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鉴情通判》 第1页 [仙侠魔幻] 《地府鉴情通判》作者:微孑【完结】 文案: 她堂堂一尊女神下地府,竟然给个副职! 好吧,就算是被贬下去,也不能这么糟践上天万年一见的绝顶女神啊。 再说,这上司是个什么鬼?头上竟然有窟窿? ############ “别介,你神力未废,这地府可没几个能治你的。”方常坐正了,“怎么说现在也沦为一个小通判了,是我的副手,这地位咱待摆正,不能僭越。” “我僭你妈啊。”于好终是没有出手,她明显感觉到了这片天地对她的压制,仿佛她一施全力就会被镇封,但爆了声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说过的粗口。 “你……你怎么能扯到我妈呢!”方常惊愕一下,又义愤填膺道,“这咱俩之间的事怎么能随便提到外人呢!” “我想为民除害。”于好惊嘆于他的神经,认真说。 “我们彼此相爱,就是为民除害!”方常抠摸下脚丫子,认真的回答。 ######## 作者的话: 1,本文为单元故事。 2,古代,现代都有。 感谢支持。 内容标籤: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于好;方常 ┃ 配角:张扬,顾长石等 ┃ 其它:女神扇你巴掌,你也得跪着接。 第1章 序 “命运,你触规了。” “哈,早就烦死了!”声音里带着轻蔑,“你拿我怎样?” “你是一位优秀的神袛……”机械的声音顿了一小会儿,“但这并不能遮盖你的错误。” “所以呢?”依旧是很轻佻。 “你该去地府反省一下。” 末了机械声音又补充,“只有品尝了从底层爬起的艰辛你才会明白你生在天界又轻而易举拿到主神位是多么幸运。” “我是靠实力!” “不,你所得是我对那个人的补偿。” “……” 我们生活的世界之外确有庞大的存在在观赏着,但这个存在并不是一个具体的物象或是生命,它是两个机构,天界和地府。 两个机构坐落在另一个维度,无惧时间和空间,它们以奇点接触这个世界,看似庞大的世界被精密的拆分为各个被管辖的部分,上达天界,下通地府。 天界掌生,地府掌死。 确切来说天界掌管着活着生命的一切,关于命运走向,战争爆发,生命进步等。 而地府,仅仅接管着一小部分游魂,接管那些在时间流走中幸运的被天界选中降下敕令的游魂。 被誉为天界万年一现的妖孽级天才,掌握命运女神神格六百年的于好,被下派到了地府第三区做鉴情通判,这已经成为地府酆都城最大的花边新闻了。 要知道,楚江王手下的鉴情、鉴善恶两司设立的有两位主事,大通判和通判。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于好只是担任了个副职。 而她原来的身份,是足以让地府府君之一楚江王觐见的主神。 这之间天大的落差让所有神鬼都惊异。 然而事件本人,我们未来的鉴情通判于好,却是漫不经心交接了命运之轮的钥匙,嘲笑一番眼巴巴等待着主神继承位的序列候补者,又安慰了一番为她鸣不公,对她即将贬职地府将过悽苦生活担忧得梨花带雨的花神,方才优哉游哉的来到空间隧道前。 于好看见天界和地府连接的空间隧道看守者闪闪躲躲的眼神,不由轻笑,“我已经不再为神,你怕什么!” 看守者脸庞略显稚嫩,僵硬的开通隧道操作像是刚任职第一次轮班,等他拨弄好了,才小声回话,“您是当代天界的绝代女神,这没有任何一位可以否认,我……我见了偶像有点儿紧张。” “哦?”于好嫣然一笑,晃了晃胳膊上的手鍊,“界主不就将我打发下去了吗?” “那是……那是界主大人想磨练你……”看守者急忙争辩。 “呵,原来大家都这样认为。”于好施施然走到隧道前,在将进去的时候回头,看一眼混沌的天界,轻声说: “这片世界,快烂了。” 随后就颇有气势的迈步走了进去,神色一如往常,带着真正神灵的威严。 看守者听不懂绝代女神离开天界留下的话,只是沉浸在目睹了偶像真容的激动里,站哪木了好一阵才晃过神来要关闭隧道。 第2章 杨木有心 天界与地府似为一体,地位相同,实际上天界的‘神’一直在心里看不起地府,地府的‘鬼’也努力往天界爬。 于好以前从未降临过地府,但地府却时常了解到上头这位绝代女神的‘丰功伟绩’。 脚踩战争之神,在命运之轮上刻下自己独属的印记,见到了界主本尊…… 于好干的每一件事都惊天动地,少有大事发生的酆都城还组织了个女神粉丝团,日日传颂命运女神威名,为此还惊动府主降下谕令,这才拆解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组织’。 许久没开通过的空间隧道亮起幽蓝色光芒,在隧道口等待多时的驮着腰的黑袍人抬起了头,一副苍老的面孔与幽蓝色光映衬,平添一分诡异。 第2页 修长的玉腿从通道内迈了出来,紧接着是嘴角微微上扬于好本人,面色清冷凌厉,白衣猎猎,身上披风无风自扬,出场就气势十足。 黑袍人见到于好,脸上皱纹拧在一起,做出了一个笑着的表情,“于通判,老夫地府接引使,奉敕令等候。” 天界界主言为敕令,地府府主言为谕令。 于好束手而立,眉头轻挑,直视眼前这位驼着腰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者,“贵姓?” 黑袍人又挤出难看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老夫早已忘了自己是谁。” “通判既已完好抵达地府,就赶快前往酆都城登记入册,处理政务吧。” 于好点点头,又问,“地府有接引使一职?之前从未听说。” “有的,只是不常需要我们来接。”黑袍人伸手指了方向,示意于好走,“说来我已经好久没来接过人了,哦,是神。” 于好跟上,仔细扫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漫无边际的褐色石粒铺在大地上,远方有泛着妖异蓝光的湖泊,湖水上方雾霭迷濛,一座石桥若隐若现。 “有多久?”于好收回目光,好奇问。 黑袍人回头看一眼她,慢吞吞说,“你是两千年来第一个。” “想来也是,上头的宁愿销掉神格从头在来也不远被贬至地府。”于好又无奈说,“我就倒霉了,连选择机会都没有就被打发下来。” “通判说笑了,你一身神力未失,尽管已下位命运一职,却至此也没有敕令昭告下一位任职者。”黑袍人不急不缓说道。 于好不置可否,没有再开口,两人没走几步就跨过无垠石地来到了那片湖泊前。 黑袍人在上桥前解释道,“刚刚我们行进的是特殊路径,所以可以短时间内走过无垠黑漠,这就是轮迴湖了。” “亲眼见到轮迴湖,忽而又觉得它比我想像中的差了许多。”于好感慨道。 “比起天界通天梯等确是差了点儿。”黑袍人这时说话语速快了点,似乎是许久未张口,今日说多了才通畅,“通判上桥小心着些,毕竟你一身神力,与我地府阴力相冲。” “嗯。”于好虽心高气傲,也不是狂放自大之辈,瞥一眼石桥头上古老的刻文,走了上去。 刻文是古神语,意思是‘隔绝之桥’。 雾霭瀰漫里气氛有些沉闷,于好看似无心的问,“不知接引使是否了解那位……大通判。” 黑袍人顿了下脚步,开口说,“老夫闲散人,按理说对其它诸职都不明了,但刚好三区鉴情司的这位大通判,我却知晓一二。” “还望告知,毕竟以后或要共同处事。”于好委婉请求。 “他也是从天界下来的,老夫两千年前同样于此地接引。” 黑袍人平淡无奇的话惊讶了于好,两千年前?似乎并没有谁被下放地府吧。不过于好也才在世七百多年,可能对天界以往了解的不够清楚。 “呵,说来那位也如你一般震惊了地府,当年下放的敕令是任命他为地府府君秦广王一职,不知怎么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鉴情大通判。” 黑袍人下句话更是让于好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地府管制不像天界,地府九个府君位这么多年来只有三尊在职,其它六个一直空缺,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地府没有接着再任命府君的信物,如命运主神的命运之轮一般,地府在位三尊府君依次掌管轮迴湖,彼岸花,三生石。 那么两千年前任命的秦广王一职信物何在?而且最终竟然又变成一位通判! 没等于好再继续说话,黑袍人率先走下了石桥,往前一指,“到了,前面就是酆都城了,通判可自行前去,拿出敕令神纸门卫就会送你到楚江王办事处。” 于好往前看前去,天地一改之前阴翳,碧空如洗,石城巍峨,楼阁绵延,一点也不像地府,反倒如人世间一样有生气。 “接引使不进城吗?”于好疑惑问道。 “老夫另有它事要办,唉,今天可累坏我这架老骨头了。”黑袍人直了直腰,又突然补充,“通判最好只和一位门卫接触,也不要声张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于好不解。 “咳……这,反正听着就是了。”黑袍人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又不能说你亮明身份就会被一群拥趸包围。 “好。”于好不再多言,身上神光内敛,感觉到被封印了一大半的力量眉头一皱,信步挪移了过去。 大大的“酆都城”三字牌匾挂在上头,大门有十多丈高,门口懒散立着俩身着乌黑色软甲靠在墙上低着头的两‘人’,待于好走到他们跟前,其中一位才抬起来眼皮,胡茬布了半张脸,张口就是不耐烦的喊声,“新住民是吧,民籍拿来!” 于好眨眨眼,右手施法把握着也散着神光的敕令神纸变化成普通文纸样子,递给他,胳膊上手鍊又响了几声。 “嗯?”大鬍子守卫拿手揉了揉眼睛,似是惊讶见到了这么一位不管装束还是相貌都足以用极品来点评的新住民,确认了自己没眼花后,神色温和了些,也没去叫醒同样靠在墙上已经迷煳过去的同伴,接过了神纸。 第3页 “大胆!你竟敢伪造……”大鬍子守卫刚扫一眼纸上的文字就面色突变,张口就呵斥,可惜 话没说完就被于好封了口,他面色惊恐看了眼依旧睡得喷香的同伴,眼珠子转个不停。 于好笑意盈盈,开口说,“我的确是,你带我去楚江王哪儿吧。” 大鬍子守卫一脸愤懑,在于好解开封印后又喊道,“怎么可能,你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比起风华绝代,姿仪天下的命运女神来说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肯定是不知道从哪盗取了天界信息的游魂,实力虽恐怖,但我女神粉丝团的人绝不服输!胆敢伪造敕令,天上地下你都难逃一死!” “噗嗤。”于好扶额,多年未笑开的她容光焕发,“你说什么?女神粉丝团?哈哈哈哈……” 第3章 杨木有心 酆都城阴力滔天,若有大能者坐上而观,就能见到城门口一道神光无尽,正是于好笑过头泄了了力。 大鬍子守卫尽管被于好封了周身神色看来依旧强硬得很,一副我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而做出玷污我女神这种事的姿态。 于好笑停了,脸色还没恢復到以往的清冷,带着柔和,玉手一挥,尚被大鬍子握在手里的神纸恢復原状,神纸自脱于大鬍子的手,立在半空,敕令文字金光闪烁。 于好也留了心,刚到地府人生地不熟的,听一言接引使的话也不是坏事,就随即设了场域,这边发生的一切外人都不能窥探,那个值班睡过去的守卫也还像没知觉一样唿唿大睡。 大鬍子怔怔看着神纸上的文字,又不相信的拿手按按眼皮,捏捏眉心,方才换了一副姿态看向于好。 “你……您……真的是命运……女神殿下。”大鬍子粗糙的大手不由在软甲上,声音软的像个娘们儿。 于好看他扭扭捏捏的样子,顿时又想笑,好在忍住了,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再是命运之神了。” “那……那还是女神!”大鬍子啃啃巴巴回话,挪了眼,不敢再盯着于好,像是看多了就亵渎了她一般。 “我没来过地府吧。”于好不自觉翻了下眼皮,这场景就跟人世间追星族见到明星了一样,在天界她都没这么吃香。 “一生一世,歌颂女**。”大鬍子说出来他们女神粉丝团的律言。 “疯了吧你。”于好咂咂嘴,这种话界主或是府主都受不起,神鬼无信仰,这是他们都不能触碰的铁律。 大鬍子挠挠头,瓮声瓮气,“没疯,我们都这样认为的。” “你快带我去楚江王办事处吧,我是来任职你们地府通判的。”于好明白跟这种一根筋的没法解释,收起来玩心,一板一眼说。 “好好。”大鬍子急忙应下,头依然低着,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于好跟在他身后,给自己施加了隐身术,又交代一句,“你别宣扬我已经到了地府的事。” 纵然她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想被一堆人看猴子一样围住。 “为什么?”大鬍子小声反驳,“我们自从听说你要来地府,就一直在筹划给你接风洗尘,办欢迎仪式,昭告全城……” “省了。”不容置疑的声音让大鬍子闭了嘴。 “你们咋不上天呢?”于好在心里吐槽,她这是演电视剧了还是搞电影了,要真这么整地府府主非待一巴掌拍死她。 地府的住民大部分都是从人间挑来的游魂经歷两所地鉴所的考验才被赐予户籍住进酆都城的。 他们都带着前生记忆,每一个人都是一部故事书。 楚江王办事处门可罗雀,门前只有一个烧饼摊,也没见人来买,一个大木牌子歪歪扭扭插在地上,上写着‘楚江王办事处’。 “有点寒碜吧这,怎么说也是府君级的存在。”于好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开口说道。 “呃,主要是因为里面有个深受大家讨厌的通判。”大鬍子恨恨的说,“就是跟您一个部门的大通判方常!” “讨厌?不是说曾经还差点成为你们地府新府君吗?” “屁!”大鬍子爆了粗口,又想到在跟女神交流,缓了下情绪,“那都是谣言,您不知道方常他人品败坏,行迹恶劣,偷蒙拐骗,这简直是最完美的‘鬼渣’啊。” “女神你跟他共事一定待防备着点儿,他还修为不浅,不对,您更厉害,治治他,为民除害!” 于好听大鬍子巴拉巴拉说一堆有莫名想笑,看他还站哪犹犹豫豫的样子,问道:“你名字叫什么?” “林度!我叫林度!”大鬍子兴奋回答,又接了一句,“能……能不能给个签名。” 于好指尖在空中划拉,字印虚空,自化成文,飘到了大鬍子林度手上,就转身走进来办事处,心里想到自己曾经堂堂绝代女神,竟然送给了门卫一个签名,嘴角弯了起来。 至于收到那龙飞凤舞签名的大鬍子林度,嘴角咧到脑门后,就差蹦起来喊了,行人看到还以为又出来个傻子。 拿到签名当傻子也舒服,林度已经沉浸在自己要稳稳当上粉丝团副团长的幸福里了。 第4页 走进逼格极低的阁楼内,第一层只能用荒凉两个字来形容,屋内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小沓泛黄的纸和一支像人间那样的黑色水笔。 于好好奇走到桌前,第一页纸上写着‘来意备案,万事自解’。 纵然是从天界来极有见识的于好也感到新奇,翻了几张别的纸,清一色的各种笔迹写着, “投诉三区鉴情司大通判,方常。” “投诉三区鉴情司大通判,方常。” “……” 于好又被逗乐了,地府趣事多,她是真领教了。 翻了好几张,才找到不同的纸。 “任职三区鉴善恶大通判,陈琳。” “屈尊驾到三区鉴情司,方常。” 好傢伙,于好撇撇嘴,看着这吊炸天的笔迹,不由心里对这个名誉远扬的“鬼渣”加深了份鄙弃。 她拿起普通的黑水笔,挽了下衣袖,抽出一张新纸,想了想,写道, “任职三区鉴情司通判,于好。” 刚刚落笔,就见桌子前面看似无缝严密的木墙吱吱打开一座通道,亮着微弱的黄光,像是通往地下。 于好信步沿着通道走了下去,身后的木墙又奇妙的嵌合在一起,通道里有一股淡淡的莫名气味,不太好闻的气味。 走到尽头,是一间比较宽敞的房间,景象映入眼帘。 几张垫着不知什么皮毛的椅子散乱摆放在屋子里,一条长桌上堆满了换七八糟的东西,一张椅子上坐着位男子,哦不应该说坐,他是光着俩大脚丫子蹲靠在椅子上。 男子头侧对着于好,可以清晰看到他带歪帽子的头上又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黑黝黝的很醒目。 满屋子白烟缭绕,男子嘴上叼着根烟,椅子下一大团菸头。 于好脚步声不算轻,但男子也是她彻底进来了才察觉到,扭过来头,星眉剑目,脸色苍白,一幅你是谁的表情。 于好直直立着有一米七五高,身材窈窕,她施法清除了屋子里的浓浓烟雾,薄薄嘴唇抿紧,神色很冷。 于好在心里说,“真的很有为民除害的必要!” 男子撇一眼长桌上的一部小册子,看见上面显现没多久的文字,“任职三区鉴情通判,于好。” 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态,把刚刚于好散尽屋内烟雾的不满隐藏下来,正了帽子,笑哈哈说,“新来的通判?” “唔,没想到我方常竟然能有一位同事,于好是吧,你好。”他随手掐灭烟扔在地上, “介绍一下,方常,来日方长里的方,经常的常。” 第4章 杨木有心 我们的方常大通判皮笑肉不笑,用手扒拉几下黑色皮衣上沉落的菸灰,话语间满是调笑, “介绍一下,方常,来日方长的方,经常的常。” “换做以往,今日今时就是你的忌日。”于好一袭白衣,语间含霜,她是真厌极了这类人,就差指杀过去了。 “哟,好大的架子。”方常**的大脚丫子从椅子上耷拉下来,手在杂乱的桌子上翻找,“让我看看,你这新来的通判什么来路。” “嗯?保密级别这么高,还好老子级别够高。” “天界玄微大帝之女,前任命运女神,当代界主信使,好傢伙!”方常做作出个很夸张的表情,“姑娘,请收下我的膝盖!” 一直维繫着优雅高贵,风神绝代形象的于好此时很想一口唾沫啐死面前这个贱格极高的男人,她深唿口气, “别逼本神出手。” 轻轻的话音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于好神力外显,整个屋子炙热起来,要是天界有神看到于好这副姿态,必然乖乖夹起尾巴开熘,当年的战争之神被摔成八瓣的前车之鑑犹在。 “别介,你神力未废,这地府可没几个能治你的。”方常坐正了,“怎么说现在也沦为一个小通判了,是我的副手,这地位咱待摆正,不能僭越。” “我僭你妈啊。”于好终是没有出手,她明显感觉到了这片天地对她的压制,仿佛她一施全力就会被镇封,但爆了声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说过的粗口。 “你……你怎么能扯到我妈呢!”方常惊愕一下,又义愤填膺道,“这咱俩之间的事怎么能随便提到外人呢!” “我想为民除害。”于好惊嘆于他的神经,认真说。 “我们彼此相爱,就是为民除害!”方常抠摸下脚丫子,认真的回答。 空气已经要凝固了,我们的于好女神已经做好身死道消的准备强势出手了,去它妈的,活了七百多年还没受过这种气! “梆梆梆。”隔壁传来敲墙声,打破了生死对峙的两人。 “哟,你看你来的多巧,来活了。”方常踢拉上黑色拖鞋,伸伸懒腰,猫着步走到传来声音的墙跟前。 瞎划拉一阵,墙又奇妙的开了,里面还是一个跟这边布局差不多的屋子,不过什么都收拾的整整齐齐。 一位穿束整齐,看起来有点温文尔雅气质的男子扔过来一颗像玻璃球的珠子,说了声,“h433号。” 方常熟练接住,墙自己关合,举起来捏捏,扭过来头笑嘻嘻对于好说,“大脾气通判,该工作啦。” 第5页 于好表情依旧冰冷,神色厌弃不减。 “哦,跟你介绍下咱鉴情司的工作。”方常一拍脑袋,又走到椅子上坐下,“轮迴王手下26位无常使负责拿着上头的敕令从奇点穿越到人世间找到游魂,接着就交接到楚江王的两司这里按谕令鉴情或者鉴善恶,最后附和条件的由阎罗王颁发户籍入住酆都城。” “咱三区鉴情司管辖区为华夏区域,也就是死在这个地方上的人交由三区来两鉴。”仿佛没有看到于好表情的方常依然自顾自的说,“至于怎么鉴,很简单,” “看见我手上的魂珠了没?”方常又在桌子上扒拉,冒头沖于好来一句。 于好白痴一样看着他。 方常不在意的解释,“这里面就是那个游魂的拓扑,通过对应编号在我这儿仿制生死薄上找到开启密码。” “然后就简单了,你知道有多简单吗?”方常终于找到要找的一本薄薄的书,表现白痴一样的激动,似乎对这个工作的简单特别欣慰。 于好没作声,还是白痴一样看着他。 “然后我们就只用看电影就行了,然后做出个影评。”方常哈哈笑起来。 “白痴。”于好肯定的出声,眼里尽是关爱智障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就是本书真正的鉴情工作了,我承诺,故事不感动你们我啃脚趾! 看到这儿的小可爱留个收藏哈,拜谢拜谢。 第5章 杨木有心 “咦,刚林逸说编号是几来着?”方常手从脚丫子挪到头上,挠挠,眼神扫到于好身上。 于好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方常嘆了一声,只好又踢拉上拖鞋,磨磨蹭蹭的准备过去再问。 “h433。”于好鼻孔里出声。 方常笑嘻嘻的回去,拿指头沾了下舌头,看的于好泛噁心。 “找到了,密码是j3-986477。”方常招唿于好离近点儿,于好无动于衷,他摸摸帽子,煞有介事的捧起珠子。 “那个,其实就是把魂珠撂地上也能用密码开启。”方常来句屁话,又接着说,“我这样是对死者以示尊重。” 于好没点破他刚拿着魂珠当玻璃球在掌心玩弄的一幕,不屑点破。 “咳……咳。”方常念叨声,“魂纳地界,尊示往生。” 魂珠自动漂浮在半空,幽光四溢,化出一面黑色屏障,一熘串白色方框很显眼。 于好看着方常把歪歪扭扭的数字写在上面,她现在极度怀疑这货是弱智。 剎那间,空间波动,像是一个新的,真实的世界被突然建立,方常和于好被赋予上帝视角,俯瞰这片人间。 *************** 华夏历,2004年,江南玉县。 “怎么,这些还不够?”齐小晓她妈拎着锄头给门上锁,瞟一眼女儿抿着嘴的倔脸,哼哼几声,“学费不都交过了,咱省着吃,花不了多少。” “你看村头老李家孩子一星期就从家里拿五十,我还多给你十块哩。” 齐小晓不再犟了,扛起地上塞得鼓鼓麻袋,头一甩,马尾辫啪一声响在背上,说句,“你等着早晚饿死我!” 齐妈妈地上敦敦锄头,俩大干坷垃掉下来,又沖走老远的齐小晓喊道,“别等班车啊,没走俩钟头就到了,你学校又没在县里头,靠咱这儿近。” 齐小晓抬头看看大太阳,眯下眼,心想,忘带茶壶了,嗓子眼有点干吧,把装满衣被的大麻袋往肩上头送送,咽了口口水。 她是晌午十一点多吃完饭出的门,她妈催着她走,说要急着下地,家里锁了放心。 等走到玉县一中约莫有四五点了。 齐小晓把麻袋撂在路边的大树边儿,深吸几口气,随即背靠在大树上歇着。 哪怕是下地干活惯了的身子,扛着东西走了二十来里路,齐小晓也扛不住,纤弱的躯体还比不过树粗,她额头密密麻麻的小汗珠挂着,轻轻闭上眼睛,耳朵隐约能听见树上鸟窝里雏鸟的叫声。 “嘟嘟~”响亮刺耳的摩托车喇叭声响过,齐小晓一激灵挣了眼,看过去,摩托车远远停在了校门口,一穿夹克男的下来走进学校里,摩托车就晾在哪儿,也不怕丢。 “有病。”齐小晓站起来骂了一句,她这边没行人也没车,这点一中学生基本都报导来了,那这男的显然是故意按喇叭惊醒她的。 齐小晓麻袋也不扛了,拎着袋角沿地拖过去,走到摩托车旁犹豫会儿,终是没踢上去。 不是怕事儿,是怕赔。 给门卫看了自己的一中录取书,在老头子异样的目光中拖着麻袋往寝室楼方向走。 因为暑假里报名来熟悉过,齐小晓大概记下了寝室楼和教学楼的位置,看到上次发现的一个近道,她想也不想拐进去。 底部粘了一层灰的麻袋被踩住,齐小晓低着头,说,“干嘛!” “哥几个渴了,小姑娘请我们喝点水呗。”一身混不吝气息高齐小晓半头的扁头男的笑着说。 “不。”齐小晓看一眼他坑坑洼洼的头,直截了当说,“把你脚拿开。” “嘿嘿。”男的跟蹲在一边的几个同伙对视笑笑,“你不同意我可要亲自动手了。 第6页 齐小晓手腕收紧,直接沖男的下颚来了一拳,又用劲踢了他踩着麻袋那支腿的大腿内侧。 “哎,卧槽。”男的用手捂住下颚,招唿路边的几个过来,眼瞪得老大,喊,“你不想活了,知道哥是谁吗?” 齐小晓冷着脸,她劲很大,村里同龄男的都干不过她,所以一点也不怕。 “哟,扬哥。”捂住下颚的扁头朝远处吊儿郎当往这儿走的男的打招唿,扭着的脸强硬做了个谄笑。 齐小晓看见那男的一身皮夹克,就知道了是刚骑摩托车的人,更没好脸色,天这么热还捂一身夹克,跟傻子一样。 “怎么,一群人围这儿干啥。”被称扬哥的夹克男走路都一幅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脸跟刀锋一样。 被齐小晓打那扁头挤挤眉毛,看向齐小晓。 意会到意思的张扬看了眼齐小晓洗的发白的短袖和地上的麻袋,眉头皱皱,走过来说,“掏俩钱出来吧,谁让你运气不好呢。” “掏钱都不一定能完事儿,我告诉你……”扁头男话被张扬眼神噎了下去,看齐小晓眼神依然狠毒。 “不可能。” “啪!”张扬没打她耳光,只是沖她胳膊上来了一掌,手心和皮接触发出的声音很大,齐小晓被一巴掌拍到地上,胳膊上瞬间渗出来鲜红,不是血,只是巴掌印。 张扬沖扁头男没好气的说,“以后别找这种人搞了,身上没几个玩意儿。” “扬哥你不知道,”扁头男奸笑两声,粗暴在躺在地上的齐小晓身上摸索,“这种的好得手,嘿。” 张扬没再多说,他还是很看不起这种挑软柿子捏的人的,转转手腕,就走了,也没多看地上的齐小晓,对他来说,这只是日常生活而已,能打的打小他还没遇到过,何况是个女的。 “草,才这点钱,老子也不想翻你那破麻袋了。”扁头男拿着干煸的六十块钱起身,念叨,“要不是扬哥,今儿个非收拾你一顿。” “敢打我,真他妈太岁头上动土,走吧。”扁头男招唿几个哥们离开。 齐小晓站起来,目光冷冷望着张扬离去的方向。 许久,她重新把麻袋扛起来,灰尘成片成片往下掉,太阳向西边飞去,齐小晓说, “变态的世界,真它妈过不下去。” 她声音很轻,近乎呢喃,又像倾诉。 第6章 杨木有心 于好静静看着,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怒,她是曾执掌命运的神,世间百态,很难触动到她的心。 “怎么样,是我说的吧,跟看电影似的。”方常嚷嚷,“就是一次时间太长,等得烦。” 于好不明白,方常怎么在鉴情时总学那些别人最讨厌的坏习惯,脑袋缺根筋吗? ********* 有句话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 齐小晓平静走进自己的班级,从后门进的,后门上面没贴八班的牌子,后门一带也没座位了。 同样跟她一样没地儿坐的,还有张扬。 穿一身黑夹克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张扬屁股下趁了张旧报纸,斜靠在教室最后面贴墙的书桌上,眯着眼。 教室异常喧闹,新人见面竟然有聊不完的话题,叽叽喳喳像一窝麻雀。 齐小晓把手里用来装书的手缝布包塞进后面一个书柜里,也找来一张废纸,在跟张扬相对的另一头就地坐下来。 尽管离得远,但张扬还是感觉到了一位新同学的到来,脑袋晃晃,瞅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接着把头埋在膝盖上,也不知认出来齐小晓没。 没多久,班主任走上了讲台,班级顿时落叶可闻。 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看起来就干练沉稳,戴着大框的近视镜,声音清楚且大,“饭卡找个同学发下,里面有充好的五十块钱,等会儿都统一交五十块,你收下钱吧。”她随手指了一个坐在前排的男生。 “我姓叶,跟那个功夫好的叶问师傅名字同音,但我的名是温柔的温。”班主任挑挑眉,“不过我人与名不符,一点也不温柔,喜欢打人,希望同学们体谅。” 没人作声。 “后面两个同学是没座位了吗?去办公桌再搬个椅子你俩凑一桌。” 叶温体贴的照顾到了齐小晓,但她不想领情。 还不如不用交饭卡费实在。 张扬自始至终就没抬起头,高大的身躯窝着,夹克跟球鞋极不协调,齐小晓看了他一会儿,木然收回目光,手不自觉扣扣裤子上口袋,她想,钱比人恶毒。 张扬忽得起身,跟着叶温前后脚离开了教室,一会儿,稜角突出的铁桌腿磨擦地板声音传来,他把桌子放到齐小晓正前方,摸下自己的鼻子,又出了教室。 齐小晓毫不客气,搬来椅子就坐了上去,头微微趴在桌子上,肚子一阵抽缩,忍着没让它发出声,她想,等会儿来收钱怎么办。 “喂,你跟张扬什么关系啊?”前头坐着的圆脸大眼睛,女生冷不丁问齐小晓,她感觉到自己突然问有点突兀,笑笑说,“你好,我叫周晴。” “没关系,硬要说,有仇。”齐小晓看一眼自己右胳膊上未退却的红印,面无表情说。 第7页 “啊!他还帮你搬桌子干嘛?”周晴一惊一乍道,“那你要小心了,张扬是出了名的混混,原本该上高二了,退了半年学又回来的。” 齐小晓翻了下眼皮,“你怎么了解这么清楚?” “嗯……我也请了半年病假,要重新上次高一。”周晴尴尬笑笑说。 “哦。”齐小晓不想多说话,白色崭新的饭卡已经发到最后一排了,她眼瞅着别人递过来,犹豫一下,接了过来。 不行就去找老师借点吧。齐小晓心里想。 说做就做,从交谈声嗡嗡的教室出来,认了方向,齐小晓敲响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 办公室是两个班老师共用的,这时只有叶温在。 还有张扬也在。 “有什么事吗?”叶温开口。 齐小晓楞下,说,“老师我这里有以前在这上的表哥留下的饭卡,这个能不用吗?” “当然。”叶温又提醒,“咱学校饭卡正在计划绑定学生学号,能用自己的还是最好。” 张扬微弓着腰靠在办公室桌上,平淡看着齐小晓。 齐小晓摇摇头,把卡放下,立刻出了办公室,关上门的时候隐约听见叶温对张扬轻声细语说, “好久没见你妈了,过两天去你家坐坐……” 齐小晓在门口深唿口气,有张扬在,她不想开口借钱,至于她间接被张扬‘打劫’了的事,她也没打算说,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只会让她妈又疯婆样子在学校闹。 她甚至都对张扬提不起什么仇恨,并不是人太懦弱,只是太能忍。 忍到失了心。 回到班里,齐小晓向周晴打听,“这个,张扬原来是什么样的人” “嗯,吸菸喝酒打架斗殴属于样样精通。”周晴认真扳手指数,“夜不归宿上网,据说打过老师,据说打遍全校无敌手,哦,还有,他男女不忌,女的也捨得下手。” “咦,说着我都害怕。”周晴又补充道,“他老爸是县警察局副局长,他妈还是本地一个分行的银行行长,典型的有钱有势,长得也好,还有颜。” “呵,他还挺全能的。”齐小晓冷笑说。 周晴看着齐小晓认真说,“我说话你别不爱听,看你家境也不太好,别和张扬怼上,你这小身板,唉。” 齐小晓没吭声,看着桌子的另一半,她想,要是一直旷课不来就省事了。 很快就下课到了吃饭时间,有刚熟络的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去吃饭的,也有原本来自同一个初中约定好一起去的,还有孤独的一个人走的。 齐小晓拒绝了周晴的邀请安静趴在桌子上,手按了按干瘪的肚子,呵,连想喝水垫肚子都不成。 还好她耐饿。 生活还是充满惊喜的。 也有可能是惊吓。 吊儿郎当的张扬拎着塑胶袋打包的肉夹馍和粥撂在桌子上。 走路都恬静的周晴回来看到了这一幕,默默把手里同样打包带回来的饭背在身后。 “你什么意思?”小米粥从密封不严实的口处溅出来,几滴粘在齐小晓鼻子上。 张扬哼一声,“知道你没钱吃饭,我稍稍有点责任,我张扬是敢做刚当的人。” 他并不掩饰声音,已经回来的学生都看了过来。 齐小晓口干,话音里带着嘶哑,“你知道要尊重别人吗?” “哦,你肯定不知道,你人渣一样活着……” “小晓!”周晴急忙喊了一声,把齐小晓拉到她那边,“张扬,你这样的确过分了!” 张扬在听到‘人渣’两字的时候面色就变了,精緻且稜角分明的脸上像泛着白光,他伸脚踢了下桌子,冷声说,“周晴,我们已经分手了,怎么,你还想管我吗?” 看热闹的群众更加心热了,这活脱脱电视剧剧情啊。 “你不是人渣吗?”齐小晓甩开周晴的手,“光稍听一点你的过往就可以断定你跟个畜生一样。” 张扬一脚过去踢在齐小晓腿上,周晴没拦住,骨头断裂的声音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张扬眼睛跳了下,没有太慌张。 “你不知道我是一个能用手就不会用嘴解决事情的人吗?惹我?呵,你一家都惹不起!” 第7章 杨木有心 “在看完这个人的一生之后呢?”于好难得张口。 “首先,我们并不会观察他所有经歷的事,魂珠会自动呈现有利于我们做鉴情评定的景象。”方常平淡的说,“其次,结果看我心意,看谁对眼我就让他通过,拿到户籍。” “你真是渣的明明白白。”于好语气不善,“那你做通判这些年通过了几个?” “强调一下,是大通判,”方常沉默了会儿,伸出手指,“三个。” “你已经来这里两千年了!”于好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说,“你是不是有病!” “亲。” “滚!” 方常无奈道,“大小姐你知道什么叫指标吗?” “我们鉴情司,一千年只有一个通过指标。” 第8页 *************** “校长啊,她爸半夜下地摔沟里都躺床上三年了,还有个七岁多刚上一年级的弟弟,我们这一家已经要彻底活不下去了!” 校长办公室里齐妈妈赖在不染灰尘的地板上哭天抢地,一身补丁花红六色,声音直往高了喊却一滴眼泪不掉。 张扬和齐小晓在两侧对坐着,张扬垂着眼帘,看不出有什么表情,齐小晓手托着做了应急处理的腿,咬牙切齿的,不是对张扬,是对她妈。 “唉。”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副校长罗中尧一个管事的在,他瞅瞅张扬,又看看地上抽动的妇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老罗,怎么了?”门被重重推开,警服在身的张崇进来先看一眼局势,就跟副校长打招唿,一副熟络的样子。 “张局长,你可算来了。”罗中尧急忙走过来,小声说,“事情你也应该了解了,你看该怎么办吧。” “送医院,给点钱,正常私了好了。这有什么可谈的。”张崇鬍子生得旺盛,说起话来义正言辞。 “可问题是……唉,”罗中尧指指地上趴着的齐妈妈,“她要讹你,你懂吗?” “哦?”张崇抖擞下肩膀,走到齐小晓她妈跟前,说,“我是张扬他爹,你女儿的事情我也了解了,确实是张扬不对,这样,腿,保证给治好,医药费在给个两千,你看行吗?” 齐妈妈不管不顾,还是撒泼的姿态,嚷嚷着一家人已经活不下去了,这件事就是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话里话外张扬就该养她们一家一样。 张崇知道了她的态度,也不客气了,沉声说,“人要学会知足,别到头来啥也得不到。” 齐妈妈瞄一眼罗中尧不管不问的样子,从地上麻熘站起来,喊道,“你儿子收保护费,打人还有理了是吧,欺负我们小老百姓,你信不信我拿喇叭去县里喊!” “呵!”张崇笑笑,“你就是到公安局喊我都不怕。” 罗中尧在一旁劝,“小晓她妈呀,差不多行了,再闹对学校也不好,真出事了这小晓学也不一定上的下去。” 威胁不言而喻。 齐妈妈眼瞪老大,出声说,“你家把我们小晓高中这三年生活费学费给包了,这事就当没有!” “妈!”齐小晓红着脸喊,“咱不这么无耻行吗?” “啪!”齐妈妈扇女儿巴掌一点不留情,“无耻?不无耻我们一家真去死啊!” “这根本不……”张崇想都没想就要拒绝,这比敲诈还过分。谁知他拒绝的话没说出来就被一直沉默着的张扬堵住了嘴。 “爸,答应她们吧。”张扬抬起来头,刀锋般俏瘦的脸直面着齐小晓,话语沉着。 张崇被儿子堵了话,面色不悦,张张嘴终是没再说什么,留下一句话就推门而出,“那你去求你妈出钱,别来找我要。” “哎,张局长!”罗中尧起身象徵性挽留下,又退回来,手一摊,对着齐小晓妈说,“好了,你讹人成功了。” 语言里讽刺味十足。 齐妈妈哼一声,拍拍裤腿,扭扭腰,说,“也不枉我急急忙忙从地里跑过来一趟,可使坏我这老腰了。” 说完也不跟自己女儿说话,对着张扬交代一句,“你小子记得给她送医院啊,这都拖一夜了,指不定残了又是事儿。” 张扬没吭声。 齐妈妈也不在意,没说别的就弓着腰走出去,门外大太阳刺眼,前后脚功夫张扬也站起来朝门外走,在门口顿了下,夹克阴影拖出去老长,他说,“罗叔叔你找个人帮忙把她送医院打石膏吧,回头我把钱给你。”说完就步子迈开走远了。 副校长罗中尧嘆口气,看一眼巴掌印还没退下来仿佛对周围一切都无动于衷的齐小晓,心生可怜,轻声说,“走吧,我送你到医院。” 罗中尧把办公桌收拾下,搀着齐小晓到他车里后座位上,把她放躺在一排后座上,纤弱的齐小晓刚刚好腿能放直。 罗中尧握紧方向盘,小声说,“摊上这样一个妈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轿车平稳走动着,齐小晓轻轻闭上了眼,嘴唇蠕动,她说, “没这样的妈,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就该回家种地了。” 时间像流水一样从指缝间流过,齐小晓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医院躺够了两个月,期间她小弟齐云被妈逼着过来看她一次,带来一套换洗的衣物,日常费用和吃食都是张扬派他手下的小混混过来缴清的。 学习也并没有拉下太多,周晴每周都过来给她送笔记,还会帮她讲解一些疑难点,因为周晴上过一次高一了,所以基础知识非常牢固,当起小老师来也得心应手。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调控的,何况齐小晓能在这样一个家庭生活十多年还保持相对来说健康的心态说明她是一个内心很坚定的人。 至少现在她很积极,夜晚齐小晓总是在想,这段时间应该是她从小到大最好过的岁月吧。 吃饭不愁,这一点就弥足珍贵。 感觉恢復的差不多了,齐小晓自作主张的到柜檯提出来出院申请。 第9页 就在当天,张扬就过来了。 病房里齐小晓正坐在窗户边背课文,张扬推门而入,门后跟靠着的扫帚铁把撞在铁门上声音响亮。 张扬看着窗口边齐小晓投过来疑问的目光,脚不由自主缩一下,又停住,瞅着不那么像一副骨头架子变化颇大的女生,喉结滚动,“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要出院了。” 张扬说完又觉得话不妥,接着说,“我怕没治好,你家人又来找我。” “怕?”齐小晓放下语文书,看着封面,“必修一”三个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她声音软糯,平静的说,“你张扬对的起自己的名字,怕什么?” 张扬从齐小晓的话里没听出来什么嘲讽的意味,手插口袋,倚着门,“那行吧,你觉得好了就回学校吧,我去把剩下的费用清了。” “你……不用我送你回学校吧。”张扬转身前问。 齐小晓站起来拉上窗帘,拿好早已整理好的放在床头的东西,慢悠悠走近张扬,几缕头髮没扎住的马尾辫垂到腰间,她轻轻开口,“我不知道怎么走,你得找个人送。” “呵呵。”张扬莫名其妙笑笑,说,“那你先出去,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走在柏油路上,因为只是一个小县城,路旁并不清洁,有时候一辆大卡车过去就是尘烟嚣张。 张扬默默忍受着灰尘飘在白的发亮的短袖上,心里后悔没有坐个出租到学校,坐三轮车也行啊。 低着头聆听左边女生频率很高的脚步声,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所幸齐小晓先出了声。 “我以后的生活费学费你不用出,我会回去劝我妈的。”齐小晓好吃好喝被‘养’了两个月,气色很好,面庞红润,声音也不再带着以前的沙哑了。 张扬停下来,表情略带严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向来不会违背自己的话,我已经跟我妈谈好了,她愿意出这份钱,权当是资助你,她说她还想见见你。” 张扬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唿了口气。 齐小晓看着他,坚定摇摇头,“我说了不用,就算我妈不给我也会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那这样。”张扬说了折中的话,“学费替你出,等你有能力了再还,生活费你自己想办法吧。” 齐小晓沉吟会儿,点点头,说,“谢谢。”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也能听到感谢的话。”张扬自嘲一声,“这句谢谢我收下了。” 两人又沉默了会儿,张扬突然问,“你为什么不害怕我?” “嗯?” “就是我都对你那样了,你为什么还能那么平淡的跟我交流啊什么的。”张扬组织下语言,解释道。 “你对我那样?”齐小晓笑了。 “我打了你,当时下手也没留情。”张扬自己都觉得说这话太渣,声音小很多。 “嗯,这样说吧,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一个内心有柔软一面的人,但并不是说你就是个好人,你人的确很烂,”齐小晓挥挥拳头,“最最重要的是我内心强大!” 张扬听前半句话还嘴角微微上扬,紧接着脸就显而易见的变黑了,他控制了自己易怒的情绪,用手拽下右衣袖,挡住露出来一小半的纹身,撇了撇嘴。 第8章 杨木有心 “一千年一个?”于好沉默了会儿,“那你怎么让通过了三个?” “唉,这说起来就多了。”方常故作委屈,“归根结底还是我这人心太软,善良又勇敢,毅然决然的违规通过了一个,也因此被罚。” “你善良,勇敢?”于好讥讽道,“你别侮辱这两个好词了,你也不自己看看你从鉴情工作中学到了多少。” “不说别的,就那个叫张扬的,吸菸喝酒打架你怕是样样都比他精吧?” “打住,我从不沾酒。”方常洋洋自得说,“吸菸有助于思考,打架嘛,看你履歷不是比我还打的多吗?” 于好不屑道,“我为天界肃清蛀虫,跟你偷鸡摸狗,欺霸邻里怎么能一样。” “喂喂喂,谁跟你说我偷鸡摸狗了!”方常叫道,“你可别随便污衊啊。” “那一帮居民的投诉你怎么解释?”于好瞥一眼方常后脑勺黝黑显眼的窟窿,“你脑袋的窟窿就是作案被抓住打的吧。” “啧啧,看来地府也有高人啊,你功力不弱,都能被打出无法修復‘永久伤’。” “懒得跟你这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还为自己的推断准确性自信无比的神计较。”方常大人不记小人过地耸耸肩。 ************** 文学,数学,物理,这三门是公认最吃天赋的学科。 齐小晓自认智商一般,学习成绩跌跌撞撞一路小学初中不上不下走来,能考上县里唯一拿的出手的高中,大多靠的是毅力与坚持。 作文写得没水平,力学看不懂,曲线画不出。 所以入学以来的第一次大型考式期中考试,齐小晓光荣垫底,名字挂在成绩单末尾,她人坐在单独开闢只有一张桌子的最后一排感到羞愧不已。 第10页 好在班主任谅解她受伤躺医院两个月没有找她去办公室进行思想谈话。 刚换了根笔芯的齐小晓瞅一眼趴桌子上睡得正香甜的张扬,想起张扬清一色大零蛋稳坐“第一”的成绩,稍稍找到点安慰,又埋头刷习题大业之中。 习题集还是周晴买的时候给她捎带的,当然,齐小晓只记情没出钱。 在学校食堂找了帮忙打饭的兼职,勉强混过一天两顿饭,家里如她所料,骂了她一夜自作主张让张扬家只出学费自己承担生活费。 末了,也不给钱,叫她自己想办法去。 不给不给呗,谁叫她齐小晓天生要强。 因此每到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响,齐小晓就要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全力向餐厅跑去,一旦老师拖堂,她就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自己能飞,可以几秒钟就到餐厅去。 最烦的是这个时候她那个名扬整个年级,杜绝本了班一切打架纠纷的“好”同桌张扬就要给她找事儿。 张扬烦人的话就那么几句。 “齐小晓,生物书借我看下,我没记笔记。” 他从不听课!记个屁的笔记!还专找好几节前上过课的书来借,齐小晓就只能无奈的从书柜里扒书给他,白白耽误她时间。 或者是,“齐小晓,早读语文老师让给同桌互相背的那篇文言文你忘了没,来再给我背下。” 背你大爷!满满两页纸的古文背出来哪儿还有时间去餐厅兼职了,不去就吃不到饭! 更气人的是,张扬气定神闲的把齐小晓留下来后,他的体育班或者艺术班的小弟就屁颠屁颠把饭送过来,顿顿不重样! 这让每天都吃不太饱的齐小晓怎么忍得了? 不服就干! 齐小晓不是没跟这个恶劣同桌动过手,但每次都被张扬三招两式就给制服了。 技不如人怎么办!只能凉拌了。 深受张扬压迫的齐小晓只能每天偷偷祈祷死同桌睡过头。 张扬在教室的任务就是睡觉,他日常就是逃课打球,逃课出去吃烧烤,逃课上网吧,上课睡觉。 铃响,英语老师一声清脆的“ss is over.”伴随着的还有张扬抬起头扭脖子的咔咔声。 “男女授受不亲!”齐小晓气唿唿地说。 张扬抓紧了齐小晓的手腕,刚醒眼睛还有点朦胧,看不太清东西,他晃了晃脑袋,轻声说,“别急着走啊,语文老师不说趁着这次过星期每个小组去完成一个实践活动嘛,咱们组干啥?” 齐小晓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瞪着张扬,“那只是老师随口一提,谁放在心上?再说了,我回家有事,不能去。” “什么事?”张扬脱口而出,“收小麦嘛?” 齐小晓笑了,“傻子,收西瓜啦,这不马上冬天了,该吃西瓜御寒了。” “你真以为我是傻子?西瓜肯定是夏天才熟的,这我知道。” “哎呀,这就是你们这些不下地的人无知了,西瓜就是一种冬熟水果,农民们在十一月份北风唿啸的时候把瓜秧子剪掉,然后趁着以后下大雪把大西瓜给冷藏起来,等来年天热了就可以拿出来卖了。”齐小晓认真详细介绍道。 张扬斜睨着面前的女孩,重复着刚刚的话,“你真当我是傻子?” “可不是吗。哎呀!你别捏我手腕!”齐小晓吃痛叫道。 “哼!”张扬松了手,接过来小弟趴窗户上带来的黄焖鸡米饭,卸了外套,以免吃完衣服上全是饭的味道。 齐小晓暂时了脱离苦海,忙不迭跑出去,慌慌张张还撞到了门,也不管疼不疼,马尾辫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张扬看她跟无头苍蝇的样子嗤笑一声。 前面坐着的周晴刚整理好笔记,扭过来看着漫不经心拿筷子戳着米饭的张扬,“你天天为难小晓是为什么?” “你管我。”张扬把筷子直直插在米饭上,略显傲娇回答。 “你是不是……喜欢她?”周晴斟酌着问。 “切。”张扬肩膀一振,不屑道,“除了瘦一无所有,不会打扮,没智商又没情商,她齐小晓以后还指不定能不能嫁出去呢。” “你了解的倒是挺透彻的。”周晴意味不明看着张扬,“是谁以前说最讨厌在教室吃饭,味道半天散不去。” “是谁又说最不喜欢坐门口,来来往往影响睡觉。又是谁一睡着就没准点醒,现在早12点晚6点的生物钟都已经养成了。” 张扬没法解释,仰着头说,“我就想逗她行了吧,我无聊,感觉她好玩。” “呵。”周晴站起来,临走来一句,“劝你一句,你想,你家里也不可能同意。” 张扬盯着筷子柄,轻声说,“我想吗?” 政治老师让自己看书,张扬睡不着觉,喝口可乐,打个嗝,用手推了下认真看书的齐小晓,问, “齐小晓,你怎么丑成这样?” 齐小晓鼓下嘴,“你更丑。” “呀,别人怎么总说我帅啊。”张扬在抽屉里抓一小把五颜六色的纸,忧桑的说,“我被硬塞了好多情书。” 齐小晓咬咬牙,不搭理最近经常发神经的同桌,默默念着老师刚让划的重点段落。 第11页 “咦?你再把刚刚念那句读下。”张扬突然认真说。 齐小晓狐疑看了他一眼,目光回到课本上,照着刚念得重复了一遍, “一起携手共同走向和谐幸福的新社会生活” “没什么问题啊?”她想,“估计又神经了吧。” “齐小晓,你还没回答我呢。”张扬每次喊她都要叫一次全名,也不嫌三个字的名长,“你为什么长得丑?” 齐小晓合上书,抓过来张扬手上的几张纸,气道,“我来看看她们是怎么描绘你长得帅,明明一副**丝脸!” 她随手抽了一张,一看字迹有点粗糙,不像女孩子那样秀气,上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齐小晓瞬间就笑抽了,捂住笑疼了的肚子,压低了声音, 对着张扬用奇怪的语气说,“你想知道这张写得什么吗?” “你笑什么?”张扬疑问,平时他也没看过这些情书。 “咳咳,我给你念念哈。”齐小晓清了清嗓子,笑意还没收敛下去, “张扬!我陈西!老子喜欢你,小时候就喜欢你,真怀念小时候和你同样穿开档裤玩泥巴的日子!” 第9章 杨木有心 “陈西。”齐小晓故作深沉的念叨着这个名字,由衷感嘆道,“这个名字还挺好听。” 已经在火山喷发临界点的张大佬夺回了信纸,冷冷的看了两眼,胳膊肘重重磕向桌面,引来一众人侧目,老师熟视无睹。 齐小晓试探着问,“这个陈西,是谁啊。” “同父异母的弟弟。”张扬平静的说。 “哦,原来……啊~”齐小晓怔住了,嘟着嘴颤颤的说,“你,你们要注意这个近亲,不对,俩男的不用。” “齐小晓!”张扬这一声大喊响彻了全班,“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张扬也不看老师的脸色,叫完就腾一下起身,额头上青筋若隐若现,心里想着非要打死那个臭小子! 徒留齐小晓一个人公然迎对全班的目光,幸好老师救了场,督促着大家赶快自习自己的,别管某些人的事。 某些人?齐小晓小小纠结了下,老师口中的某些人包不包括自己呢? ************* 地府 “他们鉴善恶司呢?也跟我们一样一千年只能通过一个?” “当然,不。”方常说话总是大喘气,“人家一百年可以过一个。” 于好蹙眉,一贯强势的她开口说,“凭什么?” “话说你对这地府两鉴了解多吗?嗯,就是关于人世间游魂无数,敕令指定游魂的依据是什么。”方常正经发问。 于好眯下眼,沉吟道,“难道,他们是,被罚进人世间的鬼神?” “聪明!”方常打了个响指,“天界地府生灵有数,总就十万八千位,那些曾经犯错或走到尽头的都转入人世间,天界负责记录在册,适当时间召回两鉴,通过就又可以回归鬼神位了。” “那,不通过的呢?” “自是永堕轮迴湖。”方常一嘆,表情生出点儿悲悯。 “然后就可以把鬼神位留给神鬼之间结合诞生的生灵了。”于好默默补充,严格来说,她的诞生也占用了一位曾经的神。 “再回过来解释为什么他们鉴善恶司指标多的原因,说出来你都觉得好笑,”方常用手指指上方,“楚江王曾为情所困,所以咱鉴情司就不怎么被待见。” “不过这样也好,活少轻松,不用像林逸他们整天焦头烂额。” “楚江王为情所困?”于好稍稍联想下,“不会他曾经爱的也被流放到人间了吧。” “我可没这样说。”方常没否认,只是忙把自己撇清干系。 ************ 近来学校关于张扬大佬的流言传的满城风雨,主要是因为这位学校扛把子的任务洗心革面,金盆洗手了。 张扬曾在一众跟班群众面前说,以后再也不跟人动手了,要以礼服人。 当然原话是这样,“老子不想再动不动就打架了,以后有什么事别来烦我。” 不管怎样,张大佬成功洗白,性格收敛,一代校草的形象被他的一帮小弟宣传得火热。 搞得新来的一届高一学妹们纷纷扛起来大旗,万千崇拜砸向张扬,哦,还有成筐成箩的告白信。 至于早已了解张扬真面目的高二同届生和曾经受到过毒害的高三一届,自是仍旧带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看待这位新星校草。 关于张扬为什么要重塑人设,分析帝们找出的理由千千万万,最可信的就是,张扬恋爱了。 毕竟,爱会使人狂,爱会使人疯。 张扬就是疯了,他都开始用功学习了。 “齐小晓,这个题。来,讲一下。” “齐小晓,那套物理卷子拿来。” “齐小晓,听我背下这段课文。” “齐小晓……” 现在张扬的状态就是,一日可以没三餐,但不能没有齐小晓三百句。 齐小晓快被逼疯,老天并不眷顾她,歷经三次换座位时她都突然有事没赶上,不是突然拉肚子就是莫名其妙生病去买药,张扬则是一直在将要换座位时翘课,于是,她光荣的和张扬当了快两年的同桌。 第12页 快到了分文理的时候,张扬抽风了似的开始学起来理科科目,天天折腾齐小晓,买各种习题资料都是双份,俩人一人一份,这样就有理由随时找齐小晓解决疑难杂症。 齐小晓想,张扬是上天派下来折磨她的人。 更可气的是,张扬的跟班见到她还想当然的以为他们老大抽风是因为爱上了她,路上大嫂喊得贼亲切。 每次齐小晓心里就是一句卧槽,因为张扬亲口跟他唠叨,他喜欢上了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为了那个女孩子他要努力学习,和她一起去学理科,考上大学,走向幸福美满生活。 齐小晓当时看见张扬眼里有星星,用不同寻常的温柔声音说出来这些话时,下巴险些惊掉了地上。 这还是天天尾巴恨不得捅炸天的张扬吗? 管他呢,反正有免费资料用,帮人讲题还能加固知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死同桌还不敢再跟她动手,还可以心安理得抢死同桌零食吃。 然后等分完文理科,再重新分下班,远离死同桌,完美!齐小晓想想都觉得未来太美好了。 现在只用忍就是了。 ------------------------- 高二下学期暑假前最后一次过星期,齐小晓背着只装了一张文理选向表的空包,沿着重复了快两年的路,走着回到家。 弟弟齐云安安稳稳坐在院子里石头桌子上写作业,齐小晓刚进门就听到她爸齐振躺屋子里有气无力的声音。 “小云,爹想尿了,你来搀下我。” 齐云头也不抬的说,“你憋会儿,等我妈下地回来。” “爹就是憋不住才叫的你。” 齐云烦躁的撂下笔,一抬头,眼睛一亮,喊道,“齐小晓回来了,让她去搀你。” 他从没喊过齐小晓姐。 齐小晓翻了下眼皮,走进昏暗的屋子里,各种气味交织,她忍着气味把瘫在床上的齐振扶起来,说,“爸,妈多久没给你洗了。” “也没啥可洗的,洗一次也麻烦。”齐振回到。 解完手又躺到床上,齐振靠稳在了一个乌黑髮亮的垫子上,吧唧吧唧嘴说,“去把我菸袋拿过来。” “怎么这周回来了?”齐振吞吐着烟雾问,因为平时齐小晓都是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中间隔的那次假期会在县城里找些兼职做。 “我们下学期就要分文理科了,有张表需要家长签下字。”齐小晓掏出早已填好的选项表递给齐振。 “哦。”齐振目光多出点神采,搓了搓手接过表,“你选的那科?” “理科。”齐小晓淡定回答。 “女孩子家怎么去学理科。”齐振不悦道,“学个文科多好,以后找的工作也都是些省事儿活。” 齐小晓笑笑,解释道,“爸,不是你想的那样,理科也不一定就是接触机械的,文科也有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呢。” “不行,你得改改。”齐振秉承着老一代思想,“不然我不签。” “行吧,哪个都行。”齐小晓也不坚持,掏出笔直接划掉改成文科,反正她文理科目都很均衡,选啥都无所谓。 “不用跟我妈商量下吧。”齐小晓提前打好预防针。 齐振大手一挥,说,“她大字不识得一个跟她说有啥用。” 到了学校,在交表的时候,张扬头一伸一伸的,问齐小晓,“你选的是理科吧。” 齐小晓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张扬依依不捨的交了自己的表,嘴里嘟囔,“反正我选理了。” “你不是立志去理科找你心心念念的女神吗?管我干啥。” 张扬嘿嘿笑笑,“心心念念没错,女神牵强了些。” ------------------- 暑假匆匆而过,齐小晓再一次站在学校大门前,不由生出感嘆,放假前那天张扬把雪糕蹭在她头髮上的经歷仿佛还在眼前,一晃就要高三了,再也不用见到张扬了。 在门口大大的告示板上看好自己分的班级,走向坐落在最里面的三号教学楼。 兜兜转转找了一圈,才找到文科四班的位置。 兜兜转转见到了张扬。 夏日的余晖未尽,空气中有些闷热,张扬穿着白色短袖,胸口是个动画人扣篮图,头髮剪得很短,短到离老远齐小晓就能看到他没带耳钉的耳洞。 张扬倚在后门口,见到齐小晓,噼头盖脸只有一句话,“你不是理科吗?怎么又改成文科了。” 齐小晓拘谨了会儿,她莫名的感觉到今天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她就得遭殃,她的感觉一向准确。 “你管我。”齐小晓小声用了个作死方式回答。 “你知不知道我再改回来有多麻烦!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生气!”张扬强迫自己用正常的口气说这些话,内心在翻江倒海。 “我……你不是要去理科找你喜欢的人吗?又改回来干嘛。”齐小晓特别害怕面前看起来极其平静的人冷不丁朝她挥拳头,“再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她不要你?那你也不能来找我撒气呀,怎么说我还忍了你两年。”齐小晓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赶忙卖可怜。 第13页 “是我忍了你两年好不好!”张扬大声说, “你说我身上烟味大,吸菸是自杀,好,我戒了。” “你说我成天熬夜顶着个熊猫脸,好,我不熬了。” “你说我成绩垫底,好,我开始学习。” “你说我总打架,好,我不打了。” “你说我上课吹泡泡糖不雅观,你说我午休睡觉打唿噜,你说我花钱大手大脚。” “我哪点没改?”张扬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憋了好久的话全吐出来,最后说, “傻子,你说,我喜欢的那个,她要不要我?” 第10章 杨木有心 “啊……啊?”齐小晓睫毛扑闪,目光呆滞,她捏了捏自己的手缝布包,脚往后挪了挪,不确定的说,“张扬,你是被打击傻了吗?” 张扬靠在门边上的身子僵硬一下,他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再说,只是眼睛盯紧了齐小晓。 齐小晓不敢和张扬对视,此时她的内心莫名的烦躁,瞄一眼张扬稜角分明俊俏的脸,磨蹭好一会儿才说,“你……你让下,我要进去。” 张扬瞳孔涣散,重新打量一番眼中的女孩儿,没了初见时的消瘦和柔弱,如今已是亭亭玉立,马尾辫垂过腰际。 爱情果真如书上说,一旦为一个人内心萌动,从此眼里只有那一人,再容不下其它。 她像泄了皮球一样侧过了身子,看起来高大的身影萎靡了下来。 齐小晓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路过张扬身边时微微顿下,她悄悄握紧了垂在衣服下的拳头,轻声说,“你还做我同桌吗?” 女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多余问出这句话,其实刚才男孩那番话里的意思她听的真切,但选择性忽略是每个人都会的技能,有那么一瞬间, 心里天人交战,理智的她,还是晓得有什么事是可能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 男孩答应得利索,笑容满面,“好啊,位置我都给你占好了。” 两年或许并不是磨平张扬放浪和齐小晓坚韧心性的良药,兴许是从一开始,男的骑摩托车按喇叭吵醒树下眯着的女孩时,各已春心萌动。 不为相貌,只怨缘牵。 张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承担齐小晓的衣食住行,包括但不限于,早餐,午餐,晚餐,晌午营养餐,下午甜点,晚上加餐,饿了加餐…… 反正就是吃最重要。 “你是不是想把我养成一头猪!”齐小晓大口啃着苹果问张扬。 “怎么会,你是吃不胖的体质。”张扬趴桌子上就那么笑眯眯看着吃东西弄出响声的齐小晓。 说来也奇怪,学生时代谈恋爱,俩人脸对脸看半天也不觉得腻,几颗痘痘都能数出来了,还能看出花来? “这话我爱听。”说女生吃不胖是最好的恭维,齐小晓也不能免俗,打个饱嗝伸出手拍拍张扬肩膀以示褒奖。 张扬开心笑笑,刀锋般的脸部曲线柔和下来,带着月亮般的温柔。 齐小晓看得一愣,用纸抹抹嘴,说,“你怎么这么好看啊张扬。” “你怎么这么丑。”一说起这个张扬就来劲儿,他老生常谈,“你好吃懒做,长相一般,没有心灵美,动手能力还差……你说我怎么会看上你?” “切,我怎么长相一般啦,前两天那谁制作班花手册我还榜上有名呢,是吧晴晴。”齐小晓没有脑子得带上了张扬前女友。 周晴感嘆一下齐姑娘太脑残,尴尬一笑附和一声是。 “看吧,晴晴是班花,她也很认同我的地位。”齐小晓嘴角一扬,得意对着张扬说。 “呵呵。”张扬不忍心打击最近刚稍稍长了点自信的齐小晓,没接她话头,只是说,“还吃吗?” “还有啥?”齐小晓眼睛闪了闪,问。 张扬低头往抽屉里看看,说,“掌心脆方便面,卫龙辣条,嗯,还有根香蕉,几颗糖,和一些别的几包零食。” 齐小晓舔舔嘴唇,大度的说,“不吃了,最近感觉身子明显沉了,你说我没变化肯定是骗我,我要找个机会去称称。” 张扬解释道,“不骗你,真没变化,不吃就不吃吧,吃多了要上火。” “你别一直看着我啊,去学习呀!”齐小晓故作严厉说着,“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怎么能考得上好学校!” “给,数学的小题狂练,刷十张我给你对答案。” 张扬瞬间苦脸,抱怨着说,“你都不认真学,还管我管那么严干嘛。” “嘿嘿,”齐小晓发出占便宜的笑声,“你想想啊,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我不是就轻松了嘛,男人就应该负责四海为家,到处挥洒汗水。” “你们负责吃喝在家,貌美如花是吧。”张扬接过资料,酸熘熘说。 “对滴。”齐小晓拍拍桌子,悠哉道,“我先睡会儿,你做完了叫我。” 张扬谨遵嘱咐,认认真真啃着笔头,没一会儿,趴下的齐小晓就悄咪咪露出了头,说,“张扬,以前见你那些小弟他们总喊我那个……” 第14页 “哦,是我让他们这样叫的,”张扬抬起头做思考状,“当时听说这个叫心理暗示,即使对方没感觉也会被潜移默化影响到。” “这还是我专门找恋爱专家取得经呢。”张扬的一大优点就是不管说什么都可以一本正经,理所当然。 “哼哼。”齐小晓哼唧两声又撇头去睡了。 高三简直是情侣的神圣时间,老师不管,没啥可讲的了,考完试就是自己复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所以张扬和齐小晓这一对长居在最后一排整天秀的五花八门。 深刻让周围同学体验了什么叫,“人在家中坐,狗粮天上来。” 齐小晓本以为这样看似美好无限的生活会持续到毕业,甚至是更久,但很快就结束了。 张扬他妈来学校了。 很直接,是直奔齐小晓来的,张扬在学校谈恋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本不值得惊动他母亲大人的降临,但关键就在于张扬这次的恋爱,太高调,太死心塌地了,连从小道消息了解到内情的张妈妈都被雷的外焦里嫩。 张妈妈是单独接见改变了张扬太多的齐小晓,张扬也不知道他妈来过。 齐小晓最近被养大的小心脏着实跳的不慢,她紧张的看着张妈妈,比小时候做错事看自己妈妈还紧张。 她生怕张妈妈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摔在她脸上。 然而并没有,清爽利落的张妈妈只是温和的说,“齐小晓是吧,当时张扬弄伤你腿后我就说要亲自见见你,却没见到。” 张妈妈笑着说,“张扬以前打架把人打残废了也没说要去主动承担什么,所以那一次我就比较好奇,你这个让他破例的女孩到底什么样子。” 齐小晓只是不太自然笑着,没坑声。 “现在一看,这姑娘确实有点与众不同的,对他们张家来说,貌似都喜欢你这一类型。” 齐小晓瞪大了眼睛,感觉到了张母意有所指。 “实话说我非常感谢你帮张扬做出的这些改变,原想着这小子性子收敛起来至少还得走上社会打磨几年,不得不说,恋爱,具有巨大的改变力。”张妈妈衣着打扮只能说得体,并没有戴什么珍贵的首饰一类,说话也让人如沐春风。 “您不用感谢,是张扬他自己优秀,我……的确配不上他。”齐小晓脸红扑扑的,站的很不自在。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张妈妈笑笑,“我并不反对你俩,实话说,感觉你还挺像当年的我呢。” “只是,”张妈妈话锋一转,“按他爸的想法,张扬得回家学这高考前最后几个月,毕竟儿子有努力上进的心,父母就该给他最好的条件,家教饮食都会安排好。” “这样啊,这肯定好,我会去劝劝他的。”齐小晓懂事的说。 “那好,小晓你真把他劝回去了我回头请你吃饭感谢。”张妈妈温和的说。 送走了张扬妈妈,齐小晓一步一步的回到教室,从挨着后门口墙上最后一块玻璃看见张扬锁着眉头想题的样子,她想,肯定卡在物理电流方向上了,不论什么张扬都是一点就通,一到判断电流方向脑子就成浆煳。 “回来了。”张扬没抬头打声招唿,“干嘛去了。” “刚刚见到了你妈妈。”齐小晓路上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敞开了说好。 “啊。”张扬丢了笔看过来,一脸惊愕,“我妈她没有怎么你吧。” “你别激动,她人很好,没有为难我。”齐小晓连出言道,“只是阿姨说想让你回家学习,我也觉得很好,就……” 张扬沉默了会儿,说,“齐小晓,你得明白,我回去之后你就再见不到我了。” “这是为你未来考虑,你想,在家安心学习肯定比在学校好啊,你自制力这么强。” “我的未来都在你身上。” “你别这样说,我们以后还不一定能走到一块呢。”齐小晓低头小声道。 张扬用双手扣住齐小晓的肩膀,坚定的说,“我们一定会在一起,齐小晓,我既然承诺了你的话我全听,你让我回家我同意,但是,” “齐小晓,你得亲口告诉我,你的心里要一直有我。” “张扬,我们还只是高中生。”齐小晓理性的回应,“每个人的路还很长,我还不满十八岁,还很幼稚,等长大了……” “齐小晓!”张扬打断她,摇摇她的肩膀,“我妈是不是逼你了,你告诉我,她那么豁达,她不可能不同意我们的。” “不是的张扬,”齐小晓平静看着眼前好看男孩的眼睛,发自内心的道,“我不配。” 第11章 杨木有心 于好透过重重虚妄能看得到那个叫齐小晓女孩目光里的平静,看透一切的平静。 兴许是旁观者清,她看的明白,尽管张扬爱的上头,但两个价值观和从小到大生活处境的人是不可能走得到一起的。 命运轨迹,人力不可违,这点她执掌命运之轮时就清醒地知道了。 方常在一旁打趣道,“你说他俩结局咋样。” “应该是男的遇一门当户对,女的挑着这个不太好的家庭担子活的艰难吧。”于好理智分析后说。 第15页 “呵呵,反正这个叫张扬的魂珠捏在我手里,资料上是只活了23岁,故事很快就要结束了。”方常平淡的说。 于好心弦一动,没再出声。 ************ 张扬拗不过齐小晓,也不会拗,尽管他内心汹涌澎湃,满脑子都是天下间就他俩最配的呆瓜思想,但他最后还是决定同意齐小晓的话。 毕竟,张扬觉得路还很长,一时的隐忍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而齐小晓却觉得,她和张扬已经走到尽头了。 目送着背着厚厚书包远去一步三回头的张扬,齐小晓洒脱一笑,叮嘱道,“回去要好好学习呀。” 张扬远远喊道,“我会叫陈西来给咱俩传话的。” 他或是怕齐小晓没听清,又拿手支嘴边喊,“陈西!就那个给我写情书的弟弟!” “知道了。”齐小晓轻轻回应,口型对的很精确,张扬见了笑的咧开了嘴。 就在当天,齐小晓走到老师办公室,表达了自己想回家学习的意愿,她班主任叶温多次劝说无果后终于同意,在齐小晓离开时又喊住她说, “小晓,你还是个姑娘,不要被别的什么沖昏了头脑,你自己的家庭是什么状况你也清楚。” “嗯,谢谢老师!”齐小晓重重点了点头,嫣然一笑。 “什么情况?你回去干嘛?”周晴拉住齐小晓收拾东西的手,敲敲她脑袋,“醒醒吧小晓,他回去有一家子人伺候着,你回去是去伺候一家人,你怎么学习?” “我早就学不进去啦。”齐小晓看似洒脱的说,“晴晴,非常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周晴再看眼前这个已经失去了当初拼劲儿和乐观的女孩,不由悲从心来,说,“是张扬害了你,他们男生永远不明白,把女生所有都限制在身边,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没有,晴晴,我愿意。”齐小晓笑着说。 “小晓,你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吗?”周晴越说越激动,“你没了对生活的热爱,没了自己的目标,你已经有点像行尸走肉了你明白吗!” “我还有张扬啊。”齐小晓脱口而出,又迅速目光暗淡下来。 “唉。”周晴把自己桌子上东西放回书桌里,说,“我骑电车载你回去吧,你自己带这么多书怎么能走得回去。” “晴晴你人真好。”齐小晓由衷感谢,“能遇见你这样的朋友真的是这辈子最好的运气了。” 路上,齐小晓坐在后座上,怀里挤满了书,她突然小声说,“晴晴你以前和张扬是为什么分手了呢?” 齐小晓能明显看到前面的驾驶员身躯倏的坐直。 周晴慢慢回答道,“本来在一起也是因为开了个玩笑,当然,不是我和他开的。” “是张扬爸爸和我爸爸开的。” “你是喜欢他的对吧。”齐小晓说。 周晴沉默会儿,幽幽的道,“喜欢是一个人的事,在一起时两个人的事,分手也只需要一个人提出来。” “张扬确实是一个纯情的人,不是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成全他吗?所以你俩在一起我起初还挺开心的。” “晴晴,我对不起你。”齐小晓两只手各伸出一半手掌搂住周晴的腰,“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还喜欢着张杨,他对你也有种愧疚的感觉,所以我才当着你的面……” “没事的小晓,”周晴笑着说,“张扬对我愧疚,其实是因为我曾经也如他起初追你一样付出过,可惜我并不幸运,他还是没有看上我。” “爱一个人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年龄并不一定会限制这种感觉的发生。” 周晴单手倚着车把,另一只手拢了下随风飘扬的头髮,说,“头髮没打到你吧小晓?” 齐小晓看着周晴披散的秀髮,轻声说,“没有。” 六月八号下午,张扬从另一个被设为考点的中学飞奔到本校,他用脚踹开了以前进过的校长办公室,大声嚷嚷着要查齐小晓的考场号,正是夏日炎炎,他两鬓尽被汗水濡湿。 没来得及走的罗中尧一脸惊异看着张扬,随后道,“齐小晓?那个女孩儿是吧,我记得她班主任跟我说过她提前单招上了专科。” “专科?不可能!”张扬冲到办公桌上乱扒资料,“她成绩是够上重本的!再怎么说,她也不会浪费那几百块报名费啊。” “小杨,你别翻了,叔叔说的是真的,唉,那女孩确实可惜了。” 罗中尧在一旁也没有阻止已经有些失控的张扬,毕竟外面学生撕书一大堆人,各种纸屑已经扔的满天飞了。 张扬最终不得不承认了齐小晓没有高考的事实,想去她家见她,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齐小晓家具体在哪儿? 以前每一次张扬送齐小晓回去时她总是要求在一个空旷的路口停下,死活硬是不让送到家门口,强调着没多远就到家了,但张扬站哪儿看那个路口都看不到头。 没想到却见到了周晴,立在校门口大太阳下的周晴鹤立鸡群,白裙子无一丝褶皱。 周晴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齐小晓家具体在哪,送你过去?” 第16页 张扬原本昏暗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也没想为什么周晴会在高考后刻意等在校门口,更没想为什么她知道他要去齐小晓家。 张扬嗓子干哑着说,“谢谢,你快带我过去。” “那张扬不是说一生从不谢人吗?”周晴淡然一笑,开口道。 张扬愣下,摇摇头,“早就破戒了,我都谢过小晓很多次了。” 一路无话。 张扬时隔好多个月再次见到齐小晓的时候,她正在家里菜园子里给菜浇水,身上染了些泥,裤腿都是湿的。 张扬从周晴电车上下来跑着奔到齐小晓身前,紧紧搂住她,他一个一米八几胡茬青青的男生颤着声说, “齐小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一会家就被家里**了,天天连大门都迈不出去。” “我让陈西去找你,他说你不在学校,我当时就把他打了,尽管下手有点重,他鼻子流了血,但齐小晓你怎么可能不在学校呢,我们说好的。” “我忍啊忍啊,终于等到了高考,但高考我被分在二中考点,我妈也全程跟着我。” “最后终于一切都结束了,我是跑回一中的你知道吗?今年高考的题特别对我胃口,我感觉自己发挥的超好,至少能上985,我满脑子想着告诉你, 路上全是车,到处都是接孩子的家长,我冲刺一样回到班里,大家都不在,我又跑到校长办公室,罗校长竟然说你去单招了!” “齐小晓,我在学校看到满天都飘着各种颜色的废书纸,听着他们大声的叫喊或者是放声大哭,那时候我感觉好孤独,感觉我和这个世界都分离了。” “齐小晓,你,你别不要我。” 张扬紧紧拥抱着齐小晓,他一个人大男人此时柔弱的像一个孩子,每一句话都出自肺腑,句句真心,生怕齐小晓体会不到他对她的喜欢。 周晴靠在电动车上远远的望着,安静听完张扬的每一句话,嘴角弯弯,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大男孩表现的那么脆弱,仿佛有些不切实际。 事实告诉我们,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一个字,爱就够了。 当然,她周晴,仅仅只是爱过。 第12章 杨木有心 齐小晓和张扬跑进了同一个城市,十八岁后的她俩,男的还是幼稚居多,女的总是遇事理智,慢慢变得现实。 张扬蓦的谈一场自认为轰轰烈烈的恋爱,好想要把以前十几年叛逆岁月给补回来似的,他按着电视剧里的剧本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着,日夜都盼着走向婚礼。 他每天下午下课就挤着公交车晃到齐小晓的学校,然后再趁着最后一班车依依不捨的回来。 他跟齐小晓说,“风里雨里,我都会去找你。” 齐小晓对他笑笑。 时间久了连这个线路的几个公交车司机都认识了张扬,每次上车总是来一句中年人口味的调笑,“又去找女朋友啊。” 张扬则报以幸福的微笑。 张扬会在齐小晓生日时为她摆一地花和蜡烛,借着月亮的余晖专心念着内心打了365天的腹稿。 他总是在齐小晓一次生日之后就开始为她的下一次做准备。 张扬也会过星期拉着齐小晓的手走遍城市里的每一个公园,看遍每一处风景。 张扬会安安稳稳的陪着齐小晓做兼职,不论是洗碗还是家教。 张扬渐渐活泼,那种开始唠叨,念念碎的活泼。 齐小晓愈发安静,那种周遭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有些不染世俗的安静。 他俩平稳又令旁人艷羡的首先度过了齐小晓专科毕业。 张扬在一度劝说齐小晓去考专升本无果后无奈接受了齐小晓要去直接打工的想法。 其实起初他还是很坚定的不让齐小晓放弃学业,但齐小晓一句话就打消了他所有想法。 齐小晓说,“我已经为你上了两年的学,我得为家里人好好活着努力了。” 张扬当时差点就脱口而出,我给你钱,我养你一家之类的话。 幸好,他动脑筋思考一下,知道这根本不现实。 于是,张扬只能放弃每天去找齐小晓的习惯,改为只有周末时去她的工厂见她,每次见面第一句就迫切开口“我想你”。 齐小晓总是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工作戴上的橡胶手套脱掉,轻轻拍拍张扬俊逸的脸,笑盈盈的说,“我也想你呀。” 想又不能当饭吃。 齐小晓爸爸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住进重症监护室了,齐小晓在电话里聆听她妈妈的嚎叫, “你快点打钱回来啊,你想让你爹死是吧?” “没钱去借!生你养你是为了啥,怎么,你齐小晓还想做一只白眼狼?” “问张扬那小子要,你俩不是好上了吗?也可以在你们学校发起个捐款什么的,我看好多人就这样筹到钱了。” 齐小晓木然挂断电话,用手揉了揉眉心,身子慢慢软下来,就在卫生间半蹲着,神色平定,她脑海里过往一直在翻江蹈海,每一个记忆片段就像电影里的一帧闪过。 “爸爸,这是什么啊,毛茸茸的,白白的,好漂亮。” “这叫蒲公英,你对着嘴一吹,它们就会飞出去,试试。” 第17页 “哇,真的耶,爸爸你看,它们都在天上了。可是为什么呢,别的花花草草在枯萎的时候都想留在自己生长的地方,蒲公英这样不是会很容易被风送到别的地方吗?” “小晓,总有人喜欢四海为家,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想跑去新的地方,但有了你,爸爸就不想走了,或许我们都会慢慢想着落叶归根吧。” “小晓,你是爸爸的天使。 ——-——-——-——-——-—— “齐小晓,你是我的另一颗心,但这颗心脏我是陌生的,并不一清二楚的,我连它的心跳频数都摸不清, 但齐小晓,我张扬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我的另一颗心脏,这颗在我眼里熠熠生光,生机蓬勃的心脏, 它就像我的闹钟,让我在凌晨四点想起你并在梦里笑醒,总是猝不及防地叮铃铃,提醒我该去找齐小晓了 齐小晓,我真恨,人生的前16年没有遇到你。” ——-——-——-——-——-—— “小云!”齐妈妈拿筷子敲下霸占住菜盆小齐云的手,“你干什么!你姐姐不吃吗?这么小就要吃独食,长大还能得了。” “妈,你让他吃吧,他还小,要补充营养。” “什么小不小的,你也才刚十岁。”齐妈妈不顾小齐云幽怨的眼神,拿筷子给齐小晓夹了一大筷子送到碗里。 “谢谢妈妈。”齐小晓笑的香甜,声音清脆。 ——-——-——-——-——-—— 让她怎么再去找张扬借啊,张扬所有的零花钱和生活费都被她要来了,周围能开得出口的的人她都腆着脸借了。 然后呢?凭什么要她才刚刚二十岁的齐小晓去养一大家子? 她可以把所有兼职的钱送回家,也可以在无人之地默默啃自己的馒头,更可以把心爱之人送的所有礼物都再廉价变卖出去。 但她正值青春,她无能为力啊,她承受了在她这个年龄不可肩负之重。 齐小晓特想大声哭出来,这么多年,她连敞开一切的哭过都没有,记忆里只有小姑娘双手抱着胸偷偷躲在房子后面蹲着啜泣,特别小声的那种。 生而为人,我们都是第一次,摸爬滚打,晴天或是霹雳,只得走下去,也只能走下去。 齐小晓离开了这座特意选的离张扬学校较近的工厂,打包了自己仅有的衣物,扔下张扬给她买的手机,换一座遥远的城市。 手机还在为收到简讯振动,“齐小晓,我又想你了,你说你那个厂怎么还不让人在上班时候进啊,真操蛋,唉,周末真难熬。” 齐小晓松开了扎了十几年的马尾辫,弯曲的头髮披散开遮住小小的脸蛋,在走往火车站的路上亦步亦趋,踉踉跄跄。 而打不通齐小晓电话,发简讯也没接的张扬心急如焚,就在他做好准备要逃课去找齐小晓的时候,家里来电话了。 张扬他妈像诉说家常一样在电话里说, “我和你爸离婚了,你回来一趟吧,选一下跟谁。” 张扬脑袋一下子就懵了,浑浑噩噩挂掉电话,他先朝齐小晓发条消息,“齐小晓,我这周得回下家,先不去找你了。” 马不停蹄请假赶回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县城,张扬在自己家门口深唿吸了好几次才拿出钥匙打开门,他走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首先看到的,就是像往常一样优雅平定的张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 “我爸呢?”张扬沉默坐在妈妈对面颤着声问。 “被关押了。”赵雅口吻依旧,“涉嫌贪污,金额高达百万。” “赵雅!”张扬腾一下站起来,直唿他母亲的姓名,“我爸贪污为了咱这个家,这些我都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你肯定知道的更清楚,但你怎么能趁他要坐牢就急着离婚撇清干系呢!” 赵雅诧异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一直温顺的儿子今天兇恶的脸,平淡的说,“儿子,你得明白,这世界没人能阻止我们奔向更好的。” 张扬捂住头,声音沉闷,“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和我爸不是一直很恩爱吗?” 赵雅把儿子拉到身前,仰头看着高她大半个头的张扬,轻声说,“傻孩子,人这一辈子,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家里的房子和银行里的钱都被没收了,你只有跟着我才能像以前一样生活 其实你爸早知道他会有今天,钱也陆陆续续往我娘家里转着,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你太绝情了”张扬推开赵雅,冷声说,“我跟我爸在一起,我不能在他一无所有出来的时候不陪着他!” “我尊重你的选择。”赵雅在沉默会儿后欣慰一笑,说“儿子你长大了。” 张扬用绝望的眼神看着眼前容貌依旧美丽的母亲,最后摇摇头放弃了所有的期望,他再也不想待在这个房间了,转头就跑了出去。 赵雅目视着张扬的背影渐渐消失,眼眶顿时湿润,轻声呢喃道,“老杨,儿子真的长大了,他最终的选择是你。” 张扬发疯了一样往警局里沖,曾经逢年过节就到家里来套近乎的各个叔叔都默然的看着他被警员架出去,对他的求助叫喊熟视无睹。 第18页 世间人情皆是如此,尽是利益相关。 赵雅喊张扬回来的时候他爸的案情已经被实锤了,就在第二天上午,判决书送到了家里,有期徒刑,12年。 这一天,张扬终于发现,所有关系尽会断裂,好看不能当饭吃,即使是一个改过自新的渣男也不配拥有爱情。 拨打齐小晓的手机号打到自己的手机没电,仍旧是无人接听,他像一张纸一样走在柏油路上,仿佛风稍微大点就会被吹倒在地,走着走着就又回到了高中,一中白色花岗岩的大门静静伫立。 从校园最后头飘来丝丝缕缕的杨絮,天空上没有一片云彩漂浮,太阳正从天空正中间往西方缓缓下落。 张扬靠在门口的一棵树上,背上清晰感觉得到树皮纵横随意的脉络,听见头上麻雀的叽喳,想起这里曾经有一个女孩窝在树下睡觉。 曾经啊。 曾经一去不归。 2009年二月,新闻报导,亿万富豪王钟木姓名垂危,等着做心脏手术,愿意出资两百万找一颗鲜活的心脏。 2009年三月五号,新闻报导,j市一欲跳楼自杀的女性被一热心市民拯救,深入了解后知道此女性因家庭变故拼命工作, 无论什么都干,夜店、网吧、ktv等地皆留有踪迹,甚至有长达一周无休的经歷,其双目已经因劳累过度而失明,公益组织已经向社会发起了爱心捐款。 女性口袋里的遗书中记录道: “钱这方面我已实在无能为力,最近总是突然晕厥,我已经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 如果爸爸的病至今还毫无缓解的希望,原谅女儿不孝,说一句该死的话,爸爸你去吧。 留下的这张卡是留给齐云完成学业的钱,尽管他不认我这个姐姐,但我依然祝他人生如意,未来有成。 最后,zy,你好好的。” 2009年三月六号,新闻报导,王钟木找到脏源。 2009年三月七号,新闻报导,前天自杀未遂女性收到匿名的无偿捐赠视网膜。 并与相应公益组织直接对接愿意拿出一百万帮助她的家庭渡过难关,同时委託此公益组织在10年后给与江南玉县男士张崇100万的余款。 关于社会方面对此“好人”留名的要求,他最后表示愿意留给资助人一张纸条。 此纸条已经当事人同意可公开,内容如下, “齐小晓,你替我好好的。” **************** 地府,楚江王办事处。 于好静静等待着这片虚拟的如此真实的世界消失,她站姿绰约,琼鼻微挺,把整个观察到的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方才抬起来头,看向方常。 方常正在泡茶,脸被缭绕的烟雾遮住,深嗅一口砸吧砸吧嘴,“哎呀妈呀,真香!” 于好远远的挥手驱散方常眼前的水雾,问他,“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方常装作没听懂,拿嘴吹吹他那宝贵的碧玉雕龙茶杯,雾气有裊裊升了起来。 “你信不信我去告你一个渎职之罪。”于好对他无赖的样子讨厌至极,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内心,怎么能跟这种东西来交流呢? “告吧告吧,我无所谓。”方常拿起茶杯抿一口,笑着说。 “那我去找府主了。” “姑娘留步!”方常撂下茶杯,急忙道,“要找也是先找咱的直系上司楚江王啊,怎么能直接找府主大人呢,再说,就全地府来说,有几个能接触得到府主的。” “你质疑我的能力?”于好披风在身,霸气加体,说话极有威势。 “不敢,不敢,你是大名鼎鼎的天界绝代女神,什么做不到。”方常苦着脸说,“但你也不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那我问你,这个叫张扬的,怎么处理。”于好说了公事。 “我前面还说的不明白吗?一千年一个指标,怎么,你觉得他可以通过?”方常问出了最不想问的话,他早就觉得,这位新来的心肠子有点软,因此才故意这样忽视这件事情。 “我觉得可以,就爱情来言,他已经足够情深。”于好肯定的道。 “不可能的,”方常摇摇头,“指标这个千年已经用过了,而且就我的判断,他过不了。” “你的判断?”于好哂笑,“怎么,他达不到你心目中的渣吧,来告诉我你这个大通判的判定标准是什么。” 方常懒得跟于好打口水仗,说,“这个叫张扬的,最终评定我给他‘情深’,仅此而已,保他魂灵无痛的坠入轮迴湖。” “方常,坠入轮迴湖是魂灭的下场,你忍心?”于好希冀用感情打动他。 “生死有命,这是劫数,避无可避,你曾任命运一职,这些你应该都明白。”方常无动于衷。 “我偏要他过!”于好固执道。 “那请你这位牌面这么大的绝代女神自己去上头请示名额吧。”方常淡淡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杨木有心, 本卷结束。 第13章 长安飘血 绝代女神向来说一不二,出口成章,无论她想怎样,都会坚持做下去,也从未有过失败的先例。 第19页 包括直面界主层次的伟大存在,她为给自己的父亲玄微大帝翻案,曾直上世界树的顶端,折下顶枝拿到通天梯尽头求见天界界主。 关于玄微大帝的最终处理诸神皆不知晓,只是冒犯了界主的于好却成了空缺了两千年的信使。 界主信使,可在特殊情况下御领诸神。 今时,向来对自己接手所有事情都尽职尽责的于好已经做好向地府府主找茬的心理准备了,她心里清楚,找楚江王肯定是没用的,就是他给鉴情司穿的小鞋。 方常看一眼于好寒若冰霜的脸和一身激盪漂游的玄黄色神力,咂咂嘴,“玄微大帝的六道玄黄神功果然名不虚传,连我们地府积累无数年的阴力都压不住你。” 于好泛着淡黄色黄光的眸子撇过来,动起功力来声音都带着九天之上的空灵缥缈,“你不也从天界下来的,口口声声把地府当成自己的家。” 方常嬉皮笑脸说,“入乡随俗懂不懂,再说了,当年我先来可是散尽神力重修地府阴力的,我对天界可没什么归属感。” “重修两千年就这幅德行?”于好冷声嘲讽。 “打住,小爷我只修行了七天。”方常傲然道,“实话说我天资和你比只好不差,想当年我被逐地府,只拿了本残功修行了七天,就像你现在的想法一样,我去和府主约架了。” “结果你也猜的出,”方常摸了摸头,“它在我身体内钉下了无垠针,喏,从天灵盖儿插进去的,让我修为永无再进的可能,所以啊,你风华绝代的于好女神出手时顺便也替我找找场子啊。” 于好美眸轻动,也没管方常话的真假,玄黄气沖天而起,这座阁楼的结界一息之间就破碎了,蓬勃旺盛的神光如利剑插破重重阴灵的积蕴,直达地府虚弥天空的妖月之上。 方常抿了口茶,悠闲淡然的姿态看着于好这般“壮举”。 但酆都城的其它居民,却都被深深震撼到了。 神鬼界的箴言,欲见界主,当取世界木登顶通天梯;欲问府主,当势动酆都城,气射妖月。 而今,于好两件事都做了。 方常无聊的开启灵视,隔壁鉴善恶司的林逸正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光芒万丈的于好,酆都城四野尽是鬼头伸探,城头正有手忙脚乱组织起来拉着长长横幅游街的鬼众。 横幅字是,“天降于好,风华绝代。” 耳朵能依稀听到这群鬼整齐划一叫喊着,女神天上地下无敌,女神关辉照耀四方万地等脑残话,方常无语的凝滞了会儿,嘟囔道,“等会儿一群傻货都得被镇压。” 传言,天地两主并非生灵,而是规则化身,也有说它们正是造物主本身,但无论如何,两主法力无边,无鬼神可以匹敌。 于好白色披风滚动,双眸清冷,于这片世界严重相剋的神力肆意冲撞,她一步就跨越了遥远的距离,直登妖月。 方常盯着上空血红色的月亮看了好一阵,才低下头,挥手间恢復了刚刚被于好破坏的结界,又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淡淡的道,“希望你是完好无损的归来。” 酆都城迎来了几千年未有的热闹景象,他们并不关注这位从天上下来的大佬为什么要去挑战府主的威严,但他们都很好奇于好的归宿如何。 地府,有比堕入轮迴湖魂灭更惨烈千倍的处罚,毕竟,这里就是人世间称唿的阴曹,地狱。 妖月依旧虚影重重,大地上未散尽的神力气息很快被无穷的阴力淹没,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几天过去了毫无任何消息流传,仿佛那个没多久前闹出大动静的事不存在了一样,大家仍旧安逸的生活着。 楚江王办事处 于好半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胸口起伏迅速,原本干净的衣衫尽数染上红斑。 趴在桌子上唿唿的方常起来眯着看了一眼,顿时被吓得往后仰,差点连着座一起来个后空翻,他咽了口唾沫,弱弱的问,“需要我扶吗?” 于好被这句话差点气过头去,这什么状况看不出来吗?贝齿轻启,“不用。” “哦,我想着我就是去扶你也不让,”方常打个哈欠,看清于好身上密密麻麻的红斑并不是她流的血,安心了不少,问道,“怎么,绝代女神上去完成目标了吗。” 于好就地盘坐,玉手结印,玄黄气在周身缭绕,开口道,“府……主同意了鉴情司和鉴善恶司的指标保持一致,并对以前空缺的作出补偿,额外给予十个通过指标。” 方常听完就两脚一跳,笑意满满,嘴角咧得老大,三两步走到一个更乱的桌子前翻箱倒柜扒拉。 打坐调息的某位睁了眼,问道,“你发什么神经?” 方常最后怀揣着一堆玻璃球笑着站在于好面前,说,“这都是我特意藏的魂珠,没有去鑑定,这下有这么多指标,这些人可是留到好时候了。” “来,咱先看一个!你选个。” “看?”于好眼皮子一抬,语气不善。 “哦哦,咱现在先进行工作,你挑一个任务吧。”方常心情显然极好,也不跟于好对着嚷,光速服软。 “就这个吧。” “b572?” 第20页 “嗯” 第14章 长安飘血 唐代,天宝帝二年。 镇国大将军杨道宗班师回朝,此次西征梁国大胜,皇帝亲自驾撵至长安城正大门前迎接杨大将军。 杨道宗是开国以来唯一获此殊荣的将臣,但他也是实至名归,西征梁国,领兵区区二十万就攻破了梁国帝都西江城,虽然最后没有能让大唐留下仁名,但已功抵十过。 秋风微起,蝉声渐消。 长安城里万家灯火,护城河外皇帝亲卫列了整整十层,尽管夜深雨露重,年轻的皇帝依然不顾大臣的劝阻执意要等着杨大将军回城。 方才的飞鸽传书说大军离京只有十里路,天宝皇帝从帷帐中走出,帝冠在两侧火星撩起十丈高的火光映衬下金光闪耀,王皇后紧跟着皇帝出来,还在一旁小声说,“陛下在帷帐里等着他就是,何必还要出来受这个秋凉。” 天宝皇帝李元济摇摇头,正了下衣冠,向着面前站得拘谨的一干大臣道,“诸位爱卿可先行离去,无须在这城外陪着朕受罪。” “陛下何出此言,臣等恭迎我朝大将军心甘情愿。” “是极,大将军西征功劳之大,我等没能参与,今日回迎当不能缺席。” 李元济欣慰点头,背手而立,看向大道远处,他下令点亮了千米灯笼,橘黄色光芒闪灭着。 “他杨道宗就是个人屠子,那里担的起陛下亲迎。” 就在远处大军已经映入众人眼帘,皇帝含笑目不斜视的时候,侧面传来了一句不合时宜的声音。 来人青年模样,碧绿色衣冠透着洒脱之感,两袖在大步行走时灌风鼓胀,眉头颇有自负之意。 听到他话的众臣都脸色一变,心想立功的时候到了,本欲高声反驳,替陛下拿下不忠之臣,但看到来人后,却都一齐闭上了刚张开一半的嘴,沉默不语。 皇帝李元济眉头一皱,不悦的看着青年男子,沉声道,“杨将军领二十万士兵击破号称独霸西部拥兵八十万的梁国,且替我大唐在它梁国帝都西凉城扬名,朕亲迎又有何不妥。” “他一武将,上阵破敌,此功我无话可说,但说他为我大唐在西部扬名,那却是在说反话了。”卞之白朝皇帝施礼后,挺起胸膛,字句铿锵,“试问放纵部下在已经宣布投降的敌国都城烧杀抢掠是扬我国威?” “试问身为大唐镇国大将军亲自执刀杀戮梁国所有皇室宗亲并悬首级在千里回程上曝野是扬我国威?” “试问他杨道宗在西凉城一步杀一人,所过之处流血漂橹,无辜人民血光照遍西凉城是扬我国威?” “试问他六月破城,在西凉城行尽不仁之事,享尽极乐荣华,临近九月才班师回朝又是何行径?” “他所作所为宛如野兽,杨人屠之名他担不起?” 卞之白鼻樑挺拔,丰神俊秀,眉宇间自信非凡,直面皇帝他也说的堂堂正正,无丝毫惧怕。 “之白,”李元济听得仔细,到头来只得无奈的说,“你口齿伶俐,朕不想和你争执。” “哈哈。”下面有人笑出了声,能被皇帝评价口齿伶俐也是千古第一人。 远处杨道宗下马的动作极大,战马的嘶鸣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只见身着白衣,鬍子还没长出来丝缕挂在下颚的杨道宗吊儿郎当走过来,还没有向皇帝行礼,就伸出手,食指隔空指着卞之白的鼻子,轻哼一声,道,“它梁国皇室心有对我大唐滔天仇恨,不杀尽后患无穷,最终还是少了一个嫡亲王子,你卞之白也要提防着他来杀你这个大唐青衣文相。” “还有,梁国靠在西部抢掠起家,它西凉城居民尽是奸猾或是恶毒之人,我走遍半城都未见一个心思清纯的良民,杀之,不可惜。” “最后,本将军六月破城,七月肃尽隐患,八月签下西部五座小国朝拜之约,而今回朝,又有何不妥?” “你一个只知道舞文弄墨的臭书生又有何资格指责本将军。”杨道宗最后一句话不仅骂了卞之白,还捎上了在场一大批文臣,弄得刚刚表忠心说甘心恭迎杨道宗的文臣脸上无光。 因杨道宗先骑快马奔来,所以在他说完这一番话后他统领的将士才带着夜晚也能辨析的尘烟滚滚而来。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杨道宗收回手指,向着李元济施了个标准的君臣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十数万大军整齐划一下跪,拜见声响彻长安城。 “哈哈,道宗你终于回来了。大家都起来吧。”李元济拉着卞之白开怀大笑走向杨道宗。 “陛下且慢,臣刀剑尚未卸下。”杨道宗提醒着的同时解着绑在肩上的刀鞘。 “不用。”李元济大度挥了挥手以示信任,却又被卞之白拉住胳膊,看着卞之白倔强的脸,李元济嘆口气,随即道,“那你先卸吧,来人给杨将军查下身。” 被搜完身的杨道宗走到帷帐前,刚才尘烟嚣天他的白袍依旧素净,忽视一旁的卞之白,看着皇帝道,“陛下进帐吧,真着了凉臣百死难赎。” “好,道宗,之白,你们都进来吧。”李元济拉开门帘,头伸进去又出来,补充道,“皇后你先留在外面,” 第21页 王皇后委屈点点头。 三人都进了里面,卞之白看杨道宗面色依旧不善,刚坐下他就冷声说,“杨道宗你虽为镇国大将军却也还低了我半品官位,拿手指我?知道尊卑吗?” “我以前还拍你屁股呢!”杨道宗喝了口酒,调笑着说。 旁边杵着的太监把笑憋紧,生怕出了声卞之白找他算帐。 李元济倒是敞开了笑,看着卞之白的黑脸,道,“好了之白,你俩一直斗嘴,都已经是一国表率了,还脱不了孩子心性。” 卞之白抱拳认真道,“陛下,今时与年幼怎能混为一谈呢,他这次西徵实在太丢失人性了。” 难以想像杀人如麻的大唐白衣武侯竟然这幅年轻和玩世不恭的样子,杨道宗嗤笑一声,“卞之白,人性有什么用,你那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能打赢一场战争吗?” “行了。”李元济不悦道,“你们一个当朝文相,一个武威侯,还是见面就这样,还是多聊聊你们的终身大事吧。” “陛下,家中有事,先告辞了。”卞之白和杨道宗同时起身,异口同声道。 李元济看看两人,嘆道,“好,都坐下吧,我们今晚只喝酒,不谈婚。” “陛下,我仍以茶代酒。”卞之白笑着道。 杨道宗又是嗤笑一声,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长安城门口有一茶馆,里头有个号称长安百事通的老头,这时候日落西山,城门都快要关闭了,一队马车晃晃悠悠即使赶了过来,门卫检查后就通行了。 茶馆门前正被围得水泄不通,百事通老头子正坐在一张摇椅上绘声绘色的讲着故事。 因他故事讲得有趣,还有专程从城西跑到城东这边来听的。 “要说这杨大将军呀,当真是智技无双,三年前那场着名的北渊河之战,以三万士兵冲出二十八万大军的包围,还擒到了敌军的副将,那可是以一击十啊, 据说杨将军当时夜里凿穿北渊河上的两丈坚冰,全军潜水渡河突袭,打了敌军一个搓手不及,不说别的,光是在寒冬游水一公里多北渊河的胆识,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在一旁行过的马车停顿了一下,里头的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睁开半眯着的眼,轻声道,“停下吧,去喝口茶。” 男子从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护卫紧贴在他身边,他们也挤着人群走到了最里面,付了颗碎银子,坐在人相对来说少点的店里,叫了壶茶,安安静静听着老头说书。 “好了,说完咱这大唐武威侯,在讲一讲我们的青衣文相卞之白,天生卞之白,大唐光高一丈,咱的文相天才绝伦,又号世间文仙,九岁中举,如今十九岁就官至文相,权倾朝野……” “杨道宗,卞之白。”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轻声念叨下两人的名字,面色晦暗不定,眼睛朝城头巨大的日晷看了看,呢喃道,“长安啊。” “终于来了这大唐京城。” 第15章 长安飘血 听完茶馆老人故事后男子随即起身回到马车上,他身边的女护卫在他上车前小声问,“公子,是先找一家客栈还是直接拜见徐老?” 顾长石顿着想了下,说道,“先去老师那里吧,不然第二天见了他老人家又要埋怨我。” “怎么会。”女护卫帮着拉好车帘,站在下头说,“公子你都多大了,徐老肯定不会像你小时候那样轻易训你了。” “阿秋你还别说,就是我今晚去了老师还是要数落我一通,说我要来京城怎么不事先跟他交代一下。”顾长石坐在里面撩起窗户的屏风笑着说。 “我不信。”阿秋脸上满是要和自家公子争辩一番的意思,她轻轻扬起握紧的拳头,说,“公子不然打个赌?” “赌什么?”顾长石面容姣好,笑起来也是温文尔雅的,“你一女子难不成还要赌身不成?” “我身契都在你手上呢还有什么赌的。”阿秋聊了聊秀髮,说,“再说,公子你把身契还给我我还不想走呢,就赌咱临走时张妈妈给带的臭豆腐。” “好啊,你个贪吃鬼是不是早就惦记着张妈妈的臭豆腐呀。”顾长石从马车里掏出来一个看着就结实的土罐,“就赌它了,哼哼,你要是输了以后可别在我和阿成吃的时候来抢,是吧阿成。” “啊?奥,是的公子。”反应总是慢半拍的阿成一只手永远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不明所以的点头。 阿秋对傻大哈似的阿成投以同情的目光,心想着,真要是自己输了这罐金陵独有的美味就全落在公子肚子里了,怎么也不能输! 顾长石的马车借着最后一抹夕阳停在了徐府大门前,他高兴的下车走在门房跟前,抱拳道,“劳烦通报一声徐老,就说金陵学生顾长石求见。” “顾长石?若公子真的是就不用我通报了,徐老早就交代过我们这些个轮值看门的,顾公子来了就直接领去见他。”门房年岁看着不大,少年郎模样,身子还没彻底长开,像是替老子带班的,他说完又接着道,“金陵才子顾长石,我可是早就听说了,今日一见,果真书生气真切。” 第22页 “哈哈,”顾长石笑笑,接着道,“名气都是大家谣传的罢了,不值一提。” “顾公子真是谦虚,请跟我来。”书生门房领着众人进府,到了大厅远远喊了一声,“爷爷快出来,你看我给你领来了谁?” 顾长石脸一僵硬,看着前头粗衣麻布的少年,最后摇头一笑。 徐半昂朝顾长石眨眨眼,笑着说,“我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臭小子你不是又逃出去了吗?”徐明启丢下筷子,手捋捋白花花的大鬍子,人还没出来,骂声就传了过来,“又是趁着吃晚宴的时间跑出家,你是看我好多天没收拾你皮痒了是吧。” “咦,长石?”徐明启原来佯装好用来吓孙子的臭脸瞬间笑开,“长石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顾长石先对着徐半昂说,“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了。”随即恭敬的对徐明启道,“学生也是今日才到的长安城。” 徐明启表情变化瞬息万变,刚刚见到爱徒的欣喜又忽然消退,面带愠怒,“长石你来京怎么也不事先……” 徐老的话头还没来得及张开,阿秋肚子咕咕的声音先把它压下去了。 徐明启嘆一声,道,“算了,先回屋吧,刚好饭菜还没动,给你们添一双筷子先垫垫肚子,明日再好好招待。” 徐明启光速变脸功参造化,扭头就呵斥着孙子徐半昂滚进来,声音中气十足,“臭小子今天要不是看在长石面子上非给你动家法,你近来是越来越胆大了。” 徐半昂嘟着嘴委屈看了眼顾长石,低着头走了进去。 阿秋在一旁轻笑了声,“徐老这孙子还挺有意思的。” 顾长石面无表情的道,“你舞弊,这臭豆腐还得分我点儿。” 阿秋看着自家公子的臭脸笑的更开心,拍下还傻愣愣站在原地的阿成,跟上顾长石的脚步,在他耳边小声道,“给你分,这些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的。” “小石来了,快,来做我这儿,几年没见长得更俊俏了。”徐府的当家主母,徐明启唯一的妻子谢碧云见了顾长石也甚是亲热,忙招唿着过来。 “谢谢师娘。”顾长石笑吟吟坐过去,也是回想到,“一晃就三年了,师娘你还是这么美。” “是啊,来到这长安已经三年了,思来想去还是金陵自在。”徐明启坐好后面色红润的说,“长石啊,当年我费尽心力劝你来长安你非不来,如今怎么又改主意了呢?” “老师您有我一衡大哥在长安,金陵总归有些嘈杂,您年纪大了,在京城子孙满堂自是不错,至于学生我,在金陵城玩够风花雪月,用尽书生意气再来不好吗?”顾长石打趣道。 “唬谁呢?你还去那种风月场所?”徐明启摆摆手,“长安也有它的不好,天子脚下,难免压抑,唉,不说不说了,反正你既然来了,我也就去了最后一块心病了。” “臭小子,你得喊他叔叔,知道吗?”徐明启推搡一下坐在一旁只顾着吃的徐半昂,恨铁不成钢的道。 “哦,长石小叔叔,你好,我叫徐半昂。”徐半昂瞪了爷爷一眼,抹把嘴对着顾长石道。 “你加个小是什么意思?”徐明启吹起来鬍子,“天天游手好闲,见了人也不知道个礼仪尊卑,到处给我丢脸。” “没事儿,小叔叔也好,显得我年轻。”顾长石不在意笑笑,“半昂,一衡,老师这名字肯定是您起的吧?” “唉,可这臭小子是一点都对不起这个‘昂’字,对了,你这身门房衣裳哪儿弄的?”徐明启又找起孙子的茬。 “给小布点儿银子,朝他换的。”徐半昂吐出来塞了一嘴的菜,忽的站起来走到顾长石身边,拉着他胳膊,“长石小叔叔,这菜肯定不和你胃口吧,我听说金陵美食天下一绝,走,带你去尝尝我们长安城的佳肴。” 顾长石举着筷子,无奈道,“我还没吃呢,怎么就不和我胃口了。” “祖母你起开。”徐半昂麻衣上还破了一个洞,他瞅见了眉头一蹙,硬是把顾长石拽起来,“小叔叔走嘛,带你去看好玩的。” “臭小子你是真想挨家法是吧。”徐明启都被孙子明目张胆的举动惊到了,寻思着莫不是平时夸长石太多让他以为拉着长石就可以为所欲为? 谢碧云一向心疼小孙子,语气不善的跟徐明启说,“行了,天天就知道嚷嚷小昂,让他带着长石出去转转怎么不行?” 徐明启闷头吃了口菜没了声。 顾长石嘴角笑意掩不住,心想几年了老师还是憷师娘,顺着徐半昂的力起了身,道,“先说好,我可不陪你在外面过夜,赶了几天的路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敢在外面过夜我打死他。”徐明启用没什么威慑力的语气补了一句。 “好好好,走吧小叔叔。”徐半昂乐得起飞,搀着顾长石就要往外跑。 阿成和阿秋正要放下筷子跟上去,徐老爷子张嘴就喊,“刚阿秋不是肚子叫得厉害吗?留下来吃饭!阿成也留下来。” 阿秋当即就说,“公子的安全……” 第23页 “还没听说那个敢在长安城里闹事的,怎么,才三年不见你俩小跟班就不待见我了?”徐明启决心要找回刚憷妻子的场子,抓着俩人不放。 顾长石被徐半昂拽着往前奔的时候抽空回下头说,“你俩先在老师这儿吃吧,别担心。” 徐半昂和顾长石走在灯火通明的长安街道上,叫卖声不绝于耳。 顾长石停下来皱着眉头说,“非要拉我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徐半昂意味深长笑笑,“小叔叔,非常准确的小道消息,玉锦楼的花魁桃夭今晚要揭纱露面了,她可是上一届的京都第一花魁,琴棋书画都是技艺超凡,你不想见见吗?” “花魁?青楼?”顾长石身子一定,瞅着眼前眉眼稚嫩的少年,憋了半天来一句, “小半昂,听叔一句劝,咱不作死行吗?” 第16章 长安飘血 “小叔叔,等你真见了玉锦楼花魁桃夭本人你就会日日感谢我于此夜带你过去的好。”徐半昂扬起嘴角,清纯的脸上洋溢着淫邪的红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多么好的芳讳啊。” 顾长石甩了下衣袖,不情不愿的道,“我不去,有辱斯文。” “小叔叔—”徐半昂噘着嘴,拉老长的音,听的顾长石难受,“你就和我去吧,你放心,我还是干净的,老爷子看管甚严,我也不敢在青楼厮混的。” “只是那花魁桃夭,实在是太引人好奇了,传言她至今也是处子之身,貌如天仙,气质也是出于勾栏却贵不可言。” 顾长石道,“你要去自己去便是,我又不阻你,非拉着我作甚!” “可……可是今夜玉锦楼有一个规矩,就是做不出一首好诗是不能放行的。”徐半昂说出了实话。 “一个破青楼还这么多规矩?”顾长石不耐烦道,“那带你去吧,不过先说好,你不能胡乱来,也不能公布我的身份,还不能……” “好了,小叔叔,我都听你的。”徐半昂招唿着顾长石快步走,“快点,晚了见不到怎么办?” 玉锦楼是长安城最红火的青楼,地段也是极好的城中街,背靠着镇国大将军府邸,据说是皇上赏赐的时候杨道宗特意选在玉锦楼旁的,自此玉锦楼在长安名声大燥,风头一时无两,很快就盖过了原来独霸长安的春风楼。 当然,花魁桃夭也为玉锦楼的名气做出了巨大贡献,谁能想得到,一个从未露面的**竟然挣得了竞争激烈的长安花魁之位。 当年花魁竞选,桃夭一首《凌风度》传遍长安,青衣文相卞之白亲评,“情意绵绵,曲艺高超,虽姿容盖世,偏以才气凌风!” 当时长安大街小巷,茶馆酒楼尽是戏言,“文相说桃夭姿容盖世,莫不是亲眼见过不成?”,“文相说不定早就是桃夭的入幕之宾呢。” 自从七日之前桃夭亲口说,她将在今夜揭纱露面之后,玉锦楼的所有客桌就被预订满了,楼前街道一度人满为患,今夜更是远远地连玉锦楼大门都望不到,黑压压一片尽是人头。 顾长石负手而立,浅笑着对徐半昂道,“回去吧,你看这连大门都挤不进去。” 小半昂蹲在地上不肯起来,布衣上的纽扣早被他解开,受着凉风哆嗦一声,“我不,他们都是一群看热闹的,连进门资格的诗贴都交不上去,小叔叔你名满金陵,只要一说出身份……” “打住。”顾长石道,“咱可说好了,我不会亮明身份的。” “小叔叔,呜呜,你就带我进去吧,我都跟飞尘他们打赌了,我要是今晚见不到桃夭明天就得受他们钻胯之辱。”徐半昂开始哭鼻子,嚷嚷的声音莫名可爱。 “那你是要吃定这个侮辱了,”远处走来的青衣蒙面人笑哈哈走过来,定睛一看,“徐太师家的小孙子?跟着我吧,我带你们进去。” 青衣人手摇着摺扇,脸上挂着颜色深重的青丝纱,他朝顾长石一拱手,声音让人如沐春风,“兄台你好,在下白枳。” 顾长石拉起地上的徐半昂,道,“你好,在下顾长石” 白枳摺扇一顿,笑道,“金陵顾长石?没想到在此能见到你这位大才子。” 顾长石谦虚道,“白兄说笑了,我那担的起才子之名,何况到了长安,高明之人多如牛毛,更是不足一提了。” 白枳道,“顾兄果然如传言一般谦逊,你写得《天人述》陛下曾拍案叫绝,徐老从金陵回京也多次在谈论时赞赏过你,要不要我现在当街喊一句,肯定一大把人过来。” “不可。”顾长石不想被围观,拍拍徐半昂裤腿上的尘土,道,“白兄就别打趣我了。” “不过话说回来,顾兄不是一直不愿参政吗?怎又突然来了长安?”白枳问道。 见顾长石不做声,白枳随即哈哈一笑,道,“走吧,我带两位进去,我知道这玉锦楼有个小门,因常常来此,跟这儿老闆也有些交情,多带两人过去不成问题。” “那就谢过白兄了。”顾长石知道今夜这玉锦楼是非进不可了,用手悄悄掐了下正咧嘴笑的徐半昂,“走吧。” 第24页 “白哥哥为什么说我肯定要受辱,难道咱们进去了还见不到桃夭吗?”徐半昂跟在两人身后天真的问。 白枳隐在面纱下的嘴角一抽搐,尴尬道,“我方才不是听你喊顾兄小叔叔,怎地到了我这儿就变成了哥哥?” “哥哥不是更亲切吗?还显得你年轻,白哥哥你回答我刚刚那句话呀。” 顾长石踢了一脚不省心的徐半昂,打趣道,“小孩子的话白兄莫要放在心上。” “小叔叔你又是掐我又是踢我的,我爷爷都没这样,哼。”徐半昂绕到白枳一侧,抓着白枳的胳膊,“我不和你走一块了。” “随你。”顾长石淡淡道。 白枳被徐半昂抓住的胳膊一僵,又不好意思推开,只能将就受着,道,“你小孩子不知道,今晚能见到花魁桃夭真容的只能有三人,且必须桃夭本人选定的。” “啊——三个,完了完了,小叔叔他虽然传闻的厉害,真放在这长安城说不准能争到三个名额之一啊,我就更不可能了。”徐半昂脸瞬间皱成粽子,丧着道。 白枳看了顾长石一眼,也不知道隔着厚厚青纱能不能看得到人,柔声道,“你小叔叔还真有可能拿到那三个名额之一。” 白枳果真领着两人绕道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门前,门口还等着一个看起来很心急来回踱步的白衣男子,他见了几人,道,“你戴着块布干嘛?又不是娘们。还领了跟班?怎么,怕我打你啊。” 白枳慢慢摘掉脸上的青纱,面容俊秀,薄薄的嘴唇透着一种刻薄感,对着白衣男子道,“你说话注意点,整天跟个卖肉的屠户似的,这是顾兄,路上认识的,顾兄,这也是我的一位朋友,你叫他木易就可。” 白衣男子木易舔了舔嘴唇,“老街口那卖肉的还真有两把刷子,手起刀落,都不带沾血的,老了去卖猪肉也是好的。你路上还会结识朋友?你怎么看的上?” 顾长石站在原地皱眉,莫名的他有些厌恶远处看起来很素净的男子,他似乎能感受得到,白衣男子身上的血腥味。 “顾兄,走吧,你别理他,他嘴上没把门。” 木易哼哼,表示不屑。 白枳带着两人走进简陋的偏门,几经兜转方才彻底走进了这玉锦楼,坐在二楼的一间雅房内,楼下场景尽收眼底。 屋内沉香木燃着,白枳叫了两壶茶,笑着道,“这玉锦楼虽干的行当不太好听,但真的比起别的青楼干净多了,这里的碧烟茶也是长安一绝,顾兄等会儿尝尝。” “谢过白兄。”顾长石又拍了一下坐哪儿踢踏着脚不安生的徐半昂,头疼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不老实的侄子。 “给我来酒,茶什么的和清水一样,有什么好喝的。”木易说话声音腔调总是很高,身材消瘦非表现的一幅粗狂的样子,就是跟白枳一起的看着也不怎么对付,远远坐在一旁看自己的。 白枳朝顾长石道,“不用管他,他向来不合群。” 木易对白枳几次讽刺也不接话,有时候表现得呆呆的,不知道在自己想写什么。 顾长石温和笑笑,下头突然一阵喧闹,只见装点得甚为奢华艷丽的高台上来了一人。 的确是面纱遮容,也的确有动人的身段,长发看似散乱的搭在肩头,拖着长长的深红色裙子,款款走来。 顾长石随意看一眼,表示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刚要说这花魁也就一般时。 台上女子高声道,“小姐等会儿就来,欢迎诸位公子赏脸前来参加此次玉锦楼宴会,我先替小姐谢过。” 汗,顾长石长出一口气,幸好没出口。 白枳在一旁笑笑,解释道,“这花魁桃夭的随行丫鬟,甚至是侍卫,都蒙着面纱,为此长安城还掀起过一阵蒙面出行的风气。” 第17章 长安飘血 桃红色裙衣席地,犹抱琵琶半遮面,声线细腻动人,身段窈窕无双。 桃夭恬静走来,虽衣着艷丽仍给人一种不染凡尘的似妖邪似圣洁的感觉。 台下喊声轰鸣,酒杯交碰声不绝,好似世间尽是喧闹唯桃夭超然,她伸出玉手,示意众人安静。 顾长石饶有兴致抿了口茶,视线移到到了桃夭光裸的脚踝上,玉足洁白,脚踝上还系有一根红绳。 “是像祸水了些。”顾长石点评道。 白枳听了脸色有些不自然,没接话,只是道,“她很美。” 徐半昂色眯眯的小眼神盯着台上的桃夭不放,嘴里嘟囔着,“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顾长石看着好笑,敲了下徐半昂魔怔了一样晃晃悠悠的小脑袋,“再看!再看也不是你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叔叔,是真的仙女啊,你看她没露脸就这么漂亮了,你不想要吗?娶回家吧,当不了姐姐认成叔母也好。”徐半昂做着梦,越想越开心。 “呵,你可真敢想,人看的上我吗?”顾长石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瞥了一眼白枳和木易两人,道,“当朝文相为她作评,武威侯还把府邸选在这玉锦楼之后,我比起他俩哪有竞争力?” 白枳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 “那小叔叔是想了?”徐半昂眼睛发亮,“文相和大将军定是要与陛下的两位公主婚配的, 第25页 再怎么也不可能和一青楼花魁有纠缠,小叔叔你来京自然为了参政,展现才能,升官发财,取了桃夭仙女,呀,这真真……是名妻双收啊。” “你小子脑袋想这些倒是伶俐。”顾长石听得发笑,不再理会异想天开的徐半昂,向白枳问道,“不知白兄可知道这花魁桃夭以何选定三人?” 木易在一旁哂笑一声,“怎么?你想见?” 顾长石礼貌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顾某对桃夭姑娘的长相的确起了好奇。” “怕是一副麻婆脸吓到你。”木易干了一大碗酒说。 白枳给了顾长石一个忽略某人的眼神,道,“照我对桃夭的理解,她,估计会看顺眼那个就选那个。” “看顺眼?”顾长石看一眼台上的高挑倩影,说,“我们要不要下去让她看到?” “哈哈,好,既然顾兄有雅兴,我们就陪着下去走一趟。”白枳把扇子轻轻放在桌上,站起身来,青衣浣碧,和风霁月。 “顾兄这个称唿我今日是占了大便宜了。”顾长石拽着徐半昂走下木梯。 待他背影模煳了些,白衣木易又吃了一大口酒,说,“怎么今日拉上他?” “兴许是对我胃口吧。”白枳摇摇头,也跟了下去。 木易却轻声道,“本该是你们文人相轻,武人惺惺相惜,我反倒讨厌这小子,怪哉怪哉!” 桃夭在台上没站多大会儿,果真如白枳所言,贝齿微起,说道,“今夜桃夭只找有缘人,不比诗词,也不比才智,真要说比的话,就是相貌了,我能在偌大人群中一眼相中你,便是有缘。” 台下有人起闹,“有缘可以婚嫁吗桃夭姑娘。” “十万两银子,你也别选了,让本公子做你入幕之宾吧。” “狗屁的缘分,想找小白脸直说呗。” “……” 桃夭话一毕就转身离开了,一大波喝上头的人推搡着要追上去,“还没选呢?”,“这就看完了,选的谁?” 她的侍女站在原地高声道,“小姐已经定好人选了,稍后自会有人送上帖子,领去厢房。” “谁?谁收到了,本公子愿万两相求。” “本少爷愿意求父亲送你入朝为官,以还桃夭姑娘的帖子。” 玉锦楼内一片喧闹嘈杂,临着的几栋商铺也只能跟着通宵达旦一夜,富家公子和权臣少爷时不时发生冲撞,再接着引发权势更大的人出现,国公府,侯爵府平日里的张扬跋扈在这里一一被压下,桃夭露面一事被愈演愈烈,各家朝臣都派了家丁请自家人回去。 长安城万家灯火,竟不及一娼妓面容好看。 收到帖子的三人正是被小侄子拉着过来的顾长石和白枳,木易两人,而盼着见到仙女本人的徐半昂也被家里来的家丁给抓了回去。 家丁传徐老的原话是,“玉锦楼牵扯到宫里,今夜之事已经惹恼了皇帝,谁家触及就活不过明日。” 顾长石因收到了帖子就没和徐半昂一起回去,桃夭的真容,他也要是非看不可的。 顾长石三人被一位同样蒙着面纱的侍女领着穿过重重屏障,一路上尽是一种淡淡的花香味瀰漫,最终停在了一间看起来简单又略有别致的闺房门前。 侍女笑着道,“小姐在里面了,三位公子可直接进去。” “她不怕我们进去非礼她吗?”顾长石问了个弱智的话题引得几个人都笑起来。 侍女甜甜回道,“小姐看人一向很准的,他相信三位公子的为人。” 白衣木易收敛了刚才的笑意,率先推开了房门,说道,“也不瞒你,我们和夭夭都是熟识,至于你,敢有不轨之心,我先剁了你!” “世上谁又能思无邪,难道木兄就未有动邪念的时候吗?”顾长石不在意他话里的威胁意味,坦荡跟着走了进去。 “哼!你们文人那一套别对我说,我不吃。”木易听了不屑回道。 顾长石一进去就僵住了,他木然的看着随意坐在椅子上捧着书的少女,柳叶眉,唇上口红没点好,嘴角还染着一些,脸上不施粉黛,看着年幼身子却发育得很好。 但让顾长石惊愕的不是她是否漂亮,而是单纯的长相,仅仅长相,他颤着声喊了句,“月月!” 少女看向他们三人,巧笑嫣然,“来了。” “月月是你吗?”顾长石勐得走到她跟前,他来了长安第一次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睛里血丝浮现,唿吸粗重。 “顾长石你想干嘛!”木易快步走了过来,刚刚他竟然都没拦得住顾长石,内心惊异,没想到这姓顾的也会武功。 “小女子桃夭,拜见公子。”桃夭看着离自己如此近的男子,面色无丝毫惊慌,美目流转,礼仪端庄。 “是了,我知道了。”顾长石一激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失魂落魄的低下了头,又霍然转身离去。 “桃夭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你堂堂一国公主,我的名字焉能入你眼?”顾长石顿下虚浮的脚步,凄声道。 第26页 空气沉闷了会儿,白枳走到顾长石身边,“顾兄何出此言?” “我没想到堂堂大唐明月,青衣文相和战无不克,白衣武侯会约着来到这勾栏瓦舍。” “但我更没想到,名动京城的花魁竟然是当朝二公主,不是吗?李墨染。” 李墨染虽有些稚嫩却也是称得上国色天香的小脸微怒,“你既已知晓本公主的身份,就这样放肆离去吗?” 顾长石默默转身,弯下腰身,髮丝披乱在额头,“草民顾长石,拜见墨染公主。” 李墨染看着朝自己弯腰男子脸上化不开的悲伤,还有眼角强忍着没滴落下的泪珠,内心一跳,竟感觉有些紧张和愧疚。 第18章 长安飘血 丑时过半,尽管是这座无垠大地上的巨都长安也沉寂了下来,凉风游荡在空旷的大街小巷,富贵人家的灯笼还亮着,地上会突然窜出一只老鼠惊醒靠墙酣睡的乞丐。 顾长石孤单的身影和着月光映在青砖铺陈的道路上,身姿挺拔素来温润沉稳的他无声流泪,嘴里一直在呢喃, “姨母曾和亲康同帝,是了,她李墨染怪不得和月月如此相像。” “月月,母亲,父皇,钰儿想你们了!” 国破让人悲戚,家亡更使人殇魂。 顾长石正是前不久刚被灭国的梁朝遗孤,三王子梁钰。 二十年前梁朝皇后妹妹芊夫人与大唐皇帝康同帝和亲。 同年两人生下大唐第一位公主,赐名墨华。 十六年前康同帝突然暴毙,就在他去世当年,芊夫人竟然又怀下凤胎,其小弟弟李元济继位,号天宝年,天宝皇帝为二公主赐名墨染,并认两位公主为亲女,给予她们更大的尊荣。 十年前他梁钰被隐姓埋名的送到大唐金陵城,以求他在大唐得以登堂拜相,为统御西部的梁国谋一个天下一统。 三年前,就在他顾长石要一展才华,名动大唐时,青衣文相卞之白横空而出,梁国传信让他隐忍。 一忍三年,梁国被灭。 顾长石在金陵城闭门悲恸了三个月,他立誓,他要凭一己之力推平大唐,他要长安城血流百日,要将李氏皇族千刀万剐! 可现在,李墨染竟然是自己的亲表妹,而且和自己的妹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他知道,他下不去手。 “公子!你怎么了!”远处阿秋焦急跑过来,搀住已经站立不稳的顾长石,“公子你没事吧?” 顾长石脸色苍白得摇摇头,问,“阿成呢?” “他还在城西那头找你。”阿秋看着顾长石这幅失了魂魄的模样,想起来了前些日子顾长石把自己锁在屋内不吃不喝,形如藁木的时候,不由心疼,“公子,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顾长石缓和了情绪,原本携带浩然正气的脸扭曲的诡异,他轻轻说,“我见到了和风霁月,才智无双的卞之白。” “我还见到了我最想亲手杀死的——杨道宗!” ***************** 地府 方常瞅一眼远处依旧盘坐在云雾之上的于好,看似无意的问道,“其实我很好奇,于大女神在妖月之上,到底遇到了什么,是否见到了府主,又是怎么帮鉴情司讨回公道的。” 于好收回看向虚幻世界的目光,淡淡道,“你问题有点多。” 方常嘿嘿一笑,“府主,神鬼不可企及的伟大存在,我虽然接触过,但现在脑海里无一丝一毫的记忆,你和我说说也算帮我恢復恢復记忆了嘛。” 于好和方常对视,目光里含着怜悯,她轻轻开口,“府主,的确不是一个生灵。” “真的只是规则的化身?”方常惊唿。 于好想起在天界担任信使时脑海里时常响起的没有丝毫感情的机械声音,摇了摇头,“它不是一个生灵,但它是所有生灵。” “什么意思?” “我登上了妖月,先见到的,是我的父神。” “玄微大帝!”方常又一次惊唿,“不是已经被界主抹杀了吗?” 于好瞥了方常一眼,示意他别乱插嘴,方常讪讪摸摸头,“你继续说,我不出声了。” “我起初见到父神的时候是很欣喜的,因为他确实被界主抹杀了,我与界主对质的时候也并没有真的接触到界主,只是最终和界主签了份协议,内容我不想多说,回到这里, 我竟然能感受的到当时月树下站立的真的是父神,并非虚幻或是其它,我体内的玄黄气都在与之共鸣,但令我疑惑地是,父神他并不认识我,他具有明显的生命体徵,却,”于好话正说着就又被方常打断了。 “他像一架机器是吧。”方常好像也跟着回忆起了些什么,他喃喃道,“我当时好像见到了,” “对,我见到了我自己!我看到和我长相神态一模一样的生物,唯一和我不同的是,他头上有个窟窿,对,我两千年前打碎了幽冥灯,那个可以让我依託成为地府第四位府君的信物,我身着秦广王服饰,却在和一个不知名存在交手时打碎了幽冥灯。” 方常像是一下子霍然开朗了一样,对自己被尘封的记忆异常清晰,他说着说着身体突然颤抖起来,眼睛迅速凹陷,腐朽的气息蔓延开来。 第27页 于好迅速双手结印,玄黄气丝缕垂落在方常头顶,污浊邪异的黑雾被驱逐出去,又被玄黄气镇压干净。 “你别说了。”于好轻叱一声,“也不要再想那些记忆了。” “不,我要想!”方常声音嘶哑,身体刚安稳了会儿,他又接着跟随本心说道,“我是两千年前的天界界主信使,我发现了关于界主的一个秘密,它出手将我的记忆镇封,让我带着幽冥灯来地府任职秦广王,在地府我冲破了封印,又被府主二次镇封,我当时堪透了两主的真身。” “他们是……啊——”方常悽厉哀嚎一声,于好的玄黄气四射开来,数不清的浓黑雾霭包围着方常。 于好阻止不了,跟着凄婉的道,“原来,我们都是死的!” 第19章 长安飘血 是年大雪纷飞,柴烟碳雾缭绕长安城。 徐太师破天荒的上了朝,他也算三朝元老,朝野上下都敬他三分,皇帝也对徐明启和颜悦色,毕竟他当时登基也有徐明启一份鼎力支持的力。 但徐明启年岁的确大了些,他的儿子徐一衡虽然没有像他一样曾成为一时权臣,但也算的上是大臣里的中流砥柱,徐明启也从未倚功给儿子开过什么后门,人也算堂堂正正,有一身文人风骨,自从金陵回京后几乎就没在朝堂上露过面。 “徐太师今日怎的上朝了?”李元济坐在龙椅上诧异的问,“近来严寒,太师身子弱,应该在家好好休养才是。” “来人,给太师赐座吧。”李元济关心道。 “陛下无需如此,老夫还没那么孱弱。”徐明启拒绝了皇帝给的特殊尊崇,他今日上朝站在了往日里卞之白文相的位置,在文臣的首位站立。 “陛下,老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徐明启看了眼身后站立散漫,眉宇轻佻的卞之白,沉声道,“我为陛下举荐一个人才。” “哦?”李元济一楞,本来他想着徐明启是想替他儿子徐一衡抬抬位置,心里已经打了腹稿,准备看着他面子应承下来,怎料是举荐别的人才? “是徐太师的得意门生吗?”李元济随口问道。 “是我在金陵的学生,陛下应该还记得,就是写了《平天述》的那个。” “哦,是那个号称金陵第一才子的顾什么人吧。”李元济眉头一皱,“当年朕亲口让他上京,是想好好用他来着,他不是心比天高,不愿意来吗?” “心比天高?”徐明启扫视了身后一圈人,拱着手道,“顾长石性格温和,一直以来谦和待人,不卑不亢,当年没有随老夫来京也是因为他自觉学识不够,还想再打磨打磨,怎么京城传出这样污衊之言。” “莫不是文相怕他来了抢了位置,出言造谣。”徐明启拂袖严声道。 卞之白淡然一笑道,“太师莫要指桑骂魁了,我卞某还不屑做这等小人之事,再说,他要真有本事,我倒乐意他来替我坐这文相之位。” 众臣都默不作声,当今朝堂也就只有寥寥几人敢跟卞之白说反话,平日只有杨道宗会时不时怼卞之白两句,基本朝堂政事已经是卞之白的一言堂,皇帝也未有不同意他意见的时候。 但不得不说的是,纵然朝野卞之白一人拿捏天下诸事,但他的决议从未有错,每每意见都入木三分,事后众臣在心里与自己的想法暗自对比,皆知不如。 对于今日徐太师呛声卞之白的原因,大抵也是文人相轻,徐太师年轻时也是朝堂里一枝独秀,心智无双,如今老了,见了新人比他更加轻狂,内心不爽也是有的。 李元济轻咳了一声,看着下面针锋相对的一老一少,苦笑一声,道,“行了,朕也不是记仇的人,先不管他叫顾长石的以前是故意为之还是确实谦逊,若有才华,我大唐自然欣允,他的《平天述》上很多针对当下的政策也已适用下去,至少现在看来效果不错,那就免了他的科考,直接进翰林院吧。” “陛下英明。”徐明启老脸胀红,容光焕发,欣喜溢于言表。 “陛下英明。”众臣一齐老套的称赞,卞之白不正式的微微拱手附和了句,看一眼武臣首位空出来的位置,杨道宗又请病假了,卞之白微微挑起嘴角,心道,“比我还懒。” * “翰林院?是何职位?”回到家中的徐一衡问自家老子。 “哈哈,是翰林学士。”徐明启摸着鬍鬚笑道,“不过科考进翰林院,这也是天子门生了。” 顾长石点点头,对徐明启恭敬道,“谢老师举荐,此恩学生必将终身不忘。” “不必如此,我待你不仅仅是学生,也把你视作老夫半个儿子了,你早年就父母双亡,靠自己卖书画为生,就是不遇老夫,也自有一番成就。”徐明启笑着道。 “切,半个儿子比亲儿子还亲,也没见你帮帮我爹在皇上哪说说话。”徐半昂在下头手抓着糕点小声嘀咕。 “一衡,带着这臭小子背四书去!”徐明启听到了吹鬍子道。 “我不去,我今天都坐书屋一整天了!”徐半昂嚷嚷还不忘了把手里剩下的糕点塞嘴里,张牙舞爪以示抗拒。 第28页 “老师别生气,半昂还小,一衡大哥,你来我房间替我看看明天去翰林院要备些什么吧。”顾长石替徐半昂解围。 徐半昂哼唧两声,该吃吃该喝喝,毫无感激之情。 “平时就是太纵容他了,我怕这孩子以后还不如一衡,那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徐明启嘆道。 刚答应了顾长石的徐一衡听到了这话顿时有些懊恼,道,“爹,您是也在嫌弃我不行吗?” “唉”徐明启道,“一衡你沉稳却有些守拙,你看现在的朝堂,文武首位都是二十岁的年轻人,靠资歷已经很难挤进一流了。” “爹你这话我就要反驳一下了,”徐一衡面像属于那种看着就忠厚老实的人,“卞之白和杨道宗官位怎么来的朝野上下都很清楚,新皇本就要离京去南部封王,好,你们这一批人把他挺上去,可他呢,早早就陪在他身边的卞之白和杨道宗一飞沖天……” “住嘴吧。”徐明启轻轻训斥,“能者居之,我大唐还是开明的。” 顾长石本不愿开口,但害怕他们生了嫌隙,还是道,“一衡大哥一步一步稳稳噹噹也是好的为官之道,过刚易折,现在的文相和大将军虽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同僚却没那个待见的。” 徐一衡朝顾长石投来了还是你理解我的眼神。 徐明启挥了挥手道,“罢了,我也老了,你们年轻人是何思想我也不想去琢磨,但你们都要谨记,荣耀和刑罚,都是圣上给的,为人臣子,只需考虑天下子民。” * 顾长石第二天早早就醒了,洗漱完毕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忙忙进了皇宫。 翰林院有两种官职,翰林学士和翰林供奉,前者可以帮皇帝起草诏书,后者就没什么实权,跟挂个名差不多。 天宝皇帝年富力强,常常批阅奏摺至深夜,要签发的诏书也是数不胜数,所以自顾长石官位被确立以后,就有一大堆诏书等着他去拟定。 报了姓名被一个小太监急匆匆领到办事的地方,顾长石看到一堆同僚都在提笔马不停蹄的起草诏书,不由惊奇,“有这么多要用吗?” 小太监拂去头上的飞雪,磕磕脚道,“诏书一堆,皇上却只用看一眼就签个字,特别是文相大人的政参,皇上看都不看签字就是,每逢休沐之后这天文相大人给的政参就特别多,你看这些大人们还有昨夜就在这儿一直写到今儿早上的呢。” 顾长石点点头,走进去和大家打了招唿,都忙的四脚朝天,也没聊几句,熟悉的任务之后他也就加入到写字大军里了。 一直忙到正午,活才干的差不多,因顾长石看着比周围人都年轻强壮,最后把一摞一摞的诏书搬往养心殿的任务就又给了他。 顾长石搬着过头一尺高的诏书到养心殿时,皇帝正在和大公主说话。 “就放哪儿吧。”皇上的贴身太监走到直直站了半天的顾长石身边道。 “谢公公。”顾长石小心翼翼把诏书放在桌上,就要退去。 “哎,翰林院的?这么年轻,谁啊?”李墨华瞅见了虽然穿的臃肿但也难掩面容俊秀的顾长石,叫住了他。 李元济也随着女儿看过来,眉头一锁,“你就是顾长石吧。” “回陛下,臣是。”顾长石规规矩矩作礼,虽在冬日,但刚刚抱着那一大堆诏书在这炉火旺盛的养心殿额头也生了汗。 “顾长石。”李墨华念叨一声,突然又神采奕奕,“你不就是妹妹前些天……” “嗯?”李元济转过头,闷声道,“怎么扯上了墨染?” 第20章 长安飘血 看着李元济微冷的目光,顾长石心里暗暗叫苦,他也没想到李墨染竟然是个大嘴巴,什么事都和姐姐说。李元济一向护短,特别是对这两位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公主。 李墨华淡然一笑,实话说道,“就是玉锦楼那晚,妹妹见了之白哥哥和道宗哥哥,再一位就是他了。” 李元济眉头锁的更深了,不悦道,“胡闹!她堂堂一国公主,偏要去那种骯脏之地,还露了身份!” “父皇也不要怪罪妹妹,毕竟她身份护的周全,也从未以真容示人。”李墨华拉住李元济的袖口嚅软道。 “顾长石你管好自己的嘴。”李元济脸色依旧黑着,扯下衣袖,“华儿你也先回去吧。” “臣明白,谢陛下不怪之恩。”顾长石老老实实答道。 “朕何时说过不怪罪你了?”李元济听了又回头阴恻恻的道,“今日之后你去建业寺待着吧,皇嫂一直在朕这儿唠叨她最近太孤单,想找个年轻小伙子陪。” 顾长石:“……” 李墨华在一旁掩嘴笑笑,“父皇,人家可是大才子,你让去陪我母亲也太糟蹋了吧。” 李元济坐到桌前翻开一本诏书,不耐烦道,“都出去吧。” 顾长石和李墨华前后脚出了养心殿,看李墨华笑吟吟望着自己,顾长石道,“你们姐妹关系不好吗?” 李墨华道,“我俩如胶似漆的呢。”她比李墨染大几岁,更加成熟妩媚,一颦一笑都能牵动男人的神经。 第29页 顾长石道,“我好看吗?” “啊?”李墨华调笑的脸色定了一下,接着道,“和之白哥哥有的比哟。” 顾长石摸摸鼻子,莫名觉得这个大点的表妹似乎更有意思,轻笑一声,转身走去。 建业寺的芊夫人,上一任的皇后,在新皇继位后就出家了,法号千芜。 去见一见姨母也是好的,顾长石洒脱的想。 “哎,顾长石,你要是不想陪我母亲我可以找父皇替你求求情的。”李墨华在严寒冬日也是穿着极为宽松厚重的长裙,她向来不喜欢人跟着,也没有丫鬟替她拖着落地上的裙尾。 顾长石轻轻扬了下手,声音郎朗,“不,我想。” 李墨华朱唇张开,小声道,“还真挺有意思的,看来夭夭也不只是因为长相才念念不忘的呢。” * “什么?”徐明启一大团鬍子又把持不住吹起来了,他重重放下饭碗,“陛下怎么这样不识人呢!” 顾长石看比自己还生气的老师,莞尔一笑,“老师,去建业寺也是好的,且不说我去是跟在芊夫人身边,建业寺里不是还有好多个跟您一代的前辈在修行吗?” “耶?老成祖父这样了还去当和尚图个啥?”徐半昂不合时宜的吸熘一口饭道。 谢碧云也看不下去小孙子这毒嘴了,拿筷子敲下他脑袋,“好好吃你的饭,瞎插什么嘴!” 徐明启嘆了一声,“康同帝一生信佛,临死前遗愿也是希望告老还乡的老臣们还俗,芊夫人也是对康同帝有情,能在余生出家,加之芊夫人娘家梁国被如今的陛下给……陛下对这位皇嫂定是有愧疚之心的。” “照顾好芊夫人就能平步青云吗?”顾长石低着眉眼粗声道。 “也不能这么说……” “老师我吃完了,明天就要去建业寺,我先回房睡了。”顾长石放下筷子起身也不待徐明启再说别的就走了。 “那我也先去陪公子啊。”阿秋也丢下碗追出去。 “那我也……”阿成拿手在衣服上搓搓,傻兮兮也跑出去。 “小叔叔怎么突然心情就不好了。”徐半昂迷煳道。 徐明启沉着脸思考了一会儿,梁国?先帝?芊夫人? * 建业寺就在离长安城不远处的近郊建立,是康同帝亲自督导建的,也算大唐最有格调的寺庙了,平日里香火定是不会断的。 皇帝的话就是天言,他今日可以给你加官进爵,明日就可赏你一个抄家灭族,所以众臣听闻了徐太师屁颠屁颠刚举荐上去的新人被赶到了建业寺,也是丝毫无怪的。 顾长石徒步走到了寺庙,在里面几经波折才被带到千芜师父的院子里,作为受到当朝皇上亲自照顾的出家人,她在这儿的待遇还是很优渥的,尽管是数九寒天,院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东西也摆放的规规矩矩。 说实在的,她怎么可能给皇帝吹耳边风说想找个年轻人陪陪呢? 听着怎么那么有歧义呢? 反正顾长石是不信他姨母会这么无聊,干这种给旁人留下画饼,还风评不好的事。 就在领路的小尼姑刚走,屋子里就响起了一声黄鹂鸟般清脆好听的声音,“是来了吗?” 眼瞅着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蹦蹦跳跳跑出来,顾长石心道一声果然,出来的人正是李墨染。 看来她姐姐李墨华在昨日说的那番话也是早就串通好的,而二公主肯定是求着母亲非要找皇帝说想要个人的话,姨母怎么能这么纵容自己的女儿呢?不过这只有一面之缘的二公主非要把自己安排过了又是为了什么呢? “拜见公主殿下。”顾长石这次学聪明了先规矩行了个礼。 “顾长石?”李墨染小酒窝显在脸上,笑嘻嘻走过来,“免礼啦。” “公主请注意礼仪。”顾长石看她越靠越近,急忙出声,昨个儿你老子刚因为我看了你一面就把我官位撸下来了,走这么近我很害怕的好吧。 “你是顾长石吗?”李墨染又一次重复刚刚的话,她披着纯白色的貂皮,地上虽然积血都被扫尽,但也有冰稜子,走过来还是小心翼翼的。 顾长石撇撇嘴,“公主不是刚见过小臣没几天么,记忆力这么差吗?” 李墨染终于走到了顾长石跟前,哈出的气都化成白雾漫到顾长石脸上,她笑的真切,掂了掂脚尖,突然伸出手在顾长石脸上捏了捏,轻声道,“我见了你好亲切啊。” 顾长石蓦地一愣,感受到脸上有些冰凉但很柔软轻滑的小手在毫无顾忌的游走,高大的身躯很是僵硬。 第21章 长安飘血 “公主你……没什么事我去拜见千芜师父了。”顾长石别过脸有点失措道。 “我是说真的。”李墨染娇小的脸就摆在顾长石身前,寒风飘过,一片桃红。 “染儿,在外面干嘛呢,冷成这样,快回来。”屋子里传来温和好听的声音,还带着点西南口音,听着新奇。 顾长石踌躇一下,绕开了李墨染走进屋里,也不顾身后人的叫喊。 “喂,喊你过来的人是我,母亲只是幌子,她不喜欢生人,你别进去了,哎,你怎么不听话呀!” 第30页 “都说了外面冷你还要出去,你怎么……”屋子里银灰碳烧得正旺,千芜端庄娴静坐在椅上读着佛经,没抬头看来人就轻声斥责。 兴许是没听到往日里撒娇的回应,千芜疑惑抬了头,尽管有些沧桑却不掩年轻时的美丽,见了顾长石,她身子一抖,手里的佛经也掉在了地上。 “说了不让你进来,吓到我母亲了吧,小心给你一个砍头的罪!”李墨染朝顾长石做了个抹脖子,快步走到千芜身边道,“母亲你没事吧,他就是我说那男的。” 千芜深深看了顾长石一眼,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人,对女儿道,“染儿你先出去,我和他有话要说。” “啊?”李墨染一愣,“可是,外面有点冷……” “出去。”千芜拾起地上的佛经,平静道。 “哦。”李墨染委屈的出去,临走瞪了顾长石一眼,心中很是不爽,凭什么为了和一个外人说话把自己女儿赶出屋去。 “把门带上。”千芜叫住女儿说。 “钰儿,真的是你吗?”千芜刚平静下来的心又颤动起来,她怔怔看着顾长石,眼里红丝若隐若现。 顾长石也不復以往的沉着,颤着声喊,“姨母,我是钰儿。” 千芜没有仪态的快步跑过来,抱着比她高一头的顾长石,泣不成声,“钰儿,姨母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 顾长石也心绪澎湃,眼前这位皱纹显眼的女人可能也就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曾经血海深仇,孤苦无依,如今总算有了依託。 千芜在一阵激动后一把就推开了顾长石,悠悠道,“你还来长安干嘛,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为我梁国皇室留下血脉不好吗?” “姨母!我恨大唐,我要復仇!我要让天宝皇帝和杨道宗付出代价!”顾长石厉声道。 千芜抬手就给了侄儿一巴掌,“如今大唐国运昌隆,文武皆有千秋能臣,不出十年就能一统中原,你还做这种梦!” “姨母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顾长石愕然,“你不会是在这大唐待久了就忘了……” 千芜失神道,“没有,我自是不会忘记家仇国恨,但钰儿,以卵击石,蜉蝣撼树,我不想我们皇室一点血脉都留不下来。” “我梁国被灭,南晨国也几乎被蚕食干净,但北鲁国,东襄国都有和大唐一较之力啊,我们只要带着西凉旧部和鲁,襄两国联手,未必没有倾覆大唐的实力!”顾长石把早在心里构想很久的计划说了出来。 千芜摇摇头,“我西凉以盗掠起家,本来人民就没什么凝聚力,如今稍有点影响力的忠心之士也已被绞杀干净,南晨很快就要降服大唐,鲁国和大唐一向交好,不到生死存亡是不会挥刀于大唐,至于襄国,明年四月,就是杨道宗领兵出征东部之时,大唐雄霸天下是必然之事了。” 顾长石愤懑道,“姨母你竟自甘堕落,我们上下三代宗亲可是都死于大唐之手啊。” 千芜冰冷回身,“杨道宗根本没有亲手诛杀我皇族,西凉城破后,是我国的反民入城烧杀,吊死你父亲,他杨道宗为了梁皇的名声才把罪行揽到自己身上。” “怎么可能!”顾长石惊道,“父亲的书信一直是国泰民安,日益昌盛,何来的反民?姨母,我知道你对当年父皇逼你下嫁康同帝有遗恨,可血脉之仇……” 千芜蓦的回身,声嘶竭力道,“国泰民安?在杨道宗攻打到西凉城的时候就有了九座属城叛乱,国库抄出来的钱还没有大唐一座郡城的金库多。日益昌盛?你知不知道在大唐灭梁国之前早就给襄国签下来卖城的协定,朝中官员尽是蛀虫!钰儿,你身在烟花柳月的金陵,自是不知道天下诸国是个什么模样。” “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顾长石自是不信她口中的话,“破大唐之志我定不改动,大唐还是有弱点的。” “盛极必衰,新皇继位,无一子嗣,镇国大将军拥兵势重,文相又有枭雄之心,它唐朝如今的局势没人干扰也要自乱,我推它一把也能推它入深渊!” 顾长石喃喃着跑出去,也不管蹲在门沿上捏雪球喊了他一声的二公主,失了魂魄般踉踉跄跄,几次就要摔倒。 李墨染追了会儿没追上,只是心疼的看着远处没了自信和风雅的男子衣衫染上被雪打湿的泥土。 回了屋内,李墨染小心走到母亲跟前,“母亲,你和他说了什么呀,莫不是用真要砍他头吓唬他了?” 千芜出神望着女儿,道,“幸好,幸好你和华儿都长得像我,而他却半分都不相像姐姐。” “母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李墨染疑惑问。 “没什么。”千芜摇摇头,“你回去就和你父皇说,说这孩子很有才能,让他待在朝堂上好好为国效力吧,莫要塞在我这儿被埋没了。” 李墨染撅噘嘴,“喊他来的是我,我还没跟他说上几句话呢,母亲你知道不,我见了他感觉好熟悉好亲切啊,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呀。” 千芜冷声说,“你只能在卞之白和杨道宗两个人之间选夫君,其它的就不要妄想了。” 第31页 “为什么呀,我不,我只把他俩当做哥哥,我根本对他们没什么感觉。”李墨染反驳道。 “你把这个当哥哥吧。”千芜取下脖子上挂的佛珠,轻颤着的双指滚动着佛珠,缓缓闭上了眼。 第22章 长安飘血 李元济对自己这位在建业寺出家皇嫂的话是向来没有半分违背的,既然李墨染照着传过来了话,李元济当即就在上朝时给了顾长石新的册封。 任命顾长石为少府监,官位从三品。 其实本身顾长石身为翰林学士,皇帝秘书般的职位,也算挂着从三品的牌子,但这是私职,既领不到俸禄,虚官位也不受众臣承认,而少府监就不一样了,监管百工技巧,甚至管制着钱币的铸造与回收,实权极大。 李元济在将要退朝时似是突然想起说了这一道任命,但还是逃不过卞之白的置喙。 卞之白青衣亮眼,懒洋洋站在文臣首位,听了皇帝的任命眼中精光一闪,他眉宇尽是那种轻狂自负的姿态,拱手道,“陛下怎能随便任命一个毛头小子作少府监?” 李元济乐了,“这么说文相不也是个毛头小子吗?” “陛下……”卞之白仍旧要劝阻,李元济却已经摆摆手要退朝了。 “那原来的少府监白斯如何安置。”卞之白无奈喊道。 “杀了吧。”李元济站起来笑呵呵道,“白斯监守自盗,朕前些日子还听到流言说他儿子在青楼一掷千金呢。” 众人散去,卞之白喊住眼睛都睁不开站朝上一直在打瞌睡的杨道宗,问道,“陛下近来脾气有些反常。” 杨道宗点点头,“正常,王皇后的胎像一直不稳,陛下担忧暴躁点也能理解。” “这个顾长石你查了吗?”卞之白认真道。 “查了,来歷挺清白的,也算家破人亡,就是遇到徐太师有点巧合,其它到都还好。”杨道宗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你别胡思乱想了,你们书生成天疑心这个疑心那个的,不累吗?” “家破人亡?”卞之白锁了下眉头,“见了芊夫人?我总感觉这里面有些关联。” 杨道宗扯开卞之白抓住他衣袖不让他走的手,嚷道,“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呀,明明是你一开始见人家觉得惺惺相惜,这下看他升官了,来找茬儿,怎么,你是真怕你这大唐文相的位子被抢了去?” “我倒真盼着有人来替我做这个位子。”卞之白扬扬嘴角,“这样我就能游山玩水,求仙问药了。” 杨道宗大摇大摆离开时不屑补刀,“求仙问药?你活久了噁心人,知道不,满朝堂文人愤青都盼着你早夭。” 卞之白整理下衣袖上的褶皱,嘴角一扯,“你不也是吗?” * 顾长石在迷迷煳煳从布衣百姓到翰林学士再到尼姑陪读,最后又成了从三品大员少府监的奇葩歷程里**下来,发疯了一般朝一干同僚了解了如今的天下局势到底如何,东西南北中五国果然如姨母说的那样。 甚至西凉被大唐征讨也是因为梁国挑衅在先。 但家仇国恨能蒙蔽人的双眼,无论如何,顾长石是绝不了復仇之心的,专心在少府监位子上认真做事,朝堂上也与卞之白争辩过几句,至少,李元济也是稍稍认可了他的才能。 过完了年后的长安有些寂寥,但很快又被一件大事把气氛轰了起来,四月五日,离大唐本来定好要发兵襄国的日子刚刚好还有一个月,除大唐以外的另外三国同一时间宣布,要在长安城举办诸国盟会。 诸国盟会本来是十年举办一次,选址也是在大陆五国都城之间轮流,这届三年之后的盟会本该是在西部梁国举办,但梁国倾覆,另外三国突然提议要来大唐提前举办,大唐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往届的诸国盟会,都是各国明争暗夺,出尽风头的时候,而此届明显与以往大不相同,颇有三国合力压向唐朝的势头,所以大唐也是有点惴惴,不过一切终究是要看实力,李元济对自己的国力还是十分自信的,三打一?不能怂。 到了定好的日子,襄,鲁,晨三国的负责人和使者都陆陆续续进了长安城,这几天顾长石也是挺忙的,因为谁都不知道在比试环节别国会突然找那些东西来比,他身为天下奇淫巧技的总负责人少府监,自是要一一登记好大唐方方面面的优势和弱势所在的。 “襄国英国公携使者进殿,礼品,玉尊六丈玛瑙一座,上品黄金千两。” “鲁国贾将军兼紫禁统领携使者进殿,礼品,羊脂白玉配饰一盒,夜明珠一颗。” “晨国太子携使者进殿,礼品,画圣郦从云山海图一副。” 太监头子的公鸭嗓子叫得起劲儿,已经在殿里安坐好的诸位大臣听着来人和礼品皆齐齐一震,晨国无须多说,基本已经算是归附大唐的状态了,这次也是太子亲来,礼品什么倒是无所谓。 鲁国贾将军却是位了不得的战将,素有当代战神之称,甚至比杨道宗还名胜三分,毕竟贾廷真驰骋疆场时杨道宗还乳臭未干。襄国英国公也是被誉为“治世之能臣”的贤者,清流满天下,也是压卞之白一头的文人。 第32页 这阵仗已经十分明显了,除了晨国,另外两国显然是来震慑的,大唐英才,胜在一个英字,也败在一个英字,还是太年轻。 “夜明珠?给本公主拿过来。”坐在靠着李元济一侧的李墨染张大了小嘴,好像听到了稀世珍宝般满眼星星。 坐在远处的顾长石见了莞尔一笑,生在皇家就是好,成年了还可以耍小孩子脾气。 “把夜明珠直接给二公主吧。”李元济佯装没有看到殿里无声无息的碰撞,宠溺看了一眼二女儿。 “谢谢父皇。”李墨染甜甜一笑,直接起身向贾廷真哪儿跑了过去,准备自己拿在手里。 她一袭红衣,娇小可人,晨国太子张叶琼看向他的眼神火热难掩。 顾长石本来安静的吃着自己桌前的茶水,对李墨染突然不合礼仪的抢要夜明珠当做是她孩子心性,但一看她蹦蹦跳跳朝自己这个方向跑过来顿时心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李元济也没料到女儿竟然敢直接朝一身杀伐之气的贾廷真哪儿跑过去,再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睛眯起来,观望着,只要鲁国来人稍有异动就要让殿中埋伏好的禁卫出手。 杨道宗也是似无意般举起酒杯,另一只手拿住腰间的袖箭,皱着眉头,眼睛飘向不分场合使性子的李墨染。 第23章 长安飘血 贾廷真的战神之名是纯粹的尸山血海堆砌的,虽已过了黄金年龄,有些年迈,但身上杀伐之气还是能被周围的人真切感受的到,他冷漠地扫视一眼人畜无害模样的李墨染,向身后举着托盘的使者点了点头。 使者把夜明珠递给李墨染的时候她还稍一哆嗦,贾廷真是真的有煞气,她这是为爱牺牲才捨得过来的。 李元济见贾廷真并没有出手挟持,松了口气,面带愠怒,“染儿你再这样任性下次就不要出席了!” “父皇。”李墨染撒了声娇,瞟了一眼一旁正襟危坐的顾长石,悄然一笑,缓步从顾长石身边路过的时候假装脚一崴,天价的夜明珠就啪嗒一声掉入了顾长石的酒杯里。 李墨染像模像样的尖叫一声,全场愕然,她这作假太没有水平了,任谁来了都能看出来她是装的,尤其是鲁国使者团那边人更是义愤填膺,生气不是为了夜明珠,而是为了面子。 贾廷真面无表情道,“唐皇这是何意?我鲁国虽与大唐世代交好,但也绝不会受辱屈就!” 李元济尴尬得咳嗽一声,“贾将军,小女是有点,有点……唉,平时太骄纵她了,染儿!快回你位子上去!” 杨道宗看着清澈的琼浆里浸泡的夜明珠,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父皇这珠子……”李墨染伸出小手指着酒杯,欲言又止。 李元济无语,搞不明白这个捣蛋女儿到底想干什么,都泡酒水里了,别说仅仅是一颗成色一般的夜明珠,哪怕它是仙丹神器身为皇家也不能再要,赏赐下去倒还说的过去,他正欲开口赏给顾长石。 “公主放心,明日臣把它清洗好送回府上。”顾长石幽怨开口。 “好好好。”李墨染眉开眼笑坐回去,吃起东西更大口了些。 李元济瞅瞅这俩人,眉头微蹙,不会出什么么蛾子了吧? “贾将军是我的先辈,我想敬你一杯。”杨道宗霍然起身,白袍微微扬起,他是练过武的,行动之间虎虎生风,偏偏身躯看着还很单薄,嘴里口口声声叫着前辈,说话的口气却恨不得踩死人家。 贾廷真坐着举了酒杯,在嘴唇间一抿,神色依旧冷峻。 全场又陷入尴尬之中,虽说杨道宗确为后辈,但也是大唐镇国大将军,身份地位不比贾廷真低多少,他好歹站起来敬酒,贾廷真坐着屹然不动,眉毛都不抬一下也有点,想找事儿的样子? 晨国太子张叶琼此时是屁声都不敢吭,老老实实扒着眼前的几盘菜,在场几国就数他家最弱势,他也就是来凑数的,只是在无人发现的时候瞄几眼大唐双壁的两位公主。 杨道宗也不在意贾廷真的态度,一大杯就咕噜下肚就把酒杯在桌面上一撂,金樽交碰声音响亮,他有点轻狂的一抱拳,摆出了武士见面的礼节,张口道, “都说贾将军是世间战神,天下无有超出者,我看你现在依旧老当益壮,习武日常定是不断,可愿和杨某切磋一番?” 大唐身为东道主,杨道宗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但李元济却也不阻止,只是笑眯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贾廷真面对满堂人的逼视,犹自淡定,他饮了口酒,声音洪亮,“你不够格。” 他说的淡定,听的人,也淡定,杨道宗轻笑一声,洒然坐下,“贾将军老了,我明白。” 贾廷真身后的使者面色铁青,身为国之重器,贾廷真在鲁国的地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日来此受的嘲讽也是这一生受的最多的了,贾廷真能忍,他们忍不了。 襄国的英国公在一旁开口道,“年轻人不能太气盛,贾将军驰骋疆场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无论文武,皆是能者居上,理论年龄排尊卑那不如去供奉一只海龟得了。”一直默默无闻的卞之白呛了一声。 英国公老脸一僵,但文人风度犹在,不悦道,“你个毛头小子在这儿插什么话。” 第33页 卞之白喜欢僻静,不愿和众人挤坐,因此找皇帝要了个偏僻的位置自己坐着,桌上也是摆的交代好的茶水而不是酒。 李墨染吃着点心听了英国公的话哈哈一笑,“他是我大唐文相,父皇事无巨细皆要向他徵询,怎么就成了毛头小子了。” “你就是卞之白?”英国公仿佛忘了刚才的鄙夷之语,此时一脸火热的看着卞之白,道,“你可愿拜老师为师?我传你相家衣钵,保你名流千古。” 卞之白一扯嘴角,嫌弃道,“你的相家比之孔夫子的儒家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个傻子会去学?” 英国公的白鬍子长徐太师一大截,说话激动起来白鬍子飘飘,“老夫自创相家,理念重在为臣一道,何况我相家精髓尚未于世间公布,你只要……” “英国公别聊这些琐事了,不知三国此次一致来我国,又要提前开这次盟会究竟是为何?”李元济眼看这老头子堂而皇之的挖墙脚内心不爽,虽然知道卞之白不会跟去,但还是急着出声阻止了。 贾廷真这个时候回应了李元济,“唐皇可知道云山?” 李元济回忆了下,摆摆手道,“云山不就是个传说里的地方吗?朕小时候还听过,现在谁还提这个?” “云山,大陆上最神奇的山,上面遍布黄金宝石,传说还有着可以延年益寿的神药。”贾廷真向来严肃的脸在说这些的时候都激动的有些潮红。 卞之白远远听见后面容一惊,金钱财富对皇家的吸引力并不大,但关乎生死之物却能让天子也疯狂。云山是大陆上一个传说中的地方,各国皆有描述,但数代王朝更迭从未有真正发现此处的时候。 如今听贾廷真的口气是云山确有其地? 第24章 长安飘血 地府 酆都城楚江王办事处 尽管于好和方常都不能把真相宣之于口,但他们都已经在心里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于好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些自诩鬼神的高贵存在还不如人世间恍然一生的凡人,他们才是死灵,那些凡人才算真正活着! 十万八千位亘古不变的神鬼,其实就是生命进化里的规则替代者,哪来的什么至高存在,也根本没有府主和界主。 于好会在见府主时遇到玄微大帝,方常会在见府主时遇到自己,这一切就已经说明了,府主和界主就是他们这十万八千位鬼神的魂身聚集体!而他们的魂灵,就在天界与地府这片奇异的世界无知的活着! 万事万物确实都由规则主导,但规则是虚无缥缈的,至少现在于好他们见不到,但通过他们不能把真相说出来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规则的能量是巨大的。 方常隐去了以往轻佻的姿态,问于好,“你在妖月上到底见到了什么?你开始又为什么说府主同意了你的请求,你又为什么会受伤?” 于好此时虽然目光落在下方长安城宫殿里众人身上,却也有些分心,她喃喃道,“我见到父神后,虽然他不认识我,但我明显感觉到了他当时内心的波动,我直接就猜测到了关于两主的真相,结果如我所想,拥有这父神的身躯,但却掺杂了数万纷乱灵魂的它,自称是地府府主。” “然后呢?”方常点点头,这也和他的猜想一致,接着问。 于好目光飘忽一下,她蓦的问方常,“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叫李墨华的凡人,和我很像?” 方常疑惑地仔细看了看,面色微变,“还真是有七八分相像,不过,长相相似这种事情也很普遍,很正常的。” 于好摇摇头,嘴唇微张,“那位大唐天宝皇帝,和我的父神,也是出奇的相似。” “哦?”方常是没有见过玄微大帝真实面目的,此时一听,稍一联想,便明白了于好话中所指,有点难以置信道,“难道,收上来的魂珠,正对应着十万八千位鬼神的凡身?” “不是,”于好否定了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而是继续说她在妖月的经歷,“我当时既已知道了面前的父神已经没了灵智,就整理好情绪向它说明了来意。” “还是称唿它府主吧,府主听了后说他知道楚江王以权谋私的事,表示可以给与补偿,但说登妖月见到它是要代价的。” “什么代价?”方常问道。 于好道,“它说代价并不是一个准则,因人而异,对我来说,它要的很微不足道,它要我一半神力。” “什么!”方常惊骇,他明白府主要神力是为了什么,颤着声说,“难道,它诞生了灵智。” 于好点点头,“对,它诞生了独一无二的灵智,同样,天界那位肯定也有,它要我神力,无非就是要研究天界的修行之法,对付界主。” 方常知道所有事件的重点都在两主诞生了自己的灵智上,按理说他们作为鬼神的另类聚合体,就像一架拼起来的机器一样,不可能拥有智慧的,此时有了,这是一个大变数! 于好自然也明白其中关键,她道,“两主独立诞生的灵智是在规则掌控之外的,这是一个可利用的点。” “那,它们知道有规则的存在吗?”方常问。 “嗯,看它表现显然是知道的,它们都在偷偷成长积蓄力量,以求那天脱离规则的掌控。”于好回答道。 第34页 “如果,我说如果真的让规则消散,我们也会不会像尘埃一样回归原点。”方常此时瘫在椅子上,头上的窟窿乌黑得发亮。 “方常。”这是于好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 “嗯。” “活了千百年难道不寂寞吗?”于好认真问道。 方常哈哈一笑,“寂寞,寂寞难耐啊,永生是一场幻梦,既然本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何不干一场刺激的事?何况还有美女陪着。” 于好展颜一笑,魅惑足以颠倒众生,她向来不服从管制,无视一切规则的约束,如今知道了自己不过是规则所制造的拿来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一道死灵,内心的倔强难以压制,她轻语,“万物有灵,棋子有智,天既有缺,当乘缺而破。” 第25章 长安飘血 “你们找到了云山?”李元济瞪大了眼睛问。 “不是,确定那是云山?”李元济纠正下自己的话,不相信的意味表现的很明显。 “山体直入云霄,肉眼可见之处无一生命,云钟若隐若现,是云山无疑!”贾廷真说道。 “此景与孤本典籍记载别无二致,唐皇无须存疑。”英国公道,“云山坐落在我襄国与鲁国交界处千断山脉,我们已经派了数十批密使前去探索。” 李元济也不傻,他们既然率先发现了这等宝地,却在今日将消息放出,定是有别的玄机,“既两国先找到了云山,今日又跑来我大唐是为何?” 贾廷真和英国公对视一眼,率先开口道,“云山脚下的密门,需五国国玺才能打开,除此之外别无它法可进。” 李元济霸道一笑,“若我大唐一统天下,不就凑够五国国玺了吗?” “唐皇太自信了,”贾廷真淡然道,“以大唐目前国力,要攻破我三国至少也要年余时间,而通过我们观测,这云山不出三个月就要再次隐匿,消失在世间。” 大家都已经把脸皮撕破,话一说开,大殿立马有些阴冷,颇有拔刀混战的感觉。 李元济一摸下巴,陷入沉思,本来的计划是五月杨道宗就领兵出征襄国,鲁国与大唐世代交好,定不会在大唐声势正隆的时候阻碍,晨国更是不足为虑,这样逐步蚕食在有生之年一统天下还是可以的。 但云山的出现缺打破了一切,钱财无所谓,关乎生老病死的神药纵使他坐拥万里山河也眼热,如今三国联盟向大唐逼宫,再挑起战事就太不智了。 李元济朝卞之白挤挤眼,想徵求下他这位得意大臣的意见。 卞之白当机立断道,“我大唐保证在两年之内不会挑起战事,关于云山宝物的分配,相信你们早已有了备案,说出来吧。” 杨道宗眉头一皱,终是没有出声反驳。 “文相的话就是朕的意思了,你们拿出个章程来吧。”李元济满意的眯着眼,事关寿命长短,千秋一统也可靠后。 张叶琼这个时候终于插上了话,他把快放到嘴边的桃子放回果盘,“既然云山入门条件要五国齐出,那说明一家独大就算真进去了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梁国已灭,国玺应在唐皇手中,我们三国在来的时候已经商议好了,每国可以派出五个人进山,梁国的名额大家比试一番,胜者得之,唐皇以为如何?” “你们不知羞啊,梁国是被我大唐灭掉的,凭什么……要和你们再挣一次?”李墨染本来义正言辞大声说教,但突然感受到了顾长石方向传来的冰冷目光,声音顿时熄火,最后几个字细如蚊鸣。 张叶琼嘿嘿一笑,“我等皆是文明人,墨染公主别张口闭口就是灭国什么的,太过血腥。” 李元济自然是很贊成女儿的话,但也无法去争论,一是踏灭它国本就很不仁义,二是云山的位置以及进山有什么注意事项唯独他大唐一无所知,现在等于小辫子捏在别人手里,只能忍气吞声。 云山来无影去无踪,要让他们自己在千断山脉寻找太浪费时间了,他输不起。 卞之白看出了李元济的犹豫,直接出声道,“比什么?” “传言大唐文武皆有能臣,我们就这两方面论输赢吧。”英国公抚摸着膨大的鬍鬚,淡然道,“咱也不须搞那些弯弯道道,比武,就是看谁能打!比文,也就诗词文章!” 杨道宗一眯眼,他们明明知道大唐中他和卞之白是文武一绝,就是真和“前辈”贾廷真和英国公比起来也不逊色分毫,还非往火坑上跳? “哈哈,好啊,朕同意这个简单直接的比法!”李元济挺高兴的,他对自己的这两个下属还是很信任的,毕竟,曾经那些以为年纪轻轻成不了事的言论都一一被卞之白和杨道宗用事实打倒! “唐皇莫急,这次的规则不同以往,”英国公实名为王干,家族也是世代显赫,白鬍子飘飘依旧声如龙钟,“虽说世间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但老夫相信这偌大天下还是有天赋异禀之人的, 我们的比武,就是一个擂台站到最后的那个人胜出,大唐胜,名额取三,我等胜出,名额取三平分。文比,奇文共赏,论策最有分量,在场众人,谁的文章可以脱颖而出,那方就胜,取余下的两个名额。” 第35页 顾长石听完忍不住一笑,心里暗嘆王干真是个老狐狸,卞之白和杨道宗很变态是不假,但大唐最让人嘆息的是除了这两人再找不出可堪一用的能人,说英才凋零也不为过。 李元济一听王干老头子的话就急了,这意思是想车轮战吗?实话说,这一刀真的插上了大唐的软肋,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杨道宗又一次霍然起身,他面容看上去竟有些稚嫩,但一舔嘴唇的杀伐之气比起身经百战的贾廷真也不弱丝毫,白衣激盪,“车轮战吗?我喜欢。” 他确实是太年轻了,让人恍惚间甚至觉得他眉清目秀,但脸上的张狂却不加掩饰,唇间的鄙夷也是赤裸裸的。 卞之白远远望着颇有天下无敌气势的杨道宗,悄然一嘆,十年盟约本就是诸国类似于“文战”论强弱的地方,这一次,大唐可能要栽个跟头了。 第26章 长安飘血 “师父,是否有可以速成的厉害武功?”山腰上小男孩对着前头盘坐着的老者希冀问。 “没有,世间也不可能有速成之法。”老者打断了男孩的幻想,瞅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笑呵呵道,“小道宗急着变厉害是为了什么?” 少年杨道宗站在这千丈山崖上小身板也挺的笔直,罡风吹过,小脸坚毅,他大声道,“我给元济哥承诺过,我要帮助他,不让他受苦!” “那个小王爷吗?”老者沉吟,“道宗你天赋为师也自嘆不如,你若不入世,必能成为一代宗师。” 这高山是大唐第一山,名为秋明,尽管在山腰,依然罡风肆虐,万物寂静,大唐武学最高天府,太极门就在此山之上。 杨道宗摇摇头,一抱拳,“师父,你知道的,我来这里拜师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出去为我大唐效力。” 老者望向悬崖之下,他尽管发白如雪,皱纹曼布却依然皮肤柔嫩光洁,目含金光,太极门代代单传,他正是这一代的门主云天澜,作为门规繁琐,限制极多的太极门本不应该招一名心在俗家的弟子上山的。 但杨道宗单凭一片赤子之心,独自登山,喊了他整整一个月,云天澜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却未找到衣钵传人,终是收下了杨道宗,仅仅是以记名弟子的身份。 相处两年,杨道宗满足了云天澜对于弟子的所有期待,心智坚韧,天资绝佳,可惜,门规所限,他根本不可能传给一个身在俗家的弟子太极门的真正传承。 “小道宗,你认真想想,真的要学速成的武功?”云天澜不再盘坐,临虚而立,直视着面前的男孩。 杨道宗犹豫了一小会儿,转瞬就握紧了小拳头,重重点点头,“嗯!师父你交给我。” “自古以来的速成之法都伤及筋骨本源,邪恶点的数月就会把寿元耗尽,也不知道你是听谁的挑唆来我太极门学这种武功,是那个小王爷吗?”云天澜淡然道。 “不,不是的师父,”杨道宗连忙摆手,耷拉下来脸,“是弟子太心急了。” “李元济?老夫替你算一算此人的运数。”云天澜知道自己这个听话的乖乖弟子信守承诺,且出身高贵,和大唐很多贵胄都玩的来,但李元济是一个王爷,当朝皇帝毫无衰败迹象,跟着一个早晚要被贬谪边塞的人能有什么好前途。 天上传来一声不知何种禽类的嘶鸣,云天澜吐了口血,内功逸散,险些站立不稳。 “师父你没事吧。”杨道宗急忙搀住云天澜,哆嗦着道,“难道元济哥的命数有变?” 云天澜悄然一嘆,纵使他功力深厚,此番窥探天机竟然伤了本源,没想到,这个落魄小王爷真有天子之命! “小道宗,你来,我传你太极功!”云天澜放下了心结,思来想去为了不让太极门就此失传,决定传授给杨道宗。 “啊,师父,我,我不是记名弟子吗?不能学本门核心功法的。”杨道宗被突然来的惊喜砸晕了,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是心心念念速成之法吗,太极功就类似一种速成之法,这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只靠天赋才能学得了的武功,小道宗你这天资,真学了就能一日千里,数载就可以屹立在当世武道绝颠!”云天澜此时终于释怀,开怀笑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太极门第七十二代传人,待老夫故去,门主就是你了。” * “打架,我最喜欢了。”杨道宗一口吞下一大杯烈酒,面不改色,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奇异笑着看向贾廷真。 李墨染伸手抓住姐姐李墨华的胳膊,拍拍胸口说,“每次看到道宗哥哥这样我就害怕。” 李墨华白了她一眼,转而小声说,“我也有点。” “唐皇可有容纳数十人比试的场地。”张叶琼朝李元济拱手问道。 “有,”卞之白从角落里一步步走过来,他温润的声音里夹杂着不知名的凌厉,“我长安城嗜血大殿,曾是为了推选国之战神专门建立的角斗场,入者,生死分高下。” 张叶琼不敢和看似儒雅的卞之白对视,一转头看向李元济,心想反正自己这边也不须要下场,当即应承下来,“好啊,走吧,不知大唐出站人的名单是何?” 第36页 “就我一人。”杨道宗平淡说了声,就率先走出大殿。 “道宗!”李元济气急败坏喊道,见他也不应声,心下生气,这个时候是逞一时之勇的吗?一个人人家耗也给你耗死了。 “哈哈,好!就凭他这胆魄,老夫也认了这小子少年战神之名,但唐皇,我老了,可不能像他这样血气方刚,我们这边参加的连带着老夫共有八人,生死勿论,哈哈,畅快!”贾廷真也站起来跟了上去。 李元济无奈下了旨意,让众臣都去嗜血大殿。 大唐的嗜血大殿由来已久,但自建立以来就使用过一次,还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一战奠定了李云龙将军战神之位,保了大唐四十年的繁荣昌盛。 如今,这是嗜血大殿第二次开放,进去的人,也不出所有人的意料,杨道宗早就该入殿奠定他战神之名的,可惜当代整个大唐竟然没一个人敢进嗜血殿和他比试,今日之事,也算随了他的愿,胜,保大唐之名,成己身之威;败,就是死亡。 嗜血大殿的构造就如西方传言的罗马角斗场一样,只不过是小型的,圆弧形的巨大场地,高台上设立了众多观众席。 贾廷真目视着场内孑然一人,白衣亮眼的杨道宗,从心底里有了欣赏之意,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说不得要扼杀这位可能在大陆上名扬千载的战将了。 “你孤身一人,老夫等人也不好意思围攻,我方就一个一个下场吧。”贾廷真脱了碍事的席地外套,向李元济要了大戟当武器。 “随便。”杨道宗向来沉默寡言,他只是运起内功,衣袍随气流涌动,心里默念道,“师父,弟子今日要破戒了,太极功是不见血不成了。” 第27章 长安飘血 “师父,这太极功有点……”少年杨道宗修着本门神功被雷的外焦里嫩,实在觉得太极功有点匪夷所思了。 云天澜哈哈一笑,看着茫然的杨道宗仿佛想起了当年年幼的自己,也是这般惊愕的眼神看着师父,“小道宗,无须存疑,我太极门是名门正派,这也绝不是一部邪功,要知这太极功的要义就在于一念成佛,又一念入魔。” “这浩然正气的明法,其实只是太极功中的太虚,而那诡异血腥的暗法,则是与之对应的阴极,两者互补,方成太极。” “只是师父,这阴极之法确实有点阴损,没有人道了,我能不能不学啊。”小道宗也是正义感满满的孩子,光看着功法上的描述就心底厌恶,实在是不想修习。 “不行,”云天澜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悠然道,“世间险恶,千年传承也有可能一招毁于一旦,我太极门代代单传,真有祸事那一朝,也就顾不得正义与邪恶了,留存才来最重要,你只需要答应为师平时只用太虚之法对敌即可,有朝一日,该你施展阴极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此法的重要性了。” 小道宗不情愿的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末了,问,“师父你这看天的姿势有什么深意吗?” “无它尔,帅!” * 四五月的天气让人觉得很舒服,长安城里被冰雪冻寂的人气又活了回来,这日阳光正好,清风撩衣,酒饭饱足,适宜杀人。 杨道宗就那样静静站在场地中央,他向来话很少,只会和卞之白对答几句,朝堂之上也并无处的来的朋友,年幼结交的人都随着当年他陪着李元济登基一一抹杀干净,世事无常,曾经被他极度看不起的阴极之法后来立了大功,但他也就此更加沉默寡言。 磨蹭了一阵儿,贾廷真终于指派出来第一个上场的人,是个精瘦的小伙子,看年龄竟然比杨道宗都年轻不少,就是长得有点猥琐,行事散漫,像是他们从江湖里招揽来的人。 “杨道宗是吧,一个普通练家子的人也敢大言不惭,受够了你这种被吹捧的没有了眼界的人,和真正习武之人比起来,你们这些世俗战将就是个渣渣,懂吗?”猥琐男鼻孔朝天,从观众席上一跃而下,泄了力道又轻飘飘落在地上,长得磕碜,演的倒挺像那回事儿。 猥琐男的一番话理所当然噁心了观看的一大批人,这不是连请他来的贾老将军也骂进去了吗?尤其李墨染最是讨厌这种人,挥挥小拳头冲着杨道宗喊,“道宗哥哥,给他打成猪头脸!” 杨道宗倒是出人意料的笑了起来,他好玩般的看着猥琐呢,玩味问道,“不知你是哪家门派的,口气这么张狂。” 猥琐男一甩衣袖,睥睨道,“铁掌门大弟子,元离!” 杨道宗点点头,又楞了一下,微微摇摇头,“有这个门派吗?” “凡夫俗子,爷爷给你收拾一顿你就不这么跳了。”元离显然是以为杨道宗这样是为了羞辱他,铁掌门这几年在江湖异军突起,名声赫赫,还没几个道中人敢说没听过呢。 元离还是有一定实力的,不然贾廷真也不会真的专门从道上将他请过来,就沖刚才落地卸力的功夫,就高了世俗人好几个台阶。 眼瞅着元离踏着寻常的飘移步向自己快速接近,杨道宗还是稍稍认可了这嘴臭猥琐男实力的,毕竟瘦瘦的,轻功玩的还是有几把刷子。 元离近身之后就直接伸手掐向杨道宗的脖子,他自信以自己的武功可以轻松把这普通人提熘起来,想想被誉为大陆战神的杨道宗被自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捏在手里,内心的兴奋就掩饰不住。 第37页 杨道宗轻轻扭了下脖子躲过了元离鸡爪般难看的手,乘势抬脚向他腹部一踢,麻袋飞过天空,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台上的观众一脸懵逼,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呢这货就在半空翻了好几个跟头跌在地上,刚才不是牛逼哄哄吗?这也太菜了吧? 杨道宗信步走到躺地上抽搐的某人跟前,惋惜道,“你不是那叫什么铁掌门的吗?怎么不先出掌啊,想见识一下都没机会。” “你……等着,我……”元离强忍着腹部的疼痛还想再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体内的元气已经散的七零八落,嘴里憋着一大口血没吐出来,眼珠子瞪老大看着人畜无害的杨道宗,明白了眼前这位也是武林中人,还甩了他十万八千里。 杨道宗依旧嘴角含笑,“没机会了,我这一脚没控制好力道,半分钟后你就会五脏俱碎,到时候嘴里那口血也没机会吐了。” 元离噗一声喷出嘴里一大团东西,仔细辨别真的有肝脏的碎块夹杂其中,他绝望看一眼笑吟吟的白衣青年,就断气了。 杨道宗又一扭头看向李墨染,笑道,“公主要臣把他打成猪头?” 李墨染愣下,点了点头。 杨道宗收回视线,暗道一声对不住,运功向倒地的元离头部一指,常人看不到的气流窜动,倒霉的猥琐男头部慢慢就好像被**千百遍一样肿大起来,收指,再次朝台上问道,“公主可还满意?” 李墨染木然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听话的说,“满意,我满意。”道宗哥哥你这是在鞭尸啊,妹妹害怕! 杨道宗今天一反常态,说话也温柔了些,不似往日的暴躁,他紧接着依旧含着笑望着台上,“下一个吧。” 贾廷真众人此时神色凝重,他们是清楚找来打手的实力的,这元离真的不弱,作为现在江湖上风头无量铁掌门大弟子,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没想到一脚就没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踢布娃娃呢,一下子飞出三丈高,落地还砰砰有声。 贾廷真一时也犹豫了,他请过来的人也基本和元离大差不差,就算强也没有这么离谱,这他妈一招就没了,难道真的让他这老头子直接上场? “我来吧。”坐在最后头一位更年轻的小伙子站起来,贾老将军一听还以为真的有天神下凡,拯救世界呢,一看是这小子,顿时吹鬍子。 “小娃子你还是别去了,真有什么伤残我可赔不起。”贾廷真见这小子是真的不开心,他精心准备,拉下老脸去他山门求助,就派下来这么个毛头小子,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惜穿着道袍的小娃子无视了贾廷真的话,只见他踩着台阶慢慢走下场,有点孱弱的身姿看起来轻飘飘的,一身宽大的道袍穿在身上看起来更是怪异。 “武当山小云子,和杨将军一战。”小云子低了杨道宗半个头,声音软软的,眉眼中确是一幅很认真的姿态。 第28章 长安飘血 “武当山?”杨道宗仔细看两眼这个自称小云子的消瘦少年,摆手道,“你一小孩子瞎胡闹什么,回去吧,我也不伤你。” 台上贾廷真高声喊道,“他是当代武当继承人,杨道宗你要是把他杀了,整个大唐都不得安宁。” “哦?还是下一任山主呢。我说怎么敢道号后面带个子。”杨道宗听了贾廷真的话反而眼睛一亮,起了比试之心,但看他年龄太小又左右为难。 小云子脱下束手束脚的道袍,身形更显孱弱,但眉角坚毅之色不改,“杨将军不必手下留情,师父为了还贾老将军人情让我下山,此战我是必须下场的,再说了,秋明山的太极神功,小道打小就想见识了。” “呦,还能看出来我门的太极功法?”杨道宗兴趣更浓,笑吟吟道,“那你出手吧,今天也见识一下号称武林高峰的武当山是否名副其实。” “你就叫小云子吗?没别的名?”杨道宗冷不丁问。 小云子稍微定了下,“小道俗家唤作林云亦,杨将军注意,小道来了。” 杨道宗听了点点头,无论如何面对这么年幼的一个对手,轻视之意是难以避免的,尽管来自武当,但对他来说,武当山并没有世人想的那样高不可攀。 台上李墨染总是有意无意的挪着位置,终于靠近了顾长石,她轻声问,“你就觉得那个小道士怎么样?” 顾长石一本正经道,“挺厉害的。” 李墨染翻下白眼,吐了吐舌头,“我赌三招之内道宗哥哥就能把这小屁孩打趴下,你不知道,我告诉你,道宗哥哥一身武功学自秋明山,说是冠绝天下武林也不为过。” 顾长石朝她看了一样,淡淡道,“秋明山,武当山,剑意门,这三者在习武之人眼中向来是难分高下的,何来他秋明山独自登顶。” 李墨染气结,傲娇道,“反正你离道宗哥哥差远了,像你这种文弱书生……” “别说话,看比试。”顾长石停了她的碎碎念。 杨道宗还是站在原地没动,等着小云子先打过来,小云子也是轻功踏空而过,跟先前元离的路数一样,不过运的轻功比之他就不知道高明多少了,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就一个字,快! 第38页 在所有人的眼中,小云子慢腾腾的提步,又慢腾腾的运气,但冲到杨道宗跟前居然只需要一瞬!看的人眼睛根本跟不上他行走的速度! 杨道宗瞳孔一缩,他反应速度很快,就在小云子拳头将要抵达喉结的一剎那歪了下脖子躲过了这一击,迅速后退拉开身位。 小云子个子没长起来,刚刚出拳时头部的姿势是朝上仰着的,拳头打空了也没有脱力甩出去,就在杨道宗后退数丈顿下身子的前后脚,小云子的另一拳头仅仅离杨道宗胸口不过一尺了。 “咦,好快。”李墨染惊唿一声。 顾长石淡定道,“大惊小怪,武当山挪移之法速度为当时之最,你眼睛看到他作势动手时,其实对手已经近身了。” 李墨染晕乎乎看着下方个子矮小的小云子神出鬼没出拳,她的道宗哥哥却一直在极限身位内躲避,小声道,“道宗哥哥怎么不反打呀。” “他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杨道宗速度并不慢,只是比武当挪移之法差一丝而已,但这差一丝的速度只能保证他在小道士出手后用自己的极限意识躲避,小道士又是招招要害,他根本不敢出手!”顾长石细緻点评。 李墨染怪罪看了他一眼,“你们书生就会叨叨叨,有本事亲自下场啊。” 顾长石目含笑意,“不急,等杨道宗输了我再下去。” 李墨染看他不似玩笑的模样顿时一怔,急忙道,“你还是别了,被打成稀巴烂挺吓人的。” 顾长石盯着话痨公主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有些发毛才笑着说,“小臣在剑意门学过几手,我还是挺能打的。” 下方的局势让观看的众人都很懵逼,贾廷真刚还暗戳戳担心武当山下来的小祖宗会不会出事呢,转眼间局势逆转,小宝贝压着大魔王打?欣喜沖昏了他八十岁的头脑。 李元济也是看得急了,冲着下头喊道,“杨道宗你还手啊。” “陛下让我还手。”杨道宗嘴角噙着笑,一抬胳膊挡了下小云子的肘击,随意道。 小云子没吭声,依旧找着刁钻的位置出击,只有对战的两人明白,杨道宗虽然一直在躲却毫髮无损,甚至很轻松的样子,不管他把挪移之法用到几层,杨道宗的速度总能跟得上,小云子觉得杨道宗看不起自己,愤然运功腾出去数丈,小脸看不出喜怒,只有认真与坚毅。 “怎么不打了。”杨道宗白色衣袖飘荡,并指如刀,语气沉着,“你知不知道许多年前秋明山有人跑到武当山约战?” 小云子点点头,“云天澜前辈的太极神功横扫了武当山一脉,我今日出手就是为了一雪前耻。” “云天澜。”杨道宗目光迷离了一小会儿,很多年没有过的认真浮现在脸上,他潇洒一抱拳,“秋明山太极门第七十二代门主,杨道宗,替师出站!” 小云子咧嘴一笑,两排白的发亮的牙齿露着,声音虽然稚嫩了些却也用力高喊,“武当山弟子,小云子,替师出站!” 第29章 长安飘血 杨道宗身为太极门主于尘俗间担任一名将军本就破戒,所以平日里他从未真正使出太极功对敌,仅仅依仗自己深厚内力就能独步天下。 但今日,小云子确实不是一般的对手,他身后是武当山,是在民间名头最响亮的武学门派,小云子虽年幼,但却凭藉其妖孽天资直接被武当上下内定为下一任山主,足见其非凡。 这场比试已经不再仅仅是几国相争的战斗了,这是秋明山和武当山的地位之争! 小云子年纪轻轻挪移之法已经浑然天成,再进一步就是武林传说中的出神入化,神鬼莫测的境界了,而杨道宗并不以速度见长,能跟得上就已经很令人惊嘆。 眼看几乎一路一残影的小云子缥缈而来,杨道宗不再运气躲避,他早就并指如刀,功力外露,全部凝聚在右手指上,他要以攻代守! 杨道宗虽然全身的速度跟不上,但他的眼睛是特意在高山上用罡风练过的,看到像风一样飘忽而来的小云子离自己还有四米时,伸指看似随意一点,一道凌厉的气飞出。 小云子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元气外露是太极功里的神奇技巧,他也早有准备,只见他瘦小的身体一扭,简直如无骨一样,极限角度躲过了杨道宗的攻击,沖势依旧不减。 杨道宗表情入场,再次伸指,不过这一次,他伸指也似小云子行动一般留下了虚影,因为这次他不是只点下一指,而是数指! 几十道比凡铁还锋锐的气芒朝着正面冲过来的小云子笼罩过去,像漫天的雨落下。 秋明山的太极功,要义在于元气外露,身外化形。 而武当山的成名之法,八卦术旨在沟通天地,假借外物。 在看台众人惊唿杨道宗的凌厉反击犹如仙家术法的时候,游龙一般窜动而来的小云子却无丝毫的惊慌失措,只见他纤细的手指在半空中摆动,作着旁人看不懂的各种缭乱的手势。 杨道宗目光一凝,毫不迟疑快速腾空而起,紧接着就是小云子一拳打空的音爆声。 杨道宗沉声道,“借风吗?” “八卦-借风。”小云子一声低喝,刚才他就是假借风之力拨动了杨道宗气芒的运行轨迹,这才不伤分毫的近身过来,现在他又一次借风,是为了捆缚空中的杨道宗下来! 第39页 “武当山的八卦术,今日是对你不公平了。”杨道宗低声道,毕竟在这样空旷的场地没什么实物可以让小云子借用,顶多只能用用自然力量。 杨道宗略一思索,索性不再躲避,尽管他速度没有小云子快,但大他几岁的功力却摆在哪儿,两人对拳,伤的终究不会是他,只能是小云子。 这个时候台上的人已经不再小觑岁数不大的小云子了,贾廷真也摸着鬍子笑意连连,他是真没想到武当山领下来的小娃娃是个大高手,寻思着今日估计不用自己亲自下场事情也就解决了。 “咦,道宗哥不躲了。”李墨染功夫不咋地,眼神还挺好,敏锐的发现了场上对敌的局势。 眼瞅着小云子拳掌尽是要害,杨道宗总是后发制人,一晃眼的功夫两人就交手了十几次。 “杨道宗估计错了。”顾长石冷声道。 小云子习武时间确实不长,功力没有杨道宗深厚,但八卦术的神奇弥补了这一点不足,因为小云子的每次攻击都藉助气流,使得他看似软绵绵的拳掌却暗藏杀机! 杨道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跟小云子对轰了几记后一咬牙,还是用全了太极功。 太虚,阴极,合为太极。 所谓阴极之法,旨在杀敌,摒弃人性,太上忘情,无伤不出,无孔不入! 杨道宗是一个有恻隐之心的人,这也是人所不能避免的情感,但正在生死之际,这种恻隐之心显然是致命的,江湖自古以来有数不尽的宗师倒在心怀慈善,所以太极门的阴极法才被一位先贤创造了出来,以此法,可压天下! 局势悄然而变,原来的杨道宗只是被动攻击,现在却一直是反攻的一方,明明他的速度依旧低于施展挪移之法的小云子! “真正的太极功,果然如师父所说……”顾长石眼睛微眯,低声道。 顾长石这个局外人尚且看出了端倪,身在局中的小云子更是明白的清楚,他心中苦涩,“原来如此,秋明山无敌天下的法门竟然在于…可这又有哪个门派用的出来,所有习武者都自诩正道中人,唉。” 所谓阴极之法并不在于攻击人的下三路这样粗浅的招数,杨道宗每一次出手都志在伤人,以气切喉,震人腹脏,破人丹田。 “既如此,小道今日就试上一试,正门之法,究竟是不是千百年以来的武林圭臬!” 小云子一声低喝,身法全力展开,漫天残影飘动,元气肆虐。 “八卦-借风!” “八卦-借土!” “八卦-生火!” …… “已经修到无中生有的境界了吗?”杨道宗身在困局自嘲一笑,“师父,您猜错了,这一代还有比我资质更妖孽的人呢。” 第30章 长安飘血 武当山的八卦术号称有巧夺天工之能,厉害就厉害可以在借用天地万物,修炼到极境甚至能无中生有!如今看起来尚且年幼的林云亦就走到了这一步,真当的上绝世天才之号了。 即便是杨道宗自己也承认在他那个年纪远不如林云亦。 林云亦八卦五行威力惊人·,场上元气几乎实质化,浓浓的白色雾气瀰漫,外人都看不到现在两人的处境如何。 顾长石看到一旁握紧小拳头,嘴张的老大的李墨染,不由嘴角弯出弧度,他轻快道,“你猜他两人现在如何?” “啊?”李墨染还是挺担心杨道宗的,虽然嘴上说着喜欢卞之白讨厌杨道宗,但几乎从小就被守护着长大的她还是真心实意把杨道宗当做哥哥来看的,她反应过来后底气不足的说, “肯定是道宗哥了,没人比他厉害的。” 顾长石淡然一笑,寻思着等会儿怎么找理由上场。 由于看台设立的比较远,大家都只能模煳听得到被浓厚显色元气覆盖下的碰撞声,所以李元济包括李墨华两姐妹都在焦急等待着元气散去的结果。 兴许是看到了贾廷真拂须自得,稳操胜券,唐国这边的人脸色都很难看,卞之白不习武,但他强大的脑部运转也可以分析得出杨道宗的情况不容乐观,武当山这孩子的出现实在是影响太大了,他瞥了一样李元济,此比一输,削弱朝堂上武系一脉的理由就名正言顺了。 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卞之白想,打打杀杀的终归不好。 尘烟散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满面疮痍的角斗场,众多文臣都看得心狂跳,坚硬的流金石碎成豆腐渣,火烧焦炭气味飘散,唯一完好的就是两个当事人了。 杨道宗和林云亦都衣衫完整,静静伫立,看似清净和谐的两人与周围的破烂和悽惨构成极其诡异违和的画面。 “小道认输。多谢杨将军手下留情。”林云亦声线微弱,但言语间少了几分起初的少年意气,似乎一战看破红尘般,终于带着武当山那种道士风范。 杨道宗只是微微点头,他并不是像众人看上去那样毫髮无伤,仔细观察依稀可辨面色潮红,腹脏之伤对习武之人来说是头等大事,动辄沦为废人。 因此林云亦挪步离场时犹犹豫豫的终是转头道,“杨将军此时已不适合再动元气了,建议你还是即刻回自己的府邸调养为好。” 杨道宗默默摇头,随后看向神色玩味儿的贾廷真,话语坚定,“贾将军可要下场,你应该明白即使我现在丹田不稳,五脏溢血,你找的那些小杂鱼依旧不是我一招之敌。” 第40页 李元济表情无悲无喜,素日里跟武威侯称兄道弟,擦破皮都要关照一声的他却梦游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云亦尚且年幼,看不出此时场上的局势,他一不明白唐皇为何枉顾为他征战沙场流血流汗的臣子安危。二不明白杨道宗已经功参造化为何这次没有伤自己分毫硬是接下了自己所有招数。三不明白杨道宗怎么如此固执,像街道屠夫般逞英雄也不怜惜自己。 林云亦稚子心性,每天被武当山当宝贝一样供着,他忽而觉得,今日下场是个错误,但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歉意看了一眼如松如钟站立的杨道宗,默默回到台上。 贾廷真朗声道,“老夫战神之名能传遍大陆是因江湖三大门派武功皆有修习你是否知道?” “知道。”立在场上的人眼睛没抬淡然回应。 “以你现在的伤势再动元气残废的概率很高。”贾廷真还是带着习武人的公平思维,他沉吟道,“这样吧,我允许唐国再派一人继续这场比试。” “不可!”英国公当即反驳,本可以稳操胜券的比试何必再生变数。 杨道宗目不斜视,只是朝有些躬腰的贾廷真伸出了食指,钩了钩。 李墨染眉毛一挑,脸上铺满焦急神色,正欲向李元济求情,但话还没出口便被顾长石一把拉住。 “我来!”顾长石沖摇着银牙的李墨染轻轻一笑,转而看向李元济,“臣愿替杨大将军完成接下来的比试。” “哦?”贾廷真是第一次注意到顾长石,他眼光向来老辣,嘴皮一抬,“看你细皮嫩肉的一幅文官模样,怕是比你们的文相都没有力气吧。” “不劳贾将军费心,小臣在剑意门还是学过几手的。”顾长石背对着贾廷真淡然开口,目光却落在李元济脸上。 唐皇李元济脸型正经了些,说话声音看不出喜怒,微微抬了抬手,“武威侯回府养伤吧,少府监代你出战。” 白衣青年身形倔强,终是在卞之白频繁的眼神示意下泄了气,他一步一步往回走,声音萧瑟,“杨道宗今日起卸下大将军一职,虎符待回府便上缴。” 李元济眼神有了别样的波动,不是因为杨道宗直言其名不称臣子,最后还是轻声道,“朕准了。” 襄国的英国公霍然容光焕发,整理下衣摆,大唐镇国将军解甲归田,这仗是肯定不用打了,此行的目的也算圆满完成。 不仅英国公,贾廷真包括晨国太子张叶琼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年轻得吓死人的新一代大陆战神落幕了,不知到底该是庆祝还是伤感。 作为混迹朝堂的老油条,在座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切的发生是因为什么,出来懵懂的李墨染。 皇权如此,天命难违。 “请吧,贾将军。”顾长石轻飘飘落到场上,说实话,他心里是十分不情愿顶缸的,杨道宗今日被贾廷真打死了他才高兴呢,但这是唯一一次可以抓的住的在李元济面前施展能力的机会了,自此之后,杨大将军退场,他这个恨大唐入骨的蛀虫将登上舞台。 贾廷真和顾长石两个各怀心思的人站立对峙,年轻点的自信满满,嘴唇微动,“没有云山的存在是吧。” 贾廷真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少府监屈才了。” 云山的闹剧不过是李元济和另外三国一起演的一齣戏而已,唐皇想除掉如鲠在喉,拥兵自重的武威侯,其它三国也想一了这位鬼神之才的白衣铁将,此局给了杨道宗一个选择。 而杨道宗的选择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呵呵,”年轻人比之前的白衣将军自信更有过之,只是并没有把高傲摆在脸上,“偶然习得九剑法,贾将军尽可全力施为。” “偶然吗?剑意门开宗立派与西凉,更有小道消息,乡巷流传剑意门和梁国皇室交往甚密。” 顾长石眯眼,脸色微微动容,他二人都是运功传音,观看者并不知道他们在交流,心里暗骂一声人老成精,乐呵呵回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贾廷真突然哈哈大笑,“正是如此!老夫也算偷得剑意门三招两式,今日就朝你这位年少有为的小弟讨教一二。” 第31章 长安飘血 严谨的说,习武和从政是两个相差甚远的方向,所以观战的那些官场老油条们,眯着眼,用真心,入眼的也是顾长石和贾廷真两人打生打死,不分伯仲的场景。 “或许自己还可以去演戏剧呢?”顾长石一个横跳躲过贾廷真的攻击,自嘲一笑,他这也是生平第一次像猴子一样在台上耍杂技。 “可以结束了。”顾长石轻声传音。 老头心领会神,顿时脚步凌乱,摇摇晃晃,尽显老年人风范,当然对外人可以用体力不支,气血不足来解释。 顾长石微微摇头,运气如风,远远间瞥了台上正襟危坐的小云子一眼,悄悄眨眼,示意他不要声张,当然换来的是迷茫的卡姿兰。 尘烟嚣张,无论两人再如何克制,深厚的功力还是将本就坑坑洼洼的场地再次摧残,直接将碎石辗成粉状,黄色的雾霭间响起了贾廷真中气的声音,“唐国少府监当真年少有为啊,老夫已不復当年,未来还是这些年轻人的。” 第41页 伴随着声音率先走出来的就是佝偻着背,布满皱纹的手还不忘轻拍胸口的贾廷真,他先是朝唐皇李元济笑笑,又看向俩小腿收拢紧紧的,目不斜视的林云亦。 小道士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吓得刚现身形的顾长石也一愣。 贾廷真心头一跳,略有忐忑。 “小道,小道有些饿了。”林云亦支支吾吾说了个这,引得众人大笑。 贾廷真轻松下来,朗声笑道,“你莫非还怕唐皇请不起一顿饭吗?” 李元济阴翳的脸也有了些许缓和,偷瞄一眼默默离场的卞之白,正色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武之比全当此次诸国聚会的节目,顾长石,你今日表现不错,回头朕给你加官进爵。” “谢陛下夸奖,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顾长石收了唐皇的空口支票,看见李墨染还在瞅上瞅下,紧张兮兮望着自己,不由一笑。 李墨染见了顾长石安然无恙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但杨道宗的情况她还是很担心,看顾长石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顿时有些生气,朝他拌个鬼脸,转身揣着小道士林云亦的胳膊就往回走。 小道士不知所谓,战战兢兢。 “你怕什么!不是饿了吗?本公主带你去吃好的。”李墨染看小云子的模样噗赫就笑了起来,一想到她现在挟持着能和道宗哥哥旗鼓相当的人,内心就得意起来。 “小道不是饿!”林云亦小声辩解。 “哦?不是饿是什么?”李墨染好奇问,还挥挥手让随身的宫女离远点。 “是这样的公主,我很想说一些事情,尽管与我无关,但师傅一直叮嘱我在世俗要少说多练,哼哼哈嘿。”林云亦一脸不情愿。 “少说多练?哼哼哈嘿?哈哈哈哈……”李墨染快笑死了,她摸摸小道士稜角圆润的道士帽,轻声道,“少说话就是好啊,你师父是对的。” “真的吗?”林云亦迷茫之际还不忘打掉身旁某位顺着帽子想捏他脸的“咸猪手”,心里万般纠结,原来弱智一样的师傅说的都对啊。 李墨染突然意识到众人都没有向宴请饭食的宫殿走,心想或是又发生什么了,随手招来一名步履匆匆的太监,用着公主该有的说话嗓音问道,“不是说要回去继续吃宴吗?怎么看你们都在往,嗯……干清宫那边跑。” 干清宫本是现今住在寺庙里的千芜,也就是前任皇后芊夫人的寝宫,因王皇后怀了龙胎,李元济才特安排王皇后在安置多年却依旧华丽非凡的干清宫养胎。 “回二公主,哪里还办什么宴会啊,王皇后胎像不稳,皇帝已经急忙赶往干清宫了,其它各国特使都安排回返了。”太监急的冬春交接一头汗,毕竟如若王皇后滑胎,天子一怒,无数人都要遭殃。 “王皇后的龙胎若是真没了……”李墨染不敢继续设想下去,别看现今李元济待她和姐姐犹如亲生,但三十大几的皇帝无一子嗣这一传闻也在民间议论纷纷。 武威侯年轻气盛,拥兵无数且深受爱戴,智技无双的文相卞之白还和杨道宗关系甚佳,倘若这几年李元济还没有一个亲生儿子,谁来继任这大唐天下? 李墨染自幼长于深宫,不可能无忧无虑,无惊无险的长大,她也是有脑子得,就像今天李元济逼迫杨道宗让出兵权,无非就是他真正的儿子要出生了,决不能在举世无敌国的情况下有一个军威压君威的将军伴着儿子长大。 至于王皇后怀的龙胎是否真的是男婴?李墨染嘲讽一笑,绝美的脸蛋冷艷几分,不是个男胎她王皇后敢怀下来吗? 小道士林云亦不知道太监的话里有这么多弯弯道道,背后还有更多的隐藏信息,只是软绵绵的说,“那公主小道也就回武当山了,这顿饭食就给你省下了。” “省?本公主缺钱吗?”李墨染一瞪眼,不由分说抓住林云亦宽大的衣袖,“走,一起去看看我那位名义上的母后,那里有一顿大餐呢!” “你带路!”最后一句是对躬着身站半天的太监说的。 太监连忙答应,尽管皇宫里长大的李墨染对干清宫的熟悉应该能甩自己八条长安街,但主子的话就该无条件服从不是? “我不去!”林云亦倔强脸,“听你们说的是有人胎崩了,我们道士是不能看到这个的。” 太监走在前面听见了小道士嚷嚷哑然一笑。 李墨染又乐呵起来,“你个小道士还想看见这个?谁看了谁就没眼喽,还要凌迟呢。” 林云亦一缩脖子,嘴里嘟嘟囔囔被堂堂公主像拖死狗一样拖在路上。 “你别急着回武当山,跟着我去一趟干清宫,我可以带你去武威侯府上再见见道宗哥哥,你俩肯定有话唠。”李墨染给萎靡不振的小道士打了针强心剂。 “好。”林云亦早就寻思着要跟杨道宗诚心实意道歉一番,李墨染刚刚好摸到了他内心所想,于是正经走起来了,不再僵着腿被拖。 第32章 长安飘血 干清宫是大唐六代前的皇帝为他挚爱的皇后修建的宫殿,与唐皇的寝殿隔水相望,从那以后不大的干清宫就成了大唐后宫所有女人最嚮往的地方,它只属于皇后。 第42页 而且要是皇帝真心爱护的皇后,像如今的王皇后本是没资格住干清宫的,因为她是李元济当年登基时一位大臣的政治筹码,李元济也是在无奈之下承诺了封其为正宫。 现在就不一样了,皇帝喜欢王皇后了,尽管只是暂时的喜欢,还仅仅只是喜欢王皇后的肚子,但她移住干清宫也终于人生第一次彻底掌握了皇后的威仪。 太监打前头,李墨染一行人不紧不慢的跨过那条横亘在干清宫面前挺宽的一条河,天气逐渐回暖,其它地方还是一片干燥荒芜,映入眼帘的干清宫确实色彩缤纷,活力无限。 小道士林云亦咂舌,眼前的干清宫比之前见到任一座宫殿都要瑰丽奢华,许多不是这个季节繁衍的植物静静住在样式别致的花盆里,闪亮耀目的石头恰到好处镶嵌在门檐或者柱子上,淡淡的香气缭绕在方圆十米。 “这便是母仪天下的规格吗?”李墨染稍微一愣,轻声道,“进去帮我通传吧。” “是。”太监收拾好衣袖,屏住唿吸,礼仪俱到往宫里走。 没多大会儿,嘹亮的公鸭嗓子嚎叫,“宣墨染公主进干清宫。” 李墨染手一拍林云亦方正的道士帽,“走了小道士。” 林云亦一脸幽怨理正了帽子,快步跟了上去。 本着少说多练的原则,林云亦对干清宫里更加惊异常人的布置淡然处之,眼观鼻,鼻观心,心想,哼,满屋子的铜臭味。 正为自己出世厌财自我骄傲着的小道士一不留神一头撞在了停下来的李墨染腰间,脸一红,连忙立正站好,打量着屋子里的情况。 情况不容乐观,甚至有点糟糕,小道士脖子一缩,他感觉鼻子跟前缭绕着血腥味。 李墨染也不復在外面的镇定,她注意到刚刚领她来干清宫的太监也没了身影,李元济坐在躺在榻上王皇后身边,隔着一层纱帐,她依然能感受得到父皇冰冷的目光。 “染儿,来看看你母后。”李元济沉静的声音传过来,空气压抑。 李墨染环顾了一圈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太医和一众大臣,头皮发麻,尽管有些吃惊,但她也算明白了被当宝贝疙瘩里三层外三层保护着的王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父皇节哀。”李墨染声音微颤,但还是努力用正常的语气说。 不大的屋子里气流陡然加速,落叶可闻。 “朕,是做了天怒人愤的事情吗?是没有祭拜上苍吗?又是哪点对不起列祖列宗了!朕只是要有后!”李元济说着就变成了嘶哑的喊叫声,健壮的身影在纱帐后面站了起来,他厉声道,“太医,你再说一次,朕的身体有问题吗?” 尽管李元济并不沉迷于男欢女爱,但这些年来房事频率也不少了,后宫佳丽三千,竟无一龙种。 太医院的院首张南石颤颤巍巍抬头回道,“陛下身体健康,真的没问题啊。” “既无病,是真的被人下咒了不成。”李元济声线落下来,看影子似乎捏了捏后脑勺,轻声道,“王氏未能保住龙胎,即日起废黜皇后之位,永生禁步浣夕宫。为她保胎的所有太医全部斩首,在干清宫里侍奉王氏的所有奴才宫女全部处死。” “皇上饶命啊……”悽厉的求饶声传遍整座宫殿,本以为能伺候着当今圣上唯一的龙子降生会有莫大的赏赐,有些奴才还是託了关系才给调到干清宫来,怎料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李墨染能模煳看到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王皇后全身一颤,在一众人哀嚎间,鼓足勇气道,“张太医勤勤恳恳,我自小也是被他照料着长大,求父皇网开一面。” “张南石废除太医一职,即可离宫吧。”李元济沉默了会儿,还是宽宥了张南石,毕竟自己大病小病也是张南石医治的。 “谢陛下开恩!”张南石老迈的身体弯曲得更重,他先是朝李墨染投出感激的目光,才连着磕头向李元济称谢。 “叫林斯带着禁军执行吧。” 干清宫自今日之后,再也没有干坤宁静,只有尸山血骨堆砌的恶名,登基以来素以开明着称的圣君李元济也彻底败了自己的名声。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飘橹,皇权就像这个时代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敬畏与渴望并存。 走到紧挨着玉锦楼的武威侯府门前,落寞的李墨染牵着林云亦的衣袖,身后没有浩大的公主排场,只有一直亲近的两名小宫女。 “阿染。”偌大的武威侯府门前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只有侯爷本人靠在左侧门沿上,白衣素净,英眉剑目,笑意吟吟。 “道宗哥。”李墨染见到依旧开朗阳光的杨道宗不由有了新的力量,剎那绽开动人的笑颜。 纵然盛世不再,哪怕绝境未有逢生,她至少还有母亲千芜,姐姐,两位真心实意的哥哥,以及一眼命定终身的意中人啊。 第33章 长安飘血 世界是不会以人的意志运转的,生活总是充满变数,就像前些天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还在议论着文相和大将军分别会和哪位公主共结连里,锦玉楼的头牌是怎样的惊为天人,四国盟会又是多么声势浩大。 这些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化成了尘烟,人们关注点落在了朝堂上的新贵顾长石身上的称赞与艷羡一直都在,目标只要想找,总还是有的。 第43页 顾长石拜别太师府回到自己新买的,刚刚乔迁的府邸。门口熙熙攘攘挤着众多合家各府前来恭贺的奴僕,悄悄从侧门钻了进去。 时值六月,天气已经开始闷热起来,虫鸟比人还活跃,连着多日无雨。 “公子回来了,刚让后厨熬了一碗莲子汤,正好赶上时辰,近日天是越来越热了。”早早在府里盼望已久的阿秋笑盈盈走过来,帮着收下顾长石脱下的宽大厚重官服,又嘟囔一声,“这官服是真的烦人,难不成艷阳天也要穿着上朝?” “这你是说对了,还待穿得规规整整,扣子一个不落。”顾长石笑着回应。 “当官也不容易啊。”阿秋感嘆一声,接着道,“墨染公主又来请柬去公主府赏画了。” “好,明日刚好是休沐,就明日过去吧。”顾长石随口答应。 “这已经是公主这个月第六次来请公子了。”阿秋吐了吐舌头,“今天才十五!”说着她还伸手比划下。 顾长石无奈摇摇头,眼眶有了点异样神色,他明白现在皇帝可能觉得他勉强配得上公主,所以对李墨染如此明显且风评极差的行为也没有阻止,但他呢?家仇国恨尚在,谈情说爱定是没有的。何况如今他在朝堂也才刚刚站稳,三个月前李元济履行了他的承诺,一步封他到了礼部尚书的官职,文官之中,已经仅在卞之白之下了。 距离四国盟会已经时隔快半年了,这半年是大唐所有官员过的最艰难的岁月,李元济仗着自己而立之年的身体励精图治,突然对国事异常认真,前两年一直是文相安排妥当,他当个富强国家的甩手掌柜,现在哪怕是卞之白提出的严谨完美的政策他都要思考决策一番,这样一来对于有才之人就很幸运了,顾长石也是在一步步努力下才终于入了李元济的眼,现今朝堂文政终于不再是文相一人的棋盘了。 要说是天宝皇帝打压文相也不见得,因为卞之白办事漂亮时李元济不会吝啬赏赐与嘉奖,稍有疏漏也只是轻轻口头提醒。 唯一的区别就是,天宝皇帝不再和文相以及镇国大将军称兄道弟,拿捏好自己皇帝的威严,严格得做一个孤家寡人。 还有,杨道宗几乎不怎么上朝了,闲散侯爷的名声在乡间流传,颇有英雄迟暮既视感。也托他不上朝的福,顾长石在军事上也很有才能,为李元济分忧不少,官职也得以步步高升。 顾长石给公主府门卫一个眼神,门卫就赶忙把门打开,也不看请柬,只是一脸阿谀奉承,“顾大人今日休沐了不是?府上刚运来一批冰块,里面清凉着呢。” 顾长石如今也算府上的常客了,起初他来还要备一份礼,现在基本就空着手过来了,进来正门,他也不用人引路,自己就闲庭信步,途径假山,花园,楼亭的来到了正厅。 李墨染是个挺较真的姑娘,帖子上说的来赏画那一定是,顾长石人还未走近就能模煳从门口看见屋子里密密麻麻摆满了精緻的画框。 他哑然一笑,想起上次说听戏,李墨染就临时搭建个戏园子在府里,请遍长安城的名角。更上次请他来这儿讲书,说是看一些流落在大街上的孤儿小乞可怜,暂时收容在公主府,希望他们能收到教育并为国付出。 想着想着顾长石就走进了正厅,一进去就听到李墨染娇声娇气在哪儿训斥宫女。 “说了多少次让你们横排对其摆这些画,怎么最后还是这样乱七八糟的放?” “不碍事,书画本来就不讲究工整,凌乱才更有美感。”顾长石笑着为受训的宫女解围,声音照旧醇厚清雅。 “啊”李墨染吓一跳,“怎么来这么早?门口的侍卫都不知道通报一声吗?” “公主,是你下令顾大人来了不用通传的。”小宫女在一旁唯唯诺诺,小声提醒。 “就你话多!”李墨染想跳起来拍她,又觉得行为不雅,烦闷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公主,已经日上三竿了,臣还觉得来得晚了呢。”顾长石认真回道。 “嗯嗯,刚是口误,不早不早。”李墨染想着幸好今天提前起床了,不然人来了自己还在唿唿大睡才丢死人了,下次还是把时辰约在下午吧。 “顾长石,我母亲说想再见见你,不如就今天下午,本公主和你一起。”李墨染装作突然想起来什么,漫不经心的说。 顾长石点点头,就自顾自的去看画了,还别说,以公主的权势搜集到的名画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他作为饱读十几年圣贤书的人也是很喜欢这些极具艺术美的东西的。 “榆木疙瘩。”李墨染翻下白眼,上去就扯着顾长石衣袖往屋里内侧拉,“来鑑赏这幅画。” 顾长石眼瞅着李墨染兴高采烈的样子有点犯憷,到了点一看,顿时无语。 是一幅出自襄国百余年前一位大师之手,这位大师最喜欢描绘—爱情。 是的,襄国画道大师的春宫图是天下一绝。 李墨染找的这一幅肯定不是春宫图,薄薄的一张泛黄画纸上灵动的记录了襄国有名的渭水河畔,一男一女隔水相望,男的探头伸手,做出拥抱的姿势。而女的则是手帕挥洒泪水,含情脉脉恨不得游江而去。 第44页 好一个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啊!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境?你看这位大师不仅在营造悽美爱情的气氛上巧夺天工,他寥寥几笔的人物塑造也是俊美漂亮,依稀可见这痴情男儿的身姿跟你相近,这掩面而泣的女孩也和……”李墨染说着就红了脸,心里暗骂自己台词背的不太熟练。 “咳咳,挺好,挺好。”顾长石无言以对,其实这位大师的某些绝版画册他也曾看过,如今跟着一国公主欣赏他的画不免内心有些奇妙。 李墨染眼看顾长石不为所动,立马拉着他转战下一个阵地。 好傢伙,又是一个感天动地,震人心肺,以画记录的动人故事。 又是公主沉浸其中,真心实意的鉴画介绍! 第34章 长安飘血 眼看着堂堂一国公主唾沫横飞,对一幅幅爱情的结晶了如指掌,顾长石陡然生出了自己是不是正在做梦的想法。 他也有些后怕李墨染在搜集这些画时没有仔细甄别,误把春宫图摆上来怎么办?连忙打住激动的公主,本身来的就晚,早上没吃多少饭,肚子适时解围,咕咕叫了起来。 李墨染估算了时辰,寻思着也勉强到了可以用午膳的时候,不情愿的吩咐厨房备膳,最后让侍女收画的时候还不死心的问,“你真的没感觉吗?对那些爱情故事。” 顾长石假装打趣道,“公主莫不是思春了,大将军和文相还没定好人选吗?” 李墨染登时就怒了,小脚一踏,张大了嘴喊道,“顾长石,你真是块大石头,滚吧,回去自己府上吃,还想来蹭本公主的午餐!” 顾长石错愕站了会儿,摸摸脑袋,最后对着李墨染的屁股行告退礼。 “喂,记得下午的建业寺。”李墨染鼻孔里发音,感觉自己公主的高贵和威严都掉没了。 “臣谨记。”跟月月性格还挺像,顾长石走着微微一笑,又迅速表情暗淡下来。 至于建业寺,顾长石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姨母要叮嘱自己不能激进,短短半年,他一个金陵才子就在朝堂上勉强能唿风唤雨了,怀疑与调查一直都在,梁国缜密的布局很难被发现跟脚,但小心一点还是好的。 回府吃过阿秋给他准备好的饭菜,顾长石就匆匆奔往建业寺去了,他现在已经有了严密的计划,特别想说给千芜听,事实证明,日益昌隆的大唐并不是牢不可破的。 顾长石来过一次,没找沙弥引路就跟着自己的记忆兜兜转转来到了姨母千芜的住所,依旧和上次冬日前来的场景类似,空旷而素净,只是少了人扫雪。 还有就是蹲在门槛上的女孩从披着貂绒变成了大师级手工编织的长裙,但看到顾长石的眼神却和半年前一样,惊喜而舒心。 “来得还挺早,母亲刚还说要午休一会再等你来着。”李墨染眼珠子灵活的转动,悄咪咪说,“母亲是要和你说些什么呀?为什么这次还不让我听。” 顾长石淡然回道,“订婚。” “呀!”李墨染耳根子一红,扭捏道,“我还没准备好呢。” 顾长石一脚踏进门槛,定了一会儿,方才悠悠开口,“骗鬼呢。” 李墨染脸色瞬间晴转多云,咬牙切齿,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要注意形象,自己可是大唐皇室的门面。 顾长石走进屋里就收敛了玩闹的心态,几步路的距离他也走得很艰难,看着伏案望向窗外的千芜,沉声道,“姨母,我来了。” 千芜转过头,眼里没有了初次见面的激动和欣喜,这才过了半年,她脸上就多了许多皱纹,“梁钰,你是我们西凉皇室唯一在世的正统血脉,你知道吗?” 顾长石默默点头。 “不,你不知道!”千芜突然情绪激动,艰难压制自己的音量,“你的父兄都被吊死在西凉国都处置死囚犯的刑场上,你的皇妹被疯狂的子民**至死……” “够了!”顾长石眼里血红,“姨母,这些我都听够了,仇恨就是我活下来的唯一理由,我会亲手将所有仇人千刀万剐!” “其实梁皇早就跟我传过书信,”千芜平静下来,“他说西凉戾气沖天,反民一波接着一波,灭国是早晚的事,他希望自幼就潜藏在大唐的你可以安乐的活下来,他更希望你能明白,生老病死,该去的早晚会去,该放下的也应该放下。” “我放不下!”顾长石嘶哑喊道,“我凭什么放下!金陵湖畔我跪泣七日,我只知道一个道理,血债,就应该血偿!” “好,你告诉我,你拿什么来报仇。”千芜看着向来展现在众人面前温润儒雅一面的顾长石潜藏着的无助和悽苦,不由心痛。 “兵权!”顾长石冷静的眼睛里折射出妖异的目光,“我要拿着天宝皇帝的子民,推倒他引以为傲的江山。” “有杨道宗在,你怎么拿到虎符?更何况杨道宗在军中威望极高,他被称为千古一将,你又刚刚起步,拿什么和他争?”千芜虽在庙堂,朝堂的局势竟也了如指掌,军政分析都很确切。 “姨母,自相残杀会比正面交涉容易的多。” 千芜看出了顾长石的坚决,索性不再劝说,她取出一封压在书柜底下佛经里的书信,递给顾长石,“你把这封信带给田春秋老将军,他会真心帮你的。” 第45页 “田春秋?长安护城军大统领?”顾长石接过信件,疑问道,“长安护城军对皇室忠心耿耿,且不说能不能拿到真正统领护城军的兵权,就算拿到了他们也不会向天宝帝倒戈一击啊?” 千芜取出金刚经,轻轻翻开书页,平淡道,“你不是说要自相残杀吗?护城军和边塞军积怨已久,自然护城军对于边塞军精神领袖杨道宗也早已不满。至于如何利用这一点,就看你这些年饱读诗书里学到的杀人经了。” 顾长石看着青灯在畔的姨母,咽了口唾沫,惊悸于一个女子的军事敏感,简直一巾帼英雄啊。 有这样一位妻子卧榻同眠,顾长石想着就脖子一凉,他突然有些怀疑上代康同帝是怎么突然暴毙的了。 第35章 长安飘血 “边疆告急?”李元济眉头一皱,摊开手,“开什么玩笑!朕大唐不去攻打别人他们就该烧高香了,还有人敢摸老虎的鬍鬚?” “回陛下,不是西南边疆,是西北靠海那边,几个岛上的蛮夷和海岸线的反民勾结所为。”西北天海郡守解释道。 “反民?是哪些被流放的囚犯吧。”李元济高坐龙椅上沉着头一想,恍然大悟道,“准确来说这不是皇兄哪一系的人嘛。” 天海郡郡守不敢回话,当年康同皇帝驾崩之后,反对李元济继位的大臣不少,大多都是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其中流放的人里一大批都扔到了西北靠海的几个郡里。 “蚂蚱都快变黄了还想要跳。”李元济嗤笑一声,转而质问天海郡守,“你们就这么没用?这种货色也能当叛军来看?还告急。” “是臣无用。”天海郡守头上的汗也不敢擦,事关当年龙位之争的本就敏感,他多一个字都不敢吭,要不是真的被打到郡城了,他也不会偷摸着出来,急走千里来京求助。 顾长石感觉自己有了机会,在天海郡老头紧张兮兮的时候站出来开口说,“陛下,天海郡守不是说还有西北群岛上的蛮夷吗?西北地界向来不是大唐主战场,不太富饶的几个郡军事薄弱也是正常的。” “不太富饶?成天收珍珠卖海货的哪儿穷了,光说天海就年贡两百多万两白银。”散漫站在顾长石前头的卞之白呛了一声。 “文相大人,臣口中的富饶指的是文化,经济,政治军事各个方面,俗话说善经商不善战,靠近海边又没有风花雪月,杨柳阁楼,人人以渔为生。大海边风吹日晒,精神与身体贫瘠是一定的。”顾长石笑着回了一大堆。 “你说是就是吧,它们都穷。”卞之白撇撇嘴,没再争辩。 “朕成天上朝都能看见你俩口舌争辩。”李元济无奈一笑,“行吧,那就发兵西北,大半年没动手了,那几个国家指不定还以为咱大唐没落了呢。” “谢陛下。”天海郡守松了一口气,还不忘给顾长石一个善意的眼神。 “你也别急着谢,怎么说也有你郡守统下不力的责任,事了就告老还乡吧。”李元济说道。 “是,臣回去就卸任。”天海郡守答应得也是爽快,发生这样的事能安然无恙就是天大的幸运了,这些年钱也捞够了,能全身而退还是很令他满意的。 “至于谁率军前去,唔,就顾尚书吧。”李元济一拍脑袋做了决定。 “陛下,顾长石是一文官。”卞之白开口说。 “呵呵,朕看他是个全才!就他了,武威侯乐得清闲,朕也·给他清闲。”李元济平淡地说。 见李元济主动提及杨道宗,而且语气里没有任何不满或者喜悦,卞之白有点摸不到这个自己一路辅佐过来的天宝皇帝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边塞军大都驻扎在其他三个国家国界处,现在急用兵的话,难不成要动用皇城军队?” “朕可没说要调护城军。”李元济悠哉道,“其实调用护城军也无不可,这样吧,让田春秋给你一队千人精兵,剩下的就领着去往天海郡途上的预备军过去吧。” 预备军类似于勤王军,也就是国都有难时各个地方郡府组织的民兵,从长安城到天海郡一路上的预备军总数也着实不少,应有十万人数了。 “他第一次领兵,要不要派一名副将……”卞之白还是处于为了大局考虑开口。 “行了,退朝。”天宝皇帝膀大腰圆站起来,扭头之际又看似无意说了句,“大公主年龄不小了,是该考虑婚配了。” 卞之白低着头不做声。 “公子,有这么急吗?”阿秋收拾着随行的衣物和一些必用物品,屋里屋外来回跑,“也不用跟徐太师告个别?” 顾长石换好轻松舒适的劲装,摇了摇头,“天赐良机,我得牢牢抓住了,一刻也不能耽搁。” “信送到了吗?”顾长石托阿成把姨母给的信件送往田春秋统领府上,上完朝他就急急忙忙回府准备,这才想起来这事儿。 “嗯。”阿秋四处望望,小声说,“阿成带田春秋的原话,他会尽力配合,但护城军对李家的忠诚是难以撼动的,希望公子一击致命。” 顾长石点点头,欢快的笑着,“有了预备军,到时候计划就好走多了。” 第46页 武威侯府 “将军,他手下那个憨憨的小子去了田府,说是代自家公子挑一千好兵。”背靠着柱子的黑影幽幽说道。 “田春秋?”杨道宗叉着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拎着大酒壶,轻笑道,“陛下估计都没算到他的大统领有问题。” “盯紧那个阿成,他功夫不弱。” “是。” “西凉剑意门,真希望你不是啊。”杨道宗咕咕咽了一大口酒。 从长安城到天海郡,虽不算远,但也隔了四五个郡城两百多里地,驿站信使快马奔腾有可能一天就到了,但顾长石要领着一千个步兵一个地方一歇的收容部队,极限速度也要三天才能正式抵达。 不只是为了处于娱乐搞笑还是其他,李元济临行前给他封了个“征海大将军”的称号,尽管听着别扭,但好歹是个将军衔,顾长石还是命部下做了八面大旗让人扛着,迎风飘扬,“征海大将军”五字熠熠生光,是的,他让工匠涂了金粉。 至少这样徵兵方便,顾长石不无得意,名号和财产都有了,一路上倒是畅行无阻,十万余懒散的民兵拖着长长的队伍来到了天海郡城二十里地外。 顾长石下令驻扎休息,迎来一片赞誉,这是大家第一次可以停下来休息,进队伍早的已经高强度行军一天一夜了。 “报将军,天海郡城十里外围了大概有三万叛军。”派去打探消息去十归一还浑身带伤的探子喊道。 “才三万,那他们听到我军到来的消息还没跑?”顾长石一身便装,未披盔甲,说起话来有点没有威势。 “禀将军,他们跑了,跑到了天海郡另一边。”探子流着血说着话。 “什么意思?”顾长石没转过来弯儿。 “就是叛军包围了另一半城,跟咱们对着那一面。”虽然此次出战没有副将,但有一个文官谋士,和斥候长,还有一个类似于突击队队长,也就是护城军一千人的首领官。这时说话的是那个谋士。 “哦~”顾长石点点头,又惊讶道,“绕道城后面了还算是围城吗?那住民不是直接可以从大门跑出来了。” “咳”谋士咳嗽一声,“是这样的顾将军,天海郡城设计的比较特殊,它有两个正门,分别在城前城后,这样面海和面向内陆贸易往来比较方便,而且这些城民身家都在城里,商人重利,他们很难捨弃一切弃城而逃,再者他们一逃叛军入城,守城易攻城难,我们就更被动了。” “哦·~”顾长石赞许点点头,“行,那今天就先这样了,天色也不早了,将士们都养精蓄锐,咱们睡一晚再战。” “就…就这样睡了?”斥候长大鬍子惊得飞起来。 “不然呢?”顾长石反问。 “将军,还是要考虑袭营和巡逻问题的。”突击队队长插了一句。 “三打十也敢搞偷袭?”顾长石弱智的哼了一声,看向斥候长,“大鬍子你把粮草守好就行了。” “是。”大鬍子坐骨又胖,相继无言,毕竟这次没有副将挟制,就是顾长石的一言堂,只能无奈答应。 “可要看好哟。”顾长石拍拍袖口,神秘笑笑。 第36章 长安飘血 次日天气晴朗,阳光正好,顾长石从帐篷里走出来,伸了个大懒腰,又跟了个哈欠,他揉揉眼,招唿一声守在帐篷外面的士兵,“去喊斥候长过来。” 不多会儿,顶着个大青眼圈明显一夜无眠的斥候长抖着腿走到顾长石跟前,猝不及防就是扑通一声。 “大将军饶命啊。”斥候长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求助信送往京城了吗?”顾长石随意问道。 “送了送了。”斥候长跪着的双腿又向顾长石挪挪,“我找的最快的邮差,挑的最好的马,保管一日之内送到长安。” “将军,臣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行了,你引咎辞职吧。”顾长石摆摆手,“回去好好照料你那八十老母亲” 斥候长先是愣一下,继而狂喜,疯狂拜谢,”谢将军救命之恩。” “哼,让我半夜还睡不好觉。”顾长石佯装不情愿一嘟囔,斥候长果然不负众望,昨夜叛军来了几个身手高绝的把足够十万大军轻轻松松填饱半个月的粮食给烧了个干净。 回忆起昨晚的通天大火,顾长石嘴角勾起笑意,斥候长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看不到大将军的喜悦。 “报~”又是一声尖锐急促的声音,伴着一个灰头土脸,连滚带爬的哨兵。 顾长石笑意更浓,好消息又来了。 斥候长心里一发憷,身体僵直,耳朵微微扬起,想听听是什么恶讯。 “跟随邮差的信鸽中途回返,邮差十分有可能已经被暗杀了!”报讯的人紧张得不行,马上十万大军就要面临饿肚子的窘境了,由不得他不紧张。 顾长石微微点头,安慰眼前的小哨兵,“不要急,慢慢说,备用邮差呢?” 斥候长在听到消息的一刻眼一黑,扑腾倒在了草地上,心想,装个死算了! 第47页 “备用,备用的几个信鸽都回来了。”哨兵语无伦次回復。 顾长石满意点点头,“你退下吧。” “装晕那个,去召集所有军队的各级长官过来。”顾长石用脚踢了踢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斥候长,厉声说道。 “是!”斥候长几乎是爬着走的。 顾长石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 武威侯府 “看清楚了吗?”白衣青年轻轻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属下反覆确认过来,从体型还有身手都能确定,暗杀那几名带着求粮信邮差的人就是那个阿成。” “这么急切就露出马脚了吗?”白衣青年眼里有光,冷芒闪动,“唔,这也不算马脚。” “真不知道拿他当接班人的卞小子最后会怎么想,还有赤胆忠心,一心为国的徐老太师。”杨道宗拔剑虚砍,“这场闹剧一定很有趣。” “侯爷,他这样断了军中的粮草有何用意?” “十万人啊。”杨道宗没有正面回答,“顶多再加上当年的一批手下败将,窝在海边一定不舒服吧。” “土鸡瓦狗。”一道剑芒飞出,湛蓝的天空一声霹雳。 * “人都来齐了吗?”顾长石瞅一眼百十个人标兵式的站立,抖了抖肩膀,懒散地问。 “回将军,都来了。”斥候长小心翼翼答道。 “现在的情况相信大家也都清楚。”顾长石一指西面满地的焦黑,“本将军也知道现在有些人已经开始埋怨了,毕竟食不果腹的滋味不是很好受。” 一众人都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游侠一般穿着劲装的征海大将军,脸上洋溢着不靠谱。 “派出去向陛下求粮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顾长石咳嗽了一声,“显然叛军里有会几把刷子的高手在组织截杀。” “将军您也功夫不弱啊。”谋士插嘴道。 “瞧瞧这是说的什么话!”顾长石充分发挥了文官身上嘴炮的潜质,“本将军要坐镇前方指挥十万大军,怎么,要我去跑腿送信?” 谋士还想再犟嘴,被田春秋指派过来协助顾长石的突击队队长适时开口道,“敢问将军此时可有良策?” “策嘛,我有。”顾长石拿手遮住已经高升的太阳,“良不良我就不知道了。” “将军但说无妨。”忽略周围一片唏嘘声,突击队队长选择做一个合格的捧哏。 “探子刚打探到的消息,叛军人数正在逐步增加,显然这些叛军也不是些没脑子的反民,既懂截胡又懂兵法的。”顾长石接着话风一转,惋惜道,“当然探子回来没多久就又死了,他是个英雄。” 没管下面人的反应,顾长石自顾自地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站在原地等着皇城知道消息再援助粮草或者趁现在将士们都心有不满直接强攻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我们只能,就地取材!”顾长石放开了遮挡太阳光的手,一字一句,声音铿锵。 “将军意思是从天海郡取粮?”谋士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顾长石点点头。 “将军开玩笑了。”谋士一脸荒谬状,“天海郡昨个儿还来人借粮呢,他们被围困一周有余,早就没什么余粮了,更别说供给我军十余万将士。” “你还是太年轻。”顾长石给了谋士一个你还要继续努力的眼神,心里寻思着当一把手太爽了。 “本将军说的就地取材,并不仅限于天海郡,周边挨着的司梦郡,西巷郡都是我们的目标。”顾长石拍拍手,“大家要明白,西北靠海岸的这几个郡常年游走于鱼虾商贸,一个个都是精明的商户,所谓商人重利,有钱,哪怕是这嚷着一贫如洗的天海郡,也能捣鼓出几大仓粮食出来!” 这次立正站好的听众终于不再是拎着耳朵前来听戒律的状态了,大家能做到一官半职,都是有脑子得人,一想,还真他妈是这个理儿。 “可是,哪儿来的钱?”谋士泼了一大盆冷水下来,浇灭了众人刚刚热乎起来的心。 顾长石不屑一笑,伸手指了指远处倒在地上的大旗,尽管离得远,金粉浇筑的字迹还是在太阳折射下亮得刺眼。 “本将军,”顾长石一拍“自己的胸口,“有钱!” 第37章 长安飘血 “将军可知供应十万人所需粮草一日内至少要花费多少?”谋士还是满满的不信任。 “一个成年士兵想要吃饱吃好一天至少要一斤半的粮食。”顾长石悠哉说道,“十万人一天就要消耗十多万斤。” “即便是拿着家国大义来买粮,一两银子也就能买来一百斤而已。”谋士目光炯炯,“将军至少要备齐全军七日内的口粮,意味着至少一万两白银才够!” 一掷千金是神仙才能做出来的事,一万两白银要是靠着顾长石二品大员的俸禄,他一辈子也攒不够! “无须七日。”顾长石笑着道,“本将军今日就自掏家底,拿出一万两白银去周边几个郡城购买口粮,要买最好的,只需买够三日即可。” 第48页 “将军随身带着万两白银。”谋士张大了嘴问。 “你怕是不知本将军尚在金陵城时,虽从未逛过烟花柳巷,但那些喝酒误事一掷千金的世家子可都是来本公子这儿借的钱呢!”顾长石乐呵呵的,“这几个郡城都遍布钱庄,直接去取吧,我存款很多。” “三日?时间怕是有些紧迫啊。”突击队队长锁着眉头轻语,他想着顾长石想在三日内把这场仗给打完。 “战不如和,灭不如并。”顾长石望向远方,喃喃自语。 身边的几人却面色大变,这可不是普通的叛军,甚至可以说是前朝余孽欲再举反叛的旗帜,将军想求和?要连并叛国者? * “消息传下去了吗?”顾长石坐在帐篷中央轻声问道。 “回将军,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说下去了。”斥候长战战兢兢回道,“将士们反响很大,都一个劲儿夸耀将军仁义呢。” “是用的我给你的理由吧。”顾长石说道。 “是是是,末将就说陛下他远在京城,解不了近渴,将军只能主动牺牲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当,只是为了大家都能填饱肚子。”斥候长自觉这些话里有些大不敬,说起来直打磕坢。 “行了,你可以回你的岳阳老家了。”顾长石说道。 “谢将军恩典,下官永生不忘。”斥候长腆着脸拍马屁。 “你最好还是忘了。”顾长石挥挥手让他赶紧离开。 “是是是。”斥候长先是一愣,而后秒懂,撒开腿就跑了。 * “阿成,怎么样,盖老头哪儿什么态度?”顾长石喝了一口果酱,像老实站在离自己三尺远的阿成问道。 “他表示会全力支持公子。”阿成拱手回道,又傻傻地问,“公子,这盖老头只是不多的流放叛民首领,他虽然是答应了,那叛军里的大头可是西北群岛上的土着啊。” “你成天舞刀弄枪的,不懂这些。”顾长石嗤笑一声,“盖老头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想报天宝皇帝的仇靠他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的,那群岛上的土着不过是被他牙尖嘴利的市侩嘴脸蛊惑来的罢了,都是他的掌中之物而已。” “哦”阿成似懂非懂应了一声,又挠挠头,“可是公子,属下还不懂为什么让我暴露行踪给武威侯,他不会向唐皇检举你吗?” 顾长石一声轻笑,托起精緻的果杯,“阳谋罢了。” 他站起身来,“杨道宗啊杨道宗,我什么都给你看了,你又能如何?你和李元济的间隙,比你自己所想的要大得多啊。” 杨道宗已经知道了顾长石的身份,但目前来说顾长石作假的履歷十分完美,仅仅在大唐的调查体系中一点踪迹都别想查得出来,这也是老太师这么信任顾长石的原因之一。 加之顾长石已经走到了大唐官僚体系的顶端,俨然是李元济准备重用拿来挟制杨道宗和卞之白的重要筹码,如果现在在府上清闲了大半年的武威侯突然站出来举报顾长石就是梁朝遗漏的一位皇子。 且不说李元济是否相信,满朝文武都会认为这是杨道宗被架空后的栽赃陷害。 顾长石做着乱臣贼子的事儿,杨道宗也只能干看着,所以顾长石才道这是一场阳谋。 “杨道宗你为诺学武助天宝皇帝登基被流传为一场佳话,你可曾想到李元济最后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顾长石轻轻放下杯子,不疾不徐说道,“你那么自信,我就和你斗一斗,看看咱俩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第38章 长安飘血 唐歷,天宝三年。 征海大将军兼礼部尚书顾长石圆满完成平叛任务,叛民尽降,西北群岛土着被屠戮将近两万人,征海军声势浩荡,回城时又狂揽五万勤王军士兵,满朝文武尽皆震惊。 听着太监传来的密报,李元济也为之一震,十五万装备精良,气焰高涨的征海军正在朝长安一步步行进,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以迅疾的速度攀升中。 “顾尚书领兵之法称得上是简单粗暴,无非就是诱以重利,各地的勤王军都是些无权无势被徵调的普通百姓,军饷给够了,家里安置费也足,这些人就一窝蜂跟了上去。”太监操着公鸭嗓子解释道。 “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钱?”李元济摩擦着下巴,有些难以置信。 “是这样的,陛下。”太监顿了一下,“顾尚书在金陵产业众多,兴许是小时候穷怕了,顾尚书在才名崭露头角以后就全心经商,直到现在,金陵城不少世家少爷或是家主都还欠着顾大人钱呢。” “为什么听你语气对他的履歷毫无感觉,结合现在就不觉得……”李元济问太监道。 “呵呵。”太监阴恻恻笑了两声,“这些陛下你不是在多年前就调查过吗?就在徐老太师第一次举荐顾大人那一年。” “朕知道。”李元济微微蹙眉,“天衣无缝啊,确实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这些天花了多少银子了?”李元济问。 “大概有我朝一年的军饷总和之多吧。”太监估算了下,认真回道。 第49页 “短短一周。”李元济眯上了眼,挥手让亲信的老太监退下。 “陛下,侯爷府上来了封信。”老太监没有立即退下,斟酌道。 李元济扫了他一眼,“下次记得带上武威两字,拿来我看看。” “是。”老太监从宽大的衣袖里抽出一封信,恭敬得递给李元济。 李元济平静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顾不可信,望君深思。” 李元济怅然嘆了一口气,苦涩道,“谁又可信呢?” “陛下,老奴斗胆问下,顾大人届时恐会带着二十万大军回京,这些人如何安置?” “他想领兵就让他领个够好了。”李元济一想到自己连个种都留不下来就一阵烦躁,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把一统天下再一次提上日程了。 * 金钱的凝聚力超越了天宝帝的预期,等到顾长石这位奇葩的“无铠”将军立在长安城厚重的城门前时,征海军已经高达二十五万之众。 要知道,号称皇家军团的护城军也才三十万人,而替大唐开疆拓土的边塞军正式兵也只有五十万。 二十多万人的压迫力是难以形容的,大唐自建朝以来就主张消减兵戎,致力安泰,五十万人之巨的边塞军也是在这几代好战皇帝手里慢慢组建出来的。 不同于上次镇国大将军杨道宗二十万大军班师回朝时,皇帝亲自出城相迎的待遇,当这只纯粹烧钱烧出来的兵甲齐备的大军在长安城外从早晨站到黄昏,再站到黑夜时,李元济的圣旨才终于传到顾长石手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监尖细的声音在火把的衬托下有些阴森。 李元济的意思是,征海军暂不遣散,仍旧交于顾长石手中,改名为“天统军”,并且纳入十万护城军,允许顾长石继续徵调,直至凑齐五十万人次。 然后,和边塞军一同在七日之后北征鲁国! 至于边塞军的统领,李元济还是用起了杨道宗! 此圣旨一出,尽管夜色晚到长安城都灯火渐熄,也是一片譁然。 毕竟,二十多万人守在城门外也是能让很多人辗转难眠的,所以大部分人都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唐皇,整一百万大军,西征鲁国。 这不仅是一个让人颤慄的数字,这也是举国振奋的歷史**件,大唐,终于在一统天下的路上,迈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 鲁国有号称全大陆战神的贾廷真守着,鲁国一灭,天下必将重归中唐,形成五百年来的大一统! * 徐老太师直直坐在榻上,盯了许久燃烧着的灯火,他轻声呢喃,“希望老夫没有看错他。” 床上已经睡过去一轮的谢碧云拉了拉徐明启袖子,“快去吹了灯,大半夜又发什么神经,赶快睡觉!” * 武威侯府 卞之白轻啜一口清茶,眼里古井无波,他轻声道,“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读书人,都讲究证据,摆在明面上的事实并没有告诉我,他就是梁朝遗孤。” 穿白衣的仍旧大口喝酒,自嘲一声,“举国之力捏造的身份自然无一漏处。” “说起来第一次见面你和他就惺惺相惜,我倒是像见了个刺客,浑身的不爽快。” 卞之白把青色衣领拉紧了些,“是啊,我原还想着文人相轻呢。” “谁知却遇见个会打仗的读书人。”杨道宗接了句嘴,又闷了一大口酒。 “你这次……”卞之白还是忍不下心中的担忧,欲言又止。 杨道宗哈哈大笑,“怎么,文相还怕大唐这一百万铁骑踏不平这小小鲁国?” “我怕的不是鲁国,我怕你没能走到鲁国。”卞之白轻嘆了口气。 杨道宗收去了豪迈,沉默了会儿,“皇上还真是一招吃遍天下鲜啊。” “就看到底谁才是司马昭了。”卞之白轻语。 “反正我不是。”杨道宗摊开手看着卞之白。 青色人影立了起来,“读书人,惯会怀疑。” “连你也不信我吗?” “就看你们哪个先回长安了·。”卞之白直视院外的茫茫星空,“真不知陛下这一赌的魄力何在?区区二十万护城军?” “对了,忘记和你说,陛下分出去的十万护城军是田春秋带着走的。”青色人影渐渐走出了武威侯府的大门。 杨道宗嘴角露笑,田春秋被调走,看来陛下对顾长石还是有怀疑的,而告诉自己这一消息的卞之白,心里兴许还是偏向自己的吧? 杨道宗不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向来同卞之白势如水火,到头来自己竟然还在乎他的想法?还真是冤家难分啊。 * 建业寺 “母亲,你说顾长石这一走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李墨染和千芜同塌而眠,亮着眼睛黑暗里还在问。 “为什么这样想?” “五十万啊。”李墨染从薄被里伸出手指,“这么庞大的军队都够再立一个国家了,顾长石那傻子第一次统领大军,利慾薰心是很有可能的。” “再立一个国家?”千芜安静了会儿,轻声道,“快睡吧,你父皇比你考虑周全的多,瞎操着没用处的心。” 第50页 “唉,顾长石也变成了像道宗哥那样混迹于尸山血海的人了。” “不过,可能,应该本公主还会喜欢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就结局了,唉~ 第39章 终章 徵调军队直到五十万人次对顾长石来说毫无压力,金钱能驱动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意念和勇敢,它甚至可以引领人走向死亡。 照着圣旨里指示的日期,两个没有正副级之分的将军率领着两波互相仇视着的军队奔往唐鲁交界。 边塞军对这种杂牌货看不顺眼很久了,常常见了自觉高人一等,汇聚起来的勤王军也是一个个摩擦拳脚,极度兴奋,特想干一仗泄泄火。 李元济没有照例送行,更没有在出征前为大军打气助威,他甚至表现的比普通老百姓都还要平静,静坐在自己的宫殿里,召集了天下几乎所有数得上名号的臣子,包括一众皇亲国戚,甚至于建业寺的千芜也在其列。 恢弘的大殿凝聚着一股慌乱,疑虑,焦灼的气氛,唐皇没有出声,任何人也不敢发出声音,宫女摇扇的声音清晰可闻。 “现在就回返勾引吗?”田春秋是个武夫,将近暮年,语气生硬。 “嗯。”顾长石轻轻应了一声,“已经快到边界了吧。” “不出两个时辰就到了。”田春秋感慨道,“不知那帮驻扎在唐鲁边界战战兢兢的鲁国军队知道这仗根本打不起来是什么反应。” 顾长石素日里的冷静有些把持不住,他声音微颤,“这一天,终于来了。” 绝大部分事件的走向都掌握在聪明人的手中,这一场看似轰轰烈烈的统一之战,果然如卞之白所说的那样,杨道宗连鲁国边境都走不到。 因为,两支大军都开始回返了。 杨道宗已经懒得分辨顾长石是佯装回返勾引他还是其它什么的,直接就下令全军撤往长安。 又亲自挑选了几只训练精良用于传书的老鹰,上书“顾有谋逆心,已不战而退,臣唯恐他直攻长安,已跟随回防。” 杨道宗眼看着老鹰展翅飞入云端,突然觉得身上的铠甲有些重,坐在马背上,用鞭子狠狠抽了一声,战马受惊飞奔。 * 李元济默然把几乎同时抵达内容也大同小异的两封信放在一边,沉思了一小会儿,他吩咐太监把这两封信给满满当当挤在大殿里的人依次传阅。 这就好比早就沸腾了的油锅里放进了一团面煳,轰隆一声锅都要炸了。 “臣支持侯爷,他这么些年为我大唐征战,品行和仁义都是看在眼里的,再说他在江湖也是声名鹊起,犯不上叛国。” “这龙位的吸引力你难道还想像不出吗?”一个人小声说道,“再说这一年多陛下明里暗里打压武威侯也是不争的事实,我看这个平日文雅和煦的顾将军倒不像是贼子。” “都别嚷了。”徐明启气得鬍子吹老高,歷史新高,“都别议论了!指不定是两人互相误会了而已。” “哟,老太师说的轻巧,这顾长石可是你极力举荐的吧?杨将军向来不言无证之话,他的名声大家同朝为官这么些年也都清楚,只是脾气怪点。”一个文官斗胆呛声徐明启。 “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小石的履歷我相信各位也都清楚,老夫确实也不相信杨道宗那个傲慢小子有谋逆之心,倘若最后真的是小石有问题,老夫以死谢罪又如何!”徐明启慨声道。 “父亲说话三思。”儿子徐一衡赶忙拉住了他。 “可笑,无论他们哪一个有问题,一旦率先抵达长安,五十万大军攻城怎么守?徐老太师你一死可以谢国吗?” 徐明启僵住了,他根本没想到,泱泱大唐,竟然要面临国灭的危险,真是可笑啊。 李元济安静地用手摩挲着龙椅旁边镶嵌的珍珠,扬着头观看乱糟糟的大殿,嘴角上勾,眼里藏着嘲讽和一丝落寞。 “朕觉得可以勒令其中一支军队停下来。”李元济忽然轻声说。 一直沉默着的卞之白勐然抬起来头,面色复杂看着李元济。 本来热闹的大殿剎然安静,没有人出声,倘若李元济诏令其中一支军队停止,如果是叛乱军,他会顺应停止行军,另一支军队自然很大可能是终于唐国的军队,即便赶回长安,大唐也无任何忧患。最后也并不能判定停下来的那支军队就是叛军,因为平乱军也会收诏停止。 当然,如果诏令给在了忠心为国的一支军队身上,他不敢违旨,真正反叛的大军将畅通无阻来到长安。 这是一道送命题! 命是长安城几万家百姓和数千唐朝达官显贵自己的,在这个时代来说,他们的命也是李元济的。 “陛下直接下诏书让两支大军都停下好了。”一个站在大殿门口的普通官员糯糯开口。 “呵呵。”李元济一声轻笑。 目前来说,消息从杨道宗哪儿传过来加上李元济的诏书送过去的时候两支军队离长安城顶多会有百里远,可能更近! 那么如果两支军队都收到了诏书,反叛的獠牙的确会直接露出,那来平乱的那一支自然遵旨停止行军,几十里的距离,五十万大军不还是半日便临长安? 第51页 除非平乱军下决心抗旨,那俩家五十万大军齐在长安城外决战,大唐尚可无忧。 还有,即便两军遵旨停军,然后呢?一百万大军就地解散?还是就这样和长安遥遥对峙? 所以,这道选择题无论怎么选,都是半生半死,其中或有一线意料之外的生机。 “文相,你怎么看。”李元济看向卞之白,露出好奇。 卞之白闭着眼沙哑着嗓子道,“谁快就给谁下旨吧。” “唔,差不多……” “总有先后的。”卞之白打断了皇帝的话,坚定开口。 李元济哈哈一笑,“行吧。”收信时间确实相差不大,但真有先后,先的总会说明他先动,枪打出头鸟嘛。 “去把朕早拟好的诏书送给……杨将军吧。”李元济停顿一下,道。 卞之白盯着他,“陛下可有什么后手?” “争天下本来就是一场豪赌嘛。”李元济朗声道。 “杨道宗不会遵旨停军的。”卞之白太了解杨道宗了,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他不会放任顾长石领着五十万大军长驱直入来到长安。 “抗旨” 李元济加重了音量,“他就是谋反!” 卞之白第一次感觉看不懂眼前的李元济,没有了过去,似乎在逐渐狰狞,他不明白为什么? * 杨道宗如卞之白所言,他一剑斩杀了送旨的人,仰望天空大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因为他和顾长石是分别从两个方向拐着行往鲁国的,所以他在回程也不会遇得上顾长石,只有抵达长安才能相见。 杨道宗在边塞军的威望如日中天,他即便举臂谋反也会有一大半跟随,更何况违逆一张没有见到面的圣旨! 但一切都不是想什么样就什么样的。 “西凉形意门前来讨教太极功!”一位灰衣老者踏空而来,声音如霹雳。 “武当……”中年人走在地面上有些无奈,还是开口道,“武当李长峰还一人情。” “天山老婆子也是还人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过来一位老人。 “伏魔宗,陈刚!” “少林,白飞!” …… 杨道宗平静看着这些有名的武林高手轻松越过几万人走到自己面前,白色衣袂飘飞,他深吸一口气,问道,“都是顾长石请来的?” “老婆子是唐皇撵过来的。”自称天山老婆子拐杖敲敲地面。 还有几位也相继点头。 杨道宗闭上了眼,无视了大军的慌乱,他就莫名感觉,有些悲凉,他向来心如磐石,这种感觉毫无来由。 * 顾长石胸膛浇火立在可以看到长安城全貌的山坡上,耳边嘈杂的,激动地声音都像空气一样。 田春秋和其他几个将领在向五十万人灌输着反叛的思想,随后因为早就赶来的天海一役跟顾长石勾结的流民加入,这支不太正规,由大唐各个贫苦郡县的勤王军组成的天统军向**上国露出了刀尖。 富贵于我如浮云,狗屁! 在喊声震天的乱军把本该用在鲁国的攻城车,云梯用在长安城时,高大巍峨的长安城墙上竖起来一支吊着一具尸体的桅杆。 顾长石内功深厚,耳聪目明,所以他能看得到桅杆上徐老太师平静中有些失望的眼睛,和从自刎的脖颈上留下来的泪泪鲜血。 自刎的。顾长石心想。 混乱与血腥中又是一支桅杆竖起,是平静中带着解脱的千芜。 顾长石感觉自己的心脏想从胸腔中崩裂出来,眼睛上染了雾。 一支支桅杆高耸在大唐的制高点,那座巨大的日晷都被映照的有些艷红。 所有跟顾长石接触过的,以前金陵结识的,还是长安城里亲近的。 小到年幼的徐半昂,老到徐明启,包括大唐明珠墨染和墨华两位公主。 天上残阳似血,地上护城河化作了血泊。 顾长石皮肤渗出殷红,挣扎着看到长安城厚重的大门倒塌,他像是用尽了一生的气力。 “血-洗-长-安!” “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了你好亲切啊。” 轻灵动听的话好像来自天上,顾长石也寻着声音去往了天上。 第40章 再见 地府,楚江王办事处。 “确定吗?”方常眉毛一挑,轻声问道。 “是的,李墨华,就是我在凡间的肉胎。”于好平静的说。 “那……”方常指着剩下来的几个魂珠,“这里面,也有我的魂珠?” 于好点点头,又有些迷茫,“为什么?我们难道不是鬼魂吗?这珠子里又装载着什么?” “记忆!”方常坚定的说,“魂珠里是阳间的记忆。” “也就是说,记忆被审判堕入轮迴河。”于好迅速做出推断,看向方常,“我们就永远不是完整的自己?” “假使我们不再完整,那两个集合体就永远不会有从本身崩溃的可能,它们就更安全。”方常跟着说道。 “那些被审判通过的,住进酆都城的呢?”于好眼睛一亮。 第52页 “那些是**!”方常惊唿,“怪不得要限制通过的名额,因为鑑情通过的越多,它们就越危险。” “所以要挣脱这片世界就只有……” “只有靠你了,女神。”方常打断于好的话,笑呵呵道。 “嗯?”于好一愣。 “这些可都是你的狂热粉丝啊。”方常嘴角噙着笑,他突然觉得这个状态的于好有些可爱。 于好莞尔一笑,挺立着身体,傲人的曲线令方常咂舌,她一展英姿,振臂一挥,“那就出发吧!我们,去解放这些被愚昧的幽灵。” “包括我们自己。”女神话语间流露着霸气。 “遵命,呵呵。”方常头上窟窿扎眼,傻呵呵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