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都想与我谈恋爱[快穿]》 第1页 《反派都想与我谈恋爱[快穿] 》作者:飘说【完结+番外】 文案: 绑定炮灰系统的莫书浅每天都期待能早点领盒饭。 好在他灵脉断尽、体质孱弱,是位空有美貌的病美人,杀来轻松不费力。 可是,自原来的反派辞了职,新员工上岗,有盒饭领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他发现,用原来的套路对付这位新反派根本不管用,怎么打都不生气,一门心思只想和他谈恋爱! 更恐怖的是,这位反派的精分和执念都很严重,除了本体,还有好几个分身。 每穿到下个世界,上一个世界的反派都会追过来,和这个世界的反派争风吃醋,教莫书浅如何快速弄死这个世界的他,和自己双宿双飞。 #ooc?任务?不知道,不管,我只想谈恋爱,闲杂人等莫挨老子。# 快穿部门集体给这位混世魔王跪了。 「您一位大反派,已经凉凉在小炮灰手上几次了啊?!?!」 说是相爱相杀,姜独实则不敢碰莫书浅一下,终于在一次世界中,莫书浅心软了,跟以往一样死在了炮灰任务下。 原本以为能继续下一个任务,可等了好久,反派一直没有出现,问系统也只会重复「世界崩坏」的语录提示。往往復復,在第n个世界后,反派们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莫书浅激动地看过去,心一阵拔凉。 #每天娇滴滴的粘着自己的小萌新,怎么疯成这模样!?# 小鬼差:「哥哥可千万别在我眼前消失了,否则又不知道有多少系统要去地府报导了。」 狼王:「小兔子,你知道我生气了,没有你会怎么样吗?」 戏子大佬:「是我戏唱地不好听了,还是莫少爷厌倦了听戏,也厌倦了我?」 魔尊:「仙君,开车吧。」 #男朋友这么多,修罗场这么大,不该答应的……腰酸腿软无力行走。jpg# 反派痴情攻x执着于求死的佛系受 1v1快穿,攻为同一人,精分狂魔。 注意:纯扯淡,有现代用词。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书浅,姜独 ┃ 配角: ┃ 其它: 第1章:小鬼差想和我谈恋爱 偌大的医院中,只有六个年轻人围站在一起。他们低着头兀自忧虑着什么,没有一个人说话,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忽然,白衬衣男子被一股推力勐地推开,还来不及质问,寒光从眼前一闪而过,冷凛的匕首飞快地刺入推他的人的胸膛。 白衬衣男子位置离他较近,血液喷溅在他的脸上,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其他三人在看到被捅的人身后,那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人时,脸上皆是万分恐惧与惊愕。 那躲在黑暗中的人看到众人的表情,倏然露齿而笑,笑容极其嗜血,阴森森地说:「其实,把你们骗到这里,计划这一切的一切的人,都是我。」 匕首向外用力一拔,却又再一次刺下,被刺之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无力摔倒在地上,凭着最后一口气说了句「快逃……」,两眼一黑,彻底断了气。 【叮——】 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了一点白色的光。那本该咽气的人站在一片虚无中,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光点从时明时灭,逐渐稳定下来。 【系统编号1551,宿主莫书浅,在「解谜逃生」游戏中替主角挡下致命一击,顺利以炮灰结局完成任务,发放系统积分1000点!】 莫书浅看着右上角的系统积分在原有的五万点上又加了一千,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还差四百九十四万九千点积分就可以退休了,真好。 事实上,系统也没有那么闲得蛋疼和丧心病狂,非让莫书浅扮演炮灰不可,除了炮灰结局可以拿到积分外,还有令一种方式同样可以获得积分,甚至是炮灰积分的好几倍! 【替主角完成终极任务——靠自己,亲手干掉邪恶的大反派!】 简单来讲,就是活到最后,在主角干掉反派之前,自己抢先一步干掉反派。 莫书浅:洗洗睡吧。 梦可以乱做,逼数不能没有。 就凭他的身体素质和能力,还是好好做为主角挡刀的炮灰来的实在吧orz。 【系统:是否进入下一个世界?】 【莫书浅:是。】 话音落下的一剎那,眼前的黑景疯了般开始扭曲,零零碎碎的碎片凑了上来。 平时,在世界形成的过程中,除非有不得不现在说的紧急情况,不然系统是绝对不会插话的,而恰恰在这次,它说话了。 【系统:宿主,非常遗憾,刚刚接到上面通知,说是之前和您一起搭档的反派在上一个世界中无故失踪,绑定他的系统也一直没有联繫到。为持续这个世界的平衡稳定,我们会找一个能接任反派角色的新员工,还请宿主耐心等待。】 和莫书浅搭档的反派叫薛岭赴,自莫书浅加入快穿行列,和他搭档的反派一直都是薛岭赴。 至今为止,二人已经互相飙戏完成了五十次任务……当然,莫书浅也死在他手上五十次了。 可能是由于扮演大反派的缘故,导致薛岭赴这个人的个性有些傲慢和目中无人,以前飙戏的时候,以为莫书浅是个新人,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都是一刀致命给了他个痛快。 第2页 但渐渐的,薛岭赴看莫书浅演绎了五十次,不说逆袭,好歹升升地位,结果次次都在当炮灰,便以为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心里悄然生出一股鄙夷和看不起,膨胀之后,有几次还当着他本人的面对他进行嘲讽。 当然,面对这样无意义的挑衅,莫书浅自然是懒得做口舌之争的,诠当他放屁。 他的不理不睬,仿佛万事万物皆不如入眼,冷的跟冰山似的态度,让薛岭赴有些火大,于是起了些小心思,在上一个世界多捅了莫书浅一刀。 现下,这位反派失踪了? 嗯,遭的报应,鼓掌。 许久没等到系统回应,新的世界还维持着半碎不碎、半结不结的状态,一直维持高冷人设的莫书浅忍不住开口:「好了吗?」 系统原本是沉默的,几秒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连忙回答他。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请宿主在稍等小会儿,正在与新员工交涉中,稍微有点小出路,呃……行行行,没问题小意思,是您的话当然没问题!好好,不废话了,现在就可以了!】 莫书浅:「……」 出路?短路吧。 这么狗腿,确定是在跟新员工交涉? 似乎交涉完了,系统干笑了几下,努力清清嗓子,无端给了莫书浅一种它在擦汗的感觉。 【计划有变,原定地图《荒野战场》改为《酆都鬼城》,扮演者介绍——主角云修,身份暝阳派驱鬼师;反派姜独,身份北太帝君。】 「……」 莫书浅:「那个,这类鬼怪传说我也不是没听过。只是这两个人物的等级好像差的有点远,身份好像也不太搭嘎,要怎么过剧情?况且北太帝君不是神明吗,你把他定位为反派不太好吧……」 他真心怀疑主角该怎么对付这位反派神,又不是什么龙傲天金手指小说,倘若能弄死神明,那主角这金手指开的也太逆天了…… 然而,连莫书浅这个满脑子只想赚积分的佛系炮灰都觉得这个设定不妥,阅歷丰富的系统又何尝不觉得。 在方才的交涉途中,它曾提过反派这角色太拉低对方的身份了,建议不如让对方扮演主角或者上帝之类的,结果遭拒。 无奈,人家偏偏喜欢当反派,又能怎么办呢?小命要紧,为了能继续在快穿部门混,这个新员工它实在是得罪不起! 在莫书浅被系统驳回重新设定的提议后,他也没有再死缠烂打着系统修改——反正即将对付北太帝君的是主角,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要帮主角拉仇恨就好了。 【系统:宿主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要穿了!】 【莫书浅:好。】 叮——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山清水秀。高山之巅,仙鹤盘旋。莫书浅正卧在一乘凉的躺椅上,摆着双手合十贴腹的端庄姿势。 他的左手边是一群正扎着马步的年轻人,小的十七八岁,大的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个个芝兰玉树的。 莫书浅低头一望,发现这些年轻人和自己穿的衣服一样,都是一身青白,正在他疑惑为什么别人都在扎马步,只他一人躺在这儿休息时,年轻人们的扎马步结束了。 从人堆里走出一位格外清秀的弟子,迎面向他走来,担心地询问道:「莫师兄,你先前中暑昏厥了,扶你在这休息了会儿,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见这张脸,莫书浅就知道这是主角了——云修,《解谜逃生》里的主角,亦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与薛岭赴一样,老搭档了。 只是这个云修可比薛岭赴那个傻逼要顺眼多了。 莫书浅这个人长得仙姿佚貌道骨仙风,冷冷清清的模样,其实只是不善言辞,实则心里清明得很。 是非恩怨他分的很清楚,云修能当主角和薛岭赴当反派并无道理。两人逼格就不一样,一眼能分清谁是好人谁是傻逼。 莫书浅捏了捏眉心,道:「不碍事,云师弟不必担心。」 「那太好了,今天开始就是鬼月了,师兄既然无碍,等到戌时后,一定要和我们一起下山除鬼哦。」云修笑道,「我先前还担心师兄身体不适会错过歷练呢。吶,这是师父让我交给莫师兄的拷鬼棒和驱鬼符,师兄拿着。」 鬼月。 七月初一鬼门开,三十日关上。期间,这整整一个月鬼门都是敞开着的,无数幽魂怨灵都会在这一月从阴间涌入阳间。而七月十五更是鬼门大开的日子,往往在这一天内,跑出来的就不止是孤魂小鬼,一些怨气极重的怨灵也会在这一天大量涌出,以相同的手法、百倍的程度,报復生前欺辱或害死它们的活人。 这些怨灵通常在夺人性命之后,有的平息了怨气,于七月末前乖乖回到鬼界;可有的不但怨气未消,甚至更上一层,通过索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壮大自己。 除鬼正派暝阳派,就是为了防止此类事情的发生,在每年的鬼月都会派弟子下山前往酆都驱鬼。之所以在戌时才开始歷练是因为近黄昏之时,怨灵刚刚开始出没,运气好的话,下山的途中就可能遇到几只,比一大早出发傻蹉跎半天再行动要更有效率。 莫书浅现在的身份是云修的师兄,那同他一样也是一名驱鬼师。接过专打鬼魂的拷鬼棒和驱鬼符后,他心道你给我我也不可能会用。 因为这人巴不得有怨灵攻击主角,接着他手无寸铁的为主角挡刀,等凉透了就可以领盒饭、轻轻松松地赚积分。 第3页 云修瞧莫书浅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符篆和棒子,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的模样,忽然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莫书浅一抬头,便看见对方再沖自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挤眉弄眼。 云修的意思是想让莫书浅这次加把劲,别总是妄自菲薄。次次都当炮灰也就算了,没道理每次都是最先凉凉的那一个。 初次见到莫书浅的时候,云修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人长得精緻,气质又宛若高岭之花。站得很直、坐得很端、谈吐也很儒雅,总之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这人加入快穿部门之前的身份绝对不凡。所以除了妄自菲薄、自暴自弃外,云修也想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莫书浅为什么每次不是替他挡刀死,就是第一个冲上去揍反派作死掉。 由于快穿部门有规定,在任务中宿主与宿主之间的交流里不能涉及到部门身份等等,所以云修不能直接说出来。但是他那鞠躬尽瘁,格外壮烈的表情已经充分表达出了他的意思。 莫书浅人不笨,想想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但是真不是他看轻自己,反之,正是太看清自己了,才不想做白费力气的事。 你让一个灵脉断尽、拿不起剑,平时走路还会平地摔的人,靠什么来逆袭。 美色吗? 第2章:小鬼差想和我谈恋爱 莫书浅不会出卖自己的尊严和灵魂,虽然不值几毛钱,但依旧秉持着「男子只要不沦落到吃不好穿不暖的地步,绝不能靠美色吃饭」的信念,浪到了现在。 系统商城里卖的大多数都是疗伤用的灵丹妙药,有伤害力的唯有冥火符,一百积分一张,可这玩意儿除了能照明和点着反派屁股,加快凉凉速度外,真想不到别的用处。 日暮夕照,戌时降临。 此次下山的弟子不多,原因有二,一是人数过于庞大的话目标太明显,怨灵鬼魂们的戒心会被大幅度提高,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基本都是两两成对,最多三人成行。 二是有不少怨灵曾和暝阳派结过仇怨,怕怨灵们勾结在一起,妄想趁势单力薄的时候一举入侵,这才让主力都留在了山上,只让驱鬼能力过得过去的弟子下山。 于是,莫书浅和云修,还有一个叫如昼的女弟子分配到了一起。 下山途中,可能这位女弟子性格比较外向,一路上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 许多主角的通病除了金手指强大,就是异性缘爆表,所以这名叫如昼的女弟子一直都在和云修喋喋不休,对莫书浅则像是没看到有这人。 对此,他心道:谢谢你,千万不要看到我。 行程不过一两个时辰,三人顺利抵达酆都。说来也怪,他们一路上竟然没碰到一只怨灵,其他部队的倒是碰见并且降服了不少,而这三人即使碰到了,也只是几只无害的小鬼魂,并且一见他们就跑,浑像见了鬼了。 如昼曾调侃说是云修长得太霸气太俊俏了,把它们羞跑了。对此,云修只是笑笑,心想在她旁边就有一个比他更俊俏的。 三人一身青白相搭的道服,因拷鬼棒与符篆都被收入在干坤袖中,手里空无一物,走在人群中并不起眼。然而,当地人在看清他们腰带上纹有一面阴阳印,知晓他们是暝阳派的驱鬼师,此番必然是来雪中送炭的。 天色渐沉,阴风阵阵。鬼月总是令人提心弔胆,没鬼也能吓出有鬼来,莫书浅等人正要找人问候这一带的事态,就有人先一步主动上来请法了。 来者是一名货郎,中年人,长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胳膊肘上有几块不明显的紫色斑块,像是被人打的。说是家里的妻子和两个儿子惹了寒病,请云修他们想想办法。 如昼这姑娘当场就翻了个白眼,半点面子没给,说道:「惹了风寒就去找郎中,找我们干什么?看清楚,我们,是驱鬼师!」 说完戳了戳腰带上的阴阳印,生怕对方看不见。 货郎道:「当然不是普通的寒病,我夫人和我儿子他们都被我家的那个东西冻得没气儿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听不出来有任何着急,如昼以为这人脑子可能不太清楚,故意来找茬的,本不想理会。谁知,云修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答应了货郎的请求。 既然云修要去,师妹如昼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三人便跟着货郎一路前行。 一路上,那货郎走走停停,由于挑着扁担,按理说也正常,可莫书浅总觉得有哪里不自然。 这名货郎的动作似乎有些微妙的僵硬。 行走的道路越来越崎岖,仿佛来到一丛林深处,寻常人哪里会住在这种地方。莫书浅与云修对视一眼,顿时心照不宣,唯有如昼什么都没察觉,一个劲的碎碎念这里的蚊虫怎么这么多。 眼下对方没有杀气,莫书浅等人也不好随便动手,到时见机行事。待穿过葳蕤树林,忽然,这货郎在一湖畔前驻足,眼珠子直直盯着眼前的湖,讷讷道:「我的夫人和儿子就在这湖里,杀他们的那个东西也在这湖里。」 莫书浅、云修、如昼三人放眼望去,纷纷一愣。 湖的上方浮着三具浮尸,一大二小,应该就是货郎的夫人与他们的孩子。七月初一,分明正值酷暑,却是被一股无形的寒气笼罩,死气沉沉,还臭味瀰漫。 乍一听,仿佛能听到阵阵鬼嚎,像是小女孩的哭声,可再仔细一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4页 除了莫书浅以外,剩下的二人登时一股恶寒,都被眼前的这面湖吸引了注意力,莫书浅则看向那名货郎,问道:「您可知杀他们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货郎身上紫斑的颜色愈发加深,道:「我家的那个东西啊!」 莫书浅道:「具体怎么说?」 如昼浑身起鸡皮疙瘩,僵持许久,再也受不了这湖的气味,捏着鼻子道:「废话什么,有鬼就除啊,臭死人了!」 说完,一道符篆燃起,如昼捏了个诀,降鬼阵结起,勐地蹿入湖底。 在不确定湖底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贸然动手还是太唐突了。剎那间,湖畔周围的寒气更重了几分,女童的啼哭声随之壮阔,四面八方袭来,仿若陷入四面楚歌。 云修怒道:「师妹你在干什么,等师兄问完话你再动手行不!?」 如昼委屈道:「我这不是臭的受不了嘛,想早点解决。」 话音刚落,从湖水陡然冲出一只散发紫色微弱光芒的怨灵,似要张口沖他们嘶吼咆哮,可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竟硬生生收住了。 见状,如昼欣喜道:「只是个的小怨灵而已,云师兄,看我的!」 她捻起两张符篆飞快袭出,那紫色的怨灵就安静的停在湖面上空,在符篆靠近自己到一定距离时,黑烟划过,那两张符即刻粉碎。 怨灵忌惮的不是如昼,面对她的攻击很快做出了回击,一道黑色冰棱勐地冲出,如昼吓得后退两步,云修持拷鬼棒抵挡下来,救了他这作死的小师妹一命。 无缘无故又激怒了这怨灵一下,可在回击完后,居然也没别的动作,依旧浮在上空静静地望着他们三人。 莫书浅心道会不会有点自作多情了,这只怨灵看的好像是自己。 须臾,浮在上空的紫色鬼魂缓缓旋了个方向,越飘越远,竟是要走! 下一秒,三人身后的货郎豁然倒地,云修立刻上前查看,惊道:「这人……已经死了?」 把了脉后,才得知这名货郎实则已经死了,被生生冻死的,身上的紫色斑块也不是被人揍出来的,而是被冻死之后留下来的尸斑。 许是那怨灵对这位货郎动手的时候有手下留情,只要货郎不再靠近这面湖,受这里的阴气感染就不会彻底死去,还能维持着一副半死半活的行尸走肉。 无言片刻,莫书浅道:「趁魂魄还未离体,用探魂符吧。」 刚死之人,短时间内魂魄还未与肉身离体,这个时候对肉身用探魂符篆能探出此人生前的记忆。这名货郎之前有说「那东西」是他家的,那必然是知晓什么的,得知根源,了解那女怨灵杀人的原因,才能下定论是该除还是该留。 云修刚从干坤袖里拿出一枚黄纸符篆,莫书浅悄然起身,一语不发地往远处慢跑去。 云修道:「师兄?你干什么去!?」 莫书浅道:「我去追那只怨灵,不然等它跑远了,以后要再找就麻烦了,你和师妹等会跟上来吧。」 越往里跑,阴雾愈是浓重。莫书浅武力不行,脚程却是离奇的快,两旁树影匆匆一过,三两下就跟了上去。 怨灵感应到有人穷追不捨,蓦地停下回头。本来凶神恶煞杀气重重,在看到来人是莫书浅后霎时就萎了。 果然,这东西是在忌惮他。 莫书浅直白说道:「你杀了人,我是来抓你的,你是选择跟我回去,还是反抗?」 反抗吧,反抗了他就能炮灰了。 果然,怨灵身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怨气,它不想和莫书浅回去,却也不没有反抗。 突然陷入了僵局。甫一转身,莫书浅看怨灵又想跑,迅速从干坤袖里取出一张符篆,毫不犹疑飞快贴出,一团火龙似的熊熊烈火一窜百尺高。 怨灵还以为能和之前一样轻易化解,便没有闪躲,哪知这一下,被烧得扑腾在地连连惨叫。 见状,莫书浅懵在了原地。 呃……这不是系统商城里只对高级员工开放的符篆吗? 加强版冥火符,原价一千点积分,打个折九九八点,莫书浅不是高级员工还买不了,云修居然破费送他这个,是有多想他能逆袭啊? 对此,莫书浅忍不住联想到一句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怨灵刚才正面迎上险些魂飞湮灭,再也忍受不了,一股黑气堪堪涌出,速度和破坏力并不大,似乎只是发泄,没想伤到莫书浅,只要他稍微一跃就能轻易躲过,可谁知莫书浅却没有半点要躲的意思。 一缕黑气「啪」一下打中莫书浅脸颊,左脸上像是被划了一道口子,留了一道浅浅的伤痕,片刻,滴落一滴血。 就在他心嘆这也能打偏时,那紫色的怨灵忽然发了疯似的大声尖叫,叫声尖锐刺耳,如果它有脸色的话,此刻一定如窗户纸一样煞白。 莫书浅双手捂住耳朵,刚从远处赶来的云修和如昼忽听到这声音,也是同样动作。 尖叫完,就是上蹿下跳形似癫狂,癫狂完就是落荒而逃,莫书浅与刚到的云修和如昼一同跟上。 追的途中,云修向他道明了这只怨灵的身份。这只怨灵小名音儿,正是那货郎和他妻子的亲生女儿。之所以化为鬼魂,是因为她在五岁的时候死了;之所以把她的娘亲和哥哥们都杀了,是因为她就是死在她的娘亲和哥哥们的手上。 第5页 据悉,音儿的娘亲重男轻女情况较为严重,并不怎么看好这个女儿。母亲如此,哥哥们亦是,一次她犯了错,被母亲关在冰窖里,结果忘记放出来,被关在那儿一天一夜给活生生冻死了。音儿的父亲在家地位不高,做不了主,也不表态,对时常饿肚子的音儿也只有递午膳的份。 这不,死后因怨气过重,从鬼魂化为了怨灵,趁着鬼月来到人间索命了。 然而这次,这叫音儿的怨灵伤了莫书浅一下,可能真是遭到了什么打击或者创伤,飞得极快无比,莫书浅都只能堪堪不追丢他,落在后面的云修和如昼还是御剑飞行,才勉强与莫书浅并道。 云修古怪地望着他跑得脚底下生风,不慎绊了一脚跌了个跟头后,拍拍衣服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接着跑的诙谐模样,忍俊不禁地递出一只手,示意他上来。 莫书浅被他拉了上来,双目紧紧盯着前方的怨灵,道:「慢了,再快一些!」 「……」云修道,「这已经是最快了。」 其实他很想问莫书浅为什么不御剑飞行?光用两条腿跑就这样快,御剑岂不是快到飞起? 莫书浅站在云修的剑上沉思许久,认真道:「还是慢了,我还是用跑的吧。」 他绝对没有开玩笑,刚说完就准备跳下来,被云修勐地拦下,一旁的如昼忿忿道:「莫师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御剑消耗的灵力可是很多的,我和云师兄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好吧。」 莫书浅道:「是吗?那真没我跑得快。」 他没有恶意,只是实话实话,如果中途不摔跟头的话,他能跑的更快,可如昼却是被怼得脑袋发涨。她又不可能谩骂师兄,只好忍气吞声了下来,瞪了他一眼。 莫书浅则被云修千哄万哄,哄得像个中途嚷着要下车的毛孩子一样,没法,只好放弃下剑奔跑这个想法。 追着追着,不知不觉已经进入繁华一带。一道鬼影在空中嗖过,带起一阵阴风,片刻后,两道白光剑影也紧跟了上去。 熙熙攘攘的青楼中,一片纸醉金迷,坐在窗边的人手里举着一杯酒,眯眼道:「咦,天上有人在飞!?」 坐在他对面的人也是醉醺醺的样子,拍他脑袋,喝道:「毛病,上次你还说看到一群猪在天上蹦。来,接着喝!」 穿过熙攘人群,怨灵倏地冲进一漆黑的门槛之中,云修与如昼见状,勐地剎车没有立刻冲进去。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门,通体漆黑,左右两边分别挂着一只泛着红光的灯笼,将空气中的白雾照得分外明显。许多只黑鸦雀停留在门顶上,声似号丧,悲鸣不止。 回头一望,才发现四周早已没了人之生气,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之气。 如昼的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紧张地问道:「这是哪……」 「上面有字。」 莫书浅在云修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一眨不眨地仰望着黑门最上方的牌匾,一字一顿地读出了那牌匾上偌大的三个字。 「鬼、门、关。」 第3章:小鬼差想和我谈恋爱 那三个大字像是用血写成的,在黑夜里显得无比鬼艷,云修与如昼纷纷打了个寒颤。 鬼门关,顾名思义,在传说中是通往阴曹地府的第一个关隘,也只有死人和怨灵幽魂才可通过,活人要是想进去也未尝不可,但是活人阳气重,入了鬼界就是鬼魂们的地盘,一旦进去必定会被盯上、吞噬,十之八九是出不来的。 如昼道:「你要不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啊,语气还这么奇怪!」 莫书浅道:「啊,不是,只是渲染气氛,表现得恐怖一些。」 「……」如昼心骂有病后,怯怯瞧了眼鬼门,望而却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去找别的怨灵,这只就算了吧?」 云修蹙眉:「不行,师父教导我们遇到害人怨灵,必须尽心尽力将以去除。不论什么原因,那只怨灵终究是杀了人,鬼月才刚刚开始,如果她是逃回去躲藏一段时日,日后再出来害人怎么办?」 如昼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可我们总不能进去送死吧。」 说完,只见云修从干坤袖里拿出一瓶药瓶,摊手倒出三粒乌黑的小药丸,分别递给如昼和莫书浅一粒。 云修道:「这是师父给的闭气丹。闭气潜入水底是作用其一,掩盖体内真远阳气,伪装鬼魂是作用其二。」 望云修吞服下去,莫书浅也没犹豫,仰头一吞,吧唧了几下嘴。如昼不安地瞄了两人,两指捏着鼻子,也跟着赴死一般地吞了。 除此之外,这身暝阳派的道服还是太显眼了,云修看向两人,问:「你们有没有带别的衣裳?」 如昼在干坤袖里摸了一通,拿出一叠粉色,飘着花花绿绿绸带的襦裙长裙,看得她自己都莫名有些嫌弃。 云修和莫书浅只瞥一眼,立即原地摇头。 云修道:「师兄你不是带了吗,我们下山之前的时候我还提醒过你。」 他负责带法器和灵丹妙药,莫书浅就负责准备日常用物,譬如换洗衣裳。 空气忽然陷入安静,莫书浅与他凝视片刻,恍然大悟,抖了抖袖子,将手伸进去,寻找一番后拿出了三件衣服,递给云修和如昼。 「……」云修呆滞片刻,看向莫书浅,问道,「这中老年色系是怎么回事?」 第6页 拿出来的衣服不是灰色就是土色,麻布编织,做工粗糙,穿上绝对扎皮肤,难受的紧,莫书浅却换得很是勤快:「将就下吧。」 系统商城的衣服卖的实在太贵了,这一下山就是一个月,每两天换一次,还要准备三人的,开销太大,只好买打折的便宜货,质量差在所难免。 光速换完,如昼的表情已经扭曲得不能看了,云修和莫书浅看到她一张口,知道她要开始抱怨了,率先拽着她的胳膊往「鬼门关」里扔了进去,二人紧接而上。 步入鬼门关,里面的景色并非如外面看上去的那样是一片虚无,前方有一座青石板桥,在桥上游走的是一群没有脚的透明幽魂,桥的尽头立有一只头上长角、皮肤猩红的牛头鬼怪。 那牛头鬼怪手里有一本帐簿,每一缕幽魂通过这座桥后都会记上一笔,看样子应是在做什么记录。 如昼先前被两位师兄丢了进去,好一阵子都没缓回神来,就被推到队伍之中,与一群幽魂排着队,两位师兄就排在她身后。 她胆战心惊地问道:「这是哪?奈何桥吗?孟婆怎么长这个牛样啊?而且这些鬼魂都没脚啊,我们的脚不隐形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要是被发现,绝对会从假鬼变成真鬼。 云修小声道:「不会的,你先回头,少说话,刚来鬼门关报导的幽魂可没什么意识,被瞧出端倪就不好了。」 闻言,如昼忙不迭地回头,哪怕再害怕再想抱怨什么也瞬间闭口不言。 我这是演技好吧,你以为我想?我这个人设就这样,无脑、做作、神经质,咋啦。 这座桥比想像中的要长许多,正排着队无所事事,莫书浅在脑子里和系统交流了一番,得知他们这是在黄泉路上,并非是在奈何桥,也没有所谓的孟婆。 黄泉路两旁开满了许多火红的彼岸花,颇为壮观,反正长路漫漫闲来无聊,莫书浅便瞧这些花想着心事。 开得怪艷丽好看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他们了。如昼排在最前面,右手边站着个不牛不鬼的东西,硬是没敢看,低着头心虚地要走,倏地被那红面牛鬼拦下。 牛鬼打量了这三人,道:「你们怎么有腿?」 如昼的心瞬间绷紧,浑身都在轻微颤抖着,莫书浅侧首笑道:「很奇怪吗?」 牛鬼道:「有腿不奇怪,许多生前厉害的人物刚死后也是有腿的,但是你们这一来就是三个,还是连号的,就有点奇怪了。」 莫书浅道:「我们结伴死的,很奇怪吗?」 「……」牛鬼凝视着他,毫无预兆地拉长脖颈,全黑的眼球都差点从眼眶里爆出来,龇牙裂目地在他身旁使劲儿嗅了几下,确定没有人的气味后才肯放行,「走吧走吧。」 这吓人鬼样看得云修也是一阵头皮发麻,莫书浅却面无表情地任它像个痴汉狂吸半天,问:「待会儿去……」 他本来想问通过黄泉路之后去哪里,云修认为言多必失,迅速捂住他的嘴走了,只小声对他道:「跟着其他幽魂走就好了。」 莫书浅点点头。 这一关隘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三人又跟着前排幽魂走了很久,周围景象是变化莫测,时而是繁城,时而是荒芜之地,脚下的路也是越来越宽,无穷无尽,如昼忍不住碎碎念道:「就不能御剑飞行嘛!」 云修是真心觉得她麻烦,道:「那你试试好了,看看会不会被抓。」 突然,如昼的脚步停了下来,云修猝不及防撞上她后背,皱眉道:「怎么了?」 如昼举起抖如筛糠的手臂,伸出一根手指向前方,连声音都跟着发抖:「师兄,这前面……是不是有个人?」 远方,灯火阑珊处有一道巨大的黑影,巨大到说是顶天立地也不夸张。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这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显然是有什么人或者物在靠近。 如昼惊得接连后退,刚想将手探入干坤袖里,忙被云修阻止,沉声道:「不一定是被发现了,别自乱阵脚。」 莫书浅开口道:「那个黑影没了。」 云修与如昼抬眼望去,果真,远方的庞大黑影已经消失不见,耳边的脚步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等反应过来,他们三人已经站在了一片繁华地带,头顶上的月亮是红的,酒楼店铺的灯火都还亮着,只是没有人,不但没有人,连身前身后那游蛇般的幽魂队伍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消失了。 这份死寂维持了片刻,蓦的,一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是从莫书浅身上发出来的。 云修和如昼回头朝他看去,几乎同一时间捂住了对方的嘴。 莫书浅疑惑道:「你们干嘛?」 两人瞳孔缩小成一点,拼命捂住对方的嘴防止对方喊叫出来,接着,僵直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他身后。 看这样子,是在提醒我身后有什么么? 莫书浅摸了摸下巴,充分做好了心理准备,撸起袖子,打算一回头二话不说就砸下一拳。 谁知,他勐地一转身,看到的并非什么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而是一位面容极为秀气俊美的少年人。 他的拳头是出了,但在最后关头及时收住,没有砸下。由于出拳速度过快带起了一阵微风,轻轻吹起那少年额前的碎发。 定睛一看,发现这少年的眸色极黑,皮肤极白,俊美的同时又颇有攻击侵略性。 第7页 他头顶上戴着一顶乌纱帽,似乎是避免帽子压倒头髮,特意束了一条低马尾。一身极暗的紫黑色明朝官服上绣有繁古诡异的花纹,仿佛特意打扮过,腰际和锁骨那处缀有泛着皎洁银光的流苏银链和一颗银制的铃铛。 寻常人自然驾驭不了,可这少年却是能轻松驾驭,并且不会显得半分俗与花,相反的好看得令人心驰激盪了。 衣品不错,有钱、华美。 那少年负手而立,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拳头,微微睁大眼睛,忽然惊道:「好吓人!」 莫书浅:「……」 胡扯,根本没被吓到。 这少年的嗓音有些低沉,完全能用「苏」字形容,可细细一听,又能品出几丝不易察觉的稚气来,使得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像在撒娇。 然而,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个头却已经和莫书浅差不多高,莫书浅默默收回了拳头,直觉告诉他这少年应当并无恶意,叫他无缘无故动手打一个小少年,于情于理终是不妥。 那少年直勾勾地盯着他,原本貌似盯得心情还不错,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敛下了笑容:「……你的脸。」 莫书浅下意识摸了下脸,想起是被怨灵划破了小道口子,本想说句没事,意识到自己和这少年非亲非故,对方说不定只是随口一说,又不一定是在问他伤势,硬是收住没回答。 他半晌都没出声,这少年却是朝他伸出一只手。 这手骨节分明,黑衣衬得肤色几欲苍白,有种诡异的美感,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莫书浅脸颊上的伤口,细小的伤痕瞬间癒合。 莫书浅拱手道:「多谢。」 那少年笑着摇摇头,正要开口,边上的云修拽开捂住自己嘴的如昼,奔来,看向这突然出现的少年,戒备地问:「你谁啊?」 少年斜眼睨他,脖子没动,明摆着一张很不想回答他的表情:「鬼差,负责接引幽魂。」 云修瞧他穿着花里花俏的,笑笑调侃:「穿成你这样,不像是个鬼差啊,倒像是个大官,还是个有钱的大官。」 少年连斜眼都不赏给他了,嗤笑:「呵。」 …… 话题终结。 莫书浅道:「那其他的幽魂呢?只接引我们吗?」 少年道:「我只负责接引死后魂魄有双腿的奇能异士,那群连腿都没有的平凡鬼魂可没资格让我接引。」 与和云修说话的时候不同,他回答莫书浅的时候,从始至终一双眼睛都是直直看着他的,即使回答完了,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莫书浅被看得莫名心虚。 不过,听这少年意思,他们现在应该还没有暴露。 小师妹如昼从这少年出现的一刻起,也一直盯着他看,跟没见过男人似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勐地推开云修,红着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忽然被推开的云修:「???」 色令智昏啊这是。 云修毕竟能当主角,能力和戒心还是有的,瞧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就觉得奇怪。因为无论这么瞧,这鬼差也不像是寻常的鬼差,穿着华丽,长相又好,浑身上下竟萦绕着一股比他还浓盛的王霸之气。 地府有北太帝君这样的神明和为其办事的鬼差,必然也是分三六九等。快穿部门只有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派这样一个人来演炮灰路人。 鬼少年道:「去天子殿,跟着我就行。」 说完,他又意味不明地看了莫书浅一眼,唇角微勾,转身即要走,云修忽然在后头问道:「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总不能一直鬼差鬼差的叫你吧?」 第4章:小鬼差想和我谈恋爱 快穿行列有个莫名其妙的规定,就是在任务进行中,提问他人名字时,被提问的人可以选择不说,但绝对不能谎报姓名,不然就会收到系统的警告,任务强制失败。 鬼差少年脚步顿住,侧过身,酒楼店铺的暖光打在脸上,微醺微醉,斜眼睥睨云修,眼神不像是在看人。 「告诉你。」顿了顿,他嗤笑道,「凭什么?」 简简单单几个字,轻轻松松噎住人。 「喊大人就够了。」顿了顿,他转首望向莫书浅,羞赧而笑道,「不过,如果这位哥哥想知道我名字的话,我可以只告诉他一个人呀。」 「……」 这谁顶得住啊! 云修和如昼再度看向莫书浅,表示十分想就地质问你什么时候勾引这人(划掉),鬼的! 但即便他们问了,莫书浅也回答不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勾……认识这少年。 这少年相貌俊美,以前从未见过,应该是新员工,可是部门最近招新并没有招来多少新成员,莫书浅唯一有印象的只有刚入职就扮演大反派的姜独,北太帝君。 莫非是故意掩盖身份,接近他们再找机会干掉主角? 谨慎为妙,莫书浅道:「那请问您叫什么?」 或许是听到尊称颇为意外,鬼少年的笑容愈发耐人寻味,步步走近,最后几乎是贴着耳朵,轻轻说出了两个字。 「伍年。」 说罢,这叫伍年的少年还定定地站在他面前笑看着他,根本没有受到系统的干扰和警告,也没有被强制出去。 看来,这少年并不是北太帝君,同样也不是反派。 第8页 仔细想想,倘若北太帝君真要对付主角,只怕勾勾手指就能弄死他,没必要大费周章。 莫书浅望着这少年还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他发表意见,于是颔首莞尔道:「是很好的名字。」 伍年得到夸奖,心满意足地哈哈一笑,转身道:「走吧。」 除了穿着有些阴鸷鬼邪,举手投足真是少年人的风采。 望他走远,云修追上来,在莫书浅耳边问:「怎么样,是不是姜独?」 莫书浅摇头,三人施施然跟了上去。 渐渐的,消失好久的鬼魂队伍再次出现。见到走在最前面的伍年,纷纷行了个礼,伍年却是视若无睹,步伐沉稳地穿过一众鬼魂,对着一间偌大的殿,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尽管到了现在,莫书浅脑子里想的总不太对劲:这么光明正大带他们插队,不怕被扣工资吗。 云修却很快捉住了关键,在莫书浅耳边悄声道:「这里是天子殿,阎王的住处,我们一旦进去绝对会被拆穿的。」 每一只走过黄泉路的鬼魂,都会排队去天子殿报到,登记性命与死前做过的好事与坏事,决定是进入轮迴,还是下贬入地狱。他们三人是活人,就算能混过鬼门关和黄泉路,也一定会在这里团灭。 如昼也跟着对莫书浅咬耳朵:「对啊,这位小官人好像只听你的,你要不想个办法混过去?」 莫书浅下意识瞄了一眼,瞄到这叫伍年的小鬼差正抱着臂,倚靠在漆黑的木桩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云修和如昼。 一只眼冒火,一只眼结冰,不知道在气什么,乖张地跟炸药似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爆。 莫书浅委实觉得这眼神不和善。当着人家的面,在这儿小声讨论不尊重,何况这小鬼差的身份不低,还挺傲慢,自尊心应该更强。 莫书浅偷瞄这张脸偷瞄了半天,都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伍年沉怒地盯了俯在莫书浅左右两侧,脸贴得极近的两个人,压着嗓子说:「我耐心不好。」 两人还以为他气的是他们怎么还不进去。于是,云修开始胡扯:「有一只怨灵,我师兄之前脸上的伤就是她弄的,我们三个人都是死在她的手上,我们要报仇。」 伍年冷冷地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修不悦:「地府里的怨灵出来夺活人性命,难道就没有惩罚吗?」 「有没有惩罚关你什么事?」伍年比他更不悦,「还啰嗦什么,进去。」 如昼道:「非进去不可吗?」 伍年道:「所有新报导的鬼魂都要来这里,谁让有活人心怀不轨来刺探什么消息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一翻帐簿便知。你们如此踌躇,是在担心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冷,面色也越来越沉。 莫书浅道:「其实,我们死的特别冤屈,特别不甘心,特想吊打那只杀我们的怨灵,如果我们现在接受审判,下地狱的下地狱、轮迴的轮迴,岂不是没机会报仇雪恨了吗?」 他一说话,伍年脸上的愠色不着痕迹地略有收敛:「那只怨灵已经处理了。」 云修惊道:「处理了?谁?」 伍年道:「就你后面的那位。」 「……」 沉寂的夜里,有风沙沙声。三人一回头,远处有一身墨衣,头顶黑长帽的男子笔直地立在那儿。人瘦且高,一声不吭,格外安静,乃至于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黑无常拢袖飘来,从伍年点了点头,应是一个简单的礼。 他道:「这三只鬼魂居然有脚,稀奇。不过,怎么在门口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进去?外面还有好长一条队伍呢。」 凑近一看,莫书浅见这人半睁着眼睛,眼下一片青灰,本想问一下「您是不是没睡好」,后察觉这问题似乎不合时宜,硬是忍住没问。 伍年道:「他是黑无常,所有犯下错误的怨灵都交由他处置,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云修问黑无常:「那只怨灵现在怎么样了?」 黑无常道:「好像是打入地狱了吧,我记性不太好,每天要打很多次地狱,你们说的那只应该已经在地狱里受着了。」 地府有地府的规矩,沾了人命,作恶多端的怨灵再次回到地府,是会被黑无常通缉的。 莫书浅说:「那就是说那只叫音儿的怨灵跑进来已经自投罗网了?」 一语道破梦中人。地府里住着一位北太帝君,正如天上住着万天之帝,有他们的统治,就等于有了管束,即使在鬼界,做了恶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他们还跑进来干嘛? 沙雕。 三人面面相觑,云修掏了掏袖子,黑无常挑眉问:「干什么呢?再不进殿我可要把你们撵进去了。」 倏地,一根黑乎乎的拷鬼棒被云修掏出,「砰」一声,直中黑无常正脸,三人立刻往回赶。 莫书浅边跑,边将手指放在太阳穴旁,与系统传音:我们这任务进展是不是偏离轨道了?都要回阳间了,为什么连反派的影子都没见到。 【系统1551:您好,这边显示任务没有异常。宿主放心,你应该不会活着出鬼门关。】 银铃声清脆响起,鬼差伍年立于前方,挡住了去路,云修等人再一回头,周围已然聚集了许多骷髅白骨,个个手里握着镰刀,将三人团团围住。 第9页 伍年神色柔和,道:「跑什么?你们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他的语气很低很柔,像是在安抚,听着更让人毛骨悚然。 「阴魂不散!」如昼握在手里的拷鬼棒紧了紧,道,「他们都是鬼,应该是怕拷鬼棒的,擒贼先擒王,先对付这个小俊俏!」 说完,三张符从她手里抖落,直逼伍年,却见白光一闪,全被他身边的白骨骷髅用镰刀噼了粉碎。 不论他们都用什么符篆、阵法,白骨骷髅都把伍年护得极为严实,难寻缝隙。 云修和如昼都在动手,法术爆破声此起彼伏,莫书浅则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干什么,默默鼓掌。 云修忍不住道:「师兄,你干什么不动手?我给你的冥火符呢?」 莫书浅抠了抠脸颊:「不是我不动手,只是他们都不跟我动手,我也不太好意思跟他们动手。」 等反应过来,云修和如昼发现这些白骨骷髅只追着他们二人打,莫书浅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竟然也不会被波及。 云修咆哮:「我去?你和这小鬼到底什么关系!?」 莫书浅无奈:「我如果知道就好了……」 忽然,他听到一声很低很轻的笑,莫书浅整理一番措辞,沖伍年道:「那个,实在不好意思骗了你,我们其实不是什么鬼,只是来追一只叫音儿的鬼,现在既已得知她受了应有的惩罚,我们也该回去了,你能放我们离开吗?」 伍年含笑直视着他,摇了摇头,怜惜地道:「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哪这么容易?」 莫书浅认真道:「那你打算将我们如何?」 「如何?我想想。」伍年低头沉吟片刻,红色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邪气横生,「活人闯进鬼门关,差点入了天子殿毕竟是头一遭,兹事体大,待禀报给北太帝君在做打算吧。」 北太帝君,冥府主宰,人见人死,鬼见鬼怕,是这个世界里的反派大佬。 莫书浅一个激灵,心道终于要出来了吗,等北太帝君出来我就揍他,然后炮灰,后头的事交给主角,跟往常一样! 云修听到这个称唿,霎时不对抗了,扬言道:「对,快去叫北太帝君出来,我们速战速决。」 伍年冷笑看他:「想的挺美。」 再一眨眼,竟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云修面前,拽着他和如昼的衣领就往一个方向丢,这一丢,穿过了黄泉路,穿过了鬼门关。 丢完后,还嫌恶地甩了几下手,仿佛刚才触碰到什么骯脏的东西。 莫书浅:「???」 ……不是不放人的吗亲,还有你是不是扔错人了?这种关头,一般不都是主角留下来的吗?不然谁来跟反派撕啊,炮灰吗? 正迷茫中,伍神出鬼没年已从背后环住了他,枕在他肩头,眼睑垂下,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层阴翳,唇角微微翘起,小声地道: 「唯独莫哥哥才有资格见到那位大人。而且,我想那位大人第一眼想见到的,也只有你。」 第5章:小鬼差想和我谈恋爱 …… 最想见到我? 不是吧,我和那位新反派见都没见过一次,自问没得罪他,为什么急着取我狗命? 莫书浅被伍年抱的不敢动,嵴背僵硬得如铁板,幽幽地说:「你是北太帝君的手下?」 「算是吧。」察觉他的不自在,伍年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小步,露齿而笑,「我会让黑无常去禀报给那位大人的,在这期间莫哥哥可不能走哦。当然,你也走不了,如果想反抗,我也可以陪你,但最好还是不要做徒劳无益的事,免得伤了和气。」 他一笑,俊美五官上的一层阴鸷和狠戾就褪去不少,莫书浅真没从这句话中听出半分威胁与恐吓,反之,像是句诚恳的建议。 莫书浅很有逼数,不会和他硬槓,做出有点头痛的样子,扶着太阳穴,无声地对系统说:「1551,他是不是丢错人了?」 这句话从字面上是疑问句,而他的语气却是一句陈述句。 主角不留,留炮灰,这人的人设一定有问题。 【系统1551:您好,这边建议您直接去问对方的系统呢亲。】 …… 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伍年见莫书浅抵着太阳穴微微蹙眉,神色倏然一凝:「可是哪里不舒服?」 语气听上去真切实意。 莫书浅心微微软了,摆手道:「没事,有些心痛而已。」 「心痛?」伍年怔愣,再开口,声调都变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望他认真的模样,莫书浅不由得笑了,安慰小孩般轻柔地在他头上摸了摸:「不用了,没什么要紧的,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知道我姓莫?还这么关心我,我们以前认识吗?」 毕竟伍年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别人的态度着实有天渊之别。几句话交流下来,也不觉得这少年对他的温柔和关心是佯装出来的。 「我无所不知。」 您谦虚。 莫书浅道:「那我们可曾认识?」 这次,伍年却是盯向地面一处,不声不吭,陷入了沉默。 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莫书浅以为他不开心,是自己摸了他脑袋的缘故,忙收回手:「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摸你头髮的。那个,你不是还要派黑无常去禀报北太帝君吗,快去吧。」 第10页 「不用去。」伍年倏地抬眼,微微侧首,黑无常缩地成寸,无声无息陡然出现在二人眼前,听了吩咐,「你去将这件事告诉那人。」 「啊?」黑无常盯着伍年的脸,想了想,茫然道,「这是为何?」 伍年不耐烦地低喝:「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去就滚!」 「……是。」 没来由地被凶了一下,黑无常委屈眨了几下眼,由于长相阴森,眨得有点可怕,悻悻然地飘走了。 伍年:「北太帝君住的偏远,黑无常要些许时日才能回来。」 想想也是,地府和天庭听起来截然不同,实则也有相似之处,比如两者地盘都是极大的。北太帝君又是地府的统治者,住的地方自然不是寻常鬼能去的着的地方。 莫书浅微微颔首。 …… 两厢无言,莫书浅似乎听见面前的少年轻轻吸了口气,再一转眼,一只骨节分明、苍白的没有血色的手朝他递出:「这段时间里,莫哥哥要不要陪我一起在这儿逛逛?」 逛地府?有点新鲜。 莫书浅轻咳一声,心道不好坏了这少年的美意,尽量保持最自然的状态与他对话,点头道:「好啊,地府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您且带我观赏下吧。」 看看有没有长得比黄泉路上那只牛鬼更丑的小别致。 闻言,伍年轻轻笑了:「不用尊称我,我年纪比莫哥哥小。」 他一笑,气氛就柔和舒缓多了,莫书浅觉得亲切,将手递过去,同他小逛去了。 鬼门关外,云修倒在如昼背上,差点没把她五脏六腑压出来,咬牙切齿地骂道:「那个该死的黑孔雀,居然帮我当东西一样扔!?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我!!」 刚骂完,他就被如昼拳打脚踢给抡下去了。 「什么黑孔雀。」如昼一脸怨怒,「他就是个仗着皮囊好看,姻缘不用愁,便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的小混蛋罢了!」 云修忿忿道:「是混蛋也是黑孔雀!你看他穿得花式招展,又是银链又是挂银铃铛,光是腰上的首饰就比女子多,不是黑心孔雀是什么,我他妈早就想骂人了!」 天已破晓,此地仍然阴风阵阵,枯叶落在云修的肩头,他骂完打了个寒颤,环顾四周,发现貌似少了一个人,问:「莫师兄呢?」 如昼皱眉:「云师兄你看我也没用啊,我又不知道。」 「……」仿佛时间静止,空气陷入了沉默,随后被一声滔天怒吼声打破,「卧槽!那小骚包不会是把莫师兄留在里面了吧!?他想干什么,拿师兄当人质?居心叵测啊卧槽!?」 ……不是说黑孔雀吗怎么转眼间变小骚包了? 如昼慈爱地劝道:「云师兄,淡定,少用粗鄙之语,这不符合你的……那啥。」 「行,我淡定,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将莫师兄一个人丢在那……我得进去。」 说完,他就要再入鬼门关,被如昼拉住,腹诽他的主角光环可真的是个辣鸡,道:「什么进去啊,你还要去那鬼地方啊?光是那小混蛋我们就打不过,更别说什么阎王爷北太帝君十殿阎罗。在敌人的地盘,我们去了也只是送死,还不如回去搬救兵!」 这话点醒了云修,他忽然剎住,因为惯性,先前拉住他不让他冲进去的如昼猝不及防摔了个底朝天,好生抑郁。 云修认真道:「你说的对,搬救兵。让师父来,我就不信师父干不过这骚孔雀!」 加上他的王霸之气,妥妥的。 阴间十二站。 莲花台,一片金色莲华,隐约有七色交辉,是以金为主,其余七色为辅。之前走过的十一站皆是让人阴郁的黑色,唯有这里确实漂亮。 伍年刚小心搀扶着莫书浅踏上一个刻有莲花花纹的台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莫书浅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没事吧?」 伍年吸了吸鼻子,嗓音里嵌着点儿鼻音:「没事,莫哥哥脚下小心。」 原来鬼差还会打喷嚏? ……挺可爱的。 两人立于铺有带金边红毯的莲台中央,莲花下是缥缈的七彩云烟。不知为何,刚来到此地,莫书浅的心情就觉得无比畅快,仿佛什么烦恼才此刻也都烟消云散。 伍年望着他,解释道:「地藏王曾来过此处念经,受他的影响,一旦来到这里,再不顺的情绪也会稳定下来,哥哥觉得如何?」 「嗯,挺好的。」莫书浅深吸了口气,还没吸完全,只听伍年问,「那……哥哥想一直留下来吗?」 这口气差点没上来,莫书浅勐呛了一下,捂住胸口开始往死里咳。 这少年既知道我是活人,那这言外之意,不就是叫我去死吗? ……求之不得! 伍年见状惊了,立刻要去扶他,莫书浅却先一步反拽住他的衣袖,目光定定地道:「好!」 地府一日游完毕,我要领盒饭了! 莫书浅安静地等待伍年送他归西,然而,等了半天,没等来什么。 这少年只是微微瞪大了那双勾人心魂的眼睛,保持着被莫书浅拽住衣袖的姿势,双眼有些失神。 ……咋的了,不会是要我亲自动手吧?不行啊,这样没有积分赚。 被伍年眼睛不带眨一下地盯了良晌,莫书浅都被盯得不甚自在,手指抠抠脸颊,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阴曹地府其实挺好玩的。」 第11页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许久,伍年的脸色才从怔然中出来,道:「好玩是没人间好玩,那个……哥哥。」 察觉到对方语气有疑,莫书浅朝他望去:「嗯?」 伍年却是闪避了他的视线,神色不甚自然,嗫嚅道:「那个,就是,我能不能……」 「咕~」 这奇怪的声音是从莫书浅肚子里冒出来的,听得两人纷纷一愣。 莫书浅讪讪而笑:「不好意思啊,我肚子有点饿了……」 说起来,他已经一个晚上没吃过东西了,依照阳间的时辰,此时应当已至隔日辰时。 莫书浅:「这儿有吃的东西吗?」 伍年挑起一边眉梢,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瞳孔里似有银光闪烁。 莫书浅:「……你别笑。」 「好我不笑。」伍年重新理了下表情,「哥哥喜欢吃面条吗?我们这面条比较出名。」 伍年再次朝他递出一只手,莫书浅浅浅一笑,递手给他,应声:「嗯,我什么都吃。」 闲来无事,往返的路上,这少年都在同他诉说这里的伙食怎么样好,讲解了各种大鬼小鬼的住所,从上头的十殿阎罗说到无名无姓的平民小鬼,说的很耐心,而莫书浅听得也同样耐心。 如果这少年不属于反面人物,又跟他讲解了这么多,莫书浅都以为自己即将将成为这里的新主人了。 想到这里,他便情不自禁地抵住下唇,忍俊不禁。 哈哈,怎么可能。 第6章:小鬼差想和我谈恋爱 地府里有饭馆吗?鬼们需要吃东西吗? 别的地方不清楚,至少在快穿部门虚拟出来的这个世界是需要的。 伍年带莫书浅去尝了地府最出名的面条,做面的师傅是一头青面獠牙的恶鬼。常言道,人不可貌相。鬼也同样不可貌相,这恶鬼虽然长得又凶又丑,做的面却是劲道,莫书浅觉得不错,随口夸了一句。 对面的伍年搁着一条腿,大爷坐姿,有点闲的慌,手持瓷勺敲碗发出叮呤咚咙响,说:「赏!」 莫书浅:「?」 只望他从官服上拆下一条银链,豪迈地朝后一甩,恶鬼掬手接住,价值应当不小,那张可怖的脸骤然丑得不忍直视,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瘆得人心里发毛。 拆下来一条,伍年身上的首饰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多,琳琅满目,瞧出不来有缺。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浑身上下都是钱吧。 果腹后,二人漫步在燃有幽蓝鬼火的路上。擦肩而过的小鬼不时瞥他们几眼,有的想看得更清楚的一旦挨得近了,就会被伍年用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他小声说道:「莫哥哥先前服用的闭气丹的药效快过了,紧跟着我不要走丢。」 闭气丹药效只有十二个时辰,八个时辰以后就进入弱效期了。如果在地府这个全是死人鬼魂怨灵的地方暴露他是活人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莫书浅还没体会过被鬼魂吞噬是个什么感觉的死法呢。 他的脚步不自觉的放慢,附近恶鬼的眼神愈发奇异,有的甚至停下脚步盯着他。 伍年见状,又把围观的鬼怪瞪了回去后,配合着他的脚步逐渐放慢,疑惑:「怎么了?」 莫书浅问:「伍年,黑无常怎么还不回来,北太帝君到底打算如何处置我?」 闻言,伍年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不自在地相互抠了一下,顿了顿,他说:「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吧,莫哥哥想去奈何桥逛逛吗,那里有位白头髮的婆婆,只要喝下她给的汤,就能望去前尘往事,这个传说哥哥应该听过吧,不想去看一看吗?」 莫书浅听出他是有意在转移话题,心想不能再无所事事不务正业,得尽快完成他的炮灰任务。 伍年对他跟护崽子一样照顾有加,好久没人这样嘘寒问暖,再这样子下去,只怕他都捨不得死了。 莫书浅摇头,认真道:「是我擅闯地府,要承担后果合情合理,北太帝君到不到也是一样,不如就由你动手吧。」 说完他就后悔了。 让这少年动手?他怎么可能会动手?他恨不得把自己供着。 果然,伍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半分杀气没有,须臾,问:「动手什么呀?」 装啊。 莫书浅刚要回答,伍年又说:「我是不会害哥哥的,当然也不会让其他人再有机会害你。」 他每说半句,便朝莫书浅走近一步,使得后者接二连三倒退,讷讷道:「为什么?」 说话归说话,能不能别靠近? 「哪有什么为什么啊,反正我不会让哥哥死的,除非我先死透。」伍年身高虽然和他差不多,但气势却与他不是一个等级的,说出来的话不容人辩驳,格外强势,「只可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 这人设哪里是奇怪,已经一言难尽了。 龙傲天吗?你又不是反派,为什么反派光环如此刺眼…… 糟,这份别扭感又起来了。 听他说的这样沉着肯定,不像是吹嘘自夸,莫书浅神色复杂起来,道:「伍年,你是不是有求于我?」 他这个人不仅长相清俊,一双眼眸比冬日里的冰晶还要纯澈三分、冷清三分。 伍年看得心旌摇曳,深吸口气,问:「若我说是,哥哥会答应我吗?」 第12页 身无分文穷鬼0武力值莫书浅想了想,轻轻颔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啊,就是得看我有没有、能不能做到。」 伍年笑了,双手扶上他的肩,黑色眸子熠熠生辉,仔细斟酌后,开口:「哥哥,我想与你——」 「狂妄小儿,敢擒我暝阳派弟子!」 身后陡然响起一道苍劲雄浑的喝声,伍年已经是第二次被打断,俊美的脸骤然乌云密布、尤为阴鸷。 被莫书浅打断,是时机不对,而且对于这个人,他不会生气分毫。可对于其他人,必然是另一种反应。 黑魆魆的地府里,云修与如昼,还有四位出自暝阳派的掌门、长老皆赶来至此,他们没有服用闭气丹,从鬼门关一路杀到此处,守在黄泉路上的牛鬼已经通报给白无常,只怕现在,地府神明北太帝君那边,黑白无常算是到齐了。 伍年突然道:「我知道了。」 莫书浅疑惑看去:「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我不是再同哥哥说话。」伍年笑笑,骨节分明的手在他肩上按了一下,走上前,倏地变脸,抱臂沖云修狞笑道,「我好心放你一马,你倒好,带着几个老儿一起来送死。」 四位老者面色皆是一沉,云修喝道:「休得对掌门和长老无礼!」 伍年哈哈一笑,眉目间尽是恣肆挑衅之色:「对待不速之客,我还有更无礼的呢。各位幸运得很,能有机会体会一番。」 一留有鬍鬚的黑髮老者怒斥道:「休得猖狂!」 说完拔剑而起,然而,他们却无法离开原地半分,垂眸看去,脚踝竟是被从地底里探出的手给拽住了。 那数双手皆是皮开肉绽淌着血,露出森森白骨,指骨看起来苍白细瘦,戾气却是强大得可怕,不论他们用什么宝剑,竟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 四位前辈被缠住,顿时陷入窘迫境地,伍年也懒得嘲讽,悠悠回首,要冲莫书浅说什么,云修倏然提剑刺来。 主角光环还是有点用处的,加上云修之前在系统商城里仗着积分多,搜颳了不少高级灵符,伤害不高,但用来来克制这群骷髅白骨的鬼怪足矣。 剑如雷电穿云,极快无比,眼看就要得手,剑尖却被伍年用两指轻易夹住,见有威胁,云修的佩剑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剑啸,萦绕在周身的灵气躁动不已,他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相反,伍年却是轻松自在,眼睑半垂,淡声道:「哥哥,你猜这把剑需要我弹几下才会粉碎?」 莫书浅还未开口,伍年便抽出一根手指,在剑身轻轻一弹,剑鸣若悲鸣,一把上好的宝剑竟然「唰啦」地全碎了! 高级材质碎片粉碎在地,不忍卒视,不甚心痛。然而,云修却没多余时间怔愣这个,他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勐然前扑,要去抓莫书浅的手臂,伍年动作还要快,一只手揽过莫书浅,另一只手掌牢牢地锁定了云修的天灵盖。 云修却是不惧,厉声道:「好你个姜独,隐藏身份到底有何居心!?」 快穿世界里有一条普遍的规定,就是主角的宝器只有反派才能将其彻底击碎,伍年此番动作,就证明了他是姜独,是反派,也是北太帝君。 「你问我有何居心?」伍年将他打趴在地,脚踩上其背,讥笑道,「做任务而已,能有什么居心?」 【警告!警告!任务中不得提及部门相关信息,警告!】 「滚。」 【好嘞。】 莫书浅是知道主角的剑只有反派才能打碎,但他是当真没有想到这位少年会是反派本人,尽管到了现在,也不怎么相信,毕竟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 莫书浅问:「你不是叫伍年吗,怎么会是反派?」 为什么系统不会警告他,也不会强制他退出去? 伍年抬首看过去,似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想干什么、想说什么,没人能管,所以我想胡乱编个名字,也没人奈得了我。」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我可没有欺骗哥哥,『伍年』的确是我的名字,只不过是很久以前的。」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云修咬牙怒喝,「北太帝君千百岁,如今却扮作一少年模样,你害不害臊!?」 「我害不害臊关你屁事。」伍年脚下更用力几分,「我是姜独没错,但我有说过我是北太帝君吗?废话真他妈多。」 话音刚落,他弯腰再次拽起云修的衣襟,将他举于半空,笑得像朵食人花。 望见这表情,云修汗毛都竖起来了,咽了口口水,声音跟着颤抖:「你、你要干嘛?」 「送你归西。」 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接着,主角云修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再次失重,飞速地往一个方向沖,如同离弦之箭,不稍,冲出鬼门关。 他在半空中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我日你个花枝招展黑心骚包死孔雀!又他妈扔我!老子与你势不两立啊啊啊啊啊!!!」 伍年:「……」 等拍拍手,伍年叉着腰朝莫书浅笑道:「好了,麻烦的人又走了,至于这些糟老头,嗯……莫哥哥想怎么处置?放了还是杀了都无所谓,我听你的。」 这少年是反派,难怪掌门长老们会敌不过他。 好歹是一派掌门和长老,怎会没有任何防备前来,甚至一个回合都没开始就被伏住? 第13页 那是因为除了主角,全世界在邪恶的反派面前,都是智商为负的渣渣。这已变成套路。 不过主角这次有些惨。在伍年的面前,他的王霸之气根本不管用。连续被扔两次,惨上加惨。 莫书浅一语不发地盯着他,蓦地抬手,五指收成拳头。想什么做什么,百无禁忌,立刻在伍年的左半张脸上重重打了一拳。 这一拳,用足了他吃奶的劲儿。 伍年被他打的脑袋微微往旁偏过,细碎的光辉落在刀刻般精緻立体的脸庞上,气氛顿时跟死了一般令人窒息。 良晌,他慢慢回首,将略歪的乌纱帽扶正,比气氛更窒息的,是这少年接下来说出的话。 「哥哥,你不会是在和我打情骂俏吧?如果是的话,可不可以再来一下呀?」他指了指自己另外半张脸,两眼放光。 这什么破反应啊!? 第7章:小鬼差想和我谈恋爱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正常人哪会是这种反应。 「不是!」 莫书浅话不多说,再朝伍年砸去一拳头,这次被拦截下来,只听对方柔声问:「既然不是,那莫哥哥这是在干嘛呀,是伍年做错了什么,惹哥哥生气了?」 小鬼差表情还挺委屈。 不,你没做错,是我找死。 莫书浅问:「你为什么把云修扔出去?」 那可是主角,主角!你们不撕逼,这剧情还怎么进行下去? 听谈及其他人,伍年眉宇微蹙,看上去不太高兴,哼道:「觉得他很烦啊,我又没杀他,这么在意那人作甚?长得一副穷酸样,一看就没钱,哥哥还不如跟我混呢。」 听起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莫书浅忽略这个问题,闭眼又挥出一拳,伍年轻松接住,捧住他的拳头,放于心口,笑得宠溺:「若哥哥这么想和我打架,那我们就痛痛快快杀上一场?生死不论。」 「……」莫书浅身心俱疲,无力吐槽,「我打不过你,你还是直接给我来那么一下吧。」 伍年道:「莫哥哥自信点!你可是——」 莫书浅听他话语突然停顿,须臾,才继续道:「你可是北太帝君的哥哥啊。」 莫书浅嘆气:「……我又不真的是你哥哥。」 估摸着现在应该轮到我叫你声爷爷了。 「你们地府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一位长老突然发话,「私自将我派弟子囚于此处,到底意欲何为?」 伍年冷笑:「我说了,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不速之客能擅闯进来的。说我不遵待客之道,那请问你们是正常的客人吗?扰了我的清静不说,还称我『小儿』,呵呵。」 远方,黑无常与白无常一前一后飘来。 白无常比黑无常长得要柔和许多,性子也比较平易近人,除了给伍年打了个招唿外,也礼貌地沖莫书浅点了点头。 莫书浅自然点头回礼。 黑无常道:「大人,你已经在朝这边来了。」 伍年颔首,面无表情。 「哥哥,我们去奈何桥上切磋如何,那里有盛开的彼岸花,意境应该很美,我认为很适合我们决一死战。」伍年仿佛有些着急和莫书浅尽快离开此地。 莫书浅不明白意境美与适合他们决一死战有什么关联,反正只要死在反派的手下,炮灰任务也就结束了,可现在问题是反派压根不杀他怎么破? 他刚犹豫地点头,伍年欣喜一笑,拉住他的手,不用借用任何法器,二人即能腾空飞于空中。 吹拂过脸的是冷森的阴风,可对方握住自己的手心却是暖的。 莫书浅盯着前方人的背影,开口唤道:「姜独。」 伍年似乎怔了一下,握住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抖了抖,半晌才应声道:「被如此称唿我倒有点不太熟悉了呢。不过哥哥啊,如果这世上有『其他的我』,而且还不少,到时候你该如何区别称唿我们?」 「……」闻言,莫书浅茫然,「啊?」 伍年怜惜地笑道:「不过事先说明,我可不喜欢那些傢伙来打扰我和莫哥哥,所以还恳请莫哥哥能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 听到这里,莫书浅感觉自己的智商可能也被反派光环影响到了,伍年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但连成一句句子后,就完全听不懂了。 对此觉得很有必要问上一问:「那个,你在说什么?」 伍年仿佛没在听,牵着他的手,哼着欢快的小调,穿梭在忘川河上空。 「这里便是奈何桥,桥下的河是忘川河,虽然很美,但河里都是不得转世的孤魂野鬼,一旦被缠上,不是被剥夺肉身,就是堕入梦魇再无法醒来,如同死了。」 桥身不窄,容得下四五人,长度却是不长,桥头桥尾一眼可及。 河岸两边果真如他所言,开有几朵血红妖艷的彼岸花,开得没有黄泉路那边多,绽放的却更为娇艷。 待二人落地,面对面望向对方,伍年指了指自己,补充道:「感情第一,切磋第二。哥哥小心千万别掉下去,如果掉下去了,『这个』,可是救不了你的哦。」 说罢,他一如既往,恭恭敬敬地递出一只手,笑容甜甜的,道:「请?」 莫书浅一拳挥过去,颳起两旁风,因为没有法术修为,所以称不上厉害。但他毕竟是靠打反派的脸混日子,也打出经验来,眼下一拳头并非软绵绵的。 第14页 伍年足尖轻盈点转,轻巧避过,时而绕他身后,时而擒住他的手腕又再次放开,嗓音柔和:「用符篆和法器也是可以的。」 温柔的同时,也狂妄至极。 莫书浅不爽了。 果然,只守不攻,这哪里是在生死决斗,纯粹逗他玩而已。 衣袖里抖落出三张符篆,是云修给的升级版冥火符,莫书浅眉宇一蹙,心想炸死反派就炸死他了,反正又不是真的死了,偶尔接受主角剧本滋味也不错,可如果没炸死,也没关系。 伍年看到他手上的符篆,神色有些变化,思忖几秒后,开口:「哥哥,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地方用冥火符,破坏力微高。」 莫书浅挑眉:「你怕了?」 伍年否认:「那倒不是。」 画有血符的三张黄色符篆游蛇一般迅速贴去,伍年站在原地,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徒手捻住一张符篆。 冥火符在被握住的一剎那,勐地在他手掌心里爆开,激起电光石火。 另外两张轨道有些偏离,分别贴于桥面和伍年背后的岩壁上,皆是轰隆作响,碎石窸窣落下。 伍年望着脚下裂出几道裂痕的桥面,脸色登时有些难看。 生气了吧?终于生气了吧? 毕竟冥府是北太帝君的地盘,当着本人的面破坏人家地盘,不生气才怪! 见状,莫书浅不由得欣喜,一鼓作气又拿出十张。 伍年松开手掌,化成碎屑的冥火符簌簌而下,佯怒道:「哥哥啊,你不会真的以为就凭这个东西,真的能把我怎么样吧?」 「不行吗?」莫书浅欣然笑道,「那行吧。」 那十张符不是冲着伍年过去的,而是冲着这整座桥来的! 他将全部的符篆在同一时间贴于自己脚下的桥面上,骤然间,声若滔天惊雷,宛若被从中生生噼开。 无形的结界护住了伍年,使得他所站之处毫髮无伤,月牙弯的奈何桥塌了一半,莫书浅跟着这一半塌陷的桥一同掉了下去,碎石零零碎碎地浮在眼前,掉下的瞬间,他看到对方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可古怪之后,是平静。 ——这份平静违和且诡异。 对此,他想起先前伍年说的那些话始终是说说而已,毕竟他要寻死,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 死因可以归纳为:与反派厮杀中,桥不幸炸了,他掉下了河,炮灰。 莫书浅双手合十摆于胸前,表情安详惬意。 落入忘川,一切嘈杂在这瞬间归为沉寂。如伍年所说,潜伏在底的孤魂野鬼看到猎物后,立刻一拥而上,却不知怎的,在即将碰触莫书浅身体的一瞬间,被电着一般,飞快弹了出去。 之前吃的闭气丹除了能掩盖人身上气味以外,还不会让他在水底里窒息。 莫书浅闭目了小半会儿,认为不对劲。除了水温略微冰凉外,没什么别的感觉。一双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黑幽幽的水中有青色萤光闪烁,一道庞大的黑影毫无预兆闯入视野。 正是先前刚过黄泉路,在一流光溢彩、灯火阑珊处,他、云修以及如昼看见的那个巨大黑影! 青蓝色的萤火萦绕在这人身上,河底的孤魂野鬼见到这个身影时,如避蛇蝎般仓皇而逃。 一串气泡咕噜冒出,闭气丹的药效在这一刻彻底丧失。由于不能唿吸,就在莫书浅意识模煳间,对方握住他的手臂,往自己怀里拽,另一手极为霸道地扣住他的后脑,半分没有犹豫,闭上眼,唇对唇,重重覆了上去。 一股温和的气流缓缓进入腹腔,原本好好的正渡着气,可对方的动作实在太过强硬,下嘴也狠,莫书浅是被疼醒的。在他看清楚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后,差点又要晕过去。 鼻尖两两相对,眼前的这张脸庞白皙得如皎洁明月,深邃的五官既俊朗、又鬼邪。 是伍年的长相,可似乎……又略有些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此人眉宇间并无青涩之气,明显更为年长。那人见莫书浅醒来,受惊似的胡乱扑腾,眼睑半敛,手在他背上轻柔地拍了两下,以示安抚,然后揽过他的腰,在水中打横一抱,向上方游去。 破水上岸后,莫书浅咳嗽几声,便如丢了魂似的,两眼放空,愣愣去瞅那人。 而对方此时此刻也正在注视着他,目光淡淡的。 如今,面对这样一张脸,莫书浅的心跳声如捣鼓,扑通扑通唿之欲出。先前在水底接吻渡气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在河里可呛了不少水,导致现在开口第一句话,也是真脑子进水,感慨道:「孩子,你长大了。」 「……」 两双眼睛无言对视须臾,莫书浅率先收回视线,脸有些发烫。 对方则是低低笑了一声,没说话。 莫书浅用手捂住脸:「那个,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正在他窘迫地下定决心脚一落地就到处打地洞钻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哥哥没事吧?」远处,断桥的一端,伍年正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们还没打完呢,继续嘛?」 「……」 莫书浅看看前方脸黑的能滴出墨汁的伍年,又仰头看看正抱着自己,与伍年几乎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满脸漫不经心,年长版的一张脸。 凌乱了。 第15页 莫书浅(亮灯泡):我明白了,双生子! 伍年(疯狂摇头):不,我不是,我没有!莫哥哥不要瞎说啊! 姜独(微笑):想也知道不是,我怎么可能有比我矮将近十公分的双生兄弟。 伍年(提刀):……我杀我自己。 第8章:小鬼差想和我谈恋爱 伍年紧紧盯着对面两人,杀气如烟花般炸开,手指关节咯咯作响,一张好看到接近完美的脸,顿时笑得比哭难看。 「帝君大人,你该放手了。」 帝君?北太帝君吗? 为什么长得跟伍年这么像?反派不是姜独吗?伍年不是姜独吗?怎么还有一个?这都什么东西!? 正在莫书浅进行头脑风暴时,北太帝君已将他往怀里拢了拢,挑衅道:「我若不放,你便如何?」 这样一听,此二人除了外貌略有不同,声线也不大一样。 伍年的声线比较柔和,颇有少年感与朝气;而这个人就更显得低沉、稳重,让人心里踏实。 闻声,伍年「啧」了一声,脚尖一点,跃来,一落地便朝莫书浅大步流星走去,拽住他的手。 莫书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陷入被一人抱着、一人拉着的僵局。 这两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四目相对,僵持着,背后却都有一股暗潮汹涌在蠢蠢欲动,随时可能爆发。 不会是要打起来了吧?为什么啊。 莫书浅第一次觉得一颗头两颗大,弱弱地问:「你们是亲兄弟?」 伍年对天翻了个白眼:「怎可能?我哪有资格和帝君大人称兄道弟。」 顿了顿,他沉下脸,咬牙闷闷地道:「要不是帝君大人给我加了限制,现在抱着莫哥哥的人应当是我。」 伍年下不了忘川河,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无法驱赶河下的孤魂野鬼与怨灵,而是因为他有部分的行动,是受制于北太帝君的。 弱肉强食,是每个世界的生存规律。北太帝君是冥府的主宰,只要是他的命令,所有鬼都必须服从。 莫书浅认为伍年的王霸之气和压迫力已经足够强盛,没想到这位北太帝君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光是这样一站,这份无形的压迫力足以让万千人跪下低头,喊一声爸爸。 莫书浅嘴唇微张,差点脱口而出,眼下不知该怎样客套:「久仰北太帝君大名……可否放我下来?我跟伍年还有架没打完。」 伍年委屈地笑:「什么打架啊,是是生死决斗,是决一死战!」 也是打情骂俏。 姜独依言放下他,一挥袖,莫书浅贴在身上湿漉漉的衣裳瞬间便干了。他拱手道:「多谢。」 直觉告诉他,问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问不清楚,他这颗头只会越来越凌乱。 【莫书浅:系统,有事,很急,速回。】 【系统1551:宿主有啥事?】 【莫书浅:反派是谁?】 【系统1551:……宿主,你到了现在,居然连反派是谁都不知道吗?怎么混的?】 知道啊,姜独啊,可他们不是同一人吗? 【莫书浅:那你知道?】 【系统1551:不知道啊。】 别逼我用粗鄙之语。 【系统1551:当初给的信息上写明了反派是北太帝君,但是这位新成员不仅行为古怪,思想更怪,没人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所以分裂人格什么的,宿主就当见怪不怪吧。】 人格分裂? 没听说过人格分裂还会分裂出另一个人出来啊。 【莫书浅:那我不是我随便被哪个捅,都能完成任务?】 【系统1551:应该,看这位新反派的心情。】 确定是部门在雇他,而不是他在遛你们?居然还要看反派心情的? 「哥哥,你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的,怎么了嘛?」伍年恍然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觉得帝君大人长得太可怕了吧,来,躲到我身后就不怕啦。」 莫书浅:「……」 虽然长得差不多,但的确是较为年幼的伍年会亲近一些,莫书浅下意识地就要往他那里靠。 姜独的视野立即捕捉到这点,不由分说直接揽过他,将他生生拉了过来,莫书浅的脑袋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肩,咚的一下,很懵。 论霸道还是爸爸霸道。 莫书浅想要抬头,姜独就牢牢按住他的头不让他起来,脸贴在对方胸膛上,看不见此刻伍年那充满怨念的眼神。 姜独先指了指伍年,再指向断了一般的奈何桥,语气不容辩驳:「你,过去。」 分明没有做解释,伍年却像是立刻明白了他什么意思,抱着双臂,满脸不悦的跳上他之前站的桥断口的位置,跺着脚,咬牙切齿,很不耐烦。 虽然有些蠢,但闷死也妥。 莫书浅刚这样想着,姜独就松开了他,转过身,在岸边摘下一朵开得正艷的彼岸花。 这朵花到了他的手中,立刻化作一把血红的剑刃,然后将这把剑交给了莫书浅,胸有成竹地说:「你试试用这个跟那小子打,一旦刺破皮表,他不死算我输。」 莫书浅愣愣道:「你要我杀他?」 「为什么不?」姜独漫不经心地道,「你不是想要积分吗?他死了你就可以拿比平时高出十倍的积分了。」 话音一落,姜独脑子里的系统疯了般滴滴滴。 第16页 【警告!警告!不得在任务中说出部门信息,警告!黄牌!】 「如果你不想杀他,也行,就一直呆在这里,任务永远不会结束,因为没人会杀你。」对于系统的警告,他置若罔闻,继续说,「不要再跟刚才那样,妄想用小伎俩间接死在那小子的手中,因为你一旦落水,我必然还会用同种方法让你醒来,如此往復,你别嫌烦才好。」 【警告警告!!红牌红牌!!!】 系统暴跳如雷,姜独悠悠忽忽道:「牌你尽管发好了。可是,有用吗?」 莫书浅握剑的手逐渐收紧,又蓦地松开,垂眼嘆气道:「我灵脉已断,用不了剑的,而且我——」 姜独打断道:「我幻化出来的这把剑,不需要任何灵力的驱动,也能发挥其威力。」 莫书浅:「不是,我是想说我——」 那边的伍年仿佛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两眼欺红,脚下勐地用力,跺出数道裂痕,喝道:「老傢伙你好了没有!?我耐心有多不好你是知道的!还不快让莫哥哥过来!」 莫书浅:「我——」 姜独笑道:「看,他都迫不及待求死了,你就不能满足一下他吗?」 到底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 「可我不能杀人。」莫书浅气得改口,「我曾对一个人发过一个誓言,从今往后不再伤害任何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 否则天打雷噼,这谁受得了。 姜独道:「可他不是人啊。」 莫书浅:「……」 这倒没错。鬼差,并非人。杀鬼应该不会遭雷噼吧? 思忖许久,莫书浅颔首答应,随即,一缕青蓝色的荧火托着他,将他托到了断桥上,姜独再一挥手,塌了一半的桥竟已恢復如初,犹如崭新。 原本还很暴躁的伍年,在莫书浅上来后就乖顺了,瞧了一眼他手中之剑,微笑:「哥哥,我可不想被你一剑捅死,所以这次我会尽全力的,哥哥也要全力以赴啊,不然就没意思了。」 「好吧。」 说罢,莫书浅将手中长剑轻盈挥起,划出两道破空声,一条如剑锋锐利的血光直击伍年双眼,他立刻仰头,几乎是擦着鼻尖躲过。 只要稍不留神,或许就破相了。 莫书浅目光冷冽,神情淡漠。 他已经好久没有用过剑了,如此一站,颇有气派。 伍年看得笑容愈深,远方观战的姜独亦是如此。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有那么一瞬间,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然而,幻影终究是幻影,这倒影子却不容许多留片刻,转瞬即逝。 对于莫书浅,伍年向来言出必行,说会尽全力就一定会尽全力。 桥面上,浮现出几架骷髅白骨。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一直聚集到能把他围成一圈的时候,猝然发作,饿虎扑食似的朝莫书浅冲过去。 莫书浅闭上眼睛,浅浅吸了口气,空气在这剎那是寂静的。再一睁眼时,剑身兜转,一道夺目血光闪过,所有骷髅白骨皆在这一刻被斩为两半,化为了齑粉,捲入空气中消散。 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他微微弯腰,在原地蓄势待发,蓄完后,脚一离地,提剑朝伍年刺去。 明明只有一把剑,却如无数把,每一次都能出现残影。莫书浅余光瞥见伍年的笑容,不由得愠怒,心道到了这种地步还能笑得出来? 他握了剑,就像变了个人,看似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刺的地方愈来愈刁钻,伍年勉强躲过、格挡,但明显支撑不了多久。 莫书浅停了下来,问:「你要不要也去寻把剑?」 对方手无寸铁,他若胜,也是胜之不武。旁人若是在场,非得骂他欺负小孩不可。 「好的呢。」伍年也不推辞,右手成爪,河岸边一朵彼岸花也落到了他的手中,化为一把利剑,「得和哥哥成双成对才行。」 伍年:作为迷弟,这个时候就要疯狂打尻!撒花!拉拉队走起!(≧▽≦)~ 姜独:别说了,你会被揍得很惨的。 第9章:小鬼差想和我谈恋爱 永夜的冥府下起了绵绵细雨,打湿了岸边花草,也同样打湿了分别立在桥两端的两个身影。 雨滴沿着冰冷的剑尖直至滴落,伍年唇角勾起,旋身冲上,两把剑正面相撞,发出「铮——」的剑鸣。 莫书浅剑术比伍年要好,但是他的力气并不如对方,如此相持,额上已有密密麻麻的冷汗冒出,与雨水融合,沿着下颚滑落在滴。 伍年这一次明显不再放水,腾出左手去擒莫书浅脖颈,见状,他瞳孔微缩,偏头躲过,脚下飞快踹出,往对方腹部踢去,剑锋再一转折,划破了伍年的袖子。 从开始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分钟,莫书浅的胸口处一阵揪疼,像被群虫啃咬,难受的他下意识就要松开握剑的手,而这时,对方却蓦地出拳,击上他的左肩,迫使他后退几大步,才微微松开的手霎时握得更紧了。 不可恋战,速战速决。 赤色剑光沖天而起,在下着雨的空中挽了数朵剑花,如蛇吐信,势不可挡,笔直朝伍年刺去,所有的力气都汇聚在这一剑当中。 伍年含笑望着莫书浅,与他一样,奈何桥下的鬼气源源不断涌入他的剑中,原本鲜红的剑身此时变得红黑相间,雨点落在刃上,顷刻间被腐蚀成一丝白烟。 第17页 一转眼,两人同时出剑,皆快如电光,两股邪戾的剑气率先脱离出来,互相冲撞。再来,便是往对方的心口刺去。 所刺之处对莫书浅来说,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心骤然一跳,出剑更快,只听「铮」一声,长剑狠狠刺入伍年的胸口,这少年双膝忽然软下,跪倒在地。 莫书浅原以为自己也会落得同样下场,可是伍年却在剑尖即将刺到他的时候,收回了剑。 他唇角有血迹,掬着手,面带微笑。莫书浅眼睛微颤,顺着他的视线下滑,落到了他的手心上,只望伍年的手掌心里正捧着一朵鲜艷无比的彼岸花。 长剑还深深刺在他的胸膛里,伍年却仿佛无所痛觉,看着这朵花,嗓子微微哑了:「莫哥哥,我曾听别人说过,要想对心爱的人表达爱意,可以送芍药或者梅花。我尝试在冥府种过,但全都枯死了,唯独这花,还能开得这样美。」 莫书浅恍惚地松开了手,怔然道:「……你什么意思?」 「哥哥就不想问我将你留在这儿,是想干什么吗?我之前是想告诉你的,但很不幸,两次都被打断了。」伍年笑得羞赧,将手心里的花奉上,「我只有两个心愿。一是能渡你,二是陪在你身边永远渡你。 「莫哥哥,我想和你谈恋爱。」 他的回答,让莫书浅险些丢了魂,他瞪着双眼,鬼使神差地勐然回头,看向远在岸边的姜独,而对方恰巧也正直直地盯这边,负手而立,神情似笑非笑,看不太懂。 伍年见状,做心痛状:「哥哥啊,这个时候你怎么还看别人啊!我都要消失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一听到「消失」二字,莫书浅心一揪,魂重新入体,气息有些不稳:「消失?为什么会消失?」 这是任务啊,不可能会真的死。而且伍年不是鬼差吗?鬼是死的,难道再死一次……就会消失? 「我是姜独,是反派,但我不是本体啊,莫哥哥若不答应我,我会真的消失的。」伍年呶嘴笑笑,将手里的花塞入莫书浅的手中,并在他的指尖如羽毛扫过,轻轻地吻了一下,「如果莫哥哥答应我了,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会不会嫌我烦啊?」 对此,莫书浅的魂又要跑了,这次连带着三观一起跑了。 答应什么?与伍年谈恋爱吗?为什么不答应就会消失?这到底是什么设定? 说着说着,伍年的双腿已经几乎透明,且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上蔓延。他没有说谎,仿佛莫书浅不答应的话,这个少年真的会消失似的。 他不想让伍年消失。 「我答应你。」就在伍年整个人都要变得透明的时候,莫书浅也半跪在地,开口了,「我答应你,你不要消失啊!」 伍年重重颔首,可身体还在变得透明,莫书浅急了,唿吸愈发不稳,被伍年紧握住双手,安抚了下来,就在化为点点萤光,化在空气中的一剎那,他留下一句话:「好,我们下个世界见。」 奈何桥,一鬼消失。留在冰冷桥面上的,只有留下来的那个人,以及被雨水浸湿的彼岸花。 因为有两朵,所以看起来并不是孤零零的。 雨渐渐停了,莫书浅依旧宛如一座冰雕,原封不动地站在原地,雨水凝在那双浓密纤长的眼睫上,摇摇欲坠。 忽然,他脱了力,四肢软了下来,眼看就要倒在地上,被一人扶住,转头望去,正是北太帝君姜独。 对方将手按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蹙眉道:「受凉了?」 自从灵脉断了以后,莫书浅的身体就变得很不好,一年里少说也要大病一场,如今淋了场阴雨,染上风寒完全在预料之中。 他习以为常的摆了摆手,刚想说什么,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北太帝君那张轮廓分明,俊美得几乎完美的脸陡然变得扭曲、混沌,到最后连带着世界分崩离析。再次睁眼,竟回到了系统空间。 莫书浅喷嚏不止,打得眼角噙出泪花,满脸的生无可恋。 习以为常是一回事,难不难受又是另一回事。 他捂住鼻子,赶忙点开系统商城,花了五十积分,买了一条用来擤鼻涕的手帕,擤了个爽。 黑暗的空间里,闪出一个微弱的光点,是系统1551。 【系统1551:恭喜宿主击杀反派,成功完成任务,发放积分十万点。】 听系统宣布完,莫书浅默默把擤完鼻涕的手帕向前一抛,盖在了那光点身上。 系统1551:「……」 接个主角剧本,就已经是先前五十次炮灰总和的双倍积分。果然主角和炮灰的福利就是不一样,系统诚不欺我! 莫书浅高兴,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而是在行为上,并且是反常的行为。 例如他有事没事持棍抡人一下,并不代表生气了,相反可能是太兴奋,兴奋到抡人。 手帕落在系统脑袋上,像盖着个白色的盖头,光点系统抖了抖身子,将手帕抖落在地:「请宿主不要乱扔东西,若需回收,还请扔到相应的回收站。」 「我没有要扔啊。」莫书浅弯腰,捡起被系统抖落的手帕,甩了甩,表情从容,「我还要用呢。」 五十积分说扔就扔,暴殄天物! 系统彻底无语了,不过脑子,一句话脱口而出:「说好的严重洁癖呢?」 莫书浅捏住手帕一角的手指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轻声道:「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第18页 「……」 他将手帕塞回衣兜,问:「话说回来,系统,那个姜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人?我曾在书上看到有心魔分裂的记载,莫非其中一个是心魔?」 如果这位叫姜独的反派在加入快穿部门前,所在原有的世界是修真世界的话,倒也说的通了。 然而,系统给他的回答是否定的。 【系统1551:并非心魔所化,这位反派原有的世界是冥府,而非修真界。】 既是如此,难道这反派真是人格分裂?严重到都变成两个了? 阔怕。 【叮——】 【系统1551:休息时辰已结束,是否进入下一个世界。】 听到「下一个世界」,莫书浅不禁联想到先前在奈何桥上,伍年对他说的:「我们下个世界见。」 不知为何,这声音仿佛是贴在他耳根边说的,温热湿润的气息轻柔地喷在耳廓,如羽毛扫过,微微酥麻。莫书浅脸倏地一热,不由自主用冰凉的手捧住脸颊,两眼发直,点了点头。 叮—— 再次睁开眸子,是一片透着寂静的森林。不远处有小溪汩汩,疏落的阳光洒在上面,满片金辉。 草丛里,有三只雪白的白兔蜷在那儿啃草,好生和谐。 瞧它们吃得欢,莫书浅肚子也有些饿,周围没别的食物,他便打了这三只兔子的主意。 然而,在他蹑手蹑脚准备靠近时,三只白兔齐刷刷回头,大眼瞪小眼。 此地无银三百两。莫书浅不打自招道:「我没想吃你们的!」 或许是疯了,他居然在和兔子说话。 三只糯米糰子眨着米粒大小的红眼睛,面面相觑,就在莫书浅奇怪它们为什么不逃时,三只兔子齐刷刷地口吐人言:「我当时谁,原来是浅浅兔,这儿的草嫩,快来和我们一起吃草吧!」 「……」 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后,他抱着这份不祥的预感,左手摸头顶,右手摸屁股,果不其然,摸到一双耳朵和一团绒绒尾巴。喷了。 第10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连着打完三个喷嚏,莫书浅脑袋昏昏沉沉,他连蹦带跳跑到了小溪边,伸长脖子,澄澈的水面倒映出来的是他的样子,只是头顶长了一对雪白的长长的兔耳朵,可以受他控制地竖起、垂落。 一点不霸气,莫书浅郁闷。 【系统:叮——地图《动物森林》,主角身份「羊族精英」,反派身份「狼族族长」,宿主身份「柔弱白兔」。祝宿主任务愉快,有事call我。】 …… 这身份差距,他不想说话。 系统下线,一只手倏地拍在莫书浅肩上,他心一跳,转头,是主角云修。 这个世界的设定是动物的天下,主要角色在这里都被动物化了。如系统告诉他的一样,云修是山羊,头上长有一对羊角。 羊与兔子都是食草动物,理应是好朋友。 莫书浅肚子咕咕作响,云修把手里的一根胡萝蔔递给他,露出一口白牙,笑道:「这是我採集粮草的时候,顺便带来给你的,饿了就快吃吧。」 山羊普遍吃草,兔子虽然也吃,但最爱的无疑是甜脆的胡萝蔔。 鑑于最近天气酷暑、多雨,山上胡萝蔔的产量并不多,算得上是稀有粮食,云修肯分给他,不得不说,是个厚道朋友。 莫书浅接过萝蔔,低头啃了一口,又甜又脆,仿佛尝到了美味,如小鸡啄米,转眼就啃完了。啃完后,满脸崇拜地看向云修,似是在问「还有吗」。 一双兔耳朵让莫书浅的清冷之气散去不少,比起清俊,更多的是俊俏。 小白兔眨巴眼睛的模样,让云修心都萌化了,可他手里确实没有再多的萝蔔,为难地挠了挠头:「没有啦,这是最后一根了,浅浅兔要是还想吃,明天我们一起上山摘萝蔔去。」 莫书浅点了点头。 「不过若是去的话最好是早点去,不然等日落,恐怕会有狼群出没。而且我听说,最近狼族不怎么太平,不但捉我族人,还起了不少内讧,不过他们互相残杀才是最好!」 戏要演足,目前设定是主角的爹娘惨死在恶狼腹中,主角云云羊对狼族深恶痛绝,成为羊族精英,誓死为爹娘报仇。 山下树林里扎有两种风格迥乎的房屋,一方住着羊群,一方住着兔群,中间只隔着一条潺潺小溪流,绕过溪流,就可以去对方家里做客。 隔天,莫书浅早早地在山脚边等待云修,两人约好了辰时在这会面。 然而,莫书浅是个吃货,变成兔子以后,食慾不减反增,他提前半个时辰到达此处,结果无聊到蹲在树下,手握树枝涂鸦。 潮湿的土地上画有一只鸡和一条蛇,鸡如大鹏展翅,狠狠踩在蛇的头上,蛇根本打不过它。莫书浅正画到蛇口吐白沫的脸时,一个声音让他手一抖,画歪了。 「哥哥?」 是伍年的声音。 莫书浅立即抬头张望,细碎的阳光、葳蕤的枝叶,哪有什么人在。 他扔下树枝唰地站起,跑两步,不知道要跑去哪,又驻足下来,喊:「伍年,你在哪啊?」 「莫哥哥,我在你身后。」 话音刚落,一双若隐若现的手从背后环来,莫书浅低头望去,望见那双苍白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本来几乎透明,抱住他之后却逐渐变得实体。留神细听,还能听到微弱的铃铛声。 第19页 「怎么办,我快想死你了。」伍年凑在他颈间,轻嗅他的味道,微微沙哑的嗓音里透露着急迫,双手不安分地摸来摸去,颇有些肆无忌惮,莫书浅脸一烫,忙要挣脱出来,耳畔传来一道带有疑惑的声音,「这是什么?」 尾巴忽然被握住,一股强烈的刺激感如潮涌席捲而来,从嵴柱直冲上头皮,莫书浅犹如被电到一般,大幅度颤抖起来,他惊喘一声,用力推开伍年。 雪白的耳朵沖天竖起,果真如炸毛的兔子一般,莫书浅狠狠瞪向伍年,气得眼眶都红了,不敢置信地道:「你干什么啊!?」 伍年不明所以,看到他的兔子扮相后,先是一愣,再委屈地解释道:「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了一只小白兔。刚刚是我下手太重了,弄疼你了吗?」 哪怕再怎么想念,伍年也绝对控制得住自己的力道。方才那一握分明没有用多少力,可莫书浅的反应却是大得离奇,对此,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就好像刚刚被握的不是尾巴,而是什么其他的部位…… 莫书浅满脸赤红,不敢往下面想,他捂住口鼻,佯装镇定,道:「没、没有,是我反常了。」 眼角余光倏地扫过对方的手背,才发现推开伍年的时候,指甲似乎划到他一下,破了些皮,伍年注意他视线后,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后,笑道:「没弄疼哥哥就好。」 「……给我看看。」望他反应,莫书浅更加过意不去了,不容对方拒绝,将他左手从身后抽出,盯着那道伤痕片刻,吹了吹气,「疼吗?」 未想,他如今变成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兔,低柔着声音问他疼不疼,柔弱软萌的模样,让眼前的鬼差几乎要忍受不住内心的燥热而发狂。 伍年的一只手躺在莫书浅掌心里微微颤抖,见状,莫书浅问:「怎么了,果然还是很疼?不如我去找些草药给你敷一敷吧,那样好的快。」 殊不知,伍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早已紧握成拳,在莫书浅看不到的地方抖得更厉害,就快要隐忍不住。现今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哥哥,还记得在冥府,你答应过我的事。」 「……」莫书浅唿吸一滞,别过头,窘迫地道,「你还记得啊。」 伍年道:「当然。哥哥,我们现在正在谈恋爱呢。」 不知晓他着重强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待之前尾巴被握住的刺激感淡了下来,莫书浅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可以分手吗?」 奈何桥一战,看到这少年即将消失,一时情急下才答应了他。 莫书浅猜想这或许是设定的原因,毕竟他与这少年萍水相逢,以后最多算个同事,总不会只因为简简单单的地府一日游,就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快穿部门什么奇葩事都做得出来,兴许反派不死的条件就是向一个人表白,然后对方答应,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如果真是这样,这部门着实变态,当然,这少年也好不到哪里去,告白居然不分雌雄。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伍年双手按在他肩头,咬牙地笑,「不能!」 莫书浅莞尔:「开个玩笑。不过话说回来,我听系统说你这次的身份是只狼,可是我看你……怎么还是上个世界的打扮?」 既没有狼耳,也没有狼尾,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动物特徵,仍然是鬼差的造型。 伍年抱着臂,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悠悠道:「我现在只是哥哥的男朋友,至于反派……哥哥若是遇见其他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不要犹豫,宰了便是。」 莫书浅:「……」 你当杀猪啊。 说罢,远处逐渐走来一个影子,莫书浅眯眼眺望,来者正是云修。 光顾着聊天,都忘记时辰了。他对伍年说:「我要和他上山采萝蔔去了,要不你先躲起来吧?」 直觉告诉莫书浅,伍年说的话他可以相信。毕竟这位叫姜独的反派,精分真的很严重,这从上个世界的北太帝君和小鬼差的身上,已经得到证实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姜独能分裂出两个,难以保证他还能裂出更多的。 「采萝蔔?哦对,哥哥现在是只小白兔,理应是要吃萝蔔的。」伍年失笑,「不如我把这姓云的小子吊树上挂一天,我陪哥哥去采萝蔔。」 他说完,仿佛真的要动手,捋起袖子,开始活动全身筋骨。 莫书浅望他这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怕他把主角吊树上后,再将主角揍得妈来不认,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 想起昨天味道甜滋滋的胡萝蔔,脑海里又浮现以往种种,云修对待莫书浅委实不错,算得上是个嘘寒问暖的朋友,他若放任伍年揍人,于情于理怕是都说不过去。 于是,莫书浅冒着被系统警告的风险,阻拦道:「不不,人家是猪脚,你给点面子吧。」 猪脚=主角。 伍年哼唧道:「我从不给人面子。」 莫书浅道:「那我呢,你总得给我面子吧?」 顿了顿,伍年眉宇微沉,闷闷地道:「哥哥为何要护他?」 「……那你为何要针对他呢?」莫书浅嘆气,「你很讨厌他吗?」 「讨厌?」伍年道,「倘若我真的讨厌他,他还会安然无恙地继续出现在哥哥面前吗?」 这倒也是。想起上个世界云修在他面前有多么的惨,多么的弱小、可怜、无助。实力这样悬殊,云修居然还能手脚完整的出现在这个世界,莫书浅勐地发觉伍年真的一点都不讨厌云修。 第20页 伍年的手抚上他柔软的脸颊,指尖冰凉的温度,让他不由得眨了下眼,再一抬眼,正对上那双流露出无奈之色的眼睛,伍年怜惜地笑道:「哥哥,你就看不出我是在吃醋吗?虽然你对那姓云的小子没有意思,但对方可不一定这么想。」 莫书浅在感情的方面向来迟钝,一时之间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道:「好啦,云修不会害我的,你快躲起来吧,不然我解释起来可麻烦了。」 伍年抱臂而立,气定神闲地道:「不用。」 不知不觉,云修越走越近,莫书浅忙见身旁的伍年迟迟不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然而,就在云修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莫书浅心虚地瞥了瞥靠在树上,神情懒懒的伍年,手中比划,想解释什么:「那个,他是……」 云修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笑道:「浅浅兔果然守时,我应该没有来晚吧。」 莫书浅眨了眨眼。 对方的手里拎着两个竹筐,把其中一个递给他,道:「到时候把萝蔔放在这竹筐里带下来,会省力许多。浅浅兔如果拿不动,可以叫我帮忙,保证随叫随到。」 一旁,将这些话尽数听在耳朵里的伍年,正抱臂抖着腿,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仿佛被极大的蔑视充盈,在翻到全白的时候僵住,许久都没见有黑色的眼球部分出来。 莫书浅:「……」 云修居然看不见他!! 第11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鬼差伍年有一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能力,就是变得透明,只让想看到自己的人看到。 在地府受本体的限制,没有余地施展,到了这个世界,本体不在,能力不会被压制,自然而然可以发挥其效果。 接连下了几天雨,莽莽苍苍的雨林里,道路泥泞难行。 莫书浅又是位时而会平地摔的事儿精,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不得不放慢速度行走。 最终,耗费足足两个时辰,才爬上了山。 云修有些不悦。 可他不悦的原因,并非是嫌莫书浅麻烦多事。 上山途中,他见莫书浅几次三番差点跌倒,好意想去扶,对方却在他伸手的一剎那站稳,并且极为严肃地婉拒了他。 有伍年在边上护着,莫书浅当然不会出什么事。 只是苦了云修,还以为对方对他心存芥蒂,过于生疏。 之所以不让扶,是因为怕云修触碰到他,哪怕只是一下下,都可能被伍年狠狠踹飞,从山上滚到山下,摔瘸腿,从此羊族少一位精英。 莫书浅有意瞥了眼失落的云修,心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伍年道:「不准看他!」 莫书浅:「……」 等抵挡山顶那片长有萝蔔的土壤附近,二人……准确来说是三人,开始了手头的忙活。 自然生长的萝蔔形状各不相同,有的肥,有的小,有的长,有的短。 云修箩筐里的就是千奇百态的萝蔔,有大有小,寥寥无几。 然而莫书浅箩筐里的,却全部都是长得最肥的,卖相最好的大萝蔔。 每拔出一颗萝蔔,都要消耗不少体力,伍年可捨不得他的兔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头来拔出的却是几颗又丑又小的萝蔔丁。 所以,浅浅兔背上的竹筐里,有一大半都是伍年拔的。 不知情的云云羊看得呆了,夸他真有拔萝蔔的天赋。 果然吃货在食物的诱惑下,潜能会爆发。 就在他们即将满载而归的时候,天空不作美,一滴水地滴在浅浅兔头上。 他背着箩筐,仰头望天,雨水宛如瀑布飞流直下,正中他脸。 这暴雨来的毫无徵兆,先前还阳光明媚,如今说变天就变天。 就算在平川上慢慢走,莫书浅也能摔个狗吃屎,更别说冒雨下山。总之,这路是肯定不能再走了。 云云羊使用了在上个世界离家出走的主角光环,找到一个能避雨树洞。 论大小,容下一羊一兔绰绰有余。 他们蹲在洞内许久,雨势非但没小,反而有增大的趋势,这样下去,估摸着到天黑也不会停。 夜晚的深山危机四伏,时常会有兇勐野兽出没,在这过夜肯定是不行。 云云羊提议背浅浅兔,浅浅兔不由分说果断拒绝。 就算不滑倒,他也不想重病。 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忍受,只有自己最清楚。 先前奈何桥的那场雨已经让莫书浅隐隐有着凉的徵兆,如今再来一下,怕是要大病一场。 这么干熬下去终不是办法,云修想了想,放下装萝蔔的箩筐,说:「我回去拿伞,你在这里等我。」 莫书浅一愣,指了指萝蔔,问:「萝蔔怎么搬下去?」 云修道:「等天气放晴我们再上来拿吧,只希望在此之前,不要被别的动物偷走。」 闻言,莫书浅嘆气,难免有些失落:「好吧。」 云修苦笑,揉了揉他的兔头,站起身,走出树洞,飞一般往山下跑去。 望他离开,伍年收回充满怨念的视线,改去盯向莫书浅的头顶,然后目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暗,一阵磨牙后,决定上手,不着痕迹地在他头顶上摸了一把,接着玩起了头髮。莫书浅莫名其妙,却也任由他玩去了。 一想到萝蔔可能会被偷,莫书浅就颇感郁闷。 第21页 他转过身,趴在箩筐边上,拿起一根萝蔔,打量须臾,干脆放嘴里啃了。 ——与其心惊胆战害怕被偷,不如现在啃完。这波不亏。 伍年即使是坐在地上,也是一如既往的大佬坐姿。 他将莫书浅的一缕青丝绕在食指上,神色懒懒:「哥哥慢点吃,不用担心云修那小子会叛变,他若不来,我们在这住一夜就是,反正只要有我在,什么毒蛇野兽,全都近不了你的身。」 莫书浅吃得正嗨:「嗝。」 伍年:「……」 一炷香过去,莫书浅吃饱了,筐里的萝蔔也是一根不剩。 刚转身,就望见伍年捻起一缕他的髮丝放在鼻尖嗅,垂眸时,眼角微微上挑,是种锐利的俊美。 按常理,平时他不会对这个举动有什么感觉,可是自从他变成兔子之后,浑身上下总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莫书浅脸有些热,喃喃道:「或许真的是病了。」 伍年五感极佳,神色说变就变,认真道:「哥哥病了?哪儿!?」 「……」莫书浅指了指头,「脑子。」 伍年震惊道:「哥哥脑子病了!?」 莫书浅:「……开个玩笑,我没病。」 他突然发现,伍年似乎很容易把他的话当真。 上个世界他说心痛,当真了,这个世界他说分手、病了,伍年还是当真了,仿佛说什么信什么。如此赤子之心,要是今后被人骗了,那得多吃亏啊。 外头雨声渐小,少年俊美的脸倒映在莫书浅漆黑的眸子里,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心悸,心跳怦怦作响,下意识地摸上脸颊。 果不其然,脸再次烫得如同烤碳。 伍年见状,起了作恶之意,上身往莫书浅那边逐渐倾斜,仰起头,凑到他颈边,一开口,嗓音低沉暧昧:「莫哥哥,你怎么了呀?」 莫书浅突然一手推在他脸上,凝神道:「有什么声音?」 猝不及防,被一掌拍在脸上推开的伍年:「……」 伍年闷闷道:「雨声吧。」 「不是。」莫书浅摇头,笃定地道,「是哭声。」 伍年否认道:「有吗?我没听到啊。」 莫书浅道:「你再仔细听听。」 伍年还是摊手否认。 他不是没有听到,而是故意不承认。 莫书浅闭目一阵,忽然冲出树洞,磅礴大雨顿时浇满他全身。这完全是意料之外,伍年脸色登时变了,近乎咆哮地道:「哥哥!?」 随后一同冲出,追赶在他身后。莫书浅脚程虽快,伍年却比他更快,不过片刻就拦下了他,微愠道:「哥哥你去哪里!?」 两人站在雨里,全身都湿透了。莫书浅轻柔地掰开他的手,径直走向一旁草丛,而草丛后面,有一个小婴儿。 看起来不过半岁大,头上长有一对灰黑色的狼耳,屁股后也有一条垂下来的狼尾巴,躺在地上哇哇大哭。 是只小狼崽子。 莫书浅在伍年的注视下,弯腰抱起狼崽子。 狼幼崽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哭地歇斯底里,叫人心针尖般地疼,把他抱在怀中安抚一阵,哭声渐渐小了后,莫书浅才想起来和伍年解释。 他看向对方,刚想开口,伍年却抵住他的唇,语气不容拒绝,一字一顿地道:「先避雨。」 说完,抓住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原来的树洞快步走去。 雨水无情地打在身上,望着伍年的背影,莫书浅开口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却没有应答。 直觉告诉莫书浅,这少年生气了。 等回到树洞里,伍年才放开了莫书浅,他立刻将怀里的小狼崽身上的水用衣服擦干净,放进萝蔔筐,轻柔地拍打狼崽子的背,待这小狼崽子的状况稳定下来,才吁了口气。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莫书浅余光一瞥,无意识地瞥见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痕迹。 正是伍年之前拽他手拽的太用力,不慎掐出的红痕。 对此,他不由得心一跳。 因为此刻伍年就站在他背后,若是回头,就一定能看到那张阴沉到可怖的脸。 片刻,身后传来伍年闷闷的声音:「哥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莫书浅平静说道:「我知道。」 伍年气得笑了:「这可是只狼,你不惜冒雨救他,就不怕他——」 「他还小,不会的。我只是抱他进来避避雨而已,等雨停了,我就下山。」 「……哥哥,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不知不觉,伍年已经靠了过来,头枕在莫书浅的肩头,语气听上去有些疲惫,「不管怎么说,你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莫书浅的手抚上了他的脑袋,像哄受伤的小孩一般,安慰着:「我这不是没事么,别生气了。」 刚说完,他就重重打了个喷嚏。幸好关键时刻及时撇头,没有喷伍年头髮上。 不知过了多久,云修带伞过来了。 他一进洞,便看到莫书浅正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靠在箩筐上睡觉。 浅浅兔的脖子往旁偏斜,角度不可思议,居然也不会落枕。 云修不忍心打扰,放下伞,将他背起,拿起伞,託了托,走出树洞,一路往山下走去。整串动作皆是轻手轻脚。 肩上的力忽然消失,伍年自然而然睁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第22页 他冷笑一声,支着条腿,心道看在你真心帮莫哥哥的份上,先不搞你。 雨声滴答答仿若小曲,伍年懒懒地靠在树干上,手自觉伸向旁边的箩筐,想把那小狼崽子揪出来扔了,一摸,摸到了个空。 伍年:「……」 一个激灵坐起,他掀了两个箩筐,萝蔔叶子洒了满地,都没有小狼崽子的身影。 外面雨下的这么大,那小畜生自己跑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可能只有…… 不知猜想到什么,伍年的脸骤然裂了,扭曲又狰狞,狰狞又可怖。 接着,一拳头狠狠砸向地面,「砰」一声,生生砸出个坑。 他妈的!! 小狼崽:和恩公回家。^_^ 小鬼差:?@%*$&……#%*!!! 第12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莫书浅是被自己的喷嚏给打醒的,淋了一场雨,病的似乎有点重。 他被摆成个规规矩矩地姿势躺在床上,刚一睁开眼皮,便与一双幽幽的眼睛四目相对。 小狼崽子原本趴在他胸前,用鼻子东闻闻西闻闻,见到身下的「巨兔」打了个天大的喷嚏,吓得一抖,险些抖下床榻。 对上狼崽子惊恐的眼神,莫书浅想也不想,比他还要惊恐,一双眼睛里同时混有惊吓、恐惧、无助、绝望等各种情绪,指着他,夸张地喊:「你——!!」 坐在床榻上的小狼崽子很乖巧,安静地盯向面前的手指,伸出胖胖的手臂,抱住,张嘴,嘬了起来。 莫书浅:「……」 这小狼崽不过月大,牙还没长齐,嘬起兔来也不疼,吧唧着嘴巴的样子,跟人类小孩没两样。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脑袋上的狼耳,屁股上的狼尾巴,以及那双幽幽的蓝瞳。 莫书浅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脸,小狼崽子无动于衷,抱住他的手指拼命吸着,尾巴摇摇,满脸幸福。 长得跟狗似的。 「不会是杂交吧。」 莫书浅随口嘟囔一句,声音很轻,却还是被对方听到了。 对此,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小狼崽子鼓起了包子脸,双颊生晕,却还是抱着他的手指不放,兇巴巴的啃了起来。 这感觉痒痒的,莫书浅笑眯眯地摸狼头,鼻音有点重:「开玩笑的啦,不过你能听得懂我说话?」 小狼崽想了想,果断摇头。 莫书浅笑出了声,抽回手指,道:「听不懂?那你摇头干什么。说,为什么跟我回来,怎么跟我回来的?」 小狼崽委屈地爬上前,扯住莫书浅衣服,晃了晃,噘起粉嫩的小嘴唇,口齿不清道:「肚子……饿,要、要次手手……」 莫书浅盘腿坐在床榻上,手背在后头,任由小狼崽在膝盖上乱扒,道:「告诉我你为什么跟我回来,就给你手手。」 「因为……兔兔,人好。」 实在饿的不行,小狼崽的蓝色眸子水涟涟,鼻子吸吸,肩膀耸耸,终于,在下一刻没绷住,大哭了出来。 好吧,基本可以定义为他带这小狼崽避雨,这小狼崽就赖上他了。 瞧,都感动的哭了。 不过饿了就要吃东西,靠嘬手指哪里能饱。 莫书浅掀被,下床,弯腰蹲下,手探进床底,拿出几片白菜叶子,扔到床上,微笑:「吃吧。」 「……」小狼崽低头盯向眼前的白菜叶子,表情顿时再次崩塌,嚎啕大哭起来,「呜哇哇哇哇——」 莫书浅:「……」 一时之间居然忘了这是只食肉动物,亏得他忍痛把家里的存粮翻出来。 莫书浅无奈,心道照顾小孩就是麻烦,趴在床边,下巴枕着双臂,哄道:「那你想吃什么呀?」 小狼崽哭声戛然而止,回答得干脆:「想吃兔兔。」 「不,你不想。」莫书浅微笑,「要不要喝奶?」 小狼崽不点头也不摇头,闷不吭声,但看表情,似乎在酝酿着下一次哭喊。 然而,就在此时,云修推门而入,手里恰到好处的端着一杯温热的奶,走进来后,把门关上,径直走来,沖莫书浅说:「你有点发烧,兔姑姑近日生了孩子,产了些奶,我问她要了点来给你补补。」 云修刚进门,小狼崽就飞快蹿进了被窝,他不想被云修发现。 莫书浅也觉得此时此刻不太好让云修知晓。 一是解释起来麻烦,莫书浅不是个喜欢费口舌的人,二是云修如果知道了,依照设定的血海深仇,小狼崽必然遭殃。 自然法则中,狼克羊没错,但狼崽子现在年纪尚小,没有反抗能力,别说云修,就连他都能毫不费力地直接捏死。 太残忍了,太血腥了。莫书浅拒绝。 他还是个孩子! 云修将手里的奶递给莫书浅,他微笑着接过,微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云修问:「不喝吗?」 莫书浅微笑:「等会喝。」 云修道:「等会就凉了。」 莫书浅一直微笑:「没事,我喜欢喝凉的。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云修:「……」 果然是被嫌弃了! 云修捂着胸口,有些受伤。莫书浅道:「多谢你的照顾,快回去吧,我觉得你妈妈应该想你了。」 话说太快,莫书浅都忘了设定里是云云羊的娘早被狼吃了。言下之意,云修误以为他是想让自己下地狱。 第23页 于是,云修心碎地朝天咆哮:「你才下地狱!你全家都下地狱!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这样对我!?你一定会后悔讨厌我的!!」 咆哮完,边哭边横冲直撞跑了出去。 莫书浅不明所以。 咋的了这孩子,怎么疯疯癫癫的。 见云修离开后,小狼崽从被窝里探出个头,仰望向莫书浅。 面前的人清清冷冷,光风霁月,一身青衣仿若碧湖明镜,本该是说不出的尊贵雅致,但因为多了双兔耳朵,显得亲切可爱。 小狼崽看得呆了,张开肥肥的手,看上去似是在求抱抱,脱口而出:「想吃!」 「吃什么?」莫书浅转头看他,拿起桌上的奶,递给他,「趁热喝。」 小狼崽坚持要抱抱,莫书浅捏了捏眉心,感觉自己的病又严重了。无法,只好一手揽过小狼崽,亲自给他餵奶,伺候得服服帖帖。 小狼崽躺在浅浅兔的怀里,边喝奶,边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莫书浅对上他视线后,问:「你有名字吗,叫什么。」 小狼崽刚想开口,一道房门被勐地踢开的巨大声响倏地传来,莫书浅手一哆嗦,浇了狼崽子满脸的奶。 狼崽:「……」 站在门口的伍年拳头紧握,脸黑得能挤出墨汁,见到莫书浅后,一步一步气势汹汹地走来。 莫书浅以为他气还没消,来找自己茬,下意识地想起身然后跪下说声「爸爸我错了」,被伍年一手按住左肩,起不来。 心情值跌落谷底的俊美少年一语不发,莫书浅能清楚地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 要揍我? ……不、不至于吧。 下一刻,伍年迅速地从莫书浅怀里揪出小狼崽,气场幽怨,如恶鬼食人,沉声道:「敢偷偷遛到哥哥身上,你胆子很肥啊。」 跟在莫书浅面前不同,小狼崽睥睨伍年,一反常态的冷傲,肥肥的小手勐拍肚皮,把刚喝下去的奶喷了出来,骂:「傻逼。」 被喷了一脸奶的伍年:「……」 「妈的!」怒火上头了,他气得掐住小狼崽的脖子就想朝墙上砸,莫书浅连忙阻止,「算了算了,小孩而已,就别计较了。」 伍年怒极反笑:「小孩?这小畜生如果是小孩,我生吞他。」 小狼崽丝毫不惧,并且用爪子挠他。 场面陷入混乱,在尚可挽救的情况下,莫书浅及时救下狼崽子,沖伍年说:「好了,过几天我就让他离开。狼兔有别,我不会作茧自缚的。」 听到这里,小狼崽用胖乎乎的小手敲打莫书浅胸膛,顺利吸引到他视线后,撩起额前碎发,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莫书浅这才发现,这小狼崽的额头上有伤口,似乎是用铁钩之类的东西钩的,伤口还不浅,如果不好好处理可能会留下疤痕。 小狼崽小拳头举在胸前,眼巴巴地看着他,须臾,莫书浅的回答果然合了他的心意:「等你伤好了再离开吧。」 小狼崽开心得用包子脸直蹭莫书浅,粉嘟嘟的小嘴微张,喃喃道:「兔兔真好。」 伍年白眼翻上后脑勺。 莫书浅问:「你叫什么?」 小狼崽回答:「姜小狼。」 莫书浅沉吟几秒,觉得没毛病,颔首笑道:「嗯,不错,简单粗暴,是个好名字。伍年,你觉得呢?」 伍年先前翻白眼用力过勐,还没来得及翻回来,就不假思索地回答:「庸俗,难听,从没听过这么幼稚的名字。」 姜小狼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敌意,奶凶奶凶地低吼几声,奶喷完了喷口水。 这次,恰巧喷到伍年嘴里。 空气凝固几秒。 伍年:「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第13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一池碧水,清澈见底。水中游鱼,穿梭来往。溪边种有百香果藤,正值丰收季节,藤上的果实颗颗饱满。 清晨,莫书浅早早醒来。他先前因为染了风寒,被迫待在房间里一个多月,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发霉。 于是,趁伍年和姜小狼还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悄悄熘了出去。 事关乎吃,风雨无阻。说什么也阻止不了他这颗吃货的心。 蒲扇编织的篮子里,盛满不少新鲜的百香果。红红紫紫的,看着就有食慾。 悄悄摘完后,又悄悄回去。由于灶台是建在房子外边的,莫书浅心虚,往房间里瞄了一眼,见伍年与姜小狼还躺在沙发上休息,才吁了口气。 应当是没被发现。 随即走向灶台,左手一果子,右手一菜刀,正准备切,神经却忽然紧绷,下意识地抬头,被抱臂靠在墙上的伍年吓了一跳。 鬼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前一秒还在房间里乖乖躺着,下一秒就陡然出现在咫尺,幸好莫书浅比较淡定,否则换做寻常人,能吓出命。 伍年一语不发地盯着莫书浅,莫书浅被他盯得手里的菜刀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挣扎道:「我病已经好了,不要紧的。」 伍年面无表情:「哦,那哥哥继续。我就看着。」 莫书浅:「……」 「直觉」这东西说,千万不能继续,除非他不想知道「自由」是何物。 意识到这点,他抛下菜刀,双手合十,腿一软,就要给跪:「我错了。」 第24页 伍年连忙上前扶他,才没让他真的跪下来,嘆气道:「哥哥如果想吃果子,何必亲自去摘?我又不是不会帮你。」 「那多不好意思啊。」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点小事,就不麻烦大佬了。 伍年却不太开心:「哥哥和我之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只要你开口,别说果子,江山都为你打下了。」 …… 姜小狼比一个月前要长大了点,已经学会自己走路了。 他从沙发上跳下,蹒跚地走到灶台前,蹦起小短腿,勉强从篮子里够下一颗百香果,抱在手里当球嬉戏地翻来滚去,然后往嘴里一扔,差点噎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姜小狼腮帮子被撑得足有成年男子一个拳头般大,难受得像只捶打胸肌猩猩,有别种意义上的萌。 莫书浅见状,忙蹲下身,直拍姜小狼的背,催他把卡在喉咙的果子吐出来,伍年则在一旁双手合十,摆出拜佛的姿势,薄唇翕动,看上去,应该是在祈祷快点噎死这逼。 折腾许久,莫书浅急得额头、手心都是细汗,只听「咕噜」一声,姜小狼没有把果子吐出来,但是吞了下去,没有噎死,应当已经安全。这从伍年失望的眼神中可以瞧得出来。 在鬼门关皮了一遭,姜小狼还敢把百香果放嘴里玩,可见他对这红红紫紫的果子充满了好奇心,好奇到不知死有何惧。 伍年这鬼油盐不进,光靠说的没用,莫书浅想了想,把心一横,扶着他的肩,在他嘴唇边轻轻地亲了一口,再加上披了件厚厚的大氅,保证不会受凉后,伍年才勉强答应让他在灶台前忙活。 莫书浅重新拿起菜刀,眼神一凝,颇有握剑时的风度翩翩,白光一闪,百香果一分为二,用勺子挖出果肉,盛在碗里,留下果皮,兀自切着。 果皮切割的声音舒缓好听,堪称精神按摩。 莫书浅问:「好听吗?」 小狼崽点点头。 莫书浅道:「嗯,好听就是好果子。」 余光瞥见姜小狼一直在旁边蹦蹦跶跶,好不忙活,切完果皮后,莫书浅把盛有百花果肉的碗递到他手中,说:「乖,把这个端给伍年哥哥,记得好好说话哦。」 闻言,小狼崽眉心一抽,瞄了眼在沙发上瘫着,腿翘上天,姿势无比感人的墨紫衣少年,委屈地道:「……那我的呢?」 姜小狼还以为这个看上去很好吃的东西,是兔兔专门为他准备的,哪里知道,居然是给别人的! 想到这,肥嘟嘟的小脸蛋顿时鼓得像个包子,水灵灵的眸子里有泪珠打转。 莫书浅心里窃笑,摸摸他脑袋,柔声道:「哭什么呀,你的份我也准备了呢,但小狼要是不去的话,可就没有咯。」 眼泪说收就收,只见小狼崽子端着盛满百香果肉的碗,摇摇晃晃地走向伍年,走到他面前后,一狼一鬼四目相对。 虽然谁都没说话,但空气里的死亡气息肉眼可见。 这一个月中,只要这两「人」挨得稍微近了,就会打起来。 不吵架,也不说话,没什么原因,就是打。 前几天,莫书浅分别和二人语重心长地交流一番,貌似有点效果,虽然还是两看相厌,但至少不打架了。 既然不打架了,那就要培养感情了。莫书浅相信,这两个「人」总有一天,一定能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 互相瞪眼半晌,姜小狼把碗往桌子上一搁,道:「你的猪食。」 伍年:「……」 莫书浅:「……」 骂完,他就要跑,奈何腿太短,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伍年一把拎起来揍,莫书浅忙拿菜刀杀进去劝架。 顷刻间,整个房间里,有幽魂、骷髅头乱飘,也有狼幼崽的似狗叫的低吼,更有菜刀砍桌椅的乒桌球乓声响。 邻居兔姑姑忍不住又从隔壁跑来,见到莫书浅,叉腰道:「咋的了,浅浅兔,你又一个人笙歌了?」 以往,每逢这一狼一鬼打架,总会闹出毁灭苍生的大动静,因为这个,隔壁邻居没少来找他。 无论如何,莫书浅都不能让别人知晓他养了一只狼,以及能看到一只鬼男朋友,便只好佯装自己有病。 于是,他坐在地上,眼疾手快将姜小狼遮在背后,抱住一截桌子腿,架上菜刀,做出拉二胡的模样,神情惬意,似在享受,莞尔回应道:「没错呢姑姑,打扰到您了吗?」 兔姑姑沉默须臾,咳嗽几声,郑重说道:「这几日停下来,浅浅兔,我觉得你在卖艺的这方面很有天赋。无论是模仿狗叫,还是营造出幽灵在场的诡异气氛,你都演奏地特别完美。姑姑建议您去人族培养培养。」 莫书浅微笑:「姑姑你说笑呢。」 「既然你没这个意图……」前一秒还在好声好气说话的兔姑姑,恍若野兽地张开血盆大口,咆哮道,「那他妈就给老娘消停点!!」 莫书浅最受不了被人动真格的凶,猝不及防,吓得身子轻颤,点头,讷讷地道:「知、知道了。」 等兔姑姑走后,他还心有后怕,伍年见状,轻抬眼皮:「我都捨不得凶,那死女兔竟然敢这样凶哥哥,我去教训她。」 莫书浅扯住伍年袖口,道:「别了,你和小狼不要再闹就行了。每次你们都这样闹,兔姑姑每次都来,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被她吓得折寿了。」 第25页 姜小狼从背后弹出个脑袋,提议:「我去把那只兔子吃了吧,这样兔兔就不会折寿了。」 他说的天真无邪也轻松,莫书浅无奈,心道怎么就说不清呢:「你们不闹那么大动静,她也不会来,我也不会折寿,懂了吗?」 伍年和姜小狼面面相觑。这是他们最心有灵犀的一刻,然而,结果很催命。 鬼差伍年是故意装听不懂,抠着耳朵,视线乱飘;至于姜小狼,根本就是没听懂,或者是表示反对,跟空气过不去似的,狼爪子乱挥。 ……自闭! 莫书浅气不打一处来,举着菜刀滚到重新灶台前,切果皮切到手臂飞起。 身后的伍年和姜小狼将这纤瘦的青色身影看在眼里,又趁他不注意,对视了一下,开启心灵交流。 伍年:哥哥生气了? 姜小狼:是的,全都怪你。 伍年:放屁吧你就,扮个小屁孩很好玩吗?赶紧滚回你的地盘,安分守己地当你的狼王去。 姜小狼:老子就不! 瞥见伍年似乎要走上前,姜小狼蹙眉低喝:干什么去? 伍年:干你屁事,我去哄哥哥。 姜小狼:滚,老子去。 伍年白眼沖天,嗤笑:「我凭什么让你去啊,你以为你打的过我?小畜生。」 「哐啷」一声,是砧板被切成两半的声音。莫书浅回头瞪向二人,道:「都给我回房里好好待着!」 「遵命!」 伍秒怂年揪住姜小狼的耳朵,一路拖回房间,走到沙发前,再次躺下,脚往天伸,盯着天花板思索许久,说:「等哥哥消了气,我就去道歉。」 「……」 「哥哥应该会原谅我吧?」 「……」 「我这么好看,哥哥一定会原谅我的。但他就不一定会原谅你了,毕竟你只是个畜生。」 「……」 「你他妈死了?屁都不嘣个?」 甫一起身,没见着姜小狼的影子,伍年:「……」 我靠?? 另一边,莫书浅还在切果皮,不过在快要切成果渣了。 姜小狼蹑手蹑脚走到背后,伸出小肥爪子,揪了揪他的衣袍。 莫书浅也不去看,刀更快了,沉声:「回去。」 姜小狼陷入沉默,一张稚嫩的脸此时此刻,神色是沉稳的。 他身子微俯,一蹦蹦上桌,再蹦上莫书浅的肩膀,不容莫书浅反应,捧住他的脸,直接吧唧了一大口,唱山歌般笑眯眯地唱了起来:「兇巴巴的兔子,不呀不可爱,笑嘻嘻的兔子,最呀最可爱。小狼最喜欢兔兔了,兔兔不要生气,小狼以后一定乖乖的!」 冰蓝的眸子炯炯,犹如冬日里的冰川。分明是个乳臭未干的狼崽子,长都未长开,眉眼却精緻得又有丝丝熟悉。 莫书浅一愣。 狼兔对视好久,姜小狼笑意盈盈地歪了歪头,脸上沾满口水的莫书浅立马倒吸口气,放下菜刀,拽下他,逃命似的独自跑向外边,留小狼崽子一人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眨眼睛。 微风颳过耳畔,沙沙作响。 径直跑到一灌木丛,莫书浅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扶上胸口,喘气半天,弯腰蹲下,双手捧住通红的脸。 他喃喃自语道:「我真是疯了,看谁都觉得像冥府里的那个。疯了,一定疯了。」 爱 姜小狼:我都行动了,你还在干嘛? 伍年:mmp。 第14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动物的成长速度比人快,不过几月,姜小狼已有半人高,狼的特徵也随之越来越明显。 他越长越大,和伍年打起架来,也是来越来越兇勐激烈。夜里动静不小。 「长得挺俊俏的,可惜是只疯兔」诸如此类的说法,已经成为羊兔两族对莫书浅的评估。 狼兔殊途,还是趁早送走。 然而,在他每次起了这个意图的时候,姜小狼都会心有灵犀地掀起额前碎发,露出伤口给他看。 意思就是:「你答应过我,等我的伤好以后再让我走,这伤现在还没有好,所以我不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行,莫书浅忍了。 「……咳咳。」 清晨,他规矩地坐在床榻边沿,拳头抵在唇边,压低声音,小声地咳嗽几声,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百香果皮茶。 感冒没好,喝杯茶养生养生。 伍年在天刚破晓的时候就上山采萝蔔去了,现在整个房间里,除了莫书浅自己,只有姜小狼在旁边陪着。 莫书浅喝了一小口茶,偷偷往正在床上爬爬滚滚的姜小狼瞥了一眼。 之前说是小狼崽会伤害兔兔,其实,伍年还是挺放心让他们两单独呆着的? 窥探的目光在姜小狼长长的指甲上顿了顿,莫书浅招手道:「过来。」 小狼屁颠屁颠滚了过去。 「指甲有点长,帮你修剪下吧。」 他放下茶杯,走到灶台前,叉腰思索一番,拿起菜刀,摇摇头,放了下来。 半晌,又拿了起来。很是纠结。 姜小狼无语,说:「敢情兔兔要用菜刀为我修指甲?」 想法被拆穿,莫书浅心嘆:除了菜刀,这里也没别的尖锐之物啊。你指甲那么长,打架的时候,要是划伤伍年该怎么办? 后来,他花了三百积分,从系统商城里买来一把匕首,盘腿坐在床上,左右握住姜小狼的小爪子,右手举着匕首。 第26页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姜小狼看他握匕首的眼神尤其复杂。 像是害怕,又像是担忧。 匕首靠手指越来越近,姜小狼额头都有汗滴落,小声地道:「……有话好好说。」 「咔嚓」,指甲掉落。 姜小狼睁开一只眼,瞄向自己的爪子,松了口气。 爪子还在。 剪完指甲,姜小狼汗水淋漓,无疑撩了一把额前碎发,露出有些狰狞的伤口。 莫书浅盯着这伤口。 一股无名火在胸口沸腾。 小狼崽头皮上的伤口不浅,但也不深,分明是一个月出头就能好的伤。可几个月过去,居然连癒合的趋势都没有。 他前几天忍着肉疼,去系统商城买风寒药的时候,顺手搜刮几瓶疗伤妙药。例如金疮药、跌打酒、孟婆汤、断肠草、起死回生丹等等餵姜小狼吃下,结果还是没用。 这伤…… 有丶东西。 伍年采完萝蔔回来,一手里啃着果子,另一手背着装满萝蔔的筐子站在门口,神色慵懒,跟普通的邻家少年无差。 甫一望见屋内的莫书浅盯着姜小狼的脸出神,丢下萝蔔筐,从背后抱住了莫书浅,脸闷在他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哥哥,家里的狼肥了,该宰了吃了。」 「……」 这神出鬼没的真是够了哈。 莫书浅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乖,等会给你做胡萝蔔全宴。」 说罢,从他手里扣出咬过一半的果子,塞回他嘴里。 伍年刚抬头就被一颗果子堵住嘴,脸色很黑,悻悻然地遛到角落。 打发完伍年,莫书浅转头,姜小狼立刻双手背后,表情有些冷。 莫书浅问:「怎么了?你手里拿着什么?」 姜小狼摇头:「没什么。」 在莫书浅的注视下,几秒后,他摊开手,手中空无一物。 莫书浅问:「你在我这住了这么久,你的族人不会担心你吗?」 姜小狼回答得肯定:「不会。」 一改软萌声线,这句「不会」的这语气莫名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莫书浅眯起眼睛,「我怎么感觉你长得有些面熟?」 听到这里,姜小狼嘴角微勾,忽然伸手捧莫书浅的脸,直视着他,笑意盎然地说道:「那,兔子觉得我长得像谁?」 莫书浅不敢直视他眼睛太久,连忙反抓住他的手,将狼爪子从脸上揪下来,佯怒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姜小狼眉梢轻挑,看似不怎么上心地说了一句:「可我看那个玩意儿就经常对兔兔动手动脚啊,兔兔怎么不说他?」 那个玩意儿指的是伍年。 提及伍年,莫书浅尴尬地咳嗽一声,正儿八经地道:「他和你不太一样。那个……你再这样长大下去,我怕我瞒不住了,而且伍年也不太开心,要不今晚你就离开吧?」 眼下,姜小狼居然也不拿伤口当挡箭牌,说道:「那我变小吧,变成你我第一次见面的那般小,如果兔兔喜欢的话。」 来不及莫书浅反应,姜小狼一个响指,骤然缩小几倍,真的变得跟最初的那般模样。莫书浅愣住了。 姜小狼歪头微笑:「如何?」 …… ??? 居然能自由控制体型!? 莫书浅神色微凝,勐然起身,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姜小狼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兔兔怎么了?」 啃果子啃得正发脾气的伍年,忽然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凑了过来,边啃边听。 莫书浅知道他这是明知故问,蹙眉道:「什么怎么了,我从未听说过寻常的狼可以受自己意识变小变大的,你到底是谁?」 姜小狼依旧装傻,苦笑道:「兔兔,我听不懂。」 伍年最想看到的就是这幕,说:「哥哥,这大畜生扮作小畜生的样子,定然别有用心,你快叫他滚。」 「大畜生?」莫书浅注意力又放到伍年身上,「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大畜生?」 伍年差点被果子噎住:「……我猜的。」 不管怎么样,伍年说的有道理。 他先前之所以帮助小狼崽躲雨,是因为觉得姜小狼是个弱小的孩子,把他留到现在也是因为他还小,没有威胁力,并且身上还有伤口。 但如果说从头到尾,他帮的根本不是什么小狼崽,而是只能自由控制体型的狼,那完全是引狼入室自找麻烦。 想到这,莫书浅已经不觉得这只狼有多可怜了,甚至有些可恶。 被人欺骗,是他生平最讨厌的事之一,可亏就亏在莫书浅这个人不会骂人,他现在也不想争执什么。 对方欺骗在先,「等伤好了再走」这种约定什么的,遵不遵守也已经不重要了。 莫书浅冷冷地说:「行了,你离开吧。」 姜小狼紧盯着他的侧脸,沉默许久,轻声地道:「对不起。」 话音一落,伍年啃果子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放慢,难得没有出言呛他。 莫书浅不看他,坚定地道:「快点离开。我真是傻了才会以为你头上的伤不是自己弄的!」 如果说他根本就是别有目的地接近他,要想留在他身边多些时日,谎称受伤是最好的理由。 素问狼的治癒能力强,怎会连续几个月都没有好的起色? 第27页 除非是根本就不想好。 姜小狼低声说道:「我没有想伤害兔兔,如果我想对兔兔不利,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动手呢?」 莫书浅丝毫不动摇,神色几乎是道貌岸然,默默地听他编。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贼心!? 「好吧。」姜小狼也不再死缠烂打,抱着一大堆药瓶慢慢走出房门,在门口定住,回头,微笑,「反正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就当暂时的别离吧。」 莫书浅瞪了过去。 姜小狼哈哈笑了几声,跑远了。 入室的狼终于是送走了,虽然和想像的结局有些出路,但目标都已经达到,莫书浅认为也是时候该进入主线了。 接主角剧本有一百万积分,莫书浅求死的欲望也消下去不少,至少没有先前那样强烈。 他带上伍年,绕过溪流,来到羊族领地,打算去找云修过剧情,谁知,来到屋外后,云修居然闭门不见。 「你居然还找我?你居然还找我!?你居然……」 里面的人反覆重复的只有这一句话。 「……」莫书浅满头雾水,继续敲门,「我们不是朋友吗?怎么不能找你了?」 说好的塑料姐妹情呢。 云修爆哭:「你都让我下地狱了,居然还来找我!?」 莫书浅微笑道:「我曾几何时让你下地狱?开门说话好不好。」 再不开门,伍年都要踢脚踹门了。我这是为你好! 开门之后,正对上云修那张好生憋屈的脸,没人知道他在憋屈什么。然而,莫书浅脚还没踏进去,外头传来一道消息。 「结界破了!!」 结界,设在溪流附近,羊兔共用,为抵挡下山的食肉野兽而存在。 如今这结界破了,就代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有野兽攻进来。 到时候,无论是羊还是兔,毫无疑问,都得命丧于野兽口腹中。 主角不愧是主角,这种时候就该轮到他出马,世界还等着他拯救,顾不得哀怨,立刻精神抖擞,表情有种赴死之意,掷地有声地道:「浅浅兔,你可愿与我一探究竟?」 莫书浅:「……」 怎么听着怪怪的。 来到溪流附近,结界支离破碎,不少羊群和兔群围在草地边议论纷纷。 兔子甲说:「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吗,的确是狐狸干的没错吗?」 绵羊乙道:「我不太敢确定,但直觉告诉我应该就是那只黑狐狸干的,当时他身边还有两只狼,他们一定是合伙的!」 山羊丙说:「狐狸和狼狼狈为奸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能破坏结界,天色马上就要黑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天色将黑,证明狼群很有可能会出没,狐狸的威胁力远没有狼高,如果只是对付狐狸,他们根本没有搬迁的必要,但面对兇残的狼群,就不得不退后一步。 对此,有的提出反对。 兔子丁说:「我们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怎么能说搬就搬?重新把结界修復不就好了。」 绵羊乙道:「你把结界当什么了?说修好就能修好?起码也得三天,你能保证这三天内没有动物来攻击你?」 兔子丁怒道:「我可没这么说!」 再这样下去,怕是他们自己都要吵上头了。云修走上前,提议:「搬迁不行,狼和狐狸的脚程永远比我们快,贸然离开反而会有危险,我看不如让我和其他几位精英守在山脚,族长和兔族长修復结界。」 羊兔面面相觑阵阵,兔族长肯定说道:「我认为可行。」 兔族长都说可行,羊族族长自然不会反对,便由精英们去了。 云修正要赶往山脚,见莫书浅跟着,道:「你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能干嘛。结界他又不会修復,要想出发剧情,肯定得跟着主角。 莫书浅道:「我跟你一起去。」 云修蹙眉道:「瞎闹,你能干什么?你去了只会添乱,再加上你风寒应该还没好吧,鼻音这么重,到时遇到狼和狐狸,你根本跑不掉,对方嗷呜一口就能把你吞下腹!我们精英就不一样,都是训练过的,至少还能抵挡一时半会儿,可你呢?呵,瞧你这小细瘦胳膊……」 话音未落,莫书浅一拳头锤在边上的树干上,落叶如落雪,「滋啦」一声,树轰然倒塌。 …… 莫书浅收回拳头,莞尔:「我可以去吗?」 云修:「……请!」 爱 养成结束。 走个剧情先—— 第15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有些人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背地里还是得靠大佬。 伍年的手覆在莫书浅的手背上,往树干上发力。 他是鬼差,除了莫书浅,其他人无法看见他。如此一来,在旁人的眼里,就像是莫书浅自己徒手拍翻了这棵树。 山脚边,加上云修和莫书浅,总共有五人……四羊一兔。 其他人看到莫书浅,狐疑地朝云修问:「你……确定要带他来?万一他……」 莫书浅以为又有小动物在怀疑他的能力,也懒得废话,揉揉手腕直直腰,配合伍年,打算再毁一棵树,以此服众。 「别啊!别啊兔哥!疯的时机还没到!」谁知,其中一羊瞧他这架势,哭天喊地地上前阻拦,满满的求生欲,「等敌人来了你在疯啊,听兔姑姑说你能把人疯死。我还年轻,不想死!」 第28页 莫书浅:「???」 四羊一兔轮流放哨一直轮到黄昏,晚霞弥天,远处林中传来窸窸窣窣声响,五只同时蹲在苍树后边,静静观望过去。 此刻,离结界完全修復还早的很,可时间不等人,狼群显然已经开始行动。乍一看,只有三四只狼从山上往山下走来,可每抬一次眼皮、眨一次眼,就会多出许多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已有十几头成群结队地往山下赶来。 晦暗的树林里,数十双绿眼睛若隐若现,幽幽散发绿光。每靠近一步,那悚然的绿光便壮阔几分,除此之外,还有狼群沉沉的低吟。 群狼夜行,场面那叫一个瘆。 云修等人躲在角落里,手臂小幅度抖着,怎么也停不下来,突然不知道是谁扯了他胳膊一下,有些疼,他推搡开,以气声说:「别闹。」 众人:「?」 他们谁都没动,也没谁敢在这个时候动。 五秒后。 云修的脚后跟被重重踩了一下,低头一看,一尘不染的白鞋上沾了新鲜的泥,他烦不胜烦,勉强压下怒气,没好气地说:「都说了别闹了……」 莫书浅正抱膝乖巧地蹲在他身后,兔耳朵甩甩,疑惑道:「嗯?你在和我说话吗?」 云修瞳孔骤然缩小。 不是因为莫书浅,而是被眼前另外的东西给吓到了。 有一个庞大笔直地黑影,正立在莫书浅身后,生息、动静全无,看不清脸,但那双幽幽的蓝色眼睛却清晰可见。 如果没人回头,根本不会发现他们其中,居然多出了第六个「人」! 那东西高大的身形半笼罩在灰暗的空间里,眼睛亮的吓人,云修险些惨叫出来,被身旁的倒霉同伴捂住嘴巴,不耐烦道:「没谁闹你,你别瞎搞,专心蹲着,等那群狼下来,我们就放绳索,来个措手不及!」 早在莫书浅和云修赶来前,他们就已经在这块土地里准备了绳索,是以狼群过多,对付不过来而特意准备的。 云修有话不能说,憋的满脸痛红,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莫书浅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原本认为这人多多少少会察觉到不对,谁知,对视须臾,莫书浅嘴角倏地上扬,柔和地沖他笑着。 云修:「……」 沖他笑过后,莫书浅就不管他了,朝精英们问:「绳索?有用吗。」 狼群越来越近,生怕打草惊蛇,没人鸟他,整片林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然后,就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冒出来:「我觉得没用。」 大家都很紧张,只有这个声音特别慵懒轻松,仿佛事不关己。 不是伍年还会是谁? 「嘘——」莫书浅手抵在唇边,小声地道,「别说话了,伍年。」 伍年:「没说话。」 莫书浅:「不要撒谎,刚刚明明就是你的声音。」 伍年:「……哥哥,我真没说话。」 精英甲目光放在不远处的狼群堆里,因为要时时观察,没敢回头,问:「你一个人瞎嘀咕什么呢?」 有没有点危机意识? 精英乙和丙没在意。 据悉,浅浅兔发疯可是会疯死人的,只是自言自语的程度话,纯属正常操作。 被同伴无情捂住嘴的云修蓄了力,勐地蹬腿,手指指向莫书浅背后,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再也顾不得什么,豁出命地闷闷叫。 精英乙和精英丙拼命堵他嘴。 心想:这厮和浅浅兔呆得久了,疯病原来还会传染? 莫书浅蹲得困意直泛,没什么活是需要他做的。 百般无聊中,瞥见云修反常的模样,打算了他心愿,回头一探究竟,就听到伍年说:「哥哥,别回头。」 「哦。」莫书浅即使剎住,往伍年那边挪了挪,「后面有什么?」 伍年一手揽过他肩,顶着副棺材脸,回答:「有牲口。」 时机一到,精英甲手上握着机关,在群狼走过的瞬间按下,数张网破土而出,吊起群狼,阵阵狼嚎话破天际。 「收工!」 精英甲拍拍手就要起身走人,两只野狐狸不知道从哪片草丛里冒出来,爪子一挥,破开网格,狼群安然落地。 这种网,从里难解,无论狼有多兇狠,作出的反抗都是困兽之斗,可若是从外就很容易破开。 云修从其他两名精英手中挣脱出来,大喊道:「快跑!早就被发现了!」 话音未落,数十只狼往这里扑来,气势太过兇勐,精英甲乙丙全被卷了进去,主角云修因为主角光环,不至于命丧于普通的狼口,只是陷入一个被狼群包围的困境。 莫书浅原封不动地蹲在原地,有狼扑过来,他也没动,然后那只狼就被弹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舌头身在外边,生死不知。 莫书浅鼓掌:「伍年厉害。」 伍年:「……」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小兔子再这样,我可真的要伤心了。」 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听的人耳根不舒服。莫书浅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之处,这次不顾伍年阻拦,回头望去,才发觉不知从何开始,身后已经是群狼之地。 五六十只野狼匍匐在地,比从山上赶来的更多,为首的狼的个头更是非常高,一袭暗紫色长袍,墨发如瀑垂在背上,蓝色眸子如同冰川,冻得人寒意从脚底直窜云霄。 第29页 他身后的每一只四脚狼都像是在对他俯首称臣,等候着他的命令。 这张脸对莫书浅而言,再熟悉不过。心脏骤然一跳,睁着一双纯澈的眸子看向伍年,伍年对上他的目光后,沉沉嘆了口气,道:「阴魂不散,是我最喜欢干的事。哥哥,现在反派就站在你的面前,宰了他吧。」 信息量有些大。 可仔细想想,居然也没毛病。 说好的能对付一段时辰的精英,居然这么无脑被轻松团灭,不是反派光环还是什么? 莫书浅这才恍然察觉到「姜小狼」名字里「姜」,是哪个姜。 他捏了捏眉心,尤其郁卒:「我还以为是那个『江』。」 话刚脱口,捏眉心的动作后知后觉地一顿,意识到不妥后,莫书浅自然地略过这个话题,问:「结界果然是你破的?」 前者刚一离开,结界就破,这时间未免太紧凑了。 姜小狼……应该可以说是姜大狼了。因为身高看起来比莫书浅和伍年都要高出太多,眼神也不再是崽子时期的可爱懵懂,过于的锋锐危险。 「算是吧,谁让这结界只容许羊兔自由出入,小兔子不是让我走吗,我只好撞破再走咯。」 那时的姜小狼体型尚小,目击者还以为是只黑色的狐狸,另外看到的两只狼,估计是来给这位狼王接风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行踪的?」 「这就要靠狐狸了。」 另一边,云修还在浴血奋战,莫书浅说:「你不杀了主角?」 提及云修,狼王瞥都没瞥过去:「他有什么好杀的。杀了这世界就结束了,我还能看到浅浅兔吗?」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们这次实在是太心急了,我们此次下山又不是针对你们羊族兔族,你们却在这里布置了陷阱,那就怪不得谁了。」 莫书浅眉宇蹙起,问道:「你说什么?」 不是针对他们,那是针对谁? 狼王摸了摸右手边的族人脑袋,似笑非笑地道:「就早上,我从族人那里收到一封信,说是又不少猎人前来围剿猎杀,侵占了他们的地盘。我毕竟也是位族长,总不能因为想陪小兔子,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吧。所以在小兔子面前暴露,回狼族同族人商榷对策。」 难怪之前姜小狼不再装得可怜巴巴懵懂无知,格外的反常,原来就是想藉此离开。 那边,即使是主角,面对群狼进攻的敌势,也要只撑不住倒下了。 狼王斜眼扫过去,说:「够了,可别真的弄死了。」 「那群猎人逮谁猎谁,毫无人性,现在估摸着在猎狐狸呢,下一个可能就是羊族或者兔族,小兔子要不要同我去?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伍年白眼:「用得着你保护?」 狼王哂笑:「怎么不用。就凭你这废物,保护的好他吗?」 眼看又要打上,莫书浅下意识想摸菜刀,按照流程劝架,一下没有摸着,只得尴尬地冲进二人中间,调解:「行了,别搞了,先解决眼下的问题,云修他——」 云修倒在地上,被无形的主角保护障护住,生无可恋。众狼围在他旁边,不时用鼻子拱拱,似乎在犹豫该不该下口。 「死不了。」狼王哼笑道,「小兔子想来就来,不来也没关系,我时间比较紧,先走一步。」 说完,下巴一点,群狼得到命令,全部集中往一个方向驶去。 他跟着迈出几步,眯眼笑道:「不过你要是来,我会很开心的。」 墨紫色的高大身影渐行渐远,留下青色的病弱青年踌躇在原地。 莫书浅走过去,扶起云修,闻他身上血腥味过重,对此颇感不适,从怀里摸出一抹手帕,替云修擦去额头上的血痕。 将此幕看在眼里的伍年咬住唇,沉吟道:「哥哥,你居然……」 你居然对他这么亲昵!?你对我都没有这么亲昵过!你居然还为他擦血!? 嫉妒使我质壁分离!! 伍年苍白的脸忽蓝忽绿,变幻莫测好不精彩,正蓄势发狂,下一秒,莫书浅的回答让他脸色瞬间恢復正常,心神气爽地感觉还能再活五百万年。 莫书浅:「这我擤鼻涕用的手帕。」 「还没洗过。」 第16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云修方才有睁眼甦醒的迹象,似乎听见了他说的话,又一头重击,彻底昏死过去。 「……」莫书浅干脆扔下他,「算了。」 不管了,太麻烦了。 狼族族长,也就是反派已经出现,目前正在前往狐族领地,去清剿扰他族人安定的猎人。 莫书浅摸了摸下巴,认为姜小狼应当没有说谎,也认为自己应该跟去。毕竟他的结果无论如何只有两种。 一是炮灰,二是接受主角剧本。 瞥见瘫倒在地,口冒青烟的云修,莫书浅觉得,这主角剧本他非接不可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根据群狼留下的气息,沿着山路走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见着半分影子,可见速度之快,不是别的动物可以比拟的。 蜿蜒曲折的道路,让莫书浅走得晕头转向。 早晨的风有些阴冷,加上连夜赶路,身染风寒,四肢异常的无力。走到一半,莫书浅忽然驻足,纹丝不动地杵在原地,伍年跟在他身后,抱臂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望见眼前的人停下,抬头刚想询问,就看到莫书浅往后载倒下来。 第30页 他一惊,平时一副什么都无所谓,懒懒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忙伸手接住他,慢慢蹲下来,让莫书浅靠在自己怀里,见怀中人眉宇微蹙,眼睫微颤,唿吸也不是很稳后,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他额头。 半晌,伍年脸色彻底变了,从来不把系统当东西看的他,终于找上系统了。 然而,他并非是问系统索要药或者别的什么物品。 【伍年:把修医的那个我从别的世界调过来。】 【系统:……】 没得到回应,伍年气场全开,周围树木轰倒了一片,转眼间,仿佛身处荒地。 他半蹲在原地,怀里托着没有意识的莫书浅,凶神恶煞地道:「快点!」 面对这满片狼藉,毫无疑问,系统被威胁了。它对这位大佬会不会一怒之下毁灭世界到底是没个底,只好乖乖行事。 反正只是调来一会儿时间,影响不大。 别的世界的人或物调到另外一个世界,不是说调就能轻易调的,除非得到上面的认同,可谁让这位反派是上面的上面,俗称「上帝」。 哪怕他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放出来的屁,系统们都得在后面追着喊着说好闻…… 就在系统调人的时候,伍年把怀里的大兔子更加拢紧几分,眼睑半垂,没有任何表情。 从别的角度观望,会让这个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他无意识地将莫书浅越抱越紧,眉宇时蹙时展,就好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失去什么一样。 直到青芒掠过,一道玄色身影凭空出现,话也不说上前把两人分开,才没让莫书浅被伍年抱得唿吸困难。 对方同伍年动作一致,半蹲在地,也没空闲去责怪他方才为何搂得那般紧,握住莫书浅一只手,把了把脉。 须臾,他沉声道:「烧得这么厉害,你在他身边难道就没半分察觉?」 伍年将目光从晕厥的莫书浅身上离开,落在那名与自己样貌相差无几的人身上,须臾,一语不发地撇过头,再次看往莫书浅。 他无法反驳。他是真的没有察觉到居然会这么严重。 事实上,这件事也怪不得他。莫书浅这人向来藏得住,除非真的撑不住了,否则绝对不会当着他人的面倒下。 对方责备完一句,没再说什么,从袖口里抽出几根针,在莫书浅的脸上还有手臂上都扎了几根,扎完后,扔给伍年一叠草药,嘱咐道:「熬半个时辰,早晚各一碗,坚持七天,再苦也要灌下去。」 伍年愣愣点头。 那人道:「他要是再有什么闪失,头都给你拔掉。」 伍年白眼正待翻,那人继续道:「我拔不掉,冥府那位也定能给你拔掉。炖鬼脑给仙尊喝,大补。」 伍年:「……」 适可而止了哈。 冷风阵阵,那人穿的不厚,却不畏寒冷似的,本能地想找棵树干靠一靠,但无一例外都被伍年给轰折了,只好抱臂站着,问:「这是哪个地图?《动物森林》吗?」 伍年不太想和他说话了,高频率地点头应付。 那人哼笑道:「那就是狼王的领域,他的占有欲可不比冥府那位低,骨子里还有着野兽独有的凶性,你可提防点,还有——」 他刚指向莫书浅,就被伍年打断。 伍年不耐烦地道:「行行行,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该滚哪滚回哪儿吧,啰哩吧嗦的,听着就烦!」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伍年冷眼瞪他,威胁道:「你,只是个医修,武力值排行最后,想清楚要不要滚,晚一点我就灭了你。」 「……」对方发出一声轻嗤,骂道,「没大没小。」 骂完,他就消失了。 与此同时,传来系统的声音。 【系统:此次操作风险太大,扣除反派二十万点积分,所剩积分……】 【伍年:扣吧扣吧,随便扣,扣到你爽为止,老子他妈有的是钱,就怕你扣不完。】 系统:「……」 莫书浅做了一个梦,他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梦境中,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身处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两手搭在栏杆上,从上往下观望,可以望见一片人海。 这儿并不是繁城或市井,更像是一处仙境。他尝试着动,却发现动不了,无奈,在原地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他此时此刻正站在一座桥上。 天上白鹤在飞,桥下的水清澈透明,水面上浮有莲花莲叶,远处那群人站在岸边,双手举过头顶,面带欢笑与憧憬,好像在唿喊和欢唿。 莫书浅什么都听不见,他的目光根本不受他控制,渐渐转移,渐渐转移,转移到一处莲坛上后停止。 ——那莲坛上,叠满了信笺。因为数量过多,像是一座由信组成的小山。 里面写满了许多人的愿望。 忽然,有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 兴许是因为莫书浅那个时候垂着眼皮,扭头看过去,只看到对方下半张脸。 对方嘴唇一张一合,莫书浅却听不见半点声音,却不阻碍他看口型分辨对方在说什么。 莫书浅的心顷刻间沉了下去。 眼前的景象跟着陷入一片黑暗。 从梦境中退出,躺在地上的青衣男子先是动了动手指,再缓缓睁开眼睛,近乎木然地直直望向辽阔无际的天空。 第31页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心底里却有一种情绪在不断地蔓延开来,尽数堵在心口处无法发泄。 他很生气,生气到怎样的程度呢? 想马上毁灭世界的程度。 第17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这个心思一旦产生,莫书浅的手动了动,在地上一阵摸索,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伍年正在他边上看他,见他醒来,原本冷着的一张脸终于有了丝温度,问:「哥哥,你醒了?」 莫书浅动作一顿,没说话。 许久,他尝试起身,发现四肢和脸部的肌肉似乎特别僵,嘴唇小幅度地翕动,问:「我手脚断了吗?」 他心情不好,连带着语气里带了一股子冷调,就连伍年也是愣了愣,半晌,失笑道:「没有,就是……」 话没说完,欲言又止,伍年不知道从哪搞出一面镜子,摆在莫书浅面前。 莫书浅:「……」 这扎满针的筛子是谁? 伍年小心翼翼地为他取下针,扶起他,手搭在他额头上,松了口气。 他本来是想在莫书浅醒来后,稍微发点脾气的,但是看着这张不同以往白润,有些苍白的脸后,话到了嘴边,居然也没捨得说出口。 伍年摸了摸莫书浅的脸,笑得苦涩:「哥哥,你之前真的快吓死我了,病得那么严重为什么不早点说?」 微觉痒意,莫书浅眯起一只眼,实话实说道:「我以为已经好了。」 伍年:「……」 没错,他也这么认为。 莫书浅:「原来你还会医术。」 伍年:「轻车熟路。」 针已取下,脸和四肢依旧很僵,估计一时半会儿恢復不了,莫书浅环顾四周,颇为奇怪地蹙了蹙眉,问:「刚刚有野兽来袭吗?绿化呢?」 野兽开始瞎编:「是啊,刚才有比狼还兇勐的野兽想要吃掉浅浅兔,最后被帅气的伍年打跑,成功演绎了一场英雄救美,不知是否深得美人的芳心?」 「……」被这样调侃,莫书浅心情好了不少,脸上红晕一闪即过,知道他又胡扯,「罢了,休息这么久,也该继续赶路了。」 伍年轻笑,背对着他蹲下,道:「上来。」 莫书浅怔愣:「什么?」 伍年侧过脸,低声道:「若是想去,就上来,不然哥哥就只能会回家休息了。你的病还没有完全好,我能允许你去,已经很包容了。」 莫书浅睁大了眼:「可是让你背也太……」 太丢人了吧。 伍年哼唧道:「可是也没有别的选择,哥哥现在走得了吗?」 的确。 他现在有种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感觉,僵硬得跟石头一样,或许只能用爬的。 好吧,没脸就没脸了,反正不能卖钱。 莫书浅张开双臂,上身前倾,从这里能看清伍年微勾的唇角。他扑腾上去,对方刚起身,莫书浅就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忙抱住伍年的脖子,伍年两手托在他膝弯出,往上託了托。 不得不说,两人身形虽然相差不大,但伍年的力气真不是一般的大。身上背着一个成年男子,不仅走的很快,而且还很轻松,半口气没喘。 一鬼背着一兔,行了两个时辰的路。还好一路上没什么动物,伍年又是走的小道,不然看到他一只兔子腾在空中飘,怕是会觉得自己出现幻觉。 狐族居住在森林偏僻处的一个洞穴里,那里的环境很是幽静,阳光透不进来,会有些阴暗潮湿。 莫书浅和伍年到的时候,没有立刻进洞,敌方在暗他们在明,贸然进洞纯属找死。 洞外附近的泥土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脚印,大小各不相同,有狼的、狐狸的,还有人的。 仔细一闻,能闻到一股飘在空气当中,难以察觉的血腥气味。地上的血迹尚未干涸,伍年背着莫书浅沿血迹寻去,拨开草丛,不少身首异处的尸体闯入眼帘。 狼、人、狐狸,这里都有他们的尸体。应该是在不久前进行过厮杀,最后三败俱伤。 「可以把我放下来了。」莫书浅说完,伍年将他轻轻放下,「果然还是来迟一步吗?伍年,你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情况,蛛丝马迹也好。」 伍年:「那哥哥呢?」 莫书浅:「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我觉得有必要轻点一下这些尸身顺便为他们超个度。」 「……」伍年说,「有情况叫我。」 等伍年掉头去别的地方查探时,莫书浅蹲下身子,挨个翻尸体,正面朝向他。 搜了一通,没有找到姜小狼。而且人和狐狸的尸身比狼要多出许多。 他缓缓站起身来,心想也对,反派还不至于死在猎人的手里,如果死了,这个世界早就落幕了,显然狼王还活着,可是眼下除了这堆尸体外,也没有别的…… 正想到这里,不远处倏地传来一阵脚步声,莫书浅思绪被打断,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只有头顶上的兔耳高高竖起。 脚步声有些沉重,伍年走路向来没声,要不就是特别轻快,不可能走出这样的声音。 ——还有别的东西在附近。 等着脚步声近了,莫书浅无声吸口气,袖子下的拳头握紧,勐然一转头望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噗咚」一声落下,树叶簌簌飘落,来者竟是狠狠将他推在地上,长腿横跨两侧,欺身而上,牢牢堵上了他的嘴。 第32页 第18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一双淡如汪洋的眸子近在咫尺,幽幽地散发着凶光。不是姜小狼又能是谁? 或许是被他的行为吓到了,莫书浅微微一怔,本能地想反抗,却因为四肢酸软无力,连小幅度的挣扎都做不到。 被对方用手死死堵牢了嘴,无法唿喊,压在身上的重量也不是他能推开的,情况顿时陷入任人摆布的局面。 身下的兔子认命似的不再动了,狼王依旧沉沉压在他身上,手上力道一点没松,脑袋却慢慢低下,俯在莫书浅侧耳旁,嗓音跟被砂纸刮过一般沙哑。 「别出声。」 手是冰凉的,身体的温度也是冰冷的,唯独吐息是湿热的。 由于狼王此刻的气息微微紊乱,毫无规律地尽数喷洒在被他欺身压倒的莫书浅的脖颈上,痒的同时,似乎有一股别的感觉。 具体什么感觉,说不出来,但莫书浅很不喜欢,他觉得非常的难受,非常的烦躁……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是被烈火灼烧,烫得莫书浅脖颈连带脸颊那块都出奇的烫。 强忍了好久,直到支撑不住,正在他酝酿咬姜小狼的手,再大声唿唤伍年时,终于又有别的动静传入耳畔……好像,有人在说话。 「这块儿的尸体都找过了没!?」 这人的嗓音有些粗,听起来应该是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左臂鲜血淋漓地淌着血,伤口处略显狰狞,用一卷纱布粗粗包裹,还是阻挡不住血液渗出。 另外一个人的声线就比他年轻多了:「都找过了,没有发现狼王和狐王,估计是跑了吧?老大,你这伤口得尽快处理啊!」 中年男子怒气沖沖地用完好的胳膊推了他一把,嗤笑道:「处理个屁!不把那两只畜生找出来千刀万剐,难解老子心头之恨!呵呵,跑?被老子中了一枪,老子就不信他们还能生龙活虎的继续蹦哒,一定没跑多远,把这附近都仔细地搜一遍!」 「是!」 他们好像开始行动了,翻草丛灌木的悉索声响尽数传来。 莫书浅边听边躺在地上望天,他呆望了多久,压在他身上的姜小狼就对着他脖颈的清瘦线条盯了多久。 就在身下人的脖子稍微偏离了视线,狼王张嘴当机立断地咬了下去。 这一口,不重不轻,留下一排牙印。 莫书浅脑袋霎时空白,片刻,回过神,心道居然在这种时候咬我!?都要被发现了居然还有心情咬我!? 姜小狼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口咬完,得寸进尺,伸出舌头,在牙印上舔了一口。 莫书浅:「……」 猎人们一直在周围搜寻,此处是平丘,草木长得不高,不利于两人躲藏,听闻脚步声越来越近,莫书浅艰难地撇过头,去看俯在自己身上的反派的侧脸。 轮廓完美的反派半垂着薄薄的眼皮,眸子被挡在羽睫下方,脸色有些白,却不出丝毫憔悴。 就在一道脚步声就快落到身旁的时候,那双幽蓝的眼睛顿时凶芒乍现,莫书浅心蓦地一颤。 完了,要杀人了。 他这么想。 就在反派狼王即将灭口,千钧一髮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道懒懒的声音:「诶,你们可是在找畜生?」 …… 是伍年! 脚步声戛然而止,年轻人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距离他们只有短短几步之遥,要是再晚一点,不是他死,就是反派暴走。 这位年轻人对忽然出现的伍年,以及他说的话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说:「啥玩意儿?」 猎人头头,也就是中年男子,他也不知道这少年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瞧伍年穿着相貌,诡谲富贵,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问:「哪来的小白脸?你知道我们找的是什么吗?」 「当然。」伍年负手而立,眯眼笑道,「不就是一只狼和狐狸么?我知道他们在哪,要不要带你们去啊?」 中年男子和年轻男子面面相觑,沉默片刻,说:「如何能相信你说的?看你这贵公子的打扮,养尊处优娇贵得很,怕是连狼和狐狸都没亲眼见过吧。」 伍年笑而不语,莫书浅心道又完了,得罪姜小狼还不够,眼下又得罪了别的世界的反派,活不久了。 就在莫书浅在心里默默为这两位炮灰点蜡的时候,伍年又说话了:「那畜生骄傲鲁莽,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恬不知耻,臭不要脸,跟他对话不超过三回,绝对会被活生生气死,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剥皮抽筋,曝尸荒野,再吊起来鞭尸三天三夜。」 顿了顿,他又铿锵有力地道:「还不解气!」 莫书浅:「……」 狼王:「……」 那个,虽然是分裂的人格,但这么说你自己真的好吗? 窒息的是,中年男子仿佛发现知音一般,大喜道:「确实是这样,看来你真的认得那畜生!走,快带我去!」 双重肯定,最为窒息。 狼王:「……」 莫书浅好像瞥见他脸抽了一下。 这些话,伍年是故意这么说的,当然也是发自内心说的。 他是鬼差,能隐形也能化形,之所以在猎人们的面前显性,就是为了帮莫书浅引开这两人。 要不是他不可在别的世界杀快穿员工,破坏秩序,否则依照伍年那种能杀就不会浪费口舌的性子,早就不受那两人的气了。 第33页 风沙沙作响,周遭没了动静,莫书浅嘴还被反派堵住,好歹手臂稍微有了些许力气,轻轻地拍打了姜小狼的嵴背,姜小狼却是无动于衷,瞪着一双眼睛,貌似气得不轻。 直到莫书浅「呜呜」了几声,姜小狼才终于回过神来,松了他的口,撑腿坐起。 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莫书浅长长吸了口气,以为心底里的一股燥热感是空气稀薄导致的,结果他大口大口唿吸好久,燥热感始终没有退散,反而越来越汹涌…… 狼王闭目一阵,他的腹部有一个不明显的伤口,是与狐王和成群上百的猎人交锋时,为了护狐王正面中一枪导致的。 想到这儿他就恼火,心骂那只死狐狸真他妈的拖后腿,最好是成功逃了,要是再被捉到,送他上断头台的心都有了。 因为有莫书浅在身边,姜小狼只调息了短暂时间,他更享受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时间。 然而,就在他睁眼望过去时,发现莫书浅的脸异常通红,表情也微微呆滞。 「……」姜小狼伸手在他面前晃悠两下,柔声问:「小兔子?」 莫书浅目光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停顿一瞬,恍惚看向手的主人:「……」 然后,他拼命地捂住脖子,脸颊充血,逃命似的后退三尺,惊恐地瞪着他。 姜小狼:「……小兔子,你好像……不太对劲?」 说话的同时,对方的瞳孔里溢出一种诡异的光芒。其中,似乎还蕴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这边的环境阳光透不进来,昏暗在所难免,狼的眼睛在暗处会放光,所以莫书浅看得格外清楚。 似乎是一种保护手段,他死死地护住脖子,嗫嚅道:「你,你刚才为什么咬我?」 他满脑子都是这位反派咬他脖子的画面,那种被温热湿润之物舔舐地感觉仍然清晰…… 姜小狼换了个姿势坐,单手托下巴,歪头看他:「不知道,可能是狼的本性吧。如今想想,是我失控了,对不起了小兔子。」 莫书浅抿嘴瞪他。 姜小狼哈哈笑道:「不行啊?要不你也咬我咬回来?这样我们两个都不吃亏。」 莫书浅还是生气。对此,他也觉得奇怪。 换作以往,他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心上,咬了就咬了,又没有掉下一块肉,可是到了如今,他焦躁难安得像是脾气突然变得差了,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堵塞在心口,压得喘不过气来。 把这些症状尽收眼底得姜小狼收敛下笑容,朝他伸出一只手。见状,莫书浅狠狠拍了回去,惊恐得道:「不要碰我!」 「……」姜小狼收回手,正色道,「小兔子,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莫书浅唿吸尤其不稳,发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牢了他,哑声道:「……说!」 话音刚落,姜小狼勐地上前扣住他的后脑,猝不及防,莫书浅的脸直直撞击在硬邦邦的胸膛之上,可能是鼻子撞得疼了,酸的他泪意上涌。 莫书浅没来得及调整状态,上方又传来狼王低沉而炙热的声音。 「……小兔子,你好像是,发情了。」 第19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穿梭潮湿雨林,踏过前不久被伍年毁坏的一片林子里,阳光普照下来,没了绿荫的遮挡,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赶了大半天的路,眼前的少年依然枕着双臂兀自走着,脚步不紧不慢,连口气都没喘。 然而,猎人们全是坚持不住,体力消耗殆尽,半躬弯腰,撑着膝盖调整唿吸。 中年男子单手遮在眉毛上方,抵挡住辣眼睛的光线,半眯起眼,说道:「到了没有啊?」 伍年:「没有。」 这股冷冷的语调正好可以给人解个暑。 中年男子意味不明地注视着眼前少年的背影,心说这少年的年纪太轻了,个头虽高,但看肌肉线条,不像是接受过特别训练的,没想到体能竟然比他们这种在狼嘴边过日子的人还要强。 果真人不可貌相。 中年男子推了推身旁的同伴,两人没再歇息,大步流星地重新跟了上去。 「他妈的,是哪个不要脸的混帐把这里的树全他妈砍了?前几天我看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寸草不生了?热死个娘!」 不要脸的混帐就在他们前面漫无目的地遛着。 「我还以为来到了大荒漠,还好前方就是绿荫。」 「如果是海市蜃楼的话,我他妈把你头都给拧下来。」 「老大……这又关我什么事??」 废话多的感人。 伍年走在前头,唇角动了动,是个无声的嘲讽。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好在剩下的路都有苍天大树半掩半盖,太阳是没那么毒了,眼看快日落,却连一只狼或一只狐狸的影子都没见着,中年男子的最后一点耐心彻底被磨灭,用力踢了一脚粗树干,骂道:「你他娘的耍我们呢!?」 前方,伍年终于驻足下来,侧过脸,甩了他一个冷冷的眼色,语气慵懒:「咦,终于发现了?」 中年男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气势汹汹地走上来就要拽对方衣襟狠狠恐吓一番,哪知道伍年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说消失就消失。 手还没触碰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见了。 中年男子和他的同伴吓得不轻。 第34页 「人……人呢?」 「……不知道啊。」 就在他们回过神来,觉得见了鬼了,准备撒腿逃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不认识回去的路了…… 被坑了!! 伍年成功将人带迷路,拍拍手,叉上腰,神清气爽地往回去的路上走。 他原本可以把这两人带得更远,就是会多耗一些时间。可仔细想想,还是觉得算了。 毕竟现在他的莫哥哥是跟狼王在一起。 对于狼王,伍年其实没有那么放心,至少跟其他分身相比,是需要他多留意的。 据他所知,狼王是和本体最接近最相像的,指的接近和相像当然不是指的样貌,而是骨子里嵌着的狠劲。 因为本体的控制力和理性很强,所以平日里的凶性和危险程度会被那两个因素覆盖,不怎么显眼。可姜小狼不一样,他是野兽,全体分身,包括本体,全都知道他的自控能力是最差的。 没出什么事还好,就怕他受了点伤,或者受了什么刺激,意识模煳不清,到那个时候,连鬼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应该没事,因为有那个人在身边,哪怕他自己再怎么癫狂发神经病,也不会伤害那个人。 所以应该没事……吧。 伍年循着莫书浅所在地方飘了过去,结果飘到一栋破旧的小木屋外。 什么时候换的地方?之前还不是在狐王住的洞穴附近吗,怎么到了这地方?莫非是哥哥又发烧了? 伍年心想。 他上前几步,来到门前,发现木门上了锁后,举起的手刚想用力砸下去,突然意识到万一莫书浅现在在休息,这么一动静,铁定会要吵醒。 于是他抿着嘴,半个身体贴在门前,窃窃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有平稳的唿吸声传出。 ……果然是在睡觉? 伍年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他耐着性子,又敲了敲,心道狼王这只畜生王八蛋最好是识相地快点开,不然他不介意化作一团鬼气从窗缝隙里硬挤进去。 好半晌,就在伍年的耐心终于要被沉默磨灭时,里面传来姜小狼略微紊乱的气息:「你在外面好好呆着吧就。」 伍年:「???」 你他妈在喘什么??? 姜小狼根本就没怎么大幅度的喘,他喘得很轻很细,与一般唿吸声没什么差别,但伍年天生感官灵敏,他认定了姜小狼在喘气,就一定在喘气。 伍年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了?能喘成这样?」 ……果然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 姜小狼心说。 「没干什么,受了点伤。」 伍年怼过去:「放屁,那点小伤能让你喘成这样?」 姜小狼冷笑:「小鬼头,请问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是鬼官,没实体,对痛觉不灵敏;可我不一样,我有实体,打在身上是实实在在的肉疼。善良点,理解我一下咯?」 伍年沉下脸:「说人话。」 「你高估我了,我现在……啧啧,受伤了,疼的不行,所以在喘。」 「……」伍年白眼,心道这货胡说八道的本事真是与他半斤八两,「少废话,把门打开。」 姜小狼:「不开。」 伍年:「……你不开我也有方法进来。」 就在他决定从窗户缝隙里挤进来的时候,姜小狼忽然嘆了口气,说:「我是怕你进来,没有眼看啊……」 伍年唿吸微滞,有种不祥的预感,问:「什么意思?」 事实证明,他的不详得到了印证。 只听屋内的姜小狼低低地笑了一声,说:「意思就是,你亲爱的莫哥哥正被我抱在怀中,一丝不挂的什么都没穿,你确定还要进来?」 第20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如血的夕阳铺天盖地映照下来,树林深处,隐约能看见一团黑影……也有可能是几团。 四团黑乎乎的「东西」背后全绑有一条韧劲的缎带,分别在四处角落蠕动。沿着缎带看过去,中央有一块类似担架的东西,上面瘫着一只狐狸。 没错,是一只狐狸。 确切来说,是长有狐狸特徵的人。 而抬着他的是四条四只脚的狼,虽然没有人的特徵,却能口吐人言。 这位狐狸大人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体重却不容小觑,累的四只狼跟狗似的舌头吐露在外面,气喘吁吁,说:「这儿安全了,狐王大人可以下来了。」 这只狐狸仰天瘫在担架上,人没伤腿没残,靠着股懒劲儿死活不肯下,翻了个姿势,半梦半醒地说:「不安全,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都想害朕,朕就不上这个当,再遛远点。」 字里行间听上去,显然还在做梦。 之前,群狼前往狐族领域的时候,猎人已在大开杀戒,持有武器的他们威胁自然是很高的,不少狐狸命丧于那。 他们到的时候,看见这位祖宗蜷成个球缩在那里,一有活物触碰到他,不知是吓的还是怎的,看也不看立刻拳打脚踢鬼哭狼嚎,最后被他们大王一巴掌唿醒。 清醒后,就是疯狂抱大腿。 就那怂包样,也搞不懂到底是靠着什么,能让这位狐王活着撑到狼族到来的那一刻。 众狼腹诽要不是狼王的命令,哪怕抽死他们,他们也不可能犯贱犯到伺候一个不相干的祖宗头上。 第35页 更何况,他们大王为了护这厮,还硬生生中了一枪呢。想到这,就有狼不干了,调头咬破绸缎,罢工。 一角失力,整体崩溃。担架勐地掉下,猝不及防,祖宗狐王「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活像被人拿刀架脖子威胁江山:「造反!?」 他倒是嚎得壮烈,其他四只狼则趴在地上,累的累,喘的喘,没上前给他来一脚算他们仁慈。 狐王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们,九条赤狐狸尾巴像柄大扇子展开,在空中随风摇曳,一眼望过去,像一片赤色燎原,如火如荼。 凤眼、泪痣、薄唇。 长得不赖,但脑袋铁定是有点问题。 脑袋有问题的开口了:「这儿哪?」 四条狼没理他。 问得好,光顾着逃命了,他们也不知道这哪儿。反正就这么屁大点地方,没指望能跑出地图外。 没人应答,狐王开始自己吓自己,单边腮帮子鼓起,小心试探道:「到地府了?」 众狼:「……」 醒醒。 狐王抱头,没清醒,撕心裂肺:「我靠我不想再去那鬼地方熘达了!那杀千刀的,叫他分身出来跟我说话!!」 实在听不下去的众狼:「这里不是什么地府!您还活着!」 犹如吃了一剂定心丸的狐王:「哦。那这那儿?」 众狼:「……」 这倒霉玩意儿。 到了最后,赤狐王还是没有被打,他决定给自己找点路走。 两旁尽是茂密的绿荫,夕阳被遮得严严实实,就在他以为这景象永远不换发生变化时,来到一片荒芜之地。正是伍年之前毁掉的那处林子。 狐王百般无聊地欣赏着:「这边风水不好还是怎的,怎么都秃了。」 你问我们,我们问谁? 众狼一致心想。 没人鸟话痨,话痨感慨一句「老天爷真是不懂雨露均沾」后,也自动封口。 或许真是傻人有傻福吧,这位话痨带着「找地方先安顿下来,再商议其他事」的心态,带领四只狼来到一处毓秀之地,不远处有一栋木头砌成的屋子,正好可以供歇脚。 分明没走多久,狐王比身后抬过他的狼看上去还要累,垂着四肢摇摇晃晃驶向木屋。 虽然常识告诉他最好先敲一敲门,是出于礼貌,可思路一转,心想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住有人,就算有,也一定都是群小动物住的地方,像他狐王这样的地位,还用得着敲门? 门锁坏了,像是被用啥锋利的东西撬开过,因为切面整齐。一根筋的狐王看过一眼后没起疑,转眼就推开了门。 动作不轻,门大大敞开,还没来得及睁眼看过去,里面忽然飞出一个凳子,正中他脸。 狐王被砸得仰卧在低,两条腿高高挂在凳椅上,望天茫然。 等他吭哧吭哧爬起,拽着一截凳子腿就是往旁一摔,怒气沖沖道:「哪个不长眼的死三八,敢拿东西砸本大爷,知不知道本大爷是谁?给你三秒钟滚出来道歉!否则本大爷让你跪在面前哭着喊着叫爹!?」 刚起来没多久,一张桌子砸了过去,这次他放机灵了,闪腰躲过,正待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瞪过去,一群声音险些让他就地飞升。 莫书浅:「别闹了,这栋木屋是别人,你们这样闹下去,主人该怎么办?」 这应该是只兔子。 「陪的起。」伍年手里拎着一截凳子,气得牙都快给他咬碎,「我今天不把这畜生搞死我良心不安!」 这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姜小狼懒懒靠在一边,半听不听的模样,伸手揽过面前的莫书浅,把他搂在怀里,说:「那你怕是要不安一辈子了。」 这铁定是狼王。 伍年脸如寒霜,两眼死死盯在箍在莫书浅腰上的那只手,说:「松开你的手,不然同归于尽!」 莫书浅明白,别说是这片森林,把整个地图轰为平地小鬼差都能做到。 既然都是反派姜独分裂出来的人格,莫书浅心知肚明伍年能做到的,身边这位搂着他的这位狼王同样也能做到。 这要是打起来,呵呵。 莫书浅苦笑,说什么都得劝劝:「冷静,伍年,他真的没对我做什么。」 「没做什么?」伍年改去看他,不可置信道,「没做什么那你为什么会什么都没穿的躺在他身上?」 莫书浅偏过头,瞄了眼姜小狼,不知该怎么开口:「脱衣服是因为方便,至于躺在他身上……可能是因为我太困了吧。」 伍年:「啊?」 一把凳子被他踢的粉碎。 「……你们打吧。」 越辨越黑,莫书浅撑着头,选择闭嘴。 硝烟扩散开来,掺杂点火药味,空气里的窒息氛围重上加重。战场也不过如此。 狐王:「……」 他觉得,趁这群生物还没注意到他,赶紧遛吧。 第21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贼窝一旦进了,还想出去就难上加难了。狐王蹑手蹑脚地倒退,妄想能在不引起里面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离开,可是老天爷终究与他过不去,倒退途中,「啪嗒」一声,地上一根枝干被他踩碎,清脆又响亮。 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狐王:「……」 好窒息啊。 伍年顶着一张苍白的上坟脸,抱着胳膊,不耐烦地说:「谁啊?有点眼熟呵。」 第36页 「……」狐王汗流浃背,窘迫地道,「我看你也有点眼熟。」 何止是眼熟,这张脸不就是旁边那张狼王的脸么?除了年幼了些外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地府里那傢伙的分身没错了。 莫书浅强行从姜小狼怀里探出个脑袋,望向门外那张陌生的脸,嘴唇动了动,说:「红狐狸?没死吗?能从那群猎人手里活着出来,应该挺厉害的吧。」 狼王轻嗤:「厉不厉害不知道,后腿拖了不少。」 莫书浅:「可是没死啊。」 狼王:「就这废物劲儿,跟死了也没差。」 莫书浅:「原来死了啊。」 狐王:「……」 有仇吗?三句里死字占了三句。 他的目光在这三人身上乱飘,偶尔飘到莫书浅身上,就会换来另外二人冷冰冰的视线…… 求生欲作祟,狐王赶忙收回视线,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你的伤没事了?就这么好了?我以为你只是杀伤力比较变态,没想到自愈力也那么变态。你怕不就是个变态吧。」 伍年:「是。」 狐王看他:「?」 「有脸说?」姜小狼摸了摸后颈,没好气地道,「托你的福,差点走火入魔。」 狐王憨笑,话题转的生硬:「没事就好,我武力值虽然不高,但我能测得到那群猎人的位置啊,现在已经在琢磨着往羊族那边赶了。只是有一点奇怪,他们的头领我居然感应不到,估计不在一起?没有头领指挥,那群人八成不会擅作主张,我们还有时间。」 莫书浅心说你当然感应不到了,谁让把猎人头领引开的是伍年呢。 想到这,他朝伍年看过去,伍年对上他视线,眉毛高高挑起,张开双臂作势要抱。 莫书浅心一化,鬼使神差的就要从姜小狼的手里挣脱跑过去,然而刚脱手,就再被后者揪住后领,维持着一副要退不退要进不进的姿势。 伍年翻脸瞪过去。 耳边的狐王还在叽歪,姜小狼面无表情地听着,视线在莫书浅的后颈和伍年的脸上来回交替,竟然肯退让一步,松了手。 一鬼一兔重逢。 姜小狼沖狐王说:「之前在狐族地盘那一场,那群猎人实力怎样我知晓了个大概。」 狐王问:「实力怎么样?」 「没有实力,不过一群废物。」狼王很不客气,「主要是他们手里的武器,那不是普通的枪枝,装的也不是普通的子弹,它不仅能让使用者的机敏性提高,威力也十分可怖,中一弹就能要命。整体看来,这次我族和你们族的牺牲还算好的了。」 狐王蹙眉:「那怎么办?连你也搞不过?」 「什么叫我搞不过?看轻我?」木屋里的凳子全被毁坏,没地儿坐,狼王随意扫了一眼,找了个桌子靠着,「『猎人过强』这点其实是个bug,系统说我上次任务失败,就给我了个处罚。」 说到一半,他自然而然地朝伍年瞟过去,伍年看笑话一般挑衅地笑,根据口型,大概是说了个字:「该」。 姜小狼懒得和他见识,轻笑一声,继续说:「羊族不是有位精英吗?有那位精英,这个bug就没了。」 多次提及「bug」、「系统」、「任务」等字眼,系统已经在姜小狼的脑子里叫疯了。 然而,这位无所畏惧的大佬姜小狼依旧无动于衷地抠着耳朵,继续犯禁:「到时候把他绑过来,去和npc缠,稳胜。」 「……」狐王擦了把汗,心道也就这人敢和系统正面槓了,「精英?哪个?」 姜小狼微微一笑:「我媳妇认识。」 几个来回,话题再次扯到他身上,莫书浅嵴背陡然一僵,伍年下巴枕在他的肩上,白眼翻天,率先呸道:「谁他妈是你媳妇,自作多情臭不要脸。」 「跟你说话了么?」姜小狼越过他朝莫书浅望过去。 伍年想也没想,抬起头,双手捧住浅浅兔的脸,肃穆说道:「哥哥别看他!」 莫书浅:「……」 哦。 羊族领地,偌大的房间中,主角云修正在盘腿坐在床上思考着羊生。 自从他昨晚和群狼打了一架,晕厥后,醒来他就躺在这里了。 虽然知道系统不可能让他露宿荒野,被其他饿狼叼走,但也不妨碍他兀自发愁。 「所以,那个蓝眼睛的就是反派狼王?」云修自说自话地念叨着,「肯定是的了,长得和上个世界的反派一样……」 「我在和群狼打的时候,浅浅兔好像在和反派聊天……见鬼,莫书浅怎么总是能和反派聊的那么来?这算什么,天生的反派吸引力?以前也没见他跟姓薛的感情那么要好啊。」 他越问自己越乱,心想这种时候不该在家里待着,出去找反派拼命 才是正常流程。 于是,云修下床,走到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刚一打开门,四个「东西」笔直地站在面前。 从左到右,依次是狐王、姜小狼、莫书浅、伍年。说实在的,这四位站在一起冲击力太大,因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瘟神家访,避无可避。 那一刻,云修只觉得眼前一黑,「嗡」的一响,世界观炸了。 第22章:大灰狼想和我谈恋爱 云修是被拽着两条腿,拖死狗一样被一路拖了出来。 伍年和姜小狼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打成一致,二人分工,分别拎着一条腿,和和气气地往外赶,莫书浅和狐王紧跟其后。 第37页 云修手成爪,指尖陷入泥土里,沿路拉出十道泥痕,到达羊族边境后,伍年和姜小狼又如抛尸一般把他抛到了边边,就势坐下,再一致看向莫书浅,拍拍身旁的空地。 「小兔子,过来坐。」 「莫哥哥来歇息下吧。」 闻言,莫书浅默默坐在狐王的旁边。人头依次是莫书浅、狐王、伍年、姜小狼。 于是,隔空都能感受到伍年与姜小狼对狐王散发的怨念气息。 狐王:「……」 他是从心底怕极了这两人,同莫书浅走在一起时,狐王一反常态,一路上都安分得很。 被盯得浑身发毛,狐王说:「那个,兔子,你还是坐过去吧?」 他视线不偏不倚地定着前方,嘴上却是小声地沖莫书浅说道。 莫书浅也小声回应:「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这种修罗场,他承受不起。 狐王:「???」 某二人的目光更加怨念了,狐王也感觉自己不得不先走一步了。 好在等的人很快来到,这二人也没心思将注意力分给他。 不远处,乌泱泱的人头渐渐闯入视野,百十来人的猎人各个手持枪枝,气势磅礴朝此地赶来。狐王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一棵粗壮的树干,然后躲起来,刚一动作,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拽住莫书浅胳膊一起躲。 被迫躲在树身后的莫书浅:「?」 狐王:「打打杀杀什么的,就交给狼王了,像我们这种没武力值的只负责喊加油就好了。」 莫书浅竖起拇指:「有道理。」 二人作壁上观。 猎人们比想像中的要早赶到,他们的头领貌似已经换了一位,脸上带着半张狐狸面具,即使只露出下半张脸,可瞧那白嫩的下巴,欲勾不勾的唇角,也知道不会是张难看的长相。 云修被姜小狼揪住羊角拽了起来,迷瞪地看过去:「都谁?」 「bug。」 声音熟悉的有些过分,云修抬头看过去,对上狼王的视线后,嘴角痉挛般地抽搐。 「老大?」 此时此刻,那边一阵唿喊,猎人头领仿佛已经注意到他们,不过瞬息,转眼便来到咫尺,速度之快就连主角云修都讶异的瞪大了眼。 这位新领队不同其他猎人,手上只握着一把砍刀,单肩架着,伍年没想掺和进去,所以现在在这位领队的眼前,只能见得着姜小狼和云修两个人。 「就——你们两个?」 对方开口了,声音出乎意料的明亮,还噙着点戏嚯的笑意,躲在树后的莫书浅手指微微一动。 云修云里雾里:「你是谁?就我们两个怎么了?」 对方上扬的嘴角在听到这个回答后陡然塌了下来,没有立刻回应,半晌,才鼓掌道:「勇气可嘉,等会一定让你们死的痛快。」 云修:「……」 啥玩意儿,这人谁啊,想干什么? 其他猎人终于从后赶来,其中有少数是上一批存活下来的猎人精英,命是保住了,身上的伤却未好透,他们看到姜小狼的瞬间,回想起之前他大开杀戒的模样,纵使他们接受过训练,还是忍不住犯憷。 有人颤颤巍巍地道:「头领,他、他就是狼王。」 「哦?」头领仰了仰头,似乎对他抱有极大的兴趣,目光在姜小狼身上来迴转悠,问,「狼王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这里可是羊族……不是么?」 话说一半,回头朝同伴问了声,得知没有走错路,这里确实是羊族领地后才扭回头。 姜小狼笑了声,嘲讽道:「这里是羊族,允许你们来,就不允许我在这里等候你们了?」 「好吧,这倒也是。」头领面具下的双眼中仿佛有烈火燃烧,说,「那就开打吧,我不喜欢婆婆妈妈的说大堆废话。」 姜小狼:「巧了。」 不半会儿,此处陷入一片战火燎原,一名女猎人冲过来将枪枝当刀使,噼向云修,云修空手接住,他看清了对方的眉眼…… 这不是如昼么? 部门同僚啊。 如昼趁他人没注意,悄声沖云修说:「哥们,你是不是有毛病,反派就在你旁边,你不跟他打,碍我什么事啊?我们就是来过个剧情。」 云修忍不住了:「过个剧情?认真的么?狐族都已经被你们拆完了,现在要来拆羊族了,你还敢说你们只是来过个剧情?」 如昼瞥向头领,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这位仁兄太厉害了。」 云修看了片刻,点头认同:「能和狼王纠缠这么久,实力着实厉害。」 树干后,在伍年抱着看戏的心态悠哉悠哉地绕过来时,莫书浅迅速拽住他的袖子,眼睫在隐隐颤抖,说:「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猎人头领与姜小狼打的格外激烈,前者步步杀招,毫不留情,像是跟狼王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莫书浅的情绪有点奇怪,伍年渐渐蹙眉,转头沖正在和狼王对峙的人身上打量一番,说:「不知道,带着面具看不清脸,或许和我一样是部门新雇来的?」 莫书浅低着头,拽着伍年的手在小幅度的颤抖,伍年见状,眉头拧得更紧了,扶住他的手:「哥哥?」 「……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 莫书浅反手拍了拍伍年的肩膀,嘆了口气后,背靠着树干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38页 另一方,云修其他什么没有,主角光环还是有的,他成功拖住其他猎人,而猎人头领虽然有一手,但面对狼王讨不到好,久而久之,从不相上下逐渐占了下风。 终于,这股僵持被打破,被足以封喉的利爪抵住脖颈,头领嘆了口气,举起双手,说:「你比我想的要厉害啊?但是不管你再如何厉害,还是忠告你一句,杀你应该杀的人,而不是伤及其他无辜之人。就算我这次死在你手上,下次、下下次,终有一次,定会让薛公子付出应有的代价!」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尴尬得仿佛有一群乌鸦成群结队的从头顶飞过。 ……打了这么久,这么大排场,这货原来连人都搞错了? 狼王:「……」 云修:「……」 如昼:「……」 狐王:「……」 莫书浅:「……」 伍年:「神经病。」 所有人在同一时刻,纷纷投去一言难尽的目光。 猎人头领:「?」 还以为他们是没听清楚或者没听懂,猎人头领改口道:「这么说吧,就算你很厉害,厉害到一拳下来,我虽然被打死了,可我还是不服。」 众人:「……」 猎人头领被盯得十分困惑:「……你们这么看我干什么?以为我眼神不好使,就看不清楚你们眼神里头的鄙夷么?士可杀不可辱,薛岭赴,快动手吧。」 狼王收回手,抱臂而立:「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猎人头领一愣,重新打量他几眼,疑惑道,「你不是反派么?」 也是个不怕系统警告的狼人。 众人心道。 狼王摸了摸耳垂:「我是反派,但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窝囊废。我人善良,不想跟傻子计较,带你的人滚吧。」 傻子戒备地望着他,反驳道:「我凭什么信你?」 姜小狼「啧」了声,歪了歪头,颇为不耐烦:「你怎么这么贱?我都饶你不死了,还不快滚?」 猎人头领槓上了:「就沖你说我贱,我今天还真得跟你拼命!」 就在所有人为之唏嘘的时候,树干后面,莫书浅扯了扯伍年的袖子,说:「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这可稀奇了。 伍年说:「愿为效劳。」 莫书浅沉着面,道:「让这个人离开。」 「……就这么简单?」伍年问。 莫书浅点头。 伍年追问:「为什么?」 莫书浅刚刚张开要说什么,忍住了。在伍年有点窥探意味的注视下,他牙疼似的说了一句什么话,但实在太过含煳,伍年没有听清:「啊?」 虽然没有明白,但伍年还是单手拽住猎人头领的后领一路拖走,而后者感觉到有人拉自己,回头看去没见着人,登时表情如见了鬼,僵直着身体任鬼拖走了。 「这人就是来搞笑的。」 众人心照不宣。 猎人的事情处理完毕,姜小狼扫了眼在场的人,狐王明白他的意思,从树干后走出来,同他站到了一起。 天色渐沉,晚风萧瑟,树林后面仿佛潜伏了许多头狼,放光的眼睛幽幽注视着这边,气氛尤其的怪异。 狼王:「既然我们共同的敌人已经解决了,现在就该轮到我和你了吧。」 他指的是云修。 「虽然我还想在拖延些时日的,但小兔子现在……好像已经没这个兴致陪我了。」 话音落下,其他人转头看过去。 那边,莫书浅半个身子站在阴影下,看不清脸色,然则银白的月光打下来,可以看出那另外半个身形在隐隐的发抖。 他说:「我想结束了。」 第23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无边黑暗的空间里,一道浅青的纤瘦身影抱膝蹲坐在角落一处,在他的面前,浮有一枚银白色光点。 在上一个世界,万物生灵相生相剋,即使能做一时的伙伴对付共同的敌人,那也只是一时的。或许是莫书浅太想逃开那里,在最后一刻捡起猎人们落下的枪枝,对着狼王的胸口来了一枪。 那时,云修和狐王等人惧是震惊,因为莫书浅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从树后走来,捡起枪枝,甚至连狼王的脸都没看一眼,就动起了手。 果断也毫不留情。 然而,在世界崩塌的那瞬间,却没从狼王的脸上看到一丝怨恨、诧异或是不甘与懵懂,反而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想结束,这个世界就能立刻结束。」 【叮——】 【系统1551:休息时辰已结束,是否进入下一个世界。】 莫书浅嘴唇动了动,说:「不去。」 【系统1551:请说明理由。】 「在穿之前,我有个问题。」莫书浅抬起头,垂眼盯着脚下的一片黑暗,喃喃道,「除了姜独以外,你们最近有没有招收新的员工。」 【系统1551:有,很多。】 莫书浅道:「……有没有姓江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几乎快听不见。 【系统1551:有,很多。】 莫书浅觉得方才说的话可能会引起误解,强调道:「是涓涓不壅,终为江河的江,并非姜独的那个,而且是男子。」 筛选下来,目标范围应该可以小些。可难受的是,系统还是那一句话。 第39页 【有,很多。】 莫书浅:「……」 非要他把名字说出来吗?他不想提及那个人的名字,而且那个人也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可是之前猎人领队的声音实在太像了,除此之外,无论是行为、语气、身形……都很相像。 莫书浅双手合十,近乎虔诚地闭上了眼。 …… 佛祖保佑,千万得是他弄错了。 「之前失踪的那位员工到目前为止,有什么消息没?」 说起来,那个猎人领队似乎跟薛岭赴有仇,甚至把姜小狼认成了他,这可真是…… 【系统1551:有怜惜到那位员工,我们甚至还查明了失踪缘由,只是……】 莫书浅:「只是什么?」 【系统1551:只是我们还没有能力将那位员工带回来。】 「哦?」莫书浅托着下巴,疑惑道,「原来还有你们做不到的事?这大千世界不都是你们部创造出来的么,只要薛岭赴还在范围内,就不可能没有你们不能干涉的地方。」 系统沉默片刻,才再次出声。 【有一个。】 「哪里?」 【员工姜独的原世界,冥府。】 与之相关的其他问题再问,系统也不肯再透露半分。莫书浅兀自冷静一炷香时辰,便答应系统进入下一个世界。 灰色的阴雨天,噹噹响的电车由远及近。 【系统:叮——地图《民国异灵》,主角身份「莫家保镖」,反派身份「戏子01」,宿主身份「莫家少爷」。祝宿主任务愉快,有事call我。】 连续两次拿到主角剧本,积分蹭蹭上场,导致万年主角的云修现在的身份都没他这个小炮灰高。莫书浅受宠若惊。 只是,这算作弊吧? 姜独只让他一个人杀,如果反派本人有意让光环只在他面前起不到作用,对其他人却是十倍效果,这难道不算作弊? 往视野最右上方那不起眼的,直飙二十五万的积分数值瞄过去,莫书浅瑟瑟发抖。 如果作弊不算的话,那刷分也不会算吧? 他心虚地想。 正在此时,莫书浅身后跟来一大帮身着黑衣的保镖,其中长得最高最秀气的便是主角云修。 「莫少爷,最近事态很不安分,有不少豪门少爷和千金失踪,我们身为少爷您的贴身保镖,还请允许我们寸步不离。」 一眼看下来,有七八位保镖,要让这群人围在他身边如影随行,那他还逛什么街。 莫书浅说的干脆:「回家!」 「不行,少爷,老爷吩咐我们一定要无时无刻顾及到您的安全,不能先一步回去。」 「是啊莫少爷,即使目前天色未晚,但最近失踪的全是腰缠满贯的富人,我知道这样会妨碍到您的心情,但您一个人实在危险,还请……」 莫书浅摇了摇头,唿出一口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回家,又不是只让你们回家。」 「……」 保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才有人问:「……回去干什么?」 莫书浅:「睡觉。」 说完,他真打算回去大睡一觉,然而刚走一步,就被保镖云修拦了下来,提醒道:「少爷,你之前不是说怀疑钰秀台里的戏子参与其中,想去调查一番的吗?」 他拼命地往莫书浅使眼色,意在努力让剧情快些进展,早些见到反派。 云修之前已经连输两场,身份直线下滑,他必须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在这个世界力挽狂澜。 可莫书浅却不同了,他并不想这么快见到姜独。于是指了指天空,说:「我看天快要下雨了,还是早点回家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做不迟。」 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富家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保镖全得言听计从。 家宅很大,四室两厅,外加一个私人花园,妥妥有钱人的标配。莫少爷的npc老爹常年工作在外,偌大的屋子只住他一人,。 莫书浅身着一件单薄的衬衣,他洗完澡走出浴室,来到卧房,正用干毛巾擦拭着头髮,等擦干,打了个哈欠,准备入睡。 然而,在他扑向床的瞬间,被褥里突然鼓起一个圆形的东西,被莫书浅压住也没有瘪下去,倒是后者吓了一跳,脚踝撞在床柜上,在摔下床的一剎那,被窝中伸出一条胳膊,拦住他的腰,托起,就势压下。 如此大幅度的动作,莫书浅头晕目眩,好一半会儿才睁开眼睛。只是视野刚刚清楚,就对上那双在黑暗中会幽幽放光的冰川似的眸子。 第24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半夜三更准备睡觉,一个长着狼耳朵狼尾巴的人,用那双在黑暗里幽幽发光的眸子盯过来,莫书浅没有受惊吓而昏厥算他想得开。 上空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莫书浅两手被钳按在两侧动弹不得,见对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说:「好久不见。」 姜小狼:「好久不见。」 沉默…… 沉默…… 对于这张脸,无论是不打招唿就终结他也好,还是浑身燥热的发情期,这些画面如碎片似的零零散散浮在眼前,以至于莫书浅现在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只是被这样盯着实在有点发毛,莫书浅憋了好久,还是憋出一句:「你有什么事吗?有事的话能不能下来说事。」 第40页 「没事。」姜小狼嘴角上扬,眸中星光点点,犹如一片蓝色的星海,「就想近距离看看你。」 没有提起上个世界的事,看来真的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 莫书浅看了看四周,问:「就你一个吗?」 莫非是那种设定:上个世界的反派被他杀死后,会代替上上个反派,陪他来到下个世界。就是说伍年出现在第一个和第二个世界,姜小狼已经代替了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才稍微人性一些,毕竟他们是一个人,如果每个世界的反派都跟着他来到下一个世界算什么?群魔乱舞么。 姜小狼笑意微微收敛,长嘆了口气,仿佛很失落:「不只我一个。」 莫书浅:「……」 他撇头望去,没有看到伍年,再仔细扫了一通,目光最后在姜小狼的身后顿住,哭笑不得。 伍年正盘腿压在姜小狼的嵴背上,手里握着一根尖锐的白骨头,垂首在姜小狼的背上逡巡,似乎在思考从哪里刺下能一击致命。 莫书浅失笑道:「我想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搞可以吗?」 「搞?」姜小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搞你也行吗?」 莫书浅:「明天再……搞我不行。」 隔日,莫家豪宅里多出一位新保镖,伍年自带隐身,不需要多此一举。 看到身穿保镖同款黑衣的云修面无表情。 好在他在上个世界结束的事后,朝系统了解了部分情况,得知这位反派会切片后就看开了。 除此之外,他还问过系统既然他们都是反派精分出来的,有三位,不管杀哪一个都算任务成功。对于这个,系统给的答案是否定的。 第一个世界中,伍年和北太帝君都是来自冥府,是个例外,换了世界后就不可以了。 相对的,在其他的世界里,精分人格不能伤及任何npc以及员工的性命,也就是说追过来的伍年和姜小狼不能出手,但是提提意见,充当辅助还是没有问题的。 去往钰秀台的路上,莫书浅手里拿着一叠报纸,刊登的都是富家子女失踪的报导,且失踪的人里年纪较小的女子占大多数。 他还是需要了解下详情,了解完毕后就把报纸递给在旁看得眼睛都快弹出来的云修。 云修矜持的接过,矜持的一目十行,再矜持的说:「失踪人共有十六人,除了背景都是富甲一方的豪商子女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前一天晚上都去了钰秀戏楼听戏,怎会如此之巧。」 莫书浅问:「他们是在回去的路上失的踪,还是就没从那里出来过?」 云修说:「据说是在路上。」 有保镖忍不住插话:「少爷,这事跟您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您何必去犯这个险呢?」 要是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怎么办。 莫书浅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问:「这些人的背景除了都是有钱人外,还有什么共同之处?」 云修回答地认真:「好像都有一些交际,听说他们前阵子在策划些什么,不过具体是什么,可能也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 …… 策划么。 钰秀楼中,红烛暖玉。 距离戏场开始还有段时间,能看出生意似乎不景气,坐在台下的人并不多,有的还都是往常一贯喜爱听戏的中年人们。 此时此刻,莫书浅带领一群黑衣保镖进来,差点没把这些所剩无几的观众吓死。 保镖们坐的位置偏后,莫书浅坐在他们前一排,云修和另两位则不约而同的坐在他旁边,这样交流起来也方便。 「这不是那位莫姓的少爷吗?」 「……谁?」 「什么谁啊,整个上海最有势力最有钱的莫志恆的儿子,莫书浅!除他以外还能是谁?」 莫书浅:「……」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巨无敌尴尬,而且还心虚。谁不知道他又多穷多抠,「最有势力最有钱」这种身份对他来说着实难以驾驭。 看到前方投过来的惊诧目光,莫书浅示以微笑。 他相貌极为年轻,二十三四来岁,长得又好看,这一颦一笑,摄人心魂。妇女们各个被征服了,细碎的交谈声不知不觉已经听不见了。 台下安静了好久,才有新的声音冒出来。 「单论这白白净净的长相,就绝对配得上我们家春娇。」 「你们家春娇都多大了,快三十了吧,要我说我们家翠花就更有机会。」 闻言,伍年眉毛挑得很高,姜小狼笑得很轻,云修面无表情。 莫书浅:「……」 须臾,戏开始。 人未到,声先到。戏曲独特的悠扬婉转的嗓音迴荡在整个戏台戏下。 幕前红帘往两侧移开,昏黄的灯光,寂寞的妆镜,中央立着一个人,脸上的浓妆盖住了他原本的样貌,但那一颦一笑一回眸,一跪一拜一叩首,却是用什么都掩盖不住。 一袭霞衣,鬓花偏凤,大红幔布扯开一场戏。 尽给人戏梦人生的错觉。 莫书浅融入到氛围,在结束的时候,他和其他观众一样为之鼓掌,却在这个时候对上那位人的视线。 一身戏服宛如上了妆的血红蝶衣,如玉的耳垂上吊着一副颇为繁俗的白珠耳环。 或许是因为是主演的缘故,也或许是别的,莫书浅就是觉得他很不一样,至少跟其他戏子不一样。 第41页 那是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存在。 之前系统有提到,姜独在这个世界扮演的身份是「戏子01」……十之八九这位就是。 惊艷是真的惊艷,直到落幕后一炷香,在场的人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莫书浅打算找刚刚上场的戏子们口中打探消息,刚走到台前的时候,余光扫到一条吊坠。他弯腰捡起,心想多半是在刚刚唱戏的时候落下的。 说不是故意,还真不信。 第25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牢房的环境阴暗干燥,只有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 十六人互相挨着肩头缩在角落,每个人的脸上尽是憔悴之色,更由于紧张害怕过度,除了兀自发抖以外,连气都不敢大出。 「一定是莫家的人干的,一定是莫家的人把我们抓起来的,他们看穿了我们的计谋,他……」 说话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双手抱头如鬼附身般念叨着,坐在他身边的几位则是沉默,但从神情上看来,似是认同的。 只有与他面对面相坐的小女孩却说:「如果是莫家人动的手,那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见着人?你们仔细想想被抓来时,都看见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只看到了一抹红色,其他的……」 「我也一样,然后我就感觉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就被拖到了这里。」 「这里只有我们十六位,肯定是被发现了,接下来会怎么办,会死吗?我不要啊,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都在这待了两天了,也没有人来,我们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 「来人啊,救命啊……」 气氛顿时被一阵凄风苦雨所笼罩,小女孩蹲坐在原地,说:「要想出去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闻言,其他人纷纷振作起来:「有办法?什么办法!?」 「我的体质并非普通人,可以靠吞噬血液来壮大我自己的能力,缩地成寸这种小伎俩不在话下。」顿了顿,女孩平静的脸色倏地一变,露出一排细密的牙,如恶魔吐息,「最近肚子太饿了,能量不够,还请各位委屈一下,做我的食物吧。」 钰秀台外,来来回回走了一批人,只剩下两人站在门口,仿佛是要关门。莫书浅即使拦了下来,抬头望去,与那人对视:「还请等下——」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好巧不巧,这人正是上个世界的狐王,没有一对狐狸耳朵和九条尾巴,妖冶的气息减淡了不少,看上去还像个人样。 姜小狼手搭在莫书浅肩上,歪头看了过去,戏嚯地笑道:「哦?这不是楚廷歌吗,看来真是有缘。」 楚廷歌笑得都快哭了:「是啊,何止有缘,有缘到第二次在一个世界里遇到两个你。」 姜小狼:「错了,是三个。」 隐身状态的伍年极为配合地显现的一瞬间,楚廷歌第一眼看过去就是那双白眼朝天的眼睛。 「……」 他们在门外寒暄了几句,里面又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还有客人?」 那个声音乍一听非常的温柔,莫书浅鬼使神差地看了进去,那人被楚廷歌挡住,只来得及扫见一片血红色的衣袂。 花纹古老繁华,且刺绣着芍药、梨花,哪怕只是匆匆一眼,莫书浅也能断定这个人身上的首饰的数量并不亚于伍年。 云修瞪大了眼,脱口而出道:「花、花枝招展红孔雀!?」 他给伍年的别称大概是黑孔雀,如今多出个红孔雀。伍年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仗着自己透明,踹了他一脚。 云修七摇八晃好久,最后终于保持平衡站稳,伍年咂嘴,「红孔雀」却是笑得很轻很柔,丝毫不生气,说:「这位先生很有个性。」 有个性的先生咽了口口水。 「各位迟迟不离开,是有什么事吗?」 「的确有点事情问你。」莫书浅举起手中一枚吊坠,朝里询问,「还有这个,应该是你掉的吧?」 楚廷歌看见他手中之物,扶额朝身后人看去:「你果然是故意的!?」 这下子,莫书浅清楚地看清楚人了。穿着一身红色戏服,脸上厚重的油彩已被洗去,露出来的真容极美极俊。依靠在墙壁上,嘴角噙着点点笑意,只是这样一看,当真是带有妖媚之意的温润如玉。 嗯,是姜独。 戏子01眨了眨眼,似乎并没有听懂他的话:「什么故意?」 没等楚廷歌开口,他率先越过他,垂眸直视着莫书浅,脸上笑意更深,接过吊坠,颔首以礼:「多谢莫少爷。」 温文尔雅,以礼相待,确实与姜小狼和伍年强势的性子迥乎不同。莫书浅性情温和平静,第一次觉得身为反派的他这么好说话。 他问:「你知晓我的身份?」 戏子01微笑着道:「在戏开始前,其他观众议论莫少爷的话,我都听到了。」 莫书浅:「……」 这的确是个好理由。 他长得与姜小狼别无二致,莫书浅转头对除了伍年、姜小狼、云修以外地人说道:「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或者先回去也可以。」 「老爷吩咐我们必须无时无刻保护少爷的安全。」 莫书浅:「那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说完,四个人同时进门。留下一群黑衣保镖在门口吹着冷风。 第42页 穿过戏台一路走向卧房,里面的陈设虽然有些时日,却没有一丝灰尘,墙上挂着一副墨画,这可不像一个戏子的房间,更像是一名书生才子的。 戏子01:「见笑了。」 桌椅不多,姜小狼依靠在墙上,伍年坐在莫书浅椅子的扶手上,云修则坐在他对面。 莫书浅:「怎么称唿?」 楚廷歌一脸塞牙的表情,为他们斟了几杯茶,戏子01举止儒雅地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姜独秀。」 他说的十分坦然,莫书浅与其他人却在这一瞬间哗哗喷了。 莫书浅呛得不行,伍年急忙拍他后背。 云修勐地放下茶杯,嘴边还沾着一簇茶叶,惊恐道:「你说你叫什么?」 戏子01手抵在唇边,打量着他们的行为举止,似笑非笑道:「姜独秀。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 你开心就好。 莫书浅勉强镇定,道:「我还是叫你姜独吧。」 戏子01挑了挑眉,思索几番,再说:「嗯……最好还是不要,我怕某人会不高兴,而某人不高兴,我可能就遭殃了。」 莫书浅:「……那我该叫你什么?」 卧房里安静了片刻,戏子01开口:「既然莫少爷不愿称我独秀,那就称我01吧。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云修:「那十六位失踪之人是否与你有关?」 他问的是莫书浅,云修突然插话本是不礼貌,不过莫书浅并不怎么介意,反正这句话由谁来问都是一样。 伍年和姜小狼的脸色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黑下来。 伍年:「有问你吗,你插什么话?」 姜小狼:「有些人不懂规矩,看来还需要教训一顿。」 云修:「……」 戏子01见状,无声轻笑。不论是脾气还是耐心,他都要比那两位好上太多,谁问他就回答谁,对云修道:「这位先生,你说失踪的人与我有关可有依据?」 云修:「他们都来你这里听过戏,不久后就都失踪了,你说这会与你无关?」 「那动机呢?」 「……什么动机?」 戏子01十指交叉枕于下颔,半眯着眼,笑得耐人寻味。 他问道:「我抓那十六个人的动机,是什么?」 第26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深夜莫家宅邸 绵绵细雨打湿了窗户,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处燃着油灯。 莫书浅坐在桌前,面前是一叠破旧的报纸。云修就站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他右手成拳抵住右脸,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一处,兀自想着心事。 莫少爷已经维持着这副姿势半个时辰了,云修不知道这人困不困,反正他已经特别困了,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想心事也就算了,总得想出点什么来吧。」云修心嘆。 又过了一炷香,云修都快站着睡着了,莫书浅忽然出声:「你说,被用清霜剑刺中心脏的人,还有可能生还吗?」 云修:「……」 啥? 他还以为莫书浅之所以半夜不睡觉,坐在这里发呆,是因为在绞尽脑汁地猜想戏子绑人的动机,结果搞了半天,这人竟然在想别的事!? 云修咳嗽一声,认真地道:「寻常人是不可能还活着了,但若不是寻常人就难说了,不过……清霜剑,那不是四名剑之一吗?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莫书浅沉默,搁在桌上的手渐渐成拳。 事出反常必有妖。云修见状,微微俯下身,盯着眼前长得分外清俊的人的眉眼:「你有心事?」 暖光摇曳,映照在两人的侧脸上,虽然他们二人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由于距离比较近,换种角度看过去,难免会显得暧昧。 好巧不巧,正逢伍年端着一杯暖茶给莫书浅送过去,刚一开门,就见到这要死不死的场面。 小鬼差甜丝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 云修连爬带滚出了房间,伍年拍脏东西一样拍了拍手:「哥哥,你们之前在说什么?」 莫书浅:「那位戏子性子如何,你可知晓一二?」 伍年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道:「戏子无情嘛,伪装的面具戴的久了,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捉摸不透,我也不曾了解。或许狼王那畜生打过交道?」 莫书浅忍俊不禁:「你们以前也跟自己的人格打交道的?」 伍年吹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茶,回答:「那是当然,反正哥哥不在,无聊的时候我就和『自己』说话。其中我最讨厌的就是本体和那畜生了,一样的自大狂妄。戏子01那傢伙目前看上去还算温和,但毕竟是本体的人格,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 「……」顿了顿,莫书浅问,「伍年,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伍年吹气的动作一顿,好半晌,才接话道:「我怕我说了,哥哥你会不开心。」 莫书浅以气声轻轻笑了一下,似乎有些疲惫,他道:「这么说,你的确是认识我的?」 伍年敛下眸子,点头。 「可是我并不认识你。」 「那是因为您从未认真记过我的名字。」 烛火的暖光时不时跳动起伏,莫书浅盯着那小簇的火苗,说:「有没有认真记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刚刚,你对我的称唿变了。」 第43页 伍年顷刻间愣住。 「算了,既然你说我听了可能会不开心,那还是先别说了吧。等我哪天心情稍微好了点,我再来问你。」 说是这么说,但莫书浅并不是很想听。他怕等伍年说出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此发生变化。 如果会,那他宁可永远也不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莫少爷带着三位贴身保镖,没少把注意力放在钰秀戏楼里。因为他们敢确定那十六个人的失踪与楼里的戏子脱不了干系。 可惜的是既没有人证物证,也不知道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以云修的话来讲就是:反派做坏事不需要动机。 可莫书浅不这样想,因为对方是姜独。他认为姜独跟普通的反派不一样。 戏曲落幕,戏子01从台上走下。钰秀楼里本就没有多少人,像莫少爷这种身份的人,每天明里暗里来捧场,想不吸引这位反派的注意都难。 他在莫少爷面前驻足,脸上始终都挂着微笑,说:「这些天来,多谢莫少爷的捧场,如果没有您,我这戏楼只怕是开不下去了。」 莫书浅颇为诧异地道:「你很缺钱吗?」 前两个世界相处下来,他认为伍年很有钱,姜小狼也不至于没钱,这位新的反派居然还会没钱? 看他穿的这身打扮,觉得既然买得起那么多饰品,也不至于会沦落到戏楼倒闭的地步。 唱戏的不愧就是唱戏的,演技一流。只见这位戏子01嘆了口长气,手抵眉心若即若离,眉宇间尽是哀颓之色,说:「以前是不缺,最近就……抱歉,这不是该和您说的事。」 他故意不说完,等的就是对方追问,这份心机看得姜小狼和伍年两位大佬咂嘴的咂嘴,白眼的白眼。 莫书浅莞尔:「但说无妨。」 说完,招唿他坐下同自己慢慢道来。 戏子01犹豫片刻,坐在了莫书浅边上。 「其实前不久,有人散播流言,说是在这家戏楼底下埋有尸骨残骸,是一幢鬼楼,怨气甚重,若常常在这里听戏会影响人的神智。事关鬼神无稽之谈,传言传得并不沸扬,可还是有不少人听了进去,影响多多少少也是有的,以至于……」 他很有礼貌,看人都是直视,举止谈吐都不像一般戏子,丝毫不显得自己低人一等,或是卑微。 莫书浅:「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闻言,戏子01愣了愣,片刻后,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莫少爷问的真是直白。我想请莫少爷帮我赶跑一些人。」 莫书浅说:「这么说,你已经清楚是哪些人散播的传言?」 戏子01从衣袖里拿出一张信封,有条不紊地道:「这我倒是不知,但是他们下次还会来,我一个人势单力薄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莫书浅面无表情地接过信封,边拆边心道:看你从容的表情,根本不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吧。 云修顶着脑袋上被伍年砸出的一个大包,将脸凑了过来:「给我瞧瞧。」 谁知,莫书浅只扫了一眼,如被火舌舔到一般,一语不发地立刻将手中的信封塞给了云修,退到一边。 云修:「怎么了?」 他低头一看,是一张人像画,脸上戴着半截狐狸面具。 ——正是上个世界的猎人领队。 第27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云修不明白莫书浅见到这个人,为什么反应会如此之大。 他沉默许久,试探着问:「你认识?」 莫书浅想也不想摇头否认。 云修挑眉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副牙很疼的表情?」 莫书浅眼睑半敛,脸颊的肌肉一抽一抽,神色非常复杂,听到云修说的话,顿时又瘫成面无表情。 「……」 云修无言以对。 姜小狼提醒:「除了画像,上面还写着字。」 闻言,云修再度低头望去,仔细扫了扫,没看见什么,一脸茫然地看向姜小狼。 「没有啊,你胡说的吧你?」 姜小狼看智障一样看着他。 戏子01嘴角微扬,轻笑一声后从位置上站起,抬起指削若葱根的手,指在信封上一处,说:「在这里。」 顺着戏子01指的地方扫去,果然如他所言,在信封的最右下方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很难让人注意到。 戏子01无比贴心,很会让人下台:「字太小了,无所察觉也在情理之中,就连我当时收到这封信时,也没在第一时刻发现。」 前两个世界的反派没少虐待他,主角云修已经憋屈了整整两个世界,虽然是反派分裂的人格,但久违地见有人帮他说话,云修还是感激的泪流满面,连忙握住戏子01的双手,喊道:「恩公!」 戏子01歪了歪头,微笑道:「嗯?」 姜小狼:「上面写着什么?」 云修:「你不知道?」 比起看智障,姜小狼看云修的眼神几乎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皱着眉头道:「我知道上面写着字,但不知道写的什么,这样说你懂?」 云修不可思议地道:「你居然不识字?」 姜小狼:「……」 打一顿吧,一顿打下来,脑子估计就能被打好了。 客栈 几只玉色的小瓷杯零零散散地摆放在每一桌榆木桌上,大街小巷的人声如同气流,随着空气一同涌来,有种淡淡的烟火之气。 第44页 时至戌时,客人并不多,只有三桌人。 其中一桌坐着三名男子,两个胖的圆润,一个瘦的皮包骨,个个红晕上头,喝得正兴,酒杯翻了也没人管。 其中,鬍渣长到耳鬓的胖子勐敲打桌子,说:「哈哈哈哈哈怎么,你最近还真的没再去钰秀楼了?」 皮包骨没好脸色地道:「去个屁啊,没听到有人传言说那里闹鬼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可不敢去。」 「呿,孬种,这种扯淡的话你也信?就算真的闹鬼,我他娘也敢去,明天就去。」 「那感请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去谁就是孙子!」 左眼上有疤痕的胖子嗤笑一声,一副看穿了二人面孔的样子,道:「说得这么壮烈,拽叭垃圾的模样,你们无非就是那瞧上了那里的戏子。」 鬍渣男豪放地喝完一杯酒,竖起三指,指天指地指心,铿锵有力道:「我打娘胎里出生就发过誓,这辈子只爱女人,也只想操女人,但自从抱着一颗好奇心去了钰秀楼,来得及看到那一瞥惊鸿后,我才知道我爱的不是女人,是他!」 皮包骨啐了一口:「你他妈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还谈什么爱,你就是看上了那戏子的颜!」 鬍渣男:「谁说我不知道,01,不就是那戏子的代码吗?」 皮包骨翻了个白眼。 刀疤男:「要我说,那戏子长得好看是好看,但就是个太高了。话说回来,你们上次不是去勾搭了吗,结果怎么样?没听你们提起啊。」 鬍渣男泄气道:「什么啊,根本就没有机会搭上话。戏结束后,那美人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最后只见到和他同台的另一个戏子,好像是姓楚吧,聊了两句,觉得太傻太憨,在戏台上的演绎也没有另一位的震慑力大,不和我胃口。」 「照你这么说,那你怎么知道你下次再去,能不能顺利搭上话。」 「这还不好办,明天我去砸场,直接把01从戏台上拖下来,一路直接拐到床上去不就得了。」 皮包骨:「省省吧你,虽然是个身份卑微的戏子,但直接抢人难道不会犯法?」 鬍渣男:「这有啥担心的,钰秀楼最近生意不是很差吗,我直接跟他说我要包养你。戏子嘛,为了钱出卖身体的不在少数,就不信他不同意。」 随后是贯彻整个客栈的哄堂大笑,这场闹笑不过坚持了三秒,被一道明亮的嗓音打破。 「戏子?你们要去调戏?」 闹笑声戛然而止,刀疤脸、鬍渣男、皮包骨同一时间转头,循声看去。 不远处的另一桌,脸上带有狐狸面具的人正支着一条腿,边嗑瓜子边朝向他们。 「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不捎上我?」 三人纷纷对视一眼,皮包骨说:「你谁啊?光天化日戴着面具,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那人哈哈笑道:「说的对,我跟你们一样,不是什么好人,都是一丘之貉,所以这种流氓痞子做的事情必须带我一个。」 「哦还有,你们刚刚说是明天是吧,不好意思,我今晚就得去,不能失约。所以不是你们带我,是我带你们了。」 鬍渣男勐拍桌子:「你他妈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个什么劲儿,我们去调戏人跟你这见不得人的玩意儿有屁关系,趁我还没翻脸,有多远滚多远!」 话音刚落,只觉一阵港风扑面而来,金光闪过,鬍渣男僵硬地扭过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戴面具之人已经稳稳噹噹地站在自己旁边。 两秒后,猩红的血液从鬍渣男的喉间喷薄而出,血流如注,「砰」一声倒地的巨响,鬍渣男成功领到盒饭。 见状,皮包骨吓得直接跌倒在地上,刀疤男则是一脸惊恐地望着面前之人。 那人手持两把长剑,一把如阳光般金煦辉煌,一把如青山绿水的碧青,而刚刚他用来封喉的是那把金色的剑,也是他自己的剑——逐阳。 「我生平最讨厌有人骂我,谁骂,剁谁。」他用逐阳剑拍了拍刀疤脸粗壮的臂膀,一字一顿道,「走,陪小爷我去调戏人。」 第28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钰秀楼 晚风瑟瑟,从破旧的窗户中刮进来,在风的作用下窗扉相互拍打而发出的啪嗒声响不绝于耳,使这幢戏楼平添几分破败凄凉之感。 云修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位大哥,你就没想过花些钱修整修整这戏楼吗?再怎么说,这也是你吃饭的地方啊。」 戏子01:「我没有钱。」 云修朝楚廷歌看过去,戏子01又微笑着道:「他也没有,他还欠我一笔,这不来我这讨了份活儿干,卖艺卖身准备还钱了吗。」 楚廷歌:「……」 去你大爷的卖身。他根本就是被迫的! 「嗯……其实刚刚我就想问。」云修扭头,朝红帘后面的人道,「少爷你把那两个……狼和鬼拖进去干什么?」 而且一拖就是大半个时辰。 伍年:「我不穿!」 莫书浅:「乖,就这一次,不会再委屈你了。」 伍年:「我不要啊!这红唧唧的玩意儿是什么鬼啊?涂在嘴巴上跟中毒了似的。」 姜小狼:「娘的一批,很适合你。」 伍年:「滚!你还不是一样!」 先前,莫书浅问戏子01借了两套戏服,就是为伍年和姜小狼准备的。 第45页 他想对方的目的无非就是来针对戏子01,纯找茬的那种,等对方来了,打打杀杀起来,他们这么多人虽然吃不了亏,但这戏楼可承受不起。 事后赔钱这种想法,莫少爷在脑海里刚生出的时候就抹杀了。因为他觉着这位反派是值得尊敬的,更何况戏子01说了,这戏楼有他所留恋的事物,想必是不能用金钱轻而易举的取代。 戏子01的目光停留在被红帘遮挡的人身上,含笑说道:「莫少爷当真是位有情有义的人,能结交到您这位朋友,三生有幸。」 楚廷歌还在为之前戏子01说他卖身的事气不过,拆台道:「别信他,说什么朋友?这傢伙明明就是想泡你。记得当初的吊坠吗,那玩意儿是他的贴身之物,平时碰都不让我碰一下,又怎么可能会掉?让你捡到就是打着泡你的心思!」 莫书浅:「……」 戏子01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吹气颳了刮茶叶,从容地喝了一口,再从容地往楚廷歌身上一泼,对方被泼了一身茶水,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满脸惊恐。 戏子01抬头看他,从容地道:「手滑了。」 从他的眼神里,楚廷歌已经看出了言外之意——手滑了,应该对着你这张脸泼的。 楚廷歌:「……」 半柱香时辰过后,莫书浅率先从红帘之后走出来,他一袭青衣,眉目清俊,与身后妖冶的红色帘布形成明烈的对比,戏子01的目光霎时被他整个吸引过去。 莫书浅侧首,沖后边的人招手道:「快出来。」 话音刚落,传来伍年崩溃的声音:「我不!这根本不能见人!」 姜小狼也道:「这衣服有丢丢紧,小兔子,我可以剪个洞吗?不然我尾巴都没地方放。」 伍年:「剪个屁,你想辣谁眼睛?要我说你直接把你这条尾巴砍了不就方便了。」 姜小狼:「你一天不嘴贱会死?」 这两人总会为一点小事就燃火药味,眼看如今动不动的又要吵起来。莫书浅道:「求你们别再死了,不是,别再吵了,快点出来,让大伙儿笑笑……看看。」 于是,在莫书浅满嘴夸好看、不错、很适合的好词后,伍年和姜小狼才极其别扭地走了出来。 而他们一出来,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云修:「好、好美。」 他指的是伍年。 伍年:「……」 他想骂人。 姜小狼的打扮和戏子01差不多,除了髮型不同,多了对狼耳朵的狼尾巴,并且瞧上去气势兇悍了点儿外,并没有什么两样。 而伍年不同,在普通人里算高的了,但在这群人里,不管年纪还是个子,看上去都是最小的。 比起那人高马大的两位,他会更显得娇小,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面庞施上胭脂之后,戏韵味更足。 戏子01莞尔:「的确好看。」 姜小狼也挨到伍年面前,摸着下巴,戏嚯地笑道:「小美人,唱一曲听听?」 伍年:「……」 等着老子诶个弄死你们。 距离钰秀楼六里开外,是一片荒郊野岭,狐狸面具男一手叉着腰,一手扛着两把剑在剪头,以六亲不认,无比迤逦的步伐赶着路,他身后跟着一胖一瘦两个糙汉,眼睛东瞄西瞄,似乎在找机会逃跑。 然而,正在刀疤男找到时机,打算跑时,一步还没落在偏道,前面的人发声了:「不要想着逃跑哟,毕竟我的剑不长眼睛哟,没准下一秒就落到你脖子上了哟,快点跟上别磨蹭哟。」 每一断句后面加了「哟」字,听起来是个诙谐风趣的语调,可刀疤男和皮包骨还是吓得裤子都快湿了。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有多可怕,而且一定会说到做到。 皮包骨手脚都在颤抖,他们不敢离这个人太近,也不敢离太远,跟在后面怯怯地道:「你……你为什么要带着我们?」 狐狸面具男头也不回地道:「你们不是想搞事情吗?我带你们去搞啊。还有,我当真这么可怕?可怕到你们尿裤子?尿骚味都鸡儿的传过来了。」 刀疤男:「……」 皮包骨:「……」 他俩对天发誓,他们是想尿,但真的没尿出来。 就在此刻,一边草丛堆里冲出一个小黑影子,迅速往狐狸面具男身上扑过去。 对此,狐狸面具直接「我靠」了一声,侧身躲过,脱口而出道:「行走的尿臭?」 小黑影子:「……」 小黑影子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等转过身后,狐狸面具男和刀疤脸,皮包骨才看清了此人的样貌。 这是一个衣衫褴褛,并且好几日没有洗过澡的小女孩。 「这位哥哥行行好,带我一快走吧,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吃过东西了。」 小女孩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虽然身上脏兮兮,但脸蛋长得着实好看,如黑玛瑙般的眼睛特别水灵,摔倒在地,柔弱无助的可怜模样,只要是个人都会怜悯心疼,更别提狐狸面具男孩还是个男的。 美人苦肉双重计策,小女孩就不信这人不会怜悯她! 狐狸面具男站在原地,两眼透过面具静静地对她对视,僵持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辰,他隔着面具,默默捏住了鼻子。 嘴巴紧抿,白皙的下巴挤出皱褶,他是在用尽全力用裸露的下半张脸来嫌弃。 然后在这三人的注视下继续赶路,边摇头边嘆气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善哉善哉。人在路上走,屁从天上来,大概就是这样了吧。幸亏本大爷身手敏捷,要不然可就不干净了。感谢佛祖,感谢,感谢……」 第46页 小女孩:「……」 第29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女孩被他皈依的厚颜无耻给整懵了,拔腿就是一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太臭了,离我远点!!!」 狐狸面具男如避蛇蝎,边跑边冲着小女孩龇牙咧嘴。 小女孩穷追不捨地想要扑他,诚恳地道:「我想跟着你!请让我跟着你!」 狐狸面具男:「我一没钱二没房,你跟着我干嘛?」 小女孩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由于没穿鞋,脚底脚背都沾着泥土,看上去脏兮兮的。 「你一定有钱,要不然,你怎么买得起这么名贵的剑呢?」 「谁说这是我买的了?」狐狸面具男开口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歪头道,「你想套我话?」 小女孩直跺脚,忿忿地道:「谁想套你话了,我只是觉得跟你混一定能吃饱饭,你就带带我嘛,今后我一定竭尽我的所能报答你!」 「拉几把倒吧,本帮派不收女弟子。」狐狸面具男摆摆手,赶狗一样赶她,招唿身后的刀疤男和皮包骨道,「师弟们,快跟上。」 「师弟们」:「……」 他们什么时候建了个帮派,什么时候变成这恶人的师弟了? 眼看这人真的要丢下自己,半点没动心,小女孩捂住胸口,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呀,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直的男人!? 「罢了,那我们就摊开说吧。」小女孩在心里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清清嗓子,表情陡然变化,从最初的清纯无知到现在的嗜血妖邪,「我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我饿了,你身上的味道我还挺喜欢,所以我要吃掉你,饱餐一顿。」 闻言,刀疤男和皮包骨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回头看到女孩的表情,还是忍不住虎躯一震。 狐狸面具男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单手扛着两把剑,有规律地敲击着嵴背,步伐不减,一如既往走得惬意。 「瞧不起我?」 小女孩啧了一声,两条手臂骤然化作两股滚滚黑烟,以极快的速度往狐狸面具男的背部袭过去,眼看就要得手,却在即将触碰到的一剎那,她像是被电到一半,惊叫地收回了手。 「辟邪符篆?」小女孩眯着眼,视线无声无息地飘到刀疤脸和皮包骨的身上,「想不到你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但如果我吃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符篆都阻挡不了我!」 在说到「阻」字的时候,女孩的目标陡然改为那两人,她的两条腿也化作黑烟,勐然跃起,手成利爪,直取刀疤脸和皮包骨的命脉! 千钧一髮之际,狐狸面具男终于回头,用逐阳剑随意一挥,掀起一阵狂风,女孩连忙用手臂抵挡,退至十米远。 「我让你碰我师弟们了么?脏丫头,不仅人臭,还不懂礼貌。」狐狸面具男边说边搭上一旁抖如筛糠的皮包骨肩上,「就算是容卿这种好脾气,他也会教训你一顿的。」 小女孩半蹲在地,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让她遭什么罪,咬着牙笑道:「哦,原来你认识容卿啊,难怪你拿着清霜剑。」 话音刚落,面具男的嘴角倏地下滑,形成平直,他慢慢收回搭在皮包骨肩上的手,歪着头,不过眨眼功夫,就来到了女孩的面前。 女孩刚睁大眼,就被对方攫住脖子拎起,整个人悬在了半空,窒息的感觉一拥而上,她拼命地扒着对方的手,想要挣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狐狸面具男冷冷的说道:「你知道容卿?也知道清霜剑?」 小女孩无法开口,她是真的要被活活掐死了。 见状,狐狸面具男手收了力,小女孩摔倒在地,捂住脖子勐咳。 「我这人不太会控制力道,你多担待。」 小女孩眼眶发红,有泪水在打转,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说吧,你怎么会知道容卿,你应该不是npc或者寻常员工吧。」 「我……」 「放心,我已经在短时间内屏蔽系统了,你说了也没人会警告。」 狐狸面具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先前都是一副带着调侃抱着好奇,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漫不经心的样子,如今无论是语气还是塌下的嘴角,都让女孩吓得打了个寒颤。 她打不过这个人,她怕这个人。她敢确定,接下来的话,只要她说错一个字,那把逐阳剑很快就会落到她的身上。 「我,我的真名叫如昼。上个世界我们见过的,我是你的手下,你忘了吗?」 狐狸面具男冷冷说道:「不记得,我眼神不好使,对于一些没必要记的人,我从来不会去看他们。」 「……」 「说。」 「……我原本的世界是武侠世界,因为觉得原本的世界除了真刀真枪,没有玄幻因素太过无聊,所以加入了快穿部门。」 「继续。」 「然后一次任务,我穿进了仙侠世界,那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虽然只是个小角色,需要完成的也只是个小任务,但系统告诉我是第一次,任务成功后可以一个月的时间自由选择世界体验,并且没有任务,所以我很兴奋也狠期待。」 「可是就在我任务即将完成时,系统却告诉我世界崩坏了,我的一个月自由体验的愿望也瞬间泯灭了。」 「记得当时我特别生气,我就去问系统到底怎么回事。系统刚开始还不肯告诉我,直到我连续完成几个任务下来,有一定的积分,用积分和系统交换信息,结果系统告诉我说有一个人,单凭一把剑,就把整个仙侠世界噼得粉碎。」 第47页 「我当时整个人就懵了,因为我不相信有人有这样的能耐,于是我到处查,去找原本在仙侠世界进行过任务的员工问话,最后把这些信息零零散散地拼在一起,才知道那个单凭一把剑,一个人就毁了世界的人,叫做容卿。」 狐狸面具男沉默片刻,追问:「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如昼道:「容卿是仙侠世界里的清霜尊者,因为有着冠绝天下的剑法,和替人完成愿望的本事,所以受万人敬仰,但是他却亲手毁灭了他所在的世界,亲手抹杀了他的名声。」 「那你可知道,他为何这么做?」 在问这句话的同时,狐狸面具男握着逐阳的手紧了紧,被面具覆盖的眼睛里也有杀气升腾。 只要如昼说出「知道」,他立马就会动手。 然而,如昼却是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知道,他现在还活的挺开心,并且……好像还有人喜欢他。」 逐阳的尖峰在距离如昼的脖颈不过分毫,如昼顿时惊地连唿吸都停滞住。 狐狸面具男威胁道:「你可以说不知道,但不准胡编乱造!容卿早在世界崩塌的那一刻消失了,我找他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连蛛丝马迹都没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所以拿这些屁话来搪塞我!?」 他的声量陡然增大,到最后几乎到了咆哮的地步,如昼的眼睫在疯狂颤抖,连忙解释:「我没有撒谎,是真的,他现在还活着,我在员工信息栏上确认过的!」 「那我他娘的怎么会找不到!?」 狐狸面具男怒极,眼看逐阳剑锋就要落下,如昼紧闭双眼,缩着脖子惊叫道:「那是因为他改了名!」 …… 空气骤然寂静,只有轻风颳过树叶的沙沙声响。刀疤脸和皮包骨早趁着面具男没心思分给他们,赶忙跑了。 如今这荒凉之地,只剩下他和如昼二人。 眼看没了动静,如昼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发现对方的身形在隐隐颤抖。她自己的脖子上也被剑锋割破了一层皮,滴落几滴血。 说话大喘气,真的要人命。 倘若她方才再迟疑一秒,现在头已经滚地上了。 好半天,狐狸面具男仿佛冷静下来,哑声道:「那你说,容卿改名叫什么了?」 说完,他还剑入鞘,收回了逐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另一把青色的剑,手握地更紧了。 如昼怯怯的望着他,小声道:「改姓莫,叫莫书浅。」 第30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钰秀戏楼 经过戏子01的同意,莫书浅拿了把剪刀稍微裁了裁,让姜小狼可以把他的尾巴露出来。 毕竟把狼尾巴强塞在衣服里,从外边看就像鼓出来一个大包,除了不太美观,还有点喜感。 而伍年方才一直在抗议,直到戏子01给了他一块糯米糖糕,才稍微安分下来一点,扒在桌子上满脸幽怨地碎碎念道:「丑死了,像个吉娃娃,不想穿,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莫书浅:「好啦,这只是权宜之计,那个戴面具人不是要来找01的茬吗,你们三个人长着同一张脸,我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说完,他看向离自己最近的姜小狼,问:「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如何?」 姜小狼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戏子01,说:「如果是我,就全部杀了。」 这是最方便最直接的手段。 伍年嗤道:「单细胞动物。」 姜小狼假笑道:「那请问阁下有什么高见?」 伍年:「明明是三个人,却长着同一张脸,这种事碰到了稀奇,是我的话就做成鬼魂怨灵供我驱使,多好玩啊。」 姜小狼:「呵呵,你直接说你想玩过家家不就好了。」 他们虽然都是同一人,但不同时期在不同环境生活,还会导致性格的不同。 莫书浅看向自始至终都在维持微笑的戏子01。 对方浅笑不语时,有三分独有的妖媚,那是姜小狼、伍年,乃至于本体都不具有的独特气质,他问:「那你呢?你会怎么做?」 「我?」闻言,戏子01颇为讶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即陷入思索,「若是我的话,大概会排除另外两人,将那个人找出来吧。」 这才像个正常人的回答。 莫书浅唿出口气,道:「找出来后你怎么做?」 戏子01轻笑:「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割了舌头砍了四肢,做成人棍再关起来,总之随喜好来吧。」 莫书浅:「……」 云修:「……」 恰在此刻,戏楼外穿出轰隆声响,一道金黄色的飞剑将门上写着「钰秀楼」三个字的牌匾给噼成两半,附近的人看到这场景,忙不迭地全跑了。跑的时候激起一层尘土飞沙,整条大街顷刻间渺无人烟。 一身黑衣,带着半截狐狸面具的男子站在戏楼门前,逐阳剑上有金色流光浮动,如昼就立在他身后,捂着之前被掐得通红的脖子,低着头不敢言语。 「哟,到了。」 狐狸面具男是先动手再动口,把钰秀楼的牌匾给噼下来后才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说话貌似已经回到最初那自由散漫的腔调,可如昼还是心有余悸。谁让她刚刚就差点死在这傢伙的手里呢。 第48页 尽管不是真的死,但脖子被生生扭断,也还是会疼的! 狐狸面具男单手叉腰,单手扛着剑敲打肩膀,拖着调子道:「走,今晚我们姐妹花就来把这楼夷为平地。」 「……」 神他么姐妹花。 哪怕心里腹诽,敷衍还是要敷衍的。如昼艰难微道:「哈哈哈,先前你说你和那两个人建了个帮派,不多叫点人一起来闹事吗?」 面具:「我们『死亡帮』就我和你一对姐妹花,哪还有什么人?至于那两个私自潜逃的叛徒,待我调戏完人就去清理门户。」 如昼:「……」 死亡帮,名字果真死亡。 她心想这样一个行为乖张的人,居然会与名声素来光风霁月的容卿有恩怨,甚至还握着他的佩剑。 当初容卿虽然毁灭了整个修真界,但他声名斐然,必然是事出有因。 而这个人心肠很辣,杀人如麻,并非正人君子,想必不是跟容卿有仇,就是两看相厌的死对头。 「喂,臭丫头,你杵那儿想什么呢?」转眼间,狐狸面具男已经走进了戏楼,回头沖如昼道,「我现在心情好,认你做义妹,还不快跟哥进去皮皮。」 如昼:「……」 日你个仙人皮皮,她才不要一个差点把他送上西天的义兄! 「那个,请问你怎么称唿?」如昼怯怯地问。 如果是容卿的死对头,那极有可能是当时叱咤风云的魔尊,据说那个时候的魔尊姓郎,那这个人很有可能…… 狐狸面具男:「我姓江,叫江哥吧。」 如昼:「……」 魔族中人似乎没有哪一号大人物是这个姓氏。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戏楼,悠扬婉转的花腔从不远处悠悠传来,狐狸面具男轻笑一声,朝所在方向走了过去,如昼紧跟上去,可刚迈出几步,一股难以言喻的飢饿感集中在腹部爆发,她面色痛苦地蹲在地上,咬牙道:「奇怪,怎么会这么快?」 之前吞噬的十五个人明明可以供她维持一段时日的才对,怎么会比她预想的要提前好几倍! 除了飢饿,似乎还有一种无形的庞大之物压在悲伤,如昼难受的几乎要瘫倒在地,虚汗直冒。 狐狸面具男站在前方,以背对着她的姿势抬头望天,沉默片刻后,淡淡地说道:「这符篆有点点高级哟,遗憾的是我们刚结成义兄妹,你就要死翘翘了哟。」 顿了顿,他又肃穆地道:「不过放心吧老妹儿,为兄会替你报仇的。」 如昼痛苦地满地打滚,可比起活下去,她现在只想破口大骂,骂死这个钢铁死直男。 「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婉转的花腔倏然停止,戏子01从一间房里缓缓走来。 他的脸上施着厚厚一层胭脂水粉,瞧不清真容,嘴角上扬地弧度却是清晰的,正含着笑容与面具男对视。 狐狸面具男:「哦?这么说这戏楼是你开的?」 戏子01:「是呢。散播有怨气纠缠戏楼的人是您吧?」 狐狸面具男:「是呀。」 两人纷纷坦诚相告,戏子01的目光忽然落在面具男身后的如昼身上,挑了挑眉:「这位姑娘怎么了?」 狐狸面具男:「她都蜷成这副球样,你居然还能认出她是一位姑娘!」 惊讶之外,还掺杂了丝丝敬佩。 如昼嘶吼:「干你娘!!」 面具男看向戏子01:「他骂你。」 如昼:「我骂的是你!!!」 骂完,她就疼晕过去了。 「……」狐狸面具男摸了摸耳垂,继续道,「算了,废话不多说了,我今天来是取你狗命的。」 他本来散播传言,是觉得就这样杀死反派太轻松了,不如在此之前给予恐惧,提前告诉「我要整死你」这种信息。 戏子01柔声道:「可是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来杀我呢,可否告诉我一个理由?」 「哟?上个世界你不还是挺胸的嘛,现在知道该怎么和本大爷说话了?」狐狸面具男道,「看你态度不错,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薛公子。」 沉默…… 戏子01:「……你又认错人了。」 狐狸面具男:「你可拉几把倒吧,系统都说了反派叫薛岭赴,你是反派,我怎么可能认错。就算你说你不是,咋证明?居民身份证有不?掏出来瞅瞅?」 躲在戏子01身后房门边的楚廷歌悄声说道:「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他和那个叫薛岭赴的有仇吗?从上个世界追到现在。」 云修真相帝:「有没有仇不知道,反正这傢伙的脑子一定不好使!」 众人不可置否。 莫书浅抱臂蹲在边上,从方才开始,他就特别安静,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伍年和姜小狼的视线未有一刻从他身上移开。 伍年:「哥哥,我们……」 莫书浅点头:「你们去帮忙吧。」 顿了顿,伍年和姜小狼才从地上站起,纷纷出了门,房外的面具男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被他所吸引。 一个、两个、三个。 「……」 狐狸面具男:「什么玩意儿?」 戏子01:「我不知道你的系统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口中的薛王八有没有这项技能。」 速来有修养的戏子01能捨弃修养毫无避讳地骂人,对此,云修默默地结下结论:「那戴面具的有没有仇不知道,但姜独肯定和薛岭赴有仇!」 第49页 第31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系统休息空间能将扰人的嘈杂声隔绝在外,寂静得有些过分。这里是每个快穿员工在任务完成或者失败后,可以独自歇息的地方。 上是黑,下也是黑,仿佛天地万物一切的一切都是无边的黑暗。而此刻,如昼就身处于这片黑暗之中,她缓缓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聚焦,系统一惯冷冰冰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宿主身份:如昼,触犯禁令:泄露部门成员隐私,正在启动惩罚任务——】 如昼:「……等等!」 怎么回事?那个戴面具的人不是说短暂屏蔽了系统吗? 【以员工江钰在部门内的等级,无法做到屏蔽功效。宿主,您被骗了。】 如昼:「……」 得,她算是被那狗东西坑惨了。 「那你们会怎么罚我?」沉默后,如昼半开玩笑地道,「难不成用刑?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她脸上强颜欢笑,藏在衣袂下的手掌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事关乎员工「莫书浅」个人隐私,具体惩罚待他本人亲自表态,还请宿主耐心等待。】 这么一听,如昼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算是慢慢落下了。 她知道莫书浅本性温和,平易近人,甚至还有点好欺负,所以她并不担心对方会怎样处置他。 顶多就是: 「算了吧,扣个积分就完事了。」 「女孩子都是值得被原谅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下次注意点就行了,她也是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等等。 正在如昼为此放松地吁出一口气时,系统有消息了,一道青光冒出,从光点的那头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这是什么?」 是莫书浅的声音。 【莫先生您好,我是宿主如昼的系统,编号467,此次邀请您解决一个问题。】 对方为难道:「我现在有点忙,在任务中,不太方便,谘询调查能不能放到以后在做?」 【您好,并不是谘询调查,此次事件涉及道您个人的隐私,所以还请您表个态,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 钰秀戏楼,面具在伍年、姜小狼、戏子01身上轮流打量一番,随后指着姜小狼,得出结论:「上个世界骂我贱的就是你吧?」 姜小狼无声笑着,十分嘲讽,戏子01道:「现在这个难道是重点吗?你可以去问问你的系统,薛王……那个东西具不具备分裂人格的能力,顺道可以问清楚,现任反派究竟是谁。」 大概是察觉到称人王八不礼貌,所以改为「那个东西。」 嗯……东西听上去就礼貌多了呢。 「是吗?那我问问。」面具站在原地没了动静,三秒后,又道,「可我不想和我系统说话,那糙汉声听的我耳朵长泡。」 楚廷歌悄声道:「居然有人比我还事儿逼。」 「谁在嘟囔?」面具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去,屋里的人纷纷一颤,云修忙把楚廷歌的嘴堵上,「我还以为你这生意不好,没想到还有人光临啊?」 戏子01笑着道:「还好吧。」 从刚才开始,伍年就时不时用余光望屋里瞥去,姜小狼和戏子01比他沉稳一些,纵使心里担心,也不会表露在脸上。 当然,伍年的动作幅度不大,理应不会被察觉到,可变态面具还是抓住了这一点,说:「哦,原来不是客人,是情人。」 莫书浅正垂着眼睛,一声不吭纹丝不动,从别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在发呆发愣。只有他自己听得到脑海里系统的声音。 【对于此次信息泄露表示十分抱歉。】 【莫书浅:你们答应过我万无一失,处理得非常干净,不留任何蛛丝马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你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十分抱歉,还请莫先生提出要求以及怎样处罚泄露秘密的员工。我们部门为竭尽全力补偿您的损失。】 【莫书浅:要求?处罚?补偿?损失?】 他像是气得笑了,声调一改前态,冰冷而且毫无感情,对面的如昼的居然有一点害怕,不知不觉,她的手掌心里早已噙满了汗。 终于,一个结论让他险些惊叫出来。 【莫书浅:直接抹杀那个人,真正意义上的抹杀,这种人还需要活着吗?】 【系统:这……】 【莫书浅:是你问我的,我的想法就是这样,你听也好,不听也罢,那人都必须死。即使你们不动手,我也会亲自送她归西。】 加入快穿部门的人几乎都是经歷过生死的,然而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去,差不多就是濒临死亡的状态,通过完成任务活的积分即可退休,回到原来的世界。 在任务进行中因任务死亡,只是代表任务失败,并不会真的是去,可如果被抹杀,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了。 如昼语无伦次地道:「莫书浅!是我,我是如昼,你……你不能这样,这次是我错了,我不该说的,但我也是没办法,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生气,我……你就看在我和你是同僚的份上,饶过我这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好半晌,对面有没有声音传来。 如昼急的都快哭出了声,哑着嗓子道:「……莫书浅?」 对面的莫书浅正垂眼盯着地板一处,看不出喜怒,五官极为冰冷。 第50页 【莫书浅:你在喊谁呢?】 如昼心一颤。 【莫书浅:你不都知道了吗?你说什么不好,偏说我的事,没想过后果吗?】 如昼无语凝噎,如海浪磅礴的后悔之情侵袭了她整个大脑。 对啊,她为什么要说他的事呢?被那个戴面具的活活掐死也只不过是「在这个世界里死了」,而现在,因为她泄露了莫书浅的事情,要被真正意义上的抹杀。 莫书浅之所以改名,改身份,隐藏过去,抹灭过去,就是不希望有人知道,有人泄露。 她这是犯的什么蠢事。 蹲在门前的清俊青年倏然抬眼,昔日的柔和顿时烟消云散,再也不能从那冰晶般的眸子里瞧出三分纯澈。 片刻,他像是不认识这位叫如昼的人一般,「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话已至此,还请这位姑娘好自为之。」 与系统的联繫一断,莫书浅就失了力,他双手撑地半跪在地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云修撇头看去,望身旁人情况有异,忙不迭拱了他的肩。 莫书浅先是没理,结果又被拱了两下。他冷冷地瞪了云修一眼,眼眶里血丝遍布。 云修:「……」 咋的了,火气这么大呢? 望他面有不豫之色,云修小声问道:「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发愣,想什么呢?」 莫书浅偏过头,没有回答。 云修依旧不怕死地继续道:「是身体不舒服吗?哎,我虽然知道你身体弱,但这也太弱了,我扶你去休息吧,沿着边上走,别被门外的人看到。」 说完,他就伸手去碰莫书浅,莫书浅眸子一红,直接将他手拍开,「啪」地一记,响亮清脆。 无论是旁边的楚廷歌,还是门外的戏子01、伍年、姜小狼还有江钰,都被这一动静吸引了视线。 还没等云修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眼前的清俊青年几乎是暴怒地吼道:「谁让你碰我的!!」 话音落下的剎那,角落里供唱戏用的道具剑勐地飞到他的手中,剑啸刺耳,剑气唿啸捲来。 一剑如天崩。 第32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三月初春,春寒陡峭。梅花与枯叶落满了院子,倏地被一股携带凌厉剑意的罡风震碎,激起叠叠碎红。 云修整个后脑贴在门扉上,斜眼一瞥就能见到一把带着剑鸣的道具剑深深刺穿了墙壁,碎石簌簌而下。 【系统1551:警告!检测到宿主灵脉损伤程度100%,肉身所承能力已到达极限,正在扣除积分——】 右上角二十五万的数字正在以一秒一千的速度飞快骤降,莫书浅疲惫地垂着眼睛,心说:这点时间也够了。 莫书浅伸出右手,不过眨眼功夫,狐狸面具男手中的青色长剑蓦地落到他手中,伍年仿佛知晓他要干什么,喊道:「哥哥不可!」 正在他说到第三个字的时候,一道青色的刺眼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狂风嘶吼,四面八方草木建筑皆然倒塌,尘土翻飞,楚廷歌和云修拼命捂着嘴,呛得似要把五脏六腑给活生生呛出来。 正在所有人被灰尘、强光牵制,莫书浅转身就要离开——准确来说是逃跑。可不晓刚一迈步,就被一只手拽住手腕,抬眼看去,是戏子01。 莫书浅冷声道:「放手。」 他的皮肤骤凉,仿佛浸在冰水之中。 戏子01握上的一剎那愣了愣,再道:「莫少爷,你是来帮倒忙的吗?把我这里弄成这样,也不给个解释就想走了?」 光芒很快黯淡了下去,在不确定这个人格的武力值的情况下,莫书浅不是很想与他动手,谁知道会不会一拳打死。 无奈之下,莫书浅一咬牙,提起对方的领子,足下一点,与戏子01一同离去。 强光终于消弭,在莫书浅与戏子01离开之际,伍年与姜小狼第一时间不是朝他们的方向追去,而是心照不宣得扭头去观察狐狸面具的反应。 只见此刻的面具原封不动地站在原地,嘴角平直,瞧不出喜怒,然而握着逐阳剑的那只手的手背上却有青筋跳动。 云修和楚廷歌立刻跑了出来,一致去问伍年和姜小狼:「追不追?」 被问的两个人扫了他们一眼。 「他为什么会跟你们在一起?」面具的嗓音沙哑,像是在砂纸上刮过,不復以往明亮的声音。 对云修等人来说,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不跟我们在一起,难道还跟你在一起?你谁啊? 姜小狼无声嘆了口气,在楚廷歌、云修和伍年的注视下,走向狐狸面具男,道:「江钰,是吧。」 这是狐狸面具男的名字,逐阳剑尊江钰,曾经与清霜剑尊容卿齐名。名声虽然大,可和容卿一样,只在那个世界里闻名远扬,加上过去是数十年之久,早已无人问津。 江钰道:「你认得我?」 姜小狼意味不明地冷笑道:「何止。」 顿了顿,他凑到对方耳畔,以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还知道你和容卿之间发生了什么。」 话音刚落,逐阳剑的剑锋已经抵在了姜小狼的脖颈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见血封喉。 「你说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 见状,楚廷歌拧眉道:「这位公子,你——」 姜小狼根本没被距离脖子不过分毫的剑威胁到,只有二指便轻而易举地夹住剑锋,移开,笑得轻蔑:「你追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找清霜剑尊容卿,可是清霜剑尊如今不在了。」 第51页 江钰想挥剑,只是剑尖被对方用手指夹住,动弹不得,道:「他还在,他只是改了名字,他就是容卿,我……」 虽然他看不清事物,但是方才清霜剑从手中脱离的一剎那,他就知道那一抹青色是什么人。 那是容卿,是清霜剑尊,也是他—— 姜小狼:「哦,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来忏悔,当着他的面自戕?」 他的语气突然从平淡转为阴冷,听得江钰将下嘴唇生生咬出血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修和楚廷歌二人听得云里雾里,前者之前被莫书浅吓得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正陷入自己时不时说错什么话的思索中,后者则推了推在旁抱臂冷观的伍年,问:「什么情况,趁我不注意新加了什么剧情和设定吗?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啥了?」 伍年一眼瞥过去,即使他的个头没楚廷歌高,但眼皮很薄,习惯性地睥睨看人,显得既高傲又强势:「跟你无关。」 那边,姜小狼又往前走了几步,与戴着半截面具的江钰的距离又多短几分,半晌,他道:「你不是眼神不好使吗?凑近看,看清楚我这张脸,然后告诉我,你认不认得我。」 在东面一眼望不到边的酒楼生意铺里,有一家简陋的客栈,这里似乎不再做生意,无论是外面的牌匾、柱子,还是里面的桌子椅子上都积满了呛人的灰与陈年旧垢。 莫书浅动作堪比粗鲁地拽着戏子01的后领,一跃跃上了二楼窗户,跳了进去,关上窗户。整串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沓。 戏子01脚底落地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用袖子捂住口鼻。因为房间里的霉味实在是太重了。 ——所以才关上不到两秒的窗扉,又重新敞了开来。 莫书浅背对戏子,细碎的月光投下来,映得青年那张侧脸好似不染瑕疵的白玉。 他垂着薄薄的眼皮,眼睁睁地看着视线上方的积分从二十五万直降五万。内心有丝丝复杂。 …… 瞬间回到解放前。 「一直认为莫少爷温润尔雅,没想到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戏子01整理先前被扯出道道皱褶的衣领,走到一把椅子前,拍拍灰坐下。 不论在什么时候,这位大佬都很矜持。 莫书浅余光不经意瞥见在对方掩衣前,脖子上的掐痕,轻声道:「抱歉,一不留神就……」 「不必在意。」顿了顿,戏子01说,「只是可否告诉我,能让莫少爷情绪如此激烈的原因是什么?」 话音落下三秒后,莫书浅从窗边朝对方走去,语气平静:「你不知道?」 「不知道。」 「不信。」 他不觉得姜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而之所以觉得这位大佬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些关于他的事,是因为前几天伍年说的话。 身着青衣的俊秀青年在身着红衣戏服的戏子面前驻足,一坐一立,莫书浅微微垂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神色冷清:「在我回答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一剎那,岁月星茫,仿佛都在这瞬间停滞。久远的记忆仿若五色墨,在雪白的纸上点缀、绽放。 戏子01抬头仰望着面前的人,那双原本黑得深邃、几乎无茫的眸子,此时此刻目光如炬,两人对视不过半分钟,就烫得莫书浅眉宇不自然蹙起,频繁眨眼,最后不由自主偏过头。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刚问完,他就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捧住,莫书浅低头看过去,发现戏子01正双手轻柔的捏住他的手,垂眼低头,在白嫩的手背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这个吻并不是一触即离,微微湿润的吐息喷洒在肌肤上,缠缠绵绵,又酥又麻。莫书浅下意识一抽,没给抽回来,惊得眼睛都给瞪大了:「姜独!你做什么!?」 「莫少爷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吗?」 戏子01掀起眼皮,说话的间隙用手从对方的衣摆处探入,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一路向上,抚上某个部位,动作轻柔且暧昧的搓揉起来。 这触觉太过清晰,莫书浅被对方这个行为惊得脸色瞬变,可是比起震惊,更多却另一种难以道明的感情。白皙的耳尖飞快烧了起来,红的晃眼,隔着对方的掌心,心跳声唿之欲出,莫书浅脑袋嗡了不到两秒,正要跳窗逃跑,就听大佬轻轻地笑了一下,扣住他的手腕往脸上放。 「让我服侍您一晚上,我就告诉您。」 落地梅花在风的作用下狂舞,煳了云修一脸。他好不容易才从呆滞中缓过来,结果睁眼就看到姜小狼与戴面具的男子面对面挨着,近到两张脸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恕他接受无能,又勐地拍自己头,拍晕过去。 相比较下来,楚廷歌就比较沉得住,反正他觉得这反派作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干什么事都不稀奇。 可无语的是,这两人分明已经近到这个地步,江钰却还是道:「谁啊?看不清,你再过来点。」 姜小狼:「……」 再近就真他妈亲上了。 「算了,你是真的瞎。」姜小狼退开来,捏了捏眉心,「我只给你一句忠告,小兔子他现在过得很好,你的出现只会给他内心添堵,除此之外毫无益处,所以还请你圆润的滚。」 江钰:「我必须要见他一面。」 他想见容卿,亲眼见到他。即便他的眼睛被那个人废得近乎全瞎,他也还是想见那个人。 第52页 他想把清霜剑亲手还给那个人,再亲口告诉那个人,他想悔过。 「我可以为容卿剑尊接回灵脉。」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须臾,江钰只觉肩膀一痛,垂首望去,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剑狠狠扎入左肩上,血液沿着剑锋滴落。 伍年冷不灵地出现在姜小狼与江钰中间,握着剑柄,眼底一片红,咬牙哂笑道:「接回灵脉?你有脸说得出口,当初,是谁把他的灵脉斩断的!?」 一个剑尊如果没了灵脉,拿不起剑,用不了法术,从最高的位置跌下来,一跌就是最底处,试问身为剑尊的意义是什么? 江钰的眼睫颤了颤,竟没有还手。 眼看伍年又要一剑下去,姜小狼徒手按住了他的肩,沉声:「行了,别把他搞死了。」 伍年:「他该死。」 姜小狼:「那也不该是你动手。」 伍年:「他根本不配喊哥哥剑尊!」 姜小狼:「是是是……」 对比而下,伍年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年幼者,他自己似乎察觉到对方把他当小孩哄,冷眼瞪过去,姜小狼视若无睹,继续说:「你与小兔子之间的恩恩怨怨暂且不提,因为不是一句话能诠释的,至于接灵脉,你跟我们说没用,得告诉他本人。」 江钰肩膀上的血止不住的流,他却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似的,哑声说:「我想见他。」 夜深沉寂,月亮冒出来了,姜小狼仰头看着今晚的夜空,浩瀚繁星刻在深邃的眸子中,宛若盛了一片星河,顿了顿,他嘆道:「我也想见,但今夜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33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早春的阳光折在窗扉上,客栈房间里的霉味已消散干净,传入点点碎光。 戏子01已穿戴整齐,清早便去楼下买了点早点茶水,而在端上楼的功夫间,莫书浅已经醒了。 他睡意朦胧地坐在床榻上,仿佛还没缓过来,一语不发地望着对方从门外进来,一会儿泡茶,一会儿准备糕点,好不忙活。 将厚重的妆容洗尽后,眉眼、轮廓,好看到只要瞧见这人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莫书浅盯了一会儿,淡定地打了个哈欠。然而,正在他迷迷煳煳地想要下床走动时,后腰倏地传来一阵尖刺的疼,就像是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针在身上戳,他轻唿一声,眼看就要摔下床,被一条胳膊及时托住,重新扶了回去。 「小心点。」罪魁祸首眯眼而笑,扶完莫书浅后就又跑去忙活早膳,势必要把买好的糕点和茶水摆的整整齐齐。 眼看面前人忙前忙后,莫书浅抬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 想了想,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昨夜折腾了一宿,该问的话没来得及问,如今清醒过来,莫书浅顿时有些后悔。 世人都说戏子无情,莫书浅原本是不完全相信的,可一联想这无情指的到底是不近人情还是无情无义,亦或是拔吊无情,就—— 一炷香过去,这位大佬总算是忙活完了,笑眯眯地沖床上人招手道:「少爷,该用早膳了。」神色近乎谄媚。 你确定你是戏子而不是小倌? 病患无法下床,被大佬手把手一路搀扶到桌前坐下。 用膳的时候,莫书浅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啃糕点,偶尔会偷偷往身旁人瞄,为该怎样问才显得不尴尬用尽了脑力。 而他不知道,正在他对此伤脑筋时,反派大佬的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托着半边腮,语气特别自然:「昨晚服侍得可还到位?」 猝不及防,莫书浅将嘴里咬碎的糕点喷了一桌后,干咳起来,戏子01小心地拍打他的背,语气低柔:「慢点,别着急,全都是你的。」 「……」 我这是吃得快的缘故吗??? 他伸手就要拿纸巾,大佬依仗着手掌,率先递给他,却在对方即将接取时又迅速抽回手,亲自为他擦拭嘴角的碎末。 莫书浅:「桌子……」 他想擦的是桌子。 「等会再管。」戏子轻柔地捧着他的脸,目光落在那片薄薄的唇上,漆黑的眸子里倏然泛起道道涟漪,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着,「……确实很软。」 莫书浅奇怪的看着他,内心挣扎:「你拔……」话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太妥当,于是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偏偏戏子01说:「想问就问吧。」 「你拔吊无情吗?」莫书浅「哦」了一声,真的问了出来。于是,空气它就跟死了一样。 ……让问便问,别这样看着我。 戏子01表情僵了一瞬,片刻,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掩嘴道:「少爷为何这样问?」 「呃。」莫书浅后知后觉到自己可能有病,尴尬地说,「我就是随口一问。」 「放心吧,我会告诉你我的身份。」戏子曲起食指,在他脸颊上蹭了一下,笑得宠溺,「但不是由我来告诉你。」 莫书浅:「……哦,那说到底我还是被你骗了咯。」 不是由你告诉我,那我昨晚为什么还要被你「服侍」?呵呵,果然拔吊无情。 「走开,我去问伍年。」说罢,他就要起身离开,可身体不争气,刚走一步就腿软,被戏子一手托住后背,一手抄起膝弯,打横抱了起来,「事关清霜剑尊,在没经过本体允许之前,所有人格都不会说的。」 第53页 凭他的记忆,在分配到各个世界前,本体曾忠告过,不经过本体本人的允许说出去的话,就把他们乱棍打死或是丢进河里餵蛤蟆。 即使不知是否真假,他们好歹也是姜独的分身,是他的一部分,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他们心知肚明不需要人提醒。 如果说有什么能让他们产生动摇的,恐怕也只有面前的这个人。 莫书浅听得半信半疑,对于这样一个人格,他不能做到跟伍年或者姜小狼那样完全信任,说:「可伍年说可以告诉我。」 戏子垂眸:「那个人格来自冥府,是与本体相处最久的,邻亲远陌,性格难免跋扈,口不择言,莫少爷不必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就放。」顿了顿,莫书浅道,「你想怎么样?」 他很少这样挑衅人,一是嫌麻烦,二是打不过。 戏子横抱着他,无言片刻,突然抽手在怀中人的腰上不重不轻地掐了一下,掐得莫书浅一哆嗦,差点喊出声,迅速用手捂住嘴,怒瞪向对方,结果对上戏子那双微微眯起,赫然有些危险的双眼。 「不怕我吃醋?」 莫书浅火气也有点上头:「你还会吃你自己的醋?那我再接再厉,想办法酸死你。」 …… 两相无言好一阵,这位反派指尖微动,又在对方腰上掐了一记,并且不把手抽回来了,道:「我就吃,你想怎么样?」 戏楼那边,姜小狼等人仗着人多势众,江钰势单力薄,把他五花大绑在一条凳子上,风吹日晒睡了一宿,其原因只是伍年纯粹看他不顺眼,即使不杀他,也不想让他好过。 只不过江钰睡床和睡别的地方也什么两样就是了,赫然睡得比死猪沉。过分的是还有起床气,而且不是一般的夸张,发作起来全院遭殃。 就例如现在,楚廷歌因为戏子01这个杀千刀兼债主不在,难得大早上起来放肆一回,在院子里和雀鸟一起叽叽喳喳,唱着跑调的小曲儿,一大清早就聒噪无比,于是被绑在凳子上睡得煳里煳涂的江钰隔空踹了几脚,破坏极强的剑意在院子里扫荡。 至于姜小狼和伍年,一个喜欢睡在深山老林里,一个没有睡觉的习惯,都不用忍受楚廷歌的荼毒,乃至于他们一前一后从戏楼外回来,就看到满屋子鸡飞狗跳,折了桃枝毁了树,花鸟鱼虫在这一刻全都疯了。到处都是逐阳剑的剑意残留。 除此之外,还有蒙在被窝里,耳朵里塞着棉花,一脸服了毒的云修,和被踹得脸上印满脚印,落得面目全非地步的楚廷歌,以及仍然瘫在凳子上,麻绳没有断裂痕迹,睡得人事不知的始作俑者江钰。 看他脖颈偏斜角度,醒来怕是要落枕。 ——还是别醒了。对大家都好。 江钰醒之前觉得如坐针毡,醒来后发现他妈真是这样,臀部下方莫名其妙多出一排排的细针,这次不但手被麻绳捆上,脚也一併捆了。 见状后,他瞬间就清醒了,仰头看过去,面前站了一排人。 云修、楚廷歌、伍年、姜小狼,全在他面前盯着他看,对此,江钰舌尖抵着牙,可能是想同归于尽:「你们什么眼神?看猴呢?」 姜小狼嗤笑:「你不是眼睛不好使么?还看得清我们的眼神?」 江钰咂嘴:「根本不用看,你们赏猴的视线无时无刻不在渗透我每一寸肌肤,让我身临其境、感触颇多……所以可以把针拿了么。」 楚廷歌气急:「知道你犯什么事儿了吗!?」 他先前被睡懵的江钰锤得满身伤,脸更是肿的像猪头,不过更让他生气的是,他居然连被绑在椅子上的人都打不过,毫无还手之力! 江钰瞥了他一眼,惊讶道:「兄弟,你的脸怎么回事?哪位英俊霸气的帅哥哥干的?」 楚廷歌:「……」 他开始怀疑这货其实根本没睡懵,故意揍得他满地打滚嘴里叫娘。 想到这里,无意间瞥到被绑在椅子上的江钰的嘴角噙出一丝带着玩意的笑,楚廷歌忽然觉得脸疼,特别疼,火辣辣的疼,要靠抽江钰才能缓解。 至于鬼差伍年,正靠在一棵脱了皮的大树下嚼着刚买回来的果干,嚼着嚼着,发现江钰在盯着他看,准确来说是盯着他手上的果干。 看人时像个瞎子,看见食物眼睛比谁都灵。 伍年:「学声狗叫就给你吃。」 江钰不假思索:「汪。」 伍年:「……」 成。够不要脸。 江钰边吧唧嘴边说:「你们还要绑我多久?我要去找容卿。」 姜小狼:「去啊,没谁拦着你。」 江钰现在被绑在凳子上,手脚不得动弹,屁股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小针,这样一来,也不能大幅度用力挣脱,除非他想当场屁股开花。 「那你倒是解开我啊!?」江钰吼着,「还有,我咋知道容卿去了哪里?你昨天可是说过明日就带我过去找他的。」 一双又蓝又浅,仿佛一对玻璃珠的眸子直直扫了过去。 两个人都是修为出类拔萃的大佬,一番对视后,空气里的火药味甚浓。 顿了顿,姜小狼忽然笑出一口雪白的牙,沖身旁的楚廷歌和云修两位打酱油的不可思议道。 「居然相信了,耍猴果真有意思得很。」 江钰:「???」 第54页 猴你大爷。 第34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几天后,江钰与绑着他的凳子几乎成为一体,吃饭睡觉都带着它。日子一久,都磨出了感情,云修有时候瞧见这人在和凳子对话,从祖辈开始嘘寒问暖,疯癫的不行。 不过,姜小狼和伍年不带这疯子去也就罢了,可他们二人竟也没有动身去寻找莫书浅的行踪,这就让云修有些困惑。这一狼一鬼平时为了莫书浅争风吃醋,硝烟四起,如今怎么会这么沉得住。 在云修的印象里,这两位大佬都有一手气死人的好本事,可对比下来,云修觉得伍年稍微好相处一些。 只是伍年这鬼差神出鬼没,踪迹难觅,连着好几日云修都没碰着几次,就算碰到一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了,直到某日晌午,云修有机会和伍年说上话。 「你们当真不去找莫少爷?」 疏落的阳光投下来,映得绿叶又油又亮,伍年躺在粗树干上,单手枕着后脑,一条又长又直的腿挂在半空晃悠晃悠,啃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果子,理都没理树下的人。 「……你们不会是不敢吧?」 毕竟当时莫书浅的状态实在是太奇怪,云修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过。伍年与姜小狼或许是得罪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莫书浅开口,所以不敢去找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之前,云修觉得莫书浅与反派们之间相处无甚变化,姜独也没有哪地方得罪到他,同往常一样,所以莫书浅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他之前一直在发呆……难不成是系统那边有什么情况? 「继续。」阳光暗下去,树上的人也说话了。 云修:「?」 怎么没头没尾的。 半晌,就在云修以为这鬼差不打算解释后,伍年大发慈悲骂完整了:「继续放屁。」 天黑前,一条灯火辉煌的街上走着一行人。姜小狼、楚廷歌、云修,以及拖着绑在凳子上的江钰的伍年。 元宵将近,夜市里人头攒动,薄暮的夕阳余晖洒在飞檐楼阁上。 五人出行的目的就是去找莫书浅和戏子01。 江钰坐在凳子上望天,本来不打算找茬,却被冷风吹的心情不好,还是忍不住沖拖着他的伍年嘴贱道:「你不是说不带我去吗?怎么又带我去了?挺有意思的哈,你个死傲娇。」 伍年:「……」 云修往伍年的方向怯怯瞥了一眼,见对方脸色蓦地变黑,连忙收回视线,心说居然真他妈的去了,不会是被他之前那番话给激的吧。 而此刻,恰好有个呆子问了。 楚廷歌说:「不是说姜独秀会把莫少爷带回来,我们只在原地等就好的吗?现在不等了吗?」 姜小狼有意往伍年身上瞄,冷笑道:「谁知道某人受了什么刺激。」 伍年顶着一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记住你了,迟早同归于尽」的脸,和善地朝云修望过去。 云修被看得寒毛竖起,实力尬笑道:「哈哈哈,不是快到花灯节了嘛,这样出来走走逛逛也挺好的啊。」 姜小狼:「不过也是,与其这样等,等到地老天荒,戏子那傢伙都不一定会把人来回来,毕竟这样一来他和小兔子就可以独处了,我居然没想到这点。」 云修:「……」 话题转换的很失败。 事实上,云修之前说姜小狼和伍年不敢去找莫书浅,也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 这一狼一鬼虽然是同一人,但如今都有各自的思想。而他们的思想看似各不相同,可兜兜转转到最后,却是一致的。 就比如他们害怕看到莫书浅难过的样子。 姜独了解莫书浅,了解他这个人是不会倾诉的。看似平静的表面,实则在平静背后的那颗心早已不知破碎到什么程度。 戏子这个人格善于伪装,很多时候,别人都看不透他,可他却能看得透别人。他知道一个人在刻意佯装自己不难过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行为,但他绝对不会说穿,也不会表现自己察觉到。 但是伍年和姜小狼就不同了,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安慰、拥抱莫书浅,因为他们见不得他们爱的人难过。可是这样,莫书浅这样一个外柔内刚的人又会想尽办法来安慰他们,说自己没事。 可又怎么可能没事。 一个人在极度难过的时候,肯定不希望身边围绕很多人,想独自在安静的环境里待着,但是又希望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不需要任何慰藉,只要静静地陪着就好。 花好月圆夜,莫书浅双肘搁在窗边,赏的既不是月,也不是花灯,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远处那五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人身上,神色如冰般淡漠,喃喃道:「伍年和姜小狼带这人来找我,是故意想气死我吗?」 戏子01站在他旁边,但笑不语。 莫书浅瞥他:「你知道我说的『这人』是谁吗?」 戏子01:「不知道。」 「又说谎。」莫书浅故作嘆息,「伍年就和你不一样了,他不会撒谎,就算撒谎,也一定会迟疑,因为他不想骗我。倒是你,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说到一半,他背对着窗,银色月光照在身覆青衣的薄背、后颈,戏子01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说吧,你是不是故意被我带走的。」 戏子01:「何出此言?」 第55页 「猜的。」莫书浅坦然道,「因为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柔弱,至少也有伍年的一半,可那日你被我擒住,你却一点都不挣扎……为什么不反抗?」 「不想反抗。」戏子01的目光从莫书浅的后颈转移到侧脸上,「不过从刚刚开始,莫少爷就一直在提那鬼差的名字,怎么没见莫少爷提那条狼呢?」 话音落下,莫书浅微微一愣。 仔细想想,比起姜小狼,他其实更加看中伍年? 见他怔住的模样,戏子01轻轻笑了,说:「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我想你之所以对伍年的印象比较深刻,应该是他曾经向你说过一句话。」 说着说着,戏子01的脸越走越近,莫书浅微微缩起脖子,嗫嚅道:「什、什么话?」 面前的黑色眸子亮得有些吓人,莫书浅想扭过头,忽然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他无法扭过头,被迫与对方的鼻尖两两相对。 而就在莫书浅在心里痛斥这人果真在佯装柔弱,扮猪吃老虎时,戏子01微微沙哑的声音传在耳边,灌入魔力一般,又低又好听。 「那句话就是,我想和莫少爷谈个恋爱。少爷你……答不答应。」 漫漫长夜,有明灯点缀。 可能是冷风吹的有些久,伍年忽然打了个喷嚏,搓搓双臂,一脸不爽地道:「人呢?不是说能嗅着哥哥和戏子的气味找人的吗?怎么,狗鼻子不灵了?」 「请你去治治脑子,狗和狼到底是不是一个物种。」天天拌嘴,姜小狼已经拌得厌烦了,驻足道,「别走了,今天找不到的。」 「小兔子刻意掩盖气息,就连01的气息也一併掩盖,明摆着不想让我们找到。」 说罢,他冷冷地朝倒在凳子上,哈喇子淌一地,显然在睡觉的江钰一眼,嗤笑着说:「你把这玩意儿带上,想找到小兔子才有鬼。」 伍年:「不然呢?放他一个人待在戏楼?这玩意儿好歹也是位剑修,你觉得我和你不在,有谁能够困得住他?」 江钰此人蠢归蠢,贱归贱,身手却是不可小觑。若不是伍年与姜小狼也不是等闲之辈,否则极难制住他。单独将他留在戏楼,莫等于放虎归山,必须找个人看管。 只是事关找莫书浅,伍年和姜小狼皆非去不可,没一个人想留在戏楼里看管江钰,云修和楚廷歌这二人武力值堪忧,根本指望不上,千愁万愁,便只好带这傻叉一块上路。 然后莫书浅就不出来了。 如今看来,称唿这姓江的为「累赘」都是侮辱了累赘。 四人齐齐看向这位与凳子绑在一起,仰着头,把面具当做睡眠眼罩,睡得人事不省的人。 仔细一听,还能听到轻微的、断断续续的鼾声。 …… 「杀了吧,杀了世界太平。」 众人心道。 冲动是魔鬼。 众人内心痛苦的挣扎着、煎熬着,可不枉他们耐心与理智皆是铁打的,没一人冲上去把人掐死。 姜小狼:「这人就算是死,也得等见到小兔子之后再下定论。」 新的一天,新的自闭。 自从戏子01在昨天晚上对莫书浅说了一句「我想和你谈个恋爱」,被他来了个过肩摔后,已经被关门外一天一夜。 这栋没人住的客栈上漏下湿,走廊上寒风更甚,戏子01跟罚站似的,定定立在门口,背影倍感凄凉。 期间,他尝试着用手指敲打门,发出很轻的两声「咚咚」,不说话也不辩解,莫书浅当时脑袋就跟烧起来似的,自然没理会他,窗户开的很大,任由冷风扑面,意在把自己吹清醒。 卯时三刻,旭日初升。 莫书浅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蜷在被窝里,表情呆滞,任凭两道清水鼻涕流淌。 他真是太高估自己的身体素质了。不过昨天吹了半柱香不到的冷风,今天就开始头晕脑胀流鼻涕。 破客栈里能有地方睡觉就不错了,哪还指望有纸巾供他擤鼻涕,之前花积分买的手帕也被他留在上个世界,不知道扔哪里去。 莫书浅双手捏着被子一角,左环右顾,心想没什么东西能擦的话就把被褥给牺牲了,余光却倏然扫过门前。 他还在吗? 「啊嚏!」 「莫少爷?」 莫书浅:「……」 人还在。 他不打算回应,可喷嚏却怎么止也止不住,频频发作。戏子01听着里面这动静,表面看上去平静,衣袂下的手却攥紧了。 须臾,他又敲了敲房门,问:「可是染上风寒了?」 莫书浅暂时不想让他进来,又怕自己不回答对方会闯进来,嘴巴便动了动:「我没……」 刚说两个字,哪晓喉咙干得跟烈火灼烧般,沙哑得不行,可门外的戏子01却是听出来了,抬手就把门戳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砰」的一声,莫书浅捂嘴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一只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把门捅了个穿,画面格外震撼。 莫书浅:「……」 他还没来得及震撼多久,一抹红色蓦地闯入视野,再一眨眼,冰凉的触感已经抵达在额前。 戏子01掌心贴在莫书浅的额头上,向来舒展柔和的眉宇却在此刻微微蹙起,沉声说:「你发烧了。」 莫书浅拨开他的手,无所谓的道:「没事,一个月总会来那么一次,不必在意。」 第56页 这话虽然说起来怪怪的,可确实是事实。不论是感染风寒还是脾热咳嗽,对他来说是早已经成为习惯的家常便饭。 「为什么突然发烧?」戏子往敞开的窗扉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阳光化作一缕投在戏子01那双漆黑的眼珠子上,莫书浅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团火。 一团怒火。 「昨晚吹风了?为什么不关窗户?」戏子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语气显得咄咄逼人,莫书浅喉结动了动,避开视线,喃喃自语道,「还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 戏子01:「……是我错了。」 莫书浅:「啊?」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昨晚我就该进来,把窗户封死。」 风寒因人而异,莫书浅虽然经常染病,所幸每次都不是特别严重。几年来,最严重的莫过于上一次淋了场雨,拖久不治,在树林里晕倒。 有了前车之鑑,反派大佬不希望这个人再有什么事,只是他不懂医术,也不想大费周章请「情敌」过来,便只好找了位郎中看病。 据悉,反派大佬是个连自己醋都吃的醋罈子,更别说毫无来由的去醋别人。 ——只要是个人,与莫书浅稍微有点亲近就会醋,云修就是受害者之一。 而现今郎中来看病,看病就得把脉,三根手指在莫书浅白嫩的腕上来回按压,这郎中又是位年龄在二三十徘徊,相貌清秀的青年,看得坐在一旁的戏子01有一起没一下地用手指扣击桌面,眼神如刀,很不耐烦。 郎中只觉如芒在背,回头探去,又见坐在戏子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非常和善地询问:「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不是。」 郎中疑惑地转回头,手刚抚上莫书浅的额头,就见对方倏然咳嗽起来,郎中下意识地拍打莫书浅的胸襟,让他舒缓,还不忘关心,「没事吗?好点了没?」 莫书浅:「好点了。」 郎中莞尔:「那就好。」 戏子大佬继续拿眼神杀他。 「你身体比寻常人虚弱,容易生病,除了退热的药材,我再给你配点人参滋补下身体吧?」 郎中说着说着望向破败的四周,还以为这里就是他的住所,心中掂量一番,道:「只是人参这药素来昂贵,我还是……」 戏子大佬直接打断道:「有钱,要最贵的,来十斤。」 郎中:「……」 因天时地利人和等诸多原因受到限制,郎中所携带药材有限,戏子大佬只抢到两株上好的百年人参,并交代剩下数斤人参在一周内卖给他,郎中承诺绝对童叟无欺后圆润地滚了,边滚边觉得自己走狗屎运,遇见个有钱的神经病,赶忙号召全家去山上挖人参。 等郎中离开后,大佬就开始忙活,顺手将几年都没人用过的灶房给打扫了一番,打扫完开始炖人参汤,别提有多贤妻良母。 人参在大火里炖了将近半柱香时辰,大佬将汤连带人参一起盛在被刷得发亮的碗里,给莫书浅送过去。 莫书浅双手接过,低头望着这碗浅黄色的热汤,眉宇不知不觉紧紧皱了起来。 「苦、苦吗?」 戏子大佬愣了愣,忽然笑出声,调侃道:「听说是有点苦的,所以没人喜欢喝。」 「……」莫书浅说,「我不想喝。」 戏子大佬虽然是笑着的,态度却无比坚决:「不行。」 「感冒而已,不用了吧……」说什么也得挣扎。 大佬委屈:「我可是花了钱的。」 莫少爷:「……难道不是我给的钱?」 「淘气。」莫书浅刚将人参汤搁置在桌上,下一秒就被戏子端起,「既然少爷不愿,那我亲自餵少爷喝。」 说罢,大佬自己喝了一口,放下碗,朝莫书浅离得近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并且在下一秒灵验了。 莹润的下巴被一只手捏住,戏子越凑越近,近到莫书浅可以开始数对方的睫毛。他们的鼻樑都很高,大佬稍微侧过脸,借了个位,二人唇唇相对,温热的参汤缓缓灌入口腔。 莫书浅尝试挣脱,可下场不是双手被箍住,就是把自己呛得难受,左思右想,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他隐隐能感觉得到在这个吻里,似乎带着一股压抑与隐忍,让这样一个吻显得既长,又缠绵。 半边被褥垂落在地,莫书浅手骨节绷紧,床单被抓出道道指痕,吻从最开始的激烈逐渐到平静,不知道缠绵缱绻了多久,他眼睛才终于睁开一道缝。只是甫一睁眼,即看见对方微微颤抖着的身形,颤抖的幅度非常小,小到难以察觉。 唇瓣分离,01把额头靠在对方的肩上,以莫书浅的角度,只能瞥见一头乌黑柔软的头髮。 他有那么一剎那在想,自己或许应该给眼前这个人,一个拥抱。 然后拍拍对方的背,贴在耳根子边,告诉对方,我在。 第35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我在。」 这一刻,清风拂过明月,隔去嘈杂以后,是属于这两个人的宁静。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由这个人说出来竟像是变了味,反派大佬仿佛吃了一剂定心丸,连那微不足道的,说不上是「颤抖」的动作幅度都停了下来,与之相对的,莫书浅只觉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嘆息,以及闷闷的「嗯」声,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 第57页 直到现在,莫书浅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可能对姜独这人,什么都不曾了解。只知道他是冥府的主宰,有很多的人格,但除此以外其他的他好像都不曾知道。 譬如姜独过往的经歷,还有他会看上自己的原因。 一对比下来,莫书浅由衷的觉得自己知道对方的事实在是太少,好歹他先前还答应过伍年的告白,而伍年是反派大佬姜独的人格之一,可以说就是姜独,两人现在还都是对方男朋友的关系。 不过,就像他不愿意诉说自己与江钰的恩恩怨怨一样,这位大佬暂时也不想告诉向他坦白。 或许楚廷歌知道一点? 那人看上去似乎认识姜独,在上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都与这位大佬有所接触。 莫书浅认真的想了想,最终还是作罢,毕竟问别人就跟揭老底似的,不尊重。 喉咙间的苦涩缓缓褪了下去,莫书浅还在走神,不知不觉箍在身上的力已经松了,剩下的参汤倏然被戏子端起,「少爷是要自己喝,还是让我继续餵您?」 大佬面色从容,嘴角噙着笑意,仿佛方才不曾发生过什么事。 莫少爷被迫回神。 我喝,我自己喝可以了吧。 参汤喝掉一半,苦涩的味道刺激着神经,除了喝汤,大佬还叫他把一整个人参吃掉,对苦味没辙的莫少爷顿时生不如死。 想当初灵脉未断之时,别说是喝补药,连「药」这个字都没出现在他字典里,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面临需要吞一整颗人参的酷刑。 某位大佬死死地盯着他,莫少爷明白自己今日不吃这玩意儿是没法见到明天初升的太阳,人参烫手似的被他用两根手指捻起,另一手捏住鼻子,在大佬灼灼的目光下,神情犹如赴死,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 偌大的一颗人参,居然也没把他噎住。 莫书浅苦得坐在床上半天没回魂,表情呆滞地盯着头顶樑柱,只觉得世界灰暗,陷入了漫长的自闭之中。 ——直到戏子01从袖口里拿出一粒糖,说是「奖励」。 可两日后,十斤人参到货,莫书浅愣愣望着眼前这座「人参小山」,突然想逃。 他认为自己把这个独秀绑过来就是个错误。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仇人眼里出眼屎。这句话换套思路,用到挑食的人身上也是一样。 人参汤色泽明澄,除了一颗人参,还有当归、枸杞等等药材作配料,换做是其他人一眼看过去,就写了两个字——「大补」。 可莫书浅就是生生在汤里看到了「兇器」,原以为死在人参手上也就算了,结果还有这么多帮凶。 莫书浅捂着胸口作呕吐状:「我先去吐会儿,等下回来。」 戏子01:「……」 回来是不可能回来的。 他与01在这破客栈已经住了将近半月,半月的时间都没再与云修他们见过面,莫书浅暂时不打算与他们碰面,不论江钰是不是和他们在一块儿。 与云修等人见面,绝对又有人要问东问西,莫书浅自认为自己算不上脆弱,但敏感是肯定的。 因为那件事对他造成的影响太深,即使过去很久,但伤痕不是说癒合就能癒合的。 更何况伤得太深,已经留下疤了。 即使到了现在,很多不足道说的小细节依然能让莫书浅联想起江钰此人,而一想到他,那些被逐阳剑一根一根挑断灵脉而显得悽厉的惨叫声就跟巨浪般勐地灌入脑中,翻滚着,咆哮着、不断折磨着他。 「我只不过是想保护我想护的人,既然你伤害我想保护的,我就伤害你所护着的,我有什么错?」 「那你可知道你想保护的人是谁吗?你知道你背后的这个小孩是什么身份吗?他是魔族的余孽,留在身边你迟早会后悔的!」 「不论他什么身份,至少他什么坏事都没做,不像那些打着正道幌子的窝囊之人来的奸佞。什么除恶务尽,都是没用的屁话,亏我还——」 「容卿!!」 「我说错了吗?你护着的这群人不过都是群宵小之徒,损人利己的事没少干。你说这孩子该杀?真正改杀的应该是那群人!」 「……可是那群人死了,你也会死。」 「那就死吧,多大点事。」 正怜火树千春妍,忽见清辉映月阑。无边无际的夜空中,点缀千盏夺目明灯。 行人络绎不绝,在长长的街上来回穿梭。 不知是不是明灯太多,夜里的光亮的刺眼,莫书浅忽然抬头,顺着光芒所在寻去,数不尽的璀璨的明灯印刻在如冰晶般澄澈的眸子里,看得他顿时有些恍惚。 「老闆,这把剑怎么卖?」 倚角旮旯边,莫书浅手里握着两把剑——一把刚刚买的,一把从江钰手上抢过来的。 随后,他将刚买来的剑对准足足二三里远的孔明灯,当做标枪似的投掷出去,擦出一阵青芒,远处的孔明灯骤然燃了起来,一串接着一串,尽数往下落,格外壮观。 这可不是什么好徵兆,意味着愿望落空,新的一年新自闭。 放灯的人们:「……」 清霜剑他不捨得扔,别的剑但扔无妨。 「舒服了。」看到这壮景,莫书浅拍拍手,叉了会儿腰,刚才他心还堵着慌,如今找了个宣洩口——大家跟着一起糟心,有难同享,他就好多了。 第58页 积分又被扣了一万,现在显示的数字是四万。 对此,莫书浅已经佛了。 以前为了积分,他都不想那么早领盒饭,如今一夜回到解放前,他有些迫不及待想死。 死了就能去下个世界,愿下个世界 没有江钰。 「……别想那傢伙了,看开点,看,这坠落的明灯,多么的——辣眼睛。」 莫书浅在竭力说服自己,说着说着被自己的话戳中笑点,双手掩面噗嗤笑出了声,两秒后,他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有病,放下手,一脸冷漠地傻站着。 可能是察觉到宿主脑子可能有些犯病,系统难得人性化的出来交流,见他的宿主站得笔直后,说。 【系统1551:宿主,你怎么跟个冰雕似的。】 莫书浅满脸写着「冷漠」二字:「我觉我现在像个沙雕。」 【系统1551:谦虚,明明就是。】 莫书浅:「……」 这泯灭人性的系统到底什么时候灭绝? 祸害遗千年,系统继续说风凉话。 【不惜花一万积分也要「我不痛快,你们也别想痛快」,宿主,您有点小坏坏哦。】 莫书浅瞎几把解释道:「憋的太久,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一种邪恶的恶势力操控着,支配者我的大脑,让我做出我不想做的事情。然而等我战胜这股邪恶的力量,抢夺回属于我自己的意识后,天边已经炸开了花了,我甚悲哀……」吧唧吧唧胡扯一大堆。 「……」 系统心道这人真的该去挂个号,脑科。送去手术台,把脑子切开后不用缝了,往里边来一下电击,盖上白布,直接送太平间吧。 「不过我又没杀人放火,怎么就小坏坏了?」 这话才刚说完,仿佛上天和他过不去似的,四面八方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着火了!孔明灯群体『坠亡』林子里面着火了啊!!」 「艹,我老婆孩子还在里面摘果子!!!」 「操蛋啊,是哪个丧心病狂的玩意儿扔的剑?有这修为不去修真界混,来我们民国灵异世界里伤天害理算什么狗东西!?!?」 「等我找到那欠雷噼的王八蛋,非把他吊起来狠抽一顿不可!!」 「十恶不赦,丧心病狂!歹毒如斯啊!!」 莫书浅:「……」 神特么歹毒如斯。 「……莫书浅。」 树影婆娑,风声沙沙,不合时宜的低低的女音倏然从背后传来,捲起一阵阴风。 莫书浅身形微顿,扭过头,眼睑自然垂下,往地上趴着的单衣女子看了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是冷淡。 「如昼」像条断了腿的不明生物匍匐在地面,腹部以下的身躯全都淹没在黑暗中。 「不,应该是容卿。」 她看到莫书浅的这张脸就笑了起来,半边脸贴在地上,眼神无光,嘴角咧得很夸张,笑容也很是瘆人,「当初,你以为江钰把你的灵脉斩断,就是他欠你?」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这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说不清,这人除了浑身上下都被死气包围,还充斥着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不是如昼。 顿了顿,莫书浅冷声回答:「我把他的眼睛废了,早就两不相欠。」 「如昼」仿佛听到一个笑话,咯咯地笑了起来,肩膀伴随着阴笑,小幅度地耸动起来,「两不相欠?好,你们两不相欠,可你他娘的欠我——」 阴森又诡谲的语调蓦地划出去似的扬了起来,一根黑气形成的刀刃从「如昼」的嵴背窜出,散发恶毒的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莫书浅所在之处袭去。 第36章:戏子大佬想和我谈恋爱 青光掠眼,两股剑意撞在一起,惊起栖息于树林之中的群群飞鸟。 他们所在之处偏僻,加上森林着火,几乎所有人都忙着灭火,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异常。 莫书浅手腕轻轻旋转,清霜剑也如闪电般迅速闪动,夺目的青色光芒直耸云霄。 方才是「如昼」先开始动手,可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剑意,她竟有些招架不住。 她完全没有想到容卿在断了灵脉后,居然还有这种水平。 剑啸声不绝于耳,电光石火间,她倏地对上莫书浅那双冰冷寒澄的双眼,刺骨的寒气顿时席捲而来,从脚底一直往上蹿,冻得她竟有一瞬间竟慌了神,下一秒,整个人边如恶兽般扑了过去,直攫对方咽喉,完全不计这一扑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想死直说。」 在积分完全归零前,清霜剑剑锋狠狠扎入「如昼」的左肩,她原本想攫住莫书浅的喉咙,结果反被对方攫住,咧着嗓子说,「容卿,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初你为了庇护魔族,竟将我等残忍杀害,我费尽心思从深渊里爬出来,哪怕是再被打入地狱,也要将你这个伪君子一块拖下去!」 说到最后半句话时,「如昼」的音色已经完全变了,寄生在她体内的人用回了自己的本音。 莫书浅神情不变,依旧冷冰冰的,他想了想后,懒得与他扯那些有的没的,恍然道:「哦,江钰还活着,所以你们这些蝼蚁会活着也不稀奇。」 听到这,「如昼」突然炸了,目眦欲裂道:「你他妈的才蝼蚁!如果我们是蝼蚁,你他妈的就是蛆!容卿,你可别忘了,曾经都是谁把你捧到尊者这个位置的!?你居然还敢用清霜剑刺伤我!?」 第59页 「我不仅要刺伤你,我还要砍你脑袋。」莫书浅心若磐石,他除了江钰谁都不怕,说着就要将清霜剑挂在对方脖子上,耳边却冒出一条系统提示音。 【系统1551:截止目前,检测到宿主的积分为0,为了不影响宿主的虐人体验,请尽快充值。】 莫书浅:「……」 去哪儿充值?充你头上么? 什么时候清零不好,偏偏选这个时候。 早知道他就不没事找事射孔明灯玩,伤天害理不说,还给自己挖了个坑挑。 察觉到脖颈处的力松开,「如昼」手一转,在莫书浅胸口处拍了一掌,成功脱身。 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喉间霎时涌上一股铁锈味,莫书浅单手撑在地面,另只手捂在伤口之处,眉头紧紧皱着,微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 清霜剑被扔在一边,「如昼」缓慢走过去,弯腰捡起,手指沿着剑柄纹路描绘着,待瞻仰完毕后,说:「这把剑,你根本不配。」 在月光的照耀下,剑身上有银色浮光流动。 半跪在地上的青年脸色白皙,青丝微微凌乱,笑得很冷很清,仿佛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本事没有,废话倒挺多。」 「你——哼,你就尽管嘴硬吧。」 「如昼」将剑举过头顶,眼看就要往下挥的时候,一根极细,极细,细到肉眼看不见的针从树林深处袭来,刺破皮肉,正中「如昼」心脏,她惨叫一声,黑色的死气从头顶勐地蹿出,受惊般上蹿下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身红衣的男子从树林深处走来,骨节分明的手成爪,那股黑气便被他收入掌心,收紧手指的瞬间,痛苦的叫声划破天际。 一身火红的衣袂,一张勾人的脸,昔日的温润如玉在此时此刻全部崩碎,取而代之的是冷峻与苍白。 晚风萧瑟,两人对视半晌,戏子01忽然冷着脸朝莫书浅大步走来,见状,佯装镇定的莫少爷脑子顿时空白,不管三七二十一掉头就想跑,哪怕受了伤站不起来,也要趴在地上蠕动。 ——完了,这人要打我! 他心想。 「转过来,我看看。」身后人的语气听上去倒是意外的平静,可莫书浅还是没敢动。 敌不动,我不动。谁知道这每天咿咿呀呀唱个没停的影帝会不会突然变脸。 「伤在哪里?疼不疼?」 ……居然不是第一时间质问他为什么一去不復返? 莫书浅嘴里还含着一口血,不敢说话,也不敢再与他对视,只得一个劲儿的摇头,没有看见对方手里捏着的一颗已经有些碎了的蜜饯。 隔着布料不知晓伤到哪里,伤到什么程度,但瞥见莫书浅唇角边有一丝血丝,反派大佬的额角还是狠狠跳了一下,沉默两秒后,蜜饯顺着他松开的掌心滚落在地,一语不发的去扯他衣服。 「呲啦」一声,青衣布料被撕裂大半,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出来,吓得莫书浅一没憋住,吐出一口微微发黑的血。 见状,对方的脸色更难看了。 大佬的气场很低,看起来很强势,甚至带着一份戾气,只是这份戾气不是向着莫书浅的,而是向着他自己。 你喜欢的人又受伤了。 你怎么总是让你喜欢的人受伤? 说好的要永远渡他,姜独,你把你自己说过的话当屁放了吗? 戏子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层阴翳,莫书浅喉结动了动,边用袖口擦干血迹,边心想虽然没什么说服力,但他还是打算说句「没事,身子骨倍棒,感觉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 然而,转眼看过去,这位大佬却只是盯着地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莫书浅顿了顿,悄声问道:「01,你在看什么?」 第一遍,对方没反应,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问完第二遍,对方终于抬起眼皮,底里一片红,莫书浅与他对上目光,心不禁一颤,鬼使神差说出一句:「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打我?」 衣衫被扯裂得极为不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在那片雪白的胸口上,有一块血红的印子,称不上触目惊心,但也叫人好受一阵的了。 戏子还没开口,莫书浅忽然感觉心脏又是一阵剧痛,像千百根针密密麻麻地往上面扎般的疼,他闷哼一声,两手撑地,额头上冷汗遍布。 「莫少爷?」 除了这份突如其来的绞痛,还伴随着耳鸣,脑子里嗡嗡一片。 戏子扶着他,神色微乱:「……中了毒?」 「如昼」刚刚打在他身上的那一掌带着毒,且不是普通的毒,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叫人全身溃烂至死。 「系统,把地图打开,让医修那个人格出来。」戏子搂着莫书浅,嗓音低哑。 系统没让这位大佬失望,可那位医修却让大佬的心沉了下去,且一沉就是深渊。 「这毒解不了。」 「为什么?」 「因为他的灵脉断了,这种毒不攻五脏六腑,只攻灵脉,他的灵脉尽数断裂,整整七十七根,没有一根是没有损伤的,毒素全部汇聚于断裂之处,直接侵蚀心脏。」 「没得救。」 视觉、听觉,乃至于触觉都被剥夺,莫书浅半倒在戏子01的怀里,他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反应,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多半是没救。 第60页 他尝试着开口,发现自己应该还能说话,于是跟留下遗嘱似的,说:「没事,只是在这个世界里死了而已,又不是真的死。况且我在遇见你之前,都不知道炮灰多少回了,想想都有两次没炮灰了,赚了好多积分……虽然都被我给作没了。」 「……总之我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姜独,我们下个世界再见吧。」 话音戛然而止,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了系统空间。 右上角的积分显示:1000点。 果然是以炮灰结局画上句号。不用再捅反派,捅他喜欢的人。 也不亏。 【系统1551:恭喜宿主以炮灰结局完成任务,奖励积分一千点,是否进入下一个世界。】 【莫书浅:先等下,如昼是怎么个回事?我不是叫你们把她脖子抹了吗?怎么还能鬼上身?】 【系统1551:准备执行抹杀时,让她给跑了,直到那时,我们部门才知晓她的体内其实一直住着别的人格。】 住着别的人格?那岂不是与姜独差不多。 在系统的解释下,莫书浅才了解到那个人格并非是如昼自己的人格,而是原世界内倖存下来的人正巧碰到执行任务中的如昼,偷偷寄生到她身上。 被寄生的人思想也会受到影响,也难怪如昼早在第一个世界就不怎么喜欢莫书浅。她还以为自己纯粹就是觉得他不求上进才讨厌他,其实另有原因。 直到江钰出现,在如昼体内蛰伏已久的人有了意识,开始夺取她的身体权。 【系统1551:是否进入下一个世界。】 下一个世界,可能没有江钰,也可能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但一定会有姜独。 一旦想到这个人,平静的心湖宛如被掷入一颗石子,涟漪道道。 【是。】 光点向外扩散,菱形碎片慢慢聚拢,到最后汇聚成一个庞大的世界。 直到这一刻,莫书浅都认为会同以往那样。听着那个人带着笑意喊他「哥哥」、「小兔子」、「莫少爷」…… 一想到那个人,他就不由自主的唇角上扬,完全察觉不到当时那人在亲眼目睹他倒在自己的怀里断了气的那一刻时,心底里究竟掀起过怎样一股毁天灭地的滔天巨浪。 谁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容卿不行。莫书浅不可以。 那是他的是软肋,是逆鳞,也是底线。 第37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1 金戈铁马、星际战甲、末世存活……丧尸半只爪子都快伸了过来,突然含煳不清地惨叫一声,低头去啃自己手指。 我吃我自己。 随即白光乍现,世界分崩离析。 短短半柱香内,就有七八个世界接连在他眼前呈现一部分,可每当他想要熟悉世界的环境时,又再度崩塌,被迫穿回系统休息空间,等待下一个世界,反反覆覆。 莫书浅:「……你是出毛病了吗?」 【系统1551:好像是有点毛病,我去查查,请宿主在原地稍等片刻。】 「去吧。」 半晌,系统带着一连串乱码和「嗞嗞」声响回来,像是从损坏的音孔里传出。 【系统:啊哔——,喔喔喔喔喔啊哔——我我我我我啊哔——哟——嗞嗞嗞——】 莫书浅:「……」 这玩意儿中毒了吧。 【#%&世*界……崩塌,¥总部受$到xx攻击,传xx送失&失败,正在启动xx%备用世界。】 它像是非常急迫,并且刻不容缓,刚把乱七八糟一大堆话断断续续地说完,黑暗空间里顷刻间便亮如白昼,连穿越世界的缓冲都不给。 过程中,莫书浅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景物飞快拼合,拼合后又蓦地扭曲,开始天旋地转,转得他差点倒地昏死过去。 甫一睁眼,对上碧蓝的天。 【世界《低魔仙侠》,宿主身份:未设定,任务目标:活下去,祝宿主好运。】 系统犹如说遗言似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彻底没声了。 「……」 莫书浅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躺在一片小舟上,慢慢坐起身,遥望远方,四周皆是碧青碧青的湖水,右手边置着一把船桨。 湖面划起波澜,烟波荡漾起山形塔影。 他边划船划到岸边,边思考系统消失前所说的「活下去」是什么意思。 以往的任务不是干掉反派就是被反派干掉,如今却变成了「活下去」,这也能当做任务?还有之前系统说了一大堆乱码,虽然乱得一塌煳涂,可莫书浅也听清楚几个词,隐约听到它说启动了备用世界。 除非部门里所有的世界程序都被破坏,并且修復无果,否则是绝对不会动用尚在研发的备用世界。 ——这是广大带人性化系统们的职业操守。 ……能把系统逼到启动备用世界的地步,快穿部门是被恐怖分子袭击了吗? 小舟停靠在岸边,眼前有一片树林,树林里似乎被设下阵法,数以百计的弓箭隐藏在暗处,一触即发。 莫书浅看着自己惨澹的一千点积分,又是摇头又是嘆气,于是绕道走,一路上渺无人烟,他开始怀疑自己穿进的不是仙侠世界,而是原始森林。 两侧是耸入云霄的苍天大树,这路仿佛永远也走不远,在莫书浅走得快腿软时,一块刻着字的石碑闯入视野,他走过去瞧了瞧,念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必要时斩草除根……」 第61页 …… 应该跟他没关系。 石碑宛如有生息般,在莫书浅靠近后过了两秒,上面的字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顿了顿,石碑上的字又变化了。 ——施主杀戮太重,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莫书浅:「……」 ——施主回不回头?忏不忏悔? 这回像是在问他,莫书浅发觉这石碑非比寻常,以和尚的语气说话,仿佛能知道人往事似的,甚至不依不饶,只要莫书浅不回答,它就换种说法,短短几分钟内已经换了数种。 ——千万人的性命,毁在施主的手中,施主可曾悔过?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施主当初为何不肯忍让? ——为护不该救的恶人,残害情同手足的挚友,与众生为敌,罪孽之深重。 ——当真是罪过,罪过。 每一个字眼无不在责怪他。 莫书浅静静立在原地,素衣长袍将他整个人衬得清风明月仙风道骨,可转向正面,却见此青年眉宇间盛着一股戾气,在下一刻尽数爆发。 「躲在石头里议论个什么劲儿!」 清霜剑剑光凌厉,把刻字石碑噼个粉碎,积分骤然归零,莫书浅举着剑喘息,握剑的手腕剧烈颤抖起来,半晌,他忽然咳出一口血。 ……忘了积分在消耗殆尽后,若强行使用,会直接影响到宿主的肉身。 可没想即使化为齑粉,那行字还是在胡搅蛮缠,硬是要戳他痛处,把他逼疯。 ——事到如今,施主还不悔过吗? 「悔你个屁!」莫书浅一脚踩在那行字上,等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两眼红到骇人时,不远处传来的一个声音犹如一桶冰水,从头一直浇到脚底,压抑着的怒火也随之扑灭。他抬起脚再一看,发现地上根本没有什么字。 他倏然反应过来,这似乎是迷阵里的幻觉。 云修一如既往穿着他那身万年不变的白衣,追风似的朝莫书浅跑来,只是这次他没有像以往那样从容不迫,饱满的额头上挂满了汗珠。 在对方赶来前,莫书浅将嘴角血迹用以拇指抹去,神态平静。 云修跑到他跟前,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道:「莫书浅,这、这个地方有古怪,我堂堂一个主角,方才居然会被一个石头怪物按在地上捶,不过还好我积分够多,买了几百张符篆,不然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离近一看,确实能从他身上瞧出打斗的痕迹,譬如嘴角边的淤青,和烧焦的白衣后摆。 听他提及「积分」这个字眼也没反应,莫书浅问:「你的系统下线了?」 「对,不知道死哪去了,平时在我耳边吵得要命,现在不管我说什么敏感词它都不吱声了。」云修抹了把汗,勉强直起腰,「你的也是?」 莫书浅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 云修莫名觉得他这副模样有点难以亲近,顿了顿,道:「不过既然系统商城还能用,那些傢伙应该还没死,或许是总部出了什么比较严重的问题,一个个的都赶着去处理了吧。」 「不过这备用世界也太古怪了,不是青山绿水就是走不尽的树林,还都是迷阵杀阵。难怪系统这次给我布置的任务不是干掉反派,而是『活下去』。」 听到最后三个字眼,莫书浅突然望向他,心说他们既然任务相同,或许成功破除这幻境,人也存活下来,任务就算完成。 于是,莫书浅就在云修的注视下,慢悠悠的走到一棵大树前,屈膝蹲下,面无表情地道:「你加油。」 云修:「……」 「行吧,包在我身上,我们一定会顺利出去!」 然后这位主角就被一条从天而降的黑乎乎的雾团给咬住了头,四肢露在外边胡乱扑腾。 「救我!!」 莫书浅:「……」 他极度怀疑这人到底是凭着什么当上主角的。 一开始还好,自从被姜独无理由针对性揍了几次,脑子被打傻后就开始神经兮兮的。 莫书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问:「你的符呢?」 「哦对对对……」 经对方提醒,云修忙不迭把手伸进衣领,掏出三张黄符,勐地往黑雾身上拍去。一阵爆破声窜起。 ……黑雾开始往四周扩散,满片绿景全被这股来歷不明的黑雾包裹住。 「……」此时此刻,莫书浅真的想把眼前这祖宗给弄死,崩溃说道,「没事你弄什么冥火符啊?对付梦魇不应该用驱魇符吗?」 云修:「梦魇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不知道啊,我以为像冥火符这么爆炸有威力的符篆一定能干死这玩意儿。」哪知道会搞成现在这样。 莫书浅气急扶额,心道我现在就想干死你。 他被先前嘴碎的石头怪气得不轻,乃至于现在的心情格外暴躁,等后来稍微冷静下来,他才觉得不能怪云修。 毕竟梦魇这东西是仙侠世界里才有的妖魔鬼怪,知道对付那邪物的方法的人不多。 黑气瀰漫,能视之物越来越少。 由于受梦魇影响,莫书浅倏然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手脚越来越无力,这股凝聚在一起的黑雾犹如枷锁,根深蒂固的捆绑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喘息。 「操……」 青衣青年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手指节骨咯咯作响,气的他再也顾不上涵养而骂了出来。 第62页 梦魇虽然无法置人于死地,但中招者会被它拖入记忆深处里最害怕的一段往事经歷。像是走马观灯,但是只呈现那一小段,并且不断的重复,直到中招者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崩断,彻底变成疯子才肯罢手。 …… 「完了。」 第38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2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 朱檐碧廊的楼阁尽头有一扇石门,百年之内未有人来过,也没有专门的人前来定期打扫,里里外外都积满厚厚一层灰。 外头的新鲜空气透不进来,里头空气稀薄且飘着尘粒。若论平日自然无人,今日一来却是两位。 二者中,一人着青衣长袍似青竹,气质高挑秀雅,略微纤薄的背影乍一望出几分清冷。 另一人着金色锦衣,乌髮是以金色玉冠扎成一束马尾,气宇本该不凡,却因蹲在地上,两手在一堆带鞘长剑里乱刨而尽数打破,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人模狗样。 除了地上那一堆散的七零八落的长剑,四面墙壁上也挂着各式各样的法器。 马尾的动作幅度大,藏宝阁空间却不大,灰尘在空气中纷纷扬扬,呛得青衣青年的眉头皱了皱,抬手捏住鼻子。 等了片刻,不见那人有所收敛,忍不住提醒道:「你找到你想找的剑了没?藏宝阁长老可只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选。」 青年的声音空灵好听,有玉石相击之味,马尾挂着一张笑脸回头,说:「容卿,快过来,帮我一块找找。」 「不知道你要找什么。」说是这么说,容卿还是上前几步,在他身旁蹲下,看了一眼地上被这人翻得惨不忍睹的剑,「劝你等会整理一下……我怕等长老回来会把你往死里削。」 「就凭那老头儿还削不死我。」马尾边说边把手里一把剑往旁边扔,又去翻下一把,「这都什么玩意儿?就这些破铜烂铁压根配不上我的身份好不!铸剑长老真是食了屎了。」 ……这人口无遮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容卿见怪不怪:「那你想找哪把剑?」 马尾侧首看向他,漆黑的眸子亮了亮,语气态度说变就变,笑着说:「就那把金色的,前几天你和我在剑谱上看到的那把。」 容卿想了想,没想起来,马尾又喋喋不休的跟他讲了大堆,记忆才一点点慢慢回笼,他恍然道:「逐阳剑吗?」 「对对对,就是那把,原来叫猪样啊——」 「……是逐阳。」 等藏宝阁长老回来时,逐阳剑已经被人取走,百把宝剑横七竖八地乱在地上,石壁上还有几处试剑时留下的逐阳剑意,架子倒的倒,乱的乱,当真满片狼藉。 上年纪的长老受不住这样的视觉冲击,险些被气晕过去。 「江钰!你个小王八崽子,别让老夫逮到你!!!」 咆哮声几乎在整座太渊山迴荡,几个外峰弟子恰好在河边捉鱼,被这声音吓得差点掉下河。 「虽然明白每天都要那么来一下,可我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那能怎么办呢,江师兄今天不是要封尊了吗?应该和容卿师叔一样,是位剑尊。」 「……容卿师叔回来了吗?」 「回来了啊,据说是为了给江师兄庆祝,特地从云海那边赶来的。哎,友谊万岁,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名气大又这么厉害的兄弟啊。」 「做梦的时候。」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离河最近的一名弟子沉着脸,盯着河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开口说:「如果容师叔没来,这一届被封剑尊之名的就不是江钰,而是我的师兄杨景舟。」 决赛中,场中比试的弟子是可以听从同门师兄弟的指点。 江钰这人,剑意太过锋利,且一心要强,给人的感觉急躁,只要稍稍磨这人的耐心,就不是多么难对付的人,而在他与杨景舟的比试里,前半场一直是后者占尽优势,原本以为杨景舟必然会成为剑尊,结果半路杀出个容卿。 言简意赅的指点一二,剑尊候选杨景舟即刻被江钰反杀,众人譁然。 容卿剑尊看上去年轻,其实比他们都要大一辈,江钰为人桀骜,却意外的与容卿相处的来,这次比试,不少弟子都认为是江钰受了高人指点,相当于托关系开后门,胜之不武。 另两名弟子看了对方一眼,悄声说:「其实我也觉得,江师兄的为人实在是太一言难尽,骂人时脏字乱冒,平日里的品行也不端正,好多人都对他有意见。听说上次杨师兄输了以后,江师兄还把他给打了。」 「……啥?赢了还打?为什么?这江钰这么过分的么?」 「具体的不知道,好像是说杨师兄出言不逊,然后就被打了。呵,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究竟是谁出言不逊,杨师兄素来亲和,我看吶,是那姓江的仗着有容卿师叔这个后门,无法无天。」 他们越说对江钰的称唿越是千变万化,开头称师兄,接着直唿本命,最后直接道姓江的。 ……然后他们就被突然出现的「姓江的」给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一头载进河里。 江钰手里握着逐阳,从一片林子里走来,身旁是没什么表情的容卿,两人静静地望着前方的三名弟子。 这三名弟子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听进去多少,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双腿忍不住哆嗦。 第63页 他们其实是不太怕容卿的,要怕也只是怕江钰,怕他会报復。 毕竟这人生气起来就跟疯狗似的,没谁敢惹他。 「知道我想怎么抽你们吗?」江钰扛大刀似的扛着剑,说道。 三人异口同声,很有自知之明:「对不起江师兄!对不起容师叔!我们不该背地里议论你们!」 江钰:「行,看在容卿的面子上就不抽死你们,自己滚到河里去抓鱼,今天不抓满一百条别吃饭了。」 容卿:「……」 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呢。 「是!!」 少年人血气方刚,说一不二扑入河中,与鱼做起了斗争。 从藏宝阁回来,一直通向太渊山清澜峰,容卿以往的住处。 路上,容卿问身旁人:「听说你和杨……」 话到一半,没了后续。 江钰提醒道:「杨景舟。」 容卿道:「听说你和杨景舟打架了?」 江钰纠正:「是我单方面揍他。」 「……」容卿说,「所以是因为什么?」 「他骂我。」 「就这么简单?」 「什么叫就这么简单?」江钰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骂我诶,骂我之前就该做好被我剁的准备,所有人都不例外。」 容卿忽然驻足,江钰双臂枕着后脑,疑惑地望向他,正准备开口,就对方一本正经地喊他:「江钰。」 听语气似乎非同小可,江钰应声:「嗯。」 「你是傻逼。」容卿面不改色地道。 江钰:「……??」 容卿:「我骂你了,你准备剁我吗?」 「我——」闻言,江钰神色登时变得尤其复杂,支支吾吾「我」了半天,算是输给了面前这人,实话实说道,「哎呀,行行行我说,主要就是因为他嘲讽你,再加上我看他特不爽,凭这两条理由足以让我把他往死里揍,他现在鼻子估计还歪着呢吧。」 他本就行事偏激,脾气出了名的差,谁惹他他就玩命的揍,实在揍不过就骂。 他对谁都这样,却不会对容卿如此,因为当初是这个人把他在崩溃的边缘拉了一把。 江钰身世不好,爹过世的早,从小与娘相依为命,后来因为娘亲姿色不错,年纪也不算很大,被一帮子人强行卖到青楼,三年后,也就是在江钰满十岁那年,青楼里闹出一场人命,那个时候的他还以为死的不过是那些生活不规律的嫖客,趁这间隙想法设法混了进去,本想找娘亲聚一聚,结果找到的却是他亲娘冷冰冰的尸体。 原因是肺痨。 这分明是一个可以完全治好的病,却因为自由被剥夺,加上没人给她诊治,给活生生熬死的。 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上。 当晚,几乎陷入绝望的幼年江钰在夜里狂奔,不知不觉奔到一莲池边,发了疯似的用手拍打湖面,又是哭又是叫,理智几乎被仇恨抹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一位青衣少年站在他面前,要比他大上几岁,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相特别好看,属于那种见过一眼就不会忘记的。 「寻短见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少年递给他一张纸,「用你的血在上面写下愿望,我会帮你。」 当初涉嫌迫害他娘亲的人尽在一夜之间暴毙,无人倖存。 思绪飘到这,江钰不由自主地偷偷瞥了容卿一眼,心说这样的一个人,杀起人来居然一点都不留情,印象差别甚大。 仿佛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容卿看过去,以他对视:「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人很特别,仿佛全身都充满了谜。」 「……抬举。」 他很少笑,所以整个人显得冷冰冰的,江钰虽然已经习惯,但觉得这人这人下去不行,白浪费一张脸,于是大大咧咧地揽过对方的肩,露齿笑道:「哥,笑一个呗?」 容卿没笑,并且赏了他一个白眼。 清澜峰前,江钰问:「几天后走?」 容卿:「明天。」 江钰:「不多留会儿?你要不要这么忙啊?太渊山掌门都没你忙。」 容卿连头都没回,直接进峰:「我不像你,要做的事很多,你如今也是剑尊了,有能力保护自己,别再缠着我了。」 「哎,我不是在找机会报答你的恩情嘛。」江钰嘆道,「你咋这么不识抬举?」 「……用不着。」 第二日,天刚泛起鱼肚白,容卿便动身前往云海,这里与太渊山不同,裊裊仙气氤氲,红尘之气少之又少。 莲池中央有一座莲台,莲台的边缘叠着一圈雪白信笺。容卿立在上面,手一抬,那些信笺瞬间飘到手中,翻开,清澄的眸子粗粗扫过。 以血为字,与雪白的纸张反差极大,只是新的内容难免让人失望。 这些人要的不过都是金银财富、活命百岁、绝色美女、无上权利。 没意思,也不重要。 信笺中也分贵与贫级别,右上角印着金莲花纹路的是必须要他去实现的八百里加急之事。 当他翻开一张写有「剿灭魔族」的金莲边信笺时,眉头狠狠跳了一跳。 「烦死了,要剿灭自己去剿灭。」 屁大点事就往他身上推。 十年前,他练剑有走火的迹象,正打算清醒清醒,结果莫名其妙被人从身后一推,掉入这池底,接着有个声音莫名其妙的与他对话,等他醒来后,一张纸捏在他手心里。 第64页 「恭喜你被选为『世界平衡愿望大师』,接下来您会收到来自各个世界人的愿望清单,这些愿望全都是为了维持世界平衡,还请您全力以赴地完成它们哦。」 容卿:「我闲的有病我才帮他们完成?」 「您好,有报酬的呢。检测到您因走火入魔暴毙,这次的復活便是报酬。」 容卿:「……」 神特么暴毙,明明是有人故意推他的,这玩意儿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是谁?妖魔鬼怪?怪兽?」 【您好,都不是的呢。我来自遥远的快穿部门,我叫诺亚,是部门的部长。之所以选中您,也是觉得您的能力与资质都非常的不错,能受我们重用。您只需要完成这上面写着的愿望,维持世界的秩序平衡。】 【例如这个世界中,反面力量过于强大,压制了正面力量,就需要您将反面的力量削弱或者毁灭,等于维持世界和平。】 容卿半阖着眼,神色冷冷,他根本听不懂这东西在说什么。 良晌,等那头没了声后,他才道:「不好意思,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转身即要走,一股绞痛突然涌上心头,像是有把刀,一刀一刀的在上面剜,接着那没有情感的机械声再次传入耳畔。 【对不起,您没有选择的权利。】 容卿不懂那黑心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目的,但一不照办胸口便会如被万蚁噬咬般,让他疼痛难忍,而且…… 脚底下的莲台,中央里刻着一航小字「积分系数」,然后是他看不懂的诡异文字。 一个竖,后面跟着七个圈。 每当他完成一封信的愿望,这诡异的文字都会产生些许变化。容卿不知道这是干用的,但既然不会对他产生威胁,就没再管。 这次的信笺里除了那张写着「剿灭魔族」之外,其他的信笺都可以不管,反正威胁不到世界秩序平衡,那不知为何物的诺亚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风哗哗,雨淋淋。容卿在原地打坐,是以闭目小憩,一直到日上三竿睁眼,岸边有五六位人闯入视野。 又等了等,人越来越多,他们排排站立,昂首眺望不远处在雨中打坐的「仙人」,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 ——无非就是在期待今天是哪位幸运儿能够实现愿望。 这些人的目光实在太过于灼热,容卿从数十封信笺中取出一张,赐予人群中一人金银财富,随意敷衍了事。 至于那封刻了莲花印的能拖多久是多久。他是剑修,又不是什么冷酷杀手,别人让他杀谁他就杀谁,他认为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诺亚:您打算什么时候处理『金莲信』?】 这声音毫无徵兆的陡然响起,容卿身形晃了晃,说:「明天。」 明天个鬼。 第二天他给准时到达岸边的人赐了一个以莲叶幻化的绝色佳人。 诺亚这次没有发声,他其实觉得容卿这颗棋子性子倔得有些不太好控制,毕竟这十年来容卿也不是没有反抗过它,怕逼得紧了会与它对着干。虽然威胁不到他这个部门部长,但痛失一位优秀的棋子对它来讲并不是好结果,于是打算再宽限容卿几天。 某一日,天边还是灰濛濛的,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容卿敷衍完人后,跟往常一样又坐了半柱香,时辰一到便动身走人,打算回房里歇着。 然而,他站起来,目光倏然被一团黑东西所吸引。 那团黑被枝叶挡的若隐若现,却在一片淡妆浓抹里格外突兀,容卿不由得多看了会儿,但是盯了半天都没瞧出那是个什么生物,还一动一动的。 对此,青衣剑尊不由得足尖轻点,上了岸后掩去气息,往那团不明生物迈步过去。 「你在干什么?」容卿问。 小黑球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身子抖了一抖,他本就是半趴在地上的,如此一来又往前趴了下去,手臂捂在腹部上,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容卿对他拿微微撅起的屁股对着自己的态度无语凝噎,好在最近诺亚没来烦他,忍着性子说:「转过来,我看看。」 也不知道这小黑东西在怕他什么,身形止不住的抖,容卿脸色稍稍缓和,语气放缓又问了一遍,然而对方还是这模样。兴许是怕自己不回答惹对方发怒,小黑球扭了扭撅起的臀部,算是回应,说他拒绝。 容卿:「……」 既然这小子敢如此挑衅,那肯定不会是怕他才抖得这样厉害。他蹲下身,直接揪住小黑球的后领,硬是把他转了个面,二人对视。 长得挺俏。 这是容卿对这小黑球的第一印象。 不过只看了一眼,容卿的视线便顺着小黑球的胳膊一直落到手背,这小少年不过十来岁,年幼的可怜,手里居然也捏着这样一张信纸。 要知道,能跨越千山,覆腾腾云海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能来此地的不是天潢贵胄以及一些修为极高的道人,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之徒。像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并且安然无事的来到此处。 哦,并不是全然无事,手背上有伤口。 ——一个几乎小到让人怀疑只破了一点皮的伤口。血都没出半点。 容卿轻柔地捏起他的手,仔细瞧完一遍后,确定没有别的伤,抬眼说:「你——」 第65页 他不过才说一个「你」字,就说不下去了。 这小孩一直在盯着他看,眼睛非比寻常的漂亮,一对上目光就很难再移开,只是容卿觉得他的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不似寻常孩童那般青涩、无邪,仿佛带着一股子新奇味儿,透过他的眼睛打量他。 容卿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快要被那双眼睛给看透,率先别过头,问:「你的家人呢?」 他通过捏着这孩子的手感知得到,这小黑球并没什么修为或法术,跟普通人无差。可能是与父母一同前来,然后走散了。 哪知话音刚落,小黑球「哇」的一声哭了。 容卿:「……」 让小黑球把眼泪收起来耗费容卿不少力气。 书房里,天气逐渐放晴,几束阳光顺着窗户照进来,小黑球其实一点都不黑,皮肤白的发亮,懒懒的靠在一木凳上,坐姿十分霸气,正眯着眼睛晒太阳。容卿在旁边翻阅书籍。 岁月静好。 据这小黑球所说,他无父无母,吃不饱穿不暖,没地儿睡还经常受欺负,觉得人生无望,本想投海自尽结果漂流至此,遇见名声斐然的清霜剑尊。 ……鬼扯的都比这好。 云海,一望无垠,是能随便漂着玩的吗? 在容卿开始数落他,顺便提到什么「以勤为本,以韧为基,人活着有许多意义」这些大道理时,这混小子又开始嚎啕大哭,比号丧还要哭的惨烈。 可能是太安静了,小黑球也有点坐不住,他偷偷朝旁边人看了过去,两人还是有一段距离,隔着一张桌,他看到阳光碎碎的打在这个人的身上,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神仙下凡」。 然而,看上去如此清雅的人,身上居然会有这么重的……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心里嗤笑。 只是话到嘴边,却有意改了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孩童的音色还很脆。 容卿拿书的手顿了下,恰巧扫见书籍上的那行字,以为是巧合,说:「有点文墨啊。现在不抖了?」 小黑球闻言又抖了起来。由于抖的幅度太大,看着有点像癫痫。 容卿在旁看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无言以对。心道这黑球浑身都是戏。 「过来。」 黑球停止发癫,面露疑惑地望过去,人却往后仰了仰。 容卿不紧不慢地从袖口里取出一瓶小药瓶,往桌上一放:「上药。」 是夜,晚风瑟瑟。 小黑球趴在窗边,天上的漫天繁星不看,偏偏盯着一块什么都没有的泥土出神。 少年人睫毛浓密纤长,像把小扇子。容卿看了一个下午的书,困意席捲而来,打算小憩片刻后再接着看,阖眼前有意无意往小黑球身上扫了一眼,唿吸声平稳。 桌案边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瞌睡之人的那张似雪般白皙的脸微微红润起来。 这个叫容卿的没信他早上鬼扯的那番话,却还是把他带了回来。 既不询问他名字,也不主动与他说话,更是连笑也不笑,一个劲儿的看书。在没有任何威胁力的孩童面前,有必要装的这样卖力吗? 他想起在冥府,一个让黑白无常乃至阎王爷都很是头疼的噩耗。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会有千百万人同时来冥府报导。」 千百万,相当于某一个时空中的整个世界。 他的冥府可容纳天地万物,在任何时空里死去的人最后都会来那里报导。 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能力? 是魔之尊主,是千年妖皇,还是长的三头六臂的凶兽恶灵? ……这人怎么长的这样。 某位冥王在缩小身体后,好奇心是愈发的大了,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挨到容卿的面前。 青衣男子睡得安稳,小黑球单手托腮盯着他看。 唿吸声很轻,淡漠的眉眼因垂下来而显得柔和,小黑球盯着盯着走了神,待回过神后,莫名觉得心痒痒的,像是被一根羽毛挠了一下,不仅如此,搁在桌上的手也痒了起来,他忍不住抬手想去扯扯这个人的脸,他想看这个人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可惜的是事实并没有想像的那般美好顺利。 容卿睡眠浅,一碰就醒的那种,更何况他这次压根就没打算睡,只是闭目养神一阵。 于是,小黑球趁他闭目小憩,伸手上来的后果就是容卿一睁眼迎上对方的正脸,一双属于小孩子的手还虚虚的抚在自己的左脸颊上,若即若离。 小黑球:「……」 容卿:「……」 「你要干什么?」 小黑球心道总不能说我想看你笑起来是个什么样吧。 「没什么,就觉得哥哥你长得甚是好看,忍不住想……亲近亲近。」 容卿捏了捏眉心,好像真的有些困,起身准备回卧房睡,自然而然的忽视掉他那句轻浮话:「晚上自己找个地儿睡,别着凉。」 言简意赅,体贴的要命。 只是这言外之意不就是不让他睡床了? 虽然他也不需要睡觉就是了。 小黑球蹭蹭鼻子,目送青衣青年往隔壁卧房走,沉默两秒,张嘴打了个喷嚏。 太渊山,竹林。 江钰坐在一块石头上看弟子们练剑,他本想耐着性子好好看看,结果越看越无聊。 第66页 反正容卿不在,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亮出把前几天刚拿到手的逐阳剑,一手托腮,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祸害这片竹林。 这人虽然行事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但和容卿相处的久了,偶尔也会莫名其妙飙出一句诗来。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容卿大哥啊,你不在我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 这傻逼剑意乱放,剑啸爆破声层出不穷,青竹霎时倒了一片,有好几个弟子差点被他的剑意伤到,却又都不敢说什么,紧紧握着剑愣在原地,脸都憋的红了。 终于,有一个舌头比较巧的弟子开口了:「江师兄,这不还有我们陪您说话嘛,你要是嫌我们辈分低,不是还有裴师伯吗。据说他身上有不少有意思的法宝,您可以向他借来解解闷。」 「裴千洲?别吧,那老傢伙长得又老又丑,脸上的皱纹多的可以去死了,小爷我才不想跟他说话。」江钰嘴角上扬,笑得嘲讽,嘴皮子还在翕动,似乎想多说几句,结果扭头看了这弟子一眼,闭嘴了。 弟子:「……」 把江钰留在这儿混纯粹找虐。这人性子顽劣不堪,没当上剑尊时还知道收敛,当上剑尊后更是无法无天,目中无人,连比他大几辈分的长老都拿他没辙。 若这世上还有谁能治得住他,怕是也只有那个人了。 「江剑尊,既然您和容卿剑尊感情那么好,您怎么不去找他呀?」 次日,小黑球从床上醒来,身上盖着的是软绵绵的被褥。 他清楚的记得昨晚自己枕着胳膊趴在容卿的桌案上装睡,大概装了好几个时辰,忽然被人打横抱起,他也没动,任凭对方将它放上床盖好被子。 当容卿冰凉的手指插进小黑球的头髮时,他的眉宇不着痕迹的蹙了蹙,藏在被褥下面的手对准了对方的心脏,随时准备出手,然而容卿只是将他后脑束着的有些扎人的草绳给取了下来,除此之外没别的动作,也没起任何杀意。 「怎么用这种东西束髮?」 他闭着眼,似乎听到容卿嘆了口气,声音颇为无奈。 小黑球兀然低头,晦暗的眸子不着痕迹地亮了一下。 云海不比太渊山,气温常年偏低,清晨里的阳光照进屋子,并不会把房间照得有多暖和。 可他却莫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用手摸摸,连手心都起了一层薄汗。 一条崭新的墨色髮带静静躺在枕边。 小黑球换上新髮带的形象还挺好看。 容卿坐在桌案前,持笔书写时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站在一面镜子前,对着自己的脑勺左看看右看看,心情特别不错后,垂下眼睑,轻轻的笑了。 这个笑的弧度很浅,宛如昙花一现,连他自己也没有捕捉到。 从窗内往外看能看到不远处的莲池、莲坛,空气中飘着雾,白茫茫一片,鹤唳声突兀的响起,由远及近,下一刻已经落在居舍门口。 鹤飞书信,莫非是太渊山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容卿起身,接取仙鹤嘴里叼着的信笺,打开一看,不知道看到什么,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温不热,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到最后实在绷不住,笑出了声。 早在两腿仙鹤落地那一剎那,小黑球便不再摆弄自己,目光瞄了过去,本是打着「你影响我照镜子的心情了」不悦地看去,结果看到眼前这个人的反应,怔愣了一瞬。 一瞬间内,他仿佛听到怦然的声响,手掌抚上胸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即使只有短短一瞬,但那种感觉尤为的强烈,仿佛胸口里住着一只幼兽,平日里只会软糯的呜咽几声,今日倏然尝试起来咆哮。 信中前半部分写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日常。 譬如今天藏宝阁长老追着他绕太渊山跑了三圈,最后被他用剑噼了留了上半年的拖地长鬍子…… 字迹张狂,龙飞凤舞,边缘还沾染几滴甩笔甩出去的墨渍。 换寻常人肯定没耐心读完,但容卿却坚持看下了下去。 在他印象里,江钰是个宁可杀生也不愿坐下来写字的人。早在数月前,那人的字还是不能见人的,没人看的懂,揣摩的久了眼睛都会泛疼,练成这样必然是废了好一番功夫。 只是没有用的日常琐事占了大半面的纸,不管江钰把这些琐事描述的有多好笑,容卿都笑不出来了。 「江钰在搞什么?」 就为了跟他阐述这些么? 小黑球若有所思的靠在一旁墙上,闻言后,轻轻的「啊」一声,在心里狠狠念了一遍那个名字。 几秒后,他突然问自己:我记这个干什么? 容卿扫着扫着,手指在扫见最后一行字的时候一顿。 ——我明日来你这玩儿。 ……这人为什么要来?他这地方是供人玩的吗?还明天就来?能不能还他一个清净? 他捏着信气的手抖,偏偏小黑球以为他是看信看得感动的手抖,对此嘴角都抽了抽,走上前,笑容可掬:「仙尊别看了,这信有什么好看的啊,给我看看成不?」 说罢,也不经过同意就徒手去拿。 笑点与泪点不能并存。他倒是想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又感动又好笑的东西,让冥府帝王也来笑一笑,哭一哭。 容卿将手举过头顶不让他拿,说:「你这小孩谈吐还行,动起手来怎么这么没规矩。」 第67页 字面听上去像是在责怪,但小黑球没从对方语气重听出一丝愠怒之情,唇角微勾,笑道:「漂亮哥哥行行好,给我看看嘛,人家也想看。」 在听到「漂亮哥哥」、「人家」字眼时,容卿的嘴角抽了抽。小黑球执意要看,两人僵持许久,容卿拗不过他,心道给他看看也无妨。小黑球笑眯眯接过,垂眸一扫,当场把这封信撕了个粉碎。 容卿:「……」 小黑球自告奋勇:「我扫地。」 次日,江钰从太渊山千里迢迢赶来云海,容卿在他刚到就想遣他回去,于是二人在「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和「不欢迎不速之客」之间起了纷争。容卿说不过他,江钰便靠自己的不要脸成功留了下来。 他堂而皇之的走进容卿的卧房,嬉皮笑脸的摆弄卧房里东西,东一撩西一拨,手就没闲下来过,直到他往那张看似柔软舒适的床上一躺,被蒙在被窝里的人勐地一掀,使他华丽的滚到地上才消停下来。 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容卿即使制止,把自己遇见小黑球的事告诉江钰,江钰当即一巴掌要唿给这破小孩,「拉几把倒你,别以我看不出来你这逼崽子就是想接近容卿,父母双亡?生世悽惨?你编故事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惨的人?」 容卿条件反射地把小黑球往身后护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朝江钰看过去:「哦,是吗,可你不就是一个。」 「我跟他能一样吗?反正我不管,这臭小子肯定是骗人的。他根本莫名其妙,让他滚。」江钰气极,盘着腿语无伦次的道。 小黑球半截身体藏在容卿背后,心说这人应该就是江钰。 仿佛察觉到他奇怪的视线,江钰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睨了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英俊神武的——」 「傻叉。」 未吹完的牛皮堵在嗓子眼里打转。 空气兀然窒住。 少年用带着碎光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江钰,毫无避讳的又重复一遍:「傻叉。」 容卿:「……」 「……」江钰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骂我?你是不是在骂我?你他娘的——」 逐阳剑剑鞘笔直的抽过去,携起一捲风。 第39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3 一卷寒风凛冽,江钰独倚窗前,被这风吹的后脑勺泛疼。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悽惨惨戚戚——」 他之前用剑鞘抽在小黑球脸上,本事想借着试探出对方的底细,哪知道这小屁孩不上当,被硬生生抽了一脸,左半边脸颊的血印子狰狞,偏偏小黑球还演的有模有样,颤抖着手虚虚碰了下脸,一见到血迹当即便哇哇大哭出来。 由于哭声听起来太过悽惨,以至于容卿心知肚明这孩子来歷不简单,也把江钰给训了一顿,搁窗边凉快。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容卿:「继续,干脆别念了,改唱吧。」 江钰:「……」 容卿坐在书桌前为小黑球处理伤口,望这孩子从刚才就一直揉着眼睛抽泣不止,哭得眼睛都花了,温声细语的安慰道:「别哭了,我给你上药,上完药后就不疼了。」 小黑球闻言非但没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一股脑撞进对方怀里,两只手直接搂住他的腰。 他撞过来的动作很大,容卿猝不及防的身子后仰,手肘撑地,勉强维持这个欲倒不倒的姿势,一抬眼便是对方的头顶,抬手手正打算推开他,即听到一阵微弱的抽泣声。 「……」 青葱玉指在半空中悬了须臾,最后轻柔的在那单薄的背上拍了拍。 「好了别哭了,我在。」 某一瞬间,他感觉这小孩的嵴背似乎僵了那么一下。 没等他询问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搁窗边吹着冷风的仁兄忽然「嘤嘤嘤」起来:「我也哭了,容卿你怎么不过来哄哄我。」 说完这句话的下场就是江钰抱着他那把剑,头搁在窗台上吹了一晚上的风。提神醒脑。 短短几天里,有容卿做息事宁人和事佬,这三人相处的还算微妙,江钰也没再没事找事,让他睡窗台也就没有了理由。 为了供两位「神仙」就寝,容卿在地上铺了张蓆子,又垫了条被褥,让这两一大一小挤一挤。 那两人自然抗议,但抗议无效,互看不爽后不知道是谁起的主意,在中间放了一条粗绳,规定是不得这条线。 某日深夜,天有雷霆闪电,容卿睡觉浅,觉得被窝里有东西在蠕动,睁眼,掀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扑了过来,跟上次一样把头迈进他胸前。 「容哥哥,我怕。」 雷声轰隆作响,闪电游蛇般的噼下,漆黑的夜转瞬间亮如白昼。 容卿隐隐能看到怀里的人身形在抖,每噼下一道雷电,抖的愈发厉害。转眼瞥向另一边,发现江钰还跟死猪一样睡着,天塌下来都醒不了。 容卿没有跟人一起睡的习惯,摸了摸他的头,悄声说:「要不我把床让给你?」 小黑球摇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想跟你一起睡,有仙尊在我就不怕。」 「……好吧,那挤一挤。」 「嗯!」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只知道这是他有史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第68页 容卿一整天内总有一小段时辰不在,他要去莲坛上处理事情,刻意不让江钰和小黑球同自己一块去,这些天内诺亚开始催促,他有些心烦。 魔族天生带有魔气,可他们擅长压抑体内气息,且奇奇怪怪的术法颇多,要找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诺亚被敷衍了将近一月,是愈发的狂躁,想让容卿清楚屡教不听的下场就是实施惩罚措施。 回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一整天里都是煞白煞白的,连带着脚步虚浮,走路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随都有可能倒下。 尽管江钰和小黑球都看出他的不对劲,容卿却也不肯做任何解释,只是一个劲的说头疼,让他单独安静会儿。 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下来。 因为当小黑球找个肚子饿的藉口再去卧房里找容卿时,那个人已经倒在了书桌上,脸色惨白如纸,就那样不声不响,安安静静的趴着,仿佛睡着一般。 七日后,容卿醒来,眼前的两人第一句话不是问「你怎么样」,或者「你的伤怎么来的」,而是「为什么你心脉受损,却察没有任何迹象」。 明明受了伤,却找不到伤口在哪。 江钰知晓容卿性子,看起来温文尔雅很好说话,实则脾性倔到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论硬碰硬肯定行不通,得用软法子才方有机率撬开他的嘴。 只是任凭他们怎么软磨硬泡,容卿始终无动于衷。 这两人不知晓诺亚的存在,在容卿能找到可行的方法摧毁诺亚前,他不会轻易让这二人涉险。 毕竟他们都与此事无关。 几日过去,云海的百姓忽然提到有魔族侵扰,容卿独自赶过去,经打探,弄清事情原委,得知那些魔族只是被世人追杀无处落脚最后不得已而逃离过来。 「大哥哥,给你个苹果,你不要伤害我妹妹好吗?」说话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魔族女孩,十三四岁,声音软软糯糯,背后还躲着一位五六岁大的小女孩。 他们的长相品性其实与普通人并无不同,只是力气大了点,心智脆弱了点。 传闻中的魔族兇狠残暴,所有人都惧怕他们,可容卿反而从这所谓的「兇狠残暴的魔族」眼里看出了恐惧。真正害怕的其实是他们。 没有人是天生的恶。 这些魔也有朋友、有家人,有选择生存的权利,容卿没理由剿灭他们,他也从不伤害弱者。 诺亚却是揪着这点不放,他认为容卿既然身为他的部员,就应该绝对的服从,思想与感情等等都该往「服从」后面排。 它没有放过他,以至于那次晕倒之后,容卿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差。 直到某天,江钰偷偷跟上容卿,亲眼看见这个人用清霜剑在莲坛上噼了一剑。 不管诺亚听不听得见,他都将诺亚往死里骂了一通,并且学着江钰平时骂人的口气,问候了诺亚的祖宗祖辈。 他骂完,将刻有莲花印的信丢进池子里,也是在这个时候,江钰将这件事得知了七七八八。 ——只要剿灭魔族,或者摧毁这个叫「诺亚」的不知名的东西,容卿就可以不那么痛苦。 他知晓容卿知道了绝对不对让他这么做,所以他瞒着他,以回太渊山为藉口离开云海,用逐阳剑手刃魔族。 小黑球因为自身原因没有离开,他起初看到这个青年倒在桌上,书卷乱了一地,脸色煞白的模样,连心跳都漏了一拍,见他身体状况渐渐转好,仿佛真的「没事了」,便也没有多想。 这个人开心,他便开心,这个人难过,他也会不由自主跟着难过。他的心绪仿佛一直被这个人影响着,魂牵梦绕。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但他不曾讨厌这样的感觉。 自江钰这个碍事的走了后,每当容卿端坐着看书时,小黑球时常会盯着这个人的眉眼发呆,心里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快点看过来」。 可当对方真的看过来时,他又变扭的移开目光,改去盯着地面出神,仿佛能从里头盯出花来。 容卿望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今天难得的放下书,主动与这小孩说话:「你是不是看我不太顺眼?」 「……」 「我一看你你就移开视线,我这么令人讨厌?」 小黑球想说误会,只是看着这张让他心怦怦跳的脸,他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对视好一阵,小黑球好不容易吐出一个「不」字,对方却在这个时候垂眸了,重新拿起书,兀自说道:「虽然你看我不顺眼,但我看你挺顺眼的,得我这个赏识,以你后也不愁没姑娘人家喜欢。」 不得不承认,小黑球确实长得不错,这数个月里身高也高了些,虽然偶尔会闹腾,但与有些顽劣的小男孩相比,还是相当乖巧。 容卿忽然想到远在太渊山的几个师妹,她们以前曾说过自己很想要个既听话懂事,模样又俊俏的弟弟,心想若有机会让小黑球给她们瞧瞧看看,一来师妹们会开心,二来这小子也不用每日里无时无刻都缠着他。 一箭双鵰,容卿不由得浅浅的笑了。小黑球自然不知道对方有想那么多,听到那句话,以及看到这抹笑容后,当即就走了过去。 一个阴影倏然投下来,挡住了烛火的火光,容卿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褪下去,抬头问他:「怎么了?」 「我……」小黑球脑里一片空白,视线飘忽不定,最终落在容卿左手边的匣子上,「你这红匣子真好看,之前怎么没有?」 第69页 他本想缓解尴尬,结果越说越尴尬。 容卿低头看了眼匣子,说:「哦,应该是一盒硃砂,不认识的人送的。」 小黑球压根没在听,他想问的也不是这个。半晌,他才豁出去似的,说:「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容卿:「……」 望对方面色古怪,小黑球连忙补一句:「你别想多。」 「……」容卿没等到后文,说,「我不想多,你——」 他想问「那你这是要干嘛」,可思绪一转,心想这孩子现在还小,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这几月相处下来,指不定是把他当哥哥,想亲一下培养感情。 毕竟他小的时候,他爹娘偶尔也会亲亲他,于是见怪不怪,「那你过来。」 小黑球每靠近一步,心跳声就越是凶,可他的脸依旧雪花膏般皙白。他诶着对方的嘴角,闭眼亲上去的剎那,以为自己脑袋会懵然一片,结果恰恰相反。 他从未有一刻这样清醒明朗过。 「傻孩子,这地方不可以乱亲。」他听到这个人这样说。 「那应该亲哪里?」 他其实也没想那么多,谁知道与这个人目光相对两秒后,对方忽然捧住他的脸,又薄又软的唇瓣在脸颊上蜻蜓点水般贴了一下。 那一瞬间,若即若离。 小黑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青年的声音再度传过来,惊起一泓秋水,「该亲这里。」 自那日在莲坛上噼了一下,诺亚就在也没找容卿麻烦,他那个时候天真的以为是这东西安分了。 年轻人需要朝气,整天同他一个快上百岁的「老年人」闷在房间里可不好,趁着花灯节,容卿带着小黑球去方圆十里外的集市里逛了去。 他以为小孩子多多少少会喜欢热闹,喜欢那些摆摊的新奇玩意,看到别的小孩子围在一起玩,便低头去问小黑球:「想和他们一起玩吗?」 七八个小孩围在糖葫芦摊位前,吃着甜滋滋的糖葫芦,与伙伴们放着兔子玩,放到一半,又跑到不远的河边,放起了孔明灯。漫天璀璨。 小黑球只看了一眼,随即收回实现:「灯有什么好玩的,迟早要灭。」 容卿:「……我是说人,你不想跟这些小孩们一起去玩吗?」 「不想,我又不是小孩。」 小黑球说这句话时一脸正经,仿佛真是个小大人……包子脸,个头只到他腰际的小大人。 容卿掩嘴:「对,你不是。」 「……你是不是在偷笑?」 「没有。」 「哼,再过五年,只要五年,不出五年,我绝对长得比你还高。」小黑球抱臂,一脚一脚抬得老高。 今晚无星,明灯高挂于夜空,使天边染上一抹霞。 两人还没来得及换下一场景点,河边倏然传来小孩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水里面有一群死人!」 花灯节,从河底捞上三具尸体,热闹的集市一瞬间冷清下来,容卿上前查看那几具尸体,死了大概有一个月,死因是一剑穿心,根据残存的金色剑意可知晓是逐阳剑,也只有逐阳剑的剑意才会长达数月仍不消散。 而这些人的身份即是魔族,因为魔族与人不同,他们入不了轮迴,不得转世,身上的死气是寻常人的数倍。 再一看脸,有点眼熟。 正是之前给他苹果的那位魔族女孩。 当地的百姓方才还很害怕,因为有人死了,可是一旦得知死的是魔族人,各个都变脸了。 「这是第几个了?」 「几千个了吧。哈哈,清霜剑尊办事就是效率,看来再用不着几天,魔族就彻底灭绝了。」 「死的好,像这种兇恶之徒就该趁早灭亡!还我们一个太平盛世。」 容卿手指一顿,朝说话的人冷冷扫了过去。 「那你先说说,他们怎么兇恶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到底怎么兇恶了。 「哪里兇恶?生而为魔。凭这四个字,还不能证明他们有多兇恶吗?」 「魔族中人会寄宿在普通人的体内,操控他们的意识,别看这是个小女孩,兴许这女孩的魂魄早就被寄宿在她体内的魔族人给吃了!」 「我跟你们说啊,我几月前也杀了几个魔族,其中有一个女娃看起来才五六岁,细皮嫩肉哈哈哈,我一下子没忍住,把她卖到了青楼,结果前几天直接在大街上看到那女娃的尸体,被活生生千刀万剐至死了。」 「啧啧,魔族中人,连青楼里的嫖客都没有人要。」 小黑球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旁的容卿,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沉声道:「别说了。」 「什么别说了,怎么,莫非你也是魔族?为同类说话?」 「除恶务尽,人人有责,我们偏说,我还把那女娃的尸体吊起来鞭尸,把她的血放尽,在里面混了点东西,给容卿仙尊送去一盒硃砂,让仙尊知道我们也能帮上……」 话音未落,青芒大盛,将那些未说完的话尽数封死在剑光中。 江钰第二天就在太渊山收到来自云海的信笺,容卿让他过去,他当然会去。 以至于他一到,二人兵刃相向。 清霜剑剑尖只差分毫,便能刺入江钰的胸膛,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他怒火中烧的神情,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生气。」 第70页 「生气?我除了生气,对你更多的是失望。」 顿了顿,江钰说:「其实你不给我写信,我也会来。」 「来干什么?找我谢罪?不,你应该跟那些被你杀了的人谢罪。」 「不是。我不是来谢罪的。」 江钰吐出这个两字的时候,容卿周身经络的血都冷了下来。原来事到如今,这人连后悔的心都没有。 「我是来找那个小屁孩的。」江钰接着说,「我要杀他。」 从一开始见面,江钰就觉得小黑球身上的鬼气很重,那不是长久生活在阳间的人可以散发的气息。 他想不出小黑球的身份,但既然他来歷不详,身上也有鬼气和死气缠绕,便认定他为魔族中人。 容卿听到这里,放下了剑。 「我们出去说。」 至少打起来,也不会毁了他这屋子。 两人越吵越凶。江钰一开始还沉得住气,可是当容卿告诉他自己在花灯节当天里做的事,他就再也沉不住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容卿,我知道有一个东西缠着你。那天你在莲坛上噼了一剑离开后,我找那个东西说过话。你可能不太明白,但我还是要说,那群人或许不是真正的人,至少他们被莲坛上的那个东西改造过,已经和这个世界连成一体。」 「你如果杀了那些人,这个世界就会逐渐崩裂,谁在这个世界的影响最大,谁的下场就更惨。」 「而你是第一位剑尊,你的能力最大,你将会承受的伤害也会最大。」 容卿握剑的手紧了紧,半晌,憋出几个字:「谢谢提醒。」 清霜剑出,剑芒袭天。数万剑雨如铺下天罗地网,深陷其中之人无所遁形。 江钰嘶吼:「你疯了!?!?」 待他回过神来,逐阳剑已经飞了出去,七十七根灵脉悉数被挑断,周身经络断裂的剧痛在这一瞬勐地侵袭大脑,那声惨叫再也无法压抑,卷着一股灵力泄尽的崩溃直破云霄。 诺亚不知从何时已经绑在江钰的身上,他不能控制江钰,但可以勉强控制住逐阳剑。 这一幕恰好被刚回来的小黑球看见。 他此前被容卿支开,刻意没走远,看到剑雨后立马掉头回来。 他亲眼看见那个人呕了一地的血,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没有沾染上血的。 江钰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活了二十几年,他是第一次吓得快哭出来。他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这样的容卿,有那么一瞬想要自尽,只是在他把逐阳剑放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容卿却忽然举起清霜剑往他眼睛上划去。 视野骤然黯淡。 这么一瞬间,他似乎在江钰心脏的位置看到一点光,一个很小很小,很微弱的光。 诺亚。 光点忽明忽灭,容卿敢肯定诺亚在害怕,但他已经拿不起剑了。 他现在很痛,浑身都痛,剧烈的疼痛缱绻了他整个大脑,反而让他的视野变得更清楚。 容卿忽然看到那个少年,那个立于角落、身穿黑衣的少年。 少年的脸色很不好,不好到他居然觉得这个孩子可怕。 他勉强笑了笑,问:「……诶,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第40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4 那时隔百年,久远到几乎记不太清的回忆重现在眼前。 眼前那个身着黑衫的少年很听话,依言接过清霜剑刺入江钰的胸膛。 诺亚粘性很强,光是从外界刺入仍然无法将其彻底破坏,直到容卿以最后一丝未散尽的灵气依附在清霜剑中,在剑尖刺进去的剎那释放,里应外合,神仙难活。 诺亚会死,江钰同样会死。 所以在莫书浅得知江钰还活着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害怕。 纵使这人犯下天大的错误,也都是因为他。剿灭无辜的魔族也好,被诺亚控制而断了他的灵脉也罢,这其实不能怪江钰。 「我毁了整个世界的人。」 「也毁了自己。」 「但我对你发誓,我再也不杀人了,所以你不要怕,帮我这个忙,好吗?」 ——那是他身为容卿,对小黑球说的最后的话。 灵脉虽断,但魂核不死,生息亦存。当清霜剑容卿这个身份消失后,莫书浅闭眼和睁眼所看到的景象都是一样的,一片黑暗。 那时他以为自己也瞎了,直到不知从那个角落飘来一点萤光。是系统1551。 当得知这1551与诺亚是差不多的存在时,莫书浅满地找剑,找不到就伸手去捏,意在把这倒霉的玩意给掐死。而那东西不躲不闪,任凭他掐。 莫书浅灵脉刚断尚未调息,一动手牵扯到筋骨浑身都疼,那玩意貌似是看出他手上没力气,还不足以对它构成威胁便不躲不闪任凭他掐。 「仙尊。」 好半晌,见这位长相修雅又温沉的男子仍然卯足力气把他往死里掐,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停下,系统1551忍不住开口喊他,莫书浅却不为所动。 「宿主,诺亚已经我们部被回收了。」 莫书浅手一顿。 系统1551又说:「它是彻彻底底的毁灭了。」 「仙尊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莫书浅倏然睁眼,一团黑雾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眼前,在他睁眼的剎那,这团雾气隐隐颤抖了一下。若梦魇有眼睛,此时怕是已经瞪得与铜铃一般大。 第71页 「是你问我现在打算怎么办?」 青年周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冰冻凝结,「这句话原封不动奉还给你。」 这个人为什么能醒来?分明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为何身上会有让它忍不住仓皇而逃的威慑力。 梦魇只滞了一瞬,反应回来即要逃逃跑。 以普通人的心性自然难以熬过足以吞噬他们内心的梦魇,可如果这个人并非为普通人,而是也曾站立与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好,歷经一场劫难以后才落魄至此的尊者,那他的心必定经歷千锤百鍊,不是区区梦魇可以困得住的。 脆弱由心生,顽强若磐石。 梦魇最怕的有两种人。一种玲珑之心,命中注定无劫难;另一种渡灭顶之灾,覆深渊巨浪,光是不生心魔就极为了不起。 云修命运之子,没反派在就是无往不利的挂逼,恰巧第一种人,至于那青衣男子更是别提。 梦魇临死前最恨的就是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倒了他娘八辈子大霉。 云修甩甩手臂,抖落几瓣袖口边的残碎符屑,髮丝微乱,看起来有些狼狈,好在浑身上下不曾有一处伤着。 被主角光环庇佑的命运之子还在陷入自我迷茫中,余光倏地瞥见半蹲在树荫下的莫书浅,大步流星跑过,边扶边问:「怎么样,你有没有伤着?」 莫书浅被他从地上拽起,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即而低头看向自己掌心,刺目的血液从皮表里汩汩流出。 被缠的太久,陷的太深,多多少少会受点影响。 「你这伤——」 「没事。」莫书浅收回手,看了眼四周,「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 除梦魇幻境破,莫书浅与云修二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兜转而下。 说来也怪,系统在没声前告诉他们此行的任务是「活下去」,只是他们活下来也没收到任何提示语录,所处世界犹存。他们对此没有任何头绪,只好走一步是一步,脚程不减,不出两个时辰,二人行至山下一镇子。 这是个很小很安静的小镇,没有人,没有声音,只有风吹过捲起地上的尘石的微响,安静得甚至有些沉闷的死寂。 小也是真的小,一条路一眼望得着边,出了镇不是汪洋便是丛林,里里外外只有一家客栈。 头顶密结一层灰色的云,眼看没过多久就会下场雨,此时他们也没别的选择,打算借宿一宿,明日再想法子。 然而,青葱色的靴子方才向前迈开小步,一阵若有若无的铃铛声璁珑而过,莫书浅步伐顿住,没来得及捕捉细听,他看向身边人,询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云修:「啊?什么声音?」 「……」莫书浅道,「大概是我听错了。」 两人踏足进去,乍然望见一位身披黑衫的女子正有一拨没一拨的打着柜前的算盘。 这姑娘年纪轻,火光映照下,白皙柔嫩的脸颊透着一抹薄红,如明珠生晕。 一双英气锋利的细眉,睫毛密实如帘子,敛合薄薄的眼皮,将所有情绪埋于其下。 「住店?」声音听上去漫不经心。 云修回答:「是。」 姑娘闭眼捏捏眉心,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手下算盘拨弄个没停,云修瞧她这状态,不由得心道这算盘没准是闲着没事干瞎打的。 「住几天。」 「一间上好的房间,住一天。」 几秒后,姑娘拨着算盘的手停倏地滞住,连带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对,须臾,她终于掀起眼皮去看对方。 莫书浅在后边等了等,见半天都没搞定下来,又莫名觉得萦绕在这两人身侧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他探头看过去,分毫没看出个所以然。 云修是个傻的,压根没看出对方眼神中电光石火般的敌意,无言片刻,妙龄女子再度敛下眼睑,道:「一间是吧。」 云修:「是啊。」 姑娘:「确定?」 云修:「……」 是不是没事找事?你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身份大概客栈老闆娘的妙龄姑娘见到客人后的反应是一点也不热切,她曲起手指,反覆敲击着柜桌,莫书浅盯着这只手渐渐出神,心中恍然生出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两间。」他说。 云修闻言一愣,扭头,颇为不满道:「啥,干什么要分两间?」 莫书浅:「?」 「按照那傻逼系统说的,任务是『活下去』,我们这都已经活下来了,任务还没显示完成,肯定就代表着不止梦魇这一关啊,之后没准还会碰到什么奇奇怪怪要人命的东西。」 「住两间的话,万一怪物找来我这,谁来保护我?」 「……」莫书浅不想理他,沖这姑娘微微一笑,笑容淡若云烟,笃定道,「就要两间。」 「两间是吧。」小姑娘目光对上去的瞬间,像是被他的这个笑烫到一般,兀然别开眼,喉咙侷促的紧了紧,迅疾抽出一张纸,执起笔,甩甩墨,遒劲有力的书写起来,写完发放下笔,贴出一张帐单,「总共二十四枚灵石。」 「……要钱?」 毫无疑问是个愚蠢的问题。 灵石代表修真界的贸易,所有买卖都建立在贸易的基础上,要想住店,那必须得交钱。 尴尬过后,小姑娘的嘴角动了动。 第72页 有钱住店,没钱滚蛋。 他们真怕这位姑娘脱口而出就是这八个字。 好在这姑娘没真这么说,扶额嘆了口气,眉宇或蹙或展,仿佛身体不适头疼欲裂,连带着嗓音也微微嘶哑:「罢了,老身在这等了将近一百年,今日好不容易才遇到你们二位客人,就给你们打个优惠吧,一枚灵石。」 「……」 云修贴近莫书浅,在他耳边悄声道:「我是不是听错了,这姑娘说她等了将近一百年,还称自己为『老身』?是我疯了还是这姑娘有病?」 莫书浅也压低声音回应道:「系统模拟出的世界本就怪诞,你还指望每每都能碰上个普通人?」 两相无言片刻,他忽然去问云修:「你有灵石吗?」 刚问出来他就开始后悔,心想这根本就是句废话,云修自然也没让他失望:「灵石是什么?能吃吗?我没有。」 昔年的堂堂剑尊如今却连个小破客栈都住不起,噹噹真真是风水轮流转。 「咳,那个——」 莫书浅清清嗓子正欲说话,姑娘蓦地开口打断,一双如犹如井水般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一枚灵石都没?」 「嗯……」 「好吧。」姑娘惋惜似的长嘆了口气,摸出两把钥匙甩在桌上后,又开始胡乱拨弄手边的算盘,「二楼最里边两间。」 云修:「你不收钱了?」 姑娘:「不收了。」 云修还惦记着之前的茬,故意问:「确定?」 「……」 见对方没说话,云修也不再没事找事,及时闭了嘴。想着这姑娘都免费让他们住店了,自己还是别贱兮兮的把她给惹恼了。 是夜,杏色满月悄然爬出,越窗遥望而去,群山影影绰绰,云遮雾绕。 床边绡纱低垂,乌木桌上摆有一只镂空的小香炉,花纹古拙,白烟裊裊升腾,融于空气中。 莫书浅兀自端坐在床榻上打坐调息,他先前被梦魇弄得心烦意乱,导致周身气脉像是被一块峥嵘大石给严严实实的堵住般,要多不顺畅就要多不顺畅。 至于掌心里的伤口已然好转,血已经凝固,结起一层血痂。 或许是受这有凝神功效的小香炉的影响,莫书浅感觉自己似乎有了些力气,心绪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凌乱。 烛火暖光下,小扇子似的睫毛微微颤动起来,像两只渐渐復甦的蝴蝶,眼皮下的温润眸子里光泽流动,宛如呈有一泓清水,映入一弯秋月。 客栈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床榻边缘不留缝隙的紧紧诶着墙面,隔着一面墙都能听到对面云修很轻很轻的鼾声。 兴许是受这声音的影响,莫书浅也被困意席捲,加上房间里氤氲一股子幽幽的淡香,意识是愈发的模煳,他捏捏眉心,正掀被准备就寝,乍然听见门外传来两声「咚咚」的敲门声,骤时推翻他所有的困意。 第41章:魔尊想与我谈恋爱5 「公子,在吗——」 外边是女子低哑的声音。相比白天,略显嘶哑,像是在隐忍。 莫书浅起身开门,门后是年轻姑娘清秀的脸庞,手上端着茶,腾腾升着热气,她粲然笑道:「公子,我可以进去吗?」 莫书浅目光在对方端茶的手上顿了顿,说:「当然。」 早在白天楼下,他就觉得不对。这姑娘敲着算盘的手尤为好看。 长有一双好看的手不是怪事,可拥有这双手的人绝不可能是这位面生的姑娘。 分明的骨节,苍白的皮肤,修长、有力,这样的手不会是女子所拥有的。 那只手莫书浅在熟悉不过,是姜独,也是冥府的伍年,异世的姜小狼,民国的戏子01,一直朝他递出的手。 他脑袋里嗡嗡过几个可怕想法,但是很快就被莫书浅自己否决。 ——谁敢剁冥府大佬的手,按到自己手上? 所以唯一可能也只剩下一种。 门扉「吱呀——」闭合,姑娘步伐很沉,僵直着嵴背进来。女子纤细的背影逆着月光,黑的惊人的睫毛下,一双雪亮眸子隐隐淬着光,好像是蓝色的。 可事实却又不是这样。 这是一双漆黑的眼瞳。 她将茶递放在桌上,然后就没了动作。 倘若不是这姑娘的手漏出了马脚,看到这张冷淡得甚至是冷漠的脸,莫书浅根本不会把她和姜独之间系上半分联繫。 …… 他怎么了? 换做是以往,姜独总是主动去找他,巴不得快点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展颜欢笑,以亲昵的称唿喊他。可如今,怎么竟像是在故意隐藏身份。换了长脸不说,居然,还换了性别…… 姑娘还在原地站着,他垂眼盯着茶杯上缓缓冒出的白烟,眸子中似有血光闪烁。 莫书浅望他久久不动,轻声道:「姑娘?」 持有花颜云鬓的「月色佳人」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笑意浅浅,端的是轻云出岫,又如初春新露。 可莫书浅却莫名感到一股冰凉的寒森感,对此不由得觳觫:「呃,感谢姑娘来送茶点,明明我们并未付钱……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伍年、姜小狼、甚至姜独秀都出来过,这个人还会化成什么名字?莫书浅很好奇也很期待。 然而,对方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薄薄的眼皮。 第73页 这一次,莫书浅把对方眼底里的红光看得清清楚楚,还不及他怔愣,对方一语不发的直接扑过来,一股强劲的力陡然落在肩膀上,他就这么被用力一推。 面对这个人,莫书浅原本就没有任何防备,被这样来一下,嵴背勐地贴在墙壁上,双手被扣住,高举过头顶。 对方赫然是用尽力道的,莫书浅不但嵴背被撞得生疼,后脑也是「咚」的一下撞在墙上,撞得头晕目眩,眉宇间挤出一条痕。 竹叶般青色的广袖顺着手臂滑下,露出细腻如凝脂的手臂,腕处被一只手紧紧缚住。蓦地一睁眼,便对上双欺红的眼睛,里面的隐忍、癫狂、愤恨、不甘,还有深情与欲望,他看的清清楚楚。 这多种强烈的情感混合在一起,使每一道情绪都像是带着刺的荆棘,牢牢的捆缚住莫书浅,对于眼下的情况,他不知道在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晓现在该怎么办。 「你——」 「并未付钱。既然没有钱,就用你来抵。」 唇瓣微微张开的瞬间,这姑娘盯着莫书浅的唇,毫不犹豫的覆了上去,属于这个人的味道霎时包裹而来。 是淡淡的雪松香。 比清泉冷冽,比冰雪细密,好闻的要死…… 莫书浅觉得自己脑中有一根弦断了。他就这么被动的,被按在墙上亲吻,两人的睫毛互相诶着,唇舌激烈搅绕间,莫书浅感到唿吸有些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也没有很久,但那股晕眩感是愈发的强烈,对方亲的太用力了,手也没个轻重,高举过头顶,被钳住的手腕也浮现出几道红色指痕。 他几乎是再也撑不住,手腕动弹不得,就用脚踹,踹得对方闷哼一声。 这音色并非是姑娘家娇柔尖细的声线,反而是…… 莫书浅眯起一道眼缝,那把自己按在墙上亲的人哪里还是什么姑娘,已经恢復姜独原本的相貌。 一身宽大黑衣,腰间挂着铃铛,眼睛忽黑忽蓝,眉宇在柔情和狠厉之间相互切换,好不瘆人。 兴许是刚刚那一踢有了效果,莫书浅感觉手上禁锢的力小了些,他终于有了歇息的时刻。 「……姜独!」 一开口,嗓音嘶哑的莫书浅自己都有些震惊。他怔怔的盯着眼前人,眼梢微红,清澄的眸子中依稀泛着水光,嘴皮子都被对方咬破了,舌尖浸润一股子腥甜味。 姜独神智不太清醒,眼底里一片血红,浑身上下火烧般的烫,仿佛只有自己压着的这个人才能舒缓他身上的燥热。他忍耐着,压抑着,最后还是克制不住自身的欲望,从发白的嘴唇里生硬的挤出几个字。 「仙、尊。」 「……我太难受了,您能不能帮帮我。」 姜独几乎是哀求的垂下脑袋,莫书浅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平时这个心也傲,气也熬,仿佛所以事都对他构不成影响的英俊青年,也会有低头的时候。 但是还好,这个人是莫书浅,是容卿,朝这个人低头的话,那就还好。 姜独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抵在墙壁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剧烈的情慾如洪水勐兽侵袭着他的理智,可他仍然压抑着痛苦,他不想在这个人不愿意的情况下占有对方。 掠过头顶去看脖颈,血一样的通红,这种红色一直蔓延到耳尖。莫书浅表情愈发复杂,可又不敢确定,直到他说声「失敬」,卸去对方的腰封,不带任何歹意的看过去—— 莫书浅:「……」 没人比他更焦灼。 对于此道他所知甚寡,唯上次在戏子那堪称蛊惑的循循善诱下,有了第一次实际。只是那个时候对方神志清醒,且动作温柔,不愿弄痛他分毫。 而这次……莫书浅怀疑刚才若不踢姜独一脚,把他提醒几分,凭这个人方才那与野兽无二的兇勐劲力,恐怕会把自己给活生生弄死。 好半晌,没听对方回应,姜独的睫毛几不可闻的颤抖了一下,脸上热意未消,头脑却清醒了点。 他深知自己被拒绝了。 不过这样才对,自己是什么人?他哪里配得上这个人?以前配不上,现在同样配不上。 他对此非常清楚。 「……我出去冷静一下。」 姜独的声音嘶哑的比莫书浅还可怕,像是被用砂纸在吼间反覆刮过。 他松开锢住清俊青年手腕的手,打算出去吹吹风冷静冷静,即使知晓这样并没有用,但总比和这个人留在同一件屋子里忍受着可观不可碰的煎熬要好。 然而刚一转身,就被莫书浅握住了手:「我帮你。」 话音落下,陷入沉寂。 姜独眼眶赤红的可怕,可他还是说:「……你要是后悔了,就赶快放开我,不然我——」 「不后悔,我帮你,我愿意,快!」 四重重击,反派大佬最后的一点理智崩塌。 屋外明月皎洁,银辉洒洒,屋内烛火暖灯暧昧摇曳。 暴风骤雨过后,耳边传来的是男人鬼魅般的低吟,酥麻阵阵,直窜头皮。 「实在不行的话就叫出来。」 「不行,隔壁云修在。」 大抵是与心上人在行此之事时听到对方喊别人的名字感到不悦,姜独啧了一声,抬起汗涔涔的手,一道结界隔在壁上,将所有声音隔绝。 直到双方都发泄出来后,已至深夜。 第74页 青色纱幔垂地,莫书浅蜷在睡在枕边的姜独怀里,抬头一望,就能看到那洁白的下巴,他说:「你之前为什么要扮做姑娘?还有你说你在这等了一百年?」 要不是这人的手长得太好看,加上对方进门后二话不说就亲他,莫书浅都要以为自己被一个姑娘家家给非礼了。 姜独垂眸望他,两人对视好久,他才回答道:「我的灵魂和肉身都在冥府,要从冥府里出来,首先要躲过黑白无常他们的眼,出来后便忘记换回去了。」 「至于一百年,你不在我身边,即使只过去一个时辰,我也觉得像是过去一百年那么久。」 莫书浅耳尖红了:「咳咳……」 这土味情话。 冥府大佬的男人扮相无论怎么扮,都能从眉眼中瞧出来身份,辨识度太高,大佬无奈,只能从女人装下手。 莫书浅眨眨眼,讶异道:「这么说的话,莫非你是本体?」 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他印象里,姜独基本不用本体来见他,陪伴他的往往都是分身。 譬如伍年、姜小狼、戏子01。 见他有疑问,姜独颔首回应,手指插入怀中人柔软的头髮间,眉眼间尽是温柔。 这样一张脸放在面前,莫书浅莫名侷促起来。 他究竟是忘了这个人,忘了当初陪伴自己的那个孩子是谁。 在他还不是莫书浅,是容卿的时候,他觉得那个小孩其实与江钰并无不同,都是他捡来的,他养大的。江钰对他有感恩之情,有手足之义,所以每当那个小孩亲他、抱他,他都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是想感谢他的恩情,感谢他的陪伴。 现在看来,从头到尾这么想的只有他一人。至少那个孩子不这么想。 姜独不这么想。 他一切的举止行为都表示着他喜欢自己。 自己也喜欢他。 并不起始于梦魇揭开的那一刻,兴许是很早,他第一次见到伍年,第一次被忘川河里的冥王大帝拥吻,第一次与姜小狼对峙,第一次听到戏子那悠扬婉转的花腔…… 如果察觉的再早些就更好了。 「也不晚。」姜独轻轻握住他的手,朝那因梦魇而伤的起了一层痂的掌心中吻去。 一个激灵,莫书浅倏地抬头,望见对方的脸,笑了。 次日,天边泛起鱼肚白,莫书浅用被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只粽子一般,欲哭无泪道:「我想下床。」 经过昨晚的折腾,他今日的腰疼的跟折了没差。 如雪般的皮肤上落下大片大片暧昧的痕迹,就像是雪中红梅,娇艷欲滴。 姜独坐在床榻边默默无言,知晓昨夜弄得有些过分,今早便屈尊降贵的伺候起了心上人,只是这位心上人身子着实受不住疼,揉个肩都能从床上弹起来,更别说是锤腰按背了,准能疼的把自己从床边踹下去。 「仙尊。」 望他忽然喊自己,莫书浅:「嗯?」 反派大佬斟酌片刻,道:「从现在开始你牢牢跟紧我,寸步不能离。」 莫书浅自然不会离开他,可姜独这语气听上去总感觉哪里怪:「怎么了?」 「其实我本可以不用大费周章用本体来寻你,这样不仅会折损我修为还会让我内心的狂躁与不安放大百倍,但眼下我只能这么做。」 「……仙尊。」 莫书浅:「嗯。」 「……」姜独直勾勾的对上他的眼睛,顿了顿,道,「我的人格开始不听我的使唤了。」 ……不听使唤是什么意思? 姜独的本体是冥府帝君,他的人格不就是伍年、姜小狼还有戏子01吗? 系统1551以前说过,他们都是姜独的人格,也就是他的一部分,不听姜独的使唤,就是不听本体的命令,这样还能算得上是分裂的人格吗? 莫书浅讷讷道:「怎么会这样?」 这样一问,不知道姜独想起了什么,目光陡然暗了:「大概是关于你。」 「……」莫书浅微微一怔,「这与我何干?」 第42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6 自诺亚消亡之后,冥府大佬从未放弃去寻找容卿。 为了寻清霜剑尊,他翻遍冥府的帐簿,里面记载着穿梭在时空里工作的一个部门,是由诺亚建立的。 哦,就是这废东西,毁了他最爱的人是吧。 那日姜独离开冥界,单枪匹马凶神恶煞的闯入那个部门,本打算一声不吭直接轰炸,结果在萤屏上见到那张脸。 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原来容卿已经改名,叫莫书浅了。 难怪自己都一直找不到他。 这个人还在这世上,没有离开,一直都在。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这个人未曾偏离,一晃数年,他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变了,变得很少,但到底是有些变化,开始变得会笑,不再跟以往那样,冷得不容亲近,却依旧那么耀眼,夺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萤屏画面切换,直到他看到有一个叫薛岭赴的捅了这个人一刀。 他的血都冷了。 这个人,他那么珍惜,那么牵挂。 你凭什么捅他!? 薛岭赴消失了,姜独顺理成章接替这个位置,成为反派,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见莫书浅,即便对方认不出他,甚至是不记得自己,也要见他。 第75页 他要渡这个人,他要爱这个人。 冥府帝君想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姜独说伍年等人不听他的使唤是关于他,莫书浅微微一怔,「这与我何干?」 「还记得上个世界,你在我面前……」 他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要怎么说?说他眼睁睁的看着最重要,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嘴唇因为毒素染成深紫,自己却无能为力? 想到这,那日的情景乍然浮在眼前,他看到自己紧紧握住怀中人的手,竭尽全力想法设法想把他捂热,可当时怀里的人的体温是那么的冷,冷得跟冰雪一样。 华丽的戏服是那么红那么艷,衬的自己的脸是那么的苍白。他反覆告诉那个人,让他不要睡,睁开眼看看他,可是那个人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告诉他「没事的」。 ——「总之我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姜独,我们下个世界再见吧。」 那个时候,莫书浅的感官尽数被剥夺,好在还能开口说话,就是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得见。 姜独听见了,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所以他更难受了,他当时难受几乎要疯。 这个人在他面前阖了眼、断了气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这次对他的影响远远比前一次大。 很多年前,当莫书浅还是容卿,还是那位身穿广袖青衣,面如冠玉,一剑清霜覆雪,高高在上又遥不可及的剑尊,被斩断灵脉,全身没有一处不在淌着血时,他居然没有疯掉。 或许是因为容卿当时说的不是什么「我没事」、「你不要难过」之类的,让他更难过的话。 容卿想让他帮忙,想让他用清霜剑刺入江钰心脏成功杀死诺亚。也许那时姜独是觉得自己还是有价值的,可以帮得上这个人的忙,他把这份癫狂全部用在了那一剑上,所以他才没有疯掉。 可是这次不同。 堂堂冥府主宰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什么都做不了,这个人也什么都没有寄託给他,只是告诉他「没事」。 姜独当然知道莫书浅没事,在那个人的眼里,这一切不过是任务而已,不会真的死去。 可他过不去这个坎,他不能容忍这个人在自己眼前消失。 情绪的失控,是与伍年等人断开联繫的原因之一。 「罢了,也是我自身的原因,导致其余世界的人格也起了异变。我的错。」姜独道,「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个,仙尊,你那个东西是不是已经下线了?」 莫书浅:「哪个?」 姜独说:「系统。」 莫书浅微微颔首,沉吟道:「嗯,好像是总部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它们……」 「是我干的。」 「啊?」 姜独目光不偏不倚,几乎是庄严的宣布:「把快穿部门炸了的这件事,是我干的。」 莫书浅:「……」 「确切来讲是我让伍年他们做的,然后他们就和我断了联繫。」 「……仙尊还记不记的诺亚?」 这个名字一出,莫书浅立刻就眯起了眼睛,身上气压骤减:「我可能忘吗?」 所有纠葛所有的错都起源在这个破东西身上。他定是不会忘记的。 姜独说:「这就是我为什么炸部门的原因。仙尊,你是不是觉得部门里只有诺亚这一个东西混帐,其他的系统就真的都人畜无害了?」 他是这样问的,但说出口时,语气听上去是句陈述。 莫书浅不由得愣住,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快穿部门只有经歷过生死,半条命已经落在阎王殿之人才能踏入,准确来说,他们的命是被部门捡的。 在这里他们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但与之相对,部分自由也受到限制。例如他们要按照系统所说的穿进不同的世界,根据能力扮演角色,能力好的可以担任反派或主角。 莫书浅不知道这群机器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就算是每个世界的主宰,他们主宰着世界,僱佣员工,也都有他们的理由与意义。 那快穿部门的意义是什么? 让云修扮演主角,让姜独扮演反派,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復活,继续残杀,如此重复,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姜独道:「仙尊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系统对你的关心,都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而装出来……」 莫书浅打断道:「那它的目的是什么?」 窗外晨雾朦胧,空气骤然安静。 姜独出声:「对,那它的目的是什么?很有可能,就和復活诺亚有关。」 察觉到对方身形似乎抖了一下,姜独转即安慰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或许是有别的目的呢,例如开闢新王朝之类既蠢又二的目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是云修的声音:「莫书浅,你起来了吗?日上三竿了。」 他边敲边道:「我跟你讲,我昨晚居然没被妖怪缠上,睡得特别安稳,你那边应该也没被缠上什么鬼东西吧?」 莫书浅:「……」 老实说,他是被缠上了。 只不过不是那种意义的缠。 「我还以为昨晚绝对会发生什么事,特地在身上贴满了符睡觉,结果第二天什么事也没有,符篆也一张都没破,啧啧。喂,莫书浅,你还没起来吗?楼下老闆娘不在,我想讨点吃的也找不到人讨啊。」 第76页 云修不见里边动静,凑到闭合的窗牖前蹦跶。 「吵死了,我能不能把他——」姜独投在门扉上的眼神可谓不善,转首看到莫书浅耳垂红了,粉粉的,像缀了硃砂,不由得一愣,笑道,「我能不能把他也一起轰掉?」 莫书浅顺着他的视线抬手揉了揉耳朵,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佯装镇定道:「别瞎闹。」 他下不了床,姜独脱下外套把他从脖子到脚都裹得严实了,看不到任何昨夜留下的痕迹,这才动身去开门。 门扉敞开,云修看到这张脸,下巴飞出去,张口就是一句「卧槽」。 姜独比云修要高一些,下巴轻扬,几乎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呵呵,进来坐坐不?」 「不了,大boss,我们出去厮杀。这次没有主角buff和反派buff,我就不信还打不过你!走!」 云修一腔热血,姜独面无表情,半天,吐出一个字:「滚。」 看到是姜独开的门,还不是云修最震惊的,直到他亲眼瞧见这位反派转身走回房间里,再打横抱着莫书浅走出来—— 「行,我果然还是碰到妖魔鬼怪了,你们两个狗男男休想化作他们的样子来骗我。」 莫书浅:「说什么呢你,我腿受了伤,他只是好心帮我。」 「腿受伤?哪儿?你伤的不是手吗?」 说着就要动手去掀衣摆,倏尔听到姜独啧的一声,收回了手,抿嘴道:「行行行,我不碰,说吧,你这又是什么类型的分身,另外三个搁哪躲着呢?」 姜独不笑,身上的压迫力是很强的,一笑,看上去又显得特别嘲讽。总之就是这个人长得不管有多俊多好看,都没有人敢靠近他,直视他的眼睛,与他多说几句话。特别难以亲近。 他不回应,面对那张英俊冷傲的脸,云修也不敢追问。 客栈楼下没人,三人下楼,姜独轻车熟路的端出两碟馒头和两碗粥,云修讶异:「你从哪里找出来的?我在这儿翻了个遍,都没找着食物,你居然?」 「你能不能别烦了?不吃滚。」姜独托腮,眉间戾气横生,唯有看莫书浅的时候才消下去一点。 莫书浅就坐在他旁边,两手捧着一碗粥,问他:「你不吃吗?」 「不吃,不饿。昨晚吃饱了。」 莫书浅:「……」 这人是真的流氓。 姜独轻笑,从容的替身旁人掩了掩袖子,手腕上也有他昨夜留下的痕迹。 「接下来去哪?」云修问。 莫书浅道:「不知道,没头绪。」 姜独:「不用去哪,就在这等,自有人会送上门。」 仿佛要应他这句话似的,一捲风沙带着碎石尘土刮过,打的门扉吱呀作响,先前这里分明是个死镇,如今却有许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 「是魔尊,是魔尊来了!」 「我们的这曾经可是天下第一宗门下最繁盛的一镇子,要不是宗门里的仙尊道尊在与魔尊交锋时败了,这里怎么会荒凉成这样!」 「魔尊,仙尊已败,再也没有人会对您构成威胁,请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无上魔尊——」 这些声音传入耳朵里,骤时脑补起众生叩首,每一位吶喊之人脸上皆是潸然泪下的画面。 客栈内。 莫书浅:「……」 姜独:「……」 云修:「……」 没人说话。 这中二又羞耻到爆的台词,岂是正常人会说的?npc实锤了。 目前修罗场成员点名报导。 姜独:在这。 魔尊:正在来的路上。 伍年、姜小狼、姜独秀、某神秘医修等等持续下线中—— 第43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7 日子过去太久,都有些记不太清了。可在听到这些npc们说着非常有病,一听就很有故事的话,莫书浅才隐隐记起来,他们现在身处的是怎样一个地方。 脚下踩着的是客栈的地面?不是,他踩的是一个世界,一个快穿部虚拟出来的世界,这个世界甚至是不完整的。 以往他总是想着赚个积分退个休,随便选择个安稳和平的世界度日,所以在做任务时总会用力过度,深知自己对付不了反派就选择另一种完成任务的方式,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死,致使他都忘了每一个世界都有它们独立故事。 譬如《酆都鬼城》,原本该讲的是驱鬼师在驱鬼途中误入冥界,想让冥界的帝君整治地府制度,严惩七月半鬼门开时逃出来索人性命的凶灵恶鬼,加以警戒,结果惹得那位权威与尊严极强的冥府帝君恼怒,主角与之开战。 再譬如《动物森林》的狼羊天生相剋,纵使有一瞬能同仇敌忾击退共同的敌人,到最后还是不能摆脱终为宿敌的命运。 身份高贵的莫少爷与身为卑微的戏子01亦是如此。 那么这个世界的故事是什么? 《低魔仙侠》,讲的是什么? 客栈外飞沙走石,枯叶与尘沙混杂在一起,这小镇起初半个人影难寻,如今竟是乌泱泱的一片人海,这群人或垂首磕地,或抬头仰望天际,眼底闪烁着精光。 莫书浅顺着他们所凝视之处望去,并没发现什么,天还是天,碧空如洗。 ……所以这些人是在看什么? 没等他疑惑多久,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第77页 朗朗晴空,像是一尘不染的纸,倏然有一点墨不知从何出缀落,落在这张纸面上,不断向外蔓延、晕开,天空的某一处开始撕扯,形成偌大的黑色漩涡,那先原本在跪拜的人见此场景后无不惊恐,巨大的沙尘暴开始侵袭,这些人有的负隅顽抗,有的拔腿就跑,有的根本已经心如死灰,但等待他们的结果,无疑是被捲入这场灾难中,最终归属于那片混沌的、漆黑的,犹如深渊地狱的漩涡。 方才还乌泱泱的人海一片,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全部都被吸进去了。 莫书浅等人之所以没有受到影响,是因为他们所在的客栈被姜独提前布下了结界,结界非常牢固,三人身处其中,毫髮无损。 只是一大清早看到这场面,是个人的小心脏都承受不住,云修委实怔愣:「这是什么?世界末日?那群人都去哪了?不是说低魔仙侠吗?这是什么鬼东西?」 没人鸟他。 小镇子顿时陷入死寂,没有人声、鸟鸣,天地万物该有的声响,这里都没有。由于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客栈内的三人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唿吸声,他们的听觉皆在此刻灵敏到极致—— 莫书浅:「什么声音?」 云修方才绷紧着神经,忽然听他出声,被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道:「你你你……你别吓我啊,哪有声音?」 姜独却道:「有。」 云修反问:「哪有?」问完,他又去转向去问莫书浅:「有吗?」 莫书浅道:「嗯,脚步声。」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见?你听见了吗?」他又向反派大佬询问。 姜独不胜其烦:「你闭嘴,用脑子听。」 周围又安静下来,相对的,那忽浅忽深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莫书浅对此很是奇异。 哪有人的脚步声是一会儿虚浮一会儿沉重的,又不是幽灵鬼怪。 莫书浅突然看向姜独,恰巧对方也正在看他,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姜独忽然将他打横抱起,莫书浅的两条胳膊自然而然攀上对方的脖颈,待云修往外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嘟囔着「好像真的有脚步声」而转首回来时,桌边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云修:「……」 好端端的人突然不见,吓得他立马从凳子上站起,再一转眸,竟瞧见莫书浅和姜独已站在了门口。 云修想也不想就喊:「你们干嘛呢!?」 莫书浅:「嘘。」 姜独:「闭嘴。」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云修郁结,却也不阻碍他热脸贴冷屁股,三步并两步跳到他们后边,朝门外探出半截脑袋:「看到什么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在他们十几尺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挑,黑髮如瀑,玄色长袍刺着浮金龙纹,由于是侧对着他们,所以云修将那张脸看的很清楚,瞬间愕然了。 如刀刻般轮廓分明的脸庞,睫帘下的眸子比古井幽深,这人不是姜独又是谁? 外边那个姜独站在离他们十尺开外的距离,视线盯在一处,仿佛时间静止般,站的纹丝不动。 莫书浅问身旁人:「不是说你的人格都和你失去了联繫,不听你使唤了吗?怎么——」 还没问完,姜独就打断道:「对,不听我使唤了。」 「……」莫书浅唿吸遽然一滞,声音不自觉放轻,「这么说的话,那他岂不是……」 就在他说这话的期间,另一个姜独已经朝他们缓缓扭过头,迈步走过来了。 不过几米远的路,这个姜独走的却十分艰难,恍然是喝醉酒的模样,可皮肤却是比雪要白,甚至称得上是病态的苍白,神情恹恹的,没有血色没有生气,仿佛遭遇过极大的苦楚。 还是不够…… 仅仅用这点人殉渊,根本救不了你。 不过没关系,我又找到了三个人,他们既然能不受祭渊的影响,想必不是没有修为根基的普通人,用他们来殉你,一定能救活你。 微风沙沙,吹起了他的衣袍,一双极黑的眸子里淬着暗紫色的火。 「本尊亲临,还不出来行三跪九叩之礼?」他驻足在客栈前,说道。 莫书浅:「……本、本尊?」 姜独解释道:「『这个』的身份是魔尊,我的每个人格修为都不一样,魔尊恰好仅此在我之下,伍年等人之上,并不好对付。」 云修:「对付?你的意思是他会对我们不利?」 姜独眯起了眼睛,说:「我说过了,我现在所有的人格都不受我使唤,虽然都是我,但他们所拥有的记忆却与我不同。」 云修思索片刻,白眼一翻,放弃了:「听不懂。」 姜独啧了声,也放弃了他,但瞥见身旁莫书浅似懂非懂的表情,还是道:「就是说,魔尊与我是同一个人,但是他与我的记忆可能会有差别,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莫书浅:「我懂了。」 云修:「懂个屁,不懂。」 就在他们三人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时,客栈外的姜独,不,魔尊已经抬起手,一把充斥着煞气的墨黑色藤鞭落入掌心,轻轻一甩,便跟黑蛇似的「嗖」的窜入客栈,破空声贴在耳畔唿啸而过,带起一阵罡风。 在结界即将被击碎时,姜独眼疾手快揽住莫书浅的腰,云修自食其力,三个身影同时跃出窗外,下一秒,客栈轰然倒塌,激起地面尘土,风沙漫漫。 第78页 魔尊即站在那片风沙之中,身影茕茕,神色端的是倨傲,撇去倨傲,只剩下落寞伶仃。 即便不知道这里面住着的人都是谁,是什么身份,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这个人都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一鞭子下去,完好的客栈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手中黑鞭的戾气与恨意仿佛要冲破天际,他静静的站在原地,注视着不远处,那因飞沙瀰漫而遮掩住的模煳影子。 半晌,开口道:「三位既然不肯现身,那本尊只好得罪?」 云修被捲起的灰尘呛得泪眼花花,咳嗽不止:「妈的,你这个人格真病的不轻,我差点就被那鞭子给抽到。」 莫书浅见自己还被姜独揽腰入怀,耳尖蓦地红了,反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姜独先前还没反应过来,低头盯着他看了须臾,才后知后觉的松开了手。 风沙迷眼,魔尊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他听见云修的骂声,语气陡然冷下来:「哦?居然敢出言不逊,辱骂本尊?」 云修眼睛里进了沙,越揉越疼,越揉心情越暴躁,干脆破罐子破摔:「是了,我骂你了,你是不是有病?」 话音刚落,只听破风声再次响彻,藤鞭宛如漆黑的游蛇吐着信子嘶嘶袭来,云修气的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符,暂时抵挡住藤鞭的戾气,却不免还是被抽到手腕一下,划出一道口子。 这藤鞭貌似不是寻常的藤鞭,有吸食人血液的作用,闻到血腥味戾气暴涨,直接往云修手腕上的伤口处盘上。 「啊啊啊,疼——你妹的!」云修嚎叫。 莫书浅见状,召出清霜剑,有意挥了挥,发现还是不能凝聚一丝灵力,也没时间嘆气,提着剑就要去砍那藤鞭,然而,在剑身接触到鞭身上那一刻,这把藤鞭仿佛僵住了。 就跟有灵性的犬一般,平时戾气横生见谁咬谁,却在看到久别重逢的主人后,遽然就失了凶性。 莫书浅一砍,没砍断,还打算提剑再砍,谁料藤鞭勐地抽了回去,一块庞大的影子勐然压了过来。 「仙尊?」 这声音近在耳畔,尾音微微颤抖,仿佛有些难以置信,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莫书浅一抬头就觉得眼前骤然一黑,紧接着一股力盘上腰肢,往前一凑,竟叫人紧紧搂在怀中,对方身上那淡淡的酒醇香气顷刻间将二人团团包裹,再难介入。 「你……」 「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你居然没有死,你居然真的没有死,可是,你怎么可能没死……」 魔尊的声音暗哑,他在莫书浅的耳边不断呢喃着,哽咽着,仿佛怀里的人在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无意识的越搂越紧。 莫书浅:「……???」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叫我居然没有死,我怎么可能没死……啊?什么意思?是我没死你觉得很失望的意思吗??? 第44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8 「你怎么可能没有死……你怎么还没有死呢……」 此时此刻,这位魔尊大人还在纠结怀里人死不死的问题,莫书浅听得几乎绝望。 不过他虽然听不懂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真的如云修所说的那样有病,可唯一能确认的是抱着他的人不是别人,是姜独。 对于这个人,他向来做不到将其无情推开。 只是现在情况略有些不同,姜独的本体还在身后。对此情形,他脑海里莫名浮起一串「昨晚刚与本体缠绵悱恻完,今早就投入他人怀抱」的诡异文字。 于是,哪怕知道这两人其实是同一人,莫书浅却还是有种与姦夫会面结果被捉姦的奇怪赶脚。 伍年和姜小狼吃起醋来火药味就够重的,他实在很难想像本体吃起醋来会是什么样子。 万一是个醋罈子的话…… ……轰炸快穿部门。 狠起来会不会把自己的人格也炸了?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推开对方,忽然某个部位一疼,莫书浅陡然回神,脸上忽白忽红,好不精彩。 魔尊几乎是在掐着他的腰肢,五指愈发收紧,掐得莫书浅眉宇蹙起一条线,羽睫宛如扑哧的蝶翼簌簌抖动,止不住的嘶嘶抽气。 要知道,经过昨晚那一夜,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碰的起的。对方力气太大,没个轻重,莫书浅疼的不行,想挣扎,手臂却被牢牢摺叠压在胸前动弹不得。 他艰难的撇过脸,鼻尖凑在对方颈间,目光触及那块苍白的皮肤,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己昨晚因为受不住疼,是怎么咬上这个人的脖子的。 想到这他脸就放烫,迅速移开视线,嘴唇张开正要说话,魔尊却先他一步出声:「你——」 「你是谁?」 莫书浅察觉到这人的身体似乎僵了僵,扭头去看对方表情,发现他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是冲着面前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魔尊在看姜独。 主宰于仙侠世界的魔尊像是不解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人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不管是眉眼还是气魄都极为相近,萦绕在自身周围极大的威慑力同样如出一辙。要说唯一有区别的,那可能就是装束。 一身玄色金丝龙纹长袍,束镠金羽冠,颇有帝王之相;另一个佩九环腰带,上边挂着一颗银铃,也是一袭黑衣,只不过与前者的广袖不同,手腕处的护腕紧紧收着,看上去更为韧劲。 第79页 姜独面无表情的与魔尊对视,旋即又将视线落在被他紧紧抱住的人的嵴背上。 哪怕这样的场景眼前闪过无数次,哪怕知晓这个人是自己,他也还是止不住的心底直溢酸意。 他从来就不是个心眼大的人,相反非常的狭小,他受不了他喜欢的人被「被人」抱着。 如果只是在冥府,他坐在殿内,面前摆放这一框明镜,他看到自己这样抱莫书浅,他可以接受,他会觉得抱他的这个人就是自己。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现在就在莫书浅身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这位看似遥不可及的人。他可以揽过他的腰,可以拥抱这个人,温柔的摸着这个人的头髮,嗅他身上的雪松冷香。 凭什么要被与他样貌一致的「别人」抱在怀中? 「放手。」姜独阴着脸说。 「哦?」魔尊似乎有些讶异,眉梢高高挑起,露出森森齿贝,笑道,「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让本尊放手?」 被自己的人格喊葱的姜独:「……」 他该不该骂回去?可骂自己的人格不就等于是在骂自己? 片刻后,他决定冷笑。 一把血色长剑倏然握在手中,姜独缓缓抬起剑,指向魔尊:「再说一遍,放手。」 魔尊眼底里有暗紫色火光浮动,苍白的脸衬得他笑意阴森,面目狰狞的可怕:「不放!」 一剑刺来,鞭影缭乱。 依稀能在电光石火间听到云修在说「要不要我帮你?」,两秒后是姜独「不用,滚」的拒绝。 长剑疾刺,迸射如银龙般绚烂剑光,每一招每一剑看似丢势不可挡,却总能被黑蛇般滑腻的长鞭缠绕化解,以柔克刚。 剑普通的剑,没有丝毫灵气,一看就是随手捡的,黑鞭却是千年难遇的上古法器,犹如潜伏于海底的蛟蛇,伺机而动,捲起万千浪花,兇狠而暴戾。 一时之间,竟是难较高下。 莫书浅:「……」 不是,这这么就打起来了? 两人相貌别无二致,打起对方来也是丝毫没留余地,步步紧逼,招招要命! 莫书浅被魔尊以左手单手揽住,余光倏地瞥见对方眼底有恶意闪过,蓦然转首,竟望见那藤鞭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两条,另一条已然绕到姜独的背后,恶意即如这黑蛇一般的藤鞭,嘶嘶吐着蛇信子,瞄准了他的后颈,眼看就要咬上去,姜独却像是没有察觉似的无动于衷,莫书浅瞬间就慌了,喊道:「当心身后!!」 魔尊表情蓦地一滞,姜独却倏然笑了。 剑光掠眼,一剑斩下,背后的藤鞭骤然一分为二化作黑烟消散。 眼看姜独脱险,莫书浅心还没完全静下来,下巴上骤然多了一份力,竟是魔尊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行把他的脸掰过来与之对视,随即眯起眼睛,森然地道:「你在帮他?」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锋利,莫书浅怔了一怔,想要避开他的视线,下巴却叫人捏的更紧:「回答啊,你到底是不在帮他!?」 「你松开我!」莫书浅吼道。 这个人太奇怪了,和姜独以往的人格不同,与伍年、姜小狼、戏子都不一样,面前的这个人居然会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和可怕。 莫书浅没有看上去的温顺,骨子里永远还是那个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容卿剑尊,若面前这个人不是姜独,换做是别人,如此抱着他、用这种口气沖他说话,他早一剑噼下去。 「行,一直以来你都在与我作对,不给你一点惩罚,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谁的人!?」看到眼前人的眼梢微微红了,双手死死抵在他胸膛上,一个劲的往外推,魔尊咧嘴笑了起来,像是在观赏被关在笼子内垂死挣扎的猎物,在他耳边低喃道,「等回去以后,看本尊不把你弄死在床上。」 字句落下,莫书浅如遭雷殁,脸色骤然一白。 魔尊瞧见他的反应却笑的愈发张扬肆意,还待开口,一道剑光晃眼,如雷霆闪电般迅疾斩下。剎那间,只觉手背处一疼,魔尊睫羽微颤,垂下眼,苍白的手背上惊现一道口子,猩红血液喷薄而出,触目惊心。 剑尖似乎涂了毒,伤口的边缘是皲裂的皮肤,不断溃烂,冒着缕缕黑雾,空气中霎时瀰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腰上禁箍的力勐地一松,莫书浅往后退了几步,魔尊见人要逃脱,目光突然一凛,也顾不得手背上的疼痛,伸手就要抓那还来不及退出去的青色衣袂,然而在即将触及那抹浅青时,左肩倏地被一把如冰银锻造的剑刺入,双目顿时一暗,手停滞在半空中,居然也没再动手去抓。 明明是千秋万载的魔尊,如今却跟傀儡一般耷拉着脑袋,阴沉着脸,片刻,将举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冷风唿啸,将鬓角的一缕青丝吹挡在额前,高大的身影兀自立在寒风中,是愈发的形影相弔,孤苦伶仃。 「你又伤我……不就因为我是魔族吗?你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伤我。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对?」 双目涣散,唇形翕动,近乎是堕入梦魇的人的呓语。 云修茫然:「这人又怎么了?」 莫书浅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宇不自觉的浅浅蹙起。突然福至心灵,想起昨日白天山上的那只梦魇。 …… 堂堂魔尊,居然也会中招,堕入梦魇之中。 第80页 蓦地,感觉到一只宽大的手落在肩头,他撇头看去,正对上姜独的侧脸。鼻樑硬挺,弧度柔和,他没有看着莫书浅,只是盯着面前这个与自己长相一样的人身上,说:「魔尊的人格记忆是停留在你还是容卿的时候,但是这里毕竟不是现实世界,《低魔仙侠》里的我的记忆并非是真实发生过的。」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人格的记忆有被篡改。」 「篡改……」顿了顿,莫书浅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清霜剑,问道,「会篡改成什么样?」 姜独摇首,自嘲的笑了笑:「鬼知道,看系统心情。我把快穿部给炸了,系统怕是在满世界通缉我,估计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解释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对面魔尊身上,看着他头疼欲裂,被折磨的扶额咬牙的痛苦模样,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就像是在议论微不足道,或者事不关己的小事,语气平淡的近乎冷漠:「关于容卿仙尊的这段记忆本就是我比较过不去的砍,多半是往最有可能让我崩溃的点儿改吧。这对我来说,其实也是一种磨鍊。」 崩溃? 什么样的记忆能让这个人崩溃? 在他还是容卿的时候…… 明明眼睁睁的自己被江钰斩断灵脉,魂魄融于清霜剑内的时候,都没有让这个人崩溃。 那么,能让他崩溃的记忆会是什么? 第45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9 魔尊单手抵在额前,佝偻着背,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莫书浅不禁动容,正要走上前去一步,却被姜独按着肩膀拦下:「别去。昨晚你也见识过了,我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别的人格更是没有保障,你若贸然接近,我怕他会伤害到你。」 莫书浅:「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若说方才是梦呓般的呢喃,那此刻更像是陷入癫狂般在咆哮,在嘶吼。 魔尊蓦地掀起眼皮,睫帘下的眸子血红的瘆人:「来,你刺本尊,再刺一剑,最好把这里刺穿,来啊,你干脆把本尊刺死在这里!反正你到死都不肯待见本尊!本尊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死了算了!」 他紧紧咬着牙,手指向自己的左肩,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清霜剑留下的伤口,沖莫书浅吶喊道。 「……」 莫书浅一把冷汗挥洒如雨,心道这人不是得失心疯,就是如姜独所言记忆遭到拆迁似的大改革,说出来的话牛头不对马嘴,戳伤口的行为看上去也无比稚拙。 就像是闹别扭的小姑娘,再受到委屈后不肯服输,故意用言语激对方。嘴里说着「你有种就掐了我,快点来掐死我,不掐我别想走」,其实心里想的是「你胆敢掐老子一下老子立马干死你」。 更过分的是,这位「小姑娘」还十分没有自觉,似乎觉得这样看起来特别狠:「来啊,怎么不动手了?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 莫书浅心道我委屈个鬼,手中清霜剑还剑入鞘,不顾姜独阻拦,与魔尊面对面对峙着。 没人说话,莫书浅却能捕捉到魔尊时不时把目光往清霜剑上瞥的细小动作。 「你在害怕吗?」 「本尊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就是你用这把剑伤了本尊一百零三次吗?本尊早就习惯了,还用得着怕?」他几乎是带着恨意,咬牙切齿地道。 莫书浅:「……」 《低魔仙侠》的背景既是系统所拟定,二人之间所发生的事自然与真实发生过的不同。恰巧在这个虚拟时空中,魔尊姜独与剑尊容卿便是两看相厌的死对头。 一位为正道之首的仙尊,一位却是十恶不赦的魔尊,两者交锋,相爱相杀,是变了态的系统会干的事。 用清霜剑伤他一百零三次? 根本是莫须有的罪名。 「不过没关系。」魔尊的眼角红了,涩然道,「你在本尊身上所留下来的伤,本尊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偿还。」 说罢,犹如涂了墨漆的藤鞭贸然发作,破风捲起,鞭影缭乱,魔尊往姜独与云修所在之处甩去,眼看满生暴戾的藤鞭就要当头噼下,云修立刻取符抵挡,而姜独却只是微微勾了勾手指,游蛇般紫色与黑色混杂的藤鞭霎时停在半空中。 见状,魔尊神色微变,没愣多久,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打了个响指,两旁空气开始撕裂,时渊中一黑一白的两个高大身影骤然出现,分别落在姜独两侧。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冥府的黑白无常。 姜独:「……」 「这、这是哪?」黑白无常常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冥府,被头顶的阳光刺的眼睛微眯,再转首,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大人,你可让我好找,冥府没有你在秩序可还了得?」 说完,黑无常与白无常就一人勾着姜独一条胳膊,像是要把他带回去。 俗话说权利大责任大,姜独的身份虽贵为冥府大帝,可他毕竟是偷熘出来的,除非关系到天下的生死存亡,需要他亲自动身,否则冥府大帝是不可随意离开冥府。 姜独的面色铁青,他本意就是不想让魔尊察觉到他的身份,才随便变出个破铜烂铁似的剑,与之抵挡,没有动用一分一毫的灵力。 姑且算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分身,也忘了魔尊这个人格有撕裂时空的能力,竟是动用丝毫灵力即被轻而易举的瞧出身份。 第81页 魔尊像是在宣布胜利一样,狞笑道:「不好意思啊,你还是滚回你自己的地盘呆着吧。」 黑白无常还在拼命拽姜独,一直以来,他其实都特别烦这两个随从。黑无常和白无常平日里什么事都可以妥协,但一关系到地府秩序又会变得格外严格。 黑无常:「大人,您身为北太帝君怎么可以随意离开地府?」 白无常:「先前伍年大人离开的时候,地府里的一群位高权重的奸佞恶鬼都开心的起飞了,如今您也不在,阎王爷他老人家根本治理不过来啊。」 莫书浅:「……」 魔尊哂笑道:「滚吧滚吧。」 「行,你等着。」姜独嘴角一抽,斜眼睨向云修,以刀子般的眼神威胁道,「照看好仙尊。」 无论何时何地,这位反派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这个人。 莫书浅看向他,他也看了回去,一番对视,姜独倏地笑了:「我很快回来。」 时渊闭合,不过瞬息间,四人中已然少去一人,此时此刻,也只剩下莫书浅、魔尊与云修站在原地,三人无言。 半晌,破空声再次拂耳,藤鞭打了个弯,与先前不同,这次不带有任何杀伤力,一圈又一圈的往那抹青色身影上缠去,竟是牢牢捆住了莫书浅。 「……」莫书浅惊呆了,「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魔尊使力一拽,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垂眸望他,眼里有深情,有得意,笑道:「干什么?你是本尊的人,你说本尊要干什么?」 云修:「喂,我警告你放开他!」 显然,他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魔尊根本没把云修放在眼里,但也不阻碍昔日的主角拼死一搏。 云修低头取符,准备掏出自己所有家当轰炸这个得了失心疯的反派,魔尊却忽然冷笑一声,空间再度撕裂,足下一踏,拂袖而去,留下云修一人僵在原地。 云修:「……」 金锁窗,朱漆门,重檐殿顶,白墙黑瓦。 君王就寝的寝殿之中,与客栈房间内一样 ,摆着一只香炉,香炉里点着檀香,深深宫坻内白烟缭绕,禅意与糜烂气息混合在一起,恍若出尘与红尘。 两名宫人看守在门外,风很凉,吹的她们脸莹白如玉,鬓髮下的耳尖却在这份白皙中衬得愈发艷红。 「你说,尊主他带了一个男人回来,现在是不是在里面翻云覆……」其中一人悄然问道。 另一人赶忙打断:「嘘,等回去后再议。」 鲛绡帐垂落床沿,床榻上的男人被勐地一脚踹了出去,摔坐在地上,脸上春风骤时荡然无存,黑的犹如乌云蔽日,不敢置信的抬起手,指着床榻上的人,咬牙切齿地道:「岂有此理,竟然敢踹本尊!?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滚!」莫书浅立刻一枕头砸出去,声音都喊的沙哑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好色的人格!!」 他窝在床榻边角,眼眶通红,嘴唇红肿。他的衣服方才被那人扯得松松垮垮,衣领滑落在肩头,用手揪着才不至于整件掉下,如雪般细腻的皮肤红痕遍布,有昨夜留下还没来得及褪去的,也有刚刚新种上的。 「你现在是本尊的阶下囚,本尊的床上人,本尊让你侍寝你居然敢不从!?」 「什么乱七八糟的,滚!!」 「……容卿,本尊让你上本尊的床榻是看得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吃个屁,给我滚!!」 二人吵吵闹闹,喧譁不止。 被踹下地的魔尊身形刚动,莫书浅又说话了:「你再赶爬上来试试!信不信我抽死你?」 魔尊:「……」 魔尊:「你——」 他赫然还想说什么,又被床帐里的人又一块枕头正中脑袋,「……好,你够狠。」 魔尊站起身来,隔着床帐恶狠狠的盯着里面的人,一震袖,怫然离去。 见人似乎是走远了,诺达的寝殿没了动静,莫书浅紧绷到极致的心才缓缓落下。 他从床角往前挪了挪,正要把衣服重新穿上时,耳畔忽然又有了脚步声,刚走远没多久的人又中道而反,这次仿佛还有了底气,二话不说上来就拉开床帐,厉声道:「本尊的寝殿,凭什么走的是本尊?你,给本尊从床上下来!」 第46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1 魔尊大人的表情宛如厉鬼食人,恶魔索命,伸手拽着莫书浅的胳膊就要往外拉。 莫书浅自然不愿意就这样任他把自己拽下去,另一只手揪紧床单坚持不下,结果袖子被拽得脱落,刚要穿好的衣服再次被扯开,大片的光洁肌肤顷刻间又再度暴露在空气当中。 「我真是……你赶快去找大夫治病!」莫书浅看的怒火攻心,几欲气绝,「看病钱我出,你放心去看!没病你回来把我掐死!」 「……」闻言,魔尊嘴角痉挛似的抽搐,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本尊没病。」 莫书浅:「不,你指定是有点毛病,你去看了就知道。」 魔尊握住他的胳膊不放,而后眯起了眼睛:「哦?这么说来你还是挺关心本尊的。」 「……」莫书浅距离气绝只有一步之遥,「是啊,我太关心你了,所以你快去看病吧,这病没法拖!」 「倘若本尊说,本尊得的是相思病,是只有上你才能治好的病呢?」 第82页 说着说着,他的手开始贴着莫书浅的手臂一路向上摩挲,墨黑的眼眸深处有暗光流动,上身前倾,系法繁琐的领口微微敞开,单膝跪在床沿边缘,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要做什么再明显不不过。 莫书浅微笑,微笑着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扒下来,微笑着在他脸上招唿了一巴掌,再微笑着把他给踢了下去。 这样的相处维持了三日,每晚夜里两人打闹发出的动静都不小,宫殿内陆陆续续有宫人进出,虽然也不知晓是不是活人,但他们在进来呈膳时,看到莫书浅的时候还是不免红了脸。 三天前曾传来消息,说是尊主带来一位男子,甚至将其带入寝殿。 小宫人第一时间是没敢相信,直到亲眼看见这位男子前,她都没有想过尊主会好男风,毕竟偌大的宫殿,何曾少过绝色美女。 她认为,这男子不是妖精变的,蛊惑了尊主,就是长着一张媚人的祸水脸,勾引了尊主。 只是纵使她绞尽脑汁的左思右想,还是万万没想到,这名男子居然会是容卿仙尊。 初次瞧见容卿仙尊时,那一袭青衣飘逸出尘,纯澈的眸子像浸在水中的冰晶般剔透,眉目清冷,弧度柔和,矜贵而不可亲近的气质令人印象太深。 如今又一次见到,即使长相没有改变,但对方身上的那股淡漠之气却是散去不少。就像是从一个高不可攀之处落至一个能看得见,够得着的地方。 ……可是这人毕竟是尊主的死对头啊,在她们的印象里,容卿仙尊可是早就在尊主的面前自刎了! 死而復生?诈死?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尊主对死对头容卿抱着的居然是这样的感情!? 「咳咳……那个,」一位明眸皓齿,长相可人的宫人手里端着一叠崭新的青衣,有些腼腆的沖莫书浅说道,「奴婢来伺候仙君更衣。」 莫书浅心力交卒,这几天与那病入膏肓的偏执狂斗智斗勇,脸色难看得紧,抱膝坐于床榻上,声音沙哑:「就放那吧,我等会儿自己换。」 那位小宫人显然是误会了,红着脸道:「那个,仙君,其实我们尊主的精力一直都很旺盛的,您若承受不住,我们这里的药丹房里也是有补精血的药的,多少能够帮到您,您看需不需要?」 莫书浅满脸冷漠地望向她,薄唇苍白,确实像是气血不足的样子。 原以为这人不会再回答自己,小宫人放置完衣裳就准备告退,莫书浅的嘴唇动了动,开口道:「我需要一瓶毒药。」 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他:「嗯?仙君方才说什么?」 坐在床榻上的男人无波无澜的重复道:「我需要一瓶毒药。」 宫人:「……」 「我非把那神经病给毒死不可!」 晌午,用膳。 面对满桌子山珍海味,味道绝美的菜餚,莫书浅却捏着筷子不动,满生戒备地盯着对面的人,仿佛只要对着这一张脸,再好的菜都难以下咽。 魔尊却是态度从容,察觉到他的目光,也不抬眼,说:「怎么了,是本尊相貌过于英俊,光是看着就饱了吗?」 如果此刻莫书浅嘴里有食物,绝对能喷对面人一脸。 分明都是姜独的人格,为什么这个人格能不要脸成这样?? 魔尊:「吃饱了吗?」 莫书浅筷子动也没动:「你说呢?」 「不吃拉倒,别奢望本尊逼着你吃。」 莫书浅不为所动。 魔尊看他这副冷漠的样子看得牙直痒痒,半晌,望他还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勐地放下筷子,怒道:「亏得本尊还亲自下厨,好心被当驴肝肺!」 莫书浅:「呵呵。」 「你——」 魔尊气的手骨节咯咯作响,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瞥见桌上的两碗醪糟,直接端起其中一碗,送到唇边一饮而尽后,指向另一碗:「喝,你今天必须给我喝!」 莫书浅听得笑了,不是嘲讽,就只是觉得这人好笑:「你不刚刚还说别奢望你逼着我吃吗?魔尊大人?」 从把这青衣男子拐入宫殿这几天开始,就没见这个人笑过,每晚夜里不是沖他拳打脚踢就是抵死不从,如今说出来的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脸上好歹是挂起了没有攻击之意的笑意。 魔尊只觉得喉咙紧了紧,竭力压下欲望,道:「喝,喝完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还能是谁?」魔尊冷哼一声,舌尖抵着齿贝,「去了你就知道。」 近日正逢梅雨季,骤雨初歇,白桦树的纷纷败叶与潮湿泥泞泥土和在一起,依稀不见了踪影。 通幽曲径间,莫书浅一袭青衣无风自动,他拢了拢衣袖,即使步伐轻稳,每一脚都迈地小心翼翼,却依旧不免沾上些许泥水,不过面上云淡风轻,倒也不显狼狈。 魔尊则负手行走在他前面,两人不过间隔三四步的距离,与后面人不同的是他的步伐稳当,看上去随心所欲,不用担心泥土沾湿衣裳而谨小慎微,却时不时有意停顿下来去等身后人。 两人无言。 穿过阡陌丛林,隐约能远远遥望到在某个犄角旮旯处,有一桩被半人高的野草包裹着的牢房。 不过相隔葳蕤丛林,宫殿那方明媚而金碧辉煌,此处却糜烂腐霉。 一方是白玉墙、金足樽,一方是龟裂的墙壁上青苔滋生,鲜明讽刺。 第83页 魔尊脚步滞住,语气轻缓:「就是这了。」 莫书浅也随之顿住脚步,他先前为一些事想的出神,甫一抬头望见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对此眉宇不由得微微蹙起,用仿佛装有一泓清水的眸子直勾勾的盯向面前人的背影,说:「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把谁关在里面了?」 魔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转过身,向他递出一只手,冰凉的指尖划过脸侧,落在耳垂与下颔相连之处,垂睫而笑:「别激动,不是什么好人,本尊之所以还留他一命,就是想把他交由你处置,听候你的发落,谁让本尊这么爱你。」 这委实是一句温柔又宠溺的话。 但莫书浅的嘴角还是不着痕迹的抽了一抽,莫不是眼前这人盯着一张姜独的脸,他还可以赏一个全白的白眼过去。 魔尊一挥袖,撤去设在四周的结界。 方踏入一步,地板吱呀作响,一股带着尸腐的糜烂气味扑面而来,刺激得莫书浅眉宇蹙得更深,忙以手掩鼻,却为时已晚,吸进去大半,呛得他酸涩之意上涌,胃部不适阵阵。 魔尊瞥了他一眼:「这样就不舒服了,什么时候改改你那养尊处优的毛病?」 「……滚。」 为什么这个人格的性格这么欠呢? 好像一个人所有的缺点都集中在这个人格身上了。 昏暗的地牢中,视觉被削弱了,相对的听觉会变得更加灵敏,莫书浅能隐约听见锁链碰撞而发出的声响,距离也很近,仿佛就在拐角处。 魔尊带着莫书往那走过去,大致是听到脚步声,锁链碰撞的声音蓦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死疯子,你他妈又来干什么?」 莫书浅脚步勐地一顿,连唿吸都滞了住,魔尊望他突然停住,拽住他的手就要往前拉,莫书浅立刻开始后退,跟前方有什么洪水勐兽似的,神色微乱,说什么也不敢再前进。 那声音像是从极渴之人,嗓子干到极限的人喉咙里传出来的,沙哑无比,可莫书浅还是能听出来那人是谁。 ……居然是江钰。 江钰怎么会被魔尊抓了起来? 魔尊见他这副丢了魂的样子,半眯起眼睛,疑惑道:「退什么?怎么,他断你全身灵脉,难道你不想亲手手刃仇人吗?」 话音刚落,囹圄内死一般的寂静,不知是受地牢这沉闷的环境所影响,还是眼前这人身上的威慑力压迫,莫书浅藏在衣袂下的掌心已经起了薄薄一层冷汗。 片刻后,锁链摇晃的声音再次传入耳畔,打破了这番死寂,他听到那个人用那被锉刀割过般,近乎支离破碎的嗓子呢喃着:「……容卿,是你在吗?」 胆怯,又不安的问。 第47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1 山脚下,客栈。 云修绝望的蹲在角落边,双手抱头像个囚犯,背后则立着一个墨紫色身影,正懒懒的抱着胳膊,一条腿踩在他背上,踩得云修嵴梁骨不住下压,诶哟哇啦的叫苦不迭。 这男子样貌俊美,冠乌纱帽,束低马尾,狭长的眼眸像把锋利的刀,官服一袭,刺绣繁琐古老,颈下佩流苏,腰间坠银铃。 这衣着,这气节,不是伍年又是谁? 「好小子,在我家偷鸡摸狗,还把我家炸了,是不是嫌命太长?」他踩着云修说道。 身后似乎传来嵴梁骨断裂的声音,云修心头一万只羊驼在飞驰狂奔,歇斯底里 道:「我他妈哪里偷鸡摸狗了,我只是在想找有没有什么法器能让我穿到傻逼魔尊那儿去救莫书浅!还有,把这里炸成废墟的也不是我,是魔尊!」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活见鬼了。之前魔尊和莫书浅两人说没影就没影,留他一个人在这荒凉到一个人影都见不着的破地方干站着喝西北风。 要么是住着梦魇妖怪的山林,要么是只有一家无人客栈的小镇,云修当然选择从后者开始找线索。 他本是想找个能缩地成寸、传送自己的法宝,以及厉害的法器防防身,谁知道翻箱倒柜间突然从天而降个人,是谁不好,还是伍年。 他先前把伍年认错成姜独,上来就说莫书浅被魔尊带走,谁知道这小鬼差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问他在干什么,他如实回答,结果还被这小鬼差给制裁下来。 云修心道再被这小鬼头踩下去,不是嵴梁骨被生生踩断,就是去亲吻大地,气的一口气岔成三口都险些喘不过来。 「你与其在这里折磨我,还不如想点办法去救你的心上人?平日里一口一个哥哥叫的那么欢,如今怎么这么主次不分?」 「心上人?」伍年眉梢高高挑起,似乎觉得他的话很奇怪,眯眼而笑道,「呵,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何曾有过心上人,也何曾叫过别人——」 「哥哥」两个字还没脱口而出,就被吞咽了回去,好像说出这个称唿会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似的,阵阵恶寒。 「……」 云修脑袋好像有一剎那是懵的,他扭过头,不可思议道,「别告诉我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玩失忆梗啊这是?」 伍年又踹他一脚,语调森冷:「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当然记得我是谁。倒是你,在我家离偷鸡摸狗还满口胡言乱语,果然还是嫌命太长。」 说罢,从客栈地面下蹿上一股股白烟,渐渐凝聚,到最后形成一架架骷髅白骨。 第84页 骷髅白骨的手骨里攥着一把巨型镰刀,刀锋闪烁出恶毒的凶光,白骨骷髅一步步往云修逼近,仿佛并不想一刀给个痛快,要从精神层面上慢慢击溃他,那镰刀在云修眼前逡巡,眼看就要贴到脸上,他闭眼蹙眉大声吼道:「你真的忘了莫书浅!?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他的吗!?」 预想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的落在脸上,云修胸脯下的那颗心还在乱跳,咚咚声恍若耳畔,由于惊吓过度,他的腿都软了大片,从原本蹲坐的姿势转变为屈膝跪下。 云修战战兢兢的睁开了眼,发现镰刀距离自己的鼻尖不过半厘,险些身子后翻跌坐下去,他目光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刀锋,咽了口口水。 「说说吧。」 随着说话声,镰刀被骷髅白骨收了回去,云修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面前这个将一缕头髮丝捻起,绕在指尖,眉眼间尽是傲慢与戏嚯:「给你个机会,看看能不能讲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绝美爱情故事来打动我,说不定我一感动,就放了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修:「……」 伍年:「怎么不说了?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 云修勉强定了定心神,嗫嚅道:「……你,你认识我吗?」 伍年揶揄地笑道:「我该认识你吗?」 「……」 云修敢怒不敢言,心道这小鬼头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又或者头撞到悬崖峭壁上撞坏脑子了,居然说不认识他和莫书浅。 这种时候如果莫书浅在情况还不至于多糟糕,偏偏他不在! 伍年抱臂倚在桌边,见云修低着头一脸想不通的懊恼样子,又等了等,终于没耐心了:「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既然如此,那你就交出人头吧。」 「正好我下一个就要杀那个姓莫的,不介意先拿你试试刀。」 云修瞠目结舌:「你——」 骷髅白骨宛如提线木偶,耷拉着的头骨重新抬起,没有皮肉的手骨因为紧紧攥着镰刀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它们一步步贴近,镰刀高举过头顶,眼看就要落下,一个黑影忽然从灌木丛间冲出,直直扑向伍年。 伍年猝不及防,被这黑影压制在地上,手腕被牢牢箍住动弹不得,狭长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气的险些把牙咬碎:「你发哪门子疯?」 姜小狼那犹如冰色琉璃做的眸子对上伍年漆黑的瞳仁,他压着他,反驳道:「发疯的难道不是你么?」 「啧。」伍年啐了一声,抬脚就要踢,被姜小狼用膝盖压了回去,俯下头,目光在伍年的颈侧逡巡,似乎是在找什么,见小鬼差挣扎不休,姜小狼毫不客气往他脑门上招唿,厉声道,「你别给老子别动!」 他本来是想一巴掌直接把伍年打晕,谁知道伍年不但没晕,反而恼羞成怒挣扎的更加厉害,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给我起开!」 一架架骷髅白骨不再去纠缠云修,将目标改为姜小狼,姜小狼的眉头越凝越紧,忽然目光一亮,他找到了! 在伍年的后颈上有一个细小的伤口,是之前他们得本体的指令,去炸系统总部时,不慎被防御系统在脖颈处种植类似于晶片的东西。 一旦被那东西安上,短时间内记忆会出现紊乱、丢失,甚至被操控,但这还不是最糟。 若是安的时间久了,长时间不摘除的话,严重的还会危及到性命。 恰是系统开发出来,专门对付对总部有威胁的人。 身下的人一直在动弹,伍年力气很大,姜小狼如果松开一只手,下面的人立刻能挣脱开来。 一条狼尾成盾,能暂时挡住身后骷髅白骨的攻击。 晶片貌似种植得很深,他咧开嘴,两颗獠牙刺入伍年后颈,竟是要生生把晶片从他脖子里抠出来。 尖锐的獠牙在皮肉内搅动是什么感觉可想而知,伍年霎时被这股剧痛逼得眼里血丝遍布,他目眦欲裂,指甲整个陷入掌心中,猩红血液豁然渗出。 云修在旁看的惊呆了。 「姜、姜小狼,你这是……??」 姜小狼:「去山上,一直往北走,那里有一口井,你跳下去。」 云修:「……」 姜小狼接着说完下半句:「可以通往另一个地方,在那里可以找到小兔子。」 姜小狼的神智毫无疑问是清明的,或许正是他不为人、不为鬼,野兽天生的兽性,导致他对异物的气味特别敏感,在晶片贴在他后脖,即将融合的瞬间,他反手就就抓下来了。 只可惜其他人格都迟了一步。 「快去!」 云修陡然回神,重重点头后,依他所言往山上跑去。 晶片与皮肉经络黏合在一起,一时半会儿很难取下。 然而,姜小狼是只狠狼,他只追求效率,根本不管伍年现在是不是疼的快发疯,尖锐的獠牙几乎整个埋在脖颈里,穿破了血管,血液不住飞流,土壤、灌木、枯叶上一片猩红。 乍一看,极像是野兽在生食活人。 「妈的,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难拆。」 他搅了半天没搅着,伍年的挣扎幅度也没像之前那样剧烈了,再这样下去,这小鬼差怕是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终于,在姜小狼的獠牙与晶片接触的一剎那,伍年仰头嘶吼起来,像回应他一般,无数根红线倏然在空中汇聚,随后勐地炸裂开来,每一根线都锋利至极,它们往姜小狼的身上袭去,将他的手、脚、脖子狠狠勒住,仿佛只要他再动一下,下一秒便会被大卸八块、人首分离。 第85页 一身戏服,耳坠银珠的人稳当落地,狭长的眼眸里犹如掬了一捧水,温柔款款,他垂着眼睫,缄默不语,只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地上几乎快奄奄一息的伍年,原地踌躇片刻,上前扶起了他,指尖在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处虚虚拂过,那瘆人的两个牙洞骤然癒合。 眼见功亏一篑,姜小狼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唇边一片血迹,狞笑道:「一对二不公平啊。」 戏子01缓缓看向他,微笑道:「我们都是同一人,你伤他不就等于伤你自己?这又是何苦呢?」 姜小狼也笑了:「你少用那只独秀的语气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就是晶片作祟,换回自己的口气不好么?」 闻言,戏子01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脖。 仿佛是顿了一顿,再开口,已然换了另一种声调。 那语调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械。 「员工姓名:姜独,扮演身份:反派,所触犯部门规范最后一条:对部门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附加:中断系统『诺亚』復活,现在正在加载最终任务——」 第48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1 莫书浅站在江钰面前,牢内光线昏暗,他垂着眼睫,视线盯在地面上,江钰看不到他的神情。 可他还是特别紧张,戴着枷锁的手也在隐隐颤抖:「……容卿,你怨不怨我?」 魔尊就站在莫书浅身后,见他衣袂下的手指不着痕迹的勾了勾,转身即要走,一手揽过他的肩,强硬的将他箍在自己怀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低语着:「别跑,这人的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 江钰:「容卿,我……」 「你不要再说了。」莫书浅一下没挣脱开完,嘆了口气,心想今天是逃不掉了,不过江钰既然还活着,这种事迟早要面对,而且他根本就没怪他不是么,「我不怨你。」 「我一直都不怨你。」 「但是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听到前一句的时候,江钰的眸子亮了亮,可后一句脱口而出,那微弱的星茫在眼睛里消失了,他嘶哑着嗓子,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像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可是我却……很想见你。」 他其实早就料到容卿不会想见他。 他甚至觉得容卿在见到他之后会一剑杀了他。 断尽灵脉、瞎眼之仇,在这两个人身上隔着血海深仇。 但是,江钰他不是故意的啊…… 逐阳剑不是他故意要驱动,去斩断容卿灵脉的,他根本没有想这么做,可是为什么当初自己会控制不住的动手。 对面没有回应,江钰接着道:「我可以帮你接回灵脉。」 「你要怎么接。」 「把我的灵脉换给你。」 「……不需要。」 「为什么?」江钰动了动,手上的锁链碰撞声再次响起,他似乎非常激动,「我知道你心底里还是怪我,这些年里我一直都有反思。是,我承认,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知道你被那东西缠上,危及到性命却还是不愿伤及无辜,我不应该擅自替你做抉择,可是当时我……」 「当时我看到你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脸色比霜雪还要白的样子,我真的很害怕……」 囹圄之中幻境逼仄,压得人胸臆难抒。 江钰却还是把内心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抒发了出来。 「我害怕你会像我娘一样,离我而去,再也找不回来。」 这种话倘若被以往的容卿听到,他可能会回嘴过去,痛斥江钰的所作所为,责怪他不仅斩断自己的灵脉,也害了无数无辜的魔族稚儿。 可是这些年来,他已经想透彻了。 说江钰害了那么多人?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甚至比他更恶劣。 将一个满身傲骨的剑尊从巅峰拽下拖入泥潭,不就是他应该有的惩罚吗? 「算了,都过去了。」莫书浅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你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江钰:「我想你原谅我。」 莫书浅:「我说过了,我不怪你。」 「但你还是不想见我……」 「不怪你和不想见你是两码事。」 「……对不起。」 「这三个字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 江钰说一句,莫书浅怼一句,要不是被身后的魔尊单手揽着挣脱不开,不说话又太尴尬,他早就不跟这人废话熘之大吉了。 江钰固执的几乎有些不可理喻,嘴里重复不止:「我可以把我的灵脉换给你,我能接回你的灵脉。」 容是再好的耐心也被这句话给磨灭了,莫书浅不胜其烦,愠怒道:「你还有完没有了?我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 「可我……」 江钰刚开口,莫书浅就打断道:「你真以为我对你斩我灵脉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吗?你以为我灵脉断了什么事都做不了,就会自暴自弃吗?」 「那我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跟以前的生活相比不知道自在多少。你说你要帮我接回灵脉?那请问我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这么做呢?我不觉得你这是在帮我,相反,像是在施捨我怜悯我一样。」 他越说越气,抬了抬手臂,发觉魔尊还揽着自己,当下就找到发泄口,给了他一肘击。 魔尊:「……」 莫书浅拿出清霜剑,往面前一丢,剑鞘摔在冰凉的地面而发出响声:「这剑是之前从你那里抢过来的,如今我也不要了,还给你罢。」 第86页 江钰的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听不清:「这是你的剑。」 莫书浅不应。 江钰继续说:「一看到这把剑,我就会想起我刚当上剑尊那会儿,你陪我去藏宝阁选剑的时候。」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 他之所以在万千法宝中选择逐阳剑,就是为了应这一句诗。 严冬、肃杀,就跟清霜剑一样。 阳春、白雪,就跟容卿一样。 逐阳,逐阳,江钰想追逐这个人的步伐。 「你方才问我你是我什么人。」黑暗中,一滴泪花顺着脸颊滑落,静默半晌,江钰吸了吸鼻子,「你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哥哥……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墙壁斑驳,铁栏生锈,沥沥的雨洒在窗棂上,泛着粼粼光泽。 江钰已经很久没被人抱过了。 那青色单薄的身子轻轻的搂着他,明明看起来是那样弱不禁风,可抱在怀里的感觉是那样的温暖。 不知是不是错觉,地牢里的腥臭味仿佛在这一刻淡了下去,阳光透窗照了进来,投在那双已经瞎了一半的眼睛上。 江钰的眼睛很亮,就跟阳光一样。 他为这个拥抱等的实在太久了,久到害怕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眼前的这个人就会化作泡沫,彻底消失不见,再也抓不住。 所幸,不是梦。 云修呆呆的望着朱漆门顶端上挂着的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题着四个他完全看不懂的字。心说这是什么鬼地方,华丽的像是皇宫,与井外那只有一座山和一破镇子的穷乡僻壤之地天差地别。 周遭有身着薄衫的宫女进进出出,云修忙跳到房檐上,听见底下宫人在谈话,草草听了几句,得知莫书浅和魔尊两人往南方向走去,便要动身赶过去。 道路泥泞难行,云修还没赶多远,迎面正好有往这儿走来的人,定睛一看,正是那俩人。 之前伍年差点把他头砍了,导致他现在一见到反派这张脸,就条件反射的要跑,但理智又告诉他此次正是来找莫书浅的,云修只得放弃拔腿就跑这个念头,往树干后躲去。 他偏侧过头,眯眼眺望,远远能望及,那一黑一青的两个身影似乎在……拉扯。 莫书浅手腕被魔尊死死钳住,无不愠怒:「松开!你捏的太用力了。」 自从出来以后,魔尊就钳住他的手腕一直往外拖,莫书浅不知道此刻这个人又在发什么疯,挣也挣脱不开来,就死死瞪着他,莫名陷入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魔尊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你为什么抱江钰?」 莫书浅即刻反驳:「关你什么事?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把他抓起来。」 「没有本尊的允许,谁让你私自抱别人的!?」 他像是听不进别的话,只局限在这个问题上。由于暴怒,眼眶里道道血丝充盈,目光毫不避讳,极其赤裸的盯着莫书浅,仿佛要把他盯穿。 面前的这双眼过于强势,莫书浅哪怕底气足,也不由得撇过了脸,定了定心神,道:「你先冷静一下。」 「你让本尊怎么冷静?你当着本尊的面拥抱别人,你让本尊怎么冷静!?你是不是喜欢哪个姓江的,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 ……神他妈的我喜欢他。 姜独的这个人格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敏感多疑的? 莫书浅愈发觉得这人是个稚儿,尝试与他讲道理:「我不喜欢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会再喜欢别人。但江钰这人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跟我的亲弟弟一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在我面前难过,这你懂吗?」 「……」魔尊缄默半晌,一问就问重点,「你喜欢谁?」 莫书浅不说话。 魔尊急了,拽住他的手愈发用力:「快说,你喜欢谁!?」 莫书浅半垂眼睑,往旁瞥去。 魔尊险些被他气死:「是不是冥府那个?……你总不会看上那个耍符耍得死烂透的猴子吧?」 云耍符耍得死烂透的猴子修在树后听着,差点原地一个趔趄。 魔尊耳力极好,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捕捉得到,泛着寒铁冷白的眼角带刃,穿过繁茂林荫,直逼向树后的人,刺得云修背后一阵发凉,浑身汗毛在这一刻皆数炸了起来。 像是察觉到什么,魔尊眯起了眼睛,微微松开了莫书浅,就要往云修所在之处走,忽然,手腕被人擒住。 转头,见先前低着头一语不发的莫书浅,不知什么时候,耳垂已经变红了,连带着皙白的脖颈都粉嫩嫩的。 他扯住对方的衣袂,有点变扭的说:「……喜欢你。」 魔尊:「……」 心脏在乱跳的莫书浅深吸了口气后抬头,一双比白雪要纯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将对方的面庞清晰的倒映出来。 他舔了下干涩的唇,一字一顿,郑重的宣布道:「我喜欢你。只要是你,无论什么样,我都喜欢。」 第49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1 莫书浅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抬眼看对方的神色,就被反手扣住手腕,步步后退,压在树干上亲吻。 温热湿润的舌轻而易举的他的撬开齿贝,带着侵略性的与之纠缠着。 莫书浅唿吸急促,可一旦受不住而微微偏过头,就被对方掐着下巴,强硬的掰回来,吻地更加用力。 第87页 下唇嘴皮再次被咬破出血,莫书浅蹙眉嘶了声,正欲抬脚踹出去,魔尊亲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了。 他貌似心情很不错,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伸手捋了一把对方的头髮:「回去再弄你。」 莫书浅缓了缓,道:「你什么时候把江钰放了?」 「放他?看本尊心情,你让本尊高兴了,本尊或许就能放他走。」顿了顿,魔尊又道,「但是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处理一下那只躲在角落里窥伺的老鼠?」 云修嵴背一僵。 魔尊召唤出藤鞭,宛如一条散发着戾气的黑蛇陡然横扫过去,下一刻,苍天古树骤然一分为二,藏身在树干后的云修受灵力余波的影响,往前踉跄的行了几步,而后摔坐在地。 见状,莫书浅疑道:「云修?你怎么在这。」 …… 他刚刚什么都听到了? 云修摔坐下来后下意识想抱头,听他发话,才想起有要紧事,又放下手,语气有些急迫:「对,我是来告诉你,伍年和姜小狼出事了。」 以往每穿越到下个世界,伍年与姜小狼都会很快出现在自己身边,可如今在这个世界过去好几天都没见着那两人半分影子。 姜独说与人格失去联繫,莫书浅不着急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乍然听到云修提及,也顾不得和魔尊叽歪,三两步上前,弯腰扶起云修,追问道:「你说什么,他们怎么会出事?」他环顾四周,没发现第二个人影,「他们现在在哪里?」 光是举止和语气足以看出莫书浅有多着急,魔尊嘴角抿得平直,但之前莫书浅说喜欢他的那番话的确让他心情变好了许多,眼下也能做到「忍气吞声」。 云修想起之前那两人的情况,吞了口口水,道:「就在那个没人的小镇那边,你要不要快点去,我看伍年的样子似乎非常糟糕。」 「糟糕?」莫书浅一愣,再说话时声调都变了,「他受伤了?」 「不是,他……他居然会不认识你。」 陡然陷入阒然,只有风吹过灌木发出沙沙的声音。 云修说完,好一阵子,莫书浅都没有在说话,脸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半晌,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要开口说什么,不远处却蓦地传来一阵悽厉刺耳的惨叫声,惊得莫书浅心微微一颤,循声遥望去,两名宫人穿过葳蕤树林浴血奔来,仿佛后面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在追赶她们。 奔来的途中,较落后的一位宫人脚下绊了一下,膝盖磕破了皮,有鲜血流出。 她想爬起来,可是胳膊和腿不听使唤的全软了,她吓得眼泪当场就飙出来了,大叫道:「姐姐救我!」 跑在前面的那个宫人正是她的姐姐,两人从小感情很好,可是面对自己妹妹的唿救,那位做姐姐只顾着自己逃命,连头都没有回。 宫人对自家姐姐的冷漠和独善其身彻底绝望了,她将脸埋在土里,等死一般等着后面的「东西」追上来。 「尊主!尊主救我!」另一名宫人看到莫书浅等人,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连忙向他们跑去。 然而,在她扑过来的一剎那,魔尊却一手把她推开了。被推的摔坐在地的宫人一愣,似乎不知道尊主为什么要推自己,迷茫抬眼,就对上那满是嫌恶之意的凤眸。 宫人一憷,目光再晃,魔尊身旁的青衣男子已经不见了。 那趴在地上的宫人肩背在拼命的抖,她似乎害怕极了,眼泪鼻涕纵横,浅绯色的罗衫裙上沾满腌臜污泥,当真是又狼狈有无助。 她觉得自己死定了。 连一起长大的亲姐姐都不肯救她,再也没人会救她了。 但是很快她就被人扶起来了。 那不知名的触觉在搭到她肩膀上的时候,她几乎是认命了,因为很快就会有一把镰刀噼过来,她的命会断送在这里。 可是预想的结果没有来,她被人搭着肩膀扶了起来。 「要不要紧,还站的起来么?」 青年的声音凉薄又低柔,让她几乎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泪把视野浸的模煳,一片朦朦胧胧,宫人胡乱抹了把泪,心神未定的尝试着抬起了眼皮,一抹青色直闯眼底。 「容……容卿仙君?」宫人讷讷道。 「是我。」莫书浅道,「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你们?」 说罢,他就要往树林身处望过去,被宫人紧紧揪住衣裳,颤抖着声音道:「有怪物,有三个怪物……他们,他们把宫殿里的人都杀了,只有我和姐姐逃了出来……」 她越说越害怕,抓着莫书浅袖子的手臂抖如筛糠。 莫书浅安抚道:「你先别抖……不是,你先不要怕,你告诉我是什么怪物,长什么样?」 「他们……他们长得和尊主一模一样。」 「……」 「但是,他们绝对不是尊主。尊主才不会伤害我们,他们是怪物,他们不是人!!」 阳光突然黯淡下去,天空乌云层层叠叠,像是快要下雨般,灰濛濛的一片。 晦暗的树林里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有一下没一下的银铃声,在僻静的林子中听得分外清楚。 在伍年独身从那片黑暗中走出来前,莫书浅都没敢相信宫人口中说的「怪物」是他。 眼前的少年一袭墨紫色官服,流苏银链在黑暗中亮得晃眼。 第88页 站在他身后的一具又一具的白骨骷髅。 「……伍年?」 莫书浅迟疑着开口。 伍年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他身上,嘴角平直,神情阴鸷,原本黑亮的眸子,如今却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哪里还看得出昔日的影子。 「你好啊,莫书浅。」 少年的嘴角弯弯,可眸子依旧黑沉沉的让人害怕,他像是皮笑肉不笑的道。 简单的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莫书浅居然会不寒而慄。 在印象里,伍年从未直唿过他的名讳,就算心情不好,就算再生气,这个叫伍年的少年都会在旁边亲切的喊他哥哥。 莫书浅没有接话,他第一次觉得很无措,因为伍年似乎并没有像云修所说的忘记他,更像是…… 「咦?还有别人在?」 莫书浅见伍年的视线又移到别的地方,他扭过头去,看到一袭镶着金丝银边的广袖黑袍曳地。 魔尊正站在他边上,伸出手,把莫书浅和小宫人一块从地上拉起。 拉起来后,还替莫书浅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举止亲昵,动作轻柔。 伍年看着这两人的行为,无言一阵后,笑了:「我之前在找你呢,可惜一直找不到,向人打听,这些小姑娘又不肯告诉我,便只好——」 说着说着,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名宫人的身上,小宫女似乎察觉到他的眼神,抖的愈发剧烈,手指牢牢的攥紧莫书浅的衣袂。 莫书浅看了她一眼,不语。 伍年道:「莫书浅,你跟我走吧,外边还有两个人在等你呢。」 莫书浅哑声道:「你要带我去哪,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我了?」 他像是有些难过,眼睫不自然的眨动着。 沉默片刻,伍年柔声道:「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你不是——」 顿了顿,又道,「对啊,你是谁啊?」 莫书浅欲开口,伍年又自说自话道:「哦,你是莫书浅,瞧我这脑子。」 「嗯……你刚刚问我要带你去哪里是吧,当然是带你回我原来的世界。」 ……伍年原来的世界。 冥府。 伍年是想,杀他吗? 像是猜中他心中所想似的,眼前的少年粲然一笑,说:「是的哦。」 话音甫一落下,少年身后那群骷髅白骨张扬舞爪的沖他袭来,却在触碰过来的一剎那,被一条黑色藤鞭抽得摔飞出去。 莫书浅正待回神,就被魔尊扣着后脑勺,一使力,脸诶到对方的胸口处,胸膛随着吐字发音而在震动。 「不好意思,本尊的人只有本尊能欺负。你算什么葱姜蒜,毛都还没长齐,也妄想动本尊的人么?」 姜独:我是葱。 伍年:我是葱姜蒜。 第50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1 某处世界,惊蛰时分。 医馆外正淅淅沥沥下着雨,翘檐上潋滟一片,倾侧而下,剔透晶莹。 今日来看病的人却依然很多,风雨无阻,队伍排得很长,从医馆里一直排到医馆外老远。 男女老少皆有。其中年轻女子占多数。 无非是男子来看病,女子来看人。 相传是这家医馆里的大夫模样长得好看,更是有好看到被他把下脉都能怀孕的荒诞言语传出,从而女性病患数不胜数,没病的都变得有病。 「大夫,人家最近小腹疼的不行,你快给我治治。」一女子坐在凳椅上,一手挥着扇,一手捂着肚子,娇滴滴的道。 黑衣大夫手搭在她的脉上,女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夫的脸看,媚眼抛的飞出去,却不料对方依然跟块木头似的无动于衷。 半晌,大夫收回手,女子笑吟吟的说:「怎么样大夫,我是不是病了?严重吗?」 「月事,不严重。」 这位大夫非常冷漠,那名女子也非常不矜持,继续热脸贴冷屁股:「你不是女子没体会过,怎么知道严不严重,人家现在可疼着呢,你给人家开个药方嘛。」 大夫面无表情:「不用吃药,死不了。」 女子娇嗔道:「那你安慰安慰人家嘛,或者有没有别的法子能缓解疼痛?」 大夫不假思索:「多喝热水。」 送走一位又一位没病看病的姑娘、夫人,黑衣大夫躲回自己房间里拨弄药材,然而刚抓起一把连及草、冬葵子等药材,准备差人送去王府,一条胳膊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 大夫:「……」 听不见来者的脚步声,出手也是无声无息。大夫身为医修,虽然没有武力值,对于一个人的身手却有一定的观察能力。身后的人并不简单。 被人勒住脖颈,大夫不敢轻举妄动:「阁下不请自来,是有何要事?」 「确实有要事。」姜独拇指指甲抵在他大动脉上,莞尔道,「来找你凑个数,5v1。」 青黛含翠,僻壤林荫中,嘶嘶破空风携着黑红二色灵力直冲云霄。 伍年手中的长剑滋滋闪着血红电光,杀意顿时瀰漫开来。 剑身上凶光迸射,就和他的眼睛一样,一旦出剑,每一剑都能叫人魂归西天。 明明是这样势不可挡的剑,魔尊却每次能「以柔克刚」,轻易化解开来。 只见黑色藤鞭牢牢的缠在血红长剑上,那道道暴躁激盪的电光,就像一只挣不开牢笼的困兽,在不甘心的负隅顽抗。 第89页 莫书浅倏地想起姜独说过,魔尊的修为能力在仅此姜独之下,伍年等人之上。 ……难怪行为和说出来的话都这么幼稚,原来智商都加在武力值上面了啊。 「烦死了。」伍年天生好强,对比自己强的人本能的产生一种厌恶感,他啧了声,眸子一转,往那抹青色身影望去,喝道,「莫书浅,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莫书浅看了他一眼,又去看身旁的魔尊:「你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么?」 「本尊怎么知道。」魔尊握着藤鞭一端,看上去游刃有余,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本尊在,就凭这小鬼根本伤不了你。」 「我不是担心这个……」 鞭影分神,树林深处陡然冒出另一条黑辫,圈住了伍年的脚踝,愤然一扯,伍年半个身子蓦地倒下,剑却迟迟不离手。 「看吧,这小鬼菜得很,还敢跟本尊横?」魔尊勾着嘴角,洋洋自得道。 莫书浅不知道该说什么,摇了摇头,无奈地笑。 被阴招绊了一下,伍年五指成拳,带着杀意的目光恶狠狠地瞪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由得怔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又怎么了,鼻子竟然会莫名其妙的开始发酸。 为什么在看到这个人难过的表情,他也会不自觉的难过?为什么看到这个人在别人身边展露笑颜,他的心会像是被揪了一下,又酸,又痛,又麻。 当然,他找不到答案。 或许是伍年趴在地上,怔怔的没有动静,对面的青衣男子又看了过来,视线方触在一起,伍年的喉结立刻上下滚了一遭,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话都堵在了嘴边,嘴都张了开来,却像是别人攫住了嗓子,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喉咙好干,唇舌好燥。 烦死了…… 恰在此时,无数根红线不知从哪个方向缠了过来,随之相伴的还有个温柔的声音:「果然不行。」 莫书浅一个激灵,又见戏子01从林荫中缓步而来,姜小狼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 昔日的反派人格在此刻几乎全部到场,云修很有自知之明的与那两名宫人倒退数步,与这几位「局内人」远了点。 他的力量低微在这些人里面微不足道,插手就是找死,倒不如识相的退出,也好给莫书浅省点心去顾虑他。 戏子笑得如同一株明媚的花,道:「三对一,魔尊,你没有胜算的。」 魔尊也笑,与戏子戴了面具般的假笑不一样,他的笑容更像姜独,满满的都是嘲讽:「试试啊?娘娘腔。」 银针红线,染墨藤鞭,周围的气压骤然降到最低。姜小狼的手搭在戏子01的背上,加强了银针的飞势,即使这样,魔尊与这二人也能持成平手。 戏子01瞥向半蹲在地上的伍年:「还不过来帮忙?」 倘若再加上伍年,他就不信魔尊还不倒。 可是此刻,伍年却面露犹豫之色,而且不仅仅是犹豫,甚至还有些木讷。 「你发什么愣?」 戏子01眯了眯眼,沖伍年喝完后,竟后知后觉的有些头晕。 然而面前的魔尊毕竟是个棘手的,他蹙了蹙眉,也不敢抽空扶额。 而伍年晕的比他更厉害。 捏地死紧的剑倏地松了,他瞪大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眼皮子一眨不眨,极像是处于一种魔怔的状态。 身躯轮廓升腾出肉眼可见的黑雾戾气,伍年那双惨白的手背青筋暴起,五指直陷泥泞,莫书浅望他状态异常,魔尊和戏子、姜小狼又打的不可开交,一时间顾及不到他,便兀自朝伍年走去。 可哪知,他刚一迈腿,伍年就像是知道他要来自己这边,话也没过脑子,直接吼道:「别过来!」 嗓音听起来像是在竭力忍受极大的苦楚,莫书浅被他喝得一顿,片刻后,还是决定过去。 而另一边,争斗与对峙仿佛无休无止。 魔尊见状,心一颤:「容卿,你——」 「我没事。」莫书浅站在跪在地的伍年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发现对方宁可将全部戾气撒在脚下泥土里,手指都捏得变形,也不愿意动手伤他,涩然地说,「你看,我这不真的没事么。」 伍年的眼眶依稀红了。 莫书浅伸出手,抚上对方那张明明淌着汗,却无比冰凉的脸颊上,笃定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 「这、么肯定?」 「嗯。因为你是伍年,我相信你。」 「……你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吗?」 莫书浅无不温柔地道:「是什么?」 「杀了你。」哪怕换来的只有伍年这简简单单句的三个字。 「杀了我,我会真的死吗?」 在这个虚拟的快穿世界,他会真的死去吗? 关于这个问题,伍年顿了一下,才讷讷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到我是来杀你的。可是,我又不想杀你。」 「别说杀你,我连伤你一丝一毫都不想,所以你快点远离我,离得越远越好。就算杀了我都行,不要靠近我……」 莫书浅回绝道:「不。」 伍年:「……」 莫书浅嘴角噙笑:「除非你叫我一声『哥哥』来听。」 伍年:「……」 对方沉默不语,眼睛时眯时睁,好像并不是不想说,而是受到了什么阻碍,说不出口。 第90页 渐渐的,莫书浅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层阴翳,他慢慢的,慢慢的将手抚过伍年的额头、脸颊、下巴,动作轻缓,毫不焦躁,察觉到伍年的皮肤有丝丝不着痕迹的僵硬,手指在微微凸起的喉结处顿了片刻,随即迅速摸到后颈! 伍年宛如被针扎了一下,迅速抬眼,一掌拍在莫书浅肩膀。 那一掌貌似汇聚起他所有的灵力,「咚」的一声,光是从声音听起来,击在肉身之躯上,绕是有修为根基的人怕是都会被这一掌拍的震碎四肢百骸,更何况是灵脉尽断,本就带着一身旧疾的莫书浅呢。 但是…… 莫书浅微微蹙了下眉头,垂眼看向伍年拍打过来的肩膀处,面露复杂之色,似是不解。 为什么一点都不疼? 这个想法刚冒出,就见伍年突然拽过他的手腕,自己也附身压过去。莫书浅猝不及防被他按在怀里,虽然这个姿势对他们来说只是拥抱,可在戏子等人的眼里,却是莫书浅被伍年扼住脖颈。 忽然被这么一抱,莫书浅眨了眨眼睛,心想肯定不能推开他,刚要上手回抱对方时,对方却蓦地出声了。 以他的角度,正好能瞄见伍年的嘴角,勾起了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浅色的薄唇从侧面贴了过来。 无不温柔,无不珍重。 小鬼差在最爱的人耳边,呢喃细语道:「乖,装个样子倒下去,哥哥听话……」 莫书浅:火葬场。 伍年:安排上了。(委屈屈 姜独:5v1。 戏子:那个1就是我了。(微笑 今天双更了,明天晚点更新。 第51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1 说完,按在莫书浅腰上的手暗暗施力。一道酥麻感顺着嵴椎迅速爬上,直冲头皮。 莫书浅倏地一僵,竟不由自主的脱了力,身子瘫软下来,下颔枕在伍年的肩窝里,意识却是清明的。 「抱歉,哥哥。」伍年抚上他的脑勺,低喃了一句,「让你受苦了。」 嗓音跟沙砾似的有些沙哑,莫书浅听得眼睫颤了颤,像只扑哧着羽翼的蝴蝶。 他目光下移,落在酸软无力的掌心上,一颗晶蓝色的珠子正躺在手心里,微弱的发着光。 果然,他的猜想是对的。 这晶蓝色的珠子里面似乎蕴藏着某种能控制住意识的晶片。这东西固然强硬难对付,可伍年到底不是一般人,不会因为这个小东西,使得自身记忆完全紊乱。 于是晶片就打算封住伍年的口。 只要他不喊出以往对莫书浅的称唿,晶片的威力就不会被削弱。 可它们到底小瞧了莫书浅。 在系统的印象里,莫书浅已经不再是容卿,灵脉断尽体质孱弱,不过是位什么都做不到的员工。 与姜独不同,这个人根本不足为惧。 姜小狼想替伍年取出晶片,由于性格的原因且过于焦急,施展的是蛮横暴力,导致伍年的敌意和防备心一直处于巅峰状态。 而莫书浅不同,他用最温和的话语化去伍年的提防,让小鬼差心甘情愿的丢盔弃甲,再眼疾手快的将手摸到他后脖子上,取出晶片。 还好他动作有够快,不然等伍年戒备心上来,那一掌真的蕴含无穷灵力拍打过来……后果不敢想像。 伍年说:「哥哥就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莫书浅说:「……嗯,我想动也动不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无奈,伍年苦涩的笑了一下,随后又是那一张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阴鸷的脸,他转首瞥向正在与魔尊对峙的戏子01身上,冷冷地道:「任务已经完成了。」 戏子01的神色有些微妙。 他刚刚确实听见「咚」的一下,响声非常巨大,甚至能听到骨头被震碎的声音,他匆匆一瞥,瞥到的是伍年的手打在莫书浅的肩头,然后莫书浅就倒了下来。 以他的角度,瞥见的只有这一幕。 按照常理,他确实觉得任务已经完成了。 戏子01心在怦怦狂跳,仿佛住了一只勐兽在不停的乱撞,它知晓又是这具身体在作祟,却也没有过分在意。 在伍年姜小狼戏子中,戏子01的身体是契合度最高的。 或许是因为常年唱戏以笑待人,虚与委蛇的态度让他有些忘了自己原本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内心深处有过茫然与空白,这才让系统有机可乘。 莫书浅枕在伍年肩窝里,为了演全面,把眼睑也阖上了,好像就真的没了生息,倒在伍年怀里。 殊不知这一幕有没有骗了戏子不说,魔尊倒是真的被骗了过去,他怒睁着一双眼,暴戾喝道:「你说什么!?」 伍年朝他看去,对上那双好像在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把他撕碎的眼睛,很是淡然的露齿而笑,道:「我说任务已经完成了。」 魔尊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他,握着鞭子一端的手剧烈抖动:「你们任务是什么!?」 对面的戏子眯起了眼睛,数百根穿针红线在空中继续与这条满身都是戾气的藤鞭对峙,罡风唿啸,四野古树轰然倒塌。 「我们的任务?」由于是单膝跪坐在地的姿势,伍年若要直视魔尊就需要仰头,可他并没有扬起下巴,只是抬眼看过去,左手环箍住莫书浅的腰,右手则沿着嵴背线条有条不紊的向上摩挲,一直到后颈上顿住。 第91页 接着嘴唇慢慢贴过去,对着白皙的脖颈张口咬了下去。 莫书浅:「……!!」 当真是猝不及防,换做是以往他被人咬到脖子,绝对会吓得弹跳起来,奈何如今四肢酸软无力,倒在伍年怀里就跟死人一样,一点反应全无。 魔尊仿佛也意识到了这点,瞳孔骤缩,心中震撼宛如千军万马奔驰而过。他的血渐渐冷了,在这剎那凝成千古寒冰。 一个可怕的念头倏地在脑海里炸了开来。 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伍年对着怀里的人的脖子又是亲又是舔又是咬,下巴微抬,含住了那凝脂般的耳垂,而后又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食物一般,牙齿密密切切的啃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魔尊觉得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崩坏了。 在《低魔仙侠》的设定里,他的记忆是关于容卿的,但是与真实发生过的不同。 在这个世界,他与容卿是死对头,两人一旦碰面就免不了一顿架打。 他们常常打到天昏地暗,魔尊不知道容卿是怎么想的,至少他自己很享受,因为他们一个为魔尊,一个为仙君,身份殊途,终不得在一起,那还不如打着「生死之斗」的幌子,让他有时间与容卿单独相处。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在容卿被江钰断了灵脉后,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想第一时间照顾容卿,想对他好,想保住他,可当他一靠近,回应过来的却是容卿的一剑。 那个时候,容卿告诉他。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宁可死,也不需要你来帮我。」 他伤他。 每靠近一步,就刺他一剑。两个人之前的距离明明是那样近,却仿佛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鸿沟,下方是万丈深渊。 是这个人亲手把他推了下去。 他既爱容卿,也恨容卿。 哪怕在他的记忆力,容卿一直都对他保持距离,一直都在伤害他,可在他的梦里,这个人却一副又冰又冷,还有点温柔的人。 他喜欢的是梦里的容卿。 恨的是这个世界的容卿。 又爱又恨,当这个世界的容卿拒绝了他的帮忙,用清霜剑划破喉咙自殁时,他疯过一回,疯着想要逆天改命,甚至使了禁术,拿活人的性命祭渊。 不过短短几天,一个镇子的人就这样没了。 后来,当莫书浅闯入视线里的时候,他觉得容卿回来了,这次他无论如何,哪怕用卑劣的手段也要把这个人禁锢在自己身边。 容卿厌恶自己?那他就用容卿厌恶的方式去爱他,去弄脏他。他们的关系或许只能这样。 可是相处几天下来,魔尊觉得自己貌似错了。回来的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容卿,却也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 那是梦里的那个容卿。 是那个喜欢看书,话很少,总是冷冰冰的,却会在打雷天时允许他躲进自己的被窝,送他一条崭新的髮带的人…… 他在这一刻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对这个人没有所谓的恨,只有爱。 想到这,魔尊五指蓦地收紧,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而伍年却对他的异常浑然不觉,按着莫书浅的脖子,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已经……」 未说完的话尽数封在喉咙里,一条黑蛇迅疾袭来,浑浊黑气缠绕而上,光是靠破风声就足以刺人耳膜,伍年神色一凛,银铃从腰间脱落,迎上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击,白光顷刻间乍现。 魔尊以为莫书浅真的死了,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他几乎到了癫狂的状态,比之前在镇子上拿数人祭渊时的戾气更甚上数百倍,他要给容卿报仇,他要伍年死,即使这个人拥有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也丝毫不顾忌后果。 僵持了隐隐有半柱香时辰,察觉到伍年身子在发抖,莫书浅悄然出声:「你怎么样?」 银铃声与鞭子狠狠抽落而发出的声响不绝于耳,莫书浅生怕伍年听不见,打算再问一遍,伍年却腾出一只手,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背。 「……没事,某人快上钩了。」 果不其然,戏子01起初还不相信莫书浅会这么容易就死在伍年手上,因为任务进展的有些太顺利了,可是一看到魔尊的反应,以及莫书浅一动不动的状态,那颗悬在半空的大石头终于稳稳落了下来。 戏子01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它所行的任务就是杀了所有对部门不利的人。 包括莫书浅,包括姜独。 容卿曾经毁灭了诺亚,而诺亚身为快穿部门核心,系统自然是要报復的。 可是系统们又会忌惮容卿,哪怕他的灵脉已经彻底断裂,它们还是不由得会忌惮。 因为这个人狠起来什么都可会做。 这从莫书浅不愿意做「剿灭魔族」,这个从字面上听上去并不是很难的事,就可以毁灭一整个世界的疯狂可以看出来。 顺者生,逆者亡。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其实比诺亚还要可怕。 而此刻,莫书浅已死,剩下的只有姜独。 而姜独这个人,每一个人格都是他的魂魄一缕。他本人贵为冥府大帝,自然极难对付,即使给系统们一千胆子,一万来条命,都不够它们对付姜独。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成为姜独,夺取人格的肉身,为己所用,再慢慢的,一点点的让这些人格自相残杀。 第92页 每杀一个人格,就等于杀了一缕魂魄,而魂魄全散的人自然是没有办法存活。 既然姜独炸了快穿部门,甚至终止诺亚的復活计划,那就怪不得它们将计划提前。 ——提前剿灭莫书浅、姜独二人。 莫姜:做你的大梦呢,什么时候送系统上路?让我们好好谈个恋爱。 作者:快了快了,已经安排上了。 第52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1 在坚信莫书浅已经没了气息的情况下,戏子01虽然头疼欲裂,尤其是后颈种植晶片的位置更是疼的仿佛被钉子狠狠钉穿,再在里面搅来搅去的疼,但也还是忍着这份强烈的不适,朝伍年径直走去。 下一个目标是姜独。 系统打算先对付魔尊,之所以先对付魔尊这个人格,是因为魔尊的武力值在众人格中最高,且没有受它控制,先把最强的抹杀掉,再对付其他的人格。 抵挡魔尊攻击的银铃上逐渐出现道道裂痕,灵力不断从裂缝中流失,伍年的嘴角溢出血丝,唇色苍白,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样子。 戏子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道浑厚的力往伍年的肩膀输送过去,一旁的姜小狼见状也走了过来,搭了把手。 3v1,情势陡然颠转。 昏沉沉的天空顷刻间被银铃的强光照耀得亮如白昼,魔尊倒飞出去,嵴背硬生生撞上了一棵树,他眸光沉沉,仿若有幽火跳蹿。 伍年刚单手搂着莫书浅的腰站起身,就听戏子01说:「你先把他的尸体放下,等解决完魔尊,我们再去冥府一躺,把莫书浅的魂魄找到,再连同肉身一起烧了。」 树后的云修听闻后,再也按捺不住,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两个宫人拽住手臂,说去了也只能送人头,帮不上忙,便只好重新蹲了回去,双目赤红的继续看着。 伍年沉默片刻,依言放下了莫书浅。 那抹青色躺在有些湿润的泥土上,被摆成一个规矩的姿势,又黑又密的睫毛衬得的皮肤愈发苍白,毫无血色。 可脖子和耳后那几处咬痕却是又红又艷,就像是冬日的雪地上点缀了几片腊梅。 伍年背对着戏子,凝视这些咬痕片晌,像是有些愧疚,以只有莫书浅能听见的音量,说:「哥哥。」 莫书浅手指刚动了动,那边的戏子就催促道:「磨叽什么?」 在这种情况,两个人之间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显得弥足金贵。 伍年面色一沉,再站起来,却又换了一张从容的脸。 万千红线汇聚在空中,形成一张巨大的红网,而每间距一小截,就有一根淬着毒的银针吊在红线上。 若是被这张巨网捉住,上面的针也会随之扎下,只怕会把擒到的猎物给活生生扎成筛子。 戏子让姜小狼和伍年催动灵力帮他,姜小狼被种植了新的晶片,思想被剥夺,自然会帮他,可伍年却已经清醒了,他将手搭在姜小狼的肩上,姜小狼则把手搭在戏子01的身后。 银针红线就在魔尊的头顶上空蓄势待发。 那天,姜独让他的人格齐齐炸灭系统程序,毁坏诺亚的核心,让原本就支离破碎只剩下残骸的诺亚再也无法復活。 而它身为主系统,此仇必报。 莫书浅已死,姜独本体不在,寄生在戏子01身上的系统觉得自己势在必得。 直到…… 直到身后传来手臂脱臼的声响。 「咯吱」一声,像是催命声,戏子01的脸当时就好不精彩。 一回头,竟是看到姜小狼拽着他的胳膊往后别,那双浅蓝色的眸子能冻彻人的心扉。 「怎么回事……」戏子01旋身退了出去,看着姜小狼,面露惊愕,「你怎么……」 他说到一半,视线就落在了姜小狼身后的伍年身上,只见伍年正沖他粲然笑着,手里捏着一颗晶蓝色珠子。 戏子登时就惊愣了,为什么伍年会这么做?莫非他已经清醒了?可是他为什么会清醒!? 下一秒,他瞪着一双眼朝莫书浅看去,那青色的身影还平静的躺在原地,没有丝毫要甦醒的样子。 戏子气都捋不顺了:「莫书浅……你……!?」 莫书浅一动不动,打算继续装下去。 一直到伍年出声:「哥哥,可以了。」 这一句「可以了」,像是解开禁制的咒语,让原本无力的四肢又恢復了力气,莫书浅缓缓睁眼,从地上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可以动弹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捂脖子。 亲眼见到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人又「死而復生」,戏子01气的手都抖了起来。 伍年清醒,莫书浅未死,结果难道还不够明显么? 他被人算计了。 「容卿你……」 莫书浅循声望去,魔尊正怔然的望着他,他觉得这个人格应该是在担心,以笑回应:「我没事。」 「……你他娘的敢欺骗本尊!?」魔尊虽然行为有些幼稚,智商高还是低也难以断定,但见到这幕至少也知道自己被骗了,身为魔尊的傲慢自负霎时就随着一系列委屈展露了出来:「你知道本尊有多担心……你居然,你居然敢玩弄本尊!?」 莫书浅:「……」麻烦换个词,换个词,不要说玩弄。 魔尊不可置信道:「本尊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莫书浅有些尴尬地道,「这么说来,你不喜欢我了?」 第93页 魔尊猝不及防一噎,而后吞吞吐吐道:「也,也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哥哥,别跟这个智障废话了。」伍年忽然说道。 魔尊听到他发话,当即就把火全撒在小鬼差身上了,怒骂:「臭小鬼,你敢欺骗本尊说容卿死了!?」 伍年翻出他的万年白眼,回驳:「因为你蠢。」 由于被主系统寄生的戏子01在场,他们终归没有时间骂多久。 种植在姜小狼脖颈后的晶片虽然已经被取出来,但他这次毕竟是第二次,神智还有些浑噩,一时之间难以恢復过来。 先前将戏子手臂掰脱臼,也是在晶片被取出后的一瞬清明中所做出的行为。 对此,伍年也没强求,只道:「哥哥,你先照顾下姜小狼吧。」 这貌似是莫书浅第一次听见伍年这样称唿姜小狼,不再喊「畜生」、「那条狗」等等,不由得心说在危急关头,姜独的人格还是很团结有爱的。 经过再三波折,戏子01捂住脱臼的手臂,前方是能以一敌二的魔尊,后方是伍年姜小狼和莫书浅,霎时陷入进退维亟的绝境。 最终,他使出了杀手锏:「你们不敢动我的,因为如果我死了,不仅会与这个身体同归于尽,这个世界也会消失。」 「《低魔仙侠》已经是快穿部门最后一个世界,虽然不完整,但终归是个落足之地。而你们都是部门的员工,当部门所有世界崩塌,你们又将何去何从?没了部门,你们就哪里都去不了。」 顿了顿,他又道:「云修。」 忽然被提名,藏身在树后的云修一个激灵。 戏子01道:「你想,我只是要姜独和莫书浅两个人的性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而我若是被这两人杀死,世界崩坏,你岂不是无辜遭受牵连?」 云修:「……」 戏子01:「还有其他人,如昼、楚廷歌、江钰,都会遭受这两人的牵连,所以你倒不如——」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云修眨了眨眼,说:「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就算我肯帮你,结果也只会是4v2。」 戏子01道:「不,我不是要你打架,只是想让你劝说一下你的好同僚。」 云修拒绝三连:「别说了,我不行,我不敢。」 戏子:「……」 什么垃圾主角!? 姜小狼的状态似乎非常不好,脸色忽白忽青,莫书浅让他枕在自己肩上,见他额上密密麻麻的噙出几滴细汗,嘴里也是不是发出低低的呜声,忽然觉得手掌一湿,仿佛有什么滑腻的液体流淌入手心。 他伸手一看,竟竟从姜小狼的后脖上摸出一滩血液。 莫书浅瞬间就惊愣了,朝戏子望去:「这是怎么了?」 「怎么,你很担心?」戏子01冷哼道:「这头狼嗅觉灵敏,疯起来也不惜命,普通的晶片当然制不住他,于是我就在晶片里掺杂了些毒素。」 他原本就想让姜独的人格互相残杀而死,如果姜小狼在中途不小心中毒而亡,对他而言也只是有利无弊。 莫书浅却是气的咬紧了牙,他紧紧的盯着戏子01的脸。 戏子01察觉到他的目光,冷冷的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可不是姜独秀,我是系统,我不喜欢你,你对我说什么都没用。」 「我当然知道。」莫书浅道,「所以我也没在看你。」 「所以,01。你为什么会被这种东西占据身体?」 他像是透过系统,在问那个意识没有被完全覆盖、侵蚀的人。 「是因为在上个世界,我中了毒,在你怀里断了气的缘故吗?」 之所以姜独会生出情绪,是因为他能透过自身人格的视野,看到莫书浅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 本体与人格到底是不同的,人格只是本体的一部分。至少莫书浅认为,戏子01的性格其实有些内敛与脆弱。 与魔尊不同,魔尊可以为自己的敏感多疑肆意杀人泄愤,他可以用恨来回应,而戏子不能,那身戏服与花妆正是他用来掩饰伪装自己。 即使再伤心愤怒难过痛苦,他始终只能笑。笑到最后,兴尽悲来。 莫书浅道:「你是不是,觉得很自责,很难过,你觉得你自己没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或许真的是戳到了心窝,那一身红艷戏服的人眼眶渐渐湿润了,不由自主开口道:「对。」 「哦。那我有话对你说。」莫书浅起身,仿佛根本不怕他,朝戏子步步走近,而在他走到戏子的面前,对方刚清明一瞬间的眸子又浑浊起来,银针直逼莫书浅咽喉! 伍年魔尊等人惊唿,却是听「叮」的一声,下一瞬,银针断了。 第53章:魔尊想让我谈恋爱1 淬有毒汁的银针碎成两截,落在潮湿的泥土上,闪烁着暗紫色的凶光。 戏子01的表情瞬间凝滞了。 风带起片片枯叶,带着微弱的璁珑铃铛声与野兽的低吼声在丛丛野林迴旋,兜转个百百八十回再传入耳畔。 眨眼间,附近四野半人高的灌木枯草皆被这股阴风吹得芜杂。 铃铛声清脆,野兽声嘶哑。 这两个声音,戏子01的第一个联想到的无疑是伍年和姜小狼。 可视线翻转,伍年的铃铛还好好系在腰间,姜小狼由于毒素深入骨髓,脸上黑气郁结,靠在树干边没有任何动作。 第94页 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四面古树环抱,黑黢黢的林荫深处,有紫色电弧掠过。 起初,那只是一丝丝微乎其微,细窄如丝的紫色闪电,可不过眨眼功夫,那电光勐地暴涨,形成比树干还要粗的电弧,火舌一般的席捲而来。 戏子01一掌扣上,不敌。 瞬息,火红衣袂被雷电撕得残缺褴褛,灼上焦黑。万千根红线抵上这电弧,下场便同那根妄想刺穿莫书浅咽喉的银针一样,断成数截。 黑云压顶,雷鸣层出不穷。 数道闪电惊若游龙似的噼下,莫书浅的耳畔顿时像炸开了花,嗡嗡声不止,他离戏子01的距离很近,按常理,他绝对会被这股浩瀚雷鸣波及到。 可意外的是,这雷霆电弧像是有灵性似的,不伤及戏子01周遭的任何人,哪怕他距离戏子01只有分寸距离,也能全然无事。 戏子01的额角青筋在剧烈跳动,冷汗顺着下颔滑落,他只撑了十秒,十秒后,「咚」一声,两腿失力,他竟是被这份惊雷压得膝盖着地,连腰板都直不起来。 能有如此磅礴又可怕的能力,来者是谁相比已经很清楚了。 可对方好像在顾虑着什么,始终不肯出来。 伍年见莫书浅沿着那黑黢黢的林荫走去,想要上前拉住他,却被魔尊扯住衣襟,很不合时宜地道:「小鬼,你居然敢跟容卿合伙起来欺骗本尊,本尊还没找你算帐!」 「关我屁事,你用头想想我当时说什么了。我说的不过是任务完成了,谁说哥哥出事了,是你自己瞎几把乱想,还怪我,怪哥哥?智障,回去看病吧!」 这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于是又掐起来,撕打在一处。 另一边,莫书浅逆着光走入那片黑暗,直觉告诉他姜独不会在很里面,可是一眼扫过去,没有看见半分影子,他唿喊道:「你在哪?」 「是你吧,你应该在这吧?」 这黢黑的洞就像是深渊,声音传进去没有回应,就在莫书浅觉得不对劲时,有人回应他了。 「咳,仙尊,我在。」声音不像姜独,因为太过于清脆稚嫩,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音色,但是并不陌生,「那个……我在你脚下。」 对方如是说。 闻言,莫书浅下意识的低头望去。 果然,他看见在自己右脚旁站着一个身穿紫衣的小孩,以这个角度,能看到小孩头顶的发旋,五黑长髮被用墨色的髮带系成一条干净利落的马尾,慢慢的仰起头,四目相对。 「……」莫书浅讷讷道,「你什么情况?」 这身高,这样貌,像极了多年前那个被容卿捡来的孩子。 只是与当时不同,这时的姜独衣衫并不褴褛,一身矜贵的紫衣,玄纹云绣,腕上一对银白铠护腕,腰间别有铃铛与崑崙白玉,镶着银链的黑靴衬得小腿紧緻。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贵气。 此番此景,有点像是偷偷熘出来的贵人家的小公子。 莫书浅问完,姜独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睁着一双黑玛瑙的大眼,仰视着面前的青衣青年。 一阵对视…… 「噗。」莫书浅表情倏地崩裂,伸手扶脸,肩头一阵耸动。 他笑得太过于明目张胆,姜独脸塌了下来,道:「……干什么?」 由于北太帝君此时外表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平日里给人的压迫感大大折扣,即便是板着脸,也只像个气鼓鼓的小包子,不会让人察觉到丝毫威胁和压迫。 「没什么,就觉得你……」莫书浅蹲下身子,与变小的姜独平视。 对着这张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脸,心一阵痒痒,终于还是没忍住,上手去拧了一把,笑眯眯地道:「觉得你好可爱。」 姜独脸被扯得变形,看着这张笑容顿了一会儿,待回过神来,脸上已经泛起淡淡的粉晕。 他垂眸,含煳不清的嘟囔道:「……男人不能被说可爱。」 他之前被黑白无常带走,折腾了好久才按照正常流程请完假。 而身体之所以会变小,是因为外界的种种因素对于姜独的机体不融合,他若不做调整容易发狂,燥热,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缩小媒介是最方便的。 但由于要耗费的时间太久了,加上变成小孩的模样实在太没有气魄,姜独从那日被黑白无常带走开始,心情就一直压抑到现在,连扯出来的笑容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僵硬。 他主动牵起莫书浅的手,从黑暗中步步驶 来,对上戏子那微微狰狞的脸,问:「怎么样,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戏子01:「……」 「你家总部被我炸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听他提及这件事,寄生在戏子01体内的系统顿时就像被撩拨了心中之火,眉宇戾气暴涨,愠怒道:「……还敢说,你凭什么做!?堂堂冥府帝君,你想当反派,想做员工,这些我们都可以满足你,事实上从开始到现在,我们也的确都满足了你,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姜独不甚在意地抠了抠指甲:「因为你们想復活诺亚。」 「……那又如何,关你什么——」 「跟仙尊有关的,自然跟我有关。」 姜独娓娓道来:「如果你们復活了诺亚,仙尊肯定会不高兴,而且我不觉得等诺亚復活以后,你们对待仙尊的态度会一如既往。毕竟仙尊可是亲手把你们的部长送上了西天,你们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一世。」 第95页 最后,他掷地有声的给出了结论:「我不能让他受到伤害,所以只能炸了你们咯。」 这个理由听起来荒诞且不可理喻,主系统气得手背青筋暴起,如同条条蠕动的青虫。 他原本的计划是联合伍年姜小狼先解决掉魔尊,再去其他世界对其他人格各个击破,一直都是3v1的打算。 可是现在,伍年清醒,魔尊未死,他现在只是伶仃的一个人,还有什么能力能与其对抗? 戏子01咬牙道:「那姜小狼呢,他中了毒,除了我以外没人能救他。你们若是彻底毁灭了我,那他这个人格也会从这世上消失!」 闻言,莫书浅神色微动,姜小狼却道:「是吗?」 树干下,姜小狼倒在那边,唇色一片青紫,看起来奄奄一息。 而让戏子震惊的是,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人,一个长得与姜独一模一样的人。 又是一个人格。 医修手里拿着一瓶青瓷,倒出一颗黑色药丸,那药似乎有解毒的功效,餵姜小狼服下后,不过片会儿功夫,那层青紫和凝结在面部的郁气迅速褪去。 「怎么可能?这种毒,怎么可能有人会解!?」 系统有多气,姜独就有多高兴:「我这个人格虽然不会打打杀杀,你一招就可以抹了他的脖子,但要论医术,他若排第二,没人能第一。」 说罢,姜独抬眼往伍年与魔尊身上看去,伍年对上他视线,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火红的彼岸花在掌腹中展开,形成一把血红透亮的长剑,伍年自身也化作一缕红艷,蹿如剑柄中。 以剑为灵,以灵为生。 蓦地飞落姜独手中,醒来的姜小狼与医修见状,对视一眼后,心有灵犀地将自身溶成一缕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烟雾,往姜独身上蹿。 在场,除了戏子01与魔尊无动于衷外,所有的人格都化作了武器似的,融合在姜独身上。 那双黑瞳忽黑忽蓝,忽明忽暗,下一刻,逆天的紫色电弧带着惊涛骇浪,纷呈踏至。 或许正如主系统所说,它一旦毁去,所有的世界都将不復存在。 被部门捡了条命的员工们也会失去落脚的地方与存在的意义。 黑暗的空间中,莫书浅一个人站在那里。若是以往,多少还会有个白色的光点飘在眼前,听着系统按时汇报自己的任务完成情况。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看不着,却摸……得着。 视野被剥夺,触觉就更加灵敏起来。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一个带着温度的手正牵着他,而且每一秒的触觉似乎都不太一样。 时而是小孩,软软糯糯的触感,就像是缩小的姜独;时而是男子,骨节分明坚硬,握手时,磕得人有些疼。 莫书浅以为睁眼第一瞬看到的会是本体,可没想的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另外两个人格。 戏子和魔尊。 他们未曾和姜独融合,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魔尊还好对付一点,心思也没有那么深沉内敛,他挑起莫书浅的下巴,笑意张扬,无不戏嚯地道:「容卿,冥府里的那根葱说除了鬼差,其他人格无法进入冥府,除非让我与他融合,然后才能偷渡到那里。你说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第54章:魔尊想和我谈恋爱1 虽然早就明白眼前的这人长得有多么勾魂摄魄,一双狭长的眼眸有多么风情万种。 可当对方带着柔和、深情看过来,眼神接触的一瞬,莫书浅还是捏紧了五指,指腹在掌心摩挲。 投过来目光太过强势,太过赤裸、暴露,让那双眸子里燃烧着的欲望一览无遗。 莫书浅发现自己不能与之对视太久,一旦久了脸颊就开始发烫、发热。 然而,仅仅是这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被魔尊看见后却是笑意更深,戏嚯的火苗再次在心中蹿腾。 他挑起眉梢,离莫书浅的唇瓣近了近,活脱脱的一副老流氓样。 「容卿,你在紧张呀,你的嘴唇看起来好湿哦,不知道下面的嘴是不是也……」 说着说着,手极度不安分的探到了下面。 「……」 心动不过三秒,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瓢的冷水,整个人来了个透心凉清飞扬。 莫书浅的脸陡然黑了下来,抬脚踹过去:「滚。」 魔尊被他这驾轻就熟的动作惊呆了,忿忿道:「好你个容卿,翻脸不认人,还骗本尊说你喜欢的是本尊,本尊看你根本就是更喜欢那个冥府里的!如果本尊是他,你还会踹本尊吗!?」 莫书浅摆摆手:「他才不会像你这样,满嘴骚话连篇。」 说完,他假装无意的瞥了一眼右边的人,那一袭火红衣袂,面容风华绝代的戏子正垂着眼帘站在原处,不说话,也没任何动作。 有点像《低魔仙侠》在无人镇里,那个从远处看起来有些伶仃落寞的魔尊。 但是…… 莫书浅一扭头,就看见魔尊单手支颐,眼睑微微敛合,视线压低,直勾勾地盯着他身下的某一部位若有所思。他微微蹙眉,循着视线低头望去,待反应过来这人在看哪里后,莫书浅脸都绿了。 又一脚踹过去,魔尊故作兇狠的威胁道:「又踹本尊?好,容卿,你等着,本尊早就想试试用那条黑鞭捆着你了。想下床?呵,一周之内一想也别想!」 第96页 莫书浅:「……」我刀呢? 昏昏沉沉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音,戏子01就像是个被遗忘的人,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 莫书浅余光瞥见,轻咳一声,忽然加重了语气,对魔尊道:「你不会答应姜独融合吧。」 「嗯?」 「你不是说接下来的一周都不让我下床吗?」 他笑道:「反正我等会要去冥府,你不与本体融合就来不了,你来不了我就见不到你,你见不到就碰不到我,你碰不到我自然就——」 魔尊厉色打断道:「呵,你想得到美,本尊现在就去,你给本尊洗干净了乖乖在床上等本尊。」 ……这孩子果然智商堪忧,三言两句就敷衍过去了。 待那身金冠黑袍的魔尊拂袖闪身在这片黑暗中,莫书浅松了口气,旋即去看右手边的戏子。 那孤零零的身段莫名让他心一揪。 人人都有另一面。姜独的每个人格性格都有些许不同,或许戏子就是他背地里较为脆弱的一面。 戏子01显然心不在焉,他垂首看着由黑暗凝成的地面,睫帘下的眸子里没有亮光闪烁,整个人周身的气压很低,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也让人心疼。 对此,莫书浅喟然而嘆一声,像安慰一只受伤的小毛,伸手抚向他的侧脸。 伴随着手背动作,耳垂上的银色吊坠微微晃动,蓦地,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无声无息地移了过来。 视线接触的瞬间,莫书浅手上动作微滞。 咦……怎么还哭了呢。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戏子01蹙了下眉宇,微微偏过脸,一开口,鼻音极重。 「……这是在做什么。」 莫书浅默不作声的收回手,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找姜独吗?」 「我,该去找他吗?」戏子01的咽喉似乎有些干,喉结上下囫囵滚了一遭。 他差点酿成无可挽回的大祸,他差点伤了莫书浅,伤了他最喜欢的人,他应该去找姜独,应该同他们一起去冥府吗。 可他有什么资格,做错了事,让系统趁虚而入,难道不该受到惩罚,他难道不应该消失吗? 他这个人格,从诞生的最初开始,就註定是个负面的人格,忧郁、软弱,什么温柔似水,雍容闲雅,都是为自身懦弱找的藉口。 「不过一个戏子而已。」 跟伍年、姜小狼,乃至于医修都不能比,就连魔尊那个傻的,他都觉得相形见绌。 原因为仅仅只是这样也罢了,可偏偏,可偏偏他差点就害了…… 戏子忽的抬头,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清俊的脸庞,掬有一泓清水的眼眸。 他在心底里对自己说,这个人他喜欢的,可因为自己的软弱,差点就害了这个人。 那还是,不要再见了。 戏子01勉强定了定心神,他向来会伪装自己,一张笑脸面具戴得久了,一时半刻也难摘下:「快去吧莫少爷,沿着这片黑暗走下去,姜独他还在尽头等着你。你要去寻的也是他,不是我。」 莫书浅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身为容卿的那段时间里,是能板着脸就板着脸,仿佛笑一下会死似的,如丧考妣。 江钰也经常说他长着这样一张脸简直浪费。 以容卿当时的想法,大概就是认为假笑太累,他自己的确是个不太爱笑的人。也许是受了外界影响,他对那种一笑跟个中央空调似的,吸引一大花团锦簇的男人,以及虚与委蛇,别有目的的奸佞之人,都不抱有丝毫好感。 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由心而笑,莫书浅其实一眼就能看出。 所以在看到戏子此时的笑容,他虽然没有厌恶之意,却也忍不住想上手去蹂躏这张假的不能再假的脸。 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蹂躏半天,直到快要被搓得面目全非,戏子01抓住他的手腕,从自己脸上拿下,微微怔然:「你……」 莫书浅没好气地道:「别笑了,难看死了。」 「……」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都看见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恍惚有星光飞扬,像是点点青蓝色的萤火散入黑夜,它们萦绕在莫书浅身旁飘浮,恰与那片清雅翡翠色相得益彰。 「姜独在催促我,所以你快点难受,难受完,我们就一起走吧。」 「……」 戏子感觉自己被人蒙了眼睛,眼前一片浮光朦胧。如果可以,他实在是很想哭,但听到眼前这个人的话,却又情不自禁的想要笑。 你快点难受,难受完,我们就一起走。 这实在……实在不像是句安慰人的话。 事实证明,莫书浅也真的不太会安慰人,安慰人的长篇大论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可是自己为什么还会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万劫不復,甘愿沉沦的地步呢。 一直以来,他继承的都是本体的情绪,他不明白自己的情绪是怎样的,只知道本体喜欢这个人,姜独喜欢这个人。 可理由呢?他不曾知晓。 这种感觉从这个人格出生的那一刻就有了,仿佛一切都已经命中注定好。他觉得自己被灌输了别人的想法,别人的欲望,甚至在看到这个人时,所起的情慾也是别人的。 可如今,他才彻底明白过来,宛如一张被煳了百八十遍的纸被豁然戳烂,询问过自己千百遍的问题答案突然摆在眼前,来了个醍醐灌顶。 第97页 这份由心生的喜欢,喜欢到想要这个人,想用自己的热切去拥抱这个人,全都来自于自己。 「很早我就在想,如果你们不是一个人该怎么办。」莫书浅伸出指尖,一点萤火落在他指腹上,散发着荧荧微光,「那我只怕真是个始乱终弃的花心之人,居然会喜欢上你们每一个人。」 「……那样的话,确实有点花心。」戏子缓缓说道。 「不过还好不是么,你们是一个人。」顿了顿,莫书浅又道,「我喜欢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一只手牵上另一只宽大温暖的手。 孤木难支,孤掌难鸣,再冰凉的手,牵上另一只手后也会变得暖和,再黑暗的尽头,也能携手走出黎明的破晓。 他们往新的世界踏步而去。 第55章:约伍年 罗酆殿,北太帝君殿宇。 分有东、西、南、北四间房。其中,西南为广殿,与人间的朝政差不多,批阅奏摺处理政务的地方。 北为姜独的寝殿,东殿则常年空着,凡事打扫都由北太帝君亲力亲为。原以为是藏有神兵利器的藏宝室,亦或者封有恶灵的禁室。 寻常鬼连罗酆殿都进不了,只能站在奈何桥上,远远观上一眼。 却不想有朝一日,冥府主宰北太帝君会让莫书浅这等来自人界的凡人修士踏入罗酆殿,安排住处不说,还安排在那幽魂恶鬼均不敢言说的东殿。 至于快穿部门毁灭后,剩下的员工后来都怎样了呢?大多数都像江钰云修等人,都被帝君姜独安排了差事。 以姜独的话就是,冥府向来不收蹭吃蹭喝的废物,要想住在这里就必须干活。 江钰当场就毛了,他对之前魔尊记忆紊乱囚禁他的事怀恨在心,差点没冲上去打架,说妄想自己给他打工。 最后还是因为无处可去,加上莫书浅在这,不从也从了。真香。 不过区别对待,让云修也不太爽。 「为什么莫书浅不用干活,还可以住在你的罗酆殿,我们却只能住这偏远的小院?还是和那么多死鬼合宿的?我这几天的噩梦就没断过!」 然而这个问题不用姜独回答,江钰就给了他个另类的解释。 「人各有命,我家容卿天之骄子,住在罗酆殿里才配得上他高贵的身份。尔等贱民,也只能和死鬼挤个地儿了。」 「……神他娘的贱民,你自己难道没挤吗!?」 楚廷歌扶额:「所以为什么要让我带这两个夯货??」 姜独拍拍他的肩:「这是实习鬼差得以进阶的最终任务,加油。」 冥府帝君每天每夜要处理的事物很多,可哪怕再多,家有牵挂之人,也能抽空靠对方肩膀来缓息一下。 东殿,花梨木桌前,莫书浅捧一叠书,右手边搁置着砚台、宣纸。窗纱外是幻术变得烟雨濛濛,空气里氤氲着清冽的檀香。 伍年就坐在莫书浅对面,手肘撑在桌案上,托着腮帮子无所事事,忽的视线一转,落到桌上的宣纸上。 只见宣纸上字迹遒劲的写着: 阴曹地府,鬼门关前。赴奈何桥,瞻忘川河。游彼岸花海,饮孟婆汤水。渡生死轮迴,只一句无悔。 他对文绉绉的东西着实不太感兴趣,但对方是莫书浅,他写出来的东西纵使再烂再无趣,伍年也能拍案叫绝,夸道:「好诗!」 莫书浅:「……这不是诗。我瞎编的。」 「哦。」伍年道,「哥哥困了没?」 「……」莫书浅看他一眼,「你困了?」 「有点。」说着,伍年微微有些羞赧,道,「今天是月曜日,应该轮到我和哥哥……」 话未说完,但意思明确。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你还小,别整天想这些事。」 莫书浅表面看上去从容不迫,非常镇定,捏着书籍的手却紧了紧。 认为自己是被拒绝了的伍年很是委屈,一句话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不小了,掏出来比哥哥还大。」 ……日。 莫书浅脸上的温煦荡然无存,比锅底还黑,勐地放下书,「啪」的一下,书摔在桌上发出的声响,惊得伍年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诘问道:「你这些话都跟谁学的?魔尊吗?」 伍年喉结动了动,看着莫书浅不敢说话,像是默认了。 莫书浅对他不太会发火,只是嘆了口气,心力交卒道:「那人就是个神经病,你以后离他远点,少跟他接触,免得被带坏。我可不想我可爱的小伍年受到神经病的荼毒。」 人格就是人格,哪怕他们始终是一个人,但性格的不同註定早就莫书浅对待他们的态度不同。 他对伍年姜小狼向来以平常心对待,对戏子会更温柔更照顾一点,对姜独本人会尊重礼貌点,毕竟他是冥府帝君。 至于魔尊……呵,那种欠扁的人格,不揍他就不错了。 自当姜独与本体融合后,为避免造成地府动盪,伍年姜小狼等人格只在罗酆殿时出现,因为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这群人格和莫书浅。 但避免让莫书浅为难,姜独还是对东殿设下了一个限制。 月曜日伍年可进,火曜日姜小狼可进,水曜日戏子可进,木曜日魔尊可进,金曜日医修可进,而土曜日和日曜日只有冥府大帝可进。 住在这里一个月,莫书浅已经对每天都需要干什么能估摸个大概了。 第98页 伍年和姜小狼比较随性,莫书浅可以做自己的事,于是就看书,闲聊,比较日常。 戏子多愁善感,对文墨也颇有兴趣,莫书浅就会和他多说些话,商榷文房四宝。 魔尊……是最头疼的。因为这个人格一进来不是把他推到在床,压在他身上先狠狠亲一下摸一通,就是用鞭子把他绑起来,强上。 原以为他之前说的一周都不想让自己下床是说说的而已,没想到是动的真格,逼得莫书浅匍匐在他身下,由于承受不住那粗暴的动作而汗湿衣襟,泪眼婆娑。 魔尊还会俯在他耳朵,刻意压低嗓音,说着令人脸红的浪荡言语。 「怎么样,跟冥府那玩意儿相比,本尊试起来是不是更加舒服?」 「……」 魔尊动作微滞,钳着莫书浅的腰肢,将他翻了个身,忽的对上那双失神涣散的眸子,情慾如滔天野火往外蔓延。 「你看你,明明都爽成这样了,还要故作兇狠的瞪本尊……啧,这么轻还哭,可以理解为欲求不满了。」 「你……」 被褥一角滑落曳地,珠帘璁珑声与暧昧低吟交织于一起,东殿一片烛火暖意。 经过这晚,莫书浅大概是死了,至少半条命没了。而次日,医修正好可以给他调理上药。 看到姜独本体的时候,莫书浅原本是想告状的,让他把魔尊这个人格关起来,别来祸害自己,可后来想想,他毕竟也是姜独的一部分人格,若告诉他自己讨厌魔尊,不就等于他其实讨厌姜独的这个人格? 而且姜独七天里只有两天能抽空来看他,莫书浅知晓冥府帝君太忙了,好不容易有两天时间休息,想单独对他说的话一定很多,他又何必再谈及其他人格。 罢了,下次遇到魔尊,就把他抽一顿吧,熊孩子就是用来抽的,实在不行,就抽死好了。 姜独本人的话其实也不太多,就和当年的小黑球一样。 和以往区别最大的就是他现在的个子特别高,比莫书浅要高出半截头有余。宽阔的胸膛很硬,也很温暖,从背后抱着莫书浅的时候,很像只黑色的大猫在粘着自家主人撒娇,用脸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他的脖子,然后莫书浅专心看书…… 呃,背上伏着个活人,怎么可能专得了心? 莫书浅重新拾起书,看了一会儿也没心情了,见伍年垂首戳着地板玩儿,一副失落的样子,无声嘆了口气,心说对他们的态度还是不要分化的太稜角分明,免得说他偏心。 「伍年。」他开口。 伍年抬头,一张俊俏的脸委屈的不能再委屈。 莫书浅:「我们出去逛逛吧,去奈何桥那边。」 伍年欲言又止:「哥哥,这难道是……」 「嗯,约会。」莫书浅微笑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伍年与其他人格不同,他本就是鬼差,可以自行出入罗酆殿内外。 冥府分三六九等,伍年在一众鬼差里算得上闻名遐迩,不少幽魂恶鬼见到他也像见北太帝君和黑白无常一样,向他颔首行礼。 黄泉路,奈何桥。 与人间的河不一样,忘川河里住着孤魂野鬼,色泽深如墨潭,黑不见底,却能清楚无比的看见几缕幽魂浮在河面上。 它们似乎是嗅到了生人的气味,宛如鲤鱼跃门似乎,在河面上躁动着上蹿下跳。 如果这几缕幽魂有五官的话,怕是正在沖莫书浅一阵挤眉弄眼,咯咯森笑。 「中元节快到了,幽魂怨灵这几天力量会比较强。」伍年手搭在莫书浅手上,下巴枕在他肩上,冷不灵的瞧着河面上的幽魂,「在河底飘荡的都是生前犯过大罪之人,死后化作孤魂野鬼,活人的阳气与死人的尸身,对它们来讲是最好的饲料。这种东西留着不但没用,还害人害己。」 说到后来,他侧过脑袋,悄声说:「我忽然有个想法,哥哥想不想听?」 哗哗哗…… 船只入河的声音。 寻常船只一入忘川河,便会被河底幽魂扒下,直拽入河底。 而伍年找的这船只材料特殊,孤魂野鬼别说是扒了,连半分都不敢靠近。 可是莫书浅到底是修士,是活人,他身上的气息对孤魂野鬼来讲,就像是饿了十几天的野兽,忽然有一块生肉掉在眼前,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啃食殆尽。 它们飢饿着、难耐着,想把眼前这个活人给生吞活剥,一丝一缕的孤魂野鬼再度浮出水面,未曾靠近,突然被一道红芒给射了个对穿,魂魄泛着光,倏地炸成烟花。 孤魂野鬼:「……」 一个接一个,顷刻间,漆黑的湖面波光粼粼,宛若夜空中炸开来的绚烂烟花,洒入一片烈焰星子。 莫书浅坐在船只一端,看到这一幕,惊呆了:「这是……??」 伍年笑道:「反正留着它们也没用,不如当烟花炸,还挺好看的。」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想法?」 伍年笑容微敛,怕惹得莫书浅不高兴:「哥哥不喜欢么?」 「不是。」莫书浅摇摇头,莞尔,「挺漂亮的,就是让我想起以前,在上元节的时候……算了不提了,都是不太高兴的回忆。」 灯火璀璨,人影斑斓。 那日花灯节,容卿带着一个少年去集市转。他想,如果当时没有去集市,没有碰见河底下的尸体,不知道那些百姓是什么样的面目,依旧被江钰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话…… 第99页 像是知道莫书浅心事似的,伍年上身往后一仰,轻轻靠在他背上,两人背对背坐在船只上,道:「哥哥,你还记得那时我都说了什么话么?」 莫书浅一愣,半晌,才开口:「我……」 「算了,我知哥哥记性不好。」 「……」莫书浅轻声道,「对不起。」 伍年一愣,待反应过来后,登时哭笑不得:「道什么歉呀。」 他旋身搂住莫书浅的腰,侧脸贴在那纤瘦单薄的嵴背上,阖上眼,浓密的睫毛自然垂下,唿吸均匀,很安心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说,五年,再过五年,只要五年,不出五年,我一定长得比哥哥还高。」 「也是那个时候,身为伍年人格的我出生了。」 莫书浅低头看着腰肢上那双苍白的手,自己的手也搭了上去。 河面的孤魂野鬼没有意识,一个一个被他的气味吸引浮出水面,又一个一个炸裂开来,星火四溅。 原来地府真的挺美的。 伍年:「许多年前,受了点阻碍,导致人间的集市我们没有好好逛。那许多年后,哥哥可愿意陪我在地府里逛逛?」 他一如既往地,邀请似的递出一只手。就像是个代表性的动作。 莫书浅本来就搭着他的手背,这样一动作,早就落到他手掌心里,笑了:「好啊,那么请问是逛多久呢?」 伍年眨了眨眼,思索几许,半带玩笑的试探道:「嗯……碧落黄泉?」 火红的烟花眯了眼,不知不觉,桥上已经吸引了一大堆幽灵恶鬼,看见忘川河上飘着一艘船只,叽叽喳喳纠结个不停。 「我靠,我说怎么这么亮,地府什么时候有这种人间的烟花奇观?」 「是谁在燃放烟花爆竹,待我禀报给黑无常,把涉事人等都抓起来!」 「咦,那不是伍年大人么,伍年大人怎么跑河里去了?」 「什跑河里去了,那不是有船吗?」 「……牛鬼,你看到了吗,好像不是寻常的烟花,是河里的孤魂野鬼炸成烟花了?如果不是那就是我瞎了。」 「不,你没瞎,炸的的确是孤魂野鬼。」 「……」 江钰、云修和楚廷歌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楚廷歌作为管理他们的上司,为此操碎了心:「干哈呢?跑的这么快。」 江钰:「我他妈的还以为地府也会闹火灾,想来凑个热闹。」 楚廷歌:「妈的怎么可能?」 地府要是会闹火灾,早就先被姜独那个王八蛋自己烧了。 顿了顿,江钰又道:「哦?这放的是烟花?水里还能燃放烟花?牛批。哥,我想学。」 认了个干弟弟的楚廷歌:「……别乱叫,我不是你哥。」 云修:「呃……船上的人有点眼熟啊?」 楚廷歌:「……」 视力有损的江钰试图突破极限,竭力眯了眯眼,最后还是放弃治疗,道:「我瞎子,我不行,看不清,看不见。贱民你快给我说说,船上都有谁,说出来重重有赏。」 云修拧眉怒瞪过去:「滚你大爷,再说我贱民我真跟你急啊艹!」 他们三人长相都很不错,尤其江钰,虽然是个半瞎,但眸子被光映照的很亮,年纪明明比云修要大得多,长相却又纯又俏,有点不太正经,痞痞的。 「切,刁民。」 云修看着他的侧脸,突然不说话了。 以往江钰戴着半截面具,云修看不到他的脸,如今以真貌示人,又因为这人性格太恶劣,没有仔细瞧过这张脸。 温润而不刻薄的眼梢,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边噙着淡淡的酒窝,甜如蜜糖,给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乖巧。再不就是活泼诙谐,邻家弟弟的那种。 总之与他实际做出来的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 江钰这人就是欠,没人骂他他反倒不乐意了,扭头看对方:「咋不说话了,贱命不乐意听,刁民就乐意了?」 嗓音比铃铛击撞声还要清脆明亮。 云修咳嗽几声,感觉胸口好像被人挠了一下,有些异样的变化。 然而,他的理智却不容他细想,兀的转回脸,不与其一般计较。 群鬼聚集奈何桥,伍年的性子也被这喧闹声给整没了,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正欲发作,大斥一通「你们全给我滚回去找娘」,就见莫书浅蓦地转过身,捧着他的脸,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呈满一泓清水,泛着莹莹碎光。 乍然一笑,星辰让路。 漫野的彼岸花都不及眼前的人明艷夺目。 「好。」 「碧落黄泉,共赴。」 倏地升起一片惊唿,他们在众多的喧燥声中亲吻。 被一股温暖包裹时,莫书浅透过伍年的眼睛,仿佛看见了许多人的影子。 戏子01、姜小狼、医修、魔尊,还有冥府帝君…… 这一次,他吻的很主动,主动的让伍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以为有他人在场,莫书浅会羞赧,会逃避,可是他没有。 他是在与桥上的鬼……不,是在跟所有的人鬼宣誓。 这些人,这些反派,都属于自己。 第56章:诱友 地府,面馆。 江钰一手掀了桌子,青面獠牙的恶鬼的被他指着鼻子骂。 第100页 「你是不是耳背?小爷我说了不要放辣不要放辣,你他娘的还给我整一盆子辣椒?是不是想辣死我?」 那碗装了几片西红柿的拉面就这样被他掀翻在地,面上飘着缕缕白色的热气。 幸亏楚廷歌对这位祖宗早有提防,捧着碗吃,才没被一起掀掉饭碗。 然而云修却遭殃了,手里捏着双筷子目瞪口呆,面倒了他一身。 面馆的恶鬼擦了擦汗,解释道:「……客观,你的这碗面确实没有放辣,这是西红柿,并不是辣椒。」 江钰:「拉几把倒,欺负瞎子眼神不好使?」 楚廷歌:「……江钰,冷静,这确实是西红柿,你应该先尝一口的。」 闻言,江钰不找恶鬼的茬了,单脚敲在凳子上,非常流氓:「我不管,我说这是辣椒,这就是辣椒,就算你是我哥,也不会改变这是辣椒的事实。」 楚廷歌:「……」 谁是你哥啊?? 被泼了一身汤汁,肩上还挂着面的云修怒火中烧,手里的筷子被他生生折断,一字一顿咬牙道:「江、钰!!」 是个人都能听出他声音里压抑着的愤怒,可偏偏江钰还若无其事地看过去,叫嚣着:「刁民!喊你天王老子干嘛?」 符篆翻飞,逐阳剑出。 这面馆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修不好了。 趁着楚廷歌掏钱给面馆老闆赔不是,江钰双臂枕着后脑哈哈大笑。 一点没有闯了祸的自知之明。 云修为此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是不是有毛病!?」 江钰龇着牙,握着逐阳剑在他面前晃了晃,作势要拔。 云修:「我不跟你打了,你死一边去。」 「铮——」长剑出鞘,捲起一道凌冽的风,逐阳剑正面袭来。 云修:「操啊。」 罗酆殿,西殿。 魔尊霸占了宝座,左戏子,右医修,目光沉沉的望着面前的江钰和云修,办起了过家家:「你可知罪?」 云修还未开口,江钰抢答:「你天王老子何罪之有?」 魔尊也是个暴脾气:「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咦。」江钰耳朵微动,沉吟片刻,忽的跟察觉到什么似的,逐阳剑指向魔尊,骂道,「操,之前把你老子抓进牢里的是不是你这玩意儿?」 魔尊冷笑道:「要不是容卿说放了你,本尊早就把你扔进祭渊餵冤魂了。」 两人势如水火,眼看稍不注意就能动起手来。 相比起云修的不知所措,楚廷歌就很有分寸,他提前找来了莫书浅,不过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两人的干戈。 莫书浅:「这件事是江钰做的不对,可他的眼睛确实不太好,看错东西在所难免,不能全怪他。」 江钰笑容可掬的蹭过去,作势要抱:「还是容卿好。」 魔尊勃然大怒:「你敢抱上去试试!!」 莫书浅:「……」 稍微消了气,魔尊道:「面馆被云修和江钰两人炸了,惩罚肯定是要有的。容卿你说,怎么惩治他们两个人。」 莫书浅认真想了想,提议道:「让他们给面馆老闆好好赔个不是,再无偿打工?」 云修姑且不说,魔尊瞥了眼江钰,发表自己的意见:「本尊觉得,那儿的老闆应该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莫书浅开始护短,「那要不算了。」 魔尊:「不行。江钰这厮闯祸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每每都看在你面子上放了他,这次再不行了。」 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个主意,宽广长袖一挥,偌大的西殿内,凭空出现一个黑魆魆的裂洞,巨大的引力在周边徘徊,魔尊指了指云修和江钰,那引力像是得了他命令,纷纷往他们身上窜去,二人脚下腾空,一前一后被吸入洞中。 裂洞闭合。 除了少了两个人,仿佛没发生过任何事。 莫书浅怔然,还未开口,就见魔尊收回了指尖夹着的那颗微不起眼的紫珠,先一步道:「放心,不是祭渊,是一个人间的小世界,在那里可以磨鍊他们的意志,让他们懂得食物的来之不易与弥足珍贵。」 说完,还得意的哼哼两声。 戏子眉宇微蹙,似乎觉得有些不对:「这东西你哪来的?」 魔尊:「从姜独房间里偷的。」 戏子:「所以冥府帝君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没人回答,西殿一阵沉默。 看着这些人格好像都因为知道了什么而陷入沉思,莫书浅莫名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终于,他打破这番宁静,问道:「那个,是什么东西?」 「那个」,是姜独带人格去炸总部时,从系统里捡到的部分世界程序,虽然有一些受损,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处理,已经修復到了可以使用的地步。 「你把他们放到哪个世界了?」莫书浅问。 修真界?宫廷?西域? 系统虚拟出来的世界五花八门,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世界都有可能。 魔尊邪魅狂娟脸,一字一顿道:「恐、怖、世、界。」 莫书浅:「……」 不是,你认真的吗? 在下的尴尬癌都要犯了。 夜雾朦胧,皎洁明月被遮了一半,山林墓地延绵不绝。 更是每隔几步就有一座坟茔,无人守护,无人管理,只有几棵大树遮蔽。 第101页 伴随着云修和江钰的一阵此起彼伏的嚎叫,黑洞把两人从半空中摔下来就匿迹了。 云修直直摔下来,半张脸贴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勉强撑起半个身子。 然而刚睁开眼,就对上江钰倒过来的脸,一双浅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过来。 云修目光在那两片薄唇上滞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吓得险些倒飞出去,骂了句脏话:「……操蛋了。」 江钰是仰面摔下来的,砸在灌木丛上,与云修不同,身下有灌木做缓冲,倒也不觉得疼。 「操什么,看到小爷我跟见了鬼一样。」他缓缓坐起身来,用手拍开黏在衣服背后的枝叶,「我长那么恐怖?」 他的眼睛不太好,任何东西离得远了就看不太清楚。不过除了莫书浅,其他的人,他也不需要看得很清楚就是了。 只不过由于方才云修的距离比较近,以至于那张看着自己时堪称得上惊恐的脸,江钰想不看见都难。 「你皮肤太白了,乍一看像鬼。」云修随口道。 与云修的正常肤色不同,江钰的肤质与莫书浅比较相像。大概是以前,他们俩常年窝在一处的关系。 莫书浅不喜阳光,不喜热,使得江钰也受其影响,不怎么外出,爱在石室内,或者绿荫下练剑,日积月累,导致皮肤很薄也很白,隐隐能瞧见青色的血管。 江钰揉着脖子道:「那这只鬼长得也太帅了。」 云修:「……」 臭不要脸。 一缕阴风拂过后后背,如同冰凉的针尖在嵴背上密密麻麻的戳,云修为此犯了个觳觫:「这是哪儿,我们掉哪里去了?」 枝干苍老虬劲,江钰的手贴上面探了探,没发现什么异象,直到额前落下一枚落叶,他才发觉这些树的叶子都是黑色的,连着茎和叶片表皮更是有黑色汁液渗出。 江钰一回头,云修就吓得直拍胸脯:「你,你……流血了!?」 「你才流血。」江钰皮肤白,额角沾着跟墨水似乎没什么区别的黑色汁液,难免会有视觉冲击,他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什么什么味道?」云修闻了闻,好像真的有一股奇怪的香味飘过鼻尖,他循着这股味道看过去,视线落到江钰的身上。 「……你身上怎么有股香味?」 江钰抬手嗅了嗅衣服,眉毛倏地拧起,接着手凑到了额角,抹了一点黑色汁液下来,沉声道:「好像是这玩意儿,皮肤沾上就会散发这味。」 灌木丛里一阵窸窸窣窣,两人下意识回头。 逐阳剑「铮」的出鞘,金光掠眼,将灌木连根拔起,却未曾发现,仿佛方才的动静只是错觉。 脚下的枯叶缠绕带着倒刺的荆棘蜿蜒蠕动,过于寂静的夜色下蕴藏着的是暗潮汹涌。 身后就脚步声传来,江钰凝视着那块被他拨开灌木丛的土,道:「刚才这里确实有东西吧?」 没听到身后人回答,指尖却触及到一片衣角不了,江钰直接暴力的扯过来:「傻逼,问你话。」 「啊?」前方传来云修的声音,「你在和我说话?」 江钰:「……」 江钰:「你什么时候跑前面去了?」 慢着,云修这小孙子在前面,那他身后站着的是谁? 回头一剎那,对上一双深度凹陷的黑黢黢双眼,眼珠不知道被什么尖锐之物给挖了去,只剩下两个洞,沿着颧骨注下两行暗红色的血泪,皮肤皱褶皲裂,距离江钰的脸部不过短短三寸间距,刺鼻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脸上,像是在瞻望什么美味食物。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近在咫尺,江钰眉心一跳,甩手就是一巴掌。 那怪物被一巴掌扇得偏过头,脖子扭了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两秒后,却又绕了回来,像是被惹恼了,张口就是一阵唾沫子飞溅。 刺耳的嗥声从密密麻麻的牙缝里挤出,普通人看到这一幕早已吓得心惊肉跳,逃命还来不及,江钰却一剑捅穿了这怪物的腹部,踩在脚下,破口大骂道:「吐口水吐口水,呸,谁还不会吐口水,臭死了。」 云修被这边的动静引了过来:「你干嘛呢,我去逛了一圈,发现这儿不是坟茔就是奇树怪草,居然没有一个人住,我们……」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待看清江钰脚下踩着个什么玩意儿的时候,脸色白了白:「这是……」 地上那面目全非的怪物勐地抬起头,满脸都是粘稠的血液,嘴角咧到耳际,扯着江钰的脚踝就要往嘴里塞。 「……」江钰踩着他的脸,一脸嫌恶,可这怪物竟是难缠得紧,一口咬在他脚踝上,出了血,「操。」 云修:「我操……」 逐阳剑和冥火符篆把这丧尸一样的玩意儿送上了天,两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江钰纯粹是被玩意儿噁心的紧,脚踝上的伤口处不断冒着血,血水和古怪的黑色汁液混杂在一起,噁心得他想把自个儿腿给剁了。 而云修是被刚刚的一幕给吓得,视觉冲击太大,心脏承受不起。 两人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歇息,不到半柱香,云修瞄了眼江钰,表情复杂:「你身上这股味怎么越来越浓了。」 江钰一脸烦躁:「惹到你了?又不是臭味,烦不烦?」 云修:「不过那怪物怎么会只咬你一个,我之前在这附近看了一遭都没事……」 第102页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不太好的预感。 江钰貌似也察觉到了,眯眼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云修怯怯说道:「喂,别告诉我那怪物是根据这个气味找上来的。」 一语成谶,除了有风吹动草发出的沙沙声,似野兽似凶灵的诡谲低嗥呈四面楚歌之势扑面而来。 一只苍白的手从泥土里钻出来,倏地攥住了云修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刺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云修原地弹起,对上那张令人窒息的女鬼脸,脑子一懵,完全忘了要陶符篆。 女鬼的手没有皮肉,只剩一节灰白色的骨殖,桎梏般紧紧擒着他的手腕。 眼看云修就要口吐青烟,吓得升天,江钰嗤笑一声,将女鬼的手连着胳膊一併砍了下来。 猩红的血水和不知道是什么液体的黑水渗进泥土里,咕噜咕噜一阵气泡沸腾,忽然想起自己的脚腕上沾上这种东西,江钰忍不住单手掩口,胃部一阵痉挛。 云修见他有情况,询问:「你怎么了?」 江钰:「想吐。」 窸窣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入耳畔,此地不宜久留。云修在心底里阿弥陀佛的一阵皈依,拽起江钰的胳膊就沿着下山的路跑。 两人穿梭在黑夜里,道旁的黑树匆匆刮过,跑到一半,江钰忽然停了下来,云修扭过头:「怎么了?」 江钰:「别跑了,能跑哪去儿。」 云修:「那也要跑啊,还有一段距离就下山了。这山上那么多坟茔,也不知道都是哪些孤魂野鬼、活尸死尸的。不跑,你要留下来跟他们过夜啊?」 江钰不说话了。他掩着口鼻,睁着一双色泽浅,却很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云修。 云修看他这样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会觉得有点乖。 「你看我干嘛?」 「要抓到什么时候,能不能放手?」江钰道。 低头望去,只见自己还擒着对方的手腕,愣了几秒后,云修勐地松开了手,既有些无措又有点尴尬。 这傢伙的手掌好像比自己小一些…… 云修这么想。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云修哎呀几声,莫名有些急躁:「好了我放开你了,快点走吧,那些怪物会不会追过来根本吃不准,总之我不想再看见那张鬼脸了,瘆得慌。」 他连走带跑几步,江钰抱着臂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可是走了没多久,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远,云修勐地顿足回望过去:「你能不能快点啊?」 这一望太过突然,江钰没来得及整理表情,云修正好看见一张微微狰狞的脸,额头上汗水涔涔,苍白的脸几乎没有人色。 「你……」 「没什么。」江钰接着往前走,正要与之擦肩而过,被云修按住肩膀,追问,「你脚是不是很疼?」 江钰瞥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眼。不得不说,他这人的脾气是很大,除了容卿,其他人都不得碰的,冷声道:「要走就走,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云修因他这态度来了气:「什么不要多管闲事,你脚疼的话说出来不就好了,我随身带着绑带,你看你要不要?」 「谁说我脚疼了,你烦不烦啊?还绑带,你随身带着干什么,以备不时之需啊?识相的滚蛋,别拿你脏手碰你爷爷。」 「我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他妈就这样,你想怎样,打架?来,谁怕你谁孙子。」 云修:「打屁打,要打等下山,我再陪你打,你这腿得治。」 江钰:「撒手。」 「别闹了行不行,万一那女鬼真找上来……」话还没说完,云修就被逐阳剑的剑鞘抽的原地转了一圈,「你他妈真有毛病是不是?」 江钰握着剑就要走过来削他,哪知被女鬼抓了一下的那条腿突然酸软无力,膝盖一弯,脸朝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江钰:「……」 云修:「……」 下山路漫漫,云修背着江钰,嘴里一阵碎碎念:「我真的是服了你了,承认脚疼有那么困难吗?如果你是爱面子,那他妈现在被我背岂不是更没面子,还不如之前就听我的话,缠个绷带,也不用摔个狗吃屎。」 山路陡峭,崎岖不平,江钰在云修背上一颠一颠的,心情已然跌落谷底:「闭嘴,傻逼,吵得你爷爷我头疼。」 「你能不能别老骂人傻逼傻逼的,我听说你以前不是和莫书浅关系不错么,他就从来不说脏话,你怎么一口一个——」 江钰:「干你娘。」 云修:「……」 山下的夜晚,静谧空旷。 二人来到一户人家前,敲了敲,没有回应。 云修自言自语道:「没人么?」 江钰在他背上嗤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山上都是丧尸女鬼的,你还指望山下能有个活人?」 贸然进他人屋子总不太好,两人在屋外踌躇片刻。 蓦地,一阵诡异的叫声窜了出来,是从两人肚子里冒出来的。 云修咽了口口水道:「你饿不饿?」 江钰:「不……」 刚说出一个字,他的肚子就很配合的叫了一声。 云修没忍住,噗的笑了。 江钰:「你知道吗,我现在有个想法。」 「啊?」 「反正脸已经丢没了,这里又没别人,避免你出去以后到处乱说话,我还是把你砍了比较妥。」 第103页 云修:「……」 恰在此时,门吱呀的开了。 没有想到会有人,两人身形俱是一僵。 门后站着的是一位已至耄耋的老人。老人的头髮银白,脸上遍布着岁月的皱褶,身材非常瘦,瘦的跟皮包骨似的,但好在确实是活人。 她看见云修和江钰,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笑了:「原来是两位公子,晚上外面不安全,进来坐坐吧。」 云修背着江钰进屋,看了眼屋子内的摆设,有些破旧,房顶上、墙壁上还有几个补丁,下雨天怕是会漏水。 云修:「老人家,您是一个人住吗?」 「放我下来。」江钰在背后道。 老人家嘆了口气,道:「是啊。」 云修把江钰放了下来,继续追问:「您知道这一带是什么情况吗?我们刚刚在山上遇见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还能是什么情况,那些不好的东西,全是村子里的人变的。」 云修:「……啊?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江钰一脸冷漠,表示对这些没兴趣,兀自坐在一旁角落扣着脚踝上的伤口。 从刚才开始,这块就一直泛痒,先是麻,再是疼,现在又是痒。 云修见状,立刻拍下他的手训斥道:「别抠!」 江钰:「……」 哟呵,你算老几,敢命令我? 老人家:「很久以前,有个带着一身病的怪人来村庄求医,据说这病一不小心就会传染,没人敢给他治,就把他轰出了村庄,结果第二天夜里在山上发现了那个人尸体。至此以后,整个村子就变了。」 「每隔一段时间,村里就会有一位活人染病,为了不让其他人受到影响,村长就会率领一些村里的壮丁,将那染病的人扔到山里听天由命。」 云修心直口快:「这也太冷血了吧。」 江钰嗤笑:「冷血吗,不是人之常情吗?这世道本就是坏人多,好人少。换做我,你要是染病了,我也把你踢出去。」 「……你这么说不就意味着你不是好人么?」 「我本来就不是。」 说着说着,云修又打了他手一下,强调道:「都说了别抠,你还抠,再抠都烂了,烂了。」 江钰啧了一声,骂道:「操,我痒,痒能有什么办法?抠!」 老人盯着那伤口,目光不着痕迹的暗了暗。搁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抖了起来。 云修却是察觉到了不对,问:「老人家,你怎么了?」 「孩子,你身上,似乎有股很好闻的香味……」老人沙哑着声音说道。 江钰没好气的道:「香吧。呵呵,山上那群活尸死尸特别爱呢呵呵。」 老人「唰」的站了起来。 云修:「……老人家?」 江钰侧着脑袋,那老人抬脚往他走进一步,就被逐阳剑连脖子带着头颅砍了下来,「咕噜」几声,头在地上滚了两下,血液四溅,喷洒在墙上、地上。空气里到处都是呛人的血腥味。 没想到他会夺人性命,云修脸色骤然一黑,惊唿出口:「你!?」 「蠢蛋。」江钰收回了剑,轻蔑笑道,「你看她的血,比你脸黑吗?」 老人的血是黑色的,与空气接触,冒出一串串的气泡。 即便人首分离,那颗头的意识还未丧失,一双眼睛凸起,狠狠的瞪着江钰,苍白的嘴唇不断翕动,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 「食物……好香的食物……食物……」 江钰还故意晃了晃身子,老人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眼眶中流出两道血水。 云修惊呆了:「这老人居然也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钰:「我这人一贯不喜欢被别人触碰,这你知道别吧。」 「啊……所以呢?」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是因为我的眼睛不好,视力不好,对其他的感观就特别敏感。或许你没发现,从刚才进屋开始,那老太婆的视线就一直落在我身上,看得我毛毛躁躁的。」 「你说正常人在有两个人情况下,会只盯其中一人吗?他从头到尾连一眼都没分过你。」 云修:「……你不是半个瞎子吗?怎么知道别人在看你?」 江钰:「说了是感观直觉,你若一直盯着我,哪怕在三米开外,我也能感觉得到。」 「哦……」云修后退数步,盯着他。 江钰用看一坨屎的眼神看向他:「你是什么傻逼?」 云修也不跟他对骂,捂着肚子道:「你饿吗,我怎么感觉那么饿?」 江钰侧过脸,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一脸不爽地道:「还好。」 云修盯着他的脖子看了一眼,喉结紧了紧。 咳咳……怎么、回事? 怎么会那么饿,这股香味…… 老人的尸体还躺在这儿,空气的血腥味甚浓,正好可以给人倒倒胃口。 江钰遥望窗外,心想不知道魔尊那弱智会把他们留在这鬼地方多久,打算起身去屋子外布个结界,然后再回来倒头大睡一觉熬过今晚再说。 然而,他刚一转头,就见云修蹲在地上,手捂着鼻子和嘴巴,由于供氧不足,脸憋得通红。 江钰:「你终于要自杀了?」 云修的胃在哀嚎,连带着此刻江钰的声音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变得不那么真切。 第104页 他忽然把自己的手指咬破。 「……」江钰的眉毛抽了抽,朝他走进几步,「你终于饿疯了?连自己的手都吃。」 云修见他走来,忙不迭后退几步,跟躲瘟神似的,直摆手示意他离远点:「你走开,走开,臭死我了。」 香死了……跟食物一样。 原来不止活尸死尸会觉得这份气味香,连人也…… 听他说臭,江钰活了下筋骨,不耐烦道:「干架是吧,出去打。你爷爷我今天就把你揍成孙子。」 「……祖宗,求你离我远点吧。」 江钰一愣,心道这货怎么变得这么怂:「喂,老铁,你没毛病吧。我杀个人而已,你用得着泛这么大的噁心?」 他在云修面前蹲下,平视着他,丝毫不觉危险的来临:「你不行,你得练练,小爷我——」 话音未落,一只手紧紧锢住江钰的手腕将他往墙上撞。 「砰」的一声,嵴背生生撞在墙上,江钰嘶了一下,正待破口大骂,就见面前的云修红着眼,开始目无章法的扯他的衣领。 恍若几十道雷噼下来,轰得江钰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崩塌了,逐阳剑剑鞘当即就甩了过去,骂道:「你妈的,对你爷爷做什么呢啊!?」 那诱人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勾引着他的魂。 被剑鞘甩了一掌,云修的脸上留下了个清晰刺目的红印,手下动作却不曾收敛,不一会儿,江钰的衣襟就被他撕开了。 白皙的脖子立刻闯入视线,心中的火苗立刻蹿了上来,云修张开口,直接咬了下去。 「妈的……」 江钰嘴角一阵抽搐,虽然这一口并不是很疼,但对方似乎还想打算再来一口,湿漉漉、黏煳煳的唿吸喷洒在脖颈,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登时气的江钰上手揪住云修的头髮勐地往后一扯,反把他压制在墙上,按着他的头狠狠往墙上撞。 一下又一下,直到把云修给撞昏迷了。 见这货没了动静,江钰喘了口气,拉了拉衣襟,才没让松开大半的衣服滑下来。 他坐在床上沉默片刻,似乎觉得不狗解气,又起身,往地上的云修踢了一脚,再用看什么污秽之物的眼神剜了他一眼,转身,坐回床上,埋头沉思。 到最后,连结界都忘了布置,直接倒床上躺着,睡觉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见了鬼了」。 就这样,迎接到了黎明。 三更半夜,莫书浅让魔尊打开世界,让两人回来,所以江钰是在地府的名宿里醒的,云修就躺在他身边。 一看到身边躺着个人,再看清那人的脸,江钰直接一脚蹬过去,云修「我靠」一声,摔下了床,看到江钰后仿佛要说什么,但觉得脑子嗡嗡涨涨的,比喝醉酒还难受非常,硬是没法说话。 江钰依然用看屎的眼神睨他:「死短袖。呸,呕。妈的,你爷爷我没你这个孙子。」 云修:「……??」 啥玩意儿,这人说啥呢,他怎么就短袖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钰居然都没理云修,一看到他就不是离开就是翻白眼,比先前还要欠揍。 云修大概是之前受到那阵气味的影响,脑袋本就浑浑噩噩不太清楚,后来又被江钰暴打,彻底忘了那晚的事。 见江钰的态度,表示十分不满:「干什么呢你,我招你惹你了?」 江钰站在楚廷歌身后:「哥,我以后不想和这个傻逼在地府搭档,你帮我换个人。」 楚廷歌:「我不是你哥……」 云修:「你有病啊,说谁傻逼呢?我是不是非礼你了你才甩脸色给我看?」 「我操你还真他娘的敢说?」江钰抄起逐阳剑杀了过去。 不一会儿,两人又殴打在一起,符篆剑光满地府飘。 楚廷歌欲言又止,欲上前又驻足。 ……妈的,这两人他管不了! 喧闹间,云修忽然道:「喂,你脚好了吧?」 「早他妈好了,起来,再打。」 「餵……」 前襟被江钰勐地一提,云修上身前倾,唇瓣在江钰的脖子上蜻蜓点水般的碰了一下,江钰的眉蹙了蹙,立马甩了他一巴掌。 云修捂着脸颊,不可思议道:「……你是不是真的有暴力倾向!?!?」 江钰:「是呢,我一直都有呢,你才知道哇?不想被我暴力就滚啊。」 顿了顿,云修上来就是一拳。 他不滚,他决定要把这厮打到服为止。 同样,江钰也是这么想的。 第57章:欢迎回家 z市,情缘酒吧。 喧嚷、嘈杂,暧昧的色调侵蚀着麻醉了的人。 莫书浅不太受得了这里里的气氛,他坐在高脚凳,面前有一杯鸡尾酒,只喝了几口,还剩有大半。 云修和几位同龄男人在旁边连说带笑。 这是自他们高中毕业以后,难得的一次同学聚会,就是选的地方不太好,很多交了男友的女同学都没来,交了女朋友的男同学反倒都偷偷熘了出来。 莫书浅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一直盯在桌面上。 身背霓虹,冷淡的面庞与这灯红酒绿格格不入。 他的心情说不上烦躁,却也不可能舒坦。 除了太喧闹引起他的反感是一点。 还有就是从坐下来开始,就觉得周围有许多人时不时带着一种轻微的亵渎目光往他身上瞄……瞄得他浑身不自在。 第105页 与云修说话的男人之前就包括在内,眼珠子跟狐狸似的转悠两圈,仿佛对他产生了浓郁的兴趣:「诶,朋友,你是云修的兄弟吧,长得挺漂亮啊,是……omega吗?」 莫书浅瞥他一眼,没吭声。 云修之前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了,一掌拍开男人:「哎,少骚扰我兄弟啊,人家是beta,不是omega。就算他是omega也关你毛事,你不是有女朋友么。」 男人呵呵呵的笑:「大家一块出来玩,为的不都是图点乐子嘛。」 云修:「诶别,有什么乐子沖我来,别打我兄弟的主意哈。」 男人:「得了吧,谁想玩你这个alpha啊。」 「喂喂餵你们在说什么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有第三个第四个人加入话题,周围投过来的诡异目光不减反增,莫书浅只觉如坐针毡,怎么都不自在。他唰的站起来,云修见他要走,连忙上前拽住,问:「怎么了?」 「回去。」 「别啊。」云修拉住他的手,用生命在央求,「在玩会儿嘛,你都答应我过来了,别这么急着回去啊。何况你一个人走夜路回去,我也不放心是不……」 「有什么不放心的?」莫书浅冷眼看着他,顿了顿,还是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云修笑了,保证道:「再过两个钟头,十一点前一定回去!」 刚说完,莫书浅就甩开了他的手,往一个方向径直走去,云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喂,你去哪啊?」 「洗手间。」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整个卫生间,这喧闹的场所好歹是有一小处清静之地。 水龙头被打开,澄澄凉水哗哗涌出,莫书浅沖了把脸,想把脑袋里的这股烦躁给沖走。 哎…… 这破地方,alpha和beta都太多了。 不过想想,未被标记的omega又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真不知道是谁给的自己勇气。 冰凉的水珠顺着下颔滴落,莫书浅抽张纸巾擦拭着湿漉漉的手,正想事想的出神,就连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都不知道,冷不防一只手从衬衫下摆探入,肉贴肉抚上了他的腰身。 莫书浅突然就炸开了毛,转身,后退,嵴背抵上了洗手池,愕然瞪向对方。 面前的男人是张陌生的面孔,脸色潮红,留有细小的鬍渣,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酒气,很刺鼻很难闻,莫书浅立刻就掩住了鼻子。 虽然对方做的事很无理,但考虑这是一个喝醉酒的人,脑子可能不太清醒,他并不想起冲突,掩着鼻子就要从男人身边走过,反被擒住了手腕:「哎,小美人别走啊。」 「……」莫书浅说,「请放手。」 男人的力气还挺大,莫书浅的手腕被捏的生疼,一开口,酒气扑面而来:「手感不错啊,让哥哥好好摸会儿,摸完了就放你走。」 ……啧,遇到变态了。 无论怎么拗,至始至终这变态就没打算放开手,莫书浅警告道:「再不放我打人了。」 「哟,小奶猫还挺野性。」说着,那触感有些粗糙的手再度摸了上来,这次是腰下面一点的位置,莫书浅抬脚就狠踹了过去,男人生生受住,拽住他的脚踝勐地往后一拖! 「咚」的一声,猝不及防,后背整个砸在洗手池旁,莫书浅还没来得及嘶一声,那人就压了下来,胡乱撕扯他的衣衫。 门口原本是有人要进来的,后来听到这动静,再从门外远远望上一眼,知道里面有情况,硬是堵在门口,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思不进不出。 「没什么力气,不是alpha吧,难道是beta?」男人这么说着,视线刚一触到那片雪白的肌肤,眼底里的情慾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下腹一阵燥热。 是什么不好,这人偏偏是alpha。 莫书浅被死死压着,对方的手愈发肆无忌惮,他心以为今天差不多是要完了,接着听到一声巨响,像是玻璃被重物砸碎的声音。 身上的男人停止了撕扯的动作,与莫书浅一同侧头望向隔壁洗手台。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拎着一桶灭火器,将镜子砸了个粉碎,水池周围落满了玻璃渣渣。 男人冷着脸看过来,幽黑的眸子里似乎燃着桀桀鬼火,周身气压低的吓人,对莫书浅身上的人说:「起开。」 可能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太有威胁性,男人不由得犯了憷,真的起了开来。 莫书浅慢悠悠的起身,看着面前两个对峙着的人,默默拢了拢衣襟。 可困惑的是衣服被撕了大片,再怎么拢也于事无补,正苦恼中,拿着灭火器的男人朝他走进一步,脱了外套,给他披上。 莫书浅说:「谢谢。」 「不用。」男人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见那酒鬼还没杵在原地没走,脸色说变就变,厉声喝道,「滚!」 这眼神,仿佛他想用灭火器砸的不是镜子,而是这个男人的脑袋。 酒鬼心下一颤,灰熘熘的滚了。 洗手间内恢復寂静—— 男人侧首看向莫书浅,他的个子很高,莫书浅自己已经够高了,对方竟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 莫书浅的肩被他按住,连唿吸都滞了住,不过不容他多想,男人已经为他一颗一颗扣好了外套的纽扣。 眼前的这双手很白,骨节分明,手指很纤长,仿佛似曾相识。 第106页 抬头悄然望去,便能见到对方的眼睫微微垂着,将所有的凛冽敛了下去,乍一看是个温柔的神情,连带着扣纽扣这个小细节都是一丝不苟。 「你……」 男人说:「你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 「啊?」莫书浅不解,这是什么说话口吻,「……你认识我?」 男人不回答,只说:「或者带个值得你信任的朋友或亲属来,一个人来这种场所是很危险的。」 莫书浅:「我没有一个人来。」 男人嗤的笑了:「那个人值得你信任吗,还不是照样放着你没管,如果我没来,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莫书浅声音逐渐弱了下来,莫名有种理亏的感觉,「今天谢谢你,请问你叫名字?」 替他扣完纽扣,男人撤开手,脱去外套后,里面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衬衫,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白的发亮。 「姜独,我的名字。」男人迈步走出卫生间,「这件衣服就送你了,不用还。」 莫书浅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确认是某品牌的最新款,价格昂贵,想了想觉得不行:「太贵了,要不你告诉我你的地址吧,改天我去店里干洗完后给你送过去。」 姜独:「不必。」 莫书浅坚持道:「那我不能收。」 对方大概是怕他直接脱下来还给自己,只得把地址告诉了莫书浅,莫书浅用手机备忘录记下来,再次道谢后,离开了洗手间。 重新回到热闹的大厅,找到位置坐下,云修见他换了一身装扮,奇怪道:「我是不是喝多了,你来的时候穿的是这件吗?」 莫书浅懒得说话,看了眼桌上的鸡尾酒,沉思片刻,沖酒保道:「再调一杯。」 酒水一旦离开视线,还是不要喝为好。 云修却道:「没事,我一直在这看着呢,没人下药。」 他脸色赤红,跟个猴子屁股似的,显然是没少喝。莫书浅会信他不去把妹来替他看酒才是真的蠢:「我有钱,再调一杯新的。」 一杯酒下肚,腹部连着胸膛都暖洋洋的。 夜晚十一点,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莫书浅扛着云修,一张上坟脸在黑夜里尤为可怖。 「叫你少喝点,你这是喝了多少?我不扛着你就是要露宿的节奏啊。早知这样我还不如一个人回去……」 「行了,我又不是不能走,我能走,你不用扛着我。」云修推开他,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六亲不认的步伐看的莫书浅想打人,「你早点回去啊,我就先回去了你,你注意安全啊!」 莫书浅低头看了眼表,指针指在十一点四十五分,默默槽道:「想早也早不了。」 视野忽然模煳了起来,阵阵眩晕,莫书浅摸了摸额头,心想或许自己也喝的有点多。 前方的云修依旧兀自说着:「反正明天休息日不用上班,可以睡个好觉……嗯?什么味儿?」 他甫一扭头,视线接触的瞬间,两人俱是一怔。 莫书浅平日里那双纯澈温润的眸子此时水光涟涟,分明没有喝多少,脸色却异常通红,他捂住嘴,忍不住说了一句:「……不会吧。」 这怎么可能?明明时间还没有到。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来了? 云修脸上的血色呈飞快速度褪下去,喉结不由自主的滚了滚,强力抑制下来,「你不是说还有好几个月吗?抑制剂呢,带在身边没有?」 莫书浅已经难受的蹲了下来,周身神经跟麻痹了似的,站也站不起来,就连说话都极为困难:「不知道啊……没有带。」 说一句话要喘两口气,莫书浅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先是被某个登徒子酒鬼盯上,再是发情期提前。 信息素就跟发了疯的似的扩散在空气中,身为alpha的云修的唿吸也勐地急促起来,他骂道:「操!」 「你快走……再在我身边呆着迟早要出事。」莫书浅攥紧了身上的外套,将口鼻埋入其中,竟然会得到一丝舒缓,「我家很快就,就到了……家里有抑制剂。」 他扶着墙,勉强站起身来,云修踌躇着说:「可是你一个人太危险……」 「和你走在一起更危险!」莫书浅说,「大半夜的,路上都没什么人……你点快走吧。」 支走云修后,莫书浅抱紧身上的外套,就跟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脖子瑟缩起来,走起路来比醉酒的人还要摇摇晃晃。 今晚温度比较低,走在路上的人浑身却是烫的跟个炉子似的。 路过一个便利店,他再也走不动了,就地蹲下来,哈出来的气化作白烟融于空气中,街边不知不觉多了一些人。 在被嗡嗡耳鸣充盈的世界中,能听到一些窃窃的人声。 「怎么回事,这个味道?」 「天哪,是omega。这地方居然有omega?」 「好像是从这个方向散发出来的……」 「……」 好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群人。 莫书浅开始捂着口鼻抖,一双眼死死瞪在地面上。 如果这些人拉住自己会怎么样,是会被带走,还是更糟糕的直接在这里做? 他现在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绵羊,而那群人是豺狼,一旦被抓住就会被拆骨吃入腹中。 强烈的恐惧刺激着大脑,莫书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开始逃,一直逃到转弯巷口才停下来。 第107页 街边的灯昏暗,见没有人追上来,他才缓了口气,可是很快就有人掐住他的下巴转了过去。 「怎么没听我的话,快点回家?」 姜独的脸在夜色中看不太清,莫书浅一语不发的看着他,俊秀的脸上薄红未褪,眼底满满都是水气。 他觉得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可如果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觉得如此安心。 好像把自己全部託付给这个人也没所谓。 终于是被发情期给折磨的近乎晕了过去,姜独一手搭在他背上,一手去抄他膝弯,直接打横抱起。 怀里的人身量挺高,与矮根本靠不着边,可姜独竟是丝毫不费力似的,依然走的很稳很轻松。 他把莫书浅抱回自己家里,去的不是卧室而是洗手间。 怀里的人很乖,就是脸色绯红,时不时呜咽一声勾人的低吟。 莫书浅被他脱去了衣衫,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浴缸。 水流从花洒上的小孔喷涌而出,姜独捋起袖子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后才开始给浴缸里的人洗澡。 事实证明,处于发情期的omega除了抑制剂,这份燥热难耐真的是很难被遏制下来,浴缸里的人就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没意识的胡乱扑腾起来,溅了姜独一身的水。 姜独被溅了水也不生气,反而更加温和的稳住对方胡乱扑腾的手脚,以免磕碰到什么地方把自己给弄疼了。 「……好热。」莫书浅闭着眼呢喃,他现在坐在浴缸里什么都没穿,浑身热得宛如在火里烧,全身上下都敏感到极致,连花洒浇在肌肤上也能促使他发出难以自制的呻吟,「嗯……」 姜独虽然面无表情,眸色却越来越深。 因为信息素的气味在一点一点挑衅着他的理智。 淡淡的雪松香里掺杂着蜂蜜的甜香,撩的人几欲癫狂。 浴缸中的人还在低吟着,姜独喘了口气,突然仰头望天花板。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根据目前的设定,莫书浅是omega,姜独是alpha,这是这位反派大人亲自拟定的。 匹配度直达百分百。 也正是这将近的百分百匹配度作祟,他现在脑子已经不正常了,全靠灵力支撑。 如果和莫书浅一样化成普通人,只怕在散发信息素的那一刻,身为alpha的姜独会当场失控,在拐弯巷子里就要了他。 这一仰头,好久都没有冷静回来,不知不觉,莫书浅已经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朦朦胧胧。 大概是知道浴缸外的人是alpha,他想也不想,忽的伸手,捧住对方的脸就是一顿亲。 姜独一失手,花洒滑落下来,铺天盖地的水花彻底打湿了两人。 莫书浅捧着姜独的脸,似乎是觉得亲的舒服了,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把对方也拽进了浴缸里。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姜独两只手撑在莫书浅的耳侧,是很认真的在跟他接吻。 【一只小河蟹爬过,其实也就是法式接吻,居然不能过,请大家自行想像= =——】 待回过神来,姜独的嘴唇已经被莫书浅给咬的出血了,但后者脸上的薄红却没有要消下去的趋势。 也是,光是亲怎么可能解决的了。 若说之前姜独还能受得住,那如今被身下人这么一对待,是再也压不住火了。 莫书浅发现自己依旧燥的慌,燥的心悸,喘了口气后又狠狠亲了上来,姜独又跟他纠缠了会儿,衣服上的水滴流淌下来,滴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他摸了摸莫书浅的脸颊,一开口,声音低哑的令人不敢置信:「乖。回床上再亲好吗?」 然而,身下的人却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捧着他的脸就要亲,光是亲也不得意,尽拿危险地带往上蹭,蹭得姜独邪火乱冒。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他不知道和身下的人究竟做了几次,只知道这一晚,他们一直从浴室做到卧房。 或压在浴缸里,或抵在墙上,又或在暖帐被褥间翻云覆雨,在那羊脂般的肌肤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痕迹。 直至第二天,莫书浅缓缓睁眼醒来,刚一清醒就觉得哪哪都疼,尤其是脖子后面,像是被咬了一样,疼的让他飙泪。 他躺在床上死了半天,坐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拍一下后颈看伤口,也没注意到周围环境,刚从床头柜取到手机,才忽的瞥见睡在床旁的男人。 于是手机从半空砸了下来,正中姜独脑袋。 姜独慢悠悠了侧过脸,两人视线相对:「醒了?」 莫书浅:「……」 现在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吧,你为什么没穿衣服,而且睡在我旁边!?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错愕惊恐,姜独手撑起脸颊,开始解释:「昨天你发情了,是我把你带了回来,但是我这里没有omega的抑制剂,本来是想去买的,但是你……」 他不说下去了,只盯着莫书浅的脸看。 莫书浅吞咽了一下:「……但是我什么?」 「真的要我说出来吗?」姜独说,「我们如今的状况难道还不够诠释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莫书浅一愣,渐渐石化,被子掀开一条缝,见到身下的淤痕后,彻底石化成一座雕塑。 「天……」他抬手捂了一下酸涩的双眼。 第108页 嘚,守了二十多年的身,就这样被一位素不相识的alpha给破了。 他想下床走动,奈何浑身酸痛无力,跟散了架似的,而且莫名其妙的是,他居然会觉得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几乎是下意识的,莫书浅扭头去看姜独,姜独看上去就很正常,穿衣服穿的行云流水,除了嘴唇破了点皮外,与平常并无不同。 ……慢着,为什么会破皮?? 要不要问,问?可这答案很明显啊。不问,万一另有原因呢? 恰在此时,姜独含笑望过来:「怎么?」 「你的嘴……」莫书浅还是问了,「是你自己咬的吗?」 姜独表情登时复杂起来:「我没事咬我自己嘴干什么?」 莫书浅:「……」 姜独:「昨晚——」 莫书浅立即把话题掐死在萌芽:「停,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带我回忆。」 他急忙换完衣服,急得连衣服都穿反了,又脱下来重新穿。虽然对方最晚干的很用力,但好歹技术过关,私处并不是很疼,最疼的是腰和脖子。 莫书浅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的,走在半路,还能回忆起姜独靠在门口与他的对话。 「不用再过于担心自己会被人盯上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把你标记了。」 「……」 「永久性的那种。」 永久性……不就是完全标记吗。 一个omega一生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可alpha却能标记个无数个omega……也不知道那姓姜的标记了多少个。 虽然omega普遍稀少,但凭着那张帅破苍穹的帅脸,还是alpha,一定吸引得了不少omega,陆陆续续的应该已经标记了很多个了吧。 莫书浅胸口莫名堵得慌。 顶着一头阴云回到家后,江钰原本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着电视,嚼薯片跟嚼骨头似的咯吱咯吱,表情堪比怨妇。 一见到莫书浅回来,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就摆出一张严肃的脸,本想大声质问昨晚为什么夜不归宿,三十多通电话一个也不接,忽的看到对方像是很疲惫的长嘆了口气,声音立马软了下来。 「哥你怎么样?身体不舒服?昨晚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云修那个臭傻逼把你灌醉了然后——」 「没有,我没事。」莫书浅直奔自己卧室,「就是有点累,想睡觉。对了,你怎么还不去上学,作为一名高中生不热爱学习怎么可——」 江钰忍不住打断:「哥你清醒点,今天劳动节,放假。」 「哦……」 莫书浅躺在床上发呆,本来想蒙头大睡的,但丝毫没有困意。他掏出手机翻了翻,果真在通话栏里看到了那三十多通的通话记录,全都未接。 还有云修的两通未接电话,他回拨了过去,违心的告诉没事,寒暄几句后再挂断。 打完电话道个平安后无所事事,莫书浅闲得无聊居然翻起了通讯录,然而翻着翻着,他突然坐起来,因为通信录里无缘无故的多了个特别的称唿。 「亲爱的??」他喊了出来,然后怒气沖沖的拨了过去,嘟嘟电话声过后,那头传出男人低沉的声线,「有事么,亲爱的?」 「……」莫书浅咬了咬牙,「姜独,你无不无聊,乱动别人手机好玩吗?还取个这么肉麻的名字。」 「嗯?亲爱的,我没有动你手机。」 「什么?」莫书浅不由得一愣,仔细回想,他手机里的这个号码和暱称似乎一直都存在,只不过他对有这个联繫人的存在感到习以为常,一直以来都不甚奇怪,「……怎么可能?」 「亲爱的,我认为我们很有必要再见一次面呢。」 「呵呵,是呀,你都把我标记了,能不见我吗?」莫书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姜独此刻的声音莫名有些轻快:「约哪里好呢,我对这附近都没有几个熟识的地方……这样吧,老地方。我们明晚九点酒吧门口见,在我到之前,哥……亲爱的不能自己一个人进去哦。」 次日晚,九点。 黑夜的霓虹灯总是光怪陆离,晃得人眼花缭乱。 与电话里约好的一致,那高大的身影立在人行道上,背后一片霓虹区。 姜独今晚一身黑色西装,穿的格外正式,正式的有点不正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见到莫书浅后,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嘴角扬起一抹邪笑,这笑容也怪吓人的:「莫小浅今天穿的这么骚,是故意来勾引本尊的么。」 莫书浅:「……」 他今天穿的不过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色休闲外套,搭上破洞牛仔裤,和一双黑色运动鞋。 这人是眼睛长到脑门后面,才会觉得这样的穿着是在勾引他吗? 莫书浅:「本尊是……什么东西,是一个梗吗?」 姜独轻咳一声,「差不多就是我的意思吧。走,今晚的情缘酒吧已经被我承包了。」 他揽过莫书浅的肩,而莫书浅并不喜欢被人揽着,去掰肩上的那只手,那只反而更过分,手指滑润的跟条蚯蚓似的,沿着嵴背一路滑下,改去揽他的腰。 两人跌跌撞撞的进了酒吧。 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莫书浅忍不住在心里卧槽了一声。 之所以卧槽,是因为他又在这个熟悉的地方,那个熟悉的位置,看到了云修的身影。 第109页 这人是一天不泡吧一天闷得慌是吧? 更没有想到的是,江钰也坐在他身边,看他的表情,好像是在对云修进行嘲讽式冷笑。 ……未成年人高中生泡什么吧!? 莫书浅正要杀过去,被姜独拦下,「你表弟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而且又不是omega,你担心啥?」 莫书浅居然无言以对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担心他祸害别人。」 穿过灯火交织的走廊,进了包间,门关上的剎那,莫书浅突然慌了。 「等等!」他蓦地回首,看向包间里除了他自己以外唯一的人,「为什么不去大厅,你没说过买了包间啊?」 姜独笑得跟朵花似的,食人花步步逼近:「那本尊也没说过要去大厅啊。这破地儿鱼龙混杂,本尊可不忍心将你放在那满是菸酒味的地方。」 他每前进一步,莫书浅就后退一步,膝弯抵在桌沿,倏地摔下去,后背贴在冰凉的桌面上,一时间腿软没站起来。 「在桌子上?」姜独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底里的光愈发意味不明,几乎是恶意的说,「没想到你喜欢这么刺激的。」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口无遮拦?前两次见面明明都还好好的。 「你冷静下,我现在还没那什么,你不需要做那种事。」 「谁说非得等你发情,本尊才能做那种事不可?以往可都是本尊想做了,就拉着你和本尊做。」说着,还很骄傲的补上一句,「一个夜晚,起码四次以上。」 「……」不知道这人是中邪还是怎么,说的话奇奇怪怪,莫书浅别过头,微愠道,「少胡说八道。」 「你是不信?那要不要试试看,看看我是不是在胡说八道。」面前的男人开始扯他的领带,莫书浅忙道,「我信我信,但问题不是这个,今天真的不能再做了!」 姜独:「为什么?」 莫书浅:「……腰疼,腿也疼,再做真的会散架,我不要……」 声音逐渐弱了下来,事实证明,示弱对一个任何男人而言,效果都是可见的,姜独说了句「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后,真的没有再逼莫书浅,反而同他一起在包厢里听了几个小时的歌,渴了就点了几杯酒和水果,相安无事…… 回家途中,姜独想送莫书浅,莫书浅说不用,叫了辆滴滴就准备离开,然而他刚坐上去,姜独却忽的把手压在车窗上,眯起了眼睛:「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他的自称又变回「我」了,莫书浅也没有在意,只道:「我又不是几岁小孩,一个人回去还能出什么事?」 「可是……」 见姜独仍旧有些犹豫,莫书浅趴在车窗,抬眸凝视着他的脸:「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有时正经温柔,有时乖张狠厉,方才在包间的时候还有些神经质。 这种症状就像是人格分裂。 姜独陷入了沉默,刺目的霓虹灯打在他的脸上,俊美的一塌煳涂,莫书浅莞尔:「别担心,回到家后我会报平安的。」 经过再三安抚,姜独似乎终于妥协,视线却有意无意飘到被玻璃窗挡着的驾驶座上,半晌才收回视线,手指在莫书浅眉心碰了一下,一道红光一闪而过。 莫书浅微微睁大了眼睛,姜独却用手指抵住他准备开口询问的唇,微笑道:「注意安全。」 计程车内的空气并不通畅,莫书浅将车窗打开一道缝,璀璨夜景迅速穿梭而过。 前方一直不说话的司机突然开口:「刚刚那位穿西装的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莫书浅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后先是一愣,而后轻咳几声,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应该……算是吧。」 「你是beta?」 「……大叔,这样随便问人性别不好吧?」 驾驶座忽然没声了,车上安静了好久,安静的莫书浅忍不住犯困时,那口老烟嗓又冒了出来:「最近omega是越来越少了。」 莫书浅困得眼皮子打架,随口敷衍道:「这样啊。」 「你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少吗?」司机师傅饶有兴趣的说着,「因为前不久在这条街上横出了一个喜欢收集omega身体器官的杀人魔。很多年轻漂亮的omega都遭到过他的毒手,而有些已经被标记的omega都被他们的alpha牢牢保护在家,鲜少外出。」 「是吗,这么恶趣味啊。」 「是啊,而且听说还是先奸后杀。不管是标记过的,还是没被标记的,都先凌辱一番,等尝到了鲜,再用刀一刀一刀的往那细嫩的皮肉上割,杀人魔听着那充满恐惧的惨叫声,能兴奋的颤慄起来。」 莫书浅枕在驾驶座的靠椅上,垂眸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司机师傅沉寂下来,计程车在黑夜中穿梭,逐渐开进一条无人的小巷。 车停了下来,莫书浅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你开错地方了。」 「没有错。」 莫书浅再次转回头,就对上司机师傅那双半凸起的眼球,红血丝密密麻麻煳了整个眼白,不似活人的狰狞面目距离他不过短短三寸。 他直勾勾的盯着莫书浅,不断有口水从嘴角涌出,眼里有贪婪,有欲,还有许多数不清道不明的,让人噁心的情绪。 以往所有omega见到他这副鬼样子不是吓得哭了出来,就是倒在后座上昏厥过去,不过最后都是被他掰开双腿敞开着干。 第110页 而令司机师傅有些意外的是,这个omega能与他对视且丝毫没有惧意。 「大叔,你长得真心挺别致的。」 莫书浅托着腮,一把泛着青芒的剑发出一声剑鸣,随时随地蓄势待发。 司机师傅持着短刀掐了上来,反被清霜剑削去双手,猩红的血液喷了一窗户,悽厉的惨叫声立刻从那饱经摧残的老烟嗓里冒出来,嚎的人头皮发麻。 这人之前还在说听着他人的惨叫声而兴奋的颤慄,如今这份惨叫确实从自己的咽喉里喊出来。 何其讽刺。 天色很沉,莫书浅从车里走出,冷风打在身上,有些冷。 驾驶座的人血肉模煳的煳了一座位。 这杀人魔本来就不是普通的人类,也不知道是从那个世界里掉进来的,显然已经对这个世界的设定有了一知半解,专挑omega下手。 正在莫书浅想着是直接离开,还是处理完这副血腥场面再走,从巷子转角处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西装,不是姜独又是谁。 他一靠近,莫书浅额头上的红光就开始隐隐闪烁,说:「你给我看的是什么?」 姜独凝视着他:「是我的记忆。」 「可是我对你没有印象。」莫书浅垂着眼睑道。 在酒吧告别的时候,姜独伸手在他的眉心处点了一下,当时莫书浅之所以瞪大了眼,就是颇为惊诧。 因为他在姜独的记忆画面里看了自己。 一袭古装飘然,对方也是同样的装束,乃至于云修、江钰都是…… 莫书浅下意识的看向手中的长剑,记忆都有些错乱:「我为什么会有……?」 姜独忽然抱住了他,喟然长嘆一声:「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被你忘了居然会这么难受,早知道就该在地府里一直呆着,至少不用被你忘记。」 「你在说什么,什么地府?」莫书浅听得云里雾里,不断询问,可是姜独只是搂紧了他,在耳边轻声说道,「亲爱的,我们回家吧。」 宛如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莫书浅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睡在东殿的床褥上,戏子01在床侧牵着他的手,脸色很不好,莫书浅从他眼底里瞧出了担忧。 「可算是醒了。」对方苦笑着,「有哪里不舒服么?」 莫书浅看着他片刻,摇了摇头。摇完头后,又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系统残留下来的东西到底是不够完整,姜独还好,毕竟人家是冥府大佬,可他却不一样,穿到其他世界,为了更适应那个世界的秩序,部分记忆也连带着发生改变和消失。 「你之前没告诉我会是abo设定……」莫书浅看向戏子01。 戏子01:「设定是本体掌管的,我做不了主。」 莫书浅简直无语:「你们不就是同一人吗?」说什么做不了主…… 戏子笑道:「也是。」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还好,你还记得我。」 「……我捨得忘了你吗?」 戏子又笑了,微微上前,单手抚住莫书浅的脸颊。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对。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亲爱的。」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58章:修仙里奥 叮—— 「欢迎登录修仙里奥益智闯关游戏。」 眼前一片方格子搭成的低帧数小山丘。 这些劣质方格的间隔有些近,并且有间隙,间隙下方是刀山和火海,掉下去即意味着死亡。 一白衣青年独自立在第一块小方格上,衣袂无风自动,翩跹缱绻,脸上神情端的是具有疏离感与侵略感的冷傲,脖子上带着血色玉坠,形貌昳丽,气质卓然,美得像是一幅画。 就是这低帧数背景图让这幅画只能占据九分美感。 [凉风习习]:居然又穿越啦? 系统提示:您的消息已发送至聊天室,此番操作不需要消耗喇叭。 温馨提示:只有在世界聊天才需要消耗喇叭哦,您的帐户所剩喇叭数量x10000 「怎么,这喇叭是批发的么?」不用白不用,现在这地方只有他一个人,他有点慌。 切换,世界聊天。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聊天室只有他发的一条消息记录,凄凉又惨澹,而世界聊天里已经被足足刷了两大页,一拉拉不着底。 -世界聊天频道 [吾乃魔族尊主]:容卿出来!容卿出来!容卿出来! [吾乃魔族尊主]:容卿出来!容卿出来!容卿出来! [吾乃魔族尊主]:容卿出来!容卿出来!容卿出来! [是鬼差呀]:你有毛病啊,刷什么屏!?想让哥哥出来态度能不能好点? [吾乃魔族尊主]:想撕是不,等会跟你撕。容卿出来!容卿出来!再不出来本尊拉人祭渊了啊。到时候别骂本尊滥杀无辜!! [是浅色呀]:…… [吾乃魔族尊主]:谁啊,容卿吗?发九个点干嘛。 [是浅色呀]:我只想问现在是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是哪里…… [一枝独秀]:你在哪? [是浅色呀]:不清楚,好像在一个奇怪的建筑里,我问了系统,它说这里是古堡。 [吾乃魔族尊主]:系统?它怎么还不死?地府的那位你他妈滚出来! [地府君]:干什么? 第111页 [吾乃魔族尊主]:是不是你搞得鬼? [地府君]:我什么都没做,与我无关。 [是浅色呀]:呃,此系统非彼系统,所以应该和姜独没关系。 [吾乃魔族尊主]:哼! [是浅色呀]:…… [姜大佬]:??顶着这串奇怪的名字居然也认得出来?小兔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浅色呀]:你都叫我小兔子了,还怕我认不出来你吗。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楼上都是谁啊,记录刷这么长。我师兄呢,怎么没见他冒泡? [是鬼差呀]:朋友,你的id很危险呀。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呵呵。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师兄!你怎么取取id……你太狠了……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冷战还没完,别叫我师兄:) [一枝独秀]:@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请问你们两位是……? 系统提示: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赠送[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永恆玫瑰x9999。 留言:师兄我错了(。_.`),我下次一定轻点,不会再让你疼了,求师兄原谅。 [是浅色呀]:…… [地府君]:公开处刑。 [是鬼差呀]:确认过眼神,是瓜的芬芳。 [姜大佬]:瓜分我一口。 [吾乃魔族尊王]:这位小老弟很有天赋。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嗯?什么天赋? [吾乃魔族尊王]:把媳妇儿哄骗上床的天赋。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哈? 系统提示: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已退出世界聊天频道,并回復[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一个滚字。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师兄,在吗?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啊啊啊师兄在不在?回来啊!!! [是浅色呀]:安息…… [是鬼差呀]:节哀…… [姜大佬]:我操,我才发现你们俩也是情侣名。伍年你个傻逼够心机啊(摔瓜)。 [是鬼差呀]:@姜大佬,呵,渣渣。 [姜小狼]:@吾乃魔族尊主,待会儿撕这小鬼头带我一个^_^。 [吾乃魔族尊主]:ojbk。 [是浅色呀]:……你们在干什么啊到底。 系统提示:[凉风习习]已加入世界聊天频道。 [一枝独秀]:又来人了。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不是师兄……(沧桑点菸。gif) [是鬼差呀]:我操,为什么你可以发表情包??还是动态图片??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我充钱了。(富贵撒钱。gif) [是鬼差呀]:…… 看完这满屏的记录,倚立在风中的白衣青年面色平静,心底里却已经发了一万条「智障汇聚地」弹幕。 [凉风习习]:你们都聚在世界里聊天干嘛? [是浅色呀]:?我们应该干什么吗? [凉风习习]:你们难道不应该干什么吗,系统就没提示过你们什么吗? [姜大佬]:就收到一行字,说「欢迎来到修仙里奥」,说完系统就没声了,然后被我打死了。 [是浅色呀]:…… [凉风习习]:你们现在都在一起吗? [一枝独秀]:不全在,大多数都分开来的。我和伍年待在一起,其他人不知道。 [吾乃魔族尊主]:我和姜小狼在一处。容卿呢?你不会和地府那人在一块吧。 [是浅色呀]:不在,我一个人。我好像在一架挖掘机上面。 [凉风习习]:…… 挖掘机? 这些人也是穿越的吧。 [是浅色呀]:话说回来,姜独呢?从刚刚开始他一直就没发言。@地府君。 [一枝独秀]:@地府君@地府君 [是鬼差呀]:果然是死了吧? [吾乃魔族尊主]:附议。 [是浅色呀]:……别这样,你们。 [地府君]:我在。 [是浅色呀]:你刚刚上哪里去了,我和独秀都艾特你好几回了。 [地府君]:没事,我刚刚死了。 [是浅色呀]:…… 系统提示:[地府君]发送一条语音。 众人点开语音,低沉好听的男音忽的响在耳边,大家都一本正经的听着。结束后,众人也没心情继续嬉闹,表情都很严肃。 包括[凉风习习]在内,一脸肃穆,内心却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笑。 原来,这世界就跟如系统所说一样,是个益智闯关游戏,每个人物总共有一百条命,在一百条命耗完之前,成功闯关过到终点就可以从这地方出去,回到现世。 姜独刚刚闯了几关,由于有些膨胀,中途不小心掉坑里,死了。 世界聊天频道里凉了一会儿。 [凉风习习]:超级玛丽是吧? [是浅色呀]:啊?什么超级……玛丽? [凉风习习]:……你不知道? [是浅色呀]:呃,有谁知道吗? 大家都说不知道,而事实上姜独伍年他们对现代世界的了解已经有了一定掌握,知道这是个游戏,即使知道也说不知道,给足了莫书浅面子。 很久,凉风习习都没有再说话。屏幕很快又被伍年他们的id刷满,拉至下一页。 直到莫书浅艾特了那位凉风习习一下。 第112页 [是浅色呀]:@凉风习习,……你生气了吗? [凉风习习]:为什么生气。 [是浅色呀]:那为什么不说话啊? [凉风习习]:有人私聊我。稍等一下。 [是浅色啊]:哦。 站在一块低帧数小山丘上的白衣青年盘腿坐了下来,他被「滴滴滴」的消息提示音戳的有些不耐烦,看着那私聊界面的满屏「啊」、「在吗」、「我有攻略哦」、「亲我一下就给你」。 -私聊 [凉风习习]:骚扰? 冷漠的掷出两个字。 [孤儿的归来]:^_^ [凉风习习]:你是从世界里找到我私聊的吧,怎么不直接在世界里说话。玩窥屏? [孤儿的归来]:只想和你说话。 [凉风习习]:你谁。我很忙。有攻略就说,不肯告诉就算了。 [孤儿的归来]:这里的性质跟你所想的「超级玛丽」差不多。但是也有不同。 [凉风习习]:什么不同。 [孤儿的归来]:可以组队,上限十人。组队模式里,只要一个人通关,其他人都能通关,比单人闯关简单多了,对吧。 [凉风习习]:确实,没有弊害吗? [孤儿的归来]:怎么会没有。原本一个人有一百条命,可如果组队,一百条命就是公用的。比如说你队友死了,减一条命,你的命也会减。 [凉风习习]:真同生共死。 系统提示:[孤儿的归来]发来一条语音。 见到这条消息,白衣青年一愣,犹豫片刻后点开。 只听那头传来一声很轻的笑,笑声落下去后,接上一句「对,大致是这个意思。」 白衣青年还是一脸如丧考妣的冷傲表情,只是嘴角抽了阵子。 我、去、你、妹、的! [凉风习习]:沈孤鸣你丫的是不是脑子有泡!? [孤儿的归来]:……师父,你这前后态度让我好悲伤。 -世界聊天频道 凉风习习发了大段大段让人看了眼睛疼的冒油的文字,大致解释了下超级玛丽和修仙里奥的关联,以及组队通关的利弊情况。 [是鬼差呀]:……兄弟,你就不可以像@地府君,一样,发条语音吗?我看的眼睛快瞎了。 [凉风习习]:跟你们不熟,不发。 -私聊 [孤儿的归来]:(比贊。jpg) [凉风习习]:你干嘛总来和我私聊,害得我界面切来切去,要讲话直接滚世界里去讲。 [孤儿的归来]:不讲,我窥屏。 -世界聊天频道 [地府君]:@是浅色呀,我拉你了。 [是浅色呀]:@地府君,收到。 [姜大佬]:你们真的要组队?九十九条命共享诶,万一…… [吾乃魔族尊主]:有万一吗?九十九条命还不够你膨胀吗? [地府君]:其实还是有点困难的。我之前单人闯关已经浪费了二十条命。 本体这么一说,其他人格立马噤声了。 [一枝独秀]:上限是十个吧,队伍怎么分配?两人一组还是五人一组? [地府君]:越多越好吧,有一关好像需要挺多人的。 [是鬼差呀]:那干脆都来呗……不对,只有九十九条命,坑别来,坑躺在原地别动。 [姜大佬]:……你在和谁说话,这里不就我们这些人,和@凉风习习吗? [是浅色呀]:啊,不是还有一对师兄弟吗?好像已经潜水很久了。 [姜大佬]:那就是九个人了,分两组吧,五四分。毕竟只有一百条命,要是真有个万一就团灭了。 [一枝独秀]:分不了。 [姜大佬]:? [一枝独秀]:@是浅色呀、地府君、是鬼差呀、吾乃魔族尊主,姜大佬,还有我,总共六个人,谁肯去另一队? [姜大佬]:…… [是浅色呀]:我…… [地府君、是鬼差呀、姜大佬、吾乃魔族尊主、一枝独秀]:不行! [凉风习习]:你们玩万人迷呢。 避免闯关还没开始就起内讧团灭,最终队伍还是规划为九人一队。[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和[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一开始找不到人,这两人大概是在这段世界里潜水私聊。 也不知道前者用了什么哄骗手段,把后者哄了回来。 一打开世界聊天频道看到队伍招募,就点了进去。 天降二人,一蓝一黑。 黑衣服的青年压在蓝衣服的青年身上。 头顶[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id的蓝衣青年疯狂捶地,暴躁发言:给劳资起开!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这就起,师兄没被压疼吧。 待两人拍拍身上灰尘站起来后,才发现面前已经站了一排人。乍一看望去没什么发现,仔细一看就觉得不对劲。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为什么你们的脸长得一样? 他一问完,那个唯一与旁人长得不同的青衣男子顿了几秒,几秒后,只见一条白色气泡浮在头顶[是浅色呀]id的上空。 [是浅色呀]:「可以在聊天室聊天,会在头顶浮现出字的,不用切换界面,看起来比较方便。」 半晌。 蓝衣青年的头顶上也浮现了一串气泡。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知道了。」 青衣男子看着蓝衣男子的脸愣了片刻。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眉宇微蹙 问:「怎么?」 第113页 [是浅色呀]莞尔:「没什么,觉得你的长相很好看。你在你原本的世界应该是个比较惊天动地的人物吧。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还好还好,我爱低调。」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低调是谁?」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咱能不皮吗,小师弟。」 -世界聊天频道 [是浅色呀]:@凉风习习,我拉你了。 [凉风习习]:好,现在队伍里有几人。 [是浅色呀]:算上你共九个。 [凉风习习]:ummm……(鞠躬。jpg) [是浅色呀]:嗯?怎么了吗?(疑惑。jpg) [凉风习习]:我这儿还有一个人,可以拉进来吗? [是浅色呀]:当然可以啊。(挠头。jpg) [凉风习习]:(感谢。jpg) [是鬼差呀]: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充钱了?!为什么都能发表情包??? 过了半柱香,再次天降二人。 一白衣翩跹,墨髮披肩,凤眸冷冽生寒,却依旧美得无与伦比;另一着金冠金衣,颜若朝华,看样子似乎是天潢贵胄。 掉下来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是浅色呀]:「哪位是凉风习习?」 白衣青年抬了抬凤眸,一副很难接近的模样:「我。」 好在莫书浅对性情清冷的人不排斥,相反的还有些许好感,伸手:「你好,我是[是浅色呀],他们……」 他话说到一半,手被另一个人握住。 头顶[孤儿的归来]id的金衣男子满身贵气,似笑非笑的握住莫书浅的手。 [是浅色呀]眨了眨眼,说:「你好,你是?」 [凉风习习]:「我徒弟,甭鸟他。」 [孤儿的归来]:「师父你的话让徒儿听着心好痛。」 说着,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外流。 [是浅色呀]看向[凉风习习]:「……他还好吧?」 [凉风习习]甩了张冷脸:「他就是戏多,回家睡我一觉就没事了。」 [是浅色呀]:「……」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服。」 十个人,只有[凉风习习]是被[孤儿的归来]背着的,这两人性格都挺奇怪,所有关于「为什么要背着」这个问题,在场的不是没敢问就是不想问。 跋涉一段路,跨越间距不大的山丘,来到一悬崖边。 此悬崖间距颇大,并且地势不好,[地府君]之前单人闯关就因为距离不够死了两次。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可惜灵力不能用,不然直接飞过去了。」 [凉风习习]:「看来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了。」 令莫书浅有些意外的是,这位凉风习习从外表看上去格外高冷,不容亲近,没想到话还挺多的,典型的外冷内热。 [是浅色呀]:「什么办法?」 [凉风习习]凉凉的看了身下的[孤儿的归来]侧脸一眼:「放我下来。」 [孤儿的归来]放下了[凉风习习]。 白衣青年朝着悬崖走近一步,凤眸凝视着前方,眸子像是冰做的:「我来演示一遍。」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尤其是[孤儿的归来],眼神跟看猎物似的,屏住了唿吸。 于是,[凉风习习]就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屈膝,一蹦,在聊天室里打了四个字:「信仰之跃。」 然后距离不够,挂悬崖峭壁上了。 绝尘的白衣青年一只手抓着壁岩,拿背对着他们,看起来摇摇欲坠。 [凉风习习]淡定的道:「不好意思,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弹跳力。等你们过来后记得拉我一把。」 他一说完,聊天室内一堆省略号。 [孤儿的归来]不喜欢群聊,也是唯一没有发省略号的,他很轻松的就跳了过来,蹲下身子正要拉[凉风习习],那边[是鬼差呀]又和[姜大佬]起了争执,前者被后者踹了一下,也蹦了过来,与[凉风习习]的状况一样,距离有些不够,所以这样一跃直接撞在[凉风习习]背上,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抓住了他的腰带。 [孤儿的归来]脸黑了黑。 [凉风习习]低头看身后的人:「你……」 虽然有点不雅观,但[是鬼差呀]是靠抓住他的腰带才没让自己掉下去。 十个人总共也就一百条命,之前姜独已经花了二十条,只剩下八十条,现在是能不用就不用,可以挽救就挽救,他可不相当团队里的累赘。 [是鬼差呀]:「失误失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拉我一下。」 好在[凉风习习]也是个好说话的,他一手被[孤儿的归来]抓着,另一手攀在岩壁上,空不出手来,只得道:「没事,你拽着吧,别拽掉了就行。」 在这个地方,灵力修为全都被剥夺,所以面对在悬崖边岌岌可危的两个人,[孤儿的归来]还是很难拼一己之力把他们都拉上来。 于是,[孤儿的归来]很不情不愿的看向隔岸的人群,说:「来几个人搭把手。」 见状,莫书浅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姜小狼的脑袋,佯装愠怒地道:「看,你闯祸了。」 [姜大佬]揉着脑袋:「我错了。」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率先跃过去,沖对面的人道:「师兄可以吗?」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白了他一眼,也跟了过去。 两人皆是完美落地,他们纷纷蹲下来,开始帮[孤儿的归来]一起拉[凉风习习]和[是鬼差呀]。 第114页 拉了片刻拉不动,[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没忍住,说:「你们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会这么重?」 [凉风习习]:「反正不是翔。」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 没人听懂。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这悬崖下面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引力,把他们往下面吸。 由于一般都是单人闯关,所以第一个跳的人会受到这股引力的阻碍,所以[凉风习习]才没有过去,而组队模式相对而言会容易些,第一个人虽然很难过去,可后面的人却不会收到影响。 [凉风习习]:为团队牺牲,请叫我烈士。 [是浅色呀]:…… 他是傻了才会觉得这个人高冷的难以接近! 兴许是提醒的有点晚,[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距离悬崖也比较近,拉着拉着,受到底下引力的影响,把自己也给翻了过去,抓着[凉风习习]的手臂,脚下悬空。 [孤儿的归来]:……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 对面的莫书浅等人:…… [凉风习习]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因为好笑还是因为生气,肩膀一阵耸动:「我让你们拉我,现在变成我拉你们了!」 [是浅色呀]:「等我们来帮你们。」 然后莫书浅也挂下来了,这次是挂在伍年的臂弯里。由于受到的重力太大,[孤儿的归来]已然抓不住了,眼看[凉风习习]就要带领他身上的三个人一起掉下去,[孤儿的归来]忙扯住他的后领子,自己也悬挂在峭壁上,被[地府君]以及[吾乃魔族尊主]两人拽住了一条胳膊。 最底下的[是鬼差呀]面如死灰:「我无力吐槽。」 [是浅色呀]:「这要是掉下去,得一尸五命……」 [孤儿的归来]盯着这三人几乎全都靠拽着[凉风习习]才没掉下去,咬牙一阵,突然狠厉起来:「你们当挂蒜啊,撒手!先把我师父救上来!」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不准撒,要救都得救,撒手我们就不帮你拉了啊@孤儿的归来。」 [孤儿的归来]:「用不着你们,我一个人能救起我师父,这群人拉着他我才不能把他拉上来^_^」 [地府君]:「别的人不管。一句话,@是浅色呀掉下去了,我就把你推下去@孤儿的归来。」 一波暗潮汹涌在人群里濒临爆发。 [凉风习习]:「我怎么感觉他们要打起来了?」 [是浅色呀]:「……你们能别内讧了吗?@地府君,别跟他们吵啊,@凉风习习,你也劝劝你徒弟。」 [凉风习习]:「行吧。@地府君,撒手吧。」 [地府君]:「?」 [是浅色呀]:「别撒手啊,我是让你劝他们别吵,别叫你让他们撒手啊,还有你是不是@错人了?」 [凉风习习]:「没有啊,@地府君,直接撒手一尸五命算了,反正有一百条命,花不完,还有我也懒得挣扎了,被人扯腰带的感觉是很难受的事。」 [是鬼差呀]:「……」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凉风习习,是认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那么丧啊……」 [凉风习习]纠正道:「这不是丧,这叫佛。」 [凉风习习]:「要不徒弟你松手,一尸四命,少花一条命。你还能被拉上去。」 [孤儿的归来]:「闭嘴。」 [凉风习习]:「……欺师灭祖,孽徒,看来是欠抽。」 悬崖关卡,最终以一尸五命告终。 城堡关卡,[是浅色呀]、[凉风习习]、[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落在一个古堡的房间内,门被上了锁,三人无法出去。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到处找找有没有钥匙。」 三人找了很久,却一无所获,忽的能听到隔壁其他人的声音。 [地府君]:「@是浅色呀,在?」 [是浅色呀]边找边回答:「在着,别担心。」 房间里除了居家陈设和一块石头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钥匙这种小东西在偌大的房间如沧海一粟,根本找寻不到。 凉风习习找了三分钟就不想找了,原地坐下,看着另外两人翻箱倒柜,百般无聊。 他的目光渐渐落在那颗石头上,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什么鬼房间里才会摆着石头。」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什么鬼房间……等等,或许可以用石头把锁砸开。」 [是浅色呀]闻言惊了:「我只听说过用发卡钢丝方便面开锁的,第一次听到用石头砸锁能砸开的!」 [凉风习习]:「@是浅色呀,你果然是穿越的!」 [是浅色呀]:「……啊??」 一开门,一根尖锐的棍子竖着穿了进来,房里的三人纷纷让道,一脸懵逼,直到看见扛着棍子的是地府君等人。 [凉风习习]:「你们干什么,来拆迁?」 [孤儿的归来]:「这棍子不知道有什么用,先扛着吧。」 [凉风习习]:「你扛,我不扛。」 [孤儿的归来]:「当然是我扛。」 遇到熔岩关卡,这根看似是跟兇器的棍子就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棍子两头搭在两岸,人在上面走。由于宽度比较窄,所以很考验平衡能力。 显然,在失去修为灵力化为普通人以后,一个个平衡能力差的人都暴露了出来。 这一关卡就耗了四十多条命,而且还没有几个人过。 第115页 对面的[是鬼差呀]的头枕在[是浅色呀]的肩上,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嘲讽道:「行不行啊,又不是马戏团走钢丝,你们要不要这么菜啊?」 等一行人艰难的过去,[凉风习习]只差一步之遥,木棍却忽的消失,他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操」,连[孤儿的归来]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看就要掉下去,[是鬼差呀]一把抓住他的腰带。 [是鬼差呀]总是能准确的抓住[凉风习习]的腰带。 [凉风习习]:「你对我的腰带有什么想法?」 [是鬼差呀]:「……本能,抱歉,我只对哥哥的腰带有想法。」 [是浅色呀]:「……」 莫名躺枪。 叮——恭喜通关。 本游戏耗费时间:02:58:06 剩余命数:22 所得成绩:优秀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解脱了?」 [一枝独秀]:「这词用的妙。」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就这样还能到达优秀水准,这游戏没病吧?」 [吾乃魔族尊主]:「还益智闯关游戏,在本尊看来的确是抑智。」 [是鬼差呀]:「正解。不过我觉得在优秀上面肯定还有更高的,要不是之前被@姜大佬这傻逼推了一下,耗费几条名,成绩一定更高。」 [姜大佬]:「呵,那再来一次看看能不能得更高的分数?」 众人摇头拒绝。 系统提示:还有30秒,送各位回到原来的世界。 现在开始倒计时,30,29,28,27……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不管怎么样,都是认识一场,握个手么?」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师兄你变了!你以前都不喜欢与人触碰的!」 [凉风习习]:「@是鬼差呀,腰带送你留个纪念?」 [是鬼差呀]:「……不,不用了。我对你的腰带没有想法。」 [地府君]:「@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孤儿的归来、凉风习习,你们以后死了跟我说下,下地府给你们免去排队时间。」 [师兄太可口了怎么办、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孤儿的归来、凉风习习]:「真贴心啊,我谢谢你^_^」 17,16,15…… [是浅色呀]:「……咳咳,相逢一场,可否告知名讳?」 [凉风习习]:「萍水相逢罢了,也不知此生能否再见,很多事不说也罢。」 [师弟太可恨了怎么办]:「正是如此。」 10,9,8,7…… [是浅色呀]:「也对,有缘必定再相见,到时候再询问诸位名字,诸位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好,届时一定告知。」 「那么诸位,保重。」 「保重。」 3、2、1。 相逢何必曾相识,有缘必定再相见。 三部分人很快划分好。 白光乍现的瞬间,莫书浅感觉自己的脸颊被旁边的人亲吻了一下。 光太亮,他有些看不清,身旁站着的人好像是伍年,又好像是姜小狼,亦或者是戏子01与魔尊。 但都是他所深爱着的人。 携一人,白首不相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