《你妈就在那里》 1、口口一 晋江原创网首发 【口口一】 此时此刻,我正用端庄如奥运礼仪小姐的姿势站在教堂里,这边环境很安谧,气氛颇为宁静和谐,光线透着形状不规则的窗孔细细照进来,几只白鸽扑腾翅膀在大门外的草地上觅食顺便沐浴暖阳。这个时间是新人宣誓的时刻,我肃穆立在原地,空气里有教堂特有的好闻的芬芳,让人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阳光明媚,云淡风轻,今天真是个结婚的好日子。 我看看站得笔直的新郎倌,他正在用心酝酿感情,然后开始以一种朗读诗歌的优美声调宣誓: “我现在宣布娶你为我的合法妻子,我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布,我将永远爱护你保护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爱你的所有的优点和缺点,也正像我呈现给你也是一个优点和缺点的综合体,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向你伸出我的援助之手,而如果我需要帮助,我也会求助于你。我选择了你是与我公度今生的人。” 这段话听完真是让人有种惊艳的心动感,但是,如果你们以为我是这场美妙婚礼的女主角,那就错了。我只是那个傻兮兮站在一边穿着草绿色小礼服,因为站得时间太长已经身姿不稳又困又饿不停偷偷打哈欠的悲惨伴娘而已,新娘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顾雪琪。 新郎倌宣誓完毕,我看见我那彪悍的姐们竟然羞射地脸红了,这一景观真像是在看惊悚片,一下子把我的瞌睡虫全惊吓散去。要知道,这位名叫顾雪琪的姑娘在咱们朋友圈子里的存在就是……打个比方吧,比如我跟朋友说“顾雪琪她居然羞射了!”——那么她们则会用一种好笑的神情看回来:“羞射?哈哈,怎么可能?这货不会羞只会射。” 经由牧师提醒说要交换戒指,我才从惊吓中反应回来慢慢将戒枕递上前去,铂金戒指嵌在里头,上面镶着的钻石并不是很大,但是那光芒足以闪瞎了我的狗眼,这一状况直接导致我走上前去的时候不小心被自己的礼服裙摆绊得踉跄了一下。顾雪琪拿过戒指的一瞬狠狠剜得我那一眼格外凌厉格外吓人,我送完戒指就迅速地小移碎步至五米开外,防止慢了点会被她用蓬松裙摆下的高跟鞋给暗伤到。 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失误……作为一个昨晚刚过完三十岁生日还处在洁身自好单身状态的悲催姑娘,我是一定要举杯浇愁的,更何况聚会的时候隔壁桌竟然还是一群正太为一个小萝莉过十三岁生日,我环视自己这桌,全是一群和我一样的雌性老闺蜜,这强烈的反差能不让我心碎欲裂吗? 于是,我宿醉了,还不小心迟到了,幸好我一路狂飙我那小破车才得以赶上婚礼,昨晚喝的酒好像后劲很足,导致我这会更是头痛欲裂,浑身力气也放佛被抽空,站着近乎虚脱,本来想用“气色不好”这一借口推辞掉顾雪琪找我当伴娘的邀约,结果她好伤人,她说:“薛瑾,我们一众朋友里头就你一个没结婚的了,我不找你找谁?气色不好?哈哈,那更好了,正好衬托得我明艳动人貌美如花!” ——其实我真想朝她怒吼,妈的以老娘这张几十年如一日的娃娃脸也得当在后面拉小裙摆的花童!为了咱多年的深厚情谊委屈自己做伴娘了你别不识好歹! 今天来参加婚礼之前,起床刷牙的时候,老妈就在卫生间门口瞅了我好几眼,问我:“小瑾,我也拿到雪琪的喜帖了,她结婚了?她这就结婚了?”她问后面一句的时候语调竟然有些不甘心地上扬。 “会话(废话)……”我满嘴泡沫含糊不清道。 “你怎么办啊?”她又如往日一般皱起眉毛:“你们几个好朋友就剩你一个了啊,那个,谁,叫凡什么的,上次来家玩的时候,她都怀上三个月了!”老妈又兀自神神叨叨:“听说雪琪她老公自己开公司的,哎,真好运啊……” “哦。”我从喉咙里轻轻发出一声。 “你别只知道哦,整天哦哦哦,哦到最后你就等着孤单一辈子吧。女婿呢?年前还信誓旦旦答应我,妈,来年春天一定给您带回一个女婿的。他在哪呢?被你藏抽屉里还是书橱里了?” “我也不知道,噗——”我把嘴里的漱口水吐进马桶,对着镜子捏了捏被黑眼圈荼毒的下眼皮:“本来藏书橱里的,但是后来我突然找不到了诶,妈!是不是被你偷拿走藏你床上去了?” “你个瘟丫头!”我妈又气又笑地在我背后重重锤了一拳,“就会乱贫!哪个姑娘像你一样天天一身酒味的!有男人愿意娶你才怪!” “那我就和你相依为命吧,你不是老挂在嘴上说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吗,那小棉袄就一直在你身边孝顺你好了,”我拽过洗脸池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擦擦嘴,就听见身后我老妈一声骂:“贴心个屁,反正你要给我赶快找个男人才是最贴心!未婚先孕都没关系,哦,对了,你姑妈昨儿个打电话来,说隔壁那单元楼上刚有个博士生毕业的男孩子,听说不错,他家里人也忙着给自家孩子找个儿媳妇呢,你要不要去看看啊扒拉扒拉……” “……”又来了,我跟镜子里自己那副冷漠面瘫脸对视了半晌,一等老妈絮叨完,就回过头打算带上门:“妈,我要拉屎,你别说了,再说我又要便秘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自己看着办!别在马桶上坐太久!”她撂下这句话,摆摆手无奈地离开了。 而后,我离家开车去婚纱店化妆拿伴娘礼服的时候,我老妈还不忘提醒我在婚礼上对看得上眼的男孩子多注意注意,指不定还能跟我那好朋友亲上加亲。从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开始,这个不算太老的女人的人生观就开始彻底颠覆,从此始终围绕“快点谈恋爱”“没有男人别回家”“我什么都不缺我就缺个女婿”“你应该辞了工作一心一意找个好男人嫁掉”“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这个臭丫头”上头打转,尽管在这之前她总是偷偷翻我手机上的短信并且手段残忍且犀利地扼杀掉一切早恋的苗头。更年期的女人真善变呐,我觉得自己的大脑神经完全跟不上。 …… 交换完戒指,牧师又说了一些听起来很美好的誓言。教堂里掌声鸣动,玫瑰花瓣和气球彩带都被拿出来渲染出浓郁的幸福气氛,婚礼进行到高潮的同时,我终于能走下台去找个位置坐下来好好歇一歇,十厘米的细高跟近乎要了我这个平底控的半条命。我隔着裙摆锤了会膝盖,不敢幅度太大地舒展身体,心想,这礼服的胸也真够低的。教堂里的服务生体贴地把我的包递给我,我就安静地坐在那个人不多的角落,边吃桌上盘子里的点心和水果片,边专心致志地玩手机上的俄罗斯方块。 其实我潜意识里大抵还是觉得自己并不老,就算现在看到最好的死党高高站在华丽地毯铺陈的台阶上笑靥如花接受所有人祝福的时候,我都不会对此产生任何类似于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反倒会有些难过,是对于友情落失的难过。那时候与我信誓旦旦相约好一起找个棒子鬼子类型美少年的姑娘,她们最终都还是找了个大陆家庭剧式的普通男人把自己草草给嫁了,与此同时也会和我相距得越来越远。 人好像总是有太多的思索、烦恼与迷惘,就像以前还年轻的时候一样,为一些事情轻易烦神。我在想,一个人如果失去这些,安于现状,大概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春的完结。 三十岁的我仍然不太情愿说出自己渴嫁的心思,只觉得这样很丢人。还能像少女一样为这些符合自然规律的鸡毛蒜皮伤透脑筋,这是否还证明我的心灵仍旧鲜活年轻?答案不得而知。 干坐着想了很久,直到有人来轻轻拍了我肩膀一下我才回过神来,我抬起头看向来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对着阳光,眼前人逆光而站,面容也是出奇的耀眼和清华,让我微微眯起眼才得以正视…… ——事后我跟顾雪琪分享了我的感受,你看过一本小言没有?名字叫《我的波塞冬》。我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也许我可以为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写出一本《我的阿波罗》!顾雪琪毫不吝啬地用哈哈大笑讥嘲了我的少女情怀。 但是后来等真正认识了他之后,我才知道顾雪琪的嘲笑是很在理的,这人显然不是来普照我的太阳神,而是让我奋不顾身化作泰坦尼克号去撞的大冰山。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英俊得有点超出我的心理承受极限以至于我问出话来的时候竟然还有点结巴: “什,什么事?” 他面无表情,眼睑半垂被笔直落下的黑色睫毛密密盖住,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又看向门口说: “你是伴娘吧?” “嗯,是啊。”我站起身子问:“什么事?” “新娘在找你,马上要去酒店举行婚宴了。”他回答我,声音也是清雅低沉的好听。 我这才注意到纷纷往外走的人群,把包挎上肩膀,“嗯,知道了。”然后我还是忍不住好奇问: “你是哪位?” “我是新郎的同学,”他礼貌且疏离地告诉我:“也是今天的伴郎。” “哦,”我嘴上平静答应,心里头还是有点惊讶的。没想到,我好歹也和他在一个平面里站了那么久,都没发现我身边还有这等男色,我昨晚果真是喝的太多了。 在漂亮的男人面前我天生就有点局促不安,来回交叉手指纠结着是否该说些“要不要一起走”之类的话,还没来得及发挥出来,他就已经轻描淡写落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径直独自朝向走。我呆立原地,想尽快摆脱当前这个让我有点尴尬窘迫的局面,并且跟上他的步子,但是可能因为我的高跟鞋踩在了曳地的裙摆上,我听见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然后轰隆巨响,我听见自己“啊——”的一声短促尖叫,我向前冲去,很直接很干脆地摔了个狗啃泥。 那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我了,而我正好在距离他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趴着,握着的手机也因为惯性,滑到了他的脚边…… 朝门外涌去的亲朋好友也都争先恐后唯恐错过好戏地观望过来……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知是谁的电话很赶巧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打了过来,然后我悲催地发现我刚才玩俄罗斯方块为了玩的尽兴把手机声音给开了,后来就忘记再调回震动,我那平素最喜爱的闷骚销魂听了让人格外蛋疼的铃声欢快地响了起来,循环播放,回荡在美丽的教堂上空: “来呀,来嘛,来娶我呀~~” 那一刻我真想化身土拨鼠挖个大坑把自己埋进去最好永世不得翻身,我想,来参加婚礼的大多人应当都是很开心,因为他们不光祝福了一对新人,还在散场时分亲眼目睹了由我引发的这逵猩竦囊荒弧裉旎槔裆系陌槟铮蝗灰则铣フ叩淖颂橘朐谟15〉陌槔山畔隆 恰巧,有个花童路过我身边,她像小公主一样拉着雪纺裙摆,捧着一束小百合好奇地问我:“阿姨,你是在求婚吗?” ——= =阿姨你妹啊,求婚你妹啊! 2、口口二 【口口二】 早些年韩剧《金三顺》还在热播的时候,我就整天捧着电视机一遍又一遍看,yy着我三十岁的时候指不定会遇上一个玄振轩这样的男人,家世显赫相貌英俊心灵脆弱。那时候我老妈也跟我一起看,她当然很快就否定掉我这个想法,因为这个老姑娘还是很信誓旦旦地认为,在三十岁之前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不会把自己嫁出去呢。 不过最终还是一语成谶了。 昨晚我喝多了被朋友送回家的时候,老妈把我拖到床上去,她居然还记得这件事,她一小口一小口喂我醒酒汤的时候,还在我身边反复抱怨: “你不是喝醉了吗?怎么没见玄社长背你回来啊?” 我也趁着酒劲笑呵呵回答她:“要是他背我的话我能回来嘛,我早就把他拐上酒店的床了,怎么还能让你看见……” 我迷糊间看我我老妈神色很慈爱地捋了捋我刘海,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我瞬间醒酒嘴角抽搐的混账话:“是啊,最好一次成功一击就中一夜大肚一生幸福!” …… 然后我在这个大喜的日子——朋友的婚礼上遇见了一个陌生男人,而且相较于近年遇见的异性生物里头,他的姿色和气质均属上上等,我还在他面前摔了个跟头,手机响起的那一刻,我紧张道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先站起来,而是小狗一样爬了过去端坐在地上,把手机给故作淡定地接了起来—— 我甚至还颇为优雅地来了句“hello~”,就是那种近似于摩托罗拉广告里面的有点轻浮挑逗的女声……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居高临下看我的窘样是个什么效果,那头就传来顾雪琪有点急躁的怒骂: “哈你妹!是我,快过来,花车就等你了,伴郎他没去找你吗?” “找了啊,”我斜过眼去瞟了瞟身边那颀长挺拔的身影,他就这么停下了,我估摸着他是想等我打完电话搀我起来来,我稍微放低声音:“他这会就在我旁边站着呢,我跟你说,我摔了个跟头,高跟鞋把裙子划破了。反正现在情况反正很严重,我估计我现在站起来可能就要在耶稣爷爷面前走光了,他还在大厅的中央用慈爱的目光注视我呢。” 那边沉默了一会,说:“薛瑾,把电话给他。” “谁?” “你旁边那位帅气的伴郎同志。” 我抬头看了看那个从下巴看上去都格外俊雅七百二十度无死角的年轻伴郎,他正低头看着我,我把手机递过去给他,他半弯下腰接走,放至耳边,也不知道顾雪琪跟他说了些什么,其间他冷淡地瞟了我两眼,他眼睛很漂亮,不是美男子特有的古典狭长,却黑亮深邃如桃花潭水。他不过是平静地站在此间,但是黑色的西装和白皙的肤色还是把他点染得像是纸上国画里一抹深沉又雅致的墨色,美的叫人心惊。 等通话结束,他把手机还给我的同时,也蹲下身脱下自己笔挺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我一直觉得这场景特别小言,直到今日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胸口里的小心脏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感动不已小鹿乱撞快跳到了嗓子眼。我第一反应竟然是不动声色地飞快瞄了瞄那件西装的logo,靠!阿玛尼!被名牌闪瞎狗眼的我一边反思为毛五年的职场生涯就已经把我渲染得如此名利世俗,一边慢悠悠站起身来,然后迅速地补上一句客套的“谢谢”。 这位恐怕是廉价货都能被他穿出名牌格调的男人也用两个冷淡的字回复我:“没事。” 其实看衣服牌子这件事,受我老妈的影响颇深。她总是反复告诉我,二十岁之前,你可以只看他的脸。但是在二十岁之后,请你成熟点,第一眼看他的着装的品质,以及他的身材……咳咳,比如下/身,这对你的婚后生活的幸福程度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言外之意就是,要想过上幸(性)福好日子,找到的男人最好是要拥有雄伟的大jj以及足够的rmb。 我当时的反应很虚弱:“妈,我似乎只能做到第一点。”她大掌一挥给我后背猛地一下,“我是说偷偷瞄,谁让你凑上去盯着看了!” 偷偷瞄也很搴貌缓谩艺馊说男睦砘刮薹ㄏ裎依下枘敲辞看螅梢栽诩揭桓瞿吧腥说牡诙劬腿タ此南旅媸欠穹15u沙ぷ伦常腋樵溉デ咨硎导诰蛘胬怼r残淼任以傩蘖度嗄旮晔谎蟮氖焙蛭掖蟾啪涂梢宰龅搅税伞 之后,我和伴郎君就在一片沉默的气氛之中走出教堂,那台几乎贴满粉色玫瑰花的林肯婚车像一头漂亮的大怪兽蛰伏在白色大道的尽头,顾雪琪站在车前,看见我,就提着雪白的婚纱裙摆急切切走了过来。 “怎么会摔到了?”她沿着我绕了一圈最后停在我身后,怪声道:“口子还真挺大的,你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 “当然要回去,”我赶忙答应,拎起身后被撕裂的那一大块:“我这样也不大好去参加酒席吧……” 顾雪琪瞥了瞥我,我正打哈欠呢,她猛得朝我露出个很阴险的微笑,然后我看到她立马换上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转头看向一边的伴郎:“小止,我朋友她今天没开车,我和维渊也脱不开身,你送她回去吧,麻烦你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下意识去看我停在教堂外头绿化带外面停车场平地上的白色思域,它还在葱葱郁郁的草木后头若隐若现。 ……我明白过来顾雪琪有意撮合的暗示了,然后故意特别应景地打了个喷嚏,并搓了搓光裸在早春空气里的手臂。 而后,我如愿以偿地就听到身边男人同意了顾雪琪的请求。 上车之前,我收到了顾雪琪发来的短信: “切记,放长线钓大鱼” “雪琪美人,我谢谢你啊,”我上了副驾驶座之后就开始飞快地打字:“你那个午间凶铃还嫌害得我不够惨?拜你所赐,我好几年没这么丢过人了!还有你今天安排给我的这身青葱的绿色小礼服,我们晚上是要去蒙古包旁边围着篝火手拉手转圈圈跳舞吗?还是要用我这株小小小小草衬托出你胸前那两颗洁白丰满的果实?要不是因为你是今天的女主角,是大家重点关注对象,我已经打算直接抄起桌上的香槟酒瓶去痛快地解决掉你然后拖进路边的灌木丛藏好掖劳了。” 没过一会,她的回复就过来了:“瑾妞,你真伤姐姐心,我那么大公无私,在自己的成亲之日都不忘关注着你的终身幸福,用自己的意外造成了你和他的遇见。没听说过一句话么——狗血的相遇注定要促成幸福的未来。干巴爹哟~我看好你哟~愿今日的伴郎就是你明日的新郎。不用回复了,新娘很忙!” 我阖上手机盖,瞥了瞥身边这位沉默的年轻男士,他侧脸还真够好看的,就像是从大商场名品广告里的男模脸上直接扒下来的。 既然我们都在此间了,可见我们就是上了一条船上的人了。看得出来我跟他应该是挺有缘的,而且可能还是上辈子回眸了千百万次都快把脖子都快拧成麻花状的那种猿粪,指不定我就是他这朵折翼小天屎上辈子掰下来的纯白鸡翅膀。——是否要把“一条船上”发展为“一张床上”呢,“同舟渡”发展为“共枕眠”呢,嗯,这的确是个问题…… 我扭头看着看路边飞速倒退的人流和绿化带,打算先思考该怎么跟他搭讪。 就在这过程间,他倒先同我说话了,问我:“你家地址?” 我本想反射条件似的完整地报出地址,猛地想起有老妈那个恐怖的河东狮鸡婆合成物在坐镇,旁边的这位水灵灵的小伙子去那可能就被榨成老干尸,再也没法健全地出来。赶忙改口换成我自己公寓处的地址。 他平淡地应了一声,就再专注地开车,我觉得自己都要挠窗了,拼命考虑到底应该跟他说些什么呢。他的年龄我大概是能猜到,因为跟顾雪琪的男人林维渊是同学,现在年纪也就二十七岁上下吧。而且刚才从顾雪琪话里面得知他貌似叫“小直”?是姓直?这姓还真够残忍的,跟他相亲的腐女该多伤心啊。好吧,就从问他的姓名下手吧,他要是真姓直,我就说“哇,咱俩真有缘,我的小名就叫弯弯哦。”——天呐,这临时想的小名也太台巴子了,我自己都要吐了。 我被自己冷的浑身一哆嗦。 然后我就看到原来还留着小块透气口的窗户慢慢滑了上去,不得不说一句,他可真是一个家教极好的男人。 我被这个小细节给触动到,还是没忍住给问了出来:“刚才就想问了,你贵姓?” 他放缓车速,淡淡答道:“姓顾。” 不是姓直,居然跟顾雪琪那二货一个姓,我在心里这样想,继续问: “名字呢?” “行止。”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行止?” “嗯。” 听完这个名字,我觉得我可以抽抽爪子口吐白沫朝天翻个大白眼然后直接咽气了。 3、口口三 【口口三】 垂死之前我打算再问他一个问题证实一下我的猜测:“你中学是在本地上的吗?” “嗯。” “真的?” 估计是觉得我追问的有点莫名其妙,顾行止瞥我一眼,依然耐心地“嗯”了声。 “……哦。”我幽幽应道,再偷偷细看了身边的顾行止的模样,心头汹涌起一股非常想要扒窗跳车的冲动。 我一点点也不打算发展这段孽缘,我住处的高楼也愈发逼近,我赶忙指了指小区门口那明晃晃金灿灿的牌子,说:“顾先生,就到那边大门口下吧,我那栋楼就挨着门口,一点都不远。你先回酒店吧。我换完衣服打的过去,刚才真是麻烦你了。” 顾行止也如我所愿在大门口停下车,我迅速推门而出,这深刻的负罪感让我无法在那车里多待一分钟了!不!一秒都不能! 下车后,我把高跟鞋踩得蹬蹬响,飞快地朝大楼狂奔而去,途中还迅速拨通了顾雪琪的电话来发泄我的强烈感情: “嗨,雪琪,真感谢你,勾起了我年少的回忆!” “嗯?”顾雪琪估计是在吃东西,嘴里咯嘣咯嘣响。 “你还记得我们大学同窗时期,我跟你说的那个,姐当年残害小少年后还畏罪潜逃的那档子破事?” 顾雪琪在那头想了想,终于笑起来:“你是说在你们校运会上,你冲上跑道,撞飞了一个初三小正太直接导致人家那年无法参加中考的那事?” “不不,”我快速纠正他:“我的确是冲上了跑道,但我并没有撞飞他!谢谢!是他为了避我让自己飞出去了!” “反正总而言之是你的错,”顾雪琪语气充满兴趣:“你别告诉我那正太是顾行止?” “就是他,对!”我在楼下停下步子,因为走得太快站在楼道口喘了一会气息,开始咆哮马附体:“我靠啊!就是他!我们学校附属初中的知名高智商美少年,那个当年让我们班一堆正太控老女人天天在阳台上站成一排望夫石,对着操场上踢球的他流哈达子的初中部校草顾行止!他名字还这么过目难忘得好听啊,而且他还长得越来越精致越来越男人了,我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是他!” 顾雪琪笑的更欢了,我甚至都能想象出她叉起腰前俯后仰的模样:“我似乎想起来了……你撞完人家还跑了是吧?嗯哼——?” 她那绵长而又欠扁的尾音真想让我把手从话筒里伸过去抽她个小耳刮子。 “是,”我无力抚额,抬头看了看白花花的大太阳,伸手想进包里拿门钥匙,翻了半天也无果,心里更为着急,只好继续和顾雪琪扒拉扒拉:“我就是那个万恶的逃逸肇事者,我常常思考人生的时候就在想,这真是我人生一大悔事,我当年究竟为何要冲上跑道呢?究竟为何要逃跑?其实你也应该体谅体谅我,当我看见他因为惯性飞进操场旁边绿化带的时候我心也快一起飞出来了,我吓死了!然后我的第一念头就是跑,于是我也照做了,学生老师都朝他那边去,我也正好趁乱掩面狂奔!我溜得出贼快!有如刘翔附体,哪吒上身,曹操爷爷庇佑!那一刻,我感觉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顾雪琪在已经笑疯了:“哈哈哈,薛二货,我怎么感觉你把自己逃跑的猥琐形象说得特光辉呢都可以拍张照挂□□城墙上了,黄健翔葛格听了你的话也要哭了” “滚你丫的,我还不想那么早挂墙上,”我痛苦锤门:“指不定老天想惩罚我就真让我明天挂墙上了怎么办?求您,别撮合了,以后我也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交往,天呐,这段噩梦般的回忆,其实我也没那么坏,我事后有去医院调查过他情况的诶,我还偷偷去他病房放了什锦小果篮呢……” “那又怎么样呢,我相信是人都不会因为多上一年学而开心吧。你太造孽了,硬要给人家开外挂的人生上一个bug,哦,对了,”那边,顾雪琪忽然沉默起来,她这一落差巨大的举动叫我心里一咯噔,然后我就听到她在那头慢慢说:“刚才太欢乐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你打电话给我之前,顾行止也call我了,说你钥匙落在他车上,问我怎么办。我把你住的单元号告诉他了,让他给你送过去。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他这会应该在你身后吧。” “我……”我一颗心急剧下坠,费了好大的忍劲才把那口腔里即将伴着唾液喷薄而出惊天动地的“草~泥~马”三字吞咽进腹,重重呼出一口气,小声吐息对着那头恶声恶气地骂了句“明天找你算账”边用力盖上手机,慢慢回过身,当我的视线触到了那个黑色闪亮的车头时…… ——谁来赐我一瓶鹤顶红? 转身的十几秒内,我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最大限额睁大双眼,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无知又无辜,对上站在车前那个长身玉立的漂亮男人,“咦?顾先生,你怎么在这?” 顾行止略一挑眉,这表情让他本来一张冷峻寡淡的脸顿时生动活泼了些,他平静地问我: “薛小姐难道还没发现有东西落在我车上了?”他边走到我身边,墙内的阴影把他的白色衬衫打成暗色,我抬眼,发现他也正垂眸注视我,神情依旧是古井无波,一点额外的情绪都捕捉不到。 可能这货根本没听到呢?我刚才声音也不是很大,看来我还不一定会提早去见毛爷爷!我在心里提出最乐观的假设,然后狂跳的心脏也稍微平静下来。 我装模作样翻了翻手里的包,故作惊诧道:“呀,钥匙没了!” 我看向他,无限懊悔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是丢在顾先生车上了吗,今天真是丢人丢大了。” “没关系,”顾行止嗓音冷淡却干净得似一池清水,他顺便摊开手,我那串钥匙就在悬在他白皙修长的指节上闪闪发光,“拿去吧。” 我忙欢天喜地的过去接。 顾行止突然做了个很傲娇地动作,他快速缩回手,冷声说:“薛小姐,下次千万别犯这样的错误了。” 他说的……好别有深意啊,我下意识摸摸手臂,寒由脚起,满是鸡皮。 ——肿么办?肿么办?情况不妙啊,毛爷爷你还是把我带走吧! 就在我我左右为难之际,顾行止却把钥匙递给了我。 “顾先生人可真好!”我忙装逼地笑眯眯补上一句。 他没回我的话,微微眯起黑亮深邃的双眸,温暖阳光下,和煦春风中,我却莫名地一个寒颤…… 我边开楼道大门,边道:“顾先生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茶啊?” “好。”他答应我。 ……………… 我俩一前一后上了楼,开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回头的时候,竟然看到顾行止的眉心微不可查地轻蹙了一下。 我蹲下身从鞋柜里翻找拖鞋,貌似……没有男士的,抬头对站在门外的顾行止说: “顾先生你直接进来吧,不用换鞋了,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我趿拉上拖鞋,拐弯去厨房倒了一杯水,余光里瞥见顾行止缓缓走了进来,最后客厅西面的墙壁前头驻足,貌似在看挂在墙上的照片。 我端着玻璃杯走过去,递给他,他说了句“谢谢”就接了过去,最普通的玻璃杯和白开水,竟然因为被他白净纤长手指的环绕而变得精致起来。 ——这人不光是人生开了外挂,身体结构也开了外挂吧! 我突然有了点想把我老妈那句箴言付诸行动的冲动,但是还是拼命忍住,背手陪他观赏墙上的照片,没话找话问道:“照片上的这姑娘美吧?” 他没答话。 我问:“不觉得漂亮吗?” 他低头抿了一口开水,细密的睫毛半垂着。其实他这样很好,不露出那对深邃泠然的瞳孔,完全是一副无害又温顺的美男子模样。然后,他砸过来九个字就回身离开这里:“薛小姐可够真自恋的。” “拜托啊,这可不是我照片,难道照片上人很像我吗?”我解释:“我怎么可能这么高调地把自己的照片挂在这里呢,我拿到房子的时候墙上就有这些照片了,我觉得上面的女孩子很美,就舍不得拿下来,一直摆着欣赏,还是说真的像我?” “你难道不害怕是什么死去的人留下的照片吗?”他背对我轻松吐出这句,声音里有些许好笑的意味。 他这话一说,我顿时毛骨悚然,赶忙快步跑到他附近:“大白天的别乱吓人……” 顾行止没理会我,把杯子轻轻搁在桌上,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递给我看: “去换衣服吧,你朋友又来电话催了。” 我垂头,看见顾雪琪三个大字赫然跃立在爱疯巨大的屏幕上。然后,我也懒得计较有个陌生男人在外面了,跑到房间飞快套上t恤和牛仔裤,再把顾行止的阿玛尼整齐叠好。 出来后,发现顾行止已经倚着门框环臂等我了,惊鸿一瞥,他这样可真像一幅古典而精美的英伦王子肖像画…… 然后,这幅惊为天人的画活了,画里绅士的纯黑眼眸淡淡看过来,他蹙起形状漂亮的眉毛问我: “这房子是你自己的,还是你租的?” 我抬手把额前凌乱的刘海捋了捋,将手里的西装递给他,看着他长臂一伸将那西装捞过去,才抬起眼有点疑惑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不是租的啊,我刚买的。” “最好多整理整理吧,自己的房子,还是爱惜一点。” “……”=皿= 4、口口四 【口口四】 中午回到酒店后,就跟顾行止分道扬镳了。 终于摆脱这货,我开心的狠,因为去晚了,被迫分配到了一个全是两家亲戚长辈的酒桌。左边一大爷,右边一大妈,我们真是吉祥幸福的一家。 饭局中,大妈估计也是无聊,便凑过来跟我交流了,现在老年人还真是开放,比如我家老娘,比如眼前这位大妈。她一开口就语出惊人,叫我差点没被嘴里一颗大草莓给噎死,她说: “你是男方家的什么?姨妈?” 这声姨妈突然让我浑身充满了充满报复社会的强烈冲动,我很想巧笑倩兮回答大妈: ——哪里啊,我是新郎在外头包养的二奶呢~ 但是我还是没那勇气,选择面瘫着脸,不动声色回她说:“我是伴娘。” “多大啦?”大妈问。 “……29” “结婚了没有啊?” “……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诶~” “哎呀,若是没有,我似乎还能介绍介绍呢。” 介绍?我身体里顿时热血汹涌众马奔腾,我侧过头看向大妈一个劲笑:“哈哈,大妈,我跟您开玩笑呢,我是伴娘,我哪能结婚了啊,您说是吧,那个,要给我介绍谁呢?我们看看?嗯?” 大妈从包里掏出一部我抠着钱眼儿都求不得的爱疯死,倒腾了一阵,终于翻出男主照片,递给我。 我轻飘飘瞥了屏幕上那人一眼,顿觉心惊胆颤。随即把爱疯塞回大妈手中,淡定地指了指隔壁桌在撕鸡腿撕得跟黄鼠狼附体似的小男孩: “大妈,我其实真是跟您开玩笑,你看!那胖小子就是我儿子!” 大妈比我还淡定:“闺女,你这玩笑可开大了,那是我孙子。”她说完脸上还带着一股“你丫便秘了吧,老娘忒舒畅”的得瑟神气劲。 我很想作恍然大悟状对她说“哦~原来你就是那让我怀孕又拿走宝宝的臭男人的妈!”,但是我怕我一说完大妈兴许就会动手扯我头发了,便只是无言地去面前的盘子里夹了块糖醋小排骨默默啃,并且在内心无声吐槽。 ——大妈,你其实是把你不要的对象介绍给我的吧。谢顶就算了,那苍老的面容苍白的秀发是怎么回事?就算我控叔,我也要的是蜀黍,你给我个爷爷算什么?上面都无法令人愉悦,下面更别说了,我能这么委屈自己么?我正值如狼似虎三十一菊花的年纪啊…… 一顿饱餐,吃的杯盘狼藉,撑肠拄腹,我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刚用纸巾擦完嘴,就瞟见打扮的跟天仙一样的顾雪琪同志突然上了大厅的舞台,握着麦克风宣布: “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和维渊的婚宴,今天下午安排了两项活动给各位亲友打发时间,可以在酒店里头的棋牌室大包厢打打纸牌搓搓麻将,或者去外头的露天泳池玩水,全凭大家的喜好来选择,当然,附近还有好几家大商场,逛街也是女士们的又一大选择。哦,对了,晚上会有很多更加精彩的节目和活动,我们晚宴时分再会。谢谢各位!” 在大堂一片雷动的掌声里,我摸了摸分外膨胀的胃部,决定还是去打牌的好。 顾雪琪说完话,跳下台,这个平日最爱扑腾成大母鸡样的姑娘像一只白天鹅似的缓慢且优雅地向我走了过来,停在我跟前问: “薛瑾,你下午怎么安排?” “我已经跟大妈约好一起打麻将了。”我指了指旁边正和别人聊得欢快的大妈。 大妈耳朵真尖,猛地一下凑过来:“我什么时候跟你约打麻将了?” “你又骗我!”顾雪琪很暴力地拧了一下我胳膊,痛得我嗷嗷叫,“跟我们去泳池吧,那边维渊朋友多,全社会精英男士啊,你懂的。” 我避开她那母狼看见猎物般的热忱目光,问她:“顾行止那样的?” “当然!”顾雪琪用力给我后背一掌差点没让我咽气,“一堆顾行止,随便你挑啊。” “够了,一个顾行止就有我受得了,你那个顾行止啊,他简直是个变态,超级洁癖狂加毒舌,你现在还给我一堆?你干脆把我直接推进泳池里溺死还来的痛快!”我伸出手去慢慢勒紧了旁边大妈的胳膊肘,大妈,救我…… 大妈毫不留情地挣开我的爪子,纳闷道:“闺女,你这是干嘛呢?” “走啦走啦!”顾雪琪把我从椅子上拽着站起来。 “雪琪,我刚吃完饭,瞧我这肚子。不适合穿泳衣吧,跟身怀六甲似的,怎么钓金龟啊,甲鱼都不一定看得上我。” “谁逼你穿泳衣了,”顾雪琪上下打量我一圈:“我看你这一身挺好的,挺有青春朝气的。你就站岸上看看嘛,视界高看得清,选择更广阔。别废话了,快走吧!” 其实顾雪琪说完精英那会我内心就完全妥协了,主要是因为精英太吸引人,而且还是一群!而且还是泳池!这不就等于一群只穿裤衩的白花花的精英裸男在等我观赏待我宰割吗,我怎么可能不去,怎么能不去?!但是,身为三十岁的御姐,就算我的荷尔蒙在分泌,我的狼女热血在翻滚,我内心有一千只草泥马呼啸而过,我大脑里塞满加粗黑体的“精英!裸男!”四个大字可能都快从我的眼眶溢出。我也是万万不能在表面把我的情绪流露彻底,要矜持,要淡定,要有敢于装逼的气魄—— 所以最后,我还是故作半推半就地被顾雪琪拉扯走了。背后那大妈太可恶了,我刚一转身,就听见大妈气吞山河一声吼: “——那一定要来我们牌班子的那讨厌闺女终于走啦,三缺一三缺一!先生一个人啊?你去不?” ……………… 大概下午一点左右的样子,我盘腿坐在泳池边的假椰子树下,小口小口地眯着眼享受手头的什锦果汁,同时也迎来了……顾雪琪所说的,社会精英男。 我搁下杯子,看向走进来的那一伙子男人,顿时涌起自插双目再一头栽进游泳池的强烈冲动。 进来的几位,除了走在前头的顾雪琪老公比较养眼,其他的……全都闪瞎了我的狗眼! “顾雪琪,咱俩认识了十多年了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重口味,”我看向身边穿着泳装的美女:“多谢你找来了这么多千奇百怪的男人供我挑选——“原来世界上居然还有长这样的男人”的思想感情在我心头膨胀,造物主真是神奇,也很公平,让你精英了定不会让你精美。我觉得自己顿时觉醒了,眼光顿时开阔了,心胸也顿时宽广了,可以大胆地面对未来的一切挫折和阻碍了!我可以张开双臂学船头的李奥纳多,噢!i’m the queenthe word——!” “……”顾雪琪被我噎住,沉默下来,突然她怒了努嘴,说:“不,造物主并不公平,快看!他格外偏爱的那货出现了。” 我循着她目光看去,就见顾行止正往这边过来,他身材颀长,小腿线条也是极为漂亮的,比较遗憾的是……他没有半裸,上身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白t恤,下身是宽松的平角裤头。看着他,就让我回忆起以前在海南度假的时候,沙滩上那些夹着冲浪板笑容闪闪发光的美少年。 ——顾行止压根没笑,表情依然冷漠,甚至都没往我们这看。但是,我这颗被刚才那群精英男士刺激到的,伤痕累累的小心脏还是瞬间治愈了~!=v= 顾雪琪凑近我耳边说:“看,顾行止跟你穿的很像情侣装哎。” 我悲伤地抚额:“哎,去他妈的情侣装哦,为毛他要裹得这般严实,为毛不穿那紧绷的小泳裤?我连用眼神描摹一下他弟弟大小的机会都没有,太他妈让人憔悴了。” 顾雪琪在我脑后盖了一巴掌:“你太淫_荡了,能别把他妈挂嘴边吗?”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他妈这个词是很有技术含量的”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走了,实在是无趣,全是我瞧不上的。” 顾雪琪拽住我后衣领:“顾行止你都瞧不上啊?” “不敢瞧得上啊,”我看了看正在阳伞下和林维渊交谈的顾某人,觉得他真真英俊好看。以前顾雪琪的老公林维渊就是我们大学那届的级草了,结果在顾行止旁边,无论是气度还是长相都被硬生生比下去一截。我无比惋惜地啧啧嘴,接着说:“就算我瞧得上人家,人家也不一定瞧得上我诶。” 顾雪琪跟我杠上了,语调有些来气:“你怎么知道他瞧不上你?” “他怎么就要瞧得上我了?”我歪脸纯真无比地看回去。 “你问过他啊?他说瞧不上你了?” “他没说,但是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把颊边落发很利落地夹到耳朵:“我这样的?这么老的?脸也不算太漂亮的?他干嘛要瞧上我啊?瞧上个屁啊,不信你去问问他啊!” “好,问就问啊。” “快去,我看着呐。” “我问了啊!” “你倒是快啊,闲人顾大姐!” 顾雪琪已经跟我争得面红脖子粗了,我俩互吼的声音越来越大,惹得泳池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我感觉再多说两句我们可能就要开始撕扯彼此的秀发然后惊动酒店的保安来赶人了。 顾雪琪盯着我说:“薛瑾,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找不到男人吗?不是你眼界高,是你太自卑!你怎么知道别人就发现不了你的好处呢?你怎么知道谈恋爱被甩的那个就一定是你呢?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就不信了!”她突然爬上凳子,站的很高,紧接着,就开始对着顾行止他们坐的那地方的方向玩命大喊: “那边那个——坐在蓝色太阳伞下面的,穿白色t恤的帅小伙——!” “雪琪姐,雪琪妈!您别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迅速扫了扫四周,发现众人的视线都在纷纷往这边集中,包括那蓝色太阳伞下穿白色t恤的帅小伙……顾行止,他也撑着腮面无表情地朝这边远目。我忙拽顾雪琪泳衣裙摆,小声道:“我让你问,没让你这么高调地问啊喂!” “别烦老娘,”顾雪琪不耐烦地拨开我的手,继续拼命吼: “对对,就你呢!我旁边这姑娘,你好好看看啊!她叫薛瑾,性格特有爱,长的还不赖,有房有车会做菜!让我给她问问,你愿意跟她处对象不——?” 5、口口五(修错字) 【口口五】 顾雪琪那一嗓子吼完,泳池里的“精英”们都热烈鼓掌振臂高呼,搞得我们这跟求婚现场似的气氛特别隆重,而顾行止却没有再往这边看了,正侧头倾听身边的林维渊讲话,送饮料的服务员小生路过这里,很好奇地频频回眸。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真后悔今天出门之前没好好研究下黄历。 顾雪琪完全没有一点自己已经酿成大错的意识,又朝那边吼了句“帅小伙,我们过去等你答复啊!”然后拍拍手很从容地从高台上跳下来,拖着我就朝顾行止那边去了。 “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压低声音在她身边诅咒她:“一天时间内已经让我丢了三次脸,等着瞧吧,今晚我一定去你房间泼硫酸。” “呵,”她轻笑一声:“要是这事成了怎么办,你把脑袋凑过来让我泼一脸硫酸行不行?” 我咬牙切齿说:“老天怎么不收了你这个孽畜,让你在人间为非作歹残害我们无辜善良的小百姓。” “谢谢,”她巧笑着回眸抛给我个如丝媚眼:“姐姐早就知道自己是只美艳狐狸精了。” 我嫌弃地挣开她手,“别把一身狐臭传给姐姐。” “得了吧,”她将我手臂勒得更紧:“当年抱着我大腿说我和她特臭味相投,求我跟她做好姐妹的那个是谁啊?” “年少轻狂瞎了眼。”我轻描淡写道:“你还好意思说好姐妹,有你这样的好姐妹吗,随便把我介绍给一个连他下身水平都不知道的男人。” “要那么大jj干嘛,拖地还是钓鱼啊?知足常乐点不行咩?” “你别羡慕嫉妒恨我能有多重选择,像你这种已婚妇女以后也只能面对同一型号一辈子了,还要见证着它慢慢缩水,真是人间悲剧,老天都要为你哭泣了。” “羡慕嫉妒的是你!缩水怎么了,老处女,我估计你连袖珍的都没见过吧。” “呵呵,我怎么就没见过了?当年一起在寝室看□□的时候,在我旁边一直高喊好大的就是你顾雪琪吧。” …… 我和顾雪琪的对骂在距离顾行止所在之处十米远的地方戛然而止,我们俩迅速调整好已经争吵得扭曲的面部表情,捋一把秀发,彼此相视一笑,再同时回过头干呕两声后,重回自然常态,慢悠悠走了过去。 其实在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大学时代,比咱们小两届的林维渊就曾经形容过我俩:“不认识的时候,好美两朵花。认识了之后,吓人两奇葩。”顾雪琪立马反驳回去:“奇葩说你更奇葩,没事就喊要娶她。”我那时真打心眼里觉得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二傻,并且想迅速摆脱这两只可怕的玩意生怕被拉低智商…… 但是,顾雪琪总爱把我拴在身边。之后大伙儿看多了,就觉得三人行必有□□,狗血无孔不入,生命在于八卦。很快,一种极为诡异的说法就在系里头广为流传——说我们仨其实就是一出活生生的三角恋范本,而我就是那范本里的一悲角儿!之后为期四年的大学生活里,只要我们三个同时一出现,总有那么些朵忧郁的女子,看见我就开始自行脑补穷摇剧中默默守护男主的苦逼女二号,还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热泪盈眶吓我一大跳;男孩子们都以为我表面寂静而内心狂热地爱慕着林维渊,压根没个人给我写小诗送小情信。 ——这一情况一度导致我后来怀疑,顾雪琪老拼命给我介绍男人,其实就是在为她大学所造的孽赎罪。但是她根本就赎不了一丝一毫,她口中所谓的好男人,只会让我觉得她在无止境地加深自己的罪孽。每次去参加她安排的相亲,我在看到男方的第一眼,都会很想趁其不备,抄起手边最犀利的凶器直接将身边的顾雪琪勒倒! 今天,她的所作所为,足以让她去下十八层地狱了。我脑海里自动生成一副我化身洁白无瑕小天屎,趴在棉花团般的云朵上俯瞰在地狱业火里哭号咆哮面目狰狞的顾雪琪同志的画面,顿时颇感欣慰得多。 这种美妙的情绪仅仅维持到顾雪琪牵着她男人离开,只留下我和顾行止二人坐在伞下之前。 蓝色大伞下,顾行止一直意味不明地看着我,一手转动桌上的玻璃杯,杯底摩擦出细微的响动,搞得我太阳穴都突突直跳。他根本不说话。脸色冷冷的,看得我毛毛的。 我移开目光不敢正对着他那张俊脸,去观赏不远处正在泳池里和她老公嬉笑打闹的顾雪琪,与此同时,她也在四溅的漂亮水花里头送我一个惊艳的回眸。 我突然间顿悟了,意淫只是意淫,意淫没有任何力量。现实里比较着来看,顾雪琪都不屑当小天使,人家整一个已经钓到了吕洞宾的牡丹仙子。而我呢,身在炼狱倍受煎熬就算了,还得被迫直面阎王的黑脸! 我决心还是解释一下然后就速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我看向顾行止言辞恳切地说:“顾先生,刚才那件事是我们不好,我和顾雪琪闹着玩,结果事情就闹大了,你也知道的,她中午喝了点酒。如果对你造成困扰的话,我感到非常的抱歉,我根本没有想过这种事,我想你也不会想要和我处什么对象吧……” 阎王倏地停住手中动作,一把打断我的解释,语气淡淡反问道:“为什么不处?” “啊?”一瞬间,我听到我下巴掉在桌上的声音,大脑一瞬间空白,心跳也漏了一拍。我盯着对面那男人,头顶伞面透下的光影正把他眼眸映成海水般温和的蓝,他的脸看上去就如同混血般英俊迷人。我的语言神经系统深深地出卖了我的心,下一秒,我听见自己压着嗓子小心翼翼问: “要不处一处试试?”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似乎看见顾行止用习惯搅了搅果汁,唇角勾出一个笑,并不深,或者说是很浅。不等我去细看,他就已经恢复到正常的面瘫状态。接着,他风轻云淡道: “试试也无妨。” 我真的后悔了,我非常的不安,以我三十年来所累积的识人经验来看,眼前的顾行止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像是要谈恋爱的男孩子那样怀揣着一腔满溢的少男情怀,倒更近似于我小时候被隔壁家金毛咬了一口第二天偷偷去它食盆里放巴豆的那种得逞后的快意,对,就是那样的感觉!——而此刻,他就是我,而我就是那即将被整得死去活来的疯狗一条! ……但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但我还是非常想冲到顾雪琪那里,跪在她面前对她用“向我开炮向我开炮祖国人民为我骄傲”的昂扬音调做自我反省,快用硫酸把我泼醒吧,我到底是为毛啊,看见他那张脸抵抗力和免疫力就全部消失,老子真是白喝那么多年三精葡萄糖酸锌口服液了。 不过我还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估计黑心的顾天仙非但不会鼓励我抚慰我,可能还会翘起一根食指戳戳我的额头,幸灾乐祸道,哎哟,让你饿死鬼投胎,撞阎王枪口上去了吧! = 3= 之后,顾行止接到一个电话,撂下一句轻飘飘“薛瑾,晚上吃完饭在酒店门口等我,我送你回去”,不等我回复,就很淡定地离开了。然后我就想,我靠啊,才确定关系顾行止就这么自来熟?他都不叫我薛小姐,直接叫我本名了!难道还要我回一句“亲爱的~你慢慢开~小心前面带刺的交警?” 在这个光阴虚度的下午,我就一直握着手里的杯子浑浑噩噩地发呆,都快开出一朵忧郁而又sb的大喇叭花。 直到顾雪琪来拍我,她嫌弃地拧着细眉:“薛瑾,你不会高兴得老年痴呆提前了吧,看你那傻样!” “不不,”我摇头作虚弱状:“我在思索该怎么跟顾行止做长期斗争呢,他那天一定是听到我说的话了,他已经知道我是那个祸害过他的肇事女,他要整死我了,一定是……” “你别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小肚鸡肠行不?维渊跟顾行止读研那会就认识了,到现在相处了好几年了,老跟我夸他品质好,天上有地上无的程度都让我觉得要是没有我的存在,他就会去跟顾行止搅基了。”顾雪琪一手搂住我肩膀,一手胳膊张开做了展望未来美好蓝图的姿势:“我知道你还没适应过来,这么个只可远观的绝色青年突然变成了你的男人被你亵玩——像我这样心理强大的都难以承受,所以我能理解你,但是还得努力吧,拿下他能提高你一整个家族的遗传基因水平的诶!” “……等等,我还是要好好想想。” “好吧,那我问你几个问题来挖掘一下真相,你听好了啊。” “嗯。” “顾行止难道长的不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呢。” “这么好看你难道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 “既然喜欢他,当你男朋友你居然还不高兴?” “怎么会不高兴呢。” “那不就得了,”顾雪琪很慈爱的拍拍我肩膀:“加油吧。” “……” = 3= 晚上到晚宴结束,我都没再见过顾行止一面,搞得我都开始掐着胳膊想老子跟顾行止确定关系的过程不会是做了一场梦吧,但手臂上的肉疼感还是在提醒我,我最好还是乖乖站在酒店门口等他来接我吧。 大概没过几分钟的样子,顾行止就出现了,他把车就停在我跟前,摇下半截车窗,对我说: “上车。” 我瞄了眼车子的模样,很漂亮,深沉的黑几乎溶进夜色里,顶着一张宾利车都所特有的拉风大脸。看来顾行止真的是有钱淫,至于多有钱我打算上车后再仔细推算推算。 我坐上副驾,很矜持地摸了摸头发,咳了两声,正视前方闪烁的霓虹,说:“车不错。” 车厢内很暗,我再怎么用余光偷瞄都完全瞄不到顾行止的神情,唯独他挺拔的侧脸轮廓看得我一颗老心脏扑扑直跳。 他回我道:“喜欢就好。” 之后,我们俩又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我思索了下,我上高三撞到他那会他才初三,整整比我小了三岁,绝对是有代沟了! 我觉得小年轻一定是面皮薄,还是掏出手机,率先挤出一个笑,开口问:“你手机号多少?以后好联系啊。” “138xxxxxxxx。”他语调缓慢,吐词清晰。 我记好后,边慢慢念着他的名字边保存下来,还没按下确认键,紧握的手机就被他给一把夺了过去,我吓一跳,转头去看他。发现他正看着屏幕,手机白莹莹的光映在他脸上,他侧过脸来问我: “就输这三个字?” 我答:“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说话,又回过头研究了一会。我有些不淡定了,不会是我把他名字弄错了吧,不就是“景行行止”的行止么,难道我一个手误输错字了? 我小心问:“三个字有错的地方?” “没有,”他低头淡淡答道,漂亮的手指在我手机键盘上拨弄了一阵,然后递回来,对我说: “好了,不准改了,打个电话给我吧。” 我接过手机看了看,觉得有一道闪电直接而下劈裂了我的天灵盖。我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我死命揉了揉眼睛都快把隐形眼镜给揉掉了,不确定地问: “亲爱的行止?” “嗯,”顾行止轻描淡写的带过:“既然跟我谈恋爱了,最好要有点恋爱的自觉性。打给我吧,我把你手机也记一下。” 我对着屏幕上那“亲爱的行止”五个黑体字颤颤巍巍捏下了通话键…… 接收到震动,他一只长臂撑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存下了我的电话。我心有戚戚焉的打算凑过去看看我是不是被存成“亲爱的薛瑾”的时候,他掌心一阖盖上手机,冷冰冰扫来一眼瞬间把我热切的好奇心全都打了回去,我边在心里边骂骂咧咧边故作淡定地缩回原位。 他短促地低笑了一声问我:“想知道我存的什么?” 我如实承认:“嗯。” 顾行止发动车子滑过夜色,轻微的风声里夹杂着他清淡低沉的回答:“以后会知道的。” 6、口口六 【口口六】 因为老妈一定要我今天晚上回家,我又怕顾行止被她发现后定然是无法完璧归赵的,只好跟顾行止说,在小区门口停就好。 顾行止刹车,打开车内的灯,声音听上去有点不快,他说:“薛瑾,你住的地方是非法传销窝藏点还是犯罪现场?为什么每次都不乐意让我送到楼下?” 我瞄了他俊脸一眼,小声嘀咕道,等你去那可能就要变成强/奸案犯罪现场了…… “嗯?” 我忙抿抿嘴,笑着解释说:“主要是我刚吃完饭,肚子特别撑,想散会儿步!正好从这走去我家楼下,不是挺好的嘛。” 他指背在方向盘上轻轻叩着:“那我陪你好了。” “别!千万别!”我连连摆手。 顾行止斜过幽深的眼眸看我:“为什么?” “因为现在春天到了,而且我们小区里母狗特别多,你的人身安危存在极大的隐患。” 我一说完,就看见黄色灯光下顾行止的脸,明显黑了一大半。 “所以还是别下来了吧,我自己走,你快回去吧,明天见!”我想了想,又忍住胃酸和呕心补上一句称呼:“亲爱的行止~” “……”顾行止显然也被这个称呼给噎到了,他沉默下来,我也趁着这时机赶紧开门下车。站定后刚想给他个古德拜飞吻,就看到他长腿一迈也下了车,隔着一个车身朝我看过来,头发都在夜风中凌乱,但是这样的他还能让我想起一句曾叫我年少时光惊艳的古诗词——皎如玉树临风前。 接着,我就看见这株美丽的玉树向我走来,停在我身边很近的地方,并问了我一句很莫名奇妙的话:“有母狗是吧。” “嗯。”我点点头。 他在晚风中惬意地舒展了下双臂,侧头对我淡声道:“你保护我好了,来一只你杀一只,来两只你杀一双。” 我瞬间内伤了……好好!姐姐保护你!我作大义凛然状把包往肩上一挎,“走,我们去会会母狗。” = 3= 当然,母狗这种玩意儿出现的几率还是极小的,我和顾行止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路,连狗毛都没见到,倒是路旁法国梧桐叶子的簌簌声和投下的影子怪恐怖的,不过身边好歹是站了个美丽如吸血鬼一样的男人,这点还是很让人乐在其中的。 我偷偷抬眼瞄了瞄顾行止的脸,他似乎挺适应这样的环境,眼睛正舒服地微眯,就像一只猫。 估计是感觉到我长久的炽热目光,顾行止也垂眸看过来,我俩目光在空气里相撞的那一秒我非常不争气地心跳加快,并迅速把视线移向别处,打算握拳到嘴边干咳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结果抬手的过程中,动作幅度太大,似乎很用力地撞上了……顾行止垂在身侧的手背。 我大惊,赶忙捧起他被我打到的那只手前后左右翻看了看,小声问他:“没事吧,疼不疼?” 他答道:“不疼。” “嗯,那就好。” 我松了一口气,但我下一秒立马反应过来,我正用两只爪子牢牢攥着顾行止的美手…… 我脸登时爆热,他这手还真跟烫手山芋似的,放也不是,抓也不是。 此刻我尴尬得不行,而且顾行止冷冷的目光貌似也一直停留在咱们彼此交握的手上,我想了想,还是慢慢地,轻轻地,把他的手给放下了,虽然手感不错让人舍不得放掉。 我不动声色看看他,发现此人压根没什么异色,更觉得自己挺丢人的。但是,伴随着丢人而来的还有久违的犯贱,我开始进行严肃思考,顾行止跟我现在好歹算是确定关系的男女朋友了,拉个小手怎么了,我还这么做贼心虚,实在是太假了太女大学生了太青春蛋痛了太他妈装纯情了。 人活于世,必须要厚脸,这是一种很了不起的生存智慧。 然后,我做了个极其伟大的决定,这个决定在我看来……可能要以一种史诗的形式记载在我微渺的人生岁月。我用胳膊肘拱了拱顾行止的手臂,等他注意过来的时候,抬起右手摊在他面前,问他: “那个,既然都是男女朋友了,要不咱俩拉个小手一起走?” 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此刻的我已经是人贱合一,所以就算被拒绝也不会如何怨念。因为天色太黑的缘故,顾行止的神情叫人辨认不清,但他也只是迟疑了一小会,淡淡应了声,也慢慢伸出手来打算反握住我的…… 一种很神奇很久违的悸动感觉在我身体膨胀。这一刻,我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心理上绝对还是个女大学生,哦不,女中学生,我放佛还是那个在跑道上撞到他之后会因为害怕不厚道逃跑的少女,没有被生存之道和岁月流逝腐蚀掉原来干净的本性,一样会有青春年少的乍呼呼雄赳赳气昂昂,能没心没肺的笑到流泪哭到趴。 就在我们俩的手终于快成功会师的时候,旁边的草丛突然动了动,“哗——”得冲出一条狗,从我们俩中间飞快地跳窜了过去! ……我和顾行止也同时被惊得缩回了手。 ——我靠啊!!!差一点就要牵上了啊!有没有!!!牵过小手本垒打就不是问题了啊!有没有!!!本垒打过了我就能知道这货完整的身体构造了啊!有没有!!!我就不用老对着他那张脸意淫了啊!有没有!!!每一个跟男朋友牵手被路边疯狗打断的姑娘你伤不起…… 我真是欲哭无泪了,回过头看向那条急速飞奔的狗,这货貌似也意识到自己错了,四条腿快得都要打转了,我用看仇家的眼神一直目送它消失在黑暗里,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顾行止正注视着我,黑色的瞳孔在夜色里很明亮。我本来打算泄愤一把,因为被他盯着,还是努力憋下去了,平静的陈述事实: “看见了吧,母狗是无处不在的。” “嗯,”顾行止淡淡笑了笑,说:“走吧。” “嗯,”我一腔热血全被那条破狗浇了个透心凉,抑着一股恶气大步甩手朝前走,顾行止也不急不缓走在我身侧。突然,我的手腕被一个温暖的物体握住,随后另外一份同样的温暖也慢慢包裹住我的手,我心头一紧,立马回过头去看手的主人——顾行止,他垂下抓我手腕的那只手臂,同时将握着我手的那只愈发收紧,他依然神情淡泊地看着我,安定的眼神却足以让人心醉,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走吧。” 可是,这次却是不一样的。 顾行止拉着我的手,没有一点不自然,径自朝前走。我脸颊边的空气都是微醺的热,我也没有像大姑娘那样特矫情的扭捏下,只静静跟了上去。 刚才短暂而意外的触碰,让我知道顾行止的手跟他的人一样是极为漂亮冰凉的。但我从来就没想过,他这样清冷的人,手心却这么温热,还是那种能一直触动到人神经深处的,如清风似明月的,缱绻而优雅的温暖—— 现在的我,只觉得,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7、口口七 【口口七】 融化归融化,就算我融化成一滩泥巴了我也得把自己重塑回一个人形回家,我在心里稍微统计了一下,到我家楼道口的时候,跟顾行止拉小手的时间大概为两分五十秒左右。这个数字听上去很二百五,我整个人也乐呵得像个二百五。 我特地前后左右观望了一下,看了看三楼的窗户,确定没有类似我老妈的物体出现。才非常不情愿地对身边的男人说:“到了。” “嗯,”顾行止松开我的手,说:“上去吧。” 我的小爪子重新回到冰冷的空气里,胸口的那颗小心脏也随之空虚失落,我拿出包里的钥匙将楼道的大门打开,回过头看他: “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明天见。” “好。”他应了我一声,低沉的嗓音飘散在夜风里,楼道透出去的黄色光线把他清俊的脸映得有点不真实,就如同今天所有发生的事情一样,恍恍惚惚的,就像一场还未醒的春秋美梦。 他可真够好看的,我在心里这么想。 我飞快补上一句:“我好像还挺舍不得你的。” “快上去吧,我走了。”他失笑,自行忽略掉我那句话,转身就走了。 我关上大门,透过玻璃睁大眼,盯着他颀长的背影看,眼睛眨也没眨一下,一直到他整个人溶进黑暗再也寻不到踪迹才回身爬楼梯。上楼的时候,我回想起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和做的事,真觉得自己特二逼。但是,女人一生嘛,总要遇到几个让你二逼一下的男人,我目前的最大愿望就是能早点找到那个能让我后面大半辈子都为之二逼的人。 刚到门口,我还没来得按门铃,顾雪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一接起来就是她乍呼呼的大嗓门: “薛瑾,今天如何,我这会打电话没打扰到你们开房吧?” 我抽抽嘴角回她道:“我现在所处的地理位置是我家门口。” “好吧,我有点失望,我还满怀期待地希望手段犀利行动果断的薛大美妞你给我汇报——房间?房间早就开好了!我只需要你快递给我一瓶□□!”顾雪琪收回一惊一乍的口吻,声音放低:“还是说在你家进行?在你妈眼皮底下?哇,好难想象,好重口味哦!” “唉——”我长叹一口气,无力扶墙:“你别说了,顾行止早就走了。我觉得我今天表现很不好,全程都那么主动,好像显得我很饥渴一样。” “你难道不饥渴?”顾雪琪嗓音透出一股好笑。 “……是!我很饥渴!但我总觉得,我饥渴的仅仅是他那张脸,”我慢慢陈述出自己的感受:“我今天跟顾行止牵手了,蛮开心的。” “牵手了!哦呵呵呵~不错嘛。”顾雪琪插进来,笑的非常淫/荡。 “先听我说完!”我对那头嚎了一嗓子,果然安静下来:“开心是开心,但是!我觉得,这种内心的愉悦感大多是建立在他那张好看的脸蛋上,如果站在我旁边来牵我手的是一个光明顶塌鼻梁斗鸡眼啤酒肚,我可能会吓得立马甩开他就抚胸尖叫着狂奔而去了。我对顾行止,大概是还没有萌生出那种叫爱的玩意儿,我的感情恐怕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寄托于他的外貌,而非他的全部,他一整个人。” “女人一恋爱是不是就会变得傻逼,变得患得患失?”顾雪琪在那边笑起来:“我以前跟你质疑自己对林维渊感情的时候,你还能慢条斯理地给我分析,男人就像商品,当然得先好看你才会想拥有他,恋爱是试用的过程,可以透彻地检测出他是否表里如一的好用,最后才是可以通过结婚来决定你能否心甘情愿终你一生让他伴你左右。你还说,男人的长相太重要了!如果一个男的长得让人连食欲都没了,还谈什么性/欲?” “我好像是说过,”我被自己曾经的豪言给搞得语塞了,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憋屈感让我闷了半天才说:“那也只是理论,要联系起实际来还是比较困难的。” 顾雪琪说:“所以咯,慢慢用实践检验真理吧,别想太多。你看我,活生生一正面教材,孩子,祝你早日修成正果。对了,你不会还忘不了你那傻逼的过去吧?自打那事过去以后,你的人生观里头,好像男人的美貌就开始和渣挂钩。但你多年颜控惯了,又没法去注重心灵美喜欢丑点的,你说你怎么活的这么矛盾呢?你不累吗?” “我早就忘了!早就往事如烟随风散了!是你,丑陋的女人,又揭我伤疤!让我重新回想起来那段悲惨的过去!”我不淡定地在楼道来回转圈。 “哦~原来如此,”顾雪琪语气里头透出一股了然:“我就奇怪了,你也不过是跟顾行止认识了一天,能如此神速的确定关系,你不是看他的脸那是看什么?而你现在居然为‘我只是喜欢他的脸’这样的自我质疑情绪而暴躁不已。我知道了,你还是在怕,怕像以前那样一见钟情结果到最后被虐的还是自己?你就承认吧,你是不是对顾行止心动了?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和感觉让你觉得恐惧和不安了?” 顾雪琪话一说完,我整个人就像衣服全被扒光裸着身子那样难受。一针见血,往往是最了解自己的朋友才特别拥有的吐槽属性。 我对那边说:“好了好了,你是城里奥特曼我是乡下葫芦娃,你厉害你犀利行了吧。我挂电话了。今天明明是你新婚夜,你还不好好跟你老公度过来替我烦神,你不会爱上我了吧,哦,百合!太恶了!。” “有你这样的白眼狼么?晚安!”顾雪琪怒吼一句挂断电话。 我在一片嘟嘟声里打开房门,一阵巨大的搓麻声劈头盖脸砸过来。 我看了看坐在客厅的我妈那帮子老牌班,笑道:“阿姨们好啊,又来打麻将啦。” 我妈是背对我坐着的,听见我声音回过头,估计是赢了钱,一脸得瑟的笑容,看见我之后,又全部收了回去: “小瑾啊,我今天去顾雪琪那吃晚宴,还想跟你一起回来的,找死了都找不到你。” 我蹬掉脚上的高跟鞋,趿上拖鞋,回答她:“今天有人送我回来的。” “什么?有人送你回来的?男的女的?”我妈大嗓门平地一声惊雷,客厅瞬间沉寂下来,其他三个跟她一块打牌的丢牌声也放低了许多。 “一个朋友。” “抓重点,你知道我问的是男的女的!” “男的。” 我妈边摸牌边睁大眼看回来,不相信地问:“男的?活的?” “嗯。”我懒得理她,直接无视她惊诧的神情。跑去厨房倒水喝的时候,就听见她们一整个牌桌上声鼎沸。 张妈的声音:“哎哟,我就奇怪你这个平时大黑手今儿个手气怎么这么好来着,原来是要有女婿要送上门啦!” 我妈:“哈哈哈哈!” 徐婶:“怎么没有,明天指不定就办喜酒了咱们老几个还不知道呢。” 我妈:“哈哈哈哈哈哈!” 韩姨:“看你高兴的眼角都要开花了啊,女儿就指望了啊,我家那个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指望得上他呢!” 我妈依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_-||| 我额头黑线暴增,真想冲过去狂摇那个在牌桌前一个劲儿笑的傻呵呵的老女人,妈!你肿么了?高兴的语言功能都丧失了?(还是因为苦逼作者在凑字数?!) 悲愤之际,听到我老妈喊我名字:“小瑾啊,过来给咱们几个说说嘛。今天送你的回来的那个,是谁啊?” 我无奈地长舒一口气,端着杯子走到她们桌边,丝毫没有想把顾行止抖出去的想法,一方面是因为怕我妈知道他这个人以后所爆发出的彪悍程度难以预见,一方面是因为我跟顾行止根本就是八字还没一撇,现在汇报还为时过早。 我小心地拍了拍我老妈因为笑而不停颤抖的肩膀:“妈,你真的想多了,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你还笑!眼角全是鱼尾纹!” 老妈立马止住笑意,边搭长城边淡定回我说:“你妈我就没相信过男女之间还有普通朋友,嘴上喊着哥们姐们红颜蓝颜知己的全都是心虚来掩饰自己光搞暧昧不想负责的,我看你现在就这个情况。” “……好!你说的都是对的!” 她打出一方牌:“六万,认识多久了啊?” “……今天刚认识的。” 我妈提高嗓音:“刚认识的,就跟人家搞上啦?” “……差不多吧。”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我妈以及她几个牌友的下巴都通通砸桌的默契声音。 张妈第一个反应过来,恢复常色打趣道:“矮油~你家小瑾就是速战速决,看来刚才老徐说的明天就能喝上喜酒还真蛮有可能的诶。”说完她还朝对面的徐婶挤挤眼。 徐婶立马反应过来,附和上去:“就是啊!你应该高兴还是,姑娘懂事啦,也晓得着急自己终身大事了!” 老妈听完摸摸下巴,估计是觉得挺有道理,本来暗下去的脸色明亮不少,一连串问题就噼噼啪啪问下来:“那孩子多大啦,长的怎么样啊,哪人啊,家里如何?” “妈,”我拧眉毛:“我们才认识一天,你别问这么多。” “嘿嘿,”老妈促狭地笑了两声,翘起大拇指过来:“瞧瞧我家丫头,才认识一天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维护人家养的小东西,连自己老娘问下都不准,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哟。” 一桌子又意味深长笑了。 我刚想继续解释点什么,兜里的手机就震起来。 我妈又发出一阵别有深意的“哦呵呵呵”式笑声,说:“看吧,才分开了多久啊,那头电话就来了。” 我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决定还是走到一边去接听的好,结果立马被我妈给拎着袖子扯了回来:“不准走,就在我旁边打,不是说普通朋友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一手还抢过我手机凑上去看,“矮油~普通朋友的名字还输成个亲爱的行止……” 牌桌上又回荡起一阵刚才的那种淫而不发荡而不露的欠扁笑声。 谁来给我一把刀!让这个世界从此安静!这一刻我真的非常地想掀桌,果然是不能惹到女人啊,尤其是这种缺乏男人和党的关怀空虚在家靠八卦支撑起自己精神生活的四五十岁的女人! 我额角青筋狂抽,还是压抑着即将爆发地愤慨故作平静道:“妈,把手机给我吧。” 我妈貌似还不满足,跟孩子一样把手机藏到背后就是不给我接,结果期间她不小心按到扬声器了,手机那头,立即有顾行止的清朗如泉水的好嗓音流泻出来,他问: “薛瑾?” 此音一出,把几个老女人都给秒杀了,她们集体安静下来。 估计是看我真的愤怒,我老妈咳了两声,正色,把手机还回来,小声怨道:给你接给你接!看你那眼神都要吃人了。 不等我调回正常通话模式,那边又平静地说了一句: “我现在在还你家小区门口,不过,我的车胎被人给扎破了,现在暂时还回不去。” 下一刻,我就很惊悚地看到我妈突然爆发出“哈哈哈哈”的爽朗大笑,然后很霸气的把面前桌面上的城墙一下子给推倒,站起身,振臂高呼一句: “矮油~胡啦——!” 8、口口八(改错字) 【口口八】 而后,我飞快地披上外套,在老妈“要是实在不行就留他在我家过夜嘛,一定要留啊,必须留果断留啊女儿妈妈相信你”的强烈建议声中摔门而出。 一天时间!仅仅是一天时间!我已经跟顾行止见了n次面!再这么频繁的话会审美疲劳的吧…… 我满怀这样的怨念小跑到大门口,只看到他的车,却没有看见他的人。 我来回找了会,忽然听见后头有人叫我,转过头,看见顾行止正站在小区传达室的窗后看我。 我当即打消了刚才那个会审美疲劳怨念,顾行止这等男色绝对是帅哥里头能让人百看不厌的那种。 ……虽然,他的神情看上去不大愉快。 我赶紧跑过去,心里特别过意不去,都不敢看他眼睛,忙说:“对不起啊,送我回来还出了这样的事。” 顾行止的声音就在我脑袋上方,他说:“我看了一下,车胎坏掉是人为的。” “那也不可能是我啊,”我迅速摆脱掉自己的嫌疑:“咱俩不是一起手拉手走了一路的嘛,我有不在场证明的。”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要吃瓜吗?”传达室大爷边啃着西瓜围观我俩,边淡定地插进来一句。 “不要!”我回头对大爷道。 顾行止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在此之外面容仅是古井无波的平和,放佛一切事不关已。 而我却用平时看柯南的经验仔细想了会,很认真提出自己的假设:“其实现在想想,我觉得你的可能性是极大的,你完全可以回来之后自己把车胎戳破,然后打电话给我,这样你就可以走不了,我是说,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跟我睡……哦不,想睡在我家的话,这个方法也不是没有可行性的……”我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低,最后低到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嗤,”顾行止冷笑,我抬头看他,他眼睛黑亮,白炽灯里皮肤如薄纸通透白皙,脸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后,他猛地抬起手,让我感觉他似乎要打我了!我吓得赶忙像乌龟那样把脑袋缩低,却感觉到他的手掌最后只是按在了我头发上,掌心还存留温热,带有一种安定的力量,一直渗入头皮里。他大概是觉得手感还不错,还在我头发上揉了两下,才说: “薛瑾,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笨?” 他停下陈述,侧头看向传达室大爷,继续说:“你去问问你们小区的门卫师傅,我车胎坏掉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我顺着他视线也往大爷那看过去,原先淡定的大爷被我们双重目光的夹击也有些顶不住,更何况顾行止的气场那么强大,他停下手里吃西瓜的动作,硬着脖子大声说: “刚在问你们吃不吃瓜,你们说不要!现在全看着我吃,还让不让人吃得安心了。” 顾行止又轻笑一声,放下停在我脑袋上的手,“师傅,车先摆这了,我明早来取。”他低头看向我:“走吧,现在维修站也关门了。陪我去打的,我坐出租车回去。” 我觉得此刻的空气的里凝聚着一种诡异的氛围,不敢多言,乖乖答应他“好的!”,并且迅速且狗腿地跟了上去。 途中,他把车钥匙递给我:“明天找人替我修吧,修好了打电话给我。” “啊?” “我明天一天都比较忙,没有时间。” 顾行止说的很自然,好像他出事就得我善后那样天经地义。 “我就有时间了?”我反驳道:“明天我也要上班。” “在你家这边出的事,当然全部你处理了,”他轻描淡写说:“而且我们现在在谈恋爱,这种小事不正是你应该做的么。” 谈恋爱果然很悲催啊……老娘心里默默淌过两行泪,咬牙接过钥匙:“好,我做!” 而后将顾行止送上了出租车,他没立即让司机开,透过车窗盯我一阵,并用很正经的语气对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下次别这样了,大家都麻烦。” 我听完后那叫一个焦心啊闹心啊云里雾里啊,到底是怎样啊…… 顾行止没再看我,让师傅发动车子,才冷声直视前方道:“还以为只有你笨,原来你们一个小区的都这样,耳濡目染,以后还是要少来这里了。”这句欠揍的话让我在原地对着他远去的出租车竖了半分钟的中指。 往回走的路上,我就一直纳闷,思考着“车胎门”的其间因果到底是何。其间却被传达室大爷给拦住,他紧张地问我: “小瑾啊,你们小两口不会因为这事吵架了吧?” 我奇怪地问回去:“大爷,我刚才听他说他车胎坏掉的事是你告诉他的,你怎么会知道他车胎坏了?” “废话,因为就是我戳破的啊!”大爷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立即捂嘴继续回到传达室里头坐下默默啃瓜,我跟了过去,板下脸质问他:“大爷,到底什么情况?” 他在我长久的逼视之下,还是绷不住如实招了:“哎!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今天接到你老妈电话,说你会被一个开宾利的男人送回家,说那男人是她未来女婿,想留在家里过夜,但是又怕人家男孩子不好意思。还说,以你的习惯肯定会让他在门口就停车,要是那男人也跟着你下车,我就趁机去扎掉那个宾利车的轮胎顺水推舟一把,还反复强调交代,一定要全部扎破,四个轮胎,一个都不能少!要是只有你一个下车那男人开车走了,那就算了。” 大爷也很郁闷:“结果你俩真下车走了,你们一走,我就去完成你妈交代的任务。后来看见你那男朋友回来了,他没立马去开车,而是在小区门口绕了两圈,我一着急,没忍住上去说了,他听完就笑起来了,小伙子长的真是不错,就是那笑容像是看到你心里去了,搞得老头子我寒毛直竖的,之后我就听见他打电话给你了。底下……底下就是刚才那情况了。” “哦……”我听完真是周身无力满心无奈:“这么缺德的事情,你还真答应我妈啊?” “不答应不行啊,你妈说不同意就把我从她那麻神理工大学(麻神理工大学:由我妈亲自操刀创办,小区范围内的专门进行麻将交流学习的群体组织)里头剔除掉,你也知道,现在有个固定牌班子不容易。而且大家都是熟人,帮一把又没什么,”大爷补充道:“刚才我看你送他走了,就觉得奇怪,我就想,你难道没有留他在家过夜啊?就想你们以你们不会是因为这事弄巧成拙不欢而散了吧。心里紧张,然后就去问你了。” “好,”我朝大爷甜甜地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大爷。” 大爷被我的笑容弄得浑身一哆嗦,不敢再直视我,低着头直言:“你这么笑起来,看上去跟你男朋友真有夫妻相啊。” “谢谢大爷夸奖啊。” 我继续陪笑一下,等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恢复到无表情。妈的,难怪顾行止说那种话,什么“下次别这样。”又不是老娘想这样的!嘤嘤嘤嘤…… 现在,我打算运用夸张修辞方式形容一下老子的内心感受,我身体里的小宇宙几近爆发,我的大脑里在上演黄石火山喷发印尼海啸,我动脉里的血液因为悲愤逆流成河,我整个人就是一出充满毁灭性的《2012》加《后天》啊…… 记得顾雪琪以前就曾经形容过我老妈,“你妈绝对是那种喊着给你美甲却能砍断了你的手脚,做出来的永远比说出来的要夸张许多的腹黑鬼畜型人物”,我现在真是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我理清了下思路,我妈应该是在酒店就意外看到我上了顾行止的车,随即飞快打给传达室大爷的电话交代事项,同时自己也回到家里迅速凑齐一帮子人打牌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奶奶个熊! 我拉紧领口,慢慢走出了传达室,夜风把我的发丝吹散在空气里,我朝着我家大楼一路狂奔。 ——妈!你完了!你今晚别想睡觉了!你今后都不要想再捏起麻将子儿!办你妹的麻神理工大学! = 3= 第二天,我在酸痛中醒过来,昨晚我和老妈的“母女大战”已经惊动了隔壁和楼下的居民群众上门来咆哮抱怨,我估计她现在的感受应该不比我好多少。 果然,刷牙的时候没有如往常一样听到她在阳台上边煎荷包蛋边骚包的哼那些一听就让人虎躯一震的民国小调儿,“梁上燕子已回来,庭前春花为你开~你为甚不回来,你为甚不回来~我要等你回来,我要等你回来~还不回来春光不再,还不回来热泪满腮……” -_-# 我收拾好,去她房门外跟她道歉顺便说拜拜,只听见她在里头不屑地低“哼”了一下就再无响动。 我在门外无奈道:“妈,我错了还不行嘛。你别生气了,以后也别老想着我把人家男孩子往家里带,带来过夜,有意思么,你是不是我亲妈啊?” 我妈在里面大声驳斥我:“薛瑾!你都三十了啊,以为现在还流行纯纯的‘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吗?就按当下你们年轻人的思想来看,‘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被’还差不多。老妈我与时俱进就被说成不是亲妈了?好吧,你慢慢抓胃去吧,最好抓到自己都变成一颗蔫吧黄花菜,然后对着砧板上的水灵大白菜欲哭无泪!” “……” 我憋住额角想要抽搐的欲望出了门,找人把顾行止的轿车拉去附近的一家维修站后,就赶去公司上班。 昨晚接到电话通知,说原计划的开春年会要放到今天举办。早几天的时候,公司里就传言是要和某个伙伴公司一起联谊进行。据说此公司犹如男性后宫漫,精英泛滥金龟满目,而且个个才华横溢前途无量清俊非凡谈吐得体……哎,不据说了,反正就是被夸得天花乱坠到此公司只应天上有的程度。从前两天开始我们公司里头的女同志们就开始各种蠢蠢欲动各种鬼鬼祟祟各种满怀期待,要不是我昨天刚被顾雪琪所谓的“泳池精英”给刺激得有心理阴影了,我肯定也会义不容辞加入浩浩汤汤前赴后继的盼龟大部队。 介于年会属于公司比较重大的活动,晚上,我还是很郑重地回家收拾了一番,把压箱底的那条比较保守的小礼裙给拉出来套上,也没敢穿太高的高跟鞋,就风风火火朝那年会所办的酒店去了。 到场后,已经来了许多人,我们公司那些骚动了好几天的姑娘们果然都是竭尽所能打扮的美丽冻人,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间,均在非常努力地搔首弄姿,如果说她们前两天在公司的表现像是月下嗥狼,今儿个就全都华丽转型化身为优雅的猫——而且还是正在发春的那种。一个个气质优雅如同鲁豫范冰冰,身上绷着的小礼服基本上是拉低一点就得露胸拉高一点就得露菊花,也难怪我这个土鳖一进门就迅速被一波浪打浪的美人鱼给淹没了。 我一边感慨着美男的力量真是无穷大,姑娘们要是能把这装逼的劲头用到工作里我们公司早就扶摇直上九万里了,一边跟服务生拿杯酒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开始淡定的吃桌上的东西。 才吃了两口,就被人拍了一下,那人唤我“薛大姐!” 大姐你妹啊!我被这老气的称呼搞得心如刀绞,真不愿去看后头那人,她是我们公司刚进来的一个女大学生,对我总是“薛大姐”“薛大姐”的喊得分外热乎。这就算了,可恶的是她在msn上的名字叫“林妹妹”,签名万年不变的脑残:“我的宝哥哥,你在哪呢?”我几次都忍不住想回复她——公司隔壁的狗狗宠物店,你的宝哥哥不是在那里面吗? 我举杯喝了口红酒,好不容易把卡在喉咙里的蛋糕咽下去,摆上一个好似花儿开在春风里的甜蜜蜜笑容回过头去: “哎,小林啊~” 林妹妹一身黄澄澄的装束,活像颗大橙子,她问我:“薛大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呢?” “哦,我今天没吃晚饭,肚子有点饿。”我说完迅速叉了一片送给嘴里。 “是啊,人人都在世间的虚荣浮华里游走,唯独你我二人在此寂寞聊生。唉——!”她高叹一声,对着我背后猛地来了一下差点让我嘴里的提拉米苏箭喷出去,然后我就看到她两弯似蹙非蹙的……浓眉扭成一个正常人很难做出的形状,她带着我的视线环视四周涌动的人群,开始念诗了: “你看!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接着她还给自己接了串渐渐变弱的绵长回音:“院院院院院……” 我的妈哎,汤显祖爷爷你还是快来把她带走吧。我胃里翻江倒海,捏着酒杯的手都开始颤抖,还得面不改色配合她说了句:“好湿,好湿啊!” 她更来劲了,还摆了个抚额的悲伤姿势,继续念牡丹亭,:“锦屏人忒看这韶光……” 我都准备好她念完这句后,我就配以“是啊,好贱!好贱啊!”的回应。 但是她却没有把“贱”字发挥出来,似乎是看到了某样东西,思维突然拐了个弯,她深情道:“噢!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后迅速提起裙子,携带以“处处处处……”的回音飞一样离开了我的视线—— 终于走了,我长舒口气,把红酒灌进口中,往林妹妹跑的方向看去,然后,然后……我即刻化身豌豆射手—— “噗!” 谁来告诉我顾行止怎么会在这? 9、口口九 【口口九】 顾行止今天穿了一身做工考究的西装,刘海被梳起,露出整张精致的面孔。气质依然卓绝清冷,他黑色长眸半敛,正同身边的几个同样衣冠禽兽斯文败类打扮的男人交谈,唇边是礼貌疏离的淡笑。 ——他当的是放在人堆里都能让人一眼注意到的男人,哈哈哈哈哈,这样的男人已经是老娘的男人啦! 我虚荣心极速膨胀,但是,做人还是低调的好,我并不打算让顾行止这么早发现我,便迅速往更角落的地方缩了缩,再看回去的时候,顾行止身边的几个精英已经退散,以他为中心方圆五十米以内的雌性活物都开始腰肢扭动蓄势而发,林妹妹成为第一个冲过去的女勇士,她穿越人群,朝着让她的“蓦然回首”的灯火阑珊处的那人——顾行止直奔而去,在他跟前急刹车,也不知道她跟顾行止说了什么,顾行止只是客套的从西装内拿出一张名片样的东西递给她,转身就走去别处,消失在我视界。 然后,女勇士很受伤,化作女烈士魂归故里。 我正为自己男人的禁欲自持心头暗爽着,林妹妹已经带着她的哀愁过来笼罩我,她伤心地对我念了一首她刚才即兴创作的七言小诗: “方才今日此门中,与一俊生偶相逢。俊生为何别处去,莫非已经有老公?” 这诗太精辟太有才了,所以当她一说完,我恨不能站起来报以热烈掌声,我也伤感回道: “是啊,这年头,本来就不好找,结果男人都跟咱们抢了。” 林妹妹看回来,“是啊,也难怪大姐你单身到现在,身边一直没有男人,大姐你长得不错啊,为什么就是没男人要呢?是有身理障碍床第无能不孕不育吗?……大姐你为毛用这种炙热的目光注视我?我可不想跟你搞蕾丝啊我走了!” 炙热你妹,这明明是仇恨的视线好吧!我把林妹妹瞪走,一个人在位置上默默呆坐,想找顾行止的行踪来养养眼,也再没有看见他。身边人影憧憧,却没有一个可以为自己停留的人,喝了点酒,多愁善感的劲儿又涌上心头,不过这伪文青的劲头没持续多久,我就接到顾雪琪电话,她说她也在酒店,问我在哪。 我如实报出自己的地理位置,奇怪她怎么也在这里。 她说:“今天是你们公司跟林维渊他们公司一起的啊,我是当维渊女伴跟他过来的。” “哦,原来是你男人的公司啊,顾老板娘。” 我这下了然了,林维渊算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硕士毕业后就开始自己当房地产开发商,开了家房地产公司,没多久就上市,现在整一个剥削咱们穷苦小百姓的可恶资本家,更何况富二代顾雪琪还嫁给了他,感觉他家旗下的房价更有往变态方向增长的趋势。 “对了,为什么顾行止会在这里?”我问出刚才就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当然是因为他在林维渊公司工作,当副总,帮林维渊打理公司事务,有没有觉得很基情十足啊?”顾雪琪腐了一把,又奇怪地问回来:“你都不知道你男人干什么的?” “妈的,还不是拜你所赐,我跟他才认识一天,我能知道什么啊!” 我小声吼完,就看见一身紫色小礼服的顾雪琪已经到我旁边,她坐到我身边,问我:“你看见顾行止怎么没去找他?” “没高兴,怕今晚回去的路上被我们公司的一群发情女雇人暗杀掉藏尸野外。” “嗯,极有可能。”顾雪琪拿起桌上点心开始吃,我们俩从认识开始就一直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嗜食物者为俊杰”,她边嚼边说:“顾行止也没发现你吗?不过,我觉得吧,就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看你一个人坐这,背影真像是可怜的小鸡。太寒碜了,要我是他,就算看见你了肯定也不会来主动找你的。” “好好,花枝招展大孔雀,你最闪亮行了吧。”我扭头不看她,心里却大为不爽。 她摸摸我后脑勺:“生气啦?小瑾瑾?走了,别干坐着,去我们那玩吧,一群人呢,可有意思了。” 然后我就被顾雪琪拖了过去,这是她们公司的一桌白骨精,顾雪琪隆重介绍了下我,我这人比较自来熟,而且感觉她们公司的女人漂亮是漂亮,但是性格都像男孩子那样豪放,本人也是豪迈派一员,于是很快便和她们打成一团。 我们商量了一会,打算玩个很回归原始的朴质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我们换桌而立,拿出扑克开始抽牌。第一回合结束,本人率先中弹,很不幸的抽中了大王,顾雪琪非常欢乐,一边跟要下刀的屠夫那样不停搓手,一边笑眯眯问我: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我看着她那副“哈哈哈你看老娘不整死你”的得瑟模样,背脊莫名涌上一股寒凉之意。 “真心话多没意思啊!”顾雪琪作捶桌悲痛状,“薛瑾啊,你秘密我全都知道啊,我想不出能问你什么问题?要不,大冒险吧?” 接着她环视一桌,其他当然是恭维自己老板娘啦,都连连附和说好。 我心里默默淌过宽泪,太他妈势利了太他妈潜规则了太他爸是李刚了! “大冒险就大冒险吧!”我把心一横,无所畏惧道。 “哈哈哈,”顾雪琪叉腰大笑,然后凑到我身边正色说:“容我先想想啊。” 她摸着下巴想了会,估计是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指向大厅中间的司仪台,对我说:“你去台上,唱一首歌。” 就唱一首歌?我的内心世界一下子敞亮起来,原来世界还没有那么阴暗,原来顾雪琪依然是我有着多年革命神情的好姐妹! 然后顾雪琪不慌不忙补充道:“一定!一定唱那个新版《两只老虎》,唱之前先自报姓名,再说一句,这首歌献给首城房地产公司的林总和顾总。” 新版两只老虎?我一个踉跄,打算就此晕死在桌子上永不再醒来来来来来! = 3= 这是什么恶趣味啊,有拿自己男人开涮的吗?地球真的被腐女占领了吗?为毛一桌子女人除了我之外,听完顾雪琪的提议都是这么的嗨皮,一个劲推着我往台上走。 “可不可以换回真心话啊?”我苦苦哀求。 一个美女说:“快去,玩个游戏不就图个开心嘛,没人会怪你的!” 顾雪琪附议:“就是嘛,大不了唱完了解释一下我们在大冒险就是了。” 好吧!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众人的责难!我在我们那桌的欢呼声中,顶着数道目光的压迫,低下头,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了台,站到麦克风面前,一咬牙,清了两下嗓子,台下有些喧闹的人群倏地一片沉静。 先象征性地来了一句:“大家好——!” “嗷!好!”顾雪琪带头鼓掌叫好,台下随即也是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我是来自千品文化公司的……呃,财务主管,我叫薛瑾,”我握着话筒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视线不知道该往哪摆,僵硬地站着也不敢动一下。 “咳咳,”我反复清嗓子来壮胆,也开始直视正前方攒动的人头,高处不甚寒,既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上了这个台,我就没想要下去过。我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害怕了,我豁出去啦!死就死吧!我开始用一种女播音员的正式语气说: “今天,我将要在这里唱一首歌献给我们的合作伙伴——首城房地产公司的ceo林先生以及总经理顾先生!” 大家情绪都很高昂,叫好声连成一片,鼓掌声一波高过一波。 接着,我跑去台边对负责音乐的工作人员要求说“放《两只老虎》的伴奏带”,他很难以置信地“啊?”了声,我坚定悲愤道“是的!两只老虎!”无视掉他那诧异的眼神,我继续回到台前: “下面,我要开始唱了,”我重重呼出一口气,与此同时,两只老虎的熟悉旋律响了起来,我抓紧麦克风跟上音乐——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谈恋爱~谈恋爱~两只都是公的,两只都是公的,真变态~真变态~” 新版《两只老虎》是地道腐女顾雪琪所挚爱的具有代表性的人生之歌,她个人极度欣赏,每天挂在嘴边哼,而我……算了吧!要不是她老唱我连歌词都记不住! 这曲子真他妈长,歌词还一直循环了八遍,我唱小心肝直抖,几乎都要泪流满面了。 泪流满面之际,我飞速在台下表情都逵猩竦娜巳豪镅罢夜诵兄沟淖偌#3移淼蛔潘饣嶙詈檬侨ゲ匏毫耍瞧淼欢ジ銎ㄓ冒。诵兄拐馊顺ど碛窳首松技眩浅:谜遥还换幔揖头11炙耍驹谌硕牙铮嫒堇渚凰陧1019衅穑菩Ψ切Φ目醋盼摇 玛丽隔壁啊!太苦逼了!这一刻,天知道我多想突然换一个无比惊惑的表情对着台下人说“噢,天呐,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虽然极有可能会被当成精神分裂患者直接送去神经病院,那也比现下好太多了,多得何止百倍千倍啊! 10、口一口 【口一口】 令人煎熬的歌终于哼玩,我把麦克风架回去,台下一片死寂,我忙鞠躬解释:“各位公司的同仁和首城的伙伴们,实在是抱歉,因为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刚才的表演都是大冒险的要求,所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说完,我右手遮脸,羞愤交加的打算下台,后来想想,又回到台上,加了一句:“林总和顾总真的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大家看得到的,林总家中已有妻子,顾总他……呃,恐怕也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不希望给双方本人以及他们的伴侣造成困扰,实在对不住了!” 顾雪琪又跟08年春晚赵本山附体似的,第一个鼓掌“好!” 好你大爷,我又被雷动的掌声给送下台去,回到原来的白骨精群体组织当中。 美女一号说:“哎哟我都要笑死了,你没看到我们两个老大的脸色啊。” 美女二号:“我是边喷酒边听你把歌唱完了噗哈哈哈。” 美女三号:“看他们俩脸色那么差,不会是唱出了事实唱到他们心里去了吧,要是这次真有什么大爆尿,那我的人生一大愿望就实现了。” 顾雪琪(嚼黄桃):“男人在没有遇到让自己心动的男人之前都以为自己喜欢女人,但是!他遇到顾行止了啊。他们俩,可能就是相爱的,在心里深爱着彼此却迫于压力无法对对方言说,林维渊娶我只是在打幌子,其实他一张bg的外皮下包裹着一颗向往bl的心!” 我几乎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抚额思考着自己该修炼多久才能做到视世界为大同,男人只有攻受两种性别,黄瓜菊花才是cp,看小言时对女主视而不见,视所有写言情的作者为浮云,当然不包括那个叫马甲乃浮云的猥琐作者,那货根本就是一朵可无视的浮云啊。 我想着的时候,第二局又开始了,我这次很仔细很小心地挑选扑克牌,祈祷着别再遇上大王,自信满满翻开牌,然后……大王还是来到了我的手上…… ——卧槽啊!这世界太卧槽了! 一圈姑娘都捶桌笑个不停,顾雪琪乐不可支道:“薛瑾,大王赖在你家了,可不是我们故意的啊。” “好吧,”我开始痛苦的挠头发,“我认命了,有什么尽管使出来吧!” 顾雪琪说:“看你那怂样,不玩你了,”她看向自己身边的美妞:“小朱,你给她来个真心话吧。” 那小朱思考的途中,顾雪琪接到一个电话去了一边。 小朱人也算厚道,只问了个很普通的问题:“你男朋友是谁啊?” “没有男盆友……”我答道。 “哟,骗人——”一桌人嘘我。 “这个真没有。”我摇头,实在是不想把顾行止供出来,我发现我从认识了顾行止就开始陷入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悲催境地里,说出真相吧,腐女会杀我,不是腐女的也会杀我。总而言之,跟顾行止谈恋爱这事太不靠谱,简直每天都像把自己挂在悬崖边缘下头还有一群等着把你囫囵吞咽的大嘴巴鳄鱼,要么被摔死,要么被咬死,横竖都是死,还留不下全尸,这着委实太让人悲痛了。 “真没有……?”她们还不死心发问,还好顾雪琪这会不在,要不然以她大大咧咧顺口就出的程度,就变成让世界都来听我的真心话了。 “没有!”我急了:“我真没男朋友!男朋友是什么,能吃吗?男人么,全去搅基才是王道,学学你们两个老总,世界大同了,淫民也能安居乐业!多好啊!” 桌对面的小朱刚打算来给我来个志同道合的击掌,她突然瞳孔放大,飞快地把手臂缩了回去。 之后我就看到一桌的女孩子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顾总好——” 我好想当场来个咬舌自尽来从此了结此生,但是暂时还没那勇气还想苟活于这操蛋的人间,我也立即挂上一副甜笑,打算起身也娇羞地来一句“顾总好~人家能先去趟厕所吗~?”然后迅速尿遁! 可惜顾总没给我这个机会,他双手按着我肩膀强硬地让我坐回去,在我脑袋上方说:“大家先坐吧。” 他声音很平静,真的很平静,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从他停留在我肩膀上的那十根优雅却有力的手指间感受到,这根本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啊啊啊!老子好想逃离这里啊!比刚才在台上更想!无奈肩膀上这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啊啊啊! 他冷声问:“又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嗯。”那个小朱边笑边答,朝我看了一眼:“是啊,这次又轮到薛瑾呢,就那个刚才上台唱歌的千品的员工,可爱吧。” 可爱=皿=……我要不要应景再做个猪鼻子龇个兔牙? “哦?”顾行止若有所思,放开我肩膀,却即刻俯下身将长臂从我脖子两侧穿过去撑在桌上,我整个人被笼罩在他幽暗的阴影以及恐怖的……气场里,他的讲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就喷薄在我颈侧:“她这回选的什么?” “真心话。”小朱估计也觉得气氛诡异,忙答道。 “问的呢?” “你男朋友是谁?” “她怎么说的?” “没有男朋友,愿天下大同。” “嗯,”顾行止总算直起身,离开他的压迫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我就听到顾行止对自己的员工姑娘们说: “以后别和她玩这种游戏了。” “诶?”一桌美女都愣了。 “她喜欢骗人,”他不徐不疾道:“刚才真心话的问题的回答,我替她纠正一下吧。” 他继续说完:“我是她男朋友。” 我们这桌一下子骚动开来,姑娘们一个个的表情真是又激动又失望,小朱问我“薛瑾,是真的吗?”我无奈地抹把脸,痛苦答曰“是!”然后又听到顾行止的嗓音,较之刚才更为阴冷: “薛瑾,跟我出来一下。” 我对着一桌子目瞪口呆的姑娘连说好几个对不起,迅速跟上了头也不回的顾阎王。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玩个真心话都能完成大冒险啊。妈的,若你们有一天遇上和我一样悲催的姑娘,请这样对她:如果爱,请深爱;如果不爱,那也千万别陷害…… xxx 跟在顾行止后头,一路上很是招人眼,我也没在意,也没想对他解释什么,因为就算解释似乎也没什么用。我只是在思考,自己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想法来看待前面的这个男人,初次见面我就对他有一种,心理学上可以称为“钟情错觉”的东西,喜欢他的脸他的气质。但之后每次见到他,“你还敢再丢人点吗?是的!你还可以再丢人点!”的诅咒一直伴随我。我打心眼里不愿在优秀的他面前这样——如同衰神附体一般丢人现眼纯属搞笑。但我又无法装逼一下,表现优雅得体,说起话来理直气壮。不停出洋相的少女可能会让人觉得又傻又可爱,而我早就过了可以这样的年纪了。年轻真好,什么都能被原谅。我多渴望还能回到大学年代,敢在阳台挥舞手臂还能带着股得瑟劲大声嚎叫:“我自豪我骄傲,我是年轻的小二逼!” 小二逼……每个深沉的大爷都是一步步从孙子过来的,每个腹黑的御姐都是一步步从小白过来的。话虽如此,但老娘好歹走了三十年的路,怎么还只是从小二逼进化成了老二逼,我不甘心! 顾行止终于在阳台上停了下来,这里很安静典雅,欧式白色栏杆上爬满绿色的蔷薇藤蔓,跟室内的喧闹浮华格格不入,这里真是小言男女发展奸/情的极佳场所啊,我是说除去某人比较阴森的脸色之外…… “薛瑾。”他叫我名字。 我头一次发现原来我的名字给他念出来还有这么让人振聋发聩的效果,我心如擂鼓,在他跟前就如同□□时期被批判的悲剧小地主,只敢从鼻子头里挤出一个轻轻的“嗯?”。 他俯身凑近我,气息冷冽,质问我:“顾总有女朋友了,这是不是你说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大胆承认:“嗯,是我说的。” “我不希望给双方本人以及他们的伴侣造成困扰,这也是你说的吧?”他接着问。 我严肃地皱起眉毛:“是的。” “你现在难道不是我女朋友?” “怎么会不是。” “但是在我看来,你似乎没有一点困扰,”他一只长臂撑到我身后的墙上,纤长白皙的手指随意搭在墙面的红砖上:“好像还更加开心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我作痛心疾首马教主附身咆哮状:“我特别不开心!我怎么会开心呢!我只是表面上的开心口牙!” 我偷偷把手背到后面狠掐了一把腰后的老肉,搞出一个热泪盈眶的效果,楚楚含情注视眼前人,并且在心头迅速酝酿好台词回应他:“我那只是被逼的啊,我心里一直都很难受。你知道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吗,因为我对你爱的深沉啊,你太优秀了,跟你恋爱导致我的压力特别大,所以我只能把真相憋在心里。你别看我我表面上作出无所谓的模样,其实我内心的精神世界是非常痛苦的。你现在还因为一个无聊的聚会游戏这样说我,我一颗玻璃心都要破碎了。” 由于上面一串说的太顺溜太穷摇奶奶,我差点就要摇着他肩膀把紫薇经典台词“一个破碎的我怎么拯救一个破碎的你?”给脱口而出。 我说完的时候,看见顾行止正用一种古怪的神色盯着我,眸色很深,看得我都想问他“孩子你是不是想跟我表白”的时候。他把撑在我身侧的手放开,眉毛微挑,问我: “薛瑾,你是真的喜欢我?” “怎么会不喜欢呢,简直太喜欢了,喜欢的不能太喜欢了!”我简直太喜欢你这张脸了,恨不得把你照片裱起来挂在家里墙上天天瞻仰,恨不能按你的模样做个充气娃娃天天摆床上s来m去,我面上言辞恳切,内心吐槽流氓。 听完我说话,顾行止笑了起来,笑的比以前深刻,我甚至还从他颊边捕捉到一颗难能可见的小浅涡,但是这笑应该就是大爷所说的让他毛骨悚然的笑法,要不然我现在怎么也会觉得自己如同在看恐怖片一般浑身发寒,发寒归发寒,我还是努力地挤出个在顾行止眼里可能如同便秘一样的微笑返还回去。然后,我就看见顾行止抬起手,将手指停在我脸颊上,冷飕飕地说:“以后别一看见我,脸上就写满痛苦和不甘,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并不是你的男朋友,而更像是上辈子的杀父仇人。” 我很想翻个白眼,废话,在你跟前非自愿的丢人丢到那种境界我能甘心吗?被你这种面瘫冷血物种进行精神凌虐我能不痛苦吗?你在无形间就已经对我千刀万剐了知道吗?你对于我的存在属性已经小于等于杀父仇人了。 我组织好语言,忍着胃酸,很装逼很深情地回答道:“痛苦?不甘?怎么会,我那么开心,看见你我一颗心都快高兴得跳出来了!要是真的有以上两种情绪的话,那应该是对咱俩之间两极分化贫富差距过大的悲愤和不甘。” “但愿如此,”他放下手,“今天这事我也不追究了,下次不准这样。” 他昨晚跟我说的还是较为平和的“下次别这样了。”今天添了个“不准”,显然已经带上了警告的意味,他确实有点生气了。唉,雄性禽兽真是热衷于上身装逼的物种,尤其还像是顾行止这种装逼从娃娃抓起从小装到大的,刚才被我那么一闹腾,现在心里一定是不高兴。男人嘛,你坏他面子,他定不会给你吃好果子。 于是我忙指天发誓道:“好,下次一定不这样!一定!” 然后他“嗯”了声,上下打量我两眼,把西服脱下递给我,说:“也别再让我看到你穿得这么的……”他酝酿了一下用词:“清凉。” 话完,他就然后转身回了屋内,也没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双手捏着还留有小顾总经理身体温热的衣裳,穿着我小衣柜里头最为保守的礼服,呆呆站在外头凄迷的月光下,一下子大为不爽。顾行止同志,你以为你忽冷忽热忽近忽远若即若离你丫就是迷死人的波斯猫了?我还真不吃这一套。还有,到底是哪个白痴作者写的情人的指尖都是能温暖到自个儿的脸然后能烫伤自个儿的心的?顾行止的手心是挺靠谱的,但是刚才放在我脸上的手指头,只让我感觉到,自己现在都快被冻成一坨冰了,还是由内而外的透心凉心飞扬! 11、口一一(小修) 【口一一】 回到大厅里头,我没找到顾行止,倒是和顾雪琪打了个照面,她貌似比我更悲剧,眼泪汪汪脸颊红红的,我不厚道地笑了,她一巴掌过来捂上我嘴巴: “笑你妹的。” “你怎么了?”我问:“刚才打了个电话穿越去黄土高坡了?为何你看上去像是患了沙眼,还带回了两团喜感的高原红?” 她幽幽道:“刚被我老公给家暴了,我要告他……” “怎么突然家暴了?” “林维渊说,两只老虎肯定是我出的馊主意。” 哎呀,林总的眼光真是雪亮。我瞥了瞥在台上做讲话的林维渊,肤色白净,西装革履,一双无框眼睛后凤眸狭长,所有特征无一不在诠释着“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这等词汇,居然还家暴……我感慨万千,对顾雪琪直言道:“原来你男人真的是鬼畜眼镜。” “诶?鬼畜眼镜?”顾雪琪收回如丧考妣般的幽怨脸色:“你这个设定很带感,让我想起了一部我所挚爱的那部耽美漫画,突然没那么生气了。” 腐女的自我治愈能力真强,我不打算顺着顾雪琪的话往下说,也不想再对耽美领域进行更为深入的探索——非常搞不懂腐女的内心世界啊,找个男人根本不会用黄瓜或者他的黄瓜只愿意去碰别的小菊花就这么值得开心吗? “你身上的是顾行止的外套?”顾雪琪突然注意到我的穿着。 “嗯。” 她刚恢复的元气又全部褪去,这厮悲愤捶桌:“我家那个对我如冬日严寒,你家那个却是如春日温暖。同样是男人,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顾雪琪这么一问,我瞅了瞅挂在身上的衣服,倒真是突然觉得,顾行止这人确实很体贴。我想,他说不定就像恶俗清穿小说里头的所有四阿哥的一致设定,冷漠的外表下指不定有一颗火热的心呢?作为曾经的四爷党的我虽然前不久刚被马桶台于妈“巨著”《自宫》里头的何鼻孔给伤害到,但是现在代入顾行止的样子感觉还不错,我美滋滋地想啊乐呵呵地笑,然后我就收到了“亲爱的行止”的短信,这短信内容真是一下子刺瞎了我的狗眼—— “聚会结束以后来找我,我在楼上,房间号5014。” ……这一刹那,我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爆炸了,一朵蘑菇云从我的大肠深处冉冉升起(恶~=皿=)。 靠啊!此刻没有什么能比这个字更能描述出我震撼的心灵颤抖的神经,估计是见我神色不对,顾雪琪凑了过来,看到我短信,同样“噗”了出来。 “太快了。”我阖上手机淡定从容地陈述道,但是,这只是表象,心细的人应该是能看到我的嘴唇都在不停地颤抖,我太紧张了,太他妈快了吧!都要开房了啊!老娘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啊!身体结构探测计划怎么都要就地开展了啊! 顾雪琪却没像以前那样怂恿我,只说:“薛瑾你好好考虑考虑吧,你们才认识了几天啊?” “嗯,我不会去的!”我觉得这事得随缘,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让我这会突然这么干我还真没那能耐。 于是,我回了十个字儿委婉拒绝:今天少感觉,肯定没激情。 顾行止用一句话把我已经涌上脑袋的血液又燃烧个沸腾:快上来,我只说一次。 “怎么办,”我严肃地把手机屏幕对向顾雪琪,“看,都来强硬的了。” 顾雪琪又喷一次,然后撑腮沉吟:“要不我去问问看维渊,顾行止他的持久力如何,你好有个心理准备。” “噗!”这回轮到我喷口水:“顾腐货你够了!你还嫌自己所受的家暴不够本吗?你这个m!” “要不你去看一看,”顾雪琪从包里拿出一柄精致的小瑞士军刀:“他要是真那么迫不及待,你又难以抵抗,就用刀柄敲他后脑勺,大力点,敲晕为止,但是千万别上真刀啊。” “……”我如中英香港主权交接仪式般神圣且恭敬地接过那刀:“你怎么随身带这么牛逼的凶器?我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穿到美国西部了。” 她捋了一把卷曲的秀发:“没办法,太漂亮了,怕被色狼性骚扰,管他电车还是巷口,手中握着凶器,必要时切他jj。” “顾雪琪。” “嗯?” “被你恶心死实在不是什么太好的死法,我宁愿自己被顾行止圈叉至死。” “……” “我去了。” “保重。” “手机千万别关机啊,保持联系。” “嗯,要是实在是想做就做了吧。” “……我真的去了!” “回来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尺寸啊大小啊时长啊什么的!” “……肯定全部都是你男人的双倍!” “你真的要做吗?明早顾行止可能会哭的。” “想让我把你自己的刀用在你身上吗?” “好了,我不说了,速去速回,别真的有去无回!” 在顾雪琪热烈的目光之下,我踏上升往五楼的电梯,从此踏上老妇女可能即将被破(河蟹)处的不归路。我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我想,应该就是……一个慰/安妇即将被圈叉结果发现要圈叉自己的竟然是那个曾经多次救自己于水深火热并且自己早就对他芳心暗许的日本军官(妈的这句话可真长)……这样狗血又矛盾的心境吧。 xxx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把身上的西服紧了紧,朝着5014奔赴而去。 到那后,我发现,这是一间很大的……豪华套房,看来今天极有可能要进行大范围的运动了,我平稳心绪,深吸一口气,叩了两下门。 门很快开了,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不过长得极为俊秀养眼,长眸朱唇,典型的古典美男子,我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爆炸性的念头——天哪,难道是3pppp???????不过要是真的跟面前这位以及顾行止的话,确实也蛮不错的……不错个屁啊!对方长得再好也不能成为你堕落的理由! 那美男子发话了:“是薛小姐?” “嗯,”我手心开始渗汗:“是。” “进来吧,”他很绅士的让开条路,他说话的口气跟顾行止一样礼貌且疏离:“大家都在等你。” 大家?还不止三个?我随即一阵脚软,只好勒紧藏在袖子里的瑞士军刀,大义凛然地跟在那男人后面进去。 往里走的时候,一个女孩子爽朗的笑声越来越来,最后那男人驻足,我也跟着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圈青年男女席地而坐,下面垫着毛绒绒的白色地毯,大家都像朋友一样在开开心心的聊天打牌,身边的地板上摆着咖啡和水果沙拉,见到我后都对我行注目礼。这场景实在是太纯洁太清新,我内心再怎么流氓□□也无法继续往群p的方向联想了,干站着不知该作何动作。顾行止也在里头,他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朝我看过来,搞不清楚状况的路人甲——我只好对他幅度很小地挥了挥手表示“嗨”。 他旁边坐着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大概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她也看过来,又“哈哈哈”分外喜庆的笑了,她侧过头去问顾行止: “顾手下,这就是薛瑾?你女朋友?” 顾行止轻轻“嗯”了声。 一时间,小范围的地方响起各种“嫂子好”“弟妹好”的礼貌称呼以及各种“哎哟小子不错嘛”“美女小顾很没意思吧你就跟我吧”的促狭调侃。 这些都是浮云,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女孩子口中对于顾行止那般熟络的称呼,这让我有点不快,我仔细看了看那姑娘的脸,算不上太漂亮,但脸上的笑容却把她给点缀得闪亮,在年轻的美少女面前我总是压力感剧增,但我不能因此自卑和沮丧,要把压力化为动力,我走过去,一屁股赖坐到她俩中间那个狭窄的空隙,并且发挥挤臀神功迅速地把那姑娘朝更远的地方挤去。 不得不说一下,在以前还没买车的时候,我都坐公交去上班,挤臀神功就是从那时通过抢座位修炼而来的,三年的锻炼,已经让我技艺精干进化为公交车战神,管那些屁股的所有者是彪悍流大妈还是肥猪流女生,来者不惧,所向披靡。 因为我动作幅度并不大,大家谈笑风生,也没太注意到这边。那个被我都快挤到毯子外头的姑娘见我这样也没生气,弯起黑亮亮的大眼睛对我笑了笑。 这无害的笑容瞬间让我联想起天涯八卦娱乐版块的一些“八一八身边的极品伪白兔”的帖子,我由衷感慨,不得不防啊不得不防,遇上这样的人,疏忽里亲朋分崩离析,谈笑间爱情灰飞烟灭啊! 我正痛定思痛着呢,那姑娘捏了片身边果盘里的哈密瓜放进嘴里,突然对我大声道: “薛瑾,你屁股好大好有劲啊,以后一定会给顾行止生儿子吧!” 噗!一圈人喷了。 我暗暗飙泪,我显然高估了这货了,什么伪白兔啊完全是个天然呆,我忙用余光扫了眼顾行止,他的脸色果真如我所料好黑好黑。 情况不妙,我连连摆手笑着说:“这可不是这么来的,科学上来说,生男生女是由xy染色体所决定,我负责提供的永远都是x,所以决定权完全在男方啊!” 噗!大家又一次化身豌豆射手包围了顾行止这只黑脸僵尸,黑脸僵尸冷冷的对我说: “高中生物知识学的不错么。” 我决定不说话了。 估计顾行止也觉得气氛僵硬着怪不好的,开口道:“你们也介绍下自己给薛瑾认识下吧。” 一个戴眼镜的白净男人说:“我是这小子大学的室友,姓张。” “我也是,我姓孙。”眼镜男身边的那位道。 …… 我均一一报以微笑点头并用大学时代背诵四级英语单词时候的干劲把他们的名字全部暗记于心防止下面再出洋相。等一圈都介绍过来,最后才到那个给我开门的美男子,他才边削苹果边不急不缓介绍自己:“我是顾行止大学的老师,我叫苏信。”他说完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那个天然呆姑娘,眼神温和似水:“这位是我太太,祁月。” 我玻璃心了!我刚才还半明媚半忧伤地意淫着这姑娘也许在肖想我男人,结果这会居然给我来了个超级大逆转,现实告诉我,人家压根不屑好不好!人家早已经有了个帅的惊天动地的老公了,而且还是顾行止的老师!我瞄了一眼身旁沉默的顾行止,算了,姑且认为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来安慰一下我这颗受伤的心吧。 我面上摆出和谐的微笑,听他们闲聊,大多是大学的狗血往事,发现自己能融进去的几率真的很小,有点埋怨道:“看来今天是你们大学时代的怀旧温情小聚会啊。” “什么大学怀旧温情小聚会啊,”那个祁天然边啃苹果边含糊不清道:“今天是顾行止生日。” “生日?” “嗯,你是他女朋友,你难道不知道吗?”她睁大眼睛。 “哦,”我怎么会知道我俩才认识了两天,我赶忙拨了拨颊边的头发掩饰不自然:“大概是最近公司太忙给忘了吧。” 噢,为何如此狗血的言情桥段和台词会出现在此刻,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的提醒,健忘的女猪脚才知道今天是楠竹生日,女猪脚后知后觉之际,男主已经忿然离席,女猪脚追了出去抱歉连连,男主面瘫着脸说,生日礼物呢?女猪脚小心翼翼,没有,不过你想要什么话我会给你的。冷峻的男主突然跟中邪了似的邪魅狂狷一笑,我就要你!说完扳起女主的下巴就狼吻了过去,然后□□焚身迅速开房前门一关后门一拉帘子一放快马打仗从此一骑红尘到天亮…… 我这么前后想了想,发现这一系列场面虽说雷人了些,但还是很具有可行性的,能够发生的几率大概也在百分之五十以上。我又开始重塑起刚才被面前这拨子酱油党给扼杀掉的隐隐期待。但是,后来发生的事告诉我,看清现实吧,它永远都在和理想背道而驰! 12、口一二 【口一二】 之后,大家可能是怕我俩尴尬,也都再没提顾行止生日的事情。光聊天没太大意思,那位孙同学就拿了副扑克牌提议玩跑得快,大家也同意了。我本来还心有戚戚焉地想自己这个菜鸟肯定要下游,结果现实情况是每次都有那个祁月姑娘给我垫底,之后我完全没有压力了,随便打,不管怎么打,肯定都有个祁月当下游…… 几把下来,祁月终于厌倦,在毯子上打滚:“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是我洗牌!我要回去上网!” 那个叫苏信的老师严厉地说:“不准上网。” “不就怀孕了嘛!”祁月非常痛苦:“我都两个月没碰电脑了!我要死啦!” 怀孕了?我赶忙瞥了瞥祁月肚子,发现果真有点小隆。顿时觉得跟自己眼前这姑娘差距太大,简直是凤凰与乌鸦之别。羡慕嫉妒恨之余很为自个儿心痛,但作为女人一样要祝福的,忙笑道:“怀孕了?恭喜啊!一定会生个大胖小子啊。” “生什么胖小子,”突然,后头传来一个很嫩的童音,我回过头去,发现房间的大床上坐了个非常可爱的小正太,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皮肤极白,而且身上的白衬衫和床上的被褥几乎一色,导致我刚进来居然没发现那还坐了个人,那小正太正在打psp,很冷的斜了祁月一眼:“你最好还是给我生个妹妹吧。” 我这回真的内伤了——祁月肚子里的都怀第二胎了,我结婚都还无望!我瞄了眼坐在一边眼睑半垂着看牌的顾行止,他倒镇定自若地打牌,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我连这货是否有造物技能都还不知道…… “苏誉同学,那么想要个妹妹自己生吧,现在不是正流行男男生子嘛,”祁月朝那小正太吼了句,“你老娘我容易嘛!我不开心我不开心……” 那小正太又一记刀眼扫过来,回道:“我看你不是挺开心的,跟猪似的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还没等祁月发作,她老公先发话了,不怒自威:“小誉,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小正太貌似挺怕他爸爸的,不再吭声,一言不发低下头去继续玩游戏。 我看着这一家子的互动别提多羡慕,对祁月说:“你真好,才多大呀,老公对你又好,而且都有两个孩子了。” 祁月拍拍我背以示安慰,一本正经地说:“你跟顾行止也快了,他大学那会体育很好,老参加运动会呢,体力应该是不错的呢。” 下一刻,我嘴里的西瓜汁把我呛得死去活来。 祁月忙递给我一张抽纸,下巴朝还在面不改色握着牌的顾行止那扬了扬: “不信你自己问他自己啊。” 大家都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然后,我就看见顾行止把手里最后四张“2”搁到毯子上,他阴森的嗓音不急不缓响起: “炸弹。” ……一圈人瞬间沉静。 xxxx 祁月是孕妇,容易犯困,大概九点多钟的时候已经是哈欠连天,苏信起身打算带她回家休息。大家也就此散伙,站起来一一道别,一同出门的时候,那个眼镜男调侃顾行止:“你和嫂子俩个就别回去了嘛,这房间一晚不少钱呢,省的浪费。” 他这话一说,我老脸瞬间爆热,低着头跟在他们后面慢吞吞移步。到五楼电梯外的时候,听到顾行止在我旁边叫我名字:“薛瑾。” “啊?”被他一喊,我从莫名的暗爽回过神来:“什么事?” 他眉心微蹙:“你脸怎么这么红?” 眼镜男又呵呵笑我:“嫂子是不是害羞了啊?” 姐脸皮这么厚,害羞简直太侮辱自我!我忙掩饰道:“刚才在楼下喝了点酒,后劲有点足。” “这样啊,”电梯门一开,眼镜男侧过身让我先进去,边对随后进来的顾行止道:“看你都不看好嫂子让她随便喝酒?总对人都这么冷淡,也难怪是个姑娘就都跟你分手。” 我偷瞄了顾行止一眼,他似乎没太在意那眼镜男的话,只微微皱了下浓眉,端正而淡漠地站在我身侧,金属墙面映出他颀长好看的身形。 ——原来像他这样优质的男人也被姑娘甩过?上帝也没有格外偏爱他嘛。哈哈哈哈,我承认我在心里不厚道地乐了。 “我就不跟你们一道了。”眼镜男替我们关上电梯,“下次见啦。” “好,拜……”电梯门倏地阖上,把我一个“拜”字卡回喉咙里。 电梯缓缓下降的过程中,我顺手把披在身上的西装脱下来,递到他跟前:“喏,还给你。” 他看上去似乎不大开心,淡淡瞥了我手上的西装一眼,抬手就接了过去。 靠!我不过随口说说,还真接啊!不知道这件西装就是一维系奸_情的媒介吗?况且我就这一身小礼服都出去肯定得冻的瑟瑟发抖,不知道要怜惜我这么一朵娇花(我要吐了)的吗?果真,下了电梯,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走到门外的时候,迎面夜风就让我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我宣泄不满了,瘪着嘴问他:“喂,看过新白娘子传奇的吧?” “嗯?”他好整以暇地抱臂,也没看我,直视前方。 我接着说:“你知道白娘子为什么借许仙伞吗?因为她还是一条白蛇的时候就对许仙一见钟情。而后在某个江南烟雨日,又与这个俊秀书生重逢。白娘子这姑娘很聪明,通过借给他一把油纸伞,来维系两人的关系——这是一种‘你若真有心,你拿了我的东西必定会再来寻我’的微妙关系,以此来促成后来二人深交,直到终成眷属。不过一把伞而已,却起到这么大的作用,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刚才在房间的时候,我大概了解到顾行止的大学专业。所以现在说起这么文艺古典的故事的时候,也没太指望这位古板理学系的学生能理解其中的内涵。 “薛瑾,”顾行止忽然停下步子,叫住我,漂亮的黑色眼睛被霓虹映得很亮,他说:“过来。” 我总觉得咱俩之间气场有点不对劲,在原地也没动,皱眉问他:“干嘛?” 他见我无动作,有点反常的好脾气地走到我跟前,双臂隔空环过我的身体,亲自替我将那西装披上,他动作温柔而不冒犯,其间我一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驻在我身上。而后,我便他在头顶上方问我话,低沉好听的嗓音透着点无奈:“刚才西装是你说要还给我的吧?” 哟,他还是很懂的嘛,我心里涌上一点小小的甜情蜜意,刚打算抬起头对他装傻一下说“啊?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完全不懂啊”,却意外撞上顾行止幽深的眼睛,他正略微垂头注视我,光给他英俊挺拔的脸蛋打下好看的阴影。我离他很近,甚至连他眨眼时刻,黑凤翎一样的浓密睫毛落下瞬间——那美好的零点零几秒也被我尽纳眼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店里面透出金色灯光过于温暖的关系,顾行止的脸此刻看上去如同被浸泡在温柔的水里,平日的凌厉冷漠全部褪去,他就像一个温和如太阳的发光发热体一样令人心动着迷。在他面前,我感觉自己就像夸父一样渺小卑微,与这份卑微同存同生的,却又是一股极为强烈的追日的勇气—— 这一刻,我也没打算计较我是鬼迷心窍还是意乱情迷,抬起手臂就用力勾下他脖子,凑上前去,迅速且准确地,在他嘴巴上狠狠啃了一口——! ……………… 再放开顾行止的时候,我刚才瞬间爆发出的力气和勇气也瞬间消失。但是心头却汹涌着一种非常想要仰天长啸来发泄成功吃到眼前人豆腐后得逞的快意。再去看顾行止,他貌似还有点没回过神,眼睛里还残留的些许惊诧和失神。 事已至此,我老脸虽厚,但这种情况下说不害羞也不可能,我干巴巴笑两声,顿觉压力好大,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装作若无其事随便找了个理由脱身:“……刚才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喝多了啊,你知道的。” 顾行止一直盯着我,身体很僵硬,脸色特别黑,也特别冷,足以让我刚才一汪似火热情全部冻结成冰。他又看我两眼,估计是见我得瑟的笑容还挂在脸上,面色更为阴沉。我觉得他此刻非常危险,忙抹了一把脸恢复正色,想迅速屎遁或者尿遁,我忙说:“哇,不早了诶!我们就在这里拜拜吧,我回去了!西装明天一定还你!塞优啦啦~”然后撒脚丫子就朝酒店外头的地下车库溜去。 “薛瑾。”他冷冰冰的叫住我。 我顿住步子,尽量表情自然地回过头,“什么事呀?” 顾行止此刻已经恢复常色,走到我身侧:“你不是喝多了么,还能开车吗?打的回去吧。” 被老娘强吻以后居然还不忘说这种体贴话!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猥琐好混蛋,亵渎了这么棵根红苗正的国家栋梁小白杨,我此刻又莫名回忆起高三撞到他的那件混账事,惭愧更深,忙委婉拒绝说: “我自己回去吧,现在已经好多了。” 顾行止看着我,神情很淡,而我却从他深邃乌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当前的模样,脸色已经是吓得惨白,跟女鬼似的。 他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有点嘲笑的味道在里头。我刚打算再说点什么,他已经牵起我的手,直接强硬地拉着我,大步流星地往地下车库里面走。 他边走边问我:“你车停在哪?我送你回去。” 他力气很大,我手腕疼得直想骂娘,我说:“你先放开我,你这样我怎么找车啊。” 他听完话放开我让我自己去找车,我边揉着手边去把我那台破思域给开了过来,然后下车把车钥匙递给他。 xxx 顾行止绝对是生气了,他握着方向盘,一路上都冷着一张脸,也不跟我说话。还把车窗大开着,我就被迫接受夜风的抚摸……虽然套着西装不至于冷,但也实在是暖和不到哪去。 外有凉风的咆哮,内有冰山的臭脸。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路上我在反复思索,我薛瑾这三十年来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三没泄露女流氓本质强_奸良家妇男,每逢过节必给观音姐姐如来哥哥烧香,还努力学习努力工作造福人民造福党,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而奋斗,你们如此这般对待我到底是为什莫?这不是逼我报复社会每晚在居民楼下唱忐忑嘛! 我很闹心,终于没忍住,没话找话说:“今天晚上空气不错。” 顾行止没理我。 人靠脸树靠皮老娘啥都米,我依然不要脸:“今天两家公司晚会办得也不错。” 他还是不做声。 好吧,爱理不理!我扭过头去看外头夜景。 其实我老妈以前就教育过我,找男人最好别找比自个儿小的。不光爱发脾气还老爱管你,就跟找了个小爷似的,有时候能让人特郁闷,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等他将车缓缓刹在我家楼下的时候,我调整好情绪回过头,他一只长臂正横亘我俩中央,修长的手指扣在方向盘上,眼睛里也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回看我,面容依然冷峻逼人。我呼出一口气,把刚才就憋了老半天的话给发泄出来: “顾行止,你别这样行不?我把你给亲了,你要是不开心你也可以再亲回来啊!” 我说完话,打算立马打开车门提包而出,留下一个长发飘飘身姿窈窕的落寞背影,消失在他面前让他为自己刚才的臭屁态度所后悔! ……只可惜愿望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想法是好的,干起来却是困难重重的。我没料到顾行止居然没有把车解锁!在我扳了车门把手二十多下无果后,我看了看透亮的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全部被关上了,紧紧闭着不留一丝细缝,我靠,老子连跳窗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我心如擂鼓,完全连偷瞟顾行止的勇气都没有,车厢里氛围甚是压抑,能感觉到顾行止的目光一直停驻在我身上。我几乎被压得透不过气的时候,旁边这个讨厌的男人竟然低声笑起来。 他本来嗓音就是低沉悦耳,现在笑起来竟然带了些许性感的味道。 他也不说话,就一直笑,这种笑听上去非常危险,直叫我心里发毛。我脑海竟然非常不和谐的闪过许多曾经看过的某v片段,顾行止不会因为泄愤想在这跟我车(河蟹)震吧?第一次就这么重口?能不能循序渐进点啊,我们还是先掉头回刚才酒店里的5014套房吧……我这么一想,赶紧偷偷把包里的小瑞士刀攥回手心。 随后,我的各种想入非非被顾行止一句话给打断,他侧过头来,凑近我,离我很近。 他问我:“现在酒醒了?” 男人发怒的时候一定要服从,不能硬着干,要有以柔制刚的觉悟。 “废话,吹了那么长时间风能不醒?”我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如实上奏。 “那就好。”他说完这三个字,笑容像退潮一般迅速从他脸上消散开去,下一刻,他很利落地掐起我下巴,将自己嘴唇给贴上了来—— 呃,他真的再亲回来了……= = 13、口一三 【口一三】 我原本以为,顾行止生日这一天应该就会是在与我的美好一吻中结束,但是,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局…… 顾行止吻过来的时候,我紧张得手一抖,把手里的瑞士刀给抖掉了…… 顾行止闻声放开我,那个吻也就只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没有如我所愿继续深入。我悲愤地把包扔到一边发泄不满。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凶器藏好,我刚打算去把那瑞士军刀捡起来,顾行止已经快我一步弯腰捡起来。 他特意把车厢里的灯打开,很认真的问我:“这是什么?” 这声问话如同咒怨,我背后开始冒冷汗。 我抽了两下嘴角努力让僵硬的神情恢复自然,也认真回答他:“你也看到了,这是刀。” “我当然知道是刀,”他把瑞士军刀在手心敲着,眯起眼睛:“你跟我在一块都随身带这种东西?” “怎么可能?”我赶紧编造了一个理由:“这是我精心准备的……打算送给你的礼物,不过真的没料到你今天过生日,看来咱俩真是天生注定心有灵犀一点通诶~” 他脸上突然闪现的笑意让我微微松下心来,开始认真介绍他手上的那玩意儿(还好我之前为了方便使用认真研究过这把刀):“你别看它虽然小,但是他功能强大啊!可以开啤酒,可以当剪刀,可以磨指甲……不信你自己看,我就不一一介绍了。” 他点点头,脸色更为缓和了。 我不动声色抹去额角的汗,接着发挥:“古人有云,礼轻情意重,你别看这货不大吧,但是寄托了我对你的无限深情口牙!把他拴在钥匙链上,就如同把我拴在你心上,日常生活处处都能用到的,用到他,你就会想起我,想起有这么一个姑娘,她正在在你背后默默的体贴你关怀你!你不觉得这种情怀很美好吗?” “嗯。”他瞄了我一眼,饶有兴致地把那刀翻了翻。 看吧,男人也是要哄的。我加大码力攻陷他,都把电视购物广告腔给用上了:“你好好看看他!瞧那精致的花纹,瞧那精良的做工,瞧那犀利的刀锋,瞧那金属的光泽。绝对名牌!不是victorinox也是wenger!送父母,送朋友,送老公,绝对有面子!还等什么……” 顾行止突然打断我:“多少钱?” 我差点一个没打住把“不是三四千!也不是一两千!真的只要九百八十八!”给脱口而出。 我咳了两下,摆摆手:“钱倒是其次了,你喜欢就好嘛,真的是国外进口货哦~” 他淡淡“哦”了一声,把刀轻轻放到驾驶台上,再回来看我,慢慢陈述出一个让我当场想要直接拿过那把刀解决自己的事实: “我去年去瑞士旅游的时候,也买了一把瑞士刀。当做礼物送给了我的好朋友,也就是你好朋友的老公,林维渊。跟这把几乎是孪生兄弟,连上面的那个我特意叫人精刻上去的林维渊的英文名都一模一样。我倒还真没料到,我们俩竟然这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 妈的,顾雪琪你下次再给我这玩意儿试试,尤其是顾行止送给他基友的东西!姐不光让你切不了别人的小jj,姐还去切了你的小咪咪! xxx 那晚和顾行止二人不欢而散(不知道他欢不欢,反正我是欢不起来),接下来的几天我怕他还生气,就间歇性发短信去骚扰他,他一般也会回复我,就是字不多,比如: ——今天中午吃的什么呀?我吃的宫保鸡丁青椒牛柳西红柿鸡蛋汤扒拉扒拉…… ——饭。 ——><不错!多吃饭身体壮! ——昨晚干嘛不回我信息啊?我还发了那么多条,怕你没收到。 ——睡着了。 ——哦,早睡早起是好习惯…… ——我明天逛街,你要一起出来玩不? ——明天公司新楼开盘。 ——妈的!混蛋!臭不要脸的!滚吧!爱去不去! ——嗯? ——啊!发错了,不好意思,刚才那条是发给顾雪琪的……(两行宽泪的顾雪琪:老娘躺着也中枪……) …… 如果说一个男人对你的在乎程度跟回你短信的速度与质量是成正比的,那本人一定是只占了顾行止的心脏上头那百分之一的小肉渣。这几日又恰逢大姨妈造访,顾行止那货的短信又让愤懑不已,每天都会产生想要把我的大翻盖手机从中掰断的强烈欲望。我心头泣血,□□流血,我整个人都要血尽人亡了!有次林妹妹来我办公室交报账表的时候,我正好在跟顾行止发短信,她看了看我,怯懦问:“薛大姐,你怎么了?更年期提前了?” 当然也有能让我满血满蓝满状态的治愈时刻,比如: ————听顾雪琪说,《将爱》上映了啊,徐静蕾和李亚鹏演的呢,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徐静蕾么。 ——不喜欢。 ——不喜欢?那你喜欢天仙刘亦菲那样的?还是目光呆滞的刘诗诗?还是那个多边形脸的杨函数?反正你们男人就喜欢这些嘛! ——不喜欢。 ——那喜欢什么样的啊? ——你这样的吧。 我立马又想在办公室里头对着空气欢欢喜喜地跳二人转了。 由于顾行止总是对我忽冷忽热的态度,导致我个人的情绪也是千变万化,我们部门的气场都变得极其奇怪。上次在厕所蹲坑拉屎,就听到外面俩姑娘进行友好会晤和交流: 姑娘a:薛主管最近好奇怪!有情况! 姑娘b:是啊,昨天突然让我把这三个月的会计账单和日常业务全部给她审核,我下班路过她门口的时候,还看见她在那面目狰狞地狂翻账本,怪恐怖的。 姑娘a:会不会得了什么绝症了?所以突然以极大的热情投身于工作? 姑娘b:怎么可能,我觉得是失恋了,或者根本就是对爱情绝望了,彻底变工作狂了。 姑娘a:也对,看她都三十了都还没结婚。 姑娘b:就是啊,好歹也算我们千品一枝花了,怎么就是没男人要呢? 姑娘a:会不会有生理障碍? 我不打算再听下去,缓缓推开门,走到她们俩身边慢条斯理的拧开水龙头洗手,镜子里头,两人脸色发白,细声细气唤了声“薛主管好”就迅速跑了。 女人啊,你的名字就叫八卦。我边这么想边烘完手,走出洗手间。才刚出门,刚才的俩八卦姑娘之一就挡住我,说:“总经理叫你去办公室。” 总经理姓孙,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保养极好,看上去就只有三十几。但这都不是让我羡慕嫉妒恨的地方,最让我痛心的是她都已经有了孙子了!为了赶上这个女人的步伐,我打算怂恿自己以后的孩子快点早恋,越早越好。 此刻,这个已经四世同堂的三世老妖精叩着桌面问我: “薛主管啊,我记得你是g中毕业的么?” 她助理给我泡了一杯茶,招呼我坐下,我答道:“是啊。” “哦,那就好,”她让助理递了张精致的请帖给我,朝我扬脸:“这是g中邀请我去参加办校三十周年庆的请帖,今天下午的,但是我孙子今天过八岁生日,下午我就要去酒店处理生日宴的事情。你既然熟悉g中,能顶替我去吗?坐在贵宾席听听就行。” “没问题啊,”此时不拍马更待何时?不就回我们那小破学校趴桌上午睡一趟嘛,指不定总经理高兴起来给我加年终奖金。我满口答应:“小事一桩,完全没问题!” “那就好。”她对我含笑点头。 xxx 下午,我刻意穿得很知性,并且去理发店把平时清汤挂面的直发给烫了个一次性的大波浪,在镜子前头确定好自己确实像个御姐经理样了,就迅速朝我亲爱的母校赶去。 我没料到周年庆竟然是在学校的大操场进行,这个记载着我阴暗过去的地方。到场后,跟游园会似的人山人海,学生正在整齐有序的列队进场。与此同时,我也受到了学校领导的热烈欢迎,还有穿着青葱校服的俊秀小男生给我送鲜花并将我恭迎上座。我偷瞄了瞄不远处几个与我基本同时到这里的西装革履大腹便便领导模样的老男人,果真如我所料,是几个清纯靓丽的小萝莉在迎接他们入座——难怪我们学校现在越办越大,跑道草坪教学楼年年翻新!原来是领导工作做得有针对性啊! 想了想,我又继续看回去,那几个小萝莉已经回身从主席台往下走了,她们突然像蜜蜂看见了花苍蝇看见了屎那样唯恐落后地冲向某处,顺着她们奔跑的方向看去,某个让我最近几天都在抓心挠心抠心闹心中度过的人出现了—— 顾行止又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他今天甚至还架了副眼镜在高挺的鼻梁上,更显斯文俊逸。小萝莉们争先恐后在他身边众星拱月,把这盘闪亮的大月亮拱上了主席台的另一边——跟我隔的很远,无数光明顶和地中海横亘此间,我们如同大陆与台湾那样充满乡愁遥遥相望。 没过一会,学生都来到场上。工作人员试了一会音,学校校长便开始做讲话。 我迅速拉起半边头发遮脸,边指向顾行止的方向,礼貌地问身边的一个校领导: “老师,请问一下哦,那边坐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他看了看,回答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边应该是杰出校友吧。” “杰出校友?这么牛?” “是啊,今天请你们几家赞助公司就是为了给他们颁奖的,”他摸摸下巴:“你看见那个戴眼镜的俊小伙子没?那孩子,现在是首城房地产的老总,哈哈,我就是他那届的主任呢。”这货说完之后一脸得瑟。 “哦——”我心虚地应了一声,扭脸看向别处。 这会,校长也做完讲话,台下师生均致以热烈掌声。悠扬的校歌旋律又一次在大广播响起,杰出校友的颁奖典礼也正式开始。第一个上场的居然就是顾行止,大喇叭里优雅的女声开始吼出他的光荣事迹的时候,他也信步走到主席台中央,态度自然,一派天生的领导者风范。等他站定,我听见师生圈子里头都沸腾了,其间女人尖声细气的嗓音居多。 我旁边的那位主任也起身,面上饱含自豪的笑意,因为过于认真,姿势略微僵硬地走到顾行止的身边,激动的手都微微打战,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打印纸,拨下话筒,凝起眉毛开始念: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在这个春风送爽,柳絮飘扬的美丽时节里,我要为大家介绍这样一位非常能起到表率作用的青年才俊,也是我们学校曾经的极为优秀的学生——我这边这位,首城国际公司的总经理顾先生扒拉扒拉……” ……长篇累牍洋洋洒洒的赞颂几乎让我不胜其烦呵欠连天的时候,这个主任突然加大声音吓我一跳,他飚起了男高音,几乎用吼的方式咆哮道: “——我这里有必要强调一件事!就是我们这位顾先生!他……留过级……” 噗!我刚喝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那主任扬起右手,神态愈发肃穆:“他为什么留级呢?因为初三全校夏季运动会的时候,他参加八百米跑,一名高年级女生违规冲上跑道撞到他导致他摔倒后身体多部骨折(姐被挂墙头了……),未能及时痊愈,错失了一次参加中考的机会!那位高年级女生居然还不负责任地逃逸了(喂!真的够了!)!但是,我们的顾先生……他凭借自己的毅力战胜病魔活了下来!还活到了现在!还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同学们!你们整天看什么湖南卫视的年度励志大剧,却没想到真正的励志剧就在身边吧!同学们!让我们为我们这位身虽残,志犹坚的顾先生报以热烈的掌声!他就是当今时代的司马迁,司——马——迁——!” 最后那斗志昂扬的司马迁三个字在操场的上空回荡了好几遍,我的hhp彻底爆棚,已经笑得死去活来了。以至于后来主任说“让我们有请千品企业的总经理孙女士上台为他颁发本校的杰出校友奖”的时候我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自己此刻就是他口中的孙经理,赶忙捋了捋卷发,蹬着高跟鞋故作优雅地接过证书,走了过去。 到顾行止跟前的时候,我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努力控制着嘴角的扯动,将证书递到他跟前—— 他并不愉悦的脸色让我更加愉悦,他沉声问我:“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我抛过去一个媚眼:“新时代的司马迁好同学。” 他压根没理会我话里的讥笑,接着问:“你头发怎么了?” 我揪起一撮:“怎么了?卷发不好看?” “看着不舒服,”他微微蹙眉:“回家拉回来。” 这时刚才那位激情昂扬主任把大头凑了过来:“不是吧,颁个奖都能勾搭上!” 我这才微微咳了两声,把证书交给他,正经地退后一步,回到贵宾席上继续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身残志坚!哈哈哈哈哈哈,新时代的司马迁! xxx 校庆在一片欢愉的气氛中结束,众人散场,我也和几位其他公司的领导故作友好的一一道别。拎上包打算去车库取车,回头看了看顾行止,他还在被学校领导纠缠着,貌似一时半会还脱不开身,本来还想等等他的我果断走人。 漫步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两旁茂密的香樟树叶子也在簌簌作响,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又熟悉,我眼前放佛又出现了——那个从跑道大喊淋漓跑向你的青葱美少年,他还是那么的…… 不对,不是幻觉,真的有个青葱美少年停在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有点眼熟,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是刚才迎接我上贵宾席的那个白白净净的俊秀小男生,他身后还跟了三四个男孩子,应该都是他的好哥们。 那小男生挑了挑好看的浓眉,问我:“你是千品的孙经理?” 我不知道他们想干嘛,就顺着他们回答:“是啊。” “你想不想包养我?”他勾起唇角,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拨了一下刘海。 “噗!” “好多富婆想包养我,我一般还不要。你属于富婆里面比较年轻漂亮的,所以我才考虑你,给你这次机会,你应该感到荣幸,知道吗?” 他后面几个男生也跟山寨里头大王身边的喽频钠鸷褰衅鹄矗骸鞍怂“怂”d闳找剐腋# 现在孩子肿么了?我站在原地,突然言语无能了。 那男孩子凑过来,一张秀逸的小脸离我极近,他绽开一个很妖孽的笑容,刚打算跟我说些什么。我就感觉到自己肩上的包带子被重重扯了一下,整个人朝后踉跄两步就贴上了某个硬邦邦的东西—— 我掉头一看,硬邦邦的东西是……顾行止的胸膛…… 他垂下漂亮的黑色眼睛问我:“你站在这不走干什么?”然后抬眼:“这么快就勾搭上学校的小学弟了?” “……”我想解释点啥,那男孩子已经先我一步开口:“你是那个顾先生?”他又促狭地瞟了我一眼:“难怪主任说你身残志坚啊。怎么,你也被她包养呢,难怪现在混得这么牛逼啊!姐姐,反正你有钱,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那孩子对我眨眨眼,不得不说,真的好萌哟~ 紧接着,我就听见顾行止在我头顶嗤笑了一声,用很冷的嗓音不急不慢说: “这位同学,不好意思了。她还被我包养着,可能暂时还没那个能力养别人。” 14、口一四 【口一四】 那少年听完顾行止的话,神情有些懵,过了大约三十秒的样子,他大脑总算是转过来了,他上下打量了顾行止两眼,无所谓道: “既然这样,那就勉为其难让顾先生包养我吧。” 噗,我的语言中枢神经又一次迷茫了,我突然有点惭愧,现在孩子比我那会好太多。我以前还对自己未来相好的长相身高学历挑之又挑,而现在孩子吧,连性别都不挑了。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啊。我偏回头看顾行止,问他: “你打算怎么办?” “走吧,”他牵起我手拉着我就走:“别跟神经病交流了,你本来就没脑子。” “你骂谁没脑子呢?”我刚翻白眼驳斥他的同时,听到后面那孩子跺脚:“你骂谁神经病呢?!” 顾行止下结论:“果然传染了。” “……” 我和他并肩走着,那小少年还在炸毛,他的亲友团也在陪他炸毛,他们如同一头小狮子后面跟了一群大尾巴猫。 他们的炸毛声偕同身下汩汩的大姨妈都让我心烦意乱,我特想替沉闷寡言的顾行止回那孩子一句:“别把老子惹急了,老子会变成你爸,你大娘,你妹夫!”但我暂时还没那魄力,也怕顾行止会被如此具备王八之气的平地一声吼吓得对我敬而远之。 其实我以前还真干过这档子说话不经过脑子的事,这事得追溯到高中时候。我骑车回学校,那会正是冬天,晚自习前天色已经全黑,还下夜雾。我已经蹬得够慢,结果还是差点就撞上一辆轿车,那车灯开的很暗速度也飞快,整一个马路杀手而且他爸还是李刚。在老娘与他的车擦肩而过的同时,里面人朝窗外的我怒吼了句:你干嘛?我那会正惊魂未定,这声吼吓得我差点又栽下地去,便下意识也吼回去:干你妈!回到学校跟几个死党骄傲自豪地分享我刚才的壮举。后来第二周出操的时候校长做国旗下讲话,陈述了这件事,并且强调本校学生要加强素质教育!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不光擦伤了校长的车,还非常不厚道地用语言强/暴了校长的妈。 ——这件事,真的给我的未来发展趋势奠定基础了。更何况,我前后左右桌全是女流氓四面夹击,有一个我们叫她雯哥的姑娘,有着一副特知性特名媛的模样,当我们还在用“大邦迪”“飞机票”“汉堡包”代称卫生巾的时候,我上课就已经能收到她递来的小纸条,上面画了个很萌很萝莉的笑脸,后头尾随一句话“带护逼宝了吗?” 从此我走上了当女流氓的不归路。但是,说到底吧,男人是挺喜欢女流氓的,但他们喜欢的也只是在家里在床上耍流氓的姑娘,公共场合的话,尤其还是这么富有书香韵味青葱气息的中学校园,还是会希望自己的女人收起她那份很好很强大很黄很暴力的心,扮作不谙世事的小纯洁伪文青假淑女,由此可得——家里是苍井空+外面是苍井优=完美的吾妻。 这么想着,我很淑女的把头发夹到而后,微微四十五度抬起下颚迎接夕阳里的暖和的风。然后我被这个动作}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行止大概是看出来我异样,问我:“想什么呢?” “无聊的事。”我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想以顾行止的性格也不会深究。 他居然深究了:“什么事?” “……”我找不到话回他了,难道跟他说在想我的女流氓成长史?我二啊我!我只好回答:“以前的事。” 他突然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又是这种“我一眼就看透你”的表情。 我觉得顾行止这会应该挺自得其乐,在他心里,我可能就是一蛋白质女孩,哦不,蛋白质妇女,逗着逗着可有意思了。其实殊不知,老娘就是那腌臭的咸鸭蛋,表层虽然白净无暇,内在已经黑臭不堪一肚子坏水——但不管怎么说,也有人就是好这口的。 后来顾行止说的话让我醒悟过来,原来咱俩的思维压根不在一个世界。 情况是这样的,他忽地停下,惬意的说了句:“这里很熟悉。” 我飞快瞄了瞄四周的景致,瞥见了绿化带里的两样东西心脏狂跳,都快喷出来——那是两棵石榴树,顾行止当年所摔之处的标志性建筑,如今已经长大了。 “啊~”我配合他:“是呀,当然熟悉,曾经的曾经,我多次来到这里摘石榴花呢!” 说完抬眼偷偷观察顾行止,他面色依旧是古井无波,我心里却掀起千层浪,要不要主动承认呢?其实跟顾行止在一块我也就这么个心结了,一旦解开,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好少年顾行止根本还没知道当日的肇事女生是我,今天我一说,他对我彻底失望,愤怒拂袖而去。一种就是伪好少年顾行止早就知道了,再等我向他坦白。 这么一想,我豁达了许多,好像傍晚的空气都蕴上让人舒心的味道。要是是第一种结果,我就冲过去像小言女猪脚那样从后头抱住他,把眼泪全揩在他背上,没有眼泪也要揩鼻涕,或者假装大姨妈让我贫血,贫到轰然倒地。要是第二种结果,那自然就是皆大欢喜结局圆满你挑着担我牵着马夫妻双双把家还。 我决定!为了以后的幸福,要勇敢面对自己的过去! 我开始发话了:“其实,我以前在这还干过不少蠢事呢。” 顾行止“哦?”了一声。 我继续委婉表达意蕴深长:“我不光采花,还辣手摧草,摧完就跑……” 顾行止看过来,用眼神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辣手摧草的那个草,是校草的草,奇怪的是,那校草的名字恰巧跟你一样呢!” 这话从我嘴里一说,心头压了我十多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啦!我畅快得要手舞足蹈了,曾经卑劣如同狗尾巴草的我心终于翻身重为祖国的花朵,从此可以光明正大的生长在社_会主义的阳光下,感受到党的关怀,从此我就可以不用为过去而牵绊畏畏缩缩,可以像个大河蟹那样横行□□啦! 顾行止一声嗤笑把我浮上云端的心又打回无底洞。 他语气有点小冷的问我:“薛瑾,你就这样?” 我觉得他可能还有点别扭,迅速又把那在他背后揩鼻涕的计划在脑海里重新酝酿了一遍。 “也不打算道歉?”他垂眸接着问。 气氛僵硬了一秒后,“罪送哈米大。”我说。 “说人话。” “高灭那塞。” “正常点。” “外瑞搜哩……” “说中文。” “对不起。” “不诚恳。” “……我都跟你用中英日韩四国语言道歉了,还不诚恳呀?你要求太他妹高了吧!” “嗯?” “好吧,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年少轻狂,容易错事,你就快忘了吧,亲爱的行止……” 顾行止抱臂,说:“原谅你也可以。” 我洗耳恭听,大义凛然:“有什么要求还是条件的尽管来吧!” “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是女孩子,”他说:“就绕操场跑两圈,然后跳进绿化带作摔倒状好了。”他朝那两棵石榴树扬了扬俊美的侧脸。 “……”我一刹那犹如被雷劈中!果然啊,男人心似海捞针最毒雄物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逮着了机会就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负隅顽抗,好气地恳求:“还是不要了吧。” 顾行止的脸瞬间黑了,眸色也瞬间深了。 “哦,好好,我去我去。”我把手上的包扔给他,开始蛋疼的跑步事业,边跑边哼武林外传上老白的经典“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用以渲染妇女瑾,也就是我内心的那份悲凉和凄怆。 好在平时周末顾雪琪动不动就爱拉我去健身房培养厚革命深情,八百米也没我想象中那么艰苦如长征,但是之后的还要跳进旁边树丛着实有点怪异…… 我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停在顾行止跟前,“能不跳吗?我现在的身份是孙经理哎,明天报纸上可能就要登:某千品高管于某日某校庆会后狂犬病发作,目前已送至n市脑科医院进行救治。” “不能。”他两个字把我希望的小火苗给浇灭。 我如他愿跳了进去趴地上呈狗啃泥卧倒状,直到他满意点头才沾着一身草屑出来。好在这会上课了大操场上空无一人,要不老娘死也不会干这种自取其辱的傻事! 我一出来,他就说:“你刚才虚拟的那个新闻不错。” 我困惑:“哪里不错?” “狂犬病那段。” “为什么?” “打电话给我吧。” 我更加困惑地从包里翻出拨了过去,然后顾行止把自己手机递给我,屏幕上赫然两个黑体的,闪烁的,让人愤怒的——旺!财! “旺财?!”我握着手机的爪子都要颤抖,旺财,旺你妹的财啊。难怪让我跑圈又跳远的,把姐当狗使呐,而且还不是萨摩耶哈士奇贵宾犬的品级,是中华小土狗啊混蛋!我愤怒地把手机塞回去给他:“还成功人士杰出校友呢,起个爱称都这么俗气。 顾行止倒好整以暇,“俗气归俗气,是寄托了一些寓意的。” 我白翻到天灵盖:“什么寓意?” 他倾身凑近我颊边,脸后就是夕阳,给他纯黑的瞳孔打上一层迷蒙美丽的神采。他温热的气息搞得我耳畔一阵颤栗,他慢慢说了十个字:“女大三抱金砖,自然旺财。” “哦,”一般女的听完这话就该全身发软了。姐抵抗力比较好,没被顾行止俊俏动人的如斯美色和淡定从容的调情手段给打倒!我摸摸下巴,拧着眉毛对他说:“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寓意呀。你说我总是对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怎么办?那我以后把手机里面的亲爱的行止改成顾大宝好了,正所谓,大宝明天见!大宝天天见!这寓意太美好了!你说是吧,顾大宝~” 15、口一五 【口一五】 说完话,顾大宝同志一点异色都没,相反却像晒太阳的猫那样眯了眯眼: “把身上掸掸吧,”他拎掉我头上一根草,说:“傻啊,让你跳你还真跳。” 我心痛地捶树桩:“能不跳嘛,替十年前的自己赎罪呢。” 他沉默了一会:“好了,难得来一次学校,就逛逛吧。” 他这么一说,我立马又想献宝了:“行,带你去个地方。” ——我要带大宝兄去的地方位于我们学校后方的神秘小树林……此树林郁郁葱葱,枝叶繁茂,氛围甚佳,实乃偷情搅基野战之最佳场所也。树林正中央居然还摆了一个仿冒罗丹思想者的裸|体雕塑像。以前高中的时候,和雯哥买完早饭路过这里,我就纳闷:“为毛要在这里摆个思考者?设计学校的人什么恶趣味啊?”雯哥撕了块面包放进嘴里,边咀嚼边淡定回答我:“哪里恶趣味了?好学生来这里思考人生,坏学生来这里思考生人,不是很贴切么。” 当然,我今天并不是要带顾行止过来思考人生或者生人的,要带他去的地方是跟小树林隔着一条狭窄渠沟的破旧小木屋。那木屋正好位于一块凹陷下去的土地上,外加树林掩映,真正能发现的并不多。都快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被打开,扑面而来的灰尘差点没把我给呛死,我忙回过头挡灰,就瞥见顾行止这个洁癖狂的两条漆黑浓眉紧紧拧着。 “……呃,先忍忍。”我捂着鼻子跟他解释:“一年没来这里了。这是姐几个的秘密基地。”用手在半空扇灰,我往里走替他开道,顾洁癖还是蛮给我面子的,弯腰跟了进来。 木屋里头并不似外头那么颓废,相反四面都是色彩清新的涂鸦,像是一间小型的艺术式,彷佛一个春天都住在里面。我介绍说:“这是我和高中几个姐妹发现的,觉得不错,就当聚会或者发泄场所。因为外表看上去太阴森恐怖,貌似来的学生也不多,我们就自作主张把这屋子占为己有了,在墙上画画写字。你没发现过吧,哈哈哈哈。” 回过头,顾行止正盯着我,神情有点古怪。霞光把他白净的脸蛋染成淡粉,他突然用一种极缓慢的犹如朗诵外国诗歌的优雅语调念起来: “明年一定要变成cdefg……”这是雯哥对胸部变大的期待。 “……” “高考这个渣受……”这是凡妞对高考的怨念。 “……” “那个六班的挫男,拒绝我还找人来骂我,老娘早晚让你臣服跪在我脚下高喊一百句我爱你……”这是我写的。 “喂!别念了,你怎么都知道!” 顾行止眉头微微舒展,说:“我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他朝左边墙面走去,指着一块小地方:“这个就是我留下的。” 我凑过去看了看,一行痕迹已经模糊字体漂亮的黑色英文字母:“crazy women,backstudy…” “原来这个‘死回去学习吧一群疯女人们’是你写的啊?”我斜了他一眼。 “我可没这意思,”他纤长的手指抚摸过那一行微小的黑色英文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当时想要表达的是,对生活狂热的姑娘们,快回去好好学习。什么样的三观决定了你看到什么样的话,薛瑾,你的内心世界很阴暗。” 他说完用一种很鄙视的眼光淡淡瞄了我一眼。 我边摸去自己那面专属墙边回道:“是啊,我是身处黑暗的小怪兽,上帝不是派你这坨洁白剔透的折翼小天屎来拯救我了吗?” 顾行止走到我身侧,陪我一起看墙上我曾经留下的岁月和生活的痕迹。 我指着一块绿色字体:“这是去年来这里写的,那会我二十九生日刚过,相亲了无数次,结果还是单身状态。跟我老妈吵了一架,她说我再找不到男人她就归西。我就跑到这里,写下这句话了。” 顾行止将我墙上的话念出来:“我下辈子要当个男人,娶个像我这样的姑娘……”他轻轻笑了两声,笑声就像春水淌过胸膛,“你这么自恋的话,应该这样写——我下辈子的愿望是依然做一个女人,像我这辈子一样的女人……” “你懂什么啊?”我抿抿嘴:“我这叫自恋吗?我这叫自暴自弃!这辈子没人要了,只能指望下辈子了,下辈子可能依然没人要,只能自己要自己了!” 顾行止笑容淡下去,他瞳孔深邃如星空,他认真的看着我眼睛,很长时间,然后说, “以后别说这种话了,你真的没人要?那我站在这是干什么的?” 他这副样子让我想起已经去世的父亲,大二的时候,我和他一起看电视。他突然问我感情生活如何,找到男朋友了没扒拉扒拉。他平时是个极为严肃刻板的男人,一下子问我这个问题让我有点懵。他见我不回答,又问,你室友呢?我这才反应过来打哈哈答道,室友都有男朋友了呢,就我一个没人要啊哈哈。他本来缓和的脸色立马又板起来,他说,以后别说这种话了,你怎么可能没人要?他脸色都黑的吓人,我小时候经常被他打,打的都有心理阴影后遗症了,当时见他神色不对,立马害怕地勒紧手里的抱枕,但是细细回味他说的话,抱枕后头的胸口却莫名涌过一股暖流。 而现在,这份感觉正一模一样,可靠又安定,让我有了向身边人倾诉的冲动。 那天下午,我对顾行止吐槽了不少话。告诉他这几年的独身时光,每逢家族聚餐或者朋友聚会,三姑六婆亲朋好友都反复对我说“你要求太高了”“你以为自己很好吗”“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差吗”,我每次都想咆哮回去,高你妹啊,你们介绍给我对象之前都不看照片不看年龄不看人品的?她们总是习惯性的把我的剩下与落单归咎于我要求太高。是啊,我有时候都会产生自我怀疑了,也觉得自己要求太高了,所以,我总是催眠自己应当这么做—— 当郭德纲和吴彦祖站在我面前让我选择的时候,我应该拍着大腿痛哭流涕还要一脸自豪犯贱地说,老娘爱死郭德纲了叫我如何不思纲吴彦祖算个毛啊一边玩儿蛋去!当头各色男人供我挑选的时候,我还要捋一把秀发随风凌乱,高喊一句,头发乌黑身材颀长面容俊秀统统不要,我只看得到心灵美我只要心灵美,来吧那个斗鸡眼,我知道你的思想光辉如星般闪耀,来吧那个塌鼻梁,我知道的志气堪比天高,来吧那个香肠嘴,我知道你的心肠如你的嘴巴一般仁厚,来吧那个啤酒肚,我知道你胸膛开阔能够千帆过尽。来吧那个光明顶,只有你才能变身指明灯照亮我前进的步伐。是吗?我要这样做吗? 我那所谓的“要求高”让我一直到三十岁都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现在我在想,其实真的都是我错了。我太认真了,我对对方条件那么在意都是大抵是因为,我把对方看的太重,我不是在谈恋爱不是闹着玩,我是拿来结婚的,是要为后代负责。我想找的那个肯让我全心全意付出的,对他掏心掏肺对别的男人狼心狗肺,让我一心一意喜欢的深爱的,为他犯贱为他厚脸为他大哭为他开心得像个二逼的那个人,这个人,就算不那么优秀,至少也不应该太差吧。 我说话的过程中,顾行止未曾打断过我,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看我的神情也是极其罕见的温和似水,他的视线就像光那样轻轻落在我身上,足以将人包裹融化。 我告诉他说完后,他伸出手轻轻拍了两下我的后脑勺,像是抚摸一只猫,他说:“先把过去的阴影擦干净吧。” 我没理会他的话,心里一动,翻出包里的黑色马克笔,弯下腰,在墙上一笔一划写: “顾大宝同志,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来自三十岁的薛旺财女士。” 我边认真写边喃喃说:“没办法,我一直就是个外貌协会。现在又莫名其妙跟你在一起了,你长得那么好看,起点也太高了吧,我怕我以后真的什么男人都不能入我的眼了。你可千万别觉得我只是因为你的长相,我也曾经这样怀疑过。可是以前看星座上头有个说法,金牛座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会带那个人去他喜欢的地方。我就是金牛女,我今天带你来这里了,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我把马克笔的笔套拧上,瞥了顾行止一眼:“我写这个可不是为了束缚你,你有你的选择权。我是为了自我励志,等我八十岁的时候,还有力气来到这里的话,还有力气回首往事的时候,我会无比自豪曾经在三十岁的时候遇上你这样漂亮的男人,我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悔恨,也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羞愧,就这样,你看着办吧。” 说完话,我直起腰,就看见顾行止张开手臂,有力地抱住了我。 原本被他身体挡住的夕阳突然像倾倒的颜料一样涌进来。 我被刺得近乎睁不开眼,此时脑海里也猛然闪过我老妈曾经告诉我的一句话,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个妈,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倒追永远被被追胜算大,所以千万别因为害怕受伤或者被拒就对喜欢的男人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样不好,不好。 16、口一六 【口一六】 那天,我和顾行止是手牵手沿着学校的白色大道一路慢悠悠走回去的,走路的时候把手幅度晃得极大,就像高调的中学生情侣一样,摆动得身体上的每寸皮肤都要颤动起来。嗅着两排香樟树散落在空气里的香味,我的心也跟着轻轻颤动,就像是温柔晃动的湖水。 ——我侧头看顾行止年轻挺拔的侧脸,油然而生一股老牛吃嫩草的赧意。多年前我在这让他人生滞留了一年,而今,我也巴不得想为身边这男人把自己的未来都停下来。 我叫他:“大宝啊,突然觉得自己好猥琐呀,跟你谈恋爱有种老女人亵渎年轻年轻有为大好青年的自卑感!” 他目不斜视,用一句话打发我:“我记得那天顾雪琪想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林维渊告诉我你三十岁了。我当时还挺诧异的,我以为你最多二十五。” “哈哈哈,”我立马喜笑颜开得瑟起来:“谁让我长了一张娃娃脸啊,年虽三十颜似十八。” 他淡淡瞥我一眼,说:“我是觉得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 途中,一边跟顾行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我心里头想起曾经看过的《爱你就像爱生命》上头,她的男人王小波为她写过许多情书,有过这么一段:息金斯问杜特立尔,你是坏蛋还是傻瓜?杜特立尔回答说:两样都有点,老爷,但凡人都是两样有一点。——王小波当时是这样说的:我自己两样都有一点:除去坏蛋,就成了有一点善良的傻瓜;除去傻瓜,就成了愤世嫉俗、嘴皮子伤人的坏蛋。对你我当傻瓜好了。 我现在想的是,对顾行止,我也当傻瓜好了。 而后,顾行止要求送我回家,我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却遗漏了一个大疏忽大漏洞—— 那就是刚到门口的时候,我就意外从传达室的窗口瞥见我妈在传达室跟大爷他们牌班子打麻将,她似乎正好在丢一张红中,我还没来得及像乌龟那样把头缩下去隐蔽自己,就被她一双火眼金睛捉住,然后,我就瞅见她口型一个“中”字,就冲出传达室把咱们的车给堵了。 她凑到我车窗外,语气促狭道:“哎哟,小瑾啊,被老妈捉奸在车了吧。” “……”我抽了抽嘴角,额头猛暴黑线。 顾行止在我身侧握着方向盘,微微礼貌颔首:“阿姨好。” “哈哈哈哈哈,”我妈看了顾行止一眼,本来眯着的精明小眼睛瞬间瞪得猛大:“这次捞到宝贝啦闺女诶。这小伙子长的真不错呀,车也不错,好马配好鞍,好车配金山……” 我都无语了,撑脸狂捏眉心:“妈,你都在说什么啊?”就算顾行止真是金山,你也别这么赤|裸裸表达出来啊…… 我觉得我颜控的属性,十有八九全是我老妈遗传的。我感觉我妈从看到顾行止的第一眼开始她自身所拥有的那个伶牙俐齿的属性条就瞬间空槽了,开始胡言乱语,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老腹黑装老白兔模糊对方视线,现在还不能多下判断。 顾行止微微笑了笑,好看的眉毛轻轻挑起:“阿姨看上去有点面熟。” 我妈赶忙捋了捋用摩丝固定的油光发亮小卷发,睁大眼:“真的呀?哈哈哈,是像赵雅芝还是林青霞噢?” 我刚要喷一下,我妈已经好像早料到一般在我手臂上小劲掐了一下,痛的我的“噗” 变成了“嗷~”。 顾行止大概是没看到我的痛苦,浅笑还挂在唇边,眼睛透亮如小鹿,他边一副细细回想的样子边答道:“好像是……一个上过春晚的。” “蔡明,宋丹丹?”我妈笑的更开怀:“哈哈哈,也不错呀。” “不是,”顾行止唇角也愈发飞扬,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微妙的笑意。然后,他用一个名字秒杀掉我老妈的一切期待:“好像是冯巩。” 我笑了,我觉得我妈要哭了。但我妈并没有哭,她还是一个劲笑:“哈哈哈,被你猜到了嘛,我其实是冯巩他堂姐,要低调要低调千万别说出去啊。小伙子真是风趣幽默健谈啊,等以后跟我们薛瑾结婚了,我们一家子一起看春晚好好探讨探讨啊哈哈。”我妈说完,鼻梁上架着的,刚打麻将时还没来得及取下的老花镜莫名闪过一道寒光。 我的心也跟着这道寒光闪了一下。 顾行止却也不退让:“我如果真的跟薛瑾结婚,她除夕是在我家过,当然春晚也是在我家看,当然,阿姨如果想要来的话,完全没问题。” “那是,那是。”我妈没有任何异色:“到时候别嫌我这个老家伙没脸没皮呀。” 顾行止抿抿薄唇:“自然不会。” 我扒着车窗,天呐,先让我下车吧混蛋们……我心头涌过一个很蛋疼的设想,我要是真的跟顾行止结婚了,我的婚后日子真的不好过……尤其是回娘家,每天都要看着自己老公跟自己老妈“打情骂俏眉来眼去”吗?我靠啊,想都不敢想。 我的思绪被我老妈一拍头打断,她趴在窗口笑眯眯说: “我还有一圈牌就回家,小伙子今天留下来吃晚饭吧!”我妈的神情很是自豪昂扬:“阿姨我手艺很好的,给你吃可乐鸡翅,不不,红烧鸡翅,”她又赶忙像喊口号那样补上一句:“可乐杀精,要坚决抵制!” “……”这回连顾行止都沉默了,我只觉得头痛欲裂。 “你们先回家吧,哈哈哈,在家等阿姨哦!”她弯起眼睛跟我道别,这话让我产生一种“你们先去砧板上吧,在那等我去宰哦”的错觉。 目送我妈转身回了传达室,我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偷偷瞄了瞄身侧的顾行止,他此刻已经恢复惯常的装逼正色,我解释道:“没怎么样吧?我妈就这样神经的,你别理会她。” 他发动车子往我家那栋楼缓缓驶去,边回答我:“没什么,你妈跟你差不多,我觉得你到她这么大了可能就跟她一样。” “……”我把脸扭向窗边赌气不看他,以手撑腮,无奈道:“我哪会这么神经质啊。” 他好听低沉的嗓音从我脑后像流水一样淌过来:“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的话,到老了生活都很有意思吧,你父亲一定很爱你母亲的。” 他这么一说,倒让我回忆起,我看向他:“好像就是有那么一回事。我老妈因为一件小事跟我爸爸冷战,她那晚赌气,一个人抱着小毯子睡到沙发上,我老爸是个古板严肃的男人,她闹脾气,根本不理会她。后来夜里我不放心,想去客厅看看我老妈有没有蹬被子什么的,却发现她已经不在沙发上了。而他俩的房门半掩着,我好奇心驱使去偷看,发现我妈正抽着鼻子捏着我老爸睡衣袖子靠在他后背阖着眼睛睡觉,哈哈,像只可怜的小猫,一定是我老爸半夜把她抱回去的,我都能想象到那场景。想起我妈这么彪悍的老姑娘还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我都会想笑,真是有种微妙的喜感啊。” 顾行止问我:“那你告诉她了吗?说出去了没?我是说这件事。” “当然没有,”我摇摇头:“小区里面的大妈大爷个人崇拜太严重,肯定不会相信他们手段犀利做事干练性格彪悍的麻神理工大学的创办者竟然有这么不可告人的一面……” 顾行止打断我:“你不说是因为自己不想说吧,也不想把你母亲难得的小姑娘心性给暴露出去。留在自己心里分享,虽然一方面是为了愉悦自己,但主要还是非常尊重你妈,你也喜欢偶尔这样的她,想把这场景保留在自己心里。” “喂!你今天话突然出奇多,”我丢给他一个白眼:“你要不要学柯南再来个,真像只有一个,这就是真相吗?” 顾行止没理睬我的吐槽,认真回答我:“你现在这么表里不一,让我怀疑你刚才在小木屋里面跟我说的话是不是完全真实。” “有你这样的嘛,”我过去摇他手臂:“我是千真万确喜欢你啊宝哥哥!!!你怎么这样,比我这个薛姐姐还顾虑深刻,是不是以后还要天天发短信问我,你爱我吗亲爱的钗钗?” 顾行止被我噎了一小下,车厢了突然安静下来,微妙的气氛在我们俩之间流动,我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立马想抚摸胸口,顾行止这货好像在很别扭的……小害羞……?过了会,顾行止选择很不要脸的别开这个话题,平静说:“你已经在一天时间内给我起两个外号了,说实话,我都不喜欢。如果你还想取第三个的话,到时候你看着办吧。” “……好了,好了,我什么都不说了,你千万别闹别扭啊。”我认命回道。 *** 到我家楼下,我指引顾行止去把车停到空地上,然后带他上了楼。 一路上我都在前思后想马上我妈过会会怎么想着把顾行止送上我的床,我把一切可能都在脑海里翻了个遍,并且一一想好对付对策。(要知道所有老妈方案的可以通过不霸王来询问苦逼作者) 就这么边想边走,倒也上去了,顾行止进门换好拖鞋后,洁癖属性的他依然不忘吐槽一句:“这里比你住的地方干净多了。” “废话。我妈不用上班闲着无聊,天天在家打扫。”我理所当然回答他,招呼他坐到沙发上看电视,然后去厨房给他倒茶。走回客厅的时候,我替他打开电视,入眼的就是ccxv在播以前春晚的小品,冯巩的咋呼声扑面而来。噗,我差点没一个踉跄把手里的茶托给打翻在地。紧接着,我就意外看见他眉心微不可察的轻轻皱了下。 我想他应该跟我想的是一样,难道……这就是暴风雨来到的前兆? 17、口一七(修!) 这章小修了一把,虽然我知道有些姑娘跟我一样重口味。 但是有些姑娘口味还是比较轻的,所以选择把老妈塑造的正常一点。 这文女主还是薛瑾不是老妈啊喂! ps:今晚老时间更新…… 【口一七】 沙发上,我和顾行止沉默着坐了半晌,客厅落地窗外头的天色也由昏黄也变为暗蓝,声称只剩下“一圈牌”的老妈还没有回来…… 顾行止正饶有兴味地握着茶杯看凤凰卫视的经济节目,而我已经很无聊的把双手的十根指头都来回研究了无数遍。等我再想来一遍的时候,顾行止估计是受不了我如此智障的行为,搁下杯子主动问我: “薛谨,你一点都没觉得我刚才对你妈妈态度很微妙?” “是啊,怎么跟丈母娘说话呢,”我想也不想答道:“还是说你们俩在认识我之前就有奸|情?” 顾行止一下子面色沉郁,已经有把身后沙发抱枕当凶器的预兆了,我忙举起两只手投降:“我说了玩的,嗯,你解释解释,我听着呢。” 他靠回沙发上:“其实前两天大概就算与阿姨认识了,她近来总会到我们公司楼下蹲点,逢人就调查我情况,楼下的前台小姐可能都厌烦得想辞职了。感谢你母亲的出现,以及晚会那天你的铺垫和伏笔,一直行为处事都力求低调的顾总经理现在被盛传重口味,喜欢大龄女,越大越好,还不负责任导致人家都找到公司来了。” 我总结:“所以你心里还是对我妈极度怨恨的?” 他不说话,黑眸悠悠然扫过来一眼。 他这幽怨的神情意外萌到我,让我涌起一种非常想要在他白嫩嫩的漂亮脸蛋上头掐两下的冲动。当然,有贼心没贼胆。顾行止所陈述的我老妈做的事情纯粹是我意料之中,很符合她变态的个性,丝毫没有shock到我的地方,而且她在前几天就给我过暗示了,某次吃午饭,她很平淡地来了句,哟,那个顾行止的名字还能度娘到嘛。那时候,我便知道她开始人肉顾行止了,与此同时也很习以为常的开始做心理准备。而当下,我唯一能干的就是,在我妈的未来女婿面前替她洗白: “我妈就这样,你知道的,性格本来就有点彪悍,她爱女心切,防止自己家姑娘遇上渣男,希望你能体谅体谅。” “二?”顾行止貌似很满意这个解释:“所以你也遗传了她?” 我就知道顾毒舌不会忘记埋汰我,我也替自己洗白:“不是遗传,其实我完全可以将自己培育成小清新的文艺女青年,但是我妈深深的刺激了我,高中那会,女孩子大多迷恋类似于《情书》这样唯美感人的电影,我有一次在买碟回来观摩用以培养气质,我妈那天也陪我看完了。后来她问我,这电影的导演叫岩井俊二?我回答她,是啊是啊。她眼神蹭得不屑起来,哦,是姓岩井俊,名二吧,人名倒是蛮贴切的,拍个电影无聊臭长,是够二的,看得人智商都从100降到0。我那时候比较尊重我老妈,自打那天起就不再看文艺清新的片了,开始和她一起看……家庭剧,谍战片,一直不清楚她看电视剧种类的跨度为什么这么大,她有回终于为我解惑,她说,你傻啊,白让你看这么多年了,这叫中西结合融会贯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把谍战运用到家庭,百战百胜所向披靡……总而言之,现在的我,如孔家中庸,这样的我就是她袭承下来的二傻和精明中和一下的结果。” 顾行止若有所思点点头,却没有苟同我的意见,他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并没有中和完全,现在看来,你本身的hp值在二傻那边可能还要偏多一点。” 他的表情居然还有一种大科学家在讨论学术的认真专注,我真想把包里的两管曼秀雷敦插进他鼻孔泄愤,还是清凉薄荷味儿的! 我不打算跟小孩子计较,摇摇手道:“这个谁看的出来呢,都是曾经的事情,今天的我可能是傻帽的,但是明天的我兴许就精明了,时代是变化的,历史是发展的,不要拘泥于你对我过去的初次看法。就像人家小潘安,被传得帅到要死天上有地上无,但是谁知道他那出有名的掷果盈车不是因为他丑的太气人给让人给砸的呢……” 我还打算说些什么,家里电话就响了,是我老妈打来的,那头搓麻声音比她自己声音还大,“小瑾啊,我今天赢多了,他们不准我回去,给小顾做鸡翅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不会做就去百度一下,老妈房间床头柜里还有菜谱,自己翻翻就会。乖女儿,妈妈相信你的实力。一定分清楚酱油和可乐,远离可乐,终生性福。” 说完,她很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我在一片“嘟嘟”的急促忙音中无力扶额。 我搁下电话,看来今天暴风雨大概是来不了了,回头看顾行止,笑了笑:“大宝,我妈被人留在那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不如……” 他微微皱眉以示询问。 我破罐子破摔:“不如你做菜吧?” “你不是有房有车会做菜的么?”他反驳得很有杀伤力,一字不差的把顾雪琪那段每回相亲都用来宣传姐姐我的标语给亮了出来,还补充了一句戳痛我小心脏的话:“我个人极为看中最后一条。” 听完顾行止说的话,我觉得自己又被顾雪琪卖了,而且顾行止虽说年纪轻轻,大男人主义思想已经根深蒂固,这一事实情况让我极为闹心。我硬着头皮去冰箱二层拿出鸡翅去厨房洗刷刷,其实烧菜实在不是我的强项。我会番茄炒鸡蛋,青椒炒鸡蛋,韭菜炒鸡蛋,各种炒鸡蛋,除此之外难度一高我就无能为力。 很早之前,马丁·路德·薛,不,可能不止我一个,还有更多“不愿陪男人吃苦,最好能够坐享其成”的姑娘都会有一个梦想,自己的男人最好是又能主内又能主外,我们就负责享受生活。可惜梦想也只是梦想而已,当下的我,也只能在砧板上磨刀霍霍,边想,薛谨啊薛谨,干脆把自己炒鸡蛋得了!或者用顾雪琪这个臭女人的大胸|脯炒鸡蛋——这个设想差点把我恶心得猝死在厨房。 在水池子里跟鸡翅膀来回奋斗了二十分钟后,我搓了搓围裙,忙跑到房间开机百度红烧鸡翅的做法。顾行止那货根本不理睬我,倚在沙发上淡定优雅的看电视,对我的挥汗如雨熟视无睹。妈的,要是他以后跟老娘结婚了,老娘定要在床上让他变成翻滚的小鸡翅,让他挥汗如雨,不,挥汗如黄果山瀑布! 连看了好几个做法,最简单的都让我退却连连。我已经很自暴自弃地想到客厅顾行止跟前勇于承认“亲爱的小止止,我突然间发现,比起做菜来,我似乎更适合吃菜也~”这话虽然酝酿了很久,但我深觉的……千万不能让自己低劣的做菜能力显山露水,尤其不能让顾行止对我产生“执子之手,方知子丑;子一烧菜,吓死黄狗”的看法。所以我最后真正说出口的,却是—— “鸡翅膀太油了,激素又太多了,太有资本家作风了。我们下面条回归纯朴吧!介于你是我男人,我会给你加个鸡蛋的!” 我将语气讨好再讨好,谄媚再谄媚,狗腿再狗腿。如同虾兵蟹卒见到了龙王爷南天门小杂碎见到了天王老子,我就是在牛叉闪闪的如来佛祖跟前等待普度的猪八戒。 过了几秒,顾释迦牟尼同学“嗯”了声,同意了。 他……居然同意了!我兴奋地跳去厨房,把砧板上的鸡翅呼啦推到一边,开始跟面条做奋斗,然后……我发现没盐了…… 我这才回忆起某国海啸导致核泄漏,然后近两天本□□广大愚民每家每户都抢了几辈子都吃不完的盐而且有个傻子还因为狂吃碘盐被j死的蠢事。 摸着空空的盐袋,我心头涌动起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一方面是为我妈这个空虚的老女人没有跟风逐流做傻事而庆幸自豪(也有可能是光顾着打麻将忘记了要不然以她的个性可能要把一个华润苏果搬回来), 一方面是此番纯纯的“抓胃”计划真是进展的极其不顺利,看来以后还真的是要坚持贯彻落实“抓被”这一方针政策了? 我痛心疾首重回房间,来回翻食谱想找个可以不用盐就做出来的美味菜肴,寻觅许久无果,森森觉得我老妈不在,只能完全凭靠自己发挥了。记得她以前说过,钓金龟三十二字方针政策——存钱失人,人钱皆失;存人失钱,人钱皆存。无钱有人,照样能成;有钱无人,不如入坟。 身为一个女人,要懂得展现弱势,不要硬逞强,偶尔靠对方是应该的。 而一个男人,多少都有点大男子主义,依赖他给他成就感最好不过了。 我想了想,决定认清现实展现弱势,狠掐大腿肉兜出满眶辛酸热泪,跑回客厅,对沙发上自在看电视的男人阐明事实: “大宝,我家盐没了,我只能哭着用眼泪把面汤里的咸味给弄出来了。这次看来没法大展厨艺了,不如你请我出去吃?” 顾行止终于肯把黏在屏幕里经济半小时的目光分给我十分之一,他关掉电视,站起身,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微微笑如落在水面的日光,他平静说: “走吧,别伤心了,带你出去吃。” 宾果~我在心里打了个响指,换上鞋屁颠屁颠跟了出去。 18、口一八 【口一八】 和顾行止吃饭的地方是我们小区门口的一家我特别喜欢去的土菜馆,那里面小炒做的非常美味,我个人喜欢的紧,带顾行止过来是为了拨乱反正。像他这种生长在社会主义正红旗下但是一颗赤子之心早已遭到资本主义腐蚀的人必须多来这种纯朴的地方,用以感受我们下层人民的辛酸与苦逼。 点了几份招牌小炒,和顾行止找了个挨窗的位置对面而坐,我掰了双筷子递给他边偷偷瞄他是否对这个吃饭环境有意见,果然,这个面瘫患者显然是没有任何异色的。 我给他小碟子里夹了一水煮肉片,率先打开话闸:“这边环境不错吧?” 他没急着答我话,先吃肉片,接着抬眼转移话题:“嗯,菜味道也不错,你烧菜有这水平吗?” “……”我咳了两声,挥舞下筷子:“当然,小意思!” “哦?”他漂亮的眼睛弯起来:“那我很期待。” 我心里想,今晚回去一定去报个家政公司!一定! 顾行止吃饭的时候很少话,动作也是斯文有礼。外面霓虹掩映,将他俊脸点染上好看的色泽,相较于眼前的美味佳肴,我觉得他更为秀色可餐。我想,附近的几桌姑娘也应该这么觉得,尤其是跟我们隔了个过道的右前方那桌穿校服的小女生,已经你推我我推你一副要来要号码的模样。 她们要是真那么大胆想来攻顾行止的话,我一定要把这群红苹果给杀回去,让她们知道黄花菜也有春天。我正计划着,余光瞥见土菜馆的玻璃门被拉开,似乎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身材显然是我的菜,我打算继续挖掘他脸的真相。 将视线滚上去,看到他的脸,我只觉得,我的所有神经,“啪”的一下,同时断了。 xxx 我没料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到唐简一面,自打四年前起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我甚至都怀疑他其实是天上哪个男神仙下凡渡劫,而我就是他这场劫难里头助他飞升的可怜炮灰。 他进门的时候,还礼貌地朝门口叫“欢迎光临”的迎宾小姐笑了一下,还是那种笑法,几年都不变的,像是五月的春风灌进袖子。他比我还要大两岁,但是几年的时光好像在他身上静止了,他还是当年那个年轻的风早翔太,而薛爽子已经老了。我宁愿他已经胡子拉渣啤酒肚光明顶出现在我面前,那样我会欣慰得多。 就在我关注他的时候,他也看到我了,愣了一下,还是朝我微微笑,慢步走了过来。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就像是在看文艺片,唯美缓慢却又让人发毛鸡皮疙瘩顿起。 他居然还敢对我微微笑?还敢走过来和我打招呼?他停在我们桌边对我态度自然说“你好”的时候,这个当初每每一出现在我跟前我都恨不得撒花夹道欢迎的男人,现在只让我涌起一种想要把手头边杯子里的开水泼向他裤裆的强烈冲动。 而此刻,我对面的顾行止已经搁下筷子,表情淡然地看向来人。 我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的时候,他已经和顾行止也打好招呼,再回头对我温和笑: “薛瑾,没想到你还是喜欢来这吃饭。” 瑾你妹瑾,我握紧了手侧的玻璃杯。 他看了看顾行止,神色温和:“新男朋友?” “是啊。”我回道。 顾行止看过来,一副询问的模样。 我给他介绍:“这个是我前……男友,叫唐简。”现在什么都不是,人渣都不如。 “哦,”顾行止微微点头,侧头对站在唐简礼貌又疏离地说:“唐先生,我们在吃饭,有什么事吗,还是你出来吃饭忘记带钱?站在这里打算跟我们拼桌?”接着他环视一周:“我看附近的空位还是比较多的,如果唐先生一定要来的话,我们也没什么意见。” 他一说完,我看见唐简大半张脸都黑了,不过他脸上还是挂着十年如一日的爽朗笑容,说:“不了,你们慢用。薛瑾,你号码竟然还一直没换,你也一直没变,喜欢的男人还是一个加工厂出来的。” 我这才想起前天接到一个奇怪的陌生号码,我“喂”了半天,那头却没有说一句话。想到这里,我放下玻璃杯,朝西红柿蛋汤的大碗摸过去,我真的想泼丫的! 唐简又是故作了然的语气:“好了,不打扰你们啦,我走了。傻姑娘,你别激动,慢慢吃,别像以前一样老噎着。” 走之前他还不忘撂下一句在我听来假惺惺的关怀,转身去了二楼的包厢。唐简停在我们桌边的时间不过三分钟,讲话不超过十句,我的各种神经系统竟然全面崩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只一个劲低头在那往自己小碗里夹酸菜鱼。微微挑眼,便看到唐简已经迈着修长的腿背着我走上楼梯,给我一种与当年一样毫不留情的错觉。我脑海中还来不及消化掉他的那句熟悉的“傻姑娘,慢慢吃,别像以前一样老噎着”,因为实在是太熟悉。刚才心头的无数种情绪百转千回,到头来还只是留下了这句话,就像是反复回响的大广播——我还年轻的时候,有个清爽的男孩子就坐在我对面,对低头猛吃的我说这样温和的话,时间岁月都被催眠而静止,只留下他的服帖笑容熠熠闪光。 我的鼻头比一下子吞了十颗杨梅还酸。 我怕被顾行止看到我这副懦弱的状态,忙端起桌上的茶杯抬头猛喝水,努力想把眼泪逼回去,结果却被嗓子里的开水呛了个半死。直到顾行止把面纸递过来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一条命又回来了,擦干净眼睛,触碰到对面男人那幽深的瞳孔,他也非常不吝啬的给我一种可怜同情的眼神,一瞬间,我心头像是被洒了一把针,隐隐作痛。 我觉得自己真傻,人家旧情人这会过来给你个小甜枣,你就伤心得穷摇附体痛哭流涕了? 就淡却掉人家以前曾经狠狠把你踹开留在你心上的大鞋印了? 更何况现在的你面前还摆着一个更好的大甜西瓜好吧,虽然是冰镇的,但是味道好得多了,有没有? 你丫现在在人家跟前这样,实在是太不上路子,太不尊重人了! 可我也不知道该对顾行止解释些什么,只把面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对不起。”我说。 顾行止没接我的话,面色依然沉静,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气氛一直维持在一种极为尴尬的局面,人一上年纪就爱喝点小酒,尤其是这种时候,我叫来服务生,说:“我要一瓶西凤。” 顾行止这才淡淡开口问我:“怎么喝酒了?” “就喝一点点,”我把白酒倒了半杯,找了个借口:“这么多好吃的下酒菜,怎么能不喝酒呢?” 二十五岁向后,我也算阅酒无数,不过好在酒品比较好,没做过什么无耻变态的事,也没发过特别吓人的酒疯,除了曾经有一次半夜趁顾雪琪睡觉剪掉她头上一半的长发(……)。 西凤算是酒里面比较好喝的了,我一杯接一杯开心的下肚,酗酒后劲足,等到第八个半杯下肚的时候,我已经有点晕晕乎乎的了。 “少喝点吧。”顾行止终于微微皱起眉,声音不大愉悦。 我终于在他脸上看到额外的神情,心里有种蓬勃雀跃的开心,继续想灌酒,看这个面部瘫痪星人能不能再生出点别的更加活泼点的表情。但是刚想这么做的时候,已经被他一把抢过去酒杯,我能清晰地听到他说:“别喝了。” “为什么?” “我说别喝了就别喝了。” “为什么不准我喝?给我!”酒壮人胆,我摊开手跟他要酒杯:“你个臭不要脸的,整天面瘫着脸,对我笑一下会死啊?告诉你吧,面瘫是病,得治!咱俩也算是交往了,也从来不说清楚到底喜不喜欢我,让我一个人在这傻逼兮兮的空欢喜空失望……” 顾行止嗓音依旧平静:“你一定要这个样子才开心?” “啊?开心?屁啊,如果我说你娶我我就开心了?那你会娶吗?……看吧,不说话了,你根本不想娶我,现在连喝酒都不让我喝!你怎么这么恶劣?你们男人怎么那么恶劣!” 我看顾行止都快成两个了,他手上的杯子眼看着快拿到,却总是手心落空,抢不过来,这感觉让我更为不爽。打算直接抄起瓶子喝的时候,顾行止已经拉过我的手,叫来服务员迅速结账,把我搀了出去,像扔沙袋那样粗鲁的扔上车后座,车窗被他大开,夜风狠狠灌进来,我隔着一双醉眼,能看到外面的灯火迷蒙得就像是在梦境。 我躺在车后座上胡乱发泄,又头重脚轻地被顾行止拖下车。他勒着我的肩膀,在公寓的楼道替我开门。力道不轻不重,我想掰开也掰不开,我眼泪不停掉:“你根本不在意我,你就是想玩我,混蛋,看见一个傻大姐整天为你上蹿下跳挺有意思的是吧?看得很开心是吧?耍我有意思吗?明明知道你玩我,我还傻傻得陪你玩,怎么办呢,谁让我喜欢你呢,一喜欢就忍不住犯贱,我也想霸气点,为什么老这么怂,一看见你这么怂,我怎么才能不怂?你说啊!你告诉我啊!”说完,我感觉顾行止的手在我肩上紧了一紧。疼得我侧头剜他一眼,夜晚光线阴暗,顾行止的脸完全模糊掉,渐渐融合成唐简那副嬉笑温和的模样,我怒骂:“唐简!你这个混蛋!” 肩膀上的手忽然松懈下来,原来停留的温热消失,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进了楼道,我就抓起手上的包就使出所有力气朝身边人乱砸一气,混着哭腔低声吼:“滚!滚!唐简你给我滚!”那人见我气势如狂风暴雨,躲我的动作很快,我一个没稳住,踉跄几步跌坐在楼道的墙边,摔倒的声音很响,一整个楼道的感应灯全部亮起,照的犹如白昼,我双眼被灯光刺得更疼,一个劲往下掉。 这时,我下巴被人捏起来,强迫我看向他。 顾行止弯着腰,他的脸正逆光而来,清华俊朗,就像我第一次见他的那样—— 他问我:“你看清楚我是谁,唐简还是顾行止?” 他的语调就像一个刚画完画的幼儿园小朋友问老师,老师,我画的好还是他画的好? “哦,是大宝啊。”我看清楚了他,脸色很黑,神情怨愤。心头酒气带来的焦躁一下子消失,破涕为笑这样回答。 顾行止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他蹲下/身来,靠近我,放下捏着我下巴的手,托着我后脑勺压向他,然后动作很轻地吻了我的眼睛,像蝴蝶掠过花朵清风拂过草地,他在我耳侧没有说任何哄我的话,只轻轻叹了一声。 我心里软软塌下去一块,这声平和的喟叹就像是细小的流水声骚抚过我耳膜,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还活在梦里,我的酒还没有醒。 我抬起手环住顾行止脖子抱紧他,将整个脑袋埋进他怀里,顾行止身上有好闻的沐浴露清香起伏,能窥见他脖子上象牙白的肌肤,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停留在他淡淡的怀抱里,闻着他淡淡的气息,品尝这淡淡的夜色,感受这淡淡的柔情……妈的,睡着了…… 19、口一九【补完】 【口一九】 那晚,我虽然醉酒睡着了,但是睡得不深,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被顾行止抱上楼,还不是公主抱,而是像抱小孩子的那种抱法,环着我微微悬空,我的下巴就搁在他瘦削的肩头,一节一节的阶梯让我轻轻晃。我脱力地靠在他肩头,他温热的体温就隔着衬衫的布料贴着我皮肤。我知道自己今天犯大错了,做得太夸张太矫情,小时候我父亲就教育我要急流勇退,我那时候不听,总以为我能惊涛骇岸。而到现在,难免经历受伤难过,不得不面对退潮。感谢现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还会借过来一个温暖的肩膀,就像海水宽容我,平静我铩羽而归之后的心情。 我心里一动,凑到顾行止漂亮白净的脖子上,轻轻亲了一口,慢悠悠说了句: “goodnight kiss~” 顾行止一怔,然后我听见他冷声抱怨:“一身酒气。” “切,酒气就是我身上的一部分,接受我就得接受我的一切。”我借着酒劲哑着嗓子耍流氓:“带着酒气的吻,你不觉得很性感吗?你难道不喜欢吗?” 他不说话,但是身上明显的冷冽气息却有点退去,他抱紧我。 我满意了,也再没力气再回话,残留的清醒彻底溃散,完全昏睡过去。 xxxx 躺在床上夜半梦回,感觉顾行止好像还待在我身边,他几次来摸我的脸测温度,替我拉好因为燥热蹬掉的被子,小心而温和,迷糊间好像还听到他接了一个电话,他对那头说:“是,她在我旁边,已经睡着了,需要叫醒她接电话吗?”睡?我想朝他冲一句,骗人!你丫根本没和我睡!可是完全没吼出来力气,只能不满的咂嘴表示抗议。 一夜平静,相安无事。 大清早从阳光里忍着头痛爬起来,旁边哪还有顾行止的影子。我揉了揉已经油腻的头发,摸了好久才摸到床头的手机,眯着眼睛想看看时间,却看到屏幕上头一封未读短信,打开来,是顾行止发来的—— 我走了,醒来之后早餐吃的清淡点,你手机上的愤怒的小鸟我已经帮你通关了。 短信时间是四点多,看来昨晚发生的一切还真不是梦,我拨开挡在眼前的刘海。调到手机游戏,果然……我没玩过去的那最后几关顾行止都帮我玩过去了……脑海里像放电影那样,莫名浮现许多画面,有关顾行止的,因为照顾我太无聊,无聊到能坐在我床边玩我手机上的小游戏以直到打通关,快天亮才离开。有可能是下楼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在车上,想起来发条短信提醒我吃早饭的注意事项。顾行止总是冷感得让人讨厌,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能被这些偶尔细微的关怀轻易感动,就算宿醉后头痛欲裂,我都要笑一整天了。 请了个早假,约顾雪琪一起来粥店吃早餐,顾雪琪一见到我就说: “昨天又喝高了?你看你这黑眼圈,老远的我还以为你开始走艺术路线,戴了个镜片中间挖洞的□□镜!怎么,要当第二个苏紫紫是吗?薛紫紫女士。” 我拿了一小碟腌萝卜走到位置上:“你一大早不讽刺我会死?” “不会,”顾雪琪夹了一块送进嘴里嚼得咯嘣咯嘣响:“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也加入嚼萝卜行列:“说了你别激动。” “说吧。” 我说:“我昨儿个看见唐简了。” “什么?唐简?”顾雪琪手里的筷子啪的一下断成两截(……),服务员路过我们这里,刷的止步,幽幽唤道:“小姐……” 顾雪琪把四断筷子搁回桌子,从容不迫淡定道:“请为我换一双新的,我会赔偿的。” 服务员闻言满意的离开了。 我发现顾雪琪面对突发情况的反应总是很快,就像大一寒假的时候,我们有一次去咖啡馆打牌。她偷偷用大包带进来一个肯德基全家桶,我们尽兴的吃完后,本以为已经收拾妥当。服务生进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已经被我们吃空的某布丁玻璃杯里头遗漏了一根啃得极其干净的鸡骨头。清秀的服务员疑惑地竖起一根食指指向他们自家的精致玻璃杯,顾雪琪凌厉地扫了他一眼:“哦,正等你来看呢,你给我好好看看!吃你们家布丁吃出这么大一根骨头!你们什么服务哦什么卫生哦巴拉巴拉……”最后,服务生神色痛苦的端着托盘出去了,我想他的内心一定是在泣血。 当然,这些都是外话,此时的顾雪琪一脸不可置信:“真的是唐简?你确定你没有做噩梦?” 我以前跟唐简还在一块那会,我说做春梦了,她就会骂我你个饥渴货肯定又梦到唐简那厮了。今非昔比,自打唐简凭空消失以后,唐简的地位一落千丈。而且她好像才是被抛弃的那个,比我还要恨得多。 我淡定地回答她:“是的,不是做梦。” “难怪你喝酒。”顾雪琪的嗓音已经平静下来,我这才微微松口气,她刚才那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让我感觉她马上就要冲出瓢城粥店去找唐简然后杀他全家! 我补充:“我还哭了,顾行止也在场,我喝多了还把他当成唐简暴打了……” 顾雪琪伸手过来用筷子狠敲我一下,她一脸怒色,想说什么狠话。还是收回去了,叹口气:“你应该庆幸自己只是把顾行止家暴了,而不是强|暴了!” “嗯,我也这么想的,”我舀起一口粥:“我现在思绪比较迷茫。” 她瞪大眼睛:“我靠!你不会动摇了想和唐简那个贱人破镜重圆吧?你脑子里头有坑啊。妈的人人都眷念着ex不想放手,都不知道ex是恶心的缩写吗?你要是真干得出这种事,你就太俗了!对不起姐们几个女流氓的高贵冷艳睿智迷人,我一辈子鄙视你!” “你他妈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啊,”我都想朝她泼粥了:“我是想不出该怎么跟顾行止赔罪。” “哦,这样啊,”顾雪琪托腮:“带一瓶春|药去见他,对他说,介于昨晚的对不起,今天老娘就把自己献给你。” “你以为顾行止跟你男人一样吗,他不需要春|药!” “你试验过吗?” “……”我咬牙:“会有机会的。” 顾雪琪得瑟的笑着抖了两下肩,恢复正色:“你暂时没机会了,顾总跟他的基友——也就是我的老公去日本了,那边地震,他们俩鸳鸯蝴蝶飞,跨洋过海稳定员工情绪去了。你这厮居然敢在现任男友前面叫旧情人名字!你就在家哭吧可恶的老渣女!” xxxx 下午例行去公司上班,刚到咱们部门就看见几个脑袋凑一块躲格子后头闲聊,林妹妹的冲天花苞头分外显眼。头一回见她们这么低调的聊天,我飘过去咳了两下,她们一下子全部噤声,像看见了鬼一样惊慌失措地看过来。 “薛主管下午好啊。”她们长舒一口气,笑了。 “嗯,”我就像抓到上课讲话学生的老师:“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啊?” 林妹妹一脸销魂的黯然神伤之色,她扶住胸口:“薛大姐,我们部门老总监调走了……” “调哪了?” "去行政部门了。” 我心里头暗喜,哇靠,老娘不会是要升职了吧,不容易啊,媳妇终于熬成婆了!上帝果然是公平的,虽然感情上受了点小创伤,但是事业立马就蒸蒸日上。暗爽归暗爽,但我表面还只是淡定地“哦”了一声。 林妹妹接着道:“好像是跳槽来的一女人,很难相处,女王型,今天早上一来就大刀阔斧整顿,我因为在厕所多照了会镜子就被她……”林妹妹于脖子处做了个“咔擦”的动作,她又“嘤嘤嘤嘤”说:“差点就没回得来,差点就见不到大姐你了!” 一瞬间,我听到我玻璃心瞬间碎裂的声音……她们继续扒拉扒拉那新总监如何如何,我也听不见去,怀揣着龟裂的小心脏慢悠悠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路过总监办公室,我不由自主地顿步,因为公司完全是透明作业,办公室的外墙都是钢化玻璃,里头也看的一清二楚。那抢我位置的新总监就正低头在写什么,黑色鬈发浓密。好像是感觉到有人路过,她抬头看过来,我一下子就被震慑住了,呼吸都有点顿住。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真的是有女人能漂亮得让人窒息的。 她朝我礼貌笑了笑,隔着玻璃找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进去。 新总监真的很美,妆容精致,但有些细节和气韵还是看得出年龄已经不小,可能比我还大。我走进去的时候,她很礼貌地直起身朝我走来同我握手,一只手迅速地关上了我身后办公室的门,带起的风让我背脊顿时一片冰凉。 她倒了一杯咖啡,示意我坐下,说:“薛主管,你好。” 我也忙点头:“总监好,你就称呼我薛瑾吧。” 她与我隔着一方小茶几坐下,优雅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坐姿是双腿交叠,标准的名媛坐姿。她微微颔首,问我: “好的,听以前的老总监说,他因为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薛小姐一直是财务部门的运作核心。” 我心虚,赶紧说:“哪里哪里。” 她眨眨眼:“薛小姐一直是从事财务工作的吗?” “是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出来这女的是想要来揽走大权了。我完全没有鸭梨,爱揽就揽,我正好落得清闲。 她继续问:“薛小姐没有从事过什么服务型行业吗?我是说类似于天上人间妈妈桑这样的职业。” “诶?”我有点莫名其妙,语气也不大愉快:“你什么意思?” 她又笑了笑,露出八颗白净牙齿。又抿了一口茶,把话说完:“薛小姐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也知道,我们部门的女员工偏多,我今天刚上任,发现效率非常低下。她们大多时间用在干别的闲事上,比如……照镜子,有一个女孩子,我观察了半天。她平均五分钟就要去厕所照一次镜子,这样很影响我们的工作。我希望上班就要有上班的样子。我要的是热爱工作的员工,而非一群只知道搔首弄姿的小姐,哦不,可能还不如小姐,小姐还会努力卖笑卖身,她们呢?薛小姐,你在这个部门待得时间比较长,权威一定要比我要高得多,我希望你今天回去能够写个声明强调一下这件事拨乱反正。不然我可能要和孙经理反应一下,我想她也不会愿意白给一群只知道嗑瓜子聊qq看帅哥不停刷新团购网页的木桩薪水吧?你看如何?” 完全不给我辩驳的机会,她又握了握我的手,顶着一张气韵成熟的精致脸蛋:“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谭素清,你可以叫我素素,或者清清,或者谭小姐。我拒绝类似于“阿姨”“大姐”“女士”这样的称谓。希望以后合作愉快。好了,我要工作了,请你出去吧。” 我连连点头,听她说完已经开始全身虚软,可能现在都已经脸色苍白,突然什么都发挥不出来了,打算先出去平静一下心绪再找时机对付她。我拧开门把手,刚要出门,她又叫住我。 我回头的时候,我们犀利的新总监谭素清已经坐回办公桌后,边整理文件边含笑看过来,她的眼线画得很黑很浓,几乎都看不到眼白。她顺手把黑发夹道耳后,露出巴掌小脸,外面太阳把她的脸映得年轻得像个年轻的少女: “对了,还忘了补充,我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你现任男友的妈妈。过会下班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喝个下午茶,讨论一下为什么我儿子会夜不归宿而你今天请早假的问题,你觉得意下如何?” 20、口二口 【口二口】 一整个下午,我都心神不灵,大脑里反复上演火山喷发,肾上腺素分泌得都快爆棚了。“我的新总监居然是顾行止他老妈!”这件事给我的冲击太大,足以媲美“四娘昨日喜诞一子确认父亲已为韩少”这样的惊爆八卦……我第一个与顾雪琪分享了这件事。她也很震惊,她告诉我谭素清此人变态挑剔至极,她有一次以林维渊女伴的身份去参加顾家举办的一次业界聚会。一个女服务员因为工作服丝巾系法错误,谭素清便亲自操刀上阵,当众演示了丝巾的正确系法,并且不忘刻薄地撂下一句“能把丝巾系出红领巾效果我是第一次见到,而且我们都有过这方面的专门培训,系法并不比系红领巾要难。因此想请问一句,我们的少先队员小姐,你真的已经小学毕业了吗?”顾雪琪对那场景念念不忘,她强调,当时我就看见那本科毕业的服务员姑娘已经像溺水的死人那样面色惨白。我只愿此生不要再遇上谭素清这女人以及看到此等场景。 我听得全身发寒,上下牙关节开始咯嘣咯嘣打颤:“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打个电话跟顾行止说分手了。” 顾雪琪抚慰我:“你也别太担心,这个是持久战。你当务之急是先解释一下顾行止夜不归宿你请早假的问题……我靠!夜不归宿?你们俩真的做过了?你这个借酒乱性的女流氓!”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没有,”我语气虔诚:“我完全没有碰他!” “你连流氓都不如!”顾雪琪继续骂,但她还是很分得清请重点,迅速把话题转向正方:“我们先不谈做不做的问题,想想怎么搞定谭素清,搞不定她,你就等着被她做吧。” “我觉得我已经被做了,还是精神上的s!虐心型!”我如实禀报自己的感受。 顾雪琪沉默了几十秒,说:“你先别灭自己威风。我觉得你自我代入过了,潜意识里已经把她当未来婆婆,这样你会产生敬畏心理没法完全发挥。你就把她当做阻碍你升职,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位置的坏女人!坏!女!人!这样是不是特别有干劲了!” “有……个屁啊,”我瞄到笔记本右下角已经是五点,心里一咯噔,再抬眼,已经隔着玻璃墙见到顾行止她妈朝我办公室的方向款款走来,我说:“顾雪琪!她来了!我挂电话了!我赴死去了!如果活着回来我会给你电话,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忘了我吧。” 挂上电话,我整整衣衫,假借弯腰捡东西的时候赶紧偷偷在桌下补了点唇彩,才直起身拎上包,出门恭迎女变态。 …… 在某某国际广场一楼的星巴克里坐定,如我所料,女变态一入座,便打量我两眼,在我对面微笑道:“薛小姐在办公室偷吃猪油后忘记擦嘴了吗?” 一见面就瞬间给我来个重重一击,我心里暗骂一句,面上随着她说:“总监真是真知灼见明察秋毫……” 她抿唇维持着不漏齿的笑,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让我擦干净她口中所谓的“猪油”唇彩,她继续说:“现在下班了,不用这么客套的称呼我总监。我并不比薛小姐大多少,今后我们完全可以姐妹相称。” 姐妹?!我灌了一口咖啡,不敢过度大力的皱眉道:“那个,我才三十。” “嗯,我知道啊,"她那跟顾行止一样的漂亮黑瞳看过来,随意道:“一看你也三十了。” =皿=又一个重创!我差点就得扶墙才能稳住坐姿端正,前思后想,我决定还是先去洗手间平静一下情绪再来战斗。尿遁之前,我打算给眼前这女人一个小反击,“也好,就当好姐妹吧~”我用礼貌到不能再礼貌的语气说:“谭大姐,不好意思,我能先去趟洗手间吗?” 伴随着那声“谭大姐”,谭素清的瞳孔果然刷得变深,隐忍着狠色,但她脸上还保持着一副自然笑意:“快去快回吧,我们还没进入正题。” 我当即下判断:这位素清大姐,有个属性是跟我一样,都是从不装嫩会死星出来的。头一回,我是如此感谢林妹妹给我的灵感…… xxxx 成功抵达洗手间,我跑到小角落里给顾雪琪打电话汇报战况,“我给你说哦,谭素清这女人居然要跟我以姐妹相称,你也知道的,自古相煎皆姐妹。而且,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我真想跟她吼,我查过你资料了!五十岁有没有!你丫都快比我大一轮了都可以当我妈了你这个披着少女皮的阿婆!……我怀疑她就跟那个玛丽一世一样浸泡无数处女血才修炼成精至此,你说我以后要称呼她为血腥素清吗……?” 顾雪琪很认同:“嗯,可以私底下这么称呼。” “好了,时间有限,不说了,我出去了。”我挂了电话,捋起袖子长舒一口气走出去。刚推门,就看见谭素清娇小玲珑的身段亭亭玉立在镜子跟前,正慢条斯理的洗手,我一瞬间觉得自己可以直接撕下裙子做白绫上吊了,刚刚那个小反击让我太得意忘形了,居然忘了她是顾行止的妈——这一家子阿飘君背后灵! 我抽了抽僵硬的嘴角好不容易挤出笑容走过去,“真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她看我一眼,湿润了下卷发,笑笑:“没关系,我也正好只是来洗个手而已。哦,对了,你那个称呼我很喜欢。” “……”镜子里,我的脸色蹬的刷白,非常害怕她下一秒抓着我的头发把我脑袋撞向水龙头。 “血腥素清是吧?”她将一整张精致的脸转过来,露出胜利的微笑重复道:“是的,我很喜欢。” 我胸口气闷,憋屈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然后默默地跟着她走出洗手间…… 从那之后的半个小时,我都如坐针毡,血腥素清依然不放过任何机会吐槽我,诸如“你为什么还有这么少女的刘海?”,并且拐弯抹角的想从我嘴里套话,比如“不知道行止身体素质是否跟他父亲一样呢……”,我真恨不能回答她“靠,老子真的没跟你儿子做!”好在我紧咬真相不放松,谭素清大概是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事实已经确认,终于放过我。我和她在星巴克门口告别,并偷偷抹了一把细汗。 与此同时我也听到她在我身边接了一个电话,她巧笑如花,这个电话让我觉得,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有多狗血。 她说的是:“是,我在星巴克。唐简,你把车开过来吧。” xxxx 于是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吗?——我的前任男友可能是我现任男友老妈包养的小白脸?要多大的承受力,我才能接受这可怕的现实以及这可怕的关系。下午的阳光清冷,我一个人站在大楼的角落阴影里,看见唐简开着车停在谭素清面前,笑眯眯把她恭迎上车,他们没什么亲密的动作,但是那骚包的敞篷车型差不多已经能证明一切。他们宝蓝色的车子从我面前滑过,在空气里留下闪亮的弧线,但是这弧线在我前方大概一百米的地方戛然而止。那车里的人好像是看到我了,忽然慢慢倒回来,停在我跟前。 谭素清坐在副驾驶座上,询问:“还没走呢?” 唐简松开一颗衬衣领口扣子,靠向椅背,瞥过来。就算在此情此景之下看到我,他脸上还是轻松的笑意,毫无异色。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厚脸皮到一定境界。估计是我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他笑容幅度更大。 我回答她:“今天没开车过来。” 她黑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做了个让我完全想不到的举动。她推门走下车,弯身对车里的唐简说:“唐简,你把薛小姐送回去吧,我正好想去商场逛逛。。” 我唯恐避之不及,刚想推辞。就听到唐简回答她:“好的。” “嗯。”谭素清拎上包立即身姿窈窕的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我和唐简。 “上车吧。”唐简收回笑意,把停在我脸上的目光转回去,看向不远处高耸的写字楼。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完全没有一点想跟这个人多待一秒的想法,提包就走。 我这态度似乎并没有惹恼唐简,他只是一言不发,开着车跟在我身旁龟移,我快一点,他也快点,我慢点,他一样慢下来。我和旁边这辆骚里骚气的跑车都快变成湖南路上一道风景线了。 “你今天忘记吃药了?”我停下来:“还是今天是脑科医院的全体病患放风日?” 他也停下车,没有因为我的话有愠色,从容不迫说:“薛瑾,我们谈谈吧。” 我要甩下一句台言女主所特有的“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这样的回复方式吗?貌似还做不到。我还是挺愿意听听眼前这个恶心的男人怎么为自己消失的四年自圆其说。我答应他:“好啊,不过我比较忙,给你五分钟,就在这里说吧。” “不用五分钟,一分钟就够了。”他开心地笑起来,在我看来分外刺眼。他从西装内兜里翻出一张白色的纸片递给我:“谢谢你了,这是四年以来你帮忙我妈照顾我姐姐的钱,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可以补。” …… 我真的低估这个男人了,几年给我的教训似乎还不够深。我居然还很富有同情心的给他时间让他在这里卖弄他到底有多渣,我拼命稳定住情绪,才能保持捏着那张支票的手不会发抖,这几年下来堆积下来的强烈的耻辱感让我几欲落泪。几年之前,这个男人可以在一个夏风微醺的午后当着我面给他母亲打电话说妈,我给你找到儿媳妇了,边一边用清朗的笑脸温暖我的心;他也可以在自己家人出事之后,没有担当,一个人躲到不知道的地方,切断任何联系方式,破灭所有在乎他的人能找到他的希望;他也可以在前几天的某个夜晚,又一次毫无预兆毫发无伤的降临在我面前,无所谓的笑容满面;他一样可以在这个车流车往人来人去的繁华街道上,用一张支票,毫不留情地讽刺我那些曾经多余的担心,彻底消磨掉我对他最后那一丝仅存的好感。 我突然释然了,几年来的压在心头的石头落地,轻松的我都想淌眼泪,我的眼眶也瞬间热了起来,热流顺着脸颊留下来,唐简从容不在,他惊惶失措地推门走下车,伸出手来想替我擦眼泪:“你不要哭,你怎么哭了?” 我挡开他的手,替自己抹掉泪水:“麻烦请看清楚了,我这是喜悦的泪水。唐简,我一直以为我还爱你,还忘不掉你,跟顾行止在一起的时候还会对他有负罪感。可是现在在你跟前,我才发现,我连恨你都恨不起来了,我好像……都不认识你了。”这此间,也不过四年,多情终究沦落为无情,时间真是最好的利器。 我瞥了瞥那支票上一串数字后面的几个零,笑道:“这是你陪谭素清睡一晚的钱?”我又指了指那车:“得到这车是睡了几晚?我来猜猜,一个月?” 他脸黑了一大半:“薛瑾,谭素清是我小姨。” “哦?那还不是谭素清哦,我就想我未来婆婆的眼光怎么会那么差。那么是别的富婆款姐?”我拍拍他肩膀:“混的愈发不错了嘛,姐姐很荣幸成为你小白脸养成之路的垫脚石。” “薛瑾,”他叫我名字,扳过我肩膀强迫我看回去:“你手上这张支票的钱,没分钱都是我自己亲自挣来的。这四年我躲起来,就是想好好努力一把。你也知道的,你母亲当时嫌弃我的家境不算太好,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有事业,让你妈妈认同我……” 没等他说完,我呵呵笑了:“我长的很爱钱吗。我那时候都做好了与你一起吃苦的一切准备,我从来不愿意坐享其成,我妈从来没想过要把你当提款机,你走了以后,她每天都叨念你名字,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哦,对了,想问问,你怎么发家致富的?养猪吗,所以把自己也养成猪脑子了?你选择的人生转折时机真是凑巧啊,正好在你姐出事的第二天?你到底是瞎了眼还是盲了心,你姐到现在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能说话不能行动,你妈妈不停掉眼泪,我那时候天天打你的电话都是空号,你这么埋头苦干啊,都想象不到这些?你最好别告诉我,你这么没担当不负责,是为了受尽煎熬潜伏四年给我们大家一个大惊喜?还真把自己当卧龙了,在我眼里你连臭虫都不如。谢谢你的惊喜,我恨不得杀了你。” 唐简脸色更加急切,他眉毛都扭成麻花了:“你别这样!我会补偿你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都不行吗?薛瑾,我喜欢你,这四年我忘不了你。” “好了,你已经补偿我了,这钱对于我给你家人这些年的照顾来说是远远足够了。我今天恰巧也想着请假去日本看看顾行止,现在这钱正好当我的旅游经费。谢谢你啦,以后咱们俩也总算是没什么纠葛了。记住一个姑娘曾经把最好的年华给你,对你付出真心。这份真心永远无价,不是钱能重新买的回来的,再见。” 我朝他晃了晃手里的支票,无视掉他眼睛里一瞬间的绝望和崩溃,转身就走了。 那天,我从湖南路一直走回家,路途远的不可思议,到家的时候,我的脚被高跟鞋磨出好几个泡。曾经牵绊住我心的枷锁彻底松开,一路上我像个被满刑释放的囚犯一样边笑边眼泪横流。二十五岁的时候,我还不懂事,总以为阳光明媚山高水长,世界一切美好,对身后的男人还充满希望,还能为他不负责任的离去黯然神伤如丧考妣。而此时,站在三十岁的端头,我已经可以没心没肺的把他抛在脑后。还有那些,曾经对他付出的所有感情,开心或者痛苦,爱恋或者憎恨,憧憬或者绝望,终于都如同这已经被风干的眼泪,可以被我这样轻快的付之东流了。 无比轻快的,付之东流了。 xxxx 第二天,我跟孙总经理去以工作压力过大的缘由请了十天的休假,她貌似还对没有让我升职心存愧疚,立马就把假期给批了下来。我去办公室也对谭素清汇报了这件事,她的神情一片了然,丝毫没有惊讶。不过比较令我奇怪的是,她也没有阻止。 就这样,我踏上千里迢迢前往日本的寻夫之路。 我妈对我的决定非常不同意,她深觉得日本正处于危险时期,她的好闺女可能会被莫名的一个海浪或者一块莫名的地裂夺走生命。我回道:你女婿还在那呢!我跟他一块,要死也是梁山伯祝英台化蝶翩翩飞佳话一段,你说不定还能上上电视接受采访。然后她同意了,送我去机场的路上叨叨切切嘱咐我小心再小心,并且在我手机上给我下了一堆面对地震海啸常识的txt。 …… 抵达东京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这里街道干净,祥和宁静,一切看上去井然有序。而且正是恰逢樱花盛开的好时节,两边的樱花树开的很热闹很灿烂,白色粉色如烟似霞。要不是有广播和商场外头的大荧幕在反复播报着着海啸后的情况以及注意事项,我会以为我还在飞机上睡觉,我只是在梦里来到了这里。 顺着顾雪琪给我的地址我好不容易摸到了顾行止他们住的地方,是驻东京郊区的一间不大的小旅店。古香古色,房屋建筑还是江户时期的那种古屋格调,飞檐翘壁,旁边倚着湖光山色,环境非常优美。顾行止出门了并不在这里,这个旅店的女主人接待了我,还好我大学选修过一学期的日语,来了几句蹩脚结巴的日文说明来意,她似懂非懂的明白了。给我安排了一处房间,一路风尘的来了,我选择先去泡了个温泉打发时间,等顾行止回来。 穿着浴衣在旅店的小花园里闲逛了一会吹吹小风,实在无聊,就叫了份日本料理跑回房间里慢慢吃。 刚准备解决掉一条鱼,我身边小窗户上挂着的一排木质小风铃全都哗哗作响,不是微风袭来的那种,而是……地震到来的那种!能明显的感觉到房屋在轻晃,我吓得“嗷”得叫了一声,暗骂一句妈的不会真这么倒霉要丧命鬼子村了?我吐掉嘴里的鱼尾巴,赶紧狂奔到房屋一角抱头蹲下。震感持续了一会,便渐渐趋于平静。隔着木质拉门,能瞥见外面人影憧憧,有“咚咚咚”的脚步声经过。我估摸着可能就是一出小余震,但此时判断尚早,也不敢掉以轻心,继续垂脸抱头蹲着…… “哗——”有木门被拉开的声音,我估计可能是旅店老板娘来安抚民心的,抬起头来刚想说没事,结果却是顾行止站在门口,日本房屋有点矮,他正微微低着头想要进来,但是因为看到我所以停住步子了。他幽黑的瞳孔正深深盯着我,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他盯出个洞来了,我还蹲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朝他小幅度的挥了挥手,大脑里下意识就闪过一句日文,我也给说出来了: “あなたに会いたいから、来ましたよ。(我想你了,我来了)” 穿着和服的老板娘也正好途径这里,她也停下来,看到我开心地笑了,对顾行止语速极快地扒拉扒拉了一堆,其间我大概能听懂几个词的意思,但是完全组织不起来。顾行止听得微微颔首,他脸上竟然还带了点微妙的笑意。 等老板娘走了,他才走进来,长腿停在我跟前,递给我一只手:“好了,起来吧。” 我抽了抽鼻子,盼着他手臂站起身回望他,自我膨胀道:“哈哈哈哈哈哈,看见我是不是很惊喜啊?”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说:“很惊吓。” 我就知道!我淡定回复:“……好吧,反正能震惊到你就好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顾行止看起来挺愉快的,问我:“怎么选在这个时候过来,太危险了。” 我眨眨眼:“还是刚才对你说的那句话啊,我想你了,所以我来了……” 我话还没说完,顾行止已经把我一把箍在他与墙之间,他握起我的手,十指与我交缠。我下意识想缩起脑袋,他大手已经兜住我后脑勺。与此同时,他的嘴唇也贴了过来,伴随着他灼热的鼻息,在我唇上辗转吮吸,这个来势汹汹的吻,让我脸上燥热,心里瞬间乱成一片,竟然忘了该怎么发挥技巧回吻他,只探出舌尖轻轻在他嘴唇舔了一下。他身子一顿,微微偏头停在我耳边小声喘息,良久,也用日语吐了一句“我也想你”。下一刻,他的吻更加深刻,我一只手被他紧紧扣着,一只手抵着他胸膛。我微眯起眼,感受着顾行止有力且温柔的吻,就像是夕阳里翻滚的潮水,挟着闪闪的美丽波光拍打海滩。那些久违的泛滥的情怀,被他的吻带动着,一下又一下的,席卷过我的全身。 21、小番外 【小番外】 我小的时候, 母亲经常对我说:“你必须要狠得下心, 必要时刻要学会舍弃和果决。”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清澈而镇定,眉头从不曾皱一下, 放佛从来没经历过那些苦难一样。母亲姓谭,曾经是n市名贵谭家的二小姐, 她就如同她对我说的话一样,肯狠下决心, 毅然决然嫁给贫困潦倒的父亲, 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这样闪光的名号与头衔,谭家因为她的一意孤行的举动已经与她疏远, 而我和姐姐的出生, 更是让彻底与谭家决裂的导火线。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时候我才七岁, 父亲去世, 家里实在是支撑不下去。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回去她家寻求救济,去之前的那晚,我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房间,反复摩挲一张收藏崭新的全家福,眼睑微垂, 灯光把她秀美的侧脸染得柔和而美好。 我那时还想,我的外公外婆会不会因为见到自己的外孙外孙女而开心雀跃,我甚至还联想到照片上的那个年纪挺大的硬朗老人会笑的嘴上白胡子轻颤。 只可惜事实永远会给我巨大的失望, 我走在母亲身后抵达谭家的时候—— 我的外公拄着拐杖,狠狠得抽了我母亲后背好几下。 我的母亲一动不动站着被他打,神情阴郁,双眼通红,背脊却挺直如不弯的剑柄。 我姐姐已经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我咬牙上前一步,趴在我母亲身后想替她挡住那狠心的痛苦。 外公更加生气,凶神恶煞面容扭曲像是驱鬼的钟馗,举起拐杖就要凶狠得砸下来。 我当时年纪好,很害怕,心想,这一下大概是要了我的半条命,眼泪止不住开始不停往下掉。说是迟那时快,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及时架住了我外公的手,对我们吼: “还不快滚!” 她语气尖锐,看过来的眼神却是温和如水,糅杂着同情可惜和愧疚。她有一双与我母亲一样的眼睛,黑得美丽而深刻。我知道,她是为我们好。 那天我也滚了,扶着我的母亲,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恨意。 像是一个刚从战场上逃亡下来的卑劣兵卒,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带着干涩的眼泪,独自吞咽下所有这个家庭所带给我的一切屈辱。它们很苦,可我也必须咽下。 那时候我还小,手无寸铁,而势力强大的谭家,里头随便一个人轻轻一哼就能让我的生命刮起狂风暴雨。 而这些人冷眼看着我离开的,都是我的家人,所谓家人。 从那时,我深知,这个骄傲的家族冷酷且无情。 他们不能容忍自己多年经营的清贵钻石表象上有一点瑕疵和卑微的存在。 我,我的姐姐,我的父亲,就是他们无法忍受的阴暗切割面。 他们一点都不欢迎我们。 后来,我的母亲因为那次心狠手辣的挨打,柔弱的身体一直不利爽,她从那之后也再也没去过谭家。 那天让我们滚的年轻女人后来偷偷来接济过我家好几次,我才知道那人是我的小姨,叫谭素清。其中有一次是初三中考前,她留下钱的同时留下一句话,我也一直忘不了—— “好孩子,想报复谭家吗?想报复的话,就先让自己强韧如不断的苇草,让谭家认可你,你才有机会,明白了吗?” 她也对我孱弱的母亲说:“谭雅清,照顾好你儿子,他很好,没长大成人之前你最好坚强的活着。” 自打那以后,我只有拼命努力,考上这个城市最好的高中以及大学,紧接着读研。 不肯轻易走出去,只是为了时刻可以关注到谭家发展的动态,他家上市公司每一天的股票走向状况都熟记得一清二楚。 而我没料到的是,自己这个决定却是相当错误的,我不知道的是,谭家也有人在时刻在关注着我的情况,并在暗处用尽一切手段扼杀掉我所有的理想和希望。第三十一次求职失败后,我脱掉了租来的西装,选择去一家酒吧借酒消愁,走在路上,头顶是炎炎灼日,一瞬间,真的很想落泪。 这些年,我一直笑脸示人,却鲜有真心。 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和谐表情掩饰内心的不甘与悲凉,我以为粉饰太平能让我开心一点,可是,一点都没有。 夜半梦回,我惊醒之际清晰记得,梦里,谭家每个人都顶着一张狰狞的笑容,对我说, 看看你那德行,你看看你能做些什么,你这个谭家的小渣滓,渣滓! 而我那天在酒吧,却遇到了一个总是兴高采烈的女孩子。她扎着马尾辫,很漂亮,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大学生一样清爽干净,她趁着酒劲笑嘻嘻的调戏我,抢我手里的酒喝,我也对她笑,她一眼就辨识出来,你现在不开心呢,我惊讶。然后她跳上酒吧的舞台,给我唱了一首歌,说献给那个坐在吧台前面虽然笑起来很好看但是上看去一点都不开心的帅哥。我到现在都记得那首歌,孙燕姿的《第一天》。 “第一次告白,尴尬的我看,爱装得很哲学的你其实,很可爱,你说活在明天活在期待,不如活得今天很自在,我说我懂了会不会太快,未来第一天要展开,第一天我存在,第一次呼吸畅快,站在地上的脚踝,因为你而有真实感。” 活在明天活在期待,不如活得今天很自在。 我坐在台下,心里反复荡漾着这句歌词,本来烦闷的心情慢慢好转。直到她又跳到我面前,很专注地看着我眼睛对我说:“咳咳,帅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薛瑾,美玉之瑾。” 我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一颗心沉甸甸地都是久违的愉快。我想抱抱她,我想,我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她的脸在香槟色的灯光里闪烁着珠玉般的光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有些醉意,我心里这么对自己说,我可真想娶她啊。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我送她回家,一路上都在开心的聊天,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说话完全没有卡壳的时候,她对我完全信任,时不时侧过头来对我笑的像个小孩子,快到她家的时候,她哈哈笑:“我要离开了,你以后可能就见不到我,除非你跟我交往。”说完她还威胁似的“哼哼”了两声。 然后,我当着她的面,就给我母亲打了个电话,时光把她曾经的棱角磨砺平和,现在的她,就像是大多安于现状的老人,她好像更在意我的爱情。等她一接起电话,我就告诉她,妈,我给你找到儿媳妇啦。这个干净的姑娘激动地睁大眼睛,紧接着,向前两步,紧紧抱住了我。 我想,我那时候的表情,一定是开心得像个傻子。 跟她交往的那些年,她每回一出现,我世界好像都亮了。那段时间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丰饶的日子,我真心的惊喜,还有欣喜,她在我身边,光阴好像都被拖慢了,我摸爬打滚奋斗执着努力向前的二十多年,好像终于有个可以休憩的温存午后,都是她带给我的。 瑾者,美玉也,还是举世无双的那种,这世上,也只能得一个薛瑾。 当然,世界我从来没有对她讲过我家里的事情,我以为自己可以保守着暗处的秘密,与她相濡以沫的活下去。可我始终没能有所作为,她的母亲对我并不满意,从未给过我好看的脸色。我那时也渐渐生出许多颓靡的心灰意冷,工作上的吃瘪让我回家后便对着家人发脾气。包括我的姐姐,她美好得就不像是这个世上的人,没有一点恨意,平静幽静的生活,一直照顾我,直到后来都忘了把自己嫁出去。 终于她还是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她出了车祸,脑部重创,变成永远的睡美人,时光停留在二十八岁,她可能下一秒就会醒过来,也有可能不会醒。 巨额的医药费压的我喘不过气,那一晚,我脑海里闪过无数东西,薛瑾真挚的笑容,母亲隐忍的泪水,姐姐恬静的眼睛,谭家的冷嘲热讽。 最后它们都淡却去,只留下一句母亲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你必须要狠得下心,必要时刻要学会舍弃和果决。 我悄无声息地逃走了,去了国外,谭家的势力还没那么大,总不会在那也禁锢得住我发展的脚步吧,我的能力终于也有发挥。在国外真是难过,天知道我多煎熬,吃西餐的时候会莫名红了眼睛,我想念薛瑾最擅长的西红柿炒鸡蛋,每次鸡蛋都被她炒糊,露出难看的颜色,不过真的很好吃,好像吃一辈子都不会厌烦,我真想念她啊,想的都要流泪了。 四年的独自磨炼,名利地位都终有所得。我想我可以衣锦还乡,给我姐治病,我可以好好对薛瑾解释我的不辞而别,她那样心肠好的女孩子一定可以体谅。 我多次申请调回国内的公司,老板也终于允许了。 上天刻意安排巧合,我接的第一个项目的客户就是谭家的公司,我也重新遇到我的小姨。 她没有惊讶,意料之中,她笑了笑,随意地说:“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哈哈,来报复我们吧。” 回国的第二天,我便去了薛瑾和我那时最爱去吃的土菜馆,我在门外竟然就看到了薛瑾,我欣喜若狂,却瞥见她正对着对面的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笑,笑容很真挚很开心,像是对我当年的那样,我的心一瞬有种被撕裂的痛,痛得我只能扶着门把手才能站稳身子。 那时候自以为是的决定,如今却能让我后悔一辈子。 我远远的注视着门内那个姑娘,绝望袭击了我让我心冷如灰。 我以后,恐怕是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笑容了。 22、口二二 【口二二】 既然来到日本, 自然也得去游览一番。第二天, 我们去的地方就是山梨县,富士山就在这里。住处依然是古香古色的温泉旅馆,地理位置很好, 透过窗户便能看见优美山色湖光,以及平和的富士山头, 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昨天还在东京的时候,我就已经跟顾行止住在一个房间了。因为本人蹩脚得日文导致表达不当, 老板娘以为我是顾行止的妻子(其实你是故意的吧。), 就把我安排到他的房间了,所以他照常回来的时候,确实是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彼时, 我和他正是那美好一吻结束, 我的手臂还环着他脖子,有点喘不上气, 但依然不忘打趣说:“小伙子, 有没有觉得我很像民间故事里头那个田螺姑娘。” 顾行止俊朗的脸就近在咫尺,他笑了笑,随即又恢复常色。漂亮的黑眼珠子瞥了瞥刚才被我踢翻的料理碟子: “没见过这样的田螺姑娘,不打扫还搞破坏。” “谁让小伙子长那么好看,田螺姑娘手一抖盘子就翻了, 你还不体谅她。” 他松开与我交握的手,朝地上扬了扬下巴:“那田螺姑娘去收拾一下,今晚就跟小伙子住一间吧。” 住一间? 我心里无数个念头在振臂高呼, 果然我来日本是明智的。 看来今晚一定是个不眠夜,我终于可以亲自验证顾行止的身体素质! 他要是一分钟男,我就迅速买返回机票回归祖国;他要是一夜七次郎,我就待在日本不走了。 我一边思索着行李包里头是否带了什么情趣内衣性感吊带或者要不要到外头店里买盘某v影碟温习一番,一边故作淡定地擦掉地板上被打翻的小菜。 但是,我所期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后来一整个下午,顾行止虽然都待在房间陪我。 不过他都坐在榻榻米上开着用笔记本浏览网页,我要是不跟他主动说话的话,他压根不理我。 我在他面前窈窕多情的来回踱了半天,这货眼睛抬也不抬。 就算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卷着毯子跟我保持距离,气的我想把他一脚踹出去,踹得滚出去! 包括后来跟顾行止结婚以后,他淡定的坐在客厅里沙发上,目不转睛看世界杯。 我差不多都快光着身子去勾引他了,他还没好气的蹙眉说,让开。 直到我气愤的饿虎扑食扑上去,把他整个人压在沙发上,吼他,老娘两个球都没那么一个球好看?事情才有所进展,至于发展我们以后再详说。 山梨县是个很精致的城市,风景也是极美的,按道理说在这里我应该是赏心悦目。 可是,带我和顾行止来这里游览的是他一个日本客户的女儿,才二十二岁!特别年轻!还是个大学生!就读于早稻田大学。并且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相叶千鹤。 这位相叶小姐,长得很可爱,日本女孩子特有的圆润脸蛋,乌黑大眼,白瓷色肌肤。 怎么看都有点像堀北真希,一副体内胶原蛋白显然比我多得多的样子。 我一直觉得霓虹女和棒子女都挺养眼的,但是养眼归养眼,却都没有什么辨识度,看过了就遗忘了。 这点万万比不上咱们□□的姑娘,美也能美得千姿百态多种多样,让人印象深刻。 这么想着,我从包里翻出小圆镜捋了捋刘海,不能在年龄上打败她,就要在气质上秒杀之。 来山梨县是由相叶小姐亲自带领的,一路上她都边开车,边兴奋地睁大眼对副驾驶的顾行止介绍沿途风光美景民俗风情,青春洋溢又讨喜,顾行止对她的态度嘛……说不上多亲密,但也不差,悲催的我一个人坐在后座把手里的饭团当成这位手舞足蹈的相叶小姐,撕咬了一路。 去富士山玩了一圈,也已经到傍晚。回到温泉旅馆,我们三个人都是挺累的了。 那个相叶小姐很体贴地约我去泡温泉,介于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再不爽她我也总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吧,便爽快地答应了。 在脱衣间里换浴袍的时候,相叶小姐吐词不清地用中文夹日文赞美我:薛桑您身材真的是很好呢。 我刚打算抖肩得瑟一下,就垂眸瞥到她脱掉和服的白色内存,那起码f罩杯的巨大胸器跃然而出的时候,我差点没内伤得箭喷出一口鲜血。 等我回去,我一定要嘲笑一下顾雪琪,自以为是的大波妹,你已经浮云了! 而当下,童乳巨颜的我只能痛苦的面带微笑对对面这个童颜□□说:千鹤酱的身材更好啊。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立马红了脸。 这边的温泉为混浴,并不是我所想象的那种假山层层雾气缭绕还栽了小松树的露天温泉,而是室内,一个个的小汤池。因为海啸的关系,就算是樱花盛开的旅游旺季游客也不算很多,里面稀稀拉拉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顾行止。他比我们快,已经半裸着半边身子靠坐在池子里,闭着眼,似乎在休息,一动不动。他身材真好,肌肉不过分多,线条却是流畅漂亮。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话,大卫雕塑泡温泉加码版? 我……我要跟顾行止洗,洗鸳鸯浴?我靠,太重口了吧。我边捂着鼻子边走过去,由于□□的封建思想过于根深蒂固,导致我这样豁达的姑娘还留有旧社会的保守矜持,我一咬牙,还是没好意思跟他坐在一个汤池里,而是在岸上拿了杯果汁样的饮料,龟移到旁边的那个里头,那位相叶小姐一直陪着我,也在我这个汤池坐下。我们随意地聊了两句,我有点犯困,便长舒一口气,把饮料一饮而尽,也开始闭目养神。 实在太累了,温泉水又太舒服了,于是我不厚道地睡着了。最后是顾行止把我给打横抱回去的,路上微小的颠簸让我迷迷糊糊醒过来,我只觉得脸上热乎乎的,靠在顾行止的胸口,就是那个我垂涎已久的洁白结实的的胸膛,我非常满意地蹭了蹭,他貌似也刚从温泉出来,身上穿的还是那半身浴巾,皮肤表面是湿漉漉的温热。 到房间后,他把我轻轻放下来,在上方没好气问我:“知道醒了?” 我揉揉眼睛,小声抱怨:“我这是太累了,那个日本女孩子精神也太好了吧,我一把老骨头走得都快断了,你登山的时候也不多掺扶掺扶姐姐,只顾自己一个人在那拿单反拍照片,跟日本的小姑娘打情骂俏。” 他冷笑一声:“我看你精神倒是蛮好的,喝了那么一大杯酒,在池子里睡着了还能对着空气说梦话拳打脚踢。” 我这才想起那杯特别好喝的果汁色饮料,借着迷蒙醉意调戏顾行止:“没办法,谁让那酒跟你一样呢,颜色那么无害,结果一喝就醉了。” 顾行止没理会我的轻佻言语,皱起好看的眉毛:“别乱说话了,你喝醉了。” 我坐在床上无比自豪,学习神奇宝贝里面的火箭队道:“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在海啸地震中还能优哉游哉旅游的勇猛夫妻二人组,薛旺财!顾大宝!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们!就是这样,喵~” 他已经哭笑不得了,拍拍我脑袋:“别犯二了。” 我拉过他停在我头顶的手贴在脸上,语气认真而虔诚:“我没喝醉,就算我醉了,我也不会再认错你,喊错你名字,一定不会。而且以后也不会,永远都不会。” 我看着他眼睛,叫他名字:“顾行止。” 顾行止沉静下来,就像是汩汩流动的河水忽然被静止了一样。我只觉得,这一刻,连空气都不敢大声的流淌,连时间都不敢放肆的逝去,连他身后窗外落下的樱花瓣,都坠落得更加缓慢,绵长,变成秒速五厘米的双倍…… 他幽深的眼底噙了点笑意,小心地抽出被我握着的手,站起身,十指插进我头发,用力地揉了两下,这个动作显得他现在是开心的,他说: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我暗骂一句,妈的到手的肉又要飞了,喊了句“不要走”,迅速探手出去拉住他浴巾下摆。人生真是悲惨,我拽他浴巾的这一下用力过猛,“哗——”的连带他的平角内裤一下全给拉掉下来了…… …………………………………………………… 这一瞬,一道天雷劈裂了我的天灵盖。我大脑里一片空白,只闪过一个鲜明而跳跃的第一念头—— 我忙解释道:“我不知道你的浴巾这么松……” 顾行止的身形已经有点僵硬,真正的大卫雕塑后背版。 如此完美的男性裸体后背突然展现在我面前,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当即决定把我闪过的那个第一念头发挥出来赞美他: “哇,你屁股生得很翘很白很无暇很漂亮啊!” 24、口二四 【口二四】 我一直这样认为, 上顾行止的床要有毅力。可我如今实现这一理想的时候, 我觉得上顾行止的床是需要勇气的…… 就比如现在,顾行止顶着他那很白很翘很漂亮很无暇的屁股去洗澡的时候,还回过头淡淡问我一句“你要洗吗?”的时候, 他脸上带有淡淡餍足的笑意,太可耻了!我已经连抽搐一下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我要死了。 来日本在飞机上的时候, 我就担心会不会在这遭遇海啸地震什么的。 来这两天时间,一切无恙, 深觉自己福大命大前途光明。 可我现在才知道, 就算不让你遭遇自然灾害,也得给你来个人为的—— 三级……海啸地震…… 浴室里头水声还在哗哗响,我挪到床边, 拣起掉落在地上的毯子, 迅速把自己裹成一个团,打算闷头睡觉, 没过一会, 就听到顾行止趿拉木屐从浴室走出来的声音,我大脑里闪过刚才的一些画面,脸热得不行,迅速把自己埋得更深。 能感觉到他停在床边:“睡着了?”他问。 我没搭话。 顾行止的身影就罩过来了,挟杂着湿漉漉的水汽和好闻的沐浴露芬芳, 他从后面抱住我,在我耳朵上咬了一口。 我立马被刺激得一个痉挛,没好气说了句:“你个变态。” 他嗓音透着股闲逸:“果然没睡。好了, 不逗你了,睡吧。” “嗯。”我应了一声,阖上眼,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早上是被电话吵醒的,眯着眼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手机。最后被一只手给钳制住,我半睁开眼一看,是顾行止,他另一只手已经快我一步接起电话,坐起身,并对我使了一个“不是你电话”的眼色。 我这才松下心,继续看他,阳光给他清贵专注的侧脸笼上温和如玉的光泽。 可是,顾行止在听电话的时候,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等他挂了电话的时候,他皱着眉,一声不吭地下床到行李箱里翻出一件衬衫。 我被他吓人的脸色搞得闹心,也坐起身:“怎么了?谁的电话?” 他边收拾边对我说:“我妈的电话,我外公身体出了点问题。今天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他脑溢血,现在情况很危险。 我心立马就凉到底,我父亲也是一样,死于这个突发病症。 他看过来:“我马上就回国,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在日本再玩几天,我会嘱托相叶小姐陪你。” 顾行止声调平静,放佛在陈述“我今早吃了皮蛋瘦肉粥”这样普通的生活琐事,他的人生里所有的表达好像就没有感叹号这样强烈的方式,全部归于淡定的逗号以及句号。可是事实却非如此,这个人外表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状态,心里肯定早已经掀起了千层浪。 “我当然是跟你回去了。”我赶紧套上衣服下了床。 他眉心的皱痕松了松,应了一声,很快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xxxx 最近实在是日本旅游淡季,要先到s市再从那转机回n市,其间也耗去一些时间,到晚上才抵达目的地。 一下飞机,就有一个戴着□□镜的女人驱车载我们去了顾行止外公所在的医院。 路上那女人自我介绍了一下,她是顾行止的大姨,叫谭南清。 一路上,谭南清说了不少话,大多是在介绍事情的前后缘由。 大体情况好像是她家公司名下本来已经快商讨好的两个大型合作项目被某家外企给突然抢走了,顾行止的外公被气得不轻,怒火攻心导致脑溢血,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其间,那个谭南清反复提起“那个姓唐的小贱犊子”这么个称谓,语气很不好,感觉她唇齿间都恨不得把那人碾碎。 唉,姓唐的怎么都这么可恶。我这么想。 顾行止本来就是沉静寡言的性子,其间也只是听了下前后经过。 之后他大姨扒拉扒拉抱怨的时候,他已经神情淡漠的看着窗外倒退的灰色高楼。 我委实觉得那谭南请挺悲剧的一直在说,我们后座的俩人,一个丝毫不理会,一个压根不明白。 但是介于礼貌,我只能“嗯嗯啊啊”的表示我是在听,虽然确实是敷衍了些。 到医院后,那女人将我和顾行止放了下来,自己去车库停车。顾行止一手拉起我往大楼里大步流星地走,一手打电话询问他妈妈的地理位置。 挂了电话,他停下脚步,黑眸瞥过来,上下扫了我一眼,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他又问:“身上还不舒服吗?” 他这番别有意味话让我又脸红了。 是的,我一点都不舒服。性福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今早起来的时候觉得大腿都合不上,下身说不出的酸软。然后大早就陪着他风尘仆仆一路都来不及休息回到这里,累是肯定。 可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就像我现在选择的是眼前的这个叫顾行止的男人,整天为他上蹿下跳犯二装傻,可是我愿意。 女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会装傻,发挥特长也是必要的。 更何况,爱情本来就是个能让人不由自主主动犯贱的东西。 我的手正被顾行止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我作痛苦状抱怨:“是诶,不舒服死了。” 我继续捏了捏他掌心的肉:“虽然不舒服,可是我心甘情愿。” 顾行止什么话都没说,幽深的眼睛里有点我读不清的意味涌动,他揉了揉我刘海,微凉的手指穿过我指缝,与我交扣起来,牵着我去了目的地。 xxxx 刚到那后,一眼能看到的就是谭素清,她扎了个马尾,笔直的站在急救室门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妆容过深的关系,看过来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熬夜后的倦态表情,依然是神采熠熠,就像是个即将要拍戏的美丽女演员。她目光落在顾行止与我交握的手上,鼻孔里出气,“哼”的轻笑了一声,说: “终于知道回来啦?” 谭素清这话模棱两可,也不知道是对我说的,还是对顾行止说的。 他家几个我不认识的同样在等候的亲戚也看了过来。 顾行止家遗传基因可真够好的,这几个均是男俊女秀,就是神情都很冷淡。 他们的目光在我和顾行止身上打转了会,最终留在我这里。 看着他们,我真心觉得以后还是多笑笑吧,面瘫真的是病,还能家族遗传。 一个女人对身边谭素清问:“这是小止的女友?多大了?” 谭素清耸了下肩膀,答道:“是小止的,”她特意把“小止”二字加重音,又说:“三十岁了。” 那女人好笑又刻薄的说:“你儿子是有恋母癖吧,还是看你寂寞给你找了个可以当姐妹的儿媳?” 谭素清柔柔地看过去一眼,把她杀了个片甲不留:“是啊,我还有个儿子这么看重我。你呢?”她指指我:“你看见这姑娘是不是挺感同身受的?哦不,你怎么感同身受,人家好歹有我儿子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可你呢?剩到你这种程度也不容易了,还真以为自己剩者为王哪?” 那女人一下子急得瞪眼:“谭素清!我不结婚怎么了?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 谭素清舒展了下手臂:“你是我妹,我是你姐。显而易见,不是吗?” 她说完回头来看我们,估计是寻求赞同,我赶忙点头说“是”。 真是瞎了我狗眼,这绝对不是姐妹,二是上辈子的仇敌吧? 难怪那个外公会脑溢血,我要是常年生活在这种内部争斗极为严重,兄弟姐妹都刻薄相待的家庭环境里,我也得脑溢血,不脑溢血我也绞脖子自尽。 顾行止倒是很习惯自家的作风了,转开话题直入重点:“妈,外公现在怎么样?” 谭素清朝急救室的门努努嘴:“还在里面呢,情况不大好。” 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尽量装作无所谓的神情,可是我看见她眼里的光还是有些黯淡下去。 顾行止拍拍她后背:“妈,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等。” 谭素清抬起头,“没事,我还好。”她又斜睨我一眼,声音突然小下去:“倒是你女朋友,从她刚来过来,我就看她走路都腿都合不上,晚上累坏了吧,让她快回去休息吧。” 顾行止白皙的脸红起来,我瞬间想以头抢地。 谭素清倒是面不改色,环臂在胸口,抬眼看比她高了近乎两个头的儿子:“让她回去吧,你外公要是真不行了。我们商量一些事,她一个外人,在场也不太好。” 她视线笔直的看着我,可话却是对顾行止说的,语气冷漠而带有命令性: “行止,送她回去吧。” xxxx 顾行止在医院门口把我送上出租车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吻。我不知道是歉意还是告别,也有可能两样都有。 我坐在车后座,透过车窗看到顾行止还站在那里目送我离开。 夜色帷幕四笼,城市繁华的霓虹里,他就是此间一片能叫地面成霜的如水月光,冷静而优雅。 却也让人难以捉摸到他深层的温度,只觉得遥远。 包括他生长的家庭,总是习惯用冷漠掩饰自我,姐妹之间像是情敌一般争锋相对;有长辈徘徊在生死在病房门外从容等候毫无焦色;而他的母亲,可以在清楚的知道我和她儿子已经上过床后,用“外人”两个字变相的甩我一个巴掌,打醒我并警告我:别高兴的太早了,老娘可还没有认可你。 窗外的夜风吹在我脸上,我的心微微沉淀,分不清是因为失落还是在酝酿斗志。 xxxx 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寐,发了个短信给顾行止问他外公的情况如何。 他很快回我了:已经脱离危险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说:我睡不着。 他问我:为什么? 我慢慢敲了几个字发过去,还用感叹号加重感情强度:因为……我深深的觉得,你还不是我的! 等了大概半分多钟的模样,他的短信如期而至,也是不多的几个字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如白开,却足以让我所有不快抛空,做一夜轻松好梦的—— 那你现在可以安心睡了。 25、口二五 【口二五】 总记得大学有一次女性知识讲座里面, 砖家就说女性最好的化妆品就是荷尔蒙。 跟顾行止恋爱的这几天, 公司几个火眼金睛的姑娘已经大体能猜出姐姐已经坠入爱河。中午在公司吃饭,林妹妹又惯例在人堆里面讲冷笑话,就我一个人呵呵笑了半天,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开心个毛线,其他人都在翻白眼, 林妹妹盯着我,感动的都快哭了。 至于顾行止, 他最近似乎很忙, 我连续几天都没见到他了。 谭素清最近几天依然能够准时上班下班,工作完成的效率还是一如从前。开会时候还是像以前一样顶着一张雍容精致的脸蛋,说着想让人冲上前去抽她耳刮子的刻薄词句。 会议结束的时候, 她把我叫过去, 边用钢笔在纸上写东西,边时不时抬头问我: “薛主管, 你不打算去看看行止的外公?” 我简短答道:“我不是外人吗?” 她停下笔, 笑的非常生动:“我不是顾行止,你现在没必要用这种怨妇的口吻,大家也同为女人,对我肯定起不到什么作用。我的那番话难道没有激起你的斗志而是熄灭你的战火了吗?心灵这么脆弱,那你三十年也真是白活了。” 她这话一下子击中我, 我再怎么能忍也没法忍下去了,这几天积累的难受一下子爆发: “谭总监,你可能还不太懂我。我跟你不一样, 你一出生就是金贵富足,而我顶多就算是个小康之家。你的家族地位能带给你很多,就算你没一张漂亮的脸你的身边也能有数不尽的追求者。我们来算一算,你现在五十岁,你在二十小几的时候就有了像顾行止这样优秀的儿子。 而我呢,现在已经三十,你儿子的出现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他妈想拼命抓牢你们还偏偏把我往万丈深渊里头拽。外人两个字可能对你来说就是俩个简单而普通的发音,对我却是插|进心口的两根针。可你现在连让我伤心这样的人类基本感情的权利都不给了?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喜欢的男人,但他没在意。我反省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五了,二十五是个分水岭,这之后也只有男人挑我的份,从那之后我就觉得会奇怪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如今的我究竟算什么玩意?一次次迫于家庭压力跑过去跟一点都不想认识的陌生人相亲的我究竟算什么玩意?和千奇百怪的极品假意微笑用餐看电影,挥霍大把时间,就为了在茫茫人海筛选出一个真爱的我,究竟算个什么玩意?谭总监,你不是我,你懂个屁!” 说完,我就有种被打败的虚脱无力感,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谭素清深深看了我很久,搁下笔:“如果那天在医院的句话真的伤害到你,那么,抱歉。” 我说:“没关系。” “去看看顾行止的外公吧。”我走出去之前,她在我身后这么说。 xxxx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我买了点营养品和果篮什么的就去了那边的医院,之前打了个电话给顾行止,他说他也恰好在那里,让我过去。 到病房以后,我终于见到这个面瘫家族传说中的家主了。 完全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他还在昏迷之中,透明氧气罩下面是一张足以和肯德基上校媲美的慈祥面孔。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让我想起了唐简的姐姐,那个姑娘现在也还是这样。 顾行止坐在另一边的小桌上,正在和那天从日本接我们回来的那个叫谭南清的女人下棋。 从我进来,他就拈着棋子不放手,只是一直看着我,我耳根都被他看得有点发烫。 谭南清小声埋怨:“才几天没见,都快把人家给看穿了。” 顾行止没理睬她,皱皱眉,把我叫过去,才对谭南清说:“看见薛瑾,是想起一件旧事了。” 我疑惑问:“什么旧事?” 他没说话,这才落子。 谭南请继续道,脸上有奇怪的笑容:“我也想起一件旧事,记得你妈当时生病那会,那个小云啊,来也看了不少次。” 顾行止瞬间皱起了眉。 我见他脸色不对,把包搁到一边,问:“小云是哪位?” 谭南清眨了眨眼,故作神秘状:“也是一位旧人了,你不认识。” 既然是旧人,我也没太多做纠结。 之后,我就在一边看他俩下棋,自己也跟顾行止来了一盘。 谭南请算是我认识的谭家人里头挺有人情味的一个,她站在旁边观战,结束后笑着评价:“哎呀呀,薛瑾,你还真是被顾行止吃定了。” 我偷偷瞟了一眼顾行止,他脸上也正带着轻松的笑意。 待在病房里,就算气氛沉抑,我的心也一下子昂扬雀跃起来。 大概待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我已经百无聊赖的在一边看肥皂剧,声音开得很小,小到几乎听不清,只能通过口型在辨认主人公在说什么。 而顾行止和他四姨却能依然不动声色饶有兴味的博弈。 让我突然觉得当上流社会有钱人真是悲催,连娱乐项目都要这么高雅的装逼。 我打第五个哈欠的时候,有位护士小姐礼貌的叩门走了进来,到顾行止旁边小声说了两句什么,顾行止点点头。 我离得比较远,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谭南清的脸色一下子刷白。 紧接着,那护士小姐出去了。第六个哈欠还没打的出口,我看见病房的门被小心推开,一只长腿轻轻迈进,我看了看那人的脸,这个还没打出去的哈欠差点没把我当场噎死。 进来的人,是唐简。 我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电视机里还播放着狗血而通俗的肥皂剧,大脑瞬间空成一片。 唐简也见到我了,他本来是面无表情进来的,但是跟我目光撞上的那一刻—— 我能清晰的看到,他眼里的有什么东西轻轻晃了一下。 他飞速的跳过我眼睛,朝我就像是陌生人那样微微颔首,便往更里面走。 谭南清立马站了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恼怒的猫:“你来干什么?” 唐简笑了起来,眼睛里有好看而自信的神采,整个不算亮堂的病房都被他这个晕染开一层亮度,他说:“我当然是来看看外公了。” 我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一整个人协同我一整颗心都像是被重新吹起的松垮气球,八卦模式全开。 卧槽,这是什么个情况?tvb八点档? 我正襟危坐,比起电视屏幕里的无声肥皂剧,我对当前这个现场版更感兴趣诶! 谭南清好笑的“呵呵”了两声:“我们还真不需要你这么落井下石的亲切探望。” “我怎么就落井下石?你们谭家不是很厉害,少了两个项目就气成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唐简把自己带来的礼品安放好,笑容依然不改,侧头看向坐在一边不动声色的顾行止:“我的好表弟不是也吞了我这里两块地。” 他们口中商战的内容我肯定是听不懂,但是我大概是明白过来了,原来那天,谭南请口中所谓的“姓唐的小贱犊子”居然就是唐简。 世界还真是小啊,但是于此之间的我,更加渺小。 就像是沙滩里最为平凡的一粒沙。 谭南清暴眉眼都积蓄出扭曲的怒意,胸口起伏:“谁是你表哥?我告诉你,姓唐的,我们家里人从来就不认识你。你老是犯贱老往这边跑,就别怪我们不给你好脸色。” 唐简瞥了瞥床上头发花白的老年人:“谭南清,你积点口德吧,别以为你爸爸已经安然无恙,他可还没醒。” “他醒不醒关你什么事?别在这假惺惺,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那礼品里应该没下毒吧?我们的唐总?” 顾行止终于没忍住开口:“四姨,你少说两句。” 他说完朝我的方向看过来,眸子漆黑而冰凉,像是山巅的苍白冰雪。我赶忙缩回目光,继续目不转睛看电视。 然后,就听到他对我嗓音不大不小说:“薛瑾,无聊的话你就先走吧。” 从他们寥寥几句的对话里,我大概猜出了唐简可能跟顾行止一样,也是床上那个老人的外孙。 不过毕竟是人家隐私的家事,看着好像还挺严重,尽管跟我的前男友现男友都有牵扯。 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就像是在同一个棋盘之上博弈,彼此都是运筹帷幄的重要棋子。 而不能完整明白的我,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 或者一颗很快就要被炮灰掉的小“卒”。 谭素清的做法也许并不过分,这么看来,与顾行止交往这么些时候下来,从春天到炎夏,我就从来没有完全走进他的生活,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向我展现过属于他的生活。 这么想着,走过去拿包,顾行止坐在那里,把包递给我的时候,一手握着我手轻微捏了捏,好像在安抚我情绪。 唐简就站在我身边,摸了摸下巴,笑着说:“哦,原来这就是行止的新女朋友?” 顾行止扫了他一眼,站起身回答:“不是我女朋友。” 我心微微一沉,垂着头捏紧皮包,四面的空调冷气好像都朝我倾塌下来。但我随即就听到顾行止在我身侧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调动出一方空气的波动,我几秒前那矫情沉郁的心情一下子被调动到极高极快活的高度,如同夏日庇荫处有细微凉风浮动—— 他说的话是:“现在应该算是你未来的弟妹了吧。” 唐简倒是没什么异色,还保持着那份自如的笑容:“哦,这样啊。既然你们家人这么不愿意看到我,那我现在就走吧,不介意我正好顺路送送弟妹吧。” 顾行止在我头发上轻轻拍了两下:“当然不介意,回去吧。” xxxx 我也没那么小气矫情,既然顾行止那么放心,我也欣然接受唐简送我。 和他两人一起走出病房,刚才里头的压抑气氛也瞬间消散,也让我深刻觉得,现在身边的这个男人,也已经完全给不了我任何的压力。 此时的我是放松的。 于唐简,他如今的生活我完全不想干涉;而于我自己,他也算是彻底退出了我的生命。 我们俩一言不发走着,倒也不算尴尬。 唐简在我身侧,也是不紧不慢,他现在也是而立之年。 比起以前那青年时期的爽朗干净更多了点陈韵的男人味。走廊上时不时有护士推着病人路过,看他的眼神大多带着点倾慕的意味。 他率先开口了:“现在还好吗?” “还可以吧。”我答道。 唐简又问:“他对你好吗?” 我把垂到脸颊的刘海随意拨到耳后:“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这样啊,”他这三个字如同弹跳的橡皮球,完全处在很轻松的状态,他又跟着说:“看来你还是要陪着顾行止他们家一起抛弃我了。”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抬起眼困惑的看回去。唐简的脸上,却是叫我心惊的一幕,他放佛是要企图完成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容,可是眼眶附近闪烁的东西却完整而残忍的溃击掉他的所有伪装。 我没看错,他哭了。 **** 任何一个男人在你面前哭你肯定都会手忙脚乱吧,我赶紧从包里翻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你没事哭什么啊?” 他压根没接过我的纸巾,而是就着我送过去的手臂把我拉进他怀里,用力地抱紧了我。 放佛是要深刻嵌进血肉和皮肤那样的力道,我完全挣脱不了,连呼吸都放不开。 我皱起眉:“唐简,你别这样。” 他在我耳边,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三十秒之后就放开你。” “你又要发神经吗,”我拼命把语气维持在一个平稳的档度,我怕我下一秒就要抽手去给唐简一耳光:“你再这样你别怪我打你。” 他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那打我吧。” “你脑子有病吗?别他妈犯贱!就这么难放手吗?卧槽!”我终于忍不住了,手臂动不了,只好用劲踹了他一脚。 我今天穿的细高跟鞋,他肯定是耐不住,果然吃痛松开了我。 唐简再抬头的时候,脸上的眼泪放佛就没存在过,只送给我一片坦荡清朗: “走吧,没事了,我心情好多了。” 他身后的窗户外面已经是风起云涌,天色暗了下来。 今天真是出门不幸,先遇渣男,又要下大雨!我往肩膀上提提包,加快脚步往前走,不想再和疯子再有什么交集。 唐简腿长,很快就跟了上来,在我身边喋喋不休:“薛瑾,就这几年的事情,从你认识我开始,还有以前在我身上的东西,你难道一点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 “关我什么事,我完全不想听你解释,”我停下步子,直视他:“哦,对了,你不是已经用一张支票简短而有力地解释过了吗?” 他拉住我不让我再走:“那件事是我不好,我那时候气疯了,气昏了头你知道吗?我没法接受你已经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我好笑,抽手打算给他一耳光,被他轻易躲开了:“我不能找别的男人,真是好笑。这么多年我还要一直 “小螺号嘀嘀嘀吹等着二逼快快回”吗,那我比你这个二逼还要二逼!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啊?你是上帝吗?就算是你是上帝,老子也不会当一直的耶稣教信徒!” 他勒紧我手腕,语气已经有点仓惶:“那好,我们不纠结这个问题,那你觉得顾行止他是真的喜欢你吗?我是一个男人,我也看得出来顾行止,他对你的态度是喜欢你吗?你骗自己做什么?你会吃亏的,薛瑾,他根本不爱你。你一点都感觉不到?你一直自欺欺人得很有意思?” “你还这么自大啊唐简,”我一下子被戳中软肋,原本酝酿膨胀的底气刷的跌入谷底:“顾行止清清楚楚告诉你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了?那当初他为什么找我?” “你还在自欺欺人,你说你傻不傻?”见我平静下来,唐简本来焦躁的表情已经温顺下来:“我现在跟你说这些话,目的不是为了让你再和我在一起,我只是怕你在顾行止那受伤,眼睁睁看着你为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犯贱,这才是我最难受的地方。” “呵呵,你依然擅长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嘛。”我环臂干巴巴笑了笑:“你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吗?我想说,去你玛丽隔壁!” 我跟唐简争论了一路,到一楼回廊口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滂沱大雨。 还好今天看太阳大带了伞,我从包里翻出阳伞,撑着打算就走。唐简又拉住我不让我多迈一步,在大雨里他的嗓音被模糊在强烈流动倾倒的水里,有点听不清—— 他说:“弟妹,你打算让表哥一个人淋着吗?” “死在雨里我都不管。”我用力甩手想挣开他。 他好像在酝酿什么,而后如释重负的舒了长长一口气,他冲进雨里,忽然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伞,像是抱小婴孩那样我把单手悬空抱起来,他绽开一个明亮的笑,身后灰蒙蒙的天把他牙齿衬得洁白。 “伞太小,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这一场景让我有点懵懂,有些回忆就像头顶滂沱的雨水一样倾倒下来,唐简的灰色衬衫带着雨气,黄色雨伞的光晕,和他本来身体的温度包裹住我,恍惚间我竟然忘了要推开唐简从他身上下来。 等我反应过来,我挣脱他,落到地上,地面积蓄的雨水瞬间转移到我没有防水台的高跟鞋里。 唐简皱眉看了看我脚面,眉毛依然是快活的上扬: “每次出门果然都不注意天气穿衣服啊,” 他好像还一副很自在的“我还是你男朋友”的状态埋怨我:“下次别这样了。” 这个人真是在厚脸皮的挑战我的最低底线啊,我深呼吸仰脸,刚打算抽手给唐简一巴掌的时候,我的手突然悬在半空中动弹不了。 我的心也是。 隔着透明的雨幕,顾行止半个人暴露在三楼病房的窗口。因为雨太大,又太远,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脸,但我隐隐感觉到,他确实是在看我。 过了一会,他转身离开窗户,彻底消失在我眼底。 26、口二六 【口二六】 “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解释, ”顾雪琪在我对面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送香蕉片:“顾行止那种人总是一副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样子, 应该给他点教训。” 她又吸了口奶茶:“太自负了吧,他们一家子都这样。” 我搅了搅果汁:“顾雪琪,你已经结婚了。你当然可以毫无压力像个闲的咪胀的贵妇一样淡定地对别人的家事评头论足, 可我是当事人啊,我现在就如同一个被老公捉奸在床的偷情少妇, 特别有可耻心和愧疚感。” 顾雪琪白翻到头顶:“被老公捉奸在床的偷情少妇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场景吗?当年声称‘一个女人一辈子睡五个男人才够本’的薛同学居然跟我说可耻心愧疚感?” 我笑了:“顾行止一个顶五。” 她:“你怎么知道,你睡过他了?” “嗯。” 顾雪琪站起来越过桌子摇晃我:“你睡过了?你睡过他了你都不告诉我!都不来分享一下感受!” 我托腮把自己弄成一朵傻逼兮兮的向阳花:“刚刚不是分享过了吗?一个顶五~” 非常不能明白, 我和顾雪琪的话题走向为什么永远都能被引向床上。 每次正直而庄严的开始, 都用黄色龌龊收尾,真蛋疼。 “好好,收起你那副发春样, ”顾雪琪坐回原位:“我们以后再讨论, 当务之急是昨天那件事,我现在就问你一句, 你愿不愿意赌?” 我看过去:“赌什么?” “你家那位一个顶五郎现在对你有没有感情, 你冷淡点,就像他对你那样。看他会不会主动来找你,”顾雪琪把奶茶一饮而尽:“你看怎么样?” xxxx 我没有同意顾雪琪的提议,因为顾行止是个变态,冷漠又自我, 我不觉得我不理他的话,他就会主动来找我,我还没那么高的自信和勇气。 而且我已经三十, 真的赌不起了。 拿这段好不容易得到的感情来当赌注,尽管可能也许它还没有完全属于我。 我完全做不到。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主动给顾行止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干吗呢?” 他那边很安静,一把声线低沉好听,他根本就没回答我问题,而是反问我: “薛瑾,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 我一整颗心随着这句莫名的疑问全部被吊了起来,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概是见我一直沉默,他又说:“马上要开会了,再说吧。” 说完便挂了电话,徒留下一段急促的嘟声。 明明就是一串短促无聊的同音节,还是轻轻松松地击溃了我。 我一直没放下手机,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浑身的力量像是被凭空抽散,半晌都没有再动一下。 等力气重新回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给顾雪琪发了条短信: 他刚才问我跟他在一起是不是很累,他言外之意是如果我说累他就要跟我分手了?你还说让我赌,现在真搞笑,现在看来就算我不赌,他也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顾雪琪很快回了我:照照镜子看看你样子,他说分手了吗你会不会想太多?因为人家随便问的一句话就把自己弄成一个二逼,你到底是有多爱他?而且顾行止有那么玻璃心吗?看见你被一毫无压力的男人抱了就哭着喊着要分手吗,你以为他是你?强悍点做不到吗,不要这么患得患失,我亲爱的老少女。 读完顾雪琪的短信,我想起五年之前,那会我还不是个“老少女”,但也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少女,我就待在青春的尾巴,那时候热衷于生活的每一刻,公司里我还在底层,快乐而忙碌的面对上级的刁难。身边还有也许真正爱我的男孩子,关怀我所有的兴奋与哀痛,我和他发的每一条短信都热情洋溢像是精美的诗歌。和同样的少女朋友们,还能在奶茶店坐一下午完全不觉得无聊的开心聊天,话题总是反复,木村拓哉长得真帅你这个花痴色女。 我现在看着小圆镜里面的自己,已经习惯冷着一张脸,化起遮掩一切疲态的妆容,平静的穿行在同事之间,管他们在我背后扎小人下诅咒还是怎样。 成长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把我们从人变得不像人,不是人。 直到几个月前碰见顾行止,我才会觉得自己的生命好像又鲜活起来。 原来我还有动心,痛心这样生动的感觉,这么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是栩栩如生的。 总听人说,真正爱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还有一个是自己的想象。当有一天觉得他不爱自己,只是没有符合想象而已。 我就从未觉得顾行止有多爱我过,但是我也没有因此离开他。他这么不符合我的想象,甚至还不如唐简给我的温情十分之一多,可我还是舍不得放手,我想我是爱上他了。 我真的爱他,就像个打伞蹲在那自导自演我是香菇的傻逼一样爱着他。 想到这,我鼻子酸的不行,想流眼泪,可是又不能真正哭出来,如果我现在痛痛快快哭一场,我还要再花半个小时补妆,然后多加半个小时的班看完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 我现在特别想做的就是给顾雪琪发个短信:今天晚上去喝个小酒。 顾雪琪很快答应我:好啊,大凡正好在我家呢,她说也一起去。 我抽抽鼻子把酸意送回身体深处:她不是刚生完孩子吗?能喝酒吗去个妹啊。 顾雪琪回道:她一定要去,说又生娃又坐月子的好久没跟姐几个聚聚了,特别想你。你要是再敢剪我头发我剪你胸部! 事实还真是这样,获得一份友谊,并没有比获得一份爱情容易,拥有一个男朋友,也未必见得比拥有一个女朋友可贵。? 我心情好得多:好,家庭妇女真可怜,咱们菩萨心肠慈悲为怀让她来吧,我们一起谋杀奶妈哈哈哈。 xxxx 难得当年的高中铁三角又聚到一块,我们在瑞艾酒吧开了个小包厢,边喝边唱歌,好久没见大凡了。她刚生完孩子,身材微微发福,皮肤却好得像是陶瓷,我拉住她,“你现在怎么这么美,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妇风韵啊?” 她摆手:“哪里哪里,倒是你,一张脸就没变过啊。我还想着这么久都没见到你了,你也该老点了吧,怎么还跟大学时候一样。” 顾雪琪端了盘菠萝片进来:“人家薛瑾家里有个一个顶五郎,年轻气盛精血旺,薛瑾能不青春常驻跟个老妖精似的吗?” “咱们能别这么色嘛!”我把沙发上的抱枕扔到她身上。 她端紧盘子避开我:“姐姐,你别找我泄欲。这边消费也太高了,就个包厢加菠萝送掉我半个月的零花钱。” “得了吧,款姐。”我又砸过去一枕头,顾雪琪终于气的搁下菠萝冲过来掐我了,我们三个人笑着在沙发上扭成一团,玩了一会,喝了点酒,顾雪琪那个总是zhuangbility的人又装小资唱青春蛋疼文艺歌曲,再加上昨晚老想着顾行止的事情实在是没睡着,夜里醒来好多次,我听着听着都犯困了。大凡见我不在状态,递给我一枕头让我先眯一会,我也照做了。 睡得迷迷糊糊手机好像在震,我给接了起来,那头问:薛瑾吗? 我懒洋洋“嗯”了一声。 他又问:在家睡觉呐? 没有,我翻了个朝向沙发背:在酒吧呢,喝了点酒。睡一会,烦死了。 他落下一句“我去接你”就匆匆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好像感觉有人进了包厢,我听见顾雪琪怪叫了一句:“我不是叫一个顶五郎过来的嘛,你怎么来了?” 那人声音里透着浓重的笑意:我自己来的。 然后声音主人的身影就罩了过来,他拍拍我后背:“薛瑾,别睡了,回家吧。” 我翻了个身半睁开眼,看见一张曾经萦绕我年轻时光所有好梦的熟悉的脸:“唐简,你怎么来了?” “都这么累了,你就别在外面玩了,我接你回去。” 顾雪琪也走了过来:唐简,我叫顾行止过来接她了,你这样好吗? 唐简面色不变,一句话把顾雪琪噎了回去:“那他来了吗?或者,他先来了吗?” 他没来呢,我头脑虽然昏昏沉沉,心口却被重物狠狠钝击了一下。 唐简打横抱起我,我觉得姿势难受,晃着腿要下来,他也放开我了。 扶着我,没在意顾雪琪的目光,扶着我走出酒吧。 我今天喝的不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不舒服,头重脚轻,走不动。 唐简摸摸我的额头,“薛瑾,你头真热。快回去吧,这会闹小脾气,是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嗯,”我答应他,直起身酒吧外面走,外头不比酒吧里舒服,相反更是马路边那种难受的燥热,我举目四处看了看,视线触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我周身立马又是如坠冰窖,大脑清醒了一半。 顾行止的那辆熟悉的宾利车正停在酒吧门外,他也从刚巧从上面下来,他好像是刚从家里赶着出来,都没穿正装,只松松套了件t恤,就像个好看的大学生一样。 他也没什么迟疑,径直朝我们走过来,停在我跟前,放佛压根没看到唐简这个人,长臂一揽把我轻松拉到他身边,这才对唐简冷淡的说:“好了,我来接她,你可以走了。” 然后又垂头看我,习惯性皱眉:“你怎么又喝酒了?” 他此刻莫名责备的语气,一下子击溃了我,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每一次在顾行止面前,都是我最狼狈最二逼的时候,我真的想不通。 他衣衫平整,在路灯下就像一尊俊美的雕塑,我低头看看自己,垮塌得像是被丢弃的木偶人。 我鼻头又发酸,咬着牙忍住想要落下的眼泪,故作平静说:“喝酒都管我,我喝一点都不行吗?” 他皱痕更深:“我是你男朋友,我不管你谁管?” “你把你自己当我男朋友了吗?”他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好笑,完全不想再哭,语气平淡的叙述:“你今天不是问我跟你在一起累不累吗?现在看到你,我想到答案了。我不累,真的一点都不累,而是快疯了,情绪不受控制,行为不受控制,变得像个神经病一样,真的快疯了。我真想跟你分手,就算你不说,我也早就这么想了,能让我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吗,可以吗?” 我说完,抬头看顾行止,他本来因为愠怒或者惊诧而明亮的瞳孔,像是被突然罩住的烛火—— 闪了一下,就熄了。 我用力拨开他握在我肩膀的手,直至一点点彻底离开我的身体,回头看看唐简,他也只是注视着我,温和得像是一池春水。却也没有一点能温暖我心灵的力度,最后我才看到站在酒吧门内往我们这边眺望的顾雪琪,我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闷燥难听的哭腔: “顾雪琪,送我回家!” xxxx 回家的出租车上,我就已经边流眼泪边说胡话,我躺在顾雪琪腿上,她就一直搂着我的脸。回到家,朦胧间能听到我老妈叫了句“怎么都烧到39度了作死啊,本来就笨越烧越笨!”,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每次发烧我都恢复得很快,已经能神清气爽的下床刷牙洗脸了。 吃早饭的时候,我老妈说:“多大一孩子了,为了多打点破事糟践自己身体,又哭又闹的。” 我喝了口牛奶:“下次不会再哭了。” 收拾碗筷的时候,我妈坐在沙发上打毛线,看了我好几眼,我被她看的发毛,问:“老看我干嘛?” 她面露难色,过了一会,才说:“姓顾的车在楼底下停了一夜了。” 我边抹桌子边回她:“哪个姓顾的?” 她说:“还能有哪个姓顾的,虽然不晓得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是去看看吧,断也断的干净点。” 我放下抹布答应她:“好。” 下了楼,果然,顾行止的黑色宾利车很可恶的压在我家楼道口。 我还没走过去,那车的车窗就已经被摇下,顾行止坐在里面,看着我,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随即下了车,走过来问我:“身体好点了?” 我恨不能自动生成一个□□表情里面的淡定扣鼻屎回答他:“很好,好得不能再好,身心都好了。” “你要跟我分手?” “嗯,”我抬眼看回去:“我想清楚了,一定要跟你分手。” 他也直视我:“我不同意。” “嗤,谁管你同不同意!我去上班了,拜拜。”我冷嗤一声,甩包走人。 他显然没有一点没放我走的意思,拉住我,紧紧攥着,没有一点要松手的意思。 他的眼底黑色流动,放佛要酝酿出一次盛大的海啸。 我急了,胸腔里全是怨气:“你现在什么意思?抓着我不松手干嘛?那个小云,不是挺好的么,看见我进个病房都能回忆起她,利用我来气气你们家的仇敌我的前男友你不是一样做的很开心吗?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怎么办呢,我喜欢你所以自作孽啊,明明心里通透,还得为了你犯二!你现在还不放过我吗?” 顾行止努力平稳着情绪,手上的力度却是丝毫没有松懈,他轻笑了一声,说:“你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根本不关小云的事,只是想起我初三住院那会你偷偷进来给我送东西的场景。我也没有任何要气唐简的意思,你确实多虑了。” 我本来已经平静的情绪又全部波动起来,在他面前,我又变成一个疯子:“是,我什么都不懂,你聪明我笨蛋,所以完全配不上你。你这姿色这财力,肯定那么多姑娘为你前赴后继,你为什么偏要玩我呢,我三十岁了,三十了!我没有再多的三十年供我挥霍,你为什么不找别的姑娘?年轻点的,二十来岁的,怎么可能没有?” 顾行止还是面不改色,嗓音还端在一个平稳而淡定的线上:“我的字典里没有别的姑娘这个词。” “那你字典里有什么词?你告诉我啊!”我开始拼命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是完全没有办法。 等我打算捧起顾行止的手狠咬一口摆脱他的时候,他另一只手臂环住我脖子把我带进他怀里,死死地箍住我,在我耳边说: “你的名字,薛瑾,都是你的名字。我昨晚在车上坐了一夜,满脑子都是你。我很想禁止你跟唐简接触,其实我非常介意。拜托你以后不要跟唐简在一起,我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这句话的音调还是那么淡定,却让我所有的挣扎都全部溃散,有些分不清是欣喜还是委屈的东西溢满,这些情绪全部在我身体里翻涌,不可抑制的控制了我的泪腺,一滴灼热的东西瞬间从我眼睛里冒了出来。 27、口二七 【口二七】 我人生都过去三分之一, 虽然一直缺男人, 或者说好男人。 但是朋友却一直没少过,比如顾雪琪,她就一直陪在我身边, 精力充沛活灵活现永远是幼儿园刚刚毕业,时间在她身上剥落掉的闪光点比我要少得多。 大学那段时候, 她没还跟林维渊在一起以前,从来不缺乏男孩子的追求。我也有, 但是大多不是我喜欢的, 可我心理过于软弱,很少强硬的去拒绝并不有多讨我喜欢的对方,只能一直消磨至他们的热情都消散;顾雪琪却不一样, 她可以完全无视那些男孩子的黑脸, 毫不在意的甩出“等你身高180了再来找我”“不好意思,我是外貌协会, 我不想跟你约会”“你确定你写的是情诗而不是悼文, 你是不是还要叫我顾主席?或者替我竖个人民烈女纪念碑?”“是的,你刚才在台上的街舞棒极了!让我想起了我年少的故乡,繁华街道上……那技艺精湛的耍猴里面的猴!”“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宅男,一边对着电话这头的我说爱你一边高频率的打飞机吗?我还没这么重口味啊少年!”这样刻薄的词句…… 我那时候跟她走在一起都怕被暗杀,但我其实非常羡慕她。 当别人都在为细水长流的沾沾自喜的时候, 她一个人带着潮水的姿态浓重且迅速地席卷过自己的生命。 不是说平淡不好,只是通常会把生命该有的热忱和棱角消灭。 就像我现在一样。 顾行止抱着我,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表情。视界里只有早晨温柔的曦光,他玉石一样的皮肤上细微的绒毛都展露无疑,停留在我耳畔的属于一个男人的均匀沉实的吐息以及他脚下的影子都略显出罕见的温存,这些都给了我心软的理由,我抬了几次手想回抱他,头脑里浮现的却是顾雪琪问我的话,你要不要赌?我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垂到身侧: “放开我。”我说。 很明显能感觉到顾行止的身体有微小的一下僵硬,出卖了他深处的错愕的情绪。 我把他向外推,迫使他离我半臂开外,加重语气:“放开我!我不说第二次。” 他还是妥协了,很快松开钳制着我的手臂。我像是被突地从丝茧里抽出的蚕,这时才能微微抬颚近距离看顾行止的脸,依旧是恼人的面无表情,让我怀疑他刚才的那段类似于表白的话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人生总要利落一回。 我对着影子理了理两边翘开的发丝,抬头看他眼睛:“不是分手了吗,顾总来找我做什么?索要分手费?” 顾行止没急着回答我的话,只捏捏眉心,这才让他的五官露出一点一夜未眠的疲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让我心口隐隐疼的血丝: “为什么要分手,没有任何理由。” 我:“昨晚已经说过了。” 他问我:“就因为累吗?” 他此刻的语气有点刻意的风轻云淡,倦态的哑意依然没被我的耳膜放过,就像一根结实的细线绑着我心口生疼,我的胃甚至都被带的疼起来。但是,负隅顽抗的自尊心在作祟,我只得转眼看向别处先稳定心绪,怕再看他两眼所有伪装都要溃散。可我说话都趋向语无伦次,完全是在胡乱找理由,头顶途径的麻雀嬉闹都像是在嘲笑我的卑懦—— “不止,我现在想想吧,自己可能只是喜欢你的脸,”我逼迫自己看回去,放平自己的嗓音,用力在脸部每一块地方上施展出嫌弃:“今天看起来突然不好看了,我就完全对你没兴趣了,真的。而且吧,你那个太大了,跟你做|爱一点都不舒服,我以后肯定受不了。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一个螺丝钉应该找一个能承受得住它的,与它相配的同型号的螺帽,这样最好不过了。” xxxx 数日后,某个阳光明媚的周六,顾雪琪来我公寓串门。 “哈哈哈哈哈,薛瑾你不带人身攻击的吧,还用那么正经的语气打那么猥琐的比方,”顾雪琪笑的在沙发上打滚,我觉得她都快内伤而亡:“然后呢?顾行止什么反应?” “不还是跟你学的吗?”我把自制双皮奶放回冰箱,抱出西瓜:“他面色阴沉地问我‘就这样?’” “普里斯够昂~” “底下没什么的,我嗯了一下就很傲娇的扭头上班去,给他留下晨风中飘逸背影一只。” “这就没了?” 我冲洗砧板,“你还要什么?难道那么泠然淡薄的顾总经理还要再抱回我马教主附体一般的咆哮一句我不要别的,我就要你这颗小螺帽吗?” “也是哦,”我在厨房都能听到顾雪琪在沙发上火柴棍似的细腿在来回敲沙发垫的非常有节奏的嗨皮声,混杂着她的话: “薛瑾你这次表现很好,你不是特别怕失去顾行止的吗,怎么突然这么霸气了?” 我剖开西瓜半颗,露出红色的瓤,甜香溢出: “我不是霸气,只是想通了好不好,而且我也跟老妈说过了,过几天开始恢复相亲生涯,不会再那么挑了。并且承诺明年一定给她个孙子。她很开心啊。” 顾雪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跳到厨房来了,捞起一瓣啃了一口问:“真的想这么明白了?” 我把刀架回案板:“说实话,没有!完全没有!顾行止起点那么高,我怕我跟一堆爷爷叔叔相亲我会疯掉,不,一定会疯掉。其实我宁愿在顾行止身边疯掉,他如果现在回头来找我,我肯定马不停蹄的朝他飞奔过去啦!不过距离上次那个清晨都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他连电话都没有给我一个,本来只是为了挑战他,可是现在完全变成挑战自我了。” 我把西瓜一瓣一瓣往盘子里放,边放低声音,朝顾雪琪看过去:“是不是觉得我很怂,才雄起了一下就阳|痿得这般快速。” 顾雪琪注视了我一会,摇摇头:“没有,完全没有,我觉得很好,”她思考了一会:“而且,我跟你说,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像什么哦,像已经结婚的家庭少妇,比如你现在往盘子里放东西的姿态,给我一种近似于我妈的感受,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不是都用勺子吃一大半的吗?一勺一勺送给你的血盆大口,非常快速彪悍的……” 我把整个人面向她:“什么样的家庭少妇?宅男最爱的那种?” 她打望我一眼,说:“不不,有一窝孩子的那种大妈。” 我真想砍她,想想还是算了。转回身继续刚才的动作,举一只手在空气里打了个响指:“宾果,恭喜你答对了,我怀孕了。” 一刹那,我分明有这样一种错觉,好像听见身边的顾雪琪石化并迅速垮塌,肢体像是碎石那样一块接着一块,掉在地上的声音。 等她完全复原的时候,她已经快步远离我十米开外,开始四下找自己的手机,边神神叨叨: “我要给顾行止打电话!打电话!” 我拉住已经近乎疯魔的她:“不要打,他暂时肯定无法接受。是我的原因,我忘了安全期的日期,日本那天,是我搞错了……” 她扭回头,一只手已经在键盘上拨号:“你打算肚子里有一个别的男人的孩子,再跟无数之外的男人相亲吗?我无法接受这么重口味的场景,我要吐了,薛瑾瑾!” 我拉住她那只拨号的手:“你理智点行不行?怀孕的是我不是你,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我会主动告诉他的,顾琪琪!” “你确定不会去自己一个人去三分钟梦幻无痛流掉?” 我把头摇得几近发晕,对天起誓:“不会。” 但是她貌似还是一副拨通了电话的样子,放到耳边:“喂,顾行止吗?先跟你说一下,今天不是四月一日,然后,我想要说的是,薛瑾怀孕了。” 顾雪琪放下手机,疑惑地转眼珠子扫了一下我的肚子:“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你真的怀孕了?薛瑾,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怀孕了?我的大脑现在还嗡嗡响,有一种如同听到了明天就是2012的剧烈爆破感。” 我倒回沙发,把事实告诉她:“确实是的,明天还是2011年。当然我也并没有怀孕,我只不过说了玩的。” “你骗我!”她瞪大眼,完全是松一口气的表情,又怒又笑:“坏人!你居然骗我你竟然骗我你欺骗了我的少女心你陪我精神损失费!” 我把手枕到脑后:“坑爹的人生不需要解释,而且你刚才装模作样的打电话不也是为了试探我吗?” 顾雪琪面露痛苦之色:“我不是装模作样的!薛瑾,刚才的事情我是真的很震惊。我真的打给顾行止了,他也接起来了!” 我先前维持的耍完顾雪琪那种轻松得瑟的状态一下子绷不住,从沙发上坐直身子,疯狂揉头发:“我靠,你还真是无可比拟的缺心眼啊。先别嚷嚷,冷静,让我想想策略。” “什么策略?”顾雪琪淡定下来。 我眯眼看了看外面的白花花的高照艳阳,一锤定音:“好吧,我豁出去啦,将计就计,这次要赌就赌大点。” xxxx 我飞速的把自己手机电池和卡都给拔了,这速度简直可以在牌局出老千。去洗手间稍微整理了一下脸,就和顾雪琪两人驱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我们曾经的老友严师哥非常准时的来到这里,男的活的。 “严师哥,”顾雪琪站起身,对着桌对面的男人脸上堆满恳切的笑意:“今天就拜托你了。” 严师哥以前是话剧社的副社长,今天叫他来,一方面是因为他演技委实不错,另一方面便是他是咱们认识的单身男性里头表现欲最强的一位。 严师哥旋即笑了回来:“今天就是让我来扮演薛学妹的相亲对象吗,要什么表演模式?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是牡丹亭?” 我语塞了下,也赶紧站起身:“不不,咱们就不要那么浪漫主义了,现实主义再好不过。” 他明白过来:“哦,好的好的!” 顾雪琪举起半杯红酒抿了一口,对我摇晃手机,说的话也不知是调侃里有真心:“顾行止的拨打频率让我整个人都快地震了,我现在去女厕所接电话,你们迅速进入状态,薛瑾,我先预祝你马到成功。”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听见她对着那边大声,甚至有点挑衅意味嚷嚷:“薛瑾啊?废话,她家当然没人,她现在貌似在相亲哦~你找她?你给我钱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在哪……” xxxx 严师哥的演技真的不是盖的,各种体贴的举止已经让我有如置身棒子剧,粉红泡泡满溢,我就差娇羞地喊他一声“呕吧”!但是,当我把他的脸自行脑补成顾行止的模样,我被这个想法寒颤得差点真的要“呕吧”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个推门而入的身影都会让我一阵欣悦,但是即刻又落入巨大的失望。所以,这样煎熬在锅炉上的时刻,懦弱的我故作强硬的展示也在一点点崩溃。 用开玩笑牵引出的一个完全虚拟的“孩子”赌顾行止对我的感情,真的是放手一搏了。 妈的,三十年来我哪里干过这么夸张的事情! 我心头对自己的反复询也渐渐转变,愈发觉得自己可笑愚蠢,连语气都衰弱到最终带着自责和质疑的气若游丝: “我该不该赌?”“这么赌好吗?”“也许我真的不应该赌……?” …… 多天前的那个早晨,顾行止温柔的怀抱让我变成被茧丝包裹的蚕。 直至今日,我都记得它的厚重安全,可是从它脱离我身体的那一刻起…… 如果结果是不能双双成蝶,软弱的我也应该变成不顾一切的强势点的飞蛾。 如今能有力气坐在这里不计后果地玩顾行止,可能也代表着我已经可以用日渐壮大的内心和担当面对过去,现在抑或未来的所有明灭灯火,利用三十年成长到今日的我,也应当明白这样的事实—— 这些让我爱慕迷恋的光,在温暖我的同时,也会灼伤我。 三十而立,保持热爱人生的态度,也必须要具备承担一切伤痛与后果的勇气和能力。 好在上帝对我这只傻飞蛾是偏爱的。 十分钟后,玻璃门外,男主人公迎风而至,尽管他脸色黑得吓人。 于我却是相当开心的,我差点就要站起身去迎接他。 像是得到某种承诺那样,先前的惊疑惧怕都烟消云散,我觉得我已经完成了。 28、口二八 【口二八】 眼看着顾行止已经朝这边大步走过来, 我朝对面的严师哥拼命使眼色, 他恍然明白过来,并且男一号的出现好像更加激发了他的表现欲。我没反应过来,就见严师哥缓慢地对我伸出手, 长臂越过桌子,大拇指轻轻在我嘴边刮了一下, 加大温柔效力,余留细微摩擦后的热度。 其实我嘴边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以为顾行止要过来我们桌边的时候, 他停下|身, 平静地扫了我一眼,在我右前方的那方小桌坐了下来。也只是单单一眼,让我本来随意交叠的腿慢慢蹭了下来, 正襟危坐。 不能怂啊千万不能怂啊!我在心里打气。 再看过去, 已经有妆容精致的服务生小姐去询问他点餐,他还在盯着我, 不, 可能是瞪我,漆黑的眼睛灼亮,唇边有点笑,荒诞意味的那种笑。 我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笑,皮肤表面上每一根寒毛都蓄势待发。 我忙移开目光, 低头喝咖啡,脖子梗得差点扭到。 其实我也设想过顾行止来了之后会怎么样,最好的设定就是像三顺里的玄社长那样, 嚷嚷着女主怀了他的孩子然后把她强硬地拉到男厕所去接吻。显然,顾行止是没有这么幼稚的,他更加热衷于不动声色的用眼神凌迟我,一刀又一刀。 对面严师哥因为背对我,感受不到顾行止的杀伤力,还在自然的发挥演技,这时候,奶油南瓜汤被端了上来,又一个道具上场,严师哥更加亢奋,把自己的汤匙递给我,说: “薛瑾,喂我一口。” 我手指接触到汤匙冰冷的金属面:“诶?” “来吧。”他还撒娇了:“我就要吃学妹亲自喂的。” 我黑线了一把,舀起半勺,微微前倾送到严师哥嘴边,他“嗷呜”一声像猫一样咽进腔腹。 这货的恶意卖萌害得我手一抖差点把汤匙给掉在地上。 严师哥又扔给我一个非常嗲的撒娇:“还要喂还要喂!” 我作收抹了把额角的汗,右手打算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结果汤匙已经被另一只漂亮的手给抽走了,指掌骨节匀称,这双手的主人罩下的阴影宛如掺了水的墨色一样铺盖住我,不用猜也知道是顾行止。 耶,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啊。 我在心里暗自比划个v字,没敢抬头,只听见他说:“你这是要在生产之前先找个人角色扮演妈妈和儿子?还是想养条宠物了?” 他的对话没有主语,但是内容明显指向我。非常不争气也非常莫名其妙地,我脸热了。 但我真的不想功亏一篑,风平浪静的开口顶回去:“啊,好久不见了,顾先生。” 我话音刚落,顾行止把汤匙重重扔进碗里的“哐当”声惊得我浑身一颤。 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顾行止已经很自然的在我身边坐下来,端咖啡的服务生走过来询问: “先生不坐那边了?” “嗯,遇见老熟人了。” “哦,好的,祝你们聊天愉快。” 愉快你妹儿……姐都想哭了…… 我打算揉太阳穴放松情绪释缓压力了,微侧眸能看到身边的顾行止手指正绕过咖啡杯壁,端起轻轻抿了口,他睫毛半敛,接着直面隔着桌子的那人:“这位先生觉得我女朋友怎么样?” 严师哥正端着红酒喝了一小口,估计是打算装淡定优雅的,结果一下子被顾行止的话呛得要死。 我赶紧在桌肚下面踢了严师哥三下示意他可以功成身退。 不料他似乎被激起了更大的表现欲,他把深情的目光放在我脸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顾行止又是一声冷笑,没急着回答严师哥,而是把视线转向我,讽刺我:“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确定你没在南瓜汤里下药?” 我有点绷不住了:“我怎么就下药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要下药才能发现我的好?哦不,你就算下药了也发现不了!” “哦?”顾行止的脸色如同在观赏搞笑的独幕剧:“你是说……怀孕了跑出来跟别的男人相亲的这种所谓的……你的好?” 他的态度很快惹怒我,怒极反而想笑,但我怎么也笑不出来,坐直身子果敢迎接他的目光:“谢谢你了,不经你发现我还没想到自己这个好呢,足以跟你的‘一个月从来不主动联系不管对方死活然后忽然现身说老娘是你女朋友’的好相媲美了吧。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我还是你女人,我难道还要在你这样的前男友身上还浪费时间吗?圣母都得自愧不如了。唐简二号,你说是不是呀?” 如我所料,我们的交谈不会愉快而平和。 我跟顾行止是不一样的,他就算有再多的情绪也会表现出多云天气时刻秋日的天高云淡,而我越气愤越会选择胡乱说话,所有发泄的字眼夹带着唾沫星子就像冰雹一样往别人身上砸,同时也自虐般的砸在自己心口。 而此刻,顾行止的愤怒是真实的展现在我面前。 末日之前,我决定走为上计。我拎起沙发上的包,对着不想因为我而殃及的鱼池严师哥说了句“严先生下次再联系啊”,火速离开座位。 紧跟着我这一系列动作的是顾行止沉静且有力的声音,那么富有镇压力的,像是万岁爷命令小太监,气势无限哟,我不服从我就要被拖出去砍头那样: “薛瑾,你敢多走一步试试。” 我顿了一下,把脚上的高跟鞋踩得更快,别妄想了,老娘十头牛都拉不回。 不过还是被顾行止拉住了,咖啡馆里面的已经有客人在看我们,空气里像有一条紧绷的线,大庭广众的,我完全不想这么高调,不耐烦低声对扣着我手腕的那人说: “你到底想干嘛?” 他声音听上去已经是咬牙切齿了:“你居然还敢走?” 我随便在脑子里拎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我要去厕所,我憋不住了!” 他显然不相信我,也不肯放开我。 我就知道他会这样,想好下一句话扯谎:“我大姨妈造访,要把里头的卫生巾翻出来给你观赏一下吗?” 他把我的手掐的更紧,眉心的皱褶也更深:“你不是怀孕了?” “老子玩你的!” 五个字虽是硬邦邦地回击过去,但我还是挺心虚的,我甚至刻意回避去直视顾行止的面孔。视界里,只有他的小半张脸有可窥一斑的英俊。 我们站的过道两边桌子已经有少女小声讨论这里,眼底有世界上所有女活人遇见八卦时,那种共通的兴致盎然。 ——绯闻妇女薛瑾真的很想尿遁啊。 他还问我:“你真的没怀孕?” 我拿出老套的词句来回答他:“比珍珠还真。” 下一刻,顾行止就放开了我,在这之前,他把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几乎原封不动抛给我: “玩我有意思吗?” 这个问题真可笑,不知道是对峙得心累还是站的腿酸,我顺势坐到身边的一张空沙发边缘,抬头看他: “有没有意思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顾行止沉默着,被头顶水晶吊灯香槟色的光芒染成温暖的色调,谁路过这里都会觉得他是个优雅而冷峻的绅士,只有我才能看到他眼里汹涌的怒意,也许他下一秒都要给我一巴掌了。 我现在就维持着身体里最后一点顽固,傻逼的顽固,僵硬地坐着,注视他的眼睛。 我在心里激动又慌张的肯定自己,又立即否定掉。 也许我自以为多情的策划,我的多情,我自信地赋予自己的多情,在他眼里是可笑,还是可怜又或者愚蠢。 我依然不想放弃,终于放出最后的狠话:“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我指了指咖啡馆的玻璃大门,外头白茫茫的天光普照,充满光明和希望:“是你先走,还是我先走?嗯?” 他很快回答我:“我先走,”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来缓冲自己的过激情绪:“走之前,我想做一件事。” 我下意识问:“是要打我吗?” “是。”他居然毫不犹疑,这个字被他说的铿锵有力。 ——哎,果然还是讨厌我了吧。 我这人比较老实,为了方便他动手,又站了起来,“打吧。”我边说边缩起脖子:“你的字典里没有别的姑娘这个词,难道就有男人可以打女人这个词了?” “对你来说都有。” 我临阵退缩:“靠!你还真打女人啊你是不是男人啊。” 顾行止似笑非笑,眼睛里盛满一点也不突兀的凛冽:“为什么不能打你?今天我一接到顾雪琪电话我就直接临时解散会议冲出来找你,路上我已经想好你要是真的怀孕我就娶你,你回报给我的是跟一个可笑的男人相亲,还有你那些刻薄的言辞。实话跟你说,我并不比你好,就像你曾经说的一样,没见到你的这段时间,我也快疯了,情绪不受控制,行为不受控制,变得像个神经病一样。我还变笨了,完全没猜到这是你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依旧像个疯子一样生气,闯红灯开车赶过来,正常的生活正常的情绪都全部消失,现在我还自作多情的来你这里自寻加重病情。现在也好,我终于可以走了。” 顾行止说完话的时候,他投射在我眼里的像素已经完全模糊,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流眼泪。 我都这样联想着被他打一下,然后淡定地看他离开再回去闷回被子里大哭一场好了。 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腔调那样言辞凿凿却完全是示弱的味道,或者说我也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栩栩如生的表情,我逼迫自己丢到身体深处的犯贱因子又蠢蠢欲动冒出来,我居然受宠若惊的哭了。 那天早上,因为他抱着我,我无法看到他的脸,所以也猜测不出他说的那些动人的情话是否真实可靠,我只觉得就是一场梦。可是现在,我隔着水雾都能看见他眼睛里闪烁的东西,真是让我又酸楚又甜蜜。同时他又把我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还给我,他记下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或者我现在已经可以大胆地猜测,他也喜欢上我了?抑或再更大胆点的猜测,他也爱上我了? 可是他不是也要走了吗?被我擅作主张地赶走了…… “那打吧。”我声音都有点窒息性的哽咽。 余光里,顾行止已经扬起手,我还是不可遏制地像乌龟缩起了头。 下一刻,狂风暴雨并没有如我所料袭击我,顾行止本来紧绷的身体像是断掉的琴弦一样松懈下来,又或者说是本来旺盛窜长的植物忽然因为暴晒蔫吧了那样。我以为顾行止要打我的那只手臂,只是揽着我脑袋把我拉近,完全不带一点强迫的,甚至可以说是轻柔的,像是藤蔓不动声色的缠绕。 他语气温柔得就像被流水缓冲过一样,他问我:“这么长时间来给你考虑了,你还不愿意原谅我这个疯子?” 29、口二九 【口二九】 我一定是在做春梦, 否则顾行止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拥抱我? 我靠在他肩头, 正前方是咖啡馆内壁灰色的反光玻璃,完整无碍的映照出我的脸,三十岁也已经过去好几个月的一张脸, 它被少女情怀这样的因子所感染,眼睛亮晶晶, 是任何眼霜或者美瞳都无法达到的效果,爱情是最好的化妆品。 其实前几分钟我还一直在想, 如果顾行止真的离开我, 我就这么安慰自己: 不结婚会死吗?不恋爱会死吗?一直单身保持着少女的鲜活那样过日子难道不可以吗?一定要为自己的男人洗碗替自己的孩子搓尿布冻出一手红疮才是美好吗?白天跟一堆家庭妇女家长里短晚上等到深夜还不舍得关灯还在玄关处留着人|妻字条“饭在锅里我在床上”才是美好吗? 答案全都指向:当然,不,倘若真是这样, 我大概也会自甘堕落成“饭在垃圾桶我在别人的床上自己玩儿蛋去吧sb”。 这样之下, 我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想得开,很睿智, 可惜只睿智了一秒, 也许根本没有睿智起来,顾行止出现的时候,他用行动和语言又瞬间让我褪化到原始阶段,“i”沦为“o”,我又变回了一个弱智。 回报着顾行止, 我一直没舍得撒手,还加重力道用手指勒紧他宽阔的后背,问他: “你刚才是不是说我要是怀孕了咱们就结婚?” 视角一隅能瞥见他黑色清爽的头发, 他微微松开我:“嗯,怎么了?” 我也放开他,拉着他往咖啡馆急匆匆外面走:“那我们现在去造孩子吧!我家还是你家呀?” “……”他失笑,揽在我肩头的手顺势在我脖子后面轻掐了一下:“别闹。” 我眯起眼:“诶——果然还是不行呀,老来子可比一般孩子聪明呢。算啦,不说笑了。其实我要是真坏了你孩子,我肯定,一定把他生下来!然后一定要告诉他一些话。” 顾行止侧过头:“什么话?” “然后告诉他,你爸对你可好了。怀你的第一个月,你爸为了你娘的身体,一个电话不打免得你遭受辐射侵害。可是你娘傻呀,她不懂,恨不得把手机供在家里菩萨面只为等待你爸的电话,一条短信都是好的,都是很好的。” 顾行止耐心倾听完我说话,圈住我的腰,把我向他拉拢得更近:“要我跟你道歉?” “要。”我点点头:“当然要!” 他垂眼看回来,睫毛下面是让人心驰的墨黑:“你也不打算解释解释唐简,还有现在这个相亲对象的事?” “我一整个人一整颗心都是你的,不解释!” 夏天都快冒热气的大马路上,我大声如是说,又回过头问他:“你呢?” 他完全没有退缩,而是把问题又抛回来给我:“你觉得呢?” “你不是爱我爱的都快发疯了吗?”我故意点着下巴作沉思:“应该就是了吧。” 我看他以示征求。 他显然被那句话给取悦了,返还给我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如你所愿。” 偏偏是这样的笑容,可以把“太阳神”这样的关键词带入的笑容,又让我回忆起顾雪琪婚礼上头一回见他,我大脑里鸣奏起好听的交响乐,婚礼进行曲,新娘新郎入洞房。 xxxx 顺其自然,我和顾行止同居了,或者说我执意要跟他住在一块?反正不管如何,我的目的还是达到了。那天从咖啡馆回来,跟他在附近一家家乐福逛了一下午,买了一大堆火锅材料去他公寓烫火锅吃,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他过来拉吃的大腹便便瘫倒在沙发上的我,你该回家了。我抓着沙发椅把死都不松手赖坐在那:我不走,这就是我家,我才不要走呢。 要是我妈在场,肯定要哭嚎一场:你哪里是妈妈的小棉袄,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有了男人就不要自个儿家的黑心煤! 不过在场的是顾行止,他露出有点为难的神情:不打个电话告诉你妈吗? 不用了!我妈不会不支持的!我利落地站起身,一个熊扑把他压倒在沙发上。 温饱思□□,我们第二次身体素质交流战,在客厅的沙发上轰轰烈烈进行了。当然,顾行止这人比较少说多做,也是非常直截了当地发挥地主作风压榨艰苦穷苦老百姓……耶,我又一次成功睡了顾行止! 回去可以在我床头的“平生不睡顾冰山,便称流氓也枉然”的励志字条上再写下一笔“正”字的第二划—— 我以后还可以多写几个正字,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写一辈子吧。 冲了把澡,我以完事之后软无力推脱顾行止去洗碗,他倒也一点都不推辞。我闲着无聊,这才有时间在他公寓里四处打量,他家真的很干净,很干净。干净得不像有人居住过那样,如果有机会卖掉的话,我完全可以领人参观的时候欺骗他,这是装修好了的样品房哦~我们完全没用过呢~而且那人一定会深信不疑。 看完后,我又无聊起来,盘着腿坐在顾行止电脑跟前下了一个植物大战僵尸兴致勃勃玩起来。 玩到夜间模式的时候,顾行止端着一盘水果,拖了一张客厅的凳子坐到我身边,“多大人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这游戏很有深刻内涵的好不好?”我拿了块苹果塞进嘴里,打算再去抓鼠标的时候,顾行止已经一把抓住我的手,趁我不备的,来的非常突然,我脑海里闪过无数无数画面,他要干嘛?结果他只是抽出手头边一张纸巾,替我擦起来。 他擦的非常细致,眉心都因为专注而皱起来,轻轻在指尖慢慢捻抹,我脸刷的一下熏热无比。心想——诶,遇到这样专心致志为你擦手的男人你就嫁了吧。 然后顾行止才放开我手,抱怨说:“脏死了,吃完东西就摸鼠标。” 卧槽,没等我发泄一下,他就迅速转移话题:“说吧,植物大战僵尸有什么深刻内涵?” 我噎了一下:“你不觉得植物跟僵尸其实是很虐恋情深的吗?” “僵尸爱上了植物,不顾一切要往他们靠近。但是,植物喜欢的是自己的主人,以为僵尸是为了吃掉自己主人的脑子,所以不顾一切的为主人抵挡一切僵尸的侵害,他们语言不通,僵尸边走过来其实一边在说,我爱你呀。但是植物不明白,一个劲朝他射击。僵尸因爱生恨,得不到你就要毁了你。所有最后的结果通常是,僵尸吃了植物或者死在了植物的脚下,但是它们死而无憾。太感人了,太虐了。要是我,我肯定选择做僵尸,这么浓烈而极端的爱才适合我呀。” 我自说自话后,侧过头问顾行止:“要是你呢?你想当什么?” 他看着我笑,揉揉我头发:“乱七八糟的小说看多了吧。” “你管我有没有看乱七八糟的小说,”我拨开他的手:“就回答一下呗。” “当然是当植物了,”他环臂靠向椅背,幽黑的眼珠子斜睨过来:“接受你浓烈而极端的爱。” 我在他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太臭美了!”然后说:“你就这么狠心啊,对我开炮?” 他眼睛像水晃动一般漂亮:“我是坏脾气的倭瓜,如果一定要死,就跟你同归于尽好了。” 说完,他掐住我下巴,坐直身子,凑着就亲了过来。 回忆起来,那晚接吻真是难看到不能再难看,我压根没反应过来。他果真就是那朵金光闪闪的向日葵,而我是直梗着脖子的臭僵尸。 30、【顾行止番外】 【顾行止番外——每一个冰山男纸的养成都是因为家庭教育的失误以及自身头脑的不开窍】 “喂喂, 又是那个实验班的校草诶, 连背影都这么好看!” “嗤,有什么好看的,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拽什么拽。” “哪有,人家这样很帅好不好?你个羡慕嫉妒恨, 真想上去跟他说句话呀。” “太花痴了吧,真是受不了你们女人!” ——类似于这样的对话一天要听好几遍啊…… 如果用并不熟悉的女孩子背后议论常用的关键词来涵盖一下我至此为止的人生, 从小学到大学——“校草”、“优等生”、“冷淡”、“孤僻”、“高傲”, 再加个负号代换一下就是男生口中的“花瓶”、“变态”、“臭屁”、“装逼”、“自我”,字句的开头或者尾音必定留下一句饱含鄙夷的“嗤——”。 从小到大,一直不是讨人喜欢的存在, 家人对我成绩的的期待似乎要多于对我品性抑或心理的关怀, 就像希腊神话里众神造出潘多拉一样,一样用他们心里所想要的模样塑就出我。自幼父母工作都是相当忙, 便将我交给外公外婆抚养, 外公是个管教起来相当严厉的人,我的名字就是他赋予的,起源于《诗经·小雅·甫田之什·车r》,“高山仰之,景行行止。”意为, 高山抬头看得清,沿着大道向前奔。行止,沿着大路不停奔跑, 不要停止地向前奔跑。 “为什么要一直做奥数练钢琴写书法?不能休息一会吗?”我曾经这样问过外公。 他正在给新栽培的兰花细致的浇水,他摘下眼镜看过来:“你可以休息呀,没人不允许你休息。不过,兔子想睡一觉就被乌龟超前了,你稍微停一步就有人越过你,比你更快到达想去的地方,更快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这些你所期待的,都被别人率先抢走,你活着还会有什么乐趣,活着就是为了竞争,适者生存。” 眼下他说完这段话,倏地把另一盆一直未开的兰花连根拔起,“啪”得一下,没有一丝留恋留恋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为什么扔掉?” “谁让它不开花,不知道成长不懂得表现的永远只能被抛弃。”外公这样回答我。 “做能留到最后的适者吧,行止。” 他摸了摸我的头,如怀抱瑰宝般端着那株盛开鲜丽的兰花离开,我在阳台上和垃圾桶里那株已经完全蔫吧掉的细叶相看两不厌,一直到绯色的夕照晕满大地—— 曾经护之若宝,如今也只是弃如草芥。 我那会才不过小学一年级,不过这却是我最后一个浪费时间的下午。 最后的成果就是每逢我的母亲与她那些所谓的贵妇朋友们聚会的时候,她都会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里面,尖刻的笑嘻嘻,我成为她除了名牌,业绩之外又一项用于炫耀的资本: “我家小止啊,奖状证书可以当壁纸贴了。” “家里完全可以举办一个历年数学或者物理大赛的一等奖奖杯的展览会,那时候你们可一定要来参观。” “每次开家长会都要被找过去在全校面前谈家长自身的教育经验,我们从来不管他呀,让我说些什么呢,老子的无为而治?” 其他女人自然也是阿谀奉承附和声起,母亲显然被取悦,她朝正在弹琴的我看回来,“我们家小止钢琴也很不错吧,小止,给阿姨们说说你在弹的是谁的钢琴曲呢?” 我松开琴键,掀起眼帘看回去:“普罗科菲耶夫。” “名字呢?” “《讽刺》。” 客厅一下子哑然的寂静无声,在这难得的安静里,我阖上钢琴,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你们别介意啊,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呢。” 楼梯拐角口,我听见母亲这么对别人解释。 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呢,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呢,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呢…… 就像是中了咒,我果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相处,男孩子可能还好一点,毕竟有球类运动这样自古以来的良好媒介;而女孩子,完全不懂她们,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完全无法理解的一群生物。 经常有扎堆的外班女生来我们班门口对着里头探头探脑,或者像一群小麻雀般聒噪的路过我窗口,我通常皱着眉看回去的时候,她们又尖叫着如临大敌一样惊惧又开心地四窜开来;有的时候会走在路上被女孩子拦下来送书信礼物什么的,我一般拒绝接收这些,有时间写这些满篇幅不切实际的字眼为什么不好好锻炼自己的作文水平?花不少的钱只为了让我在半夜听八音盒不停循环播放“叮叮当铃儿响叮当”吗,我还不想每天过圣诞节。 因为是在理科实验班,班上女生也是很少,偶有前后的一位或者两位女生来问我题目,我耐心讲题目的时候她们通常完全不在状态的听,“嗯嗯啊啊”地敷衍我,咬着嘴似乎在憋笑,脸涨得通红,面色狎昵,我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搁下笔,说:你是来问题目的吗?如果不是的话,你可以走了。从此以后,她们再也没找过我。 “女”,闲暇无聊的时候会在草稿纸写下这个字,女子为“好”,女少为“妙”,既然是与美好事物相关的一个东西,为什么会这么诡异。尤其是我的母亲以及她的所有姐妹,每天不停甩着刻薄的嘴皮子讽刺彼此,身材,着装,年龄,见微知著,揪着一小点缺陷就不停地进行人身攻击,骂完之后又在沙发上笑成一团。不光是她们,包括我以前在医院,大街,任何公共场合见到的女人,常因为鸡毛蒜皮就吵起来,连暴躁起来的打架方式都神奇得要死,扯对方的头发,如同两头母牛在角斗,真是有一种在围观世界第十大奇观的惊心动魄感。 太可怕了,女人…… 一直是校足球队的前锋,有一次,跟我关系极好的那个守门员男生扔给我一瓶水,坐到我身边,问我:“顾前锋啊,那么多女生追你,怎么不见你谈恋爱啊?” 我拧开瓶盖,想了想:“不喜欢。” “你不喜欢女人?”他跳开离我一丈远。 “嗯。”我撑到身后的台阶上,看回去。 他捏紧手里的矿泉水瓶,嘎嘣嘎巴响:“还是说……你比较喜欢男人~?” 相较起来,确实是男生比较好相处,我如实答道:“嗯,怎么了?” 他没有回应我,尖叫着狂奔离开了…… “……” 从此,球队里曾经称兄道弟的队员们都和我疏远了。 我记忆力一直不错,对别人的名字过耳难忘,而且女生的名字更为好记,她们名字里的大多数字眼都很相近。我鲜有不用记名字就能记下的人,不过有一个,有一个女生,我一直都能记得她,虽然完全不知道她是谁,她的名字她的姓氏都无从知道,我也没这个空闲去调查。初三全校夏季运动会的时候,我参加的男子4x100接力跑,她从操场中央的草坪上突然箭一样冲进跑道,她自己好像也意识到不对,但是已经要撞上我了。她那时比我高,跑得速度极快冲劲很大,我也一样,我为了避她被自身的惯性甩进了边上的绿化从。后来跌在绿化带里基本不能动被团团围住,我忍着痛眯起眼在人墙的细缝里寻找肇事者,她正马不停蹄地沿着白色大道朝高中部教学楼的方向狂奔,放佛草原上被猎豹追逐的麋鹿那种极限式的狂奔,甚至给我一种大江东去的汹涌感,我这才意识到她应该是我们学校的是高中部的,而且,她刚才撞我那一刻的跑步速度还不是她的……最快速度……真可怕…… “……”真是不懂规矩,我目送她消失在楼梯口,支起唯一还能动弹的左臂揉掉头上的草屑。 很神奇的,我记住了那张迎面而来的脸,以及那双眼睛里莫名浮上的一层惊惧,还有她喜感的飞奔,这些都很深地印在了脑子里。想起她来,就觉得好笑啊。 感谢这个莽撞的不知名女生,我在医院得到了长达数月的闲憩,还逃掉了让我压力倍增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的一次中考。 其间她来偷偷探望过我好几次,我都知道。 第一次我正睡得迷糊,她拎着一袋水果推门进来,脚步轻的像一只猫,她停在我床边,轻声轻气说了句“谢天谢地还好没死,我们班那群花痴要是知道的话会杀了我……”就又轻步离开了。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摸准了她来的时候大多是周六下午5点的样子,就习惯性闷在枕头装睡。 她第二次来的时候,把我来不及收好摊在被子上的物理书翻了几页低骂了两句“我靠,断了爪子居然还看物理他怎么翻书的?用脚趾头?噫,好恶心~”,然后她把书顺手扔在了我脸上……=______,=||| 第三次,这个女生买了花插在我床头,边整理花束边自娱自乐:“像我这样的如花美少女浪费光阴来探望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的精神实在是太伟大了!”,小孩子……我忍不住皱起了眉。 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她说,“我后天就高考啦,积点阴德和人品,原谅我吧”,然后,我能感觉她蹲在我床边,诚恳说了三个字“对不起”。那天,我第一次想再好好看看她,憋不住想睁开眼,就睁一点,微微眯着,让睫毛掩饰住自己,视觉的局限,我看到的画面完全是模糊不清的,唯独留下的,只是她浸泡在红色的余晖里,轮廓朦胧,像美丽的幻象一般地离开了。 她让我想起宫崎骏的动画片《猫之报恩》里头那只肥肥的流浪猫,木塔,对,就是他,又呆又自恋。 不过从那天起,她再也没出现过,我大概也是已经把她给忘记了,这个路过且取悦过我少年某一段闲暇时光的女孩子,称不上讨喜却也很神奇的不让我排斥的女孩子,光阴还把她印刻下的那些并不算多清晰的影子差不多给磨灭掉了。 我也许是彻底忘了她吧。 后来,我上了大学,专业依然是自己擅长的数学,世界很小,我也在这里遇到了我的小学同桌,她变成了我的副部长。大学交友范围是非常广泛的,频繁的学生会社团活动也让我认识了不少朋友,尤其是大学的女孩子……怎么说呢,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原谅我一个理科生的词汇匮乏,总而言之比较放得开吧,那时,我也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女朋友,所谓初恋。 她名字叫云蔚,长相和性格非常可爱,对我也是很好很主动,可我不太明白女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大学开始前,我母亲已经找我谈过话,她开门见山:行止,你如实回答,你心里是不是有一座断背山? 我:…… 她:天哪!不会真的有吧,我真的不敢相信! 我:妈,没有,我性取向很正常。 她:那好,你快找个女孩子谈恋爱吧! 迫于母亲每天的念叨和给我压力,而且那段时间跟云蔚走得最近。顺理成章的,我答应了她的追求,和她变成了男女朋友。她像个兔子,完全一副柔软懦弱的模样,做什么事都出会出些大小不一的洋相,可我却不可抑制地喜欢逗她,直至一颗心都喜欢上她。可我早该清楚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大四考研的前夕,她跑到我宿舍楼下把我叫下去,给了我一个拥抱,说分手吧,我从来没感觉到你的喜欢,我受不了了实在受不了这种完全没有回应地付出。说完她就跑走了,我一个人愣在原地,夏风熏热了我的眼眶。 好像……一般人都不会明白的,属于一个不会表达感情的傻子的悲哀…… 用室友的一句话来说:你的iq高端的无人能敌,可你的eq低级到令人发指。 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云蔚出国了。我赶到机场的时候,现实只给我留下蓝色天际的一条白色的尾气,就像一声悠长的喟叹。 xxxx 所谓的人生恶作剧是很残酷的。 从那之后,云蔚离开之前留下的那些原因,让我一直愧疚,后悔于她跟我分手的那些导火索——那些我在她眼里所谓的无情,仅限于表面的那些所谓的无情。因为二十多年成长方式的关系,习惯把情绪埋在心里。她终究还是不懂我,但我仍旧愿意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哪怕我思念她思念到每晚都睡不好,我也不愿意花几个小时去她所在的国度找找她,真实地,如愿以偿地拥抱她,请求她的原谅,从小到大日积月累的自尊心,还有手头繁重的工作不允许我这样,一点都不允许,这样的我在她面前示弱。 这三年多,我用疯了似的投身于学业,事业和拒绝任何爱情的接近来惩罚自己。 而我的好朋友倒是事业爱情双丰收,他娶了个漂亮的女孩子,比他要大两岁。婚礼那天,他请我去当伴郎,仪式的时候,新郎新娘到没有多引起我的注意,相反,另一边伴娘实在是让我忍不住想把视线移到她身上去,她打哈欠的幅度实在是恐怖,口型大的感觉可以吞下一整只鸡,等她恢复到正常的面部表情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似乎很熟悉……记忆里有东西呼之欲出,像是鱼竿上的线隐约沉淀,要从湛蓝的湖泊里钓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瑰奇。 但是,我在当场并没有完全记起。 无视掉她后来所出的那个洋相。直到后来,林维渊的妻子嘱托我我送她回去,她把钥匙落在我车上我追随过去想要还给她,意外听到她跟顾雪琪通电话所说那些话的时候,我那些沉在身体深处谷底的记忆才全部被唤醒,我想起她来了,那只木塔,她似乎还记得我…… 这一刻,我心头竟然产生了一点让自己都意外的惊喜和愉快,久违了。 可是这份轻松在我到达她公寓后就全部消失,她现在住的房子,是云蔚和我的曾经同居的住处,难怪地址熟悉得可怕,房子西面的墙壁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取下云蔚挂在那里的写真——我和她一起挂上去的。 她问我:照片上的人漂亮吗? 我一时间竟然舌头打结,会议室和商谈场的巧舌如簧的功能突然失灵,只能随便在心里摘了一句把她打发回去,还吓唬她,看到她吓得冲到我身边来,效果果然还是有的。 “你难道不害怕是什么死去的人留下的照片吗?”我是这样说的。 死去的人,三年了,在我心里已经死去了?还是我的心已经死了? 本来以为只是又一次平淡无奇的萍水相逢,但是下面的发展却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下午,她的好朋友,也就是我朋友的妻子竟然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代替她跟我表白,我有点惊诧,身边的林维渊侧过头来跟我说,薛瑾很不错的,要不是早年被一个男人耽误过,要不然怎么会脱到三十还没有结婚? 三十了?我这才意识到她那时上高三,确实比我年长三年岁,也该是到了这个年纪,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她的面孔还跟那时候一样年轻,包括态度,她现在正畏缩在顾雪琪身后像只小鹌鹑,自己挑起祸端永远想不负责任地躲起来。她漂亮的脸被泳池的水映出闪动的光泽,而她一整个人,由内而外的,不经意流露的,还像十多年前那样鲜活,旺盛,富有生命力,以及富有少女气息,她没变,完全没有,还是那个消失在夕阳里的木塔。 应该挺有意思的吧,要不在一起试试也可以?我喝着果汁,在心里下完决定。 “为什么不处?”我给她留下这句话,她目瞪口呆的神情很快取悦了我。 真是好久没这样轻快的情绪了诶。 薛瑾,我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 晚上送她回家,她好像有点抵触我更加接近深入她的生活,这反而更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跟着她下了车。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变态,喜欢看她为难困扰的样子,她平时那些故作端庄淡定的时候反而不算太讨喜,相反有真性情流露的时候,我一颗心倒是极其昂扬起来。我的变态也让我受到了惩罚,上万的轮胎修理费……算了,自己高兴就够了。 和她一起散步的时候,夜风正好,她问我,要不要牵手。我很快同意,不过后来被……意外情况打断,看着她气嘟嘟往前走,我追过去拉住了她,握住她的手,这一刻,我真心的,想和这个傻子好好谈一次恋爱。 此外,就是她从小到大的自我感觉良好和智商低下不是没有理由的,那晚,她所居住的小区,让我深刻体会到了耳濡目染的力量。 第一次被她惹怒是……强吻我的那次,硬生生在我嘴上咬了一口,很疼很疼,可是我却因为毫无美感可言的吻而心跳。 自打云蔚走了以后,我胸腔里的这颗玩意儿就沉寂了很久,久到我几乎快忘了它的存在,现在它却又在我身体里活蹦乱跳,像一条小鱼。 但是眼前的她依然发挥以往逃避责任的作风,立马紧张兮兮地拿出喝酒喝多了来替自己开脱,我能怎么做?只好拉着她上车吹了一路的冷风助她“醒酒”,逼这她直面我的脸,然后吻了下去。 之后与薛瑾的相处和进展都是有趣的,如我所愿的那样。她的母亲也是相当有意思。 她们俩带给我的,虽然有的事做的稍许嫌过,却很难让人生厌,抑或有别的负面情绪,哭笑不得居多,心甘情愿的成分居多。 还有她在母校小木屋对我说的那些话,凝视我的眼神真挚,没有半点退缩和算计的,毫不遮掩的说出她喜欢我,她是第一个,这样坦然面对我的人。我也从那一刻开始,想认真的和这个女孩子好好在一起。 包括后来有一次跟她吃饭遇到她的前男友,她发泄似的喝酒,说胡话,甚至还认错了人,叫错了名字,我都没办法完全生气起来。 我真是恨不得把一身酒气的她丢在楼道口不管,可是内心不舍得,完全舍不得,只有心疼,一颗心埋在胸腔里,被她通红的眼眶瞅着,硬生生的疼。 把她抱回公寓放在床上的时候,她自己可能完全没意识地,抱紧了我的脖子不让我走,蹭着我,眼泪胡乱地流,渗进我衬衣,在胸口的肌肤上蜿蜒出灼热的疼痛—— 唉,傻姑娘,我真的完全拿她没办法,只能把身体的力量全部运用到手臂上,搂紧她。 果然,连我母亲都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也是调动人脉查到了薛瑾的所有信息,不惜跳槽去了薛瑾的公司为了方便观察她。而在我根本不知情,我当时还在日本…… 多亏余震的陪伴,在日本的日子还不算太无聊,白天在分公司奔波,傍晚才能回到旅店。 她的出现确实吓了我一跳,比余震还让我惊吓,我拉开门的时候,她就穿着浴衣像一只受到刺激而惶恐的小猫那样缩在角落。 惊吓很快被狂喜所取代,来日本刚好是在她发酒疯之后,她一直也没有联系我,我虽一直觉得可能还没有什么,到底还是觉得惴惴不安。 但是现在,等到我真正看见她,她活生生出现在我跟前,近在咫尺,有一些难言的想念要传达,却又无法叙说言明,我只有抱紧她,亲吻她。 在日本的日子果然因为她的来到变得并不安宁,她一直很是觊觎我的……能力,其实在这之前她也多次给我许多暗示,但是我并不想这么早就跟她发生关系,倒不是因为有多清心寡欲,她几次挑逗也完全是濒临边缘,主要还是从小的养成,自持的品性已经融入血骨,原则方面的东西一直是极为遵守。不过,忍不住涌起的纵容告诉我她既然喜欢……那就还是顺她的意吧…… 因为外公病重回国后,母亲直接跟我明说因为她的年纪不是很待见她,我的回答让母亲很是气结,几天没有再和我说话——在别人眼里年纪大又如何?在我眼里还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 也确实是这样,真的是这样。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薛瑾的前男友竟然是我那个从小就未见过面的二姨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哥。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的心就明确地告诉我,我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 还在日本的时候,同相叶小姐去逛街,在附近一家漂亮的珠宝店里,我挑了一条鱼骨头形状的铂金项链,鱼眼睛是镶钻的,就像她眼睛一样明亮,很适合她。相叶小姐凑过来,笑着说,送给女朋友的吗?我:你怎么知道?相叶小姐掩住唇:一看就是啦,男人送女人珠宝是占有欲的表现,就像给自己的小猫戴上项圈。 这可怕的占有欲,事到如今,让我在病房看见唐简抱着薛瑾的时候几乎要冲下楼去给他一拳。可惜理智依旧阻止了我过激的行动。 我也只是回头,像个败者一样离开窗口,隐忍的难受,也只有我一个人能体会。 我这时候才明白,我讨厌唐简,却并不是像我之前所想的那样,因为他与我家曾经的牵绊与不可脱节的关系,看见他,就会心存愧疚,产生对自己家庭的反感。 并不是这样。 而是这因爱而起的,可怕的占有欲,我反感的只是和薛瑾在一起的他,无法忍受他们俩出现在同一个平面,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可是那一天后,薛瑾似乎再也没有和我主动联系,好不容易等来的讯息也只是顾雪琪打电话来告诉我,她又在酒吧喝醉了。又喝酒了,这个白痴又喝酒了……我立马下楼开车赶过去,想用怀抱迎接她,发酒疯也无所谓。事与愿违,她跟唐简站在一起,抛给我的只是一段声嘶力竭的话,以及那句让人绝望的“我们分手吧”。 我站在原地,这个场景那么熟悉,一样熏热的夏夜,曾经有个女孩子也这样对我说过。我又这样轻易被自己陈旧固执的心智左右。再这样的话,只会永远停留在原点,只会永远重复这样的场景,永远不会留得住自己真正眷恋的姑娘。 在她楼下等薛瑾的那一夜,我在车里心累之极。 手机里不停拨打着旺财的号码,都是关机,重复的女声告诉我关机…… 旺财说自己是疯子,我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幽深夜色,那大宝是什么?应该算是超级疯子了…… 垂下头,磕着方向盘,我的心就跟外头的夜晚一样,闷燥茫然。 那一晚我想起许多事,比如有一次林维渊来我办公室跟我谈下个楼盘买地的问题,我正收到薛瑾传来的简讯,“我在肯德基吃雪顶咖啡哦,意犹未尽地想起了你,冰块明明冷不可及,咖啡却香醇让人迷恋,形成了人间绝味,噢,我要用一夜难眠来偿还对如斯美味的享受了!” 林维渊好像在办公桌对面问了我什么。 我头也没抬下意识回道:“雪顶咖啡。” 林维渊转着笔莞尔:“可怕啊,热恋中的男人。” 我将手机放回桌上,咳了两声恢复正色,问:“你刚才问的什么?” 他说:“这次新楼盘的名字……” “……” 这样的小事不胜枚举,所有的回忆,都像梦境一样美好,波光粼粼的,全是关于薛瑾的,全部是她。 越想越觉得心都快揪成一团。 极其不容易的天亮了,看见薛瑾从楼道出来的第一秒,我就条件反射似的走下了车,腿因为维持太久的坐姿而发麻。这份让人难受的感觉很快她举止投足间充盈的都是对我的排斥和反感带来的心痛而取代。但是没有办法,这次坚决不能放她走了,不能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自己不想失去的东西,就算让人笑话,我也愿意奋不顾身的踏出第一步,不想让一切变得无法挽回。 不善言辞,就只能抱紧她,把真实感受告诉她,我想了她一夜,整整一夜。 我能感到她停留在我怀里的身体都在轻轻颤抖,我清楚地知道她在流眼泪。 “顾行止。”此刻,她叫我的时候,我心尖一阵轻颤。 当初我外公给我这个名字,大抵是为了让我不要为人情琐事牵绊,不遗余力地一直向前。而事到如今,我拥紧怀里的女孩子,蜜色的阳光倾漏在她脸上,眼泪让她的脸蒙上一层仙境般的湿润,美得动人。现在,我倒宁愿这样理解自己的名字,行止,行而有止。说不动容就是可耻,因为当下的我,终究是找到能让我终已一生为之停留的姑娘了。 31、口三一(修BUG) 【口三一】 不得不说的一件事是, 和顾行止同居的第二天。谭素清就过来了, 以不速之客的身份出现,却完全是处之泰然的姿态,午饭之前执意要我去厨房卖弄厨艺, 我问顾行止,“你妈有不能吃的东西吗?”他正垂眸翻今天的参考消息:“我妈有胆囊炎, 不能吃蛋。”我一瞬间心灰意冷。 我对谭素清皱眉:“我比较擅长炒蛋类的菜,你确定一定要我下厨吗?”她点点头, 完全没有任何鸭梨的状态。 真是自寻死路啊, 我扭头去了厨房。 但是在中午餐桌上,当我把最后一份xx炒蛋端上来的时候,谭素清已经是面如死灰: “这是炒蛋开会吗?你就这么想谋杀我?” “怎么会, 不是还有排骨汤吗?”我指了指桌子中央那个泛白气的大碗。 “好吧, ”谭素清也没多做计较,夹起一片青椒送进嘴里, 嚼了许久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 之后她淡定地抿了口水瞥过来:“我刚才说错了,你做的菜不需要鸡蛋就能谋杀我。” 不容我辩驳,谭素清又转向顾行止征求意见:“儿子,也许你们需要请个钟点工。” 顾行止没有退缩,替谭素清舀了一小碗排骨汤, 直视他妈妈:“我觉得不错,妈你太挑剔了。” “好吧,反正你有保险, j死应该算人身意外伤害?是不是?”谭素清支撑起笑容,眼睛的指向明显是在问我。 “今天做菜的就时候生怕大家口味不一,特地控制盐量了,还是很咸吗?”我语气恳切,心里面真是憋不出想要骂骂咧咧,您味觉的敏锐度要到底是比常人多了多少倍? “是的,很咸,”半杯水被谭素清吞咽入腹,一成不变的苛刻:“你的特地控制盐量是以罐为单位而不是以勺为单位的吧。” “家里没有罐子,还是你说煤气罐?” 我们俩之间的诡异气流因为顾行止搁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拉开椅子打算回房间,只撂下一句:“妈,可以了吧。” 我当即埋头扒碗里的饭,不再开口,也没这个打算,怕一个不小心把心理暴露,我可以掐死我的未来婆婆吗?现在我的满脑子都塞着这个阴暗的意图。 谭素清道行显然比我高,很利落的拉住经过她身边的顾行止:“今天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要不要把那个会议补开一下,话说,你前天下午开会开一半为什么会突然暂停会议冲出去?听闻是为了一个女人的事?薛瑾吗?她的魅力值什么时候突然这么大了,我前俩年胆囊发作住院的时候,你还能雷打不动地按时上班,探望我的机会都奢侈。现在看着你对我发火,真是一句谚语的真实写照,什么来着的,哦,对,那句,有了媳妇忘了娘。” xxxx “能够结婚”这个目标的实现就像去公司应聘,总不会太顺利,笔试的时候试卷上总归会有一道艰难的主观题目让你在考场上心急如焚抓耳挠腮,面试也一样,总要有一个王牌面试官字句珠玑,问话的语气听来都会芒刺在背。而现下,对我来说,掀开帘幕就会发现,这道难题和这张王牌都全都指向一个东西,它饱含一个女人从少妇到老妪时期多年难熬的怨念和纠结,以至于饱和倒心理阴暗,直接导致的情况便是往后若有幸生儿子就可以一代折磨一代一代报复一代来形成代代相传的恶性循环。它同时也是大陆剧亘古不变的经典狗血式出场人物,其存在常常风头鲜明势头劲足直逼主角,编剧们屡用不爽屡试不爽,但也总是有人百看不厌乐在其中,它的名字就叫婆婆—— 血腥素清这样的婆婆更是婆中之婆,就仿佛高中年代学校里的强中强班,她以优等生的身份高调毕业。 在认识她的第一天,我就早该树立起这样的觉悟。 xxxx 而于当下,我居然在陪她逛街,逛街!这可怕的最容易彰显女人本性的行动,我就这样紧随其后,抱着大小不一的购物袋,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了顾行止的父亲为什么永远不和他妈妈同时出现的缘由。 我们是吃完饭就风尘仆仆来新街口的,完全不给我休息的机会,在卫生间涂防晒霜的时候,顾行止也跟了进来,在我身后盯着镜子里的我看了一会,面上一直带着愉快的微笑,精致到有些凌厉的五官也被黄色的镜面灯光线打成温和的弧度,没过一会,我就被他凝视的脸微微热起来,故作从容的拧上防晒霜搁回。 “有什么好看的啊。”我撂下这句话出门,却又被他捞了回去。 他皱眉的样子有种好看的专注:“看你抹了半天防晒霜都没抹开。” 说完,顾行止手指就来到我眼下,细致的抚了两下,他边说:“我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下次就直接说回去吧,她这人吃软不吃硬。” 他放开我,揉揉我肩膀:“好了,去吧。” 很奇迹的,我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居然鼻头酸了一把。其实我也早预料到他会来说他妈妈的事情,甚至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他要是说“你能忍让就多忍让她一点”这样的话的准备,但是他完全没有,一个要委屈我的字眼都没有。就像是以为太阳能坏了,洗澡之前明明已经做好了承接冰水浇灌的准备,却在打开花洒的一刻被被喷了一身温暖的湿润,这幸福的反差又让老娘轻而易举感动了。 “薛瑾,来帮我看看这裙子怎么样?” 谭素清的魔音打破我对三个小时前我与她儿子美好一段的回忆,她正拎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谭素清很瘦,身材纤细娇小,之前看她试裙子连胸型都有种很少女的感觉,我甚至都想跟进试衣间看看她是不是还穿着粉红色的胸罩。 我努力在嘴角施放假笑:“呃,很美,很适合你。” 她明显听出我语句里敷衍的意味:“你能不能专心点,陪我逛街都能不停犯相思病,你中午红豆吃多了?” 我抽搐嘴角,决定不跟她计较:“好。” “真的不错?” 我加大力道点头,像对着空气磕响头那样剧烈诚挚:“嗯!” “好吧,”她侧过身对站在身边的柜台小姐问:“这件有xs的吗?” “谭小姐,”这里的小姐显然很熟悉她的作风了,为难的神色毕露:“xs其实是有的,但是……刚好被别人试走了,她现在在更衣间。” “她在哪个更衣间?”谭素清注意到一排如同精巧小盒子的更衣室。 小姐目标明确的指向其中一间,而此刻,雕刻着欧式花纹全身镜的门也被拉开,一个女人穿着同款的黑色连衣裙慢悠悠走出来。她也是娇小的,但是除了谭素清之外,这世界上一样存在身段小却饱含强大爆发力的女人。 我睁大眼,走近两步,拍了拍着站在镜子前头颇有些自娱自乐的女人: “妈——你怎么在这?” 32、口三二 【口三二】 其实陪谭素清来之前我就在考虑会不会遇上我老娘, 本来今天下午就是她惯常逛街的日子, 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巧,我碰她肩膀后,她回过头来的那一瞬, 我的大脑里还是爆破出无数念头,类似于“中国申请举办世界杯成功”这种消息一样的惊心动魄。而当下, 血腥素清也站在我的身后不远处,她们的同时出现已经在我脑袋里拉响警报——“一山不能容二虎, 更何况是两母哦亲~” 我用余光瞄了瞄谭素清, 她只是看向这边,却也没有走过来的打算,决定发挥机智让这她们变成平行线两条, 暂时最好还是没什么交集的好。对老妈小声呵呵笑:“妈, 真巧。” “嗯,是巧, ”老妈实现穿过我身边的空隙投向谭素清:“跟同事逛街呐?挺漂亮的么。” “对, 你要买这个裙子?”我拉起下摆:“不适合你,真的,黑色,太老气了。”我指指隔壁:“那家颜色挺艳丽的,你去那家看看好了。” “怎么, 你不陪我一块逛呀?叫你同事一块来好啦。”我妈语气熟路的自然。 我忙推脱,“不不,你看人家不认识你, 逛街多拘束,”边幅度从包里拿出钱包:“今天逛街钱带够了吗?不够我再给你一千。” “不用了,带不少钱了。”老妈架住我手臂不让我动作,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穿空魔音,我扭头看回去,谭素清环臂站在原处,拧着眉问我:“薛瑾,你在那边磨蹭什么?是想把这件裙子用钱买通她过来给我?” 她的微笑的幅度在脸上伸缩自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被别人先下手的东西在我看来也没什么价值了。跟那位女士说再见,薛瑾,我们走吧,”她友好地朝我点头,右手点点下巴补充道:“哦,对了,提醒一句。这位女士,这条裙子虽然我不想要,但是也并不适合你,你可以让导购小姐帮你看一看,你后背的肉都被它勒得块块分明,有种……嗯……凌迟前的肉感。”——我妈确实是娇小丰满体质。 谭素清说完轻飘飘的瞥了眼身边的导购小姐以求认可,导购小姐不说话,脸瞬间惨白。 “……”我和老妈之间顷刻安静了,身边老妈的脸上正在抽搐,这是疯魔暗黑化前的隐忍。 我攥紧她的手,低声道:“妈,淡定,她是我上司,刻薄惯了的。” “又不是我上司。看她这样估计也并不知道我是你妈,呵呵,我装作普通客人去会会她,角色扮演一下。”跃跃欲试的挑战欲在老妈脸蛋上原形毕露。她笑的有点恐怖的狰狞,随即挣开我手臂,快步走到谭素清跟前,我忙紧跟过去。 但是为保人身安全,我暂时还是先不介入的好,先围观看情况发展再行动。 “怎么?”谭素清还是环臂亭亭而立,面不改色:“想对我说什么直接说。” 我妈一副很免疫的模样,神态自若:“你说我穿这件衣服是凌迟前的肉感是吧?那我们来看看你好啦,你想展现的是吸毒后的骨感?这件裙子是旗袍式样,要求身材凹凸有致才能穿出好的效果,但是你的胸和屁股呢,去了哪里?到底是什么勇气让你从衣架上把它拎下来再穿出去自取其辱的?” “呵,好笑,”谭素清掩唇:“谁告诉你我要穿出去,颜色这么老气,我是买一件用来参加葬礼的,你呢?日常着装?” 老妈丝毫不甘示弱:“参加葬礼?哦~我懂了,自己的葬礼上,用来当做寿衣穿着它躺进棺材里去咯?那我还是放弃吧。你说,人也就死一回,只有一次机会穿穿,自己还不看到,好可悲噢,让给你算了,我现在就去更衣间换下来。” “谢了,不用麻烦,我不捡别人的破鞋。” “你说你活这么大了,怎么这么没原则,看中了就拿下呗。” “怎么会,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我的原则只有三个字——看心情。被你一穿,这可怕的上身效果让我一点也不想买它了。你穿出去估计活人都被吓死,哪来的老巫女。” “是么,呵呵,我等级哪有你高,你穿去参加葬礼估计死人都得被吓得回光返照,因为看见你之后,她会想‘还是不要死了吧,我以后会变成这副干尸样吗……’” “这么老了还这么肥,你年轻时候吃在肚子里的肉还没消化完毕吧。” “看来你的童年堪比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也比你大肥膘好。” “吃素的成长都让你价值观转变了吗?” …… 她们俩的对话内容已经是锋芒毕露,但语气声调依然维持在波澜不惊,面上分别带笑,放佛不是在吵架,而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在侃年少往事,商场头顶的暖色灯光落在她俩身上,看上去特和谐特有爱。不过来到专柜前的客人都会在五米开外的地方自动退避,一边耳朵没放过任何一句话导购小姐愈发苍白的脸色让我觉得她很想打电话给经理叫来几名壮士保安把门口这两个女人扫地出门了——让这两个女人都去参加自己的葬礼吧!她一定在这么想。 我在这个罅隙里发了条短息给顾雪琪:“我妈和我婆婆在商场里吵架诶,你要来围观吗?” 她回我的是“不不,我这人易于满足,看你的文字直播就好。为什么吵架?” “为了一件衣服。” “果然,购物是女人万恶的源泉啊……” 放下手机,导购小姐朝我看来,手足无措,明显已经是在求助,我避让开她的眼神,向前一步:“那个……打断一下。” “薛瑾!”谭素清突然朝我侧过小半张脸,对我低吼:“你来处理这个女人吧,我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 “想跑了?”我妈得意的笑,此刻似乎是占上风了:“好吧,放你一马。” “是我放你一马,”谭素清把落下的黑发夹到脑后:“这位大妈,你确定要在这个有我家旗下一半股份的商场里头继续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吗?”(我就说小姐怎么会纵容她俩这么久……) 我妈不为权贵所动,威武不屈:“哟,玩封杀?新街口可不止你一家。还有,求你别叫我大妈,你那张粉浓得吓人的老妖脸上的血盆大口叫出这个称呼几乎让我折寿十年不止,是不是要我往你脸上浇盆卸妆水之后仔细数数下面到底隐藏了多少条皱纹你才能不装嫩?” 谭素清已经胸口起伏,指着我妈:“你……” “我?如何?先把气捋直了再说,要不还没穿上这条裙子就要进行你葬礼的现场直播了了……” 看着谭素清状态愈发不佳,再看我妈依然厚脸皮的谈笑自得,我打断我妈:“咳,这位女士,先不要吵了。”然后对着她拼命使口型:这是顾行止的妈妈…… 谁妈?我妈困惑的看回来。 顾——行——止——我放慢口部动作。 “顾行止他妈?”我妈一个吃惊,给喊了出来。 谭素清以惊人的速度平息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名字?” 一瞬间我心死如灰…… ——看来这次丈母娘与婆婆斗法的结局可能要以儿媳妇自杀的be告终了。 幸好我妈扭转局势的能力超强,她扯谎的很淡定:“你儿子很出名啊,帅气多金,n市是个女人都知道吧。我是他的粉丝,不过你居然是他妈妈?什么样的妈生出什么样的儿子,是我以前太脑残,今后要脑残粉转黑了。” “噗!”我默默地喷了。 谭素清脸涨得通红,又开始胸口起伏,还好导购小姐及时叫来了楼层经理,他一到场差点就要跪下来了,一边是上帝,一边是股东,左右为难。只好表情蛋疼的劝着谭素清先去经理是休息休息,谭素清毕竟名门出身,倒也没那么市井泼俗斤斤计较,冷哼了一声留下我跟着经理摇摇摆摆走了。经理一边恭送她一边回头对我和导购小姐用手势暗示,让我们也多多平息留在这里的这位的怒火。 xxxx “挺有意思啊,”和我老妈一同走出商场,她摸着下巴下结论:“我是说顾行止他老娘。” 她侧过眼:“看来你婚后生活不会无聊了,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与婆婆斗,其乐无穷。” 我顿时联想到刚才商场里的一幕,白了她一眼:“算了吧,经过这事,我嫁不嫁的过去都变成未知数,就算那边同意了,一看见你估计立马取消婚约。” “别担心噢,”她抬眼看向某处:“只要你能嫁过去,老妈肯定让顾行止他娘对我刮目相看。而且就凭你这毅力,怎么也得嫁过去啊。瞧瞧人家那个范玮琪,口吃成那样,瘦成那样,不也嫁出去了吗?虽然老公黑了点。人家熬了十年才结婚,你才几个月都同居了,比他俩优势多得多了。” 我循着她目光看去,商场楼外的大屏幕上,正在直播这对黑白配的美妙婚礼。顿时心头压力倍增,只好转移话题:“人家范玮琪哪里口吃了。” 我妈列出一个很强大的理由:“每次电视上介绍自己都我是范范范范范玮琪,运气真好,口吃还能当歌手。” “……” 这么无语着,我停下步子,我妈见状也随着我顿足,问:“怎么了?”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红盒子递给她:“妈,刚在商场给你买了串珍珠项链,明儿个是母亲节。” “哟,”她立马喜笑颜开接过去:“我还以为你有了老公就忘了娘呢。” “哪会?”我也陪她笑眯眯,以前还是年少轻狂的时候,老妈总管着我,特别想逃开她到远方去,做我最想做的自己。而现在走进社会,当我陷落在人群里,我最想念的人却是她。 母亲节快乐,妈妈。 这些话一直想对身边这个老姑娘说,但又觉得矫情无法轻易脱口。而当下,我依然是这样别扭得开不了嘴,所以就选择在心里对自己说,对她说。 33、口三三 【口三三】 几日方过, 一场大雨将n市的气温骤然降低, “哗——”得一下像是看电影时被谁不小心碰到遥控器按成十倍加速进那样清凉起来,暑夏放佛即刻跃进了秋高气爽。下楼推开门,迎面的冷空气扑面袭来,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余光处瞥见园圃里面合欢树的花朵被打湿了一地。 暑假不忙, 上班日也很清闲,本来并没有多大的压力, 但是闲人顾大姐到底是很蛋疼, 办了个会计从业资格证证暑假补习班,懒得去各处高校找老师,直接把我这个半吊子拖过去了, 软磨硬泡, 千方百计,最后用一张xx美容院的白金vip卡将我收买了。 隔日我将这事禀报给顾行止, 他从财经报纸里仰起脸:“你有教师证?” “没有。” “有过教书经历?” 我跟他隔着一方茶几坐下:“没有。我也觉得很坑爹, 但是顾雪琪发的宣传单上信誓旦旦保证一次包过,不过的话,下期补习班不收钱。” “一期多少钱?”他问。 “四百……” 顾行止抬着下巴揶揄我一眼:“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只赚五百块,一直教到老,学生也不带换的?” “你别对我的学生们那么没信心好吧。” “我是对你没信心。”他不是男朋友, 他是男喷友。 “那顾大师你去教好啦~百发百中~” “没那个闲工夫。” 托着腮帮子想了会,我说:“要是下半年资格证考试我手底下的学生通过率百分之百……” 我放慢语速:“你就娶我吧?” “你这算求婚?” “嗯。” 顾行止搁下报纸,没说话, 纸给我一个幅度微弱却意义明晰的笑。 “咦,你这算是默认?”我像是得到某种认可,脊背直起来:“你这是同意了?真的?” 他又看了我一眼,叫我名字:“薛瑾,自己看。” xxxx 今天是第一天教书,我负责的课程是基础会计,翻了翻蓝白相间纸页浅薄的教材,内容都很浅显,基本没什么压力,稍微做了几页的备课笔记,霏霏小雨里,我打伞赶去了上课的补习班所在地。 还没进门,就能听到教室里一阵嘈杂,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白炽灯下面一张张年轻且鲜活的面孔,大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我抱着教材故作端庄地走进班,班里瞬间安静了。途经第一排,突然听到身侧一个低呼:孙经理—— 我循着声音瞟过去一眼,瞬间狗眼瞎了。 ——是上次那个……拦着我要求包养的男孩子……他支着脑袋,头发较上次长了不少,像一丛不安分的青草,小鹿一般温润漆黑的眼眸盯过来。 果断无视之,我踏上讲台,进行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就是kd(顾雪琪说是肯定的缩写,只有我觉得是坑爹的意思么……)假期补习班的会计基础这门课程的老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薛,大家以后可以称呼我薛老师。” “你不是姓孙吗?”那个男孩子在讲台正下方嘀咕,声音很小,不过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垂眼看向他:“你姓什么?” “我姓章。” 我压低嗓音,接口道:“你不是姓求吗?” “诶?” “名包养。”我说完话,不再看他还维持在面部的错愕神情,回头在黑板上写下第一节的标题,会计总述。 初来乍到,学生们大多是挺乖的,偶尔有几个趴下来瞌睡的,我也没舍得叫醒,第一节课总算是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课间我倚着讲台喝茶润喉,边翻看了一下学生的名单册子,班里只有一个姓章的,章毓,应该就是包养君的名字。接到了顾行止的电话,他问我什么时候下课,好顺便带我回去,我看了看表,时间也恰好能跟他下班时间凑上。挂了电话,那个求包养君正翘着腿坐在座位上瞪我,我也悠悠然瞪了回去。 这时正好上课铃响,我重回讲台清嗓装逼,继续为人师表,回忆着书本的内容,第二节课也轻快的度过。 快下课的时候,班上的学生都频频往窗外眺望,我觉得莫名,也斜睨过去,意外看到顾行止就站在外面走廊。 因为落雨,他身后的天地都是灰蒙蒙的,像笼了一层灰。而他站在此间,却透着明丽而温和的意向。 我和他打了个手势,还有一小会就好。 他点点头,等你。 不想让顾行止等太久,我象征性地问了句:“——上节课的内容,有同学不明白的吗?可以问我。”按照现在中国孩子的传统作风,肯定是不会有人想问问题的啦,因为大家都想早点死回家。 不过我这一快速结课的愿望显然是没有实现,依然有热爱学习的孩纸,正是那位姓章的男孩子,他属于少年特有的干净嗓音插|进台下哄闹的收拾书本的杂声里: “薛老师,我有问题。” 我挤出笑:“嗯,请讲。” 就被他一打岔,我想再对窗口的顾行止打个手势说明什么的时候,他一整个人已经从窗口消失了,像画幕被不小心涂白了一块,原先上头的主人公完全寻之无影。 “薛老师,你有男朋友没?我可以追你不?”他又问了我这么两个震撼世俗的问题,直白程度不改当年啊,而且显然比求包养的战斗指数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全班因为这个问题一搅,下课前的热火凝结到冰山一般沉默。 我放下已经抱在怀里的教材,冷静回答他:“ 孩子你才高三毕业吧,我已经三十岁了哦~你是不是过于紧张导致语言组织错误了?你确定不是想问‘薛老师你有儿子了没我可以追他不’这样的问题?” 班里哄笑成一片,章毓脸黑成一片。与此同时,我也收到顾行止的短信,他说:公司临时有急事,先走了,抱歉。我回了四个字:木有关系。 下课,章毓一直呆在教室门外,我走出去询问:“怎么还不走?” “你管我。”他手肘抵在阳台栏杆,我转头就走,又被他急促叫住,“薛老师。” “嗯,什么事?” 他憋了半晌只为了一小句自我介绍,“我叫章毓。” “哦~章鱼啊?”我从刚才就想调侃他名字的念音。 “你就这么叫吧,我很随意的哦~”他丝毫不在意,一下子又恢复平常那种骚包自若的态度,大摇大摆越过我下了楼。 xxxx 第一天跟章毓同学下课前闹得那个小笑话倒是很神奇的让我跟同学们亲近了不少。 之后课间休息的时候,经常有前排的女生主动跟我聊一些题外话,明星穿衣美甲什么的。 我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不会尴尬,有个女孩子甚至还惊讶说,老师你真的三十岁了? 当然,也有问顾行止那厮是不是我男朋友的,我说是之后,她们大多语气里表达着羡慕,眼睛里点满失落的意味,“像小言男主角一样的男人呐”——是啊,哪个姑娘不想遇上这样的男人呢。 我抱臂倚在窗口,漫不经心对面前三个年轻的女孩子道:“大家都一样,我也是外貌协会的严重患者。我们这样觉得,对优秀男人的定义都是讨喜的小言男主,猥琐丑男都该被拖出去枪毙。” 她们乐呵呵笑了。 “所以我被一直剩到三十岁了,”我波澜不惊地带动一个转折:“你们千万别这样。” “老师说笑呢,都有那么完美的男人了。” 我把原先搁在她们面前桌上的茶杯端起来,但笑不语。 其实吧,总有那么一天,等到那个人出现之后,相信曾经年少的姑娘才会明白,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爱慕的那个男孩子。哪怕不是那么优秀,不是那么英俊,甚至不满足起码的基本条件,他依然是自己心里的小言男主。 他一直是,永远是。 就算年华会让他发福出啤酒肚,磨灭他头发原先乌黑的光泽,他脸上的线条不再硬朗龟裂出干枯的皱纹,他眼睛原先清澈的光亮逐渐浑浊,他指节颤抖都无法握紧你的手腕,他叫你名字的嗓音已然沙哑如砾。 ——长相,财富,身姿都一无所存。而你却依然可以用自己同样并不动听的声音,叫他一句“老头子”,陪他在公园的小道散步,心头依然饱含少女一般黏稠的浓情蜜意。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唯独我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这才是真正该憧憬的爱情,而非现今这个时刻挂在嘴边念念不忘的“白高瘦钱”。 外头阳光正好,树下的草丛被落满明晰的光点,我站在窗口发了一阵呆等上课,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转头看到章毓站在我身后,说:“老师,外头有人找。” 我回过身,见到一个女孩子站在外面,《mina》这类的日韩杂志的穿衣风格,扎着大光明马尾,露出一整张小脸,清爽舒适且养眼的少女模样。 我走向她,问:“有什么事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竖起挂在胸前的白色牌子,上面墨印着不大不小的端庄黑体字: 《东方日报》记者:云蔚 “嗯……?”我不明白她的来意,这个报刊做的很大,东方的记者,也绝非等闲之辈。 她露出笑:“我最近要做一个关于学生假期补习班的新闻专题,但是每回来到这里就想做个小采访,总用一些老师不是很理解,尤其是初高中的。以为我是什么私访揭短的偏激记者。来了好几次了,总是不顺利呀,我还在试用期,不做出点东西来,估计没办法转正的吧,”她自怨自艾了一番,专注地看向我:“您能帮帮忙吗?” “好啊。”我想也没想答应了,上报纸的事情嘛,何乐而不为呢。 她放佛松了一口气,笑容比刚才自然得多,差点就要抱住我:“太好了!我先回去整理一下,明天下午就来给您做采访!” 然后就风风火火地挎着包小跑下楼了。 我站在原地,看了她背影许久直到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界。 ——总觉得这女孩子有些面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诶? 34、口三四 【口三四】 kd班的最后一次聚会是在会计班考试成绩出来之后了, 彼时用来补课的老市区图书馆大楼下的梧桐叶子都泛黄, 外头白茫茫天地间满目金黄。 我站在讲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贺词在职场上倒是信手拈来, 但是在在一群比我小十岁的孩子面前却是唇舌晦涩,突然间能理解了高考后那些老师的心情—— 到最后只是深深鞠了一躬, 弯腰的时候眼眶瞬间红了一圈:“谢谢大家了——!” 前方的台下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今天是“坑爹”班全体学员的告别仪式,顾雪琪特意订了一个大蛋糕让我带来庆祝本届百分百的通过率, 并且似乎有要把坑爹的品德继续发扬光大的打算。 “下次别找我了, ”被一群孩子们欺负的满身奶油,躲到卫生间里好不容易清理掉,我带着几处湿漉的水斑走出门去, 对等待我的顾雪琪抱怨:“一把老骨头折腾不起啊。” 顾雪琪在用钥匙扣上的指甲剪扯身上毛衣落出来的线头, 头也不抬:“嗯,知道了。” “还有三个月就过年拉, 都三十一岁了, 真是越来越凋零了,”我用囚徒拉牢门栅栏的姿势拽着栏杆,远方天空湛蓝:“天气不错。” “嗯,”顾雪琪走至我身侧:“你被辛弃疾附体了?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好个球啊, 见过我这么磕碜的辛弃疾么?” “你真要去啊?”她转移话题,拍了拍我的后背。 干燥的风穿过眼睛,我在湿润前飞快掉过头, 用刻意带笑的嗓音回答她:“嗯,走吧。” 顾雪琪拉住我手臂:“估计一时半会还走不了,那孩子好像还在那等你呢。” 我回头,见她正朝楼下努嘴,顺着望去—— 章毓正站在大道边的梧桐树下,也在朝楼上看,见到我后,兴奋地挥舞起手臂,日光洒了他一脸。年轻的脸,如同恣意生长的繁茂青草,把不咸不淡的秋天都蕴藉出一点春日朝气的味道。 顾雪琪声音倒是很平静:“这孩子好像还真挺喜欢你的。” 我把聚焦在少年身处地的视线又转回来:“算了吧,我都可以当他妈了。” “也是诶,顾行止也就比你小三岁,他妈都那么心存偏见。要是你跟章毓在一块,这孩子的妈估计得提着大刀来砍你脑袋瓜子,好聚好散吧。” “嗯……我去解决掉。” “好,我在对面的小咖啡店等你,你快点温酒斩华雄,”顾雪琪急急叫住我:“薛瑾啊,你真的要去啊?” “嗯,干嘛不去?”说完,我下了楼,下了三节阶梯,我才意识到,也许顾雪琪问我的那句“你真的要去啊”并不是关于章毓的事情。 算了,罢了。 xxxx 章毓站在树下,保持着原先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个头高凡人男孩子都有点的哈背姿势,看见我,叫了声“薛老师”,腰瞬间挺直了。 “章鱼小朋友,找我什么事啊?”我问。 “没事,嘿嘿,”他龇牙一笑:“好不容易毕业了,来感谢恩师的。” 我坐到旁边花圃的台阶边,仰脸看他:“是啊,还被你白拿走一千块的奖学金。” 章毓并没有随着我坐下,在自己的运动包里翻了一会,总算是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方盒子,逆着光稍微倾斜身子递给我:“老师不是要结婚了吗?这个是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就拿奖学金买的,看吧,最后钱还是到你手上了,你别心理不平衡。” 我愣了一秒,呼吸像被什么奇怪的事物打断了下,好一会反应过来,扯着嘴角笑笑:“嗯,不过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吧,而且谁告诉你我要结婚啦。” 章毓揉起一个奇怪的笑容:“考试之前你不是还说你先生答应你要是班上通过率百分之百的话就和你求婚的么,是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发生什么事?”我摆摆手,“把礼物拿回去吧,给你妈妈也是好的。” 他紧追不舍:“究竟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啊,结婚的事情,可能还要拖一拖吧。”我越过少年的眼睛,他背后日光刺目。 章毓拿着盒子的手还僵在半空,嗓音从他的轮廓透出来:“结不了婚了?” “嗯,大概吧,结不了婚了呢……”我把他的话喃喃重复一遍,耳边隐约有马路上轿车呼啸过去的声响。 “为什么?” 反复来回纠结于一个词汇的琼瑶式对话在此刻戛然而止。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 结婚,轻易挂在嘴边的词,含义肤浅,法律上称为婚姻成立。是指男女双方依照法律规定的条件和程序,确立夫妻关系的民事法律行为,并承担由此而产生的权利、义务及其他责任。 就这么个寥寥数语便可以概括出来,貌似触手可及的词,美好的时刻,它让我心怀憧憬自己即将掩在红盖头下步伐难稳却心头雀跃地上花轿;失望之际,它一样可以让我在三十岁的尾巴上,让自己的心再痛快的死一次。 “好了,别问了。”我语气不大好地冲了回去。其实不应该怪章毓的,不止是他,包括那个班上,所有的学生们都心心念念以为,只要他们都过了,我就可以结婚了。 我不大愉快的口气总算还是有些效果的,章毓也不再问了,在我跟前站了良久,收回捏着盒子的手,“薛老师,我发现你每次故作轻松的时候啊,都喜欢用各种语气词收尾,其实心里应该挺难过的吧。” “啊?”我稍微扬起嗓音想问回去的时候,少年本来垂着的手臂已经抬起,他走近一步,抱住了呆坐在原处的我,把我的脸摁在他胸腔上。 “其实我也一样,”他说:“反正就三年,要是那时候你还没有人要,就凑合着跟我过吧。” “哦,当你后妈吗?”太需要一个怀抱了,此时有一种莫名的懒惰袭击了我,推开他的力气从我身体里丧失,我在他怀里好笑问:“看你长这样,你爸应该挺帅的吧。” “薛瑾,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别刻意转移话题。”他都不叫我老师了。 “是啊,我知道,”我松开他放在肩头的手,对章毓比拟出笑脸:“别等了,我们俩不可能的。就算再过三年一样,十年也是,永远还是这三个字,不可能。” xxxx “好了,”赶到咖啡店的时候,我对顾雪琪宣誓:“快刀斩乱麻,我现在真的算是一身轻了。” “你别得意,身后还有三座大山呢。”顾雪琪撂了一句话,拿出车钥匙,我紧随其后去了停车场边看着她倒车。 “哪三座大山?”坐在副驾驶座上,我问她。 “你的妈妈,你的年龄,和你的心,”她利落地回答我,又上下扫我一眼,“你今天这一身搭的不错嘛,是不是结束恋爱的女人的智商也会随之陡然升高。” “也许吧,”我支撑起同她调笑的乐趣:“而且好久没去大场合了,必要时刻还是得好好打扮打扮的。” 顾雪琪发动轿车前,最后一次问我:“你真的要去啊?” 我低头看到胳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不知名的虫子咬出来的一颗红点,“当然了,”我对她举起手臂,不想再维持原先那个话题:“快看我这个,像不像小龙女的守宫砂?” 她斜睨我一眼:“薛婆婆你又淘气。” “哈哈。”我这回是真心实意地被她逗笑了。 之后一路上,顾雪琪很识好歹的没有同我讲话,我也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扭着脖子看窗外,酸痛也没在意,周六的街道,出来压马路的人许多,情侣也是相当多,我能看见那些美丽而年轻的女孩子被他们的男朋友或搂或抱或牵着手,慢慢融化在人群里。与我同行的身边的这个女人,她干过许多恶事,比如大学时代曾经把书展开放地上脱了高跟鞋光着脚踩上去晾臭,可她的爱情却一样一帆风顺,不曾有过湍流激荡或者险峰拦途。而我呢,拼搏努力一番,工作还算是顺利,但是在感情的事情上,我那样不顾一切地付出十倍,以至于百倍的心力,它却永远事倍功半,它永远在原地踏步,它永远不会升职。 “我的理想是一定要在年内结婚噢——”早些年我曾经这样信誓旦旦豪迈万千的许下诺言,可是现实呢,它用所有发生过的迹象告诉我,这个不是理想,这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就像是被下了一个没办法破解的咒,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也许会有更多,它依然完全无望且无法摆脱。 而于当下,这个给我下咒的,这个可怕的现实又冒出来了,它就在窗口,面带讥笑的神情,哈哈哈的嘲弄我说:“你怎么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啊,你怎么还是个剩女啊。” 就在这个前往顾行止和云蔚订婚宴所在酒店的路上—— ----------------------------------------------------- 因为极度有必要,就把作者有话说放到正文里了……望谅解。 姑娘们先别激动, 这章是一下子跳到三个月后的, 底下会倒叙解释其间发生的事情~ 35、口三五(修BUG) 【口三五】 三十年来, 我也算是围观过大大小小无数次婚礼, 或者中式或者西式,但总会带点中国人本身该有的喧闹,所以刚到大堂的时候, 便有鼎沸的人声从精致的雕花红木门里隐约溢出,走廊里有穿堂风空空洞洞地吹过去。 顾雪琪紧跟在我身后, 将车钥匙送进挎包的小口袋里,过来挎住我手臂:“咳咳, 今天我就是你男伴哦~” “你让老林情何以堪?”我斜睨她一眼。 “管他呢, 他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说要给顾行止当伴郎。” 我沉默了一下,“我才不要你这样的男伴, ”我把手臂从她那里小心的抽出来:“比我还矮, 太丢人了吧。” 说完,顾雪琪就甩着包就对着我屁股狠狠来了一下:“不准人身攻击!” 我刚想回一些话, 左右就有服务生小姐已经为我们拉开大堂的门。 扑眼而来的是红色长毯尽头的金色香槟塔, 水晶吊灯给它点出流光溢彩的色泽,这些灼灼的光景都瞬间将我的言辞卡回了喉咙。 其次就是穿着白羽镶嵌小礼服在门口接待客人的谭素清,若不是她的脸老了点,别人会以为她就是今晚的新娘。 她也看到我了,亲切地对身前一个男人说了些什么, 又一次将视线转向我,漫漫朝我走过来:“薛主管也来了?” “嗯,”我笑了笑:“恭喜总监啦。” 顾雪琪也很识相的去了一边找林维渊。 谭素清蹭近过来, 嗓音骤然放低:“为什么要来?其实你不过来最好,自己找罪受。” “嗯?” “别跟我装傻了,”谭素清又同我拉开半臂距离:“你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苍白得跟抹了劣质粉似的。” 我维持在脸上的微笑瞬间垮塌下来:“放心吧,我已经三十了,别把我还当十八。倘若要真是十八岁也好了,我现在也有理由付诸行动去把那个摆着香槟塔的桌子掀翻。” “没有我儿子,也还是有别的男人的,放心吧,你肯定不会嫁不出去的。”谭素清环臂远望,看的方向正是新郎新娘站的地方,“说真的,我大概早就猜到今天站在这的肯定不会是你,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料见了这样的结果了。怎么说呢,男人都这样,眼看着他们似乎很花心。其实比谁都要留恋旧时光,而女人却总在嗖嗖换对象。所以,你也别太伤心了。” “怎么不告诉我呢,”我把目光收回:“早该提醒我的。” “我以为你会赢,我以为小止看你是不一样的,”谭素清顺手从身侧路过的一个服务生手中的托盘里端起一杯酒递给我:“敬我以为会成为我儿媳的好姐妹薛瑾。” 我把握着的盒子放到左手,腾出右手来端酒杯,谭素清这才注意到了:“这是什么?” “新婚礼物。” “给小止的?” “嗯。” 她把头转向他儿子所在的方向,“待会就别当面见我儿子了,我替你送过去。” “好。”我把盒子交给她,谭素清很果断的接过那盒子,自己先把酒喝了,就急急就往顾行止和云蔚所站的地方。 我的手臂悬在半空,握着杯子,一个人在原处站了许久,然后把杯子里的酒慢吞吞囫囵入腹。 虽然没亲自将礼物交到顾行止手里,但是我把谭素清送礼物的全程都清晰明朗地看在了眼里。 谭素清白色的背影就停在他身前,完全无法阻挡开颀长的他。 顾行止还是习惯于含蓄深沉的黑色,他头发也理短了一些,更加精神和清爽。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幽暗的山峦,渐渐在我视觉里模糊淡灭,遥不可及。 可能是因为眼泪的关系吧,我下意识揉了揉眼,才能继续看清他。 他接过盒子,也不知道谭素清跟他说了什么,他掀开盒盖看了看,云蔚也像小猫那样蹭近他凑过去一起。 他本来只是平静的垂眸,此刻却乍然抬眼,四下在找什么。 我把自己隐蔽在穿行不止或男或女的客人里头,遥遥看了他一眼—— 转身走了。 xxxx 早春二月,在顾雪琪的婚礼上,我认识了你,你长得实在太好看,让我有一种眼前一亮光明普照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沾到喜气,还是被教堂里某个无聊神仙恶作剧的关系。 下午我们两个就莫名其妙的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晚上一块在小区走的时候,你牵了我的手,你的脸就泡在流动的月光里,少女的弱智病毒一下子击中了我,那一刻,我竟然神经兮兮地以为我们也许真的会是命中注定的关系。 四月份,从日本归来,因为一些莫名的小事我们又发生了一点冲突,可能是因为各自的性格驱使,在你身上完全找不到属于恋人之间的甜蜜和心安。 我自作主张地以为你并不爱我,却又不甘心地放手一搏赌你对我的感情。 一个月后,你又抱着我,告诉我,你其实是喜欢我,你都快变成一个疯子了,我也开心得快疯了。 从那时候起,我便开始坚定地以为,天蝎座的你只是不擅表达自己。 星座上是这么说的:如果你能感觉天蝎座对你三分的喜爱,事实上会有五分;如果你能感觉到五分,事实上会有七分。超级能忍,比如明明想见一个人,却不会见面。比如明明想知道谁的消息,却什么都不问,除非不想忍。 我以为,天蝎座的爱,只是需要时间。所以,你的一切,哪怕是惯常的冷漠我都甘之如饴,对于爱情,一直保持着纯净的初衷,饱满的憧憬。 今天,我才明白,时间永远没过去的回忆来得更有力量。 事实也证明了确实如此,纪念币永远是最光鲜最值得珍藏,寻常到卑劣的一块钱永远可以随时丢进下水道口的缝隙。 顾行止,有很多话我想跟你说,可是现在似乎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给你的礼物盒里面是你曾经送给我的那串鱼骨项链,我想了一晚,还是决定把它还给你。 让所有对你付出的自尊,悲喜,示弱,失望,认命和疾驰而去的这几个月的,生动却徒劳的短暂时光,一切的一切,都就此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吧。 感谢你,还能让我在三十岁这一年,拥有这样一段猝不及防到来,却叫我挫骨扬灰的感情,还能让我在三十岁这一年,交付自己的全部,让我惨败,让我认输,让我在以往至此的三十年人生里,唯一一次,这样心甘情愿的失败了。 尽管最后的结果只是,鱼骨头留下了,猫已经走了。 xxxx …… 今天婚宴的男女主角到我们这桌敬酒的时候,我已经坐在顾雪琪身边喝的摇摇欲坠,可是依然逼迫自己的大脑保持着深度的清醒。 我同一桌的人站起身,对这对新人微笑,伸出手臂握紧酒杯,跟玻璃杯轻撞的优雅声祝福他们俩个。 耳边是纷沓到来最终合成重音的—— “恭喜恭喜啊……” “真是郎才女貌啊……”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从来到我们这桌,我能感觉到顾行止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一桌的人,冷冽而透析的眼光却没有放开过我。 而我只能微微笑,干净明朗,而非崩溃后哭哭闹闹的疯女人。 等到我好不容易平稳住心绪,真正与顾行止眼睛对上的时候,却并非我所感受的那样。 他注视着我,只是温和却有点悲伤地看着我,眼底的光亮度微弱,就像一把余温尚存的灰烬。 我弯起眼睛和嘴角,跟他碰杯,义不容辞加入满桌此起彼伏的祝福合音行列。 顾行止和云蔚终于离开前往下一桌,白色礼服和黑色西装交叠的画面硬生生的刺痛了我的眼睛。 下一秒我几乎浑身散架,力气凭空消失,血液放佛停止流动,之前太过全神贯注的演戏,所以此刻晕眩的酒意突然以十倍的力量袭击了我的感官。 我想看清了椅子坐下,却“啪”得一下跌坐在地面,头就正好撞在椅子角,眼前顿时大片金星。 “薛瑾!”身边的顾雪琪惊呼了一声:“你不要紧吧。” 迷糊间我能听到我们一桌的人都嘈杂起来,之后整个大堂都渲染开鼎沸人声。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朝我逼近,紧接着脚步主人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我,耳边是他一点都不流畅的喘息。 我知道是谁,下一刻反应过来,死命推搡开他的怀抱,“顾行止,你管我干什么,快滚啊,滚回去结婚啊。” 他不说话,他就是不肯放手。 最后我放弃了挣扎,脑袋昏沉时分却有些东西突然明晰,这几个月来的一些画面就如同头顶水晶吊灯的光线那样流水一般扑向我…… 36、口三六 【口三六】 为了方便拍照, 和云记者的采访就是在教学楼里进行的,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管理大叔还留着冷气。我们两个人对面坐着。我本来打算去走廊给她倒了杯茶,她又赶忙追出来, 非常不过意的模样。 “薛老师,真的不用了, ”她拉住我:“你本来上了一天课就口干舌燥的,还给我端茶倒水。” 我笑了笑:“没事, 你在教室等我。” 她稍微顿了顿, 眼底一点好脾气的无奈流露:“好吧。” 我看着她光洁的额头突然涌起一种想问她年纪的念头:“云记者,你多大了?” “二十七啊。”她仍然笑的很真切。 我眼睛停在她熟悉的脸上,总是回忆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打趣结束了这段对话:“噢, 我才十八呢。” “嗯,看出来了!”她也笑了, 脸在阳光里干净的发亮。 ——真是好姑娘啊, 要是我当面跟顾雪琪说十八。她应该会这么回答我,奶奶,你怎么又选择性失忆到十八岁那年了?快,快跟我回家养老吧。 xxxx 开水桶就摆在走廊的楼道口,我拧开水龙头把纸杯接在下面, 并努力回想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小记者,脑海里灵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揪出来的时候, 突然有人有点急促的叫我的名字—— “薛瑾!” 我循声看过去,顾行止正从楼道阶梯的尽头大步流星往我这边走,我一声“啊?”还未脱口,手指尖端一股滚烫的疼痛感袭来。 没来得及去看手上怎么回事,顾行止已经快我一步握着我的手腕拉到他跟前,“果然还是晚了,”他皱眉尖锐地盯着我眼睛:“你想什么那么出神?倒开水的时候都不看着的?” “呃,想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呢?”我抬眸瞅他。 他好气又好笑地瞪我一眼,随即拉着我去洗手间的水龙头凉水下面冲,十指连心,此时此刻,我的身体才真切切地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手指上被开水灼烫的痛苦刺激着感官,我突然间就回忆到了:“噢——我想起来了。” “想到什么了?”他问。 我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自己冲,边答道:“最近有个漂亮年轻的东方日报记者来找我做采访,我看着她总觉得面熟,现在想起来了,你还记得吗?顾雪琪跟林维渊那天……你第一次去我住的地方,墙上挂的一堆照片里的美女,你说世界真小啊,我买的那房子应该就是她的吧……” 顾行止没有附和我,面色如水波一般平缓漾开。 我继续说:“你当年还说我对着自己的照片自恋,那女的根本就不是我好吧,今天我要一洗当年的冤屈!” 顾行止停了好一会,才回我:“嗯,不是你。”他又看了看我手指,补充:“别管别人了,还好没破皮,冲一下大概就能先止止疼。” “不啊,还是很疼啊,”我把手凑近他英挺的脸:“要不你帮我吹吹?” 他力度很小的拍开我手臂:“想得美,你脑子也烫坏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你根本不爱我~~吹个手会要你的命吗~~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我把那根被烫得发红的食指搁在他跟前左右来回晃:“好吧,退让一步,不吹就亲一口好咯~” “好了,别闹了,回家吧。”顾行止话题倒是转移的很自然。 我摇摇头:“暂时回不去,照片美女还在教室等我这个人民的好教师做采访呢。” “那我在楼下车里等你,”顾行止长臂一展在我脑后揉了一把:“手还烫着了,早点结束回去抹药膏。” “估计快不了,难得上次报纸,我得认真回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烛火一般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献身于祖国的教育事业都忘记了嫁人,”我吸了口气:“要不你先回去,被抓到了其实我老公就在楼下等我呢,我上一段慷慨言辞怎么成立啊。” 顾行止手还没放开,“那也行,你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哦,外公昨天醒了,我马上去看他。” “真的?那我做完后就去医院找你,还是上次那个病房啊?” “嗯。”他又抬起我的手看了看,红肿已经消散少许,才放心走了,转身下楼。 xxxx 端着重新倒好的水回到教室门口,恰巧迎上云记者从里头匆匆往外走,她见到我,眼睛亮了亮:“看你好久不来,刚打算去找你呢。” “出了点小事情,”我把纸杯递给她:“没关系的,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她挠了挠垂在耳侧的黑发:“薛老师,真是不好意思了,临时出了点急事。访谈能往后拖一拖吗?明天,明天一定不会这样了,对不起……”她说完深深朝我鞠了一躬。 我最受不了这种大礼了,忙说:“没事没事,你先去忙,我正好也走。” “嗯,”她进教室拿了包和工作证就打算匆匆往楼下赶,我拦住她,“你等等。”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顾行止的电话:“你走了吗?” 他回我道:“还没走远。” “那回头吧,今天估计采访不成,你过来接我,我跟你一块去医院。”那边很奇怪的沉默了几秒,应了下来。我挂断电话,侧头对身边的女孩子道:“云记者,你去哪?” “人民医院。” “我正好也去哪,”身边女孩子的侧脸非常清秀:“顺道带你一块。” 云记者没有辩驳,应了下来。 xxxx 车上,顾行止在前面开车,我和云记者两人并排坐在后座。 沿路我给彼此介绍了一下,率先打开话茬:“云记者是家里有什么人出事了吗?现在去医院。” 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小幅度的摇摇头:“是要去看望一位住院的前辈。” “哦……”我接着问:“云记者刚毕业吗?哪所大学毕业的呢?” 她从上车后就一直在抽鼻子,“嗯,以前都是在国外学习呢。” “感冒了?” “嗯,”云记者冲我笑了一下:“可能昨晚睡觉有些受凉吧。” 我正过身子,刚想对坐在前座的顾行止吩咐一声把车内冷气温度打高一些。视线所触及的正前方,顾行止洁白的衬衣袖子挽到手肘,胳膊线条优雅。 初除之外就是,原先显示的21c不知何时已经被人为地升为25c,微小的数字幽幽透着红色的光,我愣住了。 不知为何下意识再掉回头看身侧的女孩子的时候,她也在和我看同一个地方,怔愣着,眼角流露出一点说不清的东西。车子窗帘是拉下的,一定不是日光的因素,但是女孩子脸上却有能让人察觉到的热度。 “需要纸巾吗?”我打断她的发呆,她睁大眼看回来。 她回过神:“诶?” “没什么。”我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没再说一句话。 xxxx 到医院后,就和云记者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顾行止也搂着我肩膀轻车熟路往他外公病房走过去。第二次和顾行止走这条路,沿路,他忽然驻足,垂眸对我说: “薛瑾,有必要对你承认一件事。” “嗯?” “刚才车上的那个云记者,我是认识的,比你还要早认识她。”他面上保持着固有的漠色。 “哦,这个啊,”我把包的肩带往上提了提:“看出来了,是前女友这种东西吗?” “嗯。”顾行止承认得倒是很磊落。 我往他肩膀上轻轻锤了一拳:“干嘛突然这么郑重,下一句是不是要跟我分手跟她破镜重圆了?” 他伸手抓住我停在他胸口的拳头:“怎么可能,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以后太在意的,先坦白会好一点。” “我怎么不在意?”我也任由他握着:“可我更怕麻烦,你说一个女人吧,整天要问自己的男人比这比那,动不动就要跟ex比,上街了就跟大街上的美女比,回家了又跟婆婆比。还没把她男人烦死,就把自己烦死了吧~” “你能理解就好。”顾行止嘴角牵动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他顺势握着我的手到唇边,吻了一下。 我盯着被他动作牵动出褶皱线条的衬衣:“变态!” 他略一挑眉,倒是好整以暇:“你不喜欢么?” 我缩回手:“臭不要脸!” “……” 就这么一路打打闹闹到了病房门口,守房的护士小姐见到我们,随即礼貌的为我们把门打开,病房里面过于白净,似乎蕴着层柔弱的微光扑进我眼底—— 我微微眯起眼,率先看到的,是顾行止的外公正倚靠在枕头上,原本垂暮枯朽的面容到底是好了许多,有了点光泽。 刚才同我们在院门外分道扬镳的云蔚,就坐在他床边,正替他削一颗苹果。 她头顶翘着几根细微的发,被阳光镀成金色的线,她眯着眼睛,就如同一只招财猫一般讨喜。 老人见到我们,视野放佛自动将我过滤了一般。独独落在顾行止身上,语调有些抱怨和大病初愈的沙哑: “行止啊,小蔚回来了,你也不跟外公我说一声啊,”老人扭头看向左侧:“还好你四姨有小蔚的电话,这不,把她给叫过来了~” 我这时才注意到环臂倚靠在窗口,朝这边看过来的许久不见的谭南清。 她看着我,淡漠如局外人,完全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37、口三七 【口三七】 第二天是财经法规, 轮不到我去上课, 怀揣着满腔怨气,我去顾雪琪家里找她发泄了:“富人的世界是寂寞的,我发现了……”我作切菜在沙发上斩啊斩:“你看看那个谭南清, 我和她无怨无仇,她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顾雪琪端来一杯开水搁在茶几上:“也许她有恋侄癖啊, 但是乱伦。这无望的爱恋让她心碎欲裂了,所以怀抱着‘哼, 我得不到你也别想要’的态度在加害你。” 我白了她一眼:“你晋江小说多了吧, 这么狗血。” “是啊,”顾雪琪在我身边伸了个懒腰:“尤其那个叫马甲乃浮云的,我滴个神啊简直是狗血之王。我最近在追这货的文, 她居然让男主和女配订婚了!我想扎她的小人啊, 怎么她有这么无耻的作者……” “扎吧,”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反正也不管我的事(女儿你肿么可以这样!!!_)。哦, 对了, 你知道那个云蔚什么来头吗?” 顾雪琪在钻研自己手臂皮肤上前些时候刚脱掉又生长出来的细小汗毛,很镇定:“顾行止前女友啊。”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我真想为这句话配上一个摇动顾雪琪肩膀咆哮的动作。 她直起身,看过来的眼底一片清明认真的光潜伏:“有件事,我一直藏着没告诉你,但是现在看来吧, 最好还是要说一下。说之前,我希望你保持客观的态度来倾听,来分析, 来判断我底下所说的一切,你要做的,就是相信你自己的心。” xxxx 从顾雪琪家回来的时候,我没有开车,把车钥匙留给了顾雪琪,想让他替我开回来。 而我,一个人在公交车站台坐着,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川流不息,却到底是没有可以为自己停留的人。偶尔一辆公交车停下,挤得跟饱满得快要溢出的沙丁鱼罐头似的,让人连想踏上去的欲望都没有。 我身边坐了一个穿短裙的女孩子,扎着双马尾,头发黑亮直长,几乎齐腰。 她伸展收拢腿,来来回回做了好几次,很无聊的样子,我目光在她脸上绕了绕:“你在等人吗?” 大概是没料到身边这个怪阿姨会和她说话,她的惊诧从眼角蔓延:“嗯,等男朋友呢。” “多大了都有男朋友了。”我温和的调侃他。 她完全是得意的口吻:“为什么不能有男朋友?我男朋友可帅了,”女生顿了顿,因为骄傲微挑的眉毛忽然松懈,完成月牙半弯:“诶诶,我在这呢!” 我也循着她看的地方打望,人行道对面,漂亮的山地车上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他也遥遥隔着一马路的人流往这边看,等交通指示灯圆圆的红色变为走动的绿色人形的时候,他慢吞吞骑着车过来了。 我身侧的女生,已经激动的站直了身。 这幕场景竟然叫我品出七夕鹊桥相会的那股味道来,不知是因为被此情此景感动还是凭空而出的憋屈已久痛楚,莫名的鼻子一酸,在男生过来之前,我把本来要汹涌而出的泪水拼命压抑了回去。 “啊~薛老师,好巧啊~”过来的男生是章毓,眉眼都是和焦躁夏日不符的清爽。 我想起这会的时间该是还在上会计班:“你逃课了?” 他脸上是一贯的笑容:“不是薛老师的课我都不听的。” 旁边那女生大概是不满自己被无视,少女特有的嗲声嗔怪:“章毓,你都不理我!” 章毓这才去看她,最终目光落在她脚踝:“你不是说脚伤到了让我来接你嘛,我看你都来回跺了好几遍完全没压力了,”他又高度热情地看向我:“老师怎么也在这?是不是等车呐?” “嗯。” “老师,你家在哪,我载你回去吧,等车小心晒黑了,你老公不要你了。” 章毓随口说出的话瞬间击中我的软肋,我有点愣。 “章毓~~~~~~~~”旁边那女生嗓音已经发颤了,显然气得不轻。 为什么男人都不珍惜身边的人呢,我看着她,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接过话:“好了好了,章毓,别闹了,好好送你女朋友回去吧。” “她不是我女朋友,”章毓语气全然是不顾他人感受的天真:“她只是喜欢我而已啊,我又不喜欢她。” 她只是喜欢我而已—— 是啊,她只是喜欢我而已啊,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啊。 脑海里蓦地闪过蔡康永的一句话,我爱你,和你无关。这句话好可爱,好可悲,好可笑,好可怜。 我看着面前少年秀气的脸孔,想,要是顾行止也跟你一样有话直说就好了,我也没必要如同故事里的丑角一样陪着他演戏。 xxxx 最终,我还是同意章毓载着我离开了。 私心作祟,纯粹是为了体验一下做“云蔚”这样的女孩子的感受,被对方用心在珍惜,而非貌合神离。 暑夏的天气如人心一般不坚定易动摇,沿路下起阵雨,行人都作鸟兽状散。 滂沱的水声把前面少年的嗓音掩饰得分外不清晰,“老师,我们去躲雨——还是继续往回骑——?” “不要停啊——” “啊——?” “不要停啊——努力向前啊——” 吼完这一嗓子,倾灌的雨水,我明显能感觉到有灼热的液体糅杂雨水,沿着两颊的弧线缓缓往下流淌,怎么止也止不住。雨水密密麻麻交织着,砸向我的身体,现在环境一定是太糟糕了,要么怎么胸腔里都填满酸软难受的味道呢。 昨天下午,顾行止的外公咀嚼着云蔚为他削好的苹果,问我:“你是谁?” 而刚刚,顾雪琪盯着我眼睛告诉我:“我也是听林维渊偶然随口说的,云蔚留学的国家是日本你知道吗?顾行止去日本那时,虽说是因为公司的事务,但是私底下其实还去看了云蔚。” 其实后来顾雪琪依然劝了我许多,但是我大多闭着眼似听非听。 我把侧脸贴近少年被雨水泡湿的背脊,接着雨声的掩盖,喃喃道: “为什么外公不喜欢我呢……?” “外公不喜欢我也罢了,为什么连他也不喜欢我呢……?” “我一直以为他也喜欢我呢,其实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真正爱自己的人啊,什么时候才能不受伤啊,什么时候付出才能得到同等的回报呢,什么时候才能嫁人啊,是不是没那么一天了呢……” 估计是感觉到什么了,章毓在前面大声问我: “老师——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哭了——?” “没哭啊——” “那后背怎么热热的啊——?” 我将抽泣声压抑下去:“那是老师的口水吧——” “……” 最终我只敢咬着唇,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xxxx 回到跟顾行止同居的公寓,地板上也是一大片湿漉漉的水汽,卫生间里传来花洒的冲水声,他大抵也是刚刚淋着雨回来的吧。 顾行止的长裤就搁在沙发上,皮夹平摊在茶几上,桌子上搁着回来习惯性喝杯热水的玻璃杯。 最终,我的目光停留在了皮夹上。 好像是为了得到什么确定一样,我没换拖鞋就拖着一路的水迹走过去,蹲下身,翻开他的皮夹,第一次去触碰他的私人物品,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外面因为下雨的缘故,天光昏暗,室内也没有开灯。 我站起身的时候因为腿麻,膝盖“咣”的一下撞到茶几的一角。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里头是日夜熟悉的声音:“薛瑾,回来了?” 我捂住嘴,把腿上刚才因为撞击的疼痛,以及胸口的酸楚所带来的哭腔咽进喉咙,回答他:“嗯——” “今天出门带伞了吗?”他在浴室里波澜不惊的问我。 “没有,淋着回来了。” 我说完话,把皮夹阖好放回原处,最后一眼瞟了瞟里头夹着的一位女孩子笑靥如花的相片—— 这个女孩子,她叫云蔚。 38、口三八 【口三八】 接到老妈电话的时候, 我正在审核这个月公司的财务报表, 刚把手机盖翻开,那头就是聒噪的搓麻声,她尖细的嗓音就糅杂在里头: “小瑾啊, 明天有个相亲,你要去伐?前院张奶奶临时通知我的, 对方大概什么情况我还不了解呢,不过听说家境蛮不错, 要不你去看看?” “好, 行。”我把笔套拧上,合了账本,侧身拎起挂在一边的包, 走出办公室。 在门口的时候, 正巧碰到端着杯子去茶水间倒水的谭素清,她跟她儿子一样都有惊人的洁癖, 吃喝方面的事情必须亲力亲为心里才有保障, 她也看到我了,略微欠住身拦住我的去路:“薛瑾,听说你跟我儿子分手了?这回真的分手了?你确定不是像上次那样的,情侣间特别矫情的小打小闹?” “嗯,”我把办公室门轻轻带上, 边答道:“放心吧。” “因为云蔚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会努力一把呢,没想到还是这么懦弱。”她仍旧不忘挖苦我。 我看了她一眼:“他无情我便休,我要吊在一棵树上吊到死吗?之前我也努力过了, 哦不,一直都是我在努力。所以现在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问心无愧的。以前碍于你儿子的面子我让着你尊重你且不针对你,并不代表我怕你或者我喜欢你。其实我每天都会把你们家人连带祖宗十八代问候一百来遍哦~包括你,还有你的儿子。” 谭素清沉静地看着我,竟然没有发火,而是微微笑了:“现在看来,比较可悲的还是我儿子。” “关我毛事。”我撂下这句话走了:“总监,我先走了,您也早点下班吧。” xxxx 有时候真心对这样一句话表示认同,心死真是一瞬间的事。 那天在顾行止的皮夹里翻到云蔚的照片以后,我大概就清楚的感受到了这样的心境,只是一瞬间溺水窒息一样的绝望,之后就放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混沌的大脑逐渐明晰,我从茶几上抽了张面纸抹干净脸颊的泪水,到玄关换上拖鞋去房间,开始有条理地往行李箱收拾衣物。 拉行李箱拉链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顾行止拧开卫生间门把手的声音,他的脚步声慢慢往房间这个方向逼近,最后在房间门口顿住了。 “薛瑾,快去洗澡,别感冒了。”我的后背就正对着他,他如寻常一般对我说话,督促我,带着点此刻我已经辨不清真假的关怀的意味,腔调就如同平凡的夫妻,大概是意识到什么,他又问:“你在干嘛?” 我没急着回答他,蹲着身子,“哗——”一声把拉链拉上:“我要搬出去了。” 他走到我身侧,阴影如淡墨般铺盖我的身体:“怎么了?住不惯吗?” “没有,挺习惯的,”我直起腰,失望的爱情让我极其勇敢,我深深看进他眼睛里:“不过还是要搬出去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我拉着箱子往外走,顾行止腿长,不过一小步就能轻松拦住我:“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我尽量把理由缩短:“就是不喜欢你了呗,突然间不喜欢了。” 他大概是生气的,沉默了一会。才酝酿好措辞:“什么原因?” “跟你在一块,再矫情再做派再狗屎的我都是真诚的,你呢?”我瞥到客厅的方向:“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动了你的私人物品,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把我在你身上付出的真诚全部打灭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顾行止面容拢在暗沉的光影里,被雕刻出好看的线条。 他不说话,我拉着行李箱绕过他身体:“正好这会雨停,我得抓紧时间了。” 就在此间,他拉住我:“真的要走?” “不走干嘛?”我都懒得再看他一眼:“你要是能答应我跟你交往的时候,仍旧可以在包里放一张唐简的照片,我说不定还可以考虑考虑留下。” “那张照片不是我的。” “哟,想了半天,终于找到好理由了?”我挡开他想要来拉住我的手:“不过我现在真的不想听了。” 我把拖着的箱子改为手拖,把顾行止公寓的钥匙搁在厨房桌子上,最后看了他一眼,走了。 下楼的时候我回忆了一些旧事,美好的抑或揪心的碎片,其实我早该料到这些会把自己割的血肉模糊遍体鳞伤。 俩人相互惦记的,叫爱情。一个人自个儿瞎琢磨的,叫犯贱。 原来我一直就是那个自个儿瞎琢磨的,把一个女人该拥有的独立且高贵的品质变得穷摇化卑贱化,连所恪守的人生常态都为之消失。 幸好爱情不是一切,幸好一切都不是爱情。 我突然间庆幸了,也清醒了,过去的某段时间都把自己放在那样低微的境地—— 以为恋爱之中的人都应当如此,卑微到尘埃里开出一朵傻逼的大喇叭花才是真正的爱情。 也难怪别人看不到自己,把我当成杂草一样践踏过去。 好吧,这回是真的放弃了吧,再也不把“我爱你”弄的像“你妈逼”那样廉价到脱口而出的程度了,以后就像向日葵那样昂扬光明地活着吧。 推开楼道门,扑入眼底的,恰巧是天地间洗刷过一般湛蓝干净的晴。 xxxx 又过了几天,公司来了一批美国客户,孙经理特意嘱托我和人事部门的一名贺经理一块去招待他们,去机场接他们的时候,却意外在候机楼遇见了一个人—— 唐简,他一身休闲装,双手插在长裤口袋,许久不见他,头发也长了些。 在我想着要不要上前去跟他打声招呼的时候,他已经先看过来了,“薛瑾——”他叫我的名字,冲我挥了挥手,神情是盎然的,就像日光里恣意延伸的枝杈。 我向他走过去:“怎么来机场了?” 他用一双漂亮的长眸对着我笑:“等人呢,一个很重要的人。” “都找到外国妞了?”我调侃他,顾行止那件事以后,突然没那么多力气拿来矫情了,与人与事都变得温和起来,跟唐简也完全是朋友的感觉。 他回答的语调和节奏都是轻快的:“是个男人。” “你不用吧,这么自暴自弃。”我说着,边把包里震动的手机拿出来,是贺经理打来的:“喂,贺经理?哦,他到了吗?在哪里呢?” 此刻我身侧的唐简等的人似乎也来了,顺着他走过去的方向,一个中年的黄头发男人在跟他热情拥抱,不会真去搅基了吧这坑爹的世界啊。 挂了电话,我依照“金发碧眼”“湖蓝色行李包”“个高体壮”的特征确定了目标确实是唐简的基友之后,攥紧包手机过去。 “嗨,罗西先生?” 他大海颜色的瞳孔抑或地看了我半晌,忽的恍然大悟:“哦哦哦~薛小姐?” 幸好,我心里舒了口气,面上微笑着点点头。 我曾经跟顾雪琪抱怨:“你知道吗?上周有个美国老太太来我们公司,见到我直接就称呼mrs xue,老娘脸上刻着已婚妇女四个大字了吗?她这叫什么?揭我心灵的疮疤吗?”顾雪琪有力的回复险些叫我吐血身亡:“也许她只是把你肚子上的赘肉当成你已经怀孕了?而且我觉得她很体贴了,如果她跟你熟识的话,我想她会叫你mr xue……” 罗西先生的中文很不错,虽然发音依旧是蹩脚,但是交流起来并无障碍,而且看着他也有点高傲得想卖弄中文的模样:“叫我alex就好。” “好吧,alex,你们认识?”我来回指了指对面两个男人。 唐简似乎注意着我们之间的互动,这时才回神,脸上浮动着湖水一样温柔的笑:“嗯,出国那会,一直在alex在照顾我……” “噢!”罗西忽然打断他,完全不假思索:“这就是那位薛小姐?” 唐简用表情证明了这是事实。 “你们夫妻档来接我?”罗西的汉语真的是不错了。 “算是吧,”唐简回答得暧昧不清,直接揽过罗西先生的肩膀,替他拿上行李,侧头对我说:“薛瑾,我陪你为alex接风洗尘吧。” “也好。”我跟上他俩,嗓音散失在机场的风中。 其实前段时间,唐简的母亲就单独找过我,对我阐明了他们家的情况,以及唐简这些年消失的因素和所发生的一切,我那时候是极其诧异的,没有料到这此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 以至于这个年老的女人跟我说能不能原谅她儿子的时候,抱歉和诚恳的脸色一下子软化了我。 如今我也算是清楚的明白了谭家名门的作风,无法容忍他们心中那些所谓的“外人”踏足进他们家领域任何一步,说好听点,这群富人是高贵冷艳,难听点的话,就是一群装逼的二十三。 我算是摆脱了,而顾行止呢? 他要一辈子在那样的环境里吗?算了,关我屁事。 那天,我给唐简母亲的回答是:“可以原谅,可是估计没法在一起了。” 他妈妈大抵已经是很开心这样的回应了。 三人行,,唐简刻意让我走里侧,我瞥了瞥他,发梢被微风吹乱,说话口气总是温和有礼,如同被拉细的天边的云,其实再在一起也不是没可能吧。 39、口三九(修BUG) 【口三九】 接下来的几天, 都是我和唐简两个人陪alex逛遍n市, alex人非常有意思且易于相处,相处的时光大多在愉快中度过,他玩的不知疲惫, 动物园游乐场水游城各种项目基本不误,甚至还带着他去我老妈操刀创办的麻神理工大学棋牌中心学习打麻将, 跟他讲了下这个名称的典故…… 他像小孩子那样睁大眼睛:诶哟我地妈~太油菜了~ 我妈往他后脑勺盖了一巴掌:臭小子,谁是你妈?等你娶了老娘的闺女再来废话! 我}alex:…… alex抚助了一个特殊教育学院的中国小孩子, 唐简因为偶尔工作忙, 所以他去看望那两个孩子的时候,是我陪同他一块去的。 我和alex来到那个孩子的所在班,是一个盲眼的小姑娘, 大概就十来岁的模样, 扎着马尾。 副院长把她牵到alex身边,介绍这是“外国的那个爸爸”, 她惊喜的摸了摸对面这个金发外国男人的手臂, 面容浮开莲花绽放一样幽静的微笑:“啊,你身上毛好多噢~” 她诧异道。 我和alex都笑了,alex问身侧一样微笑着的园长:“她会英语吗?” “会啊——”小姑娘叫起来,摸索到alex的手,将他的手掌翻转过来面向自己, 在他手心写了两个单词,“love you”,然后仰头放佛能看到他一般, 问:“爸爸爱谁呢?” alex笑了笑,金色浓眉的睫毛煽了煽,大海一样碧蓝的眸子若隐若现:“you…嗯……”他沉吟了一下,托起小姑娘的手臂,“还有一个……” 他也学她在小姑娘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写字的速度很慢,清晰可见他写的是一个“tang”字,这个大大咧咧的外国男人是如此专注的写着。 alex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朝我看过来,眼睛里隐藏的东西比我还要惊诧,他忙语无伦次的用中文,窘迫且无措:“抱歉!哦,对不起!jin!” “没事。”我面带微笑。 买噶买噶,谁来给我一刀?他爱唐简?我的钛合金狗眼碎了一地啊,天知道我多想跑出去给顾雪琪打个电话分享我心灵深处的震撼!现场版虐恋情深耽美情节,顾雪琪一定会疯掉的!一定! 那个小姑娘此时也察觉到alex身边还站着一个我:“她是谁?妈妈吗?” “哈哈,”我捏了捏小姑娘的腮帮子:“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侧头对alex笑出一丝别有意味的态度:“你不必在意,我和唐简只是朋友,不要把我当成障碍。所有爱情的障碍其实自己的心造成的。” xxxx 从教室出来,我和alex的身份大概就从他自认为的“情敌”转化为当下的“好姐妹”或者“好兄弟”……? 这种进展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alex好同志已经跟我勾肩搭背了。 这位外国佬火一般炽热的肱二头肌就贴在我后颈,还有扎人的……体毛…… 他手掌捏的我肩膀的骨架都快碎裂,玛丽隔壁,法克你老母,各种粗暴的词汇在我大脑里来回交替。我打心眼里觉得alex喜欢男人选择搅基真的是找对路子了,如果他是个直的,他的女朋友一定会被他不小心弄死吧! 学院的院子里很热闹,似乎是要举报什么活动,来了不少媒体,市内几个著名专栏节目的导演和主持都是熟面孔。 陪同我们的那位副院长对我们介绍:是一家房地产公司打算在他们学校实施的助幼计划。 好像现在企业大多都喜欢用这种社会公益的方式提高自身的社会形象和知名度,我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依旧是熙熙攘攘的媒体塞满视野。 副院长建议我们:“要去看看吗?” 我一般都不太喜欢人太多过于热闹的地方,婉拒了。 但是alex倒是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揽着我就兴致勃勃往那边走,被迫跟上他脚步,几乎是被拖着,来到人堆里。 终于从alex毫无体贴可言的动作里挣脱出来,惯性踮脚举目看去过,我就知道不应该来,顾行止正被媒体包围着,彬彬有礼的微笑,疏离且妥帖。 浮动的人海里,就算是穿着最为低调的黑色西装,也是深沉夜色里临风高高竖立的灯塔—— 看见他以后,就好像再也看不到别人。 “jin,你跟那个男人认识?”alex目光停留在我脸上,似乎努力的在挖掘什么。 我晃回神:“诶?” 他翘起嘴角,面部表情有点微妙的夸张:“采访一点也不认真,往我们这边看了好几次了。” “哦,”我低应了一声,“不认识。” alex又开始自恋了:“那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了?他爱上我了?” “臭不臭美啊你,真是受不了。”我顺手在他膀臂的皮肤表面掐了一把。 等我再看回去的时候,顾行止依然是那样的神态,带着他的俊雅非凡的姿态和名利双收的命途,衣着光鲜的耸立在闪光灯聚焦的高处……现在可能也已经真正跟那个他喜欢的年轻女孩子在一起了吧,而我还是在仰视他,也只是仰视。 从那天从顾行止公寓里搬出来直到今日,已经好多天了,我心里依然无法做到尽然的洒脱。 就包括刚才那个盲人女孩子仰头问alex“那你爱谁呢?”的时候,顾行止的名字一样可以毫不费力的一闪而过,如同落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慢慢扩大延伸,最终波及全身直至深入骨髓—— 这一切都把我刻意隐藏的心思昭然若揭,逼迫我直面“我还喜欢他”“还忘不了”“还是会想念的吧”“为什么你还是一副很好的样子”这样让人苦逼的字句。 不见到他应该会好一点吧,我打断alex眼底一副看热闹的神彩:“走吧。” “为什么?活动还没开始。” “没什么好看的,你不爱唐简了吗?你最好别告诉我你又对那个黑色西装的帅哥一见钟情了。” “不会,我是专一的。一直这样。”alex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信誓旦旦。 “好了,走吧。”我拉着他快步走出人群。 没有他的生活我一样自在开心,我一样可以和顾雪琪她们一伙子在斗地主的牌桌上咆哮输赢成败转头空,可以每逢周日就逛街采购满足属于一个女人物质需求,可以摆出一副完全热衷的姿态参与老妈给我安排的一次次相亲然后回来跟她吐槽对方的弱点后再被她用更恶毒的词汇吐槽回来。 我完全就回到了过去的自己了嘛。 人生在世,根本没有必要像不值得的人证明什么,活得更好,乃是为了自己,师太说得好,一个人越是没人爱,越要爱自己。 xxxx 送alex回美国那天,机场的天空是沉沉的阴,我和唐简去送他,在候机室里,他分别给了我们俩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用试探的口气小心翼翼询问唐简: “tang,把你调回美国的公司去可以吗?” 唐简顿了顿,只是沉默的这少许时刻,外国男人已经分外不安,忙解释:“不逼你,我不逼你。” 唐简的笑容连带照亮了他的脸:“等把国内的事情都处理好吧,我就带我妈妈和姐姐一起去。” “啊,太好了,”alex表情一下子雀跃,他看了我一眼:“jin,我走了,不要想念我,你的招待让我很开心,谢谢你,我昨晚给你发的那条信息看到了没有,祝你早点幸福。” “看到了,你放心走吧。”我们走到安检口,目送alex往里头走。忍不住的,我又翻出了他那条短信,“in fact, all the obstacleslove e from our hearts.” ——其实所有爱情的障碍都来自于我们自己的心。 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alex虽然看着二了点,事实上,他要比我通透得多了。 唐简微微倾身凑向我:“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刚打算阖上手机盖,它却在我手里震动起来,我翻开一看,是顾雪琪打来的,看了唐简一眼,他示意我接吧,按下通话键放至耳边,就听见顾雪琪在那头用几近咆哮的语气对我吼,嗓音大到都快震破我的耳膜: “瑾瑾瑾瑾瑾!!林维渊刚才打电话给我!!!!!!顾行止酒精中毒!!!!!!现在在医院抢救呢!!!!!!!我现在已经到医院先帮你证明事实了!!!!!你要不要来看他最后一眼!!!!!!!!!我无所谓的啊!!!!!随便你啊!!!!!!!!!!” 由于她口气非常不真实,我咳了一声:“琪琪琪琪琪,愚人节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我真的没……” 顾雪琪的话音被打断,电波忽然滋啦——了一下,我下意识用已经莫名湿汗的手握紧电话,那头拿着手机的主人已经换了个,我听出来声音,是林维渊。 他嗓音听上去透着点奇怪的怨气,也不知是指向我还是指向他自己的老婆: “薛瑾吗?自己闯的货自己过来收拾烂摊子吧。” 我一听他这口气不大愉快了:“关我什么事?你跟他关系那么好,不可能不知道我已经跟他分手了吧?那个云记者呢,她没照顾好他?” 那头沉寂了一会,我才听到林维渊说:“你那边是分手了断的干净了,他这边我不知道。薛瑾,你最好快点过来,别逼我不顾及大学四年的革命深情跟你吼……顾雪琪,你别再抢手机……萌你妹啊,说了多少遍了我跟顾行止不是同性恋……” 我:“……” 林维渊一句话又把我本来沉寂下去的心又吊了起来:“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今天我跟他一块出去吃饭,从开始到结束,从头到尾,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离不开你。还有那个云记者,你张口闭口就是她,比起顾行止,我倒觉得她更像是你的初恋。快点过来吧,薛瑾。” 40、口四口 【口四口】 放下电话, 唐简在我身侧问:“有急事吗?” 我回过头去看他的脸, 拢在机场灰色的天光下显得分外洁白:“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想去看看。” 他问:“要我陪你去吧。” “不,”几乎是下意识的, 我拒绝了他:“不用了,我自己打的去就好。” 他也没勉强我的意思, 眉眼和语气都是软软的:“行,那我去接你好了?” 我愣了愣, 不忍心再拒绝, “嗯,行,半个小时之后到市人民医院门口接我吧。” 跟唐简告别后, 坐上出租车, 我这时候才感觉到莫名的郁燥和不安,整个人像是被罐装在一个不通风的玻璃容器里, 只想快点逃出去, 更快一点。同时我也必须逼迫自己直面的是,我担心顾行止,随着到医院路程的拉近,我这种担心也在壮大和生长。 所以到最后,以至于我下车往顾雪琪报给我的病房地址找过去的时候, 步履竟然带了点小跑的意味 顾雪琪在病房门口迎接了我,我压抑着微小的喘息问:“还好吧?” 她顺手推开门,不大的空隙, 顾行止闭着眼躺着,睫毛密密实实的盖住眼睑,病床白色的被褥盖了半身,他的左手还在打点滴。 非常可耻的,我的鼻子酸了。 顾雪琪也看了一眼,随后转向我:“因为顾行止以前就是滴酒不沾的,所以林维渊也不知道他是完全不能喝酒,就没有阻止,没想到就现在这样了,还好没什么危险。” “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来了啊,”回过头,林维渊正站在我俩身后,他拎了一袋零食和饮料,递给顾雪琪:“吃吧,喊了半天肚子饿了。薛瑾,你呢?” “去机场之前吃过了。”我顺势想拉上病房的门。 林维渊架住门,没让我完全带起来:“不打算进去看看他?” “不是已经没关系了吗?”我回道:“那也没我什么责任了……” “啊~顾行止醒了~”他忽然打断我。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回头往病房里看过去:“真的?” 顾行止那伙还安安稳稳烫着,而我旁边的林维渊和顾雪琪都已经嗤嗤笑起来——啊啊啊啊啊这对狗男女啊奸夫□□啊两个混蛋啊!我瞪了他俩一眼。 林维渊止了笑:“去吧,他反正在睡觉呢,一时半会醒不了,”他又说:“酒精中毒这种事还是别发生了,医生说是会死人的,顾行止这次运气好,只是休克。” 休克算是很严重的情况了,我问林维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告诉我,“今天下午和顾行止两个人陪客户吃过饭,他就提议去喝一杯,我倒也乐意奉陪。事实上,他哪是喝一杯啊,他一边看手机一边喝,最后直接在吧台边一瓶接一瓶的叫,脸色也不是醉酒的人应该上脸的红,我看情形不对,就拉着他出去了,还没到门口,就休克倒在地上了。薛瑾,其实是我欺骗你了,那天他从头到尾其实都没说一句话,当然也没提到你的名字。但是等他进急诊室之后,我看了看他一直没舍得撒手的手机,停在短信界面, from旺财,我就猜测这么二的称呼对象应该就是你。拿自己手机里面存的你的号码出来对照,果然,他看的每一条都是你的短信,全都是你的。” 我:“靠,咱俩相处了这么久你居然还连我号码都不记得!” 林维渊:“你会不会分重点啊,难怪大学英语考试阅读理解都那么差!” 我:“卧槽!我才不要跟你这可怕的满分怪比!” “我草你们俩全家,吵毛线啊。真没素质,这是在医院!”顾雪琪分别给了我们一掌。 林维渊:“我不是你家的吗?于是你也要那啥我?” 顾雪琪:“早就草腻了。” 林维渊:“……” 我:“顾零蛋你不要再暴着粗口喊注意素质了,你以为自己是城管吗?” 顾雪琪:“薛瑾!我那时候是卡涂错了才得的0分,你怎么老揪着我小辫子不放,你太贱啦……林维渊你笑你妹啊……” …… 林维渊:“薛瑾,进去看看他吧。” 我:“……好吧,勉为其难。” 顾雪琪:“你又傲娇了。” 我:“闭嘴。” xxxx 从房门口到顾行止床边的这段路程我把步子放的很轻,渐渐逼近,直到顾行止一整张脸都清晰的看在眼里,刚才在病房门口,隔着距离,看不清,以为他还是如往常一边的。 此刻这样近的看他,真的是瘦了好多,脸颊两边的腮帮子都陷进去了,脸色和手指都是苍白的。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就像块冰,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替他把手掖进被子。 等这一系列做好,发现也没什么再可做的了,不知不觉,好多东西都丧失了。我再去看他脸孔的时候,心脏一瞬间几乎漏了一拍—— 顾行止已经醒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瞳孔就像是深邃的黑洞。 “醒了?”我垂下手,直视回去。 他没说话,手臂揽过一边的靠枕坐起来,大概一只手打着吊针外加身子虚使不上力。 这一系列简易的动作由他做着看起来有些艰难的样子,但顾行止也只是偶尔皱了皱眉,总算是完成。 其间我也没有帮助他的任何动作,只在旁边冷眼看着,故意冷眼看着。 顾行止就算病态也依旧是清贵的模样,他的视线朝站在床侧的我扫过来,第一句话,竟然只是莞尔的:“薛瑾,你居然过来看我了。” 他嗓音沙哑并不好听,但是这一个孩子气的笑几乎让我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我笑了笑:“嗯,过来看看你,你现在变成这副样子真是解气啊,我今晚回家要对月喝酒欢庆了。” 他眉心微蹙,平时的威严又乍现:“你不要这样。” “那我要怎么样,”我挨着他床边坐下:“继续傻了吧唧地为你哭吗?看到你这种样子因为心疼再流泪一整天吗?还是你习惯有个姑娘为你作践自个儿了,云蔚呢?怎么没看见她?哭的都没法出来见人了?” “不管她的事,”他不耐烦的打断我:“看来你还是在意。” “哟,说起云蔚坏话,你不爱听啦?”看着顾行止,我的肾上腺素控制了大脑,说着那些连我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措词:“顾行止,我是很在意。你刚醒,大概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过来看你吧,你的好兄弟林维渊告诉我你这次酒精中毒还有我的原因呢,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看看自己得负担多少医药费。拜托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信,我在意的是我的那些人民币,而不是你这个人,”我顿了顿,继续把话说完:“不过看你现在话都说得这么利索了,应该不用我付钱了吧?嗯?” 顾行止握住我因为措词激动而夸张挥舞的手臂,停住我动作。 本能地抵触想让我甩开他,可是他的话快一秒阻止了我的本能,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像是明灭不定的灯火:“我不好,非常不好。” “也就是说我还要付钱俊蔽艺饣厥咕阉株踊卮裁妫骸昂冒桑俏颐抢瓷塘可塘课乙旱6嗌僖揭┓寻伞! “嗯,”顾行止垂了垂眼睛,再抬起来的时候,却平静的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现在跟谁在一起,那个外国佬,还是唐简,还是你那个学生?” 这个问题一下子击中了我的怒点,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维持着语气的平稳:“管你什么事,跟谁在一起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顾行止,看来我们没办法愉快的商量下去了,我先走吧,你好好养身子。” 顾行止的背脱离身后的靠枕,肩膀有点疲倦的倾斜,下一刻,他就用那只没有打吊针的左手掰过了我的脸强迫我看向他,他又原型毕露了,脸上又是那副冷漠,无情,以及所有我讨厌的神色:“你到现在还是没法直面我吧,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你最好不要擅自离开。” “够了。”我打开他停在我下颚的手,撑着床沿站起身。 “薛瑾!”顾行止嗓音提升了好几个调度。 估计是听到里面的响动,病房门大概是被推开,紧接着就是一张女护士年轻的脸,我顺势越过她走出门去。 离开的身后一阵骚动,我能听见那护士细声尖叫了一声“顾先生,你不要自己拔针头!”,能听见顾雪琪呼喊我的名字,以及林维渊带着怒气的阻止他的嗓音,我眼前的景致又像被泡在浑浊的水里那样模糊成一片。 突然有人从身后猛的把我紧紧抱住,本来盈结在眼眶的泪水一下子飞溅出去,紧接着就是浅色的病号服带着它主人的力道,气味以及体温迅速包裹了我。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可是你在气头上,我怕说出来只会惹你更生气,”它的主人这样说:“我也想和你解释,可是你并不给我任何机会,我现在到底什么做你才比较开心?” 顾行止听起来都有点低声下气了,可是他还是什么都不懂,我只能这样回应他:“不看见你。” 能明显感觉到他停在我肩膀两侧的手臂僵了僵。 “实话实说,只有不看到你,我才会比较开心。你的家人,你的性格,以及你的一些所作所为只会让我讨厌,厌倦,厌恶,”我不停地加重用词的感情色彩,大概已经是溃不成军前的最后一丝努力了:“可以放手了吧,唐简应该已经过来接我了,我不想让他在外面等太久。” 和我话音落下之中几乎没有一丝间隙的光阴,顾行止的松开了我,我快步拐弯离开,极快的离开了他的视野。拐过走廊的落地玻璃门,我回过头匆匆瞥了他一眼。 我一定是眼花了,否则怎么好像看见他眼眶红了一圈,目不转睛地站在原地往我这个方向看。 再拐了一个弯,我接到了唐简打来的电话,说已经到医院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等滞留在眼角的小块泪斑风干,快步走出住院大楼。 xxxx 坐在唐简身侧的副驾,我侧过脸去端详了一会他的侧脸,估计被我看的不自在了,他唇角牵了牵:“怎么了?这么深刻地看着我。” “你要去美国了吧,”我的回答让唐简的笑容僵了僵:“多看几眼,记住我曾经的初恋就长这样。” “薛瑾,”他目光直视正前方,依旧是一丝不苟:“我可以不走的,直白点说,我可以为你留下来。可能你妈妈她还没有原谅我,但是没关系,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收回目光摆到自己交握搁置在大腿的双手上,转开话题:“alex喜欢你诶,你知道吗?” 他语调依旧轻松,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当然了,都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喜欢他啊,这么有意思,在美国那段时间就他这么一个好哥们。” “嗯。”我应了一声,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过了良久,唐简问我:“那也就是说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把双手松开,随意垂到两侧:“应该是吧,时间过去太久了,找不到那种东西了。” 红灯停车的时候,唐简空开一只手停留在我头上,像对待幼小的毛绒动物一样,像他曾经对我做过无数遍的一样,轻轻地,揉了两下。 ——所以会后悔吗?当初自己就这么走了? ——会,会后悔一辈子,自以为是的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强悍很果敢,其实本质上可耻的懦弱。现在想想,其实完全不用走。或者回过头,带着你一块走就好了。 ——原来会后悔这么久啊……唉…… 那天唐简载着我回家正巧被我老妈散了牌局撞上了,唐简礼貌地同她打招呼,她也如同曾经一般的语气叫他“小唐”,唐简走了以后,跟老妈一块上楼的时候,快到家里楼道口得时候,她问我: “怎么,又跟他复合了?好马又吃回头草了?” “……”我沉默了一会,揽过娇小的她的肩膀:“妈,继续给我安排相亲吧~” “嗯,总算是有点长进,没白活三十年啊,”老妈抬手替我把头发夹到耳后,“明天去把头发修修吧,长成这样,也该有个新面貌了。” “嗯!”我就是个女儿那个样子,展开双手从侧面环抱住她。 xxxx 之后的两个月,我几乎是全身心投身于工作和相亲,当然工作上是越来越有劲,相亲成果却是鲜有成效。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你年龄太大了”“学历高了点”这样的那些相亲男口中所谓的因素依然牵制着我,还是真如我以前说的那样,顾行止的起点太高了。 我时常跟我老妈互相埋怨,她说我不知变通。我说她不争气,没有一个世代交好的家庭,赐我一个从小就订下娃娃亲的竹马,从出身就给我安排好了天生命定的那个人,相安无事的白头偕老。而当今的我呢,还要在茫茫人海继续不知疲倦地筛选出一个真爱,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爱人。 他可能来,也可能永远不会来。 九月流火将尽,kd班的学习也接近尾声。 与此同时,顾雪琪也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也就是顾行止要订婚的消息。 那天下课之后走到家里楼下,一瞬间几乎以为是幻觉的,我看到顾行止的车就停在我家楼下。 它匍匐在单薄的夜色里,像是一只沉寂黑暗的怪兽。 41、口四一 【口四二】 路过顾行止的车的时候, 我不知为何刻意放缓了步调。果然前座的车窗被缓缓滑下, 顾行止叫住我,他的坐姿仿佛是等了很久:“薛瑾,谈谈吧。” 我停在他车边, 顾行止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里灼灼发亮。 “好,就在这谈吧。”我抓着包的手垂下来, 夜空下四周闷燥的空气放佛都随之从四面八方往我这个载体所在的地方压了过来。 顾行止下了车,盯了我许久, 绵长的打量了我许久, 才开口说:“我下周三订婚。” “哦,”我躲闪开他的眼睛,来回翻转着自己的手指:“顾雪琪早就告诉我了, 嗯……挺好的, 终于有着落了……祝新婚愉快。” “哦”当真是世界上最让人伤感的字,说的人心中不在意也罢, 顶多让对方觉得你是欠扁。可是明明在乎, 还要故作无情无畏无所谓,故作一副适从淡泊毫不在意的模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偏偏要这样,一定要这样。 顾行止手肘撑在身后的车上:“我很高兴你今天没有用那样的语气和态度跟我说话。” “又不是小孩子一般幼稚,何必每次都那样。反正现在也没当初那么在意了, 心平气和的谈谈为什么不可以。你身体应该已经康复了吧?”我顺利接过他的话,询问道。 他淡淡应了一声“嗯”,“订婚之前, 有一些事情,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还有意义吗?”我不让他再说下去,重复了一遍:“你都要订婚了,再解释还有意义吗?解释清楚了又能如何,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哀嚎你第二天再乐颠颠跑去订婚?为什么不可以大方利落圆润地滚?不要再来找我这样的小事一点都做不到吗?我不是说过不看见你才比较开心了么,我才开心了不到两个月啊,你怎么又来了,又来打破我好不容易重架起来的好心情,你够了没,烦不烦?”我眼睛又像落了水一般泛滥起来: “你以为说订婚快乐的我是开心的?每个字都是在嘲笑我,毫不避讳的嘲讽我,为什么曾经在你身上贡献出那么多的东西,却什么都得不到。我一直在自责后悔,为什么要在一个不切实际的人身上又耗费掉这样多的光阴和真心,我以为再冷的石头坐上三年总会变暖,那也只是以为。顾行止,你要订婚了,订婚了诶,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讥笑一下我还是单身还被剩下吗?不来见我一下会死啊。” “是的,会死,我一定要来见你,”顾行止扳过我的肩膀,逼迫我直面他,他脸色并不好,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大抵情绪可能也和我一样,说不定还要比我更差:“你只要告诉我,你并不希望我订婚,我一定不会去,一定不。” 他刻意重复了一遍加重感情,语气笃定得让我想笑:“呵,不订婚?你可以吗?你的家人会允许吗?难道还要跟我私奔?你都不知道私奔是sb的缩写吗?就算你甘心放弃一切,我可舍不得我老妈,”我的太阳穴都开始突突直跳:“醒醒吧,你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顾行止。” “可是你还很重要,很重要,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顾行止放弃了对我的钳制,他的脸在夜晚的灯火里依旧是不真实的英俊,一声叹息脆弱的像是将要被风吹散的不堪一击的云:“薛瑾,我爱你,并且只有你。” 我完全没料到顾行止说出这样梦寐以求的话会是处在这样一个绝望的境地,几乎是本能的,我走上前一步,扬起手,“啪”得给了顾行止一巴掌! 这一巴掌很重,顾行止的脸几乎被我打到不得已偏向一边。 昏黄的路灯下,我能看到他的左脸迅速的熨红,与之一起的,还有他的眼睛,就和那天在医院看到的一样。 “现在爱我了是吗?不好意思,老娘已经爱不起了。” “去吧,订婚去吧,虽然没收到邀请,但我会去参加的。” “爱我是吧,那我真的想看看你是怎么做到和自己不爱的女人订婚的,让自己开心一下。” “别以为我忘不了你,忘记你只是时间问题。” “哦,对了,刚才手一滑打到你实在是抱歉了,但愿你脸上的伤痕能在订婚之前痊愈吧。” 我在脑海里不停地搜刮着所有刻薄的词句回击过去催眠自己,摆出嫌恶的眼神冷漠地看着顾行止。 无助的程度只能让我口不择言,这时候的我对自己的表现是绝望的,绝望到火冒三丈,到头来,我气得还是自己,我对顾行止生不了气,完全生不起来,一点都生不了。 他本来就没有错,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下的我不肯有一丝一毫的示弱,内心已经颤抖到快抽搐出心肌梗塞那样的程度,我为什么还要在表面上故意做出这种可耻的淋漓尽致的顽强,我甚至还毫不留情地抽手打了他一巴掌来把我对自己的恨发泄在他身体上—— xxxx 上周的某天,云蔚来找我做完遗落下来的采访,那天是在去顾行止医院之后了。 天气不错,采访也很顺利,云蔚妥帖礼貌的性格还真是有一种迷人的好,我对面前这个姑娘讨厌不起来,她是真的单纯,纯净,并且热爱生活和这个世界。 采访的间隙,我喝水的时候随意地问了一下她,“顾行止还好吧?” “诶?”她正在那做笔录,手背撑着下巴看回来:“我不知道啊,你难道不应该比我清楚么。” “我和他早就分手了,”我心里微微一沉,把玻璃杯搁回讲台桌面,轻描淡写道:“难道你没跟他在一块吗?他可还喜欢你呢,皮夹子里都摆着你照片。” 云蔚停止在纸上写字,转着笔套更困惑了:“啊?什么呀,我回国后跟他基本都没怎么联系,要不是他外公想看看我几乎都没见面的机会呢。顾行止现在开始用钱包了吗?他癖好比较奇怪,以前都不用的,钱喜欢放内衬口袋……”突然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噢——”得一声长音:“你们不会因为这个闹矛盾了吧?不是吧~” “有点这个原因吧。”我艰涩的开口。 云蔚这回完全意义上的抓狂锤桌了:“那不是顾行止的皮夹啊,那是我爸爸的啊!那天和我老爸两个人去探望他外公,我没带钱,又要去买东西,就拿我爸爸钱包去了。我这人一直丢三落四的,结果一不小心落在医院旁边那家便利店收银台了,后来售货员替我收了起来,找到里面的号码打电话联系到了我爸。顾行止那会正好像正好在医院吧,我爸就打电话让他去帮忙取一下,我第二天好去他那跟他拿回来……你不会刚好看到的是这个吧?” “……可能吧,可是他地震那会不是特意去日本看你了吗?” “哎哟~哪有特地看我,他有个客户家的千金小姐正好和我是一个学系的,报道学部,嗯,可能你不知道吧,放在我们中国来说应该就是新闻学。正好遇上了,就一起出去吃顿饭,当时还有个高高白白的帅哥跟他一块,应该就是他的朋友,我们是三个人一起的诶。” 我垂在身侧的左手不可抑制的颤抖,无数陌生的情绪在我肝肠里百转千回,我问:“那你还喜欢顾行止吗?” “说出来你不要介意哦,我还是有一些喜欢的吧,他那人虽然看上去冷冷的,心肠其实很好很体贴,看上次一块坐车的时候他不是看我们冷就把温度调高了嘛。不过,当初是我自己受不了才走的,现在也不奢望能挽回吧,”她继续把玩着笔套:“反正看到你跟他在一块了,我也挺放心的,毕竟你阅历比我多,应该能比我看得开,能忍受他一些怪脾气和小缺点,你会比我更适合他的吧,就这样,所以想想倒也觉得没什么了。” …… “原来是这样啊。”沉默了半晌,我轻飘飘回了她一句。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个在瞎折腾,都是我一个人在犯二,我当时为什么不给顾行止一个解释的机缘,也只要几分钟,几分钟而已。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知晓真相,前脚刚知道一切,第二天我就收到顾雪琪打来的电话,她告诉我,顾行止要订婚了。 我的那些可怜而可笑的无知,愚蠢和矫情总算是惩罚到了自己头上,我连“顾行止不爱用皮夹”这样的生活小细节都一无所知,他明明讨厌酒这种东西却多次纵容我用那样的方式在他面前发泄,还因为我这样的作践自己。 曾经我自作多情自命清高地以为我多喜欢他多爱他,多能够付出,多能够牺牲,那些所谓的表面用功真的是可笑到一文不值。而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 从头到尾,我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傻逼,说“对不起”的那个应该是我。 从以前到现在,我就根本就没有配得上他过,我根本就配不起他。 如今顾行止总算是要订婚了,摆脱我这样的女人其实也好。以后各自好好生活吧,命程这种东西已经成为定局,以前还常常抚慰自己,我们要向前看,不错过歪瓜裂枣怎么知道什么是好的,如今我连好的也一样在错过。 打完顾行止那一下后,我周身近乎虚空,漂浮着脚步转身上了楼。 在楼道的小窗户我顿下脚步,看了看下面,顾行止还保持着原来的站姿,就像一座永远枯朽失落的雕像,放佛一直都无法动弹,有放佛下一秒会崩溃垮塌。一瞬间,我心疼得几乎直不起腰,最后只能蹲下身,这是最后一次为我们之间这段无望的感情哭泣了。 …… —————————我是终于倒叙完毕回到订婚现场的分割线———————————— “薛瑾,薛瑾!”耳畔急促的几句轻唤,我又呛了一口水,昏沉的眼皮好不容易提起,映入眼底的还是刺目的流光溢彩,头顶那熟悉的水晶吊灯在提醒我,我还是在订婚的酒店。 随即,就听到顾雪琪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看你本来状态还挺好的,怎么又成这样了啊,唉,酒这个东西还真是折磨人,下次不给你喝了。 我摸了摸身下的柔软,撑起身:“我们这是在酒店的房间?” 顾雪琪替我把头发理顺:“嗯,是啊。” 我看到身上的衣服都被换成另外一件,问:“我吐了?” “嗯!”顾雪琪凑近我,嗅了几下:“现在总算香香的了,刚才吐了自己一身,你现在舒服点没?” “好了,”我从另一边下了床,“精神好多了。” 顾雪琪神情温和,询问我:“你现在是回家,还是下楼继续吃酒席,过会跟我一道回去?” “继续参加订婚宴呗,”我倾身把高跟鞋的褡裢搭上,“来了就参加结束吧,别让人家觉得我真的是过来闹事的,其实我是真心实意来参加订婚的,我就想通过这样彻底死心,把这段感情就这样过去了。” “嗯,我懂你的。” xxxx 从酒店房间回到大厅,顾雪琪去接电话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大厅的司仪台上有一群工作人员在忙着捧玫瑰和气球,订婚现场搞得比结婚还要庄重热闹,有一些亲属的小孩子都在下面蹦蹦跳跳的看。 再把目光转回,老远就瞥见谭素清冲我挥了挥酒杯,示意我过去。 “以为你看开了,结果还是不行嘛,”她又是这副态度,这个年龄难辨的女人笑了笑:“现在好啦?” 我也回敬她一个笑:“好了,由内而外的。” 她“哦”了一声,用深不可测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底下不管有什么事,都保持这个笑容就好了,女人都该这样,一直就应该如此。” 谭素清又朝我原先坐的酒桌扬了扬下巴:“回去吧,过会司仪要搞一些小活动,可以看了玩玩。” 回到座位,顾雪琪依然没有出现,我把酒杯推到了一边,体贴的服务生为我换上了一杯白开水。 右手边坐着一个母亲样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拽了拽我的袖子:“阿姨,你刚才怎么了?” “喝酒喝多了,”我侧过头去看她纯净的黑眼珠子:“发神经病了,没有吓着你吧。” 她母亲也和善地笑开来:“没关系的。” 我刚想再说点什么,大厅里嘈杂的各种声响像电视机被人拔掉插头一般,突然全部安静下来。举目看过去,原来是今天的司仪上台了,他年纪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笔挺的西装倒是衬得他分外精神,他走到立式话筒前,调到适合的高度,清了清嗓子,声音倒是洪亮却不过于大到惹人耳膜不舒服: “各位尊贵的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好,很荣幸能为我们今天的这一对新人主持他们的订婚宴,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情都和我一样,都在诚挚地祝福着这对新人。现在请咱们所有的朋友起身,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迎接这一对新人上台——” 这时候,本来已经酝酿好的全程围观的勇气又从我身体里被抽空出去,大厅里的人都站起身,雷动的掌声里,我垂下眼。 司仪的声音还在大厅里回响,没想到这么清贵的家族订婚宴依旧还是这样老套匮乏的词句,但也是我求之不得—— “现在来介绍一下我左边的这位新郎倌,看我们的小伙子,英俊潇洒,器宇轩昂,朋友们来看一看,真是风度翩翩,气质不凡~活托托一位白马王子,青春偶像~那么再来看我右边这位漂亮的姑娘就是……”司仪的嗓音奇异起来,台下此刻又是鼎沸的人声遍布,“咦,我们的新娘呢。” 我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抖,再次往司仪台的方向看过去,用淡粉玫瑰耀眼水钻还有流光溢彩的香槟塔装饰华丽的粉色舞台上,除了司仪,只有顾行止一个人。 ——云蔚逃婚了?我的脑海里第一秒闪过这个念头。 这时候,顾行止正倾身跟旁边较之他要矮不少的司仪在交流,司仪把话筒交给他,顺势走到了台侧。 “各位亲朋好友,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在这里非常抱歉,新娘那边出了点小状况,可能要将订婚仪式上的活动推迟一些时间,希望大家体谅,在这段时间里,我就为大家讲一些对即将成为我妻子的这位女孩子所想说的话,可以吗?”他耐心且有礼貌的询问。 “没问题!”“好好!”底下人起哄表示同意。 此时顾雪琪也回到我身边,我低下声音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啊?”她茫然地看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往台上瞥了眼:“怎么就顾行止一个人,云蔚呢?” 我替她倒了杯饮料,斜眼过去:“我还想问你呢。” 大概是话筒的关系,顾行止的音质非常干净明晰,通透的就能穿越人心的感觉。 “我并没有准备初稿,完全临时发挥,所以,想到什么说什么。” 下面用一番掌声回应他继续。 顾行止语调波澜不惊,汩汩溪流流之不尽的感觉,放佛就是在说一个平淡而缱绻的童话故事: “——先形容一下她这个人,非常漂亮,至少在我眼里是很美。性格有些冒失,偶尔会有点没有头脑的感觉,人前文静人后疯闹,做一些事情总是让人哭笑不得,但是其实是相当有意思的,至少让人很开心。她就是有个不好的缺点,关键时刻总是喜欢逃避畏缩,不愿意直面,这点也是我不喜欢的地方。好像说到现在也没有说的什么具体的优点,要说优点,乐观到二的程度,直率到口不择言的白痴?” 说到这里,台下全都呵呵笑了,我夹了块鱼肉送进嘴里,顾雪琪在我身侧评价:“顾行止啥时候说话这么利索了,云蔚这货原来是这个性格啊,跟你挺像的啊薛瑾。” 她说完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急急顿住了,然后又语速极快地补充了一句:“抱歉。” “我有那么二吗?你是不是我朋友啊。”我嚼着那一小块鱼肉嚼了半晌才吞咽进去。 顾行止语气一转折,继续往下说:“不过这些我依旧是非常喜欢,好的或者坏的一面都能尽情接受。说起来我与她的相遇——”他把话题牵引到人生只如初见上:“关于相遇,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不只是应该牵扯到曾经的初中,还是今年年初。” 咳咳咳咳,我被刚灌进食道的玉米汁呛到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往司仪台方向,再一次的眺望,顾行止,他也遥遥看着我,表情是温暖的,像是落在清澈水面的粼粼日光。 “当时大概是初三,我参加校运会接力跑,她突然冲进跑道撞到我,力气非常大,非常可怕的把我撞飞到跑道边上的绿化带,确实是完完全全飞出去了,”台下又是一阵哄笑后渐变的回归安静:“我因此在医院休养,那年的中考也未有参加,对于此事我当然是一直耿耿于怀,她其间也来探望过我好几次。可惜后来时光久远,这些事情我也渐渐忘记。后来今年早春的时候,我在朋友的婚礼上当伴郎,却意外在伴娘的位置上看到了她。缘分真是相当奇妙的东西,兜兜转转好几年,她还是又回来到我身边了。” 我有点难以置信地失措地看向身边的顾雪琪,她也不伪装了,完全是知道一切的模样,提示我继续往下看。 顾行止看过来的视线就是被厚重大气层洗涤缓冲,越过几亿光年后的明亮而柔软的星光:“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是八个月零三天,可惜因为我的一方面原因,其间有近四个月的时光都是在冷战和冲突中度过,就包括今天,她可能依旧还是讨厌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退一步,我只能再近一步。今天我擅作主张,怂恿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策划了这一场订婚宴,虽然给各位亲友的请柬上写的确实是我和她的名字,但是,刚才与各位亲友敬酒会面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我的另外一位好友,感谢我的母亲,外公,长辈们,还有我的所有好朋友,在座的可能还依然没有反应的亲友们,能够纵容我,配合且体谅由于我个人原因而演发出的这次自私的举动,关于她本人,想必大家也应当清楚了,就是刚才那位喝醉酒跌倒的女孩子,她身体大概已经复原,现在正坐在原位。” 一时间我大脑一片混乱,大厅里几乎是无数道目光瞬间朝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有不少远处酒席上的姑娘。 “噢,原来你才是薛瑾吗?”旁边那个温婉的少妇真的很惊讶,她从包里翻出精致的请柬,递到我跟前,新娘后面,明明白白的,清秀却硬朗的黑色硬笔字,薛瑾。 “不是顾行止跟云蔚的订婚宴么?” 顾雪琪喝了口饮料:“谁告诉你是了,其实一开始确实是他和云蔚的订婚宴,你也知道,他外公比较喜欢云蔚,他个人是一直在反抗,那段时间真的是悲惨死了,你又误会他了,他完全是一个人在努力,好吧,其间也有我的错,误解了林维渊那次日本的事情,对不起了。其实他妈妈和云蔚倒是好说话,好不容易在他外公那过关,但是订婚的消息又传出去了,怎么办呢,只好顺水推舟了。他之前是不是去找你的?听林维渊说你还把他打了?哎哟,真是难为他了。不过现在高兴了吧,自己其实才是这场订婚宴的女主角,惊喜不呀小瑾瑾,你家小止止在他家这么多亲戚面前如此高调地介绍肯定了你……” 顾行止的话把身边顾雪琪的喋喋不休给终止:“薛瑾,站在这里的我依旧是不善言辞,可能以后还会一直,一直这样下去。我知道这样的我并不讨喜,我会努力改变。分开的这段时间,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们之间适合的到底是哪一种,是彼此不见,用绵延不绝的误会和自身的软弱折磨对方,还是日夜厮守,见到熟稔到腻烦地进入生活的鸡毛蒜皮。我思考了很久,到底哪一种选择才最正确。可是,有一个是肯定正确的,就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汹涌如潮的掌声里,我眼底又氤氲出水汽,不能哭,不能哭,太丢脸,我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可是完全不能控制住自己思维混乱的大脑,和恍然之后的千万糅杂的情绪,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完全控制不住,我一点都做不到,没办法做到。 坐在她腿上的小姑娘在我眼角轻轻用指尖揩了揩:“原来刚才发神经的阿姨才是新娘子呀,新娘子应该要高兴噢,怎么还哭呢。” 我抽过桌边的纸巾胡乱地擦泪水。 “呀,新郎葛格来了。”小姑娘低呼了一声。 我看过去,顾行止正站在我身侧,垂着眼睛注视我,然后抬起一只手臂,把我勾进怀里。 “薛瑾,嫁给我。”他的下巴就抵在我头发上,循循善诱的语气。 “不好,”我推开他:“都没戒指。” 他在我耳畔很耐听地低笑了一声:“戒指已经在你身上了。” 此刻我才察觉到胸口贴着一小块冰凉,不知道什么时候,顾行止已经把坠着一枚钻石戒指的铂金项链戴在了我脖子上,也许就是在刚才他抱我的时候吧。 顾行止另一只手臂也换过来,把我往他怀抱里按得更紧:“既然收下戒指,就不要再反悔了。” 我不做声,混着哭腔低低唔了一声。 跟着下台来的司仪眉开眼笑,握着话筒说:“大家看,这位楚楚动人的这位美女就是我们的新娘,看新娘,十分漂亮,人人向往,大家看看我们新娘的眼睫毛啊,哪根都比那位穿红色衣服的兄弟胡子还要长!让我们一起来祝福这对新人吧,咱们的新娘新郎真是才子佳人,举世无双,花好月圆,地久天长——!” 43、完了个结·上 【完了个结·上】 你们是否以为我在那个苦逼的订婚宴上就已经答应了顾行止的求婚了呢, 怎么对得起姐这喝着毒奶粉还依然稳当当存活于世长大的一代。 事实上,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戒指虽然已经戴在了姐脖子上,我最终的反应却是,顾行止把我松开以后, 我快速背过双手把它解了下来,然后搁回桌子上, 提着挂在椅子后背的包英姿飒爽的离开了酒店。 走之前还很霸气地撂下一句:“哦?你现在想娶了?对不起,姐姐不想嫁了。” 出了酒店, 夜色和霓虹如同掺杂了明亮光点的潮水一般扑卷向我, 有点难言的苦闷情怀涌上我心头,我想我是有一丝丝的小后悔了。 都怪之前傲娇了一阵,带动的惯性太大, 我大脑还没缓过神来。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 把顾行止和他那堆讨厌的亲戚甩在身后也是很不错的。 大概快到地下车库的时候,顾雪琪已经气喘吁吁追上我, 半哈着腰喘了会气: “薛瑾, 你没生我气吧。” “怎么会生你气呢……才怪,”我走速快的脚下的高跟鞋几乎打滑:“我快气死啦,被你们一群人欺骗,我是二逼吗?你们演棒子反转剧呐?还是我一直都生活在梦里,所以才会这样的不切实际狗血淋头。你可以一巴掌拍醒我吗, 告诉我真相其实是我还在二十岁,趴在大学的课堂上打着瞌睡口水逆流成河,那样多好, 我大学肯定不随便拒绝男生的追求了,这可怕的前景让我后怕得要死。” 顾雪琪跟在我身侧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前行:“我知道你无法接受现实,可是你真的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那是你!顾妇女,我根本没有答应顾行止那厮的求婚,他自己玩儿蛋去吧!” “他刚才跟你求婚的时候,你不是唔了一声了吗?” “抽鼻涕的声音吧,要么就是哭的太猛,被口水噎到得声音,绝!对!不!是!答!应!求!婚!”我又气冲冲重复了一遍:“绝对不是!” “薛瑾瑾,不要生气嘛~” “……好了,我不气了,还要你送我回家呢。” “诶?好像是啊,原来我还有这个把柄。那就得寸进尺一下吧,你答应跟顾行止结婚,我就送你回家。” “你还可以再低劣下限一点吗?” “好啦,好啦,送你回家。” 回到家,我妈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做瑜伽,她半眯起一只眼朝正在门口换鞋的我瞥过来,心平气和问道:“怎么样了?” “……进行得很顺利。”我把高跟鞋塞回玄关的鞋柜。 “哦?”她睁开另外一只眼:“小顾没送你回来?你一个人回来的?”——她语气一转折:“你不会没答应他的求婚吧。” 我完全没想到原来我妈会这么说,一时间接话的能力当机,只能埋怨:“你也知道?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你们怎么这么讨厌哦。” “你们怎么这么讨厌哦~”我妈的腔调刻意用鼻音捏得阴阳怪气:“其实你心里开心死了吧,呵呵,”她搞怪地笑了两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噢,小雪琪几分钟前才在扣扣上给我传了现场录像,要一起来看吗?” 老妈面不改色,竖起一根食指指了指客厅中央的电视屏幕。我循着她动作看过去,屏幕上,貌似是刚才订婚现场的录像视频…… “……你们真的够了魂淡们!!!!!!!”我走到洗手间洗手。 我妈在外面故意很大声:“都开始叫我魂淡了,真是有了男人忘了娘,啧啧。” 用卸妆水拍打掉脸上的粉底霜,“我根本没答应顾行止那货的求婚好不好?我还是单身,我的身心还是你的,亲爱的麻麻。” “哦,”老妈平淡的应了一声:“那明天继续相亲吧,有个四十八岁的,现在是在当注册会计师哦~前途无量,相信你会喜欢的。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你们女孩子不都是控大叔吗?” “够了,你那是大叔吗?那是大爷!其实这是你给自己相亲的是吗?只是提前来听我意见的噢?还有,我听到了什么?前途无量?他的人生都过去了三分之二了,你跟我扯前途!你的人生观里面五十等于二十吗?”我把脸埋进冰冷的毛巾里,吼道。 “是啊,五十是什么?你娘亲我一直二十岁,永远二十岁。”老妈原先一本正经回答的,可后来明显换上了一副惋惜的语气:“你又不要小顾啊,我到哪再找第二个小顾呢,就算有第二个小顾,你也不一定真的喜欢啊。” “你找得到我就喜欢,”我走出卫生间,趿拉着拖鞋跟客厅里的这个老少女面对面坐下:“也不用那么优秀,可以比顾行止低档一点点,反正不要像他那样喜欢骗人就好,善意的谎言都拒绝,你看顾行止,他哪里好,我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出来追我,完全没有!一点诚意都没有,每次都这样。” 我妈意味深长抚掌笑了:“好吧,老妈勉为其难找一找吧。” 那天晚上不知为何意外睡得很香,失眠了好多天的暴躁和焦虑消失得无影无踪,早晨也没有老妈来吼我起床,一梦黑甜直到自然醒,顺手抓过床头柜上的钟瞟了眼,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从床上坐起身,把手机开机就是一阵震动,屏幕上闪动的发件人是老妈,翻开短信: 【小瑾啊,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老妈可能已经在飞往香港的飞机上啦,老妈已经很敬业地给你找到新男人了,人特别好,我说你感情上受过创伤,是个苦逼脆弱的大龄剩女。他就执意要来家里照顾你,所以我顺水推舟,把家里钥匙也给他了噢~好好把握!】 苦逼你妹,脆弱你大爷…… 生活永远不会让人省心,天呐~但愿不是那个注会大爷……我扶额从被窝里爬出来,把手机扔回床中央,窗帘细缝里有少许蜜色的日光透进来,余光里总觉得……身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亮晶晶,貌似极有可能会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我将视线重新放回床头柜,果不其然,狗眼瞎了—— 一个宝蓝色的精致小盒子,是封闭的状态,闪光的来源是盒盖上的银色品牌logo。 我以为是老妈留给我的什么抚慰我这个苦逼脆弱大龄剩女的小礼品,三步并作两步很狗腿蹲回床头矮柜边,打算仔细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却意外瞄见盒子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的方形便笺纸条,抽出纸条,中央是一排清隽朗逸的黑色硬笔字,字如其人: “戒指就在里面,戴不戴上你都是我的太太。顾行止留。” 也不过是一瞬间,胸腔里飞快的漫上一团温热。 ……啊啊啊啊啊这个变态,我蹲在床头一动也不想动,跟捏在指间的那张便笺面面相觑,努力了半晌都没能拉下自己莫名上扬的嘴角。 就算没看到戒指我都在心里自顾自的傻乐起来了,不行,不能才一颗糖衣炮弹就此屈服,怎么对得起我这三十年来的自身培养! 我边“切”了一声,边把那小盒子往边上嫌弃的推了推,还没推到眼不见心不烦的地儿,就听到后面有人叫我: “薛瑾,出来吃饭了。” 这把声线依然是那种熟悉的清朗好听,放佛夜幕笼罩之下,山泉里一闪一烁的星辰。 可是这一刻我心却莫名地揪紧了,一紧张大脑就有点不受控制,我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火速捞起那盒子放到手心攥紧,撑着床站起身,昂起姐高贵的头颅,目不斜视朝房门口慢悠悠走过去。 无奈蹲久了腿麻,我才走出第一步就打了个滑,踉跄了下。 “噗。”门口的男人嘲笑我。 我把心头的憋屈痛恨化为一个非常夸张的白眼,朝他抛过去:“笑毛笑,你是谁,待在我家有什么事?” 顾行止大概是刚从公司回来的样子,灰色衬衫袖口一直卷到胳膊,房间因为拉着窗帘并不十分明亮,顾行止的脸就此被打上英俊深邃的阴影。 他好像早有所料似的,垂下原先撑在门框上的一只长臂,走到我身边,顺手就递给我一张名片。 “薛小姐是吗?我姓顾,你母亲应该已经向你介绍过我了,她对我很放心,特意嘱托我来照顾你。至于我的身份,目前是你的新相亲对象,不排除已经会变成老公的可能,而且可能性应该会很大。” 我迎向顾行止眼睛,他低头注视我,眼神像水平和而安宁,却忽然间让我不大再敢对视下去,却仍旧可以感受到顾行止的目光,好像在他面前,像是一曝露到阳光下就会完全通透的容器,一点躲藏和隐瞒的余地都荡然无存。 我垂着脑袋冷笑两声:“呵呵,别做梦了,鬼要嫁给你啊。” “那你把戒指盒子紧紧攥在手里干嘛?” “拿出去当掉。” “你确定要把粉钻给当掉?” “……粉钻?看来能当到更多钱了,可以包养小白脸了。” 顾行止原先停留在我身侧书桌上来回敲扣的白皙食指突然间戛然而止,他冰凉的手已经搭上了我脖子,后颈像被缠上了一条毒蛇,我下意识缩起脖子想躲,他大掌扣得更加严实。紧跟着就是顾行止在我头顶带着恨恨的意味,命令般的说了两字: “你敢。” “反正现在也是我的了,你管我把它怎么样?”我得意洋洋的炫了炫手里的盒子:“难道不是给我的?” “不是免费给你的,”他在我颈后掐了一把,在我看来跟被毒蛇咬了一口那样几乎没区别:“我要报偿的,肉偿好了。” “喂喂,不准性骚扰!!!!!!!!!” “……” “先吃饭啊啊啊啊啊!” “有微波炉,过会可以热。” “妈的!告诉你吧!就算你得到了我的身体你也得不到我的灵魂!!” “谁要你的灵魂了,智商那么低,倒贴都不想要。” “……” ****我是拉灯版不和谐分割线*** “你不是很向往吗?”酒足饭饱,顾行止边扣衬衣,直立在我床头,打量着墙上贴着的小纸条:“平生不睡顾冰山,变成流氓也枉然,”他支起漂亮的手指敲敲下巴,笑了笑:“居然还画正字……” “……你不要自视太高了,这不是你,这是一个叫顾冰山的人,无论技术尺寸都能轻而易举秒杀你……”我从被窝里探出头,耐心解释。 “哦,”他淡淡扫了我一眼,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的模样,然后捞起床头矮柜上的黑笔,又给纸上的“正”字加了两笔。 靠,这个变态…… 我以后再也不要在房间里和顾行止进行产权方面问题的交涉了! 估计是我咬牙切齿的样子完全被顾行止看在眼里了,他倾下身来,背后瞬间有黄色的光线流淌进房间里面来,我在他纯黑瞳孔的倒影渐渐放大。 就像是电影镜头被调慢了一帧那样,他凑近我,沉稳的呼吸湿润了我耳畔,我听见他轻声说,由衷的,轻和的赞叹: “——现在这样真好。” 顾行止把我拉进他怀里,贴着他胸腔,他的声音闷闷的就像从遥远天际而来:“薛瑾,今天我打电话给妈妈说明目的的时候,竟然很紧张,来你家的时候也是,如果你不原谅我,我也已经做好了死皮赖脸的打算了。” “妈妈?你妈还是我妈?” “你妈,我们妈。” “哦,别自作多情,谁原谅你了,话说你干嘛骗我,还有,我每次转身离开你都不挽留,这样很讨厌好不好?” “欺骗你是实在没办法,”顾行止替我把刘海拨到耳后:“至于其他,性格趋势吧,我有自己喜欢你的方式,何必要跟别人一样。” 我推开他手,“借口,狡辩,不,诡辩!” 他拉住我手贴到脸边:“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知道自己是真心的就好。” 我不再说话了。 心里明明晃动着着温柔的喜悦,我瘪了瘪嘴,却想哭了。 当真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这个小孩子,她非常喜欢的一件东西,每天都去橱窗看一眼,别的东西都不再放在眼里和心里。 可是,总是有讨厌的人来提醒她莎士比亚的那句话:当我们还买不起幸福的时候,就不该离橱窗太近,盯得幸福出神。 而现下,她真是感动又委屈,曾经受过那么多苦痛,总算是,把他完完全全拥有到手了。 44、完了个结·下 【完了个结·下】 “我觉得, 订婚宴已经是西式的了, 为什么结婚不搞个中式呢?”老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逛街的桌面,状态严肃。 她的对面就是顾行止的妈妈——血腥素清,她今天身上特地穿了一身玫红的旗袍样式的连衣裙。据说这个旗袍就是上次跟我妈在商场竞争的那款的限量红色版……谭素清一手优雅地端着瓷杯抿茶, 一手若有若无地抚摸一下胸前精致的银线盘扣: “中式的实在太老土,你要陪着你女儿跳火盆?一个快六十, 一个也三十了,也不怕闪着腰。” “附近不是有所学校吗?你可以去操场做一段广播体操来证明一下我们的谭大姐依然十八, ”老妈搁下手里包装精致的礼仪册:“顺便透过祖国的花朵来洗洗自己已经被西方洋快餐搞残的脑袋。” 谭素清抬眸回道:“其实中式我也不是不认可, 红色还是很喜庆的,但是我绝对不能容忍我儿子胸前戴一朵红色大花。而且薛瑾难道不是穿婚纱比较大气优雅吗,都什么时代了, 还玩掀起你的盖头来?嗤, 你可以再替她裹个三寸金莲。” “那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别告诉我旗袍是美国佬发明的,韩国人会不高兴的。而且你穿的这么红艳艳是打算代替小瑾跟你儿子订婚, 原来十八岁的谭大姐好这口?看不出来呀。”老妈还是不甘示弱。 “哦, 对了,忘了问你上次商场的那间寿衣,还是孝服来着的裙子你买回去了没呀?” “当然不会买了,哪像某位还特地买回来漂白用大姨妈染红它?不不,你这么老了亲戚应该不会来再看你了吧?” “彼此彼此!” “矮油, 咱们俩难得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真是可喜可贺。” “谁要跟你一致,你现在别得意, 薛瑾结婚以后就是我家的人了,你呢?孤独终老哟?” “娘家随时欢迎她回来请我出山讨伐某些恶婆婆。” “赵敏,你别太过分,谁是恶婆婆?” “天哪,你不知道婆这个字是个破音吗,还婆婆!连续破了两次!口水全喷我脸上了,还没恶到我闺女,就先恶起她老娘了,还是恶心的恶。” …… 其实此刻,我们三正在一家礼仪公司里协商这次婚礼模式的策划——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对话?算了,我已经是百毒不侵了,被夹在这两人中间完全可以淡定地喝半天茶。 而在一边接待客人的小姐已经是面如死灰,她在两个女人互相吐槽到口干舌燥各自喝茶的间隙里赶忙插|进去: “两位太太,您们商量好了吗,已经讨论了一下午了哦。” “没有!” “没有!” 二人同时不满回道。 小姐把求助的眼神“……”我朝小姐摊摊手,她捂着胸口退到了我们方圆十米开外的地方。 她们一定不是真的想搞婚礼的是吧是吧,她们就是来砸场子的是吧,她们是别家礼仪公司派来的无间道是吧一定是吧! 从小姐苦逼怨恨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我埋头在桌子下面偷偷发了条短信给顾行止,“咱俩的老妈又吵起来了。” 他回复的速度很快:“因为什么?” “婚礼是中式,还是西式。” “好吧,我下班去接你们,还在吵?” “嗯,正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啊,吵了一下午了,直接受不了了。” 他转移话题倒是快,“三个女人里面我比较喜欢叫旺财的那个。” “哦,我比较喜欢叫谭素清的那个……的儿纸。=v=” 不理会我调回去的情,顾行止又把话题的走向拨乱反正:“告诉她们我已经定下了,中西结合,让她们不要再吵。” “诶?怎么个中西结合法?” “等到那天你就会知道了。” 从礼仪公司出来,我压低声音问我身侧的老妈:“你不是说会让顾行止妈妈刮目相看的吗?我看跟那天在商场的情况也没什么改善。” 没等我老妈回答,谭素清黑着一张脸凑过来:“不,我已经刮目相看了,我真的完全想不到你妈妈在知道我是她亲家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跟我这么厚脸的对着干。” …… 不出所料,新一轮骂战又开始了…… xxxx 举行婚礼的大前天晚上,顾雪琪竟然把分散到全国各地的所有的大学同班同学,还有一直以来的好姐妹都联系了回来,我走进酒店包厢的时候,看到环绕一桌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微笑的面孔,竟然怔愣在门口,竟然有点迈不动腿的感觉。 顾雪琪喜笑颜开叫了一声:“呀,我们的准新娘来啦,大家掌声欢迎啊。” 一时间,包厢里祝福声和鼓掌的声音跌宕起伏,我鼻子一酸,感动的几欲落泪。 唐简也在一干好友里头,饭局结束,他在包厢外面拦住我,递给我一个包装精巧的小纸袋,目光所及之处,他根根指节如温和的白玉簪:“薛瑾,新婚快乐。” “咦,什么礼物?”我好奇地用手背敲了敲纸袋。 他站在我面前,身形依然清瘦,就像当初我初见他一样,像是温柔却坚韧的芦苇。 “回去再拆开来看吧。”他话音很静很轻,就像落在地面的光。 我“嗯”了声,问:“要回美国吗?” “不了,”唐简笑了笑:“不过可能不待在n市了,外公把y市的一间子公司交给我了。” 我还想说什么,唐简已经转身离开了,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我姐姐醒了。” “真的?” “真的。” “真好。” “嗯。” …… 短促的对话后,唐简信步消失在古典走廊的尽头,温和安静,就像当初他出现在我眼前那般。没有一点让人惊诧凛冽的剧情,从头到尾都如天边流云一般淡雅缱绻,无论是卷是疏,都不动声色—— 来的恰好,走的也恰好。 包括我回去之后拆开礼盒,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块雕磨柔和的暖玉,一切尽在不言中,可我却什么都明白了。 送走了所有人,我和顾雪琪是一起慢悠悠步行回来的,她一路上都在大声哼歌,夜色里的面容依然皎洁美好,如同落在窗口的月光,她侧过脸来看我: “终于把你嫁出去啦,这种老妈嫁女儿的欣慰感是怎么回事?”她把目光黏腻在我脸上:“真是忍不住想矫情一把,好像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东西把我们两个分开来着,就连我们的男人都是一对好基友诶!不过我跟你的感情一定比他们俩要深刻得多了!” 我把她那张情深意切的脸掰回去:“我都快结婚了才跟我表白,不好意思,姐玩不来蕾丝边。” “谁要跟你玩蕾丝边,手指吗?呃,好恶。” “不止手指,还有黄瓜榴莲狼牙棒多种器具供你选择。” “你真是越来越重口了?你跟顾行止都这么玩的?天呐,我要让林维渊跟他分手!万一林维渊上瘾了我岂不是惨了。” “哈哈哈哈哈哈……顾琪琪。” “嗯?薛瑾瑾你有什么事?” “我爱你。” “……为何今夜的山西路如此闪耀,那是我满地的鸡皮在照耀!” “难得情绪来了跟你表白一下,别这么煞风景行不行?” “……好吧,我也爱你。” “你干嘛回我个告白还前后左右鬼鬼祟祟张望,一点诚意都没有!枉我大学四年拷给你那么多av!” “你懂什么啊,我怕附近有叫林维渊或者顾行止一类的恐怖生物出没,咱俩的jq要是被发现了,回去肯定要家法伺候。” “……其实吧,以前疯了似的向往结婚这东西,就跟刘若英演的结婚狂一样。可是到如今,我竟然好像有点恐婚?” “都会有的,姐是过来人,能理解你蛋疼的心境,”过马路的时候,顾雪琪牵住了我的手,就像两个放学归家的小学女生,她盯着马路对面交通灯上行走的小绿人,边开导我:“我以前也一度以为,结婚就是禁锢住了自己,结了婚,原先属于爱情里的那些激动人心的东西可能就会就此消失。大海变成小溪流,咖啡沦为淡白开,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虽然自己身心活动的圈子小了,但是这个圈子至少都是挺甜蜜的,味道淡了点没关系,长久才是真理,偶尔的甜味调剂才更让人惊喜——前提是只要对方是真的爱你。 我这几年给你介绍了不少对象,说真的,顾行止不是最满意的,可是你喜欢啊,所以他就是最好的了,你第一次跟顾行止闹僵送你回家的时候,你在车上真是可怜死了,就因为车窗外头的那个男人。我当时咬牙切齿,脑海里就反复想,妈的,不管怎么样都得让你们俩在一起,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要把他送到你床上,给你□□,践踏他的小jj!” “挺大的。” “啊?” “我是说顾行止挺大的,不是小jj,应该可以秒杀林维渊。” “无图无真相。” “你就想着是你男人的双倍就好了,不光尺寸,时长也是,技术也是。” “噢,天哪,你居然还活着站在这里,太强力了。” “我听到了什么?羡慕嫉妒恨?” “不,是一个已婚风韵少妇俯瞰一个新婚二逼老女人的那种高处不胜寒的空虚寂寞冷。” 好像永远都这样……我斜过眼看了看这个跟我勾肩搭背了好几年的熟悉到化成灰送到农村做化肥我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她把她从天地里扒拉出来的姑娘,和她之间亘古不变的,总是以吐槽彼此的刻薄黄腔收尾,不过,也许这就是姐们的意义? xxxx 结婚那天,如两位老妈所愿,我和顾行止中西结合了,听闻顾行止是西装,而我半夜睡眼朦胧地就被送到礼仪公司打扮,套上喜庆十足也喜感十足的大红袍,还盖了红盖头,被我老妈屁颠屁颠带过去又带回来,我在车上一直垂着头在一片红光里昏昏欲睡,我妈在一边控制着我的脑袋防止搞坏刚固定好的凤冠,迷糊中,脸前面的几条精致的金色流苏似乎连接出一片日出的光华。 回到家,老妈陪我坐在床边,一直在旁边抱怨:“马上新郎倌都要来接你了,你看看你,瞌睡虫上脑啊,这是个什么状态……” 她扒拉扒拉了一会,外头三姑六婆之类的突然间兴奋的喊叫起来,窗外登时一片热闹喧嚣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 “新郎倌来啦!快关门快关门!” 能听到我那些兴奋的娘家全都聚集到大门,房间里顿时空了,我长舒一口气,憋尿许久,终于可以趁这个间隙去厕所解决内急了,扶着头上金灿灿沉甸甸的凤冠脚底打滑地跑进卫生间,啊~~~~~~~~结婚居然这么累人啊我嘞个擦,外面还闹得要死,我阖上马桶盖,真的难得的清净啊,撑腮坐在上面,我打算再休息一会。 后来……我才不告诉你们我不小心睡着了>////<…… “新娘子不见啦——!”一声小孩子稚嫩的童音把我从黑甜里唤醒,“新娘子跑啦——” “薛瑾呢?”我听见顾行止紧促的询问声了。 紧接着是顾雪琪大大咧咧毫不避讳:“不是吧,她前两天跟我说恐婚,她不会真的逃婚了吧。不过二楼跳窗确实没什么压力啊,薛姨,你都不装个防盗窗。” 我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忙站起身,无奈头上的那个破冠真是重得一下子让我又跌坐回去,我赶紧扶正衣冠,打开厕所门,对着涌向门外的,大概是准备出去找我的人流吼道: “喂喂!别走啊,我在厕所呢——!!” 众人们都回过头来,身着正装的顾行止在里头显得格外鹤立鸡群,此刻天色已经透亮,房间里一片通明,在看到我的下一刻,顾行止原先因为紧张拢聚的眉心瞬间舒缓成一片如镜的湖泊,甚至给我一种“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错觉。 遥遥地凝视我片刻后,他的嘴角弯起揶揄的弧度,在众人的笑闹声里,他快步朝我走过来,在我所能目及之处,别人的身影放佛都虚化开来,唯独他一个人,清晰地,笔直地,没有一点动摇和迟疑的,在我的视界里,带出着身后明亮的日光,朝着我走过来。 ——其实他就是太阳神,只是伪装着冰山的表皮。 放佛现实与梦境交替,身上衣服再繁复,头顶装饰再叫人不堪重负,我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因为眼前人所带来的愉快而自由舒展,眼眶也因此高热起来。 顾行止走到我跟前,第一个问题是: “头上的东西重吗?” “重的头都快被扯掉下来了。” “嗯。”他边说边手指灵活的解开罩在我头顶的凤冠,投在我身体上的阴影依然是不变的降伏感和安全感,都是我所喜欢的,他将我头发披散开,莫名地说了一句: “我也嫌重。” 还没完全消化出他这四个字里面的味道,他已经拉住我手臂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亲友的起哄声起比外面的鞭炮还响,我脸刷的一下热个透彻,“哈哈新娘子的脸比身上还要红呢。”他们不放过任何调侃我的机会。 “新郎接新娘子走咯——”那个小孩子的声音又叫起来。 顾行止抱着我下楼,我怪不好意思的,小声嘟囔道:我自己会走啊,放我下来。 他低头凑近我,他也是愉快的,瞳孔也不是以往沉寂,而是星光斑斓直至惊艳:“女大三抱金砖,你觉得我会舍得把金砖扔下吗。”他这样回答我。 “你真的愿意娶我啊?别抱回去了嫌金砖衰老了色泽不够亮堂。” “当然,就算再过几十年连颜色都掉光,我还是这个回答。” 想再说几句什么,突然一声非常违和且耳熟的声音打断我。 “别挤我!”我看见说话的人是章毓,他正睁大眼睛,在孩子气的跟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抢着下楼。 “挤你怎么了?我还推你呢,我还撞你呢。” 大概注意到我惊诧的神色,顾行止告诉我章毓硬要来当伴郎。 而他不耐烦喝的女孩子算是我的伴娘,同时也是我的表侄女常笙,我若有所思地扬起眉毛,好像又有一段故事要开始了哦—— 没等我多想,楼道的门被忽然人打开,靠在顾行止怀里,我转回头,猛然流泻进来的阳光逼迫得我微微眯起眼才得以往前方看去,经历了那么多沉淀黯淡的暮色和磕绊,终于可以迎来这一场极不容易得到的,灿烂到几乎晃花人眼的日出以及幸福了。 (——全文完——) 45、顾雪琪X林维渊番外哦呵呵 顾雪琪初见林维渊是在学校门口的一个奶茶店, 她当时正好在和自己大学的第一任对象闹分手, 一任男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分手吗?” 顾雪琪吸了一大口奶茶:“说吧。” 一任男:“你其实很漂亮,其实我很舍不得跟你分手,但是你太任性了。” 顾雪琪:“你喝过珍珠奶茶吗?” 一任男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当然, 怎么了?” 顾雪琪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你果然还是不懂,就好像奶茶的美妙之处在于它珍珠的嚼劲, 女人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她偶尔的任性——这点感性的东西都把握不了,你好意思说你是中文系情诗王子呢?狗屎王子吧。” 说完, 顾雪琪似乎听到隔着椅背的一声男人的轻笑, 不过很快被面前的一任男的暴躁反应给盖过去了。 “你——”当前,一任男拍案而起,怒指顾雪琪:“你还会计女王呢, 我看是会计女疯子吧。” 顾雪琪咬着吸管, 大眼天真无邪望回去:“我要开始作诗了,噢, 从这个角度看你的鼻孔扇得格外性感, 尔康自愧不如,”她又抹了把脸:“咆哮的唾沫如下雨,马教主甘拜下风。听听你娇嗔的嗓音,小沈阳上吊了ho~看看你残念的面庞,郭德纲感动得又哭又笑。还有你那袖珍的身高, 潘长江表示毫无压力。” “顾雪琪!”一任男咬牙切齿了好一阵,默默淌下一滴泪:“既然老子在你眼里这么丑你当时为什么要答应老子的追求!” “你英语好啊,狗屎王子在手, 英语考试无忧。” “你找外语系的不是更好吗?????” “外语系离我们太远了,而且外语系有男人吗?就算有男人也娘得要死,会给我一种搞百合的恶心感。” “你混蛋!”一任男流下两行宽粉泪。 顾雪琪笑出一排小白牙:“我本来就是个混蛋,不用你再提醒一遍了。” “贱人!” “我擦!” “你为什么拿空奶茶盒子砸我!” “贱人这个词不是见谁都能拿来招呼的,尤其是你雪琪姐我。姐虽然开黄腔,但从不做贱事,贱这个词我可能暂时还配不上诶。” “□□!” “谁?我已经跟你分手了,从妇女身份重回少女身份了,这称呼年龄层次太高,你看,柜台的老板娘正用仇视的眼光看过来呢,她可能以为你在骂她。” “□□!” “喂,年龄层次又低下去了,我开始怀疑你的真实身份了,你丫到底是不是中文系的?骂个人都这么轻易就词穷。” “fuck!” “你还有救了吗?苦逼到国外词汇都出来了,问君可还是中国人否?” “我诅咒你以后英语永远不及格!”一任男泪奔出奶茶店。 顾雪琪捡起地上的奶茶杯,搁回桌子上,懒洋洋地抬起大眼睛:“老板结账——” 老板娘笑眯眯屁颠颠从柜台后头走出来,顾雪琪正在钱包里努力地翻钢g儿,然而,她身后的一个男生已经快她一步站起身:“我来帮她付吧。” “不要,”顾雪琪还在努力找零钱,头也没抬:“跟男人有物质上的牵扯最麻烦,特别难摆脱,所以我从来不用男人钱。” “没关系,”男生自然地倚上椅背:“你过会请我吃午饭吧,奶茶姐。” 奶茶姐……你妹啊,这个称呼让顾雪琪深觉自己的天灵盖被从天而降的一道响雷瞬间劈裂,她不禁抬眼瞥了那男生一眼,妈的,小白脸,顿时生厌:“同学,我可能不是你想要的‘这样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了哦’的奶茶姐,要找奶茶姐可以出门左拐,学校教育超市外头,真正的奶茶姐刘若英就捧着绿茶站在海报里头深情款款的凝视你。” “哦~”男生若有所思点点头,修长干净的食指点了点下巴,不知为何开始完全不搭嘎的自我介绍:“我叫林维渊。” “林维渊是谁?”一进宿舍门,顾雪琪一把拽下戴着耳机在笔电上看日剧的室友薛瑾,“为什么不是□□,你要从女流氓像小清新转变了吗?” 薛瑾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偶尔口味清淡点调剂一下心灵。” “林维渊是谁?”顾雪琪又问了一遍。 “校园大杀器。” “什么杀器?” “秒杀师奶少女大爷正太。” “男女通吃的变态?” “这个不清楚,性取向不明中,不过你这个万年不及格的英语菜鸟应该对他很羡慕嫉妒恨吧,据说第一次参加四级考试就七百分,都上东北日报了,上周学校的英语演讲比赛就是他第一哦,更可恶的是他是学土木工程这等工科专业的。反正很有实力。”薛瑾说完又将顾雪琪握在手里的耳机抽过去带上。 “这么强?我今天刚被那常年提供我英语试卷答案的狗屎王子甩了,然后就遇到他了,他叫我奶茶姐诶,还要给我付钱,他是不是看上我了?老天见不得我挂科又赐给我一个人形英语□□免费贩售机了?奶茶姐诶~他为什么叫我奶茶姐?” 顾雪琪摇晃薛瑾肩膀,一连说了几十个为什么。被她搞得暴躁了,薛瑾扯下耳机:“因为你胸大,你常年喝奶茶,一定挤得出奶茶。” “滚……” “哦。” 顾雪琪握拳,“我要去把那个林维渊搞到手。” “搞吧。” “就是太白了,我不喜欢小白脸。” “有个非洲外教应该很符合你品味,叫什么来着,史密斯叫兽?” “算了,还是林维渊吧。” 可惜,顾雪琪此人常常只说不做,说话要比行动给力得多。所以她一觉醒来,就把这事忘了。 第二次见到林维渊是在战略管理的大课上,林维渊就坐在第一排,顾雪琪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清隽的男孩子,她这才回忆起人形答案贩售机的计划,非常霸气地坐到了林维渊身边,用胳膊肘拱了拱他:“你不是大一的吗?为什么会来大三的课?” “提前修完好毕业。”与此同时,上课铃也想了,林维渊把桌边的框架眼睛架回英挺的鼻梁,狭长的凤眸瞬间被隐没在明亮的镜片后,像隔了层薄雾的星子。 顾雪琪抽了抽嘴角,小声念叨:“戴个眼镜好装逼吗?” “奶茶姐,”林维渊目不转睛盯着大屏幕,指间忙不迭转着黑笔:“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男人应该把自己隐藏在眼镜后。” “林维渊小学弟,不要叫我奶茶姐好吗?跟芙蓉姐,凤姐似的,恶俗又恶心。” “那叫什么?” “嗯,我想想。”之后,林维渊就瞥见身边的这个女孩子托腮冥思苦想了一节课,几乎都没有动过,快下课了,他阖上笔记本,长眸轻扬,提醒道:“要下课了,你还没想好吗?” 顾雪琪拧着漂亮的细眉,憋了半晌,林维渊看得都纠结起来的时候,她才缓慢开口:“呃……奶茶……学姐吧。” 噗,林维渊一口血喷在笔记本封面上。 当然,林维渊自然是不会二逼兮兮地叫顾雪琪奶茶学姐的,他一般都直呼其名,或者“顾小二”“顾狗腿”“顾跟班”之类的名字。 “今天上课给我带份早饭。” “喳!” “去中院帮我拿份快递。” “喳!” “晚上陪我去操场跑步。” “诶?” “诶什么诶?多运动有助于记忆力。” “小的喳——” 于是我们经常能看到夜晚月色下的操场上,一位俊雅秀气但是表情绝望的男孩子旁边跟着一个挥汗如雨秀发凌乱呼吸粗重的美丽少女,倘若我们走近,可以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a,account,a-c-o……” “错了。” “a,account,a-c-c-o-n……” “又错了。” “呜呜呜呜……” “哭没用,重来。” …… 以上现象产生的原因是因为,英语期末考试将近,顾雪琪呼天抢地恨不得把林维渊当做如来佛祖供在菩萨面,连宿舍里春哥和柯南的海报都被换成林维渊的大张玉照,顾雪琪每天在下面反复念叨,“跪求渊哥笼罩”“信渊哥,不挂科。”“姐背的不是单词,是蛋疼。”“扒拉扒拉……” 而我们的顾雪琪,看墙上这位小白脸也愈发顺眼起来了。 这么过去一个月,暑假的时候,顾雪琪接到辅导员打来的电话。 “顾雪琪啊,为什么你这次英语期末考试是0分啊。我看其他门都很好啊。” 顾雪琪握着电话一瞬间石化在原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抄的全校第一英语帝发来的答案啊……这是为什么?! 顾雪琪好声好气打发掉辅导员的责问,迅速拨通了林维渊的电话号码, “臭不要脸的,居然全给我错答案,亏我还那么相信你,你这个渣男!滚吧!老娘不要再看到你了……” 电话那头的林维渊打断她:“我是b卷,你呢?” “……好像……是……a……” “都跟你说了别贪小便宜,先自己做。没想到这次b卷和a卷上选项的顺序完全不一样。” “就算我自己做,收到短信,我肯定也会改成你的答案的嘤嘤嘤嘤。” “为什么?” “因为相信你啊。” 林维渊沉默下来,电话那头,少女这句话不知为何就忽的撞进了自己心口,良久,他才继续问: “你考了多少?” “0分诶。” “0分?!作文分也没有吗?翻译题呢?” “没做。” “为什么?” “既然有你的答案,你英语那么好,正确率肯定死高,我要英语及格就好,其他题目写起来又烦又费脑子,就都浮云了吧。” 下一刻,林维渊“啪”的一下挂断电话,刚才到底是为毛会撞进心口啊啊啊啊啊? 但事实上,从他叫顾雪琪“奶茶姐”那时候起,他也应当清楚,一直喝奶茶是会上瘾的,珍珠嚼多了也是有毒的,一直蔓延进身体深处直至骨髓,心上。 暑假,顾雪琪提前来学校参加补考,回到宿舍,收拾完行李,已经是大汗淋漓。 她一甩刘海打开笔电登了□□,小贱人(顾雪琪给林维渊的备注……= =)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小贱人:到学校了? 我不是陆雪琪:嗯。 小贱人:收拾完东西了? 我不是陆雪琪:嗯。 小贱人:我们交往吧。 我不是陆雪琪:嗯。 我不是陆雪琪:啊?哦,不不不要…… 顾雪琪在笔电前面手忙脚乱起来。 那边沉寂了半晌,才回了消息: 小贱人:我已经把“嗯”截图右键保存了。[图片] 我不是陆雪琪:操! 小贱人:=-= 靠,还发表情卖萌,这个无耻男!┴—┴(t(‘□′t) 46、番外:小学生作文 小学生作文: 《请介绍一下自己以及自己的父母》 每回做自我介绍, 别人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顾薛…… 别人就会恍然大悟说:哦~~看来是你爸爸姓顾,你妈妈姓薛啊? 我:嗯,是啊。 这万念俱灰的名字, 真让人想重新投胎到别人家的心都有了。我森森地恨着我的爹妈,这两人, 整天忙着打情骂俏做|爱,连给我起名字的功夫都没有, 太无耻了, 真是一对狗男女。 当我们家只有我和我妈的时候,我妈老偷偷跟我斩钉截铁说:“你爸不爱我。” 我:“哦。” 我妈苦脸:“真冷淡,原来女儿也不爱我~~~~~” 我:“……” 有时候吧, 我妈凑近我, 问:“老妈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我:“呃,你都说自己是老, 妈了……” 我妈:“你和你爸狼狈为奸, 都嫌我老……你这个坏萝莉!” 我:“……” 再者,我妈会指着电视上某则广告上的女明星:“这货跟老妈比哪个漂亮?” 我:“根本没有可比性。” 我妈幽幽扫了我一眼,扔了手里抱枕,径自回房间去了。 其实我是想说:一个现实中的美人儿,一个屏幕上的美人儿, 怎么比呢。 可老妈从来不让我说完,她焦躁和春心萌动的程度真的不和她的年龄成正比,比我还像个少女, 我压力真大。 当我们家只有我和我爸的时候,我爸多半时间不说话,看看报纸喝喝茶,闲了问我一句,“小猪,今天作业写了吗?” 我:“写了。” 他顺手来摸摸我头。 小猪……尼玛把我当猪养呐,这小名的来历我也有必要说一下,是外婆告诉我的,当时商量了许多典雅抑或可爱的小名,而后老爸下班归来,老妈凑过去问他,老爸皱了皱眉,正经道:“你是老猪,你女儿叫小猪不就好了。” 我妈咆哮着否定加抗议,但是还是敌不过我老爹的强势加威信。 从此就定下了这么悲惨的小名,他们永远这么不负责任,我以后肯定不会孝顺他们的,一定! 有时,我和我爸两人待在家的时候,我会好奇问他:“我妈……她一直这样?” 他抬眼看过来:“嗯?” “一直这么……二……?” “咳咳,”他很难得的笑了笑:“是,当你妈妈面千万不能这么说,要不然爸爸我也生气。” 他还假装严厉的瞪我一眼,真是小孩子作风,看来他果真是被我妈感染了…… 再者, 我:“你当初怎么不嫌她年纪比你大的?” 老爸:“她年纪大吗?” 我想了想:“似乎也不大……” 老爸:“那不就好了。” 还有, 有次老妈在洗澡,我和老爸看到上次老妈问我的那则广告,我问老爸:“上次妈妈问我她跟这个女明星谁比较美。” 我爸喝了口茶,颇有兴趣的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根本没有可比性。” “噗,”老爸喷茶:“你妈肯定生气了。” 我:“诶?还真的~” 老爸:“下次别这样了,你长得像你妈妈,也是个小美女,”他话锋一转,居然扬眉笑了,很好看,他说:“还好脑袋像我一样。如果像你妈那么笨,又遇不上老爸这样优秀的男人,还不知道会被哪个混小子骗去了。” 我大惊!原来我爸竟然这么的~~自恋~~!这些话他从来不在我妈面前这么说! 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原来这种行为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世人称之为——闷骚。 文章的最后,用昨晚发生的一件事来收尾吧:我 半夜去厕所,路过老爸老妈门口,看见老爸又把老妈压在床上打情骂俏,呃,真不知检点,我停下来,淡淡的说了一句以前半夜经常听到他们房里老妈吼叫出的话:“别忘了带套。” 老爸老妈反应如下: 老妈太装,声音兴冲冲,还说:“小猪救我……” 老爸也装,明明很激情澎湃了,硬要冷飕飕:“小猪,快去睡觉。” 唉~我爸真是比我老妈智商高太多了!难怪睡觉都被我爸压着,看来要被压一辈子了,可怜的女人,不过看她还挺乐在其中的。 听说我妈还是她们公司的财务总监?!我妈这脑子,到底怎么当上的?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妈才是真的黑,有一次她带我和顾阿姨逛街,看她妙语连珠,完全没有在老爸面前那副样子,她后来告诉我一句简短的箴言—— 一个女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会装傻。 哎呀,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我深深觉得吧,这个问题,可能会困扰我一生,又或者,等我长大了,也许就会明白了。 老师评语:该学生过于早熟,个别段落描写稍嫌露骨。好在文笔尚可,描写不错,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家庭和睦,父母双亲夫妻恩爱情意绵绵,不失为一篇感人肺腑的佳作啊!还望该学生继续努力!继续创作出健康一点儿的,绿色一点儿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