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 第1节 和好 作者:fuiwen 文案: 京城甘氏与萧家有百年世仇,偌大名流圈里利来利往,但两家从不往来。 甘望舒因为某种原因以假身份和萧津渡来往了一段时间,最后惊险掉马,场面终身难忘。 她跑去江南休假,在江南看上了个院子,想买,但卖主是萧津渡。 一听这情况甘望舒就放弃了。 好友分析道:“他日理万机常年在京,根本不知道是你买了,你跟中介交集,没事的。” 那院子实在是太让甘望舒心动,犹豫后,她答应了。 但甘望舒住进去后才发现,隔壁院子依然是萧津渡的,两人一天在门口见好几回。 她降价挂牌卖房的那晚,江南台风登陆,家里整夜停电。 院子里的参天大树被风吹倒,甘望舒痛苦得恨不得连夜飞回京的时候,有人冒雨登门。 萧津渡给她安装临时电源时,甘望舒全程拿手机给他照明,低着头,一言不发。 “要不要记我电话?今晚有事找我。”萧津渡临走前问。 甘望舒说了句不用。 外面电闪雷鸣,萧津渡暂时在玄关避雨。 一避到天亮。 “我们俩能不能,偷偷和好,不要给家里知道?” 一夜没睡的甘望舒脑子昏昏沉沉,跟身边的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萧津渡:“可以。” … :sc,he 内容标签: 都市 业界精英 甜文 轻松 主角:甘望舒、萧津渡 一句话简介:和仇人谈恋爱的刺激感。 立意:以和为贵 第1章 怕什么来什么。 和好:fuiwen 2024.04.11 chapter1 “这个男人是谁呀?” 车子驶入元霆会地库,后排的甘望舒刷着微信,好奇地问了句前排的助理。 助理正坐着下车的准备,闻言从副驾驶回头,接过甘望舒的手机一看。 是今天这场宴会的主办方钟承敏发的朋友圈,半小时对方前更新了一张合影,与一个年轻男人的合影,还定位了宴会所在地“元霆会中月厅”,说明人此刻就在楼上。 助理道:“是萧安资本去年上位的新总裁。”看向后座的甘望舒,助理解释,“萧家的人,萧津渡。” “是他。” 甘望舒拿来手机重新看了看:“这个人不是传言一直在国外定居吗?没听说有在国内办公,什么时候也来这种年年例行的宴会。” “是没听到什么风声。” “那回去吧。” “啊?”特助和司机面面相觑,末了回头相劝,“需要吗甘总?纵然两家不合,可近年也没有明面上的纷争,见面大家就装作看不见就好了,他总不会那么没风度来找您麻烦?” “不是。”甘望舒收起手机,“这个宴会有合影,合影是按企业年限来排的,萧安资本和甘氏同年。” “那也只是排在一排吧?主办方没那么缺心眼把您和他按在一起吧?咱两家的故事,全北城都知道的。”特助推测。 甘望舒手撑在中央扶手箱,托着侧脸,漫不经心道:“北市女总不多,每次我都是站c的,而萧安资本不来就算了,一来,你也看了,钟承敏一早就晒了与他的合影,可见萧安资本在他心中的地位,我是有资格继续站c,但萧津渡也至少是c旁。他不站别人不敢站中间,这样搞得场面更难为情。” 特助明白了,只能招呼司机退库离开。 “那,甘总是回公司吗?” 甘望舒瞄了眼窗外阴云覆盖似要下雨的长街,低语:“去北郊看小妈吧。自从萧家那位亲家奶奶搬走了,她孤单了不少。” … 蓝银霜年事已高,眼睛逐年模糊,偏偏爱干净,院子里不能有一片落叶。 保姆有空就扫,没空她就自己扫,半年前因为雨天扫落叶摔倒,到现在坐了有半年轮椅了。 甘望舒提着一把蓝银霜自己绑的竹扫帚在院里来回清扫。 不知什么时候听到声音老人推着轮椅往门口来,边走边喊:“幺儿?幺儿。” “是我。您醒啦?”甘望舒在院子的一角歪头朝大门瞅了眼,看到那抹苍老的身影后,扬起嘴角又继续扫着,“阿姨说您在睡觉,我就没喊。” 蓝银霜把轮椅一点点推出门,再滑行到院中,布满褶皱的面容上,模糊的眼睛里灵光闪闪,好像还清明得很,虽然那头青丝已经白了大半。 “今天周五,我昨儿才翻的日历,怎么就来了?” 甘望舒:“本来去参加宴会,临时不想去了,拐道就顺路来了。” 蓝银霜脸上挂满了笑,“那别扫了,热,吃西瓜,让阿姨切西瓜。” 甘望舒闻言瞥了眼院子篱笆下的花坛,那株西瓜滕下空荡荡的,“哎,西瓜你们摘下来了。” “昨儿下雨,大雨,怕打坏了就先摘了。” 甘望舒点点头,把扫帚挂墙角后进屋去,“您在这待着,风挺舒服,我拿吃的出来。” 进去两分钟,甘望舒就空手出来了,人扒着门槛望向那歇不下来,正坐在轮椅拿着扫帚扫地的老妇人,“小妈,我的西瓜呢?” 蓝银霜回头:“在冰箱里。” “那个不是我的。” 蓝银霜面色几不可察地一变,下一秒又状若无事发生般地开口:“就是你的,昨儿下午才摘下来的。怎么了?不新鲜了?” 甘望舒很平静地说:“我的西瓜背面有一道月牙勾,这个没有。” “……”蓝银霜冷静地说,“它长好了。” 甘望舒站直在门口,脸色更加平静了,“不可能,我上周来还有,它已经成型了好不了了。这不是我的,你们吃了吗?” 蓝银霜欲言又止。 甘望舒无奈地笑了:“吃了就吃了呗,本来就是您种的,骗我干什么呢?还专门买个差不多大的来骗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吃不到还撒泼打滚吗?” 蓝银霜面露愧疚,也笑了笑:“我……嗯,对……我吃了。” 正要回头的甘望舒忽然又顿了顿,想了想,不对,应该不是她小妈吃的,从那个西瓜发芽开始老人家就说了等长大给她幺儿吃,难得在城里种出西瓜,一定要留着给她幺儿吃。 怎么可能等了几个月,终于快熟了之前,自己吃了。 蓝银霜干不出这种事。 “不是您吃的吧?是被偷啦?”甘望舒回头看出去,问。 “……” 一老一少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在她正了脸色的压力下,蓝银霜坦白,指了指对面的院子:“津渡周一来了。那个瓜前几天已经很熟,裂开了,他不知道西瓜是你的,把它摘了。” “……” 甘望舒有几秒的恍惚,“谁?” “萧津渡。”蓝银霜指了指她的院子对面,隔着一条足以会车却不宽的小路,对面是一座同样旧式园林风格的纯朴小院,“他外婆之前住这,以前他来时,总会进来看我。半年前他外婆搬走了,但我又摔伤了,所以他还是会来看看我。”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来过我们这里?”甘望舒惊讶。 “他都挑着工作日来。” “……”她都是周末才来。难不成这个她认都不认识的男人,一直在避开她? 甘望舒从没在生活中听到这个名字,蓦地一听觉得很割裂。虽然甘氏集团与萧安资本同为北市的两大集团,但这两家私底下于百年前就不和,世世代代下来,甘家家规都是“不与萧氏往来”。 蓝银霜勉强知道这个事情,但是她确实也没必要太在意,她不算甘家的人。 少时甘望舒随母亲在老家生活,蓝银霜是她父亲在她出生后给她找的一个保姆,照顾她到了十二岁,再随她一起回了北市的甘家认祖归宗,但是蓝银霜那年来北市后水土不服生了一场病,甘望舒就不舍得她继续伺候自己了,让家人在京郊寻了一块僻静的院子,买下来给这个胜似母亲的保姆安了家,又找了个阿姨照顾她起居。 如今一住已经十几年。 早年甘望舒听蓝银霜讲过,对面院子凑巧是萧家的亲家老夫人在住,但是甘望舒没碰见过萧家的人,再说住的是她的保姆,和萧家没仇,且据说那亲家老夫人为人不错,总会和她聊天,甘望舒就说有个伴也挺好的。 但她没想萧津渡因此竟是这儿的常客。 回去切了半个西瓜拿到院子里,一老一少在院中纳凉。 蓝银霜问甘望舒:“是不是生气了?我再种,下次保准不会给别人误吃了。” 甘望舒失笑:“我还真是三岁呀?一个瓜而已,只是我挺意外的。看新闻,我以为萧安资本的负责人一直在国外,没回来过。” “他会回,以前一两个月就来一趟,后来他外婆生病搬走后,他来得就不频繁了,这次也隔了有三个月,他说来看看我伤好了没有。” “嗯。不过下次我来前跟您发消息吧,别不巧碰上了他。” “好。但是,他应该不会再来了,我跟他说我这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让他不用来,他应了。” “嗯,行。” 吃完西瓜,甘望舒去楼上小睡一会儿,打算晚点同小妈去买菜,晚上她要在这吃。 第2节 只是躺下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就被盛夏雨声吵醒。 瓜棚雨下,声音清脆,不好睡着了。甘望舒缩在卧室藤椅中懒着并没起身,索性想想晚上吃什么。 甘家老宅日常不是山珍海味就是外国餐,她每周就指望周末来这边改善伙食吃点不腻味的。 不知什么时候,雨声里似乎夹杂着蓝银霜的声音,还夹缝钻入了一记男声,很陌生,不认识,可能是邻居。 这么大雨,邻居来串门? 甘望舒起身,走到卧室阳台往下看,淅淅沥沥的雨幕中,院门口似乎停了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甘望舒忘了眨眼,这种车子一看就是年轻人开的,但这附近又没有年轻人住,只有老人喜欢住这种郊外僻静的老院子。 甘望舒困惑地进了屋,边走边想起一个有点不可思议的事情,下午蓝银霜提起的那个人。 可是以往他不是几个月才来一次吗?上次来不是才周一吗?小妈还说他不会再来了。 甘望舒轻悄悄地沿着实木楼梯下去,走到拐角处停下,听了听。 蓝银霜正热情招呼着对方。 “这天气就是这般喜怒无常,你怎的这个时候过来呢。” “开到一半才下雨。早前去参加了个宴会,提前走了,想来找您蹭饭来着。” 楼梯上的甘望舒呼吸都屏住了。虽然声音很陌生,没听过,但就算是个傻子也推测得出主人是谁了。 怎么会……这么巧。 蓝银霜似乎也想起来她楼上正藏着个人,有几秒的功夫出神,但回过神来,当然也巧妙地掩盖了过去 “参加宴会了,那马上饭点了,没有留你们吃饭吗?”她笑了笑,招呼阿姨给他拿点水果吃。 萧津渡大剌剌往沙发一倒,舒服地感叹:“有饭,但是怕见到不方便的人,就索性提前走了。” 蓝银霜的轮椅停在他沙发前边,温柔揶揄道:“你还有不方便见的人呢,你一年到头在北市的日子,一手掌都数得过来,人你能认识吗。” 年轻男人淡笑了声,道:“我是真不认识,但是也不方便认识。”他看蓝银霜,“就是您以前雇主那家,甘家,他们家现在据说是女儿接手了家业,不过男的女的我都不方便去打照面。” 楼梯间的甘望舒捏紧了扶手。 客厅中的蓝银霜神色微顿了下,想起早前甘望舒似乎是说了,她本来要去参加宴会,临时不想去了,难不成,是同一个。 “是嘛,那,那你见到她了?”蓝银霜试探性地问。 “没有,她还没去呢我就走了。” 阿姨拿来一盒早前存冰箱的西瓜给他,萧津渡接过来,不客气地一块一块往口中送。 “那也许,她不去呢。你用不着走。”蓝银霜说了句已经没用的话。 萧津渡漫不经心地睨了眼窗外的瓜棚,说:“主办方那人说她每年都会去,今天可能晚了点。我索性就先撤了。” “你倒是,会做事。”蓝银霜无奈,只能转移话题,“我以为你周一来后,出国去了。” “还没,有点事。” 蓝银霜想了想,看了眼他手中的一盒西瓜,又说:“一会儿吃饱了,跟阿姨一起去超市买菜吧,买点你自己爱吃的。我给你做。” “家里有什么将就吃就行,我还自己去进货,我好意思。”他乐了一声。 蓝银霜可不敢一直留他在家里,又婉转道:“家里没什么菜,今天本来也该出门的。那你和我一起去吧,我许久没出门走走了,买点你爱吃的。给你做你外婆常做的江南点心给你,这个季节做最合适了。” 男人没什么意见了,点个头,继续吃着西瓜:“这个没上次那个甜。” “……” 蓝银霜干笑:“那个,那个是,自己精心养着的。”她家幺儿没少加肥料,就为了吃一口自己种的瓜。 看他吃得差不多,动作愈来愈慢了,蓝银霜就招呼他出门。 “外面还下小雨呢,没事我不饿了,不着急。”萧津渡慵懒地靠入沙发中。 “你不是开车来的吗?那么贵的车还怕这点雨啊。” 萧津渡笑着看过去,又撑起身子:“您今儿倒是挺急的样子,真想出去呢。得了,走吧。” 小楼的旋转式楼梯是木制的,为了压低声音没法跑动,所以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时,甘望舒才走两步就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楼下斜角处已经出现了高大的男人推着轮椅的影子。 他循着那晃动的一抹身形就望了上去。 “嗯?蓝姨你家有人?” 蓝银霜僵硬地抬起脖子看上去。上面的人也如冰雕般,浑身冰冻住了,没法动弹。 萧津渡望着楼上那身着旗袍的纤细身影好奇地问身前轮椅上的老人:“蓝姨,您女儿啊?您有女儿?” 蓝银霜:“……” 萧津渡对着回眸望下来的年轻女孩打招呼:“你好,打扰你们了。” 甘望舒没动,也没开口,只是紧紧盯着他。家族的世仇恩怨与不来往让她一时间无法自如地把他当作一个陌生人去客气友好地寒暄,装傻都装不起来。 萧津渡也不在意,而是随口问蓝银霜:“她是不是认生?刚从你们老家过来的?那喊她一起去吧,我带她玩玩。” 甘望舒:“……” 第2章 他家望舒。 蓝银霜压根不知道要如何破解这个局,尴尬词穷地坐在轮椅,着急得表情都控制不住了,要不是萧津渡在背后看不到,就会觉得奇怪。 直到甘望舒自己生硬地说了句:“不用,我要走了。” 蓝银霜眼里闪了闪,有些愧疚地看着这个孩子,但是,这个场面,她也只能无奈地顺着她的话附和:“对,对的,她,她要走了。” “为什么啊?不是傍晚了?”萧津渡仰头看那楼上的女孩,“别走啊,一起吃。” 甘望舒极为不自然地抿抿红唇,再开口,声音很僵硬不自然地拒绝掉:“我还有事,你们吃就行。” 萧津渡:“不会是因为我在?”他低头看蓝银霜,“那我不在这吃了。” 蓝银霜一下蹙眉,转过身看他。 甘望舒也蓦然蹙起细眉,语气愈发地生硬道:“不是,你们吃吧。” 看她语气那么干巴巴的,那指定是了,萧津渡一下和蓝银霜说:“你们吃,蓝姨,我不在这吃了。” “别……”蓝银霜着急得脸上都肉眼可见的愁。 萧津渡浑不在意地说:“没事。您看,我也不知道您女儿今天来看你,这么多年没见过她。难得人来了还因为我吃不成饭,那可不行,我找别人吃去得了,都一样的。” 蓝银霜唇瓣嗫嚅,欲言又止,眼神在他和楼梯上的人之间来回盘桓。 甘望舒固然对这一场面无法热情起来一分,但也是真不在意这一顿饭吃不吃,她人一直在北市,有空的话几乎一周来一次,最少也是十天半个月一次,不差这一顿。 但是她知道,蓝银霜不敢在此刻对萧津渡这么说,说她不在意的,蓝银霜怕她难过,在这种时候选择了他。 但是蓝银霜确实也是想留他吃饭的,饶是她这个“仇人”都觉得萧津渡此刻应该留下来吃饭的,他常年不在国内,来蓝银霜这的机会少之又少,今天缺席晚宴特意过来,想必真是想来这吃顿好的。 可是她走,萧津渡看这架势必然也走,绝对不会留下,她现在在楼梯上,想跑的速度也没办法比他快。 “我在这吃,你不用走。”甘望舒颓然地说。 萧津渡偏头瞥上去,试探性问:“真的?要不还是算了,你们吃就行。” 甘望舒没有再同他拉扯,兀自和蓝银霜说:“你们去买菜吧,我去补个觉。” 蓝银霜“哎”了声,惊喜且开心地和身后的年轻男人道:“那走吧津渡,去买菜。我们一起吃就行。” “小姑娘一起呗?难得来一趟北市,玩玩呀。”秉着补偿她的心思,男人朝院子里看出去,“正好雨停了,有彩虹呢,走,我带你兜兜风。” 甘望舒:“……” 余光里,蓝银霜整个人都尴尬到无法动弹了。 鉴于刚刚推辞就餐的困难,甘望舒现在也不想浪费口舌了,让他又觉得是他在她才不和自己妈妈逛超市的。 甘望舒很利索地下了楼。 她是司机送来的,外面没有车子停着,所以理所当然自然而然只能坐入那辆“很贵的”劳斯莱斯。 可能是怕她没坐过,他还绅士地给她开关车门。 所以一行四个人,连着保姆很“温馨”地一起去往附近的超市。 蓝银霜坐副驾驶,甘望舒和保姆在后排。 刚开上长街,萧津渡就开启了他“导游”的责任,他先问甘望舒的名字:“小姑娘叫什么名啊?看着不大。” 甘望舒看着窗外,语气已经很平静了:“蓝望舒。” “你随蓝姨姓,好听。”他点点头。 “……” 真正姓蓝的老人家在副驾驶干笑。 萧津渡右手搭着方向盘,左手搁在车窗,眼神随意扫了下中央后视镜里的那张脸:“你在哪儿工作来着?毕业了吗?看着没几岁。” “……”甘望舒不自然地对一个世仇的人道谢,“谢谢,在北市附近工作,二十七了。” “二十七??”他吃惊地直接扭头往后排看。那一眼里,雨后晚风吹起了女孩子披肩的直发,露出一张清透而骨相卓绝的脸,她长的是那种似冰似水清纯而大气的脸,五官哪一寸都是完美比例,气质翩翩。 蓦地一看被吸引,深深一看移不开眼。 “实在是不像。”男人瞥了眼副驾驶的老太太,“蓝姨,真的假的?妹妹有二十七?” 甘望舒咬到了自己的嘴角:妹妹? 这顿饭果然不应该吃,还称兄道妹起来了,而且,他比她大?看着也不像。 甘望舒第一次主动去瞧他脸。 车上最尴尬的人这时候道:“是啊,幺儿她,哦,望舒她这个月就二十七的生日了。” “还真是啊。”他挺新奇的,又没忍住往后视镜看。 甘望舒不小心和他四目交缠,愣了愣,在他下意识咧开的嘴角笑意下迅速移开目光。 女孩子有些怕生。 萧津渡笃定后,又努力与她闲聊,“你在北市附近工作?那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来你妈妈这里。” 第3节 蓝银霜替她解释:“她都周末来,周末才有空,你都是工作日来。” “也是。有人来看您就好了,我就怕您一个人太孤单无聊。” 蓝银霜朝他看去,温柔和蔼地笑道:“不无聊,你还总来呢。” “就怕来了老打扰你们一家人,不然后面我在国内待的时间长了,能多来看您,我也有消遣儿。” 他一看就是北市人,讲话京味浓,而且骨子里那种漫不经心喜欢找消遣的劲儿,纯得不行。 蓝银霜瞄了眼后面的甘望舒,又同他道:“没关系,你忙就行,要来啊,你也随时能来,可以给我打个电话,省得我不在家。” “也行。” 超市不远,“一家四口”前后进去,保姆取了个车子,萧津渡接过去了,单手推着,转头就问甘望舒:“妹妹,你喜欢吃什么呢?” 甘望舒:“……” 她低声呢喃了句:“买你们自己吃的就行,我都行。” “那哪儿行。”萧津渡推着车子直接往生鲜区走,“蓝姨,我记得你们是江南那一块的,您也爱吃那一块的菜,妹妹是不是跟您一样?” 蓝银霜坐在电动轮椅中,由甘望舒手动推着。 她知道甘望舒此刻一个字都不会说,就熟门熟路替她说了:“是,差不多,望舒她,吃江南菜,也吃京菜。” “那行,那口味差不远,我也喜欢您那儿江南菜。” 保姆在萧津渡的授意下,把海鲜区的东西几乎买得七七八八,蓝银霜说四个人也吃不完,他随口一句丢冰箱,“明儿就周末了,妹妹又不是晚上就走了,周末肯定在这。” 甘望舒:“……” 买完晚餐的主食,路过水果区,零食区,保姆照例拿一些甘望舒会吃的小东西,但想到今天家里有额外的客人,就也不管萧津渡吃不吃,都拿了双份,但一会儿在萧津渡说“多拿点,周末妹妹吃”的声音下,双份又成了三份。 甘望舒来一趟超市除了做人力推车工人没有其他任何用处,在看了萧津渡大老板般的采购方式后,她在转角处故意慢他和保姆两步,从背包里提前取了一张卡出来。 蓝银霜看到了她的动作,知道她想付钱,她没什么意见,也不好意思让萧津渡买下这一车东西。 一行四人在超市晃悠了一小时后,终于那硕大的购物车满得要掉出来了。 收银台前,收银员忙忙碌碌在为他们扫描物品的时候,甘望舒无声示意保姆到后面去推着蓝银霜,她自己挪了位置站在了萧津渡后方一步的地方。 她披着发,穿着一袭水墨色旗袍,脸白,萧津渡眼角余光不一会儿就在无意中发现了她。 扭头见小姑娘背着一只手站在那儿,站得姿态颇为优雅,脸色不自在地与他对望了一下,而那背在身后的手,似乎捏着什么。 他看到了一小角的卡片,想了想,问:“要结账啊?” “……”甘望舒没说话。 萧津渡直言道:“我来就行。” “不用,我来。” “你做什么工作?这车东西不少钱呢,不用了。” 甘望舒低下头,淡淡道:“我结得起的。” 他蓦地淡笑一声:“你看着,不像赚大钱的人。” “……” “我不是那意思,我觉得,你像个,老师?” “……” “开玩笑,不过真的,我来就行,小姑娘和男人抢什么结账,傻不傻。”他扭头看收银员扫得怎么样了。 甘望舒知道自己今日着装温婉又优雅,没在意他的“贬低”:“你吃的不多,我没道理让你结。”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多?”他背着身子语调懒洋洋地说,“你这么一说等会儿饭桌上我哪儿好意思吃啊。” “……” 甘望舒轻吸口气,“我不是这意思,你……随意吃,我来结,我请客。” 他没说话了。 甘望舒也不再开口,眼看收银员已经将最后一个东西装袋里,便立刻递过去一张卡。 萧津渡没有拿卡,而是在对方接过卡要去刷的前一秒,不紧不慢地说:“我有会员,188,699……” 服务员面无表情地把卡退给甘望舒。 当事人:“……” 她平静的脸色有些裂开了。 实在不理解,甘望舒偏头看着那个身量高她不少的男人,他本来就不在国内生活啊,而且看着也不是那种会自己买菜给自己做饭的人,怎么会有一个超市的会员?? 似是收到她的目光,理解了她此刻蹙眉的意思,男人云淡风轻又实在颇有些得罪人地解释:“我不是第一次去蹭饭了,有时候提前带菜去。我真不是那种白嫖的人。” “……” 那小票足有五千八百块。甘望舒接过手一看就无奈。 萧津渡拎起购物袋边走边随意道:“没事,我又不差这点。你实际上工资应该也不低啊,皱什么眉。” “……” 他拿了两个大的购物袋,还有一个小的,甘望舒自己拿了,和他走在最后面,顺便和他道:“我工资不低,所以不习惯花别人这么多钱,没有谁理所应当为别人花钱。” “我跟蓝姨不是自己人吗?你是她女儿,我妹妹啊,咱别这么生疏行不行?” “……”她无奈叹息,随口讲了句,“你跟她熟悉,我们还不熟,我不算你妹妹。” “那喊你望舒得了,给你别扭的。” “……” 到地下车库,萧津渡一一将两大袋东西塞后尾箱,转头时差点撞上甘望舒,她后退一步,他才发现她手里还有一袋子。 “不好意思啊,”他接过去,“差点把我们家望舒撞翻了,那我罪过更大了。” 甘望舒:“……”我们家,望舒。 她终于没忍住从侧面打听:“你几岁呀?” 他合上后尾箱,“我几岁?你瞧着我几岁?看不出来?” “……”她摇摇头,平静真实地阐述,“看着和我差不多。” “哟,终于给我脸了。” “……” 他到侧面打开后排车门。甘望舒麻利地过去,“谢谢。” 甩上门,他没马上走,隔着车窗看进里面。 甘望舒也不禁隔窗与他相望。地库的柱子阴影落在他一对剑眉与鼻子上,鼻骨被衬得尤为高挺笔直,不止,其他五官仿佛每一寸都是立体骨感,没有一丝可以拿来挑剔的。 长得很高,长得也颇好。 他吊儿郎当地说:“你问我几岁做什么?反正你也喊不出一声哥哥。” 第3章 望舒,我给你换个工作。 甘望舒是真喊不出哥哥,也不会去努力喊,那有些离谱,所以她装作不自在地低下头。 萧津渡上了车一路上透过中央后视镜看她几次,她扭着头安安静静望着窗外,托腮看彩虹。 他觉得那小姑娘有点无聊的状态,但是她又实在拒人千里之外,也不好去跟她搭话了。 这一趟除了中途甘望舒手机响起了电话,其他时候都无人出声。 甘望舒的电话是特助打来的,她挂了,回消息说稍等。 到了家,萧津渡和保姆将所有菜拿进屋里厨房。 阿姨将中午要吃的菜挑出来,其他的分装放入冰箱。蓝银霜也进去了,说要下厨给萧津渡做好吃的。 当事人说:“您坐着,这腿不好站,我来。” “腿基本好了,懒得走罢了。你来吃饭的,做什么饭。” “哎,我跟您还讲究这个啊。”他漫不经心地说,“要不您今天尝尝我厨艺,也让妹妹尝尝,不然她对我不冷不热的。” 他透过厨房飘窗瞅了眼外面没进来的女孩,她靠着院子篱笆在看手机。 蓝银霜尴尬地笑了,抬起手请拍他:“别理她,这孩子性子冷,她对谁都是如此的,别放在心上。” “开玩笑呢。”他转头推她到厨房门口去,“这我和阿姨来,您休息。” … 甘望舒知道今天的厨房大概很拥挤,完全不需要她,就直接在院子里打电话。 “什么事?”今天是周五,公司还在上班,她也不敢怠慢了正经工作。 特助在电话中对她说:“我给钟承敏去了信息,说您今儿身子不舒服临时取消行程了,不去出席宴会,他说要去看您……” 甘望舒毫不慌乱地冷静回复:“跟他说我回头好一些了,亲自联系他。” “好的,我明白了。” 拿下手机,甘望舒一个抬头就看到了朝南的厨房窗户中男人矜贵而忙碌的身影。 他似乎有所意识,撩起眼皮与她不偏不倚对上了眼。 甘望舒自然而然地迈开腿进屋去,到厨房门口客气了一道:“我来吧,让你一个客人下厨,真不好意思。” “这不有阿姨吗。”萧津渡浑不在意,瞥了她一眼,“忙好了?那去休息吧,早前好像听你说要去睡个觉。” “只是接个工作电话。没事,不困了。” 萧津渡点点头。 眼见她在这确实没事可做,甘望舒就准备走人了。但就在她想法落下的时候,萧津渡就送来了一道阻止她脚步的声音。 “你做什么工作呢妹……哦,望舒。” “……” 第4节 甘望舒站在中岛台一侧,仿佛没有想走的模样,很正常地说,“我,建筑行业。” “建筑?”他语气很明显地惊讶,“你是设计师?” “算吧,读的设计专业。” “难怪看不上我这仨瓜俩枣,有钱人呢。” “……”甘望舒下意识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说着玩儿的。”他淡笑回头,隔着半个厨房远远瞟了眼她遗世独立的模样,“但我还真是没猜到,和你气质实在不搭。” “唔。”她知道,一般人看不出她身份。 萧津渡觉得她身上像个谜团一样,蓦地一看烟雨江南,仔细一看硝烟塞北,风大着呢。 “你在附近哪个地方?” “林州。”甘望舒随口捏造了一个地。 “为什么不来北市工作?”他好奇她放着母亲一个人在这,“北市建筑公司多得是,应该不会比其他城市差。” “那边有住的地方,公司的。北市不方便。” “这儿不能住啊?” “这是我妈妈的,她雇主买给她的,我不想来住。” “甘家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个。”他随口道。 甘望舒眼珠子微微一转……这句话,她曾经确实与蓝银霜的孩子亲口说过,说房子买给蓝银霜的,就是她私有的,她可以邀请任何人来住何况是自己的儿女,只是,任何人不能剥夺。 “还是算了。”她随口搪塞。 萧津渡转过身在中岛台挑菜,又来了一句:“我在市区郊区都好几处房子,你要不挑一处住?” “……” 甘望舒忘了眨眼,两秒后才定睛瞅他:“谢谢。但,你觉得有可能吗?” 萧津渡咧嘴笑,摇头:“你骨头比我还硬。” 甘望舒:“……”那你还说。 似乎是看出来他这么问是因为蓝银霜,甘望舒就主动解释:“等我自己有了房,我再来。” 萧津渡丢给她两颗蒜让她剥,免得干站着不自在:“那你怎么不买一个?给我当邻居吧,我那儿地方不错。” “……”甘望舒捏起那蒜,垂下眸认真剥皮,“你一会儿觉得我没钱,一会儿觉得我富可敌国?” 萧津渡不以为然:“你是设计师啊,买不起全款也不差个首付的钱吧。” “我才工作没两年。”她正式接手甘氏集团也就是去年的事,“养得起自己和财富自由,不是一回事。” 萧津渡了然地点点头,“那岂不是很难来陪你妈妈了。” 甘望舒:“还行,每周能来一次。” 蓝银霜自己有孩子,只不过不是女儿,是两个儿子,确实都在附近林州生活,他们隔几天就会轮流来看母亲,所以老人家不会显得孤单。 她解释:“平常我周末都会来,今天是到北市出差,结束工作就提前过来了。” “嗯。哪个公司啊?” 甘望舒犹豫了两秒,说:“君业。” 蓝银霜来了,厨房不大,人太多有些拥挤,甘望舒就趁机溜走了。 蓝银霜撑着拐杖来的,说要给萧津渡做点心。 萧津渡也没有再拒绝,等着汤熬好的工夫,在一旁扶着她,顺便在手机翻了翻“君业”是哪个公司。 一会儿几个人忙得差不多,他去院子里找甘望舒。 当事人在看自己的西瓜,惊喜地发现已经有新的小瓜结成了,看上去这颗苗小,一次只结一个。 萧津渡说完“吃饭了”三个字,就站在屋檐下等她,顺着说:“你在甘家的子公司里工作啊?” 甘望舒偏头朝他扫了过去。她以为他不知道,毕竟萧安资本和甘氏是两个产业几乎没有交集的集团,前者主风投,后者多是实业,加上两家不来往,所以完全不会去主动了解对方公司的资讯,因此她才连他们老板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嗯。”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走过来。 萧津渡等人从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跟上去:“你们两代人怎么都给甘家服务了。” 甘望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抿了抿唇,心想仇人终归是仇人,私下也看不惯对方。 她故作不懂地边走边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不过你要是想来北市,我给你换个更好的公司。” “……” 甘望舒刹住脚步,没忍住回头:“据我所知,北市地产龙头企业除了甘氏集团,席氏集团,就是中明。其中,席氏产业链多,不全在地产上发力,这不是他们的重心,我没道理从甘氏换到席氏去;除此就只剩中明能和甘氏抗衡一下了,但是中明,他们有自己的设计公司,知名的设计师,固定的班底,已经很多年不需要人。” “但我有熟人,我们两家是亲戚。” “……” 他一脸愉快,那种“我一定能为你服务的你放心”的愉快。 甘望舒怔了两秒,才回过神来,说:“中明集团规模太大,没有我这种新人可以发展的地方,相比较,我更喜欢甘氏。” “那你为什么不来北市的甘氏公司?难道这没宿舍?” “嗯。” “……” 他欲言又止,那句要给她提供宿舍的话在她“我不食嗟来之食的”清冷眸色中憋了回去。 甘望舒觉得他们的交集应该止步在这一分钟了,她不想和他继续发展“友谊”了。 所以她转而主动说道:“我听说,甘氏和萧家,有不和,所以你对甘氏意见很大吗?” “也没什么意见吧,有不和都是老一辈了。”他走往餐厅,懒洋洋道,“只是目前也没来往而已。我跟你说这个主要是觉得你没必要跟着你妈一样一辈子为甘家服务,来北市能照顾你妈妈,也有更好的发展。” “你管我做什么?” “嘿,”他往后瞟她,“管你做什么,我闲得慌,你别往心上去,当我喝多了哈。” “……” 甘望舒马上垂下眸,心虚道:“抱歉,我知道你是好心。” 男人背着身子边走边漫不经心地低语:“长得倾国倾城,心是又黑又硬。” “……”甘望舒这辈子没这么崩溃过,也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在甘家她辈分高,在甘氏她是总裁。 真的是出了社会举步维艰…… “一家四口”相继在餐厅落座。 桌上的菜一半是萧津渡爱吃的一半是甘望舒爱吃的,他坐蓝银霜左手边,甘望舒在右手边,保姆坐蓝银霜对面。 这样一来,也就是甘望舒和萧津渡坐对面。 “蓝姨手艺还是那么好。”萧津渡往一道菜夹了两次,颇为捧场。 “除了点心就做了这么一道,这孩子。”蓝银霜心情果然甚好地笑了,又给他夹,“多吃点,国外是不是饭菜不好吃呀?” “难吃得很,我之前专门从家里带了个厨师过去,但去年人退休了,我又准备回国了所以没再带人去,这一年都是有空就自己做,没空就瞎对付。” 蓝银霜满脸的心疼,马上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后面人在国内啊,你就常来,我都给你做啊。” “嗯,行。” 说着见对面女孩子低着头无声而优雅地进食,萧津渡顿了顿,转而又回绝了:“算了,我回国工作的话也只能是周末有空来,来了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 甘望舒:“……” 蓝银霜尴尬地看了眼甘望舒。 当事人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一个抬头就很自然地道:“没事呀,你要是周末来,我就工作日抽空来。” 萧津渡:“……” 蓝银霜:“……” 连保姆都愣了。 甘望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句话情商低级到无以复加,她尴尬极了地想要挽救,萧津渡却主动笑了一声应了:“行啊。” 看似给她缓解尴尬实际上甘望舒饭都吃不下了。 未免他那“单薄脆弱”的心灵总是受伤,显得她真的像个没心没肺心又黑又硬的,甘望舒就主动开口聊天,把话题引到他身上去。 “你是,做什么的?” 蓝银霜:“……”她不明所以悠悠看着那孩子。 萧津渡却有问有答,难得她主动说话,烧高香了:“我?萧安资本啊,你不是知道?” 甘望舒:“哦,你在你家公司,做什么职位的?” “老板。” “……” “总裁。” “……” 他瞅她:“你要跳槽来萧安吗?” “……” 蓝银霜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不由默默低头进食,当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相信甘望舒自己开的话题她就有能力左右局势。 这问题确实,甘望舒连思考都不需要,很快就冷静地问了回去:“我是建筑行业的,我去你萧安资本,一个投资公司,我能做什么?” “萧安旗下投资的,不是没有建筑行业。” “小公司我看不上。” “……” 他笑了,点点头:“有骨气,你有当老板的潜质。” 第5节 “……” “努努力,回头自己出来单干,我给你投资。”他很认真地望着她,“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别搁甘家打工了,真是埋没,我指定比甘家好。” “……” 第4章 属于萧总的黄道吉日。 甘望舒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不计前嫌,如此为她着想,反正她非常后悔自己问他工作的问题。 “等我再攒几年经验吧。”她干笑了声,低头默默吃饭。 今天这么久了,萧津渡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小姑娘笑起来就是妥妥的江南冰水融化,可甜美了。 他多看了两眼,觉得有趣,不懂她为什么忽然愿意笑了。 一顿饭吃得蓝银霜胆战心惊,仿佛放桌上在大战,硝烟弥漫。 终于散席她都松了一大口气。 萧津渡再喝了两杯茶就走了,很明显为她们母女的团聚腾位置。 蓝银霜出去送他,回来后有些不自在地和甘望舒解释他今天的情况:“没想过他还会来,还是恰好今天来……望舒,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别这样说,”她摇摇头,“反正不也吃完饭了,小问题。” 蓝银霜都不免干笑了起来,随即就马上转了话题:“你也回去吧,天色不好,别一会儿下雨了。” 甘望舒想到冰箱里那一堆萧津渡买的东西,都是些水果蛋糕之类的年轻人零食,蓝银霜和保姆都吃不了,所以她不吃的话,只能放几天后过期丢掉。 五千块钱是以前她还没当老板,在公司旗下当设计师实习时的工资,有时候都没那么多。 “我在这住吧,明后再走。”她伸了个懒腰,“消灭消灭那些零食,我可馋呢。” 蓝银霜很惊喜,马上连声应好,末了就撑着拐杖要到楼上去给她收拾房间。 甘望舒扶她上楼。 周末两天北市都下雨,甘望舒在这里舒服地避世到周日晚上才回甘家。 第二天上班第一天她就给钟承敏去了电话,感谢他的挂念。寒暄一两句后,本以为事情了了,却没想钟承敏约她吃饭,说有事要和她谈。 “不巧我今天和明天都有饭局了,钟先生大概是什么事情?电话里方便说吗?” “这事啊,电话里可能说不完,不过我现在先跟你简单提一嘴也好。明年名嘉国际准备启动一个海湾项目,我心目中主体最佳的承包方是甘氏。” “哦,是嘛。” “但这次项目太大,大概有个合资方是萧安资本。” 甘望舒那一刻完全明白了。 见她没有接话,钟承敏比她还明白她的意思,他马上说:“我知道这个事情你有点为难,望舒。你看,找个时间,出来我当面跟你说,其实前两天我就打算在你来参加晚宴的时候和你聊聊,没想你因故缺席了。” 甘望舒坐在办公室内,举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开口:“这事钟先生可能难办的不止我甘氏,萧安资本那边,你难道已经谈好了?” 钟承敏坦诚道:“倒是还没,那天萧安资本的人来出席晚宴,我还来不及说,人有事也走了,我什么也没捞着。”他笑了起来,“但是我已经约了萧安的萧总。” “不会约我俩碰面吧。” “那不会。”钟承敏在电话中大笑,“这你不用担心,你钟叔还能缺心眼到这个地步啊,后面就算真的合作了,我也能保证你们两方,从头到尾不碰面,咱就是金钱交易。” 甘望舒:“其实我在电话里就能给您一个初步的答复,钟先生,甘家有百年历史不和萧家合作了,到我这一代呢,我未必能把集团推到一个新高度,我只求,保本,不要让集团走下坡路就好,所以对于与萧安合作这种可能让我名声遭受滑铁卢的事情,我可能得观望观望。” “我明白,理解。但我,还是想约你出来谈谈。” “可以。不然找个地方我请您喝个茶?” “好好好,都行。” 茶局约在了晚上八点半。甘望舒今天下班后就干脆没有回家,一直在公司加班,待时间差不多便出去。 特助已经下班,甘望舒也没有喊司机,自己开了一辆帕拉梅拉赴约了。 北市在这个点是夜间高峰期,车子在市区走走停停。 期间某次启动的时候,甘望舒的车子抖了一下,随即便莫名熄火。 她重新摁了启动键,起初还有一点引擎制动声,但没有成功点火,随即就彻底没了声息。 甘望舒试了几次无果,已经听到后面好几个车子鸣笛,她无奈下了车。 后排车主一看她这情况,手里还捏着个手机在打电话,大概就猜测出是车子出问题了,便自发绕到其他车道上去。 甘望舒拨了特助电话,随即便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还没等到拖车来,有个车子一头怼上了她的车尾。 这下好了,不报警也得报警了。 那辆黑车上下来的男人上前一看,车里没人。环视一圈,找到站在绿化带边的一个女人:“你的车吗?” “嗯。” “你怎么回事啊?”他立刻不爽地抱怨,“是你自己停在这儿的哈,不关我的事,我走了。” 甘望舒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回道:“走可以,不过,失明应该不能考驾照吧。” “……”对方指着她怒骂,脏话连篇。 甘望舒仰头望星,没再去打理。 交警没几分钟就到了,对方也没走,大概是知道走了就算肇事逃逸,但是警察来了他就一下子围上去噼里啪啦一通撇清关系。 甘望舒一直环抱着手,仿佛事不关己一样站在绿化带边。 忽然发现又一辆车停在路中间,她以为又有人开车看手机怼上去了,无奈扫了过去。 那是一辆……劳斯莱斯,黑色,有些致命性的熟悉感。车里男人穿着一袭黑衬衣,在满天星车灯下敞开着两颗纽扣,锁骨若隐若现,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还夹着一支烟,正烟雾缭绕。 甘望舒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移开眼神不是,继续对视也不是。更崩溃的是,他在她为难之际下车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怎么了?你怎么今天还在北市啊?”萧津渡走近问她。 甘望舒淡淡扯了下嘴角:“来出差。” “又出差。”他欲言又止。 甘望舒从他带着一丝丝笑意的眼神里看出:你干脆在北市安家得了,听我的准没错。 “是她自己把坏了的车停在马路中间的凭什么我负主要责任啊?这不是欺负人吗?!”男人看着交警,手指着甘望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萧津渡瞥了过去,再扫了眼路中间那追尾的两辆车,大老远就看到这里有交警了,但没想是甘望舒。 不止车坏了还被撞。 他瞥了眼怼她的人:“闭上嘴,眼瞎啊。” 对方一愣,警察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有其他人来,撇来了眼神,但也没说什么,直接去和肇事方解释:“人家已经放了提示的三脚架了,你把三脚架撞倒了一路开来,还开车看手机接电话,你不负主要责任谁负?” “可要不是她乱他妈停车我至于……” 萧津渡夹着烟的手抬起来指了指他。男人口中的粗话戛然而止。右手边是两个交警,可压迫感还没有左手边男人夹烟的手强。 萧津渡:“你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会儿得哭出来。” 对方愣了愣,怂下去,但是转瞬想到这里有警察,又一下子带着怒火转头看交警:“人这么威胁我你们听到没有??靠!我要报警。” 两个交警都无奈做记录,没人吱声,烦躁的表情有点压不住。 拖车来了,打乱了这边僵滞而危险的气氛。 甘望舒的特助看到萧津渡着实大吃一惊,走过去的时候在她的暗示下半个字没敢乱说,只弱弱问她:“走吗?” “要去哪儿啊?我送你得了。”萧津渡定睛瞅了眼来人,“你同事?” 甘望舒点头,对他说:“刚刚谢谢。我坐同事车就行,去谈个事。” 萧津渡也没有过分热情,只是随口道:“大晚上别应酬太晚了。对了,就你一人?” “嗯。” “什么地方来着?” “去汉盛喝个咖啡。”她轻描淡写地说了茶馆隔壁的一个地址。 “嗯?顺路啊,我就去隔壁。” “……” 特助此刻比甘望舒还慌,看看她又看看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帮腔了。 甘望舒还是努力端庄地拒绝:“你看我同事都来了,算了,我坐他车子就行。谢谢。” 萧津渡慢条斯理地点了一下头,“你不需要就算了。” “……” 他没有马上走,缓了缓在她的困惑下,又开口:“但你坐我车不是更方便?你同事可以回家了,也不陪你应酬,何必劳烦人去一趟。” “……” 特助在他的言语里感受到了一点明显的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一个大男人晚上让女同事自己应酬……合理吗? 甘望舒也听出来了,斟酌着要如何解释的时候,萧津渡却已经走人了。 她措手不及地顺着他的背影看了去。 他上车后也朝她看来。 本来应该是很自然的一眼,但这一刻,她莫名感觉他眼神里还是有些意味深长,有些不放心,不甘心的意思。 想到刚刚他下车来的关心举动,与压制对方污言秽语的话,她忽然往前迈了一步,接着又刹住脚步和特助说:“你回去吧。”末了走向那辆劳斯莱斯。 正要点烟的萧津渡举着打火机和烟透过车窗看她,“嗯?” “要不,我蹭一下车好不好?” “你同事呢?” “我让他回去了。” “为什么啊?” 第6节 “……” 甘望舒是真的尴尬死了,只能靠情商口才挽救自己:“想起来他有点事,不想耽误他时间。你要是不方便,我……” “我这不是怕你不需要我热情嘛。” 他在关键时候接了她的话,让甘望舒更加无地自容,垂着眸握了握拳,有些生理性的紧张。 萧津渡堵她一句一下就后悔了,看那模样跟被人欺负似的,真是,热情也不行,冷也不行。 “上来啊,傻瓜,这么一个大美人搁窗外拦着我车我见犹怜的,明天我在圈子里就名声扫地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欠了什么还不清的情债。” “……” 甘望舒马上绕过车头上副驾座。 一进去她就从容许多,主动说:“我其实想谢谢你。我同事他和我分工不同,今天晚上谈的事不需要他陪同,也没什么危险需要他陪同。” “和什么人见面?女的?” “男人,但是……”她明白他的意思,顺着解释,“是中年人,熟人。” 萧津渡启动车子,“你确实是涉世未深,真是令人惆怅,说你又怕你觉得我多管闲事。” “……” 甘望舒词穷,她不担心人身安全问题是因为在北市,认识她甘望舒的人,就算是大她两辈,见了面也得客气为她拉个椅子。 惦记她……除非连祖坟都想迁走了。 车里音响在放王菲的专辑,这一分钟倒也没有那种让人过分尴尬的宁静。 萧津渡余光里有些晃眼,瞅了过去。她今天又是旗袍,满身竹叶刺绣,精致二字都描摹不出裙子的风华。 这衣服属实给危险增添了三分火。 甘望舒被炙热的视线燎烤了几秒就不自在地扭头看过去,把话题转到他那儿,“你这么晚,也要应酬吗?” “嗯。” 甘望舒忽然有些担心,钟承敏那老家伙不会真的同时约了他吧?不然能那么巧,他也去茶馆。 她试探性地道:“当老板还这么辛苦啊。” “你别心疼我了,心疼你自己一个打工的,我都心疼你,大晚上的见什么老男人。” “……” 萧津渡又怕把小姑娘说抑郁了,一边将车开过路口,一边换了话题:“这趟在北市待多久?” “明天就走。” 她打探他要去哪里:“送我去了会不会太晚?耽误你时间了?” “不会,就去汉盛隔壁的茶馆,顺路。” 甘望舒屏住呼吸:“这么巧啊。” “你又不去茶馆,顺路勉强,巧就算不上了。” “……”那是你太严格。 甘望舒为了自己的目的,第一次厚着脸皮说:“我是想问,你大概会待多久呀?我晚上想去我妈妈那儿,方不方便回来再蹭你的车?” “你几点走?”他有些惊喜地给予反馈。 “大概一个小时,十点前吧,刚刚耽误了一点时间。” 萧津渡蹙眉:“那我叫司机送你,我没那么早,本来约了九点半,刚刚人又和我说可能得晚点,他那边有点事耽搁了。” 甘望舒的心一瞬间死了,刚刚被人追尾后,她就给钟承敏去了消息说可能得晚点。 他们原来约的是八点半,而钟承敏约萧津渡九点半,如果一会儿姓钟的拖延一下时间,就能碰到萧津渡去了。 碰面了,钟承敏肯定要做一番和事佬姿态的,过后姓钟的再私下给她解释一下,说不知道萧津渡来早了,就完美脱身而出了…… 就像前两天蓝银霜没想到萧津渡会忽然去看她一样……让他们俩个绝世大仇人来个世纪同桌。 短短时间两个一样的局,一个无心,一个有意…… 钟承敏这个老狐狸。 “怎么?”萧津渡挑眉。 甘望舒回神,淡淡扯了句:“你那么晚的约,现在才九点就出门做什么?” 红绿灯前,萧津渡停了车,“北市只是限行车号,没限行时间吧?” “……”甘望舒不自然地摇摇头,“不是呀,只是随口问问。” “我还约了别人,不是只见一个人。” “这么辛苦。” 他乐了:“你干嘛老心疼我?” “……”甘望舒悲伤地解释,“你又下车帮我,又送我,我不应该说两句好话吗……” “你之前就不说,我今儿都要受宠若惊了。” “……” 车厢里刚好放着王菲的<因为爱情>,到高潮部分了。 依然随时可为你疯狂/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诡异到甘望舒一个唯物主义的人都觉得今天日子不好,但是萧津渡的意思,属于是百年一遇的黄道吉日了。 第5章 他是我表哥。 一路没再有人说话,相安无事地到了北市西郊胡同区,那是老市区,分布了不少有名气的老店,咖啡馆和茶馆都是其中之一。 甘望舒想起刚刚自己与萧津渡说的要蹭他的车回去,怕他真的记在心上,下车后就跟他说:“谢谢你送我过来。一会儿不用给我叫车了,我同事说要来接我。” 萧津渡点了个头,“小心点。” 甘望舒应声道谢,转身进了咖啡馆。 找了个位置坐下后,甘望舒透过落地玻璃看到萧津渡在附近停了车,进了隔壁的津云茶馆。等了大概五分钟过去,确定他已经上楼进包厢了,她才出门也去了隔壁。 前台给她引去了二楼的雅字号包厢,一进去钟承敏就说他刚来三分钟,两人时间蛮巧的。 “你那车子没事吧?人也没事吧?” “小事,熄火了。多谢钟先生。”甘望舒在茶桌对面的太师椅落座。 钟承敏已经在烧水,见她来了便打开一罐红茶,取出一缕放入茶盅。 室内灯光夹暖意,茶香袅袅,气氛雅致。甘望舒见钟承敏格外气定神闲地在“耗费时间”的加茶泡茶,就自己主动提起来那个项目。 “名嘉国际的速度真的快,甘氏的人力都快赶不上这送上门来的饭了。” 钟承敏大笑:“你呀,难怪你们甘家人丁兴旺却最终把大权交到你手上,你是会说话、会做生意的。” 他看似挺开心,不过这个项目一提起来,就很快笑不太出来了。 甘望舒在得知他今天晚上摆明了要让她和萧津渡见面的想法后,就不再委婉,无论他怎么说,怎么诱惑,怎么保证她不会与萧安的人打交道,她都以一个理由轻飘飘地拒绝了。 ——届时报纸上只要在项目表上标出各方面合作方,她就得被家里叫回去问话,这对刚接手集团的她没有好处,搞不好一个集团就被她自己整丢了。 她说得很“唯利是图”,钟承敏要做坏人,都比不上她。 一眨眼谈话已经接近一个小时,茶馆里的老式时钟报时:北市时间,十点整。 钟承敏正给她倒茶,甘望舒的手机恰好响了。 她瞄了眼,是好友发来的信息。 转头她一边端起茶杯一边抱歉地和钟承敏说:“家里有点事,可能得提前告辞了。” 钟承敏一直在等人,闻言,表情有些丝丝没有掩藏好的意外,但甘望舒没等他反应,已经起身了:“今晚的茶非常好,加上钟先生娴熟老道的泡法,令人颇有印象。下次和钟先生谈事,还来这儿。” 钟承敏只能笑着应了,起身说送她出去。 “可惜了,本想再同你谈谈,这是个大项目,是你上位之后举足轻重的项目,如果你能拿下,可以让你在家中的地位稳固不少。” 甘望舒在门口刚站停,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的楼梯传来脚步声,她的心跳在这时也加速了。 她表面云淡风轻地惋惜叹气:“人各有命,我暂时不敢有那么大的胃口。”话落不等钟承敏再故意拖延寒暄,点了头就马上走了。 刚拐过弯就听到熟悉的男声传来,夹着那有些叫人耳朵发痒的吊儿郎当。 “钟先生到了。” “萧总,哈哈哈。”钟承敏把目光从甘望舒离开的方向收回来,心中惋惜,“你怎么从楼上下来?” “有约。” “那正巧,我刚刚也来见人了。刚喝完茶,你来续上。” 二人步入茶室。 紫砂壶里的茶香惯满了一室,看上去喝了不少。 萧津渡在甘望舒原来的位置坐下,“钟先生,约的甘氏的人?” “你这压根不用说,聪明着呢。”钟承敏把甘望舒的茶杯收回来,取了新茶杯倒茶,“你怎么说?其实比起甘氏那位女总,我觉得利益方面,我不需要跟你解释太多,你比她懂。” 萧津渡靠在太师椅背,漫不经心地瞅了眼对面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怎么说?甘总不懂其中的利益,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同意。” “她说要考虑考虑,想听听你们这边的意见,大意是,如果你们不计前嫌,她们自然也不会守旧固步自封。” 萧津渡没有接话。 钟承敏:“你说说吧,需要什么条件都好谈嘛。” “甘氏能考虑?该不会搪塞您的吧。”萧津渡淡淡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道。 钟承敏知道他不信,“这不会,那位女总初出茅庐,没这么高的情商和经商能力。” 第7节 “能力那么差,甘家能把家产丢给她。”他懒洋洋看着天花板。 “甘家人是多,但都没那个继承集团的命,甘兴业的大儿子常年卧病在床,二儿子从文,三儿子就是上一任甘氏总裁,不到两年就被撤下来,听说暗地里成绩没多少还干了什么惹怒甘兴业的事,所以最后这个香饽饽就落到最小的女儿身上了。命这个东西啊,很难说。” 萧津渡跟听相声似的,垂下眸眉目淡淡落在桌上飘烟的茶杯上,对这些话不置可否不予点评。 钟承敏见此,知道他三言两语糊弄不了,又主动说:“你不能像她那样,觉得这事非黑即白啊,萧总是在国外历练过多年的人,海外公司在你手底下不到三年就风生水起,萧家让你回来是来主持大局的。所以你应该懂得,你们俩家过去那点不和,与这泼天利益比起来,微不足道吧。” “怕死后进不了祖坟,钱赚再多有什么用。” “……” 钟承敏倒茶的手一抖,紫砂壶掉在茶盘上,把茶杯砸得七零八落。 萧津渡笑了起来。 钟承敏无奈摇头,一边捡起紫砂壶一边说:“你这话,属实是太抽象了。” 萧津渡没有接话,拿起已经不算烫的茶水喝了口。 钟承敏重新泡了茶,但是对面的年轻男人一直在四两拨千斤,他扯利益,对方扯家里命令; 他说为了孝道也是把集团发扬起来才是大孝,对方又说他这人闲散,对集团没有太长远的规划,混口饭吃得了。 总之,没答应,最后说有机会回家探探老人的口风,再说。 末了就起身了,说还有另一个局要去赴约。 这都十一点了,还有什么局。他的借口比甘望舒的家里有事还拙劣不上心,钟承敏压着气送他出门。 甘望舒从汉盛咖啡馆与好友一前一后出来,转头就见月光下隔壁的茶馆里出来一位脚步闲散的男人。 郊外这个点没什么人了,男人一出门也就注意到了这边两个女孩子站在路灯下看他。 四目相对,萧津渡扬起个眉峰:“还没走?” “马上了,正要走。” 甘望舒在想,他不知道有没有答应钟承敏,如果答应了,后面那老狐狸绝对还会来找她。 “这位是……”单叶心问甘望舒,眼睛含笑看着忽然出现的英挺男人,有些意味深长。 甘望舒回神:“哦,我表哥,姨妈家的。” 萧津渡唇角一抽:“……” 第6章 给你三选一。 甘望舒的母亲不是北市人,家乡远在西南的一座小城市,所以那边的亲戚她好友肯定是不认识的。 单叶心不疑有他,只是觉得人很有气质,看着不像没钱的……不过也可能跟着甘望舒在甘氏里混着,那吃穿肯定是不愁了。 “那要不让表哥送你,省得你见了我们家那位要骂他,他现在怪怕你的。”单叶心笑了笑,推了推甘望舒。 有了来时的“搭车”之旅,甘望舒现在对于蹭萧津渡的车,也不是觉得特别离谱了,只不过对于“主动”靠近他,她还是挺尴尬的。 正要回绝了好友说不想麻烦他,萧津渡却出声了。 “走吧。” “……” “拜拜拜拜。”单叶心直接走了,往前走了十来米,上了自己停在路口的大g。 甘望舒见此只能放平心态朝萧津渡走去:“麻烦你了,今晚真不好意思。” 萧津渡没回复她的客气话,只漫不经心道:“我叫司机来了,还没到,先走几步。” 甘望舒回眸看了眼附近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你不能开吗?你在茶馆里喝酒了?” “嗯。” 老胡同区彻底安静了下去。几步后,甘望舒才想起来告诉他自己要去的地方:“你送我到我妈妈那儿吧。” 萧津渡点点头:“你那车子怎么了?” “哦,同事说好像是一个,什么传感器故障。” “这个简单,但还被撞了,那车漆未必人店里有,明天是修不好了。你们明天怎么回?” 甘望舒才发现,他以为那辆车是她公司的……毕竟,帕拉梅拉她自己确实买不起。 “同事还有车,没事。” 萧津渡似乎是安心地又轻点了点头。 甘望舒对于两人总是这样奇异地待在一起并且总是莫名接受他的关心觉得很奇怪。 但是此刻也扭转不了一分局势…… 北市的胡同区路灯都不是很亮,一半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的,莫名多了几丝舒服的烟火气。 “你事情,谈好了。”一会儿甘望舒主动问。 “谈是谈了,但没好。” 甘望舒眼珠子转了转,明知故问:“怎么说?没谈拢。” 他笑了声,没有仔细说:“商场的事,有时候都是做做表面功夫,你搪塞我,我搪塞你,就过去了,不一定要做到最好。” 甘望舒心里松了下去,钟承敏今晚是两盘棋,都没赢了。 萧津渡看她在沉思,以为她听不懂,就道:“随口说说,你不当老板用不着听。” “嗯,打工人听了也没用。” “……” 萧津渡乐了声:“我也不是这意思,你别多想。” 甘望舒随口说了句“开玩笑”。 这话不知道又怎么了,惹得萧津渡一路看她好几次。 “嗯?”最后她终于忍不住问。 萧津渡调侃:“今天学会迂回了啊,刺我一下懂得给块糖吃了。” “……”她淡淡表示,“我看着,那么不讲人情不讲世故吗?你来回送我,我还那么冷面。” “我就说嘛,事出有因。得了你别迂回了。” “……” 胡同区极为尴尬地彻底陷入了寂静。 不知不觉走了两百米小巷子,他司机已经开着他的车子停在路边灯下等他们。 上车没一会儿甘望舒就觉得胸口不舒服,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来气。她跟司机说:“我开一点车窗可以吗?” 盛夏的北市入了夜也三十来度,车里打着冷气。 萧津渡闻言直接把两边车窗都降下来了,“怎么了?车里奶香味很重?” 甘望舒靠上车窗,回头望他:“奶香味?有一点……但不是,我只是不太习惯空调冷风。” “那开窗吹。” 不过他车里怎么会有奶香味,甘望舒早前不觉得,此刻有心一闻,发现是真的有点婴儿的奶香在的。 想起早前来时他车里开着星空顶,如果是他自己在,应该不会开那东西,明显是有女性或孩子坐的。 “你有小孩儿……”甘望舒忽然有些坐立难安,生怕深夜造成了什么误会,不由回眸问那个慵懒闭目养神的男人,“你结婚了?” 萧津渡是有问有答的人,即使闭着眼:“你怎么不猜我离婚了?妹妹。” “……”甘望舒顺理成章地反问,“那怎么会有小孩儿的奶香味?” “拐卖人口了,你小心点,一会儿把你也卖了。”他笑了声。 “……” 甘望舒觉得胸口还是很难受,怀疑刚刚在咖啡馆里吃的两口蛋糕里夹了花生。 她再次扭头跟萧津渡说:“在附近一个路口停下。” “怎么了?”萧津渡撩起眼皮,脸色正经起来,“开玩笑的,生气了?” “……”甘望舒都忘记刚刚差点被卖的事了,马上摇头,“不是,我同事说他们在附近,要见面说个工作。” 萧津渡看了眼腕表:“这都十一点半了,还谈工作。” “有女孩子在的,没事,我们明天也不上班,明天回……林州了。” 萧津渡无奈:“你这工打的,早让你来萧安了,不听。” “……” “哪里?送你去。” 甘望舒犹豫两秒,觉得自己走过去确实累,便指了指路口:“就那里下去,大概一百米的位置,在中心医院边上的茶餐厅。” 晚上车比较少,红灯口也恰好顺畅,司机一路开下去不过两分钟。 甘望舒下车后转头对着后排陷在黑暗中的男人温声道:“谢谢,今晚麻烦你了。有机会再跟你道谢。” 萧津渡瞅出去,淡笑一声,似乎是觉得那个“机会”难如登天,他压根如春风吹过似的,听着玩儿,言不入耳。 “小心点啊,傻瓜。” “……” 甘望舒在他们的视线里走到了中心医院隔壁的二十四小时茶餐厅里。 劳斯莱斯原地掉头,开了几米后,司机微微停了停避让一辆从小路开出来的宝马。 这时候后排的男人说:“停这。” “嗯?”司机往后瞥的同时踩了刹车。 萧津渡透过车窗看了眼那家茶餐厅:“等等看她什么时候出来。” 司机也不懂对方是谁,这关系说生疏又送人家,说熟又不是言谈之间很熟的样子,只是闻言就没再动。 第8节 不到三分钟,司机就提醒萧津渡:“哎,那位小姑娘出来了。” 萧津渡意外地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穿过车玻璃扫出去。刚刚独自进去的甘望舒此刻自己出来,身边并没有同事,男的没有女的也没有。 她也没有往马路走来,而是转头朝医院侧面的楼梯爬了上去,脚步不算慢但是似乎有些无力地进了门诊。 萧津渡一下推开车门下去了。 这是个郊外小型社区医院,深夜门诊大厅空无一人。甘望舒也就是喜欢来郊外谈事,路过这边几回,不然都不知道这里有个社区医院。 她找去了急诊,跟值班的医生说:“好像过敏了,我花生过敏。” 医生马上把她带去检查。 甘望舒呼吸困难,一直在喘气。 十分钟后医生给她插上输液针,虽然还没有马上见效但是她心里安稳了不少,坐在仅有三五人的输液厅里,她捂着胸口疲惫地闭上眼。 人很奇怪,阖着眼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周遭光线的变化,感觉有人停在了附近,当然主要还是脚步声,那脚步声让甘望舒以为边上有人落坐输液,猜测是个男的,她就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萧津渡眸如黑夜,窥不见底。 甘望舒瞳孔里的是怔愣。 好一会儿,是他主动出声的:“你这怎么了?你有哮喘?” “不是,吃到花生了,过敏。” “过敏?那你不说,骗我进餐厅。” 甘望舒淡淡笑了下,没有说话。 萧津渡是第二次看她笑,没来由给气到了,“我真是给你气死了。” 甘望舒抿抿唇抱歉地表示:“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我知道这个理由,用你说,小白眼狼。” “……”甘望舒默默转移话题,“你怎么,怎么进来了?” “看到了,还能怎么的,我健康着呢。” “……” 甘望舒知道他在等她谈完事出去,怕她有危险。 她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沉默。 男人落坐在她身边。 甘望舒回神,马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不用陪我,我已经喊了人来了。” “你的话,望舒,”萧津渡懒洋洋对道,“百分之零点五的可信度都没有,你表哥不信。” “……” 甘望舒却无法接受他这样一个人,姓萧的人,在这陪着她输液,“我打电话给我妈妈,你回去吧。” “十二点了你喊蓝姨做什么?她一没车二还坐着轮椅,非当这个不肖儿女。” “……”甘望舒颓丧地表示,“你知道我不好意思麻烦你,我妈妈对你好,但我和你还没熟到不分你我的程度……” “这不刚认的表亲吗?还新鲜热乎呢,别跟哥哥客气。” “……” 甘望舒一边喘息一边说:“你在这,我更输不好了。” 他挑眉:“你摸着良心说,真的假的?真难受我就走了,哥哥可不想闲着没事好心办坏事。” “……” 她沉默了,他就语气温和了下来,“你考虑考虑我行不行?我丢着你在这就走了,明天你要死了上新闻了,我怎么办?我自责跟你去呗?” “……” 甘望舒没再说话。 弯下了腰,她手肘压在膝盖的旗袍上,把那朵粉色合欢花压得好像要碎掉。 萧津渡靠着椅背,斜眼瞅着她越来越无力的身子,那一头直发从她肩上滑落到腿,露出单薄如叶的纤细后背。 感觉到他起身离开了,甘望舒只是瞥了眼他高大的背影,却没力气去深思他是不是要走了。 不用想都知道不会,也许是打电话,也许是去抽个烟,毕竟坐着太无聊了。 她低下头继续忍着胸口的沉闷。 不到一分钟,忽然怀里被塞了一个含着奶香味的抱枕,让她有了支撑,后背又垫入了一个。 甘望舒浑身轻松了不少,缓缓抬眸。男人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拧着硬朗的眉心:“怎么这么久还没好点……这小医院能不能行,要不我带你去市区吧。” 甘望舒:“好…点了。” “你听听这话,都快断气了。” “……” 他一直半跪在她面前,扶着她,没再起来。甘望舒晕晕乎乎的总以为出现幻觉,不懂得她怎么会和姓萧的人这样亲近…… 时间一点点过去,输液袋里的水越来越少,甘望舒因为好转而身子渐渐撑直,往后坐了起来,最终完全靠在了抱枕上,舒服地闭上了眼。 萧津渡起身坐回隔壁,把她怀里往下掉的抱枕给按住。 甘望舒气息孱弱地开口:“我好了,你送我到附近酒店吧。” “这附近没什么好酒店,我带你去我那儿吧,不远。” “你觉得,可能吗?”她提了口气,掀开眼。 他悠悠瞟她:“怎么就不可能了?我不也成天去你家蹭饭。” “那是我妈妈家,不是我的。” “但人有时候不用这么身残志坚,我看着都心疼。” “……”她低下头,“我只是不习惯麻烦人,我习惯自己了,你又不需要我感谢你什么,我很不习惯欠着人。” 萧津渡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你定个市区的酒店,我带你去。” “不用了。”她伸手摁住他的手机,“我自己定。”她不想花他的钱。 萧津渡看着手机上如葱白般的纤纤玉指,痛,声线越来越凉:“定。” 甘望舒拿出手机,但还没解锁,手机就掉地上了。 萧津渡皱眉,捡起裂开的手机扶着她:“不是,这都输完了,怎么还这个样子。你还难不难受?需不需要再输一瓶?” 甘望舒摇头:“缓一缓就好了,不想浪费时间了。” 萧津渡想了想:“那你选,一,别说话,我带你去哪儿就去哪儿。” “……” “二,我给你订酒店,你可以自己挑,明天把钱还我,咱俩银货两讫,别说哥哥讹你人情;” “……” “三,我带你回我家,免费,要付费也行。” “……”甘望舒问,“第一个和第三个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凑数的。” “……” 第7章 这和偷情有什么区别。(日更日更嗷~) 输完了水,甘望舒出去坐上那辆已经熟悉异常的劳斯莱斯,无声看着萧津渡在手机里为她搜索下榻的酒店。 一个个的都是近万、上万的总统套房。 “你们北市,没有便宜的酒店吗?”甘望舒有模有样地叹息,“我不用住那么贵的。” 萧津渡现在很理解她,马上说:“别急,看单间就好了。”他在屏幕点了几下,出来的就是一个房间几千的小标间。 甘望舒知道他也不可能让自己去住偏远的几百块小房间,而且……总归是要给他还钱的,那贵的便宜的也一样。 “我明天,怎么还你钱呀?” “微信。” “……”甘望舒这辈子没想过加他微信,“要不你给我个卡号,我转给你。” 萧津渡瞅了眼她。 甘望舒心虚到眼睛一直眨。 男人硬朗的眉峰慵懒地略挑,似乎已经对她没辙了:“怎么?微信都不愿意加?我是真的只是和你不熟,还是犯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天条了?妹妹。” “……” 甘望舒一脸虔诚地表示,“不是,是我不太用微信,微信只是用来工作,我不想把你也丢在那些……客户堆里,我也不好把你加了就删了,是吧?” “那你有什么适合自己人待的软件?” “……” 甘望舒抿抿唇,“没有。” “哦。” “……” 甘望舒只能痛苦道:“算了明天我加你吧,但是你回头还是考虑把我删了,因为我说的是真的。” “你删吧,我不删人。” “……” 萧津渡把酒店给她订上了,是席氏酒店的一个单人大床房,价钱在该酒店里倒数第二。 地方在市区,开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第9节 甘望舒身子还有气无力的,萧津渡绅士地下了车给她开车门,再扶她进去。 甘望舒也没能力去婉拒,一路就那么被他搀扶到楼上。 19楼02号房。 刷开门,萧津渡再把她搀进去,放床尾坐下。他环顾一圈还算宽敞的房,看着没什么问题了,就说:“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甘望舒抬头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两步,恰好回头。 她下意识说:“谢谢,等我明天好了,再找你,我请你吃个饭。” “不吃。” “……” 萧津渡扯扯唇,似笑非笑地出去了。 甘望舒也不知道他说真的还是在说笑,按他的脾性,说笑的概率大,但是他今晚确实也被她气到了,所以也有可能真不想和她吃饭。 她疲倦地起身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回去躺下。 身子难受,胸闷又无力,躺了两个小时才逐渐恢复正常。 彼时已经凌晨五点,盛夏的北市天已经亮得差不多,天际已有血红朝霞在起伏摇曳。 甘望舒摸上遥控把窗帘完全阖上。 一觉睡到十一点多,是敲门声把她喊醒。 甘望舒爬起来,揉揉还有些困意的眉心去开门。 门口的女服务员冲她微微弯腰打招呼:“蓝小姐好,很抱歉打扰了。昨晚给您订房的萧先生说,如果您中午没醒,让我们给您喊起来,您不想续房。” “……”他跟酒店说她姓蓝。甘望舒刚醒心就虚到太平洋去。 服务员递过来一个黑色礼盒袋:“这是萧先生昨晚给您留下的。”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人又说,“还有一封信,您记得看,别留在酒店里被弄丢了或被外人看到了。” “谢谢。”甘望舒困惑不已地接过礼盒与信。 进屋放下礼盒,甘望舒拆开那封印着席氏集团logo的信封,看着是他昨晚在前台临时写的。 ——午好,亲爱的表妹。 甘望舒:“……” 她捂住脸笑。 ——本来住两天也没什么,但这酒店确实不便宜,你肯定不想浪费钱,我给你出你又不要,所以中午身子正常了就起来吧,回家里去休息。如果还不正常,告诉我,我去接你,别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袋子里有个新手机,送你的,当然也可以还我钱,随意。 199888…… 落款名字是个遒劲有力的“萧”字,格外洒脱有气度。 甘望舒扭头看一侧的黑色礼盒,里面真的有个白色盒子,手机盒。 拿出来,是她在用的手机同款。 甘望舒一眼不眨看了会儿,才回过神,取来自己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才发现,手机大约昨晚在医院摔落的时候就坏了,碎了一圈边角。 她昨晚身子不舒服完全没发现,手机是萧津渡给她捡起来的。 拆开那崭新的盒子,甘望舒取出一模一样的新手机,换上卡,开机。 东西收拾好,她下楼退房回了家,洗漱一番后去了公司。 特助不知道她为什么早上没来公司也联系不上,下午终于见到了她,把堆积一早上的工作都送来给她处理了。 甘望舒忙到下午五点,总算有个喘气的机会。 摸出那新手机,她摁下萧津渡那封信里留下的号码。 他没有马上听,听筒里飘着浅浅的钢琴曲,在落霞满天的时光里,似一段迷人伴奏,让人有些放松。 甘望舒目光再次落到电脑文件上。 “喂?” 一道男声就在这一秒骤然闯入人的灵魂。 甘望舒回神,看向一侧打开免提的手机。 “望舒?”里头再次传来声音。 甘望舒马上开口:“哦,是我……”她深吸口气,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打扰你了。你晚上有约吗?方不方便请你吃个饭?或者你找个方便的时间。” “你没回林州啊?” “唔……对,没回,又有点事,打算留几天。” 他笑了一声。 甘望舒:“……” 她已经听得出他笑声里的潜台词了:你快来北市驻扎吧表哥送你个市区大平层。 “怎么样?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她厚着脸皮主动问。 萧津渡吊儿郎当地反问:“怎么还请吃饭了?那你不还我钱了?” “……”甘望舒解释,“请你吃饭能花几个钱呀,手机都过万了,酒店我记得是1888。” “我就知道,人的良心能一晚上长成?” “……”甘望舒泄气,“我怎么没良心了?你送我去医院,给我定了酒店,给我买了手机。我请你吃个饭就能当作扯平了?就算朋友也不能这么理所应当的啊,萧总这么阔气也不怕把家业败光。” “还萧总了。” “……” 甘望舒尴尬得没再吱声。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叹:“得了吃就吃吧,有人请吃饭我还挑三拣四,搞得我不识抬举。我吃,蓝小姐别生气了。” “……” 甘望舒鬼使神差地没有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你难道,整天做好事吗?然后,我是唯一要还钱的?” “哎,你越来越离谱了啊。不把我气死你是不罢休是吧?” “……”甘望舒道歉,“我不是这意思,对不起。” 萧津渡:“要不是我表妹,我闲得慌整天大半夜在路上捡homeless。” “……”甘望舒脸颊有点热,“我怎么流浪了,你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大老板看谁都是homeless,我只是……” “只是有点像。” “……” 萧津渡笑了下,适可而止转移话题:“你在哪儿呢?接你?” “哦,不用,我们在餐厅见面就可以了。” “你又没车,这会儿在哪儿呢?又在外面见客户?” “我在…甘氏集团里。” “……” 果然,果然舌灿莲花的萧总沉默了。 大约过了三秒,漫不经心的磁性嗓音非常富有荷尔蒙地从电话里传来:“甘氏就甘氏呗,我去他们还能把我轰走啊?也没恨得那么明显。” “……” 她当然不会让保安轰走他了但是他要是来甘氏接她,她明天就被赶出家门了,走的是她。 “算了,你们两家的关系北市也是尽人皆知,你还是不要来了,我不想给你找麻烦。”甘望舒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坏得无法描述,假得难以言喻。 “也行吧,免得你被人甘氏的人瞧见,把你辞了。” “……”甘望舒心虚愧疚地垂下眼,转移话题,“到哪儿吃呀?” “唐宫?” “……”甘望舒轻吐口气,盯着手机,“我请不起啦,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也不要给我找麻烦。” 他笑了起来,乐不可支。 甘望舒也知道他故意逗她的,连在超市买个菜都怕她付不起的人怎么会要她去唐宫请客,那是北市名流去的地方。 还得预约,不是随意能去的。 她直接道:“在唐宫对面商场里吧,你吃火锅吗?” “随意。” “那在对面唐园广场顶楼的火锅店,六点半见。” 挂了电话,甘望舒看了看那个很漂亮的号码,在犹豫要不要保存起来,思索三秒就作罢,保存一个仇家的号码是什么情况。 她只是转头把中午拆开的那封信,折叠起来塞回信封,放入抽屉里压在最底下。 这个年代,难得看到一封信。 还是出自萧姓之手给她的,甘望舒离经叛道地觉得有点值得留存起来,可能家族百世里,也很难再有这样一封信出现了。 夏季的甘氏集团六点下班,时间到后甘望舒正准备离开之际,手机刚丢入包里就振动了下。 摸出来一瞧,是短信。 这年头还发短信的人只能是没有微信。 而那个号码是萧津渡的,一下合理了。 萧津渡问她:“离开甘氏了没?” 甘望舒解锁回复:“还没。怎么了?” 萧津渡:“我在这。” “……” 甘望舒瞪大眼睛,四肢百骸好像有电流飘过,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你在甘氏停车场等我吗?” 第10节 萧津渡:“不是,和一个朋友来,我顺便进来玩玩。” “……”有什么好玩啊,你去你仇人家里玩…… 甘望舒努力冷静下来,回复他:“那你玩吧,我走了,我去餐厅等你。” “你在哪一层?见个面。” “……”在这见面?这和偷情有什么区别?? 甘望舒深呼吸,拿着手机出去等电梯,在电梯口哐哐摁屏幕回复:“我到地下车库了,不见了。你忙完赶紧走吧,一会儿和甘氏老板碰面了你不尴尬吗?” “碰见了也不认识。” “……”她真的很后悔那天没有去参加钟承敏的那个晚宴,就该把仇人的真相披开来晒太阳。 不管了,电梯来了,甘望舒兀自进去,关门,刷了到b2的卡。 总裁办公室在六十六层,但走了没几秒电梯就停了,门开,外面停了一个人。 查尔斯蓝色衬衣不似昨晚的黑衬衣带着侵略性,而是让人眼神不自知为他停留的春风气度。 男人漫不经心地从手机上略一抬眸,天生矜贵扑面而来。 两两对视,他悠悠挑眉:“这么巧?” 甘望舒只想死。 她偷偷探头出去,见外面没人就火速拉着他走到不远处推开一扇安全通道的门,关上门。 “干嘛啊妹妹。”男人声音夹着慵懒笑意,明知故问。 甘望舒背后抵着门,心口狂跳,凤眸瞪着他:“你不是说不来接我,免得我被开除了嘛?” “我不是为你来的啊。”萧津渡一脸的冤枉和坦荡,“我确实是因为知道你在,才有点兴趣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你还在,我到了才给你发消息,你说不见我就不见了,也没死缠烂打啊。” “……” 甘望舒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激动过头了,尴尬道,“那你快走吧,一会儿见。” 他乐了:“在这也没人看到啊,急什么?再说我刚来。” “……”甘望舒呼吸急促,“你还留恋不舍了?你们两家有仇,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世仇’这两个字?你在仇人家玩什么。 萧老板在国外待久了,太开放了吧。” “我跟他们有仇跟你又没仇,咱就在安全通道待着,犯不了法。” “……”甘望舒悠悠问,“我们在这干嘛你倒是说?我都准备去吃饭了。” 萧津渡盯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你是在甘氏待久了,连我也恨起来了?一个月拿几个工资啊你?甘氏连灵魂都给你买了。” “……”她抿抿唇,冤枉道,“我没有。” “没有你赶我干嘛?你是跟我吃饭还是跟甘氏的人吃饭?我人还在这你急什么?” “……”甘望舒低下头。 萧津渡深叹口气:“今天还有没有不舒服?” “没。” “就一个字?”他点点头,“下次让你当homeless。” “……” 他拉开门。 甘望舒火急火燎地挡住,锁了门,抱住他的手臂一脸紧张。 萧津渡眼神凉凉地觑她,挑眉,也不说话了。 甘望舒痛苦又愧疚地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几分钟前才在手机里道了歉。道歉积极,顶风作案。” “……”甘望舒快哭了,“对不起,但是,我刚刚真没有那意思,我要是不感激你我就不会约你吃饭了。” “感激我和气我,在你这里,丝毫不冲突。” “……” “这辈子再跟你联系我要享年三十岁。” “……” 第8章 要不要跟他坦白。(明天开始晚上8点更新嗷~) 悄无声息的安全通道好像世界不为人知的另一角落,气氛让人有点窒息。 刚好萧津渡手机响了,听得出来是和他一起来甘氏的朋友找他,他说他下楼了,末了看她一眼,就扬扬下巴示意她让开。 甘望舒挪动僵硬的身子,让他出去。 原地待了会儿,她也不知道他还去不去吃饭?好像是不想吃了的意思。 她叹息,揉揉发酸的眉心。 想了想,还是出去,下了地库找司机送她。 到了餐厅已经六点半整,但没有看到萧津渡的人,很意料之中。 秾丽的晚霞覆满商场顶层的云空餐厅。 甘望舒托着下巴撑在桌上看日落,坐了十分钟,又无聊地趴在了桌子上,也无心看风景,一直在思考萧津渡是不是真的不来赴约了,他真的生气了? 她回复他一个字,确实很不应该,他昨晚为她训斥出言不逊的追尾司机,送她去茶馆,送她回去,十一点多了还打算在茶餐厅门口等她谈完工作,怕她有危险,在医院陪她输液两个小时,给她拿了抱枕靠着难受的身子,一直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扶着她,给她订酒店,给她买手机,甚至贴心到让酒店喊醒她就怕她睡过头要多交一天的房费…… 今天问她身子好没好,她就回复他一个“没”字,是她的话,也要觉得良心被狗吃了。 唉。 甘望舒趴在桌子上不断叹气,还不如干脆和他坦白了,说她就是姓甘,不是姓蓝,她对他总是一直无法热情起来总是冷漠得很异常就是这个原因…… 省得他整天都在那里被她气得半死。 但是无论如何今天这顿饭都得吃吧,她还有钱没还他。 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道个歉,让他来吃饭? 落日不知什么时候退去了,洒入云顶餐厅的是提前到来的紫灰色暮光。 甘望舒伸手在身旁的包里找手机。 她今天没有穿那每次格外吸睛的旗袍了,而是一袭月色丝裙,修身剪裁贴着曼妙身段,两条纤细手臂包裹到腕口,露出一双纤纤玉指交叉在一起托着莹润小下巴,歪头看夜色,留出来的那一小方侧脸浓白似雪,清透如水。 手去摸手机也没有破坏丝毫美感。 听到脚步声,甘望舒才从手机上抬了头,一下对上远处一双澄亮夺目的桃花眼。 迎面走来的不止他自己,是一大一小两个人。 萧津渡手牵着个和她同样一身月白的小女孩儿,大约四五岁的模样,一身连体服绣满小狐狸暗纹,可爱又灵动,那张小脸水嫩精致得跟一只洋娃娃似的,远远地就似乎知道要来和她吃饭,冲她笑。 “姐姐~好~”走近几步,她就嗓音软甜软甜地喊人,眼睛泛着光,亮晶晶的,“姐姐好漂亮~” “哎,谢谢,你也好漂亮。”甘望舒弯起眼睛,温柔且真心不已地回道,她很少见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萌得像一块要化了的糖。 一大一小坐下,她把目光从小孩儿身上微微挪动,瞄了眼在挽袖子的萧津渡。 他掀起眼皮瞥她一下,又阖下眸继续挽袖子,“去接孩子了,来晚了。抱歉。” “哦,没事,才四十分。”她笑了笑,第一次对他笑得那么真心实意,“你早说有小朋友,我提前点菜,别让孩子饿着了。” 萧津渡:“嗯,忘了说,中午就想着要带离异女儿给你介绍,免得你以为我结婚了。”话落跟身侧小孩儿说,“绻绻,叫姑姑。” “……” 甘望舒尴尬至极,“她听得懂,你别胡说了。” “那你觉得我俩什么关系?”他问。 甘望舒没这么笃定过:“应该是你兄弟姐妹或朋友的孩子。” “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的了?国外可开放了,不止流浪的多,孩子也多。” “……”甘望舒轻咳了下,对上那洋娃娃纯真不已的眼神,下意识甜蜜微笑,“这位是你,什么人呀,宝贝。” “哥哥~”她奶呼呼地喊可爱极了。 “……” 甘望舒眼神闪了闪,看萧津渡的瞳孔中泛着难以掩饰的不可思议,“你,你这么大还有个这么小的妹妹?” “我多大啊?”他乐了,眉峰挑起,“四十?” “……”不久前他才说他要被她气得享年三十岁,甘望舒现在对这数字挺敏感的,悠悠道,“三十,与四五岁,差距也挺大的呀。” “嗯。”他点点头,“所以当女儿挺合适的。” “……” 甘望舒压根不信他这种性子的人会在二十五岁左右,还没毕业呢吧就生个女儿出来。 “到底什么关系呀?不说我可不请客哦。” 萧津渡戏谑道:“小家伙刚不是说了嘛,哥哥啊,你要不信,不愿意我们仨是同辈……” “……”我们仨…… 萧津渡能屈能伸地摊手:“那你也可以当是我女儿。” “……”她吸了口气,解释,“我意思是,可以是侄女儿啊。” “嗯。”萧津渡招呼服务员点菜,“可惜不是。” “……”甘望舒不敢相信,瞄了眼那只洋娃娃,又偷偷瞄他的五官,“真是你女儿?可是你们,丝毫也不像。” “……”萧津渡乐不可支,“不能像妈妈?爸爸有那么神圣,非得像爸爸?” “……” 萧津渡看她欲言又止的纠结眼神,嘴角一弯,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个孩子来吃饭吗?望舒。” 第11节 她困惑:“哦,为什么?” “怕你跟我单独吃,两人都气饱了。” “……” 甘望舒咬住唇,满脸似火烧一般。 萧津渡:“你倒好,非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女儿如何,不是女儿又如何呢?你在意我有个女儿?” “……” “怎么,咱俩还能发展什么……兄妹之情之外的东西?” “……”甘望舒呆愣地看着他。 小朋友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转,转转转,半晌,怂怂地又低头点菜。 “我,我不是在意。”甘望舒像个机器人一样生硬,干涩地极力摇头,“我只是,八卦……” 她疯狂点头肯定自己的说辞:“我只是对于一桌吃饭的人有点好奇心而已。” “我说了你又不信。” “你的话哪一句都像开玩笑。” “……”萧津渡乐不可支,“这么说咱俩还挺合适的了?你哪一句都能把我送走,合着咱俩都不算人。” “……”甘望舒托着下巴扭头看窗外。 “姐姐点~” 小朋友抬头,眨巴着大眼睛要把菜单递给她,不知道是不是聪明地在打破尴尬氛围。 甘望舒忙摇头:“你点你点,你点什么姐姐都爱吃。” 小朋友弯起一双秋水盈盈的瞳孔,笑了,低下头继续翻菜单。 其实桌上还有菜单,甘望舒只是在外面不是很喜欢点菜,吃得随意。火锅嘛,总有自己喜欢吃的,让小朋友点刚好。 萧津渡也没有说话了。 甘望舒偷瞄对面,他在和孩子一起点菜,想必是怕孩子点不到适合大人或者适合她吃的。 想起来点事,她趁机摸出手机主动打破了僵局,对萧津渡说:“你这个手机号码,就是你微信吗?” “嗯。” “那我加了。” 她复制了号码搜索他的微信,出来一个头像是一片滚滚瀑布的账号,名字是一个“萧”字。 甘望舒点了“添加到通讯录”。 发完看对面,他们还在点菜。 小家伙靠在男人臂弯里,时不时拿小手指戳一戳菜单。萧津渡时而点头,时而低声和她耳语着什么,非常的,温柔,跟对她时大致是一样的。 甘望舒等了五分钟,对面两人终于点好了满汉全席,她就提醒他:“我发送了。” 男人点点头,却没拿手机,而是取了茶杯给她倒茶。 甘望舒试探性地道:“你看一下吧,趁着还没上菜,我给你转了。” “这点事儿还要趁着?”萧津渡瞅她,“你怕自己跑了还是怕我跑了?妹妹。” “……” 小朋友这时候好奇地靠到萧津渡身上去,呢喃:“嗯?妹妹~不是嫂子吗~” 甘望舒:“……” ?? 萧津渡看怀里,“你觉得这个姐姐是嫂子啊?” “唔,不是吗~”她鼓着圆滚滚的腮帮子扭头看甘望舒,一下就笑了,笑得格外甜,“可是,请女孩子吃饭,不是嫂子,是什么~” 甘望舒:“……” 萧津渡笑了声,抬头看对面:“还是跟你解释一下,免得让你觉得,你不会当后妈。” “……” “亲戚家的妹妹,姓肖,跟你说过的,我和中明集团有亲戚。” “哦,原来……”中明集团的老板姓肖她是知道的,“真是妹妹呢,表妹。” 萧津渡颔首:“对。亲表妹,干表妹,都一家人,我一视同仁。” 甘望舒:“……” 她略略捂住脸不想说话。 服务员开始上菜。 萧津渡问甘望舒有什么忌口不喜欢的没。 她环视一圈,就是海带她不吃,其他的都没问题。 萧津渡颔首,就开始下菜,第一轮下他就没有去碰那盘子店里额外送的海带。 等着菜熟的空当,萧津渡一直在喂身边小朋友吃水果和小菜。 甘望舒自己偶尔吃一口,大多时候在喝茶。 “你刚刚,去接孩子了?孩子怎么会跟你在一起?”想着自己在公司对不起他,这会儿甘望舒非常主动地聊起了天。 “她父母今天都有应酬,两个哥哥也都出差了,我就去接来一起吃了。” “哦。”甘望舒点点头,看着对面奶呼呼的一小只,语气都软了下来,“我还想,打电话给你呢。” “以为我不来吃了?” 甘望舒抿唇不语,也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个尴尬的话题提起来了,后悔已经来不及。 萧津渡没有看她,在给孩子擦嘴角的水果汁:“我要跟你计较,我不也早投胎去了。” “……” 甘望舒轻咳了下。 小朋友看看哥哥又看看她,笑眯眯的。 萧津渡拿筷子捞菜,先给对面的甘望舒放了半碗海鲜和肉。 “你给孩子捞,不用照顾我。”甘望舒连忙道。 他第二筷子才给孩子捞菜,自己最后。 吃起饭来,桌上的气氛就正常很多了。 只是他依然会时刻关注着她碗里的菜,差不多了就给孩子捞,再仿佛顺便一般给她也捞一些,让甘望舒总是无法说什么。 吃到一半,外面乌云压城,一眨眼暴雨如注。 甘望舒看了两眼,有点意想不到,下午落日那么好,不一会儿居然下起了这么大的雨,不过想想现在是盛夏,正是雨季,就也觉得正常。 萧津渡中间有看手机但是一直没有通过甘望舒的微信好友请求。 甘望舒吃到快饱时,忽然怀疑他根本就不会通过,很明显是因为她昨晚不想加,或许也因为真的知道她不想和他牵扯深入,所以他嘴上说着不跟她计较,实际上已经在主动和她撇清关系了。 不通过,一会儿结账可能还会抢着结…… 甘望舒忽然对他说:“我手机没电了,你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萧津渡挑眉:“叫人一会儿来接你?这天气,我送你就行了。” “不是,我跟同事打个电话,本来约好了今晚见面谈事的。” 萧津渡从口袋里取出手机递给她:“密码6699。” “谢谢。”甘望舒起身去洗手间。 他手机是指纹锁,密码很简单。 看着那个绿色软件,甘望舒屏住呼吸,悠悠点了进去。 她的好友申请果然还是躺在那儿晾着,他点进去了,就是没动。 甘望舒点了通过,再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发送了一笔钱过去,接着在萧津渡手机点了接收,末了把对话框删除,最后再去通讯录搜索自己账号把账号也删除了。 出去顺便把账结了。 回去后她愉快地把手机还给萧津渡。 萧津渡看上去吃饱了,放下筷子看起了手机。 甘望舒假装还没吃饱,低头进食。 “哎,望舒。” “嗯?”甘望舒一本正经地去给孩子夹菜。 萧津渡:“你不是说加我吗?哪儿呢?” “……”她抬起眸。 萧津渡朝她看去:“你没加成功吧?那你重新扫一下。” 他打开自己的二维码给她。 甘望舒:“……” 她拿起手机,轻咳下,悠悠打开扫码,对着他手机扫,出来了那个熟悉不已的账号,再悠悠点了添加到通讯录。 萧津渡秒通过。 甘望舒:“……” 萧津渡:“来吧,钱转过来。” 甘望舒:“……” 第12节 第9章 别跟哥哥装傻。 暴雨冲刷的仿佛不是北市的夜,而是甘望舒的灵魂……她现在整个人很缭乱。 他刚刚明明已经点进好友添加里看了她的申请了,只是没有通过……虽然后来她删除了,但是删除不妨碍他知道她申请过,所以,他是此刻发现了?故意的? 甘望舒一边点开转账,一边意味深长地问萧津渡:“你那儿,没有我的申请信息吗?” “没有。” “……” 故意的了。 但是他怎么会那么快发现的? 甘望舒和他对视一眼。男人似笑非笑地冲她挑眉。 甘望舒干涩地扯扯红唇,也就摆到明面上和他拉扯:“你要加我呢?我还以为你不想加我。” “不想加的不一直是你吗?怎么祸水东引了?” “……” 甘望舒坦然地在键盘上摁着金钱数字,毕竟比起双倍还钱,她更不想主动承认自己刚刚干的事…… 她只是依然忍不住略带责怪地悠悠问他:“那你为什么一晚上不通过?” “这不吃饭呢吗?你急什么?我饭还没吃饭就拿钱,那我成什么了?怎么了我很穷?” “……” “穷我就不装大方了,给你哐哐一晚上使劲儿花,我又不追你。” “……” 甘望舒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咬牙,悔恨自己的冲动,默默闭眼把一万五的钱转了过去。 萧津渡秒接收了。 甘望舒:“……” “有一万五嘛你就给我转那么多。”萧津渡吊儿郎当地说。 甘望舒道:“一万四千八百多,难道我还分毫不差地转吗?我也那么穷吗?” “那这算利息呢,利息挺多啊。” “……”是啊,一天一万多的利息呢,高利贷都没这么赚。 她睨他一眼。 萧津渡看着手机笑了下:“你这买卖好做,有借有还,高额回报。” “……”她唇角一抽。 萧津渡收起手机,对上桌子那边的一双凤眼,“本来确实是想着,吃个饭就行了,钱我就不收了,对我来说是小钱,不用放在心上,所以没打算通过你微信。” “……” “但是后来想想,不通过你心难安。所以通过一下。”他起身,“现在好了,咱俩银货两讫了。” “……”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都吃饱了,甘望舒也就随之起了身。 外面雨还很大。从楼上下去,本应该去地库开车的萧津渡牵着孩子一起随甘望舒从商场一层出去。 “下雨嗷~哥哥。”小朋友啪嗒啪嗒走在两个大人前面到门口看雨。 整个唐园广场被暴雨充斥,空无一人,只剩雨中路灯在孤单而倔强地伫立,偶尔一辆车横穿广场。 小朋友刚站停,忽然一阵风夹着雨迎面吹来,小家伙被吹傻了。 “嗷。” 甘望舒快步上去把摇摇晃晃的小朋友抱起来往里走。 萧津渡走在后面听电话,见此也快速上了前。 那阵雨直接给甘望舒后背也扑得湿了大半。 把孩子放下,她屈膝下去拿袖子给她擦脸,心疼道:“把我们宝贝吹得一头雨了呢,冷不冷呀?” “不冷~”她丝毫不慌地笑。 萧津渡看了看她裙子后背大片的湿意,蹙眉。 甘望舒感受到他的视线,抬眸,和男人一高一低对视:“没事,夏天呢。” 只是这天气,不让他送的话打车估计是打不到,叫司机来就让他知道她的身份了,甘望舒在苦恼该如何回去。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在他面前贸然行动了。 正想着,耳边钻入一句不紧不慢的询问:“你今天住哪儿望舒?” “哦,去我妈那儿。”甘望舒不想再次订酒店,属实没必要浪费钱了。 萧津渡想了想:“北郊那边老市区,容易积水,可能现在去不了。” 甘望舒知道那块儿排水不好,抱起孩子跟他平视,道:“没事,我可以在这等等。” “你们在这出差,公司应该给你们订酒店了吧?今天就别去你妈妈那儿了,酒店在哪儿我直接送你去得了。” 甘望舒默默道:“我跟公司申请了自己住,所以,没有订酒店。” 他眼神飘着一层意外:“你之前不是不跟你妈妈住吗?说那是她雇主买给她的。” “……” 甘望舒抿抿唇,为自己的谎言填补漏洞,“我想攒钱买房了。自己住,公司会给补贴。” “……” 两人面面相觑几秒,他眸中似乎荡漾着一种“哦,你醒悟了?”“忽然愿意接受嗟来之食”的神色。 甘望舒默默移开眼,想从地球消失。 悠悠点头,萧津渡终于开口:“那先上我那儿一趟坐坐避雨吧?我就住这附近。” “……” 去他的房子?她一瞬又回头。 萧津渡知道她肯定要犹豫,就说:“差不多一个小时后雨就小了,积水小一些我送你回去。” 甘望舒摇头,她怎么可能去他家呢,萧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去。 “不用了,我在这等等,一会儿打车就行。” “这天气不好打车吧。” “那我喊同事来接我。” 他挑眉:“你同事只是你同事,不是下属,这天气你喊得动?”他微抬下巴指着天边疯狂闪的雷电。 “……”甘望舒自嘲,“应该还行,我们关系不错。无论如何比麻烦萧总要好一些,这债,我刚刚才好不容易偿清了。” 萧津渡乐了:“你这不是,还能再还一万五的债吗?” “……”甘望舒脸色如遭雷劈。 她定睛望他,悠悠问:“什么一万五啊?” “你心里门儿清,别搁这跟哥哥装傻。”他扭开头看雨,嘴角上扬。 甘望舒:“……” 刚刚装傻的不是他吗?收钱的时候可装模作样着呢,这会儿清醒了? 小家伙在她怀里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悠悠看着他们,困惑得脑袋都转不过来了。 甘望舒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边上的人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萧总,一万五利息你还找我麻烦。” 他回眸:“找你麻烦?我能真吞了你买房的巨款?。” “……”她尴尬道,“那你转给我啊。” “转给你我就要给你算算,私自拿我手机操作钱财这条罪了,我什么工作你也知道,平时跟我半生不熟离你远点的样子,我手机的钱你也敢私自转。” “……” 甘望舒红了脸,低下头:“抱歉,我不是存心的。你不通过我才没办法。” “我说我不通过了?” “你明显就是不通过。” “你能别冤枉我不?合着今晚这雨提前为我下的,知道我要冤死。” “……” 甘望舒深呼吸,扭开头,“反正我不想再麻烦你了,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在这等。钱你爱还不还,我买房不差这一万五,大不了一百平买成五十平。” “……”萧津渡眼皮一寸寸挑起,“你一万五买北市五十平?月球通行的蓝氏币?” 望舒=月。 甘望舒:“……”她唇角深深一抽,但是忍着没说话。 点点头,萧津渡接过她怀里的小朋友:“你叫人来接,人来了我就走。我最近要去找蓝姨蹭饭,不想昧着良心去。” “……”她好奇道,“你不是前几天才去吗?” “这你还管?我乐意去,人在憋气的时候就得找个地方散散心。” “……”憋气?她? 甘望舒闭了嘴,拿出手机叫车。 不敢叫特助来,特助比她还先进入甘氏集团总裁办,所以不完全是她可以信赖的人,怕人见多了她和萧津渡的交集,传开了进入甘家人的耳朵,就不好了。 所以甘望舒试图在滴滴上叫车。 别说,不到三分钟还真有司机接单了,甘望舒马上兴奋地拿给萧津渡看。 第13节 他懒洋洋瞅了眼:“走了狗屎运了,钱不还你了。” “……” 三个人一起坐电梯去地库。 滴滴司机已经等着。 萧津渡抱着孩子去放后座的安全座椅里,他系了几个扣子,等去开车已经慢了甘望舒,就开在她那车子后面走。 刚出唐园广场两百米左右,在一个红绿灯口,甘望舒的车子停下后就走不了了,绿灯半天了司机还一直在转动车钥匙点火。 这熟悉感让甘望舒眼前发黑,不由马上往前问司机:“怎么了?” “排气管进水了。” “……” 这六个字,哪怕是再不懂车子的人也知道什么意思。 她悲伤不已地问:“那,怎么办?” “给你退单吧你找别的车。刚刚来时还好好的谁知道才几分钟就积水深了这么多。特么的北市这破雨,真服了。” “……” 一辆劳斯莱斯在雨夜中并排停在隔壁车道。 这样的瓢泼大雨,那矜贵的车子还降下车玻璃。 甘望舒在后座看着雨水顺着风向吹入车内灰白色的内饰上。 “望舒。”萧津渡喊。 低沉的男声穿透瓢泼的大雨,仿佛砸穿人心,给予人无限的安心。 甘望舒立刻回:“哎。” 对面车门推开,一把黑伞出现在甘望舒的视线之中,接着是撑伞的男人绕过车尾向她踱步而来。 甘望舒降下车玻璃,在他摄人心魄的目光里,弱弱道:“司机说排气管进水了。” “猜得出来。” “……” 他一把打开她的车门,“走不走,三,二,一……” “……” 甘望舒气笑了,又不知为何真的怕他倒数完走了,迅速往他雨伞钻去。 然而她不知道下面积水格外深,一脚下去,不止五公分高的鞋子都是水,连裙摆都湿透了。 萧津渡在她迟疑的一秒将她一揽:“你那裙子本来就湿的还在意什么。” “……” 他拉开对面的门,将她一把塞进去,甩上门。 车子走了,徒留刚打完救援电话的司机懵逼地看着:不是,有劳斯莱斯干嘛还费钱打车呢这小姑娘…… 甘望舒和后座里开心冲她笑的小朋友温柔对视。 萧津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送你去蓝姨那儿?” 甘望舒迟疑着没有说话。 “嗯?”萧津渡回眸。 甘望舒瞄了眼前面:“你和家人,一起住吗?” “不是,我自己呢。” “那去你那儿吧。” “嗯?”他有些不太相信的声音飘了过来。 小家伙的上衣都湿了,还去郊外,太远了,甘望舒怕孩子着凉,而且这劳斯莱斯在市区还能不熄火,去了北郊就不一定了,如果在那儿熄火了,那小朋友就彻底完了。 “去你那儿。”甘望舒道。 萧津渡:“为了一万五?” “……”甘望舒扫了过去,“当然,我要买房子呢,不是你让我买的吗?你还不还我。” “是我不还你吗?自己眼都不眨地送。” “……” “其次,你要是今晚能不再气我的话,”他笑了,“就还,还能给你赞助一亿。” “……” “气我就算了,当赔我的吧。我都快给你气折寿了,一万五也就你蓝氏币了,人民币还不够我请合作方吃顿饭。” “……” 在这金钱交易下,“一家三口”气氛非常“融洽”地去了市区一片闹中取静的别墅区。 萧津渡的别墅修建得堪比江南园林,主屋四面环水,要穿过一道蜿蜒幽美的长廊才能进入大厅。 在这样的天气下,从厅里往外看,四处水池涟漪不断,风景北市一绝。 甘望舒觉得他才是建筑设计师。 萧津渡招呼家里的阿姨带孩子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又让甘望舒跟着去:“换下来找个吹风机吹吹你的衣服,我有新的浴袍,你将就一下。” 甘望舒一感冒就要头晕脑热,既然已经到他家这种地步了,她就也没有再客气,跟着孩子就去了。 其实萧津渡这儿没有孩子的换洗衣服,到了休息室,阿姨只能拿一身干净的浴袍给她一小只裹起来。 甘望舒觉得小家伙更可爱了,裹起来像个棉花糖。 她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我们宝贝叫什么呀?我听哥哥叫你什么来着?” “绻绻~卷,卷字。” “哦,绻绻~缱绻的绻?” “嗷。” “好甜蜜的名字。”甘望舒满眼柔光,忍不住亲一口她脸颊,“肯定是爸爸妈妈的小天使,长得也是个小天使。” “姐姐是仙女~”她眼睛也亮晶晶的。 甘望舒甜笑:“太可爱啦~给姐姐当妹妹好了。” “那我喊,”她认真地想,“什么?嗯,嫂子。” “……” 甘望舒失笑。 吹干孩子的头发,阿姨正好取了件浴袍来给甘望舒,“您换吧,别着凉。” 甘望舒看了眼就摇摇头:“不用了。” 阿姨看出来她的犹豫,道:“没事,是新的。” 甘望舒知道,但是终归是男人的浴袍,而且那个人,姓萧。 她说:“没事,我用吹风机吹就行。” 阿姨微笑,点头出去了。 萧津渡在屋檐下拿了罐鱼粮喂鱼,见阿姨出来,问道:“绻绻换好了吗?” “好了。” “那位蓝小姐呢?” “蓝小姐说她用吹风机吹就行了,不换浴袍了。” 萧津渡也没什么意外,让她穿他的浴袍,估计能要了她的命。 放下鱼食,他踱步去了休息室。 推开门,他道:“你湿的都是后背,你自己怎么吹,让阿姨帮……” “嘶……” 女人因为惊吓而发出的抽气声传来。 萧津渡定睛一看,前面两米的女人手忙脚乱地扬起刚穿入半只袖子的浴袍盖住几乎赤.裸的身子。 萧津渡:“……” 他火速转身出去,三步就把门关得震天响。 第10章 望舒,你腰上…… 萧津渡在客厅坐下,端起一杯茶灌下大半,深深吁了口气。 耳边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扭头一瞧,裹着大人浴袍的小绻绻走路晃晃悠悠地朝他过来。萌得跟他水池里的丹顶锦鲤似的。 萧津渡起身走两步一把抱起她:“宝贝,冷不冷?” “不冷~”她笑嘻嘻地抬起袖子。 萧津渡回去坐下,把她放腿上,给她卷起长得可以唱戏的袖子,“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没跟望舒姐姐在一起。” “望~舒~”她呢喃了一下名字。 “嗯,望舒。遥望的望,舒卷的舒。”怕她不懂舒卷的意思,他又说了舒服的舒,末了问,“绻绻知不知道姐姐的名字什么意思?” “嗯?”她可爱地抬头。 萧津渡:“望舒是指月神,月亮的意思。” “嗷~月亮。”她抬头看外面没有月亮的天。 萧津渡又问一句她刚刚去哪儿了,小朋友一眨眼忘了。 第14节 “姐姐~换衣服。” “……” “我就出来~她,唔,她害羞。”她抬头冲他笑。 萧津渡:“……” 对个小孩儿都害羞,刚刚却被他…… “姐姐不是说,不换哥哥的衣服吗?”他郁郁地问,就是以为她在吹裙子他才没有敲门就进去的。 “吹不了。”小家伙苦恼地皱眉,“后背,吹不了。我要给姐姐,帮忙,她说太累了。然后,她说,换就换。” “……” 甘望舒是半个小时后才出去的,衣服后背从上到下大面积湿了,吹了很久。 本来是真的没想换,但是发现自己完全吹不了身后,她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家里的阿姨伺候她,只能认命换了萧津渡的衣服。 他进来那一刻,世界真是毁灭了,后面半小时她吹衣服都吹得晕晕乎乎的。 出去时萧津渡抱着孩子又去偏厅屋檐下喂鱼了。 萧总这日子,真是令人羡慕,三十岁的年纪跟退隐田园似的,还不用生孩子就能享受带孩子的感觉。 看那雨一丝显小的样子都没有,甘望舒郁闷在心头,觉得不该来。 萧津渡没有看她,只是远远地出声问:“坐下喝个茶?要么来喂鱼。” “……” 甘望舒觉得自己在那儿坐着更显不自在,找个事情做也不错,有孩子在应该也不会太过尴尬。 她慢条斯理过去。 萧津渡正在和那小天使科普池子里鱼的名字。 “发光的那条好看是吗?它名字也好听,叫光写锦鲤,光明的光,写字的写。” “嗷。”她兴奋得伸长了脖子去看,“好听~” 萧津渡往后退了一步,怕她被屋檐下的雨淋到,“不能探头啊,乖,再淋雨要着凉了。那鱼是杂交出来的新品种,原来一个叫写鲤,一个叫黄金鲤,现在取名,光写锦鲤。” “它们生哒~” “……”他悠悠点头,“可以这么说。” “好看~好听,呜,好漂亮。” “不好意思。”萧津渡侧眸看身边的女人。 正在认真听科普的人神色一愣,转动水灵灵的眸子看他:“啊?” 萧津渡:“刚刚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她抿抿唇,欲言又止,身子里外仿佛被点了穴,动弹不了。 萧津渡也没去尴尬对视,回眸去看雨:“我听阿姨说你不穿我的浴袍,我才进去没有敲门。” “……” “只是想跟你说让阿姨给你吹,你自己吹不到。” 甘望舒眨了眨眼,扭开头,语调格外的干涩:“哦,是吹不到,所以……换了。没事。” “实在抱歉。” “没事的……不用说。”她小声嘀咕。 感受到她声音小得异常,尴尬还是很重的,所以犹豫了会儿,萧津渡说:“最后说一句,不说难受。我什么也没看到,就光看……看背了,其他啥也没有。” “……” 甘望舒捂了捂额头。 小朋友开心地回头:“望舒姐姐~看什么,哥哥看什么背?” “……”她脑子嗡嗡地摇头。 萧津渡哄她继续喂鱼,小鱼都吃不到了。 她马上扭过头就兴冲冲地去洒鱼粮:“嗷,吃~” 眼看萧津渡神色极为不自然,一直在扭头看向别处,和平时判若两人。要是正常的她来他家,萧总至少该好好招呼她才是,而不是“一家三口”搁这屋檐下寡淡地喂鱼。 甘望舒也理解其实他在这种事情上,比她还尴尬。 她忽然低声说:“你不用多想,过去了,小事。” “没事你等我自己缓缓,多想肯定是不会,不想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 “……”甘望舒悠悠道,“真没什么,你可以忘了,再说我还穿着内衣,就算看到前面也没什么。” “……”这份沉默至少半天。 半天后,就在甘望舒以为事情过了的时候,萧津渡忽然看了她两眼,又移开,一副有话又忍着的模样。 她忍了忍,才没忍住问:“怎么了?” “你腰,腰下那一块……” “……” “怎么了?我看见,貌似……有伤?” “……” 甘望舒闪动的眸中悠悠看着他。 萧津渡:“我真是无意的……” “……” 甘望舒扭开头,咕哝:“周末在我妈那儿,不是一直下雨吗,去抢救我的西瓜的时候,被花架砸到了。” “你的西瓜?” “……” “那西瓜你种的?我上次吃了一个,不会是你培育的吧?” “……”甘望舒瞅了眼水池里那几条出类拔萃格外漂亮的光写锦鲤。 看她一直保持沉默,萧津渡默默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一会儿给你转点钱补偿补偿你。” “……”她唇角一抽。 “你腰,淤青了,你不管的?” “……”甘望舒屏住呼吸,“小问题,淤青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那样不是小问题吧,你没跟你妈说?” “你说我当不孝儿女了,这点小事我还跟她说干什么。” “你那会儿不是在她家吗?跟在外大老远喊她能一样吗?” “……” “得了,懒得教你做人了,我让阿姨给你擦个药吧。” “……”甘望舒尴尬得想死,“不用。” “让阿姨给你擦又不是我。” “……” 她脸色很明显地一变,萧津渡看在眼里。 话题戛然而止。 萧津渡要去偏厅泡茶,问小朋友要不要去坐。 “鱼~喂鱼。”她最喜欢来这就是因为鱼。 萧津渡只能把她放下,“不能走太近,别掉下去了。” “好~” 萧津渡走了几步,见后面的人一动不动,就回头,“坐坐啊,望舒。” 她背着身子看着雨:“没事,脚不酸。” “……”他乐了,“什么叫脚不酸,搁我家里练习站姿来了?” “……” 甘望舒只能回头去,她先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哄她自己玩,再走。 萧津渡在偏厅茶桌坐下,拿起茶壶:“我喜欢喝普洱。” “我都行。”甘望舒在对面落座。 “这雨看着是没有要停的意思,我今晚打算留着这只小猫了,你要不也在我这将就一下。我明天出门去萧安的时候,顺路给你送去上班。” “……” 甘望舒接过他的茶,轻呷一口,茶确实不错,醇香留齿,“你觉得我可能在你这留宿吗?” “我知道你不愿意,这不商量着吗?” “没得商量。” 他端茶的手一顿,抬眸,投去茫然的目光:“因为刚刚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 “……” 两人隔着一米茶桌,隔着茶香袅袅对望。 甘望舒别开脸:“不是。一开始我都不想来你知道的。” “那这不都来了吗?” “……”甘望舒直言,“来了可以走,我能走你不用操心。” “为什么不能在这将就一晚?绻绻在这住。” 第15节 “她是你妹妹我是吗?” “你怎么不是?”他理所当然地道,“你说你要买房,我说了,我可以给你赞助一个亿。” “……” “甚至你不买也行,我房子多得是。你随便挑,愿意要你就要,不愿意你就直接住到你老,不收费。” “……” 他摄人的眼神穿过烟雾斜睨她:“哥哥对你还不好?你家里有亲哥没?我不是说比财力啊,就是这份心,哥哥真不觉得亏欠你。” “……” 甘望舒不回话了,直接点明立场:“我一会儿叫人来接我。” “你能使唤的人也是多,比我这老板还多。” “……” “我这么大个人老当透明的。” “……” 甘望舒冷静道:“你管我?我爱使唤谁是我的权利。不给你找麻烦你还浑身不舒坦。” 萧津渡但笑不语,低头喝茶。 管家从远处走来和萧津渡说:“先生来了。” 甘望舒眯起眼。 萧津渡:“怎么这天气来了。”他懒洋洋起身。 甘望舒一头雾水地拉住他要出去的身子,“谁啊?你有客人?” “不是客人,我爸。” “……” 甘望舒不可思议,“你爸爸来了?” “没事你坐着,一会儿给你介绍。” “……”介绍什么啊? 甘望舒不认识他萧津渡这个刚回国三天的人,但是她认识萧安资本这位董事长萧舜清。 去年她接下甘氏大权后第一个出席的晚会就见过萧舜清,一开始也不认识,但听旁人说起来就知道了。 对方也应该见过她,但是她不能冒这个险去赌他记不记得,再说,她可以勉为其难和萧津渡在某些不得已的时候被迫打一点交道,却绝对不可能去和萧舜清虚与委蛇。 “你怎么介绍啊?我妈妈是甘家以前的保姆,我在甘氏里工作,你怎么介绍啊?”甘望舒把问题抛给了他。 然而萧总的脑子真不愧是当总裁的:“随口说,这有什么,妹妹你要是不愿意当,我说你是我秘书。” “……”甘望舒下意识道,“你大晚上叫秘书到家里干嘛?” 萧津渡居高临下睨她:“现在是计较我人品的时候吗?” “……”甘望舒只能说,“我不可能给你当秘书。” “知道你嫌弃我,这不是假设吗?这就嫌弃上了?” “……” 甘望舒摇头:“我不见你家人了。我们改天就不会有交集了,没必要。我还是找个地方躲着吧。” “躲着?”他觉得格外奇怪,“还躲着……” 无奈,看她脸色有些不好,他只能说:“那你去楼上吧。” “为什么?刚刚那个休息室不能待着吗?” “那是保姆休息的地方,阿姨在里面待着,你要去和人唠嗑你就去。” “……” 这么晚了,甘望舒和人又不熟,才不去打扰人呢。 她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楼梯,马上起身。 刚到楼上就听见脚步声传来,甘望舒又回眸。 穿着下午那袭查尔斯蓝衬衣的男人优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她面前。 “忘了跟你说,偏厅楼上就两个房间。”他指了指她眼前的,“这我的卧室,你进去休息吧。” “……” 甘望舒指着楼梯对面那个。 “那是我书房,不好意思,不是很方便给外人进。” 甘望舒下意识缩回手,“那我在走廊就行。”她指了指墙上的山水画,“看看画。” “你在走廊走路,下面有声音。” “……” 萧津渡推开自己卧室门,“进去吧,困你就上床睡,我今晚睡客房。” “……” 甘望舒挪动僵硬的脚步进去,在他关门的时候,她扒住门。 萧津渡差点把她的手磕断,吓一跳,皱眉:“干嘛你?这漂亮小手不要了。” 甘望舒丝毫不在意,她压低声音悄悄道:“不要跟你父亲透露,我的名字,然后等人走了,你就马上跟我说,ok?” 他眯起眼:“你是他私生女啊?死活不见,原来咱俩亲兄妹来着?” “……” 第11章 他是变态吗? “这雨,您怎么来了?” 萧津渡下楼的时候,隔着一方水池问那被管家领进来的父亲。 “你外婆不舒服,我路过这顺路来看你去没去,没去开一辆就行,外面积水挂了不少车。” 萧舜清话刚落,就和偏厅里走来的小姑娘对上了眼。 “姨父~”她笑眯眯地弯起眼睛喊。 “哎哟,我们绻绻怎么在?”萧舜清眼睛亮了,笑容满面地大步而至,将那怀中捧着一罐小鱼食的小姑娘抱起来,温柔问道,“你怎么在这呢?” “和哥哥,吃饭~” “哦,你今天和哥哥吃饭呢?”他温柔满面地笑,“好。这会儿天气不好,绻绻就在这喂鱼,正正好。” 萧津渡领着父亲去偏厅茶桌落座,“我外婆不舒服?没人跟我说。” “天气不好,估计也就没通知那么多人。” “外婆。”小绻绻抬头看姨父。 萧舜清安抚她没事。 萧津渡边泡茶边看一眼廊下成片如瀑的雨幕,“喝两杯茶,我一会儿去。” “我不知道绻绻在你这。那你走了绻绻怎么办?你姨父姨妈估计这会儿也上医院去了。可是这天气,也不好冒雨带着孩子大晚上去医院。” 萧津渡看一眼父亲怀里的小朋友:“放家里吧,有人看着,我去去就回,不会很久的。” “望舒姐姐~”小家伙笑眯眯地呢喃。 “……”萧津渡表情略僵。 “望舒?谁啊?”萧舜清看儿子,“你女朋友?” “……”他摇头,“不是。” “望舒,有点耳熟,这个名字。”萧舜清琢磨。 “谁为须张烛,凉空有望舒。这名字不算特别,很多诗句有。” “不是,好像现实中听过。” 这萧津渡就不懂了,他常年在国外跟一群老外混,认识的中国人都没国外的多,现实里没见过中文名叫望舒的,只是含糊道:“是我秘书,今晚有事过来,还没走,我让她看一下孩子就行。” … 甘望舒没想到不止二楼通道里挂了不少出自名家之手的山水画,仿佛一个小型画展,就连萧津渡卧室里,墙上唯一的装饰也是画。 他很喜欢国画? 不过看他这个房子的设计,确实能感觉到萧总好这一口。 他房间挺大,起居室里面还有一个书桌,像是临时办公用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是经典的棕色调,有种阁楼竹屋的感觉,在这雨夜里,夏日的暑气浮躁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丝,给人极为放松之感。 书桌和卧室之间用一个博古架隔开了,甘望舒只是走到那扇简单的门往里看了眼,没有进卧室区。 里头放着一张两米宽的灰白色大床,搭着同色调的被子,床头柜丢了一本翻了大概一半的书,英文原著,隐约是风投之类的书籍。 甘望舒是房地产行业,不看那种,直接往回走到他书桌前,见没有什么特别机密的东西,就自己在博古架找了本书看。 大概十分钟过去,手机振动了一下。 萧津渡给她发了消息:“我要去医院探望一下我外婆,应该不会去很久,个把小时吧。你要是实在想走,看看天气,雨小点后你跟管家说,让他安排司机送你,要不就等我回来送你。” 他外婆?就是蓝银霜对面的那个邻居,半年前因为身子不好搬走了。 确切来说,她和萧津渡所有意料之外的渊源,都来自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夫人。 只是甘望舒此刻不免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跟你父亲一起走了?” 萧津渡:“对。” “那绻绻呢?一起走了?” “没有,给我看门呢。” 第16节 “……” “你也可以下楼活动了。” “……” 甘望舒蹙眉,真的起身下去了。 小绻绻真是辛勤,目前为止还在兢兢业业给哥哥喂鱼,就怕那一条都快有她半个身子大的鱼饿死了。 “宝贝儿。” “嗯?”小朋友开心地回头,眼睛都弯起来了,“望舒姐姐~我以为,你睡着啦~” “……” 甘望舒尴尬地笑了,走过去一把抱起她:“还早,你困不困?姐姐抱你睡好不好?” “不困~”她雀跃得很,霸气地一挥手,又有一群鱼儿在大雨滂沱的水面争前恐后地冒头。 甘望舒问她:“那你怎么没有随哥哥和姨父一起走呢?” “哥哥说,”她抬头看天,“有雷,在劈。” “……” 甘望舒正想笑,忽然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偏厅,她吓得马上抱着孩子跑路,到里面捂住她的小耳朵。 轰隆声仿佛整个世界爆炸。 被捂住双耳的小绻绻还吓得直接在她怀里颤抖,甘望舒愧疚极了,放下小家伙手里的青花瓷鱼粮罐子在茶桌上,抱起她就上楼:“不怕不怕,我们去房间,绻绻不怕哦。” 本来没想再回来,现在只能一大一小一起在萧津渡卧室里驻扎。 甘望舒把孩子抱到床上,扯了被子裹住她萌萌的一小只。 她亲一亲那雪白的小脸蛋:“绻绻真是太可爱啦。” 她笑了,被吓到没有神色的脸上,灿烂笑颜逐渐回笼。 甘望舒取了萧津渡床头的那本书,放在腿上,搂着小朋友一起看。 “风……” “风投,风险投资。” “唔。” 明显不懂。 甘望舒浅笑:“这是哥哥从事的行业,比较深奥。不过我们绻绻身上什么基因都有,以后都可以从事。” “姐姐,做什么……” “姐姐呀,是建筑设计师。” 她抬头。 甘望舒莞尔,对上小朋友惊讶的眼:“很熟悉是不是?姐姐记得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哥哥,是建筑设计师?” “唔。”她马上开心地透露,“大哥~” “哦~”甘望舒恍然,“肖熠,是你大哥。” “嗷~” 甘望舒认识对方,是她的校友,比她大一届。 她虽然跟萧津渡说她是建筑设计师,但是其实她现在基本没有怎么动过笔,甘氏集团有成熟的设计团队,她只会在项目的最终设计上把关,给予一些润色与建议。 现在的她,因为要承担公司的重担,已经无心去投入设计。这条路,她终归无法做到有多大的建树。 但是她这个校友就不一样了。 因为中明集团业务和甘氏有许多重合的,所以她听说过中明集团董事长有两个儿子,既然长子是设计师,幼子应该就接任了集团。 有人分担就可以为自己的梦想买单。 可惜她甘家人丁兴旺却都阴差阳错没那个能力接手公司,不然这百年老企的香饽饽也轮不到她这个原先并不是在北市出生从来没人看重的幼女来继承。 小朋友看了会儿书就直接睡着了,催眠效果非常强。甘望舒忍俊不禁,阖上书,把小家伙轻轻放平,扯了被子盖好。 外面一直霹雳声不断,她也没敢下楼离开,怕小朋友一会儿吓哭。 在床边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门上传来敲门声。 甘望舒以为是萧津渡回来了,马上去开门,心里还在想着,萧总被她吓得,现在回自己房间还敲上门了。 结果一开,是阿姨。 人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对她说:“蓝小姐还没睡呢。差点忘了,津渡让我拿点药给你擦擦腰上的伤。” “……” 甘望舒下意识要说不用,但是人已经来了,这大半夜的,这么麻烦别人已经挺过意不去的。 她就点点头:“麻烦您了阿姨。” “不客气的。”她进了屋。 甘望舒在起居室坐下,犹犹豫豫地拉下裙子后的拉链。 “嗯。阿姨,把门锁一下。”她又及时回头道。 阿姨转回去锁。 一回头就见把右手袖子脱下露出右肩和右腰的女人身上,从胸下到肋骨那一块,都是青紫色的。 “哎哟喂,怎么伤得这么严重。”阿姨马上皱起了眉头。 “没事,只是被一根木桩砸到了,有点淤青。过两天就散了。” “这没有擦点药怕是没那么容易。”阿姨打开药酒瓶塞,往手上倒出褐黑色的药酒。 有点疼,擦上去的时候皮肤下生疼,但是甘望舒忍着没有动。 忽然阿姨说:“看着蓝小姐也不像,津渡的女朋友。” “……”甘望舒茫然地回头,“阿姨怎么这么问。” “哦,就是你腰上的伤,这个地方,津渡怎么会知道?都快到你胸口了。” “……”她脑袋如遭雷轰,晕乎乎地说,“我自己跟他说的。” “那你们关系也是到了很亲密的地步了,是不是差不多在一起了?” “……” 甘望舒绝望得想跳入楼下那个水池,清醒清醒。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两人荒谬至极的关系,只能直接问:“萧津渡,他还没老婆?” “……” 阿姨手下一重。 甘望舒直接闷哼一声。 “哦对不起对不起,蓝小姐,抱歉,阿姨没个轻重的。” “没事。”她喘着气,闭上眼。 阿姨又笑了,道:“他哪里会有……结婚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长相摆在那儿,家世无与伦比,做着萧安的总裁,能力也应该是出类拔萃,性子风趣幽默,很绅士……实在是挺吸引女孩子的。” “所以说你和他挺般配的呀,蓝小姐这骨相放北市也是一等一的吧。你俩在一起生的孩子,肯定和绻绻一样可爱。” “……” 甘望舒压根聊不下去了,脑子都快炸了。 好在阿姨自己切了话题:“这伤要避免大动作哦,孩子,牵扯了好得慢。” “好。” “不过你们俩还没在一起的话,应该也不会动到,反正无论如何做事温柔点就好了。” “……” 甘望舒才知道她的大动作指的是,上床…… 阿姨擦好了药,收工让她去休息。 “谢谢您。”她沙哑地开口,回头看,“这么晚了,本来没想来打扰。” “别客气,家里难得有女孩子来,我看了开心。” “……” 甘望舒干笑,穿好衣服送她出去。 再关门,整个屋子已经被药香充斥。 甘望舒很喜欢这个味道,觉得很安神。 小绻绻正安睡着。 她看了眼就去书桌前坐着。 没多久眼皮就有些软,本来早上的睡眠对于她一个昨晚身子不适的人来说就有些不够, 晚上这么一折腾,只觉得此刻人有些晕乎乎的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萧津渡大概十一点半前肯定能回来的吧。 甘望舒再坚持了会儿,挺不住了才起身去了里间,靠上床头一边陪着孩子一边小憩。 … 十一点二十分出了医院,雨已经小了。 萧津渡进车后给甘望舒发消息,但是发了两条她都没有回复。 回到家,听阿姨说一大一小在楼上。 到门口他轻轻敲门,但没有人来开。 第17节 萧津渡喊来阿姨先进去瞧瞧。 阿姨不明所以地进去了,很快又出来说:“都睡着了。” “睡着了?” 萧津渡穿过起居室和小书房,到了主卧室。昏暗的灯光下,床上背向外的女孩子侧身躺着,怀里钻着一个小脑袋,都呼吸绵长轻柔。 萧津渡嘴角一咧,轻手轻脚走过去,把被子轻轻扯高一些,将甘望舒背后空着的地方都盖上,末了熄灯出去。 路过书桌,余光里闪着什么东西,偏头扫了眼,是一幅画。 萧津渡走过去正面瞧着。 桌上摊开着一张“鲤鱼暴雨中争食”的水墨画,笔底春风,触手生春。 左下角落款小字写了个篆体“蓝”,高雅意境让这画仿佛不是诞生于今晚,而是沉淀了一百年。 萧津渡不可思议地眯起了桃花眼。 扭头透过博古架,隔着一个青花瓷往床上那细影曼妙乌发散在他枕头的女人看去。 良久,才回眸重新看画。 … 正要出去,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兴许是热了,小绻绻推被子。 甘望舒微微睁了睁眼,摸了摸小孩子的身子,大抵是觉得温度高,就把被子彻底推开。 萧津渡看着她不知不觉被撩起到膝盖一寸的月白丝裙,看着那双莹白如玉的细腻小腿,沉默了。 身子也看了……腿也看了,他真算不上正经人了。 自嘲想出去,外面却又风雨大作。 噼里啪啦的雨声让萧津渡拐往窗边。 惆怅地看看窗外又看看床上,六月天,关了热,不关这雨,后半夜指定都得着凉。 萧津渡去衣柜取来一床薄被,扬开盖在一大一小身上。 绻绻一下子就推开了,闭着眼哼哼唧唧委屈地往甘望舒怀里钻。 萧津渡:“……” 她掀开不要紧,要紧的是甘望舒醒了,朦朦胧胧地看着弯腰手里捏着被子的男人。 萧津渡整个人都是尴尬而僵硬的。 女人慵懒而疲倦地耷拉着眼皮,倒是没有惊恐他出现在房间,而是嗫嚅红唇,声音细细地说:“你回来了,睡另一边吧。” 萧津渡:“……” 第12章 萧总啊,他移民了,不回国了。 手机半夜真的没电,第二天没有准点给甘望舒提供闹钟服务。 所以早上萧津渡以为她还困着,看昨晚都睡迷糊了邀请他“共枕”了,所以他就没舍得大早上去叫醒人,只是吩咐阿姨大概在十点的时候,喊她看看要不要起来。 他猜测她一个出差的人上班时间也不需要那么固定,但是也没法确定真的没事。 甘望舒在十点被阿姨喊醒的时候,真的懵了。 匆匆起床,阿姨说已经在给她做早餐了,让她吃完再走。 甘望舒本来不可能留下吃,饿一顿不会死,但是手机没电了已经关机,需要充电,她就只能留下来再薅一点萧津渡家的电和饭。 吃完饭手机充了百分之六十,甘望舒直接坐上管家给她安排的车,慌慌忙忙地跑路了。 “甘总怎么今天早上也没来。” 十一点多到公司的时候特助就发来困惑至极的问候。 甘望舒没法说,抱歉心虚地笑笑就进办公室了。 跑去休息室洗了个澡,忙完已经中午,但是也不饿了,她直接加班。 别墅那边的小绻绻直接睡到了十二点,萧津渡回家的时候,才把睡眼惺忪的人抱起来:“这么困呢。”他乐道,“昨晚和望舒姐姐睡得好不好,宝贝。” “好~”她在哥哥怀里伸懒腰,萌得萧津渡亲了口那暖呼呼的脸颊。 “哥哥早安~” “午安了。” 她甜笑,“午安~嗷,好。” “小东西睡觉踢被子,没着凉也是幸运。” “唔。”她茫然至极。 萧津渡:“不记得了吧?哥哥给你盖被子,你一下子生气地推开了。” “……”小家伙心虚地笑了,一头埋入他肩窝蹭,“哥哥~” 萧津渡将她放到书桌上坐着,等阿姨来给她穿衣服。 逗她玩儿的时候,萧津渡再次去看那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 小绻绻回头,看那鱼,瞬间新奇地去摸。 最中间的那一条,还是她喜欢的光写锦鲤。 一大一小都被收买了,直到阿姨来换衣服还恋恋不舍不想离开书桌。 “望舒姐姐画的,厉不厉害?” “嗷嗷嗷。”她很兴奋。 萧津渡笑了:“回头给它裱起来。她真是厉害,给哥哥带着你,还能画画呢。” … 甘望舒以为萧津渡最迟到了晚上睡前看到那张画,肯定会发消息给她插科打诨一通的,比如问她是不是为了感谢他赠了价值千金的笔墨什么的,但是很意外,他的微信号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消息发来。 甚至他欠她的一万五,还有说要给她的西瓜钱,都没有还给她。 萧总一时之间消失得仿佛一个老赖。 当然蓝望舒也许差钱,甘望舒才不差这点,隔了几天她也就忘记一开始还在想着要怎么给他回复的那事。 洋洋洒洒持续了两周的雨终于在月底停了。 那日萧津渡去了北郊。 劳斯莱斯在篱笆外一停,日头洒在黑色车壳上,反射出来的光明媚而耀眼。 屋中面向院子在厨房忙活的保姆马上冲身后在洗水果的蓝银霜道:“津渡来啦。” 蓝银霜慢悠悠地一个回眸,年轻男人的一双长腿已经踏入园中灰砖。 蓝银霜笑了,马上缓步走到厨房门口。 大概听到她的脚步声了,一句呼喊已经从外面飘了进来。 “蓝姨。” “哎。”蓝银霜满脸开心,打了照面马上问,“这孩子怎么这个点才来,我们这边刚吃好。” “我不吃饭。”他看了眼她的腿脚,“脚现在能站着了?” “还行,除了天气不好时会疼。”她拍拍他的手臂,“后面听说没雨了,会好一些的。你不用担心,小问题。” “哎,行,您注意着点,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 “好……”她拖长了尾音,温柔不已地应了,“你吃好了?吃没吃?我给你下碗面吃。” “吃好了,您不用忙活,我有事儿来的。”他瞅了眼厨房中岛台上的一篮子花花绿绿的水果,一边扶着老人家去客厅一边说,“你们不是刚吃好,准备那么多东西。” “明天用。”她笑了笑,“明天做个生日蛋糕,今儿恰巧去超市了,先买了。” 萧津渡:“生日,明儿您生日?” “不是,是……望舒的。” “望舒?” 蓝银霜以为他忘记了,一边在他搀扶下落座,一边简单解释了一下,“上次你们一起吃饭,我,我女儿。” “我知道。”萧津渡也在旁边沙发坐下,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在车上,您说过她这个月就二十七了,是吧?” “对,这个月。” “明天三十号了。” “对,就明儿。” 阿姨捧了一壶茶从厨房出来,倒了一杯普洱到萧津渡面前。 蓝银霜说:“这茶还是你上回拿的。今晚在这吃吧,你忙不忙?” “不用了。”他端起色泽艳丽茶香迷人的杯子,“我今儿约了人,就是想来跟您说个事。” “怎么了?你刚刚是说有事。可我这能有什么你来办的事?”她有点困惑。 萧津渡莞尔,道:“我外婆下月要过寿,老惦记您,我到时候接您去陪她过个寿怎么样?就在萧家老宅里,人多蛮热闹,她就念着您了。” 蓝银霜表情从听他说起过寿后就淡淡笑着,但是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心里已经是上下打鼓,和走到一半而闻言回头的保姆不动声色对视了一眼。 “下个月啊,你外婆过寿了,好,好……那会儿要是蓝姨腿脚方便,我就去啊。” “行,那您好好养着身子,到时候可以的话我来接您。就七月八号。” “好。她老人家最近身子怎么样呀,挺好的吧?” “这一阵子住院了,今儿刚出院。” “什么?住院了?”蓝银霜一下呆愣住,紧紧蹙起眉心。 “没事,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以前她也不愿意过寿,这不最近身子不好,家里人想陪她聚聚,热闹热闹。” 第18节 “挺好的,挺好的,是该热闹热闹。何况你最孝顺。”她满眼慈祥。 萧津渡扯扯唇角,喝完了茶就起身:“那我不打扰您了,您休息吧。” “这就要走啊,”蓝银霜起身不舍地念着,“还是第一次来这么会儿。” “我半月前才连续来两回,我来多了您不稀罕了。” “你这孩子。”她笑意盈盈地送他出去,“你要是能天天来,那就好了。蓝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省得你在外面三餐没一顿喜欢的。我瞧你最近都瘦了,是不是医院公司两头跑,累着了?” “是吧,回国事多,真没有在外面快活,也就您的饭让人觉得人生还有点希望了。” “哎哟喂。”蓝银霜笑得不行,“这孩子,油嘴滑舌。那你有空就一定来啊。” “好。” 送到门口,萧津渡忽然回头说:“蓝姨。” “哎。” “我晚点让我助理送个东西来给您,您到时候收一下。” “什么东西来着?” “给那个……”他略不自然地道,“给望舒的。” “什么?”蓝银霜苍老的目光里聚拢着深深的茫然。 萧津渡瞅了眼院子里不远处绿油油的西瓜藤,解释:“我之前和望舒遇见过。” “你们,遇见过?后来还见过?”蓝银霜困惑至极地问。 “对,然后我还欠了她一笔钱没还呢。” “……”蓝银霜不理解,“你怎么会需要欠她的钱?你公司……” 萧津渡笑道:“哦不是,就是阴差阳错,转错了。反正那笔钱目前我还没找到机会还她,所以我一会儿让人送个东西来。她明儿是不是要来吃饭啊?” “应该会来,每年我都给她过生日的,她不在家过。” “不在家?” “哦……”蓝银霜心头一凉,忙解释,“就是,在林州,她住在林州,那边有几个哥哥在,但是,我在这,她喜欢来找我。” 萧津渡恍然:“那明天她来过生日的时候,您把东西给她,我送她的。钱我回头再给她。” 蓝银霜慢吞吞地点头,但是随即想到她目前扮演的是自己女儿,就又摇头:“别,还是算了,用不着给望舒东西,她也不会收的。” “没事儿,小东西,她还给我送了东西。” “她怎么会给你送东西?”蓝银霜实在是不理解,甘望舒对他的态度她是最清楚的。 萧津渡嘴角一弯:“三言两语说不清,反正我送的没什么,小东西罢了。” “真不用,津渡。”蓝银霜拍拍他的手,“蓝姨不知道你们现在关系如何,但是望舒这孩子,她性子冷,你知道她冷,不会白拿别人的东西,你别给她送,回头保准给你送回去。” “那她也得找得到我。” “……” 他笑了:“开玩笑的,没事儿,我俩有微信,她有问题会找我的,您别担心。” 蓝银霜欲言又止,想截断这个事又怕他们私底下已经“握手言和”,不然甘望舒怎么会借他钱,又给他送东西,两人自上次在这里尴尬地碰面之后私下怎么会有那么多交集。 等她回神,劳斯莱斯已经启动了,年轻男人隔着车窗让她回屋去,小心身子。 这场雨停了,甘望舒也是挺开心,终于愿意安排应酬。 晚上在酒店请客,吃完要走,在走廊听到一声很熟悉的调调,甘望舒一下就演起了戏,假装袖子脏了,拐去了一侧入眼可见的洗手间,让特助替她送人。 洗手间宽敞明亮,花团锦簇绿树成荫,装潢得像个热带雨林景点。 洗手台镜子里倒映出甘望舒满绣的旗袍,模样有点小小的好看。 她正难得偷闲欣赏自己的新宠,就注意到后面闪过一个人影。大夏天的穿中山装,矜贵得她还以为进来了北市市长。 心头先是一跳,看清人时,她又一跳。 男人一偏头,对上镜中她失神的眸子,人先是一阵错愕,接着,唇角噙起。 甘望舒:“……” 萧总没上前,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在后面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的白梨旗袍,“望舒,你是真适合穿旗袍呢。” “……”都半个月没见了,怎么口吻还这么不分你我。 萧津渡:“这裙子一穿,大小姐又拒人千里之外了。” “……”这是她皮肤?她悠悠回头:“巧啊,萧总也来吃饭。” “我在这不奇怪,我土生土长的北市人,你就奇怪了。” “……”她冷静的反将回去,“你哪里是土生土长,你之前不是在国外生活的?” “我十二岁才出去,你可别改我国籍,血很红的。” “……” “你呢,蓝小姐又来出差?房子买了吗?” “……”甘望舒回过头去对着镜子,低头假装洗手,“你欠我那么多钱没还,谁买得起房子。” 萧津渡眉峰挑起,往前一凑,手撑在洗手台,肩头和她几乎隔着两公分的位置前后挨在一起。 甘望舒一瞧镜子里的模样完全像一张结婚照,眉头一跳,白皙眉心锁了下:“你干嘛。” 萧津渡跟没听到似的,兀自问:“东西喜欢吗?感觉挺适合你这件旗袍的。” 甘望舒抽了纸巾擦手,挑眉:“什么?” “你妈妈没跟你说?”他嘴角一咧,“我以为她肯定跟你说了。” “什么呀?”她回头撩起眼皮。 萧津渡对上她波光粼粼的眸子:“你明儿过生日?” “??”她睁大眼睛,满眼好奇,“你怎么知道?” “中午去北郊,找我蓝姨了。” “……”我蓝姨。 她别开脸继续看着镜子,觉得两人面对面的姿势太暧昧,“所以呢?” “我给你留了个生日礼物。” “什么?”甘望舒一下子又转身。 “嘶。”男人抽气。 “……” 甘望舒僵着脖子低头,看着自己八公分的鞋跟踩着的那只皮鞋。 “你说你上来靠那么近做什么?”她弱弱抬脚,苦恼道。 萧津渡睨她:“正常人不应该先道歉吗?至少破皮了。” “……” “给你送生日礼物,白送了,有没有良心。” “你送什么了??”她快急上火了,顾不上他的伤,直接抬头质问,“你怎么会给我送礼物?” “这不欠钱没还吗?而且你那画儿,看着挺贵的。” “……”甘望舒实在是后悔,悲伤道,“我就随手一画,我就是闲来无事觉得那鱼好看,加上知道你喜欢水墨画,我那晚麻烦你很多,最后还留宿了,我就送你。” 他满意至极地开口:“我妹妹还是不错的,知恩图报,是好孩子。” “……”甘望舒刹住了喉咙里那些好听的,眼神冷下来,声音也冰冰地道,“所以你不打算还我钱了?拿东西抵债呢?” “嗯。” “我要现金,我要买房的,你东西我能拿去变现吗?” 萧津渡拿起手机:“给你转,惨无人道小财迷。” “……”甘望舒唇角一抽,忽然又摁住他的手机,“那生日礼物怎么办?我不是又欠你东西了嘛?你别提我的画了,我还算不上当代画家。” “这不很简单吗?你回去看看,喜欢你就昧着良心收起来就行了。” “……” “不喜欢,你找我还。” 甘望舒马上说:“那现在我们一起去北郊找我妈妈,我还给你。” “不巧,我今儿没空。”他收起手机,为难道。 甘望舒:“那明天。” 萧津渡眉头一皱:“我要出国了。” 她惊讶,这人不是刚回国继任吗,“去出差?多久?” “移民了。” “……” 第13章 删好友。(明天中午十二点更新) 有时候甘望舒觉得,不怪她想打萧津渡。 他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能做出来的事吗?真情实感和他从罗马说到北市,他说移民…… 三分钟前才说他血很红,不要改他国籍。 看出她已经要暴怒边缘了,小脸鼓起来,红唇抿着,眸中水光泛着的不是水影,而是火焰。 萧津渡失笑。 他语重心长:“就是个小东西,你不喜欢,就拿去变现,可以给你买房添砖加瓦。” 第19节 甘望舒吃惊:“添砖加瓦,你送了我金砖?” “我这不是觉得直接给钱,你觉得我在侮辱你吗?” “……” “但我又很想表达一下我特别欢迎你驻扎北市的心意。” “……”她瞄了眼他的衣服,“你那么欢迎我干嘛?你当选北市市长了?今儿这么穿。” “……”他唇角深深一抽,垂眸看自己的衣服,“什么北市市长?不好看?” “好看,但真的像市长。” “……”他撩起眼皮,“你是明里暗里说我老呢?” “……”甘望舒否认,“不是,是气质,懂吗?好看的,全世界萧总最帅。自信点。” 他眼睛弯起:“老人家喜欢,今儿接我外婆出院了,穿给她开心的。你这副嫌弃的样儿啊,真是,刚刚白夸你了。” “我哪里嫌弃了,真的好看的。”她无辜得很,又斜睨他衣服一眼,真情实感道,“你这么穿,你家蓝姨肯定也喜欢的,她没夸你啊?” “不巧了,下午才换的,早知道中午去北郊也穿。” “……”她吐槽,“招摇过市。” 他笑,不说话。 甘望舒:“东西我回头给你寄到你公司去,萧总的欢迎与心意我领了。” “别寄,那东西经不起磕碰,回头坏了你就哭吧,我是不心疼。” 她吸气。 萧津渡正经了起来:“真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生日嘛,谁好意思送个不值钱的。” “……”甘望舒看他,“不是,问题的根本是,我们没什么关系…… 萧津渡洗了手:“走了。” 甘望舒跟着转身:“我没说完呢。” “下次,我真有事。”他在一棵树后回头,“我赶飞机。” “你要真着急才不会搁这闹呢,谁知道真的假的,没一句真话。”她走过去。 “……” 洗手间的树都是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人在上面细密地洒了水,整片树木都像雨后的森林。 萧津渡与一颗绿油油的天堂鸟擦肩而过,上面的水珠滚落在他臂膀。 甘望舒正往外走,见此,默了默,伸手扫了下他的肩头。 萧津渡眼睑垂下,看着自己的臂膀,和她的手。 甘望舒:“……” 她身子忽然僵住,在他抬头要看她的瞬间,她率先往外,和他擦肩而过了。 她也并没有真的要耽误他时间。 身后脚步声接上,两人一前一后停在电梯口。 “你到底为什么送我东西?钱你给我转回来就行了,东西我不要。”甘望舒说。 “唉。”萧津渡叹息,扭头看身侧站得笔直,貌美动人的女人,“就是那晚啊,你帮我带绻绻了,我要是把绻绻带走,你肯定也早走了,不会在那儿睡觉。所以,感谢你的。还有,那画啊,我是真喜欢。” “孩子的事有什么需要说的,我很喜欢那个小宝贝;还有,画……”她苦恼地蹙眉,“我说了我就随手一画,就是看绻绻在喂鱼觉得很可爱,你可别砢碜我了。” “我也就随手一送,聊表心意。” “你干脆把画还给我算了。”她伸手,“我现在跟你去你家。” “我要赶飞机了,而且这辈子不会回来了。” “……”甘望舒脑子嗡嗡作响,回眸瞪他,“那你这辈子不要再让我见到,不然把你活埋了。” “……” 男人乐不可支,进电梯边走边说,“我就说你一穿旗袍受伤的就是我,你哪儿定的旗袍,老子去收购了。” “……” 她进了电梯,歪头问那个找茬的男人,“我就穿一个牌子,你想让我裸奔啊?萧总那天没看够么?” “……” 电梯从十六楼到一层,门开的时候,萧津渡忽然附耳和她说:“这辈子能把我整沉默的人,你也是第一个。” “……” “蓝小姐就穿吧,穿到八十岁,咱俩再重逢的时候,你指定还人比花娇,青春永驻呢。” “……” 一起出了酒店,夜幕中门廊下开来两辆车子。 熟悉的劳斯莱斯在甘望舒的车后,她的车上是司机。 萧津渡没见过她司机,司机也不认识他,所以前者以为后者是她的同事。 “你车半月还没修好啊?”萧津渡随口问了句,眼前的是没见过的玛莎拉蒂。 甘望舒:“嗯,没有同厂车漆,要调货。” “甘氏倒是大方,都配这么好的车子。” “……” 甘望舒尴尬地默了默,钻入副驾座。扭头,睨他一眼,不知道要不要说拜拜。 萧津渡手插口袋站在酒店门口,也不上车,含笑看她,就看着她的纠结,也不说话。 最终,等司机启动车子了,甘望舒才匆匆地挥了挥手,说了含糊的一句:“拜拜。” 后视镜里,穿着一袭中山服的年轻男人笑得没谁,乐得可欢了。 甘望舒暗自咬牙。 他很快也走了。 同一个方向的车子,到了几百米外的一个岔路口,甘望舒依然能在后视镜中看到他。 他的车子往路口东南方向拐去。机场在那一块儿,看上去真要出国。 甘望舒直接去了北郊找小妈。 “今天就来啊。”蓝银霜正要去休息了呢,听说她来了,开心地去招呼。 “我遇见萧津渡了,他说给了我一个礼物,吓我一跳,来看看。” “我还想着,你明天要来,索性再告诉你,别影响你工作,反正那孩子说你们有微信,要还给他可以找得到他。” “……”那家伙送之前已经知道她必然要还了,结果还送。 “你等等,我给你拿去。” “是什么东西来着?您看了没?” “没看,是你的东西,小妈怎么会拆开。反正他说不值钱,小东西,我更不看了。” “……” 看着小妈拿出来的那个厚重金丝楠木盒子,甘望舒就两眼一黑。 这礼物真的很萧津渡,他说他喜欢普洱茶,而普洱茶最喜欢用的就是金丝楠木的盒子来保存。 但是,什么东西需要他拿出这样一个盒子来放??这,怕不是传家宝级别的? 甘望舒走到客厅落座,接过那盒子小心放到桌上,打开上面的小锁。 掀开木盖,入眼所见是一条滢润生光透亮似水流澹澹的手镯。 “哎哟喂,这镯子漂亮哦。”蓝银霜感叹。 甘望舒一下子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旗袍袖口,回想萧津渡对镜时和她说的那一句——东西喜欢吗?感觉挺适合你这件旗袍的。 原来如此,原来他真的送了能够买房子的礼物,这镯子的成色,是至少几百万的货色。 添、砖、加、瓦,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其实在他这样身家的人身上来说,几百万的手镯还上不得台面,但是他知道,这已经是能送给她的一个上限了,还未必送得出去,如果送个真正拍卖会上的镯子,他怕是生命都有了危险。 “你和津渡怎么会那么熟悉,他怎么会送你这么好看的镯子?”蓝银霜发出了灵魂质问。 “我俩根本不熟悉。”甘望舒把这次的遇见和小妈和盘托出。 “什么,你误吃花生了?津渡,还陪你输液了。”坐在一侧的蓝银霜听后很意外,“又吃了饭,去他家了,过夜了。” “……”那是被迫留宿,过夜两个字听起来感觉很奇怪,很暧昧。 “那,现在怎么办?”看得出她很惆怅,蓝银霜也很愧疚,“我不让他送,我说了望舒一定会退给你的,他还是送了,小妈说不过那孩子。” “没事。”甘望舒吁了口气,摇摇头,“我找个机会再和他说,反正对他来说是小事,我们也就不用去为此苦恼。” “好,你不恼就好。回家去吧,不早了,明天晚上来吃饭,小妈明早给你做蛋糕。” 甘望舒笑一笑,准备盖上盒子。但是盖之前,被那水光格外好的镯子吸引了,还是捏起来看看。 触手冰凉,光芒如流星般在里外接连流动,如绿芽抽芯,肉眼可见地伸展着生命,叫人为这股鲜活劲儿移不开眼。 “如果不是萧津渡送的,就好了,它真漂亮啊,小妈。” “是啊,漂亮呢。”她笑容满面,“你适合戴镯子,我们望舒手小,白,指若削葱,还喜欢穿旗袍,哪哪都适合这镯子。津渡那孩子蛮了解你的。” “……” 甘望舒略不自然地放下,阖上盖子,“放您这儿。” “哎?你不拿回家呀。” “不了,估计早晚还给他,而且,拿回去要是被我母亲和奶奶撞见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也是,好,那小妈给你保管着。” 甘望舒圆满地准备离开。 第20节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身后的蓝银霜喊了她,“哎,望舒,小妈有个事儿,忘了跟你说。” 她回眸:“怎么了?” “津渡啊,那孩子中午过来,不是来吃饭的,是说点事。” “您和他之间还有事儿可说?” “说说他外婆。” “他外婆?”她想起今天晚上,他说他外婆出院了,难不成专门来告诉这个事? 蓝银霜迟疑道:“他说他外婆今天出院了,下月老人家过寿,念叨我,想来接我一起去。” “哦~”甘望舒恍然,“那挺好的,老人家过寿,您可以见见,您也许久没见她了。” “她在萧家老宅里过的寿,我不打算去了。” 甘望舒眸底浅浅闪了下光。 蓝银霜:“我跟他说了,如果我腿脚方便就去。下月我跟他说我身子还不利索就好了。” 甘望舒没有马上接话,想了会儿,才说:“其实如果是我自己,小妈,我不在意这些小事,反正您和萧家也没仇,也已经不在甘家工作了,没必要受甘家影响。 但是,我们之间还有来往,而那天,想必去的北城名门望族很多,这些人,大多和甘家也都有往来,如果消息传到我们家老太太耳中,那……老太太要是因此让我跟您断了联系,就不好了。 我不能和您断了联系。” “我知道,你放心,这些小妈都懂。”蓝银霜语气很正常,“不用担心啊,我不打算去的,望舒。” “好,对不起您。” “这孩子。”蓝银霜笑了,“小妈只是跟你提一嘴,你们回头见面了,他要是问你我的身子什么的,你也知道怎么说,小事儿。” “好。” 甘望舒走了。 第二日白天还是照常上班,只是午休时分透过办公室落地窗看到远方依稀有一点点影子的萧安资本大楼,不免想起昨晚蓝银霜说的那个寿宴的事。 萧津渡送她那么贵的礼物,她却不让蓝银霜去参加寿宴,还要骗他…… 萧总的好心又被当成驴肝肺。 他不知道去哪个国家?美国? 甘望舒拿出手机打开谷歌搜索,输入“萧津渡”三个字,还真出来一个页面。 资料不算多,但是也有一点他想要的东西。 萧津渡,中国人,1987年生人,曾任纽约萧安集团分部副董事长,纽约xq集团创始人、总裁,中明集团纽约分部高级副总裁,2017年3月份卸任纽约萧安副董一职,接任北市萧安总部总裁一职,2017年6月份再度接任纽约萧安副董一职兼ceo。 甘望舒震惊地看着最后一句话,三月走人六月复职……还多兼任了ceo。 难不成他真的不回来了???这辈子真待美国了?他们下次见面,真八十岁了? ……不用猜,他昨晚的飞机肯定是去他美国老家了。 中美航程十来个小时,这会儿应该到了吧。 甘望舒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想了会儿,发了句:“飞机到了吗?” 一分钟过去,萧津渡回复。 “飞到月球了。” “?” “尚在地球怎么可能收到你这么尊贵的问候。” “……”甘望舒吁气,说正事,“你不会真的不回来了?不是说你血很红吗?” “??舍不得我?” “……”甘望舒默默调整了正事的方向,“我有事跟你说。” “我可以不听吗?” “……”这混蛋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行,但你可以把我删了。” “……” 甘望舒:“给你一个机会,删不删?”[萧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甘望舒:“……”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消息前面的红色感叹号和后面的灰色小字…… 第14章 望舒买房子。(下章晚上零点更) 真的,删除她好友了? 不是,这家伙,真的不打算收回那只镯子了??怕她要还礼物,直接把她删好友了,人又在美国,她上哪儿去找他啊。 甘望舒气得丢了手机选择工作。 但是……但是…… 人真的奇怪,明明甘家和萧家的关系摆在那儿,这辈子都不会和解,但是一想到这人这辈子真的会待在美国不回,却给了她几百万的生日礼物,不拿回去,这辈子也没法跟他再说什么气他的或者谢谢的话,她就觉得……奇怪。 这活是一点干不下去了。 甘望舒又默默取回丢了半米远的手机,找到通话记录里半个月前拨打过一次的那个号,拨出去。 他起初没有接,甘望舒就锲而不舍地打。 第三次,里面终于传来吊儿郎当的熟悉调调:“干嘛啊妹妹,我还没死,这么着急。” “……”甘望舒紧握手机,哐哐跟他说,“我是想告诉你,你最好待在美国别回来了,就在美国终老。” “……”萧津渡实在不理解,声调都正经了,“我怎么你了?你要打三个电话特意告诉我这个。” “为你好才告诉你,回来直接谋杀你。” “……” 萧津渡唇角一抽,无奈地揉着因为长途飞行而酸涩的眉心,笑了。 他也是适可而止的人,觉得按她的性子,是不会主动给他微信和电话的,找了指定有非寻常的事儿,虽然他知道是什么事,但还是切了话题问。 “你找我干嘛?还有,怎么知道我在美国?” 甘望舒:“你又没有保密,我不会查吗?” “还查我??”他声调悠扬,“我该受宠若惊还是害怕惹着蓝小姐了?” “……”甘望舒轻吐口气,不想废话了,说正经的吧,“我看了你送的礼物了。” “哦,喜欢吗?” “挺漂亮的。” 萧津渡没有马上回复。 甘望舒都能想象到美国的夜色下,萧总抱着手机嘴角一扬,眼睛发光,浑身上下美滋滋的模样,特别的惬意,特别的志得意满…… 甘望舒:“可是镯子至少四百万吧?你觉得我能收吗?你哪怕送个四万块钱的,我还能真的昧着良心收下,我知道你不差钱。但是你送价值连城的东西,我怎么收啊?我没有理由收啊。” “便宜的不衬你,望舒。” “……” 甘望舒倏尔平静道:“我是什么很值钱的,的人吗?我连房子都买不起,你送一个可以买房子的东西,你也要想想,我配吗?” 萧津渡脸上的吊儿郎当不知什么时候退去,静静握着手机站在窗边。 甘望舒被里面的安静弄得莫名心虚,拿下手机看了看,眼神闪了闪。 “怎么就不配了,你才几岁啊?”他声音终于复而传来,只是不紧不慢,裹挟着他身上少有的认真,让人甚至不敢打断,“钱这东西,生来有就有,没有哪儿那么容易就家财万贯?没有身家背景,三四十略有成就已经不错了。你今儿才过二十七岁生日,乳臭未干,你还想成什么大业。” “……” “我说给你开公司给你投资你又不要。” “……” “再过十年,再说自己算不算值钱的人,为时尚早。现在,给你你就值得,能认识我这么值钱的人,这也是一种能力,你已经挺厉害的。” “……” 甘望舒安静品了他这一段话须臾,轻叹口气,第一次遗憾他姓萧,或者她姓甘,如果她是个普通人,这段话足以让她热泪盈眶。 知道这镯子大抵是真的送不回去了,她退而求其次道:“但是真的太贵了,我要是收了,怎么报答你啊。” “……” 萧总又沉默了,大概过了一分钟,开腔:“要不你从甘氏辞职,来给我当秘书?” “……”她冷静反问,“你不是要在美国终老吗?” “你可以来啊。”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的光线流转,精神状态已经有点疯癫了,“我跟你去双宿双飞吗?” “……”他笑。 甘望舒不想听他的笑声,骂人:“我一个建筑设计师,我去给你当秘书?不羞辱人会死吗萧津渡。” “哪儿羞辱了,”他声音都委屈了,“两个月就还清了。” “??你家秘书月薪两百万?” “那你能一样吗?你可以是我蓝姨家的望舒妹妹,亲表妹,能给你开仨瓜俩枣工资玩儿吗?” “……” “你哥才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我比你有良心多了。” “……” 甘望舒决定说正经的,把自己找他的目的说出来:“算我求你了,我还是想把礼物还你。” “买都买了,拿回来我供着上香啊?美国又不流行这一套。” 第21节 “……”她苦恼,“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就买呢???你嫌钱多呢。” “我问你??我买之前问你,望舒啊,哥给你送个生日礼物,你要镯子还是路虎?还是大平层。” “……” “我目前为止也就是车子没有想给你送,难不成你想要车子?” “……” 他忽然吸气:“我看你是真的缺车子。得了,那等我回国,哥哥给你安排上,你开的那玛莎拉蒂和帕拉梅拉都是公司的,确实没劲儿。” “……”甘望舒托着腮,放下手机在办公桌上,食指戳着屏幕问,“你看我是这意思吗?哥。” “我看你就是这意思,镯子你不喜欢,拐着弯儿跟我说你喜欢车子。” “……” “咱俩你可以明说,比起一个亿的房子,车子真是洒洒水,还能不给你买?房子折下来,至少能给你买十辆车子。” “……” “你就该开路虎或大g,看我不顺眼在路上直接撞死我。” “……”甘望舒点点头,生无可恋地道,“算了不说了,我要上班了。” “这不才中午一点吗?” “所以呢,美国时间现在凌晨一点了,你该睡觉了萧大老板!” “能得到你的关心,也是我努力出来的成果,早睡还能有这成就?” “……” 甘望舒发出禁止他这辈子再踏足北郊蓝银霜家一步的警告,那头的萧总成功消失了。 甘望舒松了口气,再和他说下去,估计他要来一句“我已经给你订了一辆路虎,望舒,你等着收货,车子比我先回国”。 那真是,晴天霹雳。 只是放下手机整个人越发彻底工作不下去了。 太苦恼了。 以前她真的不在乎蓝银霜去和萧家的人关系好,好就好了,能怎么样,结果人现在,真的把她当一家人了,送东西毫不手软,车子房子几百万的手镯,还要接蓝银霜去萧家老宅参加寿宴。 这个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无人的角落里,只有她还记得,萧家和甘家,有长达百年的仇恨……积怨颇深。 再这样下去,最后萧津渡知道了她其实是甘家的女儿,那是什么场面?她不敢想象自己在他面前露馅的画面。 在公司艰难地撑到了下班,甘望舒直接去了北郊找小妈过生日。 屋子里已经摆了个蓝银霜亲手做的蛋糕,她以前是保姆,什么都会,还都样样精通,不然萧津渡也不会北市那么大就喜欢来这找他蓝姨蹭饭,跟亲儿子似的。 蓝银霜和保姆已经做好了晚饭。甘望舒进餐厅时看到客厅桌上放着礼盒,明显是蓝银霜给她准备的礼物。 “我每年都说不用给我准备礼物,小妈,你费这钱干嘛?” “你每年给我的钱啊,小妈还能给你送到你一百岁。” 甘望舒和保姆都一起笑了。 蓝银霜给她盛汤,“小妈这年纪了,未必自己能送到一百岁,别说你一百岁,现在不送,还省吃俭用到什么时候。” 甘望舒瞥她,抿抿唇:“不要担心,您身子还硬朗着呢,您的一百岁,至少是要的。” 蓝银霜笑意融融,把汤递给她:“小妈努力,努力陪我们望舒久一点,以后给你结婚把关,可不舍得让我们望舒在北市给人欺负了。” 甘望舒莞尔,想起萧津渡那价值连城、连盒子都很漂亮让人想收藏,甚至买椟还珠的礼物……又想起萧津渡说,那是给她买房添砖加瓦。 他真的很希望她买个房子,在北市工作,可以不用这样两地跑,大半夜的生病没地方住,还可以陪妈妈。 她忽然道:“小妈,你说……我在外面买个房子好不好?” “你想自己住?在家里住得不开心吗?”蓝银霜关切问道。 甘望舒摇头,一边喝汤一边说:“住在宅子里,也没什么,就是甘宅离公司挺远的,而且家里人多,不如自己清静,我这年纪了出去自己住也没人说什么。” 蓝银霜点点头:“要不干脆来和小妈住得了。” “……” 甘望舒笑了,“我才不,我来这打扰您干嘛,回头林州两个哥哥来了,我真的和萧津渡想的一样,打扰你们一家子团聚。” “瞧这孩子,说这些。”她一脸责怪。 甘望舒:“萧津渡也经常来。他这人,我不能和他太熟您知道吗?他这性子,很少见,有钱,慷慨,尤其是舍得给他亲近的人花,因为和您关系好,他对我也很友好,所以我要是真的跟他太熟的话,回头房子他都给我买了。” “……” 蓝银霜失笑,摇摇头:“那孩子就是心好。” “所以我还是自己买一个吧,这样我可以三天两头来吃饭了。” “好好好。”蓝银霜满面温柔慈祥,“买,然后天天来小妈这吃饭,给你做好吃的。” 在北郊吃了美味的一餐与蛋糕,甘望舒在深夜圆满地离开了。 出门时路过院子,借着依稀的橘黄色灯光,看到那已经长出雏形的小西瓜,脑子里也继而闪过了某张偷吃她西瓜的俊毅脸孔。 瓜钱没要到,又搞了个烫手山芋给她。 … 七月七号,甘望舒去看房子,好友单叶心给她推荐的。 去的路上,手机传来一个微信提醒,点进去一瞧,是一个好友申请,名字:萧。 哦,萧总还记得远在china的妹妹呢。 甘望舒没有接受,而是在备注那里回复:“中美不同家,你是哪位?我不认识。” 萧津渡:“……” 他回复:“我回国了,妹妹。” 甘望舒:“关我什么事?中美不同家我跟你就同家了嘛?” “……”萧津渡吸气,再次回复,“加了再聊好不好?” 甘望舒直接没有回复。 萧总再次发来好友申请,一次,两次,三次…… 五分钟后,萧总卑微来电。 甘望舒倒是没有不接,反正还没到,路上无聊正好消遣。 她接了也不说话,但是萧津渡哪儿敢计较,自己已经很开心地开口了:“望舒?” “做什么?” “你在干嘛?” “准备去看房子。” “???” 甘望舒都能感受到他那边的惊讶了,她没来由地笑了,靠在车窗小声地阴阳道:“多谢萧总鞭策,我准备在北市驻扎了。以后见面多了自动当不认识,省得说我天天给你气折寿。” “……”他笑了,乐不可支,“我真是懒得跟你计较,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 “看哪片啊?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暂时不用。”甘望舒想了想那个别墅区叫什么,“在城北,距离我妈妈不是特别远,叫……星阙花园。” 里面传来一记笑声。 甘望舒不理解:“怎么了?不好吗?” “没有,我有一处在这附近,好像不错。那你去看吧,有好消息跟我说。” 好消息?她买房子对他来说是好消息? 挂了电话,旁边单叶心好奇地问:“你刚刚喊什么?萧总?” “哦,是……中明的肖总,”她眼观鼻鼻观心,“我最近和中明的人有点合作。” 单叶心恍然。 … 另一边从机场回到市区的车子极速在高架桥上飞驰。拿下手机,萧津渡和司机说:“不去漓园了,去星阙花园。” 司机问:“今天要去星阙花园住?” “嗯。” 萧津渡拿着手机看微信,又发了个好友请求过去。 一秒,两秒,她又在备注回复:“删得不是很爽?” “……”萧津渡回过去,“我知道错了,望舒,加回来,我给你转钱买房子。” 甘望舒:“不差这点。” 萧津渡一点脾气都没了:“我错了。” 第15章 你姓甘?(下章27号零点更) 星阙花园, 小区如名,在北市真的犹如天上人间一般。 车子一进入大门就仿佛进了一个原始森林般,参天大树错落参差分布在每个角落, 在这个炎炎夏日里,清风凉意袭面而来,落叶, 雨珠,淡薄的阳光细细洒在小溪, 枯叶被车子碾碎, 在风中化开。 小楼一间间藏在其间, 仿佛隐居在渺无人烟的山中。 “好美。”甘望舒坐在车里看着飞逝的风景,由衷感叹,“北市还有这样的小区。” “是吧,我也很喜欢这地方, 每次路过都会多看几眼,估计是全北市最美的了。”单叶心感叹,“我们下来走走吧, 可以吹吹风, 中介还得几分钟才到。” “好。” 第22节 在一个露天停车场下了车, 两人开始在这个甚至听得到流水声的小区里漫步。 单叶心说:“这儿的好处是还有几处是毛坯, 方便你这个建筑设计师大展拳脚。” “你哪里来的这资源?这片虽然是新楼但也几年了,还有没人住的。” “那几个毛坯还是新的, 不是二手的, 你敢信?”她冲她眨眼睛, “是那个公司自己留下的, 一直没卖,但一直没有用上, 这个月才放出来。我在圈子里打听的,还托我老公问了。” 甘望舒颔首:“你们俩最近和好了?” “呵,”单叶心骤然冷笑,“我给他台阶下让他干活他还不马上滚去办,再回来讨赏。” 甘望舒莞尔:“如果是误会,解释了就好了。” “不是误会的话他早死了,让别的女人搁衣服里蹭口红,我把他家祖坟都刨了还留着他占我的半边床。” 甘望舒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 “这个小区就是有个问题,望舒。”经过一条风景格外雅致的宽敞木桥,单叶心说,“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我听说萧安资本有人住在这。” “……”甘望舒在桥中央刹住了脚步,扭头,“你说什么?萧安资本?” “但也只是一个小区,这地方这么大,没事的,根本见不到彼此的,而且见到了你们大概也不认识吧。” 甘望舒试探性地问:“你知道是谁吗?”无论是萧舜清还是萧津渡,她都得避开。 单叶心摇头:“不知道,只是打听这里有什么人住的时候,对方念了几个名字,说到了萧安资本的人。” 甘望舒微微蹙起眉心:“那算了吧,我们换个小区看。” “啊?”单叶心惊讶,“没事啊,有的人就算是邻居也一辈子都不认识呢,何况只是一个小区。这小区还分好几个片区,东南西北溪,非常大的。” “不想冒险。” 甘望舒留恋地看一眼耸立峰峦的云杉巨木,这样遮天蔽日闹中取静的景观在北市这样快节奏的国际大都市里,真的很难得。 眼睛转到桥的前方,忽然看到桥头侧面葱茏的植被后走来一位穿着一袭查尔斯蓝衬衣的男人,男人也正看着她。 那抹从骨头里透出来的散漫劲儿,北市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耍得出来了。 甘望舒忘了眨眼。 单叶心也看到了对方,第一眼是觉得,连这里的业主也这么帅?第二眼,觉得眼熟。 第三眼……她惊呼,“哎,像不像你表哥?望舒。” “……” 幸亏,幸亏没喊甘望舒,不然就是灾难现场了。 她脸上绽开僵硬不已的微笑,开口,跟几米外的男人打招呼:“巧……你住这?” 难怪他刚刚听到这个小区名笑了,原来他就是有个房子在这,而不是附近有一个…… 单叶心的消息真是一级的准,准到答案是她最害怕的那个…… 实在是怕她一会儿说错话自己被萧津渡弄死,甘望舒把人支走:“你去那房子等我,我和他说点事。” “哦。”单叶心笑一笑,“但是你表哥也住这儿啊?那你在这多好啊,一家人,有个照应。” “……” 甘望舒真的想死,眼神示意人快走。 单叶心没拖拉,只是和萧津渡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挥手打招呼:“表哥好啊,上次在郊外见过呢。” 萧津渡点点头。 等到脚步声远了,人影也消失在茂密成片的植被之后了,甘望舒就屏住了呼吸,开始紧张了…… 见他依然在桥头站着,也不过来,她只能默默往前走去。 “你回国了,这么快。”她佯装轻松地问。 萧津渡:“回来还是早了,我就该明天再回来,看你成了我邻居的脸色。” “……” 甘望舒心虚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不想和你当邻居,就是……” 萧津渡和她对面而立,因为身高,需要微微半阖眼眸才能和她对视。 他是桃花眼,平时和不苟言笑不沾边,他是风趣绅士的那一类男人,所以眼里总是含着浅浅的光,不是笑,是独属于他身上的气质,而眼下冷起脸来,那光还在,但是被眸底的漆黑一衬托,就显得光芒深邃而摄人。 甘望舒生生被他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盯得,哑然,无言,说不出话了。 萧津渡:“说啊,我看我一个正常人,是怎么在你三言两语里变成傻子的。” “……” 甘望舒轻吸口气,努力找了个看上去还算有理有据的理由开口:“你手镯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我哪儿还敢跟你买一块儿,每天跟你有交集,回头不得家里都塞满了萧总的礼物。” “我钱大风刮来的吗?巴巴地送你这没良心的,一次还没长教训?”他懒洋洋地挑眉。 “……” 甘望舒彻底无声了,好像哑巴了一样,眼神也呆滞了下去,整个人从头发丝儿到脚底都尴尬至极,抿着红唇没再说出来一个字。 夏风在这个小区好像被镀上了一层寒气,吹来都是清凉的,不知哪儿的水声潺潺不间断地流淌至耳边。 树影在他淡蓝色衬衣上像蝴蝶一样轻轻振翅,让人被这个有如定格的场面搞得窒息,又清晰地知道,这是存在鲜活的,不是假的,她和萧津渡在这对峙呢,或者说是她被抓包了。 二人相隔一米左右的距离,你看我,我看你,一个眼里有气……其实他这人,只要有气都会很明显,平时给人的感觉太过风清月明了,以至于此刻的气压让人呼吸都自动小心起来了。 而甘望舒,她的心虚也显而易见,平时在他面前那么清冷且冷静的人,此刻眼神虽然在一个平行线上对视但没有焦距,一直在极力地想躲闪。 或者可以说,那是一种不知所措。 萧津渡轻吁口气,转头:“说句好听的不会啊?那我走了。” “对不起。”甘望舒这辈子是想不到她会对他说这三个字的,但是一听到台阶来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她很清楚,他在给她台阶下。 萧津渡也没有就真的走了:“我还是很好奇,不跟我住一个小区的理由是什么?萧安资本甘家的人会在意,你在意什么?还是说我送了个镯子真那么让你避之不及?得了那你回头寄我公司去吧。” 寄公司去,而不是拿给他,足以让她知道,他有多被扫兴。 甘望舒想都没想地又解释:“不是你的原因。我买房子的钱,是甘家借的。让他们知道我跟你一个小区,不好。” 萧津渡悠悠眯起眼:“我老早就说了,买房子我给你钱。你现在,拿了甘家的钱,跟我划清界限?” “……” 她垂头丧气:“我能真的跟你拿一个亿吗?你能不能别为难我?” “那你跟他们就可以拿一个亿?现在是2017年,你打算给甘家打工到3017啊?” “……” 甘望舒又原地撒谎,“没有一个亿,而且,我后面来北市工作了,升职后工资会高一点点,可以负担得起这个债务。” 萧津渡气不打一处来:“跟我借这都不算债务,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个利益关系?” “那算什么?”甘望舒底气上来了,抬眸,直接问,“不是债务,不是父母给我的财产,遗产,不是夫妻的共同财产,那是什么?” “……”萧津渡哑然,静静看着她。 甘望舒看他也没话了,气更上来了,“知道你好心,但是能不能别老给我制造难题?!” “……” 萧津渡自嘲:“我给你制造难题?不是,我说不是债务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着急还,你欠甘家的你不是要按时还吗?我的不用。” “我要是不着急,等你八十岁了我还没还上。” “还不上就还不上呗,这仨瓜俩枣你以为我靠这个钱养老啊?”萧总摊手。 “……”甘望舒扭开脸。 萧津渡紧盯她在淡薄光线下几乎透白的侧脸:“我让你不用客气,不是给你制造难题。老子真是……折寿了真的。” “……” 他转头走了,“不跟你说了,早知道我直接回漓园了,我好端端跑这跟你受气。” “……” 甘望舒静静看着他走下了桥。 回头,她还在桥中央站着,落叶撒在她淡青色旗袍上,发丝起伏,形单影只,仿佛和这个大自然要形成一体了。 那又气人又可怜的劲儿,萧津渡真是看一次火大一次。他隔着差不多四米的距离指着她。 甘望舒无辜地问:“干嘛?你还要打我啊?” “……”他唇角一抽,“还不下来,在上面当望夫石呢?” “……” 她尴尬地往他那个方向走。 到了他身后一米左右的地方,男人开始迈腿了。 走了几步后面安安静静,一回头,她又原地站着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萧津渡不理解:“还不走?要去看哪个房子,我带你去。” 甘望舒眼神闪了闪,心虚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真有你的,姓蓝的。”他想都没想地训斥,“你走一个我看看,迷路了我看谁找得到你。” “……” “还是说,这小区不要了?看不上了是吧?因为我贬值了?” “……”甘望舒无辜至极地解释,“不想搁你面前气你,还有错吗?” “那你可真是,罄竹难书了。我要是法官,你早被枪毙几百回了。” “……”甘望舒唇角一抽,瞪他,“你那是法官吗?你阎王吧?” “……”他失笑,“我觉得你才是,我都断气了你知道不?” “……” 一阵风吹来,带着不知名的花香,不知不觉吹散了两人之间弥漫的硝烟,也让甘望舒的心动摇了起来,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区,出了这个地方,全北市都是退而求其次。 第23节 她往前走,和他并肩漫步在铺满枯叶的蜿蜒长道上。 萧津渡:“去看哪个?” “好像是,东溪2号。” “嗯。”萧津渡边走边说,“甘家谁借你的钱?” 甘望舒不理解:“怎么了?你和甘家的人也不认识。” “我看谁那么大方,能借你一个保姆的女儿那么多钱。” 她恍然:“是……甘氏,老板。” “男的?” “女……老板。” 他点点头:“好像是听过甘氏换了新老板,女总。” “嗯。你不认识?” “我认识仇人做什么?” “……”甘望舒大气不敢出。 萧津渡:“别要人家钱了,拿人手短,非要搁甘家打一辈子工。” 甘望舒:“不拿也手短,本来就在甘家打工,不出意外我这辈子都给甘家打工。不打工饿死吗?” “你听不懂我意思吗?” “……”甘望舒不是很懂。 萧津渡斜睨她:“我让你还回去,我出钱。” “……” 甘望舒不想再直截了当地拒绝,让人伤心,就说:“我,我考虑考虑。” “你就糊弄我吧。” “……” 甘望舒转移话题:“你房子在哪儿啊?” “南溪2号。” “那,东溪2号,离你应该很远吧?” “别太高兴,很近。” “……”她不是很懂,歪头看他,“不是一个南,一个东吗?” “人这小区,你没发现,”萧津渡非常耐心地指给她看,“每个房子都很不规律,不是并排的,好像散落在森林里的。” “然后呢。” “人按北斗七星排列的,完了东溪的2号,排在了南溪的2号一条线上,走几步就到了。” “……” “你是建筑设计师,你不能理解这种设计吗?” “理解,伟大的设计。” “……”他忍俊不禁,瞅她一眼。 甘望舒绝望地跟上他的脚步过去,七拐八拐地穿过了大半个小区,到了他所在的南溪。 萧津渡指了指他门口对面的一条小路,“这条路过去,你就能看到一个小拱门,进去就是你家,走几道木栈桥就到了,不用怀疑是不是,就那一间,1号和3号都离这很远。到门口有东溪2号的门牌。” “……” 萧总温柔又细致地杀人诛心。 甘望舒点点头,道了谢动身。走了几步,回头,萧津渡还站在那儿一棵树下看着她。 满世界苍翠绿意,风吹起他衬衣领子,他手插在剪裁经典的西裤口袋,漫不经心,眼神锁住她。 像个大刊海报一样好看。 甘望舒开口:“谢谢。” “没必要,该气我还是气。” “……” 她悠悠回头去。 走了几步,拿起手机把那个微信申请点了通过。 萧总一下子就来消息了:“你就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一块糖。” “……”甘望舒威胁,“你再骂我,我把你拉黑加删除,这辈子都加不上了。” “……” 过了半分钟,对面发来三个字,“算你狠。” 甘望舒:“……” 她失笑。 “你终于来了,怎么和你表哥说那么多话啊?你俩一副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单叶心在和中介聊天,见到她了马上就好奇地上前迎接。 甘望舒和中介点点头,再拉着单叶心低语:“那不是我表哥,上次只是不方便跟你介绍,这个人……就是我刚刚电话里的那个萧总。不是中明的肖总,而是,萧安资本的萧。” 单叶心瞪大眼睛,瞳孔里全是吃惊不已。 甘望舒:“我刚刚没跟你说,是觉得我们之间认识得很奇怪,总觉得很快就没交集了,没必要多费口舌去描述这段奇怪的交集,所以我不想说。我没想到他在这里,不得已又得交集。” “那他是住在这里面?” “嗯。” “你们怎么会认识啊?而且,关系不错的样子?” “他外婆原来和我小妈是邻居,我们不久前在北郊碰面认识的,第二次见面就是在郊外喝咖啡的那晚。”她解释了那晚和后面的一些事情,最后说,“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我姓甘,一直以为我是我小妈的女儿。 所以你见了他,继续当他是我表哥就行,你记住,不要说到我姓甘。” 单叶心捂住嘴,压低声音悄悄道:“老天,那他要是知道了,不是很生气?好心好意地对你,结果你是甘氏的人。” 甘望舒轻吁口气,转头去看房子:“等我找个时间再主动说吧,其实我之前就想跟他坦白了,可是坦白了,不止他会生气那么简单……可能最后会导致,他连我小妈那儿都不去了,去了肯定会担心再遇见我……” “也是啊,听你的意思,你小妈也很喜欢他。” “嗯,多个人去探望她,总归比没有的好,所以我一直在犹豫。算了,先看房子吧。” 单叶心跟上去。 中介给她们仔细介绍这房子的布局。房子不算大,地面三层,地下一层半,花园就很大,上千平的花园里囊括了不少高耸入云的大树和直接穿入院子里的“东溪”。 又说了屋内可以怎么设计,有多少房间,坐北朝南前后能欣赏的各种不一样的风景。 其实也只是走个交付的过程,这样的房子根本不愁卖,消息放出,一秒就看上了。 之所以还能留给她们考虑,是单叶心直接交了点定金要求锁住几天,等她们来看房。 屋里是毛坯,目前看不出什么美感,不过作为建筑设计师,甘望舒一边看细节一边能够在脑海里权衡房子的布局合不合理,如果买了她可以如何设计,能不能满足她的所有想法。 最后上下四层看下来,房子确实没得挑,她一个人住要求也不是特别多,最主要的还是环境好,所以,目前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她的邻居…… 甘望舒觉得现在自己属于是有些骑虎难下了,这房子萧津渡都看得上,都能置业,她看不上是不是显得有些奇怪刻意了? 可是真的要买的话,难道要骗他一辈子?或者,主动坦白?可是坦白了就是赤裸裸的尴尬加仇人的现实摆在面前了。 他倒是有很多房子,不需要来这住,大不了以后不来了,可是这样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另外的两处别墅没有这儿的景致好,望舒,我看得出你喜欢这个小区的设计,而大平层的话,就更不用说了,钢筋混凝土,高层没能接触到小区的任何绿化,虽然家里有两个花园但是和这种原生态的大花园肯定不能比的。” 看完房子两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小溪里的鱼说话。 甘望舒点点头。 单叶心:“那要不要再去看看另外两个别墅?” “萧津渡特别希望我买在这,花他的钱买,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买别的地方呢?”甘望舒头疼,“说我没钱,他直接甩一张卡过来。” “你可以说你不想负担那么大呀,不是人人喜欢借钱的,借了也要还的呀,都一样。” “他说借了他的可以不用还。真心实意的那种。” “那压根就不可能啊,”单叶心耸肩,“他外婆和你小妈也只是关系比较好的邻居,亲戚都不是,和你呢,就只是见过几面而已,更谈不上关系多好了,他说是这么说,咱还能当真啊。” “我就是这么想的。” “他这种大老板就是慷慨吧,花个几千万就是眼皮都不眨,如果他还是有孝心的那种,和老人家关系好,就也把你当一家人,如果你真的姓蓝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他愿意给你就拿着,但是你和他实质性的关系实在是……”单叶心吁气,“不太好继续拿他好处,这也是尊重他,是吧?” 甘望舒无奈地抬头看看天上淡薄的日影,考虑了大概有两分钟吧,她说:“算了,就这里吧。” “真的?” “反正他房子多,我看他更喜欢漓园那边。这里,我估计他今天就是因为知道我在这,专门来堵我的,平时不常来。” “所以后面不一定能经常见到。” “嗯。” 单叶心去和中介确定下来,今天已经周五了,说好周一就去办过户手续。 很快中介走了,单叶心也走了,留下甘望舒自己走到了南溪2号门口,看着远处藏匿在林中的一栋白色房子。 她给萧津渡发微信:“你还在这个小区里吗?” 萧津渡:“往里走,路径和你那儿一样。” “……” 这人也太聪明了吧,知道她想去串门。 甘望舒默默抬腿穿过一扇爬满绿藤的铁艺拱门,走进里面的木栈道,看着清澈见底的小溪里鱼儿游动,真的感慨这里跟深山老林似的,萧总找房子的眼光真是好,每一处都很原生态。 到他大门口,镂空的老式木门虚阖着,透过雕花窗往里看,里面是桃木色的设计,很清雅,特别放松的味道。 没看到他,甘望舒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穿过一道不长的玄关通道,拐个弯,就看到倒在一张单人沙发里慵懒翻报纸的一个年轻男人。窗户的剪影落在他眉眼上,让那张脸隐隐约约,仿佛电影里的某个经典小片段。 第24节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壶茶,两个玲珑瓷茶杯,好像一早就知道她最后会来似的。 他偏头扫来。 甘望舒走了过去:“你今天刚下飞机吗?” “嗯。” “那你不倒时差?” “本来还有点困,现在醒了。” “……”给她气醒的? 甘望舒心有些虚,想了想,坦白说:“我要那个房子了。” 他眼睛亮了起来。 肉眼可见,仿佛生命注入一样。甘望舒暗自感慨,人的情绪居然可以变化得这么明显。 “但是我还是,用现在的钱买吧。”她说。 萧津渡一下子又变了脸。 甘望舒已经想好借口了:“我已经拿了钱了,现在还回去,别人肯定会好奇的,我要怎么说呢?” “被还钱还有人不开心的?你管人家怎么想的。” “……” 甘望舒摇头:“我不想这么做。” 他扭开头:“不想理你,爱咋地咋地,买了就行,省得让你露宿街头。” “……” “坐啊,又搁我家练站姿。” “……” 甘望舒瞄了眼倒在白沙发里慵懒没什么精神的男人,“不用了,没事了我也走了,你去休息吧。” “你还要上班?”他抬头看来。 “哦,今天……请假了。” “那你就待着,陪我喝喝茶。”他扬扬下巴指着隔壁的沙发,“一个人没劲儿。” “……” 甘望舒犹豫了会儿,走过去在他斜对面长沙发坐下。 萧津渡直起身,伸手提茶壶倒水:“晚上一起吃?” 甘望舒下意识摇头:“不好意思,约了同事。” “不是同事就是甘氏,你生活里没有别人了?”他放下茶壶,丢下报纸在桌上。 “……”甘望舒瞄了眼报纸,气笑了,“我来北市是出差的,我白天请假了,晚上总得忙一下,你以为我是跟你一样的呢,大老板。” 萧津渡被怼到关键点就开心了,有话可说:“我也没那么闲,最近不忙晕了吗?” 甘望舒想起他三月从纽约萧安离职六月又复职,这种情况肯定不正常,应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所以他需要临时回去,也就很忙了。 因此她没有在这个事情上说他。 萧津渡懒洋洋地把头靠在椅背,闭上眼:“这两天终于忙完了,明儿给我外婆过个生日就没事了,我到时再休息两天。” 说到这,甘望舒想起家里的小妈:“我听我妈妈说,你喊她,去吃你外婆的寿宴了。” “嗯。”他闭着眼低语询问,“怎么样,蓝姨这几天腿脚有好一些吗?能走吗?” 甘望舒瞟一眼闭目养神的男人,迟疑没有说,“我不是很清楚,她不舒服也不会告诉我,你回头,自己问吧。” 他笑了,睁开了眼。 甘望舒端茶喝。 桌上报纸的几个字闯入她瞳孔。 #甘氏集团第二季度财报# 喝完了茶,想了想,甘望舒忽然问:“你们家,和甘家……” 萧津渡瞥她。 “你们两家什么仇啊?” “你不知道?” 甘望舒摇头。 萧津渡:“我也不知道。” “……” 她好奇:“你都不知道?你不是萧家人吗?你们两家不和的消息,全北市皆知,你自己却不知道原因。” “这不是很正常吗?事情传到我这,至少四五代了,或者五六代,一百多年了,不和是真的,但我最多就不和甘家的人搞一起就行了,我关心他什么原因干什么?” “那就……没有,和好的可能了?” “干嘛要和好?闲着没事?” “……” “你忽然问这个干嘛?”萧津渡端起茶轻抿一口,不理解地看着她。 甘望舒的演技逐渐进化:“哦,看到你这报纸,想起来我前几天和那个甘氏老板吃饭的时候,因为认识你,所以随口聊了聊这事。” “她不知道?” “嗯。” “那你觉得我就必须知道?她不知道没有罪,我就得死。” “……” 甘望舒尴尬地表示:“我只是觉得你们俩,都很奇怪。自己家里的仇都不知道,然后恨得倒是起劲儿。” “……” 萧津渡嘴角一咧,“没有那么起劲儿啊,大家只要不去交集就行了,谁没事老在心里恨着他们啊,我连甘氏老板是谁都不知道。上次和那个谁,钟承敏见面才知道现在是个女老板。但转头我也忘了,你今天不提起,我压根就不关心他们甘氏是死是活。” “……”她垂眸喝茶。 萧津渡忽然问:“怎么了甘氏那老板跟你说,她恨死我了?” “……”她徐徐摇头道,“没,没有呀,她不认识你,我说了你的名字,她不认识。” 萧津渡挑眉:“你跟她说我干嘛?” “……”甘望舒脑子疯狂转动,“我不是八卦一下你们两家的恩怨吗?她也问我,怎么忽然问这个,我说,我认识你。” 萧津渡挑起眉头:“然后呢,她让你以后别跟我往来?” “……”甘望舒悠悠摇头,“没有,我和甘家,嗯,没什么关系,我交友自由。” “那就行了。” “如果……”甘望舒试探性地道,“如果那个女老板,让我不要跟你联系了呢,你是不是,心里就很不舒服人家了。” “我还让你不要跟她联系呢,我还挖你跳槽呢。”他粲然笑道,“她知道了不得恨死我?我恨她干嘛,人都是利己动物,很正常。” “……” 甘望舒垂着眸看杯中颜色剔透的茶水:“我听那个女老板,提起名嘉国际要开展的一个新项目,说需要萧安的投资,但是好像你们彼此都拒绝了。” “嗯。” “你不觉得,这样少赚很多钱吗?” “赚那么多钱干嘛?”他漫不经心道,“一百年后,尘归尘,土归土。” “……” “你没有发现,我现在没处花钱吗?送房子就不说了,我下辈子再努力,我单给你送个镯子,我跟犯了天条似的。” “……” “为了一个项目去和甘氏的人扯在一起,死了下去被祖宗摁着打。” “……”甘望舒唇角抽了抽,掀起眼皮,神色凉凉地扫他,“你还怕这个,我不怕,我是唯物主义者,一百多年前的祖宗,早投胎了。” “你姓甘?”他端起茶喝,瞥她。 “……”甘望舒从身到心都一瞬凉透了。 萧津渡:“你不是,怕不怕有什么关系?” “……”甘望舒噎了噎,说,“我意思是让你别怕,有什么好怕的,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封建迷信。” 他乐不可支,眼皮从茶杯上撩起,戏谑地送到她脸上,放下茶杯时温润嗓音说道:“你真是听不懂好赖话,我意思是,别提甘家了,咱俩能聊点别的不? 我好不容易回国,蓝小姐好不容易把我加回来,我们这还当上邻居了,这么三喜临门的日子,咱非得扯甘家这扫兴的吗?” “……”她悠悠扭头看别处,“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我和甘家的人,反正这辈子也剪不断联系,你人也挺好的。” “……”萧津渡眯起眼,“所以呢?我和他们不和,影响咱俩来往吗?” “嗯。” “影响哪里了?你不是说她也没让你跟我断了联系吗?还是我因为甘氏少你吃的少你喝的还是禁止你在北市混了?” “……” 萧津渡呼气:“我就差把工资卡送你了,妹妹。” “……” “还影响?你只要不搁我面前提甘家,世界就还是转着,我就还是对你好,你长点心吧。” “……” 第25节 第16章 你身份证呢,望舒。(下章28号零点更) 傍晚一起离开星阙花园, 甘望舒让萧大老板把车开到甘氏对面的咖啡厅去,不要到甘氏车库,他嫌弃得很, 说他都不怕进甘氏去,她整天怕这怕那儿的,搞得他萧安怕甘氏一样, 很没面子,而且这个点都下班了她还要去给甘氏卖命, 不跟他吃饭还要去和什么劳什子同事吃。 数罪并罚, 死罪, 甘望舒在副驾座一声不吭,啥话也不敢说。 下了车,看他一脚油门走了,劳斯莱斯外表看上去, 似乎都在透着一股怨气。 她:“……” 默默走到对面甘氏大楼去,甘望舒收拾了下办公桌的东西,下楼去车库开自己修好的帕拉梅拉。 她打了个电话给蓝银霜, 想跟她说要去吃饭。 结果蓝银霜说:“望舒, 那个, 津渡来了。” “……”她在红灯口呆愣住。 蓝银霜:“那孩子看着心情很一般, 问他怎么了也不说,就说工作不顺心, 我说晚上给他做好吃的他都没什么反应,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 “你, 你要来吗?你怕不怕跟他见面?” 甘望舒的心虚到太平洋去了, 摇摇头:“我不去了,算了。那个, 小妈……” “嗯?” “你明天,如果腿脚可以的话,就去吃寿宴吧。” “这是为什么?你和津渡,最近有见面吗?” “见过,偶遇过。我只是觉得……去了甘家的人也未必知道,小概率而已,而且,就算知道了,我一个成年人,您是我自己的保姆,而且现在都不做了,我还需要听家里人的话做到这一步吗?人没必要一直按照别人奇怪的想法,按部就班,我是成年人了。” “小妈不想给你找麻烦,望舒……” “没有麻烦,我这么想,只是觉得抛开很多东西,萧津渡是个很好的人,不想骗他。” 蓝银霜一下子就没说话了,她想必也觉得骗他很不好,而且,她本身也很想念他外婆,难得有见面的机会…… 甘望舒:“您去吧,有什么问题跟我说,我都能处理,我现在是甘氏的老板,除了我甘氏也没有继承人了,硬气点没什么。” 蓝银霜笑了,“那行,我这就跟他说去,那孩子心情肯定会好点的。” “唔。”甘望舒尴尬地掐了电话。 她索性提前回家,上甘宅去吃了饭,末了回房开始给自己的新房子设计。 周六晚上才去蓝银霜那儿吃饭,她很开心地说中午去吃寿宴,见到了她的老邻居,愉快得不行。 甘望舒听着也很开心,都能想象到中午萧津渡来接人时的表情了,肯定也喜上眉梢。 周一房子成功过了户,甘望舒设计好图纸就找了团队去装修了,她自己没再去,别墅装修慢的三五年,最快少说也要一两年,她也不着急。 后面短时间内都没有见过萧津渡,唯一一次聊天,是八月份的某天半夜,她微信忽然进来了一笔转账。 两万块钱。 甘望舒被吵醒了,半夜发消息困惑地问他:“不是一万五吗?” 萧津渡:“利息。” “……”甘望舒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五千块钱,她懒得去和他拉扯,发回去他也不会收的。 所以她就回了句:“谢谢萧总赏赐。” 萧津渡:“……” 他说:“你最近上道了,妹妹。” 甘望舒很困,随口回复:“嗯,怕把你送走。” “……” 后面两人的微信又没动静了。 十月份,甘氏放国庆假期。甘望舒盯了两天星阙花园的装修,三号被单叶心喊去玩。 他们夫妻旅游非要拉上甘望舒,她不想去当电灯泡,结果单叶心说门票已经买好了。 甘望舒无奈,只能去。 几个人去的是北市和隔壁市交界的一个山顶度假区,新度假区,国庆去的算是第一批客人,所以哪怕是这样的节日也不会全是人,据说那边日出和日落都非常好看。 三个人早上出门,中午到达,到酒店吃个饭休整了一下,下午就看了一场仿佛弥漫在脚下的绝美落日。 本来没什么玩心的甘望舒被那踩在脚底下的晚霞美呆了,觉得不枉走这一趟。 看完日出,几个人吃完饭回房休息,说好晚点去山顶看星星。 甘望舒回房后无所事事,就到阳台躺了会儿。 这边的酒店设计非常不错,每个房间都一定比周边的树高,深秋之际从阳台望出去,极目之处是漫山遍野的花花绿绿,仿佛一个色泽分明的颜料盘,头顶灰紫色的天幕上,漫天繁星倒扣在颜料盘上。 心旷神怡。 甘望舒拿着手机正想查一查这度假区是什么人开的,忽然,空气里飘来一阵烧烤的味道。 她歪头瞥了下,见隔着一个无边泳池的对面房间露台上,几个男人在那边喝酒烧烤。 她收回目光继续躺着,反正她吃饱了,闻着也不饿。 还没把度假区的名字打出来,耳边又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顺着夜风飘来。 甘望舒身子一僵,她发誓她没见过哪个男人的声线比萧津渡好听比他吊儿郎当比他更容易记住的…… 这地方也不是很远,只是北市的交界,所以,他也不是不可能来,是吧? 但是真这么巧? 甘望舒偷摸摸起来,走到围栏边蹲下,靠着泳池那边仔细听。 很快听到“萧安”两个字,她仿佛被摁在地上打。 深吸口气,甘望舒回去落座,退出手机上的搜索引擎,切入微信,找到那个几个月没点进去的微信号,打字:“你国庆节有空吗?” 很快回过来了。 萧津渡:“嗯?怎么?失踪人口怎么忽然出现?” “……”你才是失踪人口呢,几个月没见,忽然出现在她所在的度假区。 甘望舒回道:“我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下,房子的设计问题。” 萧津渡:“你一个建筑设计师,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她默默打字,但是还没发出去,对面已经进来了新消息。 萧津渡:“什么时候见?” “……” “我今晚在外面,要不明早?我赶回去?” “……” 甘望舒吓死了,马上摁住他:“别,没事没事,节后也行,到时候周末再见。” 萧津渡:“那行,那等我回去我告诉你。” 甘望舒装模作样地问:“你又回老家了?” “?什么老家?” “美国。” “……” 可以感觉出萧总确实被问住了,但是他还是耐心极好地回复了,“改我国籍你有什么好处?” “……”甘望舒默默解释,“不好意思,我就是以为你这个时间在忙,只能是工作了。” “没有在忙,在外面玩呢。” “……”真的是。她扭头偷偷往后看那边的露台。 萧津渡:“怎么你这个日子还画你伟大的设计图呢?甘氏给你多少酬劳啊?” “……”每个字都在阴阳甘氏,还说不恨,哼。 甘望舒回道:“我在忙我自己的房子,别想那么远了。” “所以你现在在北市了?” “嗯。” “哎望舒,你下次在北市能不能告诉我?” “为什么?” “我带你玩,我这会儿来度假呢,早知道带你一起了。” “……”她好奇地抬头望了望天,为什么要带她呢? 萧津渡:“省得你工作日给甘氏卖命,国庆还窝自己那毛坯房里劳作。” “……” 甘望舒唇角抽了抽,“我这种房子都没的人,配玩吗?我不得先把我的茅草屋解决了再考虑度假的问题。谢谢萧总惦记了,您玩吧。” “唉,行,回见。” 甘望舒收起手机,闭上眼休息,也忘了要查查这家度假区的事儿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过去,敲门声把她吵醒,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眸瞅了眼远处的露台,已经没什么人了,看上去吃好了。 她转头进屋了,敲门的是单叶心。 她钻进来,有点着急地说:“望舒望舒,我跟那谁可能得先回去,你要不要在这看完日出再走?” “怎么了?你们大晚上要回去?” “他家里有点事,他爸心脏病复发,送医院去了,他要回去看看,让我在这里,但是我怕如果老人家有个什么问题,我半夜回去太麻烦了,所以想着还是一起走了。但是你怎么办?” “这样啊,”甘望舒自然而然地说,“我们一起走啊。” “要不你在这?”单叶心无奈道,“你走了就看不了星星和日出了。如果明天他父亲没事的话我再来陪你,我们再玩两天。” 第26节 “别,开车两个小时这么来回,多麻烦,下次再来。” “可是你什么也没玩到……” 甘望舒笑了:“这不重要,正经事才重要,而且我们已经看了很美的夕阳了,明早我看天气未必有日出,说是有雨。我们现在回去也好,如果半夜下雨你就很难回去了。” “好吧。”单叶心叹息,“那我们下次再来玩儿。你收拾东西,我们在楼下见面。” “好。” 甘望舒的东西都还没拿出来,这会儿就直接背起小包,拿起手机就走人了。 度假区酒店的前台在一楼,甘望舒到的时候单叶心和老公还没下来,她先过去退房。 “606,605,都退了,我朋友马上把房卡拿下来。” 前台小哥有点好奇地瞅了眼她:“不过夜啊?” “嗯。” 他点了点头:“可惜了,晚上星星很好看,日出也很好看。” 这句话成功提醒甘望舒,她的墨镜似乎没有放在包里,下午看完夕阳回来的时候放在了洗手间架子上。 甘望舒懊恼,又尴尬地和前台小哥借了房卡回去。 六楼电梯一开,门口等着几个都很高的男人。 柔软的橘黄色灯光下,几个人站在那儿跟模特似的。 最后面,靠着墙最慵懒地在看手机的男人,就是萧津渡。 萧总今天穿着件花色衬衫,在这魅惑的橘色夜灯下,仿佛身上好多蝴蝶,鲜活的生命和岁月长河里的霞光独自在他身上交织。 甘望舒一瞬间为那一幕屏住了呼吸。 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只知道,自己的手机在这一刻,进来了微信提示音。 几个男人进了电梯,而最后面的萧津渡正要站直身子,那刚抬一半的眼皮,就让动作停住了。 甘望舒一边和他对视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 “哎,你看什么呢津渡?”大概是电梯里的人在喊他。 甘望舒径自刷卡进了电梯,找到洗手间里的墨镜,出去的时候,门口站了个男人。 甘望舒一边关门一边呆呆和他对视。 “你是有瞬移功能吗?这就出现了?”萧津渡问。 “……”甘望舒默默解释,“我和我朋友,来玩。” “什么时候来的?” “白天。” “……”萧津渡吸气,“所以你是知道我在这?故意给我发微信呢?” 甘望舒心虚地笑。 萧津渡静静看着她极为少见的笑,让这深秋枯燥的季节好像一下倒退回了春。 他徐徐地,气得偏开头。 “我走了,萧总好好玩吧。”甘望舒道。 萧津渡回头,一下拉住她的包包带子:“怎么回事,你要走了?” “嗯。” “为什么?谁来度假区待半天的?而且你还开了房。” “我朋友临时有事要回去,我只能回去了。” “你留下。”他下意识说,“我说了带你玩了,难得你在,你还回去。” “不用了。”甘望舒想都没想地拒绝,“我回去了,下次再来。你快放手,我朋友在楼下等我了。” “别下次了。”萧津渡挽留,“你留下,我陪你玩。明天带你去露营。” “……”甘望舒摇摇头,“算了真的,我有事儿,我回去看我房子怎么样了。” “北市又没台风,”他锁了眉头,“还能给你那个破茅草屋吹走啊?” “……”甘望舒悠悠表示,“北市没台风但有沙尘暴啊。” “……”萧津渡呼气,“最近没有。别走,真的,我带你玩就行了,你大老远白跑一趟你累不累。” 甘望舒:“我都退房了主要是。” “再开就是了。” “我没钱。” “……” 萧津渡松开她的包包。甘望舒马上往前走,他跟着走,一起进电梯。 门关了,他就拿出一张卡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给你开,妹妹。” “……” 甘望舒摇头,“我不干这么浪费钱的事。” 萧津渡:“浪费我的钱你心疼个什么劲儿?还是你不想和我玩儿?” “……”甘望舒斜睨他,“不是不想,是不合适。我那个,和甘氏的老板,一起来的。” “……”他沉默了会儿,无奈失笑,“有时候真是有点恨,否认不了,仇人就是仇人。” “……” 电梯到了一楼,甘望舒看到了在前台等她的单叶心。 她溜过去,把房卡给了那前台小哥。 一直在看手机的单叶心没注意到她身边跟着的萧津渡,见甘望舒来了就说:“他直接去车库了,我们走吧。” 甘望舒转头想和萧津渡说拜拜,却发现他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单叶心身上。 单叶心这时候也才发现他的存在。 “哎,嗨,表哥。”她开心地笑一笑,打招呼,反正她和萧家没仇,和帅哥更没仇,打招呼不过分吧。 萧津渡扯扯嘴角,礼貌性,绅士地问:“见几次了,知道你是望舒的朋友,但还不知道你贵姓?” “我啊,”她弯起眼睛,“我姓单呢,就是那个简单的单,读shan,单叶心。” 甘望舒:“……” 萧总微笑颔首:“单小姐,随母亲姓?” 甘望舒:“……” 单叶心不明白:“啊?不是啊,我父亲姓单,母亲姓叶,单叶心。” 甘望舒:“……”她捂住额头。 萧津渡点点头:“那甘氏的那位女总,叫什么来着。” 单叶心:“……” 甘望舒深吸口气,忙拉住他的手转到前台去,“我们一起玩一起玩,你别查户口了老天,快让我朋友走。” 萧津渡笑了:“你着什么急,我又没差你户口。” “……” 甘望舒把他摁在前台,不许他转头,自己回去和单叶心咬耳朵,解释了下萧津渡在这玩并且留她一起玩的事。 “啊那太好了。”单叶心也压低声音,“你别管他是姓什么了,反正能玩就玩,以后不见就行了。” “唔。”她悲伤道。 “你好好玩,我走了,自己小心哦,如果实在玩得不开心,我明天早上杀回来陪你,我们一起玩。” 甘望舒笑了,点点头:“你们也好好开车,不要着急。天黑了,要注意安全。” “好,拜拜。” 挥挥手,送走了人。甘望舒回头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靠在前台悠哉悠哉的萧总。 他心情很好,对上眼后愉悦地问:“再开个房?” “那不然呢,我睡大自然啊?” 他失笑。 甘望舒哼了声:“你就会浪费我的钱,我才退了几分钟,很贵的。” “说了哥哥开,”萧津渡把那张黑卡在前台推了推,“你这个财迷,赚到死也还不起那一亿债务。” “……” 前台小哥接过卡:“请出示身份证。” 甘望舒愣住。 萧津渡瞅她:“身份证,望舒。” “……”她咬咬唇,和前台小哥说,“我刚刚才退房,一定要身份证吗?你们里面还有我那个房的信息吗?” “很抱歉,每次登记必须有身份证扫描。”小哥道。 甘望舒心口狂跳,压根不敢拿出那张写着“甘望舒”的身份证。 她在萧津渡炙热的目光下,心虚地和他低语:“我没有身份证,忘记带来了。” “那你白天怎么开的房?” “朋友开的,他们夫妻开了两间,一间给我了。” “……” 萧津渡悠悠道:“你和人夫妻一起玩,不和我玩?” 第27节 “……” “当电灯泡那么爽呢?” “……” 萧津渡扭头和前台小哥说:“那通融一下,用我的再开一间吧。” 小哥为难道:“这不太符合规矩,一张身份证同一时间,不能开两间房。” 萧津渡:“……” 甘望舒和他你看我,我看你。 半晌,萧总拿回黑卡,说:“得了,那咱俩住一间好了。” “……” 第17章 望舒“死亡”场面。 甘望舒不敢相信, 扭头还想问前台能不能通融一下…… 萧津渡把她拎走了。 进了电梯,甘望舒就深深叹息,开始和他商量:“我还是回去好了。” 萧津渡:“我房间很大的, 房间给你,我睡客厅就行了。” “……”甘望舒觉得人生绝望也只能至此了,她怎么可能和他住一个酒店房间? “这不是住不住得下的问题。” 六楼眨眼之间就到, 萧津渡扫了眼她:“我知道,同一屋檐下的问题。” “……”她一阵尴尬弥漫到脸上。 萧津渡把她领到了自己的房间, 刷开门。 房间是很大, 客厅的沙发看着也很软, 够他一个一米八多的人睡了,但是…… 甘望舒站在门口不进去:“我,我再去想想办法,你先进去……”只要他不在, 她就能拿出身份证开房。 萧津渡:“你进来,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她认真询问。 萧津渡:“你先进来再说。” “……” 她弱弱走了进去,就两步又停下来。 萧津渡无奈笑了, 只能道:“我去和朋友住一间。” “……” 她才想起来他有朋友。 甘望舒微微瞪了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可以找朋友, 你故意骗我呢。” “嘿, 还要打我呢?房间给你你还要打我。” “……” 甘望舒抬手指着他:“肯定要打你, 不是你非要拉我留下来,我早走了, 还需要在这里住你房间欠你人情吗?” 他笑了, 无话可说:“好了去收拾一下, 我东西就沙发上那一点, 你丢着,我晚上回来再拿。” 甘望舒看着人与她擦肩而过出去, 临了问他:“你是去608 吗?” “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看你们在那儿吃烧烤了。” “……”他莞尔,“那你吃了吗?饿不饿?” “吃了,不饿。” 他点点头:“玩你的,晚点找你。有事你可以去608找我,或者微信,嗯?” 甘望舒微微颔首。 但是人刚走,她就想起一个事儿,危险的事,忘了问他是和什么人来玩,不会是北市那些大老板吧? 其他人也许认识她呢? 完了完了…… 甘望舒紧张地在沙发坐下,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一点开,发现早前收到的消息就是来自他。 萧总问:“你国庆都玩什么?要不你来玩好不好?” 原来,一大早他就想着要她来玩了,明明都说完话了,他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想着找她来玩。 刚发完消息就见到她了,难怪他那么兴奋,简直中彩票了是吧萧总。 甘望舒点进输入框打字:“你和什么人来玩呀?”她故作不好意思,“有没有女孩子呀?不会都是男人吧?” 萧津渡很快回复了:“有没有都没关系,你有熟人就行了。” “……”真的都是男人? 甘望舒紧张地吸气,问:“那你都是和什么朋友来?不会跟你一样都是大老板吧?” “差不多。” “……” 甘望舒仰头望天,彻底觉得没有生的希望了。 她甚至扭头看门的方向,在考虑要不要收起手机赶紧跑路。 可是跑了,怎么跟他解释啊? 说她不好意思和那么多男人,或者那么多大老板一起玩吗? 太丢人了。 萧津渡能笑话她一辈子。 手机振了振。 萧总发来问:“你怕什么?整天怼我,还怕别的老板?” 甘望舒:“……” 她悠悠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觉得都不认识,有点尴尬。” “不尴尬,你有我一个熟人就行了,回头我给你介绍了就都认识了。” “你怎么介绍啊?” “你不是我表妹吗?” “……” “不然你想怎么介绍?” “……” 甘望舒轻咳了下,问:“你那些好朋友,能不知道你有没有我这么一个表妹吗?” “刚认的啊,干的。” “……”甘望舒叹息无奈道,“咱俩私下开玩笑就行了你还真往外说。你不如,说是你秘书好了。” 萧总瞬间拒绝:“我才不,我好端端带个女秘书出来旅游,搞一堆风月新闻。” “……” 甘望舒马上反问,“那你带个干妹妹就没事了吗??不正经的人才喜欢认妹妹你知道吗?” “……”萧总沉默了一会儿,才虚心道,“那就实话实说,说是邻居家的妹妹,挺合适的了吧?” “嗯,就这样说。” “走,我们出门。” “???”甘望舒屏住呼吸,这就要,暴露了嘛?她不想死那么快。 “去哪儿啊?”她悲伤不已地问。 萧津渡:“山顶看星星。” 她在手机上哐哐打字:“爬夜山啊,黑不黑啊?” “有灯,没事,我带你,摔不了。” “……”不是,她是希望,全世界乌漆麻黑的,这样别人就认不出她了。 琢磨了会儿,甘望舒觉得要是到了目的地,忽然有人认出她来,说,这不是甘氏的甘总吗? 那就没趣了,所有人都没得玩了,扫兴…… 所以……她起身,自己收拾了一下后,出门找到了608房间。 屏住呼吸,敲了敲门。 一个略有一丝丝眼熟的男人来开,见了她,好奇地说:“你好?怎么了?” 甘望舒浅浅微笑:“你好。我找萧津渡。” “津渡?”他往后看了眼屋子里走来的其他人,又回头,“你是哪位啊?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啊?” “……” 甘望舒基本可以确定对方是北市某个公司的老总,只是她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她心跳很快,没有回答,只是问:“我是他朋友,萧津渡是住这儿吗?” “他不是啊,他原来住在604,后来换到610去了。” 第28节 “……”??新房间? 甘望舒不理解:“我听他说,他来这找朋友住了。” “你就是他说的那个朋友是吧?他说他把房间让给一位没有身份证的朋友了。” 甘望舒点点头:“对,是我。那他怎么能够重新开房?” “这是中明集团的度假区,他是中明的股东,只要有空房,他想开几个就开几个。” “……” 甘望舒扭头看了眼前面的610。 转身走的时候,后面还能听到那个男人和屋子里的人说:“这真是他朋友吗?女朋友吧,我还以为他说的是男的,靠。” “……” 610门口,甘望舒正要敲门呢,忽然门先她一步开了。 “嗯?”看到她,萧津渡满眼放光,“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住这?” “你还好意思说,你有房子住。”她质问。 “……” 甘望舒皱眉指责他:“这是中明的产业,你明明可以直接开房的,还要骗我一个身份证开不了两个房间。” “……”萧总弱弱道,“这是法律规定啊,你干嘛,逼我犯法。” “……”甘望舒深呼吸。 萧津渡一看她要发怒就认怂,失笑道:“好了好了,怎么还生气了,我这不是逗逗你吗?我本来不想跟你说,怕你玩得不自在,不然我直接把这个新房间给你了,虽然那房间我还没睡过。” “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让你觉得出门玩还是我的地方,怕你自尊心受挫。” “……”甘望舒冷静表示,“跟你在一块本来就是被碾压的,还差这一个度假区?” “……” 萧津渡无话可说,但笑不语。 那边几个男人从房间里出来了,看了眼他们,挥挥手又走去了电梯。 萧津渡瞅了眼,再看她:“我们也走?你怎么自己来找我了?” “我……”她乱编,“我怕你带着一堆人去敲我门,很尴尬,干脆自己找你了。” “那不都一样吗?说你怂你还英勇就义。”他乐不可支。 “……” 萧津渡出来准备走了,那一秒眼神落在她手上:“大晚上看星星,你拿墨镜做什么?” “……”甘望舒有条有理地说,“这个,这个拍照的,好看。” 他蹙眉,拿来她的墨镜往屋里的沙发一丢,“你这脸还得凹造型?还戴墨镜,暴殄天物。” “……” “走走走。” “……” 甘望舒绝望地跟上男人的大长腿。 几步后她试探性地问:“怎么你们男人也喜欢看星星啊?我以为女孩子才喜欢呢。” “找个地方吹风罢了,星星这种东西,给生活增添点情趣,要是专门为那几颗星星来确实傻,真要看飞去新疆看,那边还不错。” “……”她说,“这能一样吗,新疆那么远。这好歹近,一分钱一分货也没什么。” “你想看吗?”他侧眸将含光的眼神落在她脸上,“你想看我回头带你去新疆看贵的。” “……”甘望舒差点踩到自己的脚。 踉跄的那一下,萧津渡虚虚扶了她一把。 然后他注意到了她今日的着装有些不一样。 蓝色牛仔裤搭了卡其色风衣。 “我还以为你穿裙子,少见啊,妹妹。” “……”她说,“爬山呢,穿裙子不是很方便。” 他忽然笑了:“我们望舒妹妹穿什么都好看,这么一穿,跟领着个大一学妹似的。” “……”她歪头瞅他,“别乱夸,我都二十七了。” “嫩着呢。” “……” 看星星的地方要沿着山壁上的玻璃栈道往上爬到山顶,大概有三公里远吧,不算近。 一路都有灯火,不算特别亮,但别有一种朦胧氛围。 十月微凉的晚风吹动山间茂密丛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木芬香。 萧津渡的朋友都走在前面,甘望舒和他独自走在大概三十米外的后面,目前还没有被发现,只是她一路都心很虚。 “你和几个朋友来啊?”她找话题打探敌情。 萧津渡:“四个,怎么了?” 人也太多了,真的很危险……“你们怎么会想要来度假区呀?” “中明的新项目,依山傍水的挺不错,来瞅瞅,北市那个人太多了懒得去,趁这个还没什么人。” 中明集团的建筑业和旅游业是挂钩在一起的,两者结合起来发展得非常不错,尤其在国外,连非洲都几乎被囊括了百分之八十的旅游酒店项目。 北市山上也有中明建设的非常豪华成熟的度假区,几乎占据半座山头,国庆这样的日子,当然没必要去和外人挤。 “还有多远呀,走得我都累了。”甘望舒没想过看个星星要走那么久。 萧津渡看了眼路牌:“还有,一半。” “……” 甘望舒绝望地顺着他的视线看那绿色的引路牌子,“走这么久才一点五公里啊?” 男人目光柔柔地洒到她身上,嘴角一咧:“平时肯定老不运动,赚甘氏那仨瓜俩枣都干成体虚了。来,我背你。” “……” 她瞬间摇头后大步往前走。 萧津渡笑着跟上去:“你等等我啊,你这么厉害不如你背我好了?” “……” 甘望舒回头。 萧津渡差点撞上她,深吸口气:“小心点,给你撞下山了……” “你说什么?我背你?”她转过头去,“你这么厚颜无耻啊,那来吧,我背你。” “……” 萧津渡唇角一抽,悠悠绕过她继续走,“我是厚颜无耻,但是就你这不盈一握的小腰,就别给我叫嚣了。” “……” “你给我压在身子下,骨头都得断两根。我敢压你?回头还得把你小心抱回去。” 甘望舒忽然脸色红了,大步流星往前走。 萧津渡:“又怎么了?望舒???” “……” 萧津渡也加快了脚步:“慢点,祖宗。这么高,你一点不恐高呢这是。” 一处拐角的地方,甘望舒避让一个下山的路人,往围栏边靠了靠。 风吹起她的风衣挂到围栏外的树枝上,她不知道,往前走时被一扯,整个人扶着围栏扑通跪在了地上。 萧津渡从后面走来,见此,着急忙慌地一把过去捞起她。 甘望舒呼吸急促,腿软地缩在地上平稳心跳。 萧津渡半跪在她面前,给她扯掉那根勾着衣服的树枝,把被撕裂的风衣整理了下,再去查看她的腿。 “摔到没有?膝盖摔了没有?” 甘望舒揉了揉摔疼的膝盖,摇摇头:“没事,只是吓到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灰。 萧津渡才发现她手上一拍,有血渍。 “这手……”他握住她的手腕。 甘望舒:“就是那个……”她抬头拿下巴指了指身旁的大理石雕花围栏,手用力擦上去的时候很疼。 萧津渡蹙眉,低头看到她风衣口袋里有纸,马上抽出来一张给她擦:“大晚上的,还跑那么快。起来我背你。” 甘望舒眉心深拧:“不用了。” “膝盖肯定摔到了,你瞧瞧你这手,都凉的。”他又拿手背贴贴她的脸颊,“脸都有些失温了,肯定吓腿软了。” “怎么了?小姑娘摔了?受伤了吗?”他朋友倒回来看他们。 几个人弯腰凑近,甘望舒这一刻呼吸再次乱如麻。 “哎,我怎么总觉得这小姑娘眼熟啊,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一个男人端详着她的脸,说道。 甘望舒:“……” 她默默低下头。 萧津渡斜睨对方:“就是今天电梯门口见了啊,还能怎么见?” “不是不是,”对方摆手,认真揣摩着甘望舒,“妹妹你能不能抬个头?我指定在北市哪里见过你。” 甘望舒:“……” 第29节 萧津渡挥挥手,脸色冷了下来,“干什么呢这是……”他把人往臂弯里按,“撩妹呢。” “不是,你俩不是在一起吗?还能撩你女朋友?” 甘望舒:“……” 萧津渡:“……” “你别误会,是真觉得熟悉啊。”对方看了看身侧的朋友,“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们呢?” 他几个朋友一下子都认真对着萧津渡怀里的那张脸看了起来。 萧津渡:“滚。” 第18章 她骗他,他不会骗她。(后面每晚八点更新) 萧津渡微微抬了抬身子, 看着几个朋友的脸色似乎已经有些不快了。 甘望舒忙按住他,生怕他冲朋友生气……那她简直罪该万死。 她自己蓦然抬头,对着对方道:“你这么一说, 我也觉得你眼熟,我好像见过你。” 对方眼睛亮了:“真的?那你记得在哪里不?” 甘望舒:“去年在名嘉国际北海楼的庆功宴上。” “啊对对对,我去年参加过北海楼庆功宴, 那你是?你是甘氏的……我记得你是和甘氏的人一起,你不会……”他尴尬地道, “是甘家人吧?” 萧津渡低头看臂弯里。 甘望舒咬咬唇, 说:“我是甘氏的设计师。” “哦。”他们几个全部恍然。 “我就说嘛, 肯定在哪里见过你,果然没记错。” 那朋友扫了眼萧津渡,意味深长道:“你怎么和甘氏的人扯一块去了?” 萧津渡不想说,挥挥手让他们继续走。 他扶起甘望舒。 她手脚都是软趴趴的, 没什么力气。 转过身,萧津渡不由分说地直接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肩头,略微弯腰, 把人就背起来了。 甘望舒都没反应过来, “啊, 别……” 萧津渡调整了下她在背上的幅度, 站直身子,往后回眸:“你走不了, 背一段, 少不了一块肉。” “……” 甘望舒被他语重心长的话堵住了喉咙里的音色, 她也知道自己腿脚软, 但是,觉得这样有点暧昧, 而且,她心真的超级虚。 十月份的晚上,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这样贴上去,还能感觉到他身上炙热的体温毫不间断地熨烫着她。 甘望舒挪动僵着的手搂上男人格外挺阔的双肩,微微低头靠近他,不然梗着脖子也累…… 一靠近,鼻息在晚风里闻到了淡淡的雪松味儿,格外好闻。 她说:“我是觉得,你没必要对我那么好,我是甘氏的人。” “你卖身了?” “……”她解释,“可你看到我的时候,老是想到甘氏。” “我哪有想?”萧津渡瞬间反驳,“你别冤枉我,我可从来没想过。他们几个想起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 “你是我们家望舒妹妹,跟甘氏那家伙能一样吗?我可从来没把你跟他们混为一谈。” “……”甘望舒闭了闭眼,说,“我就是怕你在朋友面前不好解释,他们不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和甘氏的人在一块吗?” “甘氏的人,和甘氏,这是有本质差别的,懂不?就一句话的事,我是哑巴吗我解释都不会?” “……”甘望舒快抑郁了。 萧津渡背着她不紧不慢沿着栈道往前,问她冷不冷,那衣服坏了,明天他给她找个外套穿,将就一下。 甘望舒没觉得冷,反而觉得彼此交融的体温让她口干舌燥,很想跑路。 走了大概一千米,她看到那张提示路程的引路牌,终于有机会道:“你放我下来吧,快到了,现在这里有点陡。” “没事儿,你待着。” 甘望舒欲言又止,过了几秒,喊他:“那个……” “嗯?” “我以后,不喊你名字了。” “那喊什么?” “喊你哥吧。” “……”唇角一抽,他回头往后瞟,“你喝多了?” “……”甘望舒很冷静地解释,“我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喊你哥哥挺好的。” 他眉头一皱:“别肉麻死我,不许喊。” “……” 甘望舒觉得,她可以和他试着打好关系,亲近亲近,这样等他发现真相,不至于把她剁了。 “你之前不是很稀罕我喊你哥吗?怎么肉麻了?”她蹙起细眉,“我现在愿意喊了。” 萧津渡:“我现在不愿意应,都多熟了还这么喊,早让你喊你不喊。” “……”甘望舒扭开头不说话了。 萧津渡见此,说:“你喊,你喊吧,我肉麻得走不动道了,咱俩今天晚上就在这,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过夜,明天双双失温冻死上新闻,新闻说#余廊度假区山顶栈道发现殉情情侣#。” “……” “这还没开业呢,你别搞死人家的生意。” “……” 甘望舒切了话题,“你有女朋友吗?” “……” 男人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边走边说:“你真是喝多了,蓝小姐。” “……” 甘望舒不明白,“我怎么了?我只是怕你有女朋友还背我,不合适。” “我成年了,我知道什么合适不合适,你不用教我。” “……” 甘望舒道:“所以你没孩子也没女朋友,也没有结过婚。” “怎么,很失败?” “……” 她失笑,“你干嘛呀,老是呛我,我只是觉得,还挺意外的。” 他回眸瞅她:“你有男朋友?” “啊,没……但我才二十七啊。” “你意思是接下来三年你就要把男朋友,结婚,孩子,三件事都搞了?” “……” “我喜欢慢生活。” “……”绝了,慢生活。 一点五公里在他的脚步下似乎一眨眼就到了。 今天是中秋节。 头顶的月似乎触手可摸,白云浮绕在侧,随风摇曳像美人在舞。 月光照白脚下的土地,崖边露珠在草芯泛光,清晰入眼。 由山顶俯瞰而下,盘山河流似银河闪烁,小楼一栋栋似漫天星斗落入凡间,一抬头,真正的繁星出现幻影,似随风在流。 明明夜深风凉,却让人完全忘了不适。 人生总有某一瞬间要忘乎所以,忘记身在何处,好好为某些景、某些事,沉醉。 甘望舒心里在想这句话。 上一次人有点恍惚还是因为接手甘氏集团的时候。 她以为至此她的人生也算知足了,也算始料未及了,但是忽然发现,人心不足,人贯贪,在什么都拥有之后还是虚假的会贪恋纯粹。 “你喜不喜欢这里。” 萧津渡陪她站了半分钟,正要去亭下落座喝茶,忽然耳边就传来一记询问。 “嗯?什么?”他没注意听,回头问甘望舒。 她重复:“你喜不喜欢这里?” “?”萧津渡点点头,环视一圈风景,“挺好的啊,不枉走一趟,中明开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甘望舒吐槽他,“你就想着钱。” “……” 萧津渡笑了,右手扶上身前一米多的栏杆,左手插口袋里,一脸兴味地看她:“怎么了?蓝小姐今儿玩文艺呢?” “……” “可我这种人,不谈钱谈什么?我整天回老家不也是为了钱?不然我坐十几个小时飞机玩太空项目呢?” 第30节 “……”老家? “我也就有那么点钱,还没到可以每天游山玩水不问世事的时候,你懂不?我要这么贪恋这种意境,我没两年就卸任萧安总裁了,到时候玩空气吗。” “……”想到她家里那位同父异母的三哥,就是上任后几乎没什么作为且内里各种不明不暗的操作惹恼了父亲,才会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被撤了职,赶去海外磨炼受苦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问你喜不喜欢,是问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让你某一瞬间,忘了所有烦恼了?”她说。 “烦恼?”萧津渡想了想,“我没什么烦恼。” “……” 甘望舒目视前方,手却指着右手边不远处的亭子,“走,不要打扰我。” “……” 萧津渡乐不可支,真走了,怕被她丢下山。 几个先到的朋友已经在亭子里泡茶了。 甘望舒还不是很想过去,怕他们看多了她的脸还是想起她真正的身份了,所以在远处假装看风景。 “你什么时候谈的?”一坐下,有朋友就抓紧着问萧津渡。 他端着朋友送来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没有,就是邻居家的妹妹。” “啊?不是女朋友啊?” “真的假的?” 他们几个都很惊讶,纷纷端着茶杯含着意外的眸光端详着他。 萧津渡瞄了眼远处那小姑娘,她倚在围栏边,浮光月色如一匹丝绸飘在她透白如玉的脸上,她仰头,天鹅颈纤长,及腰乌发在风中婉约婀娜,脸庞上,那点着一丝月光的凤眸中宛若一池江南烟水在荡漾。 朋友也在看。 “真漂亮啊,还以为是你女朋友,不过不是女朋友你带人出来干嘛?你是不是想发展发展?” 萧津渡挥挥手:“人先来的,本来有事要走了,被我遇见了,留她多玩两天。别胡说八道了。” 漂亮是真漂亮,他早就说了,倾国倾城。 喝了几杯茶她还没来,萧津渡喊她:“望舒,跑那么远干嘛?回来点。” 甘望舒远远看他一下,往回走。 大概也就是十几米吧,她走走停停,磨磨蹭蹭花了两分钟,最后在萧津渡不可思议地招手中,才踏进了那个对她来说压力山大的亭子。 几个男人倒是马上就招呼她坐。 甘望舒没有坐下,说她还想走走,喝了杯茶就准备又离开了。 萧津渡:“哎……”他无奈地拿了个大点的杯子倒了一杯茶塞给她,“暖手。别碰到你伤口了,不然烫起来疼,晚上下去我再给你消个毒。” 甘望舒居高临下地瞄了眼他,点点头,“谢谢。” 人一走,萧津渡的朋友就说:“清冷美人,她可一点不像北市人啊。” “建筑设计师,真是好颠覆的职业,她哪里像搞建筑的,整个一江南千金范儿啊,就不用工作那种。” “设计师,在于设计,不在于建筑。”旁人插嘴,“多适合她这种清冷高贵有才情的女孩子。” “哈哈哈哈。” 几个人都笑了,也都附和地点点头。 萧津渡没有插话,只是听到合理且满意的话时,就嘴角略一扬起。 又过了十来分钟,她还没喝完茶回来。 萧津渡环视一圈,找了找,发现某江南千金走到二十米开外,独自坐在那儿的一块石头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手机在拍照。 形单影只的。 萧津渡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的石头落座。 “你来干什么?不用陪我的。”甘望舒对他这一举动相当的好奇。 “不陪你,我看看风景不行吗?” “那你到对面去。” “……” 萧津渡悠悠瞥她。 甘望舒无辜道:“咱俩也没有共同语言。” “……” 唇角一抽,萧津渡深吸口气道,“我刚刚不是逗你的吗?虽然我是真的没什么烦恼,无非就是工作上那点小事儿,不用几天就解决了,但是我可以听啊,你有什么烦恼,来,”他摊手,“我给你解决。” “……” 甘望舒摇摇头,“我不是要让你解决,我也没烦恼。” “那你原来那话什么意思?问我有没有忘了烦恼。” “我是觉得这地方,让人连工作都可以忘了,工作嘛,虽然不算烦恼但是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呀。” “……”萧津渡抬头看月,低头看她,嘴角一勾,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甘望舒瞟了眼他。有人陪着,人的情绪抒发感还是比较强,她忍不住说:“这地方,很像我老家……” 萧津渡挑起眉峰:“你老家,美国?” “……” 甘望舒嘀咕:“美国才没有这种地方呢,那是你老家,不是我的。” 他笑了:“那你老家哪里的?是你父亲的老家,还是蓝姨的老家?” “是,你蓝姨的。” 他点头:“不是林州?” “不是……”她远眺着起伏的山棱,看着树丛高低钩织出的山间脉络,想起来那个也很多山很多树的地方,“在,西南。” “西南?你是西南人?”他很惊讶。 甘望舒点点头:“我妈妈是那里的,我从小,在那边长大的。” “哦。”他恍然,“那你怎么来北市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二岁的时候,甘家的……”她轻吁口气,“甘家现任的夫人和那位现在的女老板,从西南回北市,把你的蓝姨一起带来了。我,我也就来了。” “那位女总?她也是西南长大的?” 甘望舒抿着唇点点头,没有说话。 萧津渡:“十二岁你来北市?”他感叹,“那会儿我都回老家三年了。” “……” 甘望舒好像记得,他是说过,他十二岁就出国…… 萧津渡又回头:“那你在北市,待很长时间了?” “嗯,十五年了,来了之后,就再也没回去了。” “你想回去?” 甘望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想念吧,说北市比不上西南,不是很离谱吗?” “那未必,人各有志,一寸土地一寸景,爱看什么看什么。” 甘望舒那一刻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是理不清心头对于北市和西南的较量,她潜意识怀念曾经无忧无虑没什么特别好也没什么不好的生活,但是又觉得怀念过去很罪恶,因为北市的地位和西南小城不能比,而认祖归宗后,甘家给予的生活,是足够美好的,而人怎么能够说,美好,比不上,不美好呢。 但他说,一寸土地一寸景,人各有志,这话让她为自己不合理的想法找到了合理的理由。 她忽然冲他笑了。 萧津渡不解:“嗯?笑什么?” “你这话,很有道理,我回头找个时间回去一趟,我真是有点想念了。”她弯起眼睛,很开心。 萧津渡:“就你自己回?你回去,玩?” “看看我小时候。” “你小时候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但是西南风景很好,风比北市清,月比北市明。” “那你毕业了不直接回去了。” 甘望舒歪头斜睨他:“我家人都在这。人这辈子,总会有些不得已,有些身不由己。” 萧津渡差点陷入她那一双闪着无限光火的眼中,她眼睛好像能把人拽进去,哦,温柔地拖进去…… “建筑设计师,这工作,真那么缺钱吗?” “……”甘望舒不明所以,“啊?” “人的烦恼,百分之九十是没钱导致。” “……” 甘望舒叹息,“不否认,但有时候也未必,不是还有百分之十吗?” “百分之十是没人爱。” “……” “你缺爱?” “……”甘望舒有一瞬恍惚了下,想自己为什么要搬出来住,为什么总是去蓝银霜那儿,因为即使同在甘宅里住,但是除了饭桌上见母亲,其他时候从没见过,更别提谈谈心,父亲就更不用说了,少见,见了除了工作也鲜少交流其他…… 最喜欢和她搭话的是那位一直对家族产业还有一颗管束心的当家主母老夫人。 她对甘家没什么感情…… 甘望舒好奇地问他:“你攻读的什么?心理学吗?” “修过,造诣不深,不足道也。” “……” 第31节 甘望舒轻飘飘说了句,“我听过,有钱人最喜欢读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陶冶情操。” 他笑了:“有道理,但是我只是修过,不是主攻。所以不然你还有什么烦恼?你跟我说啊,我给你满足了。” “不需要。”她托腮望着那仿佛太阳一般的月亮,“我不缺爱,也不缺钱。” “你还不缺啊?你都快住大街了。” “……”甘望舒淡淡道,“你的视角里,我肯定穷得叮当响,但是我的视角里,吃穿不愁就行了。” 萧津渡感叹:“抱歉。我确实觉得,钱挺重要。” “你又没有缺钱过,有这想法也是神奇。” “怎么没有?”萧津渡眉心一锁,“十八岁那会儿在美国打了人,谁知道特么刚好是北市的,我老父亲熟人的儿子,一下把我经济断了两年。” “……”她惊讶地把目光从橘红色的月亮上挪到他的脸。 萧津渡:“那两年别提多惨了,卖了几个车子应付生活,差点露宿街头。” “……”她很惊讶,这么风光无限的男人也曾经这么落魄过,她甚至想象不出来他窘迫的画面。 “所以,”萧津渡对上她的眼,“钱是蛮重要的。你呀,就是还没从有到无过,所以烦恼多,等没了钱,就只剩一个烦恼了。” “……” 甘望舒欲言又止,心头的言语一句句像潮水滚起又被压下去,觉得他话糙理不糙,不想承认都不行,一晚上让她醍醐灌顶两次。 她也觉得她现在有了钱又怀念以前的生活挺奇怪的,刚刚还想重回西南回味回味呢,他一句话把她扯回了现实。 扪心自问,如果当年没有来北市,回甘家,她现在能有这么惬意无忧的生活吗?能不到三十就当一个百年大集团的女总吗?几个副总裁可都是年过四十比她资历深很多的。 如果现在让她放下公司,回到过去过那种普通至极虽然不至于一穷二白但是也和优渥毫无关系的生活,她舍得吗? 她不舍得,她世俗,虚伪。 所以她心里那点多愁善感,所谓的烦恼,也不过真的就是他口中的,没钱的烦恼。 “那你,为什么打人啊?”甘望舒没好意思继续和他伤春悲秋了,她自觉自己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人总不能什么都要,贪得无厌,也只有他会慷慨大方地总是随手就想送她东西,别人不会的。 她反问了他个问题。 萧津渡:“不太想得起来了,好像是因为一个女人……” “……”甘望舒平静的表情有些裂缝,“你为女人打架,打到被家里断了两年经济。” “不是我的女人。”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萧津渡马上撇清关系,“朋友的人。” “……” 他认真想,“大概就是那日去喝酒,碰上了事,朋友被揍了我能干看着吗?” “……” “虽然我承认我下手有点狠了。” “……” 甘望舒扑哧一笑,“那萧总可真是无妄之灾,为朋友两肋插刀最后自己中枪,足足两年没钱花。” “那可不,惨得很。”他挥挥手,“往事不堪回首,我也就说给你乐呵,省得你愁眉紧锁的,搁别人还想听我糗事,下辈子吧。” “……” 她笑着伸手戳了戳他的肩头,“可我觉得你现在,还是那种会给人把脑袋干开瓢的性子。” “……”萧津渡摇头,“不可能。” 甘望舒笃定,“一定会的。” 他摆手:“真不会了,老子稳着呢现在。” “那要是我给人欺负了呢?你上次还训斥了那个撞我车的,要是来个凶的还要打我呢……” “那就骨灰给他找个坑埋了。” “……” 甘望舒忘了眨眼,静看他。 萧津渡回头,撞入她眼里潋滟的光,眼角吊起一弯惬意味道,“我跟你扯这个干什么,我看你一辈子惹不出什么事儿来,这性子,也就会惹我了。” “……”她心虚地微笑,“萧总谬赞了。但是人生能有一次激烈的场面也是好的,值得怀念的,如果你为了我做了这么一件事,我到死都记得你。” “还到死,听上去蛮值得啊。” “……” “行,那你有事找我,反正现在也不会被断经济了。” “……”甘望舒笑了,蓦然凑近他,“你现在要是为了救我被断了经济,我能看着你吃泡面吗?你这就不用担心了,我肯定一日三餐都做双人份啊。” “……” 萧津渡脑子一晕,似乎被什么冲击到,是月光,是十月萧索晚风,还是什么……不甚明晰。 他定定看她,没有眨眼。 甘望舒挑眉:“怎么啦?萧总觉得跟我三餐一起吃是吃苦吗?那我也不是不能给你整点好的,最多就是把积蓄填进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花了再赚,但是你这尊佛,我一定供养好。” “……” 萧津渡唇角的弧度已经噙得老高:“你这话说的,比花儿还漂亮。就糊弄我吧,搞得人都想丢下公司带你私奔了。” “……” 甘望舒解释,“我是认真的,难不成你自己是糊弄我的。” 萧津渡没有说话。 甘望舒不理解:“你说话啊,怎么不动了。” 他还是没动,就看着她。 甘望舒皱眉:“走走走,不喜欢跟你聊天,镜花水月。” “……”萧津渡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傻子。” 第19章 刺激感。 萧津渡起身, 把她已经凉了的茶杯拿走。 甘望舒目视他笔挺的背影渐远,花色衬衫上月光渐朦胧,风吹起衣摆, 色彩跳跃,整个人似远非远。 甘望舒觉得她的生命中少有这样“有价值”的一幕,不用他为她把别人弄得头破血流, 人生中和他这样一个“仇人”有这样赤诚以礼的谈话,就足以。 这一刻“镜花水月”似乎也被风化掉, 她忽然满脑子都是清醒, 他怎么可能给她似水捞月的东西呢, 除非,最后知道她姓甘…… 那就真的,没得救了,明明是旅者登山, 最后却是风在捞月,涟漪不断但是……一夜,一年过去, 徒劳无功。 甘望舒离谱地在思考要如何能一辈子瞒着他…… 就是她越来越害怕自己“掉马”了, 实在是害怕他知道的那一瞬的脸色。 大概就是再一次的“被断经济”那种感觉吧, 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心里肯定不爽,坚持坚持也能忘了这点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的糟心事, 但是……依然不爽。 到时候不会恨她吧? 不过本来就是仇人, 平时想起来也没什么好想法, 恨不恨的, 多这一遭不多,少这一遭, 他们两家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纪、在这个他们生命中有限的百年里,发生什么翻天覆地足以载入家族史册的扭转。 甘望舒叹息,继续看月。 “望舒,回来,那儿冷。” 萧津渡的声音顺着风儿飘来。 甘望舒回头,和他隔着二十米远的距离对望,他身影不清晰但是她也能准确感觉到他在朝她招手。 她不想去,但是也不可能一晚上独自搞小灶,让他们几个男人以为她玩得不开心,不喜欢跟他们玩。 所以她还是磨磨蹭蹭地过去了。 那个认出甘望舒眼熟的男人叫楼靳,家里有个集团,涉及产业很多,最主要是搞拍卖的,钱多得很。 人问她:“你和津渡是邻居啊,妹妹。” 甘望舒点点头:“嗯。” “哪里的邻居?他房子多得很。” “北郊,确切地说,是我妈妈和他外婆是邻居。” “哦。” 他们几个人纷纷恍然大悟,老人家的邻居,然后他们俩也就认识了。 楼靳眼神赞叹:“那你挺厉害啊,名嘉国际的北海楼出自你之手?” “哦,不是,我只是……总设计师,这个方案经过团队的很多努力,我没有什么功劳。” “总设计师还没有功劳,太谦虚了吧。”旁人感叹道。 楼靳:“这个年纪是甘氏团队的总设计师,你简直是个天才。” “……” 甘望舒汗颜不已,马上摇头否认:“没有,甘氏很多团队,我不算什么,我的工作也是因为家人和甘氏有关系,才有的,不然我怕是挤不进甘氏。” “你家人和甘氏,什么关系啊?” 甘望舒:“我妈妈是……甘家以前的保姆。” “保姆??” 几个男人都瞪大眼睛,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末了就纷纷把眼珠子转向了在品茗赏月的萧津渡。 虽然不算明显,但是人在极致尴尬和无话可说的时候,就是沉默,但凡有点其他想法都会说出来。 所以甘望舒能感觉到,他们看着萧津渡的眼神里都笼罩着显而易见的字,比如:你居然和一个保姆的女儿搞上了,你厉害啊,你真是不挑。 甘望舒有点什么想说出来,她虽然并非真是保姆的女儿,但是蓝银霜对她来说,胜似母亲,不然她不会喊小妈…… 但是她此刻作为一个“保姆的女儿”,她没有立场去质问他们,你们看不起保姆什么? 第32节 “保姆怎么了?我们家望舒厉害着呢,她家里,我蓝姨那儿可是我第二个家。”萧津渡摇摇头,边喝茶边说,“你们是真不懂那种温暖,一辈子吃不了几个好菜。” 众人:“……” 甘望舒手心发了一阵烫,有热气氤氲出潮湿,像被淋了一场雨。 她下意识偷瞄了眼他。 萧津渡放下茶杯,拿起茶壶泡茶,“这身份真是比金尊玉贵的继承人好多了,不差钱,有门路,有背景,又不用继承家业困住自己,想玩什么玩什么,羡慕死我。” 甘望舒内心:我也羡慕。 她没忍住直勾勾望去,他也看来,两人相视一笑。 旁人完全一个反对的声音都不敢吱了,全部附和起来。 “说起来真的是,不然说次子就比长子快活多了,反正需要继承家业就快活不了。”楼靳感叹。 “搞得我都有点不识抬举不想回家了。” 亭子里笑声一片,然后有两个男人一拍即合说国庆后要去欧洲玩,一下子就说好了,说给自己放个长假。 他们喊萧津渡。 萧津渡把第一杯茶挪到甘望舒那儿,又抽了个纸巾叠起来搁在杯子边缘,给她垫手,怕她手心的小伤口碰到茶杯烫。 边忙边说:“我没空,你们去吧。” “妹妹你有空吗?一起走啊,你多快活。”楼靳扭头转移目标。 甘望舒:“……” 她端起茶,嘴角微弯:“可惜了,我刚从林州调到北市,还没法休假。” “唉,那行吧,你们俩就只能羡慕别人了,你们劳碌吧。” 甘望舒喝了茶,还没放下杯子,手机振动了。 她摸起来瞅了眼。 居然是萧津渡发给她的。 萧总:“等你有空咱俩去新疆看星星,去非洲看动物去,就那破欧洲看人有什么好玩的。” “……”甘望舒手机差点摔大理石桌上。 一行五人在亭子里喝了好几壶茶,看着星斗一夜变幻,渡过了一个美妙的中秋节,于深夜十二点才从山上下去。 下山容易多了,所以甘望舒都是自己走路的。 萧津渡要给她的手消毒上药,她嫌弃弄了洗漱不了,说没事,打发那个一脸担心的男人去睡觉。 只是可能是喝多了茶,洗漱完两点,躺在床上一个小时,三更悄然而至,甘望舒依然睡意无影踪。 再待一会儿就天亮了。 她想发消息问萧津渡,明天要不要一起看日出,如果他要看,她干脆不睡了。 他们好像想去露营?日出也许没有什么想法。 但是日出那地方远,需要人陪同,如果他们不去她就在酒店看就好了,虽然质量差了点。 刚拿起手机,一阵急切滋啦声就扑入耳中。 甘望舒回头看窗,发现外面已经一面迷蒙,别说星星了,那么大一圈月,都仿佛未曾存在过。 真下雨了。 甘望舒丢下手机,倒头就睡。 滂沱大雨洗清了廊北山顶所有飘渺浮尘,清早漫山遍野都是泥水混合草根的清香。 手机响起语音电话那会儿,甘望舒睡得正香。 她拿起来随便摁了就闭上眼睛,从鼻腔发出一记询问,连开口都懒得:“嗯?” “起了,望舒。” “干嘛。”她知道是萧津渡,直接翻身就埋入枕头中。 细碎雨声里一句磁性嗓音闯入耳朵,“我们去露营。” “……”甘望舒呢喃,“雨停了吗?” “没有,要的就是这种刺激感。” “……” “天气好露营有什么意思?” “……” 啊,痛苦,她就知道萧总还是那个喜欢把人脑袋干开瓢的性子,爱刺激。 “去哪里露营啊?远不远?” “也在度假区里,但是那一片是没人的,开车去,不用多久。” “度假区里,还要开车,还是没人的,你直接就说这座山上有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适合露营,就好了。” “你这总结重点的能力是不错的,开公司吗?给你投资。” “……” 甘望舒掐了电话。 那头的男人一看没声了,拿下手机一瞧,笑了。 他丢下剃须刀,出了房间。 酒店一早给每个房间的客人送了一捧插在水晶花瓶里的花,两只红玫瑰和两只青绿洋桔梗。 甘望舒花了半小时洗漱,换衣服,开门时看到那个放在门口的花瓶,人清醒了一些。 把花瓶拿进去,还没从茶几直起身子就听见脚步声传到她身后了。 她没关门,那声一听就是萧总的。 “起来了?我还想来提供叫醒服务呢。” “你私闯民宅叫人起床呢。”甘望舒转头,手摁在困倦的眉心揉。 萧津渡莞尔,表示:“这不算私闯吧,要计较的话,我肯定是保护你的那个,你看你都不关门。” “你家酒店出现事故你就完了。” “这也不是我家酒店,中明的,我姨父的。” “……”甘望舒不想和他拉扯这没营养的,她现在说话很费力气。 萧津渡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径直往外走,问:“怎么了?一大早又没有给我好脸色。” “困,昨晚喝太多茶了。”她忽然转头指着沙发上的小包,“帮我拿一下,我那个露营的装备。” 萧津渡回头去拿。 甘望舒要接过,他却直接甩自己后背上了。 甘望舒:“……” 她扭头往外走,也不去客气了,那包左右不过五斤重。 “好困,现在做什么都需要力气,别说话了,我保证对萧总没有任何情绪上的不满。” 萧津渡笑了好一会儿,真就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出来烦她。 一行五人在度假区停车场见面。 楼靳拿下放耳边的电话。一侧的男人问他:“谁心脏病?” “崇业董事长。我老爹在国外,让我去医院探望。”他把手机丢入口袋,“我说人在icu,怎么看?” “看家属。” “他就是这么说的,我说人家家属才不难过呢,崇家那么多口子人,这会儿家产争得你死我活了,还管他老人家寿命几度的。” “你爹指定得甩你一句,你管人家争不争的。” 他笑着点头:“一字不差。没辙,我说我在露营,他把我骂一顿。崇家有事,我成不肖子孙了。” 三个男人倚着车子笑。 甘望舒听了半段,想给单叶心打电话又怕她还没起床,算了,回头再说。 他们开了两辆车子来,原本四个人是刚刚好,但是现在多了甘望舒,分配起来就有些不方便。 “蓝小姐没睡好呢?”一见面就有人问。 萧津渡恰好顺着这个话说:“她一夜没睡,喝多了茶。你们不困的话三个人一个车吧,让她自己躺平睡觉。” “睡呗,就是也没法睡多久,开个半小时就到了。” 甘望舒道了谢,在萧津渡的手势下,走往一辆黑白相间的车子。 “这车子……越野用的吗?长得,奇奇怪怪的。”甘望舒用她困倦不已的眼扫了一圈,不懂如何开车门。 萧津渡点头:“巴博斯,越野的。” 他给她开了门,自己上去后趁着她还没闭眼,问:“我给你买个车子怎么样?望舒?咱不买贵的,买个你通勤……” 她往后一倒,闭上眼,“你当我死了吧,等我不在了你烧给我,烧个私人飞机。” “……” 萧津渡往后座一瞅,她真的动也不动了。他笑了,无奈地摇头,“早晚得跟我抱怨北市的交通,你就等着吧。” “我公司有车子的。” “不是出差才给你配?” “我好歹是大设计师,一个车子还没得用?还能让我去坐公交?” “那车子天天载同事,和公交也没区别。” “……” “你不是说出差不住酒店公司可以补贴现金吗?那不用公司的车子能补贴多少?” 第33节 “……”甘望舒嘟囔,“我不知道。” “你回头问问,咱拿了钱自己买不行吗?” “那点钱不够买个自行车。”她闭上眼。 萧津渡启动车子,淌入铺天大雨中,“有启动资金就好了,我给你补点,买个布加迪都是小事。” “……” 甘望舒说他:“女娲补天要是有你这么狠,现在地球哪有白天,都是黑夜。” “……” 萧津渡笑得说不出话,等再次回头,她已经睡着了,脑袋蜷缩在抱枕里,只看得到一双阖起的凤眸,长睫弯起半盖住细白眼皮,在颠簸中一颤一颤。 这么大雨,这么颠的路,是真的困。 今天雨实在是大,山路难开,原本按照酒店的提示,半个小时能到的路程最后开了差不多五十分钟才到。 度假区专门开辟出来的露营地,没人,卧山踏水,视野如海,一望无际的雨幕丝毫不比星空差。 前面的车先到,几个男人撑着大伞下来捣鼓后车斗上的东西。 萧津渡在车里把雨靴换上,撑了把黑伞也下去。 走到后排一看,小姑娘睡得好香。 他打开车门,把她怀里的抱枕轻轻抽出来,扯开拉链,把抱枕变成一个毯子扬开盖在她身上。 十分钟后,一个巨雷打在山顶,甘望舒被吓醒。 环视一圈,人在车里,前座没人,车厢乌漆麻黑的,外面乌云挂在山巅宛若一幅老画,四处空洞没人,她吓呆了,着急忙慌去推开车门。 外面有几顶帐篷已经初具雏型,但是没有人。 “萧津渡?” “萧津渡??” “萧津……” 一双大长腿从远处闯入雨幕,身披长款雨衣,手执长柄黑伞,雨靴踩着厚厚积水笔直朝她而来。 甘望舒哑然,刹住了喉中的话。 他大步流星到了眼前,把车门关上,堵住扑进去的雨水。 甘望舒着急地要再次推开。 萧津渡拍了拍玻璃,示意她降下来。 甘望舒才想起,马上去找开关。 但是,车中黑漆漆的,这车又是第一次坐,她连门把手在哪儿都不知道。 萧津渡本想上前座去给她开,但是他一身雨水,进去车子都湿了,就直接拿手机打开手电筒。 她一看,也学着打开手机电筒照明,然后在他隔车窗的指挥下,降下了一半车玻璃。 萧津渡对上她无助的眼神,安抚道:“醒来了?被吓到了?” “嗯。你们去哪里了?”她抱住毯子,拧着眉心,看他像看着一束发光的希望。 萧津渡:“就在帐篷后,一会儿就好了,来接你。” “我现在不能下去吗?我睡不着了。” 萧津渡:“打雷,虽然不会有危险,但是你出来会吓到的。” “这天气露营真的不是来受刑的吗……”甘望舒痛苦道。 萧津渡嘴角上扬,“年轻人嘛,玩乐无非就是花钱找罪受。没事再半小时雨就小了,我保证好玩的。” 甘望舒脆弱而可怜地说:“我能不能下去,跟着你们,我在这里会更怕的。你还有雨衣吗……” 萧津渡:“你等我。” 他走去附近一辆车子,从里面抱出来一个牛津袋子,到她这里,打开车门塞进去又阖上车门。 甘望舒迅速拆开,取出雨衣,雨鞋,一整个套上,再推开车门。 风雨猛烈地扑面而来,脸上一下就睁不开眼睛。 甘望舒的脚还没落地,已经感觉整个人被淹没了。 “车子好高啊,地在哪里啊……我睁不开眼睛。” 萧津渡转到她面前挡住那个风向的雨,其实这个雷阵雨一直转风向,所以雨伞没用只能穿雨衣。 “往下踩,没事。”他扶着她。 “软软的好像水池,下面真是地吗……” 萧津渡一笑,把自己的脚挪到她不敢踩的地方,“踩下去。” 甘望舒还以为是踩到石头了,一会儿才发现好像是……他的脚。 她要抬手擦眼睛睁开眼,但手上都是水…… 她甩水,但那一瞬,一双手盖上了她紧闭的眼睛,虎口顺着拇指的弧度,柔软地从她的左眼到右眼擦过,又反过来用手背擦了一遍。 她愣愣睁开眼睛的时候,萧津渡左手撑伞,右手伸到左手,扯开了雨衣露出衬衫袖口,又给她擦了擦眼睛。 甘望舒看了看他,又拿走自己踩着他的脚。 地上积水深厚,她的脚落在水里却没想到山间地不平,至少和另一只脚差了五公分,水里草地滑,她整个人骤然往不平的左脚边一侧摔去。 萧津渡把左手的伞丢到右手,左手臂弯捞住她往下坠的身子。 甘望舒电光石火间整个扑入他怀里。 下一刻就被迅猛捞起摁在车上固定,眼前被一堵胸膛遮住。 黑伞压下盖住两人的身子。 不寻常的强风在耳边呼啸,宛若世界末日。萧津渡纹丝不动地挡住她,像一面堡垒。 甘望舒眼前黑如三更夜,只能感觉到某个缝隙里,一条水珠顺着一抹起伏的,喉结,流淌入普蓝色衣领中。 第20章 萧津渡给她的微信备注。 风的呜鸣声大约在两分钟后在耳边走远, 听着没那么叫人颤抖了。 甘望舒在那一圈安逸的围墙怀抱中,也稳住了原本紊乱至极的心跳。 萧津渡握住她的手腕:“跟着我的脚步走,要是路不平就抓我衣服。” 甘望舒吸了吸鼻子, 站直身子,迈开腿踩在有十公分的积水中,一步一浪声, 仿佛行走在沙滩浪花里。 这样的露营也是神奇,她还没有过露营的体验, 不知道正常是怎么样的, 只是这一刻觉得, 确实挺刺激的。 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给生活来点刺激确实也不错。 到帐篷前,萧津渡掀开中间的一个帘子把她送进去,“在里面找个椅子坐下, 我们把外面的绳子固定好了就来收拾里面。” 说完他就放下帘子走了。 统共三个帐篷,前后如金字塔一样搭着。 室内依然铺着水,但是也放了椅子还有一些看上去是准备当床的用具。 甘望舒拿手机查了一下露营帐篷里都是怎么装潢的, 看完就去拆开那些牛津袋子。 看到充气垫, 又看看地上的水, 这样好像放不了。 甘望舒找了一圈, 发现角落丢着一把铲子。 她马上明白,捞起铲子在帐篷的最中央一下砍进去, 不是很费劲儿地扒出一块混合水的草地。 她继续铲, 从头铲到尾, 在帐篷中挖出一条小沟壑, 积水在这沟壑中汹涌澎湃地排出帐篷外。 地面虽然依然有水流动但再也不积水了,甘望舒丢开铲子, 再去把牛津布里的床垫取出来。 虽然也没用过这种需要自力更生的东西但是这个东西正常人都能看得懂,她翻了翻找到充气口,再找到电动充气泵,装上,摁。 睡垫开始饱满起来。 十分钟后,帐篷被人掀开门帘。 萧津渡刚踏入一步,脚僵在原地,没有再动。帐篷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儿,但是床垫已经铺好了,茶几竹椅也摆好了,还挂了灯,连电池都接上了,虽然还没开,似乎是怕费电。 地上一道小沟里水花潺潺急切,宛若一条小河流贯穿帐篷。 “望舒?” 萧津渡茫然地转头去找人,“望舒?” “怎么了,那个蓝小姐不是在车上吗?”楼靳从帐篷外的天幕下扭头望过来。 帐篷都处理好了,剩下门口几个天幕,他们几个在处理。 萧津渡没有应,直接转到隔壁那个帐篷去了。 一掀开,地上蹲着个人,手里一把铲子在水流里哐哐挖着。 雨声太大了天也黑,甘望舒根本不知道有人来了。 “望舒。”萧津渡喊。 甘望舒吓一跳,回头。 她双手握着一把半米长的铲子,脸上淌着几丝雨水,湿哒哒的发丝贴着如玉的脸颊,长睫颤动,水珠因此没入瞳孔中。 萧津渡深吸口气,又禁不住笑,走进去:“你怎么挖起来了?我们来就行了,你快放下。” “没事,我闲着。”甘望舒绽开一丝微笑。 “你瞧你这模样,终于有点建筑师的样儿了,哦,建筑工人。” “……” 甘望舒低下头继续挖。 第34节 萧津渡一近身,脚下被污水淹没。 他错开一步,屈膝下去拿她的铲子,“给我给我,你瞧你手都泡白了,虽然水还不凉但别感冒了,我给你带了个衣服忘记拿给你,你先去隔壁坐坐,我一会儿忙好去找衣服给你。” “没事的,穿着雨衣我不冷。” 甘望舒退后一步,看着他力气贼大的一铲子下去,三五下的功夫就在地上砍出一道沟,再从头到尾划拉一下,瞬间沟渠就出来了。 “手法比我好哎,效率高,你更像建筑工人。” 他笑了。 “那我这,至少能在你们甘氏混个包工头吧?” “……”甘望舒默默道,“你上中明去当呀,干嘛上甘氏来当,搞得咱俩都尴尬。” 他乐不可支:“甘氏尴尬,你尴尬什么,你又没卖身。” “……” 他起身要出去收拾另一个帐篷,临走说,“你别整天把你和甘氏标在一起,你们性质不一样,知道吧?” “……” 甘望舒起来充气垫。 等她忙好,另一边帐篷的气垫已经被弄好了。 一看那两帐篷都让甘望舒收拾好了,他们几个男人都对她吃惊的赞叹。 “蓝小姐这么厉害。” “带你来玩的,蓝小姐一下子干这么多活儿。这怎么好意思啊。” 楼靳递给她一块干毛巾擦被水泡湿了的手。 萧津渡瞅了眼他那只手,又看甘望舒有些被泡发的伤口,不由握起手腕看:“疼不疼?” “没事,破皮而已。”甘望舒没觉得不舒服。 萧津渡指着藏在中间的帐篷,“你住这个,望舒,先进去暖一下,我已经都点上灯了。” 外面风雨实在是大,甘望舒也没多待就进去了。 大概五分钟后,萧津渡掀开门进来,递给她一盒子吃的,还有一件外套。 “你没吃早餐吧?垫一下肚子,中午我们烤东西吃。” “这天气能烤东西吗?”她抱过那个装着可颂的盒子。 “可以,不然我们不得饿死。”他轻松道。 甘望舒又接过他的衣服,“这个,是谁的啊?” “我的,我们做了来露营的准备了,带了一两件外套,你穿吧。”临了要走时看她在盯着衣服却没动,他道,“别嫌弃,出门在外。” “……” 甘望舒才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觉得穿他衣服很暧昧…… 但是脱下雨衣后只穿一件单薄的毛衫确实有点冷,她以为只是来度假区过一个夜,没带那么多厚衣服。 甘望舒把那件加绒冲锋衣穿上了,拉链一扯到顶,瞬间觉得钻入暖气房里。 萧总是有备而来的,真爽。 她捏起一个可颂吃,走到门口,穿过透明的门帘看外面,他们还在砍引水渠,把门口的积水全部排走。 几个人没几分钟把积水排得干干净净,露出还算苍翠的地儿,末了就开始准备午饭了。 甘望舒看萧津渡用长腿勾了把竹椅,掀起雨衣,坐下。 楼靳他们拿石头几个堆起一个小灶台,萧津渡从口袋里摸了摸,手拿出来时就变魔法似的幻化出一缕橘红色耀目火光。 点上一张纸,随手丢入石头垒砌的灶台里,里面的柴火几秒前被淋了什么东西进去,此刻萧津渡的火随手一丢,火光瞬间冲天。 他还泰然自若坐着,倒是帐篷里隔老远的甘望舒被吓了一跳。 她回去也搬了把竹椅到门口坐下,一边啃面包一边看他们忙。 东西想必都是度假区配套的,他们什么都有,不一会儿就烤上兔子了。 楼靳去找了个叉子弄天幕上的积水,没弄好,把水洒灶台上了。 余下几个男人瞬间唾弃他。 楼靳笑着回头:“我能是故意的吗?” 萧津渡丢下手里的柴火,起身去帮忙。两人平衡一些,很快积水都排走了。 雨没有像萧津渡说的那般,半小时就停了,只是转小,从暴雨转成了中雨。 甘望舒看他们几个玩玩闹闹感觉跟看电视一样,觉得很有意思,这些生活都是她按部就班的十几年人生里没有过的,甚至在这么极端的天气中出门,她的人生里都没有过尝试。 不要让自己陷入困境——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 因为无人会舍身犯险救你于与之无关的苦难,哪怕是至亲,你没有什么价值那别人为你犯难的理由冲动就少了一些,很多东西都是一比一的。 但是萧津渡说,年轻人嘛,玩乐无非就是花钱找罪受。 他觉得,花钱找罪受,是可以理解的,至少在年轻人里是可以理解的。 他这么说,她也觉得脑子清晰了些,甚至现在她不觉得是花钱找罪受了,很享受。 不知什么时候,甘望舒发现萧津渡在看她。 隔着一片帘子与三四米的距离,他斜靠在椅子里悠闲坐着,在看她,也不知看了多久,但是瞧那一动不动的模样,感觉她发呆多少时长他就看了多少时长了。 甘望舒不自在地低下头。 眼角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她又微微撩起眼皮。极目之处,萧津渡的手在朝她招。 甘望舒犹豫了两秒,就两秒,很快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她坐到萧津渡身边。 “哎,蓝小姐,你吃兔肉吗?”楼靳问她。 “我都行,没什么忌口的。”她轻声道,又说,“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名字,不用那么客气。” “你叫什么来着,津渡叫你什么书?” “望舒,望月的望,舒卷的舒。” “望舒啊,这是月亮的意思?” 甘望舒:“差不多。” “行,那以后就叫你望舒了。” “望舒,这个名儿,有点耳熟……”边上一个男人一边翻转兔子一边嘴里嘀咕。 甘望舒心头一凉,好像一瓢水砸在心头。 她看去。其实他们几个男人她应该都见过但是除了楼靳她印象深刻一些,其他认不出来。 眼下总不能在这掉马吧,她马上先发制人:“除了楼先生,其他人我都不认识呢,那我怎么称呼你们。” 萧津渡懒洋洋抬手,不是很热情地指着一个穿黑衬衣的男人:“这个姓荣,荣晟,荣氏的二公子,和甘氏没什么关系不用认识他。” “……” 几个男人大笑。 关键是本人也承认,并不觉得怎么了。 萧津渡又指向对方边上一个穿白衬衣很风雅的男人,“这位姓宋,宋此洲,从文搞什么科研的,也不用认识。下辈子都不会跟这种人打交道。” 笑声又起来了。 最后坐在楼靳身边穿着件卫衣的男人,萧津渡说:“这我同岁的堂弟,姓萧。” 甘望舒惊讶,在对方微笑客气的目光下,心有些虚地笑一笑,末了趁着所有人都去看那几只兔子,她扒拉了下萧津渡的手,扭头看身后的雨,等他回头时,她悄悄问:“你们萧家和甘家的仇,是整个萧家的吧?不是只是你吧?” “当然,从一百多年前流传下来的,肯定是现在所有姓萧的都有份。” 甘望舒吸气:“那,不是多一个人恨我了嘛……” 他皱眉:“恨你干嘛?我说了你别老代入自己是甘家的人,你再代入一个试试。” “……” 甘望舒默默回头去烤火。 但是萧津渡刚转过头,她就忽然又拽着他耳语:“我再代入一个,你连我也恨起来了是吗?” “是。” “……”甘望舒力挽狂澜,“你不是说你不恨甘家的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他漫不经心地挑眉。 甘望舒小眉头一皱:“你说你平时不和他们交集就行了,你心里不会没事老去恨着他们的。” “是啊,是没事不会老去恨着,但是不妨碍是仇人,提起来能说是朋友吗?” “……” 甘望舒静静地没有吱半个声。 萧津渡:“所以你要是老把你代入甘家,我把你也当甘家的人了,咱俩还怎么玩?” “……” “你说呢?怎么玩?你教我。” “……” 甘望舒颓然放弃,点点头转身看火了。 “你俩扯什么呢把我们蓝小姐扯得这眉头紧锁的样子。”楼靳乐呵道,倒了杯茶递给甘望舒。 因为刚刚吃了面包,是有点渴,甘望舒就马上接过:“谢谢。” “客气了。” 萧津渡瞟了眼楼靳那明耀的笑意。 第35节 暴雨没停,骤然又来袭。 甘望舒一边喝茶一边看雨,山间能见度已经不足二十米,其实十米开外已经是一片朦胧了。 忽然间出现的白色世界倒是很好看,说它温柔,它比海浪还激烈澎湃,说它猛烈,甘望舒又能看半天移不开眼,很喜欢。 直到他们烤好了午餐,萧津渡招呼她吃。 甘望舒也是第一次吃这种纯纯用柴火烤出来的肉,觉得味道和大酒店里所谓的纯火烤的,还是不一样。 见她在思考,萧津渡问:“好不好吃?” “好吃~”她眉梢弯起。 萧津渡嘴角上挑,又给她扯了一条腿。 甘望舒平时就是小鸟胃,今天接过那只腿的时候,虽然犹豫但是也没有拒绝,有点难以抗拒。 后面吃到还剩一半的时候,她果然吃不下了,但是不好浪费粮食就一直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啃。 她起来走动,到天幕边看雨:“怎么感觉那里有鱼在跳呀,是我眼花了吗?” 萧津渡看去:“河里跳出来的,等会儿我们去捡,不少的。晚上给你烤鱼吃。” “哇。”甘望舒真是瞬间爱惨了这种纯朴不已的生活方式,她举着兔子腿回去落座,“什么时候捡?带我哦。” “你一会儿去睡觉。”萧津渡从她手里拿过那吃得整整齐齐剩下一半的兔腿。 甘望舒愣愣看着,又瞄了眼边上他那个也看的堂弟,“你,干嘛?” 萧津渡把兔腿丢桌上:“吃不下别吃了。” 甘望舒要去拿已经来不及,那肉已经和其他垃圾丢一起了。 她尴尬道:“我,我还能吃的。” “我还不知道你那个胃,是没一起吃过吗?别吃了,一会儿拿去钓龙虾。” “……”她悠悠点头,随后想起他刚刚说让她去睡觉,“我现在不困了。” “你不困晚上就困,晚上估计雨停了,能玩。” “你的天气预报一点不准。” 萧津渡一乐。 两人扯来扯去,大家都吃完了。 雨势实在是如山倒,出去也走不稳,甘望舒也不想跟着去捣乱了,就老实钻入帐篷里。 刚在看着手机闲走消食,帐篷就有人闯入。 甘望舒回眸。 噼啪噼啪的急切声势下,进来的男人对她莫名笑起来:“你穿这衣服,有点可爱啊。” “……”她无敌尴尬,“什么?” “只剩半张脸了,如果不冷可以不用拉那么高,不舒服。”他指了指她的下巴,全藏在领口里了,剩下的脸真的非常小。 甘望舒:“我喜欢,这样穿,低调。” “……”萧津渡一瞬脸上飘了层满满当当的不理解,“不低调的话,给猴看啊?” “……” 她不说了,问他:“你来干嘛?这不是我的地盘吗?” 他乐了下:“我来给蓝小姐借雨衣,我的让姓荣的拿走了,他的打湿了。” “那我不是没有了?” “你在这休息,睡觉。” 甘望舒虽然也没打算跟着,但是他这么一说,莫名就让她觉得有点孤单,像个被留在家里看门的小孩儿,有点笑不出来。 萧津渡见她耷拉的眉眼,剩下那半个手掌大的脸本来就不够看了,她还像个蜗牛一样不开心地缩起来。 他一边拿起她挂在角落的雨衣扬开披上,一边朝她走近。 甘望舒原地没动,觉得穿衣服的萧总,莫名的帅…… 直到人到跟前了,和她距离只剩下大概二十公分的样子,她才呼吸有点微微地不平稳。 萧津渡:“外面风太大了,怕把你这小身板吹水里去了。” 甘望舒没吱声。 萧津渡看到她手机亮着,不经意间一瞅,是她昨晚拍摄的月亮。 他从雨衣里的西裤口袋中掏出手机递给她:“给你。” “干嘛……”甘望舒瞳孔里全是不明所以。 “里面有你的照片,不想睡的话,你自己打开我微信传过去。” “……”甘望舒睁大眼睛,“啊?” “昨晚拍的,你不是要拍照吗?你哥哥给你拍了几张。” “……” 他把手机塞她手里,“自己玩啊,乖。” “……” 甘望舒握着发烫的手机悠悠看着他掀开帐篷,穿过天幕踏入远处萧索成瀑的雨帘中。 至少原地呆愣了一分钟,甘望舒才回神,把帐篷的第二层门帘拉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再回到床边落座。 脱了鞋躺上床,扯了睡袋钻进去,舒舒服服躺了会儿,几分钟里看了无数次那个和她同个牌子的黑色手机。 她不想看他手机,不想看他相册,更不想上他微信…… 但是,他手机里有她的照片……崩溃。 甘望舒纠结了几次要不要打开来看看。 不看的话,不知道他拍的什么样,也不知道他拍了多少张,而这些照片肯定会一直留在他相册里的。 他密码是什么来着?她记得很简单……6699? 她拿起来,输入密码,找到他的相册。 萧津渡相册里统共照片还不到二十张。 十九张照片里,她占了九张。 他拍了她九张??? 除了昨晚新鲜出炉的,余下的照片都是去年之前的了,拍摄地都在国外。 甘望舒颤抖着手点入一张,是她靠在山顶围栏闭眼吹风的身影…… 甘望舒能感觉到自己脸上飘起来一层温度。 第二张是她睁眼看月亮的模样…… 各个角度,包括最后她在石头坐着的……垂首望杯,浮烟袅袅,月和她都入境。 被他超强的技术弄得脸红得不行,甘望舒马上退出来上了他微信打算传给自己,末了再把他的相册全删了。 没在最新聊天框找到她的号,好奇他今早不是还给她语音电话吗难不成随手就删了聊天框? 无情无义萧总。 她上通讯录去搜索自己的微信名,结果出来一个让她惊讶的号。 这个号,她记得他聊天页面的第一个就是,备注巨长,她刚刚走马观花没认出来,最主要还是完全选择性忽略,因为记忆中上次看他微信,他给她的备注是中规中矩的“望舒”。 甘望舒退出搜索框去看聊天页面,果然,第一个是她没错…… 萧津渡给她的备注:打不得骂不得得捧着的小祖宗望舒儿。 “……” 第21章 萧家甘氏不和的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甘望舒闷在睡袋里, 想了几分钟都想不通为什么萧津渡给她改了这么一个备注…… 最后无解,才开始传照片。 甘望舒不是喜欢拍照的人,昨晚出门前说要拍照也只是糊弄萧津渡的, 她目的是想戴墨镜浑水摸鱼让别人认不出她。 以往她在外面游玩,一个地区能拍两张留念就不错了,而萧津渡光一个山顶看月亮的平台, 就给她搞了九张。 而且每一张都觉得是特意取角度的,她觉得都好看, 没舍得删。 传过去后, 还建了个独立相册保存起来了。 … 雨势如瀑, 河水暴涨,不少鱼随着滚滚河流冲到岸边,准备的捕鱼工具都不需要派上用场。 萧津渡踩着雨靴一路在岸边草地瞅着,还在挑什么鱼他家那望舒儿爱吃, 中间觉得坏事,第一次和她在蓝银霜那儿吃饭,没去关注她吃什么菜, 第二次是吃火锅, 忘了有没有鱼了。 真是不妙, 不知道她爱吃什么。 “你在干嘛?”楼靳问那个蹲在了河边看雨仿佛笼罩着一身浪漫的男人, “捡啊津渡,一会儿又给冲下去了。” 算了, 就捡吧, 回去再问她喜欢吃什么, 不喜欢的丢河里放生。 萧津渡回头。 鱼实在多, 小龙虾也就不钓了,反正这个季节小龙虾也没什么肉。 捡完晚上的口粮, 几个男人又洗车去了,今天开了一个小时过来,整个车身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眼下被雨水冲刷了七七八八,再洗洗边角又焕然一新。 两个车都不是萧津渡的,他不爱开这种庞然大物,喜欢跑车和绅士一点的商务车,不过洗车也挺舒服的,男人都喜欢干这活儿。 他一边忙一边在琢磨什么车适合甘望舒,要低调奢华匹配她的性子,买了还不会被她打死。 第36节 还得找个借口送…… 下午三点半,雨小了。 四点左右,萧津渡到帐篷一瞧,发现遮光门帘已经拉上了,看上去人在睡觉。 他试探性喊了句:“望舒?” 没动静。 想了想她睡觉的时间,大概一点前能睡了吧,睡三个小时似乎还不怎么够,但是…… 萧津渡犹豫了一分钟,还是喊人。 等帐篷里传来一丝软绵绵的应付声,他说:“我进去了?” “唔。”甘望舒缩在暖和的睡袋里,睁不开眼睛。这天气睡觉太舒服了,暴雨带来笼罩般的白噪音让她睡得格外格外的深。 萧津渡拉开帐篷拉链,进了里。 她熄了灯,真是省吃俭用。萧津渡嘴角无声一咧,过去点一盏小小的灯。 地上没什么水了,他找了个隔水的毯子铺下,免得让起床的人踩到湿软的草地里,也让室内潮湿气小一些。 “望舒。” “唔。”她把脑袋缩在枕头中。 萧津渡瞄了眼她微微蜷缩的身子,睡得可爱又优雅。 “我把窗帘给你掀开两片啊。” “为什么。”她咕哝,睡梦中还知道自己在睡觉,为什么要掀帘子。 萧津渡没说,兀自去把床尾、床头、还有大门的遮光帘子都掀起来,留下几面透明的帘子遮风挡雨。 “望舒,睁眼瞅一瞅。” 甘望舒蹙蹙眉,花了好几秒才成功睁开半丝眼皮。 一望无际的草场上,霞光穿过细密雨幕闯入她的帐篷,一室红绸婀娜,婉约娇俏。 在风的摧残中,仿佛晚霞缕缕都是有生命的,随雨私缠,舞动如烟,袅袅婷婷。 甘望舒好久没有眨眼,后来也久久没有回神,直到萧津渡出去的动静迟缓了好几拍被她接收到。 背影里他边走边脱了雨衣,剩一面普蓝色衬衣的挺阔背影,脚踩雨靴撑一把黑伞往河边走,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甘望舒心痒。 雨天的夕阳无法持续多久,大约十分钟的工夫就退得差不多,雨也停了。 甘望舒起床,看了眼地上的毯子,舒服地赤脚踩了两下醒神,末了套上雨靴,抱起萧津渡的手机出去。 走了几十米赶到河边,见他们在清洗晚餐的食材,觉得这一幕也是赏心悦目。 这放北市可是能撼动当地经济的几个继承人,居然搁这河边洗菜来了,真是难得。 “小姑娘醒了。” 兴许是还不习惯喊她名字,楼靳叫了个不算生疏的称呼。 萧津渡闻言回头瞅她。 “来,看看有什么你喜欢吃的鱼。”他招招手。 甘望舒非常感兴趣地溜过去,把手机递给他,又蹲下去看那白色周转箱里的鱼。 “好多,天呐。” 甘望舒都想吃,但是足足有半箱,他们又不是牛,几个人能吃半箱鱼。 她伸手要去抓。 最后一秒被一只手掌截住,“哎,小心被刺扎到。” 萧津渡问她要哪条,她点,他捞。 两人就那么配合着,甘望舒哐哐点菜,萧津渡把鱼一条条不由分说地丢给楼靳他们几个杀。 甘望舒还贴心问他们几个要吃什么,几个大男人都没她挑食,都说随意,让她点。 甘望舒给整不好意思了,眼看剩下不多了,就问萧津渡:“那这些怎么办?” “放了。” “放了?那我们明天吃什么?” “明天吃别的,反正这你也不喜欢了。” 甘望舒解释:“我在条件好的时候就挑一挑,不好的时候我觉得他们也是美味的。” 几个男人都笑起来。 萧津渡含笑瞥她一眼:“你放心,明天条件比今儿还好。” “哦~” 甘望舒开心:“那我来放,我吃太多了得积点德。” 萧津渡把河边巨石的天然好位置让给她,“小心点,人别掉下去。” “嗯。” 处理鱼的人很多,萧津渡不需要插手了,在河边洗干净手上的鱼腥味,重新找个石头坐,看看手机甘望舒中午有没有传照片。 甘望舒积德完看大家不需要帮忙,就回去打算收拾收拾餐桌,再帮忙干点活。 萧津渡在后面随着她的脚步回帐篷区。 “望舒。” “嗯。” 萧津渡走过去:“你手机给我一下。” 甘望舒茫然,“啊?” “给我一下。” “为什么?”虽然他很慷慨地把手机借给她了,完全没多想什么,但是她这人,比不得他坦荡正直光明磊落,她的手机可是一堆随时让她身败名裂晚餐都没得吃的秘密。 萧津渡:“你是强盗?” “……”她握着片擦桌子的抹布,在暮云笼罩的天幕下和他呆呆对望。 萧津渡:“手机给我,把我照片传回来。” “……”甘望舒吸气,底气十足地说,“那不是你照片,你拍得很好看但那是我,我的……” “所以呢,你把我相册清空了,把微信消息记录清空了,还把我微信备注改了。” “……” “你怎么不去抢劫联合国。” “……” “拿来拿来,”他直接伸手要,“不跟你计较,把照片还我就行,还有,以后不许改我备注,反了你了。” “……” 甘望舒负隅顽抗:“你为什么那么备注呢?” “这不是很写实吗?每个字都是实践出真知。” “……”甘望舒马上抓到他的矛盾点,“你还少训我吗?” “所以不是说了?骂不得。” “……”甘望舒悠悠道,“那你现在在干吗?你想把我丢去喂鱼还不算骂吗?” “……”他气笑了,“你真是活学活用啊,小祖宗。” “……”甘望舒马上说,“我不是祖宗,你不用迁就我,你要是和我玩得不开心,你下次不要找我就行了。” 萧津渡意味深长地瞅她:“这是昵称,不是罪名标签,祖宗和小祖宗是有本质区别的,别误会。” “……”她脸色无比尴尬,“你之前备注望舒就挺好的,搞什么昵称。”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关系不是亲近一些了吗?” “……”用得着亲近到这样? “那你给我什么备注?萧津渡?” “……”甘望舒心虚地去擦桌子。 萧津渡哼笑。 甘望舒:“……” 她赶客,“你走吧,我忙完给你发照片,你别计较这事了。” “嗯,行。” 人离开了,甘望舒拿着抹布沉思,她为什么要给他发照片呢?那虽然是他掌镜的,但是模特是她啊,她没必要这么低声下气地“还照片”给他吧? 唉,萧总这个强盗逻辑,把她都搞得不自信了。 很快几个男人提着收拾好的回来了,又是如中午那般的操作,点火烤鱼。 今晚还多了道青菜石盘烤鱼,有汁水,吃着不那么腻。 萧津渡又是负责点火的人,甘望舒蹲在他身边学习野外生存知识。 萧津渡瞅她:“你不用学,你要玩带上我,我能给你伺候得明明白白的。” “……” 甘望舒说,“我也不能总等着吃啊。” “你哪里等着吃了?”萧津渡可不喜欢她干太多活儿,不是找她来分担劳动的,而且她技能太强,惹得楼靳眼神总往她那儿飘。 甘望舒想起来今天一整天没找单叶心,就起身了,“那你们忙,我去打个电话再来。” 单叶心也才睡醒,说是昨晚在医院没有怎么睡。 第37节 “露营?暴雨?抓鱼?烤鱼?”单叶心在电话中惊呼,“靠,我也想跟表哥玩儿,问问他介不介意多收一个表妹。” “……”甘望舒忍俊不禁,“你别逮着个帅哥就直看,也不怕你老公把醋吃到吐。” “切,就他可以让别人把口红蹭衣服上,不许我看帅哥?我这儿可没有这个法律。” “这事过去好久了,你俩还没解决完吗?”她揶揄。 “你不懂望舒,这种事情,等我们俩八十岁了,他惹我的时候,我还会说起来骂他的。” “……” 甘望舒没谈过恋爱,还真不知道恋爱是这么谈的。 “你公公怎么样?”她想起早上楼靳打的那个电话。 “哎,感觉这次难说,我估计他撑不了几天,最多也就是过了国庆。” “那你们家里情况还好吗?” “没什么问题,家产早就分好了,现在就是一家子人装模作样呗,暗地里想再搜刮多点,反正我俩没去管了,不差这点钱,我俩打算等老人家事情安定下来了,找个地方度假去。” 甘望舒:“我得过两天才能去探病了,不过我二哥国庆回来了,他有代表甘家去吗?” “应该来了,我白天在睡觉,没见着,但听说甘家有人来了。”单叶心换话题很快,“望舒,我们一起去旅游,去那个,非洲大草原看星星。” “……” 甘望舒想起萧津渡昨晚说的,她是怎么做到结合了两者的。 挂了电话出去,甘望舒游说了会儿才得到一个给烤鱼刷蘸汁儿的工作,她开心地蹲在烧烤架前,拿一把湿草做的刷子给鱼上色。 火光偶尔把刷子燎到,起火苗了,萧津渡就抽了支备用的递给她。 他今天晚上是最闲的那个,一直在和满眼新奇的人打配合。 偶尔看看她被火光照亮的侧脸,看那一丝丝发丝在妖格艳光中婀娜多姿的模样。 一会儿萧津渡取了一条烤得外焦里嫩的青鲈,晾了会儿,不烫了递给身边的女孩子。 “先吃这个,青鲈没刺,其他的等我剥了刺再吃。” 甘望舒想说她会吃鱼,不用剥刺的,但咬了一口鱼,被香味冲击到了心灵,说不出话来了。 好几口后才发声:“好吃好吃~” 几个男人纷纷看她,前后笑了。 “你平时很忙吗?没怎么玩?”楼靳问她。 甘望舒点头:“忙。” “那你打算,一辈子在甘氏?” “……”怎么每个人都会问她这个问题。 “差不多吧。” 楼靳一边给手里的鱼吹风,一边说:“甘氏在建筑业也算翘楚了,这些年北市的商业cbd大楼承包的多是甘氏。不过你要跳槽的话津渡那儿有好去处,他是中明的股东。” “嗯,但目前,还没什么想法。” “你早晚要走的吧。”萧南煊取下一条烤鱼,问道。 甘望舒略带茫然地看着他:“嗯?” 萧南煊瞄了眼自己堂哥,再冲她似笑非笑道:“随口说说,只是觉得人要在一个公司养老,很难得。” 甘望舒看出他意思了,他以为她和萧津渡关系还是不寻常,所以,她最后一定会离开甘氏。 浅浅一笑,她说“也许吧,顺其自然”就低头吃东西。 萧津渡的声音却在这时顺着晚风忽然入耳:“一辈子不挪窝儿,那说明甘氏待遇还行。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人没必要抛弃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公司。” 楼靳和萧南煊都朝他送去眼神,听得出他在为甘望舒说话。 另外两个和甘氏基本没关系,所以只是努力在吃。 甘望舒偷瞄他,想起昨晚他说的,保姆怎么了…… 他从没让她为难过。 今晚很显然没有月色,只是篝火烤鱼真的非常好玩,甘望舒吃得无敌满足,雨夜晚风虽凉意靡靡,但人在火炉边,身心只有惬意舒适。 吃完饭,甘望舒跑去远处河边洗漱,末了待在河边那块儿萧津渡白天坐的巨石上看天边一层一层如浪追随的云朵,没有马上回去。 萧津渡是一个小时后才觉得,她就算是洗澡也不用那么久吧。 怕她有什么危险,他找去了。 远远的就发现她居然在石头上躺着,挥动着双手,一看就没睡着。 没雨,风清,脚步声很清楚,甘望舒扭头看去。 “你也不怕翻个身栽河里,快起来,有雷声了,要下雨。” 甘望舒慢吞吞地爬起身,在他的搀扶下跳下巨石,两人漫步在河边往亮着灯火的帐篷走。 “玩得,还算舒服吗?”萧津渡问。 “明、知、故、问,不、予、回、答。” 他但笑不语。 还没到帐篷就下雨了,甘望舒马上跑起来。 几米后一回头,萧津渡还漫步着呢。 “你快点。” “没事儿,不急,你走。” 甘望舒刚在河边洗了头发,好不容易吹干了,不想被淋湿,马上就跑。 钻入天幕下再回头,细雨中男人长步平稳踩风塌雨,不疾不徐朝她漫步而至。 发丝的水珠仿佛都是为他而闪烁的。 刚各自钻入帐篷,暴雨、雷电、狂风,好像就按着顺序全部落实到位。 甘望舒独自坐在床上,披着毯子抱着自己的身子,在外面一阵阵白昼般的电光中没忍住有点害怕。 刚熄灯一秒想睡觉,手机就传来消息。 萧津渡三个字弹在屏幕上。 “帐篷锁了吗?” 甘望舒微愣,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上锁。 她回复:“没有,我这就去锁。” 萧津渡:“别锁,我过去。” 甘望舒虽然困惑但是也就没下床了,而是伸手去床头找了开关,开了灯。 亮起的那一瞬,一抹黑影出现在门口,掀开门帘钻入进来,又拉上帘子,外面爆炸般的雨声起伏一秒而跌落,又被排之在外。 萧津渡往里走,看了眼床上的人,自己扯了把椅子坐在床前。 甘望舒:“……” 她茫然地问:“怎么了?你……” “来陪你,这雷声怕你害怕。” “……” 她有点不自在地说:“没事,我打算熄灯睡觉了,睡着了就不怕了。” 男人点头:“那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甘望舒可没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儿就那么躺下睡觉。 “睡不着?那你把欠我的债还给我。” “……”她一秒听出来所谓何债,要照片。 “那是我的照片,你留我照片干什么?”她不情不愿地问。 萧津渡坦然挑眉:“就是你的照片我才留啊,别人的照片我留着干嘛?占内存。” “……” 甘望舒忍着燥热脸温,厚着脸皮又问了一句:“那我的照片,也没什么价值啊。” “怎么没有了?你真是六亲不认啊。” “……” “你说我对你这么好有啥用。”他痛心疾首。 “……”甘望舒略有些心虚。 萧津渡:“真是愁死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把照片还我。” “……” 她悠悠道:“什么故事?睡眠故事吗?” “不是,你听了保准精神百倍。” “……”她挑眉,“啊。” “就你最好奇那个,一心想卖身的那个。” “……”她吃惊,“你知道,萧家和甘氏不和的原因了?” “嗯。” “你说。” “先把照片还我。” “……” 第38节 第22章 无法和解的仇恨。 甘望舒拿起在充电的手机, 点开他的微信。 “我拍了九张。”萧津渡看着四张照片,提醒。 “……” 甘望舒说:“有就行了的,当我们一起玩的纪念, 不用全部有。” “用。” “……” “快发来,别磨蹭。”萧津渡抬手指她。 “……” 甘望舒痛苦不已地把余下的五张一股脑发了过去。 “可以了吧!” 他莞尔,愉快地收起手机:“你呀, 拿我东西还理直气壮。” “这是我的照片。”她锁起小眉头,忍不住再次为自己伸张正义, “你这样, 有点强词夺理了。” “我知道, 但是我这不是挺稀罕我们家望舒的照片吗?你也太狠了,一个不留。” “有什么,稀罕的……” “留个纪念,唉, 跟你这没良心的小姑娘说不通。” “……” 甘望舒不想说了,反正都给了,多说无益。 “那你告诉我那个秘密吧, 你们两家为什么结仇呢?” “发生过一些, 极为不好的事。” 甘望舒在“极为不好”四个字落下的一瞬, 心头飘忽了下, 就像人踩空了,那种不安感。 “极为不好, 有很大的仇吗?” “嗯。” 甘望舒静静和他对视, 心口弥漫着一层愁绪。 “大到, 没有和好的可能吗?” “跟他们和好有什么价值?地球那么大, 缺这个朋友?” “……” 萧津渡看她脸色不是很好,就说:“我说的是和他们, 不是和你。你把你和甘家剥离开来,别老操心他们家的事。” “他们家,对我们很好,宛如一家人。” 萧津渡:“我对你和蓝姨,也不差吧?” “……” “你就中和一下,不管甘家也不管我家,就行了,不妨碍咱俩私下来往。” 甘望舒叹息,道,“怎么不妨碍呢?你们不和,我跟你来往总是跟做贼似的。” “……” 萧津渡往前一凑,手肘撑在膝上,“怎么就跟做贼似的了?那位女总不是不管你吗?” “我本来还约人家国庆节吃饭的,现在失约了。你说,我能好意思说我放她鸽子跟萧家的人一起吃吗?” “一次而已,人能当老总了不至于跟你生气,看你平时说的,那位女总人还行的。” “……” “她要真的生气你就来萧安,没必要稀罕一个甘氏。你不喜欢小公司就自己开,咱把甘氏干倒。” “……”甘望舒深吸口气,“谢谢萧总抬爱,我会努力的。你快告诉我嘛,是什么恩怨。” 萧津渡:“两家因为矛盾出过几条人命。” 甘望舒忘了眨眼,不可思议,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人命?几条?” “嗯。” “为什么?”她声音都轻了,难以置信。 萧津渡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对甘家也没兴趣,她问,他就漫不经心地说:“以前关系还是不错,两家人当年是有来往,有合作的。” 甘望舒惊讶,之前居然是有合作的。 不过好像也合理,没有交集怎么会交恶。 萧津渡:“后来还有结合的打算。” “结合?”她茫然,“什么意思?” 萧津渡似笑非笑:“结婚。” “……”她尴尬地呆愣住。 萧津渡:“但是也是那会儿,利益出了问题,甘氏出了内奸,查出来是萧安的人,但是按我奶奶说的,这个说法当初完全是被萧安否认的,但总之,因为这事,甘氏损失惨重,所以两家因此决裂。 其实我奶奶不愿意多说,说这些事两家人都默认尘封着,没必要提起,家里也不允许提起。” 甘望舒静静听着。 萧津渡:“只知道,两家闹崩后,不止结合不成了,还斗得挺厉害,后来当时甘氏的老板和萧安的当家人在外地双双遇意外丧命,这也是一个罗生门,不知道谁下的手。其实据说大概率只是意外,但是因为当时斗得很狠,所以还是互相怀疑。” 甘望舒的呼吸不知不觉中乱了。 萧津渡:“后来那俩年轻的人,”他想了想,“是我曾祖母那一辈了,那一辈的姑姑,据说因为这两件事,投河身亡了,完了甘家的那个年轻人也一起走了。” 甘望舒不可想象地看着他。 萧津渡摊手:“完事了,因为内奸的事儿,事故的事儿,感情的事儿,三个事情,当时两方都几乎搭上了家族事业,还有那四条命,所以两家有不共戴天的仇。” “……” “因此后来萧家有不成文的规矩,和甘家永远不来往。” 简简单单五个字,永远不来往,好像什么掐住了甘望舒的呼吸,她理解但也很难受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可是,至今没有孰是孰非的定论,却一直这样恨着吗。” “这都不重要了。” 甘望舒有点陌生地看他。 萧津渡看出她的意思,对她坦然解释道:“事情过去上百年,虽然我家里还有个曾祖母在世,但老人家都把当年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会儿啊,大家都过得挺好,她老人家过得挺好的。” 甘望舒欲言又止。 萧津渡:“萧安发展得也很好,甘家呢,也如日中天。 有这种事情存在,和好是永远不可能和好了,因为没那个必要,但是不和好,真的丝毫不影响两家人的发展。” 甘望舒从对他的不理解到颓然接受他的说辞,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看事情总是比她通透。 “怎么了?你就那么盼望我们重修旧好啊?”他揶揄,“说到底你一直和我扯这事,但是人家压根就不稀罕你知道吗?就算萧家有意思,也只是单头发热而已。”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稀罕?” “怎么,那位女总跟你提过她稀罕和萧家化干戈为玉帛?” “……没。” “那就对了,萧家也不会和甘氏和什么好,这辈子都不可能。” “……” 萧津渡对上她波光粼粼的眼眸:“好了,你别操心了啊,那位女总要是对你国庆节来和我玩很不满,马上立刻,辞职。我养你。” “……” 暴风雨夹着闪电仿佛要把帐篷掀翻,萧津渡穿上雨衣冒着雨出去检查帐篷的固定绳索。 甘望舒害怕地抱住了自己。 十分钟后他回来,甘望舒缩在床上弱小可怜又无助。 萧津渡脱了雨衣,抽了纸巾把手擦干净,再去熄灯,留下一盏小灯照明。 “你去睡觉吧。”甘望舒小声跟他说。 萧津渡还没说话,一个巨雷仿佛炸在头顶。 甘望舒一下子缩起来。 萧津渡皱皱眉,蓦然落座在床上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别怕别怕,我在这呢,只是声音听着近,其实远着呢,而且度假区到处是避雷针,不怕啊。” 甘望舒又困又不安,说不出话了,没法让他走,就算没有雷电,那个风呼啸的声音也格外渗人。 不知不觉,在萧津渡掌心的温热安抚下,甘望舒呼吸绵长细腻了起来,熟睡了。 萧津渡换到椅子坐,手撑着床头的小桌子,闭上眼小憩。 一睡,到了半夜才恍惚间醒来,听了听,已经风消雨霁。 萧津渡揉着眉心看床上睡得不错的人,起身给她扯了下睡袋,把毯子再额外盖上,掖好被角,最后熄了灯出去。 回去两个小时,天已经有了鱼肚白。 萧津渡给隔壁的人打语音电话,喊她起来看日出。 甘望舒裹着毯子走到门口,打开门帘,晕晕乎乎地看着橘红色朝霞裹上白云,将它一点点缠绕,有如一条丝绸,随风紧绕,久久不散。 看完日出回去再睡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了。 甘望舒美满地发消息问萧津渡:“你们去哪里了?外面静悄悄的。” 萧津渡:“游泳。” 第39节 “……”甘望舒震惊至极,这都初冬了而且昨天电闪雷鸣暴雨一天,大早上的冷死了他们几个居然去游泳? 而且在哪儿游啊?就在附近这条河? 甘望舒丢了手机,再次入睡,直到中午被人喊起来吃饭。 萧津渡那还没干的头发说明他真的游泳去了,而且游得还挺舒服的,神清气爽。 “我给你发消息让你去玩你没看到?”见她出去了,萧津渡问她。 甘望舒摇头:“没有,我睡觉了。”她好奇,“你让我去?” “嗯,让你去玩玩。” “我可不会冬泳。” “没让你游,就是玩玩,岸上看就行了。” “……” 他一个人在也就算了,他们几个男人都在,都光着膀子在那儿游泳,她是什么女唐僧吗?站岸上看? 见她脸色变化莫测,各种红流转,萧津渡似乎也回味过来了,笑了笑没再说这话题。 不过临了了他又忽然凑近她耳语一句:“本来想跟你炫一下我的游泳技能。” “……” “算了下次有机会吧。” “……” 下次没机会了。 午餐吃的是他们大清早去打的猎。度假区里有专门的饲养地,他们看了日出就去劳作了,甘望舒真的太佩服这群人了,简直劳动模范。 午后天气非常好,甘望舒搬了把椅子到河边晒太阳。 萧津渡跑去陪她,两人什么也没说,就吹着风。 晚餐是其他人午后去下河捕的鱼,各种奇怪的鱼。 今夜草坪星星明得仿佛要掉下来,甘望舒难得晚睡,一直在外面雅致地赏星望月。 萧津渡和几个男人在天幕下抽烟烤火,也不知道聊什么,反正大家互不打扰,互相美满地休闲娱乐。 第三天结束度假回度假区酒店,休整了下,吃了顿早餐,就回北市了。 萧津渡送甘望舒到北郊,恰好蓝银霜和保姆去超市了不在家。 一进门甘望舒就发现那个西瓜熟了,被这两天北市的暴雨炸得有一丝裂缝。 她马上丢了行李去抢救她的西瓜。 萧津渡给她捡行李,看着她视若珍宝地去扯西瓜藤,他进屋放下东西后出来,拿了把小刀去给她剪藤。 甘望舒接过六七斤重的西瓜,透过那丝丝裂缝看里面的瓜肉:“好红,没有籽,皮也薄!” “……”萧津渡咧嘴一笑,“上次那个也是这样的。” “……” “那个被我吃了,你心里恨我没有?” “……” 甘望舒无辜地眨眨眼,“没有,我才没那么小气呢。” “瞧这小眼神,恨着呢。” “……”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几秒,甘望舒把西瓜塞他怀里:“你带走吧,我才不稀罕呢。” “哟。多谢蓝小姐慷慨。”萧津渡抱着西瓜就出去了。 甘望舒转头看。 萧津渡到了车旁,一瞧,她望眼欲穿可怜兮兮又不愿意开口的样子,他笑得不行,往回走,把西瓜塞回给她,“傻子。” 甘望舒挽回自己点颜面:“你,留下一起吃嘛,可以分一半给你的……” “我有点事,去医院探望个人,你自己吃吧。” 甘望舒听出来是谁,就说:“急于这一时吗?” “不想吃你瓜了而已,听不懂话。” “……” 甘望舒等小妈回来,也没告诉她自己这两天一直和萧津渡在一起玩,她吃了个午饭和半个西瓜后就回家。 在甘宅遇见了在院中晒太阳的老夫人,她想起萧津渡前晚说的那个仇恨的原因,再看看老夫人。 她是个固执的人,喜欢掌权,年近百岁还经常要过问公司的事儿,对家族的事有着绝对的主宰权,所以这样一个老太太,想要她在有生之年改口,说和萧安资本握手言和,是百分之一万,不可能的事儿。 萧津渡在国庆后没多久就找甘望舒吃饭,她下意识拒绝了。 十月份到十一月,萧津渡又约了她两次,但甘望舒都找理由拒绝,一次说她去外地出差了,一次说她最近忙,没时间。 她觉得,需要彻底和他断了联系了,不能总这样骗着他,又和解不了。 萧津渡一直约不上她也挺郁闷,能感觉到她也不至于忙到这个地步,三次都没有时间吃饭。 十一月底,北市已经悄然步入深冬。 最冷的那天,他刚好从美国回来,落地司机问他要去哪儿吃饭。 机场公路晚霞漫天,萧津渡自然而然想起一起露营的那两天,她每次看到晚霞都走不动道。 “北郊。” “北郊?” 每次去那个地方,他都是自己去的,所以司机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 这个点,甘望舒离下班也不远了,本来说好了要去北郊吃饭的,但是她临时又取消了。 已经连续三天胃疼,她下班前几分钟实在忍不了了,提前离开公司去了医院。 挂了个中医院的号。 医生盘问了她一堆饮食情况,得知她连续一个月没有按时吃饭,看她的眼神很差,开始说教让她再这样下去就死路一条。 甘望舒正难受着,虚弱无力,没有去回话。 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让她更不舒服了。 撑到离开医生办公室,她大舒了口气。 司机为她取药付款,再先送她回公司休息,晚上掐时间到医院取煎好的中药。 回到公司,甘望舒喝了一包药,给她苦得胆汁儿都吐出来了,在办公室洗手间一直作呕,灌了几口凉水下肚才把那让她浑身颤抖的味道冲下去不再吐。 这下好了,本来就胃疼,还吐得难受,雪上加霜。 甘望舒出去,看着桌上那一堆药,苦着脸不知道怎么处理,总不能就这样不喝,丢了吧。 叹了口气,她拿起袋子上蓝银霜那儿,准备让小妈给她买糖果,配点糖果吃应该就不至于全吐出来了。 车子开到北郊蓝银霜所在的小区,在临近的一个拐角,遇上了一辆劳斯莱斯。 车型眼熟,这一片没什么年轻人住,能有劳斯莱斯说明就是某个她更熟悉的人。 甘望舒见那车子放缓,她也就下意识踩上了刹车脚踏板。 这么晚了萧津渡还来北郊看小妈? 降下车玻璃,萧津渡对上隔壁车子里看出来的一双明眸说:“等半天你不来,我要走了你就来。” “……” 甘望舒浅浅微笑一下:“你在这吃晚饭?” “嗯。” 他懒洋洋地靠上车门,往她那儿瞅,“你最近很忙?” “差不多。” “忙什么?甘氏年尾有什么劳民伤财的项目?” “……”她说,“那个,名嘉国际的项目。” 萧津渡也能猜测出钟承敏能换一个投资方但是换不了甘氏这个承包方,钱好解决但是技术可不好解决。 冰冷空气里飘着一层淡淡的中药味,萧津渡视线下移,看她副驾座放着一个中药袋子,就挑眉:“你不舒服?” “哦,这两天,胃有点不适。” “胃?”他眉头吊起,“你有胃病?” 甘望舒摇头:“之前没有,可能是最近三餐不规律。” “最近?多久了?” “一个多月。” “……” 隔着车窗,两人眼神在冬夜里于灯下交织,缠绕,谁都没说话。 甘望舒不知道说什么了,也很清楚萧津渡这会儿为什么不说。 僵滞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天上洋洋洒洒飘下一层白色雪花。 甘望舒撩起眼皮往上看。 再回头,萧津渡推开车门下车。 “病历我看看。” 甘望舒欲言又止,犹豫了会儿才从储物盒里取出一本病历。 递过去的时候,萧津渡却没有接。甘望舒后知后觉发现他目光落在她手腕上。 第40节 手一抻,一条流水澹澹的手镯在她细腕处晃动,暗光袅袅,婉约通透。 甘望舒下意识收回手。 萧津渡脸色阴转晴,声音裹挟着无尽的笑意:“怎么了?给我多看一眼都不行?” “……” “两月不见,我以为蓝小姐把我忘得干净,原来还是念着我的。” “……” “不看就不看,不妨碍好看。” “……” 第23章 她病历上的隐私。 甘望舒嘟囔:“你再说, 手镯我摘下来塞你大衣口袋里。” “……”萧津渡莞尔,“为什么?” 甘望舒极为不自在地呢喃:“我只是觉得压箱底也不好,不想辜负你的心意, 今天才……就给你瞧见了。” “我瞧见怎么了?我没瞧见不就白送了吗?” “……” 甘望舒扭开头朝另一个车窗看去。 萧津渡:“得了,不逗你了。病历给我。” 甘望舒还有点小别扭,不想给了, 换个手拿去更不自在。 萧津渡对她向来有耐心:“嗯?蓝小姐,哥哥瞅瞅怎么回事。” 蓝小姐三个字……甘望舒陡然间浑身冰凉, 眼底闪了闪, 愣愣地垂眸看手里的病历, 那被她拇指摁住的地方,“甘望舒”写在那儿。 她真的,从脚到头都是一片冰浸入肺腑之感。 他刚刚,没看到病历上她的名字吧? 顾着看她的手镯了。 “嗯?望舒?”萧津渡弯下腰, 双手手肘撑在了她车窗上,瞳孔里全是困惑,“夸一句我罪过这么大?我以后闭嘴行了吧?” “……” 她扭头看他, 果断地说:“不想给你看了, 省得你又骂我。” “??”萧津渡挑眉, “不看就不骂了?” “……” “其实我也没想骂你, 我骂甘氏,整天奴役员工。” “……”甘望舒弱弱说, “别这么说, 咱也不能当那种, 端着碗吃肉, 放下碗骂娘的人。” “你们是合作关系,谁也没欠谁, 你可别给我这么打比方,我不是那种良心多么发达,脑子又很欠发达的人,说了我就被洗脑。” “……”甘望舒知道说不过他,就装作一脸痛苦,“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别扯这个了,我还没喝药呢,难受着呢。” “……”萧津渡马上伸手,“那你快给我。” “你也不是医生啊,不用看了。”她摁住病历。 “怎么的,不是医生就连问都不用问一句了?我看看什么病。” “慢性胃炎。” 萧津渡垂下手,皱起眉头:“胃炎?你搞这么严重。” “没事,我拿了药。” “还有其他的病症吗?” 甘望舒摇摇头。 萧津渡:“我看看,病历。” “……”她抱住病历,不愿意。 萧津渡大为不解,“不是,那是什么黄金吗?怕我抢劫啊……” “……”甘望舒瞄他一眼,难为情地解释,“你别看了,我想起来上面,有我隐私。” “……”他眉峰挑了挑,“什么隐私?” “女孩子的隐私,我不止查了胃。” “……” 萧津渡轻咳了下,“那你,还有其他病?说有或无就行。” “……”她弱弱摇头。 萧津渡垂眸看一眼副驾座上的一大袋药,“那,喝喝看,最近少点工作。”他直起身子,抬手指着她,“好好吃饭,少给甘氏卖命,赚那三瓜两枣不够喝药的。” “……” 白雪隔着车窗,落在甘望舒眼里,落在萧津渡领口。 她指着他:“落雪了,上车吧。” 萧津渡瞄一眼自己肩头,伸手扫了扫,慢吞吞地转身上车。 甘望舒:“拜拜。” 她透过车后视镜看着那辆黑色豪车走到尽头,消失在北郊长夜里。 回到家,见她拎着一袋子中药进去,一问,蓝银霜满眼的心疼。 甘望舒发现萧津渡刚刚听到她三餐不准时闹出胃病时的眼神也是差不多如此,欲言又止,眼里有说不清的心疼。 蓝银霜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拎着药进厨房,取出一包给她加热。 那药倒出来的味道极为刺鼻,不用说也知道苦,趁着药放凉的功夫,蓝银霜又给甘望舒临时做了个夹糖的小点心。 甘望舒今天打算在这睡,她自己那房子的装修最快也要明年年中才能完成,所以不回家的话就只能在这住。 先上楼洗了个澡,下来小妈就说药可以喝了。 甘望舒有点害怕,和小妈说:“我刚刚在公司喝吐了,超级苦。” “这么苦?”蓝银霜蹙眉,“那先喝几口试试,我们分几次喝,小妈给你做了甜点,喝完咱吃个甜的去去味儿。” 甘望舒屏住呼吸,端起碗一口闷下去。 她眉头越皱越深。 最后丢下碗的瞬间就捂住了口以防自己下一秒吐出来。 蓝银霜捏了块甜点放她嘴边。 甘望舒一口咬住。两股味道似在口中厮杀,好一会儿,吃完咽下了,那股作呕的感觉才少了一分。 蓝银霜又给了她一块吃。 甘望舒痛苦不已地吃着甜点,说:“明天不喝了,小妈,其他的你给我扔掉吧。” “那怎么行。”她苦恼道,摸着她的脑袋哄,“我们望舒再忍忍,再喝几天啊,就试几天。” 甘望舒呼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喝药肯定也不行,这胃抽疼起来比吃药痛苦多了。 “萧津渡今晚来吃饭?” “对。你们遇见了?他刚刚正好出去。” “嗯。” 蓝银霜拿了碗去洗,“他有几个月没来了,上个月忙,这个月一直在美国,说是今天下午刚回来。”她笑一笑,“每次吃多了外面的饭,他都不开心。” “美国也不是没有中餐厅呀,他怎么老惦记您的菜。” “那能一样吗?”蓝银霜想都没想地表示,“不是小妈不谦虚,外面餐厅的和咱家里自己的家常菜不一样的。” 甘望舒笑一笑:“确实,我理解。” “他还给我说了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说新年后他外婆身子好了,打算搬回来住。” 甘望舒忘了眨眼,呆呆看着小妈,如遭雷劈。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好消息,到时候他更是三天两头跑北郊了,肯定勤快。 她也就不方便来了,总来不是天天跟他见面? 甘望舒心慌不已,她是不是得找个时间,主动跟他坦白身份比较好? 每次见面他都很关心她,以后越来越熟,只会越来越关心。 以前她以为甘家萧家的恩怨再大,也是随着时间能风化的,但是居然出了人命,且四条人命,她就再也不敢罔顾祖辈的性命,付出,情感,不敢当那不肖子孙去和萧家的人来往密切,还谈什么,和好,交好。 北市的初雪在这点工夫已经停了,仿佛下点意思。 甘望舒回房后因为不舒服早早就睡着了。 早睡早起,清晨起来看着窗沿已经化开但没干涸的雪水,想起昨晚萧津渡趴在她窗户上的模样。 她要怎么约他呢? 约他吃个饭…… 他昨天刚回国,今天估计没那么多时间,她要是找他他可能会专门腾出时间,这就不好了。 甘望舒可不想让他开心地来,结果败兴而归。 琢磨了两天,到周四,甘望舒一到公司就准备今天中午发消息给他,约他这两天或者晚上吃饭。 结果刚工作到一半,才早上十点,手机就振动了,萧津渡三个字弹在上面。 第41节 “你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甘望舒忙捞起来回复:“好了,没事。” “??” “嗯嗯,好了。” “神医啊,我给他送个锦旗去。” “……” “说实话。” “……”甘望舒不敢跟他对比损,他讲话太损了,所以她退一步,选择尴尬地迂回了一下,“好多了,就是让你不用担心嘛。” “好多了跟好了能一样吗?你比庸医还会糊弄人。” “……” 实际上她也觉得这个医生不行,这两天是真的半点好转都没有,每天按时按点吃饭,但是依然非常不舒服,她工作效率大大降低,更得加班了。 甘望舒转移话题,趁机约饭:“你有时间吗?今天或这两天。” “嗯?” “想请你吃个饭。”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甘望舒托腮沉默着,有种被点破看破的尴尬蔓延到她真的想取消这个计划,但是……不行,拖延一天就是对不起他一天。 祖辈的事是祖辈的,她不会忘记,但是甘望舒也不会把他混为一谈,至少在对她的这个事情上,他和“仇人”沾不上边,她不想对不起他,何况,那个手镯她已经收下了。 她又打字回复:“我就是觉得你之前好几次约我都没约成,难得我这两天不打算那么费命了,不加班了,所以也就有时间跟你吃饭了。” 萧津渡:“不用忌口吗?还能外面随便吃?” “我们吃点,嗯,合适的就好了嘛,你肯定也会照顾我口味的。” “你今儿真是,讲话都是我爱听的。” “……” 萧津渡说:“在公司也吃点清淡的,中午有时间回你妈妈家吃去,别搁外面吃外卖了。” “嗯,知道了。”她温柔打字,“那你晚上有时间吗?” “我这会儿是早上。” “……”? 萧津渡给她发了张照片,他抱着……绻绻,抱着绻绻一大一小在冰川湖面上的合影。 左下角的定位写着:东欧。 甘望舒:“……” 她气愤道:“你去旅游了?你不在国内你跟我扯半天干嘛?浪费感情!” “……” 萧津渡乐不可支,“我怎么可能自己来旅游,我来旅游肯定找你,咱俩都说好了。” “……”她回复,“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 “反悔我也做好准备了。” “……” “我来参加婚礼呢。” “……”甘望舒决定让话题回到正轨,“那你不早说,和我扯什么??” “我跟你扯什么了?我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呢。” “我又不是三岁,不用了。” “……”他无奈打字,“翻脸比翻书还快。” “……”甘望舒不想说话了,“我要上班了。” “??不请我了?” “……”甘望舒本来应该下意识回一句,谁爱请谁去请,但是这次可没法子这么硬气,要是真的甩他一句不请,那她坦白那事…… 痛苦地吁了口气,她回复:“你什么时候回来,跟我说。” “你今儿是怎么了?” “……” “我认识的望舒对我没这么好。” “……” “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要不你还是再骂我几句。” “……” 甘望舒不和他扯了,只是甩了一句:“爱吃不吃,要是一个月内你不联系我,我就把你拉黑。” “那我要是需要在外面几个月呢?” “又不是你结婚,你还度蜜月啊。” “……” 在东欧参加表弟的婚礼,前后待了四天萧津渡就回去了,但是回去没什么时间,他又去了澳洲出差,年尾了他的时间并不比甘望舒多。 连轴转到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萧津渡从纽约回国,直接去找蓝银霜蹭饭,他急需一点香喷喷的蓝式饭菜洗胃,主要也是想打听打听个人。 一进院子就闻到了刺鼻的中药味儿,属实和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萧津渡到里间门口就问:“蓝姨,谁的药?不会还是望舒的?” 蓝银霜在厨房出来:“你怎么知道哎,这孩子,望舒跟你说过?” 萧津渡愣住:“真是她的?她胃还没好?” “没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不要紧,关键是他这一个月里问了她好几次,她都说好了,完全好了,现在不吃药了。 这小祖宗真是…… “我知道久了,她第一天取药我刚好在小区里碰上她。” “哦。”蓝银霜恍然,记得那天望舒是说她碰见他了。 “她现在还是疼?” “对,总是抽疼,疼起来就没力气做事儿了。”蓝银霜叹息,指了指客厅的位置让他去坐,又回了厨房去把火关小,“这孩子这几个月真是太忙了。” “她还那么忙?” “这不天天加班,这一个月就没准点过,所以也没……”她刹住了她因此就没回甘宅的话,转而道,“也就没好好吃饭吧,虽然嘴上总是跟我说好好吃着。所以我最近呀,中午给她送饭去了,看着她吃完再走。” 萧津渡什么也不稀奇了,对她是没有一丝信任了。 他看着料理台上冒着药汁儿的砂锅,“这玩意不得苦死,味道闻着就苦。” “她是老嫌弃苦,不想喝,以前是让医院煮好的,她坚持喝了不到一周就不愿意喝,后来换了个医院拿药,虽然好一点点了,但还是苦得很,我就拿来自己熬,哄她喝,她才不会偷偷倒掉。” “换多久了,有好转吗?” “有半个月了,上个医院吃了半个月,她说越来越严重,我就带她换了个医院,但是效果还不明显。” “越来越严重?”萧津渡脸色奇黑,“不就是慢性胃炎,还能给吃严重了。” “新的医院,又说不是胃炎了。”她叹气摇摇头。 “又不是?”萧津渡吸气,“那吃了半个月了,也没有好点?” “时好时坏,有时候她说好像有一点点,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很难受。”她洗了洗手,让家里的阿姨去炒个菜准备吃饭,“那医生说胃病得慢慢调理,但是我想着,至少得有一点点缓解嘛,不然喝几个月药都没有缓解,总疼,那也不算治疗嘛。” 萧津渡不置可否。 蓝银霜:“但是目前还剩几包药,我也只能是哄着她多喝几天,喝完了看看。” “一直喝这个,这么苦也不是事儿,中药吃不下让她看西医吧。” 蓝银霜:“她过敏,好几种常见药都过敏,也不知道什么没过敏,西药从小到大都吃不了。” 萧津渡眉头紧锁,想起第二次见面那夜她花生过敏的样子。 “哎,你快来坐着,站那儿干嘛。”蓝银霜往外走了几步见他原地待着,回眸招呼,“你坐,蓝姨去楼上收个衣服,这天气看着不知道又要下雪还是下雨。” “她一会儿是不是会来?”萧津渡问。 “会,今天周末呢,她去加班,说好了今晚准点回来吃饭。” “您去忙吧,我看着药。” 厨房里阿姨在炒菜,说她一起看着药就行。萧津渡看她一个人看管几个炉,忙不过来,就没走。 不到五分钟,外面黑暮下就停了一辆玛莎拉蒂。 一个裹着白色大衣的女人漫步进院。 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小包,走路慢慢悠悠的,低着头。 进门就淡淡喊了句:“小妈,我回来了。”也没看厨房,径自走去了中央客厅。 萧津渡目光一路追随着她。 保姆从厨房出去,跟她说:“望舒,蓝姐在楼上,一会儿下来。” “嗯,好。”她和衣倒在沙发里,“我先躺躺,一会儿叫我。” “今天是不是还很不舒服啊?”阿姨惆怅地问她。 “嗯,不舒服。” 她也只是淡若无痕地应了一句,像是难受撒娇,末了就缩在长沙发里,曲着身子抱住自己,睡觉。 第42节 萧津渡立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 她背后的落地窗又飘了雪。 上次见面下一场初雪后,北市就毫无飘雪的痕迹了,今天,十二月三十一号,下了第二场。 为了让她多睡会儿,晚饭大约快一个小时后才吃。 甘望舒也是直到那会儿,拖着棉毛拖鞋无精打采走到餐厅时,才发现那边倒在椅子里优哉游哉的男人。 她刹住脚步,睁大双眸。 萧津渡嘴角一扬,“怎么?见鬼了?” “你不是,在国外吗?” “我还在国外蜜月啊?” “……” 这顿饭比甘望舒设想的要平静,以为萧津渡饭桌上指定要找她点“麻烦”,数落数落她不吃饭熬夜加班胃病骗他什么的,总之她自己都觉得罪名一大堆,死路一条,所以打算今晚就老老实实被骂,明天再约他吃饭坦白身份。 结果从头到尾,他半个字没说,主要是,他没和她说话,都是蓝银霜在和他说。 似是知道她不舒服,蓝银霜也一直没和她聊天,只是三几分钟就给她夹满一碗的菜。 吃完饭萧津渡坐都没坐一会儿,说今天跨年,有朋友约,他走了。 “蓝姨,新年快乐啊。”他跟老人家嬉皮笑脸地说。 蓝银霜正要撑伞送他出去,外面大雪,闻言笑容满面,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好好好,你也是,新年好。这两天见你外婆,替我跟她问好。” “行。” 到院门口,萧津渡回头。 甘望舒站在内门屋檐下看着他们。 “你也新年快乐,小祖宗。” “……” 蓝银霜笑得不行,撑伞送他上了车,等车子消失在小区长道上了,才回来。 “这孩子指定知道你不舒服,一分钟都不坐就走了,以往没这么早过。”蓝银霜回来,扶着甘望舒进屋子,“快去洗漱,洗完小妈端药给你喝,喝完咱就睡觉了。” “不想喝,没用又苦。”她慵懒地伸腰,皱眉撒娇。 “望舒乖。”蓝银霜揉着她的脑袋,跟她上楼去了,“咱再喝一周,就一周,不行小妈再想想办法。” 今天这场雪要大很多,很漂亮,加之跨年夜,北市因此几乎人潮如织,走一步塞一步。 萧津渡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会所。 包厢里一堆烟气夹着香水味,他一进去就蹙眉。侍者知道他的喜好,一见他就自动去打开窗。 包厢顷刻间如坠冰窖,飞雪甚至进了屋。 那个靠到楼靳怀里穿着单薄丝裙的女人直接皱眉了,娇滴滴地说:“好冷哦。” 楼靳可不想和萧津渡扯这些有的没的,他对气味敏感得很,能闻吐了,所以他让怀里的人先出去,为了哄女人,又贡献了自己的大衣。 还有个女人没有走,人穿一袭毛线裙子,披着夹棉的风衣,见开了窗,就默默把自己塞入包里的围巾拿起来裹上,全程一个字没吱声儿。 除了她在座的全是男人,萧津渡因此多少被吸引了点注意力。 堂弟给他介绍:“文越宁,哥,律师,我请来谈点工作。” 女人一边整理围巾,一边朝萧津渡颔首:“萧总。” “有点眼熟。” 屋里几个男人都愣住了,这种经典的搭讪台词怎么会从萧津渡嘴里飘出来,见鬼了。 文越宁:“萧总记性真好,前几天咱俩才在纽约世贸大厦经旁人介绍,握过手。” 众人:“……” 萧津渡淡淡道:“我眼盲,不好意思。” 她莞尔,毫不在意地转头和萧南煊继续说事,“不知道明天元旦小萧总愿不愿意加个班?我们把合同敲定了。” “二号行吗?”萧南煊一边端起酒杯一边问,“元旦是小事,主要是明天下雪,冷呢。” “二号是农历十六,我打算去探望家里人,老人家一个月就休息两天,初一十五后,怪难见的。” “老人?一月休两天。”萧南煊不理解,“老教授啊?退休返聘?” “医生,老中医,以前北医院的,现在都八十五了,还不愿意闲着,非搁家里开诊所,还给家里人安排聚餐时间,一个月就两天能见他,跟探监似的。”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楼靳说:“北医院的老中医啊,那可不是一般人。文律师也是出身不凡了。” “别这么说,老人家看病就差免费还自掏腰包送药了,可不喜欢咱在外面打着他的招牌行骗。”她谦虚道,摆摆手。 “这是真大家啊,厉害还纯朴。” 旁人还要感兴趣地问什么,萧津渡忽然打岔:“老先生是哪一方面的医生?” 文越宁回眸看他:“骨科的。” 萧津渡垂下眸,把失望收入眼底。 文越宁善察言观色,见此问:“萧总是需要找什么医生吗?给你推荐推荐?” 萧津渡又抬眸,夹着烟在手里转着,认真问:“胃病的,得有点名头的,普通的算了。” “我爷爷的大哥,就是我大爷爷,是治胃病的,从年轻到老,那声名真是。但不巧,他从今年就不再看病了,八十八,老了。” 萧津渡眼里的希望燃起又熄灭,“有什么办法能见个面?” 文越宁蹙眉:“难。要不我再给您找找现在北医院里的胃病专家?约个很难约的教授?” 萧津渡把烟丢了,认真道:“就你大爷爷,别的不要,你帮忙约一下,往后工作上需要什么,尽管找我,只要我活着,承诺作数。” 第24章 我和对方清清白白。 “你不舒服还是谁不舒服啊?” 包厢里一圈人七嘴八舌地纷纷问萧津渡。 萧津渡随口说了一句:“朋友。”末了就看文越宁。 她说:“我只能试试, 一半一半。” “行。” 因为她说了二号要家庭聚餐,加上萧津渡有求于她,萧南煊也就不敢挑剔, 答应了她明天去公司见面。 文越宁确定好事情就走了,没有多留。 萧南煊一直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楼靳打趣他:“别看了, 文女士都到家了。” 包厢里一阵哄笑。 萧南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胡说什么呢,我可驾驭不了比我大的。欣赏, 懂吧?优秀女性, 医药世家, 值得欣赏。” “她几岁啊她能比你大?”荣晟问。 萧南煊:“三十一,86年的,比我大一岁。” “看不出来,她看着就刚工作没多久。” “我也觉得, 但是我知道她的资料,而且这工作,二十几岁的搞不了这么大工程。” “确实也是。” … 暴雪压城, 第二日早上萧津渡没出门, 搁家里喂鱼, 下午回萧家去聚餐。 吃完饭, 手机有个来电。 萧津渡寻思着能在元旦晚上来电的,也不会是合作人, 想了想昨晚见的那位特殊的律师, 他马上听了电话。 “萧总?我是文越宁。跟小萧总拿的电话, 打扰您了, 不好意思啊。” “文律师客气了。” “我是想跟您说,我给你约了我大爷爷, 老人家很愿意。您这边呢?什么时候有空?” 萧津渡立刻道:“你等我十分钟,十分钟后我给你回电。” “ok,回见。” 甘望舒今天回甘宅了,元旦甘宅有聚餐。 饭桌上除了三哥这两年不愿意回来,难得聚那么齐。 她奶奶,甘家最德高望重的甘老夫人一贯要把好好的家庭聚餐搞成公司股东大会。 人还是最传统的棍棒式教育,做得好不会夸,九十九分你都是丢人,饭桌上一路在批评来批评去,全然不顾别人脸色。 甘望舒被数了好几个不是,又让她新年要努力点,甘家那么多人都在看着,那位置不是给她享福的。 言下之意,她做不好有大把的人等着上去。 甘望舒可不信甘家还有人可以上位,没到黔驴技穷怎么会轮到她掌权,所以她全程没有吱声,一直在喝汤。 老太太有点不满地看她。 淡漠的父亲母亲、连同向来自扫门前雪的大哥都多看了眼她,大概都在替她捏汗。 好在老太太还没有在饭桌上指着儿孙骂礼数问题,觉得有辱家风,还不如当看不见。 吃完饭甘望舒回了自己住的院子玩,堆了个雪人,期间一边堆一边在想,明天一定要找萧津渡吃饭了吧,今天没空明天一定要找。 想着想着,萧津渡的来电就打断了她幻想两人闹崩之后的戏码。 “喂?”甘望舒举着手机好奇地喊了句,他怎么会给她电话?好端端的。 雪夜冷风里,男人的声音有些休假的惬意:“在干嘛?” 第43节 “堆雪人。” “……”他说,“真不错。” “……”甘望舒不懂,哪里不错?“你找我?怎么啦?” “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甘望舒没忍住打趣,“那都是去年的事儿了。” “那今年关系更好,不更得请?” “……”甘望舒觉得这几个字每一个都是超级无敌雷区。今年他们的关系,只能说,差到无与伦比吧,他们今年肯定比不上去年的。 “你真是为了找我吃饭?那明天你有空吗?”她顺势说。 “不是。”男人正儿八经否认,又吊儿郎当道,“你听着像有空,那我明天去找你,你是在公司?” 甘望舒转动眼珠子,盯着自己的半成品雪人困惑道:“你要干嘛?” “我带你去看个医生。” “啊?医生?” “老中医,肯定比你去的那些医院看的好多了。” 甘望舒久久没有回神。 萧津渡:“嗯?明天我去找你。” “太麻烦你了吧,要不你告诉我,我自己去就行。”甘望舒不想再浪费他的精力。 萧津渡看她愿意就很开心:“你自己去不了,我也不知道在哪儿,朋友跟我介绍的。等我跟人拿地址了,明天去接你。” 甘望舒不知道电话几时挂断的。 她一个人在花园里长椅坐下,看着地上完成了七八分的雪人,忽然没有了继续玩的兴致。 萧津渡怎么会有医生的资源,朋友跟他介绍,那肯定他知道朋友有医生的资源,所以专门打听了;或者他跟别人提过她的病,所以有朋友给他介绍…… 可是,她约他吃饭是为了跟他坦白身份,而这个重中之重的节骨眼上,他给她找了个医生,要带她去看病。 这病不看不行,可是看了,她欠他的就越来越多了。 雪人最终也没有堆完,甘望舒愁绪万千地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日早上出门时,发现院里的雪人堆好了,有鼻子有眼的,还是个标准笑脸。 照顾她起居的阿姨说:“昨晚二公子带着孩子来了,听说你睡着了,就说不用喊你。他们父子俩在院子里玩,给你把雪人堆好了。” 甘望舒笑了笑,估计他以为饭桌上她被老太太数落得不开心了吧。 全家也只有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哥会疼她。 她去上班了。中午萧津渡给她发消息,说下午两点接她。 新年第一个工作日,其实他一个大老板应该挺忙的吧,但是非要在这个时间点抽出半天时间来带她去看病。 甘望舒在一点五十分就下楼上了咖啡厅。 萧津渡准时准点在约好的时间到了。她起初没注意,直到他进门了,她才回神,马上招招手。 他咧嘴一笑:“走吗?还是再坐坐?” 甘望舒马上起身:“走了,别耽误你时间。” “我没事儿。” 新年的第二天,虽然已经不下雪,但是天一直是灰蓝色的,风也冰冻刺骨,一眼望去整座城市仿佛冰川世界那般萧索。 刚出咖啡厅甘望舒就缩了缩身子。萧津渡瞅了眼,把人送到副驾座去,他上车后,空调一直往高了调。 甘望舒见比他原来固定的那个调高好几度,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还好他在车里穿的不多,不然都怕他为了她而热出汗来。 “是什么医生呀?医院吗?” “不是,一个律师朋友介绍的老中医,快九十的老人了,已经退休,在西郊家里。” “这样。”她点点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往城西郊外开去的路,有些陌生,她很少去城西。 萧津渡说:“我也不知道这老先生行不行,据说之前名头大得很,现在已经不看病了,二次退休了,所以我估摸应该还行,至少值得一试,所以咱试试,嗯?” “当然,我愿意试。就是麻烦你了,老先生已经二次退休了,你还怎么约到的?” 萧津渡漫不经心道:“朋友嘛,不就是拿来利用的。” “……” 她瞄了眼他:“那你,欠人家人情了吧?” “什么人情。”他笑了声,“人家的亲戚,不至于。”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到了城西郊外胡同区。 车进不去,萧津渡看着地址往胡同里走。 甘望舒踩着地上一层又一层还未化开的雪,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什么也不用管。 老胡同里穿插着些许价值连城的四合院,也有七拐八拐的大杂院,路难走得很。 萧津渡走到地址上的地儿,但没看到26号房子,就25号。 甘望舒早被绕晕在胡同里了,要不是跟着萧津渡,她连10号都找不到…… 萧津渡把她拉到房子的拐角处站着,他挡在风口给她取暖,末了给文越宁去了电话。 甘望舒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膛,想起上次露营,他也是这么给她挡雨的。 “哦,”文越宁在电话里说,“就是25号房子后边的那个红色大门,门牌好像是模糊了,老先生现在不看病了也不愿意去弄了,不好意思我忘了跟你提醒一下。” “无妨,谢谢。” 挂了电话,萧津渡低头看甘望舒,见她正一眼不眨瞅着他。 “怎么了?到了,就在后面那间。”他指着那间朱漆大门的院子。 甘望舒好奇:“你朋友,女的?” “……”他挑眉,莞尔道,“女的怎么了?” 甘望舒没想过是一个女性朋友给他推荐的,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是你……” “想什么呢?整天不是给我安排孩子就是安排婚事。” “……” 萧津渡:“我俩清清白白,跨年夜才认识。” “……”甘望舒轻咳下,“跨年夜才认识你就让人家给你介绍医生了?” “这有什么?人是一个和萧安有合作的女律师。恰好听到她家里有老医生,就随口问了,也不是问陌生人。”他带着她往前走。 “那人家已经退休了,你真的需要欠这位律师的人情吧。” “我还还不起这个人情啊?你傻吗?她想要开公司我都可以给她免费投资。也就你不稀罕了。” “……” 甘望舒只是觉得,他为了她欠人家人情,她更过意不去了。 朱漆大门敞开着一丝缝隙,院子里挂满草药。 萧津渡敲了敲门,一个保姆模样的人来开,问道:“是越宁说的那位朋友吧?” “对。”萧津渡颔首。 “请进请进。” 萧津渡握住甘望舒的手腕,把人带进去,随着保姆的脚步往厅里走。 小四合院的正厅不大,椅子上依然摆放了一堆奇形怪状的草药,没人。 保姆把他们引到了偏厅去。 那边坐着一个在喝茶的老人家,穿着非常古朴的黑色夹棉长袄,面容苍老,头发花白,目光微微浑浊,但见到他们,老人家绽开了一抹深深的和蔼笑容,朦胧的眼底也忽然熠烁起来了。 “打扰您了,爷爷,非常抱歉。”萧津渡一走近就朝老人家说道。 “不客气,不客气。”他慢吞吞地抬手,苍老沙哑的嗓音透着医者,老者的慈祥温善,“坐下来。” 甘望舒冲他微笑喊人,末了在他示意下落坐在他桌子一侧。 老人家找了个脉枕放在桌上,让甘望舒把手放上去。 萧津渡在一米外的一张太师椅坐下了,接过保姆送来的一杯茶,叠着腿优哉游哉地看着。 甘望舒和他对视一眼,又瞄了眼闭上眼在认真,沉醉地把脉的老先生,想起之前去的一个医院,那医生一边给她把脉一边讲电话,电话还没讲完已经抬手了。 见她皱眉,萧津渡挑个眉,无声在问她:怎么了?难道把脉还会痛吗? 甘望舒:“……” 她微笑起来。 萧津渡:“……” 两人奇奇怪怪地对望,半晌,他笑了,她又尴尬地回了头去看老先生。 持续了足足一分钟的诊脉,最后萧津渡看老先生面色似乎也不太好了,他一颗心都悬在了喉咙口,起身往前,将手撑在桌案上,“爷爷……不严重吧?” 老先生徐徐撑开一抹笑容,又叹了口气。 萧津渡:“……” 他摁着桌案的手都用力了。 倒是甘望舒,一直平平静静的,觉得死不了就行,哪怕是死,生死有命,也没什么。 “说轻不轻,说重……”老先生再次轻叹,一边取纸笔一边说,“也能治。” “……”萧津渡呼吸都粗重起来了。 老人家取了一支毛笔,蘸取一点墨水,在棕色的药方纸上落笔。 “喝了不少药了。”他边写边感叹,“原先,大概没这么严重,给吃坏了。” 第44节 萧津渡那个心起起伏伏,想起蓝银霜说她总嫌苦,不敢喝,但是不喝又更不好了。 老先生的字不潦草,是正儿八经的瘦金体,一整张药方下来,仿佛一幅书法作品。 “有个药还不错,但是那个药苦,小孩儿吃不了苦,换一个,咱再多喝几天,也一样的。”他写到一半,抬头和甘望舒说,语气格外温和,像在哄她。 她“哎”了一声,甜笑。 萧津渡垂眸看她,就没见过这么甜的。 写完药方,刚刚那个保姆恰好来了,接过药方说让他们再坐一会儿,她去取药。 甘望舒想起来钱的事儿,不知道该给多少钱合适,老先生就不说了,不问世事的模样,但保姆感觉也不会主动提要多少钱,毕竟是“朋友”介绍来的。 趁着老先生在喝茶,她说她起来逛逛老先生的药。 老人家笑呵呵地点头 。 甘望舒走了几步,拿手机给萧津渡发消息:“怎么办我以为是去医院,没有带现金,但是这里只能给现金的感觉。” 萧津渡回复:“无妨,我钱包有。” 逛了一圈甘望舒回来了,喝了两杯茶,保姆也提了一大袋药过来了,“药方在里面,写了怎么煎药,去看看就好。” “谢谢,非常感谢。”甘望舒连忙道。 药让萧津渡接了,她就走在前面,跟着保姆的脚步,边走边低声问:“我方便问一下,给老先生多少感谢费合适吗?” “不需要。”保姆一刹那微笑道,“别说是越宁的朋友,不需要这些,就是平常人也不需要的,能吃好就是最好的。你们慢点开车,路上还有些雪。” 甘望舒脚步却刹住了……不要钱? 不说老先生退休被请出来的出诊费,就说这一袋子药,好像是一个月的量,若上外面药房开,不得上千块…… 她回头无助地看萧津渡。 他说:“那我回头请文律师吃饭,当感谢,不然可不好意思。” 保姆微笑着点点头:“行,你们年轻人怎么都可以,不要客气啊。慢走,若有需要再来,下次直接来,不用通过越宁了。” 甘望舒不可思议,还想说什么,就被萧津渡揽上腰带出去了。 出了那扇朱漆大门,她马上说:“我们怎么能真的一分钱都不给呢?太过意不去了,别人是别人,我不差这点钱。” 萧津渡带着她往前走,大概三五米之后,才说:“给了。” “啊?” “放了个红包在他们药篮里。” “??”甘望舒吃惊,马上脚步轻松了不少,边走边问,“那你给了多少呀?两百吗?你有准备应该跟我说,我多塞……” “一万。” “……” 甘望舒给干沉默了。 萧津渡走了几步发现身边没人了,回头一瞧,她望着一座四合院正看着。 回头就撞上了他。 甘望舒:“……” 她尴尬地站好。 萧津渡:“看什么?你喜欢四合院?” “觉得有点眼熟。” “四合院不都一个样儿,”他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说,“红色大门高耸的墙,门口再挂俩灯笼。” “……” 甘望舒失笑,“人好好一个价值连城的房子,给你说得跟商品房一样。”她慢悠悠地解释,“这也只是外表,里面都不一样的。” “你怎么知道?” “我二哥有一间,我去过。” “???”他回头看她。 甘望舒顿了顿,弱弱开口:“表哥。” “……”他咧嘴一笑,“亲表哥呢?你亲表哥这么有钱?” “……” “那你这么……” “……” 甘望舒洋装瞪他:“我怎么了?你老看不起我,那你还要带我看医生,咱俩今天起老死不相往来吧。” “……”萧津渡提了口气,“我错了祖宗,我没看不起,我这不是特想扶贫让你轻松点儿吗?” “……”她挑眉,“扶贫??” “……” 俩人站在胡同口一颗从院里垂出来的柳树下,四目相对。 甘望舒:“从今日起别联系了,谁联系谁是狗,等我发财了再跟你打招呼。” “……” “你什么眼神?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发财?” “……” 第25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柳树梢拂过她肩头, 几片细碎青绿的叶子落她白色大衣上。 她双瞳剪水,眸色飘火,眼里有他清晰的倒影。 萧津渡觉得这一幕完全叫人挪不走眼神。 “你知道你这模样像什么吗?” “……” 甘望舒茫然。 萧津渡转头走:“不说了, 我怕说了被你打。” “……” 萧津渡走了几步回头,招招手,“快走, 一会儿下雪了。” 甘望舒不情不愿地跟上去。 睨一眼气呼呼的小姑娘,他说:“不会真要我当狗吧?” “……”她冷脸冷色地道, “你可以不当啊, 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的, 你不懂这个道理?” “我怕你当。” “……” 甘望舒气得打他。 萧津渡笑着任由她泻火,边挨揍边说:“回到市区也四点左右了,你还要上班吗?” “嗯。” “别回去了,请个假。” “干嘛?” “你不是要请我吃饭?” “……” 甘望舒心虚得觉得脚步都虚了起来, 脚底刮风。 萧津渡看着灰蓝色的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吃。” “去个地方?什么很贵的你爱去的地儿吗?” “你能别讽刺我了吗?” “……”甘望舒眼观鼻鼻观心,承认但不说话。 萧津渡感慨:“你呀,没心没肺。扶贫俩字很不好听吗?” “……”甘望舒凉凉反问, “你觉得好听?” “我觉得, 还行吧。因为这俩字带着钱, 干嘛跟钱过不去, 没钱又没被扶贫的,那种叫homeless。” “……” 甘望舒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真的, 脑子都宕机了, 甚至荒谬地觉得, 他像这个地球外的生物,啥都看得透透的, 除了有点蔑视人,没其他毛病。 直到走出弯弯绕绕的郊外胡同,重见天日了,甘望舒才回神。 上了车她把药抱在怀里,很宝贝,又拿出手机:“我给你转钱。” 萧津渡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振动了下,他拉安全带的手停止了,接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退回去。” “啊?” “退回去,不然你在这过夜,我不带你了。” “……” 她抿抿唇,语气很好的说:“不要这样嘛,这是我的医药费,你欠那个律师的人情我都没法帮忙还,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难道还要让你损失这一万。” 萧津渡一个字没听进去:“撤回去,赶紧的。” “……”甘望舒拿了他的手机塞回他大衣口袋,“我不,你把我丢下吧,我自己走路回去,死不了。” “……” 第45节 萧津渡自己拿起来退回去。 甘望舒又拿自己的手机。 萧津渡:“你再发一个试试,一天不气我,日子过不下去了是吧?我缺这一万块明天变homeless了是吧?” “……”甘望舒深吸两口气,说,“你的homeless重出江湖了是吧?但我宁愿当这个也要给,你懂不?” “……” “不给我不安心。” “你少气我就安心了。” “……” 车子启动,离开西郊。 甘望舒一路不说话,说气也没那么不识抬举,就是不想说话。 萧津渡也不吭声。 两人谁也不理谁,似乎一副看谁先说话谁是小狗的状态。 还没走多远,挡风玻璃外就飘了雪。 胡同区的雪总比其他地儿要多出一丝味道,红墙绿瓦,自古风情。 甘望舒想拿手机拍照,但是这个点不好意思,总觉得动一下都尴尬。 直到车子无声驰骋了十分钟后忽然停了下来。 甘望舒终于茫然地动了动眼皮子,往外一瞧,似乎还在郊外,眼前是一条宽敞一些的胡同,边上有一座四合院。 “怎么停了?”她问。 “到了。” “到了?吃饭的地方?”甘望舒一脸难以掩藏的惊讶。 他打算来四合院吃饭?是别人改造的餐厅吗? “可是现在才不到四点。” 萧津渡推门下车,在甘望舒极为困惑的眼神下绕过车头往前走了几步,到那扇宽大的朱漆大门口。 他摁了门铃,又往回走到副驾驶的门口,拉开门。 甘望舒没有马上下车:“干嘛呀?真的要吃饭?” “我的房子。” “……” “来,下来瞅瞅你喜欢的四合院。” “……” 甘望舒呼吸都乱了,不可思议地下了车。 他竟然还有座四合院,难怪刚刚那不屑一顾的样儿,本以为是猖狂,原来是谦虚。 萧津渡关门前把她的药一起拿下去。 “放着就好了,没事,丢不了。”甘望舒道。 萧津渡:“给你煮一包喝。” 她撩起眼皮看他。 男人甩上车门,从她眼皮子底下掠过,她只能跟着他迈开腿。 刚好合院大门由内被打开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探头一瞧,马上绽开了笑容:“怎么今儿这个点有时间过来。” 话落看到他宽肩后露出的半面白色大衣,六旬老人先是一顿,末了就马上腾开位置:“有客人,快进快进。” 甘望舒冲对方浅笑一下,随萧津渡进去。 从大门到第二道门,走了不短的一段路,从第二道门到正厅,又穿过了一个很大的院子。 甘望舒心在想,她眼里的四合院就是如此的,不只是普普通通千篇一律的红门高墙,还有彰显家门的灯笼。 四合院里的一栋栋小平房里有不一样的雕花,屋里一般会摆满从民国到千年前的古董,水池里的一块太湖石价值连城。 他这里养着几条光写锦鲤的水应该也是从北市兰江每天引进的活水,树又是名贵到她喊不出名儿也不懂能左右风水的植物。 雪已经不知不觉停了。 一路见她在看风景,萧津渡在上台阶时就说:“望舒,你喜欢平房,那我这房子给你住,你会打死我吗?” 甘望舒:“……” 她睨他:“你怎么不直接送我?慷慨一点呀。” “……”他谦虚道,“我怕死。” “……” 甘望舒点点头,不说话了,觉得他也挺上道的。 萧津渡:“你喜欢就住呗,给你又怎么样?我明天带你去过户,我房子真的多,当我送给蓝姨养老的,我蹭她好多饭。”他愧疚道。 “……” 甘望舒选择把他打死。 上了台阶她就将他压在柱子上。 萧津渡:“……” 管家在厅里回头,尴尬地看着萧津渡被摁在门廊柱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终于,那个看着斯斯文文格外清丽的小姑娘站直起来,怒气冲冲地进屋了。 管家马上假装没看到,径自去泡茶。 萧津渡无事发生般地顺着管家的脚步走去了厨房,拆开一大包药。 “这是?您哪里不舒服?”管家见此,紧张地问。 “不是我。”他拎起一包药,“找个煮药的锅来。” “哎,好勒。” 因为这里萧津渡平常基本没来住过,所以也没有做饭的阿姨,只有一位守着房子的管家和打理院子的几个园丁,因此一些小事儿都是管家自己操劳。 萧津渡等他洗锅的功夫,取了药方看:“药不用洗,里面有药粉。浸泡十分钟,三碗水煮八分水。” 管家:“哎,我懂了,我来煮。” 萧津渡把药递过去,转身去泡茶,提着茶壶去会客厅找甘望舒。 她在看墙上一幅画:“这是齐白石真迹?” “嗯。喜欢吗?” 他一副要送的语气,甘望舒先下手为强:“不喜欢,我自己也是当代画家,齐白石跟我比,还差点意思。” “……” 萧津渡笑得没谁,“要奚落我到下个世纪啊?” “奚落我自己呢。”她自嘲道。 萧津渡倒了一杯茶出来,茶水颜色赤红而剔透。 “我问了医生,可以喝红茶,苦荞茶,红枣茶,这几种适当喝能养胃。我这里只有红茶,将就喝。” 甘望舒没想过他还问了这个,呆呆接过那温热茶杯,有点不知说什么是好。 “谢谢。”半晌也只是憋出这么一句。 “我让管家给你熬药了,那药得熬一段时间。带你转转吧,完了我们晚上在这吃?我挺久没来了。” “哦,行。” 她听话得萧津渡觉得挺新鲜。 裹着白大衣的她看着本就乖,再这么垂眉喝茶,烟丝飞过她细长的眉,如诗如画。 瞧着像只性格温柔似水的小狐狸,山野中最没有攻击力的,虽然也不是那种撒娇卖萌的可爱范儿,但是这种温柔又矜贵的小狐狸,更吸引人啊。 萧津渡往外走,说要带她去看看雪,后院有片很大的假山,应该还没化雪。 甘望舒抱着茶杯就跟着去了。 那雪山足足有十九点九米长,说是取了一个“长长久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意思,占据了大半个院子。 萧津渡说他早年很喜欢山水画,就搬了个山进家里。 甘望舒听完就是这样的状态:“……” 她沉默,他有钱,她佩服。 诚然她现在也是一个集团的掌权者,大老板,但是她也只是多了个分红,本质上还是在给甘氏的董事长打工,也就是她父亲。 老太太呢,还一言不合想让她下位,找别人顶上去,虽然她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顶,总不能把三哥喊回来吧?一来一回,不是在北市贻笑大方了?正常来说,老太太不会让这种丑事发生的。 “可惜这里离市区不是很近,不然咱俩一起在这住倒是也不错。”萧津渡说。 “……”甘望舒被茶水呛到了气管。 她惊天动地咳起来,杯子的水在抖。 萧津渡一手取了杯子一手给她拍背。 他手宽大,一下下轻抚上去,甘望舒很快止住了咳嗽。 她眼含热泪看他的时候,萧津渡一脸正色,一副下一秒就要被杀头的肃然。 甘望舒被整得,半晌,扑哧一笑。 萧津渡:“……” 他随之也松了口气,把杯子拿过去喂她一口水,等看着她喉咙起伏两下,确保喝完了,他才说话:“你这样,真的美好多了,望舒。” 第46节 “……” “不要整天对我喊打喊杀的。” “……” 甘望舒夺回杯子,指着他问,“你刚刚说什么?我跟你一起住在这?” “没啊。” “……” 甘望舒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转开头去看雪山。从头,一步步往尽头走。 萧津渡背着手在后,慢悠悠跟随,像个忠诚的随从。 “你之前,不是说不愿意住在你妈那儿吗?”他问。 “……”可恶,又说了,果然没有识相到底。 “嗯?”他还穷追不舍。 “这不是住自己家里有补贴吗?面子跟钱能比吗?”她没好气地咕哝。 “你住我这又不会没面子。”他略有点遗憾且委屈地说。 甘望舒:“我觉得,丢、死、人、了。” 萧津渡不理解,“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就丢人了?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我就当你在侮辱我。” “……”甘望舒很正儿八经地说,“让人知道了你怎么解释?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正宫在侧外面养个小情人。” “……”萧津渡比她更不理解了,“我都说了,我没女朋友,没老婆。” “你是这辈子都不娶吗?”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啊。” “那等你哪天撩了一个女孩子进家门,我连夜搬家呗?” “……” “还是说你要谈恋爱前,提前一个月跟我报备?” “……”他叹息,语重心长地说,“主要是你住北郊,那不是甘家的地方吗?” “他们愿意让我住。” “我不愿意吗?你宁愿去住甘家的房子,不愿意住我的。” “我小妈要是你曾经的保姆,我也可以住你的房子。” “小妈?” “……” 萧津渡瞥她,和她站停在假山中央处,“你怎么这么喊?前两天在北郊,你一进屋就喊小妈,你们家这么喊?” “……” 甘望舒从头到脚都是凉的,尽管捏着一杯暖热的茶。 “嗯,这么喊。”她点点头。 “为什么呀?怎么听着不像亲生的。” “……” 甘望舒强颜欢笑,脑子里快转飞了,一边在考虑要不要干脆坦白一边在想怎么圆谎。 “要的,就是不像亲生的。”终于,她嘀咕一句。 萧津渡格外不理解地盯着她。 甘望舒:“我们老家,有种习俗,有的孩子命里不适合和父母太亲近,会相克。所以小时候老生病的话,换个称呼,就好了。” “还有这种习俗。” “嗯,国内以前很多,反正就迷信,你可以上网查查。” 她为什么在西南待到十二岁才被父亲带回家,认祖归宗,就是因为她小时候多病多灾,没法换城市生存,水土不服能要了她的命。 现在应该没有这种喊法了,都是上个世纪的做法,但是甘望舒庆幸自己在偏远地区待过十几年,真了解过这种做法,小时候的同学,没少这么喊父母的。 萧津渡:“那你喊你爸爸,也不是喊爸爸?” “嗯。” “小妈听起来,就不是亲生的。” “嗯,像……后妈?或者,婶婶,其实大家更多的是喊婶婶,我不愿意喊,才让我喊小妈。” 这个是真的,一开始在西南的时候,甘望舒喊蓝银霜婶婶,长大了越发觉得她比亲妈还亲,但是她自己母亲尚在,总不能真的去另外认个亲妈,所以就喊她小妈。 蓝银霜当时不让,觉得主顾有别,但禁不住她就要喊,最后也习惯了。 萧津渡对这个说法倒是深信不疑,因为她让他上网查了,而且她也不是那么“好命”的样子。 “你看着小时候真的像个药罐子。” “……” “蓝姨说你对西药都过敏。” “……”倒也没有都,只是过敏了几样,后来干脆都不吃了。 甘望舒切了话题,不敢在这个半真半假的故事里周旋太久,说多错多。 “我听我妈妈说,你外婆,要回北郊去住。” “嗯。” 甘望舒继续沿着假山走,“那你会经常去吗?” “你欢迎我我就去,不欢迎我,我就不去。” “……”她斜睨他,“关我什么事?你不孝成了我缺德了。” 他嬉皮笑脸地表示:“我琢磨着,你要是欢迎我,我干脆搬去跟我外婆住得了。” “……” 甘望舒从没觉得人生绝望至此……上次以为两人要同住一间酒店房间时,已经够绝望了。 他去北郊住,那她呢?她真的要当homeless了。 人类悲欢不相同,萧津渡还给她抬手数好处:“第一,我可以照顾我外婆,不用三天两头跑过去,还可以顺便看蓝姨;第二,我可以天天蹭蓝姨的饭,我也想养养胃。” “……” “第三,还可以见你。” “……”甘望舒立刻马上说,“你养胃不养生?见我?你嫌命长?” “活那么长干嘛?精彩而有限的生命比苟活一生要好很多。” “……”她脑子嗡嗡嗡的鸣叫。 “第四,我还可以给你看着你的西瓜,明年让它多长几个,每次一个真不够吃。” “……” 甘望舒瞬间开口,“虽然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但是人口也多,有些字你不用自己说,留给别人组织语言也行,别浪费了文字该有的价值。” “……” 萧津渡笑起来,看着她笑,“你够损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甘望舒沉默地饮尽手里的红茶,才压下心头的火。 萧津渡手机振动了下,一瞧,管家发消息问他们晚上要吃什么,他去买菜。 抬头看身边气呼呼的女孩子,他哄道:“晚上想吃点什么菜系?” “菜系?你这也,太笼统了,不是要自己做吗?” “你报菜系,让我推荐你吃什么菜,因为老先生说了好几个禁忌,你不适合吃。” “……” 甘望舒真的很尴尬,她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医嘱全是他替她听的。 “算了,闲着没事,咱俩去买菜得了,看你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要吃什么。”萧津渡说。 甘望舒倒是很乐意做这个事儿,马上跟着。 萧津渡出门开了他那招摇的劳斯莱斯,带她穿过胡同,七弯八绕地到了一个门口停下,门上挂着“城东东街农贸市场”。 甘望舒看着里面隐隐走动的人,声音有点不平:“这,这是菜市场?不是超市。” “超市还得走几百米,在这买就行。” 甘望舒直到他下了车,还没有解开安全带。 萧津渡关门时透过驾驶座看着那个呆坐的女孩子。 “怎么了?怕身上衣服弄脏?你脱下来,我的外套给你穿。” 甘望舒回眸看他:“我,我十几年没来过这种菜市场了。” 萧津渡对上她赤诚透亮的眼,脑海里飘过一幅月光澄明的画面,她说,她想回一趟西南,那会儿什么都没有,但风比北市清,月比北市明,有她的小时候。 萧津渡甩上车门,绕到副驾座打开门,自己给她解了安全带。 “那不得买个万把块的,纪念纪念。” “……” 甘望舒笑起来,下了车靠着车门,对他甜笑。 萧津渡有点移不开眼,静静与她对望:她就没对他这么笑过,甜死人了。 第26章 七亿美元罚单和两百块。 第47节 “怎样?有什么最想吃的?” 穿过绵密嘈杂的人群, 进了菜市场,萧津渡就问身边的人。 甘望舒本来想说随意,但是他问的不是想吃什么, 而是最想吃的,她就不免真的想了想,觉得好像点一道菜也是可以的。 “我们走一下好不好?”甘望舒想去看看她想吃的, 有没有。 萧津渡自然一万个点头。 甘望舒拐去了海鲜区,边走边问:“我可以吃海鲜吗?” “少量。” “……” 甘望舒抿抿唇, 但还是没忍住过去。 走了三个摊位, 甘望舒终于看到有卖新鲜小龙虾的, 马上指给萧津渡看。 他挑眉,一乐:“我还以为是多么高规格的东西,小龙虾啊。” 老板已经自动给他们报价,还丢了个小篮子给他们挑。 甘望舒要去挑, 萧津渡挡住:“我来我来。” “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至少会挑,你放心。” 甘望舒虽然也不至于担心吃到不好的, 但是也真的觉得他这句话很违和。 目前为止她已经知道他有三个房子了, 每一个房子都不缺佣人。 而之前在蓝银霜那第一次见面, 他说他出国都是带厨师的, 厨师一退休他一整年的伙食都是瞎对付。 “你会做饭。”甘望舒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在外面的时候为什么没了厨师就没得吃了?” “我忙, 没时间自己来。” “哦。”甘望舒恍然。 “你会做?” “我, 我也会一点。” “会也我来。” “……” 萧津渡挑了几斤龙虾, 在甘望舒的制止下才刹住, 他明天也不在这吃了,买太多吃不完浪费了, 而且她也不能多吃。 萧津渡又去隔壁摊位买了几条鱼。 甘望舒对鱼就不挑了,只是看萧津渡自己在那儿琢磨,最后买的,她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之前去露营时,她吃过。 她多看了眼他,这种细节他都记得。 “怎么了?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们去买?”萧津渡还能注意到她的目光。 她摇头:“你买,我都爱吃。不过已经很多了。” “这哪儿跟哪儿呢,给你下厨,能那么寒酸?” “……” 萧津渡买完了海鲜,带她继续往前走。 菜市场人很多,很喧哗,橘色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烟火气十足。 有人拎着一块血淋淋的羊肉从旁边经过,甘望舒避让了一下,不小心踩到萧津渡的鞋子,脚一软,跌他怀里去了。 萧津渡空着的手捞住她,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像带个小孩儿。” “……” 甘望舒默默站好,低头看路继续往前。 萧津渡把她虚揽着。 甘望舒看了眼,但也没说什么。 “你吃不吃生蚝?望舒?” “吃。” “行,那买点煮汤吧,本来想炖个排骨汤,但是这个清淡一点,你不适合吃油腻的。” 转头他将她带去了蔬菜区域。 甘望舒眼花缭乱,听他说炒两个菜,但她就是挑不出来。 “你爱吃什么?”她反客为主问他。 萧津渡:“我是那种,吃不吃都行的人。” ??她说:“谁信啊,你一出国回来就要上北郊去蹭饭,我妈妈现在去买菜都要念叨着,这个你喜欢吃,买点,也许就来吃饭了。” 萧津渡听完戏谑道:“我出去至少一周,你还不让我续点命啊,人不吃不喝七天就升仙了你懂的吧?” “……”好像也有道理,“但是你现在不饿吗?” “饿啊,但是我还是想听听我们家望舒要吃什么,你可是我尊贵的客人。” “……” 甘望舒忍俊不禁,扭头冲他笑,“不用客气啦,萧总。” 萧津渡真是爱惨了她的笑,对他的每一帧笑容都能让他甘愿被她摧打二十年。 “看什么?”她又对他的注视挑眉问道。 萧津渡轻咳了下:“没有,那我来买吧?” “嗯。” 萧津渡走到一个品种比较齐全的菜摊位前,看那些花花绿绿的菜确实是看花眼了。 “你吃不吃菇?” “吃。” “那买个菇炒好了,就它最显眼了。”萧津渡扬扬下巴示意老板挑几个菇。 甘望舒目光落在金黄色的玉米上。 萧津渡还在看其他菜,“再买个菠菜好不好?吃吗妹妹?” “……” 甘望舒见老板一边挑菇一边偷瞄他们,心里肯定在想着这年头谁家兄妹这么感情深厚啊,关键是哪个哥哥会这么喊妹妹啊。 “吃的,哥哥。”她道。 “……”萧津渡低头笑。 甘望舒伸手去摸玉米。 萧津渡看了眼:“你要吃玉米?那我们再买点排骨给你炖汤,买个瘦点的排骨。” “不炖汤。”甘望舒摇头,“我想,给它剥开吃。” “剥开?” “吃玉米粒。” “哦。”萧津渡恍然,但是他没有吃过这种样式的菜,“那买,拿几个。” 甘望舒挑了两个。 老板说:“再多拿几个吧,就两个怎么吃啊?” 甘望舒:“两个就够了,吃一顿就好。” 今天天气不好没什么生意,老板又没见买这么少的人,就推销道:“留着明天吃啊。” 甘望舒:“我跟我姐夫明天就分开了,我姐出差回来了,不好再见面了。” 老板:“……” 萧津渡:“……” 老板接玉米的手抖了抖,最后捡起一根掉在芹菜上的玉米,脸色奇奇怪怪地去称重。 拿过所有菜,萧津渡带人走,几步后问:“你是不是变态,蓝望舒?和你出个门,老子身败名裂。” 甘望舒掩唇笑,她觉得这么说效果很好,老板也就不催了。 萧津渡也是被她笑得没脾气了,只能叹口气,往别处走。 玉米虽然他没做过,但是估计也得放点肉炒吧?不然太素了。 萧津渡又带她逛了一圈肉摊。 在她的抗拒下他兀自买了牛肉羊肉,说买排骨做糖醋小排她不要,说买点瘦肉炒玉米她还哼哼唧唧说可以不用放肉。 “挑食至极,难怪这么瘦,北市沙尘暴把你吹到南方去。” “……” 萧津渡拎着那被老板嫌弃的半斤猪肉,带着那个挑食大小姐出去。 甘望舒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外面又飘起了雪。 “衣服拢一下,不冷吗你。”萧津渡两手都是东西,没空帮她拉衣服。 甘望舒闻言乖乖地拢紧大衣,追随着他的脚步穿过人来人往的菜市场大门去找车子。 一到,萧津渡发现驾驶座车玻璃上贴了个违停罚单。 “哟,新鲜。” 甘望舒好奇地从副驾驶绕过去:“什么?” 一看清,她脸色垮了下去:“……” 第48节 萧津渡左右瞅了眼边上的车,也都贴了罚单。 “我记得,上个月路过这还可以停啊。” “大概是新年新规划了,但这里也没有提示不能停车呀。”她抬头四处张望,确实没有牌子提示,“白白浪费两百块钱了。” 萧津渡接过手随手塞入大衣口袋,“小事儿。”他乐了一声,扬扬下巴指着副驾座,“你快去,上车,雪很大。” 甘望舒叹口气,马上绕过车头去副驾驶。 一路上她都在为那两百块钱而心疼,萧津渡逗她:“就这点小事儿,你傻不傻,不缺这点钱。” “两百块可以买好多玉米了。” “买不了几条鱼。” “一条也是鱼呀。” “……” “行,但是有个道理你不懂是吧?不要为已经无法挽回且也不算伤到根本的小事儿而费神,如果你再心疼,就损失的不止那么多了。” 甘望舒扭头朝驾驶座望去。 萧津渡:“别说是两百块了,今儿哪怕是两百万,咱晚餐该吃还得吃,不然损失的就是两百万和一顿愉快的晚餐了。” 甘望舒悠悠点头:“我太穷了,让你见笑了。” “……”他失笑,“我不是这意思。” 他说:“你知道我六月那会儿,就你生日我给你送礼物那天,我去美国干什么吗?” 甘望舒不懂地看去。 “那会儿我都回国工作了,美国已经安排好了人手,我已经卸任那边的主要职位了。” “嗯。” “但我安排的人,上去几个月,给我把公司干到被美方罚了七亿美元。” “……” 甘望舒瞳孔放大,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萧津渡乐不可支地把车拐入狭小的胡同道里,碾着雪小心开着,“我出国前就知道了啊,但妨碍给你送礼物吗?不妨碍啊。” “……” “我就是寻思着,七亿拿来给我们望舒买礼物就好了,物有所值。” “……” “难过和生活不是一个事儿,你要把它剥离开来,钱这玩意,是唯一一个绝对能再生的资源,生多生少而已,实在生不了就死呗,活着也没什么好的,谁又知道另一个世界比这差呢?” “……” 甘望舒完全没有了话。 其实如果是在超市门口被贴了罚单,她可能过眼就忘,但这是菜市场,菜市场和超市不一样。 她小时候,总是好像很有钱,又好像也穷得叮当响。 甘兴业和二婚夫人再度离婚后,在出差途中和她母亲认识,在一起,生下了她。 她母亲知道她父亲家里高门大户未必能进,家庭也比较复杂,所以干脆不想和他结婚,不想回北市。 因此父亲留下一个保姆照顾着她们母女的起居,留下不菲的钱,自己一年中会来探望几次。 只要他来,一家人还是很像正常家庭的。 但是他不在的时候,家里虽然不差钱但是她的生活和普通人没有丝毫差别,她不会有花不完的零花钱,不会有漂亮到像晚礼服一样的小裙子,不会有豪车出门接送她上学。 只有父亲在她周岁生日时送的小镯子据说价值七八位数,但她只见过一次,一直是母亲收着。 最让她时刻知道自己也不算普通人的是蓝银霜,她把她照顾得事无巨细,比亲妈还亲,她也会说:等望舒大一点了,身子抵抗力强一点了,等你父亲没那么忙了,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北市了,那儿漂亮,到那儿望舒就是小公主了。 所以,在她眼里,逛华灯璀璨的超市,和逛人潮拥挤的菜市场,是不一样的。 不是说菜市场就是穷人去的地方,北市这个菜市场可不比超市便宜,这里新鲜,有钱人更爱逛,比如萧津渡看着就很乐意来这,不乐意去超市,但是她小时候能逛的也只有菜市场。 在这里丢了两百块钱,好像小时候她丢了拿去学校交的学费,虽然没有被母亲责骂,但是母亲眼神的深沉她至今记得,她还说了一句让甘望舒也忘不了的话——你别总想着回北市,要回你自己随父亲回,如果要跟着我,你就是个普通小孩儿,不是千金大小姐,一辈子都是,别把钱不当钱。 她没有不把钱当钱,但是……丢了就是错。 后来她还是郁闷了好久,明明知道父亲也不是多么地疼她,还是忍不住和甘兴业说了这个事,委委屈屈地偷偷说妈妈的坏话。 甘兴业留了一沓厚厚的现金给她,摸着她的脑袋说:小事情,我们望舒以后丢了钱自己拿去补上,不要告诉你妈妈,钱不够了给爸爸打电话。 这件事让甘望舒坚定了随父亲回北市的决心,她不是过不起普通人的日子,她只是觉得,既然可以不用,那就没必要…… 甘兴业儿子很多,并不多疼她这个流落在外,好几岁了什么也没学到的女儿,她在他眼里完全继承不了家业,所以这个女儿不值钱。 但他不会要求女儿要学会吃苦,他力所能及的事,很慷慨。 相比较起来,母亲是一个高傲的人,她理解母亲不想离开生养自己的西南,去北市做甘兴业第三任太太。 但她愿意为了爱情生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儿,也没考虑过女儿本该可以过得更好,没考虑过她未来在大城市会有更好的发展甚至继承甘家的百年家业。 甘兴业说过要带她回去结婚,她不愿意去,因此作为女儿的她想走,也是错的。 她很好奇,我能吃苦,你是我生的你为什么不行,西南是你的家乡,你居然嫌弃。 就是小时候生活那样的起落交织,有时候知道自己不久的以后可以过好,所以很开心,有时又失落地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变化的,所以让甘望舒现在这个性子很别扭,有时候慷慨不在意小钱,有时候又好像有上顿没下顿一样的小气。 “怎么了?这么难过啊?”萧津渡很意外,一边开车一边说,“真的没事,小事儿,当然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里买了,咱去超市买,那边有地库。” “地库一小时十块钱至少吧。” “……” 萧津渡和她对视一眼,在她的笑意里也笑了。 甘望舒淡淡解释了句,觉得丢钱心疼是因为想起了小时候:“就像你之前没钱,卖车,生活拮据。我觉得钱在某些时候很重要。” 她隐去了很多枝叶末节,萧津渡不知道这里面的家人指的是什么人,只感觉看性子应该不是蓝银霜,蓝银霜是那种为了孩子可以什么苦都吃的人。 他怀疑是她奶奶,所以了解了她儿时的窘迫后,也理解了她为什么为这两百块闷闷不乐。 他家望舒可真是个小可怜虫儿。 “那咱都长大了,我现在也不缺钱了,你现在也不愁吃不愁喝,还能有我给你当司机,当厨师,当陪玩……” “……” “望舒,现在的钱小,赚的多,拿现在这种生活中的小损失再去回想过去的大损失,觉得是一样的难过,就很不应该了,很对不起自己了。” 甘望舒愣愣看他。 “忘记不好的过去也是对自己好的一种方式,为过去的艰苦而时刻惦念影响现在的生活,那现在赚钱就毫无意义了,赚钱,攒钱,就是拿来关键时候随便花的,而不是有两百花两百,花得心疼。” 甘望舒完全发不出声儿。 萧津渡:“不是什么都值得想念的,我是认为,坏的没理由想起;好的,怀念的,那就再玩一遍,光想毫无价值,人这辈子赚钱都是为了伺候自己。 你要是觉得回西南开心,咱明天就去啊,我带你回去。” “……” 甘望舒看着他,久久忘了回眼。 她目光落在他装着罚单的口袋一秒,又回到他脸上,一直看。 “怎么?” “看看……雪。” “你那边没雪?” “……” 胡同口,他避让一辆奔驰,停下来。小路上的雪隔着车窗好像从他脸庞洒落。 白色如帘幕。 萧津渡扭头瞥来:“看你那边呀。” “怎么了你那里的雪收费吗?我就要看你那边的。” “……”他笑了,“你这一天天的,惹我的理由是越来越荒唐了啊,蓝望舒。” “……” 甘望舒实在不理解:“明明是你自己不可理喻,我看一眼雪,你非不让,这个是大自然资源吧?” “你那目光影响我开车。” “……” “跟看我似的,说出来又让你觉得我自恋。” “……” 甘望舒心虚地低下头。 萧津渡挑眉,眼里有隐藏的兴奋:“不是,你真在看我啊?” “……” 第27章 她对他的心。 甘望舒怎么也没说话。 萧津渡其实能感觉出来她是在看他, 但是又不好真的直白地,自恋地问,毕竟她可没对他这么好过, 还盯着他看。 他半信半疑地追问,没想还真的是,她这心虚的模样是真的一直在看他了。 他嘴角已经不自知高高挑起了, 就是不明白,这小姑娘忽然这么看他做什么。 那辆奔驰开走了, 萧津渡继续走。 甘望舒被他反看了一路, 快到四合院的时候, 她终于说:“别看了,我看看你怎么了?我觉得萧总讲话特别中听,所以忍不住多看你几眼,然后就发现萧总还特别帅, 养眼。” “……” 第49节 他笑了声,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深深瞅她一眼就下车去后尾箱取东西了。 管家出来帮忙。 甘望舒下车走了几步就被淋一身雪, 她掀衣服抖。 抖着抖着脖子里都是雪了, 就干脆把衣服脱下来扫雪。 厨房里一扇小窗能看到院子里的风景, 管家一边处理晚餐一边指着门廊下的那一幕, 说:“小姑娘真当得起那句,北方有佳人, 遗世而独立。” 萧津渡拿了块布正掀开药炉看水煮得怎么样了, 闻言偏头透过那扇小窗看。 甘望舒抱着衣服在怀, 立于屋檐下安静看雪, 在回味萧津渡的那些话。 她感觉,他说这话之前, 这十几年她还活在“新生活”与“旧生活”里,没有完全融入北市这座有对她来说充满无限生机的城市。 中午她去和二哥吃饭,她才知道二哥昨晚去找她是因为他今天要回美国了。 每次要回去,他都会和她单独吃饭。 饭桌上,他说工作压力不要那么大,她一个女孩子,才二十几岁,不需要那么卖命,哪怕不当这个烫手的甘氏老板,以后分家产也少不了她那一份,就算她真的没钱,他会养她,饿不死。 萧津渡也说过他会养她。唯二对她说这句话的人里,他一个外人占了其一。 他也已经第二次让她从“水深火热”的思想中抽身出来了,好奇怪,他总是能三言两语把困住她的藤蔓肢解得细碎,让她醍醐灌顶。 甘望舒回头朝厨房的方向看去,但看不见里面的人。 她只知道那里是厨房,从那边隐隐有中药的苦涩飘出来。 其实萧津渡今天下午带她来不是为了给她看所谓的四合院的,看一眼没有什么价值,她又不是没看过,他是为了来给她煎药,不然她得晚上下了班才能喝上药。 因为蓝银霜的关系,他真的恨不得当她是亲妹妹。 肩头暖意忽然弥漫,微微的重量压下层层叠叠的风雪寒意。 甘望舒回头。 萧津渡拿下给她披大衣的手,插在口袋里,看着雪道:“我寻思去交管所把钱交了。” “啊?”她懵了,一边看着肩头上他厚实的大衣,一边指着他腕间的表,“不是要吃饭了?不急于这一时吧?违章记录好像可以三十天内处理的。” “那你不得郁闷三十天?” “……” 甘望舒失笑,“我不是因为这个,我在想事情呢。” “从上车开始你就一直这副模样,能想什么事情。” “想……你的话。” “我还给你说抑郁了啊?那咱就什么都别听,你自己忘了那事就行,不是所有人的话都要听的,包括我,我也不是什么圣人。” 甘望舒抿唇笑:“你这句话,也很值得听。” 萧津渡笑了:“你今儿这么乖啊,什么都听。” 甘望舒回眸,和他你看我,我看你。 男人移开眼:“你别看我,这副模样,跟小猫小狗似的,看了想摸。” “……” 萧津渡想起她下午在小胡同里冲他发火时,他没有说的话,就是她那模样像个和男朋友吵架的小女友,娇嗔明媚,可爱得很。 甘望舒此刻被他这么说也没什么想反驳的话,她像个小孩儿忽然懂事,理解大人一样,她觉得他哪儿哪儿都是在逗她。 “药我已经倒出来了,马上就可以喝了。”萧津渡说完玩笑,扯起了正经事儿。 收回眼神,甘望舒忽然说:“这次过后,你不要再为我操心那么多了。” “我操什么心。” “不要再做类似的事了,我很过意不去。” “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你对我妈妈怎么孝敬我都不干涉,但是我,不需要。我们本身没什么关系。” “又来。”萧津渡瞥她,“冻傻了?” “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怎么就对不起我了?你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不答,径自说:“你要是哪天,发现我对你做的事没有像你对我做的,我很对不起你,你会很后悔现在对我好的。” “你现在很对得起我?我可不觉得。” “……” “全球第一没心没肺,还自我感觉良好呢你?” “……” “你都这样了还能干什么缺大德的事儿?那你可要悠着点,人活着还是要积点德的。” “……” 甘望舒赶他:“你走吧,我说了不喜欢跟你说话了。” 他哼笑,但没有走。 甘望舒看着雪,冷冷地说:“反正为了杜绝萧总的好心,我以后不会再跟你吃饭了,一顿都不会,也不会回你微信了,电话也是。” “魔怔了吧?玩真的?”萧津渡去扒拉她的肩头。 甘望舒躲开。 他一下给她转过来压在门廊下柱子上。 她无辜地眨眼。 萧津渡皱眉:“我决定了,搬北郊去了。晚上就搬,咱俩一会儿一起回去。” “……” “住几天,你要是见面敢不跟我打招呼,这么魔怔,我周末找个道士给你驱驱魔。” “……” “刚刚明明还好好的,丢了两百块得失心疯了。” “……” 甘望舒扭开头,“我才没有。” 萧津渡觉得她真的被鬼附身了,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甘望舒不知道他打给谁,只是心中隐隐不安。 下一秒,男人对着电话道:“给我收拾点衣服送北郊江南花园去。” 甘望舒:“……” 管家在里面反问:“北郊,江南花园?您那边有房子?” “我外婆的房子,也是我名下的。” “哦哦哦,对对对。”管家恍然,“记起来了。您要去那边住?那行,我这就去。” 他拿下手机,甘望舒马上扒住他的手:“你干嘛,你真的要去啊?” “你都玩真的,我当然也是。” “……”甘望舒无奈道,“我真的觉得你没必要因为你的蓝姨对我这么好。” “你还说。” “你不要搬过去了,求你了。” “晚了。” “……” 他伸手,点了点她额头,“非去不可。” “……” 甘望舒很绝望,真的无敌绝望。 萧津渡往里走:“来喝药,不想跟你扯,折寿。” 厨房里,萧津渡摸了摸盛药的碗:“不烫了,刚好。” 甘望舒接过,闻了闻。 “应该不是很苦,”他说,“试试,太苦咱喝点蜂蜜水。”他指了指边上的杯子,他已经给她兑好了半杯蜂蜜水。 甘望舒呆呆看着那颜色鲜亮的杯子,再悠悠看他。 “赶紧喝,喝完得半个小时后才能吃饭。” 她上低头。 苦,但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不是那种味道奇奇怪怪的味儿,没有摧人作呕的感觉。 甘望舒一口闷了下去。 男人一手接过碗一手将蜂蜜水递给她。 甘望舒抱住浅浅轻抿:“不是很苦,能喝。”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这个药一天要喝两次,不苦就不会影响你精神了。” 甘望舒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蜂蜜水。 管家一个人在处理那么多东西,甘望舒喝完了水过去要帮忙。 管家连声说:“别,蓝小姐去休息,天凉咱别碰这些,我来,我来就行。” “让她忙活,不忙活整天气我。”萧津渡在后面说。 甘望舒:“……” 管家尴尬地瞅了瞅他,又看看甘望舒,笑一笑。 第50节 她取了个玉米,剥开皮。 萧津渡在一旁要帮忙,她挪走了两个玉米。 他:“……” “干嘛?你这小祖宗……一句话就生气了。” “我最喜欢剥玉米了,我自己来。” “……” 萧津渡扭开头找别的活儿,“给你给你,小玩意儿。” “……” 他去看龙虾。 管家将龙虾放到洗碗机里去刷了,眼下已经洗好。 萧津渡取出来,去剥蒜,打算做蒜蓉虾。 “你不能吃辣,给你做蒜蓉虾,好不好?” “嗯。” 萧津渡忙完,管家拿去剁碎。他回头,和甘望舒一起站在中岛台择菜。 管家热了油,将蒜末全部倒入锅里,一瞬整个厨房都是香味。 甘望舒:“啊,好饿啊。” 萧津渡这一刻才发现,完了,忘记买点水果蛋糕什么的,没有东西给她垫肚子。 他洗了手出去,找了个手机。 五分钟后回来,继续忙。 甘望舒还在兢兢业业剥玉米,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大概过了十分钟,外面传来门铃声。 萧津渡看她的手剥玉米剥得指尖红红的,就说:“休息休息,你去开门取个东西。” “什么东西呀?”甘望舒去洗手。 萧津渡:“我的东西,你帮拿一下。” 甘望舒困惑地出去了。 看了眼她单薄的毛衣,萧津渡说:“把你外套穿上,别冻成猫儿了。” “好麻烦呀,你怎么自己不去。”甘望舒拿起大衣裹上,碎碎念,“这么冷的天差使我,还口口声声说我是小祖宗。” “……” 她不开心地打开门跑出去,飞入了漫天雪的院子。 萧津渡看着窗笑。 甘望舒踩着浅浅的积雪轻快地跑出了院子,冲到第一道大门口,拉开厚重的木门。 门口骑着小电驴的外卖小哥问她:“您好,这是萧府东街六号是吧?萧先生?” 甘望舒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他说的萧府东街,也不知道是不是六号,但是萧先生肯定没错,而且萧津渡让她出来拿的。 “是这里。” “哦,您的外卖。” 甘望舒好奇地接过那一大袋子东西:“谢谢,辛苦了。” “不客气。” 看着小哥掉头离开,甘望舒再扭头看了眼门外一侧的金色门牌。 ——城东区萧府东街。 ——六号,萧院。 这条街不会和萧家有关系吧。 甘望舒回眸望那长街上被小哥碾压出的一道辙痕,看着他逐渐隐匿的身影,看着地上渐渐消弭的痕迹,慢吞吞进门,阖上木门。 往第二道垂花门走去,再迎着雪穿过大半个院子进了屋子。 “给你。”她拿去了厨房。 “打开。” 甘望舒茫然地照做,拆开了那袋子。 可是入眼所见,里面竟然有两盒小蛋糕,还有几盒水果,车厘子草莓与葡萄的颜色都不一样,交杂在一起,鲜艳欲滴,诱人心动。 她瞥萧津渡。 “蛋糕别吃多,一会儿腻了,先吃两口水果吧。” 甘望舒:“你专门买给我的?” “饭还得一会儿,别饿着我家祖宗了。” “……” 甘望舒默默去把水果都洗了,自己吃了一颗草莓,端着玻璃碗去推销,“很好吃你吃点。” 萧津渡在炒菜,“我不饿,给杨叔瞅瞅。” 甘望舒走去找管家:“杨叔~好甜。” 老人家笑呵呵地说:“老人了,不吃这个,蓝小姐自个儿吃吧,你吃。” “吃一个,真的很甜的。”甘望舒捏起一颗草莓递给他,“您尝尝。” 管家忙接过,笑容满面:“哎哎,谢谢谢谢,蓝小姐真是客气。” 她微笑,转头又去找了萧津渡。 一颗车厘子递给他的时候,萧津渡没看东西,而是睨了眼她。 甘望舒:“这我还没吃,你试试甜不甜。” “看着还不错。” “你试试嘛。” 萧津渡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呢,欲盖弥彰。他洗了手接过,一口吃了。 甘望舒还在吃她的大草莓,有点期待地看他。 男人道:“还行,你自己尝尝。” 甘望舒点点头,完成任务后抱着玻璃碗继续去剥玉米,边剥边吃。 这顿饭在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上桌的时候,两人的餐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摆满了一桌。 甘望舒觉得太多了,但是做都做了,就每种都尝一口。 也不知道哪道菜是萧津渡做的,还是管家做的,只是感觉都格外美味。 甘望舒顾着吃菜,都忘了吃米饭。 萧津渡看她碗里半碗米饭一直不见少,也没有去催促她,爱吃什么吃什么吧,难得那个稀碎的胃吃得下。 最终放下筷子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米饭几乎只动了两口,甘望舒是无比尴尬的。 萧津渡一边收拾一边戏谑:“这儿的大米还需要进化进化,但是厨艺就不用了,已经得到了我们家小祖宗的优质评价。” “……”她有点脸红。 伸着懒腰慵懒地走出餐厅消食,甘望舒说:“下次我给萧总下厨吧,感谢萧总带我来这儿盛情款待。” “不是说这辈子都不和我联系了?” “……” 天已经黑了,虽然被白雪充斥满一整个夜幕。 萧津渡从厨房出去,一边擦手一边对那个在门口赏雪的人说:“不早了,回去,别一会儿大雪。” 甘望舒点点头。 管家闻言从厨房出来,拎着两个纸盒子还有一袋子她的药。 “这个是蓝小姐的水果蛋糕,您一并带着回去,放这没人吃,先生他很少来。” “这个是您刚刚喝的药水,这个药一包要煮两回,先生让给您把第 二回也煮了,我给它装在杯子里,您拿回去,再过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喝了,今晚喝了再睡。” 甘望舒愣愣地伸手,接过水果蛋糕,接过药:“谢谢杨叔,辛苦您了。” “别客气别客气。”他笑容满面。 萧津渡取了大衣穿上,走来越过两人到门口,取了一把伞打开,招呼甘望舒。 她走近,萧津渡直接一手拿过她手里三个袋子,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迈开腿出门了。 甘望舒只得抓紧时间跟上,钻入他的伞与他一起穿过绵绵白雪出门。 半个小时后劳斯莱斯到北郊。蓝银霜的房子对面已经灯火通明。 甘望舒马上问萧津渡:“你今晚真的要在这睡啊?” “嗯。明天上班等我哈,接你。” “……”她脸色抑郁。 萧津渡微笑:“免费的,妹妹。” “……”甘望舒摇头,“我不上,我明天出差去了。” “鬼不知道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 甘望舒痛苦地抱着一堆东西下车,悲伤回了屋。 蓝银霜知道她今晚和萧津渡吃饭,但不知道萧津渡带她去看医生了,知道后满脸惊讶,“这孩子,这孩子对你太好了。” 第51节 “……”甘望舒无话可说。 蓝银霜:“等他下回来吃饭,小妈再好好谢谢他。” “他在对面。” “什么?” “对面亮了灯,您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看到一个管家和几个阿姨模样的人进去了,带了东西,猜测是他们来收拾房子,准备接老人家回来住了。” “萧津渡要来住。” “……” 蓝银霜吃惊:“怎么,怎么这孩子要来住?” “他疯了。” “……” 甘望舒和小妈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没忍住又转身出去了。 对面院子门没锁,她推了就进去,有点心虚地到了屋檐下,敲了敲门。 萧津渡的声音慵懒地传来:“谁啊。” “你妹妹。” “……” “我可以进去吗?哥哥。” “……” 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了。 满院子的风雪呼哨在甘望舒背后,萧津渡一看就愁死了,伸手把她的大衣拉紧:“来干嘛,我不欢迎,赶紧回去睡觉了。” 甘望舒自己抱住自己,缩在他门框下,委屈地呢喃:“你回去吧。” “我这么对你,你是不把我当人啊?” “……” “明天想看我冻死上新闻?” “……” 甘望舒愁绪都挂满了眉梢。 萧津渡要把她带进去取暖,她又不进去。 他吸气,看着她倔得跟头驴似的,非要在门口蜷缩着和他说话,心口火苗在滚。 “明天着凉了喝不了药,听话,要么回去要么进来。” “你为什么要来住呢?你房子那么多,非要占你外婆的。” “那还不得托你的福?我看看你有没有魔怔了,没有我过几天就走。” “……”甘望舒说,“我都说了我不想让你为我浪费太多精力了。” “你说的是断绝关系。” “……” 甘望舒靠在门框,抑郁着脸。 萧津渡手撑在她头顶,偏头扫她:“我又不觉得怎么了,带你看病,说明我有时间,送你房子,说明我有房子,送你镯子,说明我有钱。你说,我为什么不能做?能说服我,我就回去。” “……” 要怎么说呢,说她心里无法再把他和仇人挂上一丝半点的钩,他的脸一出现,她就觉得,暴风雪的天里也是明阳似火。 她觉得他,有点能救赎她,诚然她也没什么苦好被救赎的,无非自己一些想法周转不过来,但是,他的话她真的很喜欢听。 所以再这么下去,她对他的好感只会越来越深。 明明知情还在他的好中“沦陷”,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偏航,这段关系要及时掐断了。 “嗯?不说回去睡觉,回头给你驱驱魔,脑子不清不楚的。” “……”甘望舒嘀咕,“人生路上,朋友都是一段一段的,没有谁能陪伴彼此终老,那种叫伴侣。” “你跟我去看医生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要这么说,我高低给你带去看脑子先。” “……”她委屈地低下头。 萧津渡看不得她这模样:“赶紧走,不然我强行抱回去或进屋了,你二选一。” “……” 第28章 疯狂想她。 甘望舒自然是选择回去, 并且自己走回去。 她生无可恋地最后瞥了一眼他,然后就转身了。 大雪把院子和屋檐下之间的小台阶模糊了,甘望舒此刻神思恍惚, 一脚下去整个人摔在雪地里。 萧津渡:“……” 他飞速出了门。 甘望舒被捞起来时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还在回味膝盖是疼还是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 着单薄衬衣的男人抱着她裹大衣的她, 掂了掂,抖落她身上的雪, 再往外走。 甘望舒心头因为惊吓的加速还没好, 就成了羞涩的紊乱。 “别……我没事, 不用。” “别说话。” “……” 甘望舒默默忍着脸颊在冰天雪地里飞起的炙热感。 “你怎么越吃越瘦?你要飞走了。” “……”她红着脸嘀咕,“最近不是胃不好吗,吃得少。” 萧津渡长叹一口气。 蓝银霜在厨房给甘望舒处理她带来的药,水果蛋糕, 闻声以为她回来了就出来,没承想见到了那样令人惊讶的一幕。 “这……” “这傻瓜踩空台阶了,蓝姨。” 甘望舒:“……” 蓝银霜火急火燎地过去:“踩空了啊, 哎呀今天雪太大了。” 萧津渡将人放到沙发里, 让蓝银霜给她检查检查, “雪很厚了应该不严重, 要是破皮了擦个药,如果觉得骨头有问题, 打电话给我, 我来送她去医院。” “哎哎, 好。”蓝银霜连声应着, 又看他转身。 有点好奇怎么这就要走,但是也不好意思问他, 你今儿这么冷漠啊,不看看她伤情怎么样就走了? 送他到屋檐下,蓝银霜又马上回去。 “望舒,疼不疼。” “没事的,雪很厚,不疼。” “可是不疼,津渡怎么会把你抱回来。” “……”因为这算是他的言出必行。 她叹口气,脱下身上的大衣,“小妈,你帮我扫扫雪,我去洗澡,如果有伤口,我下来找你上药。”她知道萧津渡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她穿着丝袜,要脱下来才能看到伤口。 “好好好,去吧去吧。”蓝银霜接过她的衣服,扶她,“能走吗?” “能的。”甘望舒走了两步,除了皮肤有点刺疼,骨头没有什么感觉。 她爬上楼钻入卧室。 最近人情况很差,似乎每天没做什么但都是筋疲力尽的,甘望舒干脆给自己放了个水泡澡。 闭目养神十分钟后,放着音乐的手机振动了下。 睁眼的那一秒,甘望舒就看到上面弹出来了萧津渡的信息。 “伤到没有?” 她拿来手机回复:“没有。” “真的假的?” “真的。” “我正要出去,顺便去看看。” “不用了,不方便。” “那就是假的了。” “在洗澡。” “……” 大概沉默了两分钟后,甘望舒似乎听到了外面风雪中有隐隐的车声,那时手机才传来几个字。 “那你洗吧,信你。” “……” 甘望舒莫名在想,他是信她没受伤呢,还是信她在洗澡? 想着想着,笑了。 第52节 膝盖就是有点磕伤,有点青紫,但是痛感不强。 蓝银霜给她贴了块去淤的膏药。 没多久把药喝了,甘望舒就浑身暖洋洋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在吃早餐时,一抹高大而熟悉的身影穿过院子进了屋里。 从餐厅里看出去,西装革履搭着大衣的萧津渡看着莫名多了几分甘望舒陌生的……气质,迷人到她忘了回神的气质。 甘望舒咬着筷子,在蓝银霜热情询问他吃没吃饭的召唤声中,回过神,知道了自己今天的命运。 萧总自然说他没吃啦,打算到公司再去喝黑咖啡。 这样的饮食习惯在蓝银霜眼里是不能容忍的,所以就把他拉过去坐在甘望舒对面,从蒸笼里取了一盘小笼包递给他,又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 蓝银霜转头又和甘望舒说:“一会儿我就煮药,十一点拿过去给你喝,望舒,然后中午再给你送饭去。” 甘望舒咬着小包子,蹙蹙眉,说:“太麻烦了,今天中午就不要给我送饭了,您拿一次药给我就行,不然我自己拿着去公司煮也可以。” “你饭都不吃你还会在办公室煮药,我不信。” “……” 萧津渡一直在吃饭,仿佛神游天外,并没有听到什么。 甘望舒解释:“我会的。” “不行,我给你熬好了拿去,我在家又没事,我和阿姨一个看着药一个做饭,正正好。” “可是要送两趟,这个天气不好,要是路上遇到车子打滑什么的,得不偿失。” “我会小……” 萧津渡这时候抬头,“蓝姨,您给我再盛半碗粥呗。” “哎哎哎,这孩子喜欢喝小米粥呢。”她开怀不已地接过碗,“你要是在这住啊,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每天早上蓝姨都给你做早饭,你醒了就过来。” 甘望舒:“……” 萧津渡顺着她的背影去说话,“行。不过我中午的话,都是叫餐的,酒店给我送来,蓝姨,我吃得还算卫生干净也有营养的。” “嗯?” “我今天开始顺便给望舒也叫餐,您不用给她送了。” “这……” 蓝银霜端着一整碗的小米粥,有点惊讶地看他。 萧津渡接过碗:“就这么说定了,我刚好知道望舒这一阵有什么需要忌口的,您交给我,放心。还有,您要出门去给她送药,也不用打车,您就到对面摁门铃,我司机在家里,让我司机送您去就行,他开车还算小心。” “这,这可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您还跟我计较这个啊?”萧津渡喝着粥,吃着小笼包,舒服惬意地说,“一点小事,如果能解决您的安全问题,那真是太完美了,您就当我孝敬您的,总不能一直啃老,光吃饭不交家用吧?回头望舒要跟我断绝关系。” 甘望舒:“……” “哎哟这孩子。”蓝银霜笑呵呵地回来坐下,“这孩子越说越生疏了。那蓝姨就不跟你客气,你给望舒叫饭,完了我给她送药,左右也送不久,如果她这次喝了能好,那也就是个把月的事儿。” “没错,您能想到这就对了,几天而已。” “行,那就这样了。” 甘望舒:“……” 其实小妈去给她送饭,都是她让司机来接人的,萧津渡不知道,以为她打车。 主要是,他给她叫餐,这事儿明显她得拒绝,但是拒绝他,小妈就一定会一天跑两次给她送药送饭,尽管有司机来接她甘望舒也觉得太麻烦了,小妈已经退休不再干活,现在为了她还要一天天操心这么多。 饭后坐上萧津渡的车去上班,甘望舒一坐下就在托腮沉思,惹得萧津渡瞅了她几眼,“大早上的没精神,昨晚没睡好?” “你睡得很好?你不认床吗?” “还好吧,这里我以前来时偶尔会睡个午休,不是很陌生。” “昨晚后面有棵树被雪压断了,好大的声音。” “是吗?在你们那儿后面?可能隔着一条道,我没听到。” 甘望舒点点头:“我下周要出差了。” “真的?” “骗你干嘛,不信你到时候去甘氏,拿着喇叭问,望舒在吗?” “……” 他笑得不行,“你就欺负我不会去,老子才不去那所谓的甘氏,不喜欢他们。” “……” “说起来,什么时候带你到萧安转一转好不好?望舒?” “……” “嗯?望舒宝宝?” “……” 一路到甘氏的时候,遇见两辆因为雪天路滑而撞在一起的车子。 作为技术也不是百分百老练的司机,甘望舒默默接受了萧津渡的接送服务。 “中午想吃什么?”在甘氏对面咖啡厅门口,萧津渡停了车问。 甘望舒想了想,说:“你昨天做的那个牛肉好吃,那个生蚝汤也好鲜甜,但是这都好混杂啊,不是一个菜系的,你随便点一道昨天的菜给我怀念一下就行,随便的,都好吃。” 他点点头:“行。记得喝药半小时后再吃饭,但两个都要记得吃。” “嗯嗯。” 甘望舒下车穿过斑马线往对面大楼走去。 刚好在一层出电梯下来接待客户的总经理见了她,好奇地问:“甘总今儿怎么从这来?没开车?” 甘望舒点头:“雪天路滑,对自己没信心。” “叫司机啊。”他哈哈笑,“我也不想开,一不留神就溜车。” 和总经理分开,甘望舒独自上电梯,一路在琢磨一个事儿,让萧津渡送她到对面似乎也不安全,甘氏的人会到咖啡厅吃早餐的。 中午蓝银霜准时到,萧津渡的饭也绝对没有饿着她,在十一点五十八分的时候已经抵达办公室。 饭里不止有小龙虾肉,有生蚝汤,还有一条鱼,炒牛肉,玉米粒。 这个药,也不知道是不是甘望舒的心理作用,她觉得今天第二天,已经有了一点好转,疼痛感来得晚也没有那么过分地刺疼了。 喝了三天后,第四天甘望舒在下班的时候跟萧津渡提了一嘴:“有挺明显的好转的,虽然还是会疼,但是好多了。” “真有用啊?”萧津渡感慨,“那老先生真是从里到外都是令人敬佩的。” “是呀,老先生说话都很温柔。” 喝了一周药后,甘望舒得出差了,她出差断药也不好,所以按自己出差的时间,带了几包药。 当天到纽约下榻的酒店,她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总套里的厨房,洗了锅煮药。 中间要出门谈事,还让管家帮她看一下火。 她不在的那几天,萧津渡偶尔回漓园住,偶尔去北郊,中间他家外婆偶然得知他跑北郊去住,老人家坐不住了,便说要提前去住。 萧津渡把人接过来,这下蓝银霜可开心坏了,几天里见不到甘望舒的思念已经被溶解,都去跟她的老邻居叙旧闲聊去了。 甘望舒出差第一天,萧津渡没找她,估计她忙,还要倒时差。 第二天他就假借让她好好吃饭,别吃生冷食物的借口,给她发了消息。 这类消息她总是会乖巧回复的。 第三天,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找她,萧津渡在公司一边工作一边出神,忽然想到了理由,就发消息问她:“你上美国哪儿出差啊?” 甘望舒回复:“纽约,你老家。” “……”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甘望舒倒也没有真的不接他电话,毕竟微信都回复了。 萧津渡吊儿郎当的声音跨越太平洋飘了过来:“蓝小姐还是这么幽默风趣致力于送我一个温暖的家呢。” “……”她一瞬就笑,“你还老给我送房子呢,彼此彼此。” 萧津渡一听她笑声就觉得北市风和日丽:“这个点,纽约晚上了,吃饭了吗?” “吃了。” “那早点休息。” “我还在煮药,一屋子中药味。管家每天问我这是什么,味道又好闻又难闻,他不是很想进屋来。”她笑着说。 萧津渡:“他一个外国人不懂国粹。早知道让你住我家里去了,那儿有人给你按时按点煮药。” “没事的,我自己煮也行,我现在就是人在酒店的时候提前煮,完了放冰箱,等明天热一热就可以喝了,我不让管家帮忙了,他们外国人不懂怎么把握中药的火候。” 萧津渡一听就心疼了,出个差晚上回酒店还要自己守着炉煮药。 甘望舒没听到他的声音,问:“你在忙吗?那你忙吧,国内这会儿是上班时间。” “我一个大老板,还没点时间聊个天呢。” 她莞尔,看着冒泡的中药锅,没有说话。 萧津渡:“你什么时候回?” “还有两天吧,具体时间不是很确定。” “这么久,那你药没了吧?” “我带了一周的量,应该是够的。我妈妈还觉得我带一周的量,回去也一周的量。” 萧津渡乐不可支:“但是最近挺乖的,是吧?” “嗯嗯,我都喝,还没有漏的。” “就是太麻烦了,熬药是个大工程。”每次两个小时起步。 “自己的事儿嘛,辛苦辛苦是正常的,我是大人了,不能时时让人照顾着。” 第53节 “回家哪儿需要你当大人。” 她莞尔。 “行了,你赶紧回来吧,我看着都放心不下。” “……”甘望舒偷摸问,“你最近,上哪儿住啊?” “在我最喜欢的房子住。” “……”甘望舒冷漠地说,“那我最讨厌你。” 萧津渡:“哟。得,那你爱讨厌就讨厌吧,那也不能影响我生活不是?我就爱在北郊住,吃得好住得好睡得好。” “……” “年轻人就得养养生,不然明天就被你送走了。” “……” 电话里被气,挂了电话,萧津渡就觉得生活索然无味,没有望舒这味调味剂,北市的冬天就是又硬又冷的大冰窖。 因为这通电话,萧津渡接下来几天都在北郊下榻。 周日下午,外出会个友回来,他去了蓝银霜家。 一坐下就无聊至极地问:“蓝姨,望舒还不回来啊,都一周了。”他生活都快发霉了。 “她回了,就今儿。” 萧津渡眼睛一下就亮了,“今天。” 蓝银霜正给他洗水果吃呢,“对,我听说是傍晚六点的飞机到,这不现在都五点了,快了快了。” 萧津渡吃了两口水果就说他临时有点事儿,走了。 冬天的六点钟,北市早已华灯初上,黑幕挂满繁星。 甘望舒在机场取了行李,边走边发消息告诉蓝银霜她下飞机了。 几步后,眼前晃过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抬眸正想绕道,忽然眼前一亮,是熟悉的面孔。 “哟,这么巧啊妹妹。”萧津渡一脸惊喜。 “……”甘望舒不可思议,“你,你也出差回来啊?还是正要走?” “刚回来。” “真巧啊。”甘望舒自然而然地和他一起走,“你去哪儿出差?也是美国?” “嗯。”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不会还和我一个航班回来的吧?”但是她坐的头等舱,他肯定也是,怎么没见到。 “不是纽约。你都说要和我断绝关系了,谁还敢联系你。” “……”这一周联系的还少吗? 甘望舒瞄他一眼,识趣儿地换了话题,“你有车吗?” “有。你喊车了?” “还没,我准备打车。”因为要去蓝银霜那儿,她怕她的司机去了碰见他,所以就没喊司机来接她。 “那正好了。” 到了停车场甘望舒发现他也没司机:“你自己开来的啊?” “嗯。” “你出差还把车丢在这里几天吗?” “嗯。” 甘望舒觉得奇怪,他明明有司机怎么会自己把车子丢在机场几天。 想了想,她伸手摸了一把车身,上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甘望舒眯起眼看着对面正要进去的男人,“萧津渡。” “嗯?” 甘望舒隔着车头瞪他,“你刚刚停的车。” “……” “你根本不是出差回来的。” “……”他悠悠问,“那我怎么在这里?” “你专门来接我的。” 他笑了:“我们望舒真聪明啊。” “……” 甘望舒深呼吸。 萧津渡进去了:“赶紧上来,我都饿了,咱俩赶紧回家吃饭去。” 甘望舒钻入车厢:“你为什么来接我啊?” “蓝姨喊的。” “不可能!” “……”萧津渡叹气,“我闲得慌,没事找事干。” “……” 甘望舒拉上安全带,“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的问题很正经,又没有骂你。” 他微笑:“没乐子了,找消遣来了。” “……”她凉凉地斜睨他,“你这话更不正经,我是你消遣?” “是啊,我都快无聊废了这一周。你再不回来,我明天就飞纽约去。” “……”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 第29章 对,他喜欢她。 “有什么好思的?你不是整天说马上要被我送走?” “送走也比无聊强。” “……” 萧津渡一边开车一边问, “你就半点不想我?” “……” “果真是宇宙第一无情。” “……” 甘望舒默了默,说,“怀念萧总的饭菜。” “……” “我理解你那一年没厨师的生活儿了。” 萧津渡直接笑, 笑了一路。 他也不恼,而是道:“今儿蓝姨指定给你做好好吃的了,不然肯定下厨给你填填这个小胃, 外面的世界真是差劲儿,给我们望舒这本就敏感的小胃整得更差了。” 甘望舒嘴角下意识上扬, 想起他说的那句, 回家哪儿需要你当大人。 不止蓝银霜把她当孩子照顾, 其实他也一直把她当小孩儿照顾,细致周到,无与伦比。 可是越这样她越需要和他“断绝关系”。 “你胃怎么样呢?有没有好一点?”萧津渡又关心起她这个出国还需要喝药的稀烂小胃。 甘望舒:“有,有一点点在变好。” “那就行, 只剩半个月药,再坚持坚持。” 也不知是这个药效果明显呢,还是不够苦, 还是这是他特意带她去看的医生, 甘望舒喝的时候从不觉得难受, 觉得每天喝药很疲惫, 她不觉得需要坚持。 “你给我操这么多心,我好过意不去。” “所以怎么办, 又断绝关系?” “……” “别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你以怨报德给我一刀啊。” “……” 甘望舒尴尬得说不出话。 车子不知不觉到了北郊江南花园。 蓝银霜已经准备好饭菜, “一家四口”的。 本来这个点已经过了平日的饭点, 就像对面萧津渡的外婆已经吃好许久,但今天为了等甘望舒一起吃, 蓝银霜就做得晚。 得知萧津渡去机场接甘望舒,蓝银霜是又惊讶又惊喜,夸他对望舒太好了,总是给蓝姨帮这帮那儿的。 萧津渡每到这时候就说,他得交家用啊,不能啃老。蓝银霜就笑。 这一老一小融洽得甘望舒这个外人一直在苦恼该如何和他真的做到“断绝关系”。 北市最近没雪了,一夜风清月明。 第二天去上班甘望舒自己开车,不让萧津渡送。 第54节 他不理解:“这不是顺路吗?” “上周去的时候,被甘氏老板遇见了。” 萧津渡眼一眯,有点不爽:“怎么了她还真管你交友范围啊。” 甘望舒心虚道:“你也知道我在打甘氏的工,拿甘氏的薪水,我房子是甘氏老板给我出资的,所以……” “所以你要为了她抛弃我?” “……” “我早就说了让你离开甘氏,咱没必要两代人都给他们当奴才。” “……” “什么甘氏的薪水,我给你开一百倍。” “……” “房子,一提起来我就火大,我那一个亿都快发霉了你愣是不用,非要去拿人手短,拿她的钱她当然有资格要求你了,所以呢,你现在就拿这几个破理由来制裁我。” “……” 甘望舒努力冷静地跟他解释:“这些其实也不是问题,她也没有要求我怎么样,只是看到了而已。问题是,我也不想总是那么麻烦你。” 萧津渡神色冷漠地和她你看我,我看你,半晌,问了句:“你明明知道我愿意的,有蓝姨在,我怎么做都情愿得很。” 甘望舒:“我不愿意白拿任何人的好处,你我没关系,我也说了很多次了。” “关系不是发展出来的?现在不是已经不错了?你白眼狼啊你,喂不熟。” 她没说话。 萧津渡见此,声音冰冷地问:“你是不想和我熟是吧?本质上就很不喜欢我出现吗?和甘氏无关,是吧?” 甘望舒愣住。 萧津渡等了几秒,在她欲言又止的脸色里,上了自己的车,走了。 甘望舒看着他远去的孤傲背影,默默启动自己的玛莎拉蒂,跟上去。 在红绿灯口两人并排停下,末了红灯转绿,那劳斯莱斯就飞射出去了,一眨眼消失在路口。 甘望舒:“……” 劳斯莱斯不是超跑,是一款优雅绅士的商务车,但今日他的速度却好像开着超跑在赛道上驰骋。 中午饭菜还是准点送到,但是萧津渡没再闲着没事问她好不好吃什么的。 接连几天,甘望舒都没在北郊遇见他,她问蓝银霜,她说不知道,问对面他外婆,外婆说他东西还在,只是最近可能忙,就懒得过来了。 半个月过去,甘望舒喝完了药,胃已经基本好了,不再整日定时定点地疼,现在只要按时吃饭,她就和正常人一样。 但是萧津渡一直没有现身,仿佛从头到尾不知道她的胃病。 甘望舒觉得她至少得跟他说一声,她好了,感谢他。 犹豫了一晚上,她在深夜发了个信息过去。 “我药吃完了,胃已经好了。” 发完也没动静。 甘望舒翻来覆去到半夜睡着。 清早醒来,萧津渡在凌晨四点给她回了一个字:“嗯。” 甘望舒:“……” 气这么大的,半个月了。 她克制着再次给他发消息的冲动,毕竟眼下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或者说,这是她需要的结果。 扪心自问,甘望舒还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被当小孩儿照顾,他“望舒望舒”亲昵地喊,给她点好吃的饭菜,去机场接她,带她找老中医看病,为她塞一万块红包,整天想着给她送这送那儿,送全世界…… 他不喜欢她在甘氏拿人手短,几代人都给人打工,觉得没自由,只要离开了甘氏他们就能正常往来了,他还可以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甘氏在他眼里,真是差劲儿透了,他都烦死了。 她都理解,可是这个现实,是他不能接受的,她现在已经非常害怕,怕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这都半个月不搭理她了,知道真相不得五十年不搭理她,或者等她年过八旬,快死的时候,两人碰了面,还能摒弃前嫌打个招呼。 她不是不喜欢他出现,是身份不允许。 但无论如何,怎么都得认真和他道个谢,请他吃个饭吧…… 甘望舒又给他发消息:“晚上一起吃饭吗?” 萧津渡:“有约了。” “……” 按以往,就是约了总统他都会先来赴她的约吧,完了完了,萧总这是真恨她了。 白天单叶心找她吃饭,甘望舒只能去赴别人的约,想着顺便和她聊聊该如何解决这个事。 萧津渡出差了一周,昨天刚回来,因为她昨晚发的微信,他今天就约了文越宁吃饭。 其实之前就想请了,问了一次,文越宁年后一阵回美国了。 她这两天又过来,就成功约上了。 到餐厅赴约的时候,文越宁一眼看到显眼矜贵的黑西服,查尔斯蓝衬衣,袖扣是同色系的蓝宝石。 晚上七点整,饭间高峰期,嘈嘈杂杂的餐厅里,唯有他独自望着窗外的北市中轴线。 “萧总在规划萧安的未来吗?”一走近,文越宁就打趣,“这么出神。” 萧津渡回头,把菜单递过去,“那也是我的职责。” “难怪你刚回国,那边就大乱。萧总是正儿八经的接班人,萧安继承人不二人选。”她接过菜单,犹豫道,“还有人来吧,要不等等,我不是很饿。” “没有,就你我。” “我以为你会带着你朋友一起来呢。”她开始点菜。 “她今天先约了人,不好意思。从上个月她就让我约你吃饭了,我寻思你好像新年那一阵挺忙的,就没找。” “太客气了,能有点好转就是我做的小小的一件好事,咱不用放在心上。而且啊,这顿我来。” 萧津渡挑眉。 她手指点了点他:“一万块红包,够请萧总好几次。” 他笑了,摇摇头。 文越宁垂眸点菜。 男人的声音平稳地洒在桌上:“我是真心感谢你的,别说一万了,哪怕是一百万,只要老先生愿意收,或者你愿意收,我都觉得是应该的。” “一百万,买那么点药,能是应该的吗?” “这是药的问题吗?真正续命的药何止一百万。” 她抬眸,眼珠子转了转,“萧总,我方便八卦一下,你带去的那位朋友,是男是女吗?” “女。” “哦~”她恍然,一脸我明白了,原来如此的意思。 萧津渡看了,也没去说什么。 “真是对那个女孩子充满了一百二十分的好奇心呀。”文越宁感慨着说,“那我能再八卦一下吗?你女朋友,何许人也?肯定不是一般人,我也许有机会接触到。” “接触是也许能接触,但,不是我女朋友。” “啊?”她将菜单递给服务员,手撑着下颌,好奇地看对面,“不是女朋友,你这么上心?难不成是家人?我误会了?” 萧津渡发现要给她解释两人的关系,有点麻烦,他也不愿意扯那么清楚…… “萧总为难了,那不用解释了,心照不宣。”文越宁戏谑。 萧津渡还真的没有再去说了。 饭菜上来后聊的都是工作,萧安的工作,还有萧津渡客气地反问了一两句她的事儿。 “我大部分时间是驻扎在纽约的,有工作就回国,跟你相反。” “我也是今年才回来。” “是,我听小萧总说了。可惜之前也没有机会碰面,不然咱俩都不用靠那天包厢里的运气偶遇。”她笑道。 萧津渡随口反问一句:“文律师一直在那边。” “对,我是在宾大读的研究生,毕业后也一直在那边。”文越宁又问他,“我家人是一直让我回来,但是我在那边习惯了。刚好取取经,你是因为工作调回来,不是自己的选择,萧总觉得适应吗?” “还行吧,国内肯定比国外要容易适应,吃的喝的,朋友,都在这。”且回国后,还认识了那个姓蓝的小姑娘,生活有趣多了。 “说得有道理。” 甘望舒到得晚,那会儿餐厅基本只有吃饭的人了,没什么人进出。 走了几步忽然觉得眼角余光有些许眼熟,就瞥了过去。 坐在高楼窗边用餐的男人还是那样的一身矜贵,吃得漫不经心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而对面,是个女孩子。 穿着一袭职业套装的女孩披一头灰蓝色巴黎画染卷发,职业又不失优雅,光看背影就觉得是个一等一的美人,有能力且漂亮的那种。 正要走,男人随意地抬了个眸,忽然就和她眼神碰撞在了一起。 他一愣。甘望舒也一愣。 两人对望几秒后,在他对面的女孩子好奇地回头看来时,甘望舒迅速转头走了。 萧津渡下意识想起身,但又因为她极速的脚步刹住了。 文越宁回眸看他:“呀,该不会这位就是……那个女孩子吧。” 萧津渡瞥她,欲言又止。 文越宁弯起眼睛笑了:“真的是?好巧哦。”她回想女孩子的一袭白色大衣裹水墨色旗袍,头上插着一根桃花簪子,高贵得仿佛餐厅里来个民国大小姐,让人眼前一亮,流连忘返。 萧津渡轻咳了下,继续吃饭,“不好意思,其实最近闹了点别扭,不然应该带她一起来的。” 第55节 “闹别扭,哇……”她啧啧感叹,戏谑,“还没在一起就闹别扭啊,那真是,指日可待。” “……” “但她会不会误会啊?我现在有点心虚,可不想给你们帮了倒忙,要不你发消息解释解释。” 萧津渡漫不经心道:“不是你想的那关系,她不会在意。” “真的假的。”文越宁实在觉得是,但也不好在别人否认两次的时候接连去八卦。 萧津渡余下的时间里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小半个钟后散席,文越宁开了车不需要他送,他就自己回了北郊。 上蓝银霜那儿走了一圈,甘望舒还没回来,他就回了外婆那儿。 外婆已经歇下了,他自个儿在院子里花坛坐下,安安静静等着对面的车子回家。 萧津渡很少有这么安静无所事事的时候,手机也不看,工作也不想,也不准备上哪儿消遣,就坐在院子里,吹着隆冬夜里的冰霜晚风。 外婆中途醒来,看到客厅亮着光,下楼一瞧,发现消失半个月的人回来了。 老人家好奇地走到门口问他:“怎么不进来?津渡,外面冷。” “没事,我不冷。您休息去吧。” 老人家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回去了。 萧津渡仰头看天,今天是北市跨年以来难得的好天气,农历十二,一轮快成型的明月挂在头顶。 望月……等于,望舒。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或者说满脑子都是文越宁那句话,她张口闭口都觉得她像他女朋友。 但怎么能是女朋友呢,一开始她就是个妹妹,蓝姨家的妹妹,现在的话,他不否认特别喜欢她这个妹妹,分分钟想为她操心,恨不得给她把生活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他就见不得她受苦,生活的苦,身体的苦,都不愿意。 但真要扯开谈感情,他就不愿意去多想了,这种觉得挺惬意的日子,过一日算一日得了,两人压根没法子发展什么,这人整天气他就算了,还天天想着断绝关系。 人可不喜欢他。 光他喜欢有什么用。 玛莎拉蒂不知几点在门外滑过,去车库停了车后,开车的人沿着门口的长街回到家门口。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路过的人从外面看了进来。 江南花园全部是一栋栋的小木楼,几层高,带小院,山清水秀流水潺潺,门口的长道挂着一盏盏白玉兰花样式的路灯,在冬夜里发着澄澈雪白的光,宛若月色。 北市的冬夜都安静,人少,唯有风声。 所以脚步声很明显。 萧津渡起身出去。 甘望舒停在自家门口和他面面相觑,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都半个月没见了,或者说闹了半个月别扭了,这忽然见面,要怎么打招呼啊?跟他打招呼他会不会不搭理她? “嗨……”她弱弱地开了口,毕竟还欠他人情没还。 萧津渡没说话。 甘望舒更加尴尬了。 想了想,她又找了句合理的话来社交:“你今天在这住?那……不早了,早点休息。” “九点钟,不早什么?” “……”甘望舒默默分析,“九点钟外面的餐厅都打烊了,冬天嘛。” “我又不打烊。” “……”甘望舒那端着的假脸色有点挂不住了,委屈地嘟嘴,“那你想怎么样?不打烊,想打死我吗?” “……” 萧津渡失笑,偏开头,又仰头看天。 甘望舒:“走了,晚安。” 萧津渡火速过去,把钻入院子里一步的人一把带出来。 甘望舒:“……” 她被一摁,背抵在了竹制的门框上,振得挂在上面的枯叶都抖落下来了。 “干嘛?”她满脸无辜地问。 萧津渡语气意味不明的:“半月不见,这就走了。” 甘望舒:“不是你自己玩消失吗?消失的又不是我。” “不是你整天期盼我从这世界上消失?” “……”甘望舒低下头,心虚地狡辩,“我没有。” “那我给你复述一遍那天你的话?” “……” 甘望舒扭开头要进去,又被人摁住动弹不了。 “你到底想干嘛??都不早了。”她无奈地问。 他冷冷道:“我明天就搬走,来跟你道别的,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甘望舒欲言又止,委屈地嘀咕,“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爱住就住呗,但这大晚上的,你闲着没事就撩妹去,和女朋友玩去,别在这浪费时间浪费光阴,我确实要睡觉了。” “你知道人是什么人吗?就撩妹,女朋友,张口就来。” “什么人都和我无关,我要睡觉了。” “没心没肺,就和你有关。是那老先生的侄女,那个律师,你说胃好了我才请人家吃饭的。” 甘望舒呆愣住,偷偷瞄他。 萧津渡和她对望,“去睡啊,我看这么缺德的你怎么睡得着。” “……”甘望舒默默切回上一个话题,“你请她吃饭呀,那你怎么不喊我?我应该亲自请她的。” “谁敢喊,都不认识了。” “……” 甘望舒靠着门,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开口也不是,闭嘴也不是。 “不说话了?整天惹完我就不说话,老子真是活不过明天了。” “你能不能别乌鸦嘴?”她抬眸瞪他。 萧津渡忽然弯下腰和她平视。 甘望舒呼吸陡然间也因此屏住了:“干,干嘛?” 萧津渡:“你能不能和我好好扯扯?你是不喜欢我总拿钱砸你呢,你觉得自己能赚钱,饿不死,不吃嗟来之食……所以是个有钱人你都讨厌。” “……” “还是,单纯不喜欢我这么砸钱?” “……” “如果我不砸钱了,不操那么多心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整天气我想断绝关系了?” “……”甘望舒默默点头。 他眉头一皱:“但也不行啊,每天见面,看着你吃苦受罪还差点病死了,让我不管,还不如给我来一刀。” “……” 第30章 你女朋友喝醉了。 甘望舒也想不出办法, 只知道他们之间是个死结,他什么也不管的话,就是她想要的断绝关系之后的模样。 但他想的是, 至少还要打个招呼吧?但是就连单独打个招呼,他都无法接受。 看她满目惆怅,愧疚中又充满无措的模样, 萧津渡的心一点点碎了,又一点点发疼, 不愿意看她苦恼, 他不愿意看, 他喜欢小姑娘冲他笑。 “好了好了,我发现你啊,就是天生的,这无情无义的冷血模样, 就是天生的。” “……” “你爱咋地咋地吧,见了面爱打招呼就打招呼,不打就算了。” 甘望舒呼吸一刹那停了。 萧津渡直起身子:“随你, 你开心就好。” 他推开她身后的木门:“进去吧。” 甘望舒静静看着他没有动。 萧津渡径自转身回去了, 关了门, 穿过院子进屋, 都没再看她一眼。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去的,甘望舒完全不知道。 和小妈打了招呼, 就各自回房了。 北市乌黑如泼墨的天在她的无眠中走到霞光洒满窗台, 她一夜满脑子都是对面的男人。 晚上下班碰见萧津渡的外婆到蓝银霜这喝茶, 甘望舒和她打完招呼, 装作有事,询问了她一句:“萧津渡今天回来了吗?我有事问他。” “他呀, 说他不来住了,回他漓园住了。” 甘望舒眼珠子不动了。 外婆笑呵呵道:“我问他为什么,怎么不再多陪我几日。他说他要回去喂鱼,他的鱼都要饿死了。” “……” 蓝银霜被逗得直笑,说那孩子就是喜欢开玩笑,他大概还是觉得自己的作息和老人家不一样,待在这影响她休息了。 甘望舒像困在一个死胡同里,进退不得,明明这就是她想要的结局,但是他真的走了,貌似以后确定不会再和她打交道了,她就觉得愧疚,对不起他。 后面到春节的半个多月里,甘望舒都没有见到萧津渡。 北市这座国际大都城,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要不是他总主动出现,要碰面并非易事。 第56节 这半月里,甘望舒弄丢了两个项目,说是弄丢,其实是她主动弃权,一个依然是和萧安有关系的项目,一个是她觉得麻烦事太多,没有兴致的。 这事儿让家里老太太知道了,在除夕夜的饭后把她好一通问责。 “上次名嘉国际的项目我听说钟承敏也是有意让萧安和甘氏一起合作,但最后钟承敏知道合作无望,还是放弃萧安选择了甘氏。” 老太太看着她的目光满是失望与恼火,“甘氏的业务水平在他们的选择中,一直是占据上风的,只要甘氏拒绝和萧安合作,最后合作方一定会抛弃萧安,但是这次为什么对方选择了萧安?而不是选择甘氏?” 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冷眼质问。 “还有,你是养尊处优惯了?望舒?一个稍显麻烦的项目你就不愿意去费神,甘家养大你难道靠的都是西北风刮来的钱?你是完全不把钱当钱吗?” 她非常不满。 不把钱当钱。 这是甘望舒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离开大厅回去的路上,她踩着冰凉月色,内心不由真的问自己,她不把钱当钱吗?那个项目不算差,中规中矩,但关卡非常多,年限久,投资方是新企业,她不是很信任。 全部因素考察下来,她觉得项目风险太大,不值得甘氏去冒险,如果后期项目停滞,资金无法回笼,那甘氏的投入就完全打了水漂。 她觉得甘氏如今不需要去接这种风险偏高的项目,尤其是她上位的这几年,她想求稳,至少不能像三哥一样,把公司弄得一团糟。 但是老太太似乎希望她不管不顾利益为上,做不好就是她没能力,一个人不行就换一个上,她就不信没有能人能把控好整个甘氏。 刚刚出门前,她还说:“能干就干,不愿意干早日跟你父亲说,他会另有安排,甘氏不是留给你们这些不务正业没有能力的人练手的,想要拉甘家的这么多口人跟你一样喝西北风?” 父亲饭后去了书房,没有听到这些话,此刻和她一起离开大厅的是母亲。 甘望舒还在考虑自己做的究竟对和错,一侧的葛楚琼就说了话:“这是你自己要的,北市是你要来,甘家是你要进,工作是你要接,那你就得兜到底。” 甘望舒在自己院门口站停,回眸看母亲:“我不来北市,一辈子在西南过着仙风道骨的日子上着没有任何前途的学,毕业了为吃饭还是喝水惆怅吗?” 母亲愣住。 甘望舒:“你有情饮水饱,我喝西北风一样能饱吗?” 葛楚琼眯起眼。 甘望舒:“不进甘家跟着你当一个私生女就很风光吗?来了不接这个工作,我更被人瞧不起,在家里当个米虫就是你希望的吗?人家看不起我,你以为是我自己的原因吗?还不是托甘太太的福,带一个十二岁的私生女上门,谁会喜欢?” 葛楚琼呼吸此起彼伏:“你疯了甘望舒。” 甘望舒:“我疯也会继续做好我自己的分内事,吃甘家一份饭我就尽一份心,而不是像甘太太,放不下情人上北市来,却还努力在过着你西南时清高的日子,对女儿不闻不问,我还不如路边的一条小狗,一条狗都不会在大过年的听你们从上到下的风凉话。” “你……” “这些年你觉得,你待在这是为了我,实际上呢,是担心我来了之后,我父亲不会再上西南了,你怕你竹篮打水,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来了,但又觉得是我拖累了你,不然你不需要来。呵,可笑至极,但凡你俩为了一己私欲生孩子之前问过我,问过你自己,你就不会有这样奇葩的想法,那什么破烂的西南,稀烂的甘家,我都不稀罕。” 她转头进了屋子。 葛楚琼在门口气得头晕,转头去了自己的院子。 甘望舒进屋坐了会儿,又穿上外套起身出去了。 单叶心在北市经营了一家生意颇为不错的酒吧,彼此如果是心情不好要见面,基本就是在酒吧。 甘望舒过去的时候早,等单叶心来时她已经喝了一瓶啤酒,开始要换白的。 “怎么了?大过年的你们家老太太又找事儿?”单叶心亲自给她倒了一杯,兑了度数不是很高的一种。 甘望舒托着腮,眼神迷离地看着她:“有时候,我觉得萧津渡说得对。” “什么?表哥。” “……” 甘望舒叹息:“拿人手短,是,没错,我真想听他的,这甘氏,不要了,何必一辈子给人当奴才呢,有什么好呢?整天受制于人,让往东就往东,还不能跟他来往。” 单叶心安静听着她讲。 甘望舒喝下半杯酒,磕磕绊绊地说:“我很矛盾,我不知道是不是后悔了,我既不想放下甘家给予的钱财,又受不了这份工作的苦,也不想因为甘家而和萧津渡不来往。” “你本来就是甘家的人,你继承甘家的财产是天经地义的,不是你放下还是放不下的问题。 而且目前来说,甘家只有你一个像样的继承人,所以老太太纯纯是有毛病,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不是你的问题。至于萧津渡,哎……”她叹气,“既然姓甘,这个就只能抛弃了,没办法。” 甘望舒喝下一杯酒,趴在吧台上。 “不过你们不就是邻居,普通朋友?不来往就不来往嘛。”单叶心自己倒了一杯酒。 甘望舒含含糊糊的声音传出了一句:“如果他在,他肯定会有办法教我怎么做的。” “你想怎么做?看我能不能代替一下表哥。” “这甘氏,我不想要了。” 单叶心惊呼:“别啊别啊,别跟钱过不去,你说你不要甘氏你想干嘛呢?难不成回西南生活?可是你妈那人,你跟她也没什么感情,当初她因为你而来北市,现在你回去,她指不定怎么说你呢,咱有点骨气,不回西南了。” “是啊,我和她吵架了,刚刚……” “吵架了?” “可我不喜欢这个工作。”她苦恼地皱眉,委屈地说,“当初我父亲建议我学建筑的时候,他想的是多一个人可以一辈子为甘氏效劳,他想不到我会有一天接手了公司,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让我读经济,读工商,所以我现在,抛弃了我唯一学到的东西,去接手这个我懵懵懂懂的公司,我本来就压力大了,可我才上来两年,老太太就希望我把公司发展到更上一层楼。 可我哪怕是维持稳定都很难,那些合作方一个个是五六十的老油头,一个个在给我挖陷阱,老太太却觉得我占便宜了,我没能力,又在占着甘家这个巨大的便宜……” 单叶心惆怅地看着她,心疼却又说不出字,支不了招。 甘望舒呢喃:“如果萧津渡在,他一定会知道我需要怎么做的……” “那你找他。” 甘望舒彻底埋下脸。 “怎么了?他是出差了什么的吗?” “我拿什么跟他来往呢。”她抬起头,又倒了杯酒,“我姓甘,不姓蓝。” 单叶心欲言又止了。 甘望舒:“我跟他没联系了。” 单叶心蹙眉。 甘望舒知道无法找萧津渡,只能自己找出路,一晚上,她想到了两个办法。 继续为甘氏效劳,直到真的扛不住,老太太想扶持谁上位就上位,大不了她去美国找二哥,她不一定需要回西南,她还不算无家可归。 另一个想法是,现在,马上,就放下这个她很吃力的公司,放下后至少她压力不那么大了,不用整日被老太太责难了,不用再回甘家参与那开会式的饭局了,还可以和萧津渡联系联系…… 只是如果离开甘氏,她在北市肯定没有工作了,她大概还是只能出国找二哥…… 这样就联系不了萧津渡了,他这才从美国调回来。 不知不觉喝多。 深夜十一点,嘈杂喧闹的酒池穿过一个裹着大衣的年轻男人,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家伙在灯红酒绿里手举着一串冰糖葫芦。 路过吧台,小朋友脑袋一转,看到趴在上面的年轻女人,一下子眼睛亮了,“望舒姐姐~” 男人则低头看怀里的女孩儿,“嗯?什么?” 小家伙伸长了脖子去看吧台,“望舒姐姐,呜,望舒姐姐~” 肖焕偏头看了眼那女孩子,问怀里:“你认识那个女孩子。” “哥哥,津渡哥哥的……” “他女朋友啊?” 小家伙眉头一皱,不是很确定。 肖焕多看了眼那明显喝多的女人,抱着孩子出去。 “呜,看,姐姐……”小家伙还恋恋不舍地去看。 “打个电话啊,乖,给哥哥打个电话问问他。”在酒吧门口等司机开车,肖焕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响了十来秒,才接,估摸那边也在喝酒吧。 “喂。” “嗷嗷嗷,望舒姐姐~”肖绻抢先通报。 “嗯?”萧津渡眼睛亮了一丝,对着电话懒倦问道,“宝贝,怎么是你啊。” 肖焕笑了一声,对电话说:“我俩在酒吧遇见一个喝醉的女人,这小东西一副认识人家的模样,管人家喊望舒姐姐,好像说是你女朋友。” “……” “你要不要来看看啊?如果不认识,就当乌龙吧。” “哪个酒吧?” “上心。” 萧津渡离得远但不妨碍他来得快。 找到吧台的时候,正见一个略显眼熟的女孩子在扶甘望舒,记得对方姓单,比较少见好记的姓。 此刻人似乎想把她带走。 萧津渡走近,手扶上了甘望舒的身子。 单叶心以为是什么搭讪的男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凶狠狠地抬头。 同一秒,她呆愣住:“啊……表哥。” 萧津渡冲她点个头,又垂眸看吧台上身姿单薄纤细的一个人,“怎么一大早喝这么多。” “哦,唉……工作不顺心,买醉呢。” “工作?” “唔。” 萧津渡点点头:“我带她回去。” “你……”单叶心不放心地问,“你要带她去哪儿?” “北郊,她妈妈那儿。” “哦,哦……”她点头,但是眼神流转在二人之间,还是有点不放心,不敢将她一个不省人事的人交给一个男人,毕竟萧津渡她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且甘望舒说他们已经没联系了。 萧津渡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看出来了,就道:“她去过我三个房子了,至于北郊,我经常在那儿同她和蓝姨一起吃饭,你不放心的话,半个小时后,给蓝姨去个电话。” 第57节 “哦,这样……”单叶心微笑起来,“没事,那麻烦你了。” 萧津渡把趴在吧台的人扶起来,将纤细无骨的小手搭到他脖子上,他的手从她膝下绕过,直起身子,将人打横抱起。 单叶心静静看着男人将人抱着穿过纷杂的酒池,将灯红酒绿抛在背后,在光线的尽头消失不见。 萧津渡车子停在门口,将人抱到后排后,自己到对面上车。 车子掉头的时候甘望舒就东倒西歪。 萧津渡忙接过她,而那抹小身子就恰好撞他怀里去。 萧津渡手脚都僵住了,垂眸,静静看躺在他怀里舒服睡觉的人,犹豫着要不要扶她坐好。 第31章 再吵架他也护犊子。 除夕夜北市的交通环境有些复杂, 车子走一步停三步是常态。人在车上了萧津渡也不过分追求速度,所以车子走走停停的,倒是让甘望舒这个没有意识的人怎么坐都坐不安稳。 萧津渡把她扶起来靠上椅背, 她很快又朝一侧倾斜。 那脑袋差一秒砸到玻璃上,萧津渡心惊肉跳地抱住人,一手将她摁怀里, 一手去调低了座椅让她斜躺下去。 终于平稳了一些。 磨磨蹭蹭半个小时,车子终于驶入了江南花园。 蓝银霜家门口停了几辆车子, 屋里灯火通明, 看上去有客人。萧津渡在门口犹豫了会儿, 将人抱出来带到外婆的房子去了。 外婆新年夜不在这,上萧家老宅去和一家人聚着了,今夜这里倒是乌漆麻黑的没有人烟。 萧津渡将人抱上楼到自己房间。 刚放下还没扯被子给她盖好,她就忽然作呕要吐。 萧津渡连忙又把人捞起来, 放臂弯里让她往地上吐。 她却迷迷糊糊睁开了一丝眼缝,看到是地板,有洁癖不吐了, “洗手间, 唔, 洗手间。”她着急地呢喃。 萧津渡说:“你就往地上吐, 没事儿。” “不行呜。” “……” 萧津渡无奈失笑,只能把她扶下床, 带去了洗手间。 一扶上洗手台, 她就把酒全部倒了出来。 萧津渡给她拍拍背, 又将她散落的发丝捞起。 手一没扶着她, 她就往下趴,身子全是软的。 他眼疾手快又去捞她, 放在臂弯里靠着,她这才能继续吐。 “喝这么多,你那破工作大过年的还……” 还没说完,她哇的一声又大吐了一回,好像在抗议他的讨伐一样。萧津渡噎住了声,半个字没敢说了。 吐了整整五分钟,终于胃里不再有东西出来。萧津渡接了杯水喂她,“喝了吐出来,望舒。” 她倒是还没失去理智,很配合。 漱完了口,萧津渡抽纸巾给她擦湿答答的脸。 还没擦完她整个身子就软下去,脑袋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侧的柜子。 萧津渡深抽口气,慌忙丢了纸巾扶起她的身子,撩开头发看额头,一道痕迹挂在上面。 他眉宇深皱,“你啊你,没骨头了你。” “你,给我找,找萧津渡来。”她不知道疼,把脑袋靠到他肩窝,含糊不清地呢喃。 萧津渡:“……” 他不理解,“怎么了?说你一句,就要打我?你这小祖宗果然说不得骂不得,你放心我给你的备注还没改呢,我敬畏着你呢,祖宗。” “给我找萧津渡来,求你了。”她晃着他的身子。 萧津渡属实气笑了:“你找我干嘛?都分手半个月了,还要打我啊?我欠你什么了你这祖宗。” 她没声了。 萧津渡把人打横抱起,送回床上。 她一躺下就安静了,昏睡过去。 萧津渡下楼去找药箱,几分钟后回来,就见她额头磕到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 萧津渡懊恼,照顾人还给照顾成这样子。 他连忙打开医药箱找了个消肿的药给她擦。 一碰,伤口疼,她拧起了眉心哼唧一声。 萧津渡温声安抚:“马上就好了,马上啊,擦擦药就不疼了。” 她迷迷糊糊地躲开脸想把脑袋埋枕头上。 萧津渡只能扶着她的脸固定住,继续擦药。 她难受,伤口刺疼,忽然扭头一口咬上他固定住她脑袋的手掌虎口。 萧津渡无知无觉,看了眼就给她咬,自己接着擦药。 那磕伤的地方足有两公分长,微微破了点皮,能看到一丝红红的肉,萧津渡看着都心疼。 擦好药估摸也疼,她的手伸起来要去摸头。萧津渡火速把药瓶丢了,将她的手摁住,“别摸,很快就不疼了,望舒乖。” 她皱着巴掌大的脸,晃动脑袋,似乎难受得很。 浑身的委屈看在萧津渡眼里,恨不得自己断条腿给她换。 他腾出一只手给她在伤口附近轻轻按一按,让她痛感减少一些。 果然,小姑娘接下来就没再要去碰伤口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呼吸平淡均匀下去,脑袋不动了,手也在他的掌心下软绵无力起来,整个人进入熟睡的状态。 萧津渡拿起摁住她的手,再轻轻给她揉了两下额头,看她没有难受了,他转身收拾医药箱。 忙好给她掖被子。完了,也不知是要起还是不起,丢她自己他似乎不放心,不走又觉得怪怪的,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关系又不咋地。 但是心理虽然很清楚,身体还是很模糊没有界限,比起刚刚在车里知道不能抱着她,这一刻,他虚伪地觉得坐在这看看她,没事儿。 半个多月没见了,这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怎么肉眼可见又瘦了些,正常来说跟着蓝姨吃饭,她肯定能把人养得很好的,这会儿也没有胃病了,还瘦…… 是不是因为那破工作?大过年的不在家和家人团聚还因为那破工作出去买醉,萧津渡实在是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说又不能说,说又说不听,倔得很,可是谁家大过年的因为工作买醉?真是听起来都头疼。 “我就应该丢你去流浪,管你干嘛。” 刚好甘望舒头疼,哼了声,伸手摸脑袋。 萧津渡连忙摁住她的手,又去给她揉:“好了好了,”他温柔万千地哄,“我管你,管你管你,你睡,我给你揉啊,望舒乖。” 她舒服地没再动,但是嘴里呢喃着他的名字。 “我找,萧津渡……” “找我干嘛?老子在这。”他不理解,这都半月没音信了怎么忽然那么大好心惦念起他了。 “找萧津渡。”她闭着眼嘀咕。 他叹口气,弯下腰,手揉了揉她细腻雪白的脸:“望舒,望舒宝宝,找我干嘛?我在这呢。” 她吸了吸鼻子,安静两秒后,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了眼泪。 萧津渡愣住,瞳孔中的眼珠子完全不再转,光线笼罩住那颗从她脸颊滑落的水珠子。 回过神,他慌忙去给她擦:“怎么了这是?那个混账甘氏怎么奴役你了,大过年的整这么难过!” 他气得不行。 给她擦干眼泪,她老实睡觉了,萧津渡一边怒火中烧一边也没敢再说话吵她,只是继续给她摁着额头伤口边缘轻轻揉,缓解刺疼感。 给她揉了半个小时,一分不差,年已经从除夕跨越到初一,满世界的烟花声吵吵闹闹。 萧津渡起来去把所有窗户、窗帘都拉上,再回去落座,怕她一会儿又疼,又去摁脑袋。 凌晨两点,看她确实已经睡得很好了,萧津渡走了几步到沙发和衣躺下,偏头看那人。 明明这半个月也没有多想,就想了那么三四五六次……结果一见就受不了了,放不下了。 萧津渡觉得自己也是有毛病,想这小玩意干什么,没心没肺想了也没用,虽然梦里念叨他,但指不定是想骂他呢,不是什么好事,明天醒来也许又和他断绝关系呢,他纯纯自找罪受。 估摸睡久了热了,她翻身推了推被子。 萧津渡又起身过去给她整理一下被子,临了发现她还穿着大衣……屋里开着暖气,穿大衣肯定是不行的。 他掀开被子,动手给她退下大衣,小心翼翼扶起她脱下。 里面是一条斜颈盘扣的烟粉色旗袍,美则美矣,但是躺下的时候那领子都顶到脖子了,能舒服吗? 萧津渡目光在她细长的天鹅颈流连了会儿,伸手去给她解开纽扣。 旗袍扣子甚是紧,难解。磨蹭间手背蹭到她的下颌,她一下子敏感地翻身。 萧津渡追上去给她解。 叛逆蓝小姐精准地握住他的手,皱眉:“谁呀,走开……” “……” 萧津渡无声笑了一记,嘴里无声嘀咕着“我不是登徒浪子我是你表哥,被你气完了还是巴巴来伺候你的亲表哥,没点血缘关系真不会给你这么造,祖宗儿。” 边腹诽他边利索给她解开了两颗纽扣。 再给她盖好被子,她就舒服不已地睡着了。 萧津渡长叹口气,起身慢悠悠回了自己的沙发。也没有睡意了,他就倒在沙发里隔着半个房间安安静静看那小姑娘。 脑海里设想了一千种她受的委屈,又设想了一千种她找他的理由,但都确定不了,只是想到她半个月没见,还能惦记着他,无论是骂他还是想他,萧津渡都觉得这个年过得挺舒服的,不算空寂,原本因为想她而跑会所喝点酒的伤感此刻在烟花声里被稀释得分毫不见,2018,开局就妥妥的好年。 第58节 … 大年初一,以生态景致闻名的江南花园除了鸟叫声,再没其他动静,安静得仿佛不是在过年。 甘望舒翻身时碰到了额头的伤口,疼醒了,迷茫地撩起一丝眼皮。 昏暗中的房间布局却全然都是陌生的。 淡绿色的窗帘,棕色的地板,博古架上的玉制章若隐若现。 她扭头环顾,余光就在这时出现了什么令她惊呆的东西。定睛去瞧,同一秒,她呼吸都停滞了。 萧津渡……躺在沙发上,睡着觉。 甘望舒眼睛徐徐放大,足足一分钟过去,才挪动僵硬的手脚起来,悄悄踩上地板过去,捡起地上的大衣,给他盖上去。 室内昏暗,看不太清现在什么时候了,她去掀开窗帘。 霞光像泄闸的洪水毫无阻拦地冲入房间,落他一身。 甘望舒马上又阖上,只留下一丝照明的缝隙。 她回到床边,弯腰捡起大衣时才发现自己的脖颈处空落落的,一摸,两颗纽扣解开了。 甘望舒顿了顿,回眸看沙发上的人。 扭头时额上刺疼,甘望舒又茫然地摸了摸脑袋,上面沾着什么硬化了的东西。 她找去了洗手间,对镜一瞧,额上抹着一层浅浅的淡绿色膏体,膏体下,能看到一丝浅浅发红的伤口。 困惑地出去,她找到自己散落在床上的手机,一摁开就是单叶心的微信,昨晚发的了,说:“表哥来把你带走了,说带你回家。” 表哥?“……” 单叶心:“你醒来回我个微信,确保你安全。你放心他在我酒吧把你带走,你要是有什么身体上的损失我一定把表哥告破产,有监控。” “……” 甘望舒回道:“我醒了,没事,在家里。” 这个点单叶心不可能醒着,她放下手机又四处看了看。这地方的房间布局,是她小妈家对面吧? 他把她从酒吧带到他自己房子里了? 甘望舒找了个阳台出去瞧,果然看到对面自己蓝银霜的房子。 小妈此刻正好从屋子里出来,两个儿子提着大包小包的,给她扶到车上,一家三口准备回林州过年了。 但凡昨晚这里不是她们一家人在过年,甘望舒也不会跑酒吧去找单叶心喝酒去,她知道除夕夜小妈两个儿子会来陪她,初一早上会带她上林州去团聚,所以她这个年就没有来这里的打算。 看着那两辆黑车消失在小区长道上,她眷恋地收回视线,进屋。 走到沙发边,蹲下去,好奇地看着这个半个多月没见的男人,他怎么会知道她在酒吧?是凑巧见到? 但半月前那么不欢而散,他还接她回来?是不是回来时发现他蓝姨家有人,就拐弯到自己家里来了? 甘望舒这一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萧津渡醒来时就见一颗脑袋支在手掌中,双眸瞪得溜圆儿,一缕霞光穿过水波潋滟的瞳孔,她眨一下,他觉得心头春水泛滥。 那抹无辜纯粹劲儿,真是把他拿捏得死死的,谁那么欠收拾还那么无辜啊,好像全是他的错,喜欢她是他的错,她天天要分道扬镳也是他的错。 萧津渡眉头一皱,故意道:“你吓死我,大早上的干嘛呢?” 甘望舒回过神,“哦,那我走了。” “……” 她站起来。 萧津渡火急火燎地起身,拽住她的手。 甘望舒脚麻,蹲了至少十分钟了,被那么一拽,人直接摔沙发上去,胸膛贴上他的肩头。 她慌乱间垂眸,和他掀起的眼帘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呼吸能够交缠,眼底能看到她自己的倒影,连男人睫毛的长度都一瞬一清二楚了。 萧津渡也猝不及防抱了个满怀,清淡的香气不知从她身上哪儿来的,头发,衣服,还是沐浴露,反正香死了,好闻死了,大清早给他整得神清气爽。 但是眼神交融的转瞬,两人都尴尬到屋里着火。 甘望舒火急火燎爬起来。 萧津渡也只能托着她的身子让她站起身,尽管心里恨不得把她拽下来,摁在沙发上,各种欺负…… 他拍了下脑袋,惩罚一下自己的龌蹉。 终于,彼此都停止住手忙脚乱的动作。萧津渡为了过渡掉这阵史诗级尴尬,直接无缝衔接开口:“走什么走?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大过年的还气我。” 甘望舒垂下脑袋和梗着脖子瞪她的人对视,须臾,说:“新年快乐。” “……”他指着她,“有你在,快乐不起来。” 甘望舒抿抿唇,也没有去反驳,只是扭开头看外面的日头,“不早了,要不,我请你吃个早饭或午饭,当感谢你的。” 萧津渡盯着她略显落寞,神色和新年格格不入的侧脸看,去拉她的手腕。 她回头。 萧津渡:“你昨晚找我干嘛?” “?”她挑眉,“我找你?” “对啊,你找我,找我干嘛?” “我让我朋友喊你去接我的?” “不是,你喝醉了,到这里还在念叨我的名字。萧津渡萧津渡地喊,是你要找我。” “……” 甘望舒极为尴尬地表示:“我做梦呢,说梦话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想我呢?” “……” 甘望舒不知为何他能直接坦然地说出这些话,好像这半个多月他们依然每天插科打诨地见面消遣彼此一样。 她茫然的眼神像尼亚加拉瀑布把萧津渡的心浇灭了,光暗淡了下去。 甘望舒也将他眸色的变化看在眼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津渡整理身上的外套,“回你家里找蓝姨给你做饭吧,我中午约了人,不用请了。” 甘望舒看他起身往浴室走。 她安静几分钟,等他洗脸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萧津渡瞄了眼门口:“干嘛?要在这洗漱也行,你妈妈有没有出门走亲戚?要不给你叫个外卖?我这儿最近几天没有吃的,我外婆回去了。” 甘望舒:“谢谢你昨晚去接我。” 萧津渡没吱声,一个字没有给她反应。 甘望舒见此,看出来他真是烦透了这句话了,她鼻尖一酸,忽然忍不住问:“我昨晚真的找你了吗?” “我编的,自作多情编的。你怎么可能找我?地球不转了差不多。” “……” 萧津渡找了个剃须刀出来,一抬头,就见镜子里倒映出来的那门框上,靠着的那颗脑袋挂着一对飘红的眼眶。 他一个回头。她忙扭开头:“我改天再请你吃饭道谢。” 萧津渡丢了剃须刀出去,拉住要走的人:“我收回,我错了望舒,我胡说八道呢,没故意说你,对不起……”他拿手背擦她还没掉下来的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甘望舒吸了吸鼻子,觉得丢脸至极,而且莫名其妙。 在谁面前脆弱都行,在他面前就很奇葩,明明知道两家人的关系,明明知道够对不起他了,明明已经和他分开半个多月没联系了,明明一切都回到正轨了,这会儿还在他面前委屈眼红,她这算什么…… 萧津渡把摇头要走的人摁在洗手间门框上:“望舒,”他捧起她的脸,语气格外的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逗你玩儿呢,对不起好不好?” “我没生你的气。”她极为不自然地说,哭腔里滚着浓浓的歉意,“我只是觉得,不好意思打扰你,昨晚我是想找你的,我觉得你能帮我,但我不好意思找你,我都把你气走了,我又找你,一有事我就找你,我是什么人,我坏透了,我觉得我特别对不起你……” 萧津渡一颗心在她沙哑哭腔里稀碎了下去。 “我能跟你一样又缺德又缺心缺肺的吗?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样儿吗?有什么不好意思找的?你就是昨晚啥也不说直接发微信要跟我借钱,借一个亿,我还是瞎了眼借的。” “……” 甘望舒的眼泪成功在这熟悉的语气里止住了。 萧津渡咧嘴一笑,进浴室去抽了纸巾出来给她擦:“别哭了啊,又没真的绝交,哥哥还是罩着你的,你说个好话我还是护犊子的。 我们望舒才不坏呢。” 她眼睛一睁,眼泪就决堤。 “望舒,”萧津渡蹙眉,心疼坏了,“不哭啊,我们家望舒是全世界最好的,受什么委屈了你跟我说。” 第32章 我在等你,望舒。 她双瞳挂满水光, 红唇嗫嚅,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里毫无掩藏的是一种萧津渡能看出来的依恋, 不是再像以前那种生淡疏离。 他心里跟淌着一层春水似的,下意识哄道:“我们吃饭,先吃饭好不好?我们慢慢说。” 他把她带进洗手间, 拆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给她,再出来找手机, 找一家能吃饭的地儿。 回去的时候, 正好见那把剃须刀被捏在几根纤细指头里。 萧津渡的手接过去, 她有些脸红地去给自己挤牙膏。 萧津渡笑了笑,准备换个洗手间收拾。 “我额头怎么破相了?”甘望舒忽然问。 萧津渡回头,“哦。”他叹气,“你昨晚吐, 吐完站起来时往这儿磕上去了。”他手点了点洗手台一侧的柜子。 甘望舒看着那分明的棱角,心抖了抖。 萧津渡往外面床走了几步,一会儿回来手里拿了两个创可贴, 撕开, 让她抬头。 甘望舒含着牙刷正要刷牙呢, 呆呆看着他往她额上贴上两片创可贴。 第59节 “好了, 这样就看不出伤口和药了。” 她取出牙刷,瞄了眼镜子, 含糊道:“这样好突兀难看呀。” 萧津渡一下捧起她的脸对镜瞅:“哪里难看?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比我们家望舒好看的脸, 对镜帖花黄听过没有?就你这样的。” “……” 甘望舒脸上飘着滚烫, 推推他洗漱去。 萧津渡心情美美地走了。 甘望舒十分钟后下楼。 萧津渡从门外进来, 问她:“你家怎么没人?” “哦,我妈妈, 她回林州去了。” “回林州?”他挑眉,“那你呢?要不要回去?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她很快就回来了。”她含糊道,完了就切换话题,“我请你吃饭吧。” “我订好店了,走。” 这边是城北郊区,城北是北市最老的一片,老店多。 萧津渡的车子没有转悠多久就停在了一条胡同口停车位的各色豪车之间,接着他带她进了一个四合院改造的餐厅。 大年初一的店内挂满红灯笼,不少人吃完饭悠闲地踱步而出,他们来得较晚。 服务员穿红色长袄,很有节日气氛。看上去对萧津渡不止是认识而是熟识,甚至没有寒暄而只是微笑说了一句“新年大吉”,之后便将二人引进一个带独院的小厅里。 接过两人脱下的大衣挂好,再端茶倒水摆弄了一番,就腾出位置给二人用餐了。 桌上的粥需要自己加佐料配菜,甘望舒还以为服务员去去就会回来给他们弄,结果人关上门走了,萧津渡自己动手了。 甘望舒没来这吃过,所以不会弄这个粥。她虽然在北市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平日基本两点一线,不是从公司去江南花园就是去甘宅,除了应酬鲜少出去吃,萧津渡明显是那种喜欢到处找小店尝鲜的公子哥儿。 萧津渡拿起一罐罐小菜,佐料,一点点给放入一碗还在沸腾的白粥里,很快香味扑开,大年初一的森冷寒气被驱得七七八八。 “因为甘氏的工作吗?不开心了。”萧津渡将一碗粥递给她,再取了一只木制勺子放碗里,自己再去diy另一碗白粥。 甘望舒捏着勺子,看他一眼:“你都,知道的。” 萧津渡一边忙一边说:“没事儿,我今儿不骂你,我们一起骂甘氏就好了。” “……” “你跟我说啊,乖,你跟我说,我给你想想办法好不好?我不骂你,真的。”他哄道。 甘望舒眼眶卒然一酸,涩意层层叠叠地弥漫:“是工作,嗯。” “哪里不顺心了?关键是,就算做不好,这不都放假了吗?” 甘望舒违心解释:“国外不放假。” “……” 萧津渡无话可说,给自己调好粥了,取了双筷子,给她夹小配菜到碗里,“吃饭。” 甘望舒喝了两口粥,才听对面继续说话。 “那你想听我说哪一方面的话,望舒,我一早就让你离开甘氏的那些话,你都听过的,如果你此刻自己已经想离开了,那也不用苦恼了,所以我知道你还没想,我今儿也不给你添麻烦,你想听哪方面的话,我说,我都尊重你。” 甘望舒真是感动得鼻尖一阵阵地发酸,已经粉红起来了。 “傻瓜。”萧津渡从桌上木盒抽了个纸巾递过去,塞她手里。 甘望舒捏紧了纸:“我想离开甘氏。” 萧津渡撩起眼,瞳孔飘起一层光,漫不经心地喝了口粥,听着。 甘望舒又很心虚:“但是,我要是说,我现在可能离开不了,你要失落了,肯定要骂我的。” “我不骂啊,你说你说。”萧津渡心里也知道哪儿那么容易,他开心是因为有希望,但是万事哪有一蹴而就的,他今儿一分脾气都没有,只想让她开心。 甘望舒闻言就解释了起来:“我从小吃甘家的饭长大的,我的专业也是因为甘家人的影响和建议,是为了进甘氏而读的。 从小到大,生活,读书,我所有的见识,都是甘家给的,现在,才工作几年就离开,我感觉我很狼心狗肺。” 萧津渡:“看着是有点儿。” “……” 他笑了声:“开玩笑的。望舒,甘家不至于恼火,养大你也不过是顺手的事儿,因为你妈的关系罢了,坦白说让你进公司也不过是想收取点回报,但这点回报微不足道,他们不会多么在意。亲生孩子都未必个个是那么有用的,听话的,别说这些顺手施舍的。” 甘望舒闻言,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是吗?” “对啊,这圈里多得是,真是数不过来。十个家族里能有两个家族个个儿孙孝顺就不错了。” 甘望舒松了口气,那她就不是唯一的不肖子孙了…… “我也想过,不是不能走,我只是拿不定主意。”她抬头看过去,“所以我觉得,你在的话,你肯定会教我怎么做的。” 那双眼挂着清晨薄雾一样的霞光,眨一眼,像风有了形状。 萧津渡声音跟水似的:“你有了什么主意?你跟我说。” 甘望舒把昨晚自己琢磨出来的想法说了:“最好还是再坚持坚持,直到真的觉得不行了,大不了,我不在北市生活了,我也不一定需要回西南,我出国去得了。 或者,现在放弃。没有工作的话压力不会那么大了,我还可以和你经常联系联系……” 萧津渡嘴角上扬。 甘望舒默默垂下脑袋喝粥。 萧津渡催促:“你继续说。” “……”她说,“就是,现在如果离开甘氏,自然就没有工作了,我还是得出国的,这样也联系不到你了。” “咱不用非要出国啊,你不想因为离开甘氏而和甘氏彻底闹翻,你想留一丝情面的话,咱换个城市工作不就行了?江南行不行?咱上江南去,哥哥三天两头去看你,我那边有房子,给你住。” “……” 甘望舒觉得不行,在国内任一地方都不行,因为她不是一个普通的职员,可以跳槽到其他公司,只要她离开甘氏,不止同行业的人会知道,就连他,也会知道,甘氏的老板,甘望舒,离开了。 她只能出国,不可能在国内开一个公司去和甘氏打擂,她吃甘家饭长大的,她不会去做任何伤害甘家的事儿。 “离开甘氏我就不想在国内工作了。” “也不是不能出国,但是我这不是就没有你音信了吗?”他一脸的惆怅。 甘望舒弱弱提醒:“我,我还拿不定主意呢,我是想让你给我拿个主意。” “望舒。”萧津渡喝完了一碗粥,打开一侧的陶瓷盅,又盛了一碗,继续调味儿,边忙边说,“人一旦有了想法,接下来做什么都痛苦,都要朝那一侧倾斜。” 甘望舒举着勺子安静看着他,和他有条理的动作。 萧津渡:“因为你心里的不舒服不会自愈,除非后来被补偿,不然,就算没有越来越严重,但那道裂缝还是会时不时让你难受一下。 这时候,你每次难受你就会试图离开这个让你难受的地儿,人都是利己动物,我早就说了,人会下意识为自己找个舒服儿的地的。” 甘望舒没有反驳一个字。 萧津渡先放下自己的粥,取了一双公筷给她夹菜,“我理解你现在的犹豫不定,因为配重很强,你一下子放下,你怕回响太大,但是你才二十多呢,总不能一辈子困在这个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不过你可以想想,你在未来几年,待在甘氏,能做到不再像现在这般,压力山大吗?你会好吗?” 甘望舒心里一空,怎么可能呢,她随时会被拉下来,老太太想让人上去。 “我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而且,甘氏人员也许有调动,我后面位置可能有点不高不低的。” “那你就别犹豫了,你要知道,人年纪越小,能力也就越小,选择也就越容易被原谅,年轻气盛容易盖过一切,没人会责难,最多觉得你迟早后悔而已,所以你现在离开,啥事没有。” “我怕我日后前途没有这么好,真的后悔。” “你要是真想要钱,就不会这么为难了,你跟我说你想要什么?要甘氏这个职位带来的钱,与被困住的生活,还是要一份舒心自在的工作?平淡的自由身。” 甘望舒看着粥里色调张扬的配菜,叹息:“嗯。” 她就一个字,萧津渡就懂了。 他抬头对上她的波光粼粼的眼,说:“望舒,有底气一点,你应该跟我说,‘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标注:此句出自《世说新语·品藻》】 甘望舒眼一闪,眸光闪动,而灵魂却困在他的话里动弹不得。 “而我呢,”他眼底裹挟着北市寒冬里的霞光,飘着袅袅粥气,笑意荡漾,“我肯定是任何时候都支持你站在你这边的,你不用有什么后顾之忧,我一早就说了哪怕你什么都没有了,我可以养你的,我多给蓝姨点伙食费,你在家啃老就行。” “……” 甘望舒垂下眸,眼泪滚在粥里。 “傻瓜,吃饭,粥都凉了,我都吃两碗了。”他又给她夹点小菜。 “你这一碗才弄好。”她哭着指了指他的粥。 萧津渡笑了起来,瞧着她挂上泪珠的眼睫,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意有所指地说:“我在等你呢。” 甘望舒没有听出什么弦外之音,以为他在催她吃饭,她就抓紧时间吃。 一顿早饭,她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决定了,这甘氏集团她是真的不想要了,以前过普通日子的时候,觉得一辈子在西南跟着对她没什么感情的妈妈,没有前途,所以想来北市,但是北市能容纳她,甘氏不行,反正现在她已经毕业了,她离开甘氏也不会穷困潦倒过回之前的日子了。 只是她担心一个问题,老太太虽然嘴里总是一副随时能安排人上位取代她的样子,但是甘家明摆着只有她一个继承人了,大哥身子不行多年在休养生息,二哥在美国,有自己的科研事业,三哥早下了台被赶海外磨练,她走的话,只能是三哥再回来。 老太太可能没什么意见,毕竟那个孙子再差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只是她父亲未必会同意。 所以她要离开也不是自己一个选择能决定的,家里还是一大头。 “这儿好不好吃?”萧津渡饭后饮茶,问了句。 甘望舒点点头,“好吃。”大年初一吃一碗仿佛他给她做的粥,清甜可口香味扑鼻,非常好吃。 “外面也漂亮。”独门独户的小院里种着几颗梅花。 “以前回国,早上闲着没事儿我就喜欢和朋友来这,有时候也自己来,今年回国后还没时间来过呢。” 甘望舒点点头,看一眼他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张玫粉色的纸,在手里折来折去的把玩,“你是懂生活的。” 萧津渡看着纸,笑了声。 见她一直在看院里的梅花,萧津渡说:“这院儿里的是宫粉梅,算是梅花里开得最不错的,色调浓丽,雍容,花开得密,有点牡丹的味儿。” 甘望舒双手捧杯一边品茶一边听他说,觉得他不愧是应了之前那句“土生土长”的话,他真对得起在这生活的十几年,反倒她连梅花品种都认不全。 她偷瞄他一眼。 萧津渡玩着手里的纸还给她抓到了,挑眉。 第60节 甘望舒马上低头灌茶。等她装模作样喝完了,他那炙热的目光还没收回。 甘望舒只能放下茶杯,正儿八经对他说:“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眉一皱:“你知道我不爱听这个,我挂脸你又难过了。” “……” 甘望舒抿抿唇。 “你看,又委屈上了,我都恨不得给我自己一脚。” “……” 她无辜解释,“没,没委屈,我只是觉得,我确实对不起你。” “你干什么缺德事儿了天天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咱又没谈恋爱,你是劈腿了给我戴绿帽子了还是叛变祖国了??还对不起我。” “……” 甘望舒红了脸,“你之前总说我没心没肺,就是因为我总和你很生疏冷漠,养不熟,可是我把你气走了,有事我又想着你,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啊,这说明你是个大骗子,之前冷漠都是装的。” “……”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甘望舒试探性地问,“那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装冷漠吗?” “谁管你,大概就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自尊心强吧。跟着我混,总觉得是靠你妈妈,啃老似的,我又跟甘氏不对付。 你呀,你这种小孩子,就是得吃过亏才知道什么人是对你好的,不然天天甘氏甘氏,恨不得跟他们姓。” “……” 甘望舒脸色暴红,低头去拿杯子准备喝水,但里面空了。 她要去拿茶壶。 萧津渡:“别喝了,喝了粥再喝太多茶,撑死。” “……” “起来起来,陪我遛个弯儿消食去。” “……” 甘望舒起身。 萧津渡塞过来一个什么东西,她双手接过,一看,是刚刚那张玫粉色的纸,原本四四方方的被他折成一朵梅花的样儿了。 她呼吸都停了,不可思议地看着。 仔细一瞅,上面有虚线,跟着虚线折就好了。 但是他耐心也太好了吧…… 她这才发现桌上纸巾盒下面有一叠玫粉色的纸,供客人折花玩儿。 萧津渡穿过她身边。 甘望舒马上跟着,因为顾着看花,等她要去拿衣架上的大衣,已经被人先一步取走,她只能跟上。 “你把衣服给我吧。”她不好意思让他拿着。 萧津渡背着身子说:“刚喝完粥肯定不冷,走路呢,不用穿了。” “……”甘望舒忍不住说,“见过男人给女人穿衣服的没见过男人不让女人穿衣服的。” 萧津渡正好在门槛处,闻言刹停了脚步回头。甘望舒也刹住了,免得撞上他。 “得亏这儿没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祖宗。” “……” 甘望舒后知后觉,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萧津渡:“我给你穿衣服的时候还少啊?什么时候不让你穿了?”他把后面的“穿”字,故意咬得极重。 甘望舒:“……”她捶他一下。 萧津渡笑了,被揍就老实了,浑身骨头都顺溜下去,悠悠往外走。 甘望舒抱着那朵梅花追上他的脚步:“等我嘛,你这样在四合院里我好像你跟班或者小厮啊。” “没有的事儿。”他回头,眼神从她烟粉色的海棠旗袍上流连,“蓝小姐这一身京绣旗袍,多少值几个钱,别那么妄自菲薄。” “……” 萧津渡目光落她瞳孔,又嬉皮笑脸地去捞她的身子,虚搂着走:“并肩并肩。我开玩笑的,你呀,穿什么金山银山在身上,还是我们家小望舒,小月亮,得照顾。” “……” 甘望舒虽然表面无语但是脚步还是非常实诚地跟他并肩走着,嘴角也是勾着的,“我们回家吗?” “家?你跟我?” “……” “咱俩哪有家,关系都是缝缝补补的。” “……”她轻咳下,“你不要总是故意曲解好不好,我说回北郊。” “这儿就是北郊。” “……”甘望舒挥拳头。 萧津渡笑着投降了,“回什么家啊,大过年的你妈妈又不在。这个年跟我过哈。” “……”虽然她也不想回甘家,但是跟他过,他难道也不回去? “那去哪儿啊?” “你猜。” “……”甘望舒斜睨他,“该不会去你家,嗯,去你房子吧?我不去了。” “不去,咱俩去玩儿。” “有什么玩的。” “你跟着就行了你这个大过年还为工作掉眼泪的大傻瓜,老子非给你补回来。”他和她踏出四合院大门,又忽然凑近她,和她近在咫尺地对视,“跟着我,你觉得错过吗?” “……” “嗯?” “……” 甘望舒弱弱摇头。 萧津渡咧嘴笑了:“真乖。” 第33章 嫂子。 过了早上十点, 北市初一的明媚阳光中穿插着浓郁而躁动的年味。 萧津渡从头到尾没说要去哪儿,开着车穿过人头攒动的胡同往外走。 甘望舒也没再去追问,她靠在车窗看着外面一辆辆擦肩而过的车子, 回想起来,她似乎很少在大年初一出门玩。 以往的年,蓝银霜也会回林州, 偶尔会回西南,等他们一家子过完年再回北市, 年也往往已经过了, 她也是那会儿再到北郊跟小妈拜个年, 期间的日子她大部分时间窝在自己的小院里不问世事,偶尔会和单叶心出去转一圈。 北市她没什么特别深入的朋友,很忙,名媛圈不混迹, 单叶心是她大学的校友,唯一一个至今还在北市的朋友。 想到这,甘望舒忽然问萧津渡:“你昨晚怎么知道我喝醉了?你也在那个酒吧?” “没有, 有人告诉我。” “我朋友?” “不是, 那个……绻绻, 绻绻啊, 跟她二哥路过那儿,瞥见你了, 小家伙跟我通风报信呢。” 甘望舒吃惊:“绻绻?她才多大。” “记住你就行了, 几岁了还不会说你名字吗?” 甘望舒浅笑。 “说起来, 明儿是初二, 大年初二是绻绻的生日。”萧津渡瞄了眼她搭在腿上的左手,纤羸腕骨处正套着一只冰晶流水的镯子。 甘望舒不自在地捂住了手, “绻绻生日啊,她几岁啦?” “六岁,明儿就六岁了。” “我们绻绻六岁了~”她斜睨他,“那你生日什么时候啊?萧总的三十一岁生日。” “你现在倒是对我家底都如数家珍。” “……” 甘望舒冷静反驳:“只是你的年纪而已,不要说得那么夸张好不好?你去年总在我面前提你三十了,今年不就三十一了吗?就像你难道不知道我几岁吗?” “这能一样吗?我对你怎么样你对我怎么样,妹妹,你心里没数?” “……” 甘望舒尴尬得要跳车。 萧津渡手搭在车窗上,偏头斜睨她:“你问我生日做什么?还能指望你送我个生日礼物啊?” “……”甘望舒指他,“你有没有发现你这话似曾相识,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就这语气,说我问你几岁做什么,我也不可能喊你哥哥。” “对啊,我记得,所以后来不是得偿所愿了吗?” “嗯?” “我现在重温一下,看能不能后面真的赚个礼物,这个叫啥,激将法?我看你就爱这一套。” “……”甘望舒不甘屈人之下,“你更爱。” “我不爱。”萧津渡玩味的否认,“我早对你心死了,现在可有可无,对你我什么都淡淡的了,你爱跟我打招呼,我就应一句,你不爱打招呼,还跟我翻个白眼,我也接受。” 第61节 “……” “我发现,人欲望太强就会越发得不到。” “……” 甘望舒说:“你说得自己心如止水,而我十恶不赦。” 萧津渡笑了,摇头:“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甘望舒小声嘀咕:“我就是十恶不赦的,没事。” “真没那意思。” 车子在谈话间开到了一个别墅门口广场上,上边丢着几辆车子,有的已经飘了柳树叶在上面,不像今早停的。 别墅四周种满一圈在寒风里婀娜的柳树,显得小楼颇为隐蔽,阳光穿过法式飘窗投入屋里,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 “这什么地方?”甘望舒问。 萧津渡:“楼靳的房子。” “楼靳?” “他昨晚从外面回来,我托他给我带个礼物给绻绻的,来拿,顺便坐坐。” 甘望舒怀疑大过年的这里面不止主人在,有点不想进去,但是来都来了说不进去,萧津渡又只能进去又出来了。 她推开门下了车。 刚拐过一道颇为漂亮的玄关就听到很热闹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密集碰撞的哒哒声。 转过弯一瞧,甘望舒才发现,有几个男人在打麻将。 除了楼靳捏着杯咖啡在喝,看似在吃早饭,其他人都在打麻将,也就是说这个屋里除去他们俩,还有五个男人。 听到脚步声,牌桌上正对着他们俩的男人抬头,“哟,喊了一晚上萧总终于来……”话没说完,就惊呼,“哇,那什么,是姓蓝还是什么来着的,蓝小姐也来了。” 另外三个人纷纷抬头。 甘望舒站在萧津渡身后一步的位置,局促得不知如何是好。 萧津渡往后把她手腕一摁,就带到厅里了。 “从昨晚到现在,大早上还搁这打。”萧津渡懒洋洋道,眼神掠过在看牌的楼靳,“东西呢?” 楼靳指着不远处一个茶桌上的盒子,转过眼和甘望舒点头,“蓝小姐,新年好啊。你额头怎么了?” “新年好。受了个小伤,无事。”她浅浅抿唇颔首,又回头去和那几个还在好奇看他的男人打招呼。 七嘴八舌的招呼声传开,又都在看萧津渡握她的手。 甘望舒悄悄拿开。 萧津渡知道,但也装作不知道,兀自走到边上坐下,摸了摸那盒子。 甘望舒跟过去坐,接过这间房子的阿姨端来的一杯咖啡,问萧津渡:“你这里面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萧津渡:“你猜。” 甘望舒戏谑:“我哪儿猜得到啊。不过你要送小孩儿的,应该送点玩具吧。” “就是个玩具。” “你这……”甘望舒端着咖啡,眼神端详了几许那木制的盒子,“看着不像,倒像一副珠宝。” “那肯定不是。”萧津渡玩笑道,“我们绻绻还小呢,我真的送个玩具。” “那我能瞧瞧吗?”她好奇得很,歪头去看他那一面的盒子,“你掀开一丝缝隙就好。” 萧津渡:“我跟你直说吧,里面是一条鱼。” “啊?”甘望舒不太信,指着盒子,“鱼,藏木盒里面?而且一条鱼需要空运来?你要送鱼从你池子里捞两条就好了。” “这不一样,这个光写锦鲤……” “你池子里不就有光写锦鲤?” “这个是……哎,你来看。”萧津渡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 甘望舒就起身到他身边去,弯腰,看他打开了一个密码锁,掀开木制的盖子,里面很亮,一条发光的锦鲤真的在一个透明盒子里游着,大概巴掌大小,可爱得跟那只小天使一模一样。 她吸气,瞪大了眼:“真是一条鱼啊,活鱼。” “不是活的。” “啊?”甘望舒震惊了一次又一次。 萧津渡对她灿烂一笑,掀开了整个盒子给她看,“是假的,一种特殊的胶质材料做的。” 甘望舒整个人就差趴上去研究,“不可能吧,它看着就是真的,嘴,眼睛和鱼鳃还在动,而且它在游啊。” “里面有机器,带电的。” “那这个水呢?” “水也不是真的,是一种特殊液体,很亮你不觉得?” “是,很漂亮这个水,但是……” 甘望舒不敢相信,虽然听过不少这些高科技了,做个假鱼而已不算什么新大陆,但这条鱼和真的,真的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来是假的,它的每一片鱼鳞仿佛都是带着生命的,小尾巴游动的模样别提多灵动可爱了。 而且还有一点,人伸手靠近,它还会靠过来互动,小嘴巴嗫嚅着仿佛要你喂食。 甘望舒被深深吸引住了。 萧津渡起来把位置让给她坐,他自己端起咖啡喝了口,漫不经心走到牌桌边上。 连输一早上,荣晟起身要去厨房找点东西补充体力,萧津渡慢悠悠地在他的位置落座。 先拿手机发了几句消息,末了就喊:“望舒。” “哎。” “过来。” 甘望舒远远一瞅,不明白,起身磨磨蹭蹭靠近。 萧津渡把她摁在身边椅子坐下,“来,咱打两局,等肖焕来拿礼物咱再走。” “我不会。”甘望舒紧张得手都不会动了,她从来没碰过麻将,连观摩过都没有。 萧津渡:“没事儿,我教你。” 他在几个男人意味深长的笑意里,摸牌取牌,组合好了就开始教她打。 甘望舒对任何赌的事情都不热衷,因为她本质上还是属于穷人,不是那种底子很深厚的,所以不喜欢任何威胁到自身财产的东西。 她偷摸问萧津渡:“他们玩钱吗?” “玩啊,不然有什么意思。”萧津渡说,“没事儿,我有,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 萧津渡和她耳语:“你赢了包了咱俩过年的伙食费就好,行不行?” “……” 他在笑,甘望舒就不想去和他拉扯了,越拉扯萧总越兴奋。 玩法不难,萧津渡让她摸牌,每摸到有用的牌就告诉她如何组列,所以没一会儿甘望舒就摸清楚了这门路。 萧津渡腾出手一直在喝咖啡。 甘望舒瞄了眼他:“你昨晚没睡好吗?很困啊?” “睡得挺好的就是时间不是很多。” 甘望舒:“你几点睡的。” “两点吧,那会儿你嫌热,我给你弄好那旗袍后我就睡了,差不多是两点左右。”萧津渡又去看她的旗袍,低声给出了人生建议,“下次晚上别穿这个出门,睡觉麻烦。” 话落,也不知怎的他们还是听到了,麻将桌子上三个男人纷纷盯着他们俩看。 一侧在观摩的楼靳也在看。 远处从厨房拿了个可颂回来的荣晟好奇:“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甘望舒:“……” 她低下头看牌。 萧津渡挥挥手:“打打打。”他也看牌,“胡了。” 其他三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手保护……”楼靳感叹。 萧津渡推了麻将,淡淡道:“这叫技术。” 当然他可不新,他可不是好惹的。 几个人笑嘻嘻地让机器洗牌,愿赌服输给筹码。 甘望舒捏着几个筹码看,才知道一局他们玩十万块钱…… 甘望舒手有点抖,和萧津渡耳语:“我一个月工资都……” “我来我来。”萧津渡摁住她,“放心,而且咱不会输的,望舒。” “……” 甘望舒提醒:“你有点像引诱别人犯罪的坏人。” “……” 他失笑,“我都说了我出还犯罪啊?不犯不犯啊,放心。” 萧津渡带她摸牌。 甘望舒瞟一眼边上的三十万筹码,觉得也不是不能再赌一次,三十万还能输三次。 然后第二局牌运非常好比刚刚还好,甘望舒的嘴角都有点好奇地压不住了。 萧津渡倒是好像赢惯了,很正常地在喝咖啡。 连赢三把,甘望舒手边快超百万的筹码已经擂起来了,她心有点慌了,想走,萧津渡哄她说再打两把,肖焕马上就来拿礼物了。 第62节 “也许会带绻绻来,你不想看看?” “……”甘望舒成功被留住了。 “我听说崇业那董事长有点撑不过这个元宵的样子,津渡,你去看了吗?”楼靳站在两人身后,问他。 萧津渡漫不经心道:“没有,我大哥去了。” 在对面指挥别人打的荣晟说:“他老人家从去年国庆节挺到这会儿,都以为出不来icu呢,没想到家里还是有点孝顺的,给治好了。没那么容易的,你们别操心了。” 楼靳:“我倒是不操心,但我寻思年后想出去一趟呢怕我爹又拉扯我去走这些人情世故。萧总家兄弟多我可没那么多人帮我走这些。” 甘望舒趁着他们说话,让萧津渡接手,自己摸起手机看单叶心有没有给她回复。 一瞧,还真有。 单叶心说:“没事就行,表哥为人还是非常正直可靠善良风度值得信赖和长期合作的,下次可以把你放心地交给他了。” 甘望舒:“……” 萧津渡的声音在她耳边惊悚地响起:“这就是昨晚你那个朋友?跟她说谢谢她的谬赞,以后多合作。” “……” 甘望舒手机抖到地上去。 楼靳去帮忙捡,萧津渡在甘望舒的拳头下笑得不行。 甘望舒接过手机,道了谢回头,萧津渡把牌打得乱七八糟的。 她急了,压低声音小小地质问:“你怎么回事啊你不是会吗?”她忙去接手。 萧津渡懒洋洋地往椅背靠上去:“我不会,说了要靠你赢点赌资来过好这个年了,我这辈子就靠你了望舒儿。” “……” 一群男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瞅他。 楼靳眼里那笑意如潮水,拍拍他的肩就差说“你演技真差”。 听到门铃声,楼靳未免自己笑出声,转个弯亲自出去开门了。 “哟,宝贝,新年好新年好,我们绻绻最甜。” 楼靳人刚走声音又回来了,一会儿甜啧啧地抱着个裹得圆圆的小绻绻进来。 甘望舒一听那声音,瞬间抬眸,刚好就和小天使圆溜溜的一双天真眸子对上了。 一大一小茫然对望,回过神,差点热泪盈眶。 甘望舒起身接过那一小只:“绻绻~” “嗷呜……”她一头栽在甘望舒肩窝,蹭了又蹭。 甘望舒觉得全世界都是暖的,温柔地抱她坐下,满心跟水儿似的,搂着她亲亲又亲亲,“绻绻小天使还是那么可爱,姐姐好想你。” “我也想望舒姐姐~我,我还见过望舒姐姐。”她摸上她的额头,“呜,姐姐怎么了~” 甘望舒心都化了:“没事儿没事儿哦,姐姐不小心磕到了。” 小家伙安下心来,歪头看萧津渡,“哥哥哥哥,我昨晚……” 萧津渡斜睨她,含笑点头:“我知道,哥哥昨晚把她接回去了。” 小家伙马上开心地回头去和甘望舒说话,说昨晚在酒吧的事。 “你这个小孩儿怎么也去酒吧呢?”甘望舒好奇。 “哦,我俩吃完饭下山兜风,顺路去酒吧找个朋友,就去两分钟呢,嫂子。”跟着楼靳进来的肖焕说道。 甘望舒:“……” 全世界都安静了,别墅原本嘈杂的大厅仿佛进入冰川时代,死一般的寂静。 瞄了眼萧津渡,肖焕微微抬了下下巴,询问:他有说错什么吗? 既然他昨晚去接人了那不是女朋友是什么? 萧津渡抿嘴浅笑着,虽然心里美滋滋但还是偷偷去看甘望舒,想跟她解释。 同一秒,房子的主人打哈哈岔开了话题,说:“绻绻,来,看你津渡哥哥给你整的礼物,这可是我亲自从德国搞回来的,昨晚才到,新鲜着呢。” 小家伙从甘望舒怀里被抱走,她心一空,只能去认真打牌填补空缺。 这一局因为输给了那位貌似姓宋的男人,九十万筹码丢了十万,甘望舒非常不满地看萧津渡:“我赢了三场,你一来就输了。” “是啊,”萧津渡手指点了点她腕间的玉镯,“输光了拿这个抵债,没事儿的。” “……”太荒谬了,甘望舒抗议,“这是我的。” 萧津渡乐不可支的:“那我借用一下。” “??”甘望舒拿开他来摸镯子的手,几次后他还犯浑,她气无可气去掐他脖子晃悠,“别动我的东西,诈骗份子。” 萧津渡束手被掐,那边机器都发好牌了,他还在咳嗽。 甘望舒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反抗,不知道萧津渡看她那么喜欢那镯子,他心动得很。 “哎,楼靳,你年后要去哪儿来着?”宋此洲一边摸牌一边问。 楼靳在边上沙发处回头看来:“去纽约啊。” “什么时候去?” “你要去?” “我有场学术交流,要去一趟,大概就元宵那一阵吧。” “我也差不多吧。你要去找那谁?甘家那个二公子啊?” “能见到他,但人还蛮多的。” “不是,我意思是你特么又上人家家里借住去还是住外面呢?” 甘望舒丢出一个牌,萧津渡眼疾手快拿回来,看她:“干嘛,大傻瓜,这能用。” “……”甘望舒看着他手里那牌。 荣晟站在边上道:“哎,怎么还反悔呢,举棋不悔……” 萧津渡:“你们又没看到牌底,不算。” 众人:“……” 大笑声里,甘望舒成功过渡了萧津渡那个危险问题。 她看了眼那个还在认真摸牌的宋此洲,记忆中上次露营时萧津渡说过他的职业,好像是……搞科研的。 他认识她二哥…… “怎么了蓝小姐看我干嘛?”宋此洲看过来。 萧津渡瞄一眼自己身边的女孩子,又去看他:“哪有看你?想多了吧你。” 宋此洲:“……” 甘望舒缓解尴尬,指着对方的衣领说:“那个,压到了。” 宋此洲低头看领子,笑着整理了下。 甘望舒默默打牌,但是好一会儿都没见萧津渡有什么动作,她眼珠子一睨,萧总在她右手边喝着黑咖啡,脸的颜色也和咖啡差不多。 她凑近:“你怎么了?那么困?”她有点心虚,他昨晚为了她睡在沙发了。 萧津渡和她咬耳朵,语气也是咬牙切齿的:“你管他衣服怎么样,没穿也不关你事。” “……” 第34章 望舒儿,我蹭蹭你的腿没问题吧。 怎么了嘛, 不就是简单说了一句吗?甘望舒实在不理解,而且她是为了缓解尴尬。 她默默回头去打牌。 萧津渡一看她就没理解他的意思,当然要是理解了就完犊子了, 这年也过不好了,指定转头又和他断绝关系。 唉…… 他感觉他追妻路漫漫,小姑娘不开窍。 叹口气, 萧津渡一口灌下了咖啡,起身又去倒了。 “呜这个, 这个……” 不远处的绻绻趴在那个小鱼缸上面, 爱不释手, 跟哥哥说要带回家。 “一会儿就带啊,一会儿带。”肖焕抱着她在研究。 甘望舒远远看完,又去看远处和楼靳在厨房门口说话的萧津渡,最后又瞄一眼右手边恰好也在瞄她的宋此洲, 彼此微笑后就各自收回视线。 她觉得,整个别墅的氛围比牌桌上还要水深火热。 萧津渡回来的时候,甘望舒认真打的牌又输了, 也不知道是新人运气已经走完了还是因为宋此洲和她二哥认识的事儿让她心里不安, 心不在焉了。 她输急眼了, 扭头看那个两袖清风不问世事的萧总。 萧津渡一看她苦恼委屈的眼神, 马上坐直起来,接过牌大开杀戒。 甘望舒才知道他会打, 超级会, 刚刚就是故意骗她的。 中午十二点, 拿着两百万, 萧津渡把人带离赌桌去吃饭,甘望舒还有点恋恋不舍。 “你啊你, 还说不会打,以后你可不能背着我偷偷玩,回头把那还没装修完的房子给输没了。” “……”甘望舒心虚地甜笑道,“才不会呢,我这人很克制的,很理智的。” 嗯,有时候过分理智也不好。 午饭后萧津渡反正是不带她去别墅玩那乌烟瘴气的麻将了,不喜欢她跟别的男人说话也不愿意让别人惦记她,好不容易楼靳那家伙这次识趣儿了,没再总是跟她搭话。 他说要带甘望舒打高尔夫去。甘望舒瞬间摇头拒绝。 她会打,而且打得不错,但是高尔夫球场是大佬们谈生意的地方,虽然大年初一谈生意的人估计不多但也不乏有人像他一样闲着没事去消遣,要是去了有人大老远和她来一句,“甘总,新年好啊”,她这个年算是废了。 第63节 要掉马也不能在这个年掉,过了这个年,她一定会找机会主动跟他坦白的。 萧津渡向来不勉强她,要什么给什么,转而就说:“那带你到马场去,今天天气不错,就适合在户外溜溜。” “??我……不会骑马。”她尴尬道,文雅类的技能她基本都精通,比如钢琴大提琴画画写个书法什么的,因为性子从小比较恬静。 会打高尔夫是因为谈生意需要,而其他娱乐技能比如骑马滑雪这些比较大型的户外运动,她就基本不太擅长了。 萧津渡简简单单表示:“我带你去就是带你玩,只要我会就行,你不会那可真是太好了,咱不就有节目了?我教你啊。” “……” 甘望舒总觉得他好像很享受这种教她的感觉,她试探性地问了出来,“你不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很傻吗?” 他眉头一皱,语气都变了:“胡扯什么呢?你看看哪个自己养出一朵漂亮小花儿来的人会嫌弃她还小不开花的时候?那叫成就感。” 甘望舒有一瞬间的抽神。 这个道理她是第一次听。 在甘家,她小时候不是那种“迟早会开花”的小苗,而是没有人为她施肥看护她长大的野草,长大了固然被挪到了正儿八经的花坛里了,但也只是上面刚好有空置的位置,而不是甘家里任何一个人的期盼,没有人期盼她这棵小苗开花。 上位甘氏总裁这两年,也没人会因为她而觉得有成就感,相反是无时不刻地觉得配不上。 “那你耗费那么多心神在我身上,养我这,这种植物做什么?” “……” 这问题属实给萧津渡干沉默了,做什么?当然是因为喜欢了。 “我闲着没事呢,就找消遣你不是知道的吗?跟你玩不是还能陪陪你吗?跟别人玩属于浪费时间,我肥水不流外人田。”萧津渡道。 甘望舒:“……” 她想起早上在楼靳那儿,大家起初听到他说的旗袍事件后纷纷表情不对劲起来,明显误会他们关系了,后来还有他表弟直接开口的那句“嫂子”,更是没有当场解释。 基本上早上在场的那所有人,除了萧津渡自己,就连绻绻小天使都已经误会他们之间是一对的关系了。 所以她才会好奇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带着她,听到别人那样误会,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但是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在……” “怎么,合着你利用我呢?年还没过又抛弃我了?”萧津渡直接质问,再也不吃哑巴亏了。 甘望舒愣神,接着马上着急地解释,“不是的,我意思是,不要在你朋友们面前见面,大家不都误会了吗?” “误会什么了?”他眼睛亮了些,嘴里装糊涂。 甘望舒今天对他有一百二十分的信任,就直接道:“误会你有女朋友了。” 萧津渡:“哦~” “……”她斜睨他,这是什么反应? 萧津渡收到目光,一副很慷慨大方的样儿说:“没事,我本身又没女朋友,误会就误会,无所谓。” “那不行,要不你还是跟你朋友们辟个谣吧。” “懒得,他们那群人一天换几个女朋友,我好不容易传个绯闻还去辟谣,显得我很另类。” “……”甘望舒歪头眯起眼打量他,“你怎么想的啊?别人不正不经你就要一样吗?你三观不正啊你。” “我意思是这是小问题,就算后面我交女朋友了,不是你,他们也不会惊讶,所以不用解释。” “……”交女朋友了,不是她? 甘望舒轻咳下,忽然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啊,你怎么会还没女朋友呢?你在美利坚长大的正常来说应该有个孩子了。” “……”萧津渡唇角一抽,“年都过了你还致力于给我无中生子呢?” “……” “我都说我出淤泥而不染了,你还非把我往土里摁,刚刚又说我三观有问题,你到底希望我怎么样?我灵魂都给你整打结了,我该怎么活合适你说?” “……”甘望舒深吸口气,“算了我们不拉扯这个深奥的问题了,反正你是好人我知道的。” “谢谢了,蓝小姐。” “……”甘望舒再切到正经问题上,“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怎么,你还要给我介绍啊?”他手搭方向盘,懒洋洋斜睨她。 甘望舒:“随口问问,我身边没什么适合你身份的,唯一适合的,只有一位。” “谁啊?” “甘氏现在的女总裁。” “……” 甘望舒玩味打趣:“你不可能和甘氏的人,有感情牵扯吧?” “嗯,这不可能,要不你给我介绍点别的。” 甘望舒笑容有一丝收敛,困在他这句随口而出的话里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当情侣当然她从未想过,但是当朋友,听他语气也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她就姓甘,甘氏女总裁就是她。 萧津渡倒是发现她脸色变差了,不理解:“怎么了?不是你自己要给我介绍的吗?怎么还不开心了?”难不成也吃醋了? “没,就是没有可以介绍的。” “那你问这问题做什么?” “说了随便问问嘛。” “那我还要说吗?” 她朝驾驶座瞥了过去,狐疑道:“你有理想型?” “是个人都有吧,要不你跟我说说,哥哥回头给你介绍一个。” “……” “我身边可不缺青年才俊。” “……” “当然今天那几个我都淘汰了,配不上你,那几个都不是正经人,就一个宋此洲吧但是那家伙,别提了反正跟你也不适合,你可别看上他。” “……” 甘望舒摇摇头:“我没有理想型。” 萧津渡:“为什么?纯看眼缘?” 甘望舒:“我觉得我还没到需要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靠着车窗叹气,“我工作还没稳定下来呢,我都快喝西北风了,这个年如果没有你我会抑郁的。” “……” 萧津渡这颗心跟在泥水里过了一遍似的,疼得很,“放心,我说了有我在,我会养你的,喝什么西北风。” 甘望舒闭上眼睛:“你也只是说说。” “嗯?” 甘望舒漫不经心地呢喃:“我现在能接受你的一点点救济,但还能等你结婚了也时不时跟你说,我没钱了你打点给我吗?小心不要被你老婆知道。” “……” “我像个臭不要脸的乞丐。” “……” 萧津渡笑得没谁,“不是,怎么扯这么远了。” 马场到了,萧津渡摆摆手:“算了不说了,反正你这事别惆怅,咱能顺利解决的,解决不了再想最后一条路啊,望舒。” 甘望舒一下子就被提了神了,他真的总能让她在泥沼中爬起来,是啊,现在一大早,为穷途末路伤感什么,没必要。 萧津渡带她去换衣服。 甘望舒一身十足风雅韵味的旗袍一下子换成了英姿飒爽的黑色骑士服。 她有点别扭,觉得这种类似制服的塑身衣服穿着很不自在,腰和腿都显露无疑,相比较来说她更喜欢穿裙子,那种大方从容之感更适合她…… 关键是换完衣服从更衣室出去,发现萧津渡没有换!他只穿了一双靴子,西裤塞在靴筒里,别样的慵懒调调儿,手里拿着还没戴上的手套。 “你为什么没换?”她问。 “我不用,我会骑。” 甘望舒嘟嘴,眼里流淌过一味可怜味道:“那只有我自己穿。” 说着萧津渡就眼里夹光开始上下打量她。 甘望舒浑身都硬化了,眼都不知道如何上下眨,都开始怀疑是左右眨的。 “你看什么?我也要穿便服。” 萧津渡阻止:“你不行你穿便服摔一下就死了。” “……” 萧津渡嘴一咧,走近她:“望舒。” “嗯……” “小姑娘这腿比我命还长。” “……” 甘望舒瞬间感觉脸上被火舌燎过,热得无法睁眼。她伸腿就去踢他,萧津渡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还开心不已地捞着她去牵马。 甘望舒路过一个马厩,指了指一匹白色的马,“那个好看。” “那个不是我的。” “嗯?” “去找我的马。” 他还有专属的马养在这…… 甘望舒默默在心中感慨,总裁和总裁是不一样的。 再走了几步,有个类似教练的人迎面走来,和萧津渡打招呼:“大年初一,萧总怎么有时间过来。” 第64节 “带朋友玩呢。上月来的那匹利比扎训练好了吗?” “好了,萧总今天要骑这匹?” “带我去瞅瞅。”萧津渡拉过甘望舒,“那个马种是出了名的漂亮,比你刚刚看的那个还好看,而且温驯好骑。回头给你记着,给它取个名儿,以后只属于蓝望舒的。” “……” 甘望舒连摆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带过去了。 那匹马有多漂亮呢,它耳朵小小的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粉色,鼻子也是粉粉的,低头的模样可爱得不像一匹一人高的马,但一抬头,那高贵的样儿随着修长的脖颈立挺而起,气质立刻就浮现出来了,好看得炸裂。 甘望舒一眼就心动了,但还是和萧津渡咬耳朵婉拒:“玩玩就好了我不是那种会骑的,别浪费这种钱在我身上了。” “浪费什么钱,不用钱。” “怎么可能呢……”虽然不知道这一匹到底多贵但是马场里的最便宜也要动辄几十万吧,他怎么能又是说送就送呢。 甘望舒正出神呢,手就忽然被人牵了起来,摸上了马的鼻子。 润凉的触感让她被吓到,立刻回神。 小马还瞄了眼她,明光流转跟抛媚眼似的,把她逗笑,“好可爱,好漂亮呀。” 萧津渡一听就开心:“先骑我那匹,等你熟练了来骑这匹,它刚来没多久。” “你怎么那么清楚,你经常来吗?” 边上的教练闻言瞥了眼她,“这是萧总的马场。” “……” 甘望舒扭着僵硬的脖子去看萧津渡。 他瞄了眼那教练,“以后别多话。” 教练:“……” 甘望舒被拉着走了,她脚步都很虚浮,“你还有马场啊……” 萧津渡的语气是甘望舒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那么不自信,就是一种打着哈哈搪塞的意思。 “其实是我在美国的时候有一个,但是偶尔回国时懒得去别的地方玩,想养着我自己的马就开了一个,不纯是我自己的,荣晟在管着主要是,你可以当不是我的,望舒,你当我很穷就行。” “……” 他好像上次在度假区,怕她知道那是中明的产业他有股份而不自在。 甘望舒心里轻叹,总觉得自己的“穷困潦倒”也挺让萧总为难的。 她偷瞄了眼边上在戴手套的男人,萧总戴个手套也很优雅呢。 萧津渡到一个棚下牵了一匹深棕色的马出来。 甘望舒问:“它好有气质,这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吗?长得很像电视上的样子。” “嗯,对。” “……”她是胡说八道的。 刚刚那教练来给马换上双人马鞍,完了萧津渡就扶着她上去。 甘望舒还在胆战心惊的时候,马一阵轻晃,背后贴上来一抹滚热而宽阔的胸膛。 男人一手勒缰绳一手搂她,甘望舒顷刻间就放松下来了。 萧津渡轻轻甩动缰绳,马儿走动起来:“今儿天气好,我们上外场溜溜去。” 甘望舒没有说话,不懂,也不敢,她还处于新手懵懵的状态中。 萧津渡双腿夹着马腹控制着马,走了会儿甘望舒渐渐发现了,就好奇的觑了眼,然后就发现他坐在她身后,而她的腿还几乎比他短。 “干嘛呢,这么漂亮的山不看,看我腿。”耳边呼入一阵略带滚烫的气息,带着一丝丝调侃。 “……”甘望舒身子微微抖了抖。 萧津渡拿腿碰了碰她膝盖。 甘望舒浑身电流弥漫,小心脏顷刻间炸了,但也没有底气,只是小小声的怂怂地质问身后:“你干嘛呀?” “你看我腿干嘛?” “要钱吗?看一眼少块肉啊。” “……”他笑得胸腔都在振动。 甘望舒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腿:“我就看,萧总腿也很长。” 萧津渡继续拿膝盖蹭她:“你看呗,给你看。” “……”她扭开头。 萧津渡斜睨她头盔下被阳光晒得白里透红的侧脸:“你看啊,望舒,反正你看我我看你。” “……”她浑身都燥热起来了,觉得今天大年初一的温度过高不适合户外活动。 “你看我干嘛。”她指着漫山遍野的风景,“你看你的江山啊。” “腻了,哪有我们家望舒好看。” “……”甘望舒摸了摸双臂,“你别整我一身鸡皮疙瘩,油嘴滑舌肉麻死了萧津渡,说点人话。” 他在她耳边笑,跟风过儿似的,让人耳根到心尖尖儿都痒痒的,“我没有油嘴滑舌,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们家望舒就是漂亮。” “算了,不说了。”甘望舒选择躲避。 马继续踩风踏阳前沿着微微的坡度爬山前行。 不到半分钟甘望舒又说:“你别老蹭我,你的腿。” “我没有蹭你我在驾驭它呢。” “个鬼,鬼信你。”她手指戳他的西裤,“这腿一会儿给你打折了你就老实了。” “那你来控制马,你夹着马腹,我不动了啊我现在就老实。”他无比纯良地道。 “……” 甘望舒在他的教导下开始用腿夹着马腹控制马的速度。 但是这匹汗血宝马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控制它的不是他主人,忽然加速起来。 “啊……” “没事。” “让它停下来停下来,好快啊。”甘望舒被迎面的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萧津渡搂紧了她在怀,脑袋靠在她缩着的脑袋边亲昵耳语:“没事儿我在呢,望舒,不会摔的。” “我害怕,让它按原来的速度走嘛。” “那我要蹭你腿了。” “……” 第35章 我们的家。 萧津渡把马的速度控制下来。下一秒甘望舒就过河拆桥转过身去暴打他。 “蹭什么蹭, 你蹭个没完……” 萧津渡笑得没谁,看着那挥舞的拳头乐道:“有没有良心,有没有良心。” “你再欺负我我就跳马。” 马儿踩着野草悠闲漫步, 一点不受背上大战的影响。 萧津渡逗她:“还要跳马了,可能耐了你,你知道这多高吗?” “哼。”她硬气地准备回身。 萧津渡放在她腰上的手故作一摁, 甘望舒的身子往马的一侧倾斜。 “啊……” 她大惊,下意识回头去抓他, 萧津渡也顺着她的力道弯下了腰, 和她一起一副要摔下去的模样, 但在她惊慌失色里,又稳住了。 两人就以着那副诡异的姿势在马上对望。 天蓝如洗,白云缕缕,郊外马场风清柳绿, 满世界惬意景致都倒扣在甘望舒眼里,但是她眼里此刻唯有一个萧津渡。 他眼里裹挟着风轻云淡的笑,“傻瓜。” “……” “坐我马上, 我怎么可能让你摔。” 甘望舒眨巴了两下大眼睛, 很神奇地消了气, 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点傻。 萧津渡趁机指责她:“你对我真不好, 一点不信任的。” “……”是啊,真有点。她当场检讨起来, “抱歉抱歉。” 萧津渡眉梢的弧度吊得更高了, 一把将她搂起。 甘望舒腰有些酸, 那个动作很高难度, 所以坐好后不由伸手揉了揉小腰。身后在下一秒贴上一抹滚热的胸膛,一只手从后过来把她的小身子完全搂住, 往后轻拢。 甘望舒这一刻对他满含信任,也知道他是在让她靠着舒服,所以全身心放松下去就往他怀里卧去,完全忽略了这个动作是有些暧昧的还以为萧总在扶贫。 萧津渡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噙得老高。 郊外辽阔的草地山野太适合骑马了,远离了城区大年初一的繁华喧嚣,这里有独一份的惬意。 萧津渡玩够了开始认真教她骑马。 甘望舒骑得很开心:“一天解锁两个技能真是人生新体验,太棒了。” 萧津渡:“是吧,蓝小姐这年过得还是不错的。” “嗯嗯嗯,宾主齐欢了。” 第65节 “……”萧津渡属实被她逗到,“你是不是学坏了。” “跟你学的。” “……” 两人坐着那匹汗血宝马走了一个多小时,回去骑那匹利比扎白马。 它很温驯,甘望舒摸它它都完全不抗拒,两人上马后,萧津渡让甘望舒自己控制它,跟它说话,培养熟悉度。 小马全程就在甘望舒的温柔指示下带着两人绕着马场走,爬坡走梯田山道游览城郊风光,听话无比。 “给它取个名儿,这马以后就是你的了。”萧津渡中间说。 甘望舒明明很抗拒他送贵重礼物,可是一想到这个可爱的小白马以后是她的了,她就忍不住心痒痒,觉得自己的人生在逐渐“富有”。 她决定等萧津渡生日的时候,送一个比较贵的礼物补偿回去,反正她早上问他生日日期就是为了有一天送礼物的。 所以,她今天接受了这匹小马。 “那叫它什么呢?你们给马起名字都什么格式的?”甘望舒虚心请教。 萧津渡没想到她真的接受了,一下子开心了,就道:“叫它小月亮吧。” “什么?”甘望舒不理解,困惑地环视一圈眼前的青天白日,“大白天的你为什么给它取名字叫小月亮?” “你是小望舒,它是小月亮。” “……”甘望舒被肉麻死了,回眸看他,“不要不要,干嘛要跟我叫一样的,而且小月亮听起来也没有多么高雅,很常见。” “要那么高雅干嘛,荣晟给他的马取名乐总,快乐的乐,老总的总。” “……”她唇角一抽,忍俊不禁,“为什么?” “他不爽的时候就来骑马,觉得骑马挺快乐的,所以尊称它为乐总。” “……”她笑得不行,“虽然很抽象但无法反驳,那你的马叫什么?” “dusk。” “什么?英文名?你取那么洋气的英文名还给我的马儿取了个那么大众的小月亮。”她一脸你偏心的意思。 萧津渡乐不可支:“翻译过来的‘日暮’就是中文名,刚刚那个马是我的第五匹马,我起名字有排列的,因为国外带回来的所以取了英文名。” “你那么多马啊?” “第一匹中文叫破晓,接着是晨光,正午,浮生,这个小五就是日暮,还有一个是余晖。” 甘望舒眼睛都亮了,充满了崇拜:“萧总好文艺哦,好听好听~” 萧津渡马上顺着竿儿爬,“你的这个算小老七行不行?叫它小月亮多好,英文名也有啊,little moon。” “……” 甘望舒垂眸看了看在漫步的小马,忽然觉得小月亮也不错了。 “好吧,大俗至雅,我们小七就叫小月亮吧,和萧总做一家子。” 萧津渡开心得起飞,控制着马继续走,带她兜风去。 这满满的一天行程让两人都很满意,有人赚了大便宜有人也觉得自己赚翻了得到了一只小月亮。 傍晚离开马场时甘望舒还对她的小月亮恋恋不舍,承诺有空就来看它。 和萧津渡今天吃了三顿饭,饭后他送她回北郊。 进屋一会儿甘望舒就开着自己的车子回了甘宅。 她一天没在家,晚上总得回去应酬一下,不然老太太又大有话题可以开张了。 初一的甘宅和往年一样无疑都是热闹的。甘望舒八点半到时家里已经人很多。 外人与亲戚自然对她这个甘总抱着十足的客气,但是自家人就一般了。 老太太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淡淡看她一眼就移开眼神去待客,旁人对她的夸赞她也不否认不肯定,只是微笑听着。 父亲和旁人在寒暄说话,甘太太对她今天更是陌路人一般。 甘望舒在厅里坐了会儿,也只是和大哥大嫂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聊了两句白天去哪儿玩了,除此之外没再有人关心过她。 她坐了会,假借看消息的空当到院里去透气了。 萧津渡发给她的,问:“你这么晚了还开着那破玛莎去哪儿呢?” “……”萧总不喜欢甘氏是连同车子一起的。 她好奇地回复,“你怎么知道呀?” 萧津渡:“我在对面住。” “……”甘望舒震惊了,不小心差点栽眼前的人工湖里去,她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地戳着屏幕回复,“你又回来住啦?” 萧津渡:“你又嫌弃我。” “……” 萧总的这个又字体现了什么呢?体现了他的十万伏怨念,委屈,生气,抗议。 甘望舒火速灭火:“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惊喜,万般惊喜。” “看不出来。” “……” “万般地敷衍。” “……” 甘望舒这就真的有点委屈了,固然没有真的万般惊喜,确实惊吓多一些,但是这次她真的没有对他的居住产生抗议和不欢迎的成分,坦白说此刻心里其实是有点开心的,因为后面见面,就简单多了…… 曾经她很怕他在北郊住,怕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却已经完全转变想法了,她是个虚伪的人,抗议他的身份又需要他对她灵魂进行安抚,就像此刻,她恨不得飞离甘宅回北郊去。 和他拉扯了十分钟,把人终于哄好了,甘望舒才回去应酬。 撑到晚上十点,客人散得差不多,她也准备回了。 临了却被父亲喊到书房去。 “这些年甘氏没什么特别好的发展。这两年,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保持稳定,但是望舒,太过的明哲保身也是一种退步。” 甘兴业坐在太师椅中,隔着书桌与这个小女儿对视,“虽然我也明白你目前还没什么能力去让甘氏迅猛发展,你的本职工作本也不是这个,这公司对你来说是吃力的。但你奶奶的意思我也觉得可以考虑考虑。” 甘望舒静静地看着父亲,眼神没有什么温度和情绪。 甘兴业:“纽约那边跨年后有人员调动,现在还不是很稳定,你复工后去那边待一阵子吧。这边,我来看几天,你不用担心。” 甘望舒试探性地问:“您看着,还是按我奶奶的意思,有新的接班人了?” 甘兴业顿了顿,随即摇头:“没有,暂时我没有这个想法。”看她一眼,他略带安抚性地道,“我只是让你去磨练磨练,望舒,也知道你不喜欢听老人家的话,去了也算图个清净,你听我的,错不了。” 甘望舒点点头:“我知道了。晚安。” 转身快到门口的时候,后面又传来一句话:“望舒。” 她回眸。 甘兴业看着桌上的文件,淡淡道:“对你妈妈说话,不要那么冲。” 甘望舒无言。 甘兴业:“她要回西南去祭祖,就初四,你想不想去?我让司机一并安排。” “不去了,忙。”说着她径自出去回自己院子了。 进去一会儿,又取了车钥匙出门,开着那辆萧津渡嘴里的破玛莎拉蒂穿过半个华灯澹澹如水的北城,到了孤寂无声的城北郊外。 对面院子里暗淡无光,也不知道萧津渡是不是真的在这,或许已经休息了?毕竟已经十一点了。 甘望舒进屋,去楼上洗了个澡。 躺下休息时偶然发现窗外对面有一片隐隐的光亮。 她又爬起来偷偷摸摸上阳台去,记得萧津渡的房间貌似就靠这一片的。 刚靠上围栏,对面房间就走出来个人,远远的飘来几个字:“进去,不怕冻死呢你。” “……” … 大年初二到初三,甘望舒每天都是回家吃一顿饭,其他时间就消失了,直到初四甘兴业陪夫人回西南,甘望舒也有了借口不回去,一直在北郊待着。 萧津渡那几日也不全是和她过的,他白天也会回家应酬他的,没法和她吃饭的话他晚上一定会找她吃宵夜,偶尔自己下厨偶尔带她出去玩,顺道一起吃。 蓝银霜是年初七那天回北市的,回来后得知甘望舒这几天都在这边过,和萧津渡在一块吃喝玩乐,她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欣慰。 “津渡啊,他又回来住啦?这孩子哟……”她笑呵呵道,“他就喜欢来陪你玩。” 甘望舒没法否认,他对她是很好很好的。 “那你呢,你现在对他,没什么芥蒂了吗望舒?”蓝银霜问道。 甘望舒看小妈:“我总想着和他主动坦白我姓甘,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候,我俩见面吃饭或者出去玩,说出来,总是觉得扫兴。” 蓝银霜点头。 甘望舒:“大晚上给他发个信息说,好像也行,但是……可能我本身一直拿不定主意吧,小妈,我担心说了之后,我俩闹蹦就不说了,但他连您这里也不好来了。” 蓝银霜也没有否认这个可能性:“他是不会生小妈的气,但是或许会觉得,来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担心来了见到你。” “嗯,对。”甘望舒点点头,叹气,“那,小妈,因为我,他如果不来您这儿了,您是不是很失落。” 她无奈笑了:“你不要考虑连累小妈,如果你说了,津渡生你的气,我会找他解释的,说你不是故意的,小妈一定努力让他不生你的气。” 甘望舒眼眶生起酸涩,“我最近要去美国,小妈,可能要去一阵子。” “多久?” “至少三个月左右吧。”她简单说了甘氏和甘家目前的情况。 蓝银霜听得满脸的担忧:“怎么会这样,公司这几年已经换了几波领导了,还要换。” 甘望舒脸色云淡风轻的,已经不在意:“算了,无所谓,我打算这次顺道找我二哥商量商量,这甘氏,我可能不想要了,与其别人主动拉你下来,我不如自己退出。” 蓝银霜眉头越发紧锁了,“不想要了?那你怎么办?” “我还能饿死吗?”她玩笑道,“小妈,您不要担心,没饭吃了我二哥会养我的,再不济,我回国来,您这肯定有我的碗筷。” 第66节 蓝银霜一刹那温柔满面:“对,”她肯定地点点头,摸摸她的脑袋,“我们望舒不要有压力,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这里待了不舒服就不待了,无论如何小妈这里永远有你吃的,饿不了的。” 甘望舒甜笑:“只是我中间未必有时间回来看您,您要保重身子,下雪下雨的,就不要出门了,不要再摔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您要告诉我。” “哎哎,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啊,学聪明着呢。” 甘望舒失笑。 … 新年复工的几天甘望舒在安排工作,比较忙,没和萧津渡吃饭,也没见什么面。 以前早上他会要她一起出门上班,后来俩人不是因为那个坐车问题吵了一架吗,这次萧总半个字都不提顺路送她了,记着呢,不想再吵架。 甘望舒农历十二要出国,十一日时特意发消息问他:“萧总有没有约?晚上吃饭?或者明天中午也行。” 萧津渡晚上确实有约了,要回家去。 他给甘望舒去了电话。 “嗯?”甘望舒在公司忙着。 萧津渡的声音是难得的正经:“我晚上要回家探望老人,估摸要在家吃,明晚吃怎么样?” “哦……明天中午你是有约了?” “看情况,你要是明晚不行我中午就行。” “……”甘望舒浅笑,“如果是平时,我肯定不好意思,你都约好了,但是我明天晚上的航班,没时间吃饭了。” 萧津渡在办公室里挑眉,没再看电脑了,而是对着手机问:“又要出国?” “对,有个,外派。” “外派?美国?” “嗯,大概几个月。” “什么?”萧津渡直接站起身走到窗边去远眺cbd高楼中那若隐若现的甘氏集团,“几个月?” “我可能也不会真的待几个月,应该中间就离开甘氏了。”甘望舒安抚他,“只是目前这个任务没能推脱掉,该去还是得去一趟,我先动身后再想想怎么递交辞呈。” 萧津渡松了口气:“还是有点突然,关键是我最近估摸没时间出去,家里老人家身子不太好。” “是吗,那你忙呀。你出去干嘛?” “你说呢,祖宗!”他声调在听筒里拔高。 “……” 这一句充满谴责:“我都怀疑你一走,连‘萧’这个字怎么写都忘了。” “……” “怎么没声了?”萧津渡语气格外地意味深长,“怎么新年一过,蓝小姐人生有了新方向,就不找我了。” “……”甘望舒忍着笑斥责他,“你能不能别张口就来,我都跟你约饭了,够懂人情世故了。” “你这是什么饭?离别饭?还是再也不见饭?” “……”甘望舒呼了口气,“服了,你不要总是诬陷我好不好?ok,那不吃了,我把航班改到晚上的,不想跟你见面了。” “……”萧津渡半信半疑地挽回,“我开玩笑的。” “我听着可真了。” “望舒儿……”他拖长了尾音,开始哄人,“我订好餐厅了,明儿中午的,我请你吃个好吃的我们家望舒要去美国吃苦了真是心疼死我了。” “……”她掩唇笑。 电话那头的调调又恢复一贯的吊儿郎当了:“你放心,我再忙,一定也隔三差五就飞去找你,探望你,我们蓝小姐不会寂寞的。” “……”这个词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萧津渡:“还有啊,你记一下地址。” “什么地址?” “你记一下。” “哦。”甘望舒在电脑上切了个新文档,手指放在键盘上……“什么?” 萧津渡:“曼哈顿阿姆斯特丹大道2……” “等下,那边是住宅吧?什么东西?”甘望舒打断。 萧津渡惬意地声色钻入她耳朵:“我在纽约的房子,确切地说,咱俩往后一阵的家。” “……” 第36章 纵容他的故意。 甘望舒这一阵基本是在北郊生活的, 晚上闲来和小妈在房间收拾行李时,家里的阿姨来敲门,说:“津渡来了。” 蓝银霜笑意盈盈地看甘望舒:“你有没有跟那孩子说你要出去, 望舒。” “说了。” “那指定是来找你的。”她乐道,“你下去和他玩,小妈给你收拾。” “……” 甘望舒把一件外套丢行李箱里, 转头默默取了件御寒的风衣在浴袍上一裹,就下楼了。 萧总都没进家里, 在院子里葡萄藤下站着。 葡萄是今年蓝银霜新种的, 长得不错不过冬天没有叶子, 只剩光秃秃的一圈藤条缠在架子上。 甘望舒走出去。他没回头,径自往外走,“陪我溜溜弯。” “……”她跟上去,嘴上说, “你怎么跟老人家似的呢,喜欢遛弯呀。” “说散步也行啊,这不显得太文艺了。” “……”她弯起眼睛没再说话。 萧津渡偷瞄了她两眼。 夜晚的橘红色的路灯撒着不明不昧的光线, 将两人的影子一高一低地拓印在长道上, 甘望舒顾着看影子, 没注意到身边人几次三番投来的目光, 只是和他边走边随口聊着天。 从聊天中能感觉出,萧总是觉得明天午饭时间见一面太少了, 她要去几个月, 他似乎真的有点担心。 走着走着, 忽然有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脑袋:“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工作不顺心了也跟我说,咱就算不明天立刻跑路, 但我貌似也能哄哄我们家望舒的。” 北市今晚零下八度。 风声里夹着的寒意不说彻骨,但也让人精神有些恍惚,但某一刻甘望舒清晰地感觉到似一阵温热的浪从脚底弥漫,指尖也涌现出层层叠叠的热意。 “嗯。” 有了这一晚,第二天的饭就更像是简简单单的饭,萧津渡没再说什么,只是脸上明晃晃挂着不舍,嘴里偶尔会甩出几句嫌弃甘氏奴役他家望舒的话。 他最近烦甘氏烦得很明显,让甘望舒直到散席那一刻也没勇气跟他坦诚相待。 或许在国外和他说是最合适的?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吧,因为反正无论说不说他们短时间内都不会见面,这样彼此也就不尴尬了。 傍晚甘望舒和特助一起乘飞机走了,特助和她去几天就回,她往后自己在那边待着。 飞机刚在美国的傍晚平稳落地,手机就振动起了甘衔清的来电。 甘望舒好奇接起:“二哥?” “下飞机了。” 她眯了眯眼,困惑:“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 “……” “我让司机去接你了,别住酒店,上次来你就不跟我说,这次不能在酒店包月了吧?” “……” 甘望舒其实也没有信心能一直在酒店待着,总不能来了几个月都不和二哥联系,所以她才浅浅订了一周的房。 甘衔清从读书开始就一直在美国生活,这边有产业,但甘望舒虽然跟他关系好却也不是很喜欢去打扰他,他自己带着个小孩儿,她怕去给他添麻烦。 甘衔清住在纽约中央公园大厦,距离萧津渡给她的公寓地址也就几公里路。 曼哈顿高层建筑外形都大差不差,高耸入云的铅笔塔在夜幕里一像一簇簇内敛却又豪华的烟花,内部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差异,大小问题罢了。 小侄儿有五岁了,到家时小家伙正在厨房同父亲一起做饭接待姑姑。 甘望舒随阿姨去收拾了下行李,下楼就已经可以吃饭了。 “这次待多久?多待一阵也不错,我这一阵不出差,都在纽约。” 一家三口很是温馨的饭桌上,甘衔清吃了会儿就问甘望舒。 “甘先生没跟你说吗?”她知道,二哥能对她的行程甚至飞机时间都如此清晰地掌握,只能是甘兴业主动透露给他的,怕她这一趟心里带着不满,怨气,所以一早招呼二哥关照她。 甘衔清浅笑,也不否认她的猜测,“他没有说你来多久,只是说,望舒要去出差一阵子,让我把你接过来,别在外面流浪了。” 甘望舒莞尔,给小侄子夹了筷子菜后,抬头看餐桌对面三十多的男人,“计划是一个季度,但是我应该不会待在集团那么久。” “嗯?”甘衔清不是太懂地挑起眉,一边换了一双公筷,也给她夹了菜。 甘望舒看着菜,呢喃:“这甘氏老板的位置,我不是很想坐了。” 甘衔清收回筷子的手停滞在半空,静看她二秒后道:“为什么?因为家中,对你业务依然抱有不满的态度吗?” “差不多吧,我本职不是这个,能力有限,这些甘先生都是清楚的,但在我上位才两年,集团接下来也没什么合适接班人的情况下,他还是觉得我适合远离那个位置一段时间,美其名曰是磨练,但是……” 她淡淡哼笑,也没再说下去,低头吃饭了。 “可是,望舒,这是甘家人人都想要的位置,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固然,我不会清高地说我从不想要这个位置,但是比起欲望,我目前还年轻,还想要一点骨气。 我挺想看看,我离开了,甘氏怎么收这个烂摊子。” 甘衔清想了想,边继续给她夹菜边道:“你决定了就行,二哥都支持你,没了工作就在美国待着,二哥养你就好了,咱这辈子都不用工作了也可以。” 第67节 甘望舒笑起来:“也就是你总说会养我,我才有这样强烈的想法,不然我没底气。” “你可以有底气,干任何事情,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有底气,二哥一定给你兜着最后的结果。” 饭后没多久甘望舒手机就响起了萧津渡的电话。 她抱着手机到几米宽的大露台去偷摸地接听。 萧总的语气有一种奇怪的生无可恋之感:“又上哪个酒店去当homeless了。” “……”难怪生无可恋,原来始作俑者是她。 只是她不免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去你家呀?” “这话说的我家里空无一人我让你一个人去荒野求生啊。” “……”甘望舒看着中央公园星星点点的夜色低笑。 男人和她截然相反的冷漠声音从听筒里飘了出来:“在哪个酒店?” 甘望舒并不在意他的语气,懒洋洋漫不经心地反问:“干嘛,你现在又不来。” “我要收购了它。” “……” 甘望舒唇角一抽,仰头望着天叹息,“不要那么横行不行?我不是住酒店,我住那个,那个亲戚家里。” “什么?你在美国有亲戚?” “就之前说的那个,表哥。” “哦,你那个有四合院的亲表哥。” “……” “所以我这个干的就被抛弃了。” “……” “你表哥谁啊,这么有钱的,说来听听看我认不认识。” “……”甘望舒心头漏了一拍,“你不认识的,他不是从商的。” “那做什么的,不是从商还那么有钱,仕途的?” “嗯,美国总统。” “……” 萧津渡唇角抽了抽,“那咱以后不要联系了我高攀不起蓝小姐了。” “……”她笑得不行。 拉扯了几分钟甘望舒才想起现在是国内的八九点钟呢,“你上班吧怎么一大早给我电话呢。” “等我这儿不是一大早,你那儿是一大早。我当然得牺牲我自己了还能牺牲你这个小祖宗大清早接我电话。” 甘望舒笑意无止境的弥漫:“知道啦,萧总最好啦,你是全世界最贴心的人。” “嗯,总算说句人话,距离产生美。” “……” 挂了电话一回头,甘衔清正好端了两杯茶出来,一杯递给她,“我们望舒,有男朋友了。” “……” 她抱过茶杯,自省了一下自己和萧津渡联系是不是过于频繁了,嘴上说:“不是,就一个还不错的朋友。” 甘衔清打趣:“我听着是男人的声音。” “嗯。” “什么人?做什么的。” “……”怎么还互相打听上了,她马上摇摇头,“其实是我以前那个保姆妈妈家隔壁的邻居,我经常去,大家就熟识了,但我和他真是普通朋友,关系再好也不会有感情问题。” 甘衔清听出她的意思便适时便切了话题,“喝几口茶,去洗漱一下倒个时差吧,休息休息再工作,在这就不用那么卖命了,也没人看着了。” 她听话地点点头。 这一阵纽约温度在零上徘徊,略高北市一分,甘望舒还算适应。 到美国的一周后,她差不多拟好了辞呈与应对父亲可能会盘问的话。 那天一身轻松地下班回到家,家里有客人在。 一个看着比她略长一分的年轻男人慵懒卧在沙发里,语气吊儿郎当地说话:“你不留我吃饭啊。” 话落,甘望舒背着包的身影就出现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歪头瞅了眼,接着嘴角就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哦,是我们家小妹妹呢。” 他又瞅向坐在对面的甘衔清,“二哥,感情你招待妹妹不招待我呢,你偏心啊。” 甘望舒对这个人完全陌生,但是他说话的口吻特别奇怪,难道是什么她不知道的远房亲戚? 她茫然地瞄了眼站起身脸色有些不对的甘衔清,再好奇地又去看对方。 男人眼里裹着淡淡的笑,回头上下打量她:“难道你不认识我啊?爸没跟你说?论排序,你得喊一声四哥啊,望舒妹妹。” 甘望舒心头猛地一空。 甘衔清蓦然冲对方道:“好了,你回去吧。” 甘望舒瞳孔黑得如墨水打翻,不知不觉咬紧了牙静看着对方轻浮而略带挑衅的笑意。 “还不喊?这么没礼貌啊,我听说是在小城市长大的,这么一看……” “够了,别在我这说些有的没的,有点兄长的样子。”甘衔清一脸正色冲对方道,“回去了,我今天和望舒跟朋友约好了要出去,没法请你。” 男人懒洋洋起身,似笑非笑地瞅了眼他和甘望舒,同后者擦肩而过走了。 甘望舒待屋子恢复寂静后,开始眼眨也不眨地静静看着二哥。 甘衔清朝她走近,“望舒。” 她眼里情绪复杂得无法一一分辨都有什么,只是最明显的是一抹陌生的味道。所以甘衔清伸手要摸她的脑袋,然却在中途被她扫开了。 他愣住。 甘望舒凝望着他,深色冰凉地开口:“这个人,姓甘?” 甘衔清慢悠悠点头,“父亲在和你母亲一起之前,有的一个孩子,一直在国外。” “你一直知道?” 甘望舒陡然笑了:“我说为什么老太太张口闭口都有拉我下台的底气,都那么看不起我的人我的业务,为什么,明明在没有接班人的情况下,那位父亲还要美其名曰让我出国磨练磨练,远离那个位置……” “原来,把我当垫脚石,当过桥梁,当白手套洗白那个烂透了的集团的蠢货……” 她嘴角嘲讽的笑意如风弥漫,“是甘家的风水有什么问题吗?从老到少,竟然无一例外的卑劣龌龊,无耻肮脏令人作呕。” 甘衔清双瞳里的光停止了流转,意外的情绪在里面如夜色无法阻挡地荡漾开,在她憎恶嫌弃的目光里,从讶异震惊,到回神,在她泛红的眼眶里软下了气息。 “我是早几年才知道的,望舒,后来你上位了,我眼看没有影响到你,就没有想跟你说,因为一辈子不认识也没什么关系,我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罢了,没有任何牵扯。 直到今年跨年夜,在甘宅饭桌上听到奶奶话里对你工作不满的态度,我才担心她有换接班人的意思,所以我那晚去找你,我跟你说,不用太努力,尽力而为就行,你只有二十多岁,没必要为工作太拼命……” 甘衔清锁着眉头,满眼柔软看着她:“二哥没有搭手甘氏的产业,没有办法左右甘宅里对继承人的安排,无法在工作上帮你,但是望舒……二哥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养你。” 她眼里的泪水滚落在地,瞳孔闪烁,胸膛此起彼伏被那火气充斥满整个心脏。 甘衔清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望舒。” 他一手摸她的脑袋一手顺着她的背,紧紧拢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不气,无论如何,二哥都会养你的,有二哥在,不要气,不要怕。就像那年,那年为了以后的这份工作我被父亲罚跪在院中,你在我身边堆雪人一样,二哥会永远陪着我们望舒的。” 她埋下脸在他怀里痛哭,“他们一个个……一个个……太欺负人了。” 宽大掌心的安抚下,甘望舒控制不住地哭着呢喃,把压抑那么多年的不满全部委屈地念出来,说他们太欺负人了,他们把她当垫脚石罢了从头到尾没有想要真的把集团交给她,不过是利用她来过渡这两年,觉得当初的甘氏太烂了,让她接手搞好了平稳了,就准备拿回去交给别人,他们欺负人…… 甘衔清不断紧缩着手,抱着已经气炸了不断哭诉的女孩子。背着身后窗外的纽约城那不断升起的繁华夜灯,背着漫天肃冷的空气,不断安抚着她,像当年的小女孩为了陪他在他身边懵懵懂懂地堆完了雪人,又在他身边坐着淋雪。 淋了一晚上的雪,破晓时分脸完全冻红了,皱着小眉心钻入他怀里说这样二哥是不是也会暖一点的样子。 … 草草喝了碗粥垫肚子,甘望舒就回房了。 不到九点钻入被窝,心中空荡荡一片,脑子昏昏沉沉,直到手机声把她从万里之外拉回了神。 她拿起来,看着微信语音的界面,晕乎乎点了绿色接通键。 跳出来的却不是声音,而是澄澈天光下白雪皑皑的竹林背景和一身大衣矜贵又帅气的一张脸。 “嗯?眼睛怎么了?你感冒了?怎么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 甘望舒好奇,声音干涩地喃喃:“怎么是视频呀。” 他嘴角一勾:“哦,我点错了,不好意思,那将就看吧。” “……”甘望舒似乎能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点的视频。 但她也没有挂了,只是不自在地爬起来坐着,整理了下身上缭乱的浴袍。 萧津渡眼睛可乖了没在她低领上流连,只是环视一圈她的背景:“你在家里?这么早要休息了?” “嗯。” “声音怎么了?感冒了吗?”他眉心开始微微锁起一丝。 甘望舒迟缓两拍接收到他的话,“哦,嗯。” 萧津渡的心彻底碎了:“怎么也不像感冒,怎么了望舒,不开心?” 她定睛瞧着他身后簌簌飞落的雪,看着他飘白的肩头,黑发,还有看似很暖很暖的大衣。 “你不要站在窗边,冷呀。”她沙哑的声音无意识地说了一句。 萧津渡心一热,又一疼,透过屏幕看着那副破碎可怜的模样,开腔的声音比雪还冻人:“才去几天,那个破公司又欺负我家望舒了。 你等着,我明天就过去。” 第68节 第37章 惊天误会。 北市今早下了一场小雪, 给本已经开春的天又打上一层霜。 萧津渡本来在去上班的路上了,正塞车时,接到家里电话说曾祖母今天昏昏沉沉的情况不太好, 让他回去一趟。 他便把车开到了萧家老宅去。 萧老太太今年已经过百,102岁了,一头白发里依稀挂着半丝黑发, 晨早孙辈去探望时她清瘦的身子卧床昏睡,喊不太醒。 年后老人家的情况就不太好, 送医后问题不大, 老人家也不喜在医院过夜, 就又接回家了。 萧津渡最近基本是晚上下了班就回家探望一下,早上倒是还没来过。 他到的时候,一家子正被微微清醒的老太太赶出来了,说让他们去忙, 她没事儿,别都为她耗着。 老太太卧在房中一张朱红色中式老床上,穿得厚, 盖着印花的蚕丝被, 面目苍老但是皮肤依然白皙, 能看出年轻时都一丝美人轮廓。 见了萧津渡, 她要端详一会儿,才认出来他是谁, 笑了笑。 萧津渡在床边坐下:“我来晚了, 就不跟其他人一样出去了。” 老人家抬起枯瘦的手, 摸了摸他宽大手掌心, 游丝般的气息发出一丝丝浅薄的嗓音,“那, 帮太奶奶,取个,相册来。” 萧津渡挑眉:“相册?” 她点点头,轻轻颤动的手抬起来,指了指她卧室斗柜的方向。 萧津渡起身去找,找了三层才看到一本枯黄的老相册,他拿来递给老人家。 那瘦弱得满是青筋的手一点点掀开相册,萧津渡也随意瞥了眼。 都是老照片了,里面的人有的穿中山装,有的穿西服,有的穿旗袍,有的是小礼裙。 照片上记着拍摄日期,1934年2月2日,摄于北市萧宅,作为婚礼记录。 老太太手指轻轻抚了抚那照片上的每个人。 萧津渡看到自己十年前已故的曾祖父。 为了陪老人家说说话,他问:“旁边另一个女孩子是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老人家闻言,想了想他的话,才明白他在问什么,再定睛看一看相片,慢吞吞地说:“这个……”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合影里新娘子一侧穿一身粉色旗袍的女孩子,“这是,我的小姑子。” 她迟缓地笑一笑:“你们小孩子,不认识,她……早早就走了。” 萧津渡想起自己曾经问过奶奶关于萧家甘家恩怨的事,奶奶说过的那位跳河离开的长辈。 他定睛去看照片里那年轻非常,漂亮非常的女孩子……就是这一位? “她若还在,还在……也近百了。”老人家嘴角是松泛的弧度,目光在话落后逐渐悠远了起来,似在回味,嘴里不自知地呢喃,“那时候,和,甘家……” 萧津渡抬眼,目光落于老人家放远空洞的双瞳中。 这是除去上次他主动询问奶奶之外,这么多年里第一次在家人口中听到“甘家”这两个字。 老人家身子有些不稳,萧津渡给她调整了下卧床的姿势,扯了扯被子,又翻了翻相册自己看起来。 两家的仇大概是发生在两年后。 1936年开始,相册断了有两年没有任何照片,直到1938年才开始恢复记录,这次开始后,那个长辈的身影就不在了,也没有了他曾祖父父亲的身影,父女俩都已故了。 眼前的老人家徐徐闭上眼,似乎想远了抑或是想累了。 萧津渡起身把照片拿去归置原地,回头想去和老人家说扶她躺下休息休息,他不在这打扰她了。 慢悠悠走近,坐下喊了一声。老人家没动,似乎没听到。 他又喊了一声:“太奶奶。” 她依然双目轻阖着,脸带一丝丝笑意,面容慈祥柔和。 萧津渡眼一眯,蓦然起身出去喊人。 父亲很快来了,没多久那群还没走的家人都匆匆赶到。 萧津渡去了趟公司,在集团官网上发了个讣告之后就又回了萧宅。 待傍晚一到,美国那边已经度过长长黑夜迎来黎明时分,萧津渡给甘望舒发了消息。 甘望舒醒来还在琢磨今天上班要做什么时,就看到那条信息。 萧津渡说:“对不起望舒,我本来想今天去的,但是……” 她把屏幕往下一滑,果然导航栏上有软件已经弹来了热点提醒,说萧安资本发布讣告…… 她回复了一句语音,让他忙,她其实没想他真的来,他安慰她隔着电话也能行,千里迢迢跑美国来就是为了安慰她哄她,她觉得不行。 接下来萧津渡一连好几天都没去北郊。 甘望舒那几日每天都能接到他的电话,他会毫无防备地和他吐露一点关于萧家曾祖母的丧事进度,说他今天都干什么了,完全不知道倾诉疲惫的对象是姓甘。 但有他每日的作陪,甘望舒的心态确实也恢复得很快。 理智下来后,思考了两天,甘望舒有了个新决定。 那日甘衔清深夜从实验室回来,发现她还房里还亮着灯,就敲了敲门。 她开门,他问:“怎么还没休息?” “忙点事儿。”甘望舒让他进去,自己继续坐到书桌前去。 甘衔清:“望舒,不要为这份工作太过忙碌了。”他抚了抚她的脑袋,“似乎不是很值得。” 甘望舒看他几秒,在他困惑的目光下,说:“我如果说,我不想把公司拱手让人了,二哥,你会不会觉得我虚伪了。” 顿了顿,他浅浅一笑,在她书桌一侧坐下,“确定了?” 她自嘲道:“我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高傲,清高,我不甘心……凭什么?” 甘衔清摇摇头:“你怎么做都可以,都是应该的。无论你怎么决定,二哥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甘望舒看着他清辉目光,想起那日气急了把他一并骂了进去,她道:“对不起,那天。” 甘衔清笑了。 … 第二日是周末,甘望舒没想到甘衔清这里人气那么旺,总有人来。 她睡到十点醒来,踩着棉拖鞋穿着一身慵懒睡裙下楼去找吃的,一层都是开放式互通的区域,所以没几步就收到三对目光。 甘衔清和坐在地毯玩积木的儿子,而另一位,是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宋此洲。 他睁大眼睛看着发丝略显凌乱的她,上下打量,最后回眸去看甘衔清。 甘望舒心漏了好几拍,拖着僵硬的步伐过去打招呼:“宋先生真的来纽约了,好巧。” “蓝小姐怎么在这,”他干笑,不可思议地笑着,“确实巧。” “你们认识?”最好奇的是甘衔清,而且,蓝小姐是怎么回事? 甘望舒马上解释:“嗯,对,通过一个朋友认识的。”说罢又和宋此洲解释了一句,“我来出差,在甘先生这,借住一下。” 甘衔清好奇地看她,却没有说话。 宋此洲想起萧津渡说,这个蓝小姐是他外婆家邻居的女儿,邻居小妹妹,而她自己说过她母亲是甘家曾经的保姆。 所以,她和甘家的人熟识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这,住在一个男人家里,略有些奇怪罢了。 家里阿姨来招呼她去吃早饭,甘望舒和宋此洲点个头就去了不远处的开放式餐厅用早餐。 宋此洲和甘衔清的谈话声不远不近地飘来,倒是都没有提起她的事儿,她松了一大口气。 等人走了,甘衔清便走到餐厅去,落座在她对面喝水,“怎么他喊你蓝小姐呢,望舒?”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甘氏的老板,就说我和那位保姆妈妈是一家子,想着没有多少交集就随口说说。”甘望舒含糊道,不敢提起萧津渡。 甘衔清点点头,“原来如此。” “你也别跟他主动提起我的身份。”甘望舒吩咐,她可不能让自己的死罪经过别人的嘴让萧津渡知道,她要自己跟他说,看能不能挽回一下两人的关系。 “你不想提就不提,只是这甘先生听起来略显陌生。”他笑了笑,起身去客厅带孩子,没打扰她用餐。 甘望舒还在琢磨,宋此洲会不会跟萧津渡提起她,他知道她不是在什么表哥家住而是在甘家人房子里住,会不会恼火,他最烦甘家了,而且她都要离职了还和甘家人套近乎。 她要怎么跟他解释二哥和甘家的其他人不一样呢…… 事实上她担心得没错,宋此洲几乎是刚离开甘衔清家里就给萧津渡去了电话。 唠嗑了几句问候了他家的事处理得怎么样后,他就忽而吊儿郎当地地问:“话说津渡,你和那个,蓝小姐,还玩呢吗?” “什么?”萧津渡挑眉反问,听到那三个字很好奇。 宋此洲:“你就说你和那个蓝小姐,还在没在一起,是不是分了?” “分不分和你有关?你和她熟吗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瞧瞧你这态度,哎呀,我这好心来给你提个醒儿呢。”他漫不经心又意有所指,“你知道我今儿瞧见什么了吗?” 萧津渡知道他这两天到美国了,本来好像是安排了元宵那两日要去的,但是恰逢萧家要办丧事,这些圈子里的人免不了都要来吊唁参加丧事,也就耽误了一点时间。 “你见到望舒了?”他问。 “何止见到啊,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见到吗?” 萧津渡:“别浪费我时间。” “在甘家二公子家里,甘衔清家里。” 萧津渡没了声儿。 宋此洲:“现在美国正早上呢,刚刚那会儿差不多十点吧,她刚起床,穿着睡衣呢,从楼上下来去吃饭,跟我说是来出差,到甘先生那儿借住一下。” 萧津渡冰冷的声音吞吐出三个字:“你确定。” “这还能有不确定的,你要是信我那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乐道,“真的,就几分钟前的事儿,我刚从甘衔清家里出来,人现在还在吃饭呢,那关系我可看着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咳,你自个儿看着办吧哈,拜拜了。” 萧津渡拿着手机切入微信,点入那个备注格外长的号,看着停留在昨晚的聊天内容,她说她没事儿了,挺好的。 她说话语气确实正常了,他也就安心了,一直想着等办完丧事就去。 摁着输入框一会儿,删删减减,最终萧津渡都没有发什么过去。 没什么立场问,最多就问她一句,你不是要离开甘氏了,和甘家的人还这么亲近做什么? 第69节 而据他所知,甘家那位二公子和宋此洲一样从文不从商,所以她也许并没有把他和甘家牵扯在一起,关系好也正常。 所以,他能问的依然是,你和甘家二公子关系好到住他家去,是什么意思……可他有什么立场问这句话。 萧津渡深叹口气,丢开手机在卧室床上。 萧家曾祖母的丧事事宜在农历正月尾全部结束。 二月的最后一天,萧津渡启程飞了纽约。 第二天落地恰是周末。 萧津渡驱车刚出门一会儿,就在路上看到一辆车里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旗袍外搭着温柔的白色大衣。 开车的是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和甘衔清的特征吻合。 车子去了曼哈顿的一个商超。 萧津渡本来是想驱车到纽约中央公园找她的,没想在路上就碰见了,见这场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居然还尾随那辆车去了商超。 在地库彼此下了车他才发现车上不止他们俩,甘衔清还从后排牵出一个小男孩儿, 周末热闹的商超里,那“一家三口”推着一个大号购物车,说说笑笑地买东西。 萧津渡静静看着那一幕,感觉自己表面平静心里已经疯了,那姓蓝的也疯了,甘衔清都有小孩儿了,她去当人后妈啊?? 一个冲动,他拿出手机就拨了个微信视频过去。 甘望舒哪好意思当着二哥的面和男人视频。 她挂了。 萧津渡的质问一下子就砸了过来:“你挂我视频?” “……”她问,“怎么了?” “……”反了反了,真的反了,气死他了。 萧津渡举起手机对着他们的画面就拍了个照片,发过去:“一家三口挺幸福啊。” “……” 甘望舒吃惊看着照片,回过神就抬头四处看,又跟二哥说她去找找自己要用的沐浴露,话落转身顺着照片拍摄的角度穿过附近的一条通道找下去。 在一个拐角处,余光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猛然回头。 萧津渡慵懒斜靠在货架上,冷眼看她。 她惊喜地跑过去:“你来美国了?你怎么不跟我说呀。” 萧津渡:“一会儿就回去,订好机票了,我看你不需要我。” “……” 甘望舒下意识解释,“那个,那个是甘家的……” “我知道,别跟我解释。” “……” 她那可怜样,眼里挂着一丝水光,眉心小小锁着,萧津渡又恨自己没骨气又恨自己语气重。 “你跟甘家的二公子住一块,你怎么回事啊?还说什么表哥。”他皱着眉问。 “我其实把他当亲哥。” “……” 她默默解释,“他没参与甘家的事务,他人很好,所以哪怕甘家我如今想脱离了但是他,我依然有联系。” “所以你就住他家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你要当人后妈啊?” “……”她唇角深深抽了抽,这什么惊天误会,“不是的,你误会了,他有女朋友,昨天大家还一起吃饭了,只是嫂子去出差了今天。” “……” 萧津渡的脸色一刹那暴雨转晴,“那你还去人家家里住。” 她轻咳下,解释:“我跟他熟,他大我很多,从小带我长大的。我不好意思真去你那里嘛。” “吃我多少饭了跟我不好意思,你可真会气我。” “……”她粲然甜笑,“你真的为我来的吗?” “不是。”他扭开头。 甘望舒抿抿唇,呢喃:“不是就好了,但我感觉你是,早知道,那天就不该接你那个视频了。” 萧津渡回头。 她眼眶已经飘红了,但还是对着他笑:“我以为因为你曾祖母的事,你不会来了。下次你不要来了,你再来我也不见你了。” 萧津渡揶揄:“真的?” “嗯。” 他一笑,“傻瓜,我回老家你也管。” “……” “算了那这次要好好珍惜珍惜,你晚上来找我。” 甘望舒有点不自在地偷瞄二哥的方向:“可是,我晚上要在家里吃饭。你也不早点告诉我。” “我都觉得你疯了我也要疯了还告诉你。” “……” “你吃完饭来。” “去你家里做什么?” “你说呢?” “……”她不懂呀。 萧津渡默默道:“你来了今晚不要走了,望舒。” “啊,”她困惑,“我在那儿干嘛?我去去就走了。” “晚上下雨。” “那我们明天见。” “不行!我千里迢迢来你好意思让我明天见!” “……”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在甘望舒默默点头的时候,萧津渡终于咧嘴一笑。 “晚上见,我们家还没疯的望舒宝宝。我这心情啊,终于舒畅了。” “……” 第38章 做客被扣下留宿。 甘望舒手机进来了二哥的消息, 问她跑到哪里去了。 她匆匆瞄了眼,甚至不敢给萧津渡看备注,完了就抬眸对他说:“他们在找我。你是住在阿姆斯特丹大道200号那个公寓吗?” “嗯。” “那晚上见。” “嗯。” 她开心地挥挥手跑了。 萧津渡转过弯在她来的那条通道站着, 远远看着那一家三口推着车往前走。 裹着一袭白衣的小姑娘在人群中边走边回头,偷偷对他笑。 他不自知地眼角眉梢已经吊得老高。 购物车里渐渐堆满零食蛋糕和水果,甘望舒想起第一次和萧津渡见面, 他们和小妈去超市,他买什么东西都会说买多点, 妹妹要吃。 就连去菜市场忘记给她买了, 他也要额外点个外卖给她把吃的安排上。 不知何时起她总会在被家人爱着时想起他, 想起他也对她非常非常好,是此生除了小妈二哥之外,唯一对她那么好的人,而且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亲戚关系。 有时候她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好, 也不知是他本身好还是单独对她好。 他好像本身也不是那么纯良的…… 她笑了笑。 “怎么了?”甘衔清问她,“你刚刚没有找到你要的沐浴露?” “……”甘望舒匆匆找借口,“我忽然想起来, 还有一瓶新的没拆呢, 就回来了。” “好。” 一家三口推着已经溢出的购物车回去结账。 回家后甘衔清在一层厨房料理晚上一家人要吃的烤肉, 甘望舒帮不上忙, 她在二哥身边就是小孩子状态,他什么也不让她做。 闲来无事在露台看看袅袅婉约的夕阳, 她想起了萧津渡晚上让她过去的事儿。 去了他肯定会问之前她为什么不开心的。 但决定要那个公司的事, 她还没开始实施, 也不知道能不能如她所愿。 琢磨了约莫有十分钟, 甘望舒将之前早早就拟好的请辞信发送到了甘氏集团董事长邮箱去,而原本组织好拿来说服父亲同意她离职的话, 在一刻钟后甘兴业来电的前面那段时间里,已经让她换了一套说辞。 甘兴业这几日每天都会到公司去,今天周末也到公司加班了。忽然收到内部邮件提醒,看到来自甘望舒,又看到“辞呈”二字,他一愣。 看完内容,他立刻给甘望舒去了电话。 “你怎么回事,望舒?” 冬天的时间仿佛打了折,落日一眨眼之间已经被灰紫色的浓郁暮色取代。 曼哈顿的万家灯火在城区如棋盘展开,丝丝缕缕纵横交错到极目之处的世界尽头。 第70节 甘望舒对着这样的夜色,接电话的信心也强了一些,她拿着手机在寒夜里开口:“我看甘氏早晚大有换人的架势,就自己请辞了。” “你哪里听来的?” “我见到了一个,甚至我还不知道名字的,所谓的,四哥。” 电话里沉寂了下去。 甘望舒看着夜,眼角泛着冷淡的光:“您能保证,这个人,这辈子都和甘氏集团没有任何关系吗?” 另一端的甘兴业还维持着冷静:“这事还没有定论,还为时尚早,只要你业务水平完美,就……” “什么样的业务水平算是完美的?”她问。 甘兴业的声音又停了。 甘望舒:“有人等着上位的情况,我的业务水平真的能在短暂的一年,两年内,在泼天的压力下,做到所谓的完美以至于让那个着急等着上位的人能够自己主动或被动地被你们叫退出吗?” 甘兴业完全哑然。 甘望舒脸上蒙起一层冷意:“这辞呈您批了吧。” 甘兴业语气些微急了些:“望舒……这是你奶奶的意思,我还在争取,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再多两年时间。” “两年内没人能够把那个破烂摊子做到如日中天。”她冷静道,“别说得好像是施舍一样,当初我三哥离开时,甘氏内部是什么样的,作为董事长,您不清楚吗?” “我知道,但是至少那会儿你留下的说服力比现在强。你现在离开这个位置又回到过去,这么冲动你会后悔的,望舒,哪怕再待两年离开也好过现在……” “我离开,也不缺那个养活自己的能力,该担心的是公司。”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名嘉国际两个还没签的项目总设计师是我,览市沪园的第二期项目也正要签,林林总总加起来快十个项目待进展,这些,我走了,项目都和甘氏没关系了,国内不是只有甘氏一个建筑公司,甘氏这两年能那么快稳定下来不能说是没有我这个设计师的功劳。” “望舒。”甘兴业的声调高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哪怕你离开那个位置但你不打算再在甘氏做着……” “我为什么要呢?” 电话里的声儿戛然而止。 甘望舒:“我身上就多少血,我为什么要留给甘氏,留给甘家不遗余力地榨干到最近一滴不剩?” 甘兴业呼吸略显急促,“望舒,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回事,说话如此不近人情就算了,你打算彻底离开甘氏,打算让甘氏后期业务中断一大半。” “一大半不至于,四分之一差不多吧。只是在甘家人一直以来的眼里,我都要怀疑我真的只是个毫无能力的傀儡呢,两年在集团毫无建树,直到我今天决定要走,才发现,没了我,这甘氏,也不是毫无影响。” “望舒……”甘兴业语气沉了下去,“你想怎么做?” 他听出来她不是真的要离职了,而是在威胁。 甘望舒:“我想怎么做,爸爸应该猜测出来了,利用我也不应该这么明显,才两年就按捺不住了……可能是这个接班人比我大吧,所以我没法子占有这个位置太多年,但是,要赶我走,你们得掂量掂量新来的人,有没有能力能够填补上集团损失的那些业务,有没有能力接受一个和两年前一样的烂摊子,而据我所知,我那位,亲爱的四哥,貌似也只是我那三哥的翻版,真不愧是兄弟。” “我会处理,”甘兴业轻吐口气,对她道,“我一直是希望你继续做着的,望舒,我一定争取这个位置,一直是你的。” “但愿。” 挂了电话,甘望舒继续看着楼底下蜿蜒展开的灯火找自己的路。 其实她知道,这只是大家暴露本意之后方便光明正大夺取自己想要的而已,哪有那么容易就把那么大的甘氏集团据为己有,真就因为她拿几个项目一威胁,甘家人就妥协了。 甘兴业是一个最会和稀泥的人,很多时候老夫人的决定都是他默认的,没有他默认又怎么会有决定问世的那天。 所以,甘氏真正落她手中的概率也只有四分之一。 屋里的阿姨拿了东西到露台来布置晚餐,晚上要在这烤肉。 甘望舒去帮忙,忙好了一家人就在微微飘着寒气的露台背着曼哈顿的绮丽夜色吃起晚餐。 自从到美国,甘望舒在家里吃的每一餐都是中餐。 她问二哥:“你平时吃中餐多吗?” “一半一半,已经习惯西餐了。” “那这一阵子不是吃腻了?” 他莞尔:“中餐怎么会腻,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别说吃个饭,死后还要回去呢。” 甘望舒失笑,也就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虽然吃得不算多但甘衔清一个在美国生活了快二十年的人,中餐造诣已经很高很高,这一顿烤肉给甘望舒吃得极为满级,吃太多最后是真有点腻了。 趁着甘衔清陪孩子玩游戏的时候,甘望舒说她要出去消消食,末了就开着他的跑车去了萧津渡的公寓。 两地之间的六公里一眨眼之间便在她的跑车轮毂下缩短到抬头便是公寓那高耸入云的铅笔塔。 甘望舒给萧津渡发了消息,说她到了。 停好车在楼下会客大厅等了会儿,萧津渡的手就已经摸上了她的肩头。 甘望舒抬眸,男人眼角吊起一弯惬意的笑。 她也下意识略扬嘴角,站起身。 萧津渡住三十六层,这个高度足以将纽约夜色尽揽入眼。 他家里也没什么人,就一个生活阿姨料理着稀少的事务。 与客厅相连的茶厅上摆置好袅袅升烟的茶水,点心,看着都是给她准备的。 隔壁相连的开放式书房上丢着台笔记本电脑,看得出刚刚萧津渡在工作。 “你最近应该耽误了不少事儿,真不应该为我来的,来之前还没告诉我一声。”甘望舒在茶桌坐下。 萧津渡走到对面:“别提这个了,我来度假你还真不让我来。” “……” 他提了一个法式茶壶给她倒茶。 甘望舒端起来就喝:“你今晚吃了什么?” “嗯?一碗面。” “就一碗面?这么简陋。” “你吃什么?” “吃烤肉了,吃多了,我想来你这喝茶。” 萧津渡直接笑了,“小玩意这会儿倒是稀罕我了,有良心了。” 甘望舒笑一声,喝完茶就抱起一串葡萄自己摘起来,也不客气了,真当自己家一样。 “工作怎么样了?”萧津渡倒入椅背,舒服地将目光投掷到对面那一幕上,惬意不已,“那天是怎么了?” 甘望舒咬着一颗葡萄,清甜汁水儿弥漫在唇上齿下,她有点恍惚,有种想和盘托出的冲动。 最终咽下葡萄,嘴里不甜了,人也清醒了一些,她婉转地对他解释,“那事无妨了,我已经发了辞职信,但是,还没批。” 他点点头:“没事,不放人是正常的,你自己坚持就好。” 甘望舒轻抿口茶,说:“甘氏集团,内部可能有人员变动的计划,领导层要换人。” 萧津渡目光落到窗外去,随口说:“他们不是前两年才换了个女总上去吗?” “嗯。” “那怎么又换了。” “说是,甘家家里人,觉得这个女总,业务能力一般。” “是嘛。钟承敏倒是说过这个女总初出茅庐,情商和经商能力都不高。” “……”甘望舒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眼神撒过去,“钟承敏?什么时候说的?” “就那次去茶馆,咱俩不是一起到那边了吗?我那晚见的钟承敏,当时在和他谈名嘉国际一个项目,他要萧安和甘氏来个合作。” “哦……”她恍然,“记起来了。他那晚这么跟你说,甘氏那位女总,这样的?” “其实我是不信的,那么没能力甘家能把家业交给她?”他回头漫不经心道,“商人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还说甘氏集团那边打算看看萧安的意见,萧安要是不计前嫌他们也不会固步自封。” “……”他有病。 “你说这话,我能信?”他笑了,“不过她才上位没两年,能力不好说吧,这就要换人,甘氏是不是太草率了?再说甘氏不是就只有这个最小的女儿一个继承人了吗?” “甘家,我听说,甘家还有一个儿子,从未露面,最近才出来的。” “还有一个儿子?”他嘴角凉凉地半扯,“那这戏就有点复杂了,那位女总原来不知道?” “嗯。” 他笑了笑,“甘家这么复杂啊,还玩藏匿私生子这一套。” 甘望舒低下头,语气淡淡:“嗯,她挺蠢的,努力两年也只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想要就争呗,”萧津渡往后把手搭上椅背,斜睨着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有能力没什么好怕的,没能力的上一位不是已经发配走了吗。” “你觉得,她应该争吗?” “争啊,为什么不争,都是一家子为什么要把江山拱手让人?这年头,钱才是王道,而且就他们家这亲情值几个钱。” 甘望舒心情郁郁地吃葡萄:“也不容易,甘家当家的人一致绝意换人的话,她自己,孤立无援,也只是挺一段时间,捞点钱罢了。” “那就多捞点。” 甘望舒瞥过去。 萧津渡在看外面乌云满布的天,不以为意道:“鱼都捞走了,水也浑了,接下去的烂摊子谁爱接手接手呗。” 甘望舒莞尔:“我也这么觉得。” 萧津渡忽然回头看过去,“哎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管那个女总做什么,你没必要替她觉得,是死是活她自己兜着去。” “……” “你的事和甘家继承方面,应该没什么关系?” “嗯。只是,如果换领导,我手上握了很多项目,也许新的领导不乐意放我走。” “没事。你怎么想的?我还是希望你出来,休息一段时间,想做什么再做什么,反正后路很多条,不用死磕甘氏这一条。” 甘望舒点点头,“我知道,我会走的……” 她安抚他,或者以安抚为名先哄骗了他,因为知道,很快她就一定会坦白跟他说身份了。 “嗯,趁早离开,人女总的事你别管,我也懒得去管人家死活,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第71节 噼里啪啦的一阵急雨将这个好像和他们都毫不相干的话题圈上了句号。 高楼玻璃被敲打得噪声不断,细长如风。 甘望舒也不急于刚来就走,所以无所谓下不下雨。 萧津渡等了会儿她都没声音,就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东西,不由开口:“怎么心事重重的,还想那破工作?” 甘望舒抬眸,扯扯唇,摇头。 她只是在想,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是为刚刚那句话觉得畅快呢,还是后悔呢,曾经当她的面说,不要管她的死活。 萧津渡忽然往前一靠,手越过了半个桌子,双眼和她隔着一臂的距离和她对视:“望舒儿。” “嗯?” “雨这么大。” “……” “晚上在这将就一下得了。” “……” 他起身:“你吃吧,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 甘望舒丢下葡萄跟上,“别别别。” “雨太大了。” “不大。”她去抓他的手。 萧津渡像个渣男抛弃多年女友一样缩开手:“都是葡萄汁儿,我刚洗好。” “……” 甘望舒手是黏黏的,等她找了个洗手台洗干净手再跟着家里阿姨的指示找到卧室区,再艰难找到萧津渡所在的房间时,他已经丢了个新的枕头在床上。 甘望舒钻进去:“雨一会儿就停了的,我可以回去的,我开车来了。” “别回去了,你那个嫂子出差了你和那个甘衔清孤男寡女在一起你也不嫌奇怪。” “……”甘望舒反驳,“你这话更奇怪了,跟你住就不是孤男寡女了吗?” 萧津渡要去衣帽间给她取被子,闻言在拱形门口回头,“我跟你能一样吗?咱俩认识多久了?多熟了?” “我和他,认识十五年了。” “……”萧津渡转身扶着门框悠悠和她隔着半个房间对视,“所以呢,就不用避嫌了?” “那跟你更应该避嫌呀。” “老、子、单、身!就是全世界都误会了又怎么样?” “……” 萧津渡眼神意味深长,“我可记得有人说过,不正经的男人才总认干妹妹,你这干哥哥认得也很快乐啊你。” “……”甘望舒唇角深深地被抽了下,“你一定要这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我乐意。你不许回去。” “……”甘望舒转身,“我就要走,你自己爱认妹妹还管我来了,我记得我当初很嫌弃你这个哥哥的。” 萧津渡回去,在她摁住门把手的时候,宽大掌心盖住她的小手,将手往回一折,把她整个人顺着压在了他怀里,另一只手将门反锁了。 “你放开我,”她在他怀里挣扎,“你这个破房间还搞反向密码锁。” “当然了你不知道国外的治安吗?不知道老子富可敌国吗?” “……” “当年第一次破产是被断了两年经济,第二次就是被盗,损失好几百万。” “……” 萧总用亲身经历和切身体会警告她你别跟我拉扯这些问题我都是有事实依据作为理论的。 松开她,萧津渡去拿被子,甘望舒自己站在门后猜密码,试了五次都不对,成功上锁。 她悲伤逆流,转头去找萧津渡:“它锁住了。” “我听到了,一起等死吧,跟我埋一块委屈你了妹妹。” “……”甘望舒崩溃地坐在了床边,和给她铺被子的男人对视,“萧总。” 他斜眼瞅她:“我烦你这么叫我。” “……”她人在屋檐下,低头道,“那要叫你什么?” “我没名儿吗?” “萧津渡。” 他眉心一拧,“这个姓也大可以不要。” “不行呀,你大我三岁呢,我本来应该喊你哥哥的。” “……”他哼笑,“蓝小姐,早一分钟那句带着‘嫌弃’的话,不如重温一遍。” “哥哥~” “……” 萧津渡丢下被子,过去要逮她。甘望舒吓得尖叫,手忙脚乱爬起来往衣帽间钻去。 钻了几圈找不到出路了,她在里面喊。 萧津渡乐着进去,在几个大衣柜后找到可怜兮兮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子。 夜色里的大衣帽间,橘黄色的灯落在他身上,甘望舒这才发现,一晚上他都穿的浴袍。 他身量高,最简单的浴袍款式套在他倒三角的身材上,穿过长长的通道踩着棉拖鞋踱步而来,那清闲的几步让甘望舒想起上一次坐在秀场,音乐缕缕散开,模特踩着信仰的脚步穿过众生的眼。 手往她肩头一撑,萧津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嗓音磁性:“在家里还能迷路,你啊,说你傻不冤枉你。” 甘望舒眨眨眼,从自己飞远的思绪里回到现实,“你这房子设计得不科学,衣帽间是房间的好几倍。” “那你上我主卧去住吧我那儿衣帽间大小合适。” “那你这个是给谁准备的,未来的女主人吗?” “嗯。” “……” 甘望舒发现他这个姿势将她笼着,属实暧昧到了极点,左手边是窗户,是曼哈顿美丽动人的夜雨,右手边是华丽而空荡的衣帽间。 这样的夜晚更适合一些小情侣,小夫妻,很温馨,就是不适合他和她,他们像被人刻意放进橱窗的木偶,没有那些鲜动的爱情和灵魂。 她轻轻拿下他撑在自己脑袋一侧的手,开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别气我型。” “……”她翻了个小白眼,委屈地咕哝,“我又没问你喜不喜欢我,有毛病吧你非要贬低我。” 萧津渡失笑,那只被拿下的手捏捏她盈润雪白的小下巴,“我哪儿敢啊你是我的小祖宗。” “……” “你快答应我今晚在这睡,我一会儿带你下楼溜溜。” “这天气还要下楼,我不去。”她扭过身子,赌气傲娇道。 萧津渡手从她纤薄的肩头点了点,“我这没你换洗衣服,祖宗儿,不洗澡啊你。” “……” 甘望舒脸上如有火舌飘过,红起来,炸了,“你不要碰我。” 萧津渡抬手,做投降状:“怎么了?就那么一下。” “可以告你非礼了。”她瞪他。 “……”萧津渡吊起一丝眼尾,笑意浓郁,“我坐十二个小时飞机来坐你的牢。” “……” “这辈子不疯在你手里,也算逆天改命了。” “……” 第39章 约会圣地。 甘望舒把手背在身后, 低下头扮演无辜。 萧津渡忍了会儿,说:“望舒,谁教你的, 天天搁我面前演戏。” “……” “好好一个人给你耍得团团转。” “……”甘望舒委屈地说,“我一个人的时候是挺良好的老百姓,跟你在一起不到一个晚上我就有千宗罪需要枪毙了。” “……” 萧津渡低头笑, 憋了半天的气那一刻烟消云散,低下头把她的小身子一拢, 从墙角捞起来, “好了好了, 我开玩笑的,你哪有罪,都是我,我老给你定罪我罪该万死。” “嗯。” “那出去吧, 一会儿雨停了咱出去买点衣服。” “我可以回去的,还大费周章趁雨去买衣服。” “不行,我大老远飞过来安慰你不更大费周章吗?没良心。” “……” 萧津渡走了两步, 回头把原地不动的人一把捞走。 甘望舒像个囚犯, 跟在他身边被动地挪动委屈的小步伐, 挪着挪着就出去吃她的水果蛋糕茶了。 第72节 来时明明胃很腻, 但是他家里的东西都好吃,萧总甚至已经知道她爱吃芒果味儿的蛋糕了。 萧津渡就坐在她对面看雨, 惬意得不要不要的。 中间甘望舒收到二哥的消息, 问她人在哪儿, 雨这么大要不要去接她。 甘望舒偷摸回复:“不用了二哥, 我开车出来的,和一个朋友见面。如果太晚了我今晚就住在朋友家就行, 就在附近,你不用担心我。” “好。注意安全,有事找我。” 收起手机,看对面萧总眼神奇奇怪怪注视着她,甘望舒不理解:“怎么了?” “甘衔清发消息给你?” “你怎么知道?” “这大晚上大周末的,总不会在忙那个坑爹的工作。” “……” “别跟他走近人家又不是单身,你明天搬过来住。”他略带嫌弃地道。 “……”甘望舒心想,她搬过来住会被二哥打死吧,虽然他向来温润如玉连被她骂都舍不得骂回来,但是她可不敢去和二哥说我要搬去和别人住,他就算不生气,简简单单问一句是谁?她都一个字答不上来。 “嗯?” “不行,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这有什么说不了的……” “别说了。”她嘟嘴。 “……” 萧津渡没辙,谁让自己没骨气呢,还能真的强硬掳过来吗? 真是烦死甘家的人了。 雨是在一个小时后停的,甘望舒也吃吃喝喝饱了。 萧津渡换了身衣服,拿起她的大衣给她披上,把人带下楼去。 电梯在三十六层由下急速飞落,通透的玻璃镜面倒映着两人当下的状态,甘望舒规规矩矩站着,隔壁萧总手插大衣口袋,斜眼瞅她。 “瞅什么?打你哦。”她说。 萧津渡:“打呗。” “……” “打死我,看谁还对你这么好。” “……” 甘望舒抿着唇,没再说话。 萧津渡连忙把手拿出来,搂上她的肩,低头不在再靠着镜面对视:“开个玩笑的,望舒,对不起。” 她吸吸鼻子,低下头。 “望舒,我开玩笑的,”他悔恨得很不行,“对我们望舒好的人多着呢,我不是觉得没人对你好,不是的。” 甘望舒低喃:“就是没人对我好,除了妈妈,甘家的二哥,就只有你对我好。” “我还排在那个姓甘的后面?” “……”他松开了她,“你最好来哄哄我。” “……”甘望舒抬头,扭过身看他傲娇别开的脸,笑出来,最后彻底整个人凑到他面前去。 萧津渡转过身背着她,甘望舒又追上去。 闹闹腾腾的电梯到了,两人别别扭扭地你追我赶出去了。 “走慢点,地上有水。” 没来得及擦干的地面甚至倒映着她俏皮跑动的身影,萧津渡一边心惊胆战大步流星追上去一边觉得好看得很,他家望舒连地上的倒影都是迷人的。 开车到附近商超,两人找了一间女装门店进去。 萧津渡从小到大就没进过卖衣服的店别说是女装了,一进去就在黑色装潢的店里被那些繁复华丽的衣服弄得有些眼花缭乱。 他不懂为什么店里要弄黑色的,显得高级?也不懂为什么黑色的店里都是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他的望舒更喜欢穿简约款的。 有钱没处花的感觉真的烦。 甘望舒去买贴身衣物,她没逛,直接找到店员说给她拿一套免洗一次性的,末了发现身上没带手机,咬咬唇,回头去找萧津渡。 他站在最角落的一件白色风衣面前,待人来了就歪头和她耳语:“望舒儿,买衣服吗?” “我有外套的。” “我发现,你穿白色是真好看,”他扫一眼她身上毛呢布料的白大衣,“我们望舒穿得跟个小仙女儿似的。” “……”甘望舒脸红起来,推着他到柜台去,“结账了结账了,我发现我的手机丢在你家里了,今天要主动花你钱了。” 走两步,她回头看着那个模特身上的风衣。那是她没买过的款式,白色的,很修身,贴着模特高挑的腰线,浑身没有多余装饰,只在脖颈处用一排珍珠做纽扣,衣服质感垂坠如荧光流泻,在忽然拂来的夜风下摆动似水流。 店里是全黑装潢,模特立在那儿,自有一股遗世独立的气质吸引着她,或者说吸引萧津渡。 她在萧津渡掏钱时,含含糊糊地说:“你觉得那件风衣好看吗?” “好看。” 甘望舒:“那我买了吧。” 萧津渡挑了个眉,一下子就把递卡的手转了个圈,往后角落一指。 店员利索地去取衣服。 甘望舒笑起来,偷摸在没人地方和他耳语:“我也发现它挺好看的。” “是吧是吧,我眼光不错的吧。” 她冲他笑。 萧津渡今晚的心情简直绝了,看着她就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认识一遍,然后挨个送她面前给她挑。 笑起来真好看,他家望舒。 店员很麻利,很快他就拎着衣服慢悠悠带人出去。 甘望舒迷路了,忘记刚刚来时的电梯在哪儿,她闲来无事就自己冲在前面找,萧津渡随意在后面跟着。 路过一个楼层导航牌子,扫了眼,他又拿出手机折腾了一下。 “电梯在那儿。”甘望舒回来带他。 进去后,甘望舒发现萧津渡摁了顶层的按钮。 “去上面干嘛?我们车子在地库。” “上面有个电影院。”萧津渡把手机给她看,“看个电影望舒。” “……” 这个事情,这个事情太超出甘望舒的想象力了——和他看电影。 但是他这个先斩后奏的家伙已经买票了。 电梯门开,萧津渡直接不由分说地把她拎出去,“看看呗明天周末,电影放到凌晨一点半,不算晚,这样的雨天看电影最爽。” “……”甘望舒也不知道拿什么来拒绝,只能被动地挪着僵硬步伐随他进了影院。 萧津渡买的一个国产片,在国内放映过,似乎还挺火的所以出口北美了,甘望舒听过,没看过。 直到电影开场她还在拿萧津渡的手机看剧情简介,发现是个现实向带点文艺的爱情片,海报上有一句话——爱到最后剩下什么? 甘望舒指着海报问萧津渡:“你觉得爱情到最后剩下什么?” 萧津渡瞥了眼:“我能知道?” “……” “你问我点金融知识吧。” “……”甘望舒差点笑死,把手机塞回去给他,“你就抱着你富可敌国的财产终老,老死吧。” “我这不是学习来了吗?”萧津渡拎着手机抵在腿上,懒懒散散道,“还没学习你就要我答案,我也不是神童啊。” 她掩唇笑得不行。 放映厅里统共没几个人,甘望舒环视一圈,发现加上他们俩才十个,分布在巨幕厅四周,每两个人圈出一个自己的根据地。 她压低声音说:“你看这天气也只有疯疯癫癫的人来看电影了。” “管别人,学习,来,开始了。”萧津渡指着屏幕,“看,一会儿互交答案。” “……” 甘望舒专注看起来。 隔壁的男人往后一靠,坐姿格外闲散,手搭在她椅背上,微微偏着脑袋,看得似认真又漫不经心的。 甘望舒倒是很认真地看着每一帧画面,回想起来,她有一年没看电影了,上次还是在去年单叶心生日的时候。 甘氏的这份工作,说到底让她忙碌不少,尽管是周末也没太能全部安排给娱乐时间。 有时候想想,没了公司也不失为一种获得,至少能有一段时间跟着萧津渡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怕那时候萧津渡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两人早已经分崩离析,再也不见。 忽然,肩头一重。 甘望舒从大荧幕上男女主怒目相向指摘对方过错的画面里抽离了思绪,偏头。 萧津渡靠上了她的肩,睡着了。 她屏住呼吸,忘了眨眼地静静看着那副忽然近在咫尺的五官。 知道他好看,但是忽然逼近却有种让人心跳如雷的震撼,或者……惊吓,好像是什么东西撕破了距离冲到眼前,冲到心里。 那一刻有种为了他的五官而心动的肤浅,所以甘望舒又回头去看电影,只是过了不到十秒又去看他。 怎么忽然睡着了?他在飞机上没有睡觉?今天白天也没有睡觉? 在超市的时候,他好像说,他心里终于舒畅了。 那是不是,他在机上的十几个小时里一直在想着她的事?想着她为什么事难过又为什么和甘家的人住在一起,宋此洲肯定跟他说了,他一早就知道了…… 第73节 所以他飞机上没有睡觉,回来后也没有倒时差,直到此刻,带她大晚上冒雨出来买换洗衣服,心血来潮又想看场午夜电影,看了不到半小时就睡着了,还说要互交答案呢。 睡就睡吧,只是…… 她以为看电影已经足够亲密了,没想到影院果然是男女约会圣地,还能靠在彼此肩头……是她肤浅没经验了。 但真是亲密太过头了,他是觉得他是男人吗?如果反过来,她靠到他肩头睡觉,那是什么场面……不就妥妥的,一对。 她忽然想到来之前的衣帽间里,他说的,理想型是,不气我型。 他每次都说她气他,但是他其实却一直乐此不疲…… 不知为何,甘望舒忽然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一句话——男人靠在女人肩上睡觉是为什么。 搜索引擎肯定没有这样感性与理性应当并重交融的答案,倒是有一个网站上有个相似的问题提问,底下答案五花八门,有个高赞回答说:喜欢咯,一是对喜欢的人下意识放松,二是故意制造亲密,坏得很呢这种男人。 甘望舒接下来也不知道这电影具体在讲什么了,只知道男女主角一直在吵架,分手复合一段时间又吵架,从头吵到尾,两人都指责对方变了。 最终分开时,女主说她八年青春喂了狗,诅咒他死。 画面变白,镜头拉远,回到青春时光里校园里的青涩对笑,那时的蓝领白衬衣白底格子裙,是最好的情侣装,往后彼此的身上都太过华丽,沾染了烟火气也沾染了雨水,有了别的味也湿答答的,不舒服。 电影散场,那余下的八个人稀稀疏疏起来。 发现还有彩蛋,甘望舒也就没有起,想着让萧津渡再睡两分钟。 他却在这时候醒了,身上的衣服滑落到他腿上。 萧津渡一手摁住那件他刷卡买下的风衣,一手摁着酸涩的眉心,完了又忽然往甘望舒肩头倒了上去,仰头望天,“真舒服。” “……” 她斜睨他:“是吧,我快肩周炎了。” “……”他低笑,侧过脸,灼热的呼吸拂在她脖颈间。 甘望舒痒从那儿开始,四肢百骸都弥漫起一层热浪电流,都是麻的。 “起来。”她说,接过那件新衣服折起来放入袋子。 萧津渡:“没放完呢。” “那是彩蛋,你全程没看,看这个东西能交作业吗?”她把袋子塞他怀里让他拿着。 萧津渡:“多少分也是分啊你别剥夺我学习的心。” “……”学渣借口一个又一个。 彩蛋放完了,萧津渡被她推着起来,拎着两袋衣服磨磨蹭蹭从楼梯上下去。 空无一人的放映厅里是俩人的脚步声,和讨论作业的声音。 “爱情嘛,当然是越来越爱了,”萧总边走边裸考,“不是有个词叫日久生情?那一开始爱的人当然更爱了。” “小学生都答不出如此肤浅的答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没听过吗?” “……” 萧津渡走在前面,先她两步在门口等她,人一靠近就把她一捞,边走边道,“这不是没结婚吗?谈恋爱而已,谁家谈恋爱就那么闹得慌啊,不爱就分呗有什么好闹的。” “那你是无情加理智那一款的。” “我还无情了。你说,爱情最后是什么。” “骂,女主角咒男主出门被车撞,咒他得癌症,英年早逝。” “……” “男主说她不是他最好的选择,他这些年在她身上已经感受不到当初的悸动,她气得说青春喂了狗。两人互骂,互相诋毁,再也不见。” “……” 萧津渡梗了半天说不出什么,到车上的时候,他终于有了总结:“小学生电影不看也罢,睡觉是挺好的。” “……” 她瞄他:“你白天为什么不睡觉倒下时差。” “也没觉得困,刚刚就觉得电影院很安静,你在身边,有枕头,就觉得眼皮忽然很重。” “……” 她扯扯嘴角,点点头,看着车子开出了商场车库,往外淌着又急切的雨回公寓。 萧津渡忽然腾出手开了音响。 甘望舒说:“没两分钟就到了。” “听听又不费电,咱一会儿在车里听完再上楼。” “……” 他车里音乐是联网后随机点的一个国语老歌列表,自动放了一首发行于两千年的“你最珍贵”,张学友高慧君的男女合唱。 我会送你红色玫瑰/你知道我爱流泪/你别拿一生眼泪相对 未来的日子有你才美/梦才会真一点 有时候甘望舒都觉得老天比她更知道些什么,在合理安排一些他很爽的节目,因为她此刻在昏暗的车厢里也能注意到开车的人在听到这样的歌词后噙起的嘴角。 可是之前几次和他打探他为什么对她好,他总有合理到完美的借口,如果没有,她怎么会在这个雨夜陪他在这荒唐地听情歌。 4分48秒的曲子果然在他们的短途回家之旅中放不完,所以萧津渡到了不进车库,在附近雨夜里兜起了风。 甘望舒:“你别为了听歌三过家门而不入。” 萧津渡:“我又不是大禹,我要三十过。” “……”她气笑了,索性靠上车玻璃看车外,耐着性子安安静静陪他听。 “说起来,我还没送过你花呢,望舒。” “……”甘望舒故作冷静地说,“又没生日,送什么花。” “非要生日才送,那多俗气。我明儿给你送哈,你以后少气我点。” “……” 送你红玫瑰=别气我=我喜欢你? 第40章 与你耳鬓厮磨。 回到公寓, 暴雨如注。 甘望舒去洗了个澡,出来时整个卧室充斥着足以将世界淹没的雨声。她打开天气预报,显示着曼哈顿正在经历一场大暴雨。 甘望舒不是很困, 寻思找个充电器给手机充一下方便玩时,上面进来一个电话。 钟承敏的来电。 这家伙甘望舒今天对他观感极其低,以前只知道他是商人嘴脸, 现在发现竟然有些无所不用其极,当着萧安老总的面居然如此贬低她。 她懒洋洋接起来, 并不主动说话。 “甘总睡觉了吧?不好意思, 两地有时差但是不得不找你一下。”钟承敏一如既往夹着爽朗笑意的声音打着哈哈传来。 “钟先生什么事。”她淡淡道, 顺水推舟故作自己在休息。 钟承敏道:“甘氏联系我说,后期两个项目你们那边要换设计师,问我意见。” 甘望舒眯起眼。 钟承敏:“甘氏说能保证项目最终还是和一期一样呈现出来,不会有偏差, 甘氏不缺好的设计师。但是我好奇啊,甘总为什么不接后期的项目了?我还是更心水你的目光和把控。” 甘望舒握着手机的指尖泛起了白,“是嘛, 如果钟先生觉得需要我, 我再考虑一下调整工作, 能接, 我就还是接了。” “那是最好了,说实话甘氏其他设计师的作品追逐新意, 甘总是唯一会在作品上保留古今特点, 结合名嘉国际厚重底蕴来做项目的, 我很喜欢,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这边不行的话, 我需要一个能保证有你一样目光的人来做总设计,不然这个合同可能签不了,甘总是最理解名嘉国际一贯的风格的也最了解你们内部项目风格的。” “行,我知道了。” 丢下手机,甘望舒走到窗边看着瓢泼大雨,回想傍晚在家里接的那个电话,甘兴业在电话中安抚她说一定会为她争取。 才几个小时,目的竟然已经暴露了,这就要开始处理那些项目问题了。 真的是在骗她的…… 她无奈清笑了一声……可是没有几分把握她拿什么跟他谈条件。 回了神,她开门出去。 萧津渡住在通道尽头的房间,此刻房间灰色大门紧闭,他应该休息了。 已经两点半,他昨晚又没睡,依靠刚刚在电影院那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也不济事。 甘望舒到外面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安置在阳台边的吧台,就过去了。 起初她没喝酒,只是靠着吧台静静欣赏着漫天的雨,在这个得天独厚的世界里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固然有把握那几个项目都能拿捏在她手里,但是丢了这几个项目,对甘氏来说也只是一点小伤,她父亲,家里的老夫人,也许会生气,气急了,但是未必会被拿捏住。 就算真的短时间内被拿捏住,这个公司也只是丢在她手里再给她玩个一年半载罢了,绝不会真的拱手送她。 可是,两年前她接手这个位置时,从没想过有一天只是为了捞一笔钱,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她想,既然交给她了那她就一定好好工作,一定不让父亲失望的…… 她还是觉得,他们欺负人,欺负她,不知道有一天萧津渡知道了,会不会也是如此觉得,会不会依然站她这一边…… 她如果,真是小妈的女儿就好了,她不需要钱不需要甘家带来的富贵了,他们本身就不想给她……不姓甘就不会被人算计了,也有疼自己的妈妈,也不会顶着甘这个姓和他小心翼翼道貌岸然地来往,一切好像都是康庄大道。 顶了这个姓,一切捉襟见肘,走哪儿都碰壁,没人爱她,家人都在处心积虑算计她,唯一对她好的,喜欢她的男人,和她这个姓有着解不开的仇…… … 电影院那阵睡眠让萧津渡胜过在家睡半天,回来后躺了两个小时就醒了。 眼看雨还没停,也不知道家里的小姑娘有没有被吵到,有没有睡着,他掀开被子起身出了门。 他房间隔壁是自己的健身房,再过去一间就是客房,他收拾给她住的房间。 此刻门开着,点着灯,萧津渡好奇地站门口看了几秒,又进去。 屋里空荡荡,床上也没人。 萧津渡看了眼洗手间,里面也空着,衣帽间里没开灯,他喊了句:“望舒?” 第74节 没声。 “大半夜的,不在房里?” 萧津渡转身出去,穿过卧室区到了平层的客厅。 在房子的尽头,一个靠西边的吧台,他隐约看到了一抹藏在黑暗中的纤细小身影,走近了,才发现趴在上面的人手握酒杯。 萧津渡不可思议地走了过去。 桌上开着两瓶酒,一红一白,都见底了。 “你疯了你一个人喝两瓶酒。”萧津渡拿走她手里捏着的酒杯,“花我钱磨磨蹭蹭喝我那么贵的酒倒是问都不问你这个……” 她抬头。 一道电光这时在高楼外闪过,照亮了视野开阔的吧台。 萧津渡撞入她泛红的眼眶,瞳孔蓄着水光,一眨眼,仿佛外面暴雨下在了他心里。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放下酒杯,坐在一侧的高脚椅,扶着她,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睛,“望舒,怎么了?心情又不好了?” “唔。” 他心口突了一声,抚着她的脸温柔地摸一摸,“怎么一会儿不见就不开心了。” 她垂下眸盯着桌上的酒杯看,眼神又好像是涣散的,没有聚焦。 一会儿,拿起酒杯。萧津渡火急火燎地摁住。 她眉心一拧。 萧津渡边试着抱她边哄道:“我带你回去睡觉好不好,望舒,我们不想了,不想了好不好?” 她不想走,身子一软趴在了吧台上,委委屈屈地盯着酒杯呢喃:“我的葡萄。” “??你要吃葡萄,葡萄……不是被你吃完了吗?” “呜呜给我葡萄,你去给我买!” “……” 萧津渡苦恼,他哪里知道她今天钟爱葡萄呢之前她好像更爱草莓。 “望舒,现在半夜不适合吃葡萄,那玩意吃了不消化,明天肚子疼,乖啊,咱吃点其他水果好不好?给你拿蛋糕吃好不好。” “给我葡萄,和白酒。”她歪头,手指戳着他的胸膛,眼底一片可怜兮兮的光,“白酒。” “你要白酒做什么?!”还喝?? “我要,酿葡萄酒。” “……” 萧津渡唇角一抽,“葡萄酒?” “嗯。”她指了指桌上,“你没有葡萄酒了,我要喝。” “……” 原来如此,他想说他更爱喝白的所以家里葡萄酒不多,不过还有点,丢酒柜里不在这里。 萧津渡只能哄她:“望舒乖,明天,明天我给你送个酒庄好不好?我名下有酒庄,明天咱过给你,这葡萄酒,咱自己就不酿了啊,我们去睡觉。” “不要,我要酿酒~”她拖长了尾音撒娇,一脸的可怜,“你不给我酿酒,那你带我来你家干什么?你也利用我???我恨你,混账东西,狗东西!” “……” 萧津渡眼角都不禁跳了跳,抬手捏她小脸,“看着斯斯文文的又乖又甜,骂得挺脏啊。” 她眼睛一眨,眼睫已经染上湿气,再一眨,水珠溢出眼角。 萧津渡手忙脚乱去擦,“不哭不哭,对不起,给你骂给你骂,你要骂什么随便骂。” 她低下头,水花簌簌往下坠落,嘴里磕磕绊绊地呢喃:“都是坏人,一群混账。” “你怎么了,望舒。”萧津渡心真疼碎了,看了她一会儿,实在没辙了,直接弯下腰把她打横抱起来,“我们回去睡觉了,望舒乖。” “喝酒,你陪我喝酒……买葡萄,我要酿酒,我要喝死我自己。”她搂着他的脖子,仰头看天花板,嘀咕。 萧津渡瞥了眼她纤长细白的天鹅颈,看着那在空中晃荡如瀑的长发,黑夜闪电穿过高楼,飘在他们之间,那一刻爱意像外面的天,风雨大作。 “那我会疯的。” 抱她回到房间,往床上一放,小姑娘拉住他的手。 萧津渡顺着坐下,扯了被子给她盖住身上的浴袍,“望舒乖,睡觉了吧。我陪你一会儿,你睡着了我再走。” “你陪我睡。” “……” 她扯着他的手往床上拽,“陪我睡,快。” “……” 萧津渡好奇地凑近她,瞧了瞧她湿漉漉而澄明发亮的瞳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总陪我睡嘛。”她一脸诚恳地和他道,“你不是萧津渡嘛,我们很熟了。” “……”萧津渡眼睛狂跳,“你怎么一不清醒就要男人陪你睡,上次也是,让我睡另一边,你知不知道这什么虎狼之词,蓝望舒。” 她静静看他,无辜而委屈。 萧津渡投降:“好了好了,不骂你不骂你,我的祖宗哪能骂,你乖乖睡好不好?我就在这,你睡着了我就躺下陪你。” 他扶着她躺下,她小身子缩了缩不愿意,躺到一半就吸鼻子要哭。 萧津渡只能把她放在床头靠着,“不睡不睡,你喜欢坐着我们就坐着。” 她安静下来,就那么靠着床头无声看着被子。 那张脸天生就是惹人怜惜的,再这样于雨夜里伤感难过,泛着红色的瞳孔,鼻尖也粉色弥漫,乌发缭乱散在雪白的领口肌肤中,像个淋了雨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下雨了。”她忽然真的抬头对他说,“下雨了,我没有雨伞,身上都湿了。” 萧津渡心都碎了,靠近,捧着她的小脑袋,近在咫尺地与她对视,“怎么了望舒,怎么不开心了,你跟我说好不好?” 她瞳孔里的水光再次弥漫,眼眶泛起层层潮红,忽然朝他伸手。 萧津渡接住,她往前一靠,缩到他怀里去。 萧津渡愣住。 她下脸在他胸膛,呢喃:“只有你对我好……” 萧津渡抱着她,缩紧手,紧紧将她圈揽在怀,“那我就加倍对我们望舒好,好不好?不难过,望舒乖。”他抚着她的背,温柔万千,“我永远对你好。” “真的吗。”她在他胸膛小声呢喃,不是很确定。 萧津渡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道:“真的。” 她在他胸口隔着衣服蹭了蹭,又蹭了蹭,像只小动物在寻找什么归宿和慰藉。 “望舒。” “你最好,只有,你最好。”她嘀咕,“可我不好,我不值得。” “我们望舒最好。” 她彻底栽在他怀中不动,像是找到了家。 萧津渡静静看着玻璃上铺天盖地的雨幕,天际的雷电交加,却只觉得怀里的温软一阵又一阵,仿佛黎明开春,温水煎茶,浮生难寻的安逸。 他低头,看着她长睫上晕染着的水汽,小脸在他胸膛蹭得粉扑扑的,他不禁也控制不住地靠近她,轻轻蹭了下她的小脸。 “你最好,望舒。当然我也好像不差,所以,你喜欢我吗,望舒。” 她撩起眼皮。 萧津渡心跳差点停了,和她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对视了足足半分钟,最终她说:“喜欢什么?” “我。”有点害怕但他又想都没想地说了。 “你是什么?” “……” 萧津渡气笑了,“不说了,睡吧。” “哦。”她缩他怀里。 萧津渡想扶她起来,“睡觉睡觉,不想抱你,整得像占你便宜,我碰一下你肩头你都要送我去吃牢饭了。” 一个雷声就在这时落下,似乎整个曼哈顿都在闪电中成了被更迭到了白昼时分。 萧津渡将人往外推的动作成了往回揽,扯了被子把整个身子从上到下她包裹住,一边收紧手臂一边低头蹭一蹭她轻颤的身子安抚:“不怕不怕,我抱你望舒。” 她浅浅冲他笑一笑。 萧津渡神思被抽空了两秒,回过神来,他离谱地问:“在一起就算了,但是我抱你,你给我点好处行不行,望舒。”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静静看他。 萧津渡喉咙滚了滚,发疯了般地问:“我亲一亲你可以吗?” 她又眨了眨眼,人没动。 萧津渡趁着她闭眼的间隙,鬼使神差凑近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她不知道,没感觉,还往他怀里蹭。 萧津渡呼吸都粗重起来了,“望舒,这一刻,真的比来时的十二个小时飞机还要难熬。” “唔。” “你懂不懂,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心都快爆发了,天天气我也行,骂我也行,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唔,我在这,在这呀。” “……” 萧津渡叹息,“对牛弹琴,算了,睡觉行不行。” 她拉扯被子,“你睡呀,我们一起睡呀。” “……”真服了,清醒的时候没见这么慷慨。 第75节 萧津渡扶她躺下,“睡睡睡,一起睡。我们望舒宝宝该睡觉了,美人觉。” 她躺下了但是拉着他的手不放,真挚眼神里写着:你不陪我吗? 萧津渡弯腰哄她:“不行啊,真的,我要是搁你这睡一夜,我明天就被你剁了。” “不会的。” “……” 萧津渡忽然拿她丢在床头柜的手机,用她手指指纹解了锁,完了找到一个录音软件,打开,“来,你说,你让我跟你睡觉是不是?” “嗯,跟我睡。” “我跟你睡觉有罪吗?你明天告不告我?” “嗯,告。” “……”萧津渡笑得不行,丢了手机去掐她脸,“蓝、望、舒,老子待你不薄,你有没有心肝的。” 她安静下去,眼睛望着天花板没再说话。 那伤感的氛围让萧津渡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他捧着她的脸哄,“有我在,天塌不下来,望舒,没人疼你我疼,没钱我有,没工作我养你,喝个葡萄酒而已我明天送你个酒庄。我们还为谁难过呢?你看我多舍不得,睡觉好不好?” “你陪我睡嘛。” “……”萧津渡头都痛了,静静看着她,想熬到她闭眼自己睡着。 一个恍惚,她歪过头和他对视。 雨声淅淅沥沥,忽大忽小,像他此刻的心,忽而剧烈忽而绵软似水流。 夜灯点亮彼此的眼,眼底各有各的柔情,他没忍住笑一笑。 她抬起手,忽然摸了摸他的脸。 萧津渡呼吸屏住了,看了眼眼前的纤细手指,又看她柔软的眼神。 知道她的手漂亮,软,但是没想到这么软…… “你和我睡嘛,你不是要靠我身上睡嘛。” 她问。 萧津渡才知道,原来她想让他继续在她身上睡啊。 小姑娘觉得他困,他想睡啊。 他捏起她那只手,亲了亲。 “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你肯定喜欢,望舒。一开始你对我不是这样的。” 她几根手指在他的手中轻轻地动,一会儿落到他肩头,指尖擦过他脖颈的皮肤,酥痒到心口。 萧津渡埋在她肩窝里,深深吸气,“望舒儿……不止想在你身上睡,还想和你耳鬓厮磨,像最亲密的情人,永远不分开。”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就不喜欢我了。”她忽然呢喃。 萧津渡身心一僵。 “我们明天开始,各过各的,你不要联系我了。” “你好好工作,好好在国内生活,不要再来看我了,不值得。” “十几个小时,我会,好心疼的。” 萧津渡偏头,深深凝视她。 一会儿,他躺倒在她身边,把她捞起来放入怀里抱着。 “原来,你也会心疼我。” 第41章 想他,所以去看他。 没想到这场雨有那么漫长, 甘望舒醒来时,外面依然是灰幕与细雨交织成的混沌世界。 她一瞬以为自己刚入睡不久。 摁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甘望舒洗漱完出门去。 在拐入客厅处的角落, 她看见那边一个穿着居家毛衣的男人手里握着几朵粉色玫瑰花,桌上丢了不少新鲜欲滴的玫瑰,他一支支拿起来, 在手里排列组合,一大捧花在他掌心下没多久就渐渐成型, 温柔绽放起来。 包上报纸, 打上结。男人左看看右看看, 最后满意地笑了。 外面雨丝织成冰凉的风,而屋里似乎有独立于属于她的世界里的太阳,此刻光芒灼灼,阳光灿烂。 一扭头, 男人就看到躲在角落看他的人。 他一顿,随即拎着花就过来了,“搁这看着呢?小毛贼。” “……”她轻笑, 盯着花移不开眼, “昨晚歌里不是红玫瑰吗?你为什么送粉色的。” 萧津渡把花塞她怀里, 有点不自在地往回走, “红玫瑰貌似送女朋友比较好,你不是, 你是我祖宗。” “……” 甘望舒抱着烫手的花, 挪动略僵的步伐过去, 随他到沙发坐下, “好漂亮,还是你自己包的, 谢谢。” 萧津渡倒在沙发里,“喜欢就好,不枉我被扎了好几下。” 她失笑。 他懒洋洋靠在她一侧,拿遥控开了电视。 甘望舒自己拿手机拍了花的照片。 萧津渡看她在拍,嘴角不自知地高高挑起。 拍着拍着,她手机镜头悄悄拿远了。 因为有花隔着,很隐蔽,萧津渡又是目视前方看电视的,所以甘望舒以为他不会知道。 摁下拍摄键,照片里的她抱着花,和他一起入镜,萧总侧脸的下颌线流畅得宛若建模,直击心灵的帅。 他看了过来。 甘望舒正在看两人的氛围感呢,手机一抖就掉在了沙发。 萧津渡笑了声。 甘望舒:“……” “拍呗,我这人最慷慨了。” “……” 她默默收起手机,手摁了摁还有些酸涩的眉心。 萧津渡:“脑袋不舒服?” “嗯,喝多了。” 萧津渡喊阿姨泡一杯蜂蜜水,完了对身边的人说:“还记得你喝酒了,那你记不记得昨晚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你把我抱回房间了吧?”她有些不自然地说,“谢谢。” “然后呢,你不记得了?” 甘望舒歪头瞅了去:“然后你没走吗?” “走?怎么走?你疯狂留我,让我跟你睡。” “……”她睁大眼睛。 萧津渡坦然道:“你手机打开,里面有个录音,你非让我跟你睡,我让你保证今天醒来不告我,你说你会告。” “……” “我真服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 甘望舒不太信地打开手机录音,一见还真的有。 萧津渡让她听,她没勇气听,笑着去哄他:“对不起嘛,我喝多了你别计较了好不好?” “呵。那你昨晚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 甘望舒抿抿唇,含糊说了一句因为那个请辞甘氏不批,所以她烦躁。 “不批就不批,不影响你走。我养你,咱还怕没工作啊?”萧津渡满眼都是无奈,“大傻瓜,为这点事喝我两瓶酒。” “不好意思,我赔你。” “喝了点酒一键重启了?又烦我。” “……” 萧津渡悠悠看着电视上的动物世界,“别管那个破甘氏了,你最近有时间没?咱俩出个国。” 甘望舒也看到电视上的画面了,“去非洲?” “法国。” “去法国干嘛?” “你昨晚说我这里没有葡萄酒,你要酿葡萄酒,我承诺你送你一个酒庄。” “……”甘望舒无言了半分钟,在他炙热的目光下说,“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 他咧嘴一笑,“别啊,我送你啊,我还能真因为两瓶酒不舍得啊,没事咱去法国度个假,我把那边的酒庄过给你。” 甘望舒要起身。 萧津渡拉着她不放,非要马上订机票,下午就起飞。 她吓得不行,两人拉拉扯扯半天,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中午雨终于是停了,两人去买菜,去昨天见面的那个商超,萧津渡说昨天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今天要光明正大一回,所以甘望舒只能陪他圆梦了。 饭后还磨磨蹭蹭陪了他半天,甘望舒才启程回家。 甘衔清不在家,避免了看到她的花后的追问。 第76节 萧津渡在美国待了三天,离开那日甘望舒又去了他公寓和他吃了顿饭,再目送他的车子去了机场。 那一刻,晚霞下的她坐在自己车中,感受着曼哈顿的夜色一点点和夕阳互相较量,世界嘈嘈杂杂各有各的路,而她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脏随着那辆劳斯莱斯的远去而整个被抽空,随着暮色上来,孤独感弥漫周身。 想他想得不行。 这辈子再难有这样一个人了,听说她不开心,坐十几个小时从中飞至美,陪她待了三天,再回去。 不会再有了。 萧津渡回了国也每天都会联系她,他们俩有点像恋爱的关系但是他没有表白,甘望舒也从来没有去戳破他的心思。 这一阵她忙着集团的事甚至分身乏术没有精力去主动和他坦白这个事,因为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他知道后离她而去了,她会更溃败,可能没有精力好好做她该做的事。 她一面告诉他,她不值得,一面依然虚伪地利用着他的陪伴来支撑着自己。 甘氏目前很复杂,甘望舒已经收到了所有掌握的项目合作方的来信,询问她怎么忽然要更换设计师。 这些项目在她接完电话后基本都稳住了,被她拿捏在手中,然而也是因此,甘氏集团内部最近的动作也有些变化了,他们会对一些有意和甘氏合作的项目掌握主动权,抛橄榄枝示意。 甘氏集团在行业里是标杆性的企业,一个百年集团的示好让旁人自然心动得不行。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甘氏并不会对所有项目示好主动寻求合作,他们主动想要掌握的项目,都是有可能被萧安资本参与投资的。 而一旦和甘氏合作了,第一个问题就是,萧安资本不可能参与这些项目了。 一个两个还能说是巧合,但是自从萧津渡回国的那区区一个月里,让甘氏拿走的项目一只手掌已经数不过来。 萧津渡已经有所察觉,和她电话的时候说:“甘氏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有种针对萧安的感觉。” 甘望舒压根找不到原因:“我也不知道。” “那个甘总没说什么吗?不都是她的手笔。” “……”甘望舒弱弱为自己解释,“不是的,我跟你说过,甘氏最近领导层有变动,现在在总部掌权的是董事长,最近的项目都是董事长的授意。” “这样。但还是不理解,我们两家的恩怨都过去了,现在又没新的恩怨,好端端的这又是做什么。” “你就当他们疯了。” “……” 萧津渡笑了笑,“我是无所谓,就算那些项目没和甘氏扯一起我也未必就看得上,萧安也不会因为这点毛毛雨而有什么损失,我就是随口吐槽一下。” “我知道。” “但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不喜欢他们,现在更烦了。你那个辞职信甘氏还不批?” “在和我……谈条件。” “什么条件?别管他们什么条件了我都给你双倍行不行,你快离开,你离开了我哪天一不开心我要跟他们玩一玩了,什么玩意好端端的针对我干嘛。懂吗?” “……”甘望舒轻吁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看中的都是和萧安有关的项目,但是如果,如果是因为我手里拿捏的那些项目影响了甘氏,所以他们最近在业务方面主动性强了一些,恰巧动了萧安的蛋糕,那,你怪我吗……” “因为你?难不成他们知道咱俩,嗯,以为你这个总设计师跟我关系匪浅……” “……” “那我更要还回去了,给你报仇。” “……”甘望舒低下头,嘴角弯起又放下,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切,“应该不会知道咱俩认识吧,那位甘总和家里关系也一般,她不会说的。” “算了,咱也不说了。你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有点想我家祖宗。” “……”服了搞得她都觉得自己不是人,干嘛把她捧那么高。 她默默换了话题,“你有去北郊吗?我妈妈……怎么样?” “三两天去一趟,好着呢,放心。” “好,谢谢。” “瞧这话说的,不爱听。” “……” “你说点我爱听的呗,望舒儿。” “……”她说,“我不懂汉字。” “??那你说英语,我英语还不错老美毕竟是你送我的老家。” “……” 拉拉扯扯插科打诨到最后,要挂电话前,萧津渡又和她说:“我今儿见到一个人,所以真有点想见你,我最近腾个时间去看我家祖宗。” “……”她好奇,“不要来。你看谁了啊?” “之前一直跟你一起玩的那个朋友,姓单那个。” “哦……你偶遇她了呀。” “也不算偶遇。崇业董事长去世了,我去吊唁,结果发现,人是崇业董事长的一个儿媳妇儿。望舒儿,你还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呢。” “……”她抿唇笑,“是啊,你不是更有钱吗?我交友能力不错吧。” 男人在电话里头愉悦地笑了:“是不错。说起来,我还搁那边见到一个借你钱的人,那个甘氏的女总。” “……”她一个立正坐直,“啊?” “就吊唁的时候,见到了甘家的人,也只有那个女人跟着甘家的大公子去。” “哦……但是,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那应该不是吧,我听说她最近出差了。” “哦,也可能认错了,看着是有点老。” “……” “那个女总应该最多也就三十来岁吧,她不是家里最小的吗?” “嗯,嗯,对,你见的那个大概是甘家的亲戚。”她有几个堂姐都比她大一点。 “嗯,我也就随口说说我对人家不感兴趣,要是见到你就好了。” “……”她莞尔,“不巧了我出国了,不然还真可能在吊唁时见到。” “哎,所以你等我啊,我最近去一趟。” “别来嘛,不听话。”她又切了话题,“你只见到了甘家的两个人吗?怎么这么少人呢,那个大公子也不掌事。”她有点好奇。 “在那边是听说了个事儿,说甘氏董事长这几天身子不好住院了,不然他自己肯定也会去吊唁。” “住院。” “别管他,他都不给你批辞职信,我现在平等地恨甘家的每一个人。” “……” 再含糊几句,甘望舒就挂了电话。 正思考要不要去个电话关心关心她的父亲,甘家的电话就来了。 家里管家打来的,对她说:“望舒啊,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怎么了?” “你父亲心脏不好,这几日住院了。你要是有时间,要不回来一趟,看看他,顺便,公司目前可能需要你再回来看管看管。” 甘望舒静默几秒,“好。要跟我二哥说吗?” “哦,二公子知道,但他带着小孩儿不方便,就没让他回来了。” “好。” 她掐了电话就顺手买了机票,完了找去书房问二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甘衔清说:“确实我知道,但是听着问题不是很严重,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他们起初也说不需要告诉你,现在让你回去吗?” “嗯。那你在这边,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陪你去,望舒。” “不用。”甘望舒摇摇头,浅笑,“还能有什么事儿,探个病而已,问题不大的。” 甘衔清有点担心,但是确实也想着探个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事你跟我说,我会打电话回去让他们好好做事,别欺负你的。” “嗯。” 甘望舒一时间想不出要以什么理由跟萧津渡说她回国了,所以上飞机前就没有说。 落地的时间不算太晚,她顺便就去了医院。 四月中下旬的北市夜间不算冷了,只有点晚风,甘望舒穿着那件在美国买的风衣,一个人去了甘兴业病房所在的楼层。 门口守着两个保镖,见了她,点头后为她开门。 甘望舒低声问了句:“里面有什么人在探望?” “刚送走了几个人,此刻里面暂时只有老夫人和四公子。” 四公子…… 甘望舒笑了笑,她后来查过这个所谓四哥的资料,但记不住他的中文名,此刻也想不起来是叫甘衔什么…… 她点点头进去了。 刚好有个看护开了门从病房往客厅走,见有人来探望,就没有关门。 顺着那条二十公分的门缝,屋里的谈话声丝丝缕缕清晰地传了出来。 “她和萧安的人走在一块这种事已经够离谱了,回来后一定要说的。”这是老夫人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如既往地沉稳而带着压力,“她都忘记她姓甘了。” 甘望舒眯起了眼,手扶在墙上刹住了脚步,呼吸也屏住了。 “干嘛要说呢?”这吊儿郎当的声音有些刺耳也有些耳熟,“就让萧安的那位老板问她,为什么甘氏要和萧安作对,这不是挺好的?” 甘望舒捏紧了手,不可思议,不明所以,他怎么会知道她和萧津渡认识的?难道在美国遇见过他们俩? 第77节 真让萧津渡猜中了。 “让她自顾不暇,和男朋友闹开了,就没心思来争夺这个公司了,那些项目也就自然只能放手。” 年轻男人的声音似笑非笑,“最后闹崩了不也得分了吗?奶奶,您担心什么呢,让他们自己分了您省得当那个坏人,再说,她算甘家的人吗现在?您还去管她跟谁在一起?等她离开甘家,爱跟谁跟谁呗,她都已经光明正大威胁我们了,甘家还要认这种人吗?” “衔聿。” 甘兴业的病房,但他至始至终也只是喊了这么两个字,似在制止他几乎不近人情的言论,但也确确实实不舍得为她多费一个字的口舌。 甘望舒转身出去,在门口她和保镖说:“甘先生睡了,我明天再来,不要跟他们说我来过。” “好的。” 甘望舒下楼打了个车子回北郊。 路上有点塞车,走走停停拉长了她的思绪。 家里人知道她和萧津渡认识,甚至以为他们俩在一起,所以,这个所谓的四哥为了让她分身乏术无法去争这个公司,开始故意和萧安拉扯起来,为了让她和萧津渡闹崩…… 难怪,家里上下会忽然舍得让她又接手回公司了,这位四哥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上,留给她。 原来,依然是打算利用她,让她做实参与了那些和萧安资本竞争的项目,让她和萧安彻底闹翻,让她自顾不暇最后顾不上自己的项目,只能退出公司…… 甘望舒盯着窗外靡靡夜色,惨淡地笑了笑……全家人,全家人竟然都在费尽心机地对付她。 她忽然很想萧津渡,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下班了吗?” 她很少主动聊天,萧津渡受宠若惊,马上就把工作页面切了:“在加班。你这么早起来了。” 甘望舒想了想,抬头跟司机说:“麻烦您开到萧安大厦去。” “萧安?” “嗯。” 甘望舒回复他。 聊了约莫五分钟,司机把车停在了萧安大厦楼下。 甘望舒下车在广场喷泉走了走,仰头看着直耸云霄的大楼上发着光的“萧安资本”四个字,竟然觉得亲切。 从前,这四个字是甘家人绝对的雷区。 她拍了喷泉的照片发给他,“你们楼下,风景也不错。” 萧津渡在一边工作一边等她回信呢,看到这样一张照片,他一阵气血上涌,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了两秒,回过神来火速推开椅子大步流星出了门。 早过了下班时间,广场上没什么人,甘望舒独自站在那儿欣赏,画面不像真的。 萧津渡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朝她大步流星过去。 这辈子没什么事让萧津渡这么急了。 甘望舒听到声音,回眸。 西装革履的男人恰好已经到了她眼前。 两人四目交缠,都没眨眼。 “怎么忽然回来了……还来找我。”他声音有些哑,藏着无法抑制的兴奋。 甘望舒浅浅笑起来:“有点事。办好了,不知道去哪儿,路过这附近。” 说着她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萧津渡握住她的手,指尖擦到她的手背,像摸到冰渣,“怎么四月的天,你手还这么冷。” 他将人一拉,“上去一下。” “别…”甘望舒没动,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我看看你就好了,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看看他…… 这三个字像裹着细闪的光,无比的耀眼。 萧津渡又把她的手拿回来,裹在他宽大手心里暖,“怎么这么奇怪,你冷吗?发烧了?”他去探她的额头。 他的手真的好暖。 甘望舒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甚至想,抱他。 第42章 婚后日常。 萧津渡说她不是甘氏的人但是有甘氏的魂, 不愿意上萧安大厦里去也正常,他理解,所以他让她再看几分钟喷泉, 他去取车钥匙来带她回去。 甘望舒就静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仔仔细细描摹他高大的身姿,一点点牢记在心里。 一辆劳斯莱斯很快从大厦地库开了出来, 直奔喷泉边的单薄身影。 萧津渡觉得她站在水帘后影影绰绰的模样真的很像假的,今天之前, 他这辈子也不敢想她回国后会主动来找他。 甘望舒上了车, 说肚子有点饿, “我们去吃个宵夜怎么样?” “哟,还能主动要求我了。”萧津渡嘴角高高咧着,“有长进。” 甘望舒弯着眼睛不去接话,自顾自点餐, “我想吃面,你吃吗?” “你让我吃土我今儿也会给你面子的。” “……” 甘望舒轻笑,靠在了车玻璃上斜睨他, “萧总的嘴一如既往地甜。” “那不是, 是我对你好, 搁别人我可不是这样的。” “哦, 那我请客,我付费享受萧总的特别款待。” “呵, 一秒钟不气我也算顶天到头了是吧?”他将车子并入了cbd的长街上。 “我意思是希望一直都是被优待的, 但是我又不好意思总是白拿, 所以我也需要给你点回报嘛。” 萧津渡想说你回报点实际的, 难道我差钱吗,目前萧总就差个女朋友了, 其他不缺。 但是他不敢说,只是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惬意老老实实开车。 其实萧津渡能笃定她也是喜欢他的,但是她的状态不是想在一起的样子,和他还是很有距离感,他摸不清她目前心里怎么想的,是对他还不够百分百确定呢,还是她目前还不想谈恋爱,抑或者最近工作上的事让她烦心了,所以她想再等等。 总之他能感觉到现在,这一刻,跟她扯开话题来,她会很为难。 他不愿意让她为这点事为难,工作已经够让她烦心了,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给她带来一丝丝的困扰。 因此他也就不着急表白了,或者说心里急,但是他愿意等她。 他问她想吃面的话,有没有喜欢的店。 甘望舒想不出来,平时在外面吃饭大多是应酬,哪怕是和单叶心出去玩也不会去吃简简单单的面,但是今天晚上她就是很想放松一下,她不想去吃正儿八经的饭菜。 “我们,不如找个,路边小店随便吃吧。”她试探性地说。 结果萧津渡半个字意见没有,他把车子开到临近北郊的城北区大学城去,那一块儿最不缺吃的。 找了一家刚好有一群人吃完离开的店,腾出了一点位置,看着还不错。 萧津渡停了车在对面,下来和甘望舒一起穿过马路到小店里去。 十来点了,长街上虽还不乏有学生在逛街宵夜,但是店里的人不比晚餐时分的喧哗热闹了。 甘望舒看了眼店中,靠近门口比较透气的位置都有人了,她便想在门外桌子吃。 萧津渡也真不嫌弃,找了个位置就坐下。 甘望舒看他西装革履往那儿一坐,有点恍惚。 她的风衣有点长,坐下碰到了地,她脱下来抱在怀里。 对面的萧津渡一手取了菜单看一手伸过去。 甘望舒不知为何,明白他要做什么,就把衣服下意识递了过去。 以为他要把她衣服拿回去放车里,结果他却只是单手将其简单对折一下就放腿上搭着,完了继续看菜,全程都没有抬眼。 他看菜,她一眼不眨地看他。 萧津渡:“这小店有蟹黄面,我来一碗。望舒你吃什么……”他把菜单递过去。 甘望舒没接:“我和你一样。” 萧津渡招呼老板,“两碗蟹黄面,”又指了指菜单最下面的,“一份小龙虾。” “好嘞,稍等哈。” 甘望舒没有对那盘多出来的小龙虾置喙什么,回忆了下之前在四合院吃的小龙虾,就扭头看了看小吃街的风景。 路过的大学生不少好奇地对他们俩行回头注目礼,路边摊上,男女对坐,一个穿着剪裁合身的棕木色手工西服,一个脱了风衣也是一袭优雅知性的衬衣铅笔裙,怎么看都像两个“成功人士”,这样的人怎么会坐在这里吃路边摊呀。 “以前我打算在城北大学读的,后来出国了,还挺遗憾的。”甘望舒看看那些学生,感慨了一句。 萧津渡:“你原本想学什么?后悔不想读这个了?” 甘望舒说不清后不后悔,但是再来一回,她应该不选择来北市了。 她说了出来。 萧津渡一边取一次性筷子,一边慵懒地挑眉:“为什么不来北市了?这份工作不好我们换一份就好了,还要因为那破公司影响人生观啊。” 甘望舒知道他无法理解她的人生,她身上的事情只对他敞开十分之一。 笑一笑,她没有继续去说这个已经注定了的话题。 面和小龙虾上来了,萧津渡递了双筷子给她,自己则先取了双一次性手套,剥了一小盘的小龙虾堆到她的面碗里,自己再慢条斯理地拆筷子吃饭。 甘望舒全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很好吃,这家店。” “嗯,还不错。” 甘望舒看他没给自己剥小龙虾,问:“你不吃虾吗?” “等会儿,不着急。”他先吃了两口面。 想了想,甘望舒又去拿了一副筷子,拆开。 萧津渡以为她原来的筷子不好用,随意瞥了眼,就见她在她的面碗最上面,挑了一只小龙虾递过来放他碗里。 第78节 他眼神炙热。 甘望舒略有点不自在地解释:“这个,没有碰到我的面的。” 萧津渡嘴角若有似无地弯了下,鬼使神差地什么都没说,又低头吃面。 他的沉默让甘望舒很不自然,说不出有没有后悔这个举动,她其实只是觉得他都给她剥虾了,她夹一只回去,只要不沾染口水,应该,嗯,不算主动制造暧昧吧。 萧总会不会觉得她,勾搭他啊??? 忽然,对面飘来一句话:“你再给我一只呗,望舒。” “……” 甘望舒表情裂开,“啊,你,你剥几只嘛,不然一会你又给我剥。” “我一会儿再剥,你给我一只。” “……” 她真是想多了,还不了解这个男人嘛。 甘望舒夹给他两只,亲眼看他眼角眉梢吊着愉悦的弧度,半天没放下来。 “多吃点,”她又夹了一只过去,“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种地方吃饭了。” “干嘛,吃两只虾给我干黑名单去了。” “……”她忍着笑,心里有点伤感地在想,不是的,她只是能百分百笃定事情摊开后,两人不会再有这样共餐的时光了,别说在这种地方惬意地休闲。 “对了,你回来什么事啊?就忙好了?”萧津渡吃着她送的小龙虾,愉快地问。 “回来,探望甘氏董事长。” “什么?”萧津渡万般不理解的视线越过半空盯住她,仿佛要把她磋磨一顿,“还大费周章回来探望他?你闲得慌。” “……” 甘望舒浅笑:“毕竟我是吃甘家的饭长大的,离职也不能闹崩,回来也好正儿八经谈谈工作,没事,顺便看看你啊。” “我好得很,有什么好看的。”他低下头吃面,一脸的不领情。 “……”甘望舒戏谑,“你态度好点,不然我走了,你自己吃吧。” “……” 萧津渡气笑了,不再说话。 甘望舒看了对面几眼,忍不住喊:“萧津渡。” 他抬头,对这个称呼也略显不自然,“干嘛?” “没,哄哄你。” “……”他悠悠道,“喊个名字就是哄了,我这么没骨气吗?你拿捏我了是吗?” “……”是啊,她以为这样就行,因为他之前要求过希望她喊他名字,虽然是两个字的。 萧津渡一脸硬气,冷酷无情道:“我能给你拿捏,哼,从现在起,你看我跟不跟你先说话。” “……” 欲言又止几秒,她说,“那我先说话行不行?” “……” 萧津渡深吸口气,没骨气地道:“你答应我,回来了就把那破事解决了,离开那个甘氏行不行?不然不给你剥虾了。” “……”甘望舒乖巧地应了。 萧津渡就没见她这么乖过,半信半疑没好气地斜睨她两眼。 看多了,发现她鼻尖红红的。 “怎么了这是,不说了不说了,那公司跟有毒似的,一提起来就要哭。” “……”她说,“我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感动哭的。” “……”男人悠悠道,“你就变着法儿的说我没骨气呗?” “……”她噙着眼泪一脸诚挚地摇头。 萧津渡马上取了手套戴上开始劳作,“给你吃,全给我们望舒吃,我就再来两只就行。我真是服了你是拿捏我了,我命不好,认了。” “……” 她破涕为笑。 他垂眸认真地给每一只小龙虾去壳。 甘望舒在对面偷瞄,看着小吃街橘红色的路灯似雨幕洒在他侧脸,他的五官一面陷入流水般的波光粼粼中,炙热而引人,是长得颇好,出身也好,性子也好的萧总; 一面度上店中打出的白炽灯,照明了他瞳孔里无尽惬意的底色,烟火气涤荡在那具趣味横生的灵魂里,是属于她的萧津渡。 两面都是他本人,两面都愿意同一时间呈现给她。 “我很能确定,萧安损失的几个项目真的是因为我,甘氏大概率知道我和你关系不错。你怪我吗?”她问。 “你这话说的,老子都看不上还怪你,就算看得上又怎么样,当然是你值钱了。” 甘望舒忍着眼底层层滚滚的热意,低头吃小龙虾。 她知道她在明知故问,但是她不愿意再瞒着他任何事了。 十一点,天微微飘起初夏细雨。 两人准点解决了所有小龙虾,萧津渡取了一张红色钞票递给老板,说不用找了,完了就在老板惊讶的目光下被甘望舒拉着冒雨小跑穿过已经无人的小吃街。 跑到对面,他给她开了车门,再慢悠悠踱步回驾驶座。 甘望舒取了纸巾擦拭自己挂着水珠的手,等男人将车门阖上,顺便再抽两张给他擦手。 萧津渡说了句没事,但她还是给他擦着,他也就全程没再吱声儿,兀自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驶入雨幕中。 甘望舒收回手,纸巾捏在掌心,舒服地欣赏着雨夜,这样近乎完美的夜,让她有那么一瞬不想再回美国,不想再沾染集团的一分事务,不想再离开此刻陪伴她的人。 她都这样了,萧津渡自然已经泥足深陷,车子开得并不快,他真是爱极了这一个被主动需要的晚上,仿佛他们婚后的日常似的,他都开始做这种滔天大梦了。 这里离北郊不远,萧津渡今晚在甘望舒的意料之中下榻在了外婆家。 蓝银霜没想到她回来了,深夜见到她很是惊喜。 甘望舒说回来看父亲,不过,比起父亲,看她更开心。 蓝银霜被逗笑了,但更是心疼她为那工作为家里这样奔波,“去洗漱倒时差,休息休息吧。” 甘望舒本来也没打算在国内久待,回来前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如今确定了,更不会真的留下来接手公司,所以倒不倒时差的没关系。 第二天休息好后,她不疾不徐地去了医院,正大光明地探望一回父亲。 甘兴业语气很慈父地说要麻烦她回来看管公司了,说她四哥并不比她强,让她不要介意,好好工作,等他出院了再帮她分担。 他从头到尾并未曾提及“萧安”两个字,更别说“萧津渡”那个名儿了,好像昨晚他们一家三口的筹谋只是她的幻想。 所以甘望舒表面应了,实际上只是在国内待了三天,这三天里她故意操纵了一笔纽约公司里的项目涉嫌违规,被美方相关部门约谈,所以她就名正言顺地赶回去了。 这样一来,甘氏和萧安的事情,就牵扯不到她身上。 虽然本来萧津渡和她也不会因为这事出问题,她只是为了让他们失算,心急如焚罢了。 甘兴业自然无法明着对她表达不满,只是表示他身子日后不太行了,好言让她在事情处理结束后就立刻回去主持大局。 他不知道她人在国内还能去操纵美国的“事故”,以为是美国那边的人员失误。 他也不知道,甘望舒为了不回国,可以让那个事情怎么也处理不完。 但是她没回去的结果,就是甘氏对萧安的“掠夺”更是变本加厉起来,凡是和萧安有关的项目,所有,甘氏都要插一脚。 蓄意明显化了,萧安资本再没所谓也就不会再干坐着。 萧津渡基本每天都会找甘望舒,所以已经提了几次甘氏最近的疯魔。 “他们是不是有点病态了,一个设计师而已,有必要这么紧抓不放,居然不惜和萧安再次打交道。” 甘望舒说:“他们想让我跟你……闹不和。” “闹不和?”萧津渡忽然在电话里笑了,“我跟你和过吗?” “……” “昨晚才说我整天上班正事不做一到公司就上微信。我还不是觉得你一个人在美国可怜兮兮的,老子一颗赤诚的心都成了驴肝肺了。” “……”甘望舒躺在床上骂他,“不是在说甘氏吗?我们不应该同仇敌忾吗?你拐我这来干嘛啊。” 电话里的人直接有理有据地义愤填膺:“谁让你还不离职。还同仇敌忾,我再信你我这辈子吃不了几个菜,你就是个汉奸。” “……” “我都快气炸了你还不走,上次明明答应我的。怎么,准备糊弄我到八十岁,给我送完终再走啊?我不至于死不瞑目。” “……”甘望舒耐着性子提醒他,“你这样对我,他们很开心哦。” “我弄死他们,看谁开心。” “……” 甘望舒看他真的生气,就脱口安抚他,“我已经离职了,批了,在交接。” “真的?” “别生气了。” “哦。” 萧津渡这天就春风拂面地新仇旧恨回击了一次甘氏。 但就这一次,第二天,#甘氏萧安再度结仇# 的话题就登上了北市所有的纸媒头条。 本来就众所周知井水不犯河水的不和,现在死灰复燃忽然针锋相对起来,全北市都惊讶,不知道为什么,但都津津乐道看着热闹。 两个集团在能力方面势均力敌,以前没交集是因为方向完全不同,只要有心避开就完全无需去打交道,但是真要有关系也是随时有,要痛击对方易如反掌。 甘望舒当不知道,因为回美国的这段时间,表面上她在处理那庄被美约谈的事情,实际上她还考虑,再做点什么让她那位亲爱的四哥,让甘家,也自顾不暇一下。 近墨者黑,是他们切身教她,亲情不值一分钱,教她,人不为己一无所有,教她为了达到目的,必要时也可以手段龌龊。 回美国的第二十天,那日下班要回家,甘望舒听二哥说他去机场接了出差的嫂子回来,顺便接她下班,她就没有开车。 第79节 一个人从公司出来后,她沿着长街在夕阳余晖里散步,走去路口等二哥的车。 甘衔清来得挺快,但她忘了走到马路对面,所以需要穿过斑马线去上车。 等到繁华喧嚣的路口的红灯跳为绿色,甘望舒就迈开腿随着人流往对面的宾利走去。 在距离不到车子两米远的时候,刚好身边没人了,只有她一个。 那会儿,左手边有一辆等在红灯口停在第一排的车子在那一刻不知为何忽然启动,飞速碾过了斑马线。 距离太短,车子又快,甘望舒只来得及发现这个动静而下意识匆匆错了一下步伐,但来不及完全躲开,车子急速擦肩过的时候她的腰碰到车头,整个人朝一侧狠狠摔在了斑马线上。 腰身刺痛,铅笔裙擦破,膝盖上血珠渗透粉色的裙子,高跟鞋上方的脚踝也似碎了骨头一般的麻木。 嘈嘈嚷嚷的路口上各国人等都被吓到,纷纷吃惊地停下来看着。 甘衔清和女友推开车门火速下来,他一边抱甘望舒一边去盯着那飞逝的车子。 “望舒,望舒,撞到哪儿了?”回过头,他马上问,“我抱你,二哥抱你起来,疼你就说。” 甘望舒只觉得肋骨处最疼,可能断了,但是忍着直到二哥把她带上车她也没有吭声。 甘衔清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甘望舒左侧肋骨被撞断了一根,左小腿和踝骨均骨裂,总之整个左边身子几乎暂时性瘫痪。 甘衔清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 手术结束后,留下女友照看,甘衔清离开医院,去了一个夜场。 五颜六色的射灯在光怪陆离的夜场包厢里模糊了所有人的面孔,坐在房里角落捏着威士忌一口接一口灌的男人直到人到眼前了,还不知道。 旁人正想问忽然闯入的人是谁,甘衔聿就被甘衔清提着白衬衣的领子拎了起来。 脖颈紧扼住的窒息感让当事人慵懒裹挟着醉意的眉目一下扭曲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作恶的人,但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拳加一脚踹到了沙发角落。 包厢一片哗然,一群美国年轻人呆怔地看着这一幕。 甘衔清在人要凑近的时候,斜眼过去,冰凉眼神加上他年纪上带来的压迫感制止了那几个毛头小伙。 “操,你干嘛。”甘衔聿再次被拎起来时终于来得及破口大骂。 甘衔清却在同一秒就一拳头砸在他脑袋上。 他脸上挂了鲜红的血,脑子爆炸般的钝痛,浑浑噩噩爬起来要去回手。 甘衔清一把握住,人已经被揍了两下此刻体力大不如甘衔清,加上脑子晕,一下子便被紧接而至的一拳撂倒压在了沙发里。 他闭着眼嘴角眼睛淌着血咒骂了一句英文。 甘衔清死死拽住他的衣领,让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甘衔聿从没见过如此面目狰狞可怖恨不得当场毙了他的二哥,惊悚又气急,“你……” “你最好老实在美国待着,”甘衔清声音如万年寒冰,“我会请最好的律师,跟你好好算账的。” “你他妈说什么呢!”他怒吼。 甘衔清又狠狠踹了一脚,把他踢翻在沙发里。 甘衔聿捂着胸口差点滚落沙发。 “你没人性了,”甘衔清盯着那个身影,咬牙切齿,“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撞她,那是你妹妹,你个畜生。” 甘衔聿回头,扯着流血的嘴角,龇牙咧嘴笑了起来,也不装傻了:“你真聪明啊,二哥。”因为受伤,他声音嘶哑,“但他妈的不都是同父异母吗你未免偏心太明显了吧我弄死那个不值钱的妹妹你还有弟弟呢怕什……” 甘衔清操起桌上一个烟灰缸砸了过去。 甘衔聿抬手挡住,腕骨碎了般地痛让他握住受伤的手蜷缩了起来,除了闷哼声再没其他的。 甘衔清深呼吸:“你给我等着。” 第43章 你真的不理我了? 术后没多久甘望舒就清醒过来了, 只是睁眼看着头顶白皙而柔和的灯,她有些恍惚。 记忆中还是傍晚落霞摇曳的时候。 “望舒。”一个女人端着一杯水从客厅走了进来,惊喜道, “你醒啦,觉得怎么样?” 甘望舒回眸,呢喃:“嫂子。” 女人坐到床边, 弯下腰温柔询问:“哪里疼吗?你二哥吩咐了,疼咱可以吃点止疼药。” “还好。”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我二哥呢。” “哦, 他回家去接宝宝了。” 大概也就过了十分钟吧, 甘衔清就到了。 听说人已经醒了,他马上将孩子交给女友,自己进了病房去。 甘望舒在发呆呢,身上到处疼, 让人的神思都有些混沌,一会儿分不清身在何处,一会儿分不清现在几点, 明明没有伤到脑袋。 “望舒。” 甘望舒下意识笑起来:“二哥。” 甘衔清在床边落座, 弯下腰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脑袋, “疼不疼?” “没事。” “好, 明天就好一些了,难受你就跟二哥说。” 她轻叹口气:“好意外啊, 那个车子, 本来停在那儿的, 却忽然闯起红灯, 一点征兆都没有。” 甘衔清欲言又止,脸色漆黑。 “怎么了?没有找到司机吗?”她下意识安抚二哥, “没事,不要着急……早晚可以找到的。” 甘衔清说:“我认识那个车子。” “嗯?” “那是……你,那天在家里见到的,那个人……” 甘望舒静静看着二哥,“不是吧。” “是他,甚至车里,都是他自己。” 甘望舒陡然笑了:“为什么,要杀我灭口啊。” 甘衔清低下头,心疼万分地抱着她的脑袋揉了揉,“没关系,二哥不会放过任何人的,谁都不行,二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甘望舒眼角滚落一丝泪花,不知为什么哭,不知道。 甘衔清拿手背给她擦眼泪,温柔道:“不哭,没事,有二哥在。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二哥希望你放弃这个公司,不如放弃。无论如何,二哥会养你,争取不了就算了,我们不争了,你在美国,二哥养你。” 甘望舒眼泪顺着眼角打湿了枕头的一侧,“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欺负人。” 甘衔清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没有,公司是他们当初说需要我的,让我顶上去,说我是最有能力的。是他们自己给我的,现在,他们都这么欺负我做什么。” 她委屈得像个被冤枉的小孩儿努力在诉说着不被所有人信任的实情,伴随着眼泪簌簌坠落,把甘衔清手里的纸完全晕染开。 甘衔清弯下腰抱她,像抱个孩子,眉心紧锁而又温柔万千地哄道,“我知道,二哥都知道,他们不好,我们望舒受委屈了。二哥在,望舒不哭。” 刚做完手术,她身上疼,体力不支,没一会就哭着在二哥怀里睡着了。 小小的一个车祸在美国不足为奇,只是甘衔清已经有证据证明肇事者是谁了,甚至他去夜场打人的时候还是录音的,所以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不愿意放过肇事者,甘衔聿也就才放松了一晚,在家里养了一个晚上的伤,就被警察找上门了。 他起初实在是不把甘衔清的狠话放在眼里,就算被带走了,在警局里也懒散得很,直到甘衔清真的委托了律师要将他送进去吃牢饭的时候,甘家那边有点坐不住了。 甘兴业是知道这个二儿子在美国的能力的,他在那边混了近二十年,身份地位在美不容小觑,要让初出茅庐轻浮妄为的甘衔聿难以翻身是易如反掌的事。 所以甘兴业不敢赌二儿子的心慈手软只是吓唬他们,他亲自找了甘衔清,也找了甘望舒,替这个小儿子的荒唐行为道歉,但没有得到谁的回应与谅解。 萧津渡是在甘望舒住院三天后知道她出事故的,起因是他心血来潮要视频,甘望舒担心他发现她在医院,给挂了,但他非要,最后她没辙开了,所以萧总就一眼如她担心的,发现她的背景有些不对劲。 当天萧津渡就飞了美国,第二日到的。 甘望舒见到他深夜风尘仆仆出现在病房的那一刻,脑子嗡了一声,眼泪甚至没有让她感觉到瞳孔泛酸,发热,就顷刻间决堤。 刚好病房没人,他进来时眉头皱得老深,摸摸她身上,这摸摸那摸摸,初夏夜里,他一身的隆冬寒气:“他妈哪个混账撞的。” 她抽泣不断,嘴里念叨着他干嘛要来,她欠他的什么时候能还清。 萧津渡看她那个样子,浑身动弹不得,只有眼泪锲而不舍滚滚落在他手心,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把他的心碾碎了。 他想说他恨不得自己断几根骨头替她受伤,别说只是坐十几个小时飞机了。 他怕这么说就几乎和表白没区别。 笑了笑,他只能拿自己的笑来哄她:“这不是一眨眼的事儿吗?睡个觉就行了。” 甘望舒被哄了半天才好,但没敢说是因为甘家受的伤,只说是一个普通的事故,甘家的二哥已经在替她处理了。 萧津渡知道每天陪着她的是甘家的二公子小两口,这就算了,还不能让对方知道他的存在,以前关系不和就不说了,关键最近甘氏和萧安又斗得你死我活,虽说甘衔清不参与家里的事务但是这种情况,见面当然不可能。 所以甘望舒总是在甘衔清不在的时候,偷偷告诉萧津渡,让他来。 萧津渡有点不爽快但是也无可奈何,依然乐此不疲地去发展地下感情。 只是他每天到医院探病都要变着花样带一束花过去,每天都不重样。 人走了,花留在病房,持续三天下来,甘衔清已经默认甘望舒有男朋友了,一日他就打着趣问她:“你喜欢的人,二哥相信不会差的。怎么这么久了,不能带出来露个面,让二哥认识认识吗?” “……”不能。 她干笑,“没有在一起。” “没在一起,这么上心。”他挑眉,觉得不是很合理。 甘望舒倒是有理有据:“那不上心的人,有可能在一起吗?” “……”他莞尔,“倒也是,不过我总觉得你在骗我,你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了。” “……” 甘衔清前脚一走,后脚萧津渡就来了。 “不是让你回去睡觉吗?你在医院待了一晚上。”甘望舒看到人很吃惊,关了手上的平板电脑上甘氏内部的页面。 第80节 最近他知道医院晚上有时候只有看护在,甘衔清不在,他就会来陪她过夜。 昨晚他就在这待了一夜,也不知道有没有眯一会儿,刚刚她告诉他,甘衔清差不多要来了,他就走了。 “我不困。”他惬意地在床边椅子坐下,“在车里呢,看那姓甘的走了就来了。” “……”姓甘的…… 她无奈道,“你怎么可能不困呢,一晚上没睡,不用陪我了,你在这也没用的。” “怎么没用了,说说话啊,你昨晚在睡觉,咱没说什么。” 甘望舒静静看他,无奈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要说什么?” “我就那么一说,人类一定要说话才能活着吗?” “……” 甘望舒从脑袋下抽了个枕头去丢他。 萧津渡笑着接住,再起身去给她枕着,“息怒息怒,我家小祖宗息点怒,你这个腰别动,小心疼。” “哼。” “其实,今天我生日,望舒。” 她呆住。 萧津渡笑嘻嘻地凑近:“你瞧你这模样,一根毛的生日礼物都没法给我了吧。” “……” “那你就好好养身子,我陪陪你,你不那么孤单了,就是送我的礼物了。” 甘望舒眼眶一阵急切的热流涌动,嗓音裹着哭腔:“对不起。” “这话什么意思。”他一副不爱听的脸色。 甘望舒是真心觉得对不起,特别的难受:“我本来想着,等你生日,我要送你很贵很贵的礼物,补偿你给我送的那匹小月亮,送我的镯子,给我花的,林林总总的好多钱……” “你什么情况,跟我割袍断义呢,搞这么清楚。”他脸色不善。 “……” “再说你哪有钱。” “……” “穷困潦倒还要送我很贵很贵的礼物。”他乐道,“马上你生日了,你等我送你吧,我就要送,送到你这辈子都回不了我等额的礼物。” “……” “那会儿你就不敢老气我了。” “……” 萧津渡逗完了她,开心聊起别的。 “你已经离职了,那养好伤能不能回国?” “差不多,我要住院半个月,再休养个把月,到时候就差不多了。” “出院我直接接你回国好不好?” 见她看着他,萧津渡略有些不自然地解释,“你一个人在这养伤,我实在不放心。” “我知道,但我还有点事儿,我办完再走,你不用担心我。” “还有什么事儿啊?”他颓废道。 甘望舒和他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他投降了,“你爱待着就待着吧,只要人好了马上回去就行。” “我这次,绝对不骗你。” 他哼笑一声,“那这次怎么忽然能离开甘氏了?” 甘望舒看着手上输液的针,声音嘶哑: “因为,甘氏女总和甘氏闹得很差,甘家的人为了夺权,做了很离谱的事。” 她语气淡淡地阐述“他人”的故事,“所以她被逼急了,接下来集团可能会出一点事,所以董事长顾不上我了。” 萧津渡笑说:“那个女总也是可塑之才,还真打算把家里的浑水搅烂了。” “是啊。”她悲凉地说道,“难道被欺负一辈子吗。” “挺好的,我就欣赏这样的人。” 嗯,她不会白白受这个伤的。 见她没有意思说太多,对甘家始终说不上没感情,萧津渡也就配合着聊起了别的。 难得今天甘衔清的实验室有会议,所以他送了早饭过来后就走了,得晚上才下班。 所以甘望舒说不清这一天是萧津渡在这陪着她,还是她在陪着他。 中午她忽然跟萧津渡说:“你手机可以给我一下吗?我送你个不用钱的礼物。” “嗯?”他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给我写‘生日快乐’?” 她噗嗤一笑:“才不是。” 划了划他的软件,发现他里面只有推特没有ins,甘望舒就下载了一个,又注册了一个新账号。 找到自己的账号,她点了关注,再把手机还给他。 萧津渡困惑地拿过手,划拉了下上面显示的那东西,一会儿,盯着“wangs”的账号名,徐徐眯起了眼。 下面,最新的一条帖子是几日前她拍的纽约夕阳,路口就是她出事的那个。 第二条帖子,是他亲自包了送她的花,是一张她偷拍的合影。 再往前,还有好几张他曾经给她拍的照片,在廊北山度假区看星星的那个晚上。 萧津渡忽然抬眸。 甘望舒有些脸红,扭头看着别处。 她是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朋友圈就一条白线。萧津渡从来不知道除了打电话发微信主动询问,还能在哪里看到她一丝半点儿的行程动态。 这账号…… 这可不是不值钱,对萧津渡来说,好像从此和她永不失联一样,价值连城。 看了半天才发现她的头像是那匹小月亮,简介是“骑着小马浪迹天涯”。 “为什么要浪迹天涯,你浪迹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咱浪到非洲看星星。” “……”甘望舒笑得不行,“我就随口一说。” “我可不是随口一说的,我们迟早都要去非洲的,你答应我的。” “……” 和他就着那个账号的每一条帖子拉扯分析到傍晚了,甘望舒终于千辛万苦把人赶走让他去休息了。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说让她晚上不要留甘衔清小两口在这,他后半夜要偷偷来。 甘望舒无奈,但是又忍不住笑。 看她笑了,萧津渡那表情跟中了什么大奖似的,两人深深对视几眼,有些心照不宣的不自在,最后他终于不再磨蹭地准备走了。 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甘望舒总是生理性地不舍,如果不是身子不方便,她应该在今天找借口抱他一下的,圆了他的梦,也让自己了无遗憾。 “萧津渡。” “嗯?” 他已经临门一脚了,闻声又回眸往里看。 甘望舒:“下次见面,我有事跟你说……两件事。” “什么事儿?还两件?”他挑眉。 “嗯。” 他回头往里悠悠闲闲走了两步,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含笑逗她,“是好事吗?” “对我来说,是好事,对你,可能就未必,可能只有一件好事。” “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奇怪呢。对我来说是坏事?你不是已经离开甘氏了吗?还能有什么坏事。”他不懂,各种揣测,“又被高薪招回去了?” 她失笑。 萧津渡抬手指着她:“你可给我有点骨气,我可以在你身上没骨气,那是因为你,我乐意惯着你,你再给我回甘氏去受罪,整天一副忧郁样儿,动不动难受哭,你看我理不理你。” 甘望舒抿唇浅笑,试探性地问:“如果是,你真的不理我了?” “一定,我这人那么没底线吗?”他一脸冷漠。 甘望舒笑了起来。 萧津渡一看她这明媚的笑就是有恃无恐,大概率故意逗他的,不是他猜测的。 “那好事是什么?” “等下次见面说嘛。” “现在就不能说?” “不能。” 他痛苦地感叹:“那你到时候再跟我讲啊现在说了,不是吊着我吗。” 甘望舒眉梢弯着:“我很快就回国了,你等我。” 第44章 她姓甘,不姓蓝。 在电梯口惊险地遇见甘衔清, 萧津渡认识他但甘衔清不认识他。 见擦肩而过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看,甘衔清回眸,略困惑地瞧了瞧那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 萧津渡还在看他, 走了几步的甘衔清最终还是停下来问了句:“你好?” 他讲中文,语气不像打招呼,而是在试探性问他是不是中国人。 第81节 萧津渡点点头, 不情不愿地略扯了下嘴角,装作路人, 打完招呼就进电梯了。 本来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一来他姓甘, 他现在真是烦甘家烦得彻底,二来他一直和甘望舒亲密得不行,住他家住这么久,要不是对方真有个女朋友, 他都要发疯了。 虽然他觉得有女朋友甘望舒也不适合一直去当电灯泡,到底不是亲兄妹,但是说又不能说, 那小祖宗一说就委屈, 不敢惹, 算了, 爱咋地咋地吧。 他给他一个好脸色,是因为他们小两口最近确实一直在身体力行照顾着他的望舒, 这不刚下班就来了, 挺好的一个人…… “在电梯口遇见了个人, 一直看我, 我怀疑是你那个,朋友。”一进病房, 甘衔清就对病床上在看平板的人说。 甘望舒心跳差点停了:“是嘛。”她没抬头,装作若无其事,“他白天没来,最近都是晚上来。” “那我今晚是不是应该蹲一下,看看未来妹夫到底何许人也。”甘衔清开玩笑道,从拿来的盒子里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递给她。 甘望舒装模作样地说:“那我跟他说晚上不要来了,这里有人在守株待兔,危险。” 甘衔清在床边坐下,莞尔,“这么不情愿介绍给我,我就不烦你。今天怎么样,怎么看起电脑了,无聊吗?二哥这几天比较忙,都没时间陪你。” “不需要陪我。”甘望舒看着放在一侧的平板,一边挖着蛋糕,一边说,“我在做事。” 甘衔清:“工作?还要继续吗?” “我不能总坐以待毙。”她抬眸,“二哥,不受伤就算了,但是我现在就,这么算了吗?” 甘衔清摸了摸她的脑袋,“二哥不会放过他的。” “那只是他自己而已,和集团没有关系。”她问,“但终归究底是家里的原因。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像小时候一样,天真无邪,可爱,慷慨大方对任何人都好,我就是对你好你才会对我这么一个同父异母本来也没什么关系的妹妹好的,我跟你的关系和你跟他的关系是一样的。” 甘衔清和她安静对视,又徐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每次你一说家里,就要连累我,把我一并骂进去。” 甘望舒眼眶一下就红了,低下头,水珠滚在蛋糕上,“对不起。” 甘衔清抽了个纸巾给她擦眼泪,语气柔软:“二哥怕你最后损失更多,望舒,除此之外,你如何二哥都会支持你,人长大了就需要有棱角有锋芒,不然二哥不是真的一不小心就要失去你了吗?失去那个,小时候真的对我很好很好的小朋友。” 甘望舒吸着鼻子,泪珠不断。 “不哭。”甘衔清一点点给她擦眼泪,拿拇指抚摸她泛红的眼皮,“说到底,家里人我也不亲近,我比你更早地知道,大家族只有利益,不太有亲情,二哥当年为了出来,不容易,这你是最清楚的。 所以事到如今我更不可能去左右为难什么,去要求你宽宏大量,二哥永远在乎的只有你,二哥也只有你,所以怕失去你。” 她哭着说:“那我不想当那么懦弱的人,我这样半死不活地退出,什么都没有就,那我这些年就是一场笑话。他们求我接手的时候诚诚恳恳,逼我放弃的时候恨不得杀了我,可是我长大了,我不是小时候那个天真的性子了,我不后悔小时候对二哥好,但是现在,其他人不值得。” “可以,二哥永远会站在我们望舒这边。”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对不起。” 甘衔清摸着她的脑袋满腔温柔地哄,“傻瓜,你就算下次再这样说,二哥也不会怪你,我们望舒就是没安全感,怪二哥这些年自己出国了,留你在国内自己生活,早知道,一定把你一起带出来。我是不希望你当个女强人的,二哥只希望我的小望舒开开心心的。” 她眼泪扑通扑通地滚下去。 甘衔清一点点给她擦着:“不哭了,乖。吃点蛋糕垫垫肚子,晚点你嫂子回来,我们再一起在这吃晚餐。” 甘望舒其实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女强人,她和驰骋商圈的女老板们大相径庭,只是恰好从事了这份职业。 她无论是不是集团老板,都有属于自己的孤傲,就像早期萧津渡对她的印象,她比较拒人千里之外。 这份孤傲被人踩碎在地上的时候,被人欺骗,甚至想让她的命也化成灰的时候,她自然不可能会想要退出。 她会难过,但是就如刚刚说的,半死不活地退出,算什么呢? 她小时候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故而踏入北市那座城,到头来她难道要亲眼看着自己明明兢兢业业最后却看见那高楼不过虚妄一梦,亲情钱财全部两手空空。 退出后她要做什么?恨父母,恨家人? 无用的事她不做,从来不做。 本来回国在病房听到那些话后,她更是没打算放弃这个公司的,她一直想要拿回来。 但是这个车祸,这浑身的伤本不该她来承受的。 既然他们如此冷血无情,那她也可以。 这个公司她就不要了,但是……她不会把一个很好的集团留给接下来的人,她自问这两年把甘氏打理得不错,她有能力收拾烂摊子就有能力让高楼再塌一次,那时他们就知道,她不是没有能力,她没有比四哥差。 萧津渡深夜又光临了医院,甘望舒已经在睡觉了。 直到凌晨四点,她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床边有人靠着,以为是二哥,就喊了一句,说她疼,想吃药。 萧津渡丢下手机:“什么二哥,是老子。” “……” “叫那么亲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甘望舒彻底醒神,“我醒了,没有梦。” 萧津渡给她倒水,又在床头柜找到一片止疼药,扶她起来喂她喝。 “慢点,小心噎着。” 甘望舒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雪松味,心绪与脑子一点点清明起来,吃完药,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软声问:“你怎么又来啦,天还没亮。” “我睡醒了,没事做。”他放下她,心疼给她掖被子,“能不能睡着,很痛是吗?” “很快就好了。”她摇摇头安抚他,“止疼药半小时就起作用了。” 萧津渡知道她在哄他,实在是心疼万分,坐到了床边去,轻轻摸一摸她的脑袋,“那我们试着睡一睡,不舒服跟我说,我在这陪你。” 甘望舒浅浅一笑,“你去沙发睡,我们一起睡。” 萧津渡应了,没有和她拉扯太多,只想尽快哄她睡。 甘望舒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话,只知道,有他在一侧陪着她,她一晚上空荡荡的心被填满,药效好像起来得很快,睡得很快,那种极致的安心她格外眷恋。 往后的晚上他总是这样,捡着各种甘衔清不在病房的时间偷摸来,一直到甘望舒半个月后出院,才被她赶回国去。 一出院甘望舒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听甘衔清说甘衔聿被扣留在警局已经半月了,大哥也来了美国处理这个事情,只是甘衔清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插手。 因为甘家里外上下的求情未果,这期间,甘家三公子甘衔名带着老夫人的名头来找甘望舒谈关于公司取舍的条件,提出直接拿现金来补偿她以及纽约公司股份。 甘望舒顺理成章地把手头上的股份套现得差不多。 这边在给她做补偿,那边,甘氏报复她的手段层出不穷,尽管人还在美国,甘望舒也经常在新闻上看到 #萧安资本甘氏集团交恶不断# 的头条。 有时候甘望舒都觉得挺好笑的,她和萧津渡仅仅只是认识而已,他们却笃定两人在一起了,而后肆意地利用这段感情来逼她放手甘氏。 她真是对不起萧津渡。 萧津渡那边,最近属于是懒得搭理甘氏了,他只当甘氏疯了,只是偶尔在和甘望舒打电话慰问她伤情的时候总会顺着吐槽一波而已,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甘氏与萧安的恩怨,甘望舒与甘氏的恩怨,甘衔聿的案子,所有事情结束在甘望舒出车祸的第四十天。 那天,#甘氏集团被证监会罚款36亿人民币# 的消息甚嚣尘上,飞上多国头条。 甘衔聿被扣在美无法回国后,甘家老夫人只能把原本送走的第三个孙子再度召唤回来接手公司,然而没多久,就出了这个事。 甘衔名被调查组带走了。 甘兴业原本出院后一直在为小儿子操心,没有精力去管集团事务,这次一出事,他身子差点再次垮下去,一直强撑着去公司善后。 甘氏风声鹤唳风雨飘摇之时,甘望舒悄然落地北市,她乘车去了星阙花园,一到就给萧津渡发消息:“我回来了,你现在有空吗?” 她的房子最近装修好了,在国外她已经吩咐人全部打扫了一番,也简单地布置了一点家具,有个坐的地方。 虽然她可能用不上这个房子了。 到家几分钟,萧津渡就回复了:“回来了?在哪儿?” 甘望舒:“星阙花园,你要是有时间,现在来一趟好不好?我有事跟你说。” 这个点,下午两点,萧津渡正午休结束准备上班,当然她更重要,上不上班的,没什么要紧的。 “我现在过去,你等我。”他回过来。 甘望舒收起手机准备去煮个茶,但是刚到厨房,电话就响了。 接完电话,甘望舒轻吁口气,给萧津渡回了消息:“别来了,我暂时有事。” “嗯?”萧津渡都已经取了车钥匙。 甘望舒:“别来,你上班吧。如果晚上我有空的话,我再找你。我没找你的话,你也别找我。” “你刚回国,有什么事啊?”萧津渡不明所以,“我还不能找你?为什么?” 甘望舒含糊地说她忙完了再跟他说,就出门离开了星阙花园。 和甘衔名差不多,晚了他几天,她也接到相关部门的传唤。 本来以为如果他们不知道她回来了,她见他一面就马上再次出国,这辈子不回来了,目前国内对她来说有些危险,他知道她身份后也不会和她再来往。 没想到他们消息这么快,大概从甘氏暴露出问题开始,这一阵子她的行程都在监控之中了。 甘望舒猜测,大概率是甘衔名被带走几天后终于说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了,他兴许告诉了调查组,这次甘氏遭受36亿罚款案子是她一手炮制的,他不过是刚接手集团的替罪羊。 或者说到了她更深层次的秘密,比如她最近一直在套现,一直在威逼利诱甘氏给她补偿,她没有拿纽约的股份而是一样折现成大额现金,让甘氏措手不及损失巨大。 她想抽身而出但离开之前在甘氏内部埋了一颗炸弹,她做了很多违法的事就是为了让甘氏陷入硝烟弥漫之中,她完全有这个理由,因为甘家内部斗争白热化了,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互咬这种应当属于禽兽的行为甘望舒一点不吃惊于在甘家人身上出现,毕竟互相残杀都有了,撕咬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彼时的萧津渡出门不成,心情郁郁地坐回了办公桌,在懒洋洋地翻着网页看甘氏的新闻。 这难道就是他家小祖宗前一阵说的,接下来甘氏会出事? 她怎么这么清楚,连甘氏的未来都能预知?厉害了。 下午三点,手机上有个来电打断了他不是很专心的工作,他一直在想,甘望舒为什么让他不要找她。 来电就算了,显示的却是一个他不陌生但是也很特殊的号码。 萧津渡困惑地接起。 “您好,是萧安资本的萧先生吧。” 萧津渡瞄了眼电脑上还没切掉的新闻页面,迷茫至极,他看个犯法的新闻也犯法了? “怎么了?有事?” “是这样的,”电话里自报家门是什么调查组之后,对他说,“想请您配合一下调查一起甘氏集团的案子。” 萧津渡轻眯起一双眼:“甘氏集团?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我姓萧。” “是,但调查发现,您和甘氏总裁来往频繁,所以有点小问题想问一下您。” 第82节 “甘氏,总裁?” “对。” “我不认识她。”他漫不经心道,“再说甘氏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确切地说,是甘氏总裁自己的,她因为一些特殊问题被传唤了。我们查到你们交往密切,所以需要您配合一下调查。” 萧津渡笑了,云淡风轻道:“甘氏最近还真是秋风大,关键是我不认识什么甘氏总裁,我们两家充其量有点恩怨,但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你们搞错了。” “甘望舒,您不认识?”听筒里传来略显困惑也简明扼要的询问。 萧津渡手里的茶杯砸在了电脑桌上。 电话中再度有声音传来:“您和这位甘氏总裁,甘望舒小姐,似乎来往频繁。如果我们上您公司恐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骚动,对您不利,所以想麻烦您亲自来一趟,问几个问题就行了。” 萧津渡沉着声没有开口。 “萧先生,希望您配合,甘小姐在这边等您,我们,也在等您。您不来,天黑了,她都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也无法离开北市,无法出境。如果你们是朋友,我想你应该来一趟。” 萧津渡拿下挂断的电话,愣愣盯着电脑上那则新闻一会儿,才拿起刚刚被他丢下的车钥匙起身。 地方没有多远,有人专门在等着他。 萧津渡在询讯室见到了她,那位,他眼里的,蓝小姐。 她穿着一袭夏日水墨色长袖旗袍,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但也风情毕露,一头乌黑直发一如往昔披在纤薄背后,天鹅颈微微往下垂,低着头,面色雪白,闻声扭头,双瞳望来那一刻,秋水波光粼粼涤荡在瞳仁上,盈盈清冷,貌美无度。 活像去年在北郊第一次见他的模样,带了一丝丝的慌张,还有独属于她蓝望舒的清池孤傲。 他的感觉是完全没错的,甘望舒静静坐在那儿和他对视,眼神有些闪烁不安,或者是心虚,但是他没移开眼她也就坚持对望着。 只在旁人不知道的地方,她手指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出血。 萧津渡想起来曾经他说过,“那就多捞点”,她莞尔说,“我也觉得。” 他问过她为什么忽然能离开甘氏了,她说因为甘氏女总和甘氏闹得很差,甘家的人为了夺权,做了非常离谱的事,所以女总被逼急了,集团后面可能会出一点事,董事长顾不上她了。 他还笑说,那个女总也是可塑之才,还真打算把家里的浑水搅烂了。 她说,是啊,人总不能被欺负一辈子。 而他说,他就欣赏这样的人。 结果,她嘴里的那个人,那个他一直看戏般欣赏着对方起起落落风吹雨打的甘氏女总,就是他眼前的人。 那个上位才两年就被家人算计地位危险动荡,被逼急了,只能为自己捞钱,又以身犯险让甘氏一夜蒸发36亿引爆北市金融圈的人,是她自己。 蓝望舒,蓝银霜的女儿,和甘氏女总裁,这两个毫不相干,性子也不相似,能力也不相似,各种看似毫无瓜葛的两个人,是怎么最终重叠在一起的…… 萧津渡不敢相信。 两个人隔着询讯室的半个房间,却好像隔着千万重山水,无法跨越。 晴空万里的六月,亦洪流如山如海,暴雨如注。 “萧先生请到这边房间来一趟。”一位警察在他身边响起了似长钟般的鸣声。 萧津渡:“我不认识她,没什么好说的。” 边上几个警察面面相觑,原先开口的那位回过神对他道:“她姓甘,甘氏集团现任总裁,甘望舒,现年27岁,常居住在北郊江南花园,您也在那边有置业,她还有一处产业在星阙花园,您也是她在那儿的邻居。你们经常见面,吃饭,她在国内的行动和您有一半以上重叠,就在一个小时前,甘小姐还给你发了微信,萧先生还不认识吗?” 萧津渡凝神望着她,声色嘶哑:“不认识。” “抱歉,那我们也需要询问您几个问题。” “我说了,不认识。”他咬牙切齿,“你们自己有证据就给人定罪,我这儿,无话可说。” 第45章 我够配合了。 萧津渡离开了招待所, 径自回了公司。 调查组的人无法阻拦他更无权扣留他,所以只能尾随他的车子一起进入了萧安大厦,再上他办公室去。 萧津渡自然也无法叫安保来把他们全部请出去。 他倒在办公椅, 抽了根雪茄出来,在几个工作人员面前径自点上。 “自己坐。”他忙里偷闲说了句。 几个人对视一眼,两位坐在了办公桌前, 一位到会客区坐。 “请萧先生配合一下。” 萧津渡没吱声。 “你们真的,不认识吗?那那些你们见面的证据, 你打算怎么自圆其说呢?” 萧津渡夹着烟, 笑了声。 自圆其说? 天知道他此刻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被骗的事,尚且没人来为他解释、自圆其说,他们却找上门来,要他来作证这段离谱至极的关系其实是真的。 那个人, 他捧在手心这么久的人,其实姓甘,而那个偶尔会在二人口角之中跳出来, 基本作为反面人物出现的一个女人, 是她本人。 萧津渡真有种天旋地转之感。 她骗了他足足一年, 他把心肝都给她了最后发现她是个没心没肺的。 而他们, 好像是来为他报仇的,查到他们来往密切, 来找他, 要利用他嘴里的话来为她的罪作证, 要他把她亲手送进去。 萧津渡真是觉得老天这一手格外可笑, 格外荒谬。 他知道自己就算承认了和她关系匪浅,哪怕说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 也没什么用,他能说出什么对调查组有用的事情吗?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相关信息,她姓甘这件事,她尚且是瞒着他的,更别说有关于她在背后如何操纵甘氏的事,他哪里能有证据去给她定罪? 这理由说出来,他们肯定没人信,还真是只有自己丢了脸,丢了感情,什么都丢了。 “萧先生。”调查组人员提醒他回答。 萧津渡轻吐口烟气出来,“是,认识,我俩是邻居。” “除此之外呢,你们关系这么密切,是男女朋友?” “不是。” “您确定?” “问点有用的,是不是和案情没半毛钱关系。”他笑了声,盯着那个人看。 对方噎了噎。 这几年萧安海内外也不是都很顺,罚款和调查时不时都有,但萧津渡都没这么烦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烦躁,是自己心情不好呢?还是怕他们真的找到了她的罪证。 他难道还慌吗?被她如此欺骗却还要去担心那个甘氏的,女总,被定罪,他有一种担心一个陌生人的离谱荒谬感,清晰地感觉自己有点疯魔。 但是总而言之,比起萧安出事他这一刻看着这些咄咄逼人的嘴脸,恨不得把他们扫地出门,他们就一副她有罪的意思。 “对方有跟你提及关于此次案情的一些细节吗?”工作人员切了方向继续询问。 萧津渡吸着烟,淡淡吐字:“没有。” “和甘氏集团相关的话呢?” “没有。” “萧先生,请你配合一些。” “要我无中生有?” 四目相对,或者是六目?总之,他在众多视线中泰然自若。 几秒后,询问又再次开始。 “我们查到您不久前飞了一趟美国,而当时那位甘总在美国出了车祸,您去的日子是她车祸后的第三天,后面她出院的那天,你回了国。这个行程,您记得吗?” “记得。” “对方是被她自己家里的四哥开车撞的,也就是和她有竞争关系的甘家四公子甘衔聿,那位四公子此刻还被美扣留在拘留所。所以住院期间,到今天,这中间难道她没有跟你说过任何关于她家里,集团的一些内部情况?” 萧津渡的心在那几秒里,砰砰响起了几声惊天巨雷。 自己家里,四哥,开车撞的。 脑海中似电光般闪过一句话——甘氏女总和甘氏闹得很差,甘家的人为了夺权,做了很离谱的事。 而之前,她只跟他说,是一个普通的事故,甘家的二哥已经去给她处理 ,他不用操心。 是她家里人,撞的她…… “萧先生?” “我不知道她的车祸,是家里人造成的。”他声音干涩而麻木,“她只告诉我,是普通事故。” “为什么?”他们明显不信。 萧津渡摁了摁眉心,仰头呼气,“甘家和萧安有世仇,最近又一直有竞争,这些你们应该清楚,我俩来往是瞒着家里人的,她不敢告诉我事故的原因,怕我……生气。” 是吧,她根本不敢告诉他真相,所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说是普通事故。 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又问:“那在住院期间,她有提及关于甘氏集团的一些内部话题吗?比如甘氏集团大权的归属权问题,内部一些秘密安排,流程,她对自己的一些未来的安排。” “没有。” “您再想想。” “没有。” “出院后呢?你们两家最近的斗争白热化了,是为什么忽然又有了争斗呢,私下里你们应该有交谈到一些内容。” “通话内容你们自己去听,我不想重复。” “已经听了,没什么有用的,我需要您线下和她当面的沟通内容。” 萧津渡看过去,“她出院后我一直在国内,她在纽约,我俩除了电话微信,还能怎么聊天?当面聊?我有超能力吗?” 工作人员再次看了看彼此,知道问多了疏忽了环境因素,故而转头切了方向继续问:“回国后,就在今天,甘小姐给你发了微信,约你见面。” 萧津渡哼笑:“又取消了,你们只看一半啊?” “期间你们有见面吗?” “怀疑这个呢?”他嗤笑了下,“真严谨,不好意思,没有。” 第83节 他笑容嘲讽极了,工作人员提醒:“萧先生,这是正常的调查程序,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请您端正一下态度,配合一下。” “我够配合了,一直想让我无中生有就好笑了。”他坐直起来往办公桌一靠,夹着烟的手指了指他们几个人,“我看着像那种,落井下石,编造内容恨不得把我女人摁到井里淹死的人吗?” 对面冷静询问:“你们两家有世仇,那您为什么考虑和她走在一起。” “这就不关案情了吧?老子就算在谈恋爱,还得跟组织报备啊?”他乐不可支地往后一靠,烟雾后的脸尽是嘲讽,“我乐意跟谁谈跟谁谈。” “你们的关系,这样的交情很不寻常。她跟你有来往后,开始和家里闹翻,和集团闹翻,期间一直和您没有断了联系。她有说过,彻底离开集团后生活如何安排吗?” “怎么你们是觉得,她背叛甘氏是为了投靠我萧安,完了我又是那种无耻之徒,招惹她是为了弄垮甘氏,我跟她不是真的,我就是目的不纯呗?” 他眼神如万年寒冰般滚滚冒着寒气,寒得空气都似裹挟着利刃,格外尖锐扎人。 场面一度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人走没多久,下班时间就到了。 萧津渡拿了烟,车钥匙,去了车库。 车子开到原来去了一次的那招待所,在附近路口停下,抽烟。 绸缎般的夕阳洒入车窗,隔绝在冷气之外,炙热和寒冷在无形之中打着酣畅淋漓的仗,像极了一个在里面寸步难行一个在外面抽着烟,自由自在。 一个小时里,落霞余晖从车窗左行到右,跳下车身,钻入路边林荫下。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车内男人指尖猩芒红点与星空遥遥相对。 萧津渡想起了他提过好几次的他们一起去非洲草原看星星,她都没怎么认真答应。 或者说,她其实很多事情,几乎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事情是认真地,正儿八经地答应他的,更别提在一起了。 他应该庆幸从头到尾没有表白,没有变成笑话一场,还是如何?她这样的出身,对他若即若离就对了,让他怎么也摸不透就对了,一直无法从甘氏尽快离职就对了,一开始在北郊,对他那个态度,就对了。 一切让他纠结反复不解难受的情况在这一刻,好像万物复苏般的清明合理了起来。 是他蠢。 繁星不知几时被千丝万缕的雨丝取代,那扑面而来的雨砸在挡风玻璃上似流星一般,铺天盖地,浩瀚壮观,足以将过去的一年的所有画面冲刷个干干净净。 萧津渡几次把脚放到踏板上,手往启动键上摸,准备离开……又几次挪开脚,挪开手,重新续上烟。 一盒烟见底的时候,是深夜十二点了。雨早已经停了,天变得雾蒙蒙。 十二点半,招待所里走出来一个人。 路灯将她的水墨旗袍点上绚丽的色彩,她像一只出奇绚烂的蝴蝶,挣脱了牢笼飞至属于自己的广袤世界。 地上未干的水坑被她的高跟鞋踩进去,水痕荡漾。 几步后他发现她脚有些跛,一瘸一拐地走得很慢,是她无法避开那些水坑。 记得她两天前才在电话里和他说,她已经差不多好了,现在能走路不需要拄拐杖和轮椅。 怎么会忽然走不了了。 萧津渡启动车子跟在后面,几秒后想通,大概率是她在里面坐太久了,从下午,到晚上十二点半,坐这么多个小时,把她刚好的脚又坐坏了。 她一个踉跄,差点摔了,稳了稳,再继续缓慢地挪动双腿。 萧津渡摁开了车大灯。 灯柱飞射出去,照亮了一整条僻静的长街,两道高耸苍郁的树木往地上投下层层叠叠的影子,黑暗与光明中她形单影只,看着犹如幻影一般。 知道有车子在后面,甘望舒起初以为只是路人,虽然这么晚了应该很少有人在这种地方,但她也没多想。 只是走了几步,发现车子一直在身后没有超车,那速度跟随着她的脚步在挪动,保持着一定的,生疏的距离,那一刻她心口就生理性地漏了一大拍,知道是谁了。 此刻为她亮起的灯柱让她更加步履蹒跚像七八十岁老人,行动实在是缓慢,艰难。 她装作不知道,拖着钝疼的腿走了大概有二十米。夜空飘下银色雨丝,不大,像雾一样。 车子好像停了,灯柱不再移动。 甘望舒知道他察觉下雨了,但是她没停,继续走着。 打开车门,走到车头,萧津渡望着那踽踽而行的单薄身影,心中不知何意的火伴着这雨,滋滋作响。 “没话说?”他终于开口,“那我可走了,甘总。” 甘望舒徐徐停下了脚步,挣扎几秒,回头。 雨中吹来缕缕温凉的清风,有种让人怀疑此刻还未入夏。 那会儿是萧津渡最开心的时候,她要离开甘氏了,很快就能回国了,他们的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而今看着她被雨丝打湿的发……萧津渡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如心脏病暴发一般的刺痛。 甘望舒往回走,一瘸一拐地往回挪动大约五米的距离。 在男人炙热得发烫的灼灼目光下,她终于到了他面前一米的位置。 她强撑着挤出一丝微笑,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对不起,骗了你。” 萧津渡的眼睛一瞬就充血了,仿佛心头火烧到了瞳孔,目眦欲裂,明明是那个人,又不是那个人,这种感觉…… 他觉得整个人被生生割裂开来,灵魂和肉身无法再融合,异常异常地痛苦。 笑了声,他问:“对不起?甘总好大的面子,一句话顶这么多事儿。” 甘望舒眼底弥漫起滚滚热意,笑容却更加明媚了,“嗯,对不起。起初,起初是觉得,见一面罢了,不会再与你有交集了,所以没必要弄得大家,在北郊那样的地方,尴尬不自在。” “多少次了,”他嘶哑的嗓音里夹着血腥气,“这一年,见了多少面,你有多少次,有机会说。” “对,是我没说……前几次总是以为是最后一次了,后面,想主动告诉你,但似乎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你每次都在帮我,我觉得扫兴不敢说。”她点点头,“对不起,是我在耍着你了,是我骗了你了。” 萧津渡死死凝视着她,像要把她这副武装起来的浑身都对不起他的样子撕碎开来,把他的蓝望舒还给他。 雨雾垂直落在二人中间,在灯下绮丽地飞舞,可这明明滚热的盛夏却在这一刻宛若数九隆冬,这缥缈薄雾犹如倾盆大雨。 全世界都在颠倒。 “骗了就是骗了,错了就是错了,我很该死,”甘望舒对着他漆黑如墨的瞳孔浅笑,“对不起。你送我的礼物……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我给你送回去。” 那些她不想收礼物的画面一下生动复现,也都合理了起来。 萧津渡没有说话,目光依然如炬般在看着这个陌生到极致又熟悉到心痛的一个人。 甘望舒:“其他的情谊,照顾,陪我输液,带我看中医,去机场接我,陪我过年,送我小马,一次次为我,飞去美国,这些这些,对不起,还不了了。萧总介意,就恨着我,我没所谓的,你也该恨着我这样一个,虚伪至极的人。认识你是我的幸事,这一年我拿了太多了,但认识我,确实不幸,给你多了非常多的麻烦。 原不原谅,随你的意。我很对不起,但我赔偿不起。” 她伸手捂住发疼的肋骨。 萧津渡眼神闪动,垂下眼睫往那一块儿看。 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他真心想要听的,他会不会担心她…… 想了想,甘望舒又自作多情地说了一句:“无论这事,能不能顺利解决,我都会找机会,回美国,能走我就不再回来了,美国有我二哥,国内……没什么了。萧总如果可以,不要怪我小妈,愿意你就偶尔,顺便看望她一下,不看也行,她有保姆照顾……” “或者,你要是生气,也可以跟调查组坦白说一些……说一些他们需要的话,固然我没跟萧总透露过特别的细节,但是我的蓄意,你知道的……最近为了我,甘氏总是在找萧安的麻烦,里里外外,我都对不起你,所以,你随时可以报复我,你的话有利于他们给我定罪,我不会怪你,是我欠你的。” 不知为何明明是想跟他说一些好话,觉得他或许,有可能担心她,所以想告诉他自己后续的安排,但是说着说着却又变成了这样的利剑,刺向了彼此。 最后,她在他锐利如冰的眸色下,点点头,“我理解你的感受,如果是我,对一个人如此好,好到这一步,好到最后,他姓萧,是那个我这辈子最不想有交集的人,我也会恨透了你,会崩溃,嗯,会的,对不起。” 雨有些大了,她说:“谢谢你等我到这么晚……”等她一年…… 话罢她转身,又拖着微微瘸着的腿往前走。 漫天雨幕似刀似箭,似银针,萧津渡觉得心口千疮百孔,鲜血直流,分不清是真相被一个个字肢解铺平,血淋淋地躺在眼前;还是她说,让他跟调查组坦白,报复她,解恨;或者是她最后转身踉跄走出这一年岁月的身影。 他只觉得喉咙里的血几乎要涌到口中了,腥味在唇齿间弥漫,胸口痛得几乎要昏厥。 “上车。”他看着她半瘸的腿,脑中恍恍惚惚都是在美国医院里她半夜疼醒的样子,所以沙哑地吞吐出两个字。 “谢谢,不麻烦了。” 她没回头,在雨中走远了,脚步很慢,但是走着走着,也远了。 萧津渡的白衬衣湿透,指尖淌水如泉生硬如冰封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车灯所照射的范围,彻底远离了他的视线。 大雨如潮落,这场相遇是穷竭心计也好,是虚伪矫饰也好,反正结局也算光明磊落了。 雨水将过去三百多个日子里的丝丝缕缕一一扯断,东流而去。 第46章 他还是怕她有事。 凌晨三点, 北市不断发布暴雨预警,这座古老的城市仿佛下一秒要随风流逝。 萧津渡一夜下来做了无数的事,工作, 喝酒,看电影,玩游戏, 健身,也试着躺下睡觉, 就是没有一件事做得成。 最终在三点半时分, 他把一个律师叫到漓园。 茶室被雨声灌满, 光写锦鲤在水中几乎要游上岸。 律师坐下喝了两口热茶,解释:“看最后他们掌握的证据,今晚等到半夜放人明显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不能说就没事了, 现在人应该还是无法出境的。” 萧津渡端着茶喝,“如果定下来呢?多严重。” “如果甘氏这36亿案子真的是她一手炮制,且有完整的证据链的话, 就算挺严重的那一挂了……” 萧津渡放下茶杯, 往后徐徐靠上了太师椅。 律师离开, 一会儿又有人来。 萧津渡一晚上到天亮见了三个律师, 得到的最好的结果是,证据应该会不足, 律师揣测她应该不会把自己陷于泥沼之中, 就算要报复也不应该让自己受牵连, 调查组如果只有一丝证据也无法真的将她整个扣住, 左右就是一阵子出行不便罢了。 萧津渡觉得有道理,他也不相信她这么傻, 他相信她会做,也许气昏了头会不惜一切去报复甘氏,但是她一定不会让自己也掉入漩涡之中…… 同归于尽算什么报仇呢。 一定不会的。 天亮了,阳光穿过雨幕洒在水池之中,锦鲤在水中快活地穿梭。 岸边的人,一夜没睡,思绪、目光、精神都沉沉如暮霭,混混沌沌地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一夜不睡见那么多律师,为什么要去管她,管那个……他从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认识,从来就不认识的人的死活。 甘氏的女总,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 他去休息。 身子连续不舒服了三天,萧津渡都没怎么去公司,去了也一会儿就走了,回了家,喂鱼,睡觉。 第84节 他这辈子都没像这几天一样一天能睡那么多觉,就差二十四小时躺着了。 醒来的时候摸摸手机看看消息,那位替他在为这件事跟调查组走动的律师在第三天清晨给他来信,说大概率没事了,甘家二公子甘衔清前天从美国回来,这两天进出了几次招待所,甘望舒只是昨天再去了一次,没多久就出来了。 就在今天早上,四点,那会儿刚日出,她随她二哥登上了赴美的飞机,飞机已经顺利起飞了。 萧津渡靠在床头,在乌黑的房里,看着手机上那前前后后不算长的一段信息,心口积郁了几天的沉闷好像疏散开了。 他躺下,丢了手机,扯上被子闷住自己,在大白天的昏黑室内里继续睡觉。 第二日到公司开会,特助跟他说:“早上来了一个给您的快递,同城寄来的,我给您放到办公室去了。” 萧津渡脚步微顿,拐到办公室,一眼看到桌上放着的一个看着外观普普通通没什么奇怪的黑色纸盒。 他走近,随手打开。 里面有一个金丝楠木盒,雕刻着两条锦鲤,小鱼栩栩如生地在底金色里游动,恍惚间仿佛水光荡漾,宛如秋日里山河下浮光跃金,那金色层层叠叠地蔓延,有种日落西山不复还,再也回不去之感。 挑开盖子,里面小盒陌生又熟悉,也是一个金丝楠木盒子,其中躺着一只通透如冰澹澹流水的镯子。 用一个更大的金丝楠木盒,装着那个放镯子的小盒子。 萧津渡花了一早上在琢磨这是什么意思,是她觉得,这镯子很珍贵,值得珍重对待呢,还是她也还不了他什么,只能是一个空盒子,她知道他喜欢金丝楠木,因为知道他爱普洱茶,而普洱最喜用这样的盒子来装,她也知道他爱养鱼,喜欢锦鲤。 合上盖子,萧津渡将东西丢入一个抽屉中,没再看过。 北市的盛夏总是燥热的,漓园一整日的蝉鸣鸟叫,星阙花园更是,萧津渡换了几处住处都觉得不喜欢,聒噪得很,想着再买个平层住,安静安静,又觉得一时半会也搞不完这个事,所以也拖着没有去办。 以前他是最爱原生态的环境的,山水池林,鸟跃花漾,不是中国人到头来都最爱的环境吗,他少走几十年弯路,就喜欢这种退休生活,养养鱼,看看树,听着风声树晃阳光在树缝里碎成斑斑点点如星空坠落,多惬意。 但忽然就不喜欢了,什么都觉得毫无新意,明明不错的日子却觉得这辈子就如此到头,属实无趣。 六月三十日那天,某个人的生日,他把金丝楠木的盒子从公司拿回家,丢到漓园的书房中,转头去了江南度假。 荣晟最近在那边搞了个新行业,一直悲催地在没日没夜加班,让萧津渡没事过去给他续续命,他就去了。 萧津渡在江南有两个院子,挨在一起的。十几岁时他从美国休复活节假回国,随当时在江南出差的大哥在览市待了一阵子,爱上了江南的气候。 四月的江南沿海,风都是醉人的,不像京城那极端的玩意,严寒酷暑,四季分明,把人往死里折磨,没点暖气寒气真是活不了一点。 他当时看上了一个堪称风景如画的院子,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瓦房分布在绿意延绵的院中,闹中取静如山中隐居。 隔壁有个一模一样的,那个片区就是这样设计的,两个两个的挨得近,他嫌弃和别人那么近没有隐私,就两个都买了。 大哥当时觉得他一身纨绔毛病,一模一样的院子还要买两个。 他当时说一个他要挖成鱼池养鱼,但是听到消息的物业紧张兮兮地跑来跟他说政府估计很难批下来,这是宅基地,三亩多的面积,搞成鱼池在这一片区里太另类了,要是其他人见了纷纷效仿,那小区就变成养鱼基地了,他要是在院子里挖个小池子陶冶情操那是没问题,不会有人来管,流水游鱼是生活中的诗情画意嘛。 后来回了美国,再后来到2017年回北市接任萧安,也早忘记十几年前流连的江南温润气候。 那是多么久远的年少悸动了,而人都寡情,需要常常见面联系才能维系感情,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这一阵到览市,在飞机上他完全没想起自己在那儿有房子,是荣晟说去他家里住的时候,脑海中才有一丝丝记忆被抽丝剥茧,顺着六月燥热的风烧起来。 那两个院子一直有物业定时打理,倒也没有野草丛生瓦片凋零。 萧津渡住了几天,对江南旧情复燃,也不觉得虫鸣鸟叫烦人了,也不觉得树影绰绰阴暗沉闷了,他觉得是换个环境,人心态也好了,精神也不错了。 总而言之,心里那个人,快死在他血液深处化成灰了。 就是一个人住两个院子实在是奢侈,到隔壁去还得开车,想要打通院墙走路也麻烦,总之隔壁那房子很多余。 萧津渡想把房子卖了。 荣晟得知消息,跟他说:“你送我得了,老子正烦透了那个望海的平层呢,一天从早到晚的浪声,吵得我不安生。” 顺着萧津渡脚后跟从北市来江南避暑的楼靳抽着烟说他:“你最近不是一天二十五个小时待在公司加班吗?还能被浪吵到?真他妈欲加之罪,干脆让览市政府给你把海填了得了,造福全城。” 萧津渡笑了声。 荣晟黑脸。 楼靳和萧津渡说:“他最近公司不顺,搁这发闲气呢。” 这种和娱乐圈挂钩的影视公司萧津渡是没兴趣的,荣晟拉他投资他也只愿意走正规程序让公司的评估团队去办,评估完了给了一点小钱,多一分都没有,不愿意像以前一样,有些不错的行业他会自己另外投入一份,甲方乙方都是自己,双赢。 影视公司嘛,说白了靠明星吃饭,明星又是贼不稳定的一个职业,网上天天爆料这个明星出轨那个明星吸毒的,影视公司天天开大会善后,这就有点老一辈靠山靠海吃饭的味道,得投入大把的精力养殖,还不一定养了就能收割,纯看天。 总而言之,靠别人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他现在特别不喜欢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妥妥的赔本买卖。 其实人性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职业,普通人只是没有狗仔追着拍摄对外直播而已,就像甘氏这个事只在金融圈引起振荡,比如某个蓝小姐也只在他这里“人设崩塌”,如果她是明星的话,那职业生涯算是毁于一旦了,所以,这份投资损失的只是他自己,别人没有分毫的影响。 因此不能说明星大多放浪形骸不稳定,是个人都一堆缺点,人无完人。 但是他得吃一堑长一智。 荣晟说他这种守本的思想居然也能是一个资本集团的老总,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固步自封纯纯坐吃山空。 他引经据典就差把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失败历史都给他复盘一遍,就为了他兜里那两个钢镚。 但无论他怎么激将法,萧津渡当时就是不为所动。 事实证明他真没错,现在的荣总是为什么烦呢,这不上个月团队刚拿下的几部大制作,转眼两部里的主演都名声出了问题,荣总气得想封杀了人家,这几天一直骂骂咧咧的,连览市的海都遭殃了。 “我的院子不给你住,省得你哪天没钱了拿去卖。” 荣晟:“……”他横着脸吐槽,“我能穷到这个地步,把你的房子拿去卖?” “你公司倒闭了就有可能。” “……” 楼靳笑得不行。 萧津渡兀自跟楼靳说:“你给我放消息出去,有人要买得跟我说,第一不卖明星,狗仔太多,第二网红也不考虑,整天弄一堆人来往吵我,两个院子门口共用一条私路的,没隐私。” 楼靳点头:“行。” 在江南待了一周,萧津渡就走了。荣晟还在骂娘,楼靳整天去看戏给他出馊主意顺便和他公司的一个小明星勾搭上了,打算在那边多待一阵,要不是萧津渡不愿意把房子卖给明星,他就要自己买了房子在那边结婚生子养老了。 萧津渡为什么对他那么不近人情不通融一下呢?三十出头的人了,北市还养着情人的楼总称这一段佳遇为初恋般的感觉,说那小明星有点像他那个蓝小姐,清清冷冷袅袅婷婷,说话吴侬软语般,把人心都捏成水。 萧津渡觉得他发神经,那小明星和甘望舒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像,也跟她比不了,甘总是能把他这个仇人耍得团团转差点想跟她结婚生子的人,是能眼都不眨给国家交36亿大义凛然的人,能去跟楼靳这种群燕环绕的人玩? 他在七月上旬只身回了最热最不适合人待的北市。 最近北市都是四十来度,真是能把人烤化了,白天他只愿意待在公司里吹冷气,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脑子清醒的时候他就一次都没有想过甘望舒,只要身子一有点不舒服,他就会想到那夜星光雨点中那条半瘸的腿,那只捂着肋骨的手。 萧津渡平日连应酬都不去,别说上郊外去那个江南花园,毕竟那边也只是名字取得好听碰瓷一下人家览市的风光,实际上还是热,他知道如果蓝银霜有什么问题,他能在外婆口中听到一二消息。 直到八月份过完了,那天听说外婆身子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中暑了,因为这老人家不喜欢开空调,就算搁家里足不出户也是有可能中了暑气的,所以萧津渡下了班就过去了。 没打算久待,他把车子随意停在门口就进院子去了。 家里不少人来探望,客厅就坐了几个人,房间还有几个人。小姨在伺候老人家喝药,人看着精神还不错,见了他,喊他名字,问他最近去美国了吗,怎么都没来了。 萧津渡靠着门框看外婆,盯着她脸上似乎多添了几道的皱纹,但那笑意依然浓郁,他含糊点头,愧疚地说:“最近忙,我后面能经常来了。” 屋里不需要他,萧津渡出了院子,走到对面去。 在打扫院子落叶的保姆看到他,惊讶地打了招呼:“津渡来了,来看你外婆吗?” “嗯。”他看向花坛中的向日葵,“西瓜呢,不种了?” “哦,望舒不在国内,老人家不喜欢吃西瓜,就换成花儿了。”她招呼他进去,边走边喊蓝银霜。 蓝银霜在偏厅花园吹风,被搀扶过来的时候,萧津渡倒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翻一份过期的报纸,上面的头条挂着 #甘氏集团被证监会罚款36亿# 的字眼。 “津渡……”老人家声音含笑,见到他,脚步加快,“你来看你外婆了。” 萧津渡抬眸,点点头:“蓝姨,您也照顾好身子。” “哎、哎。”她和蔼满面地点头,看了看他,又略不自然地看看他手中的报纸。 最终在一侧沙发坐下,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肩头,“你和,望舒,是不是没联系了?” 萧津渡没说话,垂着眸盯着那报纸。 蓝银霜叹息:“也怪蓝姨嘛?蓝姨跟你道歉,好不好。” “没有。” “…望舒啊,她不是有意骗你的,都是蓝姨不好,没有在第一天就及时跟你说她的身份,是蓝姨不好。” 他摇摇头,翻过报纸看其他消息,“都过去了。” 蓝银霜看他那淡漠的脸色,轻轻叹气:“可蓝姨看你,还是不舒服的。我知道,不该要求你原谅的,事情是望舒不好的,但是……但是这孩子,确实无心要一直骗你,她不止一次跟我提过,她不应该跟你走太近,也不止一次说过想跟你坦白,她是无心的。” “现在,她已经出国了,蓝姨知道,你怨不怨她也不会去伤害她,但是……蓝姨还是想厚着脸皮,希望你不要记恨她,望舒往后大概率不会回来了,国内没什么地方可去,她惦念的无非我这个保姆,但她回不来,她现如今无家可归,这孩子说到底,有点可怜,你不要记恨她,我从她出生第一天开始把她拉扯大,她不是坏人,她心不坏。” 萧津渡来回翻着报纸,“过去了,我没想过那些事,您不用多想,蓝姨。” 她惆怅叹气,点点头:“那就好。” “事情已经解决了,回来也不过是进不了集团而已,甘家她至少还有个母亲在吧,她自己有房子,有地方和家人见面就行了。”他状似随意地道了句。 “母亲……”蓝银霜无奈道,“她母亲是对她最疏离的人,如果有母亲疼她,她不至于不顾一切把公司,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萧津渡捏着报纸,双目凝神,一眼不眨。 “是嘛。那她家里,就没什么……” “她二哥疼她,她有个同父异母的二哥,定居在美国,除了二哥疼她,甘家没人关心她,母亲觉得,她拖累了自己,本来可以在西南生活的;父亲关系也普普通通,更多的是听老夫人的,老夫人一心想把公司交给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子,对于她这个十二岁才来北市认祖归宗的孙女儿,老夫人素来排斥。” 她心疼道:“在公司那两年,望舒她压力大。现在走了也好,在美国,就算没工作,她二哥也会养着她的。” 萧津渡沉寂了足足快一分钟,才问了句:“她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蓝银霜摇摇头:“没有说。” 第47章 依然选择去见她。 萧津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要打听,只知道话赶话到了这儿,不问好像会后悔, 改日也许还会来。 那他为什么还会来呢?难道还想着那个一走了之没心没肺的家伙吗? 她就真的和他不再往来了,他不找她,她也真的心安理得把过去一年他对她的好都吞了, 不打算回报一点什么,说不能补偿, 就真的问心无愧般地溜之大吉杳无音信了。 北市进入九月后气温不是那么滚烫了, 但是萧津渡也无心在这享受, 等外婆身子康复了,不再需要探望,他安排了私人飞机一下就出门度假去了。 纽约的九月普遍在二十几度,气温合宜不冷不热。 第85节 阿姆斯特丹大道公寓和中央公园大厦距有五六公里, 要碰到人不容易,萧津渡白天和夜晚轮番开车路过那边好几回,甚至知道她住在几层楼但是就无法真的见到她。 第四次去那会儿, 也不知道是碰了什么运气了, 见到她开了一辆没见过的宾利从地库出来, 等在红灯口。 萧津渡简直像中了奖似的, 透过车窗几番确认是她后,就鬼鬼祟祟跟在了身后, 完全没想过这个跟踪的举动是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大下午一个人去影院看电影, 萧津渡带了个棒球帽下车跟着, 等她进去了, 他就走到了前台买票,买了临近开场的片子。 周末下午的放映厅几乎人满为患, 离开场只有十分钟的时候只剩下几个边缘位置没人买了,好在有个最末排的位置萧津渡很喜欢。 进去时电影已经开场,灯光暗下来了,萧津渡落座后就直接找人。 人多,都是背影,萧津渡一排排认,到中间那一排才发现是她。其他人基本是勾肩搭背的情侣,就她自己形单影只。 萧津渡想起上次二人看电影,他也是靠着她睡的。 今天的电影也不好看,挂羊头卖狗肉,嘈嘈杂杂的不知道想要表达的什么,开场半小时她那一排已经有一对情侣出去了。 她睡着了,脑袋垂下,好久没动。 萧津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耐心的,在这样一部烂片里坐了两个小时十分钟,看了她两个小时,那十分钟贡献给了大荧幕,也算是白瞎了还不如贡献给她。 电影终于结束,她还不知道,是路过的人撞到她,她才醒神。 萧津渡忙低头看手机。 余光里,小姑娘扶着座椅站起来,似乎是脚坐麻了。萧津渡余光看着,想起她那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后遗症什么的。 她揉揉胳膊和肩头,慢吞吞地从中间走到过道,期间有往后看来的动作但是萧津渡前一秒拉低了棒球帽,并且低头在看手机,她只是扫了半秒就回头往楼梯走。 萧津渡等到她拐弯出去了,才起身。 因为这拉长的一点距离就差点把她跟丢了,好在她开车速度不快,在出地库时勉强看到前面有一辆白色宾利的尾灯。 萧津渡丢下帽子在副驾驶,听着歌,懒洋洋看着那辆宾利何去何从。 外面夕阳如绸,软乎乎落满长街,远到地平线尽头都是一个色调的。 在车水马龙中追着那宾利走走停停,直到车子回到中央公园大厦,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萧津渡随意找了个路边停车位停下车,把烟抽完,又续上一根,抽到远方由朱红变为橘粉,变为灰紫,变为漆黑,繁星一颗颗爬上云岸,纽约万家灯火将他摈弃在无人问津的路边。 八点整,他被烟呛到了,咳嗽了一会儿,才启动车子回家。 家里阿姨做好了饭,给他盛汤时问他打算在美国待多久,明天想吃什么。 萧津渡说明天就走,吃完就回房洗漱,早早躺下。 半夜醒来又睡不着,他换了衣服又开车到中央公园大厦附近,兜着风转了几圈,天亮了,注意到一辆貌似甘衔清的车子疑似从实验室加班回家,他就合理地退场了。 飞机回到国内,生活又有条不紊了起来。 楼靳给他提过几个打算买房子的人,除了几个和娱乐产业挂钩的被第一时间剔除,余下的两个人也不是很合他心意,一位是北市名嘉国际的一个高管,萧津渡依稀记得钟承敏在他面前说过甘氏女总的坏话,那会儿不当回事,现在……也不知怎么想的,他顺带把一整个公司都连坐了,不卖; 另一个是江南某上市企业公司老总,那企业资产最近有点问题,萧津渡是通过内部消息在之前就有所耳闻的,为避免后续一些没必要的问题,就也丢弃掉不做考虑了。 楼靳说他太挑,卖房子而已,谁爱买就买呗,钱到位就行,卖出去了就不关自己事儿了,毕竟那也不是一个几百平方的小楼房,只要有点小钱都买得起,那院子经过十几年的发酵如今市值早已过亿了,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下单的。 萧津渡不以为然,他可不想找个不喜欢的邻居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楼靳已经和那个小明星吹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吹的反正年尾那阵楼总一直在北市,所以他有点不想去操心江南那个房子的事,他这一阵身边出现的是一个小网红。 小网红以琵琶演奏出名,在网上有近两百万的粉丝量,喜欢穿旗袍,每次出现在聚会都在和男人们眼神接触时乖巧地略一点头,不会过于热情地招呼,也不会冷漠高高在上,恰到好处地把为人处世拿捏在手中。 萧津渡觉得自己也是有点疯,觉得从她身上看出来一点点甘望舒的影子。 好久没想起她了,那天在聚会碰见楼靳带着这个小网红出现,他就有点恍惚,再然后是见到了文越宁,她说她来办点甘氏集团的事,忙完就回美国了。 宋此洲说马上过年了,还走吗。 她说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国外的节奏,说大人了,现在在国内反倒感受不到什么年味,说过年的纽约也很热闹,偶尔会有舞狮和锣鼓表演。 “甘氏集团稳还是稳得住,但是很吃力。”这是文越宁的原话。 “稳得住是对外的,但是内部挺乱的。”她这么说,还说,“现在都是副总裁在坐镇,而甘家三公子一如既往,挂着ceo的名儿以继承人培养但是看着依旧是吃喝玩乐的那一挂的,他大概以为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了,最后公司还是他的,所以依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董事长呢,据说去年出事后身体就彻底不行了,现在很少去公司,也只能给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兜着一口气。” 萧津渡随口掺和了句:“不是还有一个老四。” “哎,那老四在美被判了一年监禁,据说是开车撞人了,也不知道撞到什么人能被摁住出不来,甘家都捞不出来,人现在还蹲着呢,在我们圈子里能有些风声,你们不知道吧?” 萧津渡笑了声。 文越宁狐疑地看他:“怎么了?甘家和萧安真的不共戴天吧,萧总听到仇人落魄的消息,笑容都不加以掩饰的。” “嗯。” “……”文越宁忽然换了话题,“哎你那个,和女朋友,就一直异地了吗?异地难不难?” “……”萧津渡睨她一眼,“什么?” “就是你和之前带去看病那个女孩子呀?你俩现在不是异地吗?” 萧津渡眯起眼:“你见到她了?” “你这眼神,难道我认错了?”她迷茫地问,“我那天去hbs办事,看到一个女孩子,穿旗袍,白大衣,和上次在餐厅见到的那个女孩子很像,我还以为是她呢。” “哈佛?” “对呀,她好像刚下课,在商学院里。” 萧津渡回头看着手里的酒杯,心里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涓涓流动,有些痒,难得有她确切的消息,小姑娘原来跑去读书了,读mba去了。 很有可能的,哈佛离纽约就那么点距离,她去读书太正常了,她二哥有钱,供着她读书很简单,她自己跑路之前也捞了不少,生活应该还不错的。 文越宁在翻手机,一会儿递给他看:“你看你看,我还有照片,那天夕阳特别漂亮我拍了几张,一些拍到路人的被我删了但是还留在垃圾箱里,就半个月前。你看看是不是她。” 萧津渡回眸去瞧。 夕阳下拎着个帆布包踩着平底鞋的女孩子依然容颜精致,一袭毛呢大衣裹着淡青色旗袍,如一缕江南晚风吹到麻省,夕阳都是醉人的味道。 萧津渡心头极速滚动着:“照片,麻烦发给我一下。” “哦。” 文越宁把照片从垃圾箱里恢复,发送到萧津渡的微信。 “你不知道她在读书啊?”文越宁好奇,又戏谑,“你俩分了?” 萧津渡上了微信把照片保存起来,淡淡道:“没联系了。” “真的?”文越宁一脸茫然,“为什么?萧总这么掏心掏肺,小姑娘还不领情啊。” “是我不好。” “啊。” 文越宁感觉触到了什么禁地,笑一笑扭头去端起茶杯抿一口。 看看对面楼靳怀里的小网红,她又忍不住回头去看萧津渡,“那网红是不是有点像你前女友。” “……” 萧津渡说:“你眼神有问题,观察能力有问题,人情世故有问题。” “……” 文越宁自此不再说话,理解他失恋不爽。 她接了电话走后,楼靳过来坐在她的位置,找萧津渡说事,说事之前调侃他是不是和那个文律师有戏,每次两人都会单独说话。 萧津渡冷眉冷眼地看他。 “怎么了?萧总还没从失恋中走出来?” 甘氏出问题那会儿,他们几个人发现了一个雷点,甘氏女总叫甘望舒,而他身边那个人,叫蓝望舒。 起初他们都不敢相信,直到不知道谁从甘氏集团内部找到了甘氏女总的照片,这下好了,纷纷找来问萧津渡。 “你居然和甘氏女总玩一起,然后骗我们人姓蓝?” “我就说她像一个人,她非说自己是甘氏设计师,绝了她原来是甘氏女总。” “你厉害啊,玩这么大的,也不怕被家里打断腿。” “她那个气质看着就不像没钱的,合理了合理了,可惜你俩登对是登对但是没那个缘分。” 所有人都以为他知情,也好,不然还真的被一群狐朋狗友笑掉大牙,一年了还不知她的真面目。 “喂?”楼靳看他发呆,踢了踢他的脚,问。 萧津渡回神,冷眼看他:“你怎么回事?按照蓝望舒的模板找女人呢?” “……” 楼靳回眸睨了眼那个小女友,回头看萧津渡,“不就是一样的皮肤嘛?旗袍嘛,婀娜多姿,哪个男人不爱。这也算?” “上次那个小明星呢?” “那个就是性子像一点蓝小姐,我确实爱那个性子,这也不能说我按着模样找吧?谁不爱性子好的女孩子啊?整天跟我喊打喊杀我遭得住吗?” 萧津渡嗤笑一声。 楼靳怕他误会,很卖力地跟他解释:“美都是千篇一律的,只有丑是千奇百怪的。” “……” “我要是真看上那个蓝小姐,你分手这么久我指定抱到美人了我还在这找周边?我犯不着。再说你不是分了吗还管那么多。” “……” 萧津渡直接一脚把他的沙发凳踹翻,在众人哗然中,懒洋洋走了。 “怎么了?”大家茫然地看着那个摔在地上的楼靳问。 “疯了。”他笑说,“玩呢,别理他。” 今年北市极热又极寒,跨年一到就铺天盖地的雪,萧津渡看天气预报纽约那一块儿也差不多,冻着呢。 过年外婆不在北郊,蓝姨也不在北郊,萧津渡想去又觉得实在是孤单。 撑了两天应酬,大年初三一早上他就乘飞机跑路了。 麻省正在飞雪世界里徜徉。 萧津渡没去酒店,直接去了哈佛商学院。 第86节 下车走了走,没想到一眨眼就偶遇了他们一家四口。 那天真是运气极好,不像上次蹲了四天才蹲到她,现在想想她前面几天可能来读书了。 甘衔清和女友手牵手走在前面漫步,甘望舒在后面牵着个粉扑扑的小侄子,一大一小踩着雪玩,小家伙笑声不断,她在围巾下露出的一双眼睛也是深深弯着的,还会牵着侄子的手自己跳舞转圈。 白衣飘飞,细雪将她围巾吹起,乌黑的发丝落满雪点,漫天冷风中她像四月朝霞。 萧津渡偷拍了几张照片,又若无其事地偷偷看着那一幕。 甘衔清听到儿子惊呼的声音回头,笑看了看那一大一小玩得开心的身影,又继续和女友往前走。 她慢吞吞地在雪地挪动,紧赶慢赶跟着哥哥嫂子。 萧津渡没见她这么开心过,在他身边的那一年,她也没这么开心过,可能总是想着在他身边一分钟就骗他一分钟了,所以她总是带着愧疚感,因此冷静而端庄,很少有这样敞开心扉毫无压力的笑容。 如果是蓝望舒,她从小就可以这么开心,但是甘望舒,就不行,现在萧津渡也分不清她到底是蓝望舒还是甘望舒了,只是知道这样的小姑娘快活得很,挺好的。 就是,他不太好,怪想她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想,来了一次又一次,说不怪她了,完全一点怨念都没有了?好像还是有一丝丝的不舒服,因为萧家和甘家横亘在那儿的问题万古都不得解,如果一开始知道她姓甘,他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会感兴趣。 他现在的沉闷不舒服无非就是自己的一腔心意付诸东流,白白升起白白覆灭,她从头到尾好像上帝一样看着他的所有情绪悸动,看着他生,看着他灭,他烦躁于那个甘氏的人这样践踏他的感情,明明知道他们俩不可能却故意看着他喜欢上她。 可是让他去正儿八经地怪她,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觉得她可怜得好像全世界也只有这一隅小地方能让她快乐,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愿意让时间在这一刻定格,让她无忧无虑快活地过着,当个有哥哥疼的小孩儿,不再被人强推上位,强拉下位,不用被车撞,不用被家族排斥打击,不用无家可归。 她也无奈,骗骗他怎么了,她觉得在他身边很开心所以没办法坦白,舍不得坦白,觉得扫兴,对,她说过的。 所以,他不怪她。 铺天盖地的雪把半年怨气一丝丝压垮,他愿意接受自己的感情付诸东流,愿意忍受着明明到头来快得到的人从指尖溜走,这辈子也不可能了,他愿意自己承受这一切,愿意。 人上了车抽离了视线,萧津渡觉得整颗心也埋在了雪地里,冰冰凉凉找不到一丝跳动的感觉。 她要是这辈子不出现在他视野中,他大抵也就这样到头了。 甘衔清一家人明显是来接她回纽约过年的,离开了学校就上车。 她二哥是真的爱她,愿意在冰天雪地里开几个小时车子拖家带口来接她回去过年。 萧津渡不明白他们家人为何感情那么极端,不爱她的弃她如敝履,爱她的恨不得捧在手心。 但是也好,有人爱她就好。 他也上了个车子,一路从麻省不知疲倦地坐了几个小时进入纽约州。 从白雪茫茫开到夜幕降临,雪停,星光乍起,终于到了纽约中央公园那一块儿。 他们一家人又去了商场购物。 超市里挂着“恭贺新春”的横幅,小孩子指着汉字念着,但他可能从小在纽约长大,中文不是很标准,xin,会读成shan,甘望舒教他字正腔圆地读那四个字,又翻译成英语教他。 萧津渡看他们很有目标地买着东西,自己漫无目的地跟随,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下次还来不来,半年了,小姑娘看着没有回国一趟的计划,mba要读两年,她不休假的话也得一年后多以后才结束学业。 现在看着过得也很好,应该没有再想起他了,他还要一直来吗?来了也只是来了,他们之间,早就不可能了。 忽然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有购物车撞到了他,虽不至于多疼痛但是那老外也紧张兮兮地道歉。 萧津渡本来是摇头的,但是想了想,又用中文不高不低地说了句:“没事。” 老外听不懂,又重复问他有没有事。 萧津渡重复了一句英文的“没事”。 前面五米远的地方,隐约有人回头,萧津渡感觉到了。他背脊都是僵硬挺直的,好像暖气徐徐的超市里忽然飘入一阵西伯利亚的彻骨冷风,他往后原地靠在那儿的一片货架上,拿着手机看,余光关注她的动静。 她目光穿过层层人影,在缝隙里炙热地偷窥着他。 几秒后,她还没回头,他站直起来拐个弯走。 甘望舒下意识跟上去,在拐弯的地方看着男人走到另一条过道去,中间又停下来看手机。 纽约的极寒天气让他也穿上了黑大衣,只是低领毛衣让他脖颈处还空荡荡的,整个人好像比起半年前要消瘦了一些,本来就是很高很瘦的那种身材,现在披着黑大衣活像个从秀场走下来的模特,下颌线被磨得棱角分明,眼角眉梢只有本身的高颜值撑着,没有之前总是吊着的笑意了。 他笑起来是格外好看的,现在半年不见,气质好像成熟了一些。 只是大过年的为什么不在国内,还来出差吗? 甘望舒好久都没有眨眼,觉得那一幕如梦似幻。 她无法描述此刻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惊喜不像,惊吓倒是有一点,再看他挪动脚步,心就好像什么东西坠落无尽深渊一样,好像什么东西在清晰地失去。 她脑袋还没做出指令身体就已经忍不住跟上去,小心翼翼像个窃贼去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一停下她就藏起来。 直到二哥发消息问她去哪儿,她又故技重施说她去找沐浴露,实际上眼睛就是各种不离地跟着他绕遍了半个超市。 他倒是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就是一直找不到的样子。 第48章 买房子的人叫[甘望舒]。 萧津渡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她跟了他半个超市,最后被甘衔清一家子偶遇了,被迫融入大集体, 他也就出了超市去。 回去路上心里似乎有点小小的开心,那种熟悉愉悦感充斥整个心头。她只是换了个姓,其实还是那个蓝望舒, 私下里还是有点可爱,会跟着他绕半个超市, 会记得他, 没有忘记了, 会好奇他这半年来的日子。 所以有点开心吧,不可否认,但也就这点开心了,离开了纽约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也很难每次都能遇见,今天算是运气比较好了,可他无法总来这边, 她也不会回去, 他怀疑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 2019年2月, 大年初六, 文越宁在纽约帝国大厦餐厅约见曾经的甘氏女总裁。 见到人的那一刻,她震惊地拿起手机, 哆哆嗦嗦地打开微信给萧津渡去了消息。 “萧总, 你那个前女友, 是甘氏女总裁??” “不是。” “真的假的??一模一样啊, 我的天。” “有事?” “我受甘氏委托来找她谈事,真的好像。” 萧津渡彼时正落地北市国际机场, 见到这消息,给她去了个电话。 “抱歉甘小姐,我接个电话,你先点东西。”文越宁微笑道,在对面友好示意中起身走了几步到窗边去听。 萧津渡在电话里问:“甘氏委托你?找她做什么?” “这个,这个我不太好说,涉及人家集团的机密而且你们两家关系也不好,但是她真的不是你前女友吗?” “你别跟她提我,当不认识。” “真是你那个……是吧?不提就不提,ok的。”虽然好奇但是她也不好对别人的隐私过分窥探。 萧津渡又说:“也别跟她说我从你这拿了她的照片。” “ok。” 大概率知道小情侣闹着呢,文越宁很配合,掐了电话就回去了:“抱歉甘小姐。说起来,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呢,上次在hbs好像见到了你。” “是,我最近在那边学习。但我还记得之前在北市也见过文律师,你和别人在一起用餐。” 唔……这可不是她提起的啊萧总。 文越宁干笑:“甘小姐记忆真好,上次和萧总一起吃饭,没错的。”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文越宁有点害怕是因为上次吃饭被她遇见造成的误会,所以不禁加了句,“还记得那次是因为萧总找我给你约家里的医生,他后来特意来感谢我,我还遗憾没有一起见到你呢。” 甘望舒听到某个名字也面若平湖,简单颔首道:“难得有机会亲自感谢文律师,今天一定要我来。” “别,都过去多久了,而且萧总给的还少吗?一万块的红包,我可不好再恬不知耻地吃了又吃。” 两人相视而笑,这话题就过去了,文越宁恰到好处地一边点菜一边聊起正事。 “不知道甘小姐心里有没有什么打算,甘氏董事长那边把准备给您的股权拟出来了,您可以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可以再说说,我会替您转达协商。” 甘望舒端起水轻抿一口,不急不慢地说:“我对这事不感兴趣。” 文越宁和侍应生颔首,把菜单交了过去,再将眼神递到对面,“甘小姐在学习,可能是暂时打算沉淀一下,对事业不着急。不过甘氏目前好像也只有您一个继承人了。” 甘望舒心中笑意浮于表面,如此刻的曼哈顿瑰丽夜色,时间一到就缥缈升起,月落而息,没有多深刻。 “不止我,我还有三哥四哥。”她道了句。 文越宁托着下巴慢声道:“本来这算是甘小姐的家事,不是集团的事我不好插嘴置喙,但是甘小姐既然说起,我们就当自己人闲聊。 这么说吧,我也能理解你父亲为何打算把公司再次转交到你手上,甘氏三公子确实不是继承人的料,我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已经接任过集团一次,这几年甘氏集团内部领导人换了一茬又一茬,都是在你们这些人中来回选。” 甘望舒点点头,继续喝水。 “好像从去年甘氏出了那个问题之后,你就离职了,董事长也病倒了,甘氏集团以一种别人没料到的方式又落到甘氏三公子手上,但是貌似现在也只是回到三年前一样,人还是那个人,没什么驾驭集团的功夫。至于四公子,你肯定知道他目前的处境,就算后面出来了,我估计你父亲也不敢让他这样性子的人回去挑大梁,就算你父亲同意集团股东也不会同意。” 侍应生来上菜,她们吃的烤肉,人来了便站在一侧为他们服务着。 文越宁说:“我不知道甘小姐是不是去年出了那事之后引咎辞职的,也不确定董事长目前对你的再次相约算不算不得已而为之,但是按眼前的局势来看,确实你是集团最佳人选。” 甘望舒依然笑容浅淡,示意侍应生给对面倒一杯橙汁。 近距离和她说话,文越宁被她静然的美貌冲击得不行,曼哈顿闻名于世的夜色甚至无法玷污她分毫,脑海里总是将她和萧津渡那张又帅又拽的脸按在一起,登对呀,而且一个萧安总裁一个甘氏总裁,门当户对,可惜了。 她也在她这样高深的笑意里摸不清心思。 吃了几口烤肉,道了谢端起橙汁过去和她碰杯,喝完才慢吞吞地问,“甘小姐想读完书再给自己做个打算?” 甘望舒咽下口中甜腻的橙汁,不紧不慢地道:“实话说,是对集团没再有兴趣才选择新的生活的,所以读书之前也没想过读完书后会再回去。” “那我和甘氏董事长再聊聊?如果甘小姐真的没兴趣的话,那样甘氏可能只有交给职业经理人了。” “不关我的事了。” 文越宁想了想,说:“如果董事长有需要再次找您,甘小姐还见我吗?比如,我猜测,甘氏可以再给您一些好处,比如股权上,您独占大头,独占所有,再分配一下家产,您成了,甘氏,甘家,都独一无二的掌权人。” 甘望舒想起初三那天在超市见到的那个人…… 他永远都是萧安最不容置疑的继承人吧,而她,她也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 他曾经总是很希望她自己开公司,但是无论是国内还是纽约,都有甘氏集团的产业,她无法在这些地方自力更生。 去别的地方又觉得好像孤零零的,离开了他离开了二哥,其他地方总感觉过于遥远。 她不怀疑甘氏集团现在真的已经穷途末路了,不到这一步是不会找她的,没到最惨的一步老夫人和父亲也不会甘心把家产拱手给她。 第87节 把集团和家产都收入囊中也不失为一种成功,只是她目前是真的对钱财欲望不大了,她有钱,二哥也满足了她所有生活。 但这一刻,她也无法否认有一丝丝悸动,她清楚地知道吸引她的不是钱,是某个人,是前几天在超市惊鸿一瞥的那个男人。 但是回国,继承甘氏,她和他也很难再有关系吧。 他肯定恨着她,肯定讨厌着她,肯定厌烦了“甘氏”这两个字,还有,“望舒”。 回去会不会惹他烦。 “文律师按我刚刚的说辞去回话吧,至于董事长后续会不会有新的安排,你下次可以再约我。” “ok。” 甘望舒回家后和二哥商量了一下,其实如果忘记萧津渡的话,她完全没有想回去的想法,但是加上他作为筹码…… 加上他,其实也没什么用,因为两人真的不可能了。 她想不通要如何选择,大晚上一个人坐在家里吧台喝闷酒。 二哥坐在她一侧的高脚椅上,抚一抚她的脑袋,“望舒,你还有一年多的学业,先不急着做决定,等时间到了,看诚意再说。” 甘望舒回眸看二哥,“你觉得,可以考虑吗?” 甘衔清对上她的眼睛,“二哥不知道你以后想做什么,只是你学的是这个专业,与其去某个国度自力更生,二哥很不放心,就不如回国。而不做这个,好像你过去的日子就白费了。” “可是,出国时,我就没想再回去了。” “是,而甘氏抛弃你的时候也没想过有再厚着脸皮请你回去的那一天,时移世易,时过境迁,只能说,你还是最优秀的,优秀的人就会赢。” “输赢又何妨呢,”她淡淡笑了声,“我都不在意了。” “但送上门来的,就无所谓了。如今我们什么都不需要付出,伸手接过来就行,但是也不着急,我们等你结束课程之后再认真做一次考虑,二哥也不愿意你现在就回去,你好好再玩一段时间。” “他们不会等我那么久的。” “等不等的无所谓,能等的话,说明那会儿的甘氏就真的唯有你能去解救了,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不安稳的,你接手了也无妨;不等也正好,我们就彻底和它断了关系了。” 甘望舒趴在了吧台上,有些难过地呢喃,“只有在黔驴技穷的时候,他们才会想到我。所以我不想让他们如愿,好像我永远那么不值钱,招之即来。” 甘衔清:“所以我们再等等,这一年多他们也会着急的,就让他们急一急。另外,望舒,我们看一下能拿到手的利益就行,不要去在意其中的感情问题,”他揉着她的小脑袋,“这世界是这样的,利益至上,因为只有金钱不会背叛自己,感情太过虚伪,来则来,去也去,说不清道不明。除了你,二哥也会看重利益一些。” 她笑了,懒洋洋地歪头朝他看去:“是人的关系,你不会利益重一些的,不然不会养习习。” “习习的父亲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有过好几年同寝生活,年少时光里除了你,他是二哥唯二里觉得值得的人,所以,他不在了我一定要养这个孩子。一切都是需要彼此付出的,二哥无法放弃这个孩子辜负曾经好友给予的情谊,也一样无法放你一个人去流浪。” 甘望舒一点点地颔首,“好。” “你什么都不要想,暂时忘了这个事情,再玩一段时间,等课业结束了我们再做决定,到时候二哥再给你分析。” 这事过去不再提,日子还是慢吞吞地一点点往前挪。 这样的日子甘望舒其实是很迷恋了,可能每天起床面对着平铺直叙简单而温柔的生活时,时间都是不紧俏也不紧张的,所以她觉得日子过得很慢。 四月份复活节,甘望舒回了一趟国去探望蓝银霜,有快一年没看小妈了,她很担心老人家,虽然三天两头地打电话,但是可能没有离开这么长时间过,像离开了自己的妈妈。 蓝银霜一切都好,提起了萧津渡,说他第一次来是去年八月底,后来就经常来了。 甘望舒知道他从事情发生到第一次光临北郊足足有两个多月的空隙,就说明那两个多月里他是生气的,才会没有踏足这里,后来可能也释怀了。 单叶心那几天说要去江南看秀,问甘望舒去不去,她闲着没事就一起去玩了。 但甘望舒没去秀场,那天趁着单叶心有活动,她自己开着车子在午后沿着城区闲逛兜风,逛逛素来闻名的江南四月。 这个季节北方还偏冷,而览市已经气候合宜,她这两天已经只穿着单薄的丝裙搭了件简单的衬衣,却丝毫不觉得凉,午后淡淡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身上,照白了她的手背,上面星星点点的好像发着光。 等红灯的间隙,甘望舒莫名就山路十八转地看着自己手想起了萧津渡曾经说过的一起去非洲看星星的事,快一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萧总和别人去了吗。 前两天落地北市的时候,在机场见到一个熟面孔,楼靳,每次见他,她身边的女人都是新鲜模样。 萧津渡这一年也不知道有没有交女朋友,说来下个月萧总就过32岁生日了,好像也不小了。 其实就算她不是姓甘,两人也不可能有未来的,没有北市甘家这显赫的出身她就是一个保姆的女儿,出生在偏远地区,前途一眼望到头,哪里能配得上他这样无可限量的高门大户。 所以,其实也没什么遗憾的,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对不起他,他是实打实地喜欢过她,只是他也没有想过什么后果和结局。 心思在这个春风弥漫叫人多愁善感的午后百转千回,所以车子转着转着,甘望舒迷路了,只能找个车位停下来,打开车载导航研究一下路线。 导航显示离市区有几公里,不远处有个地方叫“沪檀林”,甘望舒放大了地址,心想览市这种沿海国际大都市还有林子? 一放大才发现,是个小区,不是什么山林。 附近有一片老城区,看着有不少吃的,甘望舒一看已经四点了,索性给单叶心发消息,问她要不要来这里吃晚餐。 单叶心正好离开秀场,收到消息不到半小时就打了车子到了。 甘望舒已经下车在附近找到一个小店。 那个店真的很朴素,在老榕树下支着几个小桌子,桌子都已经泛黄掉渣,妥妥的淳朴风。 “怎么找了这么一家小店,最近不工作没钱请我吃好的了?”单叶心在对面小椅子坐下,调侃道。 甘望舒说:“小店都还不错的,记得去年和萧津渡在北市城北大学的小吃街吃过一家这样的店,很好。” “哦,想表哥了呢。”她戏谑。 甘望舒淡淡一笑,摇摇头,“没有,只是记得。” “你一下午都在这一块吗?”单叶心聪明地换了话题。 “半个小时前到的,不知道怎么走,停下来看导航,然后发现附近有个很漂亮的小区,都是一座座的院子,看着是江南园林的样式但又避世不少。” 甘望舒把手机里搜索出来的图片递给她看。 单叶心接过手,“哟,是挺漂亮,院子里能有那么高的树呢,别人是假山流水这个设计得跟山涧急流似的,跟个小森林一样。” “对,叫沪檀林,名不虚传。” “你感兴趣?” 甘望舒托腮看着好友:“我在北市其实有个房子,但是,和萧津渡是邻居。” “哦。”单叶心一下子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你打算,以后在国内,就不在北市生活了?” “嗯。我可以落地北市,看看小妈,完了就来这里生活。” “那你后面要是接手了甘氏集团,怎么办?” “换个办公点罢了,览市也有甘氏分公司,但是,少了甘家的人。” “确实还不错。”单叶心刷了刷手机,“哎,有人在卖房子啊。” “对,有一间在卖。” “买买买。” “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呀为什么不可以,很漂亮的院子呢,你约中介看看房子,看了满意的话我们回去之前就可以买了,下次你回来就能住了。” 甘望舒很心水这个地方,被一怂恿就联系了中介。 楼靳带他那个网红女友去度假了,不在国内,收到中介消息时正在海边沐浴阳光呢。 “女人?不是明星吧?资产干净吧?不是名嘉国际的人吧?”楼靳发出灵魂三连问,他都被萧津渡这个房子搞怕了,挑得很。 中介说:“不是明星,人在国外回来的,没有在国内工作,来路清白,目前看着挺符合您需求的。” “行,我不在北市,你直接把消息发给户主,问他自己的意见。” “好的。” 挂了和楼靳的电话,中介就把内容发给了萧津渡。 萧津渡大晚上的搁家里喂鱼呢,最近挺闲的,本来想出国一趟,但是这个时候美国高校都喜欢放假也不知道甘望舒有没有在麻省,或者都不在纽约,一家人也许度假去了,所以他也就没有贸然行动,她前几天更新了ins是在纽约附近的一个小城里打卡呢。 中介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都忘记自己在卖房子,新年以来也有人看房,但是有的想大面积改造院子,要弄很久影响他,有的又打算改成特色酒店,就都被他拒绝了。 坐在水池边长椅,看完中介说的购买人的信息,他觉得这个好像还可以。 “具体资料呢?验资了吗?”他回复。 中介回过来说:“验了,挺有钱的,是北市人,常年居住在美国,据说买了也只是当做休假的,不会一直在这住,所以也不会改造,不会影响萧先生自己。” 萧津渡:“叫什么名儿?”一般北市的这种人,他都认识一点。 中介发了对方的身份信息给他。 萧津渡看到一张资料表,淡淡一扫第一行的名字时,他手中的鱼粮罐子恍惚间脱手掉在了水池边,撒下半罐的鱼粮进水中。 五颜六色的锦鲤畅游而至,水波荡漾。 [甘望舒……] 第49章 再次相见。 小鱼都把粮食抢光光了, 萧津渡才慢好几拍地回神,捡起脚边倾斜的那个鱼粮罐。 手机已经熄屏,他再次摁开, 盯着那资料看,结合上面提到的人在美国居住,北市人, 确认真的是她。 她回国了?跑江南去了? 准备在那边买房子,但还是会回美, 是吧。 但无论如何, 回来了, 能有一处落脚点在他极目之处,总是幸运的。 萧津渡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认为这是幸运的,按理说她回来了,他更应该旧情难消, 死灰复燃,更会一直过得难受痛苦的,但是一想到能见到她, 哪怕只是经常听到和她有关的消息, 他就是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 “给她, 无论她想做什么, 对房子有什么想法都别管,尽可能地卖给她。最重要的, 别跟她透露隔壁也是我的。”他回复。 中介虽然困惑这个女买主这么合他心意吗, 居然一下子放低了所有条件, 但是也没资格去问什么, 应了后就去回话。 甘望舒第二天就找单叶心一起去看房了。 那座园子内围植被高耸,犹远山丛林, 举目之间视野又通透,斑驳阳光落在掌间,真有在野外的感觉。中心处亭台流水,小榭灰瓦,虽然是十几年前的房子了但是那些建筑也都保存完好,瓦光澄明,色泽温柔。 “这房子是什么人在卖啊?主人是没钱了吗?舍得卖了这个房子。”单叶心好奇地问中介。 对方道:“主人生活在京,忙着呢,这里荒了十几年了,再放着浪费了。” 甘望舒:“北市人?”她心想,北市的大老板她认识不少,就问中介,“北市的什么人?” 中介:“户主姓萧,萧津渡,有个公司叫萧安集团。” 第88节 甘望舒愣在原地,连单叶心都感觉那一刻有道雷从天而降,在她天灵盖直劈了下来。 两人怔愣着四目交缠了深深一番,随后默契地一边看着院子一边往外走。 单叶心和她咬耳朵:“天呐是他的,表哥的。” “……”甘望舒神色恍惚,步履僵硬地挪动。 单叶心:“那怎么办,你是不是不要了?” “要不了,我买了,他肯定知道的。”甘望舒冷静而麻木地说。 单叶心一想,倒是忽然觉得没关系:“其实说起来,知道也没事啊,反正是卖了的,他也不会再来了。”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我的存在,而且是这种有些奇怪的交集。”好像跟仇人进行了一笔交易,虽然她后来从不把他当仇人,但是他,也许现在…… 单叶心能理解她这个心理,不过一路踏着青石板出去,跟走在湿地公园避暑似的,实在是觉得这个园子错过难再有,可以置疑萧安的不好但是不能置疑表哥的眼光。 想了想,她又和甘望舒道:“不要是不是有点可惜?感觉他日理万机常年在京,其实根本不知道是你买了,你跟中介交集,没事的,等你住进来他还不知道呢 。” 甘望舒看她一眼。 单叶心笃定:“真的,这种小事他怎么可能操心呢,肯定丢给中介全权一手包办的。” 甘望舒没有马上说话,单叶心就兀自转头和中介说她们考虑两天,再联系。 中介晚上去回消息的时候,萧津渡猜测大概率是没戏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会避免这样的事情出现。 没想两天后,中介跟他回话说:“房子那位甘小姐要了,今天手续可以办妥。” 萧津渡很恍惚,当天就买了览市的机票飞过去。 第二天清早,在外面跑完步回去时,恰好看到那院子里有车子开出来。 萧津渡站在自己院中看手机,顺便看一眼经过门口的那辆车子。 恰好驾驶座就对着他的院门,她降着玻璃吹风。 时隔数月,他终于又看到了那张在梦中反复跳跃的脸。 大老远飞过来,就看了这一眼,和之前两次去美国一样,都是看她一眼罢了,萧津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实在是说不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向来不在他的理智范围内能出现。 甘望舒大手一挥买了房子之后,很快就回了北市,再看看小妈,眨眼间就又踏上了赴美的飞机。 萧津渡知道她出国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所以回去后也没再去览市。 五月份,他的生日她依然消失,她的生日他也没法表达什么,只是去了趟麻省,蹲是蹲到她了,但是也只是一如往昔,远远看她一眼而已。 她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那男的对她殷勤得很,似乎是知道今天她的生日要邀她一起吃饭,应该是mba班里一起学习的人。 但是甘小姐清清冷冷如同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拒人千万里之外。 都不用他吃醋,很快男的就走了。 她一个人拎着包漫步在长道上,风吹起小姑娘羽毛裙的裙摆,露出宛若白雪般纤细骨感的一对脚踝。 他发现自从离职后,她很少穿高跟鞋了,每次见面都是这样的平底鞋,虽偶尔还是会穿旗袍,但是看着真是学生气,很舒服的模样。 小姑娘低头走路,手机响,接着电话漫不经心无忧无虑地挪动小步伐,听那懒洋洋的调调大概率是她二哥了,大概率也能猜出来是什么类型的电话,祝她生日快乐? 走着走着她忽然回头,萧津渡那一刻的心跳堪比公司倒闭了,他都忘记自己戴了帽子和口罩,还及时转头了,应该没事。 她只是转头看了眼远处的日落,转眼又回头了,并没有直面身后的人影。 萧津渡不敢再马上紧紧跟随,等她拉长了彼此的一丝距离才敢迈开腿。 去的地方大概是她的公寓。 萧津渡猜测她十天半个月会回一次纽约,因为她的ins上每次定位都是纽约,最多在周边小城,经常会有日常更新,但是从没有定位到麻省来,没有对外透露过她人生的新章程。 可能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行踪? 也可能是他想多了。 他在她公寓楼下抽烟,在车里刷着她的ins,很快上面有新的帖子出现。 她分享了一个盒子,盒子上有一份小孩儿笔迹的涂鸦,扭扭曲曲也很有艺术氛围地画了一句happy birthday。 不难猜出是她二哥给她寄来的礼物。 他以为第二张图片是礼物照片,没想一闪过,是一张她的照片。 小姑娘坐在窗前,双手撑在膝上,托腮看着镜头浅笑,夕阳穿过她脸庞,模糊了大半的五官。 她不是那种会发自拍的人,对外端庄大方,私下羞涩而内敛,空有一张倾国倾城的美貌也只迷住了他,因此一张生日照也这样借着阳光遮住了大半。 但兴许是她没注意,她托着下巴的左手腕口处,露出了一小节丹红流光的玉镯。 萧津渡放大照片,确认那的确是一只玉镯,而刚刚在路上她用左手接电话,他可以确定她手上没有戴镯子。 所以,她二哥送了她一只镯子? 再看帖子,才发现她难得为自己的生日配了文案,她放了一个太阳的表情上去,加上一句:[新的日子] 萧津渡望着那张模糊的脸,望着那一小片镯子,望着那意有所指的配文,心头有诸多人影在打架。 她是有新的日子了,但是她生日礼物是镯子,他天真地以为她二哥一直在国外生活,不会巧合地送她一个特别含有中国特色的镯子当生日礼物,也许是她提过?如果她提过,那就很可能是因为,他送过…… 但是她又说,新的日子。 他当然希望她过起属于她的新人生,不是被甘氏甘家禁锢的一生,她这样的女孩子就应该是天经地纬般毫无偏差地有绮丽绚烂的脚步,但是这新的日子,和他属实没有半分的关系。 烟续了一根又一根,天昏黑时分,他一阵迷糊看错了一个从公寓出来的人,以为是她,虽然是错认但他那一瞬还是摸着手机一个冲动拨了个电话过去,心想他在这样的日子来看她,她应该至少会下来和他见一面吧? 但是那个许久没有碰的号码拨出去,提示了冰冷的一句,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她换号码了。 所以,也不会存他的号码了吧? 微信也不知道换没换,但是萧津渡仰头闭目一会儿,什么都没去看,很快和以前一样,混混沌沌地回了酒店,第二天就回国。 回去后那一阵,萧津渡刻意让自己不上网,不去看她的消息也不去想她一分。 一晃眼北市最燥热的盛夏又过去了,入冬了,年尾了。 萧津渡没有再主动去过美国看她,只是在去出差的时候,偶尔闲着没事,恰好是周末的话,车子还是拐着拐着,会停在纽约中央公园那一带儿。 如果不是周末,他时间多的话就会去麻省一趟,不一定能遇见她,从19年她的生日到20年的生日,他统共只在纽约见她一次,在麻省见她一次,其他时候只是自己一根根地点着烟,呼吸着同一天空下的天气,淋着同一场雨。 2020年的盛夏,小姑娘出国两年整,两年没有联系,没有说过一句话,萧津渡想她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慢她几步但是感觉生活也在逐渐变好。 一晃眼到七月,那会儿,江南沪檀林的物业忽然给他来了消息,说他卖出去的那房子主人回来了。 萧津渡之前有多荒唐呢,为了得到她回国上沪檀林的第一消息,他联系物业,说隔壁业主回来了跟他说一声,他要和人聊聊房子的改造问题,不要影响了自己。 物业当然满口应着。 眼下忽如其来闯入的消息让他怔神了一会儿,又考虑了半天,才把机票买了,因为如果不去的话,他剩下那个房子,也应该一起卖了。 就当去卖房子吧,反正七月的北市也是最令人烦躁的,就和两年前一样当去度个假散个心。 她应该结束学业了?所以回来了。 第二天萧津渡就到,但是到家一趟他就又出去了,一整天待在荣晟公司玩,没有回家。 萧津渡把自己这种状态归类为近乡情怯,他不否认来这里其实本质目的是想见她,但此刻确实又害怕见她。 见了她如果她问,为什么要卖房子?他怎么说? 他有点词穷,让他说因为“你在这,我卖了”,他说不出口,不愿意。 他不愿意哪怕是一片竹叶的重量落在她身上,让她觉得他还在怪她,竹叶锋利,她肯定会敏感地难过的。 在荣晟公司骗吃骗喝一整天,搞得荣总都很好奇了。 “你不是最看不起我这个公司吗?怎么的,心思反水了?”他叠着二郎腿美滋滋地问,最近心情好,公司好几部制作都比预期收益好。 萧津渡倒在沙发里,手里晃着根燃了一半的烟,“你们公司最近有个电视剧,讲两个人分手了破镜重圆的。” “有吗?”他想了想,“哦,那是那个女主角带着孩子跑了又回来了。” 萧津渡眉头一皱,“孩子。” “对啊,这不就牵扯不断了吗?” 萧津渡没再说话,他连甘望舒的手都没牵过,最多就是握一握她的手腕,还有,趁她喝醉亲过她一口脸颊。 那会儿过的什么神仙日子,想想这两年真是山河日下。 “你最近还看上电视剧了?可见萧总这生活啊,真是退化到远古时期了。”荣晟乐得不行,“要不你先别走,一会儿我约几个制作人吃宵夜,给你带几个小明……” 还没说完,萧津渡就放下搭在膝盖上的二郎腿,拿起车钥匙,头都不回地走了。 “哎,你不吃了?” 已经深夜十一点,沪檀林的私道点着灯,挺直的路灯蜿蜒环绕着两座院子,看不太清人的脸但是萧津渡在门口的时候确实看到前面有个女孩子在散步,那条略眼熟的羽毛裙子在盛夏晚风里飘着呢,她伸着懒腰在望天。 可爱。 听到车声回头,他在车里和她隔着十几米模糊对视,很快他的车子又转入了大门。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车子停下,烟又续上了。 萧津渡能感觉到自己一想到她就抽烟抽个不停,以前有时候三两天摸不到一根,自从和她分开,这两年都抽出病来了,动不动会咳嗽一声。 有点饿,回了家,这边在管着屋子的阿姨给他下了碗他指名道姓的蟹黄面,但他吃了两口就觉得没胃口,靠在餐桌安静透过窗户望天。 烟又摸起来的时候,阿姨刚好进餐厅关窗,外面下雨了。 “少抽点,你老咳嗽。我把窗关了,你又不喜欢一屋子烟味儿。” “那您开着吧,我看看雨。” 萧津渡盯着那丝线一般零零落似乎无止境的雨丝,手里捻着一根烟确实没抽了,但是也没丢下,他知道自己也许一会儿还是会放嘴里去。 人有时候真是奇怪,明明能完全主宰自己情绪的也只有自己,但是人却也是最左右不了自己情绪的人。 说生活在变好吧,不可否认,他觉得自己颓废的时间比去年少多了;说不想她了吧,他也确实没再平白无故就跑纽约去;说想把房子卖了彻底一了百了吧,也确实是来了。 但是人现在在隔壁住着,说就这样简简单单来了又走,他又觉得有点看不清以后的路,卖了房子之后呢,余生似乎开始,完全没意思了。 17年遇见她的那个下半年,他过得别提多快活了,甚至在18年她上美国出差那一阵子,他也是很快乐的生活很有盼头,每天都在督促那个小汉奸赶紧悬崖勒马。 所以眼下搁这惆怅什么呢,萧津渡算是在这万千雨丝中悟出来了,他觉得余生没有快乐了。 没了她简单干脆,没房子轻轻松松,甚至这个房子卖出去会比隔壁的容易,不需要挑户主了,但是他以后就真没什么快乐可言了,这两年还能靠偶尔去美国看看她续命,以后呢…… 第89节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览市三十左右的气温降了好几度,清早满地的春风。 萧津渡一如既往地在门口私道跑步,说是跑步其实只是散步,简单跑了一圈后就慢条斯理走着。 绕着两个园子走了三圈的时候,终于在清早九点左右在隔壁园子门口蹲到一辆车子沿着一簇茂密竹林开出来。 还开那个破玛莎,虽然好像不是同一辆。 萧津渡烦这个车牌子,和爱那个人一样持久。 偏头看去的时候,那车子里的人隔着一个驾驶座也从车窗看出来了。 他穿着长t,风吹过贴着胸膛,能看到他胸腹上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 那张脸在苍翠的竹光暗影下依然过分的帅气,也依然棱角分明,给人第一眼就是瘦,明明以前是恰到好处的,不知道为何现在一眼就是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工作太多了,太累了。 当然,也只是思绪一秒的绽开而已,第二秒甘望舒的车子就来了一个急刹,她身子轻微地在昏暗车厢中晃了晃,双手紧紧捏住了方向盘,指骨一刹那就泛了白,脸色也铺天盖地般地煞白,全身冰凉,仿佛七月江南骤然调换到严寒的频道。 男人的脚步在两双眼对照的同一时间就从漫不经心中下意识地也慢了下来,或者说才两个步子而已就已经停下了,直视她。 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是分开半年后的2019年春节,大年初三在曼哈顿商超里。 数九隆冬里见了那如梦似幻的一眼后,时隔一年半,整整一年半,在江南,在这个小区里猝不及防地打了照面。 说到上次两眼望入对方的眸中,那是2018年那个毫无防备的雨夜了,那会儿她被调查组促然控制住,他在外面等她到凌晨。 隔着车窗,四目勾勾缠缠,时间宛若定格,而两人都好像不认识彼此一般的陌生。 那种眼神肯定不是见到熟人的眼神,甘望舒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呆滞怔愣,也能看出他平湖下的眼底泛起的丝丝微澜,但大抵只是惊讶,本质都是陌生的样子,算不上熟人相见的热忱和激动。 他们俩如今连熟人相见的情绪都演绎不出来了,是生理性的平静,他们算,仇人? 不知多少秒过去,甘望舒心虚至极地先匆匆地低下了头,把僵硬的脚放上油门,车子飞一般地开了出去。 萧津渡原地看着,那车尾灯一眨眼就不见了,只剩风吹过时那转角树梢晃动的痕迹。 今天气温估计没有天气预报说的26摄氏度,他穿着长袖都觉得清早九点的天没有给予人一丝温度。 他挪开腿,慢条斯理地往自己院子走,边走边仰头闭了闭眼,吹了几阵凉风,睁开眼睛,摇摇头淡笑了一声。 第50章 你知道的,我多喜欢你。 甘望舒不敢相信会在览市见到他, 会在沪檀林见到他,他不是已经把房子卖了吗? 驱车到甘氏公司地库,她蹲在车厢里直接先给沪檀林物业去了个电话。 “您原来的那个业主?原来的业主姓萧, 对,是他。”物业道。 甘望舒:“那我这个房子,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吧?我已经买了快两年了。” “办好了的, 没问题的。” “那我……今天在门口,见到他了。他来做什么?你们知道吗?” “哦, 您见到萧先生了?他在沪檀林还有产业呢, 就在您隔壁。” “……” 甘望舒如遭雷劈, 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你说什么?隔壁?” “没错,沪檀林是两个院子规划在一起,您现在的房子和隔壁的房子业主原先都是萧先生, 他前年就是把一个卖了,现在还剩下一个他自己住着。” “……” 甘望舒挂了电话十分钟都没有接受这个消息。 千防万防,以为他不会知道自己是买主的消息, 结果……结果隔壁院子还是他的? 萧津渡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谁家买房子一下买俩的, 还卖了其中一个, 还卖给她。 甘望舒脑子发晕眼前发黑,甚至有种拿出手机发微信痛斥他一顿的冲动, 但是也确实只是想想, 她不敢。 又花了五分钟消化这个崩溃的消息后, 她上楼去了办公室。 她最近来这边出差, 表面是出差其实后面也打算在这边定下来了,先来习惯习惯。 临时安排的特助在她到后给她说了几个事情, 第一个就是说北市那边的甘家老夫人生病入院,管家给他来了电话,说告诉甘望舒。 她倒在椅子里,端起特助给她泡的咖啡喝,“告诉我做什么。” “唔……”特助干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可能是想让您回去看看?” “我刚来。” “……” 甘望舒抬眸看着这个新助理,“甘氏集团的事可以第一时间跟我说,至于甘家的,如果没到紧要关头,你直接回复他们就行,说我忙,我刚回国呢,集团刚接手呢,这边来出差,还没办好怎么回去?” “好……的。” 特助不敢打扰她,一下就出去了。 只是一早上下来,甘望舒都没有精神给到工作,一直在思考清早家门口那一幕。 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住隔壁,就算彼此不再见到,她一时间也不想再在那边住着了,因为他知道她的行踪也知道那个房子是她在住了。 甘望舒不想和他再有交集,或者说不敢再和他有交集,两年前那一阵没有任何补偿的心虚到这一刻泛滥成灾。 在公司迷迷糊糊撑到了晚上下班,她和合作方去吃饭,故意拖到很晚,才鬼鬼祟祟地开着车穿过私道回家。 开到一半,一辆车子迎面开来,降下的车玻璃里投出来一道目光。 甘望舒那一刻的心好像死了一遍,毫无生还的气息。 抽了魂般地回到家,她做什么都心不在焉,跟单叶心说了这事,单叶心虽然惊讶不已但回过神就给她出主意,说让她别去在意,萧津渡的工作重心在京,不会在江南久待的,估计一眨眼就走了,让她这两天不想见他的话找个酒店去住。 甘望舒还是很想卖了房子跑路。 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混混沌沌去上班的路上遇到物业的人,物业经理和她打招呼,顺便奇怪地问了她一句:“甘小姐认不认识你邻居?就是你原来那个业主。” “……”甘望舒停下车,迟疑地问,“怎么了?” “你隔壁那房子也要卖了。” 她眼神一瞬呆滞起来。 经理微笑建议:“你要买吗?自己一个人独占两间挺不错的,也没陌生人去打扰你。” “……” 甘望舒怎么去的公司她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今天更是完全没办法将一分心思放在工作上。 她在想,萧津渡原来应该不知道房子是她买的,在昨天知道后,一天在门口碰见她几次后,他烦了?所以不想和她一起住了? 想来他们真是孽缘,怎么住来住去全是邻居,萧总也很苦恼吧。 所以他今天要把那房子也卖了。 可怎么说,也不应该是他卖吧?应该是她才对。 但是卖之前,她要不要找他聊聊,坦白说几年不见,当年是她对不起他在先,如今再见面这样彼此误会很重的模样不是她想要的,她也不想他总是被亏欠着懊恼着。 她应该跟他聊一聊的,再道个歉。 晚上下了班依然去应酬,甘望舒没什么精神,路上还在想着晚点在微信看看能不能约他见个面。 这个季节似乎多地都是雨季,而天气预报说今年第九号台风恐将在江南沿海一带登陆。 所以览市的今天台风未至,风雨先来。 淌水过河般地去了酒店吃饭,吃到一半在酒气弥漫的包厢里被熏得脑子昏昏沉沉的,甘望舒出门去了趟洗手间,洗洗手,又走到洗手间隔壁开放式的休息厅看雨,透透气。 身后的脚步声来来往往也没人认识她,甘望舒又想起了昨天见到两次的人。 她本以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没再有人认识她了。 结果第一个相见的,是对她最熟悉最知道她龌龊一面的人,又是已经分道扬镳早已经陌路的人。 甘望舒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一段相见自己的心情,说完全是惊吓未免太对不起他,她其实惊吓过后也有诸多的惊喜,只是没好对他表达出来,告诉自己很惊喜的话,也很不伦不类,她以什么身份去惊喜呢? 蓝望舒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她姓甘,他昨天见到的也是甘望舒,不然他不会那副陌生的表情。 不知什么时候,隐约有一道脚步声穿过休息厅,又在中途停下,是皮鞋的声音。 大概停下三秒她就不自然地微微侧眸望去了,因为人的视线只要长时间停留在身上,那种炙热感觉是分外明显的。 但她一分都未曾想到,回头那一眼,能把她刚刚脑海里百转千回的画面全部铺开在眼前。 休息厅安静,灯火温柔。 四目相对,穿西装打领带的萧总似乎比起昨儿早上的状态要从容淡定许多。大抵两秒后,他薄唇若有似无地弯起了半丝弧度。 “最近运气似乎又回到从前了,或者,过之而无不及,以前要见甘小姐一面可不容易。” 甘望舒心头扑通一声,又一声,一下下跌落,似无底洞般。 她发现可以接受所有人叫她甘小姐甚至甘总,但是这个姓氏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分外冷漠和带着一丝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的嘲讽。 “好久不见。”她还是强撑着打招呼,“你来出差?” 他打量着她,不知何意,没有回答,“真巧,又是邻居。” 甘望舒有些无地自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穷词难辨,窘迫不堪。 萧津渡似乎也无意和她寒暄,点点头,要走。 甘望舒忽然喊他:“你晚上有时间吗?我回去的时候,找你聊聊。” 男人的脚步刹在休息厅的拱形门口,那儿几颗龟背竹的叶子正拂过他的手臂,甘望舒想起北市某个装饰得像热带雨林的酒店洗手间,那是两人关系最好的开始,那天他送了她一只几百万的镯子,却不以为然,只是说,适合她。 “聊什么?”他背着身子问。 甘望舒实在不知道这个话题要如何开始,她只知道一定要开始,不然对不起他。 “你有时间吗?我还有半小时左右结束应酬,回去了我告诉你,你忙你的,多晚我都等你。” 萧津渡没说话。 甘望舒越过他往包厢走。 半小时后和一群老板往外走,没多久就在途径休息厅时余光注意到坐在长凳上抽烟的男人。 甘望舒的高跟鞋略崴了下,下意识偏头看去。 第90节 随风摆动而影影错错的绿植将他的身子挡住了大半,他的西服挂在腿上,就如同上次在北市小吃街吃宵夜,他随手把她的风衣折起来搭在腿。 他总有些这个阶层里男人没有的松弛感,吊儿郎当的张扬又兼着涵养,陪她吃得了不值钱的路边摊,也能随手搭着衣服在腿上,但模样依然矜贵如雕塑。 男人左手圈绕着一条查尔斯蓝领带,右手夹着根已经将燃尽的烟。 甘望舒才发现这个休息厅墙上贴着个金色标签,写着“抽烟区”,难怪他刚刚会进来,她一个不抽烟的人算是误入了。 里面有清风系统,在门口并未闻到什么烟味,他身边好像也没有烟雾笼罩的痕迹,只有指尖星芒的点点与那身颓废而孤傲的气质在引人注意。 甘望舒下意识没再抬脚,和旁人说她去个洗手间,一群人分开而走。 去洗手间半分钟,甘望舒就拐到那休息厅去。 他还是那个姿势,微微躬身向下,疲惫感挂在些许下垂的双肩。 以前好像没见他这副样儿过,萧津渡这三个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身上有着世家子弟那种最纯粹的不为生活所苦的惬然,有着身为一个跨国集团继承人的那种高贵散漫感,比起她当时的心虚,在甘家人手底下讨生活的卑微,他里里外外都是人上人的气质。 而现在的萧总看着却好像落魄了一样,如果不是财经报纸上每天刊登的萧安股指,还真以为他家道中落了。 “你在这……”她站在他面前两米的位置,试探性地问,“等我吗?” “抽烟。” “……” 甘望舒正扭开头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他握拳抵唇咳了有十来秒,才渐渐稳下来,往后一靠,背抵着墙,撩起的眼皮下目光淡淡笼在她身上,像夜里的灯,很寻常。 “在这说,还是回去说?”他问。 在这说怪怪的,回去说又不知去他那儿还是去她家。 想了想,甘望舒就开口了,回家也只是几句话的事,在这也一样。 “之前走得比较着急,说得敷衍,没跟你认认真真说一句,那事对不起,而那一年,你给我的非常非常多,我也没给你任何有用的道歉,对不起。” 萧津渡脑袋靠着墙,右手的烟灰落在西裤上,跌落在地,他一动不动地目视着她,又好像目光没有聚焦,涣散在她身上如一阵日落余晖。 甘望舒见他没动没有言语,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只能继续把该说的,接着说了。 “我不知道你恨不恨我,怪不怪我,但都是我的错,是我骗了你又只是留下一句不知如何补偿就走了。 我当时走得急,可能我现在也不知道真要补偿你什么,你需要什么,你欠什么……但是我确实很不想亏欠你,我知道那17年到18年,那一年你对我有多好,我出车祸你去美国陪我的那一阵,我非常不安…… 我现在回来了,我可以补偿了,所以你要是想要什么,你可以直说……” 他笑了声,慢吞吞地问:“你觉得我欠什么?你都说了我不欠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把那剩下的房子,也卖了……”甘望舒不知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只觉得这句话无比难说,几乎耗光了她今天的所有力气。 萧津渡把烟抵在烟灰缸里,嘶哑的音色穿过雨声,有种难以言说的冰凉:“不是甘小姐很不想做邻居吗?成全你。” 成,全,你…… 这三个字像什么刀剜在甘望舒心口,雨一冲,浑身痛得像濒临死亡。 萧津渡眼睁睁看着她泛起红晕的眼眶水光逐渐弥漫,他回过神,酒醒了,脑子也醒了,明白前天刚来时笃定不想让一片叶子落在她身上的决定在这一刻被他踩碎,他亲手划伤人了…… 他陡然弯下腰去,像麦穗被风雨摧残破碎,长吐口气道:“我也只是觉得事情都过去了,甘小姐不想见就不见,总不能让你还没住就把房子卖了吧,我在这的时间很少,你喜欢就住……” 甘望舒抬手,拿手背压了压眼眶。 “我会卖了的。” 萧津渡愣住,抬眸,“是我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我,甘望舒,你有在补偿吗?” 她瞳孔锁住光,定定看他,眼都不眨。 萧津渡心中打架的人影再次复现,火花四射地却也摁不住那个濒临发疯的自己,“两年了,你也知道你走得着急你一句补偿不了就心安理得地一走了之了,我找过你麻烦吗?我恨不得你马上走,要是被扣了老子还得花费一番功夫去捞你。 我替你看了无数次无数次你所谓的母亲,去美国看了无数次你,寒冬腊月大年初三的老子不过年去看你,你一来,一见面就踩下油门又一走了之,今天留下我跟我聊,就聊这玩意,卖房子,我这两年又是喂了狗了呗? 你以为我不知道房子是你买的?我要卖房子我能不知道谁买的?我这房挂了一年多了,才卖出去,你以为我随机选择呢?咱俩纯纯有缘呢?呵,确实有缘,又是我的孽缘,我失心疯了,卖给你,老子自找罪受,三年了,纯纯在自找苦吃,我活该而已。” 甘望舒眼睛久久没眨,眼睫被湿意渐渐晕染,眼珠酸涩肿胀,一夜没睡的混沌感刺疼着太阳穴,瞳孔的生疼让他眼底的恼怒和不甘像被放大,分外明显。 一眨眼她眼里水珠滚滚而下,地毯顷刻间就晕开一片明显的水痕,她苍白的脸也因为气息的起伏而生起一层红晕。 “你去看我?看我做什么?” “老子犯贱,不关你事。” 她一边哭一边笑,“是啊,关我什么事呢,不姓甘,蓝望舒也和你萧总没有缘分,只是一个保姆女儿的出身而已,姓甘和你更不可能呢,你以前天天挂在嘴边的,甘氏女总死活关你什么事。你自己做梦,做这种不可能的梦,你不爱自己,一次次去美国,你疯了。” 萧津渡胸口起起伏伏的,被“做梦”两个字好像刺了深深的一剑。 甘望舒看着他抿得笔直的唇,音色沙哑:“大年初三,你去美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你做它做什么?你有什么理智可言的,萧津渡。” “谁说就不可为了,老子愿意。”他怒道,望着她的眼睛猩红欲滴,“有钱,不愿意过年,这千篇一律的破年有什么好过的,我爱飞就飞,用不着你管,老子乐意做梦你也管,管太宽了。” 甘望舒眼泪一滴滴地滚下来,“我不管你,我没资格。我不补偿了,补偿不了,我这人就是虚伪下作只会说说而已,下辈子再补偿吧。”她边哭边转身。 萧津渡眼神一闪,还没反应过来就丢了领带和西服起了身过去拉她。 她缩着手掉眼泪,要走,但外面有人路过,萧津渡把她往绿植后一推,压在了一张广告牌上。 甘望舒呼吸起伏过大,气喘不过来,浓郁的黑影倾山倒海压下的时候好像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口闷沉得要爆,在临死的界线上徘徊。 一双血红而发亮的眼死死锁着她,灼热烫人的呼吸层层叠叠抚过她湿凉的脸颊。 节节细密的雨声将纷杂的世界摈弃在外,而这一小隅方界里,火光涤荡在心头,烧着血肉。 萧津渡一只手摁住她一只手摸上她的脸,“望舒儿。” 甘望舒眼泪扑洒,为这个两年没再听的称呼。 萧津渡声音嘶哑到不像他,蹙着眉心像几夜没睡,像在说什么呓语:“我不怪你,不怪,我就想去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不然我过不好。那年初三,你跟着我绕了半个超市,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你还没忘了我。 我想要的补偿,不过就是你回头看看我……你肯定知道我那会儿喜欢你,我多喜欢你,现在还喜欢,我想你回头看看我。” 甘望舒垂下脖颈,泪水滚到他衬衣纽扣上,跌落到下一颗纽扣,顺着直直淌下,额头碰到他的肩,他身子轻颤了颤。 第51章 我们和好,可以吗? 呼啸的急雨似在心里排山倒海地灌着, 冲刷着五脏六腑,内脏都错位般地疼,和两年前那个雨夜一样。 甘望舒是从未想过这两年里他为她去过美国, 去看她无数次,大年初三那次也是专门为她而去的,不是出差, 原来他那一次绕了半个超市也找不到的东西是她,原来她一直在他身后所以他找不到…… 原来他早就不怪也不恨了, 只想着她。 但是一个姓甘的人, 和他如何回头呢? 甘望舒仿佛看到眼前潺潺的流水往东面排去, 她就没见过这地球上什么水能倒流的,压根,就不可能。 她要是早知道他期待见她,前天早上她不会在门口一脚油门走了。 所以他这两天显然憋得慌, 难受得慌。 但是……她能给的也仅限于此了,其他的,她两手空空的, 真是有心无力。 “如果, 如果在一个月前知道, 也许有可能……现在不能了。”她抬头, 泪眼模糊的瞳孔努力对上他闪烁的眸光,“我接手甘氏了。” 萧津渡眼底的光凝固住。 “固然过去的事人人都知, 但拿这种事情去和他们较劲, 我站不住脚。如今都身子不太好, 我不能拿这事把他们都气走……” 她擦了擦脸上控制不住冒着的泪花, 对他笑一笑,“但是说实话无论姓什么, 都和你不可能有什么关系,所以你……” 萧津渡提了口气,却一时间又哽住,找不到一个出口,找不到一个能撕开的口子来破解她的话。 “为什么要接手,你没钱吗?”他嘶哑嗓音半晌也只吐露出这句话,他猜测出之前文越宁找她是为了这事但是过后打听过了,她并没有接手,没有回来。 “没钱你跟我说,你接手它做什么?我没钱给你吗?”他难受至极地问道,“之前豁出命去捞的花完了?” “……”她说,“我说了,姓什么你都不可能和……” “不姓甘我就有办法!”他懊恼而着急地道,“我就有办法!!” 甘望舒语气充满无力感,细眉轻蹙:“对不起。” “你别气我。”他咬牙切齿,“老子这三年就缺你这三个字,没这三个字我活不了了?!那我早就成灰了!!” “……”甘望舒憋着气没再说话。 萧津渡不断深呼吸,看着她低眉垂眼的可怜样儿,觉得胸口最硬的那节骨头又是一节节断裂,碎成灰了。 “望舒儿,你别这样……那怎么着,卖房呗,你卖还是我卖?” “……” “赶紧说。” “……” 甘望舒呢喃,“我卖。” “呵。” “……” 萧津渡转身。 甘望舒撩起眼皮看着那笔直的肩头,他没走,但也半天没回头。 她思来想去,觉得房子压根也不是这段关系终点的证据,左右还是在心里。 “我后面应该要在览市办公,你不想来就不要来了。”她轻声说。 “我来不来你也管?甘小姐转行做览市市长了?” “……” 甘望舒抵着墙,低着头,语气也有些差了,“我是管你吗?我是希望你不要被气死,你不要说话带刺儿行不行?” “本来也活不长,缺点德无所谓。” “……” 甘望舒抬脚踢了他脚后跟一下。 萧津渡:“……” 第91节 他回头瞪她。 甘望舒垂着脑袋,抿着唇眼周红晕弥漫,好像被踢的是她一样。 萧津渡一看,就觉得他这辈子确实是个短命的,看这样子,谁活得长啊? 他什么也不想说了,再说下去他三天三夜睡不着,直接上西天。 他往外走。 甘望舒慢吞吞跟上去,看到丢在凳子上一半挂在地的西服,还有直接躺在地上孤零零的领带,再看他径自往外走的背影,她就去捡起来,“你衣服。” 他跟没听到一样,赌着气直接路径笔直地去了电梯。 甘望舒只能跟过去。 进了电梯把衣服递他面前,他不接。 甘望舒气不打一处来,西服连着领带绕成一团丢他怀里。 萧津渡抱住往下扑的衣服,嘴角慢吞吞地挂起一抹似笑也非笑的弧度,“以后少管我,跟你不熟。一件衣服而已,不差这点钱。” “……” 甘望舒看着他,死死看着。 萧津渡从一开始的肩背挺得笔直,冷眉冷眼的,到后来渐渐地软下了气息,平下眉峰淡淡扫她。 在她锐利冰冷的眸色下,他又徐徐垮下了肩,不自然地开口:“干嘛?” “萧总看我有牢狱之灾,那一刻是挺爽的吧?” 萧津渡愣住,不可思议地和她四目紧紧交缠底色。 甘望舒若有似无地挂着笑在唇边:“虽说出身差不多,都是继承人,但是我像个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为了那点本来就是我的东西,需要肮脏又龌龊地在背地里操纵自己家的集团,不惜背上那种一不留神就死罪一条的罪名,你看着也挺叹为观止的吧,咱俩的距离在那一刻就拉得很明显了你不明白吗?我连跟你走在一块儿都不配。” 萧津渡伸手去握她的手腕。 她没有抽开,但是嘴里依然碎碎念着,“看我这种下等人苟延残喘地捞钱你很不屑是吧?你有钱,你愿意施舍,你慷慨……” “够了。” 萧津渡压低嗓音呵斥。 甘望舒刹住了喉咙里的话。 萧津渡直瞪着她,咬牙切齿:“你别没心没肺,甘望舒,你知道那事给我打击多大,而那样的时候我还在外面等你到半夜,可你还不知道我那夜到天亮见了好几个律师,不知道我那几天找了多少关系为你周转这个事。 你知道我去美国看你无数次,不知道我去麻省多少次扑空,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来回反复重叠加起来是几百个小时。 我没找过你,你看着过得很好我比谁都开心,我自己孤单难过不妨碍我看着你就觉得开心。 你更新的生日照片,说新的日子,我打不通你电话,空号了,我也接受了,依然是十二小时的飞机独自回来。 听说你买了这个房子我当天就飞过来了,就在门口看着你车子开过,就为了看你那一面。 前天早上为了见你,我绕那两座院子走了三圈,走了快两个小时,你一脚油门走了……” 他眸光开始闪动,裂缝明显,话语开始一字一顿,被起伏的气息振得连贯不起来:“你别太,没心没肺,甘望舒……” 他声音嘶哑,胸膛不断地起落,“甘小姐没体验过一次又一次到手的东西飞走的感觉,体会不了人间疾苦,也别这样看别人笑话。” 甘望舒整个恍惚起来,也不知是电梯停下时的晃动还是他反过来训斥她的这句话……她体会不了人间疾苦…… 她不知道他尝了两次那种即将要到手而最终她却又和他失之交臂的痛苦,她没体会过,所以说话带刺。 “所以咱俩不适合……”她轻轻抽出手,“我只能说,对不起,可你不爱听。” 萧津渡目眦欲裂,又握住她的手,“那你说我爱听的。” 甘望舒呼吸孱弱:“我没办法。” 萧津渡眼底的黑如夜空普将暴风雨,一寸寸碎了开去。 甘望舒:“对不起,你当这一晚上,没有过。” 她先出去了。 萧津渡直到有人进来,才慢吞吞迈开腿。 到酒店门廊下时,正好见她上了泊车员开来的车碾着市区厚厚的积水走了。 萧津渡自己喝了酒,带司机了。 他不像以前钻入后排,今天上了副驾驶。司机还提示他:“路况不好,萧先生要不到后排?” “走。” 司机启动车子,尾随那辆已经开出十来米远的玛萨拉蒂往沪檀林开去。 沪檀林那一块在山脚,低洼,容易积水。 这样的天气路上车子甚少,中间司机准备超车,被萧津渡冷冷的“别超车”三个字杀得差点踩成了刹车。 回过神来,司机只能不明所以的一路慢吞吞继续跟在那辆玛莎后面开。 … 回去洗了个澡,甘望舒疲惫地在床上抱着自己,在嘈杂雨夜里思考这一晚上发生的事。 再怎么道歉,还是亏欠他的,他不开心也正常,两年里几百个小时在空中无聊度过的航程,就是她怎么也亏欠他的,他想要的补偿就是她也说一句喜欢他而已,可是她已经接手甘氏了,真的回头不了了。 她唯一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去释怀的是,不接手甘氏两人也真的不可能,他说他有办法,她觉得也只是逞强赌气罢了,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没办法…… 可这个人还气得不行,要怎么让他消气,也放弃呢…… 刚刚一路上他在后面跟着,她是知道的,他怕她熄火或者出别的事。 甘望舒无奈地拿出手机,试着给他发微信。 “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你就当我这人真的不值得,我无论如何补偿不了你什么,你忘了这几年,以后好好生活。” 发过去两分钟,他没回复。 甘望舒又试着发了句:“行不行?” 发不出去,冒出来一个红色感叹号。 甘望舒:“……” 三年没拉黑的号,在这一句话后,踩到他痛骨,拉黑了。 拉黑不同于删除好友,被拉的人是真的束手无策。 但是他要是真从此不再搭理她,也挺好的。 甘望舒犹豫了会儿,最后一张张地截图,把他们过去也不算特别多的聊天记录截图起来,末了,把他的号也删了。 一了百了。 这一夜睡得很不好,总是醒来,第二天清早她就干脆找上之前买这房子的中介,把这个房子挂牌出售了,比市场价低了一千万,只要尽快出手就行。 因为台风,今天览市全市颁布了停工停业的通告,忙完了出售的事,甘望舒丢下手机在这乌黑的白日里补觉,断断续续地一直躺到晚上。 醒来时依然满世界昏黑,雨未停。 甘望舒去摸床头灯,壁灯却一直处于昏暗状态。 她困惑地又试了试,最后只能爬起来,借着手机手电筒去开房间内的大灯。 依然昏暗。 停电了? 甘望舒翻手机,这才看到物业早一个小时前就发了信息通知,说大树压断小区附近电缆,工人正在冒雨抢修,但可能最早也要半夜来电,请大家见谅。 甘望舒绝望地蹙眉,疲惫地走去了浴室。 借着热水器蓄水箱里尚存的一点热水洗了个澡,又回床抱起了着自己。 听着外面撕裂的木头声,她心头抖了抖,怀疑自己院子里也有树被刮倒了。 那可都是十几米高的大树,倒一棵可不了得,明天得请工人来搬走修缮园子,她自己搞不了。 断断续续的撕裂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开始后悔买下这个园子,它漂亮是漂亮,是满足了她想独自生活、避世的想法,但是她一个从小不是在西南就是在北方生活的人,没经历过台风,不会打理园子,而江南这种地方,应该有时候一年会经历好几次台风雨。 她还是应该留在北市生活…… 等房子卖了,她马上就走。 萧津渡也许后面也卖掉了,所以到头来两人纷纷给对方一道深深的伤痕,什么都没得到。 他也许今天已经离开览市了? 哦,今天台风,应该没有航班能走……不知道白天有没有停雨的时候。 感觉但凡有一分钟雨停,他都会毫不停留地回北市去。 只要和她拉开了距离,萧总就天高任鸟飞了,不用困在这一个以甘望舒为名的牢笼里,郁郁不开心,一不开心就好几年。 她想得没错。 实际上的萧津渡今天确实是不爽到了极点,这几年里他心情都没这么差过,所以尽管早上览市已经发布了停工停业的消息,他一个来找甘望舒的人也不需要上班,但是趁着有半小时雨停,他还是上荣晟公司去了。 荣总的公司在览市市区寸土寸金的cbd大厦里,白天看雨还挺方便的,景致一绝。 萧津渡就在那儿看了一天雨。被迫在那儿陪他的荣晟都快抑郁了,公司今天都放假了,他一大早还得从被窝爬起来,丢了美人披风冒雨来公司陪萧大公子。 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他都怀疑萧安是不是破产了,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事能让快活一辈子的萧总一副台风登陆在心中的样子。 在外面窝了一整天,所以直到深夜十点,暴风雨不断加剧席卷览市的时候,萧津渡才偶然间发现手机里有物业的消息,两个小时前就发了消息说沪檀林全小区停电了,最早要半夜来电。 他一下子撒腿就下楼。 “喂?台风这个点在登陆呢,览市处在台风眼,很危险的,你要干嘛?”荣晟紧张不已地跟上去。 但是跟不上萧总的速度,他已经乘坐高速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览市几乎百分之五十的地方都有积水,而且台风正在登陆中,全城除了救援车辆几乎别想找到一辆私家车。 萧津渡开着自己那劳斯拉斯当游艇,在雨夜里风驰电掣花了半小时赶回了沪檀林。 小区里树木倒了一地,进去的路横七竖八地被拦截了不少,萧津渡最终赶到家的时候都快十一点。 满世界昏黑,除了银色的雨铺天盖地。 萧津渡把昨晚那个拉黑的微信放了出来,发消息过去,结果,显示已经不是好友。 第92节 萧津渡愣住…… 他发过去加微信,但过了十分钟还没动静。 屋外的雷鸣似在头顶打着,不时有树枝掉落的声音。 固然知道这个点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这样的天气正常人也睡不着,而这个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才住两三天,估计家里路况都不熟悉呢,乌漆麻黑风雨交加的,她一个人肯定害怕的。 萧津渡整个心都不好了,直接给物业打了电话。 “给我我隔壁业主的电话。” “您隔壁业主?这个……”物业为难道,“萧先生,这大晚上的,又停电了,您不认识隔壁业主的话,贸然给您电话,我们这么做不太合适……” “我认识她,只是微信吵架拉黑了。” “……” 萧津渡这辈子没把自己置于如此难堪的地步。 物业工作人员试探性地问:“微信没有,那您也没有对方的电话吗?” “我……”他深呼口气,“她换号码了,我俩几年前吵架的。” “……” 电话里的人为难而尴尬地沉默了。 几年前吵的架? 萧津渡厚着脸皮冷静道:“给我号码,大不了你们先打电话给她,问问让不让我过去,就说我给她带电源,停电了我担心她害怕。” “哦,那行。” 工作人员挂了电话,给他隔壁的业主去了电话。 五分钟后给萧津渡来电,“那个,萧先生,隔壁的甘小姐说,不认识你,她不希望陌生人过去。” “……” 萧津渡颓然地一把坐在了沙发,“你听她声音,睡着了吗?” “好像,还算清醒。” “那她怎么说的?”他烦躁地问,还不认识他,真说得出口,气死了。 物业:“甘小姐就说她不认识你,完全不认识。” “你没说我给她接电吗?” “说了,她说不需要的,她快睡觉了。” 萧津渡气急,“那你们两句话说那么久。”他还以为说了五分钟,有希望呢。 物业:“哦,甘小姐说她院子里的树倒了,问我们明天清理小区时能不能顺便帮她清理出去。” 萧津渡一下子站起身,“她院子里有树倒了?” “对,她说听声音有好几颗。” “……” “不过这您不用担心,我们天亮就会去给业主清理的。” 萧津渡语气蓦然放低,满满求人的姿态:“你们,麻烦你们到她那一下,我给她打电话。” “这……” 犹豫几许,物业还是答应了,毕竟住这儿的业主非富即贵,这户业主呢,一年出现不了一两回,难得在这样极端的天气下需要帮忙,也不能总是无情拒绝,要是隔壁女业主出什么问题,更不划算。 萧津渡一个喜欢出门玩儿露露营的人,房子从从来不缺临时电源。 带着他从库房搜出来的电池,他开了车到隔壁院子门口,等物业来了,打电话给她,他接过去听。 “喂?”甘望舒的声音有点疲倦无力,刚刚一个厉声的雷毫无征兆地落下,把她吓得心脏不舒服。 “是我。”萧津渡沉着冷静地说,“你开门,我进去。” 甘望舒在被窝里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住,但嘴里已经先脑子一步发了声,“不用了,我睡了。” “你能睡得着就有鬼了。” “……” “让我进去……”萧津渡半个身子靠在方向盘上,嘶哑嗓音痛苦道,“快点,给你接个电就走,谁爱跟你待一块,我还要睡觉呢,昨晚都没睡,要猝死了。” “……” 甘望舒掐了电话,拿了遥控远程开了园子的大门。 物业的人确认他们认识就走了,萧津渡自己开了车进园子。 甘望舒等在门口,人来了,她避开他投来的那一缕在雨夜里显得炙热分明的视线,垂下脑袋,手里握着亮灯的手机把他带到中央客厅。 萧津渡打开工具箱取了线出来接。 甘望舒拿手机给他照明,生疏而客气地问:“给我了,你自己有吗?” “有。” “你那么多套?” “这本来是这间房的,拿走了。” “……” 手机投出来的圆梯形光束照到了男人宽阔而笔直的肩头,他原本总是显得过于利落的下颌线在这个黑夜里终于模糊了起来,阴影揉开了他五官,深邃却又朦胧,像梦中的人物。 甘望舒使劲看着,非常想看清这个台风夜里赌着气却依然来给她接电的男人,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他好像开始在离她而去,在稀疏雨夜里远走,再也见不到一般。 忽然屋里亮了起来。 甘望舒闭了闭眼。 萧津渡偏头看去,小姑娘长睫闪烁如蝶振翅,蹙着细眉,巴掌大的小脸像飘着不安的情绪。 “要不要记我电话?今晚有事找我。”他说。 甘望舒下意识摇头,细若蚊蝇地轻喃了句“不用”。 萧津渡没听太清,但也猜得出是什么不中听的话。他没说什么,只是那一秒生理性地顿了顿,很快就收拾了眼里落寞的情绪,转身往外走。 一阵狂风发出骇人的呜咽,伴着轰隆声,甘望舒吓得在玄关往后退了两步。 萧津渡站停在那儿,望着雨夜里被砸得噼里啪啦的车,没有马上出去。 甘望舒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走。站了一分钟,她慢吞吞地关了手机的灯,和他一起在那儿,他看外面,她看屋里那盏在风里摇晃的灯。 “去坐吧。”猜得出他是为什么没走,甘望舒又没勇气让他走,就低语了一句。 他摇摇头,没动。 甘望舒也就没动。 时间缓慢地挪着,大概近一个小时过去,天气预报推送了最新消息,台风在览市览东区登陆。 他们这里是览北览东的交界。 台风登陆后更是风雨加剧的时候,至少得持续个几小时才会停。 萧津渡在玄关附近一处花厅的藤椅坐下,弯下腰撑着手,拿出手机看。 甘望舒站在玄关,偶尔看看雨,偶尔看看花厅里的男人。 他手指在屏幕不断划过,不知道一目十行地看着什么,总之没有说一个字,没有发出半点声儿,没有当她存在。 雨是凌晨四点半左右开始转小的,但还算中雨,屋子里吹进来不少落叶,门口躺了好几节残枝。 甘望舒后来在客厅坐着了,拿了本杂志,但只是翻开了一面,一整夜下来注意力依然在玄关隔壁的花厅里和时不时劈开的雷声中。 清早五点,变成小雨了,雷声也停了,甘望舒起身。 揉着一夜没睡而昏沉不已的眉心,她拖着略僵的步伐过去,到门口说:“你回去休息吧……” 萧津渡熄了手机,走出花厅,拿起玄关一侧倚着墙的雨伞。 甘望舒送他,走了两步,又两步,最终在他要跨出门时,忽然间抬手拉住他的手腕。 萧津渡回眸。 甘望舒低垂着脑袋,抿着唇,在他滚热而迷茫的目光下,犹豫了两秒钟,开口,嘶哑嗓音模模糊糊地说:“我们俩能不能,偷偷和好,不要给家里知道……” 灰黑色的天幕背后泛着无力的白光,在残破的夜过后在努力挣破时间要上演新的一日,只是雨丝如幕,灰夜的谢幕艰难而缓慢。 萧津渡盯着她看,久久没有动,脑子和眼前都好像笼罩了什么混沌而模糊的光,让他分不清真实和梦境,是不是又是他在“做梦”。 甘望舒头昏沉得难受,在他眼神的炙热燎烤下,眼眶也泛起了酸意。 “不可以吗?”她呢喃着问,声音痛苦。 萧津渡:“可以。” 第52章 和好是在一起的意思吗? 甘望舒看着他那车子淌水走了, 徐徐消失在园子尽头,她脑子昏沉地站了会儿,在淅沥细雨彻底停歇时, 才恍惚回了神,走到厅里,把澄明的灯带到还乌黑一片的楼上去。 睡到午后, 醒来发现有电了,就给手机充了个电, 给自己煮了碗面吃。 还没决定要在这长住, 这里没有阿姨, 下午甘望舒只能自己充当保姆收拾一下屋里屋外的狼藉。 物业下午也来帮她把倒地的大小三棵树运走了。 一通忙下来已经到晚上,甘望舒叫了个外卖吃后,简单洗了个澡就去睡觉了。 萧津渡一整天都无声无息,可能在补觉也可能以为她在补觉, 甘望舒也就没去找他,她今天也累,打算等明天再说。 睡前看手机, 她才发现昨晚他发了好友申请, 她不知道, 难怪他要找物业给她来电。 甘望舒点了通过后, 倒头就睡了。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去上班了, 上了两小时班, 都快中午了萧津渡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加起来已经一天半没联系了, 昨天可以理解为他一夜没睡在补觉, 今天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忘记他们和好了? 第93节 按萧总的本性,这样的日子应该一早给她来电, 打不通还会连环call才对呀。 两年不见,萧总变了性子了? 也不应该啊,瞧他前晚在酒店抽烟区对她那一通输出,就差飙脏话了,可一点没见外。 相反起来,甘望舒就不是那种能主动找他的人,她不好意思。 只是一早上因为他的失踪,她脑子里忍不住又满满都是他了。 她回忆起前晚他说的,两年前出事那夜,他为她找了好几个律师,为她那个事周转了多少,他希望她赶紧走,不然他还得费力气捞她…… 明明那会儿他应该气疯了,可是他说他会捞她。 后来的两年,他还飞了无数次美国去看她,她真的不敢置信,也真的不敢相信那年正月初三在超市,他知道她在后面跟着,他就是去找她的…… 她一直以为这两年他就算不再恨着她,也早把她从心中抛到九霄云外了,脑海里早没了甘望舒这样一个无耻的人,结果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一遍遍地跑去美国看她,甚至大过年的也去,还说那个千篇一律的破年有什么好过的。 去看她的日子就不算千篇一律了,是吧。 甘望舒觉得亏欠他的越来越多,以为就那一年,实际已经三年了。 直到晚上下班,萧总还没来信,简直从地球上消失了。 甘望舒终于厚着脸皮,试探性地给他发微信。 “hi。” 直到她去了车库他还没动静,甘望舒又给他拨了个语音电话,也没接通。 她晚饭都没吃,直接开车回沪檀林。 到他园子门口往里看,园子太大,植被层叠不尽,看不到主体建筑,不知道他在不在家里。 她思来想去给物业打了电话,“麻烦你们,帮我联系一下我邻居。” 物业:??? 这俩业主怎么回事,前晚男的要联系女的,今天女的要联系男的,怎么那么奇怪。 “请问,您找萧先生有什么事吗?”物业问甘望舒。 “我想跟他道个谢,但是联系了一整天都没联系上,我怕他……嗯,”她尴尬道,“死在家里了。” “……” 物业也是被吓到了,马上就给萧津渡去了电话。 一会儿又给甘望舒回信说:“没有通,关机了。” 甘望舒苦恼:“那怎么办呀……” “要不您,报个警?” “……”啊,那可能不用吧,等会儿萧津渡以为她疯了。 他也就是那一夜没睡而已,清早雨停就回去休息了,死只是她瞎说的。 忽然看到门口那个门铃,甘望舒下车去摁。 没想到很快有了反应,有个住家阿姨模样的人跟她通过门铃对话,听说她找萧津渡,阿姨说他在家,请稍等。 甘望舒满脸惊喜,马上又试着给他打语音电话。 一开始依然无人接通,但是打了几次后,忽然间就通了。 这人手机可能没电了,刚开机。 嘶哑的男声穿过听筒一节节缓慢递来,像那夜的风雨,稀碎而孤单,“嗯?下班了?” “你在,睡觉呀。”她问。 “嗯。”萧津渡把脸埋枕头里,“进来吧。” 大门已经开了,甘望舒望着眼前漫长的私道,不太好意思进去但是挺好奇他怎么在睡觉的,就还是上了车开进园子,边开边闲来无事继续和他讲语音电话,“你怎么这个点在睡啊?昨晚没睡?” “嗯。” “昨晚出去玩了?” “没。” “那你,睡了两天两夜???”她吃惊。 男人的声音还是很哑,溢出“昨天没睡”四个字时,疲惫感好像还在清晰地弥漫着。 甘望舒睁大一双眼眸,脚下也陡然间放到了油门上,本来只是由着车子不紧不慢地在他园子里挪,忽然间就下意识忍不住加快了。 “你昨天早上回来后没睡觉啊?”她好奇不已地问。 “嗯。” “为什么?” “睡不着。” “为什么会睡不着,你一夜没睡了还睡不着。” “想你。” “……” 甘望舒把车子刹在主屋门口,下来,悄悄走进去。 屋里灯火通明,布局和隔壁差不多,她没改造,想必设计都是当年萧总安排的,所以两座园子大差不差,一进门一抹熟悉感扑面而来,好像回了自己家。 甘望舒嘴角不知为何略略扬起,为这种熟悉感而莫名有一丝雀跃感。 拿起还没挂断的语音电话,她问:“你在,主屋睡觉吗?” “嗯。” “哪里呀?” “楼上房间。” 甘望舒猜测也是,所以就下意识说:“那我回去了,你睡吧。” “上来啊。” “……”甘望舒瞄了眼那条就在不远的雕花旋转木梯,轻声道,“那个,我还没吃饭,你睡吧。” “我也没吃。” “你多久没吃了?今天一整天是吗?” “昨天。” “什么,你昨天也没吃?”她不可思议得声音不由自主地急切了些。 “喝酒了。” “喝了一天酒,没吃饭,今天也没吃?” “嗯。” “你不想活了啊萧津渡。”甘望舒下意识说,觉得肺腑一股无名火在烧,简直觉得他怒不可遏令人发指,“你三岁啊?” 他轻笑,又闭上眼睡觉,沙哑的声音吞吐了句“死就死,死而无憾了”。 甘望舒无语了半天,挂了电话,又拿手机点了外卖。 完了才往楼上走。 悄悄爬到二层,找到主卧试探性敲了敲。 里面传来淡淡的一记哼声。 甘望舒摸上门把,摁下,推开一丝缝隙。 房间大,入口是起居室,她还得进去,再走几步,慢悠悠到了第二道门,才看到里头深棕色木床上的一抹隆起。 他只留一只手和一小片头发给她,其他的都埋在被子枕头里了,似乎还很困。 甘望舒站在卧室入口处,探头道:“你再睡半小时能起来吃饭吗?我点了外卖。” “唔。” “那我在楼下等你。” “进来啊,下去干嘛。” “……” 甘望舒盯着那副慵懒舒服的背影,犹豫两秒,再往前稍稍走了几步,在房间一张藤制沙发坐下。 床上稀稀疏疏地传来声音,他微微转过身,慵懒不已地撩起眼皮。 甘望舒对焦上他一对朦胧的眼,呼吸微微屏住。 半缕碎发挂到他眼皮上方一点点,闷了两天白得要发光的皮肤上,英挺五官每一寸都异样的清晰,好像色调饱和的动漫。 萧总在这个灰色傍晚里,简直秀色可餐。 这男人,都三十多了,睡醒还那么不显年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二十出头。 “你今天,上班了。”他问。 “嗯。” 他又没声了,显然没醒神。 甘望舒主动找了个问题问,想让他清醒清醒:“你来这,出差还是?” “看你。” “……”甘望舒轻抿上唇,不知如何接话了。 男人轻吁口气,闭上眼,“算了你自己吃吧,我再睡一觉。在这吃就行,吃好了你再喊我。” “别……”甘望舒一下有点着急,担心死了,“你两天没吃饭,我一顿不吃就饿得慌,你两天啊,你要饿死了。” “没觉得饿。”他慵懒至极地道。 “你都饿过头了,你五脏六腑都要开始衰竭了。” 他闭着眼笑,也不知道是觉得她危言耸听还是真听进去了,就躺在那儿一边笑一边侧过身睡觉。 第94节 甘望舒怕他睡过去了,不由得起身过去,微微弯下腰扯了扯他的被子,“一会儿再睡吧,洗个脸就精神一点了。外卖很快就来,不用半小时,我点了附近老城区的一个店。” “你和我吃吗?”他背着身问。 “嗯。” 他慢吞吞躺平,睁开眼。 甘望舒舒了口气,退开一步,温柔哄道:“你起来洗漱,我下去拿外卖,拿上来给你,你不用动了你都虚弱了。” “……” 他扯扯唇,也不否认了。 撑起身,慢悠悠爬起来。 甘望舒在一侧看着,仿佛还怕他中途又倒了回去耍赖。 他趿拉上鞋子,整理了下缭乱的衣领,中间瞄了眼她。 甘望舒后脊一阵酥麻,不明白他那一眼干嘛。 绕过她要去浴室的时候,也不好好走路,非要半个身子不轻不重地擦过她半个肩头,甘望舒身子晃了晃。 她:“……” 她吐槽,故意说:“这么困啊,那你躺下睡好了。” “醒了。” “……” 臭男人。 甘望舒往外走。 在楼下等了五分钟,门铃就响了,她马上摁开了门,过了会儿送餐的骑手就到了,她接过,拎着厚厚的两袋子外卖到楼上去。 萧津渡还在洗手间里。 甘望舒在这个日暮时分忽然想起来2018年春节,大年初一的清晨,两人冷战了一段时间后,她除夕夜喝醉,他把她带回北郊睡在了他房间,清早醒来,一言不合也没聊到坎上,他径自去了洗手间洗漱。 开了灯,她在房间里找到一张茶几,把餐一一摆出来,筷子也拆好,又盛了碗粥放凉。 她坐在一边,透过露台安静看着台风后美丽的天色等他。 脚步声来得也快。 洗漱完更是一身阳光气息的萧总慢条斯理地踱步到对面,落座。 甘望舒偷瞄,某人下巴的淡青色消失了,发丝也整理了,皮肤还是泛光,蓦地一看,更帅了。 萧津渡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喝,“你知道我这会儿想喝粥。” “不然呢,两天没吃饭只喝酒的人,给你一碗米饭,噎死你。” 他低低笑了一记。 甘望舒其实不是很饿,拿起筷子吃起了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一盘卤香腐竹,觉得很开胃。 萧津渡也只喝着粥,他们两个极端,各做各的,也没说话,直到萧津渡一碗粥喝完了,才似乎活过来一些,拿起了筷子,开始吃起了菜。 他去吃甘望舒总下筷子的那几盘菜。 甘望舒也开始喝粥了,没再碰菜。 “你什么时候回北市?”觉得他喝完粥了,有力气了,甘望舒就打破了这极致的静谧氛围。 萧津渡倒是很漫不经心的,对这话题不是很热衷的样子:“怎么了?” “你不是来出差的,不能一直待在这吧。” “为什么不能?” “……” 甘望舒瞄他,“没人扣你工资,但你不会积压工作吗?” “回去加点班就行了。” “那你不早点回去。” “别管我。” “……” 甘望舒低下头吃饭,不再跟他说话。 萧津渡换了双筷子给她夹菜到碗里:“你为什么来览市办公?” “管我。”她把他夹来的菜拨到碗边去,不吃。 “……” 萧津渡看着那被孤立的菜,笑了声,又瞄她,“你瞧瞧咱俩这问题性质一样吗?我为什么在这,你不知道?我还不是为了你,我直接说你不嫌肉麻?” “……” “你赶我走,我还乐意了,我是有什么人格分裂吗?” “……” “我问你这问题,也关乎我什么时候走,你又不乐意上了,小祖宗。” “……” 甘望舒觉得他就是强词夺理但是也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头,觉得他口才好。 “我找个新地方工作,自在。”她胡乱说了句。 “在北市你不想回家就自己住外面就行了。” “住哪个外面?哪个都有不想见的邻居。” “……”萧津渡眼尾吊着笑,“那我真是,恬不知耻,追到这来了。” “……” “你报警把我抓了吧,甘总。” “……” 甘望舒抬头,眼眸往外瞪,“你别这么喊我,烦。” “怎么了?”他无辜地问。 甘望舒直言不讳,“你每次这么喊,都在嘲讽我。” “……”萧津渡默了有两秒,淡淡的有点含糊地道,“之前有,今儿没有。” “……” 甘望舒转头,想要找东西砸他,可惜藤椅上没有抱枕。 萧津渡看着她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怂怂地笑了,“吃饭吧祖宗。” 甘望舒深深哼了声,慢吞吞地再次埋头进食,也不说一个字了。 萧津渡自己在对面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不考虑回去了?” “嗯。” “你就住这?” “嗯。” “甘氏真的接了?” “嗯。” “为什么要接。” “不然我没工作。” 萧津渡没声儿了。 以前不知道她身份,会怂恿她开公司,但现在他不说这些有的没的。 甘望舒等了会儿,撩起眼皮窥探对面,想到那晚他懊恼至极的脸色,她想了想,还是说:“不是我总说你不爱听的话,但你和姓甘的人,真没可能……你要不要……” “吃饭。” “……” 萧津渡看她碗里那菜已经没了,不知什么时候吃掉了,就继续给她夹,“我就喜欢你。” “……” 甘望舒平湖秋水般冷静的脸色陡然间波澜四起,红透了,她再次垂眸进食,安静得仿佛自己不存在。 萧津渡把她的十分心思摸到了十二分,愉快地道:“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操心,望舒。” 甘望舒觉得这比登天还难,但是不想在这会儿扫他的兴,一会儿他直接吃不下了,这人都两天没吃饭了。 氛围奇奇怪怪的一顿饭在晚上八点结束,外面已经星光点点。 从洗手间出来,甘望舒见萧津渡不在房间里,桌子收拾干净了,他应该下楼了。 她就也下去了。 正厅坐着个男人,弯腰向下双手撑在膝上,看着手机。 甘望舒走到他附近,“你还困就去睡觉吧,反正都晚上了。我回去了。” 萧津渡起了身去拉她,“这才八点,你回去做什么。” “你不是要睡觉吗?” “我不困了。” “那我在这也,没事,还是回去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甘望舒试探性地转身往外走。 萧津渡跟着她走。 第95节 穿过正厅,走入玄关,快到门口时,忽然一只手搭上了甘望舒的肩。 她扭头看那骨节分明的手掌,虽不自在但也没有拿走,或开口让他拿下去。 踏出门,两人往车子走去。 刚踩下台阶,忽然肩头的手往后一捞,身后有一抹滚热的胸膛紧密地贴上来。 男人的另一只手也在同一秒中穿过甘望舒的细腰将她向后一揽,两个人完完全全,完完全全地,亲密无缝地贴在了一起。 甘望舒还没懵住,萧津渡的脑袋就往前一靠,下巴抵着她的肩头,呼吸喷洒在她耳畔,脖颈上。 “望舒儿,和好的意思,是在一起的意思吧……” “不,不是……”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为什么需要偷偷的,瞒着家里……” 甘望舒无声了下去。 萧津渡轻轻蹭了蹭她的侧脸,把浑身酥软下去的人用力往怀里揉,“我们谈个恋爱,求你了。” 甘望舒握紧拳头,不然感觉自己分分秒秒要软下去。 萧津渡贴着她蹭了又蹭,呼吸一直缭绕在她耳边:“嗯?望舒,你和我在一起吧,这破日子我是一分钟都过不下去了。” “……”她低喃,“你这两年,为什么没看上别人。” “你看了?” “我不一样,我逃难去了,你也知道我这两年多落魄,谁有心思恋爱。” “我疗伤呢。” “……”她垂下眸,看着腰间紧紧扣住的手,轻叹,“我是,恋爱的意思,但我还是觉得太难了……” “你别管。”萧津渡的声音因为她那一句话,动情而嘶哑,“我说了你别管。” “你去睡觉吧。”她真没再说。 萧津渡又因为她的听话而心动得要死,搂着她没放,整个埋下脸在她肩头,舒服得只想这辈子都不起来。 甘望舒侧眸,借着屋檐下橘红色的灯,偷偷地,近在咫尺地看着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 “你这两年都是这样,两天吃一顿饭吗?” “没有,要这样你还有男朋友?孤寡一辈子了。” 她忍俊不禁,“但你瘦了很多,你不觉得?” “不觉得。” “那你现在觉得一下,我很觉得。”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她噗嗤一笑,心头的愧疚和心疼却在悄无声息的蔓延,“行了你去睡吧,别作诗了。再憔悴下去,就不合适了。” “不困了。”他埋着脸嘟囔。 “我看你都快困死了。” “我就想抱抱你,你都说我瘦了,我续续命。” 第53章 可怜可怜萧总。 极致的心疼在甘望舒心头如潮水暴涨, 她回过神来时,已经伸手搭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萧津渡没动, 只是舒服得恍若做梦,忍不住又蹭了蹭她的脖颈。 “明天别不吃饭啊,一次就行, 不能再多了。”她轻声嘱咐他。 萧津渡:“我明儿去找你。” “我在甘氏呢,你可以中午定个餐厅然后去等我, 我们一起吃。” “我明早就去找你。” “我说我在甘氏这边的分公司呢, 你一个字没听进去。” “甘氏怎么了?我怕啊, 你要找保安把我扫地出门?” “……”她轻飘飘嘀咕,“扫出去我还得跟着走。” 他轻笑,很满意地笑。 甘望舒还是喜欢听他意气风发的笑,一下就心软:“你想去就去, 不膈应你就去。反正你今晚也别通宵达旦了,也不要喝酒了。” “管起我来了,我这小祖宗开始行驶起权利了。” “……” 甘望舒脸红透底, “我怕你喝死了, 好不好?谁家喝酒像你这样喝的, 熬大夜后喝一整天, 还一口饭不吃。我要是这么喝都被你骂死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心跟我换好心, 嗯?没成驴肝肺。” “……”她乐得不行, 往后拿手肘撞了撞他, “好了, 你快去休息吧,物理休息才有用, 站这儿看着都累。明天见吧。” 萧津渡慢吞吞撑起来,怕她上了一天班也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挂在她身上的两只手。 甘望舒得了自由马上跑,往前两步钻入车子,怕他再反悔。 和他隔着挡风玻璃一边对视一边倒车,掉头,踩下油门的那一刻又迷恋至极地在后视镜里和他紧紧眸光交缠。 萧津渡目送到她车子出了园子大门,应该才走。 甘望舒早早就睡了,她不太适应江南的温润气候,总觉得夏天很容易犯困,但是最近来出差,事情多,她中午都没什么时间休息。 第二日刚到公司没多久,微信就收到了萧津渡的来信,萧总终于不像昨天那样,成了失踪人口。 “在公司吗?”他问。 甘望舒忙里偷闲回复:“嗯,在。” “我上去了。” “你到啦?”这么快。 她拿起手机出门,回复他:“你走a3梯,我给你刷卡。” 萧津渡:“你的专属电梯?” “嗯。怕你被人看到。” “我那么见不得人吗。” “哎呀,说好了偷偷的嘛,低调点咱俩开开心心地玩不好吗?” 萧津渡无奈一笑,进了打开的那部电梯。 六十层的高度和荣晟办公室一致,并且两栋楼就相邻,萧津渡来这感觉都熟门熟路的。 一出门就见左侧墙上倚着一个身着斜领露肩白衬衣搭着婉约黑色铅笔裙的女人,抱着双臂,垂首乖巧地等他。 萧津渡脚步一刹,在她投来的那眼波流转的一眼里,目光都直了。 甘望舒不自在地扭头推开了一侧的办公室大门。 萧津渡可算知道这条电梯多隐蔽了,她办公室就在这一层独立的拐角里,电梯和办公室紧挨着,没人来这边,纯纯是她的私人电梯。 他尾随进去。 因为是临时办公室,里头没什么女性化或者有她痕迹的设计和摆件,一片黑白色调,简约而大气。 “你这么早来,不多睡会儿。”说着问他,“你昨晚睡了吗?” “睡了。” 甘望舒不疑有他。 萧津渡慢条斯理地到了她办公桌边,也没去看她电脑忙什么,就靠着桌子目光落在对面的一栋楼上。 甘望舒顺着他视线往后瞅了眼,“看什么?” “荣晟公司在那儿,跟你同一层,我倒是不知道你最近在这一层办公。” “荣晟?哦,记得,他来览市工作了?” “偶尔吧,不会一直在。” “所以你最近,和他在一块?” “嗯。” “那你要不要去找他玩儿?” “不,我刚来。” “……”她睨他,“那你坐会儿吧,我先忙,一会儿和你聊聊。” “聊什么?问我啥时候回北市。” 甘望舒扑哧一笑,“我看着那么缺心眼么?你和这样的人谈……嗯,”她有点不习惯,不自在说那三个字,“谈恋爱,你会很累的,本来我就觉得你认识我开始就很累了。” 萧津渡伸手摸上她的脑袋,“我乐在其中,被气常有吧那一年,但是不可否认快乐多得多。” 甘望舒抿着唇不好意思接话,瞄了眼他的手,“别把我头发弄乱了。”她上面插着发簪。 萧津渡觉得那发簪挺别致,伸手抚了抚,完了就说他看看那簪子长什么样,抽了出来。 发丝散落甘望舒脸颊,她抬头,无奈眯眼。 萧津渡对着那张影影约约的巴掌小脸心动得很,嘴角已经压抑不住上挑了,“你先忙,我看手机研究一下怎么簪发,一会儿给你弄上去。” “……”她不知为何地笑了,他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做。 她无所谓地看电脑去,反正簪不簪也一样,她就是因为清早开车不喜欢吹空调,不开空调就得开车窗,但怕风大弄乱了头发挡视线,就随便把上半部分头发挽了下,插起来。 过了十分钟,甘望舒想起来要给他泡杯茶时,一抬头,远处的男人倒在沙发里,睡着了。 甘望舒:“……” 说得好听,早上就来找她,一来就睡觉。 第96节 这人肯定昨晚也没睡几个小时,那么大个人,睡个觉还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督促。 甘望舒不搭理他,继续忙自己的。 又过十分钟,她颓然起身,去休息室抱了一条毯子出来。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挺大,他这样躺着肯定要着凉的。 甘望舒将毯子给他披上,又捡起他塞在肩下的手机丢桌上,怕他硌到。 不小心摁到开机键,屏幕亮了起来。 他换手机了,最新款的,但是屏保是一张她从未见过但画面也印象深刻的照片,大雪纷飞里她牵着侄子的手在商学院里转圈跳舞。 甘望舒眼睛好久没眨动,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愣愣地去看沙发上已经熟睡的男人。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年初三的那一日,他去美国看她,但是她一直以为他们的遇见只是在纽约,可这照片是同一天里的麻省。 难道,他先去了麻省,再一起回了纽约?? 麻省过去那边开车要三四个小时……他下了飞机又坐三四个小时的车子去纽约? 甘望舒不知此刻自己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好一会儿放下他的手机在桌上,回去办公,一早上看了他几百次。 他倒是不认床,在这么陌生的一张沙发里也睡得很舒服,两个小时里就略微换了个姿势,没有醒。 中午前萧总倒是醒来了,一看身上的毯子,就往后一瞄,恰好就对上办公室主人怨念的眼。 “醒啦,舒服吗?我的沙发。” “挺好,明天还来睡。” “……”她唇角一抽。 萧津渡简单折叠了下毯子,慢条斯理地起身过去。 甘望舒头也不抬地翻企划书,嘴上跟他聊:“十一点了,你中午要出去吃还是我叫餐过来?” “随你,我随意。”他到她一侧,捞起她的头发。 甘望舒才发现他手里不知什么变出一根乌色发簪,她都忘记这事儿了,“你别插到我脑袋了,你会吗?” “我看视频教程了。” “你都没放声音,你看了?” “看了,放声音不是打扰你了吗?” 甘望舒嘴角上扬。 “那你想吃什么?”她丢下企划书,拿起手机找览市的特色餐厅。 萧津渡目光都在她乌黑柔顺的发丝上,跟摸着一匹绸缎似的,舒服至极:“都行,挑你想吃的。” “我看你昨晚应该又没睡,早餐有吃吗?” “睡四个小时,喝咖啡了。” “哼。”她就知道,把火锅选项pass掉,这东西太刺激肠胃了,“为什么又只睡四个小时呢?你明明昨晚一早就那么困。” “你这几天都能睡着?” “我,我睡了呀。”她不是很有底气地道。 “一次没失眠?” “……”甘望舒心虚地道,“有一两次吧,知道你是隔壁业主后。” 萧津渡:“我问你有没有想我失眠,不是恨我失眠,望舒。” “……” “你对我感情挺一般啊。” “……” 她要回头,萧津渡让她别动。 甘望舒怕被发簪插到脑袋,真的一刹那僵住了身子。 萧津渡将发簪向下转了半个圈勾起底层的一层头发,插过山茶花样式的造型,调整好,松开手。 甘望舒将信将疑地摸了把脑袋,发现没有散发,也不是特别紧,松弛有度。 她起身去了洗手间照镜子看到底能不能见人,一瞧发现,挺好看的,甚至他给她挽的是那种比较有难度的造型,山茶花呢,她自己就随便扭了两圈插进去,别松开就行。 甘望舒扬着嘴角默默出去。 萧某人倒在了她的座椅上,拿她手机翻餐厅。 “你吃粤菜吗望舒?”他问。 “换个吧,粤菜有点辣,你这三天饿九顿的肠胃别乱吃了。” “粤菜怎么会辣,那是湘菜吧。” “哦,”甘望舒搞混了,“那行。不过你为什么不选京菜,附近有餐厅。” “吃腻了。你要吃吗?” “我都行。那吃粤菜吧,清淡。” 萧津渡挑了家不错也不算特别远的粤菜馆。 人在江南适合吃点海鲜,粤菜是做海鲜比较老到的一个菜系。 他用她手机顺便拨了个电话定位置,末了就起身要给她腾位。 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甘望舒真不知道这点时间他要干嘛,“你要不去找你荣总玩玩?” “又赶我。” “我没有,但你啥事也没有。我也不是真的想让你赶紧回北市,我是觉得你日理万机的这几天一直在这耗着,为我耗着,我有罪。” “罪什么罪,谁家追人不要点成本,而且我还是一本万利的事儿。” “……”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那种资本集团的弊端。 她欲言又止一会儿,最后甩了句“你请便”后就不管人了。 两分钟后她起身到茶水台忙活了会儿,端了一杯茶放在萧津渡面前。 普洱茶。 萧津渡瞄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目光让甘望舒落荒而逃。 “望舒儿。” “嗯。”她坐下拿文件,没有抬头。 “你对我还是挺好的。” “……”她解释,“这是待客之道,你不要自我感动。” “我又不是你客人。” “那你是什么?来者是客,只要没被我扫地出门都是客。” 他轻笑,不再打扰她,兀自喝起了茶。 一会儿他起身接了个电话,抱着茶杯走了。 甘望舒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是一记女声。 本来也没什么,但是那声音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萧津渡还没回来,而她也想起来那是谁的声音了。 文律师,文越宁。 耳熟是因为两个月前甘氏的股权变更,就是由这位律师一手操办的。 但萧津渡这种人,虽然吊儿郎当的本性但你也不需要担心他一边深情款款追她一边和别人搞暧昧或者直接脚踩多船。 而且他和那位文律师认识时间也好几年了,要好上应该早好上了。 但是什么工作电话能讲半小时啊,甘望舒心里实在琢磨不明白,不想让自己去在意又忍不住总是分神去看紧闭的大门。 一会儿工作短暂收工后,她端起自己的咖啡,假装休息散步出去找人了。 她觉得自己虚伪得很,表面很放心实际上还是心痒痒。 没在外面看到人,好在站了几秒,有一阵咳嗽声从安全通道传来了。 原来跑那儿抽烟了?但是他上次在酒店抽烟好像就咳嗽了……怎么又咳。 甘望舒忧心地走过去,推开门。 坐在台阶上看手机的男人回眸。 甘望舒扶着安全通道的白门,有些尴尬地说:“我以为,你去找荣晟了。” “没。” 他把指尖的烟往烟盒摁灭,“不忙了?” “嗯。”甘望舒走两步,慢悠悠踩下一级台阶,坐在他身边,隔着一个茶杯的位置。 萧津渡低头时又咳了两声,遂端起茶喝了起来。 “你是感冒还是怎么了?上次也听你咳。” “没事儿,烟抽多了。” 她一下着急:“那你,嗯,可以少抽点吗……” 甘望舒格外不自在,感觉没两天而已,她又让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喝酒,别熬夜,今儿又禁止了别的,她很尴尬,觉得自己事情好多。 萧津渡倒是听话,顺嘴就说不抽了,末了偏头看身侧,“接了个电话,有点事儿,望舒……” “嗯?” “我晚上要回北市一趟。” 甘望舒眨了眨眼,半晌,“哦”了一声。 萧津渡换个手拿杯子,左手摸上她的脑袋,似笑非笑道:“老赶我,这会儿真走了。” 第97节 她低下头藏住脸红:“走呗。” “等我忙完过几天来找你啊,望舒,别担心。” 萧津渡拿起手机,摁开熄灭的屏幕发消息给特助订机票,没告诉她之前他就没安排。 他上微信之前是一个别的页面,显示着甘氏集团内部股权分配。 甘望舒不经意间看到,等他放下手机了,淡淡开口:“我回来,接手了甘氏,其实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萧津渡边喝茶边越过杯子上空看她。 “你现在,”他指了指脚边息屏手机,“是甘氏第一大股东,没什么不好的,这是个钱权社会,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但我在美国,对你来说更好。” “不好说,在美国咱俩就没戏了。”他笑了声。 甘望舒:“也不一定,也许人生有多条岔路,只是我刚好走了这一条,不走就会走别的,就也能,跟你遇见。” “怎么说呢,你在美国,没和甘家有太多的牵扯,对我来说是好办事许多。但是我一直在国内,难道我们一辈子异地?” 甘望舒呆怔住。 萧津渡:“这两年几个月去一次,是因为无关紧要,去不去都行,但现在……”他瞅她,温柔揶揄,“还行吗?” 甘望舒低下头不知道如何说话。 萧津渡抬手揉她的脑袋,“别想这事儿了,望舒,你这样让我很担心谈一天恋爱就被分了。” “……” 甘望舒心虚地道:“我才不做那个坏人呢,你自己考虑吧。” “哟,你意思是,我要是识相,自己趁早滚。” “……” “你就不心疼我?”他调侃,“整天催我吃饭睡觉别喝酒,反手又不要我,那我这两年不白折腾了。” 甘望舒的心在那一刻抽紧了,想起他屏保上大雪纷飞的照片,就觉得心口紧涩得喘不过来气。 她知道他现在乱如麻的生活大多是因为她,这平白的工作日搁这无所事事地玩儿也是因为她,咳嗽抽烟大抵也是为了她,要真是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她一想就觉得心疼麻了。 尽管以前不想再和他碰面,她也希望他过得全世界最好,弥补一点她的亏欠,但实际上他这两年过得全世界最差。 萧津渡适时的一阵低咳让甘望舒彻底放弃了所有想法。 “那你谈了恋爱就真能过好吗?你回北市去看看医生吧。” “我看什么?我不抽烟就好了。” “不信你,没自制力的人。回了北市又放纵了,三天睡一觉,吃半顿。” “……”他笑说,“我要成仙啊我。” “你差不多了。” “我哪儿没自制力了你说,没有我这会儿爱上好几个,孩子都生了,你以前就老觉得我家里应该有个孩子才正常。” “……” 她嘀咕,“你和那个,文律师,接那么久工作电话……” 萧津渡眉头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接一分钟而已,后面搁这抽烟呢。”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萧津渡觉得自己从火坑跳进了水坑,淹死了。 他捏她下巴,戏谑:“搁这儿给我挖坑呢,小祖宗。” 她傲娇地扭开头。 萧津渡:“我和人家可真没啥,人和萧南煊在一块儿,因为异地分分合合好几年呢,以前还跟我请教过异地难不难,乐死了,你可别乱点鸳鸯谱,回头我搁我堂弟面前说不清。” “……” “我最多就在你面前不正经一下,搁外面还是行得正坐得直的。” “……”她回头,“人请教你?为什么?你有女朋友吗就请教?” “她一直觉得咱俩谈着呢,分手也只是闹别扭而已。” “……” “那年,初六吧,就超市过后几天,她在纽约和你吃饭时还跟我发消息来着,说我前女友原来是甘氏女总呢。” “……”甘望舒不懂为什么有这样的误会,“那你怎么说?” “我没否认过。” “……” 甘望舒深吸口气,悠悠道,“分开的时候雨夜里夹枪带棒喊甘总,让我以为这辈子都是仇人了,背地里说女朋友,你怎么那么厚脸皮啊?” “我这叫厚脸皮吗?我这儿没骨气,你可怜可怜我吧还骂我。” “……” 第54章 我吻你可以吗? 下班点了, 他们去粤菜馆吃饭。 萧津渡点的全是甘望舒爱吃的,但是一整顿饭都是她在求他吃,觉得他马上要饿死了。 两人玩玩闹闹, 一顿饭把午休两个小时都耗完了。 之前即使在加班的时候甘望舒都从没觉得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 下午萧津渡在甘氏和荣晟那儿各自待了半天,傍晚就去了机场。 甘望舒自己下了班回家。 第二天是周五了,没萧津渡的日子有点无聊,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他至少在公司陪她几天的准备。 他晚上睡不着,白天来她公司睡觉, 一边陪她一边休息, 她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安排, 她喜欢看他无忧无虑的样子。 晚上下班,甘望舒直接去了机场,飞北市。 其实不是心血来潮,从昨天中午两人聊到异地的话题后, 她就打算今天下班后去找他。 不知道萧津渡在哪儿住,甘望舒落地那会儿已经有点晚了,就没去北郊找小妈, 她在出租车上就给他发消息。 周五晚上萧津渡绝对不会那么老实在十二点之前就寝, 所以她才找他。 萧津渡果不其然在收到消息后一眨眼就给她回了电话, 聊了聊, 说他明儿去览市,周末去陪她。 他在电话里低咳了两声, 甘望舒打听他在哪儿。 “一个夜场喝酒。”怕她责怪, 他解释, “我没怎么喝的望舒, 而且我今天吃了三餐。” “……”甘望舒举着手机调侃,“那你现在左手是不是夹着烟?” “……” 萧津渡有几秒没说话。 甘望舒低语:“你要死了, 萧总。” “……” 他笑了笑,连忙把烟摁在包厢门口的灭烟台上,“我错了,你能容我辩解两句吗?”说着又算了,“不说了,都是我的错。” “我懒得管你了。”她叹息。 “对不起对不起。”他很着急。 “你在哪个地方啊?我给你……嗯,送个东西,你一会儿顺便拿回家。” “送东西?什么东西?”他没想到这会儿审判他呢她还能对他这么好。 甘望舒卖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在哪?不敢告诉我?是不是身边有女孩儿。” 激将法一下,对萧总最有用,他立刻就自报家门,门号,就差把自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说了。 甘望舒无声轻笑,拿下手机偷偷和出租车司机念了那俱乐部的名字。 末了她也不好意思总是和他聊不着边际的,觉得有点刻意,就找了个和工作相关的和他维持着不断的联系。 “索性你最近在北市,我跟你说个事儿。钟承敏有个项目又预计把萧安也算在里面,你们自己去合作吧,我不掺和,那项目还不错的。” 萧津渡隐约知道她在说哪个:“你不要?” “不要。” “为什么?” “记仇,暂时不想和他合作。那家伙我越看越烦,我一回来就眼巴巴找我,走的时候估计没少看笑话。” 萧津渡记起了钟承敏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甘氏女总各方面能力不足的事儿,他之前也是因为这事才不把房子卖给名嘉国际高管的。 他一边给特助发消息说名嘉国际近期的项目压下,萧安不做,一边嘴上回复她:“那你不记我仇?我也没少说甘氏女总的坏话。” “……”甘望舒盯着北市星光点点的夜色几秒,含糊道,“算我骗你在先,你以后不许说了。” 萧津渡笑了声:“那你连甘总都不让我喊。” “一定要这么喊吗?你不能喊名字吗?”她委屈地咕哝,“你知道我本来就不爱这个姓,非喊,除了要求你我还能去要求别人吗?” 萧津渡被那委屈小声音搅弄得,心头都是软的,马上道:“我知道,我也还是爱蓝小姐,喊这又怕你觉得我在讽刺你。” “……” “我还是喊小祖宗吧,望舒宝宝?可以吗?” “……”甘望舒咬着唇不自在地提醒,“你这是昵称,你喊我甘总的时候不是故意的吗?你很多时候就在气头上,你喊得出那三个字?你别高估你自己的脾气,你脾气一般,萧总。” “是嘛,那我控制,你也少气我了。”他揶揄,“以前是以前,现在还气我啊,你个没良心的。” “我很难保证,我觉得咱俩在性格方面,也算不上良配,争吵在所难免。” “……”萧津渡深吸口气,“甘望舒。” 第98节 甘望舒被指名道姓的呼喊吓得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如临大敌压根不敢接话。 萧津渡压低嗓音:“你别逼我连夜飞过去啊。” “……” 她忍着笑乖巧道:“哦,不敢了。” 萧津渡轻哼一下,给她转到正经话题上,“名嘉国际这事你不想要就算了,但你提起工作我顺便跟你谈个别的事儿,你考虑考虑,望舒。” “什么事?”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工作的事。 萧津渡:“我晚点给你发个项目,是林州的,投资方是萧安旗下的一个公司,总之和萧安有关系,我听说对方公司以前和甘氏合作过,大概率这次也是希望直接找甘氏。” 甘望舒似乎明白了他这段话里深沉的意思,她脸色端正了起来:“你……不会想合作吧?” “你考虑考虑啊,望舒,咱总不能一辈子当冤家不来往。” “太难了吧。”甘望舒没有这种改革的底气,望着北市姹紫嫣红的灯火,还没开始就觉得疲惫,艰难,“从前接手甘氏的那两年,我都是求稳的,不敢有任何大动作,这些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好了没人夸,做不好就下位。固然甘家现在我是老大,公司我全权处置,但是刚上来,一下子就和萧安牵扯上……我有点不安。” “萧安旗下的,不直接算萧安的,只是开个头而已。”萧津渡安抚她。 甘望舒:“财经报纸一刊,在业内肯定有风声,两年前那事就闹得满城风雨,你不记得吗?” “望舒,这和之前明目张胆的斗争不一样,这种分公司的事情基本牵扯不到老板身上,小事儿,我估摸甘家的人固然心里有不满但是也不会找你。” “那……那第一次不找,难道每次我都不知情吗?如果只是合作一次,那也没有任何缓和关系的意义。” “我要的是彼此尝到甜头后的第二次合作,人都是利己动物,我很早跟你说过了。能让甘家更上一层楼的事情,你父亲,你祖母,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然如果一次后事情结果出乎意料,咱就及时刹车就行了。” “那你呢?也许甘家会无心再和我计较,但你萧家,一来家里可能还轮不到你全权管事,二来萧安内部很正常,里里外外都没到山穷水尽没有接班人的时候,你这样胆大妄为,不得被家里打断腿。” 他笑了,云淡风轻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所谓。” 甘望舒犹豫了会儿,说:“这些事儿对你不好,我知道你想试试,不顾后果,但是,还是缓缓吧。” “别缓啊,光谈个恋爱有什么意思,无根浮萍,我整天都感觉要把你丢了,我不安心。” “……” “望舒儿,嗯?你考虑考虑,咱合作一场。” “……”甘望舒总觉得这样的话很脱离现实,“你不要求我,你姓萧,你不应该对姓甘的人这样卑躬屈膝的。” “哎,说白了,当年那事儿,罗生门一个,压根没有谁对谁错的裁决,只是误会一直有,缠绕至今更解不开而已。” “但人命是真实存在的……你不要当不肖子孙。” “我知道,但及时止损不比一直无畏牺牲好?” “没有这段感情,也不会牺牲什么啊。” “怎么不会,我昨晚又失眠了,要死了。” “……” 甘望舒低下头,轻叹,“那你今晚早点回去睡觉嘛,别喝啦。” “我晚上也失眠啊,这事不处理,我得失眠一辈子。” “……” 她无奈道,“我考虑考虑,你别急好不好,我考虑两天。” “行。但我希望,你在咱俩的感情上侧重一下,综合一下,别太理智。” “……”她无奈嘀咕,“你何不直接逼我答应呢。” “我哪儿舍得,我就是告诉你,合作了咱俩有康庄大道,不合作,迟早劳燕分飞,我一想都开始难过了。” “……”她蓦然失笑,看着眼前亮灯的俱乐部大门,靠着车窗叹息,“你这人,别制造焦虑好不好?扰乱市场啊你,调查组也会盯上你这样的人的。” “你整天给我灌输分手的思想,还怪我了。”他也叹息。 “……”甘望舒有点惭愧,“我不想了,从现在开始,我只想你。” “哦。”他不信。 “不说了。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在包厢门口和你打电话,没抽烟,站着,一个人,没女人,没男人,脑子里也是你。” “……” 车子停在俱乐部地下车库。甘望舒忍着笑说:“你既然这么闲,下楼到车库取东西吧,一会儿带回家。” “你给我啥呀这是。”萧津渡转身就进了电梯,直达地库。 夜灯流水般萦绕的停车场里闪着一辆出租车的大灯。 萧津渡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边走边对着电话问:“出租车吗?” 甘望舒:“嗯。” 他绕过车头到驾驶座,本来在看司机,结果余光注意到后座还有人,就随意瞥了眼。 影影绰绰的一眼不甚明晰,只对上一双眼睛,接着她推开车门出来,烟粉色旗袍在小腿上滑动荡漾,尖细鞋跟抵着车库灰色地板,带来一抹属于她身上的淡淡奶香。 萧津渡心头直晃,跟地震似的,那明晰合宜的地库灯光忽然明晃刺眼起来。 萧津渡从没愣神至此,直到出租车开走了,才匆匆回神。 甘望舒弯着嘴角,不知道说什么,隔着电话侃侃而谈插科打诨,见了面束手束脚,不好意思说话。 “嗨。” “……” 萧津渡觉得心口抽疼了下,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太过兴奋也可能是感觉到她是为他来的,所以…… 他伸手,轻轻地,捧上她的脸,“你怎么来了,望舒儿。” “明天周末了。”他问她就答的出来。 “我说了我会去陪你的。”萧津渡蹙眉。 “你说的时候我都在车上了。”她浅笑,“晚了我。” 萧津渡的手有点不知如何安置,忍了忍,还是试探性把她正面抱入怀里。 甘望舒被浪潮般的温热席卷,熟悉的雪松味包裹,眼眶陡然一酸,想到刚刚他电话里费了半天力气说服她合作的事,这会儿的拥抱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她忽然就特别想为他试试。 萧津渡力气开始收紧,见她不别扭他就不断收紧力气,又低头,温柔万千迷恋不止地蹭了蹭她的侧脸,“望舒儿。” 他声音哑了。 甘望舒歪头,和他近在咫尺地交缠视线。 萧津渡在她眼波流转中,心脏好像直接不跳了,电话里那些似真似假的不安在这一刻沉沉地落地。 忽然,他把她往后一压,抵在了地库柱子上。 甘望舒被他体温熨烫得酥软的身子被这一摁,背后的僵硬让她好像踩空失重。 黑影压下,男人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 “嗯……”甘望舒呼吸都乱了。 萧津渡将唇角碰了碰她的脸颊,在她陡然间闪烁无措的眸色中,嘶哑嗓音吞吐了句:“我亲你好不好,望舒。” 她立刻慌乱地低下头,发丝蹭在他脖颈上。 萧津渡喉结翻滚,嗓音翻滚出不是很清晰的一句话:“其实,我亲过你。” 甘望舒一身都僵硬住。 抬头,瞪大的眼睛裹满不可思议。 萧津渡说:“在美国的时候,你在我那儿住的那一晚。”他拇指擦过她嘴角,“亲了脸。” 甘望舒身子都麻了,“真,真的?” “嗯。” 她抬手抽了他一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津渡蓦然浅笑:“对不起,望舒。就那一次,那晚鬼迷心窍了。” 话落,他抬起她的下巴,薄唇对着那两片湿润红唇就堵了上去。 “唔……”甘望舒眼神疯狂闪烁。 萧津渡把她的手拉起来放他腰上,缠住,自己双手将她纤薄的身子一拢,从柱子上拉起困怀里,压低脑袋,深深吻住。 第55章 同床共枕邀请。 俱乐部车库这样的地方, 夜晚驶入驱离的车子最多。 就算甘望舒不躲,根本也无法让萧津渡胡作非为多久。 柔白而静谧的灯下,氛围柔和, 让甘望舒从本来的极致羞涩到渐渐地不再动弹,任由男人低头和她深情交缠,呼吸款款交织。 但没多久, 一对车灯从前方毫无征兆地打来,打破了这万籁俱寂里的旖旎。 甘望舒像从云端坠落, 恍神清醒的那一刻害羞得想从地球上消失。 萧津渡双手将她的脸挡住, 那一秒, 他箍住她的手更加用力,加深了吻。 甘望舒都惊呆了,整个人的呼吸顷刻间无影无踪,不再流转。 就在她四肢百骸一寸寸燃烧般滚烫酥软的时候, 喇叭声传了过来,还有口哨声…… 伴随着男人的嬉笑和说话声,车库隐隐约约飘着一句话:“世界第八大奇迹, 萧总搁车库吻上美人儿了, 萧家祖坟今夜冒青烟了啊”。 甘望舒觉得灵魂被点燃, 火光迸发, 只有身子被萧津渡紧紧困在饱含力量的臂弯中,酥软中被一次次带领到从她未领略的新境地。 他吻了又吻, 深深浅浅引领她一起, 就是不愿意放开, 她不懂, 有那么……享受吗? 甘望舒在觉得自己濒死的那一刻天马行空地想到了这个放在平时她死都不会去琢磨的……男女耳鬓厮磨间的问题。 车子开走,灯熄人离, 车库的灯火从刺目到退潮,平白一片,依然温暖柔皙。 第99节 甘望舒轻吟出声,没力气站着也没法呼吸了,脑子略有些刺痛,是缺氧的症状。 萧津渡眷恋不已地分开,把她晕眩的脑袋摁在怀里,手在细腰上顺着那条滑腻的京绣旗袍一点点摩挲,给她顺气也让她借着他手心的力量撑着。 期间他一直低头蹭着她的脸颊,像和一只小猫小狗亲昵逗玩儿一样,就差喊一句小望舒小宝贝了。 那种极致的温柔和眷恋让甘望舒在缓过气来后也舍不得训斥他了,只是羞得慌,痛苦不已地在他脖子下用气息声说话:“这辈子你都不许在车库亲了。” 萧津渡笑了,低头和她近在咫尺对视,也用气息声调情似的哄她,“没事儿望舒儿,是荣晟和宋此洲,俩都没认出来你。” 甘望舒埋下脸,听到不认识三个字更绝更无地自容了,懊恼得想死,不愿意聊这个话题。 萧津渡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哄了会儿,再把她往自己的车子带,“回家去。” 甘望舒低头走路,根本不敢昂首挺胸怕再被什么人撞见,嘴上闲着没事小声回他一句:“不喝啦?” 她故意问的,萧津渡知道,笑笑没说话。 他那劳斯莱斯停在前面,司机一直在车里等着,见他这么早下来也是新奇,见到有女人跟随更是惊讶。 不过仔细看,这位以前也坐过萧津渡的车子。 萧津渡难得上车后把前后排之间的挡板打开,再搂过甘望舒的肩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耳语,“上我那儿住行不行?” 甘望舒心口漏了一拍,慢吞吞地说:“我没有换洗衣服,什么都没带。”她背着的小包就足够放手机。 萧津渡:“买,咱买过的。” “……” 甘望舒心里是不太想去他房子住的,虽然以前也住过,但是在一起了更觉不自在,“你住哪里啊?要不我们一起去星阙花园?” “我最近不在那边,嫌远,在兰江湾一号。” “兰江湾一号?兰江附近的大平层吗?” “嗯,离公司不远。天热,我下了班懒得跑了。” “你还有大平层啊,我一直以为你喜欢住别墅,安静。” “19年初才买的,18年那个夏天觉得住哪儿都很烦躁,星阙花园和漓园都觉得吵,就想换个环境,所以就买了。” “18年,夏天,烦躁。” “……” “你在生我的气,烦我呢。对不起哦。” “哎哟喂,都过去了望舒,咱聊点别的呗。”萧津渡吓得不行,把她紧紧搂着。 “……”甘望舒垂眸轻笑,轻哼一声扭开脸。 萧津渡抱着她觉得舒服到极致,他真是喜欢小姑娘这种小脾气小清冷。 甘望舒透过车窗瞧着外面出现的渔火兰江,心头静了起来。 临近十二点,夜色已经深沉,江火却延伸到了地平线的尽头。 长夜好像就是让人不忍心戛然而止,想多陪伴彼此一点时间。 “哎,买衣服。”甘望舒在车子要进小区前,赶忙提醒司机。 萧津渡和司机说开附近商场去。 这趟买得也快,萧津渡也没有偷偷买电影票了,可能这次能在家里光明正大的二人世界,所以他也不稀罕大晚上和她把时间浪费在人声嘈杂的影院。 兰江湾的大平层是全北市景观最好的,厅中长弧形的落地窗几乎穿透整个房子,兰江一线景观一览无余。 正厅没有开灯,兰江两岸cbd高楼的灯光秀打入屋内,这里像谢幕的舞台,华丽而孤寂。 甘望舒看到了对岸甘氏集团的大厦与萧安资本大楼,两栋大楼主体像利剑横冲云霄,挺立于皎洁的白云之下。 萧津渡丢下她的包在沙发问她饿不饿,他给她做宵夜。 “不饿,飞机餐吃了没多久。”她回头,去拎起那个小包凑到他身边,“我想去洗漱……” 萧津渡再次拎过她的包,把她带卧室区去了。 甘望舒一路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带他主卧去,这次和上次在曼哈顿的留宿不一样。 好在,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思想不正经了。 他给她找了间客房。 给她什么都安排好后,他就很有分寸地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 天热,甘望舒有些累了,也没心思儿去逛逛房间的布局,直接进浴室去洗了个澡。 穿的是不太合身的浴袍,猜得出是萧津渡的尺码。 浴袍布料有点多,领口往下垂坠就算了,她觉得在冷气房里也有些热,想换个短一点点小一点点的衣服,比较轻快。 但是……跟他要衬衫或t恤那些衣服,她说不出口。 算了,将就吧,甘望舒缩到卧室那张两米大床上,找到床头嵌在墙面的空调按键,降低了两度。 她有点认床,比起萧津渡在她办公室还能睡得着,甘望舒尽管觉得自己很累了但躺下依然没那么快入睡。 闭眼半小时后,拿手机看时间,才发现萧津渡早前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有没有睡觉。 甘望舒起身。 浴袍领口往一侧滑落,露出半个胸口,她连忙捂住衣服。 萧津渡此前说他住隔壁,但是出去时隔壁门半开着,里面好像没人。 甘望舒往外面走去。 偏厅窗边吧台那儿幽眛的夜色有男人独自喝酒的孤寂背影。 甘望舒下意识过去。 萧津渡闻声回眸,视线越过杯沿与她缠绕。 从澄明到幽暗,视线缠绕,这样的环境过度下,萧津渡的眼底应该是暗的,但他瞳孔却明显有一种光,越来越亮。 甘望舒走到他身边:“又睡不着?一下子喝醉啦?” “没。” 那怎么一副喝醉的样子。 萧津渡盯着眼前在发丝里半藏半露的脸目不转睛。一直知道她好看,长得美,初见的清冷纯粹感就引人注目,波光粼粼的凤眸含光,乌发如瀑,笑与不笑都是一绝。 但是深夜这样抱着浴袍,走来找他,小模样在这昏黑的夜里像只又清纯又魅惑的狐狸。 萧津渡无法控制地低头,和她耳语:“你怎么这么漂亮,望舒。” “……” 甘望舒一下子觉得脚底着火,浑身皮肤发烫。 “你怎么也没睡,我以为你没回消息,睡了呢。”萧津渡要把她摁高脚椅上。 甘望舒不想坐,她想把他带回去睡觉,所以只是挨着他站,双手撑在吧台上看外面迷离绮丽的江景。 “有点认床,睡不着。” 萧津渡把手揽上她的肩把她往怀里拢,另一只手去倒酒。 甘望舒也没马上管他,喝多了也许他就困了。 “认床啊。”他惆怅。 燥热的夏夜里忽然下起飘渺的细雨,淅淅沥沥格外好听。 甘望舒很惊讶,很开心,也不着急睡觉了,和他看着雨聊起天,她明天想起林州一趟,看看他说的那个项目。 萧津渡在预料之中的说要陪她一起去。她愿意考虑这事儿,他高兴得没谁,一下喝了一整杯酒。 甘望舒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就失眠的,他说不记得了,这两年睡得都不是很好,但也没事,只是晚睡几个小时而已,白天晚起就行了。 她调侃他以前恨她恨得失眠了,萧津渡很着急得搂着她亲。 她又好奇为什么在一起了他也没好转,他喝着酒想,说他也以为会好转,但是发现,可能梦想成真了吧,更睡不着了。 说着想了想,又摇头,说这么讲也不准确,他这两年没想过和她在一块儿。 反正大抵就是开心吧,等他习惯习惯就好了。 雨夜压下了近四十度的北市高温,让甘望舒心头也有了一丝因为心疼滋生的冰凉。 萧津渡又倒酒。甘望舒说:“你喝了能有睡意吗?” “有点儿。” “那我也要喝。”她转过头凑近他。 萧津渡笑了声,哪儿抵挡得住这样的投怀送抱啊,端起杯子就喂她一口,“我以前不爱喝红酒,你说你喜欢,现在觉得确实也还行,甜腻腻的也不错。” “我什么时候说了?”她抿抿湿润的红唇,不懂。 “在曼哈顿的时候。”他把她那晚喝醉想酿葡萄酒的言论一字一句搬出来,绘声绘色,把她的表情和骂得他狗血淋头的话都一一复刻,很明显在委屈声讨。 甘望舒被他说得无地自容想跳楼,最后去捂住他的嘴,蹙着小眉心很可怜地否认。 萧津渡在意的倒不是她否认,他看着绵密温润的雨,说:“我想过给你送房子,送车子,送酒庄,送我自己,你都不要。可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的,望舒儿,我真没辙了,觉得进退不得,你真是没心肝。” “……” 喝醉了,甘望舒捧着他的脸,“你再骂我,我们就没戏了。” 萧津渡直接灌下半杯透明的液体,抱着她就回去,“睡觉睡觉,哄宝宝睡觉,哄老婆睡觉,谁特么也别抢我老婆。” 甘望舒把他带房间里去,完了想起来自己可以顺便找衣服,“我这浴袍有点大,穿了热,我可以上你衣帽间,找个……嗯,合适的衣服吗?” “找啊。”他指了指衣帽间,把她搂着去。 走两步又说:“但是我浴袍都这么大,完了。” “没事,我看看其他的……”她钻入他衣服并不算多的衣帽间,透过明亮的柜门找t恤。 找到了,又不太好意思拿。 萧津渡醉醺醺地靠在一侧柜子上,尽责尽职地做导购,“嗯?你觉得什么适合做睡衣?” 甘望舒弱弱地伸手去打开透明的柜门,扯下一件短t。 第100节 萧津渡瞥了眼,看一会儿才认出来:“t恤啊,就穿一件吗?” “……” 萧津渡站起来走近她,好奇地拿过她怀里的衣服,扬开贴在她身上比划了下,“能穿吗这长度,会不会太短了。” “……” 甘望舒贴地的脚趾头蜷缩起来。 萧津渡吸了口气,有点惊奇:“我们家望舒宝宝不是挺高的吗?腿比我命还长啊我记得,怎么这衣服还显得这么长。” “……”她手指戳着他心窝,“醉没醉呀?变相夸自己腿长的坏男人。” 萧津渡乐了声,“冤枉。”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柜子,“给你找件短的吧,那跟裙子似的是不是也太热了。” “……” 甘望舒火急火燎地拿回来塞怀里,“不会的,穿起来就没有比划起来那么长了,比划不准的。” “是嘛。” “你也没有短的呀你不都是一个尺码的吗,你都三十多了不长个了。” “好像也是,那你试试吧。” 甘望舒跟在他身后出去,要往外走。 萧津渡又喊住:“去我浴室啊,你走哪儿?” “……”她回头。 萧津渡:“在这换就行,不合身再挑挑,走来走去你也不嫌累。” “……” 她弱弱走去了他浴室。 那衣服穿起来确实没有比划的那么长,刚好到她大腿中间,露出一双白得发光的笔直细腿,让甘望舒有点不好意思出去。 她抱着浴袍挡在身前。 萧津渡倒在床上躺着,闻声睁开眼,偏头瞅去。 甘望舒觉得脚底虚浮,磨磨蹭蹭半天才到他身边。 他一双长腿还挂在地上,横躺在床上的模样真是醉得不轻了。 但是即使再不清醒,萧津渡也一下子转开头不去看她的腿,闭上了眼,“能穿就回去睡觉了,望舒。去躺躺酝酿一下睡意,别跟我一样失眠了。” 甘望舒没动,居高临下看着他,有些忧心:“你怎么样?头痛吗?” “没事儿,兴奋着呢。” “……”她试探性地说,“那你能不能坐起来?你坐起来我看看。” 萧津渡撑起身子。 甘望舒的心深深而明晃晃地荡漾了下,看他身子不稳地晃了晃,她下意识屈膝下来,手撑在他膝上。 萧津渡整个身子如冰封冻住,阖下眸看着卧在膝头的半个身子,心里似有一阵急流冲刷过,很快,发硬的手脚开始软化,无力。 甘望舒跪坐在地,手臂隔着浴袍搭在他腿上,手托下巴,撩着眼皮和他对望。 “你能睡着吗?你试试吧,睡不着你告诉我,我陪你。” “怎么陪我。”萧津渡一下子就弯下了腰靠近她,根本挺不直这脊柱。 “就这么陪呀,”她小手指了指外面,语气温柔得要滴水,哄着他,“我们刚刚不是在一起待了很久吗?” 萧津渡眼神一下深如点墨,又仿佛色彩晕染开,绚烂不已:“那你在这儿别走了。” 她蹙眉:“你真的睡不着,是嘛?” 萧津渡往后拍了拍他的大床,满眼赤诚。 “咱俩一起睡,应该就能了,你能我也能。” “……” 第56章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甘望舒从脑子到肢体都宕机了, 噎了半天。 没想过这男人一喝醉就暴露本性。 “你暴露了。”她嘟起嘴一本正经地指责他,“我还以为你很纯良呢,你这就不正经了。” 萧津渡硬朗的眉峰一敛, 一脸委屈。 甘望舒很淡定:“委屈什么,话不是你说的吗?” “我说什么了?” “一起睡。” “可以啊。” “……” 甘望舒瞳孔里的光被冻住。 男人无害的表情有了裂缝,笑意渗透出来。 甘望舒回神, 把他压倒,“你个大坏蛋, 萧津渡。” 萧津渡就躺在床上任由她揍, 不反抗, 乖巧得很,嘴里还嘀咕着“望舒儿”“宝宝”,各种醉酒式迷惑人心的深情。 甘望舒觉得每一个拳头都是在忘恩负义,越打越心虚, 最后扯了个被子丢他身上:“睡觉吧你,萧总。晚安。” 他闭着双眸,抬手, 颓废而惋惜地、恋恋不舍地挥动:“晚安, 望舒儿, 有事找我。” “……” 甘望舒留着一盏床头小灯, 转头溜到起居室,再偷偷往里看。 男人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都没有睁眼, 没有手机灯亮起, 呼吸也在深夜里逐渐找不到痕迹, 看上去真的醉了,睡着了。 她总算安心, 轻手轻脚地重新走过去,把他身上凌乱的被子仔细盖好,脑袋放枕头上。 她也有些困意了,也不知道是刚刚喝了酒,还是和他也耗费了小一个钟头了,抑或者和他聊了天,心里满了一些,这个夜好像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所以这趟回去没多久,甘望舒就睡着了。 细雨淋漓一夜,让人舒适而好梦。 第二日的萧总无事发生,根本没提起昨晚睡前的什么虎狼之词,在家里为甘望舒亲手下厨做了早饭,完了甘望舒就回了趟北郊。 在小妈那儿待了会儿,临近中午她和萧津渡出门去林州。 林州和北市中间隔了一个市,两个小时的车程,不算远。 甘望舒在车上想起以前刚开始和萧津渡认识那会儿,总是骗他自己在林州工作,凡是在北市遇见就是她出差,他还笑话说她出差出得这么频繁,不干脆调北市来,工作和车子房子他都会给她解决。 他真的太好了,从始自终。 “你来过林州工作吗?望舒。”萧津渡忽然问。 甘望舒:“……” 她细细低咳了下,不自然地反问:“怎么了?” “想起一点事儿,没事。” “……”甘望舒心虚,主动说,“对不起哦。” 萧津渡笑了声。 “……”甘望舒低头。 他抬手揉揉她脑袋,凑近说悄悄话:“逗你的小祖宗,我现在想想,你骗我有骗我的好处,要是你一开始说你姓甘,咱俩就仅限那一面之缘了,那我就没有我的望舒宝宝了。凡是要往好处想。” “……” 甘望舒真是愧疚不已,越说越愧疚,“萧总是大人有大量,你真是太好了。” “谢谢,不客气,不过你可以爱我多一点。” “……” 两人插科打诨正经不了一会儿,开了一半路程才开始聊起工作。 到林州已经中午了,想着下午再赶回去太累了,索性两人就打算在林州住一晚,所以直接去了酒店。 萧津渡办了个总统套房。 甘望舒没什么惊讶的,在家都一起住了,总套和家里没区别。 登记的时候,他递了一张卡出去,手回来时往后搂上甘望舒和她耳语,“楼上有自助餐厅,中西餐厅,想在这吃还是出去?” “在这吧,外面热。” 萧津渡点头,接过黑卡和房卡一起丢口袋,随着经理的指引走往电梯。 他发现小姑娘比他还畏热呢,车里开了一路冷气,酒店大堂也跟冰窖似的,但她刚下车在酒店门廊站了几秒脸颊就潮红潮红的。 他拿手背贴了贴,“适合生活在江南的小姑娘啊,北方严寒酷暑的,真是让我家望舒宝宝受罪。” “适合生活在萧总身边。” “哎。”萧津渡差点亲了上去。 她马上害羞地埋在他肩窝,前面跟这个经理呢。 房间风景不错,三十层的高度刚好视野足够开阔,能够欣赏到不少林州的风貌,还看到了地标性的一个摩天轮。 甘望舒不想出去吃饭了,叫了餐在房里吃。 吃完饭还没到萧津渡要出门的时间,她就拉着他去酒店的某一层画廊逛逛。 萧津渡指着一幅当代画家的水池戏锦鲤画作,和甘望舒说没什么生命力,比不上她的暴雨锦鲤。 甘望舒起初都忘记自己画过那么一副暴雨锦鲤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就羞得打他,让他不要在人多的地方丢她的脸。 萧津渡转头一瞧,大中午的,画廊里除了他俩就只有另外一对情侣,隔老远了,谁能听得到啊。 第101节 玩玩闹闹一小时,萧津渡终于准备出门去和这个项目的合作方见个面,甘望舒不好跟着去。 这个项目本身和萧安关系不大,是萧安资本投资的一个公司参与的项目。 到目前为止,萧安对投资的公司私下里都有明令规定,但凡和甘氏集团有关的项目,都需要送萧安审核。 说是这么说,送来的项目至今为止被毙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的。 而这次,这项目如果萧安同意做的话,正常来说就让下面那个公司自己去谈就行,但萧津渡今天找了那个项目的老总,说他来出差,顺路聊聊。 对方老板没想他自己要来操心这事,激动地心想在钱这方面大概率是没有悬念了,所以大周末的也欣然赴约。 萧津渡之所以要主动见见,是因为对方目前有打算找甘氏但是还没找,还在犹豫,因为也听说过甘氏和萧安不对付。 他怕人家最后没有找甘氏,而甘氏那种集团,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项目主动去竞标,都是人家主动找上门来的,所以他只能自己纡尊降贵去见对方,为了爱情的康庄大道铺路。 他把甘望舒送回房间后走的,但甘望舒在房里坐了会儿觉得无聊,就到顶楼去看花了。 据说酒店顶层有一整个时令花园,很漂亮,套房管家跟他们介绍的。 这个点儿顶楼有些热,虽然在廊下晒不到一点太阳,但花园是四面开放式,能俯瞰林州全城三百六十度的景观,所以虽然顶层的风不算烫但是三十多度的气温还是免不了让人感官略有不适。 甘望舒在楼上待了半个小时,花房人还挺多的,但她还是走了。 回房一会儿还是觉得脸颊很烫,脑子也开始头晕脑胀的,甘望舒怀疑自己中暑了。 她打了客房服务,询问有没有解暑药。工作人员送来两种药,一种药片式一种药粉,给她选择。 甘望舒很感激,药粉是中药磨的,她吃不了西药。 研究了下药粉吃法,说用生姜煮水效果好,但这是酒店,没有生姜,甘望舒就将就着用水煮了。 药粉很粗糙,喝起来像吃沙子,但是喝下去她就安心了。 等药那会儿她已经觉得身子发冷,空调打下来浑身发麻。 甘望舒把空调度数往上调,调了几次,最后关了。 萧津渡出门两小时后回来时,刚进屋就感觉客厅热得慌,他还没到房间就往回走到玄关看取电槽。 见上面开着电啊,但怎么屋子里这么热。 萧津渡找了空调,一瞧,关了,他迷茫地打开,一下开到最低,末了就一身舒服地去找人。 “望舒儿,我回来了。” 喊了一句想起来小姑娘不知道会不会睡午觉呢,就刹住了,悄悄到主卧去。 小姑娘果然在里面躺着,但盖着被子,还关了空调。 萧津渡眼前一黑,不可思议地立刻去找了遥控器,一通操作,开了强风又强冷,转头又去给她把被子扒开。 “唔。” 萧津渡把被他整醒的人揉了揉,眉头深皱地问:“你怎么回事?这天气关空调,还盖被子,是你自己关的还是空调故障了?” “我自己关的。”她虚弱地呢喃。 “你为什么关?”萧津渡摸了摸她的身子,觉得冷冰冰的,“你怎么回事?你不热吗?” “冷。” “……” 萧津渡被震惊得一下子没了话,余光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个药箱,他打开一瞧,最上面的都是解暑药。 “你中暑了?”他低头看人,小心翼翼摸着她的脸问,“望舒儿,你哪里不舒服?” “去楼上看花,太热了。我喝药了。”她抱着他的手蹭,觉得冷气铺下来她皮肤都起鸡皮疙瘩了,他手暖,“冷,没力气。” 他着急得很:“吃多久了?” “一个小时。” “那有没有好点?” “不知道。” “……” 萧津渡看她不断缩着身子,嫌冷,他起来去把强冷的空调关小,从十几度调整到二十六度,想想又调高到二十八度,回来扯了被子给她盖上,“盖被子,冷就盖,不能关了,这天气你在房间里关空调,一会儿轻症直接变重症了。” “……” 他重新在床边坐下,弯下腰摸她的小脸,心疼得不行,“我还是带你去医院打个针好不好?望舒,吊个水比较保险。” “不想动,吊水也要两个小时起步,也许一会儿就好了。” 萧津渡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吊水也没那么快。 “那你睡觉,睡两小时,看能不能有点好转。”他给她掖被子,“我去换身衣服,回来陪你啊,乖,你先睡。” “唔。”甘望舒埋下脸,把脑袋藏到枕头里。 萧津渡一步三回头,一看那模样真的怕她热死,但是她还扯着被子包裹自己,他真是心碎了。 他去了隔壁的次卧,洗了个澡换一身干净的浴袍,转头到隔壁去,她还没睡着,似乎难受着,手搭在自己的脑袋上,蹙着小眉心。 萧津渡上了床,把她抱到怀里,手轻轻贴着她的太阳穴揉。 甘望舒贴着他胸口,手垂下自然而然地搂上他的腰,把脸完全埋入他胸膛。 萧津渡一手给她揉着一手去扯被子把她包裹住,连单薄的肩头都裹住。 暖热的怀抱让甘望舒觉得舒服多了,没再感觉冷气蹭蹭地钻入皮肤里,瑟瑟发抖。 被抱了半个钟头过去,她脑子清明了一些,没再昏昏沉沉的,疼。 一抬头,就见男人正眼都不眨地看着她。 对上她的眼,他怔了一下,才笑了,低头蹭一蹭她的鼻尖,“有没有好一点?” “唔。” 他松了口气。 甘望舒才发现自己一直被他抱着,他靠在床头,把她身子全搂在怀,大夏天的,把裹着被子的她紧搂着,也不知道热不热。 “你热吗?你出去吧,我没事的。”她呢喃。 “我心都冷了,热什么。” “……”她笑了笑,抬头蹭他。 萧津渡紧了紧怀抱:“能笑了,看上去是真的有点好转,可给我整得,心都麻了。” “对不起,没事儿。”她安抚他,“你怎么那么快回来呀。” “快吗?来回两小时了,我都着急了想着你一个人无聊。”他叹息。 “那谈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我出面的还没什么谈不下的项目。” 她笑了声。 萧津渡捏她脸,恐吓:“笑什么?而且,一个普普通通的项目而已,要不是为了利用对方铺路压根不需要我自己去,再翻十倍的资金差不多。”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一直知道:“那我明天早上去见对方,彻底解决。”完了又叹气呢喃,“其实本来我晚上也可以见的,但是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浑身无力,现在没力气。” “别提了没这顿饭还有很多饭,早知道我肯定不来了你还想晚上出去。” “……” 萧津渡和她深情对视,“晚上只能和我待在床上。” “……” 甘望舒知道他俩现在在一个床上,但是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让她难为情。 她脸颊本来就红扑扑的,生病了,此刻更是娇媚欲滴,埋下脸装没听见。 胸口一阵小重量压下,还有淡淡的呼吸,轻飘飘的热气,这些,行云流水般地接踵而至抓着萧津渡的心,紧紧攥住。 萧津渡双手隔着空调被圈住她的腰,深深困在怀。 没多久她大概舒服了,睡着了。 萧津渡等人熟睡,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躺平。 给她盖了半身被子,眼见她没有蜷缩身子就知道这样可以,不冷。 他没敢走,一直在房间待着,找了电脑一边工作处理这趟来的事儿一边注意着她。 没多久见她翻身,推开了被子。萧津渡马上把空调从28度降低到26,再去给她把被子盖上一丝儿,别等会儿中暑好了又感冒了。 这趟小姑娘睡得舒服无比了,一觉到了晚上七点。 一睁眼,林州铺满天际的红霞透过落地窗投在萧津渡身后,他一身白色浴袍都被渲染成橘红色的了。 男人靠在沙发里,腿上支个电脑,他紧盯着电脑而专注的眉眼是难得的正经。 明明裹着一袭浴袍卷着到臂弯的袖口模样慵懒至极,却好像西装革履打着领带般的正经。 萧津渡好一会儿才发现她醒来了,他视线从电脑屏幕上上移,对上那秋水盈盈的眸子,下意识眼角眉梢就吊起一丝笑意。 甘望舒心软似水,推开被子爬起来,赤脚踩着地毯过去。 萧津渡丢了电脑,接过她钻入怀的身子:“真可爱啊醒来就找抱,我这大周末加班的苦命感也算是补回来点儿了。” 她埋下脸在他肩窝笑。 悄悄耳语:“我做了个梦,好梦,你知道什么吗?” “哟,梦见咱俩结婚了?” “嘶。”她抽气,吃惊地抬起头看他。 萧津渡那脸色别提多灿烂了,“真的假的,你可真会哄我,小祖宗。” 甘望舒和他额头贴着额头,温柔眨眼:“真的。但问题是……你想和我结婚吗?” “你这话说的,那不然老子来林州沐浴阳光啊。”他乐得不行,“小东西睡醒,把我心一口吃了还问我有没有心。” 她抿唇笑。 萧津渡逗她:“这话应该我问你,嗯?你说,你想不想和我结婚?是不是在玩弄萧津渡的感情?” 第102节 第57章 大清朝灭了你想考状元了。 落日穿过彼此的眸中, 那是甘望舒没见过的神色,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没有,男人更没有。 “我觉得关乎爱情的话题, 在当下这个社会儿,在我们这个圈子,是个真真切切的伪命题。但是对我来说, 对我之于你的感情来说,以前是我的错, 我承认的, 但现在, 和以后,爱情都是真实的,没有一丝丝的水分。” 萧津渡那颗心一点点地随落日陷落,万劫不复。 就那么随口的一句, 她就一字一句,外界的和自己的都一本正经地给解答出来了,可认真了, 眼神可真挚了, 秋水盈盈的眸光流转在他心中, 真是把他拿捏死了。 他亲上她霞光潋滟的眼。 温存到夕阳褪色, 萧津渡才把她抱起来带出去,“我给你煮了药, 再喝一碗, 半小时后我们就能吃饭了。” “还喝吗, 它好难喝的, 像喝沙子。”她埋下脸在他肩窝,撒娇。 “是啊我看那玩意儿是不好喝, 但是奈何它有效果,咱根治一下,嗯?我们望舒辛苦辛苦。不然喝半碗,喝个半碗就行,另外半碗我喝了,我也预防预防。” 甘望舒笑了声,却没再可怜兮兮的。 萧津渡把她抱到开放式餐厅坐着,自己去了厨房端药。 甘望舒还是一整碗都喝下,虽然喝得眉头半天舒展不开。萧津渡找个饮料给她喝一口,她才好起来。 “这个味道,怎么不太一样呢,有点辣。”她起身想去洗澡,身上黏黏糊糊的,边走边好奇地念了句。 萧津渡:“放姜了,我看需要放姜,跟酒店厨房要了。” 甘望舒回头,恍惚了下,笑一笑,继续回房间。 他好细心,好认真,一片姜,在这种地方就是需要想方法,她懒得想,此前就没放。 萧津渡跟在后面问她:“楼上有自助餐厅,中西餐厅,望舒,一会儿是叫餐,还是去餐厅吃,或者出去?” “在餐厅吃吧,中午没去。不到外面了,晚上好像也热。” “是热,咱不出去了,你还累着呢。” 洗了个澡,甘望舒觉得整个人都活络过来了。 中午酒店的中餐口味一般,西餐在美国又都吃土了,所以甘望舒晚上就想吃点自助。 但她胃口小,吃自助不敢多拿,取了一点东西就找位置开始慢条斯理地吃。 萧津渡在口欲方面也很一般,是能两天不吃饭只喝酒的人,在菜色上,他爱吃海鲜不爱吃肉,嫌腻,最多两口牛羊肉就不动筷子了。 甘望舒在自助餐厅纯吃菜,他看了会儿,觉得好玩儿,觉得她刚生病呢需要吃点营养,就投喂她吃一点海鲜。 喂她她也吃,不喂她就跟着小羊儿似的,低头吃着青青草地。 一说她,她说现在是夏天,她什么都没胃口,没有主动去探索的欲望。 萧津渡把自己盘子里的蟹肉放她那儿,招呼了侍应生再给他送几盘过来。 甘望舒指着他的空盘子,说:“不要喊太多了,我不吃了。” “干嘛不吃啊?” “我饱了。” 他乐了声,“那我吃。” “你叫那么多,能吃完吗?”他让侍应生把餐厅里的每一样壳类海鲜都来一份,那至少有近十样了。 “我能啊,本来一盘就那么半两肉。”他今天感觉自己胃口还不错,“我不还得多吃点,你都嫌弃我太瘦了。” “……” 甘望舒默默低头进食,拿蟹肉裹鲜菜,咬一口,菜汁儿淋上海鲜,甜味十足,她眼睛都眯起来了,“林州美食还是不错的。” 萧津渡笑而不语,待海鲜来了,他拿过她的一盘菜,学着她那样卷虾肉蟹肉,卷了一盘摆放得整整齐齐地递给她。 甘望舒惊呆了,回头见萧总吃法就没那么讲究了,一口蟹肉一口龙虾,压根不吃菜。 “明天下午我们回去,那你什么时候去览市啊,望舒。” “周一早上。你这一周,周末不要去览市哦,我会回来。” “没事儿啊,你要是不需要来办事就别来,我去就行,天天跑你累得慌。”他今天算是知道她有多怕热,压根不想她出门,就搁家里玩就好了。 甘望舒咬了口蟹肉,吃完和他说:“我这一周忙完,就回北市来工作。” “嗯?”萧津渡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皮,“为什么?” “不然……后面不也异地吗?就跟我生活在美国一样。” 男人嘴角一弯,一脸轻松:“没事的,国内还行,北市飞江南就两小时左右,这时间可以飞六七次美国。” 甘望舒听得心头发疼,下意识摇头:“还是不好。” “没事儿,周末我就去看你啊,你别担心,国内不是问题。” “你那年为什么要去麻省再花几个小时去纽约,你不累吗?”她忽然呢喃。 萧津渡眼神一闪,想了想,“你什么时候看我手机了?” 甘望舒怕他误会,解释不小心碰到的,他在她公司睡觉那天。 萧津渡笑了声,又卷了个贝类鲜肉放她盘子里,再开口,声音都是嘶哑的,“美国春节不放假,去纽约基本扑空。” 甘望舒夹着菜却没有吃:“但你差一点,在麻省也扑空了,我那天回纽约过年了。” “扑空也是常态,后来基本都扑空。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在国内无聊,也不是非要看到你,反正去了离你近一点就行,舒服。” 甘望舒放下菜,吃不下了。 萧津渡丢了筷子,起身到她那边坐,双手摸上她的脸,“望舒,”他笑了笑,“过去了,我其实不乐意去提起过去,因为确实算不上多美好,是不是?咱俩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嗯?” 甘望舒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在他僵硬的反应中,把脸埋入他胸膛。 大夏天的,萧津渡出来吃饭只穿着件白衬衣,布料挺薄,湿润凉意渗进去贴上肌肤,他心都在颤,和那年接到调查组电话差不多。 “别这样,望舒儿……我最怕你哭,以前你就总哭,我哄不好。”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让萧津渡心口一阵紧抽。 萧津渡扶起她的身子和她面对面。 她细长的眼周、鼻尖,全是晕开的粉红,眼睫挂水,我见犹怜,还是和两年前一样。 四目相对,她眼一眨,眼泪就扑通直直滚在他手心,无法控制。 萧津渡蹙着眉心,拿衬衫袖口给她一点点地擦,语气温柔不已:“那晚在览市酒店跟你见面时提这事儿,口不择言只是想表达我真是想你,而已,我可不想清高地跟你说老子一点不想你,完了以后一辈子没缘分,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误会,没跟你在邀功。 说白了我自己的作为,我的自作多情你不觉得烦就不错了。 我这两年,我想的更多的是,你怎么样,过去的有没有过去,现在如何,以后的路如何,我希望你过得很好,没想过有一天,这些心思拿来跟你要好处……” “可是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她抽抽搭搭地落着泪珠,愧疚不已地说,“你还总去,以后还要这样,我不想。” “那咱以后再商量,不急于这一时,这不还一辈子呢吗?嗯?又不是只谈一个月,还得抓紧恩爱呢。” “……” “别哭,望舒。我心都碎了。”他衬衣袖口都湿透了,就去抽纸巾给她擦,那纸巾有点粗糙,他又嫌弃磨疼她眼皮,自己换了一只袖子擦。 甘望舒蹭到他领口,自己擦干了眼泪。 萧津渡逗笑了,乐得不行但也不敢抗议,老老实实去伺候她吃饭。 海鲜自助很好吃,他叫来的那些其实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进了她的肚子的,他自己没吃多少。 饭后人精神了,甘望舒想在酒店附近散散步,消消食。 萧津渡觉得外面还热,但是在附近吹吹风也不是不可,今天因为中暑都没出去过,是得走走,不然明天就离开了。 两人出门在胡同区散步。 林州挨在北市边上,是一个和京城一样历史悠久的地方。 这一片有很多名人故居,随便一间提起来都藏着响当当的人物。 民国史一半在江南一半在林州。 萧津渡一个在国外长大的人,对国内的名人故居却能侃侃而谈如数家珍。甘望舒像个懵懵懂懂的外国人,跟在他身边乖巧而谦虚地听着。 听到某个小别墅是哪个民国大佬的六姨太故居的时候,她好奇地念了句,“六姨太都那么有名。” 萧津渡:“人多少是个才女。” “哦,大佬爱才女。”她了然地点点头。 萧津渡解释:“越有能力的男人眼光到后面都越挑,不会随便见到一个就上。” “是嘛。那你呢?” “……” 他看来的时候,甘望舒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原来那句话是有点粗的,因为有调侃的意味,什么“见到一个就上”,结果她就那么问上去了,而且两人在说的是一个在现代社会颇有些不入流的六姨太。 她慌乱地低下头。 萧津渡却没打算放过她,“周一我和你一起回览市得了望舒,我怕我自己在这太放纵,随便看一个女的就上。” “……”甘望舒慌忙要去捂他的嘴巴,羞涩不已,“别说了。” 他笑着往后躲开,“我真会,我这种人就不是正经人,老子是三妻四妾的那种混账。” 甘望舒慌乱地看着路过投目而来的人,直接把他拉回来捂住嘴,蹙着眉羞涩不已,“再说!再说你就这辈子自己在北市孤寡吧萧总!” 萧津渡笑了,把撂完狠话就丢下他大步流星哐哐要走的人一把拉回来,搂上她的肩紧紧抱着,再在她耳边笑,“别这样啊,小祖宗,傍晚咱俩才把结婚的事儿定下了你就不要我,这么善变呢你。” “……”结婚的事儿定下了?她忍着笑,没控制住一直笑,“你太会四舍五入了,哪有呀。” “怎么就没有了,人家酒店里有监控。” “房间里有监控??那你快去把人家告了,侵犯萧总的隐私可不行。” “侵犯什么隐私了咱俩衣服都没脱,你都说我大人有大量了,咱不计较。” “啊啊啊,萧津渡。” 和他在一起情绪起伏太大了,都是高涨的时候,甘望舒觉得很神奇,即使在小胡同散步也是那么开心的。 第103节 出来快一小时了,萧津渡怕她累着,想回去了。 甘望舒恋恋不舍:“我们再玩玩吧,去别的地方玩。” “十点了,很晚了,”萧津渡敲了敲自己的腕表,摇头,“回去睡觉吧。” 甘望舒想都没想地说:“不晚,你一个平时混夜场的人说十点很晚了?” “就是不早了,北市是北市,那是首都,这是林州,二线城市而已,你看路上有几个人?” “那是你太双标了。” “我就双标,”他浪荡地弯起眼,“我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做人就得这样,不然有什么快乐可言。” “……” 萧津渡一看她跟个倔强小狗儿似的,他双标她就以静制动,他转过身把她背起来。 甘望舒:“……” 男人掂了掂她没几两的身子,说:“你看你这轻如泡沫的小身子,一会儿再走中暑了。” “我好了,”她埋下脸在他肩窝处,“我男朋友给我煮了药,我药到病除。” “真会说话呢,小朋友。” “那我们去玩吗,林州有个很好看的地标摩天轮,还可以坐游轮,夏天坐游轮最舒服了,吹晚风。” “这不是三岁小孩儿玩的吗。” “……”甘望舒埋下脸蹭他,难过地给他找难题,“那成人晚上都干什么呀?你教我呀。” “……” 萧津渡在她身子下笑,无声地笑。 甘望舒不知道他在笑,兀自指着天上璀璨的星斗问:“我们什么时候去非洲看星星啊。” “哟,大清朝灭了你想着考状元了。” “……” 甘望舒垂下手掐着他的脖子晃,撒娇笑道:“灭在哪里,这不是开始新时代了吗?” “……”他乐不可支,扭头去亲她,“是啊,享福的时代来了,咱也算是赶上改革的末班车了。” “……” 甘望舒笑得肚子疼,趴在他背上浑身无力,“你一晚上阴阳怪气的干嘛呀,下午还很疼我的样子的,男人真的容易变心。” “我没变心,你一晚上在找茬啊小祖宗。”他叹息。 “我哪有嘛,回酒店真的很无聊嘛。不如我联系一下我小妈家的两个哥哥,我们去串门行不行?” “……”萧津渡脑子嗡嗡的,把目光从天上的繁星点点往后瞟到那天真无邪的脸上,“这么完美的晚上你要去串门。” “……” 她委委屈屈地辩解,“完美吗?这样的时候什么时候都有呀。” “没有,而且你这还不舒服呢。”他满腔的无奈,回头继续走路,“不去啊,咱就待酒店,今晚六亲不认。” “……”她撒娇,“去一下嘛,我很久没见他们了。” “马上过年了,过年你跟蓝姨一起来。” “……”她咬他肩头哼唧,“这话你怎么说出口的,现在才七月。” “你也知道现在七月,外面晚上还三十多度呢,去一趟今晚又不舒服,傻瓜。” “我想去嘛。”甘望舒搂上他的肩头晃,“难得来一趟林州,我好多年没来过。你怎么一点不听话呢,我要参你一本,跟你的蓝姨说你不想走她这门亲戚,你以后别想踏进北郊半步了。” “你告到中央今儿咱也不去。” “……” 甘望舒笑倒了。 萧津渡把她带回酒店,一放下就压在门后亲了十分钟,把人亲得宛若喝醉般的,醉醺醺,意识朦胧地吊在他脖子上站不住。 “这样的十点无聊吗?嗯?不完美吗?不比串门强?” 甘望舒缩到他怀里去,说不出一个字。 萧津渡把她面对面抱起来,带回房间去。 一路上她都跟个乖顺小猫儿似的,在他耳边喘息,什么话都没说,他说今晚能不能一起睡,她也半个字没吱声儿。 人还不困,洗漱后甘望舒窝在床上听歌,放着王菲的传奇。 萧津渡洗了澡回来找她,她问他下午聊工作的细节。 他去搬了电脑来在床上给她看,她就趴在他腿上看着电脑,萧津渡一手滑动鼠标一手搭在她腰上,轻轻摩挲。 项目对他们两个百年集团来说都是毛毛雨,不算大,说不了多久就结束。 退出文件,甘望舒才发现萧津渡电脑桌面也是她的照片,全是他去美国时拍的她。 甘望舒不免害羞了,指着照片说:“这电脑不是你从酒店书房拿的吗?” “嗯。” “那为什么有我照片?” “我设置的。” “……” “这叫取悦自己,你不懂。” “……” 甘望舒拍了拍他,认真嘱咐:“你明天退房前记得删除啊,别丢我脸。” “怎么丢脸了,这别人看到只会以为是明星。” “……” “但我一定会删除的,我才不乐意和别人分享呢。” “……”她好奇地问,“那你怎么有我那么多照片啊?你在美国拍了我多少啊?” “见到你的时候就拍,不然我不白去了吗。”他蹙眉,黯然神伤。 “……” 萧津渡弯下腰和她耳语:“你那次追着我走半个超市,满眼都是我,我恨不得去跟超市拿监控。睡不着的时候疯狂循环播放,自我安慰,这小没心肝的,也还可以。” “……” 她埋在他膝上笑。 她的手机刚好放到那句歌词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甘望舒笑着笑着就掉眼泪了。 萧津渡发现膝上湿意弥漫,马上把她捞起来放怀里哄。 “明天你去见人,事情谈好了,萧安立刻把钱砸过去让他们推进这个项目,所以大概下周肯定外面就知道了。我是打算直接跟家里说的,望舒。” 她忘记哭了,呆愣地看着他。 萧津渡眼底飘着光:“搞定了家里,我就带你回家啊,望舒儿。” 第58章 #萧安资本甘氏集团首合作# 北市昨夜的雨今夜下到林州了, 淅淅沥沥的声音让甘望舒回了神。 她摁住他的手:“不要,不要跟家里说。被骂死了怎么办呀。” 萧津渡浑不在意:“没事儿,骂就骂呗, 早骂晚骂都一样。” “……”她满眼的心疼,眼里都是碎开的光。 和他商量了会儿,萧津渡还是觉得拖着没有意义。 固然睡前很忧虑, 但是这一夜甘望舒都是好梦。 萧津渡就不太睡得着,一直在考虑跑次卧去自己睡。 大夏天的抱着奶香温热的一抹小身子在怀, 四肢和他紧紧相贴, 交颈而卧, 他可算知道什么叫煎熬了,不比这两年来见不到人思之如狂的日子舒服。 想着想着就天亮了,他也没走。 雨下到清早,今儿没那么热。 甘望舒早上就收到项目合作方给甘氏发来的合作邀请, 她顺势说她在这边出差,可以见个面聊聊。 那项目老总激动得很,没想到这次遇到两个大老板都来林州出差, 简直开门红。 她去工作, 萧津渡自个儿舒舒服服地搁酒店里睡回笼觉, 等人发消息给他说谈好事情啦, 问他醒来没有,他就精神抖擞地开车去接她吃饭。 下午去看了个电影, 傍晚驱车回北市。 甘望舒趁着回览市前约了单叶心。 在她的酒吧里, 听到甘望舒那句“我和萧津渡在一起了”, 单叶心直接被.干懵。 “什么你和萧津渡在一起了???真的假的?为什么?” “为什么?”甘望舒莞尔,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喜欢呀。” 单叶心抽气,满眼全是意料之外:“你喜欢他?他喜欢你我是不难猜出来的,哪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女人还总是成天带她走街串巷地玩儿,他早几年老带你玩,对你事无巨细的,男人这种天生粗枝大叶的人,真的只有对喜欢的女人才能这么体贴,但是你这几年不是和他一直保持着距离而且之前还不想买他房子吗? 虽然前几天发现他在隔壁住着,但你不是还很懊恼吗?说要卖房子,怎么你俩那么快就化干戈为玉帛,发展起来了??” 甘望舒:“……” 她有点不自在,把之前的想法告诉她,“前两年,我就有点喜欢他,我不否认自己的想法,就是因为觉得会陷入他的好中,所以想和他拉开距离。 后来这两年,总觉得他恨着我,但是前几天我们在览市偶遇了,发生了一点事,他还是那个他,他说他就想我回头看看他,他还是喜欢我。” 单叶心震惊了一会儿才接着问:“那你想过以后没有?” 第104节 “以后,挺难吧,但是他不让我管这事儿。” “他是不是还没有把你和蓝望舒区分开来啊?什么都不管不顾,但你姓甘,你俩真的看不出什么未来,简直死局,这牌怎么出都是死,实在没必要浪费感情去打。” 甘望舒想到他已经思索着把她带回家了,不由失笑,“我真想把你这段话复述给他,但是怕他以后见了你甩你脸色。” “……”单叶心吓到了,“那你别别别,我还是打算和表哥友好相处的。” 甘望舒笑了。 十点半,萧津渡发消息给她:“什么时候回啊宝宝。” “……”甘望舒生平第一次被人催回家,还是男朋友,这种新奇体验让她恍惚了会儿。 她回复:“马上了。你在家啦?” 萧津渡:“我压根就没出去。” “……”这么乖啊今天。她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回去了。” “好。我就怕十点找你被你怼,十点半了现在可以找了。” “……” 她笑得不行,萧总回到北市这座一线城市就不敢拿二线城市的夜生活标准来找骂了,真的是严谨,聪明。 单叶心的酒吧就在市区,回兰江湾不用几分钟。 萧津渡真的搁家里捧着个电脑,在正厅,但是没开灯,乌漆麻黑自己坐在那儿,模样格外孤单、清心寡欲且纯良。 甘望舒凑过去挨着他坐,瞄一眼他电脑,是萧安的工作,她就没再看,脑袋搁在他肩头看后方的落地窗一线江景。 萧津渡在等着她聊天呢,她坐半天一个字没说话,他不免阖上电脑去抱人,“喝醉了?那不让我去接你。” “没有,在想事。” “什么事。”他把她软绵绵的身子抱怀里去。 甘望舒已经习惯和他这样的亲密了,就靠在他胸膛,双手攀过他肩头,耳鬓厮磨般亲密地聊天。 “在想萧总适合什么样的人。” “嗯?喝了几斤白的能喝成这样。” 她笑了声。 但想想也没有将今晚的聊天内容说给他添堵,反正现如今怎么说也不可能有其他转机,比如分手,那就等最后一步再说。 “你忙完了吗?” “随便忙点,我是估摸你不会出去太久,怕我去了走不开,所以干脆不去了,就找点事儿做。” 甘望舒心深深地软了下去,搂着他要他抱回房,说他们两人世界,明天要分开了。 萧津渡就没见她说过这种话,冲击力简直了,他一下就将人抱起来。 回的是她睡过一次的客房,萧津渡自己留宿,他还记得她认床,所以即使想一起睡也不敢把她带到自己房间去。 这是他们第二次同房,但萧津渡也只是抱着人各种逗弄,玩,最后身子着火就跑去洗澡,啥坏事也不干。 甘望舒虽然心里觉得没什么关系,但是毕竟才在一起几天,她也没办法主动说出口。 各自隐忍过了第二个夜,早上萧津渡去上班顺便送甘望舒去机场。 林州的这个项目被萧津渡提为重点,所以一下进度就很快。 甘望舒那边是不怎么着急的,她觉得晚点死也是好的,但是萧津渡主打一个早死早超生,所以他很着急。 她被推着走,周二就让公司设计团队接下了这个项目。 进度快的后果就是,新的一周刚过三天,外面财经媒体就有消息了。 #萧安资本甘氏集团首合作# 的头条大剌剌地挂在了周四的晨报上。 萧津渡午休的时候被家里召唤,他吃了个饭后在中午这样素日里他最烦躁的时间段开车回了萧宅。 父亲出差了,找他的是他爷爷。 萧蕴受是把萧安集团推上新高度的一个人,萧安是银行出身,当年和甘氏矛盾产生后,双方都一落千丈,曾祖父那会儿的萧家产业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正式稳住家业基底的是祖父萧蕴受。 几十年发展到父亲手里,萧安资本已经如日中天,萧津渡接手毫不费力,也可以说他是享受祖辈庇蕴的人,自己走得并不艰难。 萧蕴受在萧宅西厅已经住了几十年,院子里被萧津渡奶奶种满时令花果,跟个小菜园似的,孙辈儿来萧宅最喜欢到老人家院子里偷吃的,她就坐在廊下藤椅笑呵呵地看着,十几年如此。 现在夏天,老人都在屋里。老宅阴凉,屋里没有开空调,纯靠院子里送进来的清风。 奶奶午休,只有爷爷一人在厅里坐着。 萧津渡往爷爷跟前的太师椅一坐,端起茶喝了口就放下,没有往日那么悠闲自在。 萧蕴受没看出来他多少有些拘谨,兀自点了点他茶杯一侧那份报纸,“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语气还可以,还以为萧津渡不知情,“怎么和甘氏,有了来往?你处理了吗?” 处理?怎么处理,爽约了,那就是赔钱的结局。 萧津渡看了眼爷爷,笑了声:“您怎么消息那么灵通啊?” “我有看报的习惯。”年过八十的萧蕴受目光炯炯,不像退休几十年的人,坐在这古色古香的厅里,还是显得很有压迫感,“再说这样的消息,别人也会跟我讲。” “是嘛。” “你还没,处理吗?”萧蕴受听他的语气,这事不像是过去式了。 萧津渡又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在老先生不解的目光下,慢吞吞地拿下杯子,抬头说:“这事儿我从头到尾都知道。” 萧蕴受不懂他的意思:“怎么说?” 萧津渡:“是我想要这个项目。不止这一个,以后还有很多和甘氏有关的项目。” 萧蕴受眯起了一双皱纹满布的眼,但并没有第一时间骂他,而是徐徐的,好奇地问:“为什么?” 萧津渡语气尽量诚恳:“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姓甘。” 萧蕴受双眸直勾勾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看向了窗外:“你太奶奶才走多久,你就要当那个,不肖子孙了?” 萧津渡对这样的话没有任何的意外,“以前的事我知道,但是说白了,爷爷,那事儿您觉得能百分百怪对方吗?” “你这话……”萧蕴受回眸看孙子,冷静非常,“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你们愿意一辈子去当仇人,我不愿意。”萧津渡摊手,“我觉得一百年了还为了这个罗生门的事件去放弃我喜欢的人,不值得。” “这事儿几十上百年来都是如此,当年死了四个人,甘家恨萧家也已经入骨了,你懂不懂这个事情的利害?”萧蕴受脸色沉了下去,一字一顿地质问他。 萧津渡却越发云淡风轻了:“我懂,我意思是,可以到此为止了。” “你有什么本事儿可以说出到此为止这样的话?你是当家做主了?还是家里已经没人了?”他语气重了许多。 萧津渡看爷爷,无奈道:“您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合着跟我在诅咒您一样。” “你这些话,足以气死我了。”他指了指他,脸色已然沉如铁。 萧津渡端茶喝,避其锋芒:“我可没这意思,就是喜欢了个人,不想劳燕分飞而已。” “能不能喜欢你不知道?你怎么不在你太奶奶还在的时候去跟她说这事儿?”萧蕴受中气十足地呵斥。 萧津渡:“那会儿我是真喜欢,但还没到说的时候。” “你死了这条心,趁早断了。”老人家指着他,“家里不干涉你婚姻就已经给足了你自由了,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多大了,你整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如今还舞到这事上面来了,你不知死活了你。” “哎,爷爷,有话好好说,吃喝玩乐这名头我不在意,属实,赚钱嘛就是享受用的,但不务正业就不合适了吧?我听错没有,您再说一遍我听听。” “……” 萧蕴受被他的话噎得没法子吱声,确实是说快了,这小子这几年把公司运营得还可以,不能在这方面上说他。 不过,想想他还是找到了一个角度指责他:“你和甘家牵扯上了,合作上了,这不叫不务正业?” “欲加之罪。”他笑了声,“算了不扯那么多了,我真心实意想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这事儿就让它过去。” “你别逼我赶你出家门。” “……” 萧蕴受怒视着他,“你还没到当家做主的时候,这些事你敢再提,我饶不了你。” 萧津渡吸气,无奈不已:“不是,这事儿和当家做主有什么关系?咱拿事实来说话,爷爷。 当年那事,根本没有谁对谁错的证据,主要是误会比较深,我知道,当年是出过人命,好几条人命,但是这也不能就算在人家头上,被甘家算在头上咱不也不爽吗? 所以事到如今,都近百年过去了,小辈的还要为这些事儿受苦受累,何必呢。” “这地球那么大,你找不到女孩子了??你要去跟甘家的人在一块儿玩。然后说家里让你受苦受累了?你说这话,有没有心肝,你自己说。” 萧津渡叹息:“我前面说那么一大堆,要不您给我一个答复,再说说我有没有心肝这事儿。” “误会摆在那里,人命摆在那里,这么多年过去,哪怕是误会它也只能世世代代地误会下去,没人能去解开这个局,也不可以解开它!当年萧家的两条人命和家业几近凋零的后果不是拿来让你在享福的今天脑子发热想卑躬屈膝去登门求和好的! 你不要骨气,萧家还要呢!”萧蕴受拍了拍桌子。 “这跟骨气有什么关系……”他缓和气氛,淡然解释,“我俩在一起没有人觉得谁就低声下气了,谁就没尊严了。” “你不这么认为,甘家的人会这么认为!” “我想要和我女朋友在一起,牺牲点也无可厚非。” “说到底,你就当萧家全死光了!是吧?”萧蕴受眸光闪烁,怒意迸发,“你愿意去牺牲就去牺牲,你爷爷不可能!当年我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祖父与姑姑死去的,因为甘家而死去的! 你要当这不肖子孙我管不了你,但只要我活着,萧家就不可能和甘家有来往!” 萧津渡看了眼已经上火的老先生,欲言又止几许,起身告辞。 他理解老人家那种直面事情的深刻和打击,但是说了半天,他在说事到如今多年过去,罗生门的事情一直受影响并没有益处,可以适当地放下,老人家一直在跟他扯已经既定的仇恨,谁主动服软就是没骨气。 说不到一块儿去。 萧舜清晚上出差回来,一到家就听说了家里中午发生的事,据说老爷子被小孙子气得晚饭都没有出来吃。 萧舜清打电话给儿子。 彼时的萧津渡刚下飞机,他去览市了。 机场呼啸的风声里,萧津渡踩着舷梯漫不经心地一边往下一边说:“我没想气他老人家,但是说不通啊,看他上火了我就走了,他还气着呢?” “你为什么会和甘家的人在一块儿呢?我不理解。”萧舜清问他,“你不知道两家人的情况吗?” “我知道啊,但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和人分开了两年,我还是喜欢。不和她在一块,我这辈子就单身了。” 第105节 “……”萧舜清深深吁了口气,头疼,“你在哪儿呢?” “览市。” “去出差?” “不是,来看女朋友。” “……”萧舜清无言了会儿,说,“你太奶奶才走没两年,你不应该这时候去跟你爷爷说这种事。” “我太奶奶才不会在意这事呢,她只在意我不结婚,我结婚她高兴着呢。” “……”萧舜清提醒他,“你和甘家的人结婚,她高兴不起来。” “才怪,人家深明大义思想前卫跟你们一个个似的,迂腐守旧封建老思想。” “……”萧舜清在电话里呵斥他,“你别没大没小的啊,我不理你的话,你这事儿敢再进行下去,到时候就是上萧家祠堂去跪个三天三夜你爷爷都不带让你起来的。” “那您找我干嘛?为了骂我?我现在够闹心的了,我爷爷说我是不肖子孙,我看你们也没把我当一家人啊。” “……” 萧津渡坐入车子里,换了个手拿手机,闭上眼睛讲电话,“爸,你跟我爷爷洗洗脑,他那脑子全是仇恨,一点他孙子的幸福都没有。” “……”萧舜清扯了扯唇,“这事儿不怪你爷爷恼怒,你还是先考虑考虑分了吧。” “我分不了。没必要分的事干嘛老让我分,您说说,当年那件事,谁对谁错?” “现在压根就不是谁对谁错的事儿,是这个事情已经定型了,定型了几百年了。你懂不懂?” “既然你们都知道,问题不是对错,而是定型了,完了你们宁愿一辈子这样,世世代代这样,工作上生活上都去避免和甘家接触,不考虑做个改变。 平时没有交集就算了,没必要主动去改变,现如今我有需要,家里也不愿意,不同意,宁愿让我分手,说实话,这想法您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我知道,但你跟我说没用。” “那我跟谁说啊?我爷爷左一句萧家轮不到我当家做主,右一句我当萧家都死光了,我还怎么跟他说?” “……” “我都不敢跟他说抛开感情不讲,萧家和甘家都是北市巨头,合作只会有利无害,会让萧安在北市在行业里都更上一层楼,我要是说了,我爷爷该觉得我为了钱奴颜婢膝丧权辱国背叛家族,看不起他的企业看不起萧家,甩我一句萧家宁愿饿死也不需要去和甘家合作,萧家没有我这种不肖子孙。” 萧舜清在电话里叹息:“那你想怎么做?不能分手,非要结婚,非要合作是吗?” 萧津渡:“先合作了,结婚可以往后稍稍。” “……” 自然知道他想要合作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试水,最后合作多了关系自然就缓和了。 “津渡……这事,这事我不说你,但是我跟你说,难办。我也不能为这事儿去跟你爷爷吵一通,没必要。” “我没让您去吵,但是沟通沟通总要的吧?” “那我也成了不肖子孙了。” “爸……”他拖长了尾音,语气惆怅万千,“我这为萧安东南西北跑为了啥啊,您是一点苦劳都不看啊,我平时跟您要求什么了没?” “好了,我去说说,但是你这事啊。”他无奈道,“我还是希望你考虑考虑实际情况,要改变也很难在一时之间。” “这一时之间不改变,以后也不可能了,我知道你们的托辞,别说了我三十三了不是三岁。” “……” 萧舜清在另一端骂他,“你就是仗着我不会揍你,你料准了我会站在你这边是吧?” 萧津渡笑了声:“没呢,我就觉得我父亲英明得很根本不会那么守旧,没必要,咱俩考虑事情一直在一个频道上的。” “……” “您说您骂我,我冤不冤枉?我爷爷骂就骂了,去世的毕竟是他姑姑,他可以不讲道理直接给甘家定罪,我理解他愤懑的情绪,但您不讲道理地也骂?合适吗?我是生来继承仇恨和挨骂的?” “……” “好了我不说了,我就当这事儿已经成了。等我抽空带您儿媳妇给您和我妈见见。” “……” 萧舜清还要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萧津渡从机场飞驰到沪檀林,已经快深夜十二点。 小区里静得夏夜蝉鸣声都很清晰,风吹草动的满满夏意。 他把车子停在邻居家门口,试探性给甘望舒发消息。 小姑娘还没睡呢,秒回。 他问她睡没,她回了个表情包写着“失眠”。 真可爱。 他下车摁了门铃。 甘望舒惊呆了,摸手机回复:“你不会在我门口吧?” “可不,千里陪.睡来了。” “……” 甘望舒火速开了门。 萧津渡重新上车,穿过园里风景如画的长长私道到了主屋门口,下来,一眼就看到从屋里跑出来穿着睡裙的小姑娘。 赤着脚,白玉般的小脚丫踩着木地板跳出来,踩到了门口飘落的枯叶,咔嚓一声,好听极了。 萧津渡一把将她抱起,让她双脚离地,“别踩到树枝儿了,你这儿应该找个管家的,落叶多,及时给你收拾收拾。” “我明天都要打道回府了,你怎么还来啊。”她埋在他肩窝蹭,被抱进屋里还是一路很不真实。 萧津渡抱着她慢悠悠往里走,“寻思着我家望舒儿今儿可能被家里骂了,我来看看,在北市睡不着,急死了。” 甘望舒软绵绵地蹭一蹭他肩头,在他耳边问:“那你被骂了没有?” “你猜。” “……”甘望舒一下惆怅道,“我刚刚其实已经睡了一觉,梦见你被赶出家门了。” “哟,那你收留我不?养我不?”他调侃。 “我也被赶出家门了。” “……”萧津渡笑得不行,把她放在沙发上。 她跪在沙发,搂着他的腰是一点笑不出来的,“真的,我还没接家里电话,说我出差了,但我觉得天一亮也是这样的结果。” “那咱就当亡命鸳鸯去啊,多好啊,这集团谁爱继承就继承去,咱多自在啊。”萧津渡勾勾她小巧的下巴,“望舒儿你别担心,我都工作十来年了,够我们甘总退休挥霍到老了。” 第59章 下了班只想聊爱情。 他永远都那么云淡风轻, 无所谓,和无所畏惧。 甘望舒却越发担心他了,“有没有骂你嘛。” 萧津渡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反正事情没什么悬念, 你别担心。” “啊?”她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萧津渡环视一圈她这里,“我今晚能不能在你这儿留宿啊, 望舒。” “……” 甘望舒低下头,轻点了点下巴, “你让隔壁阿姨给你拿衣服过来吧。” 萧津渡眉开眼笑, 马上就打了个电话到隔壁去。 几分钟拿了衣服回来, 两人就一起往楼上走。 甘望舒还是问了句他事情的过程,相比较于结果,她更想知道过程他有没有被骂。 萧津渡也没真的想瞒着什么,因为他只要结果好, 过程无所谓。 “老爷子骂了,但我爸没骂我。” “你爷爷?” “嗯。当年投河自尽的人是他姑姑。” 甘望舒吸了口气,“那你爸, 真的没骂你?” “没有, 我爸一直比较靠我这边的, 我俩工作理念基本一样, 很多事儿能说到一个点上。”他云淡风轻地跟她解释,安抚她的心, “所以这事儿我一开始就估摸着我爸不会有太激烈的反应, 我爷爷的反应我也是意料之中。” “你爸爸比较疼你, 但是……他也不能忤逆你爷爷吧。” “我知道, 但是他说不通还有我大哥。没事儿,我是一点不担心的。” “你大哥?你爷爷听你大哥的吗?” “对, 他就爱他大孙子。”萧津渡笑了声,搂着她拐入她的房间,“我大哥不从商的。” “哦,他没有在萧安工作。” “没,所以我爷爷欣赏他。”萧津渡摊开手指,“士、农、工、商,老爷子觉得只有最没能力的人才继承他的家业,有能力的自立门户去了,所以我大哥走仕途,他欣赏得很。” 甘望舒恍然。 萧津渡:“但他也不想想,我们家就两兄弟,都没人从商那他打算捐出去啊?” “……” “属于是异想天开想一出是一出,还一想几十年,我烦他这点很久了。 我爸让我别去管老人家,好好过我自己的好日子,反正公司都是我的也挺好的,家产都不用分,他是乐得轻松,反正我哥也没意见。” “……”她失笑。 萧津渡甩上门,把她摁在怀里蹭,“但是我今儿是有点后悔从商的,你说,我要是走仕途多好,我爷爷就听我的了,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甘望舒被说得,真想亲亲他:“那你大哥疼你不?他会帮你吗?你们家的关系,不会像我们家这么差吧?” “不会,他帮,所以说这事儿没悬念,我大哥做那种工作,思想觉悟才不会困死在这种局里呢。” 她笑了,搂着他亲一亲,“那你别惆怅了,你从商多好啊,我觉得咱俩每天下了班可以在家里一起聊工作,多好,你做别的我就没人聊啦。” 第106节 萧津渡眉一拧,“别了吧,上班本来就烦,下了班还要和老婆聊工作。” “……” “下班我只想和你聊点儿,”他眼尾吊着惬意,“咱俩喜欢的。” “……” 她笑得不行,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你去洗澡吧,好晚了。” “我明儿不上班,不着急。你先睡。” “你明天是不是又准备上我办公室去睡觉啦?”她调侃。 “是啊,你真聪明啊宝宝。” “……” 萧津渡捧着她的脸深深亲了一口,才去洗澡。 甘望舒去衣帽间取了个枕头出来,丢在自己枕头边上。 “望舒儿。”萧津渡在浴室喊。 甘望舒走了过去:“嗯?” “毛巾放哪儿了?” “哦……”她蹙眉,“好像让我拿去洗了,准备走了我晒了好多东西。你用我的吧,那条米白色的。” “这,合适吗,这么亲密的东西。”他声音夹着笑。 甘望舒倒是很淡定,“接吻的时候没见你说太亲密,少假惺惺的了,萧总。” 浴室里传来细密低笑,没有说话。 甘望舒默默回去爬上床,把卧室的大灯调整成睡眠模式,在淡淡光影下安心地玩着手机等洗澡的人。 她还没考虑好明天要怎么跟家里人回话,她说她明儿就回览市来,今天出差了,但是具体要怎么回复,她还没想好,刚刚就是因为想这事儿所以醒来后失眠了。 其实萧津渡刚刚在楼下开的玩笑是不错的,她是可以什么都不要的,比起甘家给的东西,显然他更值钱,离开了两年回来接手甘氏,也只是觉得不要白不要罢了。 但是他肯定不行,他也许愿意放弃家里的东西跟她在一块儿,但是她总不能那么自私,真的和他孑然一身抛弃所有去过自己的生活。 她不要甘家的东西是因为和甘家完全没有一丝亲情可言了,但是他不一样,他有美满的家庭,家里人是疼爱他的,除了爷爷因为之前的仇恨不愿意一下子就答应他,其他的,父亲大哥都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想着想着,熟悉的脚步声踩着木地板轻而稳地飘来了,床侧陷入一分,甘望舒心也随之往一侧倾斜。 一只长臂朝她搂了上来,把她圈到怀里去。 “想什么。”浑身放松的男人声音有一丝苏哑,好听极了。 甘望舒心头仿佛有一根丝线缠绕,再随着他话音收尾而拉紧,她痒得忍不住蹭了蹭他。 他身上都是湿润潮湿的气息,冰冰凉凉的肯定洗冷水澡了,但是蹭起来好舒服。 她完全没动,任由他调整了一个两人都很舒服的搂抱姿势,再在他心口轻声说:“想那事儿,明天要不要也一样坦白了。” “坦白得有善后的路,想到了吗?” “没。” “那不能光挨骂,挨完骂还没结果,不白挨了?我心疼死。”他收紧了手臂。 “唉,”甘望舒把脑袋整个靠在他脖颈间,亲密地叹息,“我是觉得善后不了。以前他们就知道我们有关系,以为咱俩在一起了,后来也许以为分了。 现在把事情摊开来说,无论如何都得挨一阵骂,至于挨完骂的结果,似乎真的没结果,你那边是因为你爸爸和大哥都疼你,我这里不行,我还没跟我二哥说,而且我无法保证我二哥会在这个事情上支持我,这涉及原则问题了。” “那咱就先别说了。”他亲亲她微烫的侧脸,给她支招,“你就说你现在和萧津渡没联系,这事儿你不知道,手底下的人干的,随便找个人给你兜着。完了要是让你结束合作你就说目前应该结束不了了,不想浪费一大笔违约金,你说估摸萧安那边会结束合作。” “……” “你就等着,等着等着咱就合作愉快了。” “……” 她陡然笑了,“你怎么这么坏啊。那下次呢?” “你家里人的反应应该不会太大,甘氏这几年不太顺,现在追求的是稳定发展,你父亲和奶奶大概率不会特别在意这个事情。” “但是,利益是利益,他们在意利益,也许能在钱这点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能接受我跟你在一块儿吗?你总要上甘家大门的。” “咱不着急结婚,明年看看情况,钱不够就砸钱,我一定给岳父岳母和奶奶都砸得他们接受我这个女婿。” “……” 甘望舒愣了会儿,和他咬耳朵,声音细若蚊蝇:“你不用叫那么好听的,我现在在家里都不叫人了,今年回国至今我都没在家里吃过一顿饭。” “……” 萧津渡心疼得翻身把她压下了。 “望舒,没关系,我们现在自己有一个家,我们天天一起吃饭,没钱我给你,工作不顺有我,有人和你当一家子,我稀罕得不行,你也稀罕稀罕我。” 甘望舒眼一眨就掉了眼泪。 萧津渡亲了上去,“别哭,以前我就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你第一次对我笑得特别开心的模样,我还记得呢。” “我以前没有对你笑嘛。” “没有,第一次是我们在四合院的时候,去菜市场买菜,你喜欢那个地方,就冲我笑。那天我可开心了,我无比喜欢你笑的样子。” 甘望舒说不出一个字,只有眼泪如急流淌下眼角。 萧津渡俯首吻住。 甘望舒脑海里还在努力搜寻他说的那一帧画面,眨着泪光闪闪的眼,没有回神。 萧津渡把手从她发丝上往下摩挲,擦上她细白的眼皮,轻轻抚摸让她闭眼,再深入地索要。 断断续续的如丝线缠绕般让甘望舒觉得抽不开身,从枕头上往下无力地滑落,又及时被捞起来继续。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吻能那么久,五分钟,十分钟……一刻钟,反正停停歇歇他又继续,像盛夏急雨一阵又一阵,太阳悄悄爬出来让植被喘点气,还没退下呢雨又来了,她都分不清是自己缓和时间太久还是那阵雨太急了。 反正阳光里的雨,漂亮,燥热,凉意,闷,呼吸不过来,是一种人体承受的极限。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有汗湿了,即使在空调房里还是觉得体温在逐渐攀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滚烫起来。 萧津渡的身子更是了。 “好热。”她控制不住嘤咛出声。 那一刻脑子好像宕机了,脱口而出,接着就隐约听到空调滴滴答答的声音,冷气一下加足。 甘望舒想扯被子盖住彼此,但萧津渡摁下,没让盖。 她在他耳边嘀咕关灯,盖被子。 她害羞。 萧津渡知道,但是他没想做最后一步。 他起身要去冲冷水澡的时候,甘望舒才知道他的想法,她缠住他不让,手脚纠缠着那修长的四肢,不想和他分开,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嘀咕着不用洗。 萧津渡起初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反应过来,那火一下子好像浇了油一样,猛烈不已。 他火速下了床,“别,不行。”他笑了笑,声音哑得像高烧过后,“这才几天啊。” 甘望舒半颗脑袋缩在被子里,看着他在床边昏暗的光影幽眛中整理衣服,她迷恋不已地说:“可我们认识好久了,三年多了。” “那也不行,你以前对我可冷了,”他一本正经道,“我没法当在一起过。” “……”她委屈地呢喃,“那你跟文律师说我们在一起了。” “我没说,只是没否认而已。” “……”她嘟嘟嘴。 萧津渡在床边居高临下地逗她:“再说这事儿和嘴上口嗨能一样吗?” “……” “我可不能做这种坏人,那么快就把我的望舒吃干抹净,我舍不得。” 没有男人不贪恋那种耳鬓厮磨的亲密感,贪恋四肢百骸电流弥漫的新鲜感,贪恋她身上和那条酥软的毛巾一样的奶香味。 说实话那条毛巾萧津渡用着不是很顺手,太软了,浸了水好像一团棉花,好像随时要化开,男人用不惯,但是上面全是奶香味,一握住,根本舍不得放开,他都想跟她申请一下以后就用她毛巾好了,他已经让自己立刻习惯这种像海绵一样的东西洗澡。 甘望舒缩在空调被里,浑身泛红,安安静静听着脚步声走远,依稀有流水声传来。 大约半个钟头后,夜深水熄,脚步声不轻不重地去而复返。 他知道她没睡着,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而是走着让她能深切感受到他回来了的步伐。 甘望舒那一刻真的有种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年的那种……剧烈的幸福感。 从十二岁回到甘家那一刻至今,她从没有这种饱满的归属感,从前都感觉,哪里都空荡荡的。 “望舒,还热吗?不热空调调高一点,别感冒了。” “那得看萧总咯。”她调皮道。 萧津渡挑了个眉,遥控器放在手里捏着,看了看那空调上22的数字,又看了看床上隆起的那一小抹,掂了掂遥控器,没有动。 甘望舒透过被子的缝隙看着他这一幕,满脸羞涩,“快关呀。” 萧津渡瞄了眼她,但是遥控器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几秒后又放下了。 “等你睡着再调吧,你睡着了我就做人了。” “……” 第60章 死的说成活的。 甘望舒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的, 只知道半夜醒来,萧津渡还没睡,抱着她, 手在她背后玩手机,键盘摁得飞起。 她瞥了眼,看到备注是荣晟, 咕哝了句你们同性的大老板半夜那么想对方吗,都不要女人的, 把他惹得直笑, 完了就丢下手机哄她睡。 他几点睡的甘望舒不得而知。 第二天在公司里, 甘望舒才知道萧总半夜联系荣总并不是想对方。 萧津渡在美国流浪的那些年创立了一个公司,xq集团,他是创始人,荣晟是联合创始人, 两人不止一起玩,利益牵扯也挺多的。 第107节 听说荣总和甘氏集团的一个副总裁关系不错,萧津渡让他跟这位副总裁谈个新合作, 和xq有关的项目, 把他们有合作的关系扯上。 这样甘望舒今天和家里打电话也有了背锅的人选。 当然也不算背锅, 他们那边利益关系可以直接坦白, 只要是让副总裁知道利益摆在那儿,人家就不会对背锅有意见。 甘望舒每到这种时候就免不了感叹萧津渡为她付出得多。 白天到公司没一会儿, 她就接到了家里父亲的电话。 她按照萧津渡昨晚和早上支的招把话说了。 虽然甘兴业在那头说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不知道, 但是事已至此, 除了训斥她两句工作如此不上心会让她奶奶不满意生气之外, 也没法子了,电话挂了。 甘望舒才不在意老太太生不生气呢。 丢下手机, 她抬头一瞧,萧总气定神闲地在她沙发上玩手机呢,看上去既像是听到了电话,又好像没听到。 她好奇他在干嘛,偷偷拿自己的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他,放大镜头。 他在翻阅相册,而那个相册里都是她的照片。 “你快睡觉吧,你昨晚至少到五点才睡。”甘望舒有些无奈,“那些照片有什么好看的,你没看过吗?”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 这家伙每次在聊到让他不要在她身上花费精力的时候就很叛逆,很硬气。 “晚上别上我床哦。”她道。 “……”萧津渡丢下手机秒睡。 甘望舒在后面笑,“你真是坏透了。” 萧总都不带还嘴的,睡,一副睡得很香的样子。 中午甘望舒看他没醒,没舍得喊他,自己跑去和这边分公司的副总吃饭,交代了一下工作,她下周开始不在这边办公了。 她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一秒萧津渡就被电话吵醒了。 他摸来手机摁了,往后看向办公桌的方向,怕吵到他家望舒工作。 一瞧,却没有那抹可爱的人影。 接电话之前萧津渡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原来已经十二点了。 “喂。”萧津渡原地躺着不动。 “津渡啊,你还没起床呢?”大哥揶揄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嗯。”他闭着眼,慵懒地回复。 “你啊你,最近是一点正事不干啊。”大哥在那一端无奈摇头,“我听说,你闯祸了啊。” “闯什么祸了。”他漫不经心的。 “哼。”萧京台淡笑,“你和甘家的人,在一块儿了?搁家里说不通呢?” “嗯。” “你这是为什么啊?你是认真的吗?如果不是……” “这话有问的必要?你闲得慌还是我闲得慌?” 大哥戛然而止,叹息道:“好了,知道了。你这小姑娘,几岁来着?” “小我三岁,怎么了?” “三岁。那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了。” 萧津渡睁开了眼睛,“嗯?” “没事儿,记起了一个老朋友。我晚上回家一趟,给你跟爷爷聊聊,你别担心。” 萧津渡眼珠子转了转,思索起来。 早几年萧京台结婚生子,对象是两个家族安排的,他在婚前据说除了照片才见了人一面,就是订婚宴上。 他和大哥的生活环境一直不一样,萧京台从上学到工作一直在国内,兄弟俩以前除了他放假回国很少在一块接触。 所以前面在大哥成年到结婚之前的十来年里,萧津渡记忆中关于大哥的感情新闻不多,貌似就一个名字隐约有印象。 他试探性地对着电话说:“我怎么记得,以前是有个人,但不是姓……赣吗?你说她姓赣的啊。” 电话中沉默着。 这份沉默算是有千言万语。 赣,其实是甘。 萧津渡坐了起来,垂下脑袋,双手撑在了膝上,一边端起桌上的茶杯一边说:“那算了,我晚上就回去了,我自个儿找爷爷说。” “没事儿。”萧京台笑了声,“大哥去给你说。” “不用,我也就是懒,想走个捷径而已,但我自己办不到的事情我不会做。” “我知道你有能力为自己争取,但真的无妨,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只是恰好想起,并不是在怀念什么。”他轻声感叹,“只是觉得你勇气比我好多了,而现如今我拿勇气换来的成果,它总得有点用处,以前人微言轻,无法为自己做什么,现在在家里能说上半句话,大哥也想试试。” 萧津渡半天没吱声,直到电话挂了。 他没去阻止萧京台的好意,他相信有大哥出面确实事情好办许多,萧京台这种工作的人,最会舌灿莲花把死的说成活的,老人家也吃这一套,他是说不来什么好听的话的。 甘望舒吃完饭回来,发现人醒着,惊讶道:“哇,你醒啦,那我给你叫餐好不好?粤菜好吗?” “你吃了?”萧津渡倒在沙发里,斜眼看她,“没事儿,也不饿。” “我去和副总吃饭了,吩咐点儿事。”甘望舒走过去落座在他身侧,“怎么又不饿啦,晚上不睡白天不饿,你是神仙吗萧总?我赚的钱够你吃饭的,不用客气。” 他失笑,勾勾她的下巴逗,“我家小姑娘赚钱辛苦,这几年受多大罪了,我省点花也是正常。” “不要,我都怕你把胃饿坏了。”甘望舒靠到他胸膛去,眨眼睛,“我可以再陪你吃几口,刚刚我也没怎么吃。” 萧津渡眼里点起亮光。 甘望舒开心地拿手机点餐。 “怎么没吃了,不好吃?”萧津渡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 “我点的菜还行,但副总点的菜我消受不了,牛排血淋淋的,马肉血肉模糊,一桌子色调饱和度太高看得我反胃。” 萧津渡把手放到她胃部揉。 甘望舒咬住唇,斜睨他,拿下他的手。 萧津渡眼角吊着深深的弧度。 甘望舒扑过去咬他下巴,用气息声说:“坏人,在床上手不干净就算了,大白天也干这勾当。” “你说得我也没胃口了,就想吃点自己喜欢的。” “……” 一起吃了午饭,下午萧津渡就没再睡,被荣晟喊去公司帮他处理个事,荣晟这周不在览市。 萧津渡去了一个小时回来,也算是还他昨晚的人情了,下午他就在甘望舒那儿和她聊新安排的工作了。 他站在她身边,握着她的鼠标给她点文件,把内容一点点给她讲解。 甘望舒目光起初落在他手掌上,不知道是她鼠标小的缘故,还是他手大,反正那鼠标被他完全裹在掌心中,他修长的手指在画着一轮弯月的鼠标垫上轻轻摩挲,一静一动都好像擦过的是她的心一样,吸引人至极。 看着看着就顺着他的小臂往上挪动,到了他裹在白衬衣里的笔直肩头,再然后,是流畅的下颌线。 萧总还是那么瘦,但好看。 “专心一点,小祖宗。没看过?” “……” 她迅速低头。 萧津渡轻笑,把另一只手攀过她肩头往怀里搂,弯下腰和她耳语,“以后我看照片不要说我,甘总,嗯?五十步别笑百步。” “……” 甘望舒默默去说正事儿,“这个公司,你什么时候创办的啊。” “二十出头那会儿吧,二十。” “那么小啊。” “被家里断了经济那两年,穷极思变。” “……”她忍俊不禁,但也由衷感慨,“你不用变也是有钱的,左右也就是拮据两年,萧安那么多子公司,家大业大,你还是中明的股东,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在顶着,身上任务那么重了还创立一个新公司,你压力多大啊。” “还行,年轻,还能扛得住。” 她摸着他搭在肩上的手,闲聊:“其实,你这样性子的人,抛开钱不谈,感觉你也会创立它。” “抛不开,宝宝。” “……” 萧津渡左手摸她的脸,右手捏鼠标,目光在电脑屏幕上一点点移动,“钱能满足世界上大部分的欲望,不缺钱因为其他想法而动手的话,也不过是为了钱去满足那些欲望。” 甘望舒怔愣了下,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抽丝剥茧地绽放开。 “一定都是因为钱吗,那,比如我呢?我之于你呢?钱能解决吗?” “要你我也需要本钱,我没能力的话,跟家里怎么谈条件呢。” 甘望舒恍然。 萧津渡:“所以那年稀里糊涂阴差阳错地自立了门户,如今家里老爷子会因此掂量再三的,毕竟离了他我也能过得挺快活,xq不是新公司了,在美十来年已经风生水起,对我来说是高枕无忧的靠山,对老爷子来说是个危险炸弹。” 甘望舒投到他怀里去,“我们萧总真是值得学习呢。” “不工作了,宝宝?” 她嬉笑:“不要老是说工作行不行,现在是下午茶时间了。” “哟,”他丢下鼠标,“怪我怪我,和我们望舒儿在一块就得谈点情说点爱,钱赚不完。” 甘望舒喝了下午茶就提前下班,回家收拾了一下东西,晚上两人一起去机场回北市。 萧津渡说不开心是假的,一路上搁头等舱里都开始和她聊她最喜欢哪个房子了,他们挑一个住,住到结婚。 第108节 北市那边,那个点正好萧宅西厅的管家跟萧蕴受打招呼说大公子回来了,在前院见父母,一会儿就来。 萧蕴受一听就打消了要去休息的念头,直接在厅里修剪盆栽了,不到十分钟,人就来了。 “爷爷,还没休息呢。” “不是你说要来,好让你扑空么?改明儿又出差去了。” 萧京台笑了一声:“是我不好,成天跑着,有半个月没回家了。” 萧蕴受可没真的抱怨,说说而已,一听就拉其他人垫底了:“那也比津渡那小子强,昨儿把他骂了一通,听说今天直接离京了,怎么的这跟我闹离家出走呢,有本事别回来了,气死我了。” 萧京台忙道:“您说哪儿呢,他出差去了,昨天晚上就走,辛苦得很呢。” 萧蕴受冷哼了声,慢条斯理地丢下剪子去厅里落座,“你自己呢,顺利吗这一趟。” “很顺利。” 萧京台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半杯,“我听我爸说,津渡这两天惹您生气了,他和一个,甘氏集团的女孩子,在一块谈恋爱。” 老人家不说话,显然气着呢,懒得说。 萧京台坐下:“我听说您不同意来着。” “你觉得我能同意?”他沉着脸,一脸无奈,“你爹中午还来找我,他们父子俩真不知道在想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 萧京台轻笑,颔首:“按理说是不合适,您肯定不能同意。不过……” 萧蕴受眼神一下闪了闪,忽而明白这个孙子为何深夜登门了。 他斜眼扫了过去:“你爸找你来的,还是津渡找你来的?” 萧京台微笑道:“您别生气,爷爷,小事儿而已,无论您答不答应,这都是个小事儿。” “这不是小事。”萧蕴受脾气还算可以地和他道,“两家不和百年了,你觉得他在想什么?这有可能吗?” “是啊,不合挺久了,以至于,有时候我们这些小一辈的,在外面行走确实是捉襟见肘许多。”他摊开手数了数,“比如我和甘家二房的大公子,其实在单位里,想法还是挺一致的,但是这些年确实也没好过多的去交集,但私下里其实我们也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萧蕴受静看着大孙子。 萧京台:“我和甘家大房的二公子,其实曾经在美出差途中也有过一面之缘,也蛮欣赏对方。但也只能如此。” 萧蕴受徐徐低下头喝茶。 萧京台:“我听说与津渡在一起的,是甘氏集团现任的女总裁,就是这位二公子的妹妹。 所以,我反倒是觉得津渡这小子才是我们家最会发展家业的一个人,我这些年就没有他这个想法和胆色。 当然他确实惹您生气了,这是不应该的,但是说句自私的,对我们这些小一辈的来说,如果事情成了,往后几十年里在北市的路,也确实算是有一个不错的分支,总这样也确实难免有些不便。” 萧蕴受偏头盯着大孙子,声音沉如冰:“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没有甘家,萧家发展不起来?” “不不,爷爷,完全不是这个意思。萧家这百来年发展得什么样,您知道,我们更知道,发展方面绝不会有什么影响,说白了两家不是一个行业的,怎么会有影响呢。 只是以前的恩怨是以前的,也不知恩怨真真假假,但现在上百年过去了,现如今咱不能否认甘家也有很杰出的青年才俊,为人也都不错,像津渡喜欢那个女孩子,人可是大老板,和他一样是年纪轻轻能力出众的。 所以现在,有一个不错的转折……这个转折,真的有利无弊,对我来说是,对津渡来说更是。” 萧京台给爷爷倒茶:“但这都是小事儿,可以考虑,也可以不考虑,都行,您别生气。 其实这些年我也已经接受和甘家的人只能是点头之交这样的结果,若不是津渡和他们家姑娘恋爱了,我是不敢来找您,当这个出头鸟的,我也怕您骂啊。”他笑了。 “甘家的人不会像他这样上赶着和好的,”萧蕴受冷哼,“你们啊,一个个的没骨气,我不想说你们。” “有没有骨气的,他自个儿出面,您不用丢身份,他自个儿爱谈这恋爱,人家家里的麻烦就留给他自个儿解决,他要是解决不了呢,不正好吗?” “你就是觉得,这个事情有必要去考虑,我非得答应他不可,是嘛?” “我不是这意思,爷爷,只是,津渡办事我觉得,他是有他的道理的,我信他。萧安这些年在他手里成就如何,您清楚的,所以有些事我觉得大家可以商量商量。” “他这不是商量的意思,这是威胁我呢,不答应他,他公司都不要了吧?这个混账。” “那您要是不想答应,就让他不要呗,反正没了公司吃苦受累的是他自己。” “他会受苦吗?他自个儿资本雄厚呢!你不知道?他只会让萧安变成无头苍蝇!” 萧蕴受睨他,没好气道。 萧京台笑了笑,“但确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爷爷,我也是想不到两全的办法了,您说,我又不接手家里的事务,津渡接手了,我也没他那个经商的头脑,他才二十出头就能在美国独创了xq,家里就他一个继承人,我无法帮衬他什么,他身上要担着那么多个公司。 早两年美国那边乱,总出事,他都自己顶着压力全力给解决了,没让我爸操半点心,所以我爸上次还跟我说,他在考虑要退休了,他之所以惯着津渡还不是觉得他能力实在是出众,可以完全放下心,他愿意听听孩子的意见。 而我就不行了,我没能力接手家族企业,无法为家里分忧,且像津渡那个岁数的时候,我还在基层吃土呢,他的能力我是达不到的。 所以,您也别气那小子跟您谈条件,他知道自己有本钱,而咱也应该知道他的价值,因此您别在这点能转圜的事情上为难他,他也不想当这个不肖子孙,无非是喜欢人家小姑娘罢了。 他觉得时过境迁,事情可以稍微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也觉得。” 第61章 翻墙进去偷我家小心肝。 北市最近雨不少, 深夜的机场已经湿透了,下飞机的时候不少人在大呼冷。 萧津渡钻入车子的那一秒,刚打开的手机就有大哥早前发来的信息了。 看完, 他放下手机转头给身边的人披上他的西服。 “一下雨就冷,明明七月的天。”甘望舒嘀咕,往他肩头靠。 “咱以后不吃这苦了。” 她失笑, 睨他:“怎么说那么远,这不算吃苦。” “大苦小苦都不用吃。” 甘望舒好奇:“嗯?你怎么说话那么奇怪啊。” 他笑了声。 甘望舒想起他刚刚在看手机, 不由打听:“你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他莞尔, 揉着她的小脸蛋亲, “真聪明啊望舒宝宝。” 她心跳漏了一拍。 萧津渡三言两语简而概之,把事情解决了说给她听。 甘望舒真的很惊讶,没想到他家这么好解决:“没提起过你妈妈,她同意吗?” “我妈。”他笑了声, “她都是随便挑一个人的话听,家里那么多人,总有她觉得中听的话。这种事更不用担心, 说到底是萧家的事, 我爸都没有意见我妈肯定半个字都不会说的, 我爱咋地咋地, 她不会管我。” 甘望舒嘴角上扬,“这样吗。”她好羡慕他的家庭, 她都好几年没见自己妈妈了, 现如今人是在北市还是回西南了, 她也不知道。 萧津渡在她安静而放空的两秒里想起两年前出那事儿后, 第一次去北郊蓝银霜那儿,蓝银霜说的, 如果有个妈妈疼她的话,她不至于这么做…… 萧津渡把她拢在怀里抱着,摸着她的小脑袋转移话题聊他们今晚先去兰江湾住,明天再去北郊看蓝银霜,看她亲爱的小妈。 甘望舒没有意见。 车子迎着细雨飞驰到市区已经不早,甘望舒作息比较正常,洗个澡就睡觉了。 萧津渡一如既往熬夜,躺床上忙着工作,偶尔看看身边紧贴着的乖巧小身影,她搂着他的腰,侧身贴着他的腰侧脑袋埋在他胸膛,睡得很深得他心意。 不过他发现,他家望舒睡觉很黏着他,从前没在一起的时候他肯定不敢想她会在床上这么黏着人,而且两人才在一起也没几天。 想起在车里她安静的那一阵……小姑娘真没安全感。 萧津渡丢下手机,抱着她努力早睡。 下了一夜雨,第二日天气阴凉,很舒服。 甘望舒在兰江湾等到晚起的萧津渡醒来,一起吃了午饭她就跑去北郊了。 她今年回国,小妈又给她在院子里种上西瓜了,已经长好,很大一个。 甘望舒去翻个面打算看熟没熟,结果一翻,发现瓜裂开了。 “小妈,瓜裂开了。”甘望舒进屋子里去找剪刀准备剪瓜藤。 “裂开?哎哟,我昨晚才瞧,还好着呢。”蓝银霜在偏厅坐着看她玩儿,笑盈盈地告诉她厨房的剪刀在哪儿,“刚好你周末回来,可以吃了。” 甘望舒很开心地又溜出去,剪完抱着瓜进屋去厨房切。 但切之前她又出来找手机,回去一通拍摄,给萧津渡发消息。 他本来要一起来的,但临了觉得得找他大哥道个谢去,她就自己来了,一开始他还要带她一起去,她跑路了。 “萧总吃瓜吗?新鲜哒。” 萧津渡:“……” 他回复:“想我了吗?” “??不是,我就是在问你吃不吃瓜,字面意思。你以前吃了我的瓜,为了表示我不在意,我现在请你吃。” 哦,误会了,“你吃,我吃你就好。” “……” 甘望舒发了个揍他的表情包,萧津渡看得直笑。 在他对面喝茶的萧京台见此,也是笑了,“看来这小姑娘,真的很有本事。” 萧津渡抬起头,看了过去。 萧京台给他端茶,“年纪轻轻,独揽大权,还能让你这眼比天高的,动凡心了。” 萧津渡不接话,端起茶,和他碰了个:“事谢谢了。” 萧京台乐不可支,摇摇头。 萧津渡试探性问他那个姓“赣”的人是甘家的什么人。 萧京台说:“过去了,津渡,不用问了。我帮你只是了却一下当年的遗憾,算是画一个漂亮点的句号,没想什么。” “我问问也没什么,要是以后和甘家人吃饭还不遇到了?要是人在,我可以通知你隐身。” 萧京台笑了,点点头:“是萧家二房的人,按年纪排下来,是你那个小姑娘的堂姐,人跟你同岁。” 萧津渡恍然。 “当年小姑娘跟在我身边工作,后来分开后,她调到其他地儿了,前几年也已经结婚。我和二房大公子关系不错,也收到了她转交的请柬。” 萧津渡眼珠子蓦然没再转。 第109节 萧京台倒是一脸诚恳,“要不是你,我还真的没有去想起来了,不过我也算知道,你为什么不上我家里去了,非要到外面来喝茶。就为了问一句。” 萧津渡自然不好在他家里问,大周末的大嫂可能在家,虽然他们夫妻俩估摸自己都很陌生,但他还是尊重着该尊重的人。 不过出来喝茶,确实是为了没忍住时问他一句:“那你为什么不试试?” “没有胜算的事,没必要浪费口舌,惹得,对方不开心,我不开心,家里人也不开心,还有一个……徒劳无功、落败的结在心口,百害而无一利。” 萧津渡看着垂眸在斟茶的男人,没有说话。 萧京台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就像你说的,自己办不到的事情你不会办。所以你想试试,大哥可以走个捷径帮你,但即使到今天,事情放在我身上,我依然觉得难办,我给你办是捷径,给自己办是荆棘,所以我可能也不会去办。” 萧津渡知道,他不从商,家里给予了太多希望在他身上,事情要是闹得满城风雨,事业就功亏一篑了。 “爷爷总觉得,论事业的份量,我是比较重的,但我知道,这事你有资本可以试。所谓自立门户,是有办法自给自足,不受外界影响,任爷爷如何发怒你都有自立的本钱。 而我选择的这条路,名声不错罢了。如果没有萧家在背后支撑,同样也很孤独,这种路,一孤独就走不长久。 特别是这两三年,你回国后,我能感觉到,北市阳光更灿烂了。” 他玩笑道:“所以我跟爷爷说,你别为难津渡。可别让他哥的路也不好走了,咱兄弟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津渡端茶喝。 晚一些离开茶馆,他发消息给甘望舒,她说她出门去和单叶心见面了,晚上可能和朋友吃饭,他就索性回萧宅去。 老爷子在饭桌上虽然对他还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但是也没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父亲萧舜清是解决了就没在意的,倒是母亲问他,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改天可以见个面,不方便来家里就到外面,也跟他说萧家问题不大,大的是甘家,让他有心理准备。 萧津渡知道这个事,但是这事急不来,左右他们也才在一起几天,也完全没需要着急。 晚饭后他终于有时间去北郊了,结果刚到,蓝银霜说甘望舒下午回来了,但晚饭回甘家吃去了。 萧津渡一听就很担心,车子一个掉头开去了甘家。 他还不知道甘宅在哪儿呢,问的蓝银霜才去的。 那个点,甘家的饭也才结束一会儿,小辈的吃完饭就出门玩了,厅里剩下甘家的老夫人和甘兴业,大儿子,加上甘望舒四个人在喝茶。 老夫人这几年身体不太好了,看着苍老不少,讲话也慢了一些,但是本色未改,饭桌上难得撑到结束没有提起扫兴的,但一下饭桌就又聊起了工作,问甘望舒那个和萧安合作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甘望舒说还没处理,等着看萧安那边的情况。 老夫人脸上已经挂着惊讶了,很明显她一顿饭下来忍这个问题忍了很久:“为什么自己不处理。” 甘望舒端着茶杯,垂眸淡声平述:“赔偿金太多。林州那个项目不算小,那个公司已经向政府申请,程序都已经在走流程了,甘氏退出会影响人家的项目进度。” “你也知道事情不小,你却从头到尾不知道这个事情,现在闹到要付违约金的地步。”老太太慢吞吞的语气逐字冷厉起来。 甘望舒淡淡喝着茶,没有声。 老夫人没有看到她的态度,就沉声道:“这个事情你必须尽快解决,甘氏不可能和萧安有合作。” “钱不少,我得琢磨琢磨。” “有什么好琢磨的,你怎么琢磨都不能合作。” “我琢磨,如何取消。”她耐着性子道。 “这还需要考虑吗?”老太太穷追不舍地质问,“你怎么合作上的就怎么取消,你在想什么呢,你造成的损失自然是从你年底的分红里扣。” 甘望舒咽下茶水,声调还是很平稳地回道:“其实这不是和萧安直接合作,只是甘氏接了林州的项目,而萧安是那个项目的投资方之一,而已,萧安不是唯一的投资方。” “那也不行。”老夫人声调高了三分,“这些年甘家都是这个规矩,你不知道吗?你离开几年了忘了这种规矩了吗?你就记得要这个公司其他的你都办不好,那还好意思惦记。” 甘望舒放下茶杯,淡淡看过去:“奶奶,是我惦记?还是您觍着脸喊我回来?” 老夫人和父亲甘兴业都愣住。 甘望舒:“有话可以好好说,奶奶,而不是逮着一个事就兴奋地发难。您要是过了几年依然实在不满意这个继承人,喊我回来干嘛?甘氏集团怎么不捐出去呢。” “你说什么。”她瞪大了一双皱纹满布的眼。 甘兴业也蹙眉:“望舒。” 甘望舒看看父亲,又看看老太太,“一次又一次地找我回来,又嫌弃,后悔了?” 甘兴业没声。 “你们当过家家呢?”甘望舒慢条斯理地冷笑,“当我是三岁小孩儿还是你们一个个脑子都有病,想一出是一出?” 甘兴业整个脸色都是措手不及的怔愣。 老夫人此刻反应过来,抖着手指她:“你疯了甘望舒,我是你奶奶,我在好好地和你说项目的事,做错的是你,你倒不思悔改还骂起我们来了。荒唐……”她声音满含扼腕悔恨,“你这样的继承人,你就没资格接手甘氏。” 甘望舒冷眼瞟过去:“是我没资格还是奶奶你像养不熟的白眼狼。” “望舒!”甘兴业大声喊她,“你注意你的身份,有你这么对长辈对奶奶说话的吗?” 甘望舒冷眼相待:“有什么好注意的?大家还是一家人吗?三年前在我那位所谓的四哥试图把我撞死的时候,就不是了,就自然而然地断绝关系了。你们心里没有数吗?” 甘兴业呼吸此起彼伏。 甘望舒环视一圈,看看父亲又看看老太太,“我现在是甘氏最大的股东,甘家我没兴趣做主,我以后也不会做主,除非家里长辈都不在世了。” 老太太眼睛瞪直。 甘望舒:“但甘氏的问题,是由我做主。这几年甘氏是什么样,奶奶,您应该清楚的,每次都把一个烂摊子丢给我,不要搞得像一盆金子一样。我没有那么完美,面面俱到凡事处理得很好,但我问心无愧,毕竟在甘家这么多人里,我也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不然您觍着脸喊我回来干什么呢? 嫌弃也要有底气,奶奶,不做饭的人,有什么资格嫌弃饭菜不好吃的,这道理我都懂,您快一百岁了,还不懂?” 老太太脸色彻底黑了下去。 甘兴业面色极差:“望舒!” 甘望舒恍若未闻,兀自道:“所以有事可以商量,听听我这个老板的意见,别让我感觉,奶奶,您又动了想换继承人的心。 这个事情我的意见是,现如今甘氏需要发展,如果人家萧安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甘氏牵扯其中,那我甘氏有什么不能的?甘氏的格局一定要比萧安小,才显得骨气很硬吗?但这年头,钱才是王道,骨气有时候也可以适当放一放的,毕竟甘氏已经是烂摊子一个。 所以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三言两语就可以扯清楚了,奶奶,应该不至于到需要换继承人的地步。当然您要换也不是不行,明天您就找个新继承人出来,我把我的股份一套现,咱们两清,以后我不姓甘了,大家彻底别当一家人了,我烦透了,恶心透顶了。” 老夫人眼前发昏,气得要昏过去。 “望舒,”连大哥都觉得她今天战斗力太猛,试探性地喊,“要不你还是先回家吧,你住哪儿呢。” 甘望舒看看父亲,并没有去回复大哥的话。 “爸,您怎么说?我随时可以走的,不是拿了股份就一辈子赖在甘氏的,毕竟当初是你们求我回来的,如今不喜欢我了我肯定也想走。 反正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甘兴业摁住眉心,呼吸紊乱。 “你都是为了钱。”老太太哑声沉痛道。 甘望舒笑了声:“奶奶,不然我一辈子为他人做嫁衣裳,一辈子喝西北风吗?您觉得甘家生得出这种蠢货吗?” 老夫人被说得身子晃了晃。 大哥出声:“望舒,这事过了,你先……” “这事必须说明白,我可不想每次回来吃饭都跟审问罪犯似的,我姓甘是别人给我姓的,不是来路不明自己找上门的;我回来接手甘氏,是有人求着我回来的,而不是我觍着脸不走的,所以,别每次都把我当千古罪人一样审讯,一副我赖着不走一样的脸色。 又恨我又那么需要我,你们不觉得可笑至极吗?一次,又一次。 这甘家和甘氏,我是不需要也不稀罕的,你们搞清楚。” 大哥哑然,无奈地看看父亲和老夫人。 甘兴业拿下手,深呼口气,“你和萧安的那个萧总,你俩在一块儿,望舒。” 老太太抬头,眸色惊讶。 甘望舒格外平静:“对,我俩在一起,以后要结婚的。” 老夫人震惊:“你说什么?” 甘望舒看过去,淡然道:“所以趁机把公司拿回去,正好,奶奶。” 老太太噎住,呼吸各种起伏,“你在威胁我是吗?你现在都会威胁你奶奶了,你是长大了,厉害了。” 甘望舒笑了:“是现在才威胁吗?奶奶,两年前不已经威胁了??您忘了?” “你……” “好了,望舒。”甘兴业抬手,“所以和萧安这事,你知不知情。” “知道。” “那这事就是你不占理!”他怒斥,“就算这事像你说的可以商量,那你也应该先商量,而不是先斩后奏。” 甘望舒:“爸,我没有想先斩后奏,我根本不想奏。” 甘兴业微愣,静看着她没动静。 甘望舒:“跟你们商量,什么结果我知道,但如今甘氏集团是我在做主,我知道怎么让它发展,而不是已经退休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指手画脚。你们要是只是想要一个傀儡,我三哥不行吗?再不济把那个杀人犯叫回来,指着他们做不就好了?是他们做都做不好吗?” 老太太知道在指桑骂槐,倒在椅子里摁着眉心喘气。 甘兴业噎了会儿才开口:“你究竟想做什么?” “是我想做什么还是爸爸和奶奶想做什么?你们想换人还是想自个儿掌权?我们说明白了。我再说一次,我可以走的,随时。” 甘兴业哑了几秒,才说:“你几年前就跟着那个萧家的人在一起,所以从那会儿开始,就有底气和家里决裂了。” 甘望舒面若平湖,冷静陈述:“底气?是啊,有人可以救我于水火,可以在我被我那亲爱的四哥撞断骨头的时候当天飞到美国照顾到我出院,这期间,你们在吗?哦,你们在疯狂地找我,找我二哥,放弃起诉那个杀人犯,你们去看过我一眼吗?” “还有,一边骗我说,公司是我的,一边把我手上的项目转移走,为了逼我放手而打击萧安,想让我和萧安的人闹矛盾,分身乏术主动退出。 但这期间我和萧津渡说过这个事,他甚至都不在乎。爸,您说,这么伟大的甘家,什么样的人能待?我是人,没那么硬的骨头,会被吞干净的,我不怕吗?” 甘兴业苍白着脸没有应话。 甘望舒:“我今天索性一起说了,我知道甘家和萧家的仇,但这个仇尽管有来龙去脉也是不清不楚的,很难说是萧安的责任。所以我不去在意了,哪怕真的有仇但他救我的次数,够抵消我背叛祖宗的罪孽了,所以,我俩迟早要结婚的。” 甘兴业呼吸都屏住了。 甘望舒:“你们一家人商量吧,然后明天,明天给我这个外人,一个准信,这公司,到底你们要给谁,最后一次,我拿了钱就走人,以后结婚也不会劳烦你们去卑微地答应。” 甘望舒的手机振动了好几下了。 这个点,能给她发消息的,她大概率知道是谁。 她起身出去。 走了漫长的私道到大门口,才想起来没有开车。 第110节 手机一直在手上振动,但甘望舒忘了要拿起来看,直到出大门时,电话声把她飘远到不知何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给萧津渡设置了一个独特的铃声,所以能分辨出来是他的来电。 甘望舒站停在甘家园子门口,拿起手机。 那一刻,一阵鸣笛声由远处飘来。 甘望舒抬头,极目之处中,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在长夜灯火下静静闪着车灯。 她愣了愣,试探性看了看车牌。 是萧津渡的牌。 甘望舒惊讶得张了张口,又困惑不已地走了过去,加快脚步到了车门口,往里看。 车内没开灯,只有点亮的星空顶,穿着普蓝色衬衣的萧津渡慵懒地靠在斜放的皮椅里,怀里躺着一束花,是伴着绿叶的多头白玫瑰。 星空顶的光照到他眉眼上,顺着高挺的鼻骨滑落,流淌到下颌,怀里,在玫瑰上荡漾。 他看到她后,眼波里亮起的光似繁星点点。 车门已经打开了,甘望舒钻了进去。 舒服的冷气渗入皮肤,一阵温度也随之将她包裹。 萧津渡将花随手塞在中控台平面上,被空调吹凉的手捧上她的脸好奇地问:“怎么一直不回消息?嗯?我以为你被扣了。” 甘望舒愣愣地和他对视,“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怎么认识路啊。” “我还没有人问路吗?蓝姨说你回来了,我就来接人。”萧津渡仔细看了看她,看不清她的脸色,就伸手摸开了车里的灯。 这下她差极了的脸映入眼帘,他眉心一皱,“被骂了,还是吵架了?” “骂了,又吵架了。” “……” 她轻笑一声,末了就忽然被他抱怀里去。 萧津渡深深把她摁在胸膛,低下头蹭一蹭她冰凉的脸,“早知道,早几分钟来把你偷出来,翻墙进去偷我家小心肝。” “……”甘望舒鼻尖一下就酸涩不已,“我好想你啊。” 萧津渡一愣。 甘望舒在他肩窝,闻着他身上清淡的雪松味,觉得疲惫又放松,忍不住的细声呢喃,“每一秒钟,都在想你。” 第62章 高端游戏。 车内丝丝绕绕的冷气忽然像淬了冰的霜雪, 冻得萧津渡觉得心口刺疼。 “没事儿,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上一秒没有, 这一秒与往后直到永远都是你的。” 甘望舒差点哭出来,蹭了蹭他肩窝,委屈得不行。 萧津渡亲了她两口, 没有深入去抱,直接放她坐好, 系上安全带, 他启动车子直接走了。 甘望舒缩在座椅里看了他一会儿, 抱起那束花在怀,闻一闻花香,聊聊天,“我开车了, 但是忘记开出来了。” “你那个玛莎?” “嗯。” “那破公车能不能丢了?” “……” 甘望舒唇角一抽,笑了声,“那不是公车, 我以前跟你说是公司配的, 你以为都是大家一起开的, 但其实是我自己买的, 毕业回国,自己买的。” “那不是开好几年了?都快十年了。” “……” 甘望舒忽然间也没想要了, 就丢在家里吧。 萧津渡见她没吱声就很开心, “改明儿我给你买, 买十个。” “……” 她默默转移话题, “你今天都忙什么呢?” “下午跟我大哥喝茶,晚上回家吃饭。” “哦, 被打没有?” 他轻笑:“才不会,虽然我爷爷还是不咋待见我,我父母是挺和气的。” 她失笑。 正常来说,萧津渡觉得可以顺着说改天带她和家人吃个饭什么的,但是今天晚上她回家他不知道,所以这事儿他就压在了心底,暂时不打算说了,免得她觉得他这边都解决了,她那边却一团糟,压力太大。 两人直接回家去了。 甘望舒刚进屋就接到了美国的电话。 二哥在电话中跟她说:“要不还是回美国来吧,望舒?二哥养你就好了。” 甘望舒抱着花站在客厅里,沉默着。 甘衔清语气心疼而忧心:“嗯?你一回去,就不开心,早知道二哥不让你回去了。” 甘家给他打电话了,必然是告状加让他来劝她的,知道只有这个儿子能管得住这个妹妹,也是害怕她真的走了。 但是甘衔清才不想去问孰是孰非,他接到电话那一瞬间就在意的是,他家小望舒一回去,又被欺负了。 他心疼。 萧津渡去厨房倒水喝了,出来看人站在那儿不动,没看到她拿手机,就出声:“望舒儿,你渴不渴?” 甘望舒背脊一僵,从失魂落魄里回了魂。 甘衔清的声音已经钻入她耳朵:“这么晚,你和什么男人在一起?望舒。” “……” 萧津渡走到她面前才发现她左手拿着手机,被花挡住了,而人此刻脸色僵硬。 他伸手拨了下她手机,看什么人。 “二哥”两字挂在那儿,萧津渡倒是心安下来,出声:“和你二哥打电话呢?” 甘望舒:“……” 要死啊,她忍着笑踢他一脚,转过身低头回复电话:“二哥,那是我,男朋友。” “你怎么才回国两月就有男朋友了?” “……” 萧津渡在边上听见了,直笑,想听听她怎么说。 甘望舒对着手机弱弱解释:“我俩认识很久了,三年多了。” 另一头的甘衔清问:“就是那个,你之前跟我讲过的,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萧津渡在边上捏她的脸。 甘望舒跳开,羞涩地躲避他的报复,继续应付二哥:“嗯,对。” “那为什么你们如今在一起了?” “因为,他姓……姓萧。” “什么?哪个xiao?” “有仇的那个萧。” 萧津渡:“……” 电话中的甘衔清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望舒,这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我跟家里已经摊牌了,我跟他们断绝关系了,你以后给我当监护人,这事儿你同意就好了,二哥。” 甘衔清:“……” 萧津渡倒在沙发里笑,看着那个已经成年十年不止的小朋友在要二哥当监护人。 她二哥也是纵着她,声音还是温温和和地在电话中和她拉扯。 萧津渡离了几米远听不太清了,只知道她很认真地在讲电话,在据理力争,最后笑了。 甘望舒走过去的时候,萧津渡手里的水杯已经喝完了,她也不渴,就拉着他回房。 她找了个花瓶插花,萧津渡在对面沙发坐着看。 “你二哥怎么说?” “他说他说不过我,等他回来,这几天允许我先和你玩。” “……”萧津渡笑道,“大舅子真不错,但他回来我不是危险了。” “没事的我二哥很温柔的。”甘望舒赶他去洗澡,准备睡觉。 他也不动,就在房间里看着她玩儿。 甘望舒索性和他聊起晚上和家里吵架的内容,她说:“其实我估摸他们也不敢真的不要我这个继承人,我笃定了才会撒气的,趁机拿权,以后好办事。但是,万一……”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望舒。”萧津渡直接打断她的陈述,“之前在览市,我就跟你说过,你不接手甘氏,我更好操作,所以你不用担心,没了公司,或者脱离了甘家,我娶不了你。 我就不是那种老老实实需要门当户对来联姻的人,我跟我大哥不一样。” 甘望舒一整颗心都软了下去,笑一笑问,“你大哥,联姻的?” “嗯。” 萧津渡从对面的沙发换到她一侧,坐在她边上,她跪坐在地毯插花,他摸她脑袋。 “你最近一周在北市还是睡不着吗?你没抽烟倒是不咳嗽了,但是这失眠怎么感觉也很严重呢。” “我昨晚已经开始早睡了。” “是嘛,昨晚几点睡的?” 第111节 “四点。” “……” “前晚五点。” “……” 萧津渡看她歪头看后,一脸悲伤,他不甚在意地安抚她:“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心,这个夏天已经睡得挺舒服了,之前都是天亮才睡。” 甘望舒的心在一秒却毫无征兆地突了一下,“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夏天?” “今年好点了。” “……”她抿着唇一脸愧疚。 萧津渡:“前两年确实烦躁,毕竟18年的夏天我还以为我能表白成功呢,结果把我打入深渊,我烦躁两年也正常。”他揉揉她细软的长发,“没烦你,傻瓜,别多想。” “也就是今年我会多想一下,”她垂头,语气低落,“那两年,我很怕夏天,到那个日子我就更怕了,总觉得你这一天肯定在恨我。” “……”萧津渡弯下腰去亲她一口,和她乌黑的眼珠近在咫尺地对视,“傻不傻,最多忘了,没必要恨,我一个大男人恨你一个小姑娘。”他忍俊不禁。 甘望舒:“我也不是自恋觉得你忘不了,我是觉得你一到北郊,难免看多了就总记起来,反反复复的。” 萧津渡:“心里没人了,就算天天住北郊也一样,不是事儿。” “那你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人呢。” “你说呢,小祖宗。”他勾勾她的小下巴,“我喜欢啊我为什么,你觉得我是那么寡情的人吗?那么容易就忘了?” “那我有什么好喜欢的?你之前说我从来没对你笑过,我还总是拒人千里之外。” “说起来,你喜欢我什么?” “……”甘望舒一下仿佛有火上身,脸颊燥热,她低下头看手里的花,“为什么要问我。” 萧津渡在她耳边逗:“你先说说,我还不知道呢,稀里糊涂地就跟你在一块了。” “……”她想了想,小声道,“因为你的思想比我成熟,我迷茫的时候,你总能轻飘飘地用三言两语拉起我,跟你在一块我释怀了好多事。 有一年过年因为甘氏的事,我去喝酒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你在我身边一定会告诉我该怎么做的,我自己实在是不知道。” 萧津渡恍然,他记得,不就是他们认识的第一个年,也算是当年的最后一个年。 “我是人生导师啊,那没有其他因素了?” “也有,我也喜欢跟你一起玩,我以前很少出去玩。” 他薄唇上扬。 甘望舒觉得现在不只脸颊了,是浑身都发烫,没想到在一起后还需要说这些表白的话,而且已经在一起了,说起来竟然还是那么让人脸红心跳。 “好了到你说了。”她马上甩回去。 萧津渡就完全没什么不好说的,他那会儿也算是一肚子气,“也没什么,我觉得你可怜孤单辛苦卑微没钱,穷得要命还两代人都给甘家卖命,三天两头跑北市出差,房也买不起,整天开那个破公车,我一看就烦。” “……” “大晚上还要去谈事,车还坏了,还被肇事者指着鼻子骂,看得我一肚子火,想救苦救难。” “……” 他叹息,靠在她发红的耳根子边意味深长地说:“一开始没想喜欢,不算一见钟情,虽然你长得确实倾国倾城,望舒儿,我没见过比你漂亮的。但我没那么见色眼开,我纯粹是发善心了。” “……” 甘望舒扭头揍了他一下,娇嗔道:“我哪有那么不堪。” “差不多吧,八九不离十。” “……” 萧津渡笑着把脸色郁郁的人抱着亲,“你说你要是早跟我说你姓甘,我至于白心疼那么些日子吗?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发善心,就喂了狗了。” “……” “还整天在你这正主面前说甘氏的坏话,搞得我像个小人,跟你认识之前,我嘴里可没有说过一个甘字。” “……” 甘望舒被说得心虚,默默拐话题,“那你为什么善心发着发着就,就……”她咬住舌头,实在是说不出口。 “可怜多了就会心疼。”萧津渡揉着她滑腻的小脸,“心疼就不如直接疼,小祖宗。” 甘望舒连手脚都软了,“好了。你快睡觉吧,我要插花了。” “睡什么觉,我还没洗澡呢。” “……” 萧津渡终于起身,“我去洗了,今晚争取三点睡觉。咱俩明天去马场好不好?好久没看我的小月亮了。” “那不是我的吗?” “哟,你还记得大明湖畔还有个小月亮等着她母亲去探望呢?” “……”什么母亲。 甘望舒气笑了,“整天阴阳我,大坏蛋。” 萧津渡不回话,但洗完澡出来,看到床头柜放着个插着白玫瑰的白瓷花瓶,亭亭皎洁,婀娜纤丽。 他家小望舒好像心情完全不影响了,在衣帽间里忙着,窸窸窣窣,哼着歌儿。 他看着花,又看看衣帽间里亮着的灯,嘴角不自知地高高噙起一觉。 真幸福。 今晚两点半就睡着了,第二天萧津渡跟枕边人邀功,甘望舒夸了他一通,亲了一口,说让他再接再厉,这样就爱萧总一万年。 两人去马场玩了一下午,甘望舒太久没骑马又不会了,让萧老板教她,被吃了一下午的豆腐。 晚上两人去蓝银霜那儿蹭饭了。 蓝银霜对他们俩在一起这事,惊讶,也不惊讶。 她很开心。 周一两人恢复了正常上班,一个去萧安一个去甘氏,虽然萧津渡下午非要跑去甘氏接人下班。 甘望舒很怕被人看到了,尽管外面有合作的消息但是她不好意思这么快就让圈里流传起两人的事,这样显得这个合作目的性太明显。 但是萧津渡非要去,她只能鬼鬼祟祟地在电梯口接他,再带到自己办公室去,锁了门。 温存了会儿正要下班去吃饭,甘望舒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甘兴业约她吃饭,在外面吃,不在甘宅。 甘望舒拿着手机犹豫了会儿。 甘兴业在电话中问:“你有约了?” “嗯。” “合作方吗?” 她又没有马上说,甘兴业缓了缓又猜测:“和,萧安的人?” “嗯。”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吃吧。”他淡笑,“你总不能,真的就孑然一身地去和人家结婚吧?你二哥也在。” 甘望舒愣住,她二哥已经落地了? 挂了电话回到办公桌前,看到萧总坐在她办公桌无聊地玩电脑纸牌游戏。 见她来了,他问:“你爸约你吃饭?老丈人让女朋友放我鸽子了。” 甘望舒莞尔:“我二哥也在。” “哦,那就没事,你二哥不会让你爸再和你吵一架,我放心了。” “你要不要,一起吃?” 萧津渡挑眉,一边发牌一边抬头。 甘望舒:“他肯定是为那晚的事来求和来的,所以说,喊你一起吃,想干脆把这事儿一起解决了,也算是给我的另一种示好。” “行啊,老丈人都主动见了,我哪儿好端着。”萧津渡点点头,“能谈好就谈,咱只要拿到该有的权益就行,也不是非要闹得六亲不认,这都不是必要。” “嗯。但是,我二哥也在,你一下子见我父亲和二哥,你怕不怕?” 萧津渡笑了声,“你猜?” 她轻哼一声,转头去收拾下班的东西。 萧津渡等着她,一直在玩牌。 甘望舒瞥了眼,“怎么现在还有这个游戏,我记得十几年前我读中学的时候在学校无聊就玩,后来好像找不到了。” 萧津渡:“有。只是远离那种无聊的环境,很少会去找游戏。” “有道理。那你为什么要玩,萧大老板。” “这不等女朋友吗。” “我一下就好了。” 他偏头看去,“我下载在桌面了,后面你一看到这游戏,就想到我了。” “……” 她去拍打他,笑道:“我就说你居心叵测,好端端地玩这种低端游戏。” 萧津渡关了游戏,接过她的包搂上人出门,“我觉得挺高端的,望舒儿,这叫情趣。” “……”她脸红透了,“我明天要是卸载了呢。” “那东西卸载不了。” “……”她捶打他,“病毒啊。” “你干嘛卸载我?” “……” 两人插科打诨一起进电梯,去车库。 第112节 门一开甘望舒就回神,小心翼翼地拉着他去他的劳斯莱斯,跟做贼似的。 萧津渡无奈地笑了一路,一上车就说晚上要是和岳父大人跟大舅子谈好了,他明儿就昭告天下,在萧安的官网上挂个横幅,写上恋情,他要让财经媒体报道一周。 甘望舒捂住脸痛苦道:“我允许你在我电脑安装病毒就已经很好了,你不要得寸进尺,萧先生。” “哟,一下成萧先生了,当年第一次见面也没这么生分啊。” “你再胡作非为,我喊萧同志。” “……”他乐道,“我又不从政,你喊我萧同志什么意思?” “从心里觉得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 萧津渡不敢再说话了。 第63章 妻子。 车子驶入北市下班高峰期一贯阻塞的车道, 走走停停。 甘望舒闲来无事说起了话:“其实现在是不是太早了,压根没必要见家长,之前你说要跟父母摊牌, 毕竟是事情特殊,先打个预防针也好,但是见家长这种事情, 好像都是等到……” 她没好意思说“结婚”两个字,虽然在甘家的时候她口口声声说一定会和他结婚, 那是因为她感觉萧津渡不是那种只是随便谈个恋爱的人, 而且他都自己在家里摊牌了。 但是实际上“结婚”这事儿, 也不知是猴年马月才会出现的事情呢,他们目前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才半个月左右。 萧津渡说:“早晚都要见的话,现在见也无所谓,你们家的情况是, 你报备不算成功,所以咱就见个面。” “那……你们家就不需要见了吧。” 萧津渡朝副驾驶看过去,“我不想跟你说给你压力, 望舒, 但是其实我家里人还真提过带你吃饭。” “……”甘望舒一下正襟危坐, “啊, 那,不用吧, 等过两年吧。” 萧津渡乐不可支, “过两年, 你有没有诚心的啊, 望舒宝宝。” “……” “过俩月差不多,还过两年。” “……” 甘望舒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二哥发给她的,说了晚上一起吃饭的事儿。 甘望舒一边回复一边和萧津渡说话,“其实自从那次我四哥撞了我之后,我二哥和家里也几乎闹翻了。” 萧津渡看来。 “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在美国那次车祸,是,我四哥撞的?” “蓝姨跟我说过。” 甘望舒迎上他的视线,浅浅一笑,“抱歉,那会儿我不敢告诉你。” 萧津渡没说话,轻吁口气,看路去。 甘望舒:“但在这之前,我二哥和家里关系也很生疏,他从上学开始,基本都是每年回来一次。其实我二哥才是家里第一个放弃的孩子,而我,属于是步其后尘但是家里人都怕甘氏后继无人,所以不敢放手。” “这些年,我最后悔的是我不应该学建筑,但我那会儿的性子,我什么都是听我父亲的,没有想过拒绝,刚好学建筑可以在甘氏里工作,似乎这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后来,这几年下来,这个专业是一个桎梏,怎么也逃不开。” “所以我二哥总说,让我回美国,他会养我。”她轻笑,“他从来没说,让我去美国发展,换别的工作,他知道我的专业,所以他都说他养我。” “我也会养你,望舒儿。” 她弯起眼睛,语气轻快:“没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本来萧津渡打算带女朋友去郊外吃个新鲜的,一听说老丈人和大舅子的宴,他就安排了顿中规中矩的,不敢太另类,就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 到后两人先找了个包厢等着。 甘望舒无聊时就想和身边的人玩玩,萧津渡这会儿很正经了,不想等老丈人进来了见他俩很抽象地在玩。 格子窗往棕木色的八角桌头上淡淡道影子,桌上插在青花瓷里的火刺果新鲜娇艳,绿叶苍翠。 甘望舒见撩不动他,就去看花,伸手摸了下,掉下来一颗果子,她就一直放在手里玩,一会儿玩腻了就放到萧津渡的衬衣胸口袋子里。 萧津渡就看着她玩儿,嘴角挂着无奈的笑,那小祖宗还没吃饭就一脸不耐烦。 他终于伸手去揉了揉她脑袋,她果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嘟起嘴,耷拉的眼皮有气无力地看他。 不到五分钟,就在甘望舒准备去拉他手撒娇的时候,包厢门就被打开了。 萧津渡抬眸,和大门处一身灰色便服的甘兴业对上了眼。 他站起身:“伯父。” 甘望舒垂眸看桌上,没有站起来。 只是余光里见甘兴业被他打好招呼后先是顿了顿,再然后还是挺友好挺有长辈风范地微笑点了个头。 后面尾随进来的是穿着一袭米白色衬衣的甘衔清,他依然是一身温雅,很有那种搞学术的气质。 越过父亲的肩头,他目的格外明显地去看萧津渡。 年轻男人眼角眉梢有些熟悉感,站在甘望舒身边,身量很高。 萧津渡也和他隔空对上了眼,随后便点头招呼。 甘衔清阖上门进来,率先开口:“晚上好。似乎,在哪儿见过萧先生。” 萧津渡伸手越过桌子:“两年前在美国,我去照顾望舒,记得在医院和甘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他佩服大舅子记忆力好,那么一个路人他也能记得。 甘衔清抬手和他握了握,点点头,落座。 甘望舒偷瞄了眼二哥,正好二哥斜睨她,她一下心虚地低头。 两年前那次,她骗了萧津渡也骗了二哥,主打一个谁都躲不掉。 甘衔清:“说起来,我们两家并非头一次坐在一块儿吃饭。前两年我在美国办婚礼,去的应该是你大哥。”他看了眼斜对面落座的男人,“长得和你有点像。” 萧津渡听大哥说过他认识甘家长房的二公子,也认识二房的大公子,还有那个分开的女孩子,也是二房的。 他道:“是嘛,没想你们认识。” “早几年因工作见过。婚礼那一次你大哥刚好去出差,我便请了,他也捧场。”说着他看向一直低调的甘望舒,“早知道是一家人,可以把你男朋友一并请了,望舒。” “……”她干笑,她二哥这么多年来也是第一次对她阴阳怪气,跟萧津渡一样,坏死了。 萧津渡浅笑倒茶,可没好意思说那会儿两人闹翻天了,这喜酒可喝不了。 他将茶递给甘兴业。 他也终于开口道:“多年没有来往,萧家这些年发展得也好,小一辈都是有能力的,年龄倒也都相仿了。” 萧津渡微笑:“望舒也厉害,跟二哥一样是出类拔萃的。” 甘兴业脸上的笑容说不出深不深,浅不浅,但他接过茶后说的话,倒是非常客气,“是,望舒是我们家,最省心最有前途的。本来,她二哥是我最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但他不喜从商,做他自个儿喜欢的事儿去了。” 萧津渡知道甘衔清的职业,也理解了这位甘家二公子能和他家望舒关系最好的缘故,家里就这两个正常人呗,一个看不上产业一个整天被压榨,关系能不好吗? “当然后来给了我们望舒,也不错,在我看来,继承人不分男女的。”甘兴业说着说着,就把目标对准了今晚想要的听众。 “以前觉得给你二哥,是因为他年长你许多,后来你长大了,后来没有一开始把你当继承人栽培,给你三哥,是我觉得你性子适合在公司里当个设计师,不用抛头露面去和那些合作方,虚与委蛇。” 萧津渡不动声色地叫了服务员上菜。 甘兴业:“后面把你推上那个位置,我还觉得,可惜了,你在设计方面有天赋,当大老板未必对你来说是好的,当然,你也有这个能力的,望舒……” 甘望舒喝着茶,看着服务员摆放菜色,没有说话。 “你奶奶,在你十二岁才认识你,对你没有足够的感情,所以不亲近,因此也造就了,她一直不支持公司放到你手上。” 服务员出去了,萧津渡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甘兴业和甘衔清吃饭,末了自己拿筷子给女朋友夹菜,她看上去一点都不想动,能预测这顿饭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甘兴业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又继续和甘望舒说话:“前几年,我答应公司一定在你手上,那会儿我承认,爸爸是一半一半的心思,我有这个想法但也知道不太可能,为了安抚你只能那么说。 打击萧安,也确实是做过这样的事,为了让你主动放弃公司。” 他好像当萧津渡不存在一样,毫无规避地说出了这些话。 萧津渡也是当自己透明人,喝茶夹菜,自己也慢条斯理挑爱吃的吃。 今天吃的许久没碰的京菜,还不错,除了有点甜,他不爱吃甜的,得时不时喝一点茶。 对面的大舅子似乎也不是很好甜口,也时不时端起茶杯。 他脸色非常淡,似乎比他还更没有藏着。 他只能装,大舅子却好像在开口的边缘了。 甘兴业:“可能这些年,我想法也有些偏差了,你上位的那两年在工作上,确实只能维持稳定,区区两年,让你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做什么惊天动地的成绩呢,所以我想法不对了,加上你奶奶的一些想法,就想着,或许你三哥,还是更适合这个位置。 再后来,你不愿意放手,就让我觉得,你竟会为了钱,跟家里成了对立面,那更不可能将公司拱手给你。” 甘衔清道:“我一直主张望舒放弃,她不需要靠这个公司养活自己,集团需要找继承人,但她不需要找工作,我可以养活她的。” 甘兴业看了眼忽然说话的儿子,明显听得懂他话里有话——集团需要找继承人,集团放不下甘望舒,不是她放不下集团,但甘家人似乎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甘兴业脸色略显尴尬地轻笑:“是,我知道,望舒也不是多么需要这个公司,她只是,争取自己该得的。” 他目光又落在女儿那儿,“所以后来联系你回来,望舒,那会儿我是诚心诚意的,我不否认是为了公司,但我也绝对没想再将公司易主。 所以这两年你说你在读书,不想回来,我也在等着,看两年后你结束课业后会不会回心转意。” “前晚家里的事,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从头到尾没有那个意思,你奶奶也没有这个再次换继承人的意思,只是,她管束公司习惯了……” 甘望舒没说话,甘衔清替她开口。 “董事长是您,从两年前再次联系望舒的那一刻起,这些事情本该安排好的。”他端着茶,目光笔直地看向父亲,“当然这也是她的疏忽,没有早早把权利跟你们分配好。 所以爸,公司如果真的放不下权,不舍得交出去,我还是主张,望舒跟我回美国,她这两年过得挺好的,一回来,才回家一趟就要闹不开心,这样的生活属实没必要维持下去。” 甘兴业马上道:“不会……” 他硬着头皮看向自始至终垂眸吃饭的女儿:“我知道,这个公司你从前就管得畏手畏脚捉襟见肘,你一直不开心,这趟回来,我也没及时作出这种改变,让你发火了。这是爸爸不好。” “所以,以后公司的事,你自己全权处理,我,奶奶,都不会干涉你什么事。至于家里,你想回去吃饭就回去,不想回,也算了,随你,左右有你二哥在,你也不算孤单一人。” 甘衔清意味深长地接话:“我会照顾好她,家里不用操心。”说着看甘望舒,“望舒。” “嗯。”她一顿饭下来终于哼了一声。 第113节 甘衔清:“你想留下来,还是跟二哥回美国。” 甘望舒吃饭的动作微微停滞住。 想到一侧一直充当听众的年轻男人,甘衔清又加了句:“我记得萧安在美国也有不少产业,回美国你们也能见面的,到时候二哥在美国给你办婚礼,好不好?” 萧津渡:“……” 大舅子为了压制老父亲,这话说得真漂亮,还给了他这么大的开门红。 他不担心女朋友回不回,但甘兴业是真的一整颗心都提起来了,之前把手头的股份稀释了不少给女儿,为了当作换她回来的筹码,但是公司控制权这方面一直没有明面上说出来,就是为了留一手,总不能真的里里外外都交给她,到时候自己连过问一句都不能,那公司被卖了够不知道。 谁知道她几年不见,脾气已经大变样了,能在家里闹出了这么一通。 他喊儿子来当和事佬,但是这个和事佬是一面双刃剑,有利有弊,说到底他一定是站在甘望舒那一边的。 其实自始至终甘兴业都不知道为何二儿子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么超乎寻常的关爱,这个女儿也只对这个哥哥亲密有加,其他三个哥哥全部宛若仇人一般。 静谧到已经呼吸可闻的包厢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思。 甘望舒这一刻是真的在犹豫了,二哥给的诱惑力太大,固然来吃饭的路上她都没有想过再次回美国,但是这一秒二哥的话又让她想起在美国那两年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但她去美国,萧津渡要见她一面很困难,他已经独自飞了两年了。 甘兴业不知道他们私下里什么情况,不知道甘望舒害怕萧津渡再次为了她这样飞,所以他生怕甘望舒一下子答应了。 到时候真的在美国办了婚礼,神不知鬼不觉,连萧家都不知道他们暗度陈仓。 所以他终于看向了一直在夹菜投喂女朋友的年轻男人,开口:“我们家和萧安的事,于公于私……” 萧津渡适时接上了老丈人的目光:“有话您直说,伯父,我们可以商量商量。” 甘兴业微笑:“坦白说这第一面,我对你印象是很好的。” “谢谢。” “但两家终归这些年这样的情况下来,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认识,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关系的,但是……你有考虑清楚吗?你家里,长辈,父母,家族里其他萧家人,还有北市社会的舆论……” 萧津渡:“社会我不管,别人爱怎么看热闹,都行,小问题。至于我家中长辈,我都报备过了,伯父。” “他们同意?” “同意。” 甘兴业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讶异,末了点点头,若有似无地微笑道:“甘家这边,门户挺多的,我可以不在意两家的关系,望舒开心就行,但要所有甘家人都同意这个事,可能还得一番工作,一段时间。” “无妨。”萧津渡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让自己知难而退,说到底还是为了制衡这个女儿。 他漫步尽心道:“不着急,只是这事确实特殊,所以我寻思着还是得提前跟家里报备一番,比较好。但我俩可还想好好玩一阵子呢,不急着结婚的。” 萧津渡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岳父大人一杯。 甘兴业浅笑,看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甘望舒。 “我刚回来。”甘望舒慢吞吞地抬头看二哥,“如果我在国内结婚,你不回来给我主持婚礼吗?” 甘衔清无奈一笑:“回。二哥只是稀罕你回美国去。” “最近有几个和萧安合作的项目,如果合作顺利,我到时候也应该结婚了。”她第一次看父亲,“我记得之前律师跟我讲过,董事长会在两年后看集团是否稳定而退位,所以如果到时候,甘氏和萧安实在是合作不下来,董事长也不用退了,直接另选继承人,我回美国去。” 甘兴业顿了顿。 甘望舒:“如果可以,那到时候,爸……”她难得浅浅一笑,“接下来这两年既然您已经表面上不干涉公司事务,半退休状态了,那到时候甘氏萧安合作顺利,我也顺利结婚了,这个公司,您也可以放心了,可以直接退休了,我二哥作证,我会努力工作的,您放心。 也希望,您说话算数。” 甘兴业强颜欢笑颔首:“当然,按你说的做,望舒。” 甘衔清看父亲:“余下的,望舒的,感情问题……”他瞄了眼萧津渡,“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我私下里和萧家的人有交情,所以这个事情,您愿意,有时间的话,可以和甘家其他人做做工作,当然不行也没问题,我可以给望舒,独自办一场婚礼,左右这些年,我跟望舒,也很少跟家里其他人来往。” 甘兴业自然满口答应。 饭后送走了他,甘望舒跟在二哥身边,听他说他明儿就要回美了,她有点舍不得。 站在路边停车位的马路牙子上,甘衔清摸着她的脑袋,目光落在一侧的萧津渡身上。 萧津渡诚诚恳恳地与大舅子对视。 “我相信望舒的眼光,几年前我就与她说过这样的话,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姓萧。” 萧津渡浅笑,“这个姓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但是那日挂了电话,我思来想去,姓萧,她都愿意在一起,似乎更加可以放心了。” 甘望舒抬头看二哥。 甘衔清:“所以我不在你们这个事情上,多置一词,你们自己,玩得开心就好。” “多谢。”萧津渡说不感激不感动是假的,“我会照顾好望舒的。” 这话甘衔清在饭桌上同父亲说过,他当然记得,但是甘望舒没想回去,照顾她的活自然就落不到他手上。 他很满意这个妹夫能记住这样的细节,终于浅浅一笑,颔首。 最后垂眸看了眼身边的女孩子,“有事找二哥,二哥一定回来。”话落他就转身上车走了。 回家的路上,甘望舒没怎么说话,显然情绪还是受这一顿饭影响。 萧津渡中途将车子停在一家花店前。 隔着车窗,甘望舒看着在夜幕下点着橘黄色灯光的花店中弯腰挑花的男人出神。 边上穿着旗袍的女老板微笑看着他挑花,又越过他弯着的背,大老远看到马路上来。 女老板知道他在买给女朋友。 她又低头和她的客户说话,隔得远,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是甘望舒看出了神。 萧津渡回来时脸色格外好,把花放她怀里后说,女老板说他妻子真漂亮。 “妻子。”他专门把这词拎出来说。 甘望舒一下就被迫红了脸。 萧津渡启动车子,语气轻快:“我说是啊,我今儿,见家长了,结婚指日可待。” “……”甘望舒四肢百骸都彻底软了下去,恨不得一头扎入花里。 开了一小段,等红灯的间隙,萧津渡拿手机起来点入微信,把他给甘望舒设置的备注,那个几年不变的“打不得骂不得得捧着的小祖宗望舒儿”改成了言简意赅的“妻子”。 改完说:“望舒,能不能申请一下改改你的微信备注。” “……”全程偷瞄着他目睹他改备注的人觉得大难临头,“改成什么?” “老公。” “……” 他申请不成就自己动手去她包里摸手机。 甘望舒死死捂住包:“呜呜不要。” “给我吧,求你了。你不爱我吗?” “……” 甘望舒一想到每次打开微信和他聊天都是“老公”,就觉得浑身在燃烧。 “给我,望舒。”萧津渡一脸悲伤。 “不要,”她眨巴着大眼睛,在星空顶的照耀下,无辜而可怜地对着他那张帅气不已的脸撒娇,“老公。” “……” 第64章 你数数我有几块腹肌。 满城霓虹交错在车窗外, 像幻境。 车内被甘望舒开了星空顶,她抱着粉玫瑰,披着一头顺直的长发, 一双凤眸水光粼粼,冲他娇媚地喊。 萧津渡整个人仿佛被什么冲击到,愣神了好几秒。 这地球上大概真没什么事能让他这副状态了。 好在红灯足有九十秒, 给足了他缓和的空间。 “望舒,再喊一句。” 甘望舒彻底把脸栽入花束里。 萧津渡连声音都是哑的了, “再喊一句, 宝宝。” “老公~” 萧津渡一下凑过去亲她脸颊, “小祖宗,真是我家小祖宗,甜死了。” “……” “晚上床上再喊。” “……” 啊啊啊,甘望舒要死了。 前车终于松动, 车龙徐徐向前挪,萧津渡开了几个路口那高扬的嘴角都没下来过。 甘望舒一路沉默着,不是在看花就是在看他, 思绪总是一会儿飘远一会儿又被怀中的花香拉回来。 到家刚出电梯萧津渡就迫不及待地从后面抱住人蹭, “以后自由了, 望舒, 也什么都有。怎么还不开心?放下花我带你去玩?现在还早。”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我很开心, 花很漂亮。” “没说话就是不开心, 开心你会跟我说话的。” 甘望舒歪头蹭一蹭喜欢把脸靠在她肩头的男人, 感动于他都发现这些细节了。 “是觉得有点没意思, 我在饭桌上,真的动了想回美国的念头, 但是……”怕他紧张,她又急忙道,“但是我怕你要一直这样飞,我也不想过一年见几面的日子,那和没在一起也没区别,你还会睡不着,熬夜,抽烟,不喜欢夏天。” “后面不会了,这些事整多了肯定力不从心,肯定累,以后不会。”他加重了搂她的力道,心疼道,“再有这样的事,不用你二哥,我把你养在家里,你二哥怎么养你的,我都可以,你当我自己的甘总,你百分百控股,我每天都很听话,会努力赚钱回报甘总提供的工作机会与栽培。” 甘望舒粲然失笑,郁郁的心情被他一句话治愈得彻彻底底。 以前很不喜欢甘总这个称呼,这一刻却觉得很甜。 第114节 她把花放在入户花园的茶几上,转过身对着兰江湾瑰丽夜色,亲密地蹭他,“萧总真会说话,你看看你岳父和大舅子都没有二话,真厉害呢。” 萧津渡舒服地靠上身后的围栏,和她沐浴夜色晚风:“那还不是因为我家小月亮太完美,我也得努力完美点,我们家望舒宝宝就是我努力的动力。” 甘望舒浑身四肢百骸都顷刻间酥软下去了,果然在他和她自己的家里,她就很幸福。 萧津渡抚一抚她被江风吹起的发丝,“不过光岳父大人和大舅子同意还不行,我还得琢磨琢磨,老丈人说甘家其他人没那么容易处理。” “他不过就是为了提醒你,你这事可能只是自己异想天开罢了。” “我知道,但是他说的也算是大实话,而我们既然在国内生活,我就不希望往后给你办婚礼的时候,你一个亲人都没有。” 甘望舒脸一红,“可是好难哦,我跟我二哥都不太常跟其他兄弟姐妹走动,工作不一样,又都好忙,就是逢年过节会坐一坐。 反倒是我大哥在家里掌着家,倒是和其他人都有联络,但是我跟我大哥关系很一般,他本身对我这同父异母的妹妹就不亲近,加上也不知道是年纪差太大了还是,反正我觉得他是我第二个父亲。” 萧津渡莞尔,低头安抚她:“没事儿,你大哥用不上,我有大哥呢。” “你大哥在这事上能做什么呢?”她好奇地挑了个眉头,“这是甘家的事哦,不是萧家。” “以前我不知道,但是最近我听说他好像跟你们甘家二房私下有点交情,就是他不止认识你二哥,还跟你二叔家的人,也认识,应该是你堂哥。” “这样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二叔家都是从政的。” “是嘛,那我自己倒是真的施展不了什么东西,工作没有牵扯。” “没事,不着急。”甘望舒问,“你应该也不着急吧?你在饭桌上跟我爸说不急。” “我就是说着好听的,我都快急死了。” “……” 甘望舒叹息,“那你多请你大哥吃饭吧,你前儿个就喝茶,没用。” 他笑了笑,拿起花把她带进屋,晚风有点凉,这两天的北市下雨后夜间的温度只有二十五左右。 “我琢磨琢磨,忽然想起来,我大哥和二房关系虽不错但也有点微妙。” “怎么微妙了?关系好和微妙不是反义词吗?”甘望舒不懂,一路回到房间,走到床头摸了摸前晚放着的花,还很漂亮呢,真舍不得换掉。 萧津渡解着衬衣纽扣,在茶几前的藤椅落座,说:“我大哥之前,居然和你一个堂姐,谈过。” “啊?真的?”甘望舒一下子转过身,八卦地抱起花瓶到了他身边,屈膝蹲在他脚边,洗耳恭听。 萧津渡乐道:“我知道的不多,宝贝。”他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二房的?我二叔家的堂姐?” “嗯。” “我二叔家就一个堂姐,她结婚了吗……我怎么没印象。” 萧津渡挑眉:“不会吧,我大哥都收请柬了。” 甘望舒心痒痒,忍不住拿手机给二哥发消息问。 问完抬头:“哦,我二哥说因为工作关系她没有大办婚宴,那会儿我应该是出差在外了,没有听到这个消息。然后,她也离婚了。” “哦,离婚了。” “说是只结婚了一年,所以离得低调。”她点头,“我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位姐夫。” “哦。” 甘望舒轻咳下,问他:“你哥,嗯,婚姻怎么样?” “没离,儿子好几岁了,别想了。” “……”甘望舒没再说话,默默低头去插花。 “这个还很好看,我都舍不得拿起来。”她想起身去找个新花瓶。 萧津渡搂着她放腿上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找,换了吧。” “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抱着妻子在怀说这话合适吗?萧老板。” 萧津渡笑得别提多灿烂了,“那是因为花是我买的,我有资本说,我天天买一堆让你换,你还骂我啊?” 甘望舒乐得很,“不骂不骂。你快放开我,我要插花。” “不放,抱着舒服,天冷。” “……” 甘望舒歪头睨他,“也就今天降温了可以不开空调,就冷了?你虚啊?” “……” 萧津渡眯起眼和她对视,“我都主动抱你了,你觉得我虚吗?” “……”甘望舒抿抿唇,小声的,认真和他探讨,“不虚,但你现在真有点瘦。” 他眼一眯,嗓音低沉:“你要不要试试,宝宝,做到明天这个时候。” “……” 甘望舒吓得一头栽他怀里呜呜叫:“你不要开这种黄腔!!” 男人笑得不行:“你说一个男人虚,全天下就你的腔最黄了。” “……”甘望舒脑子都是嗡嗡的,真的吗?? 萧津渡凑近亲她,亲得她哼唧不断,被怂恿叫老公,叫了就放开她。 甘望舒连叫了两声,那声音跟小猫叫似的,可爱得啊。 萧津渡一颗心都快痒死了,他发现自己有点想做坏事了,有点忍不住了。 最后她呼吸不过来,他忍痛分开,但也没让她去继续坐在地毯插花,他就抱着,让她在怀里玩。 甘望舒插花,萧津渡拿手机玩自己的。 中途给她看手机,“这车你喜不喜欢?望舒儿。” 甘望舒好奇地歪头,屏幕上是一辆粉色的跑车。 “啊这个,我上班不适合,我要商务型一些,偶尔还要出去和合作方见面呢。” “那给你买劳斯莱斯?” “……”她摇摇头,“没有低调一点的吗?就是那种,年轻一点,时尚一点。” “这车老吗?” “……” 萧津渡吸气,“真的吗?” “……” “我开好多年这种车子了。”萧津渡越说越不自信。 “……”甘望舒尴尬道,“也还好的,我就是觉得,这个车型适合男人开,比较大气沉稳,斯文的类型,你看我是女孩子,还喜欢穿旗袍,旗袍和劳斯莱斯怎么会搭呢。” “确实,我家望舒要开,也是开一个,粉色的劳斯。我给你改装。” “……”甘望舒摇头,“太招摇了。要不算了不用买,我在北市还有个帕拉梅拉。” “都换了。” “……” 萧津渡:“那给你看看保时捷其他车型?” “也行。” 甘望舒继续插花,忙了会儿发现萧津渡还是在看跑车,但看那些颜色一点都不像是给她买的。 她好奇:“你自己要换车吗?” “嗯,看看。” “你今晚开那个,什么时候买的?是不是好几年了?” “去年才换的,我喜欢开同款,从我买车到现在,这是第四辆了。” “哇,你都一个车型啊。” “车库里也有其他,但是商务车基本都差不多,可能太忙了我很少开跑车,其他的都是越野露营的车。总而言之,我很专情的,望舒儿。” 她笑得很:“给自己脸上贴金,开个车也能扯上专情。” “这都是加分项,你别看不上,好多我这种人三天两头换车,这说明人骨子里就不专一。” “……” 甘望舒把脑袋靠到他肩窝,一起看他手机,“那你这不是要换啦?你、学、坏、了。” “我冤枉,”萧津渡搭在她腰侧的手捏捏她的肉,“还不是你嫌弃我那个车老。” “……”她摇头,“没有吧,我只是觉得,比较成熟,你是很适合开啦。” “……” 整个房间都沉默了下去,明明才晚上九点不到却好像已经到了三更夜。 甘望舒后知后觉地撩起眼皮瞅人,就见到萧总脸色铁青。 “我的车老,人也老?” “……” 甘望舒把手攀上他的脖子,亲一口他的唇,一脸真诚,“不是,没有,我家萧总最年轻,在我心里就是二十岁,身份证只能证明你的名字,年龄长在我心里。” “……” 他扭开头笑。 笑完回来就亲她:“嘴真甜,宝宝,今天吃了蜜了,小嘴甜得发慌。” “必需的我男朋友要给我买车啦。”她蹭了蹭他,“萧总最好。” 他乐得不行,“你要是这种钱能解决的,唉,望舒,咱俩这三年孩子都生了。” “……” “你看我现在成熟的气质都是几年前在你身边混的时候愁的,我三天被你冷落九回,我愁得白发都出来了。” 第115节 “……” 甘望舒掐他,笑得没力气:“你整天说我坏话,那咱俩分手吧,我不祸害你了,萧总在圈里找个温柔可人的解语花,给你当贴心小心肝。” “不行!我就要我的望舒宝宝。” 两人闹闹腾腾,最后萧津渡的车也没挑好,甘望舒的花也没插好,掉了一地,他抱着她一起进浴室说要洗澡。 甘望舒吓得很,好说歹说把他请出去。 她洗得久,出来萧津渡已经在别的浴室洗好了,正裹着浴袍慵懒地在床上躺着。 甘望舒想要去收拾床边掉落的玫瑰花,他不让,非让她上床继续挑车,帮他挑,挑一个她觉得不老的。 萧总对那话耿耿于怀。 难得把她的事都抛之脑后了,一心惦记自己的车。 甘望舒只能爬上去,老实巴交地窝到他怀里,去给自己祸从口出的事儿善后,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这不一句话下来萧总至少消费半个亿出去。 北市近来的天气都不错,时常一到晚上就下雨,淅淅沥沥一直持续到清晨,所以一天下来气温能维持在三十度以下,不算热。 这是几年来萧津渡最喜欢的一个夏天,无疑。 温温吞吞的风穿过冗长的白昼,吹得他感觉周遭都是甜味,一看到那个小祖宗就觉得周边都是凉风,夹着甜味,舒服不已。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要应酬,萧津渡基本一周去接甘望舒五天。 甘望舒已经习惯了,也早做好了被公司的人撞见的准备,这几天项目推进得很顺利,家里没再给她施压,她能够毫无阻碍地大刀阔斧,做得很顺心,也不是很怕被人瞧见了。 八月份有一天萧津渡需要应酬,两人没一块儿吃饭。 萧津渡在酒店遇见了自家大哥,寒暄了两句,大哥调侃道:“前几日见你和岳父大人和大舅子都见上面了,谈得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萧津渡莞尔:“岳父大人是没什么问题。” “这话怎么说?甘家二公子有意见?那我找找他。” “不是,甘衔清没意见,但是我那岳父大人说,光他们家同意没用,甘家门户多。” 萧京台恍然:“确实,有耳闻,那有点难办了,我只认识甘家二房的人。” 萧津渡摇摇头:“二房也我自己来就行。” “没事啊,你岳父大人要是在这事儿上当甩手掌柜,这事儿你还真办不了。我哪天给你探探二房的口风。” “算了。”萧津渡看一眼大哥,“本来上次让你去家里说我就不乐意了,现在还让你找二房的人,没必要。” 萧京台爽朗地笑了:“这有什么,你倒磨蹭起来了。” 萧津渡想了想,一会儿才问:“那个二房的大公子,他知道你跟人家妹妹谈过吗?” 萧京台:“知道啊,就是因为他我才认识那小姑娘的。” “……”萧津渡点头,“那算了,我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又不着急结婚,只是最近事赶事想起来这些,我不着急。” 萧京台毫不在意:“都时过境迁的了,现如今大家哪怕见了面也不过是老朋友一个,都各自婚娶了,你不用在意。” 萧津渡犹豫了会儿,说:“人家离婚了,你不知道?” 萧京台微顿:“嗯?” 萧津渡随口说了句从他老婆那儿听来的,“所以算了,你们不适合有牵扯,免得我大嫂误会。” 萧京台想了想,点点头:“要是有碰见我可以问,没碰见,你要是乐意自己来就来。虽然其实,我和你大嫂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她不会知道,这种小问题我倒没什么觉得瞒着她心虚的,就算知道,估摸她也不会在意,这种关系你也懂。” “嗯。” 今晚萧津渡有应酬,甘望舒就约了单叶心吃饭。 他们谈话的这个点,甘望舒正好也吃完了饭,准备去逛逛街。 单叶心怀了个小宝宝,下意识就想去给宝宝挑衣服。 甘望舒在商场隔壁专柜看了看,挑了一身西服,没好意思直接拎着,让柜姐打包给她直接送家里去,末了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隔壁的店里。 一进去,却碰见了一对半生不熟的人,她二叔家的堂哥,夫妻俩也在店里看小朋友的衣服。 甘望舒去打招呼。 几个人都蛮惊讶,就站在店里聊了会儿。 甘望舒心想堂哥什么时候生的三胎小女儿她都不知道,连二胎她都不知道,怪尴尬的,这两年她在国外生活,对国内的事真是一无所知。 所以她给买了单。 堂嫂怪不好意思,几个人往店外走还一直在说话。 甘望舒临了忽然想起自己那事儿,萧津渡那边办这事儿应该很难,而且这是甘家的事,她也理所应当出一份力,她都办不了的话,他更费劲了。 但是她现在直接找堂哥说好话是不是太过明显,显得自己买单都是有目的的。 但又难得碰见了…… 想了想,她索性找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问他,想给下次聊天建立一个契机。 她问堂哥知不知道郊区某块地的情况,甘氏想拿下那块地。 大堂哥说这地不在他地方上,但是他估摸有人知道,他去给她问问。 甘望舒就马上道了谢。 这种问一嘴的事不需要人情,她也就毫无心理压力。 甘一竔刚走就拿手机打了个电话:“京台,我有个事要麻烦你啊……” 送走了堂哥堂嫂,转头甘望舒又去给单叶心买单。 单叶心调侃她:“这一晚上尽养别人孩子了,自己愣是没消费一分。” 甘望舒也不好意思说消费了,给她家萧总买了,只是她第一次给他买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他很高但是她觉得他有点瘦,不过这个品牌售后一直不错,不合适可以修改尺寸。 晚上回了家,萧津渡洗澡的时候就看到放在衣帽间珠宝柜子上的礼盒,看着不像是放女装的,因为他的西服固定两个牌子给他定制,其中一个就是这一家,他知道男装包装什么样。 他就随意拨开袋子瞥了眼,心里还琢磨着这家店女装难道也是一样的袋子? 一瞧,里面的盒子异样的眼熟,不就是西装的盒子。 萧津渡微愣,但还是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该不会是他家望舒给她亲爱的二哥买的吧? 甘衔清老是把养她挂在嘴边,兄妹情绝佳,小玩意可感动了,给二哥买个西服正常得很。 萧津渡收回手,默默拿了衣服去洗澡。 这个澡洗得略有些心浮气躁,他心想,小月亮给二哥买衣服都不顺手给他买?那他可要伤心了。 顺个手的事,多大事儿啊。 不过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尺寸啊?老是说他瘦了,确实可能买不准。 萧津渡睁开了眼,在淋浴雨幕下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腹肌,他真不觉得自己瘦了……最多也就轻个两斤。 稀里糊涂冲干净后,穿上浴袍出来,床边没人,衣帽间里有人。 萧津渡擦着头发走了过去:“望舒儿,今儿逛街累不累。” 一到门口,发现小姑娘拿了根软尺子在对着挂在衣架上的一身西服量尺寸,那是他明天上班要穿的,阿姨给他挂着了。 萧津渡右手拿着毛巾,左手靠在衣帽间拱形门框,偏头瞧着那一幕:“你干嘛宝贝?” 甘望舒忙着呢,没有抬头:“我给你买了套西服,但是不知道合不合适。找不到你西服的尺码,我量一下你旧衣服。” 萧津渡唇角一弯,“哦,你给我买衣服了。” “嗯。” “我在这啊,你让我试就好了。” “我怕你嫌麻烦。” 萧津渡气呼呼走了进去,一把从后面抱住她裹着白色旗袍的婀娜的身子,“我才不会,我家望舒给我买衣服呢,感动都来不及。” “……”她笑着往后抬头看,“没事儿我快量好啦。” “合不合适?” “还挺合适的。奇怪,也就是你这现在的衣服还是需要那个尺码,你不是瘦了吗。” “我才没有。” “我觉得你瘦了。” 萧津渡把她拿尺子的手从自己浴袍领口钻进去,“这是胸肌。” “……” “这是腹肌。” “……” “你数数几块。” “……” 第65章 萧总的人鱼线格外性感。 甘望舒要把手拿出来, 萧津渡不让,非让她数。 她悲伤不已地在他的问题下回答那羞涩的数字。 “这是第几块?” “2。” 萧津渡将她的手往下挪,“这是第几?” “……4。” “这儿呢?” “……6…8。” 他还要往下, 甘望舒气晕了,缩起手扑去咬他下巴。 第116节 萧津渡将她反手摁在衣柜上,低头就亲。 “唔。” 他来势凶猛, 甘望舒没被这样亲过,好像整个人要被他融入到他气息里面去。 他刚洗好, 皮肤的温热和潮湿气将她层层缠绕, 她又热又冷, 缩着身子躲,但是他没让她躲。 这个人平日总是很温柔,对她宛若心肝宝贝似的,甘望舒是第一次在他手上动弹不得, 感受到男女力量的悬殊,或者说是,动情的那人身上那股极致的劲儿让她扛不住一丝。 最后甘望舒嘤咛可怜地哼, 完全站不住, 他一松开她就往下掉。 他把手绕过她软绵的膝下, 一抱, 轻松走出衣帽间丢到大床上。 她仅剩的气息只足够在男人高大的身子扑来时说一句她还没洗澡。 萧津渡听都没听,继续亲。 甘望舒脑海里有一簇簇燃烧的火苗, 盛夏夜里的篝火燎烤着周遭人的脸庞。 她神游天外地想起他们认识之初一起去露营, 每天都会点火, 每天都很快乐, 还想起他提过几次的他们去草原看星星。 萧津渡直起身子喘息。甘望舒从光年之外回到现实,睁开眼, 察觉他额下碎发间已经有汗湿了。 她背后也大汗淋漓。 湿漉漉的两双眼睛一对视,她就发晕,什么都不知道。 “望舒,我快忍不住了。”男人眼里是雾气与猩红,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像熬了夜,清晨时分慵懒又困倦,叫人心疼。 甘望舒下意识呢喃:“那你就……别忍,可以的。” 萧津渡一下子埋到她肩窝去。 甘望舒整个灵魂都在动荡,抱住他安抚。 男人在她耳根子处难耐地道:“才一个月,不舍得。” 她用气息声回他:“一个月一年又如何,你又不会睡完就不要女朋友了。” “想等等,等几个月,我还没真实感呢,感觉像假的。” 甘望舒的心这一刻都碎成渣了,这么久了,他们甚至都见过家人了,他说他还没真实感,还是觉得她像假的。 “萧津渡。”她很少喊他名字,极为稀少,但此刻脱口而出。 “我再忍两天。”他抱着她亲,碰着那小巧可爱的耳垂,像亲个宝贝,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宝贝,一点点亲,“我再稀罕两天,完了就把你吃干抹净,再也不做人了,整天和我们家望舒过神仙般的日子。” 她呜咽一声,缩到他怀里去了。 萧津渡在头顶笑,心情别提多好了。 甘望舒休息了十分钟后,拖着绵软无力的身子去洗澡。 冷静下来时,发现外面又下雨了。 这天气适合在浴室磨蹭,她想泡个澡,给自己舒展舒展筋骨,被萧津渡弄得她现在觉得走路脚都是虚浮的。 只是刚躺进浴缸一会儿,浴室推拉门就被打开。 萧津渡大剌剌地进去了。 甘望舒睁大眼睛看过去:“你,干嘛?” 萧津渡:“我冲个澡。” “……” 甘望舒火急火燎地把浴巾扬开披在肩头盖住胸口,满脸都是羞涩欲滴,“我在洗澡啊。” 他边往淋浴间走边轻描淡写地瞥了眼浴室尽头她的浴缸:“你在泡澡,没什么的。” “……” 甘望舒快崩溃了,苦着一张小脸说:“不要嘛你去别的浴室。” “我不看你,再说你只露出个肩头在外面。”萧津渡一脸的正人君子,“不用捂了,我还没看过你香肩吗?我亲都亲过好多次。” “……” 甘望舒看了眼那个淋浴间,“可是,那个淋浴间是透明的啊,你洗澡不用脱衣服吗?” “你别看我就好了。” “……” “当然你要看也没关系,我不在意。” “……” 甘望舒真想整个人缩到浴缸里去。 她崩溃地拿毛巾盖在眼睛上,当眼敷了。 萧津渡乐不可支,走入淋浴间,边打开水龙头边看后面那个可爱小身影。 “望舒?” “别跟我说话。” “你要看腹肌吗?” “……” 萧津渡戏谑:“你可以看,我只露上半身。” “……” 甘望舒羞愤道:“我不看,我不爱男色,我清心寡欲得很。” 萧津渡直笑:“那咱俩可真不一样,我爱女色,爱正在泡澡的那个,我家望舒连锁骨都漂亮极了啊,还有吻痕。” “……” 甘望舒拨弄泡沫掩盖住自己的身子,很崩溃,“洗你的澡!!不然你即将失去这个女朋友。” “那我要全身脱了?看不看?你再不看的话,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 甘望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神经乱搭了,在潇潇雨声的温柔熏陶下,或者说,是利诱下,觉得这样的对话竟然也颇有情趣。 萧总盛情邀请,干嘛拒绝呢。 她就掀开一丝丝眼上的浴巾,往淋浴间那一块瞄。 潺潺水声下,萧津渡从胯部到腿围着浴巾,上半身光着,从胸膛扑下的水幕如山涧急流,湍流不息地往下半身的浴巾上滚落,因为浴巾已经吸满了水,也就吸不进去了,所以那水只能往外冒着,无声淌着。 上面挂着水幕的腹肌,整齐划一地铺开在他胸下,沟壑深浅一致,白皙的肤色一致,大小一致,只有水花扑下的深浅不一,因为他站得不直的缘故吧,所以淋浴喷头的水有些往他身子右侧流淌,因此被那极速的水流冲刺下,他胯部系着的浴巾有些朝那一侧下滑,露出了暧昧极了的人鱼线。 甘望舒被那条隐隐约约的线吸引了眼神,觉得男人的身材怎么能暧昧到这个地步啊,简直比女人前凹后翘的身材还性感!! “我瘦吗望舒宝宝?看着虚吗?”萧津渡致死追究这个话题。 “……” 甘望舒咬咬唇:“好像,看着还行。” “是吧,我说了我不瘦的。”他委委屈屈的。 “可是你的脸瘦,你还是要多吃点。” “没事儿帅就行了。” “……” 忽然那条朝右侧倾斜的浴巾被水流冲垮,塞在胯部的结散开,浴巾顺着他的大腿掉落在淋浴间地板。 甘望舒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把整个脑袋缩入水里。 萧津渡:“……” 他人都石化了。 一边低头捡东西一边说:“我可不是故意的啊,望舒,是它自己掉的,不关我事啊,你不可以迁怒我,不可以打我,杀我,我是无辜的我发誓。” “……” “望舒,我系好了,你快起来,别憋死了。” “……” “望舒,你怎么这么牛啊,憋气这么厉害。” “……” 甘望舒从浴缸里冒出头,背过身趴在了浴缸边上,一边喘息一边淡定地看雨。 萧津渡被这美人出浴图整得,盯着那纤细白皙的光滑背影愣是忘记自己是来冲冷水澡灭火的,好半天回神,才发现自己这火烧得越发旺盛了,根本灭不下来。 他终于转过身去,不看她了,专心规避女色,养生。 半个小时后甘望舒起来冲干净身上,出去。 上床时萧津渡要抱她,她不愿意,像个刺猬一样闹别扭,躲着他。 萧津渡认错态度极其端正,一口一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最后都快在床上跪下了,她才捂住脸羞愤欲死地说:“你以后不许在这个浴室洗澡。” “……”他忍着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不管,你就是不可以。” “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洗吧?我喜欢用你的毛巾。” “不行,我在不在你都不可以了,毛巾不给你用了。” “这么霸道啊。” “哼,不然分手,分!手!” “……” 萧津渡无奈地躺平下去,搂着她蹭:“行吧行吧。等我买了避孕套,找个日子做了,这规矩也就不攻自破了。” “……” 见她没说话,萧津渡就开始为自己委屈申诉了,“你说你愿意上床,又不愿意看我身子,看一眼恨不得杀了我,这是为什么?” 第117节 “……”她捶床,“这一样吗?这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就是不一样,上床我也不会看你身子的。” “那怎么上?” “……” 甘望舒委屈兮兮地嘀咕:“关灯。” “哦,可我想开灯,我想看。” “……” 甘望舒去打他。 萧津渡乐着抱上她,翻个身在床上滚了一圈,在她的尖叫声中把她亲得七魂丢了八魄。 一会儿他呼吸又乱了起来,身子跟烧起来似的。 甘望舒终于心软,不再动,手摸着他的背哄,“你躺躺,能,能好吗?” “……” 萧津渡埋在她肩头,难耐地嘀咕了句不知道,也许能吧。 甘望舒不敢说话了。 躺着躺着,发现耳边呼吸浅了下去,淡而柔和,均匀蔓延。 她睁开眼看。男人眼皮阖着,睫毛根根分明地盖在下眼睑,往卧蚕处投了几道细腻的影子,向来桀骜不逊风趣幽默的男人这一刻忽然有了些许温润如玉之感。 这是她第一次见睡着的萧津渡,第一次见比她早睡的萧津渡。 甘望舒开心得很,激动得很,笑眯眯看了会儿,忍不住亲亲他高挺的鼻骨,“真好看啊睡着都这么人神共愤,萧总就算是瘦了也是北市第一好看,你的卧蚕好漂亮。” 她拿了他的手机,打开摄像机,对准两人拍了个合影,完了又进入相册,将照片设置成桌面。 细雨让二人都一夜好梦。 清晨早睡早起的男人一睁眼,拿手机看时间,又划开屏幕想看看别的,一瞧,眼睛瞪直。 对着镜头娇笑的女孩子满脸的害羞,虽然害羞,但还是拍了。 萧津渡扭头就看身边,小东西还是一如既往搂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膛,睡得黏人。 他压根舍不得起来了,转过身就抱着她躺着,享受这个舒服的清晨。 甘望舒是不到闹钟响起不来的,她睡眠时间需要八到十小时。 但是今天闹钟没响,是被人亲醒的。 她在男人怀里伸懒腰,撒娇说不想上班,萧津渡说那今天一起休假好了。 两人都说笑了,但甘望舒今天有事,无法任性。 上班路上,风吹得绿化带上的枯叶嗦嗦往地上掉。 “北市这天气,好像准备入秋了。”甘望舒道。 萧津渡说:“今年气候确实不一样,往年这会儿还热死人。” 他顺嘴嘱咐她白天出门多带个外套,冷了可以穿。 甘望舒下意识问他:“你今天也有应酬吗?没办法一起下班是嘛?” “不是,但是中午也许都冷呢。你看今天明显没太阳的,阴天,气温都快跌到二十了。” “那没关系,冷不死,我要等我家萧总来接我,给我穿外套就好了。” “……” 萧津渡没话说,没辙地笑了。 甘望舒想到她昨晚和堂哥说的话,估摸这两天就能有消息了,就跟萧津渡顺嘴说:“我昨晚见到我堂哥了,二房那个。” “嗯?” “我让他帮忙问郊外一块地的事,主要还是为了拉拢一下感情。”她笑道。 萧津渡:“拉拢一下也行。不过拿地?有项目?” “拿着玩。我发现,上个月我拒绝钟承敏那个项目,你也拒绝了,然后最近你我那个合作的消息爆出来后,这大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他那个项目找上了生辉建筑,还达成了一个长期的意向合作。 生辉建筑一直是甘氏的对头,他们最近看上了郊外那块地。” 萧津渡恍然。 “但甘氏拿地没什么用啊。” “倒手送出去就行了。”甘望舒摊手,“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拿下京郊的地,我甚至可以原价送出去,就看看生辉建筑怎么想的,这家老总我烦很久了,以前我刚接手公司的时候,估摸是觉得我年纪小吧还是觉得甘氏落魄居然轮到我一个女孩子接手公司,反正这个人眼睛长在头顶上。” “是嘛。”他点点头,记住了,“你回头地送谁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哦。” 从甘氏地库离开到萧安资本的大楼,刚到公司萧津渡就想起一个事,打开了电脑登录中明集团的oa系统,问一句自己表弟,中明有没有考虑郊外那块地。 中明现在是肖焕在当家,收到消息后查看了下资料就回复他:“有。怎么了?” 萧津渡跟他打了个电话。 说了会儿,肖焕调侃他真是为了老婆什么事他都不嫌麻烦。 萧津渡还真乐此不疲做这种事,甚至他知道这事儿可能还得找上大哥,但是甘望舒已经找了自己堂哥了,就等着看有没有消息,没有他再来动手。 那边,萧京台本来经过昨夜的谈话后,确实没想主动去干涉弟弟的这个事情了,顺其自然。 但是刚聚完餐在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甘一竔的电话。 本来那个事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能解决,但一想到两人也有一年多没有一起吃饭了,可以吃个饭顺便帮萧津渡走动走动这个事儿,他就还是免不了操心自家弟弟,约了甘一竔第二天一块就餐。 说实话,昨晚在电话里,听到甘一竔问他的那个事的时候,萧京台是挺震惊的。 因为这事他管不着,是他老婆在管,甘一竔也是知道他找老婆就能搞定,问题是,他比自己还不在意之前两人差点成为舅子妹夫的关系,找他打听这种事。 所以萧京台昨夜在电话中被他这不见外的举动弄得愣神一会儿,才徐徐笑了。 甘一竔还问他怎么了这是。 这天晚上在餐厅包厢吃饭,一落座萧京台就给足了面子说:“这事儿小问题,我回头问问我妻子,她出差了,你等我消息,一两日吧。” “行,不急。” 一句话就解决了事情,末了,萧京台看了看这个算得上朋友的男人,犹豫了会儿要不要趁机说说萧津渡那事儿。 “你有事啊?”甘一竔直接看出来了,“有事直说啊。” 萧京台叹息:“我不太好意思说,免得你,都不敢找我办事了。” “这话说的,你还能有什么惹着我的事了?那看看能不能功过相抵。” 两人都笑了声。 萧京台一边夹菜一边道:“我有个弟弟,你应该不熟。” “弟弟?萧安集团目前的老板吗?” “你知道?” “之前确实不熟,但是最近我们家那甘氏集团也不知怎的,和萧安不是已经传说有个合作了吗?我当时就顺着查了下萧安目前是谁当老板,发现可能是你弟弟。” “是,合作我听说了。” “那你弟弟,怎么了?我看他和中明这个地产公司也牵扯很多,中明是你们家表亲吧?怎么是你弟还是你表弟,也想要这块地儿吗?” “不是,私事。” “私事?” 萧京台语气温和,说:“你们甘氏集团,现在的老板,是你堂妹?” “对,甘氏还挺动荡的这几年,起起伏伏最终大权又落到我一个堂妹手上了,大房的,当然甘氏集团本来就是大房的产业,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嗯,你这个妹妹,和萧津渡……”他对上甘一竔的眼,无奈浅笑,“两人在一块儿玩。” 甘一竔:“玩什么?” 萧京台失笑:“这你一个结了婚的人还不懂啊?” “……”他愣住,“真的假的?” “真的,我家那小子,为这事差点给我爷爷赶出家门了。” “你家都知道了?”甘一竔摸摸下巴,惊叹,“我没听我大伯说过这事儿啊,而且昨夜我还在外面碰见我那妹妹了,她找我的这事儿,我才找你的,她也没跟我说起过啊。” “这些事,人家估摸不敢随意提起,毕竟甘萧两家什么情况她也应该知道,她不知道你们的想法,要是一说,你生起气来……” 甘一竔颔首,“我是挺震惊的。他们俩怎么会认识的。” “这我不清楚。” 甘一竔忽然抽了口气,玩笑道:“怎么你们兄弟俩都能看上我们家的女孩子啊,这北市是没女孩子了?” “……” 萧京台顿了顿,尴尬地浅笑。 他换了话题,问:“我听说,你大伯父,已经同意了。” “真的假的?他还能同意,”他一脸新奇,“他这人向来固执,加上我奶奶也是一类人,不应该能同意啊。” “那你们家……” 甘一竔摸了摸下巴,瞅他:“这事儿,主要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以前跟一苒,没成,现在你倒为你弟弟奔波起来了。” 萧京台笑了,对于他多次提起往事,无奈到底,释怀地笑了:“都过去了。再说,那一次不成,总不好次次不成,是吧?我也不想两个年轻人,又无疾而终。” “说其实,如果大房没意见的话,也就是我大伯父,他自己都没意见的话,以咱俩的关系我肯定不会在背后使绊子,但是……那谁,”他摁了摁眉心,“最近还在琢磨调回原来的地方,你幸好说得及时,我还是不让她回来吧。” 萧京台低头倒茶:“你妹妹要调回来。” “嗯。”他这会儿倒觉得不自在了。 萧京台思索了几番,还是随口问了句:“我听说,小姑娘离婚了。没什么,特别的事吧?” 第118节 甘一竔:“唉,这都好久的事了。”他蹙蹙眉,“我都快忘了那小子叫什么名儿了,主要是性格不合吧,再然后那小子一次吵架的时候动手打了人,被我知道了,上门把他收拾了一番,完了就离了。” … 北市晚间高峰期忽降暴雨,环城路堵得看不到车龙结束在何处,只能看到地平线的尽头乌云点缀着霓虹,似远似近,似真似假,有种别样的好看。 甘望舒最近都没有自己开车,所以下班都是等萧津渡接,今天趁着天气好在外面吃了饭,回去路上就暴雨如注了。 萧津渡在车里收到大哥的消息了,心情美妙,转头就告诉身边的甘望舒。 甘望舒没想到她找堂哥的事,他居然找的是萧京台。 “这个圈真小啊。” 萧津渡莞尔,不置可否。 “他们,私下都有联系,我堂哥,我二哥,他们都认识,我们却畏手畏脚,还闹蹦了几年。”她忽然呢喃。 萧津渡心态却很平衡:“你这倒不用愁,他们又不结婚,都是男的。” “……” 甘望舒失笑。 “我大哥,一个唯一带感情的,不也因为这样的关系而分道扬镳了,所以,这个关系,不妨碍认识,但再进一步就不合适了,就像咱俩一开始不也关系还行?结婚就得广而告之。” “也是。” 好不容易回到家,整个北市都被雨声淹没。 明天周末,甘望舒觉得这样的雨夜睡不着,在家里转了转,回房间挑了身衣服换上,去了空中泳池游泳。 萧津渡去书房忙了会儿,回来就找不到她,房间没有衣帽间也没有,客厅茶厅都没有。 “望舒儿?” 家里阿姨走过,跟他说人在泳池。 萧津渡好奇地走到偏厅的尽头那个空中无边泳池。 雨夜下,穿着一袭白色泳衣的女人像一条美人鱼般在水池里灵活地游动,一头及腰长发在水中散开,飘逸而动人。 游了两个来回甘望舒才发现泳池边站了个人,她钻出水面。 水从她白净的巴掌小脸上急切流淌,几秒后,滴滴答答地动着,她眨巴了下大眼睛,冲他笑:“你怎么不出声儿呢?吓我一跳。” “你会游泳啊。”他嘴角一勾。 甘望舒:“会一点。” 真谦虚。 萧津渡:“那你介意咱一起游吗?” “……”她红了脸,“介意。” “别介意了。” “我介意!!” 第66章 说错话的后果。 萧津渡这个人, 在她面前主打的就是厚颜无耻,我行我素。 他去换了衣服,回来就下水了。 甘望舒全程绝望地看着。 被他在水里抱住亲的时候, 她羞愤地在他耳边道:“这和昨晚在浴缸里一起洗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 “……” “我就想试试这没区别的感觉,毕竟让你跟我一起在浴缸泡澡,你肯定不愿意。” “……”她掐他的腰, “你真是太坏了,你怎么这样啊。” 萧津渡埋在她肩窝蹭, “昨晚那出浴图我就稀罕得不行, 对不起, 控制不住,你可怜可怜我。” “……” 甘望舒一想到他忍了无数次就是不愿意上这个床,心都软下去了,拿水泼他, 娇嗔道:“坏死了,你怎么长到三十几岁的,没被人打死。” “开玩笑, 我除了你, 谁能让我这么不要脸。” 她失笑, 软下了气息窝在他怀里玩水, “所以你就仗着我不会打死你是吧?” “嗯,咱俩谁跟谁啊, 我家望舒肯定舍不得打死我。” 甘望舒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喜欢听他说这些厚颜无耻的亲密言论, 她是真的觉得他们之间, 她肯定不会揍他的。 可能从小到大, 除了二哥,再没有人给她这种, 他们的关系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感觉,再没有这种包容感了。 萧津渡抱了会儿她就带她一起游泳,手牵手游。 甘望舒觉得他游泳技能很好,带着她各种戏耍,玩得她很开心。 偶尔他钻入水里半天不起来。 她喊他,他就游到水里摸她的小脚丫,把她吓死了。 他冒出水面,把浑身发软的她抱住亲。 两人一晚上在泳池里没个正形,真正游泳的时间并不多,直到一个多小时后上岸,她都筋疲力尽了。 在水池里泡了一晚上的结果就是,甘望舒有些着凉。 第二天周六萧津渡照顾了她一天,亲自下厨,饭都端到房间去,就差喂她吃了。 他心疼得很,说他再也不游泳了,甘望舒却还在偷偷摸惦记着下周末也要游泳。 晚上萧津渡要回家吃饭,说是他大哥大嫂要回去,但是他很放心不下老婆,不想去。 甘望舒觉得他大哥最近给他帮太多忙了,还是要回去一趟的,就把他好说歹说请走了。 … 萧京台的妻子虽然同在北市工作,但经常要出差,而且他们单位位置一南一北,隔得挺远的,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行程。 这一趟萧京台也是因为甘一竔这个事儿才找上妻子,在这之前,他们上次联系还是一个月前家里小朋友放暑假,妻子问他孩子要放在他身边还是她带着。 萧京台怕她出差没精力带孩子,就说放他这吧,不过最终妻子还是把孩子带到她那边去了。 周六早上萧京台驱车去了城南妻子单位附近的住处,陪了会儿孩子,老婆就回来了。 苏子湘进屋看了眼他:“今日没有应酬?” “没。我来问你点事儿,陪陪孩子,还有,顺便看你要不要和我回去吃饭,我带你一起去。” “萧大领导来一趟,任务繁重啊。” 他失笑。 苏子湘上楼去换衣服,下来时问那个在陪孩子下棋的男人,“卧室的东西你拿的?” “嗯,对,我前一阵出差朋友送的,没空拿来给你。” “谢谢。”苏子湘反问,“什么时候回去吃?中午吗?” “晚上吧,我中午在这吃。” “那你下午也要在这?” “你有事去忙,我带孩子,你晚上回来我们一起走就行。” 苏子湘眼看厨房的阿姨已经在做饭,就给那父子俩倒上茶,“你找我什么事儿?” “京郊新批出来的那块地,现在是什么情况?” “萧安要这地?” “不是,帮甘一竔问问。” “甘一竔?” “对。说来也是绕了一个弯,他是给他堂妹问的,他那个堂妹呢,跟津渡在一块儿了。” 苏子湘回眸看了去:“是嘛。” “所以他要是不找我,估摸津渡也会找我。”他失笑,“哦,应该说找你。” “你弟找你很正常,甘一竔找你,你也愿意。” “我为什么不愿意。” “你们两家什么关系全城皆知。” “唉。”萧京台感叹,“人家小的都要结婚了,我俩还搁这闹矛盾,也没必要,何况我俩认识好几年了,关系一直还可以。” “他不是还差点成了你大舅子吗?” “……” 小朋友举着白棋好奇地看爸爸,“大舅子是什么?是舅舅吗?” 萧京台浅笑,“对,大舅子,就是你们小孩儿该叫舅舅的。”他看向妻子的背影,“你怎么知道这事啊?” 她背着身子说:“单位里传呗,这地球又不是密不透风的。” 他莞尔:“都过去了,你别在意。你这地,怎么说?” 苏子湘端了两杯茶过去放在一大一小面前,自己坐在中间的藤椅里,“我倒是也有个事要找你。” “嗯?”他把黑子落在儿子要走的路,把小家伙堵得眉头一皱,可怜巴巴地扭头看妈妈。 妈妈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自己打败你爸爸。” 萧京台失笑。 苏子湘歪头看一侧身着白衬衣的男人,“我需要一笔钱。” 萧京台迎上她的目光:“怎么说?” 第119节 苏子湘:“就是中英集团那边需要,我觉得找你最方便。” “这不太合规矩吧。”他瞄了眼紧蹙眉心的儿子,把棋子放在一个稍稍远一点的空当。 小朋友眼看爸爸终于放弃追杀他,兴高采烈地走起了自己的步伐。 “合规矩就不用找你了。你要那块地,我跟你说,那地现在风头紧着呢。” “你还跟我交易上了。”他莞尔,“我就问一嘴,那是甘一竔的事,人家自己去竞标,我可没给他承诺什么。” “你不是说那是你弟女朋友要的吗?你也当甩手掌柜?” “这事津渡自己去给女朋友操心就成,我平时连萧安都不过问,怎么会插手到甘氏去呢。” “所以我这事,你也觉得不需要插手。” 他觑了眼她,叹气。 被这事搞的,萧京台原本赢面很大的棋竟也被儿子这个六岁小朋友堵得无路可走。 小家伙是开心了,今天爸爸妈妈都在,下棋还赢了爸爸。 萧京台抱起他吃饭去,下午一家人回城北萧宅。 萧津渡到得最晚,走得最早,几乎饭吃完五分钟,他的车子就已经离开了萧宅车库。 他迫切地回家去找他家望舒过属于两个人的周末夜晚,回去路上还带了一束很大的花。 甘望舒经常看,但是常看常新,每次见他带花都会有点小羞涩夹着开心弥漫在脸上。 萧津渡就爱看她这表情,就爱看她嘴里嘀咕着原来的花还很漂亮,舍不得换,喜欢看她在花团锦簇中迷了眼。 甘望舒跟他说,晚上接到了堂哥的电话,甘一竔跟她讲了那块地目前的情况后,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几句话,说北市又不是只有萧家有长得好看的男人,干嘛一个个地追着跑,但也没有不同意这事。 她说笑了。 周末第二天,萧津渡定的几辆车都到了,停在了漓园,那边车库大。 甘望舒今天身子正常了,跟他一起去了漓园,到了才发现萧总一下提了六辆车,难怪说兰江湾车库放不下。 他自己三辆,她同等数量。 从来没有同时拥有超过两辆车的甘望舒对着他车库里一眼望不到头的车子沉默了。 她都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萧安资本比甘氏赚钱那么多?还是她太抠搜了? 萧津渡给她买的商务车是保时捷的另一个车型,保时捷卡宴,还有另一辆,灰白拼接低调而沉稳也颇为矜贵优雅的迈巴赫。 还有一辆跑车。 关键是萧总自己除了增添两台跑车之外,还给自己也买了一辆迈巴赫,和她的外部色彩完全一致,就里面的内饰颜色不一样而已。 “不是,你要跟我,开同款车子啊?”她惊讶问道。 “对啊,不行吗?” “……”甘望舒欲言又止,脸上已经开始有了不正常的温度,“你好歹换个颜色啊,这样大家会以为咱俩每次出门都开一辆车呢。” “那不会,车牌不一样。” “……” 甘望舒无语了会儿,又被萧津渡拉去看车牌。 “车牌有什么好看的啊。”她不愿意看。 萧津渡非要她去看,然后甘望舒就看到他的车牌是:京aa6288,而隔壁她的车子,牌照是:京aa2688。 甘望舒:“……” 萧津渡:“怎么样望舒,情侣牌。” “……” 甘望舒气得不行,羞愤不已地揍他:“你是不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咱俩在谈恋爱啊。” “是啊。”他无比诚恳。 甘望舒气不打一处来:“你直接在车身贴膜,贴上我照片好了。” “那不行,外面灰尘那么大,我家望舒不能吃灰。” 甘望舒:“那你……” “好了这事过了,买都买了。”萧津渡求饶,“咱俩一起感受一下跑车行不行?好久没开了,你要是喜欢我的也送你。” “……” 萧津渡拉着她上了一辆烟灰色超跑。 说是看车,她还在看呢,萧津渡就把她压在副驾驶各种亲。 甘望舒:“你非要在每个车子里亲亲吗?” “是啊这样每次开车就能想到我家望舒跟我在副驾驶蜜里调油过。” “那分手了不得卖车。” “……” 甘望舒话说出口就知道糟了,完事。 偷摸摸一撩起眼皮,就撞入男人黑墨翻涌的眼底,下一秒,他抵入深吻,声音沙哑,“我准备在这车里把你吃了,望舒儿,这车我以后报废了也当古董留着。看着开心。” “……”甘望舒石化,推着他起来。 萧津渡眼神炙热:“真的,就在车里,现在。” “……”触发了火葬场开关了。 第67章 和萧总终于做了不正经交易。 萧津渡这人, 最守信的就是,他说要做什么,就真的要做什么, 哪怕这事儿被甘望舒明确拒绝过,但是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他打心里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 所以他就肆无忌惮,照做不误。 所以当他开始解自己的衬衣纽扣的时候, 甘望舒最先想到的不是再次严词拒绝, 因为她压根不在意做这个事, 他也是知道她愿意才这么胆大妄为的,但是她在意的是,这地方不合适。 所以她想……换地方。 “我们去楼上。”她抱住他安抚。 萧津渡:“就在这里,情趣。” “……” 甘望舒也不是就觉得在车里多么羞耻, 只是觉得青天白日在车里,有些奇怪。 她脑子极速而紧张地飞转起来,在某人的纽扣解到第三颗的时候, 忽然问:“你做一次, 要多久啊?” “……” 萧津渡的动作停下了, 意味深长的眼神悠悠看着她。 甘望舒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很不对劲, 她以为他不理解她的话,就解释:“现在下午四点, 一会儿我饿了, 要吃饭了。” “……” 萧津渡徐徐靠近去亲她, 温柔万千:“你意思是吃完饭再来?” “……” “也行。” “……” “我们家望舒的肚子最重要, 必须吃饱饱再来。” “……” 甘望舒心软似水又极为害羞地闭了闭眼,睁开眼时无奈地摸上了他的纽扣系上, 小声嘀咕:“说解就真的解,你真厉害。” 萧津渡淡然无比:“在自己家车库,没所谓。” “……” 萧津渡享受她的服务完后,老老实实坐好,带她看车子,教她开跑车。 甘望舒没开过,还真不会,学得很认真。 时间在这种时候总是过得很慢,一会儿她学会了也玩腻了,但还不到五点,吃饭太早。 甘望舒不想浪费和他的周末,就提议去看电影。 萧津渡买了票,又跟她说起自己之前在纽约跟过她一次,那个电影贼不好看,纯纯浪费钱。 甘望舒一听就震惊了,他那次居然跟着她去影院了。 或者说,他经常跟着她。 在完全没有希望、心情复杂的那两年里,他经常漫无目的地跟着她。 今晚的片子倒是好看,但是萧津渡到影院就两个目的,一,睡觉,二,调情,看电影从来都不是必选项。 今天他调了一个小时情又靠在她肩头睡了一个小时觉,所以这个电影的内容最终都是离场后甘望舒在给他讲。 她给他讲他就听得津津有味,自己在里面花钱的时候就不乐意看,甘望舒也不知道他什么心理,反正他听得美滋滋的,她也忍不住笑。 萧总今天开着他炫酷的黑色跑车招摇过市。 到吃饭的餐厅门口下车时,遇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人,宋此洲。 他看到萧津渡从一辆跑车下来,眼睛都瞪直了,“不是,我还寻思谁呢,萧总怎么换风格了?我愣是没认出来你。” 萧津渡还没说话,他又指着绕过车头的甘望舒问:“是不是甘总喜欢,萧总为了老婆开起跑车了。” 甘望舒:“……” 她红着脸站在一侧不知如何说话。 萧津渡被那句“老婆”取悦到了,并不去否认什么,只是给他介绍:“还没正儿八经见过呢,我女朋友,甘望舒。” “知道知道。”他忙伸手过去,“甘总,久仰大名了啊。” 甘望舒想到上次见面还是“蓝望舒”,尴尬地伸手握了握:“宋先生,好久不见。” 第120节 “是好久啊,上次咱俩见面在哪儿呢,好像在曼哈顿啊,甘二公子家里。”他感慨不已地道,“那会儿我还寻思着,你怎么会在衔清家里,你不是和我们萧总一起呢嘛。原来是误会,真是误会大了。” 甘望舒想起来倒是觉得这样误会也正常,所以等会儿人走了,她进了餐厅不免问萧津渡:“我当时在曼哈顿见到他的时候也很惊讶。那会儿,他有没有私下跟你说我?” “说了。” “那你……是不是也误会了。” “差点吐血。” “……” “那会儿我太奶奶去世,我去不了,忍了几天等事情办完就去了,就在超市遇见你们一家三口逛着了。” “哦,就是那一次。”她点点头,愧疚道,“对不起。那会儿跟你解释了,但是你心里是不是其实还是不怎么开心的。” “当然,谁愿意自己女朋友,哦,自己喜欢的人,住别的男人家去,说是当亲哥哥,但是不亲就是不亲。” “……”她干笑,“这事,真的是我不好,我应该一开始就跟你坦白的。” “没事,我不说了吗?坦白了就没有女朋友了,忍了,苦尽甘来。” 她失笑。 这男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自我安慰能力挺强,过去的事绝对不会再影响他心情。 甘望舒昨天胃口很差,今天感冒好了,胃口好多了。 萧津渡是个吃饭喜欢投喂她的人,喜欢给她夹菜,所以她吃着吃着就撑了,把自己的碗推到他面前,她自己老实巴交地喝汤。 萧总觉得她虚,特意给她点的汤,说要补补。 汤是蛮好喝的。 喝完后,她说:“你慢慢吃,我去洗手间。” “嗯。” “你车钥匙借我一下吧,我去车里拿点东西。” “拿什么?” “我补个妆。” “你今天化妆了?”他朝她看过去。 甘望舒:“我就是,今天出门觉得脸有点白,所以擦了点腮红,没怎么画。” “不用补了,我家望舒不施粉黛也是无敌的。”他摸了摸她柔滑得跟婴儿肌肤的脸,“你别质疑我的眼光。” 她抿唇笑:“你给我嘛。” “我给你去拿就好了,跑着累。” “不用了。” 萧津渡无奈地指了指桌上丢着的车钥匙。 甘望舒:“……” 她捡起来默默出门。 萧津渡吃起了她碗中剩下的几片牛肉,但是他是个不太能吃肉的人,所以也没吃完。 只是甘望舒出去五分钟还没回来,他只能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 第七分钟,他的精神剂终于回来了。 发现他连三五片牛肉都没吃完,甘望舒就说他真的要成仙,而且自己都吃不下,却投喂她那么多,是不是想把她喂成球。 萧津渡乐不可支,带她出门时窝在她耳边说就是要把她喂圆一点,现在摸着没什么肉,抱起来跟一团海绵似的,比他还瘦的人可没资格整天贬斥他的身材。 甘望舒冷静地为自己辩解:“我可没有再怎么贬斥萧总的身材了,萧总身材棒棒的,八块腹肌,胸肌又很硬,还有人鱼线……” 电梯门开了,眼见里面有人影,萧津渡搭在她肩头的手适时捂住她的嘴。 甘望舒看着出来的路人,悄悄红了脸。 进了电梯,萧津渡就一个劲儿直笑,甘望舒躲到他后面去,脑袋抵着他的背蹭,“别、笑、了,大坏蛋。” 萧津渡把她抱到身前来,圈在怀里摸着她的小肚子:“散散步兜兜风吗?” “兜风可以,散步就算了,走着走着又下雨啦。” “我怕你现在就回去躺着,不舒服。” “……” 电梯门开了,萧津渡在红透了脸颊的人身边轻笑,出去前最后耳语一句:“行不行?望舒儿?” “……” 甘望舒没说话,拉着他的手出去。 刚坐入车内,萧津渡就注意到中控台丢着个袋子,印着药店logo。 他问甘望舒:“你刚刚买药了?你今天还不舒服吗?哪里难受?” “没。不是买药。” “那买什么?”萧津渡系上安全带后,生怕她买的是药,直接扯来袋子打开。 一瞧,两盒避孕套规规整整躺在里面。 他扭头看去,副驾座的人望去了窗外,拿手机在有模有样地拍照呢。 长街斜对面正好有个药房。 萧津渡悠悠放下东西,启动了车子。 两人全程一个字都没说,车里放着歌。 萧津渡这人听歌主打一个随心所欲,都是经典老歌单自己跳着播放,但是遇到甘望舒这样的副驾驶,她就会切歌。 她切了首已经在他车上听了几次的<因为爱情>。 “我记得那次我车子坏了,你路上遇到我,那晚车里就放着这首歌……我那晚跟你说我要去汉盛隔壁的咖啡馆,其实呢,我去的就是汉盛,我见的就是钟承敏。 我还知道钟承敏那家伙故意约了一个很模糊的时间,为了让你我在茶馆碰面。 所以我走得很匆忙,我在门口就听到你的声音了,我可着急了,怕那晚就被你发现我其实姓甘……” 萧津渡听起来并不惊讶,两人分开的那两年里,所有和“甘氏女总”有关的话题,画面,他都复盘过,自然也想到了那个晚上,钟承敏跟他说她坏话的前提,就是他上一个客人就是甘氏的女总。 “我知道,我想过。” “那如果,再来一次,你是选择被我骗呢?还是选择第一天,或者第二次见面,就在那个晚上就知道我姓甘呢?” 萧津渡:“当然是按原来的。” “可是,我在招待所出来的那晚,你明明很生气的,我觉得你那晚,气得要死了,你从来没有那个脸色过。” 萧津渡略略一笑:“我忘了。” “……” 甘望舒眼眶在后面的行程中悄然泛红。车里灯色朦胧,萧津渡在城区兜了半小时的风,直到在漓园停了车要去给她解安全带,才发现。 “怎么了?”他捧着她的脸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吗?望舒。” “没。”她声音都夹着鼻音了,蹭入他肩窝,“我只是觉得,我还是选择第一次见面就坦白。” 萧津渡难得沉默了下,两秒后才说:“也行,你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我无所谓,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她终于破涕为笑。 萧津渡抬起她的脸温柔万千地亲:“你怎么那么好啊,望舒儿,都过去多久了,两年多了,我真不在意。” 她也不知道,就是想起来还是愧疚难当。 萧津渡亲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心一顿,不由加深了吻。 “一首歌就把我们望舒弄哭了,傻瓜。” 本来都解了安全带要下车了,这么一亲,萧津渡就想起了下午说的车里做那事。 他一时火从腹部往上涌起来,“望舒儿。” “唔。” “在自己家车库,没事吧,我不想上楼了。” “……” 等甘望舒回神,他已经解开了所有衬衣的纽扣了,开始伸出魔爪触碰她这朵小娇花。 “呜呜我自己来。”她梨花带雨地急忙道。 萧津渡:“ok,你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分寸让她不害羞和害怕,只能每个要求都满足。 “不哭了啊,不然像我强来的一样。” “……” 他转头去打开了那个药盒袋子,“望舒儿,我发现,在一起这么久,我都没给过你钱。” “……” “避孕套都要你买。” “……” “我明儿给你一张卡,我的副卡,你随便花点吧大老板别看不上我这仨瓜俩枣的,给你男朋友点存在感。” “……” 她眼泪生生止住了,气笑了,凑去咬他:“能不能别说这些话了,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买个套萧总都这么亲兄弟明算账啊。” “是是,一家人。”他开心道,“我属于是恋爱一个月结婚三十天的人,幸福着呢。” “……” 萧津渡抽出皮带。 甘望舒看着那动作,石化住。 萧津渡看了眼她还规规整整的旗袍,“怎么脱了半天,还没动?” 第121节 “……” 甘望舒沉默得快要绝望,半晌,终于在他炽热暧昧的目光下,崩溃地缩到他怀里去,“你不要用这种眼神催我行不行,我好崩溃。” “我没催。”他失笑,“对不起。” “我不想脱,我没办法,你,你自己来吧……”她想死,说完真的感觉缺氧了,扑在他身上起不来。 萧津渡把皮带随手丢到驾驶座皮椅上,三两下就扯开了她身上披在旗袍外避寒的针织衫,再摸上那旗袍的盘扣。 车厢灯色不明,萧津渡需要低头认真解,才能搞清楚旗袍这种东西的构造。 但是他真的看得尤其认真,毕竟他家望舒爱旗袍,以后少不了他干这活儿,他要好好打个基础,当个好学生。 甘望舒就是沉迷在他这样认真专注的眼神里了,她真的很爱认真时候的萧津渡。 所以直到身子一阵凉意袭裹四肢,她才发现,已经无法安好地走下车了。 萧津渡将副驾座的座椅往后推,腾出一个比较大的空间,又放平到大约四十五度角的幅度。 甘望舒对这个车子还比较陌生,在他靠上来亲吻她的时候,稀里糊涂嘀咕了句“还不如在劳斯莱斯里,那有星空顶,能增加点氛围”。 “我家小祖宗要氛围啊,这简单。”他要去调一下内饰灯闪动。 甘望舒吓得马上抱住他:“不要呜呜开玩笑的,你快,快点。不要什么鬼氛围,那样好像不正经的交易。” 他乐不可支:“行吧。但你还催促起我来了。” “……” 甘望舒早知道下一秒直到永远,都说不了话了,她就不催了,坚决,不催一个字。 足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萧津渡都没有急切地做什么,全在逗弄呼吸急促的她。 甘望舒从一开始的四肢僵硬、情绪紧绷,到最后,完全如水一般,酥软的小身子缩在男人臂弯下,半分力气都没有。 她没一句话,萧津渡在这事上话也不多,不像平日那么能言善道,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让她放松舒服的点上。 最后那一刻他终于俯身在她耳边呢喃了句“疼就说,别忍着”。 下一秒她就宛若被撕碎般的痛苦,眼角滑落泪珠,哼唧出声。 他一下又再次俯了身子捞起她入怀,双臂紧紧将她困在怀里哄。 第68章 在车里做选择题。 “不哭, 望舒,对不起。”萧津渡低下脑袋一点点亲掉她双瞳里裹满的泪水,心都快揪麻了。 一瞬他就后悔今天忽然来的兴致了, 应该再等等的。 “望舒儿,需要换个姿势吗?”他看她一眨眼眸中都是秋波般的破碎感,怕她这样躺着不舒服加重疼痛感或者他抱她的姿势也不对。 甘望舒没说话, 蹙着小眉心缩在他硬朗的胸膛,小腿下意识曲起, 朝一侧倾斜紧紧靠着他的身子, 四肢还是稍显僵硬, 需要靠着他,紧贴着身子来缓解那种紧张感和疼痛感。 萧津渡掌心力道适中地揉一揉她的背,顺着那细腻纤薄的肌肤缓缓地抚动,让她身子浅浅放松下来。 “望舒儿。” 甘望舒看他一眼, 又害羞地低头。 她双手圈过他精瘦却硬实不已的腰,将自己送到她认为的安全境地里,紧密相贴。 萧津渡一看她这模样就是缓过来了, 又被这样的举动弄得, 心都成秋水了, 又凉又滚热。 他眼角吊起浅浅的弧度, 低下头和她交颈缠绵,呵着灼人热气耳语:“再休息两分钟要不要?” 呜这要怎么说啊, 甘望舒好绝望, 发烫的小脸蹭了蹭他肩窝, 说不出半个字。 萧津渡逗她:“那是坐着, 还是躺下?” “……”甘望舒崩溃,细声又痛苦地呢喃, “你自己决定。” 这就说明,她都可以。 “那你先躺下一小会儿,我怕这样坐着我把握不好分寸。” 萧津渡要放她平躺下去。 甘望舒:“我脚有点酸。” “是嘛。哪只脚。” “左脚。” 萧津渡歪头一看,将她那只纤细无骨的小腿放平下去,挂在皮椅上顺着那个幅度自然垂直,又给她摁了摁。 酸意在男人掌心下流散开,渐淡,甘望舒“唔”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蝇地说了一句“好了”。 萧津渡转过头,看她眼睛在四处看,似乎想找衣服什么的。 他估摸小姑娘害羞,一跳出那个情动的漩涡里就容易害羞。 他找来了刚刚丢远的那件旗袍披肩给她盖在单薄白皙的肩头,再在她羞涩的小表情里,弯下腰去亲。 “真可爱啊,望舒儿,谁像你这么漂亮又可爱。” 她这会儿大概率是真缓过来了,还冲他俏皮地眨了个眼。 萧津渡心都化了,愣神了一秒,完了就彻底扛不住了。 甘望舒下意识蹙眉,巴掌大的粉红小脸上,一蹙眉好像受了多么煎熬的罪,让人心都揪紧了。 但是她这次没有再哭,只是有柔腻如风的轻细小吟。 而漓园这个地方,深夜安静,和星阙花园差不多。萧津渡以前就爱这种山山水水的环境,挑的小区都是北市里在景观上数一数二的。 车库在地下一层,私人地方,灯火其实布置得挺漂亮,星星点点纵横交错到出口。 也亮澄,就是过于空旷,而车里为了透气又开着窗,所以有一点声音弥漫出去甚至会带一点点回响。 甘望舒没多久就发现外面有点声音,她的声音。 她当即咬住了唇,一脸崩溃而无辜地看着脸上有些不正常红色的萧津渡。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不自在这个夜里的那一秒钟已经沙哑了下来,但是语气依然柔得要滴水,他恨不得这时候摘颗星星送她。 “外面,外面太空了,声音传出去了。” “没事儿,就咱俩。” “可是,可是楼上的管家要是听到了,会不会好奇地下来啊。” 萧津渡顿了顿:“哦,听不到,而且这个点人都休息了,咱就是在楼上客厅来,也没事儿。” “……” 甘望舒都融化了,不敢置信这样的场景,所以伸手拍打他,“别说这样的话,下次你要只能去星阙花园,那边没有佣人好像。” 萧津渡笑了。 “星阙花园有个看家的阿姨,我每个房子都留有人。” “那去我那里,我那儿没有人。” “行,咱就在你那儿,客厅,地毯,茶室,书房,厨房……” “……” 甘望舒抓狂,“我,我没有装茶室,是你爱喝茶,我没有那么痴迷!!” “好好好,没有没有,那咱换浴室。” “……” 甘望舒脑中仿佛炸开了一束璀璨烟花,血液在四肢里跟燃起来了一样,她觉得自己在濒死边缘。 萧津渡凑近一点点沿着她滑腻似水的脸颊亲,笑意细碎如繁星坠落她瞳中,笑完就心肝宝贝地喊,把她喊得对他消了气,又是那个对他无限包容的小祖宗。 大概十分钟过去,忽然间她在他的动作里,身子整个无法言说地紧绷住,在他怀抱中细碎地轻颤,嘴角不由自主地溢出哼唧,像小猫儿一样,眼泪也随之掉下来染湿了他的肩颈。 萧津渡真是难以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下意识刹住了浑身所有的动作,深吸口气,再一点点地吻掉她眼角的泪花,亲上她迷离的眼睛。 他在她耳边沙哑耳语了句“好快”,甘望舒的身子一点点地因为这句话颓软了下去,像被抽了骨头,世界毁灭了,她顾不上所有矜持了,她没了。 小小的身子缩在男人裹满力量的宽大的胸膛下,当个小猫儿,无能为力做任何事的小猫儿。 萧津渡爱惨了小姑娘这个到点后的状态,真是可怜又可爱,动人心魄般的迷人。 他离开,直起身子去抽了纸巾过来给她擦额间细碎的汗珠,又抽了点垫在打湿的皮椅上。 甘望舒发现的时候,又有点小崩溃,“车子弄脏了……” “没事儿,明儿丢去洗一下就好了。” “开一天就洗车。” “这有什么,这车子今天开始价值翻倍了。” “……” “不洗它就一小破超跑,现在可以当宝贝了。” “……” 甘望舒拍打他。 萧津渡笑得不行,握住了她软绵无力的一节纤纤玉指,放唇边亲一亲,又弯下腰和她说着亲密的话,“休息好了吗宝贝。” “再,再等等。” “好,行。”萧津渡怕极了她不舒服,所以耐心等着。 “热不热?怎么总出汗呢,我都起来了。”他细致小心地给她擦汗。 甘望舒不想搭理这个问题,闭着眼颓废呢喃:“不知道,可能身子里热吧。” “……” 他的沉默让她掀开一丝眼皮。 两眼一对视,她呜咽一声,闭上眼,想去世。 萧津渡笑了声,默默去摸了个中控台按钮。 第122节 他把跑车顶篷打开了。 甘望舒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要不要,这样好、好害羞,被人看到了。” “没人,宝贝,有的话就是鬼了。” “……” “在咱自己家里车库呢,没事啊。”他摸摸她的小脑袋,“不怕。” 甘望舒看着头顶照进来的车库灯,还是觉得很奇怪,“这样像不像在露天里……那个。” “那不是挺好,做一半换个环境。” “……” 甘望舒闭上眼,盖住了所有羞涩。 萧津渡一边笑一边去抱她,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话。 如果说前面都是开胃小菜,这句话下来甘望舒就整个头晕脑胀了,无法接受,她一连缩了几下身子想把自己藏起来,嘴里疯狂咕哝着几个字,“不行,不要,不行的……” 萧津渡这人,就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自己上头的事情和决定,所以开启了哄人模式,“就试一下,好不好,宝宝,望舒儿,试一试,几分钟就好,不舒服就换回来。” “……”她摇摇头。 萧津渡亲亲她的眼睛,鼻子,各种蹭,耳病厮磨,沙哑嗓音各种心肝宝贝地喊,跟她说那样比现在这样躺着舒服,引诱她试一分钟,就一分钟。 甘望舒的脑神经就在他花言巧语中被乱搭了,忽然间就没有再说出反驳的字。 萧津渡心满意足地侧躺下去,抱着她转了个圈放在身上。 甘望舒第一次发现两人的身材如此悬殊,她在他身上完全就是不盈一握的小鱼儿,他浑身肌肉硬实,宽肩窄腰,和她单薄的一片相比,他根本可以不吃饭了。 她害羞地直接就趴在他身上当赖皮宝宝。 萧津渡一边笑一边哄她,她蹭了蹭他,嘟囔说还没休息好。 他扯了披肩给她盖上,就抱着她在怀里休息。 外面好像真的又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钻入地下室,让这个夜忽然深远也幽静起来,还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甘望舒忽然就觉得很有情趣。 她坐起来。 萧津渡见此,就挑了个眉试探性地问她。 她欲说还休,垂下眸无言。 萧津渡自然一下就懂了,马上就开始忙活了。 甘望舒还不习惯自己这种时候发出的声音,每一句都让她羞愤得很,而且还总觉得声音传出去老远了,在地库里回荡。 萧津渡却爱极了这种环境,觉得在车里真舒服,虽然动一下都不方便,哪里都施展不开,但是也有种独特的情味。 他没想到的事是换个上下的位置后才一刻钟不到,甘望舒就再次不行了,趴到了他身子上化成水。 他抱着她,听着她的哼唧声,恨不得把全世界情话都说给她。 真好听。 真快啊,他家望舒宝宝真是无敌敏感。 但是舒服归舒服萧津渡也不敢自己乱来,他记得刚刚说的就试一分钟,所以这次还是问了她要不要换她躺下来。 她点点头,“我脚好酸,这样曲着。” “是嘛。那我们躺下来,对不起。”萧津渡赶紧放她躺着,自己转过身坐起身,又扭头去摆放好她的小腿,给她揉一揉。 甘望舒很享受这种时候他专门停下来给她摁脚的时间,几秒钟,一分钟,她也喜欢。 车库的灯由上往下落在车里男人侧脸眉宇上,让他漆黑的眉峰显得硬朗又笔挺,让那高挺的鼻梁骨带了点醉人的朦胧光感,让那张薄唇都性感起来了。 萧津渡真是太好看了,她眼光真好。 他回头,她就羞涩地躲起来笑。 “笑什么,小东西。”萧津渡去抱她,“还酸不酸。” “好多了。”只是她不免想到一个问题,悄摸摸问他,“还要,多久啊?” “这…还有点早。” “……” 萧津渡和她在皮椅角落里,在她的披肩下偷偷会晤,像两个偷情的人,不见天日的暧昧耳语。 他眼睛很亮,和她破碎的眸子拉扯,跟她说也许还要半个多小时,也许还要一个小时。 她听得眼里快蓄上水了,说他这不是要到天亮吗。 萧津渡乐了:“那倒没有。”但是他实在是后悔又心疼,就和她说点补偿的。 “你九月有没有时间休半个月,宝宝。” “要干嘛?那么久啊?” “我们去非洲玩。” 她眼睛都亮了。 那一刻,披肩外摇曳的车库光线好像变成草原的繁星点点,他们说了三年的梦,在他轻描淡写的六个字里,好像开始逐一浮现。 明明知道早晚有一天他还是会提起来这个旅程,但是过去一直没成行,就导致她感觉这个事情变得遥不可及。 萧津渡看她脸色变化,就直接愉快道:“九月份正是动物大迁徙的季节,咱白天看动物晚上看星星。” “好啊,去,我安排假期。” 萧津渡没想到她真的乐意去,开心地一边亲一边说我们望舒真好。 他不知道,甘望舒因为这个亏欠了他三年的草原之旅,这蓦然一听,觉得愧疚死了,她再也不会拒绝一个字了。 “这次,要什么样儿的望舒儿。”萧津渡说完补偿就回归正事了。 甘望舒:“……” 说到正事她就哑巴了。 她捂住脸,哼哼唧唧地说他自己决定。 萧津渡:“我自己决定啊,我决定了你一会儿杀了我。” “……” “我说几个,你选择行不行?咱做个,选择题。” “……” 第69章 萧总甜过,再也吃不了苦。[正文近日完结] 厮混一夜, 快十二点萧津渡才下车去附近的劳斯莱斯中取了一件外套回来。 甘望舒汗湿淋漓,手脚发软,半昏睡着, 被他裹在西服里抱出超跑,上楼。 家里确实如萧津渡所说,安静无人, 但就算有人这会儿甘望舒也只能厚颜无耻地不去在意了,她连转个脖子都觉得脖子要断了。 浑身上下好像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 小腿酸疼, 腰酸难忍, 脖子也累,全身好像被拆开重组过,她现在是一个崭新的人。 想想都好笑,她崩溃地在萧津渡怀里哼唧。 萧津渡不知道她怎么了, 统一当成她不舒服,一边走一边哄,像抱着小宝宝似的。 到房间后, 放水, 抱人进浴缸, 他没敢进去, 就在外边伺候着她。 泡了个热水澡让甘望舒的灵魂得以重新回归肉身,在水里就舒服得睡着了, 后来被萧津渡小心翼翼地带出去, 一落床上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萧津渡觉得她像一片小绿叶, 生命力虚虚弱弱的, 在急切地给自己补血,他心疼得紧。 给她扯了被子盖上, 空调开到合适的位置,他自己回去洗了个澡后,回来又坐到床边,边擦头发边看着人。 小姑娘自从跟他同居后,现在都习惯性侧躺着,往他在的那一面躺,即使今天他还没上床。 外面又是一夜暴雨,他把空调关了,不然一会儿他的望舒宝宝得着凉。 萧津渡在床边坐了挺久。 虽然每次她都是比他早睡的,他家望舒的作息简直完美,但是这个晚上他忽然忍不住这样坐着看她,他发现他都快想不起当初她总是想和他断绝关系的日子了。 小姑娘睡得好香,很累的样子。 都怪他。 萧津渡弯下腰去亲了亲她的眼睛。 她哼唧一声,伸手找人抱。 萧津渡见此,丢了毛巾就上床去,轻手轻脚躺下,把一抹奶香小身子抱到怀里,轻轻抚着她纤细的后背。 她又睡着了,萧津渡却无眠,一整晚都心情美妙,尽管外面暴雨如注。 萧津渡今年对天气的接受率奇高,什么样都觉得很美妙。 有她在身边,狂风暴雨还是烈阳炙热,他都有精力找到自己舒服的方式。 … 甘望舒对这一夜的天气就一无所知了,她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早上十点半,她都懵了,今天是周一,她很少在这样事情比较多的日子里没去公司。 枕边早已放空,萧津渡可能已经上班去了。 她的闹钟是被他关掉了吗?也没喊她起来。 甘望舒把脸埋入枕头中,慵懒哼唧了下。 不过她发现,昨晚很破碎的身子今天已经奇迹般地恢复得七七八八,腰没有那么酸痛了,脖子也不累,人也有力气。 不过小腿……还是酸涩胀痛。 一阵轻细的脚步声在她苦恼中传来。 甘望舒吓一跳,转身,搁着半个房间都距离撞上了年轻男人帅气不已的一张脸。 第123节 “啊,你没去上班呀?”她惊讶道。 萧津渡的一贯口吻,吊儿郎当的:“上什么班,今天休息。” “……”甘望舒不自然地问,“你陪我吗?不用的~” “什么不用,我当然得留在家里伺候老婆。”他在边上坐下,摸上她的腰,“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甘望舒抿抿唇,伸了伸左脚,“好酸疼呀。” “还疼吗,我瞅瞅。”他马上扭头去看她的腿。 甘望舒坐起来,掀开被子爬到他怀里去。 萧津渡一手抱着她一手去摸她的左脚揉。 “怎么样的疼法,还和昨晚一样吗?” “其实这两年,它都疼的。” “什么?”萧津渡抬眸,困惑地对上她秋水盈盈的双瞳。 “以前被撞了,然后……” 她说第一段萧津渡眼底就已经晕染开了一层黑。 “然后没有休息好,那天,在招待所,坐了太久,后来回了美国,怎么也养不根本,我只能看中医,那边又没有好的中医,所以后来一到秋天它就痛。” 她好奇地呢喃,“但是我们现在,还没到秋天呀,前一阵就偶尔会痛,但是不严重。” 萧津渡呼吸都急促了,“前一阵就痛了?是不是下雨了。” “可能是。”她伸个懒腰往他怀里钻,“今年北市天气是凉爽一些。” 萧津渡张开怀抱拥着她,想到昨晚在车里,她一直说腿酸,他给她摁了几次,其中一次她在上面,那个姿势需要她一直半跪着曲腿,后来想要再来一次她就摇头了,说不舒服。 他以为就是单纯在车里做那事地方太小了,她无法舒服地放开身子,导致的脚不舒服,结果…… “吃个饭,我下午带你去医院复查一下之前那几处伤。” 想着今天反正也没去公司,甘望舒就没有拒绝,点点头,起来准备去洗漱了。 萧津渡直接将人抱到浴室去,看她站着还不算困难才出去,又坐回原来的地方。 他脑海里飞转着一个画面,那年六月的雨夜,她在凌晨十二点半,孤身一个人踩着淌水的长道,一瘸一拐地走。 走着走着下雨了,她就在雨幕里拖着那条腿走远,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最终不知道到了哪个路口,坐了什么车子走,有没有人接她,是不是她自己打的车。 那过后三天,她自由受限,只能在北市活动,还要去招待所再次受询,根本没有时间可以去看伤。 那行动被困的三天里,她是忍着痛在家里度日如年的,直到第三日被甘衔清带走。 还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才能到达纽约。 萧津渡弯下腰,双肘压在膝上,垂下脑袋,呼吸闷而沉,好像胸口被一团海绵堵住。 这一刻忽然理解了她昨晚在车里因为一首歌哭的事,理解她为什么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还是愧疚难当,说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会选择第一天,或第二面,就跟他坦白。 萧津渡这一刻也是无法言说地悔恨难当,恨那个晚上为什么要生气,要让她淋着雨拖着那只受伤的脚走,让她自己走。 甘望舒洗漱完出来,见床边男人被笼罩在阴雨天色中,好像心事重重,人很忧郁。 好像两年前他们出事的那会儿。 她恍惚了下,又回神,知道没事,就直接走了过去。 萧津渡抬眸看去,起身去扶她。 甘望舒今天走路确实不舒服得很明显,但是还能自己走,“现在还没十一点,我们吃饭吗?” 她拿着手机看有没有工作信息。 “当然,我做饭了。” “那现在算午饭还是早饭啊。” “管它中午还是早饭,下午你饿了咱就吃,到晚上之间想吃多少顿就多少顿,咱是吃不起吗?” 她笑了,点点下巴:“还好昨晚累了,不然漓园你这个卧室我没有睡过,还真的睡不着。” “怎么没睡过。”萧津渡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副“暴雨锦鲤”,“我还记得那夜我出门回来,你和绻绻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看了我一眼,就跟我说回来了啊,那睡另一边。” “……” 甘望舒盯着那幅已经有三年岁月痕迹的画,听着他这话,都懵了。 萧津渡抱她下楼吃饭,她一路都在追问他为什么把画挂在卧室,好丢人,还有她什么时候说让他一起睡觉的。 她否认。 萧津渡说她是当代齐白石,为什么不能挂画?还说她的那些惊天言论,他记得就行,她记不记得不要紧,而且她也不止这一次邀请他共枕,在纽约也有一次,非死活让他一起睡,她一不清醒就很慷慨。 这话直接给甘望舒整抑郁了。 萧津渡的饭是按着午饭的标准来准备的,摆满了一桌,都是甘望舒爱吃的,而且糅杂了好几个菜系。 他说不知道她今天想吃什么菜,他就什么都准备了,怕她不舒服,吃不下。 甘望舒小声跟他说除了脚,她其他地方都很正常了。萧津渡没听进去一个字,就觉得她还虚得很,又劳累疲惫,得多吃点,补补。 下午他预约了北市骨科医院的专家。 吃完饭休息了会儿,下午两点就带甘望舒过去了。 但是检查结果,非常不如萧津渡理想。 身上其他部位都恢复得很好,但是小腿当时的骨裂处,就不好了。 医生看了拍的片子摇摇头说:“这个情况基本只能这样了,好不了,不舒服就吃点药缓解。” 甘望舒顿了顿,下意识抬头看站在一侧的萧津渡。 他脸果然黑了,仿佛山雨盘旋。 须臾,低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他再跟医生确认了一句:“没办法根治了?” 医生摇头,给他们开了个取药的单子。 萧津渡不信邪,刚离开医生办公室就眉头紧蹙道:“怎么就好不了了,不可能,也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当时就是骨裂,肋骨断了都养好了,一个骨裂还整成老毛病了。” 甘望舒知道他心情不好,安抚他:“没事,我们不是医生,不懂,也许确实就是刚好比较难根治。” 萧津渡搂着她进了电梯,没有说什么,还在想事儿。 他怎么隐约记得曾经文越宁说过,她爷爷是骨科医生?大爷爷是胃方面的医生。 是吧?他没记错吧? 甘望舒正要和他说话,就见男人忽然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搜索到一个对她来说不算陌生的账号点进去。 发了个消息。 文律师回复他在后,他顺手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萧津渡问老先生退休了没有,电话里的女声道“退休了又怎么样,家里人不让他再接病患他也偷偷接,反正他自己住又不需要子女同意,管不了他”。 说完她问萧津渡需要见他吗。 萧津渡的心情已经阴转晴了,“见,把地址给我。” “他跟我大爷爷一样在城西,距离不是特别远,我给你地址,找不到再联系我。” 说完,鉴于现在她和萧南煊在一块,萧津渡已经从合作方、普通朋友、过渡为“亲戚”了,所以文越宁在那边顺嘴问了句:“萧总自己身子不舒服?怎么会弄到骨头呢。” “带我女朋友看,几年前的事儿了。” “哦,甘总。”她哎哟一声感叹,“每次都是为了我们甘总,恩爱,好几年了都。什么时候能喝喜酒啊。” 微信语音通话就是免提模式,他们的对话在甘望舒耳边光明正大地回荡,此刻她就默默转过身去了。 萧津渡笑着含糊了两句,就转身去抱人,“咱换个医生看,宝贝,我就不信了,这点小毛病还看不好了。” 甘望舒转身搂过他的腰,抬头,“好不好都没关系,一年中就疼这么两回,你不要心情不好了。” 萧津渡真的控制不了,要是这毛病真的搞不定,他能抑郁。 把人带出去,让司机驱车到城西去。 时隔快三年,甘望舒又第二次到城西来,北市的一切如旧,藏身在胡同里的四合院依然高挂着灯笼,她想起萧津渡那天说四合院不都那样,完了当天就把她带去了他自己的四合院,说要把房子送给她。 这次的地址比较好找了,不是藏在胡同深处,路边走几步就到了。 老医生家里不清静,此刻正有人在看病呢,刚好要走,萧津渡领着人正好赶上了一个空当。 老人家的模样和当年那位老医生差不多,有些像,见了病人也是笑意盈盈的,让坐,和蔼地问问题。 听完甘望舒的描述,他认真地点点头,呢喃了几个字:“没治好,落下,病根。” 又说这样的伤“到特定的季节就疼,下雨天更疼”。 “这腿,平日就不能再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了,就像你说的,昨晚睡觉,不小心曲着,一个动作久了,筋骨拉扯到了,早起就完全走不了路了……” “哦。” 萧津渡摁了摁眉心,恨不得给自己一枪。 甘望舒抬眸看着站在边上的男人,抿唇偷笑。 她倒是骗了老先生说是睡觉,没有因为这个骗局害羞,萧津渡却是真的恨自己。 好在下一句,老先生就说他开个药。 没说不能治。 而且那药方里就一种药,一下显得好像这个病从疑难杂症变成轻描淡写的小问题一样。 “喝一段时间的药看看,不用担心,会好的。”老先生这么说,说完抬眸看看甘望舒。 甘望舒又下意识看萧津渡。 他心头的最后一丝忧虑是,药难不难喝,“这药,苦不苦?” 老先生笑了,摇摇头说不苦。 萧津渡真是感激不尽。 家里的小药童拿了一个月的药给萧津渡,说吃完如果还需要就直接在外面药房取药就成。 第124节 萧津渡递了个红包过去。 那厚度,药童打开一看,惊呆,“用不了这么多,不需要不需要,您都拿回去,我们很少拿人的药费,给不给都行的。” 甘望舒一边摆手一边跟着萧津渡走了。 小药童追到门口,刚好有其他客人来了,就只能无奈地拎着那足足有一万的红包回去。 因为只有一种药,所以一个月的量放在一起似乎也不是很多,比起两年多前那一大包,这次看着都轻松了些。 甘望舒在车里拿着那药好奇地看。 萧津渡让司机开车,又转头去搂上一侧的小姑娘,“望舒儿,想起来点事儿。” “嗯?” “我堂弟下个月办婚礼,你和我去吗?” “……”甘望舒扭头看去,“你堂弟,我见过的那个吗?” “嗯。” “那他是,和这位,文律师吗?” “嗯。” “哇他们俩修成正果了。”她弯起眼睛,“上次你还说两人分分合合呢。” “是啊,咱俩不也分分合合,不妨碍咱俩早晚要结婚。” “……” “和我一起去怎么样?”他挑眉,满含期待。 “……”她尴尬而愧疚地摇头。 萧津渡眼神一下伤心了,“我有女朋友我还孤家寡人去,我这样多丢人。” “你跟人说你有女朋友就好了。” “那跟嘴硬似的,更丢人。”他扭开头。 “……” 他又回头,桃花眼里满是可怜:“我不想吃这种苦了。” “……” 第70章 人后得喊萧夫人。 车子穿过城西的长街, 出了胡同区。 两个地方跑下来,已经傍晚了,回去的路刚好迎着落日。 甘望舒透过车玻璃一边看着天边色彩饱满的橘红色晚霞一边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萧津渡提起的,这种会让他“受伤害”的事情, 她就坚决不舍得,哪怕自己一开始明明拒绝。 她觉得现在参加这种场合太快了, 不过好在下月的话, 两人在一块也有两个月了, 还不算太早。 而这事,是萧津渡第一次提起来后有点拿捏不稳的事儿,他不知道甘望舒到底能不能答应他,固然想但是这种事情他也只会卖可怜, 而不会去我行我素强来。 “那你要怎么跟家人说我啊。”甘望舒在他心慌慌的时候问了一句。 “?”萧津渡眼底一下乌黑发亮,“什么叫怎么说?我女朋友啊。” “但是,带去参加婚礼的女朋友, 和普通朋友, 不太一样吧。” 萧津渡眉峰一寸寸挑起, 眼神也随着这脸色开始不友好起来了, “那你觉得,在我这, 你是什么类型的?” “……” 她失笑。 萧津渡捏捏她的脸:“我张口闭口的老婆你是左耳进右耳出啊, 我刚刚才说咱俩早晚要结婚的你也是半个字没听进去, 我这两年想你想到失眠成疾你也是完全不当回事啊, 完全不信任我了这是,才一个月爱就消失了?” “……” 她一头栽入他怀里, “我错了,我就是觉得有点早了,有点不好意思。” “怕什么,我家里人都知道你了。”他抱着她哄,“咱也就是见个家族里的亲人而已,外人咱也不用去介绍,是不是?大家不知道咱俩谈了多久。而且我自己家里人也不知道咱谈了多久啊。” “哦,也是。”这个事情只是他们自己心里门儿清,别人压根不知道呢。 萧津渡又去给她摁小腿,“还疼不疼?” “不算难受。” 那就还是不舒服。 萧津渡直接把她的脚抬起来放自己膝上,一直揉着,心疼得很。 甘望舒看得出他今天总是满目惆怅,就和他说没事,小问题。 但萧津渡这人,这种事上不太好哄。 “这个药,至少要吃一个月,那我们怎么去非洲玩啊。”她换了个话题聊。 “吃吃看,有好转咱就去,如果不明显,咱就等好了,我一定带你去,我们不一定要看动物,我们看看星星也行,嗯?所以不一定要在九月。”他怕她失落,哄她说一定带她去的,晚几个月而已。 甘望舒也没有失落,只是觉得和他难得在这个事情上说到一起了,却又去不成,她怕他失落。 萧津渡一听,终于在今天有了一个笑容,“我失落什么,自从跟你在一块儿,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失落了。” 她下意识弯起眼睛:“那就行。其实我对老先生的医术很有信心。” 他点点头:“但愿。” 城西艳阳高照,而在市区的高架桥上,暴雨如瀑。 晚间高峰期的霓虹灯被一阵阵茂密的雨模糊成一点点朦胧光片。萧津渡无心看雨,一直在认真给甘望舒按着脚,甘望舒则一直无忧无虑地在往外看,感慨今年天气的反常但她很爱。 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萧津渡每一句都会回。 偶尔回头,看他紧盯着她的小腿,甘望舒会失神,会为这种时刻期待起他刚刚口中说的那个“早晚会结婚”。 她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期待“结婚”变成现实。 文律师也是因为要结婚了,才会问他,什么时候能喝喜酒吧? 他弟弟都要结婚了,他这个做哥哥的,既然有女朋友的,确实是应该差不多了。 她也理解了他刚刚开玩笑的那句“丢人”。 他是真的不想形单影只地赴那样的宴,他是有一个,非常拿得出手,非常想带来给所有人见的女朋友的。 回到家萧津渡就找阿姨煎药去,自己又亲手忙活起了晚餐。 甘望舒抱着个他的电脑处理自己一天没上班堆积的工作。 她在萧津渡最爱的茶室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忙。萧津渡一会儿来一趟,摸摸她,又走了,一会儿又来,揉揉脑袋,又走了。 甘望舒说他跟逗猫儿逗狗似的。 萧津渡说他来续命,厨房无聊。 她笑了,心想厨房确实没什么好聊的,但是她让他交给阿姨做,他又不愿意,说要自己给她做。 甘氏集团近来没什么特别的问题,项目都进展得不错,甘望舒看了两个项目的企划书,又回了几封邮件,就在萧津渡第无数次来的时候留下他商量一个事儿。 “名嘉国际一年一度的宴会今年怎么改在八月了,之前不都在年中吗?” “去年钟承敏那家伙貌似身子不舒服,推迟了两个月举办,所以今年估摸也定在这个八月了。” 他捏了颗车厘子喂她。 甘望舒咬住,梗留在他指尖,“那他肯定也给你发邀请函了吧?你前两年去了吗?” “我都说我出差了,没去。今年还不知道,今天还没上网。” “那你,去不去?” “我哪有时间。” 她失笑,“就下周,还行吧,下个月咱俩的行程就满了一些。” “我懒得去给他捧场,那家伙,最近好几个项目我都毙了,他还搞不清状况,打电话问我最近是公司的行进方针有变吗还是,怎么项目毙了那么多。” “……”嗯,暗爽。 萧津渡又喂她一颗,说:“他不知道甘氏和萧安为什么要合作,只当是机缘巧合,还在电话里问我,这事儿是不是没有经过我的手笔,我知道了没有制止就算了,难不成后面要和甘氏深度合作吗?萧安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吧。” “哼,他管得真宽。那你怎么说?” 萧津渡:“我说这都是小事,没必要让我花费那么多心思去琢磨。他一听估摸觉得不对劲了,说,甘氏这些年乱成一锅粥,连他都不屑再和甘氏扯上什么关系,萧安怎么还能自甘堕落真去和甘氏勾搭上。” “……”甘望舒当即咬牙,“他这人怎么那么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明明我回国的时候他还热情不已地打电话跟我道喜,说甘氏终于还是回到我手上,也就是回到我手上才能稳定发展下去,要是给其他人保准得江河日下。 最近那个项目,他也是亲自找的我,我拒绝了,他还好奇呢给我打电话。怎么转过身就说是他自己不和甘氏合作了,亏我还跟你说那项目不错你可以投。” “别理他。我说我,最近想换个道走走,甘氏的问题先不说,至于名嘉国际,近期应该不会有什么往来了,他不明所以,找我好几次我都说忙,没空见面。 他这会儿热锅上的蚂蚁呢,急得很。” 她冷哼:“让他急吧,我这辈子再给他一个好脸色我就跟他姓了。” 萧津渡投喂她吃葡萄,“不气,我们望舒宝宝不气这个。吃葡萄,你最爱的,酿酒必备。” “……” 甘望舒一口咬住他的手指,他笑了,等她张口就看了看那食指上可爱的小牙印。 “我们去吧,我们去赴宴。”她跟他说。 “干嘛?”他不想去。 “名嘉国际的晚宴都会有合影的,你知道吧,那年我就是因为看到你提前和那家伙合影,他发了朋友圈,我当时都在车库了,临时倒车跑路的。” 萧津渡慵懒的挑起眉:“真的?” “嗯,因为我觉得拍照的时候,你肯定会站c位的,而我也在,这事够尴尬的,所以就走了。 我去了北郊,结果你也去了。我在楼上发现是你的时候,都快抑郁了。” “……”他陡然失笑,“真抱歉啊,小祖宗,是我的错。” 第125节 “所以咱俩去一趟好不好?然后我们合照的时候站在一起。” “然后呢,我偷偷牵你的手?” 她弯起眼甜笑。 “行吧,去就去,不然姓钟那老家伙,三天两头搁我面前说甘氏女总坏话。”他站起身要去看药,“我得让他知道,以后,在你人前得喊你甘总,在我这人后,得喊萧夫人。” “……” 什么萧夫人??? 饭前萧津渡端了一晚药来给她喝,甘望舒正在激情四射地回复钟承敏的邮件。 萧津渡见了,顺嘴说:“登录我的邮箱帮我也回一句。” “你平时怎么回邮件的?什么口吻。”她一边切账号一边问。 萧津渡:“ok。” “……”甘望舒吃惊地看他,“你这么简短吗?” “跟合作方有什么好说的?” “但你跟我谈工作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啊。我记得上次咱俩走邮件的时候你还给我留了很长一句话。” 萧津渡一手端着个她喝完药的杯子,一手撑在茶桌上,居高临下和她紧紧地四目交缠,“你是我老婆,他钟承敏算什么东西?” “……” 她咬住红唇,没敢说话,只是忍着笑直到他走了,才笑出声。 这个药不苦,淡淡的甘味中带一点点的涩,吃完甘望舒咬一颗葡萄就不觉得难受了。 只是这药一天要喝两回,还都是饭前喝,这就需要很掐时间。 所以饭桌上,萧津渡吩咐家里的阿姨,工作日每天中午提起煮药,在十一点左右就让司机送到甘氏大厦去,晚上也提前在下班前煮,这样他们下班后甘望舒回家就可以喝上了。 甘望舒觉得这样有点麻烦,跟他说:“我办公室有休息间,我可以自己煮。” “你那么忙,哪有空盯着这药,有点时间好好坐着休息。”萧津渡想都没想,一票否决,“咱后面一个月在这住就成,刚好入秋了,漓园风景也不错。” “好吧,还可以每天喂喂鱼,陶冶情操。” 他莞尔。 饭后兰江湾那边的阿姨给甘望舒带了一些衣服过来。萧津渡是不用带的他每个房子都有衣服,但甘望舒回北市后就住到兰江湾去了,也就只能把那边的衣服搬过来。 甘望舒跟着阿姨上楼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刚到卧室,眼见床头柜上丢了一个袋子,那药店logo格外眼熟,甘望舒眼角一跳,马上过去拎起东西丢入抽屉里。 她在床边坐下,捂着发烫的脸在琢磨这个东西为什么白天没有看到,难不成是刚刚才从车里拿上来的? 也就是说,可能是司机要去洗车的时候才拿上来的? 救命…… 萧津渡昨晚没有收拾车子……他只抱走了她,该不会衣服都没收拾吧。 她深吸口气,又低头去打开抽屉,把药店的袋子抽出来,留下两盒避孕套塞在最里面。 但是有点塞不进去,她歪头看了眼,里面有个金丝楠木盒子,眼熟。 甘望舒取出来,打开,一只流水澹澹的白冰镯子安静躺在里面。 萧津渡进房,瞥了眼,顿了顿,接着二人隔着半个房间对上了彼此的眼。 甘望舒眼底有些不自然,手里的东西忽然变成烫手的山芋,放下不是拿也不是。 萧津渡走过去,看了眼她空荡荡的左手手腕,“我记得,你之前生日的时候,ins晒了照片,戴了个手镯。” “哦,那是我二哥送我的。” “你二哥,怎么也送你镯子。”他调侃,“我俩喜好一致啊。” “我让他送的。”她小声说。 萧津渡定睛瞧她,这是他在那一年就怀疑过的,只是没有敢确定。 甘望舒在他炙热得几乎稍显滚烫的目光下,忽然觉得时至今日,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这些事,就说:“他问我,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说,以前我有个镯子,磕碎了,要不,你再送我一个。” 萧津渡徐徐屈膝半跪在她面前,眼角眉梢吊起来一抹弧度,看了看她,又捏起那只镯子,再拿起她的小手,“其实这个镯子不值钱,小几百万而已,但是当年送不了你太贵的,怕你打死我。” 这事儿甘望舒知道。 冰凉触感从腕间弥漫到心头,甘望舒手指收了收,又展开,微微转过腕,食指勾了勾萧津渡的手掌心。 他笑了声。 “改日我给你送个新的,望舒,这几年没办法送你生日礼物,憋死我了。我送个,女朋友版本的。” 她轻笑,摸了摸现在的镯子,“我还挺喜欢这个镯子的,萧总是有眼光的。” “那当然。”这事萧津渡就不谦虚了。 甘望舒把手攀上他的肩头,弯下腰,凑近亲他一口。 … 名嘉国际的年度晚宴在八月二十五号,那日刚好是七夕节。 萧津渡带着司机到甘氏接人的时候,车里就放着一束裹在白纸中的红玫瑰。 甘望舒抱着花呼吸都浅了,呢喃:“好漂亮呀。这么着急啊,来接我路上还买花去啦。” “不是,办公室里自己包的。” “……” 甘望舒都惊呆了,扭头看去,“你不工作,在办公室给我包花呢。”她忍不住笑,想起那年在纽约他的公寓里,他也是一大早在家里包花,是粉色的,说红色更适合送女朋友。 她拿起他的手看,“让我看看我家心爱的男朋友手扎成什么样了。” 他失笑,把她搂入怀,“不疼,一回生二回熟,再说第一次那会儿,扎心比较多。” 甘望舒笑得不行,“真是对不起我们萧总。” 两人聊东侃西,一路到了名嘉国际举办晚宴的酒店地下车库。 甘望舒把花放萧津渡怀里,说:“我先上去。” “嗯?” “我先上,你等会儿再上,分开走。” “……” 萧津渡无奈地点头,看着她推门出了车,“脚走路小心,鞋高慢点儿,有事找我啊。” 甘望舒闻言,弯下腰搭在车玻璃上对着里面的人用气息声说:“你也不要太久,几分钟后就上去了,太久我会想你的。” 他弯着眼睛满腔无奈地点头:“行。” 甘望舒挥挥手,马上拢着她的披肩往电梯走。 不远处一个电梯门开,出来了钟承敏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貌似下来送客。 送走了人,他扭头就看到了甘望舒,“哟,甘总来了。” “钟先生,好久不见。” 他握了握手后热情不已地说请她先上去,他注意到萧津渡好像来了。 钟承敏送下来的人萧津渡认识,是他曾经在美国认识的一个朋友,但人大部分时间在国内生活,以前见面不算多,这几年他回国后联络才多了起来。 车子开过他这边的时候,停下来,隔着车玻璃二人对了一眼,说了两句话,对方才走。 钟承敏还不知道萧津渡最近一改本色换了迈巴赫开,但是他略略认识萧津渡的司机。 所以眼见他送下来的男人和那车子在说话,他就知道一定是萧津渡。 他们俩认识钟承敏知道,刚刚那人还在楼上问他,萧津渡是不是还没来。 钟承敏和甘望舒擦肩而过马上走了过来,到窗边一看,笑容满面:“哟,萧总来了。”说着见他怀里的红玫瑰,“这是……” “前儿才收了小萧总的喜柬,怎么我们萧总也有喜事啊,今儿该不会只是顺道来打个招呼吧?可别啊。” 不远处并没有着急进电梯的甘望舒往这一看。 萧津渡慢吞吞地放下花,“说不准,一会儿看看吧。” “说起来,刚刚我才碰到甘氏的那位女总上楼,萧总除了这一位不待见的人,也没什么事儿了,你就留下来,别走了,哪怕是见了人家甘总,你还能怕人家吗?” 萧津渡故作整理一下衣着,但笑不语。 钟承敏换了话题:“说到女总,你这是,和京城哪个名媛千金谈着呢?居然是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啊。” 萧津渡怎么会不知道他打探这些的意思,不就是变着法的想和他有关的人扯上关系,好再拉点萧安资本的投资。 整天惦记他那三两钢镚。 他一边推开车门一边道:“钟先生觉得呢。” “那我哪儿能知道。”他乐不可支,“数你最神秘。” 甘望舒远远看到萧津渡下车,转身火速钻入电梯,狂摁关门键。 第71章 【下章完结】世纪同框。 十八层宴厅中已经人头攒动, 衣香鬓影。 在一众高雅魅惑的女性晚礼服中,甘望舒着一袭薄荷绿的夏日旗袍,搭着婉约及膝的雪白披肩, 长发及腰,头上插一根乌木柳叶簪。 这样的一幕很难不吸引在场的每一分目光。 萧津渡和钟承敏还没上来的那两分钟里,甘望舒已经和超过十个北市老总打了招呼, 握手握得都要断了,还好没拿酒, 不然一会儿萧津渡还没上来她已经喝多了。 一眨眼宴厅风头就有了变化, 有点眼色的都去和刚进来的男人打招呼去了。 萧津渡今日穿的是一身黑色中山装, 因为甘望舒早上出门前就做好了今天晚上穿旗袍来就行的准备,不打算再换晚礼服了,她参加这种晚宴需要繁忙地应酬,不像大部分以女伴身份来的名媛, 负责美就好了,所以她觉得穿拖地晚礼服走动起来不方便。 因此她跟萧津渡说要不你不要穿西装,我记得你有中山装。 第126节 萧总最听话啦, 他就穿上了。 男人进宴厅的第一秒眼神就在四下搜寻她的身影。 甘望舒在远处和这家酒店的老板聊工作, 远远斜睨了眼入口处, 两人的眼神跨越无数人在璀璨夜灯下交融在一起。 萧津渡嘴角下意识上扬, 转头就心满意足地去应酬自己的。 一路兜兜转转走来,刚刚正和她攀谈的席式酒店老板就和萧津渡在一块聊起来了。 今晚单叶心跟着她老公来应酬, 甘望舒和她碰了个面站在角落聊了几句。 “你和表哥, 这都, 光明正大参加晚宴了, 那你俩一会儿打不打招呼啊?” 甘望舒端着香槟杯子和她对视,在她暧昧不明的视线下抿唇浅笑。 单叶心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我跟我家那个说你和萧津渡在一块, 他不信你知道吗?他死都不信,说没人会当这种不肖子孙。” 搁两年前,甘望舒自己也不信,所以她点点头说这可以理解。 “所以你俩一会儿要是来个世纪握手什么的,我天,明天的北市报纸,从上到下,全屠版,标题我都想好了 #萧安甘氏握手言和,世纪同框#。” 甘望舒轻笑抿酒,不置可否。 “你别喝酒了,你不是怀着孕怎么还端着……” “哦这不是红酒,玫瑰茶呢,喝一点无妨。” 甘望舒和她碰了一下,“我要去和司总说点事,等会儿有空再和你玩,你自个儿小心点。” “去吧去吧,我是纯来玩的,我们甘总可不是,大老板是来社交的。” 甘望舒浅笑走出了角落。 她要去找某个姓司的老总聊一聊两方近期的一个项目。 萧津渡还在宴厅中央和别人说话,正好说完,钟承敏走了上去,而她路过,就不偏不倚被钟承敏的网兜住了。 “甘总。” “……” 有病吧他,站在萧津渡面前喊她。 甘望舒放慢脚步,寻声看去。 钟承敏端着笑脸和萧津渡介绍道:“萧总估计还不认识吧,这位是甘氏集团的老板,年少有为的女总呢,比你应该还要小上几岁。” 话落,扭头对甘望舒说:“这位是萧安资本的萧总,你们两家现如今也是合作上了,可以打个招呼。我几年前就想要安排一个大家一起坐下来喝茶的局的,可惜一直未能成行。” 有病。 甘望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了眼她家那身着文雅中山服,眼角夹着丝丝缕缕的笑,帅气得她心突突跳的男人,她咬咬唇,还是走了过去。 “真巧,碰上了传说中的萧总。”她淡淡瞄了眼他,又转头看钟承敏,不留情地道,“不过钟先生说错了,那只是两家共同参与了一个项目,我们的直接合作方是林州的合作方,不是彼此。” “有一就有二,下次就可以直接合作了嘛哈哈哈。”钟承敏毫不在意地表示。 甘望舒觉得他今天是专门故意恶心她的,虽然现如今她和萧安私下里关系美好和睦,但是他这司马昭之心,实在明显。 “希望吧。”她索性如他所愿,伸手递给萧津渡,“萧总,久仰大名。” 萧津渡一手端酒杯,一手插在口袋里,见此忙掏出来握上去,“甘总晚上好,一早就看到了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身影,还得感谢钟先生牵线搭桥。” 钟承敏:“……” 两人有问题吧,还真握上了,尤其萧津渡,说的这是什么话?友好成这个样子,还捧起了她了。 周边这时候也已经传来无数目光,纷纷对那握着的一双手惊讶到无与伦比。 甘望舒淡定地抽出手就转头就去找那位司总说话了,一副不想过多攀扯的意思。 萧津渡去了宴厅阳台,钟承敏下一秒就跟上去了。 “萧安最近,具体是什么情况,萧总有时间就说说吧。”钟承敏可以说今天晚上就是为了这一个事情而已。 萧津渡单手搭在阳台玻璃,喝着酒,淡淡看他一眼,很平静地说就是萧安后期的投资方向不和名嘉国际的项目一致了。 “可我听说你前几天才签了京徽集团的一个项目,京徽的项目和名嘉没有区别。” 萧津渡面若平湖,望着天际一丝月牙弯,淡然道:“半年前就聊的项目,只是程序走到最近。” 钟承敏见此,知道他似乎是铁了心不和名嘉国际拉扯了,就说:“萧总既然改变业务方向,咱也只能遗憾擦肩,那名嘉这些项目,只能和朔方资本合作一个了。” “钟先生请便。”他碰了个杯。 钟承敏咬着后槽牙微笑着和他喝了酒,转身进了宴厅。 甘望舒和钟承敏嘴里的京徽集团老总刚好谈完话,就一路应酬着准备去阳台了。 快到时,刚刚进来后在附近的钟承敏过来拦住了她说:“甘总。”他意味深长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嗯?” “萧安资本的萧总在外面,我看你也不待见他,咱就不去了,别弄得进退不得,尴尬。” 甘望舒弯起唇角:“多谢钟先生,但是无妨,你觉得我怕他吗?” “……”这…… 甘望舒脸色冷漠:“再说,我们两家再闹不和,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打我一巴掌啊?呵,他又没疯,你放心,他不敢的。” “……” 钟承敏觉得她今天有点暴力,他不是那个意思。 甘望舒径自出去了。 宴厅阳台外,萧津渡正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手机,有点像在等她,两人今晚还没有独处的空间。 甘望舒挨到他身边去,睨了眼他在橘色水晶灯下朦胧的下颌线。 萧津渡拿手机给她看,“喜欢吗望舒儿。” 甘望舒好奇地低头,屏幕上是一只摆在拍卖会展台上的帝王绿手镯。 “这是……你之前说要送新的那个?” “嗯。” 甘望舒马上道:“别破费了萧总,一个能上拍卖会的镯子,多少钱呢。” “无妨,拍成功了。” “啊?” “这场秋拍就在今晚,在北市拍,我让特助盯着了。已经到手,一会儿咱到家就能见到了。” 甘望舒轻吸口气:“真的啊。” 萧津渡轻笑,和她碰了个杯。 甘望舒无奈,举手喝酒。 结果萧津渡这个人,做事就没一个是正经的,他把手往她这儿一转,和她手臂交缠了起来,喝上了交杯酒。 甘望舒:“……” 她羞涩地看看他,再痛苦地喝下,完了就马上抽出手拍打他,“一会儿让人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了,我今儿还打算单身走出去啊。” “……”她无奈失笑。 “这钟某人在阳台和你聊什么呢。” “说项目的事,他能有什么事儿。”他给她说了几句刚刚的谈话。 甘望舒明了地点头,又和他咬耳朵:“那估计是因为你给他吃钉子了,他刚刚拦住我劝我别出来,因为你在这。” 萧津渡莞尔。 甘望舒声音寡淡:“我就没见他对我这么好心过。没了萧安这棵大树,名嘉国际很热,只能又抱上甘氏这条腿了。” “那他还算聪明。” “不过他不是说要和朔方合作吗?” “就那么一说,朔方是港澳企业,在内地的项目素来不算多,而且之前没合作过,最多是最近才联系上,朔方压根不可能一下子吃下名嘉一整年的业务量,又不是有钱没处花。” “也是。” 萧津渡转身去一旁的茶几上拿酒。 阳台一张圆形茶色小桌摆满了花,很有七夕氛围,还放了几瓶香槟和红酒供客人自给自足。 萧津渡拎起一瓶红酒,给甘望舒倒了点,让她别喝太多,末了给自己倒了半杯多。 两人在宴厅阳台温存了一刻钟,直到厅内有人在找萧津渡。 钟承敏知道萧津渡早前去了阳台,而且甘望舒也去了,半天一直没见两人谁出来,虽然不至于在阳台吵架,但是钟承敏实在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能在阳台待那么久的。 所以他找了个侍应生去喊萧津渡。 侍应生刚到阳台,迈出半步,就转身回来了。 在钟承敏困惑的目光下,跟他耳语说:“一男一女在接吻,不方便出去。” “……” 钟承敏脑子嗡了一声,不相信是他心里的那两人,“是谁?” “看不清,在角落。” 五分钟后,甘望舒休息好了,进宴厅去。 萧津渡又等了会儿进来。 两人分开和众人应酬,大概到了晚上九点出头,晚宴接近尾声,到了传统的大合影环节。 今晚来赴宴的女企业家不多,余下两位都是中年人,被安排坐在了前排。 作为今晚几乎是最年轻的继承人,甘望舒习惯性往后排走,被几个男同志谦虚地推着推着,她就又稳站了c位。 本来甘氏就是城里几乎年限和威望并重的企业,理所应当受人尊重,加上她是女孩子,所以年年大家都如此捧她。 萧津渡几乎是最晚入排的,萧大哥淡定地还在不远处和人谈笑风生呢,等到差不多都快开拍了,才和钟承敏几个老企业家一起往那边走。 第127节 他往后排走,还故作谦虚说他就站边上就行了,当个边缘人物。 好家伙萧安如果都算边缘的话北市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企业了,所以一下就被人让出了一个大位置,请到了中间。 甘望舒一直在忍着笑,故作清冷地不看他。 但是萧津渡最会演戏,奥斯卡得主,过来的时候,不轻不重撞了她肩头一下,把她的披肩撞散了下去。 “抱歉甘总。”他一只手无措地不知道该不该给她拉披肩。 甘望舒抿唇浅浅一个点头,拉起披肩,站好,下一秒垂下的手就被一只宽大手掌握住。 甘望舒:“……”她嘴角快压不住了。 摄影师咔嚓一声,又给名嘉国际涨了不少面子,这么多能撼动北市gdp的大佬一年给他捧场一次,也就是他会做生意。 人群散开,又热闹起来。 萧津渡没有松开牵着甘望舒的手,原地和她耳语要不他们先撤了,他还惦记着她今天晚上没吃药,想带她回去吃,完了晚点再弄个宵夜。 而一侧散开后都在握手攀谈其乐融融的老总们,看到他们这牵手耳语几乎交颈缠绵的一幕,都呆愣住了。 一传十十传百,几秒工夫几乎偌大的宴厅中所有目光都死死黏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甘望舒极为不自在地在他身边点了点头,想撤了。 萧津渡扭过头,和不远处脸色铁青几乎要昏厥过去的钟承敏道:“钟总,我和甘总就先撤了,还有点事儿。” “萧总和甘总……”旁人已经忍不住出声。 “你们二位……” “萧安和甘氏有喜事?” 抽气声此起彼伏。 华灯如瀑,垂直洒在二人身上,照得那紧紧交缠着的手格外扎眼。 “是。”萧津渡微笑道,“各位回头在我与望舒的婚宴上再聚。” 他在无数双瞪直的眼眸中,牵着身着薄荷绿旗袍的女人快步离开了嘈嘈杂杂绮丽而喧嚣无法独处的宴厅。 第72章 【正文完】我会永远爱你。 迈巴赫驰骋在北市近来难得的好夜色中, 淡淡晚风如丝绸般拂入窗内,凉意浇灭了宴厅里带出来的所有浮躁。 甘望舒抱着花在拍照。萧津渡蹭着她的肩头,偶尔入镜半张脸偶尔在她耳边轻笑, 问她一会儿发ins吗。 她说发。 他挺开心的,因为她还没有在社交网站上把他外放过。 喜欢一个人,就想要在她的全世界有名有姓。 甘望舒也是惊讶于他这样的人竟会稀罕她将他公开出来。 就像今晚两人在北市商圈内大公开, 他挺开心的样子。晚宴上大放异彩的甘总是他的,他是甘氏的这位女总的, 有家的。 车子到漓园, 萧津渡拉着人去餐厅, 那儿已经晾着一碗中药。 甘望舒熟门熟路地端起来喝。萧津渡在家的时候向来会陪着她喝药,只是今晚他好像有别的事,虽是站在她身边的,却伸手把桌上放着的盒子转到自己手中。 甘望舒惊讶于刚刚他口中的那只镯子这会儿真的已经到家里了, 如此迅速,而且还放在餐桌上,这么朴素无华, 这可是上一秒在拍卖会上竞争无敌激烈的一个珍宝。 萧津渡挑开了纹理精美的木盒, 碧绿色镯子在丝柔的黑色绒布中宛若流星般划过夜空, 熠熠生辉, 镯中水光犹如深海暗河流淌,深远空旷, 大气中透着丝丝缕缕的优雅。 甘望舒喝完最后一口药, 呼了口气, “好……漂亮啊。” 萧津渡拉起她的手, 把原来的镯子拿出来,再捏起那只新镯子套进去。 “挺适合你这薄荷绿的衣服, 一深一浅,气韵交融,相得益彰。” 甘望舒弯起眼,觉得她家萧总还很会说话呢。她下意识凑近,和他眼色交缠,用气息声柔柔低语:“我也觉得,好漂亮。刚刚还说不要呢,但是这会儿我很喜欢。谢谢我们家萧总。” 萧津渡在她这秋水粼粼的温柔眸色中,心都沦陷了,抬手揉揉她滑腻如婴儿的漂亮小脸,“我们望舒值得全世界最好的,几年没送你礼物了,真是遗憾,以后我一定要每个节日都补回来。” 甘望舒心漏了一拍,她知道他的习惯,当年两人都只是极为普通的关系而已,才认识几天啊,他就送了她一个几百万的镯子当生日礼物,后来的几年再也送不了,他肯定难受。 她往前一靠,缩他怀里去。 这是在餐厅,极为平常的一个地方,而今晚是七夕节,他们一个喝药一个拆礼物,桌上还放着一束娇媚的红玫瑰。 说不出是怎么样的混搭,但就是让甘望舒觉得他们在一起第一年的这个七夕节很特殊,很浪漫,他从晚宴上着急带她回家喝药,惦记着她的腿伤,一晚上忙碌还要给她拍下一个价值不菲的镯子,给她戴上,早前还稀罕她把他发到社交软件上。 此刻在这里拥抱,胜过璀璨烟花。 天还不算晚,萧津渡又将人带出去兜了兜风,过过属于二人的情人节。 等甘望舒喝药时间过了,可以吃宵夜了,就带她去填饱肚子。 他们去哪里呢,萧津渡的车子开到了城北大学小吃街。 这个时间大学城还是暑假,即使是七夕节小吃街也不算拥挤。 找到两年多吃的那家小面馆,甘望舒兴致很高地依然在门口小位置坐下。 这个天气就应该在门口吹风,即使早一个小时前两人还在酒店宴厅中与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但这一刻在这样烟火气的地方吃路边小面馆,她却丝毫不觉得格格不入。 这个店的老板换了,但是装潢不变,菜单样式虽然也有变化但是里面依然有蟹黄面和小龙虾。 萧津渡点的完全一模一样。 这一次两人没有坐对面,甘望舒率先落座后,萧津渡在四四方方的桌子和甘望舒坐成了一个直角,这样他还可以摸摸她的小手玩。 两人在这样的日子里,说说工作,说说晚上在宴厅里的应酬,说说甘望舒已经觉得有一丝丝好转的腿,说说这家店不知道为什么换老板了,不知道面还好不好吃。 萧津渡说好不好吃都行,好在他老婆没换,人是物非没关系。 被甘望舒揍了一下,让他不要嘚瑟。 他笑着故作要去亲她。 甘望舒害羞地躲,她不习惯在外面做太亲密的举动,被握手已经是极限了。 蟹黄面上来了,味道还是非常不错,一如既往。 萧津渡又取了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装了满满一小盘,拨一半在甘望舒的面碗里,然后自己也不从盘子里剩下的夹来吃,就从甘望舒碗里的夹。 甘望舒起初还忍不住说:“盘子里有嘛,干嘛舍近求远。” “那是你的。” “那你在我碗里夹就很好意思了?” “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她失笑,拍了他一下,无奈。 其实萧津渡也只是夹个过瘾,他吃面就行了,小龙虾是甘望舒比较爱,比较咸口的东西他向来不是特别追求,吃不吃都行,所以他夹了两只玩就没再去夹了。 甘望舒见此,又不禁心痒痒了,自己主动给他夹了两只过去,因为不好意思还借口说一会儿她吃不完浪费了。 她夹过去萧津渡就很给面子,一下子就吃了,她又夹。 路过的学生基本会侧目看他们一眼,两眼,比起上次穿着矜贵的衬衣西裤,知性铅笔裙,像两个成功人士光临小店,这次一个着优雅旗袍搭着温雅中山装,仿佛一对刚拍完婚纱照的新婚情侣。 甘望舒听到有女学生和同伴说了句,看那两个人,今天肯定是他们俩领证的日子。 甘望舒偷笑。 正剥虾的萧津渡撩起眼皮,“嗯?” 她靠近去用气息声低语:“有人说,今天是咱俩领证的日子。” “怎么讲?” “因为着装吧。” “哦。”他直直笑了,一脸的惬意,“那我岂不是天天在新婚,我家望舒天天都这么穿。” “……” 小龙虾被甘望舒吃了三分之二,萧津渡被投喂了三分之一,甘望舒都快撑死了,起来的时候不想坐车,拉着男人的手散步。 萧津渡让司机在后面开车跟着,他搂着他家甘总走。 大学城小吃街的老旧街石历经岁月洗礼,已经被磨得黝黑发亮,虽起起伏伏不算平整但走起来也不累。 甘望舒的脚这两日开始有好转了,所以萧津渡说他下月带她参加完堂弟的婚礼,就一起出门玩。 甘望舒乖巧地点头,准备明日到公司就拟假期。 说起来,萧津渡一直有带她一起玩的欲望,但是事实上认识的三年里,他只有那次和她一起去北余山上度假区露营时成功和她一起出游过,说他不遗憾肯定是假的,就像这几年一直未能送她礼物。 这些甘望舒都理解,所以她也万分期待他们再次一起出去走走,尤其是看那遥不可及的星星。 绵长而古韵的小吃街走到头,细雨迎面飞来如银针,甘望舒低下头。 萧津渡抬手给她挡雨,招呼身后的车子开来,他推开门扶着她进去,自己随后。 这场雨让这座城市彻底踩入了秋日阵营。 第二日气温连降好几度,但北市商圈却被一则惊人的消息淹没,高温不断。 北市报纸上耸动醒目的标题赚足了上流圈的眼球:#萧安甘氏联姻,百年仇消握手言和#。 甘望舒昨夜劳累一整晚,醒来有点腰酸,不想动,干脆躺在床上看新闻,萧津渡搂着她在给她揉腰。 她跟萧津渡说现在媒体都开始编故事了,北市实报编了个两人在不久前的一次合作中一见钟情的故事,笑得她不行,缩在他怀里跟他说:“这个编法真的很对不起萧总过去的三年,我不认同。我爱你。” “……” 萧津渡半个字都说不出,盯着她无辜又调皮的脸笑,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给她缓解不适。 无所谓了,她在他怀里,他还要什么自行车,就算编了个他苦求八年才追到美人的故事他也不在意。 甘望舒又回复了一些家族里还不知道她这个事情的消息而大清早发来询问的话题。 其实甘家她还有个三叔,二叔父一家解决了但是三叔是高知分子,为人较为老派古板,对这事未必能容忍,但是这是小事,甘望舒觉得这不难解决。 萧津渡从昨晚手机就被刷爆了但他懒得回,萧总酷酷的不理世事。 回复完消息甘望舒又给自己的特助说她今早不去公司了。 第128节 萧津渡是个学人的,她不去他当然也不去,反手就拿了自己的手机也发了一样的消息,连标点符号都没改。 甘望舒开心得很,故意逗他去上班。萧津渡眼见她腰不是很酸了,活动自如,就一边起床一边说:“我去了你的假期不就没意义了,望舒儿。” “胡说。” 她缩在被子里,露出半张小脸看着男人高大慵懒的背影慢条斯理绕过床尾,视线迷恋地跟随:“我那两年没有你,过得也挺舒服的,清醒寡欲养生,跟你认识的那一年总动气。” “出家人才讲究清心寡欲,你昨晚才和我缠绵到三点,这会儿跟我扯这心态了?” “……” 男人斜睨她,“无情,床上老公叫得那么真心实意,下了床不认人了。” “……” 甘望舒脸色悄然爬上了红晕,忍了忍,还是爬起来踩着地板溜到浴室去收拾他,“不许污蔑我。” 萧津渡赶人:“去躺着,腰再去躺躺。” “那你起来做什么。”她把手从后环住他的腰,可怜兮兮地在后面贴上他温热的身子抱着,小脸也迷恋地埋入他背上蹭,“萧总不在,我不习惯这样的日子,我又没出家。” 萧津渡嘴角一下子飞速上挑,“我去做饭,傻瓜。你早上想吃什么?” “想吃萧总。” “……”他深吸口气,“不考虑出家了?” “哼。” 他莞尔,透过镜子看后面半露半藏的小身子,心情在这滴滴答答的秋日雨天里仿佛霞光万丈。 “望舒儿。” “嗯。让阿姨做好了,你陪我。” “那你先去躺着,我一会儿继续给你揉揉腰,脚也别长时间站着,咱都不舒服呢。去躺着,乖。” 甘望舒是听话的人,松开手,恋恋不舍地往回走,缩到床上,蜷着身子闭上眼。 萧津渡出去的时候,她又在玩手机,不知道看什么看得津津有味的。 他远远看了眼,拐到楼下去了厨房煮个海鲜粥,末了让阿姨看着,他返回了楼上。 小姑娘又不老实呢,大概起来洗漱了,此刻穿着一袭拖地的真丝睡裙赤脚站在窗边看雨。 秋雨总是连月下个不停。 萧津渡过去,像刚刚她抱他一样,从背后将她深拥入怀。 窗帘拉开了一丝丝,透了点光在屋内照明,又留着一丝窗户,淅淅沥沥的雨声像一方网将二人笼在其中。 萧津渡低头蹭了蹭她。她在他的动作中,浑身一点点地酥软下去。 “你这两年,真的有那么清心寡欲吗,望舒。”他在她耳边浅浅揶揄了一句。 “嗯?”她无辜地眨眨眼,歪头往后看,“怎么了。” “在床上你喜欢抱着我,下了床,也喜欢被我抱。我们家望舒黏人呢。” “不可以吗?”她难得没有害羞,脸色平静得有些傲娇,更加往后靠入他怀里了,“喜欢被男朋友抱犯法呀?是要领了证才可以吗?那我们今天去领证吧。” 萧津渡眼底的笑意是从未有过的绚烂:“不是,是你好像,没安全感。”他心疼地收紧了圈着她的力量,“但是现在还没有吗?我以为,我们之间是领不领证都有安全感的那种。” “我知道,我有。只是现在习惯了。”甘望舒舒服惬意地蹭着他,“没有人习惯被爱后,又不要了。” 萧津渡眼底的光停止流转的两秒,愣了愣,随即就低头,深深亲吻上她:“对,没错。我也会一直爱你,望舒。”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