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花朝》 第一章 穿越了 天上没有一丝云彩，耀眼的阳光掠过斑驳的宫墙在地面投下阴影，散发出一股萧瑟冷寂的气息。 朝颜走在阴影里，瘦弱的小身板仿佛照到阳光就会蒸发一样，手上提着一个食盒，食盒并不重，但靠她两根麻杆似的细胳膊提着也有些吃力。 今天本来不归她送饭，因为上午得罪了芸香所以中午这趟送饭的差事落在了她头上。 听说那四皇子是个变态，特别凶残，喜欢抓老鼠吃还喜欢挖人眼珠。 凶残便罢了，但喜欢吃老鼠是什么鬼，这四皇子身上该不会携带什么变异病毒吧，真不想去呐。 “唉~” 她发愁地靠在墙边的阴影里，抬头看向宫墙间狭窄的天空，遮盖在右边眼睛上的发丝稍稍滑落，露出一小块疤痕，在头发覆盖的地方还有一大片，从额头延伸到右眼下方，是火灼烧后留下的印记，所幸眼睛没有被烧伤。露在外面的左眼微微闪烁着一点清澈的光芒，但也没什么神采，因为长期吃不饱，营养不良，头发都变得毛躁干枯了，在阳光下泛着一种稻草般淡淡的蜡黄色，发尾都分叉了。 真是怀念自己之前那头乌黑秀丽的长发，还有那瓷娃娃一般细腻光滑的皮肤，现在这副娇弱不堪的小身板走两步就喘气，以后可怎么活啊？ “唉~” 一切都要从那个不同寻常的晚上说起。 她叫陆朝颜，本该是一名大三学生，但因为身体缘故办理了休学手续，现在家休养中。她先天心脏不好，十岁之前几乎都在医院里度过，她不喜欢医院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那间白得刺眼的病房，十岁那年，她动了一场大手术，手术很成功，术后也恢复得很好，一年后她也能像同龄人一样正常去上学了，虽然入学年龄晚了些，但她中间连跳两次级也赶上了其他人，后来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正是所谓的“隔壁家的孩子”。 未来本该一片光明，但在大二下学期的暑假，她在家突然晕倒了，之后又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才出院。 家里人虽然将病情瞒着她，安慰她没什么大事，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了，但她大概也能猜到是老毛病又复发了。眼看就要开学了，父母跟她商量后去学校给她办理了休学手续，虽然有些可惜，在身体完全恢复前她不想再让家里人担心了。 那天晚上，她像往常一样早睡，九点之前必须睡觉，这是父母给她制定的唯一一条规矩。准备关灯时，一道雪亮的电光突然照亮房间，是闪电的电光，紧接着是雷鸣，声音震耳欲聋，劈得窗户咔嚓作响，整个房间也跟着颤动，原本平静的夜晚突然之间就变天了。 又是一道雪亮的电光照亮房间，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中房间里的灯光突然熄了。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黑暗中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在她眼前打开了一条通道，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吸进了无底的漩涡中，很快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 再次醒来，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朝颜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一睁眼就听到一声丑八怪。 丑八怪是在说自己吗，朝颜怀疑自己听错了，若连她都算丑八怪，那仙女都要算路人了，不是她炫耀，从小到大她收到的情书都能装满一大箱子了，敢骂她是丑八怪，脑子有毛病吧。 “丑八怪，还不快起来干活！”在她面前站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姑娘，打扮得像古装剧里的宫女，手上拿着一个空水盆，很显然就是对方把她泼醒的。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朝颜没空搭理对方，脑中正在读取原主记忆，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朝代叫云梦，一个从没在历史课上听到过的朝代，原主的名字叫小怜，是御厨房中的一个烧火小宫女，站在她面前的嚣张姑娘叫芸香，仗着进宫早，在李姑姑跟前又有几分得脸，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尤其喜欢欺负原主，动不动就罚她不准吃饭，不准进屋睡觉，把她赶到院子里挨一晚上冻……看人设是个恶毒女炮灰无疑。 昨晚原主又被芸香赶到院子里挨了一晚上冻，然后一觉醒来她的意识就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那原主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你耳朵聋了是不是！”芸香扬手就要掌掴，被朝颜冷冷的眼神一瞪，心里一惊，扬起的手停在空中没有落下来，平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丑八怪竟然敢瞪她，倒让她有几分忌惮了。 看来是个色厉内荏的炮灰，朝颜心说。 不甘心丢了面子，芸香又叫来两个人壮胆，一个叫喜儿，一个叫双儿。有了帮手，芸香的嚣张气焰又回来了，朝颜掂量了一下三人的身板，硬碰硬也讨不到便宜，尤其是这芸香，看起来就十分泼辣，真动起手来非得用指甲在她脸上挠出几道血痕不可，还是保存体力要紧，现在这副娇弱不堪的小身板可经不起跟对方撒泼打滚。 见朝颜示弱地低下头，芸香十分得意，罚她今天不准吃饭，晚上也不准进屋睡觉。 果然是个恶毒炮灰，朝颜心里吐槽道。 喜儿在芸香耳根子旁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芸香得意地笑了。 然后，中午去给四皇子送饭的差事就落到了朝颜头上。 冷宫皇子呐，下场一般都不怎么好。 …… 第二章 冷宫皇子 匾额上面的红漆已经剥落，雪音宫三个大字也变得模糊不清，墙边长着一窝窝杂草，最突出的几根都有人高了，站在门外仿佛就能嗅到里面荒凉冷清的气息。 这便是四皇子慕天凌的住所，亦是他生母梅妃生前的寝宫，从前何等繁华，如今何等冷清，成了一座实实在在的冷宫，无人问津。 虽是皇子，地位却还比不上宫里那些有点体面的小总管。 大门打开着，朝颜往里面瞄了几眼，一个人影也没瞧见，不过也没有她想象当中阴气森森的画面，一推门就会冒烟的那种。 目前看来还算正常，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迈着镇定的步伐走进去。 院子还挺大的，只是没有花木，只剩几截树桩子，像是之前种的花木都被砍光了，之后也没再种其它花木，看起来有些光秃秃的，除了青石板间冒出的一窝窝野草为这院子增添了几分绿油油的气息。 正前方的正殿关着门，右边配殿的门打开着，里面应该有人。 朝颜挪到门口的台阶下，清了清嗓子，礼貌地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吗？” 等了会儿，有人走了出来，年纪也不算大，四十左右，手上拿着一把拂尘，面上带笑，和蔼可亲。 朝颜心说看着还挺面善的，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吧。 “姑娘看着有些面生，是新来的？”吴公公从台阶上走下来道。。 “是芸香姐姐让我来的。”朝颜先报出芸香的名号，有问题找芸香别找她，说着她把食盒递过去，本想着对方接了，自己就直接回去了，也不用去见那位四皇子，凶残倒也罢了，喜欢吃老鼠这样的特殊嗜好实在让人无法接受。结果对方并不接食盒，反倒问起她的名字和年纪，问完后还要请她进去喝杯茶，热情的有点过头了。 看着吴公公脸上那过分和蔼可亲的笑容，朝颜感觉更可疑了，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不过又有点好奇屋子里面是什么样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脚一踏进门槛，朝颜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是一双眼睛，瞳孔漆黑冷邃，宛若狼的眼睛，看人如同看猎物。 眼神果然有点凶残啊，朝颜心里小小地吐槽了一下。 慕天凌斜靠在榻上，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息，让那张原本十五六岁的少年脸平添几分老成，嘴角总是勾着几分嘲弄的弧度，好像跟全天下的人有仇一样，一只手上把玩着一把匕首，手指修长，骨节匀称，转起刀来格外好看。 朝颜悄悄抬起视线瞄了一眼前面的人，乍一眼看过去脸好像长得还不错，再悄悄瞄一眼，糟糕，和变态对上视线了！ 她立刻低头装鹌鹑。 站了足足有三分钟，朝颜才听到对方叫她过去，她提着食盒慢慢挪过去。慕天凌看着她乌龟般的移动速度，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同样带着几分嘲弄，“你很怕我？” 朝颜心里呵呵，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虽然外表看着只有十二三岁，但内心可比你这小鬼成熟多了，不过还是别离太近了，免得被传染了什么变异病毒。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慕天凌哼了一下，“看来刘公公真是年纪大了，连你这样的小哑巴都招进来了。” 朝颜知道刘公公是御厨房大总管，但从没见过真人，照这小鬼说的难道已经很老了？ “小哑巴，你叫什么？” “.......”都叫人哑巴了还问叫什么，脑子有毛病吧。 “小哑巴，我跟你说话呢。” 朝颜感觉对方语调一沉，下一刻面上一阵冷风扑来，隐约带着点冷冷的香气，那把亮晃晃的匕首突然刺过来，离她的眼睛只有一线之隔，刀柄被握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刀后是一双阴郁冷漠的眼睛。 朝颜手一抖，手上的食盒掉到地上，从里面骨碌碌滚出一个馒头，菜汤也撒了出来，眼睛却有点被那张脸迷住了，剑眉深目，高鼻梁，薄嘴唇，下颌线明显，五官真是耐看......念头闪过，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下一刻朝颜感觉脸上一片生疼，慕天凌单手掐住她瘦弱的小脸，指节修长有力，像是老虎钳子一样，指尖微微冰凉，像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掐在她脸上还有点降温。遮在她右边脸上的头发稍稍滑落，露出一小片疤痕，他用匕首挑开看了一眼，朝颜还以为会把他吓一跳，结果那张冷脸毫无变化，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旋即冰冷的刀尖又回到她的左眼上，比划着从哪儿开始挖。 朝颜有点害怕了，不是怕人，而是那双眼睛太过平静冷漠了，一点善心都没有，一魔怔真能下得去手。 夭寿啊！自己要成瞎子了！ “殿下，咱们无冤无仇，”朝颜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被掐得嘟起的嘴角一时没兜住，口水流出来了，慕天凌立刻收回手，用十分阴郁且嫌弃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宰了她的心都有了，旋即拿出帕子擦手，擦完后连帕子都不要了，直接扔在地上，又让吴公公打盆水来洗手，真是嫌弃极了。 朝颜也很尴尬，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擦了擦嘴角，尽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滚。”慕天凌冷冷吐出一个字。 朝颜立刻告辞，脚还没迈出门槛又被他叫住。 “回来。” 一会儿让人滚一会儿让人回来，脑子有毛病吧。 “干嘛？”朝颜不耐烦道，一不小心就暴露了本来面目，慕天凌瞥了她一眼，淡淡吐出一句，“把地擦干净。” 朝颜心里嘟囔一句小心眼。 吴公公贴心地给她拿来抹布，还客气地跟她说了一句“有劳姑娘了。”朝颜心里吐槽道不是说请自己进来喝茶吗，茶呢？ 在朝颜蹲在地上擦地时，慕天凌坐在榻上安静看书，和之前那副凶残模样判若两人，朝颜心里吐槽道这货该不会有双重人格吧？ “你长成这样，晚上不会做噩梦吗？”慕天凌随意问了一句。 朝颜心说要你管，慕天凌瞥了她一眼，又补了一句，“日后也嫁不出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真当本姑娘好欺负的！ 朝颜抬头看向他，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努力挤出来的晶莹泪光，可惜没有洋葱，在眼前熏一熏的话绝对能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姑娘家能屈能伸，该示弱还是得示弱，她抬手擦了擦眼睛，抿着小嘴，做出十分坚强的样子，“不嫁人就不嫁人！” 慕天凌瞥了一眼那点芝麻粒大小的泪光，终于动了一点怜香惜玉的好心，安慰道：“放心，没人想娶你。” 朝颜：“……”天杀的，你给我孤独终老！ 慕天凌又换了个话题，随意问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 朝颜道：“殿下要听实话？” 慕天凌没吱声。 朝颜琢磨了一下，如实回道：“那个，外面都说殿下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她在心里补了一句不是精神有问题就是神经有毛病。 “还有呢？”慕天凌道。 朝颜道：“还有，那个，说殿下喜欢抓老鼠吃，这肯定是谣传。” 慕天凌道：“还有呢？” 朝颜心说怎么还没完没了了，非要听大实话是吧，那就满足你，“外面还说殿下大字不识一个，一点都不讨皇上喜欢，”说到这儿时，慕天凌脸色一沉，眼神阴郁无比，她立刻打住后面的话，心想这是碰到逆鳞了，默默挪远了些，免得被波及。 “这宫里的人就喜欢说闲话，殿下不用放在心上。”吴公公劝解道。 慕天凌冷笑道：“舌头长了就该割了。”说完他瞥了一眼朝颜，貌似在警告她管好自己的嘴，她心说自己又没在背后乱嚼舌根，凶什么凶！ 吴公公送她离开时，和蔼可亲地跟她说道：“殿下刚才跟姑娘闹着玩呢，姑娘别放在心上。” 朝颜心里呵呵。 “难得殿下和姑娘聊得投缘，姑娘以后常来坐坐。” “……”呵呵，大可不必。 第三章 李姑姑 宫墙投下的阴影里，朝颜靠坐在墙边小心地撕开馒头的一层皮，之前掉在地上的馒头又被她捡回来了，不怪她没志气，实在是肚子饿得厉害，记不清有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食盒里面还有一个没滚落出来的馒头，两碟打翻了的豆芽白菜，但里面的馒头都沾上了菜叶和汤水，皮都泡软乎了，让她无从下手。 而且这手上的馒头还有股淡淡的香味…呸…馊味，也不知道放了几天，皮都变得硬梆梆的，那豆芽白菜更是清淡得惨不忍睹，一点油星子都看不见。 看来那小鬼的日子过得是相当清苦呐~ 她感慨了一下，揪下一小块馒头放进嘴里，淡淡的馊味萦绕在唇齿间，她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咽了下去，心里安慰自己道这是软乎乎香喷喷的大包子，不馊，一点也不馊…… 当朝颜提着食盒回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还没走几步，芸香就拦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地问道，“让你去送个饭怎么去了这么久？”跟在身后的喜儿幸灾乐祸地问道，“四殿下没为难你吧？” 得装惨了，朝颜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回道：“四…四殿下…好凶…好凶…” 芸香得意的笑道：“活该！”喜儿在旁边撺掇道，“姐姐，我看以后就都让她去送饭。” 朝颜害怕地摇头道：“我不去…四殿下好凶…我不去…”心里自己吐槽自己这做作的表演真是让人有点难为情~ 芸香带着喜儿得意洋洋地离开后，朝颜脸上唯唯诺诺的表情便消失了，提着食盒往厨房去了。刚到门口她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是李姑姑那尖酸刻薄的嗓音在批评人，说这两天的菜做咸了，借故克扣了厨娘孙姨半个月的月钱，孙姨也不敢抱怨，还得赔笑着认错，等会儿做两道好菜给李姑姑送过去。 如果将御膳房大总管刘公公比作董事长，这李姑姑算是一个小经理，手底下管着包括孙姨在内的十来个人，为人尖酸刻薄，吝啬贪财，稍有不顺心就拿手下的人出气，动辄叱骂，克扣月钱。唯独芸香还得几分青睐，只因她机灵懂事，换句话就是马屁拍得好，渐渐地就成了李姑姑的心腹。 不过这芸香近来越来越张扬了，俗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一旦盖过了李姑姑的风头，离倒霉也就不远了。 朝颜听见李姑姑说想吃鱼，心里感慨道那小鬼过得真是连奴才都不如，奴才尚且大鱼大肉，他一个皇子只能吃豆腐白菜，可见在这宫里过得有憋屈，有些变态也能理解，不过不是自己抱大腿的对象，她得找“传闻中的男主”傍身才行，目前来看这四皇子貌似没什么前途，还是先保持距离吧。 “谁在那儿？”李姑姑往门口瞥了一眼，朝颜像鸵鸟般低着头挪到门口，李姑姑责问道，“我正找你呢，又跑去哪儿偷懒了？” 朝颜怯怯的回道：“是…芸香姐姐让我去给四殿下送饭。” 李姑姑冷哼一声，“还敢顶嘴，这个月的月钱别想要了。”视线瞥了一眼朝颜手上的食盒，轻蔑一笑，说道，“别以为拿四殿下当挡箭牌就没事了，这宫里谁不知道四殿下不得宠，被皇上扔在冷宫里十年不闻不问，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那张脸，人不人鬼不鬼，就算是四殿下也瞧不上，还想攀高枝，没门！” 最后两句话李姑姑说得格外地咬牙切齿，眼睛瞪着门外，像是指桑骂槐说给另一个人听的，又呵斥朝颜去干活，发了几句牢骚后扭着微胖的腰身离开了厨房。 李姑姑离开后，孙姨好心提醒朝颜离慕天凌远些，毕竟是罪妃之子，前途一片灰暗。 朝颜本来也不打算和对方搅和在一块，毕竟像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各找大神傍身更靠谱。 糖醋鱼做好后，朝颜肚子里的馋虫已经被厨房里弥漫的香味搅得上蹿下跳，她努力克制住嘴角的口水，平生从未如此嘴馋过，真是狼狈~ 孙姨把菜装进食盒里交给朝颜送过去，她提着食盒离开后，偷吃的念头像野草一样在脑海里疯狂生长，做贼心虚地总感觉有眼睛盯着自己，最后还是有骨气地抗住了诱惑。 …… 快到门口时，朝颜听见房间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不知道李姑姑又在批评谁，仔细一听，对方一副尖细的公鸭嗓，典型的太监声音，之前她听吴公公说话时倒没这样的感觉，许是因为对方的声音太和蔼可亲了，教人听起来也不觉得刺耳了。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旋即朝颜便从原主记忆中提取出了对方身份，是钱公公，这御厨房中的一个小总管，是李姑姑的上级。 “上次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这是李姑姑讨好的声音，极尽阿谀奉承，朝颜都能想象到李姑姑那张微胖的脸上笑得鱼尾纹都挤出来了。 “晚了一步，被大总管派给了别人。”这是钱公公尖细的声音，朝颜心里骂了句死太监，对方在原主记忆中留下的印象十分恶劣。 李姑姑问派给了谁，钱公公说是秋姑姑，李姑姑气得骂对方是老狐狸精，尽会使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 这李姑姑和秋姑姑之间的恩怨，朝颜从原主的记忆中也了解到一些，两人本是一同进宫，刚开始还是好姐妹，后来秋姑姑混得比李姑姑好，两人就疏远了，现在更加水火不容了。李姑姑说的那件事她也知道，前不久宫里的陈贵人有了身孕，皇上特意恩准陈贵人在自己宫里开设小厨房，李姑姑就想攀高枝调去陈贵人宫里，结果现在这件美差落到了秋姑姑身上，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瞥见朝颜站在门口，李姑姑恶声恶气地叫她进来，她提着食盒走进来时听见钱公公不屑地哼了一鼻子，十分嫌弃她。 “怎么又让这丑八怪过来了，看着就倒胃口。” 死太监！朝颜心里骂了一句。 李姑姑讨好地给钱公公倒了杯酒，递过去时貌似暗送了一下秋波，这钱公公接酒时还捏了捏她微胖的手，一个死太监和一个老宫女调情，那画面相当辣眼睛，着实把朝颜恶心了一把，她感觉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一刻都不想多呆，看着两人吃的菜都觉得有点倒胃口，幸好之前没偷吃。 这李姑姑快四十了，微胖身材，皮肤保养得还算白腻，尚有几分半老徐娘的风情，年轻时应该也有几分姿色，比钱公公略小几岁，两人之间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姑姑倒完酒后从朝颜手里接过食盒，打开盖子将菜摆在桌上时说道：“这丫头老实，不像那个芸香，翅膀硬了，连我都快不放在眼里了，一心就想着攀高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钱公公乜斜着眼笑道：“我看芸香那丫头挺懂事的。” 李姑姑沉了一下眼色，又殷勤地给钱公公倒了一杯酒，不再提芸香的事，钱公公美滋滋地呷了口酒，瞥了一眼朝颜，挥手赶她走，“去去去，别站在这儿倒人胃口。” 朝颜心里呸了一声，好像自己多愿意留下来一样，呸！ 离开时她还听见钱公公那公鸭嗓一样的声音跟李姑姑说道，“下次别让这丑八怪过来了，看着就倒胃口，这菜也吃不下去了。” 她心里骂了句死太监，出来后，朝颜瞥见院子里有个人影匆匆转身走了，她认出是芸香的背影。刚回到小厨房，芸香就紧跟着进来了，问她刚才看见了什么，朝颜心说这姑娘好像没脑子，这么一问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吗，她还没说话，芸香又低声威胁她要是敢乱说就对她不客气，朝颜怯怯地点了点头，芸香还觉得不解气，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个馊主意，让她去给四殿下送晚饭。 第四章 记忆疑点 传言冷宫那边闹鬼，白日里尚且显得晦气冷清，太阳落山后更没人敢过去了，平日里只用送早饭和午饭，没人愿意去送晚饭，而李姑姑对慕天凌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也并不上心，少一顿便少一顿，只要人饿不死就行。 偏偏今天芸香要她送晚饭过去，还好心提醒她路上小心点，当心撞到鬼。 朝颜出门时太阳早就落山了，天色也快黑了。 走了一段路后，朝颜停下脚步，准备就在这儿歇一歇，估摸着等芸香睡下后再回去，她也正好趁此机会梳理一下从原主那里继承过来的记忆。 在原主的记忆中，最开始是一片火光，火光后面有一张脸，时隐时现，看不清楚，被飘忽的火光扭曲得如鬼魅一样，然后是原主稚嫩的哭声，捂着被火灼伤的右脸，眼神里充斥着惊恐和无助…… 朝颜看不清火光后面的那张脸，但感觉像是一张女人的脸，隐约可以看出发髻的样式，还有上面闪闪发光的珠钗。 画面一转，又是一张小女孩的哭脸，对方骂原主是丑八怪，要赶她走。原主喊对方妹妹，让小女孩别哭，小女孩把她推到地上跑进了屋里，过了会儿一名妇人牵着小女孩从屋里出来，叫原主丑姑，问她是不是又欺负妹妹了，她低着头认错，喊对方娘。 后来，小女孩病了，村里的老人说是因为原主和小女孩的八字相克把小女孩克病了，原主的爹带她出门后把她丢在了路上，她又被一个人牙子捡到了，给她改名叫小怜，也是觉得小丫头年纪轻轻就被毁了容怪可怜的。 因为脸被火烧了，没人愿意买她，这人牙子又把原主转给另一个人牙子，中间又转了几道后，这最后一个人牙子在宫里有点关系，于是把她卖进了宫里，成了御厨房的烧火丫头。 朝颜心里感慨原主也是个命运坎坷的小炮灰，她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刚开始出现在火光后的那张脸是个疑点，在原主的记忆中她爹娘都是普通百姓，她娘连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更何况是闪闪发光的珠钗，那女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和原主又有什么关系？ 她琢磨半晌后，暂且不想这个问题，思绪又飞到另一头的时空中，不知道那边的时间是不是同样在流逝，或许等她在这边的使命完成后就可以回去了，要是回去时还是原来的时间点就好了，这样也不会引起任何麻烦。 正这样想着，忽然余光中一道黑影闪过，朝颜浑身一抖，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心说该不会真撞鬼了吧，她鼓起勇气朝黑影闪过的地方看过去，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树影在晃动，虚惊一场。 天黑下来后，寒气似乎也跟着从地面冒出来，朝颜尽力将身体缩成一团保暖，还是抵挡不住寒气的侵袭，她干脆站起来小跑，来回跑了几趟倒是暖和了一些，停下脚步看天时，一抬头便被漫天繁星吸引住了，这样清澈的星空在现代已经极少见到了，灿烂的星光比钻石还要闪耀，还是古代的空气质量好啊，一点雾霾都没有，能见到这样漂亮的星空也算没白来一回…… 她沉浸在这无与伦比的星光中不可自拔，等回过神时脖子早就麻了，一低头就感觉到一阵猝不及防的酸痛，朝颜没忍住叫了出来，“啊！”地一声把一道黑影引过来了。 “是小怜姑娘吗？” 背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又猝不及防地吓了她一跳，朝颜立刻蹦开两步，定了定神后感觉声音有些耳熟，壮着胆子回头看过去，问道，“是吴公公吗？”对方答应了一声，她顿时松了口气，心下不禁有些好奇对方这大晚上出去干什么？ “小怜姑娘怎么在这儿？”吴公公和蔼可亲地问道。 朝颜回道：“是芸香姐姐让我来给殿下送晚饭，天黑了，我一个人怕……” 吴公公道：“那我带姑娘过去吧。” 朝颜原本不打算过去，但看到对方手上好像抓着只鸡，有点动摇了，听吴公公说要回去给慕天凌做夜宵，还问她要不要一块吃点，她心想总比留在这儿挨冻要强，跟着吴公公走了。 到了雪音宫后，吴公公让朝颜在院子里稍等，他先去了一趟厨房，回来后手上的鸡不见了。右边配殿里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的亮光，吴公公领朝颜过去时说慕天凌在里面，不过比起人，她对鸡更感兴趣，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起夜宵了。 两人走到门口后，吴公公先敲了敲门，禀道：“殿下，奴才回来了。”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吴公公推开门领着朝颜进去后，再轻轻关上了门。 一盏鬼火般的油灯在殿中忽明忽暗，照得灯后的人也犹如鬼魅一样。 朝颜感觉里面比外面似乎还要冷些，犹如进了鬼屋一样，有点后悔鬼迷心窍地跟过来了，但想到那只鸡，她还是鼓足勇气跟在吴公公身后挪了过去。 慕天凌坐在油灯后面，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朝颜有点惊讶，没想到对方还有刻苦读书这一面，不过那毫无感情的眼神是什么鬼，额，看起来比白天更阴暗了。 “殿下，小怜姑娘来了。”吴公公道。 慕天凌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把自己当空气吗，朝颜心里吐槽道。 “姑娘请坐。”吴公公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在鬼火般的灯光中平添几分惊悚，朝颜有点忐忑不安地挪到凳子边坐下，随后吴公公便离开了。 屋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朝颜将注意力放到桌面上，研究起上面的纹理结构，过了会儿悄悄往对面瞄了一眼，有点好奇这小鬼在看什么书？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偷瞄行为，慕天凌往她那边瞥了一下，视线又移回书上，没有开口的打算，殿里的气氛更冷了一些。 朝颜想开口破冰，转念一想两人也没什么好聊的，再说第一次见面自己就流口水了，真是人生一大耻辱啊，还是别破冰了，就这么把她当空气也挺好的。 第五章 换个差事 在朝颜快将桌面上有几条木头缝数清楚时，一股诱人的香味飘了过来，是鸡汤的香味，她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脑袋嗖地一下从桌子上揪起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住门口。 慕天凌往她那边瞥了一眼，起身走了，将书放到后面的书桌上，回来时吴公公已经将夜宵摆在了桌上。 两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鸡汤面~ 看着那金黄的汤头和雪白的面条还有嫩绿的葱花，朝颜感觉快要控制不住嘴角的口水了，赶紧抿了抿嘴角，心说这吴公公的厨艺还怪好的~ 吴公公把夜宵放在两人面前后又离开了，离开时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令人倍感亲切，看起来一点也不惊悚了，朝颜礼貌地等慕天凌动筷后才拿起勺子先尝一口汤头，有种惊为天人…额…天鸡的感觉，香得她想哭，感觉好久好久都没尝到过这样温暖的味道了，暖暖的汤头仿佛顺着喉咙一直流到了心里…… “有这么好喝吗？”慕天凌道。 朝颜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察觉时感觉到眼眶里湿漉漉的，抬手一摸，竟然哭了，但这情绪又好像不是她自己的，莫非是原主还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一点意识……一点渴望着温暖的意识，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小丫头......她抬手擦去眼泪，又喝了一口暖乎乎的热汤，心里暗暗做下一个决定，一定要帮原主争口气，一定要出人头地！ “看来你平日里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慕天凌慢条斯理地挑起几根面条，慢条斯理地吃进嘴里，优雅得都有点做作了，朝颜心里吐槽一句，转换话题问道，“殿下身边就吴公公一个人服侍吗？” 慕天凌微微挑眉，带着几分嘲弄道：“你还想服侍我？” 朝颜心说想得美，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个好人选，“芸香姐姐长得比我好看，又体贴又会照顾人，比我强多了。” 慕天凌冷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朝颜露出一脸无辜的笑容，“殿下和芸香姐姐一定聊得来。” 慕天凌哼了一下，眼神就像看傻瓜一样，朝颜感觉有点尴尬，埋头专心吃面，心里感叹吴公公的厨艺真好，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等朝颜的碗里连面汤都不剩时，慕天凌还在慢条斯理地挑面条，出于礼貌她继续坐着等他吃完，心里吐槽道虽然吃东西的样子做作了些，不过做作得还有点好看~ “还没吃饱？”慕天凌嘲弄道。 朝颜无语，心说自己坐在这儿又不是等着他的剩菜剩饭吃，就算现在把碗推到她面前，自己还嫌弃里面有口水呢。 等吴公公进来收拾碗筷时，朝颜也主动搭把手帮忙收拾，然后跟着吴公公一块去了厨房帮忙洗碗，毕竟吃人家的嘴短，还是要报答一下。 “叔儿，您的厨艺太好了~” 听到叔儿这个称呼，吴公公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可亲了，朝颜心说看来挺喜欢这个称呼，又喊了一声叔儿，吴公公亲切地答应了一声，主动了解起她的个人情况，是哪里人，家里有几口人……朝颜将自己的悲惨身世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因为脸被火烧了，爹娘嫌她长得丑都不要她了，她被人牙子卖来卖去，最后卖进了宫里。 吴公公善解人意地劝解她人要向前看，话锋一转，问她想不想换个差事。朝颜看着吴公公脸上那和蔼可亲的笑容，直觉告诉她前面有坑，但在李姑姑手下也没有出头之日，而且极有可能再看见辣眼睛的画面，琢磨了会儿后，她试探问道，“叔儿，您真有办法给我换个差事？” 吴公公笑着说道：“殿下身边正好缺个服侍的人。” 朝颜心说果然是坑，敢情那鸡汤面不是白吃的，“叔儿，我觉得吧，殿下似乎很讨厌我，我还是不给殿下添堵了。” 吴公公笑着说道：“殿下要是真讨厌小怜姑娘的话就不会和你说那么多话了，小怜姑娘和这宫里的人不同。” 朝颜对前半句心里表示怀疑，后半句表示赞同，毕竟她可是穿越过来的，自然和旁人不同。 “唉~”吴公公叹了口气，“殿下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这人也越来越孤僻了，以后可怎么好？”说着还抬袖擦了擦眼睛，像是心疼得哭了。 看着对方说来就来的眼泪，朝颜抽了抽嘴角，安慰道：“叔儿，您别难过，殿下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又道，“殿下刚才也说了，想找个好看点的服侍，”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公公一句话抓住了软肋。 “以后叔儿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额…...那个，叔儿，您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那个，鸡该不会是您那个，偷来的吧？” “嘘。” “……”看来是个惯犯了。 回去的路上，朝颜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心说都是嘴馋惹的祸，临走前吴公公还笑着跟她说不用着急，让她回去好好考虑两天。 苍天啊，请给她指引一条明路吧，那小鬼到底是不是传闻中的男主，她不想再当炮灰了，说不准哪天就挂了，就是书中被一笔带过死因的那种，连个葬礼都没有...... 消极地脑补了一会儿后，积极的想法开始占据上风，朝颜心想那小鬼晚上还刻苦读书，说不定是个潜力股，而且她现在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至少吴公公厨艺不错，还答应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她也不奢望天天，隔三差五能吃顿好的就行了~ 回来时夜已经深了，朝颜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借着窗外微弱的月色摸索着走到最里边的铺位边，轻手轻脚地睡下。 第一次和别人挤在一块睡，朝颜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听见有人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的声音，又有人偷偷溜回来了，她悄悄盯着对方，是芸香。 朝颜大概也猜到对方去见谁了，在原主的记忆中，曾瞧见过一两次这芸香和钱公公背着人说话，关系也有点微妙呢，之前芸香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多半是想偷听钱公公和李姑姑在说什么，心里估计早就不甘屈居李姑姑之下了。 这李姑姑也对芸香日渐不满，多半也察觉到了芸香勾搭上了钱公公，鹬蚌相争，那她也帮忙添把火吧。 第六章 栽赃 翌日，朝颜去给李姑姑送早膳时吞吞吐吐说出一件事，昨晚芸香偷溜出去了，很晚才回来。 李姑姑夸她忠心，将没吃完的早膳赏给了她，让她以后盯着芸香的一举一动，朝颜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离开后去厨房将剩饭倒了喂狗，然后去了雪音宫送早饭，离开时吴公公塞给她两个热乎乎的素菜包子，她含泪收下，跟吴公公说自己这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等事情完了就过来当差，吴公公善解人意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朝颜说暂时不用，表示自己能处理好。 回来后朝颜单独找到芸香，悄悄告诉她说李姑姑已经知道她和钱公公的事了，芸香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都白了，还是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威胁朝颜别胡说八道，不然要她好看。 “你昨天晚上偷偷溜出去是去见钱公公吧。”朝颜道。 芸香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感觉面前的人和之前那副唯唯诺诺胆小懦弱的模样判若两人，突然有些后怕，心虚地否认道：“你，你别血口喷人，有本事拿证据出来。” 朝颜道：“你尽管自欺欺人，反正李姑姑要拿来开刀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以为李姑姑不知道你的野心，想踩着她的肩膀往上爬，你以为她会轻易放过你，我要是你就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保命。” 芸香面上惊疑不定，“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也不怎么喜欢李姑姑。”说完朝颜转身走了。 火已经添好了，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了。 傍晚趁人不注意，芸香又偷偷溜出去一趟，回来后说身体不舒服，早早回屋休息了。 翌日李姑姑用过晚膳后，一名小太监过来给李姑姑传了个口信，之后李姑姑便出去了，然后芸香鬼鬼祟祟地偷溜进李姑姑的房间，在里面待了有一会儿，再鬼鬼祟祟地偷溜出来。 第二天朝颜去给李姑姑送早膳时，敲门没人应，直觉告诉她出事了，她大声喊人，将喜儿和双儿等人都吸引过来，随后芸香也过来了。 有了这么多人证，朝颜才推门进去，等众人进房间一看，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李姑姑死了！ 尸体蜷缩在地上，嘴唇乌青，嘴角流血，明显是中毒身亡。 喜儿和双儿等人吓得六神无主，朝颜悄悄观察了一下芸香的反应，心说下手真快呐。 芸香让人去通知钱公公，随后钱公公便带人过来了，先让人把尸体先抬出来，然后开始审人。 审的第一个是芸香，钱公公刚开口问了一句，芸香就哭得梨花带雨地将朝颜给供出来了，说昨天晚上看见朝颜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李姑姑的房间，回来后还在枕头底下藏了东西，肯定是毒药。 朝颜心里呵呵，早就料到了芸香要拉自己当替死鬼，既然自己知道了她和钱公公那见不得人的秘密，自然留不得了，不过这栽赃的手段也忒拙劣了，谁下完毒还把毒药藏在枕头底下，辟邪吗？ 所有人都以为朝颜这次死定了，没想到事情出现了转机。 “大总管到~” 钱公公心里一惊，又恨恨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不知道是谁这么耳报神竟然把大总管请过来了，等看见刘公公身后又走进来一个人，钱公公吓得脸色都白了。 对方是内廷司的三大总管之一，肖霆，专管宫人犯事，人送外号活阎王，折磨人的手段简直是骇人听闻，宫女太监人人谈之色变。 怎么把这活阎王也请来了，钱公公心里惊疑不定，后悔没挑个黄道吉日出门。 朝颜第一次看见这位肖大总管就被对方保养得当的身材吸引了视线，和略有发福的刘公公站在一块，显得更加修长挺拔了，身上一点阴柔之气也没有，看着一点也不像个太监，当她再去偷瞄对方的脸时，冷不丁被一双犀利的眸子扫过来，感觉后背一凉，立刻低头装鹌鹑。 果真是个活阎王，单靠眼神就能杀人了，朝颜心里吐槽道。 刘公公先发话问是怎么一回事，钱公公小心翼翼地将事情的经过回了一遍，指着朝颜说她是下毒的凶手，朝颜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肖霆过去查看了一下李姑姑的尸体，果断说出毒药的名字：“鹤顶红。” 钱公公拍马屁道：“您老果然是火眼金睛~”又试探地说道，“凶手已经抓到了，本来不用劳烦您过来的。”话音刚落就被一记犀利的眼神扫过来，钱公公吓得一哆嗦也不敢多嘴了，肖霆继续说道，“人是四个时辰之前死的。” 也就是昨晚的八点到九点之间，朝颜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时间。 检查完尸体，肖霆又进屋查看了一下，出来后说道：“毒下在茶壶里。”说着他抬起手，两指之间夹着一根银针，已经变黑了。 钱公公指着朝颜道：“毒药就藏在她的枕头下。”说完朝芸香使了个眼色，芸香哆哆嗦嗦地向肖霆回道，“奴才…都看见了，毒药就...藏在她的枕头下…就是她毒死了李姑姑。” 朝颜连忙摇头道：“不是我，我没藏毒药。” 肖霆道：“藏没藏，一查便知。”犀利的视线一扫朝颜和芸香，“先查她们两个的。” 很快进去搜查的一名小太监捧着一样东西回来了，是个小药包，钱公公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结果听见小太监向刘公公禀报说是从芸香的枕头底下搜出来的，顿时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肖霆打开药包闻了一下，点了点头。 刘公公立刻让人把芸香带过来，芸香被人从屋里拖出来时，整个人都吓坏了，朝颜跟在她身后，心说自作孽不可活。 之前李姑姑让她盯着芸香的一举一动，朝颜正好也有这个打算，芸香若是要对李姑姑动手，自己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一定会找机会栽赃自己。今早她发现李姑姑被毒死后，趁着众人一片混乱，她偷溜回屋检查自己的床铺有没有被人做手脚，果然在枕头底下摸到一包毒药，便将毒药换到了芸香的枕头底下。 第七章 人言可畏 看到钱公公后，芸香犹如看到了救星一样，下一秒就将对方告发了，“大总管饶命，都是钱公公指使奴才干的，毒药也是钱公公给奴才的，奴才都是被逼的......” 钱公公气得嗓音都尖了八度，骂芸香小贱人，冲过来要打她，被刘公公命人抓住。 刘公公问钱公公为何指使她杀人，芸香回答说钱公公嫌弃李姑姑年纪大了，手里还有他的把柄，留着终有一日会成祸患。 刘公公将芸香和钱公公交由肖霆处理，一行人离开时在门外又碰见了一个人。 见到对方，肖霆有点意外，又讥讽道：“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吴公公笑着回道：“我来找刘大总管讨个人。” 这次轮到刘公公有点意外了，问他要讨什么人，吴公公走过去朝里面招了招手，朝颜小跑着过来了。刘公公打量了一下朝颜，让她以后就跟着吴公公，然后带着人走了，肖霆也没多留，带着芸香和钱公公离开了，两人一副魂不附体的凄惨模样，脚都抬不起来，被人拖着往前走。 看着两人凄惨的背影，朝颜心里有点感慨，听见吴公公的声音，她收回思绪。 “事情都办完了？” “嗯。叔儿，你等我会儿，我回屋收拾一下。”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朝颜就拎着一个寒酸的小包袱出来了，里面除了一把木梳和一套换洗衣服，就剩些补衣服的线团了。吴公公等在门外，看见朝颜抱着个小包袱小跑着过来，用十分和蔼可亲的笑容迎接她道：“都收拾好了？”她点了点头，跟着吴公公离开了。 路上，朝颜问道：“叔儿，您认识刘公公？” 吴公公回道：“都是一块进宫的，还算有几分交情。” 朝颜道：“那个肖公公眼神真凶。” 吴公公道：“他不喜欢被人叫公公，以后别当着他的面叫。” 朝颜道：“他也是跟叔儿一块进宫的。” 吴公公点了点头。 真是缘分呐，朝颜心里感慨了一下，又默默吐槽了一下，人家都混成了大总管，叔儿您怎么混到冷宫去了？ 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她瞄了瞄四周，小声问道，“叔儿，听说殿下喜欢吃老鼠，真的假的？” 吴公公回道：“殿下之前不过是抓了个老鼠吓唬人，传来传去就传成这样了，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呐。” 朝颜心说吓唬人非得用老鼠吗，幸好没吃，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又问道，“那喜欢挖人眼珠呢？” 吴公公道：“都是吓唬人玩的，传出去就被人当真了，唉~，人言可畏呐。” 朝颜：“……”祸从口出呐~ 再说芸香和钱公公这边，两人被带到内廷司后，没扛过三分钟，钱公公就将自己的罪行一一吐干净了，不仅有毒害李姑姑这桩罪，两人还合伙偷盗宫中财物，被砍去双手杖责一百逐出了宫，消息一传开，宫中小偷小摸之事销声匿迹，这都是后话了。 …… 到了雪音宫后，吴公公先带朝颜去看屋子，比她之前住的大通铺还大，有单独的梳妆台和衣柜，还有鸡翅木雕花的床，和古装剧里看到的小姐闺房也没什么两样，一尘不染的桌子上放着一套新衣裙和一双新绣鞋，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在犹豫什么？ “还真来了？” 听见身后嘲弄的声音，朝颜回头一看，慕天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冒出来了，自顾自地走进来在凳子上坐下，手指在桌上轻敲两下，“茶呢？”朝颜假装没听见，一来就要自己端茶倒水，想得美。 吴公公过去倒了一杯茶，慕天凌端起茶杯刮了刮，说道，“怎么找了个聋子过来？”朝颜把小脸一扭，一副“谁愿意搭理你”的傲娇模样。 要不是冲叔儿的面子，自己才不会过来。 “殿下，咱们先出去吧，让小怜姑娘先休息会儿，小怜姑娘刚才也受惊了。”吴公公善解人意地说道。 慕天凌瞥了一眼拿后脑勺对人的朝颜，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不慌不忙地起身走过来，经过朝颜时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等会儿把院子扫了。” 刚出来，门就在身后关上了，慕天凌道，“脾气还挺大。”吴公公道，“殿下就别欺负小怜姑娘了，奴才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人劝过来的。”慕天凌哼了一下，“以后让她多干点活，别在这儿吃白食。”说完转身走了。 ...... 朝颜正在欣赏古香古色的梳妆台，门被人敲了，这么有礼貌地敲门的肯定是叔儿，她打开门后，吴公公说洗澡水等会儿就烧好了，日后缺什么就跟他说。 “谢谢叔儿~”可以泡个热水澡了，朝颜顿时心花怒放。 吴公公将热水送过来时还给她拿来了香皂，朝颜有点惊讶，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看到香皂，有种一瞬间回到现代的错觉。不过在这里不叫香皂叫宫皂，制作原料都是纯天然无污染，闻起来有股自然的草本清香，质地细腻光滑，一看就是上等货，冷宫中一般难以见到，不知道吴公公从哪儿弄来的？ 不过在朝颜眼里这宫皂和普通香皂没什么区别，毕竟在她那边十分常见。 吴公公带上门离开后，朝颜又搬来一个凳子抵在门后，虽然她不觉得会有人来偷看，但放个凳子还是安心些。 慕天凌坐在屋里看书，吴公公进来给他续了一杯茶，他翻过一页书，随意问了一句，“怎么看中了那小哑巴？” 吴公公笑着回道：“殿下不是也不讨厌吗，再说小怜姑娘也不是哑巴，殿下日后可别这么叫了。” 慕天凌哼了一下，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朝颜换上那套新衣服和新绣鞋，迫不及待地跑到梳妆台前欣赏焕然一新的自己，心里感慨道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看起来顺眼多了。她又撩起头发凑近过去盯着铜镜里的疤痕看，有些发愁，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好…… “呼~~~” 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仰头倒在床上，整个人陷进软乎乎的被褥里，将一切烦恼都抛之脑后，心想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第八章 一块吃饭 落日的余晖在枝头闪烁，橘红色的光芒透过窗棂照进屋子里，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皮开始苏醒过来。完全清醒过来后，朝颜刷地坐起身，心想完了，睡过头了。她本来打算眯会儿，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当她打开门一看，太阳都快落山了，顿时有点傻眼，都不太好意思出门了。 “小怜姑娘醒了。” 她转过头，看见吴公公走了过来，有些尴尬，解释说不小心睡着了，吴公公并未责怪她，倒是有件事想请她帮忙。 吴公公说完后，朝颜为难道，“叔儿，我觉得殿下吃饭时应该不太想看见我这张脸，我长得又不好看，还是别去给殿下添堵了。”吴公公笑着鼓励道，“殿下不讨厌你，不会添堵的。”又叹了口气道，“殿下一直都是一个人，要是有个人能陪他吃吃饭说说话也好。” 朝颜心里吐槽一句，叔儿您不是人吗？ “等会儿想吃什么，叔儿给你做。” “……”算了算了不就一块吃饭吗，又不会少块肉。 朝颜本想跟着去厨房帮忙，顺便帮忙尝尝菜，但吴公公让她去看看慕天凌，免得他一个人闷得慌，她觉得那小鬼一个人不一定会闷得慌，说不定还挺享受没人打扰他清静。 但当她躲在墙边看见慕天凌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天时，突然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还挺寂寞的，心想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吃的住的都是人家的，还是去表示一下关心吧。 “咳，”朝颜轻咳一声，见对方没反应，又喊了一声，“殿下？”慕天凌连头都没转动一下，完全把她当空气，她的视线移到他的后脑勺上，嘴角勾起一丝坏笑，伸出手指头准备戳一戳，还没碰到，他把头一偏，视线往后瞥了一下，她立刻将手背在身后，露出一脸无辜的笑容，心说反应真快呐，难不成后脑勺上也长了双眼睛？ “殿下在看什么呢？” 朝颜主动搭话，慕天凌没理会，转身走了，她冲他身后踢了一脚空气，见他停住脚步似乎感觉到了，立刻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仰望夕阳。 等人进屋后，她又溜去小厨房想看看吴公公在做什么好吃的，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然后看见院子里面竟然有几只胖胖的老母鸡在溜达，她心说该不会也是偷来的吧，旋即开解自己道偷几只鸡算什么，要是按照正常份例，不知道要补上多少只鸡，像她和慕天凌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点好的怎么行~ “放心叔儿，我理解你。”她默默在心里道，然后偷溜进去，那几只正在觅食的老母鸡都抬起脑袋盯着她这个新来的，让她倍感压力，好不容易走到窗下，还没探出头看见什么，她突然感觉背后一道杀气袭来，本能地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尖叫出来。 一只大白鹅朝她扑了过来，朝颜最怕这种生物了，小时候去乡下奶奶家就被它追赶过，不咬到她决不罢休，当时留下的恐怖印象记忆犹新呐，多亏她哥拿着扫帚冲过来和它大战三百回合让她得救了。 “小白，过来。”听见一声小白，大白鹅转头朝厨房门口跑去，朝颜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喘气，看见吴公公伸手摸了摸大白鹅的头，大白鹅听话地回窝了，她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竟能收服那种恐怖的生物，真不是一般人呐~ 缓过神后，朝颜走过来问道：“叔儿，那大白鹅是你养的？” 吴公公笑着回道：“已经养了三年了。” 朝颜看了看身后的胖母鸡，“那这些鸡呢，也是叔儿你养的？” 吴公公笑着点了点头。 不是偷的啊，朝颜心说。 “来都来了，帮叔儿尝尝看菜做的好不好吃。” “好啊~” …… 从厨房出来时，朝颜发现墙边还有块菜地，用篱笆围着，她转头看了看在窝里的大白鹅，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了看，里面种着绿油油的小白菜，还有小葱、茄子和几样不认得的蔬菜，应该是这边的特产，一块块栽种得十分整齐，两边篱笆上还牵着黄瓜藤，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她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相当喜欢这个生机勃勃的小菜园。 吃饭时，慕天凌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朝颜，问吴公公是怎么回事，吴公公笑着回道，“有小怜姑娘在，奴才也放心。”朝颜心说放心什么，还怕他一个人吃饭噎死吗？ 吴公公离开后，慕天凌也没赶朝颜走，但也没跟她说话，事实上连眼睛都没看过来一下，完全把她当成了透明人，她也懒得找话说，专心吃饭，先把身体养好要紧。 …… 不知不觉间，树叶变黄了，被风吹落的叶子飘过宫墙落在了院子里，每天清扫这些落叶成了朝颜的工作，空闲时间她就帮吴公公喂喂鸡，给菜园子浇浇水，和大白鹅的关系也变好了不少，熟悉起来后就不觉得恐怖了，反倒有点小可爱，一叫小白就会过来，比狗狗还听话。 冷宫的日子不像她想象当中的冷清寂寞，悲凉凄惨，反倒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在此期间，厨娘孙姨接替李姑姑的位置管理小厨房，从前送来的一日两餐变成了一日三餐，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至少每顿都是新鲜饭菜，吴公公外出搜寻食材的次数也变少了。 之后不久的中秋节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陈贵人的孩子没了。 据目击者称，当天的中秋晚宴散后，陈贵人和郑贵人起了口角，两人平日里就不对付，因郑贵人走在前面挡了路，两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陈贵人仗着自己有身孕，直接动手甩了郑贵人一巴掌，郑贵人也不是好惹的，立刻回了一巴掌，两人扭打在一起，结果不小心从台阶上滚了下去，陈贵人的孩子没保住。 事后郑贵人被罚半年月俸，降为郑美人。 这些都是吴公公说给她听的，两人空闲时就喝喝下午茶聊聊宫里的八卦，朝颜也从这些八卦中知道了后宫是个什么形势。 自从先皇后仙逝后，中宫悬空已久，如今是殷贵妃代掌后宫，容妃从旁协理，前者诞下了二皇子慕天启，后者诞下了长公主。太子慕天元乃先皇后所生，也是长子，三皇子慕天辰为舒妃所生，舒妃性子淡，不常露面，很少过问后宫之事。 妃位之下是贵人、其次是美人，才人最末。 宫中现有八位贵人，除去刚被降为美人的郑贵人，还有七位，都是从世家大族中选出来的大家闺秀。 陈贵人是近两年才进宫的，正得宠，如今没了孩子，只怕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怪她平日里太过张扬，有了身孕后更是持宠而娇，一般人都不放在眼里，暗地里不知招了多少人的恨。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呐。 陈贵人的事情平息后，宫里倒平静了一段时日。 第九章 下雪了 不知不觉间，朝颜已经来这儿两个多月了，天气日渐冷下来，冬天快到了。 在此期间，她发现了慕天凌的一个小秘密，对方在偷偷练武，每天鸡还没叫就起床在院子里扎马步打拳，偶尔一时不是人，要她顶着碗当活靶子。 她也有点习武的想法，就算不能成为武林高手，强身健体也不错，在吴公公的指导下扎了不到三分钟的马步就坚持不住了，然后就放弃了习武的想法，平日里做做广播体操就足够了。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时，慕天凌已经在院子里打完了一套拳，视线瞥了一眼后面朝颜住的屋子，哼了一下，道：“又在睡懒觉？” 吴公公道：“姑娘家梳妆打扮总要花费些时间，殿下先去更衣。” 此刻朝颜正坐在梳妆台前欣赏着自己的脸，不是她的错觉，疤痕是真的变淡了一些。自从她跟着吴公公来雪音宫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不仅脸上长肉了，头发也变得乌黑顺滑了，渐渐显现出这张脸原本的美貌，巧合的是，这张脸和她原本的相貌有七八分像，之前瘦得厉害，脸也瘦得脱相了，一开始没看出来相像之处，现在人养好了，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了。 莫非原主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相当于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 收回思绪后，她看见窗外天色大亮，心想遭了又要被慕天凌那货嘲笑睡懒觉了。这几天她注意到脸上的疤痕变淡后，一不留神就在梳妆台前坐过了头，并非睡过了头，见到慕天凌时总会被对方阴阳怪气地问候一句，“做什么美梦了，这么早就醒了？” 等朝颜匆匆赶过来时，慕天凌已经在用早膳了，听见脚步声，他略微掀起眼皮瞥了一下，这次倒没有阴阳怪气地问候她，倒是先让她吃饭，朝颜正奇怪对方怎么突然变得善良起来，下一刻听见他说道，“等会儿把屋子都打扫一遍。”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朝颜心里吐槽道，刚坐下又听见他吐出一句，“把柴也劈了。”她心说大早上发什么神经，郁闷地拿起包子咬了一口，顿时心情就变好了，这皮薄馅多的大包子一吃就知道是吴公公的手艺，看在吴公公的面子上，她就不和对方一般见识了。 萧瑟的秋风中，朝颜拿着扫帚扫着院子里的落叶，转头看见慕天凌住的屋子，门打开着，人肯定在里面看书，她嘿嘿一笑，像是准备干坏事。 听见脚步声，慕天凌抬起视线往门口瞥了一眼，见朝颜拿着一个鸡毛掸子走了进来，没有理会，继续看书。 朝颜拿着鸡毛掸子这儿掸掸那儿掸掸，一步一步挪到慕天凌面前，在他左边扫一扫再到右边扫一扫，又在他书上扫了一下，那双阴郁的眼睛一扫过来，她立刻将鸡毛掸子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地溜远了。 溜出来后，朝颜看了看正前方的寝殿，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样子。之前她想过去看看，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慕天凌发现了，当时他那张冷脸可吓人了，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之后她听吴公公说那是他母妃生前住的寝殿，不准任何人进去。她悄悄向吴公公打听梅妃娘娘是怎么去世的，吴公公说这件事轮不到他来说，等慕天凌想说的时候就会告诉她了，朝颜心里对此表示怀疑，感觉两人应该聊不到这么深的话题上来。 院子里的落叶日渐变少，树枝基本上都秃了，该被风吹走的都吹走了，天边逐渐堆积起阴沉沉的云层，像是要下雪了。 朝颜注意到吴公公这两日好像有心事，喜欢一个人站在屋檐下看天，慕天凌也有点不对劲，一张冷脸比平常更冷了，眼神也更阴郁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低气压，让她吃饭时倍感压力。 傍晚整个天空都变得黑沉沉的，浓厚的积云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朝颜见吴公公又站在屋檐下看天，走过去说道：“叔儿，殿下这两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她心里有个猜测，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娘娘的忌辰快到了？” 吴公公看着天没有说话。 朝颜心想可能说错话了，不该提这茬。 “小怜，”吴公公喊了她一声，眼睛依旧看着天，朝颜答应了一声，“叔儿，有事您就说。”吴公公收回视线，对她叮嘱道无论明天发生什么看见什么都别插手，朝颜还是第一次看见吴公公这样凝重的表情，仿佛明天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一样。 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这个疑问萦绕在朝颜的脑海里让她失眠了，杂念一旦被打开就像连锁反应一样不断冒出来，她一会儿想到家里那边的事，一会儿琢磨原主身世的疑点，一会儿又想到梅妃的事……直到快四更天时才睡着。 醒来时发现窗外天色大亮，朝颜以为日上三竿了，迅速穿衣梳头，等打开门一看，发现下雪了。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白雪，天空中不断有雪花飘下来，应该是昨天夜里就开始下了，雪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因此看起来比往日更亮一些，让朝颜误以为时间已经很晚了。 想起吴公公昨天对自己的嘱咐，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会有什么事发生，快走到前面的院子时，她脚步一顿，惊讶地看着院子里那副诡异的场景。 慕天凌跪在院子里，两边各站着一个小太监往他头顶撒纸钱。 白花花的纸钱混着雪花纷纷扬扬地往下落，场面十分诡异。 朝颜心说这是哪个变态想出来的羞辱人的法子，竟然往一个大活人身上撒纸钱，这不是咒人死吗，转念一想莫非是这边独特的驱邪仪式，念头闪过就觉得离谱，再说人好好的要驱什么邪，明摆着是欺负人。 看着纸钱落在慕天凌的脑袋和肩上，像是给他送葬一样，朝颜实在看不过去，正要过去制止对方，一只手把她拉了回来，她回头见是吴公公，还没张口，吴公公先嘘了一声，示意她去别处说话。 第十章 心情不太好 到了小厨房后，朝颜迫不及待地问是怎么一回事，吴公公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是先皇后的忌辰。” 朝颜很快便想到了幕后主谋，“是太子干的？” 吴公公又叹了口气，“当年皇上十分宠爱娘娘，不巧皇后娘娘那段时间身体又不太好，没过两年就去世了，太子殿下一心认为是娘娘害死了先皇后，把气都撒在殿下身上，每年先皇后的忌辰这天都让人过来撒纸钱，让殿下跪着给皇后娘娘赔罪，唉~”吴公公叹息着摇了摇头，“小时候太子殿下还教过殿下写字，不知道听信了谁散播的谣言就和殿下疏远了，唉~” “叔儿，您别总是叹气，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个比喻好像不太恰当，朝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咱们得想办法帮帮殿下。” 吴公公又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帮得了这次，下次殿下只会更受罪。” 朝颜道：“那皇上呢，也不管吗，再怎么说也是父子，总还有点父子之情吧？” 吴公公叹气道：“当年的事，皇上心里估计还未释怀，就算知道了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最多不过训斥两句，事后太子殿下只怕会将这笔账算在殿下头上，心里更加记恨殿下。” 朝颜道：“皇上真是糊涂，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现在不好好管一管，将来肯定是个暴君。” 吴公公有点意外，大概没想到朝颜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大实话，敢说皇上糊涂，太子将来是个暴君，这话传出去都是杀头的重罪，吴公公虽然欣赏朝颜的直言不讳，但还是提醒她一句这样的话日后别在外人面前说，朝颜心里有数，也不会在外面逞一时口舌之快惹祸上身。她问慕天凌还要跪多久，吴公公说天黑了人就回去了。 要跪一天呐！ 朝颜看着门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知道慕天凌能不能撑得住？ 到中午时，雪还没停，撒下来的纸钱被白雪覆盖，飘落下来的雪花把慕天凌的头发都被染白了，他的膝盖也没进了雪里。 之前撒纸钱的那两名小太监在屋里用午膳，还抱怨这冷宫里连个炭火都没有。 朝颜躲在墙边看着两人吃吃喝喝，而慕天凌跪在雪地里淋雪，心里十分窝火，真想一锤子扔过去砸了两人的饭碗，虽然慕天凌平时总爱使唤她，动不动就甩脸色给她看，有点喜欢冷暴力，性格有点问题，不过她还是看不惯别人欺负他，用的还是这么恶劣的手段。 这时又有人从大门外走了进来，是一个年长的太监，看起来和吴公公差不多大，腰身比吴公公略粗几寸，走进来时也不拿正眼看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太监，手上捧着一根鞭子。 朝颜心下暗叫不好，要动手打人了！ 两名小太监看见高公公进来，连忙跑过来献殷勤，高公公也没拿正眼瞧两人，走到慕天凌面前道，“四殿下，太子殿下今日心情不太好，特意让奴才过来赏您一顿鞭子。” 慕天凌捏紧了拳头，冰冷的唇角抿紧了几分，像是预备着等会儿鞭子抽在身上时要咬牙忍住，高公公拿起鞭子，还没抽下去听见有人大喊一声： “住手！” 朝颜冲过来一把抓住高公公手里的鞭子，趁高公公愣神之际夺了过来。回过神后，高公公立刻命人抓住她，两名小太监刚靠近一步，就被朝颜“啊！”地一声吼外加一顿群魔乱舞的鞭法震慑住了，不敢上前。 高公公气得骂两人废物，一记阴冷的眼神瞪过去，吓得两人肾上腺素飙升，打了鸡血似的冲过来。朝颜见形势不妙，把鞭子往远处一丢，转身就跑，结果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进雪地里，心里吐槽道果然逃不过这“逃跑必摔跤”的狗血槽点，正好摔在了慕天凌眼皮子底下，对方不仅不感激她，还冲她哼了一下，吐出两个字，“笨蛋。” 朝颜额头青筋一暴，抓起一把雪抹到了他脸上，他一记阴郁的眼刀甩过来，她把头一扭，假装看不见，正要起身就听见高公公下令道，“给我按住她！”两名小太监立刻照办，一人抓住她的一边肩膀把她使劲往雪地里按，像是在打击报复之前她让两人挨骂了。 死狗腿子，朝颜心里骂了一句，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狼狈极了，偏偏这副糗样还是在慕天凌眼皮子底下，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冲过来之前怎么没想到自己一不会武功二不会遁地，现在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真是活该。 “死丫头敢偷我鞭子，今儿就让你尝尝厉害。”高公公扬起鞭子发狠抽下去，朝颜闭紧眼睛咬紧牙关，过了会儿奇怪怎么没动静，她揪起脑袋一看，鞭子被一只手抓住了，看到是慕天凌伸出援手，她瞬间有点感动到了，感觉自己冲过来也不是那么愚蠢可笑了。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高公公面色不悦地睨着慕天凌，神色当中又有点意外，没料到对方会出手抓住鞭子。 “太子殿下不是赏我一顿鞭子吗，公公先办正事要紧。”慕天凌说完放开了鞭子。 高公公冷笑道：“那奴才得罪了。” 噼啪一声响，鞭子重重落在慕天凌背上，抽得他头发上和肩上覆盖的白雪纷纷往下抖落，他咬牙忍着，硬是没吭一声。 朝颜听得一声心惊，下意识闭紧了眼睛，睁开眼睛时看见他面上冷漠的神色没有变化，觉得他也是个笨蛋，疼也不会喊一声。她挣扎着要伸出手，胳膊被按得更紧了，她转过头，冷冷瞪住右边的小太监，对方被她犀利的眼神震慑住了，她趁机抽出胳膊，伸手握住慕天凌攥紧的拳头，高公公瞥了一眼，冷笑道，“原来这小丫头是殿下的相好，难怪之前不要命冲过来抢鞭子。”朝颜心里骂了句龌龊，鞭子落下时，她感觉得到他冰凉的拳头攥得更紧了，心里默默给他打气：撑住，别输给这种龌龊小人！ 第十一章 要不要听个故事 十几鞭落下后，一声“高公公”喊住了再次扬鞭的高公公。 “天这么冷，公公还是早些回去，太子殿下还等着公公呢。”吴公公走过来道。 高公公冷哼一声，面露不屑，这不屑当中又似乎透着点忌惮，将鞭子丢给身后那名小太监，拿出帕子一面擦手一面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看着，若有半点懈怠，回去后也尝尝这鞭子的厉害。”两名小太监连忙应诺，高公公冷喝一声，“走！”，带着身后那名小太监走了几步后又停住脚步，回头瞥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朝颜，嘴角勾起阴险的笑容，道，“这小丫头胆子不小，得好好管管，那就一起跪着吧。” 两名小太监立刻照办，抓住朝颜的两条胳膊将她从地上攥起来，押着她和慕天凌面对面跪着，她心里吐槽说就不能换个方向吗，弄得跟要拜堂一样。 高公公满意地勾了一下阴险的嘴角，又瞥了一眼吴公公嘲讽道，“论忠心，你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 吴公公回道：“公公的忠心也没人能比得上。” 高公公冷哼一声，带着那名小太监离开了。等高公公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两名小太监才松了一口气，朝颜感觉肩膀一松，立刻铆足力气摆脱两人的挟制，旋即换了个方向摆脱这种尴尬的面对面。吴公公跟两人说了几句好话，两人又回屋去吃喝了。 朝颜往后仰了仰脑袋想看看慕天凌后背上的伤势，衣服都被抽破了，好在没有出血，但不知道最里层的单衣是不是染上了血，要是见血了得尽快换衣服才行，这么冷的天要是血冻在衣服上到时候揭下来就是连皮带肉一块扯，想想都疼。 “我没事。”慕天凌淡淡吐出三个字。 吴公公叹了口气道：“殿下真是爱逞强。” 慕天凌哼了一下，像是嫌吴公公多嘴。 朝颜也叹了口气，貌似这叹气的毛病会传染，“叔儿，你还是给殿下看看吧，要是见血了得赶快把衣服换下来。” 吴公公压低声音道：“殿下里面还穿了件金丝软甲，应该不会见血，就是这背上又得多几道淤青了。” 朝颜：“……”叔儿您怎么不早说，不过这金丝软甲是从哪儿弄来的，该不会又是偷的吧？ 吴公公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道：“之前有刺客要暗杀殿下，那天之后殿下就一直穿着这金丝软甲。” 朝颜愣了一下，刺客，暗杀，听上去就好危险，叔儿您怎么不早说，自己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慕天凌的视线往她脸上瞥了一下，道：“怕了吗？” 朝颜道：“像我这样的小喽啰刺客也不会感兴趣，只要到时候殿下别拿我当挡箭牌就行了。” 慕天凌哼了一下，朝颜也哼了一下，吴公公说去厨房里盛两碗姜汤过来给两人驱驱寒。 两名小太监看见吴公公离开后，一个问道，“这吴公公到底什么来头，在高公公面前也能说得上话？”另一个摇了摇头，“看年纪应该是宫里的老人了，说不定之前和高公公有几分交情。”前一个又问道，“那小丫头呢，之前来的时候也没看到过？”后一个道，“脾气那么冲，肯定是得罪了哪位贵人被赶到这冷宫来了。” 说到这儿，两人看到朝颜抬手给慕天凌拍了拍头发上的雪，心想关系果然不一般，又讥笑这位四殿下还真是不挑食，果然是没见过世面，只配跟这种没人要的小宫女混在一块。 两人正笑得起劲，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一转头冷不丁对上慕天凌那双阴郁冷漠的眼睛，犹如恶鬼一般，吓得两人把脖子一缩，背对着他叽叽咕咕，说他脑子不正常，肯定要在冷宫里待一辈子。 过了会儿，吴公公回来时被两人叫住，两人问他手上端的什么，吴公公回答说是药，说最近天气冷，慕天凌和朝颜前两天都不小心着凉了，还没痊愈，要是不喝药的话，今天一跪完估计明天就病危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恐怕太子殿下那边也不好向皇上交代。 两人对吴公公的说辞半信半疑，但也怕真的弄出人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吴公公过去送药了。 “殿下，先把药喝了。”吴公公过来道。 朝颜转过头看了一眼慕天凌，心说果然有什么隐疾吧，然后又听吴公公说另一碗是她的，喝了一口后尝到生姜的味道才反应过来是姜汤。 雪停了半个钟头左右，天空又飘起小雪。 朝颜抬头看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抬手接住几片，突然感觉眼睛一冰，一片雪花飘进她的眼睛里融化了，她揉了揉眼睛，听见旁边传来一声“笨蛋”，直接回敬一句，“殿下不也是吗”，慕天凌哼了一下，没说话。 安静的气氛维持了不到一刻钟，朝颜就觉得无聊了，扭头看了看旁边宛如雕塑的慕天凌，伸手戳了戳他，小声问道：“殿下要不要听个故事？”慕天凌没理会，她就当他同意了，小声讲述起白雪公主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家出生了一位公主，这位公主的皮肤就像雪一样白，国王和王后，就是皇上和皇后，给她取名白雪公主，王后生下白雪公主后不久就去世了，国王又娶了一位新王后，这位新王后有一面会说话的魔镜……” “最后，正义战胜邪恶，真爱打败魔法，白雪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殿下，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之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家有位心地善良的姑娘，但她却一个心肠恶毒的继母和两个十分虚荣的姐姐……” “最后，王子给灰姑娘穿上水晶鞋，两人一起幸福地生活在城堡里。” 讲完灰姑娘的故事，朝颜都有些口渴了，见慕天凌还是像雕塑一样没反应，她又伸手戳了戳他，问道：“殿下觉得我讲的这两个故事怎么样？”慕天凌总算有了点反应，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犹如看傻子一样，仿佛她刚才讲了一堆狗屁不通的废话。 朝颜有点受挫，自认为讲得还不错，就算不夸奖两句至少也给个肯定的眼神吧，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给这木头讲故事了。 第十二章 好想吃饺子 天色暗下来时，朝颜心里祈祷着黑夜快点来临。 吴公公过去跟两名小太监说天色不好，等会儿估计还有大风雪，让两人早些回去。两人看天色确实不好，阴沉得骇人，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要是真赶上大风雪就遭殃了便先回去了。 送两人离开后，吴公公关上大门，准备过去扶两人起来，慕天凌自己先站起来了，又伸手拉了一把腿脚麻木的朝颜，结果自己没站稳，两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朝颜心里吐槽道狗血槽点又来了，幸好没亲到嘴。 “起开。”慕天凌瞥着埋在自己肩窝里的脑袋，朝颜抬起头时，他微微愣了一下神，看见她脸上的疤痕变淡了不少，回过神后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再次让她起开，朝颜不耐烦地回答了一声“知道了”，心说好像谁愿意赖在他身上一样。这时吴公公走过来扶起朝颜，又从地上捡起一块毛垫，是之前他送姜汤过来时偷偷带给朝颜的，幸亏有它垫着，要不然她的膝盖就报废了。 吴公公搀扶着朝颜一瘸一拐地先回屋，路上她将心里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朝颜问道：“叔儿，您之前是不是得罪过那个高公公，我看他好像很讨厌您。” 吴公公回道：“高公公这个人心眼小，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 朝颜问道：“不过我看他好像有点怕您，您一来他就走了，那您怎么不早点过来？” 吴公公回道：“他这个人心眼小，只打几鞭子肯定不会罢休，就算这次躲过去了下次肯定要报复回来。” 说了两次小心眼，看来叔儿也不怎么喜欢这个高公公，朝颜心说，又问道：“那金丝软甲呢，该不会又是叔儿您哪个啥吧？” 吴公公笑道：“叔儿可没那个本事去偷一件回来。”又叹了口气道，“那是殿下周岁时将军送的，万一以后殿下要是上战场能用得上。” 朝颜问道：“将军是…?” 吴公公回道：“是娘娘的兄长。” 那位被定了谋反大罪的镇国大将军吗，朝颜心里感慨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从冷宫里出去享福的机会？ …… 朝颜换好衣服后，又被吴公公搀扶着去了慕天凌那儿一起吃晚饭，刚进屋她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副护膝，心说原来是这样，难怪走起路来没什么事，原来早就做好了准备。 吴公公将护膝拿去放好，回来后说过两天也给她做一副，朝颜心说叔儿您还会做针线活呢，也太全能了吧~ 这时慕天凌从里屋走了出来，身上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在朝颜对面坐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点尴尬，一个看右边一个看左边，没有任何的视线交流，直到吴公公端着晚饭过来才将沉默打破。 “殿下，其实奴才也想陪您一块跪着，但要是奴才也来陪您，谁来做饭呢。” “还是叔儿想得周到，要不然现在也吃不上热菜热饭。”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朝颜总感觉慕天凌好像有点关注自己，有时候无意间一抬头就对上了视线，旋即对方就将视线撇开，装作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这货该不会喜欢上自己了吧？！ 只是一起跪了一下午，应该不至于吧……还是说，这货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优秀和善良对自己刮目相看了，嗯嗯，一定是这样的，像自己这么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招人喜欢呢~ “喂，你一个人在那儿傻笑什么？”慕天凌一记略带嫌弃的眼神瞥过来，朝颜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迅速整理好表情，若无其事地继续拿鸡毛掸子打扫房间。 天气越来越冷，朝颜成了起床困难户，每天起床都是一场心理较量大战，一边是内心的小恶魔诱惑她再多睡一会儿，一边是内心的小天使鼓励她勇敢点，要是能把家里的空调带过来就好了，但是这边没电啊~~~！ 当看见在院子里打拳的慕天凌时，朝颜心里真是佩服他的毅力，这么冷的天还坚持练武，一阵冷风吹过来，她冷得抱紧双臂，牙关打了个冷战，愈发佩服慕天凌的抗寒体质。 等慕天凌打完拳回屋时，朝颜递给他一条毛巾擦汗，虚心请教道，“殿下怎么不怕冷啊，有没有什么秘诀？”慕天凌道，“像你天天睡懒觉，什么秘诀都没用。”朝颜反驳道，“我哪有天天睡懒觉，是殿下起得太早了，天天鸡还没叫就起来了，再说殿下又不要人服侍，我起那么早干嘛，等着喝西北风吗。” 慕天凌道：“那从明天开始你就过来服侍我。” 朝颜：“……，不要。” 慕天凌微微挑眉：“你说什么？” 朝颜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不，要。” 两人用眼神对峙着，吴公公端着早饭过来打破僵局。吃早饭时，慕天凌让朝颜等会儿把院子里的雪扫干净，她心里嘀咕了一句小气鬼。 这两日天空灰蒙蒙的，让朝颜的心情也有点沮丧，感觉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她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慢慢扫着雪，叹了口气，抬头看天，脑海里浮现出一家人围在一块包饺子的温馨画面，有猪肉馅，三鲜馅，韭菜鸡蛋馅，羊肉馅，胡箩卜馅…… “好想吃饺子啊~~~”朝颜不自觉把心声念叨了出来，正巧被路过的吴公公听到，他喊她过来，两人叽叽咕咕地说了会儿话后往小厨房去了。 过了半个钟头左右，慕天凌往院子里瞥了一眼，合上书放到一旁，目光看向院子地上的积雪，嗖地一下掷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尖快准狠地扎进雪里。 朝颜吓得“啊！”地一声单脚抬起，刀光嗖地一下从她眼前划过，差点就破相了，见慕天凌从屋里走出来，她强挤出笑容，道，“殿下，可不可以麻烦您以后先确认一下周围有没有人？”他瞥了她一眼，一点歉意也没有，走过去拿起扎在雪地里的匕首，背对她站着，浑身散发出一种微妙的阴郁气息，像是心情不太好。 朝颜心说这家伙还真是喜欢生闷气，该不会还记着早上的事吧，她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迎难而上，走过去后便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进的冷淡气息，她一鼓作气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厨房走去，回头笑着说道，“殿下也一起来包饺子吧。”慕天凌微微愣了一下神，没有抽回手，任她拉着往前走，路上身上那种微妙的阴郁气息也逐渐消散了。 第十三章 比之前顺眼一点 厨房里，吴公公将皮和馅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包了，两人过来后，吴公公先给慕天凌示范了一遍包饺子的过程，十分轻松便捏出了一圈漂亮的花边，朝颜直夸吴公公心灵手巧，再看慕天凌包的，皮都捏破了，好心提醒他轻点，他哼了一下，貌似并不领情。 朝颜也懒得管他了，专心包自己的饺子。慕天凌往她那边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一抽，一副“那是个什么鬼”的表情。朝颜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小心地给包得圆如满月的饺子捏花边，完成后又包了一个满月饺子，慕天凌微张了一下嘴像是要奚落一下她的杰作，听她自言自语地念道，“殿下一个，叔儿一个，我一个。”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神色当中不自觉添了一丝柔和，三人像这样围在一块包饺子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馨气息，第一次觉得这冷宫中的冬天也有点温暖。 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后，慕天凌看着碗中那个显眼的满月饺子，感觉煮熟后跟馒头更像了，有种微妙的滑稽感，用勺子戳一戳，更微妙了。 “原来殿下这么喜欢小怜包的饺子，都不舍得吃了。”吴公公道。 朝颜道：“那我下次给殿下多包点。” 慕天凌：“……” …… 冬至过后，又下了两场大雪，转眼间，除夕快到了。 又到了内廷司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候，里面的绣娘和工匠加班加点地赶制各宫嫔妃定做的衣裳首饰，各宫人来人往，一片欢欣热闹。 雪音宫门外依旧冷冷清清，一个访客都没有，和隔着几道宫墙外的热闹气氛一对比，更显得凄凉寂寞了，像是被隔绝在外的一座荒岛，被其他人都遗忘了，年关将至，御厨房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送饭也不像平日里准时，有时候晚个把钟头，有时候晚个把时辰，但孙姨不像李姑姑之前那样干脆不派人过来送饭了。 虽然门外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但门内又是另一番景象，里面的人并没有因为无人问津就将这个年敷衍过去。 朝颜几天前就开始催着慕天凌写对联写福字，她跟着吴公公学剪窗花，傍晚吴公公会外出一趟搜寻些食材回来，从不会空手而归。 到了大年三十这天，朝颜一大早就起床了，将还在院子里打拳的慕天凌拉走，让他帮忙贴对联贴福字，吴公公在厨房里忙碌着，这些天搜寻来的食材足够准备一桌年夜饭了。 吴公公端着早饭过来时，朝颜正指挥慕天凌贴对联横批，一会儿让他往左点，一会儿让他往右边，感觉他要发火了，她说好了，心里吐槽道真是一点都使唤不了。 吴公公看着横批上写的四个大字，称赞道：“万事如意，这个寓意好。”朝颜也夸了一句，“字也写得好。”慕天凌哼了一下，提步进了屋。朝颜抬手拢在嘴边，悄悄问道，“叔儿，殿下是不是不喜欢别人夸他？”吴公公笑着回道，“殿下心里高兴着呢。”朝颜心说自己怎么没看出来高兴？ 早饭过后，吴公公让朝颜回屋试试新衣服合不合身，她再一次被吴公公的细心周到感动到了，把对联贴完后，她迫不及待地回屋去试新衣服了。 换上新衣服后，她又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打扮，敷胭脂，描眉，画唇，原先遮在右眼上的头发都被挽起来了，第一次露出整张脸，有点怪不好意思的，脸上的疤痕几乎看不见了，再扑点粉修饰一下就更看不出来了。 朝颜看着铜镜里那张脸，心里感叹道跟自己长得也太像了吧，又端详了半晌自己的妆容，心想会不会打扮得太好看了，不过想到等会儿慕天凌见到时的反应突然就有点期待了，旋即她将这种念头赶跑，自己打扮又不是给他看的，新年新气象，她也要用全新的自己迎接未来。 打开门后，她先探出脑袋四处瞄了瞄，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出门，又抬手摸了摸右眼周围，已经感觉不到疤痕的起伏了，老实说她也没想到疤痕能好得这么快，虽然也过了三四个月，但这样的烧伤就算回到现代不用任何治疗手段也几乎不可能痊愈，大概因为她是穿越过来的所以体质特殊，不过能恢复容貌也是一件好事，而且这张脸和她长得那么像，也许冥冥之中她和这边的世界有某种缘分吧。 慕天凌在屋里练字，瞥见门口有个人影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等朝颜再次探头偷瞄过来时，冷不丁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看见那张脸时，慕天凌有点愣神，还是第一次看见精心打扮的朝颜，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冷不丁撞了一下。 朝颜有点紧张地戳了戳指头，心里还是期待对方能说点什么，只要不是贬义就行。慕天凌弯下腰，凑近过去盯着她的脸看，朝颜感觉心脏有点扑通扑通，心说离自己这么近干嘛，眼睛有毛病了吗？ “你…，”慕天凌停顿一下，朝颜感觉自己的神经也绷紧了一下，不知道那张嘴里会吐出什么，结果他不说了，然后转身走了，朝颜心里气了个半死，就像刚拿到手的冰淇淋掉到了地上，让人火大，然后又听他说道，“过来研墨。”她气得想脱鞋砸他后脑勺，默默冷静了两秒后跟了过去，不情不愿地研墨，内心嘀嘀咕咕地吐槽了无数遍。 写了几副字后，慕天凌随口问了一句，“你脸怎么好了？” 朝颜：“……”嫌我好的太快是不是！ 慕天凌瞥了她一眼，道：“不过看着比之前顺眼一点了。” 朝颜挤出笑道：“殿下也比之前看着顺眼一点了。” 慕天凌道：“别有非分之想，我对你没兴趣。” 朝颜心里呵呵，好像谁对你有兴趣一样。 等吴公公看见朝颜后当面夸赞了她一番，她听得心满意足，从慕天凌那里受的气顿时烟消云散，高高兴兴地等着吃年夜饭。 第十四章 红色千纸鹤 吴公公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后，年夜饭正式开始。 慕天凌也换了身新衣服，看着比平日里更增添了几分俊朗高雅的气质，朝颜偷瞄了一眼，心里感慨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朝颜先举杯，随后吴公公也举起酒杯，两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慕天凌，等了两秒后，他才举起酒杯。朝颜笑道，“干杯~”伸手准备碰杯，吴公公动作慢一拍，一开始没有理解干杯是什么意思。 喝酒前还要碰一下杯子，慕天凌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把杯子伸过来同两人碰了一下，碰完杯后再喝酒，味道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放下酒杯后，朝颜笑着说道：“殿下先请~”吴公公给慕天凌推荐今晚的重头菜，烧鹅。朝颜心里咯噔一声，“叔儿，您该不会把小白给……”吴公公笑着说道，“小白太老了，肉不嫩。”朝颜心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感觉叔儿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有点深不可测呢~ 动筷后，朝颜每吃一道菜都要发自肺腑地称赞一下吴公公的厨艺。吴公公听得也高兴，多喝了两杯酒，跟朝颜爆料慕天凌小时候的糗事，有一次赌气不吃饭，把自己给饿晕了，还有一次赌气不睡觉，练了一晚上的字，结果第二天连筷子都拿不了，又赌气不吃饭，吴公公没办法只能去厨房蒸了两个馒头给他挂在脖子上吃。 朝颜听到这儿笑得差点喷饭，慕天凌一记阴郁的眼神瞥过来，她埋头扒饭，瞥见他站起身朝自己走了过来，朝颜心说大过年的该不会要打自己吧，自己就笑了一下应该不至于吧。慕天凌伸出一只手，朝颜本能地抱住脑袋，下一刻就被他抓住胳膊把自己拖走了。 吴公公看着朝颜被慕天凌拖走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远处传来轰隆的响声，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闪耀着五彩斑斓的绚丽光芒，将大半个夜空都照亮了。 朝颜兴奋地指着远处的烟花道：“殿下快看，放烟花了~”慕天凌看着远处升空的烟花，眼神灰暗，瞳孔深处倒映不出半分烟花的绚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憎恶和冷漠，他冷冷道了两个字，“无聊。”转身走了，朝颜喊住他，追上去送给他一件东西，是一只红色千纸鹤，是她自己折的，这也是她在家过年时的传统，会折一只鲜艳喜庆的红色千纸鹤送给家人，代表祝福的话语都写在里面，是她送给家人的小小护身符。 慕天凌看着她手上的红色千纸鹤，神色浮现出一点困惑，并不认得这是何物。 “这是千纸鹤，能给人带来好运。”朝颜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殿下就收下吧。” “这颜色这么鲜，看着就扎眼。”慕天凌道。 朝颜：“……”给你就收下，哪儿那么多废话！“图个喜庆嘛，殿下就收下吧。” “明天别睡懒觉。”慕天凌拿走她手上的千纸鹤，提步走了。朝颜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转身去看烟花，向着一朵刚升空的烟花许下一个愿望，希望慕天凌以后能多笑笑。 等朝颜回屋时，吴公公正在收拾碗筷，问她吃没吃饱，要是没吃饱他再去厨房给她煮碗面，朝颜说都吃得有点撑了，走过来送给吴公公一只红色千纸鹤，说这是能召唤好运的护身符，吴公公先拿帕子擦干净手，然后收下这件礼物，让朝颜等会儿，说也有礼物送给她。 吴公公回屋去取礼物时，朝颜帮忙继续收拾碗筷，等吴公公回来时，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吴公公将礼物送给朝颜，让她回屋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用锦盒装着，锦盒上面绘着精美的花纹，看着就不便宜。 朝颜不禁怀疑叔儿是不是攒了个小金库，打开锦盒，里面是两盒精美的胭脂，她欣赏了会儿盒子上面雕刻的精美花纹，然后打开其中一盒，有股清淡的花香味飘了出来，十分好闻，然后挑了一点涂在脸上，轻轻一抹便划开了，十分细腻润滑，冬日里用来保湿润肤最合适不过了。 不过她平日里用的胭脂水粉也都是好的，质地细腻，一看就是上等货，涂在脸上十分轻薄透气，一点也不觉得油腻，用的材料也都是纯天然草本植物和动物胶原，比她自己在家用的那些护肤品还好些，她用的也格外节省。 刚来时吴公公给她置办的两盒胭脂和一盒水粉，她用到了现在，也快有半年了，一盒胭脂已经用完了，另外一盒还剩小半盒，省一省还能用上个把月，水粉还剩大半盒，她平日里只用一点遮盖疤痕，而且她本来肤质就白，倒也用不上水粉增白，眉黛倒是用的有些勤。 刚开始她并不习惯这边的画眉方法，技法生疏，描得歪歪扭扭，十分难看，勤加练习过后逐渐掌握了精髓，现在随手就能描出一双好看的眉形，不过她本来的眉形也好看，便是书中常称赞的“螓首蛾眉”中的后者，略微描一描便十分耐看，唇形也好看，只是唇色有些淡，还是常年营养不良留下的“病根”，不过涂点唇脂就能弥补了。 朝颜看着铜镜里的脸，自己那如瓷娃娃般白皙细腻的皮肤已经逐渐回来了，还有那如丝绸般柔顺光滑的头发也快恢复了……她在镜子前臭美半晌，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立刻起身离开了屋子。 除夕要守岁，这么重要的事差点就给忘了。 朝颜先找到吴公公，然后把在厨房里洗碗的吴公公拉走了。两人过来时，慕天凌在屋里看书，瞥了一眼走过来的朝颜，问她来干什么，朝颜笑着说来守岁，慕天凌让她回自己屋里去守。 过了会儿，屋子里响起说话声，朝颜和吴公公边嗑瓜子边讲八卦，慕天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让两人安静点，两人真的不说话后，他又觉得这屋子里似乎太安静了点。 安静了不到半刻钟，两人继续小声聊八卦，他也没再开口让两人安静点了。 到四更天时，朝颜实在熬不住了，上下眼皮跟打架一样，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上，吴公公拿来被褥铺在榻上让她去睡会儿，她又坚持了一刻钟左右，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便去睡了，闭上眼睛前瞅了一眼慕天凌，见他还在看书，心说真能熬啊~ 屋子里的灯光有些变暗了，吴公公拿着剪刀去把灯芯剪短了一截，屋子里又亮了一些。 朝颜像只小猫一样窝在被窝里，慕天凌往她那边瞥了一眼，过了会儿，又瞥了一眼，见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含糊地说着梦话“好…吃…”，他没绷住嘴角，笑了一下，旋即收敛笑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还是被吴公公瞧见了，吴公公笑着看着门外，心里道：娘娘您看见了吗，殿下刚才笑了。 …… 第十五章 要转运了 第二天便是春节，刚吃完早饭慕天凌又给朝颜安排活儿，朝颜说大年初一不能扫地，要不然会把好运都扫走的，慕天凌不以为意，又给她换了个差事，研墨。 “殿下，你能不能给我写副字？” “写什么？” “就写殿下的名字。” “干嘛？” “辟邪。” “......” ...... 门外有人走了进来，吴公公看见来人，神色略有诧异，旋即便恢复成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样子，迎过去道：“安公公来了，真是稀客。” “德公公让奴才过来给殿下传道口谕。”安公公是德公公一手带出来的，这德公公是这宫里最有体面的大总管，在慕皇身边服侍了二十多年，对慕皇的喜恶一清二楚，可以说是宫里最能体察圣意之人。 吴公公领着安公公过来时，慕天凌在屋里练字，头也没抬一下，安公公被晾着有点尴尬，吴公公向慕天凌介绍了一下安公公的身份，然后说明了一下对方的来意。听到口谕两个字时，慕天凌微微一愣，略有诧异，心里谈不上激动也谈不上高兴，更多的是奇怪和警惕，十年间不闻不问现在突然想起他来了，怎么想都觉得可疑，要小心圈套。 朝颜端茶过来时正好也听到了口谕这件事，心里一喜，莫非这倒霉孩子要转运了？ 安公公以为朝颜端的茶是给自己的，正要道声谢，见她把茶放到慕天凌面前，觉得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笑道，“奴才给殿下道喜了。” 慕天凌道：“我能有什么喜事？” 安公公道：“奴才来传皇上口谕。”慕天凌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安公公有点尴尬，吴公公打圆场道，“殿下前两天不小心把脚崴了。”安公公便直接宣口谕了，“皇上让四殿下开学后入翰林苑的学堂读书。”慕天凌没起身谢恩，安公公又有点尴尬，吴公公打圆场道，“殿下这是太高兴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代为谢恩，然后送安公公离开了。 慕天凌瞥了一眼朝颜，见她两眼放光，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不知道在脑补什么，“你这么高兴干嘛？”语气略显冷淡，仿佛事不关己。 朝颜嘿嘿笑道：“我就说能给殿下带来好运，没错吧~” 慕天凌道：“别高兴得太早，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个圈套。” 朝颜心里吐槽道这家伙非要这么阴暗吗？ “皇上心里还是记挂着殿下的。”吴公公走进来说道。 慕天凌神色一沉，气场阴郁无比。 吴公公招呼朝颜先退下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出来后，朝颜好奇道：“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让殿下去学堂读书了？”吴公公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咱们包饺子庆祝一下吧。”朝颜举双手赞成。 安公公回来向德公公复命时，有点好奇地多打听了一句，也是和朝颜一样的疑问，德公公一记严厉的眼神就让他闭嘴了，提醒他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安公公告退后，德公公回想起了昨晚除夕晚宴上的事。 宴会中途，慕皇独自离席，出去外面走了走，德公公带着人远远跟在后面。走到一处水榭附近时，慕皇转弯进了亭子里，看着水面上的月色出神，过了会儿，喊了德公公一声。 德公公过来后，慕皇随意问了一句，“四皇子今年多大了？”德公公回答说有十六了，慕皇沉吟了一下，道，“宫中皇子七岁就入学堂读书了，他要是大字不识一个，日后丢的也是朕的面子。”德公公应诺，第二天便让安公公去雪音宫传口谕了。 一眨眼都十年了，德公公感慨了一下，然后进御书房复命了。 …… 一转眼便到了开学的日子，出门前吴公公叮嘱他要和学堂里的人好好相处，朝颜鼓励他道：“殿下，您可是咱们全村的希望，一定要加油啊~” 慕天凌：“……”全村的希望是什么鬼？ ...... “不是让你别跟来吗？”慕天凌瞥了一眼身后蹦蹦跳跳的朝颜，有点头疼。 吴公公笑着说道：“小怜长得这么好看，带出来也是给殿下长面子，再说小怜总要出来见人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藏着掖着。” 前两句朝颜点头赞同，后两句听着怎么有点金屋藏娇的意思，不过凭良心说，自己这副模样也对得起一个“娇”字~ 瞥见朝颜那沾沾自喜的傻样，慕天凌更头疼了。 快到翰林苑门口时，三人被人拦住了，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高公公。 “这翰林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四殿下还是回去吧，免得闹笑话。”高公公一副看不起人的高傲模样，存心找茬。 吴公公道：“前些日子德公公让安公公来传皇上口谕，让殿下进翰林苑的学堂读书，公公若有疑问，不妨去问德公公。” 高公公道：“我也是为殿下好，殿下这么晚入学堂怕是跟不上，与其到时候闹笑话不如先回去把字认全了再来。” 吴公公道：“这就不劳公公操心了，再怎么说，殿下也比咱们这些奴才要聪慧些，不至于坐井观天，贻笑大方。” 高公公冷哼了一鼻子，貌似口才用尽了。 朝颜心里喝彩道：还得是叔儿啊，京城第一辩手就是你！ 周围陆续有人聚集过来看热闹，各种各样的目光都集中在慕天凌这位四殿下身上，有好奇，有惊讶，有不屑，有鄙夷，有嫌恶，有忌惮……唯独没有同情，“罪妃之子”这个标签就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身上，仅仅如此便连本身的存在都是一种罪了。 尽管他以冷漠克制着情绪，但被这么多目光包围着，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憎恶的情绪如藤蔓一样从心底爬了上来，让他有点失控的危险，这时候一个身影站出来挡在了他面前。 “看什么看，非礼勿视没在书上学过吗，亏你们还是读书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周围的人将目光都集中在朝颜身上，一开始被她的伶牙俐齿震慑了一下，再看到她的脸时有点惊艳，没想到冷宫里还有这么标致的丫头。 慕天凌将她拉到身后，道：“我家丫鬟胆子小，诸位别吓到她了。” 朝颜：“……” 众人：“……”说反了吧。 第十六章 传闻中的男主? 这时人群中有人道：“二殿下来了~” 众人纷纷围过去迎接，朝颜也从慕天凌身后探出脑袋往前瞄了瞄，之前她便听闻这位二殿下品性温和，礼贤下士，“青年才俊”这个词简直是为对方量身打造，在宫里宫外的风评都很不错，又和太子慕天元交好，算是前途最为光明的皇子了。 慕天凌瞥了一眼朝颜伸长的脖子，哼了一下，貌似有所不满，有点阴阳怪气地说道，“难怪今天非要跟过来，原来是想攀高枝了。” 话音刚落，腰窝就被人戳了一下，他一记阴沉的眼神瞪过去，朝颜把头一扭，嘀咕了一句“小心眼”，她跟着来还不是因为放心不下吗，好不容易要转运了，就怕这货第一天来就跟人动手，把事情搞砸了，压根就没想着攀高枝，就算有点别的小心思，也纯粹是有点好奇学堂里都有哪些人而已。 “四弟来了。” 站在慕天凌面前的人丰神俊朗，面若冠玉，一身清贵的气质无与伦比，被人群众星拱月，仿佛自带主角光环。 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男主？！ 朝颜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默默深呼吸一口气后让自己冷静冷静，在心里安慰自己道自家这个也不差，也是个潜力股，再说叔儿对自己这么好，现在可不是想着跳槽的时候，而且对方也不一定是男主，别被眼前迷惑了。 这么告诫自己一番后，朝颜再偷瞄对方时，眼神中已经恢复了理性的光芒，再看对方穿的戴的，心里小小地感慨了一下，真是同爹不同命呐~ 慕天凌行礼时喊了一声二皇兄，声音略显生硬疏远，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慕天启示意了一下，身后跟着的那名护卫端着一个锦盒上前，慕天启道，“我给四弟准备了一份见面礼，不知道四弟喜不喜欢。” 护卫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两支毛笔。 慕天启道：“这两只紫毫笔是我前几日刚得的，四弟先用着，若是好用，我再让人送过去。”慕天凌道谢后让朝颜接下礼物。 对于这样的送礼方式，朝颜感到有些不舒服，心说就不能私下送吗，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吗，弄得都有点像施舍了，转念一想，也许这二殿下压根没想这么多，也保不准就是故意的，心里的印象分还是打了折扣，否决了对方是男主的可能性。她接过礼物时，无意间和那名护卫对视了一下，对方眼里闪过一丝阴沉沉的暗光，让她感觉有点毛骨悚然，心里更不舒服了。 这二殿下肯定不简单，朝颜心想，然后又听见有人道：“三殿下来了。” 朝颜见没人过去迎接，好像都有点怕这位三殿下，心想莫非这三殿下和自家这货一样，性格都有点毛病，等看到真人时，她眼神一亮，心里小小地哇~了一下。 这三殿下长得真是标致啊~ 五官冷峻挺拔，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地漆黑冷亮，仿若两颗浸润在寒潭中的黑曜石，自带一身冷逸高寒的清贵气质，一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看起来都有点严肃了，难怪这些人都有点怕他。 过来后，慕天辰先给慕天启行礼，然后对慕天凌颔首示意了一下，慕天凌回礼，喊了一声三皇兄。 一个能藏话，一个不健谈，一个压根懒得开口，打过招呼后就没人活跃气氛了，朝颜真想看看三人要是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会是什么样子，想想就觉得有趣~ 见这位三殿下身后也跟着一名护卫，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家这货连个保镖都没有，有点寒酸，转念一想，慕天凌天天扎马步打拳，就算没保镖跟人动起手来应该也不会吃亏，不过最好别动手，能一帆风顺地从学堂毕业，再加官进爵，自己也能跟着享享清福~ 下一刻，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瞳孔放出异彩，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原本聚集在三人周围的人也都过去打招呼，看来对方在学堂里相当有人气。 朝颜悄悄拉了拉吴公公的袖子，小声问道：“叔儿，那是谁啊？”吴公公笑着回道：“那位是温公子，国公府的二公子。”朝颜戳了戳小指头，显得有点害羞，“他叫什么啊？” 慕天凌哼了一下，冷淡道：“你打听这么多干嘛，跟你有关系吗。” 朝颜完全没听进去他的话，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个仙气飘飘的身影上。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古人诚不欺我，完全就是自己的理想型~ 朝颜心里激动得都快要敲锣打鼓了，男主终于出现了~！ 出场自带主角光环，姿容风华绝代，不会有错的，这就是传闻中的男主！！！ 怎么办，要主动过去打招呼吗，会不会吓到对方，冷静冷静，想想叔儿平日里是怎么对你的，吃的穿的哪样亏待过你，不行不行，现在不能见色忘义…… 当温云澜走过来时，朝颜心里激动得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温润俊美的脸，感觉眼睛里都快往外冒亮晶晶的小星星了，然后就被慕天凌的后背挡住了视线，她立刻移到吴公公那边继续欣赏对方的绝代风姿，心里感叹道不愧是男主，一露面就是全场的焦点~ 慕天凌的脸色有点黑，不知道是被朝颜气的，还是看温云澜不太顺眼。 向慕天启、慕天辰、慕天凌依次行礼后，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也注意到了朝颜热情的视线，他微微笑着向她颔首示意了一下，朝颜顿时感觉一头小鹿撞到了心上，撞得眼睛里都快冒出桃心了，离近了看果然是她的理想型，满足她心中对于白马王子的全部幻想。 小时候在医院的病房里她最喜欢看童话故事的绘本，每一页都是梦幻斑斓的色彩，让病房里的单调白色看着也不讨厌了，她憧憬着有一天故事里的王子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带她去到五彩缤纷的童话世界…… “小怜？” 吴公公抬手在朝颜面前晃了晃，当她回过神后发现眼前没人了，转头一看人都进去了，有点沮丧地垂下头，一句话都没说上，唉~ 一行人进了翰林苑后，不远处的花丛后走出来一个人，一双狐狸眼格外勾人，左眼眼角下方还有一颗泪痣，泛着微微猩红的颜色，让那双狐狸眼看起来更加妖冶迷人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语气轻浮地自言自语道：“原来那就是四殿下，跟传闻中的不太像，倒是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丫头有点意思。”嘴角又勾起一丝轻浮的笑意，转身走了。 …… 第十七章 护卫 回去的路上，朝颜一开口就打听温云澜的事，吴公公将国公府的情况给她讲了个大概，顺便提了一下公子榜上的排名，温云澜位居第二。 朝颜有点意外，没想到是第二，心想莫非这第一才是男主，顿时感觉自己有点花心了，不过实在有点好奇这第一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吴公公说这榜上排名第一的是韩家大公子韩罗，被誉为云梦王朝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九岁便名动京城，十三岁誉满天下，是天下学子心中憧憬的少年神童，十六岁入职翰林苑，二十岁便担任太傅教导太子，前两年身体不太好目前在家休养中。 原来是个超级学霸，朝颜心说，又问第三名是谁，吴公公回答说是商丞相家的大公子，也没细说这位大公子有何过人之处，朝颜心想多半是凭背景上榜。 “除了这公子榜，还有胭脂榜，小怜想不想听听。”吴公公道。 朝颜点头如捣蒜。 吴公公说了这榜上的前两名，两人并列第一，一位有仙子之称，一位有神女之称，并称京城双姝。 一位是丞相千金，这位商二小姐容貌倾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弹琴，琴艺当属京城一绝。 一位是侯府千金，这位殷二小姐同样容貌绝色，才艺双全，是殷贵妃的侄女，不过自小身子弱，十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幸得宫中神官玉尘大人所救，之后便跟在玉尘大人身边住在宫里的衡园中。 朝颜之前也没听过衡园，有些好奇是什么地方。吴公公说衡园是宫里神官的居所，里面有一座观星楼，供神官登楼观星，预测天灾兵祸，除此之外，神官还有驱邪除祟之能。朝颜心说这神官的业务范围还挺广的，连驱邪都干上了，有机会的话自己也去问问前途如何~ 回来后，吴公公跟朝颜说慕天凌上完早课就回来了，他有事要出去一趟，大概下午回来。 吴公公离开后，朝颜先去喂鸡喂小白，再给小菜园浇浇水，然后去扫院子，干完活后休息了会儿，然后进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躺椅搬到院子里。 今日天气好，正适合晒太阳~ ...... 一间不起眼的镖局门外，吴公公一身便装站在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会儿一名年轻镖师打开门问他找谁，吴公公回答说找宋总镖头，对方打量了他一眼，带他进去了。 那名年轻镖师将吴公公带到大堂，正前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身材魁梧，一双浓眉甚是凶煞，一只手上捏着两个铁核桃，咯咯作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此人便是吴公公口中的宋总镖头，宋天虎。 “总镖头别来无恙？” 吴公公先开口问候了一句，话音刚落，一个铁核桃就朝他打过来，被他单手接住，下一刻豪爽粗犷的笑声回荡在大堂里，宋天虎脸上的凶煞之气也不见了，看起来平易近人许多。吴公公走过去将铁核桃放在桌上，道，“这次来想请总镖头帮个忙。”宋天虎咧嘴一笑，“还是老规矩。” 很快院子里摆上了一张大长桌，两头各放上三坛酒和一只大碗。 两人走过来各坐一头，同时拿起酒坛往碗里倒酒，周围的镖师都在为宋天虎这位总镖头加油助威，气氛异常热烈。 两人几乎同时喝完第一坛酒，旋即拿起第二坛继续比拼。 三坛都见底后，两人都没喝趴下。宋天虎还没喝尽兴，让人拿酒来，又喝了两坛酒后，两人都有些醉了，也喝尽兴了，宋天虎爽快同意帮忙，带着吴公公去了后面的院子。 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练武的喝声，两人走到门口停住了，没有进去。 院子里摆着十几个木人桩，一名老镖师正在指导一群孩子练武，最小的还不到六岁，大多是局里的镖师外出走镖时带回来的孤儿，通过考核后就能跟着局里的镖师外出走镖，两年后才能正式成为局里的镖师，若是不想留下来当镖师会得到一笔盘缠，不过从此以后和镖局再无干系。 留意到门口有人，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都看了过来，老镖师也迎过来向总镖头抱拳行礼，宋天虎扶起他，问这些孩子最近练得怎么样，老镖师回答说天分都不错，都很勤奋努力，特别称赞了其中一个叫飞羽的少年，说他天不亮就起床扎马步，别的孩子都去休息时他还在练功，现在都能接他两招了。 吴公公看中的正是那个叫飞羽的少年，别的孩子都在好奇张望门口这边，只有他还在练功，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宋天虎让老镖师把人带过来，过了会儿，老镖师带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过来了，眉眼冷冽，身上有股坚毅隐忍的气息，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是个好苗子。 “你叫什么名字？”吴公公和蔼可亲地问道。 “飞羽。”少年回答得格外干脆利落，在生人面前一点也不露怯。 吴公公点头道：“是个好名字，三年后我会亲自试试你的身手。” 老镖师带着飞羽离开后，吴公公问起镖局里一个叫千风的年轻镖师，宋天虎说跟着老李他们去走镖了。千风也是吴公公亲自挑选的，预备着以后当慕天凌的护卫。 …… 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暖乎乎的，朝颜靠在躺椅里惬意地打着盹，完全不知道面前多了一个人，正用不满的视线看着她。 睡梦中，朝颜感觉有人在捏自己的脸，捏得还有点疼，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看，一张阴暗的脸陡然出现在眼前，吓得她大喊一声“鬼啊！” 等看清楚是慕天凌的脸后，她心里嘀咕说果然是这货，下手没轻没重，还有这眼神怎么格外阴暗，难怪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 被那双阴暗的眼神盯了几秒后，朝颜感觉脸上一松，慕天凌收回手，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朝颜提起书箱跟上去笑着问候道，“殿下这么早就放学了？”慕天凌停了一下脚步，身上散发的阴暗气息陡然增多，朝颜感觉说错话了，岔开话题道，“殿下饿不饿，”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那股阴暗的气息更浓了，朝颜感觉自己又踩雷了，干脆闭嘴，默默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真难伺候啊，唉~ 放下书箱后，朝颜立刻倒了杯茶放到慕天凌面前，用最真挚的笑容跟他说了一句，“殿下辛苦了~”说完后她感觉对方的心情似乎好了点，身上散发的气息也没那么阴暗了。 慕天凌端起茶杯刮了刮，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问道，“就你一个在？”朝颜回道，“叔儿出去了，估计要到下午回来。”慕天凌放下茶杯后，瞥了她一眼，朝颜感觉自己站在他跟前貌似有点碍眼，说去厨房看看，说完立刻溜走了，心里嘀咕说肯定是受欺负了，没跟人动手吧？等会儿不会有人找上门讨说法吧？ 应该不会吧，要是动手了就不会这么早回来了，多半要被先生留下来说教一番。 刚出门，朝颜就看见有人走了进来，定睛一看是高公公，心里咯噔一声:这货该不会把太子揍了吧？！ 第十八章 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朝颜默默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别自己吓自己，要是真把太子揍了也不会这么简单就回来了。 高公公带着两名小太监走了过来，一人手上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袱，像是装着书。走过来后，高公公扫了一眼朝颜，不屑地哼了一鼻子，径直往屋里走去，当她不存在。 朝颜冲屋里大声喊道：“殿下，那个高公公又来了~” 高公公一记阴沉的眼神剜过去，朝颜扭头去看蓝天白云，心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吩咐？”慕天凌从屋里走了出来，朝颜立刻溜回他身后。 高公公招了招手，两名小太监提着包袱上前，高公公道，“这些书都是太子殿下特意为殿下准备的，殿下入学晚，许多功课都跟不上，把这些书都抄上十遍就能补上了，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殿下可别辜负了。” 朝颜目测了一下包袱厚度，少说也装了有十几本书，两个包袱加起来至少有二十多本，一本抄十遍，手都要写废了，这太子还真会出幺蛾子。 “那还真是让太子殿下费心了。”慕天凌瞥了一眼包袱，语气当中带着一丝嘲弄。 高公公道：“殿下都抄完后，明天奴才派人来取。” 朝颜道：“这么多书，殿下就算一整晚不睡觉都抄不完。” 高公公哼了一鼻子，呵斥道：“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一点规矩都不懂，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话还没说完，慕天凌道，“公公先请回吧，我这儿也没什么好茶能招待。”高公公道，“殿下不用费心，茶奴才就不喝了，奴才那儿的茶都是太子殿下赏的贡茶，殿下这儿的茶，奴才怕是喝不惯。” 好会阴阳人啊，朝颜心里吐槽道。 两名小太监进屋把包袱放在桌上后跟着高公公离开了。 朝颜动手打开包袱时，手指摸到柔软的布料，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这顺滑的触感一摸就是上等货，连包东西的布料都这么好，那作妖太子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下一刻她又倍感沮丧，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没出息~ 慕天凌哼了一下，朝颜不用抬头就知道他肯定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做了一下表情管理后，她麻利地打开两个包袱，看到里面的书后禁不住感叹了一下，真多。 她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五本，朝颜回过头，对慕天凌报以同情的目光，结果被对方恶鬼一样的眼神瞪了回来，她感觉这货似乎很讨厌被人同情，以后也要注意一下别把他当弱者。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翻了翻，粗略估摸了一下字数，有个一两万字。 三十多本各抄十遍，都有几百万字了，单靠手写那得写到什么时候去，就算现在给她一台电脑，以她的打字速度，不眠不休也得花费十几天，要明天抄完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算殿下天天不睡觉，抄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抄完，唉~”朝颜发愁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啊？” 慕天凌拿走她手上的书，随手往桌上一扔，转身走了，朝颜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叹了口气，心说叔儿你快回来吧，殿下遇到大危机了。 等吴公公回来后，进门还没走两步就被朝颜拉走了，她这般这般地将抄书一事给吴公公讲了一遍，推测肯定是太子慕天元在学堂里故意刁难慕天凌，两人起了冲突，慕天元又派高公公过来打击报复。 吴公公说慕天元已经不在学堂念书了，朝颜心说原来是纯打击报复。吴公公让她不用担心，明天高公公派人来了有自己应付。 一语解千愁，朝颜也不发愁了，又问吴公公去哪儿了。吴公公回道，“出宫办了点事。”朝颜一脸意外，没想到人还能出宫，也太神通广大了点吧。 吴公公问起慕天凌，朝颜冲屋里努了努嘴，说在抄书呢。 等两人进屋一看，慕天凌在看书，朝颜额头青筋一暴，她之前好话都说尽了才让他动笔，出去了几分钟又撂挑子不干了，存心气她是不是！ 吴公公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到朝颜面前，她闻到一丝甜甜的香味，烦躁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打开包着的油纸后顿时心花怒放，是软糯糯白乎乎的糕点，散发着甜甜的清香味，闻起来就好吃~ 安抚好朝颜，吴公公又过去跟慕天凌道，“抄书也不是坏事，殿下就当多练几个字。”吴公公拿起笔递过去，慕天凌僵持了一两秒，接了，旋即让朝颜过来研墨，她正准备将糕点在盘子里摆出一个好看的造型，让他等会儿，刚说完感觉背后一道杀气袭来，不用转头也知道那货肯定用一双阴郁的眼神盯着自己。 朝颜拿着盘子一块过来了，一只手研墨，一只手摆放糕点，摆好后十分满意地欣赏了会儿，然后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顿时两眼放光，脸上一副好吃得都快融化了的表情。 慕天凌瞥了她一眼，道：“有那么好吃吗？”朝颜用力点了点头，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殿下也尝尝，可好吃了，入口即化。”慕天凌有点不自然地撇开视线，让朝颜把手拿开，两人僵持半晌，慕天凌张嘴咬了一下糕点，脸色微微泛红，像是有点害羞。朝颜凑近问了一句，“好吃吧？”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嗯了一下。 “殿下跟温公子相处得怎么样？”朝颜随口一问。 慕天凌脸色一黑，随口反问道：“你问他干嘛？” 朝颜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殿下就该多跟温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多交流交流，像温公子这样的良师益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殿下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慕天凌：“……” …… 翌日一大早，高公公就派了一名小太监过来拿抄书，吴公公让小太监回去给高公公带句话，然后高公公过来了。 吴公公请高公公进屋喝杯茶，高公公哼了一鼻子，让吴公公有话快说。吴公公好言好语地说道，“那么多书，殿下一天也不可能抄得完。” 高公公冷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想给四殿下求情，太子殿下也是为四殿下好，四殿下基础差，抄十遍都算少的了。” 吴公公道：“殿下昨晚才抄完一本，今早吃饭手都拿不住筷子，劳烦公公回去跟太子殿下求个情，多宽限殿下一些时日。” 高公公道：“那还真是辛苦四殿下了，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说到这儿，他眼色一沉，冷笑道，“还记得当初我如何求你，如今换你求我，真是风水轮流转。” 吴公公向高公公低头赔礼，高公公得意地讥讽道，“能屈能伸，你这本事旁人果然比不上。”吴公公道，“有劳公公在太子殿下跟前美言几句了。” 高公公离开后，吴公公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了会儿天，然后转身往小厨房去了，打算中午蒸包子吃。 第十九章 作妖太子 朝颜把慕天凌送到翰林苑门口后给他加油打气了一番，再次给他灌输了一遍“全村的希望”这个理念，又好心劝导他要多和温云澜这样的青年才俊多交流交流。慕天凌打发她快点回去，朝颜问放学后要不要来接他，被他用一种微妙嫌弃的眼神瞥了一下，貌似自己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她就当自己没问，挥挥手转身离开，他又淡淡叮嘱她一句，路上别瞎逛，要是迷路了小心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朝颜抬起右手，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慕天凌不明所以，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朝颜遵照慕天凌的嘱咐没有瞎逛，只是用眼睛东看看西看看，感觉头顶一道黑影划过，下一刻面前就多了一个人，她立刻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对方穿得像宫中侍卫，腰间挎刀，身姿修长，约莫十六七岁，一张俊俏的脸上长着一双狐狸眼，看人总是勾着三分笑，仿佛天生就会勾引人一样，左眼眼角下有一颗泪痣，泛着微微猩红的颜色，仿佛一朵妖冶的樱桃花。 “你是四殿下宫里的？”对方先开口问道，嘴角勾着三分轻浮的笑意。 朝颜没有回答，对方又绕着她打量了一圈，再次回到她面前时，颇有兴趣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感觉被麻烦人物缠上了，自己要是不开口估计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向对方略施一礼，道，“这位侍卫大哥，咱们素不相识，你就别为难我一个小宫女了，我要是回去晚了会被扣月钱的。” “你不认识我？” 见对方的反应有点意外，朝颜心里吐槽说你名气很大吗。 韩烈拿起腰间系着的一块金麒麟，道，“这个你总该知道吧？”朝颜盯着看了两秒，反问道，“你偷的？” 韩烈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小丫头果然有意思。”说着凑近过来，朝颜立刻后退两步，三十六计先走为妙，脚还没迈出去，对方一个闪身就移到了她面前，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被她啪地一下打掉，韩烈甩了甩被打疼的手背，也没生气。 “再耍流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朝颜郑重威胁道。 韩烈噗嗤一声笑了，还是头一次听见有姑娘当面说要对他不客气，他又盯着朝颜的脸看了两秒，薄唇一勾，那双狐狸眼也勾起几分玩味的笑意，语气轻浮地说道，“你长得还挺符合我口味的，要不要跟我玩玩？”朝颜额头青筋一暴，丢下一句神经病立刻撒脚丫子溜了。 一口气跑回来后，朝颜大喘了几口气，吴公公走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路上遇见了一个神经病，好像是宫里的侍卫，腰间还挂着个金麒麟，吴公公问对方是不是很年轻，朝颜点了点头，道，“叔儿，你知道他是谁？” 吴公公回道：“腰间挂着金麒麟的年轻侍卫，宫里只有一个，是韩家二公子，韩烈，现任最年轻的天武卫，皇上对其十分赏识，特赐他一块金麒麟能自由出入宫中。” 朝颜听说对方是天武卫，有些意外。 天武卫共一百三十名，是从禁军中选拔出来的最优秀的人才，据说每个人都有以一敌百的高强武艺，是慕皇身边最得力的心腹。 突然她想到另一个人，问公子榜上排名第一的韩家大公子韩罗和韩烈是什么关系，两人该不是兄弟吧，吴公公点了点头，让朝颜最近别出去了，朝颜也觉得不出去为好，等对方的新鲜劲儿过了就不会记着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了，不过对方知道她在哪儿当差，不会找上门来吧？ 接下来的几天，朝颜都有点担心对方会找上门来，又过了几天，人也没影，对方的新鲜劲多半过了，不过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在慕天凌抄完书之前，朝颜都没出门，每天除了扫地喂鸡，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给慕天凌研墨。 等慕天凌把最后一本书抄完，朝颜感觉自己的手腕都细了一点，吴公公包了饺子犒劳两人，还特意包了朝颜最喜欢的满月饺子，慕天凌现在也接受了这样造型别致的饺子，虽然看着还是有点微妙的滑稽感。 ...... 书抄完没两天，高公公又让一名小太监来传话说太子殿下明日要办赛马会，让慕天凌务必到场。 又开始作妖了，朝颜心说。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朝颜和吴公公跟着慕天凌一块去了马场。三人到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除了学堂里的世家公子，还有夫人小姐，带来的丫鬟仆从乌泱泱地站成一片，看起来十分热闹。 朝颜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听见有人说温公子来了，看台上那些女眷的目光纷纷投了过去，朝颜也不例外，看到温云澜身边还有一个人，立刻将脸转了过去，不想被对方认出来。慕天凌瞥了她一眼，淡淡吐出一句，“见鬼了？”朝颜没吭声。 吴公公提前给慕天凌介绍了一下温云澜身边的韩烈，是韩家二公子，现任最年轻的天武卫。 朝颜藏在慕天凌身后悄悄探出脑袋偷瞄了一眼，见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有些好奇两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明明一个性格轻浮，和君子一点都不沾边，一个是君子中的君子，和轻浮一点都不沾边，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互补性朋友？ “见过四殿下。”温云澜过来给慕天凌行礼，声音温润动听，朝颜心说不愧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公子，真有礼貌。然后她听见韩烈开口就问道，“四殿下会骑马吗？”她心里吐槽一句没礼貌。 “听闻二公子骑射了得，不如先示范一下。”慕天凌道。 韩烈道：“殿下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殿下要是不会骑马等会儿就别赛马了，太危险了。” 说话间，有人大声通报道太子慕天元到了，二殿下慕天启到了，三殿下慕天辰到了，唯独慕天凌这位四殿下到的时候没人通报一声，也没多少人留意他。 慕天元带着慕天启和慕天辰一块走了过来，朝颜第一次见到这位作妖太子的真容，不是她想象当中长着一张愚蠢的胖脸，五官还有几分英俊，只能说皇家基因太好了，不过身材没有慕天凌这样常年扎马步的精瘦挺拔，饧着一双眼，一身骄纵之气，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型代表。 过来后，慕天元也没拿正眼看慕天凌，倒是慕天启跟他这位四弟寒暄了一下，慕天辰还是像往常一样颔首示意了一下，没说话。 慕天元拍了拍手，高公公让人牵来一匹马，对慕天凌道，“四殿下第一次赛马，这匹汗血宝马是太子殿下特意让人寻来的，预祝四殿下能一鸣惊人，一举夺魁。” 一听是汗血宝马，朝颜立刻去看马，第一眼就被那晚霞一般的漂亮毛色吸引了，不过漂亮归漂亮，这马的眼神实在有点凶悍，一看就是野性未驯，常年骑马的老手都未必能驾驭，何况慕天凌一个新手，这作妖太子果然一肚子馊主意。 “这马性子烈，四殿下怕是骑不了，不如让我试试。”话音刚落韩烈凌空一跃，翻身上马，手还没握住缰绳，差点就被狂奔的汗血宝马摔下来。 朝颜看着都惊险，自己要是这么颠簸会儿估计就吐了，她悄悄拉了拉慕天凌的袖子，小声叮嘱道，“等会儿别逞强，要是摔断了胳膊腿儿就亏大了。”慕天凌哼了一下，朝颜拍了他一下，“听见了吗？”慕天凌理了理衣袖，让朝颜去倒杯茶来，朝颜嘀嘀咕咕地去了。 第二十章 要认输吗 当朝颜端着一杯茶回来时，那匹汗血宝马突然朝她冲过来，她躲闪不及，整个人就像被车灯迷惑的傻狍子一样定在原地，手一松，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茶水飞溅，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将她拉了过来，回过神后她发现自己正靠在慕天凌怀里，是他救了自己。 马背上的人勒住缰绳，伴随着一声嘶鸣马蹄高高扬起，在原地打转了会儿后才安静下来。 韩烈翻身下马，刚走过来就被一把泥土砸到了身上，他愣了一下，下一刻被朝颜吼道，“你有病啊！看不到前面有人吗！” 韩烈被她吼得有点懵，在场的人也有点懵。 一个小丫头竟然敢冲天武卫大吼大叫，活腻了吧。 吼完，朝颜气冲冲地走了，吴公公跟了过去。 剩下的人还有点懵。 一个小丫头脾气这么大，活腻了吧。 慕天元冷哼一声，又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慕天凌，“这是你屋里的，没大没小，连我这个太子也不放在眼里，来人，”慕天元正要下令让人把朝颜抓回来，慕天启劝解道，“那小丫头也是受惊过度，皇兄就别跟她计较了。”慕天元冲着慕天凌冷哼一声，“好好管管你屋里的人，一点规矩都不懂。”又讥讽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慕天凌应付一句：“太子殿下教训的是。” 慕天元又冷哼一声，叫上慕天启和慕天辰一块走了，温云澜向慕天凌告辞后也去入座了，韩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朝颜冷静下来后，下一刻陷入沮丧当中，心想完了，自己的印象全毁了…… “小怜，”朝颜回过头看见吴公公和蔼可亲的笑容，眼眶一酸，吸了吸鼻子忍住想哭的冲动，喊了声叔儿，吴公公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朝颜摇了摇头，跟吴公公认错，她刚才太冲动了，肯定又给慕天凌树敌了。 吴公公安慰她不用放在心上，本来也不是她的错，人没事就好，朝颜眼眶一酸，又吸了吸鼻子，打起精神说自己没事了。 韩烈站在远处看了会儿，见两人走了，他也转身走了。 两人回去找慕天凌时，听说他要跟人赛马，朝颜心里捏了把汗，等赶过去后看见他正要上马，朝颜连忙跑过去拦住他，刚才的惊险还历历在目，她抓着他的袖子不放，没留意到背后有只手向她伸了过来，还没碰到她的肩膀就被慕天凌冷冷拍开了。 对方嘶了一声，眼神陡然变得阴鸷狠辣，像是一条毒蛇盯住了慕天凌，下一刻又换上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赵焕甩了甩手，说道，“刚才的赌约不如换一下，殿下要是输了，这小丫头就归我了。”那双阴鸷的眼神看向朝颜，舔了一下嘴唇。 这一油腻的举动可把朝颜恶心坏了，她躲回慕天凌身后，准备问吴公公这神经病是谁时，瞧见吴公公的神色不太好，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消失了，打算等吴公公心情好点后再问。 “殿下现在要是认输的话，赌约的事就算了。”赵焕道。 慕天凌道：“既然要赌，那就再赌大些。” “那殿下想赌什么？”赵焕道。 慕天凌道：“赌命。” 最后一个字一说出来，赵焕愣住了，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赌命是什么意思。 “要认输吗？”慕天凌道。 赵焕心想慕天凌一直都待在冷宫里，肯定赢不过自己，但对方镇定的气势又让他摸不透底细，有点想打退堂鼓，怀疑对方设了个圈套等着他往里钻，就算他真赢了，大庭广众之下也要不了对方的命，虽然不受宠到底是个皇子，万一他输了，对方也没胆子敢杀自己，说什么赌命不过是逞口舌之快，吓唬人罢了。 想通后他又变得狂妄起来，“别在这儿说大话了，”对上慕天凌那双平静得仿若深渊的眼神，他后面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敢赌吗？”慕天凌道。 赵焕吞吞吐吐，气势上已经输了一截。 吴公公开口道：“殿下先去休息会儿吧。”朝颜也劝他去休息会儿。 见慕天凌平安无事地离开了，坐在看台上的慕天元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对赵焕十分不满，之前对方在他面前夸下海口一定会让慕天凌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结果就让人轻巧离开了。 赵焕过来时脸色讪讪，慕天元冲他冷哼了一鼻子，脸色十分不快，赵焕自知办事不力，保证下次一定要慕天凌好看。慕天元没搭理他，高公公说了两句囫囵话给赵焕找了个台阶下，赵焕便顺势告辞了，刚转过身，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鸷无比，充斥着戾气和憎恶，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今天这笔帐讨回来！ …… 回来时天色有些暗了，慕天凌回屋更衣，朝颜也回屋洗了把脸，出来后先去慕天凌那边瞅了瞅，然后去了小厨房找吴公公。 刚到门口，她就看见吴公公在给小菜园浇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然后听见吴公公喊了她一声，朝颜答应了一声，走过去后看着刚从地里钻出来的小菜苗，没有开口问及赵焕的事。 浇完水后，吴公公主动说起对方的事。 “他是忠勇侯赵忠的嫡子，赵忠曾是将军的义弟，”说到这儿，吴公公停顿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了往事，再次开口时语气依旧平淡，“当年告发将军私自放走宁王，逼死将军的就是此人。” 朝颜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一向对人和蔼可亲的叔儿面对赵焕时连笑都懒得装了，给义兄背后捅刀子，逼死义兄，不仁不义，真是辱没了一个忠字。 “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吴公公给朝颜讲了一下当时的历史背景。 “当时宁王盘踞西南一带，暗中招兵买马，此事被皇上知晓后，皇上下旨召宁王进京，宁王抗旨不遵，皇上盛怒，派将军领十万大兵收复西南一带，后来宁王被擒，但在被擒的第二天，宁王就离奇失踪了，赵忠向皇上告发是将军私自放走了宁王，为证清白，将军自刎了……” 朝颜心里感慨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忠臣良将被小人谗言害了性命，不过她心里还有一点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吴公公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疑问，又给她讲了一下宁王的事。 “宁王乃皇上兄长，当初同皇上和将军一块在翰林苑的学堂读书，三人关系要好，经常一起骑马射箭，后来宁王犯错，被先皇贬至西南边陲之地，无召不得回京，皇上登基后召了宁王回京，想让他留在朝堂效力，但宁王已经厌倦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还是想回西南，皇上准了，后来皇上收到密报，说宁王暗中招兵买马，有不轨之意，将军奉命出征...” 说到这儿，吴公公顿了顿，看着天边归巢的寒鸦，神色黯然，“将军去世后，将军府被一场大火烧了，不知道夫人、大公子、二小姐和小公子是不是还活着……” 朝颜同样看着天边，说道：“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再见面。” …… 第二十一章 好歹毒 赛马会过后的第二天，吴公公送慕天凌去翰林苑后，朝颜一个人在院子里扫地，无意间瞥见门口有人影晃动了一下，她心生警觉，立刻拿着扫帚躲到了墙边。 过了会儿，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偷摸进来，朝颜躲在墙边观察了会儿，调整了一会儿呼吸的节奏后又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拿着扫帚走出来大喝一声： “站住！” 两名小太监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朝颜就举起扫帚挥舞过来对着两人一通乱打，两人抱头鼠窜，没料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这么泼辣，按照两人原先的计划只要进来吓唬一下就能把人吓晕了，然后抬走就完事了。 跑远后，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从袖中抽出一把刀子。 看见亮晃晃的刀子，朝颜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毕竟现在自己势单力薄，就算喊救命也没人能听得见，不过好在她有秘密武器。默默深呼吸几下后，她瞅准时机，果断抬起手腕射出袖箭，准确扎在其中一人腿上，对方疼得一声叫唤，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打滚。 解决掉一个，旋即朝颜将袖箭对准另外一人，对方被吓得步步后退，也顾不上同伴死活，拔腿跑了。 躺在地上的小太监也准备爬起来逃跑时，听见朝颜说道，“敢跑就射你脑袋。”回头一看，见她真的瞄准了自己脑袋，吓得连忙求饶。 朝颜走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子，问他是谁派来的，小太监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朝颜拿着刀子在他面前晃悠了几下，威胁他要是不说实话就挖了他的眼珠子，说着就在他眼睛上比划起来准备下手，小太监吓得连忙喊饶命，什么都交代了。 两人是被赵焕买通来绑架朝颜的。 “那你们打算把我带去哪儿？”朝颜又晃了晃刀子。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道：“小…小侯爷说…说找个荒井把…把姑娘扔下去…” 这是想要自己的命啊，好歹毒啊，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姑娘，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看能不能放了我，我也是被逼的……” “再等会儿。” “等..等什么？” “等着就是了，再废话就割了你舌头。” “……” 原来当恶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嗯，不错，再接再厉~ 吴公公回来后，朝颜将事情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遍，吴公公去厨房拿了根麻绳过来将小太监绑了，动作十分之迅速利落，一点也不生疏，然后把人送去了内廷司，朝颜也跟着一块去了。 到了内廷司门口，朝颜有点好奇地往里面瞄了瞄，院子还挺宽敞，房屋也很气派，看起来就很有钱的样子。 守在门口的一名侍卫进去通传了一声，回来时带来了一名身穿绣服的年轻太监，朝颜心说这张脸当太监有点可惜了，这万恶的封建制度。。。。。。 对方把吴公公三人领了进去，路上朝颜问对方怎么称呼，对方回答说叫常安，朝颜听成了长安，思绪飞到了繁华的盛唐时代，要是自己穿越到唐朝的话说不定还能有幸看到杨贵妃，还有大诗人李白，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吴公公瞧了一眼朝颜，感觉小姑娘脑袋里肯定又在想什么有意思的事~ 到了一座院落门口，常安先让人把小太监带下去，又让朝颜在门口稍等，带着吴公公进去了。 肖霆站在池边喂鱼，里面游动着一群颜色艳丽的锦鲤，鱼食撒下去，鱼群一拥而上，一眨眼的功夫就吃得干干净净。 常安把吴公公带过来后便告退了，然后带着朝颜去了茶室让她在这儿稍坐歇息。朝颜看桌子上还放着水果和点心，问她能不能吃，常安让她请便。 常安离开后，朝颜直接把装糕点的盘子拿在手里，边吃边逛，欣赏着屋子里古香古色的桌椅板凳，不过总感觉还缺点什么，她环顾一圈，然后明白缺了什么，缺了点诗情画意，要是在墙上挂两幅画就更好了。 一名小太监过来带她离开时，朝颜跟他建议可以在茶室里挂两幅山水画，小太监说他做不了主。朝颜想到了常安，感觉对方应该有话语权，不过这称呼不太好拿捏，叫常公公不太好，叫常大哥又太亲近了，两人还没熟到那份上，琢磨了一下，她灵光一闪，道，“那刚才带我过来的那位大人能做主吗？”小太监不太确定，朝颜让他去问问，见对方有点为难，便不提了。 小太监带着朝颜到了门口，吴公公已经在这儿了。 离开后，朝颜问内廷司会如何处置那名小太监，其实她更关心的是怎么处置赵焕，不过对方是小侯爷，也不归宫里管，大概最后会不了了之吧。 “内廷司虽然不插手宫外的事，但若是收买了宫里的人行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吴公公道。 朝颜问道：“那肖总管能把姓赵的抓起来吗？” “这个恐怕办不到。”吴公公又安慰道，“现在办不到，不代表将来办不到，人若心术不正，迟早会跌跟头。” 朝颜打起精神，夸赞吴公公有先见之明，要不是教了她袖箭防身，自己多半要吃亏。吴公公心生愧疚，自责让她遇到了危险，朝颜说吃一堑长一智，要不是那两个笨蛋来，自己还没有实战的机会，安慰吴公公不用自责。 “叔儿已经做得很好了，要不是叔儿，我现在肯定还是个烧火丫头，叔儿之前说殿下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这样不好，那叔儿也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扛，叔儿要是垮了，我肯定指望不上殿下能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她叹息着摇了摇头。 “小怜真是个好姑娘，也不知道殿下将来有没有这个福气？”吴公公笑着说道。 朝颜：“……”叔儿，你想得太远了。 “叔儿，今天这事要不就别告诉殿下了。” “听小怜的。小怜中午想吃什么，叔儿给你做。” “叔儿做的都好吃~” …… 第二十二章 心静自然凉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赵焕也没再买通宫里的人来找麻烦，慕天元也没再整幺蛾子，日子过得很平静。 转眼间，树叶变成了深绿色，蝉鸣逐渐热闹起来，夏天到了。 宫里得宠的嫔妃都跟着慕皇去了水晶园避暑，太子慕天元和年幼的皇子公主也跟着去了。 朝颜听闻水晶园四季如春，既没有酷暑也没有严寒，奇花异草数不胜数，简直是神仙住的地方，心里除了羡慕也无可奈何，毕竟二殿下和三殿下都没去，更轮不上自家这位了。 “过来研墨。”慕天凌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的朝颜，心说有这么热吗。 “殿下，你给我扇扇风吧。”朝颜无精打采地说道，像某种热瘫了的软体动物，温度再高点，怕是都要融化了。 “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慕天凌道。 朝颜挪动脑袋，转过头看着还在练字的慕天凌，感叹道，“殿下怎么不怕热啊？” 慕天凌道：“心静自然凉。” 朝颜：“……”说了等于没说，还不如不问。 吴公公端着两碗解暑的绿豆汤进来时，朝颜已经神游天外了，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口味的冰淇淋雪糕沙冰，好想吃巧克力味的，草莓味的也不错……吴公公把绿豆汤放在她面前时，朝颜才回过神，喝了一口后怀念起绿豆冰沙，又安慰自己道有绿豆汤喝就不错了。 她一口接一口把自己这碗都喝完了，见慕天凌的还没动，问他还喝不喝，他道，“想喝自己来拿。”朝颜总算从凳子上挪起来，走过来把绿豆汤端走了。 “叔儿，你和殿下好像都不怕热，有没有什么秘诀？” “心静自然凉，小怜也试试。” “……” ...... 当树梢上的叶子微微泛黄时，夏天就要过去了，一夜风雨过后，气温忽降，空气变得凉爽起来。 朝颜的食欲也变好了，人也有精神了，皮肤更加细腻了，头发也更加顺滑了，出落得愈发水灵。每次从慕天凌跟前过，他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跟着移过去，就像被一只漂亮的花蝴蝶吸引了。这样的举动被朝颜逮住了两三次，他还死不承认，非说在看她有没有认真干活。 上完早课回来后，一进门他的视线也会不自觉地搜寻朝颜的身影，慕天凌觉得自己好像对她越来越关注了，这种感觉让他有点烦躁，那丫头又懒又爱臭美，自己怎么可能会看上她，一定是错觉。 为了消除这种错觉，他将精力都投入到练字上，结果还是习惯性地喊朝颜过来研墨，一抬头看见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这种错觉反而有加重的迹象。 对于慕天凌的心理变化，朝颜毫无察觉，只是觉得他最近有点反复无常，一会儿让她过来研墨，一会儿又让她退下，怀疑是不是季节交替导致他情绪失调，估计是老毛病了。她把这个推测悄悄告诉吴公公后，吴公公却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还用一种迷之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像是让她再加把劲，朝颜不明所以。 …… 今年慕皇要去南山围场秋猎，带了二皇子慕天启和三皇子慕天辰随行，留下太子慕天元监国。 吴公公将这个消息告诉朝颜时，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作妖太子肯定会变本加厉地作威作福。 果然没过两天，高公公就来传慕天元的话，让慕天凌去宴会上助助兴，让把朝颜也带上，吴公公也跟着一块去了。 殿中灯火通明，还未进去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丝竹之声，六名身姿曼妙的舞姬在里面翩翩起舞，慕天元歪靠在座上，前后左右环绕着四名貌美宫女服侍，一人给他捶肩，一人给他捏腿，一人捧着果盘，上面放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一人捧着盘子接葡萄皮。 慕天元随手拈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视线瞥向门口，高公公带着慕天凌三人进来了。 朝颜扫了一眼前方，心里吐槽道这作妖太子挺会享受的，以后不是个昏君就是个暴君。 “太子殿下，奴才把人带来了。”高公公殷勤地禀道。 慕天元歪了歪头，把葡萄皮吐在盘子里，挥了一下手，丝竹之声暂停，六名舞姬先退在一边。慕天元漫不经心地剔了剔指甲，让慕天凌先念首诗助助兴，慕天凌道，“臣弟愚钝，不知道要念什么诗助兴，还请太子殿下赐教。”慕天元道，“连首诗都不会念，真是扫兴，那就讲个笑话吧。” 朝颜心里吐槽说这是把人当猴儿耍呢，性格真恶劣。 “太子殿下要听笑话，不如让奴才讲一个。”吴公公道。 慕天元不屑地哼了一鼻子，“这儿有你插嘴的份吗。”视线扫到朝颜身上，抬手指了一下，“你跳个舞给本宫看看。” 要自己跳舞，那你就瞧好了。 朝颜走出来，先活动了一下手脚，做了做伸展运动，再转了转肩，扭了扭腰，准备工作做好后，她开始做起广播体操，看得众人一脸懵，一副“这是什么鬼”的表情。 “停停停，你别跳了。”慕天元嫌弃地摆了摆手，“你这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连转个圈都不会吗。” 朝颜回道：“奴才没学过跳舞，刚才这套舞蹈是奴才自创的，能强身健体，提神醒脑，太子殿下要不要学学？” 慕天元道：“本宫身体好得很，不用学这乱七八糟的。”又勾了勾手，“你过来，给本宫倒酒。”朝颜心里吐槽说有四个伺候还不够吗，自己再过去站都站不下了。 见她不动，高公公呵斥了一句，“耳朵聋了是不是，还不快过来给太子殿下倒酒！”这时慕天凌走过来挡在朝颜面前，说道，“这丫头笨手笨脚，要是把酒倒洒了岂不是扫了太子殿下的雅兴。”慕天元抬手指了他一下，道，“那你过来给本宫倒酒。”慕天凌握紧了一下拳头，拱手回道，“臣弟遵命。”他要过去时被朝颜拉住了衣袖，她摇了摇头让他别去，慕天凌低声说了句没事，还是过去了。 “跪下。” 见慕天元要慕天凌跪着倒酒，朝颜实在忍不了了，脚刚迈出去一步被吴公公拉住了，吴公公低声说道，“如今皇上不在宫里，忍一时风平浪静。” 第二十三章 空降太子妃 离开前，朝颜问了一句，“太子殿下听过陈世美陈公子吗？” 慕天元懒得理会。 果然没听过，这边的历史和自己那边的并不相通，朝颜恭维道，“相信太子殿下假以时日一定能像那位陈公子一样在书上千古留名。”遗臭万年。。。 慕天元不知道陈世美是什么人，自然没听出来这句话有多讽刺，不过只要他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朝颜不会有什么好话等着他，正巧他懒得动脑子，反正今天解气了。 三人离开后，殿中再次响起丝竹之音，舞姬曼妙的身姿倒映在地上如同妖娆的丝萝，有种不祥的预兆。 路上吴公公道：“皇上不在，太子殿下就不知收敛，要是被人参到皇上面前少不了一顿训斥。” 慕天凌冷冷道：“是他自己找死。” 朝颜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如此冷厉，仿佛稍微靠近一点就会被割伤，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安慰到他。快到雪音宫门口时，朝颜开口说道，“殿下今天真帅~”她冲他双手竖起大拇指，慕天凌扫了一眼她的奇怪手势，没说话。 进屋后，朝颜十分自觉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十分真挚地说道：“感谢殿下今天出手相救。”慕天凌哼了一下，接了茶，还是没说话。朝颜道，“殿下明天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虽然味道可能不如叔儿，殿下就当尝尝鲜。” 在朝颜期许的眼神中，慕天凌开口道：“会做桂花糕吗？”朝颜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没问题。 …… 翌日慕天凌去上早课后，朝颜向吴公公请教桂花糕的做法，吴公公先出去了一趟，把要用的原材料桂花采了一袋回来。 在吴公公的指导下，朝颜先把桂花用清水洗净，再加入蜂蜜调和，接下来是准备面糊，这是最关键的一步，直接决定了糕点好不好吃。 考虑到慕天凌挑剔的口味，朝颜准备了五种不同甜度的面糊，接下来只要上蒸笼蒸熟即可。 ...... 慕天凌回来后，见屋里的桌子上摆着五盘桂花糕，每盘上面零星地撒着金黄飘香的桂花，各有一张字条标注着甜度：全糖、少糖、半糖、微甜、微微甜。 看着这五张小纸条，一丝笑意在他嘴角不经意间划过。 朝颜和吴公公猫在门外，见慕天凌把五种口味都尝了一下，轻轻击掌庆祝了一下。 之后朝颜问慕天凌觉得哪盘最好吃，他说都差不多。 这是敷衍自己还是嫌自己手艺差？ …… 慕皇秋猎回来后，呈上来的奏折基本上都是参太子的，夜夜笙歌，荒废朝政。慕皇震怒，让德公公把慕天元叫来御书房训斥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令其闭门思过。 朝颜得知这个消息后拍手称好，心说让你嘚瑟，遭报应了吧~ …… 慕天元这一禁足就被关了整整三个月，直到快过年才放出来。 过完年后，慕皇又给慕天元派了件差事，让他去巡查盐务，结果这件差事他也办得不成样子。回来后，慕天元又挨了好一顿训斥，结果心情郁闷得病倒了，被慕皇送出京城养病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慕天元这位太子完蛋了，废太子只是迟早的事，纷纷去巴结慕天启这位最有前途的二殿下，连慕天凌这位冷宫皇子也有人来示好了。 谁料到又过了一年多后，慕皇又将慕天元召回来了，还给他定了门亲事，太子妃定的是淮城世家柳家的大小姐，柳穗。 …… 大婚这天，朝颜沾了慕天凌的光，能有幸亲眼看看这大婚仪式，也见到了慕皇和殷贵妃的真容，和她想象当中差不多，前者不怒自威，后者雍容华贵，仪容气度果然非普通人可比。 殿中布置得如何金碧辉煌花团锦绣就不说了，倒是慕天元让朝颜有点意外，一开始她还没认出来这个作妖太子。 人长高了一些，看起来精瘦了不少，肤色也变成了小麦色，比先前增添了一股男子气概，一点也不像去养病了，倒像是去参加了劳模训练营。 不过最吸引朝颜的还是这位空降太子妃，尽管用团扇掩着脸，还是能从整体的气质中看出是位花容月貌的美人，削肩细腰，体态窈窕，最特别的是气质中自带一种静而不柔的韧性，肯定是位内心强大情绪稳定的姑娘。 朝颜觉得嫁给慕天元这货有点可惜了，之前对方如何作妖的事她可没忘，还有那货怎么看起来有点不情愿，快点天降竹马原地抢亲~ 一直到大婚仪式圆满完成，竹马也没出现...... 吃席时，朝颜只能站在慕天凌身后干看着，早知道就偷偷溜回去了，吴公公看她无聊，低声跟她说了说这位太子妃的家世。 淮城柳家是百年世家，族中子弟多从文，到了柳穗父亲这代，共有三兄弟，柳穗父亲是老二，老大依旧从文，老三选择经商，而柳穗父亲当了武将，战功卓越，深受淮城百姓爱戴。 朝颜听到这儿，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慕天凌回头瞥了她一眼，朝颜立刻捂住肚子装肚子疼，吴公公搀着她先离开了。 真是丢脸，但这也不能怪她，天都黑了，她还没吃晚饭呢。 吴公公带朝颜去了茶室，一看到桌子上摆放的糕点和水果，朝颜眼神一亮，容光焕发，吴公公让她先吃这些垫垫肚子，等回去后再给她做夜宵。 朝颜让吴公公一块吃点垫垫肚子，吴公公说不饿，朝颜拿起一块糕点递过去道，“叔儿不吃的话我也不吃。”吴公公接了，朝颜一面吃糕点一面道，“叔儿，我刚才看太子殿下怎么好像有点不情愿？” 吴公公回道：“太子殿下小时候很喜欢殷二小姐，说以后要娶她当太子妃。” “那殷二小姐呢，难道也很喜欢太子？”朝颜道。 吴公公道：“殷二小姐性子清冷，大概对太子殿下并无此意吧。” “这太子心里头若还是惦记着殷二小姐，太子妃就该休了他，” 话音未落，门外有人噗嗤一声笑了，朝颜看向门口，韩烈走进来道，“这话要是让太子殿下听见了，你这小命就不保了。”说话间他走过来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糕点，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拿着糕点看了会儿，他又放回了盘子里，一双狐狸眼勾着三分笑看着朝颜，啧啧道，“小莲子越长越好看了~” 他刚凑近过来，朝颜就连人带凳子挪走了，对方知道她的名字后就擅自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莲子，她纠正了几次都徒劳无功，现在也懒得纠正了，就当没听见。 “二公子怎么到这儿来了？”吴公公客气问了一句。 韩烈随意回了一句：“出来透透气。” “叔儿，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两人离开时，朝颜被韩烈叫住了一下，他说道，“这儿的糕点不好吃，下次我带你去吃京城最好吃的糕点。” 一点吃的就想收买本姑娘，没门！ 第二十四章 封王 回来后，朝颜看见慕天元这位新郎官出来敬酒了，心说原来太子也免不了敬酒这一套，不过她看对方一杯接一杯喝得挺欢的，多半是想把自己灌醉了，回去后倒头就睡，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免得糟蹋了太子妃。 慕天启和慕天辰都向慕天元道贺后，轮到慕天凌时，慕天元醉眼瞧着他，脑子不知道抽什么风，一个熊扑过去，把底下的文武百官都惊呆了。 太子大婚当天竟然和四皇子打起来了，简直是爆炸性的视觉冲击。 慕皇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简直要当场黑化了。 慕天启、慕天辰、高公公、吴公公和朝颜都来拉人，好不容易把两人拉开，慕天元还要扑过去，慕皇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这时太子妃过来了，直接伸手拎住慕天元的耳朵将人带走了。 “柳穗，你这个泼妇，母老虎......” 众大臣闻言目瞪口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太子大婚当天竟然叫太子妃泼妇，母老虎，肯定是听错了…… 柳穗一记眼神秒过去，慕天元就不敢吭声了。 看来这太子以后是个妻管严，朝颜心里暗戳戳地幸灾乐祸了一下，同时被太子妃圈粉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真乃女中豪杰，有这样厉害的老婆管教着，看慕天元这货以后还敢不敢作妖了~ …… 大婚过后，太子妃“一战成名”，众大臣都觉得太子以后的日子肯定难过了，慕皇却倍感欣慰，这个儿媳妇挑的不错，还特意让德公公去宣了一道旨意嘉奖太子妃，德公公又给太子妃单独传了道口谕。 “皇上说了，太子日后若有做得不对的，任凭太子妃处置。” 然后，柳穗开始对慕天元宫里进行全方位的大改造，首先是宫里养的那些莺莺燕燕，只留下两个老实本分的服侍，其余的都打发出去了，然后是慕天元收藏的那些话本子，全部没收，每天亲自监督慕天元读书一个时辰，练字一个时辰，扎马步一个时辰，睡觉前还要背诵一篇文章。 再然后，慕天元从大婚后就没过来作妖了。 朝颜心里十分舒坦，默默给太子妃加油打气。 好好管教，再接再厉~ …… 一个月后，又有一件大喜事临门。 慕皇给慕天启、慕天辰、慕天凌封王了。 封慕天启为睿王，赐府邸。 封慕天辰为安王，赐府邸。 封慕天凌为凌王，赐府邸。 慕天启和慕天辰都留在朝堂效力，而慕天凌进了九刑司，补上了都督的空缺。 九刑司统管京城治安，里面共有四位都督，分管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 慕天凌管的是南城，这地方多是京官住宅，这几年也没发生过人命官司，至少明面上报到九刑司来的没有，但这些宅子里面有没有闹过人命就难说了，大户人家掩人耳目的手段多的是，各有各的势力，前任都督就是因为不小心开罪了某位大人结果就被参了，一气之下辞官归乡了。 然后慕天凌就走马上任了，差事说清闲也清闲，每天过来点个卯例行巡查一下就行了，说麻烦也麻烦，一不小心得罪了某位大人又要遭人暗算了。 上任第一天，慕天凌就收到了各家各户送来的打点礼物，他照单全收，对照花名册认了一下手下的人，分派了一下差事，各处溜达了一下，然后就回来了，也没跟其他三位都督打个照面，三人也没派人送份见面礼过来。 白云悠悠，微风徐徐。 朝颜惬意地靠在躺椅里晒太阳，旁边放着一盘糕点和一杯茶，她端起茶杯惬意地喝了一口，再拿起一块糕点悠闲地品尝，正感叹一个人的独处时光也很美好，然后看见慕天凌回来了，她靠在躺椅里没动，等他走近后问候道，“殿下这么早就回来了？”慕天凌道，“你倒挺会偷懒的，要不我这官给你当得了。”说完哼了一下，提步走了，朝颜跟过去后，他眉宇间的神色缓和了一点。 进屋后，朝颜倒来一杯茶递给慕天凌，说道，“叔儿去内廷司找花公公了，问问咱们的大宅子什么时候能修缮好。”这位花公公是内廷司的三大总管之一，也是三人里面资历最老的大总管，按辈分，肖霆也得喊一声叔儿。 “咱们的？”慕天凌微微挑眉，“这大宅子什么时候成咱们的了？” 朝颜道：“等搬进去后就是咱们的了。” 慕天凌：“……” …… 吴公公回来时脸上带着一团和蔼可亲的笑容，朝颜以为妥了，马上就能搬进去了，听见吴公公说还要修缮一些时日，她问还要多久，吴公公迟疑了一下，她就知道肯定是那个花公公故意刁难，二殿下慕天元前两天就搬去了大宅子，三殿下慕天辰昨天也搬去了大宅子，就剩慕天凌的大宅子还在拖延工期。 “咱们在宫里再住些时日也无妨，二殿下和三殿下都搬出宫了，也不会拖太久，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吴公公道。 朝颜暂且不想这件事了。 之后吴公公又去了内廷司两趟给花公公送礼，大宅子总算在下月初修缮好了。 搬家这天，朝颜有些不舍得，毕竟在这儿都住了三年，一砖一瓦都有感情了，但砖和瓦她也带不走，便把能带的都带上了，连锅碗瓢盆也没落下，还有小菜园子，能挖的都挖了，连根菜苗也没落下。 慕天凌看着拴在马车后的大白鹅，嘴角微微一抽，是想让他当着全城人的面溜鹅吗…… 吴公公提着一个大竹笼过来把小白装进去后放到马车上，然后再进去拎出来一个大竹笼，里面蹲着几只胖嘟嘟的老母鸡。 慕天凌都懒得废口舌说两人了，爱带啥带啥，他不管了。 东西都装完后，吴公公让朝颜去坐慕天凌那辆马车。 朝颜拨开帘子把脑袋探进来瞄了瞄，慕天凌瞥了她一眼后视线重新回书上，她上来后，又四处瞄了瞄，第一次坐马车感觉看什么都新鲜。 吴公公缓缓关上雪音宫的大门，目光最后在正前方的寝殿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吩咐人出发，车轱辘缓缓转动，逐渐消失在前方的宫墙后…… 马车到了街上后，朝颜拨开车帘看了一路，比古装剧上播放的影视片段还要繁华热闹，琳琅满目的街边小摊让她目不暇接，打算过两天出来好好逛逛~ “有那么好看吗？”慕天凌淡淡问了一句。 朝颜道：“殿下天天出宫自然都见惯了，我还没好好逛一逛呢。” “你还想天天出来闲逛，我这儿不养闲人。”慕天凌道。 朝颜道：“天天逛也累，隔三差五出来一趟就行了。” 慕天凌：“……” …… 第二十五章 有心还是巧合? 马车在一座大宅子门口停下后，朝颜撩开帘子看见大门口站着乌泱泱一排丫鬟小厮，有点被惊到了，心说服侍的人要这么多吗？ 下马车后，朝颜又被一群人异口同声的声音惊到了。 “恭迎凌王殿下~” 进府后，吴公公先领着慕天凌和朝颜四处转了一下，然后去了慕天凌的住所，院子十分宽敞，朝颜说自己也要单独住个院子，吴公公带她去了后面的小院子，和慕天凌的住所仅一墙之隔，里面栽种着一排翠竹，小院子里还搭着凉棚和秋千，看着十分惬意。 她很喜欢里面的布置，尤其是那排错落有致的翠竹，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然后一名小厮过来跟吴公公禀报说殷贵妃派人送了两名服侍的婢女过来，朝颜有点意外，没想到殷贵妃会送人过来，之前在冷宫时也没见对方派人来送过什么东西。 等吴公公带着两名婢女来见慕天凌时，朝颜也在，她纯粹是有点好奇两人长什么样子而已。 两人的容貌都十分出挑，像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朝颜下意识地想照一下镜子，看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花，头发有没有乱，一点胜负心被刺激出来了。 “奴婢芙蓉，”“奴婢红梅，”两人款款施礼，“见过殿下。”两人声音曼妙轻柔，宛若黄莺儿婉转动听，慕天凌的视线落在那名叫红梅的婢女身上，朝颜心里吐槽说男人果然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你叫红梅？” “回殿下，是。” “把头抬起来。” 红梅缓缓抬起头，那双秋水般的眼眸望向慕天凌，柔情款款。 果然起色心了，朝颜心里吐槽道。 “长得还不错，你留下来服侍吧。”慕天凌道。 红梅含羞点头。 朝颜心里腾地窜起一股无名火，扭头走了。慕天凌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丝笑。出来后，她使劲跺了跺脚，像是要把院子里的地踩塌一块，冷静点后，看见吴公公只带着芙蓉出来了，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公公把芙蓉安置好后去找朝颜，人没在住处，他问了问府里的下人，一名小厮说好像看见她出门了，吴公公又去问了问看门的小厮，然后出门去找人了。 朝颜在街上漫无目的走了会儿，注意力逐渐被街上的行人和两边的茶楼酒馆吸引了，各式各样的人，穿着不同款式的衣服，梳着不同款式的发髻，仿佛置身于古装剧的拍摄现场。 一股诱人的香味飘了过来，朝颜顺着香味走过去，到了一个小摊前。 老板正在煮馄饨，旁边支着三四张小桌，其中两桌已经有客人坐着了，她也去一张空桌边坐下，一边等馄饨一边看着夕阳下人来人往的街道，将烦恼都抛之脑后。 夕阳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朝颜一晃神，还以为看到了慕天凌，心里莫名激动了一下，等看清对方的脸后，她立刻将脑袋转过去，心里碎碎念道：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等她悄悄回头瞄时，对方已经坐在了对面的小板凳上。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不怕被人拐跑了？”韩烈道，一双狐狸眼勾着三分笑意看着她，像是要勾引她干坏事。朝颜道，“我心情不好，你别招我。”韩烈道，“四殿下不要你了？”朝颜起身换到了另一张空桌上，韩烈也跟了过来。 老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过来放到朝颜面前，问韩烈要不要也来碗馄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丢给老板，“以后这丫头来吃就不用付钱了。” 看朝颜吃得香，韩烈也要了碗馄饨，吃之前说从来没在这样的路边小摊上吃过东西，今天还是头一遭，朝颜说食不言寝不语。 “小怜，”朝颜听见有人喊自己，像是吴公公的声音，她转头一看，真的是吴公公。 吴公公来接她回去，朝颜埋头吃馄饨不吭声，看起来还有点赌气。 “小莲子要是不想回去，不如去我那儿住吧，”韩烈勾唇露出三分轻浮的笑意，“咱们好好—”朝颜起身道，“叔儿，咱们回去吧。” 朝颜离开后，韩烈也走了，他一个人也不觉得这馄饨有多好吃。 …… 路上吴公公告诉朝颜，梅妃生前最爱的花便是红梅，院子里那些树桩子都是被砍掉的红梅树，殷贵妃又送来一个叫红梅的婢女，不知道是有心还是巧合？ “不喜欢改个名字不就好了。”朝颜嘀咕道。 吴公公笑着说道：“小怜果然很在意殿下。” 朝颜立即否认，“谁在意他了，我是怕他被人骗财骗色，骗色就算了，要是被人骗财了，谁给我发月钱。” 吴公公道：“小怜放心，殿下不会被人骗色的。” 朝颜：“……” 回来后，天色都快黑了，朝颜回了自己的小院，吴公公去跟慕天凌回禀了一声。听到人回来了，慕天凌心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 月亮渐渐爬上树梢，朝颜躺在床上，睁眼看着窗外，一脑袋杂念，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半晌，她决定出去散散步。 打开门，夜晚微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感觉脑袋里的杂念被清除了一些出去，一抬头看见前面慕天凌的住处，脑海里又冒出一个杂念：红梅是不是还在屋子里？ 她使劲甩了甩头，不关自己的事，自己又不是他的谁，管这么多干嘛，现在只要想着好好攒钱就行了，等攒够本钱，她就出去自立门户，再也不给这货端茶倒水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情绪还是有点低落，朝颜坐在秋千上随意荡着，目光游离在头顶的星月间…… 收回视线时，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影，她抬头瞄了一眼，又把脸别过去，继续用脚蹬地荡秋千。 “殿下来干什么？”朝颜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一些，她才不在乎这家伙屋里还有没有别人。 慕天凌也随意回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睡不着让红梅姑娘给殿下讲个故事不就好了。”话说出口，朝颜就后悔了，脑子一热说了什么鬼，她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慕天凌低头看了她一眼，也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说了一句，“月色不错。” 朝颜：“……”还挺有闲情雅致的。 慕天凌随意问了一句，“还住得惯吗？” 朝颜随意回了一句，“还好。” 气氛又沉默了会儿，朝颜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办？” 慕天凌道，“什么怎么办？” 朝颜道：“吴公公都跟我说了，娘娘最喜欢的花是红梅，”她顿了顿，问道，“贵妃娘娘和娘娘有什么过节吗？” 慕天凌道，“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一个人的好坏是不会写在脸上的。”朝颜道，“那殿下看我脸上写着是好是坏？”慕天凌道，“不用看也知道你不怎么聪明。” 意思就是我脸上写着个蠢字咯。 “殿下看着也不大聪明。” “你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殿下赶紧回去睡觉吧。” …… 第二十六章 嫌隙 翌日，吴公公带着两名丫鬟来见朝颜，一个叫琥珀，一个叫翡翠，以后两人就跟在朝颜身边服侍。 朝颜看两人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问多大了，琥珀回答说十五了，翡翠回答说十六了。 吴公公又让翡翠去把芙蓉和红梅叫过来，让两人以后听朝颜吩咐。 吴公公离开后，四人都等着朝颜派差事。 突然升级成小领导，朝颜有点飘飘然，不过接下来就有点犯愁，之前也没给人分派过差事，让她们干点什么好呢？ 见朝颜不开口，红梅温温柔柔地说道：“姑娘要是没别的吩咐，奴婢先去服侍殿下了。”芙蓉道，“那奴婢也告退了。” 朝颜叫住两人，让翡翠和琥珀把屋子里掸掸灰，她带着红梅和芙蓉走了。 到了慕天元的住处，朝颜让两人先把地扫了，芙蓉说小厮已经扫过了，朝颜让两人再扫一遍。 芙蓉不太服气，说身体不太舒服，朝颜让她回屋躺着，等会儿让人去请个大夫过来给她瞧瞧。 红梅说她也有点头疼，还特意提了一句，“许是昨晚服侍殿下时不小心着凉了。” 朝颜道：“那你们这几天就别过来了，免得将病气过给了殿下。” 两人错愕了一下，没想到弄巧成拙。 “回去歇着吧，吴总管那儿我会去说一声的。”朝颜又露出微笑，“你们该不会是装病吧？” 两人尴尬否认，都告退离开了。 打发走两人后，朝颜使劲跺了跺地，目光瞄准前方的屋子，气冲冲地走过去像是要去算账。 门口守着两个人，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沉稳干练，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苟言笑。 朝颜心想难道是新来的护卫，刚走过去，就被一把剑刷地横过来，拦在了她面前，出手的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 “飞羽，不得无礼。”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向朝颜赔礼，问她是不是小怜姑娘，朝颜点了点头。 “属下千风，吴总管之前就交代过，小怜姑娘要来和殿下一块用早膳，小怜姑娘里面请。” 千风做了个请的手势，朝颜走进去后，见慕天凌没动筷，像是在等着她过来一块吃，她暂且就不冲他发牢骚了。 吃完早饭后，慕天凌带着千风和飞羽出门了，朝颜把人送到大门口，让慕天凌给她带几包花种子回来，她要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种花。 回来后，朝颜让琥珀去跟吴公公说一声，说红梅和芙蓉都病了，要请个大夫过来好好瞧瞧。 大夫过来后，朝颜带着人去给两人看病，红梅和芙蓉没想到朝颜真把大夫找来了，就算没病也得装出点有病的样子。 大夫给红梅把过脉后，说她气血不足，要好好调理个把月，再给芙蓉把过脉后，说她肝气郁结，也要好好调理个把月，给两人各开了一张方子，两人顿时有点傻眼，有点后悔装病了。 朝颜带着大夫离开后，芙蓉问红梅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真喝个把月的药吧，红梅道，“悄悄把药倒了不就行了，咱们现在住在府里，有的是机会见殿下，先别跟她闹翻了脸。” 接下来的两天，朝颜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松土浇水，翡翠和琥珀给她打下手。 慕天凌让飞羽陆续给她送来了十几样花种子，她混杂在一起，随意洒在松软潮湿的泥土里，长出来是什么样子就看自然的造化了。 慕天凌的院子里没有种花木，只有两棵青松，朝颜说等自己的花长出来了就分他一些，慕天凌让她别高兴得太早了，能不能开花还不一定呢。 “要是开花了，殿下就给我再涨一倍月钱。” “要是不开花呢？” “不开花就不涨呗。” “……” 这天慕天凌从九刑司回来后，经过园子时听见了琴声，听声音就在不远处，他往那边看了一眼，亭子里一人在弹琴一人在跳舞。 朝颜也听见了琴声，循着琴声找过来时刚好看见慕天凌走进了亭子里。 弹琴的是红梅，跳舞的是芙蓉。 琴声停止后，慕天凌让芙蓉先退下了，留下红梅继续给他弹琴听。 芙蓉一脸阴沉地走到远处一处花丛边，拿面前的花出气，又打又薅，再次扬起手时，手腕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芙蓉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朝颜，神色收敛了一些。 “拿这些花撒什么气，大夫不是嘱咐过你要好好养病吗，怎么不在屋歇着？”朝颜道。 芙蓉不满道：“红梅在给殿下弹琴呢，姐姐怎么不去说说她？” “我现在过去不是扫了殿下的雅兴吗，你和红梅一块进府，怎么红梅就那么讨殿下喜欢，你就不能跟她学学吗，让殿下看见你也高兴些。”朝颜道。 芙蓉冷笑道：“姐姐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都说旧不如新，没准哪天殿下也厌烦姐姐了。” 朝颜道：“我跟你们不同，是跟着殿下从宫里出来的，再怎么样也会让我吃好穿好，既然殿下不用你服侍，那你就回去歇着吧，这几天就别出来了。”说完她转身走了。 芙蓉恨恨地攥紧了手，染着凤仙花汁的鲜艳指甲掐进了肉里。 晚上，芙蓉特意打扮了一番来书房给慕天凌送夜宵，被飞羽拦在了门口，千风道，“殿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姑娘请回吧。” 计划失败。 第二天吴公公又过来了送了一副玉镯给红梅，正好芙蓉也在屋里。 “姑娘昨天弹的曲子，殿下很喜欢，这是殿下特意给姑娘挑的。” 吴公公告辞后，芙蓉冷哼一声，扭头走了。红梅追上她，要把玉镯送她一只，芙蓉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可怜，想施舍我？” 不等红梅开口，芙蓉冷冷拍开她的手，哐当一声玉镯掉在地上摔碎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芙蓉依旧冷冷道，“姐姐就等着看吧，我一定会得到殿下的心。”她踩在碎掉的玉镯上，离开了。 红梅心里也不大痛快，她本是好心结果被当成了驴肝肺，没本事讨殿下欢心拿她撒什么气，说什么得到殿下的心，真以为殿下那么好糊弄，转个圈圈抛个媚眼就能把人迷住了，到时候跌了跟头别来跟她诉苦。 两人之间也生了嫌隙。 吴公公送完东西后来了慕天凌这边，朝颜也在，商议起后日商丞相大寿的事。 “听闻丞相大人爱好字画，奴才已经准备好了礼物。” 慕天凌淡淡道：“人家又没送请柬来，何必上赶着去巴结。” 吴公公道：“殿下去看看也无妨，也能趁此机会多结交一些朝中的大臣。” 慕天凌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没说去不去。 朝颜倒想去见识一下丞相府长什么样子，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看看胭脂榜上并列第一的丞相千金，商倾容。 倾国倾城，容貌绝色。 “殿下要是不想去的话，那就我和叔儿去送份贺礼吧。” 慕天凌随意道：“想背着我攀高枝？” 朝颜用一脸无辜的笑容回道：“殿下怎么会这么想，殿下现在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王爷，还有大宅子住，每个月还有俸禄拿，也算高枝了。” 慕天凌道：“什么叫也算。” 朝颜保持一脸无辜的笑容，假装没听见。 …… 第二十七章 大寿 很快到了商丞相大寿这天。 慕天凌带着朝颜和芙蓉、千风和飞羽去了丞相府，吴公公留在府上打理日常事务。 本来该红梅去的，昨天傍晚吴公公就过来跟红梅说了一声，正好被芙蓉瞧见了。 于是她悄悄往芙蓉喝的茶里动了点手脚，然后红梅夜里就闹肚子了，现在人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不能跟着一块去了。 朝颜心知十有八九是芙蓉搞的鬼，但也没有揭穿她，乐意看两人菜鸡互啄。 出发时，慕天凌让朝颜上了马车，没叫芙蓉。芙蓉和翡翠琥珀一块跟在马车左右，她心里不服气极了，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寿宴上大出风头，让慕天凌对她刮目相看。 飞羽和千风骑马在前开道，马车到了丞相府门口后，迎客的管家见来的是凌王府的马车，神色有些诧异，但人都来了总不能把人赶回去吧。 慕天凌的车驾刚到，睿王府的马车也到了。 管家先带人去迎接慕天启这位二殿下，把慕天凌晾在一边，朝颜心里吐槽道狗眼看人低。 慕天启也带着两名贴身护卫，年长的那位叫周厉，三十左右，朝颜第一次送慕天凌去翰林苑的学堂时见过。 老实说，她有点怕对方，不是因为对方长得有多凶神恶煞，相反，那张脸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戾气。 但初次见面时对方扫向她的那一眼里，那丝一闪而过的阴狠让朝颜记忆犹新，就像平静的水面下潜伏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暗沟，直觉告诉她，这人危险系数有点高，能不接触就尽量不接触。 年轻的那位叫郑怀，二十出头，朝颜偶然见过一两面，感觉和飞羽是同一类型，不爱说话不爱笑，一看就是武艺高强的那种。 慕天启和慕天凌打了声招呼，芙蓉特意上前两步挡在朝颜面前给慕天启行礼请安，声音娇滴滴得比菟丝花还缠人，定力稍微差点就被缠上了。 不过朝颜见这位二殿下面不改色，只是礼貌地抬了抬手让她和芙蓉免礼，看来是不吃美人计这一套，也有可能压根就不喜欢芙蓉这一类型。 管家领着一行人进府时，慕天启寒暄道：“四弟到九刑司上任也有一段时日了，可还习惯？” 慕天凌回道：“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倒还清闲。” “听闻里面有位严都督，断案如神，却是个急性子，容易跟人起冲突，他没为难四弟吧？”慕天启道。 慕天凌回道：“他管他的，我管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两人说着话，朝颜瞥见芙蓉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偷瞄慕天启，小声提醒她道，“今天是丞相大人的大寿，咱们都规矩些，别给殿下丢脸，要不然殿下以后就不带咱们出来了。” 芙蓉道：“姐姐管好自己就行了，说起来，姐姐之前在宫里想必也没机会见识这么大的场面，可别被吓着了。” 朝颜回她一个微笑，也懒得说什么了。 进来后，里面已经到了不少宾客，见到慕天启这位睿王殿下，纷纷围过来寒暄。见慕天凌无人问津，朝颜为避免他尴尬，正想让他先去休息会儿，就有人过来搭讪了。 来人慈眉善目，脸圆身材也圆，看起来甚是喜气，年纪四到五十之间，穿着讲究，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老爷。 朝颜正准备悄悄问一下吴公公来人是谁，一扭头才意识到吴公公没来。 “殿下年纪轻轻，皇上就将九刑司交给了殿下管，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下官以后还要多仰仗殿下。” “大人客气了，大人才是国之肱骨，本王日后还要多仰仗大人提携才是。” 又互相客套地恭维了一两句后，对方告退了，朝颜悄悄问慕天凌是谁，他说是户部的刘尚书。朝颜有点意外，没想到对方是个尚书，还以为是某个想巴结丞相府的土豪呢。 刘尚书离开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人过来寒暄，慕天凌客套地应付了一番。 一番嚷扰过后，管家领着慕天启和慕天凌一行人去了二楼雅间，慕天元已经在这里了，方才他就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动静，等人过来后，他招呼慕天启过来坐，把慕天凌当空气，懒得搭理。 朝颜心想看来太子妃的管教还算有点效果，这作妖太子总算学会什么叫井水不犯河水了。 “三弟还没回来吗？”慕天元随意问了一句。 慕天启道：“听闻事情已经办完了，估计过两天就回来了。”说到这儿，他又向慕天凌解释了一下，“前些日子父皇让三弟去巡视一下河堤修得怎么样了，听闻三弟还在那儿整顿了一下军务。” 慕天元道：“二弟，你跟他说这些干嘛，反正朝堂上的事他又不懂，跟他说了也是白说。” 慕天凌道：“太子殿下说的是，我一个闲人哪懂什么朝堂上的事，倒是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人都瘦了一圈。” 慕天元得意道：“本宫天天忙得很，哪像你一样天天吃饱了没事干。” 天天被太子妃安排得明明白白能不忙吗，朝颜偷笑了一下，又瞥见有人进来了。 看见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个人，她先是一喜再是眼神回避，不想和后者有视线接触。 韩烈见朝颜刻意躲避自己，反而故意朝她打招呼，说道，“上次的馄饨好不好吃，下次我再请你。” 慕天凌的神色微微一沉，瞥了一眼朝颜，随意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请的？” 朝颜还没张口，韩烈便过来道，“前些日子我看见小莲，”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打算说小莲子又改口了，“小怜姑娘一个人在街上，怕她被人拐跑了就请她吃了碗馄饨，”又问朝颜道，“你那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朝颜恨不得拿针把对方的嘴缝起来，冷静了一下后，说道，“奴婢记性不太好，那么久之前的事早就忘了，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二公子就别放在心上了。” 韩烈啧啧两声：“还是一样伶牙俐齿，你要是给我当丫鬟肯定有意思。” 朝颜心说想得美。 第二十八章 一见钟情了? “这丫头又懒又馋，脾气还大，一般人都使唤不动，能有什么意思。”慕天凌淡淡道。 朝颜：“……”这么多人都在呢，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她偷瞄了一眼温云澜的方向，见对方也笑了，心想完了，形象全毁了，自己还指望能和对方打好关系，万一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说不定还能凭借对方的主角光环翻身呢，不过自家这货和对方好像八字不合。 同窗三年，关系还是不冷不热，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分别。 之前朝颜说尽好话让慕天凌和温云澜好好相处，没事多交流交流，打好关系，这样德才兼备的朋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貌似都被他当成了一堆狗屁不通的废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听说这次二小姐要弹琴贺寿，不知道会弹什么曲子？”韩烈拍了拍温云澜的肩膀，一双狐狸眼透着几分坏笑，“你和二小姐青梅竹马，肯定知道要弹什么曲子。” 听到青梅竹马四个字，那张温润俊美的脸上添了一抹微红，温云澜抬手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到别的话题上。 朝颜见这反应，心里猜到了八九分，看来这位二小姐极有可能就是传闻中的女主了，心情有点受打击。 果然男主和女主才是一对，虽然是理想型，自己还是不要作死去跟女主争了，虽然有点可惜，不过好像也不怎么难过……她偷瞄了一眼慕天凌，莫名有点安心。 而芙蓉见到温云澜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物后，视线就没从对方身上离开过，心里想要出风头的欲望更强烈了。 这时商丞相带着管家过来了。 这位丞相大人年纪约四到五十之间，仪容整洁，举止儒雅，待人接物得心应手，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即便是知道慕天凌不请自来，面上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悦，像接待慕天元和慕天启一样同他寒暄了一番。 三人都敬了杯酒祝寿，温云澜和韩烈也敬了杯酒，商丞相单独和温云澜说了两句话后便告辞去招呼别的客人了，让管家留下来好好招待众人。 商丞相离开后，芙蓉主动提出要弹琴助兴，慕天元被芙蓉娇滴滴的声音一勾，面上暴露出一点沾沾自喜的猥琐模样，又有点做贼心虚地往对面瞄了一眼，觉得应该不会被抓包，然后让人去取琴来。 朝颜也往对面瞄了瞄，那边是女眷，心想太子妃应该也来了，这作妖太子还真是胆子肥，要是被抓个现行，回家后肯定要跪搓衣板~ 管家让人取来琴后，芙蓉款款坐下，抬起一双纤纤玉手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秋波般的视线在慕天元、慕天启和温云澜身上流转，然后款款拨弦抚琴，琴声缠绵悱恻，仿佛一位妙龄女子在诉说着心中的无限相思…… 慕天元听得心里跟小猫挠一样，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又落到了朝颜身上，让她跳个舞助兴，芙蓉眼色一沉，怕被朝颜抢了风头，韩烈饶有兴趣地看着朝颜会作何反应。 “太子殿下既然有此雅兴，不如奴婢去把太子妃也请过来听听琴看看舞，让太子妃也高兴高兴。” 朝颜话刚说完，慕天元就怂了，让芙蓉别弹琴了，做贼心虚地往对面瞄了瞄，生怕被逮着了，然后看见一名穿着藕荷色衣裳的婢女走了过来，吓得脸色一变，扭头东张西望，像是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忽然眼珠子盯住慕天凌，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是不是你给我下的套，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说着眼神一瞟芙蓉，“你没事弹什么琴，谁让你弹琴的？” 芙蓉也不敢开口分辨，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心里怪朝颜多管闲事，没事提太子妃干嘛，就是不想让自己出风头，真是可恶！ 那名婢女过来后还没说什么，慕天元就把一切责任推到了慕天凌身上，说是他要让人弹琴助兴，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子妃只是让奴婢过来跟二殿下和四殿下打声招呼，还有叮嘱太子殿下您等会儿少喝点酒。”婢女向慕天启和慕天元行礼请安后便告辞了。 慕天元自以为逃过一劫，过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那名婢女又回来了。 “太子妃让奴婢带句话，太子殿下要听什么曲子等回去后就让人弹给殿下听。” 说完婢女便行礼告辞了。 慕天元仿佛遭了一记晴天霹雳，半晌都没吭声，像是石化了。 朝颜心说活该，让你睁眼说瞎话，这下遭报应了吧。 这时楼下又有骚动，朝颜听见了“二小姐”“仙子”“弹琴”“贺寿”之类的字眼，心想莫非是那位并列胭脂榜第一、有着仙子之称的商二小姐登场了~ 她好奇往楼下看去，慕天元也重新活跃起来，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瞧着楼下东张西望。 在万众瞩目的视线中，一道倩影穿过人群缓缓走到前方搭起的台子上，身后跟着两名婢女，怀中抱着一张古琴。 第一眼看过去，朝颜就被这位商二小姐的侧颜惊艳了一下，心说不愧是榜上并列第一的美人，书上说的“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在对方面前都有点词穷了。 皮肤白皙通透得好像都能反光了，头发漆黑得好像墨汁化成的一样，衬得白皙优雅的天鹅颈愈发纤细迷人，衣裳和首饰搭配得十分高雅得体，行走处仿佛自带花开特效，赏心悦目。 朝颜扭头看了看，所有人都在看这位二小姐，慕天启和慕天凌也不例外，尤其是后者，一双眼睛都快看直了，简直像是一见钟情了。 朝颜瞥着慕天凌那一脸痴相，心里吐槽道果然这货也抵抗不住女主魅力。 感觉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慕天凌侧过视线瞟了一下，正好对上朝颜那一脸审视的模样。 他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刮了刮，战术性喝水，抿了一口茶，随意问了一句，“怎么了？” 朝颜随意回了一句，“没事啊。” 慕天凌又刮了刮茶杯，余光中依然能瞥见朝颜那一脸审视的目光，还有那目光中透出一丝微妙的冷漠和嫌弃，好像他背着她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慕天凌放下茶杯随意问了一句。 “没有啊。”朝颜随意回了一句。 ...... 第二十九章 圈套 婢女将琴摆好后，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这样一位仙子般的人物。 “这二小姐虽然是个绝色美人，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小莲子这样水灵灵的小美人。”韩烈凑到朝颜身边压低声音道，轻浮的语调就像幽夜里蛊惑人的香气，朝颜回给他一个白眼。韩烈继续说道，“小莲子要是跟我的话，我天天给你买漂亮衣裳和好吃的。” 哄小孩呢，朝颜心里吐槽道。 慕天凌暗暗攥紧了一下手心，注意力也不在台上的人身上了，听身后没声，也不知道朝颜是个什么反应，心情有点烦躁。 他若无其事地伸手去端茶杯，视线往身后瞥了一眼，见朝颜挪到了另一边，微冷的神色也缓和了。 琴声响起，渐入佳境，每个人脸上呈现出一种如痴如醉的神情，如听仙乐。 朝颜也陶醉在美妙的琴声中，心无旁骛地聆听这天籁之音，偏偏那个不识相的又来打扰她。韩烈拍了拍她的肩膀，往温云澜那边使了使眼色。 朝颜见对方看着台上那道倩影有些失神，又看了看别人，慕天元不必说了，一双眼珠子都放光了，要不是太子妃在对面，估计都从楼上扑下去了，连慕天启也有点失神，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她又瞥了一眼慕天凌，眼珠子果然盯着台上，又瞥了一下芙蓉，感觉对方身上的不甘和怨气都快冒出来了。 一曲完毕，楼上楼下雅雀无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过了会儿众人才逐渐回过神来，纷纷赞叹起这位二小姐的琴艺，不愧是京城一绝，无人能及。 “这二小姐的琴弹得真好，”慕天元瞟了一眼慕天凌，故意提高几分音量道，“比你那婢女弹得强多了，以后别带出来丢人现眼了。” 芙蓉难堪极了，低着头也不敢分辩。 “我倒觉得芙蓉姑娘弹的别有一番风味，可惜没能好好领教一下。”韩烈冲芙蓉眨了一下眼，芙蓉面色微微一红，害羞地垂下头。 朝颜心里吐槽道果然是只花孔雀，见到个漂亮姑娘就开屏。 像是察觉到了她心里的想法，韩烈又冲她眨了一下眼，朝颜扭头当做没看见，看见门口又有人进来了。 来人身材高挑，锦衣华服，手上敲着把折扇，好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这是大公子，小心点，商大哥就喜欢找你这样水灵灵的小丫鬟当通房。”韩烈凑到朝颜身边低声提醒了一下，她把头埋低了一些，虽然对方嘴里十有八九没真话，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别被盯上了，谁知道这商大公子是个什么品性，要是比花孔雀还难缠就麻烦了。 而另一边，芙蓉特意理了理鬓边，像是有意招惹这位商大公子。 不过对方进来后也没看她和朝颜，依次向慕天元和慕天启行礼后，视线落到慕天凌身上，问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知怎么称呼？” 慕天元道：“不用管他。” 话音刚落，朝颜介绍道：“这是凌王殿下。” “原来是四殿下，失敬失敬。”商烨拱手赔礼，又道，“听闻九刑司公务繁忙，本不想叨扰殿下，殿下今日前来为家父贺寿不会耽误公事吧？” 慕天元奚落道：“他一个大闲人哪有什么公事，天天吃饱了没事干，不来凑凑热闹怎么闲得住。” 慕天凌端起茶杯刮了两下，道：“所幸今日来凑热闹了，要不然也不能听到这么好的琴声。”又称赞道，“二小姐的琴艺果然名不虚传，想来京城里也无人能及。” “殿下谬赞了。”商烨应付了一句后便向众人告辞了，过了会儿，一名小厮过来给温云澜传了句话，然后温云澜随小厮离开了。 “小莲子，我去去就回。”韩烈跟朝颜交代了一下，尾随着两人悄悄离开了。 这边，小厮带着温云澜到了一处凉亭附近，商烨却不在这儿，之前对方让小厮带话说有事找他商量，看来是个托词。 小厮给温云澜指了指方向，示意他去亭子里。 温云澜过去后看见亭子里的人，脚步一顿，脸色微微泛红，一名婢女过来请他过去，然后和另一名婢女退出来在附近守着。 亭子里只剩两人后，彼此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会儿后，商倾容先开口问道，“刚才的曲子，云哥哥觉得怎么样？”温云澜回道，“很好，”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很好听。”她掩袖莞尔一笑，“云哥哥还是老样子。”那张温润俊美的脸上也浮现出略带腼腆的笑意。 这一幕被藏在花丛后的一双狐狸眼尽收眼底。 “这小子怎么还是跟块木头一样不开窍，再不主动点就要成孤家寡人了。”韩烈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见两人的气氛还不错，又悄悄离开了。 …… 开席后，一名小厮过来跟慕天凌说了几句话，然后慕天凌随对方离开了，然后芙蓉跟朝颜说头有点疼想去休息会儿，朝颜说她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芙蓉说没事，休息会儿就好了，不等朝颜再说什么就告退了。 离开后，芙蓉悄悄尾随在慕天凌后面，看见他跟着小厮进了一处茶室，过了会儿，又看见小厮出来了，还把门带上了。 她观察了会儿周围的情况，也没人走动，又耐心等了会儿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刚到窗下准备戳个小洞往里面瞅瞅，门就被人打开了，她吓得浑身一抖，听见身后的人叫她过来，她转过身，低着头走了过去。 “是小怜姐姐让奴婢来找殿下的。”芙蓉解释道。 慕天凌没理会，带她进屋后吩咐了一声，“把门关上。” 芙蓉照做后，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低头跟着慕天凌往屋里走去，心脏砰砰直跳，以为要被宠幸了。 等看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她大吃一惊，又瞥见慕天凌脸上冷漠的神色，眼神也冷得有些骇人，她害怕得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吗，照我说的做，将来世子妃的位置就是你的。” …… 第三十章 中计 一名婢女鬼鬼祟祟地往茶室这边走来，还没近前就被人拦住了。 “这儿没你的事了。”千风道。 婢女偷瞄了一眼前面关着门的茶室，被千风横剑一挡，吓得立刻把脖子缩了回去。 “还不走！”千风喝了一声，婢女逃也似地跑走了。 门打开后，慕天凌从里面走了出来，让千风留在附近守着，好戏马上就要登场了。 …… 原先给慕天凌带路的那名小厮过来慕天元跟前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慕天元神色一喜，过去跟慕天启说带他去看一场好戏，慕天启说台上的戏就好看，就不过去了。 朝颜看见慕天元领着一伙人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心想肯定又要去作妖了，她也跟了上去。 走在队伍前面的韩烈放慢脚步等朝颜走过来后，问道，“四殿下人呢，该不会在和哪个小丫鬟幽会吧？” 朝颜道：“看来二公子对这种事很熟悉啊，平日里肯定祸害了不少小丫鬟吧。” 韩烈道：“像小莲子这样水灵灵的我还没祸害过，要不下次让我祸害一下？” 朝颜回他一个白眼，加快两步拉开距离，韩烈又跟上来道，“小莲子到底看上四殿下什么了，我看四殿下对你也不上心，你这样一心一意地跟着他，到头来也只是个通房。” 朝颜再回他一个白眼，懒得跟他多说什么，反正说了也是白说，说一句这货就有十句等着她，索性装哑巴。 “小莲子跟我吧，我一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 “小莲子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不同意。” “咱们成亲后就搬出来住吧，你想住哪儿，热闹点还是清静点？” 朝颜抬手抵住耳朵，拒绝骚扰。 …… 到了茶室门口，小厮指了指里面，慕天元让人直接把门撞开，带着一伙人涌进屋里，看这阵仗像是要捉奸。 等看清躺在床上的人后，慕天元得意的神色顿时僵住了，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其他人看见赵焕和一名姑娘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小侯爷吗？”“那姑娘好像是四殿下府上的？”…… 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传进赵焕耳朵里把他吵醒了，他睁眼一看，屋子里围满了人，等看见旁边躺着的芙蓉时，脸色真是精彩极了，一瞬间红橙黄绿青蓝紫都上演了一番。 一直装睡的芙蓉也醒了，害怕地拉着被子往角落里躲，下一刻被一只手狠狠掐住喉咙，赵焕那双阴鸷的眼神盯着芙蓉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 “不好了，小侯爷要杀人了！”朝颜高喊一声，韩烈也凑热闹喊了一声，“不好了，杀人了~” 听到杀人两个字，赵焕那双阴鸷的眼神里恢复了几分理智，一把将芙蓉甩开，芙蓉剧烈咳嗽了几声，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一圈红印。 “出什么事了？”慕天凌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赵焕这才反应过来中计了。 之前赵焕让小厮把慕天凌诓了出来，说之前多有得罪，想和他讲和，又抛出一个鱼饵，说知道当年他舅舅一案的内幕，并非是他爹出卖了对方，慕天凌便只身一人跟着小厮过来了。 到了茶室后，赵焕假意敬酒求和，见慕天凌喝了他倒的酒，过了会儿就晕倒在桌上。他过去准备把人扶起来送到床上，一低头感觉脖子一麻，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就被众人围观了。 赵焕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穿在身上，慕天凌抬手挡住朝颜的视线，让她出去等着，朝颜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商丞相带着管家来了，后面还有人，她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太子妃好像来了。” 听见太子妃三个字，慕天元像是被念了紧箍咒一样，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圈也发现能藏人的地方，情急之下想翻窗逃走。 还没走过去他就感觉背后一凉，本能地感觉到一股杀气，他僵硬地转过脑袋，僵硬地露出笑容，被柳穗眼神一瞪，吓得脖子一缩，被她拎着耳朵拖走了。 在场众人都被这位太子妃的气势震慑到了，自动让出一条康庄大道让她把人带走。 商丞相也退避一旁，等这位太子妃离开后才进屋。路上他已经听管家把事情说了一遍，进去后看到衣衫不整的赵焕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客气地请人离开，赵焕灰溜溜地告辞了。 慕天凌向商丞相赔罪后，让芙蓉跟着他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里，芙蓉抽抽搭搭地抹眼泪，说要是赵焕不娶自己的话就一死了之。朝颜瞧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慕天凌，看来是指望不上这家伙开口说句话了。 “大白天说什么死不死的，这不是还有殿下给你做主吗，你是咱们王府的人，殿下肯定会为你讨个说法的，放心吧。”朝颜道。 芙蓉哭着说道：“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要是不要我，日后我怎么活？” 朝颜道：“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想赖也赖不掉，他不要面子他爹还要面子呢，放心放心，殿下会为你主持公道的。”芙蓉道，“都是他强迫我的，我不活了。”朝颜道，“放心放心，殿下会让他负责的。” …… 回来后，朝颜先把芙蓉安置好后去找了吴公公，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 “叔儿，你说芙蓉…”朝颜顿了顿，“是不是殿下…”她又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吴公公道：“小怜想知道的话，不妨直接去问殿下。” 朝颜盯着面前的茶杯有些发呆，问还是不问? 晚上，慕天凌站在院子里看天，朝颜端着夜宵走了过来，将两碗热乎乎的馄饨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招呼他过来一块吃。 “那个姓赵的真的会娶芙蓉吗？”朝颜咬了一口馄饨，随意问了一句。 慕天凌道：“那就看贵妃娘娘是怎么想的了。” 朝颜一开始没琢磨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反应过来芙蓉是殷贵妃送过来的人后，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贵妃娘娘会为芙蓉做主吗？” 慕天凌道：“也许会，也许不会，等见面就知道了。” 朝颜默默吃了几口后，突然说出一句，“我相信殿下。” 慕天凌抬头看向她，有点不明所以，她冲他一笑，“我相信殿下不会把我给卖了，一定会好吃好喝地供着我到长命百岁。” 慕天凌微微挑眉，“供着你，要不要再给你烧两炷香磕两个头？” 朝颜摆手道：“这就不用了，让我吃好喝好穿好住好就行了。” 慕天凌道：“你又懒又馋，还想让我养你到一百岁？” 朝颜道：“殿下不愿意的话，那我找别人养着好了。” 慕天凌语塞了一下，过了会儿吐出两个字，“找谁？” 朝颜道：“反正有人愿意养着我。” 慕天凌道：“那个韩二吗，我看你也没什么脑子，几句花言巧语就上钩了。” 朝颜道：“殿下不也是吗，看见商二小姐眼珠子都快直了。”慕天凌道，“你看见温二，那眼珠子恨不得扑到他身上去，可惜人家压根就对你没兴趣。”朝颜微笑道，“彼此彼此。” …… 第三十一章 新爱好 都过了二更，慕天元还苦哈哈地跪着抄书，心里埋怨着赵焕这个蠢货，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还连累他也跟着受苦。 柳穗在门口看了一眼，没有进去，过了会儿带着婢女送来点心。 慕天元一开始还十分有骨气地看都不看一眼，坚持了不到三分钟就伸手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了。 柳穗让婢女退下后，问道：“四殿下以前怎么得罪你了？”慕天元哼哼一声，不说话。柳穗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让他慢点吃别噎着了。 过了会儿，慕天元冷冷开口道，“是他母妃害死了我母后。”柳穗伸手握住他的手，慕天元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蓦然对上那双温柔娴静的眼眸，他心头一动，有些失神。 “还剩十遍，不抄完不准睡觉。” “……”果然是个母老虎。。。 “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你先去睡吧。” “我不困，你好好写。” “……” …… 赵焕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过了两天后殷贵妃派人来凌王府，随后慕天凌带着吴公公和芙蓉进宫了，这次换朝颜留在府里看家。 直到下午，慕天凌和吴公公才回来，但芙蓉没回来。吴公公跟朝颜说殷贵妃把人留下了，朝颜有点意外，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接这个烫手山芋。 又过了两天，朝颜从吴公公那儿得到消息，殷贵妃认芙蓉为义女，将她和赵焕的婚事定下来了，但世子妃的位置没有落到芙蓉头上。 忠勇侯赵忠将庶出的长子过继到他夫人名下，这样一来庶长子变成了嫡长子，随后上书慕皇请封长子赵成为世子，册封的圣旨和赐婚的圣旨同一天送到了侯府。 红梅自从吃坏肚子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吴公公安排人送她到了庄上静养。 没了红梅和芙蓉在跟前晃悠，朝颜又发展了一项新爱好：做胭脂。 吴公公给她找来几本专门讲解如何制作胭脂水粉的书籍，朝颜一边研究一边实践，整天待在屋里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慕天凌两天没见朝颜在眼前晃悠，有点不适应，然后自己找了过来，刚推门就闻到一阵幽香，心里不禁有点酥软，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 定了定神后，他提步走了进来，见朝颜专心摆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也没有惊动她，自己找了个地坐着。 萦绕在房间里的幽香和有节奏的捣鼓声仿佛带着催眠的魔力，他不自觉放松身心，单手支头，阖上眼睛小憩。 等朝颜捣鼓完后，正要伸个懒腰活动一下，一扭头就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慕天凌单手支头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她回头看了一眼房门，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弯下腰，近距离地观察这张脸，突然发现这家伙的睫毛真长，不知道能放几根火柴？ 想到这儿，她心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蹑手蹑脚地去拿来一根绣花针，用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掐着针尖，慢慢靠近过去，屏住呼吸，正要放上去，那双眼睛突然睁开了，她手一抖，绣花针掉在了地上。 慕天凌往下瞥了一眼，视线落到那根绣花针上，朝颜立刻把针捡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去给他倒了杯茶，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尝了一口茶，问是什么茶叶，朝颜说是自己晒的花茶，他又尝了一口，然后起身走了。 朝颜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过来干嘛？ 从屋里出来后，慕天凌去看了看朝颜种的花，然后走了。 第二天慕天凌从九刑司回来后，发现屋里的窗台上摆着一盆花，他过去看了看，已经结花骨朵了，过两天就开花了。 “殿下认得这是什么花吗？” 慕天凌回头看了一下，见朝颜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白色小花苞，没吱声。 朝颜就知道他不认得，走过来道，“这是茉莉花，能泡茶喝，清热去火，殿下要是哪天上火了就摘几朵花泡茶喝。” 慕天凌哼了一下，转身走了。 朝颜调整了一下花盆的位置后也走了，刚走到门口被他叫住了。 慕天凌问她去哪儿，朝颜说去街上买东西，说完就要走又被他叫住了，他说要买什么跟吴公公说一声就是了，朝颜说要把自己做的胭脂拿给专业人士看看，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半个钟头过后，马车离开王府往街上去了。 朝颜看着对面换了一身便服的慕天凌，问他要买什么东西，他闭目养神，像是没听见，朝颜也就不费口舌了。 马车在一间店铺门口停下后，朝颜先下了马车，慕天凌还在闭目养神，似乎没有下去的打算，她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句，“殿下要不要进去看看？”慕天凌闭着眼睛回了一句，“早去早回。” 朝颜心里吐槽了一下，带着自己做的两盒胭脂走进了店里。 门口的匾额上用三个鎏金大字写着店名：花凝露。 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生意十分兴隆。 之前吴公公给她添置的胭脂水粉就是托人从这里买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也爱用这家的胭脂水粉，质地十分细腻清爽，抹在脸上就像花瓣上的露珠在皮肤上化开一样。 不同的季节还有不同的款式，用现代话来说就是当季限定，十分好卖，有钱人家的女眷几乎都是人手一盒，聚会时还会拿出来攀比一番，不仅是护肤佳品，也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 而且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用的大多是店里的定制款，定制得越高级越能凸显出自身的身份地位。 店里进出的客人大多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婢女，也有亲自来店里挑选胭脂水粉的夫人小姐，一来就由伙计领着上二楼雅间，由掌柜的亲自接待。 朝颜进来时，店里的一名伙计先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打扮，见她没有婢女跟着，脸蛋又长得格外水灵，一双火眼金睛立刻就确认了她的身份，肯定是大户人家里那些公子哥的通房丫鬟，虽然地位不高，但凭这张脸蛋就知道腰包里不差钱。 第三十二章 挑衅 伙计殷勤地迎过来问朝颜想买些什么，旋即又夸赞了朝颜一番，说像她这么标致的姑娘还是头一回见，旋即又给她介绍起店里的胭脂水粉。 朝颜都没机会插话，心说这小哥的嘴皮子就算放到现代也是数一数二的。 伙计给朝颜强烈推荐了几款胭脂水粉，热情的服务态度让朝颜倍感压力，感觉自己要是不买就是不识货的傻瓜。 考虑到自己之后还要让对方帮忙，她便挑了一盒，付了银子后拿出自己做的一盒胭脂让伙计帮忙鉴定一下质量如何，伙计粗略看了一眼，又夸赞了两句好话。 朝颜心知对方是敷衍自己，估计对这方面也不精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掌柜的在吗？” 伙计见朝颜要见掌柜的，还以为要找麻烦，委婉地推辞道，“姑娘见谅，掌柜的在楼上招呼别的客人，一时半会儿不得空，要不姑娘改天再来。” 朝颜瞧了一眼楼上，想上去看看被伙计拦了一下。 伙计委婉地说道，“姑娘见谅，楼上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万一冲撞了就不好了。” 朝颜心说原来是嫌自己身份不够上档次，她也没为难伙计，对方也是混口饭吃，规矩也不是他定的，既然这掌柜的忙着招待贵宾，那她去别家看看。 朝颜正要离开就看见韩烈陪着一位姑娘走了进来，那姑娘身后跟着两名婢女，穿着打扮也不俗，不知道是谁家小姐，韩烈不知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她掩扇轻笑。 当那双狐狸眼往朝颜这边看过来时，她立刻抬手挡住脸，低头走了，经过两人时加快脚步离开，出来后一溜烟地钻进了马车里。 韩烈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姑娘问他是不是看见熟人了，他勾唇一笑，说看错了。 朝颜刚钻进马车，慕天凌瞥了她一眼，淡淡问道，“见鬼了？”朝颜点了点头，慕天凌勾起一丝笑，貌似对朝颜的回答相当满意。慕天凌又问她胭脂卖没卖个好价钱，朝颜说去别家看看。 马车继续往前走，朝颜拨开车帘看着沿途经过的店铺，忽然眼神一亮，目光被前面一座花团锦绣的气派建筑吸引了。 楼上楼下都是姑娘，朝颜一开始还以为是卖胭脂水粉的地方，看这生意比花凝露的还好，里面肯定有识货的伯乐。 她从车窗里伸出手指了指前面，让车夫去那儿，没注意到车夫面露尴尬之色，随行在马车这边的千风也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小声提醒道，“小怜姑娘，那是花楼。” 朝颜还是没反应过来，要是千风更直白的说是青楼，她立刻就明白了，然后绝对要进去见识一番。 “你去过吗？”朝颜随口一问。 千风面色一红，尴尬得用咳嗽缓解尴尬。 瞧他这反应，朝颜灵光一闪，脸上按捺不住兴奋的神色，那里不会就是传闻中的青楼吧！~ 她直接撩开车帘，伸出脑袋往前瞄，千风看她这副好奇样子，都有点费解了，一般姑娘对花楼都避之唯恐不及，小怜姑娘果然是不一般。。。。。。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慕天凌淡淡问了一句。 “知道啊，青楼嘛，百闻不如一见。” 朝颜话刚说完，慕天凌一副“自己听见了什么鬼话”的古怪表情，轻咳一声，吩咐车夫掉头，换条路走。 车夫刚准备掉头，一件不明物体刷地飞了过来，正对准朝颜伸出来的脑袋，她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慕天凌刷地拉回了马车里，下一刻冷不丁撞进他怀里，被他顺势搂了一下腰身，她有理由怀疑他在占便宜，然后听见外面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碎了。 朝颜拨开一条帘缝往外面瞄了瞄，瞧见地上有个摔碎的杯子，还想再瞄瞄有没有可疑人物，再次被慕天凌抓住胳膊拽回马车里。 千风已经发现了幕后黑手，视线盯住旁边的酒楼。 楼上的人往这边扫了一眼，让身后的一名手下去把人请过来。 那名手下过来时被千风挡住了，飞羽也走过来两步牵制对方。 “将军想请四殿下上去喝杯酒。” 慕天凌拨开帘子往楼上瞥了一眼，对方冲他挑衅地转了转酒杯。他放下帘子，道，“本王还有事，改日吧。”然后吩咐了车夫一声，“走吧。” 那名手下还想上前阻拦，被千风横剑挡退了。 回到楼上后，那名手下将慕天凌的话一字不差地禀告给了魏昌，被魏昌骂了句废物，自去军营领罚。 “敬酒不吃吃罚酒。”魏昌冷笑一声，目光盯着离开的马车，嘴角勾起一丝阴险狡诈的笑容。 马车里，朝颜问对方是谁，慕天凌淡淡吐出两个字，“杂碎。”朝颜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慕天凌哼了一下，对这样的杂碎不屑。 朝颜又转换话题，随口一问，“殿下去过花楼吗？”慕天凌反问道，“你想去？”朝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慕天凌又哼了一下，闭目养神，装睡。 回到王府后，吴公公拿着一张请柬过来放到慕天凌面前，道，“魏将军刚让人送过来的，邀请殿下明日去金玉园一叙。” 慕天凌瞥了一眼请柬，也没打开看。 朝颜便打开看了看，问金玉园是什么地方，吴公公回答说那里是专供京城豪贵宴饮的地方，出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杂碎也算吗？”朝颜随口一问。 吴公公笑着问道，“小怜听谁说的？” 朝颜抬手悄悄指了指慕天凌，他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哼了一下。 “殿下要去赴宴吗？”吴公公问道。 慕天凌道：“有人请客，不去不就浪费了那一桌好酒好菜。”朝颜刚冲他露出笑容，还没开口，慕天凌便道，“你留下。”朝颜不满地叽咕了一下，被慕天凌眼神一瞟，她把头一扭，拿后脑勺对人。 之后，朝颜找吴公公打听了一下魏昌，得知对方是赵忠手底下出来的，她心说果然是蛇鼠一窝，在大街上就敢挑衅。 炮灰太嚣张就离领盒饭不远了，芸香就是前车之鉴。 …… 第三十三章 赴宴 第二天，慕天凌出门赴约，准备上马车时注意到一点奇怪的地方，他转头看了看马车后面，然后走过来，停在了一个低着头的小厮面前。 他弯下腰，低头去看那张脸，朝颜知道露馅了，抬头冲他一笑，讨好道，“殿下就带我一块去吧，我保证不给殿下添乱。” 慕天凌没有答复，视线在她那张讨好的笑脸上停了两秒后，转身走了。 朝颜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该不会生气了吧？ 上马车时，慕天凌停了一下，淡淡吐出一句，“路上别乱跑。”朝颜眼神一亮，立刻点头说好。 马车缓缓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朝颜扮成小厮跟在马车旁边，千风和飞羽骑马走在前面。 虽然慕天凌嘱咐过她路上别乱跑，但并不能阻止朝颜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这儿看那儿，碰巧看见国公府的马车从前面驶来，她招手给对面的墨吉打了个招呼，对方是温云澜的书童。 不过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取墨吉这个名字，听起来跟磨叽一样。 墨吉看到扮成小厮的朝颜，有些惊讶，很快便恢复了勤谨的模样，向朝颜点头回应了一下。 慕天凌用折扇挑开帘子看了一眼，正好对面马车里的帘子也被拨开了，温云澜颔首示意，慕天凌略颔首便放下了帘子。 朝颜回头看了一眼经过的马车，刚收回视线就听见马车里慕天凌有点阴阳怪气的声音，“别看了，人家看不上你。” 朝颜道：“殿下的心胸就不能宽广些吗，别什么都往坏处想。” 慕天凌哼了一下，不跟朝颜说话了。 ...... 过了半个钟头左右，马车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园子门口。 朝颜抬头瞄了一眼匾额，有点被“亮瞎狗眼”的感觉，竟然是一整块纯金打造的招牌，上面用翡翠镶嵌着三个大字：金玉园。 这么华丽的招牌也不怕被人偷了，朝颜心说。 出来接待的小厮也跟普通小厮不同，穿的是上好布料做成的衣服，靴子也是缎面的，看上去十分上档次的样子。 而且朝颜还注意到对方对同为小厮的自己有点看不起，眼神当中透露一丝鄙视，好像高人一等。 千风问了一句，“魏将军到了吗？” 小厮会意，对慕天凌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一行人往园子里走去。 朝颜将注意力放在沿途的风景上，不理会小厮那高人一等的姿态。 园中的一花一木都是精心布置过的，无论是色彩搭配还是格局布置都无可挑剔，奇花异草，阁楼亭台，集富贵与典雅于一身，又浑然天成，在人工穿凿和天然之气之间达到了一种绝妙的平衡，设计出整座园子的人，毫不夸张的说，肯定是个天才。 一路走来朝颜都能听见流水潺潺的声音，但没看见引水的沟渠，又是设计之人的巧妙之作，为园子引入了一种独特的神秘感。 到了一道月洞门前，小厮停住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慕天凌一行人进去后，小厮便离开了。进来后又有一名小厮引路，到了门口，小厮禀报了一声，“将军，客人到了。” 魏昌的一名手下过来将人领了进去，里面除了魏昌，还有两人，都是军中将领，各有一名美人服侍。 魏昌坐在主位，身旁各有一名美人服侍，一人给他倒酒，一人给他捶肩。 见到慕天凌，三人都没有起身迎接，魏昌假惺惺地赔了一下礼，说有失远迎，抬手示意了一下，请他入座。 慕天凌入座后，魏昌拿起酒壶倒了杯酒，递给那名倒酒的美人，让她去敬慕天凌一杯。 那名美人拿着酒杯走过来时，酒杯微微晃动，似乎有点紧张。 “殿下，请。”魏昌抬手示意了一下，美人将酒杯递到慕天凌面前，杯中的酒微微晃动。朝颜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害怕，心里咯噔一声：莫非酒里有毒？！ 应该不会吧，就算对方再嚣张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下毒害一个皇子吧。。。。。。。 “殿下怎么不喝？”魏昌笑道。 酒杯里的酒晃动得更厉害了。 这次朝颜肉眼可见这名美人的手在发抖，像是内心的恐惧快到极点了。 “殿下，请。”美人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仿佛要是慕天凌不喝这杯酒她就会没命一样。 魏昌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漫不经心地说道：“殿下难不成怕我在酒里下毒了？” 慕天凌道：“将军说笑了。”他接下酒杯，掩袖喝了一杯。 美人神色一松，像是逃过一劫。 不过，朝颜站在身后看得清楚，慕天凌压根没喝那杯酒而是倒进了衣袖里，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放下酒杯后，美人又拿起酒壶为他倒了一杯酒，然后就留在他身边服侍了。 “皇上近来愈发器重二殿下和三殿下，四殿下不能进朝堂为皇上分忧，真是可惜。”魏昌笑道。 慕天凌道：“朝堂上那些事我也不懂，不说分忧，别添乱就行了。” 魏昌道：“只要殿下想为皇上分忧，又何愁找不到机会。”慕天凌没接茬，魏昌面上的不悦一闪而过，向座下一名将领使了一下眼色，对方说道，“之前三殿下前去巡查河堤，听闻借着整顿军务之名收了不少好处。” 那位三殿下会收好处？朝颜一听就知道是瞎扯，不过是想挑唆矛盾隔岸观火罢了。 “耳听为虚，道听途说的话更当不得真了。”慕天凌道。 魏昌道：“原来四殿下是站在三殿下那边的，恕末将多嘴了。” 慕天凌反问道：“那将军呢，又是站在哪边的？” 魏昌大义凛然地说道：“我等朝廷命官，自然是忠于皇上。” 朝颜心里呵呵。 慕天凌道：“良禽择木而栖，将军这番忠心当真是难得。”他理了理衣袖，道，“时候不早了，本王就先告辞了。” 说完准备走，他刚起身，魏昌冲他甩来一杯酒，还没到跟前就被千风接住了，杯中的酒晃动得溅出两滴。 “殿下喝了这杯再走也不迟。”魏昌道。 慕天凌道：“本王酒量不好，再喝一杯就醉了。” 千风将酒杯放在桌上，那名美人身子一软，瘫靠在桌子边，面如死灰。 魏昌招了一下手，身后的一名手下抽出佩剑走过去，千风和飞羽立刻挡在慕天凌面前，慕天凌则把朝颜拉在了身后。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慕天凌道。 魏昌道：“没用的废物留着也碍眼。” 那名手下一把抓住那名美人的手按在桌上，另一只手举剑准备砍下去。 朝颜吓得大喊一声“住手！” “殿下要救她吗？”魏昌道。 朝颜抓紧了慕天凌后背上的衣服，他瞥了一眼那名吓得瑟瑟发抖的姑娘，目光对峙上魏昌的视线，从那双眼睛里他清楚地看到了答案，就算他点头对方也不会放过那姑娘，只不过是想愚弄他而已。 第三十四章 命案 慕天凌转过身，姑娘眼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破碎了。 朝颜不肯走，被他像老虎钳子一样的铁手抓住手腕拖着往前走。 魏昌露出残忍的冷笑，“动手。” 锋利的剑刃对准姑娘的手腕砍下去，朝颜脑子嗡地一声，绷紧的某根弦咔嚓一声断了，霎时变得一片空白，但潜意识里她告诉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 在这样强烈的心理暗示下，她的肾上腺素飙升，一脚就踢翻了桌子，轰隆一声响，在场之人都惊了一下，锋利的剑刃在离那只手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慕天凌示意了一个眼色，千风立刻出手，一击撞开那名手下，抱走了那名吓得瘫软在地的美人。 “殿下要是管不住手底下的人，那末将就好好教教。” 魏昌一掌拍塌桌子，纵身一跃，朝千风发动进攻，被飞羽一剑扫开，旋即他的两名手下和另外两名将领也加入了围攻。 另外三位美人趁乱逃了出去，千风将怀里那名吓得瑟瑟发抖的美人放到门外后也加入混战。 朝颜一脚踢翻桌子后就成了单脚站，感觉五根脚趾头都麻木了，不知道有没有骨折，疼得都不能挨地。 慕天凌见她这副惨样，破天荒地怜香惜玉了一回，公主抱把她带到了屋子外面。 朝颜偷瞄了一眼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脸红了一下。 屋子里打得砰砰响，盘子酒壶都摔碎了，混战从屋里打到了屋子外面，魏昌的两名手下被千风和飞羽一人一脚踢倒在地，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丧失战斗力。 魏昌暗中使出暗器，千风立刻推开飞羽躲开袖箭。 朝颜骂了句不要脸。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听声音很耳熟，朝颜回头一看，果然是韩烈这个花孔雀。 韩烈走过来时冲朝颜眨了一下眼，她扭头当没看见。 “怎么打起来了？”那双狐狸眼扫了一下慕天凌，再扫过魏昌和另外两名将领，韩烈走过去抽出那根射在地上的袖箭，盯着锋利的箭头看了两秒。 魏昌神色当中闪过一丝紧张，怕他看出端倪，上面淬了毒，用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寒暄了一句，“二公子怎么过来了？” 韩烈随意转了转袖箭，道，“我和大哥就在隔壁吃饭，听见打斗声，大哥让我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听到韩罗就在隔壁，魏昌的神色明显慌张了一下，不想把事情闹大，向韩烈赔礼后带着两名将领和两名手下匆匆告辞了。 一伙人离开后，韩烈一个闪身移到朝颜面前，问她的脚怎么了，朝颜随口答道，“被狗咬了。”又往隔壁瞧了瞧，韩烈道，“别看了，我大哥没来。”朝颜道，“那改日你给殿下引荐一下你大哥。”慕天凌道，“本王一直想找个机会拜访大公子，那就有劳二公子帮个忙了。” 韩烈道：“既然殿下开口了，那我回去后去问问大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大哥要是不想见殿下，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的视线移到蜷缩在门外的那名美人身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殿下救得了她这次，下次就不一定了。” 朝颜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问那名美人住在哪儿，对方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连话都不敢说。 “她是春风楼的姑娘。”韩烈道。 朝颜道：“二公子既然认识这位姑娘，那就有劳二公子送她回去了。”说着她又指了指躲在墙角里的三名美人，“这三位姑娘也有劳了。” 韩烈道：“我帮你这个忙，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朝颜道：“这样助人为乐的好事说谢就俗了。” 韩烈被逗笑了。 慕天凌眼色一沉，转身走了。 朝颜让他等等自己，他也当没听见，听见韩烈问了一句，“你脚也不方便，要我背你还是抱你？”慕天凌脸色一黑，停了一下脚步，转身走来，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公主抱，抱起朝颜走了。 朝颜闻着他怀中淡淡的冷香，心跳莫名有点加快。 上了马车后，慕天凌依旧保持沉默，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朝颜也拿不准他到底在生谁的气，魏昌还是那名美人，还是自己？ 沉默的气氛在车厢里蔓延了半晌后，慕天凌开口问了一句，“脚好点了吗？” 朝颜心头一暖，这家伙果然是嘴硬心软。她主动道歉，是自己多管闲事又让他树敌了。 “杂碎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慕天凌淡淡道。 …… 第二天休沐，慕天凌在书房练字，朝颜在旁研墨，然后千风带着一名九刑司的捕头过来了，对方姓余，年纪轻轻就成了捕头。 余捕头见到慕天凌后禀报了三起人命官司，魏昌和昨天那两名将领昨晚全部遇害。 没想到三个炮灰这么快就领盒饭了，朝颜有些意外。 慕天凌也面露一丝诧色，一夜之间三人竟然都死了。 朝颜对破案颇有兴趣，想跟着慕天凌一块去案发现场看看。 “胆子倒挺大的，到时候要是吓哭了可别嚷嚷着要回来。” “殿下就放心吧，不会给你丢脸的。” ...... 路上，余捕头将三人的遇害现场给慕天凌禀报了一遍。 首先魏昌是在府中书房里遇害的。 另外两名将领，都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害。 慕天凌先去魏府调查魏昌遇害现场。 马车停在魏府大门口后，慕天凌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门口跪着两名披麻戴孝的小厮在烧纸钱，匾额上也挂着白绫，里面隐隐传出哭声。 慕天凌让人守住各个出口，以防可疑人员逃走，进府后，在管家的带领下一行人先去拜访了魏夫人。 魏夫人悲痛欲绝，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晕倒过去，对昨晚书房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线索。 去书房的路上，慕天凌从管家口中得知了魏昌到家后的行踪。 昨天傍晚魏昌回到了府上，喝了不少酒，人都有些醉醺醺的，去了书房后就睡下了，晚上也没传出什么异常的响动。 今天早上丫鬟来服侍魏昌起床时见书房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上，敲了敲门，也没人回应，丫鬟也不敢擅自进去，先去禀报了管家。 管家过来后也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回应，又让丫鬟去禀报了魏夫人。 魏夫人过来后也先敲了敲门，依旧没人回应，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结果看见屋子里吊着一个人。 魏夫人当即被吓得晕死过去。 魏昌竟然吊死在了书房里。 第三十五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到了书房门口，慕天凌让朝颜留在外面，她壮着胆子往屋里瞄了一眼，这一瞄差点把她的魂吓飞，尸体还挂在房梁上没有放下来。 好巧不巧，魏昌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正盯着门口这边。 朝颜连忙扭过头深呼吸了几下，听话留在外面。 慕天凌进去后，让千风把门关上了。 看不见屋子里的情形，朝颜感觉神经放松了一些。 平复好情绪后，她便在院子里搜寻着蛛丝马迹，一秒化身福尔摩斯附体，低着头一寸一寸地搜索。 与此同时，慕天凌在书房里面查看，里面除了一个花瓶打碎在地，其它东西都完好无损，没有打斗的痕迹，窗户上扎着一根袖箭。 千风取下袖箭交给慕天凌看了看，和之前魏昌在金玉园混战偷袭时用的一样。 查看完屋子里的情况后，慕天凌让人将尸体从横梁上放下，先查看了一下魏昌的右手，绑在手腕上的袖箭还在。 此人睡觉都带着防身暗器，警觉性不是一般地强。即便昨晚喝醉了酒，还是放出一根袖箭射伤了凶手。 窗台下滴落了一滴血迹。 仵作验尸后，向慕天凌禀告说死者颈骨断裂，有可能是被人掐死后再吊到房梁上。 另一边，朝颜在墙边发现了一件东西，掏出手帕捡起证物，直觉告诉她这是凶手不小心掉下的，要是这边有指纹检测技术就好了。 这时书房的门打开了，慕天凌先出来了，然后余捕头带着人将死者抬出来，跟着管家离开了。 等余捕头离开后，朝颜跑过去将手帕里包着的一根簪子给慕天凌看，说出自己依靠直觉得出的推论，簪子是凶手的，而且凶手有可能会回来找这件东西，到时候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 慕天凌拿起簪子看了看，样式普通，像是寻常人家的东西。 “主子，莫非凶手是个姑娘？”千风推测道。 朝颜伸出食指摆了摆，胸有成竹地说道：“这肯定是一桩情杀案。” 慕天凌微微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是情杀？” 朝颜道：“要不我跟殿下打个赌，要是我说对了，殿下就给我涨月钱。” 慕天凌道：“要是不对呢？” 朝颜道：“那就不涨呗。” 慕天凌：“……” 离开后，慕天凌让飞羽把朝颜送回去，他带人去了另外两处案发现场。 第一处是春风楼附近的巷道里，死者身上也没有外伤，死因同样是被一招扭断颈骨而亡，手法干脆利落，凶手要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要不就是经过反复训练。 第二处是在死者家附近的巷道里，与前两名死者不同的是，身上有明显外伤，胸腔到腹部被捅了十几个血窟窿，可见凶手对此人的恨意最深。 天都黑了，慕天凌还没回来。 朝颜又来大门口瞄了瞄，过了会儿，吴公公过来了。 “叔儿，殿下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了？” 吴公公给她准备了夜宵，让她边吃边等，别着凉了。 月色逐渐高升，地上映着的树影也逐渐变换方位。 朝颜坐在秋千上，脚瞪着地，无聊地荡着。 敲锣的更夫报了一遍更，二更过了。 慕天凌还没有回来。 她起身回屋加了件斗篷，过了会儿又出来了。 等到更夫的敲锣声再次响起，三更过了。 一辆马车从巷子那头缓缓驶来停在王府门口，慕天凌从马车上下来，带着千风和飞羽回府了。 回来后，慕天凌驻足看了看后面朝颜住的小院子。 ...... 月色下，秋千上躺着一个人影，像小猫一样蜷成一团。 他放轻脚步走过来，驻足看了会儿她像小猫一样的睡姿，唇角不自觉勾起丝笑，然后弯下腰，轻轻抱起她回了屋。 ..... 第二天，朝颜醒来时感觉旁边好像有人，她心里咯噔一声，不会进色狼了吧？！ 当她抬头对上慕天凌的脸，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了。 一阵头脑风暴过后，她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她立刻拉开距离，把被子也拉过来了。 慕天凌也被她的动静吵醒了，或许早就醒了。 “你...你怎么在我屋里？”朝颜拉起被子看了看，衣服完好，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昨晚应该没发生什么事。 慕天凌勾起一丝笑，玩味道：“昨天你自己做了什么，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朝颜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自己应该没做什么社死的糗事吧。。。。。。 “不记得就算了，我也没打算让你负责。”慕天凌抬手摸了一下唇。 朝颜感觉头顶轰隆一朵蘑菇云炸开，自己该不会亲他了吧？！！！ 慕天凌看着朝颜双手捂脸的羞愧反应，感觉颇为有趣。 这时，房门外传来翡翠的声音，“姑娘起了吗？” 朝颜慌忙阻拦道：“等一下，别进来。” 翡翠和琥珀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房门打开了，慕天凌走了出来，也没解释什么，就走了。 翡翠和琥珀意识到发生什么后，不由得面色羞红。 下一刻朝颜追出来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话没说完，两人就施礼恭喜她。朝颜感觉自己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早膳时，慕天凌表现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颜则像是心怀鬼胎，时不时偷瞄他，试图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但没什么效果。 用完早膳后，慕天凌就带着千风和飞羽出门了。 出门后，马车没有往九刑司的方向去，而是往西城的方向去了。 昨天慕天凌明面上撤走了守在魏府的人，实际上留了余捕头和千风在书房附近守着。 到了后半夜，有个黑影出现在院子里，沿着墙边寻找着什么东西，余捕头和千风准备拿人时，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迅速离开了。 两人紧追不舍，从南城一直追到了西城，见对方进了鬼市，两人追进去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身影。 鬼市里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加之地形复杂，十分适合藏人。 到了鬼市附近，慕天凌找了个茶馆打发时间，等鬼市开门。 鬼市规矩，日落开门，日出关门。 …… 第三十六章 鬼市 一上午朝颜都在纠结着亲没亲这个问题，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一会儿觉得害羞一会儿觉得郁闷，一会儿觉得烦躁一会儿觉得沮丧......感觉再纠结下去自己都要精神分裂了，她决定去街上散散心。 为了避免被麻烦人物缠上，朝颜换上了一身男装，跟翡翠和琥珀交代了一声，要是看见吴公公了就跟他说一声，她出门了，晚饭前回来。 本来换男装是为了避免被男子纠缠，但朝颜忘了男子也有被男子纠缠的可能。 刚到街上没多久，朝颜就被一个纨绔公子哥缠上了，对方貌似有龙阳之好，还是第一次见长得像她这样清秀的小郎君，当街就把她拦下了。 “小郎君，陪本公子去吃个饭吧~”对方伸出一只咸猪手要摸朝颜的脸，还没伸过来就被另一只手捏住了猪蹄子，对方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嚷嚷着放手。 韩烈收回手，带着三分笑意道：“滚吧。” 公子哥看见他腰间挂的金麒麟，带着小厮落荒而逃。 朝颜正要悄悄溜走就被一只手拎住了后衣领，另一只手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像是哥俩，韩烈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小莲子真招人惦记。”朝颜道，“我数三个数，你离我远点，一，二，三”刚数完，韩烈后退两步，举起两只手表示不会再动手动脚了。 “这身打扮，是要去哪儿？”韩烈道。 朝颜没回答，转身走了。 韩烈跟过来道，“四殿下没被人怀疑吧？”朝颜道，“怀疑什么？”韩烈道，“前天在金玉园发生的事，小莲子这么快就忘了吗？” “人是前天晚上死的，殿下一整晚都在府里，哪儿有时间去杀人。”朝颜道。 韩烈道：“不过有些人就不这么想了，四殿下要是抓不到凶手，恐怕就没法自证清白了。”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小莲子要不要去鬼市看看？” 朝颜一听鬼市顿时来了兴趣，毕竟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鬼市，要是能身临其境感受一下就更好了，不过她还是要问清楚些。 “你带我去鬼市干嘛，该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韩烈道：“我要是卖了你，再到哪儿去找你这样水灵的小丫头。” 朝颜抬手捂住耳朵，拒绝骚扰。 韩烈笑了笑，等朝颜放下手时，他说道，“听闻四殿下好像往鬼市去了，估计凶手就藏在鬼市里。” 朝颜狐疑地瞧了他一眼，“你在监视殿下？” 韩烈道：“我可没那个闲心，不过是照大哥的吩咐留意一下而已。” “你还挺听你大哥的话。”朝颜道。 韩烈笑着说道：“大哥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尊敬的人，谁要是对大哥不利，我就杀了谁。” 朝颜心里吐槽了一下兄控，旋即想到了自己在另一个时空里的大哥，也能理解韩烈的想法，不过她的做法不会这么极端，会用自己的方式给那些试图抢走她大哥她大嫂的绿茶女绿茶男一记教训。 “所以啊，小莲子可千万别喜欢上大哥，大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韩烈笑着说道。 朝颜心说你想多了吧，自己没这种癖好，又好奇问道：“你大哥喜欢谁啊？” 韩烈抬手嘘了一下，“秘密，要是让大哥知道我告诉了别人，肯定会生气的。”他勾唇一笑，“不过等成亲了，我可以告诉小莲子。” 朝颜捂住耳朵，拒绝骚扰。 …… 两人走路到鬼市时，大门正好打开。 朝颜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慕天凌的身影，韩烈拉着她跟着人群进了鬼市。 这一幕都被坐在茶馆二楼的慕天凌看见了，他攥紧了手里的茶杯，眼神一下子就冷了。 千风也看见了两人，道：“小怜姑娘应该是来找主子的。” 慕天凌的视线微微一侧，千风便不说话了。 等大门外的人基本上都进去后，慕天凌才带着千风和飞羽从二楼下来进了鬼市。 鬼市里卖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和造型独特的招牌旗帜让朝颜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韩烈对里面的地形和商铺似乎相当熟悉，一面给朝颜带路一面给她介绍沿路的店铺。 一个耍猴的老人吸引了朝颜的注意力。 周围有不少人拍手叫好，朝颜也过去凑了凑热闹。 猴儿十分机灵，像是能听懂人语。 表演完后，猴儿拿着一只布袋向围观的人讨赏钱，朝颜从荷包里摸出一颗碎银准备放进布袋里，不经意间对上猴儿的那双眼睛，她面色一变，往后连退几步，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手里的碎银也掉在了地上。 猴儿捡起碎银装进布袋里，一蹦一跳地回到了老人身边。 “我还以为你胆子挺大的，没想到会被只猴儿吓到。”韩烈调侃道。 朝颜没心思听这些，注意力都在猴儿身上，刚才是怎么回事，是她看错了吗？ 老人似乎也留意到了朝颜的不对劲，拍了拍肩，猴儿灵活地跳上去，一人一猴往鬼市深处去了。 朝颜犹豫了两秒，招呼韩烈一块跟了上去。 “有什么不对劲吗？”韩烈好奇问道。 朝颜道：“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跟着老人七拐八绕，最后到了一处连韩烈也没来过的隐蔽场所。 小巷子入口处挂着一只红灯笼，暗红色的灯光照进昏暗幽深的巷道，制造出一种惊悚阴森的氛围，犹如恐怖电影中的布景，让人瘆得慌。 老人佝偻的身影走进小巷。 朝颜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然后听见一个苍老干哑的声音从巷子里传了出来。 “都跟了一路了，进来喝杯茶吧。” 韩烈回应道：“那就打扰了。” “真要进去？”朝颜看着那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灯笼，浑身有点起鸡皮疙瘩。 韩烈道：“小莲子要是怕了的话，那就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他话锋一转，“不过这鬼市里面的怪人可不少，小莲子一个人可要小心点。” 说完他提步走了，朝颜瞄了瞄四周阴森的环境，感觉仿佛随时都会蹦出一只怪物，她冲韩烈喊了声等等，韩烈停下脚步等她过来。 两人走到巷子尽头停在了一间小店门口，门上同样挂着一只红灯笼，暗红色的光芒照亮着老旧的招牌，写着“灯笼馆”三个字。 第三十七章 看见了什么 朝颜看了看招牌，感觉灯笼馆这三个字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进来吧。”门里透出昏黄的光线，衬得那苍老干哑的声音似乎更凄凉了。 韩烈进来后打量了一下，道：“这儿地方这么偏僻，您把店铺开在这儿，不怕没生意上门？” 朝颜在里面既没看见灯笼，也没看见那只猴儿，摆设也十分简陋，一张老旧的柜台，一张老旧的方桌，桌上点着一盏老旧的油灯，灯芯上曳动着一粒黄豆大小的火苗，反倒照得屋里有些阴森森的。 柜台后边挂着门帘，后面还有空间。 朝颜往门帘那儿看了看，下一刻就被老人佝偻的身影挡住了。 老人打开门帘走了进去，过了会儿提着茶壶出来了。 “来都来了，进来喝杯茶吧。”老人一面倒茶一面说道。 朝颜回头看向门口，昏黄的灯光中走进来一个人，她神色一怔，没想到会是慕天凌。 他瞥了她一眼，视线有种微妙的冷漠。 朝颜心说自己又怎么得罪这货了，莫非是在怪自己不该擅自出门？ 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跟翡翠和琥珀交代过，让两人告诉吴公公，她晚饭前回来，现在天都黑了，三人肯定很担心。 “来者都是客，请坐吧。”老人道。 慕天凌先过去坐下，韩烈在他对面坐下，朝颜被夹在两人中间，无形之中感觉有点压力。 韩烈先端起茶杯尝了口茶。 朝颜心里敬他一声壮士，都不怕茶有问题。 “好茶。”韩烈称赞了一声，又问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人道：“年轻人少打听，才能活得长。” 韩烈显然没把这句忠告听进去，继续问道：“老人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老人闻言，喉咙里发出干哑的笑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生意的就敢上门，当心把小命丢了。” 朝颜心说莫非干的是杀人放火这样见不得人的买卖？ 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慕天凌，看到他一副淡定的样子，她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之前在集市上，姑娘看见了什么？”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看向朝颜，一眼便看穿了她是女扮男装，苍老的声音里还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直觉告诉朝颜，对方很精明，随便一两句话肯定糊弄不过去，同时直觉也告诉她，绝对不能把看到的东西说出来，否则三人很有可能走不出这间灯笼馆。 “这丫头看着胆子大，其实胆子特别小，您养的那只猴儿一到跟前来就把她吓着了。”韩烈道。 老人道：“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对不住姑娘了。” 朝颜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这位公子呢，是路过还是来谈生意？”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看向慕天凌。 慕天凌回了两个字，“找人。” 老人道：“公子要找什么人？” 慕天凌道：“一个逃犯。” 老人道：“公子是衙门里的人？” 慕天凌反问道：“您这儿不欢迎衙门里的人？” 老人笑道：“鬼市里的人都不欢迎衙门的人，这儿有这儿的规矩，不需要官差插手。”他提着茶壶往柜台走去，油灯上的火苗晃动了几下。 朝颜感觉视线开始模糊，脑袋也开始发晕，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招了，她伸手想去抓慕天凌，手刚抬起来，眼前一黑，晕倒在桌上。 慕天凌和韩烈也中招了，比朝颜多坚持了两秒，眼前一黑晕倒在桌上。 …… 朝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墙上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作为出入口，桌上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勉强能照亮房间。 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固定在一个木板床上，犹如待宰的羔羊。 她看着紧闭的铁门，心底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不敢脑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有时候想象力太丰富也不一定是好事。 自己会被杀吗？还是会被慢慢折磨？。。。。。。 吱呀一声，铁门被人推开，她多么希望是来救自己的人，潜意识里出现的是慕天凌的脸，但墙上映进来一个佝偻的影子。 朝颜极力压制恐惧才没让自己吓得差点哭出来，她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冷静，让自己保持理智，见机行事。 老人提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肋下还夹着一包东西。 走到桌子边，老人将东西放下，然后打开上面包裹的布带，一排锃亮的刀具在昏黄的灯光中泛着明晃晃的冷光。 朝颜头皮一麻，吓得差点飙泪，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方该不会想把她分尸吧？！！！ 不要不要不要，自己绝对不要这么恐怖的死法!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淹没得朝颜透不过气来，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她宁愿现在就被吓死了也不要这样的死法。。。。。。 老人从一排刀具中挑了一把锋利的柳叶刀，拿着它向朝颜走了过来。 看着那宛如手术刀一样的锋利刀具，朝颜的眼泪都快从眼眶里喷出来了，最后一根维持理智的弦绷到了极致，随时都会啪地一下断裂。 “小姑娘，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不然你这脸皮可就保不住了。”老人苍老干哑的声音在阴郁的火苗中更显得恐怖悚厉，锋利的刀尖正对着朝颜那吹弹可破的白皙脸蛋。 朝颜含泪点头，自己绝对不要被剥皮！ “之前在集市上，你看见了什么？” 锋利的刀刃上映亮着朝颜惊恐的大眼睛。 “我看见了....一双眼睛...像是人的眼睛…” 危急关头朝颜决定赌一把，只能寄希望这穿越体质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盯着朝颜那双泪光闪闪的大眼睛看了几秒后，老人收回锋利的刀尖，慢慢走回桌边放回布带上。 朝颜松了口气，看来是赌对了。 老人收起刀具准备离开时，朝颜壮着胆子问起慕天凌和韩烈在哪儿，老人说两人还活着，然后关上铁门离开了。 听到两人还活着，朝颜心里踏实了一大半。 …… 第三十八章 就真那么喜欢? 一间屋子里，韩烈和慕天凌都被关在这儿，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 慕天凌醒来时，身体还乏力，转头看见旁边的椅子上绑着一个人，等看清是韩烈后，他移开视线去搜寻朝颜的身影，但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人，没有别的人了。 “不用找了，小莲子不在这儿。”韩烈道。 听见小莲子这个称呼，慕天凌的脸色沉了一下。 “那老头都那么大岁数了，应该不会对小莲子怎么样。”韩烈道。 听到这句，慕天凌的脸色更黑了。 这时有亮光在房门上晃动了一下，两人的视线都看向门口，房门被人推开，那个佝偻的身影映了进来。 老人刚进门，韩烈就问道：“你把我那小丫头弄去哪儿了？”老人没有理会，先走到桌边将手里提的油灯放下，然后在凳子上坐下，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看向慕天凌，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儿，不过那个小姑娘得留下来。” 慕天凌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老人笑道：“这鬼市里就算进了一只耗子，我也知道。” 韩烈插嘴道：“她是我的小丫头，你应该问我同不同意。” 慕天凌道：“那丫头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韩烈道：“很快就是了。” 慕天凌哼了一下，不予理会。 老人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放到桌上，道：“这本来是给那小姑娘准备的，你们谁愿意试一试？” 两人看着那个药瓶，没有给出答复。 老人笑了笑，喉咙里发出的干哑笑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有几分刺耳，像是嘲笑两人的胆怯，“既然都不愿意，只能让那小姑娘亲自试一试药效了。”老人拿起桌上的药瓶起身时，慕天凌给出答复，“我来。” 老人满意地笑了，走过去解开绑在慕天凌手上的绳索，警告了他一句，“老实点，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人将药瓶递给他，让他全部喝完。 慕天凌打开瓶塞，一丝奇异的香味飘散出来。 “你真要喝，万一是毒药呢？”韩烈道。 听到毒药两个字时，慕天凌的眼神暗了一下，又勾起丝笑，道：“我命大，死不了。” “就真那么喜欢那丫头？”韩烈道。 慕天凌沉默了一下，道：“既然你不愿意，以后就别缠着她。” 韩烈勾唇笑了笑，“我确实喜欢小莲子，不过，还没打算搭上自己的命，说不定以后就愿意了。”说到这儿，他惋惜道，“感情用事，殿下真是让人失望。” 听到殿下两个字，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动摇。 “药还有很多，留着慢慢试。” 老人转过佝偻的背影准备离开，慕天凌仰头喝下瓶里的不明药汁。 “你要是能活下来，那小姑娘就还给你。” 意识陷入无尽的痛苦挣扎之前，这是慕天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瞳孔骤然缩紧又骤然放大，手背和和额头上的青筋不断暴起，双眼开始充斥血丝，仿佛下一刻全身的血管就会爆裂开来…… 他用手掐住脖子，像是要自己把自己活活掐死，不知道陷入了怎样的癫狂幻境。 “要是人死了，鬼市里的人都要遭殃。”韩烈道。 老人喉咙里又发出苍老干哑的笑声，挥了一下手，韩烈感觉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昏睡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贲张的血管逐渐平静下来，慕天凌手背和额头上暴起的青筋也逐渐消失，只剩眼底还剩一点猩红的血色，但整张脸苍白得比纸还白，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如果不是眼睛还勉强维持着一丝焦点，和一个被冻死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五感还未恢复，意识也游离在虚无和现实之间的狭缝中。 他依稀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但听不清在说什么，直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飘入鼻尖，很熟悉，让他感到安心......他想起了一个人，然后感觉被人背了起来，他趴在她的肩膀上，喃喃了两个字，“好香…” “我可不是吃的，你别咬我，你要是咬我，我就把你丢下去。” 朝颜吃力地背着慕天凌一百多斤的身躯从那条狭长的巷子里走出来，巷子入口挂着的那只红灯笼一灭，周围环境顿时变得明朗起来，有种迷雾消散的感觉。 很快两人就被人发现了。 千风和飞羽赶来两人身边，朝颜将嫌犯的藏身地点告诉两人，这是老人放她离开时告诉她的，还告诉她人快要死了，活不过今晚。 千风将飞羽留下，他先去找余捕头接头。背着慕天凌的重担就交到了飞羽背上，朝颜负责找落脚的地方，正好附近有个看似酒馆的小店，三人往店里去了。 朝颜问老板有没有空房，说她表哥的晕厥症犯了，要休息一两个时辰才行，又给老板塞了一锭银子，老板笑脸盈盈地把三人领到后院的屋子里，又让店里唯一的伙计去请大夫。 过了会儿，余捕头的两名手下也找了过来。 很快，大夫也请过来了。 朝颜见伙计带着一个酷似神婆的老妪走了进来，对方手上托着个陶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她心说该不是要跳大神吧？ 对方只是看了看慕天凌的气色，也没把脉，然后从陶罐里抓了一把，照慕天凌面上一撒。 余捕头的两名手下都惊了，哪有这样治病的？！ 下一刻屋里的人都被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呛得直咳嗽，这效果简直比清凉按摩太阳穴还提神醒脑。 等适应了些后，朝颜发现慕天凌醒了，比纸还白的脸上也有了点血色，她心说这鬼市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等到付诊费时，老妪伸出三个指头，朝颜不解其意，伙计跟她说要三两银子，朝颜跟伙计小声吐槽了一下有点贵，之前她让人给红梅和芙蓉请的大夫都只花了一两银子，老妪像是听见了她的悄悄话，直接加价到五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颜身上带的散银也不够五两，于是掏出一张银票给老妪。 老妪摇了摇头。 朝颜不解其意，还以为她不收银票，还是伙计机灵，拿着银票找老板换成银子，给了老妪五两诊费后送人离开了。 伙计离开后，朝颜问起韩烈，慕天凌简单回了三个字，“不知道。”朝颜看他不太高兴就不问了，说起那名嫌犯的事。 慕天凌要亲自过去看看，朝颜拗不过他，让千羽去找辆马车过来。 马车走在半路上碰到了余捕头，对方正好也要去找慕天凌禀告凶手已经抓住了。 第三十九章 破案了 一间破旧的小院子里，火把跳动的光芒照亮着简陋的围墙，余捕头已经让人将前后左右都围住了，屋里的人插翅难飞。 不过对方也没有力气逃跑了，实际上已经是苟延残喘，无力回天了。 慕天凌让朝颜在院子里等着，她坚持要跟他一块进屋，他也拗不过她。 进屋后，朝颜一眼就看见了简易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人，她壮着胆子跟着慕天凌走过去看了看对方长什么样子，有点意外。 那张脸上没有杀人的凶悍和戾气，也没有被抓的懊恼和沮丧，有的只是平静，一种大仇得报后的平静。 慕天凌在屋里唯一的凳子上坐下后，道：“说说吧，为什么杀人。” 床上的人艰难地抬起手朝他伸过来，说话也显得吃力，“簪子，可以还给我吗？” 慕天凌示意了一下千风，他从怀里拿出那根样式普通的簪子，在慕天凌的点头下，千风把簪子放到了对方手上。 “谢谢。”那双暗淡的眼睛在看到簪子的一瞬间恢复了几分神采。 “现在可以说了吗？”慕天凌道。 对方艰难地抬起手，从怀里拿出一份叠好的认罪书递过去，千风接了，打开后递给慕天凌。 正好这时慕天凌让余捕头去请的人到了。 对方正是管西城的严都督，一圈浓密的络腮胡格外引人注目，一双精亮的眼神也相当有威慑力。 “人都到齐了，念吧。” 千风把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听完后，屋子里的人都没说话。 许轩，二十七岁，豫州桐县人，与妻许氏三年前成亲。 两年前，魏昌带兵途径桐县，见许氏貌美起了歹意，手下的两名将领为讨他欢心，强行掳走许氏，还放火烧屋，许轩侥幸逃过一劫，去县衙告状，衙门里的师爷却让他认命，那些都是从京城来的官爷，他一个穷书生是斗不过的。 他不认命，他沿着军队出城的方向沿路追踪，在傍晚发现了驻扎在树林边的军队，他只身闯进营地去救许氏，但他一个穷书生怎么可能是这群武夫的对手，他被打得遍体鳞伤，还被人像牲口一样拴了起来。 那两名放火烧屋的将领以折磨羞辱他取乐，甚至还把他带到魏昌的帐篷边让他听着里面的动静。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和羞辱中，他逐渐变得麻木，仿佛真的成了一头任打任骂的牲口。 直到有一天，其中一名将领拖着同样麻木的许氏丢到他面前，又往他身上扔了一锭银子，“将军已经玩腻了，特意大发慈悲让你们夫妻团圆，赶紧拿着银子滚吧。” 他顺从地去捡地上的银子，刚伸出手就被一只脚狠狠踩在地上，对方一剑刺进许氏的身体里，鲜血汩汩而流，刺耳的狞笑声在夜晚聒噪的蝉鸣中不断回响…… 他和妻子被扔到了乱葬岗，对方没有一剑杀了他，而是打断了他的手脚，让他活活等死。 不知在乱葬岗里苟延残喘了多久，他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对方问他想不想活下去，他麻木地点了点头。 他被人救了。 两年后，他终于为妻许氏报了仇。 死而无憾。 千风念完信上的最后一个字时，床上的人也阖上了眼，面色安详，手中握着那根簪子，是他成亲后买给妻子许氏的第一件礼物。 屋子里没人说话，气氛显得安静而压抑。 朝颜忽然转身走了，慕天凌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示意了一下飞羽，后者跟了出去。 “他妈的！”严都督骂了句脏话一拳捶在桌子上，桌上点的油灯被捶得跳了起来，屋子里光影乱晃，宛若平静的水面被骤然搅乱。 慕天凌道：“这上面也没画手印，要不是有前辈您在这儿做个见证，恐怕也没人相信此人就是凶手。” 严都督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地嘲讽道：“殿下想得还真是周到。”又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死者的遗体，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但唇色乌青，很明显是中毒了。 慕天凌从袖中取出一根袖箭，道：“这上面涂了剧毒，他右肩应该有伤。” 严都督回头瞥了一眼袖箭，又查看了一下许轩的右肩，果然有道伤口，道，“既然是剧毒，他怎么还活了两日？”又道，“一个书生从未习武，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成了顶尖刺客，一夜之间连杀三人，肯定有人帮他。” 慕天凌耐人寻味地说道：“可惜，还是没能救回他的命。”又道，“我手头的案子已经破了，至于幕后的人，前辈若有兴趣的话可以查一查。” 一行人出来后，慕天凌瞥见朝颜蹲在旁边，他走过去道，“生死有命，看开点。”朝颜没有吭声。 …… 第二天早朝上，慕天凌将许轩的认罪书呈给慕皇，当即就有大臣跳出来表示质疑，要求见到凶犯本人，慕天凌说人就在殿外。 慕皇吩咐了一声，德公公高声道：“宣~” 然后千风和飞羽抬着担架进来了，担架上用白布盖着一个人。 见是个死人，慕皇的脸色有点黑。 于是一些大臣又跳出来说死无对证，再次质疑那份认罪书的真实性。 慕天凌说有人证，就在殿外。 德公公观察了一下慕皇的脸色，然后再次高声喊道，“宣~” 这次进来的是个活人，慕皇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严都督将昨晚看到的事如实禀告了一遍。 仍有大臣表示质疑。 然后慕天凌又呈上一摞厚厚的账册，上面记录着魏昌中饱私囊收受贿赂强占民田压榨百姓钱财的累累罪行。 慕皇只翻看了最上面的一本，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命九刑司彻查这件事。 退朝后，赵忠被人从身后叫住，慕天凌走过来道，“断了侯爷的一条财路，侯爷见谅。”赵忠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了一句，“四殿下说笑了。”说完略施礼转身走了，脸上的假笑也消失了。 慕天元和慕天启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慕天启道，“四弟这次立了大功，想必日后也能与我等同立朝堂，为父皇分忧。”慕天元冷哼一声，道，“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有什么好得意的，咱们走着瞧。” …… 第四十章 画像 下朝回来后，慕天凌先问朝颜在干嘛，吴公公说她身体不太舒服，在屋里休息。 换下朝服后，慕天凌往朝颜的住处来了，结果刚进小院子就看到有个人坐在秋千上，脸色顿时一沉。 “你来干什么？”慕天凌冷淡问了一句。 韩烈道：“我怕小莲子担心就过来露个面，”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道，“殿下放心，试药的事我没跟小莲子说。 慕天凌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了，二公子请回吧。” 韩烈坐在秋千上没动，目光落在旁边的花圃里，“这些都是小莲子种的？” 慕天凌没搭茬。 里面的花木长势喜人，不同颜色的花混杂在一块仿佛色彩斑斓的油画，并不会让人感觉杂乱无章，反倒透露出一股旺盛的生命力，自由生长，不受束缚。 翡翠从走廊那头走来时见慕天凌来了，转道过来行礼请安，手上还端着一碗红糖水。慕天凌还以为是药，问请大夫看过没有？ 韩烈噗嗤一声笑了。 翡翠尴尬得脸有点红。 慕天凌见她神色吞吐，以为朝颜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又问了一遍。 韩烈道：“姑娘家的事，殿下问这么清楚干嘛？” 慕天凌让翡翠退下了。 翡翠端着红糖水进屋后，过了会儿又出来了，过来跟韩烈施礼道：“姑娘说天色不早了，就不留二公子吃晚饭了。” 韩烈这次起身道，“那我过几天再来。” “不必了。”慕天凌冷淡回应一句。 韩烈道：“姑娘家都不喜欢不识趣的男人。”说完他提步走了。 翡翠进屋后，慕天凌在院子里驻足看了会儿花，视线几次转移到前面的屋子里，然后提步走了过去。 见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进来，朝颜顿时一股无名火冒上心头。 “殿下进来前不知道先敲门吗？” 慕天凌听她心情不好，说话时声音不自觉放软了些，“这几日你好好休息，不用过来服侍了。”朝颜哦了一声，显得敷衍。 看在她身体不舒服的份上，他就不跟她计较了。 …… 接下来的几天，九刑司顺藤摸瓜查出了一串行贿的地方官员名单。 名单呈上去后又是一波官员升迁任免的人事调动，朝中的格局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但赵忠没有受到牵连，虽然魏昌是从他手底下出来的，但那些账册簿子上没有留下他的蛛丝马迹。 不过慕天凌从魏府里搜出来了另一件东西，那是一张老旧的画像，被魏昌藏在书房的暗格里。 画像中的人是名男子，慕天凌并不认得对方，但吴公公认得，对方是他舅舅的副将刘磊，和赵忠一样深得他舅舅信任，是他舅舅的左膀右臂。 从魏昌的履历来看和对方应该没什么瓜葛，所以极有可能是为赵忠办事。 找到画像上的人或许就能解开当年宁王失踪一事的内幕。 但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要找到人也并非易事，还有一种更糟糕的可能性，人可能已经不在了。 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 朝堂上的风波逐渐平息后，忠勇侯府的请柬送到了凌王府。 赵焕和殷蓉的大婚就定在三日后。 殷贵妃收芙蓉为义女后给她赐名殷蓉，一直将她留在宫里教导规矩。 到了大婚这日，京城里一半的官员都到场祝贺，大多看的是殷贵妃的面子，没来的也派人送了贺礼前来。 慕天元也想来凑个热闹，但被柳穗看得死死的，明令禁止他跑去婚宴上作妖。柳穗派人送了贺礼到侯府，赵忠要留送礼的宫人喝杯茶，宫人说还要回去复命，婉拒了。 慕天启正巧有公务在身，派护卫郑怀送了贺礼过来。郑怀把礼送到后就告辞了，连给人开口请他留下来喝杯茶的机会都没有。 慕天辰也有公务在身，去了城外军营，没让人送贺礼过来，但他的母妃舒妃派宫人送来了一份贺礼。 最后到场观礼的只有慕天凌这位四殿下。 韩烈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又四处瞄了瞄，问道，“小莲子没来吗？” 慕天凌没理会。 “要不是殿下，这桩婚事也成不了，侯府应该好好谢谢殿下这个媒人才是。”韩烈道。 慕天凌依旧没理会。 见赵忠往这边来了，韩烈先上前恭喜了一番。赵忠又和慕天凌寒暄了两句，准备去招呼其他客人，韩烈随口一句话让他的脸色变了一下。 “我还以为今天会是世子的大喜之日。” 之前赵焕就被外界公认是小侯爷，是侯府未来的接班人，结果世子之位落到他的庶兄赵成头上。 “贤侄说笑了，成儿才是侯府的世子。” 赵忠离开后，韩烈对慕天凌幸灾乐祸地说道：“以后有好戏看了。” 新人入场时，赵焕看见慕天凌，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结果脚下过门槛时没注意，当众摔了个狗吃屎，引得满堂哄笑。 婚礼以一场闹剧的方式结束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为赵焕的名声再添一记重锤。 …… 大婚后不到一个月，这天慕天凌出门后，一辆马车停在凌王府门口，一名婢女过去跟看门的小厮递了张拜帖。 然后这张拜帖由翡翠送到了朝颜手上。 等朝颜见到拜帖的主人时，第一眼都差点没认出来是芙蓉，对方打扮得雍容华贵，跟之前判若两人。 一见面芙蓉就送了朝颜一份贵重的见面礼，一对翡翠玉镯，特意透露这是从如意堂买的上等货，有点炫富的意味。 如意堂是京城老字号了，能去那儿买首饰的人非富即贵。 翡翠和琥珀上茶后，芙蓉让两人和带来的两名婢女都先退下了，像是要和朝颜说点悄悄话。芙蓉端起茶杯刮了刮，茶杯还没碰到嘴唇，又放下了，先客套地寒暄了一句，“姐姐最近过得可还好？” 朝颜道：“挺好的。”也客套地问了一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话音刚落，芙蓉就叹了口气，拿着帕子抹眼泪。 朝颜有点懵，都有点怀疑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社死的话。 芙蓉拿帕子擦了擦泪后，开始向朝颜诉苦，说成婚还不到一个月，赵焕就天天不归家。 朝颜心说天天有点夸大其词了，不过照赵焕那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肯定会在外面沾花惹草，勾三搭四。 芙蓉说她让身边的婢女从赵焕随身的小厮那里打听到，赵焕在外面另置了一座宅子养外室，回来也没个好脸色给她看，压根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动不动就威胁要休了她，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第四十一章 外室 朝颜耐心听芙蓉诉完苦，劝解她要是日子真过不下去了就和离。 芙蓉听到和离时愣了一下，貌似和她臆想当中的安慰话相差甚远，就当没听见，继续诉苦。 朝颜也没指望她能听进去这大实话，好不容易把自己嫁进侯府又怎会轻易放弃眼前的荣华富贵，不过找自己诉苦也不管用，自己也插手不上侯府的家务事，明明宫里就有现成的大靠山。 “你怎么不去找贵妃娘娘娘，好歹你现在也是贵妃娘娘的义女，只要贵妃娘娘发句话，看那姓赵的还敢不敢这么对你。” 芙蓉面露一丝尴尬，似乎没想到朝颜会提到殷贵妃，“虽然贵妃娘娘收我为义女，但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去找娘娘也不好。” 朝颜无语，心说这还算小事，头顶都快长出一片青青草原了，要是自己绝对一纸休书甩到对方脸上，让他净身出户。 芙蓉拿帕子抹了抹泪，收敛了一下情绪后端起茶杯刮了刮，抿了一口茶，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八卦起朝颜的感情状况。 “姐姐最近如何，殿下对姐姐好不好，打算什么时候给姐姐一个名分？” “……”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告辞时，芙蓉还给朝颜留下一个忠告，让她趁早挣个名分在手里，别等到人老珠黄就没人要了。 朝颜也给她一个忠告，让她多留点心眼，别到时候被人鸠占鹊巢。 “姐姐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事吧，别到时候连个名分都没挣上就被新人骑到头上了。” 说完芙蓉扬着头，有点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朝颜无语，不知道人到底来干嘛，炫耀还是诉苦，还是想博同情，还是闲得无聊？ 芙蓉离开后，朝颜把窗户打开通了通风，对方身上也不知道扑了多少香粉，味道有点呛人，冲撞了房间里清幽的花香味。 琥珀回来后，朝颜随口问了一句，“人走了？”琥珀点了点，又有点脸红地告诉了朝颜一件事，方才芙蓉在路上跟她悄悄打听朝颜和慕天凌有没有同房，一旁的翡翠听见这话也脸红了。 朝颜更不必说，耳根子都有点发烫了，又喝了几口茶强装镇定，让两人去忙自己的事。 慕天凌回来后，朝颜跟他提了一下芙蓉来找她诉苦的事，说赵焕在外面有个私人宅子用来养外室。 “她过来就是找你说这些？”慕天凌刮了刮茶杯随意问了一句。 朝颜思索了一下，目光移到慕天凌脸上，狡黠一笑，问道，“殿下有没有在外面金屋藏娇？” 慕天凌道：“我就那么点俸禄，天天还被你惦记着，哪有闲钱再买座金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 又过了半个月左右，芙蓉身边的一名婢女来王府找朝颜。见到朝颜后，婢女说芙蓉想请她过去侯府说说话，朝颜问赵焕在不在家，婢女回答说出门了。 朝颜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毕竟之前对方就买通宫里的小太监想弄死她，而且她和芙蓉的关系，老实说，不算好，谁知道有没有诈。 考虑过后，朝颜推脱说身体不太舒服，改天再去拜访。 婢女告辞后，朝颜继续研究新的胭脂配方。 下午，婢女又过来了一趟，芙蓉约她明日游湖，让她早些过去。 朝颜把这事跟慕天凌和吴公公说了，直觉告诉她，芙蓉肯定有秘密要告诉她。 翌日早膳过后，朝颜带着翡翠出门了。 到了约定的地点，一艘小船已经等在岸边了。 两人上船后，船夫往前面一艘画舫划去，到了画舫边上后，一块踏板放下，朝颜和翡翠登上画舫，之前那名给朝颜传话的婢女领着两人进了船舱。 芙蓉已经在里面了，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见到朝颜后，她让服侍的人都退下了，朝颜示意了一下，翡翠也先出去了。 剩下两人后，芙蓉招呼朝颜到身旁坐，开口前又瞄了瞄四周，确保没人偷听后又捂着帕子抹眼泪。 朝颜耐心地等她平复好情绪后，问道：“出什么事了？”芙蓉犹豫了几秒后，开口说起前几天发生的事。 为了弄清楚赵焕养了几个外室，芙蓉买通了赵焕手下的一名小厮，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赵焕的私宅在哪儿，趁着赵焕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的时候，她带人去了那座私宅。 马车停在宅子外面后，芙蓉又迟疑了，纠结着要不要下去，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还是下了马车。 婢女扣响门环后，一名小厮过来打开了门，贼头贼脑地打量着婢女，一看就是个滑头。 芙蓉亮出身份后，小厮还想糊弄她，说她找错了地方，被她带来的护院一唬，连忙换上一副狗腿模样，请她进去。 进去后，小厮还给另一名小厮偷偷使眼色，让对方去给赵焕通风报信，被芙蓉眼尖逮住了。 芙蓉让小厮把宅子里的人都叫过来，要是少一个人就拿他是问，又让带来的护院守住前后出口，不准人去通风报信。 小厮见这阵仗也不敢耍花样，乖乖去把宅子里服侍的丫鬟小厮都叫过来了，赵焕藏的两个外室也在其中，芙蓉也没拿两人怎样，只是问了名字和年纪以及在这儿住了多久。 朝颜听芙蓉说只有两名外室，有点不相信，照赵焕的流氓本色，至少有七八个，再听芙蓉说两人的年龄，只有十二三岁，朝颜都想骂娘了，赵焕这家伙简直是变态，这么小的小姑娘都下得去手，放到现代就该让他牢底坐穿！ 冷静点后，她立刻就发现了疑点，两人来的时间都不长，都是两个月前来的，之前肯定还有别的受害者。 接下来，芙蓉又告诉了朝颜一件更灰暗的事。 这两个小姑娘还不是自愿来的，是赵焕利用权势威逼利诱，从对方父母手里强买来的。 狗东西，下三滥，卑鄙无耻……朝颜在心里把赵焕骂了个狗血淋头，要是人在面前，她绝对要让对方领会一下断子绝孙脚的威力。 芙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让朝颜帮忙拿个主意。朝颜脱口而出两个字，一步到位解决问题，“阉了。” 芙蓉愣了几秒，没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后又怀疑自己听错了。 灌了一杯茶后，朝颜才冷静了一点，问芙蓉为什么将这些告诉她。 “你不怕我告诉殿下吗，强抢民女可是重罪。” 芙蓉捂着帕子呜呜哭了会儿，含泪道，“与其让他一错再错下去，不如让他吃点苦头长点教训，要不然迟早会酿成大祸的。” 这番大义灭亲的话倒是让朝颜对她有点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思想境界就提升了这么多。 第四十二章 东窗事发 画舫靠岸后，朝颜带着翡翠上了岸，画舫继续划走了。 看天色还早，朝颜决定去花凝露看看有没有新出的胭脂水粉，学习借鉴一下。路上她看见赵焕和一群狐朋狗友有说有笑地从对面走过来，朝颜带着翡翠调转方向，打道回府，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冲上去揍他。 路上朝颜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去九刑司看看慕天凌在不在，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参观一下。 刚到九刑司的大门外，朝颜正好看见慕天凌带着千风从门口出来，参观一下的计划泡汤了。见飞羽不在，朝颜问了一句，慕天凌说去执行别的任务了，朝颜问危不危险，慕天凌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慕天凌上马车后，千风悄悄告诉朝颜，飞羽是被派去暗中保护她了，朝颜心头一暖。 朝颜准备上马车时，听见马蹄声传来，她转头看了看，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跑过来。朝颜还没看清为首之人长什么样子，一只手从车帘后伸出来准确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上马车，旋即慕天凌便吩咐车夫离开。 朝颜又拨开帘子从车窗往后看，跟千风打听为首的是什么人。 千风告诉她是袁都督，九刑司的四大都督之一，负责东城的治安。 这位袁都督长着一张令人望而生畏的脸，右边脸上有一道刀疤，一双眼睛狭长锐利，看人时像两把刀子。 他身后的一名手下抓着绳子一头，另一头绑在一名犯人手上，让对方徒步跟着马匹奔跑。 对方灰头土脸，衣服也破了，上面沾着草屑，中途应该是体力跟不上被拖行了一段路。 一行人马停下后，那双刀子一样的眼睛扫了一眼离开的马车，袁都督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带人押着犯人进了九刑司。 马车里，朝颜好奇问了一句，“殿下，你跟那位袁都督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慕天凌看着手上的书，道：“何以见得。” 朝颜心里吐槽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要是关系好的至于连声招呼都不打吗，不过现在也不是掰扯这些的时候，她将从芙蓉那里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问慕天凌要不要派人去调查一下，他嗯了一声。 晚上，等到宅子里的人都睡了后，千风和飞羽悄悄潜进去调查了一番，发现里面有个上锁的园子，两人用轻功翻墙进去后，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第二天早膳时，千风将昨晚夜探的调查结果禀报给了慕天凌，朝颜也旁听了一遍。 千风说那个上锁的园子里种着一大片花，而且那些花还会发光。 朝颜第一个想到的是萤火虫，千风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想，下一刻显得有点迟疑，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鬼火？”朝颜有些惊讶，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那下面肯定埋着人。” 慕天凌出门后，像往常一样到了九刑司，跟余捕头交代了几句后，余捕头带上一队人离开了。 半个钟头后，余捕头带人将赵焕的私宅围了起来，小厮刚打开门，余捕头就带人进去了，说昨晚有盗贼行窃逃到了附近，需要对每户人家进行排查，让小厮把宅子里的人都召集过来。 在两名官差的监督下，小厮不敢不从，将宅子里的丫鬟仆从和那两名外室都带过来了。 余捕头例行询问众人的名字，还没问完，一名官差匆匆跑来禀报说在后面发现了一个上锁的园子，犯人极有可能藏在里面。 小厮神色一慌，上前跟余捕头说了句悄悄话，说这宅子是赵焕买的，想用侯府的威名让余捕头睁一眼闭一眼，去别家搜查。 余捕头说犯人十分危险，必须尽早捉拿归案，小厮还想劝说一下，被余捕头怀疑是同谋也不敢多嘴了。 到了那个上锁的园子门外，余捕头让人将门撞开，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花香味扑面而来。 园子里面种着一大片鲜艳的绣球花，漂浮在空气里的香味一层叠着一层，掩盖了一切味道。 余捕头观察了一下花朵的长势，让手下的官差从最茂盛的那一处开始挖起，才下去两铲子，一截白花花的手骨就露出来了。 等将骸骨全部挖出来后，眼前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 茂盛的花根缠裹着十几具骸骨，滋养出无比鲜艳的花朵，散发出死亡的香气，令人作呕。 ...... 余捕头回来后，让人将宅子里的所有人押回九刑司候审，又派一名手下去给慕天凌复命。 随后慕天凌就带人去了侯府抓人，遭到赵忠夫妇俩的阻拦。 赵忠质疑慕天凌无凭无据就上门抓人是公报私仇，慕天凌说证据刚从土里挖出来，十几条人命，让赵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保住赵焕一条命。 赵忠仍不配合，还让护院拦住慕天凌的去路。 眼看双方要动手，千风从外面匆匆跑过来跟慕天凌禀报说人抓到了。 原来赵焕做贼心虚从后门溜走了，刚溜出来就被千风逮了个正着。来之前慕天凌就派人在侯府周围做好了部署，以防赵策趁机逃走。 人抓到了，慕天凌便带人告辞了。 赵忠让管家跟去打听情况，让他夫人带着芙蓉进宫去找殷贵妃求情。 赵焕被人押进了那座私宅，一路上嘴里都在骂骂咧咧，扬言要让慕天凌付出代价。 但当他被押进后面的园子里时，脸色逐渐变得惊恐，看见那十几具被花根缠裹的骸骨，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来。 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花香味和骸骨腐烂的气味，闻着让人反胃。 “用花香来掩盖尸臭，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一点。”慕天凌道。 赵焕装糊涂，表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慕天凌问仵作验完尸了吗，余捕头回答说刚验完，旋即让人把仵作带了过来。 仵作将结果汇报了一遍。 这些死者的死亡时间最长的已有十多年，最短的将近半年，其中四具骸骨发黑，是中毒而亡，六具颅骨破裂，肋骨和四肢有骨折现象，生前遭受过殴打，两具颈骨断裂，无法断定是勒死还是被人掐死，时间最短的那具尸体死因保存得最为完好。 仵作现场演示了一下死者被害的过程，被人从身后抓住头发，额头反复撞击硬物致死。 在仵作演示时，赵焕心虚地低着头，冷汗冒了一脑袋。 当慕天凌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赵焕极力否认，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慕天凌让余捕头带人先出去，他要亲自审问。 第四十三章 屈打成招? 余捕头带人离开后，慕天凌也不跟赵焕废话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拽到挖出的大土坑边上，手一松，人滚进了坑里。 “埋了。”慕天凌淡淡道。 千风和飞羽拿起铁锹往坑里填土，土块刷刷落到赵焕身上，他吓得脸色煞白，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质问慕天凌是不是疯了，竟然想活埋他？！ “像你这样的人渣，活埋都算便宜你了。”慕天凌嘲讽道。 为了活命，赵焕双手扒在土里拼命晚上爬，犹如一只想要逃离油锅的蟑螂，在他快爬上来时，一只脚踩在了他手上，他疼得龇牙咧嘴，继而恼羞成怒，对着慕天凌破口大骂。 “我再问一遍，人是不是你杀的？” 那只手往土里再陷进去几分，赵焕叫唤的声音更大了。 两名官差好奇往里面瞄了一眼，余捕头让两人别瞎看，也管好自己的嘴。 “之前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慕天凌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焕，嘴角勾起丝笑，但眼神平静冷漠得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脚下踩着的不过是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像赵策这样习惯了仗势欺人的公子哥一旦遇上个比自己还狠的人，从嘴硬到妥协用不了多长时间。 “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天凌拿出一份认罪书，让赵焕在上面画押。 一刻钟后，慕天凌出来了，说人已经认罪了，让余捕头进去抓人。 到了九刑司后，慕天凌让人把赵焕扔进牢房，提前让他认识一下对付犯人的刑具。余捕头不仅给他做了详细介绍，还带他去看了看犯人受刑的场面。 等人再次回到牢房里时，赵焕的一双眼睛里除了惊恐就剩害怕了。 …… 天黑后慕天凌才回到王府，朝颜看他神色疲倦，先给他泡了一杯舒缓身心的花茶，等他喝了口茶休息了会儿后，问了问鬼火的事。 慕天凌说人已经关进了九刑司，等明日开堂会审就能定罪了。 于是第二天慕天凌出门后，朝颜找吴公公一块去看开堂会审，吴公公正好手头也没事，两人便一块去了。 还未开堂，衙门外面便聚集了不少围观百姓，都在议论着赵焕强抢民女杀人灭口的丑闻。 朝颜听旁边的人说挖出了十几具骸骨，痛骂赵焕是个人渣，就该下油锅！ 周围的人纷纷表示赞同，群情激愤。 下一刻突然有官兵把人群往两边赶开，中间让出一条道来，像是有大人物要登场了。 睿王慕天启到了，紧接着赵忠也到了。 人虽然是九刑司抓到的，主审的却是翰林苑的范大人，由慕皇钦定，慕天凌和其他人一样旁听。 两名官差将赵焕押出来后，人群中的议论声更热闹了。 一声惊堂木拍响，公堂内外鸦雀无声。 师爷先呈上赵焕的认罪书和仵作的验尸报告，范大人看过一遍后，吩咐传人证。 先是那两名外室，两人并非自愿成为赵焕的小妾，而是被他强买过来的，两人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家里的爹娘都不想两人给人做妾，奈何赵焕有权有势，带人恐吓威胁两人的爹娘，要是不同意就让两家人在京城都待不下去。 再是那名开门的小厮，供出是受赵焕的指使将那些姑娘的尸体都埋在园子里的花丛下。 然后是那些服侍的丫鬟小厮，供出赵焕下毒和殴打死者的事实。 铁证如山面前，赵焕却突然翻供，称是慕天凌屈打成招，要是不在认罪书上画押就活埋了自己。 此言一出，公堂外面又是一片哗然。 突然人群中扔出一个东西，咔嚓一声准确砸在赵焕背上。 众人都被惊到了，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场面，竟然有人敢朝公堂上扔臭鸡蛋。 赵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整得有些懵。 惊愕过后，人群鼓掌欢呼，都说砸得好。 像这样草芥人命的败类就该游街示众，朝颜绝对会准备一筐臭鸡蛋，把这败类砸得怀疑人生。 范大人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高声呵斥肃静，公堂外面的嘈杂声才平息下来。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扰乱公堂的偷袭，两名官差负责监视人群中的可疑分子。 范大人向慕天凌例行询问了一句，有没有屈打成招。 慕天凌否认了，称赵焕是自愿认罪。 赵忠却说有人证，能证明是屈打成招，然后身后的管家走了出来作证。 “当时四殿下带人来府里二话不说就将二公子抓了，侯爷不放心，让奴才跟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奴才看见四殿下把二公子带进了一座宅子里，还让人守着门口不让人进去，小的在外面都听见了二公子的惨叫声，定是被屈打成招。” 范大人的目光又看向慕天凌，他淡淡说道，“人证物证俱在，侯爷还想颠倒黑白将十几条人命遮掩过去，不怕晚上冤魂来索命吗。” 赵忠道：“微臣平生从未做过亏心事。” 慕天凌冷笑了一下。 “微臣知道殿下因国舅爷的事对微臣心怀不满，殿下若想为国舅爷报仇冲着微臣来就行了，何必针对犬子。”赵忠道。 慕天凌攥紧了一下手心，心知对方是故意激怒自己，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刮了刮，道，“侯爷用不着攀扯上那么远的事，本王秉公办案，绝不会纵容一个杀人凶手继续留在外面祸害百姓，就算是侯爷您，本王也照抓不误。” 朝颜带头拍手称好，吴公公也拍手称好，其他人也跟着拍手叫好，纷纷称赞慕天凌这位四殿下的铁面无私。 范大人又拍了一下惊堂木，等肃静后，问赵焕认不认罪，赵焕用眼神向赵忠寻求庇护，赵忠的视线往旁边侧了侧，见慕天启没有开口的打算，他起身告辞，带着管家走了。 “爹，您救救我，爹，我不想死，爹……” 赵忠停了一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被两名官差按在原地的赵焕，冷冷丢下一句，“我没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儿子。”说完就走了。 范大人当堂做出宣判，依律将赵焕收监，秋后问斩。 判决一出，赵焕面如死灰，连站都站不起来，被两名官差拖下去了。 人群都散去后，朝颜和吴公公还留在衙门外面等着慕天凌出来。 慕天启和慕天凌说了几句话后先离开了，出来时视线扫了一下朝颜和吴公公，乘上马车离开了。 慕天凌出来后，朝颜冲他双手竖起大拇指，夸他刚才真帅，要亲自下厨做桌好吃的给他庆功，吴公公说去买菜先走了，像是特意给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回去的马车里，朝颜说赵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叮嘱慕天凌这几天出门小心点，别被人给绑架了。慕天凌问她打算做什么好吃的，朝颜让他等着吃大餐，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吴公公刚回府就被翡翠叫住了，然后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当一桌好吃的摆在慕天凌面前时，他用略带怀疑的目光看了一眼朝颜，随意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你做的？” 朝颜委婉回道：“叔儿也帮了些忙。” 慕天凌直接问哪道菜是她做的，朝颜说厨房还炖着汤，说完就溜了。 …… 第四十四章 中毒了 赵焕被定罪后，赵忠就请了病假，也不见客，在外人看来就是因打击过大而病倒了。 但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往往隐藏着危机，只是水面的人还未发现而已。 朝颜并不觉得赵焕能顺利问斩，按照电视剧里的桥段，多半会一波三折。 正如朝颜预料的那样，一波三折的第一波即将到来。 在家休养了几日，赵忠重新出现在朝堂上，下朝后往御书房求见慕皇为赵焕求情，希望能保住赵焕的一条命。 慕皇念及赵忠过往的战功，以流放代替处斩。 没想到就在流放的前一天晚上，赵焕中毒了，有人在他的晚饭里下了毒。 消息很快传到了侯府，赵忠连夜赶到九刑司，见赵焕都吐血了，要强行把人带走，余捕头拦住赵忠，让人去通知慕天凌。 等慕天凌过来时，赵忠已经把人带走了。 余捕头跟慕天凌说当时袁都督也在，是他让放人的。 慕天凌找到袁都督，质问对方为什么不跟他打声招呼就放人了，这是他负责的案子。 袁都督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说道：“人要是死在牢里，殿下也脱不了干系。” “人要是跑了呢？”慕天凌反问一句。 袁都督道：“殿下放心，有我的人看着，跑不了。” 慕天凌也不跟他浪费口舌了，带人去了侯府。 侯府的大门关着，但门缝里面透出灯光，表明人还没睡，但就是没人来开门。 在余捕头敲了第三遍门后，管家才带人来打开了门。 慕天凌也不跟管家废话，直接问赵焕在哪儿。 管家说大夫正在看诊，人还没有醒来。 等管家把慕天凌带过来时，一名大夫正在为赵焕把脉，还有两名大夫在旁边候着。 赵焕唇色泛乌，确实像中毒的症状。 “下毒之人，殿下查到了吗？”赵忠问道。 慕天凌反问道：“侯爷有什么仇家吗？” 赵忠的视线看向慕天凌，虽然没有明说但眼神已经很清楚了，认为是他指使人下的毒。 慕天凌道：“侯爷是在怀疑本王吗？” 赵忠道：“微臣不敢。” 慕天凌哼笑了一下，让余捕头和千风留下，他先回去了，等人醒了来禀报他一声。 翌日早上，朝颜过来和慕天凌一块吃早饭时没有看见千风的人，只有飞羽在，随口问了一句，慕天凌随口回了一句，在外面办事。 正好这时千风从外面回来了。 “人醒了吗？”慕天凌随意问了一句。 千风回道：“已经醒了，大夫说体内余毒未清，要好好休养一段日子。” 朝颜问了一句，“谁中毒了？” 千风见慕天凌默许的态度，将昨晚赵焕中毒一事说了一遍。 “真的中毒了？” 朝颜怀疑是父子俩联合演的一出戏，只要控制好毒药剂量不致命就行了，这是她在侦探小说里常见的自保手段之一，假装自己也是凶手的目标来排除自身的嫌疑，实际上自己就是凶手。 当朝颜说出自己的猜测后，千风有点意外，有点被她的智慧折服了。 慕天凌让千风去查查昨天给赵焕送晚饭的人是谁，千风领命离开了。 用完早膳后，慕天凌也准备出门了，朝颜想跟他一块去查案，慕天凌却说想吃桂花糕了。 朝颜同意给他做桂花糕，不过等他回来后要跟她分享案件的进展，又叮嘱他小心点，路上别被人一闷棍打晕过去了。 到了侯府后，慕天凌先去看了看赵焕，结果对方跟他装失忆，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忠给出大夫的解释是惊吓过度，需要好好静养，否则容易留下后遗症。 芙蓉一边拿帕子抹眼泪一边向慕天凌求情，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之前来跟朝颜揭发赵焕罪行的是她，现在慕天凌面前又表现得夫妻情深，不知道唱的是哪一出。 慕天凌没有理会。 赵忠的夫人又指责是他公报私仇，下毒害她儿子。 婆媳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慕天凌同样没有理会。 略坐了坐，慕天凌便告辞了。 管家刚将他送出门，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一个人，扑通一下跪在慕天凌面前，承认毒是自己下的，磕头求饶。 这一戏剧性的场面很快吸引了大量围观群众，都等着看好戏。 “殿下饶命，属下什么都不会说的，求殿下放过丽娘，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对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朝慕天凌刺去，神色一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幸亏飞羽反应迅速阻止了对方的刺杀，在侯府门口过了几招，对方落败被飞羽擒住。 被飞羽按倒在地上后，对方那双恶狠狠的眼珠子还死盯着慕天凌，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人灭口，自己都按他的吩咐做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的娘子！ 声音嚷嚷得围观百姓都听见了，用意不言而喻。 慕天凌扫了一眼对方的脸，有点眼熟，淡淡说了一句，“本王从未指使过你。” 对方怒吼道：“骗子！是你指使我下毒，是你派人杀了我娘子，我要你血债血偿！” 慕天凌瞥了一眼管家匆匆离开的背影，让飞羽把人绑了，带回九刑司审问。 人押回九刑司后，慕天凌正准备审问，袁都督的一名手下过来传了句话，慕天凌跟着对方离开了。 然后两人到了另一间审问室，千风也在这儿，被当成犯人一样绑着，左右两边各有一名官差看守。 见到慕天凌，千风惭愧地低下头，觉得自己不中用，掉进了对方的圈套里。 “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慕天凌道。 袁都督拿起桌上放的一封信，走过来递给慕天凌，说道：“殿下看看这个就都清楚了。” 写信的人自称是受到慕天凌的指使才在赵焕的饭菜中下毒，事后担心被杀人灭口，他才写下这份认罪书，希望袁都督看在他供出主谋的份上，能够派人去保护他的娘子。 收到信后，袁都督便让人去周华家查看情况，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娘子已经被人杀了，凶手一剑封喉，手法干脆利落。 第四十五章 被扣在宫里了 千风查到当天给赵焕送晚饭的人是周华，这让他有点意外，因为对方正是慕天凌手底下的人。 当他赶到周华家时，他的娘子已经遇害了，尸体就在院子里，他还没进屋查看情况，一群官差突然闯了进来将他围住，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显然是个圈套。 “你的人又没看见是谁杀的人，怎么能断定千风就是凶手，”慕天凌对信的来历也表示怀疑，“袁大人之前莫非就认识这周华，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信任大人，让大人派人去保护他的娘子？” 袁都督道：“九刑司的人素来知道我铁面无私，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就徇私包庇。” 慕天凌哼笑了一下，“那就等大人有了确实的证据再去抓人吧，现在人我要带走。” 两人的眼神对峙了几秒后，袁都督笑了一下，摆了摆手，拦在千风前面的两名官差让开条道，慕天凌走过去抽出其中一人的佩剑，一剑挑断绑在千风身上的绳子，刷地一下将剑掷回剑鞘。 慕天凌准备带着千风离开时，一名官差过来禀报说内廷司的肖总管到了。 “差点忘了，微臣已经将下毒一事呈报给皇上了。”袁都督道。 慕天凌道：“大人还真是立功心切。” 肖霆带人过来后，通知两人下毒一案由他接手调查，要求两人将目前收集到的认证物证都移交给他。 袁都督将周华写的那封认罪书上交了，肖霆看过信上写的内容后，袁都督又将周氏遇害一事说了，暗指千风是凶手。千风将自己到周华家后发生的事又复述了一遍，发誓自己并非凶手。 听完两方证词，肖霆认为千风的嫌疑不能完全排除，让他等会儿跟着回内廷司接受调查。 “听闻殿下这边抓到了一个人证。”肖霆那双犀利的目光朝慕天凌扫过来，慕天凌吩咐了一声，让一名手下去把人提来，随后飞羽将人带了过来。 一见到慕天凌，周华怒不可遏，疯了一样地要冲过去，被飞羽死死擒住。 “这位是宫里的肖总管，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肖总管会给你做主的。”袁都督用安抚的语气说道。 周华当面供出下毒的幕后主使是慕天凌，一切都是他指使的，还用他娘子的性命威胁他，承诺事成之后会安排夫妇俩离开京城，不会让人追查到他头上，但没想到对方出尔反尔，要杀人灭口。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我手下的人，本王平日里也没苛待你，为何要诬陷本王？”慕天凌道。 周华冷笑道：“殿下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是不是诬陷，殿下心里清楚。” 慕天凌道：“要真是本王指使的，你现在就不会活着出现在这儿了。” 周华冷笑道：“只怪殿下运气不好，没能斩草除根。” “一派胡言！”千风怒斥对方的信口雌黄，质问道，“诬陷殿下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周华的视线冷冷盯住千风，“是你杀了我娘子，还想杀我灭口。” “所以你就丢下你娘子，只顾自己逃命了？”慕天凌淡淡说了一句。 周华沉着脸没有说话。 肖霆让人将千风和周华带回内廷司审问。周华被带走前，慕天凌问了他一句，“不后悔吗？”周华没有回答。 肖霆对慕天凌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事关殿下清誉，殿下也随奴才进宫一趟吧。” …… 下午，朝颜从吴公公那儿听到消息，慕天凌被扣在宫里了，原因和赵焕中毒一事有关。 朝颜心想肯定是被人栽赃陷害了，千风和飞羽也没回来报个信，估计也被扣在宫里了。她想去九刑司找余捕头打听内情，但并不知道余捕头还在侯府里看守着赵焕。 吴公公让她在府里等消息，他出去打听打听。 吴公公离开后没多久，韩烈就上门了，说是路过，顺便来看看朝颜，还给她带了杏花斋的点心。她才不信他是路过，开门见山地说道，“殿下被扣在宫里了。”有些焦急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姓赵的那对父子栽赃陷害？” 韩烈道：“是不是栽赃陷害还不清楚，不过，”说到这儿，他又吊人胃口地停住了，一双狐狸眼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不如这样，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你要请我吃顿饭。” 一顿饭自己还是请得起的，朝颜爽快答应，下一刻又听他补充一句，“要你亲自下厨。”朝颜考虑了几秒，同意了。 韩烈便将自己了解到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她了。 先是赵焕的饭菜里被人下了毒，之后周华在侯府门口拦住慕天凌，承认是他在饭菜里下了毒。 九刑司的袁都督收到了一份认罪书，信中周华说是受人指使。 千风杀了他娘子，被袁都督的人当场抓获。 现在案件由内廷司审理。 “圈套，都是圈套！”朝颜气愤地捶响桌子，气得像只炸毛的猫。 韩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问道，“小莲子就那么相信四殿下，万一真是四殿下指使的呢？” 话音刚落，朝颜就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三个字，“不可能。”她一口气灌了一杯茶后，冷静了一些后问道，“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韩烈道：“就看皇上相不相信四殿下了。” 朝颜道：“清者自清，不管别人相不相信，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韩烈笑了笑，道：“小莲子还是太天真了，凡事不是非黑即白，尤其像四殿下这样从冷宫出来的皇子，时时刻刻都得提防被人背后捅刀子，”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就算是枕边人，也得提防着。” 朝颜盯着他那双狡黠的狐狸眼看了三秒，发出灵魂拷问，“你之前是不是被枕边人骗财骗色了？” 韩烈噗嗤笑了，伸手想拍拍朝颜的脑袋，被她迅速躲开，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说道，“看在小莲子要亲自下厨的份上，那我再帮你去侯府探探情况。”朝颜诚恳地跟他说了声谢谢，韩烈又想摸摸她的头，依旧没有得逞。 第四十六章 失眠了 天快黑了，吴公公才回来，打听到的情况和韩烈说的大同小异。 朝颜后悔之前太心急了，被韩烈坑了一顿饭，还要自己亲自下厨，算了算了，到时候就随便给他炒两个菜好了。 另外吴公公还打听到那周华是半年前进的九刑司，正好是慕天凌到九刑司上任的时候。 朝颜细思极恐，莫非圈套早在半年前就设好了？旋即她想到芙蓉，心中充满自责和恼怒，要是她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不去理会芙蓉，也就不会将慕天凌往沟里带了，但想到那十几具骸骨，还有那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又庆幸自己及时告诉了慕天凌，要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少女惨遭毒手。 但慕天凌现在被扣在宫里吉凶难料，她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又得去住冷宫了。 …… 第二天翡翠和琥珀来服侍朝颜起床时，见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就知道她晚上失眠了。 在给她梳妆时，翡翠劝解道：“姑娘不用担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朝颜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发愁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要是殿下被扣了俸禄，谁来给我发月钱啊？” 翡翠和琥珀闻言，相视一笑。 琥珀端来早膳时，一名小厮过来将一封信交给了她，然后琥珀将这封信交给了朝颜。 看到信封上写的小莲子三个字，朝颜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羞耻，想把韩烈那只花孔雀一掌拍死，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想让自己社死。 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她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展开。当看到上面写的失忆两个字时，朝颜都快气笑了，这么烂的借口都编的出来，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旋即她便想到了一个帮慕天凌出气的好主意，人不是失忆了吗，那就让他出点血。 吴公公来找她时，朝颜一脸沉思的样子，琢磨着该让赵焕出多少血。吴公公打算进宫一趟，让朝颜给慕天凌准备几套换洗衣裳和鞋袜，他一块带过去。 朝颜立刻忙活起来，翡翠和琥珀帮忙打下手，三人很快就将衣裳鞋袜都打包好了，朝颜又单独打包了些吃的喝的，要和吴公公一块去宫里探望慕天凌。 朝颜想起千风和飞羽也在宫里，问吴公公要不要给两人也带几套换洗衣裳过去，这点吴公公倒没考虑到，再次称赞朝颜是个好姑娘，以后谁能娶到她就是谁的福气。 到了宫门口，侍卫例行检查了一下包袱里的东西，然后就放行了。 但马车不能再往前了，两人只能步行。 吴公公手上挎着三个包袱，朝颜背上背着一个包袱，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袱，弄得跟逃荒一样。当那名领路的宫人见到两人时，一脸诧异的表情，又困惑怎么不多带两个人过来？ 宫人领着两人往内廷司的方向去了，尽量带着两人走人少的地方。 到了内廷司后，又是常安接待的两人。常安先将两人领到茶室，让两人稍坐，他先去禀报一声。 朝颜留意到屋子里多了两幅山水画，她走过去看了看，然后常安就回来了，领着两人去了慕天凌的住处。 飞羽守在门外，吴公公将一个包袱给他后，又请常安帮个忙，将另一个包袱转交给千风。常安问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吴公公说是两套换洗衣裳，又打开包袱让他检查。 在两人说话时，朝颜已经先进屋了。 慕天凌早就听见了门外的声音，听见脚步声，他还假装在看书，头也不抬一下。 朝颜也没跟他打招呼，先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桌椅板凳一应俱全，桌上还摆着水果点心，看来日子过得还不错。 慕天凌见朝颜在屋里瞎晃悠，咳嗽一声，貌似想引起她的注意，显然没有成功。 朝颜将包袱放在桌上，拿起桌上的点心准备尝一口，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不怕有毒吗？” 这句话正好被进来的常安和吴公公听见了，吴公公略显尴尬，常安走过去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证明没毒。 朝颜也尝了一口糕点，慕天凌哼了一下，语气略带冷淡地问了一句，“你来干嘛？”朝颜将剩下的半块糕点叼在嘴里，打开包袱将里面的书、点心和茶叶一一摆了出来。 “早知道殿下在这儿也有书看，吃的喝的也不缺，我就少带些东西过来了。”朝颜又问道，“殿下什么时候能回去？” 慕天凌道：“我不在，你也不用端茶倒水了，月钱还是照样拿，不好吗？” 朝颜冲他露出一个微笑，“那殿下就在这儿多住几天吧。”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一副“我不想跟你说话”的模样。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下来，吴公公和常安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朝颜感觉自己真是白担心了，早知道他在宫里吃得好住的好，自己昨晚就不会失眠了。 慕天凌又抬起视线看了一眼她的后脑勺，随意问了一句打破沉默，“府里怎么样？”朝颜回了两个字，“没事。”过了两秒后起身朝他走了过来，四处瞄了瞄，然后在他身旁坐下。慕天凌面上闪过一丝可疑的飞红，身体不自觉绷紧几分，貌似有点期待朝颜接下来的举动。 朝颜抬手拢在嘴边，悄悄跟他说道：“殿下，那个周华是半年前来的九刑司，和你上任的时间一样。” 慕天凌：“……，咳。”他握拳轻咳一声，问道，“还有别的吗？” 朝颜摇了摇头，又好奇盯着他的脸，慕天凌微微侧开视线，反应有点可疑，又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朝颜摇了摇头，问道，“殿下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难道已经有锦囊妙计了？” 慕天凌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淡定说道，“急有什么用，现在案子又不归我管。放心，我死不了。” 朝颜道：“殿下死是死不了，要是俸禄没了，这一大家子就要喝西北风了。” 慕天凌：“......” ...... 第四十七章 贵妃娘娘 常安送两人离开时，朝颜跟他打听案子调查得怎么样了，常安让她见谅，无可奉告。 从内廷司出来后，朝颜被一名宫女叫住了，说殷贵妃要见她。 朝颜有点懵，怀疑对方找错了人。 “贵妃娘娘要见的确实是小怜姑娘，还请姑娘随奴才走一趟。” 朝颜让宫女稍等，将吴公公拉到一边商量了会儿，决定跟宫女去见见这位贵妃娘娘。 “娘娘只见小怜姑娘一个人。” 朝颜让宫女稍等，又把吴公公拉到一边商量了会儿，决定单刀赴会，看看这位贵妃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宫女领着朝颜往凤华宫的方向去了，正好被在附近巡逻的韩烈瞧见了。 当凤华宫的匾额出现在朝颜面前时，她已经脑补了好几段宫斗剧里的桥段，最保险的应对方式就是装傻。 跟着宫女进去后，朝颜看见院子里栽种了很多盆莲花，微风拂来，清香怡人。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初见这位贵妃娘娘，朝颜的印象是雍容华贵，和国色天香的牡丹很配，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喜欢莲花这样淡雅高洁的花。 所以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宫女站在门口禀报了一声，然后一位年长的宫女走过来将朝颜领了进去。 殿中浮动着一股淡雅的清香，像是花果的香气，一点也不熏人，闻着让人放松。 朝颜却不敢大意，时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等见到殷贵妃时，朝颜发现还有一位年轻女子也在这儿，和殷贵妃在下棋。 对方的绝色容貌让朝颜有点愣神，一时忘了给殷贵妃行礼，等回过神后正要行礼，被那名年长的宫女摆手阻止了，示意她别打扰两人下棋。 朝颜安静地候在一旁，同时大脑飞速运转，片刻之后灵光一闪，这姑娘难道就是殷贵妃的侄女，胭脂榜上并列第一、有神女之称、作妖太子心里的白月光、现住在宫中衡园的殷二小姐，殷琳。 果然是位清冷至极的美人，让人感觉就跟冰做的一样，远看晶莹剔透，靠近又觉得冷。 殿里除了棋子落下的声音，没有别的杂音。 朝颜感觉腿都站得有点麻了，两人还没下完棋，而且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朝颜虽然对围棋只是略懂，但也知道照两人这样不紧不慢的下法，起码还得再站半个钟头。 棋局快到尾声时，殷贵妃端起茶杯刮了刮，喝了口茶，放下后开口说道，“你过来帮本宫看看，本宫是不是要输了？” 朝颜抬手指了指自己，那名年长的宫女点了点头。确认是叫自己过去后，朝颜微微低着头走过去，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施礼道：“娘娘恕罪，奴才看不太懂，看不出谁输谁赢。” 那名年长的宫女摆了摆手，朝颜又退回了原位，又等了一刻钟左右，两人终于下完了棋。 殷贵妃端起茶杯刮了刮，随口问了一句，“多大了？” 朝颜回道：“回娘娘，奴才十六了。” 殷贵妃这才抬眸打量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后又问道：“四皇子也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女子？” 朝颜的直觉是没有，也没见他提起过哪位姑娘，除了之前在丞相府的寿宴上像个花痴一样盯着人家丞相千金，像是一见钟情了，没背着她去骚扰人家吧？ 说起来，二殿下好像也有点花痴地盯着人家姑娘，不知道这位贵妃娘娘有没有兴趣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的类型？ 快速思索一下后，她回道：“奴婢不知，也没听殿下提起过。” 殷贵妃刮了刮茶杯，又问了一下红梅，像是不知道人已经被送到庄上养病去了。朝颜将事情的经过稍加修饰说了一遍。听到人在庄上静养，殷贵妃也没说什么，然后让朝颜退下了。 朝颜脑补的宫斗剧桥段一个也没出现，这倒让她有点看不懂这位贵妃娘娘了，毋庸置疑的是，对方要是放到宫斗剧中绝对是高手。 从凤华宫离开后没多久，朝颜遇到了韩烈。 “我送这位姑娘出宫，你先回去吧。” 带路的宫女便先告退了。 路上韩烈好奇打听了一下，“小莲子，贵妃娘娘找你干嘛？”朝颜回了一句，“随便聊聊。”又问他有没有兴趣劫富济贫，韩烈让她说来听听。 朝颜将自己的计划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遍，不过还拿捏不准要多少银子，韩烈伸出五根手指，朝颜以为是五百两，觉得太便宜对方了，韩烈摇了摇头，朝颜有点激动地问出五千两，韩烈点了点头，朝颜心花怒放。 韩烈让朝颜把欠条交给自己，由他出面讨债，成功的几率更大一些，事后五五分账，朝颜爽快同意。 韩烈将朝颜送到宫门口时，吴公公已经等在这儿了。 回去的马车里，朝颜将殷贵妃问她的几个问题和自己的回答都跟吴公公复述了一遍，推测殷贵妃想给慕天凌张罗婚事了，心情有点低落，但心里拒不承认是吃醋了，到目前为止，慕天凌都没明确对她表示过心意，在她看来，两人的关系还是主仆，并非情侣，连暧昧期都没进入，完全没到要为对方吃醋的地步。 “二殿下还没成亲，贵妃娘娘要张罗也要先张罗二殿下的婚事。”吴公公善解人意地说道。 朝颜心里莫名得到了些许宽慰。 …… 另一边，慕天元得知慕天凌被扣在宫里后，打算当面去看他笑话，还没出门就被柳穗逮住了，他还想找借口搪塞过去，结果一眼就被识破了。 “父皇让内廷司接手调查，就是不想事情闹大，你在早朝上也别乱说话。” 慕天元不答话，柳穗一记眼神秒过去，他才嘟囔一声知道了。 柳穗又叮嘱了一句，“赵焕草芥人命，罪有应得，你别犯糊涂帮他求情。”说到这儿，她的目光变得审视起来，“你以前没帮着他祸害那些姑娘吧？” 慕天元连忙摇头，发誓没有，为了证明清白，他又把赵焕痛批一顿，坚决与其划清界限。 “今天的字练了吗？” “我这就去练。” ...... 第四十八章 别太苛责自己了 晚上，韩烈来了侯府，说有桩私事要跟赵焕聊聊。 管家先带他去见了赵忠，韩烈将欠条拿出来，说赵焕之前与他赌钱输了，欠了他五千两，欠条上还有赵焕按的手印。 赵忠心知欠条多半是假的，但赵焕现在被诊断为失忆了，自然不记得输没输钱这回事，不过赵忠是真没想到会有人上门来讹钱，而且来的还是韩烈。 韩家有个韩罗在，这京城里的人都要给几分面子。 侯府也不例外。 赵忠认下欠条，让管家去取了银票交给韩烈，又趁机打听了一下慕皇的态度。 “听说皇上将四殿下扣在宫里了，不知是真是假？” 韩烈道:“是肖总管请四殿下进宫配合调查，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心情就不太好，但毕竟事关皇家颜面，事情还是要查清楚才好。”他话锋一转，“二公子虽然失忆了，但身上还背着十几条人命，现在还能留在府里休养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日后要是流放，侯爷可别心怀怨恨才好。”最后一句话像是开玩笑。 赵忠也笑着应付了一番话，让管家送韩烈离开了。 韩烈离开后，赵忠的脸色沉了下来，去书房写了一封密信，让人送去宫里。 …… 两日后的早上，王府来了位稀客，是宫里的安公公，德公公让他来传话，说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慕天凌今天就能回来了。 朝颜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陷害慕天凌的幕后主使，她心知肯定和赵忠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道内廷司那边调查出来的是个什么结果，但这安公公守口如瓶，用两句囫囵话应付了，然后就告辞了。 朝颜和吴公公在大门口等了一上午，人还没回来。朝颜都有点怀疑安公公谎报军情了，直到看见一辆马车过来才打消了她的怀疑。 虽然人都回来了，但千风的情况并不乐观。 慕天凌和飞羽安然无恙，但千风显然遭受了一番酷刑，脸色惨白无比，嘴唇也皲裂了，这两天怕是一滴水都没喝过，喉咙里只能发出一点沙哑的声音，身上虽然穿着干净衣服，但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染红了背上的衣服。 吴公公立刻让人去请大夫，在大夫过来前，吴公公先给千风处理伤口，朝颜不便入内，在门外等着，慕天凌也在院子里。 屋里吴公公让飞羽帮忙按住千风，揭下他背上的血衣，千风咬牙闷哼一声，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大夫过来时，吴公公已经给千风敷上药粉包扎好了伤口，省却不少功夫。大夫给千风把过脉后写了一副药方，又叮嘱了一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吴公公刚送大夫从屋里出来，朝颜就跑过来询问千风的情况，吴公公说人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只要好好静养即可。 朝颜进屋看了看千风，出来后发现慕天凌不见了。 直到傍晚，慕天凌才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一出来就听见了朝颜的声音，“殿下饿不饿？”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提步走了。 朝颜跟着他进了屋，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去厨房端来晚膳放在桌上，走到窗台边，低头看了看那盆茉莉花开出的花朵，过了会儿说道，“殿下别太苛责自己了。” 听见这句话，那双幽深的眸子深处微微一动，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触碰了一下心弦。他的视线落到那只轻抚花朵的手上，逐渐移到她柔和的侧脸上，凝视了片刻后又将视线移开。 朝颜回头瞄了他一下，走到凳子上坐下，拍了拍桌子，让他过来吃饭。 在她像定海神针一样牢固的视线中，慕天凌起身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朝颜先给他夹菜，用视线盯着他吃完，在她第二次给他夹菜时，他也给她碗里夹了块红烧排骨，朝颜壮起胆子问了一句，“殿下，你没被扣俸禄吧？”慕天凌又给她夹了块排骨，朝颜就不问了。 第二天，朝颜带着翡翠来看望千风，见人在院子里瞎晃，朝颜让翡翠把走路都不利索的千风扶回屋里休息，还让翡翠留下来看着他。 回来后，朝颜自觉走到书桌边研墨，视线几次瞟向练字的人。 慕天凌写好一幅字后，道：“想问什么？” 朝颜委婉问道：“殿下今天不出门吗？” 慕天凌嗯了一下。 朝颜继续委婉问道：“那明天呢？” 慕天凌道：“不出门。” 朝颜壮起胆子问了一句，“皇上没责罚殿下吧？” 慕天凌沉默了一下，道：“放心，俸禄还在。” 看来还是受了点责罚，朝颜就不出声打扰他练字了。 又过了几天，朝颜听到一个离奇的消息，赵焕疯了。 朝颜都有点佩服这父子俩层出不穷的花招了，上次是中毒，然后是失忆，现在又是装疯，厚颜无耻见到两人也得甘拜下风，不要脸啊不要脸，赶紧天降五雷轰顶把人劈了！ 至于周华，吴公公都没能打探到对方的消息，朝颜就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下场了。 而朝中大臣通过这件事看清了慕皇的态度，站队又悄悄发生了一些改变。 ...... 一个月后，千风的伤势也好了，慕天凌又带着千风和飞羽出门了。 朝颜倍感欣慰，铁饭碗没丢。 但直到天黑，人也没回来。 朝颜心想莫非又碰到棘手的案件了，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夜色逐渐加深，朝颜徘徊在大门口，时不时往巷子那头望一眼，感觉再望会儿都快成望夫石了。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从巷子那头传了过来，马车缓缓从夜色中驶来。 快到门口时，朝颜迅速溜回门后，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等他。 慕天凌下马车后，带着千风和飞羽往门口走来。 朝颜准备好露面制造一场偶遇，当他走近时她闻到一丝酒气，心想肯定是去应酬了，然后一丝似有似无的香粉味飘了过来，被她灵敏的嗅觉捕捉到，是姑娘家用的脂粉香，还不是便宜货。 慕天凌早就瞥见有个人影藏在门后，就算看不清脸也知道是朝颜，还以为她会突然跳出来吓自己一跳，他刚靠近过来，她就扭头走了，嘴里貌似还嘟囔了一句骂人的话。 第四十九章 生气了? “站住。” 慕天凌叫住朝颜，走过来道，“我又不是老虎，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浮的挑逗，下一刻就被朝颜一脚踩在脚背上，她气冲冲地走了。 朝颜嘀嘀咕咕地骂着花心大萝卜，胳膊被一只手从身后拉住，她用力甩开手臂，没能甩开那只手，下一刻被身后的人拉进怀里抱住了，他在她耳边低低说道，“生气了？” 朝颜能感觉到他微微温热的呼吸轻拂在自己的脖颈上，有点酥酥麻麻的，整张脸也跟着发烫起来，但一丝若无若无的脂粉香将她拉回现实，她用力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路跑回住处后，朝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闷不乐地趴在枕头上，心里第一次觉得这么不舒服，比之前他要红梅留下来服侍时还不舒服。 酒色酒色，那家伙终于把两样都占全了。 旋即朝颜便觉得不公平，凭什么男人就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她还像个傻瓜一样等着人回来一块吃夜宵，从明天开始，她也要出去吃饭逛街交朋友，气死他气死他…… 第二天，朝颜没有过来和慕天凌一块用早膳，他让千风过去看看人起没起床，然后千风回来禀告说人一大早就出门了。 朝颜不在，慕天凌吃了两口就准备出门了。 路上经过一间点心铺子，慕天凌让千风进去买了些点心蜜饯，去九刑司点了个卯，回来得比往常还早些。见朝颜还没回来，他让千风出去找找。 千风回来时，慕天凌在屋里看书，平日里一目十行的阅读速度今天却显得格外迟钝，从千风出门到回来，面前的书只翻动了两页。 “人去哪儿了？”他随意一问。 千风回答时面露一丝尴尬之色，“在，在春风楼。”春风楼就是之前千风说的花楼，也就是朝颜口中百闻不如一见的青楼。 慕天凌端起茶杯的手一顿，杯子里的茶溅出来两滴，然后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起身走了。 半个钟头后，马车停在春风楼附近。 慕天凌让千风进去把人带出来，千风有点不好意思进去，脸上却暴露出一点窃喜的样子，估计早就想进去见识一番了。 千风刚走到门口，一名穿着鲜艳红裙的姑娘正要迎过来，瞧见他腰间挎的佩剑又退回楼里，怕他闹事，连忙让人去报告老鸨孙妈妈。 很快从楼上走下来一位身材圆润的中年妇女，浓妆艳抹，一看就知道是这楼里的老鸨。 孙妈妈摇着团扇，扭着圆润的腰身走到千风面前，笑着问道：“小郎君找谁啊？”像孙妈妈这样的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了千风的身份，必是大户人家的护卫，多半是来找那些夜不归宿的纨绔公子哥。 千风的目光落在楼上一间包厢上，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孙妈妈让她帮忙带个路。孙妈妈收下银子，叫来一名叫春红的姑娘给千风带路，她扭着圆润的腰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前些天俩公子哥为争花魁在楼里大打出手，朝颜正听两名姑娘说到精彩处，房门被人敲响了，一名姑娘过去打开门，然后带着千风回来道，“陆公子，这位公子找您。” 朝颜女扮男装来了春风楼，自称陆公子，一进楼就吸引了不少姑娘的视线。 格外清秀的长相不仅为她招来了桃花运，还让孙妈妈破天荒为她破了一回例，让她这个没带仆从疑似富家公子的生面孔成了二楼包厢的贵宾，还给她亲自挑选了两名服侍的姑娘，两人的容貌和才艺在楼中众多姑娘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也许朝颜自己还没意识到，她似乎有种特别的亲和力，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干净无暇，无形之中便能让人卸下心防。 这也许就是孙妈妈偏爱她的缘故，见惯了人性的贪婪与欲望，再见到一双如此干净清澈的眼睛就觉得稀罕了，潜意识里便会激起一丝保护的念头，不想让楼下的声色犬马把她吓着了。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孙妈妈早就看出了朝颜是女扮男装，多半是被家里宠坏了的掌上明珠，为了满足好奇心来花楼一探究竟，这脸蛋比楼里的姑娘还水灵，放在楼下容易出事，要是惹出麻烦还得她来收拾烂摊子，不如放到楼上包厢省事。 见到千风，朝颜有点意外，没想到他能找到这里来。 见到朝颜，千风也有点意外，没想到她还叫了两名姑娘作陪。 “这位是红玉姑娘，这位是翠荷姑娘。”朝颜向千风介绍了一下两人，又招呼千风一块坐。千风可不敢坐，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千风礼貌地请红玉和翠荷先出去一下，两人告退后，千风道：“殿下还在外面等着，姑娘先跟属下走吧。” 朝颜趴在桌上，手指在桌上随意画着圈圈，保持沉默。 千风干站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人。 见朝颜像是走神了，千风喊了她一声，“小怜姑娘？”她随意答应了一声，手指在桌上随意涂鸦。千风突然想起一件事，道，“殿下回来时给姑娘买了点心和蜜饯，姑娘回去尝尝看好不好吃。” 听到点心和蜜饯，朝颜画涂鸦的手指停了一下，态度有所松动，随意问了一句，“是杏花斋的吗？”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孙妈妈殷勤的声音。 “公子这边请，小公子就在里面。” 孙妈妈殷勤地推开门，朝颜一看见进来的人就把头扭过去了，拿后脑勺对人。 “这儿没你的事了。”慕天凌淡淡说了一句。 孙妈妈立刻告辞了。 千风也识趣地告退了，还将房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两人后，慕天凌走过来在朝颜对面坐下，随意问了一句，“这儿好玩吗？” “好玩啊。”朝颜拿起一块糕点，“好吃的，好看的，都有。” 慕天凌叫千风进来，让他找两个好看的姑娘过来，朝颜让千风再把红玉和翠荷找回来。 两人过来后，见到慕天凌那张英俊不凡的面孔，两人都有点心花怒放的样子，看气质就知道和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不同。 第五十章 灯会 慕天凌问两人都会哪些才艺，朝颜替两人回答了，指着红玉说会弹琴，指着翠荷说会跳舞，问他是想听人弹琴还是看人跳舞，还是边听边看？ “会下棋吗？”慕天凌不按常理出牌，随意问了一句。 红玉和翠荷摇了摇头，表示不会，毕竟楼里的客人大多是来寻欢作乐，并不是来探讨棋艺的。孙妈妈也只让人教楼里的姑娘学乐器学跳舞，再背些风花雪月的诗词就足够应付那些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了。 “紫蝶姑娘会下棋。”红玉道。 紫蝶正是春风楼的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过紫蝶姑娘不轻易见生客，公子要是想见的话，奴家可以帮公子去问问。”红玉道。 慕天凌道：“那就有劳了。” 又起色心了，朝颜心里吐槽了一下。 红玉给翠荷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块离开了。出来后两人小声八卦起慕天凌和朝颜之间的关系，一致认为后者是前者金屋藏娇的小娇妾，两人肯定闹别扭了。 朝颜还不知道自己被两人八卦成了小娇妾，不过闹别扭倒是真的，从慕天凌提出要见花魁后，她就拿后脑勺对他，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慕天凌倒是淡定自若，还有闲情雅致打量房间里的摆设，点评说墙上挂的那幅美人图画的还不错。 朝颜扭头瞄了他一眼，随意问了一句，“殿下昨晚去哪儿了？”慕天凌问她是不是想涨月钱了，刻意转移话题，朝颜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旋即收起微笑，起身走了。 房门刷地一下打开，千风本能握紧了一下剑柄，看见朝颜大步流星地走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来是没谈妥。。。。。。 下楼梯时朝颜被一个醉酒的公子哥拦住了，对方用一双色眯眯的醉眼看着她，把她当成了楼里的姑娘，要她陪他喝酒。 朝颜正在气头上，偏偏还有个不知死活的醉鬼来骚扰她，使出一记断子绝孙脚就让对方清醒了，对方痛苦跪地。 看到这一幕，楼里的客人都有点被震慑住了。 然后朝颜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出去。 红玉和翠荷带着答复回来时，包厢里已经没人了，两人又得再去给紫蝶回复一声，说人已经走了。 翌日用早膳时，朝颜虽然出现了，但还是不和慕天凌说话。 出门时，吴公公跟他说今天晚上有灯会，让他带朝颜去看看，慕天凌也没吱声说去不去。 然后吴公公又来跟朝颜说起灯会的事，她也不想辜负吴公公的好意，加上对灯会也十分感兴趣，不知道是不是跟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样热闹繁华，答应等慕天凌回来后一块去逛灯会。 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关系闹僵了也不好过。 等到太阳快落山时，人还没有回来。 朝颜先出门了，见街上已经布置起来了，心里更加期待晚上的灯会了。到九刑司后，她跟看门的两名官差打听慕天凌在不在，其中一人正好认得她，知道她是凌王府的人，好心告诉她，人下午就离开了。 朝颜心里涌起一股失落，心想肯定又去应酬了，旋即打起精神，一个人逛灯会也没什么大不了。 天刚擦黑，街道两边挂着的花灯就被人点亮了，往常早已收摊回家的小贩还在摆摊，市集上人来人往，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一些。 花灯一盏接一盏被点亮，像是点亮了一个五彩缤纷的梦幻世界。 朝颜置身于缤纷旖旎的灯光中，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看着从身边经过的男男女女，基本上都是成双成对，只有她一个人显得形单影只，连个伴儿也没有。 下一刻她将这种孤单感赶跑，跑过去看灯谜。 在她聚精会神地思考灯谜的答案时，耳边传来的说话声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感觉有点耳熟，转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温云澜，她正要打声招呼，下一刻发现对方并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一位姑娘，正是那位商二小姐，显然两人是约好一块来逛灯会的。 朝颜转身溜走了，不给两人当电灯泡，下一刻她又看见了千风和飞羽的身影，旋即溜到一个小摊后面躲起来，静观其变。 两辆马车停靠在路边，后一辆马车旁边跟着两名婢女，很显然坐在马车里的是位姑娘。 慕天凌下马车后，那位姑娘也被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 两人站在一块说了会儿话，一块走了过来。 朝颜随手抓起小摊上的一个面具戴在脸上，又挑起别的面具，等人从她身后走过去后，她才转过头看了一眼，手指慢慢攥紧了手上拿的面具......直到听到老板喊了一声姑娘，她才回过神，问老板面具多少钱一个，老板说了价格后，她从小荷包里掏出一颗碎银递给老板，没等老板找零就走了。 撞见两人在一起后，她就没心思看花灯了，又不想回去，戴着面具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走着走着就出神了，没注意到前面的人，一头撞了上去。 这一撞让她清醒过来，正要跟对方道歉，抬头就看见了一双勾笑的狐狸眼，真是冤家路窄。 “走路发什么呆，当心被人拐跑了。”韩烈弯下腰，盯着她的面具看了看，问她怎么一个人？ 哪壶不开提哪壶，朝颜说他认错人了，扭头就走，听见一句话又停住了脚步。 “小莲子想不想知道四殿下身边的那位姑娘是谁？”韩烈走过来道。 朝颜反问道：“你知道？” 韩烈勾唇一笑，说道：“那是刘尚书的千金。” 朝颜对这位刘尚书有点印象，之前在丞相府见过一面，当时对方主动过来跟慕天凌打招呼，原来是看上他当女婿了。 “四殿下前天晚上还和刘小姐去泛舟游湖了。”韩烈道。 原来是她，朝颜心里一冷，又故作轻松的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挺好啊。” 韩烈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朝颜目光躲闪，不想让对方看穿心里的真实想法，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自个也说不清道不明。 韩烈说带她去个好玩的地方，拉着她走了。 第五十一章 梦境 在韩烈的带路下，两人到了湖边，有人在这儿放孔明灯，一盏盏孔明灯从湖边升起，带着地上之人的心愿飞向漆黑的夜空。 韩烈给朝颜拿来一盏孔明灯，放之前问她要不要许愿，朝颜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孔明灯许愿，过了会儿睁开眼睛，韩烈将孔明灯递给她。 朝颜准备松手放灯，韩烈说他也要许愿，朝颜说一盏孔明灯只能许一个愿望，要不然就不灵了。 孔明灯缓缓飞向夜空，朝颜看着它越飞越远，变成绿豆大小的亮光，然后是芝麻大小的亮光，最后消失在天际，再也看不见了，好像把她的烦恼也带走了一些。 韩烈又拿来一盏孔明灯，这次让朝颜拿着，他双手合十许愿。等他许完愿，朝颜把孔明灯递给他，见他抬起手，她便把手松开了，下一秒孔明灯就飞起来了，她还以为是自己松手早了，瞧见他那双勾笑的狐狸眼，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之前说好的请我吃饭，小莲子打算什么时候兑现？”韩烈问道。 朝颜将这件事都给忘了，不过这倒提醒了她另外一件事，她伸出一只手，像是要讨钱。 “之前不是说好五五分账吗，我的那份呢？” 韩烈说今天出门忘带了，旋即解下腰间挂着的那块金麒麟递给她，说先用这个抵债。朝颜知道这东西是御赐的，就算金光闪闪价值不菲，也没人敢买，还是银子实在。 “等你明天把银票准备好了，我就请你吃饭。” “明天不行，后天我休沐。” “那你后天把银票准备好了，我请你吃饭。” 韩烈有点无奈的道：“你这脑袋里怎么就装着银票，不能想点别的事吗？”朝颜道，“那你知道明天会下雨吗？” …… 韩烈送朝颜回来时，正好慕天凌也回来了。 朝颜看见马车过来，扭头要走，被韩烈拉住了，他问她是不是怕了，朝颜反驳他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又没做亏心事。 两人说话间，马车停在了大门外。 慕天凌下来时，视线往两人这边扫了一下，朝颜触碰到他冷淡的视线，就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胸口，他什么也没说，带着千风和飞羽进了府。 朝颜心中气闷，只许他找个伴儿自己就不行吗，还给自己脸色看，辞职，走人，不干了……她默默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后才冷静下来，韩烈让她早点休息，没有说多余的话。 姑娘家在气头上的时候，少说话就是善解人意了。 书房里还亮着灯光，朝颜经过时往那边看了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想冲进去跟他当面对质，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好对质的，反正他日后也是要成婚的，提前为自己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有什么不好，还能有时间培养感情，总好过盲婚哑嫁……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朝颜感觉很累，心理上的疲惫远大于身体上的疲惫，躺在床上后就不想动弹了，连妆也没卸就睡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但并不安稳。 记忆中的火光再次出现在梦境中，还有火光后那张模糊扭曲的脸，闪闪发光的珠钗，这次除了小孩稚嫩的哭声，她还听见了一男一女的声音，两人像是在争执着什么，她隐约听见那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去死！”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 翡翠和琥珀过来给她梳妆时，朝颜这才发现昨晚脸都没洗就睡了，好在用的胭脂水粉都是纯天然的，一晚上不卸妆也没有多大负担。 虽然昨晚一觉睡到天亮，但朝颜还是神色疲惫，一看就是夜里多梦没睡好。 朝颜在自己屋里用早膳时，慕天凌已经带着千风和飞羽出门了，直到天黑才回来。 两人一整天都没碰面，也没提起过对方。 慕天凌虽然面上没表露出什么，但眼神一整天都是冷的。 千风偷偷来找翡翠，打听朝颜的心情怎么样，翡翠反问他道，“昨天姑娘等了一天，想等殿下回来一起去逛灯会，殿下怎么没回来？” 千风语塞，翡翠走了。 第二天，一名小厮过来给琥珀送了封信，然后琥珀将信送到了朝颜手上。 这次信封上没有写小莲子三个字。 朝颜出门时正好被千风瞧见了。 慕天凌今天也休沐。 千风叫住朝颜，婉转地询问她是不是要出门，朝颜说有事。 慕天凌在屋里看书，千风在门外踌躇了会儿，进去禀报了一声，“殿下，小怜姑娘有事出门了。”慕天凌没吱声，千风便退下了。 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一名小厮候在马车旁边。 见朝颜出来，小厮迎过来行礼，请她上马车后，驾着马车离开了。 等马车停在金玉园门口后，朝颜刚拨开帘子，一只手就朝她伸了过来，她放下帘子，从另一边跳下马车。韩烈笑了笑，走过来对她说道，“姑娘家太逞强了可不好。”朝颜伸出一只手，“银票呢？”韩烈从怀里拿出五张银票放到她手上，让她当面数清楚。 朝颜看了一下上面的面额，一张就是一千两，五千两全归她了。 “不是五五分账吗？” “肚子饿了，说好的，你亲自下厨，走吧。” 朝颜带着点疑惑跟着韩烈进了园子，看他带路驾轻就熟，肯定是常客了，跟他打听了一下这儿的老板是谁。 韩烈说他也没见过老板的真容，听说是个富商，富可敌国。 穿过一条竹林小径，一座清幽的庭院出现在两人面前。 朝颜站在门口，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看这四周环境除了竹子就是竹子，连个人影没有，万一出点什么事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韩烈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说道：“放心，我是正人君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说着走了进去。 朝颜心里嘀咕了一句是花孔雀还差不多，也走了进去。 进来后，韩烈给朝颜指了指厨房的位置，缺什么就来跟他说，然后往屋里去了。朝颜看他进屋后往厨房去了，里面荤素食材都一应俱全。 水盆里还装着两尾活蹦乱跳的大黑鱼，她也不敢杀，就炒两个素菜好了。 过了一个钟头左右，朝颜端着一盘绿油油的炒青菜放到了韩烈面前，然后再端来一盘炒胡萝卜丝放到他面前，最后上主食，一份油泼辣子面，上面还放着小青菜和煎蛋，让他拌匀了再吃。 才吃一口，韩烈就被油辣子呛得直咳嗽，连灌了两杯茶。 朝颜没想到他这么不能吃辣，正好锅里还剩些清汤面，她给他盛了过来，将小青菜和煎蛋摆到这碗面上，然后准备告辞。 “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韩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对她说道，“今天是我生辰。”朝颜错愕了一下，问道，“你没骗我？”韩烈道，“骗你是小狗。” 朝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后，在他对面坐下，问他生日怎么不在家里过，韩烈挑起一筷子面条吃进嘴里，像是不太想聊这个话题，朝颜就不问了，拍手打着节拍，给他唱了一首生日祝福歌。 “真好听，小莲子还给别人唱过吗？” 朝颜不太想聊起慕天凌。 韩烈勾唇笑了一下，“看来是四殿下了。” ...... 第五十二章 分道扬镳 朝颜刚回来就被千风叫走了，路上千风欲言又止，想委婉地提醒她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到了书房门口，千风敲了一下门，禀报了一声，然后推开门，等朝颜进去后又带上了门。 慕天凌坐在书桌后面练字，朝颜走过来后，他随意问了一句，“去哪儿了？”视线始终放在笔下的字上，没有抬头看她一下，态度冷淡。 朝颜没吭声，本来回来的路上她自己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开导，决定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是跟从前一样相处，以后也不会为这样的事自寻烦恼了，但一见面就被他这副冷淡模样惹恼了。 深吸两口气后，她打算心平气和地和他聊一聊，刚准备开口，又听他说道，“你要是想攀附韩家，现在就可以走，不用勉强留在这儿。” “走就走！”朝颜攥住拳头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怒气冲冲地走到书桌前，一把抓起书桌上刚写好的一张纸，揉成一团，用力砸到慕天凌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千风有点焦急地等在书房门口，房门刷地一下打开，朝颜大步走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千风瞧见她的眼圈好像红了。 回到住处后，朝颜就开始收拾行李，翡翠和琥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瞧见她眼圈红红的，一面收拾衣裳一面用手背擦眼睛，两人问她出什么事了，她也不说，泪珠子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一颗接一颗往外冒。 翡翠让琥珀看着点人，她去找吴公公。 吴公公赶过来时，朝颜背着包袱就要走，被琥珀拉住了。吴公公让翡翠和琥珀先出去后，单独问朝颜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走？ 朝颜此时也冷静了一些，跟吴公公说没事，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也不能总赖在府里白吃白喝，说到这儿，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大包银子，让吴公公转交给慕天凌，就当是这几年的饭钱。 吴公公看这情形，一猜就猜到了肯定是慕天凌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劝解道，“有时候一个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叔儿不知道殿下跟你说了什么，但心里肯定不想让你走。” 但朝颜已经下了决心，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既然说了就要承担后果，一个人嘴上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心里肯定早就那么想了。 她让吴公公保重，等安顿好了会给他写信的，吴公公知道她性子倔，这时候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说今日天色已晚，让她明天再走。 朝颜宁愿住客栈，一晚都不想多待。 吴公公让她把那一大包银子带上，出门在外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叮嘱她出门在外财不外露，又怕她银子不够花要去给她取银票。朝颜怀里揣着五千两银票，不缺钱花，用现代化的方式跟吴公公、翡翠和琥珀一一告别，三人一人一个拥抱，告别完，她背着包袱离开了王府。 吴公公来跟慕天凌说朝颜已经走了。 他静默半晌，整张脸笼罩在暮色的阴影中，一双眸子仿佛沉寂在冰冷幽深的潭水中，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当他重新提笔写字时，淡淡说了一句，“明日早膳不用多准备一份了。” “小怜第一次在外面过夜，奴才会让人盯着点，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殿下早点休息。”说完吴公公便告退了。 写了几张字后，慕天凌搁下笔，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凝视半晌，叫了一声来人，千风应声进来。 “前几天有个采花大盗逃到了客栈里，你去查查看。” 千风：“……?”有这回事吗。。。。。。 路上千风遇到了吴公公，经过吴公公的点拨，千风沿着朝颜离府的方向找去了。 这边，朝颜背着包袱走到了一座酒楼门口，匾额上写着珍馐两字，楼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她一个人站在门外，显得形单影只。 打起精神后，她朝楼里走去。这楼里的招牌菜她都吃过，是吴公公让人买回来的，不过她还从来没进楼里吃过饭，今日正好了此遗憾。 她背着包袱进来时，看见里面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视线正搜寻着哪儿还有空位，一名伙计殷勤地迎过来道，“楼上还有座儿，姑娘楼上请。” 朝颜跟着伙计往楼上去了，伙计问她是不是来京城寻亲，朝颜顺着他的话说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离家出走”。 “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小的都知道，不知姑娘要找谁？”伙计见朝颜穿着不俗，要投奔的亲人多半也是有身份的人家。 朝颜没有回答，让伙计以为她怕生，不好意思跟外人说话，伙计也就不多问了。 到了楼上，伙计特意给朝颜安排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这样她能看到外面的街景。 伙计离开后，朝颜挪到了挨着窗户的座位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涌起几分孤单感，对于未来有些迷茫，是留在京城还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从珍馐楼出来后，朝颜心里有了个决定，她要开店做生意，卖自己做的胭脂水粉，一年盈利，两年开分店，三年成女富翁……她是这样计划的。 有了对未来的规划，朝颜也不再迷茫了，先找客栈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天就去选开店的地方。 看见朝颜进了客栈后，千风又等了会儿，等她跟着伙计上楼后，千风也进了客栈，先打量了一下坐在大堂里闲聊的几位客人，然后朝柜台后的老板走了过去，亮出身份后让老板把登记住客的簿子给他看，跟老板交代了几句话后离开了。 回来后千风将朝颜住的客栈禀告给了慕天凌，又将店里的住客信息禀报了一遍，慕天凌听完后也没问什么，只是让他明天跟余捕头说一声，加强一下那里的巡逻。 第二天，朝颜刚醒就听见了敲门声，她顿时有点警觉，毕竟第一次在外面过夜，一切小心为上，所以昨晚睡觉前她用凳子抵住门，以防万一，又在凳子上放了个花瓶。 第五十三章 开店做生意 “姑娘起了吗？”伙计在门外问道。 朝颜答应了一声，伙计来送水，朝颜让他放在门口就行，伙计说早饭已经做好了，问她是在屋里吃还是在楼下大堂吃，朝颜说不吃早饭了。 伙计离开后，朝颜打开门将装水的木桶拎进来，洗了把脸后，简单绾发，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藏好那一大包银子，出门时又在门上夹了根头发，出门在外小心点总没错。 刚下楼，老板就热情地迎过来打招呼，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要是缺什么东西他让伙计去买。朝颜确实有件事想找人帮忙，看老板这么乐于助人，问他附近有没有店铺要租出去。 老板问她要租多大的店铺，朝颜思索了一下，说像大堂一半大小就行。老板说会帮她留意，一有消息就告诉她。 生意起步阶段门面不用太大，关键是宣传手段要到位，昨晚她就想出了好几个点子，将现代化思维融入传统风俗，一定能大获成功。 离开客栈后，朝颜在路边小摊上吃了碗热乎乎的馄饨，然后沿路寻找出租店铺。 经过花凝露时，她进去看了看，借鉴学习了一下店里的产品类型，又去另外两家胭脂水粉店里借鉴学习了一下。 中午，朝颜进一间小茶馆吃了些点心喝了两杯茶，休息了会儿后继续踏上寻找的旅途，路上经过杏花斋，她没忍住诱惑，进去买了盒小点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看到了一间出租的店铺，门口挂着一块木板，上面用毛笔字写着店铺转卖，有意者进店详谈。 朝颜走进店里，看见柜台后面有个人，四十左右，一脸愁容，应该是老板。 见进来的是个姑娘，老板也没过来招呼，愁眉苦脸地拨弄着算盘，不知道在算什么账。 朝颜见老板在忙，先四处转了转，店里除了两个空的货架就剩那张柜台了，打扫起来倒也省事，虽然店面比她预想中的稍小一点，不过问题不大，还能节省点银子，她又走到门口往外瞄了瞄，地理位置也还ok，接下来就看价格合不合理了。 老板本来以为朝颜进来看一下就会走，见她四处打量，像是另有所图，老板的目光也变得警觉起来，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往柜台这边走过来，老板立刻合上账簿，生怕被她偷看了。 “您是老板吧？”朝颜礼貌地问了一句。 老板警觉地回了一句，“我就是，你有事吗？” 朝颜道：“您这店怎么卖？” 老板面露一丝诧异，没想到她要买自己的店，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在戏弄自己，有些生气的说不卖。 朝颜见老板不信自己的诚意，将自己打算开店做生意的事说了，老板听后更诧异了，一个姑娘家竟然要开店做生意，简直是离谱。 “小姑娘，做生意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听我一句劝，你不是做生意的料，赶紧回家吧。” “是不是做生意的料，试过才知道。”朝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气势上一点也不示弱，“这店多少钱，您开个价。”说出这句话，朝颜体验到了财大气粗的快乐，怀里揣着五千两银票，倍儿有底气。 见朝颜像是认真的，老板也拿出生意人的手段来谈判，先探一探对方的底再决定价格，“你想出多少？” 朝颜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老板笑了，像是笑她太天真，“小姑娘，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这是京城，寸土寸金，五百两就想买我这店，赶紧回家吧。” 朝颜道：“八百两。” 老板又笑了。 朝颜不出价了，让老板自己报个数。 老板伸出两根指头，要两千两。 朝颜心知对方坑自己，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懂，她转身就走，老板也没拦她，还送了她一句忠告，“姑娘家就别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了，当心嫁不出去。” 朝颜回怼一句，“像您这么会做生意应该多卖几间店。”说完潇洒离去，留下老板气得够呛。 路上朝颜自言自语地发泄心中怒气，“姑娘家怎么就不能做生意了，看不起谁呢，男女平等懂不懂，女子也能顶半边天，给我等着瞧，本姑娘一定将生意做大做强，做成京城第一，把整条街都买下来，”说到这儿身后传来一声噗嗤笑，她转身一看，看到韩烈那张欠揍的笑脸，还有那双勾笑的狐狸眼，同样欠揍。 “听说你离家出走了？”韩烈幸灾乐祸地问了一句。 哪壶不开提哪壶，朝颜扭头就走。 韩烈跟上她，好奇问道：“你刚才说要做生意，要做什么生意？” 朝颜突然意识他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对京城的地价应该比她清楚，她停住脚步，指了指对面的酒铺，说道，“我刚才看了一间铺子，比这稍微小点，八百两买下来是贵了还是便宜了？” 韩烈让她带他去那间铺子看看，他可以帮忙讲价。朝颜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金麒麟和佩刀上，让他把金麒麟收起来，再回去换身普通点的衣裳，不准带刀。 朝颜坐在路边小摊上等了半个钟头左右，韩烈回来了，换了一身颜色淡雅的衣裳，也没带刀，金麒麟也收起来了。 两人返回那间店铺时，老板正准备关门，觉得今天不会有人来上门看店了，不如早点回家歇着。 见朝颜去而又返，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一个钟头前两人之间的对话就不太愉快，见朝颜带回来一个年轻男子，老板又露出欢迎的喜色，以为韩烈才是真正的买家，朝颜之前不过是来打探消息的。 朝颜将错就错，让韩烈跟老板讲价。 韩烈说像这样一间大小的铺子就算在最繁华的街段最多卖八百两，他出价六百两。 之前还想卖她两千两，黑心！朝颜心里痛批了一下老板。 韩烈让老板好好考虑一下，明天给他答复，然后带着朝颜走了。 离开后，韩烈问她现在住哪儿，朝颜说住客栈。韩烈说之前慕皇赐了一座宅子给他，现在还空着没住人，问她要不要搬过去住，朝颜谎称已经找好了住处，过两天就搬过去了。 回到客栈后，朝颜跟老板说店铺已经找好了，又请老板帮个忙，想找房产中介租房子。老板正好认识一位房屋出租中间人，明天就帮朝颜问问对方。 第五十四章 租房装修招伙计 翌日早上，朝颜刚下楼，一名小厮就给她送来了地契和户部签发的生意许可证，朝颜认得小厮，是之前给她送信的小厮。 没想到韩烈这么快就帮她把事情办好了，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丝不一样的波动。她想起之前韩烈和老板讲价的六百两，让小厮跟她去楼上拿银子，虽然银票就揣在怀里，但人多眼杂，她不会冒险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 “公子说姑娘刚开始做生意，正是用钱的时候，等姑娘赚钱了再还给公子也不迟，公子还说了，姑娘要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可以请公子再吃顿饭。” 听完小厮的话，朝颜让小厮等会儿，去柜台边找老板要了笔和纸，写了张欠条，让小厮把欠条带回去给韩烈。 小厮告辞后，朝颜准备去看店铺，老板过来跟她说房子已经找好了，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看看。 朝颜说下午去看房子，老板让伙计去跟中间人周大娘说一声，让对方下午过来一趟。 找房子的事也这么顺利，朝颜觉得自己的穿越体质终于起作用了，以后就是顺风顺水，用不了多久就成富翁了~ 离开客栈后，朝颜迫不及待地跑去看店铺，在转角处和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两人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马车里的人拨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她向前奔跑的背影，当帘子放下时，朝颜却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远去的马车，心里像是缓缓划过一条冰冷的线，她转过头，看着前方，告诫自己别回头看，向前，向前…… 她再次奔跑起来，速度比之前更快，像是要抹除心里的某些东西。 但有些东西留在了心里，越是想要抹除越是清晰，最后只能把它锁进小黑盒子里，骗自己不在乎了，不关心了，其实是害怕自己会妥协，会懦弱，会变得瞧不起自己。 马车缓缓使向下一个转角，千风踌躇了会儿，他刚才也看到了朝颜的身影，不确定有些话该不该他说。 “不知道小怜姑娘要做什么生意？”千风像是自言自语，实际上是说给马车里的人听，等了会儿也没人说话，千风叹了口气。 朝颜过来时，老板已经等在门口了。见朝颜气喘吁吁的样子，老板往她身后看了看，还以为有什么人在追她。 平复好呼吸后，朝颜拿出地契，确认老板不会反悔后收下老板递过来的大门钥匙，实际上她打算将门拆了再装新门，这些装修打算她自然不会跟老板说，免得又闹不愉快。 老板带她进店看了看，后面有个小院子，里面还有口井，省了去别处打水的功夫，柴房厨房一应俱全，还有间空房。 朝颜感觉房子租早了，她住在店里更方便，转念一想，万一晚上进强盗了，她一个姑娘家住店里的危险系数有点高，等雇个会武功的看店伙计，这间房正好给对方住。 下午，朝颜跟周大娘去看了看房子。 房子离店铺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走路用不了十分钟就到了，环境也清静，晚上不用担心噪音干扰。房屋是四合院样式，还没有人租住进来，朝颜想着以后生意忙起来了肯定还要招人，决定租下整个院子，另一方面，她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合租。 租金比她想象得还要便宜，一个月十两银子，押一付三。 朝颜当场付了三个月的租金外加一个月的押金。 …… 回府后，慕天凌跟吴公公说了一声，说看翡翠和琥珀最近挺闲的，让两人出去找点事做。 吴公公也知道朝颜要开店的事，也没点破慕天凌的心思，过去跟翡翠和琥珀交代了一下。 第二天，朝颜收拾好行李，背着包袱离开客栈时，翡翠和琥珀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到两人，朝颜又惊又喜，问两人怎么来了，两人说过来给她帮忙。 朝颜一猜就猜到了是吴公公让两人过来的，创业初期她确实需要人手，店里的装修需要人盯着，原材料的采购也要去打听渠道，还要找个会武功的看店伙计，另外，院子里住她一个人有点太浪费了。 她留下两人，给两人开出一个月二两的工钱。 接下来的几天，朝颜忙得脚不沾地，又是找木匠装修又是找工匠定制胭脂盒子，还要联系进货渠道，好在还有翡翠和琥珀两个帮手。 翡翠帮她打听到了进货渠道，船行的梁老板，花凝露也是从对方这儿进货，别的胭脂店基本上也是从这儿进货，每到春夏之际便是船行最忙碌的时候，一艘接一艘的货船装载着满船鲜花而归，城中香风不散，姑娘们便知道买胭脂的时候到了。 朝颜带着翡翠和梁老板见了一面，商定好运费，梁老板说三日后会送货上门。 进货渠道的事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找个会武功的看店伙计了。 朝颜在门口放了块牌子，上面贴了一张招工启事： 招聘伙计一名，月钱一两，要求会武功，品行端正，无不良嗜好。 不到一个钟头，前来面试的人就在店门口排起了长队。 朝颜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冲着那一两银子的工钱来的，有几个一看就不老实，眼睛滴溜溜地乱瞄，跟做贼似的。 其中一人被朝颜刷掉时还不服气，冲她大呼小叫，以为这样就能吓住她让她妥协，其他人都等着看好戏，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出面制止，一招擒住对方，将人送出门外。 “姑娘，你这儿包吃包住吗？”老者声音和蔼地问道。 朝颜错愕了一下，是真没想到面试者中会有年纪这么大的人，又确认了一下，“老人家，咱们店里招的是伙计。” 老者道：“姑娘别看我年纪大，身体硬朗得很，对付一两个小毛贼不在话下，只要管吃管住，我不要月钱。” 让这样一位爷爷辈的人当伙计，朝颜良心上过不去，但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又让她实在不忍心拒绝。 “我一生无儿无女，老了也没个人在跟前说说话，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看个门。” 朝颜打发走其他人，留下老者。 老者叫姓于，排行老三，外人都叫他于老三。 第五十五章 姑娘家的友谊 毕竟是爷爷辈的人，朝颜不好直呼其名，叫他于伯，跟他介绍了一下翡翠和琥珀，领着他去后院看住的屋子，路上说了说自己要做的生意。 于伯夸她能干，巾帼不让须眉，这话夸到了朝颜的心坎上，坚持要给他发工钱，一个月一两银子，逢年过节会发红包，年终还有分红。 安置好于伯后，朝颜准备撤下门口摆的招工启事的牌子，一出门就看见牌子前站着一个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上面写的内容。 “别看了，来晚了，已经招到人了。”朝颜走过来道。 韩烈道：“小莲子，这上面写的不良嗜好是什么？” 朝颜道：“像你的话，就是花心。” 韩烈笑了笑，“还是小莲子了解我。” 这时于伯从店里走出来道：“姑娘，这个我来收。”说着走过来拿起牌子，步伐矫健地走回了店里。 “这就是你招的伙计？”韩烈噗嗤笑了。 朝颜白他一眼，“懂不懂什么叫真人不露相，你还不一定能打得过呢。” “那比试比试？”韩烈松了松筋骨，像是较真了，朝颜立刻双手交叉比了个叉，提起他之前答应给自己介绍客户，问客户找了几个，韩烈让她放心，开张那天肯定会带人给她捧场。 这时翡翠又出来把朝颜叫走了，韩烈又喊住朝颜，问她明天有没有空，给她介绍两个大客户。朝颜比了个ok的手势，韩烈也学着她的样子回了一个同样的手势。 …… 翌日慕天凌准备出门时吴公公来跟他说了一声，朝颜的店下月开张，又随意提了一句，韩烈要给她介绍客户，还要带人去捧场。听到这句，他的神色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吴公公问他要不要送份贺礼过去，他没答复，带着千风和飞羽走了。 马车离开王府后，慕天凌临时让车夫换了条路线，也没说原因。 当马车转入朝颜开的店铺所在的街道时，慕天凌让车夫停下马车，拨开帘子往前面的店铺远远看了一眼，放下帘子后让车夫掉头。 千风问道：“殿下不过去看看吗？”一如既往地没有得到回答，千风叹了口气。 到了九刑司后，慕天凌破天荒地关心了一下余捕头的感情生活，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余捕头一头雾水，这个问题太突然了，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慕天凌随意提起某条街下月要开一间胭脂店，虽然没有明说，潜台词就是开张那天余捕头可以去给心仪的姑娘买点东西捧捧场。 余捕头知道那间店是朝颜开的，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他目前还没有成婚的打算，不过开张那天会去捧场。 慕天凌又随意提了一下，“最近咱们这儿有人成婚吗？” 余捕头会意，旋即去找捧场的潜在客户了。 …… 这边朝颜刚清点完梁老板让人送来的花，一名小厮过来找她，是韩烈身边的小厮，过来带她去见大客户。 朝颜跟着小厮来了一座茶馆，然后到了二楼一间包厢门口。小厮敲了一下门禀报了一声，一名婢女过来打开门，将朝颜领了进去，小厮便先告辞了。 当朝颜看见里面坐着的人时，有点意外，没想到韩烈要给她介绍的大客户会是商二小姐。 除了商倾容，里面还有一位姑娘。 朝颜还没认出对方，对方先认出了她。 “你就是二哥哥的心上人？” 朝颜错愕了一下，没想到小姑娘一开口就问的这么直白，旋即澄清道，“我不是，你误会了。” “上次在花凝露，我见过你。” 朝颜：“……？”什么时候的事。。。。。。 “二哥哥还骗我说不认识你，你当时为什么躲着二哥哥？” 朝颜：“……?”有这回事吗？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拿做的胭脂去花凝露找同行评鉴的事，离开时正好碰见韩烈带着一位姑娘进来，她还以为两人有点啥关系，原来是兄妹，不知道是三小姐、四小姐还是五小姐……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跟审犯人一样？”商倾容笑着打趣道。 朝颜立刻转移话题，将自己带来的四盒胭脂样品给两人看。 韩敏的注意力成功被样式别致的胭脂盒子吸引了，她拿起一盒看了看，然后打开盖子，一股清幽的香气飘了出来，十分好闻。她又递给商倾容看，朝颜给两人介绍了一下里面的配方和功效。 听朝颜说有美白的功效，韩敏更感兴趣了，又问朝颜另外三盒有什么功效。听朝颜一一介绍完，韩敏想亲自试一试效果，朝颜用竹签挑了一点涂在她手背上，给她轻轻抹开，再让她将两只手放在一块对比一下，韩敏看不出有多大不同。 朝颜夸赞她的肤质本来就白，给她推荐保湿润肤的胭脂，又夸赞商倾容的肤质也很好，给她推荐清爽保湿的胭脂。 韩敏问朝颜平日里用什么胭脂水粉，三人很快就聊起来了。 果然护肤品是姑娘家成功开启友谊的金钥匙。 聊熟络后，韩敏问朝颜为什么想开店做生意，朝颜给出一个最朴实的回答：赚钱。韩敏问她要赚多少钱，这个问题朝颜还真没想过。 在朝颜思考到底要赚多少钱时，韩敏又向她抛出一个重磅问题。 “你到底喜不喜欢二哥哥？” 朝颜愣了一下，旋即反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韩敏狡黠一笑，“我不告诉你。” 朝颜照搬她的话，说道：“那我也不告诉你。” 韩敏又狡黠一笑，“那你就是承认喜欢二哥哥，所以不好意思说。” 朝颜：“……”这是强词夺理好吗。。。。。。 八卦完朝颜，韩敏的八卦对象又换成了商倾容，“商姐姐和温哥哥什么时候成亲？” 听到一个大瓜，朝颜的眼睛里都有点放异彩了。 商倾容脸上添了两抹害羞的红霞，装作没听到，起身说要回去了。韩敏对朝颜嘘了一声示意她保密，朝颜点了点头，韩敏跟着商倾容一块离开了。 第五十六章 大军送行 回去的路上，朝颜琢磨着两人什么时候成亲，自己该准备什么样的贺礼，一时出神在岔路口走到了另一条路上。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大喊闪开。 朝颜回头看见一匹大黑马狂奔过来，她僵愣在原地，就像被车灯迷惑的傻狍子一样，还没反应过来要躲开时被人猛然拉开，一头撞进对方怀里。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定定地看着那张脸，直到听见慕天凌问了她一句，“没事吧？”朝颜这才回神，说没事。 慕天凌放开她时，朝颜下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服，这个小举动让他的眼底泛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波澜。 朝颜又立刻收回手，整理起衣裳，像是在缓解方才的尴尬，见面就抓着衣服不放，没出息。 “殿下怎么在这儿？”朝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随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慕天凌随意回了一句，“随便逛逛。”又将话题引到刚才冲过去的大黑马身上，“看来有紧急军情。” 朝颜被“紧急军情”四个字吸引了注意力，这才回想起刚才骑在马上的人穿着铠甲，像是一名将领。 这时韩烈的声音又出现了。 “殿下说的不错，多半是北边又要起战事了。”韩烈走过来道，又慰问了一下朝颜，“没被吓着吧？”朝颜还没开口，慕天凌道，“北边的事，你倒是很清楚。” 韩烈笑道：“要是真要打仗了，殿下向皇上主动请缨，说不定能趁此机会立下战功。” 慕天凌同样笑道：“二公子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本王对领兵打仗一窍不通，二公子不如主动请缨上战场，以二公子的身手，拿下几个虾兵蟹将应该不成问题。” 见两人之前的对话气氛变得有点阴阳怪气，朝颜说她店里还有事，先走了。 朝颜离开后，两人也没什么可聊的，慕天凌往九刑司的方向去了，韩烈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傍晚，慕天凌回府时，吴公公拿来一盒点心放到他面前，说是翡翠送来的。 慕天凌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有张字条，眼底再次掀起一丝不平静的波澜，打开字条后，他看见上面写的谢谢两个字，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神色都变得柔和起来。 吴公公等他吃完一块桂花糕，说起北边要打仗的事，推测赵忠会主动请缨用这次战事翻身。 自从侯府出了赵焕那档子事，忠勇侯府的名声一落千丈，赵忠夫妇也不出去交际应酬了，也没人来下请柬，人人避而远之。 若是赵忠趁此机会立下战功，侯府的名声估计会死灰复燃。 “战场上刀剑无眼，只怕他有命去没命回。”慕天凌眸中掠过一丝锋利的冷光，杀气陡现。 吴公公道：“殿下要是决定好了，奴才这就去安排，”吴公公话锋一转，“但人不能死，否则将军和娘娘的冤屈就洗不清了。” 慕天凌冷冷道出四个字，“那就活捉。” …… 过了两天，北边要打仗的消息就传开了，朝颜店里也听到了消息。 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慕皇派三皇子慕天辰领兵前去支援。 像吴公公推测的那样，赵忠主动请缨但没成功。 慕天凌活捉对方的计划只能暂时往后延期。 到了大军出发这天，百姓沿街相送，朝颜也带着翡翠和琥珀来给大军送行，于伯主动留下来看店，人上了岁数，就想好好安度晚年，不想掺和打仗这些事。 慕天辰骑在高大的战马上，穿着银色铠甲，披着鲜红披风，冷峻的面容，非凡的英姿，宛若战神下凡。 有这样一位英武不凡的皇子当主帅，百姓心里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坚信此战必胜。 朝颜真希望面前有台摄影机，能将这样恢弘壮观的场面都记录下来。 直到大军出城后，百姓才逐渐散去。 没了人群的遮挡，朝颜一下子就看见了从对面茶馆里走出来的人，是商倾容和韩敏。两人也看见了朝颜，等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过来后，韩敏问她道，“你知道二哥哥去哪儿了吗？” 朝颜一头雾水。 韩敏又说道，“昨天二哥哥回来说要出趟远门，估计要个把月才回来，我问他去哪儿，他也没说。”她的视线又对准朝颜，“你肯定知道二哥哥要去哪儿。” 朝颜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韩烈压根就没跟她提起过出远门这回事。 韩敏不太相信，得出一个离谱结论，两人要私奔，韩烈是提前去考察私奔目的地了。 朝颜真佩服这姑娘的脑洞，再三澄清两人的关系，绝对不会干出私奔这样的事。 韩敏暂且相信了，又换了个问题问她，“你是特意来给三殿下送行的？” 朝颜：“……?”该不会怀疑自己和三殿下也有私情吧。。。。。。。 为了打消怀疑，朝颜说自己是出来买布料的，想给店里的人都做身新衣裳，为开张做准备。 然后，三人一块去了布店看布料。 …… 一眨眼到了新店开业这天，朝颜、翡翠、琥珀和于伯都换上了一身新衣裳，门口摆着一盆盆鲜艳明媚的花朵，还请了舞龙舞狮的队伍。 来捧场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余捕头换了身便服站在人群里，朝颜一开始没有发现。 锣鼓声响，龙飞狮舞。 精彩的开场表演完后，朝颜亲自拉开遮在匾额上的红绸，店名在此刻揭晓：花想容。 这个店名是朝颜在决定开店后当夜就想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多有意境~ “开张第一天，本店所有胭脂水粉全部半价，前一百名客人赠送手膏一盒、香粉一盒，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朝颜扯着嗓子刚喊完，来捧场的人都说要买东西，翡翠和琥珀连忙招呼客人进店选购。 这时余捕头过来给朝颜送了份贺礼，说要买两盒胭脂带回去给家里的妹妹用。朝颜还是第一次听说余捕头有个妹妹，她去店里拿了两盒胭脂、一盒手膏和一盒香粉过来给余捕头，承诺假一赔十。 余捕头问多少钱，朝颜说看在熟人的份上买一送一，用的好下次再来买。 不到半个钟头，店里准备的手膏和香粉就赠送出去了一半。 第一波客人离开后，手膏和香粉只剩几盒了，准备的胭脂水粉也卖得所剩无几。 第一天开店就取得了十分满意的成绩，朝颜信心大增，感觉用不了三年自己就能富甲一方了~ 第五十七章 同心镯 第二波客人还未上门，外面有人在街上欢呼打胜仗了，朝颜也带着翡翠和琥珀跟着欢呼的人群去迎接了，于伯还是留下来看店。 在沿街百姓的欢呼声中，慕天辰骑着高大的战马出现在城门口，和去时一样，还是银色铠甲，鲜红披风，唯一不同的是，脸上的神色更冷峻了。 跟在慕天辰身后的是另一匹高大的战马，骑在马背上的中年人穿着黑色铠甲，披着大红披风，年纪约莫四十，器宇不凡，像是大将军王侯一类的人物。 对方身后跟着两名年轻人，同样身着铠甲，气度同样不凡，应该是少将军一类的人物。 在这两名年轻人后面又跟着两辆马车，应该是随行的女眷。 从周围人的议论声中，朝颜得知了那位穿着黑色铠甲的中年大叔是当年京城大名鼎鼎的逍遥王，十年前离开京城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一直在北边镇守边境。 当年这位逍遥王可是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没成婚前是无数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成婚后，不知有多少姑娘为此碎了芳心。 戍边十载，当初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成了现在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当年碎了芳心的姑娘也成了孩子娘，而现在温云澜成了无数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 真是岁月不饶人，长江后浪推前浪。 当前一辆马车经过朝颜这边时，挡在车窗上的帘子微微拨动了一下，坐在里面的妇人往外面看了一眼，当看见人群中的一张脸时，神色陡然惊变，像是大白天活见鬼了，当她回神后，那张脸不见了。 她安慰自己看错了，但要是那个人没死的话，她一定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 回到店里后，朝颜向于伯打听了一下那位逍遥王的事，从于伯那里得知了这位逍遥王年轻时的一段不幸遭遇。 当年这位逍遥王成婚后，和王妃十分恩爱，堪比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这位王妃给逍遥王诞下一儿一女，但第二次生产不顺，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不到半年就去世了。 逍遥王从此一蹶不振，日日买醉。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让逍遥王再遭重击。 小女儿两岁时失踪了，听说是府中管家纵火，趁机抱走了孩子，不知所踪。 后来逍遥王离京去了北边镇守边境，没想到在那里又找回了自己的小女儿。 这其中曲折又是一段奇事了。 于伯也不甚清楚。 晚上关店后，于伯先送朝颜、翡翠和琥珀三人回去。 虽然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走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路上还有其它店铺开着门，街上也有人走动，但于伯还是不放心三个姑娘家走夜路，一定要亲自把人送到家门口才放心。 路上朝颜尽情讲着自己宏伟的商业计划，一年开分店，两年买下整条街，三年变身女首富，到时候游山玩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等到家门口，四人发现门口坐着一个人。 于伯把灯笼伸过去照了照，朦胧的光线映亮了一双勾笑的狐狸眼。 “小莲子，好久不见。” 听见是韩烈的声音，朝颜有点意外，没料到人会出现在这儿，旋即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韩烈给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我受伤了。” 朝颜：“……?” 韩烈又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朝颜：“……?” 打开门后，韩烈还坐在地上，向朝颜伸出手，要她扶自己一把，于伯代劳了。 于伯把韩烈扶到屋里后，问他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韩烈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挨了几刀，死不了。 朝颜问他去干嘛了，韩烈说给她带了礼物，依旧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我有东西给你。” 韩烈看了一眼于伯、翡翠和琥珀，像是这件东西不能给外人看。 朝颜看在他之前表现得还像个正人君子的份上，让于伯先回去，早点休息，让翡翠和琥珀先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两人后，韩烈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用红绸包着，让朝颜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不会是你那块金麒麟吧？”朝颜一面说道一面打开红绸，里面是一只镯子，晶莹剔透得没有一丝杂质，光泽流转，在灯光的照映中流动着五彩缤纷的光芒，如彩虹般绚烂。 朝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玉镯子，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 “喜欢吗？”韩烈问道。 朝颜被镯子的美貌吸引，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等回过神后，连忙放下镯子，说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你不喜欢？”韩烈问道。 朝颜不让自己再看镯子，免得再被对方的美貌所迷惑，“我不习惯戴这些东西，”不等她说完，她感觉手腕被人握住了，她低头一看，不知道那只手是什么时候伸过来的，韩烈拿起镯子准备给她戴上，朝颜刚挣扎了一下，韩烈说道，“摔碎了就没有第二只了。” 朝颜被这句话和镯子的美貌分散了一下注意力，一回神镯子已经戴在手腕上了。她抬手要摘，韩烈说这叫同心镯，戴上去就摘不下来了，除非把镯子敲碎了。 朝颜不信邪，抓住镯子使劲往外拉，皮肤都被镯子磨红了，镯子还是摘不下来。她死瞪着韩烈，眼睛里就差刻上卑鄙两个字了，她举起手，像是要把镯子敲碎。 韩烈没有阻拦，一改往日的轻浮语气，认真说道：“小莲子，我是真心想娶你的，不管你有没有身份地位，我都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又认真问她一句，“四殿下能做到吗？” 朝颜眸光一沉，其实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如果她真要在这边找个归宿，她和慕天凌是不会有结果的，他要一位体面的正妃，她只要唯一，绝不会跟人分享。 微微曳动的灯火中，韩烈耐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朝颜看着手腕上缤纷绚烂的玉镯，静默半晌，问道，“那你的婚事就能自己做主吗？” 韩烈回道：“我的婚事，大哥做主，但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大哥就不会反对。” 朝颜没有说话。 韩烈说不急，他可以再等一两年，等她把整条街都买下来了再给他答复也不迟。 韩烈离开后，翡翠和琥珀走了进来，朝颜下意识地往下拉了拉袖子遮住镯子，让两人早点休息。 两人带上门离开后，她抬起手腕，看着晶莹绚烂的玉镯，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归宿。 晚上朝颜再次失眠了，将过往一一回想了一遍，心里做了一个决定，要么死心要么一条道闯到黑。 一切的答案在明天就会揭晓。 第五十八章 死心了 翌日天蒙蒙亮，朝颜给翡翠和琥珀留了张字条，一个人出门了。 街上晨雾未散，一缕缕缥缈的雾气像是细细的蛛丝，缠绕着细小的水露挂在朝颜的头发上，她没注意到额前的头发已经被露气浸湿了，也没注意到睫毛上沾了细小的水珠。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问清楚。 当第一缕晨曦从地平线上升起时，朝颜站在了凌王府门口。 两名小厮刚打开大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影，等看清是朝颜后都有几分诧异。 “让殿下出来见我。” 见她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态度，一名小厮赶紧去通报了吴公公，然后吴公公过来了，让朝颜进来说话，她坚持要在门口等人。 等慕天凌过来后，吴公公将人都带走了，让两人单独说话。 “这么早过来，有什么急事吗？”慕天凌问了一句。 朝颜攥紧拳头，豁出去了，要么死心要么一条道闯到黑，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殿下能娶我吗？” 慕天凌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开场白，就像被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一般，心底都在跟着颤抖，一股遏制不住的冲动从心底涌出，夹杂着狂欢和喜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朝颜耐心等着他的回答，看他一脸木然的样子，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现在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既然问出来了就一定要问清楚，要么死心要么一条道闯到黑。 过了半晌，慕天凌才回神，侧了侧脸，收敛了一下情绪，问道：“你真想嫁给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游移在别处，貌似都不敢看朝颜的脸，又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肯定的答案，想看又不敢看，这应该是他头一次经历这种手足无措的时刻，就像一个刚开始学习谈恋爱的新手。 朝颜心里也紧张，事实上如果现在有台心跳测试仪，她的心跳估计已经一百八了，她努力控制住内心的紧张和雀跃，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殿下能只娶我一个吗？” 问完这句话，她的心跳再次飙升，感觉都快缺氧了，脑袋和耳朵边貌似都产生了嗡嗡声，她感觉自己快要晕了，立刻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坚强点。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第一次如此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但他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答案一下子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心也一下子冷了。 天知道她经历了多少纠结才决定这样豁出去一次，结果她赌输了。 “我知道了，祝殿下早日喜结连理。”朝颜转身要走，被慕天凌拉住了，他问道，“要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还不够吗？”她回答，“不够。”她甩开他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朝前奔跑，这一次终于死心了。 ...... 一道人影突然从十字路口冲出来，车夫吓得脸色大变，连忙拉住缰绳，马车因此颠簸了一下，里面传出一声姑娘受惊的叫声。 马车里又传出一位妇人的声音，娴静稳重。 “出什么事了？” 车夫回答说路口突然冲出来一个姑娘，差点就撞上了。 车帘被人刷地撩开，一个年轻姑娘探出头往外看了看，一脸怒容，见罪魁祸首摔在地上，让护卫把人抓过来，她要好好教训一下对方。 朝颜摔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下一刻她被一双手扶了起来，韩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是京城，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随便抓人。” 那名年轻姑娘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趾高气扬地走过来道：“是本郡主让人抓的，你又是谁，敢跟本郡主作对？”她瞥了一眼朝颜的脸，漂亮得让她觉得十分碍眼，还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更让她恶心。 韩烈勾着三分笑意道：“就算是郡主也不能随便抓人，”说到这儿，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锐，声音也冷了下来，“而且，还是我的人。” 沈雪被他的眼神吓住了，又不甘心轻易放过朝颜，又亮出她爹的身份，“我爹可是逍遥王，刚打了胜仗，你敢跟我作对，我爹一定饶不了你。” “那郡主就快回去给王爷告状吧。” 韩烈带着朝颜要走，沈雪气急败坏地让他站住，要护卫把两人都抓回去处置，马车里的妇人制止了她。 “雪儿，别小题大做。” 沈雪撂下一句狠话，让两人都小心点，要是再让她碰上一定让两人吃不了兜着走，然后回了马车里，车夫驾着马车走了。 “这小郡主脾气还真大，跟先王妃可一点都不像。”韩烈调侃了一句，低头看见朝颜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见或是听见了什么恐惧的东西，他带她到旁边的小摊边坐下，让老板煮两碗馄饨。 朝颜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韩烈坐在她对面也没问什么。 老板端着两碗馄饨过来放在桌上，韩烈让她先吃点东西，她还是一言不发。 “跟四殿下摊牌了？” 朝颜这才有了点反应，瞪了韩烈一眼。 “你又不是没人要，何必想不开要把自己饿死。” 韩烈拿起勺子递到她面前，朝颜一把夺过来，一口一个馄饨，貌似想用食物填补内心的悲愤，一碗还没吃完又让老板再煮一碗，韩烈跟老板说不用了，把自己面前这碗还没动的馄饨放到了她面前。 “那个郡主就是逍遥王的小女儿，之前失踪了？”朝颜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听说是被之前王府里的管家抱走了，”韩烈勾唇笑了笑，“谁知道是真是假，一个王府管家又不差钱，把孩子抱走能有什么好处，要不是个傻子，要不就是被人利用了。” 朝颜继续问道：“先王妃不是去世了吗，那马车里坐的人又是谁？ “小莲子怎么对逍遥王的家事这么感兴趣？”韩烈勾笑道。 朝颜又不说话了。 韩烈有几分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两年前，逍遥王又娶了一位新王妃，马车里坐的应该就是这位王妃了。” 朝颜陷入沉思，如果她没听错的话，那位王妃的声音和梦境里那个女人的声音很像，是巧合吗，但直觉告诉她不是巧合，如果梦境里的那个女人真的是这位新王妃，那另一个男人又是谁，是那个失踪的管家吗，那她的身世…… “我要见那位王妃。” 韩烈还是第一次看见朝颜这样凝重严肃的表情，他说可以先帮她查查这位王妃的来历，再找机会安排她见面。 第五十九章 之前见过吗 翡翠刚送一对年轻夫妇出店，转身看见朝颜的身影，快步迎了过来，朝颜问她店里生意怎么样，翡翠说挺好的，问她吃没吃饭，朝颜说吃了。 店门口，于伯问朝颜是不是昨晚熬夜了，叮嘱她晚上早些休息，别把身体熬坏了。朝颜说没熬夜，说是去别的店里取经了。 虽然朝颜尽量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但翡翠和琥珀都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 中午也没什么客人上门，朝颜坐在柜台后发呆，直到翡翠来叫她用午膳，她也没什么胃口，说早上吃撑了，肚子还是饱的，让翡翠先去吃饭。 下午，于伯过来跟朝颜说，让她先回去歇着，店里有他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朝颜确实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跟翡翠和琥珀交代了一声后离开了。 但她没有回住处，而是在湖边坐了一下午，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考虑着要不要跳湖。 她也不在意路人异样的目光，只是想找个能放空思绪的地方，而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能得到平静，思绪随着微微起伏的水波越飘越远，最后成为一丝看不见的涟漪消失在水面上。 当夕阳的余晖在水面上跳跃时，湖面仿佛撒上了一层碎金，闪闪发光的波纹仿佛小美人鱼漂亮的尾巴。 朝颜还坐在岸边，看着夕阳逐渐没入地平线。 闪闪发光的波纹一点点熄灭，水面凝聚起一种深邃的宁静。 朝颜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想游泳。 宁静深邃的水面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一种危险而刺激的吸引力，就像失恋后的人想找点刺激和危险，她也魔怔了一样，想象着自己漂浮在宁静深邃的水底，月光透过水面洒在身上…… 如此美妙的画面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进入水中，她脱掉鞋袜，提着裙摆把脚伸进水里，感受着水的浮力，凉凉的湖水漫过脚踝，下一刻一只手突然放到她肩上，吓得她一激灵，还以为是水鬼，立刻把脚收了回来。 等回头看见是韩烈，她那眼神跟小刀一样扎过去，恨不得再咬他几口才解气，见他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赤裸裸的脚，她立刻拉了拉裙摆，把脚藏起来，让他转过身，不准偷看。 韩烈照做后，朝颜立刻跑过去穿袜穿鞋。 “幸好是我，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不就吃亏了。” 朝颜白他后脑勺一眼，问道，“你找我干嘛？”韩烈道，“那位王妃的来历，我查清楚了。”朝颜道，“你说吧，我听着呢。”韩烈道，“隔墙有耳，还是换个地方说吧。”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朝颜已经穿好了鞋袜，走过来道，“我请你吃饭。”朝颜道，“珍馐楼。” …… 两人进楼时，楼下已经客满了。 伙计领着两人去了楼上，刚上楼，韩烈就被人叫住了。朝颜看着走过来的人，有点眼熟，回想了几秒后才想起来对方是商倾容的大哥，商烨。 商烨走过来时，韩烈特意把朝颜往身后挡了挡。商烨邀韩烈过去喝酒，要给他介绍一下自己认识的新朋友。 “你身后这个小娘子也一块来吧，人多热闹。” 朝颜并不想去凑热闹，只想尽快知道那位新王妃的来历，早知道会被人绊住脚，她就该大度一点，不宰韩烈一顿了，回去煮碗面还不是照样能填饱肚子。 韩烈笑着应付说还有事，准备带朝颜离开。 商烨拦住他，让小厮去把人请过来，看样子今天是非要让韩烈认识一下这位新朋友了。 朝颜听商烨说的是沈公子，心想不会这么巧吧，难道对方就是那个刁蛮郡主的大哥？ 下一刻韩烈就证实了她的猜想。 “这位沈公子该不会就是那位小王爷吧？” 商烨说对方初来乍到，他该尽一尽地主之谊。韩烈说对方十年前就住在京城，也不算初来乍到。 说话间小厮将人带了过来，沈澄和韩烈初次见面，并不知道他就是上午和他妹妹起冲突的人。 上午沈雪回来后就来找沈澄告状，说有人欺负她，将朝颜说得格外不堪。沈澄听后十分生气，当即就要带人去找两人算账，但沈雪并不知道两人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两人的住处，沈澄只得作罢，但向她保证，要是让他碰见两人一定给她讨回公道。 现在他就碰到了两人，但没认出来。 结果韩烈主动提起这茬。 “上午多有得罪，郡主回去后没向王爷告状吧。” 沈澄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顿时变了脸色，质问是不是他欺负了沈雪。 商烨给两人打圆场，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让两人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沈澄又发现了韩烈身后的朝颜，看到那张脸时一瞬间愣住了，商烨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连喊了两声沈兄，沈澄才回过神，又一脸古怪地盯着朝颜的脸，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朝颜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先发制人，“你盯着我干嘛，咱们之前见过吗？”沈澄反问道，“你见过我吗？”朝颜摇了摇头，“那你见过我吗？”沈澄犹豫了会儿，也摇了摇头。 对于两人之间的对话，商烨觉得莫名其妙，怀疑沈澄是不是喝醉了。 韩烈向商烨告辞，带着朝颜离开了。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沈澄还看着那个方向，商烨又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等他回神后调侃道，“沈兄莫不是看上那小丫头了，长得确实水灵，不过，”他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我劝你还是别招惹韩二那小子，那小子有时候疯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沈澄匆匆走了，像是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都没来得及跟商烨告辞。 回到王府后，沈澄匆匆往他父亲的书房去了，路上连沈雪喊他都没听见。到了书房门外，他见里面亮着灯，知道他父亲在里面，在门外踌躇半晌，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父亲。 这时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澄儿，是不是有事找你父亲？”林柔走过来问道。 沈澄喊对方林姨，面露犹豫之色，又说没事，先走了。 第六十章 孤女 离开珍馐楼后，朝颜问韩烈查到了什么，韩烈说肚子饿了，朝颜四处看了看，准备找个小摊随便吃点东西。 看见前面有个卖面的小摊，朝颜招呼韩烈过去吃碗面，一转头发现人不见了，回头一看，人走了。 朝颜问他要去哪儿，韩烈放慢脚步等她走过来后说去她那儿，朝颜心下腹诽，肯定又要自己下厨。 回到住处后，韩烈又提了一个要求，说他想吃面，朝颜让他帮忙生火添柴，没一会儿灶膛里飘出滚滚浓烟，熏得人眼睛酸疼，两人都跑出来透气，然后朝颜让韩烈别进去了。 朝颜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了半个钟头，然后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了，上面各放了一个金黄的煎蛋，撒了一小撮嫩绿的葱花。 见院子里没人，自己屋子的门又打开着，朝颜将面又端回厨房里，然后走到自己屋子门口往里面瞧了瞧，发现人站在床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韩烈说了一句，“这床太小了。”朝颜白了一眼他的后脑勺，郑重通知他以后未经自己允许不准进来。 韩烈说是进来帮她看看屋顶漏不漏雨，朝颜才不信他的鬼话，说厨房的屋顶好像有点漏雨，让他去看看。 到了厨房后，韩烈看见放在灶台上的两碗面，自觉端起盘子跟着朝颜出去了。 两人坐在院子里吃面，朝颜再次问他查到了什么。 韩烈说那位新王妃叫林柔，原本是逍遥王手下一名家臣的女儿，母亲早逝，父兄又接连在战场上殒命，成了孤女，被逍遥王接进府中照顾，和先王妃情同姐妹。 先王妃离世后，一直是她在照顾沈澄和沈雪两兄妹，在沈雪两岁时，府中管家纵火，沈澄差点葬身火海，被她冒死救了出来，但管家却抱走了沈雪，不知所踪。 在逍遥王一蹶不振的那些日子里，林柔始终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后来又陪逍遥王前往边关苦寒之地，在逍遥王寻回女儿后的第三年，林柔终于有了正式的名分。 在外人看来，这位王妃算是苦尽甘来修得正果了。 不过朝颜却不这么想，孤女入府，原配病逝，这其中有多少真心实意又有多少机关算计，只有本人心里清楚了。 “这位王妃可不简单，小莲子真的要见？”韩烈勾笑起一双狐狸眼，饶有兴趣地看着朝颜，“万一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我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漂亮的娘子。” 朝颜道：“放心，我要是被吃了，你不用守寡，愿意娶谁就娶谁，每年清明多给我烧点纸钱就行了，我可不想到了地下还当个穷鬼。” 韩烈啧啧笑道：“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小娘子，撒撒娇，说点好听的话？” 朝颜干脆回复两个字，“不会。” 韩烈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跟她说了件正事，过几天王府要宴请宾客，他可以帮她混进去。朝颜问请客是不是有喜事，韩烈说是礼尚往来而已。 逍遥王回京后不少达官显贵都派人来送过礼，设宴便是为了回礼。 韩烈离开时，正好碰见了翡翠和琥珀。 晚上，两人帮朝颜卸妆时，翡翠问了一句，“姑娘觉得韩二公子如何？”朝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道，“在我们那边，要满二十岁才能成亲，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琥珀有些惊讶道：“要等到二十岁才能成亲吗？” 朝颜打趣道：“是不是想成亲了？” 琥珀羞红了脸，低头道：“姑娘说什么呢，我年纪也还小，不着急。” 朝颜又看翡翠，见翡翠的脸也羞红了，就不打趣她了，说起王府请客的事，那天肯定会来不少夫人小姐，正是壮大客户团体的好机会，她也要去送份礼。 转眼间到了王府请客这天。 韩烈先过来接朝颜，上了马车后，朝颜被韩烈盯得有些不自在，怀疑自己头上的首饰是不是戴得太多了？ 之前韩烈打算带她去做身新衣裳再买几件首饰，以他小表妹的身份出席宴会，不过衣裳和首饰朝颜都有，而且都不是便宜货，用不着再买，搭配出一整套大家闺秀的装扮也不难。 不过第一次打扮得这么正式，她感觉有点不习惯。 朝颜抬手摸了摸头上戴的步摇和簪子，韩烈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以后多戴戴就习惯了。”目光又移到她颈上，漂亮的璎珞圈衬得她的肤色愈发白皙通透。注意到韩烈不怀好意的视线，朝颜立刻扭过身，用手护住脖子上挂的璎珞圈，手腕上戴的玉镯在衣袖间若隐若现。 玉镯上泛过一丝彩虹般绚烂的光泽，倒映在那双狐狸眼里仿佛一根晶莹的蛛丝，脆弱而诱人。 朝颜撩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看，视线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随意问了一句，“二殿下和三殿下也会去吗？” 韩烈道：“你该担心一下要是被郡主认出来了该怎么办。” 朝颜道：“算我倒霉。” …… 马车停下后，朝颜拨开车帘看了看，视线落到前方的王府大门上时，她愣了一下，恍惚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韩烈见她发愣，还以为她看见了慕天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只看到了站在大门口迎客的小厮，他问她怎么了，朝颜摇了摇头说没事，那双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在朝颜准备下马车时，韩烈突然拉住她，盯着她的眼睛问道：“真的没事吗？”朝颜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突然哪根筋搭错了，他又收回手，笑着说没事就好。 刚下马车，韩烈就听到了熟人的声音，商烨过来跟他打招呼，招呼打到一半就被他身后的人吸引了视线。 当看到朝颜时，商烨眼神里闪过惊艳之色，旋即把韩烈拉到一边悄悄问道，“那丫头是不是你通房？”韩烈道，“表妹。”商烨道，“你小子别诓我，你表妹我又不是没见过。”韩烈道，“远房的。”商烨递给他一个“哥懂你”的眼神。 第六十一章 似曾相识 朝颜见两人还有得叽咕，说了一声她先进去了，脚还没抬起来就被韩烈叫住了，他过来带她进去了。 商烨啧啧地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真有福气，哪儿找的这么漂亮的小丫头？”正准备进去，又看见了熟人，等温云澜过来后，他先调侃了一句，“别找了，二妹没来。”温云澜面色飞红，还没见礼，又被商烨拉到一边提前打了个预防针，“韩二那小子带了个漂亮丫头来，你可不能见异思迁，干对不起容儿的事。” 温云澜面露尴尬之色，不知该怎么接茬。 两人进去后，商烨又聊起沈雪这位小郡主，不知道生的怎样一副花容月貌的容貌，当年先王妃未出阁前可是胭脂榜上第一，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商烨都有些迫不及待想一睹芳容了。 对于这个话题，温云澜也不知该怎么接茬。 随后，安王府和凌王府的马车都到了，慕天辰和慕天凌也来赴宴。 商烨过来打招呼时，又提起韩烈的事，说他带来了一个贼漂亮的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完全没注意到慕天凌的脸色越来越沉。 韩烈从旁边的月洞门走出来时正好被慕天凌瞥见了，韩烈也看见了他，走过来打了声招呼，商烨往他身后看了看，问道：“你那个远房小表妹呢？”韩烈反问道，“商大哥怎么这么关心我这小表妹？” 商烨正要转移话题，沈澄过来了，请一行人去屋里喝茶，说话间瞄了韩烈两眼，像是有话要问他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路上，韩烈走到慕天凌身边问了一句，“殿下刚到？”慕天凌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小表妹？”韩烈道，“刚认的。” ...... 另一边，韩敏和几位闺中好友在一块讨论着当下京城流行的妆容服饰，朝颜也在其中但没有发表意见，她的注意力都在周围的建筑和山石上，心头再次涌现出那种似曾相识的恍惚感。 当她的目光移到山石旁那棵梨花树上时，脑袋冷不丁刺痛了一下，模糊画面一闪而过，犹如走马灯一样。 刺痛感消失后，朝颜跟韩敏说看见了熟人，过去打声招呼。 离开后，朝颜往梨花树那边去了，当她站到树下时，恰好吹来一阵风，枝叶在风中摇曳。 一片雪白的花瓣从她眼前划过，她抬手去接，心底却忽然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一声“母亲”将她拉回现实，是沈雪的声音，她躲在假山后，悄悄探出脑袋往前瞄了瞄，看见沈雪跟着一位妇人走了过来。 对方应该就是她要见的人了。 “母亲，三殿下真的来了吗？”沈雪兴奋的声音里掩饰不住得意，貌似认为对方是因她而来。 当林柔的声音传过来时，朝颜还是控制不住心底发毛的感觉，就像一条冰凉的软体动物缓缓爬过脊背，厌恶、恐惧随之而来。 感觉胸口有点透不过气，朝颜刚深吸一口气，那双娴静的眼睛朝这边看了过来，她立刻抬手捂住嘴，都不敢喘气了，怕被对方发现。 但林柔看的是那棵梨花树，看着摇曳的枝叶，一丝冷光在她娴静的眼眸中划过。 等两人走远后，朝颜才长舒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她从假山后走出来，准备去会会林柔，却看见对方又折返回来了，她立刻藏回假山后，见人穿过一道月洞门往后院去了。 见对方只有一个人，她也悄悄跟了过去。 最后朝颜跟着林柔到了一处院落门外，大门关着，上面的红漆已经褪色了，府里的门窗都重新修缮过，只有这一处还保持原样。 林柔在门外站了会儿，推门走了进去。 朝颜看着门口，又涌起那种心底发毛的恐惧感，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用疼痛感将恐惧暂时压制，悄悄跟了过去。 溜到门口后，她躲在墙边探头往里面瞧了瞧，看到一片荒凉的景象。 院子里杂草丛生，房屋都烧塌了，空气里仿佛还飘荡着一丝烧焦的气味。 林柔站在烧塌的房屋前，自言自语道：“姐姐，你知道吗，只有在这儿，我才能确信你真的不在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呵斥，“谁在哪儿？” 林柔神色一紧，回头看见一个人影从门口跑过去，下一刻神色陡变，眼神惊恐地瞪大了，一瞬间以为看到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紧接着又看见一道身影从门口追了过去，她也匆匆走了出来。 一枚“暗器”打过来拦住了追击的人。 沈鹤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小石子，又看了一眼消失在转角处的人影。 “王爷，没事吧？”林柔匆匆走过来关心问道。 沈鹤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院落，神色黯然，像是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怎么到这儿来了？”林柔道，“姐姐在天之灵，看到雪儿如今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肯定会高兴的。” 提到沈雪，沈鹤又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他视如珍宝，但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沈雪一点也不像她母亲，每每想到这儿，他都感到无比自责，要是女儿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性子了。 “刚才王爷在追什么人？”林柔转换话题问道。 沈鹤道：“也许只是个迷路的小姑娘，多半被我吓到了，这才跑了。” 回去的路上，林柔提起慕天辰这位三殿下，说沈雪听到他来了特别高兴，虽然没有明说沈雪对慕天辰有意，但沈鹤也听出来了。 之前在边境一块作战时，沈鹤对慕天辰的印象就不错，但他不太想自己的女儿嫁入皇室，卷入那些争权夺利的斗争中，另外他心里也有个女婿人选，那就是他收养的义子沈明，但据他观察，沈雪对沈明态度冷淡，而沈明对她也只有客气。 他知道沈明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只要他开口，沈明肯定会娶沈雪，但他不想勉强两人，以两人目前的关系来说，现在硬凑在一块，过不了多久就会闹掰。 林柔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善解人意的说道：“雪儿的婚事也不急，倒是澄儿，不知道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也该议亲了。” 沈鹤道：“他要是能乖乖去议亲，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 第六十二章 属小狗的 这边，朝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几十米远后停下来喘了口气，回头见没人追来，这才放心。 她看了看四周准备找回去的路，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她悄悄摸过去躲在假山后面，探出脑袋往前看了看，发现是慕天凌和另外一个人。 对方背对她站着，看不见脸，不过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 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过来，朝颜立刻收回脑袋，屏住呼吸，等了一分钟左右，没有再听到说话的声音，以为两人都走了，她再悄悄探出脑袋往前瞄了一眼，果然没人了。 下一刻她就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在这儿看什么呢？” 朝颜回头看见是慕天凌，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身后。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跟自己说话，仿佛当之前发生的事都不存在，朝颜就不想给他好脸色看，扭头要走，被他抓住手腕，正好是那只戴着镯子的手。 他抓起她的手腕，眼睛像冰锥一样盯在镯子上。 “谁送的？”那冰锥一样的视线移到她的眼睛上，仿佛一根根冰针刺进她眼睛里。 朝颜扭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明明没什么好心虚的，偏偏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说不出话。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谁送的？”声音比之前更冷。 朝颜用同样固执倔强的眼神回应他，就是不开口。 僵持中，朝颜的视野变得有点水蒙蒙的，慕天凌见她像是要哭了，先收回了手，却被朝颜抓起手就狠咬了一口，手背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咬人后朝颜转身就走，听见慕天凌在身后问了一句，“我要是只娶你一个，你能等吗？”她顿住脚步，背影沉默了十几秒，说道，“我现在不想嫁人，”顿了一下，又加重语气道，“谁也不嫁。”说完提步走了。 慕天凌站在原地，看着手背上的牙印，嘴角勾起丝笑，自言自语道，“真是属小狗的，说咬人就咬人。” “殿下，”千风走过来时，慕天凌将印着牙印的手背到了身后，千风跟他汇报了几句话，慕天凌让他调查一下林柔。 …… 这边，朝颜回来后，韩敏问她跑去哪儿了，朝颜说迷路了，韩敏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十二点钟方向。 一群丫鬟小姐环绕在沈雪身边，看她展示着新买的首饰和衣裳。 韩敏小声跟朝颜吐槽了几句，从没见过像沈雪这么爱炫耀的人，好像谁都没见过世面一样。吐槽完，韩敏又跟她说了一件趣事。 “刚才商大哥过来了一下，说是来找我其实就想看看这位郡主长什么样子，”还没说完她就忍不住笑了，“结果看了一眼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摇头说可惜。”说着韩敏学着商烨当时的样子一边摇头一边叹可惜，朝颜也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了。 这一幕正好被沈雪瞧见了，她顿时变了脸色，觉得两人在说她坏话取笑她，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兴师问罪，质问两人在笑什么。 韩敏说刚才想起一个笑话，还没说是什么笑话就被沈雪打断了，沈雪拿手指着朝颜，一脸怒容，“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进来的？” 朝颜道：“郡主是不是认错人了？” 沈雪更恼怒了，“装什么傻，本郡主之前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了吗，给我抓住她！”沈雪一声令下，身后的两名婢女过来要抓朝颜，韩敏呵斥两人退下，双手叉腰一副要干架的模样，两名婢女被震慑住了。 沈雪气得脸都青了，大喊来人。 朝颜抬手扶额，说晕就晕，被韩敏扶住后她朝韩敏眨了一下眼，韩敏会意，让她撑着点，带她去找大夫，说着扶她走了。 等两人走远了，沈雪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反而认为朝颜是个胆小如鼠的草包，比她差远了。 送朝颜离开后，韩敏又回来了，正好快开席了，沈雪也没机会再找她麻烦。 宴席中途，沈雪起身过去跟林柔说要去更衣先离开了，但并没有回住处，而且悄悄过来偷看温云澜。 之前她听别的姑娘说起公子榜，这些姑娘都对榜上排名第二的温云澜青睐有加，把人夸得比天上的仙君还好，成功激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一定要看看对方的真面目。 她藏在屏风后，悄悄探出脑袋往外瞄了瞄，被一双狐狸眼发现了。 韩烈抬手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那双勾人的狐狸眼朝她眨了一下。 沈雪认出了他，想到之前在街上的事，她扭过脸不想理他，脸上却添了两朵红晕，心跳也被他撩拨得有点加速。 等她再悄悄探出视线时，韩烈起身过去跟沈鹤说了一声先离席了，离开时又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向她使眼色示意去外面说话。 韩烈出来后，等了会儿，沈雪就跟过来了。 “之前多有得罪，还望郡主恕罪。” 那双狐狸眼勾着三分笑意，勾得沈雪的心跳再次有点加速。韩烈想请她带路四处参观一下，沈雪也没有拒绝。 路上，沈雪问起他和朝颜的关系，韩烈说她是自己的远房小表妹，又将话题引到沈雪身上，说她小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 才说了一句，沈雪的神色就紧张起来，言辞躲闪，说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又十分戒备地反问道，“你打听这个想干嘛？” 韩烈勾唇一笑，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用诱惑人的低音说道：“当然是因为我对郡主很感兴趣。” 沈雪听得脸红心跳，完全招架不住他的攻势，更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 消除她的戒备后，韩烈又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说想去前面看看，两人继续往前走了。 路上，韩烈说起前几天在珍馐楼和沈澄险些起冲突的事，说她大哥对他可能有些误会，希望她能帮忙解释一下，沈雪答应帮忙，又好奇问他有没有成亲，韩烈说他惦记一个小丫头好几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沈雪将自己自动带入角色，觉得韩烈是在暗示自己，心里忍不住得意起来，又故意提起慕天辰似乎想让他吃醋。 “你认识三殿下吗，三殿下在战场上可厉害了。” “原来郡主中意的是三殿下。” 第六十三章 很像 沈雪瞧了瞧韩烈的神色，并没有在那张脸上看到吃醋或者嫉妒的表情，有些不甘心，继续夸赞慕天辰，“三殿下一表人才，英勇过人，嫁给三殿下有什么不好的？” 韩烈反问道：“那三殿下也中意郡主？” 沈雪觉得被他看扁了，有些生气道：“难道我配不上三殿下吗？” 韩烈笑道：“郡主别生气，二殿下和四殿下都还没成亲，以郡主的才貌，定能觅得如意郎君。”又转换话题道，“听闻郡主还有一位青梅竹马的义兄，今日怎么没见到？” 听到青梅竹马四个字，沈雪脸上流露出明显的鄙夷之色，显然并不待见这位义兄，“你提他干什么，他就是个木头桩子，有什么好见的，也不知道爹当初为什么要收留他？” 韩烈道：“王爷心肠软，当初王妃不也是孤身一人才被王爷接进王府照顾吗，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王妃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想必将郡主和小王爷视如己出。” 沈雪又变得紧张警觉起来，言辞闪烁地应对了一句，“母亲对我很好。”又立刻岔开话题，问京城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两人便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 宴席散后，林柔让人将沈雪叫来，问她从宴席上离开后去哪儿了，沈雪心虚地说回去更衣了。 林柔的视线一看过去，她立刻低头认错，将自己带韩烈在府中参观的事老实交代了。 “他都跟你打听了些什么？” 沈雪这时还没意识到韩烈是在套她话，说没打听什么，认为他就是喜欢自己，想试探自己的心意，完全偏离了重点。 林柔按了按太阳穴，对她的愚蠢无话可说。 “母亲，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沈雪讨好道。 林柔端起桌上的茶杯刮了刮，问道：“听说你和韩家的三姑娘起了冲突，是怎么回事？” 沈雪气愤道：“她跟那臭丫头是一伙的，故意找茬。”又幸灾乐祸道，“那臭丫头胆子真小，被我一吓就吓晕了。” “是上次在街上碰到的那丫头吗？”林柔道。 沈雪点了点头，“就是她。” “她是哪家的姑娘？”林柔道。 沈雪回道：“韩公子说是他的远房小表妹，之前在街上还说是他的人，我看关系肯定不简单，说不定就是他养的小妾。”说到最后这句话时，她的语气显得有些酸溜溜的，尤其是想到朝颜那张脸，心里更不舒服了。 林柔思索了一下，让沈雪先回去了，然后让人把看门的小厮传了过来，问女眷中有没有哪位夫人或是小姐提前离开。 小厮回答说开席前有一位姑娘离开了。 …… 翡翠和琥珀从店里回来时，见朝颜的屋子里亮着灯光，知道她回来了。两人过来敲了敲门，喊了声姑娘，朝颜答应了一声，过来打开门让两人进来。 两人看朝颜神色有些疲倦，也没有多待，说了会儿话后就回了自己屋子。 晚上，朝颜又梦见了那片火光。 一男一女在争执。 这次她清楚地听见了两人的声音，是林柔和另外一名男子。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 “我疯了？是，我早就疯了，自从她把他从我身边抢走我就疯了，你知道我每天看见她心里有多恨吗，明明是我先来的，都是因为她，是她横刀夺爱，是她抢走了我最爱的人，就算她死了也还要跟我抢，你看这双眼睛，跟她的一模一样，是她阴魂不散，去死，都给我去死！” 那双极度憎恶的眼睛陡然盯住她，下一刻朝颜从梦境中惊醒，她感觉额头冰凉，抬手一摸，出了一层冷汗。 冷静下来后，她大概猜测到了自己的身世，但没有证据，没有任何信物能证明她的猜测，她总不能赤手空拳地跑到王府说，“我才是郡主。” 十有八九都会被当成神经病轰出来，更糟糕点，还会被人抓起来严刑拷打。 现在关键是要找到当年的人证，那个管家。 但人海茫茫，她上哪儿找去，也不知道人是不是还活着？ 目前看来这条路行不通，要是这边能做亲子鉴定一切就简单多了，拿根头发去验一验就知道真伪了。 突然朝颜想到沈澄，上次对方在珍馐楼看到她时反应很奇怪，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琢磨半晌，她制定了一个计划。 第二天，朝颜先出门了，给翡翠和琥珀留了张字条。 翡翠和琥珀出门时在巷子口碰到了千风，琥珀冲翡翠挤了挤眼，说去买吃的，留下两人单独说话。 琥珀离开后，千风显得有点腼腆，还没开口，翡翠道，“姑娘已经出门了，你有什么事要找姑娘吗？”千风有点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殿下让我过来看看小怜姑娘的心情怎么样。”翡翠道，“姑娘不在，估计下午回来，你下午去店里看看。” 千风离开后，琥珀拿着包子过来问翡翠吃不吃，又问两人说了什么，翡翠道，“他来问姑娘在不在，我说不在。”琥珀道，“姐姐，你说殿下奇不奇怪，明明那么在意姑娘干嘛还不来把人接回去，再晚点就被那个韩二公子抢走了。”翡翠道，“姑娘不是说了吗，现在不着急嫁人，不管是殿下还是韩二公子，都得再等两年。” …… 这边，朝颜用一两银子的辛苦费让茶馆的伙计替她跑了跑腿，她在二楼包厢里等人。 等了一个钟头左右，伙计才把人带过来了。 看见开门的人，沈澄一脸惊讶，没想到会是朝颜假借商烨之名约他见面。 进来后，沈澄时不时瞄一眼朝颜的脸，像是在确认相似度。 朝颜先给他倒了杯茶，然后笑着问道，“小王爷，我长得是不是很像你认识的一个人？” 沈澄神色古怪地瞄了她一眼，变得有些警觉，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朝颜道：“我要是长得不像，你干嘛老盯着我的脸？” 沈澄语塞。 朝颜又问道：“小王爷可不可以带我见见她？” 沈澄断然回绝：“不行。” 朝颜一脸失落，“那就算了，小王爷保重。”说完她起身准备走，被沈澄叫住了，他问她为什么想见面，朝颜说在梦里梦见过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 沈澄不信，觉得朝颜在胡说八道。朝颜也不跟他争辩，只是请他将这次见面的事保密，她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说完就告辞了。 沈澄还没猜透朝颜的用意，但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和先王妃长得很像。 第六十四章 被盯上了 离开茶馆后，朝颜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也不着急回店里，在街上边看边逛，然后进了一间布店。 跟踪的小厮在外面等了半晌都没见人出来，感觉有古怪，怕人从后门溜走了，悄悄走近过来往店里瞧了瞧，见人还在里面挑布料，又悄悄走远了。 从布店出来后，朝颜又进了一家酒楼。 小厮溜到门口往里瞧了瞧，见朝颜跟着伙计去了二楼。在门外等了会儿，看见伙计下楼，小厮过来跟他打听了几句，然后离开了。 伙计收了一钱银子的开口费后又去楼上跟朝颜汇报了一遍，又得了一两银子的辛苦费。 然后朝颜开始反跟踪，而被跟踪的小厮丝毫没有察觉。 见小厮进了逍遥王府，朝颜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是被动等待还是主动出击？ 朝颜思考着这个问题回到了店里，翡翠过来跟她说千风下午会来，朝颜想到昨天咬慕天凌的事，心里嘀咕该不会是来跟自己讨要医药费的吧？ “生意怎么样？” 刚嘀咕完，朝颜就听见了韩烈的声音，在他没喊出小莲子之前，她先问他要不要买盒胭脂，旋即给他介绍店里的胭脂水粉。 “你昨天怎么先走了？”韩烈随意问了一句。 朝颜道：“我被郡主认出来了，她喊人来要抓我，我不走难道还留在这儿等着被人抓吗。”说着她拿起一盒胭脂递给他，让他带回去给韩敏。 “没见到四殿下吗？”韩烈又问了一句。 “你是在审犯人吗？”朝颜不喜欢这种被人试探的感觉。 韩烈见她不高兴了，跟她说查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和林柔有关。朝颜暂时不跟他计较了，问他查到了什么。 “这儿不方便说，去你那儿吧。” 朝颜带他去了后院的厨房，让他赶紧说。 韩烈查到林柔在被接进王府前，曾定了一桩娃娃亲，是她母亲娘家那边的一位表兄，林柔的父兄都去世后，林柔被她母亲娘家那边的人接走了，两个月后，她那位表兄出了意外，听说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磕到了脑袋，没过几天人就走了，然后林柔就来了京城。 “小莲子，你去我那儿住吧，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朝颜避开韩烈柔情款款的视线，她现在还给不了回应，她说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翡翠和琥珀在。 韩烈问她那院子是不是还有空屋，朝颜立刻猜到了他的意图，明令禁止他搬过去，韩烈看她一脸坚决的样子，就不提这件事了。 ...... 下午千风过来了，朝颜开门见山问了一句，“殿下让你来的？”千风没有否认，将手上提的点心递过去，朝颜看了一眼点心，心情有点复杂，没接，翡翠接了。 千风准备告辞时，朝颜又叫住他，给他推荐店里的胭脂，然后千风就掏钱买了一盒。朝颜问他打算送给谁，千风支支吾吾，说还有事，说完就匆匆走了。 回到九刑司后，慕天凌看千风两手空空，知道点心送出去了，破天荒地跟千风闲聊了两句。 …… 这边韩烈刚回府就收到了沈澄派人送来的请帖。 到了珍馐楼后，韩烈跟着伙计去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两人见面后，沈澄一开口就询问他那个远房小表妹的事。韩烈也料到了他会问这件事，反问他为什么对自己的小表妹这么感兴趣。 沈澄犹豫了会儿，说她跟他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 “什么人？”韩烈好奇道。 沈澄被他的一再追问惹恼了，忽然怀疑起他就是幕后黑手，质问道：“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安排的，你想干什么？”又警告道，“你离我妹妹远点，你要是想利用我妹妹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韩烈笑了笑，道：“小王爷想多了，我是正人君子，不会对郡主动什么歪脑筋。”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不过郡主倒是跟先王妃长得一点也不像，真是可惜。” 话音未落，沈澄变得怒不可遏，质问韩烈是什么意思，忽然又想到什么，神色再次变得警觉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韩烈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有一个人肯定什么都知道。” “谁？”沈澄紧盯着韩烈的脸，想确认他是不是在说谎。 “当年的管家。” 当韩烈说出答案时，沈澄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神色痛苦，当年的那场大火仿佛再次出现在眼前，到处都是火，炙热的温度让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韩烈喊了他一声，沈澄才回过神，韩烈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小王爷，当年郡主是怎么找到的？” 沈澄要先知道朝颜的真实身份，韩烈说了一个店名，等他过去后就知道答案了，沈澄将当年找到沈雪的经过说了一遍。 在沈澄跟着他父亲沈鹤到北边定城后的第六年，沈鹤手下的一名将领喜得贵子，到了办满月酒这天，这位将领的小舅子当众送给孩子一件礼物，一块精美绝伦的双鱼玉佩。 沈鹤当时也在场，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块玉佩，正是他当年送给亡妻的定情信物，后来沈雪一岁抓周时就抓到了这块玉佩，之后这块玉佩就一直戴在她身上。 循着玉佩这条线索，沈鹤很快就查到了人。 那名将领的小舅子是开当铺的，前不久有人来他店里当东西，当的就是这块玉佩。来当东西的人他也认得，是同一条街上开杂货店的老王的儿子，对方是个泼皮，喜欢吃酒赌钱，街坊邻居看见他都绕道走，都怕被他缠着借钱。 小王被人从赌场带到王府后很快就将玉佩的来历都老实交代了。 据小王说，前段日子他姑母刘氏带着女儿来了他家，因为他姑父上山打猎时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下来，脑袋磕在石头上，人当场就没了。 母女俩无依无靠，这才来投奔他爹，他无意间发现他那小表妹身上带着一块值钱的玉佩，便悄悄偷了出来，拿来当铺换钱了。 第六十五章 见面 当母女俩被人接到王府后，林柔陪着两人一块去见沈鹤，在沈鹤的询问下，刘氏承认女儿是捡的，是孩子她爹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捡的，因为两人成婚数载一直没有生育，所以两人就收养了这个孩子，当时孩子身上就戴着一块玉佩。 认回女儿后，沈鹤给了刘氏一笔丰厚的报酬，感激她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后来小王一家带着刘氏回了老家。 韩烈问刘氏后来还回来看过女儿吗，沈澄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小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 韩烈笑了笑，道，“小王爷第一眼见到郡主的时候，会不会觉得，”他顿了顿，拖长语气道，“不像。” 听到最后两个字，沈澄神色一僵，像是猛然间被电击了一下，想起了他第一眼看到沈雪的时候，除了陌生还是陌生，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六七年，觉得陌生也正常，但当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现在他明白了，原因就是不像，但他依旧拒绝承认这个事实，认为韩烈在挑拨离间，胡说八道，愤然离开。 …… 朝颜看天色晚了，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上门了，打算今天早点关门，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关门的前一刻又有人进来了。 见是沈澄，朝颜有点意外，虽然她料到对方回去琢磨两天后十有八九会再找自己聊聊，但没想到人在同一天就来了。 朝颜问他买不买胭脂，沈澄盯着她的脸不说话，琥珀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提醒道：“这位公子，咱们店快打烊了，你要是不买东西的话就请回吧。”翡翠拉了拉琥珀的衣袖，让她说话婉转点，又向沈澄赔礼道，“公子见谅，咱们今日的胭脂水粉差不多卖完了，公子不妨明日早点来。” 沈澄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貌似又不知道说什么，又站了会儿，转身走了。琥珀喊住他，说还有几盒胭脂水粉，问他买不买。 于是沈澄捧着五六盒胭脂水粉离开了。 天色快黑了，沈澄才回到府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回住处，而是到了那处烧毁的院落门外。 自从回来后他还是第一次来这儿。 在门外站了半晌，他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不想面对那段痛苦的回忆。 “澄儿。” 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沈澄回过神，转过身喊了声林姨。 “想你母亲了？”林柔看了看他身后的院落，温柔慈爱的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和雪儿都长大了。” 沈澄面露犹豫之色，试探地问了一句，“林姨，当年陈管家为什么要带走雪儿？” 林柔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说道：“人心隔肚皮，也许他心里早就积怨已久，”说到这儿，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有感而发道，“澄儿，这世上最难懂的就是人心，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一个人，却永远猜不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后面这两句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林姨？” 沈澄看她像是走神了喊了她一声，林柔收敛思绪，笑着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沈澄搪塞说是随便问问，林柔也没有多问，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别着凉了。 …… 第二天，花想容刚开门，一名婢女来店里找朝颜，说郡主有请。 朝颜看了一眼门外停的马车，当着婢女的面，跟翡翠、琥珀和于伯交代了一声，要是她中午还没回去就去王府找人。 上马车后，朝颜时不时拨开车帘看一眼外面的路况，发现马车并非往王府方向去的，而是往湖边去了。 马车停在岸边后，婢女领着朝颜上了一艘画舫。 想到上次芙蓉约她见面的情景，同样是在画舫上，这次她得多留几个心眼才行。 婢女带着朝颜进入船舱后，画舫缓缓驶离岸边。 当朝颜见到里面的人时有点惊讶，不是沈雪，而是林柔，她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次和对方见面的场景，虽然有点猝不及防，但她已经提前做了多次心理建设，能应付过来。 而林柔看见她时则是一脸震惊，瞪大眼睛盯着她的脸，一瞬间像是见鬼了，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你…你到底是谁？” “不是王妃请我来的吗？”朝颜一边说道一边走过去，林柔大声呵斥她别过来，朝颜没往前走了，看这反应果然是心里有鬼。 林柔定了定心神后，又打量了一眼朝颜的脸，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不是她。” “王妃在说谁？”朝颜好奇问道。 林柔没回答，摆了摆手，让朝颜坐，先随便跟她聊了两句，问她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朝颜说她是被人贩子卖来京城的，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像一个人？”那双娴静的眼眸瞥向朝颜，没了之前的慌张和震惊。 朝颜装傻，表示不知道有这回事。 林柔端起茶杯刮了刮，问道：“你之前混进王府想做什么？” 朝颜回答说自己是开店做生意的，想去拓展一下人脉。 林柔笑了一下，对朝颜的这番说辞显然不信，“我知道你是四殿下府里出来的，王爷刚打了胜仗回京，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拉拢王爷，送礼行不通就想送人，还真是有心。” “王妃误会了，我跟四殿下早就没关系了。”朝颜起身准备告辞，“王妃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朝颜刚转过身，林柔的声音传了过来，仿佛某种温温凉凉的软体动物缠绕过来，朝颜极力遏制心底发毛的感觉，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这张脸确实长得好看，但只有好看是不够的，还得聪明点，什么是自己能得到的，什么又是自己不该惦记的。” 朝颜用大拇指狠掐了一下虎口，转过身，直视着那双娴静的眼睛，问道：“要是抢了别人的东西该怎么算？”林柔笑了一下，道，“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朝颜欠了欠身，转身走了。 画舫靠岸后，朝颜先下来了，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第六十六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下午，茶馆的一名伙计来王府给看门的小厮送了个口信，沈澄收到信后准备出门，路上被沈雪喊住了。 “哥，你是不是要出门？” 沈澄说跟人早就约好了，沈雪问是谁，沈澄拿商烨当幌子，沈雪反倒更有兴趣了，问慕天辰是不是也在，小心思都写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雪儿，三殿下跟你不合适，”沈澄的话还没说完，沈雪就生气了，非要证明一下自己的魅力，“我和三殿下哪儿不合适了，我就要嫁给三殿下，我这就去跟爹说，让爹去找皇上给我和三殿下赐婚。”说着她就要走，被沈澄拦住了，沈澄好言好语地哄了半晌才让她暂时打消了赐婚这个念头。 等到茶馆时，已经是一个钟头后的事了。 朝颜坐在包厢里面已经喝了两杯茶吃了一盘点心，沈澄过来后，她又要了两盘点心，沈澄也没心思吃东西，问她找他干嘛，朝颜说请他喝茶，沈澄显然不信。 见朝颜真的只是喝茶吃点心，沈澄除了觉得奇怪还是奇怪，朝颜又跟他说起京城里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很快两人就聊起来了，聊得十分投缘。 这点让沈澄自己都感到惊奇，他感觉跟朝颜聊天很轻松自在，倒是他跟沈雪聊两句就聊岔了，虽然他很疼爱这个妹妹，但两人聊天，真的聊不到一块去。 …… 这边林柔得知朝颜再次将沈澄约出去后，让人将沈鹤请了过来，跟他说起前几天带沈雪出门的事，一位姑娘突然从路口冲出来差点被马车撞到，所幸人没事，后来府里设宴那天，这位姑娘也来了，说是韩家的远房亲戚。 听到这儿，沈鹤问了一句，“那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林柔犹豫了一下，说道：“澄儿最近好像被那姑娘缠上了，本来澄儿也不小了，若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也是好事，但那姑娘……”说到这儿她又犹豫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沈鹤道：“你说吧，要是真有问题就让人去查查。” 林柔继续说道：“我自作主张让人去打听了一下那姑娘的家世，若真是好人家的姑娘，不管是高门显贵还是小门小户，只要澄儿喜欢就行。” 沈鹤点了点头，并不在意什么门当户对。 “那姑娘开了家胭脂店，原先是从四殿下府里出来的，”说到这儿，她又顿了一下，“还和韩家二公子有些瓜葛，不瞒王爷，我今天早上见过那姑娘，长得和姐姐，有七八分像。”她瞧了一眼沈鹤的神色，又说起当年一件往事，“王爷还记得吗，当年姐姐去世后，苏家那边就送了人过来。” 沈鹤神色一冷，皱紧了眉头。 当年苏嫣去世才刚过百日，她娘家那边的堂伯母就送了自己的女儿过来想争王妃的位置，她那女儿长得和苏嫣有几分神似，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沈鹤，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沈鹤当天就让人把她女儿送回去了，还送去了一笔嫁妆，没过多久那姑娘就出嫁了。 林柔担忧道：“王爷才刚打了胜仗回京，树大招风，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王府，我怕这次澄儿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 傍晚，朝颜正在店里算账，听见外面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像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跑了过来。 于伯在门口先看到了，回头跟朝颜说来了有十余人，全都带着刀，来者不善。翡翠和琥珀也到门口看了看，翡翠跟琥珀交代了一声，琥珀悄悄从后门溜走了去搬救兵。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深色衣服，右手拿着一把剑，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六七的样子，五官刚毅，眼神冷冽，看起来就像军中少将军一类的人物，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练就一身骑马打仗的本领的同时话也越来越少了。 “谁是小怜姑娘？” “我就是，你又是哪位？” 那双冷冽的眼睛扫向朝颜的脸时，一丝诧色在眼底一闪而过，沈明没有回答朝颜的问题，言辞简洁地通知她一声，跟他走一趟。 朝颜问去哪儿，他没回答。朝颜又问是谁派他来的，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最近她只得罪了两个人，要么是沈雪要么就是林柔，这么兴师动众地来抓人，更符合沈雪的行事风格，但从上次在王府见面的情况来看，她觉得对方没这个胆量。 “又不说去哪儿，又不说是谁派来的，咱们又没见过面，你要是我，会乖乖跟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走吗？” 朝颜话音刚落，沈明挥手示意了一下，留在外面的十名手下齐刷刷地跑进来抓人，被于伯拿着扫帚挡住了，翡翠往店外望了望，还没看到救兵的影子。 “老人家，刀剑无眼，当心伤到您了。”沈明道。 “那你们就试试，看能不能伤到我这把老骨头。”于伯把扫帚当棍子耍了几招，朝颜鼓了鼓掌，又跟于伯说了句悄悄话，于伯清了清嗓子，道，“要打咱们出去打。” 沈明转身出去了，像是准备亲自动手，于伯也拿着扫帚出来了，沈明示意了一下，留在店里的手下就动手抓人，朝颜吐槽对方不讲武德，于伯转身要回店里，被沈明擒住肩膀，两人在店门口较量起来。 朝颜和翡翠两人被十人围住，身上都带着刀，个头还比两人高出一个脑袋，两人被围在中间显得格外地弱小可怜。 “你们别动手，我自己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店里的桌椅板凳都不便宜，出去再说。朝颜如是宽慰自己道。 刚走到门口，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驾车的是飞羽。 “姑娘，是殿下来了。”翡翠小声道。 朝颜瞄了一眼马车，旋即移开视线，马车停下后，她又瞄了一眼，看见一只手撩开车帘，旋即移开视线，当马车里的人下来后，她又瞄了一眼，旋即移开视线，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一样“绝对不会让你知道我在偷偷关注你”。 第六十七章 摊牌了 慕天凌往朝颜看过来时，见她摆出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模样，公事公办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说话间视线扫向沈明，道，“这儿归我管，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 朝颜纠正道：“这是我开的店，归我管。” 慕天凌道：“这条街都归我管。” “此事与殿下无关，还请殿下不要插手。”沈明道。 慕天凌道：“那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本王再决定插不插手。”又给朝颜介绍了一下沈明，她这才知道对方是沈鹤的养子。 被点破了身份，沈明便明说了，是沈鹤派他来的，有些事要当面问朝颜。 这倒有点出乎朝颜的预料，她本以为林柔会想方设法地瞒住自己的事，难道是沈澄把她的事说了？ 早晚都要见面，朝颜决定去一趟。 慕天凌让她坐自己的马车过去，朝颜不坐，他过来跟她说了一句话，“你是自己上去还是我抱你上去？” 一行人离开后，翡翠跟于伯说了一声先离开了。 马车里，朝颜拿后脑勺对着慕天凌，一副“别跟我说话”的固执模样。 过了会儿，她回头瞄了一眼，见他闭目养神，又把脑袋转回去了，撩开车帘看了看前面的人，目光落在沈明的背影上，又回头看了看慕天凌，又转过头看了看沈明的背影再次确认了一遍。 朝颜有九成的把握，那天在王府里她偷偷瞧见和慕天凌见面的人就是沈明。 想到今天早上林柔说的那些拉拢的话，朝颜的心情有点低落。 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她陷入迷茫当中，自己真的想要这郡主的身份吗，老实说，她心里有点害怕，怕现在的一切都会改变，但这身份是原主应得的，或者这也是她会过来这边的使命。 想到使命，她又回头瞄了一眼慕天凌，觉得他闭着眼睛的样子更耐看一点，旋即又转过脑袋，告诫自己别被美色诱惑了。 慕天凌睁开半只眼瞥了一眼她的袖口，问了一句，“那镯子还戴着吗？”朝颜低头看了看袖口，又把袖口往下拉了拉。慕天凌又问了一句，“我送你的为什么不戴？”朝颜回头瞄了他一眼，问道，“你送我什么了？”慕天凌哼了一下，不说话了。 朝颜忽然想起开张那天余捕头来送的那份贺礼，是对镯子，当时她还觉得奇怪，还以为余捕头送错礼物了。 现在得知是慕天凌送的，朝颜觉得有些尴尬，手上戴的那只玉镯变得沉重起来，她转过身，再次尝试把镯子摘下来，依旧没有成功。 她觉得应该找个时间和韩烈好好聊聊，感情的事还是尽早聊清楚比较好，长痛不如短痛，越拖越糟糕。 “你之前说，那个，那个，”朝颜拿手画着小圈圈，面上蒙了一层可疑的红晕，慕天凌睁开眼看了一眼她害羞的后脑勺，问道，“那个什么？”朝颜又画了几个小圈圈，“你那天说的都忘了吗？”他勾了勾唇，故意逗她，“那天是哪天？”朝颜生气道，“不记得就算了。”慕天凌道，“我要是只娶你一个，你现在能把镯子摘了吗？” 朝颜小声说了一句，“摘不掉。”慕天凌道，“我试试。”朝颜把手伸过去，慕天凌看见镯子夸赞了一句，“还挺漂亮，摘下来倒是有点可惜。”语气有点阴阳怪气，明显在说反话。 朝颜心里吐槽一句小心眼，看他一副要骂人的样子，就不说反话刺激他了。 “嘶，疼疼疼，你轻点……轻点轻点……” 飞羽驾着马车，离得最近，加之听力灵敏，听见马车里传出的声音有点脸红。 声音若隐若现地飘进沈明的耳朵里，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往前拉开两步距离。 …… 马车在王府门口刚停下来，朝颜刷地撩开车帘跳下马车，一副委屈羞愤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想歪，也不等慕天凌就走了。 小厮先一步过来跟林柔汇报说慕天凌这位四殿下也来了，林柔过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沈鹤，有意无意地暗示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当沈明将两人带到会客厅时，沈鹤见到朝颜那张脸，愣住了，林柔喊了他一声，沈鹤回过神，视线从朝颜脸上移开，问道：“四殿下怎么也来了？” 慕天凌道：“王爷应该知道，我管东城，王爷要抓人，我总得过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还能帮上王爷的忙。” 沈鹤道：“殿下不介意的话，我有话单独问这位姑娘。” 沈明过来对慕天凌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这边请。”慕天凌看了一眼朝颜，起身随沈明先离开了。 “谁指使你接近澄儿的？”沈鹤的语气有些冷厉，之前林柔的话已经让他在心里对朝颜起了怀疑和戒备。 朝颜知道肯定是林柔恶人先告状，想抹黑她，既然如此那她就不铺垫了，直接摊牌。 但突然对着一个陌生人喊爹，她实在有点喊不出口，她狠掐了自己一把，硬是从泪腺里挤出泪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了一声爹。 这一喊不仅让沈鹤惊住了，林柔也惊住了，她完全没想到朝颜会喊爹，因为她知道一个秘密，一个藏在她心里十多年的秘密。 当年的那场大火把沈雪的脸烧伤了，所以她第一眼见到刘氏的女儿时就知道对方不是真正的沈雪。 她查到了朝颜是慕天凌从宫里带出来的，却不知道三年前朝颜的脸上有烧伤留下的疤痕。 回过神后，林柔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抓住沈鹤的衣袖说道：“王爷，雪儿已经找回来了，玉佩是在她身上戴着的，您忘了吗。” 听到玉佩，沈鹤才恢复了几分冷静，下一刻听到朝颜的话又不冷静了。 “那块玉佩本来就是我的，是我养母把它给了我妹妹，爹，您要是派人去我养母之前住的村子里查一查，就知道我养母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捡的。” “两个孩子？”沈鹤还记得刘氏当时说的是膝下无子才收养了沈雪。 “爹，我跟娘长得这么像，一看就是亲生的，您好好看看我！” 沈鹤看着朝颜那双眼睛，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双眼睛，他这才发现两人长得如此相像，就像朝颜说的，一看就是亲生的。 看着沈鹤向朝颜走过去，林柔失声喊了一声王爷，害怕会再次失去他，快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王爷，天下间长得像的人多的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朝颜打断道，“爹，我有证据。” 只要让她和沈雪对质就能真相大白。 第六十八章 真假郡主 沈鹤让人把沈雪叫过来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朝颜跪在地上，沈雪一脸幸灾乐祸，殊不知自己的好日子即将到头了。 “爹，”沈雪刚喊了一声，见沈鹤的脸色不对，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了，视线看向林柔，那双娴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她瑟缩地低下头。 “雪儿，你别怕。”林柔走过来说道，声音慈爱温柔，她又拉起沈雪的手轻拍了两下，“当年你娘说你是捡来的，是真的吗？” 听见这句话，沈雪的神色明显变得慌张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柔，然后点头说道：“是真的，我就是捡来的。” “你敢发誓吗？”朝颜道。 沈雪显得有些心虚，又觉得奇怪，不知道这跟朝颜有什么关系，而接下来朝颜说出的一个名字让她脸色大变。 “丑姑，你不记得了吗？” 听到丑姑两个字，沈雪惊吓过度，以至于说话没过脑子，“她还活着？”等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嘴了，她连忙拿手捂嘴，不过为时已晚。 “丑姑是谁？”沈鹤的视线看过来时，沈雪心虚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听见朝颜的回答，她又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我就是丑姑。” 沈雪吃惊地盯着她的脸，说话又没过脑子，“不可能，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好了？”朝颜抬手摸了摸右边额头，“三年前，我的脸就好了。” 沈鹤问是怎么回事，朝颜说在她很小的时候脸就被火烧伤了，她养母给她取了名字叫丑姑，本来她养母不想收养她，但家里添口人就能多分一亩地，她养母就留下了她。 沈雪越听越心虚，都不敢抬头看朝颜。 “爹要是不信，让人去村子里查一查就清楚了。” 听到朝颜喊爹，还要去村子里调查，沈雪吓得两腿一软，站都站不稳，林柔扶住她，语气焦急的问道，“雪儿，这都是真的吗？” 沈雪答不上来，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林柔准备让人将沈雪带下去，等人醒了再说，朝颜大喊一声着火了，沈雪就醒了，尴尬得脸都红了。 “谁教你冒充我的？”朝颜质问道。 “是……”沈雪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沈鹤喊了一声来人，沈雪吓得跪地求饶，说都是她娘教她的，只要她说自己是捡来的就能当郡主。 沈鹤气得脸色铁青，林柔劝他消消气，朝颜委屈巴巴的说道，“爹，我腿都快跪麻了。”沈鹤让她快起来，说着就走过来把她扶起来了，一脸心疼愧疚地看着她，道，“是爹不好，让你受苦了。”朝颜摇了摇头，“不怪爹。” 沈鹤只顾着和朝颜说话，貌似忘了还有一个假郡主要处置，直到林柔提醒了一声，“王爷，那雪儿，”她顿了一下，改口道，“应该是刘姑娘，该怎么处置？”又道，“这孩子当时年纪还小，若非受刘氏教唆也不会假冒雪儿，但刘氏毕竟也是雪儿的养母，若非他们一家收留了雪儿，雪儿恐怕……” 见林柔为冒牌沈雪求情，朝颜也要表现得大度一点才行，她才刚认祖归宗要给她爹留下一个“心地善良人畜无害”的好印象才行，这样才能跟伪装白莲花好好斗一斗。 “爹，她也算是我妹妹，就让她再住几天，等她爹娘来接她回去。” 沈雪哭着说不要回去，求朝颜不要赶她走，沈鹤让人把沈雪先带下去了，有好多话想跟朝颜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打算先带她去见她母亲。他的书房里挂了一张苏嫣的画像，平日里都不准别人进他书房，经常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站在画像前，看着画像上的人一看就是半天。 沈鹤准备带朝颜离开时，林柔又提醒了他一句，说沈澄还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先让他过来见见朝颜。 沈澄过来时看见朝颜也在，正觉得有点奇怪，然后沈鹤就告诉他，朝颜才是他妹妹，沈澄听后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半晌都说不出来话，像是石化了。 直到朝颜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然后听见朝颜喊他一声哥，沈澄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困惑交加惊喜交加，不知该作何反应，你了半天你出一句，“真的是你？” “澄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林柔问了一句。 沈澄想解释一下又不知从何说起，自从跟韩烈聊过后，他心里就埋下了一丝怀疑，这两天又将当年的事仔细回忆了一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想不出是哪里，他还打算私底下让人去找找当年沈雪的养母刘氏再确认一下，现在看来也不用找了。 见林柔给沈澄挖坑，朝颜替他解释道：“我之前就约大哥见了两面，想告诉大哥真相又怕大哥一时接受不了，就旁敲侧击地提醒了他一下。” 沈澄恍然大悟，所以之前才问他是不是长得很像一个人，想明白后，他又有一肚子问题要问朝颜。沈鹤让他有话明天再说，先带朝颜去书房见她母亲，沈澄也跟着一块去了。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林柔的脸色慢慢变冷，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她绝不允许有人毁掉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 路上，朝颜说自己开了间胭脂店，叫花想容，想让人去店里说一声，就说她被林柔这位王妃留下来做客，这几天就不回去了，让店里的人别担心。 沈鹤让沈澄去找一下沈明，让沈明派个人去店里说一声。 朝颜趁机问起慕天凌，沈鹤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四殿下在自己府上，他又交代沈澄过去看看人走没走，要是没走的话就替他送客。 沈澄离开后，朝颜试探地问了一句，“爹，你觉得四殿下怎么样？”沈鹤先问她之前在慕天凌府上有没有受委屈，朝颜摇了摇头，说吴公公对她特别好，又将这三年间吴公公对她的照顾都说了一遍，吃的穿的从来都没委屈过她，要不是吴公公，她现在多半还在御厨房烧柴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知道朝颜之前在御厨房烧火打杂，沈鹤心里再次涌起一股愧疚和心疼，自责没有照顾好她，向她保证以后绝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第六十九章 认祖归宗 两人一路说着话到了书房，进去后，沈鹤带着朝颜来到那幅画像前，目光深沉而温柔地注视着画像的人，说道：“这就是你母亲。” 朝颜看着画像上的人，笑着说道：“娘，我是雪儿，我回来了。”她跪下给画像上的人磕了一个头，准备再磕一个时被沈鹤扶了起来，他欣慰地笑道，“雪儿长大了，也懂事了，你母亲在天之灵看见了也会高兴的。” 他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画上人的脸，神色眷恋，“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要是能早点看到你就好了。” 朝颜看得出两人的感情很深，她爹并没有变心，所以她才不理解她爹为什么会娶林柔，是日久生情，还是另有隐情？ 如果是前者，她无法接受，因为对方就是小时候想放火烧死她的人，但她现在手上没有证据，不过只要顺着假沈雪这条线索查下去就一定会让对方露出马脚。 之前她留下假沈雪就是为了让她爹去找她养父母，林柔想必也会有所行动，接下来只要盯着她就行了。 另外，她刚回来得先站稳脚跟，让她爹和她哥跟她一条心才行，尤其是她哥，好像对林柔很尊敬，她得先“策反”她哥。 …… 这边沈澄过来见慕天凌还在，说天色不早了请他先回去，慕天凌问起朝颜，沈澄一时语塞，没想好怎么说，过去跟沈明叽咕了两句，沈明吩咐一名手下去花想容说一声，朝颜这几天在王府做客不回去了。 沈澄又装作一副“想起什么急事”的模样先走了，把送客的任务交给了沈明。 沈明送走慕天凌后，沈澄又过来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跟他叽叽咕咕地说了好一会儿话。 听说朝颜才是真的沈雪，沈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诧之色，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觉得两人很像。 “嘘。”沈澄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叮嘱道，“别往外说。”又问沈明要不要去见见朝颜。沈明说了一句天色晚了，先走了。 沈澄觉得他是不好意思露面，觉得应该先去跟朝颜说一声，除了他这个亲哥哥，她还有一个义兄，也有必要跟她介绍一下这个义兄的性格，虽然话少但是个好人，免得到时候造成误解。 来书房的路上沈澄碰到了林柔，两人便一块过来了。 林柔已经让人把朝颜的住处收拾好了，朝颜向她道谢，和沈澄一样喊她林姨，不像假沈雪之前喊她母亲。 沈鹤亲自送朝颜回住处，让她早点休息，缺什么东西明天就让人去买。沈澄还想和朝颜多说会儿话，沈鹤让他有话明天再说，别打扰他妹妹休息，沈澄只能明天再说。 路上，林柔把自己心里的疑虑跟沈鹤说了说，觉得朝颜离开时还太小，只有两岁，应该记不得府里的事，担心朝颜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听林柔一说，沈鹤心里也有几分疑虑，但他能确定朝颜就是自己的女儿，看那张脸和那双眼睛就知道了，一看就是亲生的，但他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被人利用。 回到书房后，沈鹤让人把沈明找来，交给他一件事，让他带人去定城一趟，当年刘氏的事他要彻查清楚。 第二天早上，一群丫鬟婆子围着朝颜穿衣打扮，朝颜还不太适应被这么多人伺候，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首饰戴了一件又一件，心里感叹在古代当个大小姐也不太容易呐。 打扮完后，丫鬟婆子都看呆了，一句接一句把朝颜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她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自己都被惊艳了一下，不禁想到要是慕天凌看到自己会作何反应，想着想着她脸上就蒙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然后听见外面有人喊她雪儿，朝颜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就是沈雪后，她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刚露面就听见一声“哇~”的感叹。 朝颜走过来时，沈澄连连称赞，还引经据典地夸她好看，朝颜也引经据典地夸他玉树临风，两人互夸一顿后，沈澄才想起来跟她说沈明的事，说人是个好人，就是话有点少，看着有点凶，让她等会儿见到人不用怕。 沈澄带着朝颜来用早膳时，沈鹤和林柔已经到了。 林柔关心地询问朝颜昨晚睡得好不好，朝颜说她有点择床，等过两天睡习惯就好了。 沈鹤问朝颜之前住哪儿，打算让人去把她之前睡的床搬过来。沈澄嘀咕了一句，被沈鹤一记眼神看过来，他说等会儿就带人去把床搬过来。 见沈明不在，沈澄问了一句，沈鹤说军营那边有事，一边说话一边给朝颜夹菜，朝颜的碗里都快堆满了，腮帮子像仓鼠一样一鼓一鼓，都没空说话了。 沈澄也给朝颜夹菜，让她多吃点。 同在一张桌上吃饭，林柔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也给朝颜夹了点菜，跟沈鹤说起给朝颜补办笄礼的事，借此机会正式让朝颜以郡主的身份亮相。 沈鹤点头同意。 朝颜为表感谢，说她会做胭脂，过两天要亲手做盒胭脂送给林柔。听到亲手两个字，林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还是向朝颜道谢。 “你还会做胭脂？”沈澄有点惊讶。 朝颜道：“我开的店就是卖胭脂的，怎么就不会做胭脂？” 沈澄这才想起朝颜开的那家花想容，又想到一件事，“之前那个韩二说你是他的远房小—”话还没说完，就被朝颜夹了个包子堵住了嘴。 “别欺负你妹妹。”沈鹤道。 沈澄心里嘀咕了一句，默默啃包子。 早膳过后，朝颜准备和沈澄一块出门，沈鹤叫住她，说有东西给她。朝颜跟沈澄交代了两句话，不用帮她搬床，帮她去店里看看生意怎么样。 “爹，我不出门了，今天我就陪您。” 当爹的心思都被女儿看穿了。 沈鹤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给了朝颜，是那块双鱼玉佩，说这是她的护身符，是她抓周时自己抓到的。 朝颜把玉佩戴在脖子上，保证不会再弄丢了。 第七十章 都不靠谱 两人在园子里闲逛，沈鹤问起朝颜小时候的事，问她是怎么来京城的。 朝颜说她六岁时在去镇上的路上走丢了，不过她的运气还有点好，遇到的人贩子都觉得她可怜，虽然长得丑卖不出去，但都没饿着她。 朝颜活泼轻松的语气愈发刺痛了沈鹤的心，虽然朝颜说是自己走丢的，但沈鹤也猜到了，多半是那家人觉得他女儿是个累赘故意为之。 “是爹让你受苦了。” 朝颜抬手堵住耳朵，“我现在没吃苦了，爹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沈鹤答应说好，“行，以后都听你的。” 走到那棵梨花树下时，朝颜问道：“爹，娘是不是很喜欢梨花？”沈鹤微微一愣，笑着问她怎么知道，朝颜道，“我梦见的，梦里我看到了娘，娘在梨花树下跳舞，真美，还有爹，爹在旁边吹箫，真好听。” 沈鹤动容，声音也有点干涩低哑，“怎么不早点来找爹？” 朝颜道：“我之前都想不起来，爹打了胜仗回城的那天，我看见了爹，爹穿着铠甲骑在马上的样子真威风，我好像在梦里见过，晚上，我梦见了娘，原来我跟娘长得很像，娘的声音真好听，小时候我一哭娘就会唱歌给我听。” 她哼起一首调子，沈鹤之前的疑虑在这一刻都被一扫而空。 林柔站在远处看着两人的背影，哼的调子远远飘进她耳中，她觉得无比刺耳，刺甲深深抠进了肉里。 …… 这边沈澄在去花想容的路上被韩烈截住了，刚好旁边有家茶馆，韩烈请他进去喝杯茶，沈澄正好也有事要问他。 到二楼坐下后，韩烈问起朝颜，听说她昨天被王府的人带走了，沈澄纠正他不是带走，是请去府里做客。 韩烈又说起沈雪养母刘氏的事，说他派人去查了一下，发现刘氏当年说的并非实话。沈澄对此并不惊讶，昨晚他就知道真假了。 见沈澄的反应，韩烈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又随意提了一下，“看来小怜说的都是真的。”沈澄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试探道，“你都知道了？”韩烈不置可否，淡定喝茶，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让沈澄更加确信他什么都知道了。 “嘘。”沈澄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叮嘱道，“别往外说。”又八卦他和朝颜到底是什么关系，韩烈勾唇笑了笑，神色暧昧，成功让沈澄想歪了。 刚从茶馆出来，沈澄又被千风截住了，然后跟着千风去了对面的茶馆，在二楼见到了慕天凌。 见慕天凌也问起朝颜，沈澄嗅到了一丝狗血的三角恋气息，八卦慕天凌和朝颜又是什么关系，慕天凌给出的回答让沈澄感觉五雷轰顶： “在同一张床上睡过算什么关系？” 沈澄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旋即想到朝颜才是自己的亲妹妹，还没出嫁就被人糟蹋了，顿时怒火中烧，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刷地扑过去揪住慕天凌的衣领大骂他混蛋，要杀了他。 “睡觉而已，又没干什么，小王爷也用不着杀人吧。”慕天凌淡定说道。 沈澄这才冷静了一些，旋即又觉得哪里不对，什么叫睡觉而已，这还叫没干什么。在他的一再逼问下，慕天凌承认和朝颜牵过手，互赠过礼物，天天都在同一张桌上吃饭，貌似就差谈婚论嫁了。 慕天凌还没讲到朝颜给他做桂花糕这事，沈澄就匆匆离开了。 …… 一回府沈澄就赶来朝颜的住处，人不在，婢女说在园子里，沈澄又赶到园子里。 朝颜和沈鹤都在凉亭里，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朝颜正说到她之前在王府里养花种菜的悠闲生活，沈澄匆匆过来了。 沈鹤看他急匆匆的，问他出什么事了。 沈澄支支吾吾，又说没事，又说自己还有事，像是被撞到了脑袋在说胡话，离开时他又给朝颜使了个眼色，示意要跟她单独聊聊。 走远后，沈澄一个闪身溜到假山后面，观察着亭子里的动静，不知道朝颜有没有收到他的眼神暗示。 等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沈澄看见朝颜起身离开凉亭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等朝颜走近后，他伸出一只手朝她招了招，又咳了一声，等朝颜走过来后，沈澄万分焦急地开口问道，“我问你，四殿下没糟蹋你吧？” 朝颜愣了两秒后深吸一口气，保持心平气和地问道：“哥，你听谁瞎说的？” “你先别管我听谁说的，”沈澄压低声音，语气急切地询问道，“你先告诉我四殿下到底有没有—”话还没说完就被朝颜干脆否认，“没有。”沈澄又确认了一下，“真的吗，你没骗我？”朝颜道，“骗你是小狗。” 沈澄这才放心，又问她和韩烈是怎么一回事。 朝颜双手抱臂地看着他，在她审视的目光下，沈澄将路上被韩烈和慕天凌请去喝茶的事都老实交代了，又将自己对两人的看法都说了一遍，总结起来就是都不靠谱。 “哥跟你说，像他们这样油嘴滑舌的都靠不住，等哪天哥带你去军营里瞧瞧，好男儿多的是。”沈澄又给朝颜介绍起军营里年轻有为尚未娶妻的将领，一低头发现她压根没在听，眼睛盯着一个方向，他也往那个方向看了看，以为朝颜没认出来人，说道，“那是林姨。” “哥，爹娶了林姨，你不生气吗？”朝颜问道。 沈澄神色一愣，没料到朝颜会问出这个问题，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林姨？”朝颜道，“在我心里，谁都比不过娘。”沈澄声音柔和地说道，“在我心里也一样。”他犹豫了会儿，决定把那件事告诉朝颜，说起十年前的那场大火。 那天夜里，沈澄被惊醒了，听见有人大喊走水了，他出来看时都能瞧见火光了，等他赶过去时听见有人在焦急地大喊小郡主还在里面，他不顾火势冲了进去，正好看见有个人影冲了出去。 灼热的温度和呛人的浓烟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当时他并不知道那就是陈管家，怀里还抱着他妹妹。 灼热的火焰和浓烟包裹着他，窒息感逐渐加剧，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儿了，是林柔冲进来救了他。当时林柔为了救他，背上被烫伤了一大片，差点就没命了，所以他心里一直都很感激林柔，也很敬重她。 第七十一章 面圣 知道原因后，朝颜感觉“策反”有点棘手，看来还是得找到那个陈管家才行，到时候她哥知道真相后肯定会大受打击，在此之前她得好好培养一下两人之间的亲情，至少到时候能让她的安慰发挥更大的效果。 “哥，当年的事你不用自责，咱们现在都好好的才最重要。” 朝颜的话一下子打开了沈澄的心结，这些年他心里一直为当时没能阻止陈管家的事而愧疚自责，就算在定城找到假沈雪后，他心里也没有放下过这件事，一直想找机会和假沈雪聊聊这件心事，但两人总是话不投机，聊两句就聊岔了，这件事就这样一直搁在了他心里，如今终于聊开了。 沈澄现在越看朝颜这个妹妹越喜欢，洋溢着一脸“我妹妹天下第一好”的灿烂笑容。朝颜有点起鸡皮疙瘩，说去看看林姨有什么事，沈澄屁颠屁颠地跟着她一块过去了。 两人过来时，正好听见林柔跟沈鹤说起明日面圣的事。 慕皇要见朝颜这位真郡主。 沈澄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到皇宫里了，他怀疑是韩烈告的密，对方在宫里当差，又知道内情，上午请他喝茶时还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在心里将韩烈严厉地谴责了一番。 晚膳后，沈鹤又跟朝颜叮嘱了几句，让她明日面圣不用害怕，一切有他这个父亲在，不会有事的，让她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翌日天刚蒙蒙亮，朝颜就被人叫醒了，一群丫鬟婆子围着她打扮了个把时辰，朝颜开始还往镜子里看一看自己的样子，后来也懒得看了，闭着眼睛补了补觉。 昨晚她又有点失眠，快到三更天才睡着，今天早上鸡还没叫，她就先被人叫醒了，又经过个把时辰的捯饬，她终于能吃早饭了。 还没吃两口，沈澄就过来了，又跟她交代了一下面圣时的注意事项，朝颜一边啃包子一边点头，虽然她是从宫里出来的，但面圣还是第一次，如果不算上太子大婚那次，那也算不上面圣，她只是站在慕天凌身后当个工具人。 出门时，沈鹤又跟朝颜叮嘱了一下，她习惯性地比了个ok的手势，又口头解释了一下，表示没问题。 宫门外站着整齐排列的文武百官，沈鹤带着朝颜和沈澄过来时，一双双眼睛都看了过来，旋即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朝颜往最前面看了看，没有看到慕天凌的身影，这才想起来他还没进朝堂。 慕天启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跟旁边的慕天辰说了两句话，慕天辰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朝颜觉得两人肯定认出自己来了，肯定好奇自己一个小宫女怎么摇身一变成郡主了？ 商烨一开始还没认出盛装打扮的朝颜，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还跟温云澜说等下朝后要去认识一下，温云澜也没点破朝颜的身份。 商烨又跟沈澄打招呼让他过来说话，沈澄过来后，商烨问起真假郡主的事，沈澄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沈澄还没讲完，商烨忽然想起来了在哪儿见过朝颜，道，“她不是韩二的远房小表妹吗，难怪我觉得在哪儿见过。”又幸灾乐祸地笑道，“要是韩二那小子知道小表妹成郡主了，肯定后悔没早点把人—” 温云澜轻咳一声打断商烨的话，沈澄的脸色已经有些黑了，商烨跟他赔礼，沈澄让两人别打他妹妹的主意，商烨拍了拍温云澜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吧，这位已经名花有主了。”又补了一句，“有我妹妹在，他不会惦记你妹妹的。” 明明只要说前一句就好了，后一句放在心里不行吗。 “你的意思是，我妹妹比不上你妹妹？”沈澄的脸色又有些黑了。 商烨道：“我的意思是，两人各有千秋。”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还是我妹妹更胜一筹。”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澄彻底翻脸，“我妹妹比你妹妹漂亮多了。” 商烨也翻脸了，“我妹妹是胭脂榜上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你妹妹在上面连名都没有。” “不知道皇上今年会不会去南山围场秋猎。”温云澜岔开话题道。 沈澄不想跟商烨说话了，转身走了。 …… 到了金銮殿上，朝颜悄悄抬起视线瞄了一眼正前方的龙椅，不巧被德公公逮个正着，她立刻埋头当鸵鸟。 慕皇的视线看过来时，沈鹤带着朝颜出来觐见。 “你过来，朕有话问你。”慕皇道。 朝颜低着头挪过去，又拿捏不准要走几步，挪了两步就停住了，就差把小心翼翼写在脑袋上了。 “朕有那么可怕吗？”慕皇道。 朝颜听这话有点耳熟，貌似第一次见面时慕天凌也问过她类似的话，她又往前挪了两步。 “把头抬起来，让朕看看。”慕皇道。 朝颜慢慢抬起头，心里吐槽说这当皇上的怎么都喜欢说这句？ “朕问你，你怎么知道自己是真郡主？”慕皇道。 朝颜回道：“臣女不敢欺瞒皇上，臣女是做梦梦见的。” 众人：“……?”听到了什么鬼。。。。。。 “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慕皇道。 朝颜委屈地皱起眉头，说道：“皇上，是真的，真的是臣女做梦梦见的，爹打了胜仗回城的那天，臣女看见了爹和哥哥，晚上臣女就梦到了小时候的事，臣女真的没骗皇上。” “回皇上，小女说的确实是真的，微臣可以担保。”沈鹤道。 “你是老四身边的那个小宫女？！”慕天元狐疑地盯着朝颜瞅了半晌后还是有一丝丝不确定。 然而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朝颜想把慕天元捏死，少说两句会死吗。 “小女幼时被府中管家带走，是微臣识人不明，才让小女吃了许多苦头。”沈鹤又道，“听小女说，四殿下先前对小女照顾有加，微臣感激不尽。” “老四可喜欢她了，到哪儿都带着。”慕天元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揣度两人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朝颜想把慕天元一掌拍死，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太子殿下误会了，四殿下是心地善良，对身边的人都照顾有加。” 慕天元还想说什么，被慕皇用眼神制止了。 慕皇让人先带朝颜下去了，然后商讨国事，朝颜面圣的事也告一段落。 第七十二章 想好了 这边，朝颜在茶室这边等着下朝，韩烈过来了。 看到朝颜的那一刻，韩烈停在原地愣了几秒，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回神后嘴角勾起丝笑，走过来给朝颜行礼道，“参见郡主。” 朝颜有点尴尬，还不太习惯新身份带来的转变，让韩烈以后不用给她行礼，又喝了口茶缓解一下尴尬。 “以后我该叫你小莲子还是郡主？”韩烈问道。 朝颜说随便，想跟韩烈聊聊镯子的事，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楚，但一时没想好该用怎样的开场白。韩烈见她神色迟疑，半开玩笑道，“小莲子现在是郡主了，是不是想跟我划清界限了？” 朝颜更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了，但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早点说清楚也好，她把戴着镯子的手伸过去，说道，“镯子你拿回去吧，” 她顿了顿，斟酌着后面的话要怎么委婉地表述出来，韩烈笑了一下，道，“看来郡主真要跟我划清界限。”他问道，“因为四殿下吗？” 朝颜点了点头，不想骗他也骗不了自己，她知道对一个人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对谁心动了。 沉默的气氛在屋子里蔓延了一分钟后，韩烈问道：“你真的想好了，要选四殿下？”朝颜又重复了一遍，“这镯子你拿回去吧。” 韩烈的神色冷了一下，嘴角又勾起丝笑，“你不要就把它砸碎了，没人要的东西我拿回去干什么。”转身离开时他又留下一句话，“别对四殿下抱太大期望了，皇上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的。”说完他提步走了。 回去的马车里，朝颜心情郁闷，本来打算好聚好散，结果弄得有点像反目成仇了，还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皇上为什么会不同意？ 她想了无数种原因，想得头疼，也懒得琢磨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回到王府后，沈鹤让朝颜先回去休息会儿，沈澄还想跟过去说说话，被沈鹤叫走了。 回到住处后，朝颜先卸妆，首饰和衣裳都换下来后，她感觉浑身像是卸下来了十几斤重担，疲惫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神游，任由思绪放空。 迷迷糊糊地快睡着时，她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办，强打起精神起床梳洗了一下，然后出门了。 看见朝颜过来，院子门口守着的两名护卫给她行礼请安，她想进去，两名护卫显得有些为难。 “郡主，王爷之前交代过，” 不等护卫把话说完，朝颜就拍胸脯保证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背锅的，等会儿我去跟爹说，是我自己要进去的，不关你们的事，我现在有事要问她。”她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很重要的事。” 进去后，朝颜观察了一下四周，一个人都没见到。 前面屋子的房门被人悄悄打开一条缝，一双眼睛透过门缝往外瞄了瞄，当朝颜的视线看过来时，门后的人立刻将房门关上了。 过了会儿，门外传来朝颜的声音。 “刘妞妞，我知道你在里面，把门打开，咱们聊聊。” 假沈雪打开房门，一脸怨念，又不敢拿眼神瞪朝颜，嘴硬否认了一句，“我不叫刘妞妞。” “这名字确实有点拗口，你大名叫什么来着，”朝颜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叫翠花。” 假沈雪的脸更黑了，听见朝颜又喊她一声翠花，假沈雪气得声音都拔高了，“你别喊了，我不叫这个名字。”朝颜就不刺激她了，聊起正事。 “你好像很怕林姨？” 假沈雪愣了一下，没料到朝颜问得这么直白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言辞躲闪地否认自己害怕林柔。 “林姨早就知道你是假的，我说的对不对。” 假沈雪惊讶瞪眼，又连忙否认。 朝颜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去跟爹说，我要认你当义妹，这样你就不用回去了。” 听到最后两句话，假沈雪明显动摇了，又怕朝颜骗她，没有立即答应，“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你就等着林姨找你算账吧。”朝颜起身要走，被假沈雪连忙拉住，她要先认义妹。朝颜同意了，不过她也有一个条件。 “你现在就跟我去见爹，当着爹的面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 假沈雪又犹豫了，朝颜说机会只有一次，她现在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转身要走时又被假沈雪拉住了。 …… 这边，林柔来找沈鹤，先是问了问今日面圣时的情况，然后和他商议给朝颜补办笄礼的事，她选了几个日子让沈鹤定夺，沈鹤觉得初八是个好日子，笄礼便定在这天，也就是三日后。 笄礼的日子定下后，林柔说起假沈雪的事，建议先把人送到庄上去，免得在笄礼那天闹出什么乱子。 朝颜带着假沈雪过来时，林柔还没走。 见到林柔，假沈雪瑟缩地低着头，心里又开始打起退堂鼓。 沈鹤见两人一块过来，有点意外。 “爹在这儿，你说吧。”朝颜道。 假沈雪支支吾吾，打退堂鼓了。 林柔忽然跪下向沈鹤请罪，这一举动把三人都惊了一下。沈鹤让她有话起来说，林柔不起，“妾身有件事一直瞒着王爷，妾身早就知道雪儿是被人假冒的。” 朝颜：“……?”这是什么操作，吃错药了吗。。。。。。 沈鹤的脸色沉了一些，“你早就知道了？” 林柔点了点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当年刘氏得了一大笔钱财离开定城后，过了不到一年又找到林柔，狮子大张口，索要一笔巨款，林柔不同意，刘氏就威胁她要把沈雪的秘密说出来，到时候就说整件事是她指使的。 林柔这才知道当初被刘氏骗了，沈雪根本不是捡来的，而是刘氏的亲生女儿，林柔答应给刘氏银子，但要知道真正的沈雪在哪儿。 刘氏却告诉她，人早就病死了。 林柔不想沈鹤再承受丧女之痛，这才隐瞒了下来。 第七十三章 笄礼 说完，林柔再次向沈鹤请罪，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求沈鹤对假沈雪网开一面。假沈雪听后大受感动，将罪责都推到她娘刘氏头上。 这一局林柔赢了，朝颜也知道了自己以后要面对一个什么样的对手，必须加倍小心才行。 “爹，虽然林姨瞒着您是不对，但也是怕您太伤心了，爹就不要怪林姨了。” 朝颜扶起林柔，沈鹤也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假沈雪又哭着求留下，还说出朝颜要认她为义妹的事。 朝颜心里吐槽说这姑娘的脸皮真够厚的，在林柔没开口之前，她先给假沈雪指出了一条明路，“爹，我已经想好了，就让她先去我的店里帮忙，我给她开工钱，刚好我之前租的屋子腾出来了，就让她在那儿住着，您看怎么样。” 沈鹤点了点头，“你拿主意就行。” 朝颜正好要去店里看看，顺道带假沈雪一块过去了。 马车里，朝颜给假沈雪取了个新名字，叫刘翠翠。假沈雪还不情愿，朝颜叫回她的本名翠花，假沈雪同意了翠翠这个名字 到花想容后，朝颜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翡翠、琥珀和于伯，三人都很惊讶，没想到朝颜竟然会是郡主，又都为朝颜感到高兴，要给她行礼，被朝颜阻止了。 朝颜跟翡翠和琥珀交代了一番，翡翠让琥珀带着翠翠先去住处看看。 朝颜留在店里看了看这两天的账本，翡翠端过来一杯茶放到她面前，顿了顿，问道，“郡主—”朝颜道，“这儿又没外人，不用叫郡主。”翡翠改口道，“姑娘在府里住得可好，没人为难姑娘吧？” 朝颜道：“爹和哥哥都对我挺好的。”想到林柔，她顿了一下，说起三日后要办笄礼的事，翡翠有点惊讶，朝颜说是林柔要给她补办的，正好让她在众人面前亮个相。 …… 转眼间，到了笄礼这天。 王府门口的马车络绎不绝，国公府和侯府的夫人都来了，唯独忠勇侯府没有收到请柬。 之前林柔与沈鹤商议宾客名单时，沈鹤就将忠勇侯府排除了，进京前他就听说了赵焕的事，若是按照他早些年的脾气，他就直接带人去侯府抓人了，不管人是疯了还是傻了，都得让人受到制裁。 然而赵忠的夫人赵氏还是带着大儿媳和芙蓉不请自来，芙蓉盛装打扮了一番，有点喧宾夺主的意味。 沈鹤得知此事后，脸色都沉了。林柔让他消消气，她去处理此事。 王府门口，赵氏因为没有请柬被小厮拦在了门外，气得大吵大嚷，指桑骂槐地骂小厮狗眼看人低，林柔出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也没动气，先给赵氏赔了一下礼。 赵氏一开始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表现得趾高气扬，嘲讽她是什么时候抬进王府的姬妾，被林柔身后的婢女一声呵斥，婢女表明林柔的王妃身份后，赵氏依旧不太在意，又暗讽林柔不过是个续弦，哪里比得上原配。 “听闻令郎前不久疯了，如今可好些了？” 林柔的一句话成功戳中赵氏的七寸，赵氏气得咬牙切齿，眼睛都快冒火了。 “听说郡主之前是四殿下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芙蓉道。 赵氏奚落道：“一个小宫女成了郡主，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夫人特来贺喜，妾身感激不尽，但席位已满，还请夫人见谅。”林柔道。 赵氏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撂下一句狠话，带着大儿媳和芙蓉气冲冲地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赵氏就想出了一条毒计，她要抹黑朝颜的名声，让这个逍遥王府里的郡主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 这边朝颜坐在屋里等着时辰出去亮相，婢女带着韩敏过来了。看到朝颜时，韩敏还是有点不敢确信她就是郡主，虽然有一肚子问题要问她，但有个最关键的问题要先问。 “你跟二哥哥是怎么回事？” 朝颜用尽量平常的语气问道：“他怎么了？” 韩敏叹了口气，说道，“二哥哥这几天心情特别不好，还喝酒，你是不是成了郡主就看不上二哥哥了，二哥哥到底哪里差了？” 朝颜摇了摇头，说道：“哪里都不差，”还没说完，韩敏就问道，“那你们是吵架了？”朝颜又摇了摇头，说道，“两个人在一起得互相喜欢才行，”还没说完，韩敏就问道，“你喜欢上别人了？”朝颜默认了，韩敏还想问是谁，朝颜跟她说时辰差不多了，让她先去入座。 外面的宾客都到得差不多后，慕天凌来了。 一双双眼睛都看了过来，众人窃窃私语，各种八卦，差不多都知道朝颜之前是在他身边服侍，关系令人浮想联翩。 韩敏听见一些八卦，觉得朝颜喜欢的人就是慕天凌，打算之后找朝颜好好问清楚。 当朝颜带着婢女缓缓走进来时，一双双眼睛里闪过惊艳之色。 慕天凌看见她时，手上端着的茶杯都忘放下了，朝颜也看见了他，脸上不自觉添了两朵可疑的红晕。 下一刻一个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一双双眼睛纷纷看向门口。 慕天凌看着从门外进来的人，脸色有些沉。 韩敏一脸惊喜，昨天还骗她说不来，果然还是放不下~ “我来迟了。” 韩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先向沈鹤和林柔赔罪，然后走到朝颜面前道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视线寻找席位时，商烨招呼他过来一块坐。 朝颜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释怀，要是真的释怀了，她还是想争取一下两人之间的友谊。 这个小插曲过后，笄礼正常进行。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中，韩烈那双狐狸眼始终盯着朝颜，让她感觉有点不自在，觉得两人目前还是保持距离为好。笄礼结束后，韩烈还盯着朝颜离开的背影，慕天凌走过来挡住他的视线。 商烨见气氛不太对，说有事先走了。 “殿下现在肯定很高兴吧，有了郡主，殿下也不用费心去讨好尚书千金了。”韩烈勾唇笑了笑，“不过殿下别高兴得太早了，皇上那关还没过呢。”说完他转身走了。 慕天凌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仿佛结了一层寒冰。 第七十四章 八卦能有多离谱 笄礼过去没两天，关于朝颜这位新郡主的八卦就满天飞了。 八卦一，她是慕天凌的小妾。 八卦二，她和太子、二殿下、三殿下的关系都不简单。 八卦三，她怀了慕天凌的孩子结果小产了，被赶出凌王府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 还有八卦四五六，凑一凑都能出本书了。 当最离谱的小产八卦传到朝颜耳中时，她震惊得一口茶喷出三米远，哪个神经病竟敢这么编排她，就该天打五雷轰！ 偏偏沈澄还跑过来问她是不是真的，被朝颜一记眼神杀吓得连忙认错。 沈鹤听到这些谣言后怒不可遏，派护卫上街抓回来一打人，都是散播谣言的人。 朝颜听说这件事后赶过来看了看，沈鹤正在审问一个泼皮，叫李二，沈澄也在这儿。 之前这李二坐在街上的茶摊边跟人胡诌，把朝颜小产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成功引起护卫的注意，两名护卫过来时，他还以为是欠钱的债主派人来抓他，撒脚丫子就溜，还没跑出一米远就被护卫擒住了。 “王爷，小人是冤枉的，小人都是听别人说的，就算借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造郡主的谣。” “那你听谁说的？” 听见朝颜的声音，李二还想抬头偷瞄一下，被沈澄警告一声，立刻老实了，说是听他堂侄儿说的，又提了一句，说他婶子在尚书府里当差，貌似想用尚书府的名号来给自己长点脸。 听见尚书府，朝颜问了一句，“是刘尚书府上吗？” 李二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说他婶子是府里的老人了，还照顾过府里的公子和小姐，故意夸大他婶子的体面。 朝颜想到那个刘小姐，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心想莫非是对方因爱生恨才编排出这些闲话来诋毁她，想毁掉她的名声让她嫁不出去？ 这时，一名小厮来报说慕天凌到了。 慕天凌带着千风过来后，先向沈鹤赔礼，保证自己绝对没对朝颜做过越界的事，沈澄嘀咕了一句“手都牵过了”，话还没说完就被朝颜掐了一下，她一记眼神杀过去，沈澄不吭声了。 “殿下怎么来了？”朝颜问道，语气当中带着一丝微妙的冷淡，貌似对刘小姐的事还耿耿于怀。 慕天凌回道：“听闻王爷在查造谣的人，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不劳殿下费心了，等本王问完了，自然会放人。”沈鹤让沈澄送客，沈澄忙不迭地请慕天凌离开，貌似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他。 慕天凌告辞后，朝颜又多瞄了两眼他的背影，被沈鹤发现后，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问要不要把李二的堂侄儿请过来问问。 这边，沈澄送慕天凌离开的路上，悄悄打听他对朝颜是什么想法，慕天凌如是回答道，“想法有很多，小王爷想听哪个？” 沈澄一头雾水，什么叫想法有很多，这话听着就不太正常，索性直接挑明自己的想法，“我劝殿下别打我妹妹的主意，我爹早就物色好了乘龙快婿，殿下就别白费心思了。” 慕天凌哦~？了一声，请教道：“不知道是哪位乘龙快婿？” “我大哥，”沈澄又解释道，“是我义兄，现在不在府里，等人回来了，就该给雪儿定亲了。” 听到定亲两个字，慕天凌神色一沉，浑身散发出一种阴郁的低气压，又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定亲？” 沈澄感觉自己此刻的处境有点危险，好心开解道：“殿下，这京城里的好姑娘多的是，”话还没说完，慕天凌反问道，“与我何干？”沈澄语塞，慕天凌道，“这京城里的好姑娘多的是，小王爷抓紧点。”沈澄无语，心说扯自己头上干嘛？ 送慕天凌离开后，沈澄琢磨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对话，觉得还是要找朝颜好好聊一聊，回来的路上就被朝颜截住了。 朝颜问他跟慕天凌说了什么，沈澄反问她到底喜不喜欢慕天凌，她面色一红，扭头去看天。 在沈澄的追问下，朝颜说去店里看看，准备溜走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笑眯眯的目光看向沈澄，格外亲切地喊了一声哥，沈澄听得后背一凉，感觉自己要掉坑里了。 “哥，你借我身衣服吧。” “……?” …… 慕天凌刚回到九刑司就有人来报他说外面有人找，他出来时看见一个“年轻小公子”低着头在踢石子玩。 听见身后有人咳了一声，朝颜回过头，看见慕天凌走了过来，两人几天都没说过话了，她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脚丫子，跑过去顺势一跳，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幕把两名看门的官差都惊呆了。 慕天凌也被朝颜大胆的举动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及时抬手托住她，像抱小孩一样抱住了她，嘴角勾起的笑意比阳春三月的湖水还要和煦。 朝颜窝在他的肩膀上不想下来，想让他多抱会儿，像个贪心的小孩，直到看见门口还站着两个人，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霎时间脸色通红，让慕天凌赶快放她下来，他调侃道，“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在她的催促下，他又多抱了她几秒后才把她放下。 朝颜给他使眼色，示意门口还有人，慕天凌带着她走过去，看门的两名官差立刻低头装鸵鸟。 “你们刚才都看见什么了？”慕天凌淡淡问道。 两人连忙摇头，表示什么都没看见。 “我是女的。”朝颜又补充一句，跟着慕天凌进去了。 过了两秒后，两人才反应过来朝颜是女扮男装，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路上，慕天凌随意问了一下沈明那位义兄，问朝颜对他印象怎么样，她说还行，慕天凌脸色一沉，她改口说跟沈明不熟，又岔开话题，想四处参观一下。 慕天凌先带她去参观自己办公的地方，到了后让里面的人都退下，让朝颜自己转悠。 等她转悠了两圈后，他让她过来坐着歇会儿，茶也给她倒好了。 第七十五章 试探 等朝颜转悠了两圈后，慕天凌让她过来坐着歇会儿，茶也给她倒好了。 朝颜过来坐下后，伸手去拿茶杯时，玉镯从袖口露出来一截。慕天凌瞟了一眼，脸色有点沉，说道，“摘不下来就砸断了。”朝颜伸出另一只手给他看，上面戴了一只白玉镯子。 看见朝颜戴着自己送的镯子，慕天凌的脸色才缓和了一点，朝颜又说道，“你给我送的簪子我这两天也戴着。” 慕天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貌似在掩饰内心的窃喜。 朝颜也喝了口茶，随口一问，“刘小姐最近怎么样了？” 慕天凌又喝了口茶，随意答道，“不知道。” 朝颜暗戳戳地观察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人家就没再约你游游湖逛逛灯会？” 慕天凌若无其事地回道，“没有。” 朝颜又暗戳戳地观察了一眼他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刚起身就被慕天凌拉到了怀里，他嘴角涡着笑意，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吃醋了？” 朝颜别过脸，嘴硬否认，然而脸上两朵可疑的红晕还是出卖了她。 慕天凌抬手轻勾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说道：“你以后别跟那个韩二见面了，我不喜欢。”语气有点霸道。 朝颜也抬手捧住他的脸，反问道，“那你呢，还沾花惹草吗？”慕天凌用低低的声音诱惑道，“你说呢~”他靠近过来，朝颜的心跳越来越快，脸上跟火烧云一样，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一声殿下从门外传了进来。 千风刚喊了一声，就感觉里面貌似冒出来一股杀气，他感觉自己也许、可能喊的不是时候。等慕天凌打开门，千风看见那一脸怨念的神色，知道自己喊的真不是时候。 “什么事？”慕天凌的语气虽淡，但眼神透露着一股“你最好有事要不然就死定了”的低气压。 千风回道：“刚才安公公过来了，皇上要见殿下。” “现在？”慕天凌敛了敛眼神里的“杀气”。 千风点头。 慕天凌去跟朝颜说了一声，出来后跟千风交代了几句，让他送朝颜回去，然后带着飞羽离开了。 进宫后，慕天凌发现不仅自己被召过来了，慕天启和慕天辰也被召过来了。 慕皇先单独召见了慕天元，德公公将三人带到茶室等候。 宫女上完茶退下后，慕天启端起茶杯刮了刮，先开口说道：“父皇召我们来，多半是因为最近传的那些谣言。” 慕天凌道：“二皇兄放心，谣言而已，父皇不会真以为你和宫里的宫女不清不楚，二皇兄向来洁身自好，臣弟一度还以为二皇兄对姑娘家不感兴趣。” “咳”，慕天辰刚喝一口茶听见这句话冷不丁呛了一下。 慕天启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古怪的神色，还是保持风度道，“四弟说笑了，咱们的婚事都是父皇做主，三弟和四弟若是有心仪的姑娘，该尽早让父皇赐婚才是，免得被人抢走了。” 慕天凌道：“长幼有序，二皇兄都还没成婚，我和三皇兄怎么好意思先成婚。” 慕天辰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慕天启问起他最近在忙什么，他说不忙，就没下文了。 然后三人都没再说话，茶室里安静得只剩刮茶杯的声音。 终于德公公过来了，将三人带去了御书房。 慕皇问清楚慕天元和朝颜之间的事后，又问三人对朝颜的印象如何。 慕天启回道：“儿臣以为郡主性情直爽，天真烂漫，不同于一般女子。” 慕天辰没发表意见。 慕天凌回道：“儿臣觉得二皇兄说得对。” 慕皇看了一眼慕天辰，问道，“老三，你有什么想法？” 慕天辰回道：“儿臣与郡主不熟。” 慕皇斟酌了会儿，说道：“前几日，贵妃跟朕提了一下，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朕也给该你们选一位正妃了。”慕皇依次扫了一眼三人，问道，“有心仪的姑娘吗？” 慕天启道：“但凭父皇做主。” 慕天凌握紧了一下拳，知道这是试探，但怕错过这次机会就不会有下一次了，但如果这次说错了，同样也没机会了，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开口了，还是被理智克制住了。 “现在不说，到时候等朕赐婚了，别埋怨朕乱点鸳鸯。”慕皇道。 “父皇，”慕天凌刚一出声，三双眼睛都看了过来，他顿了顿，将眼底弥漫而出的躁动压制下去，说道，“儿臣想娶个才貌双全的。” 慕天启笑道：“四弟还有别的要求吗？” 慕天凌反问道：“二皇兄难道就不想娶个才貌双全的正妃？” 慕天启道：“娶妻娶贤，容貌倒是其次。” 慕天凌道：“是臣弟肤浅了。” 慕皇道：“老三，你呢，有什么要求？” 慕天辰回道：“孝顺母妃。” 从御书房出来后，慕天启道，“四弟刚才怎么不跟父皇说心仪哪家姑娘，四弟要是说了，父皇说不定就赐婚了。” 慕天凌说九刑司还有事，先走一步。慕天辰要去探望他的母妃舒妃，也先走了。慕天启先去了慕天元那儿一趟，坐着喝了杯茶说了会儿话，然后探望他母妃殷贵妃去了。 …… 另一边，沈鹤派人通过李二的堂侄儿查到了他婶子，他婶子确实在尚书房当差，不过是后厨房里一个打杂的。 那些闲话是他婶子听厨娘的女儿二丫说的，二丫又是听她的一个小姐妹说的，这个小姐妹又是听她娘说的，而她娘在忠勇侯府里当差，是赵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老人。 林柔自责是她前两天得罪了赵氏，对方怀恨在心，所以才造谣抹黑朝颜。 沈鹤要去侯府找赵忠算账，朝颜也要一块去，沈澄也要去，林柔想劝沈鹤三思，沈鹤主意已定。 “爹，老虎不发威，姓赵的还以为咱们好欺负，咱们多带点人去，万一动起手来也不吃亏。” “爹，雪儿说得对，咱们就该给姓赵的一点颜色瞧瞧，这次敢这么造谣抹黑雪儿，下次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沈鹤召集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忠勇侯府。 第七十六章 澄清 赵忠听说沈鹤带了几十名护卫上门兴师问罪，知道肯定是谣言的事被查出来了。 他让赵氏待在屋里，自己出去应付。 “赵忠呢，让他出来见本王，别躲着当缩头乌龟。” “王爷，这里好歹是侯府，王爷这样带人闯进来—”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两名护卫擒住拖下去了，沈鹤又喊了一声赵忠的大名，对方才露面。 赵忠见一家子都来了，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收场，先笑脸迎过来赔了一下礼，又问道，“不知赵某怎么得罪了王爷，让王爷这么兴师动众？” 沈鹤冷笑道：“侯爷就别在这儿演戏了，谣言的事本王已经查清楚了，你夫人这么诋毁我女儿，这笔账该怎么算？” 朝颜扶额做出一副虚弱模样，道：“我也两天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吗。” 沈澄差点没忍住笑了，觉睡得好不好他不知道，但饭顿顿都吃得挺香的。 “谣言的事，赵某已经查清楚了，是府中下人乱嚼舌根，赵某已经让人将人捆了，要怎么处置，但凭王爷吩咐。”赵忠道。 朝颜道：“谣言既然是从侯爷府上传出去的，侯爷难道想撒手不管？” 赵忠道：“那郡主想如何？” 朝颜道：“我已经给侯爷想到办法了，过两天办个宴会，把各家的夫人小姐都请过来，让您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澄清就行了。” 赵忠笑道：“郡主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侯爷要是不愿意，那就跟本王到皇上面前说道说道。”沈鹤话锋一转，“对了，令郎好点了吗，正好军营那边最近也没什么事，人要是好点了，本王就派人把人送过去。” 朝颜接茬道：“爹，听说好了不少，都能认人了。” 沈澄道：“该不会是装疯吧？” 朝颜说要是真疯了肯定不怕死，试一试就知道了，沈澄称赞这是个好主意，兄妹俩一唱一和，赵忠最终答应了朝颜的条件。 离开侯府后，朝颜一跺脚，说忘了要精神损失费，沈澄好奇问什么损失费，朝颜解释说自己也不能让人白造谣，总得补偿一下吧。 沈鹤让朝颜先上马车等着，他又回去找赵忠谈了谈关于补偿的事，赵忠破财消灾，给了五千两银票。 沈鹤回来把银票给朝颜时，沈澄有点羡慕，调侃赵忠出手真大方，家里肯定藏了座小金山。回来后，朝颜偷偷塞了两张银票给沈澄，让他省着点花，不准花天酒地。 另一边，赵忠将朝颜提的条件告诉赵氏后，赵氏气得骂人，坚决不同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人现眼，还表示不会善罢甘休，非要给朝颜一个教训。 “夫人，人家都已经查清楚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忍一时风平浪静，”赵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氏气愤地打断了，“你就知道忍，人家都骑到咱们脖子上了还要我忍，现在京城里的人都在看咱们笑话，他一个刚回京的异姓王也不将咱们侯府放在眼里，要是换做以前，他敢不送来请柬吗，不就打了场胜仗吗，有什么好得意的，什么郡主，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有什么好怕的？” 赵忠劝她消消气，又给她分析了一下利弊，“皇上这次召逍遥王回京想必是要重用，郡主十有八九也会成为皇子妃，因为焕儿的事，皇上已经对咱们侯府不满了，要是这件事真闹到皇上面前，皇上一怒之下让焕儿去流放怎么办，现在焕儿还能留在府上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夫人就当是为了焕儿，暂时忍一忍吧。” 提到赵焕，赵氏的态度也不再强硬了，又经赵忠一番劝导，最终同意去王府澄清的事了。 过了两天，林柔宴请了各家的夫人小姐来府中喝茶，赵氏带着大儿媳和芙蓉也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氏还是拉不下面子。 倒是芙蓉看见朝颜后，十分亲热地过来跟她打招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起之前两人同在凌王府当差的事，说起慕天凌对朝颜格外照顾，不仅有单独住的院子，还有婢女服侍。 有单独的住处还有婢女服侍，跟大户人家的小妾也没什么两样。 朝颜也就不跟她假客气了，说起芙蓉和红梅之前也单独住一个院子，又给慕天凌标榜了一下洁身自好的品行，说他除了练字吃饭之外，从不用婢女在屋里服侍，又反问芙蓉道，“之前你在府里，殿下有让你进屋服侍过吗？” 芙蓉自然要否认，毕竟现在她的身份摆在那儿，不过她也是真没有过进屋服侍的机会。 搞定芙蓉，接下来就是赵氏了。 “前两天的谣言，大家可能也听说了一些，事情现在已经查清楚了。”朝颜的视线看向赵氏，“就劳烦夫人跟大家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吧。” 赵氏犹犹豫豫的不张口。 朝颜过去跟林柔道：“林姨，我是小辈，有些话也不该我来说。” 林柔端起面前的一杯茶，对赵氏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夫人见谅。”她喝了一口茶，放下后话锋一转，“但夫人也不该拿小辈出气，同为女子，夫人难道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姑娘家有多重要。” 见自己再不辩解一下，罪名就要坐实了，赵氏开口道：“王妃别冤枉人，这真的不关我的事，都是府里的下人乱嚼舌根，我已经把人都处置了。” 朝颜道：“这两天我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外面传的那些话真是不堪入耳，我本来想着，像这些傻子才会编出来的话也没人会信，但要是连累了爹的名声就不好了，爹虽然宽宏大量不和那些杂碎计较，但这事要是不澄清一下，别人还以为是咱们做贼心虚，不敢为自己讨个公道。” 赵氏听得咬牙切齿，尤其是听到朝颜说傻子才会编出来的时候，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但想到赵焕这个宝贝儿子，要是真的被流放了路上怎么受得了，暂时忍气吞声，向朝颜赔礼道歉，说是她失察，回去后定当好好管束府中下人。 朝颜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辛苦赵氏特地跑过来一趟，也没留她喝茶，赵氏也不想多呆，带着大儿媳和芙蓉告辞了。 第七十七章 舒妃娘娘 经此一事，京城里的夫人小姐都知道朝颜这个郡主不是好惹的。事情还传到了宫里，慕皇来凤华宫时，殷贵妃提了一下这件事。 然后朝颜再次被召见了。 这次是慕皇在御书房中单独召见她，问她谣言一事是怎么回事。 朝颜委屈地皱起眉头，道，“皇上，那些都不是真的，除了四殿下，臣女跟太子殿下、二殿下和三殿下都不熟，都是一些傻子在乱嚼舌根，臣女不会跟傻子计较的，皇上也别往心里去。” 慕皇听得都笑了，“你倒是想得开，照你这意思，朕要是往心里去，也成傻子了？” 朝颜心里冒了把冷汗，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果然没说错，“皇上圣明，”话还没说完，慕皇问道，“朕如何圣明了？”朝颜心里又冒了把冷汗，大脑飞速运转，回道，“百姓都有饭吃，都有房屋遮风挡雨，能承欢膝下，享天伦之乐，这都是皇上治国有方。” 慕皇端着茶杯刮了刮，没说朝颜说得好还是不好。 朝颜心里也跟打鼓一样，七上八下，心想早知道就多学点诗词歌赋，这时候念出一番慷慨激昂的溢美之词，说不定就能轻松过关了。 过了会儿，慕皇说道，“起来吧。” “谢皇上。”朝颜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然而慕皇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她心里开始打鼓。 “你是个聪明孩子，对自己的婚事可有什么打算？” 朝颜回道：“臣女年纪还小，不着急。” “十六了，已经不小了。”慕皇喝了口茶，斟酌了会儿，问道，“会骑马吗？” 朝颜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表示不会。 “那你先在宫里住两天，朕让人教你。”慕皇道。 朝颜：”……?”当皇上的脑回路都这么高深莫测吗。。。。。。 “贵妃也想见见你，你先过去吧。”慕皇示意了一下，德公公领着朝颜告退了，出来后吩咐了安公公一番话，然后带着朝颜去了凤华宫拜见殷贵妃。 安公公带着柳儿和冬儿来了王府，两人是朝颜身边服侍的婢女，回来给朝颜收拾些衣裳和首饰带去宫里。 沈鹤得知朝颜被留在宫里了，向安公公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安公公道，“王爷不用担心，贵妃娘娘很喜欢郡主，所以留郡主在宫里多住两天，王爷有什么话要带给郡主，奴才可以帮忙传达。” 沈鹤让安公公稍坐会儿，让人去打包了些东西。 回宫后安公公带着柳儿和冬儿来了凤华宫，将沈鹤叮嘱的话传达给朝颜后便告辞了。柳儿和冬儿一人拿着一个包袱，一个包袱里装着吃的，都是朝颜爱吃的点心蜜饯，另一个包袱里面装着衣裳首饰。 殷贵妃留朝颜住在自己的住处，又给她另派了两个服侍的宫女，还请她过来一块用晚膳，朝颜都有点怀疑这位贵妃娘娘是不是看上她当儿媳妇了？ 晚膳后，殷贵妃又让朝颜陪她去御花园里散了会儿步，一名宫女过来跟红姑姑低声说了两句话，红姑姑又向殷贵妃禀报说舒妃身体不适，已经请太医过去看了。 殷贵妃带着朝颜过去探望，路上殷贵妃跟朝颜说了说舒妃的事，说舒妃自从生下慕天辰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平日里也不怎么出来走动，随口一问朝颜之前有没有见过对方，朝颜回答说没有。 殷贵妃又说起慕天辰的婚事，说他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了。 朝颜感觉对方在试探自己对于慕天辰这位三殿下的态度，没有发表意见。 到了静宁宫后，殷贵妃带着朝颜进了寝殿。 里面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好像佛堂里点的那种，布置得也素雅，纱窗帘帐都是淡雅的浅色，有点青灯古佛的意味。 殷贵妃带着朝颜进来时，宫女禀报说太医正在给舒妃诊脉。两人在外间坐了会儿，等太医出来后，殷贵妃问了问情况，太医回答说没有大碍，好好调养几日就没事了。 太医告退后，殷贵妃带着朝颜进去看了看舒妃。 朝颜第一眼见到这位舒妃娘娘就想到了人淡如菊四个字，心想也难怪三殿下的性子有点冷僻。 舒妃要起身行礼被殷贵妃阻止了，殷贵妃寒暄了两句，叮嘱舒妃要好好保重身体，又给舒妃介绍了一下朝颜。 朝颜上前行礼请安，舒妃让她免礼，目光淡淡柔柔地打量了她一下，嘴角含着一丝淡淡柔柔的笑意说道：“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声音也是淡淡柔柔的。 “娘娘认识我母亲？”朝颜有点意外。 舒妃缓缓点了一下头，让宫女去把那对绞丝镯拿来，送给朝颜当见面礼。朝颜感觉自己最近收到的镯子有点多，不知道是不是走了镯子运…… 离开后，殷贵妃有意无意地跟朝颜提了一下，说那对绞丝镯是舒妃刚进宫时戴的，看来舒妃很喜欢她。 朝颜真不想跟这位贵妃娘娘住在一块，说个话都费神，得时刻注意有没有坑。 晚上，朝颜自己搭配了一身骑马的衣裳，期待着明天的第一次骑马。 第二天，安公公过来领着朝颜去了百步亭，名字取自百步穿杨之意，这里原是宫中皇子练习骑马射箭的地方。 朝颜过来时看见一匹十分漂亮的白马，毛色雪白，神态温驯。她慢慢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马鼻子，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郡主喜欢吗？” 朝颜回头一看，果然是韩烈，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她是真的真的真的没想到教自己骑马的人会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该不会是你教我吧？”韩烈答非所问，“郡主之前骑过马吗？” 安公公替她回道：“郡主之前没学过骑马，有劳二公子费心了。”又对朝颜道，“郡主放心，二公子的骑射在宫里没人能比得过，有二公子指导，郡主肯定很快就能学会了。”说完便行礼告退了。 安公公刚离开，韩烈就让朝颜上马，也没给她示范一遍，朝颜说不会，又说脚疼，要回去歇歇。 “郡主要是不想学，我去跟皇上说一声就是了，也不用装什么脚疼腿疼肚子疼。”韩烈牵着白马准备离开，被朝颜叫住了，她走过来，略带怨念地瞄了他一眼，道，“我学还不行吗，你别打小报告。” 第七十八章 成路人了? 韩烈将缰绳递给朝颜，让她先牵着踏雪溜两圈。 “踏雪？”朝颜瞄了一眼韩烈，“你取的名字？”韩烈道，“郡主要是不喜欢叫小白也行。” 朝颜嘀咕一句，牵着踏雪溜达了两圈，然后韩烈让她骑上去试试，也没交代一下注意事项，朝颜略带怨念地瞄了他一眼，手刚抓住马鞍，韩烈说错了。 他动手做了一下示范，先收紧缰绳再抓住，然后将缰绳松开让朝颜自己多练习几遍，态度正经得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像之前那样开玩笑逗她，脸上也没点笑意，仿佛恢复了出厂设置一样。 朝颜觉得这应该是个好迹象，说不定再过两天自己在他眼里就成路人了，也算是好聚好散了吧。 练习了两遍后，朝颜觉得自己掌握了要领，抬脚准备上马镫时，有点犯迷糊，拿不准该抬左脚还是右脚，刚抬了一下右脚，脚跟还没离地，又听见韩烈说错了。 她立刻换了只脚，抬起左脚放到马镫上，准备发力跨上马背时，韩烈又指出她错了。 朝颜让到一边，又做了请的手势，韩烈完整地示范了一遍，又骑着马跑了一圈回来，直接翻身下马。 朝颜心里嘀咕一句，耍什么帅，她本来还想观察一下他的下马动作，结果给她整这出，她一个菜鸟新手能学会才真是见鬼了。 “郡主先骑上去试试，以郡主的聪明才智，肯定很快就学会了。” 朝颜听着这话有点阴阳怪气，又见韩烈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样子，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多半已经是路人了，还是不讨喜的那种，罢了罢了，也算是自己辜负了他，忍一忍吧。 一手抓住缰绳，一脚踏上马镫，朝颜右脚蓄力往上一蹬，貌似高估了自己的肢体协调性，右脚没跨过去，双手抱住马脖子，吭哧吭哧地挪到了马背上。 韩烈侧了侧脸，貌似不忍直视。 朝颜刚坐直身子，下一秒意外就发生了。她不小心夹了一下马肚子，踏雪嗖地一下冲了出去。 朝颜吓得啊！地一声惊叫，双手死死抱住马脖子，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吐了。 韩烈及时追上来拉住缰绳让踏雪停下来，他刚问了一句“郡主没事吧？”，朝颜捂住嘴一副要吐的模样，他先把她扶下来，等她缓过劲后，问道，“郡主还要学吗？” 朝颜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被点燃了，“你不想教就别教，我自己去跟皇上说。”说完就走了。 韩烈又牵着踏雪跟了过来，说道：“不是郡主说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朝颜停住脚步，默默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今天累了，明天再学。”她提步要走，被韩烈拦住了，他将缰绳递给她道，“郡主要是信得过我，咱们接着学。”顿了顿，他又表示歉意，“这也是我第一次教姑娘家骑马，没什么经验，郡主别见怪。” 冤家宜解不宜结，看在他还算有诚意的份上，朝颜决定再学会儿。 这次韩烈牵住踏雪，提醒朝颜别夹马肚子，等朝颜上马后，他先牵着踏雪溜了一圈，让朝颜先熟悉熟悉骑在马上的感觉。 这时有人高喊皇上驾到。 朝颜看见乌泱泱一群人过来，就这么看着，等人都过来后，她还骑在马上，视线看着慕天凌的方向，而慕天凌的视线看着韩烈的方向，神色有点阴郁。 “学得怎么样？”慕皇问了一句。 韩烈回道：“回皇上，郡主天资聪颖，应该用不了两天就能学会了。” 朝颜这才意识到自己该下马行礼，但她还不会下马，于是像第一次上马那样抱住马脖子吭哧吭哧地溜下来了。 慕天元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又调侃朝颜是不是属猴儿的。朝颜不跟他一般见识，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过来给慕皇行礼请安，又依次给慕天元、慕天启、慕天辰和慕天凌行礼，心里不禁好奇今儿这人怎么到得这么齐？ 下一刻她的疑惑就被慕皇解答了。 “正好今日朕得空，看看你们的骑射有没有退步。” 慕天元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仿佛冠军已是囊中之物，神色得意地瞟了一眼慕天凌的方向，像是认定他会垫底。 慕皇说单比射箭也无趣，问朝颜有没有什么好主意。朝颜还真有个好主意，闭着眼睛射箭。 慕天元脸上的信心消失了一大半，颇有怨念地瞟了一眼朝颜，觉得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闭着眼睛怎么射箭？ 但慕皇说这是个好主意，慕天元也不敢发牢骚了。 “皇上，不如让微臣先试试。”韩烈道。 慕皇点头准了。 韩烈准备拿弓时，朝颜说等等，让他先过去站好。韩烈站好后，朝颜让他先闭上眼睛，然后让人把弓箭给他送过去。 慕天元又颇有怨念地瞟了一眼朝颜，觉得她没事找事，不安好心。 韩烈拿到弓箭后，闭着眼睛挽弓搭箭，固定好方向后，刚要放箭，忽然听见啪的一声响，有人在身后拍了一下手。 朝颜这一拍掌不仅让韩烈分了一下心，也把慕天元惊了一下，他本来聚精会神地盯着弓上的箭，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能不能射中，结果被朝颜这啪的一声打断了。 他用无比怨念地眼神看向朝颜，质问道：“你干什么，故意捣乱是不是？” “太子殿下误会了，我这不是捣乱，之前我在书上看见一句话，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人家书上的人看见山塌了都面不改色，我就，”她啪地一声又拍了一下手，“拍拍手，声音可比山崩小多了。” “你！”慕天元气得脸都涨红了，你了半晌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韩烈睁开眼，过来向慕皇道，“微臣刚才分心了，这一箭是射不中了。”他走过去将弓箭放下后，又过来向朝颜道，“郡主说得好，微臣认输了。” 朝颜感觉背后有双阴郁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慕天凌。 当慕天元上场后，朝颜悄悄挪过去，当慕天凌的视线看过来时，她抬手摸了摸头上戴的簪子。 其实慕天凌早就注意到了朝颜戴着自己送的簪子，他知道她是向着自己的，也不想显得太小心眼了。 第七十九章 提一个要求 朝颜见他神色有所缓和，又给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慕天凌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慕天启的视线往两人这边看过来时，两人都同时看向别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慕天元闭上眼睛后总有种睁开眼睛的冲动，还得时刻提防着朝颜捣乱。 侍卫把弓箭递给他时喊了一声太子殿下，他就应激了，浑身一抖擞，手抬起来摸了两把空气，结果一不小心摸到了人家侍卫的手，侍卫还没尴尬，他又吓得浑身一抖擞，还以为摸到鬼了。 朝颜努力憋住嘴角，心里默默提醒自己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 “太子，”慕皇刚一出声，慕天元又浑身一抖擞，实在没忍住睁开了眼睛，趁此机会把侍卫手里的弓箭抢了过来，旋即闭上眼睛，假装没睁开过，有点笨手笨脚地挽弓搭箭后，箭头左瞄一瞄，右瞄一瞄，都没对到靶子上。 磨蹭半晌，慕天元还在找靶子。 这时慕皇又喊了一声太子，慕天元听得一激灵，手一松，箭射出去了，然后脱靶了。 慕天元把一切都怪到朝颜头上，觉得她出这个馊主意就是故意让自己出丑，又把这笔账算到慕天凌身上，觉得两人狼狈为奸串通一气，不停拿眼神扎两人，也不怕眼睛抽筋。 接下来慕天启也没射中靶子，他心里才觉得平衡了一点。但接下来慕天辰又射中了靶子，他心里嘀咕一句出什么风头，不过没射中靶心，他心里又平衡了一点。 轮到慕天凌时，慕天元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让人都站远些，好像慕天凌的箭法差得会出人命一样。 等慕天凌闭上眼睛后，慕天元就开始作妖了，一会儿咳一声一会儿再咳一声。 不等他咳第三声，慕天凌就放箭了，箭擦着箭靶而过，射在了地上。 慕天元这下心里彻底平衡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朝颜瞄了一眼他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心里吐槽了一句幼稚。 四人都没中靶心，慕皇决定亲自下场。 朝颜在心里捏了把冷汗，这主意是自己出的，要是让皇上丢了面子，自己恐怕真的会凉凉。。。。。。 在慕皇拿起弓箭的那一刻，朝颜就开始在心里碎碎念：中中中，一定中，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中，一定要中…… 箭放出去的那一刻，朝颜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看着箭朝靶子飞去，朝颜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短短几秒内，她就脑补了一出自己被贬为庶民流落街头朝不保夕被人贩子拐卖的苦情大戏。 一箭命中靶心。 朝颜的心才落回肚子里，第一个鼓掌喝彩，被慕天元认证为马屁精。 但她不知道的是，慕皇是睁着眼睛射的箭。 在场同样没看出来的还有慕天元，他和朝颜一样都关注着箭矢和靶子，注意力不在射箭的人身上。 上一秒他看不惯朝颜拍马屁，下一秒他自己就拍上了，“父皇，您真厉害，闭着眼睛都能射中。” 慕皇道：“朕老了，箭法赶不上年轻的时候了。” 朝颜真心诚意地恭维道：“皇上不老，皇上看着比我爹还年轻呢。” 慕皇笑了，仿佛被夸到了心坎上。 慕天元心里又嘀咕了一句马屁精，下一秒就恭维道：“父皇才四十多—”话还没说完，慕皇就皱了眉头，显然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慕天元不吭声了。 慕皇再跟朝颜说话时，语气都变得慈祥和蔼不少，“等你学会骑马了，可以跟朕提一个要求。”朝颜一脸喜气地谢恩，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提什么要求了。 德公公看出慕皇有几分倦了，道：“皇上出来也有半日了，奴才伺候皇上去更衣。” 慕皇点了一下头，提起舒妃昨天身体不适，让慕天辰过去探望一下，让慕天启也去探望一下殷贵妃，让慕天元空暇时多练习一下骑射，看了一眼慕天凌，没交代什么，带着人先走了。 慕天凌的神色黯了一下，嘴角掠过一丝自嘲的笑意。朝颜瞧见他这副落寞的样子，心疼。 随后慕天辰也告辞了，往静宁宫的方向去了。 “听闻郡主住在母妃那儿，不如随我一同过去吧。”慕天启道。 朝颜说还想学会儿骑马，慕天元阴阳怪气的说道，“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想想要提什么要求，别到时候赏赐要少了反倒怪父皇小气。”朝颜微笑着回道，“这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太子殿下放心，我提的要求肯定不关太子殿下的事。” 慕天元气哼哼地走了，慕天启也告辞了。 “郡主和四殿下聊完了再叫我。”韩烈背对着朝颜挥了挥手，也走了。 慕天凌还没开口，朝颜就跟他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从慕皇问她会不会骑马说起。说完后，她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毫不心虚地看着他的眼睛，两人对视五秒后，她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慕天凌终于招架不住，笑了一下。 “皇上为什么想让我学骑马？”朝颜不解道。 慕天凌道：“大概是想把你留在宫里观察几天。” “观察什么？”朝颜心里一激灵，该不会是在物色儿媳妇吧。。。。。。 慕天凌瞧她的神色知道她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问道：“你现在住在贵妃娘娘宫里，是父皇安排的吗？”朝颜点了点头，又道，“别忘了，我可以向皇上提一个要求。”她弯笑着眼睛看着他，“那我要快点学会骑马，这样才能早点提要求。” “那你要提什么要求？”慕天凌明知故问，脸上已经添了点可疑的红云。 “我要提……”朝颜装作陷入沉思的样子，过了会儿，她将手拢在嘴边，踮起脚尖在慕天凌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 韩烈往两人那边看了一眼，旋即移开了视线。 过了会儿，一名侍卫来跟朝颜说韩烈有事先走了，今日先教到这儿。 慕天凌问朝颜学到哪儿了，她说刚学会上马，还不会下马。想起朝颜之前吭哧吭哧溜下马的样子，他不禁笑了一下，让侍卫牵来一匹马，手把手地教她，直到教会她能单独骑着马散步。 第八十章 世外桃源 慕天凌离开后，朝颜见天色还早，回去肯定又得跟殷贵妃闲聊，想一想后脑勺就疼，便继续在外面溜达，打算快吃晚饭时回去。 她估摸着慕天辰应该已经出宫了，打算去静宁宫探望一下舒妃，对方和她母亲应该有些交情，转念一想，传到殷贵妃耳中又是一桩事，一些无聊的人肯定又会说闲话，说她巴结舒妃肯定是想嫁给慕天辰这位三殿下，说她脚踏两只船，一边巴结殷贵妃一边巴结舒妃…… 她决定故地重游一下，自从搬出宫后一直都没机会回去看看。 雪音宫门外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大门关着。 朝颜站在门外，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爬上心头。 她缓缓推开门走进去，院子里的落叶已经很久没人清扫了，脚踩在落叶上发出一点细微的咔嚓声，听起来格外清晰，又有几分萧瑟寂寞的感慨爬上心头。 之前的回忆涌现在脑海里更觉得寂寞了，下一刻她惊喜地发现院子里的树桩边长出了一颗新苗。 从雪音宫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沉了。 朝颜看天色还有点早，决定再去别处溜达溜达，这时听到了琴音，之前她住在这里时也没听见过，心想莫非是今年刚搬来附近住的妃子，她又听了会儿，琴音悠旷古朴，似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弹琴之人想必也是超凡脱俗之人。 自从在丞相府听过商倾容弹琴后，朝颜再没听过那么好的琴声了，而这琴声又是另一重意境，不禁有些好奇这弹琴之人会是谁？ 她循着琴音过去，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原本以为弹琴之人就在附近，但走了一刻钟左右，她还没到目的地。 当前方出现一座木桥，桥后是一座园子，园子里面有座高耸的楼阁，朝颜终于看到目的地了。 她走过木桥，来到墙外，驻足听了听，琴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她看周围也没人，手抬起来刚好能扒到墙上。 两只手都扒住墙后，她往上一跳，把两条胳膊也搁到墙上，刚露出脑袋，她就忍不住哇~了一下，脑海里蹦出四个字：世外桃源。 园子里竟然有湖，水波碧绿，澄清得仿佛一面镜子，天空像是一块镶嵌在里面的蓝宝石。 朝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清澈无暇的水面，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能让人的身心乃至灵魂都得到净化，不禁看得有些发呆。 回过神后，她才想起要找弹琴的人，很快便找到了。 湖边有棵大树，树上没有长叶子，很容易便能看到树底下坐着一个人，穿着白衣，连头发都是白的。 朝颜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块白石头，又仔细看了看，虽然头发是白的，但从坐姿和身段上来判断应该不是个老头。她又往前伸了伸脖子，想看清人长什么样子，结果一不小心拉到了筋，疼得后脑勺一麻，啊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听见声音，一名白衣侍童出门查看，没看到人，朝颜早就溜走了。 回去的路上，朝颜碰到了殷琳，看方向对方是从凤华宫过来的，两人点头打了一下招呼，也没说话，殷琳先走了，朝颜也走了。 回到凤华宫时，天色有点黑了。 朝颜刚回屋，红姑姑就过来了，问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然后让人把晚膳送过来了。 回来后，红姑姑跟殷贵妃禀报了一下朝颜的行踪，学完骑马后四处转了转，结果不小心迷路了，这才回来晚了。 吃完饭后，朝颜已经有些困了，打算洗洗睡觉，结果红姑姑又过来把她请走了。 殷贵妃跟她闲扯了几句，朝颜心不在焉地听着，还得用手掐一下虎口才能打起精神把瞌睡虫赶跑，听到殷贵妃说起一桩婚事，她瞬间打起了精神。 “国公府和丞相府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月就迎亲。”殷贵妃道，“商丞相只二姑娘一个女儿，温国公也只二公子一个儿子，两人又是青梅竹马，这京城里怕是再也找不出这样一对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了。” 朝颜对金童玉女这四个字深表赞同，只是两人一成婚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小姐要心碎了。 她又想到慕天凌，之前盯着人家姑娘看得眼珠子都快看直了，还总对人家未婚夫一副爱答不理的冷淡样子，这回听到人家姑娘要成婚了还不得背着她黯然神伤一下，那她也黯然神伤一下，缅怀一下自己那无疾而终的“白月光男主”。 不过这贵妃娘娘特地找她过来说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用意吗，该不会是想试探她对温云澜有没有什么特别想法吧。。。。。。 “这京城里的姑娘一大半都想嫁进国公府，现在婚事定了，也该消停了。”殷贵妃道。 朝颜：“……?”这好像跟自己没关系吧。 回自己屋后，朝颜琢磨着该送什么样的贺礼，看到梳妆台上摆的胭脂盒，她决定亲自设计一套胭脂礼盒。 打定主意后，她即刻动手设计盒子上的花纹，一直忙活到二更天才完成初稿。柳儿和冬儿提醒她明天还要去学骑马，劝她早点休息。 朝颜问是什么时辰了，两人说过二更天了，她收起稿纸，洗洗睡了。 第二天，柳儿和冬儿叫醒她时，朝颜想多睡会儿，经不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她起床，多躺了几秒后就掀开被子起床了。 到百步亭时，韩烈牵着踏雪已经在这儿了，见朝颜有点精神不济的样子，问她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她提起国公府和丞相府的婚事。 韩烈对此笑了一下，表情仿佛在说“你不是全京城唯一一个失眠的姑娘”。 朝颜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想歪了，问他打算送两人什么贺礼，韩烈反问她打算送什么，朝颜自信说道，“我的礼物绝对是独一无二的。”韩烈道，“你亲手做的胭脂？”朝颜用后脑勺回答他，从他手里拿过缰绳，动作一气呵成，顺利骑上马。 这次也不用他牵着，她骑着踏雪慢走了两圈后，她决定试着小跑一下，用脚跟轻磕了一下马肚子，踏雪小跑起来。 韩烈看着朝颜开心的样子，嘴角也勾起丝笑。 小跑了两圈后，踏雪减慢速度停下来了。 第八十一章 一丝忧虑 小跑了两圈后，踏雪减慢速度停下来了。 朝颜动作娴熟地下马，亲昵地摸了摸踏雪的马鼻子。 “郡主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吗？”韩烈走过来问道。 朝颜道：“吃的住的都挺好的，没事就陪贵妃娘娘说说话解解闷。”她顿了顿，问道，“宫里是不是有一位白头发琴师？” 韩烈笑了一下，说道：“那应该是玉尘大人，是问星楼的神官。”他随口问了一句，“你见到人了？” 朝颜道：“我听别人说的。”她想起来之前吴公公说过，殷琳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就是被这位神官救的，之后便跟在这位神官身边住在衡园里，那她昨天看到的那座园子应该就是衡园，里面那座高耸的楼阁应该就是问星楼。 不愧是神官，住的是世外桃源，人也是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玉尘大人平日都待在衡园里，鲜少外出，”韩烈勾了勾唇，“你是不是翻墙去偷看人家了？” 朝颜：“……，没有。” 韩烈道：“没有就好。” 朝颜又骑着踏雪小跑了几圈后，去亭子里坐着休息了会儿，韩烈问她想不想学射箭，朝颜本来想学，又改了主意，说一心不能二用，她现在要专心学骑马。 韩烈让人拿来弓箭，自己练了会儿箭，每一箭都命中靶心。一名侍卫过来向他禀报了一声，他把弓箭留给朝颜，说有事先走了。 吃了盘点心后，朝颜又瞄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弓箭，又看了看四周，也没什么人看着，她拿起弓箭，瞄准后咻地射出一箭，没飞出两米远就坠地了。 她立刻跑过去把箭捡回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这边，韩烈来御书房觐见慕皇，沈鹤也在。 慕皇跟沈鹤说起朝颜学骑马的事，便让人把韩烈找来说说朝颜的学习进展。韩烈夸赞朝颜天赋异禀，才两天就学会自己骑着马溜圈了。 从御书房出来后，韩烈带着沈鹤去往百步亭，路上向沈鹤表达了一番对朝颜的欣赏之情。 沈鹤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岔开话题问了问韩罗最近的情况，打算什么时候请他喝杯喜酒，对方小时候还跟他学过射箭。 韩烈说他大哥最近在研究一本古书，还没有成婚的打算。 两人到百步亭时，正好看见朝颜端着盘子在给踏雪喂点心吃，还问它好不好吃，又问它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去打盆水来。” 听见韩烈的声音，朝颜知道他回来了，又听见第二个人的声音，她回头一看，见她爹也来了。 “学得怎么样？”沈鹤笑着问道。 朝颜当即演示了一遍上马下马，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侍卫端来一盆水放在踏雪面前，朝颜让踏雪休息会儿，韩烈先告辞了，让父女俩单独说话。 “爹，你怎么进宫了，是不是皇上让您来接我回去？”朝颜问道。 沈鹤道：“听皇上说，你说爹看着比皇上还老。” 朝颜：“……，不老，爹一点都不老。”这皇上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沈鹤笑了笑，说道：“皇上问了问你和澄儿的婚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就跟爹说，只要你喜欢，爹也不会反对。” 朝颜低头戳了戳手，脸上蒙了一层可疑的红云，小声问道：“爹觉得四殿下怎么样？” 沈鹤道：“我看韩家那小子对你也有意。” 朝颜反问道：“爹不喜欢四殿下吗？”又委屈巴巴的说道，“爹不是说我喜欢就不会反对吗。” 沈鹤语重心长的说道：“爹不想你卷进皇位之争中，爹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殿下不会的。”说出这句话时朝颜的心里也有几分不确定，两人从来没聊到过这个话题，她不知道慕天凌心里对皇位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觉得他不会去争的，或者说她心里是这么希望的，她不想当什么皇后贵妃。 她只想两个人安安稳稳地在一块，在王府里一块养养花晒晒太阳，无聊了就出去旅游一下，说不定还能写本游记出书...... “自先皇后去世后，皇上一直没有立后，为的就是确保太子的地位无人能撼动，现在太子也上进，将来也不会让皇上失望。” 沈鹤顿了顿，换上轻松的语气说道，“四殿下长得也不差，虽然比不上爹年轻的时候，温家那小子倒不错，可惜被商家那小姑娘抢先了，等过段时间，爹探探皇上的口风，争取在年前把亲事定下来。” 朝颜心生欢喜，但心里也存下了一丝忧虑，该找个什么时机跟慕天凌聊聊皇位这事，又到底该不该聊？ 晚上，朝颜琢磨着这件事，有点心烦意乱。 她拨开帐子往外面瞄了一眼睡在榻上的柳儿，轻咳一声，见对方没动静，准备下床出去走走，刚拉开被子，就听见柳儿起床的动静，准备过来看看她有什么事，她说没事，让柳儿继续睡。 第二天，殷贵妃让朝颜学完骑马后去拜见一下太子妃，还给她备好了礼物。 朝颜总觉得有坑，把柳儿和冬儿都支出去后，打开礼物看了看，是对镯子。 她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走了镯子运，收到的是镯子，要送人的也是镯子，莫非她有什么吸引镯子的特殊体质。。。。。。 她想到宫斗剧里的一些桥段，多半会在礼物上做手脚。 她用帕子拿起镯子仔细观察了会儿，是上好的翡翠镯子，也没有穿凿的机关痕迹，她又闻了闻，没什么气味，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取出一根银针试了试毒，银针没变色。 至于她为什么要随身带着一根试毒的银针，自然是为了防止林柔给她下毒。 她真想把翡翠和琥珀接到自己身边，但店里的生意还要两人照管，另外她也不想把两人置于险地，林柔现在还不敢动她，但她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 韩烈今天有事，让一名侍卫把踏雪给朝颜牵来了，她骑着踏雪跑了两圈后就回去了。 换了身衣服后，红姑姑带着朝颜去拜访太子妃。 第八十二章 拜见太子妃 宫女来书房禀报时，慕天元正在练字，柳穗坐在一旁的榻上看书。 听宫女说朝颜前来拜访，慕天元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话还没说完被柳穗看了一眼，不吭声了。 柳穗让绿珠先去招待一下，她随后就到。 绿珠过来时，朝颜觉得有点眼熟，然后回想起来之前在商丞相的寿宴上见过，对方说话办事简利明快，一看就是个忠心能干的丫头。 “郡主稍坐，主子随后就到。”绿珠给朝颜倒了杯茶，然后退到一旁候着。 过了会儿，柳穗过来了，视线在红姑姑身上停了一下，红姑姑过来请安问好，道，“娘娘怕郡主不认得路，路上迷路了，便让奴才给郡主领个路。”又道，“郡主还带了礼物，希望太子妃不要嫌弃。” 朝颜：“……”能不能留点话给我说。。。。。。 红姑姑将礼物递过去，绿珠接了。 柳穗问了问朝颜在宫里住得习不习惯，家中父兄身体如何，语气平易近人，落落大方。朝颜也乐意跟这位太子妃聊天，说起她在街上开了一家胭脂店，叫花想容。 柳穗对她开店做生意的事也感兴趣，问她做生意难不难。朝颜自我感觉不算太难，就是刚开始的准备工作有点繁琐，又要选店铺位置又要打听进货渠道，还要招人，还好有熟人帮忙，要不然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这边，慕天元时不时抬起脑袋瞄一眼门口，见柳穗还不回来，坐的椅子上像是长了钉子一样，无法静下来心来练字。 他喊了声来人，一名小宫女低头走了进来。 “你过去看看，人走了没有？” 小宫女过去瞧了一眼，回来跟慕天元禀报说没走，他心里犯起嘀咕，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觉得朝颜不安好心。 他心里一激灵，想到自己之前让朝颜跳舞的事，要是她恶人先告状的话自己就死定了，肯定还会编一些瞎话来抹黑他。 想到这儿他后背一凉，匆匆起身走了。 朝颜正给柳穗介绍自己店里卖的胭脂种类，慕天元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神色古怪地盯着朝颜打量了两秒，柳穗轻咳一声，他立刻收回视线，随意踱步过来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和郡主聊得投缘。”柳穗道。 慕天元不敢有异议了，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们在聊什么？”语气有点心虚，怕自己之前做的好事都被翻出来了。 朝颜起身告辞，说时候不早了。 柳穗让绿珠送她和红姑姑出去了，慕天凌又偷瞄了一眼朝颜的背影，柳穗一面端起茶杯刮了刮一面随口问道，“你之前对郡主干了什么亏心事？” 慕天元听得后背一凉，连忙否认道：“我什么都没干，你别听她瞎说，她跟老四是一伙的，前天还给我使绊子让我在父皇面前丢脸，她今天来肯定没安好心。” 柳穗道：“郡主现在住在贵妃娘娘那儿，今天也是贵妃娘娘让红姑姑带她来的，还送了礼物来，”慕天元道，“什么礼物，我看看。” 绿珠把盒子拿过来，慕天元打开看见是一对镯子，一脸狐疑地拿起镯子盯着看，觉得这镯子里面肯定有古怪，然后十分笃定的说道，“假的，肯定是假的。”他让绿珠拿去扔了。 柳穗让绿珠先退下了，继续刚才的话说道，“我看郡主也不像你说的那样，”慕天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柳穗道，“人家以前害过你？”慕天元道，“前天就害我出丑了。”柳穗道，“要是二弟以后娶了郡主，你当着二弟的面也这么说人家？” 慕天元一愣，旋即表示反对，“她跟老四是一伙的，二弟怎么能娶她，我得跟二弟好好说说，不能被她给骗了。” 柳穗道：“二弟的婚事是父皇和贵妃娘娘做主，你别多嘴，也别插手。” 慕天元嘟囔道，“我给二弟提个醒也不行吗？”柳穗道，“二弟看人比你准，不用你提醒。”慕天元又嘟囔了一下，被柳穗看了一眼，没异议了。 柳穗说起国公府和丞相府的婚事，跟慕天元商量送什么贺礼。 这边，朝颜跟着红姑姑回去的路上，听见两个宫女在背地里议论舒妃，说舒妃身子弱，前两天又病了，不知道还能撑几年。 红姑姑呵斥两人背地里议论主子没规矩，两人战战兢兢地认错，红姑姑还是扣了两人一个月的月钱。 朝颜还有点意外红姑姑会这么大动肝火，转头看见一个人影经过，像是慕天辰，顿时明白过来，心说这红姑姑的眼睛还真尖。 回来后，朝颜想着要不要去探望一下舒妃娘娘。 从目前的局势看，慕天凌就是个落单的，太子和二殿下是一伙，三殿下要是也被拉拢过去，慕天凌就真的被孤立了，日后太子登基，多半要拿他这个落单的开刀。 她得多给他攒点后路，太子妃是条后路，舒妃娘娘也是条后路，别人爱说她巴结就说去吧，只要以后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 慕天辰来静宁宫时，正好看见宫女端着药碗出来，冷峻的眉眼间添了一丝凝重。 宫女过来给他请安时，他问了问他母妃的身体状况，宫女回道，“太医说娘娘的身体没有大碍，好好调养几日就没事了。” 走到门口时，慕天辰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咳嗽，快步走进去，见到他母妃后像往常一样请安。 舒妃叮嘱他天气凉了要添衣，军务再忙也要按时吃饭，慕天辰一一答应。 傍晚，朝颜说吃多了，要出去散散步，带着柳儿离开了，路上打发柳儿回来拿东西，她一个人往静宁宫的方向去了。 殿中还是萦绕着那股淡淡的檀香味，宫女带着朝颜进来时，舒妃在缝斗篷。 舒妃让朝颜上榻坐，让人给她沏了杯热茶。朝颜捧着热乎乎的茶杯，感觉暖和了不少。 “这是给三殿下的？”朝颜看斗篷的颜色深，多半是给慕天辰的。 舒妃笑着说道：“辰儿这两年长高了，我就想着再给他做一件新的，咳，”舒妃咳嗽了一声，朝颜将手里还没动的热茶递过去，劝舒妃歇会儿。 第八十三章 我也想你了 贴身宫女白芍劝舒妃明日再缝，舒妃说不妨事，就快缝完了。 朝颜看舒妃缝了会儿斗篷，白芍提醒道，“郡主，天快黑了，奴才让人先送您回去。”舒妃叮嘱朝颜路上小心点。 出来后，白芍叫来两名小宫女送朝颜回去了。 路上，朝颜无意间瞧见了一头白头发，是那位神官玉尘大人，德公公在前面领路，应该是去见慕皇。 之前她听吴公公说神官能预测天灾兵祸，心想莫非是又要打仗了，还是哪里要出现天灾？ …… 到了御书房后，玉尘给慕皇把了把脉，道，“臣之前的建议，皇上考虑得如何？”慕皇道，“过一两年再说吧。” 玉尘从袖中拿出一只白瓷药瓶交给慕皇，然后便告退了。 慕皇叫德公公进来，问他觉得现在太子能不能担当大任，德公公道，“太子殿下现在勤奋努力，又有太子妃时刻督促，将来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慕皇沉思片刻，道：“明天让逍遥王进宫一趟。” 德公公应诺。 …… 翌日，慕皇在御书房中同时召见了慕天元和沈鹤，让慕天元明天跟着沈鹤去军营巡查，军务上有什么不懂的就请教沈鹤。 慕天元回去把这件事跟柳穗说了，觉得自己可能又做错什么事了。 “父皇前几天才夸过你，让你跟着王爷去军营巡查也是为了让你熟悉军务，你自己多留点心，有什么不懂的就请教王爷，到了军营别摆架子，王爷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慕天元嘀咕了两句，柳穗开始给他收拾行李，让绿珠把前几天缝好的那件斗篷拿来。 绿珠拿着斗篷过来时，慕天元说斗篷的颜色不好看，绿珠小声提醒他道，“殿下，这料子是主子选的，针线也是主子缝的。” 听见最后一句，慕天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斗篷是柳穗缝的时，心里觉得暖融融的，立刻改口说好看，还穿上试了试，一个劲地夸赞好看。 这时一名小宫女过来禀报说朝颜这位郡主来了。 慕天元眉头一皱，嘀咕一句，“又跑过来干嘛？” 柳穗让绿珠把人请进来，朝颜一进来就看见慕天元摆着张臭脸，显然很不欢迎她的到来。她行礼请安了一下，就去跟柳穗这位太子妃说话，慕天元被晾在一边，气哼哼地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殿下这是要出远门吗？”朝颜看着桌上的包袱好奇问道。 慕天元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没事少打听。” 柳穗让绿珠去把东西拿来，绿珠拿来一个锦盒递给朝颜道，“主子也不知道郡主喜欢什么，这块玉佩是主子的嫁妆，还请郡主不要嫌弃。” 听到嫁妆两个字，朝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说这太贵重了，她不能收。 柳穗打开盒子取出玉佩，伸手拉起朝颜的手将玉佩放到了她手上。 慕天元又气哼哼地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殿下明天就要跟着王爷去军营，之后免不了要麻烦王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郡主就收下吧。” 柳穗的一番话说得落落大方，并无阿谀奉承之意，朝颜收下玉佩，又惹得慕天元哼了一声。 朝颜实在想不通慕天元这货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才能娶到这样的贤内助？ 第二天，慕天元跟着沈鹤去了军营，慕皇派了韩烈一同随行。 朝颜早上先去百步亭骑着踏雪跑两圈，然后去找太子妃说说话，傍晚再去探望一下舒妃娘娘。 一天早上骑马时碰到慕天启后，她就不去百步亭了。 这位二殿下也没对她做什么，只是跟她说说话聊聊天，但字里行间总是暗藏机锋，比跟殷贵妃说话还累，她每天为了不跟殷贵妃闲聊特意将一天的行程都排满，绝不会自讨苦吃再跟这位二殿下闲聊。 …… 时间一晃，朝颜在宫里住了将近小半个月，期间她一次也没见过慕天凌，有点担心他会背着自己见那个刘小姐，她也不是不信任他，就是有点担心而已。 慕天元在军营里也待了小半个月，回来时人都精瘦了，一进屋就跟柳穗诉苦，也没管屋里有没有别人，说军营里的帐篷漏风，夜里冻得他都睡不好觉。 朝颜刚好也在，柳穗有点尴尬，朝颜便先告辞了，被慕天元用一脸怨气目送离开。 沈鹤从军营回来后的第二天就来接朝颜回府了，下午朝颜就偷溜出去了。 慕天凌正好这天休沐在府里没出来，朝颜去九刑司扑了个空，又转道来凌王府。 见到阔别已久的吴公公，朝颜激动得抱了一下吴公公，正好被慕天凌看见了，他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貌似看到了一种无法理解的东西。 朝颜还没叙旧，吴公公让她和慕天凌好好说会儿话，先离开了。 剩下两人后，慕天凌还保持一副淡定的模样，当朝颜跑过来时，他面上淡定的表情就不见了，他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跳起来抱住他，手都抬起来准备接她了，但朝颜跑到他面前就停下了，这让他有点尴尬。 见朝颜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慕天凌道，“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朝颜反问道，“殿下呢，有没有想我？” 这么直白的问题让慕天凌有点脸红，他有点尴尬的岔开话题道，“你在宫里”话还没说完，修长的腰身就被朝颜抱住了，她仰头望着他说道，“我想殿下了。”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得慕天凌心里像是小猫挠一样，他抓住她的手带她进屋，把门关上后就把她抵在了门上，低头靠近她。两人之间的呼吸逐渐升温，朝颜感觉心脏怦怦跳，都快跳到嗓子眼了，面上一阵一阵地发烫，都烫到耳根了。 唇上微微一软，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过了一秒，她耳边还回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眼睛里蒙着一点亮晶晶的水雾，脸颊艳若桃花，抬起水蒙蒙的眼睛看他时，有不安有喜悦有害羞还有点儿委屈，夹杂着一点不知所措。 他将她拥进怀里，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我也想你了。” 第八十四章 小名叫颜颜 千风从外面回来准备来给慕天凌汇报时，被吴公公叫住了。 吴公公说了一声郡主来了，千风秒懂，就不过去打扰两人。上次他打扰了一下，然后接下来的两天慕天凌好像对他有很大的意见，虽然嘴上没说，但眼神就能传达了。 屋里，朝颜窝在慕天凌怀里，这感觉比她想象得要好，之前在大学里她室友每天晚上都要和男朋友煲电话粥，两人简直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她当时还不能理解，觉得天天都打电话不会觉得腻吗，现在她能理解了。 “殿下，我其实不是小怜。”朝颜仰头望着他，想要告诉他自己真正的名字，慕天凌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是小怜，你是沈雪。”朝颜抬手拢在嘴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小名叫颜颜，殿下别告诉别人。”她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一个颜字。 “颜颜。”慕天凌柔声念了一遍，轻勾起朝颜的下巴，霸道又温柔的说道，“以后我就叫你颜颜，只有我可以叫你颜颜。”朝颜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他低下头，被她抬手挡住了，她问道，“我不在，你没背着我沾花惹草吧？” 慕天凌勾唇笑道：“你这朵花都不在，我去哪儿沾花惹草。” 朝颜抿嘴笑了一下，又严肃问道：“没去逛花楼吧？” 慕天凌黯然地垂下眼睫，黯然道：“就这么不信任我？” 朝颜招架不住他这副受伤的样子，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脑袋重新靠回他的胸膛上，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开口问他又有一丝顾虑，而眼下这个氛围正好适合敞开心扉聊点心里话，不过贸然提起皇位也不太好，该怎么铺垫一下呢？ “殿下，”朝颜顿了一下，慕天凌嗯了一声，她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刚要张口，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殿下，小王爷来了。”吴公公在门外禀报道。 听到她哥来了，朝颜让慕天凌多保重，准备开溜，刚揪起脑袋又被他抱住了，这时门外传来沈澄焦急的声音，“雪儿，你是不是在里面？”紧接着又想起焦急的敲门声，房门被敲得砰砰响，吴公公拦都拦不住。 门刚打开，沈澄一个箭步就冲进去了，一双眼睛根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屋里的每个角落。 “小王爷在找什么呢？”慕天凌一副淡定模样，一点也不慌。 话音刚落，沈澄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眼睛死死盯着他问道，“雪儿呢，你把她藏哪儿了？”慕天凌道，“走了。”沈澄不信，又在屋里找了一圈，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慕天凌则坐在一旁淡定喝茶，等沈澄找完后，随意问道，“小王爷怎么知道郡主在我这儿？” 沈澄显得有点心虚，又道：“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反正你以后离雪儿远点，你和那个刘小姐的事我都知道了。” 慕天凌刮了刮茶杯，问道：“小王爷听谁说的？” 沈澄道：“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总之你离雪儿远点就是了。” 慕天凌搁下茶杯，起身走了过来，沈澄还以为他要动手，做出一副防御模样，慕天凌自然不会跟他动手，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还是跟沈澄解释了一下和刘小姐之间的事，表示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逾矩之举，也不会脚踏两只船。 沈澄还是不信他，又到外面找了一圈后才离开。 朝颜坐在茶馆靠窗的位置，一直盯着巷子口的动静。她不知道的是，这正好是沈澄之前坐的位置，他也是坐这儿观察着巷子口的动静。 下午朝颜偷溜出门时正好被沈澄瞧见了，他一路跟着她，见她进了凌王府，他犹豫半晌，决定先等等看，便进了附件的这间茶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等着人出来，等了一炷香左右都没见人出来，他实在坐不住了决定上门找人，刚出茶馆就碰到了韩烈。 韩烈随意跟他聊了两句，沈澄就火急火燎地跑来凌王府要人了。 看见沈澄从巷子口出来，朝颜从窗户里探出脑袋一面喊他一面挥手打招呼，沈澄快步走过来问道，“四殿下没欺负你吧？”朝颜反客为主，“哥，你是不是在跟踪我？”沈澄否认，说是碰见看见她进了王府，又问道，“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就是为了见四殿下？”朝颜说她是来探望吴公公的，说起吴公公之前对她照顾有加，沈澄半信半疑，朝颜从茶馆里出来，说肚子饿了，拉着沈澄去杏花斋买点心。 一路上，朝颜的心情都很好，还不由自主地哼起歌。沈澄觉得她心情好得有点反常，心里冒出一个离谱的想法：莫非被那四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从杏花斋买完点心出来，沈澄试探地问了一句，“雪儿，四殿下和那个刘小姐的事，你知道吗？” 朝颜道：“知道啊。”语气轻飘飘的，仿佛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沈澄有点意外，“你知道还跟四殿下走得这么近，你不怕他脚踏两只船？” “哥，你尝尝。”朝颜将一块点心递给沈澄，有点堵他嘴的意思，她自己也拿块点心吃着，说道，“我刚去殿下身边的时候，殿下就像个刺猬，从来都不笑，我想让殿下多笑笑，有什么事也别憋在心里，我想和殿下一起分担。” 沈澄听见最后这句话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一脸惊讶，你了半晌才你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再看看别人，军营里还没娶妻的将领多的是，明天我就领你过去看看，肯定有比四殿下好的。”说到这儿，他神色一喜，“对了，大哥回来了。” 朝颜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哥是谁，然后才想起来是沈明，问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沈澄说是早上，回来没待多久又出门了，这会儿估计应该回来了。 朝颜想着第一次正式见面要不要送个见面礼，她问对方是喜欢喝茶还是喝酒，沈澄还真不知道答案，他很少见对方喝酒，也没怎么见过对方喝茶。 两人商量一番后去酒铺里买了坛酒。 第八十五章 半夜煮面吃 回来后，沈澄带着朝颜去了沈明的住处，人坐在院子里擦剑。 听见脚步声，他将剑收回剑鞘，两人过来后，沈澄喊了声大哥，朝颜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哥。听见朝颜喊他大哥，沈明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像是有点意外又有点不习惯，之前假沈雪从来没喊过他大哥，都是直呼其名。 “大哥，这是雪儿给你买的。”沈澄将手上提的一坛酒放在桌上，朝颜道，“酒铺老板说这是前几天刚从酒窖搬出来的陈年老酒，我们运气好，刚好抢到这最后一坛。” “大哥，咱们一块喝一杯吧。”沈澄兴冲冲地跑去屋里拿酒杯，留下朝颜和沈明在院子里，气氛有点尴尬，毕竟不熟也不知道该聊什么。 很快沈澄就拿着酒杯出来了，尴尬的气氛也缓解了。 沈澄打开酒坛，一股浓烈的酒香飘了出来。 朝颜从味觉上就能感受到这酒的度数有点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招架住。 沈澄倒了三杯酒，举杯道：“这第一杯是庆祝大哥回来了。”沈明和朝颜也举起杯，三人碰了一下杯，沈澄和沈明一干而尽，朝颜喝了一口就觉得辣嗓子，一股酒香直冲天灵盖，两秒过后她就醉了。 用晚膳时，沈鹤见朝颜不在，问了一句，沈澄心虚地说在外面玩累了还在睡觉，沈明的神色也有点不自然。 林柔让人给朝颜煲个汤，又让人去和柳儿和冬儿说一声，别让朝颜睡太晚了，晚上吃东西容易积食。 柳儿和冬儿叫醒朝颜时，天已经黑了。 两人让她起来吃点东西，说林柔特意让人给她煲了汤，朝颜说困，想睡觉，让两人明天早上再叫醒她，然后拉起被子蒙住脑袋继续睡觉了。 后半夜，她饿着肚子醒了，蹑手蹑脚地下床去找吃的，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撞到了凳子，把柳儿和冬儿都惊醒了，柳儿喊了一声“郡主？”，朝颜答应了一声，冬儿把油灯点亮，朝颜问白天买的点心放哪儿了，柳儿去拿来后，朝颜吃了两块点心，两人就劝她别吃多了，当心积食。 朝颜和两人闲聊了几句，又吃了两块点心，让两人先睡，她去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 在院子里走了走，朝颜感觉肚子更饿了，裹着斗篷往厨房去了。 在府里巡逻的两名护卫发现厨房的方向冒烟了，以为走水了，立刻赶过去查看，结果发现是朝颜这个郡主在煮面。 朝颜问两人饿不饿，饿的话她多放点面条，两人有点懵。 这边柳儿和冬儿发现院子里没人了，立刻去找人，然后消息就传到了林柔这儿，接着传到了沈鹤这儿，然后沈澄和沈明也听到了动静。 当锅里的面条咕噜咕噜地煮好时，一群人都找了过来，正好看见朝颜拿着碗筷站在灶台边准备捞面。 …… 第二天用早膳时，沈澄还拿昨晚的事打趣，朝颜说自己煮的面可好吃了，不仅会煮的，还会炒的干拌的，听得沈澄一愣一愣的，从没听过什么炒面拌面。 沈澄问她跟谁学的厨艺，朝颜说大部分是跟吴公公学的，剩下的是无师自通。 林柔说起国公府和丞相府的婚事，提起温国公还有个小女儿，和朝颜差不多大，模样和性情都是顶好的，还没定人家。 沈鹤的视线看过来时，沈澄低头啃包子。 朝颜岔开话题，说她自己做了件礼物要送给新人，沈澄问是什么礼物，朝颜不告诉他，说要保持神秘感。 用过早膳后，朝颜准备出门去店里看看，到门口时发现沈澄和沈明都在，像是在等她。 “雪儿，大哥要去你店里看看，咱们一块去吧。”沈澄道。 朝颜一听这话就是假的，觉得她哥动机不纯。 “大哥，你要有事的话先去忙吧，”她话还没说完，沈澄就替沈明回道，“没事没事，咱们去店里吧。” 去九刑司的路上，慕天凌听见千风说朝颜在前面，他拨开车帘往前看了看，看到朝颜和另外两个人走在一块，他扫了一眼沈澄，没什么可担心的，视线落在沈明身上，貌似有点担心。 朝颜也看见了千风和飞羽，马车经过她时停下了，慕天凌拨开车帘和朝颜说话，两人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沈澄打断了。 沈澄把沈明介绍给慕天凌，把沈明一顿夸赞，貌似想让慕天凌知难而退。 朝颜现在知道她哥的动机是什么了，默默深呼吸一口气，面带微笑的说道，“哥，你也认识路，你先带大哥过去吧。” 这过分亲切的微笑让沈澄有点后背发凉，立刻给沈明带路，两人先走了。 慕天凌回头瞄了一眼沈明的背影，转过头时对上朝颜一双弯笑的眼睛，小心思仿佛都被看穿了。他侧了一下视线，随意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朝颜回道，“去店里。”又道，“等殿下哪天有空，咱们一块去骑马吧。”慕天凌道，“我下午就有空。”朝颜道，“那我在城门口等殿下。” 朝颜到花想容时，沈澄和沈明都不在。两人过来时看见翠翠这个假沈雪也在店里，沈明说有事先走了，沈澄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声招呼，想了想还是太尴尬了，在附近徘徊了会儿后也走了。 看到朝颜进来，翠翠躲到后边去了，有点像是老鼠见到猫。 翡翠将账本拿来给朝颜看，朝颜问了问翠翠的情况，翡翠说干活还算麻利，前几天还想跟琥珀学做胭脂。 “她想学的话就教教她，技多不压身。” 朝颜看这些天的盈利不错，中午请客去珍馐楼吃饭，让琥珀把翠翠也叫上。 于伯主动留下来看店，朝颜宣布今天休息，带着店里所有人去了珍馐楼吃饭。 吃完饭后，朝颜往城门的方向去了，翠翠好奇瞧着她的背影，然后被琥珀叫走了。 刚到城门口，朝颜就看见了飞羽和马车，上马车后，飞羽驾着马车出城了。 上马车后，朝颜挪着挪着就挪到了慕天凌旁边，见他还在闭目养神，慢慢把脑袋靠过去，脑袋刚靠在他的胸膛上，他就抬手抱住了她，嘴角勾起丝丝笑意。 马车停在郊外，千风牵着两匹马等在这儿。 天快黑时，飞羽驾着马车停在王府门口，朝颜刚从马车里下来，就被沈澄拉进去了，她只能挥手给慕天凌道别。 马车在门外停了会儿，慕天凌吩咐了一声，飞羽驾着马车离开了。 第八十六章 吃喜酒 转眼间到了大婚这日，国公府门口张灯结彩，前来道贺的车马络绎不绝。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街上经过，骑在马上的新郎官引得无数芳心寸断。 韩烈和沈澄也在迎亲队伍里，后者是前者叫来的，韩烈跟温云澜打趣说今晚城里至少有一半的姑娘都要以泪洗面，哭到天亮了，又让他下次也帮自己迎亲。 沈澄好奇问韩烈是不是已经定亲了，定的是哪家姑娘，韩烈笑而不语，沈澄心里一激灵，不问了。 迎亲的队伍到丞相府门口时，商烨早已组织好一众姑伯兄弟和好友在门外筑起一堵人墙，有种要新郎官过五将斩六将的气势。 商烨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故意为难温云澜，答不上来就不放行。韩烈帮温云澜分散商烨的注意力，沈澄和其他人掩护新郎官突破重围，顺利进府。 这边，朝颜和韩敏结伴偷溜到门口瞧了瞧，还没看见迎亲队伍的影子，见又有马车过来，朝颜认出跟在马车旁的绿珠，和韩敏又偷溜回去了。 一名小厮匆匆跑去禀报，温国公带着夫人亲自出来迎接，领着太子夫妇往正厅去了。 慕天启、慕天辰和慕天凌都在这儿，慕天元一到，人就凑齐了。 四位殿下都亲自到场祝贺，可见这场婚事有多隆重盛大。 迎亲队伍回来后，客人都来正厅观礼。 朝颜和韩敏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观礼，沈澄和韩烈也过来了。慕天凌那边看了一眼，见韩烈故意站在朝颜旁边，他的脸色有点沉郁，然后沈澄挤过来站在朝颜旁边，他才收回视线。 韩敏对沈澄挤开韩烈的行为不满，拉着朝颜换了一边，沈澄又挤过来，朝颜抬手嘘了一声，新人入场了。 看到穿着喜服的温云澜，朝颜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纯粹是欣赏之情，没有别的意思。当她的视线移到新娘子身上时，眼中同样闪过惊艳之色，又往慕天凌的方向瞄了一眼，见他不像上次一样盯着人家姑娘看得眼珠子都快看直了，表现得还算不错。 不过她却留意到慕天启一直看着新娘子，眼神有点不对劲。 像是察觉到了朝颜的视线，慕天启往她这边看过来时，朝颜立刻移开视线去看新人，表现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之前在丞相府的寿宴上，商倾容弹琴祝寿时，朝颜就留意到这位二殿下似乎有点关注人家姑娘，现在看来果然没错，这二殿下暗恋人家媳妇，藏得可真够深的。。。。。。 慕天元看到新娘子时眼珠子有点看直，柳穗轻咳一声，他立刻收回视线，表现得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朝颜看着一拜天地的两人，不自觉将自己带入新娘子的角色，将慕天凌带入新郎官的角色，不自觉就红了脸，抬手搓了搓微微发烫的脸颊，这一举动正好落在慕天凌眼里，他勾了勾唇角，仿佛知道朝颜在脑补什么。 礼成后，新人被送入洞房，韩烈叫上三人一块去闹洞房，朝颜瞄了一眼慕天凌的方向，说要去外面透透气，沈澄看出朝颜的小心思，也说要去外面透透气。 林柔身边的婢女倩儿来请两人过去，韩敏拉着韩烈先去闹洞房了。 倩儿带着两人过来后，朝颜发现国公夫人也在这儿，旁边还坐着一位模样清秀可人的姑娘，年纪约莫十五六岁，她心想这多半就是林柔之前提的温国公的小女儿，温雪，正好跟她同名。 林柔夸赞温雪，温夫人也打量沈澄，沈澄低着头，温雪也低着头。 朝颜感觉空气里充满了尴尬因子，沈澄还悄悄用眼神向她求助，她现在也是爱莫能助，温夫人还在说话，她要是贸然开口打断，估计会给这位国公夫人留下没教养的印象，怎么着也得等这位国公夫人把话说完。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解围了，温国公派小厮来请温夫人出去招待客人。 出来后朝颜小声问道，“哥，你觉得温家妹妹怎么样？”沈澄瞄了瞄四周，小声说道，“我不喜欢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朝颜小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沈澄却有点脸红，脑海中闪过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洒脱的姑娘，可惜只有一面之缘…… 朝颜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沈澄连忙岔开话题，这般可疑的表现让朝颜一猜就猜到了，她哥有喜欢的人了。 吃席时，天都黑了。 朝颜先去新房把自己做的礼物给新娘子，是一对胭脂盒，上面是她自己绘的卡通画，一只盒盖上面画着新郎官，一只合盖上面画着新娘子，虽然是卡通画，但也画得惟妙惟肖，十分喜庆可爱。 商倾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绘画，觉得新奇又有趣，对朝颜的这份礼物很喜欢，让贴身婢女桂露送朝颜回到宴席上。 朝颜还是第一次吃夜席，感觉挺有意思，直到她无意间和一双眼睛对视上，对方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让她有点不舒服。 而且那张脸她认得，是之前和慕天凌一块逛灯会的刘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那审视的目光中带着点敌意，这让她的心情更加郁闷了，要是慕天凌在旁边，她肯定要他哄自己，哄不好就打他的那种。 宴席散后，已经是深夜了。 朝颜多喝了两杯酒，脑袋有点晕乎乎的，瞧见慕天凌后就盯着他看，还是死盯的那种。 慕天凌被她盯得都开始自我反省了，猜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今天没跟她说话的缘故。 他也想跟她单独待会儿，但没找到机会，本来观礼后他打算和她单独待会儿，结果她被人叫走了，开席前他打算和她单独待会儿，但她又跑去看新娘子了，直到开席了才回来，开席后沈澄又像盯犯人一样盯着他，让他吃饭都有点不自在。 沈澄见朝颜盯着慕天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赶紧把她拉走了。 第八十七章 中毒 上马车后朝颜就闭着眼睛打盹，等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后，她已经睡着了。 柳儿和冬儿见喊她没回应便撩开帘子看了看，见朝颜睡着了，柳儿上去叫醒她，正好沈澄过来了，问留在马车外面的冬儿是怎么回事，冬儿说朝颜睡着了。 柳儿扶着朝颜下马车，沈澄在外面接应，被朝颜一把勒住脖子，跳到他背上，一面用手拍他一面喊驾，貌似把他当成了马。 沈鹤让沈澄把朝颜背回去，叮嘱他路上小心点，别把他妹妹摔着了。 沈澄也是很无奈了，感觉自己和当牛做马也差不多了。 …… 第二天朝颜醒来时，头有点疼，柳儿给她端来了一碗醒酒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朝颜问她出什么事了，柳儿和冬儿对视一眼，委婉地说她昨晚喝醉了，在马车里睡着了。 朝颜回想了一下，好像真的喝醉了。 当她过来用早膳时，沈澄一脸偷笑，好像她昨晚干了什么蠢事一样。 朝颜若无其事地坐下吃饭，沈澄问她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她问自己昨晚干什么了，沈澄还没开口就被沈鹤一个眼神制止了，埋头啃包子。 早膳过后，小厮来给沈澄禀报说门口有人找，沈澄过来后见是慕天凌身边的护卫，开口就说朝颜不在，千风道，“殿下想请小王爷喝茶，还请小王爷赏脸。” 沈澄考虑了一下，跟千风去了茶馆。 然后又有人来朝颜，小厮问了一下翡翠的身份，然后去禀报了一声。朝颜过来见是翡翠，以为店里有事，翡翠让朝颜跟她走一趟，朝颜跟看门的小厮交代了一声，她去店里看看。 翡翠带着朝颜到街上后，一辆马车早已等在这儿了，驾车的是飞羽。 朝颜这才知道是慕天凌的安排，上马车后，飞羽驾着马车往茶馆的方向去了。 这边慕天凌跟沈澄喝了一杯茶，说还有公务处理先告辞了。 沈澄有点懵，不知道慕天凌找他出来干嘛，莫名其妙。 从茶馆出来，慕天凌上了马车，飞羽驾着马车离开了。 沈澄就这样看着马车离开了，并不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出都出来了，沈澄打算在外面逛会儿，但他一个人逛也无聊，想到之前商烨跟他提的金玉园，决定去那儿看看。 另一边，飞羽驾着马车回了凌王府。 朝颜先撩开车帘跳下马车，也没等慕天凌就走了。 到了之前住的小院子，朝颜坐在秋千上随意荡着，慕天凌走过来道，“刚才在马车里怎么不说话？”朝颜道，“我嗓子疼。”慕天凌转身走了，朝颜有点懵，竟然撇下她走了，跟她说两句好话会死吗？ 冷静了一下后，她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说到底也是她自己一个人在生闷气，有什么还是直说比较好，让人猜来猜去的也有点矫情。 朝颜起身准备去找慕天凌说清楚，然后就看见他回来了，手上还拿着杯茶。她这才知道他去给自己倒茶了，心里也就不计较了。 “殿下能教我射箭吗？” “我还是先教你练字吧。” 朝颜觉得自己的毛笔字写得还行，不过慕天凌的字确实写得漂亮，她学一学也不吃亏。 书房里萦绕着淡淡的墨香，除了笔落在纸上细微的窸窣声，朝颜还能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慕天凌俯身握着她的手教她写下一个颜字，朝颜的心跳又加快了一点，然后再教她写了一个凌字，朝颜的脸都变得红扑扑的。 慕天凌低下头，在她耳边低低唤了一声“颜颜”，朝颜的脸通红得都快往外冒热气了，耳边还酥酥麻麻的，根本就集中不了一点注意力练字。 “殿下去歇着吧，我先练练这两个字。” 朝颜强装镇定，慕天凌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轻啄一下，然后走到旁边坐下，端起茶杯刮了刮，悠闲喝茶。 …… 晚膳前，飞羽驾着马车把朝颜送回来了。 晚膳过后，沈澄还没回来。 沈鹤让沈明出去找找，朝颜看天都快黑了，心里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守在门口等人。 沈明带着两名护卫离开后没多久就回来了，朝颜匆匆迎了上去，看到沈澄平安无事，心里松了口气，又看见沈明背着一个人，像是韩烈。 朝颜问发生了什么事，沈澄焦急地说韩烈中毒了，人都昏过去了，还是为了救他。 沈明已经让两名护卫去请大夫了，将韩烈安置好后，沈鹤也赶过来了，随后两名护卫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在给韩烈诊治时，沈鹤问沈澄是怎么一回事，沈澄急得话都说不清楚，朝颜给他倒了杯茶，沈澄一口气喝完后，缓过来一些，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从今天早上慕天凌约他在茶馆见面说起，然后他去了金玉园，一不小心喝醉了。 说到这儿时沈澄都不敢抬头，沈鹤让他接着说。 他就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却发现天快黑了，立刻离开了。出了园子没多久，他就被一个蒙面人偷袭了，是韩烈救了他，但韩烈却被蒙面人用暗器打中了，暗器上有毒，韩烈没撑多久就晕过去了。 沈澄说完后，沈鹤问大夫情况如何，大夫说自己也没见过这种毒，不好对症下药。 沈鹤让护卫再去多找几个大夫，再让沈明带着沈澄去韩家说明情况。 韩烈突然吐出一口血，朝颜让大夫赶紧想想办法，大夫说如今只能先施针试试。 沈明和沈澄回来时，还带来了一个人，韩罗。 一路上沈澄都低着头不敢看这位韩家大公子，虽然对方也没责备他，但那双冷冷淡淡的眼睛比杀人的刀子还厉害，被那双眼睛看一眼仿佛连灵魂都遭受了一遍拷问。 过来后，韩罗简单同沈鹤颔首示意了一下，见大夫要给韩烈施针，他出声阻止，声音清冷如水，他过来时，大夫自动退到一边。 那双冷冷淡淡的眼睛扫了一下坐在床边的朝颜。 朝颜莫名觉得紧张，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她心里所有的秘密。 沈澄见韩烈抓着朝颜的手不放，此时也不好提出什么异议。 第八十八章 韩家大公子 韩罗给韩烈把脉后，亲自给韩烈施针。 朝颜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个韩家大公子还会医术，转念一想，天才都是触类旁通，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韩烈吐出一口黑血后，情况稳定下来。 朝颜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问情况怎么样。韩罗没有回答她，让其他人都出去，他留下来守着就行了，又看了一眼朝颜被韩烈抓住的手，说道，“郡主也留下吧。”声音平静如水，却给人一种无法违抗的压迫感。 沈鹤跟朝颜说有事就让人来通知他，带着沈明、沈澄和大夫先离开了房间。 出来后，沈明说他在这儿守着，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沈澄也要留下来，毕竟韩烈是他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有些不放心朝颜。 沈鹤还有话问沈澄，带着他去了书房。 到书房后，沈鹤问了几个关于蒙面人的问题，一是对方的年纪，沈澄感觉有三十四岁。二是对方用的武功招式，沈澄感觉有点像杀手。三是对方使没使剑，沈澄摇了摇头。 沈鹤思索了会儿，让沈澄先出去了，然后拿出那枚暗算韩烈的飞镖观察了会儿，过去打开书房的密室，进去后打开一个木匣子，里面放着一枚同样的飞镖。 他拿着两枚飞镖看了会儿，然后将两枚飞镖都放进了木匣子里。 沈澄回来后问沈明情况怎么样，沈明守在外面也不知道屋里的情况，沈澄在门外徘徊半晌，手抬起来又放下，还是不敢敲门，想到韩罗就发怵，心里祈祷着韩烈一定要没事，否则那韩家大公子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到了后半夜，朝颜靠在床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快睡沉时又强行让自己醒来，观察了一下韩烈的情况，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烫。 虽然她没学过医术，但小时候几乎都在医院里度过，也知道一些基本的病理知识，只要体温保持正常就是个好迹象。 韩罗半睁开一只眼看了一下，然后阖上眼睛养神。 …… 当窗外的晨光照进屋子里时，韩烈醒过来了，转过视线便看见了趴在床边的朝颜，视线落在她被晨光照亮的半边脸上，不自觉抬起手朝她的脸伸过去，仿佛想要抓住一个晶莹梦幻的梦，快碰到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醒了。” 韩烈这才看到他大哥，有点意外，又有点尴尬，“大哥你怎么来了？”韩罗道，“你都快死了人家不得通知我来收个尸。” 朝颜听见说话声，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后发现韩烈醒了，感觉如释重负，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韩烈问她是不是守了自己一整晚，朝颜岔开话题问他肚子饿不饿，这就让人去给他准备吃的。 “不用了，让他饿着，也长点记性。”韩罗道。 朝颜觉得自己留在这儿不合适，让两人好好聊聊再决定吃什么，一面说话一面挪出了房间。 看见朝颜出来，沈澄一个箭步冲过来询问韩烈的情况，朝颜说人醒了，应该没什么危险了。沈澄如释重负，沈明去通知沈鹤。 门打开时，沈澄一个闪身躲在了朝颜身后，看来相当怕这位韩家大公子。 韩罗走了出来，说道：“有劳郡主和王爷说一声，在下先回去了。”说完便走了。 朝颜心说这是要把人留在这儿养病吗…… 沈鹤过来时，朝颜说韩罗已经回去了，沈鹤让韩烈留在这儿安心休养，他会进宫跟皇上说明情况，又问韩烈还记不记得蒙面人的一些特征。 韩烈说他跟对方只交手了一招，对方就跑了，没想到又杀了个回马枪，他一时大意才被对方的暗器伤了。 沈澄说那暗器原本是冲他来的，是韩烈推开了他。 “一点小伤而已，养两天就好了，王爷和小王爷不用在意。”韩烈道。 沈澄热情道：“你不用客气，就留在这儿好好养伤，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说。” 韩烈看向朝颜，沈澄用一张笑容热情的脸挡住他的视线，问他想吃点什么，朝颜说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先走了。 朝颜离开后，韩烈道：“王爷心里有什么疑虑尽管说。” 沈鹤考虑了一下，问韩烈为什么会出现在金玉园附近。 韩烈说他原本也在园子里，看天快黑了打算回府，刚出园子就听见了打斗声，赶过去后看见沈澄有危险便出手相助，蒙面人跟他交手了一招就跑了，像是知道他的身份，但没料到对方会杀个回马枪，一看就是个老手，之前肯定没少干这样的事。 朝颜端着一碗药回来时，只剩沈澄在屋里。 韩烈抬了一下胳膊就嘶了一下，朝颜让他别乱动当心扯到肩上的伤口，说着将药碗递给沈澄。 见药碗到了沈澄手上，韩烈抬起另一只手拿过药碗，也不用勺子，直接拿碗喝。 这也给沈澄省却不少尴尬，虽然是救命恩人，但喂药喝这种事还是太奇怪了。 “哥，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朝颜问道。 沈澄回想了一下，最近也没得罪什么人，而且他人缘还挺好的。 “我想对方的目的应该并不是想置人于死地。”韩烈说道。 沈澄气愤道：“暗器上涂毒不就是想置人于死地吗。” 朝颜思索了一下，说道：“有毒就有解药，说不定对方原本的计划是让哥你中毒了，然后再用解药威胁爹。” 沈澄气得一拳头砸在桌上，“卑鄙！” 韩烈道：“对方这次没有得逞，难保不会有下一次，不过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出手了，但郡主也要小心点。” 朝颜怀疑过林柔，但之前林柔一直没有对他哥动手，为什么要挑在这个时候动手，如果不是林柔，那就是冲她爹来的，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昨天她哥和温国公的小女儿相亲了，婚礼上人多眼杂，说不定就让人发现了，然后传到了某些人耳中，为了阻止国公府和王府结亲所以才会派人偷袭她哥？ 第八十九章 疑云 “雪儿，你想到什么了吗？”沈澄问道。 朝颜摇了摇头，叮嘱道：“哥，最近你就别出去了，”话没说完，沈澄反过来叮嘱她道，“你也一样，别一个人又偷溜出去了。”又嘀咕了一句，“要不是四殿下把我叫出去”朝颜道，“你是我哥，殿下脑子就算被驴踢了也不会害你。” 沈澄没话说了。 朝颜让沈澄好好照顾韩烈，她回去补补觉。朝颜离开后，沈澄向韩烈悄悄打听他大哥是不是很不好相处，韩烈说困了，闭上眼睛睡觉了。 …… 这边，慕天凌刚来九刑司，余捕头就来跟他禀报说来了位贵客。 见到韩罗时，慕天凌还有点意外，自赋闲在家后这位韩家大公子从不出门，今早却出现在九刑司，想必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袁都督已经在这儿了，之前在赵策和周华一案上他和慕天凌闹了点不愉快，事后他给慕天凌赔过礼也送过礼，慕天凌没收礼，两人如今的关系算是关系一般的同僚，井水不犯河水。 慕天凌到后，韩罗才将自己的目的说了，想请慕天凌调查他二弟被人暗杀一案。 听到暗杀两个字，慕天凌面上闪过一丝诧色，又问了一句，“二公子还活着吗？” 韩罗道：“还能喘气。” 袁都督道：“二公子是天武卫，武艺高强，怎么会遭人暗杀？” 韩罗将事情的经过简练地叙述了一遍。 得知对方的目标原本是沈澄这个小王爷，慕天凌问了和沈鹤一样的问题，韩烈怎么会刚好出现在那儿？ 袁都督道：“肯定是碰巧，要不是二公子出手相救，小王爷恐怕就遭不测了。” 韩罗道：“凶手这次没得逞，下次说不定就对郡主下手了，殿下抓紧时间破案吧。”说完他便起身告辞了。 “能伤得了那位二公子，对方肯定是个高手，殿下需要帮忙的话就说一声，我这儿还有多的人手。”袁都督道。 慕天凌道：“那就请袁大人让手下的人多留意一下见没见过这样的高手。”说完他先走了。 离开九刑司后，他让千风和余捕头带人去金玉园附近调查，他则带着飞羽去了逍遥王府。 到了王府后，小厮领着慕天凌去了会客厅，然后去禀报了一声，沈澄过来后没好气地问他有什么事，是不是又想请他去喝茶？ 慕天凌问起昨晚他被蒙面人偷袭的事，沈澄有些意外，没想到慕天凌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又起了一丝怀疑，问他是听谁说的，慕天凌说是韩家大公子，沈澄又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大公子会去九刑司报案。 慕天凌问韩烈是不是也在这儿，沈澄说人喝了药就睡下了，还没醒，有什么问题问他就行了。 慕天凌想看看蒙面人用的暗器，沈澄也不知道暗器放哪儿了，不过他记得暗器的样子，是流星镖。 听到流星镖时，慕天凌脸上闪过一丝诧色，眼神又变冷了一下，回忆在脑海里闪过。他问蒙面人有什么特征，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沈澄抬手比了比对方的身高，说对方不胖，感觉有三四十左右，有点像杀手，又将韩烈的推测也说了，对方跟韩烈只交手了一招就跑了，可能是知道韩烈天武卫的身份，又出人意料地杀了个回马枪，肯定是个老手，之前没少干这样的勾当。 “小王爷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慕天凌问道。 沈澄嘀咕一句“怎么跟雪儿问的一样”，说他没得罪人，对方肯定是想让他中毒再拿解药威胁他爹。 “王爷在吗？”慕天凌问道。 沈澄说进宫了，还没回来。 “那郡主在吗？”慕天凌问道。 沈澄狐疑道，“你找雪儿干嘛？”慕天凌道，“有几个问题要问郡主。”沈澄道，“问什么？”慕天凌说对方的目标也有可能是朝颜。 沈澄一愣，没想到这个可能性，考虑了会儿后，让慕天凌在这儿等着，他过去看看人醒了没有，慕天凌随口一问，“郡主昨晚熬夜了？”沈澄也没想太多，回道，“雪儿昨晚都在屋里守着呢。” 朝颜还不知道她哥给她埋了一个大雷。 沈澄将朝颜带过来后，慕天凌随意说了一句，“郡主昨晚守了一夜，想必很累了。” 朝颜看了一眼沈澄，用眼神问道“哥是不是你说的？”，沈澄还是一脸迟钝，没理解朝颜的眼神。 “哥，你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早上不是刚喝过药吗？” 朝颜露出亲切的微笑，沈澄后背一凉，立刻去厨房了。 慕天凌端着茶杯，不慌不忙地刮着，不过浑身散发出一种微妙的低气压。 朝颜解释说昨晚韩罗也在屋里，不是她一个人，韩烈一直昏睡着，到早上才醒过来。 慕天凌嗯了一声，不咸不淡。 朝颜瞄了瞄四周，快速低头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有点撒娇的意味，让他别生气了。 慕天凌喝了口茶，那种微妙的低气压不见了。 朝颜问韩罗为什么让他调查这件案子，慕天凌说案子发生在他的管辖区，自然归他调查。 朝颜叮嘱他小心点，别落单了，又给他提供一条线索，昨天她哥和温雪相亲了，婚宴上人多眼杂，可能被人看见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动手了。 慕天凌道：“现在国公府和丞相府已经结亲了，要是再和王府结亲，就更不容易撼动了。” 朝颜道：“有人要对付国公府？” 慕天凌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商丞相和温国公都站太子那边，王爷又手握兵权，三家要是结为姻亲，太子的地位就固若金汤了。” 朝颜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关于皇位的疑问再次涌上心头，试探问了一句，“有人想整垮太子吗？” 慕天凌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说道：“你最近先别出门了，凶手这次没得逞，下次可能将目标换成你，我让翡翠过来吧，有她跟着你，我也放心些。” 朝颜说翡翠还要看店，而且她在府里也很安全，让他不用担心，慕天凌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九十章 同一个人? 回到凌王府后，慕天凌将吴公公找来，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个暗杀他的蒙面人。 吴公公点头，问他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慕天凌将沈澄被蒙面人偷袭的事说了一遍，蒙面人用的暗器也是流星镖。 在慕天凌六岁那年，梅妃去世了，至此雪音宫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除了吴公公留下来照顾年幼的慕天凌，其余宫人都另寻出路去了。 就在梅妃去世一个月后的深夜，有蒙面人潜入雪音宫意图刺杀慕天凌，幸亏被吴公公及时发现，阻止了蒙面人的行凶，当时蒙面人用的暗器也是流星镖。 之后对方再没出手过，吴公公也查不到破绽。 “殿下觉得是同一个人？”吴公公道。 慕天凌道：“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有人准备要对付太子了，到时候就知道是谁了。” …… 沈鹤帮韩烈向慕皇告了假，慕皇又派太医随沈鹤回府给韩烈诊治，隔天又派安公公送来补品。 之前朝颜都没怎么觉得慕皇有多看重韩烈，只是看韩烈有块别人都没有的金麒麟，在天武卫中比同僚有面子一点而已，现在又是派太医又是送补品，朝颜都有点怀疑韩烈是不是慕皇的私生子了。。。。。。 安公公把补品送到后略坐了坐便告辞了。 朝颜好奇都是什么样的补品，征得韩烈同意后打开装补品的盒子看了看，开盒第一件补品就是人参，比她手腕还粗，还是一根整参，在地里少说也长了几百年吧，说不定还是传说中的千年人参，开盒第二件补品是灵芝，比她脸还大，还有异香，闻一闻都觉得神清气爽。 现在她真有点怀疑韩烈和慕皇有点血缘关系了。。。。。。 “皇上对你可真好。”朝颜心里嘀咕了一句，比对慕天凌这个亲儿子还好。。。。。。 韩烈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要是不忠心，皇上也不会对我这么好。” 朝颜点点头道：“伴君如伴虎，忠心最重要。”她看着盒子里的大灵芝，有点想入非非，要是开发出一款灵芝护肤品，肯定会爆火~ “郡主在想什么呢？”韩烈饶有兴趣的问道，一双狐狸眼微微勾起，像是故意逗人一样。 朝颜移开视线，若无其事的说道：“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喝什么就跟哥说。”她转身准备走时，韩烈道，“郡主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朝颜考虑了一下，瞄了他一眼，又考虑了一下，神色一定，像是做好了决定，问道，“你觉得皇上会改立太子吗？” 韩烈微微一愣，没料到朝颜会问出这么一个直白的问题，而且这问题还有点……大逆不道，不过他就喜欢她这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勾了勾唇，问道，“是你想知道还是四殿下想知道？” 朝颜干脆回了两个字，“我想。” 韩烈抬手摸了摸下巴，说道，“皇上的心思怎么会让旁人轻易揣摩出来，不过，”他话锋一转，“皇上是看好太子殿下的，之前太子殿下不太长进，皇上也没动过改立太子的心思，不管是二殿下，三殿下还是四殿下，最好别动争储的心思。” 朝颜有点紧张的抿了抿嘴，像是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个重磅炸弹，“三位殿下中，你觉得有人动了这个心思吗？” 韩烈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有些事小莲子还是不知道的好，小莲子这么聪明，要是知道的多了，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他抬起视线看向门外，下一刻门外传来沈澄的声音，问他今天感觉好点了吗，说话间推开门，朝颜就走了出来。 韩烈又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沈澄觉得有古怪。 等朝颜离开后，沈澄狐疑地看着韩烈，问道：“你跟雪儿怎么了？”韩烈道，“小王爷放心，我跟郡主只是说说话，没干什么。”又道，“这灵芝郡主挺喜欢的，小王爷让人给郡主送过去吧。” 朝颜刚回到住处，沈澄就带着灵芝过来了，闲扯了两句后，朝颜道，“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沈澄嘿嘿笑了笑，说道，“雪儿，我觉得韩烈这人还不错，”话没说完，朝颜道，“可惜哥你不是个姑娘家，要不然就能以身相许了。” 沈澄听见最后四个字仿佛石化了，好像听到了比鬼故事还恐怖十倍的鬼故事。 朝颜感觉自己的话好像给她哥留下了十分严重的心理阴影，要是不补救一下估计她哥晚上会做噩梦，“哥，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沈澄疯狂摇头，“没当真没当真，我没当真。” 朝颜岔开话题道：“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的姑娘？” 沈澄脸上嘭地一朵红云炸开，借口说有事先溜了。 …… 下午，慕天启也来探望韩烈。 朝颜在园子里看见这位二殿下身后跟着的护卫郑怀时，脑袋里一激灵，另一个护卫周厉的年纪不正好是三四十岁，没有跟过来，可能是去办别的事了，也有可能是做贼心虚不敢现身，但仅凭年龄也不能认定蒙面人就是周厉，万一弄错了说不定正中了幕后黑手的圈套。 她决定先观察观察，看看这位二殿下有没有争储的心思。 沈鹤带着慕天启来看望韩烈，没过多久朝颜也过来了。 进来时她刚好听见慕天启问道：“王爷查到什么线索了吗？”虽然是一个平常问题，但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在她听来有点可疑，像是在试探。 慕天启的视线看过来时，朝颜过来行礼。慕天启抬手让她免礼，声音温和的询问道，“郡主觉得会是什么人想对付小王爷？” 朝颜摇了摇头。 沈鹤道：“微臣这边还没查到什么线索，回京后澄儿也没与人起过冲突，恐怕对方是冲着微臣来的。” 朝颜悄悄观察了一下慕天启的神色，没什么异样。 “要是冲王爷来的，王爷可要多加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爷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慕天启道。 沈鹤道谢。 第九十一章 线索 “殿下觉得会是什么人想对付王爷？”韩烈请教道。 朝颜又悄悄观察了一下慕天启的神色，没什么波动。 “王爷才打了胜仗回京，肯定会遭人眼红，”慕天启的视线看向朝颜，“前些日子父皇还留郡主在宫中学骑马，更让一些人眼红了。” 听到眼红，朝颜想到了刘尚书，之前对方主动向慕天凌示好，闺女也和慕天凌走得近，现在风头都被自己抢了，心里肯定不舒服吧，但也不至于要杀人吧，就算要杀人也应该冲她来，关她哥什么事。。。。。。 沈鹤送慕天启离开后，韩烈问朝颜是不是想试探对方，朝颜否认。 韩烈道，“男人的事就不该把女人也牵扯进来，要是四殿下让你这么做的，王爷应该不想被蒙在鼓里。” 朝颜的神色有点生气了，说道，“跟殿下没关系。”又道，“殿下不会让我做这些事。” 韩烈反问道：“那你做这些事他知道吗？” 一句话就戳中了朝颜的雷点，她默默深呼吸一口气，走了。 经过园子时，沈鹤叫住了朝颜，“陪爹走走？”朝颜点头笑着说道，“好啊。” 两人在园子里散步，再次来到了那棵梨花树下。 沈鹤神色柔和地看着花枝，说道：“来年春天就会开花了。”朝颜道，“等花开了，我要送爹一件礼物。”沈鹤笑着问道，“什么礼物？”朝颜抬手嘘了一声，“到时候爹就知道了。” 沈鹤看到了站在远处的沈明，应该有事要汇报，让朝颜先回去了，然后带着沈明去了书房。 之前沈鹤让沈明去定城调查刘氏的事，沈明到定城后发现那个当铺老板去世了，是去进货途中碰上了土匪强盗，老板和伙计还有雇的两名镖师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这条线索断了，沈明带人去了蒲县，查到刘氏之前住的村子后去了那里调查，发现刘氏没有回过村子，住的屋子早就荒废了。 另外，刘氏的兄长，老王一家回到蒲县后买了座大宅子，住了不到半年就失火了，一家人都被烧死了。 至此线索都断了。 沈明留下人手继续在定城和蒲县那边调查，他先回来汇报情况。 就在刚刚，沈明收到了蒲县那边的飞鸽传书，留在那边的人找到了老王的儿子小王，沈明打算今天就出发去定城。 沈鹤担心有诈，沈澄的事给他敲响了警钟，他不能让沈明也出事了，决定让人把小王带来京城。 沈明还是觉得自己过去一趟比较保险，免得出什么差错，沈鹤交给他另一个重要任务，保护朝颜。 两天后，天擦黑时，一辆马车进了城，马车往逍遥王府的方向去了。 两名护卫秘密押送一人进府，到书房后，沈明将人带进去了。 见到小王时，沈鹤没认出来。 对方瘦骨嶙峋，跟之前相比像换了个人一样，唯一没变的是，眼睛喜欢滴溜溜的打探。 沈鹤问他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他姑母刘氏去哪儿了。小王并不知道他姑母刘氏去哪儿了，他爹和他娘都被人放火烧死了，他半夜闹肚子起来去上茅房才逃过一劫。 当时他躲在茅房里，偷偷瞧见是两个官差放的火，之后他也不敢露面，装成乞丐逃出了县城，之后一直当乞丐过活。 第二天，沈鹤派人去蒲县调查当时的县衙人员，重点是县官、师爷和捕头的背景情况。 …… 韩烈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在王府里又住了两日后外出了一趟，去杏花斋给朝颜买了点心和蜜饯，感谢她这些天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 朝颜不想吐槽他的用词了，让柳儿和冬儿去帮他收拾行李。 “郡主这是巴不得我快点走？”韩烈道。 朝颜道：“话怎么能这么说，我是怕你旷工太久被炒鱿鱼。” “什么是，炒鱿鱼？”韩烈好奇道。 朝颜道：“就是没俸禄了，你可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这些天你不在，皇上肯定十分挂念。” 韩烈笑道：“郡主就别给我戴高帽了，郡主哪天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朝颜：“……?”想通什么，该想通的是你吧，别再惦记我了，我已经名花有主了。 韩烈离开王府的当天下午，慕天凌就过来了。 沈明外出办事，沈鹤也不在府中，还是沈澄接待的慕天凌，开口就问他是不是来找朝颜的，慕天凌说有几个问题要问韩烈，沈澄说人上午就回去了，让他去韩府看看。 “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郡主。”慕天凌道。 沈澄怀疑他故意找茬，说朝颜不在，下一刻就被打脸了。 “哥，你不是还有事吗，先去忙吧。”朝颜走过来说道。 沈澄一脸问号，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要忙？ 朝颜给他使了使眼色，沈澄有点不放心地瞄了一眼慕天凌，说他很快就回来了，又跟朝颜叽叽咕咕地交代了几句话后才走了。 “殿下怎么来了？”朝颜说话时眼睛都是弯笑的，现在对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是深有体会，只要看到人就觉得心里欢喜，想腻腻歪歪，想亲亲抱抱，让她都有点恨嫁了，心里一个劲地提醒自己要矜持，要端庄，要矜持…… “我来看看你字练得怎么样了。”慕天凌勾唇一笑，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又蛊又专情。 不管了。 朝颜伸手搂住他修长的细腰快速抱了一下，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殿下什么时候娶我？”话一说出口，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装作低头看地，岔开话题道，“殿下最近忙吗？” 下一刻耳边传来慕天凌低低的声音，仿佛暗夜的香气一样缠绕在她的耳膜上，酥酥麻麻得仿佛触电，“颜颜放心，我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朝颜嘭地一下红了脸，心说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会撩了，自己压根招架不住。 看着朝颜脸红的样子，睫毛羞答答地垂着，慕天凌也招架不住，真想快点把人娶回家~ 沈澄回来时见慕天凌还没走，嘀嘀咕咕地走了，又过了会儿再过来时，见慕天凌走了才放心。 第九十二章 冥冥之中的缘分 又过了两天，殷贵妃身边的红姑姑带人来了逍遥王府，邀请林柔这位王妃带着朝颜这位郡主明日去宫中喝喝茶赏赏花。 红姑姑跟朝颜说殷贵妃很是想念她，让她有空多来宫里陪殷贵妃说说话。 朝颜听得心里直犯嘀咕，这贵妃娘娘不会真的看上自己当儿媳妇了吧。。。。。。 林柔让倩儿送红姑姑离开后，叫住朝颜，问她胭脂店的生意如何。朝颜说挺好的，林柔欲言又止，朝颜道，“林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雪儿是不是不喜欢我？”林柔用温柔的语气问道。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朝颜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林姨怎么会这么想，我才刚回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林姨见谅。” 林柔笑意温柔的说道：“姐姐要是在天有灵，看到雪儿如今这么懂事，肯定会高兴的。” 朝颜说道：“娘一直都在天上保佑我，要不然当年那场大火早就把我烧死了。” 听到大火时，林柔的神色有点不自然，试探问道，“雪儿之前说在梦里梦见过王爷和姐姐，可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 朝颜回想得连眉头都皱起来了，做出冥思苦想的样子，又沮丧地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她话锋一转，“哥跟我说过，是那个陈管家干的，他肯定跟爹有仇，只要找到那个陈管家就真相大白了。” 听到陈管家时，林柔的神色又有点不自然，想起当初进城时看到的那张脸。 当时她也没看太真切，回过神后那张脸已经不见了，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时隔多年后再露面是想报复她吗，如果是想报复，又为何躲着不露面，只要一露面，当年的真相也就会水落石出。 或许是她看错了，又或者，对方还念着当年的一点旧情，又或者在谋划着什么…… “林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朝颜问道。 林柔收敛思绪，露出温柔的笑容，说道，“事情早晚会查清楚的，明天还要进宫见贵妃娘娘，你今晚早些休息。” 朝颜离开后，林柔的神色变得阴晴不定，叫了倩儿进来，跟她吩咐了几句话。 晚膳后倩儿离开了一趟，回来后又跟林柔回禀了两句话。 …… 皓月当空，院中枝影横斜，仿佛覆了一层水色银华。 朝颜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里的月亮，思绪万千。 一会儿想到慕天凌，不知道自己的婚事能不能顺利，一会儿想到殷贵妃，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看上她当儿媳妇了，一会儿想到远在另一个时空的家人，一会儿想到林柔，对方背后还有没有人，一会儿又想到韩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移情别恋，一会儿想到她哥的心上人，不知道是一位怎样的姑娘，一会儿又想到皇位之争，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开的胭脂店…… 柳儿过来打断她的思绪，说道：“郡主先进屋吧，免得着凉了。” 朝颜随口问柳儿有没有心上人，柳儿红了脸，害羞地摇了摇头。朝颜又问她对自己的婚事是怎么打算的，是想留在府里还是想放出府，柳儿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屋后，朝颜又问了问冬儿相同的问题，冬儿也脸红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柳儿让朝颜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进宫。 第二天，朝颜和林柔同乘一辆马车往宫里去了。 路上，林柔随手拨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像是在找什么。 朝颜也拨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随口问道，“林姨和贵妃娘娘认识吗？”林柔道，“刚回京的时候，皇上在宫中设宴，见过贵妃娘娘一面。”又道，“听说你上次就住在贵妃娘娘宫里，看得出贵妃娘娘很喜欢你。” 朝颜说道：“上次贵妃娘娘还带我见了舒妃娘娘，听宫里的人说舒妃娘娘的身体不太好。”林柔说道，“宫里的那些闲话，你也别当真，三殿下极重孝道，肯定不想别人背后议论他母妃。”朝颜考虑一下，问道，“上次我见舒妃娘娘时，舒妃娘娘说我和我娘长得很像，舒妃娘娘是不是认识我母亲？” 林柔回道：“姐姐之前和舒妃娘娘，”她顿了顿，有所犹豫，“还有，梅妃娘娘，都认识。” 朝颜有些意外，没想到她母亲和慕天凌的母妃也认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无可避免的缘分在，她不知道慕天凌知不知道这件事，吴公公应该清楚，那慕天凌多半也知道了。 但他之前怎么从没跟她提起过，转念一想，他母妃的事应该是他心里最深的隐痛，不愿提起也能理解。 不过他什么时候能对她完全敞开心扉，但她也对他有所隐瞒，无论是林柔的事还是关于皇位的事，应该会有某个契机能让两人完全敞开心扉，但她是穿越来的这件事，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得了，到时候不会把他吓得悔婚吧…… 到了凤华宫后，朝颜发现殷贵妃还请了别人，温夫人带着商倾容和温雪来了，韩家三夫人带着韩敏来了。 韩敏和韩烈是堂兄妹，她爹在家中排行老三，韩烈自小是由这位三夫人照拂长大，所以两人的关系比亲兄妹还好。在韩家，韩烈最敬重的人是他大哥韩罗，最疼爱的便是韩敏这个小堂妹。 刘夫人带着刘小姐来了，还有殷贵妃的侄女殷琳也在。 除了商倾容，都是待字闺中。 朝颜看这阵仗，心里嘀咕这是在面试儿媳妇吧。。。。。。 胭脂榜上并列第一的两大美人第一次同框出现，堪比世纪性的碰面。 两人同框出现后，各自气质上的差异对比得愈发明显。 成婚后商倾容愈发柔美绰约，在之前的仙子气上增添了和煦温婉的气质。殷琳愈发显得清冷到了极致，仿佛以雪为肤以冰为肌，比冰雕的美人还要美上三分，让人都不敢站在她旁边喘气了，就怕一呵气人就融化了。 第九十三章 这是要相亲? 在这两位大美人的衬托下，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失去光彩。 不过朝颜又是另一种灵动的气质，独具一格，和在场的人都不同，或者和这边的世界不同。 朝颜又瞧见了刘瑶那种审视的目光，这次的敌意更明显了一点，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看过去，刘瑶移开了视线。 喝过一杯茶后，一名小宫女过来跟红姑姑耳语了两句，红姑姑跟殷贵妃禀报了一声，殷贵妃说园子里的菊花开得好，领着众人去赏花了。 一盆盆菊花开得饱满如满月，黄的红的白的粉的紫的橙的，应有尽有，还有几盆稀有的绿菊。 朝颜只在宫斗剧里看过绿菊，还没亲眼看到过。 殷贵妃让姑娘们自由活动，她带着夫人们去了旁边的凉亭喝茶闲聊。 刘瑶见朝颜同韩敏和商倾容都很熟，过去跟殷琳说话，被殷琳一句话弄得很尴尬。 “你讨厌郡主？” 刘瑶愣了一下，又否认了，然后瞧见有人往这边过来了，看到了三位殿下，她让婢女帮忙看了看妆容，婢女又给她整理了一下服饰。 德公公领着慕天启、慕天辰和慕天凌过来了。 温雪抓着商倾容的衣袖躲在了她身后，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朝颜看这阵仗，心里嘀咕说这是要相亲吗。。。。。。 德公公把人带过来后便告退了，过去凉亭里给殷贵妃和夫人们请安问好后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刘瑶向朝颜投去一记略带挑衅的目光，先过去跟慕天凌说话。慕天启来跟朝颜说话，韩敏过去跟慕天辰说话。 殷琳走到一盆白菊前，独自赏菊。 还好有商倾容这位二嫂在，要不然温雪一个人在这儿，肯定尴尬紧张得不知所措。 朝颜往慕天凌那边看了一眼，慕天凌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她把声音提高一点，说道，“那边有绿色的菊花，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慕天启接茬道，“之前也没看见过，应该是今年花匠刚培育出来的。” 朝颜本来想让慕天凌接话，再顺势交换一下“相亲对象”。 刘瑶道：“殿下，咱们过去看看吧。” 慕天凌道：“二皇兄和郡主也一块去看看。” 韩敏的视线落到另一盆绿菊身上，说道，“殿下，咱们也去看看吧。”慕天辰跟着韩敏一块过去了。 商倾容带着温雪去看另一盆绿菊。 剩下的一盆绿菊被四人包围了。 朝颜仔细观察着花叶的颜色和形态，又从不同角度观察了会儿。 刘瑶觉得朝颜走来走去很碍事，像是故意刷存在感一样，略带奚落的说了一句，“郡主看盆花都这么稀奇？” 朝颜回道，“之前没见过自然觉得稀奇，就像咱们这些千金小姐没见过田间耕种劳作，等见到了也会觉得稀奇。” 刘瑶道：“郡主怎可将自己与贩夫走卒市井小民相提并论。” 朝颜道：“咱们吃的穿的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要是没人种地，没人纺织，也没人卖东西，咱们吃什么，穿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去哪儿买。” 刘瑶没话反驳，心里气闷。 慕天启请教道：“那依郡主的意思，贩夫走卒比咱们这些既不会种地也不会纺织的人还重要？” 朝颜反问道：“一个种地的百姓能治理国家吗？” 慕天启笑了笑，道：“还请郡主赐教。” 朝颜道：“一个君王可以学会种地，只要不怕辛苦就行，但治理国家需要头脑和手段，那就不是怕不怕辛苦的事了。” 慕天启笑道：“郡主的一番话让人受益匪浅。” 朝颜有点得意，往慕天凌那边看过去时，从他的神色中感受到一种微妙的低气压，立刻就反思过来自己说多了，直接问他道，“殿下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慕天凌有点错愕，有点意外她当着别人的面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自己，心头笼罩的一朵阴云烟消云散，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一块走了。 刘瑶见朝颜当着她的面把人抢走，气得脸色有点难看，要跟过去把人抢回来，慕天启邀她一块走走。 面对这位丰神俊朗的二殿下的邀请，刘瑶欣然同意。 另一边的凉亭里，殷贵妃瞧见朝颜和慕天凌一块走了，给红姑姑递了个眼色，红姑姑先告退了。 走远些后，朝颜回头看了看，看见刘瑶和慕天启走到一块去了。 慕天凌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了一眼，说道，“二皇兄还从来没有这样称赞过一个姑娘，看来二皇兄很欣赏你。”朝颜道，“我看刘小姐也很欣赏你。” 两人都不说话了。 朝颜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慕天凌，说道，“爹说会帮我们先探探皇上的口风，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在年前就能把婚事定下来了。”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害羞得耳朵都红了。 慕天凌弯下腰，看着她羞答答的垂着的睫毛，嘴角勾起丝笑，故意逗她，“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楚。”朝颜转身去看另一盆粉菊，手轻抚着粉色的花瓣，眼睛弯弯笑着，仿佛天上皎洁的月牙儿。 “刚才那些话以后别在外人面前提了，”话没说完，慕天凌往身后侧了一下视线，低声跟朝颜说有人来了。 红姑姑过来行礼道，“娘娘没看见四殿下和郡主，让奴才来找找，殿下和郡主别走太远了。” 朝颜道：“我和殿下正准备回去呢。” 红姑姑先行礼告退了。 回来后，朝颜发现慕天启又和殷琳这位表妹在一块了，感觉这位二殿下还真是“雨露均沾”。。。。。。 韩敏走过来小声问道，“你和四殿下去哪儿了？”朝颜小声反问道，“你和三殿下去哪儿了？”韩敏小声说道，“我先问你的。”朝颜抬手嘘了一声。 红姑姑扶着殷贵妃走了出来，殷贵妃让慕天启、慕天辰和慕天凌先去忙，殷琳也先告退了，往衡园的方向去了。 殷贵妃带着其余人回了凤华宫，给林柔、温夫人、韩家三夫人各赐了礼，然后让人送一行人出宫了。 第九十四章 送来一盆绿菊 进宫喝茶赏花后的第二天，朝颜收到了一盆绿菊，是红姑姑带人来送给她的。 “今日二殿下来给娘娘问安，说起郡主很喜欢这盆绿菊，娘娘便让奴才带人给郡主送过来了。” 朝颜听着红姑姑的话感觉有点压力山大，这二殿下特意提起她干嘛，不会相中她了吧。。。。。。 不可能，那二殿下心里暗恋着人家媳妇，说不定是从小惦记到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肯定是看中了她的身份。 红姑姑带着人告辞后，朝颜去书房看看她爹回没回来，人还没回来。 早膳过后沈鹤说要去军营一趟，带着沈明和沈澄一块去了。 朝颜回来看着那盆绿菊，有点犯愁，灵机一动，等她哥回来后给他一个惊喜。 …… 另一边，慕天凌在路上刚好瞧见了宫里来的马车，看方向应该是从逍遥王府过来的，让千风去打听一下。 回府后，慕天凌叫来吴公公，嘱咐吴公公最近多留意一下宫里的动静。 这时千风回来了，打听到红姑姑带人去了逍遥王府，特地给朝颜送了一盆绿菊。 慕天凌的神色绷紧了一下，心里潜藏的那股危机感让他有几分躁动不安，想要过去找朝颜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想要听她亲口说她的选择是他，除了他，不会是任何人。 平复了一下躁动的情绪后，他让千风先下去了。 “殿下别怪奴才多嘴，奴才斗胆问一句，殿下至今向郡主表明过心意吗？”吴公公和蔼可亲的问道。 慕天凌面色微红地嗯了一下，又端起茶杯刮了刮，像是在掩饰内心的腼腆。 吴公公和蔼可亲的说道：“既然殿下和郡主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殿下也要多信任郡主一些才是。” 慕天凌刮了刮茶杯，岔开话题说起刘磊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吴公公摇了摇头，还没有进展。 对方这些年都没露面肯定早就改名换姓了，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之前魏昌一案中，慕天凌带人去魏府搜查时在书房的暗格中找到一张画像，上面画着的人是徐海手下的副将，刘磊。 徐海是梅妃的兄长，慕天凌的舅舅，时任镇国大将军，在宁王叛乱中被赵忠这个义弟设计逼死，之后将军府被一场大火烧了。 吴公公很早就怀疑那场大火是赵忠派人放的，经过许轩的事，吴公公觉得当年放火烧了将军府的人十有八九是魏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手下的那两名将领也喜欢烧人房子。 那张画像多半也是赵忠交给魏昌的任务，刘磊可能知道当年宁王失踪的内情，所以要斩草除根。 吴公公派人去刘磊的老家调查过，发现早些年也有人来查过刘磊的行踪，证明刘磊那时还活着，之后完全查不到对方的行踪。 吴公公猜想对方若是想为徐海平反，早晚有一天会联系上慕天凌。 下午，慕天凌出门了，去了睿王府。 在会客厅等了会儿，慕天启过来了，视线扫了一眼千风手上捧着的那盆白菊。 “四弟来了，真是稀客。” 慕天凌道：“臣弟听闻二皇兄最近喜欢上了赏菊，”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千风捧着那盆白菊上前，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株皓月照雪是我亲自栽种的，二皇兄觉得如何？” 慕天启评价道：“不错。”又开玩笑道，“没想到四弟这么会种花，要是种地的话肯定也差不了。” 慕天凌道：“既然二皇兄喜欢，那臣弟就割爱了。” 千风走过去将白菊放到桌上。 “时候不早了，那臣弟就不打扰了。”说完慕天凌便告辞了，带着千风离开了。 慕天启走过去看了看那盆白菊，让人搬到园子里放着。 …… 天快黑时，沈鹤才带着沈明和沈澄回来了。 林柔让人去准备晚膳，沈鹤说不用了，在军营那边吃过了。 沈澄回到住处后发现屋里多了一盆颜色奇特的菊花，竟然是绿色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得知是朝颜送过来的，沈澄又围着看了会儿，觉得这妹妹真是贴心，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 旋即他又有点犯愁，要是被大哥发现只有他得了好东西，肯定会感觉受被冷落，于是便让人把这盆绿菊又送去了沈明那儿。 沈鹤在书房里给沈明交代了些事后让他回去早点休息，当沈明回到住处后发现屋里的桌上摆着一盆绿菊，这奇妙的绿色让他的心情有点微妙。 第二天用早膳时，沈澄兴致勃勃的问道：“大哥，那绿菊你喜不喜欢？” 朝颜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又听沈澄说道，“那是雪儿送的。”朝颜冷不丁被呛得咳了一下，心里真是佩服她哥这感人的情商，有时候少说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她现在承认是自己送的，有些尴尬，解释是她先送给她哥的，有些尴尬。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她爹解围。 “我那书房里还缺盆花，先放我那儿吧。”沈鹤道。 沈明点头。 尴尬的气氛就此被化解了。 早膳过后，沈鹤出门去上朝了，沈明也外出了。 沈澄去找朝颜玩，朝颜说她要做胭脂，悄悄告诉他要开发一款秘密产品，让他保密。沈澄保证守口如瓶，不过他对胭脂一窍不通，就算别人想找他打探商业机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 下朝后，赵忠过来问候道，“王爷最近忙不忙？”沈鹤道，“侯爷有事吗？”赵忠笑道，“也没什么事，想请王爷吃个饭，自从王爷回京后，也没机会叙叙旧。” 沈鹤道，“侯爷是想聊聊你义兄的事？” 赵忠的神色略显不自然，干笑了一下，说道，“都过去十多年了，王爷现在要是想翻案恐怕没那么容易，我和王爷一样，都不愿相信兄长会投靠宁王。” 沈鹤反问道：“那侯爷这些年怎么不找找证据为你义兄翻案？” 赵忠道：“不瞒王爷，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一个人的下落。”又瞧了瞧四周道，“此处不便详谈，王爷要是得空的话，我请王爷去酒楼吃个饭。” 沈鹤道：“本王也不饿。” 赵忠笑道：“那我请王爷喝杯茶。” 第九十五章 说辞 到了街上，沈鹤在路边挑了一个茶摊喝茶，赵忠看着简陋的茶摊，面露尴尬之色。 “王爷要喝茶去茶馆喝不是更好，像这样的小摊子能有什么好茶?” 赵忠看着面前简陋的茶碗，眼神里的嫌弃都掩饰不住了。 沈鹤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不错，让赵忠也尝尝，赵忠说不渴。 “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就算被人看见了，也不会让人误会咱们在密谋什么。” 赵忠干笑了一下，说道：“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茶也喝了，说吧。”沈鹤道。 赵忠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他一直在找当年徐海的副将刘磊，宁王失踪的那晚，他看见刘磊鬼鬼祟祟地溜出过军营，当时他也没太在意，第二天发现宁王失踪后，他也怀疑过刘磊。当他找对方对质时，刘磊供出幕后主谋是徐海。 为了朝廷社稷，他不得不将这件事上报给慕皇。 徐海死后，他也很后悔，觉得当时轻信了刘磊的话，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派人在寻找对方的踪迹，但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沈鹤听完赵忠的说辞，道：“这么说，当年侯爷是为了大义才会出卖义兄？”赵忠干笑了一下，道，“为了朝廷和皇上，就算背负骂名也值了。” “时候不早了，侯爷早点回去歇着吧。”说完沈鹤起身走了。 上马车后，沈鹤握紧了拳头，眸光冷冽如刀。 赵忠也变了一副面孔，眼神阴沉，里面仿佛织了一张漆黑的蛛网。 回府后，沈鹤让人把朝颜和沈澄都找来了书房，神色显得有几分凝重，像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两人。 “爹，出什么事了？”沈澄问道。 沈鹤看了一眼朝颜，又看了一眼沈澄，说道：“你们日后要对忠勇侯府多加小心。” 朝颜乖巧点头嗯了一声。 沈澄问道：“爹，姓赵的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沈鹤沉思了一下，说道：“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们了。” 接下来沈鹤将定城和蒲县那边调查的事给两人说了一遍，昨天沈明已经查出来了王家纵火案的真凶。 是县衙里一个姓金的捕头。 这金捕头和魏昌手下的一名将领是表亲，而这名将领正是被许轩复仇的三人之一。 魏昌又是赵忠的心腹。 虽然不能直接证明赵忠和纵火一事有关，但此人诡计多端，必须多加防范。 朝颜立刻想到林柔背后的势力会不会是忠勇侯府，她想说出来，手头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要是林柔背后的人真的是赵忠，那两人私底下肯定会有联系，她只要盯着，肯定能揪住对方的狐狸尾巴。 光靠她一双眼睛盯着肯定不行，得多找两个帮手，柳儿和冬儿是林柔派来服侍她的，虽然细心周到，但事事都向林柔汇报，她信不过，只有找翡翠和琥珀了。 从书房出来后，沈澄越想越气，骂赵忠是老匹夫，朝颜说像这样的老狐狸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迟早有收拾他的一天。 回到住处后，朝颜让柳儿去花想容一趟。 之后柳儿带着翡翠回来了。 朝颜给翡翠看自己新做的胭脂，又让冬儿去把倩儿叫过来。倩儿过来后，朝颜给她看自己新做的胭脂，让她带回去给林柔。 “之前我答应过要亲自做盒胭脂送给林姨，这胭脂特别好，你快拿回去给林姨试试。” “多谢郡主。” 倩儿拿着胭脂告退后，朝颜带翡翠去园子里逛了逛后送她离开了。 这边倩儿将胭脂交给林柔后说朝颜那儿有个面生的姑娘，在朝颜带着翡翠逛园子时，倩儿去找柳儿和冬儿问了问，打听到了翡翠的身份，是朝颜店里的人，回来后跟林柔禀报了一声。 用晚膳时，林柔夸赞朝颜给她做的胭脂很好，比店里卖的还好，顺势提起她店里的生意一定很好。 朝颜说还不错，不过她这小店还是比不上花凝露这样的金字招牌。 “雪儿别怪我多嘴，你一个姑娘家外出，我和王爷多少有些不放心，之前澄儿，”林柔顿了顿，神色担忧，“雪儿要不要考虑一下把店关了？” 朝颜心里劝自己冷静，要不是还有她爹在桌上，她早就摔筷子了。她低着头默默吃饭，看着就让人觉得委屈。 沈澄道：“林姨，雪儿要开店就让她开吧，以后雪儿去店里我都跟着，肯定没问题的。” 沈鹤给朝颜夹菜，“以后去店里别太晚回来了，爹会担心的。”朝颜乖巧地点头嗯了一声。 晚膳过后，林柔来找沈鹤谈心，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让朝颜对她还有点生疏。沈鹤让她别想太多，日后慢慢熟悉就好了，让她早点休息。 “王爷，”林柔喊住转身要走的沈鹤，欲言又止，想要说的话到嘴边又改口了，“王爷也早点休息。” 沈鹤离开后，林柔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了，我这个王妃还是有名无实。”她自嘲地笑了笑。倩儿走过来宽慰道，“主子再忍忍，等郡主嫁出去就好了。” 林柔走过去坐在榻上，倩儿倒了杯茶给她。 “嫁出去又怎么样，还不是留在京城，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林柔刮了刮茶杯道。 倩儿道：“哪有嫁出去的女儿隔三差五就回娘家的，也不怕人笑话。” “皇上差不多也该给三位殿下赐婚了。”林柔刮着茶杯喝了口茶。 倩儿道：“三位殿下年纪都不小了，今年除夕皇上说不定就赐婚了。” …… 翌日上午，沈澄收到了商烨的请柬，邀他雅集，地点在城中的玉泉寺。 沈澄兴高采烈地找到朝颜，问她要不要一块去看看，朝颜说去看看，这次她得看着点她哥，别让他又喝醉了。 玉泉寺建在玉泉山上，因山中泉水得名，后山流水潺潺，清幽雅静，常有文人雅士来此聚会。 一名小厮领着朝颜和沈澄前往后山聚会的场所，过来后朝颜发现慕天启也在这儿，有点意外，又找了找，没找到慕天凌的身影，心里嘀咕说这商大公子也忒马虎了，既然要请人就该把人请齐全。。。。。。 第九十六章 找泉 潺潺的流水声蜿蜒而下，阳光透过枝叶照在清澈的水流上，光芒如钻石般闪烁。 众人席地而坐，畅饮美酒，畅聊古今。 朝颜是在场唯一的姑娘家，也不认得商烨请来的那些文人雅士，酒量也马马虎虎，对他们那些引经据典的畅聊也插不上嘴，毕竟她也没恶补过这边的历史，只大概知道本朝的名人文豪。 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左右，朝颜面前的糕点都快吃完了，她跟沈澄叮嘱了几句，让他少喝点酒，别喝醉了，她脚坐麻了，去走一走，沈澄叮嘱她别走远了。 朝颜走到潺潺小溪边看水洼里游动的小鱼，将手里拿的一块糕点掰碎成小块喂鱼，糕点一撒下去就没影了。 慕天启往朝颜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在喂鱼，便让人将面前的一盘糕点拿过去给她。 沈澄见状，也让人将面前的一盘糕点拿过去给朝颜，在关心照顾妹妹这块，他这个哥哥怎能被外人比下去。 众人又聊起诗词歌赋里称赞的美人，侃侃而谈这些美人的生平事迹，忽闻叮咚作响的声音，视线循声看过去，都有点看呆了。 朝颜撩起一捧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她白皙纤细的指间滑落，一颗一颗，像珍珠一样掉进溪水里，叮叮咚咚，悦耳动听。 穿过林间的阳光用恰到好处的角度照在她的半边侧脸上，她整个人仿佛都被清澈纯净的光芒笼罩了，宛如山林间的精灵，烂漫无暇。 沈澄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朝颜，立刻挥舞手臂扰乱众人的视线，再次强调朝颜是他妹妹，警告商烨的那些朋友别瞎看。 朝颜听见她哥的声音，转头往那边看了看，见她哥站起来了，看起来有点生气，不知道是不是跟人吵架了？ 商烨让沈澄别生气，又让众人换个话题聊，沈澄这才坐下去了。 “这山和寺都取名玉泉，山上想必是有泉的，只是不知道这泉在哪儿，既然咱们都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顺着这流水去找找看。”慕天启提议道。 众人一听都有兴趣。 沈澄过去跟朝颜说他们要去找泉，要不要先让人送她回去？ 朝颜也感兴趣，也要去找找。 路上沈澄时刻注意着朝颜脚下的路，走几步路都要提醒她小心点，别摔着了。 慕天启随意聊起那盆绿菊，说起朝颜之前的那番话让他受益匪浅，还有问题向她请教。 “那天都是我瞎说的，殿下不用放在心上。”朝颜道 慕天启道：“郡主过谦了。” 众人沿着溪流往山上走，朝颜感觉和爬山差不多了。 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空地，溪流又拐了个弯换了个方向。 前方林木幽深，看起来像是会有野兽出没。 有两人打了退堂鼓，怕再往前走会有危险，提议下次多带点人来找泉。 商烨正在兴头上，开玩笑说就算里面有老虎也受到了佛门感化，不会吃人的。 听到老虎，又有两人打退堂鼓了，纷纷劝说商烨安全为上，下次多带些人过来。 “那你们留在这儿，我先去探探路。”商烨说完准备走，沈澄喊住他。看慕天启这位二殿下还挺沉稳可靠，沈澄请他照顾一下朝颜，他跟商烨一块去探探路。 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支冷箭射过来，众人吓得四散而逃。 对方并没有伤人，貌似只想制造混乱，然后再浑水摸鱼。 然后就把朝颜这条鱼带走了。 朝颜感觉后颈被人一击，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昏过去的前一秒，她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 一道黑影嗖地跑进前面的林子里，肩上扛着朝颜。 沈澄发现朝颜不见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秒，旋即开启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前面的林子里，一边追击一边大喊站住，慕天启和商烨也追了过去，其余人赶紧撤退，跑下山去报案。 幽深的林木挡住了视野，三人都跟丢了。 慕天启提议分头追，一个时辰后要是没找到人就回这儿汇合，叮嘱两人不可鲁莽行事。 不到一个钟头，慕天凌就带人赶来了，迅速分好寻人小组，千风带一支队，余捕头带一支队，他带一支队，飞羽跟着他。 然后，千风和余捕头的队伍在林子里分别找到了沈澄和商烨，慕天凌这边没有找到慕天启或是朝颜的踪迹。 之后，韩烈又带着四名天武卫来了。 一群人进行地毯式搜索，山脚下也有人把守。 …… 朝颜醒来时，发现眼前一片黑，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自己瞎了。 等适应周围昏暗的光线后，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地洞里面，上方的洞口覆盖着藤蔓，目测有四五层楼高，听见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冷不丁将她吓了一跳。 “郡主醒了。” 朝颜听声音耳熟，转头看过去，看见一个人靠坐在石壁上，脸笼罩在阴影中看不分明。 “二殿下？” 慕天启答应了一声，一连串疑问在朝颜的脑海里冒出来，她为什么会在这儿，慕天启为什么会在这儿，她昏过去多长时间了，绑架她的人是不是离开了…… “放心，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找过来了。”慕天启宽慰道。 朝颜看他一直坐着，问他是不是受伤了，慕天启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脚崴了一下。朝颜问她昏过去多长时间了，慕天启说大概半炷香的时间。 半炷香约一刻钟，时间也不算久。 朝颜又问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洞口，要是她是被扔下来的，早就摔死了。 慕天启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他、沈澄和商烨分头找人，他运气好，正好在这条路上撞上了蒙面人，当时对方准备把朝颜扔进洞里，看到他把人一扔就跑了，他跳下去救人把脚崴了。 对方是想杀她灭口吗？ 朝颜第一个怀疑的是林柔，论京城里谁最有动机要杀她，对方肯定排第一，第二个怀疑对象是赵忠，她爹最近在查刘氏一事，对方可能已经察觉到查到自己头上了。 第九十七章 好好聊聊 “郡主已经有怀疑的人了？”慕天启道。 朝颜摇了摇头，“我在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谁。”又抬头望了一眼，然后走过去伸手去够垂下来的藤条。 够不着。 她又踮起脚尖试了试，还是够不着，然后奋力一跳，抓住一根藤条，用力往下一拉，顿时枯树叶子哗啦啦往下掉，伴随着沙砾尘土。 枯树叶子和灰尘掉了朝颜一脑袋，慕天启也未能幸免，他淡定地拍去头上和身上的枯树叶，然后目光落在朝颜的肩膀上。 伴随着一声尖叫，朝颜吓得花容失色，一只黑黢黢的大蜘蛛刚爬到她的肩膀上，离她的脸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她几乎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慕天启帮忙把蜘蛛弄走。 慕天启捡起一根枯树枝，伸过去一挑，蜘蛛就没了。 朝颜立刻背过身，让慕天启看看她背后有没有蜘蛛，又低下头让慕天启看看她脑袋上有没有蜘蛛，也不敢去扒拉藤条了。 她本来想学那些攀岩的人一样抓着藤条往上爬，虽然一次实践的经验也没有。等她爬上去后就去喊人把慕天启也救出来，但现在只好放弃这个方案，用最朴实的方式呼救。 “有人吗！有没有人！救命！有人吗！” 朝颜将手拢在嘴边做成喇叭状，用尽所有的肺活量对着洞口大声呼救。 喊了差不多五分钟，朝颜感觉口都干了，暂时歇会儿。 “之前也没跟郡主好好聊过，郡主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慕天启道。 朝颜心说这是聊天的时候吗。。。。。。 “那我先问。”慕天启道，“郡主喜欢骑马吗？” 朝颜：“……，喜欢。”她问道，“殿下喜欢喝酒吗？” 慕天启道：“谈不上喜欢，应酬而已。郡主的婚事是想自己做主还是等父皇赐婚？” 朝颜反问道：“殿下难道不想自己的婚事能自己做主吗？” 慕天启笑道：“能自己做主固然好，但更重要的是让父皇满意，人不能太贪心了。” 朝颜有点好奇道：“要是让殿下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慕天启道：“若是父皇觉得满意，那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朝颜都有点佩服这二殿下的觉悟了，要是真想争储，这太子之位是谁的还不一定呢，想到这儿，她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探一探对方的想法，还没想好措辞就被相同的问题打断了思路。 “若是郡主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会逃婚吗？”慕天启问道，语气带着点开玩笑的意味。 朝颜想了一下，回道：“以前肯定会，现在不知道。”旋即问道，“殿下喜欢住在宫里还是王府里？” 慕天启道：“郡主是指现在还是将来？” 朝颜感觉自己的意图已经被看穿了，说道，“殿下以前住在宫里更方便去探望贵妃娘娘，现在住在王府里出门更方便了，想买什么东西能直接去店里买，要是换做我的话，我更喜欢住在外面，感觉更自由些。” 慕天启笑着说道：“郡主能对我敞开心扉，我很高兴。” 朝颜：“……”这理解力真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朝颜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一个钟头还是一个时辰，她再次将双手拢成喇叭状朝洞口大喊呼救，喊了十几声后停下来歇一歇，忽然看到那些掉落下来的枯树叶，想到一个自救的法子。 慕天启看她拿着一根枯树枝扒拉着那些枯树叶，问她在找什么，朝颜说在找还有没有蜘蛛，闻言慕天启笑了一下。 反复扒拉了几遍后，朝颜再三确认没有蜘蛛以及其它小动物后，她将枯树叶都收集起来，堆成一个小堆，然后用枯树枝沿着石壁扒拉，幸运地找到两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当打火石。 慕天启问她要做什么，朝颜说要做信号烟。 她举着两块石头在枯树叶上面快速摩擦击打，慕天启看出她想生火。 一点点火星从石头间蹦出落到枯树叶上，等冒出烟后，朝颜神色一喜，有救了。 烟顺着洞口往上飘，朝颜心说你可得争气点，一定要飘出去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枯树叶堆都快被烧成了灰烬，上面还没有动静，朝颜决定再去扯扯藤条多弄点枯树叶。 这时细细碎碎的尘土从洞口边缘掉落下来。 朝颜抬头看向洞口，大喊道：“有人吗！” 洞口传来回应：“是郡主吗？” 朝颜大喊道：“我在下面！” 垂在石壁上的一根藤条被拉上去一截，有人抓着藤条下来了。 朝颜盯着那个身影，大喊道：“殿下，我在这儿。” 话音刚落，慕天凌空降在地，朝颜一激动没管住自己的脚丫子，跑过去抱住了他。慕天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柔声道，“没事了。” “四弟来了。” 慕天凌的视线看到慕天启时，一瞬间沉了一下。 朝颜道：“二殿下的脚崴了。” “殿下，先把人救上去再聊吧。”韩烈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离地好像只有几米的距离。 朝颜抬头一看，人果然就在两三米高的位置，一只手抓着藤条攀在石壁上，另一只手上拿着绳子，脚一蹬，轻松落地。 “殿下还能站起来吗？”韩烈问道。 “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好多了。”慕天启站起来时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朝颜有点怀疑他的脚早就好了。 韩烈先让人把慕天启拉上去，然后慕天凌抱住朝颜，单手绕住绳索抓在手里，千风和飞羽合力将两人拉了上来，随后韩烈也上来了。 沈澄见到朝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离开前，余捕头让几名手下合力搬来一块大石头放在地洞旁边，朝颜在上面写道：此处有坑，请勿靠近。 …… 下山后，慕天凌让朝颜坐他的马车送她回去。 朝颜刚上马车，沈澄就跟着上来了，一刻都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完全无视慕天凌的心情。 慕天凌淡淡吩咐了一声，飞羽驾着马车往逍遥王府的方向去了。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后，慕天凌嘱咐朝颜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来九刑司一趟。 “雪儿又没犯事，去九刑司干嘛？”沈澄不满道。 慕天凌道：“为了早点抓到犯人。” 朝颜说她明天上午会过去一趟，让慕天凌也早点休息。 沈鹤今天下朝后被慕皇叫到御书房中议事，被慕皇叫来的还有商丞相和户部刘尚书。 中午三人跟着慕皇一块用了午膳。 到下午，三人才出宫。 沈鹤回来时，朝颜和沈澄已经在府里了。 兄妹俩达成一致，要是没人问起就先不说，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第九十八章 契机 翌日上午朝颜来了九刑司，沈澄也一块来了。 千风带着两人来见慕天凌，路上沈澄问事情查得怎么样了，人抓没抓到。千风回答说一定会尽快抓到犯人，沈澄拿韩烈的事举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查出来什么。 千风略露尴尬之色。 朝颜捏了沈澄一下，说道，“查案哪有那么容易，得走访调查得排查可疑人员，不得多花些时间吗。” 千风道谢：“多谢郡主体谅。” 沈澄不说话了。 千风将人带过来后，慕天凌见沈澄也在，公事公办的说道，“小王爷先出去等着吧。”沈澄不满抗议，千风解释说这是规矩，沈澄质问这是哪门子规矩，慕天凌便让千风带朝颜去歇一歇，他单独和沈澄聊聊。 离开前，朝颜把沈澄拉到一边，小声叮嘱道：“哥，你别欺负殿下。”沈澄嘟囔道，“我是你哥，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朝颜露出亲切的微笑，沈澄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一声，“知道了，我不欺负他。” 千风带着朝颜离开后，慕天凌请沈澄过去坐着喝杯茶。 看在朝颜的份上，沈澄过去坐下了。 慕天凌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随口问他和商烨关系如何。沈澄问慕天凌是不是怀疑商烨，虽然他和商烨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敢打包票，商烨不是这样的人。 慕天凌说蒙面人肯定是提前知道了商烨请客的地点才会事先埋伏在那儿，可能是有人透露了消息。 听到慕天凌的分析，沈澄也起了一丝疑心，怀疑是商烨请的那些朋友中有奸细，建议慕天凌好好查查那些人。 慕天凌说会好好调查一下这些人的背景，有任何进展会随时通知他。 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沈澄对慕天凌的印象分有所提升，又将另一怀疑对象告诉慕天凌，让他也好好查一下忠勇侯府，提起朝颜之前被这家人造谣诽谤的事，他有理由怀疑对方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慕天凌也知道赵氏给朝颜当面赔礼道歉的事，表示会让人好好监视忠勇侯府的动静。 见自己的建议再次得到采纳，沈澄对慕天凌的印象分又提升了一些。 慕天凌让人带沈澄出去后，千风带朝颜过来了，然后自觉带着其他人先退下了。 看见门一关上，朝颜就跑过去抱住了慕天凌修长精瘦的腰身，仰头望着他问道，“我哥没为难你吧？”慕天凌轻笑道，“你就不担心我为难他？”朝颜佯装生气道，“你敢？”慕天凌道，“那我和你哥，你更喜欢谁？” 朝颜：“……”这是“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的翻版吗。。。。。。 “殿下真想知道？” 慕天凌心里升起一丝危机感，但他貌似没察觉到自己这个问题有点…问题。 这男朋友和亲哥有什么可比的，压根就不在同一个赛道上。 “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慕天凌微微侧开视线，像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又像是意识到问的问题有点尴尬了。 朝颜认真回道：“不一样，我想嫁给殿下又不想嫁给我哥。” 慕天凌面上闪过一丝古怪又笑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别致的回答。然后他问起正事，昨天她掉进地洞里后发生了什么。 朝颜就知道他很在意这件事，将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包括她和慕天启之间的对话，不过像敞开心扉这样的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听完，慕天启却皱起了眉头，朝颜问他有什么问题，他笑了一下，说没事，又说起忠勇侯府，不能排除赵忠的嫌疑。 朝颜觉得这应该就是个契机，之前她让柳儿把翡翠叫来，表面是给翡翠看她新做的胭脂，实际上是为了让翡翠认人，林柔身边的婢女倩儿。 如果林柔背后的人真是赵忠，多半会派倩儿这个心腹从中传信。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殿下。”朝颜一脸认真的模样，慕天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语气也格外柔和，“你说。” 朝颜将之前脸上疤痕的来历告诉了慕天凌，是林柔想放火烧死她，这件事只有当时在场的陈管家知晓，是陈管家抱着她逃了出来，她猜想陈管家逃出来后之所以没有告发林柔，多半是因为有什么把柄在林柔手里。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她爹和她哥，一来是因为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是怕打草惊蛇，惊动林柔背后的人。 然后将她爹从定城和蒲县查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她怀疑林柔背后的人是赵忠。 慕天凌将朝颜拥在怀里，朝颜心里感觉暖暖的。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慕天凌柔和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低哑，透着心疼。 听见这句话朝颜感觉鼻子有点酸，弯笑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晶莹的水光，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因为我这个人要强啊，不想让殿下觉得我没用。” 慕天凌将她抱紧了些，“傻瓜…” 朝颜说道：“现在我想通了，有什么事我要和殿下一块承担，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办法多。”她话锋一转，仰头盯着慕天凌的眼睛问道，“所以殿下有没有事瞒着我？” 慕天凌微微侧了一下视线。 “殿下要是不想说那就算了。”朝颜以退为进。 慕天凌忽而一笑，像是有了完美的应对之策，“等咱们成婚了，我连人都是你的了，你还对我不放心吗。” 朝颜明明知道这是他的“障眼法”，偏偏不争气地脸红了。 “颜颜，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拿你冒险。”慕天凌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看着那双专情深邃的眼眸，朝颜实在招架不住，把脑袋往他怀里一靠，说道，“好吧，我相信你。那你也要相信我，我不是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那种人，脚踏两条船这样的事我干不出来，我们那边都是一夫一妻制，我有殿下一个就够了。” 慕天凌略微压了压上翘的嘴角，勾着丝笑说道：“你总说些奇怪的话，到底是谁教你的？” 朝颜仰头问道：“殿下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慕天凌回道：“有点。” 朝颜又问道：“那殿下介意吗？” 慕天凌摇了摇头，“我喜欢听你说这些。” …… 第九十九章 谣言再起 沈澄等了半炷香左右，实在坐不住了，过来看了看，见门关着，在门外来回走了两趟，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这时，余捕头过来了。 千风问有什么事，余捕头说商烨这位丞相府大公子来了。 沈澄立刻敲门，扬声道：“殿下，有人找你。” 慕天凌让千风带着朝颜和沈澄先离开了，然后让余捕头去把人带过来。 商烨是来澄清他那些朋友的嫌疑，他敢担保他那些朋友是清白的。 慕天凌问了他几个问题，然后让千风送他离开了。 商烨告辞后，袁都督又过来了，随意问了问调查的进展，慕天凌怀疑这次这个蒙面人和上次偷袭沈澄的蒙面人是同一个人。 “听说二殿下和郡主在山洞里待了一整晚，”袁都督的话还没说完，慕天凌问道，“听谁说的？”袁都督道，“殿下没听说吗，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二殿下和郡主在山洞里待了一整晚。” 慕天凌道：“谣言而已，袁大人不会当真了吧？” 袁都督道：“谣言自然不能当真。”又接着将之前没说完的话说完，“要是同一个人，难道这次真正的目标是二殿下？”又道，“敢对皇子动手，对方的胆子还真不小。” 最后这句话像是故意试探，慕天凌道：“本王要出去一趟，袁大人自便。”说完便走了。 离开九刑司后，慕天凌让千风去查查谣言的事。 仅仅一天，朝颜再次成为谣言中心。 关于她和慕天启这位二殿下孤男寡女地在山洞里待了一晚上的谣言满天飞。 朝颜心说自己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名声估计都败完了。。。。。。 沈鹤让人把朝颜叫来询问谣言的事时，朝颜眼看是瞒不住了，便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然后沈鹤让人把沈澄叫过来了，问是不是他把朝颜带过去的，沈澄立刻认错。 沈鹤让他去院子里跪着，好好反省。 朝颜说是自己要去的，不关她哥的事。 沈澄说是自己没照顾好朝颜，都是他的错。 兄妹俩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抢着受罚。 沈鹤先不罚沈澄了，问沈澄有没有看清楚，这次的蒙面人和上次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沈澄原先还没想到这点，被这么一提醒，仔细回想了一下蒙面人的身形，感觉有些相像，但他也不能确认，要是这次能交上手，他就有更大的把握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沈鹤让沈明调查谣言一事，但这次的谣言制造者更加精明，一点把柄都没落下。 又过了一天，朝颜再次收到慕皇的召见。 上次她被传出谣言时就收到了慕皇的召见，这次又因为类似的谣言收到召见，慕皇对她的印象分肯定会大打折扣，万一因为这些谣言她的婚事鸡飞蛋打，她要诅咒那些散播谣言的人永远都是单身狗。 安公公领着朝颜先来茶室，让她稍等，说皇上还在处理公务。朝颜悄悄打听慕皇的心情怎么样，安公公用善解人意的笑容宽慰道，“郡主不用担心，皇上没有动怒。” 安公公让人给朝颜上了杯茶，说皇上很快就处理完公务了。 朝颜有点紧张，先吃块糕点压压惊。 德公公过来时，朝颜将刚拿起的糕点放回了盘子里，跟着德公公去见慕皇。 朝颜本来以为慕皇要问谣言的事，她已经组织好语言准备澄清了，没想到慕皇跟她说起一件让自己头疼的事，每年发下去的赈灾银两都会被下面的官员侵吞，人抓了一个又一个，但都是治标不治本，问朝颜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朝颜有点懵，没想到问题一下子上升到了国民大事的高度，但为什么问她呢？ 慕皇端起茶杯刮了刮，留给朝颜思考的时间。 过了会儿，慕皇放下茶杯，问道：“想出来了吗？” 朝颜十分诚实的摇了摇头，她之前也没研究过这样的问题，毕竟是关系百姓生计的大事，她也不能说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搪塞过去，不懂装懂就是祸国殃民。 “就算说错了朕也不会责罚你。”慕皇道。 朝颜十分诚恳的回道：“皇上，臣女的想法很幼稚，说出来怕皇上笑话。” “说说看，朕不笑话你。”慕皇道。 朝颜只能赶鸭子上架，说一说自己的幼稚看法了，“臣女以为皇上不把赈灾银两交给下面的官员发就行了，皇上派信得过的人发。” 慕皇道：“银子从离开京城到赈灾的地方，一路上动手脚的地方多着呢，就算银子发下去了，也能从百姓手里再抢回来。” 朝颜沉思了会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好办法。 慕皇给她两天的时间让她好好想一想，并安排她住在宫里。 朝颜觉得自己这运气真是那个啥了，上次是学骑马，这次是想方案，她要是想不出来怎么办？ 这次德公公给朝颜另安排了一处住所，离御书房也不太远，方便她随时来找慕皇汇报进展。 柳儿和冬儿随安公公回王府给朝颜收拾行李，沈鹤跟安公公打听了一下，安公公透露一二，沈鹤有点意外，倒看不太懂慕皇的安排了。 天都快黑了，朝颜还在苦想方案，纸团子都揉了十几个，她压根就不了解地方官员中饱私囊的手段，也不了解民情，写出来的东西都是纸上谈兵，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实操起来一大堆问题。 想得后脑壳都疼了，朝颜决定去外面呼吸会儿新鲜空气。她说出去散散步，让柳儿和冬儿不用跟着。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水面上，夜幕如一块漆黑的绸缎覆盖着大地。 朝颜抬头看时，不知不觉间头顶已是满天繁星。 她再次听到了琴音，空旷古朴，在星空下仿佛蕴藏着亘古的秘密。 朝颜再次来到了那座木桥前，看见前方亮着一团朦胧的光，她走过木桥，朝那团朦胧的亮光走过去，发现是一名白衣侍童挑着一盏琉璃宫灯。 白衣侍童朝她鞠了一躬，像是特意在等她。 第一百章 神官大人 白衣侍童向朝颜鞠了一躬，挑着宫灯转身往前走。 朝颜看了看四周，跟了上去。她跟着白衣侍童进了衡园，一进去就被前方的湖面吸引了视线。 湖水如一面镜子一样倒映着一轮明月，仿佛将整块夜空都镶嵌在里面，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在地上还是天上。 回过神后，朝颜发现白衣侍童没有走远，而是挑着宫灯站在原地等她。朝颜过来后，白衣侍童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前方亮着一团朦胧的亮光，朝颜走近后发现是另一盏琉璃宫灯，由另一名白衣侍童挑着，柔和的灯光照在那一头白发和一身白衣上，朝颜有点看呆了。 眼前的人长着一张超凡脱俗的脸，雌雄莫辨，神色恬淡，清冷若仙。 这神官大人都长得这么出类拔萃吗？…… “郡主请坐。”声音是恬淡的磁性嗓音，如恬淡的水流一样缓缓流动。 玉尘坐在案后的蒲团上，案上放着一张古琴。朝颜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后，都有点不敢直视那张超凡脱俗的脸，有点拘谨的问道，“您就是玉尘大人？” 玉尘颔首，问道：“郡主可是有烦心事？” 朝颜微微一愣，不知道这位神官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莫非是卜卦算出来？ 宫灯柔和的光芒照在湖水倒映的月色上，交织出一种宁静舒缓的氛围，让朝颜感觉到放松，对方说话时那种独特的恬淡的磁性嗓音也让她觉得放松。 “大人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朝颜请教道。 玉尘回道：“随意而作，郡主觉得如何？” 朝颜思忖了一下，转头看向湖面，“听大人的曲子就像看着面前的湖一样，让人感觉很平静。”她出神地看着平静如镜的湖面，清澈无暇得仿佛能倒映出她的内心。 “郡主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跟在下说说，或许在下能帮得上忙。”玉尘道。 朝颜有点意外，觉得这神官大人真是平易近人善解人意，她思忖了一下，将慕皇给她两天时间想方案的事说了。 玉尘听后，从袖中拿出一卷竹简递给朝颜，“这应该能帮到郡主。” 朝颜又有点意外，心说这位神官大人莫非能未卜先知？ 她打开竹简看时，玉尘道，“此事还请郡主保密。” 朝颜感觉手上的竹简有点烫手了，不过这神官大人长得这么超凡脱俗，应该不会使那些下三滥害人的手段，不过还是问清楚一点比较好。 “这是大人写的？” “一位朋友所赠。” 朝颜见这位神官大人回得十分坦荡，倒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道谢，玉尘颔首还礼。 告辞后，那名白衣侍童再次挑着那盏琉璃宫灯送朝颜离开。 宫灯柔和的光芒逐渐变成模糊的一团，往门口缓缓移去。 殷琳站在回廊的阴影处看着那团缓缓移动的模糊光亮，直到它消失在门后。 回来后，朝颜让柳儿和冬儿先睡，她要看会儿书。 二更天都过了，朝颜还在挑灯夜读。 夜间寒气渐重，朝颜搓了搓手，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快到三更时才熄灯睡下。 第二天早膳过后，朝颜一个人闭门苦读，继续研究那卷竹简。 上面的遣词造句有些晦涩难懂，她得反复琢磨才能把意思捋顺。 她还不知道外面又有了新的谣言。 皇上这次召她进宫就是为了给她和慕天启这位二殿下赐婚，殷贵妃把嫁妆都送到逍遥王府了。 当这样有鼻子有眼的谣言传到慕天凌耳中时，他再也保持不了如平常一般的冷静，他相信朝颜，但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最坏的结果，她被赐婚给慕天启，这个念头像疯长的藤蔓一样将他缠绕，越缠越紧，仿佛要夺走他所有的理智和判断力。 千风劝解说这都是谣言，让他不要轻信。但慕天凌不想坐以待毙，与其等着什么都不做，不如去闯一闯，要是真等到赐婚的圣旨下来，而他却什么都没做，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 慕皇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安公公过来跟德公公禀报了一声，德公公过来跟慕皇禀报了一声，说四殿下求见。 慕皇批阅奏折的笔锋微微一顿，说道：“朕在忙，让他先回去吧。” 德公公应诺，然后出来跟慕天凌道：“皇上今日公务繁忙，殿下先回去吧。”慕天凌道，“今日见不到父皇我是不会走的，劳烦公公再去通传一声。” 德公公回来禀报道：“皇上，四殿下有急事求见皇上，皇上还是见一见吧。”慕皇道，“那就让他等着，等朕忙完了再说。” 德公公又出来跟慕天凌道：“殿下先坐一坐，等皇上忙完了就会见殿下。” 慕天凌坐在茶室中等了一上午，安公公过来劝他道，“皇上去贵妃娘娘那儿用膳了，殿下今日不如先回去吧。”慕天凌道，“我再等等。”安公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先退下了。 然后安公公来了朝颜的住处，刚好被柳儿瞧见了。 柳儿过来行礼请安，安公公来找朝颜这位郡主，柳儿先去屋里禀报了一声，然后出来领着安公公进去了。 朝颜正在吃饭，安公公说等会儿再过来，朝颜让柳儿和冬儿先下去了，问是不是皇上要见她。 安公公道，“奴才来找郡主是有件事想请郡主帮忙？”朝颜问是什么事，安公公道，“奴才知道郡主和四殿下关系要好，郡主能不能去劝劝四殿下。” 朝颜有点懵，这话没头没尾的，“殿下进宫了？” 安公公回道：“皇上今日公务繁忙，实在抽不空见殿下，殿下已经等了一上午，恐怕今日见不到皇上就不走了，郡主跟奴才去劝劝殿下吧。” 朝颜心想这不会有诈吧。。。。。。 “殿下肯定是有急事要见皇上，要不公公去劝劝皇上，让皇上抽空见一下殿下。” 听朝颜这么说，安公公识趣地告退了。 安公公离开后，朝颜又放心不下慕天凌，万一安公公是好意呢，想来想去，她决定偷偷过去看一眼。 第一百零一章 来求赐婚了? 刚到御书房附近，她就被眼尖的安公公发现了，安公公热心地给她带路，带她去了茶室。 看见朝颜，慕天凌微微一愣。 安公公先告退了，让两人单独说话。 慕天凌快步向朝颜走来，神色之中透着一丝急切之色，想问她有没有被赐婚，等话到嘴边又改口了，“你怎么过来了？” 朝颜道：“安公公说殿下都等了一上午，皇上还是没空见殿下，让我过来劝劝殿下。” 慕天凌道：“你就听话过来了，万一有诈呢？” 朝颜道：“我还不是担心殿下吗，本来想着偷偷过来，谁想到安公公的眼神那么好…” 慕天凌颇有几分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收敛了一下情绪后说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朝颜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真的没事吗？”慕天凌微微侧开了一下视线，她一眼就看出他有事瞒着自己。 慕天凌看了她一眼，神色掠过一丝迟疑，“你，”他顿了一下，然后就被德公公的出现打断了。 “殿下，皇上现在得空，殿下随奴才过去吧。”德公公见朝颜也在，嘱咐她先别走，然后带着慕天凌离开了。 安公公让人给朝颜上了杯茶，朝颜有点担心慕天凌，希望是好事不是坏事。 等了约莫一炷香左右，德公公过来带朝颜去见慕皇。 过来后，朝颜没见到慕天凌，应该已经离开了，她又悄悄观察了一下慕皇的神色，没有动怒的迹象，心下放心了一些。 慕皇端着茶杯刮了刮，问了她几句话后便让她退下了。 德公公送朝颜出来后，朝颜悄悄打听慕天凌过来有什么事，德公公说他当时不在御书房中，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回来的路上，朝颜思索着各种可能性，无意间听到两个小宫女的议论声，听得后脑壳一紧。 “听说皇上这次召郡主进宫就是为了给二殿下和郡主赐婚。”“听说贵妃娘娘把嫁妆都送过去了。” 朝颜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把两人吓了一大跳。朝颜问她们是听谁说的，两人吓得连忙认错，朝颜也没想为难两人，让两人离开了。 突然听到这些话，朝颜的脑袋里都快乱成一团浆糊了，她坐在石头上缓了缓，理了理思路，心下自忖慕天凌今天进宫是因为听到了这些谣言吗，难怪见到她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肯定是想问她是不是真的，干嘛不问出来吗，是怕她会多想吗？ 她又想到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留在宫里会不会有点巧，越来越猜不透这位皇上的心思了，果然是君心不可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帝王之术真是费脑子。。。。。。 朝颜抬头望着高远澄澈的天空，闭上眼睛，想让所有的烦恼都被天空中飘动的白云带走……等她睁开眼睛时，发现面前的光线被挡住了，她定睛一看，是个人，然后看到那块挂在腰间的金麒麟，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了。 “恭喜郡主，就要成为睿王妃了。”韩烈调侃道。 朝颜本来就心烦，结果他还当面开她玩笑，她扭头看石头，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我开玩笑的，别生气了。”韩烈笑着认错，又问道，“二殿下长得一表人才，能文能武，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朝颜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我就喜欢殿下那款。”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指责朝颜道，“我就知道你和老四是一伙的，二弟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你，水性杨花” 慕天元的话还没说完，韩烈就打断了，“这男女之间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郡主又没主动招惹过二殿下，怎么能说是水性杨花。” 慕天元见韩烈站在朝颜那边，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也被她骗了，她要是不招惹二弟能传出那些闲话来吗，我看就是她设计要毁了二弟的清白，让二弟不得不娶她。” 朝颜又默默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说道：“太子殿下听好了，第一，我不喜欢二殿下，二殿下也不喜欢我，第二，我没设计陷害二殿下，当时刺客要杀的是我，我没那么傻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第三，我要去跟太子妃告状。” 听到最后一句，慕天元明显有些慌了，“你要告什么状，本宫怎么着你了？” 朝颜理直气壮地回道：“殿下骚扰我。” 韩烈噗嗤一声笑了。 慕天元气得脸都涨红了，惊慌失措地警告朝颜不要胡言乱语，他什么都没干怎么就骚扰她了？ “殿下说我水性杨花，说我设计陷害二殿下毁了二殿下的清白，这给我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晚上说不定还会做噩梦，这难道不是骚扰吗？” 朝颜一番义正词严的话把慕天凌怼得哑口无言，他“你”了半晌才你出一句，“你给我等着。”朝颜道，“提醒殿下一下，是皇上让我住在宫里的，殿下要是看我不顺眼只管去跟皇上说，皇上让我出宫我立刻就走。” 慕天元气哼哼地走了。 韩烈送朝颜回了住处。 晚上，朝颜排除一切杂念，开始撰写方案，不知不觉就过了二更天。 第二天一上午，朝颜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修改自己熬夜撰写的方案。快到中午时，她才打开房门出来透了透气。 柳儿和冬儿过来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朝颜问道。 柳儿犹豫了一下，说道：“刚才不知道是哪个宫的宫女过来问奴婢，”说到这儿她又犹豫了一下，“问四殿下找皇上赐婚是不是真的？” 朝颜像是被雷劈中一样，惊得外焦里嫩，一时半会儿都没回过神。等她回过神后，连忙让两人出去打听打听消息是真是假。 两人离开后，朝颜走来走去，一刻也静不下来，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慕天凌昨天跟她说的话，还有他的语气神态，一想到昨天他是来找皇上赐婚的，又惊又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等稍微冷静些后，朝颜带着写好的方案往御书房去了。 德公公领她进去时，朝颜好几次想开口打听一下，但话到嘴边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见到慕皇后，她默默调整了一下心态，将写好的方案呈给慕皇。 在慕皇看方案的时候，朝颜考虑着要不要提那个要求，之前慕皇承诺过，只要她学会骑马就答应她一个要求。 第一百零二章 赐婚 看完朝颜的方案后，慕皇点了点头，面露赞赏之意。慕皇说她写得不错，问她想要什么奖赏，朝颜壮着胆子问道，“之前皇上说，等臣女学会了骑马可以向皇上提一个要求，还算数吗？” 慕皇笑道：“朕是天子，一言九鼎，说吧，想跟朕提什么要求？” 朝颜心里给自己加油鼓气一番，别怂！ “皇上，臣女的婚事可不可以自己做主？” 德公公闻言神色一变，有点被朝颜的大胆要求惊到了。朝颜心里也十分忐忑，七上八下，成败在此一举，月老可一定要帮她啊~ 慕皇没有立即答复，而是问道：“有意中人了？” 朝颜点头。 慕皇端起茶杯刮了刮，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说道：“朕到时候要是为你赐婚，你是要抗旨？” 朝颜愣了一下，拿捏不准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德公公打圆场道：“皇上赐婚是莫大的殊荣，郡主该谢恩才是。” 朝颜：“……?”这婚还没赐吧。。。。。。 “朕看你这脸色憔悴了一点，等会儿让太医过去看看，身体要紧。”慕皇像个长辈一般叮嘱道。 朝颜谢恩。 德公公领着朝颜退下，快到门口时，朝颜脚步一定，突然折返回来跪在慕皇面前道，“皇上恕罪，臣女的意中人是四殿下，还请皇上成全。” 德公公又惊了一下，心说这小郡主的胆子可真大。 空气仿佛停滞了两秒，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清。 而朝颜只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不断回响。 等慕皇再次开口时，朝颜的心揪紧得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朕知道了，下去吧。” 朝颜：“……?”这是同意还是没同意。。。。。。 从御书房出来后，朝颜忍不住向德公公悄悄打听慕皇刚才的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德公公开解道，“郡主别多想，三位殿下的婚事，皇上也要好好考虑一下，皇上是打心眼里喜欢郡主，肯定会给郡主指一门满意的婚事。” 太医过来给朝颜看过后，说她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有点费神，让她好好休息两天。 第二天早朝后，慕皇把沈鹤、商丞相和刘尚书都叫来了御书房，把朝颜写的方案给三人看。 商丞相看过后点头称赞，说可行。刘尚书却鸡蛋里挑骨头，愣是挑出了一二三个不足之处。沈鹤没有评价，因为知道这是闺女写的。 慕皇觉得可行，不用再改了。 刘尚书立刻改口附和。 慕皇便将这件事交给商丞相去办了。 朝颜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天空出神，德公公领着沈鹤过来了。德公公喊了一声郡主，朝颜才回过神。 德公公告退后，朝颜这个那个地磨蹭了会儿，把昨天的事告诉了沈鹤，也把沈鹤惊了一下。 “爹，我是不是不该把四殿下说出来？”朝颜有些担心，怕因为自己的沉不住气带来麻烦。 沈鹤道：“爹之前也探了探皇上的口风，皇上对三位殿下的婚事也是十分踌躇，爹也不敢跟你保证什么，但会为你尽力争取的。” 朝颜有些担心道：“那皇上会不会不高兴？” 沈鹤笑道：“放心，爹有分寸。” 随后柳儿和冬儿收拾好行礼，朝颜跟着沈鹤回去了。 …… 晚上，朝颜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和慕天凌见一面。 翌日天空显得阴沉沉的，乌云从远处聚集过来，像是要下雨。 朝颜让人备了马车出门，刚到街上，天空就飘起了雨丝，没过一会儿雨丝就变成了豆大的雨点，街上的行人纷纷跑到两边店铺的屋檐下避雨。 车夫也将马车停到一间茶馆门口避雨，朝颜下去后进了茶馆，紧接着又有三四个人跑进大堂避雨。 大堂里已经没空桌了，朝颜去了二楼，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大雨，街上已经没人了，屋檐下随处可见避雨的人。 朝颜站在窗边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出神，回神后，她找伙计借了把伞，撑着伞匆匆走进大雨里，身影很快渐消在雨幕中。 当凌王府的大门被敲响时，开门的小厮看见来人，神色一诧，没想到下这么大的雨人竟然过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殿下在吗？”朝颜问道。 小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领着朝颜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慕天凌坐在书桌后的椅上练字，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不断传入他的耳中，有点聒噪，他眉头也微微拧起，笔锋重了一点，写出来的字也显得有点沉。 这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了一下。 他笔锋一顿，眉头拧得更深了一点。 “殿下，郡主来了。” 他微微一愣，眉头舒展开来。 进屋后，慕天凌发现朝颜的裙摆都被雨水溅湿了，袖子和头发也被雨打湿了一些，让人先带她去换身衣裳。 衣裳都还放在朝颜原先的住处，都在衣柜里叠得整整齐齐地放着。从朝颜离开的那天起，屋子里的摆设都没动过，也没落下一点灰，吴公公每天都会让人过来打扫一遍。 朝颜换了身衣裳后，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一点。 换好衣服后，慕天凌过来了，手上拿着一件斗篷，给她披上后又细心地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问她还冷不冷，朝颜摇了摇头。 “殿下，”朝颜看着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柔声问道，“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慕天凌勾起丝笑道，“说吧。”朝颜拉起他的一只手，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慕天凌神色微变，眸光晦暗不明，朝颜望着他问道，“殿下想要吗？” 慕天凌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想从里面寻找些什么，又似乎想求证些什么。 在漫长的等待中，朝颜的眼神一点点地变得暗淡。 还是不够信任自己吗？ “为什么问这个？” 慕天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但朝颜还是听出了一丝警惕和试探的意味，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自己，突然间她想起了韩烈之前说的一句话，就算是枕边人也得提防着，心里骤然一冷。 “没什么事，就是随便问问。”朝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殿下先忙吧，我先回去了。”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慕天凌想转身去追时却又停住了，拳头攥紧得发出咯吱的响声，一拳重重砸在了门框上。 当千风来把斗篷送回来时，慕天凌看着斗篷，就像看见了一件即将失去的东西，这一刻他不再犹豫，冲进了雨里。 千风露出欣慰的笑容，默默给他加油打气。 跑出王府时，慕天凌没看见朝颜的身影，心里着急得都想扇自己一巴掌，等他看到墙边放着一把伞，伞后面好像有个人，他立刻冲了过去。 当慕天凌看见朝颜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脑袋埋在膝盖里，一个人淋雨时，他心疼坏了，蹲下身将她抱紧在怀里，声音低哑的认错道，“是我不好。”他抵在她耳边轻声诉说道，“颜颜，我想为母妃报仇，我想为舅舅平反，我发过誓，罪魁祸首一个都跑不了，之前我想要那个位置，让那些欺我辱我的人都付出代价，但现在你在我身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拿你冒险。” 朝颜从他怀中抬起脑袋，眼睛还有点水蒙蒙的，慕天凌低下头，朝颜轻勾住他的脖子，这一吻深情而绵长，一切的顾忌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 过了两天，慕皇去了衡园一趟，让玉尘卜了一卦。 然后第二天慕皇召沈鹤进宫了一趟，回来后沈鹤让人把朝颜叫来了书房，跟她透露她和慕天凌的婚事十拿九稳了，叮嘱她先不要透露给旁人，连沈澄也要先瞒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朝颜每天都过得很雀跃。沈澄见她每天都很高兴，有点费解，好奇问她原因。朝颜说最近店里的生意很好，还慷慨地拿出五百零银票给她哥，让他攒着娶媳妇，沈澄一听娶媳妇就找借口溜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朝颜按捺住想见慕天凌的心情，要是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看出端倪肯定要节外生枝。 赐婚的圣旨一天不下来，煮熟的鸭子随时有可能会被人抢走。 为了推掉那些人际应酬，朝颜使出装病这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就数着日子等着赐婚的到来。 就这样等到了除夕。 沈鹤带着一家子进宫赴宴。 除夕晚宴上，慕皇给慕天启、慕天辰和慕天凌一一赐婚。 当慕皇给慕天启和韩敏赐婚时，朝颜一脸意外，实在没想到这两人会成一对。上一次赏花时韩敏主动邀请的是慕天辰这位三殿下，当时朝颜问她跟三殿下一块去哪儿了，她还有点脸红。 看着两人磕头谢恩，朝颜有些揪心，明明心里都有别人了，但还是不能违抗圣旨。 若是换做她自己，会抗旨还是顺从？ 然后慕皇给慕天辰和温雪赐婚。 这一对也出乎朝颜的预料。 慕天辰和温雪磕头谢恩后，慕皇叫出慕天凌。 朝颜的心咯噔一下就蹦到了嗓子眼，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短短几秒钟就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当她的名字被叫到时，朝颜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整个人轻飘飘的，脚仿佛踩在柔软的云端上，她都担心自己会摔一跤闹出笑话。 好在她平安无事地走到了慕天凌身边，和他一块磕头谢恩。 第一百零三章 大婚 在大婚的前两天，一件东西送到了韩府。 东西交代韩烈手上，他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镯子，笑了笑，眼睛却是冷的。 同心镯，戴上了就摘不掉了，除非断了。 但她让人送过来的镯子没有断，只能是她硬生生扯下来的。 他还是小瞧她了，比谁都决绝，也比谁都天真。 以为送只没断的镯子回来会让他心里高兴点吗？ 他拿起镯子，握在掌心，只要稍稍用力，镯子就会断。 晶莹绚烂的光彩在那双狐狸眼中流转，就像一个梦。 …… 管家匆匆来报韩罗，“大公子，不好了，二公子去王府抢亲了。”韩罗看着手上的书，语气平静的问道，“何时去的？”管家回道，“一个钟头前。”韩罗道，“再等等。” 一个钟头前，韩烈一人一马冲到了逍遥王府，不等小厮的通报就闯了进去，很快动静就传到了沈鹤这里。 沈鹤过来时，府中护卫已经将韩烈围起来了，沈明和韩烈在对峙中。 “我要见郡主。”韩烈道。 沈鹤的神色沉了一些，语气严肃的说道：“大婚在即，二公子别胡闹了。” 这时沈澄也赶过来了，还没弄明白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只听说韩烈单枪匹马地闯了进来，然后听见韩烈接下来说的话，他一脸诧异。 “今天见不到郡主那我明日再来，明日见不到便后日再来。”韩烈勾唇笑了一下，“王爷也不想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吧。” 沈鹤的脸又沉了一些。 沈澄气愤道：“你要见雪儿干什么，是皇上亲自赐的婚，你还想抢亲不成？” 韩烈道：“那到时候咱们就看看我敢不敢抢亲。” “你！”沈澄气得脸都涨红了，你了半晌你出一句，“你有病吧？” 韩烈笑道：“我是有病，要不然也不会像个疯子一样闯进来。” 沈澄无语了。 下一刻韩烈的视线盯住一个方向，他笑道：“郡主来了。” 沈鹤看了朝颜一眼，让护卫先退下了，叫上沈明和沈澄先走了。 “爹，不会出事吧？”沈澄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怕韩烈真的要抢亲。 沈鹤道：“雪儿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把话说清楚了也好。” “爹，这事万一传出去的话…”沈澄还是不放心。 沈鹤道：“那就说是来找你的。” 沈澄：“……?” 剩下两人后，沉默的气氛蔓延了会儿。 韩烈突然逼近过来，朝颜退后时被他一把抓起手腕，看到她手腕上缠着绷带，唇角勾起三分讥讽的笑意，“直接砸断了不是更省事吗？”他的手指收紧了一些，手腕上的疼痛加深几分，朝颜微微蹙眉。 韩烈松开她的手，讥讽道：“到时候洞房花烛夜被四殿下看见了，不怕他伤心吗？” 朝颜道：“敷上药膏过两天就好了。” 韩烈自嘲地笑了一下，问道：“你喜欢四殿下，是因为先遇见的他吗？” 朝颜缓缓讲起往事，“我以前脸上有疤，和殿下第一次见面时，殿下就问我长成这副样子晚上不会做噩梦吗，还说我日后也嫁不出去，没人想娶我，我当时觉得这人真讨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要不是看在吴叔的厨艺上，我才不会留下来给他端茶倒水，后来，我发现他这个人也没那么讨厌，虽然嘴巴毒了点，心思重了点，动不动还给我甩脸子，但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保护我，还总喜欢偷看我，偏偏嘴硬说在看我有没有认真干活。” 说到这儿，她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又认真说道，“在我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要嫁给殿下，还记得那次在赛马会上吗，你故意吓我，是殿下在保护我，赵焕要跟殿下赛马，赌注是我，殿下说要跟他赌大点，赌命，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殿下在我心里变得不一样了。”她抬手指了指心口的位置，笑着说道，“心动了，就没办法了。” 韩烈看着她心口的位置，知道自己输得很彻底。他笑了一下，笑意夹杂着几分落寞和释怀，告诉了朝颜一件事，就当是送她的新婚礼物。 他策马离开王府，背影潇洒而落寞。 茶馆二楼，慕天凌看见韩烈策马离开，眉宇舒展开来，起身走到栏杆前，静静看着远处澄澈的天空。 …… 天色渐晚时，韩罗吩咐管家备了一辆马车。 马车往玉泉寺的方向去了。 当韩罗见到韩烈时，他坐在泉边发呆。 玉泉山上有一清泉，位置隐蔽，人迹罕至。 这里是韩烈的秘密基地，只有韩罗知晓。遇到想不开的事，他就会一个人来泉边坐着发呆。 “咳…”韩罗咳了一声。 山风冷凉，吹在脸上凉飕飕的，韩烈却浑然不觉，直到听到一声咳嗽，他知道是他大哥来了。 “是想坐在这儿冻死了殉情吗？”韩罗问了一句。 韩烈没说话。 韩罗走过来，站在泉边看着水面上的倒影。 “大哥，我到底差哪儿了？”韩烈问道。 韩罗回道：“你哪儿都不差，只是人家姑娘不喜欢你罢了。” 真是一针见血，韩烈不说话了。 又一阵冷凉的山风吹过，韩罗咳了一声。 韩烈道：“大哥，你先回去吧。” 韩罗道：“等再过两天来给你收尸吗？”又问了一句，“后悔当初为了救人差点把命丢了吗？” 韩烈沉默了几秒，反问道：“那大哥后悔吗？” 韩罗看着平静的水面，没有说话。 …… 出嫁这天，慕天凌这个新郎官亲自上门迎亲。 沈澄送朝颜这个新娘子出门时，沈鹤红了眼眶，忍不住喊了一声雪儿，追上来叮嘱慕天凌要好好对他闺女，要是让他闺女受了一点委屈，别怪他这个岳父找他算账。 慕天凌郑重许诺朝颜，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爹也要保重身体。”朝颜的声音有些哽咽，被团扇挡住的脸上早已挂了泪珠。 坐上花轿时，朝颜再也忍不住了，眼中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安慰自己别哭，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要是把妆哭花了，等会儿拜堂的时候肯定让人笑话。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拨开帘子往前看了一眼慕天凌的背影，眼睛弯弯地笑了。 当一拜天地的新郎官和新娘子换成了她和慕天凌，她曾经幻想过的场景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这种感觉就像是童话终于成真了，她找到了自己的骑士，自己的王子，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新房里，两人共饮合卺酒，翡翠和琥珀将红枣桂圆栗子花生等果子撒在床帐里的婚床上，吴公公各剪下两人一缕头发打成同心结，放在枕头底下，众人恭贺两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然后慕天凌出去招呼客人敬酒去了，翡翠和琥珀留在新房里陪朝颜，吴公公带着其余人先退下了。 龙凤花烛映亮芙蓉帐，窗外的夜色渐深。 朝颜坐在床边，感觉头顶的凤冠有点沉，肚子有点饿，心里有点紧张，听到敲门声，她紧张得面红耳赤，把团扇举得端端正正，生怕被人发现她脸红了。 翡翠过去打开门，千风将一个食盒递给翡翠，是慕天凌让他送过来的。 翡翠提着食盒放到桌上，一面打开食盒一面笑着说道：“姑娘来吃点东西吧，殿下那边还有一会儿才结束。” 朝颜默默冷静了一下，又拿团扇给自己扇了扇风，然后过来吃东西，都是她爱吃的。 当房门再次被敲响时，朝颜吓得一激灵，筷子都险些掉了。 翡翠过去打开门，慕天凌走了进来，翡翠招呼琥珀一块退下了。 慕天凌走过来时，朝颜脸红得就像煮熟了的螃蟹，都不敢抬头看他。慕天凌见她这副紧张害羞的模样，不自觉勾起嘴角，在她身边坐下后，故意凑到她耳边低低问了一句，“怕吗？” 朝颜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偷偷抬起羞答答的视线瞄了他一眼，把他心里撩拨得跟小猫挠一样，下一刻就被他抱起往婚床走去，他将她轻轻放在床边，给她脱了鞋。 他抵在她耳边低低唤了一声颜颜，温热的呼吸轻呵在她的耳尖，她害羞紧张得都语无伦次了，“你…，你…你没喝醉吧？”下一秒就被他堵住了唇。 春宵苦短，芙蓉帐暖。 第一百零四章 新婚燕尔 慵懒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在梳妆台上，仿佛给铜镜和首饰匣子都镀上了一层金辉。 朝颜在被子里拱了拱，露出一双眼睛，害羞的视线从慕天凌的额头缓缓移到他的脖子上，他微微敞开的衣衫露出精瘦的锁骨，她害羞得又把眼睛蒙在了被子里。 然后被他伸手往怀里一捞，她才知道原来他在装睡。 朝颜再次露出一双眼睛，下一刻便陷进了他柔情似水的眼眸中，被他慵懒的笑意迷得脸红心跳。 “殿下盯着我干嘛？”她害羞得连声音都显得没气势。 慕天凌勾着慵懒的笑意，拉长着慵懒的嗓音说道：“因为颜颜好看啊。”他俯下身，还没亲到人，朝颜就害羞地拱到了他怀里。 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敲门声。 翡翠和琥珀已经在门外徘徊了会儿，最后翡翠敲响了一下门。 过了会儿，里面传来慕天凌的声音，“进来。”语气也带着几丝慵懒之意。 翡翠和琥珀来服侍两人起床时，挽起床帐，散出几丝旖靡之气，两人都有点脸红。 朝颜脸红得耳根都有点发烫，又被慕天凌的坏笑撩拨得面红耳赤，像是快煮熟了。 翡翠和琥珀给朝颜梳妆时，到了画眉这一步，慕天凌从朝颜手中拿过眉黛，翡翠和琥珀自觉退下了。 他轻勾起朝颜的下巴，十分温柔细致地为她描眉。 “殿下，”朝颜刚开口就被他堵了一下唇，慕天凌道，“叫夫君。”朝颜脸红地改口，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声夫君，喊完脸红得都不好意思看他了。等脸红褪去几分，她才敢直视他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慕天凌一面给她描眉一面说道：“我没有通房。” 朝颜嘭地一下又脸红了，嘀咕一句“谁问你这个了…”，再次冷静了一下后，她也不跟他绕圈子了，“之前在灯笼馆，你是不是吃了那怪老头给的药？” 慕天凌微微一愣，大概猜到了是谁告诉她的，淡淡说道，“都已经过去了。”朝颜的眼眶却有点红了，问道，“怎么不告诉我？”慕天凌温柔地给她擦了擦眼睛，用温柔的语气安抚道，“没事了。” 朝颜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 …… 新婚第一天，两人要进宫去谢恩。 用过早膳后，慕天凌和朝颜便乘上马车往宫里去了。 马车里，朝颜反复确认着慕天凌吃下药后身体有没有异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副作用，有没有后遗症……被慕天凌一句话就静音了。 “我身体有没有问题，你昨晚不知道吗？” 他抵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又轻啄了一下她羞红的耳尖，朝颜捂住滚烫的脸颊，头顶都快往外冒热气了。 到了宫里后，安公公说慕皇在殷贵妃那儿，领着两人往凤华宫去了。 进殿后，朝颜发现人都到齐了。 慕天元和柳穗坐在慕皇下首，慕天启和韩敏坐在殷贵妃下首，慕天辰和温雪同慕天元坐在一边，慕天启旁边的空位便是给慕天凌和朝颜留的。 两人给慕皇和殷贵妃敬过茶后，殷贵妃将头上戴的一根金簪当做新婚贺礼送给了朝颜。 慕天启和慕天辰过来跟慕天凌道喜，慕天元本来不想去道喜，被柳穗一记眼神看过来，他不情不愿地起身去跟慕天凌道了一声恭喜。 柳穗也过去给朝颜道喜，韩敏和温雪也来道喜。 朝颜看到韩敏时感觉她好像比之前沉静了一些，笑容也不似之前那般随心所欲了，她想找个机会和韩敏好好聊一聊，心事憋久了会酿出苦果的，至少说出来后心里会轻松一点。 慕皇坐了会儿便去御书房处理公务了，把慕天元也叫走了。 殷贵妃说园子里的花开了，让众人去看看。 园子里的海棠和芍药都开花了，一株株海棠花开得如霞似雪，一盆盆芍药花开得明艳动人。 柳穗知道温雪性子腼腆因此格外照顾她一些，朝颜也正好把韩敏带到一边单独说说话。 两人看着面前的芍药花，一时都没有开口，气氛有些沉默。 过了会儿，舒妃身边的大宫女白芍过来把慕天辰和温雪请去了静宁宫。 韩敏往那边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后，伸手摸了摸明艳的芍药花，说道：“上一次赏花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你嫁给了喜欢的人，真好。”她笑了笑，笑意透着几分羡慕，又透着几分落寞。 朝颜犹豫了会儿，问道：“二殿下对你好吗？” 韩敏收回手，笑着说道：“去前面看看吧。”她一面往前走一面说道，“殿下对我挺好的，殿下很细心，很好。”她顿了顿，垂下眼睫，神色显得黯淡，“是我自己的问题。”朝颜劝道，“日子还长着，别苦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吃，喜欢穿什么戴什么就买，想找人说说话就来找我，过两天咱们一块去骑马怎么样？” 韩敏的神色舒缓了些，打趣道：“四殿下能放心你一个人出门吗，不怕碰见我二哥哥？” 朝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你放心，他那个人虽然心眼有点小，不过还是挺讲道理的，我好好跟他说，他保准同意。” 韩敏笑了笑，问道：“要是不同意呢？” 朝颜双手叉腰，佯装生气的样子，“他敢？！” 又把韩敏逗笑了。 慕天启和慕天凌看着两人的方向，慕天启道，“之前郡主曾问过我，是喜欢住在宫里还是府里。”慕天凌微微拧眉，慕天启继续说道，“郡主说她更喜欢住在外面，感觉更自由些。”慕天凌道，“二皇兄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慕天启笑道，“没什么。时候不早了，也该出宫了。”他往两人那边走去，慕天凌也跟过来了。 “天色不早了。”慕天启过来后温文尔雅的说了一句。 韩敏和朝颜道别，叮嘱她别忘了说好的事，朝颜点头让她放心。 回去的马车里，慕天凌问两人说好的事是什么，朝颜说一块去骑马，慕天凌就不问了，情绪有点微妙。 等朝颜察觉到他貌似有点不开心时，凑到他耳边小声喊了一声夫君，慕天凌微妙的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第一百零五章 回门 到了回门这天，沈澄早早就在门口守着。 看到马车过来，他立刻飞奔着跑去前厅告诉沈鹤。 等马车停在门口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过来迎接了。 当朝颜拨开车帘看见大门口站了乌泱泱一群人，神色显得有点犹豫，慕天凌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有我在。” 慕天凌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扶朝颜下来。 下一刻众人齐声道：“恭迎郡主回府~” 声音洪亮整齐，貌似忘了慕天凌这位四殿下也在。 朝颜喊了一声爹，沈鹤的眼眶微微泛红，沈澄咳了一声引起朝颜的注意，朝颜喊了一声哥，又喊了沈明一声大哥，视线看到林柔时，指甲掐了一下手下，露出笑意喊了一声林姨。 进府后，沈鹤只顾着和朝颜说话，忽视了慕天凌这个女婿。 沈澄这个大舅哥便来和他说话，一连三提问，问他对朝颜好不好，有没有让她受委屈，府里有没有人欺负她。慕天凌说府里都是朝颜做主，她说往东他不敢往西。 沈澄对慕天凌的回答还算满意，表示以后有困难可以找他这个大舅哥帮忙。 朝颜陪沈鹤在园子里散步，沈澄要和慕天凌比试掰手腕，让沈明当裁判，输了的人就要帮对方做一件事。 林柔让倩儿过去叫沈鹤和朝颜用饭时，两人还没分出胜负。沈鹤和朝颜也过来看了看，沈澄说很快就能分出胜负了，问慕天凌要不要认输。 当着朝颜的面，他当然不能认输。 “爹，大哥，咱们先去吃饭吧，给他们留点菜就行。” 于是三人便一块走了。 刚落座，两人就过来了，朝颜问谁赢了，沈澄说他肚子饿了，也没说谁赢了。慕天凌在朝颜旁边坐下后，她悄悄问道，“是不是你赢了？”慕天凌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沈澄见两人说悄悄话，义正词严的说道：“我没输。” 沈鹤岔开话题道：“昨天下朝后，皇上问我和商丞相，女儿都嫁了，儿子什么时候成婚？” 沈澄一听成婚，埋头吃饭。 “爹，您放心，哥心里有数，肯定会让您抱上孙子的。”朝颜宽慰道。 一听抱孙子，沈澄冷不丁被呛了一下。 沈鹤瞧了一眼沈澄，目光又移到沈明身上，沈明岔开话题道，“最近军营里运来了一批兵器。”然后就没下文了，气氛有点冷场。 饭后，沈鹤带慕天凌去书房看他的藏书，林柔带着朝颜去她那儿坐坐，沈澄拉着沈明去掰手腕。 到了书房后，沈鹤问慕天凌有没有入朝堂的想法，慕天凌说他现在的差事还算清闲，平日里也有更多的时间陪朝颜。 “我就雪儿一个女儿，夫妇一体，王府就是你们的后盾。”沈鹤道。 慕天凌道：“王爷放心，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先考虑到她。” 沈鹤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慕天凌道：“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给王爷提个醒。” 沈鹤道：“都是一家人了，不用叫得这么生疏。” 慕天凌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岳丈大人。” 沈鹤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慕天凌道：“前些日子我府上的人看见倩儿姑娘去了忠勇侯府。” 沈鹤静默半晌，道：“我知道了。”他顿了一下，问道，“雪儿知道吗？” 慕天凌点了一下头。 …… 另一边，朝颜也给林柔摊牌了，说她已经想起来了小时候的事，当初不是陈管家放的火，是林柔把灯油泼到房间里，灯油溅到她脸上，把她的脸烧了一块，要不是陈管家抱她出来，她早就葬身火海了。 听到朝颜的话，林柔开始还否认，问她有什么证据，朝颜道，“只要我把这些话说给爹听，你觉得爹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林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朝颜注意到她端起茶杯时，手指微微发抖，知道她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你早就想起来了吧？” 朝颜的默认给了她答案。 “既然如此，怎么不早点告诉王爷？” 朝颜道：“因为我想知道你背后还有没有别人？”林柔笑了一下，“原来如此，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朝颜放下手上的茶杯，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是你杀了我母亲吗？”林柔手上的茶杯猛然晃动了一下，她笑着掩饰道，“姐姐是病逝的，要说是谁害的，还不是因为当初生你时落下了病根，要不是你，姐姐也不会这么早就走了。” 朝颜攥紧了一下手心，忽而一笑，“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吗，你应该知道，自从假沈雪的事后，爹就对当年的事起了疑心，你以为爹不会查到你头上吗，你别忘了，当年还有一个人证，你以为爹会找不到他吗？” 林柔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忽然听见外面传进来一声“王爷”，她手一抖，茶杯应声落地。 沈鹤推开门进来时，林柔还想对他笑一笑，当看到他冷沉的脸色时神色一下子僵住了，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在她脑海里炸开：他都知道了！ 这个念头如千斤巨石压着她，让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沈鹤冷沉的视线掠过她，移到朝颜脸上时充满愧疚和自责，“雪儿，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朝颜走过来，同样自责，“爹，我想让您和哥能多喜欢我一些，不想让你们觉得我刚回来就容不下人…”沈鹤道，“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女儿，只要是你说的，爹都会相信你。” 林柔冷笑道：“那我算什么？”她忽然扑过来抓住沈鹤的手，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质问道，“你说，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沈鹤道：“当初我不该把你留在府里。” 听到这句话，林柔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斗志，她颓然地滑到地上，哭哭笑笑，自言自语道，“原来这些年来我就是一个笑话，真是可笑，哈哈哈……”她笑得疯疯癫癫，忽然又不笑了，用怨恨的目光盯住沈鹤，“你应该杀了我，因为，”她拖长语气，“是我给苏嫣那个贱人下了毒，她果然没活过三个月就死了。” 沈鹤神色陡然一震，瞳孔欲裂，声音都发颤了，“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要动手，林柔冷笑道，“你现在杀了我，你女儿也活不了了。” 朝颜神色一诧，她也给自己下毒了？！ 自己明明一直很小心，还随身带着银针试毒，一直以来也没出现过什么异常的症状。 “你别在这儿吓唬人，我一点事都没有。” “是吗，那就看你能不能活过三个月了。” 林柔冷冷一笑，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对沈鹤道，“王爷想要解药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朝颜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趁机给我下毒吗，谁来也巧，那时候我跟着殿下去鬼市查案时，就是魏昌那件案子，凶手一夜之间连杀三人，在鬼市上我正好遇到了一个云游四方的老神仙，那老神仙看我有缘就赠我一颗金丹，包治百病，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十年，我也照样活得好好的，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她一把揪住林柔的衣领，冷冷道，“你放心，我会让你把肚子里的秘密都吐出来的。” 第一百零六章 走了 倩儿想进屋看看被翡翠和琥珀拦在了门外，她往里喊了一声，朝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进来。” 翡翠和琥珀推开门让倩儿进去了，倩儿的脚刚迈进来，听见朝颜说站住，她收回脚站在门口，视线往里间打量。 “林姨前几日让你去忠勇侯府干什么？”朝颜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 倩儿否认，说自己从来没去过侯府。 “都被人看见了还不承认，真是嘴硬，把她抓起来。” 翡翠和琥珀刚要动手，不料倩儿竟然会武功，一掌打开两人，趁机逃跑了。 翡翠让琥珀留下，她追了上去。 倩儿回身朝翡翠打出一枚暗器，铿锵一声，暗器撞在千风的剑上掉落在地，飞羽出现在她身后。 见自己被包围了，倩儿放出鸣箭，拔下簪子要自尽，被飞羽一剑挑开，旋即被击晕过去。 千风和飞羽带走了倩儿和那枚暗器，和之前蒙面人用的一样，都是流星镖，但身手不及蒙面人。 …… 吴公公见只有慕天凌回来了，问了一下朝颜，慕天凌说她要多住两天，吴公公也没多问。 晚上，朝颜过来林柔的住处，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的熏炉。 翡翠和琥珀留在房间里看着林柔。 “考虑好了吗？”朝颜将熏炉放在桌上，在凳子上坐下。 林柔扫了一眼熏炉，道:“你想知道什么？” “毒药从哪儿来的？”朝颜问道。 林柔笑了一下，“什么老神仙，什么金丹，都是假的吧，想要解药就让王爷过来。” 朝颜道:“你觉得爹现在还想看到你吗？” 林柔冷笑道:“我就是要让他一辈子都记着我，就算我死了，他也忘不了。” 朝颜道:“你死了，爹就是为娘报仇了。”她揭开熏炉的盖子，拿出火折子点燃，然后合上盖子，一丝丝飘渺的香气从熏炉中飘出。 翡翠和琥珀先退下了。 “知道九刑司有哪九刑吗？”朝颜道。 林柔盯着熏炉，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意识就像被一个无形的漏斗吸住了，一点点从漏斗中流逝。 “这叫引魂香，是九刑司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肯说真话的犯人，叫做香刑，听说受过香刑的人，最后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朝颜的声音渐渐飘远，林柔最终抵抗不过香气的侵袭，闭上了眼睛。 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一个模糊的轮廓从雾气中飘荡过来。 一声飘渺的妹妹让她浑身发凉。 雾气中的身影飘忽不定，一会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仿佛离她很近，近得她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凉气，像触手一样缠绕过来。 “你已经死了，我不怕你…”她喃喃自语道。 那个飘忽的身影忽然不见了，下一刻一声飘渺的妹妹在她身后响起，她感觉一双冰凉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僵在原地不敢回头，那双手忽然抓住她的肩膀，眨眼之间把她拖进了茫茫迷雾中…… 当朝颜从房中出来时，月色高升，清凉如水。 林柔蜷缩在床脚，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胡话。 朝颜让翡翠和琥珀看着她，自己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沈鹤看着苏嫣的画像，连朝颜推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朝颜走过来后也看着画像，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沈鹤开口问道，“雪儿，你说你娘会原谅我吗？” 朝颜如实回道:“我不知道。” 沈鹤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去，半点光都没有了。 “但是，娘一定很喜欢爹，”朝颜用柔和的语气说道，“就算重新让娘选择一次，娘也一定不想把爹让给别人。” 沈鹤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伸手轻轻摸了摸画像上的人。 收回手后，他问道:“都说了吗？” 朝颜点了点头，说人疯了。 沈鹤静默半晌，道:“你想怎么处置她？”朝颜道，“青灯古佛，自生自灭。” …… 第二天早上，沈澄来用早膳时有些惊奇，一是没想到朝颜没回去，二是没想到只有她一个人在。 “爹和林姨呢，怎么不来吃饭？”沈澄知道沈明有时候不吃早饭就出门了，就没问他。 朝颜用平常的语气说道:“爹和大哥一早就出门了，”她顿了一下，“林姨身体不舒服。” 早膳后，沈澄要去探望林柔，朝颜让他别去了。 “哥，林姨走了。” 沈澄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走了是什么意思。回过神后，他焦急问道，“去哪儿了？” 朝颜让他先冷静一下后，说道：“哥，你也知道，爹心里至始至终只有娘一个，林姨也不想再等了，你也别去找了。” 沈澄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哥，两个人在一块要相互喜欢才会过得开心，若是不喜欢还是早些分开好，若是非要绑在一起，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听完朝颜的话，沈澄又坐下了，想了半晌，还是想不明白，“爹和林姨真的过得不开心吗？” 朝颜道:“哥，你要是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你心里又一直装着另一个姑娘，你们这日子能过得开心吗？” 沈澄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下，感觉确实不会过得开心，但是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 “哥，你以后别当着爹的面再提林姨了。”朝颜叮嘱道。 沈澄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第二天，翡翠回来凌王府跟慕天凌禀报说朝颜还要多住两天。 然后慕天凌就过来了。 沈澄在朝颜的开导劝解下，总算能接受林柔的突然离开了，心情刚有好转，听说慕天凌要来接朝颜回去，心情立刻不好了。 朝颜跟慕天凌说过两天就回去，等她爹和她哥的心情都好些了。 又过了两天，朝颜回来了，把沈澄一块带来了。 然后第二天兄妹俩又回去了，朝颜实在放心不下她爹，都想把她爹接过来一块住了。 慕天凌从九刑司回来，听吴公公说朝颜又回娘家了，脸都有点黑了。 …… 等过了一段时间，朝颜才没三天两头就往娘家跑了。 第一百零七章 请客喝酒 这天慕天凌来九刑司时，余捕头说今天是他的生辰，想请慕天凌去家里喝酒。 慕天凌有点奇怪，之前余捕头也没跟他聊过私事，现在突然要请他去家里喝酒，肯定还有别的事。 余捕头说他家在鬼市，慕天凌有些意外。 下午，慕天凌让千风回去跟朝颜说了一声。 朝颜听说今天是余捕头的生辰，还邀请慕天凌去家里喝酒，也觉得有点奇怪，心里一瞬间想歪了，这余捕头该不会对她老公有什么想法吧。。。。。。 到了傍晚，慕天凌换上一身便装，和余捕头一块往鬼市去了。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跟在两人身后，两人都发现了，也没甩掉对方。 进了鬼市后，朝颜发现自己跟丢了，东张西望，慕天凌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冷不丁把她吓了一跳。 “在找谁呢？” 朝颜转过身对他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慕天凌见她又女扮男装，有几分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余捕头走过来给朝颜行了一礼，说他家就在前面，带着夫妇俩往前面去了。 朝颜留意着四周摆摊的商贩，没有见到上次那个耍猴的怪老头，她不想再碰上对方，但是又想找对方问清楚他给慕天凌吃的到底是什么药，她还记得去灯笼馆的路，要去找对方的话，她得再找个高手帮忙，那怪老头肯定会些邪门歪道。 她想到了宫里的玉尘神官，对方上次还帮了自己。她转念一想，与其去找怪老头不如让玉尘神官帮慕天凌看看，但她该怎么把人请来王府呢，还是她和慕天凌进宫去找对方呢？ “到了。”慕天凌看了一眼朝颜，“还记得这儿吗？”朝颜收回思绪，目光放到面前的酒馆上，认出这就是她上次找的落脚的地方，当时老板还让店里的伙计去给慕天凌请了大夫，来的是位酷似神婆的老妪，从陶罐里抓了把东西照慕天凌面上一撒，慕天凌就被呛醒了。 现在回想起来，朝颜都不太记得老板和伙计长什么样子了。 当时慕天凌醒来后只见到了伙计，没见到老板。 余捕头领着两人进酒馆后找伙计买了一坛酒，然后领着两人往后院去了，然后从后门出去了，带着两人七拐八绕，最后到了他家。 他喊了一声义父，过了会儿一位姑娘过来打开了门。 朝颜之前听余捕头说他有个妹妹，猜想这位姑娘应该就是他妹妹了，看起来和余捕头差不多大，马尾高束，有种英姿飒爽的英气。 朝颜想起她哥之前说不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位余姑娘看起来一点也不娇滴滴，不知道会不会是她哥喜欢的类型。 “殿下，义父想单独见您。”余捕头道。 余姑娘看出朝颜是女扮男装，便招呼朝颜先去她屋里坐会儿。朝颜看这余姑娘说话爽朗，也不是奸猾之辈，向慕天凌点点头，示意让他放心。 余捕头带着慕天凌进屋后道，“义父，殿下来了，还给您带了好酒。”他将酒放到桌上，慕天凌的视线落到从门帘后走出来的人身上，看到那张脸时，有点眼熟。 对方看起来三四十岁，但两鬓已经斑白了，皱纹深深镌刻进眼窝，仿佛饱经风霜，早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属下刘磊参见殿下。”每一个字眼都极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 “你，”慕天凌顿了半晌，神色几经变化，先扶他起来，“坐下说吧。” “这些年赵忠一直派人在找义父，想要斩草除根。”提到赵忠时，余捕头的声音都变冷了，眼中充斥着痛恨之色。 慕天凌说起之前他在魏昌的书房中搜出过的那张画像。 刘磊冷嘲道：“他是做贼心虚，怕我把他做的好事昭告天下。”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慕天凌的语气显得有些迫切，他一直在追寻一个真相，现在知道真相的人就在他面前，他实在无法保持冷静。 刘磊神色坚定的笃定道：“将军是清白的。”他愤恨道，“是赵忠那个小人栽赃陷害！” 接下来，他将当年自己看到的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慕天凌。 当年宁王被擒后，是赵忠提议办庆功宴，当晚赵忠让人把宁王的妻女带过来要她们给军中将士跳舞助兴，被徐海阻止了，两人发生争执，闹得不欢而散。 事后赵忠带着两坛酒来找刘磊谈心，平日里刘磊喝两坛酒都不会醉，但那晚他只喝了半坛酒就觉得困了。 当时是他负责看守宁王。 徐海并没有将宁王当囚犯一样绑起来，而是让他单独住在一个帐篷里。 第二天刘磊酒醒后发现自己不在军营里，而是在一片林子里，他当时还没怀疑到赵忠身上，以为是军营里出现了什么变故，想赶回军营一时又找不到军营在哪个方向，他打算先出了林子再找人问问路，他刚出林子就遇到了一队人马，他认出是赵忠手下的人，他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的，没想到是来杀自己的。 但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抢了一匹战马准备赶回军营，却不想暗处还埋伏着杀手，他被逼退至一处悬崖边，对方想要他尸骨无存。 他便假意跳下悬崖，看准时机抓住树藤荡进一个山洞里面，就此逃过一劫。 等刘磊想办法从山洞里爬上去后，已经是三天后了。 等他打探到大军的消息时却已经晚了。 徐海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自尽了。 徐磊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赵忠设下的局。 当初在庆功宴上，赵忠故意让人去叫宁王的妻女过来跳舞助兴，就是为了激徐海当着众人的面和他起争执，让众人都认为徐海偏袒宁王一家。 然后再借着起争执的事来找刘磊谈心，在酒中放入迷药将他迷晕，制造宁王失踪一事，再将罪名栽赃到他和徐海头上。 最后为了斩草除根还让人放火烧了将军府。 听完，慕天凌的拳头攥紧得咯吱作响。 余捕头打开酒坛的塞子，直接拿起酒坛倒了一大口烈酒，把酒坛往桌上一放，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他的报应就快到了。” 刘磊查出赵忠在私铸兵器，但养的私兵藏在哪儿还没查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 白头偕老就足够了 这边，朝颜和余姑娘的聊天中，得知她单名一个月字，还未婚配，但目前没有嫁人的想法。她本来想给她哥牵个线，但人家姑娘目前还不想嫁人，她只能再等等了。 慕天凌从屋里出来后，朝颜感觉他心情不太好，虽然面上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但眉宇之间的微妙变化总能被她敏锐地捕捉到。她先不问，等回去后他要是不主动开口，那她就问一问。 余捕头送两人离开时，朝颜问他听没听说过灯笼馆，慕天凌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是不放心。 听到灯笼馆三个字，余捕头稍显诧异，说那是鬼市里最神秘的地方，一般人都找不到，店里做的生意也很神秘，传闻只要进了灯笼馆就可以达成任何心愿。 任何心愿吗？ 朝颜忽然想到了许轩，莫非是那怪老头帮他达成了心愿？ 余捕头又提醒两人不要接近灯笼馆为好，那地方进去难出去更难。 朝颜心想要是余捕头知道她和慕天凌都去过灯笼馆会不会大吃一惊。。。。。。 离开鬼市后，夜色已经深了。 慕天凌让余捕头不用再送了，余捕头便先回去了。 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不过两边的店铺大多还开着门，店里的灯光映照在街上，有种灯火安宁的朦胧感。 慕天凌牵住了朝颜的手，两人慢慢在街上走着。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比朝颜想象当中的手牵手轧马路更浪漫。 直到朝颜开口说了一句话。 “殿下，我肚子饿了。” “……” 两人刚好走到了珍馐楼附近，楼里还有客人在吃饭。 两人进来时，韩烈正好从楼上下来，三人猝不及防地碰面了，都有些尴尬。 朝颜不打招呼也尴尬，打招呼也尴尬，装作没看见更尴尬，虽然对方也算不上她的前任，但中间也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要是有个一起穿越来的闺蜜就介绍给他了…… “回去吃吧。”慕天凌说了一句，语气显得有些淡，气场也有点微妙。 朝颜弱弱说了一句，“要不去打个招呼吧…”被慕天凌一个眼神看过来，她低头不说话了，然后被他拉走了。 韩烈看着两人走了，松了一口气后心里又有点失落，他也没做好和两人见面的准备。 回到王府后，慕天凌直接把朝颜抱起来扛在肩上往住处去了。 府里的下人看见慕天凌扛着一个“男子”，个个一脸惊讶，并不知晓那就是自家女扮男装的凌王妃，直到听见一声“放我下来”，是个姑娘声音，再看看脸，恍然大悟，原来是王妃啊~~~ 翡翠和琥珀看见慕天凌扛着朝颜回来，立刻自觉退下了。 进屋后，朝颜感觉自己明天没脸见人了。 被搓扁揉圆地折腾了一番后，朝颜让他去睡书房，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拉，被他捞进怀里“威胁”道，“今晚还想不想睡觉？” 朝颜小声嘀咕了一句“流氓”，却也不敢再乱动了，老老实实待在他怀里。 “你还没告诉我，余捕头为什么带你去见他义父？”朝颜仰起脑袋问道。 慕天凌把她的脑袋往肩窝里轻轻一按，哄道：“先睡觉，明天再说。” 朝颜又揪起脑袋道：“你不告诉我，我睡不着。” 慕天凌拿她没办法，问她肚子还饿不饿，朝颜被这么一问，肚子比之前更饿了。他起身穿衣，说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过了半个钟头左右都还没回来。 朝颜心里有点犯嘀咕，正准备过去看看，房门就被推开了，慕天凌端着一碗面回来了。 “殿下，这是你做的？” 慕天凌没说是还是不是，让她先尝尝味道怎么样。朝颜先尝了一口汤头，朝他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喝，再尝了一口面，双手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吃，说他的手艺都可以去当厨子了，最后把汤都喝完了。 “吃饱了？”慕天凌问了一句，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语气显得有些玩味，像是存心想让朝颜想歪，她也确实想歪了一下，然后让他去睡书房。 “不想知道余捕头的义父是谁了？”慕天凌道。 朝颜一脸黑线，不过看在他大半夜还给自己做夜宵的份上就先饶了他这一回。 慕天凌从袖中拿出一张画像，他去厨房前先去了一趟书房拿走了这张画像。 朝颜打开画像，看到上面的那张脸，她也不认识。 “这是之前从魏昌书房中搜到的，画上的人原先是我舅舅的副将，叫刘磊。” 接下来，慕天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朝颜。 只要他查出赵忠私铸的兵器藏在哪儿，就能定赵忠的罪了。 “只要他定了罪，我就有办法撬开他的嘴，让他把当年的真相吐出来。”慕天凌攥紧了拳头，眼神也变冷了。朝颜缓缓靠在他肩上，挽住他的胳膊，说道，“殿下答应我一件事。”慕天凌的神色柔和下来，道，“你说。”她将他的胳膊挽紧了一些，“要长命百岁。”他笑着说道，“不用长命百岁，和你白头偕老就足够了。”她嗯了一声，眼睛弯笑成弯弯的月牙，“白头偕老。” 第二天，慕天凌出门后，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也出门了。 吴公公另外安排了人经营花想容，翠翠还在店里，已经学会了做胭脂。平日得空的时候，翡翠和琥珀也去店里看一看。 朝颜进了一间茶馆，在二楼点了壶茶和两盘点心，只有琥珀在她身边，翡翠往睿王府去了。 过了一个钟头左右，一辆马车停在了茶馆门外。 婢女扶着韩敏从马车中下来，翡翠领着她来了二楼包厢。 见到朝颜，韩敏佯装生气问道，“之前不是说好了过两天一块去骑马吗，这都好些日子了，我看你早就忘了。”朝颜以茶代酒向她赔不是，先干为敬。韩敏也并非真心与她计较，顺着她给的台阶便下了，两人喝了喝茶，吃了几块点心后便离开了茶馆。 朝颜坐上韩敏的马车，去了马场。 第一百零九章 好消息 两人骑着马小跑了一圈后，韩敏想赛马，朝颜说输了的人等会儿请客吃饭，两人一拍即合，开始赛马。 然而中途险些出了意外。 赛马中途，朝颜突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险些从马上摔下来，所幸她及时勒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但把一旁的翡翠和琥珀都吓着了。 两人连忙跑过来把朝颜扶下马，韩敏也赶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朝颜说没事，还是自己骑艺不精，甘愿认输，心里却有些不安，但她体质特殊，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吧... 韩敏问她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她问韩敏想吃什么，她倒想去金玉园，之前跟慕天凌去过一次，当时还是他的小跟班，只能站着看别人吃吃喝喝，给韩烈过生日那次，也是她自己下厨，这件事她一直都不敢跟慕天凌说，以后也还是不说了吧。。。。。。 转念一想，万一又在那儿碰到了韩烈也挺尴尬的，不过现在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宫里当差吧。 “要不咱们去金玉园吃吧，我还没尝过他家厨子的手艺。” “真的不用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吗？” 朝颜摆摆手，表示身体一点事都没有，反倒肚子有点饿了，韩敏悄悄问她是不是有喜了，朝颜嘭地一下脸都红了，脱口而出一句“哪儿有这么快？”，说完脸红得更厉害了，貌似都快煮熟了，连忙岔开话题说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 韩敏看她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就不打趣她了。 去金玉园的路上，韩敏给朝颜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商姐姐有喜了，上次我去看她时，她还不好意思说，被我一问就露馅了。” 朝颜问有几个月了，韩敏伸出两根手指给她比划了一下，又抬手嘘了一声，让她先别往外说。朝颜点点头，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她们也要当长辈了。 两人到金玉园时正好碰到了商烨，后者一开口就犯了姑娘家的大忌。 “好久不见，你们是不是长胖了一点？”说着他还打量了一眼两人，下一刻被两人用眼神死死盯了回去，他连忙赔笑道，“我开玩笑呢，别生气别生气。” “商大哥也是来这儿吃饭？”韩敏道。 商烨笑道：“我今天约了人，不能陪你们了，下次我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 朝颜感觉这人多少有点……自恋。 伙计领着两人进了一个单独的院子，里面另有一名伙计接待两人。 院中布置得清幽雅致，青松下卧着一只仙鹤，就算人走进来都没有被惊动。 朝颜好奇走过去看了看，一开始没发现什么端倪，听伙计说这是老板特意请一位老师傅雕刻出来的，她惊了一下，没想到竟然不是活物，是人为雕刻出来的，栩栩如生得都能以假乱真了。 朝颜看着那一片片栩栩如生的鹤羽，心里对那位老师傅鬼斧神工的雕刻手艺由衷地感到佩服，愈发好奇这园子的老板是何方神圣了，便跟伙计打听了一下，伙计赔笑道，“姑娘不是第一个这样问小的了，小的也不瞒姑娘，小的也没见过老板，姑娘要是想见老板的话，小的去帮姑娘问问。” 朝颜摆了摆手表示不用麻烦了，万一人家老板是个社恐呢，还是别强人所难了。 伙计跟两人推荐了一遍今日的特色菜谱，朝颜听着那些诗情画意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什么菜，便把这些菜都要了。 过了不到五分钟，第一道菜便被送过来了。 第一道菜的摆盘就给了朝颜视觉上的震撼冲击力，这刀工别说把豆腐雕成花就算雕成花圈也绰绰有余了。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下筷了。 韩敏道：“这道菜要趁热才好吃，冷了味道就差了。” 朝颜尝了一口，好吃得一脸要融化的表情，这么精致入微的口感，对火候的掌握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园子的老板肯定就是那种早已实现财富自由的超级大富豪~ 等到结账时，朝颜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吃的每一口都是金钱的味道”，难怪之前吴公公告诉她来这儿吃饭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普通人家哪有那个闲钱来这儿吃饭，就算一道菜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 等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慕天凌还等着她一块吃晚饭，朝颜实在说不出她在外面已经吃过了这样的话，陪他又吃了一顿晚饭，感觉自己又要长膘了。 晚饭后，朝颜在院子里溜达着散步，慕天凌去了书房。 散了半个钟头的步，朝颜见慕天凌还没回来，她也往书房去了。 书房里面亮着灯光，千风和飞羽都不在。 朝颜悄悄走到窗户下，学着采花贼的做法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贴着一只眼睛观察里面的人。 慕天凌在研究着一张地图，上面几个地方圈了一个小红圈，若是赵忠在养私兵，那养的兵很有可能藏在京城附近，他已经派人去这上面圈出的位置搜寻了。 听到窗户后面传来的细微动静，他已经察觉到有人了。 朝颜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反倒萌生出一个捉弄他的想法。 “殿~下~殿~下~” 幽幽的声音跟冤魂索命一样。 见他起身走了过来，朝颜立刻往下一蹲，偷笑着准备溜走，还没抬起脚，窗户就被推开了，她若无其事地起身打了个招呼，“殿下，你还没睡啊？”慕天凌道，“我睡了，你怎么办？”她道了一声晚安，转身走了。 翡翠和琥珀正在铺床，朝颜走进来道，“殿下今晚在书房睡。”话音刚落，慕天凌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谁今晚在书房睡？”朝颜装糊涂道，“谁啊？”被慕天凌玩味的视线看过来，她刷地移开眼睛，不能被诱惑了。 慕天凌看了一眼翡翠和琥珀，两人自觉退下了。 门一关上，朝颜的脸就红了，慕天凌故意放慢脚步朝她走过来，她先发制人，“殿下在书房干什么呢？”慕天凌道，“我一个人能在书房干什么？”朝颜道，“说不定在看美人图呢。”慕天凌伸手把她拉到怀里，在她发上轻啄了一下，“我看你就够了，哪用看什么美人图。”又问了一句，“今天都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朝颜十分实诚地回道，“去花钱了。” 第一百一十章 帮忙 第二天，韩敏过来探望朝颜，慕天凌已经出门了，朝颜没跟他说昨天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的事，也叮嘱翡翠和琥珀别说，她不想让他担心。 韩敏给朝颜带了补品过来，让人都退下后，犹豫了会儿，问道，“你和四殿下平日里都聊些什么？” 朝颜回想了一下，有点脸红，慕天凌最近越来越喜欢调戏她了，她收敛了一下思绪，说道，“殿下这人性子有点闷，我要是不问，他就不说，男人心，海底针，就喜欢把事藏心里，跟咱们说吧觉得丢了面子，怕咱们瞧不起，不跟咱们说吧就一个人生闷气，比我种的花还难伺候。” 韩敏掩帕笑了笑，道：”你和四殿下感情真好。”朝颜悄悄问道，“那你和二殿下怎么样了？”韩敏迟疑了一下，笑着说道，“殿下对我挺好的。”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转换话题道，“要不过两天咱们一块去看看商姐姐？”朝颜答应下来。 慕天凌回来后第一件事先问朝颜有没有出门，然后去找她。 翡翠和琥珀在屋里守着，朝颜躺在榻上小睡，慕天凌进来时抬手嘘了一下，翡翠和琥珀没有出声，安静地行礼告退。 朝颜醒来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抬头看了一眼，又往慕天凌怀里拱了拱，声音还有点迷糊，“殿下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宠溺道，“早点回来陪你不好吗。”她又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那殿下让我再多抱会儿。” 千风从外面过来时被翡翠叫住了，她问他有什么事，千风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还是等会儿再过来，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等会儿再汇报也行。 过了会儿，吴公公又过来了，看房门关着便先走了。 用午膳时，吴公公特意给朝颜炖了一盅补汤，让她好好补补身体。看着吴公公那一脸关怀备至的和蔼笑容，朝颜都开始寻思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了…… 慕天凌注意到千风在屋外晃悠了一下，像是有事要汇报。 于是吃完饭后，他往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后，千风汇报了这两天的搜寻结果，慕天凌拿出地图，把其中两个小红圈划掉。 下午，慕天凌出门了一趟。 他进了一间茶馆，在二楼包厢等人。 快到傍晚时，千风带着“客人”来了茶馆。 到了包厢门外，千风敲了两下门，飞羽过来打开门，千风做了个请的手势，慕天辰走了进去。 “三皇兄请坐。” 慕天凌招呼慕天辰在对面坐下，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随意问了一句，“三皇兄刚从军营回来？” 慕天辰道，“四弟有事吗？” 慕天凌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的说道，“臣弟有件事想请三皇兄帮忙。” 慕天辰道，“什么事？” 慕天凌道，“臣弟最近在查的一件案子牵扯到西南那边的铁矿，有人偷盗铁矿，再用颜色差不多的灰石充数，臣弟找打铁的老师傅问过，这灰石不仅炼不出铁，还会让锻造出来的刀剑兵器更容易折断，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生锈，若是让军营里的将士拿着这样的兵器去打仗，只会白白送死。” 慕天辰沉思了片刻，道：“四弟是想让我帮忙调查军营里的兵器？” 慕天凌点了点头。 慕天辰答应下来，没有推三阻四，“这件事我会调查的，四弟还有别的事吗？” 慕天凌道：“还有件事，还请三皇兄保密。”他压低几分声音，“此事和忠勇侯府有关，目前臣弟还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不宜打草惊蛇。” 慕天辰道：“我知道了。”他起身准备告辞，慕天凌又提醒了一句，“赵忠此人诡计多端，三皇兄要多加小心。”慕天辰迟疑了一下，问道，“四弟为什么找我？”慕天凌道，“因为我信得过三皇兄。” 慕天辰离开后，千风和飞羽进来了，千风问道，“殿下，三殿下会帮咱们吗？”慕天凌一面喝茶一面看着窗外的暮色，说道，“放心，三皇兄答应的事不会反悔的。”千风道，“有三殿下站在咱们这边属下就放心了。” “要不你去给三皇兄当护卫？”慕天凌淡淡说了一句。 千风愣了一下，旋即表忠心道：“属下誓死追随殿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又用眼神示意飞羽也表达一下自己的忠心，被飞羽无视了。 到王府时，天色已经黑了。 慕天凌给朝颜带了珍馐楼的酱肘子，朝颜一边吃酱肘子一边想念杏花斋的点心，慕天凌说明天给她带。 第二天慕天凌带着点心回来时，发现朝颜又在小睡。 琥珀跟翡翠私下里说有喜的人都多眠，猜测朝颜是不是有喜了，翡翠对这种事也不了解，让琥珀别往外说，免得到时候闹笑话。 晚膳后，慕天凌去了书房。 朝颜在屋里看话本子，自从她偶然间入手一本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还专门腾出一个大红木箱子装这些话本子，隔三差五就让人去书店看看有没有新话本出来，要是有就一定要收藏一本。 慕天凌得知她这个新爱好后，一开始还给她带话本子回来看，后来发现她沉迷于话本都开始忽视他这个夫君了，他就给她立了一条规矩，每天最多只能看一个钟头的话本，而且不能当着他的面看。 所以她只能在他出门或者去书房的时候看。 看到精彩之处，朝颜噗嗤笑了，翡翠和琥珀用眼神交流会儿后，翡翠委婉地问朝颜最近是不是有点累，朝颜看着话本子，没太留意翡翠在说什么就嗯了一声，翡翠和琥珀又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后，问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听到大夫两个字，朝颜的注意力一下子从话本子中拉了回来，说她没事，不用请什么大夫，脸上笑得都有些刻意了，倒更像在掩饰什么了，又岔开话题给两人讲话本上的故事。 慕天凌回来时，刚到门口就听见了朝颜的声音。 “殿下要是敢这么对我，我就休了他，再找个比他好看的还比他有钱的气死他。” 听到最后三个字，慕天凌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朝颜正跟翡翠和琥珀灌输男女平等的理念，看到两人欠身行礼，她感觉背后一凉，转过身看见慕天凌一脸微笑的走进来，浑身貌似散发着一种黑色的气场。 她心想肯定被听见了，连忙补救道，“像殿下这样玉树临风”话还没说完，慕天凌对翡翠和琥珀道，“你们先下去吧。”两人立刻告退了。 “刚才你说要休了谁，”慕天凌面带微笑地一步步逼近过来，朝颜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还要找个比我好看的，比我有钱的，气死我？”朝颜疯狂摇头，硬着头皮讲肉麻话，“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肯定不会抛弃殿下的。” 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多余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美人献酒 这天，朝颜和韩敏结伴来了温府探望商倾容。 进屋时看到温雪也在这儿，韩敏的神色显得有点不自然。 温雪看到两人，也有点腼腆。 朝颜也不知道这称呼该怎么叫，要是叫三嫂肯定会让气氛更尴尬一点，只能用点头微笑这样的方式打招呼，虽然显得有点生疏，不过没再增添尴尬了。 商倾容招呼两人过来坐，朝颜看她在绣东西，调侃是不是在绣鸳鸯，商倾容微微红了脸，把快绣完的小老虎递过去给朝颜看，朝颜又递给韩敏看，夸赞这小老虎绣得栩栩如生，都快以假乱真了。 说了会儿话后，温夫人过来让人把温雪请过去了，韩敏和朝颜也告辞了。 离开国公府后，韩敏先回去了，朝颜准备去九刑司给慕天凌一个惊喜。 到九刑司附近时，她拨开车帘正好看见沈明离开，有点好奇慕天凌和她大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她就看见两人“私会”过一次，平日里当着外人的面又装作一副不熟的样子，关系肯定不简单~ 千风带着朝颜过来时，慕天凌正在研究地图，看到她过来，他随手拿过一张白纸盖在地图上，面带笑意地朝她走过来。朝颜拐了个弯走到书桌边，看着白纸问道，“这下面藏着什么呀，殿下要看美人图就大大方方地看，何必藏着掖着，”她随手拿起一支毛笔，随手转了转，“殿下想看的话，我给殿下画，殿下想看什么样的美人啊，是柔情似水的还是刁蛮任性的？” 慕天凌有几分无奈地轻笑了一下，过去拿开白纸。朝颜看见地图上面圈着几个小红圈，还想看看具体位置，地图就被慕天凌收起来了，他问她怎么过来了。 见他转移话题，朝颜也没有揪着地图的事不不放，说顺路过来看看他，等会儿还要去店里瞧瞧。慕天凌拿起一支毛笔蘸了蘸墨，让她写个字给他瞧瞧，看有没有进步。朝颜胸有成竹地接过毛笔，自信挥笔，一蹴而就，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一个凌字，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卡通表情包。 慕天凌问她画的是什么，朝颜说这是她的个人签名，就跟书画上盖的那些印章一样，这是她自己独创的印章，又让慕天凌伸手，在他手背上画了一个卡通小帅哥头像，说这是他的专属头像，又在自己手背上画了一个卡通小美女头像，和他手背上的头像放在一块，十分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慕天凌对她这奇奇怪怪的词汇量和才能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字还要多练练，于是他抱她在怀，手把手地教她写字。 偏偏有个不识相的来打扰，袁都督不顾千风的劝阻在门外扬声问道，“殿下在吗？” 慕天凌当做没听见，握着朝颜的手继续教她写字。 “殿下今晚要是有空的话就来和大伙一块聚聚。” 过了会儿，门外没声音了。 朝颜猜想人应该已经走了，问慕天凌晚上是不是有庆功会，他说袁都督前两天破获了一桩大案，得了赏赐，今晚请客吃饭。 朝颜问在哪儿请客，慕天凌顿了顿，说春风楼，朝颜面带微笑的说道，“你要是敢去喝花酒，那我就在你脸上画个大乌龟。”慕天凌道，“我不喝酒，去坐一坐就回来。”朝颜也知道在官场上交际应酬是少不了的，太过独来独往容易被人联合暗算，她批准他去，不过要是回来的时候衣服上有别的姑娘的脂粉味，以后都去书房睡。 到了晚上，慕天凌来了春风楼，进了二楼的一间包厢，袁都督已经在里面了，其他两位都督还没到。 袁都督给慕天凌倒了一杯酒，说给他准备了惊喜，然后拍了拍手，四名美人簇拥着一位紫衣美人款款走了进来，紫衣美人戴着紫色面纱，神秘清美，一双眼睛在灯火的照射下愈发勾人心魄，增添了一份妖娆动人的气质，被那双眼睛看上一眼仿佛就会被勾走了魂，定力稍差的就会拜倒在石榴裙下。 这就是春风楼的花魁，紫蝶。 “袁大人这是何意？”慕天凌道。 袁都督道：“光喝酒多无趣，有美人相伴这酒才好喝。”他举杯道，“殿下，请。”说完一饮而尽，慕天凌没有举杯，问其他人怎么还没到，袁都督说严都督和霍都督都有事，招了招手示意开始表演，四名美人簇拥着紫蝶曼妙起舞。 紫蝶舞步曼妙地转过来，端起酒杯向慕天凌献酒，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看向他时，眸中掠过一丝魅惑的光。 慕天凌没接酒杯，道：“本王不善饮酒，给袁大人吧。” 紫蝶将酒献给袁都督。 “殿下难道怕我会在酒里下毒？”袁都督开玩笑道。 慕天凌道：“本王前两日偶感风寒，不宜饮酒。”说完他握拳咳了一下。 袁都督又干了一杯酒，道：“殿下看紫蝶姑娘如何？” 慕天凌道：“和袁大人倒是相配，大人若是差赎身钱，本王手头还有点闲钱。” 袁都督干笑了一下，摆了摆手，紫蝶带着四名美人先告退了。 “我知道郡主是逍遥王的掌上明珠，殿下若是在外面金屋藏娇，要是被逍遥王知道了肯定不好收场。”袁都督又给慕天凌倒了一杯酒，“这如花似玉的美人，殿下也只能看看。” 慕天凌道：“本王有点好奇，袁大人为何至今还未娶妻？” 袁都督面露尴尬之色，干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像我们这样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人，得罪的仇家不少，不像殿下能过安稳日子，不知道哪天就把命丢了，娶妻生子都是奢望。”又干了一杯酒，抓换话题道，“如今逍遥王正得皇上器重，要是王爷在皇上面前为殿下说几句好话，殿下说不定就能进朝堂为皇上分忧了。” 慕天凌道：“本王觉得还是在九刑司更能发挥本王的用武之地，大人要是想进朝堂的话，本王改日跟岳丈大人提一提。” 袁都督顺势问道：“殿下最近见过王爷吗？” 慕天凌道：“大人这么着急进朝堂？” 袁都督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听闻王爷过两天要回边关，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慕天凌道：“大人听谁说的?” 袁都督笑道：“想不起来了，不知道在哪儿听了这么一耳朵。” 回到王府时，夜色有点深了。 一见到慕天凌，朝颜就凑近闻了闻他的衣服，然后才挪开两步让他进屋。 慕天凌说起袁都督跟他打听沈鹤过两天是不是要回边关，朝颜有些诧异，“爹要回边关了，我怎么不知道？”慕天凌道，“多半是想探探虚实。”说到这儿他沉思了会儿。 “要不明天我回去看看爹？”朝颜道。 慕天凌道：“我陪你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联手 翌日，朝颜和慕天凌来了逍遥王府。 用饭时，朝颜问了一下，“爹，您过两天是不是要回边关了？”沈鹤还没回答，沈澄先惊了一下，问道，“爹，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声音里透露着几丝兴奋，像是期待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沈鹤一个眼神看过来，沈澄默默低头吃饭。沈鹤让服侍的人先退下了，翡翠和琥珀也一并退下了。 “皇上打算让我留在京城。”沈鹤道。 慕天凌说起昨天袁都督请客吃饭时跟他打听了这么一句，沈鹤心里有了个数。 “大哥还没回来？朝颜见沈明不在便问了一句。 沈澄说一大早就出门了，肯定去军营了。 吃完饭，沈鹤和慕天凌去书房谈事，朝颜和沈澄在园子里逛，朝颜说起前两日偶然在街上看到一位姑娘，样貌出众，而且一点都不娇滴滴。沈澄刚还开始还没明白朝颜的用意，然后见她用一脸亲切的微笑注视着自己，感觉心里有点发毛，岔开话题问慕天凌最近对她好不好，有没有欺负她。 朝颜问他和那名无名姑娘是在哪儿遇见的，沈澄不明所以，问无名姑娘是谁，朝颜狡黠一笑，抬手拢在嘴边悄悄说道，“你的心上人啊。”沈澄闻言面色一红，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怎么知道？”话说出来后才反应过来露馅了，他立刻抬手嘘了一声，让朝颜保密。 朝颜也抬手嘘了一下，悄悄说道，“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连殿下都不告诉。” 沈澄这才放心，在朝颜鼓励的眼神下，将埋藏在心里的那一段相遇说给了她听。 三年前，沈澄带人去江州采买物资，路遇土匪打劫，得一位女侠出手相助，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却一见钟情，每次回想起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他都后悔当时没有勇敢一点问对方的名字，家住何处。 再次回想起两人的相遇，沈澄沉浸在回忆中半晌都没有回神。 朝颜咳了一声，沈澄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相逢即是缘，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朝颜宽慰道，“说不定哪天哥你在街上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位女侠姑娘。” 沈澄有点沮丧道：“万一人家已经嫁人了呢？” 朝颜安慰道：“哥你要是等得了的话，就等人家夫君不在了想改嫁了，你的机会就来了。” 沈澄：“……”那得等多长时间。。。。。。 过了会儿，慕天凌回来了，跟朝颜说她爹找她，人在书房。朝颜把慕天凌交给沈澄，她往书房去了。 沈澄说上次没有分出胜负，再次提出掰手腕的比试，慕天凌说他昨晚睡觉时胳膊被枕麻了，现在还有点酸疼，不能使劲。沈澄一脸迟钝，压根没反应过来胳膊是被谁枕麻了，还以为是慕天凌自己枕的，还调侃他以后睡觉小心点，别从床上滚下来了。 这边，朝颜到了书房后，沈鹤问起她的身体如何，朝颜说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一点事都没有。 沈鹤还是有些忧虑。 朝颜知道她爹在担心什么，之前林柔说给她下了毒，她用引魂香审过林柔后，跟她爹说下毒的事都是假的，是林柔编造的谎言，就是想让她爹一辈子都活在悔恨当中，永远都忘不了林柔这个名字。她跟她爹说，她娘是病逝的，并非中毒。 愧疚和悔恨就像利刃，只会随着时间在心里越扎越深。 …… 回去的马车里，朝颜靠在慕天凌怀里问他兵器的事查得怎么样了，他说过不了多久就能给赵忠定罪了，她靠在他怀里嗯了一声，嘱咐他小心些。 马车停在凌王府门口时，朝颜靠在慕天凌怀里睡着了，他没有叫醒她，抱着她下了马车，又抱着她回了住处。 傍晚，朝颜在院子里赏花，吴公公过来了。 两人聊了会儿花花草草，朝颜看出吴公公有别的事找她，让翡翠和琥珀先退下了，吴公公委婉地询问她最近是不是容易犯困，朝颜说可能是天气暖和了，人也容易犯困了。 吴公公迟疑了一下，朝颜露出笑容让他放心，表示自己没事，吴公公也没有多问了，顿了顿，缓缓说道，“自从娘娘去世后，殿下就再没笑过，现在殿下天天都是高兴的，娘娘若是在天有灵看见了也会高兴的。” 朝颜笑着说道：“叔儿，我现在天天也是高兴的，叔儿放心，只要殿下不沾花惹草，我肯定不会休了他。” 吴公公笑了笑，先告退了。 吴公公离开后，朝颜看着天边逐渐变暗的晚霞，神色也逐渐被暮霭笼罩，喃喃道，“一定会没事的。” 过了两日，慕天凌在上次那间茶馆约见了慕天辰。 慕天辰带到了两把刀，让慕天凌看看有何不同。慕天凌拿起来两把刀时便感觉到了两者重量的差异，一把稍沉，一把稍轻，一般人拿在手里也察觉不出差别。 “这把看起来要锋利一点。”慕天凌把稍沉的那把刀递给慕天辰，把稍轻的那把放回桌上。 慕天辰拿起放在桌上的轻刀，铿锵一声，重刀一刀劈断了轻刀 “军营里新运来的那批兵器里至少有两成的次品。”慕天辰道。 慕天凌问道：“三皇兄打算如何？” 慕天辰道：“上报父皇。” 慕天凌端起茶杯刮了刮，道：“若是打草惊蛇，只怕会让罪魁祸首轻巧逃脱。三皇兄若是信得过臣弟，不如你我联手，等查到确凿证据再上报父皇也不迟。” 慕天辰沉思片刻，问慕天凌都查到了哪些线索，慕天凌已经查到了偷盗出来的铁矿被用来私铸兵器，私铸的兵器有可能通过商船运来京城，具体下落还在调查当中。 另外，他怀疑赵忠极有可能在养私兵，将那张圈了小红圈的地图拿出来给慕天辰看。慕天辰经常去城郊军营练兵，也时常带兵巡防，对城外的地形十分了解，又在地图上指出两个可疑的位置，他会派人过去查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喝茶而已 这天朝颜应殷贵妃之邀去宫里喝茶，到了凤华宫后发现来的只有自己一个，感觉有点像是鸿门宴，因此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这是她成婚后第一次单独被殷贵妃召见，之前对方又是留她一块住又是让红姑姑带她去拜见太子妃，在她出宫时还送了不少礼物，让她一度怀疑这位贵妃娘娘是相中了自己当儿媳妇。 现在她嫁给了慕天凌，她感觉对方的态度有所疏远，虽然表现的并不明显，但她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差异。 红姑姑给朝颜上了杯茶后，招呼其她人先退下。 朝颜轻点头示意了一下，翡翠和琥珀也随红姑姑退下了。 “这是今年的新茶，尝尝看味道如何？”殷贵妃端起茶杯刮了刮，朝颜也端起茶杯刮了刮，看殷贵妃喝了一口茶，她也喝了一口，用手掩着，没有真喝，夸赞茶好喝。 殷贵妃说近来时气不好，问她身体如何，朝颜说近来可能是有点累，人容易犯困。 殷贵妃把红姑姑叫进来，让她去请李太医过来。 朝颜说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事，殷贵妃说身体要紧，还是让红姑姑去请太医了。 很快红姑姑就带着李太医回来了，说路上正好碰见李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殷贵妃让李太医先给朝颜瞧瞧，李太医诊脉时，朝颜心里有点紧张，因为小时候基本上都在医院度过，她对看病很是忌讳，无论是在那边看医生还是在这边看大夫，她都怕查出一点什么新毛病。 诊完脉后，李太医又问了问朝颜近来的胃口如何，她说胃口和平日里一样，李太医又问她晚上睡得如何，她说和平日里一样，李太医说她的身体没有大碍。 殷贵妃提了一句，说朝颜近来容易犯困，李太医说不妨事，这几日时气交替，等过几日就好了。 给殷贵妃请脉后，红姑姑便送李太医离开了。 殷贵妃问起慕天凌近来忙不忙，朝颜心说终于进入正题了，她说慕天凌最近也不太忙，早上用完早膳就出门了，一般中午前就回来了。 殷贵妃又说起前几日她和韩敏一块去国公府探望商倾容的事，顺势问了问商倾容的身体如何，朝颜说挺好的，并未透露商倾容有喜的事，不过她猜想以殷贵妃的情报能力应该早就知晓了。 殷贵妃又提了一下温云澜现在很受慕皇器重，日后有望接替商丞相的位置，又提起之前慕天启、慕天辰、慕天凌和温云澜一块在翰林苑的学堂里读书的事，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几人都成家了。 朝颜也附和着感叹了一下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近来，本宫总是想到以前的人和事，当初本宫和舒妃，还有梅妃时常在一块下棋弹琴，梅妃的琴是弹得最好的。” 听殷贵妃提起慕天凌的母妃，朝颜有些意外。 “如今，梅妃不在了，舒妃的身体也不大好，也不知道本宫还能再撑几年？” 殷贵妃神色感慨，朝颜没说话，保持安静，不打扰殷贵妃的感慨。过了会儿，殷贵妃收起感慨的神色，视线扫了一眼朝颜，说道：“梅妃的事是皇上的忌讳，本宫今日同你说的这些，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只怕皇上会动怒。” 朝颜宽慰道：“娘娘放心，只要娘娘不说，我不说，父皇不会知道的。” 殷贵妃看了一眼朝颜，像是在等她主动问问题，朝颜心里确实十分在意梅妃的事，但她想等慕天凌主动告诉她，而不是她背着他从别人嘴里打听出来。 见朝颜没有问题要问，殷贵妃说时候不早了，叫了红姑姑进来让她送朝颜离开了。 离开凤华宫后没多久，朝颜在路上碰到了慕天启，她随口寒暄了一句，“二皇兄是来探望贵妃娘娘的？” 听到二皇兄这个称呼，慕天启面上掠过一丝古怪的笑意，也寒暄了一句，“听闻四弟最近在查一件案子？” 朝颜装糊涂道：“二皇兄听谁说的，殿下最近也没说在查案子？” 慕天启说他前两日在街上偶然间瞧见慕天凌请了慕天辰到茶馆，像是有事商议，还以为又有了新案子。 朝颜说可能就是喝茶而已，让慕天启别多想，改天她让慕天凌也请他喝茶，慕天启说他明日就有空，说完就先走了。 朝颜琢磨着回去后怎么跟慕天凌说这件事，一块喝杯茶应该问题不大吧。。。。。。 她又看了看衡园的方向，下次进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决定过去拜访一下玉尘神官。 领路的小宫女听朝颜说要去衡园，显得有点为难，说玉尘大人喜欢清静，平日里不喜外人前去打扰。 朝颜谎称之前找玉尘神官求了一枚平安符，一个月后要把平安符送过来让玉尘神官诵经祈福，否则就不灵验了。 小宫女信以为真，又显得有点为难，说她没过去衡园，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朝颜说自己认得路，她自己过去就行了，让小宫女先回去。 小宫女貌似不太想过去，便听朝颜的话先回去了。 回来后，小宫女跟红姑姑禀报了一声，说朝颜去衡园找玉尘大人为平安符诵经祈福，红姑姑又去跟殷贵妃禀报了一声，殷贵妃自然不信平安符那套说辞，红姑姑问要不要派人过去盯着点，殷贵妃说不用，因为殷琳在那儿。 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走过那座木桥，到了衡园门外。 大门关着，朝颜抬手敲了两下门。 过了会儿，一名白衣侍童过来打开门，朝颜问玉尘神官有没有空，白衣侍童给朝颜行礼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主仆三人往前方的问星楼去了。 翡翠和琥珀看见园子里有湖也觉得惊异。 水波碧绿，澄清得仿佛一面镜子，天空像是一块镶嵌在里面的蓝宝石。 看着这样清澈平静的湖面，心情也会跟着平静下来。 白衣侍童带着三人到问星楼时被殷琳叫住了，殷琳让翡翠和琥珀留在外面，她带着朝颜进去了。 进楼后，朝颜就被高耸空旷的阁顶吸引了。 “王妃来找师父有何事？”殷琳问道。 朝颜答非所问，“玉尘神官是你师父？” “王妃若是无事就请回吧。”殷琳做了一下请的手势，“师父明日要闭关，还请王妃不要再过来打扰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朝颜感觉这姑娘对自己的敌意挺大的。 今天是她不请自来，既然人家不欢迎，那她就先告辞吧。 …… 回来后，朝颜去了书房找慕天凌，见他在练字，主动给他研墨，又冲他露出讨好的笑容，他问她是不是在宫里闯祸了，朝颜摇了摇头，又过去给他捶肩膀。 “殿下，明天你要请二皇兄喝杯茶。”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盗窃 翌日下朝后，慕天启便来了凌王府。 吴公公领着他到了厅上，让人给他上了杯茶，请他稍等，然后去通报了一声。 朝颜过来表示歉意，说慕天凌还没回来，可能临时有公务处理，潜台词是让对方先回去，不用再等了。慕天启却说无妨，今日也没什么事，多等会儿也无妨。 这边，慕天凌被一件盗窃案绊住了脚。 今天早上刘尚书府里的管家过来报案说府里遭贼了，库房的门被人撬开了，丢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慕天凌便带人去了刘尚书府上，查看了一遍案发现场，问丢了什么东西，管家列了一张清单给慕天凌过目。 慕天凌准备离开时，管家说刘尚书下朝快回来了，还有事单独同他说。慕天凌留下了等了会儿，刘尚书回府后，请他去了书房谈事。 刘尚书请慕天凌将这次盗窃的事保密，所谓家丑不外扬，他不想宣扬出去让人看笑话，慕天凌答应了，说对方能轻易进入府中行窃，肯定不是等闲之辈，问刘尚书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刘尚书思索了会儿，也想不出最近得罪谁了，虽然这次盗窃没有伤人性命，但刘尚书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人身安全，慕天凌便留了两个人保护他。 等慕天凌回来时，朝颜安排人领着慕天启在逛园子。 “让二皇兄久等了。” 慕天凌过来赔礼，请慕天启去了书房喝茶。 ...... 朝颜在屋里绣东西，看到慕天凌走进来，立刻把绣绷收了起来，问他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慕天凌说刘尚书府里丢东西了，他带人过去看了看。 朝颜问丢什么了，慕天凌说府里的库房被人撬开了，丢了一些字画古玩，他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抱她入怀，问她在绣什么，朝颜说随便绣绣，让他不准偷看。 慕天凌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我喜欢鸳鸯。”朝颜脸红地转换话题，问他和慕天启都聊什么了，慕天凌说没聊什么，又突发奇想地问了一句，“嫁给我，后悔吗？” 朝颜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难道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她叹了口气道，“殿下是后悔了吗，都说男人喜新厌旧，果然一得手就不懂得珍惜了。” 慕天凌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的眼睛，神色无比认真又无比柔情，又问了一句，“颜颜，嫁给我，后悔吗？”朝颜认真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都在寻找那份坚定的安全感，同时也在彼此的眼睛中寻找到了答案。 傍晚，朝颜窝在慕天凌怀里和他一块看书，她说起刘尚书府上的盗窃案，觉得有些蹊跷，慕天凌说可能是有人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朝颜思索了片刻，道：“是不是赵忠知道了你在查兵器的事？”慕天凌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就会露出马脚了。” 朝颜看慕天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有了充足的准备，她现在能做的是相信他，更要相信自己挑老公的眼光。 第二天早上又有人来九刑司报案，翰林苑王大人家也遭了贼，家里的库房被撬开了，丢了一些值钱的字画古玩，犯案手法和刘尚书家如出一辙。 接连两天两位朝中大臣家中遭了贼，就算之前刘尚书请慕天凌保密，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还是传到了慕皇耳中。 竟敢到朝中大臣家行窃，这让朝廷的威严何在！ 慕皇召见了慕天凌，限他三日之内破案。 慕天凌将手底下的人都派了出去明察暗访，查了三天还是没查到线索。慕皇又宽限了两日，但慕天凌依旧没能将贼人捉拿归案，慕皇一气之下将慕天凌禁足了，将案件交给了天武卫调查。 慕天元听闻慕天凌被禁足了，幸灾乐祸地跑去跟柳穗分享这个好消息，决定办场赛马会庆祝一下，被柳穗几句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赛马会不办了，但是该庆祝还是得庆祝。 第二天下朝后慕天元邀请慕天启和慕天辰一块喝酒，慕天辰说还要去军营巡视，慕天元不满道，“三弟，你是不是被老四收买了，不就请你喝了几杯茶吗，这么快就跟他是一伙了？” 慕天辰没有多做解释，拱手告辞了。 慕天元愈发不满，气得骂慕天辰是个榆木疙瘩，慕天启劝他消消气，慕天元又问他前两天是不是也去慕天凌府上喝茶了，慕天启说起慕天凌这次不知道要禁足多久，慕天元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这个话题上，说最好禁足三五年再放出来。 路上，慕天元看见一个身影，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慕天启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殷琳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慕天元这才意识到慕天启还在旁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便找了个话题跟慕天启聊起来。 回来后，慕天元看到柳穗时显得有点心虚，在柳穗还没发现他之前连忙拉着慕天启去了书房喝酒。 两杯酒下肚，慕天元跟慕天启得意洋洋地说起慕天凌现在被关在府里肯定无比苦闷，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要多惨有多惨。 …… 微风轻轻吹动水面，一条条锦鲤在水下悠闲自在地游动。 朝颜靠在慕天凌怀里在池边垂钓，用竹子和棉线制作了一个简易鱼竿，也没有鱼钩和鱼饵，享受着垂钓的惬意和乐趣，并不在乎能不能钓到鱼。 慕天凌抱着朝颜，一副惬意悠然的样子。 和慕天元脑补的凄惨画面截然相反。 “殿下，父皇没扣你俸禄吧？”朝颜随口一问。 慕天凌在她脸上轻啄一下，“我要是没钱了，你是不是就休了我？”朝颜转过头打量了一下那张俊俏的脸，说道，“看在殿下这张脸的份上，我养殿下。”慕天凌有几分无奈地笑了笑，又将朝颜抱紧了点，像是怕她被长得好看的拐走了。 吴公公过来禀报了一声，说韩烈来了。 竹竿上的棉线轻晃了一下，朝颜偷瞄了一下慕天凌的神色，他看过来时，她若无其事地去看水里游动的锦鲤。 “我去去就回。” “嗯。” 慕天凌带着吴公公离开后，朝颜也没法静下心来垂钓了，拿起慕天凌之前看的书翻了两页，把书往脸上一盖，闭目养神。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的不怕? 慕天凌来厅上看见韩烈，寒暄了一句，问他来有何贵干。韩烈说慕皇让他接手调查盗窃案，想知道慕天凌之前都查到了哪些线索，慕天凌让他去问余捕头。 “殿下好像不太想见到我？”韩烈明知故问了一句。 慕天凌淡淡道：“要本王留你一块吃饭吗？” 韩烈往门外看了一眼，像是在寻找某个身影。慕天凌的神色微沉了一下，说他还有公务处理，让人送客。 “怎么不见殿下那两名护卫，不在府上吗？”韩烈随意问道。 慕天凌随意回道：“回家探亲去了。” “听说最近城外山上有野兽出没，殿下那两名护卫可要当心点，别在路上被抓走了。”说完韩烈便告辞了。 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了一下脚步，道：“对了，劳烦殿下替我给郡主带个好，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过去打招呼了。” 慕天凌看着韩烈的背影，神色微妙地变冷了一点。 …… 朝颜盖着书在闭目养神，一只手伸过来拿起盖在她脸上的书，她装作刚睡醒的样子睁开眼睛，用尽量随意的语气问了一句，“殿下饿不饿，要不先去吃饭吧？”慕天凌道，“不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 朝颜心里确实有些好奇，但面上绝对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好奇肯定会被误解为在意，她起身说肚子饿了，先去吃饭，拉住他的手，被他反握住手，他也不提韩烈的事了，牵着她先去吃饭。 用饭时，朝颜主动给慕天凌夹菜，本意是想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关心和在乎，虽然他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心里或多或少会有点不舒服吧，若是换做她自己，听到那个刘小姐来了，心里也会冒两个酸泡泡。 慕天凌看着朝颜讨好的样子，好像并不显得高兴。 吃完饭，慕天凌说去书房处理一下公务，朝颜一听就知道是借口，都被禁足了哪还有什么公务，不过她先给他一点时间整理一下情绪，趁这点时间她给他泡了一杯清热降火的茉莉花茶，然后去了书房。 书房里，慕天凌站在书桌后面，看着窗外，神色微黯，眼睛仿佛沉在幽暗的水底，不知道在凝视着什么。 听见敲门声和朝颜的声音，他微黯的神色顿时消散了，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整个人仿佛都有了温度。 “殿下，我进来了。” 朝颜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杯茶，慕天凌走了过来，她把茶递过去，他接过来轻刮了两下茶杯，品了一口，然后把茶杯放到桌上，在凳子上坐下后顺势把她拉到怀中，搂着她问道，“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很怕我？” 朝颜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他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真的不怕？”朝颜十分诚恳地点了点头，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怕，她低头亲了他一下。 都敢占便宜了怎么还会怕呢？ “殿下怎么会觉得我怕你？”朝颜不解道。 看着她那双无辜又困惑的眼睛，慕天凌勾唇笑了，抱她入怀，抬手轻勾起她的下巴，嘴角噙着丝笑道，“要是不怕我，怎么不敢问我？” 朝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慕天凌微微一笑，眼神里透出几分无奈，语气宠溺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朝颜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韩烈的事，本来她是不想让他误解才不问，没想到不问也会产生误解，这夫妻俩过日子果然是门学问。 “要是刘小姐来找我，殿下会问我刘小姐和我说了什么吗？”朝颜反问道。 慕天凌勾唇一笑，“还吃醋呢？” 朝颜严肃道：“殿下别转移话题，先回答我这个问题，会问吗？” 慕天凌笑道：“她要是欺负你了，我这个夫君肯定要问一问，为你做主。” 朝颜道：“要是殿下受欺负了，我也要为殿下做主。”她顿了顿，有点脸红地说道，“夫妇一体，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殿下。” 慕天凌抬手在她额上轻敲了一下，勾唇笑道，“总算开窍了。” 误会都化解了，朝颜问韩烈来有什么事，慕天凌道，“父皇让他接手调查盗窃案，他过来问问我之前都查到了什么线索，我让他去问余捕头。” 提到余捕头，朝颜有点担心，万一对方被人盯上了，那他义父的身份也会有暴露的危险。慕天凌让她放心，余捕头一向行事谨慎，不会露出破绽的。 天黑时，飞羽才回到府中。 书房里还亮着灯光，飞羽在门外禀了一声殿下，慕天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飞羽进去后，向慕天凌禀报说发现了私兵的踪迹，千风在那边盯着。 三更刚过，城外的一座山洞中传出轰隆巨响，炸药的硝烟味从洞中冲出，一块块大石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不到几秒巨石就封住了出口。 不到半个钟头，急促的马蹄声踏破夜色，匆匆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紧接着，包括韩烈在内的数十名天武卫匆匆出城往山洞的方向赶去。 …… 书房里面还亮着灯光，在灯光的映照下，慕天凌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比纸还白，衣衫已被冷汗浸湿，明明已经入夏了，他呼出的气却是白色的，像是体内结了冰一样。 晚膳后他让朝颜早点休息，他今晚有事要处理。 朝颜之前问他身体有没有异样，他撒了谎。 自从在灯笼馆喝了那瓶药汁后，每隔一段时间，到了今晚这样的朔月之夜，他体内的寒症就会发作，发作时仿佛身处寒冰炼狱，五脏六腑都被寒气冻结得跟针扎一样疼，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往外散发着寒气，严重的时候还会在头发和眉毛上结霜，子时过后才会逐渐平息。 这件事除了吴公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吴公公守在书房外面，听见街上响起第二遍急促的马蹄声，他抬头看了看那轮朔月，有种不祥的气息。 “殿下？”吴公公轻敲了一下书房的门。 过了会儿，慕天凌过来打开门，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依旧苍白如纸。 “殿下，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救人 山洞外面聚集了不少人马，火把照得封住入口的巨石冷冷发亮。 除了韩烈带来的天武卫，沈鹤带着沈明和沈澄以及军营里的将士都在这儿了。 天亮时，慕天启也带着人来了。 随后慕天凌也带着人来了，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跟他一块来了。 看着被巨石封住的洞口，翡翠眼中流露出担忧。 千风被困在了里面。 同时被困的还有慕天辰这位三殿下，因此山洞外面才聚集了这么多人。 昨晚慕天辰正好留在军营，飞羽回城向慕天凌禀报时，慕天辰也收到了消息，亲自带人前去查看。 山洞里面有火光晃动，还隐约传出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像是在练兵。 慕天辰要进山洞一探究竟，千风也跟着一块进去了。 进去后没多久，山洞里传出轰隆几声巨响，入口很快就被掉落的巨石封住了。 天亮时，封住入口的巨石被众人合力搬出来一些，但里面依旧堵得很死，一点空隙都看不到。 快到中午时，封路的石块又被搬出来一堆，然而意外又发生了，在众人合力用铁索拉出一块重达几吨的大石头时，里面又轰隆隆滚落出一堆石头，把入口又堵回了原样。 韩烈提议用火药把入口炸开。 众人看着被堵回原样的出口，貌似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朝颜表示反对，万一把里面炸塌了更救不出人了。 沈鹤赞同闺女的想法，如今里面情况不明，最保险的方法还是把堵路的石头都搬出来，清理出一条通道。 慕天启和慕天凌都赞同。 众人继续往外搬石头。 朝颜安慰翡翠，千风一定会没事的，琥珀也安慰翡翠。 过了会儿，又有人到了。 温云澜和商烨来了。 商倾容和韩敏在国公府里陪着温雪，两人安慰温雪，慕天辰一定会平安回来。 商烨看了一眼搬出来的石堆，又看了一眼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入口，问道：“没有别的入口了吗？” 听到这句话，朝颜灵光一现，说山洞周围的山壁薄，说不定在别的地方炸出了出口。 韩烈留下一半天武卫继续搬运石头，带着另一半天武卫去寻找另外的出口，沈鹤也让沈明和沈澄带人去寻找别的出口。 慕天凌也让飞羽带人去找，慕天启让周厉带人去找。 暮色降临时，一枚信号弹在空中炸开。 在山后方发现了一道裂缝，正好能容人通过。 韩烈率先用绳索降下去，随后两名天武卫依次降下去，之后周厉和飞羽也下去了。 天色黑下来时，垂下去的绳索抖动了三下。 两名天武卫合力往上拉，把人拉出来后，火把的亮光照清了慕天辰的脸，面色虚白，脸上和衣服上还沾着血污，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随后又拉上来两人，一人是慕天辰的护卫陆平，另外一人是千风。 两人都身受重伤，陆平还有意识，但千风一点动静都没有。 翡翠见千风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不由得红了眼眶，她喊他的名字，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沈鹤说太医都在下面等着，先把人送下去。 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一块离开了，温云澜和商烨也跟着离开了。 太医都围着慕天辰这位三殿下医治，朝颜把一名太医拉过来给千风诊治，沈鹤让一名太医去给陆平医治。 太医伸手在千风的脉上把了会儿，摇了摇头，让朝颜准备后事。 翡翠猩红的眼睛里掉出一颗颗泪珠，她不相信千风会死，恳切太医再想想办法，琥珀也催促太医想办法，太医也没办法，说人死不能复生，劝两人节哀。 朝颜警告太医再说一个死字就别怪她不客气，让太医先给千风处理伤口，太医明知是徒劳无功，但迫于朝颜的威压，还是给千风上药处理伤口。 千风的前胸和后背上遍布伤口，最深的那道有十几厘米长，伤口处的皮肉都翻出来了。 翡翠看着那一道道伤口，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太医一边给千风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一边叹气。 朝颜想到之前韩罗为韩烈施针治疗，让翡翠和琥珀好好照看千风，她骑上一匹马往城中赶去，沈鹤派人跟着她回去。 到韩府门口时，马还未停稳，朝颜匆匆下马，险些摔在地上，她跑过去拍响韩府的大门，但没人过来开门。 韩罗在屋里看书，管家匆匆过来禀报道：“大公子，不好了，凌王妃翻墙闯进来了，非要见大公子一面。”韩罗道，“就说我不在。” 管家刚出院子就看见朝颜气势汹汹地过来了，连忙回去禀报道：“大公子，不好了，凌王妃找过来了。” 朝颜快步走进院子里时，管家匆匆过来拦人，说韩罗不在，朝颜径直往亮着灯火的屋子走去，管家也拦不住。 进屋后，朝颜看见韩罗坐在榻上看书，她走过去恳切求他救人，韩罗看着手上的书，说道，“王妃找错人了，在下并非大夫。”朝颜问他要怎样才肯救人，韩罗问她要救谁，朝颜回答说千风。 “王妃为一个护卫来求人，不怕四殿下误会吗？”韩罗道。 千风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跟死神赛跑，她实在没时间在这儿跟他掰扯这些，问他救还是不救，韩罗搁下手上的书，起身向她走过来一步，那双平静的眼眸中倒映着朝颜略显慌张的脸，但眼神中透着固执和倔强。 “我要是救人，你又该怎么报答我？”韩罗抬起手靠近她的脸，被朝颜冷冷拍开，她转身走了。 从屋里出来，朝颜擦了擦眼睛，整理好情绪，出来后让人去把城里的大夫都找来，她就不信偌大一个京城就没有能救人的大夫。 管家匆匆出来让朝颜留步，说大公子已经让人去备马车了。 韩罗出来时，朝颜不想跟他说话。 “郡主日后若是再求人先想清楚了，是要救的人重要还是自己重要。”韩罗说完这句话带着小厮走了，小厮手上拿着一个药箱。 朝颜感觉他在给自己说教，虽然不怎么中听，但也算是忠告吧。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杀手 飞羽上来后跟慕天凌禀报了下面的情况，慕天凌决定亲自下去看看。 通过绳索降到下面的山洞后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随后飞羽也下来了。 前方的岩壁后面有火光闪动，伴随着人影晃动。 慕天凌过来后，看见韩烈蹲在一具尸体旁边查看，他扫了一眼四周，地上至少有十几具尸体，他就近走过去查看了一下其中一具，致命伤在胸口。 “这些人应该都是杀手。”韩烈走过来将一件东西给慕天凌看，是一枚暗杀用的流星镖。 这时另外两名天武卫回来了，没有在周围发现活口。 慕天凌没看到周厉，问了一句，韩烈示意了一个方向，说人往那边去了，让一名天武卫过去看看。那名天武卫过去后发现那边的山壁上出现了一道裂口，刚好能容人通过。 韩烈拿着火把往里面照了照，感觉裂口挺深的，他又往里面丢了几颗石子，听了听回声，判断出裂口是向下的，至少有几十米深。 韩烈让慕天凌在外面等着，他先进去探探路，这时又有人过来了。 慕天启也下来了。 韩烈说周厉应该从裂口进去了，一直没有出来，有可能遇到危险了，他先进去探探路，慕天启让他当心点。 他在腰上系上一条绳索，然后举着火把，侧着身子从裂口走了进去。 火把的亮光逐渐变远，前面的裂口也逐渐变宽，当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在黑暗中后，绳索还在往前移动。 当绳索停止移动时，韩烈抖动了一下绳索表示已经到底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天然溶洞，有滴水的声音，前方是一个大水池。 他照了照周围，看到旁边的石头边靠着一个人影，他踢起一颗石子，石子落到那人影身上，对方没有动静。 当火把的亮光照亮对方时，韩烈看见一张死人的脸，瞪着眼睛，死不瞑目，致命伤在颈上，被一剑封喉。 他举着火把照了照水池对面，没有发现周厉的身影。 四周也没有别的出口，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水池了。 他又举着火把照了照水面，水下忽然一条黑影迅速游过，下一刻轰地一声水花四溅，一条大白蛇从水中冲了出来，张着血盆大口朝韩烈袭来。 陡然出现一条水桶粗的大白蛇，韩烈也不免心惊，但也没被吓软了腿跑都跑不动，他迅速躲回洞口，同时熄灭火把的亮光。 又是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冲回水下。 韩烈屏气听了会儿动静后，确认对方已经潜回水下，抓着绳索沿路返回。 当韩烈从裂口出来后，先劝慕天启节哀，说周厉可能已经葬身蛇腹了。慕天启惊了一下，询问是怎么回事，韩烈将进去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推测周厉进去里面是想找找还没有活口，不想惊动了水池下的大白蛇，不幸遇难。 慕天启不信，要亲自进去看看。 韩烈便又带着慕天启从裂口进去了，但这次没到洞口，而是停在了离洞口还有三四米的位置。 这时韩烈听到了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有轻微的脚步声，他让慕天启留在原地，放轻脚步过去查看情况，随后搀扶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走了回来。 慕天凌等在外面，听见脚步声，拿着火把往里面照了照，慕天启先出来了，然后是浑身湿透的周厉，一出来就踉跄着要倒下去，被一名天武卫扶住了，韩烈出来说周厉真命大。 周厉的肩上还有鲜血渗出，上面清晰地贯穿着两个洞，是锋利的蛇牙留下的。 一行人回到山下后，韩烈发现他大哥也在这儿，有点意外。 慕天辰连同他的护卫陆平一块先被天武卫护送回去了，温云澜和商烨也随同一块离开了。 韩罗给千风施针后，千风的脉搏有了起色，虽然微弱但人有了点意识，手指微微动了动，韩罗说今晚能熬过去的话应该能活下来了。 慕天凌让飞羽带人先护送千风回去，朝颜让翡翠和琥珀也跟着一块回去了。 朝颜见周厉受了重伤，有点意外，问慕天凌发生了什么事，韩烈说他是蛇口逃生。 当太医给周厉处理伤口时，朝颜看见他肩膀上有两个血窟窿，想到韩烈说的蛇，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然后慕天凌抬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太医给周厉包扎好伤口后，慕天启让人先送周厉回去了，过去跟韩罗打了声招呼，问要不要送他一程，韩罗说他是乘马车过来的，慕天启便先离开了。 韩罗问韩烈要不要跟他一块回去，韩烈说还要回宫里复命，韩罗便自己乘马车离开了。 一阵冷凉的山风吹过，朝颜感觉一阵晕眩，有些站不稳，韩烈下意识地想伸手扶她，被慕天凌抢先一步。 慕天凌抱起朝颜把她放到马车上，回去跟沈鹤说了一声后乘上马车带朝颜回城了。 韩罗看着离开的马车，一抹似自嘲般的笑意从嘴角掠过。沈澄看他一个人形单影只，想过来开解他一下，还没走过来人就骑上马走了。 …… 翌日，慕天启和慕天凌都来太医院探望慕天辰。 随后，慕天元也过来了。 见慕天凌也在，慕天元有点意外，问他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慕天凌说他是得了慕皇的准许才出门的，慕天元没话说了。 慕天辰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但还需好好调养几日。 “三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慕天元关心又好奇地问道。 慕天辰道：“是臣弟大意了。” 慕天启又问道：“三弟之前怎么会去那个山洞？”视线又移向慕天凌，“四弟身边那个叫千风的护卫怎么也在那儿？” 慕天元立刻将矛头对准慕天凌，说肯定是他让人把慕天辰骗过去的，质问他居心何在？ 慕天凌说他要抓的一名犯人逃到了城外山中，所以他才让千风带人出城去搜寻对方的下落。 慕天元不信这套说辞。 慕天辰说当晚出去巡防的人在山洞附近发现了可疑的火光，他带人过去查看，在路上正好碰见了千风，然后千风跟着他一块进了山洞查看情况。 慕天元还是半信半疑。 慕天启问进山洞后发生了什么，慕天辰说里面埋伏了一伙杀手，等他发觉是圈套时已经晚了，出口已经被炸落的石块封住了。 听到杀手，慕天元惊了一下，又把怀疑的目光移到慕天凌身上。 “太子殿下要是怀疑臣弟的话，不如咱们一块去父皇面前说清楚。” 慕天凌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通报皇上到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实身份 慕皇过来后先问了问慕天辰的身体状况，慕天辰回答说已经好多了。慕皇叮嘱他好好休息，带上慕天凌走了，说有话要问他。 慕天元幸灾乐祸地看着慕天凌离开的背影，觉得他肯定会挨训。 出宫时，慕天凌在路上正好碰到了慕天启，两人都只带了一名护卫，飞羽和郑怀，千风和周厉都在养伤。 “父皇都问四弟什么了？”慕天启道。 慕天凌回道：“父皇和二皇兄一样，都想知道千风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那四弟是怎么跟父皇说的？”慕天启道。 慕天凌道：“臣弟说的，和二皇兄之前听到的一样。” 慕天启微微一笑，道：“想来四弟也不会骗父皇。” 这时一名宫人领着赵忠走了过来，看到赵忠，慕天凌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当赵忠过来向两人行礼时，慕天启同他寒暄了一句道，“侯爷这时候进宫是有什么急事吗？”赵忠回道，“微臣听闻三殿下受了伤，特来探望。”又关心问道，“不知三殿下伤势如何，要不要紧？”慕天启道，“三弟已经没有大碍了，让侯爷担心了。”赵忠欣慰道，“三殿下没事就好。”又道，“听闻是有人给三殿下设了圈套，想置三殿下于死地？” 慕天凌别有意味地说道：“侯爷知道得可真清楚，那侯爷不妨说说，会是什么人设下圈套想置三皇兄于死地？” 赵忠有些为难道：“这微臣可猜不出来了。”又道，“三殿下一向洁身自好，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微臣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会对三殿下怀恨在心。”说完再向两人拱手告辞，跟着带路的宫人走了。 慕天凌看了一眼赵忠的背影，眸中掠过一丝寒光。 “四弟还放不下当年的事？”慕天启问了一句。 慕天凌收敛情绪，淡笑道：“过去的事臣弟都不大记得了，臣弟当时还小，也记不得什么。” 慕天启道：“还记得小时候太子殿下对四弟最好了，”话还没说完，慕天凌道，“时候不早了，臣弟还有事，改日再和二皇兄叙旧。”说完便先走了，转过身时，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冷了。 回府后，慕天凌先问吴公公，大夫怎么说，吴公公说没什么大碍，让他不用担心。今天早上用早膳时，朝颜没什么胃口，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说话有点瓮声瓮气，像是着凉了。 朝颜躺在床上，脑袋枕在臂弯里，闭着眼睛养神，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她睁开眼睛，看到慕天凌坐在床边，她往他怀里挪了挪，像是想到什么，又往里面挪了挪离他远点，怕把感冒传给他。 “殿下，你这两天去书房睡吧。”朝颜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慕天凌从怀里拿出一包山楂糕，说这个开胃，让她吃一块，她裹着被子以毛毛虫蠕动的方式往前挪了挪，看得慕天凌有点哭笑不得，他拿起一块山楂糕递给她，问她感觉好些了吗，朝颜嗯了一声。 这时琥珀端着一碗药进来了，慕天凌拿过药碗要喂朝颜喝药，他舀起一勺药轻轻吹了吹，朝颜看着他细心体贴的样子，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是暴殄天物了，便把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乖乖喝药，也不嫌苦了。 翡翠在千风那边照看。 熬过一晚后，千风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人还没醒，但脉象已经稳定许多。 下午，千风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的翡翠，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是真是假，被翡翠握住了手，他这才发现不是自己的幻觉。 “我…还活着？”千风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有些费劲。 翡翠点头嗯了一声，眸中似有泪光闪动，笑着说道，“已经没事了。” 千风想起身，翡翠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好好休息，千风说有重要的事要禀告慕天凌，翡翠让他好好躺着，她过去一趟。 之后，慕天凌带着吴公公和飞羽过来了一趟，看到千风醒了，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千风将一条重要的线索禀报给慕天凌，说周华还活着。 之前周华和千风一同被带去内廷司，之后千风被放出来了，周华被流放，听说在流放的路上遭人暗杀，丢了命。 但千风在那伙杀手中认出了周华，对方将他引走告诉了他一件事。 听到周华的真实身份，慕天凌有几分惊讶。 当时千风听见后也觉得吃惊，对方却趁他分神之际偷袭他，两人再次动起手，但对方出招时几次避开他的要害，像是不想与他为敌。 之后千风见慕天辰和陆平陷入苦战，甩开周华前去解围，周华没再露面，像是藏起来了。 在慕天辰被最后两名杀手围攻时，一枚流星镖从暗处打来解决掉其中一名杀手，趁另一名杀手分神之际，慕天辰一剑贯穿对方胸膛，一击毙命。 解决完最后一名杀手，慕天辰依然拄剑强撑着身子，知道还有一个人躲在暗处。 千风和陆平已经倒在了地上。 但周华没有给三人最后一击，否则等三人被找到时早就断气了。 说完事情的经过，千风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慕天凌让他好好休息，从房间出来后，慕天凌让吴公公去调查一下周华，查清楚他的身份是真是假。 …… 慕天凌回来时，朝颜问起千风，慕天凌说人已经好多了，问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翡翠和千风的事，朝颜反问他平日里都没看出来吗。 慕天凌还真没留意过，又问起琥珀和飞羽，朝颜说两人还没发展到那个阶段，顺其自然就好。 晚上，慕天凌想留下照看朝颜，她坚决不同意，以被子蒙头的方式表示抗议，慕天凌怕她闷坏了，便去书房睡了。 夜里出了汗后，朝颜一觉醒来感觉轻松不少，胃口也变好了。 用早膳时，慕天凌见朝颜吃得香，心情也跟着变好了，问她还想吃什么，等回来的时候给她带，朝颜说想吃珍馐楼的酱肘子，慕天凌宠溺答应。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探望 去九刑司的路上，忽然从街边冲出来一个乞丐摔在了马车前面，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在路人的视线都被乞丐吸引住时，一人从马车旁边经过，隔着车窗说了一句： “今晚亥时，湖心亭。” 慕天凌拨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放下车帘后吩咐了一声，马车继续往前走了。 到九刑司后，袁都督过来跟慕天凌打听了一下慕天辰的情况，听慕天凌说人已经没事了，袁都督意味深长地说道，“要是三殿下有事，皇上肯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查出来什么就不好说了。”慕天凌道，“听袁大人的意思，三皇兄现在没事，父皇就不彻查了？”袁都督笑道，“殿下误会了，最重要的是三殿下人没事。”又称赞道，“三殿下治军严明，又不争不抢，真是难得，也难怪皇上这么器重三殿下。” 慕天凌道：“没想到袁大人这么仰慕三皇兄，改日我跟三皇兄说一声，也好让三皇兄知道袁大人的这片心意。” 袁都督干笑了一声，面露几分尴尬之色，说有事先走了。 论怼人这块，袁都督在慕天凌面前就没占过上风。 袁都督离开后，慕天凌让飞羽把余捕头找过来了，他问余捕头之前有没有听他义父提起过家里还有什么人，余捕头回想了一下，印象中他义父从来没说起过家里人，他也没问过。 “殿下，出什么事了？”余捕头知道慕天凌不会无故问起这件事。 慕天凌考虑了一下，说前两天有名男子找上门，说他爹是徐海之前的部下，叫刘磊。听到这儿，余捕头面色一诧，慕天凌说对方的身份还没有核实，让他先别跟他义父提起这件事，有可能是个圈套，余捕头应下。 …… 朝颜在屋里绣东西，吴公公过来说沈澄来了，朝颜闻言一喜，问她哥在哪儿，吴公公说在厅上，朝颜把绣绷收好，带着琥珀去了厅上。 朝颜过来后看见沈澄，开心地喊了一声哥，沈澄也开心地喊了一声雪儿，给她带了好些补品过来，问她身体怎么样，说前天晚上在山下看她有些不舒服，是不是着凉了，朝颜说已经没事了。 沈澄看她精神不错，这才放心。朝颜问起那伙刺客查得怎么样了，沈澄摇了摇头，没有找到活口，那伙刺客身上也没搜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朝颜说迟早会查出来的，到时候幕后黑手肯定跑不了。 慕天凌带着珍馐楼的酱肘子回来时，看见厨房的方向冒烟了，还以为是走水了，吴公公说是朝颜在做叫花鸡，慕天凌从没听过什么叫花鸡。他过来看时，见沈澄也在，和朝颜一块守在挖出的小土坑边上，坑里架着柴火正在烘烤。 看到慕天凌，朝颜开心地招手让他过来，说他回来得正是时候，很快就能吃了。 “不吃酱肘子了？”慕天凌把手上提的食盒递过去，朝颜接过食盒跟慕天凌说等会儿一块吃，然后将食盒递给琥珀让她先放厨房里。 沈澄拨了拨火，问朝颜还要不要往坑里添柴，朝颜说不用了，慕天凌问沈澄怎么来了，沈澄说来探望朝颜。 看兄妹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似乎玩得很开心，慕天凌问沈澄没有别的事要忙吗，沈澄说没什么事，也关心地问了一下慕天凌今天忙不忙，慕天凌说不忙，所以想着早点回来陪朝颜。 但沈澄完全没听出来慕天凌想和朝颜独处的潜台词，说他也是今天没什么事才想着早点过来探望朝颜。 听着这鸡同鸭讲的对话，朝颜没忍住偷偷笑了一下，被慕天凌的视线扫过来，她转移话题说烤得差不多了，可以吃了。 沈澄有些迫不及待地拨开灰烬，露出一团烧得焦黄的土块，刚伸出手就被朝颜拍了回去。 “哥，你不怕烫啊？” 被朝颜一提醒，沈澄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朝颜早就准备，把厚抹布盖在上面，然后让沈澄试试还烫不烫，沈澄刚开始还挺感动朝颜这个妹妹为自己考虑得这么周到，把手放上去试了一下温度后，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指着慕天凌道，“你怎么不让妹夫试？”朝颜笑了笑，正准备狡辩一下，慕天凌道，“自然是心疼我这个夫君，怕我烫着。” 沈澄语塞，扎心来得猝不及防。 见她哥一副很受伤的模样，朝颜开解道：“哥，我也心疼你，我再去给你拿块抹布免得烫着。”说完就溜进了厨房。 过了会儿，朝颜悄悄探出脑袋往门外瞧了瞧，慕天凌一看过来，她立刻收回脑袋，回去继续啃酱肘子。 又过了会儿，她听见一声雪儿，立刻拿帕子擦嘴擦手。沈澄用抹布捧着叫花鸡进来了，慕天凌进来时扫了一眼那盘酱肘子，朝颜若无其事地挪过去挡住盘子。 “雪儿，这个怎么吃？”沈澄的注意力都在叫花鸡上，压根没留意那盘酱肘子。 朝颜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锤子敲开焦黄的土块，一股荷叶的清香飘了出来，沈澄觉得好玩也要敲，朝颜便把小锤子给他敲。 等土块敲得差不多后，朝颜拨开包着的荷叶，一股诱人的香味飘散出来，里面的鸡肉烘烤得色泽金黄，恰到好处。 沈澄迫不及待想尝尝味道，朝颜揪下一只鸡腿给他，把另一只鸡腿给慕天凌，她吃鸡翅。沈澄尝了一口就喜欢上了叫花鸡，突发奇想，跟朝颜说下次换条鱼试试，朝颜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兄妹俩一拍即可。 慕天凌说天色不早了，问沈澄什么时候回去，沈澄说问他是不是想赶自己走，慕天凌没说是还是不是，不过态度像是默认了。 “哥，殿下不是想赶你走，是怕你有什么事耽搁了，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要不留下来一块吃个晚饭吧。” “行啊~” “……” …… 晚膳后，沈澄才回去了。 朝颜送完沈澄回来时，慕天凌在屋里看书，她走过来，弯下腰，在他脸上轻啄一下，被他顺势拉进怀里。他跟她说等会儿要出去一趟，让她先睡，不用等他。 “那殿下早点回来。” “嗯。” 他低头在她额上轻啄了一下，神色温柔似水。 第一百二十章 诚意 亥时左右，一辆马车停在了湖心亭附近，马车里的人拨开车帘往亭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有人了。 听见脚步声，周华转过身，见来人是飞羽，视线往飞羽身后看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 飞羽带着周华到了马车边上，周华隔着车窗问候了一句，“殿下别来无恙？”慕天凌随意问了一句，“听说你被流放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命大，让殿下失望了。”周华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道。 慕天凌也不跟他绕圈子，问道：“你找本王过来有何事？” 周华反问道：“殿下不想知道我的身份是真是假？” 慕天凌道：“若你父亲真是刘将军，之前又为何陷害本王，跟本王作对？” 听到父亲这两个字眼，周华的眼神冷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称谓颇为抵触，他敛了一下情绪，说道：“因为我有把柄在别人手上，不得不听命于对方。” 慕天凌问道：“那你听命于谁？” 周华冷冷道出一个名字：“赵忠。” 慕天凌听到赵忠的名字并不意外，但对方这么干脆地说出来倒让他有点意外，他问道，“之前埋伏在山洞里的那伙杀手，也是他指使的？” 周华道：“殿下若是想让我去皇上面前作证，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慕天凌问道：“那你能帮本王什么？” 周华回道：“殿下想扳倒侯爷，我也不想再替人卖命了。” 慕天凌道：“你想和本王联手？” 周华道：“殿下意下如何？” 慕天凌道：“本王如何知道这不是另一个圈套？” 周华道：“那殿下要如何能相信我的诚意？” 慕天凌考虑一下，说道：“本王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要是能交出让本王满意的东西，本王就相信你的诚意。” 周华答应下来。 慕天凌吩咐了一声，飞羽驾着马车离开了。 周华在原地停了会儿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府中时，夜色已深。 吴公公打着灯笼为慕天凌在前方引路，将目前调查到的结果说了一遍。 刘磊确实有个儿子叫刘华，和周华的年纪也相符，在刘磊带着徐海的一双儿女离开京城后，他的妻儿就没了音讯，从之前的街坊邻居那里打听到，母子俩是一天夜里突然离开的，第二天整座宅子里就没人了，像是突然搬家了，也不知道搬去哪儿了。 慕天凌想到周华之前说的把柄，要是他真是刘华，那那柄多半就是他母亲了。 “殿下今晚还睡书房？”吴公公关心问了一句。 慕天凌问朝颜是不是已经歇下了，吴公公回答说是。见夜色已深，慕天凌不想吵醒朝颜，打算去书房睡，快到书房时又改了主意，回了住处。 睡梦中，朝颜感觉好像有人站在床边，她想看清楚是谁，挣脱睡意睁开了眼睛，慕天凌坐在床边，伸手轻抚着她的脸，用带着歉意的柔和嗓音道，“把你吵醒了。”朝颜摇了摇头，揪起脑袋拱到他怀里，闻着他衣服上的淡淡香味，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等慕天凌躺下后，朝颜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拱到他怀里，仿佛一只黏人的小猫。慕天凌也宠溺地搂着她，过了会儿，朝颜问道，“殿下有心事？”慕天凌确实有点事搁在心里，见朝颜问起，他说了一下周华的事，朝颜揪起脑袋，被他轻按回怀里。 “如果周华真是刘将军的儿子，殿下这样考验他，是不是觉得对不住刘将军？” 朝颜一语道出慕天凌的心事，两人都知道当初刘磊冒险返回京城是为了救徐海的妻儿，若是他选择去救自己的妻儿，也许刘华和他母亲就不会在一天夜里离奇消失了。 “颜颜，”慕天凌在她耳边轻轻呢喃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多疑了？”朝颜道，“我觉得，我要陪着殿下慢慢变老。”慕天凌在她发上轻轻印下一吻，只要有她陪着，他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 三日后，还是同样的时间和地点。 周华如约而至，将一份名单交给慕天凌。 又过了两天，侯府送来一份请柬到凌王府。 过两天是赵忠的寿辰。 慕天启和慕天辰府上也收到了请柬。 丞相府、国公府和尚书府也收到了请柬。 自从赵焕的事过后，赵忠一直低调行事，收敛锋芒，如今广发请柬给自己做寿，像是在试探什么。 “殿下，咱们要去吗？”朝颜看着桌上的请柬道。 慕天凌端着茶杯刮了刮，说道：“他要搭台子唱戏，那咱们就看看他要唱哪出戏。” 朝颜笑着看着慕天凌，就喜欢看他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样子，特别有成熟魅力。 吴公公和蔼可亲地笑着分析道：“侯爷这次这么大张旗鼓，估计是想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 朝颜问了一句：“他给父皇也送请柬了？” 慕天凌没忍住笑了一下，“他倒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 到了寿辰这天，收到请柬的大部分人都在观望着，听说慕天元这位太子派人送了贺礼过去，又听说慕天启这位二殿下带着王妃亲自到场祝贺，马车一辆接一辆地来了侯府。 慕天辰因还在太医院养伤没有到场，温雪在宫中照料他也不能到场，所以王府的管家送了一份贺礼前来。 凌王府的马车在门口停下后，赵忠带着夫人亲自过来迎接，领着慕天凌和朝颜进府了。 戏台子上已经唱上了。 管家捧着戏单过来，赵忠请慕天凌和朝颜点戏，慕天凌让朝颜点，朝颜点了一出还魂记。领着两人上楼后，赵氏领着朝颜去了女眷那边。 赵忠领着慕天凌进屋后寒暄了一番话，然后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屋里除了慕天启之外，温云澜和商烨也在。 “四弟坐吧。”慕天启示意了一下，慕天凌过来坐下道，“我还以为二皇兄不会来。”慕天启刮着茶杯道，“四弟不也来了。” 为了活跃气氛，商烨提议玩行酒令，又给温云澜这个妹夫使眼色让他也支持一下，温云澜问如何行令，商烨说了一套规则。 慕天启和慕天凌都没有提出异议。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意思 韩敏和各家夫人小姐都在这儿，商倾容在家安胎没有来，温夫人因为慕天辰的事受了惊，在家休养，也没到场。 刘尚书的夫人和女儿刘瑶都到场了，听闻后者开始议亲了。 赵氏将朝颜领过来时，刘瑶的脸色沉了一点，不太待见朝颜这位凌王妃，刘夫人也没有起身行礼，等朝颜落座后才欠了欠身，对朝颜似乎颇有微词。 虽然母女俩都不太待见自己，但她如今是王妃了，心胸该宽广一些才是，也没有计较母女俩的失礼，反而称赞刘瑶知书达理，又称赞刘夫人教养得好，当着各家夫人小姐的面，母女俩的脸色都有些讪讪。 韩敏笑着打趣道：“你还嘴呀还是这么厉害，真是一点都不饶人。”朝颜道，“老虎不发威，她们还当我好欺负呢。”韩敏又笑了笑，脑袋往朝颜那边偏了偏，压低几分声音道，“我本来不想来的，这么大张旗鼓地过寿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朝颜把脑袋往韩敏那边偏了偏，小声说道，“我也不想过来，但让殿下一个人过来我也不放心。”韩敏打趣道，“是不是怕四殿下被别的姑娘缠上了？”朝颜否认道，“我是怕他喝醉了连回去的路都不认得了，我得看着他点。”韩敏掩帕笑了笑，和朝颜说起别的事。 戏台上正好唱上还魂记，演到起死回生那段，逗得台下的宾客开怀大笑。 “这出戏倒是有意思。”商烨笑道。 慕天启道：“四弟在九刑司想必也见过或是听过不少离奇古怪的案子，其中可有起死回生？” 慕天凌道：“世上若真有起死回生这样的好事，也就用不着查案了。” 商烨喝了杯酒，问温云澜这位妹夫的看法，相不相信有起死回生这回事，温云澜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给出一个开放式答案。 商烨又喝了杯酒，笑道，“人要是能长生不老就用不着起死回生了。” 正好赵忠带着长子赵成走了进来，商烨又倒了杯酒举杯道，“恭祝侯爷福寿无疆。”赵忠也倒了杯酒回敬，笑道，“借大公子吉言。”又看了一眼戏台上的戏子，笑着说道，“这出戏是凌王妃点的。” 商烨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四王妃点的，难怪有意思。”温云澜轻咳一声，提醒这大舅哥说话注意点分寸。 慕天凌面色微沉，不喜自己的颜颜被外人评头论足，尤其是男的，岔开话题问候道，“令郎好些了吗？” 提及赵焕，赵忠面露一丝尴尬之色。 赵成拱手道：“多谢四殿下关心，相信假以时日，二弟会好起来的。” 作为家里的庶兄，赵成很少有露面的机会，在赵焕的罪行暴露之前，基本上都是赵焕在外面出风头，因此外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侯府还有个长子，只知道有赵焕这个小侯爷。现在赵成跟着赵忠出来招呼客人，举止得体，说话圆滑，比赵焕倒是要强上不少。 另一边，一名婢女过来跟翡翠低声说了两句话，翡翠上前跟朝颜禀告说芙蓉想见她一面，朝颜跟韩敏说她过去看看，韩敏点点头，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离开了。 见朝颜走了，刘瑶有些好奇，让自己的贴身婢女丹儿悄悄跟过去看看。 那名婢女领着主仆三人来了茶室，然后从里面走出来一名婢女将朝颜领了进去，说芙蓉想跟她单独说话。 丹儿悄悄跟到茶室附近，见朝颜一个人进去了，然后就在附近等人出来。 婢女领着朝颜进来时，朝颜看见芙蓉背过身拿着帕子擦眼睛。吩咐婢女出去后，芙蓉才转过身，又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眼眶也不红，里面也没有泪水打转，看起来就跟没哭一样。 “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朝颜平静问道。 芙蓉又变得为难起来，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朝颜见她还没考虑好，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起身要走，被芙蓉连忙拦住了，下一刻芙蓉忽然扑到她面前跪下恳求道，“姐姐救我。”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朝颜有点懵，她让芙蓉先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又给芙蓉倒了杯茶。芙蓉也没喝口茶缓解一下压力，又拿起帕子抹眼睛，声音带着哭腔道，“姐姐一定要救我，要不然我就没活路了。” 朝颜用关怀的语气问道：“出什么事了？”芙蓉还在犹豫，朝颜开解道，“你不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我怎么救你？” 芙蓉看了看四周，像是怕有人偷听，然后把脑袋凑到朝颜面前，压着极低的声音说道，“侯爷要…要”她不敢说出后面两个字，便拿手在桌上写出来给朝颜看，朝颜神色微微一诧，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芙蓉说前两天晚上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走到一处亭子附近听见有人在说话，出于好奇的心理，她悄悄走过去听了听，不听不打紧，一听吓一跳，她没听完就被吓跑了。 朝颜听她的这套说辞漏洞百出，也不戳穿，问她听没听出另一个说话的人是谁，芙蓉摇了摇头，并没听出来对方是谁。 “那你告诉贵妃娘娘了吗？” 芙蓉摇了摇头，朝颜道，“那你为何告诉我，不怕我说出来吗？”芙蓉带着哭腔恳求道，“姐姐，我真的不想死，我到底该怎么办，姐姐，你帮帮我。”朝颜给她支了一招，让她和离，只要她跟侯府没关系了，想必也不会受牵连。 听到和离，芙蓉又犹豫起来，像是舍不得现在的身份地位。 “要不你就去求求贵妃娘娘，你是娘娘收的义女，想必娘娘也不会不管你。” 朝颜又给芙蓉支了一招，但芙蓉显得十分为难，似乎很不想麻烦殷贵妃，又恳求朝颜替她保密，让朝颜容她好好考虑两天，等考虑好了就给朝颜一个回复。 丹儿在外面等了约莫半个钟头左右，芙蓉先出来了，然后朝颜也出来了。丹儿回来后将朝颜和芙蓉这位少夫人见面的事禀报给了刘瑶，见不是私会男子，刘瑶也就不感兴趣了。 等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回来后，韩敏好奇问了一下，芙蓉找她什么事，朝颜说对方跟她诉了诉苦，说在侯府的日子不好过，想让她帮衬一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坦诚相待 宴席散后，朝颜和韩敏说了会儿道别的话，各自乘上马车回府。 马车里，朝颜跟慕天凌说起和芙蓉见面的事，对方跟她透露了一个消息，说赵忠要谋反。慕天凌神色微讶，并不意外赵忠有不轨之心，而是芙蓉告密这一举动让人有些看不懂。 朝颜给芙蓉支了个招，和离，这样就跟侯府没干系了，芙蓉说要考虑两天再给她答复，不过朝颜敢打赌对方多半就没音信了，慕天凌持不同看法，觉得芙蓉会再找她，于是两人便打了个赌，输了的人要一个月都吃素。 过了两天，芙蓉没让人来找朝颜，又过了两天，依旧没有音讯。 朝颜吩咐厨房每日多炒两盘素菜，让慕天凌吃了三天斋后，朝颜取消了赌约，两人毕竟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她吃肉喝汤，慕天凌只能吃豆腐白菜，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 今年慕皇要去南山围场秋猎，这次留下太子慕天元和安王慕天辰监国，睿王慕天辰和凌王慕天凌随行。 自入秋后，朝颜更容易犯困了，中午有时候打个盹醒来就是下午了，晚上也喜欢做梦，总是梦到那边的世界，好几次在梦中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最近她又开始做起了梦中梦，醒来时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在梦中醒了。 作为枕边人，慕天凌自然知道朝颜夜里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做梦，有一次朝颜在梦中哭着惊醒，他把她搂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她平复下来，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她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 她撒谎了。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再也回不来这边了，再也见不到慕天凌了，慢慢地，她开始忘记这边的事。 经历的一切就像一个远去的梦逐渐淡出她的生活，她开始忘却慕天凌，忘却两人之间的种种，忘却他的样子，忘却他的名字，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梦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怕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没有穿越，没有云梦王朝，有的只是她做的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但她不想忘记慕天凌，她答应过要和他白头偕老，如果世上真有神明存在，那她虔诚地向神明祈祷，再给她多一些时间，就算是一场梦，她也想陪他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天过后，朝颜在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慕天凌瞧见过几次，她站在窗边发呆，站在树下发呆，站在亭子里发呆。 在离开京城的前一晚，慕天凌问朝颜是不是有事瞒着他，朝颜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颜颜，等我回来后，咱们坦诚相待好不好，我不会有事再瞒着你，你也不能再瞒着我了。” 慕天凌已经决定这次秋猎回来后要坦白自己体内的寒症之事，自从在灯笼馆喝下那瓶药汁后，每隔一段时间，逢朔月之夜，寒症就会发作，他要打开她心底最深处的那扇门就要毫无保留。 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很难再得到了。 他会留给她时间考虑，等他回来时希望两人之间再无秘密。 …… 出发这天，朝颜一直送到了城门口，队伍走远后，她又爬到城楼上去看。 慕天凌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城楼上的人影，虽然看不清脸，但他知道是朝颜。 除了慕天凌和慕天启两位皇子，慕皇还带了逍遥王沈鹤和一些朝中大臣随行，商丞相留在京中辅佐太子慕天元处理朝政。 赵忠也留在京中。 平静的表象下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朝颜在城楼上站了半晌，直到看不见队伍后才带着翡翠和琥珀下去了。 慕天凌不在府里，朝颜也不太想回府里待着，打算去花想容看看。 马车停在路边时，她撩开车帘往店门口看了看，中午也没什么客人上门，然后翠翠出来了，东张西望了一下，匆匆离开了。 朝颜吩咐车夫远远跟着，翡翠和琥珀都在马车里，琥珀拨开车帘悄悄观察着翠翠的行踪。 最后翠翠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外，又东张西望了一下后进了客栈。 朝颜让琥珀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琥珀进客栈时刚好瞧见翠翠上了楼，往左边走了，像是要去见什么人。琥珀悄悄跟了上去，快到楼梯口时刚好瞧见翠翠进了第三间客房。 翠翠刚进来就被屋里的人抱住了，对方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翠翠问他是不是真的会娶自己，对方让她放心，只要她跟他走，到时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翠翠还有点儿犹豫，对方问她难道甘心被人使唤，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在对方的洗脑下，翠翠下定决心要跟他离开京城去江州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见翠翠同意跟他走，对方立刻暴露出本性，要跟她先圆房，翠翠挣扎着不肯，对方再次给她洗脑。在对方的花言巧语下，翠翠半推半就，就要被他得手之际，门外有人喊了一声“翠翠”，翠翠被吓了一跳。 琥珀又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不耐烦的男子声音，“谁啊？”被坏了好事，对方的声音里充斥着明显的怒气。 琥珀又敲了敲门，一名满脸怒容的中年男子打开了门，见琥珀长得不错，脸上的怒气也消了几分。 看见琥珀，翠翠又羞又怕，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翠翠，你怎么在这儿，店里的活都干完了吗？”琥珀一问，翠翠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中年男子安抚翠翠别怕，又打量着琥珀问她是什么人，琥珀反问对方和翠翠是什么关系，中年男子财大气粗地表示他要给翠翠赎身，让琥珀开个价，琥珀道，“我家主子就在外面，想给翠翠赎身，还得问问我家主子同不同意。” 中年男子让琥珀带路，他倒要去会会对方是何方神圣。 琥珀让翠翠在房间里等着，翠翠也不敢不听。 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两人回来了，中年男子一改之前财大气粗的模样，唯唯诺诺地跟在琥珀身后走了进来，然后跟翠翠说他家里已经有夫人和妾室了，看翠翠有几分姿色，想带回去当个通房，并不打算娶她，他也不是什么江州首富，给不了翠翠荣华富贵。 翠翠一听傻眼了，恍恍惚惚地跟着琥珀走了。 琥珀带着翠翠进了旁边的一间茶馆，见到朝颜后，翠翠羞臊得都不敢抬头。朝颜问她是不是想嫁人了，翠翠低着头不敢回答，朝颜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内花想容归她管，只要赚够五百两银子她就能离开了，赚的银子也归她。 翠翠一听又傻眼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朝颜让琥珀把翠翠带回店里，琥珀向于伯和其她人传达了一遍朝颜的意思，翠翠这才有几分相信朝颜说的是真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争执 这日天色不好，从早上开始天空就显得阴沉沉的，云层很厚，一点阳光都看不到。 朝颜站在屋檐下看着阴沉的天空，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到中午时，天空飘下雨丝，然后雨丝变成雨点，下了一阵小雨后又起风了，天空显得更加阴沉，树叶被狂风吹得漫天飘舞，像是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乌云不断蓄势，轰隆的雷声从云层中传来，伴随着一道耀眼的紫电闪过，照得人心头一颤。 朝颜最怕打雷了，轰隆的雷声震得门窗也跟着发抖，闪电陡然劈亮，就像她穿越前的那晚一样，电闪雷鸣，然后一个发着白光的通道在她面前打开，她的意识就传送到了这边。 她怕那个通道会再次开启将她传送回现代，她不能丢下慕天凌一个人，她和他约定好了等他回来，她不能走。 一道耀眼的电光闪过伴随着轰隆一声炸雷响，整个屋顶似乎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朝颜拿手紧紧堵住耳朵，紧闭双眼，只要看不见听不见就不会害怕了，翡翠和琥珀守在她身边。 过了半晌，朝颜隐约听见有雨声，松了松手，听见哗啦啦的雨声，雷声和闪电都停止了。 雨势越来越大，由瓢泼大雨变为倾盆大雨，雨声掩盖了一切。 街上的小贩看天色不好也早早收摊回家了，往日热闹繁华的街道完全被大雨吞没，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商铺也关了门。 天空显得又沉又黑，仿佛已经到了晚上。 城门口的守兵见雨越下越大，准备关了城门，这时一辆马车急匆匆驶过来，赶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进了城。 进城后，马车匆匆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 慕天元在书房里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吵得根本静不下心来看奏折。 慕皇不在，朝臣递上来的奏折都送到慕天元这儿来由他批阅，在柳穗的监督下，他每天都不敢懈怠，当天送来的奏折必须当天批阅完，也不能敷衍了事，在奏折上写个阅字就完事了，柳穗也会抽查，慕天元也不敢马虎。 有时候送来的奏折太多了，慕天元还得熬夜批阅，柳穗也会陪他一块熬夜，若是搁在以前，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现在他也体会了他父皇平日里批阅这些奏折的辛苦和不易。 但今天这雨声实在是太吵了，吵得他脑瓜子疼，别说批阅了，就算看奏折上写的字都费劲。 正当他准备去看看柳穗在干嘛，宫人带着安公公匆匆过来了。 见到慕天元，安公公都来不及行礼，万分焦急地禀告道：“太子殿下，皇上要见您，您快跟奴才走吧。” 慕天元闻言一诧，压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安公公又焦急地催促他快走，说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慕天元一面跟着安公公离开一面焦急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安公公说慕皇打猎时遇猛兽袭击不慎受了重伤，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慕天元一听更着急了，加快脚步随安公公离开了。 宫道上停着一辆马车，驾车的那名天武卫不知道去哪儿了。 安公公匆匆领着慕天元过来时没有看到驾车的天武卫，正觉得奇怪，忽然从马车后闪出一道人影将他擒住。 慕天元又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肖霆撑伞走了过来，让常安将安公公带走了，慕天元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肖霆道，“皇上此次出行，就是为了引出安插在身边的奸细，让太子殿下受惊了。” 慕天元又惊了一下，不敢相信安公公竟然是奸细，等脑子转过弯后，他又问是谁把安公公安插在他父皇身边，肖霆道，“奴才只是奉命拿人，具体也不清楚，太子殿下的疑问等皇上回来后，应该就真相大白了。”说完肖霆再次行礼告退了。 慕天元琢磨半晌后去找到柳穗，将刚才的惊险跟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柳穗同样惊讶，没想到安公公竟然是奸细，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思考，然后对慕天元叮嘱道，“这件事你先别往外声张，父皇这次出行想必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事的。” 大雨过后，星河灿烂，焕然一新。 又过了两天。 围场那边传来消息。 忠勇侯赵忠起兵谋反被诛杀。 慕天元得知这个消息时又是一脸惊讶，把这个消息告诉柳穗时，柳穗也颇为惊讶，夫妇俩一琢磨就知道安公公是谁安插的奸细了。 那名天武卫也是赵忠的一名手下假扮的。 朝颜得知赵忠被诛杀的消息时也被惊了一下，没想到这场叛乱平息得这么彻底。 慕皇回来后立刻处置了一干人等，侯府被查封，和赵忠串通一气偷盗铁矿私铸兵器的官兵都被缉拿归案，凡是和赵忠有利益往来的官员都被彻查，一时间人心惶惶，都怕被牵连其中。 慕天凌自围场回来后像是忘了和朝颜之前的约定，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去九刑司，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吴公公跟朝颜透露，慕天凌和慕皇起了争执，原因是前者要给徐海翻案，但后者不同意。 现在赵忠死了，最关键的人证没了，十几年前的旧案要想翻案，更是难上加难。 …… 晚上月色如水，照得院子里仿佛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水华，不知从哪儿飘过来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过了会儿，乌云飘走又露出银白的月光。 书房里没有点灯，慕天凌站在窗边，脸上的神色也随着乌云的飘来和飘走时明时暗。 “你给朕闭嘴！你想翻案干什么，是想让朕认错吗，让天下人都来看朕的笑话吗，朕没错，你再敢提翻案一事，信不信朕废了你！” 一字一句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是他期望太高了，当初他母妃离世时，那个人都没来见他母妃最后一面，还下令让人把他母妃最喜欢的红梅树全砍了，他受尽冷眼和羞辱，那个人从没为他主持过半分公道，他竟然还奢望那个人现在会有所改变，真是可笑。 他的拳头攥紧得冷冷作响，一股戾气从他眼底弥漫而出，仇恨和愤怒在他心底疯狂滋长，逐渐蚕食他的冷静和理智。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一下，一声“殿下”将他的理智拉回。 朝颜站在门外喊了一声，过了会儿，慕天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没事，你先去睡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保证不生气 慕天凌看着房门方向，像是知道朝颜还在外面，没走，他走过去打开书房的门，果然看见朝颜还在，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他有几分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这喜欢坐地上的习惯还是没改。 朝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邀请他过来一块坐着看星星，慕天凌在她身边坐下后，她歪头靠在他肩上，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星说那是牛郎星，又指着另一颗星星说那是织女星，跟他讲起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女爱上了凡间男子，虽然两人每年只能团聚一次，但即便相隔银河，两人依然会化作星辰守护彼此，矢志不渝。 慕天凌听朝颜讲到最后时似乎感同身受，笑问她是不是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有一天也会回到天上去？ 虽然是个玩笑，但朝颜的神色却显得无比认真，她伸手抱住慕天凌，靠在他肩上缓缓说道，“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叫朝颜，不是小怜。” 慕天凌听到第一句话时先是诧异又是不解，实际上他也隐隐有这种预感，她的与众不同，还有偶尔冒出的稀奇古怪的词汇，还有稀奇古怪的手势，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现在忽然都解释得通了，她不属于这边的世界。 但这个解释对他来说还是太过荒诞和奇怪了，他一时无法接受，但他知道她是自己的心上人，不管她从哪里来，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他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那你还是我的颜颜吗？”她点头，声音带着微微哽咽，“我是颜颜。”他带着丝笑道，“我是你夫君，不管你从哪里来，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她将他抱得更紧了，语气里带着不安和彷徨，“我怕我有一天会突然不见了，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在她耳边温柔而坚定地回道，“别怕，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朝颜从他肩上抬起脑袋，一双泪光闪闪的眼睛望着他问道，“那殿下之前说的还算数吗？”慕天凌抬手轻抚着她的脸，漆黑的眼眸如温柔的漩涡一般，丝丝缕缕将她包裹，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声音温柔的哄道，“明日再说。”然后抱起她回了住处。 翌日天亮，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梳妆台上，仿佛给台上的首饰匣子镀上了一层金辉。 朝颜在慕天凌怀里醒来，见他还没醒，她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他把她怀里一搂，下巴搁在她头发上轻轻摩挲了会儿，语气慵懒地说道，“再睡会儿。”朝颜揪起脑袋跟他对质，问他昨晚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慕天凌拿她没办法，他可以说，不过她要先保证听完后不生气。 “殿下说吧，我保证不生气。” 慕天凌迟疑了一下，还是有点顾忌，不想朝颜跟着担心，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他酝酿了一下措辞，在朝颜的注视下，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出开场白，“你还记得之前问我身体有没有异样吗？” 朝颜立刻就知道那怪老头的药给他身体留下了后遗症，之前还骗她说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她默默忍住要说教的冲动，耐心听他把话说完。 “平日里也不要紧。”说完这句，慕天凌又顿了一下，朝颜用诚恳而温和的语气劝道，“殿下，你有什么毛病就说吧，我不会嫌弃你的。”慕天凌有几分哭笑不得，看来不说清楚是不行了，要不然她还以为他有什么隐疾呢。 于是他将自己每隔一段时间会寒症发作的事告诉了她。 朝颜顿时记忆复苏，难怪有几次他总是借口忙公事睡在书房，原来是一个人在受苦。 说完后，慕天凌还有几分忐忑，下一刻朝颜贴在他胸膛上，心疼地抱住他，他心里就不忐忑了。 “殿下，要不请韩大公子—” “不用。” “那请玉尘大人—” “不用。” 朝颜的两项提议都被慕天凌否决了，他说已经找到了法子治这寒症，朝颜问什么法子，慕天凌说火灵芝乃寒症克星，他已经派人去找了。 听到火灵芝，朝颜有种穿越到武侠世界里的错觉，这东西她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边会有这种灵芝吗？ “你没骗我吧？” “不骗你，是真的。” …… 早膳后，吴公公询问慕天凌今天出不出门，朝颜劝他去九刑司看看，说不定余捕头着急要见他。慕天凌考虑了一下，带着千风和飞羽出门了。 朝颜单独找吴公公说话，问他听没听过火灵芝，吴公公便知道朝颜知道了慕天凌的寒症之事，先跟朝颜赔罪，说慕天凌并非有意瞒她，而是怕她知道后担心，朝颜说慕天凌已经跟她认错了，她现在就想知道这火灵芝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治他的病。 吴公公让她放心，说这火灵芝确实能治病，医书上也有关于这火灵芝的记载，长在百丈深崖之下，十分罕见，治疗寒症有奇效，江州那边曾出现过关于火灵芝的传闻，慕天凌已经派人过去那边寻找了。 听吴公公这样说，朝颜这才踏实。见吴公公似乎还有话想说，欲言又止，朝颜问他还有什么事，吴公公问她最近身体如何，语气当中流露出担忧，朝颜迟疑了一下，说没事，吴公公也没有追问，只是嘱咐她有事别一个人扛着。 吴公公离开后，朝颜又坐着出神，手上端着的茶杯拿了半晌也没有放下，回过神后，她放下茶杯，思绪杂乱，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真是坐立不安，等冷静下来后，她喊翡翠进来，让翡翠去准备一张拜帖，她要进宫去探望一下太子妃。 这边慕天凌到九刑司后，余捕头立刻找到了他，说他义父知道赵忠死后就要去面圣，是他拦了下来，他让他义父耐心等两天，等他见过慕天凌后再做打算。 但慕天凌从围场回来后就没露面，他以为中间又有什么变故，也不便贸然上门。 慕天凌告诉他，赵忠确实已被诛杀，翻案一事要另做打算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认 得知现在翻案无望，余捕头顿时一脸怒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慕天凌让他冷静点，还会有办法翻案的，余捕头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质问慕天凌为什么让人死了，他不是也去围场了吗！ 慕天凌也怒了，“你以为我不想活捉他吗，你以为我不想给你父亲和我母妃讨回公道吗？！” 听到后一句话，余捕头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是，是义父告诉你的？” 慕天凌冷静了一下，说道：“我早就猜出来了，你不与我相认，想必有自己的理由。” 之前余捕头带慕天凌和朝颜见到刘磊这位义父时，慕天凌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见慕天凌已经识破自己的身份，余捕头也不再隐瞒，他就是徐昊，徐海的小儿子，慕天凌的三表哥，而他的妹妹余小姐实则是他的姐姐徐茹，为了不暴露身份，两人对外以兄妹相称，实则是姐弟，两人相差不过两岁，从外表上也看不出破绽。 余捕头把将军府失火那晚发生的事和之后的事都跟慕天凌讲了一遍。 那天夜里忽然走水了，四面都有火光，有人故意纵火，府里顿时乱作一团。 一伙杀手乔装成护卫趁乱潜入府中要杀人灭口，他在住处和两名杀手交手，当时他年纪尚幼，寡不敌众，不是两人的对手，眼看就要丧命在对方刀下，幸好府中护卫及时赶到，混战中，一名护卫掩护他先走，路上又遇一名杀手拦路，关键时刻刘磊赶来了。 刘磊迅速利落地出手解决掉那名拦路的杀手，让护卫护送他先去鬼市藏身。 护卫送他去鬼市的路上又遭到杀手拦路，护卫拼死拦住杀手为他争取一线生机，他拼命往前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等他跑得筋疲力尽地停下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跑进了鬼市，他躲进一条小巷子里用破竹筐做遮挡，一直等到天快亮时，鬼市即将关门的前一刻，刘磊带着他二姐赶来了。 他和两人汇合后问起母亲和大哥，刘磊沉默不语，他二姐红肿的眼睛又哭了。 之后三人在鬼市里藏身了一段日子，之后刘磊乔装出去探了探风声，在一天早上带着他和他二姐混在鬼市的一支商队里悄悄出了城。 离开京城后，三人隐姓埋名，在一个偏远小镇上安顿下来，等到时机成熟后，他重回京城，通过层层选拔顺利进入九刑司，受到当时李捕头的赏识，李捕头有意提携他当接班人，他也没有让李捕头失望，不管是查案还是人情世故这块都处理得游刃有余。 等李捕头退休后，他就接替了捕头的位置。 之后刘磊带着他二姐也回了京城，还是住在鬼市当中，三人一直都在暗中调查赵忠的罪证。 当初慕天凌来九刑司上任后，他之所以没有相认，主要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想等掌握赵忠切实的罪证后再表明身份联手惩治对方，为他父亲翻案。 但现在赵忠死了，死无对证。 余捕头想了个险招，打算在早朝上亮明身份，恳求慕皇翻案，还他父亲清白。 慕天凌让他先冷静一下，让他仔细想一想，要是他在早朝上表明身份要求翻案，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一国之君的脸吗，到时候别说翻案了，他自身都难保。 “皇上要杀便杀，我一定要为我父亲讨回公道，他不是叛徒，是遭人陷害，不该背负一身骂名，要是我这条命能换一个公道也值了！” 余捕头就要离开被慕天凌拦住，两人一个眼神不对付就动起了手。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后，两人都累得喘气，压抑已久的情绪也得到了宣泄，余捕头也冷静下来了，听到慕天凌的一句话又激动起来。 “你大哥还活着。” 余捕头愣了一愣，等回过神后，瞳孔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他迫不及待地问慕天凌是真是假，是不是骗他的？慕天凌说是真的，没骗他。 “大哥在哪儿？”余捕头焦急万分又激动万分地问道。 慕天凌道：“还走得动吗，跟我出去一趟。” 余捕头知道慕天凌要带他去见他大哥，激动得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直接飞过去。 …… 另一边，朝颜乘马车来了宫里，跟着宫人去拜见太子妃的路上又被德公公叫住了，德公公说皇上要见她，于是朝颜先跟着德公公去往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后，慕皇问朝颜，慕天凌这两天怎么样，是不是不想待在九刑司了？ 朝颜回答说慕天凌今日一早就出门去九刑司了。 慕皇又随意问了一句，“他是不是还对朕不满？” 朝颜张了一下嘴没出声又闭上了，不管她回答是还是不是，都表明慕天凌跟她说过这件事，这就叫背后议论了，还是装傻更保险。 见朝颜不吭声，慕皇道：“看来他是对朕有所怨言了。” 装傻也不保险了。 朝颜回道：“殿下对皇上没有怨言。”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点不信，不管不顾扔在冷宫十年，又不肯为他舅舅翻案，还他舅舅和母妃一个公道，心里能没有怨言吗，要是换做她自己，恐怕都得憋屈死了，但这大实话她也不敢当面说出来啊。 慕皇笑了一下，像是被朝颜的回答逗笑了，又像是冷笑，“你不用骗朕，朕知道他心里对朕的怨言多着呢，怨朕把他丢在冷宫里不管不问，怨朕不同意给他舅舅翻案。” 朝颜也不敢附和，默默听着。 “你回去告诉他，朕是不会同意翻案的，让他好自为之。” 慕皇冷厉的语气让朝颜听着都有些后背发凉，她多想站出来为自己老公据理力争一番，但她胆儿还不够肥，只能默默听着。 见朝颜也不答个话，德公公好意提醒了一下，朝颜还是默默埋头当鸵鸟，像是被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实际上心里有股劲犟着呢。 慕皇知道她心里不服气呢，忽然叹了口气，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语气一下子似乎变得苍老起来，眼角似乎也多出了几条皱纹，背对着朝颜和德公公说道，“朕老了。” 朝颜忽然觉得九五之尊其实也是个孤家寡人，她试着劝解了一句，“那父皇不如趁现在多做点喜欢的事，别留遗憾。” 多做点让人喜欢的事，譬如同意翻案，修补一下父子关系…… 慕皇没有说话。 朝颜有些忐忑。 “朕一直想微服私访，出宫看看。” 见慕皇开口了，朝颜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说外面她熟，她可以当向导，这回答倒是把慕皇逗笑了，德公公也跟着笑了。 然后慕皇让朝颜先退下了，也没说同不同意朝颜当向导。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死马当活马医 绿珠带着朝颜进殿来见柳穗，两人寒暄了几句话后，柳穗问候了一下慕天凌，从围场回来有没有受伤。 朝颜说人没事，没受伤，顺势提起安公公的事，听说他是奸细，之前还想诱骗慕天元这位太子出宫，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柳穗说人心隔肚皮，一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旁人又如何知晓，人要时常约束自己，以身作则，才不会被欲望和野心冲昏了头脑。 朝颜深表赞同，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该是自己的别人也抢不走，不该是自己的强求也无用。 一番话正说到柳穗心坎上了，两人聊得十分投机。 然后一名宫人进来禀报说太子殿下回来了。 慕天元正准备进殿，看见朝颜从门口走了出来，有些奇怪又唐突地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绿珠回道，“四王妃是来探望主子的。” 朝颜向慕天元行了一礼便告退了，也没跟他多说一句话，不想搭理他是其次，主要是避嫌，她可不想让太子妃误会自己这个弟妹主动跟太子搭讪，她想跟太子妃搞好关系，不想跟慕天元这货有半点八卦，之前他怎么欺负慕天凌的，她记他一辈子。 见朝颜一声不吭地走了，慕天元觉得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哼哼地哼了一声，进去就跟柳穗说以后别让朝颜过来了，肯定没安好心。 柳穗知道他在气头上，没跟他争辩，聊起别的话题。 另一边，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往衡园的方向去了。 走到那座木桥时，正好碰到殷琳从桥的另一头走过来。过来后，殷琳也没跟朝颜打招呼，只是用清冷如冰雪的眸光往她那边扫了一下，走了。 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过桥时，琥珀有些不满道，“那殷小姐怎么回事，好像谁欠她钱一样，一声招呼也不打，咱们又没得罪她。”朝颜笑了笑，说道，“那下次见到殷小姐，咱们就问问她是不是欠她钱了。”琥珀和翡翠闻言都笑了。 走过木桥，朝颜看见一名白衣侍童等在门口，心说这玉尘神官还真是神机妙算，知道她今天会过来。 这次，白衣侍童将主仆三人领进了问星楼中，让翡翠和琥珀在楼下等候，领着朝颜往楼上去了。 白衣侍童领着朝颜停在了右手边中间那扇房门外，恭敬地禀报了一声后抬手轻推开门，对朝颜做了个请的手势，朝颜进去后，白衣侍童将房门轻轻带上。 房间里面布置得跟禅房一样，没多少摆设，看起来显得格外宽敞整洁。 玉尘坐在案后的蒲团上，白发几乎与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在透过窗户的光线中泛着一种柔和的微光，衬得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愈发超凡脱俗，让人直视都怕冒犯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朝颜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直视这位神官无与伦比的美貌。 玉尘请朝颜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后，问道：“王妃可是又有烦心事？”声音恬淡如水，缓缓流入耳中，不知不自觉就卸下了一个人的心防，让心情变得平和下来。 朝颜也不拐弯抹角，说起她的症状。 大约是在成婚后一个月左右，她就容易犯困，又过了个把月，她这犯困的症状更明显了，她也找大夫看过，大夫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缘故，大概从一个月前开始她夜里开始做梦，最近症状更严重了，好几次陷在梦中梦当中，差点醒不过来。 说完自己的症状后，朝颜想请玉尘帮她看看，自己这毛病是不是很严重，该怎么治？ 玉尘先给朝颜把脉后，拿过放在旁边的朱砂笔和黄符，在黄符上画下一道符，让朝颜把手伸过来，拿银针准备扎手。朝颜偏过头不敢看，感觉食指疼了一下，一颗殷红的血珠从她的食指上渗出来，滴落在符纸上。 朝颜回过头时，符纸已经起火烧起来了。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心里后知后觉地有点犯嘀咕，应该不是什么邪术吧。。。。。。 符纸烧尽时，一个奇怪的图案突然显现了一下，看起来又有些像字，朝颜也没看清楚，更别提这像字又像图案的奇怪符号代表什么了。 “王妃之前可曾服过毒？”玉尘问道。 朝颜心里咯噔一声，迟疑了两秒后点了一下头，“还请大人替我保密。”之前她用引魂香审问林柔时，知道自己真的被下毒了，毒就下在她出嫁前喝的那杯女儿茶上，这是京城这边的风俗，女子出嫁当天要喝一杯女儿茶，茶中会放一颗红枣，寓意早生贵子。 她从没将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和慕天凌一样都不想让人担心，当时慕天凌告诉她寒症的事时，她也想过把自己被下毒的事告诉他，但转念一想，两人一块都有毛病也太倒霉了，好在他的寒症有法子治，她只要偷偷把自己的毛病治好了就双喜临门了。 “还有救吗？”朝颜有些忐忑地问道，怕自己来得太迟了，没救了。 玉尘回道：“王妃命格不凡，换做旁人，此刻估计早已毒发。” 朝颜眼中燃起希望，“那还是有救了？” 玉尘点头道：“有一法子或可化解，但此法过于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踏入鬼门关。” 朝颜纠结了会儿，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等死强，道：“我相信大人。” 玉尘道：“王妃若是决定好了，现在便可开始。” 朝颜又有点打退堂鼓了，要是万一她没挺过来，慕天凌见到的就是她的遗体了，她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非得把他折磨出失心疯来不可，她问能不能再等两天，等她都安排妥当后就过来治病。 玉尘点头同意。 从楼上下来后，朝颜心里轻松了不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好歹有法子治，总比等死强。 白衣侍童送主仆三人离开时，朝颜无意间瞥见殷琳站在回廊那儿看着自己这边，也不知道人是什么回来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朝颜有种被盯上的感觉，就像“一山不容二虎”的那种。 这姑娘是真不喜欢她来找玉尘神官。 回去的路上，为了以防万一，朝颜琢磨着怎么安排“身后事”，但就算到了鬼门关，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不会放弃。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团聚 朝颜回到府上时，慕天凌还没回来，她把翡翠和琥珀支开，准备写“遗书”，到时候要是万一她没挺过来，至少能在信里跟他解释清楚原因，安慰他，鼓励他，让他好好活着，虽然可能作用不大，但总比什么都不留要好一点。 刚拿起毛笔，她就卡住了，第一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落笔，卡了半晌，她才下笔，写了一句话又用毛笔划掉了，斟酌了半晌措辞后又写了两句话，反复默念了一会儿后又划掉了，感觉脑子里千头万绪，一团乱麻，想不到最合适的开场白，便暂时先不写了，拿出之前的绣绷继续绣花。 过了会儿，翡翠将千风领了过来，千风站在门口跟朝颜禀报说慕天凌和余捕头有事要办，会晚些回来，让朝颜先用晚膳，不用等他了。 …… 伴随着天边的最后一丝余晖沉入地平线，鬼市的大门缓缓打开。 三人随着人群进入鬼市，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路线，余捕头带着两人到酒馆后从后门出去了，七拐八绕一番后到了他家门口。 余捕头看了看慕天凌旁边的人，神色难掩激动，沈明点了一下头，余捕头敲响了门。 过了会儿，门被人打开了。 见余捕头又带了一个陌生人过来，开门的人有些奇怪地打量了沈明一眼。 “二姐，”余捕头的声音里难掩激动，徐茹听到这声二姐脸色一惊，两人对外一直以姐弟相称，突然听到这声二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进去再说吧。”慕天凌道。 进来后，余捕头就迫不及待地说出沈明的真实身份，“二姐，这是大哥，大哥没死！”说话时激动得脸都涨红了，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闻言徐茹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明，半晌才回过神，目光仍然紧盯着那张脸，试图唤醒尘封已久的记忆，渐渐地那张脸的轮廓和她记忆中的一张脸慢慢重叠，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她大哥，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茹儿。”沈明用柔和的语气唤了她一声，就像小时候一样唤她，熟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徐茹红了眼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沈明笨拙地安慰她别哭，徐茹哭得更厉害了，余捕头也跟着红了眼眶，又拿手背擦了擦眼睛。 慕天凌默默走开了些，不打扰三人的团聚。 等徐茹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后，沈明问起两人的义父刘磊，他要当面向对方道谢，要不是对方救了姐弟俩，三人现在也不会团聚。 “义父出去了。”徐茹的声音里还带着微微哽咽的鼻音，眼眶还有些红，不过好歹眼泪止住了。 余捕头问什么时候出去的，徐茹说就在三人来之前，刚好跟三人错过了。余捕头说他去找找，顺便买坛好酒回来好好庆祝一下。 徐茹招呼沈明和慕天凌进屋坐，有些手忙脚乱地给两人倒茶，毕竟时隔多年，兄妹俩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难免有点拘谨和紧张。 “大哥，你…？”徐茹顿了顿，面色显得更局促了一点。 沈明也猜不透姑娘家的心思，误以为徐茹害怕自己不敢说话，也更紧张了一点。 “当年将军府失火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慕天凌补充完徐茹要问的问题。 沈明有点奇怪地看了一眼慕天凌，开始还不明白他为什么又问一遍，来之前他就将当时发生的事跟他和余捕头说了一遍，等看到徐茹那双渴望答案的眼睛后他才明白过来慕天凌的用意，又复述了一遍。 当时刘磊去救母女俩时，院子里已经被杀手围起来了，沈明以自己为诱饵引开一部分杀手，最后将杀手引进了一条巷子里展开殊死搏斗，但他还是寡不敌众，命悬一线之际有人救了他，但他当时倒地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也没看清是谁救的他。 等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没有窗户，像是一间密室，身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等沈鹤过来看他时，他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这位逍遥王，之后沈鹤离京时让他混在随行的将士中一块离开了，到了边关的定城后，沈鹤再给他安排了一个战场遗孤的身份将他收为义子。 说完后，沈明也有个问题想问徐茹，但又不敢问，害怕失望的答案。 徐茹察觉到了这一点，也猜到了沈明想问什么，眸光暗淡下去，手抓紧了膝上的衣裙，“母亲，”她顿了顿，眼泪再次掉下来，啪嗒一声落在手背上，溅出一个苦涩的圆圈，她哽咽道，“母亲不在了，都是我的错，母亲要不是为了救我就不会……”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沈明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他沉下声道，“错的是纵火的人，是要杀人灭口的幕后凶手。” 慕天凌道：“赵忠已经死了，他在下面也得跪着给舅舅和舅母赔罪。” “他是死有余辜！”徐茹恨得咬牙切齿，是对方逼死了她父亲，派人放火烧了将军府害死她母亲，就这么让他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徐茹想问翻案的事，这时门被人敲响了，她先去开门，很快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刘磊几乎是一头冲进屋里，脚步看起来都显得有点颤巍，看到沈明的那一刻，他愣在原地，沈明走过来给他跪下准备磕头时被一双饱经风霜的手扶住了，刘磊让他快起来，沈明坚持要给他磕三个头，刘磊坚决不让他给自己磕头，要不然就给他磕回去。 余捕头和徐茹也劝解一番，慕天凌拿起余捕头放在桌上的那坛好酒，打开闻了一下，说这酒不错，徐茹说去厨房烧几个好菜好好庆祝一下。 ...... 等慕天凌回府时，夜已经深了。 见屋子里还亮着灯光，慕天凌知道朝颜还没睡，窗上映着她的剪影，又在看话本子。 他走到窗下，轻咳一声。 朝颜被吓了一下，装着胆子问了一句，“谁在外面？”慕天凌勾着丝笑道，“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朝颜正准备打开窗户，慕天凌道，“我进屋了。” 朝颜小跑着过去打开门，一见到慕天凌就扑进了他怀里，然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她仰着头问道，“你喝酒了？”他笑着说道，“没喝醉。”她抬起一根指头问道，“这是几？”他轻勾起她下巴，漆黑的眸子在酒意的微醺下散发出一种蛊惑的光泽，挑逗地说道，“我家颜颜真好看。”她红着脸嘀咕了一句，“油嘴滑舌。”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衡园 翌日慕天凌从九刑司回来后，跟朝颜说晚上带她去个地方，朝颜见他说得有些神秘，还以为他要在晚上策划一场惊喜送给她，已经脑补出浪漫的场景了，两人乘船在湖上夜游，当船行至湖心时，漫天烟花绽放…… 出门前，朝颜特意打扮了一番，慕天凌看到她时，目光都舍不得移开了，都不太想出门了。 马车里，慕天凌的视线一刻都不曾从朝颜身上移开，她更加确信他要给自己制造浪漫惊喜了，当马车停在珍馐楼门外时，她又脑补了一场浪漫的烛光晚餐。 进楼后，慕天凌带着朝颜往楼上去了，然后到了一间包厢门外，他先敲了一下门，朝颜意识到里面还有别人，觉得自己可能也许大概猜错了，不是浪漫惊喜，是带她来见别人的，虽然有点失落，不过她也好奇里面会是什么人。 房门打开后，朝颜先看到开门的余捕头，然后看到他身后的沈明，有点奇怪，本来以为见到的会是陌生面孔。 进来后，慕天凌让朝颜先坐，等她坐下后，给她介绍了一遍两人的身份。得知两人是慕天凌的表兄，朝颜惊讶半晌，要不是慕天凌有先见之明让她先坐下，她肯定傻愣愣地站半晌。 等回过神后，朝颜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目光盯着两人的脸比对着相似之处，把两人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别看了，是真的。” 朝颜的视线被慕天凌的声音吸引过来，问他是怎么一回事，慕天凌说先吃饭，等回去后跟她慢慢说。 菜都上齐后，朝颜脑袋里的疑问都快挤出来了，慕天凌给她夹菜，说起翻案的事，便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这个问题上。 现在赵忠死了，最关键的人证没了。 但实际上还有一个关键人证： 宁王。 慕天凌说宁王当年被擒后就失踪了，极有可能是被赵忠秘密处置了，若是能找出宁王的遗骸就能证明当年徐海并没有私放宁王逃走。 沈明和余捕头觉得这条思路可行，然后朝颜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让三人都神色一诧。 “要是宁王还活着呢？” 朝颜也不是故意唱反调，就是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就脱口而出说了出来，说完后见三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感觉好像说错话了，默默埋头吃菜。 “也不无可能，”慕天凌给朝颜一边夹菜一边说道，“当年宁王失踪后，父皇派了天武卫去寻找宁王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以天武卫的能力不会放过一处可疑的地方，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宁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假使真的有人帮宁王掩盖行踪逃走了，那这个人会不会是赵忠，实际上他才是叛徒？” 慕天凌最后的推测让沈明和余捕头又吃了一惊，两人从来没这样想过，现在听慕天凌一说，也不无可能。 余捕头气愤地攥紧拳头捶响桌子，慕天凌说这也只是他的一个推测而已，让他先冷静一点。 “只要找到宁王的下落，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沈明道。 朝颜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让三人先吃饭，再不吃菜都要凉了，别饿肚子。 …… 回去的马车里，慕天凌给朝颜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说了一遍。当得知余小姐和余捕头其实是姐弟时，朝颜又惊讶了一下。 慕天凌说完后，马车也快到王府门口了。等马车停下后，慕天凌先下马车，伸手准备扶朝颜下来时，不见人出来，他撩开车帘一看，神色顿时一紧，立刻上马车把朝颜抱了下来，吩咐千风去请大夫。 慕天凌抱着朝颜匆匆赶回住处，朝颜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却怎么都叫不醒。 吴公公听闻朝颜晕倒了立刻赶了过来，在大夫来之前先给朝颜探了探脉息，让慕天凌别等大夫了，现在就进宫去衡园找玉尘神官。 慕天凌感觉吴公公可能知道些什么，但现在也来不及多问，立刻吩咐人去备马车。 很快，一辆马车重新从王府出发。 飞羽驾着马车匆匆往皇宫方向去了。 马车里，慕天凌紧握着朝颜的手，声音低哑地轻唤她的小名，一声接一声的颜颜仿佛成了救命稻草，只要他不停唤她的名字，她就会醒过来。 马车到宫门口时，宫门正要关上。 两名侍卫拦住马车，里面传出慕天凌冷冷的声音。 “给本王让开！” 两名侍卫赔礼，其中一人道：“殿下息怒，容属下先去给皇上通报一声。” “让开！” 慕天凌冷冷的声音里抑制着极大的怒气，濒临爆发，一声微弱的殿下让他眼睛里的戾气瞬间褪去，他低头去看怀里的人，激动地喊了一声颜颜，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给他回应。 “出什么事了？” 今晚正好是韩烈值夜，他看了一眼飞羽身后的马车，问道，“殿下这么晚进宫有什么急事吗？” “本王要去衡园。” 韩烈听慕天凌声音冷骇，也没有为难他，让两名侍卫放行，他会去给皇上通报一声。两名侍卫也不想得罪人，既然韩烈主动揽下责任，两人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放行了。 飞羽驾着马车匆匆走了。 韩烈问了两名侍卫两句话后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慕皇还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德公公领着韩烈进来了。 “禀皇上，四殿下刚才进宫了。” “朕又没传召他，他进宫干什么？” 韩烈说慕天凌有急事往衡园去了，慕皇让他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韩烈领命离开了。 等韩烈到衡园时，他也没从门进，用轻功飞到墙上查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况，看见一团朦胧的亮光沿着湖边移动，往前方的问星楼去了。 白衣侍童在后面挑着一盏琉璃宫灯照路，慕天凌抱着朝颜匆匆走在前头，飞羽紧随其后。 到了问星楼门外，另一名白衣侍童已在此等候，对方让飞羽在外等候，领着慕天凌往二楼去了，停在了右手边中间那扇房门外，恭敬地禀报了一声后轻推开门，慕天凌抱着朝颜匆匆走了进去。 玉尘让慕天凌把朝颜留下，他去楼下等着。 “殿下在这儿，微臣会分心，还请殿下在楼下守着，别让任何人上来打扰。” 走到门口时，慕天凌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白衣侍童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慕天凌走了出去，白衣侍童轻带上门，领着慕天凌到了楼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直陪着你 慕天凌下楼时看见韩烈也在楼下，他现在没心情跟任何人说话，冷冷命令了一声，“出去。”韩烈看了一眼楼上，没有与慕天凌起争执，但也没离开，走到门口等着。 楼外湖光月色交相辉映，但楼里的人都没心思去欣赏。 微微一丝风吹过，平静如镜的水面泛起一丝波澜，一圈涟漪晕开，仿佛开启了水面下的另一个世界…… “颜颜，颜颜……” 谁在叫自己？ 声音越来越模糊，然后听见了敲门声，一声清晰的颜颜传进她耳中，声音很熟悉，是她妈妈的声音。 朝颜睁开眼睛，明媚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看起来又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颜颜，起来吃早饭了，等会儿你哥就过来了。” 朝颜答应了一声，脑袋还有点恍惚，然后想起来了，现在是大二暑假，前两天她刚从学校回家，她爸妈和她哥一块去车站接的她，她哥在公司附近租了间公寓，不在家里住了，但平日里有空的话就会回来吃饭，而且今天她哥还要带女朋友回来见家长。 想到马上要见到未来嫂子了，朝颜立刻起床洗漱，然后开始选衣服，穿搭要给未来嫂子留个好印象才行。 等她搭配好一套满意的衣服后，敲门声第二次响起，她立刻打开房门先去吃早饭了，吃完早饭后，她立刻回房换衣服，又将房间仔细整理了一遍，把床单抹平了一遍又一遍，床头摆放的毛绒小白兔也收进了衣柜里，然后又去客厅把花瓶里插的鲜花抽出几根拿回房间装饰。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门铃声刚好响起。 朝颜对着镜子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空气刘海，再迅速跑到客厅站好，脸上保持友好的微笑准备迎接未来嫂子。她妈妈打开门后，朝颜看到她哥身边的美女时，脸上的微笑变成了惊艳，她未来嫂子也太好看了吧，还特别有气质，真不知道她哥是怎么追到手的。 虽然她哥也是实打实的帅哥一枚，无论是正脸还是侧影都耐看，走在路上也能吸引不少姑娘的回头杀，但她未来嫂子的颜值和气质简直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她哥纯纯的理工男一枚，脑筋直得都快成钢筋了，更别提哄女孩子了，看来主要还是因为她哥这张脸耐看。 饭桌上，朝颜时不时偷瞄这位未来嫂子，真是越看越好看，说话声音也好好听，给她带的礼物也正中她心坎，真是她心目中的完美嫂子，她哥要是让人溜了，她就要“大义灭亲”给他批斗得五体投地。 又过了两天，她哥回来吃晚饭时在饭桌上一句话也不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朝颜一眼就看出来肯定和未来嫂子有关。 吃完饭后她就把她哥拉到阳台上谈心，问出什么事了，她哥开始还嘴硬说没事，她说要给未来嫂子打电话问清楚，反正见家长那天她就和未来嫂子互加了好友还留了电话号码，连她未来嫂子在哪儿上班在公司是什么职务她也知道。 眼看她掏出手机要打电话，她哥就屈服了，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昨晚下班后一个男的在公司大楼门口拦住她哥，说她未来嫂子是为了和他赌气才和她哥在一起，之前因为两人一个要回国一个要留在国外创业，所以一气之下才分手了，但两人是彼此的初恋，心里一直都放不下对方，还给她哥看了两人之前在国外拍的情侣照，现在他回来了，劝她哥早点放手，别再纠缠她未来嫂子，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一个人胡思乱想有什么用，干嘛不找嫂子当面问清楚，死也要死个明白，嫂子又漂亮又有气质，身边肯定有很多追求者，说不定那男的就是来挑拨离间的，你要是不问清楚就误会了嫂子，不是正中了他的奸计，你现在赶紧给嫂子打电话说你现在就过去找她，不行，我跟你一块去，免得你临阵脱逃。” 一番话说得她哥茅塞顿开，她哥立刻给她未来嫂子打了个电话，电话还没挂就匆匆出门了，朝颜感觉不用自己一块去了，她哥肯定不会临阵脱逃。 第二天，她哥回来吃晚饭时还给她带了礼物，是她未来嫂子给她买的，朝颜就知道两人解开了误会，吃完饭后又拉着她哥去阳台谈心。 果然如她所料，那男的就是来挑拨离间的，什么初恋什么分手都是他编出来的瞎话，两人是在国外上学时认识的，但两人只是朋友，所谓情侣照实际上是两人在国外和别的朋友一块聚会时拍的，那男的故意把照片放大让其他人沦为背景板，这样看起来就像情侣自拍一样。 接下来两人进展得十分顺利，双方家长见面商量结婚的事。 大三开学后，朝颜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和她嫂子私聊婚礼的事，数着日子等着长假的到来。 婚礼定在长假的第三天。 朝颜作为伴娘出席，最重要的结婚戒指也由她保管。 当她送上祝福说出那句白头偕老时，脑海里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遗忘的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进来。 她记起了慕天凌，记起了两人之间的承诺，白头偕老。 周围的一切如梦幻的泡沫般消散，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发着白光的通道前，再往前一步就能回去了。 但她站着没有动。 这时通道那头传来她爸妈、她哥和她嫂子的声音，大家都在喊她，一声接一声的颜颜让她不自觉地抬起脚要走进去，忽然一声颜颜在她耳边响起，声音仿佛温柔的祈求。 她看着通道那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往下掉，哭着哽咽道，“爸，妈，对不起，我不回去了，哥，你和嫂子要好好的，有空的时候多回去看看爸妈，爸，妈，我嫁人了，他叫慕天凌，是你们的女婿，他对我很好，他小时候吃了很多苦，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答应过他，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爸，妈，对不起。” 她跪下朝通道那头磕了三个头，再次抬起头时发现从通道那头走过来一个人影，她激动得不敢相信，当那个人影走近时，她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那是另一个她，应该说是更年轻的她，就像她当初穿越过来后的年纪。 那个更年纪的自己轻轻抱住她。 朝颜忽然明白了，笑着哭了。 “以后你就是我了，你在那边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通道缓缓关闭，那道身影逐渐模糊在消失的白光中…… 朝颜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第一眼便看见了守在旁边的慕天凌，看到他下巴上的胡子茬都冒出来了，眼睛里布着血丝像是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了，她心疼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被他轻握住手。 他轻唤她一声颜颜，声音干哑得只有她能听见，她对他露出笑容，说道，“我再也不走了，我要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 韩烈站在门外看见这一幕，转身走了。 第一百三十章 骗人是小狗 醒来后，朝颜从慕天凌口中得知她昏迷了两天两夜，之后又在衡园休养了两天，期间殷琳来探望过她一次，再没别人过来了。 她昏迷的事应该没传出去。 出宫的这天，慕皇召见了朝颜，问她身体恢复得如何，朝颜回答说已经没事了，慕皇语重心长地叮嘱她多保重身体。 德公公领着朝颜从御书房出来时，慕天凌等在外面。 “皇上心里还是关心四殿下的，还请四殿下多体谅一下皇上。”德公公开解道。 慕天凌没答话，带着朝颜先走了。 出宫的马车里，朝颜靠在慕天凌怀里，说道，“父皇之前跟我说想微服私访，去外面看看。”慕天凌沉默了片刻，柔声道，“回去想吃什么，是珍馐楼的酱肘子还是杏花斋的点心？” 朝颜说想念吴公公的厨艺了，慕天凌笑着说好，回去就让吴公公给她做一桌好吃的。 她知道他不太想聊父子这个话题，感觉这个话题像是他心里最深的一根刺，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没经历过他的苦，没资格劝他大度些，主动和解，但她希望他能与自己和解，别把自己一直困在过去的泥淖里，就算把心里最阴暗的想法暴露在她面前也没关系，就让她和他一同分担，别自苦了。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后，吴公公带着翡翠和琥珀在门口迎接，慕天凌先下马车，然后伸手把朝颜抱下来，轻放在地上。 见朝颜好端端的，吴公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了。 慕天凌跟吴公公说朝颜想念他的厨艺了，然后吴公公亲自下厨，给朝颜做了一桌好吃的，都是她爱吃的。 晚上，月色正好。 慕天凌靠在躺椅上，朝颜窝在他怀里，两人一块赏月。 皎洁的月色在庭院里静静流淌，仿佛给周围披上了一层轻柔的银纱。 朝颜缓缓开口问道：“殿下能跟我说说母妃吗？”她仰头瞧他的神色，慕天凌噙着丝笑道，“我没生气。”她重新靠回他肩上，像只小猫一样往他怀里拱了拱，慕天凌也把她往怀里搂紧了一点，下巴搁在她光滑柔软的发丝上轻蹭了两下，心里也跟着柔软起来。 他看着天上那轮月亮，缓缓说道，“我都快想不起母妃长什么样子了。”朝颜没有插话，安静地等着他往下说。 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那轮月亮，月色映在他的瞳孔中微微泛起柔和的光芒，他继续往下说道，“我还记得母妃教我写字，教我弹琴。” 朝颜忍不住插嘴道：“殿下还会弹琴，我怎么不知道？”慕天凌噙着丝笑道，“我只学了点皮毛，登不上大雅之堂。”朝颜道，“没关系，殿下弹给我听就行了，我是俗人，不是大雅之堂。” 慕天凌笑了一下，继续说起他母妃的事，说他母妃的琴弹得很好，喜欢穿紫色衣裳，喜欢画梅花，喜欢在下雨天的时候撑着伞去散步，喜欢荡秋千，喜欢吃桂花糕，喜欢在下雪天的时候看梅花…… 大部分事他都是听吴公公说的，他母妃去世时，他只有六岁，大多数事已经记不得了，要不是有吴公公跟他讲述，他或许都不记得他母妃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喜欢吃什么样的糕点了。 “院子里那些红梅树是父皇让人，”朝颜顿了顿，慕天凌道，“母妃去世后，那个人就下令把那些梅树全砍了。”朝颜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认真说道，“殿下，我想知道母妃是怎么去世的。” 慕天凌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固执的眼睛，有几分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像是“缴械投降”了，他将她的脑袋轻按回肩膀上，说道，“我只记得那段日子母妃的身体很不好，太医来看过两次，后来，” 他顿了顿，眸光沉了一下，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那个人过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大发雷霆，和母妃大吵一架，当晚母妃把我叫到床前，让我以后要听吴公公的话，别怨那个人，” 说到这儿，他沉默半晌，再次开口时声音沉凉如水，“第二天母妃就走了。” 朝颜听得鼻子一酸，红了眼圈，又使劲眨了眨眼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让慕天凌闭上眼睛，他照做后，过了会儿，她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摇了摇头，她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母妃让天上的星星告诉殿下，要好好吃饭，平常要多笑一笑，别把不开心都憋在心里，要对娘子三从四德，要听娘子的话，不准沾花惹草。” 声音悄悄从耳朵传进心里，一股暖融融的温度从心底升起。 “颜颜，答应我，要白头偕老。” “我发誓要跟殿下白头偕老，骗人是小狗。” …… 第二天用完早膳后，慕天凌和朝颜一块出门了，慕天凌先把朝颜送回娘家，然后往九刑司去了，跟她说去看看就过来。 等沈鹤和沈澄下朝回来听下人说朝颜来了，沈鹤忙问闺女在哪儿，下人回答说在暖阁那边，两人立刻往暖阁那边去了。 屋里，朝颜正和翡翠和琥珀在解九连环玩，看到沈鹤和沈澄过来，翡翠和琥珀起身行礼，沈鹤抬手让两人免礼，看到朝颜就笑了。 朝颜一时没憋住，红着眼圈声音哽咽地喊了一声“爹~”，跑过来就抱住了她爹，以后她真的就是沈雪了，是她爹的女儿。 沈澄被朝颜的举动吓了一跳，他长这么大还不敢这么冲过来抱他爹，不好意思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怕挨揍。 沈鹤虽然也被朝颜的举动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安慰她道，“别怕，有爹在呢，谁欺负你了跟爹说，爹给你做主。” 沈澄关心外加一点点八卦的问道：“是不是妹夫欺负你了？” 朝颜摇了摇头，一边抬手擦眼睛一边说道：“我就是太久没见爹了，太高兴了。” 沈澄立刻给出解决方案，“那你就多住几天，等会儿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鹤道：“想吃什么，爹让人给你去买。” 沈澄道：“爹，我想吃” 沈鹤道：“没让你说。” 果然千金和犬子的差别不是一般大。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慕天凌过来时正好赶上吃饭，沈澄问他饿不饿，要不要一块吃点。慕天凌在朝颜身边坐下后，朝颜给他夹菜，看得沈澄有点“吃醋”，朝颜善解人意地先给沈鹤夹菜，“爹，您尝尝这鱼，特别好吃。”然后再给沈澄夹菜，“哥，你也尝尝。” 沈澄看到慕天凌时想起要问他一件事，于是便问道，“妹夫，大哥是不是在给你办事？”朝颜和慕天凌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又看向沈鹤，用眼神征询他的意见，沈鹤点了一下头。 沈澄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三人在打什么哑谜。 朝颜让服侍的人先退下了，翡翠和琥珀一块告退了。 只剩四人后，沈澄有种即将听到重磅消息的预感。 “哥，你先别激动。” 朝颜先给沈澄打了个预防针，在沈澄好奇又迫切的眼神中，她将沈明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得知沈明竟然是慕天凌的表兄，沈澄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了，愣了半晌都没回过神，回过神后刚要惊叹一声，还没出声，朝颜就抬手嘘了一下，沈澄愣是憋了回去，缓冲了一下情绪后，又看向沈鹤，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爹，是真的吗？”沈鹤点了一下头，沈澄又看向慕天凌和朝颜，两人也点了点头。 得到三人的肯定答复后，他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下一刻又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问慕天凌和朝颜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朝颜为了让他心里平衡一些，说是前两天才知道的，又用眼神暗示慕天凌配合自己，他也说是前两天才知道的。 沈澄心里平衡了一些，下一刻又有点不平衡，“爹，您干嘛什么都瞒着我，雪儿就算了，连妹夫都比我先知道。” 朝颜给慕天凌夹菜，他也没有落井下石，再开口打击一下他这大舅哥脆弱的小心脏。 “哥，不是爹告诉我和殿下的，爹什么都没说。” 沈澄半信半疑，朝颜继续说道，“是前两天大哥主动找的殿下，不信的话，你等大哥回来后去问一下就知道了。”沈澄还是有点嘀咕，“大哥怎么不早告诉我？”朝颜道，“大哥的身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赵忠之前一直想斩草除根，大哥的身份一旦泄露出去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爹才没让任何人知道。” 这个道理沈澄也懂，不过现在赵忠死了，沈明应该安全了。朝颜说要等还将军府一个清白后，沈明才能堂堂正正地改回原本的姓氏，认祖归宗，重振门楣，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活着。 沈鹤之前试探了一下商丞相的口风，商丞相对翻案一事所持的态度还是比较慎重的，没说可也没说不可，但商丞相对徐海过往的功绩和人品还是给予了肯定。 “当初就是赵忠诬陷的徐伯伯，现在他死了，也没人会诬陷徐伯伯了，只要皇上下一道圣旨，就能还徐伯伯一个清白了。”沈澄胸有成竹的说道，他感觉事情很简单，只要下一道圣旨就行了，也不是多难的事，但看三人都不说话，他后知后觉地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只要皇上下一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朝颜在桌下踢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慕天凌的脸色有点不对，气氛也有点不对，他就没往下说了。 吃完饭后，沈鹤带着慕天凌去书房看收藏的一幅字画。 朝颜和沈澄在屋里下五子棋玩，下棋过程中，朝颜明显感觉她哥有些心不在焉，平日里一眼就能看穿的陷阱都破解不了，她问出什么事了，沈澄看了看翡翠和琥珀，像是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两人善解人意地先告退了。 两人离开后，沈澄小声告诉了朝颜一个秘密，他又见到了那位女侠姑娘。朝颜也小声问他是什么时候见到的，沈澄回答说就是前几天看到的。 那天晚上商烨约上他和几个朋友一同游湖赏月，他无意间一瞥，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桥上走过，虽然看不清脸，但他知道对方就是那位女侠姑娘，他连忙让船靠岸，船还没靠岸，他就从船上一跃跳到了岸上，等他赶到桥边时，人早就不见了。 自从得知对方也在京城后，沈澄就有点茶不思饭不想，晚上做梦都是对方的身影，都快得相思病了。 朝颜问他还记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特征。沈澄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方的五官，但有一点记得特别清楚，对方把头发扎了一个高马尾。 一听到高马尾，朝颜就想到了一个人，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沈澄陷在懊恼中，自责错失了这次见面的机会，下次碰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完全没注意到朝颜脸上按捺不住的激动之色。 她收敛了一下情绪后，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要是你们真有缘的话，以后肯定有见面的机会。” 听朝颜这么说，沈澄也得到了几分慰藉，不再愁眉不展了。 另一边，沈鹤在书房里跟慕天凌透露了一件事，事关皇室隐秘，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他也只知道一个大概。 沈鹤猜测慕皇之所以极力反对翻案的原因多半还是和宁王有关，当年宁王被贬西南边陲之地，罪名是渎职，实际上和先皇的一名妃子有关，若是翻案，这些陈年往事恐怕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再翻出来。 慕天凌有些意外，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沈鹤之所以跟慕天凌说这件事，是想告诉他这件事有可能是慕皇的逆鳞，让他别操之过急。 …… 回去的马车里，朝颜看慕天凌一脸沉思，没有打扰他。等慕天凌从沉思中回过神，发现朝颜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他心头一紧，轻声喊了她一声，“颜颜？”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恐慌，怕她像上次那样一觉不醒。 “嗯。”朝颜答应了一声，睁开眼睛，仰头看着他，笑着说道，“我没睡着，殿下要说什么我都听得见。”慕天凌柔声道，“快到家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口谕 今年除夕，也是朝颜第一次以凌王妃的身份和慕天凌一块进宫吃年夜饭。 晚宴上，殷贵妃向慕皇报了一个好消息，说韩敏有喜了。殷贵妃招了招手，慕天启携韩敏上前，韩敏微低着头，脸上添了两朵红晕，有些不好意思。 前不久朝颜就听说柳穗这位太子妃有喜了，现在又听见韩敏有喜了，下意识地望向温雪这位三皇嫂的方向。 温雪对上她的视线，有点害羞地微微低头，朝颜也觉得自己盯着人家的肚子看不合适，收回视线后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有点紧张加惶恐。 她虽然已经真正成为沈雪了，但这么早就生孩子实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无所适从，万一她真的怀上了，想到之前在电视剧里看的生孩子的画面，她就感觉头皮发麻，压力山大，只能用吃东西压压惊。 慕天凌体贴地往她碗里夹菜，脸上带着柔情似水的笑容，眼神也温柔得像是要化掉一般，之前他注意到朝颜低头看肚子这一小动作，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朝颜被他这般柔情款款的眼神看得更害羞了，知道他肯定察觉到了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默默埋头吃菜。 晚宴上载歌载舞，一片欢欣热闹。 慕天元却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一会儿看看慕皇，一会儿看看身旁的柳穗，像是陷入某种纠结之中。 晚宴中途，他一时分神差点打翻酒杯。柳穗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他怎么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要去更衣，柳穗掩帕笑了笑，他更不好意思了。 朝颜看慕天元起身离开了，有点奇怪。 过了半晌，人还没回来。 柳穗让绿珠带人去找找。 其他人都在看歌舞，加上多少有些吃醉酒了，没多少人留意到慕天元离开了还没回来。 不过朝颜留意到了，本来她就觉得有点奇怪，现在看见绿珠带人离开了，感觉事情更不简单了。 这时韩烈又出现了，走到德公公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德公公上前道，“奴才服侍皇上去更衣。”慕皇点了一下头，带着德公公和韩烈离开了。 一直到晚宴散后，慕皇都没有出现。 回去的马车里，朝颜猜测慕天元是不是出事了，慕天凌分析若是真出了大事，消息是不会轻易传出来的。 果然如慕天凌所料，一直到元宵佳节，宫里都没有消息传出来。 但往往越是平静的表象下越是潜藏着汹涌的惊涛骇浪。 这段日子朝中大臣都安分守己，也不像往年那样热热闹闹地宴请聚会，都在静观其变，不当出头鸟。 元宵节过后的第二天，宫里传出慕皇身体抱恙的消息，随后慕皇下了一道口谕，让慕天启代为监国，治理朝政。 慕皇此番身体抱恙，不让太子慕天元监国反而让二皇子慕天启治理朝政，不难让人联想到慕天元多半犯下大错把慕皇气病了，太子之位多半不保。 朝颜想进宫探望一下柳穗这位太子妃，想来对方如今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若是整日郁郁寡欢，对腹中的孩子也不好。 虽然她不认同慕天元这个人，但若是储君变更，日后凌王府必会受影响，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她必须做个决断。 她同慕天凌商量了一下，他有点不解，问朝颜不是讨厌太子吗，她说自己是讨厌太子，但太子妃不同，是值得她相交的。 就算她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去探望一眼让太子妃心里多少有点慰藉，何况太子妃现在还有身孕，父母兄弟又都在淮城，身边也没个亲人能开解一二。 慕天凌没有反对她去探望太子妃，只是叮嘱她眼下的局势扑朔迷离，旁人如何他管不着，最重要的是她的安危。 朝颜让他放心，自己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会小心行事。 …… 进宫后，朝颜在路上遇到了韩烈，她颔首示意了一下，带着翡翠和琥珀准备走，被韩烈伸手拦了一下，翡翠和琥珀立刻警惕起来，将朝颜护在身后。 韩烈收回手，说道：“王妃不用紧张，我只是想给王妃提个醒，别趟这趟浑水。” 朝颜道：“我没那么大本事，能把搅浑的水都变清了。太子妃还怀着孩子，我去探望一下，兴许能让太子妃高兴一点，这心情好点，对孩子也好。” 韩烈道：“若王妃真是这么想的话，那我就放心了。”那双微微勾笑的狐狸眼看着朝颜，语气有点意味深长。 朝颜再次颔了一下首，带着翡翠和琥珀先走了。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韩烈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当朝颜见到柳穗时，对方的气色很不好，神色憔悴，像是这段日子都没睡过一个好觉。绿珠搬来一个凳子放在床边请朝颜坐下后，又去给她倒茶。 柳穗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一点笑容，说如今只有朝颜还敢来探望她，若是旁人，早就撇清关系躲得远远的了。 朝颜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是凉的，把自己的手炉给她，劝解她凡事先别往坏处想，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 柳穗本来还撑得住，但朝颜把手炉给她的那一刻，温暖的温度传进她的手心，她的眼泪就再也憋不住了。绿珠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劝解她，但自己的眼眶也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嫂嫂若是信我，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朝颜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这样一问倒显得她这次来就是别有用心，想要打探内情为日后做准备，但老实讲她确实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穗拿帕子擦了擦泪，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说道：“虽然咱们见的面不多，但我知道你心性纯正，并非搬弄是非之人，这次来探望我也是好意，那就听我一句劝，你和四弟还是不知道为好。”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把手炉还给朝颜，“好了，我没事了，你快回去吧。绿珠，你送送四王妃。” 绿珠送朝颜离开时，朝颜把手炉交给绿珠，说过两天再来探望。绿珠回来把手炉交给柳穗，说道，“四王妃说过两天还来探望主子，奴才看四王妃是站在主子这边的，主子要是开口的话四王妃应该会帮咱们。”柳穗看着手炉，动容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但现在，谁也帮不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过了两天，宫里派人来传慕天凌和朝颜进宫觐见。 再次见到慕皇时，朝颜既吃惊又意外。 吃惊的是慕皇看起来病得很重，明明除夕晚宴上人看起来还好好的，现在连下床都费劲，形容消瘦，宛若强弩之末，在殷贵妃的搀扶下才能走几步，刚坐下就咳嗽了一阵，殷贵妃连忙让人把参汤拿过来，德公公伺候慕皇喝了两口后，慕皇摆了摆手，德公公让人将参汤端下去了。 意外的是慕天元也在这儿，宫外私下里都在传他的太子之位不保，被慕皇软禁了，估摸着再过一两个月废太子的诏书就会下来，现在慕天元跪在慕皇跟前，低着头都不敢抬起来。 见到慕皇已经这般虚弱了，慕天启、慕天辰和慕天凌的神色也显得沉重。 慕天启和慕天辰都没有带家眷过来，朝颜是唯一被召进宫的家眷。 “太子。”慕皇喊了一声，声音也显得苍老虚弱。慕天元跪在地上挪过去，眼圈早就红了，哽咽着喊了一声“父皇”，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认错道，“父皇，都是儿臣不好，”慕皇摆了摆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又招了招手，让慕天启、慕天辰和慕天凌都过来，三人都过去跪下。 慕皇看着四个儿子，一时动容又咳嗽了一阵，殷贵妃一边给慕皇轻轻拍背一边宽慰道，“孩子们都大了，也能为皇上分忧了，皇上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到时候等小皇孙出生了，享天伦之乐。” “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了。”慕皇伸手拍了拍慕天启的肩，说道，“启儿一向孝顺，朕最放心的就是启儿了，日后你们三人要好好辅助太子，只要你们兄弟同心，朕就算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慕天启答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慕皇的目光看向慕天辰，他郑重磕头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慕皇的目光又看向慕天凌，他也磕头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太子，”慕皇伸出手，慕天元都来不及擦眼泪连忙握住，哽咽地喊了一声父皇，慕皇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一字一句地叮嘱道，“朕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好好记在心里。”慕天元哽咽地点了点头。 “日后切不可贪图享乐荒废朝政。” “是。” “太子妃乃你发妻，日后不可废后。” “是。” “日后要兄弟齐心，不可手足相残。” “是。” 慕皇叮嘱一句慕天元都认认真真地答应一声，将这三条都牢牢记在心里。 朝颜看着慕皇像是留遗言一样的谆谆教导，不免有些动容，纵然贵为九五之尊，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但最后还是应了一句老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慕皇又让朝颜过来，说他的两个女儿都出嫁了，不在跟前，看到朝颜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让朝颜留下来多住两天。 慕天凌猛然抬起头，朝颜也被慕皇的这个决定惊了一下。 “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慕皇挥了挥手，慕天元含泪告退，慕天启和慕天辰也依次告退，慕天凌跪着没动，德公公过来劝道，“四殿下快起来吧，皇上要歇息了。” 慕天凌看向慕皇，眼神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这些年积蓄的委屈和愤怒濒临爆发的边缘。朝颜见情况不对，过来扶他起来，柔声道，“回去吧。”又悄悄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没问题。 慕天凌跟着德公公告退后，慕皇让殷贵妃也先回去休息了。 “是不是想问朕为什么把你留下？”慕皇道。 朝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慕皇摆手示意了一下，让朝颜先坐下，感慨道：“朕虽然贵为天子，身边能说真话的人少之又少，都怕说错了话掉脑袋。”又笑了一下，道，“你胆子大。”朝颜回道，“父皇，我胆子也小，也怕掉脑袋。” 慕皇又笑了一下，又咳嗽起来，朝颜忙把茶杯递过去，慕皇喝了一口顺了口气后，问道，“你觉得太子比得上二皇子吗？” 朝颜听得眼皮一跳，这真是个送命题，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回道，“太子殿下是人中龙凤，天命所归，是皇子中的楷模，对父皇又极为孝顺，父皇说的话，太子殿下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将来必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慕皇道，“心里当真这么想的，不是拿好听的话糊弄朕？” 朝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虽然慕天元之前干的事真不叫人事，但她有一点能肯定的是，对方一定会牢记父皇的话，不会手足相残，而且只要有柳穗这样的贤妻在身边，将来她和慕天凌过得差不到哪儿去。 但若是换做慕天启，她不敢打包票对方不会排除异己，对方的心思要比慕天元深沉太多，而且又有手段，想要兵不血刃地收拢权力也不是难事，到时候不仅是凌王府，说不定连她爹和她哥都会受牵连，所以她心里是真的支持太子一方的。 德公公给朝颜安排了住处，朝颜再次在宫里住下来。 晚膳后，朝颜看见德公公领着玉尘神官过来了，应该是来看病的。 德公公送玉尘神官离开后，又来朝颜这儿带着她去见慕皇。 朝颜见慕皇的气色看起来比白天要好一点了，慕皇跟她说北边那边又不太平了，打算让她父亲返回边关，朝颜问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慕皇说为了日后做准备，朝颜便明白过来，是以防将来太子继位时北边趁机闹乱子。 “明天朕会召你父亲进宫，你们父女当面道个别吧。” “谢父皇。” 晚上，朝颜琢磨着一些事，直到快三更天才睡着。 第二天，德公公领着她去见沈鹤，父女俩见面后，德公公先退开了，让父女俩单独说话。 见到沈鹤，朝颜微微红了眼圈，声音也微微哽咽，问道，“爹，您什么时候回来？”沈鹤安慰道，“爹过几个月就回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忌惮 回来的路上，朝颜看见一队队侍卫步伐匆匆地跑过，宫人纷纷退避三舍，宫里像是戒严了。 翡翠和琥珀见此情形都有些不安，担忧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主仆三人回来时，门口多了两名天武卫，进来后发现院子里也站了四名天武卫，东西南北各站一个。 进屋后，朝颜刚坐下，德公公就过来了，又带着她去见慕皇。朝颜跟着德公公来到前边的正殿时，见院子里站了一圈天武卫，韩烈亲自守在正殿门口。 德公公带着朝颜进殿时，韩烈微微侧了一下视线。刚进来，朝颜就听见了咳嗽声，德公公连忙走过去端起茶杯递到慕皇手下，劝道，“皇上要保重身体，别太劳累了。”慕皇喝了口茶缓了口气后，德公公接过茶杯放下，慕皇招了招手，让朝颜过来。 朝颜见桌上摆着两摞奏折，一摞多一摞少，不知道哪摞是批阅过的，见慕皇把面前的奏折合上后放在多的那摞上面，便知道那摞是批阅过的。然后慕皇又拿过一本奏折展开，她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要是大夫碰到这么固执的病人估计也是十分头疼。 “见过你父亲了？”慕皇一面看奏折一面问道。 朝颜点头回道：“父亲让我不用挂念，叮嘱我照顾好自己。父皇也要保重身体，注意休息，别太操劳了。” 德公公送朝颜出来后便回殿里服侍了，朝颜和韩烈的视线交汇了一下，两人也没说话，朝颜往后面的住处去了。 晚膳前，殷贵妃过来了。 慕皇生病的这些日子，殷贵妃早晚都会过来探望一趟，陪慕皇说会儿话让慕皇放宽心养病，除了殷贵妃，其她嫔妃没有慕皇召见也不敢贸然过来。 之前舒妃让身边的大宫女白芍送来过补品，慕皇让德公公随白芍过去探望舒妃，德公公回来后，慕皇问舒妃身体如何，德公公禀报说没有大碍，只是前两天偶感风寒，太医已经去看过了，不妨事。 第二天，德公公领着慕天辰去探望舒妃，从静宁宫出来后，德公公又领着慕天辰来给慕皇请安，父子俩单独说了会儿话后，德公公送慕天辰离开了。 在慕皇召见三人之前，也没再单独召见过慕天启或是慕天凌。 宫中戒严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大部分人私下里揣摩着慕皇是不是时日无多了，愈发小心翼翼起来，下朝后就径直回家，不与同僚多说半句话免得招惹是非。 慕天启的睿王府、慕天辰的安王府和慕天凌的凌王府都关门闭户，拒绝一切拜访。 这时候若是不知收敛欲谋私利，那就是把脖子伸到刀口上要当出头鸟。 得知宫中戒严后，慕天凌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朝颜的安危，好在有翡翠和琥珀在她身边，他心里多少能踏实一点，若是她独自一人，他恐怕早就按捺不住要冲进宫里把人带回来了。 一夜寒风呼啸，气温又降下来了。 朝颜醒来时见屋子里的光线昏沉沉的，像是天还没亮。 翡翠和琥珀过来服侍她起床时，刚拨开床帐，朝颜就感觉一股冷空气灌了进来，问外面是不是下雪了，翡翠说外面在飘雨丝，天气不好，估摸着会下雪。 早膳过后，天空飘起小雪，还夹着零零星星的雨丝。 朝颜站在屋檐下，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想起之前在雪音宫看到的那株新长出的树苗，不知道现在长得有多大了，开花了吗…… 这两天里，她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 自己被留在宫里到底有什么用？ 现在，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忌惮。 纵然是父子，在皇位和权力面前还是要步步设防。 这父子之情，又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爹此时离京也许不仅是因为北边不太平这个缘故，也许慕皇信任她爹，相信她爹不会谋一己私利，但还是不够信任慕天凌，不敢冒险，把她爹调离京城才能踏实。 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同意她和慕天凌的婚事？ 是因为慕天凌和她都当面求过赐婚吗，所以慕皇还是顾念父子之情成全了两人？ 都说帝王心不可测，朝颜反倒觉得这句话现在听起来有几分可怜，一边是父子，一边是皇位，想来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帝王在夜深人静之时为这两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要想从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当真不易，难怪制衡之术乃帝王之学。 朝颜出神地看着白渺渺的雪花，一个人影撑着伞走了过来。 是德公公。 德公公给朝颜打伞带着她往正殿去了，路上朝颜斗胆问了一句，慕皇当年为何要下令砍了雪音宫的红梅树，德公公闻言神色微微一诧，停住脚步叮嘱朝颜切勿在慕皇面前提起梅妃的事，如今慕皇身体不好，万一有个好歹谁也承担不起。 韩烈看见德公公领着朝颜过来，视线微停了一下，朝颜外面披着一件毛绒绒的锦毛鼠色斗篷，与雪景倒是十分相称，仿佛一幅画似的，德公公领着朝颜走近时，他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进殿后，朝颜见殷贵妃和玉尘神官都在，玉尘神官在给慕皇诊脉。 德公公领着朝颜过来后，朝颜安静地行礼，殷贵妃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多礼。 诊完脉后，殷贵妃关切地询问情况如何，玉尘回道，“想来是皇上这两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于操劳了。” 这时，外面又通传说二殿下到了。 德公公迎过去带着慕天启过来，慕皇示意了一下，德公公过去把桌上的一摞奏折都端过来，慕皇道，“这些折子你拿回去好好看看，若不是要紧事，你自己定夺就好，”说到这儿慕皇又咳嗽起来，殷贵妃忙伸手轻拍了拍慕皇的背，慕皇顺了顺气后，继续说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慕天启回道：“儿臣理当为父皇分忧，惟愿父皇保重身体，早日康复。” 慕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和太子自幼感情就好，无论是能力还是才干都是兄弟里最出众的，日后有你辅佐太子，朕也放心。”话锋一转，问道，“现在宫外有谣言说朕要废太子，这件事你可知晓？” 慕天启回道：“儿臣不知。父皇放心，儿臣会彻查此事。” 慕皇点了点头，道：“朕最担心的是你们受奸人蒙蔽手足相残，若果如此，朕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启儿，答应朕，日后要尽心辅佐太子。” 慕天启郑重应诺。 朝颜这才知道慕皇最忌惮的是这位二皇兄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了空大师 过了两天，宫中传出慕皇病重的消息，殷贵妃将玉泉寺的了空大师请进宫中为慕皇诵经祈福。 这位了空大师闭关曾闭关三年潜心研究佛法，出关后开设法坛宣讲佛法普渡世人，传闻当时法坛下的百姓亲眼见这位大师讲完佛法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顿时被一道金光笼罩，身披金光，宛若活佛下凡，众人纷纷朝拜。 之后了空大师再次闭关三年，出关后再开法坛弘扬佛法，当时玉泉寺门外百米高的台阶上都挤满了人，只为能见这位在世活佛一面。 这位了空大师随殷贵妃来拜见慕皇时，朝颜正好也在。这位了空大师的名号朝颜也有所耳闻，之前商烨邀众人去玉泉寺的后山踏青游玩时，这位大师还在闭关中，也无缘一见。 现在看到这位大师本人，朝颜的第一反应是有点意外，和她想象当中的慈眉善目，白眉都快垂到下巴的形象有所不同。 眼前这位了空大师看起来要比她想象当中的要年轻一半左右，约莫四五十的年纪，眉目细长，脸白唇薄，年轻时必有一副好皮囊，若是不入空门想必早已娶妻生子。 慕皇请了空大师入座后，说道：“大师潜心钻研佛法多年，想必早已将生死看淡，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依大师看，朕这病能治好吗？”了空回道，“皇上乃天命之人，贫僧肉眼凡胎，不敢妄断。”慕皇笑道，“都说佛门中人独具慧眼，连大师都算是肉眼凡胎的话，那朕这样的俗人岂不是俗不可耐了。”了空回道，“皇上乃天下之主，本非寻常人，何谈一个俗字。” 殷贵妃见慕皇和了空大师聊得投缘，便带着朝颜先退下了。出来后，殷贵妃让朝颜去她那儿坐坐，朝颜也不便拒绝，便说要去更衣，殷贵妃便带着红姑姑先走了。 下午，红姑姑又过来了，请朝颜过去坐坐。 更衣的借口已经用过了，再用这个借口就太刻意了。 这个节骨眼上殷贵妃三番两次请她过去坐坐，难免让人多想，但若是不去，殷贵妃肯定要多想，朝颜考虑一番后还是决定过去一趟，看看殷贵妃要跟她说什么，以防万一，她让翡翠留下，带着翡翠跟着红姑姑往凤华宫的方向去了。 到了凤华宫后，红姑姑领着主仆俩进殿，殷贵妃坐在前方的榻上，手上端着一杯茶刮了两下，朝颜过来行礼时，殷贵妃抬手让她免礼，示意她坐下后，红姑姑端来一杯茶放到朝颜面前。 “听闻你前些日子去看过太子妃？”殷贵妃随意问出这样一句开场白。 朝颜点头嗯了一声。 “本宫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太子妃了，不知她身体如何？”殷贵妃关心问道。 朝颜回道：“想来是太子妃太过挂念太子殿下，人都消瘦了不少。” 殷贵妃刮了两下茶杯，抿了一口茶。朝颜没有动面前的茶，之前那杯女儿茶还让她有点心有余悸，现在她可不敢随便在外面喝茶了。 见朝颜不喝茶，殷贵妃说这是南边刚到的贡茶，让她尝尝看味道如何。朝颜端起茶杯，掩袖假喝了一小口，然后评价说果然是好茶，茶香浓郁，齿颊留香。殷贵妃说茶是好是坏，就看合不合品茶之人的心意，若是合了心意，自然是好茶，若是不合，不过是拿两句囫囵话打发人罢了。 朝颜装傻，表现出一副什么潜台词都没听出来的样子。 殷贵妃又问道：“听闻你父亲前两日回边关去了？” 朝颜点头嗯了一声。 “如今宫外都在传皇上是被太子气病了。”说到这儿，殷贵妃瞥了一眼朝颜。朝颜继续装傻，表现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殷贵妃继续说道，“皇上对太子的良苦用心，这几天你也看见了，之前太子不懂事不能理解皇上的苦心，行事未免有些不妥，皇上为此也十分发愁，自从太子娶了太子妃后，勤勉用功，皇上心里也高兴，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将来诞下皇孙，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也该消停了。” 朝颜知道此前因太子妃一直未有身孕的事招惹了一些流言蜚语，而商倾容嫁给温云澜后不出半年就有了身孕，而柳穗嫁给慕天元后过了一年多都没有动静，一些好事者就揣度是不是太子或是太子妃有什么隐疾，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那些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过这殷贵妃到底想说什么，朝颜听完感觉跟没听一样，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中心思想，接下来殷贵妃又说起一桩旧事，扯到慕天启身上去了。 “还记得之前本宫让红姑姑给你送了一盆绿菊过去，其实是启儿来跟本宫说的，说你赏花时喜欢看那盆绿菊，本宫本来是看好你跟启儿的，想着你给本宫当儿媳妇，”朝颜听到这儿想喝口茶压压惊，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她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是再因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闹点谣言出来，家里那位又得郁闷了，她及时打断殷贵妃的假想，说道，“二皇嫂现在也有身孕了，今年娘娘就能抱孙子了。” 殷贵妃又称赞韩敏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能得这样一位儿媳妇，她是极满意的。 朝颜有些无语，既然满意又说那些话干嘛，有点怀疑这贵妃娘娘是不是太久没找人说话了，所以没话找话地跟她瞎聊。她觉得有些反常，先走为上，便告辞说时候不早了先回去了。殷贵妃叫红姑姑进来，准备送朝颜离开，朝颜刚起身就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心里咯噔一声，瞥见香炉中飘出的袅袅香烟，捂住口鼻踉跄着要往外跑，被红姑姑抓住胳膊，她想喊琥珀，一块手帕捂住她口鼻，强烈的眩晕感让她晕了过来。 过了会儿，红姑姑出来跟琥珀说朝颜晕倒了，琥珀急匆匆赶进去看见朝颜晕倒在椅子上，刚叫了朝颜一声就被红姑姑从身后打晕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诵经 眼见天快黑了，朝颜和琥珀还没有回来，翡翠担心出什么事了，正准备过去看看，红姑姑就过来了，跟翡翠说殷贵妃要留朝颜用晚膳，会晚些回来。 翡翠说朝颜的手炉忘带了，要给她送过去。红姑姑在门口稍等了会儿，翡翠拿上手炉跟着红姑姑离开了。 进了凤华宫后，翡翠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机，心里多了一份警惕，跟着红姑姑走到殿门口时就感觉不对劲，红姑姑禀报了一声，“娘娘，翡翠姑娘过来给王妃送手炉。”里面传出殷贵妃的声音，“进来吧。”红姑姑领着翡翠进去时忽然动手，好在翡翠早有警惕，躲开了红姑姑的偷袭。 “老实点，要不然四王妃就没命了。”红姑姑道。 翡翠神色一诧，质问红姑姑到底要干什么，这时殷贵妃从帷帐后面走了出来，让红姑姑带翡翠去见朝颜这位四王妃。 红姑姑先把翡翠的手反绑了，警告她别耍什么花招，然后带着她往偏殿去了。 朝颜和琥珀都在里面，两人都昏迷不醒，翡翠刚喊了两人一声，就被红姑姑打晕过去。 天色黑下来时，凌王府的大门被人匆匆敲响了，守门的小厮开门后，领着来人去了厅上，然后去通报吴公公和慕天凌。 慕天凌带着吴公公过来后，见来人是宫中的天武卫，问有何事，对方回禀说慕皇病危，速召慕天启、慕天辰和慕天凌三位皇子进宫。 因朝颜还在宫里，慕天凌便随对方入宫了。 进宫后，那名天武卫驾着马车刚进宫道就被早已埋伏在此的一队侍卫团团围住，慕天凌拨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说道，“这么着急要本王的命吗。” 那名天武卫道：“王妃的安危就在殿下的一念之间。” 慕天凌拨开车帘下了马车，问道：“王妃在哪儿？” 那名天武卫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慕天凌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到了雪音宫门外，那名天武卫推开冷清的宫门，慕天凌站在门外看着里面幽深的黑暗，一抹自嘲般的笑意从嘴角掠过，“把本王带来这儿，是想提醒本王是从冷宫出去的吗。”说话间他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那名天武卫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带路，那队侍卫将大门和院子围了一圈。 当经过院中那些树桩时，一棵梅树被灯笼淡黄色的光芒朦胧映亮，枝头开了一朵红梅。 慕天凌顿住脚步，愣神地看着那朵红梅，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些树桩边还会长出新的梅树，还会开出新的花朵。他朝那棵梅树走过去，驻足看着枝头那朵红梅。 “不是带本王来见王妃吗，怎么，王妃不在这儿吗？” “还请殿下在此歇息一晚，明日自然会见到王妃了。” …… 另一边，了空大师在殿中为慕皇诵经祈福。 慕皇听着诵经声，不知不觉间便有了困意，侍候在旁边的德公公也忍不住想打哈欠睡觉。 守在门外的韩烈听见殿中隐隐传来的念经声，也有了些许困意，心说这和尚念经真厉害，连自己都快被催眠了。 这时红姑姑匆匆过来了，一脸焦急的样子，问德公公是不是在里面，韩烈问出什么事了。红姑姑说殷贵妃本来留朝颜用晚膳，朝颜突然晕倒了，太医已经过去看过了，但也瞧不出来是什么缘故，现在人还没醒。 上次朝颜在衡园昏迷了两天两夜的事韩烈也知晓，现在听到人又突然昏倒了，担心是上次的病根还在，没能彻底根治，他叫来两名天武卫在门外守着，跟着红姑姑往凤华宫去了。 到了凤华宫后，红姑姑带着韩烈到了偏殿，此时翡翠和琥珀都不在里面，朝颜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看到朝颜昏睡不醒的样子，韩烈一时忘了礼数匆匆走了过去，红姑姑悄悄带上房门离开了房间。 韩烈走到床边，看着朝颜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床上，手不自觉地伸向她的脸，快碰到时还是克制住了，把手收了回来，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油，给朝颜嗅了嗅，没过一会儿，朝颜便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第一眼看到韩烈的脸时，朝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推开他，韩烈抬手嘘了一下，示意她别出声。 朝颜挪到床角，一脸警惕。 过了会儿，韩烈单手抓住床架摇动起来，朝颜羞臊得脸都红了，恨不得拿眼神把他瞪死。韩烈又抬手嘘了一下，指了指外面，示意外面有人在偷听。 过了会儿，偷听的人走开了。 韩烈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朝颜看了看门外，低声问他怎么在这儿，韩烈说来救她的。朝颜说琥珀也被抓起来了，翡翠十有八九也被诓骗过来了，韩烈说再等等，现在出去会让人起疑。 朝颜瞪了他一眼，挪到床边，没穿鞋子就下床了，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先听了会儿门外的动静，然后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往外面看了看，见院子里亮着火光，像是火把的光芒。 她担心殷贵妃会用自己做诱饵把慕天凌也诓骗进宫了，心里祈祷着他一定要平安无事。 …… 殿中的诵经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守在门外的两名天武卫已经有点昏昏欲睡。 而德公公早已沉睡过去，慕皇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了动静。 了空大师走到床边，双手合十朝慕皇一拜，“皇上，得罪了。” “你到底是谁？”慕皇睁开了眼睛。 见慕皇并未沉睡，了空似乎也并不惊讶，说道，“皇上心里想必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罢了。”慕皇起身坐在床边，端详着那张陌生的脸，忽而叹息一声，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了空回道，“为了活命而已。”慕皇道，“既然想活命，为何又杀朕？”了空回道，“凡事皆有一个了结，今日便是你我的了结。” 一名天武卫匆匆来凤华宫跟殷贵妃禀报了一声，殷贵妃的哀痛之下难掩喜色，带着一队侍卫匆匆赶了过去，她得第一时间赶到慕皇身边，这样才好传达慕皇临终前的口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势已去 殷贵妃带着一队侍卫匆匆赶过来时，见殿中灯火寂灭，原本守在门口的两名天武卫也不见了，感觉有些不对。 这时殿门打开，慕皇走了出来。 殷贵妃神色陡变，忽然想到什么，目光紧盯着慕皇身后，想确认另一个人的生死。 下一刻两队天武卫鱼贯而入，将殷贵妃和那队侍卫团团包围。 “贵妃，朕待你不薄，你带这么多人来是要逼宫吗？”慕皇道。 殷贵妃明白大势已去，还怀揣着一丝期望试图改变局面，辩解道：“臣妾是担心皇上的安危，所以才带人前来护驾。” 两名天武卫抬来一把椅子，慕皇坐下后，顺了顺气，说道，“这么多年，贵妃藏得真好，连朕差点都被你骗了。” 殷贵妃跪下道：“皇上明鉴，”慕皇摆了摆手，打断她后面的话，“事已至此，贵妃就别再演戏了，朕也看腻了。”慕皇抬手示意了一下，两名天武卫过来要将殷贵妃带上来，殷贵妃呵斥道，“滚开！”她从地上起身，“本宫自己走。” 行上台阶后，殷贵妃忽然拔下头上的簪子朝慕皇刺去，被两名天武卫当即擒住，殷贵妃不肯跪下，冷笑着瞧着慕皇，问道，“皇上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慕皇道，“太子的事，你真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太子不肯说是谁将他约过去的，朕大概就猜到了。” 殷贵妃质问道，“臣妾不明白，太子之前纵情享乐，行事荒唐，论文采论才干，哪样比得上启儿，就算皇上把这皇位传给他，日后他能坐得稳吗？” 慕皇道，“太子本性宽厚，朕以前忙于朝政，才将太子托付给你教养，你对太子比对启儿都好，宫里的人都夸你贤淑敦厚，朕也觉得你是真心对太子好，还时常劝你多关心一下启儿，对他别太严苛了，却不想你对太子千依百顺是捧杀，把太子养得骄纵跋扈，贪图享乐，” 说到这儿，慕皇一口气没缓上来又咳嗽起来，殷贵妃唇角勾起一抹讥笑，带着几分冷嘲道，“皇上可要保重身子，臣妾还有好多事没告诉皇上呢，皇上怎么不把太子叫过来一块听听，皇上这般良苦用心，太子要是不知岂不可惜。” “朕问你，当初皇后病逝，是不是和你有关？”慕皇问道。 殷贵妃冷笑道：“皇上如今才想起来翻这笔旧账，是不是太晚了，当初是皇上独宠梅妃才让皇后郁郁而终，皇上这会儿是要把这笔账算在臣妾头上吗？” 听到梅妃，慕皇神色黯了一下。 殷贵妃冷嘲道：“都说天家无情，没想到皇上倒是个痴情种，明知梅妃心中另有他人，心里还是忘不了。” “你给朕闭嘴，咳…”慕皇一时激动又咳嗽起来。 殷贵妃继续挑衅道：“当初要不是皇上横刀夺爱，梅妃妹妹早就和青梅竹马的小霍将军喜结连理了，也不会到死都还念着小霍将军，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慕皇忽而笑道：“朕明白了，原来是你做的。” 殷贵妃道：“皇上明白什么了？” 慕皇冷声质问道：“梅妃是怎么死的？” 殷贵妃道：“不是皇上下令逼死了徐大将军，又派人烧了将军府斩草除根，才让梅妃妹妹死不瞑目吗。” 慕皇静默半晌，道：“是朕辜负了梅妃。” 殷贵妃冷笑道：“皇上这般想念妹妹，怎么不早点下去陪她？” 慕皇摆了摆手，两名天武卫将殷贵妃押走了。 …… 另一边，一队天武卫赶到静宁宫迅速制服了里面叛乱的侍卫。 除了慕天凌，慕天辰也被殷贵妃以舒妃突发急病的理由诓骗进宫，当他到了静宁宫后，舒妃和白芍以及里面的宫女已经被殷贵妃手下的一队侍卫控制起来，慕天辰也不敢轻举妄动。 天武卫过来后，里面的侍卫得知殷贵妃大势已去，顿时人心涣散，再被天武卫一震慑，纷纷缴械投降。 天武卫将叛乱的侍卫押走后，舒妃依旧惊魂未定，焦急询问慕皇的安危，听慕天辰说慕皇平安无事，心里才算踏实。 雪音宫这边，常安带领一队内廷司的人悄无声息地潜进来，守在院子里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刀架在了脖子上，守在门口的那名天武卫与常安交手了一招，两人都收手了。 实际上这名天武卫是韩烈派去凌王府的，殷贵妃以为韩家站在自己这边，掌控了天武卫，这才觉得胜券在握，却不知对方织了个圈套正等着她往里钻。 “殿下，已经没事了。”常安在门外禀道。 里面没有动静。 常安和那名天武卫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常安又抬手敲了两下门，喊了一声“殿下？”，这时里面传来慕天凌的声音，“都别进来，”顿了一下后又道，“本王没事。” 常安也不便贸然推门进去查看情况，踌躇之际，两名天武卫护送朝颜过来了。 “殿下？” 听见朝颜的声音，慕天凌尽量用平常的声音和语气回道，“我没事。”朝颜让常安和那名天武卫都别进去，她一个人进去就行了，两人领命。 推开门进去后，朝颜立即就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面也没有点灯，今晚又是朔月，窗户外面也没有多少亮光能透进来，里面漆黑一片。 朝颜又喊了一声殿下，慕天凌让她别过来，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步摸索过去，逐渐听见了他冷得发颤的呼吸声，她知道他的寒症又发作了。 慕天凌整个人蜷缩在床边，身上仿佛被无数根冰针扎着，又冷又疼，一双手摸索着到了他跟前，指尖刚碰到他的脸就被冷得惊了一下，朝颜蹲下身抱住他，尽可能地想让他暖和一点。 “不是让你别过来吗，怎么不听…”慕天凌的声音冷得都有些发颤了，连呼出的气都是冰凉的。 “殿下别说话了，抱着我能暖和点。”朝颜心疼坏了，多想自己此刻变成一个温暖的小太阳发光发热，冰冷的感觉透过衣衫逐渐传到她的皮肤上，她的身体也渐渐变冷，慕天凌想把她推开，她把他抱得更紧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子时过后，慕天凌的寒症才逐渐平息下来。 朝颜渐渐感觉他身上没那么冷了，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没之前那般冰凉了，摸到他额头时发现都是冷汗，拿袖子给他擦汗，心疼得声音都快哽咽了，“火灵芝快找到了吗？”慕天凌柔声安慰道，“快了。” 这时，常安的声音传了进来。 “殿下，吴总管到了。” 过了会儿，屋里亮起灯光，朝颜过来打开门让吴公公进来后又把门关上了。吴公公看慕天凌面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就知道他的寒症又犯了，朝颜问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吴公公让两人放心，府中一切安好，他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两人。 火灵芝找到了。 朝颜欣喜万分，询问火灵芝什么时候送过来，吴公公说这火灵芝要现摘现用，一旦被摘下一个时辰过后便会枯萎，药效尽失。 慕天凌只能亲自去江州一趟了。 朝颜自是要和他一块去，要亲眼见过那火灵芝心里才踏实。 但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她要去凤华宫一趟，当时韩烈派两名天武卫护送她过来时，说会派人帮她寻找翡翠和琥珀的下落，现在天武卫还没把人送过来，她担心两人有什么不测。 慕天凌让吴公公跟她一块过去，这样他更放心一些。 朝颜带着吴公公去凤华宫的路上碰见两名天武卫带着翡翠和琥珀走了过来。 见两人都还活着，朝颜激动得跑过去抱住两人，又问两人有没有受伤，两人都说没事。朝颜又问两人被关在哪儿了，琥珀说红姑姑让人把她和翡翠五花大绑地扔到了一座枯井里面，让人将井口封了，还在上面压了块大石头，要把两人活活饿死在井里，还留了两名侍卫在井边看守。 后来天武卫发现守在井边的两名侍卫，将两名侍卫制服后搬开石头，打开井盖，见井中有人，又去拿来绳索将两人拉了上来。 当朝颜带着吴公公、翡翠和琥珀准备回雪音宫时，一名天武卫匆匆过来行礼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妃这边请。” 这名天武卫将朝颜等人带回了她之前在宫里的住处，让她在此等候，然后便告退了。 另一边，慕天辰和慕天凌都被慕皇派人召了过来，两人过来时，慕天元和慕天启已经在这儿了，德公公和玉尘神官也在，随后商丞相也来了。 慕皇躺在床上，目若游丝，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太子…” “儿臣在。” 慕天元跪着挪动到床前，眼眶通红，潸潸泪下，心中悲痛之情难以自抑，不禁哭出一声，又哽咽着把哭声噎住了。 看着慕皇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在场之人心中无不悲痛。 终究是父子一场，谁对谁错在这一刻都化成离别前的不舍。 “太子，朕先前嘱咐你的，可还记得？”慕皇每说一个字都显得费力，目光也逐渐微弱，已在弥留之际。 慕天元哽咽着点头，“父皇放心，儿臣都记得，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 “朕走后，你们切不可手足相残，否则，”慕皇喘息了几口气，加重语气道，“朕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四人叩首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慕皇眸光渐散，逐渐涣散的焦点望着虚无的空中，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慢慢朝自己走了过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嘴唇微微张动了一下，当手落回床上后没了动静。 玉尘上前探了一下慕皇的脉息，而后退到一旁跪下。 德公公强忍悲痛上前，伸出颤巍巍的手为慕皇整理好仪容，当为慕皇阖目时，德公公不禁泪下，跪下叩首，殿中顿时哭声一片，慕天元放声痛哭，慕天启、慕天辰和慕天凌眼中同样含着泪光。 韩烈和外面的天武卫全都跪下，每个人都将头低下默哀。 眼泪顺着慕天辰的脸颊滑下，他紧紧攥住了拳头，心中的悲痛和不舍不比慕天元少。 虽然他性子沉闷，平日里也不善言辞，但他始终记得幼时父皇教他写的第一个字是仁字，记得第一次射箭就射中靶心得到了父皇的表扬，记得父皇赏赐给他的第一件奖赏是一块乌金砚台，因为父皇夸他字写得好，有风骨…… 他记得父皇的每一句夸奖和每一件赏赐，父皇一直都是他敬仰的榜样，他打心底里为自己是父皇的儿子而感到自豪，但他心里的这些话再也没有机会告诉父皇了。 商丞相强忍悲痛，过去扶起慕天元，将慕皇生前留下的口谕当众宣读，由太子慕天元继承大统，择日登基。 德公公率领殿中的宫女太监向慕天元行跪拜之礼。 慕天辰先改口尊称慕天元为皇上，行礼叩首，随后慕天启和慕天凌也改了称呼行礼叩首。 …… 朝颜站在院子里看着夜空，一颗流星划过。 她心里忽有预感，一时之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眶不由得也红了。 忽闻哭声隐隐传来。 朝颜心中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吴公公走过来时，她转过头抬手擦了擦眼睛，吴公公声音沉重的说道，“皇上，驾崩了。” 朝颜带着吴公公、翡翠和琥珀朝着慕皇寝宫的方向跪下磕头，送慕皇最后一程。 …… 翌日的早朝上，德公公当众宣读慕皇遗诏。 德公公宣读完遗诏后，商丞相率先向新皇行礼叩首，慕天辰也行礼叩首，随后慕天启和慕天凌也跪下行礼。 见状，文武百官纷纷叩首，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商丞相恭请慕天元尽快登基，昭告四海，以安民心。众人纷纷附和，恭请新皇尽快登基。 慕天元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慕皇的丧事办好，登基的事可以缓一缓。 商丞相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是应该将登基的日子尽快定下，众人纷纷附和。在商丞相的再三恳求下，慕天元才点头了。 快到中午时，朝颜才和慕天凌见上面，看他神色疲惫，明明眼睛里没有笑意，还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让她宽心，她心疼地抱住了他。 “殿下，我们回家吧。” “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选择 待登基大典过后，慕天元单独召了慕天凌进宫。 德公公领着慕天凌到了御书房后，慕天元打开面前的檀木盒子，说这里面放着慕皇的另一道遗诏，德公公捧起盒子走到慕天凌面前。 “这是父皇给你留的。”慕天元道。 慕天凌看着盒子里的遗诏，神色复杂，有点不可置信，更多的是困惑和不解。 “你看看吧。”慕天元道。 慕天凌抬起手，去拿遗诏时又顿了顿，又确认了一遍，“是父皇留给我的？”慕天元点了一下头，“是父皇亲自写的。” 慕天凌拿起遗诏，打开后看到上面写的内容，神色不禁动容，背负在心底多年的枷锁仿佛咔嚓一声打开了。慕天元看了他一眼，说明日会在早朝上颁布这道遗诏。 慕天凌将遗诏重新叠好放回盒内，行礼谢恩。 两人都没再说话，御书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毕竟十几年的隔阂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 慕天凌开口说还有一事禀报，慕天元问何事，慕天凌将当年将军府失火一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希望慕天元能再颁一道圣旨，恢复刘磊官职，让沈明、余捕头和徐茹重回将军府。 对于慕天凌的这个请求，慕天元有些为难，因为慕皇的遗诏中并没有提到这两件事，他也不敢贸然做主，还是要找商丞相进宫商量一番，然后就让德公公派人去把商丞相接过来。 慕皇生前嘱咐他要多听取商丞相的意见，切不可独断专行，所以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慕天元都要和商丞相商量一下。 德公公离开后，御书房中的气氛更加沉默了。 慕天元一时也找不到话题可以跟慕天凌聊一聊，就拿起手边的奏折看起来。 慕天凌的神色看起来也有点不自在，也无话可聊。 在德公公回来前，御书房中的时间流逝都可以用“度日如年”来计算了。德公公回来后，十分善解人意地先带慕天凌下去歇歇。 等慕天凌跟着德公公离开后，慕天元感觉像是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又喝了一口，心里着实有些烦恼，不知道以后怎么跟慕天凌相处。 德公公回来后，十分细心地给慕天元再倒了杯茶，说道，“前两天太医去给皇后娘娘请过平安脉，说皇后娘娘一切都好，来年就能为皇上添位皇子。” 慕天元听后，烦恼顿时烟消云散，开始琢磨着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等商丞相进宫后，和慕天凌一块来了御书房。一番商议过后，慕天元要给刘磊、沈明和余捕头都升官。 翌日早朝上，慕天元让德公公当众宣读了慕皇留下的另一道遗诏。 遗诏中为徐海平反，当年之事皆是赵忠栽赃陷害，为徐海建庙修祠，享香火供奉。 之后刘磊、沈明、余捕头和徐茹进宫面圣。 沈明改回本名徐明，余捕头改回本名徐昊。 将军府重新赐还给兄妹三人，徐明承袭徐海爵位，徐昊升入天武卫，刘磊官升骠骑将军，另赐一座府邸居住。 重回将军府的这天，兄妹三人的心情都无比复杂，有激动有沉重，有扬眉吐气的畅快，更有物是人非的惆怅，有重振门楣的欢欣，更有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最大遗憾。 徐明鼓励徐茹和徐昊要往前看，好好活着，这样爹娘在九泉之下才会安心。 慕天凌和朝颜带人过来帮忙收拾打扫，吴公公找来一队工匠修缮先前被大火烧毁的院子。当修缮完工后，将军府设宴请客，朝中大多数大臣和其家眷都到场了，但刘磊却没到。 兄妹三人放心不下，当晚就过去了一趟。 当三人见到刘磊时，人病重得都下不来床了。 看到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长大的义父如今这般虚弱憔悴，徐茹不禁红了眼眶，徐昊忧心如焚，要去找大夫。刘磊阻止了他，说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自己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安慰姐弟两人别伤心，人终有这么一天。 徐茹难过得哭了，又擦了擦眼睛，说天下好大夫多的是，肯定能治好的。 这时府里的管家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刘磊不想喝，让管家先放在一边，徐茹把药端过来，让徐昊把刘磊扶起来，亲自喂药，刘磊也拗不过姐弟俩，把药喝了。 徐明示意了一下管家，带着管家出来后，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犹豫了一下，说前些天的一天夜里，他听见书房里传出争吵声，然后看见一个人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当他走到书房门口时看见刘磊一口鲜血吐在地上，人倒在了地上，他立刻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大夫把过脉后，说是急火攻心，情况不太乐观。 管家描述了一下对方的样貌和年龄，徐明大概知道是谁了。 第二天，徐明安排人放出刘磊这位骠骑将军病危的消息，到了傍晚，一个人影悄悄潜进府中，被徐明逮个正着。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周华。 赵忠死后，周华改回原来的名字，刘华。 徐明质问他那天晚上在书房里到底跟他父亲说了什么，把人都气吐血了？！ 刘华冷笑道：“那是他的报应。” 在刘磊和兄妹三人进宫面圣后的第二天晚上，刘华潜入府邸，和刘磊当面对质，当年为何要抛下他和他母亲？！ 刘磊在确认刘华就是自己的儿子后，激动和愧疚如洪水一样将他淹没，这十几年来，他不曾有一晚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心里对母子俩的愧疚如同万蚁噬心。 刘华不想听他的狡辩，只想问他一个问题，若是让他重选一次，他会怎么选？ 刘磊给出的回答却是刘华最不想听见的。 即便重选一次，他父亲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们这些年倒是活得好好的，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刘华冷笑道，“我活得连狗都不如，为了活下去，我逼着自己学会杀人，学会心狠手辣，学会变成一条听话的狗，这样才能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才不会被随时舍弃。” 徐明没有劝他要放下仇恨之类的话，只是说道，“刘叔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你可以不原谅他，但你要恨，就恨我吧，或许你不知道，当年离开京城前，刘叔曾回去找过你和你母亲，但那时你和你母亲都被赵忠的人带走了。” 刘华静默了一下，冷笑道：“那又怎样，如果当初他不去将军府而是来救我和母亲，我这些年就不会活得连狗都不如。” “刘叔会为了一个义字拼上自己的命，同样也能为了妻儿豁出命去，没有孰轻孰重，有的只是选择，选择了一方就会背负另一方一生的苦楚，心里一刻也不会选择原谅自己。”说完这番话，徐明转身道，“见还是不见，也是你的选择，人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做选择了。”说完他走了。 刘华留在原地，最后那两句话如同一颗石子丢进水里，让他心里泛起波澜。 第一百四十章 夜色渐深，房间里的灯火还亮着，管家端着药碗出来后，守在门口的一名小厮带上房门随管家一块离开了。 院子里安静异常，倒映在地上的枝影随着月色缓慢移动，一个人影从暗处走了过来，当月色照亮那张脸时，来人停在了原地，看着前面的屋子，陷入抉择的两难之中。 屋中传来一阵咳嗽声。 刘磊看着虚无的空中，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蕙娘，你再等等，我很快就来给你赔罪了…咳…咳…” 咳嗽声再次响起，房门被人推开了，刘磊并未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等人快走到床边时，他这才发现，看到来人，他一时激动又咳嗽起来。 刘华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走过来递过去时，刘磊挣扎着坐起身，抬手接过茶杯，刘华的视线在那双微微颤抖的手上停了一下，刘磊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这口茶比药汤还管用，让他心中郁结稍稍疏散，精神也跟着好了一点。 刘华拿过茶杯放在旁边，没有开口说话。 刘磊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嘴唇嗫嚅了两下，说道，“坐吧，别站着了。”关心的语气里夹杂着小心翼翼，怕说错话又闹得不欢而散。 刘华也感觉到了这份小心翼翼，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波澜，一声不吭地在凳子上坐下，还是没开口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异常沉默，只剩烛火微微曳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刘磊再次主动开口说道，“是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刘华攥紧了手，冷声道，“我来不是想听你说这些没用的话，你以为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能一笔勾销了吗，这十几年来，你要是真的心中有愧，就不会对我们不管不问，我问你，这十几年里，你可曾回来找过我们一次？” 刘磊黯然地垂下头，心中酸涩万分。 见他父亲也不辩解半句，刘华心里的愤怒被一瞬间点燃了，就算是编了个谎说回来找过他和他娘，就当安慰他一下，他心里也许会释然一点，也许不会，但什么都不屑说，只是因为他这个儿子在心里的分量还不够重吧，自然也就不屑于多花费心思编个谎话。 “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你也不用费心装病了。” 刘华冷冷丢下这句话，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响，知道人从床上摔了下来，他停住脚步，僵持了两秒后，还是转过身，走过去准备将人扶起来。 刘磊紧紧抓住他伸过来的手，声音激动得都颤抖起来，“华儿，是爹对不住你，是爹没用，没有保护好你和你娘，爹对不住你们，爹不求你原谅，只希望死后和你娘能葬在一块，等到了下面，爹要给你娘好好赔罪…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让他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刘华面上也流露出一丝紧张之色，心里已经开始慌乱起来，抬起另一只手给他拍了拍背。 喘过一口气后，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忽然紧紧盯住一个方向，瞳孔中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亮，扬起手像是要去牵另一个人的手，嘴角露出久违笑容，“蕙娘，你来接我了。”扬起的手遽然落下，带着十几年的愧疚和自责在这一刻含笑阖目。 这一刻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如洪水猛兽一样肆虐而出，刘华嘶吼着不准他死，自己还没有原谅他，这十几年来的怨恨和痛苦都还没跟他说完，他凭什么就这样一走了之！ 明明心里恨透了这个人，没有一刻不曾怨恨他抛下自己，直到这一刻，他还是无法原谅这个人，但心里还是希望这个人能活着，直到他能说服自己选择原谅。 当徐明带着徐茹和徐昊赶过来时，看到刘磊躺在刘华怀里没了动静，三人都神色一惊，徐茹哭着跑过去一遍遍喊着义父，希望能把人叫醒。 徐昊愤怒地抓住刘华的衣领，双眼猩红地瞪着他，质问他到底干了什么，刘华同样冷冷瞪着他，眼看两人要动手，徐明过来分开两人，呵斥两人别在这儿喊打喊杀，要打出去打，旋即吩咐管家去请大夫过来。 大夫过来时，四人都守在床边，没有一个开口说话，徐茹的眼睛哭得通红，刘华侧着脸背对着床边，不想看那张笼罩着死亡气息的脸。 徐明给大夫让出位置，徐茹和徐昊也让开了，刘华往旁边走开两步。 大夫在凳子上坐下后，先观察了一下刘磊的面色，然后伸手探了探鼻息，又细细探了一遍脉搏，再从药箱中拿出一只鹅毛笔放到刘磊鼻下，拿开后叹息着摇了摇头，让四人节哀。 徐茹的眼泪再次涌出来，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央求大夫再看看，说不定是弄错了。徐昊要去找别的大夫，就算是宫里的太医也要把人请过来，徐明叫住了他。以防万一，大夫又再检查了一遍，确认再三后，让四人节哀，尽快准备后事。 徐明让管家送大夫出去后，看了一眼刘华，叫上徐茹和徐昊先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父子两人后，刘华看着躺在床上再也醒不过来的人，紧紧攥住了手心，骨头攥紧得咯吱作响，然而还是没能克制住从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翌日早朝上，慕天元得知刘磊这位骠骑将军于昨晚殁了的消息后，想到父皇走的时候也是在夜里，不免有些动容。 商丞相建议厚葬这位忠肝义胆的骠骑将军，追封为侯。 慕天元准了。 下朝后，慕天元又在御书房中召见了徐明和徐昊，劝解两人别太伤心，两人谢恩告退后，德公公向慕天元提起一件事，“皇上，殷二小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婚了，再留在宫里恐怕不太合适。” 慕天元面露一丝迟疑之色，显得有点为难，德公公端起茶杯奉上，说道，“如今皇后娘娘怀着身怀六甲，皇上心疼皇后娘娘，平日里也不让娘娘多操劳，奴才想着二小姐的婚事，两位太妃娘娘必能办得周全妥当，就不劳烦皇后娘娘了。” 慕天元考虑了会儿后，问德公公有什么人选，德公公说二小姐毕竟是二殿下的表妹，不妨先问问二殿下的意思。 之后慕天元单独召见了慕天启，跟他提起殷琳的婚事，问他有没有人选，慕天启的视线微微往德公公那边侧了一下，回禀说全凭慕天元做主。 慕天元又琢磨了两日，将目光放到了韩烈身上，单独在御书房召见他，说他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婚了。 韩烈听这意思是要给自己指婚，便回禀说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虽然对方已经嫁人了，但他立誓此生不会另娶她人。 慕天元大概也猜到了他说的心上人是谁，便也不强人所难了。 之后慕天元又将目光放到商烨、徐明和徐昊三人身上，德公公提议让殷琳都见一下三人，看看哪个合眼缘，慕天元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德公公来衡园给殷琳报喜后的当年晚上，殷琳就擅闯御书房跪在慕天元说起幼时她被玉尘神官所救一事，当时便发誓要一生都侍奉这位师父，请求慕天元成全她，若是非逼着她去嫁人，她宁愿出家去当姑子，或是一死，也绝不会违背自己当初立下的誓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刘磊的丧事过后，慕天凌告了病假，和朝颜秘密离京，为免引人怀疑，吴公公、翡翠和千风都留在府中，琥珀和飞羽再加两名护卫跟随两人出发前往江州。 天快黑时，马车到达渡口，之后乘船而下便可直达江州。 两名护卫租下一条去江州的货船，一行人登船后，船老大指挥手下抛锚启航，渡口的灯火渐渐缩小成一团朦胧的光晕。 朝颜靠在窗户边看着逐渐远去的灯火，既觉得新奇又觉得感慨，第一次出远门自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而暮色下的灯火朦胧不免教人有几分感慨。 当渡口的灯火缩小成绿豆大小一点朦胧的光晕时，朝颜这才把视线收回来，下一刻就发现慕天凌单手支头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勾着笑意，眸光在灯火的照映下泛着奇异的光泽，漆黑的瞳孔仿佛两颗浸润在深潭里的黑珍珠，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蛊惑气息。 朝颜不自觉地沦陷在他温柔魅惑的目光中，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静静享受两人独处的时光。 水波缓缓流动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来，仿佛一首舒缓的安眠曲。 …… 当清澈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一轮旭日缓缓从远处的水面上升起，霎那间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宛若镀上了一颗颗闪耀的钻石。 当清澈的光线照亮房间时，床帐里面有了轻微的动静。 朝颜轻轻戳了戳慕天凌的下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殿下，起床了。”他把她搂回怀中，用慵懒的声线在她耳边低语道，“再睡会儿。” 难得出来一次，睡个懒觉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等朝颜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身边没人了，她拨开床帐一看，发现慕天凌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手上拿着一本书。见她醒了，他将书搁在桌上，起身走过来道，“醒了？”朝颜看了一眼从窗户透进来的耀眼阳光，问是什么时辰了，慕天凌噙着丝笑回答说还没到中午，又问她饿不饿，朝颜伸出双手，慕天凌十分熟练地把她从床上抱起来，然后抱着她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熟练地给她描眉。 吃过饭后，两人去甲板上散了会儿步，欣赏着沿途经过的风景。当船抵达下一个渡口时，船老大带着两名手下去采买物资，慕天凌也带着朝颜下去逛了逛，琥珀和飞羽跟在两人身后，两名护卫留在船上照看行李。 街上十分热闹，虽然比不得京城富丽堂皇，然卖的东西并不比京城少，花鸟鱼虫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大多数小摊上卖的东西朝颜见都没见过，难得出来一趟，看上的自然要买走，不知道下次出来又是什么时候了。 没吃过的小吃也要尝一尝，没看过的街头表演也要看一看。 等一行人回到船上时，又多了一堆行李，基本上都是朝颜买的吃的玩的，另外还有带回去给吴公公、翡翠和千风的礼物。 船在水上又行了两日，一路上顺风顺水，十分顺利，比预计的要早到一天。 傍晚船在渡口靠岸后，一名护卫给船老大结算了船钱，另一名护卫去雇了一辆马车。天快黑时，一行人在一家客栈落脚。 之后两名护卫出去了一趟，带了另一个人回来，对方也是王府里的护卫，是之前吴公公派来江州打探消息的人手之一。 火灵芝长在城外山谷中的一处绝壁之上，其余人手都留在那儿看守灵芝。 翌日早上，一行人出城前往山谷。 山谷周围地势崎岖险要，马车无法通行，一行人只能步行。 慕天凌本想让朝颜留在城中客栈等候，但又不放心把她留在那儿，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后悔都来不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她带在身边更好，如果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他就算豁出命去也要护她周全。 山路崎岖不平，十分难走，一行人中只有朝颜是没练过武的，加之穿的裙子也不太适合跳上跳下，她感觉自己成了全队的拖油瓶，让慕天凌带着飞羽和那名领路的护卫先过去，慕天凌自然不同意，问她要不要歇会儿，朝颜说不累，只是裙子太长了，有点不太方便走路。慕天凌蹲下身让她上来，要背她过去，朝颜死活不肯，万一摔了就是两个人一块受伤，太不划算了。 等慕天凌把朝颜从最后一个陡峭的石坡上抱下来后，崎岖的山路终于走完了。 一座幽深的山谷出现在前方，一眼望上去仿佛看不到头。 除了那名领路的护卫，还有十名护卫守在附近。 慕天凌问火灵芝长在何处，那名领路的护卫回答说在左边的山壁上，又抬手指了一个大概的高度，招手示意了一下，另一名护卫拿来千里镜。 慕天凌用千里镜往左边山壁上看去，朝颜也用手遮在额前眺望着那个方向，除了几丝缥缈的云雾什么也看不清，她又瞪大眼睛瞧了瞧，还是瞧不见什么，又眯着眼睛瞧了瞧，更看不清了，又把手握成望远镜的样子放在眼前，正好被慕天凌瞧见了，他有几分忍俊不禁，将千里镜给她，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去看。 一丝云雾飘过后，视野也变得清晰起来。 朝颜看到了那朵长在山壁上的火灵芝，颜色像是暗红的玛瑙，一丝云雾飘过来挡住视野，那朵火灵芝又不见了。 慕天凌问她看到了吗，朝颜点了点头，拿开千里镜后，她又目测了一下那朵火灵芝离地的高度，至少有几十层楼高，山壁又陡峭，要想徒手爬上去实在不太现实。 那名领路的护卫已经想好了方案，先穿过山谷从另一边上山，到山顶后再放下绳索，由一人下去摘取灵芝。 两座山壁之间的空隙不大，刚能容两人肩并肩通过，山壁几乎与地面垂直，仿佛被一把巨斧一劈为二，山顶的光阳也照不进这么深的地面，只有从山谷后方透进来的一点光亮能勉强照亮地面。 朝颜看着幽深的山谷，心想这后面会不会是一片桃花源？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两名护卫先穿过山谷探路，过了约莫半刻钟，两人原路回来了，跟慕天凌禀报了一遍山谷另一边的情况，山体坡度较缓，可以上山。 朝颜想进去看看山谷里面是怎样一番景象，同慕天凌说了后，他看了一眼山谷后面的亮光，考虑了一下，留下四名护卫在外面守着以防万一。 穿过山谷后，朝颜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明明是深秋之际，里面仿若尚在阳春三月，芳草萋萋，落英缤纷，前面还有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桃花林，一树树桃花开得正好，仿若粉霞，空气里浮动着桃花的馨香，花草间还有彩蝶飞舞，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朝颜出神地看着那片桃花林，慕天凌见她看得这般入迷，问她要不要过去看看，朝颜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游山玩水看花看蝴蝶的时候，让他先忙正事。 两名护卫已经勘测出一条上山的路径，这一侧的山体上附有藤蔓更易攀登，慕天凌让飞羽、琥珀和两名护卫留下，他带着另外五人前往山顶，叮嘱飞羽和琥珀要保护好朝颜，如有情况就发送信号弹。 朝颜一直盯着慕天凌的身影，也无心去看那片桃花林了。 快到中午时，慕天凌带着人已登至半山腰。 朝颜站在地上看过去，依稀还能辨认出他衣裳的颜色，过了会儿，一缕云雾飘过来遮挡住她的视线，等云雾飘开后，她找不到几人的身影了，又问琥珀和飞羽看不看得见几人在哪儿，琥珀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几人的位置，还是飞羽眼尖，指了一个方向，朝颜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后才依稀看到几人的位置。 千里镜由慕天凌带着，以便随时确定火灵芝的位置。 快到山顶时，慕天凌再次用千里镜确认了一下火灵芝的位置，又往山下的方向看了会儿，然后收起千里镜继续往上爬，等到山顶后，慕天凌找好位置，正好此处有一株大树，树身足有两人合抱粗，看起来有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寿命了。 一名护卫拿着绳索过去准备绑在树身上，不防突然从树上飞出一道白影，冷不丁将那名护卫吓了一跳，等看清后原来是一只白鹤。 慕天凌看着那白鹤在空中盘旋一圈，然后往山谷中飞去，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等那白鹤从山谷中飞出来时，五名护卫神色一变，只见那白鹤嘴上衔着一个东西，正是那朵火灵芝。 这火灵芝一旦被摘下，一个时辰过后便会枯萎，药效全失。 慕天凌看着那只白鹤衔着灵芝飞远，嘴角掠过一抹苦笑，大概自己命该如此吧。 那名拿着绳索的护卫自责不已，若非他过去惊动了这只白鹤，也不会功亏一篑。 另一名护卫掏出暗器，想趁白鹤还未飞远将其打落下来，被慕天凌阻止了，他说先来后到，既然是这白鹤先得到的，就由它去吧。 他站在山顶驻足半晌，想着下山后该怎么跟朝颜说，好不容易找到的火灵芝却被一只白鹤叼走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等慕天凌带着人下山时，快到山脚时看见飞羽匆匆过来了，他还以为是朝颜出什么事了，加快脚步赶过去，然后看见飞羽手上拿着那朵火灵芝，慕天凌神色微微一诧，飞羽又传达了一遍朝颜的话，说时间不多了，让他生吃。 此刻也确实没时间去熬药了。 慕天凌只能生吃了。 不过这灵芝生吃倒也不难吃，药汁顺着喉咙流下去后，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流向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跟着变得暖和起来。 慕天凌略微调息了一下，便感觉之前凝滞在脏腑内的那股寒气消散了，他问朝颜在哪儿，想要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飞羽将事情的经过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 当时从山上飞过来一只白鹤，当这白鹤飞近后，朝颜发现它嘴里叼着一个东西，仔细一看像是那朵火灵芝。 那白鹤飞进了那片桃花林中，朝颜立刻追了过去，飞羽和琥珀也跟着追进了那片桃花林。 好在飞羽的轻功足够快，始终没有让白鹤脱离视线范围，最后白鹤飞进了桃花林深处的一个小院子里，落在了院中摇椅的扶手上。 躺在摇椅上的人是个白衣女子，脸上盖着一本书，在院子里晒太阳。 飞羽推开竹门准备进去时，一名墨衣男子突然出现将他拦在了门口。 在推开门之前，飞羽都没察觉到对方的气息，连对方是从哪边过来的也没察觉到，便知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 这时躺在摇椅上的白衣女子开口问他为何要追小白，飞羽看了一眼白鹤，知道小白说的是它，说它叼走了火灵芝，女子又问他要火灵芝做什么，飞羽回答说治病。 女子唤了一声相公，墨衣男子走过去朝白鹤伸出手，白鹤乖乖把火灵芝放到他手上，然后他拿着火灵芝过来交给了飞羽。 飞羽还没道谢，墨衣男子就关上了门。 原路返回的路上，飞羽碰到了朝颜和琥珀，朝颜看飞羽已经拿到了火灵芝，让他赶快去给慕天凌送过去，一旦超过一个时辰，这火灵芝就枯萎了。 然后飞羽就用轻功赶过来了。 等慕天凌回来时，正好看见朝颜从桃花林里走出来，他加快脚步朝她跑过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朝颜迫不及待地问他那是不是火灵芝，他吃了没有，没超过一个时辰吧，慕天凌说已经没事了，朝颜激动得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琥珀和飞羽都自觉走开了。 离开前，朝颜恋恋不舍地看着那片桃花林，慕天凌说回去后就在府中的园子里种上一片桃花，等来年开春的时候就能赏花了。 两人在江州这边又多游玩了几日，把城中的酒楼都吃了一遍，好玩的地方都去了一遍，慕天凌还为朝颜准备了一场浪漫的烟花。 城中不知情的百姓还以为这场烟花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为讨美人欢心准备的，殊不知这是当今凌王殿下为凌王妃准备的惊喜。 翌日慕天凌收到吴公公的一封密信，将信给朝颜看过后，两人第二天一早便启程回京。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在两人离京的这段时间，关于慕天元这位新皇的谣言传遍了大街小巷，事关皇家颜面，九刑司和天武卫分别负责宫外和宫内，严查造谣之人，一时间人心惶惶，唯恐遭受无妄之灾。 谣言源于之前那场除夕宫宴。 当时慕天元中途离席后一直没有回来，之后韩烈过来了，然后慕皇带着他和德公公离开了，之后也没回来。 而谣言的内容是慕天元当时离席是去私会后宫的一名妃子，结果被宫人撞破两人奸情，那妃子害怕至极，投水自尽了。 慕天元才刚登基就传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谣言，与先皇妃子私通这样有违人伦纲常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的罪大恶极之名一旦被坐实，这皇位也就别想坐稳了，不仅皇位坐不稳，更会遗臭万年，遭后人唾骂。 偏偏祸不单行，柳穗这位皇后娘娘又差点滑胎。 慕天元现在是焦头烂额，恨不得把造谣之人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 而慕天凌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告病在家，什么人都不见。 袁都督进宫面圣时不知跟慕天元说了什么，隔天慕天元传召慕天凌进宫觐见，而慕天凌已经到江州了，是吴公公前去觐见的，慕天元问起慕天凌的病情，吴公公说起一桩往事。 慕天凌年幼时曾被杀手行刺，被对方的暗器所伤，不曾想那暗器上淬了毒，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体内一直余毒未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毒发，痛苦不堪，前些日子才打听到江州那边有火灵芝的传闻，这火灵芝乃古籍上记载的奇药，可解百毒，但摘下后需得在一个时辰内服用方才有药效，否则就会枯萎，药效全无。 为免外人猜测其中内情，所以慕天凌才告了病假往江州去了，一切顺利的话半个月内就能回来。 慕天元听吴公公说完，想到之前对慕天凌的种种打压，没再追究什么。 等慕天凌和朝颜回来后，吴公公将事情这般这般地同两人说了一遍，之后两人都进宫了。 德公公领着两人到御书房后，慕天元问了问慕天凌的江州之行顺不顺利，慕天凌回禀说一切顺利，慕天元顿了顿，又问了一下他的身体如何，慕天凌回禀说已经没事了。 朝颜见慕天元一脸疲惫之色，像是好几天都没睡过好觉了。 慕天元问两人有没有听说谣言的事，慕天凌点了一下头，朝颜关心询问柳穗这位皇后娘娘的身体如何，慕天元闻言神色黯然，又忽然想到朝颜之前和柳穗也说得上话，让朝颜替他去探望一下。 朝颜听出几分端倪，心想两人是不是闹矛盾了所以才不敢亲自过去，她也不便多问，告退后跟着德公公往坤宁宫的方向去了。 坤宁宫乃历代皇后居所，自先皇后离世后，慕皇一直未有立后，这座寝宫也一直空着，直到柳穗搬了进去，它才有了新的主人。 朝颜之前住在宫里时只见过这座寝宫的外观，比殷贵妃住的凤华宫都大，单看占地面积就能感受到六宫之主的威势。 德公公领着朝颜进来时，她就被前方壮丽的寝殿吸引了视线，看面积都能赶上三间大屋了，一名小宫女过去通报了一声，随后绿珠迎了出来。 德公公将朝颜送到后便先告退了。 殿里很是暖和，朝颜一进来就感觉一股暖意迎面扑来，整个人都跟着暖和起来，也不用穿斗篷了。绿珠将朝颜解下来的斗篷拿过去放好后，领着她往里间去了。 柳穗靠坐在床上，身上还裹着一件斗篷，神色看起来有点憔悴，好在脸上的血气还是红润的。 看到朝颜，柳穗才打起几分精神，让绿珠拿来凳子放在床边让朝颜坐下，朝颜问她身体可好，又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是暖和的，这才放心。柳穗示意了一下，绿珠便先带着其她人告退了。 朝颜安慰她说孩子没事就好，柳穗低头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抬手轻抚着腹中的孩子，不自觉红了眼眶。 朝颜见此情形，眼眶也不自觉微微一酸，劝解说谣言不可信，都是一些人吃饱了没事干编出来骗人的。 柳穗缓缓摇了一下头，并不是因为谣言的事，过了会儿，她缓缓开口说道，“你知道皇上之前一直想娶的是殷二小姐吗。” 朝颜心中一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得都从凳子上站起来了，冷静了一下后又坐了回去，询问柳穗是怎么知道的，柳穗淡淡苦笑道，“看来是真的。” 其实在她嫁过来后就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但她一直没问过慕天元，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本来就没几分真，若是揪住不放只能是自寻烦恼。 直到除夕宫宴上发生的那件事，当时慕天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还差点打翻了茶杯，跟她说去更衣就离开了，之后也没回来，她当时心里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宫宴散后，德公公过来把她领去了御书房，当她进去后看见慕天元跪在里面，而慕皇面色铁青，问他说还是不说，慕天元低着头不吭声。 慕皇气得要拿茶杯砸他，被她拦住了，她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低着头不吭声，慕皇气得拂袖而去，她再三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是不吭声，她又气又急，拿拳头捶他，一时动了胎气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已经躺在床上了，绿珠哭得眼睛通红，她以为孩子没了，绿珠连忙告诉她孩子没事，又怕她再受刺激不敢将慕天元的事告诉她。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她还是知道了。 她一直以为当初他不说是不想连累殷贵妃，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为了保护那位殷二小姐。 听柳穗说完，朝颜问是不是殷琳过来跟她说了什么，柳穗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不过是让我认清了自己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不仅是我，连我腹中的孩子都比不上她重要。” 朝颜心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也不能火上浇油，万一气出个好歹，大的小的都不值当，她忙劝解道，“皇上心里肯定是你和孩子最重要，我听说皇上前些天还打算给殷二小姐选夫婿，那殷二小姐年幼时曾生了一场大病，被玉尘神官所救，之后便随玉尘神官住在衡园里，心里极为看重玉尘神官这位师父，想必是不想让玉尘神官孤身一人住在衡园里，身边也没个人照料，这才不愿嫁人。” 听完朝颜的话，柳穗心中的郁结有所疏解，朝颜又劝解了一会儿后，柳穗的心情也好转起来。 慕天元这边听说柳穗留朝颜一块吃饭，想必是两人聊得十分投缘，柳穗的心情已有所好转，心里也跟着高兴，今晚自己再过去应该不会吃闭门羹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绿珠送朝颜离开坤宁宫后，朝颜说认得回去的路就不用人带路了，绿珠便带着那名领路的小宫女先告退了，然后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往衡园去了。 到了衡园后，朝颜见大门虚掩着，轻推开门后看见一名白衣侍童拿着扫帚在扫着地上的落叶。她轻敲了两下门将对方的视线吸引过来，等对方过来后，她问殷二小姐在不在，对方点了点头，她说想见见殷二小姐，对方便领着她往问星楼去了。 路上朝颜问了问玉尘神官的身体可好，对方点了点头。 快到问星楼时，白衣侍童转了个弯，领着主仆三人往后面的园子去了。经过一道月洞门，一行人进了园子，又经过一道月洞门进了一个清幽雅致的院子，一条青石小路蜿蜒通向前方的正屋，两旁翠竹环绕，更添幽静。 屋外侍立着两名婢女，见有人过来，一名婢女行下台阶迎了过来，白衣侍童将朝颜带到后便先告辞了。 这名婢女向朝颜行礼后让她稍等，自己先进屋通报一声。等婢女进屋后，朝颜赏了会儿院子里的竹子，然后婢女出来请朝颜进屋，朝颜让翡翠和琥珀在外面等着，她随婢女进去了。 殷琳侧躺在榻上，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本书看着，婢女将朝颜领过来后便先告退了。 殷琳也没起身行礼，也没开口请她坐，朝颜便自己在凳子上坐下了，殷琳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往朝颜这边扫了一下，说道，“王妃特意来找我，想必不是来喝茶的。” 朝颜也不跟她拐弯抹角，问道，“你去找过皇后娘娘？”殷琳道，“王妃这是要审问我？”朝颜道，“你现在又不是犯人，用不着审问，若真是审问，就不是我来问你了。” 殷琳勾起一丝清冷的笑意，说道，“王妃有话不妨直说，这儿也没外人。” 朝颜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想当皇上的妃子吗？” 殷琳又勾起一丝清冷的笑意，对这个问题似乎颇为不屑，道，“是皇后娘娘让你来当说客的？” 朝颜道，“你既然不想进后宫，何必说些多余的话。” 殷琳搁下手中的书，清冷的目光看向朝颜，疏离而冷漠，仿佛被激怒了一般，语气也变得淡漠无比，“王妃既不住在宫里，却非要管宫里的事，未免管得太宽了些，我说什么做什么也轮不到王妃来指手画脚吧。” 朝颜默默冷静了一下，起身道，“二小姐既然觉得我多管闲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殷琳看着朝颜离开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从屋里出来后，朝颜便带着翡翠和琥珀走了。 离开衡园后，三人走到那座木桥前时发现对面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是韩烈。 见是韩烈，翡翠和琥珀对视一眼，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 朝颜看到他也没躲躲闪闪，而是带着翡翠和琥珀大大方方从桥上走过来。 越是躲躲闪闪越显得心里有鬼，放不下。 韩烈看她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心里反倒有点不是滋味，脸上还是勾着三分笑意，等她过来后行礼道，“皇上让我来问问王妃，皇后娘娘心情可好些了？”朝颜回道，“心情是好了些，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往身后的衡园看了一眼，似自言自语道，“皇上要是早点跟皇后娘娘说清楚，皇后娘娘也不会心情不好了。” “皇上之前还打算把殷二小姐许配给我。”韩烈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朝颜闻言一诧，又略带八卦的问道，“是不是人家不愿意嫁给你？” 韩烈道：“人家不想嫁，我也不想娶，皇上就作罢了。”又看了朝颜一眼，朝颜有点不自在，他转换话题道，“这些日子皇上因为谣言的事寝食难安，宫里天武卫已经严查过了，谣言应该是在宫外被人散播出去的。” 朝颜若有所思，韩烈又提了一下宫外是由九刑司的袁都督负责调查，对方前些日子单独面圣，不知汇报了些什么，第二天吴公公就进宫来觐见了。朝颜说她和慕天凌都不清楚那晚发生了什么事，韩烈提醒她之前慕天元和慕天凌的关系并不融洽，若是要找个替罪羊，有心之人自然会将目光引到凌王府。 韩烈将朝颜三人送到了宫门口，而慕天凌也等在宫门口。被他的视线一看过来，朝颜立刻走到他身边，一秒都不敢耽搁，韩烈向慕天凌拱手行了一下礼后便离开了。 慕天凌又看向朝颜，目光也没有责备之意，只是有点酸溜溜的，朝颜伸手牵住他的手，关心地问他等了多久，嘘寒问暖，他让她先上马车，站在外面冷。 上马车后，朝颜瞧了他一眼、两眼、三眼，慕天凌神色如常，也没开口问什么，虽然看着没什么事，但不说话就有点问题了。 等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后，慕天凌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把朝颜抱了下来，也没放手，直接抱着她走了进去，朝颜害羞得脸都红了，小声让他放自己下来，奈何说话一点气势都没有，倒像是在撒娇。 回到住处后，朝颜感觉明天没脸见人了，把脸埋在慕天凌怀里都不敢露出来，直到被轻放在床上后，她又脸红了，刚要开口解释一下就被他堵住了嘴。 翌日慕天凌出门后，朝颜懒洋洋地躺在榻上，脑海里浮现出昨晚，又不禁红了脸，这时翡翠过来禀报说韩敏身边的婢女巧儿过来了。 朝颜敛了敛神色，整理了一下衣裳后让翡翠把人带过来，翡翠把巧儿带来后，巧儿跟朝颜行礼请安后，说韩敏想见她一面，朝颜便带着琥珀和翡翠随巧儿往睿王府去了。 到睿王府时，慕天启正好下朝回来，跟朝颜寒暄了两句后便往书房去了。 当朝颜见到韩敏时，第一眼关注的便是她的肚子，韩敏微微脸红，有些不好意思，招呼朝颜坐下后，也看了看她的肚子，悄悄问她是不是有了，这次轮到朝颜有些不好意思了。 朝颜看她在缝小孩穿的衣服，气色也好，也来帮忙做针线活，两人闲聊起最近谣言的事，韩敏问起朝颜昨天进宫的事，朝颜说她去探望了一下皇后娘娘，韩敏关心询问皇后身体如何，朝颜说气色瞧着还好，只是心情还是有点不好，韩敏感慨，朝颜也感慨，又劝韩敏别想太多，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随巧儿离开时，路上正好碰到了从书房过来的慕天启。 朝颜行了一礼后准备走，慕天启提起北边的战事，又观察了一下朝颜的神色，见她像是不知，说慕天凌想必是怕她担心才没跟她说。 朝颜询问出什么事了，慕天启说听闻她兄长带兵追敌时不慎中了对方的埋伏。 朝颜闻言神色一紧，询问沈澄的安危，慕天启说具体情况他也不知，只听说人好像受伤了，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匆匆告辞了。 慕天启看了一眼她匆忙离开的背影，向巧儿询问了一下韩敏今天早上胃口如何。巧儿记着韩敏吃的每一口，跟慕天启禀报了一遍后，他点了点头，带着巧儿去了韩敏那儿。 慕天启进来时，韩敏正在叠缝好的小衣裳，他走过来看着那件小衣裳，神色微有所动，叮嘱她别太累了。 韩敏又将叠好的小衣裳展开给他看，说这料子特别软和，慕天启伸手摸了摸小小的袖口，眼底似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一点，他夸赞说衣裳做的好看，颜色也选的好，男孩女孩都能穿。韩敏也是觉得这料子的颜色好，不管男孩女孩穿着都好看，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慕天启在榻上坐下后，随意问起朝颜来找她有何事，韩敏说是她让巧儿去把朝颜请过来说说话的。 这些日子谣言闹得满城风雨，朝颜昨天进宫探望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了，但因为谣言的事心情还是不太好。 慕天启说起今日早朝上皇上又大发雷霆，江州一带的水匪大肆宣传谣言一事，聚集匪众，怕是要趁乱造反。 这边朝颜匆匆赶回来后让翡翠找来吴公公，询问北边是不是又打仗了。吴公公知道朝颜想必是在睿王府听说了什么，先劝她别太担心。 朝颜焦急询问沈澄是不是中了敌人的埋伏受伤了，吴公公说已经派人过去打听了，一有消息就会传回来。 等慕天凌从九刑司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袁都督抓了一堆造谣生事的人，邀他一块审讯，慕天凌一直审到现在才审完。 吴公公跟慕天凌说朝颜已经知道她兄长的事了，想必是在睿王府听说的。 当慕天凌回到住处后，朝颜扭过头不去看他，问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慕天凌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她往旁边挪了挪，他跟着挪过去，她又往旁边挪了挪，他再跟着挪过去，她再想往旁边挪，被他伸手搂在怀里，他说再挪就掉下去了。 朝颜已经挪到了边上，还是扭着脸不看他，她心里倒也不是气他恼他，就是怪他瞒着自己。慕天凌先跟她认错，说瞒着她是自己不对，再哄她，让她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朝颜问起她父兄，慕天凌说他已经让人去打探消息了，最迟后天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宽慰她两人一定会没事的，她父亲久经沙场，有勇有谋，她兄长十五岁就上了战场，绝不会轻易中敌人的圈套，想必是诱敌之计也未可知。 朝颜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才算有底。 慕天凌问起朝颜这件事是听谁说的，朝颜说是慕天启告诉她的。慕天凌问慕天启还有没有跟她说别的，朝颜摇了摇头，又问他是不是还有事瞒着自己，慕天凌说起殷贵妃。 慕皇驾崩后，殷贵妃便去守皇陵了，而其中详情除了当晚的天武卫再无人知晓。 对外的说法是殷贵妃对慕皇思念过重，自请去守皇陵。 慕天启也收敛锋芒，不再和朝臣来往，对于朝政上的事也从不发表意见，每日一下朝就回府，也不见客，像是要避世一般。 “二皇兄这个人藏得深，若非父皇谋划，恐怕皇上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坐上皇位。” 朝颜伸手握住慕天凌的手，冲他一笑，“有我当殿下的王妃就够了，用不着三宫六院。” 慕天凌笑问道，“那颜颜想要几个孩子，我觉得一儿一女就挺好的。”朝颜弱弱提议道，“要不再过两年再要孩子。” 慕天凌黯然地垂下眼睫，“颜颜不想给我生孩子吗？”朝颜立刻摇头否认，小声解释道，“那个，我听说生孩子挺疼的…”慕天凌被逗笑了，又把手伸到她嘴边，朝颜不解，他说道，“到时候你咬我手，有多疼你就咬多疼。” 朝颜既无语又感动，婉拒了这个暖心的提议，她可不想到时候刚生完孩子，老公就成手残了。 第二天，慕天启出门去上朝，刚出巷子口，另一辆马车就跟过来了，两辆马车都停住后，车窗上的车帘都被人拨动了一下。 “二皇兄近来深居简出，没想到消息还是这般灵通，连远在边关的战事都了如指掌。”慕天凌隔着车窗说道。 慕天启隔着另一边的车窗说道：“原来四弟是来兴师问罪的。” “臣弟岂敢问罪，二皇兄还要上朝，臣弟就先告辞了。”慕天凌吩咐了一声，马车缓缓掉头离开了。 慕天启拨开帘子看了一下，吩咐了一声，马车往皇宫方向去了。 早朝上，商丞相举荐徐明领兵前去讨伐水匪，而刘尚书则提议以安抚为主，如今边关在打仗，江州那边若是再起战火，恐怕会让民心动摇，到时各地盗贼草寇揭竿而起，后果不堪设想。 慕天元本来都准备任命徐明为主帅前去江州打水匪，听刘尚书这么一说，也有些犹豫起来。 商丞相说这伙水匪选在此时闹事，多半是听闻边关打仗的消息，料定朝廷不敢轻易出兵，若是放任不管，只会让其愈发狂妄猖獗，让百姓以为是朝廷理亏才向匪徒妥协，必须将其一举击溃，一来彰显天子之威以安民心，二来杀鸡儆猴，让那些心存不轨之人不敢再造谣生事。 商丞相一番话给慕天元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当即任命徐明为主帅，领兵前往江州平乱。 下午徐明去军营点兵后，翌日天还没亮就领兵出发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徐明领兵出发的这天早上，北边有消息传回来了。 吴公公第一时间来禀报给慕天凌和朝颜，说沈澄只是受了轻伤，并无性命之忧，又将飞鸽传信过来的一纸家书给朝颜看，上面是沈澄的笔迹，写道他和父亲都没事，让她不用担心。 朝颜看过信后才放下心来。 慕天凌出门后，朝颜也出门了。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外后，朝颜下了马车，带着翡翠和琥珀随领路的小厮到了厅上，另一名小厮忙去通传。 徐明领兵去了江州，徐昊任天武卫去了宫里当值，只有徐茹留在府里，前不久刘磊这位义父又去世了，朝颜便想着过来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等了会儿，府里的管家匆匆迎过来了，管家给朝颜行礼后，说徐茹不在府中，跟着徐明一块去了江州，朝颜闻言微微一诧，转念一想，徐茹一身武艺，有女侠风范，听说要去剿水匪定是要去惩奸除恶，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略坐了坐后，朝颜便告辞了。 离开将军府后，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去花想容看了看，店里又添了两个新人，于伯已经不在店里了，翠翠还留在店里，成了一个小管事。 之前朝颜和翠翠打赌，要是翠翠在一个月内能赚够五百两银子就能离开店里，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她绝不阻拦。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翠翠格外有干劲，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赚够五百两银子。 于是一个月后她还是没达成目标，朝颜按照约定，把这一个月内赚的银子都给她，问她是继续留在店里赚够五百两银子还是拿着现在这些银子离开，翠翠陷入两难之中，经过一番思想挣扎，还是想留在店里。 其实她来店里后过得也还算不错，吃穿都不用自己出钱买，每个月还有工钱拿，朝颜也没让人刻意刁难她。 一开始她心里还对朝颜有怨气，觉得是朝颜偷走了原本属于她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全然不反思一下自己本来就是冒名顶替的，时间长了后，她心里倒不怎么怪朝颜了。 上次要不是朝颜多留了个心眼，她就被人骗到江州去当通房丫鬟了，事后她自己也反思了一下，心里对朝颜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见到朝颜来了，翠翠主动把账本拿来给她看，朝颜看了一遍账本后，说这两个月的生意不错，翠翠心里感觉挺自豪的，没让朝颜失望。 离开花想容后，朝颜带着翡翠和琥珀去布店看了看布料，想着给慕天凌做身新衣裳，一眼便相中了那匹颜色温润的银白色布料，他的衣服多是深色，浅色的衣服也有几件，也不常穿，但也都是偏灰偏冷色，还没穿过这样温润的银白色，若是穿在身上，肯定好看，她想看，于是便买了。 傍晚，慕天凌才回来府里。 吃饭时，朝颜一面给他夹菜一面问他是不是又审了一天犯人。慕天凌说袁都督今天抓了一堆人回来，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官宦子弟，都照抓不误，今天那些家里儿子被抓走的大臣都来找他求情。 那几个纨绔子在珍馐楼吃醉了酒，聚在一块大放厥词，晚上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被人举报了，袁都督亲自带人去府上抓的人，这些大臣不去找袁都督偏来缠着他求情，慕天凌也是觉得好笑。 朝颜说他如今身份不一样了，那些人自然都觉得他说话管用，只要他开口，九刑司里的人都得听他的，何必自降身价去拍袁都督的马屁。 “这袁都督也是够勤快的，天天抓一堆人回来审问都不嫌累吗？”朝颜道。 慕天凌道：“我看他就乐意把这水搅浑。” 朝颜思索了一下，有些不解道：“他就不怕得罪人，到时候那些大臣每人参他一本，他恐怕就得告老还乡了。” 慕天凌笑了一下，说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上无老下无小，那些大臣还怕他寻仇呢。” 朝颜又好奇问道：“浑水才好摸鱼，那他要摸什么鱼？” 慕天凌道：“有的人就唯恐天下不乱，越是乱越好抖威风。”他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到朝颜碗里，转换话题道，“不说这些了，你那店里生意如何？”朝颜笑着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又问她攒了多少私房钱，朝颜道，“我的就是殿下的，殿下的就是我的，还分什么私房钱。” 慕天凌瞧她笑得像只小狐狸，单手轻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说得了他的人和钱，可要对他负责到底，朝颜忙不迭地点头说负责，一定负责到底，下辈子也负责。 听她说下辈子，他眼底的笑意都漫了出来。 又过了两天，柳穗让人来王府把朝颜接来了宫里。 和上次见面相比，这次她的面色瞧着明显要好很多，朝颜看着也跟着高兴，柳穗跟朝颜说起温国公府快要添小孙子了，让朝颜帮忙挑选一下礼物。 绿珠把柳穗准备的几样礼物端过来，朝颜看有金项圈、银手镯和长命锁，每一样都雕刻繁复，精美异常，看得她都想要了，开玩笑的说要是送给她，这三样她都想要。 柳穗笑着说到时候就给她送这三样，若是龙凤胎，再给她添一倍，朝颜都不太好意思了。 绿珠把礼物端下去后，柳穗说起北边的战事，昨日传来捷报，慕天元龙心大悦，要重赏她父兄，朝颜起身要谢恩，柳穗忙让她坐着，又说了会儿话后，朝颜起身告退，柳穗让绿珠送她离开了。 晚上，朝颜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卸首饰一边跟慕天凌说起今天进宫的事。 “皇后娘娘问你最近忙不忙，说以你的能力在九刑司有点屈才了，我听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让你进朝堂，应该也是皇上的意思，你怎么想的？” 她将耳坠子放在梳妆台上，起身走过来，慕天凌单手支头躺在床上，伸手将朝颜拉到怀里坐下，说要是进了朝堂，以后就不会这么清闲了。朝颜让他遵从自己的心意就好，不用担心她，她一个人也不会无聊的，可以看话本逛街，慕天凌有几分无奈的一笑，把她搂入怀中，说再考虑考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徐明领兵还未抵达江州，军中就有人发病了，一夜之间大部分将士都病倒了，像是疫病，随行的三名军医病倒了两个，还有一个也查不出病因，只能先将患病的将士都隔离起来再想办法医治。 急报传回京城，第二天的早朝上慕天元征询百官意见，商丞相提议由徐昊带人护送太医过去，刘尚书表示反对，认为是徐明办事不力，又举荐一人，乃是刘磊遗孤，刘华，夸赞对方英勇过人，能担此重任。 慕天元权衡之下，让徐昊和刘华一块带人护送太医过去医治病患。 又过了几天，北边那边也传来急报，军中将士离奇发病，原因不明。 慕天元召商丞相进宫后，紧接着又召了慕天辰进宫。 第二天还没亮，慕天辰便领兵出发了，队伍中有一辆马车，由两名天武卫护送。 城门口还有一辆马车，朝颜和慕天凌在马车旁边等着，慕天辰过来看到两人，知道两人挂念逍遥王的安危，让两人放心，有韩家大公子韩罗一同随行。 朝颜走到韩罗的马车前，郑重行礼道：“一切就拜托大公子了。” 马车里面传出韩罗一贯平静淡漠的声音，“生死有命，若是救不了，王妃也不必怨天尤人。 等队伍出城后，天边依稀露出鱼肚白。 慕天凌安慰朝颜一定会没事的，给她拢了拢身上穿的斗篷，让她先上马车，别着凉了。 接下来的几天，朝颜时刻关注着从边关传回来的消息。 另一边，徐明和刘华带人护送太医抵达营地后，将士们的病情都有所好转了。 说来也是一段奇遇，之前徐茹曾跟刘磊去西南边陲调查宁王一事时，途径江州时救了一船被水匪劫持的人质，其中就有一位老大夫。 这位老大夫为报答两人的救命之恩将自己写的一本医书送给了徐茹，后来徐茹照着医书也学会了一些医术，也能治像头疼脑热这样的小毛病，她记得那本医书上有一章是专门写治疫病的，但她没将那本医书带在身上，便打算去前面的江州寻那位老大夫。 尽管江州那边水匪横行，但她大哥也不幸染病了，她就算冒死也要去一趟。 没想到刚上路，她就看见前面的小路上有人骑着毛驴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位老大夫~ 老大夫听她说明情况后也乐意帮忙，随她来了营地后仅看了一眼患病的将士，便给出诊断，说这不是疫病，而是毒。 老大夫写了一张药方，早中晚连喝三天便能好转。 连喝三天药后，徐明和将士们的情况果然有所好转。 前来的太医中，一位中年太医认出了老大夫，不禁大吃一惊。 老大夫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太医院圣手鹤子钟，二十年前辞官归隐，不知所踪。 其余太医听闻鹤老的大名，纷纷敬畏有加。 鹤老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自鹤老归隐后，太医院中再无后来者能担得起圣手之名。 徐明故意让人放出消息，军中将士因水土不服突发急病，准备退兵。 消息传到水匪头子耳中，对方果然放松警惕。 徐明带人趁夜偷袭，打得水匪措手不及，活捉了水匪头子。 喜报传回京城后，慕天元甚是高兴。 另一边，北边也传回了好消息。 慕天辰领兵过去后，那些北蛮人见讨不到便宜了就主动撤兵了。 另外，在韩罗的医治下，患病的将士也日渐好转，沈澄更是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后又回来了。 慕天凌也不敢将此事告诉朝颜，沈澄好转后，他才婉转地跟她提了一下，然后接下来的两天都在书房里睡。 待徐明押着水匪头子回京后，慕天元论功行赏，徐明自是首功，徐昊和刘华也擒贼无数，都有厚赏。 另外，柳穗单独召了徐茹进宫封赏，又问她有没有中意的郎君，见徐茹有些尴尬，便知她还没有意中人，说等日后她有意中人了，就让皇上给她赐婚。 徐茹说自己不想嫁人，柳穗笑着问她为何不想，她说嫁人了，规矩就多了，还是一个人自在，柳穗说日后若是她夫家给她立规矩，自己就给她做主。 出宫后，徐茹便回了府里。 鹤老也来了京城，现住在将军府里。 徐茹回到住处后从箱子里找出那本医书，准备去找鹤老学习医术，来到鹤老的住处后发现人不在，问管家人是不是出去了，管家也没看见人出去，又让人去问看门的小厮，小厮来回话说也没看见人出去，管家又让人在府里找了找，也没找到人。 徐茹说人肯定是出去了，等人回来了就来跟她说一声，管家答应了一声。 慕天凌从九刑司回去时，路上马车被一个老头拦住了。 老头凑到马车边不知道在闻什么，还要动手掀开车帘，被千风挡住了，老头把手一收，笑呵呵地问道，“你家公子是不是吃了什么奇花异草，这身上香得很？” 坐在马车里的慕天凌闻言，抬袖闻了一下，并无什么香味，他拨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是个童颜鹤发的老头。 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往慕天凌这边看了一下。 “这奇花异草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的，你家公子真是福大命大。”说完老头笑呵呵地走远了。 千风回头看了一眼老头的背影，有些奇怪这老人家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走吧。”慕天凌吩咐了一声。 马车继续往前走了。 傍晚，老头回了将军府。 管家去跟徐茹禀报了一声，说鹤老回来了，但人好像喝醉了，一回屋就倒头睡下了。 徐茹便不过去打扰了。 晚上，慕天凌跟朝颜提了一下路上遇见一个怪老头的事，朝颜便给他讲了一个香妃美人的故事，说这美人天生异香，能引蝴蝶，让慕天凌改天也试试，看能不能引蝴蝶。 他笑了笑，说这么冷的天外面哪还有蝴蝶，朝颜又凑到他怀里闻了闻，慕天凌调侃她是不是属小狗的，朝颜拿后脑勺对他，转换话题说那位老人家会不会就是之前在江州给将士们治病的鹤老太医，慕天凌说他明天去将军府问问。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大的喜事 翌日，朝颜和慕天凌一块来了将军府，徐明和徐昊正好休沐在家，慕天凌跟两人打听了一下那位鹤老太医，徐明说人就住在府里，又让管家去把人请过来，管家回来后说人出门了。 朝颜去看望徐茹时见她在研究一本医书，也跟着看了看，又打听了一下那位鹤老太医的事，徐茹说这本医书就是鹤老写的，将之前在江州救下鹤老的经历说了一遍。 朝颜想起之前她哥去江州采买时遇到一位侠女姑娘出手相助，便试探地问了徐茹一下，之前有没有在江州救过一位被土匪打劫的公子，徐茹点了点头，又有些奇怪，不知道朝颜是从哪儿听说的。 朝颜这下能百分百确认她哥心里念念不忘的侠女姑娘是谁了，说她哥很快也要回来了，两人还没见过面，到时候一块吃个饭认识一下。 徐茹答应下来。 回去的马车里，慕天凌见朝颜一脸高兴的模样，问她有什么喜事，朝颜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又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慕天凌笑问她要去跟谁相会，朝颜凑到他耳边这般这般地说了一番悄悄话，慕天凌说这桩亲事若是成了，两人都该好好谢一下她这位媒人。 眼看天快黑了，鹤老还没回来，徐茹担心出事了，准备带人出去找找，刚到大门口就碰到了一个人，对方是酒楼的一名伙计，让他来捎口信的是个老人家，徐茹便知是鹤老。 “那位老人家说要去拜会一位老朋友，这几天就不回府里住了。” 徐茹问伙计，鹤老有没有说要去拜会哪位老朋友，伙计摇了摇头，然后便告辞了。徐茹琢磨了会儿，想着鹤老之前在太医院任职，在京城里想必也有一两个好朋友，现在回来了去拜会一下也在情理之中，便也没有多想。 北边的战事消停后，慕天元下旨让大军班师回朝。 就快过年了，宫里宫外都是一片欢欣热闹。 北边的仗打赢了，水匪头子也活捉了，谣言也逐渐平息下去了。 慕天元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天天都要过去跟柳穗说道说道，柳穗开始还夸他两句，后来实在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便交给他一项重任，给孩子取名。 于是接下来慕天元每天都会想出四五六个名字过来跟柳穗探讨哪个好听，哪个寓意好。 看着柳穗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慕天元每天的心情就跟吃了蜜糖一样甜。 而凌王府里也有了喜事。 这天早上朝颜用早膳时，闻到包子里的肉馅味，感觉这这味道今天闻起来格外腻，让她有些想吐，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胃不舒服，慕天凌也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准备让人去找个大夫过来瞧瞧，朝颜说她没什么事，不用去请大夫。 慕天凌不放心，还是要让大夫过来看看，朝颜拗不过他，便不发表意见了。 吴公公领着大夫过来后，瞧着朝颜的样子倒是心细地瞧出了几分，脸上的笑意也不禁加深了几分。 大夫给朝颜诊脉时，她和慕天凌都有些紧张，怕诊出个什么病症出来。大夫细细诊了一遍脉后，还未开口，慕天凌便问情况如何，大夫向他道喜，说王妃有喜了，慕天凌闻言一愣，旋即大喜，脸上的笑意都从眼角溢出来了。 朝颜闻言也是一愣，旋即还是愣愣的，脑子一时处理不过来这样天大的一件事。 吴公公带着翡翠和琥珀齐声贺喜。 守在门外的千风和飞羽听见贺喜声，也进来道喜。 等吴公公送大夫离开后，朝颜还有点愣。 随即翡翠和琥珀，千风和飞羽都自觉告退了。 屋子里只剩两人后，慕天凌轻抱起朝颜放在怀里，十分小心翼翼，唯恐把她磕着碰着了，脸上的笑容从未如此灿烂过，就看着她笑，也没空说些什么。 下一刻朝颜的眼睛里变得水灵灵的，像是被吓到了。 慕天凌手足无措，连话也不会说了，笨嘴拙舌地安慰她。 朝颜抱住他趴在他肩上说她害怕，慕天凌不知在想什么，眉头都皱起来了，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说要是她害怕的话，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被朝颜捂住了嘴，她摇了摇头，慕天凌柔声跟她认错，她在他脸上轻啄一下，然后给他立了两条规矩。 “我以后要是无理取闹，殿下也要迁就我，哄着我。” “好~” “不准偷偷去找别的小娘子。” “我有颜颜一个就够了~” …… 第二天慕天凌就让千风去书店把新出的话本都买回来了，朝颜想吃什么，他立刻就让人去买，朝颜心情不好，他立刻就哄，在她面前真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了，每天看着她的肚子就傻乐，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琢磨孩子的名字，男孩女孩的名字琢磨出了一大堆，又都觉得不够好，于是便去翻书查典籍，又琢磨出一堆名字。 这日，慕天凌从九刑司回来后朝颜跟他分享了一个好消息，商家姐姐今天上午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兴致勃勃地说起这孩子长大后肯定跟他爹一样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听朝颜说起温云澜，慕天凌心里略有醋意，又不好扫她的兴，便附和了一下。 朝颜又说起前些日子去庆国公府吃席时，再次见到温云澜，比当年在学堂里读书时更有气度了，随便往哪儿一站就跟一幅画一样。 慕天凌有点快听不下去了，又听她感叹一句人真是越长越耐看了，他问她是不是对人家有非分之想了，这一问又让朝颜开始翻出陈年往事，说起之前商丞相大寿时，他看人家商家姐姐弹琴时眼珠子都快看直了，又忽然满心伤感起来，说他肯定觉得自己不如商家姐姐好看，下一刻又发起脾气，一边捶他一边推他，让他去找个比自己好看的。 慕天凌哭笑不得，知道她这是又“无理取闹”了，把她搂在怀里柔声细语地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哄好。 柳穗让绿珠送了金项圈到国公府贺喜，朝颜也让翡翠送了贺礼过去，另外，睿王府和安王府也各有贺礼送过去。 慕天元特意恩准温云澜告假，让他在家好好陪母子俩。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禅位 大军离京城还有十多里地时，有人匆匆骑马赶来。 来人乃是一名守城士兵，跟慕天辰禀报说城中突发瘟疫，现在城门已关，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慕天辰闻言一怔，看着皇城方向，眉头紧锁，心中牵挂他母妃和温雪的安危。 沈鹤和沈澄听到这个消息同样吃惊，心中担忧朝颜的安危。 沈澄焦急询问凌王府里的情况，这名士兵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都用白布遮着口鼻，情况不容乐观。 慕天辰让大军原地扎营，他准备带着护卫陆平前去探探情况，沈澄也要同去，沈鹤让他留下，又劝慕天辰也留下，自己先带两个人过去看看能不能进城。 沈鹤带人随那名士兵离开后，沈澄在慕天辰跟前焦急地走来走去，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菩萨保佑，朝颜一定要平安无事，忽然又想到什么，立刻往韩罗乘坐的马车跑了过去，一跑到马车跟前就将城里突发瘟疫的消息告诉了韩罗，问他有没有治病的法子。 马车里传出韩罗平静淡漠的声音： “小王爷以为我是神仙吗，包治百病？” 沈澄一时语塞，又焦急说道，“你医术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见韩罗不再回应，沈澄急得想冲进马车里当面问问他，但对方之前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不好太过无理，万一把人得罪了到时候反倒难办。 这边沈鹤带人跟着那名士兵到了城门外，见城楼上的守兵脸上都系着白布遮掩口鼻，看起来城中的情况十分严峻。 见有人过来，城楼上的守兵还未看清是谁便高声呵斥来人离开，那名领路的士兵报上沈鹤的身份后，一名守兵去通报一声后，随后袁都督过来了。 袁都督先跟沈鹤赔罪，说现在任何人都不得进出，还望他见谅。 沈鹤询问宫中的情况，问皇上可好，袁都督回答说宫里的情况他也不清楚，又让他放心，说凌王府里只有几个下人染病，已经被送出府隔离起来，凌王妃没有染病，一切安好。 沈鹤又询问安王府的情况，袁都督说安王妃也一切安好，让三殿下不必担心，又问韩罗是不是一块回来了，说现在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兴许韩罗能有办法。沈鹤让袁都督让人送一名病人出来让韩罗看看症状，袁都督担心会把军营里的将士传染上，还是让韩罗亲自进城去看看为好。 沈鹤让一名手下回去跟韩罗说一声。 韩罗的马车过来后，袁都督问候了一声，韩罗拨开车帘露了个面，袁都督确认是韩罗本人后吩咐人打开城门放行，沈鹤策马就冲了进去，开城门的士兵都来不及阻拦，沈鹤就冲进城中往凌王府的方向去了。 袁都督让两名手下跟过去看看，然后亲自领路，带着韩罗去看病患。 沈鹤匆匆赶到凌王府门口，见大门紧闭，跑过去敲门，等大门打开后，他立刻询问朝颜的安危，开门的小厮说进宫去了，沈鹤见小厮也不甚了解情况，问慕天凌在不在府里，小厮回答说也进宫去了，这时吴公公过来了，将沈鹤请去厅上说话。 吴公公说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两件怪事。 一件事是琥珀和翡翠在门外等着准备服侍两人起床时，听见屋里传出朝颜的一声惊叫，当两人赶进来时，只见朝颜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慕天凌的神色也很不好，让两人先下去。 两人出来后，千风又拿着一封信过来了。看门的小厮刚打开门就有一个怪老头过来送信，说一定要交给慕天凌看。 这便是第二件怪事了。 慕天凌看过信后，连早饭也没吃就让人备好马车，带着朝颜进宫了。 现在宫门都封禁了，任何人都进不去。 沈鹤询问睿王府的情况，吴公公说慕天启也进宫了。 坤宁宫外，守着两拨人，一拨是韩烈率领的天武卫，另一波是周厉带领的王府护卫。 里面人都已经聚齐了。 慕天元护在柳穗面前，不准任何人靠近。 慕天凌护着朝颜，警惕着慕天启和老头的方向。 老头干枯沙哑的声音和之前在灯笼馆中听到的一模一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肩上蹲着只猴儿，正是之前在鬼市上耍猴的怪老头，开了一家叫灯笼馆的店，做的生意十分神秘，喜欢拿人试药。 这次城中突发瘟疫也是对方的杰作。 “皇上好好想清楚，是人命重要还是皇位重要？” 老头话音刚落，那条绕在柳穗手腕上的碧青小蛇便昂起脑袋，对着柳穗吐信子，慕天元吓得脸色煞白，让老头赶快放了柳穗，自己还可以饶他一命，又将目光对准慕天启，眼神饱含愤怒和失望，质问道：“二弟，你难道忘了父皇临终之前的嘱咐吗！” 慕天启道：“皇兄只要下一道圣旨，让母妃回来，日后善待母妃，我从此不再回京城便是。” “不行！”慕天元断然拒绝，“那是父皇的遗命，朕绝不会违背。” 老头道：“二殿下这是心软了吗，都到这一步了，殿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你给朕闭嘴！”慕天元怒不可遏，老头那双幽沉沉的眼睛一看过去，那条碧青小蛇迅速游进柳穗的衣袖中，眨眼之间便绕到了她脖子上，慕天元的态度立刻软和下来，让他别冲动，有话慢慢说。 老头道：“皇后娘娘身怀六甲，皇上说话可要慎重，若是一尸两命，”慕天元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老头继续说道，“皇上禅位给二殿下，带着皇后娘娘去享享清福，再也不必为国事操劳，岂不两全其美。”老头的视线又移到慕天凌和朝颜这边，朝颜手腕上则绕着一条赤焰小蛇，和那碧青小蛇像是一对。 “四殿下考虑好了吗？” 慕天凌道：“你先放人。” 老头动了一下手，那条赤焰小蛇松开朝颜的手腕眨眼之间就不见了。 慕天元见状让老头也赶快放了柳穗，老头让他先写一道禅位的诏书，慕天元迟疑了一下，老头呵笑说果然人命还是比不上皇位重要，抬动了一下手，那条碧青小蛇昂首做出攻击之态，慕天元连忙说他写，柳穗让他别写，他要是敢写，她就和离，不当这个皇后了。 僵持之际，一人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走进来的人，老头神色微诧，旋即眸子变得阴沉无比。 第一百五十章 终章离京 来人是鹤老。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鹤老，慕天元不认得鹤老，看他一个老头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也没人阻拦，甚是奇怪地问他是何许人也，鹤老先向慕天元行礼喊了一声皇上，然后又对老头喊了一声师弟。 众人闻言，面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诧异。 慕天元更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心想又来个师兄，两人肯定是一伙的，这下完了…… 老头盯着鹤老，阴沉沉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还没死？” 慕天元见两人像是敌对关系，觉得事情像是有转机。 鹤老看了一眼绕在柳穗脖子上的碧青小蛇，从怀中拿出一个机关盒，说道，“你一直想找到师祖留下的长生不老药方，这里面就是。” 老头那双阴沉的眼睛盯着机关盒，忽而冷笑道，“这里面要是真有药方，你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衰老，就算没把你毒死，我看你也活不了几年了。” 鹤老在机关盒上按了一下，机关盒打开后就有异香扑鼻。 老头闻见这异香，眼睛盯着机关盒里的东西，显出一点迫切，想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鹤老看见盒子里的东西神色一诧，感叹道：“没想到师祖已经把这药做出来了。” 老头闻言，眼中的迫切又加深了一点，但也不会轻信鹤老说的话，问道，“既然这药已经做出来了，师祖为何不吃？” “这长生不老药可不是人人都能吃的，”鹤老一边说道一边走到慕天凌面前，“像四殿下这样体质特殊的人万中无一，这药你我吃下去恐怕不出一个时辰就得去见阎王爷。”又道，“若是我这老头子没猜错的话，殿下之前吃过什么灵药吧？” 慕天凌点了一下头。 朝颜往盒子里看了一眼，有些惊奇道：“这药好像还会发光。” 鹤老笑呵呵道：“既非凡药，自是不同寻常。”又对老头道，“师弟，你若就此罢手，放了皇后娘娘，这药便归你了。” 老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这药你我吃不得吗，那我要它有何用？” 鹤老道：“既然无用，那便毁了，长生不老本就有违天道，生老病死，才是世间常态。”鹤老伸手准备取药毁之，老头神色一紧，急忙让他等等，他要先看看这药是真是假，鹤老让他先放了皇后，老头考虑了一下，抬动了一下手，绕在柳穗脖子上的那条碧青小蛇迅速松开，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慕天元连忙查看柳穗的情况，问她要不要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柳穗摇了摇头，除了有些受惊外，没什么大碍。 鹤老拿着机关盒走过去，慕天元急忙道，“不能给他！”鹤老道，“师弟已经放了皇后娘娘，我这个师兄也不能食言。”老头冷笑道，“师兄还真是喜欢扮演正人君子，难怪哄得师父他老人家把家底都留给了你。”鹤老道，“师父传你我医术本意是救人，你却一心沉迷于毒术，不惜以人命做试验，”说到这儿鹤老将机关盒递给老头，“师兄满口的仁义道德，还不是贪图功名利禄，”当老头看向机关盒里时，忽然面色一变，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根金针刺入他的太阳穴，老头盯着鹤老的脸，不甘地瞪大眼睛，没了动静。 蹲在老头肩上的那只猴儿要往外跑，被鹤老顺势拎住。看着猴儿那双瑟缩的眼睛，鹤老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到时候去山上采药还能给我搭把手。”鹤老把猴儿轻放在地上，猴儿瑟缩地跟在他身边，牵着他的衣角，那模样活像个小孩。 朝颜看着那猴儿，又看向鹤老，欲言又止，鹤老摇了一下头，朝颜点了一下头，不再深究下去。鹤老又从腰上解下一个竹筒，打开盖子后，吹起口哨，那条碧青小蛇和那条赤焰小蛇从老头袖中游出来，顺从地钻进了竹筒里。 鹤老合上盖子后，慕天元和慕天凌都松了一口气。 慕天元看了看门外，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见鹤老向慕天启走了过去，他神色一紧，连忙阻止道，“别杀他。”他之前见鹤老那般干脆利落地杀了老头，怕鹤老要对慕天启下杀手。 慕天启听到慕天元脱口而出的这三个字，神色微微一动，又道，“皇兄若是还念及手足之情，就请放过臣弟的妻儿，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药瓶，拔出瓶塞，准备喝下去，慕天元急得大喊了一声二弟，慕天启动作微顿，便被鹤老拦住了。 “二殿下不妨先见一个人，或许这心结就解了。” 鹤老看向门口，一个人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众人又是一诧。 进来的竟是了空大师。 当初对方被殷贵妃从玉泉寺接来宫中为慕皇祈福，慕皇驾崩那晚过后，对方便没了音讯。 慕天元以为人已经回玉泉寺了，没想到人会出现在这儿。 慕天启看到了空大师，目光下意识地避开，像是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瓜葛。 了空大师向慕天元行礼后，提出一个请求，希望能和慕天启单独说会儿话。 鹤老先告退了，慕天元看向柳穗，见她点了一下头，便同意了。 出来后，慕天启见周厉已经被韩烈擒住了，慕天启身边的另一边贴身护卫郑怀也被两名天武卫擒住了。 那些王府护卫都缴械投降，被天武卫押下去了。 慕天元见周厉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一样，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一下，问韩烈人怎么了，韩烈向鹤老拱了拱手，说多亏鹤老用银针封住了对方穴位，要不然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将人擒住。 韩烈又将从周厉身上搜出的暗器给慕天元看。 慕天凌看到是流星镖，顿时明白过来了一切，神色陡然冷了下来，朝颜看他神色变冷，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慕天凌也握住了她的手，神色微微缓和。 慕天元问这暗器有什么奇怪的，韩烈说起之前偷袭沈澄的蒙面人用的就是这种暗器，上面淬了毒。 朝颜闻言冲过去要打周厉，被慕天凌拉住了，他不是担心她把人打伤了，而是她现在有身孕，担心她会伤着自己。 慕天元让韩烈把人带下去好好审问，韩烈说肖总管比他会审犯人，慕天元没有异议，韩烈便让人把周厉和郑怀都送去内廷司，特意交代要好好“关照”周厉。 过了约莫一个钟头，慕天启打开门走了出来，神色静默，而了空大师背对着门口打坐，但脑袋却垂着，像是没了气息。 慕天元喊了一声大师，没反应，神色一变，问慕天启人怎么了，慕天启没说话，鹤老进去看了看，出来后跟慕天元说了空大师圆寂了。 除夕这天，睿王和睿王妃没有出席宫宴。 一辆马车在漫天绽放的烟火中悄悄离开了京城。 之后便传出睿王在瘟疫期间不幸染病的消息，虽然病好了但身体虚弱，需要好好静养，便带着睿王妃离开京城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静养去了。 又过了五年，传回睿王病故的消息。 从此京城再无睿王。 番外 番外一 大军回城后，朝颜张罗了一桌家宴，又提前一天跟沈澄说穿得好看点，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像是有惊喜给他。 沈澄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听朝颜的话把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穿在了身上，出门时沈鹤打量了一眼他这身行头，也没说什么，沈澄立刻搬出朝颜，说是朝颜让他穿得好看点。 马车在凌王府门口停下后，朝颜和慕天凌亲自出府迎接，看她哥穿得仪表堂堂，甚是满意，让慕天凌先带她父亲和她哥进去。 进府后，沈澄悄悄问慕天凌，朝颜是不是有身孕了，慕天凌跟沈鹤这位老丈人赔礼，说本想在今天的家宴上宣布这个喜讯，沈澄激动万分，说自己要当舅舅了，沈鹤同样高兴，又将自己的过往心得分享给慕天凌，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百依百顺。 慕天凌对这四个字也颇有心得，在朝颜面前运用得十分得心应手，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老婆永远是对的。 沈澄又叮嘱慕天凌要好好照顾朝颜，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又把慕天凌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神色看起来相当严肃，像是在警告他不准偷腥之类的，慕天凌回应了两句话，沈澄甚是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觉得这妹夫真是孺子可教也~ 厅上，吴公公已经让人在桌上摆好了碗筷，慕天凌先请沈鹤入座，再请沈澄入座，又让人去门口看看，沈澄好奇跟慕天凌打听这徐家姐弟是什么样的人，在徐昊还是余捕头时，他倒是见过几面，不过也没说过话，顶多算个脸熟，至于徐茹，他更不熟了，连面都没见过，也不知是个怎样的姑娘？ 慕天凌先卖了个关子，说等他亲眼见见就知道了。 当朝颜领着徐明、徐茹和徐昊过来时，沈澄好奇地向厅外张望，忽然眼神一定，整个人像是愣住了，一脸惊诧的表情，视线盯在朝颜身旁的徐茹脸上，目光自动跟随那张脸移动，当人走进来时，他刷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见沈澄这副模样，就算是不知情的也猜出了几分。 “你……我……那个……”沈澄着急得语无伦次。 徐茹瞧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奇怪，还没认出他来。 朝颜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般这般地给徐茹解释了一遍，徐茹这才认出沈澄来。 吃饭时，沈澄显得又紧张又害羞，想看徐茹又不敢抬头看，想跟她搭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朝颜说她哥也想学医，徐茹一听学医就对沈澄有了兴趣，说她也在学医，还只是略懂皮毛，问沈澄学得如何，看过几本医书，师从哪位大夫。 沈澄一时间也答不上来，急得额上都有点冒汗了。 朝颜说她哥还一窍不通，什么都没学，让徐茹给她哥推荐几本通俗易懂的医书，先入个门，徐茹说她那儿正好有几本入门的医书，回去后就让人给沈澄送两本过去，他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她，要是她也不懂，就一块去医馆问大夫。 沈澄高兴得连连点头，心里真是对朝颜这位好妹妹感激得五体投地，真是太会说话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沈澄经常来找徐茹请教医书上不懂的地方，徐茹也会给他由浅入深地讲解一番，碰到她也不懂的，两人便一块去医馆找大夫。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也逐步靠近。 沈澄的为人，徐明自然清楚，若是两人能成，他也是满意的。徐昊对沈澄还有待考察，观察了一些日子后又把人单独约出来见了一面，谈了一番话后，也算认可了沈澄这位姐夫。 除夕过后，朝颜又张罗着给翡翠和千风办喜事，她先是问了问翡翠的意见，翡翠害羞得低头，不好意思回答，琥珀就替她回答了，自然是愿意的。 然后慕天凌问了问千风的意思，千风也是害羞得不好意思回答，又说怕自己配不上翡翠，慕天凌说他要是不愿意，一听不愿意千风就急了。 慕天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书放在桌上，有地契田产店铺，帮他把聘礼都置办齐全了，千风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慕天凌让他挑个好日子把三书六礼都送过去，到时候让人家姑娘风风光光地出嫁，千风连连点头，心中激动万分。 出嫁这天，翡翠哭得眼睛红红的，朝颜也红了眼圈用帕子擦眼泪，又劝翡翠别哭，要是把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若是日后想她和琥珀了随时都能回来看看，翡翠一一答应着，朝颜又将手上的戴着一只玉镯摘下来戴到翡翠手上，让琥珀送她出门了。 又是一年除夕，沈澄和徐茹的亲事也定下了，等年后便成婚。 柳穗诞下一双龙凤胎，慕天元龙心大悦，大赦天下。 郑怀被发配充军，周厉依旧被关在内廷司最森严的地牢里，肖总管亲自审问，陆陆续续的审问出来一些事。 当年行刺慕天凌的杀手就是周厉，当时他是奉殷贵妃之命行事，之后殷贵妃又派他去当慕天启的贴身护卫，之后他又奉殷贵妃之命去刺杀沈澄，他做的一切都是殷贵妃授意的，慕天启并不知晓。 而殷贵妃派他去当慕天启的贴身护卫，除了保护后者，还要他随时随地汇报慕天启的行踪，说是监视也不为过了。 当肖总管把这些审问的结果汇报给慕天元后，慕天元在御书房中沉思一夜，第二天跟德公公交代了一番，德公公带人往皇陵去了。 番外二 继柳穗生下龙凤胎后，安王府喜得千金，凌王府喜得贵子。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慕天元每次见到慕天辰和慕天凌都要提一下自己的是龙凤胎，不仅有女儿还有儿子。两人一开始还恭喜一下，后来就光听着，等慕天元炫耀完后再汇报正事。 等孩子满了一周岁后，慕天凌才正式进入朝堂，此时千风已经接任慕天凌的位置成了九刑司的都督，而飞羽也升任禁军校尉。 然后某一天飞羽突然带着聘礼来向朝颜提亲，琥珀害羞得跑到帘子后面躲起来了。 朝颜和慕天凌按之前给翡翠和千风添置的聘礼和嫁妆也给琥珀和飞羽添置了一份，让两人风光大婚。 沈澄和徐茹成婚后，不出半年便有喜了，此时北边又不太平了，又赶上沈鹤旧伤复发，是早些年在战场上受的伤，沈澄主动请缨，带兵前往边关御敌，徐茹也和他一同前往，在边关一守便是三年，等两人回来时，孩子都已经两岁多了。 番外三 那天殿中只剩了空大师和慕天启后，了空大师说出了那件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当年他还是宁王之时，曾钟情于一名女子，但对方却选择进宫成了他父皇的妃子，两人本该再无瓜葛，但她在后宫里过得并不好，被人算计被人陷害，他终究还是不忍心，暗中帮她在后宫站稳脚跟。 一次酒醉，两人做了不该做的事，而她不久后就有了身孕，被人察觉出端倪，之后他和她之前的往事也被人挖了出来，谣言传进了他父皇耳中，他父皇震怒，为了保全皇家颜面令她自缢，他自知自己是最不该去求情的，还是去了，被他父皇痛骂一顿，要下旨把他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回京。 为了保住她和腹中孩子的命，他去鬼市找到传闻中的灯笼馆做了一笔交易，那儿的老板给了他一颗假死药，他把她救出来后，按照约定，把人交给了老板。 之后他便离开京城到了西南边陲之地。 后来赵忠故意放他离开，他心中尚有牵挂便又回了京城，再次去了灯笼馆，询问母子两人的下落，老板说孩子还活着，但大人已经不在了，他问人埋在哪儿，老板说不记得了，但透露出一件事。 宫里的一位娘娘想要位皇子傍身，派人找到了灯笼馆。 了空大师说到这儿，慕天启也猜到那个孩子是谁了，他冷嘲地笑了笑，自己的身世原来比自己想的还要不堪。 年幼时殷贵妃曾带他去过玉泉寺祈福，夜里他无意间撞见殷贵妃和寺中的一位僧人单独会面，从此心里便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对方的脸像一块烙印般刻在他心里。 年幼的他不敢问殷贵妃，更不敢在慕皇面前表现出异样，每一天过得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里背负起一道道枷锁，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敞开心扉，也从不允许任何人窥视自己的内心。 如今得知真相，他心里却仿佛感觉解脱了，多年的猜忌怀疑终于有了一个结果，尽管这结果如此不堪，到底还是给了他一个答案。 了空大师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他离开京城，再也别回来了。 番外四 在某宝六岁时，某爹娘又因为当年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开始互啄了。 “当年你看到温二，眼珠子都快扑到人身上去了。” “当年你看到人家媳妇不也起了色心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某宝摇头叹息，果然幼稚不分年龄，爹今晚又要睡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