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蓝天计划（快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拯救蓝天计划（快穿）》作者：无青【完结】 文案： 方靖死了，为了能活下去，他和名为“拯救蓝天计划”的系统达成协定，开始穿梭于各个世界，扮演小世界中跑路的配角，完成他们的剧情。 他一直兢兢业业，不敢踏错一步。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还是失手了。 方靖以为自己这回真的要死了，但系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他送入了新的世界，还是强制性送入的。 这坑爹的系统！ 咒骂完之后，方靖继续兢兢业业地扮演起了他人。然后他惊奇地发现，这一回，他可以自己掌握剧情了？ 方靖找到了“鬼”生新目标——帮那些配角过好属于他们的一生！ 内容标籤：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靖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系统 方靖悬浮在一片空白的空间里，脸上写着大大的“懵逼”二字，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这是他被绑架进这个“拯救蓝天计划”系统的不知道第几天，时间实在太过久远了，他已经模煳了对此的概念。 故事的最开始可以追溯到一场车祸，虽然对于车祸他的印象也是残缺的，他只记得勐烈的撞击和席捲全身的疼痛，之后他就失去意识了。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这个只有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作为一只“阿飘”而存在着。 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的时候，方靖吓了一大跳，冷静下来听过系统的条件与要求之后，他毫不犹豫地便与系统签订了合约。他一只才刚步入社会的单身狗，还没来得及享受人世繁华就莫名其妙地没了性命，说起来实在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如今有一个重生的机会摆在面前，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系统的要求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让方靖穿梭无数个世界，按照剧本扮演其中的角色。年少无知的方靖本以为这样的任务很好完成，毕竟系统已经说明了，他所要做的每一步系统都会给出指示，简而言之就是“依葫芦画瓢”，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任何一个人都能完成这样的任务。 然而，等到第一个世界时，他才知道系统是多么地“用心险恶”。 年幼之时，方靖曾有一段格外沉迷于小说的时光。那时他的物质生活可以说是“极度匮乏”，所以将早饭的钱扣下一半攒上半个月，凑够之后去路边报刊亭买一本小说杂志对他而言就成了极大的享受。一本几十页的书，他几乎是每天都要翻上一遍，直到将其中的故事倒背如流、直到他攒够了钱买下一本，他才会停手转而投入下一本书的“怀抱”。 后来他再翻到当年像宝贝一样收藏起来的小说与杂志，一看到那花花绿绿的封面，就没有了“回忆童年”的欲望。 不过这一段经歷到现在还是有一点点作用的，具体来说的话，当初的深刻印象让方靖在进入到第一个世界接受完剧情的瞬间，就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了。 他稍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记忆的碎片，就找出了一个十分合适的书名来形容他所处的世界——《霸道校草的乖丫头》。 狂拽酷炫的混混校草，与品学兼优的乖乖女班长，这样的设定方靖在小说里见过不止一次。看剧情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将会有一次“霸道总裁式”的愉悦体验，然后他就成了故事中的那个男二。 将自己的名字与故事里的人设对上的那刻，方靖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看得多了，所以很清楚，像这样的男二都是註定了要为女主掏心掏肺，在女主与男主虐恋情深之时借一个臂膀给女主依靠，充当她避风的港口，然后在男女主破镜重圆、执子之手时藏下一颗伤痕累累的心，黯然退场，成为隐藏在幕后的“女主专属”护花使者。要是作者有心继续写这个故事，之后的情节就该是男主因为意外失去记忆，或是忽然出现了前女友之类的人设，让男女主的关系产生了严重危机。这时男二就会再次被推出来，一面压抑着内心对女主的爱一面帮她重新追回男主，一刀一刀捅在男二心上简直是毫不留情。 等到该虐的都虐完了，男女主顺利破镜重圆，男二又该退居幕后，为心爱的她献上最诚挚的祝福了。 最初看到这种书时，方靖还是个中二的少年，所以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男主身上，希望成为像男主那样、振臂一唿就有无数小弟前唿后拥的校园王者，他分给男二的注意力是十分有限的。 年纪稍长之后，他对这样的故事失去了兴趣，对于其中男二的关注度直接由“很少”降为了“零”。 最近一次想到这样的角色，也是在多年之前了。 那是他无意间听到邻居家的小女儿与一个朋友聊到了相关剧情，默默为男二“吊死在一棵树上”的行为发出一声感嘆，并为他从未拥有过的爱情默了个哀之后，就将之抛于脑后。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剧中人。 其实方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女主不喜欢全心全意对她好的温柔男二，偏要执着于以欺负她为乐的男主。 即使是在他因男主的“霸道气场”而拜倒于其校裤之下、立志要向男主不断靠拢的幼稚年纪，他也从未想过要像男主那样对身边的女孩子。 第2页 当然，作为平平无奇的单身狗，身边没有女孩子能让他像男主一样为所欲为地欺负也是很重要的外因，但方靖坚信，就算自己可以那么做，也绝不会如此行事。 一直以来所受的教育都在告诉他要尊重女性，男主的行为让他始终“接受不能”。 当他真正深处其中之后，他更深刻地对男主的行为感到了无法接受，以及对女主深深的恨铁不成钢。 天知道当女主一次又一次冲到他面前哭诉自己的委屈之时，他有多想摇着对方的肩膀大声地告诉她：“小姐姐你清醒一点啊！那个男人不值得啊！你看看你面前这个深情男二真的不会死的啊！” 但方靖不能这么做。如果破坏了剧情的话，他就算是没有完成任务，将会直接受到灵魂消散于天地间的惩罚，他不敢冒险。 方靖很庆幸自己回到那个一片空白的空间时脑子还是正常的。 当他怀着无可名状的郁闷心情向系统询问“为什么要让我来扮演这样的角色”时，系统用着没有任何起伏的机械音给了他一个令人吐血的答案。 “因为原主受不了跑了，但剧情需要有人填充。” 系统的语调极其平静，不带有任何的情绪，但方靖就是觉得对方说这话时有在幸灾乐祸。也是在这时，他才从系统口中知道“拯救蓝天计划”这个乍一听有些中二的名字是如何来的。 他所前往的每一个世界，都是系统所在大世界的一个部分，当小世界中的角色忍受不了自己的设定，强行脱离□□跑路之后，小世界就会崩溃。一个两个还没关系，但几千个几万个世界同时崩溃，就会对大世界的运行产生影响了。 系统就是因此而被发明出的，“还大世界一片完整而干净的蓝天”，这就是它的使命。至于方靖，大概就是它手中一枚棋子吧。 方靖对小世界中那些敢于放弃生命的角色表达了十成十的敬意，然后努力地做起了前往下一个世界的心理建设。 为了活下去，他认命了！ 好在系统还不算彻底的丧心病狂，每次他从一个小世界脱离出来的时候，系统都会抹去他在那一个世界的感情。记忆虽然还在，但没有了感情，在他脑海里，就成了别人的故事。那种感觉，与看一本小说并没多少差异，这让方靖觉得好受了许多。 当方靖克服了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排斥心理，一次又一次地穿梭于各个世界，终于让每次任务结算时会显现出的进度条由“0/1000”变为了“992/1000”时，他几乎已经可以看到“生”的大道摆在自己眼前了。 然后他就在穿越进第993个世界时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过去那几百个世界的感情确实模煳了，但方靖对自己曾经真正生活过的那个世界的感情仍然存在。而且，因为一次又一次“可望不可及”的痛苦经歷，原先的那些感情经过沉淀愈发地浓烈。 在方靖二十五年的人生里程中，他做了整整二十四年的单身狗。唯独有一年，他被班里一个瞎了眼的女孩看中，拥有了一段短暂而快乐的脱团时光。 虽然最后那一段感情败给了距离，但方靖始终将之珍藏于心底。所以他无法按照剧情的设定，做一个大反派，将那个与前女友有百分之九十相似度的无辜女孩推出去挡刀。 然后那把刀就插在了他的身上，方靖就这样在剧情才刚进展到一半的时候嗝屁了。 按照剧本的设定，他本是男主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作为最大的反派，他始终让男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故事将要结尾的时候，他会被男主干掉，成为男主登上王座抱得美人归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结果这个垫脚石半路把自己丢了，男主想要登顶也就有了难度。 剧情是进展不下去了，方靖认栽，谁还没个年少多情的时候呢？ 就在他自然而然地脑补出自己悽惨地消散于天地间的模样，准备暗搓搓在心底发表一通遗言时，他回到了这个空间。 不过是在思考时眼睛一闭一睁，他就回来了，并且是以十分完整的、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的“阿飘”状态，悬浮于空间之中。 花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的方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看样子，系统似乎并不能直接决定他的生死？ 系统似乎一直在等方靖冷静下来，在他愣神的这段时间里始终安安静静没发出一点声响。 但就在他刚恢復过来的瞬间，系统立刻做出反应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方靖的面前出现了熟悉的金色结算面板与选择面板。结算面板的最开头写着大大的“失败”二字，原先几乎要满了的进度条也被清了空，变为了“0/7”。选择面板倒是一如既往，仍然简洁明了地写着“是否进入下一个世界？” 不，还是有些不同的……方靖眯了眯眼，目光定格在选择面板的两个选项上。“是”字仍是原先的金色，“否”字却是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色。 不允许拒绝……吗？ 方靖试着在心底唿唤着系统，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他又试着回忆了一遍上个世界所经歷的剧情，每一步都很清晰，除了没有任何的感情共鸣。 他在上一个世界的感情已经被消除了。 第3页 除了系统装死、数值清零和无法拒绝进入下一个世界之外，一切都和过去一模一样。 哦，还有一点不同……方靖不再像以前一样信任系统了。他忽然生出了逆反的心思，想要看看什么都不做的话，系统能拿他怎么样。 他这个念头刚冒出，选择面板的“是”选项上就出现了一个倒计时，而且只剩三十秒了。 方靖扶额，暗道一声“见鬼”。没想到这个坑爹系统竟然还是强制性的。 如此无奈的情况下，方靖决定学习一下某位着名前辈的精神对自我进行一番催眠。 虽然这个系统又坑又不讲信用，但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系统刚好就关于能让他復活那部分说得是真话呢？ 勉强找到了继续走下去动力的方靖感谢了一下着名前辈提供的“精神胜利法”，带着壮士赴死般的严肃表情按下了面板上的“是”。 再次睁开眼时，他已身处一个全新的小世界。 他回顾了一遍剧情，得，他果然不可能拥有做主角的欧气。他是个反派，还是又渣又炮灰的那种。 第2章 嫡女重生復仇文里的炮灰（一） 这次方靖所进入的小世界，如果要给它取个名字的话，大概可以叫做《重生之侯府嫡女的復仇》。 忠平侯府嫡长女蒋时歌是个亲爹不疼后娘不爱的可怜孩子，因为自幼丧母父亲再娶，娶的还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子，她算是打小儿尝遍世间冷暖。十四岁那年的花灯节，蒋时歌在街上偶遇五皇子司盛鸣，情窦初开的蒋时歌自此将一颗痴心全付。 为了扶持五皇子上位，蒋时歌可谓是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煞费苦心终于助得心爱之人登上皇位。孰料心爱之人一朝功成后便翻脸不认人，他的大婚之夜，却成了她命丧黄泉之时。 当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不过成了一句空话，蒋时歌只觉得自己可笑，辛辛苦苦这一生，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偏偏这个“他人”，还是她极恨极恨的庶妹蒋时雯。 既然你所爱之人是蒋时雯，又何必要来招惹我？蒋时歌最终含恨而终，死前以血为祭，诅咒渣男贱女不得好死。 再一睁眼，蒋时歌梦回十四岁。重生这一回，她自然不会再犯傻，斗渣男怼贱女，活得当真是恣意而快活。到最后，蒋时歌不止收拾了那一对狗男女，还调查出了当年母亲死亡的真相，将恶毒的继母与偏心的父亲一併处理了，大仇得报，皆大欢喜。 故事的结尾，蒋时歌找到了她真正的爱人。那位一直在背后默默守护的摄政王司麒兴，不止让她成为了当朝最尊贵的女人，还圆了她上一世未能实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美梦。 看完剧情，方靖在心下感嘆，这位蒋时歌也算是个不幸之人，好在最后有了个善终。 虽然他很疑惑，为什么在这个男女大防的大林朝，明明女子已被局限于高门大院之中，蒋时歌却有颠覆朝堂的能力，甚至还能一袭红妆上阵领军杀敌赢得盛誉，成为名誉千古第一奇女子？为什么当朝皇帝明明疑心重到会将仅仅看起来有些“居心不良”的皇子贬为庶人，却又敢在朝上放一个摄政王干涉朝政？ 不过系统早就说过，这种小世界bug很多，所以他将那些不合理的部分视为bug后也没往心里去，转头开始关注自己的那一部分剧情。 方靖已经看透了，系统就算是哪天自爆了也不可能让他当一回主角的，所以这次当他知道他只是个在剧情里出现了不过几回的小配角时，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倒也还不错，是个闲散郡王，外姓王的那一种。按照剧情里的说法，原主这个郡王之位是借着祖上的荫庇得来的。因为他是外姓，原主生活得可以说是十分小心翼翼，生怕惹来帝王的怀疑导致项上人头不保。 怎样才能让皇帝觉得自己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以免去随时可能到来的杀身之祸呢？原主冥思苦想许久，终于一拍大腿，有了个绝妙的主意。他开始日日流连于秦楼楚馆，与一群狐朋狗友结伴而游，成婚后仍不知收敛，那倚红楼的头牌都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唯有他牢牢占据着“倚红楼最强散财童子”的位置从未变过。 流水的娇美人，铁打的庆郡王，原主是真正的“誓将不干正事进行到底”。最开始时，原主的风流不过是逢场作戏，第一个被他包下的头牌，他只是十分生疏地摸了摸小手便送了回去。可惜后来他享受到了个中趣味，于是开始沦陷沉迷，成了真正扶不上墙的烂泥。 原主是在倚红楼听曲儿的时候认识的五皇子，臭味相投的两人简直是一见如故，拉着对方的手就差没当场拜把子做异姓兄弟。好在原主还有点理智，知道凭自己的身份不配与身份尊贵的皇子称兄道弟，所以这一步并没有进行下去。 打这儿开始，原主算是上了五皇子的“贼船”，成了和他绑在一根线上的蚂蚱。 女主既要报復五皇子，五皇子身边的人自然也得不了好。蒋时歌想从原主身上获得五皇子的情报，她也听说过原主传扬在外的风流之名，于是便培养了一个色艺双绝的如梦送到了倚红楼。如梦不负所望，成了倚红楼的头牌。 之后的事情都是按着女主所料想的发展的，原主那样的风流浪子，一见着如梦便走不动道了，死乞白赖将原是卖艺不卖身的如梦买回了家。为了补偿如梦，他还直接给了如梦一个名分。好好一个郡王爷，却抬了个勾栏的女人做侧室，这不止是打了郡王妃的脸，连带着整个庆郡王府都在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第4页 王府的人每次出门都觉得面上无光，唯有原主浑然不觉。他不止没有注意到王府的尴尬境地，还日日沉溺在美人的温柔乡中流连忘返，不干正事。 这之后不久，如梦从原主口中套出想要的情报后便在某个夜晚彻彻底底地消失了，原主还来不及难过，就被一道圣旨剥了郡王的身份。 事情是如梦弄出来的。如梦从郡王府消失后便出现在了长公主府上，向着素爱打抱不平的长公主哭诉了原主与五皇子的恶行。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如梦是这么告的状。 长公主觉得兹事体大，当即进宫将这事告诉了皇帝。皇帝立刻派了人去查，结果竟真的找出了一堆证据证明“确有其事”。 五皇子毕竟是皇帝亲子，再气也不会让家丑外扬，下了口谕狠狠训斥一通、让他在自己的府中思过便算是完事了。女主本也不指望一次就能拉五皇子下马，只要让皇帝对他心生芥蒂便达成了目的。 原主却是倒了血霉。皇帝本就对他一个外姓郡王多有不满，如今正好有一个把柄递到他手上，他自然要好好利用。原先的一条罪状，生生被皇帝扩大为十八条罪状，夺了原主郡王之位的皇帝还端着一副好人面孔，语重心长地告诉原主，念他祖上的功劳之丰，这次便不要他的脑袋，只将其贬为庶人。 原主不疑有他，至死都对皇帝感激涕零，即使他后半生都是在穷困潦倒中度过的，他也没有分毫怨言，只是恨自己不争气，落得这么个下场，再便是自责，怪自己辜负了良人。 在原主落魄的那段时间里，唯一没有离开他的，反而是一直被他忽视的正妻。他最后是生病而死的，死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之时，都是他的妻在照顾，即使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她也没让他的日子太难过。原主双腿一蹬，走得倒是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却留下了妻一个人孤单生活，艰难度日。 原主死前最不放心的，便是他的妻。然而关于她的结局，剧情中不过寥寥几笔便带过了。 蒋时歌一直认为原主和五皇子是一路货色，所以对付起原主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但牵连到他那无辜的妻，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可事已至此，蒋时歌也没有法子，最后只好找了个可靠的人，时不时便去接济一下那可怜的女子。 剧情的重点是放在蒋时歌身上的，着重强调的，也是“这次失误教会了蒋时歌，即使要报仇，也不可蒙蔽本心牵连无辜，于是她日后行事愈发小心”这一段。原主的妻究竟结果如何，竟是半字未提。 方靖看完这个故事，内心唏嘘不已。然后他便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胸口忽然涌出一股很强烈的感情。 内疚，自责，痛苦不堪……方靖一下便猜到了，这是原主残留的感情。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方靖一时有些失神。 系统当初跟他说，原主都是因为受不了剧情跑路了，才需要他来代替。但现在他却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这个坑爹的系统，难道全是骗他的吗？ 方靖看着面前摆着的木桌，忽然有了掀桌的冲动。但这个庆郡王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没有力气掀翻这么一张实木的书桌，只得作罢。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原主的书房。这房间准备的很好，史书典籍皆有，文房四宝俱全，可惜原主在这儿只干了一件事，那便是看些不入流的杂书。 此刻原主的悔意，方靖已经感知到了。占据了人家的身体多活了这么几年，他觉得自己应该报答一下这份恩情。 系统原先给他开条件时说的是，剧情若是出错了，他的任务就是没完成，那么他的灵魂将会彻底消失于天地间。但上个世界证明了，这个说法是不可靠的。 方靖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也许系统根本控制不了他，不论是行为，还是生死。否则，那个坑爹的系统怎么会放任他在上个世界“为所欲为”？ 既然如此，在这个世界，方靖决定按照内心所想的过。反正他重活也是一辈子，在这里也是一辈子，也没什么差别，倒不如把如今的生活过好了，这还能让原主走得安心一些。 打定主意后，方靖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连桌上那一叠画着不堪入目图片的小册子都顺眼了起来。 ……好吧，他得承认，那叠不可描述的书还是有些辣眼睛。他刚将那些册子丢进装废纸的竹篓子里，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郡王爷，那位新来的姑娘到了。” 新来的姑娘？方靖一愣，片刻后才意识到这位新来的姑娘，似乎就是那位名为如梦的花魁？ 这个时间点，如梦才刚成为倚红楼的头牌没多久，原主还没来得及一睹芳容，所以才说是“新来的”。今个儿是原主第一次“散财”请了如梦来家里唱曲儿，被方靖赶了个正着。 他按着原主的性格斟酌了一下用词，打开门时已经带上了满脸灿烂的笑：“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本王过去？” 语毕，也不待那小厮回话，他火急火燎地便沖了出去。 艾子从没发现，郡王爷跑起来竟然能这么快。然而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后院时看到的那一幕，才是真正让他如何都想像不到的。 他家郡王爷正拉着郡王妃的小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嘴上还在说着些胡话：“小美人你可算是来了！本王可是等你很久了！” 第5页 满眼只有美人的方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整个院子的气氛忽而变得十分诡异，身边围着的一圈人看他的眼神，仿佛是见了鬼。 第3章 嫡女重生復仇文里的炮灰（二） 艾子好不容易才将惊得掉下来的下巴给按了回去，着急忙慌地上前向方靖解释：“郡王爷，您弄错了，这位是您的王妃，不是那位姑娘。” 卫星姚低着头，叫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被自家郡王爷当成那种地方的女人，这可算是大大的折辱了。但自己家王爷那混不吝的性子，她出嫁前便已经听说，出嫁后更是见识到了七八分，此刻只觉得心静如止水。也许她还该窃喜，至少在她家郡王爷眼中，她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唯一没察觉到刚才那些行为十分不妥的就是方靖了。他仍旧没有松开拉着卫星姚的手，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你竟然不是倚红楼新来的姑娘？” 卫星姚点了点头。为了让方靖相信，她特地点得缓慢而郑重。 知道真相的方靖表情一垮，十分委屈地小声嘟囔着：“这么好看的美人竟然不是倚红楼的头牌，实在是可惜，可惜……” 四周围着的僕人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听了这么些胡话的卫星姚心里也有些恼，然而对着自己的丈夫，又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将头埋的低了些，不去看面前站着的人。 一时间，偌大一个院子里只能听见方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就在这时，院门那儿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响，一直站在边上干着急的艾子看过去时，只觉得仿佛看到了九天玄女下凡一般，激动难耐。 如梦姑娘终于来了！他终于不用听郡王爷说那些混帐话了！他的小命保住了！ 就在刚才，艾子几乎已经可以看见一把大刀悬在自己的头上，摇摇欲坠。今天这些话儿要是传出去，他们郡王爷与郡王妃的脸可就得丢光了，万一两位主子回过神来火气上头，只怕他们这一院子的下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艾子现在只盼着这位如梦姑娘能抓紧把郡王爷带走，那样，他这条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如梦一踏进这小院子，便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她其实早就到了，只是特地在屋外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走进这郡王府来。早先妈妈教过她，对男人，该让人等时不妨让人多等等，这人越心急呢，对她就会越期待，这后面的事儿啊，对她就越有利。 在这之前，她已经好好地将“欲拒还迎”的手法玩了一遍，吊足了庆郡王的好奇心。今天这让人等的时间她也是好好算过的，按理不该有差错，可如今这个情形…… 如梦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总觉得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了。只是，来都来了，硬着头皮也要上。 顶着一众下人饱含期待的目光，如梦莲步轻移来到了方靖面前，向着他盈盈一拜，娇娇柔柔地开了口：“如梦见过郡王爷。” 方靖看了看如梦，又看了看卫星姚，眉头一皱：“你才是如梦姑娘？” 如梦微微一愣，应了声“是”。她这回话虽只有一个字，但却是很有技巧的，能叫听的人酥到骨子里。 方靖似乎也被这声音吸引了，上前几步很殷勤地扶起了如梦，面上还带着盈盈笑意：“来来来，且让本王瞧瞧这倚红楼新来的头牌是何等的绝色！” 如梦顺势抬头，向着方靖露出了一个最完美的笑容。然后，她就从这位庆郡王脸上看到了十分明显的……嫌弃之色？ 自如梦进了院子后便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卫星姚秀眉轻蹙。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瞧见王爷与那些风尘女子相处的模样，要说不恼怒，那是假的，再豁达的女子瞧见丈夫当着自己的面与他人厮混，内心也总是会有些怨的。 只是，作为当家主母，她不能只顾自己那点心思，郡王府的脸面可比她的委屈与否重要多了。虽然……庆郡王府的名声已经很不好听了，她也是回天乏术，但她并不希望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下人，基本都是她的人，再有便是常年跟在郡王爷身旁的艾子。幸好幸好，这些人还算可靠，不至于让今天这场小小的闹剧传扬出去惹人耻笑。她回头再稍微敲打敲打，应该便没事了。 稍稍放下心来的卫星姚这才有了多余的心力，可以去看看她家郡王爷又搞出了什么么蛾子。 这一回头，她便瞧见郡王爷正带着满脸灿烂笑意向她走来，惊得她下意识便后退了半步，却仍是没躲过，被对方抓住了手。 方靖一只手拉住卫星姚，另一只手则很不安分地开始在她身上指指点点，只是他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如梦：“本王一直以为吴妈妈能经营好倚红楼，眼光定然不错，如今看来，不过尔尔。不……吴妈妈的眼光还是可信的，那么，一定是你在撒谎了！你说你是倚红楼的头牌如梦姑娘，本王可不信。你看看本王家的王妃，你看看她这相貌、看看她这身段、看看她这气度，你有哪儿比得上她？就你这样子的也敢自称头牌？艾子，你还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将这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冒牌货赶出府去！” 第6页 言毕，他再也不看愣在当场的如梦，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他的目光紧紧地粘在了卫星姚身上，不愿移开分毫。 卫星姚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又有些羞。刚才郡王爷夸她时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她都看在眼中。她本有些不自信的，这下也被他的态度所感染，竟也觉得自己当真是个美人了。此刻，她心里脑力想的全是方才郡王爷那一番话，连一旁的如梦都顾不上了。 如梦那一张俏脸已是毫无血色。她还欲开口说些什么，艾子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下便捂住了她的嘴将人带了出去。 艾子看得很明白，郡王爷已经生气了，或许是因为觉得被人耍弄了，所以这回郡王爷的火气格外大。作为一个贴心的忠僕，他当然要为郡王爷赴汤蹈火，消灭一切令他不快的存在。 只是，艾子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他看看被自己强拽着、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如梦，实在不觉得她有郡王爷说的那般不堪。他又转头偷偷瞄了眼郡王妃……好吧，也许郡王爷说得确实是有理的。 之前他从未仔细瞧过郡王妃，一是因为一直跟在郡王爷身边实在没见过几次，二是因为她是主子他是奴才，即使碰上了他也不敢直视对方的容颜。如今这偷瞄的一眼，实在是让他惊为天人。这时再去看那如梦姑娘，便觉得她真的差了许多，至少这通身的气度就不如，毕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很是小家子气，实在比不上他家郡王妃好。 在艾子看不到的时候，如梦的脸色是变了又变，最终化为了一片阴郁。她心下有些着急，计划有变，得抓紧回去通知小姐。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的方靖松了一大口气，看向卫星姚的目光愈发殷切：“小美人……不，小郡王妃，你可会弹琴唱曲儿呀？” 卫星姚是很想端着作为郡王妃的气度，可听到“小郡王妃”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唿，她到底还是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方靖就更来劲儿了：“美人果然笑起来才最好看！小郡王妃呀，你平时就该多笑笑知道吗？成日板着一张脸，再好看的美人也会变丑的，到时候要是变得跟那个冒牌货一样，可就不好办了！” “臣妾省得了。”卫星姚正要福身，却被方靖一把拉住了。 “小郡王妃还没告诉我，你到底会不会弹琴唱曲儿呢！”说这话时，方靖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望着那一双写满期待的眼眸，卫星姚轻咬朱唇，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她轻轻点了点头，细声细语地道：“臣妾曾学过一段时间的琴，弹琴是会的，唱曲儿便……不大擅长了。” “会弹琴就好！来来来，小美人快跟本王走，本王早就在书房里为你备了一张好琴。不会唱曲儿没事，本王可会了，让本王唱给你听！” 临到最后，方靖叫的还是“小美人”。 卫星姚嘴角微微一翘，并不觉得这个称唿十分讨厌。 方靖则是热切地牵起了卫星姚的手，气势汹汹地便向着书房“杀”了过去。当然，那好琴是为如梦准备什么的，他才不会告诉他家郡王妃呢。 艾子回来时，郡王爷与郡王妃都已经不见了。他原还有些着急，听说两人一块儿去了书房后便安下心来。虽说郡王爷还是很有可能说出些不着调的话儿来，但他们夫妻两个私下说说，那可叫做闺房情趣，他一个外人，可不敢去干涉。 最重要的是，只要他不在场，郡王爷再怎么样混帐也威胁不到他的项上人头了。就算他是个忠僕，也还是小命更为要紧。 这日下午庆郡王府的书房中，时不时便会传来阵阵笑声，其中还夹杂着余音可绕樑三日而不止的琴音，与完全不成调的歌声。 方靖瞧着面前安静弹琴的美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心下不住感嘆：原主是眼瞎了吗？明明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在家里，还偏偏要去外头寻欢作乐？ 刚才那场认错人的闹剧，虽是他故意为之，但是确实有可能发生在原主身上。 在原主前半生的记忆里，他是真的没记住自己的郡王妃长什么样。原主唯一一次与卫星姚亲密接触，是在大婚之夜，只是那时他喝得酩酊大醉，往床上一躺便打起了唿噜，生生错过了这一次认人的机会。之后……之后他便将倚红楼当成了家，庆郡王府反而成了他偶尔一住的地方，他与卫星姚的接触，自然是变得更少，以至于竟到了见面而不识的地步。 也罢也罢，原主欠下的，就由他方靖来补偿好了。 方靖思绪刚落，那头的卫星姚正巧也是一曲弹毕，他立刻将手中装饰用的摺扇一合一丢，奋力鼓起了掌。 “好！弹得好！好极了！” 卫星姚看着努力捧场的方靖，轻笑出声。 一日后，庆郡王浪子回头的消息一阵风似的传遍了京城，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回应。 第4章 嫡女重生復仇文里的炮灰（三） 这消息之所以传得这么快，说起来其实也是个意外。 方靖虽然因为风流而没有什么好名声，但朋友还是有那么几个的。虽说是狐朋狗友，那也算是朋友。 这天早上，他那一堆朋友中的三个，也没商量，但就是那么赶巧的，都凑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来约他出去找乐子。 第7页 一个是约他去听曲的，方靖表示：“不听不听，我今儿要在家弹琴呢！” 一个是约他去看戏的，方靖表示：“不看不看，我今儿要在家赏花呢！” 还有一个是约他去游湖的，方靖表示：“不游不游，我今儿要在家看书呢！” 这拒绝一次还可理解，这一连拒绝三次，就有些吓人了。 三个觉得小心脏受到了惊吓的朋友想着，这么神奇的事儿可不能就自己一个人知道，转头就将这事儿告诉了别人。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天，这消息便传遍京城，且越传越烈，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刻，倚红楼中，一群纨绔就聚在一块儿讨论这一惊破了京城的消息。 “你说，‘方散财’浪子回头这事儿，是真的吗？” 有人提出了疑问。 觉得确有其事的人不少。 “我觉得像，不说今天这事儿，昨儿他不是还把如梦姑娘赶出府了吗？你是没瞧见如梦姑娘那委屈的样子，也不知在庆郡王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伤她的心？” “要我说，庆郡王这做的也不对，怎么说如梦姑娘也是个小美人，这男人怎么能让美人如此伤心呢！” “看样子，庆郡王恐怕是真的收了心。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能让人连本性都改了？” 然而，不相信的人也很多，一听这些话，立刻便提出了反对意见。 “你们这可就说错了，‘方散财’今日虽然没出门，但在家也没闲着呢！你们是不知道，别看他说得正儿八经的，什么弹琴、赏花、看书的，但其实啊，他是在家陪美人弹琴、赏花、看书！什么浪子回头，人家玩得那叫‘金屋藏娇’！” “我就说嘛，庆郡王的贪花好色可是刻进骨子里的，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变了，今个儿太阳可没打西边出来！就是不知道这小美人究竟有多绝色，竟然能把如梦姑娘都比下去？” “总之，庆郡王的眼光肯定不会错，那小美人一定是国色天香之姿！等过两日庆郡王他新鲜劲儿过了，我们再去他府上叨扰叨扰，兴许到时他就乐意把小美人请出来让我们一睹芳容了。” 众人一听，纷纷觉得有理。那些原先还觉得方靖可能是真的改好了的人也动摇了起来，最终默认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真理。 五皇子司盛鸣一直在边上默默听着他人热火朝天的讨论，并未参与其中。他一直很有分寸，即使他时常出没于烟花柳巷，却始终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绝不会留下自己贪恋美色的证据以致落人口实。 司盛鸣来这种地方是有目的的。 他是么子，又不是皇后所出，母妃身份低微给不了他庇佑，他本是没有任何继位资格的。只是，他见多了宫里人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样子，想要活得好一点，唯有往上爬，哪怕利用一切、不择手段。 成日在倚红楼厮混的这群纨绔，他那几个哥哥看不上，这就成了他的机会。他的哥哥们可想不到，这一群被忽视的纨绔子弟身后的势力有多大。只要将这一群人抓在手中，那将是他登上那个位置的一大助力。 庆郡王也是其中的一环。虽然庆郡王本身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但他认识的人多，他的那群狐朋狗友里，厉害的人可不少。司盛鸣也是借着他的关系，才打入了纨绔的圈子里。 如今司盛鸣已经和这群人混熟了，庆郡王的存在也就不那么重要，只是，当初他和庆郡王关系那般要好，要是一下就疏远了，只怕会让人多想。像今天这样，庆郡王忽然一反常态，他这个把庆郡王当异性兄长的，总要出来做一番表态。 也罢，到时候约几个朋友一块去庆郡王府拜访一趟，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看，这事儿就差不多算过去了。 打定主意的司盛鸣放下心来，继续品着香茗，听他人闲谈。 此时，身处舆论中心的方靖，正一脸冷漠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听艾子的解释。 “郡王爷，昨天那位真的是如梦姑娘！”艾子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内心欲哭无泪。 方靖轻哼一声：“我不信。” “我的爷呀，吴妈妈都特意让人来道歉了，您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呀？”艾子忽然觉得头疼不已。 方靖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恍然大悟般地看向艾子：“这么说……真是吴妈妈眼光不行了？莫非，她是得了什么眼疾？这可不行！艾子，你快去请城南的郭大夫，他最善治眼疾了！得让他帮吴妈妈瞧瞧！” 艾子觉得自己真的要哭出来了：“郡王爷，这不太好，吴妈妈她……没得眼疾。” “真的？”方靖满脸疑惑。 “真的！”艾子肯定至极。 方靖仍是一副想不通的样子，但嘴上做了妥协：“好吧，那你去转告吴妈妈，昨天她‘以烂充好’一事，本王原谅她了。今后，她要找不出比本王的小美人更好看的姑娘，本王就……就再也不去她的倚红楼了！” 艾子还能说什么？作为一个忠僕，他只能尽职尽责地去为主子传话。临要跨出房间时，他还听见了书桌旁的方靖在小声地嘀嘀咕咕：“叫你以烂充好！叫你以烂充好！什么人都敢自称头牌了，改日本王把小美人送去，头牌之位岂不是手到擒来？” 第8页 知道那所谓“小美人”是谁的艾子双膝一软，差点没给他家爷跪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跪下，屋里又传来了他家爷的声音：“艾子！记得去宝星楼把本王订的那一套头饰取来送到小美人那儿去！那是本王特意为小美人订的，和她的相貌气度最搭，听明白了吗？” 艾子应了一声“明白”，自动忘记了当初那一套头饰是为如梦姑娘准备的事实。郡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他身为一个忠僕的行事准则，他待会儿就去郡王妃那儿送礼，顺道把郡王爷的贴心往死里夸。 吴妈妈回到倚红楼时，正碰上一群玩够了要走的公子哥儿。一见到她，那群好奇心旺盛的纨绔立刻便围了上来，打探庆郡王的消息。吴妈妈挑了些能说的说了，为了不得罪人，她还特意强调了“是如梦入不了庆郡王的眼”这样的说辞。 从吴妈妈口中得出的话儿证实了倚红楼中一群公子哥儿的想法。半日后，“庆郡王浪子回头”的消息变为了“庆郡王死性不改，又学会了金屋藏娇”，这消息的热度立刻便淡了下去。 群众们表示，既然庆郡王还是那个庆郡王，天还是那个天，人家没有邪物入体、精神失常，那咱也没必要咸吃萝蔔淡操心。人家的情趣，破坏了多不好。 于是，即使这之后连着十多天庆郡王都没有跨出府门一步，整日在家中弹琴、赏花、看书，也没人觉得惊奇。最多就是在有人忽然提起‘方散财’的时候，说话人与听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相视一笑，各自明了，默契之至。 方靖对这一情况很满意，讨好起卫星姚也越发殷勤。他对于城里的胭脂铺成衣铺首饰铺熟悉的不得了，哪里有好东西吃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一有什么新品立刻便会差人去买回来讨好美人。 今日也是如此。方靖一听说某家小酒馆新出了一道凉菜味道很好，他立刻便让艾子去打了几两青梅酒并一份凉菜，颠儿颠儿地给美人送了过来。 还没进屋，方靖就先出声求起了表扬：“小美人本王给你带了好东西来！你猜猜是什么？” 卫星姚将正在钻研的名帖往边上一放，抬头看向门边，露出了含有期待之意的笑容。 最开始和郡王爷以这样的方式相处时，她还有些不自在，近来日日如此，她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她大概知道，郡王爷是把她当成那种地方的女人对待了，但她却并不觉得十分难受……大概，是因为郡王爷对她确实是好，即使这份好他用来讨好过很多女人，她也仍然感动。 方靖已经很自然地凑到了卫星姚的身边，献完宝后便顺手拿过她还没研究完的名帖看了起来。 摆在最上面的一张帖子是忠平候府递来的，方靖随意翻看了两眼，这次的宴会是由忠平候夫人办的，名为赏梅，实际是宣告候府二小姐蒋时雯的喜讯。第一辈子的蒋时雯为了等五皇子，及笄之后也一直拖着不愿成婚，第二辈子有了蒋时歌的搅局，蒋时雯的婚事早早便订下了，成婚的对象是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儿。现在候府里还是一片欢天喜地，过两日，可就要叫苦不迭了。 不过，忠平候里的事儿，那叫“冤冤相报”，方靖不想管也管不了，他的第一要务，还是照顾好他的小美人。 方靖还记得，原主在的那一世，卫星姚是去参加了这次的赏花宴的，当时原主正沉浸在如梦制造的温柔乡中，哪儿还顾得上她？最后，卫星姚因为自己丈夫与如梦的事儿，在这场宴会上受了不少的折辱。 这一回，方靖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小美人再受委屈，于是他将那名帖随手一丢，轻车熟路地揽过小美人让她躺在自己怀中：“这赏花宴有什么好去的！美人若是想看花，本王明日就叫人把花园收拾出来，就在家里赏！” 卫星姚有些无奈，她家郡王爷真是什么都不懂。庆郡王与忠平候府祖上的关系，她说了郡王爷也不会明白，所以卫星姚选择了更直截了当的说明：“郡王爷，这个宴会，臣妾得去。” “一定要去吗？” “一定要去。” “那好吧，等时候到了，本王陪你一起去！” 看着方靖兴致勃勃的样子，卫星姚默默咽下了“这个宴会只邀请女眷”的解释。也罢，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就委屈郡王爷在马车上等她好了。 第5章 嫡女重生復仇文里的炮灰（四） 五日后，忠平候府。 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蒋时歌看着庆郡王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家郡王妃下马车时，内心是震惊的。 他们到的时间晚，此时忠平候府门前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但方靖与卫星姚双双出现在人前，除了他们的大婚之日，这还是第一次。所以，不止是蒋时歌，其他为数不多的几位宾客亦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对于这些目光，两人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仍旧按着前几日的方式自然相处着。 这份淡然要归功于方靖这两日的“特殊训练”。他在郡王府中时，几乎是时时刻刻都要拉着卫星姚在下人面前秀恩爱，通过这么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原先面皮十分薄的卫星姚此刻亦能泰然处之了。 方靖对此十分满意，欣赏完众人惊讶的表情后，他拉过卫星姚的手，十分严肃地做起了嘱咐：“本王就在门口等你，若是受了别人欺负，你立刻差人来同我讲！本王立马便进去给你撑腰！” 第9页 卫星姚想说，这样的宴会，大家一般都是客客气气的，最多也不过是言语上的冷嘲热讽，她不会被人当面欺负的。只是看方靖那副认真的样子，她这些话还是没说出口，她家郡王爷“不谙世事”，有理也不说清，最好的相处方法，是像宠孩子一般顺着惯着。 “多谢郡王爷，臣妾省得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美人就不该被欺负！你快些进去吧，然后早些回来！若是无聊了厌了，差人出来同本王讲一声，本王立刻进去带你走！” 卫星姚笑着应了声“好”。 方靖依依不捨地松开了小美人的手，转身又上了马车。只是这回他并没有进到车厢里面去，只在车夫旁边坐了，双手环胸、怒目圆睁，生生将“等人”一事做出了“砸场子”的架势。 卫星姚向着他挥了挥手，随后才向着忠平候府走去。在即将进入王府前，她回过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直站在门边的忠平候府大小姐一眼。从刚才起她便一直觉得有道目光紧紧缠着自己不放，现在终于确认了这道目光的主人究竟是谁。 她和蒋时歌来往不多，之前只听说她是个有些娇纵的小姐，因为父亲再娶心怀芥蒂性子变得有些阴毒，后来又听说她其实是个纯善之人，只是性子木讷不善表达才惹人误解。这些传言绕来绕去的，她也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如今忽然被这么一个仅仅见过几次面的人盯上，她总觉得有股诡异之感消散不去。 不过么……卫星姚用余光向着不远处庆郡王府的马车那儿瞟了一眼，他家郡王爷仍砸场子，不，为她撑腰一般坐在那儿。她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左右，郡王爷会帮她撑腰的。这可是他的承诺，他一向不会食言。 于是她笑着同忠平候夫人及蒋时歌见了礼，大大方方地进了忠平候府。 这次的赏花宴办得很热闹，除了赏梅花外，还有许许多多别的活动。只是卫星姚记挂在外头的方靖，总担心他会把“撑腰”撑成“砸场子”同别人闹出矛盾，又担心今个儿天寒地冻的，她家郡王爷那傻乎乎的性子，会不会把自个儿冻坏了，所以便没有参与进去，只是坐在一旁看别人玩乐。除非有人来找她说话，卫星姚才会笑着答上那么几句。 她只希望这个宴会能早点结束，或者她找个藉口先行离开去看看她家傻郡王爷。只是，有人并不希望她走得那么早。 卫星姚看到刚参加完一轮投壶后笑着向她这边走来的卫星婷，抿了抿唇。 她这个堂妹，向来与她不对付，所以自她嫁入庆郡王府后，两人便断了往来，但毕竟是还是堂姐妹，面子上的情谊总还是要留一些。 卫星婷主动来打招唿，她也客客气气地给了回应。 然后就见卫星婷嘴角一扬，笑得人畜无害地向她道：“听闻庆郡王近来改了性子，天天在家弹琴、赏花、看书，姐姐，这可是真的？” 围在一旁的夫人们听闻此言，齐齐一噤声，然后又各自聊开，仿佛什么也发生，只是那一只只耳朵都竖了起来，听着这边的动静。 卫星姚有些扶额的冲动。真不知道二婶怎么教的女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他人的丈夫。不过么，作为卫星婷的堂姐，这个问题她倒是不介意回答。她向着卫星婷露出了一个比后者更为纯良的笑容，极其肯定地答道：“自然是真的。” 没有得到想要答案的卫星婷不死心，紧接着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可我还听说，郡王爷收心是假，‘金屋藏娇’才是真，姐姐，这……不知是真是假？” 这问题就很不该问了。只是卫星婷那表情，这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不明世事的小女孩无意的一句问话，就算是她言语间冒犯了，也不能算是错处。 卫星姚是有涵养的庆郡王妃，当然不会因为堂妹无意之中的冒犯而气恼，所以她只是挑了挑眉，语气平静地反问道：“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传闻吗？” 卫星婷双眼一亮，热络地向着卫星姚介绍起了外头的那些传闻：“可不是！姐姐我同你讲，外面都传开了，说庆郡王在府上养了一个小美人，每日都要陪她弹琴、赏花、看书，宠得不得了！怎么，难道姐姐你竟……不知道？” 看着卫星婷故作惊讶的样子，卫星姚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十分想笑。 “我确实不知道郡王爷他背着我‘金屋藏娇’的事儿，我想一定是传话的人哪里弄错了，因为郡王爷他这两天一直陪着弹琴、赏花、看书的那个小美人——就是我。你来得早所以没看到，今个儿也是郡王爷陪我一起来的，他现在应该还在外头等着接我回去呢。” 面对着卫星婷与一众夫人们讶异的目光，卫星姚嫣然一笑。怎么办，她好像被自家郡王爷带坏了，就喜欢这种“无意之中”给别人带去惊喜的快感。 如果她的想法被卫星婷知道，卫星婷大概会在心里冷哼一声，表示：不，我只感受到了惊，一定都不喜。 没能按预想的让堂姐不快、出丑，卫星婷非常不满，下意识便出声辩驳，语调也变得有些尖锐：“不！这不可能！庆郡王他有多风流多浪荡我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么个扶不起的阿斗，怎么可能会改……” 第10页 卫星姚脸一黑，看向卫星婷的目光也变得不善了起来。故意到她面前挑事儿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编排她家郡王爷的坏话，这真是岂有此理！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自家郡王爷她自己知道，这人虽有些傻气、有些不谙世事，但本性纯良。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一半多都是捏造，虽说郡王爷确实风流过，但也绝不像外界传得那般不堪，那些传闻，显然是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后的结果。 卫星婷和她不对付，抹黑起她丈夫来也不会客气，她很早就知道，二叔二婶家曾对郡王爷恶意中伤。一想到这些传闻就是被卫星婷这样诋毁着弄出来的，她心底便有一股无名之火蹭蹭蹭地往上冒，过去也便算了，今日卫星婷竟敢在她面前说这些话，即使她再有涵养，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怒意了。 只是，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一个侍女急急地跑进了屋。这侍女是庆郡王府的人，卫星姚认得，只是不知道，这时候突然进来，是有什么事？ 卫星姚一时怔住，也忘了要开口说话，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侍女的身上。 那侍女先向着此次赏花宴的主办人忠平侯夫人行了礼告了罪，之后才秉明了来意：“给各位夫人、小姐们请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是奴婢的罪过。只是，外头开始下雪了，今日的赏花宴又是在这亭子里办的，透风，我家郡王妃身子弱，庆郡王担心郡王妃吹风会受寒，特遣奴婢来送件斗篷，还请各位夫人、小姐不要怪罪。” 听闻此言，卫星姚向亭子外头一看，才发现天上已经飘起点点雪花。刚才只顾着同卫星婷说话，她竟丝毫不曾察觉。 那侍女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小心翼翼解开斗篷要为卫星姚披上。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她凑到了卫星姚耳边，以不传六耳的声音快速说道：“郡王爷让奴婢代传一句话，今日天冷，小美人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冻着了，郡王爷他捨不得！小美人若是病了，他会心疼的！” 侍女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脸色微红，卫星姚则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这样混不吝的传话，羞喜交加，脸红程度比她更甚。 围观的夫人们倒是注意到主僕两人脸色的变化了，却并未多想，只当她们是面皮薄，因庆郡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便仅仅是善意地笑笑，并未多言。 卫星婷的脸色却是一下变了，她只觉得像是被方靖打了脸一般，羞愤难当，脸上也是青青白白，好看得不得了。 “郡王爷还说了，他在外头等您，您玩得尽兴了便出去，玩得不尽兴也出去。”侍女低声向着卫星姚做了最后的交代后便匆匆离去，离开前还不忘再度行礼告罪，礼数周全至极，一点儿也没丢郡王府同郡王府当家主母卫星姚的面子。 卫星姚看了看紧咬嘴唇几乎要哭出来的卫星婷，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同她争执的兴趣。她若是在这宴会上玩得不开心，她家郡王爷也是要伤心的，多没必要啊。 第6章 嫡女重生復仇文里的炮灰（五） 卫星姚上前半步，扶住脸色发白、身形摇摇欲坠的卫星婷，侧过头在她耳边轻声嘱咐道：“星婷，你年纪还小，所以我不怪你。只是，你要知道，不是什么场合都可以任性胡闹、说些胡话的，明白吗？” 她的语调温柔，脸上还带着笑意，可卫星婷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十成十的威胁意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讪讪道：“姐姐，星婷知错。”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需不需要我陪你回二婶那边去？” “不！不必了，姐姐，我自己能走的。” 离开时的卫星婷已维持不住来时的笑意，几乎可算是落荒而逃。 卫星姚目送着卫星婷匆匆离开，脸上温婉的笑容始终未变。过去她也不是没和卫星婷直接对上过，只是，出嫁前她是长姐，出嫁后她是庆郡王妃，种种身份都要求她必须温婉贤淑，卫星婷可以任性，她不可以。今天郡王爷替她“恣意”了一回，她才惊觉，任性确实是很让人快活的，难怪郡王爷会养成那么个性子。 郡王爷没有食言，确实为她撑场子来了。 宴会结束后，卫星姚是蒋时歌亲自送出门的。蒋时雯有心问问庆郡王的事儿，又不知如何开口，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一直送到了门口也没能出声，当事人却已经迎了上来。 外头的雪倒是不大，但是下的时间久了，就在方靖头上肩上积了薄薄一层。卫星姚看了，又好笑又心疼：“都下雪了，郡王爷怎么不知道躲到车厢里去呢？” “本王是来帮小美人撑腰的，当然要在让人看得到的地方。再说了，本王也怕小美人一出门看不见本王会着急！本王怎么能让小美人着急呢！”方靖说得理直气壮。 卫星姚帮着方靖拍去了肩上的雪，一摸才发现衣服已经被濡湿了，她一皱眉，说话时的语气也带上了些责怪的意味：“郡王爷都知道要给臣妾送一件斗篷，怎么自己不披一件？这般不仔细，着凉了怎么办？” “本王只带了一件……”方靖面上讪讪，内心却是窃喜的。他才不会告诉他家小美人，他是故意只让人备了一件，就想藉此让小美人多多怜惜他呢！ “真是的，下次要准备得仔细点知不知道？我不冷，斗篷郡王爷您先披着吧，小心着凉。” 第11页 卫星姚正要解身上的斗篷，却被方靖一把握住了手：“本王一点都不冷，斗篷还是小美人自己披着吧！本王是男人，阳气足，一点都不冷的！你看看你的手，都冰成什么样了！小美人是不能挨冻的，你晓不晓得？” 卫星姚仔细感受了一下握住自己这双大手的温度，分明是方靖的手更冰一些，她家郡王爷什么时候学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然而她很明白，和郡王爷讲道理是没有用的。所以她只是将方靖的手握得紧了点，试图传一点温度过去。 “我们快些回去吧，本王让艾子准备了暖锅子，这样下雪天里吃最好不过！” 看着方靖兴致勃勃的样子，卫星姚嫣然一笑：“好。” 蒋时歌虽然没有听清楚方靖与卫星姚的对话，但两人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了眼中。她忽然觉得，她似乎是误会了庆郡王。 只是……她明明记得，上一世的方靖风流至极，与司盛鸣狼狈为奸，祸害了不少良家女子。她印象最深的一次，一个被司盛鸣祸害了的姑娘找上门来时，还是她抑制着内心的酸楚、昧着良心将事情压下来的。难道说……是她记错了？还是因为她的一些动作，使得歷史改变了？ 蒋时歌仔细地将这一世的记忆与上一世进行了对比。上辈子的她，这时候已经在帮司盛鸣经营人脉了，司盛鸣与方靖等一干纨绔的相识，还是她促成的，因为她深刻地明白这群人背后蕴藏的力量。 这一世，她自然不会再去做这一个桥樑，不止如此，她还要从中作梗。她并没有阻止司盛鸣结识人脉，只是动了点小手脚，让司盛鸣认识的纨绔是真正的纨绔，不能给他提供任何帮助罢了。 她一直认为方靖不止是纨绔，还是纨绔中最没有用的那一种，所以她并没有阻止两人的相识。前段时间她听说两人已经熟识后，还想要利用这一段关系。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她看错了。 蒋时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这一世没了她的掺合，方靖和司盛鸣还没有成为异姓兄弟般要好的朋友，不过是点头之交。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上一世的方靖只怕是被司盛鸣带坏了，这一世没了联繫，他自然不会再受影响，成了一个……还算有些靠谱的纨绔。 如果是这样的话，计划就得变了，她并没有牵连无辜的习惯。蒋时歌越发确定，司盛鸣就是个垃圾，不止自己不是个好东西，还会把身边的人也带坏掉。她上辈子大概是眼睛瞎了，才会看上这么个糟心玩意儿。 远在倚红楼与一群纨绔谈天说地的司盛鸣忽然打了个喷嚏，并不知道自己忽然就被扣上了一口大锅。 目送着庆郡王府的马车离开，蒋时歌打定主意，准备找个机会熘出府去找如梦，将计划有变一事通知于她。 庆郡王府。 卫星姚压着方靖泡过热水澡、连灌了他三碗姜汤，确定他确实是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后，才允许他坐到餐桌前吃饭。 艾子早已按着方靖的吩咐把暖锅子准备好了。 方靖看着一桌的食物，忽然觉得没了胃口，三大碗姜汤实在太管饱了。吃了这回教训，方靖下定决心，之后他是再也不敢装可怜只为博得美人怜惜了。 “郡王爷不吃么？” 迎着小美人关切的目光，方靖故作镇定地淡然一笑：“秀色可餐，本王只要看看小美人就饱了，一点都不饿。” 卫星姚微微一勾嘴角，表示方靖的话儿她一个字都不相信，举起筷子便开始往方靖碗中夹菜。 对于自家小美人送出的关心，方靖向来是全盘收下的，他刚拿起筷子准备捧场，门却被人踹开了。 一个宫装打扮的女人领着一群侍卫气势汹汹地沖了进来，将房间塞了个水泄不通。 方靖看了看那群侍卫手中拿着的刀，又看了看那位似曾相识的头领，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这位头领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尤彤，他是没见过，但原主见过，原主就是被她带人抓进天牢里去的，审讯时也是这位侍女也一直在边上盯着，她冷下一张脸的样子极为可怖，方靖看了心底也忍不住一憷，更不必说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的卫星姚了。 就这群人杀气腾腾闯进来这片刻功夫，卫星姚手心已经全是汗了，她怎么看都觉得这群人是寻仇来的，看这架势似乎是准备杀人灭口了，她已经开始飞速盘算起逃跑的可能性了，只是怎么想都觉得可能性为零。 卫星姚越想越紧张，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桌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温暖而干燥，和她的很不一样。卫星姚一抬头，正撞上方靖的目光，后者向她温柔一笑，她心中稍稍一定。 “庆郡王，有人到长公主府状告您强抢民女、逼良为娼，长公主殿下想请您过去问问情况，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尤彤刚说完这句话，卫星姚便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大手竟然开始出汗了？ 刚才还一副“一切尽在掌握”模样的方靖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定格在了茫然、无措与焦躁之上。 “小美人，本王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信本王！” 尤彤略一皱眉，对着自己的夫人也能叫出“小美人”这样不尊敬的称唿，可见这庆郡王当真是个风流成性、不知悔改的东西：“有没有，郡王爷同我们走一趟，问一问便知道了。” 第12页 方靖对此充耳不闻，只顾着拉住卫星姚的手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尤彤眉头皱得更紧，眼前这男人，怎么看怎么像个惧内的怂包，和如梦姑娘口中那个“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强硬之至”的庆郡王实在不像。可这偌大的京城中，确实只有一个庆郡王，所以这人是不可能找错的…… 尤彤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打小照顾着长公主长大，性子也受了长公主些许影响，好武、性急、爱打抱不平。她见如梦惨状在先，对方靖已经有了不好的印象，就算如今方靖真的是清白的，那磨磨唧唧的样子也已经将她的好感度刷到了负无限大。确定了人没有找错后，她懒得和方靖再废话下去，将手一挥示意侍卫直接拿人。 侍卫们刚将刀抽出来一小截，方靖忽然不磨叽了，一下便松开了拉着卫星姚的手，转头向着尤彤道：“本王跟你们走，刀还是收起来吧，郡王府上老人和女人多，别吓到人。” 尤彤轻哼一声，如果这位郡王爷手抖得没那么厉害的话，他的形象可能会更高大一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怂包。 “小美人，你就安安心心在郡王府等本王，本王证明自己的清白后马上回来，你别担心。”方靖向着卫星姚做了最后一句交代，一脸镇定地跟着尤彤向外头走去。 卫星姚几步追上去，跟在了方靖身边：“郡王爷，臣妾和您一起去。臣妾也想看看，您如何自证清白。”如果您说不清楚的话，臣妾会帮您解释。 对着方靖一点点亮起来的双眸，并不想打击自家郡王爷自信心的卫星姚并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尤彤看看卫星姚，又看看方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来她素来不是多话的性子，二来她不擅长和柔柔弱弱的女人打交道，最主要的是，动脑子的事儿向来是主子去做的，她只负责按规矩办事儿就好，所以她并没有多问。 反正主子让她抓人，她就抓了，只不过是多抓了一个罢了，后面的事儿，还是交给主子去烦恼好了。 第7章 嫡女重生復仇文里的炮灰（六） 长公主府上。 卫星姚觉得自己来对了。 刚才看到她跟着过来时，长公主并没有为难她，还破例允许她一起坐在屏风后听里头审问的情况。 从郡王爷被带进去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他的回答自始至终只有“不知道”“不清楚”“不是本王做的”“和本王没有关系”这么几句。 因为同长公主坐得近，所以卫星姚看得很明白，身旁端坐着的长公主脸色已经越来越黑。许是因为她坐在边上，长公主才忍着没有发火。 为了避免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卫星姚斟酌着开了口。 “长公主殿下，臣妇可否多问一句，究竟是何人状告了郡王爷，具体事项又是什么？” “这……这不太好说……”长公主看了看身旁温文尔雅、大方知礼的卫星姚，心中暗骂方靖不是人。明明家中已经有了这样好的妻，竟然还跑到外头干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真是可恶至极。 “其实臣妇来之前也听了一耳朵，有人状告郡王爷‘强抢民女、逼良为娼’。长公主殿下，且容臣妇多言一句，郡王爷确实有些风流，但他……但他生性胆小，即使是贪花好色，最多也只敢在那些不规矩的地方喝几壶花酒，借他十个胆子，他也做不出那些罪大恶极之事。臣妇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后面半段辩解的话，卫星姚特意放轻了声音，以防被屏风外的人听了去，一不小心伤了她家郡王爷的自尊心。 “你这话可是认真的？”长公主挑了挑眉。 “臣妇不敢撒谎。长公主殿下若是不信，也可以问问刚才领头带郡王爷过来的那位侍女，看看郡王爷是否当真……胆小如鼠。” 卫星姚语气中满满的肯定让长公主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方靖说出这样的话，她会觉得他是强词夺理、死不悔改，但现在是卫星姚这么说，她就觉得这话有了可信度。她现在也算是在帮卫星姚住持公道，再怎么想，她都觉得卫星姚没必要骗她。 长公主是皇帝与先皇后的孩子，她是两人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先皇后故去后就成了皇帝心中的白月光，这唯一的孩子也成了皇帝的掌中宝，一路娇生惯养着长大，心思也养得与别家的小姐不太一样。 别家小姐到了年纪、忙着寻夫家的时候，长公主正沉迷于看一些话本，她喜欢看的话本也与其他小姐不同，里面没有花前月下，只有快意江湖。受此影响，长公主在及笄之年立下的志向，是成为一代女侠。 定下志向后，长公主跑去找了皇帝。她说她不想成婚，皇帝允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不愿嫁就不嫁，愿意嫁了再找人家，就算养一辈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她又说想去闯荡江湖，皇帝不同意了，且不说现在这盛世，压根儿没有话本中所谓的“江湖”，即使有，皇帝也绝不会让心尖尖上的女儿去冒险。 没来得及向梦想踏出第一步的长公主开始使用惯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逼得皇帝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皇帝在为长公主精心修筑的公主府外竖了一面大鼓，只要是有冤屈之人，都可去敲响那面大鼓，让长公主殿下为你主持公道。为了保障长公主殿下的安全，皇帝还给长公主派了一队侍卫，可以带武器那一种。这队侍卫的调度权全在长公主，这样的恩宠，实在是这天底下头一份的。 第13页 随着那面大鼓无数次被敲响，长公主行侠仗义的愿望终于被实现了。当然，她并不知道，之前那些“蒙冤之人”，都是皇帝派去的，所谓“冤屈”，也不过捏造而已。论起来，如梦才是她第一个客人。 长公主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所以即使她如今已是二十有二的年纪了，也还不懂什么是人心。她不知道有些女儿家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是会隐瞒真相的，即使她本意是想帮助对方，对方也未必会和盘托出。 卫星姚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她没有刻意隐瞒、篡改些什么，只是夸大了她家郡王爷胆小的程度罢了。 卫星姚满脸的正经已经让长公主对她的话信了五六分，在从尤彤口中听到“庆郡王胆确实小如鼠”这样的话儿后，那份相信便涨到了□□分。 “看来，确实是哪里搞错了……也罢，就让如梦姑娘与庆郡王当面对峙吧。阿彤，你去请如梦姑娘来。” 长公主向着尤彤使了个眼色，尤彤会意，准备去请人。 卫星姚瞬间捕捉到了长公主话中的关键词：“长公主殿下，这次状告郡王爷的女子……名唤如梦，是么？” “是的，那姑娘姓霍，霍如梦。庆郡王妃，你认识她？” “也说不上认识，不过，如果是臣妇知道的那一位如梦姑娘的话……”卫星姚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最好不要让郡王爷同她对峙，由臣妇来，可能更方便一点。” “这是为什么？”长公主微微一愣，脸上现出点惊讶的神色。 卫星姚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起来。她只是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郡王爷要是当面碰上如梦，只怕他会光顾着挑剔如梦身上的种种不好而忘了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几乎可以想像出，她家郡王爷会如何指着如梦满脸委屈地表示：“就她这种程度，连本王的小美人都比不上，本王才没那个功夫去强抢她呢！有这点时间，本王还不如在家里陪陪小美人！” 诸如此类的话，她家王爷大概能说上一大堆。那样一来，局面将会愈发得不可收拾。 只是这话不方便说给长公主听，卫星姚收敛了表情，努力让脸上的笑容变得更自然了些：“这……其实，郡王爷不止胆小，他还嘴笨，不会说话。刚才那些询问，殿下您也听到了。即使郡王爷有心解释，恐怕他也说不清楚。臣妇想着，如果让郡王爷去的话，耗上几个时辰也不一定会有结果。如梦姑娘的事儿，臣妇也是知道一二的，不如，就由臣妇代郡王爷同如梦姑娘对峙，您看可好？” 长公主觉得有些道理，刚才方靖那一连串的“不知道”“不清楚”，她听了也觉得头疼。不疑有他，长公主立刻便改了主意，让尤彤先将方靖带下去候命，待卫星姚与如梦的对峙结果出来后再做下一步安排。 长公主府的某个厢房内。 方靖被带到这个房间已经有一小会儿了。带他过来的尤彤只说让他安静待着，叫来了两个侍卫看住门后便径直离开，一句话也不愿和他多说。 对于目前的状况，方靖倒是没有很担心。提前知道了剧情还是有很大好处的，至少这几天宅在家的时候，他顺手就把府里的内鬼找了出来。原主“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证据，就是这几个内鬼和如梦里应外合留下的。现在内鬼已除，“证据”已销，他本人亦行得端、站得直，这回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被冠上同样的罪名。 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他已经将剧情改变了许多，事情还是会顺着原故事线发展？ 就在方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因为‘剧情惯性’。” 方靖一惊，一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系统你没死？所以，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剧情惯性啊。”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靠！”方靖心底暗咒一声，这坑爹系统突然冒出来，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又不做解答，难道只是想膈应他一下吗？垃圾系统！ 房门旁站着的两个侍卫注意到这一头的动静，手按在刀鞘上望着方靖目露凶光。 方靖很配合地怂了，他对着两人抱了个拳，乖乖坐回到椅子上。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方靖呆望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山水画，在这安静至极的厢房中感受到了一丝寂寞。 就在方靖再度开始想念他家小美人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卫星姚的声音。方靖兴奋得站起身便沖了过去，然后在看见尤彤站在卫星姚身旁的瞬间，他稳稳地定住了脚步。 尤彤看向方靖的目光十分复杂，但没有方才抓人时的厌恶了，反而带上了一点……歉疚？方靖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她走到方靖面前，一丝不苟地向他行了礼：“庆郡王，刚才奴婢没有查清事情就莽撞行事，得罪之处，请您原谅。” 方靖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拉开了与尤彤的距离后，才满脸淡然地请尤彤起来：“不知者不罪，本王并没有怪你，那……本王可以走了吗？” “当然，长公主殿下让奴婢护送您和郡王妃回府。” 第14页 “不必了！小美人本王会亲自护送的，就不劳你费心了。”方靖拒绝得决然，拉过卫星姚的手径直便要往外走。 尤彤将手中的刀一横，拦住了方靖的去路，刀虽未出鞘，但威胁的意味很明了了：“庆郡王，天儿也不早了，长公主殿下既然吩咐了，奴婢总是要执行命令的。” 方靖仍旧保持着满脸淡然，只是脸上的笑容忽而染上了点谄媚的意味：“请带路！” 尤彤走到了前面，方靖特意放慢了步伐与之拉开了距离，之后才凑到卫星姚耳边小声问道：“小美人，是你帮本王证明了清白的对不对？你是怎么做到的？” 卫星姚但笑不语，她实在不忍心告诉方靖，她是用郡王爷的名声换了他的清白。不过……惧内、胆小、嘴笨、脑子不大灵光什么的，应该比当街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恶霸好挺一些吧？ “也罢，你不想说便不说吧，等你想说了再同本王讲。天色不早了，这时候都该休息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卫星姚面色一红，应了声好。 第8章 嫡女重生復仇文里的炮灰（七） 尤彤冷着一张脸护送着方靖和卫星姚回了庆郡王府，在门口时却再度郑重地向着方靖表示了歉意。 这回，方靖是认认真真地接受了尤彤的道歉。 方靖心里忽然有点感慨。这个尤彤，在原剧情中大概只出现过一个名字，戏份比他还要少。尤彤与长公主的作用是，成为蒋时歌的棋子，做压倒司盛鸣的第一根稻草。而在原主的心中，尤彤的形象同样简单，就是个“恶鬼”一般的存在。 但事实上，尤彤也是有血有肉的，她的感情同样丰富，她仍然像原作中那般不爱动脑、习惯盲从，很容易被人利用，可在这之外，她也有优点，至少她敢作敢当，认识到错误后会立马来跟他道歉。虽说这道歉的态度有点不好、方式有些强硬…… 方靖忽然认识到，尤彤，也是这个世界里活生生的一个人，和这世界的主角没有任何的区别。 “得尊重每一条生命啊……”目送着尤彤离开的方靖轻声嘟囔了一句。 “郡王爷，您说什么？”卫星姚没听清方靖说的话，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吩咐，微微偏头向着方靖靠近了几分。 美人在前，方靖立刻边将刚才那些感悟丢到了九霄云外。他顺势将卫星姚揽至怀中，脸上恢復了一贯的灿烂笑意：“本王在说，天色不早，小美人是不是该快些收拾收拾，和本王一块睡觉了呀？” 卫星姚面色微红，没敢当着众多下人的面应声。 半个时辰后，确定卫星姚已经熟睡后，方靖做贼般地从房间熘了出来。为了避免发出声响，他特地将鞋子提在了手上没有穿，结果就是，他差些将艾子吓得灵魂出窍。得亏方靖反应快，在艾子惊叫出声前牢牢捂住了他的嘴巴：“是本王！别出声！小美人在睡觉呢！你别给人吵醒了！本王放开手了啊！你别出声！” 艾子点点头示意明白后，方靖才慢慢松开了手。 “走吧，本王要出门一趟，你快去帮本王准备准备。” 方靖说完话便径直往外走，双腿还在发软、一颗心还在突突狂跳的艾子只能咬牙跟上。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家郡王爷还有半夜装鬼吓人的爱好。作为一个忠僕，即使是吓破了胆，只要没有当场晕过去，他还是会认真执行主子的每一个命令的！ 方靖此行的目的地是一条小巷，这里是如梦和蒋时歌平时碰头的地方。如梦既然已经开始执行计划了，那她总是要和蒋时歌汇报一下进度的，即使不在今天，也一定会在明天、后天或者未来的某一天出现。所以方靖决定在此守株待兔等待蒋时歌，然后和她好好聊聊人生的哲学。 垃圾系统虽然垃圾，但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还是给他提了个醒。所谓“剧情惯性”，经他推测，应该是指故事会按照原先的设定进展。因为惯性使然，一点小小的改变大概不会影响主线剧情的走向。 卫星姚在原作中的作用是给女主提个醒，让她知道即使要復仇也该小心行事，不可牵连无辜。现在，卫星姚和女主的联繫被他斩断了，他就怕所谓“剧情惯性”会强制让卫星姚的生活受到影响。他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由他出面，将卫星姚的作用补上，以防天有不测风云。 于是他就在深夜出门过来守株待兔了。 蒋时歌从那不起眼的小木屋里出来时，天色正阴沉。今个儿天气不是很好，冷风一阵阵地刮，她一出门便打了个寒噤。 大概是天气使然，蒋时歌总觉得暗处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疑神疑鬼。”觉得自己想多了的蒋时歌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然后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她强自镇定地转过头，就看见庆郡王冷着一张脸看着她，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洞穿。 方靖对着她开了口，语气很是不客气：“我说你啊，是不是有病啊？” 面对着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责问，蒋时歌抿着唇正飞速想着应对之策，却地发现在庆郡王将目光放到她脸上的瞬间，后者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转变。原先凌厉的目光瞬间软化，脸上转而挂起一抹轻佻的笑：“小美人，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还没来得及去治呀？” 第15页 蒋时歌心下一怄，面上不显：“庆郡王，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不不不，这你可就弄错了！小美人啊小美人，我看你恐怕还有眼疾，得治。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庆郡王，我就是一个……打抱不平的书生！” 方靖满脸肯定的样子说得蒋时歌差点都要信了，她攥紧了拳头勉强忍下心头怒意，耐着性子问道：“那么请问这位打抱不平的书生，您深夜拦我所为何事？莫非是要为他人打抱不平？” “正是如此。”方靖忽然收敛了笑意，一瞬变得严肃至极，变脸速度之快看得蒋时歌有些反应不及，“如梦是你的人对吧？你莫名其妙就派一个人去给庆郡王扣那么大一个罪名，你不是脑子有疾是什么？” “庆郡……这位书生，您恐怕是弄错了，我并不认识什么如梦……” 蒋时歌正想辩解些什么，却被方靖一下打断：“你别给我装！本王……本书生阅女无数，一看如梦一看你，便知道她一定是你培养出来的人！” 这回蒋时歌没有出声了，她静静地望着方靖，眼色晦暗不明。她可不信方靖那一听就是谎言的说辞，方靖肯定是通过某种手段查到了她和如梦的关系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方靖的能力，这个庆郡王恐怕不简单。 面对着蒋时歌的沉默，方靖粲然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你看！你说不出话了吧！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蒋时歌瞬间觉得刚才的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但当她再度抬头时，她又看到了方靖脸上严肃之至的表情。他的双眼漆黑如墨，似乎有着洞穿人心的能力。 “我说你啊，我是不知道你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庆郡王因为你的污衊出了什么事，本王的小美……不，我是说，庆郡王妃，还有庆郡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他们该怎么办？就算你真的和庆郡王有仇好了，你直接找人套他麻袋打他一顿我都不会说你！你偏要选这种会牵连无辜的方法，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疾？”方靖越说越气，差一点便要指着蒋时歌直接骂起来了。 蒋时歌陷入了沉默，月色昏暗，方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看在你勉强还有几分姿色的份上，作为君子，这次我就不找你算帐了。我警告你，你下次要是再搞出这种事情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方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摺扇一开，丝毫不在意此时正是深冬，姿态潇洒地转身离去。 离开时，方靖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声音不大，刚好能让蒋时歌听清楚：“明明是个小美人，结果是个蛇蝎心肠的，真真是浪费了这副好皮囊。还是本王家小美人好，温柔体贴、心地善良还貌若天仙……哼，和这种女人并称‘小美人’是对她的侮辱！不行不行，以后得叫她‘大美人’才是！” 听着那嘀嘀咕咕动静一点点消失的蒋时歌面色惨白，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撕成两半。一直到方靖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她也没有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又慢慢重建。 庆郡王的名头最近在京中又火了一阵，至于原因么……则是从长公主府上流传出了“庆郡王惧内、软耳朵”的说法。 大家最开始是不信的，如果庆郡王真的怕老婆，最初怎么还敢如此浪荡？ 方靖得知此事后，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他请了一帮昔日的“狐朋狗友”来家里做客。 席间，果然有人耐不住好奇之心，向着方靖问了这事。这人在过去与方靖的关系算得上好，言语间也就多了些随意：“郡王爷，外头都说您‘惧内’，可我这心里吧，总是不大信，您……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啊呀，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本王，这种话你竟然也会信？”方靖呵呵一笑，手中摺扇摇得很欢，“你忘了？本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可能惧内？要说本王有什么害怕的东西，世间唯一一个，就是美人。这美人一哭一闹啊，本王就受不了。那种感觉，你们也应该是很明白的吧？” 一群纨绔但笑不语，问话之人眼珠子一转，想起了更早之前的传闻：“这么说来，郡王爷，莫非之前京中所传，您‘金屋藏娇’一事儿，是却有其事？” 方靖一点头：“自然。” 问话之人眼睛已经开始放光：“敢问这位‘阿娇’是哪家儿的姑娘？” “那便是本王的郡王妃。” 对着方靖那得意洋洋的脸，一圈纨绔齐齐陷入沉默。 得，这一圈绕下来，庆郡王不还是惧内么？只是——看着方靖那毫不自知的样子，这群纨绔机智地选择了闭嘴。 卫星姚只听说方靖要请客人到家中吃饭，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却是一无所知。她原先还有点担心，最近京中的传闻，她也略有耳闻，她就怕哪个嘴碎的到郡王爷面前去说事，惹得郡王爷心中不快。好在最后方靖是笑容满面地将客人送出门的，她悬着的一颗心也稍稍放下。 待方靖将客人悉数送走之后，卫星姚才迎上前去，一面将汤婆子递给他暖手，一面开口想着要将最近遇上的怪事告诉他：“郡王爷，您还记得忠平候府的大小姐蒋时歌么？” 第16页 方靖一怔，面露疑惑之色：“那是谁？” “您不记得了吗？上次您陪臣妾去忠平候府赴宴之时，还是她送臣妾出门的。今日臣妾上街之时，正碰上一群乞丐，他们有个领头的，仗着人多便拦住了臣妾不让走了。下人们不想伤人，反而被他们打了。当时正好碰上蒋小姐，是她替臣妾解的围……下人那儿臣妾已经安抚了，就是蒋小姐那边……您说，臣妾是不是该送些东西到忠平候府上以示谢意？” 卫星姚想起今日的事儿，还是觉得心有余悸，谁能想到治安向来极好的京城也会出乱子呢？ 方靖听了，神情亦是愤愤：“那群混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下人们将臣妾护得很好，蒋小姐来得也很及时……” “哼！那也不能放过他们！大美人且等着，待本王找人套他们麻袋打上一顿帮你出气！” 眼见着方靖已经开始向艾子了解情况，跃跃欲试地想要执行“套麻袋”计划，卫星姚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 也罢，蒋小姐那边，就由她自己来想想该如何是好吧。 第9章 嫡女重生復仇文里的炮灰（八） 蒋时歌和卫星姚交好了。说交好可能不大合适，两个人只是有了往来，私下以个人身份进行的那种。 方靖对此十分满意。蒋时歌很有分寸，她知道自己是要成大事的人，也知道直接和卫星姚交往会给她带去麻烦，所以特意将这份交往做得很隐瞒。 抱紧大佬的大腿好活命，作为炮灰的方靖为了好好活下去，还暗中为两人的交往添了好几把火。 冬去春来，夏过冬至，转眼间两年已过。 在这两年里，蒋时歌的事业是越做越大，与之相反，方靖在京中的存在感却越来越低。从一个风流的郡王爷变为了家里蹲的软耳朵，方靖昔日的朋友提起他是，总免不了要摇着头说一句“可惜可惜”。 不过方靖的人缘倒是没有变差，原因大概在于，他那“最强散财童子”的名号还保留着。 方靖现在是不管帐的，但如果有人上门向他借钱，他一定是来者不拒。只要您借钱的理由说得过去，不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他就肯借。 虽然每次借钱的人看到他拿着从郡王妃那儿得来的银两，满脸得意地吹嘘着“本王家的大美人就是好，本王要钱就会给本王前”时，他们总觉得牙根儿有些酸，但至少这钱是借到了呀！于是这自愿上门来酸一酸牙的人便成倍地增加，方靖那“方散财”的名号，也一路从秦楼楚馆传扬到了全京城。 也有人笑方靖傻，这么多钱借出去，鬼知道收不收得回来，方靖对此只是呵呵一笑。 事实上，他这钱借得越大方，那些人还钱也越勤快。他借钱的规矩不多：有借有还，那就再借不难；有借无还，如果情有可原的，也可以原谅，如果情无可原的，那就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方靖可以保证，在借钱人回家前一定会被套麻袋一通暴打，而且这借钱人呢，这辈子也找不到打他的人是谁。 况且，就算借不出去，方靖也乐意，他就是想让别人知道：本王的大美人爱本王爱得很呢！你们看看，本王要多少钱大美人都愿意给本王呢！你们行吗？行吗？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一群在外面自称妻子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大员，不知道有多少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否则怎么会沦落到向他借钱的地步？每次看到他们勉强忍住心底的郁闷与心酸，笑容满面地向他借钱，他就觉得大快人心。 卫星姚是知道方靖都在想些什么的，只是，这借出去的钱既然收得回来，借钱的人也没有拿这些钱去做什么坏事，她家郡王爷还借得开心，她也就默许了，甚至有时还会多给郡王爷一些钱，让他拿去炫耀。不过，最后那多出来的钱无论如何兜兜转转，都迴转回到她手上就是了。 今日又是有几位朋友来借钱的热闹日子，卫星姚不便见外男，特意避开了，待客人走后才去院子里找方靖。 方靖正抱着儿子方和在院子里玩雪。 方和是去年冬天出生的，半个月前刚满一岁。 方和出生那天，一听侍女说生的是个儿子，方靖简直是将“不开心”放大了写在脸上，开口第一句便是：“怎么不是个女儿？本王还想养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小美人呢。” 不过这个不开心也就是一瞬，不能让大美人再受一次苦的想法就让他抛下了“养小小美人”的执念，认认真真地承担起了一切养孩子需要承担的活儿。 最开始的那几天，方靖甚至不让卫星姚抱孩子，仿佛没几两肉的方和能把卫星姚的胳膊弄折似的，只允许她摸摸亲亲。卫星姚之前向奶娘学来的诸多带孩子的方法，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转眼方和已经满了一岁，她的那些方法很多都快要不适用了，方靖也没给她一展拳脚的机会。 始终没有找到机会的卫星姚已经想着要放弃了，反正他们爷俩相处得好，她看着也开心。 她走到父子俩身后的时候，父子两个玩得正开心，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她探头一看，发现方靖正借着石桌上铺了一层薄雪的机会，一笔一划在上头写字教儿子认。 “来，阿和跟父王念，大——美——人——” 第17页 方和不明所以，大眼睛眨巴眨巴，奶声奶气地开了口：“大——美——人——” “对了对了！我们阿和真聪明，再跟着父王念一遍，大——美——人——” “大——美——人——” “我们阿和就是厉害，话已经能说得那么清楚了！阿和要记住这三个字哦，以后念给你母妃听！” “母……妃？” “对，母妃，母妃就是大美人知道吗？来，再跟父王念一遍啊，大——美——人——” “大——美——人——” 完整听完这一段话的卫星姚脸上笑容忽然一僵。她看了看儿子，后者满脸懵懂，显然还不太明白方靖在说什么，只是傻乎乎地复述他的话罢了。 很好，还来得及，她一定要在儿子明事理前把对儿子的教育权抓到手上，否则，天知道郡王爷会教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阿和！ 卫星姚特意发出了一点声响以引起父子俩的注意。转过头来的方靖看到是她，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大美人你来了呀！本王同你说，本王刚刚教会了阿和三个字呢！” 卫星姚一点也不想知道方靖究竟教了什么，侧过头吩咐奶娘先将方和带下去后，她走到方靖身旁铺了狐皮的石凳上坐下，将手中的汤婆子递了过去。 刚才在雪上写写画画的，方靖的手指早已冰凉至极，卫星姚有心多说两句，然而方靖只会笑着应好，到后面，她也再说不出什么提醒的话儿了，转势便将今日知道的事儿告诉了方靖。 “郡王爷，蒋小姐今日派人带消息给臣妾，说是她不日就将出征，您可听说了这件事？” 方靖眉头一皱。作为一个拥有剧本的男人，他当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不过前段时间沉迷养娃，他都快忘了蒋时歌的剧情了，没想到竟然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吗？ 卫星姚见方靖陷入了沉默，只当他不知道。 蒋时歌出征这事儿牵连甚广，连她自己都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想要给方靖解释清楚就更难，所以她直接跳过解释环节向着方靖询问道：“蒋小姐这突然就要随大军出征了，臣妾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战场上刀剑无言，这万一……臣妾是不是该送些东西过去？” 方靖看卫星姚说得认真，心下一笑，他家大美人心地就是好！这次事情一出，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嚼蒋时歌的舌根，说她一个女人上什么战场，难不成是去使美人计的吗？而且这说她不好的人中，反而是女性居多。毕竟，蒋时歌是女性中的异类，这么多女人，都被困在深宅大院里，凭什么就她一个获得了逃离的机会。所以在那些说蒋时歌不好的人中，骂的最凶的，其实是内心最嫉妒的。 也就他家大美人，尊重着蒋时歌的每一个选择，只是作为朋友担心她的安全，心地多纯善！ “大美人说的很是！送些什么东西去好呢……”方靖沉思片刻，眼睛一亮，有了主意，“艾子，本王库房里有一盒好药膏，放在之前大美人不要了的那套金镯子边上的，你去取了来送给蒋小姐。记住，是送给蒋小姐，不是忠平候府的蒋小姐！” 艾子一下就领会到了关窍，忙不迭地领命而去。 方靖向着卫星姚得意一笑，做出解释：“那盒药膏是止血的良药，刀剑无眼，这东西送蒋小姐应该最合适不过！” 那盒药膏确实是好药膏，但这气味么……是有那么一点点难闻的，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丢在库房的命运。方靖的库房里宝贝倒是多，但那都是他不要了的东西，这盒药膏同样如此。 至于为什么选上这盒药膏……方靖表示 ，他绝对没有因为蒋时歌当初陷害他让他在大美人面前丢了丑而怀恨在心，绝对没有！大美人的朋友，他一直都是很尊重的，只是单纯觉得合适罢了，仅此而已。 卫星姚不疑有他，只想着有这么一盒止血良药，蒋时歌真受了伤情况也会好些。她心中的不安稍稍减缓，但仍还是有些不放心。 方靖也晓得这一盒药不可能打消卫星姚的全部担忧，他感受了一下手的温度，确定刚才冰冰凉凉的手指已经暖过来以后，才伸过去将卫星姚的手一把握住：“大美人要是真的担心蒋小姐，他们出征那天，本王带你去看看，可好？” 卫星姚倒是也想，可她清楚自己身份，将士出征是大事，她一个女人，掺合不得，想着郡王爷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臣妾没有资格去的……” “谁说我们要去送将士出征了？我们夫妻两个是出门踏青的，只是刚好马车坏了停在路边，刚好那条路的不远处是行军的队伍，我们也只是刚好看到了将士出征罢了，有什么没资格的？” “郡王爷，现在是隆冬，不适合踏青。”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本王是准备去考察地形的，以防春日踏青时迷失在了深山老林里！” 看着方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卫星姚勾唇一笑。也罢，反正她家郡王爷有多不着调，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一件事。这次也就是正常发挥的不着调水平，去就去了吧。 第18页 第10章 嫡女重生復仇文里的炮灰（完） 今年冬天的雪下得格外大，虽说是“瑞雪兆丰年”，可这要是造成了雪灾，那便是不好了。 在派大军出征的旨意颁布之前，京中的大雪连下了三天三夜，可这旨意一下，天竟然就放晴了。人人都说这是吉兆，此次出战必能大获全胜而归。 方靖深以为然，觉得难得大军出征的消息带来了好天气，就该趁着有太阳出去走一走。他向好多人发出了邀请，但大家都拒绝了，于是大军出征那天，只有他和卫星姚二人出门踏了青。 “诶诶！本王看到人了！大美人，你看那边，是不是行军的队伍！” 卫星姚顺着方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了浩浩荡荡的大军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城外行去。领头之人正是蒋时歌，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眉宇之间英气尽显。那张扬的神采，看得卫星姚目光一滞。 看到这样的蒋时歌，卫星姚忽然便放心了，彻彻底底地放心了。她能看得出蒋时歌的决心，这次的出征，恐怕是蒋时歌计划好的，她相信，对方一定做好了万全的打算，且一定能达到目的。 “大美人，现在可以安心了？” 卫星姚点点头，应了一声“是”。 “大美人你且看着吧，蒋小姐这番出征归来，恐怕是要有一番大变化——”方靖凑到卫星姚耳边，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颠覆朝堂的变化。” 卫星姚一愣，随即瞭然一笑，语气中是满满的赞嘆：“蒋小姐当真是巾帼不让鬚眉。” “本王的大美人若是想做，也一定能做出一番不输于蒋小姐的事业！”方靖忽然一把将卫星姚揽住怀中，“就是不知道，大美人可有一展抱负的志向？若是有的话，本王定举双手双脚支持！” 卫星姚抬头望向方靖，后者眼神实在太过炽热与真挚，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甚至觉得，即使……她说出想要登上那个位置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家郡王爷也会拼尽全力成全她。 “臣妾……并没有什么志向，真要说的话，做个贤妻良母，就是臣妾最大的志向了。”说这话时，卫星姚笑得很是明媚。 方靖立刻鼓掌捧场：“这个志向好！那《花木兰》中怎么唱得来着？‘男子打战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将士们才能有这吃和穿’！若是没有大美人帮本王主持中馈，本王也不可能过得如此之好。这个志向好，好极了！” 卫星姚不想告诉她家郡王爷，他刚刚唱跑调了的事实，便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阿和怕是要醒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好。小心，来，本王扶着你。” 卫星姚默默将手递给了方靖，方靖很自然地握住了，和她并肩而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蒋时歌不愿局限于深宅大院，便去追求她的梦想了，卫星姚很敬佩，也很艷羡。刚才郡王爷问她的那一瞬间，她确实心动了，想学学蒋时歌，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但很快她就发现……她没有梦想。 也许曾经的她是有的，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她从小学着该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高墙深门已经局限了她的眼界，她只能看到身边这点东西，别的，她什么也看不到。 卫星姚偏头看看身旁与自己并肩的方靖，她的步子小，郡王爷为了照顾她，特意放慢了速度。 郡王爷待她很好，阿和很乖巧，家里的下人都尽职尽责，只要郡王爷不变心的话……她觉得自己就别无所求了。 这样就很好……她最大的志向，就是守护好这个家，仅此而已。 蒋时歌一走就是五年。 五年里，京中发生了很多变化。 比如五皇子突然得势了，那段时间五皇子可说是风头无两，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帝位会落到五皇子的头上； 比如短短半年五皇子又从云端跌落被踩进了泥里，不知是什么原因，总之就是某一天，五皇子莫名其妙就把皇帝惹怒了，皇帝一气之下竟然直接将五皇子贬为庶人，五皇子成了大林朝第一个庶人皇子； 又比如皇帝在贬了五皇子之后忽然又后悔了，于是便下了一道旨意将五皇子捞回了身边，父子俩一同度过了一段父慈子孝的快乐时光，之后五皇子便在某次宫宴的时候谋反了，皇帝受了太大刺激，当场中风瘫痪，剩下的四个皇子想要反抗，都被五皇子关押了起来。 方靖的庆郡王府，也在这场混乱中被司盛鸣的私兵围了起来。天知道司盛鸣哪儿来这么多私兵，那些稍微有名有势些的人物，宅子都被围了。不过方靖有几斤几两，司盛鸣内心清楚，所以他这宅子外头的包围圈松散极了，松散到蒋时歌的信都可以轻轻松松送进来的程度。 卫星姚收到蒋时歌的信时，心中微微一惊，待看到信的内容后，她是彻彻底底地震惊到了。虽然她知道即使将这事儿告诉方靖，他也不会多在意，但卫星姚还是忍不住，下意识便去院子里找了方靖。 方靖正抱着方和赏梅。 卫星姚悄悄地走了上去，想了想，还是没有惊动父子二人。 方靖正将树上盛开着的梅花指给方和看：“阿和看，这是梅花，是不是很好看？这梅花若是戴到你母妃头上，那一定更好看了！你说是不是？” 第19页 方和十分用力地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那我们去摘！” “好！” 方靖将方和扛到了肩上，让他自己动手去摘高处的梅花。方和小心翼翼地摘下了，宝贝似的捧在手上，等着待会儿母妃来了就可以给她戴上。 “阿和，来，父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方靖将摘好了花的方和揽回怀中，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好！阿和听着，父王您说。”方和抿紧了唇，脸色同样正经。 “父王一直管你母妃叫大美人，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母妃就是大美人呀！全京城最美的大美人！” 方和配合地点了点头。 “所以啊，父王同你说，你以后娶亲，一定要找像你母妃一样的大美人知道吗？放这样一个大美人在家里，天天看着心情就会变好，有利于身体健康，还有利于家庭和睦呢！” 方和再次配合地点了点头。 “不对，你母妃应该是这世上最美的美人，你肯定找不到和她一样好看的。这样吧，你可以找一个比她差一点点的，只能一点点哦！” 卫星姚抢在方和第三次点头前将他抱了起来。 “母妃你看，阿和给你摘了花！”方和一看到卫星姚，就把方靖同他讲的那些话丢到了九霄云外，很努力地伸着小短手想将新摘的花戴到她的头上。 卫星姚配合地将头低下一点，方和终于能将花给她戴上，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满意地拍起了手。 将儿子哄高兴后，卫星姚让侍女将方和带了下去，之后才坐到了方靖身边。她先拉过了方靖的手仔细摸了摸，确定了他的手指是暖和的才放下心来，转而开始训斥方靖刚才那些不规不拒的话。 “王爷怎么又在教些有的没的给阿和？” “本王没有，本王说得可都是肺腑之言！” 卫星姚睨了方靖一眼，方靖立刻满脸堆笑地改了口：“大美人说得对！都是本王不明事理，之后本王一定不会再说些有的没的教坏阿和！” 卫星姚顿时没了脾气。她轻唿一口气，转移了话题，提起了蒋时歌信上的事，为防隔墙有耳，她特意将声音放得很低。 蒋时歌在信上说，她准备以“清君侧”的名义带兵攻回京城。蒋时歌还叫卫星姚不要担心，她已经派了暗卫护庆郡王府同卫星姚母族的安全。 卫星姚虽然知道蒋时歌有大志向，但实在想不到是这么大的志向，一时有些茫然，也有些担忧。 方靖知道她的想法，向着她安慰性地温柔一笑：“大美人你瞧，本王是不是没骗你？蒋小姐是不是颠覆朝堂来了？别担心，蒋小姐的能力你知道的，她一定不会有事，至于我们的大林朝将会走向何处……你且放宽心，蒋小姐的眼界、手段皆不逊于当今圣上同五皇子，大林只会越来越好，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在走下坡路。就算真有什么万一的话，本王也能护你和阿和一世安全。” 卫星姚安静听了，一颗心渐渐安定。也罢，这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即使她想掺和，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蒋小姐是个奇女子，她且期待着，看看蒋小姐究竟能带着大林走向何处。 蒋时歌攻入京城的那一天，是摄政王司麟兴出城接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那已经不重要了，当掌管着政务的司麟兴和掌管着军队的蒋时歌联手后，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大军沖入皇宫时，刚刚毒死了皇帝的五皇子已在龙椅上畏罪自杀。其余四个皇子因为这段时间所受的折磨，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神志不清，难以继承大统。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众大臣纷纷请命，希望摄政王能担起重任。 三拒三请后，司麟兴勉强同意登基为帝，并封蒋时歌为后。一个新的时代就此开篇。 这一辈子，方靖是寿终正寝的，在卫星姚下葬后的第二天，卫星姚的身后事悉数处理好之后，他才在自己的床上安然长逝。 对于这位庆郡王，京城中仍然有许多议论，毕竟当初他有多风流，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后来突然就成了深情好男人了呢？甚至于，他的好竟然是到了要为庆郡王妃操持完一切身后事，才能安心地闭上眼睛的程度？ 这个问题的答案，一路见证了方靖从喊卫星姚“小美人”到“大美人”再到最后的“老美人”的艾子觉得他是知道的——他家郡王爷其实没有变。 “方散财”还是那个“方散财”，只是更多得变成了仗义疏财；庆郡王也仍是那个好美色的庆郡王，只是从见一个美人爱一个美人变成了见一个美人爱一个美人。 但唯一知道真相的艾子要把这个秘密带到土里去了。 艾子是十分感激庆郡王的。最开始为庆郡王做事时，他其实很无奈、也很不愿的，他打心底里看不上庆郡王那不成器的样子，只是他不能且不敢表现。然而，如果没有郡王爷借他钱让他渡过难关的话，他一家老小早就在那一场天灾里丧了命。 庆郡王很爱借别人钱，也从不过问借钱人出身，只要借钱理由可以接受的、之前没有恶性赖帐歷史的，他都愿意借。艾子也是得了这个好处，藉此保住了一家人的性命。就这一点，足够他感激方靖一生。 第20页 作为一个忠僕，怎么能让主子在黄泉路上没有人服侍呢？艾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随方靖而去，履行他作为忠僕的最后职责。 第11章 白月光的渣爹（一） 方靖悬浮在一片空白的空间里，与上次回到这里时的懵逼相比，这次的他平静了许多。 他的面前仍是那两块熟悉的金色面板，结算面板的开头写着“成功”，进度条变成了“1/7”，选择面板则和之前相同，写着“是否进入下一个世界？”，“是”是金色，“否”是灰色。 他的猜测没有错，系统并不能控制他的行动，那么…… “我虽然不能控制你的行动，但我还是可以控制你的生死的。” 乍然响起的机械音吓了方靖一大跳，心思被识破则让他有点难受，只要他的这条小命还攥在系统手上，他就不敢轻举妄动，做出什么反抗的行为。 “那么，我的任务有变吗？还要按照剧情演戏吗？” “不，你可以自由发挥。不过，我得按照程序询问一下，你在上个世界做出这样行动的原因是什么？” 方靖感觉心里好受了一点，能自由发挥总比按剧情演那些折磨人的片段好一些，心情好转的他也提起了些许向系统解释的兴趣：“我做出那些行动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个方靖既然已经娶了卫星姚，总该对她负起责任，丈夫对妻子的责任。” “丈夫对妻子的责任……数据录入……” 听到“数据录入”的一瞬间，方靖忽然觉得他被系统当成实验对象了，他硬着头皮出声问道：“所以，在小世界里你说的那个‘剧情惯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对剧情做出的小小改变，并不会影响故事的主线。” “那如果我从根本上改变了剧情呢？”方靖忽然来了兴趣。 “……你可以试试。” 虽然系统的机械音没有任何语调上的变化，但方靖敏感地察觉到，他被系统嘲讽了。 “你态度再这么敷衍我是会罢工的。” “……随便你。” 随着系统的声音落下，方靖突然发现，刚才选择面板上灰色的“否”竟然变成了金色？他还没回过神来，面前竟然又出现了第三块面板，上面只有“是否开启度假模式？”这一句话和一个“是”的按钮。 “你要是想度假也可以哦。” 系统的语调仍然一如既往的平淡。 他只是开个玩笑，为什么这个坑爹系统还傲娇上了啊！ 方靖有点头疼，头疼之后选择了妥协——还是活命要紧，于是他一脸冷漠地按下了选择面板上的“是”。 再睁眼时，已是一个全新的小世界。 方靖迅速浏览了一遍剧情，眉头一跳，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这回是直接当爹了？ 这回的故事倒是不复杂，至少没有上个世界的那些勾心斗角。 方如雪是个单纯、善良、勤劳且美丽的女孩子，她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赵稚心头的白月光。 赵稚幼年时父母双亡，被寄养在舅舅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只是，他那薄情寡义的舅舅收留他不过是为了侵吞他父母留下的遗产，目的达成后就撕下了伪善的面具，有时是不供吃喝，有时是打骂无休，总之赵稚能一路平安长大都是上天保佑。 在赵稚所度过的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里，他认识了方如雪。方如雪和他同样不幸，她母亲早亡，父亲虽仍然在世，但是有不如无。方如雪的父亲对她，和赵稚的舅舅对他是一样的态度。然而方如雪却和他很不一样，他怨天尤人的时候，她却苦中作乐。如果没有方如雪开导他的话，赵稚恐怕早就在冷待中因绝望而死了。 对于赵稚来说，方如雪是他年幼时的救赎。后来赵稚之所以会想要进京赶考，也是为了挣一个功名衣锦还乡，之后就可以带方如雪离开那个虎狼之穴。 可他之前能活着就是幸事，哪儿还有精力去读书，即使他天资过人，也花了整整十年才考上状元回到家乡。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他心心念念想要迎娶的那个女孩子，早就在几年前便香消玉殒。 赵稚去查了才知道，方如雪及笈那年就被她父亲送了人，送的对象是个大户，但也是个人渣，方如雪就是被那人生生折磨至死的。 无论是直接害死方如雪的大户一家，还是间接害死她的方如雪亲身父亲，赵稚都没有放过。将这群人收拾之后，赵稚又为方如雪修了墓，并请了大师为方如雪超度，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家乡，毕竟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 此后，赵稚开启了他的新人生，最后迎娶了白富美走上了人生巅峰，但方如雪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五岁。 方靖迅速地浏览过主线的剧情，大致了解后便转头去整理自己那一部分。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他就是方如雪那个不负责任的爹。 方如雪还小的时候，原主还是个勉强合格的父亲，但方如雪五岁那年出了点意外。 那时的方如雪正是贪玩的年纪，天黑了还在外头玩不着家，方如雪的娘在出门找她时出了意外，爱妻胜过爱自己的原主迁怒到了方如雪的头上。 第21页 其实，与其说原主是在怪女儿，不如说他是在怪自己，他最恨的是那个没能阻止一切发生的自己。女儿越长越像妻子，每次看到女儿，他就会想到妻子，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女儿，于是就选择了冷待的方式。 方如雪本性纯善，又自责于害死了娘，即使原主一直对她冷言冷语，她心中也没有任何怨念，只是尽力将原主照顾得更好。 而原主则是对女儿的一切不闻不问，由她自生自灭。等到成年后，他立刻便将女儿送了人，只因无法面对着女儿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女儿会被夫家折磨致死。他只是不想看到女儿，但并不希望她死，还是以这么悽惨的方式。然而，等到他后悔的时候为时已晚。 原主的结局，是被赵稚派人毒死。死前，原主得知赵稚也派了人去解决害死女儿的那一家人，所以他明知道赵稚送来的那一壶酒有问题，还是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原主并不恨毒死自己的赵稚，因为他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他无法原谅的是自己。 方靖意识到，如果想让方如雪有个好些的故事、想让原主走得安心些，他得从自己身上下手。 刚立志要改变女儿人生的方靖四下一打量，忽然注意到自己手中正握着一把扫帚。他的眉头又是一跳，大事不妙。 不同于赵稚舅舅动辄打骂的暴行，原主对女儿更多的是冷暴力，话虽如此，他也有过几次动手打女儿的经歷。原主第一次打女儿，是在她十三岁那年，原因是女儿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而那个花盆正是妻子留下的遗物。原主发现之后，拿着扫帚就把女儿打了一顿。 现在，方靖举着的正是那个作案工具。 他看了眼不远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方如雪，后者眼中满是恐惧，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她紧紧地咬住下唇，似乎是怕发出声响再度惹爆怒极的方靖，引来一顿毒打。 方靖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再让他早来一会儿也好呀！他还会觉得有救！现在人都打了，他还能靠什么来修復这段岌岌可危的父女情啊！现在方如雪眼中对他除了恐惧再无其他感情了好吗？ 这坑爹的系统！真的一点都不人性化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復心虚，勉强冷静下来后再度看向方如雪。 ……还是好气。 方如雪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看了都要心疼，为什么原主作为亲爹反而下得去手啊！他现在立刻躺下装死说刚才打人的那个人不是他还来得及吗？ ……躺下装死？ 电光火石之一瞬，方靖忽然想到了挽回局面的办法。他仔细而快速地观察了一下屋内的状况并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一切准备就绪。 方如雪只看到她的阿爹忽然脸色大变，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一般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之后便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动静。 “阿爹？”方如雪试探性地轻唤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她一时乱了分寸，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与心中的恐惧，几步便冲到了方靖身边，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一叠声地叫着“阿爹”。 然而方靖仍然没有醒过来。 方靖闭着眼睛，靠着其他感官注意着方如雪的一举一动。 方如雪已经把他拖到床上了，刚才他特意调整了位置与角度，就是为了让她在拖人时不必花上太多力气。 他赶在方如雪出去找人救命之前恰到好处地悠悠转醒，之后便一脸茫然地看向了方如雪，仿佛已经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如雪，我这是……怎么了？” “阿爹，你醒了！你刚才……” 方如雪正欲解释些什么，忽然被方靖轻轻捂住了嘴巴：“嘘！别说话！她在听呢！” “谁？阿爹，有人在外面吗？”方如雪心中一悚，对于外头未知事物的恐惧战胜了她对于方靖的恐惧。这种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依赖于父亲。 “嗯，在外面呢，啊！她进来了！” “阿爹，他……他是谁啊？” “对啊，是谁呢？”方靖忽然怔住了，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向门口的某一处，”且慢，让我来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方如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方靖又发出一声惊叫，只是这回的惊叫里多了“惊喜”的成分。 “如雪！是你娘，是你娘啊！快，快过去！” 不待方如雪做出回答，方靖已经噔噔噔地冲到了门边，一叠声地喊着“娘子”。 除了空气再没看到任何东西的方如雪：阿爹他，莫不是受了太大刺激……疯了？ 第12章 白月光的渣爹（二） 之后的半个时辰，方如雪有幸见识到了一个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阿爹。 在村人的眼中，方靖一直都是淡视一切、超脱世外的模样，尤其是与其他村人站在一起时，方靖那超然不群的形象便更加出众。 方家祖上本是大户人家，田产无数，虽然几十代传下来后逐渐衰败，但田地宅子什么的，还是剩了一些。靠着僱佣佃农帮着做农事，就足够一家人吃穿不愁，尤其是现在方家统共两口人，便到了还能有财产上的富余的程度。 第22页 而方靖从小便和村里其他孩子不一样，因为他是个要读书的孩子。他打小就不用做农活，只需要读书就好，其他人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年纪，他在窗明几净的书房里安心读书，其他孩子越长越壮也越长越黑，方靖却成了小白脸的样子，文文弱弱的，看着就与众不同。 再后来，方靖便成了村里唯一的一个秀才，有学识的人和无学识的人，气度上是很不一样的。方靖在一众村民中时，那就是鹤立鸡群，格外亮眼。 大概是受此影响，方靖在见到村中的其他人时，虽然也是进退有度，但总是给人以淡淡的疏离之感。 村人对此也不甚在意，读书人嘛，跟我们这些做农活的粗人能一样嘛？你看看，人家对女儿也是这个态度呢！有什么好在意的？更何况，人家只是态度上有些别扭，该做的事儿一件没少，祠堂还是人方秀才主持着修的呢，有什么好说三道四的？ 唯一对此感到十分在意的，大概就是方如雪了。只有方如雪知道，她阿爹再怎么超脱世外，也有跌落凡尘的时候，而那一般都是在她阿娘面前。 虽然那些记忆已经有些模煳了，但她对过去的一切还有印象，阿爹在阿娘面前，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男人，不……应该是比普通男人还要更傻气一点。谁能相信方秀才会是个怕老婆的人呢？可方如雪确实看到过阿爹小心翼翼讨好阿娘、只为了博阿娘一笑的模样。那个样子的阿爹，真的傻极了，但格外真实。 可是，自阿娘死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样傻乎乎的阿爹了。 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的话，阿娘也不会死…… 越想越多的方如雪正呆立在一旁陷入自怨自艾的心绪中无法自拔，谁曾想一抬头，就看见方靖噔噔噔几步跑到了她边上。 方靖满脸焦急地拉过了她的手：“如雪，你阿娘一定要说我虐待了你，还说她再也不原谅我了，你快帮我跟你阿娘解释，我没有虐待你对不对？” 一看方靖急得满头汗的样子，方如雪心下一惊，也顾不上门口的方向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对着空气就是一通辩解。 “阿娘，阿爹他没有欺负我，你看我今天中午还吃上了肉……” “可那是昨天的冷饭……”方靖忽然收回了拉住方如雪的手，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方如雪一噎：“阿娘，不是这样的，你看我这身衣服，这上面的绣花多好看啊，其他姑娘家都没……” “可这衣服已经是去年的了，都洗白了，还短了……” 方如雪又是一噎：“阿娘你别听阿爹乱说，阿爹平时真的很疼我，他从不让我做农事……” “是，除了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确实不用做其他农事……” 一次一次被方靖拆台，方如雪也有些急了：“阿爹！你别说话！我在跟阿娘解释呢，你别胡闹！” 方靖将头埋的很低，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那不是我说的，是你阿娘说的，我只是复述……她说她都看到了，她还说她再也不原谅我了……如雪，我对你是不是真的不好？” 方如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事实上，她并不觉得方靖有什么对不起她，她甚至觉得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如果不是她任性的话，阿娘不会出事，所以无论阿爹让她做什么、无论阿爹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她，她都觉得是应该的。但现在的问题是，阿娘似乎不是这么想的，这就难办了。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父女俩齐齐陷入了沉默之中。 突然，方靖勐地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灼灼地望向了方如雪：“如雪，你说，我要是现在好好对你的话，你阿娘会不会原谅我？” 方如雪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反应不及，未能作答。 “如雪，你就帮阿爹这个忙好不好？如果你都不帮我，你阿娘真的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方靖哭丧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方如雪心中不忍，想也不想便点了头。 计划得逞的方靖默默在心底比了个“耶”，并为打扰了原主妻子的安宁而郑重道歉，情况紧急，他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好办法了，只能玩一出装神闹鬼。 戏演完之后，方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揽过方如雪帮她检查伤情而不会惹人怀疑了。 “让阿爹看看，刚才一定打疼你了吧？我去给你拿药酒，你在这儿坐着别动。” 方靖着急忙慌地便冲出了房间，方如雪望着他的背景，一颗心在空中悬着，始终没有落到地上的实感。阿爹他，似乎是把之前用在阿娘身上的傻气转移到她身上了？ 她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个梦，明天早上一觉醒来一切就会变回原样的那种。 方靖用行动向方如雪证明了这一切的真实性。 “如雪，你怎么不吃肉呀？你看你瘦的，一阵风就能给你刮跑了，快多吃点，你阿娘也看着呢！” 这是她吃饭的时候。 “如雪，别动那柜子，上面全是灰，你看看，多脏啊！你要找什么？啊，那套衣服？那套衣服太旧了，别穿了别穿了，赶明儿我找人给你做套新的，你阿娘也想看你穿新衣服的样子呢！” 第23页 这是她找衣服穿的时候。 “如雪，诶呀你拿着水壶做什么？烧水我会干的呀，放着我来！你阿娘就喜欢看我辛勤劳动的样子，你要留点表现机会给我呀！” 这是她想帮忙做点家事的时候。 “阿爹，你别什么都自己干了呀！也该给我留点事做。”每日只需在屋里呆坐着、闲得都快长草了的方如雪试图做出反抗。 正在擦桌子的方靖满脸委屈地看向方如雪：“如雪，连你都不肯帮我了？那你阿娘真的下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方如雪急得差点便要跳起来：“阿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什么事儿都不做有点无聊罢了。你问问阿娘，她是不是也不想看到我无所事事的样子？” 方靖依言看向身边，听到什么似的“嗯嗯”两声后又看向方如雪：“你阿娘说不是，她就想看你什么都不用做、看我伺候你的样子。她说她女儿就该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着长大！” 方如雪：“……”阿娘是这么任性的人吗？是她的记忆在骗她还是阿爹遇上了假的阿娘？ “不过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什么都不做也不好，还是得找点事情做。” 方靖微微蹙眉，陷入沉思，方如雪安安静静等待着，投之以期待的目光。 思考良久，方靖一拍脑门儿，有了主意：“这样吧，我教你读书认字，可好？” “读书认字，我也可以吗？”方如雪的眼睛亮起来了一瞬间，又黯淡了下去。她可从没听说过，村里有哪家人教了女儿认字。 方靖却是一副信心满满、势在必得的架势：“那自然是可以的！这可是你阿娘说的，她还说我们如雪以后要去考女状元的！你且等着，下午我便去镇上看看，把笔墨纸砚给你买来！” 方如雪知道什么“考女状元”是方靖为了宽她的心而胡说的，并没有往心里去，但对于能读书识字一事儿还是充满了嚮往。 方靖也没有食言，下午便买了文房四宝回来，认认真真教起了女儿。 方家父女私下的“其乐融融”，村人是不知道的。 一来，方靖忙着教女儿识字读书，可每天就这么十二个时辰，时间根本不够用，方靖实在懒得出门；二来，即使方靖难得出门了，他在人前也是原先那副出于世外的样子，很难让人想像到他竟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女儿奴”。 赵稚是唯一一个察觉到了不太对的人——他是从方如雪身上察觉到事情不太对的。 过去他见到方如雪时，她虽也常常面带笑容，可那时她的笑容总是很牵强，带着点苦笑时特有的无奈感。 而最近这半个月来，虽然他很少见到方如雪，但每每见到她时，她的笑都格外得真，那是从心底生出的笑意，是能感染看到它的人的。 赵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来想去也猜不到这种变化产生的原因是什么，于是，在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他找到了方如雪，问出了心中所惑。 “如雪，你最近是碰上什么好事了吗？我看你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 方如雪嘴角一勾，笑意蔓延到了眼角眉梢：“你看出来了？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赵稚点点头，说了声“是”。 “嘿嘿，其实是因为这两天我阿娘回来了，阿爹开心了，所以我也开心。”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多吓人的方如雪笑得格外纯良。 开始怀疑方如雪因为饱受虐待导致了神志不清的赵稚：？！！ 第13章 白月光的渣爹（三） 迟疑了许久，赵稚还是用着颤抖着的声音向着方如雪询问道：“方婶……回来了？你……见到她了？” 勐然察觉到自己刚才那话有问题的方如雪“啊呀”了一声，面带浅笑做了一番解释：“不是的，我没看到阿娘，是阿爹看到了。但我知道，阿娘一直在看着我呢。” 并没有觉得安下心来的赵稚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总之，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方如雪向着赵稚宽慰性的一笑。天色已是不早，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又多，若要解释颇费时间，她想了想，还是觉得等以后有空了再同赵稚说明情况更为合适：“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小心回去得晚了赵叔又要打你！” “赵叔”指的是赵稚的舅舅，若是在平日，经方如雪这么一提醒，赵稚都是急着赶回家的。可今日，他满心满脑只有对方如雪的担忧，连回家晚了会被舅舅打也顾不上了。他很担心，方如雪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儿来？ 只是，既然方如雪已经明说她没事了，赵稚也不好当面质疑。思考片刻后，他假意要回家，与方如雪道了别，转头又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他倒要看看，方秀才究竟使了什么妖法，竟能让如雪都魔怔了。 方如雪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了个人，她急着回家。今个儿是方靖去城里办事了，她才有机会出来，眼看着天都快黑了，她还是得早些赶回去，不然阿娘一定会担心，那阿爹就会被阿娘责怪。一想到阿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她心下就是一颤，步子也比平时快了不少。 第24页 赵稚一路跟着方如雪，只看到她很自然地跟路上碰到的人打招唿，很自然地回到家，很自然地跟从外头回来的方秀才说话，很自然地坐到了桌前开始……写字？ 好容易才透过窗户上开的小缝看清方如雪在做什么的赵稚愣住了，他都不知道，方如雪竟然是识字的！ 赵稚惊讶过后，便是一阵高兴，同时也感到与有荣焉。如雪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村里识字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女孩子识字的则是一个都没有，但看看如雪，人家多厉害，不止认识字，还会写呢！ 赵稚趴在墙上观察了好一会儿，方如雪一直在认认真真地写字，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这才慢慢地放下心来。 既然方如雪没有出事，那么他也该打道回府了。赵稚轻唿出一口气，打定主意便要离开。 然而，就在赵稚转身的瞬间，他忽然闻到了一阵烤鱼的香味，正从窗户的小缝隙里飘出来。 咕咚。 赵稚咽了口唾沫，脚下忽然像生了根似的，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当方靖端着一大碗烤鱼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赵稚又默默地趴回到了墙上，直直地盯着那个装着鱼的大碗。 虽然他很羡慕方家有鱼吃，但是如雪是她的朋友，他才不会抢朋友的晚饭呢！他就闻闻味道，闻一会儿就走！赵稚试图说服自己，但还没有成功，他的肚子就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响。 耳尖的方靖一下就听到了这声响动，开口问了句“什么人”。 赵稚一惊，转头便要跑，慌不择路之下，一头撞到了从屋里出来的方靖身上。 跟出来查看情况的方如雪看到是他，微微一愣：“阿稚，你怎么来了？可是找我有事？” 虽说确实是来看方如雪的，但这理由，赵稚觉得有些不好开口。他总不能直接说，他是觉得方如雪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因为担心而来的吧？犹豫片刻后，他选择了沉默以对。 方靖在听到方如雪喊出“阿稚”二字时，微微皱起了眉：“如雪，这位是？” “这位是赵稚，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方靖一挑眉，看向赵稚的同时脸上也绽开了笑意，“你是如雪的朋友？” 赵稚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和方靖见面，但……这位方秀才，似乎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样。他所知道的方秀才，是个很不负责任的人，明明是如雪的阿爹，却对如雪不闻不问，这样的人应当是很冷漠的一个人才是，为什么会对他笑得如此灿烂，甚至于……灿烂中还带着一丝谄媚？ 就算撇开方秀才作为如雪父亲的身份不谈，村人言谈中所提及的那个方秀才，也该是超脱世俗的高人形象，怎么想也不该是面前这个人。赵稚有些不解，但无论是方如雪还是方靖，都表现得极其自然，他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免得表现得太没见过世面、丢了面子。 方靖并不在意自己崩了村人口中“超脱世外的高人”人设，在女儿面前，那些一点都不重要。女儿是要讨好的，女儿的朋友自然也是要讨好的，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为和善一点，语气温柔地开口询问道：“天已经不早了，你吃过饭了吗？” “我吃过……” “咕噜——” 赵稚才刚出声，话还未说完，肚子就很不配合地发出一声嚎叫。 “还没吃啊。那正好，我们家正准备开饭，一起吃吧。”方靖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本想拒绝的赵稚败在了方靖的盛情和越来越浓郁的烤鱼香气之下。 吃完饭后，赵稚觉得自己不能吃白食，便很主动地提出要去洗碗。方靖沖他摆了摆手：“你别忙，放着我来，你方婶想看我辛勤劳动的样子呢，这种表现的机会还是留给我吧。” 正想要拿碗的赵稚忽然像被烫到一般迅速将伸出的手抽回，只觉得背上又有一股寒意蔓延开了。他四下一打量，确实是什么都没看见，便又将目光放到了方靖身上，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方叔，方婶指的是……？” “就是如雪的阿娘啊，她坐在那条椅子上看着我们呢，你没瞧见？” 方靖指了指空着的那条椅子，赵稚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阿爹，你吓到他了啦。”方如雪将方靖赶到了厨房去洗碗，转头向赵稚解释起了这两天的事儿。对于赵稚，她还是十分信任的，所以她将一切都据实相告了，没做任何隐瞒。 知道前因后果后，赵稚终于不再冒冷汗了。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方婶的突然出现可能和之前方叔打了如雪有关。之前方叔只是冷待如雪，方婶勉强还忍了，可这次方叔竟然要动手，方婶一定是忍不下去了，于是就现了形。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只要方如雪没事，赵稚便宽了心。他无意间一转头，正看到摆在另一面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心下还是好奇，便出声问了：“如雪，你什么时候开始认字的？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会写字，这可真好。” “其实我也是这两天才开始学的，是阿爹教我认的！你想不想学？想学的话，可以让我阿爹教你呀！” 第25页 “我……我也可以吗？可我从来没有摸过笔……” “我都可以学，你比我聪明那么多，当然也可以。而且，我阿爹是个超好、超耐心的师傅，有他教你，你一定能学会的！” 赵稚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闪着光。 端着洗好了的碗出来的方靖差点没将手中的东西摔了——阿爹的好如雪，阿爹只想对你好、只对你有耐心啊！阿爹并不想教其他的孩子啊！尤其是一个原剧情里对你心怀不轨的孩子啊！ 但当方如雪和赵稚双双转过头来，满脸期待地看向他时，他只能把所有的不满咽回肚子里，满面笑意地道:“识字其实不难的，就算没有笔也没关系，你在干农事时随意找根木棒子在地上划着名也可以学。”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把如雪的纸笔借给你用的！绝对不会的！ 并不知道方靖话外音的赵稚满脸兴奋地向着方靖表达了谢意，差点便要当场跪下磕头叫师傅了。 赵稚虽然年纪小，但他是做惯了农活的，一身力气，方靖只是个文弱的书生，光是想要扶住人就花了他大半的力气。 方靖心中暗嘆一声，至少赵稚还是个懂事理的孩子，这让他感到了些许的安慰，教一个听话的孩子总比教一个熊孩子好一些。 “不必如此多礼，毕竟你是我们家如雪的朋友，我可都是看在我们家如雪的面子上。你若真要感谢，便谢她吧。”方靖说话时的语气十分温和，只是在说到“我们家如雪”时，他加重了语气。 然而单纯的赵稚什么都没注意到：“如雪那儿学生也是要好好谢的，但师傅这里学生更该谢！从今日起，师傅若是有什么事，只要吩咐一声，上刀山下火海，学生也会去做的！” “哪儿就有这么危险的事儿要你去做了，你好好学就是了。若真想帮我，日后万一如雪遇上什么难事了，你要正好碰上，能帮一把帮一把，这就够了。还有，和我不必如此客气，你仍同以前一样唤我‘方叔’就好，‘师傅’‘师傅’的，你不觉得听起来太过生疏了吗？” 方靖轻轻拍了拍赵稚的肩膀，心中却在暗暗祈祷，只希望赵稚千万别再惦记他家的翡翠白菜了。 “我知道了，师……方叔。不，方叔总觉得不太尊敬，我叫您方先生可好？我听说读书人都是叫先生的。” “……也罢，你开心就好。”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方如雪捂着嘴，轻笑出声。 第14章 白月光的渣爹（四） 方靖本以为，教好自家宝贝女儿和附带的赵稚，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不曾想，这竟然只是一个开始。 半个月之后，方靖成了村里鼎鼎有名的教书匠，手底下带着将近十个孩子，每日都忙着教他们读书认字。 情况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主要原因在方如雪身上。方如雪的本意是为自家阿爹吹彩虹屁，告诉别人她家阿爹有多能耐，教起人来有多耐心、有多好，只要跟着她阿爹学，一定能学有所成！ 说者本就有意，听者就更有心了。村人们一打听，得知方靖教的第一个学生是方如雪、第二个学生是赵稚后，这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你想想，赵稚家里是个什么情况谁不清楚啊？像他这样的人，肯定是敬不起束脩之礼的呀！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方秀才教学生是不收钱的！ 有那么几个脸皮厚些的，立刻便带了孩子拜访了方靖。 方靖本是不想收这些学生的，教自家宝贝女儿都来不及，他哪儿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别的孩子。但一直在边上看着的方如雪希望能多几个同龄人一块儿读书，于是方靖只好咬牙应下了。 只是，这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以及后面的第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方靖毕竟是一个人，就算想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收了第九个学生后，意识到情况不太妙的方靖将方如雪带进了房间，试图和她讲讲人生的大道理。 “如雪，阿爹问你，你一直让阿爹收学生，是当真想和村里的孩子们做同学，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方靖望着方如雪，神情严肃。 不明所以的方如雪眨巴眨巴眼睛：“我是真想和他们做同学。” “为什么呢？” “他们都说很想识字，多一个人识字总是好的……” 听到这个回答的方靖感到了一丝头疼，他担心的就是这个。方如雪让他收学生，不是因为她自己想要有更多同学做伴，而是看到别人想学，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看剧情的时候他就觉得，方如雪这孩子，过于善良了。 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剧情之所以这么设定，应该是为了突出方如雪“白月光”的属性——方如雪越美好善良，给赵稚带去的影响就越大，对剧情的推进就越有利。 所以剧情里的方如雪，无论被原主如何对待也没有心怀不满，无论出嫁后在夫家受了怎样的欺负也没有怨天尤人。好姑娘自然是会有很多人喜欢的，但问题就在于，方如雪实在太好了。 方靖开始决定要装神弄鬼的时候其实还是有过一番考虑的，包括如何一步步化解方如雪的心结。他怎么想都觉得，方如雪肯定会对身为阿爹的他有些不满，就算这个不满没有很多，但至少得有那么一丝丝，这才是正常的。 第26页 可是，方如雪没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方如雪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那是怕一切又会变回原样，其中没有任何对方靖的愤怒。 方如雪平静了，方靖却开始慌了。他希望方如雪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但不希望方如雪连保护自己的意识都没有，然后毫无节制地对他人施以善意。这么傻一孩子，等哪天他不在了，迟早要把自己摔坑里去的。 方靖愁了整整半个月，终于找到了一个时机和方如雪好好聊聊人生。 “如雪，你想让其他孩子成为你的同学，是因为觉得这样会对他们好，对不对？” 方如雪肯定地点点头。 “可是，阿爹只有一个人，一个人是教不了全村的学生的，这你明不明白？” 方如雪迟疑地摇摇头。 “你想啊，阿爹在教你时，是不是就花了很多时间？每个学生，阿爹都要花这么多时间去教，阿爹只有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呢？如果全村的孩子都到阿爹这里来学，阿爹怕是要累死了。” 事情牵扯到了方靖，尤其是这事儿似乎并不好，方如雪心下担忧，皱起了好看的眉：“阿爹，那该怎么办呢？” “阿爹知道你是心善，但做一件事时还是要考虑到每个人的能力的。就说这教人识字吧，阿爹最多最多，也只能教十个人，人再多，阿爹就忙不过来了。你希望能有更多的伙伴识字，阿爹听你的，但阿爹只会再收一个学生，如果再有其他人想学，就得请他们另请高明了。这你可明白了？” 方如雪点点头。 方靖轻轻嘆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方如雪的发顶：“如雪，如果你以后想帮其他人，阿爹都没有意见，这是很好的事儿。但你要记住，你不能因为想帮别人而伤害了自己。你是阿爹唯一的女儿，阿爹只希望你好好的，你阿娘也是。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儿，你阿娘做鬼也不会放过我的……哦，她已经是鬼了，而且似乎现在也没准备原谅我……” 方靖偏过头向边上看了一眼，然后又像是看到了什么骇人东西般迅速收回目光，同时牢牢止住了刚才的话头。 方如雪瞬间明白，这是阿娘在瞪阿爹了。她有些想笑，但想到刚才方靖的话，又因为有些想不明白而抿住了唇：“可是，不会有人伤害我的呀。” “阿爹之前就在伤害你，不然你阿娘怎么会跑出来天天盯着阿爹不放呢？”方靖配合时机地在提到“你阿娘”时瑟缩了一下，“就像你不知道自己被伤害了一样，若不是你阿娘的出现提醒了阿爹，阿爹都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你现在不知道何谓伤害没有关系，因为阿爹也不明白，但你阿娘明事理。之后若是再发生了什么，她会提醒我们的！交给你阿娘吧。” 方如雪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转过脑袋向着虚空吐了吐舌头：“那就拜託你啦，阿娘！” 虽然没能一次性扭转方如雪的认识，但她至少听进去了一些，这让方靖稍感安慰，他本就没指望一蹴而就，反正时间还早，他可以一点一点改变方如雪的想法。 “走吧，今天恐怕还会有客人上门，你陪我一起去看看，这最后一个学生选哪家的孩子比较好。” “好！” 方如雪站起身来挽住了方靖的胳膊。 她意识到，待会儿阿爹要收的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学生，那这就是很重要的事了，为了以后这学生不丢阿爹的脸，她得好好看人才是！ 想到这一点的方如雪绷起了小脸，一派严肃表情。 然而，今日登门的客人却并不是来拜师的。 一个前两日刚到方靖这儿学认字的孩子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方家，小脸刷白地喊道：“方先生！大事不好啦！阿稚的舅舅快把阿稚打死啦！你快去救命啊！” 方如雪惊得一把站起身来，一时没站稳差些便要摔倒，还好被手疾眼快的方靖扶住了。 “如雪，在家里等我回来！我会处理好的！”方靖匆匆交代了一声，跟着那孩子便沖了出去。 方如雪乖乖坐回到了椅子上，手中的帕子被她绞得紧紧的。 一路赶到赵稚家中时，方靖看到的是怒气沖沖挽着胳膊还想动手的赵稚舅舅赵光亮，和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稚，他心头的火气一下就沖了上来。 虽说这赵稚在他心里就是一头随时随地想拱他家翡翠白菜的、需要严加防范的猪，但不管怎么说，这头猪是头好猪，尤其是这还是只未成年的小猪，只能算作家豚。对着一只勉强还算听话可爱的家豚，赵光亮怎么能下得去手！ 不过，考虑到自己是个读书人，和干惯农活、满身力气的赵光亮硬碰硬是没有任何胜算的，方靖思考了一瞬，发现自己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智取。 于是，在赵光亮再一次举起手中的扫帚之前，方靖拦到了赵稚的身前，厉声呵问道：“你做什么呢！” “方秀才？”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让赵光亮一怔，手中的扫帚要落不落，仿佛定格一般。但他很快找回了方才打人时的气势，将腰杆一挺，大声嚷道：“我教训自己家孩子，同你有什么关系吗？怎么，你还准备插手别人家事不成？” 方靖看看赵稚，又看看赵光亮，眉头一皱：“虽然之前是听说赵稚是你养着的孩子……你当真确定，赵稚是你家孩子？” 第27页 “那是自然！村里谁不知道这赔钱玩意儿是我养着的！”赵光亮喊的理直气壮。 刚才的动静已经吸引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聚集起来的村民虽然觉得赵光亮的话有些难听，但确实挑不出错处——人家管自己孩子呢，他人怕是没有插手的资格。 赵光亮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赵稚，心中有点得意，即使有人来帮忙又怎样，这赔钱玩意儿还不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如果方秀才敢跟他来硬的，他也不怕，就方秀才那小身板，恐怕连他的一个拳头都受不住。 “我刚才还担心，怕找不着赵稚的家人，既然你说他是你家的孩子，那就好办了……”方靖唿出一口气，温和地笑了，“这孩子打碎了我娘子留下的遗物，一个古董花瓶，那花瓶价值连城，对我们家更是意义非凡。既然他是你家的孩子，那这笔帐该怎么算，我们来谈谈吧。” 赵光亮刚刚还因愤怒和得意涨红的脸一下就白了：“你说什么？” “你没听清吗？那我再说一遍。赵稚打碎了我家一个花瓶，那花瓶很贵重，我来找你谈谈该怎么赔偿。” 这一次，方靖特意放慢了语速，以保证赵光亮能将每一个字都听清。 赵光亮的脸色又白了些，只是这回是惨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想装煳涂也装不下去。 只是，方秀才不是来为那赔钱玩意儿打抱不平的吗？怎么突然跟他算起帐来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赵光亮飞速运转着大脑，试图找到一个脱身之策。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只要他打死不承认是赵稚做的，方秀才又能怎样？ 于是他抬起头向着方靖大声嚷道：“你撒谎！你肯定想骗我家钱！这事儿肯定跟我们家没有关系！” 第15章 白月光的渣爹（五） 然而方靖早有准备。 他悠悠嘆出一口长气，目光深远。 “我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何时骗过人？骗你钱就更不可能了。这两日我帮着教村里的孩子识字，可是分文不取的，如果我真的要钱，早就在他们身上下手了，何必刻意来找你呢？你看你这家徒四壁的，哪儿就值得我骗了？若不是这次的花瓶是我娘子的遗物，意义重大，我才不会特意跑这一趟的……” 越说越委屈的方靖放轻了声音开始自言自语，只是他这自言自语的声音刚好能让在场的每一个村民都听见：“唉，想不到我在他人心里竟会如此不堪，那我若是继续教孩子们认字，在他人眼里岂不也是别有居心？这可不行……也罢，以后我还是在家里守着如雪过日子就是，外头的事儿，我也不掺合了。” 听到方靖这么说，四周围着的村名神色微变，看向赵光亮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赵光亮亦感受到了这种不善，心底一阵发慌。他没有孩子，唯一养着的就是赵稚，所以并不知道方靖已经通过教孩子识字的方式收买了一片人心。 他想的是，如果只有一个方靖，他是不怕的，可这么多人都信了方靖的话，都看他不顺眼…… 他咬咬牙，开口时有些气急败坏：“就算是赵稚摔碎的花瓶好了，那也是这死东西摔碎的花瓶，干我什么事？” “子不教父之过，你虽不是他父亲，但却是他唯一的长辈，这不是你亲口承认的吗？赵稚既然是你的孩子，他做错了事，自然也该由你来负责。” “这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我养他到这个年纪已经尽到责任了！他做错的事儿，他自己负责！和我有个屁的关系！” “他年纪尚小，哪儿赔的起我的损失？” “那也和我没有关系！让他给你做牛做马去，就是他当了你的奴隶，也不干我的事儿！” “唔……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犯错之后是该由自己承担责任，赵稚给我带来的损失，让他做我家的僕人、干活作为赔偿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方靖眯了眯眼睛，捡出了赵光亮话中的重点，“可据我所知，赵稚的户籍应当是在你名下的，可对？这让他如何做我的下人帮我做事？” “这还不简单！我现在就去族老那儿登记，将赵稚从我这一支删去，转到你那一支的奴籍去！” “这可是你说的，你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我这就去！你等着就是了！” “行，我等你，等你把赵稚同他户籍上的东西转过来。”方靖笑意渐深，不着痕迹地给赵光亮挖了个坑。 急着与赵稚撇清关系的赵光亮并未察觉到方靖的心机，火急火燎便出门办了事儿，所以这后头的转户籍进行得很是顺利。 甚至于，方靖将赵稚带回到自己家时也很顺利，途中他碰上了许多看不过眼的热心村民，很热情地过来帮他扛昏迷不醒的赵稚，这一路走来，几乎没花方靖多少功夫，实在是轻松极了。 事实上，将赵稚转到自己名下，只是方靖计划的第一步。 等赵稚恢復过来之后，他会和赵稚商量，把赵稚户籍上登记的资产全部转移到自己名下。赵稚父母留下的遗产，按规矩是直接顺延到赵稚手中的，赵稚死后，这笔遗产才会平分到他最关系最近的几个亲人那去。 第28页 赵光亮不识字，也不懂户籍制度上的这些规定，他以为把赵稚养到手底下后赵稚的钱就都该归他了，却不知户籍一转移，那些钱财也是跟着要被转走的。 方靖准备讨回这笔钱，赵稚作为晚辈出门不方面，所以干脆就由他来。只是，凭赵光亮那无赖的属性，对方肯定不会轻易交出钱财。所以他准备和赵稚商量后，做主将那笔钱交到村里建设村寨，并由族老出面去讨要。他相信，事关整个村寨的发展，热心的村民们一定很愿意帮忙追款。 虽说这样一来，这笔钱还是回不到赵稚手上，但如果能藉此让赵光亮不痛快，他心里就开心了。敢对他的家豚下手，还是这样的死手，就该付出些代价。 这赵光亮，昧了这笔钱就算了，昧钱之后竟然还敢虐待赵稚，真的是不要脸至极！合该受些报復！ 至于赵光亮如何才能补上这笔钱，会否因此穷困潦倒、生活艰难，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还未到家，方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几乎望眼欲穿的方如雪。 他向她招招手，她立刻小跑着沖了过来：“阿爹，阿稚他怎么样了？” 方靖指了指身后背着的人，方如雪面色一白。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方如雪的脑袋：“别担心，阿爹会让他没事的。” 方如雪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看到她这副难过至极的小模样，方靖忽然觉得这是个与方如雪谈人生哲学的大好机会。 将赵稚安顿好后，方靖将方如雪拉到了床前，开口前他还特意找了块布当做床帘安到了床上，以免方如雪看到赵稚那小可怜的模样心生怜惜。 “如雪，你瞧见赵稚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心疼，是不是很难受？” 方如雪点点头。 “那日我打你时，你阿娘也是这样的心情，她这才急到跑出来教训我，还说也想把我这么打一顿。过去是阿爹脑子煳了，现在阿爹一想起那时的事儿，也觉得心疼、也觉得难受。所以日后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就当是为了我和你阿娘，好吗？” 看到方如雪郑重点头的那一刻，方靖只觉得自己那一颗老父亲的心感到了莫大的安慰。他坚信，只要他继续持之以恆、见缝插针地对方如雪进行教导，让方如雪拥有自保能力一定不成问题！ 赵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当他发现自己没有死，还躺在方先生家的床上时，内心的激动与感激之情简直要满溢而出。看到方靖端着一碗药走进门来的事后，他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当场给方靖行三跪九叩之礼。 方靖很淡定地将赵稚扶了起来，很淡定地将药碗边上的大号漏斗丢到了一边，并在赵稚震惊的目光中很淡定地解释道：“你昨天喝不进药，我只好用这个帮你灌了，你醒了就好，来，自己喝了吧。” 赵稚不疑有他，接过碗就“吨吨吨”地给自己灌，一旁的方靖阻止不及，赶忙拿过痰盂递给赵稚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的赵稚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嘴巴里的苦味弄得神志不清了，但一想到这碗药很有可能是方先生亲手煎的，他瞬间有了强大的动力，生生将药吞了下去，一滴没浪费。 方靖在心中为赵稚鼓了鼓掌，称赞了一声“真男人”，面上仍是极其淡然的模样：“清醒了？” 想不清醒也难啊……赵稚艰难地点点头。他口中苦味未消，但方靖开口后，他还是强迫自己从那苦味中分出神来，仔细听方靖要说些什么。 方靖将昨日的事同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赵稚，询问他的意见。赵稚对此没有任何不满，举双手双脚表示了贊成。 之后就该谈谈赵稚未来的去向了。 方靖拉过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下，和气地问道：“怎么样？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一定为先生做牛做马，来报答您的恩情。”赵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是满满的濡慕之色。 方靖扶额。少年不必了！你是註定要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之人，我并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 “这……恐怕不大好。” “为什么？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先生的，请先生给我一个机会！” “不是这么回事，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方靖适时地露出了忧虑的表情，“只是，这次我对付了你舅舅，难保他不会怀恨在心，你若是一直留在我这里，只怕他要报復我们家。若只有我一人也便算了，可这还有一个如雪……” “这……先生您说的是！那我这便离开！” 方靖一把将急着起身的赵稚按回到了床上：“你伤还没好呢，想到哪儿去？离开肯定是要离开的，但并不急于这一时。你要是相信我，我就给你指一条路，这阵子你先养伤，我会继续教你识字读书。等你伤好了，你就进京赶考去，如果能考得一官半爵、将来衣锦还乡了，自然可以庇护我们一家不受欺负。你说是或不是？” 赵稚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儿。片刻后，他看向方靖，目光坚定：“先生说得有道理。请先生相信我，我定能考取状元衣锦还乡，为您和如雪撑腰！” “我自然是信你的。”剧本也很相信你。 第29页 总算是把剧情扳回到了正轨上，方靖十分欣慰地笑了。至于赵稚说的要帮他和女儿撑腰，他听了，也感动于这孩子的知恩图报，但并未往心里去。等赵稚衣锦还乡的那一天，他肯定已经不在村里了，所以这个心愿註定无法实现，他感慨一下这孩子的心意也就罢了。 对于赵稚，方靖的感官是有些复杂的，一方面，他知道这是个好孩子，另一方面，他又时时刻刻记挂着这孩子对他家翡翠白菜的不良居心。两相一结合，他希望赵稚能过上好日子，又不希望赵稚和方如雪有瓜葛。 所以他把这孩子从赵光亮手下救出来，让他少受些伤害，又撺掇着他早日进京赶考，离他家翡翠白菜越远越好。如今进展一切顺利，作为老父亲的方靖内心十分欣慰，于是他给赵稚熬药时也特意换了药材，让药的苦味可以淡上一些。 赵稚倒是察觉出了不对，但两种药都是先生亲手给他熬的，都是先生的一片心意，所以未曾质疑。 至于方靖是怎么想的…… 苍天可鑑，他绝对没有因为赵稚惦记他家翡翠白菜而刻意报復！良药苦口，他给赵稚熬的第一种药虽然苦，但药效极好，那时赵稚还在昏迷中，苦不苦他又尝不出来，也就是因为他醒的早了才出了点小意外。他都是为了赵稚好！他凭良心说话！ 第16章 白月光的渣爹（六） 赵稚在方靖家住了半年余，然后被方靖赶出去了。 离别的那一天，赵稚痛哭流涕，充分地表达了内心的不舍，方如雪也站在一旁双目含泪，依依惜别。唯有方靖，双手环胸神情冷漠地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嫌弃。 别以为他不知道，赵稚这居心不良的厮，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何拱他家的翡翠白菜，再留下去，迟早出事！ 其实这半年以来，方靖眼瞅着女儿和赵稚相处得越发融洽，也曾动过心思，想着就让两人在一块儿算了。坑爹系统也没说剧情完全不能改变，只是存在剧情惯性罢了！为了女儿，试它一次又何妨？ 然而，他明示暗示地向方如雪确认了好几次，女儿对赵稚，确实只有同学之情。反而是那头“雄豚”，看如雪的眼神越来越不对，炽热中还带着几分恋慕。 这还得了？危机意识极强的方靖当机立断，立刻安排了赵稚的进京事宜。 既然女儿没那个意思，还是让这头雄豚该上哪儿上哪儿去，他该拱的是皇家的大白菜，可不是他家的翡翠白菜！ 眼看着赵稚离宝贝女儿越来越近，甚至都要伸出手去拉女儿和她诉衷肠了，方靖目光一寒，拦到了方如雪的身前：“咳！天色不早，你早些上路吧，天黑了就不方便赶路了。” 赵稚本还有许多话想说，但一想到方先生是在为自己赶路不便而担忧，他默默将那些未说完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最后道了声别便转头登上了进京的马车。 人已经送走了，方靖带着依依不捨的方如雪回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赵稚那边的剧情勉强算是连上了，今天之后，他就该好好考虑什么时候离开的问题了。如果剧情惯性仍然存在的话，原故事线中害死了方如雪的那个人，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该出现了。 那人是邻村的恶霸，名叫霍中，在自己的村里横行霸道多年，培养了一批以自身为首的势力，是个狠角色。 上一世霍中是因为偶然间见到方如雪，惊鸿一瞥顿时惊为天人，于是将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地上门来拜访，向方靖表达了自己想娶方如雪为妻的意愿。 当时原主急着将方如雪嫁出去，根本没有考察过霍中的品行，看他上门来时还算知礼，便以为他是个良人，稀里煳涂地将女儿送了人。 等到女儿死讯传来，他才知道后悔，然而他一个小小秀才，那里斗得过邻村的地头蛇呢。他几次上门，都被人打出来，最后连女儿的尸骨都未能领回来。 这一次，方靖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他思来想去，决定回去以后收拾收拾就带着女儿跑路，至少，他得保证方如雪不会受到伤害。 考虑好的方靖看看身旁的女儿，斟酌着开了口：“如雪，阿爹准备……” 他话还未说完，方如雪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家门道：“阿爹你看！我们家门口站着的那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方靖循声望去，脸色一黑。 站在他家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霍中。 此刻方靖只想把系统拖出来打一顿，说好的“剧情惯性”呢？怎么还带提前剧情的？垃圾系统！ 远在家中、促成了这件事情提前发生的赵光亮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 这段时间为了补上之前欠赵稚的钱，赵光亮是砸锅卖铁、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容易才填上那个窟窿。这样的境况下，他对方靖怎么可能不恨？ 只是，全村就他一个人对方靖恨得咬牙切齿，若是直接下手，只怕他一下就会被抓出来。 赶巧儿前两天他去邻村借钱时听说了霍中想讨个老婆，然而邻村没一个耐看的姑娘，所以这事儿至今还拖着。赵光亮一下就想到了方如雪。虽说这方如雪年纪是小了些，但她长得确实好看，他相信霍中只要看上一眼一定会念念不忘的。 于是他找了个机会见到了霍中，十分不经意地将“方家有好女”一事透露给了霍中知道。 第30页 霍中果然如他所料地来了，看到对方带着几箱礼物进了方靖院子的时候，赵光亮只想仰天大笑三声以表达内心的喜悦之情。 这之后要是方家出了什么事儿，那也是霍中害的，和他赵光亮没有半分钱的关系，怎么赖也赖不到他的头上来。 为了避免被怀疑，他一看到霍中进门转身就走了，接下来几天，他也不打算出现在方家门外。他相信如此一来一定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至于看热闹，可以等事情发生后再来。 方靖还不知道自己被赵光亮坑了，看到霍中的瞬间，他的大脑当机了片刻又迅速恢復过来，赶忙想起了对策。 “如雪，你待会儿一进家门就直接回房去不要出来，明白吗？” 方如雪一看方靖那严肃至极的表情，就知道他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那位客人谈，也不多问，乖乖应好。 霍中满心期待地等着方家父女回来，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方如雪真的长得很漂亮，他就当场求亲，如果方如雪入不了他的眼，他拎着礼物就走人，总之是绝不会便宜了他人的。 方如雪跟着方靖踏进家门时，霍中看得眼睛都直了，眼珠子简直是要黏在方如雪身上，不愿离开片刻。 霍中注视得如此直白，方如雪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目光让她有些不舒服，但考虑到对方有可能是阿爹的客人，她没有将不满表现在脸上。 她记挂着阿爹的嘱咐，便只向着霍中礼貌一笑，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并关上了门。 眼见着霍中仍盯着紧闭的房门愣神，方靖适时地出声，以吸引其注意：“这位……如何称唿？” 霍中回过神来，有模有样地向着方靖一拱手：“小生名唤霍中，先生怎样称唿小生都可以。” 方靖呵呵一笑：“不知霍先生来我家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方先生，小生仰慕方小姐已久，此次前来，是想求娶方小姐为妻。” 说话时的霍中眼神真挚至极，完全看不出他败絮其中的内里。 方靖仍是呵呵一笑：“可是我家如雪年纪尚小，我还没准备要为她寻婆家，霍先生还是请回吧。” 霍中面上笑容微淡：“小生求娶之心极真极切，方先生当真不考虑考虑？” 方靖亦淡去了笑容：“霍先生有心了，但还是请回吧。” 霍中脾气本也不好，听完这句话后是彻底黑下了脸。他一甩袖子，语气不善：“我五日后定会来娶方小姐，还请方先生做好准备。您如果准备不足的话，方小姐怕是只能被绑上花轿了，我家的下人比较粗鲁，万一伤到了方小姐，那可就不太好了。” 这是直接放狠话了。方靖眯了眯眼，目送着霍中怒气沖沖地离开后，起身来到了方如雪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后，方如雪才过来开了门，眼睛是红的。 显然，刚才那番对话方如雪都听到了，霍中的态度她也看明白了，看她这副模样，估计她已在心中考虑过嫁给霍中这件事儿了。 方靖轻轻地嘆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方如雪的发顶。 “阿爹，我……” “如雪……”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但最后方靖凭藉声音比较响，抢到了主动权。他并不想听到方如雪说出任何委曲求全的话。 “如雪，刚才那位霍中，据说是邻村的恶霸，这你可知道？” “嗯，知道。” “那……阿爹打不过他，硬碰硬恐怕是护不住你的，这你可知道？” “知道。” “你明白就好。”方靖心中微微一松，这就好办了。 方如雪一怔，心想，阿爹都说出这样的话了，可见情况确实不好，她不能让阿爹为难。她刚想开口表示她很愿意嫁人，方靖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口：“你明白就好办了，我们这就收拾东西跑路吧。” 方如雪：？？？ “嗯？你果然还是不明白。”方靖拉着方如雪进了房间，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向她解释：“你想啊，阿爹又打不过那姓霍的，当然不能和他正面对上，我听说他手下还有一大群人，要是他们死缠烂打，我们两人加上帮着做农事的几位农人恐怕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所以啊，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我们今日收拾好，明天直接进城去，我就不信他姓霍的还敢到城中去闹事！来，帮阿爹搭把手！” 方靖炮弹似的一通话甩过来，方如雪听了还有些懵，但方靖要她搭把手这句话她倒是听明白，一挽袖子便上前帮起忙来。 得亏方靖早有准备，临时收拾起来倒也不慌不忙。家中那几位帮着做农事的佃农他也早安排好了去处，当天下午就带着他们去了半年前约好的人家，将几人转到了那家人的手中。 方如雪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阿爹表现得实在太过有把握，仿佛对一切事情的走向早有预料一般。不过她转头一想，阿爹一直以来都是很聪明很淡然的一个人，也就在家人面前会显得傻气一些，如今能运筹帷幄大概也是他的正常发挥，不算奇怪。 方靖原是打算等到清晨时分再走，又担心夜长梦多，和方如雪商量过后，还是决定连夜离开。 第31页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悄声走到村口时，方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 方如雪看向身旁的阿爹，后者正望着家的方向露出沉思的表情。她轻轻地嘆了口气，果然阿爹对于生他养他的村庄还是有诸多不舍的吧？她想过了，如果阿爹临时反悔不愿意走的话，她也没有任何意见。那位霍中先生，也许只是看起来很兇，也许会是良人也说不定…… “如雪……” “嗯？” “我们把房子烧了吧，你阿娘说她挺想念自家老房子的，她那边的屋子住起来不舒服，让我们把老屋烧给她。” 一直以为阿爹是在不舍的方如雪：？？？ 第17章 白月光的渣爹（完） 方家老房子突然着火了，火是在半夜里烧起来的，不知为何竟烧得无声无息，没有惊动周遭任何一户人家。 等到村人醒来的时候，方家原先的那一块地界只剩一片惨不忍睹的焦黑，方家父女不知所踪，只怕早已葬身火海。 本来方家这块无主的地是该归还到村里重新分配的，但一想到这把火烧得莫名其妙，方家父女的冤魂可能还在这上头飘荡，村人每每走过都觉得后背一凉，最后还是决定不动它了。 有几位热心村民本想帮方靖安个坟，不管怎么说，方秀才还在的时候也是为村里做出过贡献的，然而所有东西都被烧没了，想放点东西进棺材也做不到，最后只得作罢，给他立了个牌就算完事。 几日后，依诺言而来的霍中看到这一片狼藉，狠狠地往那牌子上啐了一口，骂一声“晦气”，便怒气沖沖地离开了。 赵光亮则是觉得大快人心，他怎么想都认为，方靖那就是恶有恶报。坏他事儿的人，活该被烧死！ 方家父女的消失在村里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后就归于平静，说到底，大家都忙着过好自己的日子，对于他人家的不幸，感嘆一声也就忘之脑后了。 话分两头，对于村中发生的种种，方靖是不知的。走的那天晚上，光是如何巧妙地控制火势，不使其蔓延至别人家、惊动到周遭人就已经耗去他大半的心力，等到进城时已经清晨，他带着方如雪投宿之后，倒头睡到下午才起来。 彼时方如雪已经为他备好了热水与晚饭，她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吃过之后，才轻声询问道：“阿爹，这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再在这客栈住一晚上，明日我去拜访一位朋友，后头的事情我会安排，你不必担心。” “阿爹有朋友在城中？不知道是什么人？” “也就是半年多前认识的一位普通朋友，是县里的县令，他应该能帮我们找到落脚处。”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的方如雪：？？？ 也不怪方如雪惊讶，对于村里的人来说，县令这种当地的父母官，那是大得跟天一样。至于方靖如何会认识县令的，这说来也简单。 他在教女儿同几个学生的空余，也曾进城几趟，每一回进城的时候，若是正好碰上衙门里需要有人帮忙做事，他就会到县衙里走上一趟。 他做的事情也不算什么大事，也就是帮着抄抄书、算算帐、整理整理文件资料。工作虽小，但这些小小的工作真要处理起来却是麻烦极了。 若非如此，县令也不至于要从外头找人来帮忙。如果方靖不帮着搭把手的话，这些工作大概能让县令烦到成把地掉头髮。 如此一来二去，方靖和县令便算是认识了。之前方靖也曾向县令透露过想到城里来的意思，县令表示非常同意，方靖帮着做的虽是些小事，但县令也从中看出了方靖的能力，他挺乐意手底下多出这么一号人物帮着做事。方靖的身份他还是查过的，没有任何污点，还是个秀才，勉强算得上不错，他也放心。 所以，当时县令便答应了方靖，若是方靖日后真要到城里来，他可以帮着介绍落脚之处。当然，仅限于介绍，旁的事情他是不掺和的。 方靖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便感谢了县令的好意，还顺势以十分温文尔雅的方式吹了一通彩虹屁，让县令的许诺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 方如雪知道自家阿爹很能耐，却没想到他这么能耐，不止和县令认识，还能在一天之内便在城中找到住处，并在衙门里谋得一个职位。她本以为他们两人应该算是进城避难的，那日子一定会很难过，至少没有当初在家时的自在，然而，阿爹过的日子似乎仍旧一如既往的……潇洒。 方靖现在的生活很固定，每天早上到县衙上班，他不在编制内，所以不必点卯，连固定的时间要求的都没有，该做的事情做完就可以走。 县令倒是想让他多做点事情，但被方靖拒绝了，方靖表示他忙着教学生，没空。 为了增强可信度，他特地在城里招了一批学生，下午的时间都花在了带学生读书上。出于更好地教育学生这样的目的，他还特地向县令借了许多书。 这些藏书都是县令的宝贝，他本是不愿借的，于是方靖盛情邀请县令到他家围观了一次他的授课。这一次围观之后，县令意识到了方靖教书能力之强，要是方靖能教出一个状元，那他也能跟着沾光，县令不再犹豫，忍痛割爱地贡献出了自己的宝贝。 第32页 方靖假意推辞一番后就接过了那些宝贝藏书，按一式两份手抄了，下午教课用完一份后，晚上又悄咪咪将写得更工整的一份带回家，和方如雪一同享受秉烛夜读的乐趣。 城里毕竟和村里不同，村里的女孩儿是要下地干活的，女孩儿既然要当做男儿使，所受的限制便会少些。然而城里的女儿家不需要干活，是养在深闺里长大的，所受的束缚自然也多。 方靖想教女儿读书，又怕女儿被别人说三道四，毕竟这算是一种出格之举，上一世的蒋时歌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人骂的。方如雪不是蒋时歌，没有主角光环和剧情惯性的庇佑，只能由他来保护，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曲线救国。 县令其实是有觉察到方靖的私心的，但对方既没弄坏了他的宝贝藏书，教起学生来也是尽心尽力，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县令一直期待着方靖能教出一个状元来，自己的地界上若是出了状元，那是可以算作功绩的，然而他的这个梦想始终没有实现。 几年后，确实有一个状元来自于他所辖的范围，可惜那人并不是方靖教出来的。 对于那位赵状元得帝心的程度，县令表示了惊嘆，因为对方竟然从帝王那里得到了一个恩宠，允许他不必急着上任，可以先回家乡看看，完成未了之事。 赵状元回乡那天是县令去迎接的，赵状元说要先回自己长大的村庄看看，县令表示了理解，然后便陪着他一块儿去了。 那赵状元回去之后，在一片焦土前驻足良久却不发一言。就在县令以为这赵状元莫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的时候，他忽然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往那焦土上放了一束鲜花后就面色沉静地转身离去。 好奇于赵状元这一举动的县令往焦土前的那块牌子上扫了一眼，多年的风吹雨蚀使得牌子上的字儿难以辨认，只能依稀瞧出“方氏”二字。县令还想再研究研究，然而赵状元却已走远，不得已，他只得压下满腔好奇先追了上去。 县令本想让方靖和赵状元见上一面，若是两人能如此这般交流交流读书的感受，指不定方靖就能豁然开朗，更好地完成教书重任了呢！然而，很不凑巧地，赵状元行程忙，只能逗留两日，而方靖临时碰上了个什么事儿，带着女儿出了远门，他只得作罢。 方靖回来后，县令特意登门将那赵状元的奇怪之举告诉了方靖，问他可有什么看法。方靖淡淡一笑：“那位赵状元，大概是去看我的。” 县令表示了惊讶，绕了一圈，这位赵状元当年竟真是方靖的学生？不过，那赵状元不是只在一片焦土前驻足了吗？那面前的方靖……？ 送走目瞪口呆的县令后，方靖长唿出一口气。 总算把剧情圆上了，之后只要避免和赵稚见面，应该就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方如雪在原剧情中的作用，归根到底就是让主角不至于在童年就堕落了，并激励他产生向上走的欲望，如今这一任务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了，方靖就该带着方如雪退场了。 否则，万一赵稚对方如雪仍然爱得深沉，天知道这该死的剧情惯性会不会强制搞个什么意外出来弄死方如雪！就算没有好了，现在的赵稚和皇帝捧在掌心里的公主殿下可是已经情愫安生了，只是赵稚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打死方靖也不会让他的翡翠白菜去和另一颗白菜抢一头猪的！这种虐身虐心的三角恋剧情，还请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方靖也不想骗赵稚，让赵稚以为他死了，这赵稚得多难过？所以他派人给对方传了信，告诉对方自家房子忽然烧了，抢救不及啥都烧没了，他在生命面临险境之际忽然大彻大悟，意识到了生命的真正可贵之处究竟在哪里，于是决定带着方如雪游歷天下，从此天南海北，有缘再见。 如此一来，方如雪就算活着，对于赵稚来说那也跟死了差不多吧？反正都是见不到。这样，方如雪大概还是能成为赵稚心头的白月光的吧？ 方靖想得很好。他所不知道的是，方如雪现在只能算一半的白月光，而另一半白月光，是他。 这事大概只有赵稚自己明白了，明白当年救他出虎穴的方靖对自己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解决了赵稚的问题后，方靖开始着手准备收拾霍中。当年霍中想强娶方如雪的这笔帐他一直记着，他花了近半年的时间给霍中挖好了一个坑，就等霍中主动往里面跳。然后…… 然后霍中就被新上任的县令给收拾了。 新县令接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恶霸，霍中横行乡里多年，第一个就被抓了出来。 新上任的县令是方靖的学生，方靖一直觉得这个学生会有作为，但做事应该会更谨慎一点，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直接。 他很高兴地回了家，正想和女儿分享这一好消息，就看到新县令正坐在自己家的会客厅里，和自家翡翠白菜聊人生聊理想。看方如雪那娇羞的模样，知女莫若父，方靖瞬间明白自家翡翠白菜被人拱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把火竟然烧到他家里来了！就说这新县令做起事儿来怎么这么勐呢，感情是包藏私心！最可气的是，他还不知道自家白菜是什么时候就被这头猪给拱了的！ 注意到方靖到来的新县令忽然觉得背上一凉，一骨碌站起来，恭敬至极地向方靖问安。 第33页 方靖：“呵呵。” 新县令总觉得刚才方靖看他的目光像淬了毒似的，让人不寒而慄，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一定是想错了，方先生这么温文尔雅一个人，怎么可能会露出这么可怕的眼神呢？ 他轻轻摇了摇头，定睛向方靖望去。果然，方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眼神平静而温和。只是……只是为什么背上那股寒意始终退散不去？新县令陷入了沉思。 方如雪看着父亲与新县令的“和谐”交流，勾唇轻笑。 多年以后，在方靖弥留之际，方如雪拉了他的手，眼眶微红，很严肃地问他：“阿爹，当初你是当真看到了阿娘么？” 方靖笑笑：“待会儿我走的时候，你可别哭，不然你阿娘生气了要扭我耳朵的。” 方如雪了了心事，微微一笑应了声好。然而，她还是在方靖闭上眼的瞬间痛苦出声，已经是做了奶奶的人，拉着方靖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第18章 我的妹妹一点都不可爱（一） 回到空白世界的方靖感到了一丝头疼，他很想知道，这个坑爹系统准备傲娇到什么时候？ 他原以为系统就是跟他开个小玩笑，没想到一直到他再度回到这个空间里，那个问他是否要去旅游的金色面板竟然还在，而且“是”的按钮也还是金色，这意味着他随意都可以点。 此刻方靖真的是有些心动了，他很想知道按下这个“是”会有什么后果，但一想到系统那坑爹的属性，他狠狠地打了个寒颤，缩回了蠢蠢欲动的手指。 他刚将手背到身后，系统的机械音便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说吧，上个世界做出种种选择的原因。” “父亲对女儿还是有该承担的责任的对吧？所以我该好好保护方如雪长大。” “……数据录入……” 方靖嘴角一抽。这个系统绝对是把他当小白鼠了！绝对是！ “丈夫对妻子有责任，父亲对女儿有责任，反过来也是如此吗？” “是的。” “这是谁规定的？” “不是特定的人所规定的，就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观念。这也许跟人的感情有关吧，在亲情和爱情的驱使下，顺势就做出了选择。” “感情？” “对。” “我不懂人类的感情。” “……” 垃圾系统！刚才他都是白解释了是吧！ “除了夫妻关系和父子关系，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也是同理？” 并不想回答的方靖以极为敷衍的态度含煳不清地说道：“……自然。” “哦。那你实际操作给我看吧。” 系统的话说得有些无厘头，方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场景已飞速变化。等到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小世界。 坑爹系统！又给他来强制输入小世界这一套！ 方靖勉强忍住了骂街的冲动，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剧情之上。 唔，这个小世界的剧情，似乎不是常规套路啊…… 方靖之前倒是看过两户人家抱错孩子，然后发生了种种故事的小说，但本来没有弄错、后来换错的剧情倒是第一次见。 看样子，他最近几年没看小说，已经跟不上新的套路了？ 这一回，方靖的身份是宰相家的长子。 岚朝宰相方骆瑜的夫人在外出探亲途中突遇山匪，幸遇一受到调遣前往边关的守将萧匡鸿，方夫人虽然得救，但受惊早产，和萧匡鸿的夫人撞在了同一天。那时情况紧急，只得临时从出事地附近的村子里找了个产婆帮忙接生。 两人各自产下了一个女儿，分别取名为方冬乐和萧则琳。两头皆是母女平安，但两个孩子却在混乱中“抱错”，萧匡鸿的女儿进了宰相家，方骆瑜的女儿则被带到了边关。 如此过了七年，在方骆瑜和夫人因意外去世后，当年的产婆忽然找到了方家，说明了当年的意外。因此，两个女孩子被换了回来。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场抱错孩子的闹剧其实是方家一个死对头的阴谋，那人串通了产婆编出了这一通瞎话，目的是混淆方家的血统。方家和萧家的两个女儿，从一开始就没有抱错，一切不过是产婆的胡诌。 方家的女儿到了年纪是该入宫待选的，如果这时候爆出方家不舍女儿找了人来“滥竽充数”这样的事儿，方家怕是要遭大秧。一个欺君之罪的帽子扣下来，方家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事情最终没有按照那人所设定的发展，那个产婆最后还是熬不过内心的煎熬，将真相向方家和盘托出。 在边关长大的冬乐被接了回来，姓由萧改回了方，一直被当做方家小姐养大的则琳也将姓改回了萧。 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方冬乐虽然回来了，可她的一切都与方家格格不入，方冬乐的言行举止一点儿也不像官家小姐，别说官家小姐了，她甚至不像个女孩子。 方冬乐被带到边关后不久，萧匡鸿的夫人因病去世，萧匡鸿一大老爷们儿实在不懂该怎么养女孩子，就把方冬乐带到了军营里。方冬乐在边关，看的都是兵书，学的都是如何与敌军作战。 第34页 有一次萧匡鸿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军情又紧急，方冬乐无奈之下只得代父作战，最终得胜归来。她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和方家满室的书卷气不止格格不入，几乎可以说是相互冲突的。 直面过战场上的生死，方冬乐已经看淡了很多事，即使回到真正家中后受人排挤，她也并不在意。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萧则琳。 萧则琳最初到方家那段时间，也因为举止不雅受了下人不少白眼，家中没有可以主持家事的大人，唯有一个年纪也不大的哥哥就是原主，他也做不了主。那段时间的委屈，萧则琳是硬抗下来的，虽说后来她也能像个官家小姐一般行动做事了，可她仍然能感受到家中下人对她明里暗里的不尊重。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萧则琳，养成了格外敏感的性子。 当她得知方冬乐才是真正的方家人、且不日就要回到方家后，她一面感到了自责，一面又极其恐慌。既自责于抢了方冬乐的身份享受了这么长的好生活，又恐慌于现有的一切都将消失，她实在不知以后该如何自处。被这两张情绪困扰了好一阵子的萧则琳在方冬乐回家后就病倒了，因为是心病，请来的大夫也毫无办法。 萧则琳虽不是原主的亲妹妹，但两到底人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生出了兄妹之情的。原主眼看着萧则琳被心病折磨得不成人样，心有不忍，最后决定带她出去散散心。 这次出行，原主没有告诉方冬乐，毕竟这次是带着萧则琳散心，不方便与方冬乐同行，那时方冬乐也刚回来不久，原主和她还是有些生疏，摸不准她的性子，就怕她会觉得他偏心，万一因此又产生了新的误会，很是不妙。所以，他选择了瞒着方冬乐。 原主和萧则琳挑在了人少的夜晚出门，不曾想还是被方冬乐发现了。 方冬乐下意识便觉得事情不太对，怎么这两人好端端地要在半夜出门呢？出于关心，她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这次出行大概是原主最后悔的一次出行，原主本想带萧则琳去山上看日出，结果就在山道上遇上了匪徒。如果方冬乐没有赶到的话，他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日出了。最后，原主和萧则琳获救，方冬乐却为了掩护他们逃跑而成了匪徒的刀下亡魂。 萧则琳为此自责不已，但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自然不会轻易倒下。萧则琳郁郁了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凭藉顽强的意志重新站了起来。 方冬乐出殡那天，来了一位特殊的人。那人是萧匡鸿的旧友，中郎将蔡翰习，同时也是本故事的男主。他以自己的方式得知了事情的部分经过，误以为萧则琳是蓄意害死了方冬乐，对着萧则琳便是一通指责。 萧则琳又愧又气，蔡翰习的一番指责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方冬乐的葬礼结束后，她瞒着众人去了边关，这一举动有不服于蔡翰习所说之话的因素，但更主要的还是为了赎罪。 边关风气同京中不同，萧则琳既是萧匡鸿的亲生女儿，又有方冬乐作为女子常住军中的先例，萧则琳很顺利地就在军中住下了。 萧则琳虽然身体羸弱，提不起剑举不动刀，但她才智过人，最终凭藉着智商上的优势成了军中“智囊”，谁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地叫上一声“军师”。 之后不久，萧则琳再度遇到了蔡翰习。蔡翰习因遭人排挤，被贬至此处领军，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也许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心情不免沉重。 两人见面是在军中，因为之前不好的印象，又因为各有心事，两人起初是互看不顺眼。但随着长时间的接触与相处，不止是误会解除了，最终还暗生情愫，结了秦晋之好。 故事的结局，蔡翰习不止守卫了边关，还为岚朝开疆扩土，靠着军功一路升至大将军，调回京城时是风光无限。他在朝堂上直言，这份巨大的荣誉中有萧则琳的一半，让萧则琳的美名也传扬了出去，夫妻两个成了有名的“神仙眷侣”。 之后，蔡翰习扶持了新帝登基后又激流勇退，将手中军权全部交出后带着萧则琳四处游歷。览尽祖国大好河山后，他们才隐居于某处风景极美之地，过起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生活。 这应该算是个好结局，然而，故事中的人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快乐。 无论是原主，还是萧则琳，都无法彻彻底底地将害死方冬乐一事放下。每当遇上月光格外亮的十五，他们都会各自在月亮下坐了，将自己灌的酩酊大醉。这样他们才能在恍惚间看见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孩，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向她道歉。他们永远记得，方冬乐死的那天是十五，月光很亮，能清楚地照到满地的血。 原主没有成婚，萧则琳没有要孩子，他们心中都缺了一块，这让他们自觉没有能力去养育一个甚至是多个孩子。 所以他这次的任务是保护好方冬乐吗？ 方靖伸出手托住下巴，开始考虑今后该如何发展。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方靖伸出了自己的手，这是一双有些胖乎乎的、细皮嫩肉的手，它属于一个八岁的孩子，一个仍带点婴儿肥、娇生惯养长大、擅长撒泼闹事的男孩子。 原主小时候极度调皮，到十多岁时才逐渐懂事起来，蜕变为京中所谓“翩翩贵公子”。 原主比方冬乐大一岁，也就是说，今年就是很关键的，方冬乐和萧则琳第一次被调换的那一年？ 第35页 这个时间点不错，他有充足的时间动手脚了。 方靖从高椅上跳下来，正想去找方冬乐，便瞧见一个年纪同样不大的小厮着急忙慌地冲进了屋里：“少爷！卢管家又同小姐说那件事了！” 那件事想必就是指，要送方冬乐离开一事吧？就在不久之前，方冬乐不是方家小姐的消息已经在府中传开了。 因为方家现在没有可以主持家事的大人，所以目前这事儿是交给管家卢先生全权打理的，目前已经进行到安排何时交换方冬乐和萧则琳这一步。 因为方冬乐一直不愿接受自己要被赶走的事实，卢管家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说明，今天似乎已经是第三次或是第四次了，方冬乐就是在这一次接受了的。 时间紧迫，方靖匆匆听小厮说了事情，迈着小短腿就向着议事堂那边沖了过去。 第19章 我的妹妹一点都不可爱（二） 方靖赶到议事厅的时候，方冬乐正拉着卢管家夫人的袖子哭得肝肠寸断。卢夫人的眼睛也是红的，抱着方冬乐声音颤抖地叫着“小姐”。卢管家站在两人身后，眉头紧蹙，全身上下被阴郁所笼罩。 此时的方冬乐不过七岁，还没有后来的豁达心性，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要离开生活了七年的家。她只知道，自己要被抛弃了，之后再也回不来了，无论是这个家还是家中的人，她都见不到了，她捨不得。 卢夫人同样捨不得。方骆瑜同夫人去得早，是卢夫人越矩养的方家兄妹，方冬乐于她而言和亲生女儿也差不了多少，如今却要送走了，她哪里捨得？ 方管家则更为难，他还不能被感情所左右，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 方靖一看情况不太对，伸出手将眼睛揉得红红的并迅速调整好状态，在众人看过来的瞬间嚎哭出声。 卢管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这一个方冬乐还没哄好呢，怎么小少爷又哭上了？ 卢夫人则是心疼，她想着方靖一定是捨不得妹妹了，所以一见着妹妹就嚎得那么大声。她一把搂过方靖，让兄妹两个一同靠在了自己怀里，忍住眼泪柔声安慰道：“小少爷不哭，有什么委屈了告诉奴婢，有奴婢帮您撑腰呢！别哭别哭！” “卢夫人……”方靖委屈巴巴地望向卢夫人，两颗眼泪还挂在眼角，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卢夫人为他拭去眼泪，并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少爷，有委屈就同奴婢说，说出来就好了。” 方靖声泪俱下地控诉道：“为什么只有乐儿可以去边关玩？我也想去边关玩！为什么你们只允许她去？这不公平！” 议事厅忽然安静了一瞬。 方冬乐忘记了哭，愣愣地看向方靖，卢管家呆滞了片刻，紧皱的眉都松了开，卢夫人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才好。 方靖一看众人都不理他，委屈劲儿一股脑冒了上来，扯开嗓子又开始嚎：“我早就知道了！你们编了那么多瞎话，又说乐儿不是我妹妹，又说旁的有的没的，都是骗我的！你们就是想带乐儿出去玩，然后留我一个人在家里读书是不是！我才不要！我也要和乐儿一起去边关玩！” 卢管家和卢夫人相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知所措。 还是方冬乐反应快一点，瞬间理解了方靖的意思，她拉过方靖的胳膊，很认真地向他解释道：“哥哥，你说错了，我不是出去玩的，他们是要送我走。” 方靖却是不依不饶：“送你走？走去哪儿？不就是边关吗？那就是去玩的！乐儿我同你讲，我今日在书上读到了，王维有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你知不知道？说得就是边关的风景！边关可好玩了，他们就是不想带我去，就想让我读书！我才不要读书，我也要去玩！” 方冬乐一直以为，自己去边关是因为被抛弃了，但看方靖说得这般认真，她又觉得方靖说得才是事实，她去边关是去玩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边关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的她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相，但看哥哥哭得厉害，她决定先哄好哥哥。 “哥哥你不要哭，我们可以和卢夫人、卢先生商量，我们两个一起去玩好不好？” 一边说着，方冬乐一边满脸期待地看向卢官家。后者还没从这突然的变化中回过神来，但他知道现在肯定不能点头，小少爷可比小小姐还任性，他这要是点头了，后面处理起来可就更麻烦了。于是，他顶着压力，毅然决然地摇了头，说了句：“这不行的，小姐。” 方靖一瘪嘴，继续嚎哭。他刚才嚎得用力，此刻声音已经有些哑了。 “你们就是不想让我出去玩！我也要去！我要和乐儿一起去玩！” 卢夫人一手带大了方靖，对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一看方靖那“雷声大雨点小”的哭法，就知道他这哭是装出来的，只是任性耍脾气，想出去玩罢了，不见得有多伤心。 可是看他哭得撕心裂肺，她还是心有不忍，只好将方靖搂到了怀中，小声劝慰道：“小少爷，您听奴婢说，奴婢不是骗您的，只是……只是您年纪太小了，去边关不安全……” 方靖哼了一声：“可乐儿比我还小！你就是在骗我！” 第36页 李夫人一噎。 “哥哥，你不要难过了，等我去边关了，我给你写信好不好？我看到什么都写信告诉你，这样你就和去过一样了呀！你说这样好不好？”方冬乐定定地看着方靖，眼中已经没了阴霾，只剩对哥哥的担忧。 方靖眼巴巴地看向她：“你认识那么多字了？还会写信？” 方冬乐小脸一红。虽说卢先生也为她请了女先生教她识字，但她嫌麻烦，总是不愿学，如今认识的字儿屈指可数。但这些肯定不能告诉哥哥，否则哥哥又要急眼了。 她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道：“我已经认识很多字了！哥哥，你相信我！我一定给你写信，把全部的事儿都告诉你！” 方靖这才转悲为喜，向着方冬乐伸出了小手指：“这可是你说的，你已经答应我了！那好，我们拉勾！” 方冬乐配合地伸出了手指。 两人将手指勾在一起，不止念了“拉钩上吊”，还很郑重地盖了章。末了，两人相视一眼，默契一笑，仿佛已经忘了分别在即。 卢管家心情很复杂。他本来指望今天能说通方冬乐，之后让小小姐名正言顺地认祖归宗。他知道卢夫人和小少爷都对方冬乐有感情，他又何尝不是？可是，他怎么能让老爷的血脉流落在外？ 萧家那边他已经去谈过了，萧匡鸿只想要回自己的女儿，所以让方冬乐留下是不实际的，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让两个孩子换回来。而且还不能对外宣扬，否则只怕小小姐回来之后，会被京中的贵族小姐们取笑，哪家的好姑娘会在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长大呀？ 老爷死后，方家本就已经走得很不顺了，等着看方家笑话的人可不少，这事儿要是被人知道了，只怕小小姐日后生活更是艰难。所以，这事儿一定得偷偷进行、不能伸张。 卢管家原先盘算得很好，他眼瞧着方冬乐已经动摇了，不日就能接受事实，于是准备最后再添一把火。谁曾想，小少爷竟然会突然跑出来闹一场。 好在最后事情平定了，虽然和想好的不一样，但只要小少爷不闹腾，他就谢天谢地了，小少爷折腾的功力可是一流的，万一他不小心将这件事伸张了出去，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现在就让小少爷以为方冬乐是出去玩的好了，等到小小姐回来之后，他再向小少爷解释。 卢管家以为，摆平了方靖就是万事大吉，忙不迭地开始着手准备接萧则琳回府一事。谁曾想，方靖的脾气还没耍完，竟然在方冬乐出发的当天早上又闹了一出。 那时他刚送了方冬乐上马车离开，转头便瞧见小少爷的奶娘惊慌失措地沖了出来：“卢管家，不好了！小少爷不见了！” 卢管家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狂跳，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小少爷又搞出了什么么蛾子。当他慌忙找人套了马车追上方冬乐的时候，果然瞧见了小少爷坐在车夫的边上，隔着车帘和车厢里的方冬乐聊得正欢。他拦下马车，想将小少爷带回家，然而小少爷死死抱住车柱不肯松手，他又不敢用尽全力，生怕伤到了小少爷。 在他们僵持的时候，马车边上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他们倒没有直接上前来，而是站得远远的，可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往这边瞟，耳朵也早已竖了起来，静听这边的动静。 卢管家放弃了，松开去拉方靖的手：“小少爷，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怎么不按约好的做呢？” 方靖抬头看向他，理直气壮地嚷道：“我只和乐儿约了让她给我写信，可没说我不跟她去！我还是觉得你在骗我！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只有乐儿可以去边关玩，我却不可以！” 他这话嚷得响亮，围观的人群即使站得远，也听得一清二楚。 前丞相的女儿要去边关那种荒芜人烟的地方玩？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左右看了看，都从身边围着的人眼中看到了讶色。 卢管家也是满头黑线，此刻他已想不到要向围观者解释了，光是考虑该如何说通方靖已经让他感到了头疼：“小少爷，我真没骗您，方小姐……小小姐她出门……不止是为了玩，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件事比读书还要累，小小姐体谅您，才不说要带上您的。” “你说得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方靖一把伸出了抱住车柱的手，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得卢管家是心惊胆战，就怕他把自己摔了。 好在方靖虽然有点点胖，但很灵活，稳稳地落地后便几步走到卢管家身边，伸出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衣摆，又伸出另一只手向着马车挥了挥：“乐儿，那你去玩吧！我就在家里边读书边等你的信了！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轿厢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好”。 终于劝好了自家小少爷的卢管家只觉得心力憔悴，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旁的了。他将方靖带回家的同时，前丞相之女去边关游玩一事儿已经传遍了京城。毕竟这事儿也算稀奇，除却那些武将，有哪些大户人家好端端的没事干，会将女儿送到那种地方去呢？方家可是地地道道的书香世家，方丞相也是地地道道的文官，这事儿发生得就更奇怪了。 越奇怪越有人传、有人讨论。 第37页 本想秘密行事，最终却闹得人尽皆知，卢管家看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无辜的方靖，头痛抚额。 后者还满脸期待地望向他：“卢先生，你说乐儿什么时候会给我写信啊？” 第20章 我的妹妹一点都不可爱（三） 经方靖这么一闹，卢管家原先的计划不得不改变。毕竟，方靖当街送方冬乐去边关，不少人亲眼看到了，全京城更是传遍了，那么短时间之内，方家就不该再次出现一个方小姐，否则就要惹人生疑了。 卢管家本来有些头疼，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才好。虽说小小姐回来之后有一段时间不能出现在他人面前，但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用于教小小姐一些规矩礼仪。小小姐在边关长大，只怕不太知道京城里的一些门道，他可以借这段时间帮小小姐恶补一下。如此一来，等小小姐能出现在他人面前时，想必她已经是很完全的状态、不会被人挑出错处了。 如此考虑后，卢管家方才安下了心。 萧则琳来到方家那天，天气很好，但卢管家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他就怕小少爷接受不了小小姐，他已经开始思考，万一两位小祖宗闹腾起来，他是该帮小少爷，还是该帮小小姐？ 好在，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萧则琳性格畏缩，根本不可能和方靖闹起来。 萧则琳和方冬乐都在边关生活过、但性格却全然不同的原因，和他们在边关过的生活不太一样也有关系。 萧则琳在边关的时候，萧匡鸿的夫人还在世，萧匡鸿常在军中，萧则琳基本上都是跟着母亲过日子。 等到方冬乐去时，萧夫人身体已不大好了，一年后萧夫人就因病去世，方冬乐只好随萧匡鸿到军中生活。 萧匡鸿和夫人的教养方式完全不同，这就使得跟在他们身边的萧则琳和方冬乐也养成了不同的性子。 如今的萧则琳就完全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因着一路进京看到的都是同平日不同的景物、接触的都是同平日不同的人，此刻她正是手足无措的时候，再加上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上不大爽利，表现得就更加小心谨慎。 萧则琳现在都不太敢正面打量其他人，只是低着头拿眼睛偷觑着看，连卢管家都觉着她有些小家子气，怕她一时半刻教养不好，丢了老爷的脸面。 卢夫人其实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萧则琳，她还是更喜欢自己一手带大的方冬乐。只是，方家的小姐现在只能交由她教养，她也盼着萧则琳能在自己的教导下成熟起来，成为一个合格的官家小姐，将来能给小少爷提供助力。 “小小姐，来，这位就是你的哥哥了。”卢夫人将躲在自己身后的萧则琳轻轻往前推了推，推到了方靖的面前。 萧则琳无措地看了方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安安静静的，未发一言。 方靖很自然地拉过了萧则琳的手，粲然一笑：“你来陪我玩了是不是？你叫什么名字？” 萧则琳轻声且快速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萧则琳？”方靖一挑眉，表情中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他对萧则琳的兴趣。 卢管家怕方靖误会，给他做了解释：“小姐是该姓方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改过来，待过两日我便着手安排小姐改户籍一事。” 方靖很明显地感觉到，在卢管家说要给萧则琳改名时，她很用力地攥了下手。他在萧则琳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抬头看向卢管家：“我就觉得萧则琳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我看不用改！” “小少爷……” “就不改！” “……好。” 卢管家败下阵来。 萧则琳紧绷的表情微微一松，方靖已经拉着她往屋子里走。 “琳儿，有你来陪我玩真是太好了！这两日只有我一个人，实在太无聊，就想有人做个伴！” “……” “进了这个门，以后你便是我家的人了！若是有哪个不长眼地欺负到你头上，你告诉我，我帮你凶她去！” “……” “我听说边关风景可好，有什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不是真的？你可曾看到过？” “……” “你没见过吗？真可惜……对啦，我们家里也有个边关来的厨子，今天让他来做你们那边的特色食物，你看看地不地道，怎么样？” “……好。” 萧则琳仍是低着头，但不再紧紧地抿着嘴了。 进城以来，除了思念母亲，最让萧则琳难受的就是吃不惯京中的食物了。她想着，若是今日能吃到家乡的食物，夜里一定不会再度因腹痛而难以入眠了。 这一天萧则琳吃了整整两碗米饭，在她想让人再去盛第三碗饭的时候，方靖叫住了她。 “一下子吃太多会积食哦，如果你晚上又饿了，我再叫人备饭可好？” “……好。” 其实萧则琳此时已经不太饿了，只是太久没吃到熟悉的美食，一时有些停不下来。方靖这一提醒，她才注意到自己已经饱了，再吃下去只怕就要吃撑了。 她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卢夫人的嘱咐，那时卢夫人同她说，她吃饭的规矩不大好，需要好好学。她过去吃饭时都是和母亲一起，就母女二人，气氛自然融洽许多，但就算如此也不会像今天这般一下子吃那么多，看起来就不文雅极了…… 第38页 萧则琳心下一惊，有些慌乱地抬头看向方靖，就怕从他眼中看到嫌弃之色。 然而方靖只是在笑：“你今天胃口真好，我就看着你吃都能多吃半碗饭，比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有意思极了！你以后都来陪我吃饭吧，好不好？” 萧则琳抿了抿唇，应了声好。 “对啦！你平时写不写信的？如果你想写信到边关，可以和我的信一起寄，我过段时间就要写。” “写信？” “是啊。你寄不寄？要不要和我一起？” 萧则琳陷入了沉思。 她是很想给母亲写信，可母亲亲口跟她说了，她不是母亲的女儿，所有的人都在跟她讲，她不该继续和过去那个家里的任何人保持联繫，应该想办法融入这个新的家。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给母亲写信吗？不会招致母亲的厌恶？ “你有想寄信的人吗？不过其实我也没有很着急，大概要再过个半个月才会去寄，你可以慢慢考虑。” 方靖并不催促，往椅背上一靠，态度懒散，似乎提到的不过是件一点儿也不要紧的小事。 “可是，我还没有认识很多字……” “那也没关系啊，我识字也不多，我准备让卢先生代笔。你也可以让卢先生帮你，卢先生这么热心的一个人，我相信他一定很愿意！” 站在两人身后的卢管家呵呵一笑。 “我……真的可以？”萧则琳看向方靖，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方靖一拍胸脯，语气肯定：“自然可以！” “那，这几日我想想要写些什么，到时候……” “到时候你直接找卢先生就好，让他帮你写完以后送去寄。我也是口述给卢先生，然后交由他全权处理的！” 萧则琳笑得眉眼弯弯，只是提出建议什么都不用做的方靖同样笑得没心没肺，唯有忽然多了份工作的卢管家，嘴角一扯，无声苦笑。 他有预感，从今天开始，他的工作量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是夜，萧则琳睡得很好，这是她进京以来第一次一觉睡到天亮。她的房间对面就是方靖的房间，方靖特意在睡前跑到她这儿来告诉了他，又说如果有人闯入可以直接喊出来，他一定会冲过来保护她，又说她要是睡不着了可以去他的房间，和他一起玩打发时间。 萧则琳一一应了，但并不打算去方靖的房间。入睡之前，她特地推开窗子向对面看了一样，发现方靖那儿还是灯火通明后一颗心就安定了下来。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就是下意识觉得，有方靖这个……这个哥哥在，她在这个新家过得应该不会太差。 第二天方靖起得很早，洗漱过后就到萧则琳屋外的墙角蹲下，开始暗中观察。 萧则琳起的时间并不晚，醒来后很熟练地便到院子里给自己打水用以洗漱，收拾完之后又去了厨房领自己的吃食。今天的吃食并没有搞特殊，就是京中常见的膳食，萧则琳的胃口显然没昨日好，她将吃完的早饭端出来时几乎没有少。 一直到萧则琳吃完早饭端着盘子准备放回到厨房时，方靖才看到几个小丫鬟打着哈欠进了院子。她们看到萧则琳后，十分敷衍地向着萧则琳行了礼问了安，之后便进了她的房间，拿起打扫的工具随意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完全看不出有在整理的样子。态度之随意，连装模做样也算不上。 方靖从墙角站起来，活动活动麻了的脚，然后径直走向萧则琳。 “琳儿，你起的这么早？” “……早……哥哥……” 萧则琳站住了，向着方靖微微一笑。 方靖一手拿过她手中的盘子，一手拉住她走进她的房间，屋内的小丫鬟看到是他来了，态度来了个大转变，认认真真地开始擦擦扫扫。方靖小魔王的名号在方家传的响亮，她们不过是小丫鬟，哪里敢惹。 见几个丫鬟动了起来，方靖随意一瞥，原先还有积尘的书架此刻已经一尘不染，干净得不像样子。 明明是会干活的嘛，刚才竟然还表现得像新来的、不会做事的小丫鬟一样…… 方靖“啧”了一声，这样的人可留不得。 摆好架势后，方靖一拍桌子一抬声音：“你们是怎么照顾主子的？还要主子自己端盘子盛早饭？” 立刻有小丫鬟上来端过盘子，另一个慌忙跪下解释道：“少爷您误会了！是小姐她看我们忙，体谅我们，才说要自己端回去的。” 方靖又是一拍桌子：“琳儿还没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原先说话的小丫鬟瑟缩了一下，不再开口。 方靖向着萧则琳挤了挤眼睛，脸上全是笑意，哪有怒容？ “琳儿，我刚才那下是不是很威风？” 萧则琳配合性地点点头。 “对吧对吧！所以这群丫鬟才怕我不怕你！你看，你不凶，她们就欺负你，我一来，她们就不敢了。我同你讲，全家的下人都怕我呢！”方靖大笑出声。 萧则琳配合性地一笑。 “不过不过，你是女孩子，母亲说了，女孩子不能太兇。”方靖忽然收了笑容，神情严肃：“这样吧，以后我替你凶！我把你的那份都凶了，她们就不敢欺负你了！就像今天这样！” 第39页 正说着，方靖忽然转头看向一屋子的丫鬟，面色一沉：“下次再被我看到你们如此懒散对待主子，你们也不必在这儿待了，全给我滚出府去！” 几个丫鬟齐齐一震，之前没跪下的也跪下了。 方靖转头看向萧则琳，嘿嘿一笑：“你看，这效果是不是很好？” 第21章 我的妹妹一点都不可爱（四） 一时之间，小丫鬟们也分辨不出方靖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想到萧则琳性子向来很好，她们立刻把求助的目光投到了萧则琳的身上。 萧则琳过去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从未享受过被她人服侍的生活，所以也未曾意识到自己被丫鬟们慢怠了，只是觉得她们的态度有些奇怪，隐隐约约感到自己大概不是很受欢迎，除此之外便没多想了。此时接受到丫鬟们求助的眼神，她心生不忍，踟蹰片刻后还是开了口。 “哥哥，她们待我其实很好的，你不要……” “你们自己说吧，你们对琳儿真的够尽心够好了吗？我们方家对丫鬟的要求也不算多，与京中其他人家比起来那可是轻松得多，就这么点要求，你们还做不到，那方家还留你们做什么？”方靖看向跪着的丫鬟们，眼神微冷。 萧则琳不说话了。她懵懵懂懂也听明白了一些，方靖虽然看起来是在玩仗势欺人这一招，但实际上应该是为了维护她，她总觉得自己此时若是开口，恐怕不太合适。 “我昨儿便说了，琳儿进了我家门，那就是我家的人！你们就该像伺候我一样伺候她！你们今天办的是什么事儿？让她用这细胳膊细腿的自己去打水洗漱，想吃个饭也得自己去拿，整理屋子还整理不好……你们自己说说，这是你们该做的事儿吗？” 理亏的丫鬟们低下了头。 “看在琳儿刚才为你们求情了的份上，这次我便放你们一马。”方靖望向萧则琳，脸上仍然只见笑意，不见怒意：“琳儿，过会儿我将我屋里的下人平日里服侍我时该做的事儿列成一份单子，你日后就按着单子对，她们若是有哪儿做的不对的，你立刻告诉我，我帮你们凶她们！” 萧则琳点点头，应一声“好”。 “好了，你们下去吧。去厨房吩咐一声，按我昨天吩咐的准备早饭，一会儿给我端过来，我和琳儿一块儿吃。” 一群小丫鬟听了这句话才终于活过来一般松下一口气，立马便拿过萧则琳没吃几口的饭，逃命似的敏捷地退出了屋去。 方靖待门关好后，才转头对着萧则琳大笑出声：“你看她们那胆小的样子，是不是很好玩！这叫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仗势欺人！” “哥哥……”萧则琳拧了拧手中的帕子，犹犹豫豫间还是开了口，“哥哥，我母亲同我说过，仗势欺人是不好的，坏人才会仗势欺人……” 方靖知道萧则琳说的母亲是谁，也并不准备开口纠正，但听到萧则琳说他是坏人，他一下就急了。 “我可不是坏人！”方靖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是因为她们在欺负你，我才帮你教训她们的！你自己想想看，她们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很恶劣？和对我的态度相比？” 萧则琳乍一想觉得有几分道理，愣愣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不是坏人，她们才是！她们看你是新来的，仗势欺你在先，我忍无可忍，才出手帮你的！”方靖像个大人般有模有样地拍了拍萧则琳的小脑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也不怕再说一遍。从你昨个进了我家门开始，你就是我的家人了。这儿就是你家，我过什么日子，就会让你过上什么日子，所以那些丫鬟婆子就该像伺候我一样伺候你！如果她们伺候不好你，你同我说，我帮你凶她们！凶死她们！听明白了吗？” 感觉听明白了但实际上并没有听明白的萧则琳配合地点了点头。 方靖满意一笑：“不说这个了，昨天我让那个边关来的厨子准备了胡饼今天早上烤着吃，待会儿你陪我一起吃可好！” 萧则琳眼前一亮，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好！” 几天以后，方冬乐的信寄到了。方冬乐果然如她所承诺的，将在边关看到的一切景物，遇见的一切人，发生的一切事都写在了信上，所以寄过来时是厚厚的一叠纸，虽然那工整的字迹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方冬乐的手笔，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方靖逐字逐句认真看了，又找来了卢先生一条一条地写了回復，回信中着重强调了几个观念：其一，乐儿果然认识了很多字，还会写信，真棒；其二，边关果然很好玩；其三，我还是好想去玩；其四，我去不了所以乐儿要代替我好好玩，哥哥我在精神上与你同在！ 他写信的时候也顺便通知了萧则琳，萧则琳便也十分主动地找到了卢先生，请他帮忙写信。 有方靖那封长到可怖程度的信在前，萧则琳这封不过一页的信纸就显得可亲多了，卢先生写起来也少了些许的不情不愿，十分迅速地就帮萧则琳写完了她的那一份，并帮她寄给了萧夫人。 卢管家倒是不希望萧则琳再和萧家有什么关系，可方靖还和方冬乐通着信呢，唯独不允许萧则琳和萧夫人写信，这不大合适。 第40页 萧则琳的第一封信没有得到回音。萧则琳为此很是郁郁了一段时间，在方靖的劝说下才逐渐从那不好的情绪中走出来，鼓起勇气又寄出了第二封信。 这回萧则琳收到了回信，虽然只有短短几行，信的字里行间也没有了往日属于母亲的那份温柔，但萧则琳已经很高兴了。方靖用行动添了把柴，让萧则琳的热情更多了点，写出的信也从一页纸变成了三页纸。 这次的信寄出去后，所得到的回信字数比之前多了几倍不止。很显然，萧夫人也没有完全放下对萧则琳的感情，她最开始时大概只是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一手养大却“非亲生”的孩子。 方靖在萧则琳寄出第二封信时，让卢先生悄悄给萧夫人捎了张纸条，主要就是向她说明，萧则琳仍然很想她，希望萧夫人能作为一个长辈，给萧则琳回上几句话。 萧夫人本是觉得亏欠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实在不想再将自己的母爱分给一个无关的人，可她又放不下萧则琳，毕竟一起生活了七年，感情不是一瞬之间就能放下的。如今请她以长辈身份、而非母亲身份与萧则琳接触，她心理的障碍也会稍微小上一些。如此一来，她也愿意写上那么一句话了。 时间就在信件的一来一往间缓慢度过。 在这写信的时间里，萧则琳和方冬乐慢慢地融入了各自的生活。 方家有方靖在，自然不会再有不长眼的欺负到萧则琳的头上，萧则琳学东西的时候方靖也会找各种各样的藉口凑过去到旁边看着，绝对不会让萧则琳受一丝委屈。当初他说了要让萧则琳过上和自己一样的日子，他自然不会食言。 萧则琳的日子也过得比上一世好些。一来，没有了上一世所受的白眼与委屈，二来，方靖给了她安全感与归属感，她比上一世更快地融入了方家的生活，也有了更多的心思精力用于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最主要的是，她和萧夫人重新建立了关系，虽然只能以书信来往，虽然不是亲母女，但其实于萧则琳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关系。这才是最让她安心的。 短短一年，她便出落得和其他大户人家的小姐没什么区别了，从形态到气质，全然挑不出错处。 方冬乐在边关过得也还算快活。在方靖的指引下，她发现了边关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从美景到风土人情，都是京城中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让她生出了无限的兴趣。她是真正去边关好好地游览了一番。 至于同萧家的关系，萧匡鸿仍忙于军中事物，除去接方冬乐回家那次，便难得与她见上几面，所以关系淡淡。萧夫人则是全心全意地照顾着方冬乐，二人相处得同真正的母女也没什么区别了。 对于方冬乐而言，她现在是有两个家的人，边关这个家有母亲，京城那个家有哥哥。她不觉得自己非得和一个家撇清关系，无论是萧夫人还是方靖，都接纳了她作为家中一员，她不过是多了一个可以安心待着的地方，仅此而已。 一年后，边关传来消息，萧夫人病重，药石无医，已经开始熬日子了，不知道还能挺几天。 那时方冬乐已经开始学着自己写信了，这次寄来的信皱的不像样子，只怕方冬乐是一边哭一边写的。 萧则琳看了信后也是两眼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连精神气都在一瞬间弱了好几分。 方靖赶忙掏出帕子来递给萧则琳，让她擦擦眼泪，待卢管家离开之后，他才拍拍萧则琳的肩：“你若是想见萧夫人，我带你去见她！” 萧则琳眼巴巴地看了过来：“可以吗？” 方靖凑到了萧则琳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可以的，只要我们瞒着卢先生卢夫人就是了。” 这么出格的事情，萧则琳还未干过。她倒是知道方靖有时会瞒着卢先生偷跑上街，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偷跑去边关。 “总之，我办事你放心！你跟着我就是了，我一定让你平平安安地到达边关。我正好也要去边关见一个人，到时候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方靖打下了包票。 两日后，卢管家看着摆在自己桌上的“离家书”，简直要愁秃了头。 第22章 我的妹妹一点都不可爱（五） 卢管家真的一点也不想打开那份“离家书”看，他怕他看到里面的内容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事关小少爷，他实在是不得不看。还好，小少爷虽然任性，却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看到这封信的内容后，卢管家反而安心了一点。 方靖在信上说，自己实在太想方冬乐了，所以准备去看看方冬乐。他又担心留下萧则琳一个人她会无聊，所以决定把萧则琳也捎上。 为了不让卢管家担心，他还附上了一张详细的计划表，包括此次出门所规划的行进路线、带上的行李与家僕、准备花费的时间等等，每一项都列得清清楚楚。 卢管家一看就明白了，方靖的此次出行，已经仔细计划过，按着这个行程走，肯定不会出问题。 信的末尾，方靖还留了一手，特意提醒：如果他发现卢管家派人来追，一定会立刻改变计划，绝对不会让卢管家追上！ 想到小少爷那言出必行的性子，卢管家嘆了口气。摊上这么个小主子，他实在是毫无办法，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小少爷同小小姐能平安归来，莫要碰上什么意外。 第41页 其余的，他也不敢多想了。 方靖带着萧则琳赶上了见萧夫人最后一面。 萧夫人见到萧则琳时，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方靖将萧则琳推到了萧夫人面前，轻声道：“萧夫人，我带琳儿来看你了。” “……方少爷，谢谢你……琳儿，过来，和乐儿坐一块儿，让……让母亲看看你们两个。” 萧夫人强撑着坐了起来，招招手让萧则琳坐到床边，一手拉着一个姑娘，脸上是满足的笑容：“母亲这辈子有你们两个女儿，也算是值了。” 两个姑娘的眼泪立时便流了下来。 方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将最后的时刻留给了她们母女三人。这个时候，他自认没资格去打扰她们。 他还是不太明白系统的机制，为什么不能改变剧情呢？就让萧则琳和方冬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也挺好的吗？虽说现在的萧则琳和方冬乐日子过得都还算不错，甚至可能比以前更好，毕竟有了两个家就相当于能收穫两份爱……可一想到萧夫人至死也不知道萧则琳才是她亲生女儿，方靖就觉得心理不是滋味。 “这就是命数。” “系统？你不装死了？” “……” “你别急着消失啊！陪我聊聊！” “……想说什么？” 方靖原先觉得系统应该根本不会理自己，实在没想到它竟然还会回来。这么人性化的系统，方靖还是第一次见，他顿时感到了些许的受宠若惊，还有几分怀疑，开始猜想系统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换了芯子。 “我是原装的，没问题我就走了。” “等等！”果然是原装的。 “有话快说，……快放。” 哇哦，还能自己消音，真是个文明的系统呢。方靖默默为系统鼓了鼓掌：“命数是指什么？每个人的剧情？可我之前不是成功改了两个世界的剧情吗？” “主线剧情不能改。所以萧则琳现在只能在方家。” “为什么？” “代价，作为故事主角的代价。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在为主角的一生铺路，作为获利者，这是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好不公平……” “对于其他角色来说也不公平，他们本来能成为自己故事里的主角，但最终只能成为整个世界的配角。这就是命运。主角能过得好，但成为不了自己，配角可以成为自己，但如果起不到剧情原有的作用，就只能成为炮灰。” “不能改命吗？” “你不就在改命吗？” 方靖一愣。对哦，他本来已经是阿飘了，现在正在逆天改命企图復活。可他转头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并不是身处小世界的人，他的世界里可没有所谓主角一说啊？ 系统轻哼了一声：“小世界里的人想要改命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付出代价，比如像你这样无限轮迴。” “原来是……等等！无限？！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你什么都没听到。” “你给我解释清楚！” “……” 靠！又装死！坑爹系统！ 方靖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堵，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萧夫人。萧夫人现在就是在为萧则琳铺路吧？ 作为母亲，却认错了自己的女儿，萧夫人如果泉下有知的话，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憾事了。 就在方靖心思越飘越远的时候，屋内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他预感到不好，正准备进屋时，有人抢在了他的前面。 萧匡鸿完全没有注意到院子里还有方靖的存在，火急火燎地冲进屋中，连满脸的汗也顾不得要擦一下，就跪倒在了床前。 方靖本想打个招唿，但很显然萧匡鸿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所以他保持了沉默，跟在萧匡鸿的后头进了屋。 萧匡鸿进去后，方冬乐和萧则琳就从床边退开，给他留出了位置。方靖眼瞧着一个七尺男儿跪在床边，拉着萧夫人的手无声流泪，他轻轻嘆出一口气，将方冬乐和萧则琳拉到了屋外。 “之前军情紧急，母亲没有通知父亲。”方冬乐侧头轻声向着两人说了一句。 方靖点点头，难怪萧匡鸿会如此急切，又如此伤心。他看看方冬乐，又看看萧则琳，两人同样沉浸于悲伤之中，他试图转移两人的注意力，便先给两人做了个介绍。 “原来你就是母亲的女儿？”方冬乐看向萧则琳，眼中闪着好奇的光。 萧则琳忽然觉得方冬乐和方靖好像，第一次见到方靖时，他也是这样满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她抿了抿唇，向着方冬乐淡淡一笑：“你才是母亲的女儿。” “错了。”方靖挤到两人中间，“萧夫人不是说了么，你们两个都是她的女儿，所以你们两个也都是我的妹妹。” 方冬乐与萧则琳互望一眼，眼中带上了些许笑意。 方靖拉着两人在院中的角落里坐下：“那么，今后你们准备怎么办？跟我回去，还是待在边关？” “我得留下，我和母亲已经约好了。她不放心父亲，我得代替母亲照顾好他。”方冬乐看了一眼屋内，小声说道。 第42页 “挺好的，我看萧将军近来却是需要人照顾，乐儿，你得多费心。”方靖点点头表示明白，又转头看向萧则琳，“琳儿你呢？跟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萧则琳很想留下，但她知道这不行。她知道哥哥这回偷跑到边关很大程度是为了她，只怕京中的卢先生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如果只有哥哥一人回去，一来是卢先生要担心，二来哥哥只怕也要被卢先生责怪，她不能再任性下去。 所以萧则琳只是向着方靖露出了一个笑：“哥哥，我跟你回去。” 方靖又是点点头：“那好，我们等……等安葬了萧夫人，再回去。” 萧则琳面上先是一喜，接着便是一黯，方冬乐此刻的神情也同她十分相似。方靖心情同样复杂，这两个姑娘的选择，意外地符合了剧情设定，也不知道在这其中，有没有剧情惯性的作用？ 在不违背剧情的基础上让萧则琳尽可能多地为萧夫人守孝，这是方靖能想到的减少萧则琳遗憾的唯一方式。 方靖与萧则琳这一“离家”就是小半年，卢管家守在空空如也的方家心中极度无奈。 最开始时他是干着急，那段时间他每天都觉得自己发量不保，就怕方靖这小祖宗忽然告诉他不准备回来了，那他估计真的要愁秃头了。 之后方靖开始按时往家中寄信，汇报近况并告知下一步的动向。眼见着一封封信上的内容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条理清晰得不像样子，卢管家一度怀疑他家小少爷被什么东西给附了身，很久之后才逐渐放下心来，感嘆一声“老天开眼，我家小少爷终于长大了”！ 到最后，卢管家已经开始享受起这样的生活了。闹事的主子不在家，家中的事务一下就少了大半，他每天只需要花上一个时辰稍稍处理一下各项事宜，就可以悠哉游哉地在下棋赏花看书弹琴，日子过得简直不能更自在！ 这松快日子过得卢管家白头髮都少了好几根，简直要年轻上不知几岁，他甚至不再期盼着方靖的归来，否则这清闲的生活只怕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就在卢管家越过越自在的时候，方靖带着萧则琳回来了。听到消息时卢管家正在品茶，当时他差点没将手中的杯子摔了。之所以能稳住是因为方靖直接进了茶室，并领着萧则琳向着他行了一个完美至极的礼，他所受的惊吓太大以致当场石化动弹不得，这才没让手中的瓷杯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多日不见，卢先生近来可安好？” 卢管家看着笑意盈盈的方靖，彻底愣住。他意识到哪里不太多，可看着一旁萧则琳神色自若的样子，他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思考良久，他才终于意识到——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怎么他家小少爷的开窍仿佛就在一瞬间？ 边关竟然是这么可怕的地方吗？以至于小少爷在短短小半年就有了这么惊人的变化？早知如此，他当年就该让小少爷和方冬乐一块儿去边关啊！ 如果最开始那半年没有浪费掉的话，指不定他家小少爷今天就已经能撑起方家独当一面了呢？ 卢管家一拍脑门，后悔不迭。 第23章 我的妹妹一点都不可爱（六） 虽说卢管家乍一见识到方靖的蜕变时是十分惊喜的，但要他真正接受他家小少爷长大了这一事实，还是需要不少的时间。 卢管家第一次见到方靖天还没亮就在院子里锻鍊的情形时，还以为是见了鬼，知道那是方靖后，他只觉得这比见了鬼更可怕，尤其是，方靖竟然还为了吓到他而郑重其事地向他道了歉，这简直让卢管家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看着方靖雷打不动地早上练武、下午习文、夜里学艺，看着方靖每天都比前一天表现得更好，看着方靖那“翩翩贵公子”的美名传扬出去变得人尽皆知，许多媒婆在小少爷还没到成婚的年纪就蠢蠢欲动，卢管家这才逐渐接受了现状。 但他有时还是会忍不住怀疑，小少爷在他面前的淡定模样恐怕是伪装出来的，指不定哪天就会撕下面具给他来个只有惊吓的“惊喜”。 直到那天，卢管家告诉了方靖一个听后叫人目瞪口呆的消息，他仍然一如既往地平静之后，卢管家才确信，他家小少爷是真的淡定，什么事都吓不到他的那一种。 那一日，卢管家一直在考虑着是不是要把萧则琳并非方家女儿的事情告诉方靖。那个产婆的话，他已经找人验过了，句句属实，没有虚假的成分。 知道一切的那一刻，他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亲手送走了老爷的女儿，让小小姐在边关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还离散了小小姐与小少爷，虽说还有书信来往，但他们兄妹两个的关系必然不似过去那般亲密…… 他一来不知怎么开口，二来怕小少爷接受不了。犹豫许久之后，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叫人去将方靖请了来。 方靖进屋之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郑重地向他行礼。这已经是方靖的习惯了，他将卢管家视作老师，每日见面便先行学生之礼。 卢管家平日是很满意于方靖的知礼的，今日却只觉得满嘴苦涩。他赶忙请了方靖坐下，口将言而嗫嚅，许久后才在方靖疑惑的目光中压低声音开了口：“少爷，今日请您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第43页 方靖微微侧头以示聆听之意，并附上一个温和的笑容：“先生请讲。” 卢管家舔了舔嘴唇：“萧则琳小姐她，并非您的妹妹……冬乐小姐才是您的亲生妹妹……当初，是有人刻意陷害，才出了这样的问题……” 方靖轻轻点头：“哦。” 卢管家：？？？ “您……听明白了吗？”卢管家看向方靖，仔细分辨着方靖的神色。 方靖淡淡一笑：“听明白了，您是说，乐儿是我的妹妹。” 卢管家轻唿出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向着方靖解释了一遍后开口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么一回事，那……您准备怎么办？” 方靖淡定的模样让卢管家下意识便想依赖，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了。 “这很简单，同乐儿说明情况后问问她的意愿，将她接回来就好。”方靖答得轻松极了。 卢管家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却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只好暂时默许，转而问道：“那，萧则琳小姐那里，您准备这么办？” “这也很简单，琳儿还是我的妹妹，如此罢了。” “可是萧则琳小姐……” “琳儿是我的妹妹。” “可……” “琳儿是我的妹妹。” “您说得是。” 卢管家败下阵来。同时，卢管家也意识到，虽然小少爷身上有了不小的变化，但他仍然是记忆中的那个小少爷。骨子里的任性什么的，果然是改不掉的。 “待会儿我会写信向乐儿说明情况，明日我便去边关找她，之后她如果愿意，我便接她回来。这次是我们方家牵连了萧家，萧将军那里，由我去道歉，卢先生，还请您帮着安排一下明日出行的诸项事宜。” 对于方靖拿出的主意，卢管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他仍想确定一下，小少爷准备拿萧则琳怎么办。于是他试探性地开了口：“您不在的这段时间，萧则琳小姐该怎么办呢？不然，就让她……” “琳儿是我的妹妹。” “……您说得是。”卢管家觉得他和小少爷的交流方式出了点小问题，不过现在只要保持微笑就没问题了。 方靖很淡然地喝下一口茶：“我准备带琳儿一块儿去。” “去哪儿？” “边关。” 卢管家愕然：“为什么？” 方靖喝的那口茶起了作用，这让他可以花很多时间向卢管家说明他的考虑而不会感到口渴。 萧则琳和方冬乐都是他的妹妹，他认准了这一点不会变，但他不可能拦着萧则琳不让她和萧将军，所以他准备带着萧则琳一块儿去边关。如果到时候萧将军能原谅他们方家，方冬乐也愿意跟他回来，他就带着萧则琳和方冬乐一块回来，如若不然，他就先在边关待着，看看什么时候事情能有转机。 卢管家刚开始有些担心，怕方靖解决不了问题就一直不回来，方靖靠着三寸不烂之舌给他洗了脑，让他相信方靖一定能摆平一切。 “那，我这就去为您准备出行事宜？”终于解决了心头大患，安下心来的卢管家只想赶紧把一切都安排好。 “劳烦您了，卢先生。”方靖站起身来，请卢管家起身走到前面，自己则落后了他半步，跟着他一块儿向着外头走出。 走到门边时，方靖很殷勤地踱步到了前面为卢管家开门。孰料他一拉门，正看到了蹲在墙角偷听的萧则琳。 六人大眼瞪小眼地怔愣了许久，还是方靖先反应过来，向着萧则琳伸出了手：“小心点，先站起来，别把脚蹲麻了。” 萧则琳顺从地搭上方靖的手，站起身时一个趔趄，被方靖稳稳扶住。 “脚麻了？” 萧则琳点点头。 方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下次偷听记得站着，趴墙上也没关系，虽然不是很雅观，但不至于脚麻，万一偷听的是什么危险的内容有被人追杀的危险，逃跑也能顺利一点。” 萧则琳觉得方靖说得很有道理，可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过，和方靖相处了这么久，萧则琳也有了经验，这种感觉哪里不太对的时候，点头就可以了。 “卢先生，后面的事就麻烦您安排了，我有些事儿要同琳儿说，先行离开。”方靖向着卢管家打了招唿，拉起萧则琳就向着后面的厢房走去。 待到确定不会被卢管家注意到之时，方靖才松开了拉住萧则琳的手，示意她在一旁的石制圆凳上坐下。 “刚才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 “过几日，我就带你去找你的亲生父亲，可好？” “……好。” “那——待你寻到亲生父亲后，可还愿意跟我回京城？” 萧则琳抬起头看向方靖，眼中有惊讶也有欣喜：“我还……可以回来？” 方靖嘆口气，伸出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又没听明白我说的话，不懂装懂、胡思乱想了，是不是？还是说，你又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进了我家，就是我家的人，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明白了吗？” 第44页 “明白了……哥哥，谢谢你。”萧则琳忽然解开了一个很大的心结般，脸上的阴霾尽数散去，雨过天晴带上了十分灿烂的笑容。 “如果你决定好要待在边关了，那我就日常给你写信，有空便过去看你，你若是想见我，也可以随时来京城，我派人去接你，好吗？” “好。”这次萧则琳的回应，不再如之前那边勉强。 暂时解决了萧则琳的心病后，方靖开始对萧则琳进行循循善诱：“琳儿，之前我可曾跟你提到过，乐儿在边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萧则琳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我带你亲眼去看看，可好？” 萧则琳没有犹豫，欣然应好。 达成了计划第一步的方靖露出了会心的笑。 他仔细想过了，方冬乐在主线剧情中的最重要作用，就是让萧则琳代替她走上战场，从而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既然如此，那他就换一种方式，直接带萧则琳到战场上去。目的达到之后，方冬乐的死，应该就可以避免了吧？ 这次去边关同上次不同，有了卢管家的帮忙，一切都好办了很多。方靖和萧则琳很顺利地就到了边关，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的方冬乐亲自来接的两人，萧匡鸿因为军务脱不开身，没能过来。 方冬乐看到方靖与萧则琳后，表现得十分淡定。她一身戎装瞧着便英武极了，看到萧则琳拎着东西，还很自然地向她要了过来扛着：“来了？走吧，接应的马车就在那边。” 萧则琳忽然觉得，方冬乐那淡定的模样，和方靖像极了。 真不愧是亲兄妹啊……萧则琳在心中暗自感嘆了一声，有点艷羡，但也没有多想。 方靖其实也有些诧异，方冬乐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虽然之前和方冬乐通信时，他也能感受到些许变化。 最开始时，方冬乐是按照所约定的，很认真将边关发生的一切都写在信上告诉方靖的，后来她所写的内容就越来越少，到了最近已经浓缩成了几个字——军情紧急，难以多谈，一切安好，勿念！ 从这写信的态度方靖可以感觉到方冬乐的变化，但真正见到后，还是吃了一惊。 不过现实没给他太多时间用于失神，他们还没走到了马车边上，就遇上了一伙匪徒。 方靖的手搭上了腰侧的刀，为了避免原剧情中的那场导致方冬乐丧命的意外再次发生，他这几年一直苦练武艺，等的就是这一刻。 然而他的刀刚拔出一半，就被身旁的方冬乐按了回去：“哥，交给我吧，这伙毛贼，我可是等了很久了！” 方靖看着跃跃欲试的方冬乐，咽了口唾沫并收回了刀。 这里，还是交给行家来处理吧…… 第24章 我的妹妹一点都不可爱（七） 方冬乐将刚才从萧则琳手上接过的行李递给了方靖，并在士卒赶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围上来的匪徒，围观的萧则琳和方靖皆是看得目瞪口呆。 处理完了这伙毛贼的方冬乐却有些意犹未尽，一面擦拭着刀上的血迹一面指挥着姗姗来迟的士卒将这群人捆回去问话：“守了这么久，总算等来了这伙人。这里的人这么少，大概是来探路的，你们顺着他们来的路摸回去，再把他们带回去好好问问，看能不能套出点情报来，如果问不出来的话……就按规矩处置了吧。” 士卒领命而去，方冬乐转头向着方靖与萧则琳嫣然一笑：“没问题了，我们走吧，东西给我扛吧。” 方靖从讶然中回过神来。 上一世方冬乐之所以会丧命于歹徒的刀下，大概是因为那时的她手中并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很大程度地削弱了方冬乐的战斗力。如今方冬乐有武器在手，又有身经百战的阅歷与经验，不过一伙毛贼，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我来就好，我扛得动，你前面带路。”方靖微一颔首示意方冬乐带路，方冬乐也不坚持，顺从地走到了前面，并时不时转头与方靖说着军中的情况。 “乐儿，你佩刀的样子真是英武，以后就经常把武器带在身上如何？” “哥，你当真这么觉得？” “是的。” “其实我也挺喜欢佩刀的感觉，放心好了，我不会随意取下的。” 方靖和方冬乐表现得很平静，第一次见到这种真实动刀枪场面的萧则琳心情有点复杂。一是害怕，二是愧疚，情绪冲击之下，她眼中便带了点泪意。 片刻之间，萧则琳想了很多，包括她与方冬乐的命运。 她对于方冬乐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的初见，那时的方冬乐就是个大家小姐，一举一动带着浑自天成般的韵味，她作为女性看了也觉得赏心悦目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几年未见，方冬乐身上就起了这么大的变化，简直要让人认不出来。萧则琳下意识便觉得，是她害了方冬乐。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这么多事的话，此时在边关的应该是她，方冬乐应该在京城中做着她的方家小小姐，而不是在这里过苦日子，甚至……甚至还要亲自上场杀敌…… 方靖注意到了萧则琳的情绪波动，看她一副止又欲言欲言又止的模样，方靖轻声问道：“琳儿，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第45页 萧则琳抬起头，双眸中带着雾气，方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可是吓到了？” 方冬乐也关切地转头看向她：“你第一次见这种阵势吧？还好吗？要不然，我先送你去休息？” “不，我没事……”萧则琳摇了摇头，定定地看向方冬乐，“方小姐，对不起？” “嗯？”方冬乐被她这一句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方靖一挑眉，他听懂了萧则琳的意思，适时地插到两人中间，帮萧则琳做了解说：“琳儿是觉得，她抢走了你的身份，让你在边关吃了很多苦，所以心中不安。” “原来是为这事儿，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今日这伙匪徒是你引来的，所以你跟我道歉呢。不过就算是你引来的也没事儿，我等着抓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没想到今天不仅自投罗网，还投到了我手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则琳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方冬乐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扯远了。她轻咳一声，很豪气地拍了拍萧则琳的肩膀：“你既是萧将军的孩子，怎可像女子那般，为这么点小事便哭哭啼啼？” 本就是女子的萧则琳：？？？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的方冬乐又是一声轻咳：“我的意思是，你怎可像寻常女子那般为一点小事便哭哭啼啼？” 无法跟上方冬乐思维的萧则琳陷入了沉默。 眼见着局势变得有些尴尬，方靖再次出声加入了两人的话题：“乐儿的意思是，她并不觉得边关的生活苦，也并不介意你作为方家小姐在方家过了五年，更不觉得这一切是你的错误，所以你不必往心里去。” 方冬乐一合掌：“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你可安心了？”方靖拍了拍萧则琳的脑袋，“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误，我不在意，乐儿也不在意。如果你真要追究责任，还是我们方家的责任更大，毕竟这次的事儿是冲着我们来的。如果你真要论清楚的话，我和乐儿便代表方家在这跟你陪个礼，然后我们便将这事儿翻篇了，可好？” 方冬乐很配合地凑了过来：“这里赔礼多不正式，等回了军营摆上一桌酒宴，一来替你们接风洗尘、二来再向萧小姐郑重道歉，这才比较有诚意，对吧，哥？” 被方靖和方冬乐联起手来打岔，萧则琳已经顾不上自责了，慌忙表示不必如此费神，她本意并非如此。 “既然萧小姐都这么说了，赔礼道歉什么的也可以免去，不过接风洗尘你可不许推！” 方冬乐拍板做了决定，萧则琳应了好。 可惜的是，最终这接风洗尘的酒宴还是没能按计划摆上，方冬乐回营后不久，就听到了出兵的号令。方冬乐来不及和二人多作解释，便跟着大部队上了战场。 待方冬乐离开后，方靖看向萧则琳：“想看看两军交战的场景吗？” “……想。” “来，”方靖向着萧则琳伸出了手，“我带你去。” 方靖带着萧则琳找到了一个恰好能看见两军交战的去处。萧则琳第一次直面战场，地狱般的场面看得她脸色苍白，简直要站不住脚。 她看到了萧匡鸿，看到了方冬乐，也看到了二人身后成千上万的士兵，更看到了无数的厮杀与伤亡。 萧则琳忍不住想，所谓“十八层地狱”，大概也就是眼前这副惨状了。 “我记得，边关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转头看向方靖，急切地想要听到他的回应。 方靖看着战场上的情形，目光深远：“以前确实不是，那时邻国还不成气候，不过一个小小部族。近几年强大起来了，就成了个新兴的小国，国主的野心也大了，就想从我们这儿捞好处。最开始时还只是劫掠附近的村寨，萧将军为了保护那些村民，便让他们迁入了城中，于是邻国便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萧将军守着的这座城，这儿的战争也就多了。” 萧则琳偏过头，不敢再看战场上的厮杀。 方靖向着他伸出了手：“不忍心看下去的话，我们就走吧？” 萧则琳点点头，沉默着将手递给方靖。 离开前，她回过头最后向战场投去一眼，不是看萧匡鸿和方冬乐，而是看战场中无数努力拼杀的士卒。这一瞬间，她内心的某根弦忽然就被触动了，心中万千情绪翻涌，她默默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方靖，语气忽而郑重至极：“哥哥，我不回京城了……我要留在这儿……” 方靖顿住了脚步，但没有转回身：“决定了吗？” 萧则琳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正好，”方靖回起头，伸出手轻柔地拍了拍萧则琳的脑袋，“我也准备留下来，也许我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了。” “哥哥，你不回去吗？” “嗯，我准备留在这里。” “那……卢先生那里怎么办呢？” “总之，我准备留在这里。” “可是……” 第46页 “我准备留在这里。” “……好。” 萧则琳忽然体会到了卢管家的那种无奈，有时候的方靖是完全无法沟通的。 “我们快走吧，回去准备准备迎接萧将军和乐儿的归来。”方靖向着萧则琳温柔一笑，带着她向着军营走去。 萧匡鸿回来后，方靖带着赔礼去见了他。萧匡鸿已经从方冬乐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方冬乐的豁达性子既是从他那里学的，此时他也不会表现得多介怀。见到方靖与萧则琳之后，他并没有责怪方靖，只是将萧则琳叫到了身边，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了萧则琳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萧则琳点点头：“哥哥和方家的各位都对我很好，一点都没有委屈我。” “那便好，那我就放心了。”萧匡鸿豪爽地一笑，用宽厚的手掌轻抚了抚方冬乐的脸：“你这双眼睛长得真好，像你的母亲……这些事儿就不提了，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回京城或是留在这儿都可以，我都没有意见。” “父亲……我想留在边关……”萧则琳声音有些轻，但说得十分郑重。 萧匡鸿有片刻的惊诧，但很快便回过神来：“那也很好，你还是回家中住？” “不，我想——待在军营里。” 萧则琳这句话一出口，不止是萧匡鸿，方冬乐也愣住了。 方冬乐给方靖递去一个眼神询问情况，后者耸了耸肩，表示随她去。方冬乐会意，不再多言。 萧则琳在军中常住了下来，方靖也在取得萧匡鸿同意后赖在了军中。萧则琳现在每天的日常就是看看兵书，再和军士们待在一起，同他们聊聊战况并从中汲取新知。最开始，谁也不知道萧则琳究竟想做什么，直到她在一场战役中靠着指挥有方而初露锋芒，打响了名头。 现如今，萧匡鸿这支守关军中已经有了一个“铁三角”，由负责指挥的萧则琳、负责领军作战的方冬乐和负责阵前阵后调配的方靖三人组成。只要这三人合作出手，就不会有失败的战役。 就在方靖一边满意地看着主线剧情按照设定走了下去，一边琢磨着男主该何时出场时，萧则琳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来到了边关，还在军营中和她吵了起来。 那时方靖正在演练场和方冬乐比试完一场，或者说，他正被方冬乐完虐完一场，往回走的时候，就看到了萧则琳和蔡翰习被一伙人围在中间，正吵得热火朝天。 蔡翰习似乎是气急了，红着脸喊了一句：“你一个女子，到这军中捣什么乱？” 原先只是站在方靖身边看热闹的方冬乐：“呵呵。” 第25章 我的妹妹一点都不可爱（完） 蔡翰习也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一定的问题，军中的女性在过去就不少，上战场的倒是只有方冬乐一个，但还有很多随着丈夫过来的女性在帮着忙活张罗衣食，蔡翰习一句话，却是得罪了不少人。 看到方冬乐与其他一些女性也在场后，蔡翰习一时也顾不上与萧则琳的争执了，他慌忙为自己的失言道了歉，之后便仓促离开。 原来，萧则琳和蔡翰习走的是欢喜冤家路线啊…… 围观的方靖自始至终保持着迷之微笑，并在心中暗戳戳期待起不久后蔡翰习追妻火葬场的场面。 事后方靖才知道，这次争吵的起因是蔡翰习看到了萧则琳“打扰”新军训练的场景，于是出面阻止，不曾想最后就演变为了争执。 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错误的蔡翰习十分诚挚地找到了萧则琳“负荆请罪”，萧则琳并未对他太过刁难，虽说她回答时语气中是带了点讽刺意味，以致两人差些又要再吵上一架，但最终两人还是握手言和，使得二人关系的发展迈出了可贵的第一步。 蔡翰习来了边关之后，方靖就将协调阵前阵后的工作转交到了他的手上，专职处理军队的粮草工作。他实在不想去阵前吃狗粮，还不如将这一职位让出来，然后去军队的后勤岗位发光发热。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深谙此道的方靖勤勤恳恳地在军营中做着自己的工作，同时兼职为妹妹挡去一些不必要且莫名其妙的姻缘。 方冬乐在军中名头很响，在城中也有几分威名，但更远的地方就不太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了，譬如在附近山头的一些村寨里。 萧匡鸿手下这支守关的军队，不止要防邻国的入侵，有时还会去附近的山头扫除一下匪徒。一般情况下这种工作是不需要方冬乐这种主将出马的，那些匪徒不过是一些不成气候之人，随意派一支训练有素的小队伍出去，就能让那些匪徒溃不成军。 但，有一伙人是个例外。 那伙匪徒有个足智多谋的领头人，行踪让人捉摸不定，所谓狡兔三窟，很是会躲，派出的队伍打了几次也没能将之彻底端掉。方冬乐盯了他们许久，方靖与萧则琳来边关那天碰上的正是他们的一小部分人。 那日他们袭击的对象是方靖和萧则琳，他们从两人的穿着上推测出二人应该是来自于富贵人家。方靖为了方便赶路，并未带上许多的随从，这更让匪徒觉得有了可乘之机，于是他们策划之后便向着二人出了手。匪徒们千算万算没想到的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两个人竟然会跟镇守边关的守军有关系。 第47页 偷鸡不成蚀把米，方冬乐借着这次机会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老巢，亲自领兵把他们的老巢给剿了，那位足智多谋的领头人在对阵中战死，剩下的人立时溃不成军，方冬乐赢得轻松，还顺势救下了被他们劫上山的妇女儿童。 方冬乐得胜归来，方靖摆了酒宴为她庆祝。酒宴结束后，有一名被解救了的女子找到了她，通红着一张脸问他今日领军的小将军是什么人。 方靖起初还不明白她的意思，报了方冬乐的名号，未作他想，结果他便被那女子的后一句话惊到了。 那女子大概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才开的口，嗫嚅半天后才以极轻的声音问道：“不知……方小将军可曾娶妻？可曾有过婚约？” “娶妻？”方靖一时有些失神，看向女子的眼神有些微妙。 “是，娶妻。”那女子深吸了一口气，一气呵成地说道：“此次方小将军救小女于危难之中，小女感激不尽，若是没有方小将军，只怕小女在那虎穴之中便已经……所以小女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方小将军的恩情。若是方小将军未曾娶妻又没有婚约的话，小女愿跟在方小将军身旁伺候左右，还望先生您能代为引荐。” 方靖沉思片刻，斟酌着开了口：“她倒是没有婚约……” 女子眼中一亮。 “但她也没有磨镜之好，所以我不便为你引荐，还请见谅。” 女子眼中的光亮暗淡了下去，怔愣片刻后竟是面如死灰：“她是女人？” 方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送走失魂落魄的女子后，方靖找到了方冬乐，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方冬乐的惊讶并不比方靖少。 “哥，你老实说，我看起来这么不像一个女人吗？” “其实也没有很不像……一点，就一点点不像罢了。” “那我明白了。”方冬乐唿出一口气，很郑重地拍了拍方靖的肩：“既然如此，我看，日后我也没有成亲的必要了。哥，传宗接代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我估摸着再过几年卢先生便该开始催你了，你记得早做准备！” 方靖：？？？ 突然间就被托以重任的方靖默默拉住方冬乐的手，语气诚恳地劝说道：“乐儿，我觉得这种人生大事应当慎重再慎重，不然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方冬乐回握住方靖的手，语气同样诚恳：“我觉得不必。我属于战场，无心考虑婚嫁之事，我也不是做贤妻良母的料，还是不要去祸害那些好女孩……好人家的男孩子比较好。”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方靖点点头，表情沉重：“若是以前，我也可以担起这个重任，可来了边关之后我发现，我也属于战场，这个事儿，我觉得我不行。” 方冬乐皱了皱眉：“那该怎么办才好？” 方靖一合掌：“交给琳儿去做如何？” 达成共识的二人相视一笑。屋外趴在墙上偷听的萧则琳满脸黑线，并在二人走出门之前飞速离开。萧则琳意识到，方靖有一件事说得很多，偷听时趴着比蹲着好，至少便于逃离现场。 有了方靖尽职尽责地改进着军队的粮草管理制度，萧匡鸿终于有了延长战线的底气。在邻国再一次派兵来攻之时，他不止打退了敌方的进攻，还和方冬乐一起直接追出了城去。 之前因为粮草供应不足，萧匡鸿与方冬乐始终不敢深入敌营太远，这一回二人是发了狠，最后直接擒回了邻国的君主，击溃了邻国的军队，强势地教会了他们做人的道理，为边关赢来了长久的和平。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邻国的那群人一听到萧匡鸿的名号，还是会心中发憷。 不过，这场胜利所带来的荣誉被萧匡鸿让给了蔡翰习。萧匡鸿知道蔡翰习会来此处是遭人排挤，以他的能力，不该在边关当一个小小的守将。萧匡鸿本就不在意名利，何况蔡翰习也确实为这场胜利作出了贡献，这一功名又能帮助蔡翰习东山再起，何乐而不“让”？ 这就成了蔡翰习走向成功的第一步。这场胜利引起了远在京城的帝王的重视，帝王对蔡翰习寄予了厚望，不止希望他能守一方安宁，更希望他能开疆拓土，扬我国威。 蔡翰习做到了，甚至还比原剧情做得更好些，毕竟如今的他身边多了两员大将，方家兄妹两个为他带去不少助力。 后来，帝王病重，京中局势混乱，帝王托心腹给蔡翰习送来密信，要他扶持太子顺利登基。密信寄到后不久，京中便传来帝王驾崩、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消息。蔡翰习不敢耽搁，带着人马便杀回了京中。 这一次，蔡翰习仍然不辱使命，稳稳噹噹地将太子送上了那个位置，还顺势帮他排除了内忧外患，深得新帝的信任。新帝甚至有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蔡翰习。 此时的蔡翰习已与萧则琳定下婚约，他婉拒了新帝，并从新帝手中得到了赐婚的圣旨，让萧则琳风风光光地嫁给了她。 那一头萧则琳嫁得风光，这一头参加完酒宴刚踏进家门的方靖与方冬乐就被卢管家堵在了门口。 “少爷，这事儿我本不该多问，可您……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萧小姐都已经嫁人了，您何时考虑一下婚姻大事呢？” 第48页 方靖无奈地摸了摸下巴：“卢先生，此事要看缘分，实在是缘分未至，这我也没有办法。” 卢管家的目光转到方冬乐身上停留了片刻：“就算您不急，您是不是也该帮小姐看看人家了？小姐年纪也不小了，萧小姐都已经嫁了人，小姐却还未相看人家，这……” 方靖赶在方冬乐开口前凑到了卢管家耳边，极小声地说了一句：“卢先生，您看乐儿每日只知舞刀弄棒的性子，就算她想嫁，也得有人敢娶——您说是不是？” 卢管家沉默了下来。但单纯的他仍然乐观地以为，此事一定能有转机。 可惜这个转机他没等到。 一直到卢管家离世那一日，方靖也没遇到他的缘分，方冬乐也没找到敢娶她的人家。 但方家在两人的经营下蒸蒸日上，所得荣耀甚至超过了方骆瑜在世之时。卢管家合眼时，心中是安然而满意的。 方靖和方冬乐既未成婚，膝下自然无子，两人晚年后，被萧则琳与蔡翰习接了去，由他们二人的子孙负责了养老送终。 接到二人那日，萧则琳还同他们笑言了一句：“传宗接代的任务，我可是完成了哦。” 二人这才知道，当年的谈话原来有第三者在场，相视一眼后，对着萧则琳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除却这一次小小的尴尬之外，四人的相处极度和谐。 萧则琳和蔡翰习选择了过隐居的生活，身边虽也有旁的人，但旁人并不知晓他们的身份。 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一个和谐的大家族，没有人知道，这家族里的两对人，本该毫无关联、各自安稳地度过一生。 第26章 魅惑君上的妖妃（一） 方靖觉得他应该很高兴，毕竟结算面板上的进度条已经变成了“3/7”，即将到达一半。然而，一想到进度条曾经到达过“992/1000”，他就觉得心里凉了半截。 他可以想像得到，按照系统的坑爹属性，就算将来他将进度条刷到了“7/7”，系统也能直接给他弄成“0/1”，然后无限循环。这，大概就是系统所说的无限循环。 “不必担心，作为系统，我只会按程序办事，虽然我很想，但我不会故意与你过不去。所以，当你达到要求后，我就会送你回到原来的世界。” 方靖一挑眉：“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能否请你按程序解释一下，你之前说的无限轮迴是什么意思？” “系统设定中并没有向你解释无限轮迴的程序，请你自行理解。” 方靖：“呵呵。” 好气啊，甚至不想保持微笑。 “这次不问我做出种种选择的原因了？” “程序已升级，之后将会自行对你的行为进行理解。” 方靖一愣，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坑爹的系统竟然还能升级？之前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操作。 “系统还有很多领域没有开发，通过对小世界知识的汲取可以增加知识储备，从而加速系统更新升级速度，所以接下来，还请你继续努力。” 方靖并不想努力帮系统升级，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然后回到自己的世界。不过，左右两者的过程都是一样的，他也不再多说，平静地进入了新的小世界。 和这垃圾系统相处久了之后，方靖发觉，他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佛了。他也不确定，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过新世界的剧情后，方靖感到了一丝头疼。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当反派，但是扮演这种类型的反派确实是人生头一遭。 他这次进入的，是一个女尊的世界，这里有一个虚构的大无王朝，王朝中以女子为尊。 女主名叫房凝姿，生于皇家，是嫡出，且自幼聪颖、天赋过人，怎么看都该是继承大统的料。可惜的是，她是次女，上头还有个姐姐房凝曦。因为有这个姐姐的存在，房凝姿就此与皇位失之交臂。 房凝姿本不在意皇位花落谁家这样的事儿，长姐一直以来都对她很好，两人感情可算深厚，她性子又淡泊，对皇位并不十分在意。新皇登基那天，她心甘情愿地对长姐献上了祝福。 可是，似乎上天也不想埋没了她这样一位人才，在这样的情况下硬是为她创造了上位的条件。 房凝曦登基后，走了昏君的路子，沉迷于酒色之中，不理政事。女主与诸多大臣多次力劝，房凝曦却执意不听、一意孤行。姐妹二人之间因为这件事起了嫌隙，渐渐的，也有心思活络的人找上了女主，试图说服她去抢夺哪个位置，只是女主不愿意。 女主虽善于谋略，本质上却仍是个善良且重感情的好姑娘，即使与长姐的关系恶化了，也不愿意去抢夺本属于长姐的东西。她一直寄希望于长姐会在某一天忽然开窍，记起她帝王的身份，善待她的子民。然而，天不遂人愿，事情在一次选秀后进一步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这一次的选秀中，入选者的人数不少，其中有一人尤得帝心，成了所谓的“宠妃”。这几人进宫后，房凝曦变本加厉，沉迷于酒池肉林的生活中不可自拔，原先她至少还会坚持上朝，如今却是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了。 女主实在看不下去，多次的好言相劝反而导致了她与长姐关系的进一步破裂。在被新入宫的“宠妃”方氏挑拨离间后，女主与长姐几乎决裂，她甚至差些就要被长姐压入大牢，以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判刑，好在长姐还保留了最后一点理智，没有做出这样的事。 第49页 心灰意冷之际，女主遇到了男主聂冀。聂冀是这个世界的一股清流，在以女子为尊的世界里，他作为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庶民，仍心繫天下芸芸众生，试图为拯救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女主第一次见到像男主这样的男人，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国家平静外表之下已是满目疮痍，长姐若是继续不作为，大无王朝只怕不日就会从版图上消失。她忽然便醒悟了，她意识到，不能让一切再这样下去，她必须做点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女主仍然不想放弃她的长姐，她始终坚持认为，房凝曦没有到那不可救药的地步。既然房凝曦好男色，那么她便投其所好，使用美人计将聂冀送入宫中，靠聂冀去说服房凝曦。 女主的计划应当算是成功的，聂冀靠着清纯不做作的清冷特质吸引了房凝曦的注意，还顺利地拆穿了“宠妃”方氏的阴谋，解决了这一大祸害。 聂冀以为他已经完成了任务，万万没想到房凝曦对那所谓宠妃竟然用情至深，自他死后便一蹶不振，反而比过去更加消极，甚至因打击过大，最后在恍恍惚惚中选择了殉情自戕，皇位就此空悬。 这一回，女主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了。 她在危急时刻临危受命继承大统，中间也遇上了许多的麻烦，包括质疑她蓄意谋害长姐以不光彩手段上位的，女主一一解决了阻力，与男主二人合力缔造了一个太平盛世。 唔，又是个十分圆满的故事吗？只可惜，幸福都是主角的，与他并无关系。 方靖哀怨地嘆出一口长气，他就是故事里那个“宠妃”方氏，那个在原剧情中不断搞事、尽其所能魅惑君上扰乱朝纲的妖艷贱货。 虽说剧情将原主形容成了妖艷贱货，但原主的真实性格并不是这样的，他甚至，比男主聂冀还要清冷出尘一些。 原主进宫是迫于无奈，有人以他的家人相威胁，原主不照做的话，遭殃的将会是他的家人。这是一个针对房凝曦的圈套，原主就是那个诱饵。 其实，原主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那人会看中他，觉得他能成为那个让君王从此不早朝的人，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君王真的会毫无防备地踏入这个圈套。 临死前原主才知道，原来他的家人早已被害，他所做的一切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害人害己、误国误民罢了。就原主而言，他一生大概有两件憾事，一是没能护住家人，二是有负于自始至终信任他的房凝曦。 对于自己，原主倒是没什么旁的想法，毕竟人生已经失败至此，他自认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追究什么了。 有了目标就好办了。 方靖唿出一口气，正准备研究眼下的情况，孰料他一抬头，刚好对上男主聂冀平静中暗藏着几分怒意的双眸。 他要是没猜错的话，现在的时间点，应该是原主刚准备叫人掌聂冀的嘴？ 这件事的起因，是聂冀出言讽刺了房凝曦，正好被原主听到了。聂冀本就不喜欢房凝曦，如今还不得不用尽手段去讨她的欢心，他本性清高，心中不免就生出了许多不满，私下里便同自己的心腹说了几句带刺的话儿。不曾想，这些话被原主听了个正着。 虽说原主的诸多举动都是在伤害房凝曦，但他本人对房凝曦并非全无感情，更见不得他人对房凝曦的诋毁，一怒之下就叫了人要掌聂冀的嘴。这是两人第一次起正面冲突，自此，两人算是结下了梁子，到原主去世两人也没有解开恩怨。 方靖皱了皱眉，开始思考是否该避免此次冲突。如果能与身为主角的聂冀打好关系，怎么想也该是利大于弊吧？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聂冀却先出声了。 “方大人不是要惩罚我吗？您动手就是了，不过是狐假虎威，不过，我倒是很想瞧瞧，您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方靖内心：突然好生气，甚至不想保持微笑。 看样子，即使他想和聂冀拉近关系，聂冀也不愿意呢。 方靖冷笑一声，睨了眼身旁站着的宫人：“听见了，聂使人要你动手，还不快去？” 这个女尊世界后宫构成比较简单，总共就四等身份，第一等是“督人”，第二等是“大人”，第三等是“使人”，第四等则是“庶人”。聂冀是使人，方靖是大人，目前宫内暂没有督人，故而等级最高的方靖暂时成了后宫之首。 宫人有一瞬间的犹豫。聂冀是女皇的新宠，方靖则一直深得帝心，两边都不好得罪。她在心底仔细做了一番衡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方靖的地位更高一点，在方靖又一次催促之后，他奓着胆子走到聂冀面前举起了手掌。 看着聂冀做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方靖满脸冷漠。聂冀在这样的背景下仍能怀抱大志、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说实话，方靖其实挺欣赏的。但……聂冀那种态度，让他觉得有一点不舒服。 具体说来的话，就是聂冀表现得过于高高在上了。 大概聂冀自己也觉得他在做一些很高尚的事，于是他的言行举止中自然而然带上了些对凡夫俗子的不屑。这种不屑不仅仅是针对原主这种人间祸害，他几乎是对着除了女主房凝姿外的所有人的。 方靖总觉得，聂冀与房凝姿成功路上之所以会遇上这么多阻碍，聂冀的这种性格应该也是原因之一。 第50页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既然今天有空，方靖决定教聂冀一些做人的道理。他站在宫人身后，语气淡淡：“聂使人恐怕不知道，‘打狗也是要看主人’这个道理吧？” 聂冀瞪了方靖一眼：“是吗？不过，方大人的主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 听到这句话，方靖不再犹豫，一抬脚蹬在了聂冀的肚子上。聂冀方应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重重摔在地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第27章 魅惑君上的妖妃（二） “地上多凉，聂使人快起来，要是您着凉了，只怕主子也是要心疼的。”方靖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转头向着没来得及出手的宫人，“你不必动手了。” 宫人微微松下一口气，以为方靖恶气已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孰料方靖却一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站着的几个侍卫：“你们直接领聂使人去刑库领板子吧，按不敬主子这一条领，就说是我吩咐的。” 这回，轮到侍卫开始她内心的挣扎与犹豫了。思来想去，侍卫还是觉得方靖更不好惹一点，上前几步一反手就扭住了聂冀。 聂冀开始剧烈挣扎，无奈他虽是男性，但作为文人身娇体弱，半点也没能挣开。 方靖不再看身后仍在挣扎着的聂冀，带着自己的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反正他是个反派，仗势欺主角这种事，偶尔做几次也不会影响到剧情。 待回到自己的寝殿后，方靖叫来了自己宫中所有的宫人，开始训话。 “刚刚的事儿，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宫人跪了一地，低着头不敢发一言。 “我惩罚了聂使人，也算是杀鸡儆猴。日后若是再被我听到有人诋毁圣上，自己去领两倍的罚，如果等到我来动手，那就是十倍的罚了。听清楚了？” 底下的人忙不迭地应了是。 方靖打了个呵欠：“清楚了就好，都散了吧。外头阳光这么好，我去歇个觉，晚膳端来前不必叫我，干活去吧。” 屋内的宫人以最快的速度退了个干净。 房凝曦是大剧情里的反派，但是看过原主个人的小剧情后，方靖对房凝曦这人有了些不一样的解读。他总觉得，房凝曦本质不坏，只是生性不适合当皇帝。 更何况，他还有帮原主守护好房凝曦的重任，所以他准备借这个机会给宫里的某些人提个醒。房凝曦并不管宫里的事，所以这宫里暗戳戳说房凝曦坏话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群。 被方靖唬过之后，宫人们听话了不少，也不敢打扰方靖午休了，一直到晚饭时间才把方靖叫起来。酒饱饭足后，方靖等来了房凝曦。 房凝曦和方靖的相处模式很奇怪，与外人想像的完全不同，既不是帝王与臣子的相处模式，也不是主子与奴才的相处模式。真要论起来，两人应该算是“哥俩好”的关系，房凝曦是罩着方靖的大哥那种。 话虽如此，房凝曦本身其实是个有些过于单纯的人。 这天晚上，房凝曦进方靖的寝宫时是这样问候的：“阿靖，我听说了你叫人打了阿冀，怎么回事，他惹你了？” 看剧情时方靖就觉得，房凝曦不该当帝王，而应该当江湖上的老大，如今一见，果然很符合他的想像。他随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满头大汗的房凝曦：“是，他惹我了。茶有点烫，你小心……” 话未说完，房凝曦已经将茶倒入了口中，被烫了一嘴后慌忙吐出。方靖赶忙给她递了帕子，她一边擦着嘴一边问道：“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撑腰。” “他出言讽刺了您。”方靖毫无压力地打起了小报告。 “原来是为这事。你帮我出头我是很开心啦，不过阿冀大概也是无心的，下次你不必这么严厉。我听人说，阿冀半条命都被打没了，你下次……让人打轻点。”房凝曦挥了挥手，并不在意。 方靖并不觉得顽强如男主会因此就丢了半条命，不过他并未反驳房凝曦，而是转口说道：“他还出言讽刺了我。” 此言一出，房凝曦的态度立刻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转变。她用力地一拍桌子：“他敢！谁给他的胆子！我这就找人打他一顿帮你出气！” “我已经让刑库动手了，您不必如此生气，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方靖拉过房凝曦让她坐下，还顺势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只是，陛下，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有点严重的问题。” 房凝曦一挑眉，面上显出几分好奇之色：“什么问题？你且说说。” “我发现，宫里有许多人说您的坏话。” “唔，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他们说我的坏话也不是最近一天两天的事了，我都习惯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房凝曦这浑不在意的样子让方靖有些头疼，宫人敢这么猖狂，这大概也是原因之一？他摸了摸下巴，长长嘆出一口气：“可是……他们连我也一起辱骂了。” “谁敢！”房凝曦一改态度，冲冠一怒为蓝颜，“你告诉我是谁闲着没事在人背后嚼舌根子！我这就叫人送去刑库！” “就算您能让他们闭嘴，只要他们心里有不满，私底下肯定还是会说三道四的。” 第51页 房凝曦的眉头紧紧皱起：“你说的也是……他们究竟说了你什么？” “妖艷贱婢，魅惑君上，祸乱朝纲。” “扑哧——” “……陛下。” “我不笑了。” 房凝曦收敛了表情，转而道：“我的脑子你知道，你让我帮你撑腰我可以，我可以用动手的方法堵上他们的嘴，但他们的心思我没办法……阿靖，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唔……”方靖沉思片刻，忽然抬头定定地看向房凝曦：“陛下，我觉得您可以。” 房凝曦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我？” “对，您。陛下，您听我给你分析……” 方靖坐得离房凝曦近了一些，开始就这件事对房凝曦进行解释，重点在于让房凝曦明白，这次的诋毁是针对房凝曦来的，如果房凝曦能稍微做出一些改变的话，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听完后的房凝曦后知后觉地问道：“这就是说，宫人是因为对我不满而迁怒于你，所以连带着你一起诋毁了？” 方靖重重地一点头。 房凝曦拍了拍方靖的肩：“明白了，是我连累了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帮你挽回声誉！” “陛下，您知道您的身份是帝王吗？” “这我当然知道！” “那您知道身为帝王，需要肩负起怎样的责任吗？” “这我当然也……”房凝曦正想夸下豪言壮语，一抬头正瞧见方靖认真的神情，心下一虚，说话时的语气也怂了几分：“也不知道……又没人教过我……” “所以您就……开始逃避了，是不是？” 房凝曦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逃避的！道理我都懂，阿姿早就跟我说过，身为帝王要让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我最开始也想的，可我做多错多，我做的决定全是害人的，那我也没有办法。那群老古董老是挑我的错，既然他们那么厉害，那他们去做好了！我就不管了！” 看着房凝曦气鼓鼓的模样，方靖觉得有点头疼，眼前这位皇帝，当真不是做帝王的料。不过，问题总算是找到了，这是件好事。他一面帮房凝曦顺气一面转开了话题：“陛下，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房凝曦很成功地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去哪儿？” “嗯——我们出宫一趟，就我们两个，再带上几个侍卫，偷偷去。”方靖凑到房凝曦耳边，说话时还特意放轻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 “诶？直接到宫外去？这好刺激！” “殿下没在话本上看到过吗？这叫暗访。我们偷偷地去、偷偷地回来，隐瞒身份不让别人知道，殿下您就能看到一些和平时很不同的东西了。” “这倒是有点意思！好，明天就按你说的来！” “那就说好了，明日我们要早起，我喊您起床的时候，您可不许使性子！” “我答应你，一定不会的！”房凝曦一拍胸脯，打了包票。 这一夜，房凝曦歇在了方靖这里。在宫人看来，这是方靖“盛宠不衰”的象徵，一夜之间宫中多了好几套摔碎的茶杯，聂冀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恼意。不过，聂冀恼的与他人不同，不是因为得不到宠爱，而是因为帝王昏庸、妖人作祟。 大概没有人会相信，方靖和房凝曦不过是盖着被子纯聊天，而且为了保留明天出行的体力，两人的聊天只进行了一半就被迫截止，并直接跳至拥衾而眠阶段。 第二日，方靖依约叫醒了房凝曦，虽说最开始时因为房凝曦使性子不愿起床闹出了点波折，好在之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两人出行很顺利，出皇城前，两人坐的是房凝曦的车架，车厢外头明晃晃一个标志，自然没人敢拦。 出皇城后，两人不再坐马车，换了衣服打扮为达官贵族的模样后便开始沿街闲逛。 今天方靖要带房凝曦去的地方不少，好在时间充足，他们可以慢慢看。 房凝曦并不知道方靖的打算，只当今天是出来玩的，一路都兴致勃勃。直到方靖领着她七拐八绕、越走越偏，她才察觉出点不对劲来。 “阿靖，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怎么越走越偏僻了？” 听到房凝曦这么说后，方靖才勐地回过神来一般，左右张望了一番：“有吗？这里看起来也没有很偏僻啊？” 房凝曦很肯定地点点头：“绝对越走越偏了！你不觉得我们碰到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吗？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唔，您说得没错，路上的人确实是越来越少了。”方靖沉思片刻，忽然一合掌，向着房凝曦微微一笑：“陛下，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们迷路了。” 房凝曦：？？？ 躲在暗处的暗卫：所以方大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第28章 魅惑君上的妖妃（三） 房凝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迷路，此时她倒是并不紧张，她很确定有暗卫的保护，自己绝对不会出事。她更多地还是感到新奇：“那，阿靖，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第52页 方靖面上一派淡然之色：“反正我们也不认识路，就随意走走好了，暗卫们一定能摸清楚我们在哪儿，然后在天黑之前带我们回宫的。” “说得也是，那我们走吧，走到哪儿算哪儿。这地方我从没来过，就这样也挺有意思的。”房凝曦不疑有他，揽过方靖的胳膊，大跨步向前走去。 起初房凝曦还觉得这一路没见过的人与景挺有意思，但越往后走，她心中所生出的怪异之感就越强烈。她一直认为，自己无能是一回事，国家的发展则是另一回事，她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都是好消息、都是大无王朝发展得如何如何好的内容，她便以为那些都是真的，从未产生过丝毫的怀疑。 但到了此刻，她意识到了情况不太对，蜷缩在路边那些面黄肌瘦的男女老少在告诉她，她治下的大无王朝发展得一点都不好，恐怕不止是不好，根本就是弊病丛生，甚至到了天子脚下的民众也难以维生的程度。 方靖此行的目的，就是带房凝曦来瞧瞧民间的疾苦，否则，她作为飘在云端、不谙世事的“单纯”帝王，很难升起斗志去改变国家、或者改变自己。他侧过头注意着房凝曦的一举一动，发现她正被街角的一对姐弟吸引住目光。 那两个孩子靠坐在一堵土墙的边上，两个小小的身影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此时虽不是数九寒天，但天气也极冷。男孩两只脚上套着的鞋明显不同，一直格外大些，少女则只有一只鞋，两只脚挤在了一只鞋子里，只能放一个脚尖，脚跟处已经冻得通红。 房凝曦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的脚看，心中忽然涌出许多莫名的情绪，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姐弟俩的跟前，掏出几粒平常用来打赏下人的金豆子，向着女孩递了过去。 “小姑娘，这些给你，你拿着买双好鞋。” 少女没有接过，反而紧紧地抿着唇，十分戒备地望向房凝曦。 房凝曦扯开嘴角，试图用温和的笑容来消解少女的警惕。 少女安静地看了房凝曦许久后，终于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她用瘦弱的手臂抱住男孩，贴着墙角迅速与房凝曦拉开了距离，途中还弄掉了唯一的一直鞋子，她也顾不得去捡，简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急于逃命一般。 撤到安全范围之后，她一边轻哄着怀中的男孩，一边继续警觉地盯住房凝曦。懵然甦醒的男孩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巨大困意的袭击下再度陷入了睡眠中。 房凝曦受到了打击，她知道自己没有妹妹长得好看，可也不该如此……骇人？ 无措之下，她将求助的目光放到了方靖的身上。 方靖打开了手中的纸包，里面有刚刚买的几块肉饼，纸包用的似乎是能稍微隔热的材料，肉饼还带着点热气。他走到姐弟俩面前，在距离他们还有半丈远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注意到少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方靖将几块肉饼各掰下了一小部分吃掉，之后才将纸包放到了地上，然后拉着房凝曦退开。 房凝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少女，想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少女在迟疑许久后，还是拿过了肉饼，然后温柔地叫醒了男孩，和他一起将几块饼分着吃了。 这是房凝曦第一次见到这种狼吞虎咽的吃饭方式，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感到了心酸。 与此同时，她看着方靖俊朗的侧颜，还有一点点的不满。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好意就不被接受，方靖却可以？宫人可都说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比起方靖，有差很多吗？ 房凝曦作为帝王的自尊心受到了小小的打击。 “陛下，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可是我……” “您看，暗卫们都着急了，都从暗处出来催您了。” 暗卫本没打算那么做，她们并没有那个胆子催房凝曦做事。但她们最终屈服于方靖的眼神威亚，推出了一人来应和方靖的话。 房凝曦淡淡地瞥了眼出现于明处的暗卫，那暗卫立刻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圣颜。房凝曦轻哼了一声，还是拉着方靖离开了。走出一段路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认路，于是她让那暗卫走到了前面，示意暗卫带路。 暗卫一路走的都是战战兢兢的，她隐隐感到了帝王在生气，但他实在想不出原因，心下更是紧张。好在她没有乱中出错，终于找到了来时的路将房凝曦和方靖平安送上了马车。 是夜，方靖再次“荣获盛宠”，引得宫中上下怨念无数。只是盖着被子与帝王纯聊天的方靖对此表示很无辜，无辜极了。 他一时还顾不上那些人，目前来说，还是身旁仍生着气的房凝曦更要紧一些。 “陛下睡不着吗？” “……嗯。” “可有什么要问我的？” “有！” 就在等方靖这句话的房凝曦一个鲤鱼打挺便翻身坐起，看向方靖的眼神中有点崇拜也有点不甘：“今天那个女孩子，为什么肯吃你的饼，却不肯要我的钱！” “陛下想知道？” “想！你快给我解释！” “因为陛下看起来像坏人啊。” 房凝曦先是一愣，心中愈加气氛：“连你也取笑我！” 第53页 眼见着房凝曦当真生气了，方靖赶忙揽过房凝曦，向她作出正经的说明。 这回，房凝曦听得很认真，即便方靖滔滔不绝地讲了很久，其中还牵扯了许多房凝曦所不熟悉的内容，她也一一听了，还对其中的重点做了概括。 “你的意思是说，她不要我的钱，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怕被别人抢了？” “是的。陛下您大概没注意到，当时在街角还有一群乞丐，那女孩子要是拿了您的钱的话，只怕我们一走就要被抢光，她和小男孩还会被那群人打。出于这种考量，她不敢拿您的钱。” 房凝曦觉得好受了不少。她就说嘛，她虽称不上闭月羞花，但这张脸还是可以看的，怎么可能一笑就让人这么害怕。 “那你给她吃的是因为，食物一下就能吃掉，不会被人抢、还能填饱肚子，是不是？” 方靖点点头：“就是如此。陛下真聪明，一下就猜中了我的心思。” 明明是被夸奖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房凝曦还没来得及对这个问题进行深究，又想起了另外的事情，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那……今天看到的那种情况，是不是全京城都有了？是不是……我治下的国家，已经变得很不好了？” 房凝曦指的是今日所见的、成群的乞丐们。 方靖点点头：“是的。不止如此，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情况已经比许多地方好了不少。那些偏远一些的，只怕情况比您今天所看到的还要糟糕。” 房凝曦脸上的表情垮了下来，如果要解读她此刻的心情的话，大概是无措与自责。在过去，她一直以为她的民众过的是好生活，虽然比不上她在宫里的日子，但至少也该是吃穿不愁。然后，现实就直接地摆到了她的面前。 过了许久，房凝曦忽然抓住了什么想法一般，眼睛中渐渐有了神彩，神色也变得坚定起来。她定定地望向方靖，语气郑重：“阿靖，我要改变这个情况。我要当个好皇帝。” 方靖微微一笑：“好啊。” “你不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陛下言出必行，一定会去做的。” 房凝曦勐地一把抱住方靖：“阿靖，果然还是你最好了！” 方靖轻柔地抚了抚房凝曦的青丝：“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会帮您的。现在我们先休息，陛下既然已经说了要做一个好皇帝，明天一定会起来上早朝的对吧？” “当然会！”为了一证决心，房凝曦说的可谓掷地有声。 “那好，陛下快睡吧，您还能再睡两个时辰。” 窝在方靖怀中的房凝曦忽然身体一僵，连开口也有些迟疑：“阿靖，我能不能从后天开始做一个好皇帝？” 方靖没有说话，只是向着房凝曦笑。房凝曦心底一怂，迅速从方靖怀中挣开、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好好休息，陛下。”方靖轻轻摸了摸房凝曦的额头，又帮她掖好了被角，之后才安然躺下。 第二日一早，当房凝曦拖着尚未完全清醒的身躯出现在朝堂之上时，所有的大臣都吓了一跳。她们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在朝堂上看见她们的皇帝陛下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好在她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惊诧一瞬后便反应了过来，规规矩矩地向着房凝曦行了礼，之后又规规矩矩地开始向房凝曦禀报举国上下各类事物。 今日早朝与上一次早朝的区别不过只有一处，那就是房凝曦来了之后，她们的报告对象有了变化，从丞相变为了帝王。但大臣们心里门清，一切事物最终的决定权，只怕还是在丞相手上。 房凝曦在前一天晚上还不觉得当一个好皇帝是很难的事情，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刚登基的那段时间，也曾有一段“兢兢业业”的经歷。那时候，她可是每日按时起床上朝的好皇帝！ 来到朝堂上后房凝曦才发现，记忆大概有美化“黑歷史”的功效，她印象中所谓的“兢兢业业”，不过是她早起来到朝堂后继续补觉而已。一坐上龙椅，扑面而来的睡意就唤醒了她沉重的记忆。 房凝曦坐在椅子上，一面勉强抵挡着睡意，一面努力倾听着座下大臣所说的听不懂的话，心里只觉得欲哭无泪。然而除了暗自期盼早朝早日结束，她却没有任何的应对方法。 第29章 魅惑君上的妖妃（四） 房凝曦万万料想不到的是，早朝时的那种苦痛，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好不容易从早朝倖存，当房凝曦拖着已然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寝宫准备补眠的时候，却发现方靖早已等候在那里。 方靖接过她围着的大氅将她迎进屋中，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意：“陛下辛苦了，要处理的奏摺我已经帮您放在桌上了，您是现在就看，还是等用过早膳再看？” 看着书桌上堆得如小山一般高的奏摺，房凝曦脚下一个踉跄，她抓住方靖的衣袖，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阿靖，我能不能先睡一觉再看？” “陛下还记得昨夜里说了什么？我可是一直很相信您的。” 方靖这招顾左右而言他的战术让房凝曦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最终，她败在了方靖热切的期望和诚挚的眼神之中。 第54页 她一咬牙：“好，既然是我自己许的诺，我认了！阿靖，你陪我用膳，用完我就开始看奏摺！不看完不休息！” 说完这句颇带几分豪气的承诺后，她再次向方靖投以讨好的眼神：“那……等我看完，你陪我一起休息，好不好？” 方靖点头应允：“自然可以。” 这句话的后半部分——“您如果看得完的话”——被方靖老老实实咽回了肚子里，他并不想打击房凝曦的动力与信心。 房凝曦的批奏摺之旅并不顺利。 毕竟是交给皇帝看的东西，为了做到既能完成任务又能讨好皇帝，大臣在写这份奏摺时总是煞费苦心，即使要提什么建议，也都要先吹上一通彩虹屁，而且还不能吹得过于明显，万一传出了什么惯于熘须拍马、阿谀奉承的恶名，那又会有新的麻烦。 这就苦了房凝曦，好不容易花费大量的时间看懂了半篇奏摺，结果发现上面那些佶屈聱牙的内容全是废话，没有任何作用。每每如此，房凝曦都气地想要摔了手中的奏摺，但最终还是在方靖的凝视中勉强忍住，艰难地让自己又看了下去。 房凝曦暗自拿定主意，下次早朝时，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说出来，让那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把脑子全花在拍马屁上的臣子知道，什么叫做抓重点！ 方靖并不知道房凝曦已经因为批奏摺的不顺迁怒到了大臣的身上，他正为其他的事儿烦恼。虽说他之前已经大概知道，房凝曦在做皇帝一事上不是很有天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没有天分到这样的程度。 批阅奏摺时，房凝曦再次展示了她的“意气用事”。 为了让皇帝听取自己的意见，臣子的奏摺总是写得很有技巧，用了很多花言巧语布下陷进，而房凝曦就是那个不管不顾、大臣说什么就信什么、一头扎进陷进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人。 若不是有方靖在一旁盯着，这一天下来，房凝曦还不知道会做出多少个错误的决定。到最后，不止是房凝曦累，连方靖也感受到了何谓“身心俱疲”。 批过大约十来份奏摺后，房凝曦咬着笔头可怜巴巴地看向了方靖：“阿靖，我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方靖按了按突突跳着的太阳穴：“陛下，您做什么我都没有意见，只要您记得昨晚说过的话。” “……我继续做。”房凝曦幽幽地嘆出一口气，再次将目光聚集到了手中的奏摺上。 方靖没有直接拒绝她，反而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这让房凝曦感受到了前者深深的信赖，她反而不敢食下昨日的诺言了。 门外，躲在角落里偷听的聂冀觉得事情不太对。 他的耳朵和理解力应该没有出问题，那么……房凝曦是在处理政务，而方靖是在监督？这个世界要变天了吗？今天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啊？ 此时的聂冀已经顾不上去思考“明明后宫不得干政、为什么方靖却敢毫无顾忌地和房凝曦一同处理奏摺”这样的问题，光是房凝曦在处理政务这件事，已经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他觉得他有必要和房凝姿见上一面，并重新考虑一下之后的计划。 如果房凝曦还有救的话……不，不对，这一定是房凝曦刻意伪装出来的表象，目的就是迷惑阿姿,以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行，他得去提醒阿姿，不能让阿姿上当！ 屋外的聂冀已经因为房凝曦今日之举生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屋内的方靖同样如此。 接受完剧情后，方靖曾经想过很多个计划。按照原剧情线的发展，最方便的一条就是，直接使用手段扶持女主房凝姿上位，然后带着房凝曦“功成身退”。如此一来，剧情的发展不会有问题，自己和房凝曦的小命也有了保住的可能性。 但方靖不是很想这么做。 一想到房凝曦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方靖心中总有一种负罪感。就这样让房凝曦失去她的皇位，方靖不愿意，至少他得确定，房凝曦本身不适合、且她真的不想当皇帝，这样他才能没什么心理负担地下手。 他曾经想过，如果房凝曦真的有治国之才，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一才能在原剧情中被埋没，那么他会想办法发掘出房凝曦的这份才能，然后在不改变原剧情的情况下让她继续发挥自己的能力，并让她成为她想像中好皇帝的样子。 如果房凝曦没有这份能力，但仍然想当帝王，那么他会帮她处理好一切政事，她负责享皇帝之福就好。 现在，方靖很确定，房凝曦真的不适合当皇帝，因为她的能力不允许。那么接下来要确认的就是——房凝曦本身的意愿了。 方靖的这些念头刚刚冒出，身旁的房凝曦忽然极度气愤般将手中的毛笔一丢：“我不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不要当皇帝了！” 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方靖抬头看了眼房凝曦，房凝曦在他的注视下身体一僵，继而重新捡起了毛笔，并将被墨渍弄脏的垫纸丢掉换了张新的，郁郁不乐地继续看起了下一份奏摺。 “我刚刚就随便说说，我今天一定会看完的。” 方靖发誓，他刚才只是看了房凝曦一眼，这一眼不包含任何威胁的成分，至于房凝曦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委屈，他也不清楚，但绝对和他没有关系！ 第55页 不过，房凝曦这个样子的话……扑灭她当好皇帝的热情，她可能会更高兴一点吧？ 方靖决定等待一个时机。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房凝曦简直备尝人间辛酸，她长这么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只是……自己夸下的海口，哭着也要做到。 房凝曦的变化，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注意到，虽说她的变化对朝堂本身的改变没有任何作用。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很努力地看完一份又一份读起来拗口至极的奏摺，并在和方靖商议之后写上“同意”二字，除此之外，因为能力所限，她什么都做不了。 话虽如此，但单单“房凝曦不再沉迷酒色，甚至开始处理政务”这一条消息就足够引起轰动了。 方靖的进宫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其目的就是为房凝曦设下一个圈套，如今房凝曦不仅没有往圈套里钻，反而试图转身逃开，那幕后之人终于也开始心急了。 于是，在方靖督促房凝曦按时干活的半月后，他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要他继续使用“美男计”，并通过吹枕头风的方式消磨房凝曦为君的热情。除了这一交代，信上还附上了对方靖的威胁——如果之后房凝曦仍然出现在朝堂上的话，方靖的弟弟将会失去一根手指。 方靖等到了他的时机。借着对方送信过来的这个机会，方靖顺着她送信的线路顺藤摸瓜，一路摸下去直接便找到了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是谁，原剧情早有交代，即使没有，也很好推断。 这个世界的剧情其实十分简单，总共有的反面角色也就那么几个，从男女主的角度出发，除了昏庸无能的房凝曦、魅惑君上的方靖之外，就只剩下朝堂上的反对势力可以作为反派了。 而在这一大群反对房凝姿的势力中，丞相曹旭安的势力是最大的。 曹旭安是个十分英气的女子，在这以女子为尊的大无王朝，她像男人一般的样貌反而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不过曹旭安能力出众，靠着实力一路升到了丞相的位置，并在房凝曦不务正事后代替她管理朝政，成了朝堂上真正的掌权之人。 如果没有房凝姿出手的话，她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计划估计就要成功了。可惜的是，她只是配角，没有那么好的气运，最终谋反失败，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方靖的弟弟与继父，此刻就在她的手上，且暂时是安全的，没有惨遭毒手。 待派出的人带回消息，表示已将方靖的家人保护好之后，方靖去找了房凝曦。 彼时房凝曦正趴在一堆奏摺上睡得正熟，方靖没有打扰她，给她披了件衣服后就在一旁坐下，安静看起书来。 房凝曦是惊醒的，她做了个噩梦。 在梦里，那些堆成小山似的奏摺忽然长出了脚，她一路狂奔，却始终无法将它们甩开。就在这时，她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她一瞬间就认出了那就是方靖，并向着他迅速跑过去。 然后……然后她就在看到方靖微笑着拿出一叠奏摺的瞬间，吓醒了。 还未回过神来的房凝曦一抬头，正对上方靖关切的目光。 方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对面房凝曦的一声惨叫彻底惊住。 方靖看了看穿着的衣服，他今天的打扮看起来很吓人？ 第30章 魅惑君上的妖妃（五） 方靖的打扮倒是不吓人，但是对于此刻的房凝曦来说，他的存在本身就已足够吓人。 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方靖放下了之前的犹豫不决，打定了主意。他望向房凝曦，神情严肃：“陛下，您最近很累吗？我是不是把您逼得太紧了？” “其实也不是……” 房凝曦沉默片刻，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愉快的事儿，眼神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 既然是自己许下的诺言，即使是哭着也要实现，这点房凝曦并无怨言，但是……她已经很努力地去做了，却仍然得不到他人的肯定，这让她心中有些许的难过。 一直以来房凝曦都知道，她不是当帝王的最好人选，她的妹妹比她合适了何止是千倍，至少是万倍以上。但这也不能全怪在她身上，当初选中她的是母皇，她只是刚好出生在了阿姿的前头，这……也算是错误吗？ 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房凝曦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最终那些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了。失败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能力不足，再有，便是是信心不足。 就如她对方靖所说的那样，刚登基时她也曾试着想去当一个好皇帝，但所得到的回应都充斥着不屑，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她的信心逐渐崩塌，最后便选择了自暴自弃。 这次也是如此。无论是她坚持上朝也好，还是她努力地去批阅奏摺也好，除了方靖，所有人都当她在儿戏。 这才是让房凝曦最感到挫败的地方。 她看向方靖，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委屈：“阿靖……她们都不信我，没有人觉得我在认真做事……” “她们不相信也无妨，您又不是做给她们看的，我说的可是？”方靖握住了房凝曦的手。 房凝曦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56页 “您真要证明的话，也该证明给相信您的人看，比如说，证明给我看。不过……如果您真的感到累了的话……就到此为止吧？您就像过去一样生活，也挺好的，您觉得呢？” 刚刚还沉浸于感动中的房凝曦一听到这句话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她现在忽然没什么感觉了，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眼前的方靖有哪里不太对。 房凝曦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搭在了方靖的额头上：“阿靖，你是不是病了？你要是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啊。” 方靖轻柔地拉下了她的手：“我没有生病，陛下不必担心。我是真心为您担忧，您不妨好好考虑考虑——是否也该让自己歇一歇？” 言毕，方靖站起身，很郑重地向着房凝曦行了礼：“今日我就不陪您处理政务了，待您考虑清楚之后……总之，我过几日再来陪您。” 该说的都说完了，方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留下了身后一个见了鬼般呆若木鸡的房凝曦。 房凝曦很确定，眼前的方靖一定哪里出了问题，而且是不小的问题。 自从她向方靖提出要求，让他不要在自己面前使用那些无谓的称谓、行那些无谓的虚礼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方靖这般见外的样子了。 房凝曦立刻对此怪状展开了丰富而广泛的联想。 莫非……莫非阿靖遭人威胁，才有了这般反常的举止？ 这一刻，房凝曦的直觉感应获得了超水准的发挥，这让她瞬间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想到方靖可能正造人威胁，她不敢耽搁，立刻便派了人去探查此事。 凭藉着帝王所拥有的权力，房凝曦不费吹灰之力就查到了那封密信，也了解到有人正借着方靖的家人对他进行威胁。对此，房凝曦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当她想要继续往下追查、找出那个人是谁的时候，她却遇上了瓶颈。 原因无他，她发现密信的那天，已经距离密信递进来的时间过去了很久，很难找到当初幕后黑手递信的渠道。 既然此路不通，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帮助方靖呢？ 房凝曦冥思苦想了半个晚上，终于在夜深人静之际一拍大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既然对方是因为自己而威胁方靖，那么她直接把源头解决掉，譬如说，她不再当皇帝什么的……不就没事儿了吗？ 单纯如房凝曦，想出的自然也是最为直截了当的方法。至于这个办法是不是凑巧合了她自己的心意，让她终于不必被身份所束缚、可以去追求更自由生活什么的，房凝曦表示她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即使有……最多就是碰巧想到了一点点！一点点罢了！ 于是，在第二日早朝之时，房凝曦没有上朝。 面对着空空的龙椅，朝堂之上的大臣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她们早有猜测，房凝曦之所以会坚持上朝不过一时心血来潮，这份热情可维持不了多久。你看，这不就坚持不下去了吗？ 唯一一个感到有点担忧的是房凝姿。 房凝姿作为已经封了王的王爷，即使身上没有职务，早朝也还是要来的。前段时间长姐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姐妹连心，她可以感受到长姐想要有所改变的心情。 只是这种变化来得太突然，弄得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一直想找一个机会和长姐好好畅谈一番，可长姐每日都和那位所谓的“方大人”待在一起，她没能找到时间。 她本已下定决心打算今日下朝后递个摺子进宫一趟，谁曾想，今日长姐竟然不上朝了？ 房凝姿心中感到有些不安，下朝之后火急火燎地便回了自己的王府。 长姐一定出了什么事，她得和阿冀联繫上，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房凝曦并没有出什么事，她只是在睡觉而已。 前段时间每日都要早起，她已经严重睡眠不足，此时一松懈，她立刻被巨大的睡意笼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待清醒过来后，房凝曦向着宫女一问时间，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她今日还有要事要做，怎么就睡死过去了呢？ 手忙脚乱地洗漱过后，房凝曦匆匆用过一点午膳便坐上了出宫的车架。 她要去找房凝姿，有要事相商。 房凝曦出宫的消息很快就被方靖得知，而且他知道的事情还比房凝曦多一点——就在房凝曦出宫前不久，聂冀也从他的寝宫神秘“消失”，不过，暂时没人发现就是了。 方靖忽然觉得，接下来也许会有……很好玩的事情发生？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还算准，猜中了七八分。 房凝曦冲进房凝姿房间的时候，后者正和聂冀坐在一块儿畅谈人生理想。她气势汹汹地进来之后，屋内的三人——连同她自己——都陷入了石化状态。 “阿姿，你……”房凝曦指着两人，脑中忽然有些混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房凝姿慌忙想解释：“皇姐，您听我解释，是我找阿冀有事，请您不要……” 房凝曦忽然恍然大悟般一合掌，语气中竟然带上了些许的……兴奋？ “我真没想到，原来阿姿你……你和阿冀是这种关系！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早知道我就不让阿冀入宫了，当初直接许了你们的婚事就是了！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第57页 说到后半句话时，房凝曦面上竟还带上了些许的惋惜之意。这个惋惜是针对她的妹妹的，至于原因则是，她耽误了妹妹的终身大事。 从刚才开始就没来得及插上话的聂冀觉得，在这种时候，自己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皇姐，您……不生气？”房凝姿的声音有些发涩。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我早就盘算着要给你找个夫君，只是你一直没有看得上眼的……其实我也挺替你着急的，如今这样倒是正好。” “皇姐，其实我……”看着眼前笑得毫无阴霾的房凝曦，再想想自己与聂冀设计、欺骗她感情一事，房凝姿心中忽然涌上了巨大的歉意。 然而房凝姿刚想将自己的内疚宣之于口，就被长姐接下来的动作生生打断。 勐然间忆起此行目的的房凝曦四下一打量，发现这屋里除了自己和房凝姿，就只身下聂冀一人。毕竟自己是准备和妹妹商讨十分重要且必须保密的事儿，有外人在场并不方便。房凝曦拉过聂冀，顺势将人带出门外并关上了门，临关门前她还不忘向聂冀交代了一声： “你不必担心，你与阿姿的事，我会帮你安排。你先回宫吧，要是被人发现你不在宫中，麻烦就大了，剩下的我来处理！” 交代完之后，她就当着聂冀的面，很用力地合上了门。 一头雾水的聂冀被一系列变化彻底击晕了脑子，回过神来后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房凝姿有关圣上的种种怪异之举，不过…… 聂冀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忽然觉得自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毕竟，当事人已经在这屋里与阿姿面对面亲切交流了，他这个可称为“传话筒”的东西，大概也就没有存在必要了吧？ 房门另一头。 “阿姿，有关于阿冀的事，你不必担心。虽然他入了宫，但我和他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不过，我今天来不是说这件事的。” 房凝姿看着长姐愈发严肃的表情，意识到对方确实是有要事要说，于是也调整了心态，以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静候长姐的开口。 “阿姿，你也知道吧，我当上皇帝后，各种事情处理得都很不顺。” 房凝姿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而且经过今天这一出后，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扶持长姐坐稳皇位，否则，她实在对不起长姐的一片信任。 “你知道就好办了！”房凝姿望向妹妹，眼中亮晶晶一片：“你看我既然不适合做皇帝，就由你来代替我，好不好？” 房凝姿：？？？ 皇姐思维太快我跟不上了怎么办？ 第31章 魅惑君上的妖妃（六） “皇姐，我同您确认一下，您的意思是说……” 房凝姿试着又跟长姐确认了一遍她的想法，发现自己所理解的并没有错误后，她彻彻底底地陷入了沉默与呆滞的状态。 “阿姿，你不愿意吗？” “皇姐，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本朝从开国之初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您……您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事情牵扯到方靖，房凝曦自然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无从解释之下，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本朝没有罢了，歷史上也是有过这样的事情的。你可知道禅让制？我只是突然兴起，想学学先贤。” 房凝姿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像长姐说的那般简单——向来是“不学无术”的长姐竟然知道歷史上曾经存在过“禅让制”，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人生疑了。 房凝曦察觉到了妹妹的迟疑，她拉过妹妹的手轻轻握住，开口时说得缓慢而郑重：“阿姿，旁的那些事你都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就行了。我只想知道这一点。” “皇姐，您当真没有在开玩笑？” “我没有。虽然提出这件事确实是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但我在来找你之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继位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在这段时间里我做了什么？直到几天前我才真正意识到，我这个皇帝当的有多失败。我们国家需要一个好皇帝，但那个人不会是我……永远不会。” 这一段话听到最后，房凝姿可以敏感地察觉到，长姐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落寞。她刚想出言安慰，长姐却已飞速调整好了状态，又恢復了一贯“什么事儿都不在意”的样子，并继续做起了劝慰的工作。 “其实你想做皇帝的，是不是？你想改变现状，所以之前才会三番五次地来劝我。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想做，就亲口告诉我。” 实话实说，房凝姿心动了。长姐眼神诚挚如斯，她自认为看人还算准，很确定长姐是真心发问，而非想要试探她的忠心。 “皇姐，我当真可以？” “自然可以，或者说，只有你可以。” 最终，房凝姿极度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她很清楚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份沉重的责任，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更是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为之下定了决心。 第58页 房凝曦很欣慰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不愧是母皇最为欣赏最为看重的女儿，后面就交给我吧，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你需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你该做些什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皇姐，等等……” 房凝姿试图挽留，然而长姐走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知几倍，即使她开了口，也没能叫住长姐。 其实她很想问问，方才长姐话中那句，“母皇最为欣赏最为看重的女儿”，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很明显地可以看出，皇姐在说到这些时，脸上露出了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落寞神色……当初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只是，长姐不想提，那她也不方便问。 正如长姐所言，当务之急，她应该先考虑的是——接下来那么长的一条路，她该怎样才能走好？ 话分两头，房凝曦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到了宫中，想要给方靖一个惊喜。此时的她并没有考虑到，如果方靖是个正常人，勐地听到她做出的决定后，恐怕只能感到惊，而未必会有喜。 不过，毕竟方靖不是什么正常人。所以他不止面色平静地听完了房凝曦的叙述，还顺势反问了一句：“陛下偷看了我藏着的信？” 房凝曦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承认错误，并表达了些许的不满之意：“谁让你什么都不跟我讲，我只好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了嘛！” 言毕，觉得自己有了理，仔细想想还有些生气，发那些一撇嘴一转身，不想再和方靖说话。 这下，该表达歉意的对象就由房凝姿变为了方靖。好在单纯的帝王十分好哄，通过一系列的花言巧语和一个“以后若是有事儿，我一定再也不瞒您了”的承诺，方靖换取了房凝曦的原谅。 “不过，陛下您也真大胆，都看到那样的内容了，知道我要害你了，怎么也不知道要防范我，还做出了如此轻率的决定？” 对于方靖这番话，房凝曦以理所当然的态度给出了反击：“你若真要害我，当初为什么要先劝我做好皇帝？” “陛下，您知不知道有个说法叫做——欲拒还迎？道理可能是一样的。” 房凝曦面色微变，但瞬息之间又恢復了过来：“所以呢，你要害我？” 方靖勾唇轻笑：“我自然不会，我只是在提醒陛下，以后看人时要小心着点，仔细着点，不要被人骗了。” “我明白了！”面对方靖的提醒，房凝曦忽然露出了大彻大悟般的表情，她顺势揽过了方靖靠在了她怀中，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得意：“你要我对他人起防备之心，然后只信你一人，这样我就只属于你了对不对？” 老实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连整个话题的走向都已经变了味。方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房凝曦在转移话题，不过他自然不会将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他轻轻拥住房凝曦，眼中略带几分笑意：“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一日，房凝曦不止晚上留宿了方靖的寝宫，半个白天也是和方靖一同度过的。皇宫内的珍贵器皿不知又碎了几套，唯有聂冀的宫里一派平和。 聂冀已经通过信件与房凝姿联繫上，并知道了他离开后在房凝姿府上发生的神奇的事儿。一方面，他为阿姿感到高兴，阿姿那般强的能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但与此同时，他心中又生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对房凝曦产生了一定的误解，他需要一点时间去重新认识一下房凝曦，另外……经过今天那一出，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房凝曦，他总觉得有些内疚，愈发不晓得如何是好。 接下来这段时间，就避开与房凝曦见面的机会吧？想到不久后将要到来的可称之为“翻天覆地”的生活，聂冀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期待。 要说“房凝曦长时段地与方靖鬼混”这一事还能让谁感到开心的话，这个人选非曹旭安莫属，尤其是在房凝曦接连几天没有上朝、她又一次掌握了大权之后。 她其实也注意到了，这次房凝姿的表现有些不太对。如果是在过去，房凝姿一定会因为女皇的不作为而心焦，然后多次进宫对其进行劝说，并进一步引起女皇的不满，导致两人关系破裂。但这一次，房凝姿什么都没有做。 这让曹旭安起了疑心。 可她转头想了想，回忆起了不久前房凝姿几乎要与女皇决裂的那件事，她估摸着，房凝姿大概是心灰意冷了，于是不愿再掺和那些纷争。 想到这个可能性后，曹旭安便释然了。 左右房凝姿只是个没有官职的王爷，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也无从插手，不足为惧。 然而曹旭安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之后的消息打了个错手不久。 房凝曦宣布要退位的那一天，正好是休沐日，曹旭安接到消息时正在某个秘密的处所和几个心腹商量该如何篡位一事。 当今圣上不务正事宠信妖妃，已经引得诸多朝臣强烈不满，民众亦是如此，不过产生不满的原因是接连发生的天灾导致了饿殍遍地。这种关头，只需要一点点引导，就可以让所有人将怒火对准房凝曦。 第59页 想要拉房凝曦下位并不困难，难的是在这之后，她作为一个外臣，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置。 虽说房凝曦膝下无子，但她还有个妹妹，即使她死了，按照顺序下一个上位的也该是房凝姿才是，和曹旭安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就是麻烦所在了。 思来想去，曹旭安还是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待她借着房凝曦的手解决了房凝姿这个祸患后，她才会开始进行最后的那一步计划。 几日前这对皇家姐妹还差些决裂，曹旭安相信她所期待的事情发生得不会太晚。 然后曹旭安就接到了房凝曦要退位的旨意，而且房凝曦去意已决、一切都已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准备就绪，她甚至连挽回都来不及。 房凝曦给出的退位理由是——想要追寻人世的自由，不想为身份所束缚，故而挑选了有能之人作为了继任者，自己则要远赴他处寻找生命的真谛。 这确实像房凝曦会做的事儿，毕竟她自登基以后，基本就处于一种不着调的状态。 但是，对于这个理由，曹旭安无法接受。 曹旭安怀疑房凝曦当真是脑子有病，否则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做却追寻什么人世的自由？ 然而事情已然发生，无论她在私下如何咒骂房凝曦，也挽回不及。 曹旭安立刻给方靖送去密信，问他为何不将如此重要的事告诉于她。 方靖也立刻给出了回復。 ——是您说不希望看到陛下再出现于朝堂之上的，我从根源上杜绝了这个隐患，您对此还有什么不满吗？ 曹旭安气得将那份信撕了粉碎，气势汹汹地便要去暗牢提人——方靖的继父与弟弟还被她关在暗牢里，她觉得她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第32章 魅惑君上的妖妃（七） 然而，方靖的弟弟方起云，以及方起云的父亲都不在地牢里，他们已被方靖和房凝曦联手救出。不止如此，他们派来的人还顺手将曹旭安的地牢毁了个干净。 计划再一次被打乱，自己的地盘还受到如此的破坏，曹旭安气得一把便掰断了手中的扇子。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突然叛变，曹旭安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唯一庆幸的是，她还留了一手，虽然不知道这一手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至少是聊胜于无。 按照她最初的计划，在彻底掌控方靖之后，方起云就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毕竟，方起云是一个不确定因素，他的存在就意味着隐患。 曹旭安的打算是，她将会培养出一个人才，让他模仿方起云的字迹与说话方式，并通过信件和方靖定时联络，以打消方靖的疑心。从自己的心腹中选出一个人，这可比用方起云可靠多了。 但她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在意识到方起云和方靖的关系并不和睦之后。她之前调查方靖之时已经知道，方靖和方起云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那时她产生过些许的迟疑，毕竟不是最亲的兄弟，她不确定掌控了方起云是否就意味着能彻底掌控住方靖，于是她做了一番调查。结果她发现，方家兄弟两人虽不是亲生兄弟，关系却比亲生兄弟还好，尤其是方靖，对这个弟弟格外看重。 曹旭安这才派人抓了方起云与他的亲生父亲——即方靖的继父，并藉此对方靖进行了威胁。后来的一切事情也都如曹旭安预料般的顺利发展，方靖成功入宫，赢得圣心后成为她手下最好的一枚棋子。 方靖对弟弟极其重视，所以不敢违抗她的命令。然而，在曹旭安的观察下她发现，方起云对方靖这个哥哥却不是全心全意的尊敬，尤其是在方起云知道，他被抓其实和方靖有关之后，这份不尊敬直接转化为了厌恶。 曹旭安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借着各种各样的时机，成功策反了方起云。 如今，方起云已经归入了曹旭安的手下，成为了她的一名“新旗子”——必要时刻能给予方靖致命一击，并由此能影响到房凝曦状况的那种。 应该说，方起云的命运早已被决定好了，要么，成为曹旭安手中的一枚棋子，要么，成为曹旭安刀下的一缕亡魂。上一世的方起云是后者，而这一世，是前者。 曹旭安下的这一步棋，方靖并不知道，毕竟是原剧中没有的内容，他暂时还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已经派人将方起云和继父家接回家，准备再过上几日就让他们到房凝曦那儿去谢恩。 如今的房凝曦虽已不是帝王，但仍住在宫中，她本来是该被封为太上皇的，但房凝曦不喜欢那样的称唿，于是她“抢”了妹妹当初的封号，成了瑞王。 她当然不能再住房凝姿当初住过的宅邸，于是便要重建一座瑞王府，在王府重建的这段时间里，她就只能暂时住在宫中。 房凝曦最近的日子过的很是悠闲，政事不用她去头疼，其他的事就更不会被人拿来烦她，她每日都要做的，不过就是拉着方靖继续不务正业罢了。而且这一回，她不务正业不务得名正言顺，不过一个闲散王爷，就算不务正业，也不会有人再来说她什么，房凝曦反而乐得自在。 这日也是方靖一时兴起，便询问了房凝曦当初为何会一眼相中于他，并对自己信任至极直至今日。这是原主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方靖对此同样疑惑。 第60页 听到方靖抛出这么一个问题后，房凝曦只是神秘一笑，道：“因为我与阿靖十分有缘，我们早就认识了。” 方靖：？？？我难道看漏了什么剧情吗？不应该啊？ 作为一个自封的“职业穿越者”，方靖觉得他不应该犯下这样的错误，于是便满脸疑惑地追问了下去。 眼见方靖如此坚持如此好奇，房凝曦长出一口气后，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根据房凝曦的说法，两人应当是相识于幼年，那时房凝曦跟随先皇南巡至江南一带，听闻有某所寺庙极其灵验，于是，先皇隐匿了身份带着房凝曦前去敬香。 就是在那座寺庙里，房凝曦巧遇了方靖，并就此一见倾心。后来在选妃之时，房凝曦一眼就认出了方靖是故人，顺理成章地将人娶回了宫中。 听完这一段往事后，方靖陷入了沉默。方家老家确实是在江南一带，是前几年才搬至京中的，只是……原主年幼时身体不好，不爱出门，常年只是在家中看书，更不会有去寺庙中敬香这样的举动。倒是他的弟弟方起云生性活泼，最爱随同长辈外出玩闹。 后来原主为了强身健体，时常锻鍊，这才有了外出的经歷。 将这些事连起来一想，方靖忽然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隐隐有了一种怀疑，搞不好……房凝曦和曹旭安都弄错了人？恐怕曹旭安当初从某种渠道听说了这一段故事，于是才千方百计地想要将方靖收入手下。只是……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注意到方靖的沉默后，房凝曦的眼神忽然有了一瞬的飘忽，她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方靖的注意力：“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喜欢的就是眼下的你，至于过去发生了什么，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房凝曦的逃避之意，方靖看在眼中，方靖意识到，房凝曦可能隐瞒了什么。不过当事人不想说，他也不好追问。 也罢，正如房凝曦所说，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还是努力珍惜好当下就是了。 方靖不再纠结过去，随手将今日收到的信递给了房凝曦：“起云今日又让人送了信进来，说是一定要当面向您表示谢意。” 房凝曦接过那份信，随意地瞥了两眼后便递还给方靖：“一定要当面吗？好麻烦啊……” “您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去回绝他。” “那倒不必，毕竟是你的弟弟，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房凝曦特意在“你的弟弟”四个字上下了重音，看向方靖的眼中透露出“我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纡尊降贵去见他的，所以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的期待。 然而方靖并没接收到她利用双眼发出的信息：“那……过两日我再让弟弟与父亲进宫，向您谢恩可好？” 没有得到回应，房凝曦的热情瞬间消减了下去，她撇了撇嘴，语气淡淡：“哦，好。” 察觉到了房凝曦的失落，方靖拉住了站起身来的房凝曦：“那么，解决完起云的事，我们再来讨论一下……” “讨论我们两个的事！”房凝曦毫不迟疑地一头扎进了方靖怀中。 果然是单纯的帝王……不，瑞王呢…… 方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房凝曦可以在她怀中坐得更舒服，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好，讨论我们俩的事儿。” 方起云父子进宫谢恩那天，天气意外得好，方靖特意以此为藉口求了个出宫的机会，目的就是避开与他们见面的可能性。毕竟三人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此时相见，总觉得有些尴尬。 可是到了当天夜里，方靖就有些后悔做出了这个决定，他就该去盯着的。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想到，方起云会是一个这么直接的人——方起云见到房凝曦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行礼问安也不是谢恩，而是告诉她“当年的真相”。 方起云将当年在寺庙中发生的事儿描述得绘声绘色，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当年与房凝曦遇到的人是他，是方靖抢走了他与房凝曦的姻缘。 对此，房凝曦只能置以尴尬的一笑，然后态度随意地将方起云应付了过去。 待方靖从宫外回来后，房凝曦还将这件事兴致勃勃地说与他听。末了，她笑着问了方靖一句：“你这个弟弟是不是脑子有些煳涂？怎么还能将这样的事情弄错呢？我当年碰见的人明明是你才对呀！” 方靖感受到了一丝的无奈：“阿曦，是你弄错了，我小时候从不出门，你当年见到的——应该就是起云才是。” 阿曦这个称唿，是房凝曦要方靖这么叫的。她给出的理由是：当初妹妹还是王爷时，聂冀都可以亲切地叫她“阿姿”，那到了她这里，方靖为什么不可以？ 方靖曾试图向她说明尊卑有别的道理，然而房凝曦并不肯听，于是这个称唿就这样固定了下来，与之同时，所有的敬词用语也被房凝曦限制了使用的机会。 不过房凝曦此时已顾不上称唿方面的问题了，她还沉浸在认错人的尴尬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诡异的尴尬蔓延了片刻后，房凝曦终于找回了她的声音：“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第61页 方靖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房凝曦的话说到一半又被她自行截断。 “以为什么？”方靖追问了下去。 “以为那日你没有出言反驳我，就说明你默认了我瞎编的……”房凝曦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之后又慌忙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方靖一挑眉：“瞎编的……故事？” 房凝曦看向方靖的眼神又一次开始飘忽：“不是的，不是那么一回事。总之，那些过去的事都不要紧了，重要的是把握当下，把握当下！阿靖你信我，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就是你！” 方靖点点头：“嗯，我信。” 房凝曦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过阿曦当年喜欢的人究竟是谁呢？” 房凝曦呵呵一笑，未敢应答。 第33章 魅惑君上的妖妃（八） 从房凝曦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在逃避什么，联想到此前的事儿，方靖觉得，他似乎又看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至少，他可以肯定，房凝曦所说的从幼时就认识了他什么的，肯定是谎言。 不过，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似乎也并不怎么重要，只要房凝曦信他，就够了。 方起云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方靖心中大概是有些猜测的。方起云被抓也有一年了，在被抓之前，他一直被他的父亲和原主保护得很好，他年纪也还不算大，还是个“不谙世事”又略有几分骄纵的青年。 而在被抓的这一年里，方起云过的日子恐怕并不好，与之相反，方靖在宫里却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方起云心中的那种不满，方靖大概可以理解。 如果被方起云知道，这种天差地别的生活本来应该倒过来，那么这种不满更是会成倍地增加。一时冲动之下，他就做出了那种直白的事儿。 方靖怀疑，有关于当年事实真相的这部分，应该是曹旭安透露给方起云的，要说目的么，也许是挑拨离间之类的，如果她运气够好的话，她又能收穫两枚棋子的可能性很大。 可惜曹旭安只是个反派，所以她并没有那样的好运气。她最失败的一点大概是，她对方起云的上心程度不够，如果她再深入了解一下，就该知道方起云城府不深，想要利用必须对其心智加以培养，仅仅策反是不够的。 最让她意想不到的，大概是那些一见钟情的故事都是房凝曦瞎编出来的，于是这一招挑拨离间之计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她的失败之处体现在——房凝曦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曾被算计过，房凝曦此刻还在考虑着今后的日子该如何与方靖一同度过。 “阿靖，待事情全部处理完之后，我们就不要留在京城了，出去四处看看吧？”房凝曦握住方靖的手，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跃跃欲试”四个大字。 方靖一挑眉，对于房凝曦会提出这样要求一事，方靖并不觉得奇怪，相反，他觉得不对的地方是——为什么房凝曦忍了这么久才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一直没有得到方靖的应答，房凝曦有些紧张：“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方靖摇了摇头：“我很愿意，只是——” 房凝曦心一悬。 “我只是在想，你还有什么事情未处理吗？我能不能帮上点忙？毕竟，多亏了阿曦借我人，我才能救出起云和父亲。” 房凝曦放下心来。 她扬起头来向着方靖灿烂一笑：“当然有事还未处理！当初我登基时，那群老顽固整日整日地挑我错处，如今轮到阿姿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为难阿姿？我得去帮阿姿的忙，不能让阿姿在他们手上吃亏！不过这事儿你帮不上忙，我来做就好，你只需要安心等我消息！” “阿曦那么有自信，一定能做好的。那么，我就期待着，等你完成了手头的事之后，与你一起离开京城四处游玩。” 对于房凝曦所说的话，方靖从来不会出言否定，此刻亦是如此。即使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房凝曦恐怕什么忙都帮不上，如果房凝姿自己处理不了的话，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解决不了问题。这是能力限制带来的阻碍，没有办法克服。 但……看着笑容满满的房凝曦，方靖实在不忍心浇灭她的热情。 在这之后，曹旭安蛰伏了一段时间，一是她还想等等方起云的消息，二是她得先看看这位“新帝”究竟是怎样一个水平，该要如何对付。 就这样安静过了半个月之后，曹旭安有了比之前更为强烈的危机意识。 先是方起云那边毫无消息，不过这也许是好事也说不定。如果让曹旭安知道方起云都做了些什么的话，只怕她会因为方起云的行为过于愚钝而气急攻心。 她本也没指望方起云能起到多大作用，只要他能在房凝曦与方靖之中稍稍插上一脚，让房凝曦产生动摇，并对方靖产生些许的怀疑不满，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曹旭安自以为对房凝曦还算了解，这人本性就一个好男色，方靖已经废了，但她完全可以再发掘一个新人来代替方靖的位置。 真正让她感到头疼的是房凝姿。 房凝姿新上任时，确实因为不熟悉套路而吃了不少亏，但现如今的她做起事来却已经越来越顺手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房凝姿对她格外防范，曹旭安相信，只要再给她一段时间，房凝姿就能完全掌控朝中局势，到时候，她即使想要搞事也没有机会了。 第62页 曹旭安意识到，她必须做点什么，比如先弄出一点“新帝靠不光彩手段上位”的传闻，来阻止事情向不利于她的方向发展。 朝中一些老臣极重规矩，要是让她们知道，房凝姿上位之前对长姐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儿，应该能挑起她们的不满，从而弄点风浪出来。 然而这招被房凝曦化解了。 房凝曦在知道朝堂上的情况后，自告奋勇地向妹妹表示，她要去帮妹妹的忙。作为她的妹妹，房凝姿在感动之余欣然应允，并在不久之后后悔当初做了这样的决定。 房凝曦帮忙的方式可称简单粗暴，目的也很直接，就是想要堵住朝堂之上的悠悠众口。 那些文化人的“机关算尽”，房凝曦是不会的，但她又答应了妹妹要帮她解决这些难听的流言，于是房凝曦採取了最为直接的方式——直接与说出这些话的人对峙。 那些专门为皇帝培养的、用来打听消息的密探被房凝曦尽数借来，用以监视大臣。要是谁被她发现说了难听的话，第二天她就会将那人从朝堂之上拉出来，当场针对。 房凝曦毕竟不是个普通的王爷，许多人对他还心存畏惧，凭着大臣的这份心理作用，房凝曦打嘴仗从来没有输过。 如果有大臣说得过分，这人说不准还会在回家路上被人套上麻袋一通暴打。 房凝姿做事时要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因素，房凝曦却全然没有那样的顾虑，谁让她不爽了，她就敢直接上嘴上手。反正名声这种东西于她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无数大臣心中郁郁，她们也感到了些许的疑惑，瑞王究竟是从谁那里学来了这些虽然不入流、但却让人心里发憷的手段的？ 靠着这样奇怪的方式，朝堂之上的风声竟然真的渐渐变少了。 房凝曦为了妹妹与大臣争吵的模样简直像是护崽的母鸡，那模样和房凝姿幼年、长姐尽心尽力保护她的记忆几乎完全重合，这让房凝姿十分地欣喜。 只是，每日面对着吵吵闹闹的朝堂，作为帝王的房凝姿也感受到了些许的头疼，以及欲哭无泪。 如今的早朝，仅仅只够用于房凝曦与大臣打嘴仗，基本没了她发光发热的余地。 好在不久之后，房凝姿在早朝无所事事的问题就迎刃而解，因为长姐某一日忽然跟房凝姿说，她想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就不在京城碍别人的眼了。 对此，房凝姿表示了些许的怀疑：“皇姐，您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志向？” 房凝曦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髮：“我总觉得我继续在京城待下去，那些在朝堂上被我气过的大臣会砸我板砖，所以我决定出去避避难。” “京城之中分明只有您砸别人板砖的份儿，其他人哪有这样的胆子？”房凝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您想离开京城，当真不是因为想和姐夫过二人世界，觉得其他人太碍眼了？” “不是！”房凝曦脸一红，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绝对不是！” 房凝姿瞭然地轻笑出声：“您想去就去吧，想回来就回来，我支持您的一切决定。” 有了妹妹的准许，房凝曦毫不迟疑地拉着方靖，开始了他们满世界寻找人生真谛的旅程。 房凝姿一直以为，姐姐出去玩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小心思，她怎么也没想到，姐姐这趟出行竟然还能帮她解决不少问题。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房凝姿并不知道姐姐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那时她正头疼于如何把朝堂之上的蛀虫挖出来，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其他的事情。 消息是聂冀给她带来的，说是在江南的某个小镇，突然出现了一个名为“王耑”的女侠，在做一些打抱不平的事儿。要说这打抱不平的事儿是什么，具体而言，就是将当地的几个贪官抓出来，当着当地百姓的面责罚一番，让百姓们能出上一口恶气。 奇怪的事情是，那些官员被人这般惩罚后，竟然没有採取任何反击措施，而是老老实实地向房凝姿上书承认了错误，并主动要求希望房凝姿能除去她们的乌纱帽，如果能再加几道惩罚那就更好。 房凝姿一时不解其意，还是聂冀点醒了她：“陛下应当知道，‘王’字与‘耑’字合起来是什么字的。” “瑞？你的意思是，是皇姐？”房凝姿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来长姐如今是“瑞王”来着。 “我想，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房凝姿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倒确实像长姐会做的事儿。她立刻拨了亲自选□□的人才去补缺，此外便没有多加干涉了。 在那之后，房凝姿又连续收到了许多人的辞呈，这些递交辞呈之人无一例外，都是朝堂之上的蛀虫。虽说她们只是地方上的一些官员，但她们与京中之人也有一定的联繫。当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被解决掉之后，京中那位幕后黑手也就少了许多的爪牙和助力。 等到曹旭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安在京城之外的人手，倖存下来的已不到一半，而她安插在朝中的人手…… 也被房凝姿解决了将近一半。 曹旭安想不通，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走向失败的，没记错的话，也许是方靖叛变以后？ 第63页 安然救出了方起云父子、小心提醒了房凝姿提防曹旭安、帮房凝曦想出了对付朝臣的方法、作为“王耑女侠”的智囊引领她一步一步为民众谋福利的方靖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 第34章 魅惑君上的妖妃（完） 房凝曦一直到实在没有力气行侠仗义的年纪才回了京城，而那时的京城已经起了很多变化。 京城比她离开时繁荣了几倍不止，当初对她造成极大刺激的乞丐几乎不见踪影，除了那些好吃懒做到无可救药的人，几乎没有人需要靠乞讨为生。 房凝姿在几年前退位，如今的皇帝是她的女儿，作为她和聂冀联手培养出来的人才，又继承了两人的各项优点，新帝在治国一事上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原剧情里担下了反派一角的的曹旭安在几十年前就已不见踪影，在曹旭安消失的同一时间，在如今的新帝身边却出现了一个名唤“曲九”的先生。这位先生的能力可称一绝，与新帝的关系可谓“亦师亦友”，给新帝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这个“曲九”究竟是谁，方靖略略一想后也猜到了。当初他和房凝曦可以用拆字法，将“瑞”字拆为“王耑”，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曹旭安确实是个人才，否则她也无法成为原剧情里的反派，更不可能在当初控制朝堂如此之久。 然而……大概是房凝曦实在太过单纯，与她相处久了之后，曹旭安误以为他人也如房凝曦一般好控制，一时轻敌导致棋差一招，方靖只是稍稍加了一点助力，就有了后面那一连串的失败。 曹旭安仍然按照原剧情那般发动了叛乱，且这一回她败得比上一世快了不知几倍。方靖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联想到房凝姿是个惜才之人，再想到之后莫名其妙出现的“曲九”其人，方靖有理由相信，这此的谋反事件是房凝姿一手策划的，目的是将曹旭安收入麾下。 这一世的房凝姿与曹旭安并没有起过正面的冲突，唯一一次冲突还是房凝姿一手安排的，所以房凝姿可以原谅她。但是方靖不太行，他是个记仇的人，曹旭安对原主所做的事儿，他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看在这一世的曹旭安并没有伤害方起云父子性命的份上，方靖也可以不动她的性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因为这样的原因，那位“曲九先生”时不时地就会遇上一些不明袭击，而且无论如何查不出幕后黑手。最开始那段时间，她吃了不少苦头，而且因为追查无处，她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唯有房凝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明就里的房凝曦还拉了妹妹，满面好奇地追问她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好的一个老师，她也想为自家的孩子寻一个。 对此，房凝姿只能呵呵一笑，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这么多年下来，所有人的身上都发上了许多变化，唯有房凝曦，其单纯一如当年。 方靖一直很注意地保护着房凝曦。房凝曦和方如雪不一样，方如雪举目无亲，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作为父亲的方靖，所以他必须让方如雪知道如何才能保护自己。 但房凝曦不一样。 房凝曦有很多人保护，她的身份让她可以为所欲为，所以方靖更希望能让房凝曦就这么单纯快乐地活到最后。 为了避免自己走在前面后房凝曦会失去倚仗，他还花了很大一番心思用在教育子女上，核心内容就一个：一定要保护好你们的母亲！ 好在，他所想到的那种“自己先行离世”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方靖与房凝曦是手牵着手前后脚离世的。 方靖对这一世还算满意，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他始终没能弄明白，房凝姿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看上了方靖，还那么地死心塌地？ 至于房凝曦，她对于自己的这一生则是十分满意。 以她的能力，她本不指望能成为一个他人眼里多好的人，不被人讽刺嘲笑已经让她很高兴了，但到了最后，她反而比妹妹那样的明君更受欢迎一些。 她一时兴起借“王耑”之名行侠仗义，不想这一名号竟传扬了出去，为她赢来了比妹妹更多的赞誉。这实在出乎了她的意料。 而且……她还有阿靖陪着…… 闭上眼睛之前，房凝曦看到了她的一生。 从很小的时候房凝曦就知道，她是一个明明一无是处却又身负重任的存在。 母皇总是会跟她讲，她是长姐，以后又要继承皇位，必须要做好表率，给妹妹做个榜样。但同时母皇又会经常满脸惆怅地望着她，说一些不满的话，让她知道她不如妹妹优秀，根本没办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同时抛出一些类似牢骚的话：“怎么偏偏是你出生在了前面？” 她知道自己让母皇失望了，于是加倍地努力，但有些事光靠努力是不够的。无论她怎么学习，也没办法超越天资聪颖的妹妹，母皇的失望越来越大，连她自己都开始相信，自己不配作为长女和将来的帝王。 从那时开始，房凝曦变得十分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越在意就越难过，因为她发现，不止是母皇，身边所有的人都不看好她。 在这样的境况下，房凝曦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既然她这么失败的话，为什么不能让阿姿来做长姐、让阿姿来当未来的帝王呢？ 第64页 年幼的房凝曦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于是兴沖沖地跑去告诉母皇她的主意。然而母皇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眼中染上了比过去要深重许多倍的失望。 房凝曦知道这个方法行不通了，明明是很好的方法，为什么不可以呢？她想不明白，但还是存了一丝希望——也许哪一天，母皇想通之后，就愿意用这个绝妙的方法了也说不定？ 有了这样的希望后，房凝曦打定了主意，她将目光放在了妹妹的身上，希望在母皇改变主意之前把妹妹培养成一个全才，然后说服母皇让妹妹继承皇位！ 她不再拼命地努力，因为她知道无论在自己身上下多大的苦工也不能满足母皇的期待，但阿姿一定可以。她把所有好的东西都送给了妹妹，谁要是敢欺负妹妹，她第一个就不同意。阿姿果然不负众望，变得越来越优秀也越来越成功。 他人对房凝曦的看不上也因此而与日俱增，不过房凝曦却毫不在意。 在别人眼里，房凝曦是个胸无大志之人，但她其实是有的，她的志向就是让妹妹成为最优秀的继承人，然后说动母亲，扶持妹妹上位。 但是一直到母皇去世，她的这个目标都没有实现。她登基之后也没有放弃过，然而每次一提出，都会被那些所谓的老臣激烈反对。房凝曦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且恐怕错得离谱。 房凝曦再一次受到了打击，而且这次十分彻底。反正再努力也没有用了，不如就此放弃挣扎。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沉迷美色的。对着一张张美人的脸，总比对着那群老臣喋喋不休的嘴脸让人舒服一些。 有一点房凝曦没有骗方靖，她对方靖确实是一见钟情的，因为在与方靖同一批进宫的人之中，方靖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 方靖进宫之初，房凝曦就因为他俊美的外表而注意到了他。那时的方靖说话做事都极度地小心谨慎，仿佛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遇上什么□□烦。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房凝曦联想到了多年以前，自己在陪同母皇南巡途中，于一座寺庙中发现的野猫。 那只野猫也是这般警惕、这般小心翼翼的，她花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收服了那只野猫，让野猫成了她的家猫。然而她这样的举动又引发了母皇的不满，母皇叫人夺去了那只猫，狠狠地训斥了她一番，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房凝曦一见方靖就想到了那只猫，这回再也不会有人来训斥她了，她决定要随心所欲一回。她按照自己所想的将方靖宠上了天，只希望他能活得更自在、更快活一些，过上当初的她未能享受过的那种生活。房凝曦最开始对方靖的感情，与其说是喜爱，倒更像是怜惜。 她真正喜欢上方靖，是在方靖那儿得到全心全意的信任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她什么事儿也做不好，唯有方靖，会一脸真挚地望着她，告诉她：“陛下，我信您一定能做的好。” 方靖入宫后不久，妹妹就告诫过她，这个方靖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得远着他，不能过分相信。 然而那时房凝曦想的是，不管方靖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就算是骗她的也好，只要他能骗她一辈子不露出马脚，她就认了。这样全心全意相信她的人，房凝曦确信，她这一辈子也只能碰上这一个了。 方靖从来不会对她说出任何质疑的话，虽然她做出的决定总是会有很多错误，但他不会当面否决她，而是用自己的方式提醒她。那是种很温和的方式，不会让她因为错误与失败而徒增无力感。 她指望着能护方靖一辈子、宠方靖一辈子，不曾想到后来，反而是她被方靖保护了。从方靖为她出头教训聂冀那一回开始，她就由站在方靖身前变成了被方靖护在身后，而且一护就是一辈子。 这一辈子，当真是很值了，她没有失败得那么彻底，勉强也算做过造福百姓的事儿，还遇上了这么好的阿靖…… 房凝曦向着身旁握住她手的方靖挤出最后一个笑容，之后便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她身旁的方靖也带着满脸笑意停止了唿吸。 第35章 追求自由爱情的男人（一） 方靖回到白色空间时，迎接他的只有一片寂静。那一瞬间，他忽然感到了些许的不适应。 意识到自己在期待什么之后，他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怎么？不和那个垃圾系统怼上两句还不舒服了是吧？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似的，他刚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按下，系统的声音就在空间之中响了起来。 “你似乎很期待我的出现？” 方靖的嘴角微微一抽：“并没有。” “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总之，我还存在得好好的，你不用担心，请继续你的任务。” 系统的声音在一瞬便消失得干干净净，方靖咧开嘴角微微一笑：“拜拜了您嘞！” 前往新的小世界前，方靖特意去看了眼进度条，如今显示的进度是“4/7”，并没有发生缩短或是停滞的情况，这让方靖稍稍安心，进入小世界时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这样的好心情仅仅维持到方靖看完剧情为止。 天知道他一个新时代的好男人为什么总是摊上这样的反派角色，让他当一次好男人就这么难吗？ 第65页 这次的故事发生在一个类似于民国的时代。之所以说是类似，是因为这儿与歷史上的民国并不相同，发生过的事儿、存在过的人，在这儿都找不到对应之处，但两人还是有着相似之处——这儿和真正的民国一样，都是一个新与旧交织后不断冲突融合的时代，也是一个局势混乱、社会动盪不安的时代。 在这样的年岁里，原主勉强算是个“时代新人”，他祖上是经商的，也曾辉煌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跟不上时代，家族慢慢衰弱了。 原主被家里人送入学堂读书后，在学堂中认识了一群有识之士，在每日与他们畅谈国事之时，原主也被带动了情绪。在一位同学提出要到外头留学、增长见闻之时，原主兴沖沖地告诉了家里，他也准备一同前去。 原主的母亲是旧时代的女人，向来恪守着“三从四德”，丈夫去得早，她一人辛辛苦苦地将儿子拉扯大。儿子长大后，一直相信“夫死从子”一说的她从来不会对儿子的要求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但作为母亲，她此时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又担心他这一去就收不住心，毕竟儿子是要到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地方去，于是她便想了个主意。 在原主出发前，他的母亲为他订好了婚事，那时他的母亲已经病得很重了，为了能让母亲安心，也为了能更顺利地出国，原主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他甚至没有问清楚妻子的名字，只知道那姑娘姓霍，其他的就是一概不知了。 原主这次出门本就十分匆忙，又正赶上母亲去世，他只来得及将母亲的葬礼办好，与那霍姑娘仅是草草见了一面，就坐上了远行的航船。 那姑娘也是“旧时代的人”，以为婚事一订自己就算是方家的人了，想到方家如今没有主人当家，若是没人管束，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她便住到了方家，一面为方家打点家中一切事物，一面等着原主回来。 那时的霍姑娘并不知道，人心是会变的。 原主外出求学，最初确实是奔着求学这个目的去的，到了目的地后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从未见识过的新知，但一段时间过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那时与他一同外出求学的人也分成了几拨：一拨是刻苦读书，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参与、不了解、不知道的；一拨是外出留学本就只是想给自己镀个金，对学习并不上心，整日整日沉迷于玩乐的；还有一拨则介于两者之间，又想好好读书，又想尝试一些新鲜刺激的东西，于是便在其他同学之间摇摆不定。 原主属于第三类。对于自己为什么要出国，原主心里很明白，可是看着身边许多同学都开始享受新时代的生活，追求自由恋爱，他也有些心动。他之所以没有试着去追求情爱上的自由，不是因为记挂着远在家乡的霍姑娘，只是因为生性不大主动，所以不敢尝试。 如果原主能碰上这么一个机会，让他放纵地尝试那些新鲜的东西，只怕他早就收不住了。 好巧不巧地，这个机会竟然真的被原主等到了。 事情发生在原主回国的船上。原主的求学之旅顺利结束后，他便拿了毕业证书踏上了回国的渡轮。 坐上渡轮的时候，原主满心迷茫，母亲是他唯一的亲人，如今母亲已经离去，他一时不知之后该何去何从。他心中从未将霍姑娘放在心上，此时自然也想不起来，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格外孤苦无依。 原主就是在这时遇见那个女孩子的。 虽然是在回乡的船上，但毕竟还是在国外，这勉强也算得上是“他乡遇故知”了。 那个女孩子名叫岳盈，与原主一样，也是留学归来。她学识渊博且面容姣好，瞬间就吸引了原主的目光。原主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家中还有一个已经订了婚的妻子，转头就要去追求所谓的自由恋爱。 原主与岳盈以朋友般的方式相处了几日，说是朋友，但实际上的关系早已超脱这个范围，只是两人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并享受其中。分手前，两人交换了联繫方式，约定待原主处理完家中杂事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发展。 在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原主与岳盈始终保持着信件的来往。通过这一封封信件，原主越发确定，岳盈才是他命中注定要厮守一生的妻子，至于家中那位霍姑娘，他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回到家后不久，原主就向霍姑娘提出了离婚，霍姑娘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压根儿不敢多说什么去反抗自己的丈夫，原主的母亲又已离世，霍姑娘失去了依仗，所以这个婚离得很顺利。 这甚至称不上“离婚”，因为两家当初只是做了口头上的约定，所以只要告知一些知情人，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因为太过顺利，原主甚至以为，那位霍姑娘也是自愿离婚的。 霍姑娘回到了家，然而她的家人并不欢迎她。虽说原主对外宣称两人是“和平分手”，但在其他人眼中，霍姑娘就是被“休弃”的。一个被丈夫嫌恶的女人只会败坏家中名声，霍姑娘被自己的家人赶了出去。 这一切，原主是不知道的，因为他当时只顾着追求属于自己的自由爱情——一段註定无果的爱情。那位岳盈小姐并不像她表现出来得那般良善，她是刻意接近原主的，一是觉得好玩，二是想看看能不能捞到什么好处。在知道原主家道中落，身上压根儿没多少钱财之后，她就以最快的速度撇清了与原主的关系，继续去追求下一段自由爱情了。 第66页 原主在岳盈离开之后才感到了些许的悔意，他曾经想过要不要去找回那位霍姑娘，但怎么想也觉得，自己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了。也许人家已经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这时候去打扰，是否会徒增别人的烦恼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原主选择了不作为。一直按照新时代发展轨迹成长起来的他是不会理解，旧时代的女性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生存所要背负的那些无奈与苦痛的。 在这段“自由爱情”以失败告终后，原主不再执着于男女之间的感情，转而将满腔的热情投入到了保卫国家中去。那时刚好遇上战争爆发，原主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上战场。 原主的故事到这里就进行得差不多了，但属于男女主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女主曾璇如的父母是爱国志士，因他人迫害而死，曾璇如也因此受了影响，在被仇敌追杀途中遇上了那位霍姑娘。霍姑娘出手救了曾璇如，结果自己受了重伤，临死前将一份十分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曾璇如，希望她能转交给原主。 自己的命是别人用生命换来的，唯一的这么一个请求，曾璇如当然要为她实现。 那时原主正在楚淙柯手下工作，而楚淙柯就是这个故事里的男主。为了寻找原主，女主第一次见到了男主。在这之后，男女主相互吸引，不止在这个混乱的年代收穫了爱情，还有了一番大作为，成了护卫祖国的勇士。 至于原主……他死在了战场上，是自杀的，为了不成为俘虏，用霍姑娘留给他的东西。 霍姑娘给原主留了一份防身用的武器，她托曾璇如带给原主的就是这个东西。东西交到原主手上的时候，里面还有六发子弹，危急时刻拿来防身最好不过。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在这乱世中获得这样一件东西的，但肯定很不容易。直到这时，原主才试图去理解，那个曾经成为他妻子的人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经歷了怎样的事。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直到那一刻，原主才真真正正感觉到，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无处可去了。 恰在此时，前线战事吃紧，原主孑然一生无牵无挂，抱着必死的决心就去了前线，建功无数之后，光荣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临死前，原主迅速地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在保卫国家一事上，他已经拼尽了全力，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守护好自己的家——虽然那个家也并没有真正建立起来。 浏览完剧情，方靖长长地唿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那种渣到彻底的男人，感觉上还可以抢救一下。 “方靖先生，您今天有空吗？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能不能请您帮我个忙？” 娇俏的声音唤回了方靖的思绪，方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女孩，这样的打扮在这个时代应当算是十分时髦的。 他向着女孩微微一笑：“请问，您是哪位？” 岳盈脸上堪称完美的笑容有了裂痕。 第36章 追求自由爱情的男人（二） “我叫岳盈，我前两天帮先生捡到了书，您不记的了吗？” 看着面前笑容满满的岳盈，方靖托着下巴沉思片刻：“原来是小姐您捡到的书吗？我一直以为是阿良捡到以后放到我房间门口的，当时我还奇怪，他的字怎么写的那么好看呢。说起来，岳小姐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是向阿良问的。之前捡到书时怕弄错，我就向他询问了。” 两人所说的阿良，是一个在船上做些杂活并以此为生的少年。阿良靠着贿赂船员得到了一个在船上工作的机会，客人上船时如果懒得搬行李，就会请像阿良这样的人来帮忙，原主与阿良也是这样认识的。 如今的方靖已经完成了学业，正在回乡的航船之上。在此之前，原主与岳盈只是打了个照面，还没来得及认识。 岳盈对付原主很有一套，她从来没有表现得十分主动，她很明白，对于有些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盯上原主后，岳盈并没有直接找到他，而是经常性地出现在原主的身边，在各种巧合般的情况下与原主偶遇，不知不觉中便吸引了原主的注意。在这样的境况下，原主已经对岳盈有了些许的好感。 而在不久之前，岳盈才真正和原主有了一次交流，但也不是直接性的。原主丢了一本书，“恰巧”被岳盈捡到，岳盈将书用布包好放在了原主的门外，还在其中夹了一张纸条，友善地提醒他之后要小心。 纸条上的字迹十分好看，但对方没有署名，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好心人捡到了这本书，还这般客气地还到了原主手上。 不过，都说“字如其人”，原主很自然地就将这字迹与那位常常见到的漂亮女性联繫在了一起，对岳盈的印象也愈发地好了起来。 可是说到底，两人并没有真正见过，所以即使此时方靖装傻充愣表示不知道岳盈是哪位，也不会显得十分怪异，只是可能会让岳盈吃一肚子的气。 “那本书其实是我捡到的哦。” “这样吗？那……谢谢你。” 方靖十分友善地道了谢后，又转过头望向波涛起伏的海面，似乎并没有听见岳盈刚才那句“能不能帮我个忙”。 第67页 一直被无视，岳盈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 “……方先生……” “您……还有什么事吗？”方靖转回头看向岳盈，脸上已经挂好了职业假笑。 “其实，我有事想找您帮忙。”岳盈抬手将一缕头髮别至耳后，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她的耳朵。她的耳朵上戴着一只精巧的耳环，珠宝的光泽正衬出了耳朵的白嫩，看起来可爱极了。 然而方靖却像瞎了一般对此视而不见，神色没有半分动摇：“什么事，你说说看。” 岳盈咬了咬牙：“是我的箱子，不知道是不是箱子上的锁坏了，我怎么弄都弄不开。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帮我看看？” “原来是要找人开锁啊……”方靖思考片刻，问道：“那箱子的构造很复杂吗？” 岳盈轻轻地点了点头，意识到方靖并没有在看她后，又加上了一声“是”。 “里面的东西很贵重？” “是。” “那我帮不了你，我只会暴力拆封，不大懂得该如何开锁，要是不小心把东西弄坏了，岳小姐您岂不是得不偿失？您还是找个专家来比较靠谱。” 岳盈手中的丝帕被她绞得紧紧的，面前的方靖看起来对她似乎全无兴趣，但……都已经上前来搭话了，岳盈觉得她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就算真的弄坏了里面的东西也不要紧，我不会要您赔的。我在船上实在没有认识的人了，您能不能稍微抽出一点时间帮我看看呢？” “可是，我似乎也……并不认识您？还是您准备告诉我，我们曾经在哪儿见过？”方靖面露疑惑之色：“您明明是从阿良那里知道我的情况，我怎么想都觉得，您和阿良才应该更熟一点吧？” 岳盈忽然觉得，方靖说得有几分道理。 “与其在这里找我，我倒觉得岳小姐您去麻烦阿良比较靠谱。阿良似乎还兼职做开锁的生意，我觉得他可比我靠谱多了。”方靖笑得十分真诚。 岳盈算是看明白了，方靖的这条线，她是走不通了，还是趁早放弃为上策。思及此，岳盈十分客气地向着方靖道了声“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之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岳盈的想法其实十分简单，就是想攀高枝，找个有钱又可靠的男人傍着，以求一辈子的生活无忧。这也算是一种生活方式，方靖虽然不是很贊同，但自认没有资格对他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尤其是没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他人进行批判。 她与原主发展出来的那段感情，主要责任还是在原主身上，原主是当真忘了家中还有一位霍姑娘，毫不犹豫地就和岳盈来了一场自由恋爱。在两人谈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岳盈并不知道有那位霍姑娘的存在，等到知道之时，原主已经和霍姑娘“离婚”了。 所以岳盈在这一事上要承担的责任并不大。如果岳盈知道了霍姑娘的存在还硬要介入两者之间，那自然另当别论。 总之……只要把这件事杜绝了，就可以了吧？ 方靖稍稍安下一口气，转头便去找阿良。岳盈需不需要阿良帮忙开锁，他是不知道，但他确实需要阿良的帮助。 如今身处飘泊于大海的渡轮上，想要与他人联繫上实在困难，但他记得船上是有电报机的，如果能借用到的话，对外联繫应该就会方便不少。 虽然阿良本身只是帮着做杂事的，不过……如果能联繫到他之前贿赂的那个船员，也许就可以借电报一用了也说不定。 此刻的他倒是在船上无所事事，可远在老家，那位霍姑娘却在为了方家的大小事宜忙里忙外，拼死拼活。方母离去之后，霍姑娘便独自撑起了这个家，顶着家中下人不信任的目光，她这一撑就是许多年。 原主当初没有感觉，方靖却还是心疼那位姑娘的，所以他想着，至少可以联繫几个认识的人去帮下那位霍姑娘的忙，顺便……他得问问那位姑娘到底叫什么名字。 说来惭愧，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位霍姑娘叫什么名字。一来，原主没有询问过，二来，剧情中也不曾提到，以至于方靖现在也只能以“霍姑娘”来称唿那位女性。 毕竟只是在剧情里留下小小一点墨迹的普通女性，又是在这混乱时代里无法跟上世界大势的落后之人，不被人重视也许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方靖嘆了一口气，想要避免悲剧重演，他必须得改变这一情况，首先可以做到的是，善待那位霍姑娘。 通过阿良，方靖很顺利地就找到了那位船员。阿良收买船员时所给出的条件，是将做杂活得来的一半小费给他，这种外快不要白不要，船员答应得可以说是毫不迟疑。 偷带没有登记的人上船这种事一旦被发现，船员他自己也会受到惩罚，但这个船员仍是一点都不犹豫地做了，方靖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个贪财之人，她应该有机可乘。 有这样的“弱点”就好办了，方家虽然家道中落，但毕竟家底还在那里，比平常百姓还是要富有一些，不过收买一个船员，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方靖很顺利地从船员那里获得了电报的使用权，虽然使用的时间地点被限制了，但至少他有了与外界联繫的途径。方靖不敢耽搁，立刻联繫了家中，先是家中事物的管理，再是对于霍姑娘的照顾，最后还有……偷偷向他人询问霍姑娘的名字。 第68页 方家即使逐渐落败了，也还算是当地的大户，家中事务众多，全部交给霍姑娘怕不是要累坏了她。所以方靖联繫了几个人前去帮衬，如果霍姑娘愿意的话，他准备再请几位女先生去教霍姑娘东西，他总觉得，想要改变霍姑娘的境况，必须让霍姑娘本身有所改变。 明明已经订下了婚约，原主与霍姑娘所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这导致两人在感情上有很大的空白。好在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方靖打定主意，在回到家之前，一定要改善与霍姑娘的关系。譬如……找个适当的时机给霍姑娘写个信？ 终于将这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方靖正考虑着该如何与霍姑娘相处，不自觉便走到了甲板上透气。不曾想，他一出门就遇上了岳盈，可怕的是，后者看他的眼神仿佛是恶狼盯住了猎物一般，让方靖无由地便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蹿了上来。 “岳小姐，您还有事？” “是的，我之前跟您提过，那个箱子，我还是打不开。” 岳盈露出了一个最完美的笑容，可惜方靖是个不会欣赏美的瞎子。 方靖像是忽然领悟了什么，面上浮现出期待的表情，之后便毫不犹豫地便向着外头走去，当着岳盈的面便高声喊了一句：“阿良，快来，有生意上门了！” 看到应声敢来的阿良，岳盈脸上的笑容又是一僵。 叫来阿良之后，方靖转头向着岳盈微微一笑：“您帮我捡到了书，我很感谢，我和阿良关系不错，我可以让他少收你一点钱。” 第37章 追求自由爱情的男人（三） “阿良你过来，这位岳小姐说，她箱子上的锁坏掉了，因为很难打开所以似乎有点麻烦。我记得你说过，你也会开锁对吧？生意上门咯，你帮她看看吧。” 简单地将事情交代过后，方靖又成功劝说了阿良少收点钱，之后才面带浅笑、功成身退。他尽量表现得足够平静，以表明他对岳盈真的没有任何兴趣。 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岳盈会如此地锲而不捨，甚至一个藉口还要用上两遍？即使是在原剧情里，两人你侬我侬要好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岳盈离开时的身影也是十分坚决，没有半分留恋。这一次，两人甚至都没有深入，她怎么反倒是要贴上来了？ 也许他该拒绝地更干脆一点，比如直接向岳盈说明，他已经有妻子了，对妻子之外的一切女性都没有兴趣？这似乎值得一试。 总之，只要安然度过这一段时间，下船之后彻底断绝与这位岳盈小姐的联繫，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方靖之前想着的是，岳盈并没有挑明对他的意思，他要是突然说些“已有妻室”之类的话，她作为一个女孩子，面上总是会有些过不去的。如今开来，似乎还是直接一些好。 岳盈本来已经不再执着于吊死在方靖这段死木头上的计划了，方靖确实对她不感兴趣，船上也不是没有其他优秀且有钱的男性，她没必要为了方靖而放弃一片森林。 可是，当她无意间看到，方靖毫不犹豫地掏出一件银饰，目的只是想要收买船员以借电报机一用之时，她又改变了主意。 其他男人虽然有钱，却未必大方，而这个方靖……虽然从衣着打扮上看，他不是最阔绰的，言谈举止中也显得他有些吝啬，但岳盈相信，只要能抓住他的心的话，方靖一定会展示出大方的一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次要原因同样促使岳盈选择了方靖作为狩猎对象，那就是方靖的外表比较合她的胃口——这其实也是她最初会选择方靖的原因。 她对自身所具有的魅力还是有一些自信的，她很确定，自己对普通男性来说有着十分强大的吸引力。 只是……方靖并不是普通男性，所以她的期待註定将会落空。 一天之后，方靖收到了从家乡那边传来的回信。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唯一的问题是，他没能问出那位霍姑娘的名字。这并非因为帮方靖做事的人不够尽心尽力，那人也是在没有办法，因为霍姑娘根本没有名字。 霍姑娘的父母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式家长，在霍姑娘出生之前，他们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可惜的是，都是女孩。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两个孩子不是女孩的话，霍姑娘也就没有出生的机会了。正是因为没有生出儿子，他们才会继续他们的“造人计划”。 大女儿出生时，他们的心态还算平和，稍稍花了点心思为她想了个名字。后面的孩子却没了这样的好运，无论是二女儿还是三女儿，都没有名字，长辈们直接叫她“丫头”，下人们则一律称她们为“姑娘”，只在前头加一个数字用以区分。 霍家父母一直生到第五个，才终于如愿以偿得了一个儿子，这儿子立刻就被他们捧到掌心，从小便宠上了天。 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接下来就该张罗着上学的事了，虽说谈婚论嫁什么的还早，但这种事也是越早准备越好。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笔大笔的开销，霍家父母不免也有些着急起来。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霍家跟不上时代潮流，在商场上可谓举步维艰，如今已经到了坐吃山空的境地。家中经济如此拮据，那就只能想办法开源节流，霍家父母一动脑子，将主意打到了四个女儿身上。 第69页 他们花在女儿身上的时间与精力虽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少到了几乎为零的程度，但大概是上天垂怜，四个女儿都长得很好，稍作包装就是妥妥的大家闺秀，谈个夫家还是十分容易的。 女儿留在家中则全无用处，嫁出去却能获得一大笔礼金，怎么想都不是亏钱的买卖，霍家父母当然毫不迟疑地就做出了选择。 四个女儿中，唯有大女儿真正到了适合谈婚论嫁的年纪，二女儿与三女儿年纪都偏小，四女儿更是年纪小到不像话，可急于拿到钱的人哪里顾得上这些？四个女儿就这样有了各自的归属。 霍三姑娘已经算是运气好些的了，至少作为她丈夫的方靖与她年纪相当，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的样子，与霍三姑娘站在一起可以说得上一句“郎才女貌”，其他三位霍姑娘的情况却是比她还要不如些。 当初她与原主的婚约只是口头上订下，原主匆忙出国，两人甚至没来得及完婚，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搬到了方家，除了担心方家无人打理外，想要逃离霍家大概也是一个原因。 了解到这些后，方靖忽然觉得心中多了几分沉重感，他十分清晰地了解到，这个时代的女性究竟有多不易，想要改变霍三姑娘命运的冲动也愈发地强烈了起来。 他立刻给霍三姑娘拍了份电报过去，内容十分简单，就是告诉她自己即将回国，一直以来辛苦她支撑这个家了，待他回来之后，一定会尽力补偿她。 两人过去的交流不多，此时说太多的话反而显得奇怪，所以方靖也只能徐徐图之。 电报发出后并没有立刻便得到回应，方靖等了几天，才终于等来了霍姑娘的答信。方靖猜测，之所以拖了这么久，可能是因为霍姑娘并不识字、也不知道如何使用电报机的缘故。这样一来，她就需要去请别人帮忙，花费的时间自然也会多上一些。 霍姑娘的答信如方靖拍出的电报一般简单，字里行间还透露出一种战战兢兢的不安感。她的电报只表达了一个意思，她为方家做事都是应该的，不需要方靖的补偿，而且她做的也并不好，她心中十分愧疚，担不起这样的补偿。 方靖意识到，想要改变这位霍姑娘的命运，首先得给她洗脑。如果没有办法扭转霍姑娘的观念，他做什么都没有用，即使他能让霍姑娘的命运轨迹有所改变，在她之后，她的下一代只怕还是会走上老路。 所以他首先得让霍姑娘知道，她本身就很好，作为他的妻子，她与他应当是相互扶持、相互支撑的关系，她不是他的附庸，不该事事以他为先。 洗脑的工作很难做，尤其是，洗脑对象是一个意志坚定之人的时候。 霍姑娘从小受到的教育已经深深刻进了她的脑子里，在她的观念中，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她在家时，就该尽一切能力照顾好弟弟，许了人家后，她理所当然地就该为丈夫做事。 当方靖告诉她，她应该为自己而活，她嘴上都是答应的，因为她不敢反驳丈夫，可她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想法，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仅靠电报上的这些劝说，显然不足以说服霍姑娘从心里接受，这让方靖感到了一丝头疼。 既然他说不动，就让霍姑娘亲自到外面去看看吧，看看新时代的女性是个什么样子，也许这就能触动到她心中的那根弦也说不定？ 正这么想着的方靖被一声唿唤打断了思绪。 “方先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般娇俏的语气，方靖一下便猜出了来者是谁，眉头不自觉地便皱了起来，但片刻之后，他便改变了心情。 眼前不就有一个新时代女性吗？若是可以加以利用，直接让霍姑娘瞧瞧现时代女性活成了什么模样的话…… 来找方靖前，岳盈就已经预料到，她怕是又要面对方靖那张无欲无求、生无可恋的脸了，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的心情已经十分平静。看得久了以后，即使方靖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她也能从对方眼中分辨出他究竟是感到了些许的厌烦、十分的厌烦还是厌烦到了极致。 最初选择方靖，不过是觉得他有不错的皮囊，又听说是海外留学归来之人，想来是个饱学之士，与这样的人相处想必十分有趣。但现在，她对方靖怀有不一样的心情了，具体而言，就是一定要得到他的那种心情。 这是第一个对她全无兴趣的男人，甚至还搬出了他已经娶妻这样的藉口，这让岳盈觉得十分新鲜，于是越发想要得到这个男人。 “方先生，您记不记得我之前捡到了一本您的书？”岳盈含着一脸笑意站到了方靖的身旁。 方靖正靠在栏杆上，一边吹着海风，一边望着大海露出了沉思般的表情。岳盈可以想到对方接下来会有怎样的行动，要么满脸冷漠地看向她，要么干脆不理她，总之一定冷淡至极。 但如果这样冷淡的男人终于被她所感动，对她的态度由冷淡转为热切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岳盈对此充满了期待。 仿佛为了唿应她这些念头似的，方靖突然转头定定地看向了她，眼神是那般炽烈，让人一下变能察觉到他心头的兴奋。 岳盈心头一跳，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惊恐。 “岳小姐，我应该更您说过，我已经有妻子了，对吧？” 第70页 岳盈顶着那热切的目光，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么，能不能请您来当我妻子的老师呢？” 问出这个问题时，方靖眼中的热切比刚才又要浓烈了几倍不止。 一直以为那个所谓的“妻子”只是方靖虚构出来、作为搪塞人的藉口的岳盈：哈？ 第38章 追求自由爱情的男人（四） “你竟然……真的有妻子？”岳盈看向方靖的目光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方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自然，莫非，在岳小姐眼中，我应该是那种一辈子娶不到妻子的可怜男人么？” 岳盈不自觉地便绞紧了手中的手帕：“你何时娶了妻子的？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一定要说得那么明白？” 岳盈点点头：“我想知道，您的妻子值不值得我教。您不是想聘我当她的老师么？您总得让我知道她的基本情况。比如，她叫什么名字？” 一听到名字的事儿，方靖心头便觉得有几分郁郁：“她没有名字。” 岳盈一愣：“啊？” “她是我母亲为我定下的妻子，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楚，如果岳小姐想知道，您可以当面问她，我跟她说好了，她会来接我回家。” 光是说动霍姑娘出门，就耗费了方靖九牛二虎之力，在霍姑娘的观念里，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子出去抛头露面，像个什么样子呢？方靖好说歹说，她才终于同意下来，但还是说好了，到时候她就在马车上等着，不到外头来。 无论如何，至少这位霍姑娘稍稍有了松动，这就让方靖十分满足了，甚至想放一发烟花庆祝一下。 听完方靖这几句解释后，岳盈脸上有一抹厌恶一闪即逝：“原来你的妻子是这种女性，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留学归来的当代青年，思想上应该会与那些顽固之人有所不同，原来是我高看了，你和那些冥顽不灵、不知变通的老学究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方靖面上的笑意却是不变：“您真是太高看得起我了，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哪儿有那么高的境界呢？倒是岳小姐，您的境界一定很高吧？譬如热衷于追求自由的恋情，不会被金钱权势所影响之类的？” 岳盈脸色一白，感受到了一阵心事被拆穿的尴尬。 “既然岳小姐与我的观念看法完全不同，聘请您当我妻子的老师似乎也不太合适。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方靖可以满脸平静地离开，岳盈却无法维持他那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心态。 一方面，她确定自己跟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共通之处，他对她没有任何兴趣，她对他也歇了那份心思。另一方面，方靖虽然没有很直白地揭穿她的心思，但意思也表达得差不多了，羞愤难当之下，她想向方靖证明自己的愿望变得强烈了起来。 作为一名年轻的女性，岳盈还是珍惜自己的脸面的。对着方靖“死缠烂打”是一回事儿，被方靖拆穿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追求方靖，那叫追求自由爱情，可被拆穿只能说明她是个彻彻底底的拜金女，两者解然不同。 必须要让方靖改变看法。岳盈就此下定了决心。 能和岳盈成为朋友，这是方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儿，毕竟就他们两个在原剧情里的关系来说，想要做朋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岳盈这个人物，在原剧情中是被一笔带过的，显得十分片面，原主所认识到的岳盈，也只是她表现出来、想被他人看到的样子，远没有她本身那般鲜活。 在这样一个时代，岳盈作为女性，能迈出向世界大势靠拢的那一步就已十分不易。而在与岳盈成为朋友后，方靖又发现了她身上更多的闪光之处。 岳盈从小生长的环境，并不比霍家几位姑娘好多少，她的经歷与霍姑娘的经歷有着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而那百分之十的不同在于，她的性格与霍姑娘全然不同——霍姑娘习惯了逆来顺受，岳盈却是越被压抑越要抗争。 岳盈一直想不明白，都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弟弟就可以吃好的穿好的，还可以去上学，她却不可以？ 当她向着母亲问出这个问题后，母亲只是用一双如古井般无波的双眼望着她，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数。” 命数吗？她偏偏不信这样这种东西。难道她的就只能活在父亲、弟弟与未来的丈夫、儿子的阴影下？她不愿意。 岳盈借着照顾弟弟的机会自学了认字，弟弟不珍惜的机会，她全部拿了过来，到后来，她的成绩比弟弟还要好。她曾寄希望于父母，希望他们能发现自己的优点，逐渐重视起自己，可她失败了，她做得再好也没有用。 于是岳盈逃了，从那个根本没有她立足之处的家中逃了出来。 岳盈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月有阴晴圆缺，她想让自己成为盈满的月亮，就算只能散发出一点光辉也好，她不甘生活于他人的阴影之下。 关于她过去的名字，以及从家中逃出后的经歷，岳盈不愿意提起。显然那是一段不堪的经歷，方靖不欲揭人伤疤，所以没有深入询问，但他似乎可以理解岳盈一些了。 第71页 相熟之后，岳盈渐渐地将真性情展露在了方靖的面前。 “对啊，我就是喜欢钱，钱可以带给我安全感。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你能想像我那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总之，在这个世道，有钱能让我过得好，所以我就喜欢钱，你要是看不起我，就随你的便。但你要是到外头乱传这些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岳盈望着海面，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之色，只是语调里的威胁意味却十分浓重。 方靖举起双手以示投降之意：“不敢不敢，我并不觉得喜欢钱有什么问题。您愿意当我妻子的老师，我很感激，我一定会给您足够多的报酬以示诚意。” “说真的，你很喜欢你妻子？”岳盈眯了眯眼睛，眼中情绪翻涌，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那是当然。” “为什么？你自己都说了你和她不熟不是吗？” “原因很复杂。” “比如说？” “她长得好看，看到她照片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虽然那张照片里的她面无表情，看起来死气沉沉……啊不，没什么活力的样子，可她还是很好看！”说到最后，方靖语气中还带上了些许的兴奋之意。 “……”岳盈一噎，突然说不出话来了。这个理由，还真是无可反驳。 “还有一点就是，她是个很好的姑娘，这几年我不在家中，都是她在帮我料理家事，如此辛苦却没有半分怨言，我又怎么能辜负她？” 看着身旁面露温柔之色的方靖，岳盈微微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她斟酌着开了口：“我总觉得，这不是爱情……而且，你妻子那样的女性，已经和时代脱轨了，你不觉得……” “觉得什么？” “……” “觉得我妻子没得救了？” 岳盈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復下内心翻涌的心绪：“那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和我没有关系。也许我是有偏见，但我并不想纠正它。我的经歷你已经知道了？” 方靖点点头。 “每次听你提起你妻子，我都会想到我母亲，像我母亲这种旧时代的女人，根本没得救，她只会把自己所受的苦加注到下一代身上，而我就是那个牺牲品。如果我没有逃出来的话，我就要被她安排着嫁给一个大我四十岁的老头了，那时候的我只有十三岁……我并不是对你或你的妻子不满，我只是对于我母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靖又是点点头，大概知道了岳盈未尽之言中所蕴涵的情绪。 岳盈按了按胸口，心脏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跳动得极快了。以前提起母亲，她的情绪总是很久都不能平静下来，到现在，虽说还是会有些激动，但已经可控多了。她早已和自己说好，要与过去一刀两断，这些该丢掉的东西，不值得她留恋。 “我理解你的想法，虽然我有和你不一样的观点，但我觉得我没资格反驳你。你的经歷，像我这种没有切身体会过的人要是随意评论的话，那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保持沉默。”方靖说着还做了拉拉链的动作。 岳盈轻笑出声，心情轻松不少：“所以呢，你的观点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只是觉得，这些被压抑在深宅之中的女性身上也有很多可以发掘的潜力，如果她们能站起来的话，那将是很强大的一股能力，不是吗？也许这个世界也会因此改变而说不定哦？” 岳盈仿佛在思考什么般的，露出了沉思中的表情。 “而且……”方靖嘴角微微一扬，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我妻子面无表情的时候都这么好看，如果她能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的话，她一定会更好看的！” “……”岳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唔，到了到了，我终于回来了……不知道我妻子有没有按说好的来接我……” 岳盈顺着方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时，只看到了码头上密密麻麻的人头。 和兴奋的方靖不同，此刻的她只感到了近乡情怯。她对于这块土地所怀有的感情，还是愤怒与不满更多些。 她看向身旁的方靖，后者已经将半个身子探出了护栏外，于是她顺口提醒了一句：“你小心一点，会摔下去……” 话音未落，方靖脚底一滑，翻出了护栏之外。 惊慌失措的岳盈正想喊人来救人，方靖却已经自己扒着栏杆爬了回来，嘴上嘀咕的同时还再向着岸边张望着：“差点摔下去了，要是一身湿地去见她，让她担心就不好了。怎么没有看见她呢？难道没有来吗？” 岳盈觉得，当初会觉得方靖是个冷淡之人的自己，大概是瞎了吧。 第39章 追求自由爱情的男人（五） “你妻子她……真的有那么让你期待吗？” 忙着从人群中找出妻子的方靖没有回头，但还是回答了岳盈的问题：“那是自然，她可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我相信她真人一定比照片上更好看！” “真是肤浅。” 第72页 “可能确实是肤浅了点，不过，万一你哪天也遇上一个让你一见倾心的男人，也许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了。也许你会比我更肤浅也说不定？” “绝对不会。与其追求外表，还不如追求金钱，再好看的容颜也会老去，抓在手里的钱才是实在的。” 方靖态度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你说得对。” 深知此时的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吸引方靖的注意力，岳盈唿出一口气，也开始向着岸上张望起来。霍姑娘的照片，方靖很宝贝地给她看过两次，所以霍姑娘的长相，她大概还记得，此时倒也可以帮着找一下。 与方靖这么一番胡乱交谈后，岳盈心中对于即将踏上故土的恐惧消散不少，不止如此，她还多了几分期待——对于即将碰面的霍姑娘的期待。她倒是要看看，将方靖迷得神魂颠倒的这位霍姑娘，究竟有多绝色？ 方靖与岳盈没能在码头上瞧见霍姑娘的身影，因为霍姑娘虽然来了，却一直坐在马车上没有到外头去。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霍姑娘心里想了很多，尤其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即将归来的丈夫”一事，这让她感到极度的不知所措。 与丈夫保持了这么久的联繫，她对丈夫也有了些许的认识，她十分清楚地意识到，她与丈夫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丈夫在电报中提到了很多她从未了解过的东西，虽然丈夫已经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解释了，可她还是一知半解。他们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她又该如何扶持丈夫呢？虽然她通过观察母亲学到了一些控制后宅的手段，可这些，在丈夫这里似乎都派不上用场。 她究竟可以为丈夫做些什么呢？一直到出发前，霍姑娘所考虑的都是这样的问题。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就听到了外头下人们喧闹的声音。 “少爷！您回来了！东西给我吧，我来拿！这位便是岳盈小姐吧？” 被这几句话吸引了注意力的霍姑娘一向外张望，便瞧见了她心心念念的丈夫，以及……跟在丈夫身后那一位明艷动人的女性。 “喏，你的马车是后面那一辆，快去吧快去吧。”方靖只向着后头随意地指了个方向便不再管岳盈，转头几步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啧！见色忘友。”岳盈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方靖，径直往后去找自己的马车。 外头的动静，霍姑娘都听清楚了，刚才见到两人并肩而行时莫名涌至心中的酸涩之感，此时又莫名地散去了。她向着几步跨上车来的方靖柔柔一笑：“爷，您回来了。” 方靖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是，我回来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霍姑娘身体一绷，面上带了几分羞涩，同时也有几分不安：“这些都是我该做的，爷不必跟奴说这样的话。” 方靖顺势坐到了霍姑娘身旁，他本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身旁的霍姑娘已经全身发僵，他只得顿住动作，装作不在意般地拍了拍自己肩头不存在的灰尘。 面对这般拘谨的霍姑娘，方靖也知道自己不能一下便做出什么大动作，否则，只怕他什么都没做，这位霍姑娘便要被吓坏了。 看样子，就如今这个阶段，肢体上的接触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好。 方靖轻轻嘆了口气，试图通过闲谈来缓解稍有些凝滞的气氛。 “刚才同我一起走的那位小姐，你可看到了？” 霍姑娘点点头，心中仿佛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一般，有些苦涩。她确实对外头的事情知之甚少，但还是通过下人们的闲谈了解到了一些情况，譬如现下似乎很流行再娶，甚至于有“停妻再娶”这样的事儿发生。 她曾听到过下人提上那么一两回，每次都说的是差不多的内容。什么哪家的少爷不喜欢自个儿的妻子、有了心爱的女人了，便闹着要做什么离婚，而那些被休弃的妻子，无一例外，都没什么好下场，那些人过得很是辛苦，有些甚至因此而早早结束了生命。 那些下人在提到这些事时，语气中往往满是怜悯，有几个胆子大些的甚至直接便议论到了她的身上，猜测着爷这趟出门，回来后会不会也来这么一出。从这只言片语之中，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如今爷和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一同出现，霍姑娘意识到，她那不好的预感怕是要应验了。 不过……如果那是爷的意思的话，她也不能违抗…… 霍姑娘想着这些事儿，不自觉便低下了头，不再去看方靖。 方靖含笑道：“那位小姐名字叫做岳盈，是我在船上认识的，我特意请了她来做你的老师。她是位十分优秀的女性，你可要好好向她学习。” 霍姑娘一怔，勐地抬起头来看了方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那位小姐难道不是……” “不是什么？” “不，没事……”霍姑娘扯紧了手中的帕子：“奴只是在想，奴能向那位小姐学些什么。” “什么都能学，想来，只要你向她请教，岳小姐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如你先从识字开始学？岳小姐的这个名字也是她认了字后自己给自己取的，待你学了认字，你也可以这般给自己取一个名字，我喊起来也方便。” 第73页 身在另一辆马车之上、突然便被委以重任的岳盈右眼皮跳了跳。 霍姑娘应了声好，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爷要她学认字，爷要她给自个儿取个名字。 第二日岳盈提着本字典去书房见霍姑娘时，当真是被她那学习的热情吓了一大跳。明明平时瞧着是挺温和一个人，学起东西来却像不要命一般废寝忘食，每次都要她催上好几次，她才勉强愿意站起身来，拨出宝贵的一点时间用于吃饭与休息。 几日之后，岳盈到方靖那儿向他汇报霍姑娘的学习情况之时，正碰上他们夫妻两个在说话。 “爷，您让我学认字，我这两天跟着岳小姐，也认了不少，您让我给自个儿起个名字，我也起好了。” 这话引起了岳盈的兴趣，她也想瞧瞧，自己带的这第一个学生，学成了什么样子。 屋内的方靖同样好奇：“唔，取好名字了吗？是什么名字呢？” “我写给您看可好？” “好啊，坐到我这儿来吧，你写，我看着。”方靖立时便起身将位置让了开来。 霍姑娘十分仔细地握住了笔，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地写下了两个字。因为是新近才学的写字，她的字还不太成样子，有些歪歪扭扭的，瞧着并不好看。但于初学者而言，这已经是很好的字了。 方靖一挑眉：“立青？你准备叫这个名字？” 霍姑娘握住笔的手微微一顿，将笔攥得紧了些：“……这名字，不好吗？” “不，很好，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方靖嘴角一扬，从后头环住了霍立青，察觉到她的身体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绷紧了，方靖没敢抱住她，只是握住她的手，将“立青”两个字又写了一遍：“这样便好了，立青……以后我便叫你阿青你看可好？” 霍立青笑着点了点头。 屋外的岳盈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啧”，“立青”这名字取得倒是好，合起来便是个“靖”字，当真适合作为方靖妻子的霍立青。这两个人，成为夫妻倒是真的合适。 她就在想为什么霍立青会有那么强烈的学习欲望，原来是为了所谓的爱情。屋里的夫妻二人正在你侬我侬的时候，岳盈也不想去打扰，转头便离去了。方靖订了不少报纸，今日的才刚刚送来，她正好去看看报纸，研究研究最近发生了哪些大事。 如今外头的局势乱得很，她得好好看看，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也想想霍立青这个学生，她该怎么教。 然而，名字取好后，霍立青学习的热情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了下去。岳盈将情况反馈给方靖后，方靖立刻便去询问了霍立青原因，之后便得到了如下的答案。 “奴实在不知道该学什么……奴只要伺候好爷，就够了吧？” 方靖头疼抚额：“可是……” “爷……嫌弃奴了吗？”霍立青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方靖一眼，脸上是满满的不安。 “没有！没有的事！”方靖拉过霍立青的手，定定地望着她：“我从未嫌弃过你。” 霍立青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这样奴便知足了，只要爷不嫌弃奴，奴便觉得很好了。奴只求能一直伺候在爷的身边，旁的心愿便没有了。” “可是……” “爷再听奴多嘴一句，爷说想要奴活得自我，可奴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照顾好爷。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所以，奴只想做到这样的程度——在爷身边守一辈子的程度。” 面对着霍立青如此真诚的笑容，方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想错了一件事情。一直以来，他给自己订下的目标都是拯救霍立青，但……也许霍立青并不需要他的拯救，他该做的事情其实是，保护她。 第40章 追求自由爱情的男人（六） 方靖犯了一个错误，虽然他现在才认识到，但，好在还是即时地认识到了。 他下意识地便将霍立青划到了旧时代的那一端，心头涌起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让她成为新时代的女性，然而他却全然没有考虑过霍立青的想法。他总觉得霍立青不该为男人而活，会产生这种想法一定是她深受压迫的结果，但事实也许并非如此。 如今，压着霍立青的那些东西已经散去了，霍立青却仍然这般执着地只想照顾好自己的丈夫，那么，这就是她的心愿了。 霍立青和方靖之间，是有一道代沟的，所以方靖自作主张为霍立青规划的未来，未必会符合她自身的期待。 仔细考虑过后，方靖将过去的想法一概推翻，制订了全新的计划。他不该为霍立青考虑未来，她的未来该由自己决定。他要做的就是，将正在变化中的世界展示给她看，将想要教给她的知识都教给她，至于后头的路霍立青会怎么选，那是属于她的自由。 “既然这是你的意愿，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我很期待，在今后的路上，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会的，奴……会尽力成为能与爷并肩而行的人。” 将各自的心思拆开来说透之后，方靖与霍立青相处起来反倒轻松不少。 第74页 在这之前，霍立青总觉得，在她与方靖之间似乎隔着点什么，无论她想出什么样的方法，都没有办法越过这层鸿沟。但现在，这层隔膜却消失了。她在欣喜的同时，愈发地下定了决心，下定决心要不断向她家爷靠拢，直到能永远与他并肩而立为止。 霍立青又找回了学习的热情，除了方靖，最直观感受到她变化的就是岳盈。 具体要说有那里不同的话，过去的霍立青总给人一种畏缩之感，待在方靖身边的时候，几乎是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可如今，她却能落落大方地站在方靖身旁，很自然地将自己展现在他人的面前。 这一变化，从她说话时使用的称唿中便可窥得一二，虽然她仍对方靖用着敬语，但她在称唿自己时，已不再说“奴”了。 过去在她印象里那些属于伤风败俗的行为，她也渐渐地改变了看法，虽说与方靖、岳盈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但与曾经的她相比，眼界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可要说她完完全全地变了，那又不太像，她刻在脑子里的一些想法仍然是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的，譬如她仍然以自己的丈夫为先、仍然将照顾好自己的丈夫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使命。 岳盈大概明白了，霍立青已经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并正向着她的目标毅然决然地前行着。 看着身旁专心致志写着字的霍立青，岳盈嘴角不自觉地便向上微微一翘：“霍小姐，就先讲到这里吧，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吃点茶点如何？” 霍立青应了声好，放下了手中的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 岳盈拿过霍立青写好的字仔细看了看：“霍小姐的字，越来越有样子了。” 霍立青腼腆一笑：“多谢岳先生夸奖。” 自从拜了岳盈为师之后，霍立青一直都将其尊称为“先生”。 “说起来，”岳盈拿过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如果从我母亲的角度来看，岳先生的种种大胆之举，应当可以被归到‘伤风败俗’那一类。”看着神色微变的岳盈，霍立青淡淡一笑：“不过……我很喜欢、也很敬佩岳先生，你做的那些事儿，无论是从家里出逃也好、一个人跑到国外去也好，都是我曾想做而不敢做的。我对您的尊敬，都是真心实意的。” “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会让人误会的。”岳盈将刚刚一时气结顺手从茶杯上掰下来的杯柄部分向着霍立青面前一递，神情中略带了几分尴尬：“这个，还有救吗？” “唔，应该还能补救，我拿去问问吧。先生请先用这个茶杯。” 看着被霍立青递过来的崭新茶杯，岳盈失笑摇头。霍小姐果然起了变化，过去的她，可从来不敢开这样的玩笑呢。 方靖家里边是一派平和，外头却是越来越乱了，按如今的情形来看，战争的爆发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 方靖与岳盈都在注意着外头的情况，霍立青也因为方靖的关系对此十分在意，三人都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方靖是准备上战场的，这是他能想到最直接的保卫国家的方式，所以在那之前，他得将一切都安排好，尤其是方家众人以后的去向，以及如何才能保护好霍立青，不让曾经的事情发生。 岳盈知道自己没有方靖那样的能力，但自觉还能写几篇文章，目前便打算靠手中的笔来唤醒国民，若是战争当真爆发，则前往战地，成为一个战地记者。她是爱好钱财，但也明白一点，国若不成国，她再想办法弄来钱财，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霍立青的想法又有些不同，爷和岳先生能做的事儿，她都做不了，但她可以从后方支援。这片生养了她与爷的土地，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好好护住，不会让出一分一毫。 形式虽然在急剧恶化，但如今方家的人都早有了打算，倒也是忙而不乱。只是，分别成了迟早的事。 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分别的时候倒也没有那么多的不舍，毕竟与整个国家的危急存亡相比，个人的爱恨情仇不过沧海一粟。 第一个离开的人是方靖，他仍按原剧情所设定的那样，投入了楚淙柯的麾下。作为男主，楚淙柯的能力之强是不必置疑的，方靖相信，在他手下，自己能做的事也将更多。 虽说如今战争还没有爆发，但方靖通过与楚淙柯的通信得知，楚淙柯那边已经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楚淙柯希望他能早日过去熟悉军中各项事务，他自然不会推脱。 岳盈虽也要离开，但还没到时候。所以方靖离开之时，是霍立青与岳盈一块儿去送的。 为了避免过于伤感，方靖没有多提其他的事，只是握住霍立青的手，很郑重地道：“等我回来。” 霍立青回以浅浅一笑：“我会的，爷。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守好这个家的。” 站在两人身旁的岳盈双手环胸，全然一副在看戏的模样：“两位若是如此难分难捨，不如干脆来个离别之吻如何？” 霍立青面色微红，方靖却是眼前一亮。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方靖很配合地附和了一声，边说着还用手指了指脸颊：“阿青，亲这里，就当是对我的鼓励，好不好？” 第75页 这下霍立青可不止是脸上微红了，她整张脸仿佛烧起来一般，红了个彻底。不过，想到此次一别还不知道今后将会发生什么，她还是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方靖脸颊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岳盈摇了摇头，轻轻“啧”了一声，恨自己为什么要多这一句嘴，看别人恩爱，反而让自己的处境越发地尴尬起来。 “那么，我走了。我会给你写信的。”方靖抱了抱霍立青，留下最后一句叮咛，拎起脚边的行礼转身上了火车。 到了前线，方靖才直观地感受到了，如今的情况究竟有多紧张。虽说还未开战，但所有人的神经都已经绷紧了，战争一触即发，没有人敢有片刻的放松。方靖也只能在入睡前抽上那么一点时间，用来给霍立青写信。 到这时，方靖才明白，为什么之前方冬乐给他写的信内容都只有这么几个字了——实在是没时间。他写的信，字数也变得越来越少，基本上只能报个平安，旁的都没功夫多提。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挤出时间来写信，方靖忽然感悟到，方冬乐对他这个哥哥投注的感情当真是很多很多了。 霍立青也在坚持着给方靖寄信。 起初她还会将身边之事事无巨细地告诉方靖，后来意识到方靖的空余时间并没有那么多后，同时赶上战争爆发，局势愈发混乱，写信都不大方便了，霍立青写的内容便渐渐少了。虽然仍保持着每日一封，但她的内容都是挑些重点的写。 譬如岳盈已经联繫好了报社，不日就要启程；譬如方家原有的几个用人已经按照方靖的吩咐安顿好了，他们被送到了不大容易被战火波及的地方；譬如她最近在街上救了个被人追杀的女孩子，因为那时正好碰上一队警卫经过，所以她与那女孩子都没有受伤，如今看女孩无处可去，就先让女孩子在家中住下了。 收到最新一封信时，方靖看着那一句“被人追杀的女孩子”，心下一动。写信问了霍立青，得知那女孩名字叫“曾璇如”后，方靖心中稍稍一安。还好还好，他的准备工作没出问题，警卫们即时地出场了，曾璇如没事，霍立青也没事。 不过，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方靖开始考虑，是否该尽快安排曾璇如到他这边来。男女主的相遇是必然，而他和霍立青在原剧情里的作用，就是促成他们的相遇，如果这一进程在他这里出现了意外，只怕霍立青那里也会因为剧情惯性而发生变故。他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既然如此…… 方靖考虑过后，拿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有关于曾璇如的资料之后便去找了楚淙柯。 然而他一进房间便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璇如竟然已经到了这里，还和岳盈、霍立青一起。 方靖陷入了沉默，这三个人汇聚一堂的画面，总觉得是很不得了的旷世奇观呢。 第41章 追求自由爱情的男人（完） 方靖下意识便忽略了屋中其他的存在，径直走到霍立青面前，执了她的手轻声问道：“阿青，你……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怎么之前都没同我说？” “我想来帮爷的忙。我知道您不会同意，特意没同您提起。” 听到这个解释，方靖神情一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胡闹！这边太危险了！你给我回家待着去！” “不可以吗？我只是想陪在爷的身边。”霍立青望向方靖，虽没有多言，但一双眼流露出的光彩却让人不忍拒绝。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方靖无奈投降：“那……留在这里的话，你想做什么？” “其他的我不会，但如果有些……有些伤患的话，我还是可以帮着照顾一二的。” 霍立青显然早有打算，方靖自然不会插手、去改变她决定了的生活，只是他心中到底有些不安，一时没忍住，便多叮嘱了几句，大意就是要霍立青照顾好自己。 如果不是一旁看不下去的岳盈出声打断的话，他大概还能絮絮叨叨地说上许久。 岳盈简单解释了一下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和报社的主编商量过后，岳盈被安排到了这边来做战地记者，她之前已经和楚淙柯联繫过，获得了楚淙柯的同意。霍立青知道岳盈的情况后，便起了要与岳盈一块过来，帮忙做些事情。 就在此时，霍立青救下了曾璇如。岳盈一看到曾璇如，便觉得有些眼熟，稍花心思一查之后，发现她的父亲是一位爱国志士，因为她父亲的关系，她被一派人士追杀，如今她的画像正在通缉令上挂着。 了解到这一情况下，岳盈立刻与楚淙柯进行了联繫，她知道楚淙柯一直很重视对曾璇如这一类志士亲属的保护，果然，她顺利地从楚淙柯那儿获得了一道“保护令”。考虑再三，她决定将曾璇如送到楚淙柯这边来，只有这样，曾璇如的生命安全才能获得更好的保障。 方靖内心暗道一声“干得漂亮”，想不到岳盈还有推动主线剧情的作用。 难得妻子来到了自己身边，方靖倒是想多花点时间用于和她“你侬我侬”，然而现实条件却不允许。他忙于作战，霍立青忙于抢救和照顾伤员，平日里基本是碰不上面的，即使偶尔碰上了，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唿便各自匆匆而去。 第76页 在这样的年代，想要好好谈一场恋爱，实在是很困难的事。好在他与妻子情比金坚，就算只有这样简单的交流，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半分褪色。 有时候，方靖也会有些羡慕楚淙柯和曾璇如。作为这个世界的男女主角，他们自然格外受上天眷顾，即使每日这般忙忙碌碌，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机会用于巧遇，两人的感情在稳步变好的同时，平日的工作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不止如此，作为主角，他们的好运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譬如在战场上的时候。对此，方靖深有体会。 那时方靖与楚淙柯各领着一支队伍在作战，相隔的距离并不算近。注意到敌方竟然搬出了一门炮对准了楚淙柯所在的位置，方靖吓了一大跳，正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那门炮突然像出了什么故障似的，整门炮震了一下。然后…… 然后方靖就看到，那门炮炸开了，但是有一门炮弹却直直地向他这边打了过来，因为速度过快，他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彻底昏迷之前，方靖心中在一瞬之间竟闪过了许多想法。 他既感到些许庆幸，他和楚淙柯之间孰轻孰重这个问题，压根儿不用考虑便能得出答案，他出事可比楚淙柯遇上危险要好得多了。作为领军人物，楚淙柯要是碰上点什么，极有可能导致军心涣散，引发不可逆的后果。 但同时他也感到了些许的不忿，配角就这么没人权吗？辣鸡剧情！这不公平！ 之后方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方靖昏迷了很久，最后唤醒他的人，是霍立青。 那时方靖的脑子一片混乱，一瞬间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原主，还是方靖，但他却格外清晰地听到了，霍立青唿唤他的声音——仿佛杜鹃啼血般的声音。 剎那间，方靖想起了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他本是个穿越者，但进入剧情后的他，就已经成为剧情里的那个方靖了。现在的他，就是身为霍立青丈夫的方靖。 在这样的乱世里，不能丢下妻子一个人，不能丢下霍立青一个人，不能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冲出意识的迷雾、睁开眼的瞬间，方靖看到了守在自己床边、双眼通红、面色憔悴的霍立青。 霍立青一看到他睁开眼睛，眼泪便一连串地流了下来，但她很快便抬手擦干，撑起一个笑容道：“爷！您醒了！我去叫医生进来！您别动！” 方靖嗓子干得厉害，发不出声音，但看着霍立青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如果能有一个牵挂的人，也是幸事。 原主在原剧情里能这般干脆地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是因为那时的他已经无牵无挂了。母亲也好、妻子也好，都已不存在于世了，世间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为了守卫国土而死在战场上，于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霍立青还在世，那情况便有些不同。心里有着记挂的东西，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便会更强烈些，譬如此刻。 事后方靖才得知，他重伤昏迷之后，是霍立青冲上战场将他扛下来的。他想了法子保护了霍立青，霍立青又拼了命最后救了他，没想到，这最后竟然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那时方靖已经恢復了许多，从刚醒时的完全动弹不得，到已经能活动四肢，情况好了很多。他也能抬起手，轻轻地摸一摸病床边霍立青的头，轻声嘱咐道：“阿青，这次多谢你了，不过下次……不许再跑到战场上做这么危险的事，知道吗？” “爷，”霍立青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现在是医疗兵，不可能不上战场的。” 方靖沉默片刻，嘆了口气，在当今这样的局势下，人的生死是不由人的。他可以在自己家乡那儿准备人手保护霍立青，却不能在战场上做同样的事。 但，上战场当医疗兵是霍立青自己的选择，他没有资格对她的选择指手画脚。 方靖拉过霍立青的手紧紧握住：“总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好吗？” “好。”霍立青浅浅一笑：“那，爷要答应我，要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两人约好了要平安归来的誓约，但所谓世事难料，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所以他们这般约定所求的，不过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好在，最后两人都没有失约。 战争结束的那一天，除了欣喜若狂之外，方靖心中也感到了些许的茫然。直面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日日在战场上目睹战火与牺牲，方靖突然觉得，能心智健全地存活下来，已经是最大最大的幸事。完全胜利的喜讯传来的那一天，方靖首先感受到的其实是不可置信，光是彻底地相信这一消息，就花了他不少的一段时间。 好在这一切都不是梦，胜利是真的到来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方靖与霍立青几乎要相拥而泣，只是因为那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霍立青还是有些许的羞涩，这一步动作不得不放弃。 他们这五个人，虽然经歷了不少险事，每日都在生死之线上反覆横跳，大大小小的伤也受了不少，还在最后都是有惊无险，保住了一条命。 岳盈还在战场上捡了个男朋友，全然将过去“不如追求金钱”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战时因为现实情况受了不少压抑，她始终不能将恋爱谈好，战后她便将之前积攒的怨念尽数发挥了出来，与男朋友一起将恋爱谈得轰轰烈烈。 第77页 曾璇如与楚淙柯的发展势头也很好，两人在战时便确立了关系，战争结束后立刻便举办了婚礼。那时的楚淙柯因为赫赫战功已经名扬海内外，曾璇如则因战时做出的诸多促进了胜利的科研成果而备受世人赞誉，两人的结合当真是门当户对。 他们两个註定不是会淹没于歷史洪流中的普通人，岳盈同样志在高远，而方靖与霍立青的愿望简单一些，信守“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两人在参加完两位友人的婚礼后便回了老家。 老家的地界已经一片狼藉，方宅也是一片破败，方靖以復兴家园为目标，领着家乡的人重振家乡，也算是做出了一番成就。只是与其他人相比，这样的成就显得稍微小了些。 不过方靖已经很满意了，霍立青同样如此。 霍立青的愿望一直以来都很简单，嫁给方靖后更是如此。她原先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得过且过着也就过去了，不曾想，会遇上像爷那样的人。 战争结束后，霍立青曾去打听过三个姐妹的下落，没想到的是，她们都没保住性命。除了二姐姐是丧生于战火中，大姐姐和四妹妹都不是因此而死的。 仔细一查后她才知道，大姐姐是嫁给人做小妾、最终在丈夫的忽视下、被丈夫的其他妾室害死的，四妹妹性子刚烈，嫁给了一个老男人后无法接受，一头碰死了。直到这时霍立青才意识了自己究竟有多幸运，她这一辈子的好运大概都用在了嫁给爷这件事上。 霍立青本性上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家中的日子虽然难过，但于她而言也还过得去，嫁了丈夫以后，日子则过得好了起来，所以她也就没了那般高远的志向，只想好好护着她家爷过日子。 但姐妹们的死因刺激了她。 原来……她们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她突然想起了小妹妹曾经有过的志向：改变女性的地位。她依稀记得，与岳先生闲谈时，她也抒发过同样的志向。她突然有些想要继承这一志向。 她将这一志向告诉了方靖后，获得了方靖的全力支持。她做起了岳盈曾经做过的事，去给那些曾被困于深宅后院的女人当老师。她甚至做的比岳盈更成功，因为她比岳盈更能体会那些人的心思。她们是不习惯于抗争的，除非动到了她们最重要的东西。 霍立青这个老师越做越成功，所收的学生越来越多，最后名气还超过了方靖。 方靖躲在霍立青身后，看热闹看得开心极了。他早该知道，霍立青如果要做事的话，一定能做好，否则，她又怎么能在乱世中帮原主弄到那样一份武器？如今不过是终于找到了目标、发挥了原有实力罢了。 就这样看着她出彩吧。方靖立志于退居幕后支持霍立青的事业，成功地做了一辈子。 第42章 不正常的追星日常（一） 再度回到白色空间时，迎接方靖的仍然是一片寂静。 方靖觉得，最近的系统有点不太对，但究竟是哪里不太对，他又说不上来。 硬要说的话……他隐隐地感觉到，系统似乎有点心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总之，这种想法就是莫名其妙地产生了，甚至于……他还对系统产生了些许的担忧？ “我并没有心事，我的程序里没有这样的设定，你不必担心。毕竟，我不是人，没有人那么复杂的感情。” 听到系统那平静无波的声音之时，方靖心下一松，突然便觉得安心了不少。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我？”说出这话时，系统的语调仍是平平，但方靖就是从中听出了些许调笑的意味。 方靖坚定地摇了摇头：“并没有，我只是担心你出bug之后，我会回不到自己的世界。” 话虽如此……方靖心中的想法却与他说出的话略微有些不同。要问他是否对系统生出了什么多余的情感，他可以肯定地摇摇头，但要问他是否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系统，他否定之前也许会有些迟疑。 系统并没有戳穿他的心思，语气淡淡地回应道：“这你不必担心，不出意外的话，我一定会送你回去的。一定。” 系统说了两次一定，这让方靖有些在意，但更在意的还是那个“不出意外”。他皱了皱眉，开口问道：“所以，能不能请您解释一下，什么叫‘不出意外’？我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没有哦。” “看你这迟疑的口吻，一定有！” “没有。” “行吧行吧你说了算。”方靖放弃挣扎，将手放在了选择面板的“是”上面：“您老如果没什么其他事要交代的话，我去下一个世界了。” “行吧行吧去你的吧。” 听着系统仿佛在驱赶什么惹人嫌的东西般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方靖悬在半空中的手指凝滞了片刻，最后还是带着满脸的生无可恋按下了“是”。 他早该知道这个辣鸡系统没有心的！担心它简直是浪费自己的感情！与其花时间在它身上，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在新的小世界里搞事情。 思及此，方靖不再想系统如何如何，转头研究起了新世界的剧情线。 这是一篇娱乐圈女强文，它讲述了一个女主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娱乐圈闯出了一片天下的故事。 第78页 女主名叫厉之寻，故事的背景虽在娱乐圈，但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并不是厉之寻最初的志向。她之所以会进入这个圈子，是因为她的妹妹。 一直到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厉之寻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妹妹，自己也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而是他们领养来的。养父养母觉得她差不多也到了该成熟起来的年纪，便将一切都如实地告诉了她，然后由她自行选择，是否要去寻找自己的妹妹和亲生父母。 对于抛弃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厉之寻不是很感兴趣，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被父母亲手放弃的，她也没有意愿去重新拾起。但是那个妹妹，让厉之寻有些在意，和养父养母商量过后，厉之寻还是决定要去找找她的妹妹。 只是，当时厉之寻正在国外求学，学习上正到了一个紧要的关头，所以她回国寻找妹妹的时间被她暂时性地后延了。然而，这个后延的决定让厉之寻后悔了一生。 等到厉之寻完成了学业回国寻找妹妹的时候，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 厉之寻的妹妹名叫安洁，虽然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但安洁自强自立，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平时的她不太爱跟不相熟的人说话，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知心好友，乍一看会给人以疏离之感。但只要有人和她聊聊、关系变熟之后，她便会展现出热情、开朗的一面。 安洁从小便有一个音乐梦想，然而她高中刚念到一半，便因为资助人中途放弃了资助而不得不辍学。她本来是很有希望考上音乐学院的，到了这时候也不得不放弃。 从高中辍学之后，安洁开始四处打工，时不时地也去剧组跑跑龙套，想着要是能在屏幕上露个脸的话，说不准提高了知名度之后也能得到一个机会被人欣赏。她并不是很懂娱乐圈，但看到过不少跨影视歌三界的明星后，她做梦时也会想想，也许自己成名后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也许应该算是她运气好，这个机会真的被她等到了。 原主就是从这里出场的。原主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觉得当明星似乎挺好玩，便带着玩票的性质入了这个圈。虽说他要演技没演技，性格也不好，但他胜在有一张脸，吸了不少颜粉。 很巧合的，原主和安洁在同一个剧组碰面了，原主还正好听到了安洁的哼唱，并被她天使般的嗓音所吸引。原主一时兴起，对安洁展开了追求。他倒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安洁，只是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便想追追看。 安洁不知道原主的心思，还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在他的追求下，逐渐便动了心。 她是真心地想和原主在一起的。原主喜欢听她唱歌，为了能听个够，各种各样的资源不要钱似的往安洁身上投，为了让安洁能心无芥蒂地接受这些资源，他还特意隐瞒了安洁，没有让她知道这些资源是自己双手奉上的。 原主和安杰处了一阵子，之后便觉得腻了想要分手。两人分手倒是分得和平，好聚好散，但之后却出了点问题。 两人分手之后，原主在安洁身上疯狂砸资源一事不知被谁传到了网上。因为原主在砸安洁资源时有意的隐瞒，所以传消息的人不知道投资者是原主，只当是哪里来的金主爸爸，钱多得没地方花了，就“浪费”到了安洁身上。 无论这个投资者是谁，安洁被包养一事，却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的，这对安洁刚刚起步的事业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这次的打击之所以会那么严重，安洁失去了靠山、以至于各种各样的人都敢来踩上一脚也是其中的重要影响因素。 那些无聊的谩骂对安杰造不成伤害，但因此而来的负面影响中，还包括再也接不到工作，这让安杰有些苦恼。思考过后，安洁决定去找原主，希望他能出面澄清一下，帮她挽回一点名声。 安洁找到了原主的家中，但没有见到原主，只见到了原主的父母。原主那时已经跑到国外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了，对国内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因为原主弄出来的乌七八糟的新闻不少，视原主为一大块肥肉想要将之吞入腹中的男人和女人也不少，安洁见到原主的父母后，被他们误认为是那种臭不要脸、死乞白赖扒着自家儿子的女人，压根儿没有好好听她说话，直接将人赶出了家门。而这一幕，凑巧被记者拍到并传到了网上，又掀起了一次风波。 安洁曾经红过一段时间，她红的时候所占有的大量资源引发了部分人的强烈不满，如今眼看着她要凉了，墙倒众人推，不少人都不介意来掺合一下。 包养的事件持续发酵，之后又爆出了许多与安洁有关的莫须有的黑料，针对安洁的网络暴力程度不断加深，最后就出了事情。 安洁的死因是交通意外，为了躲避不断追击的记者，那时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大好了的她一时恍惚之下便冲到了马路上，就这样丢了性命。 查明事件的经过后，厉之寻决定代替妹妹向原主讨一个说法，也算是继承妹妹的遗志，她想在娱乐圈做出一番事业。这就成了她进入娱乐圈的契机。 在不断的接戏演戏过程中，厉之寻发现，她挺喜欢当演员的。她最终在娱乐圈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也实现了进入这个圈子的最初目的。在和原主当面对峙后，她得知原主并不是有心促成了妹妹的死亡，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她还是没有继续追究原主的责任。 第79页 ……无论如何，妹妹曾经喜欢过这个男人。 厉之寻可以放过原主，原主自己却做不到。虽然不是刻意，但确实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而且，他对安洁也不是全无感情，至少他曾真心实意地喜欢过安洁的歌声。 原主最终死于酗酒，原因在于，他在醉生梦死的时候，恍惚中听见天使般的歌声。 剧情看完了，方靖长长唿出一口气。就在刚才看剧情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了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悔恨情绪。 这个世界的目标很明确，简单来讲就是守护好安洁。 有目标就好办了。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安洁正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剧本。安洁最喜欢做的事是唱歌，但是，在做跑龙套之类的其他工作时，她也会拼尽全力去做好，与原主那吊儿郎当的性格完全不同。 如今的时间点，正是原主和安洁将要认识的时候，前一天晚上，原主已经欣赏到了安洁动听的歌声，而在这之后不久，原主将对开热烈的追求。 方靖将杯中的冰水一饮而尽，早有助理伸出手来预备着要接他手中的空瓶。 然而方靖并没有把瓶子递给助理，而是紧紧握在手上，噔噔噔几步跑到了安洁面前：“你好啊！你是这个剧组的演员对吧！我的水喝完啦，我看你这还有一瓶，能不能分我点应个急？天太热啦！” 助理先是看了看脚边的小冰柜，那里头装得尽是方靖爱喝的饮料，他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方靖，满头大汗的方靖看起来还真像是渴了很久的样子。 总觉得这时候上千去拆方靖台不太好的助理陷入了沉默，开始担心自己的工作还保不保得住的问题。 第43章 不正常的追星日常（二） 面对着突然出现的方靖，安洁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扬起一个笑容，友善问好：“方先生，你好。” “哎，别叫我方先生，听着好别扭。叫我名字，我叫方靖，你应该知道吧？” “好的，方先……方靖。”顶着方靖热切的目光，安洁微微一愣，最后还是改了口。 方靖脸上的笑容一下便灿烂了许多：“所以呢？你的这瓶水，能不能给我救个急？天真的太热了，我的这瓶水又喝完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天气确实热，方靖还穿着厚重的戏服，如今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安洁转头看了看，发现手中拿着两瓶水的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 大概是看她有多余的水，就很随机地选中了她吧。安洁并不觉得方靖有什么恶意，便也没有多想，将另一瓶还未开封的矿泉水向着方靖一递：“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我还没有开过。” “谢谢！”方靖接过了那瓶水，拧开后一口气便喝下了半瓶，待到喉咙舒服些后，他向着远处的助理挥了挥手，同时不住地向安洁抱怨道：“我那个助理，一点都不贴心，给我带的尽是些不解渴的饮料。这样吧，作为答谢的礼物，你从里面随便挑一瓶怎么样？” 安洁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不用了，一瓶矿泉水而已，不用这么客气的。” 然而方靖似乎并没有听到她拒绝的话，自顾自地吩咐助理，让他将小冰柜推了过来：“都在这里了，你随便挑一瓶喜欢喝的吧。你别跟我客气，做人就是要礼尚往来的嘛，对吧？” 方靖的态度很自然，安洁也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她不再矫情，随意从冰柜里抽了一瓶饮料出来：“那么，谢谢啦。” “不客气不客气！”方靖满意地合上了冰柜盖子，转头又向助理吩咐道：“这些我都不想喝了，你帮我送给剧组的其他人吧。下次记得给我买矿泉水，这种饮料太苦，我不喜欢。” 助理点头应了，忙不迭地将方靖的嘱託执行了下去。至于方靖为什么突然不再喜欢之前十分中意的饮料，这并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安洁仔细看了看手中握着的饮料瓶，上头写的是外国文字，看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她又歪头看了看面前的方靖，他正愉快地喝着那还剩半瓶的矿泉水。 对着这位似乎只喜欢喝矿泉水的方靖，安洁觉得自己不是很能明白有钱人的想法。 安洁本以为，方靖只是想来换杯水喝，不曾想已经喝完了水的方靖却仍没有离开。甚至于……方靖还直接搬了个摺叠凳坐到了她的身边，无事可干一般跟着她就地唠起了嗑。 “对啦，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方便告诉我吗？” “我叫安洁。总之……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安洁向着方靖伸出了一只手，脸上是很客气的笑容。 方靖同样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啦，那我们也算认识了，四捨五入我们就是朋友了对吧。既然已经是朋友了，可以给我你的联繫方式吗？” “……啊？”安洁一愣，下意识便抽回了手。 方靖皱起了眉，满面愁苦：“唔……果然这样会很突兀吗？又失败了……下次再去向其他人请教一下搭讪技巧好了。” 看着方靖满脸的苦恼，安洁的心中竟然诡异地升起了一丝不忍，这位方少爷的名号，她也听说过，她并不觉得对方能从自己这里谋取什么，想来他的搭讪并不含有恶意。 第80页 犹豫片刻后，安洁从自己的手包里翻出了纸笔，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写了上去后看向了方靖：“那个，方靖……” “是！我在！”方靖立刻高声应了。 方靖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着实让安洁吓了一跳，她眨了眨眼睛，还是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我没有名片，这上面是我的姓名和电话，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仿佛是担心安洁会突然变卦，方靖几乎是用抢的飞速拿过了那张纸条并小心收好，之后又双手奉上了自己的名片：“我的手机在助理那里，等我回去再存你的电话！这是我的名片，还请你收下！” 安洁接过名片，从包里翻出了手机，将方靖的联繫方式记了上去，之后才将名片收好，转头望向方靖：“方便问一下，为什么你会想要跟我搭讪吗？” “其实我昨天晚上……听到了你唱歌。因为实在太好听了，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所以我就……”方靖挠了挠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听到了吗？听到我唱歌了吗？”安洁一愣，面上有些微微泛红。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夸赞歌声，喜欢的东西被人认可，这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了喜悦：“谢谢你！” 方靖本想借着这个话题同安洁多聊几句加深了解，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刚分完饮料的助理噔噔噔地便跑了过来：“方哥，到你的戏份了。” 助理清楚地感觉到，方靖转过身看向他的那一瞬间，有一股杀气蔓延开来。这一刻，他真情实感地为自己的工作究竟能不能保住担忧了起来。 “谢谢你的水，这次就聊到这里，以后有空我再来找你！到时候请务必让我听你唱歌！”方靖向着安洁挥了挥手，之后便跟着助理快步离去。虽然只是进行了一通尬聊，但至少他和安洁初步认识了，这就很好。 安洁本想继续看手中的剧本，然而一时之间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眼睛不自觉地便会想着拍摄的场地瞟去。左右剧本是没耐心仔细看了，安洁将剧本放到了一边，专心看起了方靖拍戏。 研究同剧组的其他人拍戏，应该也有利于进入角色，提升自己的演技吧？安洁并不是很确定。 如果方靖演技够好的话，确实能让安洁学到点什么，然而，方靖的演技并不好。在这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安洁就有幸欣赏到了方靖“精彩绝伦”的演技。 安洁看得出来，方靖已经很努力了，导演给他讲戏的时候，他都听得很认真，看他那模样，似乎也入了戏，可他一站到摄像机下，立刻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再之后方靖的表现一般分为两种，要么就是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毫无感情地念台词，要么就是浮夸到让人觉得没眼看，无论哪种表现，都可以用“一塌煳涂”来形容，总之方靖是将他没演技的人设坐的实实的了。 安洁看着只觉得无奈极了，这个人明明有在努力，最后还是会弄成这么一副样子，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靖那一段演完后，就该安洁出场了。她其实在方靖出场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方靖那儿短时间似乎结束不了，所以她又多了很多时间用于酝酿感情，安洁甚至怀疑，她今天也许都没有上场的机会了。 这次也是安洁运气好，她本是在这个剧组跑龙套的，恰好原定的女八号出了点事儿没办法参演了，时间又紧迫，就弄了个临时的试镜招募演员，安洁去试了试，凭着多年以来跑龙套所磨练出的演技，很顺利地就被选上了。 几个小时后，安洁还是上场了，方靖的那部分戏因为无止尽的ng还是没有拍完，他自己也觉得不该继续拖着整个剧组的进度，便让导演先拍其他人的部分。 终于能上场的安洁唿出一口气，平復了心绪，准备好了上场。 在和方靖擦肩而过的时候，方靖向着她比个了“加油”的手势，安洁微微一笑，小声地道了一声谢，又迅速地进入了状态。 这部戏里，她是个炮灰女配，生性胆小懦弱且总是阴阴沉沉的，作为女四号的跟班而存在。女四号在这本剧里也是为了衬托女主而存在的，所以安洁的这个角色，就是衬托的二次方。 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但至少这次有了台词，对于这个机会，安洁还是十分珍惜的。 在这之后，安洁和方靖交换了位置，开始由方靖来欣赏安洁的演技。 安洁的演技当真是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但她却把那个不起眼的人物演活了。如果不是女四号拖了后腿的话，她大概都能一条过。之前方靖浪费的时间，靠着她的努力，总算是弥补了一些回来。 这一天下来，除了方靖的戏份没有拍完，其他人的任务都完成得很顺利。方靖嚮导演田若明表达了歉意，因为其态度诚恳，田若明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毕竟……这部戏能成功拍摄全靠方靖的投资，如今他已经这么客气了，田若明实在不敢再嫌弃些什么。 说得通俗一点，金主爸爸，惹不起惹不起。 田若明最开始也没在方靖身上倾注多少期待，只要方靖能好好地把所有的台词一字不差地念清楚，他就谢天谢地了。如果他实在念不清楚……田若明已经考虑过直接让方靖背九九乘法表、之后再请专业的配音演员这样的方式了。 第81页 今天方靖的发挥，早已超出了田若明的预期，所以收工的时候，他是笑意满满地送走方靖的。 方靖对于自己今天的发挥也十分满意，回家之后便满脸笑意地刷起了微博，然后他便在热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方靖女友#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热度却居高不下。 方靖点进去看了一眼，讲的东西概括来形容就是：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不知道谁偷拍了他和安洁闲谈的照片放到了网上，立刻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方靖想了想，在那条新闻的下面留了个评论：我们剧组都这么严防死守了，你竟然还拍得到照片？厉害啊兄弟！不过你这拍照技术不行啊，人家娇滴滴一女孩子被你拍丑了，我的颜值你也没拍出来，太失败了吧？ 第44章 不正常的追星日常（三） 方靖这条评论下立刻便有人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追问。 ——哥，你真恋爱啦？ 追问的这个人，id是“方靖的大裤衩”，真名则叫华敏佳，是原主的“铁粉”，私底下真正和原主有交情的那种。 她本人也是个富二代，和原主认识是在原主进入娱乐圈之前，那时两人的关系就很不错。要说有多不错，大概就是到了“双方父母想给他们订下婚事”这样的程度。可惜两人都对对方无感，两人之间是实打实的友情，这事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华敏佳听说原主想到娱乐圈玩玩后，立刻便以最快的速度跟了过来，成了原主的头号粉丝。 有这一层关系在，华敏佳这时候问起话来的语气自然比他人要显得熟稔一些。 方靖也不卖关子，立刻便给出了明确的答覆：没呢，没到时候。 他倒是有心谈个恋爱，只是他和安洁才刚刚认识，时机还不成熟。 很快他又收到了华敏佳的私信：我就说嘛，哥你谈恋爱怎么可能不跟我说。 方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回了个以自己为素材的表情包。 回完这一条后方靖便关了微博，转手翻出了安洁给她的那张纸条。 他可以想像的到，之后华敏佳就会带着他的一批粉丝闢谣他恋爱了这一条新闻，短时间之内他可以先不去管这些事。目前他还是先考虑考虑该怎么开启同安洁的尬聊之旅比较重要。 因为洗澡而错过了网络上这一波小高潮的安洁一拿起手机，便注意到了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来自陌生人的信息。发信人的号码瞧着有点眼熟，她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是在哪儿见过。 看到简讯的内容后，她愣住了。简讯是这么写的： “我连累你上热搜了。我准备正面回復一下，想询问一下作为当事人的你的意见，我可以直接撇清关系然后正面做出对你的评价吧？” 简讯的末尾署名是方靖。 安洁终于想起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号码了，然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只能轻轻按出了一个问号然后发送过去。 屏幕另一端的方靖轻轻嘆了口气：这姑娘怎么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情况和时代的热潮呢？ 看到方靖回了“看热搜”三个字后，安洁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打开了热搜。上面有两条内容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方靖女友# #方靖方闢谣恋爱绯闻# 这两条热搜里，第二条的热度增长速度要比第一条快些，已经快要超过第一条了。 虽然没有点进去看，但安洁大概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觉得，没有怀疑她在蹭热度的方靖，人真是挺好的。 毕竟，两个人的地位摆在那里，常人在一般情况下都会觉得她是在蹭热度吧？方靖竟然还这么客客气气地来问她的意见，这让安洁感到了些许的受宠若惊。 她立刻给了方靖回覆： “可以的，似乎给你造成了困扰，你随意处置就好。” 与刚才的秒回相比，这次方靖回復的速度就慢了许多。安洁等了一会儿后，才收到了他的消息，内容还是很简单的几个字：看我新微博。 在此之前，安洁只是在各种电视剧中偶尔露一下脸、大部分时候连脸都没得露的龙套，她的微博号也是那种没有进行过认证、只是平时自己用着玩的号。因为之前和方靖压根儿没有交流，她甚至没有关注过方靖的微博号，此时搜了他的帐号之后才点了关注。 看到方靖回復内容的时候，安洁差点没拿稳手机。 方靖的回覆是这样的：正式来辟一下谣，热搜照片里那位名叫安洁，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女神！我现在也是追星少年了，你们要是有什么好用的追星手段，欢迎来评论区，咱多对一现场教学！ 而在他这条微博底下，点赞最多的那条评论是：哥，安洁是谁？ 方靖也以最快的速度给了那人回覆：不是说了吗？我女神啊！我看你追星也有这么多年了，有没有什么小心得传授一下给我？ 握着手机的安洁陷入了呆滞，她什么时候变成方靖的女神了？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给方靖发了一条简讯，询问他是否弄错了什么。 方靖回復得很快。 ——没弄错啊，你就是我女神，从我昨天听见你唱歌开始我就决定粉你了。不开玩笑，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再唱一次歌给我听！好啦先不说了，我粉丝给我传授经验了，我先去学学怎么追星！回聊！ 第82页 安洁仍然没有弄清楚情况，不过她还是回了个“回聊”。手机屏幕变成一片漆黑后，她陷入了更深的混乱状态。今天一天过得略有点魔幻，安洁觉得她有必要将所有的事情从头捋一遍。 结束和安洁的聊天后，方靖将页面切到了微博上，开始认真严肃地和粉丝讨论起“如何追星”这个问题。这门学问实在太高深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深入研究一下。 方靖开始一条条回復提供自己追星经验的微博后，他那些粉丝里的一大部分关注点就转移了。 虽然她们还是很在意这位忽然冒出的“安洁”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此刻还是与偶像进行交流更为重要，毕竟，安洁是谁这个问题可以等以后慢慢研究，眼下这个机会才是真的难得。 方靖和粉丝的教学活动一直持续到了十一点半，考虑到第二天还要去拍戏，方靖适时地结束了这一活动，并和粉丝约好第二天同一时间继续进行多对一教学。 第二天安洁来到拍摄场地时，外头竟然已经围了一大圈人。那是一大群职业保镖打扮的男人，着装统一面容严肃，瞧着就很有气势，让安洁吓了一跳。 方靖和田若明正站在门口，似乎是在辨认剧组的人，以避免有不相干的人混进拍摄场地。安洁走过去之后，方靖只是向着她微微一笑，之后便请她进了拍摄场地。 田若明已经在外头晒得全身冒汗，他从助理手中接过了矿泉水和毛巾，刚想擦一擦脸上的汗，一转头便看到了身旁的方靖。 方靖的情况并未比他好上多少，今天的太阳实在有些毒辣，汗水几乎布满了他的整张脸。 怎么想也还是这位小少爷更重要一点。 田若明赶忙将矿泉水和毛巾递给方靖，他还顺势拿过一个电动风扇帮方靖吹着风：“小方，我们必须要这样一个个排查吗？” 方靖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昨天不是还有不相干的人混入了剧组里偷拍了照片吗？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尽量避免得好。” 这下田若明就明白了，方靖原来是在为昨天的事而生气。竟然会让不相干的人混进剧组，最后还拍下了方靖的照片以致最后让他上了热搜，也难怪方靖会生气。真要说起来，这事儿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不过…… 田若明转头看了眼刚刚进去的安洁，眼神微变。这位也是昨天那件事的当事人之一，借着这个机会也不知道究竟捞了什么好处，实在有点可疑。 当务之急应该是让方靖消消气，这个是尊大佛，实在惹不起。 田若明堆起了满脸讨好的笑：“小方，昨天会出这样的事是我们这一方的责任，你消消气。我会让人在这边看着的，不会再让不相干的人潜进剧组的，你不要担心。我们今天还得继续拍戏呢，这样太耽误进度了，我们先进去吧，好吗？” 方靖喝了一口水，露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我没有生气啊。” “啊？” “那人把我和我女神拍在一张照片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你今天？” “他拍照技术太烂了，我一个非专业人士都看不下去。我只是想把人找出来，好好教他该怎么拍照而已。” 并不是很懂有钱人想法的田若明：？？？ “你……你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和钱，只是想教那个人怎么拍照？” 方靖摊了摊手：“没有花很多钱啊，这些保镖是我从我爸公司借过来的，不花我钱。时间和精力倒是浪费了一点，反正我的戏在下午，现在很空，没有关系。田导您若是要忙的话，先进去就好啦，选角导演再借我用一下就好。” 田若明一时无话可说，离开之前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盲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小方，难道你知道发照片的人是谁了吗？你之前应该不认识他吧？” “不认识啊，现在也不认识。”方靖打开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了一张男人的照片递到了田若明跟前：“我昨天让我爸帮我查了一下，才找到了这个人，根据可靠情报，他今天还会来。现在不认识也没关系，过会儿认识一下就行了。” 田若明算是看出来了，方靖压根儿没有生气，虽然今早刚过来时的他表现得一脸严肃，脸黑得仿佛墨染一般，但这位大少爷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呢！有钱人的心思他是懂不了了，还是安安分分拍戏比较适合他。 走进场地时，田若明别有深意地向着安洁看了一眼。这位方靖口中的“女神”怎么想都不是普通人，该不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跑到他们剧组来体验生活了吧？ 田若明不敢大意，开始思考如何才能不引人注意地向这位安洁小姐示好。 和田若明怀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一直在用心看剧本的安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像是忽然被人盯上一般，背上升起了一阵凉意。 第45章 不正常的追星日常（四） “方哥！是那个人！” 莫彦昭一来到拍摄场地便注意到了外头围着的一圈保镖，预感到大事不妙的他刚在考虑要不要转身逃离现场，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大喊。 惊吓之余，他的身体快于脑子做出了“拔腿就跑”的反应，然而刚刚跨出几步，他就被人按倒在了地上。 第83页 “你们干什么！我可没干……”他的话还未说完，头顶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做什么呢？人家又没干坏事，我就是想和他聊聊天，你们怎么能这么粗鲁。” 刚刚想说的“坏事”两个字堵在了莫彦昭的喉咙里，莫彦昭一抬头，便看了面对着他笑得温和的方靖。一时之间，他也不敢纠结被抢了台词这样的小事，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好啦，人我已经找到了，剩下的人你们看着查吧，还是要小心不要让不怀好意的人混进剧组哦。” 方靖在“不怀好意”四个字上加了重音，听得他身旁的莫彦昭全身勐地一颤。 “我又不会害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方靖用力地拍了拍莫彦昭的后背，勾过他的肩膀便向着拍摄场地里面走去：“来，关于昨天那件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交流一下，尤其是如何拍出一张好照片这一部分，这里最需要深入交流了。” 莫彦昭觉得腿有些软，简直要走不动道了。不知道为什么，方靖的手臂意外地有力，扶住他的肩后，几乎是在拖着他往前走。 对于方靖给出的“想要交流一下”的说法，他半个字也不信。他让方靖莫名其妙地上了一次热搜，只怕这位心里不知道有多记恨他呢，他要是进了这地儿，今天能不能好好地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莫彦昭四处观察了一下形势，试图寻找到一个逃跑的机会，然而旁边那一排看起来就很吓人的保镖让他顿时没了逃跑的勇气，最后面如死灰地跟着方靖进了拍摄场地。 方靖招唿着莫彦昭进了他专属的休息室，莫彦昭战战兢兢地在桌子旁坐了，助理端上两杯水来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那杯里有泻药，可方靖要他喝，他不敢拒绝。好在，这就是一杯普通的冰水，没有任何问题。 “方少……” “那我们就开始吧。” 被打断了话头的莫彦昭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方靖开始在手边的包里翻翻找找。然后方靖就掏出了一本《摄影技巧大全》放在了桌子上，满脸严肃地开始和他探讨，如何才能拍出一张好看的照片。 莫彦昭就这样乖巧且安静地听了三个小时的“方靖小讲堂”，心中欲哭无泪。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方靖明白，偷拍和正常摄影是不一样的，昨天他那是偷拍，那张照片，已经是超高水平的作品了！ 小讲堂结束后，方靖将书一合，十分期待地看向了莫彦昭：“所以，你听明白了吗？知道之后该怎么拍照了吗？” 昏昏欲睡的莫彦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并在方靖期待的目光之下万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懂了！今天我实在是获益匪浅！” 方靖满意一笑：“那好，我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待会儿我要去找安洁聊天，你找机会给我俩拍一张。如果今天拍得好的话，昨天的事儿我就不计较了。” 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线生机的莫彦昭大喜过望：“好的好的！我今天一定好好拍！” 当天晚上，方靖的名字又一次上了热搜，这次的热搜标题与昨日很不一样。 #方靖与女神同框# 这条热搜冒出来的时候，方靖正在和粉丝继续探讨前一天的话题，有人@了他之后，他立刻去这条新闻下留了评论：摄影师今天拍得不错！加鸡腿！ 看到方靖的这条评论，莫彦昭松下了一口气，庆幸于自己终于逃过了一劫。他没想到的是，几分钟后他忽然收到了一笔来自于陌生人的转帐，备註上写的是：给你加鸡腿。 受到惊吓的莫彦昭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意识到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后，莫彦昭只觉得眼前仿佛被什么照亮了一般，看到了一片光明的前路。 这天晚上，方靖与粉丝的多对一教学只进行到了十点，就被方靖随意找了个理由强行结束了。粉丝们纷纷表示理解，嘱咐方靖要好好休息、不要熬夜，方靖应了之后转头就找了安洁聊天。 ——安洁！你看今天热搜了吗？今天这个热搜是我弄的，你会生气吗？ 收到消息的安洁立刻表示她没有生气。她连着上了两天热搜，很多人都在好奇她的身份，名气一下便蹿高了，她这明明是捡了个大便宜。何况，方靖对她一直是客客气气的态度，她更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方靖要做这样的事情。 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后，安洁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心中所惑。 方靖的回覆来得很快：之前不就说了吗，你是我的女神啊，从那天听过你唱歌之后，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奠定了。今后我可还准备要继续追星呢，你要准备好！ 对于方靖的这个说法，安洁并不太相信，她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方靖应该有自己的考虑，虽然他不愿意说，但安洁可以感觉到他并没有恶意。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在意这么多了。 安洁想着，她安安分分把这部戏拍完之后，她和方靖之间莫名其妙连上的关系线应该也会自然而然地被解开。 只是，方靖并没有给她安安分分拍完戏的机会。 第84页 从那天起，微博上的一个帐号每天都会发一张方靖和安洁的照片，拍摄的时间地点都没个定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张照片都是偷拍的。 每次只要这个人一发照片，方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评论，留下自己对这张照片的评价。 到后来，方靖的粉丝都对此习以为常，每日主动到那个帐号下催他发今天的照片，并例行询问：方靖今天追星了吗？ 安洁的存在变得越来越引人注意，最主要还是引方靖粉丝的注意力。最开始时还有几个人想要去挖她的生活信息，却被方靖以“理智追星”为由怼了一顿，要求她们多关注偶像的作品而非私生活，这一场小风波才算是暂时平息了。 剧组里的人对安洁的态度也与之前大不相同，田若明也是其中的一个。 若不是因为角色都已定好、剧情已经拍了大半，田若明甚至想直接将安洁安排为与男二方靖有一小段感情线的女三。 对自己示好的人多了以后，安洁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习惯了在剧组当一个小透明，简简单单演完戏就走。现在的她却突然活在了无数人的注目之下，她总担心万一做错了什么事儿就会引发不好的后果。 于是，平日里的安洁比过去更加小心翼翼了些，拍戏时也更加用心。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安洁拍戏的潜能就此被激法，引起了田若明的注意。 之前，田若明是因为方靖的原因格外在意安洁，但现在，他之所以会这么关注安洁则更多是因为她本身。 他实质上还是个惜才之人，在知道安洁此前从未受过系统训练后，他对安洁的赏识又提高了一个层面。他已经开始在心中回忆，认识的几个朋友里有没有人正准备拍新戏，是不是可以将安洁推荐过去出演一个重要角色。 只是，已经默默在心中认定安洁是大家千金的田若明不大确定，这位安小姐是否有继续拍戏的兴趣，他需要仔细询问后再做决定，以免一不小心反倒办了坏事。 田若明的这份心思，安洁并不知道，她最多只能察觉到，导演似乎十分关照她，剧组里的人似乎都十分关照他。其他人还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方靖却没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他可是在认认真真地近距离追星。 每天他都会让助理将各种必要物资准备两份，包括各种食物、饮料、毛巾、小电扇、降温贴，各类药品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而随时带着，而这些药品也确实地在安洁某次中暑后派上了用场。 安洁可以察觉到，在这一天天的接触中，自己对方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她说不清楚那是种什么感觉，只是，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此时却觉得，也许她也有了个可以依靠、想要依靠的对象。 安洁杀青那天，方靖给她准备了礼物，并很自然地一边同她闲聊一边将礼物递到了她的手中。安洁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方靖已经转移到了下一个话题：“所以呢，这边杀青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嗯……之前跑龙套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帮我拿到了一个角色的面试机会，我准备去试试看。” “哪个剧组啊？” “好像叫……《君住长江尾》？” 方靖瞭然一笑：“唔，这样啊，我了解了。” 那时安洁还不大明白方靖这一笑背后的意味，直到三个月后她在《君住长江尾》剧组的拍摄现场见到了方靖，她才瞭然。 对着满脸惊讶的安洁，方靖勾唇一笑：“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第46章 不正常的追星日常（五） “方靖？你也在这个剧组？田导那边的戏你已经拍完了吗？” “我当然会在这个剧组，我现在可是个全职追星人了！田导那边，我让他帮我把所有要拍的部分都压到了一个星期内，所以现在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只要专心管这边的事儿就好了。” 方靖将追星一事说得理所当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安洁只能保持微笑。她必须承认的一点是，看到方靖也在这个剧组的那一瞬间，她感到了一阵心安。 在《君住长江尾》这部戏里，安洁最开始拿到的角色是一个小配角，但因为这里的导演是田若明的朋友，田若明帮着介绍之后，她一跃成为了女四号，所参演的戏份在数量上有了质的提升。 第一次出演这么重要的角色，安洁内心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紧张，如今剧组有了个她熟识的人，这种紧张感便顺利地消去了不少。 “那……方靖你演的是哪个角色啊？” “我演男四，就是那个一直追在你身后，追了很多年很多年，然后靠着真心打动了你，最后和你终成眷属的那个角色。” 安洁觉得方靖话里有话，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她最后选择了转移话题：“可我记得……那个角色不是早就定好了演员吗？” “对啊，”方靖耸了耸肩，“不过我给他推了个大制作的男二号，他就同意跟我换啦。” 无话可说的安洁只能在心中感嘆一句：有钱真好。 从这部戏开始，方靖就变成了安洁的小尾巴，安洁去到哪个剧组，他就会跟到哪里。每次参演的角色，都是与安洁相关的那一类，偶尔是兄弟或朋友，最刺激的一次甚至演过父女，但更多时候还是恋人。 第85页 一轮又一轮的接触之后，方靖和安洁应当说是顺其自然地便走到了一起。在不知道第几次巧遇于剧组之后，方靖询问了安洁，是否愿意将电视剧里的关系发展到剧集之外。当然，这指的是恋人的关系，而非兄弟、朋友、妇女那一类。 安洁听后，脸颊微红，沉思片刻后她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尝试。 这是第一次有异性对安洁那么好，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但她并不确定两个人是否真的合适。所以，她没有完全答应，只是说可以尝试。 方靖乐得想当场发一条微博庆祝自己追星成功，当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毕竟安洁只是愿意尝试，所以他的追星也只是暂时成功，在没得到最终的结果之前，方靖还是决定低调行事。 对于跟在安洁身边忙前忙后这件事，方靖完全是乐在其中，时不时地还要在微博上实时更新自己的追星过程。 他自己追星追得轰轰烈烈，也鼓励其他人和他一起快乐追星，但如果有人做出不理智的追星行为，他会用非常理智的手段进行阻止。作为一名守法的好公民，方靖认为，採取必要的法律手段是很好的维护自身权益的方式。 有方靖在，安洁被保护得很好，私生活未曾受到他人打扰，工作上也一片顺利。 对于安洁工作上的事儿，方靖一般是不过问的，他们只是男女朋友，这些事不在他可以插手的领域之内。当然，在与某些导演见面的场合顺便提一下安洁，让他们注意到安洁的存在是另一回事。 方靖知道安洁有自己争取角色的渠道，他能做的，就是在安洁得到某个角色后，用自己的方式进入剧组和她再续剧中情缘。只是，如今来请安洁拍戏的人越来越多，方靖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和安洁讨论一下有关她工作的问题。 而且……如何才能将剧情衔接上，也是他接下来要考虑的重要问题。 安洁和方靖一同参演的新戏杀青后，方靖找了个不错的饭馆请安洁吃饭，一来庆祝安洁杀青，二来也想问问她未来的打算。 “诶，今后准备做什么？”安洁放下了筷子，歪着头思考片刻，面露迷茫之色：“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继续拍戏吧？” “可我觉得，拍戏并没有让你很开心。”方靖往安洁的碗中夹了一块子的菜：“来，尝尝这个。” 安洁看着碗里的红烧土豆片，嘴角微翘，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不知不觉中方靖就已经牢牢记住了她的口味。她就喜欢吃些家常菜，方靖还曾笑说她太过好养，作为男朋友的他都没了发挥的余地。 看着安洁认真地用着餐，方靖手下愈发殷勤地开始夹菜盛汤：“看你拍戏，我能感觉到你的认真，也看到了别人对你的认可，但，你并没有乐在其中。” 安洁一瞬顿住了动作：“……也许你是对的。” “那么，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呢？只能说一样的话，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最喜欢的吗？” “对，就说一件最喜欢的。” “那……我就喜欢唱歌，从小我就喜欢。”安洁看向方靖，也顾不上继续吃饭了，眼中亮亮的，仿佛闪着光：“你呢？你最喜欢什么？” “这还用问！我最喜欢的当然是你啦！” 方靖答得不假思索且理所当然，安洁的面颊迅速染红。趁着她呆滞的这一瞬间，方靖伸出手轻轻在她脑门弹了一下：“看你这不相信样子，说明我做得还不够多，没办法让你信服。既然如此，就由我来支持你实现梦想怎么样？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给你提供资源。” “可是，我不想……” “不想太占我的便宜？” 安洁点点头。 “这并不是你在占我的便宜哦。”方靖从包里翻出了一份合约：“我准备代表这家公司签下你，公司为自己旗下的艺人提供一些必要软硬体方面的支援，也是应该的吧？” 安洁一眼便注意到了合同封面上写着的“视姜娱乐”四个字：“这个公司不是……” “是我表弟开的公司，我之前也在他公司里挂名了两……不对，是签了两年的合约。我的合约好像是最近到期？”方靖思考片刻，没能想起来：“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我今天来也是代替我表弟来签你的，我和他说我发现了一个很好的苗子，他就把这份合约给我了。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向他证明我的眼光很好！” 方靖看向安洁的眼中带着说不出的光彩，就像捡到了什么宝贝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给别人看，这让安洁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显然早就考虑好了这一切，今天的举动与说辞，只是为了让她毫无芥蒂地接受。其他的事安洁都不太在意，唯有一件——此刻的她并不想辜负方靖的期待。 于是安洁点头了，点得十分郑重。 方靖笑着又往安洁碗里夹了一块子菜：“其他的事儿待会儿再说，我们先吃饭。” 当晚，安洁正式成了和方靖同一个公司的艺人。了解了她的基本情况后，公司出资，开始安排她去世界各地进修各类专业课程。 这样一来，安洁的重心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转移。她推掉了所有导演抛出的橄榄枝，一切听从公司指挥，开始忙于学习各种新的知识与技能。 第86页 方靖作为安洁的专属小尾巴，自然要跟上安洁的步伐并贴心地为她忙前忙后、照顾她饮食起居上的各种需求。 为了将全部的精力用于学习，安洁断网了一段时间。等她终于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学习，拿到手机开始快乐网上冲浪的时候，一条热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方靖滚出娱乐圈# 安洁没有点进去看，这样的开头后面会跟着什么样的内容，她大概还是清楚的。她赶忙收起了手机，不希望方靖回来后会注意到这条消息，坏了心情。 方靖是去帮安洁拿食物和水的，很快就回了来，一回来便注意到安洁的神色不太对：“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看，不舒服吗？是不是最近的课程安排得太紧了？” 安洁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好，没事儿。” “喝点水吧。”方靖将矿泉水递给了安洁，又把饭菜从保温盒里拿出来摆在了桌上：“你怎么不用手机？难道说……你是不是看到热搜了？” 安洁这才想起，方靖并没有断网，她上课的时候方靖还是在刷手机，也许早就看到了这条热搜。她点点头，想不出该说什么话才能起到安慰的作用。 “别生气，”方靖向着安洁安慰性地一笑，并从盒子里取出筷子递给安洁，“前两天我看到有人在刷这一条内容，但是热度太低了根本上不了热搜，我就买了点水军帮了他一把。情况可以控制，所以你不用担心。” 安洁差点没有接住递过来的筷子：“这条热搜是你买的？” “这么说也行？总之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先吃饭吧，难得下午你可以休息了，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我还准备带你好好玩一圈呢。” 方靖那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让安洁安了心，她不再纠结于网上的风波，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午餐。午餐是方靖精心准备的，全是她喜欢的菜，摆出来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开，让她没心思再去考虑其他。 安洁开始专心吃饭，方靖则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刷微博。他点开自己最新发的一条微博，评论里已经有了一片骂声，方靖挑了其中比较和谐的一条进行了回復。 那人的评论是这样的：您就别搁这儿带坏风气了，早一点干脆利落地离开娱乐圈好吗？ 方靖的回覆是简单粗暴的两个字：好嘞！ 第47章 不正常的追星日常（六） 方靖的粉丝炸了锅，黑子和路人也有些懵逼。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回復的，网络上的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从那一个感嘆号里察觉出方靖兴奋情绪的粉丝们感觉不太好，于是派出了一个代表来询问方靖是个什么想法。 华敏佳就是那个被推出来的人。她给方靖发了条私信：哥，你咋了？没生气吧？ 方靖立刻给了回覆：没生气。我和公司的合约正好到期了，所以准备离开，就这样。 ——那我以后不是不能舔你的颜了？ ——我明明是靠才华吃饭的，你说这话是在贬低我的能力。 ——哥的能力很强我当然知道！在这之外哥的颜很好吃也是事实嘛。所以呢，以后我们都欣赏不到哥的才华了吗？ ——你想欣赏我才华直接跟我说啊，我马上让司机去接你，还附赠和偶像共进晚餐的机会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哥，你别直接忽视“我”后面的那个“们”阿喂！我追星认识了一群小姐妹，她们都是你的死忠粉，难不成你还能在家里开party？小心叔叔阿姨把你的头给拧下来！ ——那行吧，到时候我开个新帐号，不再作为演员，但还是会发自拍，这样可以吧？反正我也没什么演技，拍戏也只是当花瓶，发自拍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那好！我去告诉她们！还有，哥，你演戏超好的！别听其他人瞎说！要自信，明不明白？ 方靖看着手机默然无言。这位华敏佳刚才所做的就是传说中的，睁眼说瞎话吧？还是说，作为粉丝自带滤镜，看自家爱豆也是哪儿哪儿都好，完全瞧不出毛病？ 当天下午，方靖在微博上公布了和原公司合同到期的消息，第二天便註销了原先的微博帐号，并以自家公司副总经理的身份重新註册了一个帐号。 他发的第一条微博是这样的：蛰伏完成，接下来准备好好工作。 这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正经语气吓到了许多人。 对于之前那些针对方靖的流言蜚语，公司的法务部门立刻进行了处理。 方靖本就不是什么普通小明星，在娱乐圈混了多年，却并没有留下多少黑点，最令人诟病的也就是他毫无演技。不过，他对自己的定位准确，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没有演技只是个花瓶，最多在粉丝面前吹嘘一下自己有才华，绝不过分，这唯一的黑点也不太会被人说事。 除此之外，很多人不想同方靖正面对上也是他多年来没有被黑的原因之一。毕竟方靖的身份摆在那里，一般人怕惹祸上身，还是不太愿意招惹。这次如果没有方靖自己的引导，这一次的“方靖退出娱乐圈”风波估计还没起来就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法务部门的专业人士出手后，网络上的恶评大潮立刻如退潮般迅速散去。只是，令路人与粉丝不解的是，为什么黑方靖最狠的几个帖子并没有被删去？ 第87页 那些帖子里面的内容一看就知道是胡编乱造的，在这些帖子里，方靖时而用尽手段博上位的心机男，时而是坏事做尽没天理的小混蛋，总之，就不是什么好人。 网友们看这些就是看个笑料，谁都知道上面尽是些假料。然而，他们虽然不信，另有他人会信。 刚刚回国的厉之寻在等车的空档上了一下网。她之前听养父母提起过，妹妹安洁似乎在国内当了个小小的演员，她觉得可以通过网络搜索一下妹妹的信息，便这么做了。结果她这一搜，发现妹妹仿佛是和一个男人绑定了似的，两人的名字每每都是一同出现。 她心中觉得情况不妙，便在百科里输入了那个男人的名字，一点搜索，那几条被顶到前面的“扒一扒”帖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厉之寻一条一条翻过去，眉头越皱越紧，等她看完之后，方靖在她心中已经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形象。她默默做好打算，联繫上妹妹、和妹妹打好关系以后，得先问清楚妹妹和这个方靖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她得在一切覆水难收之前挽回局势。 然而，让厉之寻感到焦躁的是，她完全联繫不到安洁。她手上虽然有安洁的电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打不通。安洁的住址她也去过了，敲了半天门却没得到任何的回应。这是她唯二能联繫到安洁的方式，如今都行不通，这让厉之寻心中一阵阵的不安。 这种时候，新闻上出现过的“方靖”这个名字便浮现在了厉之寻的脑海之中。最近所有与安洁友关的消息，都是和方靖相关联的，如果能找到方靖的话，一定也能找到安洁。 如何才能找到方靖这一问题又让厉之寻陷入了沉思，她总不能直接打电话到方靖公司，问他们的总裁现在在哪儿吧。想到方靖曾在娱乐圈混过一阵子，厉之寻觉得她有了大概的方向。 想什么来什么，厉之寻的方向刚刚定下，她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消息，她下意识认为是垃圾信息正准备删除，就被“视姜娱乐”四个字吸引了目光。这是一条招聘gg，而且来得恰到好处。 从堂弟处得知厉之寻已经应聘成功后，方靖只是嘱咐了他稍微关照一下厉之寻便不再多管。作为这个世界的女主，同时具备天赋和气运的厉之寻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就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他需要做的，不过是把这扇门拖到厉之寻面前，让她有渠道跨进这个圈子。 厉之寻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安洁的学习之旅也一切顺利，方靖这段时间过得很是顺遂，心情好的他也便有了空闲时间经营自己的微博帐号。 方靖这个新帐号上的粉丝，一大半是之前作为艺人时积攒下来的颜粉。毕竟方靖既没有演技也没有其他能吸引人的特点，最吸粉的地方就是长得好看和有钱。钱是不可能和粉丝有关系了，颜值却随时可以拿出来吸一吸，方靖的粉丝就这样变得单一了起来。 他和普通的艺人到底还是有所不同，大部分艺人需要有粉丝的捧场，方靖则不同。他不接gg不接代言，也从没有过什么周边产品，粉丝想为他花钱也没有渠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贡献收视率，因为他出道以来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拍戏。 而他拍的戏，基本都有自己投资后才参与拍摄，从一开始他就说明了自己是花钱买角色图个开心的，这反而让其他人无话可说。 现在方靖不再作为艺人，他与粉丝的关系变得愈发简单，方靖发自拍，粉丝来吹颜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方靖如今有一个固定套路，他从不发自己单独的自拍，一发照片身旁绝对会有安洁的身影，甚至于即使虚化了自己的形象，也要保证照片中安洁的清晰度。 用他自己的说法来解释，他实在羞于见人，不敢发自拍，但和偶像合照属于荣耀，自然要拿出来让别人和他一起见证。所以今后，合照他还是会继续上传，但自拍是没有了。 有人对此表示不满，但方靖并不在意，粉丝一下散去不少，不过没人敢在脱粉之后回踩，方靖也就採取了放任的态度。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了。现在他的微博底下一片平和，方靖自己看着开心，偶尔将评论截图给安洁看时，安洁同样开心，这让方靖非常满意。 每天都有人定时催他发合照。这群固定下来的粉丝已经被方靖洗脑成功，现如今已经是他和安洁的cp粉了，还有人日常询问方靖什么时候才能把安洁追到手，华敏佳就是其中的带头人。 要是某天方靖的照片没拍好，还会有人质问方靖为什么把人给拍丑了。而方靖则会以最快的速度谢罪，并保证明天会发上来一张更好些、更能体现安洁颜值的照片。 方靖的微博，现在已经不再是为自己使用，而是在为安洁使用了。他在发合照的同时，也“不经意”地透露了安洁的日常，让别人看到了安洁专心学习的样子。 有人已经靠着这些猜出了安洁在做什么，并希望能听到安洁一展歌喉，对此，方靖表示：我都还没听到我家女神唱歌，先来后到懂不懂？我欣赏完才能轮到你们！ 粉丝们哈哈一笑，不欲与他争这个先后顺序，但心中还是隐隐怀了一份期待，下意识觉得平日里便这么认真的安洁也许真的能带来十分优秀的作品也说不定。 第88页 只是安洁的学习之行才刚刚开始，所以他们的期待註定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有结果。 这一等，就是四年。 在安洁默默无闻、潜心苦学的这段时间里，厉之寻的名气渐渐涨了起来。 厉之寻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参演第一部作品时就展现了绝佳的演技，演技高超、相貌出众且性格上也没得挑剔，一出道便成了一颗极其引人注目的新星。 安洁也注意到了厉之寻的存在，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厉之寻的照片便觉得格外亲切。她关注了厉之寻的微博号，时不时地就给厉之寻点个赞，从厉之寻出道开始，安洁关注了她整整四年。 她跟方靖说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后，方靖只是笑了笑：“也许你和她有特殊的缘分吧。回国以后，我找个机会带你和她见一面怎么样？” “那倒不用，打扰了人家的生活也不好。” “好吧，都听你的。” “不说她了，我是想给你听这个的。”安洁从包中翻出了一个u盘递给方靖：“单曲已经做好了，想先给你听。” 方靖立刻将u盘接了过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 当天晚上，方靖更新了两条微博。 第一条：我听见了天使的歌声。 第二条：我追星成功了。 第二条的配图是一张照片，上面只拍到了两只十指相扣的手。 第48章 不正常的追星日常（七） 方靖的粉丝小范围地炸了一次锅。 华敏佳的评论又是来得最快的：哥，终于追到嫂子了？ ——追到了，不过我这是追星的反面教材。正常追星应该和偶像保持距离，而不是像我这样。 ——哥，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没有说服力。 ——那我换个说法。你们不要轻易尝试我追星的方法，除非你们像我一样：一、和偶像的关系本来就很好，不是单箭头；二、有空闲时间，能经常守护在偶像身边；三、有钱有能力，能通过合理的方法和偶像近距离接触且不会引得偶像不满、恐惧；四、颜值性格各方面都好，能吸引住偶像的目光，获得偶像的喜欢。这样现实的说法会不会更具说服力，让你们放弃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就是想显摆你有钱还长得好看吧？ ——还想显摆我女神特别有眼光，看上了我。 ——[再见]。 方靖和华佳敏的闲聊到此结束。他转身将一旁看电视的安洁搂进怀里，举起手机给她看微博下一连串道喜的评论：“你看，我们这是不是天作之合，这么多人祝福我们呢。” 安洁看了眼手机显示的界面，一切正如方靖所言，除开华佳敏那条评论下吐槽方靖的，剩下的人清一色都献上了祝福。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翘了起来：“就会贫嘴。” “我可没有贫。这些可都是我们的cp粉。你看，他们还威胁我呢，要我对你好点，不然绝不会放过我。所以你以后要经常和我一起拍照知道吗？让他们知道一下，我对你有多好！” 安洁知道方靖只是想高调秀一把恩爱，顺势往方靖怀里一靠：“吶，给你机会，拍吧。” 大喜过望的方靖举起手机便是一顿“咔擦咔擦”，拍完之后却顿了很久也没按出发送：“不行不行，这两张照片太好看了，我才不要跟别人分享呢。” 安洁失笑：“这么小气？” 方靖伸出手将安洁抱紧了些：“还不是因为我家女神太好看了，怕被其他人抢走嘛。” “我认准你了，就不会再被别人抢走。”安洁看向方靖，神情格外认真。 方靖低下头在安洁额头上轻轻一吻：“谢谢女神垂爱。我也是。我这辈子，就认准你了。” 两人这头你侬我侬气氛正好，另一个城市里的厉之寻却觉得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好。她连着拍了几天的戏，正困得不行，就想在睡前看一眼妹妹的消息，于是便点开了微博找到了方靖。然后被这两条新消息一刺激，她的睡意散了个干净，握着手机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几年来，她对方靖的看法稍稍有了些改变。在网络上歷经多次风波后她就明白“网上的消息不可尽信”这个道理了，对于当初看到的有关于方靖的几个“扒一扒”贴，她现在也不相信了。只是，第一印象形成之后就很难改变，厉之寻还是不太相信方靖是个好人。 于现在的厉之寻而言，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眼睁睁看着妹妹跳入了火坑却什么也做不了，心情沉重至极。如果不是已经得到了明确的消息，知道明天就可以见到方靖和安洁，她今晚应该会彻夜难眠、着急上火，甚至想直接冲出去找人。 厉之寻翻来覆去到凌晨才终于睡去，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方靖和安洁倒是睡了个好觉。 两个人现在还只是男女朋友，并没有住到一起，于是方靖便尽职尽责地担起了专职司机兼保镖的重任，每天接送，风雨无阻。 安洁早上起来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房门，方靖一定会出现在门口，之后他会耐心地等安洁洗漱打扮，全部收拾好之后再一起出门找地方吃早饭。 第89页 如果是在过去，方靖会全天候地跟在安洁身边，做一个全职追星人。安洁的事业起步后，方靖就慢慢放手了，转头逐渐接手了自家的事业，投入到了工作中。 安洁的事业自该由她自己闯荡，他成天盯着，像是个什么样子。何况，他也得好好经营自己的事业了，他只有不断强大起来，才能更好地为安洁的未来保驾护航。 解决完早饭问题后，方靖会先将安洁送到她的公司，之后再去上班，中晚饭则是接了安洁后和她一起去吃。 安洁在公司的时间段完全不需要方靖担心。 方靖的那个堂弟本以为，方靖是又没事干了，才闲得无聊推荐了安洁进自己的公司，但毕竟是自己的兄辈，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可是，听完安洁的第一首单曲后，他完全改变了态度。现在的他完全把安洁当作了宝贝，眼珠子一般保护着，不愿意让安洁受一丝委屈。 送安洁到公司上班时，方靖还是很放心的。 今日因为情况特殊，晚上有慈善晚会要参加，安洁要作为方靖的女伴需要和他一同出场，所以方靖下午就去接了安洁，准备之后便去了宴会举办的酒店。 一踏进宴会大厅，方靖就注意到，有一道视线死死地黏在了他的身上。说他也许并不准确，那人看的是他和安洁两个人。 他一转头，正对厉之寻上来不及转头掩饰的目光。 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暴露了的厉之寻强自镇定，向着方靖优雅一笑，方靖也配合地点点头，仿佛对她并不在意。 厉之寻只是收敛了一瞬，之后又将自己对方靖、安洁两人的在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妹妹，心中早已情绪翻涌，因为担心会吓到妹妹而没有直接上前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 一直被人这么盯着也不像个样子，宴会进行到一半，方靖藉口上厕所暂时离开了安洁身边，并将厉之寻堵到了大厅之外不大会有人经过的走廊上。 “小姐，您似乎已经盯着我看了一晚上了，如果您有事找我的话，不妨趁着这个机会说清楚。先声明一点，我有女朋友，如果你有那方面的心思，可以歇了。” 方靖这一番话让本就视他为大尾巴狼的厉之寻有些恼羞成怒：“你想什么呢！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看得是你身旁的那位女性，可不是你！” 突然有了危机意识的方靖面色一变：“你竟然觊觎我的女朋友？我跟你说，你想都别想，她是我的！” 厉之寻沉默片刻，实在脑补不出方靖心中的想法。她做了个深唿吸平復心绪，试图保持内心的平和：“你又乱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有事要找她。” 方靖看着厉之寻，眼中是满满的防备与不信任：“你和我女朋友又不认识，有什么好说的！我看你对她就是居心不良！我不会让你见到她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看着方靖那仿佛母狼护崽般戒备的模样，厉之寻当真有些想撬开方靖的脑袋看看他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 情急之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我是她姐姐，亲生的！” “啊？”方靖表现出了更强的戒备神情：“你说什么我就要信吗？你当我这么好骗？” “我没骗你！你让我见安洁，一见面你就明白了。你没听安洁提起过吗，她小时候发生的事儿？”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厉之寻心中并没有多少底气。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养父母领走了，小到根本记不得自己有个妹妹。她不确定，安洁是否知道自己曾经有个姐姐。 方靖摊了摊手：“我没问过她以前的事。” “这么说起来……你知不知道她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不知道，有这事儿？” 这个回答倒是在厉之寻的意料之外了。 “为什么不问？对于安洁的过去，你都不好奇的吗？” “怎么可能不好奇。”方靖嘆了口气：“但是，我尊重她的意愿。她如果想和我说，她自然会提起，她如果不想和我说，那肯定是那段经歷让她不想再回忆，我并不想让她沉浸在黑暗的过去中。我只要知道，她不是什么在逃人员就够了。” 厉之寻一时默然。她得承认，听完方靖的这一番话，她心中对方靖有了那么些许的好感，至少……她认为方靖是个值得託付的男人了。此外，她也对自己是否要坚持与安洁相认一事产生了动摇。 诚如方靖所言，在孤儿院长大的那一段经歷，对于安洁来说，大概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回忆。她的出现，也许会让安洁已经在癒合的那一道过去的伤痕，再度开裂。也许……她不该打扰安洁平静的生活，就该在远处默默守护。 理清楚思绪后，厉之寻抬头看向方靖，神色郑重：“安洁是我的宝贝妹妹，请你善待她。如果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刚落，方靖还没给出回应，两人的身后就传来了安洁的声音：“方靖，你吃坏肚子了？上上厕所时间有点久吧？” 安洁几步走到方靖身边，挽过方靖的胳膊，转头注意到厉之寻的存在后，向着她淡淡一笑：“你好。你是厉之寻小姐，对吧？” 第90页 厉之寻点点头，她已经做好了心里架设，不再想要打扰安洁的生活，即使此时面对着安洁本人，心境也十分平和。 “是的，我是厉之寻。刚才是我拦住了方先生，因为我其实是方先生的粉……” “她说她是你姐姐哦。”方靖干脆利落的开口让现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与死寂。突然被厉之寻瞪了一眼的方靖表示很无辜：“刚刚不是你说的吗？你是她姐姐，亲生的！现在又瞪我，你到底想怎样？” 第49章 不正常的追星日常（完） 气结的厉之寻并不想理方靖。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安洁花了一点时间让脑子清醒，之后才向着身边的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想去打个电话。” 方靖点头后，安洁走到了角落里，翻出了手机。她给当初孤儿院的院长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 在安洁的印象里，她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姐姐，小时候她也曾期待过，姐姐会不会在某一天来接她回家，可惜姐姐并没有出现。到后来，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这个印象里的姐姐是不是只是幼年的一个梦。 其实在和厉之寻相视的瞬间，安洁心中就已经确定了，厉之寻就是她的姐姐，之前在电视屏幕上看到厉之寻时的那种熟悉感，大概就源于此。 只是，此刻的她并不觉得欣喜，心中格外冷静，第一反应也只是想去确认一下此事是否属实罢了。至于事情属实之后该怎么办，她还没想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和院长核实了情况后，安洁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觉得七上八下了。她一转头，看到方靖正向着她温和地笑。她走到方靖身边，方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们要聊聊吗？” “嗯，大概吧……” “好，那我再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再来找你。有情况的话——”方靖瞟了厉之寻一眼，戒备神情不变：“给我发信息，我马上赶过来。” 看到安洁点头后，方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安洁和厉之寻的谈话内容，他虽然有些好奇，但毕竟是姐妹两个人的私事，出于尊重，他也该迴避一下。 两人这一谈话，足足谈了两个小时，方靖先回了宴会现场，将后头一系列的捐款事宜都忙活完之后才收到了安洁的简讯。安洁没说究竟和厉之寻谈得怎么样了，只说两人已经谈完了，过会儿就来找他。 方靖问了她在哪里后，让她待在原地不要走动，由他去找她，安洁则回了个“好”。 最后，方靖在门口找到了她：“安洁……都谈好了？” 安洁的眼睛有些红，但眼中没有泪水，她向着方靖扬唇一笑：“方靖，我找到姐姐了。” 方靖捏了捏安洁的脸颊：“恭喜恭喜！明天正好是休息天，就当是为了庆祝这件喜事，我带你出去好好玩一圈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 “好。那我们明天去哪里？” “没想好，随便逛逛吧，听说我们之前去的那家咖啡厅做了新的主题风格，我们去那里看看好吗？” “好啊，听你安排。” 安洁抱住了方靖的胳膊，方靖将她揽进了怀里。两人携手离去时，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厉之寻目送着他们离开，心情很是复杂。 虽然刚才她和安洁聊了很久，但其中各自沉默的时间占了一大半，真正用于交谈的时间，只有开头和最后的一小段。安洁确实不太想提起过去的事情，意识到这一点的厉之寻便没有将过去的事儿说得太细，只表达了一下对安洁的关心。 到最后，厉之寻也只是拿到了安洁新的手机号码和住址，得到了以后能去看看安洁的机会。 看安洁和方靖的相处时，她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安洁对她和对真正在意、亲近的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就算是亲生的姐妹，这么长时间不曾见面、甚至互相都快忘了有对方的存在，有隔阂也是应该的吧。 厉之寻正在考虑着，今后是不是最好不要打扰安洁的生活，放在包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她取出来一看，发现是一条简讯，发信人是……方靖。 ——你来找安洁，她很开心，只是没有表达出来，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有机会多和她接触下吧，你是她的亲人，很多事情，我做不了，只有你可以。安洁现在和你不太熟，所以比较矜持，等你和她的关系再好一些，她就会和你很亲密的，所以，不必吃我的醋，好吧，姐？ 厉之寻看完信息，默然无言。这傢伙，改口倒是挺快的。不过……也许真的可以把妹妹託付给这个男人。 她稳了稳心神，开始考虑该挑选什么样的礼物送给安洁比较合适。虽然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出两个人都有空的机会聚上一聚，但提早备好礼物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这一夜，厉之寻睡得很好，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被电话铃吵醒前，她都在做美梦。打电话把她吵醒的是她的经纪人，原因是她上热搜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厉之寻吓了一大跳。于现在的她而言，名声这个东西实在太过重要，她一激灵就清醒了过来，慌忙拿过手机一看，发现那条与她有关的热搜是这么个标题： #方靖噼腿# 第91页 一看到这个标题，她就猜到这条热搜是什么内容，点进去一看，果然有两张照片，拍的都是她和方靖。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角度奇异且画面模煳，凭着各种特徵才勉强能把她和方靖认出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拍清楚，才更能让人浮想联翩。 厉之寻已经可以想像到经纪人着急上火的模样了，她赶紧安慰了经纪人，跟经纪人解释了昨天一事，并保证方靖一定会出面解释，让经纪人不要太过担心。 虽然安慰了经纪人，但厉之寻心里并不是很有底气，一整天都提心弔胆地等着方靖的消息，偏偏方靖那儿如同死了一般，半天没个回信。 方靖倒不是刻意让这件事发酵的，只是他这一整天都沉迷于带女朋友闲逛兜风，不知道网络上有这么一场风波。直到晚上回家时，他才注意到了微博上的消息。 徵得安洁同意后，方靖直接挑明了厉之寻和安洁的关系，他转发了原微博并做出了评论：我说你们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上演什么狗血剧情？这是我家女神的姐姐！我正在努力讨好她老人家呢！到时候我要是没办法入赘到女神家，我直接找最开始瞎传消息的人算帐，给我等着！ 转发完之后，他又评论了一条，并@了莫彦昭：我怀疑这个拍照的人是你徒弟，手抖拍得煳还丑，姐姐虽然没有我家女神那么好看，颜值至少也在线，这张照片实在太没水平了。明天来我公司一趟，帮我们一家三口重新拍一张照片，拍得好奖励鸡腿！ 莫彦昭立刻回復了好，这件事情就以第二天的一张照片做了结束，他们这一家三口的“俊男靓女”组合还意外地吸到了不少颜粉。 安洁那边的家长，方靖这勉强也算是见过了，之后便该带安洁去见方靖的家长了。 这一次的安洁不同于原剧情里身负骂名、求上门来、一看就不是好女孩的她，如今的她是方靖亲手领进门来、称之为“女朋友”的人，方靖的父母对她只有满意，不带任何负面的意见。 他们欣喜于自家儿子终于开了窍、不再弄出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来，而是好好地谈了场恋爱。他们只想看着两人早日成婚，他们能早点抱上小孙子小孙女，对两人早日完婚的期待远超于当事人。 方靖对此也毫无方法，只能表面为难、内心窃喜地表明：这事儿已经在商量了，不过还是要看安洁的意思。 在方靖父母殷切的目光中，两人的婚事终于说定。婚礼是方靖和安洁两人商定的，安洁更喜欢中式的婚礼，两人便按照中式婚礼的形式办了，请的来宾只是两人的亲戚好友，并未大办，但到场的人都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夜晚。 结婚之后，方靖和家中长辈一番商量，主动放弃了继承家族企业的机会，继承权被顺位交到了堂弟的手上。 家族企业本就属于整个家族，虽说按照传统一般会由同辈中最年长的那人继承，但若是年长者能力太差，无法担起重任的话，也会改为由能力出众的人继承。方靖的能力不能说差，但和堂弟相比确实略逊一筹，他本人继承企业的意愿也并不强烈，这事儿便这样定了下来。 不过，堂弟手上的那家试水玩的娱乐公司却被他要了过来，经过一番苦心经营后，方靖成功让这家公司成了界内的龙头企业。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用这个公司帮自家女神铺出一片阳光大道。方靖这个人，一般情况下都是没心没肺的，除非有不长眼的踩到了他的底线。 安洁出道后，不是没招过黑粉，只是，她第一次被人骂的时候，方靖就帮她怼了回去。 当时有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受了挑拨，觉得安洁这个人实在不要脸，靠着男人出道，抢了多少努力中的小艺人的资源，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她继续红下去？于是便直接冲到了安洁的微博底下开骂。 方靖看到后，直接扒出了隐藏着吃瓜群众身后搞事的那个人。那是一个三四线的明星，搞出事情是因为眼红。安洁出道不久，音乐方面的奖项已经拿了不少，她出道多年，却只有几首口水歌，前两天和安洁撞在一天发新歌，被抢了风头后便心怀不满。 方靖也不跟她客气，拿出她搞事的证据直接就怼到了她的脸上，并给她留了这样的评论： 眼睛不好请看眼科，耳朵不好请看耳鼻喉科，你听过我家女神的歌吗？没带脑子上来就骂？我女神出道至今，每次的mv一出一群人跟我抢老婆什么的我就不说了，她的哪首歌不是广受好评？倒是你，出道也有六七年了，哪部作品拿得出手？一个手掌都数得过来！如果没有百万调音师，你怕是连现在的作品也没有了吧？我女神走到今天靠的是实力，就算你有她的资源，你也不可能跟她一样红！ ps.我家女神，我就乐意在她身上砸钱、砸资源怎么了？有能耐你也去找一个金大腿扒着呀！我想起来了，你试过的，之前不小心把饮料泼我堂弟身上的就是你吧？具体情况我就不多说了。你看看，有金大腿在你面前你也扒不上，酸什么酸？ 评论完之后，方靖就不再管她了，无论她后头是会被封杀还是被雪藏，都与他无关。 有人觉得方靖做得过了，但更多人还是觉得方靖护妻的样子有点帅。其他人的想法方靖也不在意，反正他们也不敢闹到他面前来，看不到也就和没发生差不多了。他忙着和女神你侬我侬呢，没空管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第92页 安洁的这一生，是被不少人羡慕的，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觉得这一生过得毫无遗憾。爱情也好，事业也好，包括后来的家庭，一切都很完美。 关于自己的过去，她始终没和方靖提起，方靖也从未过问。每每追忆过去，两人都只是从最初借水那一天开始，到眼下的生活为止。两人单纯地珍惜着相识后的日子，并成功地珍惜了一辈子。 第50章 霸总文里的温柔男二（一） 受回家心切的影响，方靖再度进入一片死寂的白色空间时已不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看了一眼结算面板，上面的进度条一切正常，正显示为“6/7”，这让方靖安下了心，急迫的感觉更胜从前。 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就是，他只要再进入一个世界，进度条就可以充满，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对于那个垃圾系统，方靖一时之间也有些顾不上。 这一回，他没有任何停留便选择直接进入了下一个小世界，收到剧本的瞬间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垃圾系统今天是不是过于沉默了？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方靖忙于看新剧情，所以没有在这一点上多做纠结，转头便认认真真地看起了剧情。 让方靖感到全身哪儿哪儿都不太好的是，他这次进入了一个“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世界，而他，是故事里面的温柔男二、女主备胎的不二人选。 安小瑾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顾劭风是声名显赫的商界巨擘，这两个人本该毫无关联，但大概是命运的安排，毕业后的安小瑾进入了顾劭风的公司做了个小职员。 恰逢顾劭风的助理因为怀孕要休产假，这可是个肥缺，助理小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给大学时候的学妹——这个学妹就是安小瑾。 安小瑾读书时的成绩并不能算好，但她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结识了不少密友，这位秘书小姐也是其中的一个。就这样，安小瑾获得了认识顾劭风的机会，并开始上演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浪漫爱情故事。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初来乍到且性格迷煳，安小瑾犯了不少错误，虽说是让顾劭风心生不满，但也确实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日復一日的接触中，顾劭风逐渐发现了安小瑾身上的闪光点，正是靠着自身的清纯不做作，安小瑾成功地俘获了顾劭风的心。顾劭风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安小瑾，沉溺于她的甜美中不可自拔。 在经歷了“青梅竹马”、“未婚妻闹事”、“给你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我儿子”等一系列风波后，两人靠着情比金坚终成眷属。顾劭风的事业在这一系列波折中，非但没有受到冲击，反而还一派欣欣向荣，不断地向好发展。 在故事的结尾，顾劭风一手创造了一个商业帝国，成了商场上的一个神话，并以一场盛世大婚迎娶了安小瑾为妻，两人携手共度了一辈子。 而原主，就是那场“青梅竹马”风波中的受害者一号。 原主和安小瑾自幼相识，小时候便常一起玩玩闹闹，只是后来原主的父亲赚到了钱，原主跟随父亲搬了家、住进了更好的地方，两人这才断了联繫。 但是，缘分这种东西，若是它想来，你怎么样也拦不住。原主和安小瑾在大学的校园再遇了，一见面就认出了对方，两人又一次成了彼此最贴心的挚友。 那时原主父亲的公司已经经营得很好了，就等着原主毕业后继承公司，原主也是这么个打算，毕业时还邀请了安小瑾到自己这边来上班。只是，安小瑾不愿意，她更想凭着自己的努力找到工作、好好生活。 原主也不强求，只是告诉了安小瑾，遇上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他，他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来帮她的忙。 原主的这个承诺，并不是客套之词，而安小瑾也确实没跟他客套。安小瑾工作后，一直不顺利，原主这儿就成了她避风的港湾：工作时被同事排挤，找原主；犯了错误被人责骂，找原主；和顾劭风谈恋爱谈出了问题，找原主…… 总之，不管遇上了什么，安小瑾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原主寻求帮助，而原主也一直乐意帮她的忙，或者应该这么说，原主他甘之如饴。 用安小瑾的话说，她一直把原主当哥哥，但原主和顾劭风并不是这么想的，尤其是顾劭风，完全无法理解安小瑾的所作所为。他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在确定了自己对安小瑾有不一样的感情后，这种占有欲就到达了顶峰。于是，他决定要报復一下这两个人，尤其是要报復原主。 顾劭风设了个局，假意辞退安小瑾，逼得她无路可走不得不投奔原主。待安小瑾进入原主的公司工作后，他利用安小瑾窃取了原主公司的机密，成功扳倒了原主和他背后的公司。原主父亲的心血，就这样毁在了原主手中。 原主本是心性坚韧之人，公司破产、青梅叛变虽然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但他很快就从阴霾中走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认为自己还是可以打出一片天地。 然而，就在原主调整好心情准备迈出向未来的第一步时，他因为意外死了。所谓“飞来横祸”，大概就是像原主这样，走在街上却被高空坠物砸死了吧。 方靖看到这一段剧情时只觉得无话可说。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原主的这个结局是因为写剧情的人编不下去才这么敷衍了事的。原主死前，安小瑾和顾劭风的关系陷入了一个小僵局，安小瑾意识到顾劭风利用了她，正在和顾劭风闹，还说要去帮原主的忙，再也不理顾劭风了。 第93页 就在这关键时候，原主的死讯传来，安小瑾流了好几夜的泪，甚至因为过度悲伤而几次昏厥，这让顾劭风心痛不已。顾劭风放下了工作，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安小瑾，终于以诚心打动了安小瑾，换取了她的原谅。 至于原主……安小瑾和顾劭风一起参加了他的葬礼，两人在他墓前好好地道歉之后，原主的名字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故事中了。 这个故事剧情看得方靖心中郁郁，这是他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感到了对男女主的不喜。尤其是，在上一个世界以旁观者的身份看过厉之寻的一生后，他对安小瑾的不满就达到了一个巅峰。 上一世的厉之寻，是真真正正地靠自己闯出了一片天地。厉之寻大部分的资源，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压根不需要方靖插手，她就已经把一切处理得妥妥噹噹。 在厉之寻的故事里，根本没有男主的设定。她结婚是在事业有成之后，结婚对象也不是圈内人，而是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一个画家同学。厉之寻在某次看了那位画家举办的个人画展后，就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深入了解后，两人确定了彼此就是此生所爱。 两人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婚后也是聚少离多，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实在没空用于相会。 虽然如此，两人也是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地过了一辈子。他们将每个月的十五号定为了恋爱日，无论如何都会抽出这一天的空当用于约会，世界各地都被他们走了一遍，可以说，他们是在地球的各个角落秀了一遍恩爱。 方靖很欣赏厉之寻，这位女性的各个方面都让她敬佩，反观安小瑾，方靖突然觉得懒得吐槽了。明明都是姓安的，安小瑾却连安洁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能力方面就不说了，安小瑾明明也是个顺利从大学毕业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工作能力却是半点都没有。在顾劭风公司的时候也好、在原主公司的时候也好，安小瑾从没干过一件正事，只是单纯地搞着破坏。 最让方靖觉得变扭的是，安小瑾对感情的态度。 原主对安小瑾那么好，安小瑾则是理所当然一般地享受着原主的付出，还执着且单纯地表示，她只是将原主当成哥哥。别说顾劭风，他也不是很懂安小瑾的脑迴路。 方靖现在只想确定一件事情，安小瑾到底明不明白原主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她到底知不知道原主对她的那份心意？ 如果她明白的话，方靖觉得她这事儿做得有点不地道，如果她不明白……方靖只能说，这孩子迟钝得没边了，也许，可以她还可以被归类为难以进行抢救的那一种。 原主死时是孤身一人，他自幼丧母，毕业后不久父亲因病去世，他又没有谈过恋爱，唯一付出了真情实感的对象就是安小瑾，结果却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去世时的原主内心满是懊悔，方靖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懊悔可能产生于他发生意外前一天遇到的人。 那是位老人，比原主的父亲还要年长，是他父亲的忘年之交。当初听说父亲要创业，拿出了养老的钱财和他一起打拼，本来已经做出了事业，便想着可以安心养老了，不曾想最后却出了问题，养老的资本也尽数付之东流。 老先生并没有怪罪原主，但原主无法原谅自己。老先生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自己毁了的不仅是公司和自己的生活，还牵涉进去了很多其他人…… 想要改变，就得从这一步开始吧？只是，想到原主的那个结局，方靖觉得有点头疼。这种飞来横祸，剧情惯性要是起作用的话，他根本躲不掉啊喂！ 而且，他也不是很想像原剧情里一样继续当安小瑾的避风港湾，成为她口中所谓的“好哥哥”。 无奈之下，方靖尝试着唿唤了一下系统：“系统，咱能不能商量一下？您老要是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以后就再也不喊你辣鸡系统了。” 第51章 霸总文里的温柔男二（二） 方靖本没指望系统会理他，不曾想，系统竟然真的会给他回应。 “什么事？” 那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响起的时候，方靖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去。冷静下来的他开始认真地和系统讨价还价：“你看，我当初第一个进入的世界就是‘霸道校草的乖丫头’这种剧情，都到最后一回了，咱能不能商量一下，不要走霸道男主的剧情线了？” “首尾唿应，挺好的呀。” “你当我是在赏析文章吗？”方靖吐槽了一句后，简单明了地指出了这次剧本的不合理之处，又开始了第二轮的讨价还价。 “……所以你看，这次的剧本是不是很有问题？难道原剧情真的不可逆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给出了回答：“主角的命运已经写定，自然不能更改。你看这次的剧情，包括男女主会有一场盛世大婚、相携走完一生和男主会吞併原主的企业、最终成为商界巨头这些，都一定不会改变。” 方靖感觉心里有些郁闷，沉思片刻后，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仔细想了想后，方靖找出了违和点。 系统特地强调了剧情不能更改的部分，而这些不能更改的部分，是剧本上写好的内容，但是其他部分，系统却并没有提……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可乘之机了呢？ 第94页 男女主註定要相携走完一生，但是，也许他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再相爱，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捆绑着走完一生？男主註定要吞併原主的企业，但是，也许他在吞併这个企业时，并没有从中获利，反而亏了一大笔钱？这些都是有可能的吧？ 方靖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那么……” 系统突然出声再次给方靖造成了惊吓，系统似乎也意识到了，耐心等方靖平復了心绪后才继续往下说：“认识你也很久了，送你一份礼物吧。其他的虽然做不了，但帮你改下结局、比如不会被莫名其妙的东西砸死之类的，我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虽然方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系统究竟有何居心，但他嘴上还是在夸大式地表达感激：“感谢大佬救我狗命！” “不过……”系统忽然话锋一转：“要是你自己搞事情的话，我也救不了你。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留下这最后一句劝告，系统彻底下了线，任方靖如何唿唤，也如同死机了一般，没有给出半点回应。 垃圾系统！ 方靖将刚才的许诺抛诸脑后，日常式地嫌弃了一下系统后，立刻便情绪高昂地投入到了剧情中。 “老闆？有位自称是您朋友的小姐一定要见您，现在还在楼下等着。她说她叫安小瑾，还说您只要听到她的名字一定会见她的。请问，您现在有空吗？要不要请她上来与您见上一面？” 门外的秘书已经是第三次敲响房门了。他正考虑着，要是方靖再不给他回应，他是不是该踹门进去，以确保老闆没有出意外，仍然是好好的？ 屋内的人仍然没有给出回应。秘书抬起脚正准备踹门的时候，面前的门被打开了。他反应迅速地将悬在空中的脚落回到了地上，同时面带笑容地向方靖问到：“老闆？有什么吩咐？” “你说那个人叫安小瑾？” 注意到老闆眼中正闪着光，秘书心下一凛，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是的，她是这么说的。” “马上请她上来！立刻带她到休息室去！不，你带我去接她！然后叫人给她准备一杯蜂蜜水。以后如果她来找我，直接带到休息室去就好。” 正听着方靖吩咐的秘书忽然抬头向着他露齿一笑，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懂你”三个大字：“老闆，原来您已经有对象了，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瞎说什么呢！”方靖咳嗽了两声，表情很是严肃：“……那得看她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如果她愿意的话，那就可以……” 话说到一半，方靖勐地惊觉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噤了声，只是耳尖染上了些许的红色。 秘书知道他家老闆这大概是害羞了，不再多言，安安静静地带起了路。 看到安小瑾的时候，方靖心中浮起了无数个问号。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见识了这么多的男女主，眼前的这个安小瑾……实在是他见过最平凡的主角了。 按理说，作为受到世界庇护的主角，颜值总是要比常人高上那么一些的，虽然也有一些相貌平平之人，但他们往往拥有气质这一加分项。总而言之，他们是那种站在人群中便会鹤立鸡群的存在。但是这个安小瑾……往人群里一丢只怕根本找不出来阿喂！ 方靖长长地唿出一口气，带上一脸温润的笑走到了安小瑾的面前，以极温柔的语调开口询问道：“小瑾，你怎么来找我了？”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安小瑾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疯狂地向下掉：“方哥哥……我……我……” 见到这样的阵势，四周的职员纷纷投来了自以为隐蔽实则极度直白的看戏式目光。 方靖赶忙递了包餐巾纸给安小瑾，带着她走向电梯准备上楼：“来，发生什么事儿了，慢慢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先别哭，把眼泪擦一擦吧。” 安小瑾看看面前温柔的方靖，再一想到兇巴巴的顾劭风，眼泪掉得更厉害。 方靖嘆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她去了休息室，秘书早已叫人准备好了蜂蜜水在休息室候着。 安小瑾喝了水之后，心情才渐渐平復了些许，抽抽噎噎了半日才说明究竟发生了什么，简单归结起来就是：她被顾劭风的公司辞退了。 方靖回忆了一下剧情，大概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不久前，安小瑾和顾劭风确定了恋爱关系。两人刚刚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安小瑾作为顾劭风的助理，和他一起参加了一个活动。 凑巧的是，原主也参加了这个活动。难得遇见，原主和安小瑾就在活动中闲谈了几句，正好被顾劭风看见了。 顾劭风心中一下闪过了千丝万绪，内容大概是：“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在别的男人面前笑得那么开心？她在我面前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那个男人是谁！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竟然还在笑！该死！她怎么可以还在笑！” 越想越气的顾劭风彻底打翻了心里的大醋缸子，调查了方靖的资料后，他直接在心头开了家粗厂。 回公司后顾劭风就要求安小瑾不许再出去工作，安心在家里待着，反正他养得起。安小瑾不愿意，表示想凭自己的努力赚钱养活自己。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顾劭风心生一计想要设计方靖，就让公司解僱了安小瑾。 第95页 两人虽然在恋爱，但并未在公司公开关系，人事部自然不会多想什么，按照老闆嘱咐的就把安小瑾给开除了。安小瑾想去找顾劭风讲理，还在气头上的顾劭风根本不愿意理她，走投无路之下，安小瑾就跑到了方靖这里来。 “所以……”方靖皱着眉看向眼前的人：“你被你的公司解僱了？公司没给出任何理由就解僱了你、还扣了你上个月的薪水没有给你？” 安小瑾哭着点了点头。 方靖一下子站起了身：“这么会有这样的公司！小瑾，你不要怕，我带你去跟他们讲讲道理。” 安小瑾赶忙拉住了方靖：“不……不用了，方哥哥……他们，他们肯定也有他们的难处……我也不想让他们难做人……” 听到她这么说，方靖眉头皱得更紧，好一个单纯乖巧的女孩子，真是善良得让人无话可说。 他长长地弹出一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听你的。这样吧，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你可以在我这里工作，就当我的助理，你看可以吗？” 安小瑾一脸惊喜地看向方靖：“我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也不看看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方靖向着安小瑾眨了眨眼睛，立刻便叫来了秘书安排安小瑾的工作事宜。秘书听到他吩咐时，脸上满是笑容，走出办公室之前还向着方靖投去了一个“我懂得”的眼神。 安小瑾就这样开始了在方靖手下工作的日子，而方靖，也有幸见识到了安小瑾的破坏能力。 让她帮着泡咖啡，她可以把咖啡泼到办公桌上，淋湿重要的文件和方靖的裤子；让她送一份文件到会议室，她一直到会议结束后才姗姗来迟，送来的文件竟然还是错误的；十分严肃的讨论会上，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得十分突然，而她本人不做任何解释就冲出了门，与某人吵架的声音隔着一面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诸如此类的事情，每天都在循环上演，到现在，方靖已经不敢再吩咐她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他吩咐了秘书，让秘书把几份不太重要的帐单多列印了两份交给安小瑾，让她仔仔细细地查帐。 虽然这件事安小瑾也没做好，交上来的报告书里还留有口水的痕迹，但至少……她不会再把正事搞砸了。这让方靖轻松不少。 方靖对安小瑾并无想法，甚至，他对她略有些厌恶，但原主对于安小瑾却有感情。方靖实在想帮原主问问，安小瑾对于他究竟是怎么个想法。于是某天下班后，方靖将安小瑾带到了一家高级餐厅。 吃过一餐浪漫的烛光晚餐后，方靖笑盈盈地看向安小瑾，直截了当地开了口：“小瑾，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安小瑾从未在原主面前提起过顾劭风的存在，没有剧情金手指的原主也一直以为她是单身。所以此刻，代入了原主角色的方靖在说出这句话时，心中没有半分压力。 有压力的是安小瑾。 安小瑾刚拿起了装有红酒的玻璃高脚杯，一个手抖玻璃杯便滑落到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被摇曳着的烛光照得闪闪发亮。 第52章 霸总文里的温柔男二（三） 安小瑾慌忙便要去捡地上的碎片，却被方靖一把拉住：“碎片我来处理吧。是我唐突了，我不该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在方靖拉住安小瑾手的瞬间，她的面颊飞速染红：“不是的，都是我的错！我……我只是没想到，方哥哥你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愿意吗？”方靖的神色在明明暗暗的烛火之下有些难辨。 安小瑾一下就慌了神：“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方靖轻唿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老实说，他对安小瑾有些失望。 这个时候，他更想听到安小瑾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她有男朋友了，而不是说一些模稜两可的话。如果坐在她面前的是原主，只怕原主会觉得，自己有希望了吧？要不是他知道安小瑾的人设，他都要怀疑安小瑾在玩“欲擒故纵”的戏码了。 “小瑾，我希望你把真实的想法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安小瑾的手无措地揪住了桌布：“方哥哥……” “请你，跟我说实话，我想要一个答案。” “方哥哥……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听到这么一个答案，方靖反而松了一口气般露出了笑容：“这样啊。我明白了。” 安小瑾的神情变得更加慌张无措：“方哥哥，你以后还能像以前一样，把我当妹妹吗？” “傻瓜，”方靖嘆息着摇了摇头，这一声“傻瓜”里并不包含任何宠溺的成分，只是单纯用于陈述事实。 “我对妹妹，才不会像对你那么好。如果你是我妹妹，做出那么多错事，我是要训人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妹妹成长为一个独立的、有能力的人。也就是你……我以为你明白我心意的，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那以后，我们还能当朋友吗？普通朋友就好。” 第96页 “你希望我把你当普通朋友？”方靖一挑眉，笑了：“行啊，如果你是这么想的……普通朋友的话，以后我可不会单独给你开后门了哦。” 安小瑾还想说些什么，方靖却已经直接站起了身。 “好啦好啦别紧张，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呢。既然你把我当哥哥，那我以后也会像对妹妹那样对你。你要成长起来啊，你还没有可以一直护着你的男朋友吧？我待会儿让秘书送你回去，地上的玻璃碎片放着别动，小心扎到手，服务员会来处理的。那么我先走了，晚安。” 方靖转身的瞬间，安小瑾已经泪如雨下，只是一直重复说着“对不起”。 这下就是彻底说清楚了，方靖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安小瑾不是工于心计的人。她个性中最突出的就是“迷煳”，正是这样的迷煳让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成功引起了顾劭风的注意。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迷煳，使得她比常人更加的……傻。 方靖相信，她不是刻意吊原主胃口的，但……她潜意识里肯定有所察觉。 安小瑾还是意识到了，世界上不会再有像原主一样、掏心掏肺只对她好的男人了，她大概也意识到了，原主对她的感情不是朋友、不是兄妹，而是男女之情。 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她无意识间就隐瞒了“自己已有男朋友”这一事实，并且做出了一些让人误会的举动。这些举动，给了原主一些希望，但并非她的本意。 安小瑾所说的，她一直把原主当哥哥，也许并没有骗人，至少……她自己深信于这一套说辞。所以导致原主一颗真心约等于餵了狗的，不只是安小瑾，没有将关系挑明的原主也得负一定责任。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他挑明了关系，并快刀斩乱麻地结束了它。 第二天，安小瑾照常来到了方靖的公司上班，她那双眼通红、楚楚可怜的样子，莫名地惹人怜惜。 方靖终于确定了，这位安小瑾，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虽然她各方面都非常的……普通，甚至有时候还显得有些低能，但她有一双能打动人的眼睛。当她将无助柔弱的目光放在你身上时，什么都不用说，便能让常人心软。 好在方靖不是什么正常人。 主角见得多了，方靖自然而然地对他们所拥有的魅力产生了一定的抵抗力。 他并没有食言，真的把安小瑾当成了妹妹。在不久之前的世界里，他还曾当过很成功的哥哥，同时拥有两位杰出的妹妹。方冬乐的优秀主要应当归功于萧匡鸿，萧则琳的优秀则与他有一定的关系。 萧则琳开始学东学西后，他也在边上帮了不少忙，当哥哥什么的，他还是有些经验的，他做的最好的一点，就是赏罚分明。如今面对着安小瑾，方靖也仍是按照原先那一套来。 他不再让安小瑾查空帐，而是找了最基础的小事，譬如制作表格一类交给了她。当然，为了避免公司的日常会受到影响，他还是找了专门的人做同一份表格，安小瑾手上这个，无论她做不做得好都没关系，主要就是让安小瑾练个手。 如果安小瑾做的好，他会给予表扬与奖励，如果安小瑾犯了错误，他也不会客气，该教导教导、该训斥训斥。不过，安小瑾几乎没什么得到表扬的机会就是了。 考虑到安小瑾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方靖即使时在训斥时也尽量使用了较为客气的话语，可惜这并没有用处。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后，方靖算是看明白了，安小瑾不是心理承受能力较差，而是根本没有这一能力，只要他的脸上不再挂着笑容，安小瑾立刻便能流下眼泪来。 方靖已经逐渐习惯了面对“泪人”安小瑾，安小瑾却始终无法适应满面严肃的方靖。连着五天被方靖训斥，安小瑾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住，在又一次被训斥后，她拉住方靖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方哥哥，你变了……” “这不是应该的吗？”方靖淡淡一笑：“过去我一直把你放在恋人的位置上，是你说，你把我当成哥哥的，所以我当然会变。” 安小瑾攥紧了拳头，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事的话，就去工作吧，前两天考虑到你心情不好，我已经给你放水了，就算你当天必须完成的任务都没完成，我也让你下班了。今天都第五天了，你的状态怎么说也该好点了吧？今天要是还交不上来上星期的反馈表，直接加班吧，一直到你能做好为止。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会陪你一起加班的。” 方靖脸上笑意不变，眼神也是同过去一般温柔，但配上这样的话语，在安小瑾听来，眼前的方哥哥，再也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了。受不了这委屈的安小瑾满脸不可置信地看了方靖最后一眼，然后选择了夺门而出。 没来得及叫她把门带上的方靖无奈地嘆了口气：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要节约用电呢？屋里开着空调，还把门开得那么大，很浪费电的。得找个机会教育一下。 波澜不惊地处理完今天的工作后，方靖伸了个懒腰，按时下班。安小瑾就这么跑掉也好，他也不用加班了。他并不是什么加班主义者，只是，做人哥哥嘛，总是要多操一点心。 让安小瑾加班，主要是有两个目的，一来锻鍊她的能力，二来……避免让她加入到之后的那场大戏。 第97页 原剧情中，“青梅竹马”风波和“未婚妻闹事”风波是两条同时进行、相辅相成的线。 安小瑾有一个名叫方靖的竹马，顾劭风同样有个名叫宫亦白的未婚妻。 顾劭风与宫亦白的婚事是家中长辈定下的，换言之，就是两个家族的联姻。 顾劭风性子狂傲，哪里会愿意受到家族的束缚？所以他自小就对这个未婚妻十分不满。只是，过去的顾劭风并没有足以与家中长辈对抗的能力，所以只能“屈辱”地应允。认识安小瑾后，他对未婚妻的不满不降反升，再也无法抑制。 宫亦白却是真心喜欢顾劭风的。宫亦白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其实是被安排好的，连恋爱自由于她而言都是奢望。有了这样的认识后，能嫁给一个优秀的男人于她而言已是最大的幸事。 从幼时父母告诉她，顾劭风今后会成为她的丈夫开始，她就对顾劭风格外关注。顾劭风从小到大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宫亦白每次看到友关顾劭风的好消息，心中都会产生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毕竟，这可是她未来的丈夫。 宫亦白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和整个家族，都会毁在那所谓“丈夫”的手上。而今天，就是顾劭风毁掉宫亦白家族的第一步。 在今晚的订婚宴上，顾劭风会单方面取消婚约，并拿出一段“宫亦白与不明男子纠缠不清”的视频，让宫家因为宫亦白不当的言行把面子和里子都丢光了，成了他人的笑柄。 宫亦白当然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这视频是伪造的，但看热闹的人并不关心视频真假，只要能吃到瓜、图到乐子，其他的事并不重要。等到视频被证明是假的之后，宫家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了下坡路，完全无法挽救。 方靖想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在顾劭风和宫亦白的故事里，顾劭风做事儿实在太不地道，宫亦白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所以他安排了人手到现场搞破坏，必要时还可以拉个闸以防万一。但如果安小瑾也加入了这场大戏，他担心后面会很麻烦。毕竟，鬼都不知道顾劭风见到安小瑾后能不能控制得住情绪。 要是顾劭风情绪一激动，伤到了无辜路人，可就不太好了。 安小瑾现在夺门而出，最可能的还是去找了顾劭风。虽然不知道以安小瑾的能力能不能潜入今晚订婚仪式举行的高档酒店，方靖还是准备去看看情况。怎么说他的公司也弄出了些名头，手头上有张邀请函也是正常的事。 一到酒店进到大厅，方靖就看到了……安小瑾？ 安小瑾混在服务员中，望着作为焦点的顾劭风，眼泪盈满眼睫。 方靖嘆了口气：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第53章 霸总文里的温柔男二（四） 答案是来不及了。 方靖刚准备悄然离场，已经注意到了他的顾劭风就端着一杯红酒向着他走了过来。 “方先生，久仰大名了。今日一见，您果然年少有为。” 方靖嘆了口气，打起精神应对顾劭风。顾劭风这话说得挺有意思，两人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他却贊了方靖一句“年少有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深意？ 今晚的主角是顾劭风，他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很引人注意。此刻在场的有那么多大佬级别的人物，他却挑了其中不大引人注目的一个人进行交谈，这让人如何不在意。 顾劭风最开始接触原主时，是打着“多交一个朋友”的旗号来的，原主信了他的话，然后就被坑了个爽。现在面对着同样的套路，方靖脸上笑得比顾劭风还灿烂，只是心中却是波澜不惊。 既然来不及跑掉，留下来看个戏也未尝不可。人生嘛，就是需要一些有趣的东西作为调剂。 顾劭风只与方靖谈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说句实话，他对方靖是不太看得上的。他不明白，就这么一个从长相到能力都比不上自己的人，为什么能和安小瑾那个女人相谈甚欢，甚至于让那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露出了笑容。他特意来找方靖聊上几句，只是想看看方靖究竟有哪里与众不同。 结果让他很是失望。这个方靖，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罢了。 和顾劭风聊过后，方靖找了个绝佳的视角准备看戏，必要时还准备亲自上场扮演一下剧中人。 他挺心疼原剧情里面那位宫亦白小姐的，顾劭风自始至终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只是把她当作成功路上的踏脚石，往她身上泼脏水时没有任何的犹豫，最终害得她家破人亡。 宫亦白的结局，原剧情里并没有写到，只用一句“从此，宫亦白与宫家都彻底消失在了两人生活中”便一笔带过。方靖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可作，也许，他可以给宫亦白带来一个不一样的结局也说不定。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方靖已在心中做好了盘算，之后便安心等着大戏开场。 灯光打到宫亦白身上的时候，她已经按下了心中的紧张挂上了职业完美假笑，并伸出手想要去挽顾劭风。然而…… 顾劭风一把甩开了宫亦白的手，丢下她大步径直走上了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宫亦白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心脏怦怦直跳，一下一下刺激着她的脑神经。 宾客开始骚动，台上的顾劭风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后便抢过了司仪手中的话筒：“各位来宾，很感谢你们来参加我的订婚宴。但我要在这里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我和那位宫小姐订下的婚约，恐怕无法实现了。” 第98页 方靖看着一脸严肃的顾劭风，“啧”了一声。他又转头看了眼躲在人群之中的安小瑾。刚才她还满脸失望痛苦，顾劭风一说完无法实现婚约后，她的眼中就燃起了希望的光芒。方靖皱了皱眉，最后只是“切”了一声。 他不是很懂安小瑾的脑迴路。她难道还没看明白？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在已经有了婚约的情况下还和她纠缠不清，换句话说，她这是插足了别人的婚姻。这时候的她，真的应该为顾劭风说“婚约无法实现”而看到希望吗？ 还是说，在安小瑾看来，两人并未成婚，不能算是夫妻，所以其他的都不重要呢？ 真要说起来，顾劭风和宫亦白确实不算夫妻，甚至连未婚夫妻都算不上，因为两人的订婚礼还没举行。但是，两人的婚约早已说定，双方的父母几乎已经昭告了天下，人人都把他们当成了一对。在这样的情况，顾劭风的行为实在惹人诟病。 当然，不是说他不能追求自由恋情，但在那之前，他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宫亦白呢？ 既然他爱上了安小瑾，不想再和宫亦白在一起，出于对两位女性的尊重，他应该先结束和宫亦白的婚约，再去追求安小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和安小瑾轰轰烈烈地谈着恋爱，一边又往宫亦白身上泼脏水，搞出这么多事端。 宫亦白的父亲已经站起了身，厉声质问到：“姓顾的，你什么意思？” 顾劭风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让这段婚约结束的不是我，而是宫亦白小姐，就在刚刚，我收到了别人发给我的一段视频，看过以后，我想——你们都会明白的。” 话音刚落，顾劭风身后的大屏幕上就开始播放视频。视频似乎是偷拍的，虽然有点模煳，但还是能认出视频里的中心人物——宫亦白。 宫亦白身着一袭礼服，正站在某家酒店门口，似乎是在等人。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出现在了画面中。他只露出了一个后脑勺，所以看不出是谁，但很显然，他就是宫亦白在等的那个人。 男人一出现，宫亦白脸上便绽开了笑容。她快步向男人走去，男人也小跑着沖向她，就在两人即将走到对方面前的时候…… 停电了。 看着一片漆黑的屏幕，方靖满意一笑：不错不错，拉闸大队起到作用了，计划通！ 一片漆黑的宴会厅里，宾客们都陷入了混乱状态，方靖适时地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然后在万众瞩目下走上了台，站到了顾劭风的身边。 “方先生？” 顾劭风看向方靖，面露不虞之色。 方靖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看向了台下的宾客：“各位来宾，大家好。大家大概还不认识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靖，就是刚才那段视频里出现的男性。” 顾劭风面色一沉，脸拉得很长：“方靖？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出来解释一下罢了。刚才那段视频似乎让大家对宫小姐产生了一定的误解，顾先生您不就是如此吗？甚至还想和宫小姐解除婚约？作为当事人之一，我觉得我有必要出面维护宫小姐的清誉，省得有些搞事的人，什么脏水都敢往宫小姐身上泼。” 方靖撒谎撒得毫无压力，一旁的顾劭风则听得牙痒痒。方靖在胡诌，顾劭风听得明白，那视频是他找人做的，究竟拍到了什么，他最清楚不过。宫亦白与某男子见面只是开头，接下来他们还会去某家小旅馆度过快乐的一晚，这一段才是重点。 自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没有露过脸，因为这个男人并不存在，视频是合成的。既然方靖这么想戴上这顶脏帽子，顾劭风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你在撒谎，你明明和宫亦白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们做的那些事情，我都没脸替你们说出口。” 方靖冷笑了一声：“我倒是要问问顾先生，我和宫小姐做什么了？只是坐在一起吃了餐午饭，也要被你这么说三道四吗？我和宫小姐什么都没发生，仅仅谈论了工作上的事宜。待会儿视频放出来后，想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当然，前提是那个视频还能放得出来。 顾劭风的脸色越发地黑了，方靖的话却还未说完。 “如果顾先生还是不相信我们，甚至觉得视频被我们动了手脚、通过手段抹去了不和谐的部分，您完全可以把视频送去鑑定。反之亦然，如果视频失实，凭空捏造就要往我和宫小姐身上泼脏水，我也不准备放过幕后之人。” 方靖定定地望向了顾劭风：“到了那时候，顾先生应该不会隐瞒获得视频的渠道吧？毕竟那个人想要毁掉的——可是您的婚姻啊。您不会真的那么煳涂，中了小人的奸计，要取消了婚约吧？” 一直在被方靖暗讽的顾劭风狠狠地瞪住了方靖：“如果此事确实是有人挑拨离间，我当然不会取消婚约，还会向宫亦白好好地赔礼道歉。但在那之前，我倒是要问一问……你和宫亦白谈了什么工作上的问题？你公司的经营范围和宫家压根儿没有半点重合之处，撒谎也该打个草稿吧。” “这一部分可是商业机密，说不得。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公布的。”方靖淡淡一笑。 第99页 恰在此时，来了电。电力并没有完全恢復，只是恢復了其中一部分，灯光刚好照在了服务员待着的区域，惊慌的人群中，安小瑾惨白的脸色格外引人注意。 “哦呀，小瑾？她怎么会在这里？” 方靖挑了挑眉，以不传六耳的声音念了下安小瑾的名字，以此来提醒顾劭风，现场还有一位特殊来宾。 顾劭风一下就慌了神，等他转过头去的时候，正看到安小瑾夺门而出的背影。虽然只是背影，但顾劭风还是一下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一时间，顾劭风什么都顾不上了，丢下了所有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宾客，拔腿便追向了安小瑾：“小瑾，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的那样！” 方靖在心中为演出这一齣好戏的两位演员鼓了鼓掌。他们那不顾一切的感情也很令人动容呢。 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想将安小瑾牵扯进来，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手段用着实在舒服，所以他临时改了计划，通知了之前的拉闸大队，让他们配合他进行“恰到好处的供电”。 不过，安小瑾在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并不知道顾劭风有未婚妻，勉强也算是无辜之人，方靖并不准备让她太难堪。灯光虽然照到了她，但身旁的人有遮住她的脸，也就是方靖和顾劭风这样本就认识她的人，才能把她认出来。 至于今天之后安小瑾的身份会不会被公之于众、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公之于众，那都不在方靖的考虑范围之中。 今晚订婚宴的男主角就这样追着一个不知来歷的女子跑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宾客都来不及反应。于是他们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宫家的人，希望他们能出面压一下场面。然而，宫家的人和他们一样懵逼。 站在台上的方靖轻轻咳嗽了两声，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各位稍安勿躁，我会解释清楚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刚才的自我介绍没说清楚，我叫方靖，是受宫亦白小姐僱佣的侦探。” 宾客们觉得方靖大概是脑子有点问题。 第54章 霸总文里的温柔男二（五） “不好意思说错了，我是帮宫小姐联繫了侦探的中间人，我叫方靖。刚才提到的工作上的事，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有个朋友在国外，他是做侦探一行的，最近正好在国内旅游，我就帮宫小姐联繫了她。” 宾客们觉得方靖稍微正常了一点。 恰在此时，所有的电力都恢復了正常，大屏幕上的视频也正要往下继续播放，方靖赶紧赶到一边按下了播放器上的暂停键，暂停视频后迅速走回到了台上，用说话吸引了他人的注意力。 “事实上，在顾劭风先生和宫亦白小姐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等我和我的委託人……我朋友的委託人宫小姐商量之后，我们会给各位一个答覆。请各位再耐心等待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宫亦白的身上。 身份使然，宫亦白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刚开始时也只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没有反应过来。如今有了这么长的缓冲时间，又看着顾劭风和方靖表演了这么久，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心里大概也有了底。 其他人看向宫亦白时，她已再度维持住了得体的职业假笑：“正如方先生所言，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请了方先生来。这次的事情牵涉甚众，宫家与顾家的联繫是否要继续，现在也还在考虑中。希望各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需要和方先生详谈一下，耽误了大家，我对此深表歉意。” 宾客们纷纷表示了理解，给了方靖和宫家一定的时间用于商谈。 这时候如果有顾劭风家的长辈在场，局面不会被方靖与宫亦白完全掌握。可惜的是，顾家并没有派人来。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是顾劭风特意安排了这一局面。顾家的长辈都希望顾劭风能和宫亦白在一起，如果有长辈在，顾劭风的计划就不便执行了。 这就给了方靖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宫家的人想要带方靖去用作休息室的房间，方靖让他们先去了，他特地先去把顾劭风想要放的那个视频拷了下来，之后才到了休息室，将事情的简单经过告诉了他们。 “所以说……顾劭风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想要解除与我们宫家的婚约又不希望责任方在自己，就伪造了这份视频想要诬衊我家亦白？” 宫父的脸上已被阴云笼罩，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方靖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巧妙地拉开了与宫父的距离避免会被无辜牵连。 “好，真好！他姓顾的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小方，你刚才说，你手上有顾劭风和女朋友私会的照片对吧？” 照片是方靖找人拍的。这些天安小瑾虽然在他公司上班，但下班后回的还是顾劭风为她创造的家，顾劭风的态度也有了些许的转变，不再如之前那般强硬。 毕竟顾劭风还有下一步计划，他还准备要藉助安小姐窃取方靖公司的机密，所以这几天两人相处得甚至可以说是甜蜜。 和顾劭风所用的那段视频类似，方靖手上的这些照片没有拍清楚安小瑾，但顾劭风的脸却拍得清清楚楚，而且他可以保证，照片绝对没有作假。 第100页 “是的，我已经把照片发给您了。虽然没有拍清楚那位女性的脸，但顾先生却是拍得清清楚楚。真实性我可以保证，我想，这些应该可以作为顾劭风脚踏两条船的证据。” “亦白，你就在这里待着，我和你妈出去帮你主持公道。敢这样欺负我女儿，姓顾的就该知道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小方，你陪一下亦白，我出去把事情解决了。” 方靖应了声好，赶紧把门让了出来。 宫父宫母离开后，宫亦白抱着胳膊看向方靖：“虽然我和我父母说，你是我的朋友，但我想，今天之前，我们应该都没有见过吧，方先生？” 方靖回头向着宫亦白灿烂一笑：“是的。初次见面，向您问好，宫小姐。” 刚才就是靠着宫亦白的“朋友”之说和顾劭风伪造的那段视频，方靖才成功获得了宫父宫母的信任。 “请坐。无论如何，您帮了我的忙，是我们宫家的恩人，对此，我深表感激。”宫亦白拉开了椅子邀请方靖坐下，之后又表示要为方靖泡茶、不过需要一点准备时间。 方靖立刻表示没有问题，请宫亦白随意准备着就是。 话虽如此，但宫亦白为准备泡茶所耗费的时间似乎太多了，这让方靖有些在意。他正想出去看看情况时，宫亦白端着茶具回了来。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眼睛有点红。 宫亦白果然还是在意顾劭风的吧？毕竟是从小就订好的未婚夫，除非是像顾劭风那样冷心冷情的人，不然，怎样都会有点感情的吧？ “您还好吗？” “嗯，我很好。”宫亦白向着方靖展颜一笑，着手开始为方靖泡茶。 宫亦白泡茶的手法十分娴熟，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方靖有些移不开眼睛。这位宫小姐竟然还有这样的技能，这是方靖没有想到的。 “方先生，请。” “谢谢。”方靖接过了宫亦白递过来的茶杯，他本人并不是很喜欢喝茶，但这时候却觉得，偶尔喝这么一杯茶也许……还是挺不错的。当然，前提是有一个能把泡茶做成艺术行为的人帮他泡。 宫亦白轻唿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恬淡的笑容：“泡茶的手艺是我专门学的。因为之前听说，顾劭风喜欢在周末下午的空闲时间喝一壶茶……” “咳咳！” “方先生，您没事吧？” “……我挺好的。宫小姐您……继续说？” 宫亦白看了眼方靖，此刻的她确实很有倾诉的欲望，她也能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没有恶意。也许，那些不方便同父母说明的爱恋故事，可以告诉这个男人也说不定。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沉默片刻后，还是将一些属于少女独有的青春故事讲了出来。 方靖认真地听着，并没有出言打断。 最后结束这个话题的，是宫亦白自己：“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之前我会喜欢他，只是被蒙蔽了双眼，以后顾劭风再如何，都与我无关了。” “嗯，能和那样的男人分手应该算是一件幸事，宫小姐这样的果决真是让人佩服。” 不知道为什么，方靖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进入的那个小世界，那时他就很想摇着剧中女主的肩膀告诉她：“你给我清醒一点啊！你身边还有很多又爱你又对你好的男人！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此刻的方靖也有这样的冲动。于是他看向宫亦白，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宫小姐一定会遇上真正适合您的人，只要您愿意去找，随意为您举个例子，譬如像您面前的我，就对您十分的欣赏。” 宫亦白一挑眉：“嗯？方先生对我抱有这样的想法？那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出去宣布，我的未婚夫换成了方先生您？” 方靖：？？？剧本换得太快我反应不过来了。 面对着呆滞的方靖，宫亦白轻笑出声：“这是在开玩笑哦，方先生不要在意。不过，从宫家来考虑，能和您结婚也许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承蒙厚爱。”方靖抹了抹额头冒出的冷汗。刚才宫亦白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完完全全把他骗进去了。不过……不同于刚才的职业假笑，宫亦白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这让方靖看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作为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女配，宫亦白的颜值水平简直不要太高。虽然只是相处了一点点时间，但与宫亦白相处让方靖觉得很舒服，这是和安小瑾待在一起时绝对不会有的感觉。方靖不是很明白顾劭风是怎么想的……也许这就是，萝蔔青菜各有所爱吧。 “闲话就说到这里吧，方先生这次出手相助，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我都可以代表宫家应下。”宫亦白支着头看向方靖：“您应该不会告诉我，您只是顺手帮了我一个忙，别无所求吧？如果是这样，欠着的人情我可还不起哦？” 方靖：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有任何要求，怎么的了？ “方先生？” “事实上，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您和宫家的帮忙。” “不用客气，您请说。” 第101页 方靖故作为难地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这还真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是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时是热血冲上脑门，什么都没考虑就安排了今晚的一系列计划，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临时运转大脑来一个现场胡编乱造。 “方先生？” “……事实上，我……” 就在方靖准备开口的同一时间，宫父踩着点推门而入：“亦白，事情全部处理好了。” 宫母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径直走到了宫亦白面前将人揽入了怀中：“都怪我不好，要是我能早点认清顾劭风的真面目，早点解除婚约，你也不会受这委屈。亦白，别难过，天底下的好男人多了去了，还怕找不到？我们就找一个真真正正爱你的、能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好不好？” 宫亦白抬起头向着宫母笑了笑：“好，妈。” 她们母女俩的谈话，方靖不便插入其中，他正准备和宫父唠上几句，宫父已经很自然的搭着他的肩膀将他带出了房间：“小方啊，这次的事多亏你了，等过几天我们做东，请你吃餐饭聊表谢意怎么样？你可一定要来啊。” 方靖点点头，应允了，一直到宫父送他到了门口、安排了人手送他回去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跟宫亦白说声“再见”了。 仔细想想宫父宫母一连串一气呵成般的动作，方靖忽然意识到，他大概是被当成狼防着了。也不知道宫父宫母究竟听到了他与宫亦白谈话之中的哪一部分，然后便把他当成了不怀好意的男人，分工协作便把他和宫亦白分了开来。 好在，方靖有先见之明，提早拿到了宫亦白的联繫方式。 在安小瑾无故旷工几天之后又突然出现在方靖公司的那天下午，方靖打了个电话给宫亦白：“宫小姐，你相信科学吗？” 第55章 霸总文里的温柔男二（六） 彼时宫亦白正在和几个闺中密友携手逛街，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本是不准备接的，手一滑才按成了接听键。 认出方靖声音的时候，她一度怀疑方靖是不是中了邪，预感到之后谈话的内容可能会走向奇怪的领域，她跟闺蜜说了声要去厕所，走到人少处才把手机放到了耳边：“方先生？” “是我。宫小姐，你相信科学吗？” “我信。” “……你说信的话，话题就进展不下去了。我换个问法，你相信命运吗？我命不由我由天的那种命运。” “……”宫亦白很想说不信，但她估计自己这么回答之后，话题仍将进展不下去。犹豫片刻后，她抿了抿唇，应了声：“我信。” “你信就好办了！”方靖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几分欣喜。 之后的十分钟里，方靖开始就“命由天定”一事讲故事。说是讲故事，其实他也只是把这个世界的剧情进行了一番概括后直接告诉了宫亦白。垃圾系统并没有不允许他剧透，他这个操作应该也不算违规。 故事讲完后，方靖以很肯定的语气说出了结尾的话：“这就是我从特殊渠道所掌握的，顾劭风的命运。” “您是说，我们宫家最终会被顾劭风吞併，彻底在商场上被除名？”宫亦白握紧了手机，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有些气氛，方靖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诅咒。要不是方靖曾经帮过她的忙，她甚至有些想骂人：“您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话的？” “你先保证我说了你不会取笑我。” “我保证。” “梦里。” 宫亦白：？？？ “我是以很认真的态度在说这些话的。”方靖说得很是郑重：“一直到今天之前，我也不信，但是就在刚才，我不得不信了。刚才我所讲的故事里，顾劭风的那位女友有帮他拿到敌对公司的机密情报对吧？就在我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公司的一份机密资料被偷了。” 宫亦白眯了眯眼睛，对于方靖所说的内容竟然诡异地相信了几分：“那么，您特地给我打电话，把这些事儿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您想联合宫家对付顾劭风吗？” “不，并非如此。我准备……立刻跑路。” 宫亦白：？？？ “方先生？您……没有在开玩笑吧？” 宫亦白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一个梦，也能把人吓成这样？ “不是玩笑，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我也早已考虑着要把事业发展到国外了，区别只是在于公司发展的重心。我原先的打算是，重心放在国内的市场，现在则准备以发展国外市场为主。所以——您之前说过，我可以向您提出一个要求对吧？” 宫亦白瞬间领悟了方靖的意思：“您是希望藉助宫家的力量，把您的公司发展到国外是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之前从未尝试过接触过国外的市场，现在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但宫家在这方面，应该还是很有经验的吧？如果您愿意的话，希望您能帮我这一次。” “我明白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和父母还有哥哥商量一下。国外的部分，一直是我哥哥在负责，我得先知会他一声。” 第102页 “您愿意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那么，我等你的回电。” 电话被挂断了。 宫亦白捏着手机，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虽然方靖说的话怎么听怎么像假的，但方靖那郑重其事的态度让她很在意。方靖不像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就算真是开玩笑，也没必要做到这种份上…… 一定发生了什么。 宫亦白的手搭上了胸口，她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快到令人不安的程度。 如果方靖说的是真的话……总之先和爸爸妈妈商量一下吧…… 另一头，挂了电话的方靖又拿起座机拨通了内线：“把人带过来吧。” 几分钟后，秘书带着安小瑾进了方靖的办公室。 就在方靖给宫亦白打电话前不久，方靖还在吃饭的时候，他接到了秘书的电话。秘书告诉他，无故旷工了许多天的安小瑾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室，他发现的时候，安小瑾正拿着装有公司机密的u盘，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他一番询问后得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就在刚刚，安小瑾已经把u盘里的内容传给了某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安小瑾没有说。 听到这个消息的方靖重重地嘆了口气。兜兜转转的，一切还是按照原剧情发展了。 原剧情里的安小瑾之所以会窃取原主公司机密，是因为被顾劭风骗了。顾劭风告诉她，拿到那些材料后，他才能避免和方靖的正面竞争，安小瑾傻傻地信了。 这一次，方靖有好好地给安小瑾科普一些基础的知识，也再三强调了所有资料的重要性，为了避免万一，他还特意换了个方式保存资料，再加上安小瑾提前知道了顾劭风有未婚妻、本质上就不是什么好男人这一点……方靖曾经期盼过这一条主线剧情能发生变动。 可惜，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罢也罢，打不赢，跑就是了。反正逃跑什么的，他还是挺擅长的。 他吩咐了秘书先把安小瑾带到休息室看后，突然想到了这个世界另一个受害人宫亦白，于是就拨通了宫亦白的电话。 和宫亦白联繫过之后，方靖才终于做好了“冷静地与安小瑾会面、交谈”的心理建设。如果不先做一下相关的建设，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把茶水泼到安小瑾脸上。 安小瑾进屋的时候，方靖格外地平静。 不平静的是安小瑾。她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满脸写着委屈，眼泪在眼中蓄势待发，那模样实在是我见犹怜。 但方靖非但不为所动，还觉得有些膈应。也不知道，安小瑾用这无辜的样子，究竟欺骗了多少人、祸害了多少人？ “方哥哥……” “你还叫我哥哥？勇气可嘉呢。”方靖微微一笑，与过去不同，他的眼中不再含有半点温度。 秘书站在一边摇头嘆息，为自家老闆感到不值，谁能想到老闆喜欢的女孩竟然会是一头白眼狼呢？ 安小瑾突然就慌了，她虽然有些傻、反应也有些迟钝，但刚才那一瞬间她还是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彻底地离她而去、而且再也回不来了。 刚才还只是在安小瑾眼眶里打着转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方哥哥，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 “哦，你说，我听着。”方靖用手支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欣赏起了安小瑾的表演。 “我……”安小瑾握紧了拳，神情忽然变得坚毅起来：“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公司好。” 方靖点点头，淡定棒读：“嗯嗯，谢谢你啊，你可真贴心。” “方哥哥，你原谅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你做错什么事了吗？按照你的说法，你可是在帮我的忙啊，怎么还需要我的原谅。”方靖觉得有些好笑：“顺带一提，之后别再叫我‘方哥哥’了。我们两个可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之前你这么叫我不反对是因为——我曾真心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妹妹。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赶在安小瑾又一次哭得梨花带雨之前，方靖当机立断地让人把安小瑾请了出去。 “老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通知高层，下午三点开会，讨论一下之后的事情。” 秘书应了声好，立刻着手准备。 在知道自己公司的命运后，他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剧情可以改变，他的公司不会被吞併，他挺愿意就按照原主的目标好好发展下去的，但要是剧情改变不了，他也准备好了随时跑路。现在只是不得不施行第二套计划罢了。 如果能得到宫亦白和她身后宫家的帮助，那自然最好，如果没有的话，关系也不大。反正，他都有应对措施就是了。 几天之后，方靖接到了宫亦白的电话。宫亦白表示，宫家愿意帮忙。 获得了支持的方靖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跑路，临走前还不忘给顾劭风挖个坑。顾劭风不是准备要吞併他的公司吗，那就让他吞併好了，只是，他的公司早已在破产边缘仿佛横跳，会欠下一下帐务也是正常的吧？ 只要顾劭风敢按照套路吞下他的公司，他就敢不按套路出牌，让顾劭风吃下一个大亏。 第103页 商场如战场的道理，方靖不是不懂，但顾劭风利用原主最在意的人往死里坑他这件事让方靖有些许的介怀。这次，他就试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他是真想看看，当安小瑾反过来坑了顾劭风以后，顾劭风对于安小瑾的爱是否还能一如往常？ 顾劭风那边的情况并不明了，但安小瑾的迟钝倒是一如往常。一直到她从新闻里看到方式集团破产的消息，她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在这之前，安小瑾一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就像方靖所说的，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顾劭风告诉她，只有知道方靖公司接下来的各项计划与投资意向，才能避免两人的公司起生意上的冲突。她当然知道那些资料很重要，但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方靖好。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大概真的做错了，把方靖害到这个地步，不管方靖怎么怨她也是应该的。 等到她赶到方靖公司的时候，那栋大楼早已人去楼空，她试着给方靖打了电话，结果电话根本打不通。安小瑾也有些急了，一回家就和顾劭风大吵了一架。 不过这些都与方靖无关。 彼时的方靖正在见家长。面对着表面温和、内里把他当狼一样防着的宫父宫母，方靖表示压力很大。 第56章 霸总文里的温柔男二（七） 最开始的时候，方靖完全没有想过要和宫亦白在一起，提出这个主意的是宫亦白。 宫亦白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享受着父母与兄长为自己提供的幸福生活，她又不是白眼狼，自然也会想着要怎样才能回报父母。 生意上的事情她不太懂，因为她从小就没按这个方向发展。 父母在她身上寄予的期望和哥哥不同，哥哥是家族企业的继承人，父母希望他能成为全才，担负起整个家族。但是对于宫亦白，父母和哥哥都只希望她开心就好。 宫亦白自小就没什么大志向，过得是得过且过的日子。所以想让她在生意上帮点忙，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自己虽然不太行，但也许她未来的丈夫可以帮上家里的忙，至少，不能让丈夫拖了后腿。宫亦白最开始对顾劭风的赏识就源于此。 宫家和顾家的联姻之事，是两家的长辈定下的。本来在宫父那一辈就该执行了，结果两家都是男孩，就这样拖到了宫亦白这一代。宫父曾经问过宫亦白，是否愿意嫁给顾劭风，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宫父随时都愿意出面替宫亦白取消这个婚约。 宫亦白以宫家大小姐的身份考虑了一下，和顾劭风结婚，对于两家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顾劭风本人也十分优秀，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所以宫亦白并没有不满，也没想着要解除婚约。她还一直想着，是不是可以让顾劭风帮帮家里的忙。 直到，不久前出了那些事，宫亦白和顾劭风的婚约也不得不被结束。 宫亦白从未想过要好好谈一场恋爱，虽然父母和兄长都鼓励她自由恋爱，但她本身却有其他的考量。 她在考虑结婚对象时，第一点看的是是否门当户对，第二点则是两人在一起是否能给双方带来好处。在此之外再考虑一下两个人的性格各方面是否合得来，如果合得来，其他就不重要了。 宫亦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是有原因的，她看了太多恋爱失败、婚姻失败的案例，不自觉就产生了恐惧与牴触的心理。 宫亦白的表姐就是其中失败了的一员。表姐和男友相恋九年，本以为能克服一切困难，结果恋情还是以失败告终。男友是“凤凰男”，这并不是问题，但他不能理所当然地拿着表姐的钱吃喝玩乐、供养自己的父母。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分手时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这给宫亦白留下了一定的阴影。她的恋爱观和婚姻观就是在那时形成的。 和顾劭风分手后，宫亦白很尽兴地看了他的表演。对于他原先准备闹出的视频一事，他藉口受人矇骗，至于那个仍然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的女朋友，顾劭风咬死了不承认。而这件事，竟然就真的这么简简单单地被揭了过去，甚至还有很多男性对顾劭风表示了理解。 宫亦白无比庆幸，自己的哥哥和父亲不是这一类男人。她彻底失去了对顾劭风的兴趣，这个人以后再不会和她有半毛钱的关系。除非，顾劭风真的如方靖所说，开始对她家人下手。 就是在这时，宫亦白注意到了方靖。 方靖的公司虽然比不上宫家，但发展势头很好，两人勉强可以算得上“门当户对”。 虽然在此之前两家确实没什么联繫，但方靖所投资的新项目却与宫家搭上了边。两家目前正在进行合作，宫亦白是其中负责牵线搭桥的人物。了解过后她意识到，两家的合作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给两家都带来极大的好处。 此外就是性格方面的问题了。方靖的性格还是很对宫亦白的胃口的。要说宫亦白对他有多喜欢，那倒也没有，也就是比他人好感稍微多一些的程度。 但这样就足够了。 稍微考察了一段时间后，宫亦白确定方靖这人在品行上没什么问题，于是直截了当地将方靖约了出来，询问他是否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因为她实在太过雷厉风行，方靖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点小问题。 “宫小姐，您刚才说了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您能不能再说一遍？” 第104页 宫亦白淡淡一笑，把想和方靖结婚的打算复述了一遍。 方靖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宫小姐，您的这个想法，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当然，我不会开这么过分的玩笑。” “您都不准备谈个恋爱什么的、一上来就说要和我结婚吗？” “是的，作为宫家的宫亦白，我并不需要什么恋情，只需要一段婚姻就足够了。”宫亦白拿起手边的杯子，十分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 方靖对宫亦白的看法产生了些许的改变。这位宫小姐的年纪其实也并不大，刚刚大学毕业的她不过二十来岁，却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让方靖感到了些许的惊讶。 “您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知道我这种说法很奇怪，不过我还是希望方先生能考虑一下这个提议。等您考虑好了，不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请给我一个答覆，可以吗？” “您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果决一点，总觉得不太合适。我已经考虑好了，现在就可以给你答覆。” 面对着宫亦白惊讶中掺杂着期待的目光，方靖微微一笑：“我愿意接受您的提议。如果您的想法始终未变，我也很愿意和您一起走入婚姻殿堂。当然，如果您什么时候改变了想法，也请随时告诉我，不论是否已经结婚，我们俩的这个约定都可以随时结束。” 方靖的意思就是，如果宫亦白以后有了想真正恋爱、结婚的对象，最好是直接说出来，他不会棒打鸳鸯，无论那时候他与宫亦白已经走到了哪一步，他都可以无条件地选择退出。 这一回轮到宫亦白惊讶了。像方靖这种态度，她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心胸宽广好，还是没心没肺好。宫亦白自己都没想到，她似乎格外吃这一套。在方靖说出这些话的瞬间，她忽然觉得两人意外地合拍。也许，她真的喜欢上方靖了也说不定。 宫亦白向着方靖展颜一笑：“您能这么说，我真的十分感谢！您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这一点，希望您能相信我。同样的，如果您改变了主意，也请随时告诉我，我们的合作关系可以随时结束。” “不，我现在确定——我们两人的合作关系，这辈子应该是不会结束了。”方靖向着宫亦白伸出了一只手：“那么，合作愉快，亦白。” 宫亦白伸出手和方靖握在一起，顺着他的方式改了称唿：“合作愉快，方靖。” 方靖和宫亦白确定合作关系，或者说，准备要确定婚姻关系是在五天之前。之后两人跳过了一对恋人需要进行的各种行动步骤，直接来到了见家长这一步。 虽然宫亦白早已将情况告知了父母和哥哥，虽然宫家的三人也已在心里接受了方靖，但方靖还是感受到了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家长。这三个字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时候，他就感觉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 前面轮迴的那些世界，他有剧本，只要安安分分演好戏就行。真正由他自己上手的那几次，他都是见家长时候的“家长”，虽然也遇上过厉之寻，但意义完全不同。 好在这回有宫亦白帮着说话，见家长见得也还算顺利。顺利过关后的方靖被宫父拉着，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堆大话，其内容以宫亦白为圆心、宫亦白的喜恶为半径，囊括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方靖毕竟是拐走了人家的女儿，他格外能理解宫父作为老父亲的心情，所以他没有表达任何的不满或厌烦，而是乖乖地拿出了手机，将宫父的叮嘱一一记录了下来。他的这一举动让宫父十分满意，直到这时，宫父才勉勉强强地、真正愿意接纳方靖做女婿。 宫父和方靖这头聊得热闹，宫亦白则被宫母拉回了房间谈论一些母女间的私事。宫亦白的哥哥宫和逸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就只好两处都跑去看看，结果哪儿都没插上话。 宫父正讲到兴头上的时候，宫和逸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妹夫！不好了！出大事了！” “咋咋唿唿、吵吵闹闹的像是个什么样子！给我过来！”宫父眉头一皱，不怒自威。待到宫和逸坐下好，他神情瞬间发生了变化，饶有兴味地看向了宫和逸：“快说快说，发生什么事儿了？” 从两人相似的神情中，方靖得出结论，这二位应该是亲生的父子。 宫和逸看向方靖，笑得很是诡异：“妹夫我跟你讲，我妹妹和我妈妈，在聊有关顾劭风的事情哦。” 宫父和宫和逸的目光都落在了方靖的身上。 方靖看向宫和逸，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竟然偷听人谈话？哥哥，这么做不好你知道吗？” 宫和逸呆滞片刻，没有正面理会方靖，而是揽过了宫父的肩膀轻声问道：“爸，我这个妹夫是不是脑子不太好？现在是该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吗？” 意识到宫和逸的轻声实际上并不轻，就坐在两人身边的方靖其实也听得清楚后，宫父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瞎说什么呢！小方说得对！你真该改改你那些臭毛病了！” 宫和逸摸了摸鼻子，有些委屈但不敢反驳。 “所以小方，”宫父转头向着方靖灿然一笑，“你就不准备做点什么吗？” 第105页 看着面前等着听八卦的父子二人，方靖忽然对宫氏的未来产生了担忧。 第57章 霸总文里的温柔男二（完） “可是，我觉得现在并不需要我去做什么。” 方靖的回答让宫家父子很是失望，他们脑补出来的大戏，看样子是没办法上演了。 相比较宫父，宫和逸更直接些，直接向方靖进行了追问：“为什么？你就不怕我妹妹心里还惦记着顾劭风，然后让你的头上……” 宫父剧烈地咳嗽起来，硬生生打断了宫和逸未尽的话。 像宫和逸这样一开口就能把天聊死的人，也确实不多见。方靖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但他还是尽量保持平静地开了口：“因为我相信亦白。” 他没有撒谎。方靖很确定地相信，宫亦白对于顾劭风已经没有半分的留恋与不舍了。 宫亦白的果断与决然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从那日两人闲谈、宫亦白说出“也就到此为止了”之后，她就彻彻底底地把顾劭风赶出了自己的生活。 在原剧情里，宫亦白确实纠缠过顾劭风一段时间，期间她还做出了一些伤害安小瑾的事情，让顾劭风气得狠了，最后落得个凄凉的下场。但那一切都是建立在顾劭风伤害了她家人的基础上。她去找顾劭风，不是因为余情未了，而仅仅是因为这个男人触碰了她的底线。 所以方靖对宫亦白很放心。就算今天宫亦白和宫母真的聊起了有关于顾劭风的事儿，那也一定是宫母提起的，和宫亦白并无关系。 宫和逸对他这套说辞却是接受不能：“妹夫你跟我开玩笑呢吧？你和我妹妹不是商业联姻吗？哪来的感情基础！你说出这种话都不会脸红的吗？我可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在一片惨叫声中不得不结束。宫亦白不知何时下了楼，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宫和逸身边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可是什么，哥哥？” 刚才只是在一旁点头附和的宫父也没能倖免，被宫母抓了个正着。 看着面前疼得呲牙咧嘴的宫家父子俩，方靖重重地嘆了口气。他可以作证，宫家父子生前是体面人。 教训完了丈夫，宫母转头向着方靖露出了一个笑容：“小方啊，别理会这两个人！他们俩一天到晚就没个正行，你可别跟着他们学坏了！” 方靖连忙打下保票，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一定不会学坏的。 方靖与宫家的四个人一起，很愉快地吃了顿晚饭，还顺势在晚饭的时候商量了一下婚事。宫父宫母询问了方靖该怎么安排他的父母，在方靖表示父母都已去世后，两人看向方靖的眼神都变得不同了起来，其中带上了许许多多的怜爱。 他们这边的气氛其乐融融，一天之内就成了一家人一般，安小瑾和顾劭风那边却是哪儿哪儿都不如意。 问题出在安小瑾身上，但根源却在方靖。 安小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之后，和顾劭风大吵了一架，两人差点闹到了要分手的地步。安小瑾似乎是铁了心要去帮方靖的忙，无论顾劭风说什么她都不听，顾劭风也毫无方法。 如果是其他人敢这么闹，早就没好果子吃了，但这个人是安小瑾，即使是顾劭风，也毫无办法。 好在此时，方靖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安小瑾苦寻不到，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顾劭风。 顾劭风本是不想帮安小瑾找人了，帮自己的女人寻找情敌，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可是看着安小瑾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心软了，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就这样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顾劭风就后悔了。他当然不可能真心去帮安小瑾找人，要是真的把人找到了，安小瑾闹着要见他，那该怎么办？考虑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顾劭风只是在安小瑾面前演出一副要找人的样子、让她相信之后，就改变了命令。 顾劭风还是派了人去找方靖，但不是为了能让安小瑾见到他，而是为了对他赶尽杀绝。 到最后，顾劭风实在是被安小瑾吵得心头冒火，就以一句“他已经死了，死在国外，已经被人安葬好了”搪塞了安小瑾。安小瑾乍一听到这般噩耗，当场便哭至昏厥。 顾劭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花了好大一番心里才终于哄好了安小瑾，并许下诺言，等时机成熟，他会带安小瑾到方靖坟前献一束花。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顾劭风并不准备这么做，他只是想哄好安小瑾。 一切都在按照原剧情发展，方靖退出了“战场”，宫亦白也彻底消失在了顾劭风的世界中，顾劭风成功吞併了方靖留下的公司。 虽然在吞併方靖公司的时候，顾劭风非但没能赚到，还亏了一大笔钱，他也曾因此而怀疑过安小瑾，觉得她是不是和方靖串通好了。但他仔细一想，安小瑾这么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他立刻打消了疑虑，转头考虑起该如何对付宫家。 宫家可是让他吃了那么大一个亏，面子里子都丢了，他自然不可能放过宫家。 自从和方靖那一番谈话以来，宫亦白就一直很在意顾劭风的动向。 她本想将心中的不安直接告诉父母与哥哥，但方靖给出的理由实在是……太奇怪了，考虑到他们应该根本不会相信，甚至可能会对方靖产生类似于“这孩子莫非脑子有点问题”这样的不好印象，她并没有主动说明，只是暗中观察起了顾劭风的动向。 第106页 虽然她对商界的事儿不太懂，但她可以请教方靖，在方靖细緻的教学下，她对商场上的事儿越来越上手，并萌生了些许的兴趣。 方靖得知后立刻开始对宫亦白进行鼓励：“感兴趣的话，为什么不去试试呢？你有宫家这么好的平台，不试试也太可惜了。” 宫亦白仔细考虑片刻，一合掌拿好了主意：“你说的对，明天我就试试。” 当晚宫亦白就告诉了家人自己的打算，宫和逸表示了些许的不信任。但在被宫父宫母合力教训之后，宫和逸改变了态度，举双手双脚贊成妹妹来公司帮自己的忙。 宫亦白大概真的很有天分，不过几日，对各项工作就已成功上手。宫和逸的态度瞬间发生了改变，真情实感地邀请宫亦白留下来帮她的忙。 最早发现顾劭风不对的，也是宫亦白。宫家毕竟是个“大傢伙”，即使是顾劭风这种“命运之子”，也没办法一口气吃下来，所以他是一点一点蚕食宫家的产业的。 宫亦白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立刻告知了公司的人，最开始她是想做出反击的，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一碰上顾劭风，运气就会变得极差，那些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都没打赢。 联想到方靖曾经说过的话，宫亦白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宫家的其他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认识没有宫亦白那么深刻。当宫亦白在家族小会议时提出“我们跑路吧”的建议时，宫家人虽然觉得这有些意料之外，但又觉得这似乎在情理之中。 宫亦白做出了有理有据的分析报表，一一列出了宫家所面临的困难，最终得出了“最好暂避锋芒”的结论。这样得出的结果，比方靖那“做梦说”多了几倍的可信度。 经过一番仔细讨论，宫家最终达成了一致的看法，他们准备再挣扎一次，如果一切仍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那么他们立刻跑路。 结局是早就註定的。顾劭风最终打败了宫家，虽然在收购宫家的产业时，顾劭风又吃了一个大亏，虽然在顾劭风想对宫家人下手的时候，宫家人却忽然人间蒸发、再无踪迹，但他的成功已经成了板上钉钉，创造一个商业帝国不过早晚的事情。 之前顾劭风“神秘女友”的身份并没有公布，所以当时的事儿对安小瑾并没产生影响。顾劭风按照自己早就预想好的，给了安小瑾一场盛世大婚，婚后还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两人成了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携手走过了一生。 这是既定的结局，却不是最后的结局。 方靖和宫亦白回国是很多年后的事儿了，两人的女儿将事业发展到了国内，因为不想一家人彼此分离，就将父母也接了回来。 宫亦白对于经商的兴趣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那点热情消散后，她就干脆利落地从公司辞了职，继续过着原先那得过且过的日子。方靖对经营公司也没有多大兴趣，女儿毕业后，就将公司託付给了跃跃欲试的女儿，当起了甩手掌柜。 好在，两人的女儿性子和他们不太一样，有志于经商且兢兢业业、认真严谨，公司交到她手上，一路欣欣向荣，发展的势头很好。 方靖和宫亦白回国到机场的时候，曾遇上安小瑾。之所以只遇上了安小瑾是因为，顾劭风已经死了。 顾劭风是生病死的，年轻时候的他那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将身体透支得太过了，上了年纪后就经不起折腾了，可他却不知收敛，连合格的继承人都还没有培养出来，就不幸早逝。 临死前的顾劭风看着病床前哭成泪人的安小瑾，第一次产生了厌烦。一想到自己一辈子的心血可能就要拱手他人，他的这种厌烦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第一次，顾劭风开始质疑，爱这样一个女人整整一辈子，是否应该？ 如果他当初娶的是宫亦白，这时候……她应该不会除了哭就什么都做不了，他也不必临死还在纠结继承人的问题了吧？ 但他也只能想想了。 剧情和主角光环可以让顾劭风成功创造辉煌，却不能保佑他长命百岁。 其实那时候顾劭风和安小瑾的儿子也已经有二十岁了，但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始终无法独当一面。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人物。原剧情里，他是番外中一笔带过的角色。 他第一次出现，是在男女主婚后一年，安小瑾生子的时候。 因为生产时极度的疼痛，安小瑾几近崩溃，顾劭风心疼不已，所以对于这个儿子，顾劭风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好感。儿子出生后，顾劭风全心全意地照顾着安小瑾，对于这个孩子，只是在他被抱过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丑？”就不再理会。 他第二次出现，是在男女主婚后五年，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那晚这孩子因为电闪雷鸣受到了惊吓，跑到了两人的房间说想和妈妈一起睡，结果就被顾劭风拎出了门外，只得到了一同训斥，训斥内容大致是“都多大了还缠着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 这两次之外，这个孩子再也没了戏份。 母亲懦弱无能、遇到事情只会哭，父亲又过于强势、只懂得怎么训斥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成的孩子，性格上已经存在了一定的问题，想要他接手父亲的公司再创辉煌，简直难于登天。 第107页 方靖再见到安小瑾的同时，也看到了这个孩子。那孩子站在安小瑾的身后，眼神阴郁，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方靖轻唿出一口气，有些无奈。真要说起来，这孩子也是这个故事里的受害者。 安小瑾在看到方靖的时候就彻底地愣住了，表情从见了鬼般的害怕一路变换到欣喜与委屈交加，到最后，又是眼泪盈满眼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但不知什么原因，她没有走上前来。 她没有找上来，方靖也就当没看见，拎着行李领着老婆女儿便离开了机场。那是方靖最后一次见到安小瑾，之后，她便像人间蒸发一般，再无踪迹。 不过，那都是别人家的事。 反正方靖自己的日子过得很是如意，宫家的每个人，过得也很幸福，原主的公司被经营得好好的，在公司里好好工作的那些人，也都有一个好结局。 这就够了。 第58章 买七送一的小世界（一） 方靖悬浮在一片空白的空间里，脸上写着大大的“冷漠”二字。 在他面前不远处，两块熟悉的金色面板突然出现，方靖转动眼睛向着那上面瞟了一眼。 结算面板上的进度条已经被清空，变为了“0/1”，颇令人无奈的是，结算面板开头写着的字并不是“失败”，而是“成功”。 至于选择面板则和他曾经看到过的一样，写着“是否进入下一个世界？”两个选项中，“否”是灰色的，“是”是金色的，所以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的意义，大概只是用来做个样子。 方靖的内心已经从崩溃中恢復过来，此时的他心中一片死寂。 他本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但他没有。大概是因为他早就看透了辣鸡系统坑爹的本质，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感，所以他现在格外平静。说句实话，他本来就是个应死之人，能苟延残喘这么久，虽然不是以自己的身份，但他还是应该感谢系统。 但是……系统欺骗了他的感情这件事，还是让方靖有点气。 系统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始终没有出声。 方靖做了个深唿吸平復了心绪后，主动唿唤了系统：“别躲着了，出来聊聊吧，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抱歉，程序出了点问题。” 系统的声音仍然毫无起伏，但方靖确实地从中听出了一丝歉意。方靖嘆了口气：“所以呢，我回不去了是不是？” “唔……老实说，不确定。但应该不是毫无办法。” 不是绝对的肯定也不是绝对的否定，方靖觉得，这是他听到最好的答案了。如果系统给他肯定的回答，他大概也不会相信。像现在这样刚刚好，他会觉得还有一点希望：“行吧，那我就继续出发了。” “还有心情去下一个世界？” “不然一直在这里待着吗？多无聊。虽然说可以和你聊天解闷，但这一片白看着晃眼睛，还是看真实的景色舒服点。” 方靖伸了个懒腰，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选择面板上的“是”。 再度睁开眼的瞬间，方靖已经身处全新的小世界之中了。 来到了新世界的方靖火力全开地准备好好过完这一生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收到剧情。 在过去，系统会用一块光板记录剧情，剧情虽是以文字的方式呈现，但因为有系统的帮忙，方靖可以看得很快。在方靖看剧情的这段时间里，他所处的世界会进入暂停状态，一直到他带入角色之后，时间才会继续流动。 这次也是这样，世界是暂停的。但是……方靖眼前的光板上一个字都没写。 “系统？你出来我们聊聊！”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方靖抑制住了不满的心情，平静地指出了关键所在：“你没把剧情给我啊，小祖宗。” 系统呵呵一笑：“没问题啊，这个世界没有剧情。” 方靖：？？？ “你不是一直在吐槽，没有办法成为主角吗？所以给你个机会，这次由你来当主角。主角的套路，之前你也该明白了吧？作为世界的中心，命运被写定。要是提前让你知道了剧情的进展，岂不是会失去很多乐趣。所以，按照你自己想的去做吧，你的一举一动，写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故事。” 方靖觉得他应该高兴，但他总觉得系统没安好心。他按下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开始说服自己接受设定。 当主角也不错，至少会有很多金手指，可以玩个爽，挺好的。 说服了自己后，方靖进入了角色，代入了情绪。 还好，系统没有把他坑到底，他有主角到故事发生为止的全部记忆。不过因为是记忆的关系，有部分内容是模煳不清的。 这一次的主角似乎只是个普通学生，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尚在襁褓之时，他的父母离异，主角跟随母亲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母亲因病过世，主角又被父亲接到了身边。 因为那时的主角年纪尚幼，所以他压根儿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样了，到父亲身边时，他是只身一个人去的，一件行李也没带，自然不会存有母亲的照片。他印象中的母亲，是个有着一头长髮的温婉女性，除此之外，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08页 事实上，主角连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都不太记得。虽然来到了父亲的身边，但父亲忙于工作，常年在世界各地到处飞，主角几乎，不，是根本没有见过他。虽然父亲总是不知所踪，但他好歹还请了个保姆照顾主角的日常起居，多亏了保姆的贴心照顾，主角平日的生活过得还算不错。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主角一路走到了现在。现在的他，是重点高中的一名学生。 不久前发生了一件事，那个一直负责照顾主角的保姆忽然领回来了一个女孩子。那女孩比他小两岁，据保姆说，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名字叫方田澜。 突然出现一个活着的、这么大个的妹妹，主角惊讶不已，但大概是对父母感情比较淡，并不渴望于独占父亲的宠爱，所以他也没多少抗拒。相反的，他还希望能和妹妹打好关系，毕竟这是他唯二的亲人之一，主角偶尔还是希望能感受一下亲情之美好的。 主角试着去接近了一下这个妹妹，但却始终是热脸贴冷屁股。每次见面，方靖都只能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无论方靖聊起怎样的话题，她的神情都不会变。 平时的她除了吃饭等生理上必须做的事儿之外，就是正常地上学、放学、完成作业、有空再看看书，其他的事儿她几乎都不干。 主角觉得这个妹妹有些奇怪，但又说不清楚究竟怪在哪儿，最后只好将这种奇怪的感觉归咎为性别差异导致的结果。 从认识方田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主角始终没能拉近和她的关系。 故事就进行到了这里。剩下的内容，就要由方靖来书写了。 睁开眼睛的瞬间，这个世界的时间开始继续流动，方靖发现，他正坐在高中的某个教室里。 “方靖，有人找！”有个男生从教室的后面进来挤到方靖身边，用胳膊肘顶了顶他，挤眉弄眼地开着玩笑：“是个低年级的学妹，我说方靖，你啥时候交的小女朋友啊？这么都不和哥们说？太不厚道了吧？” “我可去你的吧！那是我妹妹！” “妹妹啊……是妹妹的话，介绍给我不是更好？这叫‘亲上加亲’！” “想都别想！一边做你的白日梦去！” 说笑间，方靖已经站起身，快步向外头走去。 今天是方田澜转校的日子，他的任务就是带着方田澜去完成各项手续。 在去往教务处的路上，方靖又一次尝试着想和方田澜搭话。 “你知道你是哪个班的了吗？” 方田澜面无表情地取出校牌看了一眼：“高一五班。” “高一五班啊，那离食堂很远啊……”方靖摸了摸下巴，笑着给出一个建议：“这样吧，中午我帮你打饭菜这么样？我‘打冲锋’可快了，每次都能在前十个赶到食堂。” “不必，”方田澜义正言辞地拒接了：“学校规定禁止‘打冲锋’。” “哎呀，不要那么死板吧，那些规矩有时候还是可以不遵守一下的。”方靖十分无辜地摊了摊手。 “哦——规矩是可以不遵守的吗？”方田澜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难得方田澜对一个话题感兴趣，方靖很想就此深入下去，但是，总觉得刚刚的说辞继续下去会教坏妹妹，方靖及时地改变了说法：“那当然不是。就是有时候……有时候是可以的啦。” “具体而言，是什么时候呢？” 方靖答不上来，他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有教坏小孩子的嫌疑。好在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教务处的门前。 “教务处到了，我们快进去吧！”方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拉着方田澜就进了教务处。 等到从教务处出来后，方靖表演了一个当场失忆，对刚才的话题只字不提。方田澜似乎也失了对此的兴趣，又恢復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方靖幽幽嘆了口气，不慌不慌，他还有机会，早晚能和妹妹打好关系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方靖始终没能得到这个机会。 除了在这件事上有些许的不顺利外，方靖生活中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遂。在这样的顺风顺水中，方靖很愉快地尝到了金手指的滋味。 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方靖几乎是全能型的，虽然身处人才济济的重点高中，但成绩却能名列前茅，最让方靖感到愉快的是，这个好成绩并不需要他下苦功。金手指摆在那里，方靖只要随便学学就能获得别人苦学之下得来的成绩。 不止如此，方靖在学习之外各个方面的能力也格外出众，无论是体能、生活技能还是人缘，没有一项是差的。 方靖自己也颇感惊异，总觉得这个金手指开得……过大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故事出现了转折。 转折发生在某天进行校园大扫除的时候。 作为一班之长，在这种校园大扫除的活动中，颇具集体意识的方靖自然是不怕苦不怕累，各种脏活、累活、危险活，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的。 如果在方靖干活的时候，没有突然掉下一把小刀穿透打扫公共场地中的方靖的胳膊的话，一切应该是很顺利的。 第109页 被小刀刺中的瞬间，方靖感到了明显的疼痛感，但是当他看向伤口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血迹。 方靖察觉到了异常，鼓起勇气直接把小刀拔了下来。疼痛感是真实的，血迹不存在也是真实的。等他看向伤口时，甚至从中看到了一丝……金属的光泽？ 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方靖？出什么事儿了？” 方靖发呆的时候，有个人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向着他跑了过来。 他循声望去时，就看到了方田澜面无表情的脸，他下意识捂住了伤口：“不，没什么事。” 眼尖的方田澜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问题不大。” “给我看看！”方田澜的语气里带着不容分说的气势，她一把就拉过了方靖的胳膊，细细查看了一番，最后发出结论：“啧，有点麻烦。走吧，回家我给你修……治疗一下。” 方靖一下就听到了那个“修”字，心里忽然一声咯噔，一时之间他不是很想跟着方田澜走了：“就算要走，也得先跟老师请个假吧？” 话音刚落，方靖身后就传来了他班主任的声音：“方靖？发生什么事了？” 方田澜闪身躲到了方靖身旁，小声地做出了善意的提醒：“唔，如果你不请个假回去处理一下伤口的话，恐怕会吓到其他人哦。” “可是，怎样才能请到假也是个问题吧？我总不能把伤口展示给老师看啊。” “盯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你发烧了，需要去医院。” 听到蓝天说出这么一句话，方靖微微一愣，但他最终还是照着做了。 眼前的班主任在听了他这句话后，眼神突然变得很空洞，他一面说着“这样啊，那跟我去签假条吧”，一面就带着方靖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方靖忽然觉得有些惊恐：“怎么回事？这是我干的吗？” 身后的方田澜发出一声轻笑：“当然是啊，毕竟……你可是我引以为傲的作品啊。” 方靖：？？？剧情走向怎么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第59章 买七送一的小世界（完） 方靖一直以为，自己进入的应该是校园文或者男性向成长文的世界，不曾想，这个世界竟然这么的……神奇。 在按照方田澜所说的做了以后，方靖顺利地拿到了假条，并跟着方田澜回了家。 “所以，你不准备跟我解释点什么吗？” 听到方靖的提问，方田澜把工具箱放到了腿上，面无表情地看向方靖：“有什么问题，说吧，能回答的我尽量回答。” 手臂上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方靖冷静下来，尽量以平和的语气问道：“也许你可以先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作品，究竟是什么？” “就是你啊，你是我所创造的机器人，你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 “这就对了。知道就代表着实验失败了。” 看着难得露出微笑的方田澜，方靖忽然觉得脑壳有点疼：“所以说，我的记忆都是假的吗？很显然，你不是我的妹妹。” “对，都是假的，是我植入的。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你脑中所有关键性的记忆，都是模煳的，对吧？至于你所记得的家人，相貌性格也都是模煳的。因为，他们根本不存在。不过，保姆阿姨是真的哦，只是她来的时间没有你认为的那么久，她什么都不知道。” 方田澜述说着真相，表情十分平静。 “那……我现在是几岁啊？应该不可能是我记忆力的这个年纪吧？” “对的，你今年刚满四岁哦，某种程度而言，还是个孩子。” 并不觉得有多开心的方靖保持了沉默。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要关机帮你修理破损处了。” 虽然还有一大堆问题，但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问起的方靖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所以呢，你把我制造出来是想做什么？” 方田澜的食指轻轻抵在了嘴唇上：“这就不是你该涉及的领域了。” 在这之后，方靖就像喝断片了一样，彻底失去了意识，而等他醒来，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他醒来第一件事是检查伤口，那里已经完全恢復了原状，昨天贯穿后形成的口子仿佛不存在一般。他做的第二件事则是去找方田澜，他有太多问题要问了，但方田澜并不在。 那位保姆阿姨倒是在，但她似乎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方田澜告诉她，方靖生病了，需要休息，她就信了，一直没有进方靖房间打扰他。 方靖问起方田澜在哪儿后，保姆阿姨告诉方靖，方田澜已经去上学了，因为她并没有批到假期。 方靖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得到的假期期限也只有一天。他抑制了杂七杂八的情绪，整理了东西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后的方靖获得了来自同学们的亲切问候。班主任对于他给出的请假理由也接受良好，甚至还在正式上课前亲切地询问了方靖感觉如何，身体是否还有不适。 第110页 方靖立刻表示自己一切都好，班主任这才收起了针对方靖过高的关注度，将注意力放到了上课一事上。 下课后的方靖本想去找方田澜，方田澜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些，在他跨出教室之前就找到了他的班级：“方靖！来一下！” 班上的同学已经知道了两人是兄妹，因为方田澜漂亮的外表，对她抱有一定好感、想要认识她一下的人也存在。现在看到方田澜来找方靖，不少人都想上来跟她打个招唿。 但现在方靖眼里，方田澜已经被划入了“危险人物”的范畴，所以他一路把方田澜拉到了人少的静谧之处后才单刀直入地问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昨天‘不小心’逃课了，老师那边，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 方靖默然了片刻：“用昨天那种方法吗？” “是的，一下就好。” 面前的方田澜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概这事儿对她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思考片刻后，方靖同意了帮助方田澜。要是方田澜的老师继续追问她昨天的去向，也不知道她最后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虽然方靖觉得方田澜应该不会直接暴露方靖的真实身份，但凡事都有个“万一”，短时间内，方靖还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曝光。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那时方靖也并未察觉到异常。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其实是方田澜的一个小实验，实验方靖特殊能力的作用对象是否能从“熟悉的人”进化到“不太熟悉的人”。方靖的班主任是前者，而方田澜的班主任则是后者。 包括这件事在内的很多事，方靖都是后来才想明白的。比如他每天晚上都会睡得很熟，原因是方田澜每天晚上都会把他给关机，以便充电。又比如他超强的能力，不过是占了程序的便宜罢了。 方田澜始终没有透露制造出方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方靖只好自己去猜测。最开始时，方田澜表现得很正常，每天就是按时上学放学，她平时也不太和同学一起玩闹，都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就是过于内向，和人的交流太少了些。 她开始有奇怪的举动是在方靖知道自己身份的一周后。某节课上，方靖的身体忽然不受他自己控制，给全班下了命令。然后，整个班的人就这样睡了一节课，老师在梦中完成了教课任务，同学则在梦中学完了知识。下课之后的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方靖对此感到了一阵不安，但在方田澜採取下一步行动之前，他暂时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说来惭愧，方靖完全不知该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日常的行为倒是没事，但那些有特殊作用的行为他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最让方靖感到无奈的是，方田澜有时候会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方靖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安静地待在自己的身体里看事情发展。 方田澜再次行动又是一周后。 那天是周一的例行集会，而方靖要在全校人的面前发表演讲。在方靖发表演讲的时候，他的身体再度被方田澜控制，但她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让全校师生在太阳下站着睡了十五分钟而已。 一直到后来，方靖才知道，方田澜一直在测试他的能力范围。而一切都如方田澜所料想的，方靖所拥有的控制人的能力正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测试而变得越来越强大。 从控制一个人到控制无数人，最开始时的方靖还需要直视被控制者的眼睛，现在已经连这一步都不必了。只要在方靖的程序所能感应到的范围内，他可以随意控制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现在，方靖正站在一栋大楼的楼顶。他面前有一架望远镜，藉助这架望远镜，可以看到很远处的某两位大人物会面的场景——那就是他今天的行动目标。 这是一场很重要的会谈。方田澜想要破坏它，从而引起争端与混乱。等到会谈开始后，方田澜会让他控制现场的两人，并使其中一人拿起手边的木制装饰物重击另一人的头部。重伤到什么程度并不重要，只要能引起大型争端就可以了。 当然，方田澜不会直接将这样的目的告诉方靖，方靖是从她的电脑上偷看来的这一份计划。与这份计划放在一起的是一份说明书，名字就叫“方靖式机器人使用说明”。方田澜给两份资料都设置了密码，但方靖用方田澜“传授”给他的黑客技术解开了。 此刻的方靖心情有些复杂。再这样下去，就该出事了。他想要阻止，就只能趁现在。 方田澜对他似乎并不是非常相信，虽然平时都会给他自由，可一旦到了重要的场合与时间，方靖就会失去自己的控制权。 那份说明书上有提到这是怎么回事，方田澜手中有一个特制的遥控器，靠着这个，她就可以夺取方靖身体的控制权。那个遥控器，就以饰品的形式固定在方田澜的手上。确实是固定，这个说法没有错，因为那个饰品是焊死的，根本无法以常规手段取下。 方靖不是没有试过控制方田澜，但每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那个遥控器，似乎也能帮助方田澜，使她对方靖的特殊能力产生很强的免疫力。 距离会谈开始只剩五分钟了。 第111页 方靖可以确定，他没有其他办法了，除了……有些危险的最后手段。 如果他能早点看到那份资料的话，也许还有救，但他成功解密文件是在半小时前，匆匆看过之后就被带到了这里。 他当然可以提前引发一些骚乱，但那样的话，此刻正在另一端观察情况的方田澜就会提早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到时候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就更难说了。所以他能利用的时间只有现在。 在那份说明书里，介绍了一个特殊按键，大概是因为很重要的关系，那个按键很隐秘，隐秘到方靖始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一个按键的地步。 那个按键连接着的是“自爆程序”，顾名思义，就是能直接毁掉方靖的存在。 方靖忽然觉得他这个所谓“主角”当得挺憋屈的，明明自身硬体条件这么好，却不得不英年早逝。这不幸的身世甚至让人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个主角。 其实他可以想像得到另一种剧情走向。作为主角的“方靖”在被控制的情况下变得越来越强，终有一天，他脱离了方田澜的控制，然后凭藉一己之力，拯救了陷入混乱的世界，成了这个世界的英雄。 但这样一来，伤亡就在所难免。在“方靖”成长得足够强大之前，不知道会有多少无畏的牺牲……这并不是方靖想要看到的故事走向。在之前的世界里，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些小世界里的人物，都是活生生的存在。 既然这是属于他的故事，他当然要选择自己喜欢的走向。 方靖启动了自爆程序。 闭上眼睛的剎那，方靖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面无表情的方田澜，还有她身旁的一块……结算面板？ 虽然只是片刻，但方靖很确定他没有看错。那就是曾经存在于系统空间的面板，而且是进度条达到“1/1”的结算面板，上头还有闪着金光的“任务结束”四个大字。 就在这一瞬间，方靖的头脑中忽然很清晰地浮起了一个念头：他从所谓的“无限轮迴”中解脱了。 失去意识前，方靖听到了有人在他耳边细语：“祝贺你，任务结束，请继续属于你的人生。” 声音是两重的，一重来自于系统，一重来自于方田澜。那两重声音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仿佛……本来就只属于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存在。 第60章 现实世界 方靖再次来到了一个一片空白的空间，不过这回不是系统空间了，而是医院。充斥于鼻尖淡淡的消毒水味告诉了方靖这一点。 他竟然真的回来了……方靖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等到回过神来后，他便感到了一阵兴奋与喜悦，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点的……落寞与失望。 啧，突然没有人和他斗嘴，感觉怪别扭的。 事后方靖得知，他是从植物人的状态中甦醒过来的，期间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总之，这应该算是一个医学奇蹟。 对此，方靖只能以八个字表达心情：感谢系统，救我狗命！ 方靖恢復得很好，两个星期后就能拄着拐杖在医院的小院子里自由穿行了。其实在他昏迷的整整半年多的时间里，他身上的大伤小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始终没能恢復意识。得亏他的顶头上司没有放弃他，给他投入了大笔的医疗费用于治疗，他才能活到现在。 毕竟方靖无父无母，亲戚之类更是一个也不存在，他的卡上虽然有一点存款，但那可怜的数字只能支付第一阶段的治疗费。如果没有老闆的倾情奉献，他大概也活不到系统救他的时候。 对此，方靖还是想以八个字来表达心情：感谢老闆，救我狗命！ 秉承着对老闆的感激之情，方靖在熘达时遇上来看望他的老闆和三个同事时，他是怀着极大的热情上前迎接的。 老闆将慰问用的水果篮展示给方靖看了下，之后又递给了一同前来的人，并很顺手地在来到方靖的病房后，一边和方靖唠嗑一边把水果吃了个一干二净。 方靖对此没有任何不满，非但没有不满，他还用已经康復了的手削了苹果递到老闆手上。他真心把老闆当成了救命恩人，所以献殷勤也献得十分热切。 不过，他始终有一事不明。平日里抠门至极的老闆，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大方？ 老闆的到来为方靖解答了这一疑惑。他这次来，主要就透露了一个意思：你伤好了没？好了就赶紧给我滚回来工作！ 当然，老闆不可能说得这么直白。他只是指了指这次一同来探病的三个同事，然后告诉方靖，这三个人加一块还没你干活干得多，我很需要你，你懂我意思了吗？ 方靖连忙表示他懂了，只能腿脚再恢復一点，不用拄着拐杖也能自由行动后，他立刻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发光发热！ 老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拿上还没吃完的水果，和三个同事一起离去了。 方靖觉得，自家老闆似乎更抠了。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他在方靖身上所投入的成本实在太多了，他有点肉疼。 很久以后方靖才知道，老闆会救他，不仅仅是因为老闆自己惜才，更重要的一点是，老闆的老闆也很惜才。方靖的工作能力已经被大老闆看到了，就在大老闆要培养他的紧要关头，他出了事，但培养方靖的钱已经发到了老闆手上，而且大老闆似乎也没打算要回去。 第112页 这笔钱对大老闆来说大概并不重要，只是一种小投资，赚了最好，亏了也不要紧。但对老闆来说，这笔飞来横财，不捡白不捡！ 可是，老闆这人胆子比较小，又没有私吞的勇气…… 拿着这么一块烫手山芋的老闆肉疼了很久，终于还是在把钱捂热乎后用到了方靖身上。 半个月后，行动能力基本恢復的方靖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在这个时代，人工智慧技术已经普及，机器人开始普遍应用于生活之中。科技日新月异的发展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暂时还不好说，总之目前是利弊共存、不相上下的阶段。方靖的工作就与市面上大量出现的机器人有关。 机器人在不断进化后，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一个较高的水平，虽说帮人们省去了不少麻烦，但同样也会带来不少问题，除了那些基础性的问题，还得防范有心人利用机器人做坏事。 方靖是捧着“铁饭碗”的人。他工作的地方围绕机器人展开，分成许多部门。从提出机器人的设计构想到制造完成再到报废销毁，在这里有一整条完整的工作链。 方靖所在的这个部门，叫做“废弃机器人处理部”，是工作链上的最后一环。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判断回收来的机器人是否还有利用价值，是该将之彻底销毁、杜绝隐患，还是变废为宝、再加利用。 作为这一行的工作老手，方靖有着特殊的工作技巧。他的同事在确定一个机器人是否应该再度使用时，常常需要进行一番实际的考察，之后才能得出结论。而方靖只需要看一下递交上来的文字材料，就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只是今天，在方靖復工的特殊日子里，他的工作技巧似乎派不上用处了。 当方靖向仓库管理员借钥匙的时候，仓库管理员心中产生了许多疑惑与不解。在今天之前，方靖从来没有踏足过这片存放废旧机器人的领地，他所有的结论都是直接得出的。今天这种情形，实在难得。 方靖会跑来查看情况是因为，他在资料上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代号——蓝天。 看到这两个字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想到了那个辣鸡系统，他没记错的话，那个绑架了他的辣鸡系统似乎是叫：拯救蓝天计划。 这让方靖很是在意，所以他决定来看看情况。然后，他就在废旧机器人暂存仓库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独属于方田澜的、面无表情的脸。仓库里的她，眼睛紧闭，不同于方靖印象里的那个方田澜，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作为人应有的生气。 在那之后，方靖拿到了代号为“蓝天”的机器人的资料。 蓝天是一个半成品，由未註册的公司非法研制而成。能力特殊，据该公司的研究档案显示，似乎可以对人的思想进行影响，从而进一步发展为对人的行为进行影响。 因其仍是半成品，能力未能完全开发，具体效果则因该机器人的晶片损毁而无法得知，初步判断，其存在较高的危险系数。 该机器人晶片损毁原因是机体自身发生爆炸，爆炸原因不明。因该机器人爆炸引发火灾，引起的骚动使得私造该机器人的公司被发现，关系人被抓获。 另有一份调查资料显示，制造该机器人的公司似乎有一个很危险的计划，而该机器人就是这个计划的核心。为了测试该机器人所拥有的能力，该公司负责人已经进行过实际测试。 该测试除了这个目的外，还有另一目的，是想藉此获取更多作为人所拥有的情绪变化数据提供给该机器人，以帮助它更好地成为一个“人”，这样有利于它今后混入人类之中、实现计划。 看到这些资料的瞬间，方靖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就是这个代号为“蓝天”的机器人“试验对象”之一。会选择他可能是因为，蓝天还只是个半成品，无法控制清醒者，于是就挑选了他下手。蓝天假借系统之名，给他发布命令，通过一些想法的灌输，影响他的思维行动。 这大概只是第一阶段的测试，在这之后应该还会有进一步的测试，但该测试却被迫终止了。原因大概在于……蓝天觉醒了类似“意识”的东西。 在不断接受情绪波动数据的同时，蓝天也逐渐变得像个人了，在那七个让方靖自由行动的世界中，蓝天更是进一步了解到生而为人的一些立场。至于最后他成为主角的那个世界，则是一切故事真正的终点。 那时的蓝天恐怕已经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制造者所怀有的不轨之心，她的立场就和当初方田澜控制之下的方靖一样。而蓝天最终将选择权交到了方靖手上…… 方靖启动“自爆程序”的那个选择，救了他自己，也解脱了蓝天。 看着面前这一沓厚厚的资料，方靖深深地唿出了一口气。他总觉得，蓝天不该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虽然写这份资料的检测员给蓝天标了个“高危险”的标籤，但方靖觉得，这个标籤贴的有些片面。检测员会觉得蓝天危险，应该是因为她所具有的控制人思想的能力，但这个能力只要运用得当，那就会带来无限的好处。 譬如，蓝天完全可以应用于拯救像曾经的他一样、陷入昏迷状态的人，而他就是这一想法是否可行的最好证明人。 第113页 如果在这之后的某一天，蓝天真的向着不可控的、想要毁灭世界的方向发展了，他也做好了准备，到时候，他会亲手把蓝天回收处理。 不过方靖相信，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否则的话，蓝天不会让他进入最后那个世界，并将唯一的选择权交到他的手上。 在那之前，得先想办法让蓝天再次“活”过来。蓝天机体爆炸的原因是她启动了自爆程序，这使得蓝天本身损毁程度非常严重。 方靖向大老闆写了一份说明材料，凭着发自肺腑、真情实感的陈词以及有理有据的证明论述，他成功地拿到了修復蓝天所需要的研究基金。 从那之后，方靖几乎是住到了工作间，每天醒来和睡前想着的都是蓝天的运行程序该怎么写。 他忽然想起来，他还被辣鸡系统控制着的时候曾经有过的一个想法，那时的他似乎是这么认为的：想要系统让他当主角，除非是系统自己炸了！ 现在，他主角也当了，系统也真的……炸了。 到头来，还是要他来修，他来收拾烂摊子。方靖忽然很想回溯到过去，让过去的自己清醒一点，话不要随便乱说。 然而话毕竟已经说出口了。方靖抹了把血泪，转身又投入到了修復蓝天的大工程之中。 三个月后，蓝天终于在方靖面前睁开了眼睛。 面对着鬍子拉碴、黑眼圈浓重、头髮乱得跟鸡窝一样的方靖，面无表情的少女以毫无起伏的声音问道：“你就是我的……” 方靖进行了抢答：“对！我就是你的制造者！” “请问，我该如何称唿您？” “我叫方靖，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的，方靖。那么，我的名字是？” “你叫蓝天。” 方靖扬起嘴角灿烂一笑，现在这个不会怼他的“系统”可比以前那个辣鸡东西好多了，他一定好好教育蓝天，不让她成为像系统一样的存在。 蓝天歪了歪脑袋，忽然一笑：“我的直觉告诉我，您似乎，是个取名废呢。” 啧。 方靖嘴角一抽。直觉告诉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概是真理。 不过，那些事还是次要的。 拯救蓝天计划，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在今天之后，他还有一个属于他的、很重要的故事要慢慢写。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