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蝉》 第1章 千万别因为我停下来。 凌晨5点半。 手机提示音响起,沈婵正立在宣纸前写字,常年严格的家教让她养成了每天晨起练字半小时的习惯。 这个时间点儿,该不会是? 脑子开了小差,笔下气韵就断了。 芊芊玉指放下笔管,拿起手机,果然,还是那串陌生的号码。 一张彩信,沈婵带着疑惑点开。 高清大图:男人背对镜头、一身运动装、鸭舌帽,左手正拉车门。女人穿紧身lululemon,细腰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搂着。背景正是她们小区地下车库。 图片附了一行字:不下来看看? 看看? 看什么? 看男朋友偷吃的现场直播? 沈婵嘴角露出苦涩的笑,继而轻咬樱唇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穿上大衣、套上运动鞋、抓起钥匙直奔地下车库。 凌晨5点40. 地下车库里昏暗潮湿,隔了一层混凝土仍能听到初冬的北风在头顶所向披靡的怒吼。 沈婵紧了紧外套,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那辆停在二层角落里的黑色悍马。 她穿着黑色羊绒大衣站在阴影里,银灰色节能灯给每一辆车镀上淡淡的冷光,而那辆黑色大车车窗上却慢慢腾起一层白色的雾。此刻车里闷热异常。 女人半眯着眼睛,脸颊贴着男人的侧脸红唇半开正跟男人咬耳朵,女人的话显然取悦了男人,男人眉间川字形的纹理竟然缓缓舒展,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女人乘胜追击,深紫色的指甲缓缓滑过男人英挺的鼻尖、方方的下巴,落在凸起的喉结上打了个转儿,继而轻轻解开了男人胸前的两颗纽扣。 男人喉结一滚,眸色深了一分,嘴角噙着危险的笑,示意女人继续。 女人再接再厉往男人耳孔里缓缓吐气,香气缭绕间另一只手顺势搭上男人的脖子。。。 沈婵很后悔没有穿羽绒服和靴子,她跺跺有些冻麻的脚,快步走到车窗前,皓腕上缠着南海珊瑚串,随着小手敲击窗户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 约莫半分钟左右,车窗缓缓降下一截。 “不好意思,我只是碰巧路过,你们继续,千万别因为我停下来。” 说完,沈婵抬头挺胸、大步流星的走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禁不住的颤抖。 她的佯装镇定,落荒而逃骗不了自己。 可该羞愧的该逃的不应该是他们吗? 凌晨7点,沈婵走出浴缸。 浴室温热,齐身高的穿衣镜上布满细细的白雾。 玉臂拿着纸巾抹了三两下,白雾中间映出一副鲜笋般莹白的身躯。 芊芊玉指划过细长的天鹅颈子,那女人的脖子没有她的细。 划过两根平直的锁骨,交汇处一窝水液滴溜溜打滑梯一般滚过两山间的峡谷,滑过平坦软白的腹,汇入圆圆的肚脐。 想起车里女人傲人的双峰。 原来男人喜欢胸大的。 沈婵瞬间没了兴致,长腿迈进卧室,两个腰窝里还蓄着水液,此刻无声无息的滑下挺翘的臀,做了个自由落体。 衣橱里一片黑白灰,最出挑的也不过是一件正红色紧身羊毛裙。那是闺蜜何欢送的生日礼物,说本命年要穿红,驱邪。 驱邪?沈婵笑笑,套上羊毛裙,还真让何欢说对了,本命年果真撞了一对狗男女的邪! 沈婵不算高,但身材比例好,天鹅颈、直角肩、细腰长腿,除了。。 沈婵拉开抽屉拿出最厚的胸垫,使劲儿塞进内衣里。 那男人瞎了眼! 拿出何欢留下的指甲油,细细的涂了一层。 等待甲油干燥的时间里,沈婵做了两件事儿。 一拉黑前男友。 二给陌生号码发了信息:“你是谁?想干什么?” 信息秒回:“看的开心吗?” “当然。你是?” “妹妹,你太嫩了,秦骁刚才在我怀里,差点缴了械。” “恭喜啊!可我不喜欢丑女版动作片,下次不要给我看了。还有,不要再骚扰我。” 8点,沈婵踩着点儿进入老年大学校门。 一路上遇到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沈婵没心思多想,直到她推开办公室的门与李敏视线相碰的一瞬间,李敏“啪”的把手机反扣在桌面,她才恍然大悟。 “沈婵,早!我去看看食堂还有没有糍饭团。”李敏抓起手机作势要走。 “手机给我看看。”沈婵堵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说。 “小婵。”李敏的语气忽然变软了,她跟沈婵同期进入教研组,还同一个宿舍,关系比不得闺蜜也差不许多。 此时李敏眼里的怜悯藏都藏不住。 沈婵不接话,抽出李敏的手机,示意她解锁。尽管做了心理准备,热搜上的图片还是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来螳螂捕婵黄雀在后。 早晨有人跟她同时观看了直播,还是个老手,拍摄角度刁钻,画面里的暧昧情绪配上“秦少清晨车内私会嫩模!”的标题直叫人血脉喷张! “拍照片的挺会找角度!”沈婵嘴角扯出一个笑,把手机还给李敏,接着说:“早餐我请,顺便帮我带一个甜的糍饭团,一袋豆浆。” “这摄影师不错!会找角度!” 与此同时,安曼云起的顶层套房里,一个穿套头毛衣的人扔下手机向背对他坐在窗边看云的男人说。 男人正一边品酒,一边欣赏窗外的竹海云烟。 “看来有人跟我们一样不想让郑二少爷获得话事权。他们狗咬狗,我们省事儿不少。”套头毛衣男人踱到窗前,拿起一杯醒好的酒。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临风你去帮他添把火。”坐着的男人转了转拇指上的墨玉,黑色的扳指沁着冰凉的光。 11点半,沈婵下课。老人们收拾好笔墨离开,她才卸下一副笑脸,叹口气坐到椅子上。 前男友被爆丑闻,以前羡慕她的同事想必正争先恐后的想看她的笑话。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应付这些人。 等他们都离开教学楼我再走吧。 想到这里,沈婵拿出讲桌一角的抹布,开始仔细收拾每一张桌子。 然而沈婵还是错算了一步。 她躲开了同事,却没有躲开前男友。 此刻一辆银色劳斯莱斯直接堵在了教学楼门口。 「新书报道,请仙女们留步观赏一二。」 第2章 相亲 秦骁像门神一样皱着眉头,靠在车旁抽烟。 车子换了,人也该换了。沈婵想着,缓缓走下台阶,跟男人保持着安全距离。 秦骁抬头看见红色紧身裙包裹下的一张冷淡的脸,不禁眉头一皱。 他的沈婵一向保守,今天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妖娆? “小婵,”秦骁上前一步,想抓住沈婵的胳膊。 沈婵闪身躲开,眸子里的厌恶呼之欲出。 “我可以解释。”秦骁两指捏起沈婵前胸一丝乱发轻轻别到她耳后。红色的羊绒裙把沈婵的身体包裹的严丝合缝,只露出一截汉白玉般细腻温润的颈子。 男人目光盯在那截浓白上,想象它在自己唇下开出粉白的花。 沈婵保守,交往两年一定要把身子留到新婚夜,他也愿意等,反正这块好肉早晚是他秦骁的。 “别动手动脚的。”沈婵后退一步。 “不用解释。这两年你莺莺燕燕不断,我都知道,不过我沈婵耐心有限,而且不缺男人。咱们好聚好散吧。” 沈婵转身要走,胳膊却被秦骁死死钳住。“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沈婵胳膊吃痛,正想着怎么逃走,口袋里的电话突然想了起来。 看到号码,沈婵暗暗舒了一口气。 “妈。” 沈婵控制着眼中温热的泪水,咬了咬嘴唇。 “您都看到了。什么?相亲?” 沈婵现在怎么有心情相亲?可是看到手臂上男人的钳制,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相亲就相亲,具体地址您发给我。” 胳膊上的钳制突然放松了,沈婵一把甩开他,头也不回的大步跑向停车场。 秦骁一愣神的功夫,沈婵的背影就消失不见了。 她居然要相亲! 早上刚分手,中午就要相亲! 秦骁的脸憋的通红,脖子上青筋鼓起,他恶狠狠的把烟摔在地上,抬脚踹向身旁的车门。“哐!”一声,车门瞬间瘪了一块。 “咔嚓!”秦少爷失控的表情完全被拍进树丛后的镜头里。 “妈,”沈婵等红灯的功夫给母亲通了个电话。“我说要相亲的事儿您帮我推了吧。刚刚情况特殊。” 电话那头的沈医生不乐意了。 “你陈伯伯是什么人?我们院长见了都要点头哈腰。我前脚答应人家,后脚就反悔?再说谈恋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是,我” “没有可是,人家是洛杉矶华侨三代,的华人圈子里也是排得上号的钻石王老五。要不是要求高,加上家里想找个知根知底的,怎么轮的上咱们这种人家?我告诉你,沈栀子,这一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好吧,她任命,相亲,走个过场谁不会呢? 安曼云起位于本市最偏远的凌云山脚,是富豪们秘而不宣的休闲宝地,不上星的酒店。 一个半小时后,沈婵到达安曼庭院。冬日的光隔了薄薄的雾,为穿着黑色羊绒大衣的女人披上一层金纱。 女人羊绒大衣下露出一小截正红色裙角、纤细的小腿,黑色直发盘起,插一根红珊瑚发簪,浓白如栀子的小脸,细长的颈子,让看惯了各色美女的泊车小哥红了脸。 “您是沈小姐?欢迎光临。”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身边,90度鞠躬,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你认识我?”沈婵讶异于男人的态度。澄澈清明的眼神让管家眼前一亮。 “云起是陆先生的资产,今天只招待您一位贵客。请跟我来。”男人微微俯身给沈婵引路。 或许有温泉的缘故,山外处处衰草连天、山里却步步苍松翠竹,薄雾冥冥恍如隔世。 穿廊过院许久,管家止步。“沈小姐,陆先生在里面等您。” 心底忽然紧张起来,毕竟是带着赌气的的心理来相亲的,沈婵根本没做好重新开始一段恋情的准备。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沈婵攥攥手指,一个深呼吸走进面前的雕梁画栋。 屋里没有开灯,迎面立着巨大的千里江山图屏风,淡淡的檀香绕着房梁钻进鼻孔,绵密的驼绒地毯掩埋了高跟鞋的声音。 然而男人却分外敏感,站起身来,鹰隼一样眼神紧盯着屏风外走来的袅袅身影。 “请进,沈小姐。”男人声音低哑浑厚,像巴赫的大提琴。 沈婵的心被这声音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 她绕过屏风,走进开阔的屋中央,看着他站在巨大的壁炉前。 炉里干燥的松木在炭火的舔舐下发出浓郁的馨香。男人站在唯一光影中间,影子拉的很长。 “陆先生也怕冷吗?大冬天的偏要一人独占了炉火,连一点光都不愿意分享?” 男人似乎被逗乐了,唇间轻笑。 男人转身,右手不知按了哪个开关,周围的壁灯依次亮起。 “沈小姐果然伶牙俐齿。云起的灯光设计不理想,倒不如炉火的光让人放松。” 带着肉豆蔻的淡淡烟草味道在沈婵身边弥漫开来。 男人宽大的肩膀在她浓白的脖颈投下墨黑的阴影,沈婵只能看到被黑色毛衣包裹的凸出的喉结。 一双大手伸到沈婵面前。 “幸会,陆晏璋。” 点着红色甲油的指尖,鲜笋一样碰触到男人的手指,只一下,迅速分开了。 “幸会,沈婵。” 沈婵扫过男人干净的脸,混血长相,高鼻深目,眉宇间透着令人望而却步的神秘与清冷。 直到男人右手心朝上示意沈婵落座,沈婵才回过神来。壁炉旁摆着一个半圆形的黑色真皮沙发。 她承认,刚刚有点紧张,注意力完全被男人吸引住了。 沈婵脱下羊绒大衣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侍者接过,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她端坐沙发三分之一处,浓白的小手交叠,放在红裙上,既端庄又妩媚。 陆晏璋坐在沈婵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芝兰玉树一般卓尔不群。 身穿燕尾服的侍者恭敬沉默地摆上红酒杯,醒酒器,点起蜡烛,开启红酒瓶。 “冒昧猜测沈小姐一定没有吃午餐,咖啡和茶水不适合餐前饮用。” 侍者把酒瓶举到燃烧的烛火上,缓缓倒出红色的液体。 “陆先生有心了。” 侍者恭敬的把醒好的酒倒入水晶杯,朝陆晏璋缓缓鞠躬退出大厅。 陆晏璋朝沈婵抬手,沁着鲜红酒液的水晶杯此刻看上去无比可口。 忍不住诱惑,沈婵把目光从男人喉结上移开,朱唇轻启,含着水晶杯,任红色的酒液溜进嘴里。 甜蜜的花香、天然的木质香气纠缠着舌头,浓郁芬芳。 路易十三黑珍珠,全球仅有七百多瓶,有市无价的酒。 后味有蜂蜜和各种果子的气息,这种酒她在秦骁酒窖里见过。 而眼前的男人只拿它当餐前酒? 沈婵脑中闪过泛着光泽的黑珍珠酒瓶,像极了眼前的男人,神秘却散发着巨大的吸引力。 两人各自喝了一口酒,场面突然变得尴尬起来。这是沈婵第一次相亲。 脑中正思索着合适的话题,嘴巴却无比诚实的说:“陆先生相过很多次亲吗?陈伯伯说您很挑剔。” 得,场面更尴尬了。 陆晏璋嘴角露出不动声色的笑,放下酒杯,上半身前倾、修长的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做出一个无比严肃的姿势。 “在国内是第一次。沈小姐呢?” “在c市是第一次。”沈婵也放下酒杯,认真回答。 按照沈兰芝的性格或许以后会有很多次。。。 “沈小姐是教书法的?” “嗯,我在老年大学工作。主要教老年人,晚上学校也会开设成年人班级。” “前几天刚好收了一幅字,沈老师给掌掌眼?” 一听到字画,沈婵兴致涨了不少。只见助理模样的男人带着白手套展开一个长达一米的卷轴,挂在仿古架子上。 沈婵带上陆晏璋递过的手套,她略微近视,此刻俯身贴着发黄的纸张,细看上面的纹路。 小手下意识的伸向后面的男人:“放大镜。” 圆柄稳稳的递到女人手心,隔着一层手套,沈婵还能感觉到木头上的温热。 黄纸上嵌着一丝丝细麻纹路,是明显的帘纹,然而纸张却比白麻纸要薄,沈婵皱着眉头指尖掠过纸背,想要确定一下具体厚度。 她低头再次靠近纸张,谁想架子是中空的,脚被架子绊了一下,一时间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撞上古董,突然小腹上传来一股温热的力道,整个人被大手轻轻一带、后背瞬间撞上了墙一般坚硬的男人的胸膛。 热热的,带着肉豆蔻的味道。 “当心。”男人扶沈婵站稳,迅速后撤一步保持礼貌距离。 一切来的太快了。 沈婵回过头,墨色的瞳仁看向陆晏璋,男人脸部冷硬的线条在昏黄的光影里流露出一丝温柔。沈婵看楞了。 “噗嗤!”松木在火舌的舔舐下断成两截,壁炉里泛起层层灰蒙蒙烟雾。 沈婵回神,迅速偏开头,目光正巧碰上站在角落里不知等了多久的助理。 沈婵看在眼里,捏着裙摆站起,故作轻松的说:“看来陆先生有公务,我就不打扰了。” 陆晏璋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继而放下酒杯,一秒钟恢复了彬彬有礼的绅士派头。 “见面礼还没有奉上,沈小姐就要告辞,看来陆某不得沈小姐青睐。”说完,陆晏璋手里多了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这怎么好意思。”沈婵没想到男方如此细心周到。自己应付公事的态度显然不够礼貌。 “沈小姐不要推辞,一方端砚而已,希望他日有幸一窥沈小姐墨宝。” 沈婵此刻颇为愧疚,她是那种别人给她一分好,她要还人十分的人。 “陆先生,其实,我今天是被母亲强迫来相亲的,没有准备礼物。”沈婵眼眸黑白分明、态度诚恳。 “沈小姐肯赴约,对陆某人就是最好的见面礼。”男人声线略沙哑,只怪炉火太旺。 “陆先生,恐怕我的笔墨粗笨,配不上这方端砚。今天就不打扰了。” 看沈婵态度坚决,恐怕欠他一丝人情似的。陆晏璋不再勉强,大手伸到沈婵面前:“来日方长。” 陆晏璋的手宽大、柔软、温热,小手完全被大手包裹在掌心轻轻握住又瞬间放开。 沈婵感觉手臂像过了电。 看着正红色裙角飘过石绿色屏风消失不见,男人才收手,缓缓摩挲了两下扳指。陆晏璋自如的换下彬彬有礼、平易近人的面孔,眼里划过一丝晦涩不明,转而,神情淡淡望向了窗外。 第3章 是老子把你惯坏了! 走出云起,天空稀稀落落飘起雪花,管家和司机模样的人早已恭敬地立在加长轿车前。 “沈小姐,陆先生要我转告您安心吃午餐。” 说罢司机上车,管家弯腰一手开车门一手扶车顶,送沈婵上车。 车子后面空间充足,吧台上午餐还是热的。沈婵刚刚恢复的心跳再一次激动起来。 命中注定的,有些人从走进你生活的那一刻起,就会掀起滔天巨浪。 平日声浪滔天的会所这个时间安静得出奇。 秦骁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捏着女人的下巴,看似没有用力,女人的脸却越来越白。 烟雾吐进女人嘴里。秦骁舌尖舔过上齿,混不吝地说:“谁告诉你沈婵的号码?” “骁哥,不是我。”女人手拉着秦骁衣袖,眼里噙着泪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低头看着被抓出褶皱的衣袖,秦骁眉头一皱嘴巴却笑起来。 “你最喜欢哪根手指?”白色的烟雾笼罩着男人的脸,女人摸不准他的表情。 “骁哥,如果嫂子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我现在就去赔礼道歉。”女人的眼泪小溪似的顺着脸颊流进秦骁指缝里。 “不说?不怪你,你跟我时间不长,不了解我。” 秦骁抬眼看向保镖,保镖面无表情,抬手间女人身旁的西瓜上突然多了一个黑色刀柄。 女人眸子看向西瓜的那一刻,泪水瞬间凝结,手指死死攥住男人衣袖。 “是阿姐头!我在这里上班后因为经常去您的包房,阿姐头对我说你女朋友不让你碰,要是我能傍上你就可以飞黄腾达。后来她给了我一个电话,叫我隔三岔五发些照片去示威。我也是受人指使的!是一时糊涂!骁哥,您原谅我吧!” 秦骁吐出一口烟,把烟头拿在手里,慢慢碾碎。随后扒开女人攥着的手指,女人顺势跌坐在地上,秦骁拿纸巾擦干净手,保镖已经开了包房的门。 纸巾落在女人颤抖的肩头,男人长腿早已迈出门外。 “别让我再看见你。”男人清晰冰冷的话像一条蛇钻进女人耳朵,女人后背瞬间僵硬。 北风硬的很,烟灰无声无息地落在车窗外瞬间就被吹走了。保镖低头在男人耳边说着什么,拿着烟的手指忽然发力,半只烟被碾成碎屑落在地上。 “阿姐头跑路了?”秦骁拇指摸摸下巴似乎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女人耍了。 “我调了监控,就在您刚进包房的时候,一个女人从后门溜走了。后来经理指认她就是阿姐头。” “有意思,跟我有仇?”秦骁忽然笑了,后视镜里的脸映着红色的车灯,显得分外狰狞。 傍晚,沈婵等到大多数同事离开才慢慢收拾好笔墨准备离开学校。 天空阴沉沉的,路灯还没有亮起,到处一片昏然。雪下得紧了,北风裹着雪花直往人脖子里钻。 沈婵没带伞,头顶着包加快步子一路跑向停车场。直到被一双锃亮的手工皮鞋堵住去路,沈婵才抬起头。 皮鞋还是她给秦骁买的。收了他的宝石项链就要还礼,为了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她攒了好几个月的工资才买下这双手工皮鞋。 彼时母亲说秦骁人好,彼时秦骁的爷爷是沈婵母亲的特护病号。两个老人一拍即合,沈婵就上了秦骁这艘贼船。 烟头落在雪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怎么?还想上热搜?”沈婵不看她,怕还有没走的同事看见。她丢不起这个人。秦骁脸色微变,咬后槽牙忽然笑了:“那女人的拍照水平很烂,是你找人跟着我?你吃醋了?” 沈婵抬起头,终于愿意看他一眼。 浓白的皮肤,两道远山眉间一点米粒大的美人痣。秋水般明净的眸子里却装满了疏离。 “交往了两年,你就这样看我?为你吃醋?苦心设计你?秦骁,你也配!” 沈婵在秦骁面前一直都是保守的乖乖女,偶尔发发小脾气他也觉得可爱。可现在她看他仿佛看一堆破铜烂铁,眼神里的蔑视让秦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不是你。”秦骁眼神突然变得冷硬,拉着沈婵的手加大了力道。 “上车,我送你。”他打开车门。 “不用麻烦,我们的关系比形同陌路好不了多少。”沈婵站定。 “沈婵,是老子把你惯坏了!”秦骁说话间已经弯腰长臂捞起沈婵的膝盖扛在肩上,就要往车里扔。 “嗞。。。”黑色的镜头从隐秘角落里拉长,对准了劳斯莱斯后车厢。 “老板,这秦少爷真tm爱玩车震!” 狗仔实时录像,下面还配了个猥琐的笑脸。 “呦,秦骁还是个痴情种!”收到狗仔信息的杨临风正跟陆晏璋吃午饭,华尔街昨日出了命案,他刚刚把各路消息汇报了一半。 “说到哪儿了?对,昨天frank拿到结果就跳了。你真是料事如神。另外,许泠来了c市。”杨临风眸子闪过一丝得意,完全不像在讨论别人的生死。 “他跟我们签协议那一刻就已经向死神做了预约。”陆晏璋面无表情地切下牛排。牛肉沁着血丝被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悠悠擎着餐叉送入口中。 有些人天生就在食物链的顶端。 杨临风抬头瞥了一眼陆晏璋,西装革履,矜贵傲慢,骨子里却淌着华尔街之狼的血液——冷酷无情。 幸亏我不是陆晏璋的敌人。 杨临风想着,看了一眼高清图,鄙夷地把手机扔在餐桌上,“倒胃口。” 陆晏璋放下餐刀,狭长的眼扫过手机屏幕,注意力不知怎么就被女人远山眉间米粒大小的黑痣吸引了。 美人痣被夹在紧皱的眉头间,女人葡萄样的眼变了形。 她被秦骁仰面摔在皮质座椅上,上身刚刚挣扎着坐起,就被男人大手摁住肩膀压在了身下。 男人的唇带着掠夺一切的暴虐,带着近乎动物本能的撕咬。 “白嫩嫩一只羊,可惜了。有这女人在,秦骁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别的”杨临风一边嚼着牛排一边说。 女人手臂死命挣扎,白得发光的两腿像濒死的鱼不停踢打男人。 不一会儿美人痣消失在眉间,女人眼角流过晶莹的泪。 鬼使神差地,陆晏璋开了口:“这只羊给我留着。” 第4章 受伤 肉还在嘴里没咽下,杨临风差一点噎着。 车厢里,秦骁红着眼压在沈婵身上。刚刚的吻让两个人都有些缺氧,这会儿,沈婵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在秦骁眼里,心头火熄了不少。 “沈婵我哪里对你不好?这两年你不让我碰,可我是个正常男人!我还不能打野食了?” 沈婵看着秦骁眼底的戾气慢慢褪去,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你先起来,你把我弄疼了。” 女人一口吴侬软语,带着不自知的娇软柔媚。 如果在平时,秦骁舍不得她,可他脑中忽然滑过沈婵答应相亲的画面。刚刚熄灭的怒火再一次腾空而起。 一只大手忽然攥紧女人的两只手腕,抬过女人头顶。双肩压下,两只桃花眼底聚着愤怒死盯着沈婵湿漉漉的眸子。 “还去相亲,嗯?在c市,谁敢跟你相亲?你守着身子不给我,倒去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男人手上用力,沈婵手腕吃痛嗓子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吟。 这低吟仿佛某个开关,放出了秦骁沉睡已久的心魔。 “啪嗒”腰带扣发出脆响,沈婵大脑瞬间短路,一时语无伦次。 “你干什么?我去相亲跟你无关!你放开我!我们分手了!” “从小到大,我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两年是极限了沈婵。” 秦骁一手轻而易举地摁着沈婵,一手抽出皮带扔在地上,眸子里红光褪去,眼神慢慢变冷。 “我不是你的!你这样不怕我告诉爷爷?” 沈婵急中生智拿出自以为是的杀手锏。 “你忘了,爷爷早就默认你是秦家的媳妇了。宝贝儿,你早听话我也不舍得你的第一次在这里。” 说话间男人另一只大手就要往裙底摸。沈婵此刻心如死灰,任凭眼泪模糊了视线。 “嘶啦。”薄薄的布料应声而裂。 “你浑蛋!你不得好死!你。” 口中的话还没骂完,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随即两人差点被甩下车座。 “哥们!哥们对不住啊!”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边用食指敲窗,边大声说。 秦骁低头骂了一句国骂,拉上裤子拉链,转身之前还不忘把沈婵的裙子拉下来。 窗户降下,鸭舌帽男人点头哈腰的说:“哥们,对不住,我着急接老人,我全责全责。您看看赔多少?” 秦骁歪头看了一眼后面追尾的子弹头车,眼角略过一丝嘲讽。 “不用赔,别他妈耽误老子干正事!” 鸭舌帽男人偏头看向车内,秦骁早已关窗落锁。 沈婵鞋已经穿好,此刻抱着包蜷缩在座椅上,如果不是男人关窗的时间太短,她现在应该逃出车外了。 “想跑?”男人长臂拉过沈婵的胳膊,刚要用力,就听“咚!”车后再次传来剧烈的撞击,这次撞击力度更大,沈婵直接滑到了椅子下。 “啊!”鸭舌帽男人夸张的尖叫一声,好像不是他撞了别人,倒是别人撞了他。 “哥们!哥们!这一下把我卖了也赔不起了!”男人敲着车窗,鼻子眼睛挤在一起像极了儿童笔下失去比例的涂鸦。 秦骁舌头抵着后槽牙,一脚踹开车门,鸭舌帽应声倒地,发出做作的哀嚎。 每个狗仔都是天生的演员,等秦骁跟鸭舌帽拉扯完,沈婵早已一脚油门开出了学校。 手还在颤抖,沈婵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直到红灯亮起,后视镜里没有劳斯莱斯的影子,她才长舒一口气,闭了眼,任泪水倾盆而下。 红灯倒数,沈婵拨通了闺蜜何欢的电话。 电话几乎立刻被接起。 “终于联系我了姐妹儿,我早说秦骁那个王八蛋不能要,就你心软念旧情。出来吧,绝色酒吧!” 沈婵一句话没说,何欢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把事儿定了。 到了绝色,沈婵在一片光怪陆离里很轻松地找到了身穿银白色亮片长裙,打扮得像美人鱼一样的何欢。 “给。”何欢扫了一眼沈婵,两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小脸被泪水洗过,倒分外清丽白嫩。 沈婵脱下大衣,把酒杯推到何欢面前。“果酒你喝,我要威士忌。” 沈婵面容平静,却要了最烈的酒。 得,何欢从包里拿出笔,在餐巾纸上写了一串号码,向酒保低头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两杯威士忌上了桌。 女人无事喝烈酒,大部分是因为男人。 边喝酒边骂男人,酒吧像一口沸腾的红油火锅,女人的怒气、怨气仿佛锅底的气泡,噗噜噜的升腾、破裂。 “来一首烟花易冷。”何欢醉醺醺的盯着舞台中央调整麦克风的男歌手。 “老阿姨才听烟花易冷,来一首see you again。” 角落里,另一个醉醺醺的女声响起。 “你说谁是老阿姨?!你说谁老?!”大欢儿一个暴起,吧台上的酒杯倒了,威士忌淌到桌子上,映出沈婵伏在桌面上惺忪的睡眼。 “老女人,更年期到了吧,说爆炸就爆炸。”醉醺醺的声音也不示弱,女人带着天生的妖娆握着酒瓶子走到大伙儿面前。 酒保见势头不好,给角落里的保安递了个眼色。 可是不等保安过来,大欢儿早已抄起瓶子砸向了女人的头。 “臭婊子!”女人一手捂着头,一手抡起瓶子就要往大欢儿头上招呼,大欢儿敏捷地一闪身,酒瓶子打到吧台上,玻璃碴划过沈婵的脸。 浓白的颧骨上瞬间溢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红。。 助理接到许泠从警局打来的电话时,陆晏璋正在健身房举铁。 许泠是陆晏璋在北美唯一对外承认过的前女友。 助理带着律师来到警局时,许泠正跟大欢儿针尖对麦芒的坐着打嘴仗。大欢儿旁边,一脸樱粉色的女孩儿乖乖低着头,旁边个子修长的男人正给她的脸粘创可贴。 那姑娘的脸越看越熟悉,助理正纳闷呢,只听许泠质问道:“陆晏璋呢?他怎么没来?”许泠声音里含着委屈与愤怒,把大欢儿听乐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哎你个香蕉人懂不懂什么意思?就是说你一厢情愿!” “你!”许泠抬手还想打人,被助理一把拉住了。此时,一直低着头的女孩目光迷离地寻声望向他,那不是沈婵还是谁? 助理目光一怔,赶紧把许泠拉到交涉完案件的律师旁边,拨通了陆晏璋的电话。 一年前,陆晏璋告诉他,关于沈婵,他要所有第一手资料。呆会儿如果沈婵跟他们前后脚出警局,车里一无所知的陆晏璋说不定会吃了他。 第5章 绅士越了界。 陆晏璋匆匆走进警局大厅时,跟沈婵正好打了个照面。 沈婵喝了酒,小脸由浓白变成樱粉色,懵懵懂懂的两颗葡萄样的大眼睛因为受了外伤还残存着些许眼泪。此时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 陆晏璋的心像被人揪了一下,大脑来不及分析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来源,肢体早已切换为彬彬有礼的绅士做派:“又见面了,沈老师。” “陆先生。”沈婵一路都迷迷糊糊的,听到陆晏璋的声音,有点清醒了。 “不介绍介绍?”陆晏璋眼光从沈婵身旁的男人身上一扫而过。 矜贵傲慢的陆晏璋绝不是什么自来熟,跟只见了一面的女人用这样熟络的语气说话——绅士毫无预警地越界了。 “啊?”沈婵一脸疑惑,经陆晏璋提醒,她那因为威士忌而反应迟缓的脑子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身边男人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大欢儿打电话叫来警局的,还帮她贴创可贴,现在扶着大欢儿要送她们回家。 “你好。我是何欢的哥哥,何弦。”男人金丝眼镜,额头光洁、身材挺拔,天生的自然卷发,像极了欧洲中世纪的贵族。 何弦一只手扶着大欢儿,一只手伸向陆晏璋。 “幸会,陆晏璋。”陆晏璋的职业笑容永远彬彬有礼、风度翩,颇有迷惑性。 “何哥哥好。”沈婵条件反射似的双手交握在身前,尽力站直礼貌地朝何弦点头打招呼,第一次见长辈,良好的教养在她身上已经烙下了印。 何弦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抿了下唇,轻声说:“大欢儿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还没到沈婵回答,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娇弱的女声:“晏璋,晏璋你怎么才来!她们欺负我!”话音还没落地,只见许泠一把推开沈婵、膏药一样贴在了陆晏璋身上。 沈婵彻底醒了。 大冬天,许泠依旧穿了紧身旗袍、高筒靴,胸前傲人的资本贴着陆晏璋的衣服扣子直往大衣里面钻。 沈婵对大胸的女人特别敏感。只想赶紧离开。 看看自己厚胸垫下依旧平板的身体,朝何弦点点头:“何大哥我们走吧。陆先生再见。” 沈婵没有多看陆晏璋一眼。心底没来由地不舒服。 “好好休息。”陆晏璋目光紧紧盯着跟她擦身而过的沈婵,慢条斯理地再一次说出了过分热络的话。 何弦扶着大欢儿的手一紧,转而继续带着两个女人离开了警局。 何弦跟何欢是一个妈生的,但是性格正好相反——何欢心直口快、爱恨分明;何弦心思细腻、沉默寡言。从小到大,听他说话最多的就是乐谱。 可在这个冬天的夜晚,在封闭的车厢里,在这个素颜玄发,美的摄人心魄、眼神却出奇干净的女人面前,何弦的心弦第一次被狠狠拨动了。 那是肖邦都不曾给予他的触动。 车窗外北方呼啸、乌云低垂,驾驶席上,何弦低声温柔地跟沈婵聊着天。 沈婵的声音细软,何弦的声音浑厚,两人一唱一和,像极了一曲美妙的二重奏。唯一的听众何欢,此刻却倚在沈婵肩头睡着了。 倚在陆晏璋肩头,许泠感到今天男人的心情很糟糕。 她撅着嘴巴,伸手敲敲司机的椅背,司机识相地升上挡板。 黑色长筒靴拉链拉开,两条小麦色的腿泛着勃勃生机坐到了陆晏璋身上。 “看上那个女人了?”许泠涂了兰蔻的指甲细细刮着陆晏璋的脸颊,“你的胡子总是那么密”。 女人舌头自男人眼睑一直往下,过太阳穴、颧骨、面颊、最后停在下巴上。 “你有那么多女人,刚刚那个最清汤寡水。怎么?吃腻了米其林5星改吃青菜豆腐了?” 看男人没拒绝,女人的指尖缓缓打开男人的衬衣扣子。咖啡色的檀木纽扣,泛着他喜欢的紫檀香。 男人喉结被紧紧吸住。 许泠要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男人忽然仰头,大手握住许泠的胳膊,轻而易举地提起她放在旁边皮椅上。 黑沉的眸子泛着霜色,陆晏璋缓缓开口:“泠,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哼!”许泠一脚踢开椅子上的皮靴,狠狠地说:“京市电影节我要拿最佳女主角!” “你可以准备颁奖那天的行头了,要什么跟助理说。”陆晏璋系上扣子,弹弹被压皱了的法兰绒西装,声音淡淡的。 想到那个叫何弦的男人看沈婵的眼神,他又烦躁地把领口拉开了。 陆晏璋敲敲司机椅背,“停车”。 “你坐后面的保姆车,回西苑。” 陆晏璋拉开车门,看着许泠,眼神坚定冷漠,从来不给别人商量的余地。 “刷!”许泠口中骂骂咧咧的:“我他妈就是贱!”拉上长筒靴拉链,坤包甩过肩头,差点砸到陆晏璋的眼,许泠扭转杨柳腰长腿迈下了车。 车里,陆晏璋仰头,闭了眼。把今天发生的大小事情在脑中过一遍,所有都在计划之内。 不对! 有一件事,不在计划中! 而且似乎无法用数据和他超凡的智商分析、判断走向——沈婵! 想到这个最大的失控因素,陆晏璋忽然睁开了眼。 “联系eve。” 纽约第五大道最昂贵的写字楼顶层,360度无死角高强度玻璃观光窗,窗外纸醉金迷,窗内坐着按分钟计费的心理咨询师eve。 华尔街大佬们日进斗金,最后都给了她。 看看私人手机上不断亮起的号码,eve摁下室内线:“vince,下一个预约推迟5分钟。我们的vvip到了。” “hi,陆,你现在在哪个时区?” “我的药可以加倍吗?你知道的,人有时候难免心烦,无法平静。” “陆,跟我说话,不要用你的大脑,虽然他很强。” “有一件事可能会失控,甚至她可能会影响我,控制我的行为。eve,在她面前我无法预判自己的行为。” “女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陆晏璋放下手机,揉揉眉心,他的大脑再一次感到无能为力。 她怎么知道扰乱他心神的、让他莫名恐慌的是个女人? “陆,在你那里,大部分事情都是可控的。只要动一动你聪明的大脑,人心也能受你操控。除了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 “陆,恭喜你,回归正常人类的生活。药片不要多吃。” 电话那头传来一片忙音。 正常人类? 凌晨的街头,惨白的路灯隔着车玻璃射到陆晏璋刚毅冷漠的脸上。 回归正常人类?指的是平常挤地铁、买打折衣物、每年只有在黑五那一天才敢买奢侈品的芸芸众生?? 他这种高智商精英怎么能忍受?! 第6章 谁更狠? “跪了这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你想想这些照片传到爷爷眼前,他能不能受得了?!” 秦野捏着茶杯的手重重放到八仙桌上,茶水溢出,映着他眸中的精光分外明亮。 桌上摆满了他的独子在英国期间奢靡淫逸的生活照。 桌前,大理石地板上,秦骁正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罚跪。 “你有多少女人我不管,跟同学搞这趴那趴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可是给人留下把柄就是你的无能!” “早些年拍的照早让保镖收走了。我怎么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专门给我泼脏水。” 秦骁在他老子面前低声嘟嘟囔囔,一双桃花眼还时不时地抬头瞅他老子的脸。 望着秦骁那双比女人还水灵的桃花眼,秦野在心里暗自叹气,面前这个儿子实在不是攻城略地的材料,要是当年留着那个儿子。。 “啪!”秦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上加力,短鞭应声抽中秦骁的后背。 “后天董事改选,我推荐你进董事局。你最近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短鞭掷在地上,老人腰背笔直,大步流星走过秦骁身旁:“不成器的!再跪一小时!” 眼看秦野的背影完全拐弯离开秦氏祠堂,秦骁一个弹跳从地上蹦起。 “少爷!老爷说。” “少他妈废话!在秦家他活得长还是我活得长!” 秦骁没看父亲的保镖一眼,弯腰捡起鞭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祠堂。 害他被分手、被罚跪,他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活腻味了! “轰!红色法拉利咆哮着碾过大理石路面,一个急刹后轮摩擦着花坛发出刺耳的噪声。 门童看一眼车牌,立马屁颠颠一路小跑,点头哈腰地要给秦骁开车门。 抬脚踢开车门,钥匙扔给门童,秦骁一脸杀气地进入了酒吧街自家开的礼幽兰会所。 顶层包厢里,公子哥们早收到消息,撤下麻将换纸牌,叫上新上班的公主,等着给秦公子看牌。 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公子哥们正面面相觑,一个领班模样的男人却突然跑进包厢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少爷们救救我们值班经理吧!秦少爷在更衣室,值班经理眼看着不行了!” 人群被大手拨开,腥味扑面而来,值班经理身上不着一丝,面朝地板趴着,从后背到脚踝布满了猩红色的痕迹。 “看什么看,谁看谁替他!”秦骁显然打累了,单脚踩着换衣凳、两颊深陷狠狠吸了一口烟,鞭子扔在地上,人群赶忙沉默地散去。 “骁哥,骁哥,这是干什么啊?闹出人命事小,恶心骁哥您事大啊!” “妈的吃里扒外!”烟头吐在地上,被秦骁狠狠碾碎了。“一个阿姐头都找不着,妈的敢收好处瞒着我?我让你有命要没命花!” “查出来头了?”花衬衫公子偏头问刚刚赶来的秦骁的助理。 “对方给了值班经理好处,用加密货币。”助理边擦汗边侧头低声回答,生怕自家少爷听见,引火上身。 “来,lisa给骁哥端杯冰酒泄泄火。”街舞t恤公子眼皮活泛地让酒保端上酒,递给新来的公主。 “骁哥。”lisa低着头,端着酒杯的手略微颤抖,耳朵脖子红成一片。 “新来的?抬起头来。”秦骁接过酒,这事算过去了。 lisa抬起头,秦骁眉毛一挑,突然咧嘴笑起来。口中烟雾遮住了他的桃花眼:“你是老年大学的?” 秦骁在会所转怒为喜的时候,酒吧街胡同尽头的碧潭茶庄里,杨临风给坐在身边穿黑色紧身旗袍的女人递了个眼色。 女人涂了薰衣草色甲油的手端起天青色细纹杯,高耸的双峰蹭到男人手臂外侧,“秦老板,喝茶呀。”声音媚得能拧出水来。 秦飞不是没见过美女,只是没想到这种只能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私底下千金难求的女明星此刻却在自己身边软着身段,软着声音小心伺候着。 秦飞收了收大肚腩,就着女人的手喝下半杯茶水。茶水濡湿了秦飞的嘴唇,女人从腋下抽出手绢,食指隔着薄绢按在男人的唇上细细擦拭。 秦飞身体马上有感觉了。 杨临风眼角带着讥讽,面色依旧和善地说:“秦总对我们丝丝小姐不满意?在京市要喝她的茶,再有钱也得从年初等到年尾。” “没有,没有。”秦飞心虚地看向杨临风,这个小杨总平时从不跟他单独来往,今天却带了个绝世尤物单独请他。 鸿门宴哪! 可是偷眼看看身侧娇艳如花的丝丝,秦飞的口水瞬间溢满了口腔。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丝丝小姐看得起我秦某人,秦某人。” “哎呀!”秦飞话还没说完,只见丝丝“一不小心”把半杯茶水倒在了他裤裆上。 “都是我不好,我给秦总吹吹干。”丝丝做势就要俯身嘟嘴。 “丝丝,去里面给秦总换下来再吹也不迟。” 杨临风说完,假惺惺地站起身,“秦总,我去前台要个吹风机,这种事情让服务员来太尴尬。” 十分钟后。 “怎么现在才来?”丝丝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嘴里悠悠然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 “这老家伙才十分钟?”杨临风把支票卷成卷塞进丝丝半开的领口里。 “p!5分钟不到就软了。现在正死猪一样睡着呢。”丝丝拿出支票,数了数零的个数,满意地站起身,满是褶皱的旗袍下摆侧面大开着,一直露到大腿跟。 “杨老板出手最大方,合作愉快!”丝丝正要系上脖子的盘扣,抬眼间看到了在助理和保镖中走进来的陆晏璋。她迅速停下手里的动作,自然地扭动身子让大腿露出最佳角度。 “丝丝,你可以走了。什么也没看见,明白?”刚刚还和颜悦色的杨临风瞬间变了脸。 丝丝脸上微怔,随即换上职业微笑,不死心地给陆晏璋抛了个媚眼,扭着水蛇腰离开了包间。 陆晏璋正眼没看她,直接走进内间,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窜了出来。 “弄醒他。”他皱皱眉,声音冰冷。 第7章 陷阱 一夜北风紧。清晨5点,闹钟响起时沈婵正梦到穿紧身旗袍的女人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使劲儿往男人身上蹭。 闹钟锲而不舍,沈婵抓抓头发,呼出一口酒气。起床!还要上班! 浴室里,晶莹的水花弹跳在皮肤上,沈婵低头,大小勉强b杯,可它们浑圆可爱。 脑中没来由的闪过紧身旗袍女人往男人怀里挤的画面。男人面目渐渐清晰——陆晏璋! 沈婵晃晃脑袋,她怀疑自己脑子里此刻都是威士忌。我怎么会想这个人!一个只见了两面的男人?谁挽着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焚香、铺纸、研墨,沈婵还有早课。 最细的狼毫笔握在葱白样的小手里,今天写簪花小楷,静静心。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旗袍女人。 摄帝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他没看上我。 狼毫笔扔在宣纸上,墨汁氲开,恰似一朵黑色礼花。 我还没看上他呢!本来就是应付公事才去的。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手机信息响起:“沈老师,昨天我的人在酒吧冒犯了您,我替她跟您道歉。” 他的人?有女朋友还相亲?渣男! 沈婵气呼呼地摁着屏幕:“她在警局道过歉了。” “为表诚意,沈老师肯赏脸一起吃晚饭吗?” 渣男想脚踏两只船? 沈婵简直想扔了手机,可是手机摔烂了还要买新的。 “陆先生,恕我直言,有女朋友就不要在相亲市场上招摇撞骗了。” 手机关机扔在软绵绵的沙发上,重新铺纸,男人都一个德行!沈婵深吸一口气,继续写簪花小楷。 “沈老师想必是误会了。” 信息石沉大海。 陆晏璋昨晚从碧潭茶庄回来,安眠药加倍服用,也只堪堪睡了三个小时。 他此刻正摇着红酒杯,嘴角带着讽刺的笑。他凭着自己超乎常人的智商和自律、冷静控制过无数公司的生死,在沈婵之前,没人能左右他的判断和行为。 沈婵,有点姿色,可美丽的女人太多了。 昨天晚上的越界行为只能定义为意外,对,小小的意外。 要想不被对方影响,就要主动影响并控制对方。 陆晏璋从躺椅上起身,黑丝绒睡裤已经起了反应,他的大脑当然不愿意承认那是想到了沈婵的结果。 “阿嚏!”沈婵坐上车,打了个喷嚏。昨天刮了一夜北风今早格外寒冷,她穿着驼色羽绒服深咖啡色保暖靴,把自己裹成一个法棍面包。 到了学校,一整天,李敏的工位都空空如也。 沈婵早晨上课前打过一个电话没人接,此刻正准备下班,李敏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敏敏,你怎么没来上班?”沈婵把羽绒服拉链拉到脖子底下,又缠了一圈围巾。 “阿婵!阿婵!你救救我!”李敏的声音微弱,带着颤颤巍巍的哭腔。 沈婵一愣。李敏一向沉稳内敛不惹事儿,“怎么了这是?你别急,慢慢说。” 电话那头传来李敏低低的哭泣声。 “我在礼幽兰会所601,我碰碎了一瓶酒,被老板扣下了。阿婵,我知道你家境不错,你快来救救我,我出去一定还你!”李敏哭得凄惨,沈婵情急之下并没有多想,拿起包就开车往会所赶。 小车驶出老年大学时沈婵心思都在李敏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一辆黑色保时捷正守株待兔。保镖兼司机阿ben正聚精会神盯着大门。 车内陆晏璋在低头看研报,“老板,沈小姐出来了。” “慢慢跟着。”陆晏璋没抬头,语气平淡。 小车压着限速猛地停在礼幽兰门口。 门童懒洋洋地挪过来,准备指挥这个“法棍”把车子停到远处的停车场。 司机从车里跳出来,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麻烦您帮我泊车,我有急事儿。” 沈婵把钥匙递给门童,可门童压根不接,斜着眼歪着脑袋说:“您这车太小了,我钻不进去啊!您自己停吧。” “放肆!”门童后脑啪地遭了一个暴栗,“知道她是谁吗?快去!” 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值班经理毕恭毕敬地接过钥匙扔给门童。“沈小姐,您来找秦先生?” “我找人。”沈婵步子加速,脑袋却冷静下来:“张经理,今天601是什么客人?” “哎呦我这刚换夜班,您要找的人在601?我陪您去。”张经理一副诚恳热情的模样。说话间,已经不知不觉带沈婵走到了附楼电梯门前。 “谢谢您的好意,不麻烦了,我自己去。”沈婵跟秦骁分了手,自然不愿意接受这过分的殷勤。 李敏说的包厢在礼幽兰附楼顶层,电梯门打开,大厅里空荡荡的,沈婵此时心底突然生出危险的预警。 打电话给李敏,关机。 转身按电梯,电梯锁住了! 沈婵一时有些慌,她快速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顶层包间,360度落地窗,能看到窗外江上的游船。 房间中心是一个舞池,舞池四周三三两两地摆着猩红色皮质沙发,吧台在一边靠墙的角落里,另一边墙角,居然放着一张心形大床。 房间里特别安静,窗外游船逡巡而过,船头射出的红光时不时扫到包间墙壁上,家具在强光下变的形状扭曲。 沈婵能听到自己的呼吸渐渐变重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按动电梯,依旧没有反应。 只能找安全通道。 沈婵边沿着包房墙壁找安全通道,边摸出手机,按下紧急联系人何欢的电话。 空气安静的骇人,嘟嘟的电话声分外刺耳。 “喂!”电话接通,沈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重心。 一只大手,捡起手机,面无表情地按下了红色按钮。 “经理,刚刚那女的是谁啊?开的车一般,穿的更一般啊!”门童看到大堂经理,点头哈腰的递过一支烟。夜班还长,他要套套近乎。 硬壳中华。经理满意的把烟放到嘴里凑近门童手中的打火机。 “小子,干我们这一行,迎来送往,招子亮会看人最重要。记着,男人衣服logo露在外面的,开着豪车粗声大气的那都是爆发户,就怕别人瞧不起。真正的大佬,衣服没有标,车子不张扬,但配置一定是顶奢。最重要的,看这儿。” 张经理吐出一个烟圈,右手做出剪刀模样点了点门童的眼睛。 “大佬的眼睛,那是。。。” 正说着经理突然愣住了,双眼忽然闪过一丝惊恐,瞠目结舌的样子像缺水的鱼。 “大堂经理张昭。我们老板请您进一步说话。”阿ben曾受雇于以色列摩萨德,他面无表情地扫过男人制服上的工牌,语气没有起伏却让人不寒而栗。 第9章 大佬?女人?谁凶多吉少? 冷水夹着冰块兜头砸下,秦骁浑身一激灵,腰间肌肉鼓起,上半身一个鲤鱼打挺就要从床上起来。 “哗啦啦!”手腕处瞬间传来金属锁链的声响,秦骁手脚被铁链困住,后背硬生生撞回床上。 “妈的!哪个活腻味了?从来都是老子锁别人,谁敢锁老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c市贵公子之首,民营企业家秦野的儿子。”声音低沉、冷漠。 秦骁转头看向声源处,红色沙发,黄色落地灯,男人坐在沙发上,他的脸一半落在阴影里一半落在光里。 高眉深目,鼻梁英挺,下颌刚毅,原本暖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却让人感觉分外寒冷。 那是骨子里的阴冷和傲慢。 秦骁的桃花眼瞬间感觉到了危险与兴奋。“你?那个跟我女人相亲的洋鬼子?呦,才相亲就上赶着给她报仇?告诉你,沈婵是我的人,我不开口,谁也甭想把她抢走!” “被人锁着还这么嚣张跋扈。看来秦少爷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也是,你这种被人捧着长大的人,自然不明白底下人的险恶。” 陆晏璋眼中有兴奋恶毒的光点闪过、又稍纵即逝:“喜欢玩儿,今天就让你玩儿个痛快。” 陆晏璋走过被锁住的秦骁身旁,低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猜对了,我就是要抢你的女人,要她心甘情愿地爬上我的床。” 秦骁脸色突变,脖子上青筋暴起,喉间发出野兽般愤怒的叫声。陆晏璋嘴角含着阴邪的笑,拍了拍穿着皮质比基尼女人的屁股,女人踩着高跟鞋,亮出了手上的皮鞭和蜡烛。 坐在加长轿车里,阿ben面露疑惑。 “ben,我们之间,你说话不必顾虑。” “老板,为什么不给他点厉害瞧瞧?只要您点头,我可以保证让他毫无外伤地活不过三年。” 陆晏璋看着窗外,淡淡地说:“一击致命当然会获得快感,但戏耍猎物,看着他做困兽之斗,更有意思。” 窗外飘起了大雪,无论今夜人们做过怎样肮脏的勾当,明早这个世界又将变得干干净净。 雪花落在窗棂上,卧室里台灯亮了一夜,铃声吵醒了沉睡的沈婵。浓白的胳膊伸出棉被摁灭手机,关上台灯,蒙上棉被,沈婵继续呼呼大睡。 铃声锲而不舍,是她的个性。 “喂?” “昨天你给我打电话干嘛?我被禁足24小时,刚刚获得自由!晚上一起吃饭!就这么定了,你继续睡吧,我要出去呼吸自由的空气!” 沈婵只说了一个字,何欢已经把电话挂了。 还要怎么睡?空气中传来异常清冷干净的味道。雪的味道。 沈婵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伸手拉出枕巾,还是湿的。 昨晚下单的防狼喷雾今天就能到了,周末的搏击俱乐部也预约完毕。 沈婵下床,拿起被眼泪浸湿的枕巾,扔进了洗衣机。 眼泪有用吗?有用。能解决问题吗?不能。 7点半,沈婵写完半幅字,顶着红肿的眼睛下了楼。 一辆凯蒂拉克 dts此时正开着车门守在楼下。 “沈小姐。”阿ben站在车旁沉默冷硬得像一块石头。 “我是阿ben。” 沈婵当然记得昨天救她的人。 “谢谢您昨天的出手相助。”沈婵是知恩图报的人。 “陆先生让我送您上班。”阿ben没有回复沈婵,只是平静地说出了自己今天的职责。 沈婵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马上舒展开来。 “阿ben代我谢谢你老板,我自己可以开车。改天请你吃饭。这是我的微信,你加一下。” 阿ben石头一样分腿站在原地,双手交握背在身后。 “沈小姐,老板让我送您上班。” 沈婵心底微微叹气,跟这样一个只知道服从命令的石头有什么好谈的?然而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总得让他交差。 “我在前面开车,先生跟在后面也是送的一种。” 沈婵说完不等“石头”回答就走向自己的小车打开了车门。 于是,大街上一辆娇小的mini cooper在前,一辆防弹的凯迪拉克dts在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并行的一辆车里,男司机频频看向后视镜里的dts,副驾的女伴不乐意了,“眼睛看前面,怎么,看上那女的了?” “你懂什么?看见后面那车了吗?凯迪拉克dts全国不到10辆,当初设计图都是保密的,就那防弹玻璃接近6厘米厚,那轮胎就是爆了也能继续跑。” 男人是个军事发烧友,看了看旁边一脸懵逼的女伴,撇撇嘴巴:“这么说吧,你就是用液压剪招呼那车顶也剪不开。这女的被大佬盯上凶多吉少。” “嘁!”看到男人对自己的鄙夷,对旁边女司机的惋惜,女人不屑一顾地说:“我为什么要用液压剪?再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怎么知道凶多吉少的是那女的、而不是那个大佬呢?” 第10章 华尔街之狼-陆晏璋 此刻,另一位大佬正坐在c市地标性建筑秦氏大厦顶层,他握着黄花梨椅子的扶手,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股东们都到了,你说联系不上秦骁?” “属下无能。少爷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派人找了。沈小姐的电话一直不接。我们的人已经在老年大学候着了。您的保镖说少爷从祠堂拿着鞭子离开时谁也不让跟着。不过礼幽兰会所的一个值班经理当天被少爷打了。” 看到老板眼皮翻了翻,助理接着说:“我们查找了礼幽兰的监控,发现监控被改过,手法相当高明,而且会所的门童和夜班经理请了病假。” “老板,我们可以请警方秘密协助调查。”助理说完,额角已经渗出汗珠。找不到秦氏唯一的少爷,他的职业生涯恐怕要走到头了。 “去办吧,5分钟后到会议室。” 沈婵走到办公大楼门口时,秦骁的助理已经人模狗样地站在那里等了很久。 看到沈婵,助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然而没等他站稳脚跟,脖子已经被钢铁般的肉手钳制住。对方只要稍微用力,他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这里。 “哥们,哥们,误会!误会!我找沈小姐打听一点事儿。”助理双手举过头顶,颤颤巍巍地说。 看到秦骁的助理,沈婵脚下没停,脸上更没有丝毫表情:“告诉你主子,再纠缠我就报警。” “沈小姐,秦少爷失踪了!”助理看到沈婵走进办公楼,失口叫出了声。 沈婵步子一滞,接着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门廊深处。 “你老板是秦骁?”阿ben冷漠的声音从助理后背传来。 “是。”助理后背已经湿透了。 “股东大会上开视频,否则不接。”阿ben松开手,一个电话号码递到助理眼前。 助理顾不上揉疼麻了的脖子,小跑着跟紧阿ben:“大哥,如果打了找不到老板我怎么交代?不如您好人做到底,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好请您喝酒?” 阿ben回过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男人浑身打了个寒战,立马举手捂住了嘴。 秦氏股东会议室内,5个主要股东,秦野,秦鹏,秦飞三兄弟加上林之峰,韩昭都坐在圆桌前拭目以待。 今天秦野原打算推荐秦骁进入董事会,并且把自己名下的股份全部给秦骁,自己保留决策权。 “怎么,新股东不来了?”首先发难的是林之峰,身材矮小,一双老鼠眼囧囧有神。 “老爷子生病我怎么没听说?恐怕不是去病床前尽孝,而是被哪张床绊住脚来不了吧?”补刀的是秦飞,秦野三弟,秦家最无赖的纨绔。 “大哥,秦氏是父亲打下的江山,您继承实至名归。可是阿骁?即使我们同意,他也得能服众啊。”递出软刀子的是秦鹏,眉眼跟秦野极为相似,只是整张脸长的局促,像他的为人,器小,难成大事。 韩昭是唯一没有发难的:“董事长,不如我们等秦少爷得空再商量也不迟。” “董事长,”助理大着胆子闯进会议室时,秦野面目阴沉得仿佛能挤出水来。 助理拿着号码,俯身在秦野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野眉头紧皱,随即舒展开,目光扫过在座的股东,他们的股份加起来也不及自己,相比之下儿子就一个。 “打。”秦野头靠着老板椅,他倒要看看是谁在他面前耍阴谋。 “喂?”一个皮衣比基尼女人出现在视频里,她身材火辣,画着烟熏妆,涂着大红唇,正躺在沙发上睡眼惺忪。 “秦少爷?哦,在的。”女人嗓音娇滴滴的,镜头转向秦骁。 秦骁正睡着,手脚还扣着锁链,只是一丝不挂,皮肤上布满了鞭痕、吻痕还有蜡油的痕迹。地上还散落着一堆他们认不出的娱乐工具。 “秦少爷玩了一夜,刚睡着,要叫醒他吗?”女人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会议室内男人们的脸色各异,惊讶、鄙夷、兴奋、愤怒。最愤怒的那张脸忽然变了形状。 “咕咚!” 秦野面色青紫,倒在了地毯上。 icu外,秦骁满脸胡茬,带着律师一刻不离地守在门口。 秦飞、秦鹏带着律师姗姗来迟。秦鹏假惺惺地拍着秦骁的肩膀,“阿骁,人老了都禁不住刺激,不过你也别难过,叔叔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跟着我们历练几年吧。” “我父亲死不了,让叔叔们失望了。”秦骁长着一张比女人还多情的桃花眼,此刻被怨毒的汁液沁满,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张开嗜血的獠牙。 剑拔弩张间,走廊里响起清晰、沉稳的皮鞋声。 深棕色皮鞋,黑色毛呢西装,深棕色羊毛衬衣、领口配暗色哑光红丝绒领带。 全身上下看不到一个logo,泛着拒人千里之外的贵气。 一身老钱装扮的男人不请自到,既高大沉稳、又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远超过同龄人的成熟。 助手在一众疑惑的目光里分发着名片。 秦飞、秦鹏看着黑底烫金的名片,心中警铃大作。 黑石资本,陆晏璋。 专门在全球做收购劣质资本,拆分、转卖的生意。资本市场曾经一度传言,哪里有黑石的名片,哪里就可能是企业最后的埋尸地。 陆晏璋总能以最低的价格买到濒临破产的企业,再用最高的价格拆分出售。 横行资本市场十几年从未失手。 因此,他在北美市场有个人人皆知却从未宣之于口的外号:华尔街之狼。 “陆先生此行何意?”秦飞装腔作势的问。 “黑石一向嗅觉灵敏。您说我此行何意呢?”陆晏璋西装革履、挂上职业性的微笑,露出8颗白的晃眼的牙,它们向来茹毛饮血,吃骨头不吐渣。 秦飞心下打了个寒战。偷偷看向三弟秦鹏。 “我们秦氏风风雨雨几十年,从来没有真正倒下过。就不劳您惦记了!”秦鹏看不惯秦飞的懦弱,直接把名片仍在地上,“啪!”吐了一口浓痰。 “秦先生,这里是医院。卫生还是要讲的。”陆晏璋不动声色的踱步到秦骁面前。 “越是自称几十年的大企业,最后越架不住兄弟睨墙。”陆晏璋坐在秦骁身边,肩阔、腿长,竟比秦骁高出半个头。 “我可以告你诽谤!”秦鹏给律师递个脸色。律师提着公文包作势走上前。 保镖面无表情,一堵墙一般拦在两人中间。 “我说的是经手的案例而已。秦先生心虚什么呢?”陆晏璋嘴角含着笑,拍拍神情憔悴的秦骁的肩膀,把名片放在他大腿外侧。 “秦少爷,我们还会再见的。” 眼底闪着晦涩的光,高大清梧的陆晏璋起身,从神色各异的秦氏兄弟面前缓缓走过,icu的灯牌恍恍惚惚,把他的背影拉长,遮住了秦骁的脸。 医院顶层走廊冷清的可以滴水成冰,陆晏璋很喜欢这种环境,适合不见血的杀戮。 电梯门打开,保镖、助理恭敬地伸出手臂护住门页,请他先进。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一瞬间,一只大手突然伸进门缝,电梯暂停。 保镖正要上前,被陆晏璋一个眼神制止。 陆晏璋看着面前男人布满血丝的桃花眼,眸子里的玩味早已变成了挑衅。 狭窄的电梯轿厢里,两个男人对峙着,空气中仿佛可以听到噼噼啪啪的电流声。 就在温度渐渐升高时,陆晏璋低头看了眼接通的手机,嘴角突然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沈小姐,有空一起晚餐吗?”陆晏璋嗓音低沉浑厚,沁着说不出的温柔。 「单机单机单机,读者大大们留个爪印给作者一点鼓励吧!」 第11章 商场得意,情场失意。 沈蝉的声音冲进秦骁的耳朵,仿佛一把飞镖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保镖关上电梯门,陆晏璋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陆晏璋大提琴般的嗓音灌入耳朵,沈蝉只感觉耳朵痒痒的。 正好课间,她拿着电话回到办公室,她当然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然而被秦骁频繁骚扰,她现在只想远离任何可能产生暧昧的男人、好好休息。 “陆先生,我最近不太舒服,过一段时间身体恢复了再向您致谢。” 沈婵的话说得明白,她没有忘记知恩图报,但不想跟他产生暧昧关系。 “沈小姐好好休息,陆某敬候佳音。”陆晏璋语气丝毫没有变化,然而眼神却慢慢变冷。 “阿ben,你追过女人吗?”几次出手都碰壁,陆晏璋眉间微皱,他聪明的大脑没有失败案例可以借鉴。 女人,在世界各个时区,从来都是主动爬上他的床。 “追过。” “成功了吗?”陆晏璋抬头盯着驾驶位。 被老板八卦情史,阿ben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 “成功了。” 陆晏璋转转拇指上的黑玉,拿出不耻下问的精神。“所以方法是?” “她喜欢什么给她买什么。您给的报酬高。” 原来如此,陆晏璋点点头,修长的手指弹着大腿上的西装面料,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 “阿婵,我需要钱,我妈妈要透析,我家拆迁款下不来,我才去会所,秦少爷说只要给你打个电话约过来,条件随便我开,他不会伤害你,我没多想,秦少爷对你那么好,我以为。。。。。” “你没钱,你以为,你从来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没钱我可以借给你,我钱少可以跟家里借钱。你以为他不会伤害我?他!” 沈婵忽然闭了口,她不愿意回忆那受辱的片段。 想起刚才从门缝里钻进来时李敏闪躲愧疚的眼神,她有过片刻的心软。 然而,背叛,有一次就有无数次。 沈婵拿起纸巾擦擦眼角的湿润,然后狠狠地把它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她平静地说。 “我们不是朋友嘛!” 陆晏璋端坐在酒桌上首,看看秦飞被酒色掏空的身体,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然而他的笑又很好的掩饰了那一丝真情流露。 “是!当然是!能得到陆先生青睐我秦某三生有幸!我先干为敬!”秦飞从座位上站起来,捧着茅台杯子一饮而尽。 陆晏璋给助理递了个颜色。助理把一张照片推到了秦飞跟前。 “李监事?”秦飞看向陆晏璋,眼神里写满了警惕。 “拆分成功后,秦总手里也要有一批心腹才能坐稳懂事长的位置。” “啊,哈哈。对对,只是这个李监事是公司资格最老的监事,董事长最信任他。恐怕。” “秦先生,我们老板给您提供资金支持、北美上市的各个关节都给您打通。个别细节还要看您的本事了。”助理收起照片,起身给陆晏璋拿过外套。 ”是,是。”秦飞一脸为难,然而上了贼船身不由己。何况陆晏璋答应给他新公司的董事长职位。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秦飞望着走出包厢的陆晏璋的背影,捏着酒杯恨恨地想。 “秦骁他妈的不是个男人!” 火锅店里,下了班的沈婵在何欢的追问下把自己这几天的糟心事儿吐了个精光。 再喝一口啤酒,心情果然好多了。 “我说咱以后不找这种太子爷了,你的倾国倾城貌也浪费不了。要不考虑考虑我哥何弦?” 看沈婵想张口拒绝,何欢赶紧递上啤酒杯,接着给闺蜜洗脑:“我哥哥虽然比我大5分钟,但到目前为止还是个处儿。他小时候跟乐谱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和爹妈在一起的时间都长。 “可是我现在” 沈婵刚要反驳,话头就被大欢儿截住了。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要想忘了前任,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下一任。我哥品行端正、才华横溢,将来一定是个好男朋友好丈夫好爸爸!” 大欢儿从来直爽泼辣,就像锅底的红油。让人感觉痛快。 “大欢儿,谢谢你。”沈婵吸吸鼻子,低头吃了一块年糕。 “只是我现在只想平静一段时间。等我恢复元气想谈恋爱了,如果那时候你哥还单着,我们可以试试。” “行,有这句话就行。男人也不全是秦骁那样的浑蛋!喝酒、吃肉!” 尽管跟医院签署了保密协议,秦野住院的消息还是被有心人捅给了媒体。第二天开盘,秦氏股票开始小幅度下跌。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秦骁衣不解带守在icu门口时,公司监事李维斌要求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秦骁母亲得知消息,只能赶鸭子上架让宝贝儿子代替父亲出席。 临时股东大会上,李维斌作为主要监事提出公司内部自查财务,原因是他收到部分高管违规收受巨额财产的报告。 一时间公司高层人人自危。 陆晏璋果然收到了来自五大股东之一的林之峰抛出的橄榄枝。 一招敲山震虎,初见成效。 商场得意的陆晏璋坐在壁炉前品尝红酒的时候,助理收到快递的信息,百合花又被拒收了。 连续两天,陆晏璋每天送一束香水百合,连续两天,沈婵让快递退了回去。 向来矜贵傲慢的陆晏璋怎么能承认自己情场失意呢? “除了花女人还喜欢什么?”陆晏璋放下酒杯,看着助理。 “珠宝。” 对,珠宝。沈婵从来只带一副珊瑚手串和配套簪子。买不起好珠宝? “老板。”助理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陆晏璋的思路。 “您跟沈小姐的关系不适合送珠宝。” 陆晏璋头靠在摇椅上,嘴唇抿着,烦躁。他强迫自己回忆跟沈婵见面的所有细节,以分析研报的精神分析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叮咚,脑中灵光乍现。 第12章 热烘烘的多毛动物 第二天,沈婵就接到了开设校外书法兴趣班的通知。冬天开晚班?以前都是夏天啊。 晚上,她的书法班果真来了几个学生,其中之一她还认识,陆晏璋。 沈婵跟几个学生一一打招呼,并没有对陆晏璋做出特别热情的行为。 他这种人时间长了自然会知难而退。沈婵想着。 晚班一个半小时,班里几个学生看上去都是有底子的除了陆晏璋。 几个学生都沉默地开始写基础笔画,除了陆晏璋,他连毛笔都不会拿。 “老师,您看我这样拿笔对吗?”陆晏璋穿着珠灰色休闲装,人高马大地坐在桌前,桌子太矮,整个人略显拘束。 “中指再往下一点,无名指抵住。”沈婵拿着毛笔给陆晏璋做示范。然而男人异常笨拙,笔杆子在他手里歪歪斜斜不成样子。 “你看看,这个手指在这里。” 沈婵拿着笔示意他跟着她的话改过来。 然而陆晏璋仿佛听不懂汉语似的,手指捏着笔管,摆弄半天,怎么摆弄都不对。 语言说不通只能上手,沈婵站在陆晏璋身后,扶正他手里的笔管,白嫩的小手使劲儿把他放错了位置的手指扒开放到对的地方。 沈婵内心os:都拿错了,还捏得那么用力!累得我一头汗。 “就保持这个姿势,练习吧。” 转身离开的时候沈婵始终保持着一个老师该有的耐心。此时陆晏璋捏着笔,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沈老师,您看看我的笔画。”几分钟后,安静的教室里再次传来陆晏璋的声音。 “嗯,不错。线条很可爱。我能感觉到你有用心在写。”沈婵搜肠刮肚,尽量不打击学生的积极性。 内心os:这都什么啊!小学生写得都比你好! “沈老师,您再教教我吧,我总感觉自己写的跟您比还差了点。” 陆晏璋表情异常严肃认真。 沈婵内心此刻是撕裂的,洋鬼子都这么自信吗?你这是差了一点吗?明明是差了亿点好嘛! 沈婵暗暗吸气。拿起笔俯身在陆晏璋的宣纸上重新写了一个横。边示范边解释:“你看这个横起笔要略微顿一下,上行要轻缓,收笔要顿笔收住。你感觉一下整个用力的过程。” 沈婵注意力都在笔画上,等她写完才发现自己的头和陆晏璋的几乎贴在了一起,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男人热烘烘的,呼吸沉重,像个多毛动物。 沈婵抬头,微不可察地往外挪了一步。 “沈老师这样讲我就明白多了。”热烘烘的多毛动物认真地点着头。 班里几个同学都完成了当天的练习,因为是冬季,学校规定写完了当日的练习就可以带着作业提前下课了。 “沈老师再见!”“再见!”送走最后一个学生,沈婵回头,热烘烘的多毛动物还在低头捏着毛笔鬼画符。 沈婵指尖挠挠眉心,慢慢走到讲台开始收拾笔墨纸砚。 “沈老师你看。”热烘烘的多毛动物画完了,提着宣纸抬头向正在擦桌子的沈婵献宝。 沈婵看着画。 内心os:一晚上白学了。 “不错,有进步!陆同学可以下课了。” “沈老师辛苦。我帮你收拾吧。”热烘烘的多毛动物大步流星走到讲台,不由分说地拿过抹布,开始擦桌子。 距离近了沈婵才发现,这个学生脸上挂了油墨。 “陆同学,你脸上有墨水。”沈婵好心提醒。 “哪儿?”陆晏璋举着抹布,忍着把它丢掉的冲动问。 “脸上。”沈婵声音变大一点,开始收拾学生们的洗笔桶,她要把脏水倒进大桶里,最后一起倒进厕所洗手池。“你拿手机照照。” “我手上太脏了,您帮我照照?”举着抹布,多毛动物一脸期待。 沈婵放下小桶,走到陆晏璋面前,正色道:“陆先生,您不会认为我真的相信您是因为喜欢书法才来学习的吧?” “沈老师,其实,我一直饱受失眠之苦。”陆晏璋这一句没撒谎,刚毅的脸上难得露出委屈的表情。 “我舅舅关心我,跟我说每天晚上抄金刚经可以助眠,还推荐了您做我的书法老师。我想着请您做私教,又怕您误会,所以就报了夜间兴趣班。”这两句话说得合情合理,陆晏璋自己都要相信了。 沈婵脸上微红,她弯腰提起小桶把洗笔水倒进大桶里,暗自深呼吸,抬起头面色如常地说:“抱歉,错怪陆先生了。我们欢迎所有愿意学习书法的学生。希望不久后,它能帮您解决失眠的困扰。” 说完沈婵就准备提着大桶去洗手间。刚刚弯下腰,大桶提手上、白嫩嫩的小手旁边就多了一只修长的汗毛旺盛的大手。 “怎么能让女士干体力活呢!”陆晏璋不由分说地提起桶。 沈婵赶忙松手起身,再客气就矫情了。“谢谢陆同学。” 夜晚的校园分外安静,沈婵走在前面,陆晏璋走在后面,两人此刻都沉默寡言。路灯昏黄,灯下,他们的影子重叠、分散、再重叠、再分散,周而复始、纠缠不清。 突然,陆晏璋毫无预兆地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平静。 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孩子,也是这样走在黎明的街头,他的前面是弯腰大力推着馄饨车的母亲。 那时候他异常早熟,不愿意坐在车上给瘦弱的母亲增加负担,只能小跑着、平静地紧紧跟在母亲后面。 那时候他整天吃破了的馄饨皮,却从来胃口很好,睡得平静安详、从不失眠。 他脚步一滞,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此刻灵魂平静满足的感觉来自哪里? 是面前沉默行走的女人?还是夜间无聊的散步运动?或者是二者的组合? 有待考证。 “沈老师,一个绅士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士独自在深夜回家的。有损我的名声。”陆晏璋大言不惭的回复了沈婵拒绝他送她回家的提议。 沈婵咬咬嘴唇,轻轻点头,“那让阿ben开车跟在后面好了。我的车子小,阿ben个头高开起来不方便。” 冬日街头,白色小车在前,黑色大车在后。小车里,女人心无旁骛;大车里,男人头靠在椅背上,怀念着刚刚片刻的宁静。 “老板,您安排的保镖一直在沈小姐附近,她不会有危险。”保镖看向后视镜里老板的脸说。 “棋子还没发挥最大的作用。当然要护好。” 有了保镖,您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阿ben当然不会直接说出老板的愚蠢行为。只悄悄给后视镜里的老板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我不需要同情。”特护病房里,昏迷了三天的秦野看着坐在身旁珠光宝气的妻子缓缓开了口。 “把秦骁找来,你可以回去了。” 肖媛低头看了看新做的美甲,这两天在医院,都没时间好好保养指甲,呆会儿回家得找人来重新做。 “你儿子替你开了个董事会之后一直在公司。难得他收收心,看来你这一病也不是全无好处。” 肖媛拿起粉饼,把鼻翼两侧的浮粉摁下,又挑挑假睫毛,最后冲镜子里的女人粲然一笑,合上化妆盒、提起坤包、扭着水蛇腰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3章 花花公子被终结 “你不用同情我,我不需要。”特护病房里,昏迷了三天的秦野看着坐在身旁珠光宝气的妻子缓缓开了口。 “把秦骁找来,你可以回去了。” 肖媛低头看了看新做的美甲,这两天在医院,都没时间好好保养指甲,呆会儿回家得找人来重新做。 “你儿子替你开了个董事会之后一直在公司。难得他收收心,看来你这一病也不是全无好处。” 肖媛拿起粉饼,把鼻翼两侧的浮粉摁下,又挑挑假睫毛,最后冲镜子里的女人粲然一笑,合上化妆盒、提起坤包、扭着水蛇腰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野合上眼,棉被下的双手紧握成拳,自己做的选择,后悔有什么用?好在还有秦氏,男人有事业就够了。对了,还有儿子,儿子可以继承这份事业。 儿子?他比阿骁大两岁,如果还活着,应该成家立业了。 秘书、助理、儿子、医生把秦野围在中间。透视片子拿在手里,医生看了一眼秦野,秦野支走了秘书和助理。 “张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秦先生,您的心脏需要绝对静养,那颗弹片卡在心肌里,您这个年纪介入治疗风险太大。” “什么弹片?什么弹片在心肌里?我爸为什么会中弹?” 秦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医生,发出三连问。 医生看向秦野,秦野点点头,“谢谢您张医生。”张医生收起片子转身离开、留下了一脸疑惑的秦少爷。 “阿骁,你过来坐下。” 秦骁眉间的川字纹骤然加深了,父亲身上果然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年轻时英雄救美中了弹。”咳咳!咳咳!秦野咳的眼泪流了出来,顺着鱼尾纹落进白色床单上,一阵咳嗽掩饰了这个话题。 “我让你进董事会,把股份给你,就是想趁自己还喘着气扶你一段。哪一天撒开手,秦氏也不至于毁在你手里。” 咳咳!咳咳咳! 秦骁眉间皱纹更深了。怎么就会毁在我手里?但想起张医生的叮嘱,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你和小婵分手是早晚的事儿,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助力,一来先稳住人心,二来收一批心腹以后为你冲锋陷阵。严局长家的小女儿今年。” “爸!”秦骁的逆鳞从来都是沈婵,在沈婵跟他分手之前他自己没想到,秦野自然也没想到。 “沈婵我要定了!”秦骁站起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派头。 “你要女人不要公司?那是我四十年的心血!上万人的饭碗!” 咳咳咳咳! “我去给您找大夫。”秦骁外表跋扈,实际心软,为了避免老爷子再次动怒,赶紧一溜烟儿小跑出去了。 法拉利豹子一样停在沈婵楼下时,秦骁正好看见陆晏璋低头跟沈婵说着什么。路灯昏暗,看不清沈婵的表情。 秦骁一脚踢开车门,大步流星向沈婵走去。 沈婵正要跟陆晏璋客气两句好赶紧上楼,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余光扫过一辆红色法拉利,沈婵微微向陆晏璋跟前靠了靠嘴角扯出一个令人意乱神迷的笑。 陆晏璋一愣,定力稍微差一点就被吸进女人眉眼间的漩涡里。好在,秦骁大步冲过来,单手攥住了女人的手腕。 原来是逢场作戏,陆晏璋心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面对这样的女人,他当然不介意逢场作戏,就是假戏真做他也乐于奉陪。 “嘶嘶。。”沈婵腕上旧伤还疼,加害者却毫无心理负担地想再一次禁锢她! “你放开我!”沈婵忍着疼用另一只小手去扒秦骁的大手。 秦骁回身挡在她和陆晏璋中间,气急败坏地问:“你跟他在一起了?他不是好人!” “他不是好人,你是好人?”沈婵放下徒劳的手,转头不看他的桃花眼。 “他只是想报复我,他会伤害你,他心里没有你!沈婵,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比我更爱你!” 秦骁语无伦次,他扯住沈婵的胳膊就想往怀里拉。 后脑突然传来冰凉的硬硬的触感。 “放开我女朋友,否则请你吃花生米。”陆晏璋的声音比枪口更冷酷。 秦骁双手高举,看着沈婵的眼睛慢慢变红。 “沈婵,你长这个样子,就算你将来嫁了人,哥哥也要把你弄到手。到时候把你锁在床上,天天干你。” “你无耻!下流!”沈婵满脸通红,牙齿紧咬着嘴唇拼命克制自己的眼泪。 “你等着哥哥。”说完,秦骁慢慢转过身,盯着手拿勃朗宁的陆晏璋。 “你够狠,咱们走着瞧!” “谢谢你陆先生,再会。”陆晏璋收起勃朗宁时,沈婵冲他点点头,强忍着泪水跑开了。 这个弟弟果真是个痴情种。陆晏璋盯着跑车后排飘忽的红灯,露出心满意足的笑,自己押对了宝。 几天后,c市各大金融、娱乐网站都刊登了头版头条:花花公子秦骁被严子怡终结!配图是秦骁与市财政局局长严朗独女严子怡的订婚照。 图片上,秦骁白玉面、桃花眼,风流倜傥;严子怡柳叶眉、杏子眼,温婉贤淑。天作之合。 订婚消息一经传出,秦氏股价不断攀升。秦骁找出一个替死鬼堵住了监事李维斌的口,平息了一场高层动荡。 浑水摸鱼,陆晏璋策反了五大股东中的两个,秦飞、林之峰。 订婚宴设在秦野出院后一周。 短短一周时间里,秦骁已经把养在深闺里的严子怡迷得七荤八素,对他言听计从。 一周内,陆晏璋作为书法成绩最差,出勤率却最高的学生,每天晚上陪着沈婵从教室走到停车场,沈婵常常沉默寡言,陆晏璋也懂得适可而止、欲速不达的道理。 只是,每每送走沈婵,陆晏璋总要再回学校一趟,目的只有一个:他要找出心底平静的来源。 他一遍一遍独自走那条路,然而平静的感觉依旧在沈婵坐上车回家之后就停止了。 那么问题的关键不是夜间散步,而是夜间和沈婵一起散步。对!和沈婵一起散步,可以得到灵魂的平静,可以省去加倍的安眠药! 第14章 外援没有沈婵白 周五早晨沈婵比平时晚出门半个小时,她做了一夜自己被捆绑的噩梦。因为昨天晚上陆晏璋给了她一张秦骁订婚宴的请柬。 陆晏璋说他愿意继续冒充她的男伴,他说他需要生意上的应酬。 沈婵摇摇头,坚定地拒绝了。 前男友订婚,她凑什么热闹?她情愿一辈子不见他。 对面房门大开,装修工人抬着工具进进出出,看来房子卖出去了。 过了一周上班、下班深入简出的日子,周五没有晚课,沈婵叫了何欢来家里吃火锅。 楼下超市买了食材,沈婵在门口等来的不只何欢,还有何弦。 沈婵根本没把何欢曾经想给她跟何弦做媒的事情放在心上,倒是何弦,面色略显拘谨。 “我来提吧。”点头问好后,何弦接过沈婵手里大大的塑料袋,提前一步走向小区大门。 “我爸妈还在国外开会,你不介意多收留我哥一个吧?你知道的,外卖吃多了不健康。”何欢先斩后奏,还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 “人都来了,我还能赶他走?你哥就是我哥。”沈婵话说得干脆敞亮,只把他当哥哥。 进了电梯两三个装修工人模样的师傅最后小跑进来站在楼层按钮前。“女士您几楼?我帮您按。”沈婵站在师傅后面,师傅礼貌地问。“六楼,麻烦了。” “咱们一层。我们就在你家对面装修。”工人师傅热情、话匣子说开就开。 “那个雇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装修花的钱比买房子的钱都多。你说有钱人都这样吗?”工人师傅正说到兴头上,只听旁边一个工友使劲咳嗽了一声,给他的嘴巴上了封条。 到了家门口,三人默契地往对面看了一眼,这个住户还挺神秘。 洗菜,煮汤,煮火锅是少有的不需要技巧,却分外美味的烹饪方法。 三人开了啤酒,沈婵先举杯欢迎何弦,并感谢他那天在警局送她回家。 “别客气,今天冒昧打扰了。”何弦话不多,举杯先把啤酒干了。 兄妹俩一样爽快,沈婵以为何弦的酒量跟何欢有一拼,也二话不说先陪一杯。 沈婵和何欢说说笑笑,何弦沉默地负责夹菜、添酒,美酒、美人、佳肴,何弦喝了几杯酒很快就醉了。 何欢把他拉到沙发上,沈婵拿来一床薄被。 “你哥比我酒量还小。”沈婵喝得半醉、红着脸说。 何欢忽然眼珠子一转。接着拉起半醉的沈婵,回到餐桌,加菜、加肉、加酒! 不一会儿,沈婵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何弦看着共处一室的闺蜜和哥哥,怎么看怎么开心,她把沈婵拉到贵妃榻上,盖上哥哥的羽绒服。 啧啧!我怎么这么聪明! 何欢心满意足地打车回家了。 何欢忘了拉窗帘,何欢不知道客厅对面,一台微型高清摄像机正虎视眈眈。 “沈小姐带两个朋友回家,女的出来了,男的还没有。” 收到助理消息的陆晏璋此刻正西装革履地站在人群中间享受c市企业家神色各异的目光,揣测人心,操控人心总令他愉快。 许泠无聊地拿着酒杯,正好看见娇娇滴滴的婚宴女主人紧紧拉着男主人袖子向她走来。 “欢迎您,我是严子怡。这是我未婚夫,秦骁。”严子怡家教好,落落大方。 “百年好合,我是许泠,演员,陆晏璋的女朋友。”许泠从警局出来就调查了沈婵的背景,看着眼前秦骁这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心底暗暗失望—原本这双眼睛还能跟陆晏璋争个高下。 “陆总的女朋友真多。”秦骁眼底含着笑,话里的刺直接刺向许泠。 “晏璋优秀,从北美到亚太,哪个时区没几个女人想爬他的床?男人嘛!猎艳、尝鲜、流连花丛那是dna决定的,我这个女朋友如果不大度一点,位子坐不稳呐!” 许泠自嘲着,闪闪发光的眼影放大了她的笑,果然女明星在任何时候都要星光熠熠。 作为在好莱坞摸爬滚打了若干年的演员,控制面皮的本事,许泠自讨还没有输给过谁。 严子怡松开秦骁的衣袖,温柔地抚平他袖子上细小的褶皱,“我不拘着你了,呆会儿我们一起去见爸爸的同事们。”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看着秦骁走向陆晏璋的背影,严子怡换下温柔的眸子转向许泠,眼神里带着傲慢与探究:“许小姐御夫有术,肯不肯跟我合作?毕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合作?干什么?拍电影?严小姐演技差了点。全世界觊觎陆晏璋的女人都是我的敌人,个个去应付,我没那闲工夫。” 许泠笑着摇晃手中的酒杯,红酒入口,果香四溢。“妹妹,稳住了。” 严子怡不慌不忙地从坤包里拿出名片,放进许泠酒杯:“姐姐,别扔,你一定会联系我的。” 女人们含着笑各怀心事地走开了。 男人堆里,刀光剑影还在持续。 “陆先生一向眼光独到,我们亚太筹划在北美上市已经第三次了。如果这次能得到陆先生的支持,相信我们一定能成功!” “我只要干股,实缴的三成。”陆晏璋口气淡淡的,狭长的眼隐在英挺的鼻梁下,看不出情绪。 亚太老总当即愣住了,但几秒钟后还是咬咬牙举起酒杯,杯沿低低地碰向陆晏璋的杯沿。 “陆总肯相助,您的资源哪是三成干股能比得上的!我先干为敬!” “合作愉快。”红酒入口,很快真正的猎物就到了。 秦骁作为男主人,最后一个走向包围陆晏璋的人群,这群无利不起早的人最会见风使舵。 个个端着酒杯转向秦骁频繁敬酒恭喜。 秦骁照单全收,红酒一杯杯地灌进肚,直到人群散尽,只剩陆晏璋从容地站在不远处以猎人的姿态盯着他。 “准新郎今天可不能喝醉酒,晚上还要提枪上马。”陆晏璋举着酒杯,慢慢走向秦骁,“外援找的不错,跟沈婵有那么几分相似。不过没她白,就是不知道活儿有没有沈婵好!” 陆晏璋口中含着酒液,眼里的光贪婪、恶毒。 秦骁眸中寒光一闪,举起拳头就要往陆晏璋身上招呼。 “阿骁!”袖口被粘满了钻石的指甲牢牢抓住,“爸爸那边找我们呢。” 严子怡朝陆晏璋轻轻点头,拉走了满脸杀气的秦骁。 最后一滴酒液入喉,杨临风走到陆晏璋面前跟他低语片刻。 “这老头有意思,越是难啃的骨头越有味道。” “走吧,去棒打鸳鸯。”陆晏璋修长的手放下酒杯,唇间抹过一丝邪恶的笑。 第15章 半夜三更,非奸即盗。 “叮咚!叮咚!” 沈婵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身上的羽绒服滑到地上。 “叮咚!叮咚!” 门铃响得克制。 沈婵起身,脚下踩到软绵绵的东西,差点滑倒。 先去洗手间解决生理问题。 “叮咚!叮咚!” 门铃响得锲而不舍。 打开门口电子屏,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站在门口。刚毅深沉的模样,沈婵擦擦眼,那不是陆晏璋是谁? 看看走廊挂着的时钟,12点。 半夜三更,非奸即盗。沈婵脑中警铃大作。 “叮咚!叮咚!”沈婵拍拍胸口,拿起手机。 门外,陆晏璋的电话响起。 “陆先生,早上好。您现在在哪儿?”沈婵语气平静,好像凌晨12多正是普通人问早安的好时候。 “早!沈小姐。我在新房子这边,楼下投诉我家水管爆了,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正要问邻居借呢!不然早晨楼下要被淹了。” 陆晏璋神情自然,丝毫看不出他家正水漫金山。 听筒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叮”房门打开一角,一个工具箱被推了出来。然后房门瞬间又关上了。 “陆先生,希望可以帮到您。” “沈小姐,对面的住户是您!” 陆晏璋看着小猫儿一样胆小的沈婵,嘴角扯出一个快活的笑。逗引猎物果然其乐无穷。 “您快去修水管吧。这是老房子,禁不住水泡。” 学生变邻居,沈婵并没有多少惊喜,酒精还在体内发酵,她只想睡觉,摁灭了手机,转身走向卧室,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儿,管它呢! “叮咚!叮咚!” 片刻后魔音再起。 幸亏沈婵还没有入睡。 挠挠头发,又把它们捋顺,沈婵压下一腔烦躁。恩开电子屏,陆晏璋,高大清梧、西装革履,举着工具箱,嘴角露出人畜无害的笑。 深吸一口气,当老师的要有耐心!沈婵开了门。 “谢谢沈小姐。接口暂时拧死了,您可帮了全楼住户的大忙。”陆晏璋手上一片污渍,西装也湿乎乎地滴着水。 沈婵看着一身狼狈的陆晏璋,正思考该不该客套一下请他进门洗洗手。 “沈老师,可以借用一下水龙头吗?”陆晏璋举着手,笑容尴尬。 沈婵默默打开房门,接过工具箱,顺手把防狼喷雾揣进了裤子口袋。 门开着,沈婵靠墙站直,给陆晏璋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她不打算跟过去带路。 “请吧。”开始是相亲对象、后来是师生、现在是邻居,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 陆晏璋高大结实,门廊窄小,沈婵虽然贴墙站着,还是感觉到了热烘烘的多毛动物身上肉豆蔻的味道。 那是古巴雪茄的味道,还不赖。 手揣在口袋里,摸到了防狼喷雾,自己怎么就变成了惊弓之鸟?沈婵在心底自嘲。 “沈女士?”电梯门打开,一个瘦高个走到沈婵面前,彬彬有礼地点头递过一个大大的纸袋。 “我是陆先生助理,这是他的衣服,麻烦您给他。不打扰您休息了,再见。” 助理好像误会了她和陆晏璋的关系,沈婵正要解释,人家早已长腿迈进了电梯。 只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沈婵彻底没有了睡觉的欲望,她走进客厅,打开灯,准备敲敲洗手间的门,把衣服袋子挂在门把手上。 灯光大亮,沈婵却傻了眼,提着袋子的手一松,扑哧,袋子落在地板上。 客厅靠墙沙发上,一个卷毛男人正裹着她的碎花薄被,睡相斯文。 何弦? 昨天喝酒断了篇,何弦怎么会在她家里睡了? “沈老师。”陆晏璋走出洗手间,正好看到沈婵站在开关前面,一脸的束手无策。 “沈老师的男朋友?”陆晏璋提起地上的袋子,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是,是朋友的哥哥,朋友。” 解释,不明原因的心慌,沈婵不会掩饰情绪,特别是在这个醉酒之后的凌晨,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西红柿。 陆晏璋呼吸停滞了一秒,他能感觉到心脏异常地跳动,他走进一步,低头盯着红到脖颈的沈婵。 “沈老师,您也留宿我一夜好吗?您看我家被水淹了,助理也走了,我来之前喝了酒不能开车。” 热烘烘的呼吸吹在脖颈上,让人脑袋昏昏沉沉不能思考。 看看沙发上的男人,再看看面前一副精英模样却浑身水渍的男人,沈婵挠挠头发。反正也说不清了。 “那你只能睡沙发。” “我腿长,沙发睡不开。而且他睡着,我没有龙阳之好。”热烘烘的多毛动物在撒娇? 沈婵要疯了! “好吧,好吧,你睡次卧。毛巾牙刷一概没有,晚安。” 不等热烘烘的多毛动物回答,沈婵已经转身快步回屋锁了门。 没关系,陆晏璋打开纸袋,全新的西装、内衣裤、洗漱用品,甚至连他常用的牙线、香水和晨跑运动服都准备好了。 等等,安眠药呢? 说是次卧,其实只有普通人家卧室的一半,因为另一半沈婵隔开做了书房。 一张一米八的床,一张小书桌。 还没有他家的门房大! 躺在床上,长腿脚腕悬空,陆晏璋给今天的行为做了个复盘。 除了涉及到沈婵的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之外,其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沈婵,最后也会受他控制。 想到沈婵红透了的脸颊,澄澈清明的葡萄样的大眼睛。陆晏璋身下起了反应,他努力压下分身跃跃欲试的冲动。 因为助理没有准备安眠药,他做好了睁眼到天明的准备。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躺在窄小的极为不舒适的小床上,很快的,陆晏璋居然酣然入睡了。 凌晨5点,闹钟响起。 沈婵迷迷糊糊打开门,推开卫生间,就那么毫无预警地看见了不着一丝的古铜色的陆晏璋! 第16章 鸠占鹊巢 “啊!”“哐当!”女人尖叫的声音,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都没能把沙发上醉酒的男人吵醒。 陆晏璋冲完澡,只穿一身跑步服,面色从容地敲响了沈婵卧室的门。 “沈老师,我去晨跑。早餐吃什么我带回来。” 沈婵还裹着被子心跳如擂鼓,该死的!没见过男人? 心里骂自己不争气,爬起来,做了个深呼吸。 “陆先生我在学校吃早餐。” 言外之意,你赶快走吧! 沈婵脑中闪过男人后背结实的肌肉线条。 “怎么能空着肚子上班呢?我买回来,正好叫您朋友起床一起吃。” 好嘛!真不客气,还安排上她的客人了。这到底是谁的家? “您看着买吧,我要洗漱了。” 言外之意,赶紧走吧您! 沈婵眼里还播放着某人后腰虬劲有力的弧度。 沈婵从没有觉得关门的声音如此动听。 这心理素质,跟大欢儿在一起,那些不可描述的动作片儿白看了! 快速洗漱,化了个淡妆,找一件最喜欢的毛衣。 不!为什么要特别打扮给他看? 沈婵发现自己的异常行为后,马上放下最喜欢的木耳边羊绒裙,换上普通的黄色堆领毛衣,灰色羊绒西裤。 普普通通的嫩黄色,却衬得她原本浓白的脸格外活泼明媚。 客厅里一片狼藉,酒味混合着红油味酝酿了一夜。不能开窗通风,沙发上还睡着一个男人。 话说何欢的睡眠也这样好? 沈婵拿出一支熏香,在客厅点燃,又点了一支放到书房,摆开笔墨纸砚开始早课。 熏香、墨香,心底很快恢复了平静,沈婵下笔有神,完全忽略了客厅里的动静。 “何欢!你怎么把我自己留在沈婵家。” “何欢!我该不该起床?起来说什么?” “何欢!你是猪吗还没醒?” 三个信息轮番轰炸,何欢那里仿佛泥牛入海。 何弦躺在沙发上,胳膊都压麻了。 膀胱一刻不停地发出警告! 憋不住了! 确定沈婵在书房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后,何弦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一脚刚踩上地板就啪唧摔了个大马趴。 他的防水羽绒服在地板上被搓出了一个新的形状。 动静太大,沈婵连忙放下笔,刚走出书房就看到何弦扶着眼镜急匆匆冲进了洗手间。 沈婵憋着笑慢慢回到桌前,轻轻关上了门。 他以为何弦会来跟她打招呼,没想到,片刻后却听见咚的关门声。 洗手间空了,何弦落荒而逃。 果真是没跟除了母亲和妹妹之外女人打过交道啊! 沈婵一副字刚写完,门铃正好响起。 打开门,看见陆晏璋身后鱼贯而入推着餐车的酒店员工,沈婵有些后悔,吃个早饭而已,至于吗? 穿着文华酒店厨师服的员工沉默地收拾客厅,把保温箱里的饭菜拿出来,一个阿姨居然端着汤碗问她“太太您家的微波炉在哪里?这个花胶需要热一下口感更好。” “不用热了,谢谢。”沈婵见自己帮不上忙,回到书房收拾笔墨。 一日三餐吃食堂,家里哪有微波炉,火锅都是刚买不久的。 很快洗手间传来淋浴的声音。 员工鱼贯而出,客厅忽然变得干净温馨了。餐桌上放着花束,琉璃杯泛着暖光,天鹅颈醒酒器里红酒正缓缓睁开眼。 沈婵走出书房,陆晏璋头发半干,已经换上了墨绿色羊绒衬衣和西裤。正在认真擦酒杯。 “沈老师,吃早餐。” 有钱人就是毛病多,酒杯还要擦个不停。 “不必破费,陆先生。”沈婵写了半小时大字,原本脑子里的人体图像已经被驱逐出境,可面前这双被西裤包裹的腿,仿佛还能看到肌肉的形状。 沈婵收回不受控的眼睛,低头入座,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吃饭。 浪费了五星级酒店的早餐,热烘烘的多毛动物坐在对面,餐桌忽然变得窄小,他的膝盖不时碰着她的膝盖,给她夹菜的手指不时碰到她的指尖,沈婵定力不足,心跳慢慢快起来,渐渐感觉味同嚼蜡。 “我吃好了。今天我还有课,路上堵,麻烦陆先生帮我锁门吧。”沈婵毫无预警地站起身,解释了一大通理由。 “放心沈小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陆晏璋喝了口酒,笑得气定神闲、人畜无害。 沈婵没抬头看那张高眉深目的脸,大步走向卧室,拿起准备好的运动包,往门口走去。 沈婵今天有搏击课,她本不想走的这么早,然而家里那个热烘烘的毛绒动物气场太强,他好像在哪里都能从容淡定,把客场当主场。 就在沈婵开车前往搏击俱乐部时,陆晏璋给助理打了电话,告诉他工资增加百分之三十。 助理:“老板,无功不受禄,我做错了什么我改。现在找工作不容易。” 陆晏璋:“你帮我发现了不使用安眠药的方法。你知道吗?纽约最着名的心理咨询师也没有办到。” 助理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这是昨天出门撞着大运了? 没有啊,晚上就见了沈女士啊? 沈女士!难道好运的来源就是沈女士? “还有,告诉装修工工期缩短,工资加倍,下周五入住。顺便找几个干活麻利的阿姨。” “阿姨去您新家吗?” “不,沈小姐家。” 这个房子太小了,以后沈婵作为他的安眠药,肯定要搬到他的房子里。先将就着吧。 安眠药沈婵走进搏击俱乐部时,突然打了个喷嚏。 两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沈婵走出俱乐部,已经累瘫了。 呆会儿点外卖,沈婵想着打开了自家大门。 “太太回来了?”一个身穿白色围裙的阿姨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接下了沈婵手上的包。 沈婵一愣,原地后退看了看门牌602,没错。 走进客厅,另一个阿姨正在擦电视墙的缝隙,正要问眼前的阿姨怎么回事,另一个头戴厨师帽的男人从厨房走了出来。 “太太,中午您想吃哪个菜系?我提前让人备菜。” 沈婵彻底傻了。 “都先停一下,谁让你们来的?” “先生啊,他在书房工作,不让我们打扰。” 沈婵明白了,陆晏璋这是光明正大的鸠占鹊巢。 “你们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服务。”沈婵感觉自己的边界被侵犯了,声音冷了下了。 “太太,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够好?”小个头的阿姨捏着抹布,不知所措。她忽然抬头看看空着的窗棂,突然恍然大悟。 “太太,窗帘洗过了,只是还没有烘干。床单、沙发巾都洗过消毒过了。我还没来得及铺上。我现在就铺。”小个头阿姨连忙放下抹布,跑进洗手间洗手。 “太太,先生给的薪水高,您哪里不满意我们一定改。”白围裙阿姨手双搓着围裙,忐忑不安地望着沈婵。 沈婵突然不忍心说话了。无故夺人饭碗,天理不容。 “你们继续吧。” “太太,你想吃什么菜?” “狮子头可以吗?”沈婵问。 “当然!太太!”厨师保住了饭碗一溜小跑着进了厨房。 沈婵换下衣服,敲响了书房的门。她要跟陆晏璋谈谈。 第17章 新租客 陆晏璋坐在沈婵的位子上正开着视频会议,他的长腿无处安放,只能抬到桌子上,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然而,想到未来不用依赖安眠药就可以入睡,陆晏璋就从心底里舒坦。 他习惯了支配一切、操控一切,除了睡眠。最糟糕的时候,他躺在纽约最贵的中央公园大厦顶层公寓,睁着眼睛看月亮升起,又睁着眼睛看太阳升起。 沈婵能控制他的睡眠,他如果能够控制沈婵,那么以此类推,他就能控制他的睡眠。 完美! 他要控制沈婵,让她爱上他,忠于他。当然,她有些姿色,有些才华和耐心,在某些瞬间,很能打动他的心。 “咚咚”,陆晏璋放下腿,跟视频里肤色各异的高层叫了个暂停。 “请进。” 陆晏璋站起身,沈婵忽然有一种他是主人,她是客人的感觉。 这可不行。她要维权。 “陆先生,请解释一下。”沈婵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书桌前盯着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 “沈小姐,我正想找您商量一下。您看,我早晨跑步时发现我们小区在设计上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陆晏璋拿出平板,打开小区平面图,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什么很大的问题?”看到陆晏璋严肃认真的脸,沈婵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您看,这些地方,设计之初是用来规划绿地公园和生态步道的,但是我发现开发商大大缩小了公园和步道的面积。” 大佬都这样?跑个步还能发现问题? “然后呢?这就是你说的很大的问题?” “当然,老小区老年人和孩童多,他们需要阳光和绿地。相信我,他们的健康跟户外运动空间的大小有着莫大的联系。” 大佬说服沈婵,只在弹指一挥间。 “所以呢?”沈婵皱着眉头,她不明白她一个书法老师,能做什么来解决这个问题。 “change!” 陆晏璋左手挥到空中,握成拳,做了个势在必得的手势。 “贵校附近有一片闲置,我决定捐赠一座运动场和绿色步道。” 大手划过pad页面,陆晏璋准确地找到了老年大学的设计图。并不动声色地慢慢站到了沈婵身侧,裤子贴着裤子,衬衣蹭着衬衣。 “你看就是这里。” 大佬就是大佬,跑步半小时,发现了小区20年前的问题,还动用钞能力做出了解决方案。 沈婵心底默默佩服。 “那我倒要替小区业主谢谢您的慷慨了。” 怎么突然那么热? 沈婵回头,陆晏璋漂亮凸起的喉结就在她身后,男人宽大的肩膀,精壮的胸肌线条几乎包围了她。沈婵透过男人衬衣的面料依然能感受到它们的温度和勃勃生机。 心跳加快,呼吸变得急促。沈婵前面是书桌,后面是陆晏璋热烘烘的身体,正不知所措,忽然“刺啦!!”热油与食材碰撞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沈婵回过神,向外挪了一步,故作镇定地说:“陆先生的执行力果然强大。可是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在我家办公?” 小女孩儿终于自己绕回来了。 陆晏璋看着沈婵的眸子,那样干净澄澈,眼底露出一丝怜爱。 “是这样的,刚刚我的助理联系了贵校副校长,他们说这个项目要逐层上报、审批。估计耗时一周。这一周刚好我晚上在贵校上课,我决定住在这附近可以提高工作效率。” “您家没装修好可以住酒店。”沈婵预判了陆晏璋的话。然而陆晏璋预判了她的预判。 “这附近没有5星酒店,沈老师,我失眠,5星以下怎么也睡不着。”这句话有半句是真的,实际上在超5星酒店没有安眠药,陆晏璋也睡不着。 矫情。沈婵心里想。 “但是,沈老师,昨天在您家,在您的次卧,我得到了婴儿般的睡眠质量。” 陆晏璋低头,看着几乎站到墙角的沈婵,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沈老师,相信您有一颗慈悲的心灵。一间卧室而已,我付租金,我提供清洁和一日三餐。您看这样可以吗?” 提供清洁和三餐?只是一周的时间? 沈婵眼里透着半信半疑,“你保证只有一周就可以完成项目的审批程序?” “当然,沈老师,我除了是金融家还是慈善家。zf喜欢我们这样的人。” “那好。一周时间晚上不能相互打扰,不能在室内吸烟,不能带异性回来。”沈婵说完,又连忙加了一句,“还有,洗澡要锁门!” “成交!” 毛茸茸的大手握住了白嫩嫩的小手。 沈婵不得不承认,保洁的工作比她打扫的干净,厨师做的菜比外卖美味。就一周时间,还有租金收,划算。 沈婵吃着狮子头想。 陆晏璋看着对面女人浓白的小脸此时鼓鼓地装满了狮子头,突然想起经常光顾他家后院的松鼠。此刻小松鼠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大眼睛含着笑,亮晶晶得让人片刻移不开眼。 酒桌上,韩昭的眼睛掠过杨临风放在桌子上的一箱金条,丝毫不为所动。“韩先生,这是见面礼,交个朋友。”杨临风嘴角含着笑,把箱子推到韩昭的女伴周昕面前。周昕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 “昭哥,人家杨总可是许小姐的朋友,许小姐刚刚拿了最佳女主,还说下一部电影要给我一个角色!”周昕一脸妩媚,娇滴滴地靠向韩昭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韩昭脸色稍霁,拉下肩头的女人,拍拍她的手示意收走箱子。“乖,你去隔壁银行开个保险箱。” 女人朝陆晏璋眨眨眼,带着保镖花枝招展地离开了包厢。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杨总见笑了。”韩昭拿起茶壶,杨临风见势起身接过,给韩昭倒满杯子。 “女人见识短,男人会辨风云、识时务就行了。您说呢韩董事?” “风云易变。”韩昭四四方方的脸再次平静如水。 “陆总在华尔街十五年,从无败绩。”杨临风喝着茶也一片云淡风轻:“事成之后,您的股份翻倍,并且给您独立的一个商标。” 韩昭忽然眼睛一眨,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一秒间的变化,被死死盯着他的杨临风看在了眼里。一箱金条换这一秒钟,值。 “年轻人,我跟着秦董事长创业时,你还在你妈肚子里呢。仁义两个字平时多写写,坏事干多了难免遇到鬼。” 韩昭起身径直走向门口,一脚跨出大门时忽然想起什么:“我会派人另外送一箱金条到许泠女士那里,女人嘛就爱这些小玩意儿。” 韩昭头也不回地走了,包厢里的杨临风气定神闲地喝完一杯茶,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成了。” “成了。”陆晏璋站在沈婵家的厨房里,轻而易举地换下坏了几天的节能灯。 第18章 原来搂着沈婵感觉这样奇妙! 沈婵个子矮,物业维修师傅上门费50,沈婵想想就肉疼。 “沈老师,帮我扶下凳子。”陆晏璋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沈婵说。 沈婵走到陆晏璋踩着的凳子旁边,俯身双手稳稳扶着。 陆晏璋嘴角一笑,长腿落地,忽然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小心压向沈婵! “啊!”沈婵瞬间失去重心,眼看后脑勺就要撞到地砖。却见男人一只胳膊护着她的头敏捷地翻了个身。 一瞬间,男人后背着的,沈婵结结实实地落进男人怀里。 热烘烘的肉豆蔻味道,还带着丝丝檀香味道。 一切来得太突然,沈婵意识到自己身下的肉垫是陆晏璋时,连忙双手用力压着男人的前胸、弓起膝盖想起来。 可是,膝盖处一使劲,就听到身下传来男人一声闷哼。 沈婵后知后觉,脸红得一塌糊涂。赶紧伸直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忍一下,我先起来再扶你。” 她尽力不动下半身,胳膊撑着陆晏璋厚实的前胸,慢慢支撑起上半身,眼看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不想另一只脚却绊到钢筋一般的男人的腿,身子一斜再一次砸向肉垫。 男人计谋得逞,伸开手臂稳稳搂住了摔下来的沈婵。 淡淡的墨香,洗发水带来的栀子香,还有,女人特有的体香。 听到女人心跳如雷,陆晏璋拍拍她蓬松的头,低头轻声说:“沈老师,别急,让我缓一缓。” 大手覆在沈婵的后背上,轻轻拍着。 原来搂着沈婵感觉这样奇妙!怎么形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红酒泡过,饱满,舒展,比微软的股票都让人爱不释手。 鬼使神差的,沈婵也竟然感觉到了从没体会过的安心。 一秒。两秒。三秒。狭窄的厨房里,沈婵平复着心跳,尽管有些舍不得男人的怀抱带给她的踏实感,她还是开了口:“陆先生,您好点了吗?我可以起身了吗?” “扑哧”沈婵听到头顶传来男人的闷笑,只感觉腰上一紧、身下一动,沈婵双脚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我们去超市买些锅子、炉子吧,厨师刚刚还说沈老师家的锅子不行。” 陆晏璋看着脸红到脖颈的沈婵,迅速转移了话题。 “我不会挑,平时又不做饭,不去了。”沈婵说完就想赶紧回屋,谁知道陆晏璋已经走向了门口。 “我会挑,我提供厨师,锅具沈老师总要买吧。”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楼下超市,陆晏璋直奔家电区。沈婵跟在后面,超市里的顾客大多是小区邻居,她不想让人误会。 “沈老师,你看这个。”陆晏璋高大清梧,西装革履,却提着一口铸铁锅向她走来。 “陆先生挑吧,只要不是太贵的,都可以。”沈婵不再上前,就站在原地保持距离,看着一脸矜贵的男人突然变得居家而陌生。 “沈老师你看这个,可以煮牛奶。“陆晏璋举着一口小奶锅向沈婵晃了晃。 沈婵真想低头装作不认识他,他这样常年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此刻站在家电区,举着一口锅,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沈婵?”一个身穿红色长款羽绒服的老太太凑近了沈婵。 “范阿姨。您也来买东西。”沈婵面露尴尬,东拉西扯。 “男朋友?上次不是这个啊?这个更帅些。”事实上,无论多大年龄的女人,看到长相优秀的男人都免不了花痴。 “范阿姨,他是租客。”沈婵说得无比认真。 “原来如此。你们慢慢逛。”范阿姨给了沈婵一个你不用否认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的眼神,拉着小车离开了。 拐过弯,范阿姨立马拿出手机对准陆晏璋的侧脸咔嚓一通乱拍。然后找到群聊“夕阳红模特队”,艾特沈兰芝:你不是还要托老姊妹给闺女介绍对象?甭操心了,人家自己找了。 信息下面一张线条流畅的侧脸图。 “啧啧,老范你的拍照技术什么时候提高了?” “这是中国人?怎么长得跟我孙女画的不穿衣服的石膏画似的!” “沈大夫,你家栀子出息了,这样的男人带出去,还要什么爱马仕?” “还有照片吗?上照片,一张不够看!” 夕阳红模特队群里,阿姨们此刻因为陆晏璋的脸全员陷入了审美的狂热。 打开微信群时,沈兰芝正吃着猕猴桃,半个桃子含在嘴里,汁水流了一手,她女儿找到新男朋友,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沈婵看着陆晏璋提着三个锅,两套瓷器来到收银台前时,默默地为自己的钱包哀悼了几秒。 然而哀悼词还没说完,母亲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打了进来。 “沈栀子,你谈恋爱了?跟陆晏璋?你不是说人家没看上你,你也没看上人家吗?你们什么时候又好上的?到什么程度了?为什么一起买锅?” 沈兰芝作为曾经支援过武汉的护士长,行事作风一向雷厉风行。 担心陆晏璋听到,沈婵捂着手机走到角落里。 “您误会了。范阿姨看到的是陆晏璋不假,可他家在咱家对面,他家装修着,就暂时租了咱家的次卧。” “他家在咱家对面?他租了次卧?”沈兰芝听出沈婵话里充满了逻辑漏洞,禁不住高兴起来。 “好好,租房子好,装修也好!什么时候我去看看他?带点我做的泡菜?” “一个租客,您来看什么?不用了妈。我买完东西要回家了。改天给您电话啊!”沈婵有些不耐烦,母亲的联想能力柳传志也要甘拜下风。她如果不挂断,她妈能就这个问题聊一天。 走回收银台,陆晏璋已经提着塑料袋站在出口笑晏晏地看着她。 ”不是说我来付钱?小票给我,回去转给你。”沈婵皱皱眉,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是租客。 “小票我没要。”陆晏璋心情颇好,看着沈婵远山眉微皱,特别想伸手帮她抚平。 沈婵回去找到收银员,指了指陆晏璋的方向,向她解释刚刚没拿小票。 一向不耐烦的收银员这次居然异常耐心,重新打印了一张小票,看沈婵要走,还不忘冲她眨眼:“这样的男人要抓紧呀!” 沈婵无语,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解释什么?越描越黑。 第19章 租客!租客! 买回锅子,沈婵把自己关进卧室边打哈欠边用微信转给陆晏璋费用。 真不该把房子租给大佬,几套锅碗大几千没了。大佬虽然说要给租金但人家答应负责保洁和三餐,天天米其林,那点租金沈婵也就不好意思开口要了。 想着想着,沈婵就去会了周公。等到房间里传来一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时,沈婵才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开门上厕所。 “大姑娘家睡到这个点儿!快洗洗手过来吃猕猴桃!” 一个激灵穿过头盖骨,沈婵被惊到原地动弹不得。 那点尿意也被沈兰芝女士突如其来的造访吓退了。 “妈,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沈婵哑着嗓子问。家里暖气太干了。 “我回自己家还要打报告啊!是吧小陆,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再吃一个,别看这桃个头小,没加膨大剂的自然熟!” 沈兰芝女士穿了一身只有上舞台表演才穿的玫红色旗袍,把压箱底的珠宝都戴在了身上。 沈婵暗暗叹一口气,膀胱也恢复工作,发来警报。 “你们吃吧。我呆会儿要出门见大欢儿。” 说完走进洗手间,锁死门,坐在马桶上给大伙儿发信息。 “下午出来吧?” “哈哈,团里刚刚发了电影票,呆会儿保利见!” 大欢儿周末有室内演出,这会儿刚刚结束。发完信息,背着大提琴就往音乐厅门外走。刚刚走到门口,突然福至心灵,又打开了手机,何弦下周去奥地利,再不推他一把她这个哥哥就要抑郁了。 “妹妹请你看电影,吃晚饭。别说你不来,沈婵也来。ps:好好梳梳你的一头卷毛。” 要看电影,沈婵洗了个头,吹干,画上淡妆,半小时后才打开洗手间的门。 “妈,我要出门,您走的时候别忘了把这些泡菜拿回去,根本吃不了。”沈婵看着一大坛子泡菜直发愁。 “一个人吃不了,两个人还吃不了?对了,你去哪里?不叫上小陆一起?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沈婵仰头冲空气翻了个白眼:“妈,陆先生是租客,人家很忙。对吧陆先生。” 看了半天沈婵心里戏的陆晏璋,此刻十分不配合,坐在沙发上八风不动:“我今天不忙,陪沈阿姨聊天非常愉快。” “那你们继续聊。”沈婵无可奈何,回卧室换衣服。 沈婵喜欢看电影,她换上大欢儿送的正红色羊绒裙,在门口鞋柜挑了一双黑色细跟高筒靴,穿羽绒服时,总感觉背后胶着着过分热烈的目光。 她知道那八成是她盼女婿心切的母亲热切的目光。 她没回头,朝沈兰芝女士挥挥手,打开了家门。 她只猜对了一半,大门关上,陆晏璋才把盯在沈婵身上的目光收回,可盘起的乌发下那截浓白的颈子一直在眼前晃。 沈兰芝目光如炬,心里有了底。 “小陆啊,我们家栀子是外冷内热,外强中干。”沈兰芝把自己会用的词语都倒了出来,尽力打造一个大学老师母亲的形象。 “其实啊,又心软,又胆小。天上打个雷她都吓得不敢睡觉!阿姨麻烦你多照顾她一下。” 第三个剥好的猕猴桃递了过来,陆晏璋发誓,以后绝不再吃猕猴桃了。 “一定的阿姨。”一口咽下桃子,陆晏璋笑得春风和煦。 以至于沈兰芝出门时还不住地点头夸他有礼貌有耐心。。 不,他不过是交际手腕高超而已。关上门送走沈兰芝,陆晏璋就把猕猴桃放进了冰箱。一秒钟换回腹黑霸总的真面目。 “韩昭那边怎么样?”沈婵这沙发不舒服,得想个办法换一个。 “藏得很深,一箱金条就换了一个弱点。他需要自己的商标。”杨临风正在看周昕的电影,瞪眼嘟嘴,那叫一个浮夸。 没有韩昭,凭周昕的演技,一辈子老死在三十八线也出不来。 “老大,能不能让许姐跟周昕套套话?我看韩昭很宠着她,一箱子金条送给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帮我联系许泠。”发完信息,陆晏璋终于无法忍受沈婵家的沙发了。 早上助理带的酒还剩大半瓶,陆晏璋拔出瓶塞,胳膊高高举起,红酒一股脑儿倾泻而下,把沙发浇了个透。 拍照发给沈婵:“我不小心打翻了红酒瓶。” 沈婵正在影院前厅等着大欢儿,点开图片一看,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要不你试着把沙发垫抽出来晒阳台?沙发巾放洗衣机?” 大佬真能做。 “许泠下午加了一场影迷见面会。”杨临风打来电话。 “发给我地址,告诉她我在后台等。”陆晏璋一边在平板上下单沙发,一边说。 “这么急?又发现许泠的好了?”杨临风在电话那边打趣。 “急着回来换沙发。” 影院大厅,沈婵正低头打字,肩膀上突然一沉,大欢儿的狮子头毫无预兆地凑了过来。 “谁打翻了红酒?你家里住了别人?”陆晏璋的头像是一张极夜的照片,沈婵备注lu。 “lu是谁?”大欢儿直觉不对,追问到底。 “陆晏璋,他租我家次卧,就一周。” “啊!沈婵你们不会同居了吧!”大欢儿一惊一乍的,引来周围的侧目。 “什么啊!你小点声儿。租客,租客。”沈婵再次声明陆晏璋的身份。 “租客和房主恋爱的故事还少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阿婵,你可要为我哥哥守身如玉啊!”脖子被大欢儿紧紧箍着,沈婵都快窒息了。 还没等沈婵挣扎出来,就看见何弦穿着黑大衣,抱着两束黄玫瑰长身玉立的身影。 “何大哥,这边。”沈婵抬手挥了挥,脖子上终于轻松了。 “沈小姐,送给你。”黄玫瑰娇嫩明媚,躺在玻璃纸里,朝沈婵笑。 “谢谢大哥。”沈婵大方接下。 “我也有啊!”何欢吃惊的左手拉着她哥哥右手拿着玫瑰花说。 “买一赠一。”何弦边解外套纽扣边实话实说。 电影是悲情城市修复版,老电影,沈婵看不够。 她坐在何家兄妹中间边看边悄悄抹眼泪,何弦捏着纸巾,在何欢再三微信催促下终于鼓起勇气递给了沈婵。 “谢谢何大哥。”沈婵擦泪,又把纸巾递给了何欢。 何欢压根儿没看剧情,一直抱着手机聊天。 “栀子,我同事就在附近,我去找她拿个谱子,呆会儿回来找你们。”何欢跟沈婵耳语完,拿起外套起身走了。 沈婵没在意,继续沉浸在梁朝伟的眼睛里。反正大欢儿还要回来。 黑漆漆的影院里,沈婵看屏幕,何弦看沈婵的侧脸。默默无语。 「上七猫了,终于不再单机,有点小激动。」 第20章 强吻 何欢这一走,直到散场都没回来。 “何大哥,我在这里等一下何欢,你有事就去忙吧。”没有电影看,沈婵不想单独跟何弦呆一起。 “我等她回来再走。”何弦眸光温柔,语气缓慢,仿佛肖邦的夜曲。 沈婵小脸浓白,葡萄样的大眼睛澄澈清明,一身红裙站在影院大厅里抱着黄玫瑰;何弦一头卷发、驼色羊绒衫配深色西裤,长身玉立。两人站在影院门厅的组合吸引了无数人。 忽然,有几个路人纷纷举起手机朝门外走廊拍照,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句:“许泠来了!”围观的人更多了。沈婵觉得许泠这个名字仿佛从哪里听过,一时想不起来。 但是人群越挤越多,保安还来不及拉人墙,沈婵就感觉身后撞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啊!”沈婵右脚高跟鞋一歪,身体失去重心向保安撞去。 刹那间,一只坚硬如铁的胳膊将她拦腰抱起。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小姐的花是给我的?”耳边热乎乎的,后背男人嘴里的雪茄味道直往沈婵心里钻。 陆晏璋眼神里含着笑,声音却冷冷的。 沈婵没有回头,企图拉开陆晏璋的胳膊下来。 陆晏璋从身后抱着沈婵,像抱着一个顽皮的孩子。看着她徒劳无功地掰自己的手臂。 “你放我下来。”沈婵有点囧,大庭广众之下,身后的男人过分扎眼,她可不想成为女人们目光的焦点。 “沈老师来约会?”陆晏璋手臂一松,沈婵双脚着地,但后背还是被男人圈着。 身体热烘烘的,潜意识却捕捉到了一丝危险。 “又见面了,陆先生。”何弦声音冰凉,向陆晏璋点点头,站到了沈婵前面。给她挡住前面拥挤的人流。 “你脚没事儿吧?”何弦低头看向沈婵说出了见到沈婵后的第三句话。 “没事儿。我们到外面等吧。这边好像有活动。” 说完,沈婵就要抱着花往门外走。谁知脚下刚刚一用力,就传来刺骨的疼痛。 “嘶。。”沈婵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不料下一秒,身体却腾空而起!陆晏璋左胳膊放在沈婵腋下,右胳膊抬起沈婵的腿弯,轻轻松松一个公主抱。 “你干嘛?”沈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话音颤巍巍地发了抖。 “别拒绝,不想被拍就低头。”陆晏璋嘴角掠过一丝得意的笑,抱着沈婵转身,冲何弦点点头,阔步走向影院出口。 刚好迎面走来被保姆、保镖围在人群中打扮的星光灿烂的许泠。 看着陆晏璋抱着一个身材清汤寡水的女人爱不释手,许泠脸上的怒气掩饰不住。 “晏璋!”许泠站在人群中间,短发红唇,高声叫着已经旁若无人地与她擦身而过的男人。 “让临风再联系你”,陆晏璋不想沈婵被拍,用大衣盖住沈婵的头,大步流星地走出影院。 原本下午杨临风约了许泠跟陆晏璋谈事情,可是许泠经纪人临时加了一场影迷见面会,陆晏璋本想去后台直接谈完回家。谁知道遇到了出来看电影的沈婵。 “去最近的医院。”陆晏璋把沈婵放进车里,对司机阿ben说。 “我不用去医院。陆先生一向喜欢这样先斩后奏,自作主张?” 陆晏璋在何弦面前把沈婵像自己的私人物品一样带走,让沈婵的自尊心很受挫。 “沈小姐不舍得那个小卷毛?”陆晏璋打开雪茄盒,自己烧了一根雪茄。以前在女士面前抽烟总要绅士地问一句可以吗?但此刻,陆晏璋烦躁得不得了,迫切需要烟草的安抚。 “陆先生不要回避问题。你曾经是我的相亲对象、现在是我的学生、房客,无论哪一种身份都不能为您刚才的行为做解释!” “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话音还没落地,沈婵的唇已经被男人狠狠吸住,男人大手覆在沈婵头后,仿佛要把她摁进自己身体里。 虽然沈婵紧紧闭着嘴巴,男人的唇齿却毫不费力地冲破防线。沈婵整个人顿时被夺去了呼吸。 大脑渐渐失去意识,只有雪茄的味道包围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开始慢慢变得温柔。大手从女人后脑顺势往下握住了女人的芊芊细腰。 女人不由自主闭了眼。 唇与唇之间由激烈到和缓,由抵抗到品尝,由品尝到默契。 两人身体都起了反应。 “沈老师,承认吧,你对我有感觉。你的身体比你诚实。” “放心,不在这里。” 陆晏璋把沈婵拉到腿上,抱着她像抱着一个孩子。 车窗外,华灯初上,冬日的夜晚黑暗来得格外早。 车窗内,神奇的妥帖、满足、来自灵魂深处的平静像落潮的海水慢慢淹没了两个人。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沈婵从陆晏璋的防弹车上下来时,大脑恢复了工作状态,不停地问自己。 在车上被抱着被吻着时,身体的感觉是诚实的。沈婵不由自主地摸摸红肿疼痛的下嘴唇,回忆起那个近乎窒息的掠夺式的吻。 后来自己还主动回应了。 跟秦骁谈恋爱时,一步步都由他主导,即使接吻,有时候她也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冷静。 可是现在,第一个吻,她就被夺去了理智。 不一样,很不一样。 可以再勇敢一点吗?去恋爱,就像从没有受过伤一样? 沈婵楞了半天神,再抬眼时,一下就跌进了陆晏璋燃烧着欲望的眸。那曾经站在食物链顶端,习惯了睥睨芸芸众生的眼,此刻居然也写满了普通男人求爱时的热切、谦卑、与渴望。 沈婵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忘了自己的脚伤,抬步就要往外走。 一双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女士,你知道吗?在纽约人们痛恨急救车,因为它每公里要价100美元。可是现在,我特别想成为你的急救车。免费的,对于资本家来说,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资本家陆晏璋张开双臂,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热望,盯着沈婵再次慢慢变红的脸。 “资本家先生,我能只借一只胳膊做拐杖吗?您说过免费的。”沈婵的情绪就这样被男人的幽默安抚了。 从医院出来,沈婵坐上了陆晏璋推的轮椅。夜雪纷纷扬扬,两人站在雪里,到底共白了头。 「一个吻戏改三遍,带着镣铐跳舞。」 我为我做过所有伤天害理、风花雪月的事负责 在车里,沈婵回复了何弦的问候信息:“我脚踝扭伤,休息一周。谢谢你的花,以后还是不要破费了,留给未来嫂子吧。” 沈婵查了黄玫瑰的花语:等待爱情。 她不能给闺蜜的哥哥不切实际的希望。 回到家,客厅里已经换了全新的沙发和配套茶几,包括窄小的电视柜和顶天立地的书架都换了同系列。 “沈老师,沙发垫晒不干,我就换了个沙发,可是导购小姐太热情,你知道我不能拒绝美人的要求。所以你看,家里这样是不是更和谐一些?”大佬总是善于转移注意力。 沈婵坐在轮椅上,仰起头也看不到男人高眉深目的脸。 “陆晏璋。”沈婵叫他的名字。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陆晏璋蹲下,喉结突出,肩膀宽阔,多毛的大手扶着轮椅像扶着一个玩具。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陆晏璋,刚刚车里的吻还算数吗?” 沈婵决定再勇敢一次。 “我为我做过所有伤天害理、风花雪月的事负责。”陆晏璋举起右手、拇指内扣,一脸严肃地宣誓。 “既然算数,就请你尊重我,不要再替我自作主张。抛开老师与学生、房东与房客、资本家与普通人的身份,站在男人与女人的角度,我们是平等的。” 陆晏璋眼底一亮,娇弱的胆小的沈婵居然也有这样勇敢的时刻。 “既然众生平等,那来吧,让你男人伺候你洗漱,大夫说了你的脚要制动。”陆晏璋推着沈婵走进了洗手间。 只是后来,沈婵把陆晏璋和轮椅一起推到门外,单脚拄着拐杖锁上了门。 再后来,沈婵站在卧室门口,陆晏璋站在门外,狭长的眼里满是渴望地问;“一个晚安吻总可以吧?” 那一晚,陆晏璋倒在床上,酣睡到天亮。 当清晨的阳光照亮他的眼睑,陆晏璋品尝到了自己的泪水。 他以为那是成功者、征服者的泪水 ——他征服了沈婵,所以他征服了控制自己多年的睡眠。 直到沈婵离开的那一天,他才发现,那天早上的泪水无关征服与控制,无关心机与谋划——那是被一个纯粹的女人爱着的回归婴儿般睡眠的男人的喜悦! 一个男人要走多少路才能回到子宫,找回最初婴儿般甘甜深沉的睡眠? 不需要,他只要牢牢抓住沈婵就可以了。 想到这个捷径,想到沈婵,陆晏璋身体瞬间起了反应。老房子隔音不好,他只能去洗手间开着淋浴解决问题。一周内,要带着沈婵搬走。手上快速动作着,陆晏璋下了决定。 沈婵正在书房写大字,突然打了个喷嚏。一时分了神,耳边陆陆续续传来淋浴声。 古铜色的后背,肌肉鼓掌、线条流畅,腰部结实有力,正面一定有马甲线。 毛笔悬在半空,思绪早已跟着水流声飞到了浴室。 墨汁滴在宣纸上,氲开一朵墨梅。 沈婵回过神,色女!你在想什么!她晃晃自己脑袋里的黄色废料,使劲儿做了几个深呼吸。 陆晏璋吹完头发,套上一身黑色运动服,敲开了书房的门。 额前碎发还闪着水光,刚毅英俊的脸出现在沈婵面前。 “栀子,我去跑步,待会儿厨师和阿姨来了你不用开门,我会把钥匙给助理。对了,我能叫你栀子吗?” 叫都叫了。大佬都这样吗? “陆先生随意。我请了一周假,这一周还要给你添麻烦了。” “荣幸之至。” 尽管下了雪,c市的雾霾还是如期而至,陆晏璋在附近健身房约了杨临风,两人边跑步边聊天。 “韩昭的资金信息很干净,几乎没有可以下手的漏洞。”杨临风比陆晏璋矮一些,但身材结实,跟陆晏璋一样长年累月保持着高度的自律。 “一个成功男人想要不犯错,除非他是个阳痿。跟许泠谈了吗?”陆晏璋站在商业楼顶层跑步机上,变回了食物链顶端猎食者的本来面目。 “你知道的,除非你亲自出马。”杨临风耸耸肩,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降伏许泠这匹从唐人街底层闯出来的烈马,那就是陆晏璋。 “一个女人什么时候最脆弱?”陆晏璋突然换了个话题。 “夜晚。不过许泠是个例外,你给她一丝甜头,她都能为你飞蛾扑火。”杨临风嘴边掠过一丝苦笑,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道理可讲的事情。 那就把夜晚都留给沈婵。 “你安排时间吧。告诉助理下一周把晚上的时间都留出来。” 回家跟沈婵吃早饭,看着她端庄地坐在餐桌前,陆晏璋总忍不住要用膝盖碰她的膝盖。然后看她假装若无其事的脸慢慢变成水蜜桃的颜色。 这个家太小,厨师和阿姨太碍眼。 陆晏璋吃得快,站起身拿餐纸的瞬间,薄唇迅速划过沈婵浓白的前额。“栀子,我晚上回来。” 耳边热烘烘的,痒痒的,沈婵心里溢出一丝甜,她往嘴里送了一勺银耳粥,慢慢嚼着点了点头。 “你跟那个女人同居了?”许泠躺在西苑玻璃花房的躺椅上,往身上抹着防晒油。 昨天宿醉一夜,今早嘴巴里苦得像吃了榴莲。黑眼圈和她的脾气一样,怎么也控制不住。 “小姐墨鱼莲子汤炖好了,您要在这里吃吗?”女仆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问。 家庭医生给厨师下了死命令,只要这位女明星一熬夜,第二天早上厨房必须先给她一碗墨鱼莲子汤。 看着,窗外恼人的雾霾,许泠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地方。然而,眼前的男人却似乎做好了常驻的准备。 “摆这里吧。”许泠揉揉太阳穴,声音嘶哑。 “你还是玩儿得太疯。”陆晏璋走到许泠身后,大手扣住许泠前额,两个大拇指均匀用力,给许泠按摩太阳穴。 紫色指甲缠上男人古铜色手腕,许泠脸颊小动物一样蹭着陆晏璋的手心。 “我玩儿得有多疯,心底就多寂寞。晏璋,我要什么你知道。” 太阳穴上力道加重,陆晏璋转身,捧着许泠的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短发红唇的女人:“泠,永远不要回头,向前看.” “哈哈哈哈!”许泠笑声越来越大,花房里的铃兰随着声波摇摇摆摆。 许泠却流下泪来。 陆晏璋擦干她的眼泪,看着仆人把墨鱼粥送到许泠手上。 “我呆会儿约了周昕,在c市有大老婆镇着,她得夹着尾巴。可到了京市,你知道她有几辆镶钻的库里南吗?每天一辆,一周不带重复的。” 陆晏璋抬手看看表,顺势压在许泠肩头。 “等你消息。”陆晏璋用力拍拍许泠的肩,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第22章 栀子,喜欢吗? 客厅里,沈婵躺在墨绿色沙发上,举起手机给缠了几圈绷带的脚踝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闺蜜何欢。 “拜你所赐,这能不能算工伤?” “?”何欢马上回复。随即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认真打字。 男人的吻落在她后颈上,大手扶着何欢肩膀,两膝夹住何欢的腰开始上下前后纵横捭阖。 沈婵把当天遇到许泠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然略过了被陆晏璋强行带走的细节。 “是我的错,我被男色耽误了,没能按时回去。对了,我那个哥哥表现怎么样?说了几句话?”何欢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男人呼吸越来越快,汗液滴滴答答落在她后背上。 “三句吧。我让他不要买花了,留给未来嫂子。” “你他妈的把我当马骑!”何欢被压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她往前一探腰离开男人的分身,接着一骨碌爬起来坐在了男人小腹上。 “我给你当马。”男人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沈婵躺在沙发扶手上,举着手机等待对方回复。可信息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得,见色忘友。 何欢把男人榨干之后,洗完澡,清清爽爽地从酒店房间下到大厅找吃的,一回头不经意间发现了沈婵微信上说的人。 许泠穿着秋香色旗袍,带着墨镜,正花枝招展地往餐厅走。 何欢嗅到了一丝八卦气息,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走进了餐厅。 何欢坐在许泠身后隔间,这个位置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声音,对方却看不到她。 “周小姐好有生活情趣,早茶这么丰盛!”许泠捏着嗓子假模假式。 “让许小姐笑话了,c市是小城市,没什么像样的好吃的。”周昕指甲上闪着大颗裸钻,捏了一颗车厘子泡在路易十三里。 “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我天天在片场守着,即使拿了奖也没有周小姐过的滋润。” “您这个最佳女主角太谦虚了。不过女人嘛,最终还是要找个靠谱的男人。” “韩先生对你那叫一个死心塌地呀!真羡慕你。” 周昕被戴了高帽子,一时得意忘形地开始传授驭夫术:“对付男人,捏着他的软肋,再喂饱他的小弟,没有收服不来的。” “我看韩先生最大的软肋就是你了。”许泠画了红色眼线,眼角飞扬处顾盼生姿。周昕看女主角一副真心羡慕她的样子,心底说不出的舒坦。 “刘导下一部在台北开机吧?女二号人选定了吗?”周昕转入正题。 “刘导说看我的档期,副导演倒是推荐了几个女二的人选,我不太满意,毕竟跟我对手戏多,总要找个合拍的。” “泠姐,我是一直很佩服你的。您看能不能给我一个向您学习的机会?” 周昕姿态放的软能上能下,能高能低。 “妹妹,开机在台北,可是后面一大半时间在沙漠里取景,你是韩爷的命根子,就算我推荐了你,你也舍得自己吃苦,他可舍不得你!”许泠拍拍周昕放在桌面上的手,笑得意味深长。 “城郊的厂子才是他的命根子!我只不过是他的宠物而已。”周昕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马上闭嘴给许泠续咖啡,递水果 女明星真无聊!何欢失去了听墙角的乐趣,开始认真大吃起来。 “城郊的厂子?”电话里,陆晏璋的声音低沉淳厚,像巴赫的大提琴。 “晏璋,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明天要回京市见刘导。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里了。”许泠话里含着些许祈求的口气。 “过段时间去京市看你,在那边工作遇到什么困难给助理或者临风打电话。库里南你喜欢什么颜色?” 许泠心下慢慢变凉,他以为她真的羡慕周昕的库利南? “随你挑好了。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晏璋,别忘了来看我。” 世上什么最苦?求之不得。 陆晏璋白天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下午花店把红玫瑰送到时,他已经开完会,拿起西装准备离开了。 到家就把花瓶里碍眼的黄玫瑰扔掉! “我哥哥从来没有追过女人!主动送女人花这种事儿,还是第一次。当然母亲节,教师节给老师送花不算!” 何欢看着花瓶里娇嫩的黄玫瑰,锲而不舍地推销自己的哥哥。 在家躺了半天,沈婵看了几页书,吃了两个苹果,这会儿吃完午饭,有点昏昏欲睡。 “对了,刚刚你家门口怎么有男士拖鞋?”何欢踱步到客厅,“你家沙发怎么换了?不对,客厅都换了!” 何欢是拉小提琴的,汉语言表达能力欠佳。 “就是,租客把沙发弄脏了。他过意不去,就给换了。”沈婵吞吞吐吐,自己和陆晏璋的关系刚刚开始,八字一撇还没写完,总不好就拿到口里说。 何欢盯着沈婵的表情,突然间冲到她面前,抱着沈婵的大腿佯装哭泣。 “呜呜。我可怜的哥哥没戏了。我就说嘛!租客和房东早晚会发生一些事情。不过阿婵,你不知道。” 何欢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我哥哥这个人,从小发痴,认准的事情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你和那个陆晏璋如果掰了,我哥哥第一个替补!” “叮咚”电梯打开,陆晏璋走出电梯,打开房门,耳边传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何欢的“诅咒”。 “恐怕要让何小姐失望了,我还不准备给你哥哥替补的机会。”陆晏璋脱鞋,放大衣,一身矜贵傲慢的气派,即使只穿拖鞋和衬衣依旧风度翩翩、卓尔不群。 这是沁在骨子里多年的钟鸣鼎食熏陶出来的气质。 何欢张着嘴,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看见陆晏璋把一大捧红玫瑰举到沈婵面前。 “栀子,喜欢吗?”大佬瞬间变成迷弟,等待着沈婵的肯定。 “很美,谢谢你。”不知是眼前男人的眉目含情,还是怀里红得似火的玫瑰,一瞬间,沈婵空落落的心就被填满了。 第23章 世界上最完美的圆 “不给一个表示感谢的吻?”陆晏璋得寸进尺。蹲在沙发边,看着沈婵映着红玫瑰的脸。米粒大小的美人痣点在不画而黛的远山眉间,澄澈的眼仿佛含着魔力,让人不敢久久直视。 “你。”沈婵欲言又止,回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何欢. 戏弄沈婵看她脸红,总是那么令人开心。 陆晏璋摸摸沈婵的头顶,把花束拿起来走到何欢身后,花瓶里黄玫瑰还在没心没肺地笑着就被大手拿出来无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哼!”看着黄玫瑰的悲惨遭遇,何欢气得七窍生烟。她给了陆晏璋一个白眼,走到沈婵面前:“我走了,反正你也有人陪,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沈婵很在乎这个闺蜜,拉过气鼓鼓的何欢的手说:“我没打算瞒你,只是还不确定。我自己都还不确定。” “傻子,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难道还要列个abcd来证明?你自己的心就是证据。” 何欢平时大大咧咧的,关键时候总能语出惊人。 “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改天来看你。”何欢摁下想要站起身送她出门的沈婵,望着已经换完家居服的陆晏璋:“租客不替房东送送客人?” “义不容辞。”陆晏璋笑得人畜无害。 等待电梯缓缓上行,门口的何欢突然转头对陆晏璋说:“沈婵不是你圈子里的女人,甚至不是俗世里的女人,你伤害她会有报应的!” “叮”电梯打开,何欢回头迈进电梯,瞬间关上了门。 那可是我比金子还要贵的睡眠,我舍得伤害她?陆晏璋自嘲的笑笑,看着隔壁装修工人扛着架子走出门,对他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笑。 俗世男女,像蚂蚁一样为了一点点利益终日忙忙碌碌?他的女人当然不会是俗世里的女人。 室内暖气开得大,红玫瑰肆意地吐露着甜蜜的芬芳。 陆晏璋打开家门,窄小的房间里,安静、馨香,突然生出让人依恋的力量。 力量的来源,那个娇小的女人正半躺在绿色沙发上,脚腕缠着白色绷带,手里的书盖住大半张脸。 陆晏璋拿起一支玫瑰,轻轻捏起花瓣从花蒂上齐齐撕下。 陆晏璋找到茶几上放着的窗帘遥控器。 一切悄无声息。 沈婵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书上,可是自从门口传来换鞋声,耳朵早已飞出身体到处找陆晏璋的踪迹。 忽然,书页上落下一片花瓣,接着数不清的花瓣扑簌簌从天而降,沈婵疑惑地抬起头,只一瞬间,嘴巴就被封住了。 “吱。。”大手摁下开关,窗帘徐徐合上。 玫瑰的香气、肉豆蔻的香气、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香气的漩涡包裹着沈婵,让人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玫瑰花瓣悄悄钻进领口,火红的汁液沁在浓白的皮肤上,比春光还要旖旎动人。 不知过了多久,陆晏璋才抬起头,薄唇一片水泽。沈婵胸脯剧烈起伏着,忽然感觉一片清凉,只听男人俯身在耳边低语:“原来这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圆。” 暖玉生烟,沁着粉、铺着红,陆晏璋反复安抚好几次,才克制住分身的冲动。 额头、鼻尖、唇珠、下巴、玫瑰花瓣。。 “啊!”不知过了多久,沈婵禁不住弓起上半身,脖子后仰,长发瀑布般荡漾在下方扶手下。 等羊脂玉变成粉玛瑙,两人额头都沁满了汗珠。 “栀子,可以吗?”陆晏璋的脑袋贴在粉玛瑙软糯的腹上。 “大夫说要制动。”沈婵双手捂脸不敢让他看见自己早已情动。 “我帮你。”男人声音低沉带着淬过火的颗粒感,摩擦沈婵的神经。 不等沈婵说话,陆晏璋薄唇早已掠过肚脐。。 他做了秦骁从没有为她做过的事情,让她体会到自己的欲望也可以首先被满足。 “陆先生,礼尚往来。” 沈婵眸色含春,盯着跪在地板上隐忍的陆晏璋伸出了双手。 嗯,她知恩图报。 冬日的夕阳透过窗帘,偷窥了这一幅人间春色,也不自觉地面红心跳,终于悄悄隐去了它的脸。 助理收到窗帘拉上的消息后就安排厨师、阿姨在对门等候。 装修工边干活边跟来自5星酒店的他们聊天。从工资到工作环境,心底默默羡慕着对方。最后竟然发现他们都服务于同一个老板,各自心下都平衡不少。 眼看乌金西坠,装修工早已收拾工具离开,只剩下三个阿姨一个厨师面面相觑,对门时不时传来的声音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半小时后等来老板的信息,四个人才得以脱身。 空气中弥漫着玫瑰与体液混合的味道,陆晏璋轻轻拉下沈婵的裙子,帮她拢好胸口的衣襟。女人此刻早已困倦不堪,瘫软在沙发上。 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浴缸内白雾氤氲。脚腕不能碰水,陆晏璋只得抱着沈婵慢慢给她擦洗。 女人居然睡着了。 小心翼翼地给她换睡衣,盖棉被,吹头发。陆晏璋前半辈子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也鄙视那些把女人宠上天的男人,可不知不觉,他自己居然在沈婵面前破了戒。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男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水到渠成。只是当时,陆晏璋看不透自己的内心,他太强大、太自负。 房间里没有通风系统,沈婵住的是什么破地方! 打开手机,看到助理和杨临风的未接来电。他的私人手机只有四个人知道,另外两个分别是沈婵和母亲的医生。 “晚上不接电话,上了几垒?”杨临风接到电话就开始八卦。 “三垒。”阳台上冷飕飕的,陆晏璋只穿一件套头衫,细而深的眼角被前额短发遮着,雪茄的烟雾弥散,看不清男人的脸。 “不行啊老陆。三垒折腾这么久。” “总要让小姑娘尝尝米其林五星的味道,那个一点就着的愣头青给不了她。” “嘿嘿!大佬任何时候都不忘攻心为上。佩服佩服!”杨临风笑得狡黠,大佬原来也用美男计。 “说正事。”陆晏璋眸色昏暗,天边没有一颗星可以照亮他的眼。 “我们的桩子插在韩昭身边了。只要那个女人说的城郊工厂存在,一定拿到第一手信息。” “对手下人大方点,他们才肯替你卖命。”杨临风小时候在唐人街过怕了穷日子,即使现在财富自由了,手上还是不怎么大方。 “还用你说!” 第24章 女人脱了衣服都是一样的。 “子怡给你阿骁哥盛汤啊!” “还用你说!”严子怡撒娇地看了一眼母亲,玉臂一伸,拿过瓷勺给秦骁盛上满满一碗竹茹鹅肉。 “阿骁哥,你一到我家我妈对你比对我都好。”严子怡嘟着嘴,小脸又转向方桌上首的母亲:“您偏心,要女婿不要女儿了。” “净瞎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疼他还是为了你。阿骁再吃点陈皮牛肉,补身体的。”严子怡母亲莲子笑得眉目慈祥。 “爸爸,你看,阿骁哥盘子里都堆满了。我这里还空着!”严子怡不死心开始寻求父亲的关注。 c市财神爷严荣根端坐在餐桌上手,肥头大耳,脖子上肉圈层层叠叠。肉手端着瓷酒杯看向少言寡语的秦骁:“女婿,再喝点?大家闺秀,吃饭话那么多。” 30年的竹叶青在白瓷酒杯里散发着清香。秦骁喝不习惯白的,但有求与人,一仰脖酒杯还是见了底。 “子怡,给。”把自己盘子里丈母娘夹的菜都给严子怡,秦骁还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 严子怡瞬间高兴起来,父亲重男轻女,在港城养了个小的还生了个儿子,这件事奶奶家都知道,只除了她母亲还被蒙在鼓里。她要抓牢秦骁给母亲争口气。 秦骁拿起酒壶,温酒器里热水已经变冷。秦骁偏头给仆人吩咐一句:水凉了,换一壶。 仆人走出餐厅,秦骁说出今晚的最终目的:“严叔叔,我助理向g行提交的贷款申请一直没有审批下来。我白天跟他们副行长谈了谈,不太理想。” “李长森最近正在省厅报告,关乎银行年底政绩,你这一步棋走晚了。” “是,严叔叔多指教。”温酒器端上来, 秦骁拿起酒壶给严荣根斟满一杯竹叶青。 秦骁生的白,桃花眼自带一幅风流相。严荣根原本不看好他。没奈何他女儿死心塌地地要嫁给他,调查了秦骁的背景品行,加上秦野身家颇丰,严荣根才点了头。 看着眼前这个准女婿一幅老成沉稳的样子,严荣根对他的满意度再次提高。 “明天上班我让一秘联系李长森,你记下他的私人电话,他直接向你汇报。” “谢谢严叔叔。我先干为敬。”酒杯再次见底。 “你们男人就爱在酒桌上谈事情,阿骁快吃菜,喝酒伤身,自家人办事情,不用这样。” 秦骁面前盘中再一次堆满了菜。 “一秘李梁是我娘家人,你以后有急事直接打他电话。”莲子看秦骁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通过严子怡秦骁得知严荣根前年查出中度脂肪肝,现在饭后总要喝一壶普洱。他特地派人找了几块云南当地人珍藏的茶饼来孝敬。 严荣根果然很高兴,立马叫仆人泡上。 茶水滚了两滚,第一泡照例倒掉,仆人把第二泡倒进茶壶,严荣根挥挥手,仆人低着头默默走出了茶室。 秦骁拿起茶壶,看着茶水在杯底激起一层泡沫。他的心却无波无澜,异常平静。 “阿骁,你父亲说你要搞产业升级?”老茶味道霸道,符合严荣根喜好。 “是的,严叔叔。我们秦氏旗下几个传统行业从机器到设计理念都跟不上时代了。秦氏还能保住饭碗,主要靠这十几年房地产政策好。然而地产总会饱和,其它子公司也没有吃老本的道理。”秦骁喝口茶接着说。 “我的初步想法是淘汰旧的机器,把纺织、电竞这两个业绩最低的子公司关停。人员不裁撤,输送到医药公司下游的厂子里。医药公司和涉外建筑是实体公司里业绩最好的,我准备贷款一个亿更新设备,旧设备卖到东南亚。涉外建筑继续往非洲南部挺进,符合国家政策,也有税收保护。” 秦骁对严荣根开诚布公,严荣根频频点头。这个纨绔子弟看来肚里有点货。 “现在最难的是地产公司,也是秦氏目前最赚钱但危险系数最高的公司。” 茶水见底,严荣根给秦骁续上。“不急一时,喝口茶润润喉咙。” “地产公司规模大,人员冗杂,老资格不服管,下面分公司财务很乱。”秦骁喝了严荣根倒的茶,心里有了底。再接再厉摆出虚心请教的面孔:“严叔叔,我想从分公司开始查帐,你认为呢?” 严荣根沉默片刻:“你父亲怎么说?” “父亲只说人要在事上磨。他现在不过问公司里的事了。” “你父亲说的有道理,不呛几口长江水,学不会游泳。你去做,我们老家伙给你兜着。不过,阿骁,切忌热水煮青蛙。” 一壶茶见了底,严荣跟拍拍秦骁的肩膀:“去找子怡吧,不然呆会儿她又要来扰我清净。” 实际上,严子怡早就在茶室外等得不耐烦了。她化好妆,特地换了一件低腰短裙,要秦骁陪着她去看夜场电影。 秦骁看看她露在外面的肚脐,脑中闪过沈婵和田玉般莹白的身体。腰身没有她的细、肚脐也没有她的圆润可爱。 秦骁桃花眼里含着笑,为严子怡披上大衣。两人驱车来到私人影院,秦骁包了场。 大屏幕上放的是新上映的日本片,大唛的,秦骁眼底露出会心一笑,秦骁看着严子怡铺满了细粉的脸,开过眼角的双眼皮,还算漂亮可爱。 屏幕上,女主角躺在医生诊台上,看着男医生带着口罩的眼睛。秦骁搂住严子怡的肩头,大屏幕白色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秦骁想到了沈婵的模样。。 屏幕上,女主角握住了男医生的手。秦骁的大手只在严子怡腰间流连,严子怡直往他怀里钻。 屏幕上,女主角拉着男医生的手进了休息室,原来她不喜欢诊室里冷硬的床。秦骁的唇饱满温柔,严子怡拉着他袖子手慢慢颤抖。 屏幕上,女主角喜欢男医生穿着白袍。秦骁听到严子怡喉咙间的隐忍,掐着她的腰把她放在自己大腿上。。 秦骁热血上了头。 女人,脱了衣服都是一样的。秦骁安慰自己。 第25章 一大早就 盖了个章 凌晨5点的闹钟响起时,沈婵还在睡梦中,她玉臂轻舒打算按掉一贯放在床上的手机。没想到手机没摸到,摸到一个热乎乎、硬邦邦的东西。 沈婵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床上多睡了一个人! 闹铃声、身旁女人的轻声惊呼声,都没能吵醒陆晏璋。 看着男人睡得那样安稳,平日里总是高深莫测、矜贵疏离的一张脸,现在看起来竟如此温柔、如此俊美。 他在做梦吗?沈婵轻轻俯下身,把耳边散落的长发别回去,生怕扰到陆晏璋。 他的梦一定很甜美,沈婵仿佛看到陆晏璋的嘴角含着笑意。 这样的男人,平时不笑,真笑起来也是个祸水。 沈婵忽然舔舔干裂的嘴唇,暖气太大,房子太干燥,陆晏璋的上唇薄,下唇略厚,看上去柔软湿润。 沈婵咬咬下唇,一手扶着床单,一手拉着发梢不让它们碰到陆晏璋。鬼使神差地她俯下身,樱唇贴上陆晏璋的唇,真的好软。 既舍不得起身,又怕被发现。就亲三秒。沈婵心里想着,开始数秒。 一、二、三。 时间到。 沈婵准备起身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写大字。谁料到,刚准备抬头,陆晏璋就像有心电感应似的睁开了眼! 沈婵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大大的,顿时呆若木鸡。 大手搭上沈婵的后背,稍一用力,沈婵就扑到陆晏璋怀里。 “那么喜欢我?”男人声音沙哑。 “才没有,就是好奇。好奇你的嘴唇早上是不是跟我的一样干巴巴的。”沈婵没撒谎。 “你的嘴唇干?我给沈老师润一润。” 日上三竿时分,阳光偷偷钻进窗帘也羞红了脸。 昨天晚饭、今天早饭都没吃。 厨师和保洁也没有敲门。沈婵饿得肚子咕咕叫。躺在沙发上,看男人给她吹头发。 “这里没有新风”男人吹完头发说。 “嗯,我一个人用不着。” “这里没有中央空调,空气太干燥。”男人再接再厉。 “哪个两室一厅装中央空调的?你就租一周,忍忍吧。” “这里没有家政人员住的房间。”男人听到沈婵肚子的叫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等我伤好了完全可以自己做饭。”沈婵指指缠着绷带的脚踝。 “等一会儿。”陆晏璋放下吹风机,走到门口打开门,餐车早已等在外面了。 厨师推着餐车和保洁阿姨们鱼贯而入。 家政工作者果真是见过世面的。面对屋子里乱糟糟的沙发、卧室里湿乎乎的床单、空气中让人浮想联翩的味道仍然镇定自若。 沈婵反而有点不自在。多亏陆晏璋只是住一周。 而陆晏璋总是能看穿沈婵的心思。 看穿人心,操纵人心总是让人兴奋! “栀子,”陆晏璋喝着牛尾汤,一本正经地说,“昨天在沙发上和今天在床上哪个更让你满意?” “咳咳咳咳咳!”汤汁喷到桌布上,一个阿姨赶紧小跑过来给沈婵边顺后背边小声提醒:“太太没呛着吧?” 沈婵咳嗽得太厉害了,眼泪都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还要先打发阿姨。 “没事儿,阿姨您能给我热热这个汤吗?藕凉了。” “好的好的,太太稍等。”阿姨个子小,但动作麻利得很,端着莲藕桂花汤一眨眼就隐身到厨房里了。 “陆晏璋!”沈婵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大庭广众之下,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拿在嘴巴里说呢?” 陆晏璋用餐布擦擦嘴,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做出他习惯的谈判的姿势:“栀子,首先这里是我们家客厅,属于私人领域;其次,你说的难宣于口的事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没有‘这种事情’,人类早已经灭亡了。” 陆晏璋看着沈婵眉头一皱,继而红着脸咬着下唇开始思索对策。 男人含着笑等着。 “首先私人领域里有外人就不适合拿男女之事来说,这关系到我的隐私;其次,繁殖是动物本能,不要把性行为和动物本能抬高到道德角度。” 小个子阿姨把汤放到桌上,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这家太太听说是老师不是律师啊? “好吧,栀子,”陆晏璋看看手表,他今早耽于床上运动没有健身,现在准备去健身房。“你喜欢的ml方式这种隐私还是晚上回来再告诉我,好让我精进一下技术。” 音量丝毫没有降低!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沈婵气鼓鼓地看着陆晏璋起身,在她头顶落下一个热热的告别吻。 沈婵吃不下了,她自认脸皮厚度实在比不过陆晏璋。只好拿了一个顶酥鸭蛋卷,起身拄着拐杖慢慢挪回书房。 焚香、准备笔墨纸砚。 “这家太太和先生感情真好。”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先生那身材,太太恐怕吃不消。” 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这种男人还隔三岔五吃肉苁蓉、猪腰,不知道太太夜里怎么睡得着。” 阿姨们聚在离书房最远的洗手间里一边清理一边窃窃私语。可老房子,真的不隔音! 沈婵浑身不自再,好像自己的内衣裤被人晾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明天不让家政来了,还剩两三天,自己做饭! 想到这里,沈婵才做了一个吐纳,继续下笔写金刚经。 “今天气色不错,泄过火就是不一样!” 杨临风一边调侃露晏璋一边给助理使个眼色,助理会意放下咖啡,轻轻关上了门。 “我们在秦氏的桩子今天早上来了消息,说秦小公子要到下面几个地产分公司去视察,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下面几个公司都没通知。” “刚刚助理接了电话,秦飞想见您。估计要拿这个消息来邀功。” “蠢材。” 陆晏璋解开领口扣子,把黑金眼镜蛇袖扣拿下摆在电脑旁边,挽起袖子。脖子下,一个小而圆的紫色吻痕明目张胆地望着杨临风呲牙咧嘴地笑着。 “沈小姐功夫不错,一大早就给你盖了个章。别说我没告诉你,许泠上午的飞机,点名让你去送。”杨临风看热闹不闲事情大的加了一句。 “秦飞该拿出点真本事了。”陆晏璋不接话,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说。 第26章 贪恋男人的怀抱。 “陆先生,告诉您个好消息。小秦董要去底下地产公司查账!很可能地产这块儿要变天。” 秦飞表情神秘,又带着点洋洋得意地对陆晏璋说。 “查账这种事儿,怎么需要董事长亲自去?”陆晏璋接过助理烧好的雪茄,慢条斯理地吸着。 “我不知道,”秦飞收收自己的大肚子,使劲往椅子边挤了挤,压低声音:“前几天,地产那块儿分公司头目内讧,公司内部员工越级上报,实名举报分公司经理收受贿赂额度巨大。” “分赃不均。”陆晏璋吐出一个烟卷儿,轻描淡写地说。 秦飞一愣,随即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千里眼,只是洞悉人性。” “接到举报,小秦董就大发雷霆。在内部电话会议上骂底下人是蛀虫。这不今天就悄悄到下边去了。” “这倒是他的行事作风。急躁。”陆晏璋嘴角掠过一个讽刺的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既然是秘密调查,秦先生的消息可靠吗?” “我是他三叔啊!他在家跟我大哥汇报工作从来不避讳我!”秦飞得意洋洋。 “小秦董先大发雷霆,接着秘密去查账,恐怕地方还没到,账本早就被换了。”陆晏璋盯着得意的秦飞,面无表情。 “您是说小秦董这次只是做做样子?”秦飞两颊的肥肉抖了抖,有种被耍了的预感。 “他离开总部,才能给你动作的机会,不是吗?”陆晏璋瞥了眼秦飞,目光仿佛x射线,穿透了他的五脏六腑。操控人心,让他快乐。 “妈的,这小兔崽子想玩引蛇出洞?那我还是不要暴露的好。小兔崽子脾气硬,撅起来六亲不认!”秦飞露出懦弱的本相。 “不,你要动,不过不是作为蛇,而是捕蛇人。”雪茄烟圈吐出,秦飞看不清陆晏璋的脸,只是浑身打了个哆嗦。 陆晏璋马不停蹄赶到机场时,许泠正坐在贵宾厅里跟周昕视频。拿腔拿调,热情非常。 “刘导看了你的片花,不是很满意呢!”许泠对着手机镜头挑挑假睫毛说。 “泠姐,您再帮我争取一下,我刚上车,待会儿给您接风洗尘。咱们直奔阿里郎,我请了几个内裤模特给您助兴!”周昕一力奉承着,她太想红了。 阿里郎?老头子不在身边,周昕玩儿的够花啊!许泠正用小指头匀着唇釉,眼角瞥到一个高大清梧的影子。 “那京市见!”许泠快速按灭手机,站起身回头冲陆晏璋挥手,恐怕他看不见她。 可是手刚刚举过头顶,许泠就楞在原地动弹不得。 十几年了,陆晏璋从不允许女人在他脖子上留下任何痕迹。他说过他不喜欢被标记,被控制。 看着眼前向他走过来的男人,被加州阳光晒过的古铜色皮肤那么健壮,从额头到脖颈线条那么完美,像米开朗基罗手下的雕塑。这么完美自负的男人,居然允许那个女人在他的颈子上留下吻痕! 那枚吻痕像一把利剑直挺挺地刺进许泠的心脏,种下了嫉妒的种子。 “晏璋,你来了。”许泠收拾好心情,眼神里深情款款。 “来送送你。”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陆晏璋总是从容不迫,那张矜贵疏离的脸此刻还是能轻松俘虏许泠的心。 “晏璋,我从京市离开去一趟台北,然后就回旧金山过圣诞了。圣诞节别忘了跟我和临风一起去看阿姨。” 亲情牌打出去,陆晏璋的母亲只认识许泠一个女人。 “好。”陆晏璋的眉眼卸下仆仆风尘,换上了温柔的颜色。 “晏璋,抱抱我好吗?”许泠乘胜追击。 带着肉豆蔻和檀香的味道,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包围着许泠,许泠眼角酸涩、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 睡过的男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贪恋这一个怀抱? 贵宾厅另一边,秦骁背对着门口怀里黏着严子怡,眉间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大手拍着女人的后背,“过几天就回来。” “我要跟你一起去。”严子怡不买帐,开始撒起娇来。 “我去工作,又不是游山玩水。你乖乖在家等着,看上什么刷我的卡。” 秦骁从怀里掏出一张副卡。“没有额度限制。” 女人大都拒绝不了疯狂购物,除了那个女人。 拿着男人的黑卡,严子怡心底的甜蜜快要溢满了。红唇贴着男人的唇,使劲儿亲了又亲。直到胳膊从男人脖子上被拉下,严子怡才从男人怀里出来。 “我等着你,阿骁哥哥注意安全。”声音甜腻,发着嗲。秦骁照单全收。 登机提醒播报第一遍,秦骁带着两个保镖三个随从浩浩荡荡地走出贵宾厅。正好碰到在门口附近拥抱着许泠的陆晏璋。 眼神一下子捕捉到陆晏璋脖子上小而圆的吻痕,秦骁脚步忽然停下了。身后随从也不得不停下,黑压压站了一行。 陆晏璋放开许泠,不经意地往下拉了拉领口。两个男人对峙着,一个高大清梧、矜贵傲慢,一个长身玉立、风流多情。 谁也不肯先开口,周围气压迅速降低。 阿ben站在陆晏璋身后,犀利的眼光扫过秦骁身后一行人的眼。随即目光放空,放下戒备姿势,那些人加起来也不够他施展的。 “秦公子,出差?”陆晏璋看向秦骁,眼里充满着胜利者的大度。 “陆先生,好久不见。”秦骁一只手放在西裤口袋里,攥紧了拳。 “秦公子刚订婚不久就出差,不怕严小姐独守空房?”陆晏璋笑得玩味。 “比不了陆先生夜夜笙歌。”那个吻痕,一定是沈婵留下的,她的嘴唇那么小。 秦骁脖子上曾经也有一个,那一次在车上,沈婵喝了酒情动得厉害。秦骁很后悔没有当时要了她。 “是栀子的,她活儿好。”陆晏璋的眼神带着恶毒与戏弄的光。 “女士们,先生们。。。”登机提醒第二次播报。 秦骁拼命咬着后槽牙,西裤口袋里的拳头张开合上,再张开,再合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骁哥,该登机了。”严子怡看秦骁变了几变的脸色,温柔地拉着他的胳膊说。 秦骁放开拳头,掏出手拍拍严子怡的屁股:“我先走。” 一行人乌压压离开了大厅。 谁也没有注意到,走过许泠身边时,严子怡意味深长的眼。 第27章 意乱神迷 “找人跟着,看他们到底去哪儿。”陆晏璋偏头看向助理说。 “晏璋,咱们旧金山见。”许泠眼神里带着不舍,但语气却分外平静。她说完带着助理和经纪人英姿飒爽地出了贵宾厅。 机场里,人流分分合合。总有那么一个日子会让人义无反顾地回家。是啊!圣诞节要到了。 “先生去哪里?”“回家,会议改为线上。” 阿ben面无表情地执行命令,助理却面带丝毫疑惑:老板从不无缘无故改日程。 沈婵正写着大字,她最近早课被床上运动耽误不少,多亏请了假,否则一日不练手就生了。学生是看不出来的,但她不能自已骗自己。 “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沈婵拄着拐,走到门厅,打开监视屏,眼前一束火红的玫瑰,一双狭长内陷,看上去心思深沉的眼,此刻正含着笑盯着屏幕看。 怎么中午回来了? 门外人见到沈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大手放下玫瑰花,扶着沈婵走到沙发前。 “别找了,我嫌吵,让她们下午饭前再来。谁知道你中午就翘班回家了。“ 沈婵解释。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给家政人员惹麻烦。 扶着沈婵坐到墨绿色沙发上,陆晏璋开了口:“没了厨师,栀子中午打算吃什么?”男人眸中闪着戏谑的眼神他明知道她不会做饭。 “我、会、做、饭。”沈婵面色郑重其事。 ”ok。”陆晏璋举起一只手,示意沈婵压制火气,然后另一只手拉过沈婵的肩膀,长臂把她拢在怀里。 她的身体那么小,却总能给他平静的力量,特别是想到母亲的时候。 他的胸膛那么热,味道那么好闻,沈婵简直想依偎着睡个回笼觉。 两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 拥抱也许是世界上最静默,最有力量的语言。 沈婵居然真的睡着了。 陆晏璋把她放在沙发上,轻轻站起身,或许是这两天早上太能折腾她了。 看着沈婵眼底淡淡的青色,陆晏璋回头拿了一床毯子盖在她身上,明天收敛一点,他想着,自然地落了一个吻盖住沈婵的眼。 直到视频会议开完,陆晏璋才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声音。 真自己做饭? 陆晏璋缓步走到厨房门口,看着背对他的女人,靠在操作台前,穿着绿色围裙,拐杖放在身侧,正有模有样地洗米。 母亲也有一条绿色围裙。围裙很长,长到可以用它把他绑到凳子上。 “需要帮忙吗?”男人站到沈婵旁边,拿掉拐杖。 “我只会炒西红柿鸡蛋。你吃吗?不吃可以点外卖。”沈婵把洗好的米放到锅里,量了同样分量的水倒进去,按下开始键。 “外卖不是病号该吃的午餐。我帮你。” 窄小的厨房里,男人人高马大地站在垃圾桶前,手拿一把小小的削皮器,认认真真地给西红柿削起皮来。 四个西红柿削完,厨房地上就变成了灾难现场。 “你出去吧,衬衣都脏了。” 陆晏璋看沈婵企图拿扫把扫地,拉过她的手:“脚要制动,下午让阿姨收拾。” 然后不由分说地抱起沈婵走到沙发前。 “你那么爱抱人?动作娴熟,一定抱过不少女人。” 沈婵语气里酸味明显。 陆晏璋忽然感到一丝甜蜜,仿佛眼前女人是个宝藏,每次多接触一点,就能多挖到一点意外之财。而资本家爱财如命。 “不少,很难记得准确数字,或许我可以问问助理,以前他负责联系她们。”看着沈婵渐渐变了色的脸,陆晏璋忍着笑,开始从上到下解开衬衣纽扣。 “沈小姐,你要知道,在资本家脖子上盖章的,你是第一个。” 男人脸皮真厚,这种事情怎么说起来还得意洋洋! “谁稀罕给你盖章!”沈婵偏过头不看他,片刻间,心情像坐了过山车。 分明是第二次恋爱,可为什么感觉之前跟秦骁在一起的自己像提线木偶? “为了公平起见,沈小姐是不是也要我给你盖一个?”陆晏璋把被西红柿皮弄脏的衬衣扔在地上,上半身未着一缕,古铜色的皮肤闪着勃勃生机。他坐上沙发,手指摩挲着沈婵露在外面的浓白的脖颈。 “资本家都斤斤计较?”沈婵感觉到身后热热的,仍旧不回头。 “虽然每一秒钟都能听到美元落进口袋的声音。但这并不妨碍我们锱铢必较,或者说有仇必报。” 陆晏璋说得淡然,沈婵却听得呼吸一滞。大手已经悄无声息地从脖颈游走到她的唇珠上。玫瑰花瓣一样柔软,樱桃一样娇小可口。 男人的大拇指在唇上打着转儿,带着些许颗粒感。 “有时候,你让我感觉自己无能为力。” “天天健身的人在我这个病号面前无能为力?比如什么时候?”沈婵噗嗤笑了出来,她才不信,他肯定经常拿这种情话骗女人。 “比如现在。”陆晏璋嗓音沙哑,大手扣住她的头毫无征兆地吻了下来。 想着不折腾她,可这个女人总能轻易改变他的意志。 空气里传来唇齿交战的声音,互喂唾液的声音,混合着厨房里散发出的米香,让人意乱神迷。 眼看陆晏璋就要擦枪走火,关键时刻他却硬生生中止了交缠。 “来吧!”男人抱起沈婵走向厨房,赤着的后背上带着点点深红色指甲印。 男人力大无比,当拐杖不用白不用。沈婵看着男人线条流畅的侧脸,给自己的安之若素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有点酸,鸡蛋有点糊,糖放多了,盐放少了。 陆晏璋还算给面子吃了一碗米配着几勺菜。 “栀子换衣服,我请你吃菜。” 让租客饿肚子,沈婵于心不忍。 洗手间镜子里,沈蝉看到了自己的脸,白的没有生气,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色。她拍拍两颊,苹果肌上点了些胭脂抹匀。又在唇珠上点了一点口红,上下唇轻轻抿开。 这几天在家养病,脸色反而多了些疲惫。都怪男色误人! 第28章 他的东西从来没人能抢走。 两人来到一间私密性极强的餐厅。藏在大使馆区的别墅里,一层只有几张餐桌。 沈婵刚刚落座,就看见一个中等身材戴眼镜的男人朝她走来。 男人眼神完全被沈蝉吸引住了,直到走近才看见一身老钱装扮正吩咐侍者开酒的陆晏璋。 男人表情一僵,看到沈蝉的脸看向自己又迅速堆起笑脸,肥厚的手掌伸到沈蝉胸前:“张逢源,沈老师还记得吗?” 张逢源,沈蝉当然记得。在跟秦骁确定关系之前,她的学生特别热衷给她介绍对象。这个张逢源就是其中一个。虽然沈蝉明确表示过拒绝的态度,可他依旧时不时在沈蝉面前刷存在感。 沈蝉正要伸出手,角落里传出陆晏璋的声音:“先生挡着光了。” 声音慵懒、低沉,却包含着不能抗拒的力量。 男人又一愣,马上侧过身体站在陆晏璋旁边,昂起头问:“阁下是?” “沈小姐的朋友。”陆晏璋自始至终神色自若,不起身也不看他,一门心思盯着手中的酒杯看。 沈蝉没想到陆晏璋对她和男人的态度天差地别,她只得拉开座椅,露出礼貌的笑:“张先生请坐。张老一直在班里夸您是c市最年轻有为的海归企业家。” 没人会拒绝高帽子,何况它是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亲手奉上的。 男人和沈蝉对坐,扫了一眼桌上价值六位数的红酒,眸光一凛。语气软了下来。 “沈小姐喜欢喝红酒?这款酒据我所知全球限量,市面上已经炒到七位数了。” 沈蝉还没来得及解释酒是陆先生自带的,陆晏璋就举手示意服务生要杯子。大手亲自斟了三分之一杯递到男人面前,钻石袖扣在射灯下闪着冷冽的光。 男人受宠若惊,起身双手接过,眸子闪过陆晏璋拇指上的黑玉扳指。 男人没有坐下,掏出名片双手递给陆晏璋,语气谦恭到近乎奉承:“鄙姓张,张逢源。不知道有没有运气结识先生。” “张先生估计不会喜欢收到我的名片。”陆晏璋语气淡淡的,右手心朝上往张逢源面前虚虚一推,示意他喝酒。 张逢源的眼中精光一轮,失口道:“您莫非是?” 陆晏璋没等他说完,右手再次默默地做了请的姿势,眼里透着陌生人之间的冷漠。 张逢源白高兴一场,赶忙举起杯喝了一口。他显然不愿意放弃这次结交陆晏璋的机会,坐下转而跟沈蝉闲聊起来,意图曲线救国。 两人没说几句话,陆晏璋的脸色便如铅云翻滚。 “张先生,口渴了吧。”陆晏璋不疾不徐地拿起醒酒器,“三分之一杯?半杯?” 沈蝉不常喝红酒,没听懂陆晏璋话里的暗示,然而张逢源明白了,这是陆晏璋在对他下逐客令。 朋友之间,红酒倒三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杯。倒一半,那时给敌人的待遇。 他尴尬地笑笑,站起身拿着包边冲着陆晏璋30度鞠躬边表衷心:“承蒙先生看得起,打扰了半天。他日如果先生用得到鄙人,鄙人一定任您驱使。” 说完不死心地把名片往沈蝉面前推了推。 沈蝉满脸疑惑地想站起来送他,张逢源赶紧阻拦:“不敢当,沈小姐陪先生吧。” 看着张逢源疾步离开的背影,沈蝉不明所以,葡萄样的眼睛转向陆晏璋。 沈蝉是从一个象牙塔出来又进入另一个象牙塔工作的社会小白,她自然不明白,男人的世界三六九等、壁垒分明,金钱和权力是唯一的通行证。 张逢源想必在北美听闻过陆晏璋的事迹,今次意外相见,没有筹码就想攀上这棵大树,陆晏璋是看在沈蝉的面子上才给他倒了一杯酒。他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不识抬举再度纠缠沈蝉? 陆晏璋坐在沈蝉身旁,盯着她的眼,那翻飞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直飞到他的心上。 没人知道此刻陆晏璋心湖上的波澜,会在将来的日子,引起多大的风暴。 陆晏璋举起醒酒器给沈蝉倒酒:“栀子的仰慕者众多。” “让陆先生看笑话了。” “无妨。”陆晏璋喝下一口酒,他的东西从来没人能抢走。 角落里的保镖不知什么时候给侍者打了个手势,侍者端着午餐鱼贯而入。 吃着酒酿番茄焗鳜鱼,沈婵不得不承认,让她的双手做饭,是对食物极大的不尊重。 “栀子只喜欢这串红珊瑚?”沈婵浑身上下只有一组珊瑚饰品。珊瑚手串,珊瑚发簪。 “我喜欢首饰,但是不喜欢戴。这个是我妈一定要给我戴的。今年本命年,说是小时候庙里和尚给我算过命什么的。”提到超验主义,沈婵以为陆晏璋这个香蕉人不感兴趣。谁知道陆晏璋听得津津有味。 那好吧,给这个香蕉人普及一下大中华神秘的相术。 “我小时候经常生病,有一次在姥姥家门口遇到一个光头和尚,身上脏兮兮地爬着苍蝇。他问我讨水喝,我就进家给他舀了一瓢水。姥姥还跟我出来拿了一个面饼给他。” 酒酿番茄太美味了。沈婵又吃了一勺。 “姥姥看他衣服破了好多洞,说姥爷的衣服可以给他穿。谁知道他摇摇头,说他是苦行僧。还看着我说了一通听不懂的话。姥姥脸色当时就变了。” “到现在我都不懂那和尚说的话。只是我妈说今年一定要带这个红珊瑚,” “有意思。我母亲原来也有信仰。”陆晏璋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平和地在沈婵面前说出他的母亲,举起酒杯换了个话题。 “所以为什么不喜欢戴首饰?” “为了自由。被首饰捆绑着不自由。这个,过了今年就摘了,算是给我妈安心。”沈婵看着手上一圈圈的红珊瑚说。 陆晏璋点点头,下嘴唇微微抿着。 “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陆晏璋的助理今天要疯了,下午的行程完全没有预兆地被推到晚上,这会儿老板居然要私人飞机飞港城。他跟随老板十几年,这种事情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可想而知,今天他要陪老板熬通宵了。老板精力旺盛,可他比不过啊! 好吧,大佬任性。空中航线也要向钞能力低头。 第30章 人,大部分的天性是用来承认并且享受的 候机厅里,黑色鸭舌帽拆开手机,换上一张新卡,发出第一个信息。 “老板,到手了。钱呢?” 片刻,五百万打到了鸭舌帽的账户上。鸭舌帽带上口罩,晃晃悠悠地走进洗手间,把手机卡拿出,冲进了厕所。 看着在漩涡中消失的卡片,鸭舌帽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只是那点情绪的涟漪没有荡漾几秒,他的眼光就慢慢涣散起来,整个人瘫软在地。 厕所门口的黄色防滑警告被拿走,一个弓着背低着头的老者推着清洁车慢悠悠地走出了候机厅保洁员通道。 “哗啦!”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铁笼子被一双粗糙的手猛地推开,鸭舌帽后背受力,整个人踉踉跄跄跌进笼子。“咔”带着铁锈的锁扣合上。鸭舌帽彻底醒了。 “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瘦弱的双手扒着铁栏杆,鸭舌帽一脸惊恐。 “想活还是想死?”阴影里传来冰冷的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没有权力囚禁我。” 哐啷!铁棍毫无预兆地砸在鸭舌帽手指上。 啊!鸭舌帽应声倒地,蜷缩着手脚像一只黑色大虾。 “我要是你就乖乖配合。” 鸭舌帽还想反驳,耳边突然传来汽笛声。鸭舌帽的大脑高速旋转着——这不是要数据的那一方。 “你留着我有用。我能黑进世界上任何一台电脑。”鸭舌帽企图坐上谈判桌。 “双面间谍我从来不用。不配合,你明天就会跟这里的鱼虾一起被送上客人的餐桌。”阴影里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鸭舌帽浑身打了个哆嗦! “我说了你们能保证我活?” “我为我做过所有伤天害理的事负责。” 摄像机的红光闪烁着,鸭舌帽拿下帽子,面对光源开了口。 秦飞闯进郊区办公室时,韩昭正在送审的资料上签字。 “老板,我拦不住他!”秘书一脸惊恐。 韩昭放下签字笔,似乎并不惊讶,抬头转向秘书,一板一眼地说:“秦董事喜欢意 式咖啡。” “赵长林。韩董事什么时候改名了?”秦飞眼尖,在韩昭扣住签名之前看到了落款。 “秦董事不请自来一定有要事。不如我做东,请老弟你吃顿饭。” “不必了。新药审批下来准备取什么名字?商标可要好好设计。别再模仿我秦家的。” 韩昭一瞬间变了脸,然而几秒之后,他马上调整了策略。 “秦董事要什么?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奉上。” “跟我合作。”秦飞拍拍审批资料。“我出新机器的资金。” “哦?”韩昭抬眼看向秦飞,目光变得审视谨慎。 这个纨绔绝对没有这个心思跟魄力。 “不妨敞开天窗,你背后的老板是谁?”韩昭看秘书端来咖啡,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不想见你。”秦飞脱口而出。继而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摇摇晃晃的视频。 “你用秦氏的牌子做高仿,这些年肥得流油。只要证据确凿,下半辈子恐怕要老死在监狱里。” 韩昭捏着咖啡杯的手微微发抖,片刻后终于开了口:“新设备预估一个亿。” “成交。商标你留着,老板要55%的股权。” 一个亿加55%的股份,换一个商标,韩昭像吃了苍蝇一样憋屈。然而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好汉不吃眼前亏。 港城的凌晨,沈婵的卧室门打开,走廊里的光泄进门缝拉长了陆晏璋的背影。 刚刚洗掉浑身的鱼腥味儿,陆晏璋只下身裹着白色浴巾。 怕吵醒女人的好梦,陆晏璋只开了沙发落地灯。就着那一豆黄晕,心底开始慢慢描摹沈婵和田玉般浓白的脸。 那些失眠的日子,陆晏璋总是习惯坐在躺椅上,一开始椅垫下面总是放着枪,后来下面放着美元,他们都能给他安慰。 现在,这个女人做到了枪和美元都做不到的事情。 陆晏璋看着她的脸,默默走到床前,轻轻躺在床边,缓缓拉过沈婵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心地合上了眼。 凌晨五点钟的闹钟响起,沈婵抬手摁掉手机。左手传来温热的触觉,沈婵歪头,目光落在男人多毛的大手上,她的小手被男人握着,珍宝一般一夜没有松开。 心口好像被撞了一下,沈婵闭上眼,再睡一会儿吧。 怎么到了姥姥家门口?姥姥不是走了好多年了吗?怎么这会儿跟一个秃头和尚聊起天来了?沈婵正纳闷,忽然听到老和尚开了口:这孩子的美人痣偏了一寸,情劫难渡。渡得过去后半生富贵逼人;渡不过去,恐怕要孤独终老。 美人痣?沈婵摸摸自己的额头,那颗米粒大小的黑痣叫美人痣?忽然额头落了雨,那雨还是温的,细细密密的让她觉得痒。 “嗯。”沈婵迷迷糊糊地抬手去抓额头,小手被大手抓住,摁在耳朵旁边。 雨滴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从额头到鼻尖,从鼻尖到眼窝,从眼窝到嘴唇。 忽然,雨又停了,沈婵仿佛闻到了肉香。她张开嘴想去嚼那肉,谁知肉片自己送进嘴里,沈婵想去咬他,它倒回来咬沈婵。 捉迷藏了好一会儿,沈婵终于美美地把肉片吃进了嘴里。 沈婵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男人的发顶。 原来那不是梦。 “相信我,亲爱的。人,大部分的天性是用来承认并且享受的。” 想起陆晏璋说过的话,沈婵轻轻开了口:“陆晏璋,我们做吧。” 男人停了一瞬,片刻后低声温柔得说:“宝贝儿,等你脚伤好了。” 第一次遵从内心开了口,却被拒绝,沈婵的脸红到了脖子。还想开口反驳,谁知男人早已闭上嘴巴。 床铺好像漂在海上,晃晃悠悠,沈婵睁眼看着天花板,日光正搅着白色窗帘转个不停。而她就在这漩涡中心,忽上忽下,忽高忽低,身不由己。 “啊!”突然,脑中烟花炸裂,四肢百骸像通了电。只一瞬,世界由极度的光明陷入了极度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沈婵再度睁开眼。“陆晏璋。”沈婵爬过陆晏璋的腿,眼睛如秋水洗过一般明亮,她低下了头。 第31章 只是一颗安眠药? 境外融资环境宽松,秦骁打算发行美元债券,再度扩大生物制药公司和集团其他潜力公司的生产线。房地产泡沫越来越大,终有被戳破的一天,他总要未雨绸缪,证明给虎视眈眈的股东们他不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等到在秦氏立住脚跟,再把沈婵夺回来不迟! 然而纽约之行并不顺利。集团在资信评级中信用过低,又无法提供同等对价的担保抵押物,几轮谈判下来,秦氏雇佣的专业团队也一筹莫展。 “秦董事长,华尔街有人从中作梗。”金融团队负责人在熬了几个大夜之后,终于说出了他难以启齿的话。 “谁?”秦骁眉间川字文加深,睡眠的极度缺乏加上高速度的脑力劳动早已消耗掉了他剩余不多的耐心。 “我们的级别查不出来。但一定是上层人员,他们抱团很紧,轻易打不开缺口。” “你拿八位数的佣金,就给我说这些?”秦骁拉下领带,扔在沙发上。 负责人额头冒着汗,思索再三还是开了口:“秦董事长,不如我们换个思路。只是恐怕需要我们公司付出不菲的代价。” 秦骁挑眉,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弹琴般快速敲打着。 “说来听听。” “纽约曾经震慑一时的黑手套您一定有所耳闻吧。”负责人说得隐讳,然而秦骁还是听懂了。白道走不通了。 秦骁拿出一根烟,负责人赶忙低头擦亮打火机。两颊猛地下陷,自带风流的桃花眼迷失在白色的烟雾里。 “您不用出面,我的手脏了没关系。您记得我对集团的衷心就行。”负责人屏气凝神看着吞烟吐雾的秦骁。 从来富贵险中求。 “有过成功案例吗?”秦骁松了口。 “国内来的企业在华尔街腰杆不硬的,大多走这条路子。那是一群狼,不见血是不松口的。” “带上所有专业团队,代价压到最低。” 秦骁把烟压进威士忌杯,“扑哧!”明亮的光点瞬间变成一截子焦黑。 紫色的霞光慢慢变红,海面仿佛铺了一层胭脂,此刻无风也无浪,安静得像沈婵的呼吸。 像袋鼠宝宝站在妈妈的育儿袋里,沈婵站在陆晏璋宽大的羽绒服里,后背靠着男人的前胸,暖烘烘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贪婪安静地望着前方。 慢慢的,海面上的胭脂荡漾起来,接着一层金色的光揉碎了海水,太阳调皮地探出小半个脑袋,那样柔和温暖。 “出来了!”沈婵回过头仰起脖子看陆晏璋的脸。 “像你一样害羞。” 仿佛要反驳男人的偏见,陆晏璋话音刚落,太阳忽然跳出了海面,柔和的光瞬间变成金黄,转眼间已经变得让人不能直视。 还没来得及闪躲,眼前已被男人大手覆盖。 “没人敢直视太阳。”陆晏璋的话低沉却甜美,沈婵耳朵发痒。 “该吃早饭了。” “你拿下手来啊。我看不到路。” “跟着我不放心?” 甲板上晃晃悠悠,走进餐厅,沈婵有点头晕。 “可以放下手了吧?”空气中弥漫着海鱼和香料的味道。 眼前忽然变亮,一片模糊的红光摇啊摇,夺走了沈婵的呼吸。 十八颗红珊瑚,珠形圆润饱满,经过了漫长的时光的洗礼,那红色依旧纯正典雅,让人不敢长久地正视。 珊瑚两端是两个青金石佛头和佛头塔。底下黄丝绦系着一块碧玺,碧玺上拂过一片祥云。 再往下,一对缀着珍珠的坠角,剔透晶莹。 哪个女人能拒绝它? 原来的红珊瑚手串被替换下来,十八子缠上皓腕,更显得沈婵肤白胜雪。 “你有什么特别喜欢又是在我经济能力范围内的吗?”吃着鱼,沈婵抬起眼睛问陆晏璋。 “还我人情?”陆晏璋的语气变得低沉。 “虽然说站在男人和女人的角度我们是平等的,但你的礼物太贵重,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送你什么。” “是我考虑不周。”看着沈婵的眼睛,陆晏璋没有了一丝脾气。 “这样吧,栀子给我做一顿饭,不要番茄炒蛋。” 就这? “那你要等一阵子。”沈婵有些泄气,做饭可比花钱买礼物要难的多。 “嗯。”陆晏璋低头,自此一言不发,默默吃饭。 饭后陆晏璋在书房开电话会议,沈婵则坐在旁边练字。 “lu,羊入圈了。”屏幕那头,金发碧眼的男人双脚搭在书桌上,后脑勺枕着双手,得意洋洋地说。 “ck,不要心慈手软,但也不要让他们走投无路。”陆晏璋居然说了一口地道的伦敦腔。 “明白。”金发男人忽然眼睛一亮,抱着头的双手,放在书桌上的双脚同时落下。 “lu,哪个女人进了你的书房?”男人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陆晏璋公私极为分明,从不带女人进书房,更别说让女人全程听闻他们的会议过程。 陆晏璋回头看看沈婵,女人正端端正正坐着写大字。 屏幕刚才稍微倾斜,金发男人才得以瞧见她。 “我的闪电。”陆晏璋把屏幕调小,嘴角带着笑。 金发男人吹了声口哨,随即严肃无比地说:“阿咯琉斯,希望她不会变成你的脚踵。” 阿咯琉斯全身刀枪不入,除了他的脚踵。 陆晏璋沉默地摁灭了屏幕。 “回去你的脚该复查了。” “嗯,一周要结束了。”沈婵没抬头,陆晏璋和男人的通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洋鬼子说她是红颜祸水。 “陆晏璋,你的租约还剩三天。”沈婵不想成为陆晏璋的致命弱点,她只想听从内心谈一场恋爱而已。 “栀子,做个交易怎么样?”陆晏璋俯身低头,脸颊贴着沈婵的脸颊。他才不怕什么阿咯琉斯的脚踵,他比阿咯琉斯还要无懈可击。 沈婵小手覆上男人侧脸:“资本家先生,具体说说,我好考虑一下。” “你看,你的家和我正装修的家在同一层,我没有你睡不着,你没有厨师不得不天天吃食堂。何不把两所房子打通,追求利益最大化?这样,你每天都可以在家吃到米其林,我每天都能安眠。”陆晏璋说完,看看沈婵的脸,“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每天都能看见你,不是吗?” “你是想跟我同居?”沈婵放下覆在陆晏璋脸上的手,认真地问道。 “还是把我当成一颗安眠药?陆晏璋,没有你的厨师我也可以偶尔去吃米其林餐厅。” 第32章 身上没有钱味儿的女人最难搞。 沈婵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在这段刚刚开始就有点速度过快的关系里,沈婵占据着主动。 陆晏璋告诉她承认自己的欲望并且享受自己的欲望不可耻,她从心底认同并且马上在他身上实践了。 可没有沈婵,陆晏璋睡不着。 陆晏璋几乎马上就后悔了。他这个纵横华尔街的谈判高手居然犯了最低级的错误:一上桌就露出了底牌。 陆晏璋愣住了。 他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强大。沈婵之于他是一颗美味的安眠药吗?还是非她不可?他要受制于这个女人? 看陆晏璋愣了神,沈婵站起来,走到窗口,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海面,海鸥那么自由,而她的腕子上还缠着小一百万的红珊瑚八子。 “陆先生,大事儿上,还是要听从内心,不要跟着你聪明的大脑走。” 这话他的心理咨询师仿佛也说过。 直到回到c市,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陆晏璋从来习惯掌控一切,而面前的女人看似柔弱顺从,实则像她写的大字——外柔内刚。 晚上陆晏璋陪沈婵吃完晚饭,口气淡淡地说:“晚上我回云起。明早来接你去复查。” “谢谢陆先生。”沈婵回答得也平淡。 再看向沈婵的腕子,那串红珊瑚十八字已经被摘下来了。 “栀子,我会认真思考你的问题。给你和我一个诚恳的回答。”陆晏璋大手放在门把手上,转身离开了家。 忌了一周的安眠药再度派上用场,瓶底空了。壁炉里木头劈里啪啦地烧了一夜,陆晏璋的摇椅吱吱呀呀地摇了一夜。 他那么傲慢的一个人也不得不承认:在睡眠这件事上,没有她,不成。 可是只要有钱,安眠药垂手可得。 而那个叫沈婵的女人,住在那么窄小的房子里、拿着不够他一瓶酒的工资,却毫不犹豫地把古董首饰摘了下来。 身上没有钱味儿的女人最难搞。 黑咖啡、五分熟的牛排,让陆晏璋看起来又神采奕奕起来。他来到沈婵的住所,发现她正在吃她的平民早餐:豆浆配油条。 “栀子,厨师呢?”陆晏璋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说好的厨师和保洁抵扣房租。你不在,我早上让他们回去了。”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沈婵站起身,想要把碗端到厨房。 陆晏璋不由分说拿过碗,长腿只两步就到了厨房。 陆晏璋拿着碗,打开水龙头。 “栀子,你大可不必这样。” 自来水哗啦啦地冲刷着白瓷,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今天复查没有问题,家事可以自己做了。再说练习一下厨艺,改天也好请你吃饭。”沈婵看到他洗碗,也就随他去了。她说完走到卧室,关上门换衣服。 再打开卧室门时,陆晏璋正在阳台关着门抽雪茄。他今天穿了深灰色法兰绒西装,后背挺阔结实,拿着烟的手掌阔大、手指修长。熟悉的肉豆蔻味儿钻进鼻孔,莫名地安慰人心。 沈婵拄着拐打开阳台门。 陆晏璋回头,眼底又恢复了喜怒莫辨的幽深。 “走吧。”两个人几乎同时说。 陆晏璋接过拐杖,沈婵扶着他的手臂,默契十足。 片子一切正常,沈婵心底掠过一丝她无法捕捉的失落。 周一早晨,沈婵走进洗手间,刷牙时环顾一周,猛然意识到男人的痕迹已经被人抹掉了。 一切仿佛黄粱一梦,来得匆匆走得匆匆。只有隔壁的装修还没有停止,那声音提醒着她曾经有个男人短暂地走进过她的生活。 焚香、写字、上班。沈婵的生活再一次走上原本的轨道。夜间成人班给了同事,沈婵想暂时冷静一下,就干脆让同事代课到底。只是晚上回家不再吃外卖,而是自己买来食材照着手机开始学习做饭。 一天下午,校长特意来到沈婵办公室,告诉她晚上陪领导们招待一个贵宾。 沈婵从不参加不必要的酒局,领导看出她脸上的疑惑,特别解释道:“这个贵宾给咱们片区投资了一个健身跑道外加一个公园。就在学校后面,听说他喜欢字画,咱们学校你的字、你师兄的画最能拿得出手。” 原来要陪的是陆晏璋。 沈婵还记得他怀抱的味道,索性点点头答应下来。 酒店在华尔兹,离学校有些远,跟领导在一起,不可能不喝酒。沈婵跟着学校里新来的师兄打了个车。 师兄和沈婵一个大学毕业,是今年刚刚分到学校的,听说原来在京市大厂上班,胃出血严重,差点送了命。于是辞职考回了老家。 两人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自从李敏的事情之后,沈婵就听从了母亲的劝告,同事之间,维持基本的友谊就好,做朋友,没必要。 夜晚堵车,他们下车时领导早就到了。坐在包房里聊着天, “听说几年前南非的矿石被华尔街恶意拉低收购价,规模小的公司全军覆没。之后又拉到涨停板,华尔街大佬拿下了南非几乎一半的矿产开采权。据说,就是今天这一位的手笔。”副校长声音减低,眉目间表现出鄙视又羡慕的神情。 “所以说,咱们这一点工程,对人家来说,洒洒水啦。”主管工程的老板适时插进话来。 沈婵和师兄插不上话,也就各自聊起学校里同窗的近况。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沈婵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皮鞋,她指甲掐了下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微笑着抬起了头。 “又见面了,沈小姐。”陆晏璋声音清冷。 “陪领导来感谢您的慷慨大方。”沈婵说得分明,她只是被领导拉来充门面的。 大小领导统统站起,还没上菜,八卦的味道已经在包厢里弥散开来。 校长让陆晏璋坐首位,自己在他右手边坐了。副校长正要坐在左边,陆晏璋却先开了口:“不介意让沈小姐给我斟杯酒吧?” 副校长八字眉一抖,马上笑容满面地拉开椅子,招呼正在下首跟师兄站在一起的沈婵过来坐。 “沈老师,你来给陆先生讲讲书法上的事情,我插不上话。”副校长边说边给沈婵使眼色。 沈婵轻咬银牙,冲校长微微一笑:“那校长,我就僭越了。” “哪有那么多讲究!哈哈哈!”副校长打着哈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从沈婵旁边坐了下来。 沈婵今天穿了丁香紫一字领毛衣配同色羊毛长裙,依旧用一根红珊瑚发簪挽着黑发。腕上是常戴的红珊瑚手串。陆晏璋目光不经意落在沈婵脸上,只轻轻扫过。 开场照旧是领导的客套话,每一个人都堆着一张奉承的脸面向陆晏璋。面对财神也不过如此,沈婵想着。 “陪陆老板喝一杯啊。”副校长的话打断了沈婵的胡思乱想。 沈婵拿起醒酒器,给陆晏璋斟了三分之杯,正想给自己斟酒,杯子突然被大手盖住了。 “沈小姐斟酒就好。你的酒量我是知道的。”男人声音淡淡的,落在众人耳中却不啻为一颗炸弹。更加坐实了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第33章 夜宴 见沈婵面露不悦,副校长连忙帮腔:“陆先生怜香惜玉,我们沈老师可是c市书法界一枝独秀。沈老师,你今天就负责照顾好我们的贵宾!” 不知是否陆晏璋今天心情特别好,酒桌上凡是敬酒一概来者不拒。大大小小的领导看财神爷这么给面子,自然舍命陪君子。 推杯换盏之间,时针不知不觉转到了10点。沈婵看看四周脸上泛着酒气的一桌人,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红酒与菜肴发酵的味道,远山眉禁不住皱起,她起身说了声抱歉,大步走向洗手间。 推开走廊窗户,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沈婵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寒气,再缓缓呼出。 身后传来略微沉重的脚步声。沈婵没有转身,这一层五个包间,只有这边一个洗手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酒味从身后侵来。沈婵微微抬手在鼻子下面扇风,心里嘀咕着:这是哪个酒囊饭袋! 正想着,身后声音忽然停了。高大的影子打在蓝色墙布上,沈婵的身体完全被笼罩。 红酒的味道、肉豆蔻的味道,夹杂着檀香的味道。熟悉的味道先于熟悉的身体冲击着沈婵的大脑。 沈婵闭上烟,深呼吸,等待着。 热烘烘的气息覆在脸颊,腰身被男人有力的胳膊圈起,手臂收紧,肌肉碰到浑圆的两侧。 柔软的唇落在发顶、耳廓、脖子一侧隐着细细的青色血管,牙齿含着那血管,盖上了一圈密密的印章。 “沈老师,送我回家吧。” 沈婵咬着牙,努力克制自己发抖的身体。她那具身体似乎比大脑更加思念这个拥抱。 “你的保镖和助理开车技术都比我好。” “我让他们提前回去了。”牙齿下滑,轻咬着锁骨。 “我给你找代驾。”沈婵嘴硬。 两条锁骨中间,柔软的凹陷闪着诱人的光,陆晏璋突然想把红酒倒进去再细细吮干。 “压抑欲望只能适得其反。那个跟你聊天的年轻人一定不如我技术好。”舌头舔舐着凹陷。这里应该搭一颗珍珠。陆晏璋想。 “资本家脸皮就是厚。”沈婵松了口。 “栀子,在床上,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沈婵口中忽然发出一阵轻哂。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可以多比较比较。” 话音未落,沈婵的口就被堵住了。 陆晏璋像一个暴虐的君主,毫不顾及沈婵的感受,一味攻城略地,死命掠夺着沈婵的呼吸。 沈婵双手握拳拼命捶打男人的胳膊,可越挣扎胳膊收的越紧。 就在沈婵即将窒息时,陆晏璋后退一步,依旧圈着沈婵,搂着她的肩头呼吸。 “你混蛋!”沈婵喘息甫定,破口大骂。 “你猜猜我敢不服在这里要了你。”陆晏璋的声音沙哑冷冽。用力掰过沈婵的肩头盯着她泛着水光的葡萄样的眼。 男人的眼布满血丝,带着狩猎者贪婪的光。 “不在这里。”沈婵头偏向一侧不看他。 从没开过防弹车,沈婵坐上驾驶室,难免紧张。 “栀子放轻松,这辆车的撞击能力堪比坦克。” 说完陆晏璋就靠在座椅上,闭了眼。 沈婵在身边,哪怕不抱着她的身体,也能让陆晏璋获得灵魂上的平静。 停车拔出钥匙,沈婵手心沁了一层细汗。 “下车。”沈婵不打算去扶他,看得出来,陆晏璋并非醉的厉害。 男人乖乖跟着沈婵后面上了电梯,走到602门前。 钥匙插进锁孔,沈婵正想着鞋柜里是不是还有一双一次性拖鞋给陆晏璋用。 打开门,顺手开灯。沈婵把陆晏璋让进来,弯腰给他找拖鞋。 小手刚碰到鞋柜把手,腰身就传来一阵大力,一瞬间身子就被提起,转了个圈坐在鞋柜上。 “咔哒”沈婵后背碰到开关,屋里瞬间漆黑一片。 “陆晏璋你还没。。”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住了。 男人一手扶着她的头,一手圈着她的后背,仿佛要把沈婵摁进自己身体里。 沈婵羊毛长裙裙摆慢慢变大。 黑暗中,所有隐秘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围绕着两个人转成一个巨大的让人意乱神迷的漩涡。 漩涡中心,男人的手慢慢滑下,裙摆被撩起。 “不在这里!”沈婵搂着陆晏璋的肩,娇喘吁吁。 “听你的。”虬劲有力的双臂托起女人。 走廊到卧室的地上,衬衣,皮带,裤子,落了一地。 最后落地的是沈婵丁香紫的羊毛裙和陆晏璋的皮鞋。 不知过了多久,银色高跟鞋搭上了古铜色肩头。 离5点沈婵起床早课还有两个小时,陆晏璋看看累成一滩的沈婵任命的抱起她来到浴室清理。 再回来时,床单上一点红梅刺入陆晏璋的眼。他单手把沈婵扛在肩上固定,另一只手抽出床单扔在地上,又从衣柜里抽了新床单换上。 轻轻把沈婵从肩头放下,盖上被子,男人才捡起脚边的床单和四个套子走向洗手间。 拉着沈婵的手,陆晏璋终于迎来了憨甜的睡眠。 飞机白色的影子刺破低垂的云层,落在c市机场。 严子怡翘着脚伸长脖子,终于第一个看见了走出闸门的秦骁。 “阿骁哥哥!”一阵香风吹过,严子怡踩着高跟鞋依然跳上了秦骁的劲腰。 “想我了吗骁哥哥?”胳膊搂着秦骁的肩,严子怡发着嗲。 男人眉目间露出疲惫的神色,脖子被女人缠着,香气直冲天灵盖,秦骁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女人从身上扯下来。 “日思夜想。”男人桃花眼带着血丝,大手隔着严子怡短裙在屁股上拧了一把。 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帅! 严子怡满意地跳下来,挽着秦骁的胳膊,恨不得要粘在他身上。 “骁哥哥,你不知道,人家为了接机,天没亮就起床了。现在还困着呢。”坐在汽车后排,严子怡靠在秦骁怀里小手拉得他的领带松松垮垮。 “下次不要这么辛苦,我回来自然会去看你。”秦骁顺势把领带扯下,这次北美融资,华尔街狠狠地叫他掉了一层皮。他瞒着父亲拿自己一半的股份做了抵押。 “骁哥哥比我辛苦。”严子怡摸着秦骁下巴上的胡茬,眼底涌上一层欲望的波澜。 秦骁万花丛中过,自然心底明了。国内的贷款条件为他网开一面,无非是银行卖了严存根一个面子。 敲敲司机后座,司机心领神会地放下挡板。 秦骁吃了几天素,手下毫不留情地把严子怡按在了沙发上。 “骁哥哥。”严子怡躺在沙发上,右手轻轻一拉,短裙变成一块裹布垫在身下,裹布上面的严子怡,不着一缕。 “s样。”秦骁嘴角扯开一个笑。 “只s给骁哥哥看。”严子怡声音软软地拉下了秦骁的头。 第34章 凭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 凌晨五点钟的闹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沈婵按死的,等她打个盹再次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糟了!”沈婵一个猛子坐起来,翻身就要下床。“啊!”下身忽然传来钻心的痛,沈婵一只脚站在地板上,另一只还没落地就一屁股摔倒了。 看着自己赤身坐在地上,下面锲而不舍地传来疼痛警告。沈婵才回忆从起昨晚到今晨,这个屋子里发生的疯狂x事。 脑子里像放电影,她像一个坐在小舟上的人,被陆晏璋带着从疼痛的浪尖冲到快乐的浪尖,之后再次俯冲,直到天旋地转直到失去呼吸和知觉。 看看手机,还有半小时就要上班了。 沈婵作为打工人,刚刚请假一周,今天如果再请假,想想领导的脸色她都忍不住要抽自己一巴掌。 男色误人! 只能向师兄求救。拿出手机,编了个理由告诉师兄自己上午不能去学校,麻烦他帮她代课。师兄书画俱佳,带一节书法课不在话下。 师兄很快就答应了。 沈婵放心下来,慢慢蹭上床,拿手机点着下巴。这种事情只能问大欢儿,但是大欢儿几天前就跟随乐团去欧洲巡回演出了。 问过度娘,沈婵初步判断自己是撕裂伤,需要涂药,她只好起床,简单洗漱后准备去医院。 餐桌上居然放着保温箱。陆晏璋还算是个合格的床伴。沈婵想着,拿出了早餐。 排队挂号,年长的医生给沈婵开了药膏,还从眼镜底下盯着沈婵的脸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悠着点。” 沈婵脸上发热,谢过医生就三步并做两步走出了门诊。远远的,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敏。 沈婵不想跟她搭话,但两人照了面,自然要打个招呼。 “好久不见。”两人吵架之后没几天李敏就神秘地离开了学校。 “沈婵,喝杯咖啡?”李敏全套爱马仕加身,用链条包微微遮住小腹。 “没必要。我下午还要上班。”沈婵自问不恨李敏,她只是不想跟她产生交集。 “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还想吃糍饭和豆浆油条。”李敏身上发生了一些让沈婵感觉很奇异的变化。具体什么原因,沈婵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反正时间还早,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先去拿药。 从停车场开出车子,沈婵才看见一辆宾利停在路口,后座上车窗按下,李敏的头露了出来。 “咱们去吃学校门口的糍饭团吧。” 苍蝇小馆里,一身贵气的李敏坐在油腻的桌子前,大口吃着糍饭团。 “你慢点吃。”沈婵拿出纸巾递给李敏。 “我跟了秦骁的朋友。说好听点叫外室,难听点叫小三。”李敏说完,把剩下的饭团一口吞进嘴里。 “你不工作了?”沈婵咬着豆浆吸管问。 “跟你吵架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他不让我上班,说如果肚子里是男孩子就给我上位。我留了个心眼,只办理了停薪留职。”李敏起身还想再买一个,沈婵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按下她的肩膀,自己代劳。 “怪不得感觉你不一样了。”沈婵递给李敏糍饭团,接着说:“身上有了母性的温柔。” “我以为你说我身上有了爱马仕的加持。”李敏自嘲着,“我知道它们入不了你的眼。”李敏又开始大口吃饭团。 “奢侈品是纸老虎,不会让你变得真正强大。”豆浆喝完,沈婵把吸管捏扁又撮圆。“怀了宝宝都这么能吃吗?” “不是,他不让我吃路边摊。说对宝宝不好。可我偷偷吃,我就是吃着饭团长大的。”第二个饭团吃完了。 “还要吗?阿姨身体好了吗?”沈婵话变得多起来。她和李敏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是后来她父母离异、母亲改嫁,李敏的父亲去世、母亲又病重,她们才懵懵懂懂地走上了命运的岔路口。 “你再请我吃一个吧。我母亲上个月走了。”李敏低头,吸吸鼻子,声音里没有波澜。 沈婵递过第三个糍饭团,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昔日同事。 “这孩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沈婵,我没想害你。” “我后来被人救了。”沈婵不愿意多谈。开始转移话题:“你这次去医院是?” “拿保胎药。司机是我的表弟,否则我也不敢带着他。大房那里知道我肚子怀上了,我得保证他活着生下来。”李敏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饭团。 “男孩?” “嗯。我男人三代单传,家里盼男孩盼的眼都红了。” “你别呆在c市了。毕竟身份尴尬,而且也不安全。”沈婵说。 “这会儿,也就你能跟我说这些话了。我办了港澳通行证,明天就去港城。”李敏手掌摸着小腹说。 “那祝你们母子平安。”沈婵起身,要做告别。 “沈婵,你不能太善良,太心软。会被欺负。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可是我没有朋友,除了你。”李敏抬起头,目光里突然闪过一些孤独的影子。 “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但是如果需要帮助,只要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你可以联系我。”沈婵盯着李敏的肚子,总不忍心说过分的话。 冬日的光带着滤镜照在人迹稀少的马路上。卖糍饭的,卖烤红薯的,卖糖炒栗子的,各色小摊鳞次栉比。沈婵喜欢这种烟火气,让她感觉踏实。 她顺手买了个烤红薯,准备当午饭。 打开电梯,601的门开着,装修的声音早已停止。沈婵没多想,正要往602走,身后却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新邻居,请沈老师多关照。” 资本家不用上班? 沈婵回头,一束玫瑰花出现在眼前。 “你挺爱给女人送花的。”沈婵面无表情,下身的疼痛还在纠缠,她不能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 “你是唯一一个收到我的花面不改色的女人。”陆晏璋往日的手段失效了。 “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用外伤药的男人。”看着陆晏璋神采奕奕的脸,沈婵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床上运动受伤的是女人? 第35章 恶作剧 陆晏璋一愣,狭长的眼掠过一丝无可名状的情绪。 “我可以帮你,那个位置你自己不好涂。”陆晏璋说的认真。看沈婵举起背包就要朝他身上打来。陆晏璋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保证,下一次一定注意。” “短时间内不会有下一次了。”沈婵说完转身开门。 “嗯。短时间外我一定注意。” 好女怕缠郎,陆晏璋发挥了脸皮厚、脚程快的优势在沈婵开门后一个闪身进了屋。 “栀子,我把花插瓶。你洗手换衣服,然后我给你涂药。”陆晏璋鸠占鹊巢,开始安排起主人的生活。 沈婵不发一言,心底上,她的身体已经接纳了他的身体。 换完衣服,沈婵锁上卧室门坚持自己涂药。但照着镜子一上手沈婵就疼得直冒汗。 陆晏璋仿佛知道沈婵一定会有求于他,沈婵开门时,他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沈婵的书。 “陆晏璋,最后一次。”沈婵举着药膏,语气像吞了火药。 “我保证。”男人大步流星走到沈婵面前,一脸严肃认真。看着平日里矜贵傲慢的男人此刻居然像个舔狗,沈婵从心底感叹人性的复杂多面。 用枕头捂着脸,沈婵躺在床上,瞬间感受到了冰火两重天。 脸上发热,沈婵开了口:“陆晏璋,你技术挺娴熟。” “你是第一个。” “什么?”沈婵没反应过来。 “你是第一个我亲自涂药的女人。 拧上软膏,陆晏璋帮沈婵穿好衣服,眼睛掠过上身时自言自语道:果然不一样了。 “你!哎呦。”沈婵瞬间明白过来,一拧身子,疼痛卷土重来。 “你买了烤红薯?现在要吃吗?”陆晏璋誓把舔狗进行到底。 “拿来吧。”沈婵被刚刚的疼痛折腾得额头冒汗,恨恨地说。 剥过皮的烤红薯像一个超大号的咸鸭蛋黄泛着诱人的色泽躺在盘子里被递到了沈婵眼前。 吃着烤红薯,沈婵看陆晏璋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便没好气的问:“你没事干了?坐在我这里不耽误你美元落袋?” 发完邮件,给秘书敲过重点:除非他必须出席、和亲自处理的事情,否则一概不要打扰他。晏璋抬起头:“亲爱的,我口袋里的每一分美金、都能保证我有充分的时间支配权。只有蚂蚁才整日为了蝇头小利忙碌。因为他们从来不会抬头。” 沈婵讨厌大佬时不时给他上课的口气。 “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我要休息,你回你家吧。”沈婵下了逐客令。她不保证在这狭小的卧室里,两人之间可以一直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 她的理智还没有从被物化为安眠药中走出来,身体早已迫不及待地渴望他的身体了。 真贱!沈婵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 沈婵从来喜怒形于色,此刻脸上风云翻涌,陆晏璋嘴角含笑,起身接过吃光的盘子,把一张黑卡放在桌上。 “栀子,圣诞节我要回旧金山,你喜欢什么自己买,有事情打我电话,电话不通打阿ben的。” 藐了一眼桌上静静的卡片,沈婵开了口:“陆先生,昨天的事情您也出力了,我也很享受。您给的太贵,我给您什么才能期货两清呢?” 这女人该死的自尊! 陆晏璋嘴唇紧抿,忽然一个箭步跨上床俯身吻住了她! 再一次被夺走呼吸,被吻得天旋地转意识模糊。男人身上的热气整个包围着她,把她软成一滩泥。 忽然,床边传来手机铃声,沈婵下意识伸手去摸,陆晏璋早抓起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男人的动作把沈婵从激吻的迷离中唤醒。沈婵扣住男人的脖颈,猛地咬住了陆晏璋的下嘴唇。直到口中传来丝丝夹着血腥的铁锈味,她才松开口。没想到陆晏璋不怒反喜,低头在她耳边撩拨道:“宝贝儿,就这样,再野一点。” “你有病!我玩尽兴了!你想找野的一个电话不知有多少!” 沈婵猛地推开陆晏璋的胸,男人配合着坐到她身侧。 “我喜欢你咬我。你心里的野兽只有面对我的时候才会被唤醒。沈婵,这是我的荣幸。”舔舔下嘴唇流血的伤口,陆晏璋眼中居然闪着兴奋的光。 沈婵葡萄样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玩味,她从床上坐起,眼里闪着挑衅的光,俯身在陆晏璋耳边、声音带着蛊惑:“我要报复回来!” 毫无章法,毫无经验,陆晏璋在沈婵手下被折磨得额头冒汗,心律失调。 咬着后槽牙,陆晏璋勉强开了口:“宝贝儿,这就是你的报复?心里平衡了?也太小儿科了。啊噢!” 沈婵稍微一用力,陆晏璋即刻发出了狼嚎一般的惨叫。 沈婵似乎发现了某种乐趣,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看着陆晏璋的眼,再次跃跃欲试。 好汉不吃眼前亏! “宝贝儿,宝贝儿你相信我,如果它受了伤,你会失去很多乐趣!”陆晏璋疼得浑身冒汗。 “我会找到比你更好的!”沈婵抬起下巴,难得表现出了傲慢的神态。 “你不会,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陆晏璋声音忽然变得低沉笃定,声带仿佛被小石子磨砺过,颗粒感十足。 “哼!”看到男人额头冒汗,神色变得低沉,沈婵见好就收。 她纤腰一扭,抬起脚下了床。叫外卖,吃午饭。 出门上班前,陆晏璋还躺在床上假寐。 看着桌上的卡片,沈婵走到床前,两指夹起卡片,俯身到陆晏璋耳边故作媚语:“我有工资,从不买奢侈品,在我这里你的卡片还不如你的兄弟有用。”卡片被扔到下身被子上,沈婵留下一个笑脸转身离开了家。 陆晏璋躺在床上,再次确认——身上没有钱味儿、自尊心强的女人最难搞! 可一想到沈婵实施恶作剧的模样——葡萄样的眼睛闪着新奇、兴奋的光。陆晏璋的心又突然变了形,那颗心仿佛被海水泡过,不仅柔软还涩涩的。 这个女人外表已经成熟,可内心还是个孩子。他得护着她,因为她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第36章 只在看见她的时候脸皮会突然变厚 每到年底,老年大学都要举办一场文艺演出,一来给学习了一年的老人们做个检验,二来替大学做做宣传,以吸引更多老年人重圆自己的大学梦。 沈婵是书法组组长,她决定要给学生们做一次大型专场展览。毕竟书法不像其他文艺类型,可以吹拉弹唱、热热闹闹,书法是外表安静内心澎湃的艺术。 找场地,拉赞助,沈婵和同事利用午休时间开始分头行动。 或许是国人已经形成了过圣诞要庆祝、总结一番的习惯,沈婵他们连续找了好几天,凡是比较大的酒店、展览馆都被预定了。 沈婵不死心,准备试试星级酒店。 c市最好的星级酒店堂皇居是谁家的资产,沈婵当然知道。她让师兄去谈,自己则准备去省美术馆碰碰运气。 师兄叫张泽林,是个在京市大厂淬炼过十年、外表十分和善的人。 张泽林走进堂皇居的大厅,拿出在大厂谈项目的姿态,朝前台小姐露出了八颗牙齿的微笑。 “中午好,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前台快速扫过张泽林,手边没有行李,身上除了一块表没有一件值钱的衣饰,看上去就不是住星级酒店的。 “我找咱们大堂经理谈个项目。”张泽林一脸淡定。 “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依旧微笑相迎。 “我是c市老年大学书法组的,不需要耽误经理很多时间。”张泽林没想到,在c市见一个大厅经理还要预约。 “老板好!”前台忽然挺直后背,脸上笑容加深,嘴角都快拉到耳朵下面了。 秦骁来酒店为年底回国的发小接风洗尘,走过张泽林身边,耳朵下意识地捕捉到男人话里的重点词汇——市老年大学书法组。 走出省美术馆,沈婵不免泄气,几个展厅早就预约出去了,连儿童展厅都排满了。 正意兴阑珊,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沈组长,堂皇居同意租给我们一个厅做展览。” ? 最不可能成功的地方居然谈成了! “我替叔叔阿姨们谢谢你。不愧是大厂工作过的,你是怎么说服对方的?”沈婵由衷地高兴起来。 “他们的房间原来也订满了,刚好今天有个客户退定,我只不过捡漏而已。”张泽林说得谦虚。他不是不想在美人面前邀功,只是对方气场太强,万一到时候露了馅,他的面子可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是要谢谢你。中午请你吃饭。地方你定。”沈婵坐上驾驶座,低头查看张泽林发过来的地址。 “栀子,中午有空吗?请你吃饭。”一条信息闪进来。 自上次恶作剧后,陆晏璋就隐身了。今天大概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来招她。 “没空。” “有约?” “嗯。” “介意加我一个吗?” 陆晏璋怎么脸皮越来越厚?沈婵秀眉微皱,赌气似地回复:“随你,我们吃苍蝇馆子,你吃得惯就行。” “地址发给我。”陆晏璋嘴角抹过一丝笑,别说苍蝇馆子,就是站在大街上,只要看着沈婵,他一样可以大快朵颐。 实际上张泽林挑的是一家颇具浪漫氛围的私房菜。老板娘桃姐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如今人到中年风韵犹存,大波浪、大红唇、细高跟,每天雷打不动换三次衣服。 人赠外号:桃三换。 桃姐今天穿了一件桃红色紧身旗袍,上身罩着银色貂皮镶边披肩,整个人站在店里摇曳生姿。 看到沈婵落座,桃姐眼光一怔,c市也有这样的美人。沈婵只穿烟灰色高领毛衣,下身一条黑色a字长裙、配黑色短靴。经典百搭,更显得肤如凝脂,眉目明净如画。 桃姐心下感叹着岁月催人老,殷勤拿起菜单,递给沈婵。 “小姐第一次来?” “嗯。”沈婵点点头看菜单。 “葱爆羊肉、酱香肘子、荷叶鸡、还有紫苏甲鱼都是我们的招牌菜。”桃姐熟练地报上菜名。 “谢谢您。我等同事来了再点。”沈婵不喜欢聒噪,冲桃姐露出一个微笑说。 桃姐知趣地闪身离开。 这个时间店里还没几桌客人,沈婵得到了片刻安静。正想着问问大欢儿什么时候结束巡演,耳边忽然传来桃姐嗲得发腻的声音。 “先生来吃饭呀!我们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先生坐呀,我给您找的是店里最好的位置呢。”桃姐的腰卖力扭着,涂了桃色指甲油的手放在胯上,一手假装扇风,实则是把身上刚换的香水味道扇到男人跟前。 “谢谢老板娘,我约了人。”陆晏璋言语客气,整个人却发出一贯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 “原来是约了人,那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来找我,店里的菜包您满意!”桃姐丝毫不泄气,眼风飞到陆晏璋眼前,带着十二分殷勤小意,可惜男人不接招,仿佛在眼前竖了一面冰墙。 角落里的沈婵一副看好戏看上瘾的模样,突然间撞上了陆晏璋深沉的眼。 一身黑色羊绒大衣,棕色手工皮鞋,袖口、领口闪着黑玉特有的含蓄、冷漠的光。 “栀子看上瘾了?”陆晏璋许久没见沈婵,一瞬间竟然觉得她又变漂亮了。眼前冰墙融化,飞出殷切热烈的光。 “陆先生应该去表演川剧变脸。一冷一热,无缝衔接。”陆晏璋依旧矜贵傲慢,依旧只在看见她的时候脸皮会突然变厚。 想他吗?想,毕竟在床上两人很合拍。 可沈婵自小被条条框框束缚太多,光承认喜欢男人的身体、就够她给自己打上离经叛道的标签了。 女人喜欢说反话,陆晏璋积攒了足够的战斗经验。 “请了哪个幸运儿?我也沾沾光。”陆晏璋脱下大衣,只穿一件海蓝色羊绒衬衣,大手拉松领带,凸起的喉结跳了跳。 “反正不是你。”看陆晏璋低头看菜单,沈婵接着说:“客人没到,你不许点菜。” “好吧。”陆晏璋觉得好笑,在这个女人身上他总能找到意外。比如现在,他,一个财富自由自诩精英的男人,不仅坐在油腻腻的小饭馆里,还不被允许点菜! 沈婵话音刚落,真正的客人到了。张泽林看到沈婵加快步子赶到桌前,可是一看到陆晏璋,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捐赠公园的贵宾? 第37章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幸会!陆先生!我是老年大学书法组的张泽林,之前在华尔兹酒店有幸跟您喝过酒。”张泽林伸出手站在陆晏璋面前。 “栀子的同事?请坐。”陆晏璋没有起身,只是伸出手,张泽林连忙双手握住陆晏璋的手摇了摇。 “栀子请你吃饭,刚好我路过,没打扰你们吧?”陆晏璋语气淡淡的,张泽林却听出了隐约的火药味。 “当然没有!能够跟陆先生吃饭,是张某人三生有幸!”张泽林那天从酒店回去后就特意百度了陆晏璋的名字。百度词条很简单,但是信息量巨大。他又换成谷歌搜索,这一搜吓出一身冷汗。 沈婵不明白为什么从张逢源到张泽林、两次吃饭遇到的男人,见到陆晏璋都会做出一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样子。 不就是一个既傲慢独断、脸皮又厚的男人嘛! 一顿饭吃得食不甘味,张泽林想尽一切办法向陆晏璋自我推销、献殷勤,陆晏璋早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大部分时间无视,偶尔应付,只是不停地给沈婵夹菜。明明是沈婵请客,却变成了陆晏璋的主场。 加上老板娘桃姐扭着水蛇腰,一会儿过来送酒,一会儿过来送小菜,一会儿过来询问空调温度合不合适,每次来都刻意站在陆晏璋跟前,俯身低头,就差把胸部堵到陆晏璋脸上了! 不到一小时,沈婵就兴趣缺缺。她再也不想看到老板娘的胸了! 陆晏璋心底想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手下停了筷子,张泽林马上也放下筷子,起身说:“沈组长,我学校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回学校吧。你喝酒不能开车。”沈婵说着就想站起来,张泽林眼尖,一把按住沈婵的肩头,“我叫了车,先去接个朋友再回学校。” 如果让陆晏璋看到沈婵给他当司机,恐怕自己的小命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好吧,那学校见。”沈婵边点头边站起身,目送张泽林。 “恋恋不舍?”陆晏璋拉着沈婵的手站起来说。 “是啊!怎么样?师兄书法、画画都很棒!”沈婵故意激他,以报刚刚陆晏璋跟老板娘距离过近之仇。 “没点西湖醋鱼,怎么一股老陈醋味儿?”陆晏璋眼底含着宠溺的笑,拉过沈婵的手,十指相扣。 “你才吃醋!”沈婵想挣开手,男人反而握得更紧。 “去附近走走?我看到有老人卖烤红薯。” 男人还挺细心。沈婵点头。 抱着热腾腾的烤红薯,两个人走在冬天正午的街头。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沈婵自言自语。 “什么?”陆晏璋个子高,没听清沈婵的话。 “没什么。”想必这个香蕉人不知道海子。 还有一句她藏在心底没说出口:“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把她当安眠药的这个人是她的心上人?沈婵不能原谅自己的软弱。只是喜欢他的身体而已,她吃了一口红薯,自我暗示着。 “栀子,”陆晏璋把沈婵的手放进大衣口袋,声音温柔。 “干嘛?” “我今晚回纽约,之后去旧金山陪母亲过圣诞节。” 陆晏璋是来告别的。 “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可以讨你欢心。珠宝、黑卡,这些无往不利的东西,在你面前不啻一张废纸。” 陆晏璋心情突然低落,沈婵莫名其妙。 “你去旧金山后就不回来了?” “想我回来?”陆晏璋站住,盯着沈婵的脸,眼底充满审视。 “不想。”沈婵回身背对着他。嘴巴不自觉撅了起来。 陆晏璋从后面搂住沈婵,头发蹭着沈婵的脖子侧面,看上去竟有无限依恋。 ”栀子,承认你舍不得我很难?”男人声音在耳边,呼出的热气激起皮肤一阵轻颤。 “舍不得你的身体你也高兴?”沈婵忽然说。 “荣幸之至。”男人的脸彻底埋进沈婵羽绒服领子里。 “骁哥哥吃午饭。还有周天陪我逛街嘛!”严子怡把保温桶里的汤盛在碗里,端到秦骁面前的大班桌上,自己顺势坐上秦骁的腿。一只手搂着秦骁的脖子,一只手把玩他金色的领扣。 “这周天不行,下周有时间。”秦骁单手掐着眉间川字纹路,生物公司重点试验结束,正式进入审批阶段。然而审批要6个月,他想缩短时间成本。毕竟美元债券已经放出去了,每一秒都是钱。 “撒谎,刚刚我问助理了,他说周天没有安排。”严子怡扭着腰不依不饶。 “准备请药监局领导吃饭,晚上去拜访严叔叔时还要请他赏光。”他当然不会说,吃饭那天刚好定在沈婵给学生们举办展览的日子。 “真的?那我告诉爸爸,一定安排出时间来。你都不知道,年底爸爸为了推脱酒局都假装住院了。” “这么快就当上贤内助了?”短裙蹭着秦骁的腿,他没想压抑自己。 “那当然,先吃饭吧。这汤阿姨熬了好久。”严子怡正想跳下来,却被秦骁扣住了细腰。“先不急着吃饭。” “骁哥哥坏,每次都欺负我。”严子怡搂着秦骁脖子,主动贴身上去。 “不喜欢?”隔着毛衣,大手打开了藩篱。 “喜欢的。”严子怡感觉胸前一松。抱住秦骁的头吻了下去。 酒店水床上,两人不着一缕。沈婵暖玉般的身体上开着点点红梅花,更衬得美人如画。门铃响起,陆晏璋裹了浴巾出去,再回到床上,手里多了一个纸袋。 只见陆晏璋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红酒、两个酒杯,一盒车厘子,甚至还有一个小巧的醒酒器。 “刚刚没让你喝酒,实在那里没什么可以入口的东西。”陆晏璋笑着,把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 “吃吗?”车厘子泛着诱人的紫红色,陆晏璋摘下一颗放进沈婵嘴里。 车厘子甘甜多汁,一口咬下嘴巴里果香四溢。沈婵平时舍不得买这种进口水果,吃完一颗干脆自己接过盒子一个个送到嘴里,一时间,小脸变成仓鼠,鼓鼓囊囊,陆晏璋眼里带着宠溺,伸手去抹流出嘴角的汁液。 那汁液带着果香黏腻地粘在陆晏璋大拇指上。 陆晏璋突然很想尝尝它的味道。拇指放进嘴里,味美甘甜。 “栀子。”声音低沉温柔。 “嗯。”沈婵嚼着车厘子,含含糊糊地回答。 “给我尝尝。”陆晏璋眼底再一次燃起渴念。 “尝尝这个汤。”秦氏董事长办公室里,严子怡尽量把碗端稳举到秦骁面前。雪白的牡蛎肉在明亮的汤汁里不住地抖动着。 “甜吗?”严子怡看着秦骁咀嚼着牡蛎肉问。 “没你甜。”汤有些凉了,不过正好补充体力。 言不由衷的情话在秦骁嘴里顺口说出,就像吃饭喝汤一样自然而然。 “给你尝尝。”秦骁又低头就着严子怡的碗喝了一口汤,噙着它送到严子怡口中。 第38章 而他竟然失去了她。 汤碗没放稳,咕噜噜滚到地上。 一个车厘子没放好,咕噜噜滚到床上。 沈婵送出盒子,嘴巴还在咀嚼。 不想男人没有接,一把拉过她的胳膊俯身歪头吻上了她的唇。 像个小偷,男人贪得无厌地夺取着沈婵嘴里甘甜的车厘子汁。 沈婵一着急,张嘴咬住他的舌头。男人却无动于衷。血腥气混着车厘子香弥漫在口中,沈婵终于放开陆晏璋。 “你不会自己吃,活该!也不知道躲。” 又被咬伤了。 陆晏璋哭笑不得,沈婵像个小动物,护食得很。 红酒的香气飘来,陆晏璋下床斟酒。 美酒配车厘子,一时两人无话,陆晏璋果然是老手,运动后来一杯红酒,浑身舒坦。两杯酒见底,沈婵红了脸。 “你经常带女孩这样?”沈婵气不过,带她来酒店,还偷吃她的车厘子。 “栀子,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陆晏璋给自己续杯,酒杯放在床头柜上。 “什么?”沈婵满脸疑惑。 陆晏璋伸出大手,拇指掠过沈婵嘴角紫色的车厘子汁液,顺着和田玉般的脖颈一直滑到两条锁骨之间。 那里一窝凹陷,圆滚滚的仿佛一颗珍珠闪着柔软的光。 红酒杯拿在手里,沈婵以为他还要再来一杯。正想起身,不料男人一手按住她的肩,另一只手举起酒杯,杯口稍稍倾斜,紫红色的半透明酒液溪水一般由杯口落入沈婵锁骨间的凹陷。 溪水填满凹陷,顺着光滑的暖玉缓缓顺流而下,直到遇到另一个圆滚滚的凹陷,快速打了个旋儿,最终,汇聚成一个浅水湾。 品酒,陆晏璋一直是专业的。 “呆会儿喂你吃车厘子。” 正午明晃晃的阳光隔着窗帘,筛下一缕缕金线。两人仿佛被关在金色樊笼里、却怡然自得的兽,只关心彼此的身体,不知世间今夕何夕。 沈婵闭着眼,脑中忽然烟花万点。 就这样沉沦吧。不再紧闭嘴唇克制自己的声音。沈婵伸胳膊搂住了陆晏璋的头。 幸好师兄以沈婵找场地为由帮忙开脱,沈婵来到学校又迟到了。 张泽林看沈婵换了一身衣服,脸上流露着些许疲倦,瞬间心知肚明。 一下午,沈婵和组里同事一起挑选参展作品,接下来要分组、装裱、考虑邀请主持嘉宾,撰写主持词。 沈婵忙到金乌西沉才想起陆晏璋今天要走了。 发个信息送别?好像没必要。床伴而已,不至于牵肠挂肚。 正出神,一条手机信息闪进来。 “栀子,等我回来。” 到底有暖意从心底升起。沈婵盯着手机眼角眉梢都是笑。 一直等到空姐提醒关机,陆晏璋都没有等到沈婵的回复。 没良心的小妖精。 转眼间,到了周日,沈婵和同事们天没亮就赶到堂皇居备展。 场地昨天夜里酒店员工已经彻底打扫,五星级酒店员工果然训练有素,时间那样紧凑,竟然没有一处卫生死角。 灯光、装订、舞台布景、音响调整。。。大部分资金都用来付给酒店当租金了,为了 节省人工费用,样样琐事他们都要亲力亲为。 整整忙了四个小时,展览才基本定型。 就在沈婵的肚子一再发出抗议时,经理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沈老师辛苦了!我们酒店为每一位租用场地的客人都提供了自助餐。” “经理考虑得真周到。呆会儿老人们看完展览可以直接用午餐。”沈婵客气着。 “您同事大概忘了告诉您,我们提供两餐,早餐和午餐。您看早餐时间要过了,沈老师是不是带着同事移步餐厅?”经理面不改色。 沈婵一愣,随即露出真诚的笑容:“谢谢经理。” 酒店自助餐今天特意提高了餐标,经理不敢居功,只是频频点点头说:“我们酒店的第一宗旨一向是‘以客户为家人’。” 沈婵喝到第一口银耳莲子粥时,才算真正放松下来。银耳软糯,莲子面甜,枸杞微微含着酸,是她钟爱的粥品不错。 自主餐厅外,走廊尽头,男人靠墙单脚支地吸了一口烟。 “早饭吃了?” “按您的吩咐,都是沈小姐爱吃的菜品。” “榴梿酥少放糖多放奶,叫厨房备上。” 秦骁吐出一口烟卷,眼底翻涌出一丝渴望。 “是。”经理不敢多说话,麻利的拐弯进了电梯。 秦骁抽完一支烟,顺势打开窗户,沈婵一向讨厌浓重的烟味。 衬衣领扣松了,秦骁低头把它扣紧。这副金色领扣还是沈婵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忽然眼角余光看到餐厅门口有人影走出,秦骁一闪身,躲进窗帘后面。 隔着华丽的丝织物纤维,秦骁心底的希望慢慢落了空。进入洗手间的不是沈婵。 十点整,展览开始。沈蝉的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走进展厅,不一会儿,大厅里就挤满了来看展览的老人以及老人家属,甚至还有人三代同堂一起来捧场。 开场主持人照例客气地感谢了赞助单位,然后介绍了今次莅临展览的学校和市区文化局领导。 沈婵身穿红色羊毛裙规规矩矩站在台下,身体侧面线条更加饱满了,气质仿佛也变了。 属于女孩的天真青涩正慢慢褪去,女人特有的成熟韵味缓缓散发着诱人的香。 秦骁眉间川字纹变了形,那令沈蝉由女孩变为女人的男人居然不是他。 右手拇指食指间的烟已经被碾碎。烟丝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沈婵曾经是他的女人,不管她现在跟谁在一起,以后也必须永远是他的女人! 摄像头昨天特意调整过,秦骁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手机屏幕上女人的脸。 展览看样子很受人欢迎,沈婵始终含着笑一会儿为学生讲解作品,一会儿跟陌生客人点头寒暄。 她总是真诚、温暖地对待每一个人。而他竟然失去了她。 屏幕左下角,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弓着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另一个中年男人身侧径直向沈婵走去。 中年男人个矮腰粗,大肚子仿佛随时要坠在地上,他目光放肆地盯着沈婵,毫不掩饰心里龌龊的欲望。 秦骁越看越觉得男人眼熟。 严存银!严子怡家那个声名狼藉的小叔。 第39章 谁叫她在他心上? 沈婵尴尬地往展品旁边挪了挪步子,心里盘算着用什么理由离开这个油腻腻的男人。 “沈小姐贵庚啊?”严存银玩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眼前这样气质既天真又妩媚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不禁心底感叹:这些年会所里的生源越来越差了! “二十三。”严存银胖胖的身体开始往沈婵身边靠。 沈婵已经躲到展品面前了,再躲就只能贴墙站着,到时候不光会影响观众欣赏,还会对字画造成磨损。 “我带严先生看看我们的展品吧。”沈婵伸出胳膊,示意严存银移步。 谁知,严存银的肉手居然要去抓沈婵的腕子。 眼看那肮脏的爪子就要抓住沈婵的手腕,突然一阵劲风从沈婵耳边擦过。正恍神,严存银已经被男人一拳打在地上! “你他妈不认识老子?!”严存银捂着胖脸抬起头目露凶光。 “认识你才打你!”秦骁不由分说照着胖子腰间踹了一脚。 这一脚秦骁用了十分力道,严存银直接躺在地上,右手捂着老腰哀嚎不已。 “秦骁,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大哥和我侄女算是瞎了眼!你敢打我,信不信明天我就断了你的贷款!”严存银从没受过这种待遇,口中一时忘了分寸。 “小叔,怎么是你!我扶你起来!”秦骁故作惊讶,赶忙低头伸胳膊要拉严存银。 严存银露出惯有的得意和鄙夷。在c市,谁不知道他严家就是财神爷本家! 他环顾四周,没人敢上前劝架,他的司机和秘书都等在外面,此刻想离开这里也只能给秦骁一个面子。 严存银伸出一截粗短的手臂:“算你识相!”“哎呦!!”话音未落,又一阵哀嚎冲进耳膜,只见严存银上半身还没完全离地,秦骁又大力补上一脚! 严存银此时已经疼得面无人色,只有躺在地上挺尸的份儿,经理边擦汗边一把抓住怒气冲冲的秦骁:“少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120!快打120啊!” 秦骁听罢、舌尖抵住后槽牙,拉住沈婵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展厅。 顶层走廊,沈婵终于甩开了秦骁的手。 “你闹够了?把人打成那样!”一场好好的展览以暴力收尾,沈婵也气不打一处来。 “沈婵你别不知好歹。”男人心中所有的思念和牵挂,一开口居然变成了淬了毒的箭。 “你凭什么打乱我的展览?我们辛辛苦苦一星期,全让你毁了!”沈婵禁不住提高声调。自己和同事们辛勤耕耘了一整年,最后却结出这样的苦果。 “就凭我看不惯他!”秦骁的脾气也上来了。 “他怎么样跟你无关!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已经订婚了。你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秦骁猛一抬头,眼底布满血丝。 “那个假洋鬼子比我成熟稳重?他床上功夫比我好?沈婵,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如他?” 秦骁一步步逼近沈婵。 “你干什么?你又发疯!我的同事都在楼下!”沈婵心里打着鼓,手已经本能地要去摸手机。可手机在包里,包在展厅! “秦骁你冷静一下。”看着秦骁被怒火冲昏了头,沈婵又不能求救,只能先稳住他。“我刚才态度不好,你替我解围我应该感谢你。”沈婵止住后退的脚步,稳稳地站在秦骁面前。 “可是秦骁,就算你不来,我自己也能打发他,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怕他会强迫我?”沈婵完全冷静了下来,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柔甜美。 这声音让秦骁的火气泄了大半。 秦骁没办法,看见沈婵,喜怒总不由他。“严存银曾经在办公室当着秘书的面强了去办理贷款的客户。他们行接近一半的女员工都经过他的手,这些圈子里都知道。”秦骁单手揣兜,拿出烟盒,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沈婵听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婵,哥哥我这辈子,心里没住进去过人,除了你。”秦骁低头,盯着沈婵的脸。 “从前我混蛋,只要你愿意回来我都改,我在公司站稳脚跟就和严子怡解除婚约,我。。。” “我给过你机会,两年还不够?是,我承认我也有错,我忽视了你的需求,可我不能不听从自己的心,去迎合你的欲望。所以秦骁,我们不合适。” “你跟陆晏璋就合适?他能满足你我也能!”秦骁突然毫无征兆地抓过沈婵的肩头,狠狠吻了下去。 “嗯嗯!”挣扎,扭打,沈婵像被捆绑的小兽此刻正落入猎人的陷阱。 嘴唇被咬破了,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泪水流过嘴角跟血水混在一起。 “呜。。。”沈婵突然情绪崩溃,泪如泉涌。 听沈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秦骁慌了神,双臂环住沈婵的后背大手从上到下轻轻捋着。 “哥哥错了,哥哥错了。你打我!” 见沈婵哭得伤心,秦骁抓起她小手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脸上甩去。 片刻后,沈婵的手红了,秦骁的脸也肿了一层。 沈婵果然止住大哭。只是低头不看他,委委屈屈的低声抽泣。 秦骁变得六神无主。 “妹妹,我请你吃巧克力熔岩?厨师刚刚拿过奖的。要不吃榴莲酥?少糖多奶的。要不蓝莓千层酥?我叫人去徐家铺子买回来!” “不用了。你放我走。”沈婵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身上还没有纸巾。 秦骁看着她小花猫一样的脸,抽出西装口袋里的爱马仕丝巾。沈婵接过擦擦眼泪擤干鼻涕,回头把丝巾扔进了垃圾桶。 “你放我走。”沈婵始终低头不看他,声音平静决绝。 秦骁后退一步:“妹妹,以后他对你不好,记得来找我。” 秦骁对沈婵所有激烈的捆绑、降服最后都变成冷静的退让,安抚。 谁叫她在他心上? 第40章 女人的手。 严家老太太心尖上的老幺严存银此刻正在经历手术。脾脏破裂,肋骨骨折。手术后立刻送进了icu。 严存银的老婆是会所公主出身,一听到消息,立马通知了老太太,哭着喊着要老太太给她男人主持公道。 严老太太在严存金的搀扶下踮着小脚站在icu外面,谁劝都不肯离开。 “妈,您回吧。刚刚医生说三弟没大事儿。”严存根是过继到严家的儿子,一直不受待见,直到外室在港城生了儿子,老太太才多少给这个继子一点笑脸。 “没事?我人老了,眼不瞎!没事儿人往这里面送、还不让家属见?”严老太太满头银发,但是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锋利无比。 “你家那个赔钱的丫头怎么不去替他舅舅进去!你们给他找的什么男人!老幺这回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他的皮!” 严存根脸色阴沉,低着头不发一言。 严家重男轻女,虽然老太太本身是个女的,而且是一家之主。 “让我走也行,你那准女婿怎么处理?你给个话,别让我出手!”严老太太也觉得刚刚的话有些过头,给老大递过一个台阶。 “我会给母亲一个满意的答复。”严存根含含糊糊地回答。 “好,我等着看。”严老太太搀扶着老二的手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还没到家,严存根就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爸爸,骁哥哥怎么得罪你了?他跪在家门口怎么都不肯起来!” “回家再说。”严存根抽出一根烟,看了秘书一眼。 “父亲原来的医生能联系上吗?” “能,不过需要费些时间。” “别留口实。” “您放心。” 秦骁一个负荆请罪,让客厅里的母女俩坐立不安。严子怡恨不得替他跪在地上。严存根老婆则叫厨房赶紧准备好冰袋、云南白药,熬上活血化瘀的田七猪腱汤。 严存根扫了一眼这个智谋不足、鲁莽有余的女婿,径直走进客厅。 “爸爸!”严子怡跑上前,接过父亲的公事包,奉上酽酽的普洱茶,在严存根身后默默给他揉起了肩膀。 “火急火燎叫我回来就是给我揉肩捶背?” “爸爸都不理骁哥,他肯定犯了大错。爸爸给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也好。”严子怡看着院子里的男人不咸不淡地说。 “每临大事有静气,是我的种,可惜” “可惜我不是男孩。爸爸天天念叨,想儿子就去港城呗。妈在厨房看着阿姨炖汤听不见。” “就你嘴不饶人。出去叫他起来。” 秦骁膝盖发麻,咬着牙站起身,依旧面不改色。 “坐。”严存根喝了一口茶,口气听不出情绪。 秦骁坐定,抬头直面严存根。“这回我出手重了。” 严存根不说话,继续喝茶。 “不该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严存根拍拍严子怡的手背:“去厨房 帮你妈,告诉她把茅台拿出来。” 看着严子怡的背影消失在后院厨房,严存根开了口:“你跟那个叫沈婵的还有联系?” “没有,只是今天刚好碰见。小舅舅想非礼她。” 严存根锋利如刀的眼一直盯着秦骁,企图找到一丝蛛丝马迹,秦骁早料到这一步,目光毫不躲闪。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座钟滴答的声响。 片刻,严存根拿起茶杯,斟满一杯普洱推到秦骁面前。 “我听子怡说晚上要请药监局的赵局吃饭?” “是,新药审批时间太慢,债券已经放出去了。如果缩短审批时间,提前上市,能保住集团资金链。地产杠杆太高,拆了东墙补西墙不是长久之计。” “晚上你安排。最近先避避风头。” 当晚,c市财政局、药监局大佬在云起包间举行了密会,当然秦骁做东。 如果秦骁的信息网再精密一些,知道云起的老板是陆晏璋,那么后来的故事就要改写了。 云起这所不上星的、以隐秘为卖点的酒店,实际上是陆晏璋收集商业秘密的据点。在这里所有的隔音设施、反监听设施一应俱全。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最危险。 秦骁的包间在408,隔壁407常年空置,商人们迷信,认为4、7不吉利。如果你一定要走进407,你会发现它与其他房间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墙壁夹层里多装了一台wifi。 没人不带手机,只要有手机信号,房间就能被远程监控。 第二天一早,c市人醒来后会发现手机推送里多了一条消息:秦氏董事长被袭击入院。报道还特意提到了秦董事长英雄救美的故事,大胆猜测了此次袭击的主使人。 第二天,消息持续发酵,头版头条刊登了秦骁躺在病床上头部和腿脚缠绷带的照片。有好事者甚至还设计了以“谁能拿下秦董事长”为题目的线上押注小程序。 一时间,秦骁的风流韵事成为大众茶余饭后最活跃的谈资,秦氏股票一再走高。 秦骁被关在医院乐得轻松自在,除了关注股票外,他还注意到,那个肥佬严存银居然出院了。 出院后的严存银找了个俏护士,美其名曰在家疗养。 护士每天给他擦洗,喂药,定时检测各项体征,严存银在家里乐不思蜀。严氏的连锁超市完全由严母和二哥管理。 跨过13个时区,陆晏璋看到秦骁木乃伊样的打扮时,不禁挑了一下眉。 装病? 有些人病了,总爱说自己没病;有些人没病,却偏偏爱躺在医院里。 “我没病,崽崽,你告诉医生让我出去吧!”陆萍抓着陆晏璋的手臂使劲儿摇着。她的头发已经雪白,眼里再也看不到一丝往昔的灵动。 小手枯瘦,布满黑斑,陆晏璋强忍着甩掉它的冲动。 这双枯瘦的手也有年轻的时候。它们拉过陆野的手,搂过陆晏璋,包过馄饨,拉着陆晏璋的手接过签证,后来,它们做得最多的就是伺候男人,吸食药品,虐待陆晏璋。 “妈,你有病。好好听医生的话,这里很安全。”盯着枯枝一样的手,陆晏璋口气毫无温度。 “我没病,我很清醒。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给你道歉!”枯手摇着男人的袖子。 “没病的女人会把自己的孩子捆在椅子上拿烟头烫?” “是他们烫我!他们还喂我吃药,用钉鞭打我,可我得忍着,我有儿子要养!”陆萍的眼睛突然精光四射,面部表情变得异常亢奋:“你见过我儿子陆晏璋吗?他走了!他平时很乖的,他不要我这个妈妈了。” 陆萍亢奋的脸瞬间垮塌下来,变得灰败不堪,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被突然抽空了。 第41章 平安夜 枯手放开衣袖,女人的眼里早已没了眼泪,忽然她猛地朝陆晏璋撞去:“是你偷走了我儿子!你把他还给我!” 许泠早就按下桌边警铃,一个医生三个壮硕的护士娴熟地把陆萍从陆晏璋身上扒下、放在病床上捆住,闪着寒光的钢针扎进血管,陆萍瞬间没了生息。 “圣诞节给大家加餐。”陆晏璋始终一言不发。倒是杨临风拿出厚厚一沓红包,递给了医生和护士。 “老板给的薪水已经是业内最好的了。”话虽这样说,黑人护士们还是接过红包放进兜里。 “她平时情绪比较平稳,只有看到小宝宝的图片或者小男孩的画面时才会忽然发狂。这说明她的记忆在慢慢恢复。” 医生只两句话就回复了陆晏璋冰冷、质疑的表情。 “我要她恢复所有记忆。”男人声音仿佛寒铁,令人闻之胆颤。 “这不可能。病人大脑已经部分受损、退化,这种伤害不可逆转。”面对医院的实际持有者,自己的衣食父母,医生脸色丝毫不见谄媚的表情。甚至和陆晏璋一样严肃。 “尽力就好,今天平安夜,我们就不打扰了。”许泠给杨临风使了个眼色,挽起了陆晏璋的胳膊。 平安夜是个神奇的时刻,就连平时在大街上住帐篷的流浪汉、今天都可以在教堂的屋顶下得到上帝赐予的美味晚餐。 陆晏璋、许泠、杨临风三人却各怀心事,坐在防弹车里不发一言。 “我妈包了水饺。”许泠看看陆晏璋。 旧金山的华人作风老派,许泠家里重要节日依旧是水饺、瓜子、麻将牌。 许家挣扎了几十年的旧餐馆终于在今年关门大吉,许父许母离开了日益破败的街区,搬进女儿孝敬的大house. 桌上杯盘草草,灯下笑语晏晏,三人捏着红包走出许家时,旧金山的夜空依旧温和璀璨。 “晏璋,刘导你还记得吗?”许泠忽然开了口。 “台北那个?” “他前天向我求婚了。”路灯昏暗,许泠看不清陆晏璋的脸。 “你也该考虑了。”陆晏璋停下脚步。 “礼物还在老地方,今年你和临风守夜。”陆晏璋上前一步给了许泠一个老朋友间的拥抱。 “你要去哪?我们从来一起过圣诞!”许泠几乎立刻想到了答案,然而她并不愿意面对现实。 “快的话明年可以一起。”陆晏璋放开许泠,拍拍一言不发的杨临风,大步迈进了防弹车。 “泠,你要结婚了?”杨临风嗓音忽然变得颤抖。 “和你没关系!”许泠指甲恨恨地掐着手心,心思早随着渐远的车灯飘走了。 杨临风闭嘴,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 他忽然大步跨到许泠面前、身体挡住车尾的方向,低头凶狠地吻向了许泠的唇。 湾流降落机场的时候,c市天已经擦黑,沈婵一手提着火锅食材,一手快速地回复大欢儿“知道了,节后再约”。大欢儿巡演结束,两人原本打算在沈婵家吃火锅,谁知她临时有约放了沈婵鸽子。 电梯门打开,沈婵一眼就看到了单腿支着墙吸雪茄的陆晏璋。 一个侧颜足以把沈婵钉在地上乱了呼吸。明明才离开不久,明明告诉自己只是床伴而已。 “回来了?”陆晏璋灭掉雪茄,长腿几步就站到沈婵面前。 “不是回旧金山过圣诞?”陆晏璋自然地接过购物袋,沈婵趁他低头盯着他的眼。 “你想看出什么?资本家的一点真心?” 陆晏璋每次看完陆萍情绪总会震荡几天。面对许泠和杨临风尚能自持,可是面对沈婵,不知怎么就露出了蜷缩已久的尖刺。 “你想多了。我看你是不是神经错乱。找错了地方。” 沈婵不再搭理他,走到门前掏钥匙。 “嘭”购物袋落地,沈婵腰身忽然被两条手臂束缚。 “放开!”沈婵没好气,“我不是妓女任你索取!” 或许是沈婵的话激怒了陆晏璋,或许是陆萍的反应让陆晏璋再次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陆晏璋突然大力掰过沈婵的身体压下她的腰低头吻住了她。 这一吻凶狠异常,沈婵很后悔刚刚激怒了他。电梯运行的声音就在耳边,明明知道这一层不会有人上来,沈婵依旧窘迫不已。陆晏璋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无尽地索取沈婵口中的氧气,仿佛把她吞进肚子里,自己也就永远获得了安宁。 窒息前一秒,陆晏璋侧头抵住沈婵的脖子,两人都像溺水获救一般,大口争夺着氧气。 “咔哒。”不知什么时候,陆晏璋开了门。沈婵一愣神的功夫身体已经被托起,陆晏璋后背撞开房门,进屋转身把沈婵抵在了门板上。 看着陆晏璋的脸,沈心中早已向欲望低了头。她拽过男人的衣领,做了或许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想做的事情:亲吻他的喉结。 沈婵的吻绵软细密,带着红茶的香气。那是她冷天爱喝的滇红。 “我给你道歉。”男人忍着疼痛说。 沈婵一口咬下,狠狠地咬着不放。 陆晏璋纹丝不动,好像以自己献祭的羔羊,放在以沈蝉为名的、神灵的牌位前。 领扣是黑金的。这个男人酷爱黑色饰品。贝齿咬开,锁骨泛着古铜色。 像他的人,外表矜贵傲慢,内里藏着勃勃生机,诱人垂涎三尺。 锁骨是咸的,带着薄薄的肉豆蔻和檀香的味道。 沈婵今日穿了米色一字领宽松毛衣配紧身长裙。不知什么时候,毛衣已经滑到腰间,前面的束缚也随之掉落在地。 沈婵赌气,干脆解开对方所有衬衣扣子,墨绿色羊绒衬衣盖住了地上白色的内衣。 陆晏璋嘴角含着笑,转身自己靠在冰冷的门上,一口反吻住了眼前浓白的女人。 “陆晏璋。” “嗯。” “你不能动,这样不公平。这次我要掌控全程。” “任你发落。”总要给小姑娘出气的机会。 第42章 夜航船 窗外万家灯火,点点灯光像萤火虫纷纷扬扬钻进窗帘。 沈婵好像坐在船上,海面黑漆漆的,她抬头去寻那萤火虫,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一缕光。 夜航船缓缓行进着,沈婵是个初出茅庐的舵手。她紧张地双手撑住古铜色的舵盘。 不够。 她挺直腰杆、深吸一口气。 沈婵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经历过这具身体,以后她恐怕再无法轻易获得满足了。 陆晏璋咬着牙,沈婵在折磨他。 夜航船扯起风帆、顺风顺水,越来越快。 忽然海上起了狂风,萤火虫都吓得躲了起来。 小船在海上疯狂颠簸,舵手慌了神,死死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漆黑的夜,漆黑的海,让人失了心智,让人想同归于尽。 冲顶,降落,再冲顶,再降落,没有哪一个舵手不害怕这漆黑的狂风肆虐的海。 突然“嘭!”的一声,海面上绽开巨大的礼花,流星雨一般扑簌簌落在船上。 小船散了架,片片浮木上,萤火虫又飞了回来。 沈婵伸出胳膊,想抓住一只放在胸口取暖。 窗外那么多点灯光,哪一盏灯下对坐着真正相爱的人? 就算是爱他的身体,也是爱的一种吧。沈婵想着,听话地趴在男人肩头,任温水冲刷下来。 换睡衣,吹头发,沈婵躺在床上,长发在床沿飘荡,吹风机在陆晏璋手中发出轻微的颤音。 嗡嗡嗡嗡。。。。。。 “陆晏璋,我可能爱上你的身体了。”沈婵声音沙哑。 嗡嗡嗡嗡。。。。。。 男人没有动静。 陆晏璋大手穿过乌黑的发丝,看沈婵葡萄样的眼底慢慢蒙上一层水汽。 “还生气?我昨天见了母亲,她时常不记得我,时常拿头撞我的肚子。让我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我回家太早,她把我拎起来扔到墙上。” 嗡嗡嗡嗡。。。。。。 男人的话仿佛极细的纤维,被热风吹过沈婵耳边,轻飘飘地四散开来。没有一丝落尽耳洞。 两人各藏心事,枕头中间好像隔着海,到底是陆晏璋先伸出橄榄枝,大手扣住沈婵的小手,安心地闭了眼。 “叮咚!叮咚!”沈婵翻了个身。 “叮咚!叮咚!”陆晏璋下床去洗手间找了条浴巾蔽体。 门口显示屏上,何欢浓妆艳抹的脸正怼在眼前。 “surprise!”陆晏璋开门,何欢提着酒瓶,雕塑一样忘了合上嘴巴。 眼神不由自主往下看。 瞎!沈婵能受得了? “栀子睡了。”陆晏璋面不改色地下逐客令。 “我走,我走。”何欢担心那薄薄的浴巾随时会掉下来糟污了她的梦,赶紧伸出一只胳膊拼命摇摆,“你不用送!不用送!” 陆晏璋压根儿也没有送客的打算,关上门,拉回了沈婵的手。 圣诞前夜,打车有多难,何欢第一次体会到了。 半小时后,在身体冻成冰棍之前,何欢哆哆嗦嗦地给睡梦中的何弦送去了第一个圣诞快乐的问候。 “你想死吗?”何弦的卷发长了、披在耳后,朦胧的睡眼竟有几分妩媚。 “我不是,我和朋友喝完酒想去沈婵家借宿,结果是陆晏璋开的门!我怎么知道凌晨还这么难打车!” 沈婵的名字很久没有出现在何弦的耳中了,本该落下的休止符,此刻再一次活跃起来。 “找家24小时店子等着。还有,不能再买酒!” 半小时后,何弦灰色 acura稳稳的滑到何欢身侧。何欢看见救世主一般蹦蹦跳跳上了车。 “哥,你对沈婵没意思了?”吹着暖风何欢打开话匣子。 “那个陆晏璋身材别提有多棒!那肤色一看就是加州的阳光晒过的。就是不知道他晒的时候穿不穿内裤。” “沈婵身板那么薄,你说她怎么受得了!我觉得你们更配!” “你闭嘴!”何欢难得回答了一句话。 “我不是怀疑你那方面的能力。我是说你们气质更配,都温文尔雅。那陆晏璋乍一看是个傲慢的臭脾气,再一看阴险狡诈在他面前都算是褒义词!” ”不要以貌取人” “我纽约的同事说他在华尔街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操控股市、抢银行都没他速度快!哥,你去追沈婵,挫挫这个恶魔的锐气!” “你看上他了?”何欢看了眼后视镜里何弦的脸。他太了解这个妹妹了。 “朋友夫不可欺!”何欢难得地感觉脸上发烧。 “明天约她出来过圣诞节。”何弦语气淡淡的。 5点钟的早课铃声响起时,沈婵枕边已经空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昨天两个人分明那么亲密无间。 若即若离难道是床伴的必修课? 温水流过指尖,低下头仔细看,才发现身体上的印记竟然比人更持久。 焚香、研磨、铺纸,沈婵开始早课。 半小时后,好像卡着点儿,陆晏璋敲响了门。 “新邻居,请你吃早饭?”陆晏璋手臂撑着门框,做出一副风流浪荡子的模样。 沈婵故作深沉盯着陆晏璋,这人怎么有那么多张脸! “你一大早出门到现在没吃饭?”终于,看在男人眼底沸腾的热情仿佛要融化她的份上,沈婵松了口。 “一边健身一边当监工。请,沈小姐。” 陆晏璋弯腰低头,长臂伸出指向门洞大开的601. 沈婵面露疑惑,真正走进601才发现,这个家被整个装修成了健身房! 当然,厨房还保留着,厨师正耐心地从瓦罐里往外盛汤。 回头看见沈婵,厨师露出世事洞明的笑:“太太早!乌鸡汤煲了两个小时的。我给您端过去。” 竟然还是原来那个厨师。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把这里装修成健身房的?” “从一开始。” 粉拳落在男人肩上,陆晏璋哪里肯放。 一矮身,长臂轻轻一捞,女人就被架在了男人肩上。 “放我下来!爱扛麻袋去工地!”沈婵挣扎,又不敢太大声,怕对门厨师听到。 “啪!”屁股上挨了一掌。大手放在上面揉了揉。 “我去工地,他们也不敢要。” “嫌你太笨?” “栀子,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敢取笑资本家?” 把沈婵放在更衣室沙发上,陆晏璋的吻再一次没有预兆地落下来。 “呜呜!门,门没关!” 陆晏璋从善如流,长腿一踢,更衣室的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更衣室狭长闷热,门口一面大镜子清晰地映出了女人身体随着长发不停起伏的影子。 门外有足音响起,沈婵抓着陆晏璋肩膀的手一紧,男人力道不减。陆晏璋肩膀旧伤未去再添新伤,结痂的伤口上有血珠渗出,沈婵的手指嫩笋般染了一抹红。 第43章 四手连弹 车上,”别动,要涂碘伏,否则容易感染。”沈婵细细地涂抹陆晏璋的伤口。 时间来不及了,好在阿ben开车技术好,车子停在老年大学门口时,沈婵刚好没有迟到。 “你快走吧!”沈婵回头挥挥手。 这车子外表平平无奇,可懂行的一看就挪不开眼。沈婵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沈老师,男朋友啊!”看门大爷眼底放出吃瓜群众的亮光。 “一个亲戚!”沈婵边回答边往教学楼跑。 声音传到车里,阿ben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陆晏璋,老板脸上毫无表情。 “明天起找个信得过的给沈小姐当影子。”大手开始下意识地摩挲扳指。 “是。” “要女的。” “是。”阿ben发动汽车,他老板以前从不用女保镖。 沈婵展览中途退场,张泽林作为书法绘画组里社会经验最多的老大哥,主动负责善后。有家属甚至当场预定了一幅字画,事情总算有始有终。所以,沈婵对张泽林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这两天下了课她一直在等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发生了意外,她这个组长按理讲应该要写检讨书。可两天过去了,检讨没等来,倒是等来了大欢儿的电话。 “我昨天可没放你鸽子。只是你睡着了。陆晏璋开的门。啧啧!那个身材!” “你小点儿声儿。” “下午出来过节。我哥哥做东。樊城音乐酒吧。下班就来哈!我去会个朋友先!” 噼里啪啦,何欢总是干脆利落。 傍晚下班时分,天空落了薄雪。沈婵车技不好,慢慢吞吞开到音乐酒吧时,里面早已座无虚席。 “栀子!”何欢正在台上伴唱,眼风扫到她的影子,马上挥舞起了长臂。 长臂像指挥棒,指挥着台下听众几乎一齐转头、目光集聚到她的身上。 沈婵一愣,尴尬地点点头,溪水一样从桌椅间的缝隙里慢慢滑到何欢面前。 何欢此刻再一次展示了她社牛的本性。 伴唱结束,沈婵手里的山楂果酒还没喝完就被她拉上舞台。 “这是我姐妹儿,写书法的!钢琴也不错。迟到就不罚酒了,让我姐妹儿给大家弹个曲子!不过要双重奏,哪个帅哥愿意博美人一笑?” 何欢说完,拿过沈婵的酒杯把她推上了台。沈婵知道这酒吧的规矩,人人来了都要露一手,弹钢琴勉强过得去。她坐在琴凳上,暗暗希望合作伙伴水平高一些。 谁知道,一回头,三个男生同时站在了台上。一个大提、一个小提,还有从不爱主动表演的何弦。 “美女,你行情好,挑一个!”驻场乐队鼓手躲在台下大声起哄。 “美女!考考他们!”台下不知谁出了个主意。 都是搞音乐的,当然要在曲子上较量。 “那请三位用你们手中的乐器演奏一段,就以刚刚我进门时的状态为灵感。” 沈婵话音轻柔,室内慢慢安静下来。 片刻后,小提琴首先演奏了一个片段。琴声淙淙,让人想起山间溪水叮咚。 小提琴刚放下,大提琴手已经坐好,拉满弓,浑厚的琴声仿佛月光下的海面,平静柔美。 一曲结束,台下掌声不绝于耳。 何弦只穿灰色套头衫,头发扎起,坐在沈婵旁边低声说:“沈小姐,献丑了。” 修长的手指蝴蝶般落在黑白键上。 第一个音符流出,带着魔力,全场连呼吸都仿佛暂停了。 肖邦的降d大调夜曲。 寂静柔美,略带伤感和孤独,持续的缓板回旋往复,抚慰了所有踏雪而来的旅人。 是谁第一个醒来鼓了掌?片刻后,台下掌声雷动。 沈婵终于发现,这个少言寡语的男人所有的感情都藏在乐章里。 四手连弹,沈婵没有出丑,所有本该出现疏漏的地方都被何弦以高超的技法掩过,他的手带着她的手,在黑白键上跳了一段浪漫的圆舞曲。 走下台时,沈婵小脸被射灯照得红扑扑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何弦默默低头,拿起桌上给沈婵挑好的低度果酒。 今夜所有的星光都不及爱人柔软的眸。 何弦没来由想起一首诗的首句,一仰脖,酒杯见底。 酒壮怂人胆,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杯。 当何欢从朋友圈里挤出来回到卡座时,何弦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沈婵还在一口一口喝着果酒。 “这个酒度数低你也不能喝太多。”何欢说。 沈婵不说话,又倒满一杯推给何欢。 “想情郎呢?”何欢一口闷一杯。 “怎么,自斟自饮的时候就一定要想男人?” 她现在倒有点想了。 “不想你喝不了这么多。栀子,别自欺欺人” “陆晏璋是床伴。”沈婵斟满酒杯,又替何欢斟满。 “p友走肾不走心。你看看我!” 何欢已经在朋友圈里喝过一阵儿了,这会儿有点上头。 “你还想赫子铭吗?”沈婵鬼使神差问。 “赫子铭是谁?我朋友多的是,就没有这么一号人!”何欢还要再喝。 沈婵叹口气,不该提他。 “给陆晏璋打电话,我要渐渐他!”何欢借着酒劲儿说。 三个人一个清醒的都没有。沈婵摸出手机按下陆晏璋的号码。并把酒杯拿走,总要有一个人保持相对清醒。 何欢穿花蝴蝶一般再次被朋友喊走了。 沈婵坐在卡座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里。 “沈小姐是吗?” 沈婵抬头,是个大提琴手。 “你好。”沈婵点头,不打算让他坐。 “我的琴占地方,他们都不打算让我坐。沈小姐行行好?我放一下琴,去个洗手间呆会儿就回来.” 原来是寄存大提琴。 “行,我给你看着。”沈婵点点头。 几分钟后,室内突然灯光大亮! “都别动!” “临时检查!” “手举起来,不许动!” 一队便衣警察忽然冲进酒吧,为首的一个拿着对讲机问:“是这间吗?”得到准确答复,才抬起头中气十足地说:“我们接到群众举报,酒吧里有人私藏违禁品。请配合检查。” 沈婵从手机上抬起头,正纳闷呢,一个黑羽绒服便衣大步冲到她面前,“小姐,请打开这个琴盒。” 第44章 何欢 “这不是我的。我不能随便动。”沈婵说。 “你不是它的主人?”黑羽绒服眼睛像探照灯在沈婵脸上不住巡视。 “他去洗手间了。等他回来你们问他。这是我的包,这是我朋友的包。” 沈婵将两个帆布袋递给警察。一个是她的、一个是何弦的。何欢的包不在卡座上。 酒吧里到处是警察查抄的声音。黑羽绒服向卫生间旁边的同事打了个眼色,对方举枪猛地撞开洗手间门。 片刻后向他走出洗手间,对着这边摇摇头。 “小姐,请打开琴盒。”黑羽绒服口气强硬。 “这不是我的,我说了他去洗手间了。只是寄放在我这里。” “那就抱歉了,洗手间根本没人。” 没等沈婵说话,大提琴盒子被警察强行打开,琴弓下面,果然藏着一排透明塑料袋。 沈婵傻了眼。 “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此时,酒吧后门,一个瘦高的身影已经脚踩垃圾桶翻墙而过。 “我什么都没做。”沈婵在拖时间,她知道这一排东西如果栽赃给她,那么她的个人名誉将毁于一旦。 “你做没做我们警方会调查清楚。跟我们走一趟吧。”黑羽绒服声音越来越不耐烦。 “我能打个电话吗?” “到了警察局,电话随便打。现在不行。” 黑羽绒服耐心已经到达极限。眼看他就要动手拉沈婵,一双大手先他握住了沈婵的肩。 “你做得很好,别怕。”陆晏璋的声音仿佛六月天里兑了冰的可乐,流进沈婵耳朵,顿时浇灭了心底沸腾的焦躁。 “警察先生,我是她男朋友” 黑羽绒服早就从头到脚把陆晏璋打量了一遍,谨慎起见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咔嚓!”瘦高的身影躲在酒吧对门便利店里,举起手机照下了沈婵跟陆晏璋一起被警察带走的画面。 “怎么样?活儿办得漂亮吗?”瘦高个发图片邀功。 “漂亮个屁!有那个男人在场,他们根本不敢动沈婵!” 严子怡满以为陆晏璋会回美国过圣诞,没想到两人关系发展这样快,沈婵居然把人勾得连家都不回了!贱人就是贱人! 只要一想到秦骁在大庭广众下为沈婵出气,严子怡就恨得牙痒痒。刚刚恰好圈子里朋友给她发了沈婵的照片,询问是不是这个女人,严子怡干脆来一票大的。 她派底下人买好东西悄悄送到酒吧给瘦高个,等沈婵落单再把定时炸弹丢给她。 防弹车跟在警车后面,阿ben给刚刚回家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助理处理这种事情驾轻就熟,陆晏璋跟沈婵前脚从警车上下来,后脚助理带着律师和保释金就到了。 “呆会儿别害怕,也别说话。一切有我。”下了警车,一直沉默的陆晏璋借着给沈婵拉高衣领的机会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沈婵根本不害怕,从听到陆晏璋的第一句话时,她就知道自己安全了。 二次进警局,沈婵拉着陆晏璋的手果然一句话也没说。全程都是律师在操作。警察们一看到律师拿出的证件忽然变了态度,没几分钟,陆晏璋就牵着沈婵的手出了警局。 车里,看沈婵头枕着自己的腿睡着了。 陆晏璋在车后方忽然发了声:“怎么样?” 车内气压迅速下降。 律师机敏,马上回答:“明显的栽赃案,当日有监控,查出真凶不难。就怕琴盒上有沈小姐的指纹。” “人查出来给我留着。沈小姐要干干净净。”陆晏璋右手给沈婵当枕头,左手挑开她脸上一缕发丝,轻轻别到耳朵后。 “明白。” 车子滑进黑夜,何欢大脑无比清醒。 她让司机等在门外,自己把何弦送进家门,扔在沙发上,接着跳上了出租车。 陆晏璋把沈婵打横抱进房间的时候,门铃刚好响了。 “栀子!栀子!”何欢边敲门,边拉下胸口处衣领,直到露出蕾丝内衣上缘才满意。 换睡衣,盖棉被,在睡梦中的沈婵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陆晏璋做得有条有理,不慌不忙。 如果没有门外锲而不舍的敲门声,他原本更享受拉着她的手入睡的安宁。 门忽然打开了。带来一阵风,何欢的鱼尾裙贴在腿上被吹出笔直的形状。 “何小姐,深更半夜,您扰民了。”陆晏璋忍着何欢,她是沈婵的闺蜜。 “栀子呢?”何欢从陆晏璋腋下一闪而过,抬腿就要往卧室走。 “栀子睡了。”陆晏璋轻而易举越过何欢,一转身,铜墙铁壁一般堵在卧室与她中间。 何欢闻到了荷尔蒙的迷人气息。 “是吗?我看今天警察把你们带走了,心里着急得很。”何欢今天穿一件驼色羊绒大衣,内搭金黄色丝绸衬衣,衬衣领口处,黑色蕾丝若隐若现。衬衣下摆扎进银色鱼尾裙里,更显得腰部线条柔美。 何欢盯着陆晏璋,双手轻轻扶在肩头,只一推,大衣应声落地。 鱼尾裙侧面开叉很高,何欢小麦色的腿抬起,涂了丹蔻的指甲挑着陆晏璋被西裤紧紧包裹的脚踝。 室内只开了一盏走廊灯,灯影恍惚,打在陆晏璋毫无表情的脸上。 何欢软身后背靠墙,腿继续抬高,银色鱼尾裙下黑色小衣仿佛偷窥狂,眼看着红色指甲沿着脚踝缓缓往上爬行。 何欢盯着陆晏璋,男人依旧无动于衷,只是看着何欢,似乎是好奇又或许是不屑。 指甲终于落在正中央。 那是一座活火山,等待她来解封。 “你介意三个人吗?”何欢咽下口水,目光从活火山上转到陆晏璋脸上。 “何小姐小看陆某人了。三个人怎么够。” 何欢的脚正欲往中间造次,脚踝却忽然被大手抓住,陆晏璋攥着脚踝的长臂一伸,何欢整个人瞬间变成了贴在墙上的壁画。 只是姿势不雅。 陆晏璋没有用力,任何欢维持这个难堪的姿势开了口。 “遇到栀子以前,你这样的女人或许可以爬上我的床,毕竟陆某人曾经一晚s过整个维密模特队。何欢,今天的事,有半个字传到栀子耳朵里,你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男人的语气冷静、平淡、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何欢却浑身打了个激灵。 第45章 早餐 何欢到底是何欢,作为青青草原上的常客,她见过的男人比见过的珠宝还要多。 她几乎立刻恢复了冷静,昂着头丹凤眼死死盯着陆晏璋的眼,眼底带着探究、审视,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了片刻。 终于,何欢左手推了一把陆晏璋的前胸,陆晏璋也借机后退一步,放开了桎梏着何欢的手。 “陆晏璋,中国有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何欢一边单手系扣子,一边依旧死盯着陆晏璋的眼。 “你善于耍弄、操纵人心,在华尔街无人不晓,可是”何欢弯腰从地上捡起大衣、轻轻一抖、披在肩头接着说“如果我发现你欺骗了沈婵,就是追到阴曹地府我也饶不了你!” 何欢说完,潇洒地转身,踩着7公分高跟鞋,留给陆晏璋一个摇曳生姿的背影。 每一间窗户后面都亮着灯,那是留给晚归的家人踏雪而来的萤火。 楼下,只有雪纷纷扬扬伴着何欢,脸上冰冷、嘴巴苦咸。 “你还想赫子铭吗?” 思念能由自己控制吗? 如果不能,神啊!请让我忘了他吧! 白色圣诞之后,人们开始了心不在焉的打工(撞钟)生活。 年下很多公司也顺应民心、着手筹备各种晚宴、尾牙,做到与民同乐。期望打工人来年再接再厉为公司卖命。 私人企业家联合会也不例外。每年年底都会在秦氏酒店顶层举行盛大的尾牙。一来互相刺探来年规划,二来团结私企、结成同盟、尽可能垄断市场。 秦骁在医院闷得长了毛才得到他家老头子的出院许可,今年,秦野要带他一起出席尾牙,正式把他以秦氏董事长的身份介绍给大众。 严子怡终于不再闻医院的消毒水味,虽然那里的床足够宽大,但是远没有骁哥哥办公室里的舒服。 瘦高个是她在酒吧认识的狐朋狗友之一,那人是个gay,沈婵被带走之后她就在泰国找了间同性酒吧,把这个不定时炸弹送了出去。 接到邀请函时,陆晏璋正听助理的汇报。 “美联储昨日发出了再次降息的信号,美元对人民币贬值接近15%。” “美股、港股、黄金市场都在观望。” “国内,韩昭送审的药品下个月就可以过审,他正在考察设备厂商。” “秦氏送审的结果比我们晚两个月放出。” “陷害沈小姐的那个人找到了,我们的人正赶往泰国。一定在警察找到他之前给您带到。“ “据我们的人回来报告,秦氏旗下地产子公司存在以储备金放贷的嫌疑,所以之前的实名举报可能牵连更大。” 大手摩挲着扳指,一直不动声色的了陆晏璋终于露出一丝笑。 “有意思,连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告诉下面的人,该打点打点,我要真凭实据,事儿办成了拿36个月工资。” 陆晏璋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扣,一锤定音。 “另外,今天上午的会议改线上。联系leslie,下午我带沈小姐过去。叫他明天抽出一小时。” 陆晏璋起身,私人定制的黑色高领毛衣、深咖啡色羊绒西装妥帖地包裹着他,身后玻璃窗外一派银装素裹,更衬得男人如玉树临风,超尘脱俗。 沈婵最近贪睡,早课后往往要睡半小时回笼觉,索性每天陆晏璋都先让阿ben送她去学校再回公司。 打开门锁,换鞋,昨夜的奢靡气息还在空气中徘徊。昨天周五,两人都有些过火。 得尽快换地方,陆晏璋想着,把红玫瑰放进宽口白瓷瓶。 洗手间就在卧室旁边,陆晏璋悄悄推开卧室的门,果然,一张小脸埋在棉被里,只留蝶翼一般的睫毛随着呼吸缓缓颤抖。 温水洗干净双手,陆晏璋走进床前。昨晚换下的床单还堆在沙发旁边,忽然想起了沈婵暖玉般的身子。 沈婵是被迫醒的。 起初梦到自己走在溪水边,下了雨,雨水从头到脸把她浇了个透。接着不知怎么她又坐上儿时的碰碰车,对面车里居然坐在陆晏璋! 一惊之下,沈婵睁开慵懒的双眼,一片水眸闯了进来,带着渐渐沸腾的欲。继而视线慢慢清晰,高鼻、薄唇、宽下巴、喉结凸出而性感,沈婵觉得渴。 锁骨平直,胸肌壮硕,八块腹肌连着马甲线没入白色棉被里。 “醒了?”陆晏璋声音沙哑,带着略微粗糙的颗粒感。 “我想喝水。”沈婵乌发散开、右边一缕一直垂到床沿。床边放着一瓶淡黄色油膏,一杯水。 沈婵坐起来单手去够那水杯。沈婵得了自由、翻身抓过水杯大口喝起来。腰上棉被滑落,陆晏璋别过眼咽了咽口水。 “凉吗?”陆晏璋忍着。 “嗯,你帮我倒杯温水可以吗?”沈婵揉揉葡萄样的大眼睛,柔声细语地问。 “一起去。”纵是铁打的,在这等温柔乡里也早化成了绕指柔。 太阳出来了,反射着雪光一齐钻进窗帘,隔着缝隙看见了一室春光。沈婵后背裹着蓝色浴巾,嫩笋般的手臂松松垮垮地搭在古铜色肩头。嘴巴咬着陆晏璋的耳垂。 浴巾缠在陆晏璋虬劲有力的手臂上,他抱着沈婵,像袋鼠妈妈怀里抱着宝宝。 “嗯。” 水杯递到沈婵口中,水渍顺着嘴角流下,落在脖颈上,滑到浴巾里。 “要牛奶吗?”陆晏璋忽然问。 “伺候我吃早餐?” “我吃着,你饿着,于心不忍。” 陆晏璋快速拿出牛奶,微波炉加热半分钟。 “叮”,陆晏璋把沈婵放到料理台上。 起身去拿牛奶。 沈婵裹着浴巾,美色在前,忽然明白了秀色可餐的道理。 牛奶倒入透明琉璃杯,浓郁的香气在不大的空间里飘来荡去。沈婵确实渴了,仰脖大口大口喝起来。 胸前一凉,接着痒痒的感觉爬上心头。 沈婵灵机一动,抬手将小半杯牛奶从嘴边缓缓倒下。 雪没有融化,冬天的太阳羞红了脸赶忙藏进云彩里。 屋室内变得昏暗起来。 北风吹散了云层,阳光再次闪身进来,照亮了沈婵闪着星光的却也空茫茫的眼。 亲爱的,阳光也有颜色吗? 亲爱的,死亡也有颜色吗? 如果欲望有颜色,该是哪一种? 第46章 leslie 两人吃早午餐时,陆晏璋拿出了秦氏的请柬。 “我想请你当女伴。”男人放下刀叉,神清气爽又郑重其事。 沈婵最近有些厌食,银耳莲子羹几乎没碰。只撕着奶黄包细细咀嚼。 “好。”沈婵点点头,似乎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秦骁已经变成了可以淡然面对的过去式。 “早餐不合胃口?呆会儿带你去巴黎见个朋友。” “有点累。见谁?” “既然珠宝你不喜欢戴,总要博美人一笑。见leslie,一个裁缝。” 沈婵点点头,陪陆晏璋出门,总要顾及男人的面子。 “如果你觉得女伴佩戴珠宝可以让你脸上有光,我可以戴一次。” “栀子,你还小,等再过十年你会发现,脸面、名誉这些东西都一钱不值。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陆晏璋手背贴上沈婵的额头,没发烧。看来确实累了。 “不爱吃就休息一会儿。”陆晏璋起身,拉开沈婵的餐椅,弯腰长臂稍一用力,就把沈婵抱了起来。 “不要了。”沈婵无精打采的。 “抱你去休息。”陆晏璋低声在沈婵耳边笑着:“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讨厌。”沈婵干脆闭了眼。 狭窄的书房里,陆晏璋双腿搭在书桌上,正开视频会议。 “lu,美元降息多少才能满足你的胃口?” “百分之30。我那个傻弟弟借了2个亿发行美债,我不得帮他一把。” 金发碧眼的合作伙伴耸耸肩,双手平摊开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要多久?” “两个月。到时候请你看好戏。” “两个月?你们中国人的‘年’?”金发碧眼头摇得像拨浪鼓。 此刻他无比庆幸没有一个在圣诞节要置他于死地的兄弟。 “上帝保佑你,陆。” “我从来靠自己。”在这个到处飘着徽墨的香气,温暖无比的狭小书房里,陆晏璋再一次戴上了冷酷的面具。 在他母亲远走他乡、被迫卖身养活他的那一刻,上帝就死了。 leslie张的工作室在塞纳河右岸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建筑里。 “可可.香奈儿曾经在这里打过杂。”陆晏璋语气淡淡边说边推开了工作室的玻璃门。 “我的睡眠很贵,lu,你最好解释一下大早上要我来这里的目的。”一个身高马大,穿着白衬衣,彩色条纹裹身裙的人正抱着咖啡杯盯着陆晏璋的脸。 他的脸乍看上去很粗犷,可是细细打量竟透着女性的柔媚。 沈婵一时猜不准他的性别。 “我带来了我的爱人。”陆晏璋眼中少见的露出平和安宁的神色,他搭在沈婵肩头的手臂一紧,在她耳边低语,“你可以叫他lili女士” “早上好宝贝儿!你是怎么被这个魔鬼迷了心窍的!”还没等沈婵开口,leslie就大步上前给了沈婵一个法式拥抱。 “早,lili女士。”沈婵大方地抱了抱眼前的女人。他身上散发着苦艾酒的味道。 “lu,你找到一块顶级原石,相信我,无论你想带她去哪里,经过我的打磨她都会光芒万丈!”leslie突然冲着沈婵眨了眨眼:“跟我来,宝贝儿。让你男人等着吧!” 沈婵回头看向陆晏璋,他一直盯着她的脸,那眼神让沈婵想起一个词:脉脉含情。 工作室门面小,往里走却仿佛进入了一个大型宫殿。浮雕、油画、巨大的唐三彩花瓶,白色墙壁上不时流过五彩的光影。沈婵好奇地抬头,一眼就被巨大的彩色玻璃穹顶吸引了。 “喜欢这个地方?”leslie的英文带着法国人的慵懒。 “美轮美奂!”沈婵禁不住感叹道。 “我刚好缺个剪线头的小工,要不宝贝儿考虑一下?”leslie脚步不停,口气相当认真。 “啊?”沈婵懵了。 “逗你的!我怎么敢收华尔街之狼的女人!” leslie笑弯了腰。 “陆晏璋的外号是华尔街之狼?” 沈婵走在leslie身后,像在光影里游泳。突然间她脑中冒出了想在这里工作的念头。 “宝贝儿,不要轻易打开潘多拉的盒子。”leslie快速瞥了一眼沈婵干净的仿佛不染尘世的脸,心底传来轻微的叹息。 “到了。”leslie走到一个门前转过身,沈婵惊讶地钉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比足球场还要大的布料展厅,沈婵这辈子都不曾想过,一个女人要经过多少历练才能在如此摄人心魄的布料前保持平静。 “宝贝,想叫就叫吧。你不用束缚自己。” 沈婵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有热泪涌出。 穿梭在各种风格、各种做工、各种颜色的布料海洋里,沈婵彻底晕了头。 直到肚中饥肠辘辘,她才在leslie的参谋下,选了一匹沉静优雅的蓝色天鹅绒。 量身、本着少即是多的原则,沈婵定了最简单的高领,腰间一束丝绢百合,下摆刚刚露出脚踝。 谁知leslie瞬间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他指了指沈婵美丽的蝴蝶骨:“亲爱的,不要羞涩,你这对蝴蝶骨如果长在我身上,即使冰天雪地我也要穿露背装!正视你的身体,如同正视你的欲望一样,它们多美!” 沈婵忽然抬头看向陆晏璋,他正抚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眼底的欲望层层堆积。 “你觉得呢?”沈婵问。露背装,她从没想过。沈婵从小被母亲严格管教,裙子都极少穿膝盖以上的。 “宝贝儿,你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的掌控权。你知道的,我视它为珍宝。”陆晏璋走近沈婵,大手覆在她后背上,摩挲着她的蝴蝶骨。 “就听您的。不过我想后背加一些珍珠装饰。” “妙极了!要我说宝贝儿你来我这里工作吧!”leslie居然真的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沈婵。 沈婵双手接过名片,只当他客气,并没有放在心上。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leslie食指点点陆晏璋的前胸:“你超时了。我的预约时间是一个小时。” “价钱随便你开。”陆晏璋把胸前口袋里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取下来,别在leslie腰间。 “看在你极品原石的面子上,请我吃午餐喽!” leslie曾经是男人的时候就给陆晏璋做衣服,之后做了变性手术,依旧跟陆晏璋保持着良好甚至亲密的朋友关系。 三个人吃完午餐,悠闲地坐在街边晒着太阳喝咖啡。 突然,leslie回头看向沈婵,眼神定定地问:“你介意三个人吗?在床上。” “啊?”沈婵瞬间石化。 “哈哈哈哈哈!”leslie把咖啡杯放在桌上,笑出了眼泪。他一只手抹着眼泪,一只手指向沈婵:“阿格琉斯的脚踵果然是你。” 第47章 此刻就是爱的礼物。 陆晏璋带着礼服回家的那一天晚上,沈婵正坐在墨绿色沙发上,盯着手中的验孕棒发呆。 两条杠。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光圈落在沈婵发顶仿佛戴了一顶玛格丽特花环。 陆晏璋走近沙发上的女人,墨黑的影子罩住她。 大拇指轻轻抬起沈婵的下巴,就那么撞上了一双葡萄样的迷茫无助的眼。 心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疼痛伴着些许窒息的惶恐袭击了陆晏璋。 双膝跪地,男人弯腰把脸贴在女人张开的手心里。 “怎么办?”沈婵声音微微颤抖。 怎么办?以前这种事情偶尔发生,都是助理打发的。 如今,只要想到女人小腹里藏着他的基因,陆晏璋反而没了决断。 一个孩子,是拴住沈婵的最佳选择。 然而,他来c市的目的早晚要暴露,到那时,依沈婵外柔内刚的性子,离开他是板上钉钉的事。 母亲离开了,孩子呢?年幼的孩子法院会判给母亲。 所以,他的孩子会重复他的老路? “生下来吧!”陆晏璋抬起头,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女人、孩子他都要牢牢抓在手心里。 沈婵的美人痣藏进眉间的皱纹。 “陆晏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这孩子只是欲望的衍生体。”沈婵很笃定地说。 “什么是爱?每天都渴望看见你,抓着你的手才能睡着算是爱吗?看见你受委屈我比你都难受,这是爱吗?在你身边时刻想讨你欢心这是爱吗?” 陆晏璋抬起头,大手捧着沈婵泪眼朦胧的脸。 “沈婵,你给爱下一个定义,我去做。” 温热的泪流进陆晏璋手指缝隙里,滴滴答答落在他心上。 “我不知道。”沈婵恨自己没有用,哭得更伤心了。 “沈婵,你愿意跟我聊天、吃饭、旅行、做爱吗?”陆晏璋捧起沈婵越来越低垂的脸、强迫她与他对视:“问问你的心,不要回避。” “不说以后,就说现在,如果你的答案是愿意,那就留下他,我们试试。”眼神里含着期待,陆晏璋盯着沈婵。 “以后,如果你不再喜欢跟我吃饭、聊天、旅行、做爱了,我放你走。” 沈婵眨眨眼,看见陆晏璋眸子里泛起一层水光。 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陆晏璋自认是个绝对有耐心的人,然而呼吸还是慢慢变得急促焦灼。 一个念头闪过大脑。 他不愿意承认,如果此刻沈婵否定了他的提议,他一定会把她打晕,绑到纽约,然后找一座古堡,那里,就是沈婵一生的归宿。 “你说话算数?”沈婵松了口。 边走边看,把人生当成未知的旅途也不错。 沈婵之前从没有冒过险。 “算数。”陆晏璋双臂绕到沈婵的后背,大手轻轻拍着,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你吃晚饭了吗?饿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忽然,他起身,一连串问题接踵而来。 “吃了,厨房今天做了老鸭汤。我给你留了一碗。”说罢,沈婵就要起身。 “我自己来,你坐下。”陆晏璋连忙按住沈婵的肩。“你看着我吃就好。” 窗外万家灯火,室内饮食男女。为什么要考虑爱的定义? 此刻就是爱的礼物。 “勒吗?”陆晏璋盯着沈婵的小腹。 面前的女人已经穿上leslie做好的礼服。陆晏璋自认读过不少中文书,但是在不施粉黛、身穿天鹅绒礼服的沈婵面前,语言也失去了色彩。 只好盯着那细腰,杞人忧天。 “穿高跟鞋累吗?” “不累。还不到穿平底鞋的时候。” “栀子,要不别” “陆晏璋,你不能反悔。”沈婵截住陆晏璋的话头,“我不能辜负这身礼服。再过几个月,想穿都穿不上了。” 沈婵小手对镜摩挲着细密柔润的天鹅绒,微微转过身,后背开到腰部,蝴蝶骨以下,颗颗东珠浑圆硕大,与和田玉般的皮肤交相辉映。 简单大方、珠光柔软。 沈婵竟不想脱下来。 “那让leslie再给你做。”陆晏璋看出沈婵的心思。 “不用了,这一件已经价格不菲。”沈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到底拉开了暗藏的拉链。 灰姑娘的梦,持续几分钟就够了。 “栀子,你需要有专门的人员照顾,过几个月我们还要为宝宝添置用品,这边太小。冬季雾霾也对宝宝不好。” 陆晏璋再一次提出了换房子的要求。 一想到那个可能还没有一粒桑葚那么大的孩子,沈婵平静地做出了退让。 “好。” 来到云起的那一天,她只带了两口皮箱,一口装书和笔墨纸砚,一口装常穿的衣服。 皮箱早已在铁门前就被男仆接下,陆晏璋拉着她的手,沈婵环顾四周,远处群山环绕、雾霭流岚,眼前碧水淙淙、翠竹幽幽。 是个世外桃源样的清净之处。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的地方。”沈婵面露疑惑。 “整座山都属于云起。这边是南山脚,我的私人住宅,第一次见你在西边酒店。” 陆晏璋拉着沈婵进入铁门。一辆小型汽车早已等在路边。 仆人开门,弯腰殷勤问好。 陆晏璋只是点点头,带沈婵上了车。 车子在鹅卵石路上开得平稳缓慢,沈婵得以细细端详陆晏璋的私宅。 他似乎特别喜欢松柏,路旁、花园里到处种着高矮不同的松柏树。其次是湘妃竹,草坪外侧有一大片湘妃竹林。 竹林里有薄雾氤氲,沈婵猜测那里跟酒店区一样也有温泉池。 “是温泉。呆会儿问问马医生你能不能泡汤。我们一起。”陆晏璋摩挲着沈婵的手心,他总能看出她的心思。 看了一眼前排身穿黑色制服带白手套的司机,沈婵想把手抽出来。陆晏璋只是大手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再不开荤腔了。 或许是车子开得慢,在如茵的草地间、沈婵看到一个温泉池、一个网球场、一个游泳池之后,才看到陆晏璋的房子。 不对,严格说起来是陆晏璋的城堡。 第48章 江南可采莲。 站在白色城堡前,沈婵忽然感觉有点脱力。 “怎么了?不喜欢?”陆晏璋感觉到了沈婵的异样。 “太大了,担心迷路。” “有他们呢。”陆晏璋话音刚落,沈婵耳边就传来整齐的问候声:“欢迎太太回家!” 城堡门口,男左女右,男仆身穿蓝衣黑裤打着黑领结;女仆穿着白衣黑裤,外面罩着白色花边围裙。 白皮肤的,黄皮肤的,个个面带微笑看着沈婵。 沈婵看看陆晏璋:“要给小费吗?”她记得每次住酒店都要给门童小费。 “陆太太只需要点点头就好。”陆晏璋含着笑看她有些无措的脸,有些呆萌,更可爱了。 沈婵只好点头回应,没办法跟他们眼神接触,人太多。 “先生太太一路舟车劳顿,厨房备下了安神汤。请。” 一个燕尾服男人走上前,五十几岁年纪,中等个子,生了一张看上去极为可靠的圆脸。 “这是李叔,从纽约过来的管家。”陆晏璋亲自介绍。 “李叔好。” “以后我不在,仆人处理不了的事情就找李叔。” 陆晏璋拉着沈婵边走边说。 一路登堂入室,沈婵仿佛穿越到了欧洲中世纪。 前厅接近7米的挑高,宽敞得过分。一半墙壁一半观景玻璃,仿佛一伸手就能采撷到窗外的绿意。家具、装饰品大都采用皮质和原木,线条硬朗。 正在心底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却发现室内用的鼠尾草绿、灰蓝色、巧克力棕色,都是她喜欢的颜色。 山的颜色 更让沈婵惊奇的是,一个洗手间里甚至引入了一池溪水作为浴缸。 “喜欢?”陆晏璋盯着沈婵问。 “嗯。”沈婵现在才真正有了住进山里的感觉。 “先喝汤,然后带你到楼上看看你的书房。” 沈婵眉目一挑,眸子闪过一丝惊喜。 这里也有她的书房。 瞬间一种被尊重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需要一间书房安慰心灵,之所以不怎么回家就是因为父母家里没有她的书房。 草草喝完带着中药味道的汤,沈婵拉起陆晏璋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 二楼比一楼更加明亮,奶油色地板、大地色系家具,都是依照沈婵的喜好重新装修的。 拉着沈婵的手走到二楼最深处,靠近阳台的地方,推开一扇厚实的木门。陆晏璋回头,俯身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婵却没有迈步。 她感觉鼻子酸痒、喉咙里塞了一团棉花。 入目一面六扇玻璃窗,窗外正对着远山的松林雾霭。每一扇窗棱都刷了半透明碧绿油亮的新漆,窗下一张橡木长桌工工整整地立在那里等着它的主人。 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甚至陆晏璋最初送的那方端砚也工整的位列期间。 沈婵默默走过书桌,打开一闪窗,两扇窗,直到把六扇窗都打开来。 神奇的事情就在那一刻发生了。 山间雾霭好似发现了她的造访,纷纷携手而来。一时间,薄雾流进窗户,包围了沈婵。 沈婵不敢动弹,只在雾霭之间回头看着陆晏璋。 陆晏璋忽然举起手机 “咔嚓”。 灰的雾灰的毛衣,素颜玄发的少女,面目如真似幻。 陆晏璋笃定,此生,他再也不会再爱上其他女人了。 夜晚,陆晏璋抱着沈婵躺在浴缸里,远远望去,天边无星也无月。 “陆晏璋,谢谢你。”沈婵拨弄着他的手指说。 “谢什么,书房?”陆晏璋在沈婵头顶落下一个吻。因着沈婵怀孕,他不敢乱动。 “嗯。除了你,没人在意我的书房。还有我喜欢的窗。沈婵声音温柔和婉,“谢谢你为我用心。” 陆晏璋闭目蹭到沈婵眼前,指指自己的脸颊。 沈婵没有亲他的脸,张口含住了他微厚的下唇,柔软、温暖、带着肉豆蔻的香味。 “沈婵。”陆晏璋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他还小。”吻落在下巴上,男人的胡茬总是那么旺盛。 “我明早给你刮胡子怎么样?”沈婵突然来了兴致。 “我的身体随你处置。”陆晏璋咽咽口水,大手游走。 沈婵扭着腰的姿势有点累了,索性一个翻身,跪在浴缸里。 她俯视着躺在温水里的陆晏璋古铜色的躯体,忽然说:“陆晏璋,从今天起,我亲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属于我的。” 头发、鬓角、额头。 忽然胸前一热,沈婵用力拉开身体,抱着他的脸:“你说过随我处置。” “好吧,这就是你对我用心的报答?”陆晏璋哭笑不得。 “还没亲完,我要宣示主权。” 蜻蜓点水似的漫长的亲吻,对陆晏璋来说确是漫长的煎熬,直到他的每一个脚趾都被盖了章,沈婵才仰起头,不无得意地宣布:“陆晏璋,你是我的了!” 话音还没落,沈婵的嘴就被封住了。 温水击打着浴缸边缘,和着古铜与和田玉交缠的节拍,奏出一曲传唱千年的江南可采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节拍越来越快,温水好似急躁的鼓手敲着白色陶瓷鼓面。 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东。 “哗啦”,水流忽然涌出,原本舒缓的曲子此刻进入激进的一章。 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鱼儿好似被大手捞出水面,以尾巴拼命拍打水岸,作出垂死挣扎。 水流沿着浴缸边沿顺流而下,形成一帘透明的瀑布。 瀑布里面,藏着人类最初的伊甸园。 深夜,山间虫鸣喧嚣,陆晏璋把沈婵打横放到床上,长发沿着床边垂下,自己坐在地板上拿吹风机慢慢地吹。 “睡吧宝贝儿。” 头发吹干,虫鸣更盛了。拉上窗帘,陆晏璋轻轻走出卧室。 “老板,”司机兼保镖阿ben早已等候多时,“陷害沈小姐的人在泰国扎塔找到了。我们的人刚刚把他带回来。” “出海。”陆晏璋面无表情。 捕鱼船深夜开进公海,船舱里,陆晏璋一身墨色高级西装,袖扣是海妖的形状。 “自己说还是在海里游一圈再上来说?” “嘁!说什么啊!老子干的事儿多了!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个臭渔夫!c市财神爷是我本家!惹了我,分分钟叫你们破产!”瘦高个吓的都快尿裤子了,可嘴巴依旧嚣张。 “带他去游一圈。”陆晏璋接过阿ben递过来的雪茄,懒得跟他开口。他有些后悔自己出来,把沈婵留在了家里。万一夜里口渴怎么办? 两个马仔接到指示后,一个利落地拿刀在他四肢分别割开一寸长的口子,另一个拿起氧气瓶、防咬面具,给他戴上。 瘦高个猖狂的表情几乎马上变了。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别乱来!你们绑票的撕了票还指望拿到钱吗?” “嘭!”一个马仔一拳抡在瘦高个脸上。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可没打算绑票,你把陷害沈小姐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还能死得痛快点!” “你,你是沈婵那个姘头?” 第49章 新居 瘦高个曾经听严子怡提起过沈婵的姘头,口气颇为忌惮。 陆晏璋似乎嫌他聒噪,捏着雪茄的手不耐烦地冲马仔摆了摆。 两个马仔扛起瘦高个走到外面甲板上。瘦高个四肢流着血,手腕被缆绳牢牢捆着,缆绳另一端,马仔正把它套进船尾栏杆,顺手打了个死结。 仔细检查过氧气瓶和防咬面具没问题,马仔扛起瘦高个。 “别!别!我说!扑通!”话没说完,男人就像一截子木头被投进了茫茫深海。 瘦高个带着防咬面具和氧气瓶,腿脚在海里划出四条细长的红线。 渔船继续开往深海。无风五月的夜,海面上平静安宁。水下,血腥味缓缓弥漫,很快,附近一条银色鲨鱼首先朝瘦高个游来。 船尾缆绳开始大幅度摇动,马仔开始数秒。 10、9、8、7、6、5、4、3、2、1。 “哗啦!” “哗啦!”冷水扑在脸上,沈婵感觉舒服多了。 陆晏璋该是健身去了。沈婵想着,拉开窗帘,窗外是寂静的深山,玻璃上倒映着她略显苍白的影子。 摸摸小腹,沈婵拿了条披肩推开了隔壁书房的门。 抽出陆晏璋准备的藏香,想了想,保险起见又放了回去。 铺开笔墨纸砚,清晨的墨香淡淡的,让沈婵安心。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书房的门开着,不知什么时候,陆晏璋已经站在门首,不言不语,只是靠着门看着她。 这样瘦弱的女子,从哪里生出的安抚他灵魂的力量? “你来了怎么也不说话?专门伺机吓唬人?”沈婵写完最后一句,把笔放进笔洗,抬起了头。 那被秋水洗过的无比干净的眸子,此刻让陆晏璋不敢正视。 “厨房知道你做早课,专门做了你爱吃的肉燕。” 手,洗过很多遍,牵起沈婵的小手时陆晏璋还是觉得自己脏。 瘦高个生前最后一句话仿佛魔音在他耳朵边绕啊绕“我老婆肚子里还有孩子,放过我吧!” “你怎么了?”沈婵发现陆晏璋的心不在焉。 “没什么,健身有些累。呆会儿抱着你再睡一下就好了。” 沈婵低头浅浅笑着,这个看上去不可一世的傲慢无比的男人,居然在仆人面前表露出对她的依赖。 沈婵是在鸟鸣声中再次睁开眼睛的。山间的晨光被染成了绿色,带着金丝纤维一缕一缕飘洒到床上。 右手被大手握着,她左手放在小腹上,没了起床的心思。 一个人可以这样幸福吗? 沈婵从不喜欢看圆月,因为月圆意味着月缺的开始。 躺在床上,拿枕头垫高脖子,沈婵视线在房间里慢慢游走。 跟她家里床一样大的棕色沙发,原木色酒柜,林风眠的《风静》图,半人高的汝窑瓷瓶,新鲜的红玫瑰,鼠尾绿色梳妆台,台上一大堆她从没用过,后来也不打算用的瓶瓶罐罐。 视线转了一圈,落在床头柜水杯上。 恒温加热的水杯,却取了一个奇怪的名字:裂帛。 沈婵渴了。 她用力收缩小手,想从大手里抽出来。陆晏璋却忽然睁开眼,一瞬间眼中射出冰冷恶毒的光。 “你醒了?我想去喝水。”沈婵没有留意,自顾自地要下床拿杯子。 陆晏璋缓缓闭上眼,一个深呼吸坐起身。 “坐着,我去。” 陆晏璋长腿跨过沈婵身体只一步就拿回了水杯。 “为什么叫裂帛?”温水带着山泉特有的甘甜。 “一个朋友自己烧的,没什么意思。”陆晏璋坐在床边,肩膀给沈婵靠着看她喝水。 “我也渴了。”就着沈婵喝剩的半杯水,陆晏璋仰脖喝光。 “今天晚上去秦氏晚宴,白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马医生下午才来。” “我就想呆在这里,晒晒太阳、爬爬山。” “你高兴就好。”陆晏璋大手拿过床边的发绳,给沈婵扎起头发。 “你扎头发技术不错。” “小时候给许泠扎过,她经常帮我打欺负我的白人男孩,也经常被打。打完头发乱了,总要我给她梳头。” “你们是青梅竹马,怎么后来又分手了呢?”沈婵心底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好奇。 “我、许泠、杨临风三个都是唐人街一起长大的。许泠家开餐厅能吃饱,杨临风是孤儿,从小在凤姐们家里轮流吃住。” “你呢?” “我跟母亲一起。我母亲也是个凤姐。”陆晏璋口气平淡,好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沈婵低下头,仿佛她不该问这个问题。陆晏璋的手指有些粗糙,大拇指和食指间有个明显的茧子。 “对不起。”沈婵揉着那茧子声音越来越小。 陆晏璋长臂伸到沈婵腋下,另一只胳膊伸进腿弯,稍一用力,沈婵就被放进了陆晏璋怀里。 像母亲怀抱着婴儿。 “都过去了。”陆晏璋看进沈婵眼里,那里有他现在的影子。一个身高力大,足以保护他女人和孩子的男人的影子。 “我们出去晒太阳吧!地主爷!带我转转你的超级大院子!”沈婵说着跳下陆晏璋膝盖,拉起他的胳膊。 “慢点,下次不许这样跳。”陆晏璋紧张地看看沈婵的小腹。 “你一定是个好父亲!” “对了,前天在学校,我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他们问我最近有没有再见过那个寄存大提琴的家伙。也不知道最后警察能不能抓到他。” 两人牵手在草坪上散步,城堡正门前,喷泉哗啦啦地闪着彩色的光点。 “放宽心,他不会再骚扰你了。” “你怎么那么肯定?” “警察不是在找他嘛!他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自投罗网。”陆晏璋盯着远山自圆其说。 “逃走了?不可能!他证件都没收了,逃出去怎么生活?” “你们收了我几十万连个人都看不住,还钱!” 此刻严子怡刚收到泰国酒吧老板打来的电话。周末她父亲陪母亲做护理挑衣服,晚上要以秦野亲家的身份出席宴会。客厅里空荡荡的,严子怡接电话的声音不自觉抬高了许多。 “谁逃走了,他欠你钱?哥哥帮你找回来!”秦骁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严子怡吓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第50章 爆雷 “没什么,一个穷朋友,打牌输了钱被扣下了。借给他的钱我就当喂了狗。” 严子怡说得严丝合缝,她自己差点都信了。 秦骁看着严子怡的脸,一双桃花眼自带风流,纵是无情也醉人。 “骁哥哥,爸妈不在家。”严子怡拉起秦骁的手。 “骚货。” 秦骁口中骂着,一把扛起严子怡,大步走向楼梯。 严子怡头朝下,也不害怕,直勾勾盯着秦骁领子里的胸肌看。 秦骁迈上最后一极台阶后,严子怡已经把秦骁的衬衣扣子全部解开了。 柔弱无骨的手摸着两块漂亮的肌肉,绿豆大小的圆点好像两个黑芝麻粒。 “就知道给哥哥拱火。”秦骁站稳放下严子怡,另一只手已经把衬衣脱了。 整个二楼都是严子怡的地方,没有她的吩咐佣人们从不敢擅自上来。 严子怡涂了红色甲油的手拉着秦骁的黑腰带,后退着撞开卧室房门。 “我还是个优秀的当消防员。” “骁哥哥你坐,我给你准备了出院礼物。”严子怡神神秘秘地把秦骁按在沙发上。自己闪身进了里面套间。 秦骁照单全收,看严子怡的背影消失,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查上午严子怡的通话记录。 信息发出,顺手删除痕迹。 正打算开一局赛车游戏,只听套间门口传来娇滴滴的一声“骁哥哥”。 秦骁抬起头,桃花眼瞬间眯了起来。 严子怡穿了一套紧身白色护士服、红色高跟鞋。只见她双手扶着门板,手上拿着一个仿真注射器。上半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左腿抬起,白色短裙下穿一条黑丝袜,袜口系着白色蕾丝蝴蝶结。正歪头脉脉含情地望着秦骁。 秦骁喉结滚了两滚,眼看严子怡红色高跟鞋走到近前。 高跟鞋抵着秦骁前胸,严子怡稍一用力,秦骁配合着躺在了沙发靠背上。 渐渐沸腾的火燃烧着两人之间的空气。秦骁刚想伸出手,严子怡却闪身躲开,抬腿放到秦骁脸前。 “咬开丝带,才能进行下一步。” 秦骁眉间闪过一丝邪魅的笑。 丝带绕了好几层,秦骁使出浑身解数,只剩最后一个扣,却突然仰头放弃了。 “骁哥哥!”严子怡气得嘟起了嘴。 秦骁一把拉过严子怡的细腰,大手一扯,白袜连着蕾丝应声落地。 “过关了?” “过了第一关,还有。” 严子怡话还没说完,就听秦骁大手拍在严子怡屁股上,随即人压下来, “你玩儿老子!” 沙发不够宽,地毯却很软。不一会儿,沙发上传来扑通的声响,两人滚在了地毯上。 一楼厨房,顶灯不停地摇摇晃晃,早早买菜回来的厨娘分了神、险些切到手指。 正要离开厨房,头顶上动静忽然停了。 助理的电话火急火燎地打进来时,秦骁正玩儿到兴头上。 他按下手机通话键,面色稍显不耐烦。 严子怡却不愿意两人重烧冷灶,于是推倒秦骁。 严子怡越来越快,秦骁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秦骁声调突然升高,猛地从地毯上坐了起来。 “啊!” 严子怡一声惊呼双臂缠住了秦骁的腰。 “之前下属举报他,只是分脏不均,现在他应该是携款逃跑了。当地很多百姓取不出钱,已经开始陆续报警。我们的公关昨天收到警方问询,连夜做了危机处理。” “昨晚为什么不上报?”秦骁怒火中烧。 “具体金额没有出来。”助理的话全无底气。 “通知其他董事,半小时后会议室见。” 严子怡多少听到了手机里的话,赶忙起身给秦骁穿衣。 “严重吗?”严子怡一边给秦骁系扣子一边问。 “具体听完报告才知道,对了,”秦骁走到门口,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递给严子怡,“晚上穿漂亮点,你们不用等我,堂皇居见。” 男人穿戴整齐,大步流星离开了严宅。 秦氏顶层会议室内,股东个个眉头紧皱。 一个月前,下面地产分公司实名举报高层贪污,彼时秦骁正盘算着去美国借债,其他股东则各个心怀鬼胎,想趁着集团新老交替之际浑水摸鱼。 谁都没想到,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高层贪污案居然变成连累整个地产公司的黑天鹅。 “挪用的总金额是多少?”秦骁把一直捏在手指上的烟掰断,开了口。 “目前有记录的一亿三千万,非法集资二十个亿。”分公司负责人抹着额头的汗,战战兢兢地说。 “挪用一个多亿,为什么现在才上报?” “他之前动用储备金很谨慎,我们没有发现。一个月前被举报贪污,总公司只是勒令他归还钱款、降级处理。谁知道这小子突然动了用储备金放贷的念头。下面公司高层几乎全部被拉下了水。消息根本传不出来。” 秦骁感到了莫大的讽刺,他上任以来,到处化缘,拆了东墙补西墙。可他的下属居然不声不响地把墙推倒了! “我们的流动资金都分散在各个领域,这一时半会儿。”看到秦骁眼光落到自己身上,财务吞吞吐吐地说。 “总公司储备金能调出多少?”秦骁再次发问。 “最多一个亿。”财务额头也渗出汗珠。 “我们纺织这块儿利润一向薄,不拖总公司的后腿已经算是对得起大伙了。”秦飞先撇开自己,免得侄子盯上他的腰包。 “电竞和线上商城从来都是赔本赚吆喝。”秦鹏说得轻轻松松,虽然他自己不信,他也知道秦骁不信。可谁有证据? “食品”韩昭还没说完,秦骁就抬手制止了他。 墙倒众人推。 “先拿出储备金的一半,分批次发放,堵住百姓和媒体的嘴。” “消息锁死,哪个透露出去,卷铺盖走人。” 秦骁心里一团乱麻,此时能想到的也不过是这些了。 他要赶回老宅向秦野搬救兵。 “私人企业家联合会有一个专项基金。”秦骁走进老宅后花园时,秦野正背对着他拿园艺剪刀修建盆栽。 “盆栽尚且要修剪,何况是个大公司,鱼龙混杂,出问题是检验人性最好的方式。人为财死嘛!” 秦骁一句话没说,低着头站在花房门口。 “怎么,这就蔫儿了?” 第51章 夜宴 分公司高管欺上瞒下,可恶!”秦骁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才敢释放出来。 “他为什么敢拉所有高层下水、动用储备金放贷?因为法不责众。这个高管一点小聪明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让我抓住活活剐了他!”秦骁气得七窍生烟。 “抓他之前,先要保证公司能活下去。晚上打起精神。” 入夜后的堂皇居果然富丽堂皇。 为迎接这次晚宴,酒店门口早已戒严,安保增加了三倍,门口泊车的小哥都特意换上了新式门童制服。一时间,香车宝马,说不尽的繁华。 沈婵挽着陆晏璋的手姗姗来迟。在门口脱下外套,侍者做好标记,然后90度弯腰,态度恭敬无比。 两人穿同色系蓝色天鹅绒礼服。沈婵高贵出尘,陆晏璋卓尔不群。 进门后两人很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时间,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举着酒杯趋炎附势而来。 侍者端着红酒托盘殷勤点头问好。 陆晏璋放一卷小费在侍者口袋里,用刚好让围拢过来的人听见的音量说:“我女朋友有身孕,不易饮酒。麻烦给她来一杯热牛奶。” 人群涌向陆晏璋,先生们的寒暄语立刻由天气变为:“恭喜陆老板喜得贵子!”“陆先生好福气要当爸爸了!”“陆先生这么优秀,孩子将来一定也是人中龙凤!” 太太们围着沈婵,盯着她平坦的肚子打着包票:“陆太太这一胎一定是男孩!”“看陆太太的皮肤就知道,一定是男孩子。怀着男孩,妈妈皮肤容易变好!”“陆先生这么厉害,将来陆太太一举得男,少不得陆先生要把陆太太宠上天啦!” 正当众人马屁拍得欢时,宴会的东道主秦野父子也循声赶来。 听闻沈婵怀孕,秦骁脚下一顿,随即步履如常。 “欢迎陆先生,这是家父。父亲,这是黑石资本总裁陆晏璋先生。”秦骁脸上套着职业性的笑容,说着公式化的寒暄语。 以前,他总不屑一顾的事情,现在做得比谁都好。 “久仰陆先生大名!今日光临寒舍,秦氏蓬荜生辉!”秦野已近耳顺之年,依旧人高马大、精神矍铄。 他自讨阅人无数,但面对眼前的年轻人,仍然感觉迷雾重重。于是一边跟陆晏璋寒暄,一边用那如炬的慧眼,不断打量着陆晏璋。 “秦先生大名更是飘洋过海,陆某在华尔街亦有耳闻。” 陆晏璋少年时演练过无数个见到秦野的场景,唯一没有练习过这一种:生意场上虚情假意的寒暄。 “陆先生看着面熟,敢问祖籍是?说不定我们还是老乡。”秦野总想拨开迷雾,这个年轻人对他产生了无可名状的吸引力。 “c市。我跟秦先生确实是老乡。” “荣幸荣幸,我们c市英才辈出,陆先生在华尔街叱诧风云,前几日犬子去纽约没有拜访陆先生,当真失礼。” 原来是c市人。 “您客气了。我跟秦少爷不过是点头之交。” “哈哈!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陆先生是c市青年的翘楚,犬子还要多像陆先生学习呀!” 正说着,秦野回头给秦骁使眼色,秦骁正低着头跟沈婵聊天。 “阿婵要当妈妈了。”秦骁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才查出没几天。”沈婵话语平静。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阿婵你幸福。”秦骁声音越来越低。 “谢。” 沈婵一句谢谢还没说完,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清晰的女声:“恭喜沈小姐要当妈妈了!”严子怡远远的端着酒杯、胸前戴着秦骁送的红宝石项链,花枝招展地朝他们走来。 太太们看到严子怡自觉分开一条路,面对一群拜高踩低的势利眼,严子怡泰然自若地走进沈婵,拉着她的手,热情万分。 “沈小姐到了日子可要通知大家,我一定去沾沾喜气。跟骁哥这么久肚子就是没有动静。”严子怡看向沈婵的肚子,眼神中流露出了难得真实的情绪——羡慕、嫉妒。只是那点真实转瞬即逝。 “儿女都是缘分,急不得。”沈婵不擅长这些心口不一的应付场面,不动声色地从严子怡手中抽出她的手,喝了一口热牛奶。 牛奶有股腥味,沈婵忽然觉得想吐。 “我失陪一下。”沈婵捂着嘴巴,严子怡低头轻声关切地问:“陆太太不舒服?北门有个小花园清净一些。我带你去吧!”太太们都带着过来人的表情赶紧让开一条路。 “不用了,不打扰各位了。” 沈婵朝陆晏璋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正和秦骁聊着天。算了,自己找个清清静静的地方歇歇脚。 一楼大厅有四个出入口。分别是供客人们进出的南门,让侍者进出的西门,供司机、仆人、助理们休息的东门偏厅,还有酒会结束后供客人打牌游泳的北门。其中,北门直通后花园,那里花树繁茂,幽静宜人。 沈婵端着牛奶在大厅角落里喝完,看看还在包围圈中的陆晏璋,独自踱着步子走向了北门。 身后的喧嚣越来越淡,沈婵做了个深呼吸,眼睛不由自主地被碧绿色的游泳池吸引了。 泳池里,倒映着几支红梅,他们倚着后花园的院墙,探头探脑地正往这边瞧热闹。 果然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沈婵一高兴,便弯腰俯身要去水中捞那花影。 忽然,背后猛地传来一股大力,沈婵只觉身下一个不稳。 “噗通!”沈婵栽进了水里。 “救命啊!救命!” 沈婵本能地把头从水底钻出,大声呼救。那呼救声还没有传到大厅,就被嘈杂的人声、音乐声掩盖了。 沈婵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整个人都失去了着力点,她只能边呼救,边昂着头凭借本能胡乱挥舞着四肢。 泳池深2米,沈婵只感觉腿脚像踢打在棉花上、吸饱了水,身体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 渐渐的嗓子哑了,手臂累了,好想睡觉啊。 念头一起,蓝色天鹅绒包裹的手臂开始慢慢下垂,缓缓沉入水底。接着,白天鹅般的颈子也被池水无声吞没。 快没有办法呼吸了。红梅的影子映在沈婵苍白的脸上。一股从没有过的来自死亡的恐惧沉默地紧紧地抓住了她。 宝宝,对不起,还没来得及带你看看这个世界。 池水淹没了沈婵最后一缕头发 第52章 请罪 忽然耳边仿佛传来嘈杂的尖叫声,接着 “噗通!噗通!”只见两个矫健的身影一前一后跃入泳池,沈婵几乎马上被男人从水底托举上岸。 围观的人群早已拨打了120。身穿白大褂的酒店医生一路小跑赶到现场,一个疏散人群确保空气流通;另一个猛拍沈婵的肩膀,见她意识昏迷,马上把她的脸歪向一侧,清空口鼻,吹气、按压,再吹气、再按压,手法专业、有条不紊。 人群安静得可怕。陆晏璋浑身湿淋淋垂首坐在岸边,他闭着眼、脑子里纷纷扰扰,心底兵荒马乱。 “陆先生!陆先生!陆太太恢复呼吸了!”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谁拍着陆晏璋的手臂大声喊道。 陆晏璋猛地清醒过来,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沈婵。笼罩在眼底的灰败渐渐褪去,泛起了点点生机。 “让一下!让一下!”急救车拉着警笛停在北门花园外,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急救医生放下担架,试图抬起沈婵。 陆晏璋却猛地推开医生,好像护崽的母狼,目露凶光。医生也被男人气势震慑、一时愣在原地。只见陆晏璋长臂温柔地抱起沈婵、放在担架上。嘴角到底尝到了咸湿的味道。 急救医生在前,陆晏璋在后,秦野抓住秦骁的手沉默地摇了摇头。 秦骁甩开父亲的手,大步转身离开了后院。 虽然酒店医生急救措施到位,但由于沈婵处于妊娠初期,溺水后肺部感染导致了持续发烧,还是进了icu。 陆晏璋一直守在icu门口,人不人、鬼不鬼。助理几次想要上去劝阻,都被杨临风阻止了。 他太了解陆晏璋了。十岁那年,他的母亲被客人虐待住进唐人街医院,他就一直守在门口,不吃、不喝、也不说话。那时候他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身体还没有医院的门把手高。可他硬是一直惦着脚,紧紧抓着门把手,努力伸长了脖子往窗户里望着。直到凌晨饿昏了过去,才被杨临风背进了许泠家的餐馆。 三天后,沈婵退烧转入特护病房,陆晏璋仿佛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彻底还了阳。 三天时间,秦野用自己剩余的股票份额做抵押,从私人企业家联合会手中,借走1个亿,暂时分批次偿还地产公司非法集资的债务。 同时他雇佣了私人侦探调查陆晏璋在c市的底细。谁知道,侦探第二天就面见秦野,把首付还给了他。 “有钱不赚?”秦野第一次被私家侦探拒绝。 “赚了钱也要有命花。这个人我们道上惹不起。实话撂给您,在c市,您挖不到他的底。” 秦野脑中又一次闪过陆晏璋的眼,自从三天前见过他,那双眼就不定时在脑中闪回。 一定有什么被忽略的事横亘在他的记忆之门前,使他想推开那道生锈的门页,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给您提个醒,您可以去华尔街打听一下,但千万别自作聪明去调查他。这个人,吃骨头不吐渣。” 侦探言尽于此,朝秦野点点头起身告辞。 第三天,秦野就叫酒店经理强行打开了秦骁房间的锁。 秦骁那天从人群中离去后,第一时间调了监控,不是酒店泳池的监控,而是他藏在严子怡红宝石项链里的纳米窃听器。 秦骁把自己关在房间,喝了三天酒。 看着散落一地的酒瓶,秦野怒火中烧,抡起巴掌结结实实甩在秦骁脸上。 “不中用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你想喝死自己?”秦野老了,尽管用了全力,面前的儿子却丝毫未动。 “沈婵怀着别人的种也值得你这样寻死?公司不要了?爹妈不要了?”秦野的声音开始颤抖,自己抵押贷款、孤注一掷拯救公司的时候,他的儿子却在酒店里为了一个女人醉生梦死! “爸,我没用,是我害了沈婵。”秦骁的嗓音已经被酒精烧的变了形。 这声音钻进秦野的耳朵,变成一把钝刀子,直往他心尖上摩。 “沈婵没死,刚接到消息,她已经转入加护病房,收拾一下去医院,别给我丢人!” 秦骁的眼珠忽然活泛起来,他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双膝跪地抱着父亲的腰:“爸,我想保住公司,想抢回沈婵,求您帮帮我!爸,我什么都听您的!” 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最挫败? 朝另一个男人——自己的父亲下跪认输的时候。 秦骁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也想学韩信,忍辱负重;想学父亲,独霸一方。可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个月,却处处受股东掣肘、被高层欺瞒。 如今,明知道心爱的女人被严子怡陷害,自己却无法替她报仇! 不知过了多久,秦野的手落在了秦骁胳膊上。 “阿骁,男人要学会堂堂正正站着,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儿,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不许下跪。给我起来。” 秦野强忍着胸口的闷疼,拉起儿子,拍拍他的肩,柔声道:“去吧,洗个澡,刮刮胡子。” 护士把百合花插进广口瓶,颇有眼力的走出了特护病房。 “陆先生,我带犬子来负荆请罪。”秦野边说,边打开手机监控画面递给陆晏璋。 “这小子是我们新招的酒水工。当天运完货混进大厅想顺手牵羊。据他说、大厅里人多不方便下手,就盯上了泳池边落单的陆太太。他本来只想抢走陆太太后背上的东珠。” 陆晏璋看着监控画面的脸越来越阴沉,最后摁灭手机,抬起头盯着秦野,秦野心中一震,有什么忽然划过脑海,转瞬即逝。 “怎么处置?”真实情绪只流露几秒,男人就换上了往日矜贵傲慢、甚至冷酷无情的面具。 “当然听凭陆先生裁决。我们酒店愧对陆先生,不敢报警。” 秦野身段放的低,陆晏璋却不打算放过他们。 “人我不要。陆太太在医院呆一天,你们给我带一件他身上的物件儿。三天了,先挖他一对招子,剁他一根手指。” 陆晏璋语气平常,秦野也不动声色。 双方沉默着。秦野知道,这尊佛没那么好打发。 “酒店存在安全漏洞,你们想申请破产保护还是我强行收购。” “酒店开了三十几年,陆先生想要入主,我们欢迎。百分之30怎么样?” 秦野早想到狮子会大开口,憋着火,低声下气地商量。 “那就没得商量了。”陆晏璋抬手做出送客的姿势。 “陆先生,风水轮流转。十年前我春风得意的时候,你还在唐人街上学呢吧。令慈没教过你得饶人处且绕人?” “家母老早被迫流亡海外,温饱尚且不能顾,饶人?我陆晏璋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第53章 噩梦 陆晏璋盯着秦野的眼,字字铿锵,落地成谶。有那么一秒种,他渴望从对方眼底看到慈悲甚至怜悯的微光,可秦野那双如炬的眼睛跟他的人一样,自私、冷漠到底。 “我们申请破产保护。”秦骁突然开了口。声音嘶哑暗沉。“我们没保护好沈小姐的安全,自认没脸再经营酒店。资产重组时还希望能跟陆先生讨教。” 沈婵在床上输液,一直睡得安详,秦骁悬了三天的心终于落回腔子。 “客气了。再会。”陆晏璋没想到秦骁会向他服软,他老子刚才反而失了方寸。 车子开出医院地下车库,秦野吩咐司机去便利店买瓶水。 “爸,你怎么了?”秦骁审视着父亲有些蜡黄的脸。 “清静一下。”秦野头靠着椅背,看向灰扑扑的冬日街头。 “爸,您一直跟我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事缓则圆。”秦骁不明白父亲在病房跟陆晏璋硬碰硬的原因。 “堂皇居,比你年龄还要大,是你老子我事业起步的地方。”秦野没回头,盯着地面上一张破广告纸,看它忽上忽下,随风翻飞,半点不由自己。 沈婵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水中完全失去了控制,像一截木头,被波浪冲得忽上忽下,由不得自己。 她想叫,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想挥舞双手求救,手臂却传来一阵阵刺痛。 忽然身下的水越涨越高,眼看就要没过头顶了。 “啊!” 沈婵睁开了眼! 手臂被轻轻捏着,耳边传来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栀子,别怕。” 模模糊糊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淡淡的花香,眼睛再一眨,是陆晏璋线条硬朗的脸。 沈婵的眼泪几乎一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她从被子下伸出胳膊拉过陆晏璋的手、放在小腹位置,几乎不敢开口问那个小生命的死活。 “他跟你一样,很安全。”陆晏璋强忍着鼻头酸涩,低声安慰沈婵。 胳膊上卸了力,沈婵闭上眼。不一会儿,她抬手擦掉鬓角的湿润、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只说了一句:“我想吃饭。” 一个母亲宁愿自己饿着,也无论如何不会饿着孩子。 病号餐滋味寡淡,沈婵还是一口不剩地吃完了。 “你知道是谁吗?”沈婵背靠床沿,半坐着盯着陆晏璋。 “知道。我会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 阿ben早在医生抢救沈婵时就拿到了酒店监控的原始数据。 严子怡的生死只在陆晏璋一念之间。 “学校那边已经请了病假,我去跟医生沟通,今天就带你们回家。” 沈婵没了往日的倔强,只温顺地点头。 护士手中捧着红玫瑰,正要把百合花从广口瓶里拿出来换掉。 “花好好的,不要扔。” “是您先生吩咐的。”特护病房的护士个个长的赏心悦目,让人宾至如归。 “谁送来的?”住进602后,陆晏璋一直一天一束红玫瑰,从没有变过。 “是秦氏董事长父子。”大名鼎鼎的秦少爷无人不识。 “扔了吧。”沈婵口气淡淡的,花朵无辜,可她的孩子又何辜? 酒吧被诬陷藏违禁品,泳池边差点被谋财害命,沈婵不相信自己这些都是巧合。 拿出手机,沈婵查到了分管警局的值班电话。 一番问寻之后,对方告诉她,嫌疑人还在抓捕中,还让沈婵有任何线索都可以提供给警方。 警方这条线索走不通。 沈婵摁灭手机,闭上眼,努力回忆几天前酒店里所有的细节,她要抽丝剥茧,自己找出真凶。 一张张脸从脑海中闪过,每一个人说过的话都被回放一遍,突然,停! “陆太太不舒服?北门有个小花园清净一些。我带你去吧!” “北门,小花园。” 严子怡为什么要低声给沈婵暗示这个地方?小花园和北门之间正好是那个出事的游泳池。 沈婵心底打着股,眉头紧紧皱着。是巧合?还是严子怡预谋好的? “在想什么?” 陆晏璋走进沈婵,大手抚平她眉宇间的纹路。 “别担心,孩子和你都很安全。呆会儿医生会过来评估一下,没有问题下午我们就回家治疗。”大手把沈婵的小手放进手心握着,陆晏璋明显感到沈婵精神不济。他只当沈婵累了,起身弯腰放下靠枕,把沈婵放平。 “再睡一会儿。我出去一趟,护士在外间,门口有保镖,栀子,别怕。”陆晏璋说完在沈婵额头落了一个热热的吻。 门外,保镖提着一个保温箱站在陆晏璋身侧,箱子打开,冰块上放着两颗眼球、一根手指。 “拿回云起喂狗。让保镖在这里住满七天。陆太太出院的消息不许外泄。” 杨临风的保姆煮了墨鱼粥,陆晏璋很给面子,喝了满满一碗。 “说吧,怎么舍得你家栀子自己来我这里了?” “有个事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陆晏璋拿餐巾擦着嘴巴,慢条斯理地说。 “怎么,让我施美男计?”杨临风看陆晏璋刚刚喝得有滋有味,自己也盛了一碗喝。墨鱼丝毫不腥,很有嚼劲。 “猜对了。” “噗!”一口粥还没咽下,全吐在餐桌上了。 “谢谢你看得起我!”杨临风气呼呼地看着陆晏璋,“谁啊?用得着我这等美色上场?” 杨临风的手机提示音想起。 点开屏幕,一张高清图片映入眼帘。 “周小满,原来c市有名的夜场交际花,花名‘团子’,现在独自在港城带着一个五岁男孩。严存跟的种。” “啧啧!不错。”杨临风盯着照片,舌头禁不住舔着嘴唇。“严存根那老家伙用什么降住的这个尤物?” 只见图上女人脸似满月,身材圆润,三围傲人。特别是一身糯米似的白腻腻的皮肤,更让男人垂涎三尺。 “无非是钱,还有药。你用不到药,只要想办法拿到他捞钱的证据就行。” “这种尤物,我不亏。你赶紧回去吧,看你那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回去晚了沈婵一掉眼泪、我这小命不保啊!”杨临风打趣道。 陆晏璋看了杨临风一眼,也只有在杨临风面前他才可以把对沈婵的依恋毫无防备地挂到脸上。 医生们会诊完毕,一致同意沈婵可以回家由家庭医生继续治疗。 实际上,c市就一家省级医院,医院里特护病房也就顶层一层。这位患者一个人住院,一整层都是黑衣黑裤不苟言笑的保镖。其他患者和医护人员都敢怒不敢言。 第54章 探病 云起的草坪显然刚刚修剪过,沈婵坐在车里,远远就闻到了草叶发出的青涩的香。 沈婵摸着小腹,眼睛里铺满了醉人的绿。那是让人平静的力量。 卧病在床的日子,早课不得不中断了。 沈婵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医生谨慎、护士妥帖、仆人进出都踮着脚生怕发出一点异动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经。 每天凌晨,沈婵依旧会做噩梦,只是她的梦越来越短暂,尖叫之后,自己就不自觉地睡着了。 而每次、陆晏璋都拉着她的手,仿佛被梦魇镇住的是自己。 溺水后遗症之一,慢慢调养会好的。家庭医生几次三番跟老板解释。 就在沈婵看完四本书,听完几乎一半胎教音乐,无聊得要发霉的一天,收到了何欢的电话。 “我听说你生病住院了?”何欢在外面,背景音很嘈杂。 “出院了。在家,你来看看我吧。”沈婵说得可怜兮兮。 “沈婵,阿姨让你戴的红珊瑚你戴着吗?怎么回事儿你。三天两头不太平。身体好了我带你去庙里拜拜。” 何欢忽然变得婆婆妈妈。 “戴着呢。我在云起,你中午过来吃饭吧。地址发给你。” 何欢刚刚演出完毕,正好可以休息几天。拿着手机就要去找沈婵。可转念一想还是叫上了哥哥何弦。 何弦正在筹备新年音乐会,忙得不可开交。听完何欢的话,提前一个小时结束了排练。 “午饭就不吃了,病人要多休息。”何欢说着把一个长方形盒子放进大衣口袋打开了车门。” “沈婵都快闲的长毛了。要不我在那吃饭,你下午回去排练。”何欢说。 “别打扰她。”何弦开着车还不放心。 “婆婆妈妈的,还惦记着人家,你去跟陆晏璋抢啊!沈婵还没结婚呢。”何欢看不惯哥哥的闷骚样。 “你不懂。”何弦闭嘴一路无话。 “不懂什么,就是闷骚还不承认!”何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哥哥的侧脸说。 “刚刚忘了说,大欢儿,车子停在门口,你跟着仆人走就可以了。”何欢点开沈婵发的语音。 “跟着仆人?我还能迷路?”何欢回复一条,闭着眼睛准备会周公,每次演出回来她都要跟团里同事去吃喝玩乐一通,熬大夜那是家常便饭。这次难得有哥哥当司机,抓紧补觉,晚上还有男模大趴等着。 下车、验身份、换车,一路上何欢企图跟看上去酷酷的司机搭讪,可人家只是点到为止。 尽管做了心里准备,看见云起南麓的城堡时,何欢还是目瞪口呆了半晌。直到何弦在她脑袋旁打了个响指,她才如梦初醒。 身穿燕尾服的李叔笑容可掬地在门前引路。“沈小姐老早就说有贵客要来,厨房备好了午宴,待会儿还请两位不要嫌弃、在云起跟沈小姐共进午餐。” “不嫌弃,不嫌弃。我来了就没打算出去吃午饭。”何欢一路东张西望,那些挂毯、瓷器、油画、看不出真假。 何弦只是沉默着。 走上螺旋式楼梯,整个二层无比安静。管家立在两人面前,微笑着说:“两位是沈小姐挚友,我就不瞒着了。沈小姐最近睡眠不好,不喜欢吵闹。还请两位不要跟沈小姐讲刺激性的话题。” 李叔看着何欢笑的和善。 “没问题,您放心吧。”何欢后知后觉,大咧咧地拍着胸脯保证。 何欢今天穿了黑色毛呢长裙,配大红色飞行夹克,黑色贝雷帽,看上去英姿飒爽。 李叔点点头、又冲那个一头卷发、看上去气质颇为阴柔的男人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到管家走下楼梯,何欢突然脱下飞行夹克,露出胳膊上崭新的纹身。 “怎么样,呆会儿给阿婵看看,让她也纹一个。”何欢不无得意的说。 “你来探病不带礼物?”何弦才发现何欢居然空着手。 “什么礼物,我就是栀子最需要的礼物!瞧瞧这里,跟个冷宫一样,人毛都没一个。” 正说着话,两人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白色围裙的少女。少女冲他们半鞠躬,伸出右臂轻声细语地说:“太太刚刚打完点滴,现在在会客厅等两位,请跟我来。” 少女蓝衣黑裤,脚上一双黑皮鞋,样式普通,只在脚踝位置顺着皮革纹理绣了一朵风铃花。何欢眼尖,一下看出那是意大利一个小众品牌,不上门店销售。 她在威尼斯演出时当地朋友带她专门去店里订做过。据那位朋友说他们家的手工皮鞋每一双都有独特的名字和印记,世界上只此一双。因为每一张皮子、每一个师傅的状态每天都不同。 当时何欢听的云山雾罩,直到一个月后穿上那双酒红色皮靴她才明白朋友话的意义。如果说那是一双鞋,不如说那是自己的第二层皮肤。 陆晏璋到底什么来头? 何欢正纳闷,忽然眼前一片开阔。少女不知去哪里了,沈婵正站在会客厅门口、眼里含着欣喜的光瞧着她。 “你总算来了。再不来闷死我了。”沈婵拉着何弦的手不松开。看到何弦跟在身后,她稍微一愣,马上点头说:“给何大哥添麻烦了。你年底应该很忙吧。” 沈婵以为何欢宿醉不敢开车,所以押何弦来当司机。 “不麻烦,你好些了吗?”何弦边走边用余光打量沈婵。 虽然精神有些萎靡,但脸上好像胖了些。有那么点珠圆玉润的感觉了。 “这是给你的礼物。刚好朋友送的,你解解闷。”何弦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盒子递给沈婵。 “谢谢何大哥,其实你们能来就好,这里比较偏僻,还怕你们嫌路途远呢。” 沈婵笑着,打开了盒子,白色细绢铺底,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香槟色口琴。精致小巧,闪闪发光。 “很漂亮。谢谢何大哥。”沈婵浓白的脸上再次露出真诚的笑。 “口琴不需要太多技巧,只需要乐谱。还能增加肺活量。”何弦说得一本正经。 “大哥对我都没有对你心细!哼!”何欢心直口快。 “你们喝什么?呆会儿一起吃午饭好吗?我自己吃没什么胃口。” 沈婵岔开话题。 “我还是黑咖啡,双份奶双份糖。他嘛,不加奶不加糖。”何欢抢先说。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何欢一边打量这个明亮得不像话的客厅,一边问沈婵。 “我说有人要害我你信吗?”沈婵声音放低柔声细语地说。 第55章 《送别》 何欢的丹凤眼忽然大睁,手臂伸到沈婵面前,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不烫啊。阿婵你最近睡不好吧。” 沈婵泄了气,拉下何欢的手,“不信就算了,我自己找。” “你确定自己不是最近宫斗看多了?”何欢再次拿复杂的眼神审视着沈婵。 “你是不是想说、我脑子进水了。是,不光脑子进水,肺里还有,这里差点也。” 沈婵见闺蜜不信,一股脑儿说了一串赌气的话,最后手习惯性地放在小腹上,憋红了眼角,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是有人推你下水?”何欢脑中响了个炸雷,身体仿佛被余震波及,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这一声,连何弦都吃了一惊。 “太太,怎么了?您没什么事吧?” 白围裙的女仆端着咖啡站在门外,轻轻敲着门,口气中藏着遮掩不住的紧张。 “进来吧。”沈婵恢复了情绪,看女仆把咖啡放到桌上,接着说:“我想吃些点心。” 女仆脸上显出为难之色。 “太太,我要询问马医生,毕竟您的肺还在恢复。” “算了,呆会早些叫我们吃午饭吧。现在我想跟朋友聊会儿天,叫他们不要打扰我。” “太太,午饭前照例要喝中药。您看?陆先生吩咐我们要按时给您吃药。” 女仆软着声音跟沈婵商量着。实际上沈婵心里清楚,即使她不同意,仆人们照旧会在固定时间端上那碗保胎药。仆人们对陆晏璋一直唯命是从。 “午饭提前半小时,中药也是。没什么事儿你可以下去了。”沈婵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不容商量的语气。 “好的太太。需要什么您尽管吩咐,我就在走廊外间。” 沈婵“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情绪明显不悦。 女仆知趣地加快了脚步。 “阿婵,你看。”何欢的脑子终于长回来了。斜着身子叫沈婵观赏她右臂上新做的纹身。 沈婵刚刚没仔细看,只见那观音头戴宝冠、丹凤眼微阖、高鼻梁秀挺、脸部线条柔美中带着男性的风神俊朗,一派怡然自在相。 “真美!”沈婵声音禁不住放低,仿佛怕冲撞了观音。 “水月观音。雌雄同体。”何欢看到沈婵一脸痴迷,不无得意地说。 “这个纹身师挺厉害的。我见过高清图,他的手法竟然有八分神似。”沈婵想起第一次看见水月观音相片时的情形。 那是她和秦骁确定恋爱关系第一年圣诞,秦骁打算带她去美国看博物馆,沈婵喜欢看各种文物展览。正好在宣传册上看见了这尊观音像,据说当时正在美国纳尔逊·阿克金斯艺术博物馆展出。 “我们去看这个!水月观音。”沈婵一脸向往。 “一切有形皆是水中月。”秦骁读着图片下面的文字介绍,眉头不禁皱起来,“什么水中月,不吉利。不去,我和阿婵是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秦骁搂过沈婵的肩头,桃花眼中珠光流转,语气特别笃定。只是那个说要跟她一生一世的人,年底就传出了夜总会激吻嫩模的绯闻。 “那是当然,我新找的牛马。”何欢说完,悄悄看了何弦一眼,低头附耳小声道:“床上功夫更厉害!” 见了何欢,沈婵这些天因为泳池事件积攒的些许烦恼都不翼而飞了。 “大欢儿,我暂时出不去,你帮我个忙。” 何弦到底陪着沈婵跟何欢吃了一顿午饭。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沉默寡言,但对何弦来说,人类靠舌头发出的语言、力量从来有限。只要看着沈婵时而沉静、时而欢快的眼,何弦就心满意足了。 陆晏璋的午餐还是跟杨临风一起,杨临风的保姆做的一手好菜,让陆晏璋恨不得把她挖到自己家给沈婵补补。 吃着几块钱的酸菜豆角炒肉沫,陆晏璋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去香港?” “派人盯着呢,总要先摸清行动轨迹和个人性格,才能投其所好嘛!”杨临风以为陆晏璋问的是他的美男计。 “保姆借我几天?沈婵最近不怎么吃饭。”陆晏璋说着,把自己盘里的菜吃了个精光。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行吧,我可不敢不借。说正经的,道上兄弟说华尔街有马仔打听你。” “打听我的多了,什么来路。” “应该是国内派来的。竹升堂堂主吩咐下去了,个个口子都盯着呢。” 陆晏璋年轻时在旧金山发展了一个黑手套组织。组织分五个堂:龙、虎、豹、竹升、松青。在陆晏璋的带领下,从收钱替人平事儿的小门派,变成了现在散落在美国各个唐人街的大组织。 陆晏璋成功进入华尔街之后,就放弃了组织决策权,只保留一枚黑玉扳指作为门派初创者地位的象征。 “给他们点甜头,别叫人白跑一趟。”陆晏璋语气淡淡的。 “今天有客人来过?”陆晏璋下午回到云起,沈婵正躺在床上看着谱子练习吹口琴。 “何欢兄妹俩来了。吃过午饭走的。还给我带了礼物。”沈婵拿起口琴在陆晏璋眼前摆了摆,接着吹起来。 口琴琴声悠扬,容易上手,沈婵已经能吹简单的《送别》了。 陆晏璋只觉得她好几天没有这么开心了,她一开心起来,云起才有了阳光。 “我去洗个澡。”陆晏璋低头,热气吹到沈婵耳蜗里。 好好的曲子差点断了。 陆晏璋洗完澡,眉宇间还带着水汽,身上不再是板板正正的西装衬衣,变成了灰色套头t恤和同色运动裤,更显得英姿勃发。 床沿下沉一大块,陆晏璋靠到床头,轻轻抱起沈婵的腰把人放进怀里。 “你好像沉了点。” 沈婵不理他,他一走,古堡就像金子铸成的监狱,所有人都对她小心翼翼。 “长亭外、古道边”口琴还在吹着。 “怎么,生气了?”热热的鼻息喷到沈婵浓白的颈子一侧,皮肤上荡起一层薄薄的颗粒。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沈婵的琴声开始呜咽。 柔软的舌头钻进耳蜗,耳垂被包裹着痒痒的。 该死,他总是知道怎么撩拨她的敏感区。 “天之涯,地之角,之角伴零落。”琴声断断续续飞出窗户,群山里的鸟儿不知会不会嘲笑她的软弱? 呀!她的锁骨上留下一排淡淡的印记。 “人生难得是相逢,唯有离别多。”琴声变得颤抖。 唇舌灵巧得仿佛一枚钥匙,伴着琴声丝丝入扣,不急不徐,沈婵睡衣前襟的一排纽扣被钥匙打开了。 “长亭外,古道边。”琴声断了,窗棂上一只好奇的喜鹊拍着翅膀伸头张望。 鲜笋般的小手抓紧口琴,沈婵强忍着身体里许久没有来拜访的潮水。 第56章 交响曲 冬日下午的阳光好似套了一层肉色丝袜,朦朦胧胧的软光打在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灯光华璀璨,每一个切面都是一面镜子。镜子里,古铜跟和田玉正演奏着让人心潮澎湃的交响曲。 很快,潮水汹涌澎拜而来。 陆晏璋探到沈婵眼前,眼底潮水翻涌。 “你是甜的。”陆晏璋吻住了沈婵的嘴。 水晶灯里,无数个纠缠的古铜与和田玉慢慢模糊了影子。 “骁哥哥最近在忙什么?”严子怡丝毫不担心陷害沈婵的事情暴露,那个鬼鬼祟祟的三只手是临时挑中的,她当时站在北门走廊窗口,厚重的遮光窗帘把她的脸挡的死死的。 只一卷美金就找到了替死鬼。有些人天生就是贱命。 只是她没有想到,走廊里的摄像头照到了她快步逃离的背影。而就在她趁人群围着沈婵走进监控室时,完整的视频资料早被阿ben拿到手了。 “秦董事长出差了。具体行程保密。还请严小姐见谅。”秘书说的客客气气,态度恭恭敬敬。 严子怡被秦骁冷落了快一个星期,本想来他办公室出气,谁知道根本没碰上正主,那感觉、仿佛拼命挥了一拳却打在棉花上,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连我也不能说吗?”严子怡脸色难看到极点。 “严小姐,我们董事长没有特别吩咐,我们不能透露行程。要不,等他回来我第一时间通知您可以吗?” 秘书惯会打太极,面上带着笑,口风却死死的。 “用不着!骁哥哥回来一定会来找我的!”严子怡给了秘书一记白眼,抡起鳄鱼皮包包,扭着细腰离开了。 秘书耸耸肩,红唇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所有被秦骁拒绝的女人都是这样说的,噢,不,沈小姐除外,秦骁的办公室永远对沈小姐打开。 秦骁去了下面地产分公司,亲自面对高管宣布了裁撤决定、以期断尾求生。 消息很快传到其他城市兄弟公司耳朵里,一时间,上上下下展开了一场悄无声息的经济自查。 回c市的路上,秦骁眉间的川字纹始终没有舒展开,子公司的坏账面积让他吃惊,他不敢想象、其他地方子公司是不是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如果是,那么支撑秦氏大厦最重要的一面承重墙、内部已经千疮百孔,秦氏颠覆只是时间问题。 秦骁闭着眼右手捏着鼻梁,最近日夜连轴转,眼角处隐隐作痛。然而疼痛让秦骁更加清醒了几分。地产的高投入、高产出、高风险模式早晚会成为过去,集中资金投资新领域,紧追时代浪潮,在信息社会发掘新的蓝海、公司才能转型活下来! 下了决心,秦骁睁开眼,打开电脑开始写呈给董事会的考察报告。他要大刀阔斧的改革! 将报告写完,抄送给父亲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白。又熬了一个大夜,不知道沈婵怎么样了。想着想着,秦骁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 沈婵在云起修养了两周,每天像吉祥物一样被保护着。尽管陆晏璋总是尽量下午就回来陪她,然而沈婵还是渐渐生出了窒息的感觉。 她写字、读书、吹口琴,接受人员越来越多的家庭医生的照顾,内心却并没有找到平静的感觉。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婵想着,看着窗外的空山,冬日的风无情地抽打下来,树木凋零、河水冰封、大部分动物都暂时蛰伏了下来。然而只要来年、暖风拂过山脊,空山将再次获得新生。 它们有着自给自足,生生不息的力量。 是的,沈婵豁然开朗。她要工作,要回到自己熟识的生活圈子,她健康了,她的宝宝才会健康。没有陆晏璋、这个金子做的城堡像个监狱,她要回家。 看看日子,距离寒假还有不到半个月,沈婵在手机上给领导消了假,心中感到从没有过的轻松。 她开始找自己的皮箱,准备收拾东西搬家。 衣帽间里挂着成排没有拆开的新衣服。有的是陆晏璋给她定做的,有的是品牌商送给他的,都是豪奢新款。 沈婵没有拆开过。她从小就具备灰姑娘的自觉:水晶鞋、南瓜马车、漂亮的礼服,不是自己的、再贪恋也早晚会消失。 皮箱被放在最里面衣橱最高处。沈婵够不着,只好回卧室搬椅子。 “太太,太太您要椅子?我来吧。”白围裙的女仆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沈婵正弯腰抬椅子,吓得把手中的抹布仍在地上、小跑着来到沈婵面前。 “不过是一个椅子,不沉的。”沈婵说。 “太太,您有身孕,又刚刚恢复健康,这些工作还是交给我们,否则您再有个闪失我们没有办法对先生交待。”女仆说的恳切,沈婵也就松了手。 “我想拿出衣橱上面的皮箱。”沈婵说。 “太太您要走?”女仆眼中闪烁着莫可名状的情绪。 “我身体好了,也该工作了。”沈婵说的肯定。 “先生知道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沈婵淡淡的说。 “我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沈婵远山眉微皱,她老早就对仆人们对陆晏璋的忠诚迷惑不解。 “太太尽管问。先生早在您来之前就说过,凡事只要不伤害到太太,都是您说了算。”女仆忽然变得一脸严肃起来。 沈婵看着女仆搬过椅子,干脆坐在衣帽间中岛沙发上,“你坐,陪我聊会儿天可以吗?”沈婵柔声细语,朝女仆伸出手臂指了指椅子。 “陪太太聊天,让太太高兴也是我们份内的工作”女仆说的认真,顺从的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你们对陆先生的话都言听计从?”沈蝉说着看向女仆年轻的充满胶原蛋白的脸。 “因为他是我们的家主啊!”女仆左右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说的无比认真。 “家主?”沈婵感觉自己仿佛穿越回了古代,家主是个什么称谓? 看着沈婵一脸疑惑,仆人娓娓道来:“太太您知道旧金山还有一个外号叫什么吗?” “流浪汉的天堂。”女仆自问自答。 第57章 家主 “家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孤儿出身,要么是流浪汉的后代一出生就在大街上,要么本身就是流浪汉。是家主救了我们,成立了唐人孤儿院,给我们吃、住、供我们上学。没有家主,太太,我现在可能早就去见上帝了。” “所有人都是?阿ben和李叔也是?”沈婵惊讶得合不拢嘴。 “当然,阿ben是我们中间最早出国的雇佣兵,他在以色列摩萨德中也是顶顶厉害的。李叔是流浪汉,据说他在金门大桥寻短见,被家主救下了。” 女仆对沈婵知无不言。沈婵慢慢点头,她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结束这个由她挑起的谈话。而且这谈话涉及到的回忆可能会伤害到这个小姑娘。 正在做心里斗争的功夫,女仆突然站起身来,随后恭恭敬敬地说了句:“先生回来了。” 陆晏璋走过沈婵的面前,大手落在沈婵肩上,“怎么今天有兴趣跟他们聊天?” 女仆朝陆晏璋弯腰鞠了个躬,转身悄无声息地出了衣帽间。 “我要拿皮箱,够不到。她帮我搬椅子,我们随意聊起来了。现在才知道,陆先生是个慈善家。”沈婵捏着陆晏璋的手指玩儿。 “拿皮箱干什么?”陆晏璋自动忽略不重要的部分,直接问重点。 “我身体好了,要回去上班。” “据我所知,还有半个月你们就要放寒假了。”陆晏璋在沈婵旁边坐下来,搂着她的肩头。 “所以才要赶紧回去,年底大家都很忙,总不好老叫人替我上课。”沈婵说得冠冕堂皇。 陆晏璋看着她,知道她没有说出真正的理由。他总能看出她的情绪变化,像藏在她体内的雷达。 “好吧。”面对陆晏璋平静、坦然的目光,沈婵只好说出原因:“我不喜欢无所事事被别人伺候着。我要工作。这并不是说你做得不好,他们都对我很负责,很照顾,可我不需要这些,我好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沈婵捏着陆晏璋的指头,打量他的眼,有些担心自己的话会伤害到他。 “好。刚好我从临风那里借了一个新保姆,她做的饭你一定喜欢吃。让她跟我们一起回去。我在你学校附近还有一套小房子,在中央公园,我们下午去看看?” “中央公园?”沈婵看陆晏璋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注意力也就转移了。 “中央公园小一些,但各种设施比较齐全。”沈婵知道陆晏璋一直诟病c市的雾霾,所以更喜欢住在云起的山居。 那就各自退后一步。 沈婵点点头,“好,我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去中央公园。” 中央公园在沈婵学校附近,是原始规划时期预留出来的惠民公园项目。不知什么原因,被开发商建成了小型别墅区,而且当年是不对外出售的。公园十几年了,里面绿树成荫,护城河从小区中心流过,整体环境很好。 大概陆晏璋买了个二手房子吧。毕竟十几年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里环境好,房主一般不缺钱的话不舍得卖。”沈婵坐在车里看着护城河缓缓流过。 “建成就买了。本来是买给母亲的。”陆晏璋语气淡淡的,一直拉着她的手。 沈婵看得出来,陆晏璋虽然极力克制,但只要偶尔谈及母亲,他的心情总会经历一段震荡。 “抱歉。”沈婵不会安慰人,每次惹人不快都会自责。 “都过去了。母亲不能来住,她要在美国接受专业治疗,我们可以住在这里,像这些老人家一样。” 陆晏璋说着,指指窗外,护城河边,垂杨柳下,几个老头、老太太正坐在马扎上边聊天边晒太阳。看时光就那么静静地流过,老人们怡然自得。 “你才老头,我反正一直十八岁。”沈婵开了个玩笑,把头靠在了陆晏璋肩上。 谁不想同爱人共渡白头呢?只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于是人们选择不抱希望,只看当下罢了。 说是看房子,其实没有可看的,上下两层的小别墅,装修风格都是按老人的喜好来的。好在当年陆晏璋没有选择老干部们钟爱的红木家具,那是沈婵绝对不能接受的。 或许每年都有人专门来保养,房子的状态保持得很好。“我明天上班,下了班就过来。”沈婵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着楼下院子里盛开的绿梅说。 “听你的。明晚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饭。”陆晏璋眼底带着宠溺,拍拍沈婵的头。这个姑娘不要城堡,勉为其难地选择了小别墅,还是为了不伤害他作为男人的自尊。 别墅里、每年都会根据母亲的喜好增添一些新的装饰品,仿佛母亲还是原来那个爱笑、爱美,下班回家后喜欢穿绿色围裙,在简陋的厨房里给他做饭的单亲妈妈。 只是他在原来那个窝棚上建成了小小的别墅,而原来那个单亲妈妈却再也不认识她的儿子了。 “这小家伙是你儿子?”港城、半山别墅下塑胶跑道上,一身骑行服打扮的杨临风,低头摸着小男孩柔软的短发。小男孩蹲着身子、旁边趴着一条巧克力色魏玛犬,对面站着一个珠圆玉润、糯米团子一样的长发女人。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孩子不懂事儿,看见狗狗就往前凑。没吓着它吧。”周满看着杨临风车轮下匍匐着的巧克力色狗狗,目光却止不住往杨临风线条流畅的小腿上瞧。 “没事儿,它没有那么胆小。听口音你也不是港城人?”杨临风装作不经意的一只脚踏在单车踏板上,露出骑行服下结实的肱二头肌和紧致的马甲线。 “嗯,我内地人。”周满开始谨慎起来。 “巧了我也是。下次再见我们可以多聊一会儿,我广东话不太好。巧克力、跟小哥哥再见!”说着,杨临风腿脚发力,单车轻盈地从周满眼前滑过,留下一阵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那条叫巧克力的魏玛犬也快活地撒丫子跑了起来。 第58章 逢场作戏 “妈妈,为什么叔叔的狗狗跟我一个名字?”小男孩看着远去的小狗眼底全是不舍。 “可能因为叔叔也喜欢吃巧克力吧。跟妈妈一样。”周满盯着男人骑在单车上虬劲有力的腰腿说。 “妈妈,我也想养一条狗。”叫巧克力的小男孩再次把养狗的愿望提了出来。 “不行,妈妈说过,爸爸对狗毛过敏,你养了狗,爸爸就不会来看你了。你想爸爸吗?”周满蹲下身子,摸摸小男孩偏瘦的脸。 “想!爸爸这周能来看我们吗?”小男孩一扫之前的阴云,脸色兴奋起来。 “给爸爸打电话!”周满提起手腕看看表,6点多一点,严存根已经下班,但是还没有回家,时间刚刚好。 周满是严存根养在港城的女人,凭着一手好活儿和出色的情商,曾经在c市夜总会名声大噪一时。直到被严存根看上,也是老天眷顾,一举夺男,周满才从一个夜场公主爬到大佬外室的位置。 为了儿子能获得更好的教育,严存根在周满查出胎儿性别后就把她接到了港城半山别墅。 半山别墅好山好水,周围非富即贵,周满广东话只能听一点,更不懂得英文,因此切切实实感受了一把好山好水好寂寞的生活。 直到孩子巧克力三岁上了维多利亚幼儿园,她才重拾旧技,穿花蝴蝶般频频流连港城夜场。 过了几天越夜越疯狂的日子,突然一天,严存根从c市杀来,进门就给了周满一巴掌,然后把一沓她在夜总会裸着上身跟肌肉男贴面热舞的照片甩在地上。 “你他妈再敢给老子扣绿帽子,就别想看见孩子了!”严存根气得连脸上都泛着绿光。 从此,无论周满外出到哪里除了司机全程陪同外,还要带着保镖。 周满是个情商特别高的女人。那天以后每周都殷勤服侍严存根,她原本在夜总会就受过专门的调教,对怎么取悦男人,让他们在她的床上获得最大程度的刺激,周满经验丰富,手段高超。 周末,严存根照旧搭末班飞机落地半山别墅。 周满穿上sa送来的新款露背包臀长裙,化了一个介于妖艳和清纯之间的半熟妆。 牛油果绿,正好可以把她肤色腻白的优点发挥到极致。 孩子睡了,保姆每周末都回家。司机和保镖在隔壁大屋住着。别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叮咚!”门铃响了,周满看看监视器,关上了客厅所有的灯。 “叮咚!”严存根按得不耐烦。 “咔嚓”周满开了门。月色跟着严存根的目光一齐落在了周满身上。 月色凄凉、严存根目光火热,周满端着红酒杯,后背倚靠在门框上,一条白腻腻的大腿仿佛牛乳冻,拦在严存根和客厅之间。 “不让我进去?”严存根年近55,自认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严生一周才来一次。惩罚你!”周满操着一口嗲嗲的吴侬软语,叫人听了,腿脚直发软。 严存根是谁,c市财神爷。他当即脱下外套扔进客厅,伸手拉下领带、解开扣子、手包放在周满身侧。摆出一副放马过来的架势。 周满端着红酒,手臂缠上严存根的脖子,先喂严存根喝了一口,接着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顺手抓起酒杯里面的冰块,含在口里朝严存根的嘴巴送过去。 眼看冰块就要落进男人嘴里,忽然,她一个不小心,冰块滴溜溜钻进了男人敞开的衣领,卡在了衬衣下摆和皮带之间。 周满盯着严存根稍显肥硕的脸,捏着嗓子附在他耳边嗲声嗲气地说:“对不起,严生,我这就帮你拿出来,你忍一下,别冰坏了。” 周满说着,特意露出新穿的舌环。 “还是你带劲儿。”严存根辛苦工作十几年,直到遇到周满才明白、为什么老话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有这么一个尤物在外面,家里那个保守的黄脸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周满的衣服后背一直开到腰上,月色溶溶洒在上面,让人联想到水吧里的双皮奶。 整个周六,司机保姆送孩子去上辅导班,严存根都在交公粮。 “再往老子头上种草,老子就把你关起来。”严存根躺在床上抽着烟恨恨的说。 “严生威武雄壮,我眼里怎么看得上其他人!”周满嘴里嗲声嗲气,眼中却闪过单车上男人的腰腿。 严子怡终于接到秦骁的电话了。他再不理她,严子怡就要疯了。 “骁哥哥你回来了?”严子怡声音欢喜雀跃的问。 “我在公寓,你来吗?”秦骁发现自己是个走肾不走心的高手。即使心里装着沈婵,在助理告诉他沈婵身体已经恢复、开始上班之后,他还是可以面不改色的跟严子怡调情。 “我就知道骁哥哥也想我了。”严子怡委屈的眼底红了一片。 “乖,等着你。”秦骁沉声安慰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秦少爷,怎么我一个你还不满意?” 秦骁位于临海公寓顶层的豪华套间里,穿着三点式泳衣的嫩模一边从泳池上岸,一边用浴巾擦拭着头发。 “你很好,就是让她长长记性。”秦骁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看着模特蜂腰下笔直细长的腿,随意倒了杯酒递给她。 “呆会儿把你会玩儿的都使出来”秦骁桃花眼里映着水晶灯璀璨的光彩。 那么无情的人却长了那么一双多情的眼。模特心里感叹着,顺手把高脚杯递给了秦骁。 “尝尝。”模特塌腰挺胸,酒杯送到秦骁嘴边。 “还是这些把戏。”秦骁不屑一顾的笑着,嘴巴却靠近了酒杯。 “那等你未婚妻来了,我们玩儿点别的。”模特手里的酒杯早被秦骁叼走。 “你做过嫩肤?怎么变颜色了?”秦骁声音含含糊糊地问。 “知道你喜欢粉色。讨你欢心呗。怎么奖励我?” “除了我,都可以。” “就要你。”模特一赌气、拉出秦骁的脸,一口吻住了他。 包包、车子这个花心的男人都送过她,可她居然想要他的心。她明知道秦骁心里只有那个他不舍得动的女人。 两人正吻的缠绵,只听门铃响了。 秦骁推开模特去开门。 严子怡一脸幸福的站在门口,一看见秦骁的脸就猛地一跳,挂在了他胸前。 等她搂着秦骁的脖子抬起头,视线和身体都忽然僵住了。 女模特是见过大场面的,似乎刚才与秦骁热吻的人不是她。 “嗨。” 她不慌不忙地摆了一个迎接贵宾的姿势,右手优雅的抬起朝严子怡挥了挥。 第59章 反间计 “骁哥哥!” 严子怡使劲儿跳下来,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模特大声质问道:“她是谁?” “一个朋友,来玩玩儿。”秦骁眼里盛满了不在乎,回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问:“怎么,我就只能有你一个朋友?” 男人的桃花眼慵懒的时候,无所谓的时候,甚至盛着怒气的时候,都惹得严子怡心里痒痒。 此刻,那双眼含着些许质疑与不快盯住了她的脸。 严子怡的口气马上软了下来。 “当然不是,骁哥哥。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只是,天气太冷,她穿这样我担心她会感冒传染给骁哥哥。”严子怡说着,小鸟依人地靠进了秦骁怀里。 室内恒温,女模特穿着三点式身材傲人。严子怡自讨比不过人家。 “不如让她换身衣服?”严子怡后退一步。 “不用了,呆会儿不方便。”秦骁往水晶杯里倒了一杯酒递给严子怡。 “你今天这裙子好看,短,透着一股骚气。”秦骁说着大手拍在严子怡屁股上。 严子怡余光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躺在泳池边抽烟的女模特,脸色不自在起来。 她是秦骁堂堂正正的未婚妻,那个女人居然在他未婚夫家里悠闲地躺着抽烟。 “骁哥哥,我想单独跟你在一起。”严子怡拉过秦骁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严子怡今天穿一件紧身改良旗袍,奶油色密织葡萄藤纹。纹路上的金线摸上去略微粗糙,秦骁的手停在她腰窝位置,不由自主地细细摩挲着。 “漂亮吗?葡萄藤,多子多福。”严子怡顺势坐上秦骁咖啡色休闲裤。 “不穿更漂亮。”秦骁开始跟她咬耳朵。 高级别的猫总要把老鼠逗累了才肯下口。 旗袍超短,严子怡抬腿间,那片薄薄的布料已经一览无余。听了秦骁的挑逗,严子怡干脆自己动手除去障碍。 “今天我当观众。”秦骁看严子怡上钩,摸着她的发梢说。 “什么意思?”严子怡一愣,抬头间,泳池边的模特已经夹着香烟、迈着猫步走了过来。 “严小姐,尝尝?”一支细长的女士烟递到严子怡面前,严子怡满眼戒备。 “干净的。骁哥的女人从不碰乱七八糟的药品。”模特眼底含着一丝不屑,甚至还有渴望。 严子怡接过烟,模特先用打火机点燃自己的第二支烟,含在嘴里猛抽一口,然后朝严子怡探过头,用火红的烟尾巴点燃严子怡手上的那一只。烟尾胶合处,严子怡闻到了 淡淡的薄荷口味、还掺了些许威士忌。 吞云吐雾间,模特的眼底渐渐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秦骁看看模特,模特腿一抬在严子怡身边坐了下来。 秦骁乐的双臂打开后仰,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看戏。 女人的手不光温柔,也可以充满诱惑,严子怡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薄荷跟威士忌的气味充满了口腔,带着陌生的香水味道,混合起来居然让人满口生津。 “咖啡味道怎么样?”旧金山唐人街、略显破败的ck glove bar门口,白发男人一边拿扫帚清扫门前零星的注射器,一边回头问站在门口低头慢饮的年轻人。 年轻人20刚过,中等个、平头、衣服样式普通,是那种撒在人群中绝对不会让人再看第二眼的类型。 除非你看他的眼神:刚毅、冷酷,那是高强度的摧残,才能锻造出的杀人武器的眼。道上兄弟换了几波人手,才把他骗到了旧金山老巢。 “不错。”平头男人把纸杯放到门口咖啡桌上,顺手在杯底压了10美金。 “打扰了。”平头男人转身走下台阶。只听耳后传来沉稳的声音:“兄弟,我这里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周遭忽然冒出十几个马仔,把平头男人团团围住。 男人石墩一样定在包围圈中央,目光不慌不忙从马仔们身上扫过,然后冲一个最结实的马仔伸出右手,手心朝上,手指并拢内扣,意思是放马过来。 那马仔左右看看,意识到平头男人点的是他。不禁怒从中来,脑袋一热,挥刀砍了过去。 只听“咔嚓”“哐啷!”还没来得及看清男人的手法,马仔的手臂已经被卸了下来,钢刀掉在地上,反射出路灯黯淡的光。 男人双手落在身侧,“一起吧。”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几个呼吸的功夫,男人手起刀落,周围武器掉了一地,武器的主人们早已落了下风。有的捂着一只胳膊,有的坐在地上,有的一条腿被掰成奇怪的形状。虽然伤的地方不一样,但是没有一个马仔发出声音。 街上安静得要命,“莎!莎!”,扫帚摩擦地面的声响分为刺耳。 忽然,声音停了,只听“噗通!”平头男人像一块雕塑重重砸在地上。地上很干净,瘾君子们扔的注射器已经被扫走了。 “抬进去。”白发男人一边把垃圾装进袋子一边沉声吩咐。 酒吧地下室二层,铁笼子栏杆早已生锈,显然这里被弃用很久了。 平头男人醒来时,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白发男人正在旁边吃早餐。裤带面,配一壶山西汾酒。 “你挺能睡。”白发男人吃完最后一口面,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汾酒。 “有早饭吗?”平头男人没接话,自顾自地说。 “裤带面。”白发男人看着面前被关在笼子里依旧气定神闲的年轻人,暗暗生出几分欣赏。 “大碗。”平头男人语气淡淡的,似乎他此刻正坐在面店点餐,而不是被关在铁笼子里受审。 马仔送过一个搪瓷碗,里面按白发男人的吩咐加了卤肉和蛋。 白发男人单手端碗,送到笼子口。平头伸胳膊去接那碗。只是白发男人并不松手,掌上暗暗使了十二分力道。平头男人也不多让,手臂肌肉鼓起。 两人无声地教起劲来。 慢慢的,白发男人手臂肌肉也鼓了起来,平头男人脖子一侧青筋崩的紧紧的。 白发男人手臂开始颤抖,平头男人额头汗出如浆。 忽然平头男人手上一松,随即后退一步双手抱拳:“陈氏气功,佩服。” 白发男人险胜。只见他把碗放在桌上,双手亦抱拳:“承让。”然后亲自上前打开铁锁,掌心向上冲里面的平头男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换大碗。”白发男人对马仔说,顺手往空杯里斟满白酒。 “不必。”平头男人低头吃面,只几分钟,风卷残云,一碗面见底。 “英雄喝酒。”白发男人举起酒杯。 两杯汾酒见底,两人开始了谈判。 “你知道咖啡里有药还喝?” “不喝见不到你们老大。我收人钱财打听消息。” “喝了就不怕我把你扔下金门桥?” “你们换了好几拨人,不就是为了引我来这里。想杀我早动手了。” “堂主有礼物送你。” 一段视频,手术室里,老人躺在病床上,身边穿手术服的医生对着镜头确认:“郑国强已经获得肝源,现在可以进行肝脏移植。” 视频断了。 “英雄,你回国后你老父亲手术就做完了。我们堂主给你的见面礼。” “无功不受禄,要我做什么。”年轻人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谁派你来的?” 第60章 下饵 严子怡最近跟女模特打得火热,经常出入c市无性别酒吧买醉。 何欢跟纹身师在吧台讲着笑话,余光瞥见了严子怡闪着亮片的金色紧身裙。 纹身师低低吹了声口哨:“看上那个了?一看就是娇纵大小姐。”纹身师跟严子怡咬着耳朵。 “那个女模特身材比我好,你去认识一下。”严子怡端起酒杯递给纹身师。纹身师对严子怡还在兴头上,自然不想惹她不快。 不一会儿,女模特就被纹身师肱二头肌上新纹的图案吸引了。两人肩贴肩、头碰头,很快就黏成一团。 严子怡坐在旁边,看乐子一样喝了一杯酒,刚想招呼酒保再来一杯,却见桌上推来一杯彩虹鸡尾酒,酒杯后,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带着几分玩味。 何欢端着酒杯的手朝黏在一起的两人指了指,“那男的是我朋友。” “那女的是我朋友。”严子怡有样学样。 “不经常来玩儿吧?以前没见过你。”其实何欢也是最近才被纹身师带过来的。以前她怎么也不会相信,c市居然有个无性别酒吧。 “我以前也没见过你。”严子怡不想被人看扁了。 “请你的。”何欢把酒杯往严子怡身边推了推。 “我们不熟。”严子怡直接拒绝,看着女模特跟纹身师有默契地站起身往酒吧后面走去。 “聊会儿?”何欢发现严子怡还挺坦诚。大约生在巨富之家,有底气。 何欢喝光自己杯子里的酒,把那杯彩虹鸡尾酒拉到面前,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严子怡旁边。 严子怡招呼酒保来一杯跟何欢一样的酒。 “这个要么?”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细长的涂了黑色甲油的指间。 “谢谢。”严子怡拿过烟,何欢掏出打火机给两人点了。 “这里可以交换伴侣。”何欢意有所指。 “你对我感兴趣?”严子怡刚刚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对自己的取向还不太确定。 “介绍介绍?”何欢下饵。 “严子怡。那女模特是第一个同性朋友。你呢?” “何欢,记不清纹身师是第几个了。” “你是双x恋?”严子怡很好奇。 “爱情和性别无关。” “你好厉害。我干过最出格的事情也不过是来找个乐子。”严子怡说。 “厉害?我的情史够拍一部电视剧的。”何欢做出一副老于世故的表情。 两人半真半假,推杯换盏的神侃,直到严子怡反应开始有些迟缓。 “该你了。说说你干过最惊世骇俗的事儿。”何欢偷偷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 “不会没有吧。没有也没关系。今天就跟我回家,你之后就可以吹牛睡过我何欢!”何欢开始激将。 “你少瞧不起人了!我男朋友的前女友知道吧?我男朋友心里爱她爱得要死,我就偷偷找人把她推水里了。可惜她命大,没死成!还有,次次都被那个香蕉人救,哼!我不信他能天天护着她!” “你男朋友谁啊?可别吹牛。害死人要偿命的!”何欢咬着饼干嘎嘣响。 “谁?秦氏知道吧?秦”严子怡忽然用手捂住了嘴,从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女模特跟纹身师勾肩搭背从后面走出来。两人衣衫不整,视线还拉扯着。 “子怡,我先走了。”女模特拍拍严子怡的肩头,拿起包靠在纹身师身上。 “走吧走吧。不耽误你们。”何欢看出纹身师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连忙挥挥手。 她顺势起身,想离开酒吧。回头看了看趴着睡觉的严子怡。 严子怡到底没害过她,何欢不忍心,叫了个代驾把她送到秦骁的住处。 周满周一早晨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后,特意换装去半山公园跑步。谁知气喘吁吁跑了两圈,都没看见那个骑着单车的男人。 身后跟着保镖,车里司机盯着,周满只好拿出严存根给的副卡去报复性购物。 港城是购物者的天堂,周满的保镖左右手提着几十个袋子跟着后面,周满踩着八公分高跟鞋还兴致不减。直到她看见了路边咖啡馆里熟悉的人影。 杨临风正开着电脑看文件,余光看见周满推门而入,迅速关掉文件,装作不经意地抬起头。 周满也一脸惊讶。 “嗨!”周满带着保镖刻意坐在离杨临风稍远的位置上。保镖起身去洗手间,周满趁机朝杨临风做出一副羞涩的表情:“好久不见。”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杨临风听见。 “好久不见。杨临风拿出手机,扫码又点了两个西点。” 服务生把西点端到杨临风面前,杨临风留下一个,另一个指指周满,示意服务生那是给她的,顺便把一张便条塞到了点心盘子下面。 周满快速回头看向洗手间方向,确认保镖还没有回来。镇定地收起纸条,朝杨临风点头道谢。 保镖回来时,杨临风已经起身离开。 周满在摆弄手机,手边多了两杯咖啡一份西点。 下午,周满走进港城最大的美容院,她要做深度水疗。看到保镖脸上些许无奈的表情,周满贴心地拿出一沓钞票,塞进保镖口袋,“陪我逛了一天,自己去找点乐子,我不会告诉你老板。” 水疗贵宾间四面做了隔音处理。周满经常看到珠光宝气的中老年贵妇做完水疗一脸的容光焕发。后来才知道,每一个包间都有后门。 用技师的手机摁下那一串电话,周满心中居然有些小鹿乱撞。 “hello。”杨临风的声音透着磁性。 “我在娥皇水疗中心,vvip,809。” 杨临风挂断电话,打了个响指。 技师给周满做完全身按摩,后门正好打开,美容院小哥拿着杨临风给的小费笑容满面。周满又从手上撸下一个绿宝石戒指丢给技师:“机灵点。”技师看也不看那戒指直接落尽口袋,只给周满鞠了一躬:“太太玩得开心。其他交给我们。” 第61章 试探 杨临风身高180,今天穿了一身焦糖色休闲西装,英挺有型,还特意戴了副金色半框眼镜,潇洒中多了一点斯文。 周满只裹一件正红色浴巾,平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被技师按摩过,每个关节都透着软绵绵的舒坦。。 此刻,周满躺在按摩床上,红艳艳的浴巾裹着白腻腻的皮肤,一头精心保养的波浪卷闪着黑亮亮的光、瀑布般撒在肩头。 强烈的眼色对比,刺激着杨临风的神经。 浑圆的白皙的肩头下,两碗牛乳冻裹在红布里,仿佛怕走了香气。 周满见杨临风看直了眼,忽然侧身,转动肩膀,右手托腮,左腿微微抬起交叠在右腿上面。 后背线条流畅,仿佛白色波莱罗花,花芯处层层叠得好像凑近去就能够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杨临风解开衬衣扣子,眼神变得贪婪无比。 “先生,好饭也怕凉。”周满的声音软的能滴出水。 “茶要趁热喝。”秦野坐在八仙桌上首,腕子上一串价值连城的天珠。 下首西侧,平头男正襟危坐,听到秦野的话,方才端起茶杯,将热茶一饮而尽。 “你说他跟随母姓?”秦野给站在角落里的侍者递个眼色,侍者给平头男续过杯之后,悄无声息地走出客厅。 “是的。他母亲早年偷渡到的美国。” 秦野面上一凛,随即又恢复常态。 姓陆,早年到美国的女人在中国何止成千上万。不可能那么巧。 “你见过他母亲吗?”秦野面上不显、但口气有些变化。 “没有,他在旧金山势力应该很庞大。地上地下都有。这点信息还是我花了大价钱才搞到的。”平头男语气平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英雄姓贾?”为了调查陆晏璋的底细,秦野找了不下五个私家侦探。这一位是唯一有收获的。 “贱姓贾,贾自强。”平头男又喝了一口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自强,如果你不嫌弃我这所庙小,跟我干怎么样?我正好缺一个像你一样有勇有谋的保镖。年薪是你现在侦探所的三倍。” 贾自强露出犹豫的表情。 秦野低头喝茶,早把他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 “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贾自强再开口时,秦野刚好把茶杯放下。 “现在。”秦野端起茶杯,朝贾自强点了点,“喝完这杯茶,叫管家带你熟悉一下家里的环境。” “钉子楔进去了。”陆晏璋收到消息时,正靠在衣帽间门前跟刚刚到家的沈婵聊天。 沈婵怀孕5周了,肚子还是那么平滑,腰肢也一样纤细。陆晏璋每次看她回家换衣服都要忍着冲动才能不动她。 “女人怀了孕都像你一样吗?”陆晏璋看着沈婵把毛衣从腰上撩起,拉到脖子上。 忽然,毛衣好像卡在脖子处拉不动了。 “陆晏璋,我毛衣后面有个扣子没解开,你帮帮我。”沈婵的声音从毛衣里面穿出来,闷声闷气的。 浓白的后背上,一指宽的真丝内衣就在眼前。陆晏璋克制着自己的眼睛,用手拉下沈婵脖子后的毛衣,原来一个米粒大小的暗扣缠住了头发。 “别拉,扯着头发了。”沈婵柔声细语的说。 “别冻着宝宝。”陆晏璋说完转到沈婵面前,用自己的开衫外套裹着沈婵软白的小腹。双手耐心的去解沈婵脖子后面的头发。 沈婵发量极多,发丝柔软细长,陆晏璋的手指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一缕发丝从暗扣中绕了出来。 忽然感觉后背痒痒的。只见沈婵抱着他的腰,小手不老实的钻进了t恤里面。 手指带着电流,把陆晏璋的后背当画板,沈婵开始了自己的描摹。 “别撩我。”陆晏璋低头在沈婵耳边私语。同时双手握住了沈婵不老实的手腕。 沈婵索性脱下高领毛衣,扔在地上,钻进了陆晏璋的开衫。 “我不管。”沈婵抱着陆晏璋不撒手。 她似乎怀了孕身体更敏感了。 她不打算压抑自己的感觉。 后背真丝内衣闪着淡淡的光泽,手感一定很棒。 陆晏璋手指拂过拇指宽的带子,拇指食指交错。 陆晏璋本能的拉拉衣襟,裹住沈婵。 “你像个袋鼠妈妈。”沈婵觉得热。 “我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宝宝。”陆晏璋的手丈量着沈婵的腰,变化不大。但上围像却发了酵,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 “它们在给宝宝准备口粮?” “应该是的。”沈婵的手早已拉开陆晏璋身前的棉绳。 “我想应该让他明白先来后到的道理。”陆晏璋低头,开始了他压抑已久的晚餐。 一个女人要经历什么才能开始走向成熟? 不是婚姻、不是x爱,而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或许是身体在补偿准妈妈生产后一段时间不能享受生活,沈婵现在特别敏感。 陆晏璋的舌刚一伸进口中,她就迫不及待的咬住了。 沈婵想起小时候喜欢吃的冰棒,只是那根冰棒是牛奶味的,凉的,要好久才能吃完一整根。往往吃完,手指头都沾满奶油、黏黏糊糊的。 陆晏璋的舌是热的,檀香加肉豆蔻味儿的,吃完嘴角也黏黏糊糊的,可那不是奶油,陆晏璋会细细的给她吃干净。 法式长吻耗尽了沈婵的力气。陆晏璋脱下自己的开衫垫在中岛沙发上,把沈婵打横抱起,放在上面。 “累吗?”陆晏璋跪在地毯上,看着沈婵的眼睛问。 “甘之如饴。”沈婵嗓音有些沙哑。眼底翻滚着热切的渴望。 “我们俩慢慢来。”陆晏璋大手放在沈婵小腹上,忍着强度越来越高的疼痛。 “我们仨。”沈婵墨亮的长发落在胸前,肤白如雪闪着和田玉般的光。 沈婵晚饭吃了很多。黄澄澄的橙汁和鱼排豆腐很对她的胃口。陆晏璋事后特地给她换了高领毛衣遮盖住脖颈上紫色的痕迹。自己也换了高领打底,沈婵有时候疯起来让他惊奇,又让她陶醉。 小花园角落里的绿梅开了,因为花色稀有,沈婵让女仆剪了几支捧进来。沈婵顺手从客厅多宝格里找了件霁蓝釉玉壶春瓶,刚想递给她,却见女仆急急放下梅花,双手接过瓶子,生怕一不小心摔坏了。 “用它盛梅花。”沈婵语气里有些不解。陆晏璋此时在书房开会,为了多一些时间陪她,工作能线上的,他都尽力改线上了。 “是,太太。”女仆抱着瓶子说。 “这是真品?”沈婵看她抱着瓶子不敢撒手,终于问出了声。 “是先生早年春拍得来的。家里所有瓷器都是真品,我们不敢不小心谨慎。”女仆低着头说。 沈婵觉得没意思,一个古董瓶子几百万美刀,恐怕她和女仆两个人一辈子赚的也买不起。 “没事儿了。这几支开败就不用再插瓶了。” 第62章 李代桃僵 沈婵摸摸小腹,还要一个月就过年了,时间过的真快。 她打开手机,又听了一遍上午何欢发给她的录音。 “我那天还叫代驾把她送回去了。阿婵你不会怪我吧?我就觉得吧,严子怡应该也被秦骁骗了,恋爱脑,跟我以前一样,怪可怜的。” 何欢在录音后面加了一句解释。 “不怪你,她要害我无非是因为喜欢秦骁。”沈婵看着瓷瓶里的绿梅,她怎么会不知道秦骁的桃花眼害人不浅? “你打算怎么办?”何欢追问到底。 “放寒假了,当然要凉拌。”沈婵打了个哑谜。 下周学校放寒假。她有充足的时间对付严子怡。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美联储持续释放降息信号,美元贬值接近百分之20。秦骁放出的美债每天都在大幅度缩水。 地产子公司暴雷带来的震荡,暂时平息了。但是投出的项目太多,盈余的缺寥寥无几。 秦骁只能寄希望与生物制药板块,新药一旦获得审批投放上市,就会像一台印钞机源源不断地为公司提供流动资金,届时,地产板块的坑填满,盘子活起来,其他板块在年初也能到一段时间的缓冲。 可秦骁的如意算盘还没有打响,医药市场却传来一个惊天的信息:胰腺癌早筛药物已经上市! 这信息如同一颗射入头颅的子弹,叫秦骁尝到了徘徊在生死一线间的滋味。 因为胰腺癌早筛药品填补了国内早筛药品的空白,所有一经上市,就引起了巨大反响。第一批药品上市第一天就卖断了货。韩昭只得一边盯着生产线加班加点,一边向老板陆晏璋再次申请追加资金扩大生产线。 同一时间,几乎所有医药厂家都像闻着肉味的狐狸一样,纷纷涌入新药研发市场。 而秦骁的药品审批报告还在药监局办公室的桌子上躺着睡大觉。 当天晚上秦骁就随着父亲秦野,带上严子怡、让严子怡拉上严存根,以老友叙旧的名义再次晏请食品药品监督局领导。 这次秦骁很谨慎,几个人选择了秦家位于郊区的避暑山庄以避人耳目。 几个领导落座,秦野给贾自强递个眼色,贾自强不动声色地将嵌入微型窃听器的打火机放在餐桌上,转身离开了包间。 秦野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没想到,最后竟然发现,这条后路变成了一条通往死亡的绝路。 两次行贿,数额一次大过一次,最后换来了药品提前一个月上市。 然而,当群康的药品投放上市时,市面上,真药、假药、早已出现割据之势。 秦骁办公桌上摆满了报告。市场调查报告、生物公司自查报告、药品研发负责人姚忠的专业研究报告、法务部的起诉分析报告。。。。。。 秦骁觉得透不过气来。 回身望着外面黑漆漆的、被大楼切割成的不规则图形的天,他突然拉开了窗户。 跳下去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窗户外面的世界如此具有吸引力,秦骁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他往前走第二步的时候,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秦骁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顿足、回头,回忆着刚刚的声音。 没错,那是他专门录给沈婵的信息提示音。是他带她去圣彼得堡大教堂时,听到的晚钟的声音。 那声音把秦骁从窗口召唤了回来。 “秦骁,我妈让我给秦爷爷带过年礼物,我去不方便。你把秦爷爷老家的地址给我,我寄快递。” 沈婵话说的既官方又客气。就差没直接说:我不是故意联系你的,是我妈让我联系的,我也不想跟你产生任何交集。 但是秦骁依然很高兴。 电话打回去,沈婵没有接。她放寒假了。 “你在哪里?我过去拿,刚好我周末要见爷爷。”信息紧接着跟进来。 “我寄到你公司吧。”沈婵回复。 她想报复严子怡,但不是通过秦骁,她不能不忠诚于自己的内心。不论她根陆晏璋之间是不是爱情,她都知道珍惜当下的意义。 哪有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当下就是礼物。 沈婵的回复让秦骁懊恼不已。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再也没有机会把他堂堂正正的抢回来了。 第二天,秦氏法务部对外宣称,他们的药品研究数据遭到剽窃,然而消息一发出就如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丝毫波浪。证据在哪里?报警、取证、漫长的等待,每一分钟花的都是秦氏的钱。 秦骁只能吃哑巴亏,眼看着自己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前私家侦探、现在秦野的贴身保镖贾自强被叫到秦骁面前时,早已明白自己的下一个调查目标就是韩昭。他的幕后老板竹升堂堂主把每一步都算到了。 “不管用什么方式,把这家医药公司老板的底细查清楚。”秦骁说着递给贾自强一张支票和一份商标申请单,单据上写着赵长林三个字。 “明白。”贾自强点点头。 韩昭最近一直在等老板陆晏璋的资金,他在药品上市第二天就给陆晏璋发了追加投资、扩大生产线的报告。谁知,几天过去了,报告还没有得到回复。 眼看着假药都开始占据市场,韩昭坐不住了。 他决定违背当时不会主动联系陆晏璋的约定。亲自去找陆晏璋要钱。 韩昭记得碧潭茶庄是他们第一次会面的地方。他决定去那里碰碰运气。 入夜,正是茶庄客人最多的时候。韩昭为了避嫌,让司机在车里等着。 “您有预约吗?”前台礼貌的问。 “我想打听一下你们的老板是不是姓陆。我是他朋友,姓韩。”韩昭说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前台。 “韩先生,我们老板一早吩咐过,如果您来了可以直接去顶楼找他。”前台边说,边亲自带韩昭来到顶楼专用电梯前。 韩昭顿时大喜过望,对着前台频频表示感谢,然后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门正要关闭的一瞬间,门缝里突然伸进来一只手,随后一个戴着黑色口罩,黑色渔夫帽的男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韩昭顿时感觉到了危险。 他拿出手机,还没看清屏幕上的字,就被捂住了口鼻,之后眼前一黑,顺势倒在了黑帽子男人怀里。 第63章 绑架 韩昭是被汽车喇叭吵醒的。他迷迷糊糊抬起头,眼前黑麻麻的,只能辨别出几丝透过粗布纤维透出的白光,后背上双手手腕传来粗糙的刺痛感。 自己被绑了!韩昭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韩昭嘴巴没有封住,声音还算稳定。 戴渔夫帽、黑口罩的司机不言语,只是专心的开着车。 “我有钱,有公司,你想要什么可以谈。”韩昭双手手腕轻轻转着、相互摩擦,试图找到可以松开麻绳的机会。 司机依旧不言语,仿佛当他是后座上扔着的一个丝毫不起眼的物件儿。 “叮铃铃。。。” 韩昭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那是周昕的铃声。 韩昭忽然心跳加速,他盼着电话赶快停下。 “叮铃铃。。。” 电话不依不饶地再次响起。 “嚓。”车子停了,传来拉手刹的声音。 渔夫帽回头,长臂伸向韩昭的口袋。 “老韩,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周昕撒娇的声音带着点薄薄的怒气传进韩昭的耳朵。 耳朵下方,冰凉的金属触感像一条虫,沿着脖颈侧面一只爬行,直到喉咙正中间。 韩昭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我在开会,秘书刚刚把电话接进来。”声音带着几分故作冷静的颤抖。 “我跟你说,上次提起到的那个京市最佳女主角,现在是我姐妹儿。她把我推荐给台北的刘导了。前几天试镜,刘导居然相中了,答应给我一个角色!” 周昕没有听出韩昭的紧张,在电话那头自顾自的兴奋不已。 “我今天就跟姐妹儿去台北。她还提醒我刘导喜欢什么,叫我不要乱说话。说起来你们也有缘,你知道我这姐妹儿背后金主是谁吗?你绝对猜不到,陆晏璋!就是你那个” 电话忽然被渔夫帽挂掉了。 手机壳在渔夫帽手心里轻松碎成几块,电话卡拿了出来。 韩昭看不到,但他额头和后背的冷汗令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周昕的话里有话。韩昭感觉喉咙下的冰凉离去,车子再次启动,他慢慢抻了抻手腕,脑子里开始捋周昕电话里的线索。 最佳女主角、台北、刘导、陆晏璋。韩昭猛然抬头,眼前依旧黑麻麻的,但他心里却分为亮堂! 周昕被陆晏璋控制了。 他在替陆晏璋传话:叫他不要乱说话。 那么,绑架他的不是陆晏璋,就只能是陆晏璋的仇人,或者他忌惮的人。 陆晏璋怎么知道他被绑架了? “哗啦!”韩昭思路被迫暂停,面包车后门被男人拉开,一只铁钳一样的手捏住他的手臂轻轻一扯,韩昭就被拉下了车。 脚底凹凸不平,韩昭踉踉跄跄地被拖了十几分钟,皮鞋早就磨掉了,脚后跟传来钻心的疼。 忽然,拖行停了。韩昭还没喘口气,就感觉后背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头朝下栽了下去。 头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不一会儿脸上传来热乎乎、黏腻腻的触感,耳边黑须嘿咻,那是某种动物粗重的呼吸。 黑暗中,韩昭的听觉和触觉变的异常敏锐。 呼吸声伴着粘腻的触觉一起向他袭来。一开始在他耳边,后来绕着他的脸仔仔细细摩挲了一遍。 那是动物的舌头!带着软刺,唾液,和动物口中的腥臭! 韩昭大气不敢出,恐怕稍微一动就会被面前的动物当成一块肉撕咬进腹。 衣服早就湿了,手腕,脚后跟被盐水浸泡后刺痛更明显,然而所有肉体上的疼痛都无法跟精神上的折磨相提并论。—— 被食肉动物觊觎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他的腹中餐。 不对!如果想要我的命为什么还要带我来这里? 韩昭脑子渐渐冷静下来。 感觉到身边的动物对自己慢慢失去兴趣,离开了他,他才挣扎着坐起来。 朝着空气徐徐的说:“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要跟你老板说话!” 没有等到回答,倒是闻到了方便面的香味。 韩昭肚子开始咕噜噜乱叫。 “哗啦啦!” 铁链子被扯动的声音传来,接着是食物落进盆里的声音,动物舌头舔食的声音,随后,韩昭感到手腕一松,鼻子下方传来方便面的香气。 摸索到面碗边沿压着的塑料叉子,韩昭大口吃起面来。 “哐啷!!”铁门再次合上,“咔嚓!”韩昭耳边暂时安静下来,只有自己吸溜面条的声音和旁边动物舔食的声音不停交错着。 胃里填满了,韩昭的脑子又开始转动起来。 郊区厂子里门卫养了两只狼狗,吃饭的声音都没这个声音那么大。 那不是狗的声音,是獒,大型藏獒。敢于跟野狼硬碰硬的家伙! 想到此处,韩昭开始慢慢地往门口靠。 “小伙子,c市南郊所有厂子都是我的,效益都挺好。你只要点个头,我今天就可以签转让合同,都给你。有个正经营生,再找个女人生个娃,总比你在刀尖上舔血强。” 韩昭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 渔夫帽依旧不发一言 “啪!啪!啪!真是个好老板,替底下人考虑的挺周到!”寒冷潮湿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掌声,继而是一个男人掺杂着戏谑的恶毒的声音。 韩昭后背瞬间一挺,这声音抬熟悉了,原来是他! 继而韩昭嘴角居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到底让你查出来了。这些年我也赚够了,要杀要剐随你吧。”韩昭松了一口气似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吃里爬外的?”秦野目光炯炯,口气平静。 贾自强看到秦野,把帽子扔在地上,口罩也摘了,恭恭敬敬地拉过唯一一把椅子放在秦野身旁。 “老板,少爷,李长林带来了。”贾自强终于开了口。 第64章 往事 “李长林?改个名字注册几个新公司、这些年挖了我多少墙角?”秦野看向韩昭,韩昭好像决定不再开口一样、只是气定神闲的坐在地上。 身旁的藏獒也不能撼动他半分。 “韩昭你连条狗都不如!狗还知道护主,你吃着秦氏的饭,还要砸秦氏的锅!秦氏亏待你了?除了我两个叔叔,我父亲对你最好!” 秦骁看韩昭对父亲不理不睬的态度,气的直想踹他一脚。 ”对我最好?秦少爷,你以为你很了解秦野?30年前我们一起在堂皇居当门童的时候,他的第一双皮鞋还是我垫付的钱!”韩昭说的义愤填膺。 “可是后来,他背着我睡了我的女朋友,还怀了他的种!”韩昭的身体因为愤怒或者羞辱忽然变得颤抖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张一合的鼻翼仿佛是个小型风箱。 “陆萍从来没承认过你是他男朋友!”或许是忽然汹涌而来的回忆冲撞了他,秦野的语气开始变得激动。 “可你明知道我在追她,还把她骗上你的床!陆萍自从认识了你,怀了你的种,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的初恋,被你始乱终弃!秦野,你猜不到吧?我做梦都想杀了你!” 韩昭的眼睛蒙着黑布,黑布下方略微有些湿润。他想起了藏在心底多年的女人,周昕虽然跟她有几分相似,但陆萍,从来没有离开过韩昭的心口。 “你一直以为我从开始就打算骗她。是,我秦野负了陆萍,让她怀了孕,可我没打算害她和孩子!”秦野的声音有些亢奋,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强迫别人和自己相信,他秦野不是陈世美那样的男人。 “那你告诉我,陆萍和孩子去哪里了?我找了他们20年,连一个影子都没有。”韩昭声音沮丧、低沉。 韩昭老了,他想起陆萍两条黑油油的麻花辫,想起她那双狭长的内双的眼。他习惯性的底下头,让泪水掉在地上。可他忘了,他眼前蒙着布,黑布被打湿,他的眼睛被缠的更紧了。 忽然,韩昭脑子灵光一闪,陆萍的眼睛居然跟陆晏璋的眼睛重叠在了一起!陆萍,陆晏璋。难道?韩昭大脑毫无头绪。 “你因为一个女人背叛我?”秦野声音再次传来,沙哑中透着嘲笑。 “我说过要护着她一辈子。我没护住她,只能一点一点找你算账。”韩昭抬起头,冲着秦野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以为地产分公司高管挪用储备金放贷是谁在打掩护?你以为秦飞天天逛窑子是谁在怂恿他?” 韩昭的语气越来越恶毒,即使眼睛被蒙着黑布,秦野仿佛依旧能从那眼里看到嘲讽的光。 韩昭成功的在秦野身上捅了一刀,似乎还嫌不够。接着说:“我韩昭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无所谓,我一生未娶,没有后代。可怜秦野你家财万贯、肖媛就给你生了这么一个草包儿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韩昭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笑的癫狂,直叫身旁的藏獒猛然起身,簸箕大的头转到韩昭身侧,露出了深紫色的舌头。 秦野脸色微变,他抬手示意贾自强。只见贾自强从背后抽屉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竹制口器放在嘴边,冲着藏獒双腮一鼓,几秒钟后,藏獒就低头俯身睡了过去。 秦骁的手机响了起来,秦野知道时机到了。 “韩昭,我们做个交易。你知道我,我是个纯粹的商人。”秦野看向儿子,此刻儿子的保镖们应该已经把周昕控制住了。 谁知道,秦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拿着手机的手越握越紧。 最后,秦骁挂断电话,一脚就把身后的小桌子踢倒了。 “秦骁!”秦野目光凛然,带着几分经过克制的怒气。 秦骁一下耷拉了脑袋,他走到父亲身边,低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秦野抓着椅子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不得不闭上眼,防止自己的怒气给韩昭可乘之机。 秦骁的保镖在台北机场还没对周昕动手就被安保控制了。理由是私藏违禁品。 秦野闭着眼,事情来的太巧了,多年商场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这一次,他应该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是谁在帮助韩昭?是谁织了一张大网在等着他? 秦野睁开眼,站起身,走到韩昭身边说:“我要你所有的股票,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想好了让人通知我。” 秦野走到贾自强面前,故意提高声音说:“告诉底下兄弟,从现在起不准给那个畜生喂吃的。” 最后看了一眼坐在藏獒旁边的韩昭,秦野眼中腾起一片杀气。 秦骁正巧回头,猛地撞进了父亲的眼,他心底一震,那是他不曾见过的父亲。 “等你那模特女朋友呢!”何欢走进无性别酒吧,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吧台上托着腮的严子怡。 最近秦骁天天忙的团团转,严子怡根本见不到他的面。整日吃饱喝足就得思考一下别的,比如现在,她坐在无性别酒吧里,扫过每一个男男女女、高矮胖瘦的身体,似乎都没有那一天,跟女模特在一起时的感觉。 “你那个纹身师呢?”严子怡反问,“不会被甩了吧?”遇到天涯沦落人,严子怡打算慷慨一下,请何欢喝一杯鸡尾酒。 “纹身师?”何欢似乎觉得很可笑,拿出一根烟自顾自点上,吸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哪一年的老黄历了,你居然还记得。” 何欢涂了黑色指甲油的食指点点烟灰,接着说:“怎么,这么上心,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酒吧橘红色的顶灯打在两人脸上,何欢盯着严子怡,那张脸有点孩子气,神情有时候居然有些沈婵的影子。只是严子怡的眼神更锐利,脸部线条偏硬一些。除了,除了那张涂淡粉色唇釉的嘴。 鬼使神差地,何欢抬起手,放在严子怡嘴唇上,拇指轻轻擦过,带着荧光的唇釉沾在何欢手上。何欢低头看看那唇釉,把它们涂抹在自己唇上。 严子怡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我在附近有个小房子,有兴趣过去坐坐吗?”何欢抬眼,把抽了一半的烟摁到烟灰缸里。 “你是想看我的身体吗?”严子怡忽然开了口。 何欢甩甩齐耳短发,它们跟何弦的一样,带着自然的弧度,在灯光的描画下,何欢的脸有些活色生香。 “走吧,带路。”严子怡跳下椅子,拉起了何欢的手。 第65章 镜子 何欢的小房子在地铁口,一室一厅全部打通,里面空旷的很,仅一张床垫,一个多层衣架,一个小型冰箱、一个小提琴包,剩下的就是乐谱、书籍、以及一面超大的镜子。 镜子四周灯带是暖黄色的,镜面干净明亮,刚刚还有些寂寥,看到门咔哒打开,房间里走进两个女人,镜子瞬间开心起来。 严子怡从没见过这么小却空旷的房子。 “你平时坐哪里?”严子怡环视一周,凳子、椅子甚至蒲团都没有一个。 “这里。”何欢指指地面。 严子怡才注意到脚下的橡木地板,地板十分光滑,应该是不久前刚打过蜡,表面闪着微亮。跟床垫和其他家具一样,一看就是品质上乘的高档货。 “还挺爱干净。”严子怡一屁股坐在镜子前的地板上。 何欢从小冰箱里拿出几瓶酒。“有热的有冰的,喝哪一种?” “都要。”严子怡放下自己的包。顺手拉开羽绒服拉链。 严子怡今天穿了小黑裙,配高筒皮靴。颈子上挂了一串彩色宝石项链。 何欢目光从严子怡的腿上滑过,应该刚做过脱毛,光滑的很。 她把酒倒进小厨房锅子加热,顺手放了一根肉桂。另一瓶倒进醒酒器,冰块早已加进杯子里。 回身拿起空调遥控器,把室温调高2度。 严子怡被人伺候惯了,心安理得地坐在镜子前,给自己补妆,刚刚唇釉被弄花了,她要保持完美状态。 镜子里的女人五官偏硬,谈不上多漂亮,但是透着一股骄傲、干脆的劲儿。像用朝天椒腌过的萝卜条,辣、脆、香。 “先喝杯热的。”何欢端来两杯煮过的红酒。肉桂伴着发酵过的葡萄酒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掺杂着两个女人的香水味道,小屋里一时馨香扑鼻。 镜子都要馋的流口水了。 “好喝,除了肉桂你还加了什么?”严子怡边喝酒边问。 “没了,我这里的厨房十天半个月也用不了一次。肉桂还是葡萄酒商赠送的。” 何欢浅浅啜着酒说。 “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自己住不寂寞?”何欢一直跟父母亲住在大house里,厨房阿姨、司机师傅、父亲的几个秘书,家里天天人来人往,她热闹惯了。 “有个哥哥,他早就自己住了。我们只有过节才回父母家。你还跟父母住?”何欢语气中露出挡不住的惊讶。 “习惯了。不然呢?”严子怡从小锦衣玉食,从没想过离开温室。 “你是拉琴的?会拉什么曲子?”严子怡换了个话题。 “大部分都会,只是有些拉的好,有些不好。想听吗?”何欢把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 何欢今天穿了一身橘色真丝连衣裙,前胸开到肚脐眼,中间是透明的缀满了碎钻的薄纱。 连衣裙长到脚踝,包裹着何欢,发出绸缎淡雅柔亮的光。 “你最拿手的是哪一首?”严子怡喜欢何欢的衣服,禁不住多看了一眼。 何欢最拿手的当然是《少女的祈祷》,当年她为了给郝子铭准备生日惊喜,一天不间断的练习了半年。 “我是个蹩脚的小提琴手。酒没了,我去倒。”何欢捏起空酒杯,走进厨房,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郝子铭如今只是一个名字罢了。 “再来一杯”两个女人一高一低,何欢站着,严子怡坐着。热红酒度数高,何欢喝完一杯,打开琴盒,拿出了小提琴。 “《缠绵往事》听吗?”何欢自顾自调弦,沉步站直,摆好姿势。 严子怡从挎包里找出仅有的一枚硬币放在琴盒里。做了个请的姿势。 镜子里,橘黄色裙子的女人闭着眼,悠远、带着伤感的曲子从她弓弦下缓缓流出。那忧伤似乎感染了地板上喝酒的黑衣女人。 女人一仰脖子,再次空了酒杯。她拿起床垫前放着的烟盒,抽出一根细长香烟,自顾自点燃。 一曲完毕,严子怡把烟递给何欢,何欢就着严子怡的手叼起烟卷。 “怎么样?”何欢吐了个烟圈,问道。 “有点伤感。”严子怡不喜欢伤感。 “来点冰酒?”何欢走向厨房。 “你教我拉琴吧。”一杯冰酒下肚,严子怡放下酒杯突然说。她脸上红扑扑的,有了几分醉意。 严子怡不由分说,拉起何欢,拿过她的小提琴。 严子怡站在镜子前,何欢站在她身后把她的胳膊抬起,放好琴。严子怡比何欢矮一些,何欢前胸贴在她后背上,碎钻有些冰,身体却开始发热。 “你用的什么香水?”严子怡忽然问。 “魅惑幽灵。香吗?”何欢吸了一口烟,一边回答一边用另一只手握着严子怡的手拿起琴弓。 严子怡把琴弓放到琴上,装模做样的拉了一下。 “吱——啦——”房子里传出锯木头的声音和女人们的爆笑声。 “太难听了。”严子怡说着躬身放下琴,何欢却没有离开。她的手在严子怡弯腰之际从严子怡脱过毛的腿外侧滑过。 左手捏着烟,何欢玩笑着说:“真滑,你不会全身都做了吧?” 严子怡回过头,从何欢手上拿下烟放到自己嘴里吸了一口,边吐烟卷边说:“给我你的香水用用我才告诉你。” “喷哪里?”镜子里,穿橘红色长裙的女人正拿着香水瓶对着小黑裙女人。 “这里”小黑裙女人举起手腕。 神秘的香气传来,小黑裙女人双手手腕交贴磋磨,然后抬起一只手放到耳朵下蹭了蹭。 “你闻闻。”小黑裙女人把脖子伸到橘色长裙女人鼻子下方。 镜中,两个女人如交颈的鸳鸯。 “你的香水也很香。”何欢说着,鼻子禁不住朝严子怡脖子下面凑了凑。 那是一串彩色宝石,个个璀璨瑞丽。 忽然,宝石随着小黑裙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 “你的比我的大。”何欢眼中开始染上红酒的眼色。 严子怡伸手到何欢后背,那里有一条细细的锁链,她刚刚就看见了。 严子怡的手有些颤抖。拉链很长,何欢又比她高一些。 呼吸和呼吸交错在一起,橘红色长裙落在小黑裙上,闪着温热的光。 “果然全身都做了脱毛手术。疼吗?”何欢忍不住伸出手。 “不疼啊!”严子怡的声音有些变化,有刺激、有欣喜,还有颤抖。 她做手术是为了讨秦骁开心,可见不到秦骁,难道自己就不能寻开心了? 镜子里,两个女人互相欣赏着、探索者,嘴唇、舌头、手指,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神的杰作,是礼物,都不应该被辜负。 “你打算怎么报复严子怡?”看着床垫上沉睡的严子怡,何欢给沈婵发了个信息。 第66章 父与子 沈婵看到信息,已经是第二天凌晨5点钟了。 “没想好。把她也推进泳池里,好像没必要。”沈婵回复。 她不是爽文里的大女主,她胆小。小时候父母吵架或者碰到雨天,母亲加班,父亲不知在哪里喝酒的时候,她只能躲到衣橱里。 她懦弱,事情做错了总爱往自己身上找原因,有时候明明错的不是她。 严子怡是谁?c市财神爷家的独女,她有足够的资本自信、傲慢甚至狠毒,因为有人替她兜着底。 她没有。母亲再婚以前,她甚至有一段时间早上吃不饱饭,她不敢说,因为母亲微博的工资要负担房租和生活支出,给她的早餐费她早就吃不饱了。 报复?当然要,她是普通人,可是普通人就该忍气吞声吗?她不指望陆晏璋给他兜底,因为她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 她父母结婚的时候何尝不是相爱的? “我只想缩在自己的壳子里,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何欢那边没有回复,一定还在睡着。沈婵想着,开始做早课。 树欲静而风不止。秦氏这棵大树如今内里已经渐渐溃烂。 秦骁借国内银行的1个亿都投入了新药品和设备研发,结果药品被韩昭抢先占领了市场。钱扔进水里,连个水花都没见着,就沉下去了。 美联储一直降息,秦骁借的美债持续缩水。这部分资金现在投入的板块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回本。 地产暴雷后,集团一直守口如瓶,父亲压上股票借钱填坑,也只能换来暂时的平静。 秦骁只感觉四面楚歌。 助理走进办公室时,他正对着生物科技公司的报表吸烟,眉宇间的川字纹越来越深了。 “董事长,仓库那边有消息。”助理老远就闻到了秦骁身上的烟味。 “说。”秦骁不抬头,又给自己拿了一根烟续上。 “韩昭让秦老亲自去见他,说他有重要的消息。” “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还没被藏獒咬死?”秦骁抬起头,一脸疲惫。 “董事长,老太爷如果真想要他的命早就动手了。”助理提醒道。 确实,父亲是个杀伐决断的人,绝不会放着一个不定时炸弹在仓库里坐视不理。 “告诉老爷子,一小时后我接他到仓库。” 父亲要韩昭的股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弄死他。可是他没有,他想要什么? 郊外仓库里,藏獒正在地上打着盹儿。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韩昭站在铁笼子前,眸子里的光闪着热切的渴望。 贾自强像复读机一样,把竹升堂堂主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随即不再多说一个字。 “我想见她。我能见她吗?让我见见她!”韩昭透过栏杆缝隙朝贾自强伸出手,好像手臂伸的越长,他能见到陆萍的可能就越大。 “你把话给秦野带到。你的要求我会告诉老板。”贾自强擦拭着手上的小型手枪机械地说。 贾自强把秦野和韩昭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录了下来,陆晏璋才知道,他的命运多舛的母亲曾经也被深爱过,甚至现在那个叫韩昭的男人仍然在爱着她。 那么他借韩昭的手在秦野心上捅刀子,或许是命中注定。 看到秦野走进狗笼,贾自强早已把枪别到身后,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问好。 秦野径直走到笼子前,韩昭早已昂首而立,目光中充满了秦野看不明白的情绪。一个随时可能葬身狗腹的人,不应该有这种眼神。 “你想告诉我什么?”秦野感觉不对劲儿。 “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给你一个货真价实的情报。”韩昭语气中透着势在必得。 “放了你?你的药厂能救秦氏的命!”秦野似乎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长满老年斑的脸挤出几滴黑色的嘲讽的笑。 “用你儿子的下落换我的自由,秦野你自己算。”韩昭看向秦野的眼光透着鄙视。 他早就猜到了秦野的答案。只是想让陆晏璋亲耳听一听,他的父亲是个什么货色。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秦野听见自己的血液凝固在血管中,他的胸膛不受控的大幅起落,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许久,他回过神来,“韩昭你刚刚说什么?”秦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声音居然变得比冬日的枯枝还要脆弱。似乎只要有人用力推他一把,他就会马上段成两截。 “你和陆萍的儿子。还活着。” 韩昭一字一顿地、盯着秦野的眼说。 韩昭的声音忽然变得陌生,秦野费力的确认了他话里的意思——他的儿子,那个4、5岁的小男孩,没有死。 秦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再多一个无非是要谋我的家产。”秦野从情绪的震荡里走出来,眉目中不带任何感情。 “咔嚓!”陆晏璋手中的酒杯生生被捏碎了。 那个叫秦野的男人,根本没有想过他这个儿子!甚至还担心他谋他的家产! 碎玻璃渣滓钻进陆晏璋肉里,鲜红的血顺着手掌纹路一滴一滴落到桌面上。 终于感觉到了疼痛,手掌摊开,掌心插着几片玻璃,玻璃薄薄的,每一片上都反射着陆晏璋扭曲的笑脸。 “老板,下午您跟纽约共和党议员liam james有一个关于公共卫生投资的会议。另外两个本市政府机构团拜活动我给您推了。您还是在家里跟沈小姐用午餐吗?” 沈婵? 对,沈婵的手很温暖,她的肚子里有他的儿子,他得回家。 陆晏璋回到家时,沈婵正在书房装裱一副字,她穿着棕色宽松套头毛衣,卡其色家长休闲长裤,墨色长发只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松的丸子。 陆晏璋无声无息的在门板上靠了很久,他看着那个娇小的,胆小的,外表柔弱却内心固执的女人。他想到了儿时脚下的土地,儿时他光着脚踩着的土地、总是那么柔软,坚实,他常常独自在地上玩很久,最后看母亲卖馄饨看累了,就自己躺在土地上睡着了。 第67章 被抛弃的孩子 沈婵完成最后一步搁下毛刷,抬头转动脖子时才看见靠在门板上、眼神灰败的陆晏璋。陆晏璋与她的眼神相撞,只一瞬,那灰败就消失了。 “你在门口站了多久?”沈婵怀孕之后变得更敏感了,她走到陆晏璋面前,拉过他宽大的手。 “你的手好冷。”在沈婵印象中,陆晏璋的手总是热的,可今天,他的手却很冷。 陆晏璋不说话,眼神恢复了平静,任由沈婵拖着他的手把他带到沙发上。 “怎么了?”沈婵的葡萄眼那么温暖真诚。 “没事儿,就是想你了。”说完,陆晏璋靠在沈婵肩头、闭了眼。 “累了?要么你先睡一会儿,午饭让他们晚些做。”沈婵轻轻拍着陆晏璋的后背,像安慰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 阳光白花花的刺痛了双眼,面前的汽车越来越快,后座上父亲的影子越来越小。 “爸爸!爸爸!等等我!爸爸!”小男孩拼了命地奔跑,他的鞋跑掉了一只,泥巴灌进裤管,冰冷的裤脚小蛇一样缠着他瘦骨嶙峋的腿。雨越下越大,天地间落下一道巨大的灰白的雨帘,将他和父亲隔开了。 “爸爸!”“扑哧!”泥巴带着雨水打在男孩脸上,男孩扑倒在泥地里,另一只鞋也跑丢了。 “爸爸。”男孩看不见车灯了。他听见了爸爸和妈妈说的话,他的爸爸不要他了,再也不会回来找他了。 男孩分不清嘴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挣扎着爬起来,膝盖磕破了,血流出来染脏了裤子。鞋跑丢了。他哭的更伤心了。没有鞋,妈妈一定会骂他。 他不敢再耽搁,赶紧跪在地上伸出细瘦的胳膊在泥巴地上到处摸他的鞋。膝盖更疼了,他已经顾不上那疼痛,爸爸不要他了,他必须听妈妈的话,否则妈妈也会丢下他,他自己一个人怎么办呢? 如麻的大雨无情地抽打着小男孩瘦弱的后背,他在泥地上沿着原路爬了半天,手终于摸到了凉凉的东西,是他的一只塑料凉鞋! 他高兴地从水里举起手,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他的鞋,而是一条血口大张的蛇! “啊!”陆晏璋猛地睁开眼!眼前依旧雾蒙蒙的分不清时空。 “怎么了?”耳边传来女人温柔和婉的声音。 “陆晏璋。”沈婵拉着陆晏璋的手也醒过来了,她坐了起来,俯身到陆晏璋面前。 沈婵的眼出现在陆晏璋脸前。那么真实,真诚,带着令人平静的力量。 “你做噩”话在嘴边还没说完,沈婵就被陆晏璋死死抱住了。 他抱的她那样紧,沈婵都快不能呼吸了。 “陆晏璋。”沈婵话音轻轻的,她能感觉到他今天的脆弱。 温热的唇落到沈婵脖颈上,吻隔着毛衣依次滑下,陆晏璋钻进了沈婵的毛衣下摆。 细小的扣子被大手打开,沈婵只觉得身前一热。 陆晏璋很久没有如此贪婪的要她的身体了。 他的吻带着急切、贪婪,好像要把她整个人吞进肚子里才安心。 沈婵化成一滩水,无声而温柔的包容着他的蛮横和贪婪,他的冲撞和暴虐。 直到他在她身上精疲力竭,直到他感觉到真实的陆晏璋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他是沈婵的男人,他是父亲,再也不是那个被抛弃的儿子。 在沈婵身上,陆晏璋找到了灵魂的平静甚至安全。 她不只是他的安眠药,还是他受伤时躲藏的温暖的子宫,是他纵横捭阖的力量之源。 古铜色男人搂着田玉般的女人,任凭阳光打在身上,任凭汗水被慢慢蒸发,他一辈子都不想松开她。 抛弃了儿子的父亲,此刻也从梦中醒来。 秦野梦见了他四岁的儿子。已经跑的很快了,只是营养不够,身体细长细长的,像一根竹竿。 儿子认出了他,在他把钱放到陆萍身旁,告诉陆萍以后不要再联系他之后。 “爸爸!”儿子声音怯怯的。他受人欺负了?胳膊上布满青紫,没有爹的瘦弱的孩子,在这个陌生的镇上,总是过的艰难。 他不敢再停留,他假装听不见,钱已经给了很多,够他们娘俩吃喝一阵子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车子已经启动。 打开车门。 “爸爸你去哪?你不要我了?”儿子趿拉着过分宽大的凉鞋跟出房门,声音带着急切。 “嘭!”秦野甩上车门。“快走!夫人还在等。” “爸爸!”儿子居然追出了家门,雨下的大起来。 “爸爸!爸爸!”秦野从梦中醒来,耳边还环绕着儿子稚嫩的呼喊。 儿子最后看他的眼神,儿子狭长的眼睛,都被他封存在心底。 可他怎么甘心当门童!怎么甘心整日给那些不如他的草包开门、鞠躬! 堂皇居老板的女儿看上了他,是他逆天改命最好的机会! 儿子可以再生,陆萍可以再嫁,反正钱给够了。 秦野年轻时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爸爸!”儿子的眼睛游荡在秦野脑海中。 忽然,那双狭长的眼瞬间长大了! 那是陆晏璋的眼! 那长大了的眼里不再有依恋、不再有渴望,而是充满了将他碎尸万段的愤恨! 一定是陆晏璋。秦野相信自己的直觉错不了。 从一开始在酒会上看见他,秦野就感觉似曾相识。那藏在血脉里的联系,如同自动导航仪,即使隔了30年光影,只要对方一出现,它就会自动开启寻觅配对。 陆晏璋想要的是什么?韩昭背后的老板是他? 隐隐约约的,秦野开始感到浑身发冷。 他按下床边按铃。 “叫自强回来。”秦野慢慢坐起,手摸到枕头下的小瓷瓶,倒出两粒淡黄色药丸。 “把韩昭放了,叫人跟着。另外,给我解决掉一个人,要干净。” 贾自强站到秦野面前时,秦野早已穿戴好、坐在八仙桌上首慢慢喝茶。 “是。” 两天后,秦氏内部传出惊天内幕:股东林之峰在清晨登山途中、不幸心脏病发作,当场身亡。 第三天,秦氏防火墙公司带着文件来到工商局要求变更林之峰的继承权。没想到的是,工商局回复,林之峰名下属于秦氏的股份只有不到百分之五。其他接近百分之十的股份生前都卖给了陆晏璋。 秦野坐不住了,看来如他所料:他的儿子,要一点一点吃掉他。 第68章 赛马 自从跟杨临风幽会之后,周满好像又找回了曾经叱咤夜场的自己。 杨临风年轻的身体让周满欲仙欲死,他幽默的谈吐,多情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周满脑子里轮番放映。 每周末,她依旧做好一个情妇的分内事,整夜用甜言蜜语哄骗金主,用柔媚的身体、新鲜的手段诱惑金主。哄得严存根脚下越来越虚浮,眼袋越发肿大。 周一,严存根搭飞机走后,周满便开始想尽办法跟杨临风见面私缠。 水疗馆每周一次,然而周满不满意。杨临风对她似乎并没有她对他那么上心,更喜欢跟她聊天。 于是她刷严存根的卡把自己浑身上下打扮的珠光宝气、妖艳万分。然后经儿子同学的母亲介绍,拿着一盒子原石,敲开了港城贵妇沙龙的门。 周满把盒子倒出,五光十色的大小石头铺满茶垫。贵妇们都是见过事面的,依照家中资产多少,自觉按照次序在石头中间挑挑拣拣,到底接受了周满的投名状。 贵妇们每周都聚会。或者在马场赌马,或者在邮轮玩泳装派对、看男模表演,或者一时兴起飞到巴黎看展、血拼。 周满在床上给严存根吹枕边风,贵妇们出入的地方安保都很严格,她带着保镖进出不方便。再说,人家检察长的外室都不带保镖,她一个内地来的带着保镖招摇过市、不是打人家检察长夫人的脸吗? 自此,每周只要周满参加贵妇沙龙的日子,保镖都自觉放假。 周满兴致更高了。 贵妇沙龙内部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原配阵营,一个是外室阵营。 原配阵营当然不用讲,外室阵营则多是内地来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们。 外室阵营在沙龙里地位最低,平时要看原配的脸色,她们大多数是因为金主的生意不得不围绕在原配们四周笑脸相迎、矮身伺候。 因此在贵妇沙龙每周一聚之后,外室阵营每周还要聚一聚。那些平时在原配面前做小伏低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们总要借机扬眉吐气一回。 她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人都要带着自己的姘头。实在找不到姘头的带个英俊潇洒的鸭也很行。 周满就是无意中从同学母亲的朋友圈里看到一个内地坐鸭的同行,才绞尽脑汁钻进这个沙龙。 一开始她带着杨临风出入聚会,两人跟其他人一样,表面寒暄几句,然后找个私密的地方各干各的事情。 后来有一次,在马场vip厅,周满跟几个女人寒暄过后,照常带着杨临风出门,却突然发现严存根的保镖居然也在这个厅赌马。她吓的赶紧把杨临风拉回来。 两人躲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空间不大,隔音效果也不好。周满不敢出门,只能等赛前马匹上场遛弯儿,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马匹身上后,再悄悄溜出去。 可是今天的时间似乎过的分为漫长。 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额头顶着额头,衣服擦着衣服,鞋尖抵着鞋尖。 外面传来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耳边是彼此的呼吸声。杨临风的眉眼在冷冷的节能灯下依然让周满心动不已。 她禁不住用眼睛一遍一遍描画着他的五官。 多么年轻、俊秀的男人。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些认识这样的男人? 周满忽然就想亲吻他年轻的脸。 杨临风背靠墙壁,拉着周满的手,亲吻她的脸。 周满的手带着薄薄的汗水,凉津津的。 杨临风脊背忽然一僵,喉头跟着滑动几下,咬住了周满的下唇。 隔壁忽然传来开门声,拉索拉开的声音,哗啦啦撒尿的声音。 隔壁就是洗手间。 周满的印度纱丽悉悉索索,隔壁尿声停止,皮鞋底摩擦瓷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忽然声音停了,周满屏住呼吸,好像那人附耳在墙边偷听,杨临风抓住周满的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两人紧紧搂着贴在门板上,直到隔壁传来关门声,周满才长舒一口气。 周满有些肥,杨临风身上仿佛贴了一块大型白色宝宝贴。 周满的听觉灵敏,光是密闭空间里的声音都能让她意乱神迷。 忽然,有人推开了更衣室的门,随后外面涌进介绍马匹的声音。 “l una,你在吗?”中年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要玩了,呆会儿你的凯瑟琳该上场表演了。” 中年女人站在门口环视一周,小小的更衣室空空如也,她只得关了门接着寻找。 马匹挨个上场了。周满知道那是给下注的人看一眼所有马匹,好在比赛开始前最后下定决心投注。 周满也像马匹一样蓄势待发了。她要好好表现,让杨临风离不开她,就像她最近离不开他一样。 洗手间的门关上。周满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倒了一捏紫色粉末在食指和拇指上。 然后把两个指尖轻捻,一股异香猛地从指腹窜出,擦过自己和杨临风的鼻头。 顿时,杨临风倒吸一口气,感觉丹田突然火烧火燎的。 “早晚死在你身上。”杨临风说。 门外,黄皮肤的,白皮肤的赛马选手都已经坐在马鞍上准备就绪。马儿们也开始变的兴奋起来。 发令官一声枪响,马儿们像离弦的箭唰一下纷纷冲向赛道终点。 观众席几乎马上兴奋起来,人们忽然站起身,举着拳头,捏着报纸,握着手机,还有老年人大声喊着英文夹杂着粤语给自己投注的马儿助威。人头如汹涌的潮水,随着马儿的身影在座位上连绵起伏。 两分钟,赛场上的马儿已经决出雌雄。观众的情绪也慢慢回复了平静,纷纷放下手机、报纸、走回座位坐下,开始计算自己的得失。 周满在观众的情绪涨潮与落潮之间,牵着杨临风的手穿过聚精会神的人群快速离开了马场。 地下车库里,杨临风的库利南已经上路,周满用药谨慎,然而杨临风依然一钻进车里就把她扑倒在座椅上。 他感觉自己仿佛赛场上的骑手,有使不完的力气。 赛场上,赛马想要夺冠不单单靠马儿自身的水平,还要看它与骑手的默契程度。杨临风是个优秀的选手,周满也不遑多让,而沙发就是他们的赛场。 赛后。 “你跟那位金主也这样?”杨临风第一次提起严存根。 “不好比的。没事儿提他干什么?”周满靠在杨临风怀里,直想靠到地老天荒。 她对杨临风可是下了血本,那一盒子原石是她小金库里最值钱的家当。 年轻时在金主那里受了委屈、遭了虐待,她就喜欢抱着自己的宝石一遍一遍地数。想象着有一天、遇到心爱的人、她可以提着盒子潇洒地离开烟花场。 对于杨临风,她妥妥的属于倒贴,但她不敢说,怕同行骂她傻,怕杨临风看低了她。 可她一个风尘女子,总要为了自己的心傻上一回。 “他每月给你多少?看上去你出手蛮大方。我在想以后养不养的起你。”杨临风身上的汗消了,脑子开始冷静下来。 “我的卡没有消费额度限制,最近他高兴,每周还会有款子打进我的小金库里。” “财神爷?我看来比不过。” 杨临风装出一副准备吃软饭的表情。 「昨天更新两章,但是其中一章没有过审,以后我会注意尺度。谢谢还在关注我的宝子们。送上我的中秋祝福。」 第69章 失信 “不要你的钱,只要你的心。”周满点点杨临风的胸口。 风月场上,男人有心吗?没有。他们只有伪装的或c裸的欲望。 女人有心吗?女人见过再多事面也过不了情字这一关。 周满何尝不明白,她只是假装看不见。 “阿满,我最近公司资金调度有些问题。要回内地化缘。”杨临风在周满额头上亲了亲,抛出鱼钩。 “回内地?”周满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内地那些花枝招展的姐妹们。她们个个功夫了的,见了杨临风这样的唐僧肉恨不得一口吞了连骨头都不会给她剩下。 “你需要多少?或许我可以救救急。”周满紧紧抓住杨临风的胳膊。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要你的钱!”杨临风佯装男人尊严受到挑战,口气略微生硬。 “怎么不能够要我的钱?”周满白腻腻的手抚摸着杨临风的胸口,嗲声嗲气起来:“再说了,那也不是我的,是严存根那个老不死的贪污的。” “这话出了这里可不能乱说。”杨临风拿过周满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谁乱说?他贪了钱不敢在内地明目张胆的用,都存在我这里,我爱给谁给谁。”周满看杨临风又对他温存起来,直接翻身坐了上去。 “我每个月都有内地的汇款,老不死的说给儿子存着当教育基金”周满又拿出口袋里的玻璃瓶。 杨临风第一次见识效果那么刚烈的玩意儿,免不了好奇。“这玩意儿你从那搞来的?” “泰国。圈子里姐妹帮忙买的。还不是为了讨好他。不过,这一瓶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比老头子那一瓶还厉害。”周满说着,眼底微微发了红。 杨临风从周满手中拿过瓶子,左手心摊开、倒出一捏在手心上,然后学着周满的样子拿大拇指头在手心揉捻。 不一会儿,车子里就变了颜色。杨临风眼前的周满仿佛天仙一般明艳诱人。 周满也冒着星星眼盯着杨临风。 “杨生,今天死在你身上也值了。” 韩昭被放之后,陆晏璋一直没有跟他联系。只是借由一个空壳公司给韩昭追加了投资。 陆晏璋不想见韩昭,因为他知道贾自强给韩昭留了个尾巴。可韩昭天天盘算着见陆晏璋,准确的说是见陆晏璋的母亲,陆萍。 年关将至,韩昭以李长林的名字注册的生物公司利润达到了百分之三白。韩昭让财务做好账册,让秘书买了很多年礼,包括陆萍最喜欢吃的麦芽糖球。 他想借着交账的机会向陆晏璋提出见陆萍一面的想法。 陆晏璋坐在碧潭茶庄后院花房里。这里的花房常年恒温,里面花木环绕,香气盈盈。 “我只要本金,剩下的都是你的。”陆晏璋给韩昭倒了一杯茶。 “谢谢陆总。”韩昭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 “但我有个条件。”陆晏璋也开始喜欢喝茶了,因为沈婵说茶能清心。 “您说。”韩昭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你不能见我的母亲。”陆晏璋举起茶杯,从杯沿上方看了一眼韩昭。 韩昭一愣神儿,明白过来。他把账册推到陆晏璋面前。双手放到膝盖上。“利润我一分不要,就当我韩昭是给你陆总免费打工的。只要您叫我见一见她。看一眼也行。” 韩昭略显浑浊的眼盯着陆晏璋,带着乞怜的意味。 陆晏璋低头抬手,把账册给韩昭推了回去。“韩总,茶要趁热喝,凉了味道总是不对。” 陆晏璋在点韩昭,他和母亲年轻时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早已经时过境迁,就像杯子里的茶,凉了,再喝就不对味儿了。 韩昭的手依旧放在膝盖上,手指微微弯曲,指头有些不安的捏着裤子。他低头看着茶杯,不言不语。 “陆总。”过了片刻,韩昭开了口,眼里充满了平静和执拗。有时沈婵跟他闹别扭,就是这样的眼神。 “陆总你是陆萍的儿子,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今天我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韩昭终于喝了一口茶。 “我这一生,心里除了你母亲,没有别人。周昕像她,她图我的钱,我就把大半身家给了她。也许你在心里笑话我没出息,可是陆总,人活一辈子,要是无情无义,那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韩昭握着膝盖的手慢慢松开,茶杯里的茶凉了,陆晏璋默默地伸手替他倒掉,重新续了一杯热的。 “我母亲精神受了刺激,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你去了,她也不记得你是谁。”陆晏璋刻意把话说的缓慢而平静,给韩昭留出消化的时间。 只是片刻后再看向韩昭时,陆晏璋忽然愣住了。 只见韩昭苍老的大手抱着头,手肘支在膝盖上,肩膀控制不住的抖动着。 心像被人拿着刀子转着圈儿的挖开一个洞。他当宝贝一样藏在心底的人,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豆大的泪水流过韩昭褶皱丛生的眼角,打湿了手臂、前胸和膝盖。 陆晏璋看着韩昭,眼神开始变得冰冷。 该哭的不应该是他。 第二天,c市各大媒体都收到了内幕消息:秦氏下属的地产子公司长虹建筑管理层人员挪用公司准备金私自向民间放贷,目前主要人员已经拿钱跑路,给秦氏留下百亿债务。 消息一经放出,立刻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对家公司个个落井下石,子公司高层已经开始联系猎头准备跳槽,上游公司开始拿着欠条不停地向秦氏催债。 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秦野和秦骁想尽办法降低舆论热度,可热搜依然坚挺地挂在每一个大网站的头条。 第三天,秦氏集团接到了金融监管局的通知:秦氏子公司长虹建筑已经被列入金融失信名单。此今日起,所有资金一并冻结。 是夜,严存根在严子怡的万般催促下,于厚着脸皮给金融口领导打电话通风。 后者早知道严、秦两家的关系,把话说的很清楚,这是上面的决定,秦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该得罪的是谁,严存根父女不知道,秦骁不知道,可秦野心知肚明。 子公司被列入金融失信名单,他只能弃军保帅,当日就申请了长虹建筑的破产保护。 第70章 接力棒 严子怡在何欢那里尝过百合的滋味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秦骁好。 秦骁的桃花眼和臭脾气都对她的胃口。那些女人不过是她临时起意、寻求刺激的玩具,她从小玩具就多的数不清。 她根本不在乎其他玩具,只在乎秦骁。可秦骁很久都不联系她了,以前她找他,十次有八次能见到面。但自从沈婵落水之后,她找他,必须通过秘书预约。 她感觉到了秦骁的冷淡,或许是秦氏的丑闻让他焦头烂额,严子怡自己安慰自己,不愿意承认在两个人的关系里、沈婵的影子始终不曾离去。 正给自己找理由再一次向秘书预约,秦骁的电话却先来了。 “晚上来老宅吃饭?”秦骁口气平淡。 “骁哥哥不需要预约了?”严子怡大小姐脾气上来了。 “我爸想让我们结婚。你晚上来吗?”秦骁说出了此次邀约的目的。 “几点?等着我。”严子怡见好就收。从来没有玩具抛弃她的份儿,都是她扔掉玩具。 秦野派出的尾巴带回了陆晏璋和韩昭会面的消息。那天、陆晏璋故意让司机把车子停在碧潭茶庄后门显眼处,然后穿着一身打眼的标志性黑色法兰绒西装、配墨绿色风衣招摇过市。 地产公司被纳入失信名单之后,秦野的反应正中陆晏璋的下怀。他要保命只能自断一臂,然后和严家联姻,把秦氏、严两家的利益深度捆绑在一起。 这一招,严存根这个老狐狸是不会上当的。只能看严子怡的功夫到不到家了。 秦氏客厅,严子怡依旧一副乖巧的模样。在老人面前、她永远有自己屡试不爽的表演套路。 秦野坐在餐桌上首,严子怡恭敬的倒满一杯茅台放在准公公面前。 “秦叔,骁哥哥说您想让我们早点结婚?”严子怡单刀直入。 秦野咂了一口茅台,没有他年轻时爱喝的烧刀子有劲儿。可是他付出了整个青春才换来喝茅台的自由,即便烧刀子够劲儿,他也不愿意再回到一贫如洗的回忆里。 “委屈你了。”秦野直言不讳。 “骁哥哥不嫌弃我,我就不委屈。”严子怡拉着秦骁的手臂半撒娇半认真地说。 秦野看了儿子一眼。秦骁一双桃花眼此刻有着些许麻木。他明白父亲要保住秦氏的苦心,他心底想反抗,甚至想把偌大的企业仍在脑后,然后绑了沈婵一走了之。 可是,秦骁毕竟留下了。在董事会上看到秦野杀气腾腾的眼之后,在听到他跟韩昭的对话内容之后,无数个陌生的碎片被他重新拼凑起来,拼成了一个未曾谋面的、野心勃勃的、甚至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父亲。 他鄙视父亲吗?不,即使秦野抛妻弃子。 他厌弃父亲吗?不,即使秦野不择手段上位,跟母亲维系了二十几年没有感情的夫妻生活。 他可怜父亲。可怜一个出生在底层的、不得不把自己生命中真正宝贵的东西——青春、爱情、儿子统统扔掉、换取一张上层社会通行证的父亲。 这张通行证捆绑了他几十年,他拼命工作,给通行证涂上一层又一层高贵的颜色。他的心不曾有一刻忠于自己。不,他的心忠于利益。 是的,他可怜父亲。如果自己接过父亲的接力棒,那么几十年之后,他会变成父亲的样子,变成一个被金钱和利益随意揉捏的陌生的自己。 “秦骁。”父亲浑厚的声音猛然灌进耳朵。 “你尽快去拜访严伯伯,听听他的意思,最好把日子定下来。”秦野看着尚在出神的儿子拍了板。 “父亲。”秦骁可怜父亲,但他不想成为父亲。 “秦家的孩子只能有一种命运。”秦野深深地看向秦骁的眼,递出了命运的接力棒。 “父亲,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吗?”秦骁提高音量,仿佛这样就可以掩盖自己的犹豫不决。 “混账!”“啪!”酒杯摔在地上,大理石地板上的茅台亮晶晶的,应和着头顶水晶吊灯的华彩,室内一片璀璨,一片死寂。 果然是为了沈婵那个贱人! 严子怡把秦骁的麻木、挣扎看在眼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秦骁这里受到冷遇,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只是因为沈婵夹在两人中间,在爱情里,从来容不下第三个人! 她和沈婵只能有一个活在秦骁的世界里! 沈婵怀孕八周了。 沈兰芝电话遥控指挥她去医院建档。由于陆晏璋坚持沈婵在美国生产,所以沈婵只得搪塞母亲过几天再去。 沈兰芝是谁?沈婵一开口她就听出来不对劲儿。 “怎么,中国这么大容不下你儿子?”沈兰芝在电话那头问道。 “不是,如果在美国生孩子,以后他能选择的路子总归多一些。”沈婵向母亲解释。 “哦,你没名没份、怀胎十月,生个孩子还得跟那个假洋鬼子的户口、在美国登记,那你得了什么,沈婵?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兰芝气的手机都快滑到桌上了。 “妈,您又说名分的事情。我不是跟您说了吗?这孩子生下来我们共同抚养,我” “什么叫共同抚养!说的好听!扫个共享单车还要存保证金呢!哪天那个假洋鬼子拍拍屁股走了,你和小洋鬼子怎么办?你学校那点工资买奶粉都不够!” 沈兰芝声音发着抖,不得不坐在值班室里使劲儿按压自己的檀中穴。 她几次催沈婵跟陆晏璋谈结婚的事情,可沈婵总是借故绕开话题。在沈兰芝眼里,不结婚就生孩子那纯属慢性自杀。 “行,沈婵你不结婚、生了孩子也别叫我看见!我不想看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跳!”沈兰芝扣了电话,眼泪扑簌簌砸在桌子上。 单亲妈妈,她当了十几年,各中滋味她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再尝一遍? “陆晏璋”,沈兰芝捏着手机咬牙切齿的念叨着。 第71章 催婚 陆晏璋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面前的杨临风带着墨镜、穿着一身杏色西装,还招摇地打了个宝蓝色领结,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风流多情的种子。 “你现在活像个粉面奶油小生。”陆晏璋打趣道。 “还是个吃软饭的。”杨临风拿下墨镜,露出眼底两抹青色阴影。“要不是周满活儿太好,我今天非得给你要工伤赔偿。” 陆晏璋喝了口咖啡:“当心精尽而亡。”说得一本正经。 “放心,就算死在女人床上也耽误不了你的事儿。”杨临风收起那股子奶油小生的架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mini u盘。 “每个月,严存根都会给周满汇款。估计攒够一定数额会转移到开曼群岛。我听周满提过一嘴,严存根对内地反腐很是忌惮。估计周满这边的汇款只是九牛一毛。” “九牛一毛也够他喝一壶的。”陆晏璋拿过u盘,面无表情的说。 “你把我这样的大杀器祭出去,不单单是为了你的栀子报仇吧?”杨临风眼底带着审视,以他对陆晏璋的了解,他做事情一贯要做绝。 “周家要跟严家联姻。严存根那个女儿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倒帮我缠住了秦骁,栀子落水的账到底还要算到秦骁头上。”道上的规矩,不动女人和孩子。陆晏璋大多数时候理智得近乎冷酷。 “严存根如果能通过秦家众多的产业洗钱,最后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即使现在秦家惹了一身骚,严家想避开也很难,严子怡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咖啡凉了味道酸苦,陆晏璋喝了一口,还是面不改色地咽下了肚。 “得亏我没有得罪过你。”杨临风感叹道。“对了,你跟你们栀子都要当爹妈了,就没想着把事儿办了?栀子没问你要名分?”杨临风对沈婵很是好奇,但在陆晏璋面前又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打听。 “栀子不是你该叫的。”听杨临风一口一个栀子、陆晏璋有些不悦。“跟她同居还是我借孩子的名义三番四次磨来的,求婚?把她吓走了怎么办?” 陆晏璋今天话意外的多,或许是真的拿沈婵没办法。 “除了在沈婵这里,陆晏璋,我就没见你这么怂过。”杨临风觉得可笑,又不敢真的笑出来,“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对,‘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陆晏璋你也有今天!” 杨临风从小看陆晏璋纵横唐人街帮会、在华尔街搅动资本十几年,第一次在沈婵这里吃瘪,心底的幸灾乐祸简直要爆棚。 “许泠降不住你?”陆晏璋抬头看看杨临风,点到为止。这个从小跟着他、有点缺心眼的孤儿,跟他的亲兄弟没有两样。 果然,杨临风老实了。咖啡太苦,他又叫服务生加了双份糖。 陆晏璋正打算离开咖啡厅,私人手机却响了起来。 陆晏璋眉头一皱,他的私人号码除了助理就只有沈婵、杨临风和母亲的医生知道。 助理不会不经过他的允许把号码泄露,沈婵有事情、影子保镖会第一时间通知他。那这个有恃无恐地打进来的国内号码只能是沈婵的母亲沈兰芝了。 电话接通,陆晏璋没等对方自报家门就客客气气地送上了自己的问候:“沈阿姨,最近没去看您,您身体还好?” 沈兰芝跟陆晏璋只见过一次,电话号码还是她偷偷从沈婵手机上记下来的。 陆晏璋怎么知道是她? 沈兰芝一愣,刚刚因为打腹稿累积的怒气消散了大半,她迅速接过话题:“还行,能看到我外孙出生。你们打算从哪个医院生孩子?我们院里妇产科护士长是我亲同学。阿婵8周了,该建档了。”或许是提到外孙,沈兰芝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阿姨,我和栀子商量好回美国生产。孩子可以拿双重国籍,将来读书的选择更多一些。”陆晏璋说话客气,带着几分难得的真诚,或许对方是沈婵的母亲。 两人的话如出一辙,明显是商量好来对付她。沈兰芝一想到这里,刚才消失的怒气又凭空聚拢而来,包围了她渐渐发热的脑袋。 “陆晏璋,你是准备让我女儿没名没份地给你生孩子吗?怎么,你缺孩子?还是怕我女儿分你的家产?缺孩子可以领养,我们医院就能帮你。怕沈婵分你的家产?放心,我能养得了她前二十年,就能再养她二十年!” 沈兰芝语气铿锵有力,丝毫不畏惧电话那头的华尔街大佬。 沈兰芝大半生是苦水里泡大的,她小时候白天帮家里干农活,晚上学习弟弟的旧课本,最后以全村第一个女中专生的身份考入了c市卫生学校护理专业。 后来经历了结婚、离婚,又一个人当爹当妈把沈婵拉扯大。最困难的时候,她为了多挣十几块钱准备考护士长,上白班的时候晚上抱着孩子学习到凌晨;上夜班的时候把孩子送进托儿所、大冬天在阳台站着做题,就怕自己睡着了。 因为她吃遍了生活的苦,所以才怕孩子也跟她吃一样的苦。 沈婵藏在骨子里的刚烈性格看来是遗传了她的母亲。陆晏璋想着,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其事:“阿姨,如果跟栀子结婚可以打消您的疑虑和不安,我两周后就给您答复。” 两周后就是中国的农历新年,要了结的也该做个了结了。 第72章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谁不是贱命一条? “骁哥哥,你不想跟我结婚?”严子怡从秦家回来后越想越生气。干脆第二天就打电话质问秦骁。 “我在准备开会,呆会儿打给你。”秦骁的回复十分官方。他确实要准备跟股东解释生物科技公司、电竞以及中式咖啡连锁品牌,一系列林林总总的,一概没有资金回流的投资项目。 为了让公司转型,秦骁在华尔街以自己一半的股权为代价筹集到的资金,都投进了新产业,如今没有收回一分一厘的利润。 秦氏仅剩的两个大股东,秦鹏和秦飞在会上讨伐他的冒进,他则攻击他们已经老了,失去了创业的激情和勇气。 两个阵营针锋相对。以前,韩昭和林之峰在的时候,林之峰还能活稀泥,韩昭还可以站在中庸的立场分析局势。现在韩昭的股份明目张胆地卖给了陆晏璋,林之峰山顶“意外”死亡后,家人只继承了不足百分之5的股份。 实际上,三个股东心里都明白,还有一个占股比例仅次于秦骁的大股东,并没有出席会议。 陆晏璋的身份一天不弄清楚,秦骁一天不肯把这个股东请回来! 会议持续了一上午,最后双方各退后一步:秦鹏和秦飞同意把他们手上的传统产业收益多交出一成供集团总部使用,相应的,秦骁要马上关停赔钱最厉害的中式咖啡品牌门店。 秦骁回到办公室,感到无比挫败。 陆晏璋无声无息地收购了两个大股东的股份,而他带着集团转型的两个项目都失败了。 如果其他新领域的投资来年再度高额亏损,那么股东会慢慢让他自剪羽翼,最后他没有拉起自己的队伍,只能处处受制于人。 权力的争斗让他焦头烂额。 “董事长,早上严小姐又来预约了。她约的是午饭时间,您看?”秘书敲敲门,站在办公室门口不敢进去。 “让她来吧。” 该来的都来吧!秦骁忽然想破罐子破摔。跟严子怡结婚,有财神爷背书,秦氏在转型期会少一些阵痛,多一些尝试、突破的机会。可是他秦骁这一生就真的被绑上秦氏的战船,身不由己。 抢回沈婵也不过是个梦罢了。 眉间的川字纹路越来越深,秦骁捏着眉心进退两难。 “骁哥哥。”严子怡站在门口,声音变得有些胆怯,完全不是原来飞扬跋扈的大小姐作风。 秦骁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刺激着严子怡的神经。 “你也来逼我?”秦骁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无奈。 严子怡一下子心就软了。 “骁哥哥,我来,是给你送汤。”严子怡此时万分感谢家里阿姨的叮嘱‘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 阿姨熬了半天的天麻鸡汤颜色清亮,阿姨是个贤惠的人,说这个汤最能治头痛。 “骁哥哥,这个鸡汤加了中药可以治头痛。你试试。”严子怡把汤盛进碗里,小心翼翼地端到秦骁面前。 汤头烫口却也滋味香美,秦骁很久没有喝到这样对胃口的汤了。 “你家阿姨真贤惠。”秦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骁哥哥娶了我、我也可以这样贤惠。”严子怡一本正经地说。 秦骁不言语,低着头喝汤。几分钟后,汤碗见底,他抬起微微冒汗的头,发现严子怡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他 “子怡,”秦骁放下汤碗,准备开诚布公。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哪怕现在为了你们秦氏,咱们假结婚也行。” 严子怡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 “我心里没你。”秦骁声音放轻,淡然地看向严子怡。 “我说过你不要说了!我昨天晚上已经告诉爸爸我们要结婚了。我爸爸起初不同意,后来我说他不同意我就去当尼姑,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见他!” 严子怡自顾自地快速说着,好像不这样她心底的那点自尊就会在秦骁淡漠的审视中灰飞烟灭。 “我可以等你,等你的心里有了空间,我就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晶莹剔透的液体滴到手背上,感觉手背发凉,严子怡才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 她马上仰起头,想把眼泪倒回去。 “找到一个跟我一样傻的!”秦骁忽然笑起来,起身走到严子怡坐的沙发旁,低头看严子怡正仰起的红彤彤的眼。 “我没你认为的那么好。”秦骁的话语变得温柔。 严子怡的眼失去了往日飞扬跋扈的神采,此刻蓄着一汪水,映出了秦骁纵是无情也风流的桃花眼。 严子怡忽然伸出胳膊拉下秦骁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我就要你!”严子怡拉开秦骁的领带,一把把含着笑、颇有些颓唐的秦骁推倒。 “秘书随时可能会进来。”秦骁看着眼前被娇惯怀了的女孩说。 “进来我就戳瞎她的眼!” 说话间,严子怡早把秦骁的衬衣脱了,还顺手从沙发扶手边拿过遥控器,关上了董事长办公室的百叶窗。 偌大的办公室,靠外墙的窗户里、中午的日光洒进来,沙发一头仿佛罩了暖色的纱笼。秦骁躺在纱笼里,闭着眼。 靠秘书办公室的窗户被百叶严严实实地遮着,那里、冬日的阳光也难以抵达,昏昏沉沉得让人只想睡觉。严子怡俯身在暗处,用牙齿和舌头发泄着她的不满。 对自己不被接受的不满。对自己不能进去秦骁心中的不满,对自己不能痛痛快快的放弃秦骁的不满。 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沈婵什么都没做,她还是输了? 假结婚她都提出来了,她把自己的自尊心拱手奉上,任秦骁践踏。 她骂自己怎么就那么贱! 可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谁不是贱命一条呢? 陆晏璋把消息放给韩昭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挺贱的。秦野从来没有想过他这个儿子,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希望。 陆晏璋答应了韩昭要去美国见母亲的要求。出发当天,韩昭把两个麦芽糖球小心翼翼地装进纸袋,抱在怀里。 阿ben开车很慢,故意给跟踪韩昭的尾巴留出充足的应对时间。 “陆先生不去?”韩昭看陆晏璋准备离开贵宾厅。 “如果我母亲记得你,你应该不希望我在旁边。如果她不记得你,我在旁边也没有意义。保镖会保护你,一路顺风。” 陆晏璋冲韩昭伸出手,心底多少替母亲高兴,脸上表情却依旧淡漠。 “要是你母亲知道她的崽、如今已经足以跟秦野抗衡了,心底一定很骄傲!”韩昭握着陆晏璋的手、要仰起头才能看清这个气质沉稳、面容英俊硬朗的男人。 陆晏璋没有回答,只是握了握韩昭的手,然后点点头、带着阿ben离开了候机厅。 他鲸吞蚕食了秦氏的基业。母亲会感到骄傲吗? 不久后,母亲会认出他的生理学上的父亲吗? 陆晏璋看向窗外,表情变得冷漠。 “秦野的尾巴跟上了?” “从我们接到韩昭起,就一直跟着。”阿ben说。 第73章 地狱的模样 韩昭的飞机抵达旧金山那一天,美联储再次面对全世界发出了降息的信号。 美元对人民币贬值接近百分之二十六,此举一石激起千层浪,华尔街摩天大楼楼顶,几乎隔三岔五就有纵身求死的身影。 对于此次非常规降息,官方给出的解释牵强异常,倒是坊间流出模棱两可的原因:执政党为了讨好某位华尔街大鳄,争取明年大选的资金,故意暂时搅乱了金融市场。 秦骁放出的两亿美债,瞬间变成烫手的山芋,人人唯恐抛之而不及。 看到新闻的时候,严子怡把跑车油门踩到底,赶到秦氏大楼门口时,还是晚了一步。 似乎有人刻意制造了恐慌。 从上游供应商、板块合作方、到几乎所有在金融市场跟秦氏有债务往来的公司,全都聚集起人马,把秦氏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像草原上专门食动物死尸的秃鹫,黑压压的、紧紧盘旋在秦氏头顶,指望在这个曾经的、c市第一民营企业的尸体上再刮下一层油。 秦骁站在观光玻璃面前,看着下面的乌合之众,突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刚刚收到华尔街债权人的催债电话。 钱,百分百还不起了。只能用自己一半的股份来抵债。 这股份一旦抵出去,秦氏将改弦更张,不再属于秦骁和他拼搏了半生的父亲。 父亲还不知道他在华尔街偷偷拿股份抵押的消息。 不能让他知道,否则,秦骁想到这里,缓缓闭了眼。 然而,秦野从一开始美联储发出公告、就收到了华尔街传来的信息。信息方明确告知了秦氏董事长抵押一半股份的事实,要求秦氏在规定期限内必须偿还债务。 当时秦野正坐在花园门廊下晒太阳,他养的绿色八哥已经学会打招呼了。 “你好!你好!恭喜发财!”八哥在金丝楠木笼子里跳跃着。 秘书看秦野没有反应,一时慌了神。 “董事长,董事长?”秘书稍微提高了音量,就差伸出手放到秦野鼻子底下探查呼吸了。 “你好!你好!恭喜发财!”八哥不知道人类的愁苦,只会阿谀奉承。 阳光刺进秦野的眼。 “别紧张”秦野终于开了口。他缓缓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淡黄色的瓷瓶,助理马上接到手里,拧开封蜡,倒出两粒递给秦野。 救心丸含在舌头下面,秦野沉缓地呼出一口气。 “你帮我联系陆晏璋。” 说着,秦野就要从椅子上起来。大手抓着膝盖,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懂事长。”助理好心伸出胳膊放到秦野腋下,想把他搀扶起来。 “起开!你也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秦野咬着后槽牙,腰上猛一使劲儿,终于站了起来。 书房座机旁,秦野一直闭着眼。 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盲音,助理联系陆晏璋秘书时,一切非常顺利,只是他的秘书说老板在陪太太吃午饭,要等。 “没人接。”助理看着秦野有些疑惑。 “每五分钟打一次。”秦野依旧闭着眼,双手握着膝盖,仿佛要入定的老僧。 打到第四个五分钟时,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低沉而缓慢的声音。 “秦先生有何贵干?” 秦野睁开眼,朝助理挥挥手让他出去带上房门。 “陆先生蛇蝎心肠、霹雳手段,不像你母亲。”秦野盯着书房墙上一幅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图,面无表情。 “哦?秦先生认识我母亲?我母亲可不一定认识你。”陆晏璋坐在沈婵平日做早课的椅子上,闻到了她身上特有的栀子花的香气,掺杂着桌子上丝丝墨香,陆晏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没有拿电话的手依然握的很紧,无名指和小指的指甲掐进掌心肉里,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想象过很多次与生理学上的父亲相认的画面,想过自己面对他的时候应该用什么表情。但真正到了这一刻,陆晏璋只觉得无比平静。 “你母亲很善良,喜欢穿绿色裙子,喜欢笑,胆子小,连只鸡都不敢杀。”秦野没有回答陆晏璋的话,自顾自说起来。 “秦先生恐怕认错人了。我母亲胆子可不小。她曾经拿烙铁烙过男人的后背。”陆晏璋的眼、此刻仿佛潜着恶龙的幽潭,黑寂、寒冷、让人望而生畏。 那是帮助母亲偷渡的蛇头。他在母亲来到旧金山唐人街第一个夜晚、就企图当着6岁的陆晏璋的面强暴她。 母亲当时落脚在一个裁缝铺子里,蛇头跟裁缝商量好,陆萍晚上带着孩子住在铺子里,白天免费帮佣,只要裁缝负责一日三餐即可。 然而,裁缝走了,蛇头却不准备走。陆萍看着舔着脸扑向自己的男人,情急之下抓过已经拔下插头的烙铁,冲男人的后背恨恨摁了下去! 皮肉烤焦的味道传进昏睡的陆晏璋鼻子里。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仿佛跌入了无底的地狱。 她的母亲,扎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的母亲,被蛇头用绳子绑着,衣服早已被撕烂,前胸摁着一个三角形的黑色烙铁! “啊!!” 陆萍的叫声撕破了唐人街的夜。 陆晏璋只觉得愤怒和恐惧要把他撕裂了!他牙齿打着战,抓起铺子里捅火炉的铁杵,拼劲全身力气朝趴在母亲身上的男人屁股捅了进去! 地狱是什么模样? 对一个四岁的男孩来说,那一晚的裁缝铺就是地狱的模样。 惊叫声吵醒了隔壁餐厅主人一家。 许泠的父母敲开裁缝铺的门时,蛇头骇人的尸体直挺挺地横在地上,缝纫机脚边,一个六岁的男孩缩在地上,紧紧抱着他美丽的衣衫不整的母亲,目光中闪着野狼一般嗜人血肉的光。 那一晚下了雪,许泠的父亲把蛇头装进袋子,许泠的母亲给陆萍的伤口敷上中药粉。 6岁的陆晏璋则依旧抓着母亲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直到被吵醒的许泠爬到家里灶台上,用锅子热好白天客人剩下的水饺,端到陆晏璋面前。 “你这么瘦,要多吃饭。我叫许泠,以后我保护你。” “我没能护好你们娘俩。”许久,秦野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装着愧疚的字眼。 “秦先生你恐怕还不明白现在的局势。”陆晏璋从回忆里拔出来,声音平静冷漠。 “我想见你母亲,可以吗?”秦野终于说出了此次通话的目的。 “你的人不早就守在我母亲医院门口了吗?” 秦野一愣,随即面不改色地说:“我只是想见见她。” “见我母亲不需要神神秘秘的,否则我会误解为你想绑架她来要挟我。如果是那样,秦先生,你和你的儿子早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秦野闭了闭眼,他这个儿子果然青出于蓝胜于蓝,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是个可怕的对手。 秦野正盘算着怎么再开口,就听见陆晏璋说:“你想见我母亲,可以。” 第74章 绿裙 静和康养中心坐落在旧金山南区圣塔克拉拉县,是由陆晏璋独资的精神康养中心。建立之初,中心只有陆萍一个病人,后来随着硅谷的发展壮大,中心里的病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年轻。 某年,有个年轻的天之骄子不喜欢这里的高墙,于是自己在病房制造了一包炸药,白天明目张胆把墙壁炸开了一个洞。 自那以后,陆晏璋便加强了中心的安保力量,所有安保等级和措施全部向美国的高等监狱看齐。 车子下了公路,眼前是一片200米宽的寸草不生的隔离带,隔离带上,每半个小时就会有一辆安保车往来巡逻。 车子驶过隔离带,陆晏璋的司机阿ben下车接受虹膜识别,然后戴上保安递给的定位手环。 手环上装有定位和热成像系统,无论阿ben在哪个位置,控制塔台上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车子经过三道混凝土大门,才进入康养中心院子。 院子里面和普通疗养中心没有区别,绿植遍地、鸟语花香,穿粉色护士服的工作人员正带着几个表情各异的年轻人在草坪上做操。 只是如果你抬头往院子中间看,就会发现一个圆锥形的控制塔台,塔台上搭建了一个由三百六十度单面防爆玻璃组装成的控制室。院子里每一个角落的情形都能通过高清摄像头传到控制室的大屏幕上。 院墙四周裹着三层带有方天画戟模样倒刺的防护网,防护网外围还竖立着一层十米高、且向内半弯设计的铁丝网。 车子后排,秦野的目光从铁丝网上移开、落到草坪上做操的年轻人身上,忽然,其中一个年轻人看到陆晏璋后突然跪下了、把身体蜷缩成了一个球。 金发碧眼的护士朝车窗后的老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蹲下身子去安抚那个显然受到惊吓的病人。 一路上,陆晏璋和秦野没有说一句话。 车子在一所独立的中式庭院门口停了下来。 朱门绿瓦,是陆萍喜欢的颜色。 门房是个秃头的中国大爷,也是陆晏璋从瘾君子手里救下来的孤寡老人。他昨天就收到老板要来探视的消息,现在正恭敬地站在门口。 “陆先生,医生按照您的要求已经给老太太用过镇定剂了。”门房一边开门、一边殷勤地说道。 “辛苦。”陆晏璋淡淡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车里镇定自若的秦野。 秦野跟着下了车。 门房扫了一眼秦野,目光又不动声色地从陆晏璋脸上快速滑过,心里惊讶无比,口中却一切如常:“欢迎先生。” 秦野也朝门房点点头,那神色在门房眼里简直跟陆晏璋如出一辙。 “秦先生,请。”陆晏璋停步,伸出胳膊,做出主人让客人先行的姿势。 “陆先生客气了,您先请。”秦野心里感叹这座医院的安防设施水准之高,庆幸自己没有让保镖轻举妄动。 一路穿廊过庭,院子仿佛一个小型江南园林。秦野落后陆晏璋半个身位,盯着那比他高出许多的背影,秦野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那个四岁多的、瘦弱的仿佛一根竹竿的、儿子的影子了。 “陆先生上午好!”一个护士模样的黑人站在花厅门口朝陆晏璋伸出手。 “你好!我母亲还好吗?”陆晏璋握着那个壮实的护工的手,语气颇为轻松自然。 “情绪一直很平稳,您的客人来看过她,陆女士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护工说着看向陆晏璋,这个信息对于一直期望母亲恢复记忆的老板来说,确实算不上好。 陆晏璋冲护士点点头,没有流露任何多余的表情。 “叫医生来,另外多叫几个护士在门外守着。”来到客厅前,陆晏璋看到了母亲。母亲头发花白,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电视。 电视内容还是她年轻时喜欢看的《渴望》。 秦野也看到了那个比她苍老得多的背影。他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感觉,可心脏却传来隐隐的钝痛。 “妈,我带了朋友来看你。”陆晏璋轻轻走到母亲脚边,单膝跪在地上,大手覆上母亲枯瘦的小手。 陆萍听到熟悉的声音,迟钝地、缓慢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黑里带着黄,仿佛小时候陆晏璋讨厌吃的中药粉。 “崽崽。”陆萍声音轻柔,好似一匹纱,拂过门口站着的老人。 那纱是绿色的,被岁月裁成了裙摆的模样,穿在妙龄少女身上,少女肩头两条油亮亮的麻花辫,随着少女奔跑的节奏在脸颊两侧欢快地跳跃着。 “秦野!”陆萍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布,自己连夜裁成一件连衣裙。 “好看吗?”陆萍右手摸着麻花辫的辫稍,眼睛亮晶晶的,照得秦野不敢抬头看。 “好看。”秦野低头看着自己的解放鞋说。那双鞋是父亲穿过的,大拇指前面快要磨破了。秦野不敢大步走,更不敢跑,就怕一使劲,把鞋撑烂。 鞋烂了,弟弟们怎么穿? “你都没看。”陆萍眼底透着失望。 “真的好看,我看了。”秦野快速抬起头看了陆萍一眼,然后接着再一次低下了头。 “韩昭昨天跟我说你生病了。”陆萍说着,从布兜里掏出一个煮熟的鸡蛋递到秦野跟前。 “我跟厨房小邵用客人剩的面包换的。你吃吧。” 鸡蛋躺在少女粉嫩的掌心,泛着淡淡的光。 “我没生病,就是胃不好。今天好了,你留着吃。”秦野偷偷咽下口水。 他每个月的工资都会一分不留地给家里寄走,父亲务农,母亲体弱多病,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大弟弟好强,一定要读书;小弟弟不愿务农,在南方厂子里当学徒,没有工资,每个月都要他这个哥哥倒贴伙食费。 他每天只敢买最便宜的素菜,半夜里,饿肚子是家常便饭。 多亏韩昭跟厨房关系好,隔三岔五给他和陆萍带客人剩下的餐食。 韩昭喜欢陆萍,他亲口跟秦野说的, 自己不应该答应跟陆萍单独出来,可是他不知道怎么拒绝陆萍,陆萍的眼睛一看向他,他就像被下了蛊,只有点头的份儿。 第75章 重逢 “秦先生。”陆晏璋起身,大手握着母亲消瘦的肩头,定定地看向秦野。 秦野从回忆里被叫醒,抬眸便撞上了陆萍看向他的眼。 “秦大哥,你吃饭了吗?” 陆萍神色忽然有些羞赧,她枯瘦的手伸进外套侧兜里,掏了半天,兜里空空如也。 “我去给你做。细面加荷包蛋?还是小馄饨?”陆萍说着就想起身,可陆晏璋的手按在她肩头,陆萍怎么也起不来。 “我要起来,你是谁,我要给秦大哥做饭。他不吃饭胃疼。”陆萍双手拉着陆晏璋的大手,使劲儿的往外推。 陆晏璋咬着牙,眼底泛起一丝酸热。 “妈,你看看我,我是崽崽。他不是你秦大哥,是我们的客人。”陆晏璋把手从陆萍肩膀上拿开,复又跪在母亲膝前,声音略微颤抖而冰冷。 “阿萍,三十年了,你还记得我。”秦野心底最初升起的一点愧疚现在完全被得意替代了——他第一个女人,被他抛弃的女人,在异国他乡受尽苦楚的女人,精神错乱的连儿子都不记得的女人,居然还记得他! “三十年了?”陆萍的眸子里开始露出迷茫。 “三十年了,我们的儿子都长大了。”秦野现在才真正开始、细细打量这阔别了三十年的女人。他以为自己可以提出此行的筹码了。 “儿子?长大了?”陆萍眼中的迷茫忽然变成恐惧。“我儿子呢?你把他藏哪儿了?” 陆萍忽然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冲向秦野,一头撞在他胸前。秦野没防备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陆萍双手趁机锁住秦野的喉咙,边使劲儿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我的崽崽呢?你把他藏哪了?你想杀死他!你想杀死他!我要杀了你!” 陆萍眼中喷着愤怒的火焰,秦野喉咙被锁,脸已经变成猪肝色,双手本能地拼命地扒着陆萍的手臂。 陆晏璋盯着地上快要断气的秦野,神色冷漠异常。仿佛面前要杀人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被杀的不是他的父亲一般。 原以为的快感并没有如期而至,看到秦野的狼狈,陆晏璋获得的只有平静,可怕的平静。 “陆先生!”“陆先生!” 老板没发话,护士和年轻的医生不敢进来,但是眼看地上的老人马上就要窒息了,医生赶忙用室内音响大声提醒陆晏璋。 “陆先生,他马上要窒息了!” 忽然,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几个黑人护士驾轻就熟地拉起陆萍,放到床上,一人按头、一人按脚,另一个麻利地用床沿下的黑色皮带锁上陆萍的腰部、手腕、脚腕。 陆晏璋回头,眸中风雨欲来。 刚刚赶到的陆萍的主治医生、丝毫不畏惧这位有着华尔街之狼的亚裔年轻人。 “只要陆先生一天不辞退我,我的病房就由我说了算。作为一个医生,我绝对不允许病人变成杀人凶手!在上帝面前,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 白人医生昂着头,白大褂闪着光,让陆晏璋有那么一刻很想笑。 “平等?”陆晏璋终于没忍住,鼻腔里发出蔑视的笑。 “医生不会到现在还能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吧?”此刻,医生有些后怕,因为他第一次在人类的眼底、看到如此摄人的、几乎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阴冷、邪恶的光。 可就是这个人,每年还会拿出几千万美金来救助失足的妇女和辍学的儿童。 这个人究竟有几张面孔? 握了握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拳头,医生心平气和地说:“陆先生,陆太太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被仇恨折磨的样子。没人比她更希望你获得平静和幸福。” 说着,医生就走到病床面前,陆萍口里塞着防止咬舌自伤的棉布,发出呜呜的类似某种受过伤的动物的哀嚎,护士给她用了低剂量的安眠药,医生看着那那哀嚎渐渐变成了均匀的呼吸,才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生死悬与一线的经历,让秦野慌了神。 他缩在地上拼命咳嗽,只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他赶紧摸出口袋里的小黄瓶,用牙齿咬开封蜡,右手捏着瓶子颤巍巍地往外倒药。 或许是用力过猛,或许是手颤抖得太厉害,一瓶药忽然间从瓶口倾泻而下,哗啦啦全部落到了地上。 秦野赶忙伸出手臂去摸那黄色药丸。药丸外面裹了蜜,在地上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手指眼看就要碰到救命的药丸了。 忽然,一双深棕色手工皮鞋出现在秦野眼里,皮鞋丝毫不费力的踩在药丸上,轻轻一转,药丸瞬间被碾成了齑粉。 秦野胸膛激烈地起伏着,只见他拼尽全力俯下身,左手按着胸口,右胳膊拼命拉着陆晏璋的裤脚。 “崽崽,我是你爸爸呀。” 秦野抬起头,目光开始不能聚焦,眼底迸发出求生的本能。 秦野苍老孱弱的声音传进陆晏璋的耳朵,在陆晏璋看来,那仿佛是个笑话。 他嘴角扯出一个邪魅的笑,轻而易举地抬起被秦野拉着的裤脚。 皮鞋从另一颗黄色药丸上碾过。 男人脸上笑容加深。 “爸爸?” 又一颗药丸被碾成齑粉。 秦野眼睁睁看着自己生的希望、一点点从男人脚底消失。 “我从四岁之后就没有爸爸了。”此刻、陆晏璋的声音冰冷、低沉,仿佛来自遥远的地狱。 “崽,爸爸爱你。”秦野趴在地上,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他已经分辨不出眼前的男人是秦骁还是陆晏璋了。他仿佛看到了上帝的召唤。 陆晏璋脚步一停,随即转身,皮鞋踢过两粒药丸,药丸咕噜噜滚到秦野跟前。 看到地上男人像野狗一样啃食药丸的场景,陆晏璋声色冰冷地说:“秦野,你给我妈一颗精子,我还你两颗药丸。咱们的帐两清了。” 秦野平躺在地上,胸口起伏力度减缓,他似乎想抬起手,可浑身的力气已经被刚刚的一系列折磨抽干了。只有手指头在裤缝边不停地抖动。 “把他抬走,晦气!” 门外身强体壮的黑人听到命令,很快抬来担架,把秦野放在上面抬出了陆萍的病房。 “崽,爸爸爱你。”秦野的声音在陆晏璋耳边盘旋着,陆晏璋看着病床上被五花大绑的母亲,沉默而决绝地拿出了手机。 第76章 一箭双雕 c市的清晨,太阳依旧起得晚。打工的人们开始为生存忙碌奔波的时候,秦骁还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 助理说父亲知道了,还跟陆晏璋去了美国。 那么,大概率他在公司的职务保不住了。股份一旦被强行收走,公司易主,两个叔叔首先会拿他开刀。 大不了辞职,去留学,从新开始!可是沈婵呢?沈婵现在要当妈妈了,她会是个温柔的母亲。 秦骁正在脑中勾画着沈婵的模样,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那个永远兢兢业业的助理。秦骁摁下接听键,桃花眼盯着天花板继续作画。 不知道助理说了什么,秦骁的眼神慢慢由懒散变得愤怒、又从愤怒里缓缓抽出一只恐惧的手。 那手钻进秦骁的嘴,堵住秦骁的喉咙,秦骁此刻只能张嘴结舌,却说不出一句话。 s省纪检委、c市纪检委同时收到了两份音频文件,一份资金往来调查清单。文件里详细记录了秦野、秦骁、财政局局长严存根对食品药品监督局局长进行利益输送的全部过程。 资金往来调查清单则从严存根每个月转给周满的资金入手,抽丝剥茧,找到了严存跟受贿、洗钱的一系列证据。 证据之详细,调查水平之专业,让纪检委的工作人员都惊叹不已。 秦骁愣神的功夫,保姆已经火急火燎地敲响了他房间的门。 “少爷!少爷!”保姆焦急地在门外喊着。 速度够快的。 秦骁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下。 打开门,保姆一把抓住了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男孩。 “骁少爷,门外站着几个大盖帽,说让你配合调查,他们还问老爷的去向。少爷,你惹了谁?老爷呢?你告诉我、找谁可以保你,你走了我去老宅找太太想想办法!” 老保姆没见过这个阵仗,一时间语无伦次。 “朱阿姨,没事儿,就是去局子里配合调查。你在家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想吃小时候的炸酱面,要加蘑菇和黄瓜丝的,不要豆芽,等我回来就吃!” 朱阿姨比秦骁的母亲对他还要关心。秦骁不舍得她为他担惊受怕。 “真的?”朱阿姨疑惑地看着这个比她高出许多的俊俏后生。 “真的。我换衣服,你先下去给警察同志沏茶。” “那行,我给他们拿好茶,你不急,穿上毛衣,天气预报今天有雪。” 朱阿姨念念叨叨地回头朝楼梯走去。 秦骁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朱阿姨变矮了好多。 等秦公子换上定制的西装三件套,带好领带,扣好袖扣、领扣、穿好皮鞋下楼,朱阿姨已经给警察们换了两回茶水。 警察眼前的秦骁,用风度翩翩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样子。他仿佛一生下来就该金尊玉贵,就该被人供着、养着,脚不沾地地在云头活着。 “少爷”朱阿姨快步走到秦骁面前,一脸不安。刚刚警察没有喝她倒的一口水。 秦骁握住朱阿姨的手,低声温柔地说:“朱阿姨你去做炸酱面吧。” 老阿姨听了秦骁的话,眼睛忽然红了,她“嗯”地答应了一声,快步走向后厨,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久等了,庐山云雾是顶级白茶,几位同志不喝简直可惜。”秦骁看了一眼茶水杯说。 不知他可惜的是茶,还是人没有口福。 “我们公事公办,还请秦先生配合。” 大盖帽中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出示了一份文件,秦骁瞥了一眼,伸出一只胳膊,说了声“请”。然后自顾自地昂首挺胸、阔步走出了客厅。 跟秦骁一起在清晨被带走的还有严存根。 严存根腕子上被扣上金属镣铐时,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似乎他从很久以前就在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我能打个电话吗?”严存根站在客厅门口,把衬衣扣子扣到脖子底下,穿上大衣。 “严局长,您知道规矩,这次省委派人下来接手您的案子,您别让我们为难。” 周满带着儿子这会儿应该还在睡,严存根思讨着,忽然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眼泪汪汪的妻子和女儿。 “子怡,照顾好母亲和弟弟。”严存根最后看了一眼严子怡,转过身,耳边瞬间传来妻子崩溃的哭泣。 看着母亲躺在床上,严子怡心疼不已。她说了一通安慰母亲的话,自己都不相信父亲会平安回来。 母亲终于睡着了。秦骁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被严子怡缠了半天,秘书最后才开口说老板被举报了。 “知道是举报者是谁吗?”严子怡试探着问,她也是昏了头、一个秘书怎么可能知道。 “一直针对我们的是华尔街来的黑石总裁陆晏璋。集团两个董事的股份都被他收购了。这次如果秦总处理不好,公司就不姓秦了。” 秘书既然开了口,也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严子怡。 “黑石总裁?陆晏璋?”严子怡一时间脑子被各种信息炸成了浆糊,陆晏璋针对秦氏?这次是陆晏璋的手笔吗?他有什么目的?收购秦氏?还是为沈婵报仇? 严子怡忽然打了个寒颤。 不行,她要找到陆晏璋问问清楚。 旧金山静和康养中心。 秦野从担架上醒过来,手臂可以自由抬起来了。表上的时针指向夜里9点。 环视一周,他判断自己应该还在医院。 他这次来没有带贴身保镖,赌的就是陆萍忘不了他,不会伤害他。可是陆萍差点要了他的命。 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是什么叫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变得如此疯狂凶狠? 原本接近沈婵,曲线救国的计划就此落空了,一直守在医院门口的保镖在安保等级如此之高的情况下,也只能望门兴叹。 如果陆晏璋不点头,秦野很有可能被拘禁一辈子。 想到这里,秦野试探着坐起身来。心脏没有传来疼痛感,阎王爷又放了他一次。 从担架上站起来,秦野忍着饥饿走到房间门口。门口没有守卫,迎接他的居然是一轮明亮的满月。 月色溶溶,给不远处的亭台楼阁镀了一层银粉,秦野禁不住抬起了头。 旧金山没有寒冷的冬天,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秦先生醒了?” 湖边传来陆晏璋低沉而平静的声音,伴着雪茄浓厚的味道,秦野的胃唱起了空城计。 第77章 伪善 “陆先生好兴致。”秦野的脑子在高速旋转,他走到湖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餐厅打烊了,你可以跟护士要些方便食品。” 陆晏璋语气平静地把ipad推到秦野身前,“秦氏掌门人被爆行贿官员,c市财神爷严存根面临双规!”醒目的大标题好似当头一棒,打的秦野抓着椅子扶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陆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是秦氏最大的股东了。秦氏在陆先生眼里或许只是报复我秦野的工具,可我们几万员工是无辜的。”秦野老了,不再有东山再起的豪气。 秦野的胃还在叫嚣,他只能用手使劲儿捂着。 “陆先生,您入主秦氏,放秦骁出来,他怎么说也是你弟弟。秦氏很多板块还有经济价值,拆分了太可惜。” 秦野话说得卑微。秦氏很多板块,比如食品、纺织、电竞、医药都是稳定并且有潜力的,如果陆晏璋带着仇恨强行收购了秦氏并且把它拆分拍卖,那么很多行业就要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 秦野大半生的心血也将付之东流。 “秦先生是不想你的弟弟们趁机上位吧?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二弟弟虎视眈眈,三弟弟嘛,恕我直言,他早就私下为我做事了。”陆晏璋吸了一口雪茄,盯着清冷无言的月亮、毫不留情地揭开了秦野自私、伪善的假面。 “一个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会抛弃的人,说关心自己员工的前途、企业的命运,谁信?” 一团白色的雪茄烟雾被风吹进夜里,湖面上忽然传出扑哧一声,或许是哪条贪玩的小鱼跃出了水面。 陆晏璋果然在意自己的身世。秦野想。 “崽崽,你误会了。”秦野语气放缓,竭力想做出一个好父亲的样子。 “这名字只有我母亲可以叫。秦先生要想出这个医院大门,还是把话收回去吧。”陆晏璋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 “陆先生,我秦野当年跟肖媛结婚是为了财富和地位。但给你母亲的补偿足够她活小半辈子的了。后来我才知道,是肖媛企图找人偷走你,可那时,你们已经搬家了。”秦野替自己抱屈。 “不搬家等着人贩子再次上门抢我吗?你有没有想过,上世纪90年代,一个单身母亲带着孩子日子有多么艰难!” 陆晏璋声调忽然变高,他忘不了那些苍蝇一样围着母亲馄饨摊位打转的男人,忘不了那些追着他、朝他后背扔石头的男孩,更忘不了那个一把抓起他、企图扔到江里淹死他的人贩子。 还有那些来到唐人街后,总是钻进母亲房间的男人们,他们拿着烟头、酒瓶、药品在母亲瘦弱的身体上留下一个个叫人发指的印记。 尽管后来,十几岁的陆晏璋把那些光顾过母亲的男人一一杀死,但母亲,还是被折磨得精神失常,住进了医院。 “你恨我,应当。秦骁是你弟弟,你放过他吧!”秦野看出陆晏璋的愤怒,不得不低声下气起来。 “冤有头债有主,你的秦氏我会入主,你的儿子、弟弟们一分钱都不用想从秦氏得到。我会强行拆卖你的心血,而你,只能眼睁睁地把牢底坐穿!” 陆晏璋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座椅。 接着,不知从哪里钻出两个黑人大汉,他们一言不发地架起秦野就往外走。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我要报警!”一张黑色胶布“啪”一声贴在秦野嘴巴上,封住就了秦野的口。 “嗞啦啦!”甜面酱、干黄酱倒进锅里,一阵酱香飘进鼻孔。片刻后,秦骁的老保姆把炸酱面的卤盛出,她第一次没有按秦骁的要求在家等他,而是马不停蹄地来到秦氏老宅。此时,肖媛正在气定神闲地化妆。 “我知道了。朱阿姨,中午在老宅吃饭吧。”肖媛保养得体,五十几岁的脸上不见一丝皱纹。 “太太,少爷从没有吃过苦啊!这一进局子万一有人趁机报复他,欺负他怎么办?”朱阿姨说着,泪水哗啦啦地沿着皱纹流了一脸。 “我带律师去看看情况。放心,谁也不敢在省纪检局眼皮子底下挟私报复。”肖媛最后对镜确认了一下妆面,站起身。她天性沉稳,一生就一个儿子,情人无数。 严子怡的法拉利跑车停在陆晏璋在c市的公司门前半天,前台才慢悠悠地回复她,老板人不在,具体行程保密,请她离开公司管辖的地方。 严子怡吃了个闭门羹。只得另找门路。走下大楼台阶时,天上铅云翻滚,白色的雪花开始稀稀疏疏地飘落下来。 她把跑车顶棚打开,任雪花飘进车里,她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大早两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男人一齐被收押了。要说是巧合,严子怡死都不会相信。可秦骁的助理给的线索到底是不是真的? 跑车外,风雪渐渐变大。忽然,一个熟悉的牌匾从严子怡眼前飞速掠过。 c市老年大学。 唰!跑车轮胎跟柏油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严子怡关上顶棚,在下一个路口调转车头,径直朝老年大学开去。 “大爷”严子怡把车里给秦骁留的一盒黄鹤楼放在窗口,面上带着笑。 看门老头看看烟盒,知道这烟是领导特供款,脸上原本冷漠的表情马上转换成热情的模样,拉开了窗。 年底的老年大学只有几个老师在办公室里无聊地刷着手机值班。 严子怡敲开教导处值班室的门,笑容满面地问好。 “打扰了。” “女士,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我是沈婵的朋友,刚刚从国外回来,她好像搬家了,怎么也找不到她。请问这里有她的登记地址吗?” 严子怡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条黄鹤楼。 “这是我带回来给朋友们的,您别嫌弃。我跟沈婵好几年没见了。这次回来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没有提前联系她。” 值班老师看了一眼烟,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一身珠光宝气,神态自信又轻松,确实不像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 打开电脑,调出沈婵的档案,值班老师手写下地址,递给了严子怡。 “中央公园?”严子怡默念着小区名字,打开了车载导航。 第78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中央公园就在老年大学学校附近,严子怡的跑车还没跑热,就看见了小区的大门。 老小区,物业却不是传统的老年人队伍。一水儿的年轻小伙儿,个个配着对讲机精神抖擞。 “我找c区8栋的业主。”严子怡从车窗里探出头,露出甜美无辜的笑。 “对不起女士,您需要业主的家人来接。我们这里没有收到业主提前通知,不能放行。” “我是她同学,想给她一个惊喜。”严子怡下车,从兜里掏出一卷早准备好的人民币放进烟盒,递到保安手边。 保安抬头看看监控,钱塞得隐蔽,于是大手一扣,熟练地把钱放进了衣兜。 “您签个字。”保安拿出一个ipad,里面是通讯录。 严子怡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干脆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您找陆先生还是沈小姐?”保安在ipad上补充着。 “陆先生。”严子怡眼底冒出一丝蠢蠢欲动。 “好几天没看见陆先生了。不过刚刚有个跟您差不多的女士去找沈小姐了。”保安一只手揣进兜里,摸了摸钱币的厚度,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于是跟严子怡多攀谈了了几句。 “我们约好的,都是同学。”严子怡启动车子,保安打开宽大的铁门。 “进去一直朝里面开,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看见护城河左转最后一栋就是。”保安朝严子怡点点头,慷慨又美丽的女人谁能不喜欢。 法拉利四个排气孔冒出一阵淡淡的烟,风一样停在了8栋门前。 法拉利前面停着一辆香槟色沃尔沃,严子怡直感觉熟悉,可怎么想都想不起它的主人是谁。 门铃响起时,沈婵正跟何欢看宝宝的三维视图,那样花生一样大小的生命,眼睛已经隐约可见。 “你们没领证,这孩子生出来怎么上户口?”何欢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跟我姓,我们一起养他。”沈婵抚摸着图片上小小的花生,语气淡淡的。 “陆晏璋没跟你求婚?”何欢有些生气。 “开玩笑的时候说起过,我不想结婚,你知道的,我是单亲家庭,婚姻是什么样,我父母早就做过示范了。他也是单亲,母亲一直生病,没听他提起过父亲。所以,你看,他不知道怎么做父亲。” 沈婵放下图片,眼底变得暗淡。 “行吧,算我没说。” 谁不想生在完整的家庭,有一对爱自己的父母呢?可就有人生下来是孤儿,有人经历父母由亲密到陌生的折磨。他们长大后不懂得爱,不敢组织家庭,能算他们的错吗? 门铃忽然响了,前院保镖接通客厅电话,说一位严子怡女士来访。问沈婵见不见。 因为沈婵喜欢安静,所以平时家里就一个司机、一个厨师、一个保姆。但陆晏璋出差前坚持在家里安置了两个保镖。 前后院各有一个,剩余的保镖跟沈婵的影子保镖都被安置在对面别墅,沈婵不得而知。 “严子怡?”何欢嘴角忽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然后看着沈婵略带羞愧地说:“不瞒你啊,我把她掰弯了。” 沈婵楞了半天。她知道何欢是双性恋,可她的那些恋人们沈婵从来不认识,她也就抱着尊重她的选择的态度不闻不问。 可严子怡是秦骁的女朋友,秦骁是自己的前男友。自己的闺蜜睡了自己前男友的女朋友,这个闭环太匪夷所思了! 算了,随她去吧。沈婵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保镖站在客厅门口,严子怡正眼都没瞧他,直接朝沈婵走去。 看到何欢,严子怡也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既鄙夷又得意的神态。 ”怎么?沈婵,你也背着骁哥哥和陆晏璋偷吃?还是我吃剩下的?” 何欢原本想给严子怡让个座,一听这话马上从沙发上弹起来,就要找严子怡理论。 沈婵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严小姐坐。”沈婵指了指客厅南侧的棕色沙发说。 “少假惺惺的,沈婵。你不就是想报复我吗?是,你在酒吧被警察带走那一次,被人推进泳池那一次都是我在幕后指使的,我就是看不惯你,只要骁哥哥心里装着你一天,我就要往死里整你。” 严子怡昂首挺胸,站在沈婵面前,一顿噼里啪啦,说得理直气壮,对于害人性命的行为没有一丝愧疚。 “报复我朝我来啊!让你男人举报我父亲和男朋友算哪门子英雄?”严子怡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 沈婵摸着小腹,眸色淡淡的看着面前这个坏的坦荡的女人。她一定没吃过生活的苦,从小想要什么父母都能满足她。跟自己相比,严子怡算是抽了一把好牌。 “严小姐,说完了?”沈婵等了一会儿,等严子怡不再说话才开了口。 “严小姐,我想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沈婵看看门口的保镖,接着说:“如果我想报复你,今天,或者说从今天起,严小姐,你是走不出这个门的。” 沈婵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或许是陆晏璋给她的,或许是为母则刚的原因,她丝毫不怕站在眼前、来挑衅的这个女人。 “你说我想报复你,没错,我想,想给宝宝讨个公道。可后来,再仔细想想,我不能阻止秦骁把我装在心里,也不可能时时防范你来害我。” 沈婵喝了口水,淡淡地说:“严小姐,我不会报复你,你不过是个求爱而不得的可怜人。有对付我的心思,你不如去讨好秦骁,他心软得很。” 严子怡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种屈辱,一个护士的女儿居然当着她的面说可怜她! 她是谁?是本市财神爷的女儿!沈婵是谁?是个连父亲都没有的贱人! 想到这里,严子怡忽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她伸出胳膊就要往沈婵身边压过来。 可她身形还没动,双手就被保镖反剪,只听严子怡“嗷嗷”地叫了起来。 何欢和沈婵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看清谁先动的手。 “贱人!沈婵你是个贱人!骁哥哥对你一心一意,你却把他的心往地上踩!早晚我要杀了你!”严子怡手臂被制服,眼睛却喷了火似的盯着沈婵,恨不得马上把她生吞活剥下肚。 沈婵看着面前怒火中烧的女人,只觉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女人,为什么偏偏要为了男人的宠爱、去为难另一个女人? 男人配吗? “太太,要不要封上她的嘴。先生走之前说过,不能打扰您。”一直沉默寡言的保镖,难得开了口。 沈婵朝他摆摆手,走到严子怡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父亲和男朋友的事情,跟我无关。陆晏璋要整他们,一定有他的原因。你,包括你家里的人、谁都不可能阻止得了他。今天的话我不会告诉你男朋友,你好自为之吧。” 不等严子怡开口,沈婵就朝保镖点点头,示意送客。 “哎!严小姐,改天秦骁不要你了,你来找我!我认识的男模特个个跟秦骁身材不相上下!” 何欢笑着冲严子怡的背影大声说。 然后她回过头,看着沈婵,竖起了大拇指。“严子怡一顿乱拳打在了棉花上!你境界比我高,牛!” 第79章 梯子和绿帽子 肖媛穿着一身路易斯威登走进警察局的时候,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秘书模样的男人正拿着公文包在接见厅等着她。 “肖女士,书记叫我提前在这里等您。您的律师早到了,在跟警察同志交涉。” 肖媛看见陈秘书,就知道她的老相好梁书记这次选择了明哲保身。以往肖媛没有求过他,因为他的地位,也因为珍惜他和肖媛几十年的藕断丝连的情分。 可这次,自己唯一的儿子遭了难,***居然只派了个三等秘书来糊弄她。 肖媛只觉得心下吹过一阵寒风,总有那些权势滔天的或富贵逼人的阶层能瞬间把你的人生推进冷冬。 “梁书记费心了。”肖媛依旧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书记让我给您递个话儿。冒犯了。”陈秘书说完走到肖媛身边,低头附耳,一只手拢在嘴边对肖媛说:“书记说这个案子是上面直接派人查办,地方上只有协办权,没有决定权。另外,他跟上面摸了摸底,要搞秦家的是个美籍华人,在美国黑白两道都吃的开。书记叫你别担心儿子。必要的时候弃军保帅。” 肖媛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梁为说不用担心就一定不用担心,至少那个人的目的不在儿子身上。 军是谁?帅是谁?在肖媛这里根本没有二话。即使让她放弃整个秦氏来换儿子,她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陈秘书把话带到,就朝肖媛点点头,快步离开了警局。 值班的民警看见了也当没看见,这种会面,他们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安全。 果然如陈秘书所说,警察没有针对儿子。秦骁见到肖媛甚至露出了一个难得的轻松的笑。 “妈,你怎么来了?吃早饭了吗?”秦骁的桃花眼看着母亲,声音温柔。 肖媛的嗓子马上就被这句来自儿子的问候堵住了。 她艰难地咽咽口水,用舌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你在里面没受为难吧?” 肖媛语气恢复了平静,只是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颤音。 “没有,吃的好睡得好。刚刚我又睡了个回笼觉,您别说,警局的椅子虽然不舒服但胜在安静。我好久没睡这么踏实了。” 秦骁安慰母亲道。他确实睡了个回笼觉,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只是很快就被警局的电话吵醒了。 “能保释吗?”肖媛看着儿子乌青的眼底禁不住眼窝发酸,她转头向律师问道。 “暂时不能。老董事长还没回来。我听警局的意思是问题主要在老董事长身上。目前如果要保释,首先得找到老董事长,让他投案自首。”律师分析得清楚,秦野不来,秦骁就出不了警局。 “你该打点打点,我儿子在里面不能吃一点苦头。”肖媛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化妆包递给了律师。 律师接过沉甸甸的包,心领神会地点头离开了。 包里是加密货币,在国外价值高昂,官员们大都喜欢这种新型货币,因为它不受监管。 “你想吃什么?我让朱阿姨给你做了送来。”肖媛想伸手摸摸儿子的脸,又生生忍住了。 “我来之前告诉朱阿姨做炸酱面,沈婵喜欢吃的那一种。”秦骁开口道。 “你等着,我回去叫她送来。”肖媛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这个脾气比能力大的儿子,总归在关键时刻想着的还是沈婵。 c市国际机场,飞机落地的时候陆晏璋跟秦野就分开了。 秦野被保镖带着塞进汽车,陆晏璋则吩咐阿ben直接去中央公园。 朱阿姨在警局看着秦骁吃完炸酱面,鼻头酸酸地收拾好餐具、就开着自己的小polo回秦氏老宅跟肖媛交差。 车子刚拐过路口,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黄色的包袱在门口。 朱阿姨怀疑自己眼花了,慢慢把车子停进车库,向包袱走去。 谁知道走进一看,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包袱,是个黄色的麻布口袋!口袋嘴被麻绳扎着,里面鼓鼓囊囊的,还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瞎!谁缺了八辈子德把这么大个垃圾扔我家门口!” 说着,朱阿姨就要动手去拉那个口袋。谁知一上手,那口袋里又传出呜呜的声音,这次声音更加急切,里面动得更厉害了。 看看口袋里东西的形状,朱阿姨先是一愣,随后浑身打了个哆嗦,“妈呀!”一声小跑着摁响了老宅的门铃。 “外面,外面麻袋里装了个人!”朱阿姨来不及把气喘均匀,对着开门的花匠慌慌张张地说。 花匠带着眼镜,拿着花剪子,穿着围裙撇了撇嘴。 “老朱,越老越沉不住气。青天白日,你电视剧看多了。”花匠说着迈过门槛,沉步朝着麻袋走去。 起先花匠还慢吞吞的,后来脚步越来越快。 那麻袋里的人仿佛听到了救兵的声音,也越动越厉害。 “报警吧!”朱阿姨和花匠站在麻袋边,一时都手足无措起来。麻袋里很明显是个活人,可他们谁也不敢解开袋子口。朱阿姨只好提醒花匠报警。 花匠沉思片刻,朝朱阿姨举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老爷,如果是你,你就使劲儿翻个身。”花匠蹲下身子,冲着麻袋说。 朱阿姨目瞪口呆地看着麻袋里的人从左边翻到右边,然后一生不吭了。 “老爷!”朱阿姨大叫一声,马上拔腿跑进了家门。 老爷回来了,少爷就有救了。 肖媛走出门的时候,秦野已经被花匠从麻袋里放了出来,手脚上的麻绳也被花剪剪断扔在了地上。 肖媛看着花匠搀扶着秦野,难得地走上前,扶住了他的右手臂。 直到家庭医生到来之前,秦野一句话也没说。 “你最好赶紧好起来去警局自首,否则你儿子不准保释。”肖媛看到秦野一言不发,也摆出平日里冷漠的姿态,转身走到门口,才冲着医生说。 “我死之前,在你眼里,多少还有点利用价值。”秦野眼睛放空,他用来当梯子攀登上层社会的老婆,大半辈子都在给他戴绿帽子。 “你死不了,你死了谁来给我儿子顶罪?”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点儿你不去、我也会找人把你绑到警察局。 第80章 另一种语言 陆晏璋赶到中央公园时,沈婵在睡午觉。 以前,她偏爱趴在床上,右边脸贴着床单,左手被陆晏璋牵着入睡。 现在,或许是要保护宝宝的缘故,沈婵喜欢侧躺着,双手放在小腹上。 落进陆晏璋眼里的是沈婵弯月似的睡姿,淡粉色被子一直拉到下巴底下,后背弯成一张弓,唯一露在被子外面的脸,在粉色被罩的衬托上更显得肤色胜雪。 陆晏璋忽然想卧进那张弓里。 简单洗掉扑扑风尘,陆晏璋轻轻拉开被子,钻进沈婵怀中那张弓里,沈婵的棉织睡衣很热,透出淡淡的栀子花沐浴液的味道,混合着她身体特有的让人放松的味道。握着沈婵的手,陆晏璋很快进入了梦乡。 首先醒过来的是沈婵。醒时只觉得燥热异常,低头一看,才看见腹部前面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陆晏璋头发依旧很短,粗且硬,像他的脾气。古铜色饱满的额头下,睫毛分外细长,此刻他们有节奏的轻颤着,像温柔的守护神,守护着她怀中男人的美梦。 他梦到了什么?英挺的鼻梁贴着她的睡衣纽扣纹丝不动。唇线埋进睡衣里,看不清弧度。 男人粗重的有规律的鼻息带着热气冲击着沈婵的睡衣,沈婵只感觉腹部闷热异常。然而,她不敢起身,因为她知道,离开她,他难有好梦。 只得习惯性地轻轻抬起脚,想踢开被子露出一点缝隙降降温。 谁知道刚一抬腿,脚趾就碰到了一团异常柔软,沈婵惊觉位置不对,马上把脚收回。 大气也不敢喘,只盼着男人不要被吵醒。 “谋杀亲夫?”睡衣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声音。 “它可不像我,好说话。”声音慢慢变大,陆晏璋醒了。 “吵醒你了?几点到的。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有些渴,想起来喝水。” 沈婵拍拍陆晏璋的后背、柔声细语地说。 “呼”的一声,陆晏璋从被子里抬起头,整个人坐在被子上,人高马大,像咖啡色的藏獒。 “等着,我去给你倒水。” 藏獒说着就下了床。 很快,一杯温水递到沈婵嘴边。 沈婵坦然就着陆晏璋的大手一口气喝掉大半杯。 一滴水液顺着嘴角滑下,陆晏璋毫无预兆地吻住了那里。 大手把水杯放在桌角,嘴边吸吮掉水液,陆晏璋才哑着嗓子说道:“我也渴了,别浪费。” 嘴巴顺着嘴角一直摩挲到唇珠。 “我今天突然开始嫉妒他。”陆晏璋大手放在沈婵的腹部突然说。 “扑哧”沈婵笑出了声。 “他才花生那么大,你嫉妒他什么?”沈婵浓白的小手放在陆晏璋浓密的眉毛上描画着。 剑眉星目或许指的就是这样一对眉眼吧。 沈婵想着,禁不住吻住了他的眉。 “他可以无时无刻不在你身体里,我却不能。” 那样一个清贵的、傲慢的甚至不可一世的男人,居然在她面前流露出一丝撒娇的表情。 沈婵嘴角笑意加深。 她的吻缓缓滑过陆晏璋的琼鼻,看进陆晏璋墨潭一般的眸子里。 “你有时候挺傻的。我可以这样吻你,但永远不能这样吻他。”沈婵说完深深地吻住了陆晏璋的唇。 身体的语言最简单,最诚实,也最激烈。 舌头与舌头缱绻,手指与皮肤交谈,r房上藏着接收信号的密码,唇齿间敲击着发报键盘。 身体的坦诚相对,是最原始的交流。 一个男人或者女人不知道爱不爱对方的时候,这种交流是最直接的测验。 爱,是做出来的。没有身体的契合,灵魂也无法达到共鸣。 窗外的雪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北风依旧哗啦啦地处处示威,晚归的人们缩头缩脑躲进车里、家里,或者任何一个可以让灵魂得到温暖安宁的地方——过冬。 哪里是陆晏璋的家? 哪里有沈婵的身影,哪里就是他的家。遇到沈婵以前,他不可一世的外表下,从没有一刻真正获得安全的感觉 小时候,他总要警惕那些觊觎他母亲的男人;后来他要用计谋、武器杀死那些欺负过他的或者意图杀死他的瘾君子、阴谋家。 再后来,他用聪明绝顶的头脑游走在金融法规边沿,从华尔街大佬口袋里、从投资人钱包里、名正言顺的抽出越来越多的美金。 他掌握的金钱越来越多,力量越来越大,代价也越来越明显。他失去了睡眠,失去了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灵魂的安宁。 沈婵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使者。 拯救她的睡眠,拯救他孤狼一样的贪婪、残忍、孤独的前半生。 “我们结婚吧。” 陆晏璋一手覆在沈婵腹部,一手抚摸着她柔滑如丝绸的后背。 沈婵累得浑身是汗,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 她假装没听见,闭口不言。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父母亲在婚姻问题上早交出了不及格的答卷。 而沈婵,是这张答卷唯一无辜的受害者。 沈婵的沉默让陆晏璋心慌。 他再一次吻上沈婵的额头。“如果你睡着了,就当我没说过。如果你没睡着,别怕,我不会强迫你,只要你不离开我,要不要那个形式,我不在乎。” 沈婵的头往陆晏璋怀里拱了拱,像要取暖冬眠的动物,安心地放缓了呼吸。 有没有哪一种契约形式可以让怀里的女人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即使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会离开他? 没有。陆晏璋很明白。他的身份早晚会随着秦氏的覆灭而露出水面,到时候,沈婵会是什么反应? 或许,上帝可怜他,给他和她带来了一个孩子。或许只有这个孩子能把沈婵一直栓在他身边。无论如何,他要试一试。无论如何,他绝对不允许沈婵离开他! 严存根的调查证据被邮寄的前一天,杨临风就已经为周满做好了远走他乡的准备。 巨额的贪污款一定会让严存根把牢底坐穿,而周满作为贪污款的直接收益人,必然无法从泥泞中全身而退。 杨临风是孤儿,是流连花丛的浪子,是华尔街日进斗金的新贵,可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尤其对女人,他从来慷慨大方。 带着周满接走孩子之后,杨临风就亲自驾驶着陆晏璋的小型湾飞机带两个人飞到了太平洋另一边。 第81章 爱是飞蛾扑火 “看下面,”杨临风对坐在副驾驶上的周满说。 周满从带着孩子坐上飞机就不发一言。 “什么?” 周满低头,映入眼帘的是干旱异常的沙漠。以及沙漠边缘大片大片的咖啡树。 “那是乌皮拉沙漠,还有乌皮拉白可可树。世界上最好吃的白可可。”杨临风一改往日的轻浮,飞机开得稳,话说得也少。 “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周满问,眼神中透着一股荒凉。 “周满,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乌皮拉白可可。” 杨临风不再说话,只专心开飞机。 他的驾照是跟陆晏璋一起拿到的,第一次驾驶飞机也是跟陆晏璋和许泠三人。 很多次,他都想自己驾驶飞机飞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可华尔街总有那么多诱惑,陆晏璋总有那么多安排。许泠总让他牵肠挂肚。 直到周满出现,周满给了他一个男人想要的所有:崇拜和x爱。 周满从没有跟他要求过什么,只是把自己像祭品一样献祭给他品尝。 甚至背着他拿出了自己积攒多年的保命钱。 杨临风对周满没有爱,但是有被偏爱的满足,他自小就是孤儿,小小年纪吃尽人间苦头,看尽人间冷暖。除了陆晏璋和许泠,从没有人光明正大地偏爱过他。 除了周满,他刻意勾引的、一个烟花巷里女人。 周满的眼底蓄着泪水,她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哪有男人会无缘无故的爱她?要么爱她的身体,要么爱她的子宫,要么就是想从她身上抓到背后金主的把柄。 周满看透了男女之间的情事。 从见到杨临风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他了。 哪有什么理由? j女喜欢上恩客? 她是j女,他,却不能是她的恩客。 她要他当她周满的爱人,即便见不得光。 爱有罪吗? 爱需要计较、思量吗? 那些被放到天平两端的,机关算尽的、锱铢必较的不是爱。 爱是飞蛾扑火。 她一个j女,一生能找到一个心底喜欢的男人,付出什么都心甘情愿。 落日的余晖太壮阔,周满眨眨眼,两行清泪滴落在衣襟上。 “你说的白巧克力好吃吗?我没吃过。”片刻后周满语气恢复平静。 “嗯。在你身后椅子下面。” 周满低头,椅子底下确实藏着一个盒子。 她把盒子提到膝盖上,那盒子很沉,周满打开盒盖,刚刚逼回去的泪水再一次汹涌澎湃而来。 盒子里不光装着白巧克力,还有她给港城阔太俱乐部献上的投名状——那盒她积攒了很久的原石。 周满把盒子放回椅子底下,打开白巧克力**,含了一块在口里。 浓郁活泼的水果味道跳了出来。 周满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歪头看向杨临风。 “担心我?还是只是愧疚。” “我这样的女人在哪里都不会饿肚子。” 或许是潜意识里认定了杨临风此举是出于愧疚的原因,或许是为了自己那早已不存在的自尊心,她抢先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我不否认自己的愧疚。也不能无视对你的担心。”杨临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渣男。 机场就在脚下,杨临风老远就看到了地勤的身影。 飞机经历漫长的滑行,终于稳稳地落到地面。 略微颠簸之下,周满的儿子醒了。 周满带着笑抱起他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使劲儿亲了一口。 “笨笨,咱们要有新家了!” 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哪里来的乐观和力量? 看着抱着笨笨的周满昂首挺胸地走在前头,提着行李的杨临风颇为不解。 杨临风租了车子,带着周满母子马不停蹄地开往秘鲁首都利马。 笨笨一上车,又睡着了。 “小家伙真能睡。”杨临风首先找话题打破车内的沉默。 “他能吃能睡,所以叫笨笨,毕竟笨的人会活得比较开心。”周满看着窗外飘过的异国的风景回答。 “周满,你不恨我吗?” 杨临风鼓起很大的勇气才问出这个问题。 周满回过头,看着杨临风英俊无比的侧脸,熟练地从包里摸出一盒烟。 男士烟,三炮台。便宜,味道冲。 杨临风眼光从烟盒上掠过,声音低低地说:“给我一根。” 周满点燃一根烟捏在手里,然后又从烟盒里拿出另外一根,接上手里那根的烟屁股,使劲儿吸了一口,两根烟像两个亮晶晶的小人、眨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烟味道冲。”杨临风吸了一口,对周满说。“女的还是少抽这种男士烟,对皮肤不好。” “我一般不抽,实在想你了才抽半根,还得嚼几天口香糖,去去味儿,怕金主、也怕你不喜欢。” 周满说得平淡,那语句落进杨临风心里,却仿佛狂风吹进空寂的山谷,总是断断续续地传来回响。 “怎么抽上的?” 三炮台劲儿大,杨临风那点疲惫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渐渐消散殆尽。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周满舌尖抵出一根细细的烟丝,语气淡淡地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的家乡在东北一个接近内蒙古的县城,那里,最早的时候,十月份就开始下雪了。雪最大的时候,房门、窗户都会被堵住,人被困住房里,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我很小就知道死得容易、活得艰难。 你见过被捕兽夹困住的傻狍子吗?它们为了活、会扯断自己的一条腿,可是又因为太想活,又会被猎人的灯光吸引过去。 我就是那个傻狍子。 我们村,男人从来不下地,平常出门打工,过年两手空空地回家,打麻将,打老婆。 那些跑了老婆的也要打麻将,只不过他们打不着自己的老婆,只能去村里人心照不宣的鸡窝里找女人。 我妈就是那些跑了的女人之一。 她离开我的时候,我只有九岁,弟弟四岁,被她带走了。 那天她背了个包袱,跟我说带弟弟去邻村卫生所拿药,叫我在家煮好苞谷面糊等弟弟回来喝。 我看着她背着弟弟,不知怎么就一直悄悄跟在她后面。 第82章 我的那些妈妈们 我妈走得很快,直到现在我看见背着孩子走的特别块地女人都下意识地以为那是我妈。 我那时很瘦小,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他们。 或许是我妈听见了我的脚步和喘气的声音,她在村口忽然停下来,抓起路边的石头就要扔到我头上。 但她没有,她看着我,我一直在哭。 也不是哭,就是眼睛止不住流泪。我不伤心,只是害怕,害怕妈妈带走弟弟不要我,我自己不敢睡觉。 她或许有过一点心疼吧。但是很快就恶狠狠地冲着我说:“滚回家去!死妮子!把饭做好!你想我们回去饿着肚子睡觉?” 我妈的眼睛很凶,像两个喷火的三角形,嘴巴也耷拉着,法令纹很深,后来我给笨笨读绘本,才知道那是外国女巫的模样。 我妈果然带弟弟跟着邻村一个男人逃跑了。她也确实像个女巫,一瞬间就改变了我的生活。 我开始吃百家饭,穿百家衣。 可是我们那个村子,大家都过得艰难。没人免费给我饭吃。我老早就会在村里给女人缝被子,给男人摸r房,然后把他们给我的冷饭掰成一块一块地吊在屋顶上。因为老鼠会跟我抢。 村里有个鸡窝,我经常在那里吃到平时吃不到的肉。 那些付不起钱的男人,有的偷家里的鸡、有的抓山里的袍子送来给女人们当嫖资。 鸡窝里的女人大白天也不穿内衣裤,攒够了钱就离开屯子,没钱的女人也不愁,她们不缺吃喝,她们缺孩子。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她们那里表现得很乖巧,我想让她们把我当成她们的孩子。 因为我长得白,有些男人渐渐开始往我身上动心思。 有一回,邻村一个不太常见的老头、拿了一只烤熟的老鼠到我家给我吃,前提是要我给他添。 我想吃那块肉,可是他那里又腥又臭,我正皱着眉,正巧一个鸡窝里平日不怎么给我说话的女人路过,她只从矮墙外看了一眼、就抓起墙边的铁锨朝老头抽了过去。 直抽的老头扔了烤老鼠,拼了命地往外跑。 那天,我还是吃到了肉。也是从那天起,我跟着女人住进了鸡窝。 在鸡窝里,我主要是给她们做饭、洗衣服,请大夫、买堕胎药。 她们慢慢把我当成佣人、也当成孩子。 日子过得很平静。直到年下,我在外打工的爸爸、两手空空地回了家。 他提着砍刀、喊着我的名字来到鸡窝,扬言要杀了把我带坏的女人们。 女人们抱着手臂把他围了起来,个个看着他只是笑。 我就藏在屋外厨房里,捏着那把平时打柴的柴刀。我知道我不能回去,回家无非两条路:被穷困潦倒的父亲卖了,或者被他打死。 我爸后来没有再喊我的名字了,女人们叫我出去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他的砍刀和一滩血。 一个女人把砍刀扔给我,说太钝了,拿磨刀石磨磨。 父亲去哪里了,我从没问过。只是从那以后,我隔三岔五总能吃到肉。 我十二岁那年,有大盖帽来屯子里扫黄,我连夜跟着女人们逃跑了。 幸好那是夏天,幸好女人们在裤裆里藏了钱,我们才没有被冻死在野外,才在城里找到了原先离开屯子的一个女人。 现在想想那些女人也不比当时的我大几岁,但她们像野草,飘到哪里都能生根发芽。都能把日子过得轰轰烈烈。 我跟着她们在县城洗脚房里工作过。她们做技师、我做保洁。也在省城夜总会工作过,她们当陪酒女,我在后厨当童工。 我们换过很多次工作,每一次都是同一个原因: 有男人看上了我,想强迫我。 我那些“妈妈”们好像都有一个不成文约定,她们可以出去卖,却无论如何要保住我。 直到在省城枫林晚夜总会,一个白衣白裤的大哥在后厨看见了我。 他送给我面包、巧克力、哇哈哈、还有玫瑰花。 每天都在夜总会点台,每次点了都叫我给他送酒。 一开始“妈妈”们想各种办法叫我提前离开,后来有一次,他把腰里别的手枪拿出来,抵在借故想把我支走的一个“妈妈”太阳穴上。 我和她都吓坏了。 我给大哥跪下,说那是我妈妈。 女人只是喊我站起来,叫我闭嘴。 后来的故事很俗套,我用初夜换了“妈妈”的命。 再后来,我成了枫林晚的头牌。” 周满只顾着说话,烟早已经燃尽了。 烟灰落到红色的裙子上,像一个溃烂的疤。 “给。”杨临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递给周满一瓶纯净水。 周满咕嘟咕嘟喝完一整瓶,拧好瓶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像刚刚的回忆是一颗哑药,说的时候没有效果,现在停下来,反而感觉到了它的药效。 周满不再开口。 她把车窗打开一条窄缝,给笨笨盖住肚子,眼神空空的,好像刚刚从梦里醒来,不知道今夕何夕。 杨临风还想吸烟。那三炮台太呛人,但是够劲儿,可以叫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多么该死。 此刻他只感觉自己比那个用枪夺走了她初夜的男人还要浑蛋。 那个男人只是夺走了她的初夜,而他杨临风,却欺骗了她的心,让她再一次无家可归。 “周满,能再给我一只烟吗?” 杨临风没有回头,声音低哑。 周满点燃另一只烟,吸了一口递给杨临风。 吞云吐雾几次后,杨临风打开了车载音响。 车里流淌着他们听不懂的美洲乐曲。 “周满,你等等我。” 杨临风的话掺杂在乐曲里,让周满一时没明白意思。 “嗯?”周满把视线从窗户外面转到杨临风身上。 杨临风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周满。 周满以为他要她给他打开,于是拧开水瓶,把盖子留在手心里,又把水递回给杨临风。 杨临风叹口气,认真喝了几口水。 他把水瓶递回周满手里,关掉车载音响。 在路边停下车子。 拉好手刹。 回过头,杨临风盯着周满的眼,一字一顿地说:“周满,你等等我,我处理好华尔街的事情就来智利找你。” 矿泉水瓶掉在车座下面,冷水流进地毯,地毯上原本肮脏的花纹、颜色更深了。 周满捏着瓶盖的手紧紧握着,瓶盖的毛刺扎着她的手心,她大脑一片空白。 “你不愿意?”杨临风看周满表情木讷,试探着问。 窗外一个交警模样的男人走进车子,瞧了瞧,看到两个穿戴考究的异乡人,明目张胆地拿出腰间的罚单,“啪”夹在了车窗上。 交警敲敲车窗,杨临风从包里拿出一百美金递给他。 交警瞬间眉开眼笑,嘴里咕噜了半天,才挤出一个英文单词,谢谢。 “周满,你不回答我、我开不了车。否则不能够保证我们在路上的人身安全。”杨临风指指车窗外大摇大摆的、交警的背影、接着说:“还有他们,我保证不到一刻钟,另一个警察就会闻着美金的味道找过来。” 杨临风又恢复了跟周满相处时松弛的状态。 周满看看窗外警察的背影,又回头看看熟睡的儿子,猛地一把拉过杨临风的领口,不容分说地吻住了他的嘴。 第83章 我叫沈婵,蝉噪林逾静的蝉。 秦野被花匠救回家之后,肖媛救没收了他的通讯工具,卧室里除了医生和她自己谁都不允许进入。 医生的诊断非常明确,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惊吓、劳累过度,需要休息。 “到里面一样可以休息,那里更安静。”肖媛看着秦野假寐的脸,面无表情地说。 医生收拾东西,加快脚步离开了卧室。 “你以为我会丢下儿子自己逃跑?”秦野睁开了眼。 “谁知道呢,毕竟你有前科。”肖媛一刻都不想跟秦野多呆,“下午我和司机带你去自首。里面更适合疗养。” 没等秦野回答,肖媛扶了扶刚烫好的发型,跟卧室门口的保镖叮嘱再三,就花枝招展的上了楼。 下午儿子就要回来了,晚上要出去约会,呆会儿预约的技师要来家里给她做全身spa。 想到晚上的约会,肖媛浑身禁不住打战,那个健身房的教练身材一流,技术更是没的说。怪不得原来太太圈里都捂着不给她介绍。根本是怕她独自霸占了一块好肉。 那些人老珠黄的大太太们,个个表面上珠光宝气、人模狗样,其实私下里比谁都浪。她们的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除了钱和日渐松弛的皮肤,什么都没有剩下。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太太圈里总有年轻又新鲜的肉、排着队等着她们去蹂躏。 肖媛是什么时候迷恋上这些肉体的?她也说不清楚,大概是从认清了秦野极度自私的本质之后,认清了自己的一时任性差点葬送了堂皇居的基业之后,她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爱情是什么? 人们只认识利益,认识欲望。 肖媛记得特蕾莎修女说过:真正的贫穷不是缺乏面包,而是缺乏爱。 她肖媛从堂皇居被秦野挂到自己名下开始,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穷人。 下午,司机推着轮椅把依旧病歪歪的秦野送到警察局,果然如肖媛老相好的说法,秦野自首后,保释秦骁的流程就走得格外顺利。 秦骁是晚饭时分回到老宅的。 他躺在沙发上,依旧盯着天花板看个不停。 “儿子,你还想吃炸酱面吗?你朱阿姨正从家里赶过来。”肖媛坐在秦骁的旁边,慈爱地摸着儿子的头发。 儿子总是那么帅,几乎继承了她和秦野所有的优点。 除了没有他父亲吃苦耐劳的精神以外。 可是他儿子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为什么非要吃苦耐劳?如果需要吃苦耐劳,生长在富贵之家又有什么意义? “你还记得陆萍吗?”秦骁的声音忽然传入肖媛的耳朵,不带任何情绪的波纹。 肖媛楞了片刻。 陆萍?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肖媛摇了摇那被名贵营养液保养得光滑油亮的发卷,无所谓地说:“好像听过,不记得是谁了?你认识?” “陆萍是父亲第一个女人。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叫陆晏璋。”秦骁说到最后,声音加重了几分。 原来如此。三十年前的老黄历,在不经意间被儿子翻开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父亲跟我结婚前是处过一个女朋友,不过他们分手了。”肖媛脑子里终于闪过那个、穿绿裙子的、扎两根土里土气的麻花辫的女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好不容易回家了,就要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回公司,秦氏不能没有你。”肖媛拿出母亲的架势规劝儿子。 “妈,父亲的儿子是不是你叫人偷走的?”秦骁不接肖媛的话茬,自顾自问起父亲在警察局跟他摊牌的问题。 “你母亲找人贩子把你哥哥偷走,差点弄死他。你哥哥能不恨我?不恨你?”秦野在警局关押室跟秦骁一字一句地说。 “你这孩子,这都多少年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是我又怎么样?你父亲总是记挂着这个大儿子,隔三岔五跑去看他们娘俩。当时你在我肚子里,我怎么能不出手?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抢了原本属于你的父爱?” 肖媛一脸义正言辞,似乎找人贩子偷个孩子,或者为了自己的孩子杀死别人的孩子,在她看来就像去餐厅吃个饭一样稀松平常。 “妈,那孩子没死,他在华尔街创立了一家金融机构。几个月前我去借债的机构,就是他名下的。黑石资本,妈,他们给你打过电话吗?你一定知道我的股份有一半已经抵押给黑石了吧?” 秦骁一想到自己怀着雄心壮志去纽约借债,最后却钻进了别人早就设计好的陷阱就觉得好笑。 笑自己的天真,还以为自己是挽狂澜于既倒的企业英雄。实际上不过是自大妄为的纨绔子弟! 秦野想着想着,竟然真的笑了起来。 他笑得那么凄凉,表情那么惨淡,把肖媛的心都笑碎了。 “阿骁,别这样。你跟妈妈说,是不是被那个黑石资本坑了?需要多少钱还债?大不了我们把公司卖了” 肖媛有点慌张。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瘦得竹竿一样的男孩子居然去了美国,居然在华尔街立足了,还坑了她的儿子! 秦骁的笑声停止,他摸摸眼角,有湿润的液体。 “妈,公司早就不姓秦了。现在他姓陆,陆萍的陆,陆晏璋的陆。妈,这是你和父亲欠他们母子俩的。人家来讨债,理所应当。” 秦骁从沙发上坐起,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母亲,起身走出了门。 冬日的阳光早就没有了温度,似乎只是依恋人间的热闹才迟迟不肯走远,接近下班的时间,马路上、人流车流渐渐多了起来,汇成四通八达的河。 秦骁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捏着烟,漫无目的地在河边走着。 “我叫沈婵。蝉噪林逾静的蝉,我妈说生我的时候难产,在医院呆了三天,树上的蝉也叫了三天。结果生下了我,蝉就不叫了。” 沈婵穿着一件白色t恤,蓝色a字裙,裙角刚刚盖住小腿,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脚上套一双白色帆布鞋。虽然已经毕业一年,或许因为在老年大学执教的缘故,身上还有一股子大学生不谙世事的青涩味道。 沈婵从小到大、每次介绍自己的时候,总有人问她蝉具体是哪个字。大多数人以为是婵娟的婵。所以她每次都要在名字后面加上两句解释。 秦骁那天也是单手揣在裤兜里,不敢拿出来,因为手心一直在冒汗。 第84章 第二次求婚 秦骁自诩认识过不少女孩子,睡也睡过,玩也玩过,可是眼前这个女孩,眸子干净得叫人不敢再看第二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美的亵渎。 他的手在口兜里擦着源源不断冒出的汗,不知该接什么话。 名字解释过了,剩下的路两人只是默默地踩着梧桐树的影子。 沈婵对旁边这个故意放慢脚步跟随她步伐节奏的男人很好奇。他看上去那么骄傲,好像全世界都应该把爱无条件地给他,可面对她的时候又那么沉默。 不像以前班里的男生。他们总是喜欢在她面前卖弄自己,实则看在沈婵眼里幼稚得很。 “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沉默的秦骁终于开了口。 那声音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温柔里甚至带着一点怕被拒绝的自卑。 “晚上有夜校课程。要八点半下课。你有事?” 沈婵回头看向落后她半步的秦骁。 男人一双桃花眼,此刻正定定地看向她,身体仿佛机器人,而她的神情就是唯一的开关。 “没什么,朋友开了一家餐厅,想请你吃晚餐。”秦骁语气中有些失望。 “晚餐来不及,夜宵倒可以。你平时吃夜宵吗?”沈婵从来不会拒绝别人,何况面前的男人给她的印象不错。 “好,我八点半在学校外面等你。”秦骁暗暗呼出一口气,揣在裤兜里的手终于拿了出来。 不知不觉,宿舍也到了。 树影婆娑,路灯淡黄的光晕打在男人和女人的头顶。 那光是那么柔和,仿佛把人的眉眼也要融化了。 “再见。”沈婵捏捏胸前斜挎的包带说。 “明天晚上见。”秦骁伸出右手,微风拂过,手心里的汗水被蒸发了,只留下丝丝凉意。 “明天见。”沈婵小手放进大手里,轻轻一握,想要松开,可是大手的主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明天见。”沈婵再次暗示他。手上开始用力。 “嗯。”大手忽地松开了,沈婵的手荡在空中,一下子失去了托举。然而下一秒,秦骁的手再一次握住了那只荡在空中的小手。 这一次,他没有松开。 “再送送你吧。送你到宿舍楼下我就走。”秦骁说完,已经自顾自地拉起沈婵的手,脚下迈过一片梧桐树叶摇摆的影子。 不知走了多久,秦骁抬头才发现,面前是沈婵原来住的老旧小区。 烟一只接着一只,沈婵的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现在的心情矛盾得很。 刚从父亲口中得知陆晏璋身份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抢了原本属于陆晏璋的一切。可当他走到沈婵公寓楼下,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叫他自己都害怕的念头:陆晏璋既然早就计划好要抢走他的公司,那么沈婵在不在计划之内? 如果在,沈婵的命运会不会因为自己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秦骁不敢往下想了。 陆晏璋的心思太深沉,隐忍蛰伏了三十年,如今一击致命,到底有什么事是不在他计划之内的? 对!沈婵一定也是他报复秦氏的工具! 他要告诉沈婵,无论沈婵是否愿意回到他身边,他都不能看着她被人利用,被人麻痹。 烟头掉到地上,被皮鞋狠狠地碾碎。 沈婵怀孕十周了。 家庭医生做过常规检查之后,照例给了她一份三维图片。然后恭恭敬敬地说了些注意休息之类的话,就推着仪器离开了。 二楼客厅只剩下陆晏璋和沈婵两个人。 图片上,宝宝的眼睛很清晰,大大的,像詹姆斯卡梅隆电影里的外星人et。 “他有点丑。”沈婵说。 “确实。”陆晏璋收走沈婵手指间的片子,放在沙发一侧说。 “沈婵,我想不出什么浪漫的招数来向你求婚。戒指藏在蛋糕里、红酒里这些我也不屑去做。”陆晏璋说完,从沙发旁的文件袋里拿出一沓文件。 沈婵本能地想后退。 陆晏璋又要求婚? “你别,我没想好。”沈婵眉头微皱。 “这是我的财产公证。除去所有跟公司有关的部分,其他的都在这里。只要你愿意,签个字,他们就是你的了。” 厚厚一沓文件放在沈婵膝盖上。 沈婵看也不肯看,拿起来就要还给陆晏璋。 “你确定不看一眼吗?签了字,明年的福布斯财富排行榜上,你的名字会赫然在列。” “然后人们都会知道、我沈婵是继承了你的财富。”沈婵看着陆晏璋,眸子里说不出的平静。 “沈婵你在害怕什么?”陆晏璋捏着沈婵的手说。 “给孩子一个家不好吗?我可以让他成为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孩子。” “然后呢?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或者我不再爱你了。他怎么办?” 沈婵眼底露出浓重的疑惑。 大人的世界分崩离析,孩子是第一个受害人。她体会过那种折磨,她儿时每天晚上听着父母的吵架声入睡,早上醒来,枕头都是湿乎乎的。 她有太多关于父母失败婚姻的回忆。那些客厅里摔碎的茶杯;厨房里残缺不全的锅碗瓢盆;饭桌上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味同嚼蜡;还有夜深人静时客厅突然传来的父亲的暴怒和母亲的诘问。 母亲脸上的鞋底印记曾经一度让她噩梦连连。 直到家庭财产清算,直到两个人把能分的都分完了,甚至单人沙发也被剪刀从中间划烂。 唯一不能平心静气分割的只有小小的沈婵。 旷日持久的争吵让两个成年人精疲力尽。 最后,皮球踢给了日复一日噩梦连连,无比消瘦的沈婵。 大人们永远不能明白,让一个已经懂事的孩子在父母亲中间选择一个,舍弃另一个是什么感觉。 那是把自己的一半血肉生生撕下,用愧疚填满另一半,然后缝缝补补、装作若无其事的一场凌迟。 所以她从小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任何关系都有保质期。 沈蝉又怎么可能让她的孩子经历这一切呢? “沈婵,你记不记得当初你不确定对我的爱时,我问你的话。”陆晏璋把沈蝉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细细按摩每一根手指。 “你问我喜不喜欢跟你吃饭、聊天、旅行、z爱。” 沈蝉记得很清楚,她从来不是勇敢的人,在他们的关系中,关键性的那一步都是陆晏璋迈出的。 “那现在你跟我住在一起后悔过吗?”陆晏璋开始循循善诱。 “没有。”沈蝉很笃定地回答。 “那么,你为什么不试试跟我一起走进婚姻呢?我全部身家都在这里,我的睡眠也捏在你手心里。沈婵,你担心的情况根本不会发生,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理解我对你的感情呢?” 第85章 她总是忍不住贪心。 “那么,你为什么不试试跟我一起走进婚姻呢?我全部身家都在这里,我的睡眠也捏在你收心里。沈婵,你担心的情况根本不会发生,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理解我对你的感情呢?” “那不是单纯的荷尔蒙的冲动,不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慕和占有。那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依恋,没有你,我的灵魂永远缺失了一半。你明白吗?没有你、我永远无法真正完成我自己。” 陆晏璋忽然低头,把自己的脸埋进沈蝉手心。 一直处在荒漠中的人是不会害怕孤独的,除非有一天他见到另一个跟他一样的人。 贪念一起,人便如堕地狱。 陆晏璋从没在沈蝉面前完完全全地剖开自己。丢掉身份、名誉、财富、地位甚至自尊。 他不再是那个旧金山地下王国的国王,不再是那个叱咤北美金融市场的华尔街之狼,只是一个害怕孤独的残缺的灵魂。 沈婵的手慢慢从陆晏璋脸上抽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陆晏璋再一次钻进她宽松的毛衣下摆,贪婪地吮住了她。 沈蝉的心像被人拿针戳了一个洞,然后又用蜜糖填满。 被依赖的感觉让人踏实而充满力量。 密密麻麻的温柔的吻春雨一般淋湿了沈婵,她开始抱起他的头,用力地回吻他。 两个仿佛溺水的人彼此紧紧抱着对方,似乎抱紧了,就有了生的希望。 沈蝉的呼吸快要被陆晏璋悉数夺走,她的小手放在陆晏璋肩上本能地用力推开他。 陆晏璋放开她的舌,给她渡气。 “唔唔,陆晏璋,还有宝宝。”沈婵偎依在陆晏璋脖颈边,一边急促的喘着气,一边说。 “他会很喜欢参与我们的运动。” 陆晏璋说完,喉结滚了滚,一只手伸到沈蝉腋下,另一只揽起她的双腿,直接打横抱起了她。 沈蝉仰头看着男人线条硬朗的下巴、突起的喉结、还有脖子下隐约可见的胸毛。她忽然伸出手开始解陆晏璋衬衣的扣子。。 陆晏璋嘴角露出一抹笑,轻轻把她放在床上。自己双膝跪到床单上,然后拉开床头柜,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一个遥控开关。 “吱。。。”米黄色窗帘拉上了。 仿佛太阳戴上了变色眼镜,室内立刻陷入一片昏黄之中。 陆晏璋的纽扣也正好被沈蝉解完,沈蝉小手拉拉陆晏璋的袖子,古铜色的仿佛一面墙一样的男人乖乖地俯身下去,任凭沈蝉替他脱掉上衣。 然后男人大手放在沈蝉腰部,掀起她宽松的毛衣,只轻轻往上一提,沈蝉和田玉一般浓白的皮肤就一览无遗地闯进了陆晏璋眼里。 孕妇内衣很宽松,沈蝉自己解开丢在床边。 陆晏璋忽然对她的内衣起了兴趣,大手拿起来放到鼻子底下深深地嗅起来。 “有一股不一样的味道。”陆晏璋抬眼看向沈蝉。 “什么不一样的味道?”沈蝉疑惑,她晚上洗过澡。 “母乳的味道。”陆晏璋丢下内衣,开始慢吞吞地一边解腰上的细绳,一边仔细打量沈蝉的身体。 孕妇的身体真的是神奇的存在,仿佛每一天都发生着变化。 被陆晏璋这样直白的审视着,沈蝉能读到他眼睛里爱慕和贪婪,她也想细细地再看看他,不光想看看他的身体、还要看进他的心里。 沈蝉不觉得冷,只是感觉渴。 陆晏璋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在加州日光下、长久曝晒过的健康的光泽,黄色窗帘绵长的纤维中,透出太阳淡淡的金色,那古铜仿佛镀上一层金粉。 沈蝉的指腹饱满、柔软,每一个指甲都修的干干净净,甲面是肉粉色的椭圆。那肉粉色椭圆忽的落在古铜色肌肉上,陆晏璋猛的吸了一口气。 “别搞突然袭击。”陆晏璋握住沈蝉造次的手指十指相扣举过她的耳朵上方。 “听说你身经百战,还怕这个?”沈蝉偷袭没能得逞,心底依旧有小手在挠。 沈蝉眼里露出一丝赌气的挑衅。 “栀子,相信我,你一定不想知道我的战绩。”陆晏璋不接招,沈蝉的激将法失效了。 沈蝉还想回嘴,只是舌头已经被紧紧纠缠,陆晏璋怕压着她的腹部,一只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不动。 手上不能得逞,脑子因为缺氧迷迷糊糊的,沈蝉两只手忽然被握到一起。 陆晏璋另一只手探到沈蝉的腰,摸着她微微鼓起的小腹。 沈蝉的身体像完全盛开的栀子花,在昏黄的房间里散发着浓郁的馨香。 陆晏璋简直要醉在这香气里,春雨一般的吻淅淅沥沥地落在她小腹以上,最后才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肚脐。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陆晏璋煞有介事地趴在沈蝉肚子上说。 沈蝉早已经不耐烦,抬起脚去勾陆晏璋的仅存的衣服。 “他听不见。你真讨厌。”脚趾还欲造次又被陆晏璋一把抓住,稳稳地放在手心摩挲,上帝是如此偏爱沈蝉,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精雕细琢过。 热乎乎的春雨落在脚趾上,脚背上,饱满白皙的小腿上。 沈蝉的隐忍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仿佛有人在她心上架起一个火盆,虽然火苗早已熄灭,但是木炭的余温足以炙烤的她想脱离桎梏。 此时,陆晏璋却可以保持箭在弦上,忍而不发的状态。 沈蝉知道,他在顾虑她肚子里只有十周的宝宝。 “你快点。” 沈蝉像被人架在火上烤着,总忍不住扭动翻转。 “傻姑娘,这点道行还挑衅我。”陆晏璋似乎想笑,然而他终于忍住了,只是大手握着沈蝉的膝盖轻轻一推,俯身低下了头。 想必是太阳落山了,昏黄的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朦朦胧胧的黑暗。 黑暗里,一切视觉感知都被剥夺,想象力和听觉却变得分外灵敏。 沈蝉一会儿觉得自己在浩瀚无垠的海上,一会又觉得自己在干燥的冒烟的沙滩上。似乎自己只是一尾鱼,翻过山涉过水,如今在陆晏璋的砧板上只能拼命拍打着尾巴,半点由不得自己。 沈蝉再次恢复清醒时已经被陆晏璋泡在温水里。 浴缸不够大,陆晏璋怕沈蝉溺水,只能弓着腿坐在她身后,轻轻拿海绵为她擦洗。 “几点了?”沈蝉开了口。 “晚上7点。饿了?”海绵抹过沐浴露,是她经常替换着用的茉莉花香型的。 “口渴。”沈蝉后背使劲往陆晏璋胸前蹭了蹭,似乎想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眠。 “乖,洗完我给你倒水。” 洗澡,还睡衣,倒水,陆晏璋做事情一直高效又有条理。 沈蝉就着陆晏璋的手喝完一杯水,倒在床沿一侧,陆晏璋拿了枕头垫高她的头,耐心的开始给她吹头发。 “陆晏璋。” 嗡嗡嗡。。。。。。电吹风发出白噪音。 “你能给我吹一辈子头发吗?”沈蝉声音沙哑。 嗡嗡嗡。。。。。。噪音遮盖了沈蝉的声音。 “乖,你说什么?”陆晏璋附耳在沈蝉旁边。 “没什么。”沈蝉给了陆晏璋一个疲惫的笑。 她总是忍不住贪心。明明从很小就知道,这世上从没有所谓的永恒。 第86章 秦骁给的爱情早已随风而逝。 收到秦骁信息的那一天,沈蝉在书房练字。 陆晏璋最近几天忽然变得很忙碌,沈蝉独自在家,只好读书、写字,或者跟同样忙碌但可以偷偷背着团长用手机跟她联系的何欢聊天。 何欢的交响乐团年底演出结束了,很快就回c市过年。 “阿蝉,你还好吗?宝宝好吗?”秦骁仿佛又回到了她们最初约会时的状态,说不出的不自信。 “挺好的。谢谢你。你还好吗?” “可以见一面吗?”秦骁没有接沈蝉的话茬,直接问道。 “有什么话电话里说吧。” 沈蝉不记恨秦骁,说到底他只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孩子。在沈蝉之前,秦骁少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只是不愿陆晏璋误会。 “就当是认识了三年的老朋友,年底聚一聚,如果你觉得别扭,就叫上何欢一起。” 秦骁表现出了少有的耐心,他明知道沈蝉胆小,可之前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逼到墙角,只因为自己不愿意正视被抛弃的事实。 秦骁最近想起以前做过的那些混蛋事儿,就忍不住想拿鞭子抽自己一顿。 “好吧,你订时间和地方。”沈蝉回复道。 考虑到沈蝉一贯早起早睡,秦骁把时间订在第二天上午,地点就在她学校附近的商业街。 那条街他们逛过很多次,沈蝉喜欢的小店秦骁都记得,只可惜最近很多都关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网红风格的店子。 秦骁把车停在商业街旁边地下车库,步行到街口,站在梧桐树下,一手揣兜,一手点了根烟。 烟夹在手指间,并没有抽,他最近只是习惯性的点烟,好像尼古丁的味道可以帮助他回顾自己不算长、却相当失败的人生。 不一会儿,一截长长的烟灰跌落,秦骁把剩余的烟捏断,烟丝落在树根上,一阵寒风从角落里窜出来,烟丝瞬间无影无踪了。 沈蝉从车子后窗远远的就看见了秦骁的影子。 像每一个曾经热恋过的女人一样,恋人们等待的影子总是无意中被她们打上柔光,披上幻想,把自己编织成轰轰烈烈的爱情女主角的模样。 只是在沈蝉眼中,秦骁给她的爱情早就随风而逝了。像他脚下的烟丝,没有重量,也自然不必要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老贾,在这里停下吧。”沈蝉对司机说。 司机是陆晏璋特别留给他的,平头、中等身材,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只在第一次见面时告诉沈蝉可以叫他老贾。 贾自强也看见了曾经的东家少爷,不过良禽择木而栖,他下车时依旧面无表情地给沈蝉打开车门,然后冲着树下的秦骁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照秦骁以前的脾气,就算明知道打不过贾自强,这一照面他也无论如何不会轻易放过他。 可现在的秦骁就如同一只被拔了羽毛的雄孔雀,再也不能仰起傲慢的头颅。 “阿蝉。”看到沈蝉下车,秦骁立马站直身体,朝她走来。 “你先回去吧。我跟朋友聚一下。”沈蝉跟贾自强说。 “陆先生让我跟着您。我就在车里等着太太。”贾自强知道影子保镖的存在,可那个女保镖他根本不屑一顾。 “随你吧。”沈蝉知道家庭工作人员个个唯陆晏璋马首是瞻,也就不再勉强,反正他也不跟着她。 “等很久了?”沈蝉语气轻松。 “还好。你想走走吗?还是找原来你喜欢吃的那家川菜店?”秦骁把手从裤兜里抽出,竟然有些无措地攥了攥手指。 “走走吧。”沈蝉怀孕后饮食一直健康清淡,川菜什么的很久不碰了。 说完沈蝉把红色围巾拉高,只露出两只眼。 沈蝉今天穿了蓝色长款羽绒服,配黑色雪地靴,戴一顶蓝色毛线帽,身上唯一的亮色就是脖颈间的红色羊绒围巾。 葡萄样的大眼睛闪啊闪,秦骁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假装看街边的风景。 冬日风景萧瑟,何如美人在侧? 秦骁整理一下思绪,走在步行区外侧替沈蝉挡着马路上骑得飞快的电动车。 “阿蝉,陆晏璋对你好吗?”秦骁再一次攥攥手指,他想点一根烟。 “挺好的。”沈蝉声音平静,带着她特有的轻盈的步伐、走在秦骁前面半个身位。 “你们打算结婚?”秦骁拿出烟盒,抽出烟卷,放在手里摩挲着。 “没有。” “他没有向你求婚?”秦骁脚步一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节奏。 “求了,我没答应。”沈蝉的雪地靴看上去有些臃肿,可在她脚上却依旧轻盈。 秦骁的心不知怎么跳地快了起来。 “阿蝉,你们的孩子。”秦骁有些摸不透沈蝉对陆晏璋的感情。 “我们共同抚养,不是夫妻也可以抚养孩子,不是吗?”沈蝉回过头,向秦骁解释道。 远山眉下,一对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比秋水还要明净。 “嗯。”秦骁低头,捏着烟卷的手心又开始冒汗。 “阿蝉,如果只是共同抚养,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也可以?” 秦骁没头没脑的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沈蝉也愣住了。 两个人站在冬日的梧桐树下,一片枯黄的叶子飘飘荡荡落在沈蝉脚边。 “秦骁,我们不是说过,都过去了吗?”沈蝉抬起脚,踩在叶子上,树叶枯黄脆硬,鞋底发出咔嚓一声。 “我也说过,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就来找我。”秦骁不准备再拐弯抹角。 “他对我很好。”沈蝉不给他机会重提旧事,“如果今天叫我来只是说这个,那恕我不能奉陪了。” “阿蝉,”秦骁大步走到沈蝉面前,站定,低下头看着她帽子下的眼。 “如果,我是说如果,陆晏璋跟你只是逢场作戏呢?毕竟他在全世界各个时区有过无数女人。”秦骁声音冷静的说。 “你什么意思?”沈蝉抬起头,丝毫没有听懂秦骁话里的意思。 “阿蝉,陆晏璋向你提起过他的父亲吗?”秦骁意识到沈蝉确实一直被蒙在鼓里。 “秦骁你问这个干什么?”秦骁话题转换得太快,沈蝉摸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陆晏璋没在你面前提到过他的父亲吧。”秦骁接着说,“阿蝉,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刚刚分手,他就立刻约你相亲?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如果我说那天在车里,给你发照片的人是受人指使的你信吗?” “秦骁,”沈蝉不愿再提过往,抬起头揉揉太阳穴,“真没有必要辩解,过去了就不要总回头。” 第87章 覆巢之下 “阿蝉,那天给你发信息的女人是受我会所大姐头指使的,而大姐头从那天之后就逃跑了。我的人至今没找到她。”秦骁把烟放进口袋,定了定神说:“我父亲在警局亲口告诉我,陆晏璋是他的大儿子。当年我父亲跟母亲结婚前,他女朋友就生下了陆晏璋。后来被我母亲迫害,两人才逃到美国。” 秦骁边说话边盯着沈蝉的脸,果不其然,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令沈蝉震惊无比。 她站在原地,眼睛一开始充满了震惊,后来那震惊化成迷茫的白雾,最后白雾消散,只剩下空空的两丸黑葡萄。 “阿蝉,阿蝉。”秦骁声音变大,甚至想伸出手去拉沈蝉的衣袖。 沈蝉抬起头,脑子里嗡嗡地飞满了蜜蜂。她看见秦骁的嘴巴一张一合,他的手臂伸向她的胳膊,她本能地躲开了。又本能地抬脚往回走,她要回家,陆晏璋晚上要回来晚餐。 “阿蝉,阿蝉!”秦骁跟在沈蝉后面,伸出胳膊拉住沈蝉的手腕。 沈蝉只是迷茫地看着他,后来意识到什么,便使劲儿往外抽自己的手。 可秦骁的手力量太大。 忽然,沈蝉身后传出一道沉静的,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放开太太。” 贾自强站在沈蝉身后,他双脚分开,一棵树一样立在那里。 “阿蝉你听我说完。”秦骁怎么可能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秦骁话音未落,沈蝉就被骨头的一声脆响拉回到现实中。 只见秦骁原本拉着沈蝉的手耷拉在身侧,秦骁咬着牙只顾吸气,而那只手分明已经脱了臼。 “阿蝉,我对你从没有隐瞒。但陆晏璋不是。他接近你是有阴谋的。” 豆大的汗珠滴在路边红色瓷砖上,秦骁弯着腰另一只手再一次抬起,想要拉住沈蝉的衣袖。 “别伤害他!”沈蝉在贾自强出手之前一声爆喝、制止了他。 沈蝉后退一步,跟秦骁拉开距离。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快回去找大夫吧。” 说完,沈蝉头也不回,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那天沈蝉怎么上的车,怎么回的家,怎么吃的味同嚼蜡的晚餐,沈蝉统统不记得了。 只记得陆晏璋没有回来,打电话说公司有急事需要他亲自处理。 躺在床上,沈蝉的脑子仍然被蜜蜂占据着。 她习惯性的用手捂着腹部,告诉自己,或许这是一个噩梦,闭上眼睛吧!一觉醒来,明天,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第二天,沈蝉从手机上看到了秦氏被强行收购的消息。消息指出,黑石集团要拆分秦氏,然后将秦氏有利用价值的部分公开竞拍。而秦氏三位大股东,秦骁、秦鹏、秦飞则不同意黑石的霸道做法,意图通过法律手段保全秦氏,申请破产清算。 两边力量悬殊,秦氏危在旦夕。 与秦氏被收购的消息一同登上热搜的还有c市财神爷严存根被双规的消息。 严存根,因为收受贿赂价值巨大,被开除党籍,不日即将移交司法系统依法查办。严存根的家已经被查抄,名下所有财产也全部充公,家属不知去向。 沈蝉只觉得又一团蜂群向她袭来,才几日的功夫,本市最大的民营企业说跨就跨了,最大的财神爷说倒就倒了。 可见世事无常。 “太太,外面有人找。说是您的朋友。”门卫打电话来询问沈蝉。 “谁?”沈蝉只跟何欢聊起过年下一起吃火锅的事。 “严小姐,说她来过,是您跟何小姐的朋友。”门外转述一遍严子怡的话。 “让她进来吧。”沈蝉记得消息说家属不知去向,严子怡此次来访究竟要干什么? 沈蝉带着疑虑走到一楼客厅,厨房师傅出门给她买桂花糖藕了,家里只有一个保洁阿姨、正拿细绢轻轻擦拭博古架上的瓷器。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严子怡的神情已经完全变了。虽然依旧穿着紧身套装,但是身上没戴一件值钱的首饰。 眼睛也红肿异常,眼底泛着一团青雾,明显是很久没有休息好的症状。 “怎么,看见我这样你高兴了?果然还是你命好,我跟骁哥哥的家翻天覆地,你这个贱人却能够独享清净。”严子怡看见沈蝉,一贯的傲慢刻薄。 “严小姐,有什么指教?此刻我以为你应该跟母亲逃出国了。”面对严子怡的气急败坏,沈蝉并不接招,只是平静地讲述自己的观点。 看严子怡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沈蝉指指面前的沙发,“坐下才能有力气发火,你说呢?” “阿姨,给严小姐泡茶。抱歉,我有孕在身,不能喝咖啡,只能偶尔喝茶。”沈蝉说完、首先坐在了主位沙发上。 严子怡不慌不忙地坐在沈蝉对面,回头看向门口站立的保镖。“怎么,还怕我一个贪官的女儿欺负你们主子?” 门外保镖双手在后背交握,两腿分开,像门柱一样立在严子怡不远处,丝毫不受她言语讥讽的影响。 沈蝉看看保镖,柔声说:“你出去吧,这里没什么事。” “太太,有事儿您叫我。”保镖冲沈蝉点了点头,转身打开门,走下台阶。然后随手关上门,立刻恢复刚才的姿势,站在了台阶下。 “阿姨,二楼卫生间里的浴缸需要清理一下。”阿姨给严子怡端来茶,立在沈蝉身后。她看严子怡怒气冲冲、原本想着留在沈蝉身边照应,没想到还是被打发走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沈蝉放下茶杯,一幅愿闻其详的态度。 “怎么?你也知道了陆晏璋的身份?兄弟两个都让你迷得神魂颠倒,你是不是很骄傲?沈蝉,我告诉你,骁哥哥对你才是真心的,就像我对他一样。陆晏璋不过是在利用你,可笑的你居然还怀了人家的孩子!沈蝉,这就是报应!报应你抛弃了骁哥哥!等陆晏璋把秦氏拆得四分五裂,早晚也会抛弃你!” 严子怡说完,眼中居然闪着兴奋的光,仿佛光想想沈蝉被抛弃的模样就让她高兴。 第88章 绑架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沈蝉面容平静地说。 “当然不是。”只见严子怡话音未落,就径直扑向沈蝉,等沈蝉反应过来时,颈子底下已经多了一把冰凉的刀。 “叫陆晏璋来!要不我就杀了你家太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严子怡声音有些颤抖,刀子握得更紧了。 刀锋新开过刃,随着严子怡手上的动作轻轻蹭过沈蝉的皮肤,刹那间,一滴血流到刀柄上。 沈蝉只觉得一丝疼痛从脖子下窜出来,细小却不能无视。 她本能地捂着肚子,尽力抬高脖子对坐在她身旁的严子怡说:“你冷静些。绑架我不是你的最终目的,你想要什么?我或许可以帮你。反正陆晏璋待我也不是真心的,这个孩子现在可有可无。” 沈蝉说完,强迫自己把手从腹部拿下来。 严子怡低头看向沈蝉,她仍旧一派平静,丝毫没有害怕自己或者孩子受伤害的表情。 “你不害怕我一刀捅死你和你的宝宝?”严子怡眼中闪过恶毒的光。 沈蝉丝毫不怀疑现在的严子怡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她大脑此刻异常冷静。 博弈,靠的是耐心还有对对方软肋的拿捏。沈蝉有的是耐心,至于软肋,那个肚子里的花生米,如果跟她有缘自然死不了。此刻,门外台阶下的保镖早已一个箭步窜到沙发前。 “你也说过,陆晏璋早晚会抛弃我,我没什么可怕的,孩子是他的,既然他对我只是逢场作戏,我又为什么要在乎这个孩子?” 沈蝉说着,心脏居然开始疼起来,像被一只手捏着,而那手正在缓缓收缩。 “你也有今天!我要见陆晏璋,我要让他把秦氏股份还给骁哥哥!你给陆晏璋打电话!”严子怡冲着面前中等个头,一言不发的保镖吼道。 保镖看了一眼沈蝉,余光扫过沙发靠背,那里、后门的保镖早已悄无声息地埋伏下了。 保镖煞有介事地拿出手机难得说了一句话:“我只有陆先生助理的电话。” “那就打给助理!开外放!”严子怡一直坐在沈蝉旁边,她不敢站起来,因为从头到脚一直在发抖。 保镖假装摁下助理的电话,打开外放。一片忙音之后,熟悉的女声传来:您所拨打的机主正忙,请稍后再拨。 “再拨!”严子怡把刀刃往沈蝉皮肤上抵了抵,沈蝉不得不昂起头、绷紧脖子。 电话里传出的依旧是盲音和提示机主正忙的女声。 “谁有陆晏璋的电话?”严子怡情绪开始不耐烦。 “我有,口袋里。”沈蝉声音平静,她了解保镖的能力,看他脸上一丝惊慌的表情都没有,就知道他在对严子怡演戏。 严子怡只能放开抓住沈蝉胳膊的手、去拿她口袋里的手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埋伏在沙发后面的保镖一个前滚翻跃过靠背,豹子一样扑在严子怡身上,左手握住严子怡持刀的手,手腕轻轻一翻,严子怡的哀嚎就撕开了沈蝉的耳膜。 沙发前装模作样打电话的保镖早把手机放在口袋,只一步就迈过躺在地上的严子怡:“太太脖子受伤了。” 几秒钟的变故,明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危险,沈蝉的心脏还是咚咚跳个不停。 她抬手摸了下脖子,伤口早就干了。 “没事儿。你们放了她吧。这事儿不许告诉陆先生。” 沈蝉说得平静,但眼底却异常冷漠。“你们该明白,谁在家里呆的时间长。不怕我吹枕边风丢了工作,你们大可以试试看。” 沈蝉说完,站起身,迈过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严子怡、语气淡淡地说:“谢谢你来告诉我。不过你高估了我在陆晏璋心里的地位。阿姨,送客。” 走进卧室,沈蝉忽然感到浑身脱力,她和衣躺在床上,掩耳盗铃的事不能继续下去了。 拿过手机,沈蝉第一个想到了何欢。 手指在屏幕上踟蹰良久,沈蝉还是选择了打电话。因为对于她来说,在脑子里组织语言的过程无异于按图索骥,而那地图的尽头,那爱的最初,是沈蝉最不屑的阴谋与算计! 胸口隐隐作痛,沈蝉强迫自己深呼吸,拨出了何欢的号码。 盲音有点长,沈蝉正准备挂机,耳边却传来一声压抑的欢喜:“沈小姐,我是何弦。” “好久不见,何先生。大欢儿呢?”沈蝉都不记得上次见何欢这位少言寡语的哥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她有点感冒,刚到家吃了药就睡了。”何弦似乎在电话里比较放得开,也许是看不到沈蝉的眼的缘故。 “嗯,我没什么事儿,让她好好休息。”沈蝉语气里传出掩饰不住的失落。 “假如,沈小姐,假如有什么是大欢儿能帮你的,我想我也可以。”何弦听出沈蝉要结束通话的意思,立马追上一句。 “没什么,我们不是约好年下一起吃火锅吗?想问问她具体时间。不着急,等大欢儿身体好了再聚不迟。” 沈蝉从小害怕给人添麻烦,她潜意思里总以为,父母的离异是她让他们太操心了。所以慢慢就养成了什么都不跟大人说的习惯。 除了何欢,她天生热情,自带光芒,沈蝉只要一碰到她、内心的荫翳就会化为无形。沈蝉相信何欢总能在站在她那一边,就像她尊重何欢的性向,毫无保留地支持何欢一样。 “再见何先生。”沈蝉说完就要挂机,只是指尖还没碰到屏幕,里面就传来何欢急切的声音:“沈小姐!” 沈蝉连忙拿起手机重新放到耳边。 “何先生怎么了?” “啊,嗯,听大欢儿说你要当妈妈了。”何弦手指刮着黑色手机壳,他还需要给自己一些勇气。 “恭喜你!再见!” 电话那头忽然就传来了忙音,沈蝉看看黑掉的屏幕,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总有一些幸运儿,他们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会世俗的成规、自然也少受到世人的伤害。不像她,尽管她已经尽力深入简出、尽力放下贪欲,可仍旧免不了被卷入陆晏璋复仇的沼泽。 第89章 陆晏璋,我们分手吧。 求生的本能让沈蝉辗转反侧。 陆晏璋的办公室里,黑石的律师团队正与秦氏法务对峙。 陆晏璋此次带来的律师团臭名昭着,是华尔街谈虎色变的秃鹫律师团。专门干给资不抵债的企业收尸、分尸的脏活。 收尸团看上去并不体面,可只要心足够黑,手足够硬,利润是相当可观的。何况此次陆晏璋给他们交代过:员工的利益可以保住,但是股东,不能从秦氏拿到一分钱。 保镖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陆晏璋眉头一皱。 “老板,刚刚一个叫严子怡的女人在家里意图劫持太太。被别墅里我们的保镖救下了。” 打电话的是陆晏璋安排在对面别墅的保镖。他们负责别墅周围的日常安保,像影子保镖一样,沈蝉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陆晏璋闭了闭眼,平静地问:“太太呢?” “太太要两个保镖替她保密,把那个女人放走了。”保镖说完暗自替前后门的两个兄弟捏了把汗。 “给小区物业打电话,把放严子怡的门卫开了。没有第二次。”陆晏璋语气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 “是,老板。别墅里的两个?”保镖提到自己的兄弟欲言又止,他这个老板一向赏罚分明,兄弟们都是孤儿,年幼时也都依赖老板的救济才能长大,所以兄弟们对老板从来是感激伴着忠诚,执行老板的命令自然说一不二。 “他们也是听命于太太,无可厚非。”陆晏璋说完,挂掉了电话,只留电话那头的保镖张口结舌。 从来没有过,在保镖记忆中,十几年来,老板从来信奉令不二出的准则,所有他下的命令,即使失败,也没有隐瞒不报或者更改的可能。 而这个没过门的太太、居然一句话就改了老板奉行半生的准则! 律师们还在较量,秃鹫律师团步步紧逼、秦氏的律师也分毫必争。 谈判桌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以前,陆晏璋最爱看这种厮杀,最爱看对方心理崩溃、节节退败的场景,那场景让陆晏璋感觉自己仿佛纵横捭阖的大将军,甚至是唯我独尊的救世主。 可接到保镖的电话之后,心底不安、烦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可以掌控秦氏的命运,掌控华尔街贪婪的投机分子和冒险家的命运,但他从最开始就没有信心,可以掌控沈蝉。 从头至尾,明面上关键性的几步都是陆晏璋走的,可他心里很清楚,他只不过像一个机器人,在他们关系中,真正的、隐形的遥控器一直掌握在沈蝉手里。 拉锯战一直在持续,陆晏璋却早已失去了观赏的乐趣。 他按下秘书专线,用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说:“申请去苏格兰的航线。” 秘书一愣,近一周的行程中并没苏格兰。随即他马上反应过来,赶紧回答:“好的,只是还有一周国内新年,航线申请会比较慢。”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陆晏璋冷漠地挂掉了电话。 他从办公桌后面起身,走到镜子前像往常一样整理了一下领扣、袖口,穿上墨色天鹅绒西装外套、墨色羊绒大衣。 镜子中,男人身姿挺拔,气质超尘。 陆晏璋盯着镜面上的墨色瞳仁良久,那里有过失落、有过贪婪、有过绝望、有过狠毒、也有过温柔、有过喜悦。 大多数情绪,用美金就能解决,而只有被朋友绝对信任的踏实,被沈蝉深爱的宁静,是拿多少美金也换不来的。 爱和信任,是一个人生而为人的底气。 此刻墨色瞳仁中眸光冰冷,陆晏璋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决绝地离开了办公室。 如果沈蝉不再爱他,那么苏格兰的城堡就是她和孩子暂时的归宿。那里气候适宜,风景比纽约更适合孕妇,她和孩子一定会喜欢。 沈蝉醒来时,只感觉头疼欲裂。 意识到男人的脸颊埋在她的颈窝,她有气无力地说:“陆晏璋,我头疼。” 沈蝉声音孱弱、嘶哑,嘴唇虽然被吻过,此刻依旧能看见细小的干裂。 陆晏璋只穿了衬衣,右手握着沈蝉的左手躺在她身侧,还没有睡着。 头疼?陆晏璋手心源源不断地传来沈蝉小手的热度。 温度确实有些跟以前不一样。 陆晏璋马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大手只覆在沈蝉额头几秒,就被那温度反弹回来。 沈蝉发烧了! 陆晏璋一边掏出手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一边下床给沈蝉倒水,并开口安慰道:“栀子不怕,医生很快就到,喝口水。” 沈蝉浑身火烧火燎地厉害,被陆晏璋扶起半坐在床上,就着他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可那也似乎只够滋润她干燥的嘴唇。 想要再喝水时,忽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好像脑子里飞过一架飞机,沈蝉昏了过去。 “栀子!栀子!”陆晏璋从没有如此慌乱过,他怀里的沈蝉闭着眼睛,身体直往床单上滑去。 沈蝉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他看见一个酷似陆晏璋的侧影卡住了秦骁的脖子,那大手铁钳一般有力、手面青筋暴起,秦骁面色青紫,已经瘫在地上、断了呼吸。同样倒在地上的还有秦野的尸体。 陆晏璋从秦骁尸体上站起身,一脸的凶神恶煞,忽然!他扭过头看向沈蝉,眼里喷出厌恶的火焰。 陆晏璋举起双手,慢慢朝吓傻了的沈蝉走来,好像在说:“轮到你了。” 多么熟悉的脸,又多么陌生的神情。陆晏璋的眼里再也没有对她的片刻依恋和爱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恨和浓浓的杀气。 “不要!” 沈蝉大叫一声,双手在空中挥舞着。 右手传来一阵刺痛,接着熟悉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双手,热乎乎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 “栀子,栀子睁开眼看看我。”声音依旧低沉,只是多了一些嘶哑和疲倦。。 沈蝉回过神来,她确定自己刚刚在做梦。手面上大手的温度,脸前热乎乎的气息,以及那每次听到、都会让她心生欢喜的只属于她的称谓:栀子。都骗不了人。 沈蝉没有睁眼,任凭眼角滑落温热的泪水,任凭男人大手拿手绢笨拙地在她脸上不停擦拭。 泪水越擦越多,沈蝉只感觉喘不过气来,喉头被发了涨的皮球堵着,怎么也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栀子,是我,你抬头看看我,你不想再见到我了吗?”陆晏璋的手一遍遍描画着沈蝉紧闭的眉眼。 “我可以解释,你给我机会解释,不要再哭了。” 泪水彻底打湿了手绢,陆晏璋只能换嘴唇去细细吞咽那苦咸的液体。 终于,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尴尬,沈蝉被眼泪呛得涕泪交流,胸口大幅度起伏着。 陆晏璋赶忙轻轻扶起沈蝉靠在自己胸前,一只手心在沈蝉胸口上下摩挲着给她顺气。另一只手拿上衣口袋里的丝巾给她擦鼻涕。 沈蝉只是闭着眼、任陆晏璋给她处理一脸狼狈,她只是歪着头不看他。 “栀子,你跟我说句话,一句就好。”陆晏璋看沈蝉喘息甫定,把脸埋进沈蝉颈窝,喃喃地说。 “陆晏璋”,沈蝉忽然用手背擦擦重新涌出眼角的泪水,睁开眼,向前挣扎着离开身后男人的怀抱,然后定定地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分手吧。” 第90章 沈蝉,你对我太残忍了。 陆晏璋丝毫不惊讶于沈蝉的反应,他把沈蝉扎着注射器的手抬起来,细细的透明塑料管里,鲜红的血液已经渗出一大截。 陆晏璋默默地调整输液器,盯着液体把本属于沈蝉的鲜红冲回血管。 最后慢条斯理地把她的手放回被 惖酱锏撞孔印 “栀子,以前我跟你说过,对我,你可以做任何事情。现在再加一句:除了分手。” 陆晏璋站起来,神情从最初的脆弱、祈求中抽出,眼神中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他的声音那么低沉,语调毫无起伏,可是落进沈蝉耳中,居然让她后背发凉,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从看见他第一眼时,直觉就告诉沈蝉他不是好人,只是后来相处得久了,那最初的、危险的第六感让位给了他给她的、新鲜、刺激和身体的愉悦。 “你要怎么做才肯放过我?你的计划已经得逞了,不是吗?我对你不再有任何用处。而且即使离开了你,我也不会跟秦骁复合。” 沈蝉上半身靠在床头,企图用她缜密的逻辑说服陆晏璋,她认为自己作为报复秦骁的棋子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陆晏璋低下头,眼神里流露出沈蝉从未见过的悲哀。对,就是悲哀。只是那悲哀只在他眼中停留了一瞬,便被陆晏璋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栀子,你就是这样想我的?你以为我一直跟你逢场作戏?你以为我一直把你当成报仇的棋子?” 陆晏璋的胸口开始肉眼可见的起伏不定,或许是为了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开始在卧室里大步走着,卧室窄小,陆晏璋几步就走到门口,站在林风眠的睡莲前,几次深呼吸后,才重新回头看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沈蝉。 “你说过,除去老师与学生、租客与房主、资本家与普通人的身份,站在上帝面前,我们是平等的。” “我对你怎么样,是虚情假意还是一往情深,难道你感觉不出来?难道你没有心?” “或许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也没有心,可以轻而易举地抹去整个冬天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沈蝉,你对我太残忍了。” “残忍?你说我对你残忍?陆晏璋,你敢说一开始你接近我不是别有所图?” 沈蝉实在不愿意面对这种争执,她想起了小时候总是各执一词的父母。 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侣,如今却要拿最伤人语言为武器来攻击对方。 多么令人难堪!多么令人绝望! “栀子。”面对沈蝉的诘问,陆晏璋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大步走到沈蝉面前,单膝跪地,想伸出手去抓沈蝉的小手。 可沈蝉如避蛇蝎一样的躲开了陆晏璋的大手。 陆晏璋眼中闪过一片灰败,随即把手放在左边胸口:“栀子,即使站在上帝面前,我的解释依然不会变。我最初跟你相亲确实带着明显的目地,可是后来,每多见你一次,我的心就距离最初的目的越远。你以为只是为了报复秦骁我就会在你肚子里留下我们的孩子?栀子,想获得我精子的女人数不胜数,可只有对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资本家先生?被你选中作为精子的继承者。” 沈蝉露出少有的尖酸刻薄的语气,那语气听在她自己的耳朵里,像极了年轻时的沈兰芝。因为这个发现,沈蝉盯着陆晏璋楞了半天。 爱人不应该这样相处,即使不爱了,彼此也要留一些尊重。 “我累了,你出去吧。”沈蝉回过神,重新躺下,把棉被拉到腋下,闭上了眼。 许久没有听到脚步声,沈蝉知道,陆晏璋还在盯着她,她暗暗深呼吸,小手放在腹部,慢慢抚摸着那颗小小的花生米。 一想到这个小生命可能不会有机会见到太阳,沈蝉的眼泪又止不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盯着沈蝉始终闭着的眼,看她被泪水打湿的脸,那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像开在深秋的栀子花,早已知晓自己衰败的命运。 看到沈蝉摆出距他于千里之外的架势,陆晏璋只觉得心脏涨涨地疼。 耳边终于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沈蝉睁开了眼。 眼泪依旧不由自主地往下流,似乎是要一次性洗刷掉沈蝉遇人不淑、辨人不明的屈辱。 陆晏璋不打算放过她,不同意分手。 沈蝉又产生了逃离的想法。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在梦中梦见的场景一样,她总要从数不清的建筑里往外逃,有时候要跑下螺旋形的楼梯,有时候要爬上几米高的山墙,有时候分明已经伏在屋顶上,却发现房子下围满了手持火把要抓她的人。 逃,一定要逃出去。逃出去再考虑这个孩子的问题。 沈蝉下定了决心,随即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别墅里的工作人员增加了两倍不止,家庭医生住在二楼次卧,随时待命。女仆们在走廊上悄无声息地穿梭着,一个本来负责二楼主卧的女仆一直站在门口,但凡听到里面有丝毫动静就准备推门进去伺候。 窗外暮色四合,家庭医生走了进来。拔掉沈蝉手背上的针头,又用温枪测试一遍体温,才低声耐心地说:“陆太太,您不用担心,您发烧只是身体的应激反应,现在烧退了,孩子也不会受到影响。” 沈蝉看着一贯对她毕恭毕敬的家庭医生,第一次面色严肃地说:“大夫,以后请您改掉对我的称呼,我姓沈,不是陆太太。也麻烦您把我的话转告给其他工作人员,我不想听到任何一个人再叫我陆太太。” 沈蝉性格中倔强的一面再次显露无疑。 看着沈蝉郑重其事的脸,家庭医生仍旧恭敬地点头,温和地说:“好的,沈小姐,您现在需要多多休息,大悲大喜都伤神,您现在是准妈妈,要保持心情平和安定。只有这样,肚子里的宝宝才能健康成长。” “谢谢。”沈蝉说完,不再言语。 家庭医生给站在门口角落里的女仆递了个脸色,收拾好东西走出卧室。 女仆紧跟出来,转身轻轻带上房门。 “这几天一定要保证沈小姐的情绪平稳,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你们都尽量满足。” 家庭医生低声吩咐道。 “还有,告诉其他人,以后称呼太太沈小姐,细节上不要激怒她。” 家庭医生补充完,就下了楼,楼下陆先生的书房正开着门,等他进去汇报。 “他怎么样?” 听见医生进门的声音,陆晏璋站在窗前开了口。墙角的绿萼梅静静地吐露着芬芳,迎着冰冷的西北风,孤傲又倔强。像极了他爱上的那个姑娘。 医生不动声色的皱皱眉头,屋子里的烟味太浓。 “太太已经退烧了。只是经历了心情的大起大落,目前情绪不太稳定。” “孩子怎么样?”一根雪茄又要抽完,陆晏璋依旧觉得烦躁不堪。 “陆先生放心,孩子目前没有危险。只是,太太如果再次受到刺激,胎气难免不稳,毕竟胎儿月份太小。所以,我建议您暂时还是不要见陆太太。” 医生说得委婉含蓄,却口气笃定。 “怎么才能让她快点好起来?她现在能够长途旅行吗?”秘书动用了钞能力,回复说航线明天就能批下来。 “我开几天的保胎药,要想让太太好起来,最重要的是不要刺激她,凡事顺着她,让她高兴。长途旅行的话,除非陆太太自愿,否则就她现在的情绪来看,还是以保证环境的稳定为第一要务。”家庭医生看陆晏璋扔掉拇指粗的雪茄屁股,又拉开抽屉拿出一根新的,剪开、烧好,眉头越皱越深。 “她有没有其他要求?比如要见谁?”雪茄放进嘴边,陆晏璋没有吸,保持着期待的语气问。 “没有,太太只是告诉我们以后叫他沈小姐。”家庭医生音量放低,目光审视着陆晏璋的反应。 “辛苦了。” 面色没有丝毫异常,陆晏璋朝他点点头,算是结束了汇报。 第91章 真闺蜜 何欢的电话再次打进来时,陆晏璋才吩咐侍女把手机还给沈小姐。 侍女们最近都异常谨慎,楼上的沈小姐整日卧床,以泪洗面。楼下的家主一夜时间苍老了很多,衬衣还是管家一再要求才换下来的。胡子也没有刮,助理把公司所有非必要的行程都取消了。 众人看家主两天来不吃不喝,只是抽烟,除了管家李叔,没人敢劝一句。 “先生,手机还给沈小姐了。”侍女敲敲书房的门,得到允许之后,站在门口回复道。 “她说什么了?”陆晏璋仍旧捏着雪茄。 “只说了谢谢。”侍女声音变小,似乎沈蝉的回复不令陆晏璋满意是她的错。 “没有提到我?”陆晏璋不厌其烦地问。 “没有。但是刚刚早餐吃了很多。”侍女赶紧补充。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早餐过后楼上的另一个侍女已经回复过一遍。 现在,她们都知道,能够令家主高兴的无非就是沈小姐吃饭多了些。 因为所有进过沈蝉卧室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两天来,沈小姐没有提到家主一句。 而家主,不思饮食的根源也在于,沈小姐已经把她排除在生活之外了,甚至问都不曾问起。 沈蝉拿到手机,直接给何欢回拨了过去。 何欢几乎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就摁了接通键。 “阿蝉,你怎么了?我打了两个电话。”何欢开始兴师问罪。 沈蝉眼圈马上红了,她眼角热热的,赶紧抓过床边的纸巾。 “阿蝉?阿蝉?我c是不是陆晏璋欺负你了?快说,我急死了!” 何欢是个暴脾气,凡事讲究个直来直去。 “大欢儿”沈蝉擦完眼泪,忍着喉头的哽咽刚说了一句,脸上还没有干涸的泪痕再一次被苦咸的液体淹没了。 “大欢儿,我,我” 沈蝉再也无法忍受了,丢开手机放声大哭起来。 是的,她是孕妇不假,她需要保持情绪稳定不假。 可她首先是她自己!是个受了情伤的、脆弱的、需要安慰的二十四岁的年轻女子。 隐隐约约的哭声穿透卧室的地板,书房的天花板、钻进陆晏璋的耳朵,凌迟着陆晏璋的心。 “哗啦!”桌上的水晶酒杯被扫到地上,皮鞋踩过刺目的水晶碎片,掩盖了那四分五裂的尸体。 屋外是年下欢天喜地的街道,陆晏璋只穿了套头毛衣,双手抄在裤兜里毫无目的的走着。 糖炒栗子的香气、烤地瓜的香气,一阵一阵飘到他身边,只有沈蝉,再也不愿看他一眼。 沈蝉,沈蝉。 冬季里,蝉鸣早已逝去。 听说,蝉要在地下蛰伏三年,忍耐着阴暗潮湿,只为了三年后那爬出地表、振翅飞向树巅引吭高歌的一刻。 沈蝉如今在他身边,却隐忍的那样苦。 他隐忍了三十年,才替被辜负、被侮辱的母亲讨回公道,可他没有体会到一丝胜利的喜悦。 母亲的记忆似乎已经无法挽回,沈蝉的心呢? 不知走了多久,眼看着铅云翻滚,不一会儿,飘飘洒洒的雪片就让陆晏璋白了头。 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陆晏璋身后的阿ben不得不停下车,拿出伞大步走到陆晏璋身边。 “家主。沈小姐和小少爷还在家里等您。” 阿ben难得一句话说这么多字。说完,他把伞递给陆晏璋,转头走回车里,车子开到陆晏璋身旁,阿ben下车,拉开后座车门,立在雪里,像一棵风雨不动的树。 隐忍了三十年,财富自由了又怎样?心被拴住了,终究要向沈蝉举手投降。 车子开到别墅,哭声已经停止了。 书房里,地上的水晶杯已经被打扫干净。一只崭新的杯子放在原处,亮晶晶的好像沈蝉微笑时的眼睛。 陆晏璋把酒杯和酒瓶收起,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询问谈判的情况。 秦氏被彻底拆掉了。持有原始股份的老员工按最高价获得补偿,没有股份的员工则获得了三倍的年金和同行业优先推荐的保证。 秦氏大股东则没有从拆分中获得半分利益。 陆晏璋平静地听着,之后询问了年会的情况。 一切如常,一个大公司毁灭了,不久之后,另一个大公司会取而代之。 c市公司的经理人职业化程度很高,陆晏璋从此不准备再踏足公司。 “嘭!嘭!嘭!”剧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起初陆晏璋以为是鞭炮声,后来才意识到,那是敲门声。 带着愤怒砸开陆晏璋别墅门的正是何欢。 一进大厅,何欢看都不看意图带她上楼的女仆,径直破口大骂:“陆晏璋!你个浑蛋,你给老子滚出来!你对沈蝉怎么了?你滚出来!” 何欢穿了红色皮裙,金色链条包拍打着客厅椅子背,金丝楠木发出噗噗的声音。 侍女、保镖面面相觑。都拿不准该怎么办。 “陆晏璋!你给老子出来!” “噗!噗!”何欢的气愤似乎全都集中到链条包上,拿链条不断击打着木头椅背。 “何小姐。那把椅子可以买下二十个你手里的包。”陆晏璋单手插兜从书房里不紧不慢地走出。 依旧剑眉星目的一张脸,只是胡子拉碴的,一直延伸到领口里面。衬衣皱巴巴,头发根根倒数,落拓中藏着强悍。 “哼,有钱了不起!有钱你陆晏璋就可以欺负阿蝉?阿蝉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对她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阿蝉从父母离婚后就没有哭得那么伤心过!她对所有人都真诚善良,你怎么忍心伤害她?” 何欢并不知道陆晏璋跟沈蝉之间的具体因由,自从听筒里传出沈蝉嚎啕大哭的声音之后,她就一脚油门赶了过来。 陆晏璋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如果不是沈蝉需要她,这个女人今天无论如何不可能得到善终。 “何小姐是栀子的闺蜜,栀子对我的误解,希望何小姐帮忙解释。” 陆晏璋说完,转身回到书房关上了门。 女仆带着果然如此的表情跟保镖对视一眼,微笑着走到何欢面前:“何小姐,沈小姐在楼上等您。请跟我来。” 沈蝉早已听到楼下何欢的声音。她收起眼泪,重新洗了脸。镜子里,她的眼睛红肿得仿佛一个杏子,一模就生疼。 很久没有放声大哭了。 沈蝉看着自己憔悴的脸,涂了一层润肤霜,然后拍拍自己的苹果肌,冲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声。 总是怕给朋友、亲人添麻烦,总是把委屈、眼泪往肚子里吞。 涂完唇膏,门口刚好传来女仆的声音。 “进来吧。” 沈蝉站在门口,看何欢风风火火地打开门,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你怎么了这是?” 楼下的胡子拉碴,楼上的双目红肿,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何欢感觉大事不妙,声音不知不觉软了下来。 “你来了就好了。”沈蝉拉过何欢的手走到沙发前坐下。转身对女仆说:“不叫你不用进来。” 女仆恭恭敬敬地点头称是,然后关上了房门。 沈蝉一手拿起手机,一手伸出食指放在嘴边作了个噤声的姿势。 “我想逃出去。” 第92章 探病 何欢一下子就懵了。可是看沈蝉一本正经的脸,赶紧拿出了手机。 “你疯了?到底怎么回事?” 女仆在门外站了大半天,屋里没有传出一丝声响。 呆会儿该怎么汇报? 正想着如何交差,只听屋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何欢走了出来。 “照顾好自己,我再来看你。”何欢语调轻快,看来两人聊得很开心。 “嗯,你一定再来。”沈蝉送到门口,冲何欢点点头。 何欢走后,沈婵生病的消息很快传进了沈兰芝的耳朵。沈兰芝大包小包地走进中央公园别墅时,沈蝉正在喝保胎药。 “人家怀孕都发胖,你怎么反而瘦了?”沈兰芝一边放东西,一边端详着女儿的脸说。 “没瘦,就是最近感冒,吃不下饭。妈您来了我能多吃点,酸菜带了吗?” “带了,还带了你姥姥邮寄过来的地瓜条。”沈兰芝一边从包里往外掏东西,一边说:“过年我回老家看她,你怀着身子,就别去了。我替你把孝心尽到。” 沈蝉的姥姥自从沈兰芝离婚之后就断了跟她的联系。任凭沈兰芝独自带着沈蝉谋生。当时沈兰芝一边把微薄的工资付给托儿所帮忙照顾沈蝉,一边在工作间隙里死磕专业书,终于以护理专业第一名的成绩从县医院考进c市人民医院高干护理,工资翻倍。 随后搬家、再婚,沈兰芝从没有跟自己的母亲联系过。 直到一周前,一个陌生电话打进科室,打电话的是沈兰芝儿时的老邻居,他通过沈兰芝原来的单位查到新单位号码,辗转联系到她,只是为了告诉沈兰芝,她母亲时日无多了,想在临走之前最后看她一眼。 沈兰芝的母亲守寡多年,辛苦带大了一儿三女。晚年在儿子家里受尽儿媳的羞辱,后来生病轮流在三个孩子家里养老。 三个孩子曾经一度想找沈兰芝平分养老负担,但是老人有言在先:她早就不认沈兰芝了,沈兰芝来,她带着养老钱就走,四个孩子一分都不用想分到。 于是,等到沈母秘密托老邻居联系这个失联多年的女儿时,沈母已经病入膏肓。 “姥姥?”沈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记忆里姥姥的眉目早已模糊不清,这么多年母亲也从来没有提起过,逢年过节也没有联系过姥姥。 儿时的沈蝉不懂,上小学后发现、同学们过节都有一个保留项目:回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可是沈蝉没有。 她记得问过母亲一次,为什么她们不回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家? 当时母亲正埋头切菜,菜刀在案板上悬停了片刻,随后用一种现在想来苦涩无比却也自豪无比的口吻对沈蝉说:“栀子,有些人生来就有父母亲爱着,可有些人没有。你妈我就没有。但是栀子,别怕,妈妈会一直爱你。” 沈蝉听得半懂不懂,但从那之后,她也就习惯了逢年过节跟母亲在医院或者在家里过。 “妈,姥姥什么样?我也想去看她。” 沈蝉看到母亲拆的瓜条**的手有些抖,便走到母亲身后,搂住了她的肩膀。 “妈,你还有我。我们一起回老家。” “啪嗒。”塑料袋上落下一滴泪,母亲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妈,别难过。” 沈蝉转过母亲的身体,把母亲搂在怀里。 曾经高大的母亲好像缩小了。 沈蝉忽然意识到,母亲也到了需要她保护的时候。 自己一走了之,对母亲公平吗? 直到吃晚饭,陆晏璋才从外面回来。 年下数不清的应酬,陆晏璋把能推的都推了。但是大神好伺候,小鬼难缠。c市大大小小的地头蛇一起宴请他,他总要给面子。 沈蝉当时正跟母亲在餐厅吃晚饭,看到陆晏璋走进客厅,她便推脱吃饱了,自己先上了楼。 沈兰芝几乎马上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 “沈阿姨。”陆晏璋礼貌地站在餐桌前双手垂在裤缝边,表现出一幅良好的教养。 “你承诺的时间马上到了,我还指望可以听到你叫我一声岳母。”沈兰芝放下筷子,没有起身,也没有让陆晏璋坐下。 “沈阿姨,事情出了一点纰漏。请您相信我对栀子的心。”陆晏璋脸色不变,口气依旧谦恭。 “吵架了?”沈兰芝看陆晏璋态度过关,口气也温和起来。 “出了一点误会,相信不久之后,栀子会想明白的。”看陆晏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沈兰芝刚刚悬起来的心终于归了位。 “栀子呢,就是脾气倔强,随我,认死理,有时候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她这种性格走上社会会吃亏,所以我给她选择了老师的行业。学校嘛,多少会好些。” “吃了吗?坐下吃一点。” “在外面吃了些,没吃饱。”陆晏璋说着拉开沈蝉刚刚坐过的椅子。 “外面的饭再好,也不如家里的落胃。”沈兰芝把她和沈蝉没怎么动筷子的菜推到陆晏璋面前。 侍女拿来新的碗筷,陆晏璋边喝汤边陪沈兰芝聊天。 “栀子一开始不想去学校当老师?” “她想学什么心理学,说要当心理咨询师。”沈兰芝不停用公筷给陆晏璋夹菜,陆晏璋一开始不适应,后来也慢慢接受了全世界老人统一的关怀方式:喂孩子多吃饭。 “心理咨询师也不错。栀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陆晏璋吃着沈兰芝夹的菜,心里却在想沈蝉刚刚有没有吃饱。 沈蝉当然没有吃饱。 但她也饿不着,这会儿她正独自坐在卧室沙发上一根一根嚼着地瓜条。 细细的地瓜条根根带白霜,又甜又有嚼劲。 一口气吃了差不多半袋子,沈蝉才停了口。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走到7上,母亲还在楼下。 跟陆晏璋有什么可聊的? 沈蝉一想起自己的真心变成被利用的工具,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骗子! 楼下的陆晏璋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抱歉。”陆晏璋拿手肘遮着口鼻说。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对了,年底我要带栀子回老家看她姥姥。你回美国吗?” “嗯。我不回去,美国华人也过春节,但我母亲一直住院,所以我没有亲人可以团聚。” 陆晏璋语气淡淡的,仿佛过年不回家,仿佛没有亲人可以团聚,是人世间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沈兰芝从没听沈蝉谈起过陆晏璋的母亲,索性问了一句:“亲家得的什么病?” “精神分裂。”陆晏璋低头喝汤,没有看沈兰芝的表情。 “等栀子生了孩子,你们一家三口去看她,她说不定会高兴一点。”沈兰芝不奇怪,她见过大多病人,精神正常的,精神不正常的。 她见过很多高干家庭女性、都逃不过抑郁或分裂的命运。 这世界,对女人总是苛刻得多。 不分裂、不抑郁,能正常地活着,就不错了。 “一定会的。”陆晏璋想到母亲和沈蝉,想到沈蝉肚子里的孩子,再也坐不住了。 “沈阿姨您吃着、我去书房打个电话。” 沈兰芝早就吃饱了,只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所以跟陆晏璋聊的时间长了些。 一时间,两人各自回屋,陆晏璋吩咐厨房给沈蝉做她爱吃的皮蛋瘦肉粥,沈兰芝则上楼跟沈蝉道别,并顺便定下回老家的时间。 当晚沈蝉并没有吃那份皮蛋瘦肉粥,陆晏璋看到原封不动端回来的碗,心底免不了叹息。 几天来连面都不到,今天见到了,却害她饿肚子。 幸好来日方长,等沈蝉彻底好了,他就带她去苏格兰,或者世界上任何一个她喜欢的地方散心。她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情,只要不跟他分手。 陆晏璋看着窗外的绿萼梅,他坚定地认为沈蝉只是一时冲动,或者自尊心太强,她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平静,能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甜蜜的时光。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媒体就在他们原本紧张的关系上加了一把火。陆晏璋昨晚出席地头蛇宴会的照片上了当地热搜,原因是有个狗仔借机位拍到了陆晏璋跟一个身材火辣的嫩模耳鬓厮磨的高清照片。 第93章 她痛恨自己的软弱。 照片上,陆晏璋一身浅咖色高定,站在嫩模身旁,正微笑着跟她聊天。嫩模是当地着名的九头身美女,她站的角度很巧妙,从记者的位置看过去,她的身体有一半是贴在陆晏璋身上的。 而陆晏璋对待女人一向礼貌,脸上微笑的表情即可乱真。那是无数酒宴练就的一副可以自由切换的假面。 “神秘总裁难耐寂寞,再遇新欢!” 标题字字如流矢、刺入陆晏璋眼底。 靠着安眠药才睡了不足四个小时的陆晏璋、此时正在餐厅喝黑咖啡。明明看到女仆已经端着食物托盘上了楼,他还是不死心,带着或许栀子会下楼散步的侥幸守在餐桌旁,慢悠悠地吃早餐。 只见陆晏璋大手抹了一把脸,切换到助理的电话页面。 “谁上的热搜?” “老板我刚查到,拍照片的是一个业内颇有名气的狗仔,但买热搜的是严存根的弟弟严存银。” 听到电话那头暂时的沉默,助理暗暗长舒一口气,多亏看到热搜的第一秒他就着手查到了消息来源。 “严存银?被秦骁打残了的那个?”陆晏璋眼底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是,他一直在家养病,我还查到他的护士和严存根有账目往来,但是严存根被双规后,转帐就停了。” “继续。”陆晏璋听出了猫腻。 “这个护士只是个高级特护,但是每月从严存根秘书手里、转到她名下的工资是她正常工资的十倍。” “我刚刚查过这个护士的私人账户。她自从担任严存银的特别护理之后,就一直在海外药师手里购买蓖麻素。” “蓖麻素?”陆晏璋眸光一凛。 蓖麻素是二战时期间谍们经常使用的慢性毒药。 “是的,严家老大一直在对老三下慢性毒药。” “有意思。”陆晏璋靠在餐椅后背上,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他一向慷慨,严存银送上大礼,他怎么能不回礼呢? “帮那个护士一把,药不能停。” 咖啡已经冷了,陆晏璋端起杯子一口咽下,那纯粹的苦能让他保持清醒。 今天是春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公司所有高层要给陆晏璋和杨临风举办送行酒会。 黑石在国内主要城市都有办事处或者分公司,平时都是垂直领导,陆晏璋下面有董事局和杨临风,样临风下面才是无数分公司的董事局和高管。 如果不是要亲自手刃仇家,c市高管们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到这位华尔街大佬的。 因此今天的酒会级别特别高,除了c市高管全部出席之外,其他城市得到情报的高管们也个个摩拳擦掌,用尽各种办法争取邀请函。 堂皇居早已落入陆晏璋的口袋,黑石提前一周谢绝所有预约,把酒店里里外外打扫清理了一遍。所有房间都采取了防监控措施,所有安保都换成黑石的专业安保。 酒会从早上十点一直开到下午四点,数不清的流程,数不清的会面,数不清的高管,数不清的真假试探、虚与委蛇。 陆晏璋一直奉陪到底,毕竟这是他在国内第一次露面,或者说是最后一次露面。 只需付出一点耐心,就能换来高管们暂时的膜拜和忠诚,何乐而不为呢? 尽管他很清楚,高管们忠于的是他口袋里的美金。 从酒店出来,天空再次飘起雪花。路边灯柱已经燃起灯火,朦朦胧胧没有一丝热气。 陆晏璋已经有七八分酒意,勉强自己坐进车里,头靠在椅背上,喉结上下翻滚。 阿ben看了一眼后座上的老板,欲言又止。 “说。”陆晏璋解开衬衣领扣,抽出领带扔在椅子上,闭了眼。 “回家还是?” “热搜太太看见了吗?” “看见了” “她什么反应?”陆晏璋睁开眼,心底的期待再次升腾起来。 “侍女说太太没什么异常。上午在读书、写字,下午睡起来开始收拾衣物。” 阿ben一向语气平直,像个机器人。 没有异常为什么收拾衣物? 沈蝉还是吃醋了。 一想到这里,陆晏璋嘴角忽然露出了满意的笑。 “回家。” 沈蝉跟他分开八天了。八天来她就在他头顶,他每天吃住在书房,只为了听到沈蝉的声音。脚步声、开关门声、甚至哭泣声。 他忍着心底强烈的心疼和拥抱她的欲望,每夜靠着安眠药才能勉强合上眼。 沈蝉始终是爱他的,就像他一直深爱着她。 车子很快冲进风雪,停到别墅前。 二楼临靠花园的位置,是沈蝉的卧室,此时,卧室里已经亮起了灯。 陆晏璋抬头看着那盏灯,刚刚在车里鼓起的勇气再一次熄灭了。 他下车,后背靠着冰冷的墙,昂头盯着那扇窗一动不动,指尖的雪茄快要烧完了。 他在心中给自己倒计时,雪茄抽完就去找沈蝉。 窗口的灯光那么温暖,不知道里面的人今天心情到底怎样? 她那么小心眼,那张照片一定让她很难过。所以要收拾东西离开? 他怎么可能让她离开?怎么可能放弃他灵魂的另一半,成为旧金山大街上的行尸走肉? 雪茄灰跌落到皮鞋上,立刻就被凤吹散了。 陆晏璋吸完最后一口烟,把雪茄狠狠地在墙上摁灭,转身迈进家门。 庭院、客厅、楼梯每一处都空荡荡的,他踏雪而来、夹着一身寒气和浓重的酒味,没有给自己任何退缩的机会,抬手敲响了沈蝉卧室的门。 “栀子,开门。我知道你没睡。”陆晏璋的手指略微抖着握成一团。 “你开门我看看你就走。栀子,让我看看你。你骂我、打我都行。”拳头越握越紧,门内却没有传出一丝动静。 仿佛陆晏璋脆弱的剖白都溶进了空气,丝毫没有重量。 “咚!” 古铜色拳头直接砸到奶油色墙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栀子,你开门。”陆晏璋忽然感觉他再也抓不住沈蝉了。 他在门外召唤她,她却对他吝啬到没有丝毫回应。 在爱情里,没有回应,即是绝境。 沈蝉躺在被子里,在听到陆晏璋敲门的那一刻起就关了灯。 她看到了热搜,持续了一整天的热搜。她也明白那是陆晏璋故意给她看的,否则就凭他一个电话,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嫉妒吗? 嫉妒。 心像被蚂蚁咬着,一整天都烦躁不安。 然而除了嫉妒,最让沈蝉受不了的是她的软弱,她痛恨自己的软弱! 难道不应该在得知自己被利用的第一秒起、就忘了那个侮辱自己爱情的人渣吗? 难道不明白他那样的人周围永远不缺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吗? 为什么在看见他跟别的女人耳鬓厮磨的照片时还会有嫉妒、心痛的感觉? 为什么自己就那么贱? 当真要把自己的身体、灵魂当作棋子一样奉上,只为换取对方一点情爱的残羹冷炙? 那自己跟那些卖身的、给人家当小三、小四、小五的有什么差别? 高级一点的鸡而已! 沈蝉越想屈辱的感觉缠得她越紧,那屈辱仿佛一个茧,把她包裹得牢牢的,渐渐隔绝了她的呼吸。 眼泪早已决了堤,沈蝉手指死死抓着被子放进口里咬着,拼命阻止自己发出懦弱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接着两个保镖利落地从外面把门板卸了下来,他们没有片刻停留,抬着门板无声无息地下了楼。 沈蝉一愣,拉上被子盖住头,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强迫自己停止懦弱的哭泣。 可她的身体还在抖,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恐惧。 第94章 八角笼 陆晏璋走进卧室,他盯着被子底下颤抖的女人,眼底红了一片。 “一定要这样折磨我、折磨你自己吗?”陆晏璋声音嘶哑的厉害。 沈蝉还在哽咽,手背已经咬破了,血腥味混合着铁锈味传进嘴里。 忽然一阵猛烈的恶心从后背直冲向口腔,沈蝉本能地一把掀开被子,“哇!”的一声伏在床沿剧烈地呕吐起来。 “哇!”晚餐勉强吃进口中的食物带着胃液全部喷到地毯上,那羊绒与丝绸密织的土耳其地毯此刻一片狼藉。 “哇!”黄色的胆汁苦苦的,沈蝉禁不住皱起眉头。 胃里依旧翻江倒海,不肯放过她。 “哇!”胃袋空了,胆汁也吐了个干净。 沈蝉脸色变得灰白,身后,陆晏璋大手拍着她的后背;身前,一个女仆早已换走了地毯,另一个女仆端着水杯送到沈蝉嘴边。沈蝉漱了口,漱口水吐进第三个女仆端着的盆里。 家庭医生早已原地待命,只等给沈蝉搭脉。 沈蝉生命中第一个孕吐就这样声势浩大的,尴尬的结束了。 沈蝉推开陆晏璋的胳膊径躺进棉被里,被子拉到下巴,只伸出一只胳膊给医生诊脉。 “怎么样?” 陆晏璋无视沈蝉闭着的眼,和一副嫌弃他的表情,关切地盯着医生问。 医生抬起如炬的双眼看了看眉头紧皱的沈蝉,拿开诊脉的手,转身示意陆晏璋跟他出去。 余光扫过被卸开的卧室房门,医生眉头皱了起来。 陆晏璋赶紧给侍女递个眼色,没几分钟,保镖们又无声无息地把门装了回去。 “陆先生,医生不是万能的。”医生一向对陆晏璋毕恭毕敬,然而此刻他知道沈蝉在陆晏璋心中的地位,所以刻意加重了语气。 “你想说什么?”陆晏璋表情忽然凝重起来,周围的气压立刻肉眼可见的变低了。 端着粥的女仆经过两人身侧,不敢发出半分声音。 “我想说的,最开始就跟您说过了。不要打扰沈小姐,凡事顺着她,沈小姐肚子里的胎儿日子浅,但凡再经历一次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很容易动了胎气。” 医生表情严肃地看着陆晏璋,没有了平日的恭敬与谦和。 看陆晏璋只是痛苦地皱眉,医生又在他心上插了一把刀:“简单说,陆先生想要这个孩子,就让她保持平静,不要再激怒她,不要再见她。” 陆晏璋仿佛被最后一句惊醒过来,他猛地抬眸看向医生,眸子里隐藏着痛苦和凶狠的戾气。医生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然而还是强打起精神跟陆晏璋对峙着。 “什么时候胎气才稳定?” “至少三个月后。”医生笃定地说。 沈蝉怀孕十周,也就是还有两周。 “三个月后,胎气就稳定了?孩子就没有危险了?”陆晏璋给足了大夫耐心和面子。 “理论上是这样的。”医生保守的说。 “你一个月7位数的薪水,跟我说理论?”陆晏璋从情绪的波动中走出来,口气中充满了讽刺和威胁。 “我一定尽全力保护太太肚子里的少爷。还请陆先生配合,假如得不到家属的配合,纵是华佗、扁鹊在世,医生也无能为力。” 陆晏璋最后抬眼看向医生,一句话都没说,径直转身下了楼。 直到看不见陆晏璋的背影,医生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额头的汗液顺着鬓角滑到衬衣领子上,衣领颜色深了一片。 c市搏击俱乐部。 一个开在废旧厂区车间里的自由搏击场地。门脸很小,小到陌生人以为他怕被人认出来。 内部却很大,车间四周被水泥台阶围起,层层叠叠的圆形台阶中心,是一个正方形的擂台。远远看去像一个民间斗兽场。 阿ben不得已带陆晏璋进了门。 这种打野拳的地方龙鱼混杂,如果不是今天陆晏璋提出来打拳,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把老板带到这里冒险的。 陆晏璋需要另一种更强烈的疼痛,来掩盖他从沈蝉那里感受到的、超出他掌控的、强烈的、无能为力的心疼。 深夜,外面风雪交加,拳馆里面却人声鼎沸。 拳手自愿对垒,打一场获胜方收到人民币不等。 得胜后可以选择继续对战下一个拳手,如果再次得胜,那么奖金翻倍。 第三次得胜、奖金翻三倍。 以此类推。 但是,假如挑战者获胜,那么前面所有奖金都归挑战者所有。 金钱的魅力是无穷的,也是最残忍的。 这里的拳手不能用任何保护措施。 陆晏璋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瘦高个被一个矮子一拳打飞,腰撞到边缘防护栏上,又被弹回来趴着地上。 没有裁判喊停,只要人还能动,就要站起来接着打。 瘦子肩胛骨高耸,胳膊拼命抵着地面,膝盖处早已擦破,血迹在地上划出两道竖线,只见他刚刚弓起后背要站起来,矮子紧接着飞起,手肘框一声砸在了瘦子后腰上。 “嘟!嘟!” 裁判一步走到矮子身侧,强行中止比赛,举起他的手臂,示意矮子获胜。 懂行的都知道,宁挨十脚不挨一肘。 矮子下了杀招。 “哗啦!”看台上响起海啸一般的掌声、叫好声。 室内温度再次攀高。很多男人兴奋地脱掉了上衣。拳台上,两三个男人用简易的单架把瘦子抬下场,矮子左手高举,右手不停拍打着胸口,像个丑陋的狒狒,宣泄着自己的胜利。 绕场一周后,主持人跟矮子做了简短沟通,拿起话筒:“今晚四连胜属于邢磊!”场内再次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山呼海啸。 主持人见惯了这种狂热,他淡定地抬起右手下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他要继续接受在场所有人的挑战,还有挑战的勇士吗?” 一语落地,场内鸦雀无声。 10,9,8,7,6,5,4,3,2, 主持人开始读秒,正当他握住矮子的手臂准备宣布今晚的最终胜利者时,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等等!” 阿ben无奈地看向陆晏璋的背影,难得这个老板有任性妄为的时候。且让他试试拳脚吧。 陆晏璋的拳是阿ben教的,阿ben在摩萨德受训时曾经获得过自由搏击最佳个人奖。 按说,阿ben不用担心他的水平,可是拳击手最怕头脑发热,而陆晏璋现在就是头脑发热。 阿ben环顾一周,八角笼外,除了个别有身手的几个没有上场的人,其他的都不在话下。 陆晏璋站在八角笼里,脱下昂贵的西装、西裤、皮鞋,手表,然后把它们统统扔向观众席。 识货的人早就站起身、伸长了手臂意图接住这意外之财。 场内再次掀起一小片热浪,站在台上的陆晏璋却渐渐冷静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叫邢磊的男人。 眸子阴冷、恶毒,甚至闪着肉食动物捕猎前兴奋的光。 邢磊只看了陆晏璋一眼就握紧了拳头。 接着他大吼一声跳起来,直冲向陆晏璋。 陆晏璋个子比他高的多,他在邢磊冲到面门前一秒,一个矮身钳住了邢磊的腰,接着把他高高抱起,邢磊身上的肌肉鼓胀起来,试图用双臂格开陆晏璋的手臂。奈何陆晏璋比他壮实的多,邢磊双脚猛踢,脸上闪过惊慌失措的表情。 陆晏璋趁机一个高举把邢磊狠狠侧摔在八角笼边缘。 接着单脚盘住邢磊的膝盖,右胳膊死死掐住邢磊右臂和脖子,左胳膊盘住左臂的同时连续击打他的面门。 裁判终于跑到邢磊面前,比赛还有三分四十秒,邢磊手脚都被盘着,却不肯认输,只冲裁判眨眨眼,示意自己还可以坚持。 邢磊确实是个铁汉子,只见他左手肘抓住陆晏璋抬臂击打自己面门的空隙,猛地连续击向陆晏璋的小腹。 陆晏璋腹部受力,左手迅速抓住邢磊的手肘死死按在胸前,与右手合拢,同时双腿盘住邢磊的下盘,整体形成盘绞之势。 邢磊像被钢筋箍住了全身,动弹不得。 比赛还剩两分钟。 陆晏璋手臂力气不减,邢磊眼睛慢慢凸出,面部越涨越红。裁判蹲到邢磊面前,邢磊继续眨呀,就是不认输。 比赛还剩一分钟。 邢磊已经被陆晏璋整整盘绞了两分钟! 裁判再次盯向邢磊,看他目光开始失去焦点,马上双手拉开陆晏璋的手臂,地上,邢磊怒目圆睁、嘴巴呼呼地往外倒着气。 第95章 他那么肮脏的人到底也得到了上帝的爱 陆晏璋没有露出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是冷漠地看着摊在地上的邢磊,对裁判低头说了一句话。裁判猛地愣住了。 随后,裁判举起陆晏璋的手臂,示意他获胜。 台下,观众看着这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毫不吝啬地送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呐喊声 邢磊被抬下场。 主持人在得到陆晏璋继续比赛的肯定回答后,又一次左右下压,右手拿起话筒:“还有哪位勇士敢来挑战?” 场下迅速恢复了安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或者盼望着戏剧性的一幕再一次上演。 裁判开始倒数,直到最后一秒,都没有人敢踏进八角笼一步。 陆晏璋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 拳场休息室内,邢磊胡乱抹了一把嘴角、眼眶、鼻翼周围的血迹,然后低头拼命灌水。主持人走到他身边,低声对他说了什么,只见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 黑色防弹车停在厂区门口,陆晏璋落下车窗,雪茄圆而亮的红色光点在黑暗中闪闪烁烁,他在等人。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矮个子走向车窗。 “谢谢先生把奖金都给了我。”矮个子不拐弯抹角。“先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奖金最高多少?”陆晏璋盯着邢磊问。 “30万,一晚上。”邢磊对自己的收入很满意。 “今年多大?” “二十。” “再打十年,如果还能拿到一晚上30万,就把它扔了吧。”陆晏璋说完,递给邢磊一张黑色名片。 玻璃上升,黑色车子无声无息地滑进雪夜。 邢磊低头,那几乎溶进夜色里的黑底织金卡片正中,七个瘦金体大字闪着凛冽的光:黑石资本陆晏璋。 陆晏璋到家时,沈蝉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书房里烟味早已散尽,天花板上再也没有丝毫响动。 洗漱、喝酒、吃安眠药。 陆晏璋默默地在躺椅上躺下,此刻,只有窗外挺立在风雪中的绿萼梅跟他遥遥对望,相顾无言。 那么娇嫩又美丽的花,居然选择在最寒冷的季节盛开,如果上帝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会向风刀霜剑投降,选择百花争艳的春天或者烈日炎炎的夏天、金风玉露的秋天吗? 不会。 她依旧会选择独自面对全世界的风雪。 因为那是独一无二的。 就像沈蝉,她明白,她要的不过是独一无二的,他的一颗真心而已。 无论他们后来的爱情多么甜蜜,一开始他的真心就被阴谋、算计取代了,所以她觉得委屈、觉得愤怒、觉得受到了侮辱。 甚至,她今天唯恐避他于不及的眼神与动作,都让陆晏璋下意识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肮脏。 他配不上沈蝉,那么干净的,仿佛秋水一般没有丝毫杂质的沈蝉。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呢? 明明她长大了,明明她的身体大脑都已经成熟了,可内心仍然像小孩子一样固执。一样相信世间存在着绝对纯净的真心。 而陆晏璋的那一片冰心,在父亲抛弃他的那个雨天,就已经死了。 如果上帝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会选择另外一个美满的家庭,过上另外一个版本的相对顺遂的人生吗? 不会。 他依旧会选择被父亲抛弃、被母亲殴打、从小被同学霸凌然后绝地反杀的人生。 因为在这看上去处处溃烂、流脓的前半生里,他能遇见沈蝉。 能遇见沈蝉,之前所有的苦难、肮脏都不值一提。 陆晏璋盯着绿梅,看她骄傲的花蕊在静谧的雪夜里吐露芬芳,他的嘴角忽然露出笑容。 因为遇见了沈蝉,他那么肮脏的一个人,到底也得到了上帝的一点宠爱啊! 雪夜安静得出奇,沈蝉的睡眠也好得出奇。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她就睁开了眼睛。 一起身,那股莫名的感觉再一次从脊椎骨一直窜到胃里,沈蝉下床,快步走到洗手间。 天花板上传来的呕吐声惊醒了刚刚睡着的陆晏璋。 他闭了闭眼,无能为力的心疼再一次袭上心头。 楼上医生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太太为什么一直呕吐。”陆晏璋用的是肯定句,仿佛沈蝉的呕吐是医生无能的结果。 “陆先生,几乎每个孕妇都会呕吐。但是孕吐的时间长短不一。这要看个人体质和太太的情绪。”医生揉揉眼睛看向桌上的腕表,凌晨四点四十分。 “可以止吐吗?” “陆先生,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大量出售过一种叫‘反应停’的镇吐药,结果几年后,全球诞生了一万两千多名海豹肢畸形儿。陆先生,有些事,顺其自然。” 医生拿出曾经失败的医案回答他的问题,而陆晏璋在意的却是最后一句话:顺其自然。 电话扣掉,呕吐声也停止了。 一刻钟后,头顶传来沈蝉轻轻的脚步声,和门闩摩擦地板的声音。 陆晏璋猜测沈蝉去书房做早课了。 焚香、研磨,铺开薛涛纸。 沈蝉怀孕后每次早课之前都要写几句练练手,今天是跟陆晏璋提出分手后第一次心平气和的早课。 她深呼一口气,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行蝇头小楷: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看着气若游丝的字,沈蝉一把揭起宣纸,在掌中揉成一团气呼呼地扔进了废纸篓。 分个手就要死要活的,沈蝉你可真没出息! 沈蝉想到这里简直要伸手扇自己一巴掌。 重新铺就纸张,沈蝉强迫自己正身、安足,开始抄写《心经》。 半小时后,沈蝉额头、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心中到底是安定下来。 望望窗外,仍旧夜色茫茫。 沈蝉摸着自己的小腹,今天是她跟沈兰芝约好回去看姥姥的日子。 要不要跟陆晏璋说? 沈蝉犹豫再三,决定趁楼下还没有开灯,偷偷溜到书房看看陆晏璋昨晚有没有回来。 垫着角尖走出卧室,被管家叫醒守在门口打盹的女仆忽然睁开了眼。 “太太!哦不!沈小姐,您要什么?告诉我我去给您拿。” 女仆揉揉眼,恭敬地站好对着一脸惊愕的沈蝉说。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蝉看女仆强打精神,心中掠过一丝愧疚。 “您不舒服,管家派我来伺候着。看您没有摇铃,我以为您又睡着了,所有没敢进屋打扰。” 女仆又打了个哈欠。 “我没事儿,你回去睡一会儿吧。我下楼散散步。” “对了,现在几点?”沈蝉不喜欢带首饰,手机又在床边,所有只得问女仆时间。 “五点三十五分,沈小姐。我们五点半就该起床了。我不困。”说完,女仆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哈欠。 沈蝉难得露出一个笑脸。 她年龄不比女仆大几岁,如果真如女仆所说,家里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孤儿,那沈蝉算是非常幸运的人。 失个恋,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呢! “嗯。那我就不下去了,你帮我叫厨房准备早饭吧,我今天要去我妈那里。对了,陆先生昨晚回来了吗?” 第96章 陆先生!太太今早提起您了! 沈蝉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谁知,她这不经意的一问,听在女仆耳朵里不啻天降福音一般,只见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急切地说:“好的,太太!不,好的沈小姐,我现在就下去告诉厨房。您今天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沈蝉不明白她忽然的兴奋来自哪里,又不愿扫了她的好兴致,于是想想说:“糍饭吧。加酸菜的。你问问厨房能不做。”沈蝉最近越来越离不开酸菜,吃糍饭也想要放一点。 “您放心,只有您想不到,没有厨房做不到的!我下去啦!”女仆眼睛含着期待看向沈蝉,让她无端想起放学前、时刻准备着冲出教室的学生。 “咚咚,咚咚。”女仆耐着性子敲着书房的门。 “进来。”陆晏璋从躺椅上站起,走到书桌前坐下。 “陆先生!太太今早提起您了!” 女仆的表情比他这个当事人都兴奋。仿佛沈蝉关于陆晏璋的一句询问的话,可以让她中六合彩一般。 陆晏璋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终于想通了?还是说她要走?毕竟昨天仆人说看到她在收拾衣物。 “太太说了什么?”陆晏璋语气平静地问。 “嗯,就是问你昨晚有没有回来。”女仆对陆晏璋平淡的反应感到一阵疑惑。明明每天都不厌其烦地问她们、太太有没有提到他,可是今天提到了,家主又仿佛没有问过一样。 “嗯。太太还说什么了?”陆晏璋大手刮刮下巴上茂盛的胡茬问。 “说想吃加了酸菜的糍饭团。”女仆受陆晏璋感染,也恢复了平静。 “让厨房多备一些。做成真空**。把医生叫进来。” 家庭医生听到陆晏璋的疑惑后,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陆先生,如果太太喜欢出门,那么说明她的情绪已经平稳,一切顺着她就是。” “你跟着她,以防万一。” “陆先生,恕我直言,唯一的万一是沈小姐看到我再次想起您,本来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变糟。”家庭医生丝毫不给陆晏璋面子。 家庭医生曾经是港城出名的圣手,只因为私自为病人实施了安乐死,被病人家属高到最高法院,大法官褫夺了他的行医资格。 可即使站在法庭上,医生自始至终也不曾认罪。 后来港城开始实施缓和医疗,方便医护带着人道主义关怀送病患最后一程。 再后来,陆晏璋救了他深陷赌场的儿子一命,家庭医生才开始为他服务。 陆晏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冲医生点点头,结束了问询。 吃过早饭,沈蝉将早已写好的纸条卷成卷,交给女仆,由女仆提着箱子下了楼。 楼下,药品、糍饭团、以及沈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东西早已摆满了一地。 “栀子,你出门散散心也好。只是带些必要的东西,给宝宝。”陆晏璋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站到了沈蝉一米远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回来告诉阿ben,他去接你。”陆晏璋尽量压下心自的不舍,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仿佛沈蝉此去只是出门短暂的旅游一番,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陆晏璋,我想到我妈家里住一段时间,开学后住到原来的宿舍。”沈蝉说出自己的打算。 她忐忑地等着他的回答,她知道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她走。 “好,只要栀子开心。” 陆晏璋深深地看了沈蝉一眼,好把那一眼存进心里,待日后慢慢回味。 沈蝉先是一愣,后来脸色马上变轻松了。 “再见。除了糍饭其他的我不带了。谢谢你陆晏璋。” 谢谢你曾经给我的始于阴谋,终于放手的爱。 后面一句,沈蝉没有说出口,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客厅。 身后,侍女提着箱子、拿着糍饭,一溜小跑跟着。 阿ben早已等在车子前,恭恭敬敬给沈蝉开了门。 陆晏璋没有回头看她的背影,他不允许沈蝉留给他的只是背影。 到了沈兰芝家,沈蝉拿出一个厚厚的新年红包。她不是热衷社交的人,跟阿ben认识的时间最长,说过的话也最多。因此多少有些舍不得。 “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沈蝉把红包塞进阿ben的大衣口袋。 “就只有这么多了,别嫌弃。” 说完,沈蝉执意自己推着箱子、提着饭团走进了小区。 阿ben摸摸口袋,转身上了车。 “太太给的?”陆晏璋抬头看向阿ben。 “是。” “她的一片心意,你收着就是。”陆晏璋居然开始羡慕起阿ben。 阿ben张张嘴,欲言又止。 “说。” “影子保镖一个人行吗?”阿ben一向看不上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不主动说话的女保镖。 “她曾经是国内ufc冠军。” 阿ben不再说话,朝陆晏璋半鞠了个躬。 “下去吧。” 沈蝉怀孕不宜开车,一路上都是沈兰芝在开。 母女俩很久没有这么亲密地坐在同一个空间里旅行了。 自从沈兰芝考进中心医院之后,就每天忙个不停,节假日为了多挣些加班费,抢着加班加点是常态。沈兰芝再婚以前为了省钱、从来不带沈蝉去远的地方旅行,郊区一天游算是最奢侈的陪伴方式。 沈蝉也格外懂事,她从来在物质上没有要求。女孩子喜欢的时髦衣服、化妆品,她都不怎么感兴趣。 何欢经常说她年纪轻轻就老了。 可沈蝉自得其乐,跟物质相比,她更看重母亲和朋友的真诚。 真诚比金子可贵。她经常说。 “你跟陆晏璋怎么样了?”沈兰芝边开车边问沈蝉。 “挺好的。”沈蝉淡淡地说。她早已想好怎么跟母亲解释。 “我从姥姥家回来想跟您住几天。叔叔那边方便吗?” 沈蝉尽量把事情说得风轻云淡。 “不在陆晏璋那里了?” “他要回美国过年。可能要呆一段时间。” 沈蝉不敢看沈兰芝,从小,一撒谎她就先脸红。 此刻,沈蝉感到脸热热的,赶紧看向了窗外。 沈兰芝也不揭穿她,只是放慢了车速。 “你们两个是不是最近有什么问题?” “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只要还在一起住,性格脾气早晚会磨合到一起的。” “妈,没吵架。就是他要回去过年,我要陪你过年,您别多想。” 沈蝉开始不耐烦,顺手打开了车载音响。 却是一个女人细细的嗓子深情地唱着:“我会试着放下往事,管它过去有多美。也会试着不去想起,你如何用爱将我包围。那深情的滋味。” 只一句话,沈蝉便落了泪。 只是脸始终转向窗外,紧闭着眼睛。 沈兰芝见状调整旋钮,换成舒缓的古典乐曲。 一路两人再不搭话。 第97章 小芝,妈从来没后悔生下过你。 姥姥家在c市一个镇子下面的村里。 车子开进村,停在一个超市门口。 不一会儿,沈蝉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从超市里走出来。 沈兰芝赶忙下车,一路小跑着停在老者面前。 沈蝉在车里,不知道该不该下去,因为她分明看到母亲在抹眼泪。 不一会儿,母亲回头朝车内看过来。或许提到了我。 我赶紧下车,远远地微笑着跟老者打招呼。 三人再次坐上车,在老者的指挥下,沈兰芝七拐八拐的终于找到了以前的家。 下了车,沈蝉提着一个装满了礼品的小箱子,母亲双手提着几个大小不等的礼品盒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阴沉沉的冬天,即使无风无雪,人也暖和不起来。沈蝉边跟着母亲,边忍不住朝手心呵气取暖。 忽然一个不留神,沈蝉一头撞上了母亲的后背。 “妈,怎么不走了?”沈蝉边摸脑门边纳闷地问。 “栀子,这就是你姥姥家。” 母亲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得仿佛怕吵醒了面前破败的瓦房。 瓦房一看就有年头了,围在低矮的土坯院墙里,屋顶上瓦片残缺不全,昨天的积雪正沿着高低不平的瓦楞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 围墙低矮,院子虽然有门,却没有锁,穷的坦坦荡荡。 沈兰芝的手推了两下才勉强把院门推开。 沈蝉回头,那白发老者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脚下的泥巴地上还盖着昨天的雪,很显然沈兰芝母女是今天院子里唯一的访客。 雪地上,一前一后两排脚印,把它们领到门前。 门虚掩着,屋内有微弱的光渗出。 “小芝,你在外面吗?”沈兰芝还没有推门,一道苍老低哑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从门缝里窜出来。 沈兰芝的脚步一顿,抓住门框的手忽然攥得紧紧的,再也挪不了一步。 沈蝉把手搭在母亲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 一股潮湿到发霉的味道夹杂着雪天的清冷迎面扑向沈蝉。 “咳咳”沈蝉忽然咳嗽了一声。 紧接着,角落里也传出一阵咳嗽,只是更剧烈,更持久。 沈兰芝赶忙回头把门关上,阻挡住门外森森的寒意。 咳嗽声渐渐停止,沈蝉的视线也很快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开始用余光打量屋子。 坐北朝南的堂屋,一隔为二,左边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桌上还有贡品和香烛。桌子下面两条板凳横七竖八地在地上倒着。 板凳旁是一个小小的熟铁火炉。炉子上还坐着一个铝皮水壶,水壶尽头连着一截黑得看不出材质的烟囱。 火炉似乎很久没用了,周身撒发着来自铁器的冰冷。 右边,八仙桌右边,一道黑乎乎的布帘靠墙站着,像无精打采的卫兵,卫兵前面、高高的木头床上,沈蝉看到了躺着的白发凌乱的老人的脸。 那脸像一块树皮,黑黄黑黄的,布满皱纹。 除了那双浑浊、却忽然发光的眼睛,整张脸一片死寂。 如果不是那双眼一直定定地盯着沈兰芝,忽然流下泪来,沈蝉甚至以为她看到的不是一个活物。 “小芝。”白发凌乱的老人忽然伸出藏在被子下面的胳膊,干枯的手指使劲伸着,似乎想离沈兰芝近一些。 沈蝉还没来得及扭头看母亲的表情,就听“噗通!”一声,母亲双膝跪倒在地,伸出手朝老人爬去。 “妈!妈!”沈兰芝膝行到老人跟前,抓住她的手放在脸庞,嚎啕大哭起来。“妈!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再也不要小芝了!” 老人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从被子里拿出来,伸出沈兰芝,沈兰芝俯身趴在母亲被子上、任凭母亲双手来来回回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肩膀。 等沈兰芝哭够了,老人才用微弱的声音开了口:“小芝,让妈好好抱抱你。” 沈兰芝却像猛然惊醒一样,抬起头,“妈,你得了什么病,我带你去看医生,我是护士我认识很多很厉害的医生我带你走妈。”说完沈兰芝就要抬手去扶母亲起床。 谁知手刚摸到母亲肩膀,沈兰芝的心就凉了一半。 母亲被子里传来一股尿骚味,那是闷了很久的味道。 “走,妈我带你看医生。”沈兰芝倔强地要拉母亲起床。 手上刚一使劲,耳边就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是骨头常年缺钙发出来的声音。 沈兰芝住了手。 母亲却仿佛对这一切早习以为常。 她依旧躺着,拿手一遍一遍摸着沈兰芝脸。 “小芝在三姐妹里最漂亮。” 沈兰芝忽然怒上心头。 “那您为什么不要我?不要我回家? 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您知道这些年我是怎过来的吗?” 母亲落在沈兰芝头发上的手忽然就停了。 泪水再一次溢满了那双浑浊苍老的眼。 眼底蓄满了痛苦。 沈兰芝愣住了。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再一次痛哭不止。 “妈对不起,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错了我都改,你别不要我!” 沈兰芝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可母亲依旧爱不释手。 “小芝,你好不容易逃出去了,妈不能再让你回来。”仿佛说话也要耗费力气,母亲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随后,她积攒够了力气才再一次开了口:“你比我勇敢,做了我几十年来只能想不敢干的事,离婚。只要带着孩子哪里都是家。可是你回来,你弟弟、两个姐姐哪个能放过你?你弟妹见钱眼开,她扒不得把你和娃娃再卖一次。” “咳!咳咳咳咳!”或许是说话太多,或许是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吹进来的一阵风,母亲忽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栀子,栀子给姥姥倒水!”沈兰芝边熟练地给母亲顺气,边下意识地吩咐沈蝉。 给老年病人拍背吸痰,沈兰芝不知道在医院干过多少次,可唯一一次面对母亲,却感到了无能为力。 因为她也看到了那个站着屋中央,冷漠的铁炉子。 火都没有?哪里有水? “妈,我带了银耳莲子羹。”沈蝉忽然看到地上的礼品盒子。有一盒是她买的罐装银耳莲子羹。 “栀子,你拿水杯去邻居家看看,能不能借杯热水。”沈兰芝终于在踏进这个家门之后,第一次恢复了冷静。 沈蝉马上掏出保温杯,上午带的温水早已见了底。她拿着杯子就要迈步往外走。 “娃娃别出门。附近都搬走了。”母亲的声音再次传来。 沈兰芝忽然站起身,“妈,你等我一下,我去村口超市借点干柴和煤。” “小芝!”母亲紧紧抓住沈兰芝的手,眼神里满是不舍。 沈兰芝控制这自己发酸的鼻头,正有缘怎办,却听见背后传来稀里哗啦的东西落地的声音。 沈蝉弯腰把行李箱里的礼品都倒了出来。拉上拉索,起身对母亲和姥姥说:“你们多说会儿话,我去借。”说完不等沈兰芝反对,已经抬脚大步迈过门槛,走进雪地。 “娃娃多大了?”母亲的眼光从沈蝉后背收回,落到沈兰芝脸上。 “今年二十四了。有对象了,肚子里正揣着孩子呢。在市里老年大学当老师,铁饭碗,不用我操心。比我强,年轻时净让您生气操心了。” 沈兰芝想帮母亲省省力气,索性把能说的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小芝是三姐妹里最有骨气的。比我勇敢。” 母亲说着,抓住沈兰芝的手。伸进自己被子里。 薄被冰冷似铁,沈兰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母亲瘦骨嶙峋的肚子上,围着一个布包,沈兰芝在母亲示意下拿出解开那个布包,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袋。 沈兰芝打开袋子,里面藏着一个用橡皮筋困成一卷的旧存折。 沈兰芝的手开始发抖。 展开存折,姓名一栏确实写着沈兰芝的名字。 沈兰芝肩膀抵着被子,再一次抱着母亲抽泣起来。 母亲的枯手在沈兰芝背上有节奏的轻轻拍着。 “从你离婚那一年,我就慢慢攒着,攒到现在也就这些,小芝,妈从来没后悔生下过你。” 母亲拍着沈兰芝,喃喃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说。 “这些钱,你拿着,给娃娃买个棉袄,我看她冷啊。” 沈兰芝大半生的眼泪都在那一天流干了。 那一天,母亲拍打着沈兰芝的手再也没有抬起来。 第98章 我仗着自己的势,不行吗? 陆晏璋自从沈蝉离开家,就径直上了楼。卧室里还留着沈蝉身上特有的栀子花的香气。 枕边散落着几根长发,陆晏璋捏起来归拢到一处,放在鼻子下深深地嗅着。 暗淡的天光照进玻璃窗,地板上,陆晏璋躬身的影子小成一团,无比落寞。 床头柜空了,沈蝉常看的线装书和一本辞海都没了踪影。 梳妆台空了,原本就不多的瓶瓶罐罐、现在只剩下陆晏璋给她买的几套豪奢护肤品,沈蝉连封都没拆。 只有衣橱是满的,陆晏璋给的衣服都留了下来。 这个女人竟然这样决绝。 这一走,是不打算回来了。 陆晏璋不死心,抬脚往书房走去。 笔墨纸砚,但凡她带来的都带走了。只有那方他送的端砚还摆在书桌上,干干净净的,陆晏璋记得他们吵架以前沈蝉最爱这方砚台,如今,两人感情生变,砚台竟也无端受了牵连,被主人弃如敝履。 跟砚台一样被丢弃的还有一团宣纸,孤零零地躺在字纸篓里。 陆晏璋弯腰捡起纸团,轻轻展开放在桌上,刹那间,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深沉如墨潭一般的眸子,终究泛起一朵水花。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什么物是人非,陆晏璋偏不信这个邪! 宣纸在陆晏璋手心,再次被攥成一团。 当天晚上,陆晏璋睡在卧室,搂着沈蝉睡过的枕头,借着安眠药的药力,勉强昏昏沉沉合上了眼。 沈蝉被母亲强制留在村口超市借宿,而沈兰芝则一直抱着母亲的尸体,在床头跪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沈兰芝给陆晏璋打了电话。 等沈蝉揉着眼睛从超市出来要去找母亲时,被早就侯在外面的阿ben堵在了路口。 “阿ben你什么时候来的?”沈蝉怀疑自己在做梦,又揉了揉眼,站在面前的可不是那个少言寡语的大块头是谁? “沈小姐,陆先生派我接您回家。”阿ben不善言辞,只是重复陆晏璋的话。 沈蝉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跟陆先生分手了。”沈蝉看着阿ben认认真真地说。 阿ben并不做其他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陆先生派我接您回家。 一时间,尴尬的氛围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 打破尴尬的是沈兰芝的电话。 沈蝉在电话中一再强调她要帮忙母亲处理姥姥后事的决心,可沈兰芝坚决不同意。理由只有一个,她怀着一个没见过日头的孩子,不能见往生的人。不吉利。 “您还是个医护工作者呢,这么迷信!”沈蝉气呼呼地说。 “医护工作者才见过你没见过的神秘事件。栀子,听妈妈的话,姥姥不会怪你,她知道你的心。” 沈兰芝挂掉电话,抬头看着一棵树一样定在她面前的阿ben,忽然就想起了陆晏璋。 陆晏璋对他何曾没有过真心? 车子开到c市,沈蝉回到了自己原先住的老房子。 陆晏璋忍着冲动没有派保洁、保姆、厨师、家庭医生一行人过去,总归要给栀子一些个人空间,否则只会逼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大不了重新把她追回来! 于是,沈蝉在农历新年年尾、又恢复了独居的日子。 母亲要处理姥姥的丧事,这个年注定要自己过了。 沈蝉请了保洁把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又去花鸟市场买了一些鲜花摆在家里,还在网上买了铜制火锅和很多肉制品,因为何欢说要先陪她过年再回家陪爸妈。 沈蝉忽然对下厨产生了兴趣。 白天买完菜就自己对着视频在厨房里鼓捣。 孕吐每天清晨依旧如期而至,但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很体谅母亲,孕吐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农历大年二十九,沈蝉打车去看望了继父。继父是个随和的大学教授,沈蝉跟他聊了会儿母亲的事情就离开了。 她准备去附近超市买些青菜,明天何欢要陪她过年。 超市里播放着好日子,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闪耀着过节的喜悦,沈蝉也被节日的气氛感染了。她推着小推车在货架前慢悠悠地边走边逛。 货架拐弯处,小推车的轮子不小心碰到前排停着的一个推车上。 推车受力往前滑动了几步,正好撞在一个男人的腰上。男人左手搂着个女人,右手正拿着一盒驴鞭细细看着。 感觉到后腰被撞,男人猛地回头,正待开口送出国骂,却先听到了沈蝉的道歉声:“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您的车子。您没?” 话还没说完,沈蝉忽然住了口,因为那个回过头来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试图在大庭广众之下戏弄她,被秦骁打进医院的严村银。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都是一愣。 严存银先反应了过来,丢下那盒滋补品,流里流气地朝沈蝉走过来。 几个月不见,严存银的变化让沈蝉着实吃了一惊。 原来衬衣下胖得流油的大肚腩如今早已空空荡荡。那堆积了三层肥肉的脖子也忽然变细了,只剩松松垮垮的肉皮耷拉在脸颊下面。 整张脸更是变了形,好像强震过后的地表,全靠一扇额头、两根颧骨撑着。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惹不起的沈大小姐?怎么,你傍上的那个富豪没跟来?被人甩了?这才多久啊!我那肋骨、阴天下雨还疼着呢!” 严村银不光外表变了,声音也变细了。如果不是早认识,沈蝉甚至怀疑他的性取向。 “还疼就对了,提醒你不要再贱手贱爪。”沈蝉看着他一幅病态的脸,眼底没有丝毫温度。 “男人都不要你了,还这么豪横。沈蝉,你仗得谁的势?” 严存银说着,毫无征兆地抬脚向购物车踹去! 购物车“哐啷!”一声撞到沈蝉的购物车上,沈蝉紧紧攥着车把手,手臂一弯,稳稳地化掉了对面的冲击力。 沈蝉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严存跟,一字一顿地说:“我仗着自己的势,不行吗?” 说着余光闪过严存银刚刚搂着的女人。 那女人瘦高条、锥子脸,正抱臂倚在货架前,脸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第六感告诉她,真打起来,她绝对不会插手。 第99章 选择当那个被爱的人,真的比较幸福吗? 严存银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放肆地把沈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后,视线停在她明显丰满了许多的上围。 “沈蝉,我可不是什么绅士,对女人动手,一样不会手软。除非。” 严存银说着,慢慢晃到沈蝉面前,隔着一辆手推车,目光直直的落在那两座耸起的山峰上。 眼看着严存银的手就要碰到沈蝉,只听“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在严存银耳边炸开。 他还没反应过来,右半边脸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妈的,欠收拾的娘们儿,你还真敢打你爷爷啊!” 沈蝉听严存银说话中气下陷的厉害,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畏惧。 瞧这身体状态,严存银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这一巴掌,是展览那天存下的。现在给你不算晚。”沈蝉一字一顿,冷冷地盯着严存银鸡爪一般病态的手。 “你他妈!” “哎呦!” 沈蝉右脚一使劲,面前的手推车直直撞向严存银,把他整个人像豆芽菜一样贴在了货架前。加上刚刚严存银的车,两辆车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把严存银结结实实地堵住了。 手推车上,一颗大白菜和一个大冬瓜都稍微晃了晃,片刻后就回到了原位。 白菜、冬瓜都太沉,沈蝉有点可惜。正打算提着另外几样绿叶菜去收银台,目光忽然落到严存银用过的小车上。车里空空的,除了一盒驴鞭。 沈蝉撇撇嘴,走上前弯腰拿起驴鞭盒扔到严存银怀里。 “严先生,悠着点吧,别作死了。” 严存银被推车挤着,刚刚沈蝉那一幢,歪打正着、撞到了他被打断的肋骨上。男人一张脸变的像开了油彩铺子,一时间赤橙黄绿那叫一个好看! 沈蝉提着几样绿叶菜走到看热闹的锥子脸女人身边,她以为对方会给她一个白眼。谁料到对方竟然冲她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 “沈小姐慢走。” 态度居然恭敬的很! “再会!”沈蝉多有礼貌,当然投桃报李。 “小文你!你还不快把这该死的车推开!” “哎呀,严先生,急什么啊!小文从没见严先生打过架,今天算是开了眼!严先生,瞧您这身板儿,是不是最近小文跟您走的太近了。” 小文忍着恶心,装出一幅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严存银,只把严存银看的心下火烧火燎。 小文是严存根放到严存银身边下慢性毒药的护士。自从严存根被双规之后,小文就失去了经济来源。正为钱犯愁呢,谁想到一个神秘人忽然开始给她汇款。 神秘人还强调了药品的用量要足,并承诺严存银上西天那一天,就给小文重新做个身份,捧她当网红! “乖小文,快给哥哥推开车,哥哥肋上旧伤复发了。” 严存银没说谎,怪只怪当初秦骁那个王八蛋下手太狠! 秦骁如果听到严存银骂他,这会儿估计也没时间生气。 秦氏公司分崩离析,父亲被羁押在牢里年后开庭,母亲又在这个时间点提出了离婚。 一桩桩,一件件,像命运的连环踢,打的他节节颓败、措手不及。 幸亏不动产没有被查封,秦骁把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准备了一些现金留给父亲打官司。然而,所获并不多,不是因为家底太薄,而是母亲彻底践行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原则,早早瞒着父亲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偷偷卖掉了。 夫妻关系,至亲至疏;酒肉朋友也一样。 原先那些隔三岔五就要邀请他去喝酒、打牌、玩赛车的朋友,如今一个个都隐了身,生怕秦骁跟他们借钱。 除了严子怡。 严子怡已经陪母亲逃到国外,却依旧每天给秦骁留言,让秦骁去英国找她和母亲团聚。 “傻姑娘!”秦骁嘴里骂着,心中却泛起一丝甘甜。 终于,在母亲明目张胆地跟她的地下情人住在一起之后,秦骁在大年三十前一天,买了一班去英国伦敦的机票。 空姐最后走到秦骁面前,提醒他关闭手机时,秦骁刚刚编辑好一条信息,他最后把信息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决绝地按下发送键,然后关闭了手机。 当天夜里,陆晏璋在听完影子保镖的汇报之后,嘴巴止不住的扯成一条直线,他的栀子居然也这样勇敢了! 明天天就是农历新年,沈蝉肯定有朋友陪伴吧。 听保镖说她买了很多菜,甚至快递了火锅和食材,他的栀子一个人过年有朋友陪伴也不会寂寞。 陆晏璋很满意,寂寞对于他来说是生活的常态,除了跟沈蝉呆在一起那几个月。 看看手机信息,杨临风提前给他发来新年祝福。 图片是智利有名的白巧克力。 “阿璋,选择被爱,比选择爱人要幸福的多。我知道你必然会选择那条最难走的路。无论如何,祝我们获得幸福!” 选择当那个被别人爱的人,真的比较幸福吗? 不,他绝对不妥协。如果没有情投意合的爱,他陆晏璋宁愿单身一辈子。 陆晏璋想着摁灭手机,拿出了一支雪茄。 白色烟雾在卧室窗前盘旋升腾,那枝墙角的绿梅也要过年了。 天气预报今夜有大雪,他吩咐楼下保镖给绿梅头顶搭上一块遮雨布,暂且让他为她遮风挡雨吧。 沈蝉打车回到家,把食材放进冰箱,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握住手里,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如果那个锥子脸和严存银一起合伙,那今天被打的肯定是她。不,是她和宝宝。 沈蝉摸摸肚子,轻轻对着宝宝说了声“对不起,妈妈不会再鲁莽了。” 兜里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沈蝉摁开屏幕,信息来自秦骁: 亲爱的栀子,请允许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以前阿姨这样叫,陆晏璋也这样叫,我原来以为我也可以。尽管现在看来我不配。 栀子妹妹,你还记得我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你吗?那天,我爷爷瞒着我、沈阿姨瞒着你叫我们两个在医院偶遇。 我坐在爷爷病房的沙发上,当时烟瘾范了,正想找个理由离开。可这时,你走进来了。 那天,你穿着一件蓝色背带牛仔裤,白色长袖t恤,乌黑的头发绸缎一样安安静静地保护着你的脸。 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脸。 第100章 这个自大狂曾经现在将来都始终爱着你 栀子妹妹,你知道吗?一个人一生只能爱一次,全心全意、奋不顾身的爱一次。 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那个可以让我奋不顾身爱一次的人。 栀子妹妹,那天你看了我一眼,放下给爷爷的东西走出病房后,我的心就空了一大块。 后来的一整天,我都没想抽烟,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追到你。 后来,追你的过程异常顺利。栀子,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因为我的优秀,而是因为两家人的撮合,因为你自小乖巧懂事,不愿违背沈阿姨的意思。 可惜,我总是把家庭给于我的便利当成自己理所应当的。就像我总以为自己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总以为自己无往不利、无所不能。 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被家庭宠坏了的自大狂产生的幻觉。 当这个自大狂独自面对弱肉强食的现实时,被撕咬的血肉模糊,也就不足为奇了。 栀子,这个自大狂曾经伤害过你。 对不起。 栀子,这个自大狂曾经、现在、将来都始终爱着你。 新年快乐! 文字下面是一张飞往伦敦的机票。 “啪!”一滴眼泪落在屏幕上,机票航班变得模糊不清。 沈蝉拿纸巾擦掉眼泪,才看清那是c市直飞希思罗的航班。 谢谢你,新年快乐。 沈蝉原本想写落地报平安,但字打到屏幕上,又感觉太暧昧了。 毕竟,她已经不再爱他了。 当初,爱情是怎么开始的? 大概秦骁分析的对,是因为她懵懵懂懂,自小听话,在学校里听母亲的话没有谈过恋爱。当母亲给她介绍秦骁时,口气中又隐隐含着期望。沈蝉自**惯听从母亲的话,满足母亲那些隐藏在话语里的希望。 比如学书法,比如选择教育专业,比如选择第一个男朋友。 她从小听话,外表温顺柔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揭开那层温顺的外表,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倔强的,叛逆的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自己。 不,不光她自己知道,陆晏璋也知道。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把她看透了。 想到这里,沈蝉下意识地握紧手机,一开始,她就是他的猎物,是他对付秦骁的武器之一。 而她,明明意识到了陆晏璋的危险,还是一步步任由自己走进了他的陷阱。 不可否认,一开始,那是她心底的叛逆在作祟。 一个危险的男人,多有意思! 沈蝉使劲闭闭眼,眼泪早已哭干了。 她最终,自食苦果。 夜里,老房子供暖不好,尽管开着空调,沈蝉还是被冻醒了。 起床拉开窗帘一角,才发现漫天飞雪正无声无息地侵袭着人间。 楼对面的阳台上,一个可疑的红点闪闪烁烁。 沈蝉住的是老小区。难道是有人怕小偷翻窗而入,刻意把监控摄像头装在阳台上? 沁入骨髓的寒意催促着她哆哆嗦嗦地拉上窗帘,从衣橱里扯出另一床棉被盖在原来的棉被上。 真暖和啊!沈蝉关上灯,缩进棉被里迷迷糊糊地想。 闹钟响起时,沈蝉梦见自己正吃着烤红薯,吃完抬头,才发现,手拿红薯的那个人是陆晏璋。他另一个手里还有一只烤红薯,看见她抬头,就要剥开送进她的嘴巴,就像刚才一样,就像喂动物一样。沈蝉眉头一皱,转身拔腿就跑。谁知道陆晏璋长腿一伸,她吧唧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沈蝉睁开眼,顿时感觉老房子的天花板从来没有这么漂亮过。 给自己鼓起十二分勇气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沈蝉白天打算去买个小太阳。空调太老了,根本是个摆设。买空调又不划算,她的工资还是留给孩子买奶粉吧。 起床,穿上最厚的毛袜,最厚的保暖裤和毛衣,再穿上羽绒马甲,沈蝉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习惯性的先拉开窗帘,这一拉,窗前的景象彻底把她吓了一跳。 大雪依旧扯絮撕棉一样下着。东北风刮杂着雪片普扑簌簌地迷人的眼。原处房顶上、路灯上、近处路边的汽车上,早已被积雪厚厚地盖了一层。 多亏今天是年三十。 沈蝉想着,否则打工人早上怎么看路? 沈蝉隔着风雪看看灰蒙蒙的天,放弃了出门买小太阳的想法。这种天气叫快递也不人道,还是算了。 沈蝉走到衣橱旁,找出了许久没有用过的热水袋。 去厨房烧开水,灌热水袋,抱在怀里取暖的功夫,沈蝉习惯性的划开了手机。 热! c市直飞伦敦希思罗机场的sc1102航班因极端天气坠毁。 热水袋掉在地上,手机掉在热水袋上。 沈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好像每一个字都认识,但它们组合在一起,沈蝉就失去了辨识的能力。 哪个航班坠毁了? 沈蝉忽然弯腰抓起手机,找到秦骁昨天发给她的信息页面。 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像雪地里蹲守的路灯,虽然亮着光却早已失去了意识。 等到浑身再一次感到冰冷时,沈蝉才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 秦骁,她的前男友,离开了人世。 都说老人在冬天最脆弱,为什么秦骁这么年轻,还是选择在冬天离开呢? 沈蝉脑袋疼,她揉揉脑门,抓起手机和热水袋,开始疯狂搜索关于坠机的消息。 一条一条看过来,机上的乘客依旧没有生还的希望。 外面雪花纷纷扰扰,手机里的世界纷纷扰扰,沈蝉关掉手机,眼泪止不住的流个不停。 何欢来的时候,穿了一身黑衣服。 沈蝉开门的一霎那,她就抱住了她。 沈蝉拍拍何欢的后背,两人的眼睛都是肿的。 两人轮流给肖媛打电话,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窗外,茫茫白雪,整个世界像进入了默片电影,只剩黑白的影像。 大年三十中午,沈蝉和何欢依旧吃了火锅。 何欢喝啤酒,沈蝉喝果汁。 何欢喝着喝着就哭起来。 沈蝉看到何欢歇斯底里的样子,自己反而平静下来。 从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阿蝉,你说,我死之前还能见到郝梓铭吗?” “呸呸!” “大过年的不许说死啊活的。” 沈蝉的声音颤抖着给何欢续上酒,又给自己倒了被热果汁。 两个杯子碰到一起。 “干杯!大欢儿,你一定能再见到他。他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等着你呢。终生未娶!” 沈蝉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谎言,眼泪还是默默地流了下来。 “我要是找到他,一定先咬他一口解解气!凭什么他一声不响说走就走了?凭什么他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得让他把我的心还给我!” 何欢右手拍着胸口,喃喃地说。 “对,让他还给你。” 没有了心,人,不过一具行尸走肉。 沈蝉想到这里,摸摸自己的肚子,多亏她还有孩子。 至少孩子可以证明,她是爱过的。是活着的。 第101章 一个人的除夕夜。 午后,雪停了。 阳光撕开铅云,把白茫茫的雪照得让人不敢直视。 602狭窄的客厅里,一身黑裙的何欢正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她喝多了。 沈蝉抱来一条棉被给何欢盖在身上,又拿起空调遥控器,调高客厅温度。 30度,沈蝉感觉室内依旧凉飕飕的。刚刚放下空调遥控,门铃就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沈蝉边往门口走,心下边纳罕着。 监控器屏幕上,阿ben左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裤缝旁,右手提着一个纸箱子。 “阿ben大冷的天儿你怎么来了?”沈蝉想让阿ben进屋,可一想到沙发上还睡着何欢,禁不住犹豫了一下。 阿ben却完全没在意沈蝉细微的表情,开口道:“陆先生让我送过来。陆先生说请沈小姐不要推辞,照顾好孩子和自己。”说完他提起纸箱放到门口,朝沈蝉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向了电梯。 电梯很快到了。 “谢谢!”沈蝉冲阿ben笑笑,算是接受了陆晏璋的好意。 拆开箱子,里面果然是个小太阳。 点开购物网站,沈蝉开始搜索这个牌子,平价商品,口碑却不错。 沈蝉把小太阳打开,整个客厅几乎马上就暖和起来。 沈蝉不能否认,她的心也是暖的。但两个人终归走不动一处了。 打开手机上陆晏璋的对话页面。他们最后一次聊天还是严子怡去别墅、意图绑架她的那一天。按照网站标识的价格沈蝉给陆晏璋转了帐。 “谢谢。” 没有多余的话,沈蝉赶紧跳出界面。她在别墅时,一想起陆晏璋就觉得受到了委屈和耻辱。 但是回到自己的家,想起他,心底却没来由的还是牵挂。 贱呐,沈蝉! 沈蝉骂自己不能当断则断,表面上做出独立女性没有男人也能活的样子,心底还是会想他。 这是习惯?还是爱? 爱会因为道德而消失吗? 沈蝉揉揉脑袋,抱着手机坐在地毯上,再次搜索坠机的最新消息。 国内家属已经开始集结要包机赶往伦敦附近的出事地点。 但是由于天气原因,空管很严格。最终没有拿到审批结果。 沈蝉叹口气。 指尖划到肖媛的电话页面,心下踌躇着要不要再打一个。 可想想自己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这时候廉价的安慰或许还会耽误肖媛找飞机航线的时间。 沈蝉再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 这个冬天在沈蝉的生命里,注定不同寻常。 刚刚立冬,沈蝉跟提出了秦骁分手。 然后陆晏璋出现在她的世界,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开始了对她的追求。几乎整个冬天,沈蝉都陷在陆晏璋编织的陷阱里,乐不思蜀。 冬天走到尽头时,姥姥去世了,她怀着孩子没能看到最后一眼。现在,秦骁也走了,如今尸骨未寒。 沈蝉想起秦骁生前给她发的最后一个信息:亲爱的栀子,请允许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没想到,秦骁竟然一语成谶。 沈蝉放下手机,头疼的要命。或许是小太阳太暖和的缘故,沈蝉打个哈欠,从床上拿了一床棉被,在沙发另一半贵妃塌上斜斜地躺了下来。 睡一觉吧,或许一觉醒来,会发现过去那些只不过是一场浮华的大梦。 沈蝉想着,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栀子,不要哭了,哥哥走了。” 什么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一团白雾里, 秦骁穿了简单的白衬衣,走到沈蝉面前,含着第一次正式见面时那种忐忑、却温暖的微笑、看了沈蝉最后一眼。 “秦骁!” 沈蝉猛的睁开眼。 周围一片昏暗,天花板上,一大束黄色暖光,晃晃悠悠地从左边扫到右边。好像漆黑的海上,遥远的灯塔。那是陆晏璋送的小太阳。 沈蝉楞了一会儿,刚刚看到的秦骁那么真实,她心中再也不抱任何侥幸了。 口中又尝到了咸湿的味道。沈蝉把手放在眼角,抹去眼泪,顺便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扭头看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 沈蝉起身,把棉被叠好,另一半沙发上早就空空如也,何欢现在肯定陪在父母和哥哥身边,一家人其乐融融。 收拾好棉被,沈蝉拉上窗帘隔绝掉室外的寒冷。 除夕夜,她和宝宝两个人也要好好过。 沈蝉带上绿色围裙,把剩余的火锅汤底倒掉,洗干净锅子。重新拿了一口小锅,又从冰箱里拿出现成的豆乳汤底倒进锅子,开小火慢慢煮着。 蔬菜洗干净,切盘。 年糕切条,盛在小碗里。 看着五颜六色的食材,沈蝉想给自己一个笑脸。可是终究只是拉扯了一下嘴唇。 看看钟表,6点半。 沈蝉给沈兰芝打了个视频电话。 看背景沈兰芝在老家宅子里。 沈蝉几乎一眼就看出沈兰芝瘦了。 “妈,您别太伤心。”沈兰芝只是点头。 “你管好自己就行,别管我。我这边葬礼结束就回去上班。”沈兰芝又恢复了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口气。似乎对沈蝉对她表现出的温情不屑一顾。 沈蝉知道,她留在老家给姥姥办葬礼,肯定少不了跟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吵架。 她这个妈妈从来要强,对于姥姥弥留之际的凄惨境遇,沈兰芝绝对不会就这么一了百了。 在沈蝉印象肿,沈兰芝好像永远都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似的,沈蝉其实很羡慕。不像她,表面上的奋发图强是间歇性的,骨子里的丧才是持续性的。 “妈,我等您回来。”沈蝉没有说秦骁的事情。 “好好吃饭。你现在一人吃两人补。”沈兰芝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锅子里,豆乳散发出特有的香气。 年糕放在锅底,青菜铺在锅面。等菜烫熟,沈蝉开始浏览朋友圈。 果然,朋友圈里都是团圆饭。 沈蝉也晒出自己的豆乳火锅,火锅下面配了一个小太阳。 第一个点赞的竟然是lselie. 那个巴黎的裁缝。 “新年快乐!”lselie留了言。 “新年快乐!你在巴黎过年?” “不,日内瓦。滑了一天雪,谁知道晚饭还要看着你的火锅流口水。”lselie发了一个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沈蝉觉得跟lselie很投缘,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仿佛两个人老早就认识一样,不必经历那些新朋友之间的磨合与试探。 上一个给她这种感觉的人是何欢。 “你也可以吃呀。超市有的卖。” “我要保持体重,只能吞口水。”lselie又发了一个狂吞口水的照片。 沈蝉终于笑出了声。 “你跟家人一起度假?还是女朋友?“沈蝉问的冒昧。可感到后悔时,信息已经发出去了。 “自己。” “你呢?跟家人还是陆晏璋一起过年?” “自己。” 一时间,两边同时沉默,然后又同时向对方发送了一个隔空拥抱的表情。 “我的vvip一定又去抢银行了。”lselie提到陆晏璋总是一副讥笑的语气。 “我们分手了。” 年糕黏在嗓子里,沈蝉用力一咳,瞬间流下两行热乎乎的眼泪。 lselie没有言语。 第102章 她要做她自己。 就在沈蝉以为她不会再回复时,一张漂亮的图片传了过来。 “瞧瞧,我最近的新作品。看缪斯女神多么偏爱我!” lselie发的是他新设计的草稿图。 沈蝉知道,这些图都是机密的,lselie选择给她看,无非是为了安慰她。 设计稿以小美人鱼为原型,lselie运用了大量蓝色砂砾和彩色绸缎为原料,展现出小美人鱼最后化成泡沫,飞到空中的过程。 “小美人鱼为了爱情而死,死得其所。”沈蝉回复道。 “她的爱太纯粹,太刚烈,所以只能死。蝉,我们都是凡人。” lselie的话含含糊糊,沈蝉没有完全听懂。 剩余的时间,沈蝉跟同事、同学相互送去祝福,网络上热闹纷纷,沈蝉的情绪也高涨起来。 看了会儿春晚的小品。沈蝉不准备守夜,大概是怀了孩子的缘故,沈蝉最近很贪睡。 洗漱好躺到床上,看着小太阳摇摆不停的头,沈蝉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陆晏璋。 他现在在哪里呢?旧金山?纽约?还是c市?身边有没有女人? 沈蝉的思绪纷至沓来。 忽然,手机提示音响起。 “栀子,新年快乐。”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陆晏璋给沈蝉发来了信息。 “新年快乐。” 沈蝉摸摸肚子,他到底还记得她。 大年初一,何欢带何弦在沈蝉家里玩了一整天。 何弦的话依旧很少,但是照顾沈蝉特别细心周到。 沈蝉跟他保持着朋友的距离,她尊重何弦的情感,更珍惜跟何欢的友情。 初二,沈兰芝女士带着一大包酸菜、腊肉、年糕敲响了沈蝉的门。 母女俩再见面,各自都经历了生离死别,心情格外不同。 沈蝉看着在厨房里分装年糕的母亲,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 “怎么了?妈妈身上凉,被冻着宝宝。” 沈兰芝边说边把年糕一份份装进保鲜袋里。 “妈,秦骁的飞机失事了。” 沈兰芝的手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前天。肖阿姨的电话始终打不通。”沈蝉抱的母亲更紧了。 沈兰芝拍拍沈蝉的后背,拿抹布擦干净手,带着沈蝉来到客厅沙发。 “妈,我觉得这一切都特别不真实。秦骁上飞机前还给我发了信息。妈,你说人的生命真的这么脆弱吗?” 沈蝉头靠着母亲的肩膀,拉着母亲的手喃喃地说。 “人的生命是最脆弱但也是最坚强的。” “你看,从男人多达2亿个j子里,只有一个能够跟卵子结合。受精卵成型之后还要面临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完成从胎儿到婴儿的过程。胎儿的每一个器官都有关键的成长期,任何一个成长期、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造成畸形。而婴儿出生之后还要经历大大小小的疾病,什么黄疸、肺炎、手足口不一而足。” “一个生命要想长大成人,比唐僧取经可难多了。” 沈兰芝断断续续地给沈蝉作了科普。 “妈妈,谢谢你。为了把我养大,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沈蝉最近很丧,沈兰芝看出来了。 “栀子,人没有吃不了的苦头。要看让你吃苦的事情值不值得。吃养孩子的苦,对于每一个母亲来说,都是值得的。因为孩子多么可爱呀!” 沈兰芝用手捏着沈蝉的鼻子,想让沈蝉高兴一些。 “妈妈。”沈蝉欲言又止。 “说吧。” 沈兰芝坐直身体,她下意识里觉得沈蝉要讲的事情很重要。。 事实的确如此。 沈蝉想辞职,去留学。 “为什么忽然想到去留学?” 沈兰芝忍着心底的愤怒。好不容易考上编制,才安安稳稳工作两年,就要扔掉铁饭碗。在沈兰芝意识里,沈蝉这是要发疯。 “妈,我怕有一天,我也像秦骁一样突然走了。如果到那时候,我的人生还是掌控在您的手里的话,那么,怎么能证明我真的来过这个世界呢?” 沈蝉皱着眉头说。 “怎么叫你的人生掌握在我的手里?栀子,你已经成人了。你想自己住就自己住,想跟秦骁分手就分手,想跟陆晏璋谈恋爱就谈恋爱,妈从来没拦着你啊?” 沈蝉看着越来越激动的沈兰芝,慢慢开了口,她知道,有些话题,一旦提出来就必须条分缕析地跟沈兰芝讲明白,否则后患无穷。 沈蝉拿起保温杯递到沈兰芝手上。 “妈,别激动。我的意思是,我想从新选择专业,从新选择工作。您知道,我不喜欢当老师,喜欢学心理学。可是为了让您安心,我还是报考了书法专业,努力考上了教师编制。” “妈,我才二十二岁,您知道吗?假如五十五岁退休,那么我要抱着不喜欢的工作三十多年。妈,这三十多年,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过。如果我一直按您的要求工作,那么我一生大多数的时间里都不会获得真正的快乐和成就感。” “还有秦骁,我一开始对他没有感觉,也是为了让您安心才答应跟他相处试试看。妈,我爱您,不想让您失望。可是妈,我除了是您的女儿还是我自己啊!” 沈蝉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沈兰芝忽然愣了一下。 她意识到,女儿要离开她了。 她要做她自己。 沈兰芝一生从没有考虑过自己,做女儿的时候,穿的衣服都是姐姐们剩下的,吃的东西都是母亲分配好的。母亲把窝头给她和姐姐,把白面馒头给弟弟时,沈兰芝也觉得理所当然,尽管她看着馒头一个劲儿地流口水。 长大了嫁人,男人也是父母挑选的。第、一夜沈兰芝没有感到丝毫愉悦,她以为让丈夫快活是作妻子的责任。 生了女儿,沈兰芝整整两年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她白天要上班,夜里要带孩子。她以为让女儿平安长大是母亲的责任。 直到离婚、再婚,她心里都把女儿的感受和处境放在第一位。 从来没有,沈兰芝的大半生、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有把自己的感受、放在其他所有人的感受之上过。 想到这里,沈兰芝忽然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沈蝉看呆了。她以为是自己的叛逆惹到母亲伤心了。 她慌忙抱着母亲,一个劲儿地道歉: “妈,我错了。我不辞职了不留学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妈你别哭了。” 不知哭了多久,沈兰芝的肩头渐渐不再颤抖。她接过沈蝉递给她的面巾纸擤了***。拉着沈蝉的手心平气和地说:“栀子,只要是你心里真正想做的,是你深思熟虑过的,妈妈都支持你。” 第103章 肖女士,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沈蝉原本以为沈兰芝会说出一段大道理,没想到居然得到了母亲的理解。 沈蝉眼底沁着泪,拉着母亲的手。 “妈,谢谢你给了我机会,允许我重新选择自己要过的生活。” 沈兰芝低头看了看沈蝉的肚子,喃喃地说:“栀子,你挑了一条最难走的路。幸亏陆晏璋在你身边,否则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是无法追求自己想过的生活的。” 沈兰芝一想到自己那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就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水止也止不住。 “妈,我和陆晏璋分手了。” 沈蝉低下头,不愿细讲分手的原因。 “什么?” 沈兰芝一下子就懵了。 “你们分手,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分手?他欺负你了?” “分了手孩子怎么办?” 沈兰芝不由分说把一连串问题抛给沈蝉,打得她节节后退。 “妈,我们性格不合。孩子,孩子共同抚养。” 沈蝉从小不会撒谎,一撒谎就脸红。 沈兰芝盯着沈蝉红了的耳朵,恨得咬牙切齿。 一定是陆晏璋欺负她的栀子了! “我去找他算账!”沈兰芝刷地站起来,就要往门口走。 “妈!妈!”沈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声音中含着乞求的意味。 “妈,他没怎么着我,我们的确合不来,我不想委屈自己,就分手了。妈,我自己也能带大孩子。” 沈蝉知道母亲要强,此去找不找得到陆晏璋还难说,就是真的找到了,她在陆晏璋那里恐怕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妈,没必要搞得彼此都难看。” 沈兰芝听完沈蝉最后一句话,支撑身体的一根弦好像忽然断掉了。 栀子从小被她管束的太严格了。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要打回去。 谦虚、退让这些君子品行在文明社会、面对文明人才有用,可如果凡事都讲文明,要脸面,就只能受人欺负。 因为你讲文明,对方可能根本不知道文明为何物。 沈兰芝忽然说:“孩子是两个人的,没有让你自己养活的道理。找律师,陆晏璋不缺钱,他缺良心。” “妈,找律师也要等过完年。您放心,我自己会找的。这些您别当回事。我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能处理好。” 一时间母女两人无话可说。沈兰芝现在才发现,她给沈蝉开过光的那串红珊瑚手串不见了。 “手串呢?” 沈兰芝朝沈蝉抬抬下巴。 “在首饰盒里,我去戴上。”沈蝉变乖了,连忙起身走到卧室,不一会儿,白如凝脂的手腕上又缠绕上了那串火红的南海珊瑚串。 沈蝉回到沙发,沈兰芝已经在厨房从新开始分装蔬菜,准备午饭了。 她正准备去厨房帮忙,在老妈面前刷一波好感,就听到门铃叮铃铃响了起来。 监视器屏幕上,楼长矮胖的身影格外醒目。 沈蝉赶紧开门,把楼长让进屋里。 “沈老师在家呢!” 楼长是个东北女人,五十出头,大嗓门,矮个子。可非常善于借住外部力量拔高自己的身长。只见她脚下蹬着七、八公分的粗高跟鞋,头上梳着五厘米的高发髻,明明不足一米六十的身高,愣是让她打扮出了一米七十的气场。 “楼长,新年好!您快进来。外面冷。” 沈蝉笑脸上带着些许疑惑,要招呼楼长往客厅走。 楼长手上只拿了一份表格,站在门厅大大咧咧地说:“不进去了,大过年的也没带礼。这个是咱区家电以旧换新的表格。咱们小区是咱区试点小区。你看看这价格多实惠!政府惠民工程,先想着咱!” 带着一脸幸福的表情,楼长把表格递给沈蝉。 表格上确实是家电以旧换新的宣传册子和具体品牌换购价格。 沈蝉看中的一款空调,原价五位数,用同一个品牌,以旧换新价格不到原来的一半! 这哪里是以旧换新,这是半买半送啊! 沈蝉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楼长快人快语:“沈老师,你可别不信,咱小区物业说了,咱们这个小区是试点,百分百保证家电是正品!几十年一遇的好事啊!不说了哈,我还要通知其他人,你填好了发群里接龙!别送了哈!” 楼长顶着5厘米高的发髻和一脸幸福的笑推了推沈蝉要把她送出门的手,自己转身一把带上了门。 沈蝉把传单放到手心,心想,楼长这样的人应该没什么烦恼吧? 此时,c市南部机场,一架中型湾流飞机正低调地起飞,飞机里,陆晏璋看着窗外,淡淡地说:“太太那里怎么样了?” “您放心,我以私人名义向小区捐赠了一笔资金。” “影子保镖、家庭医生都跟紧。” 陆晏璋面无表情,眼睛看向对门坐着的女人,又冲身后站着的助理说:“毕竟,沈蝉是我未过门的太太。” 助理抬眼看向陆晏璋对门的女人,只一瞬,马上低下头,恭敬地点头称是。 坐在陆晏璋对面的女人,此刻手指捏着皮包带子,因为过分用力,鳄鱼皮都被捏变了形状。 “沈蝉也是你的棋子?陆先生为了对付秦家真是煞费苦心。你明明知道我的阿骁多么爱她!” 肖媛几天没合眼的脸,整个都失去了光彩,远远看上去,像一个枯黄萎缩的莲子。 陆晏璋眼睛看向窗外,只是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哼。 “肖女士,您也可以不跟我去,您现在跳下去就能跟爱子团聚。还省了我雇佣团队捡尸块的钱。” 陆晏璋一句话,捏死了肖媛高高在上的傲慢。 只是她不明白,明明秦氏已经破败了,他的目的达到了,秦骁死了,陆晏璋不是应该弹冠相庆吗? 为什么他会在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答应雇佣团队跟航空公司交涉,还拿到了宝贵的航线审批送她到英国?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肖媛目光中闪着丝毫不遮掩的,想要把陆晏璋生吞活剥了的恶毒问。 “肖女士,从上飞机到现在您还不明白吗?”陆晏璋看着飞机悬窗外棉花般柔软的云层,想起了沈蝉的肚皮。绸缎般丝滑、云彩般白嫩。 “你直说吧。只要能让我的儿子全须全尾的入土为安,什么我都答应你。” 肖媛做出一幅大义凛然的表情。 陆晏璋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后,机舱里陷入彻底的低气压层。 “肖女士。”陆晏璋从窗口转过头,眉眼间蓄着引而不发的风雷。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第104章 妈,你儿子是个坏人. 陆晏璋死死盯着肖媛的脸,看那张枯黄的脸渐渐由义愤变得疑惑,由疑惑变成自责,最终由自责变为生无可恋的灰白。 “当年那个人贩子为什么没有杀死你!如果他杀死你,我的儿子就不会失去公司和女人,就不会出国,不会遇到空难!” “到现在你都认为错在人贩子身上。可惜阿,他当年心软,被我杀了。否则你现在可以去找他报仇!” “我没错!我找人赶走你妈那个贱人,找人杀你,都是为了我的儿子!我没错!你一个贱人的儿子凭什么跟我的儿子抢爸爸?” 肖媛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她的上半身因为激动而前倾,眼里缠着血丝,脖子上青色的血管不停地突突跳着。 “对,你没有错,所以上帝才留着你、给你的宝贝儿子收尸。你最好对我态度好一点,否则就凭航空公司那群白痴,要从成千上万块碎尸中按着dna找出你的儿子,没半年也得五个月。” 肖媛突然像愤怒的豹子一样向陆晏璋猛扑过去,只是身体还没有离开沙发,后背就被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怎么,还没想好怎么谢我?不麻烦,只需要你在我母亲面前,亲口承认当年是你找人偷走了我。其实,绑了你到我母亲面前根本不难,只是我从来不对女人动手。而且栀子怀了我的种,我总得做点事情让她安心。要谢,去谢你的前儿媳吧。” 陆晏璋的话音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那是一个拥有绝对力量的人,面对脚下的蚂蚁时露出的、一贯的心不在焉。 肖媛的前儿媳沈蝉,现在已经填好了换购的空调型号,在群里接龙报名。 可能是空调的优惠力度太大,目前接龙的业主都换空调。 “这次优惠力度真是空前绝后!这便宜让咱们小区捡到了。看来新年咱们要行大运喽!” “可不是,我把宣传册子在广场舞群里一发,人家还以为我的号被盗了,是个骗子。” “我打听到了内幕消息,说是有个慈善家为区里定向捐款,专款专用,就针对家电以旧换新这一块。” “慈善家?哪个?多大?电视上见过吗?”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对象不?” “这种人缺对象?一个后宫都有了!” 眼看着群里的话题跑了偏,沈蝉直接摁灭了键盘。 慈善家?定向捐款? 陆晏璋? 沈蝉脑子里闪现出陆晏璋的名字,可随即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陆晏璋那样的资本家,送她空调易如反掌,可让他给无亲无故的小区居民一家送一台,难。毕竟资本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母亲还想找他理论,根本是鸡蛋碰石头。 沈蝉一想到手上还有一堆事儿要准备,也就不再东猜西猜了。 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南加州大学心理学系的官网。 她本科阶段就偷偷修了书法和心理双学位,而且由于兴趣浓厚的缘故,她的心理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还打败了好几个研究生,跟老师一起翻译了一本业内公认难啃的福柯的着作。 所以,专业上她不担心。但她的托福成绩过期了。需要首先解决这个问题。 沈蝉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等到母亲沈兰芝把午饭放到餐桌上时,沈蝉还在做托福真题。 “吃饭吧。” “您先吃。我做完题目。” “带着个孩子还不好好吃饭。关了电脑!” 沈兰芝把筷子往碗沿上一放,沈蝉就条件反射地赶紧关闭了电脑。 “该产检了。” “嗯。”刚刚选哪个?沈蝉脑子里全是刚刚做过的题目,胡乱应付着母亲。 “还是让陆晏璋的家庭医生给你产检。” “嗯。” “嗯?不用,我自己可以。”沈蝉回过神,看着母亲说。 “他的专业水 准在c市你找不到第二个的。而且,你不是要申请国外的学校?产检这样的事情会耗费很多精力,我劝你不要自找苦吃。陆晏璋的医生,你不用白不用。把精力拿来准备申请学校,把产检的钱存起来付房租吧,傻孩子!” 沈蝉承认母亲说的都很现实,可她就是不能接受再沾陆晏璋的便宜。尽管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就已经不再纯粹了。 为了不再惹母亲烦心,沈蝉还是口中应和着:“行,听您的。” 实际上,她打算以后都就近在家门口的医院产检。 至于母亲说的跟陆晏璋交涉共同抚养孩子的问题,等到她拿到学校的offer再说吧。 沈蝉想着,又多吃了一口酸菜白肉。 沈蝉的孩子十二周了。她提前一天到家门口的综合医院排队产检。 看着四方屏幕上孩子轮廓渐渐分明的样子,沈蝉忽然觉得有愧与他。 “孩子一切健康,你可以建档了。” “你的孩子还健健康康的,可我的孩子呢?”肖媛怒火中烧。 美国康和私人健康管理医院,肖媛不情愿地见到了陆萍。 她机械性地朝陆萍说出了自己找人企图拐卖陆晏璋的事实。 看到陆萍呆滞的表情,肖媛一时怒从中来。 她看着挺拔的陆晏璋,脑子里盘旋着秦骁的那双桃花眼。 禁不住冲着陆萍大吼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已经死了!他死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让我把后半生泡在苦水里熬啊!” 肖媛跪倒在地,头夹在膝盖中间,嚎啕大哭起来。 忽然,她抬起头看着早已不认识她的陆萍:“陆萍,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把我的儿子还给我行吗?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嘭!嘭!嘭!” 只见肖媛以头触地,不断地磕着,不多时,地板上就见了红。 陆晏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再看看陆萍。 果然,陆萍眼中流露出了害怕甚至可怜的情绪。 “妈,她疯了。您别怕。”陆晏璋口气淡淡地对母亲说,同时往窗外看了一眼。 病房的门马上就被从外面打开了。两个身高体壮的黑人护士一人一边拉起肖媛,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出了房间。 “她为什么哭?”陆萍一脸疑惑地问陆晏璋。 “她的儿子死了。”陆晏璋扶母亲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给她按摩手臂。 “我的儿子也死了。你知道吗?我儿子小时候特别善良,特别懂事。别人都欺负他,他也不敢告诉我,怕我伤心落泪。我儿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陆萍情绪越来越稳定,但记性却越来越差了。她已经认不出陆晏璋。 “你儿子不善良。妈,你错了。他不到十岁就杀死了第一个企图把他偷走、扔进河里的人。以后,他杀的人不计其数,明里暗里掠夺的钱也不计其数。妈,你儿子是个坏人,如果有报应,就现世报应在他身上吧。” 陆晏璋给陆萍捏完手臂,又把陆萍转过身,给她捏肩膀和后背穴位。 “你胡说。我儿子最善良!你走吧,不要你照顾我,你走!” 陆萍使劲扭着腰,想从陆晏璋手里挣脱出来。 陆晏璋依旧不轻不重地捏着母亲的肩膀。 “妈,你要有孙子了。还有,在我把老婆孩子带来给您看之前,您得好好活着。” 第105章 困兽 沈蝉家门口的医院是c市医学院附属医院,分院已经搬到开发区,但比较好的科室还留在老院。沈蝉建完档,挤进电梯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两个老人的窃窃私语。 “太可怕了。刚刚那个人都泡胀了。” “就是,听急诊说是心脏病突发。看上去那么年轻怎么就心脏病了?” “现在的年轻人,成天作天作地,年纪轻轻的就走了,作孽啊。” 应该是有个年轻人溺水身亡,沈蝉想着,最近自己身边果然不太平。 沈蝉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红珊瑚手串。她是夏天生的,她的孩子预产期也在夏天。过了今年夏天,本命年就结束了。 那时候,希望自己能过上平静的日子。 回到家,沈蝉刚出电梯就看到了陆晏璋的医生和一个女护士。女护士身边停着一台可移动推车,车上放着一台大大的机器,家庭医生正站在602门口耐心地打电话。 “好吧。我等着。”医生抬起头,正好看见沈蝉。 “老板,沈小姐回来了。” 不知陆晏璋说了什么,医院频频点头,然后恭敬地挂断了电话。 “沈小姐,您该做常规检查了。” 家庭医生面朝沈蝉迎上去。 身后,护士用脚踢开了手边机器的轮子刹车。 虽然沈蝉不习惯拒绝被人,但她还是捏捏肩上的包袋,平静地对医生说:“大夫,我已经在附属医院做完检查了。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麻烦您转告陆先生,以后我都会在门口医院产检。” 沈蝉说完,看到医生的眉头稍微皱了一皱,随即很快恢复平静。 “好的,沈小姐。如果您有任何问题不方便就医的话,请随时给我电话。”医生保持着一贯的风轻云淡,回头朝护士点点头,护士朝沈蝉鞠了个躬,推着推车走到电梯门口按下一层按键。 “沈小姐,再会。” “再会。” 沈蝉露出淡淡的笑,打开了602的门。 换衣服,消毒,喝水。 接龙第二天,小区就给业主换上了新空调。 沈蝉吹着空调一手抱着杯子喝水,一手划开手机。 “热!” 一个火苗带着令人吃惊的消息让沈蝉差点把水杯掉在地上。 “今晨,c市原财神爷严存根胞弟严存银,被发现溺死在酒店泳池。初步判断起因为酒后心脏病突发。” 片刻后,沈蝉感到胃里的热水在一点点变凉。 年二十九她跟严存银在超市发生了口角,初五他就心脏突发溺死了。 这真的是巧合? 严存银那张毫无生气的、病态的脸闪现在沈蝉眼前。 沈蝉心里升起女人特有的直觉,这恐怕不是巧合。 难道陆晏璋派人盯着她? 沈蝉害怕的赶紧环顾房间四周。 不至于。 忽然,她想起对面楼上阳台,那个在夜里闪烁的奇怪的红点。 会不会那不是用来防止小偷的,而是用来监视她的? 这个疯狂的念头一旦在脑子里发了芽,就像不停生长的植物,时刻消耗着沈蝉的能量。 她开始坐立不安,甚至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陆晏璋能干的出这种事情。 他一开始就不是好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沈蝉手指冰冷,她本能的抱着水杯取暖,可是水杯里的水也凉了。 沈蝉只能起身去接热水。 看着冒白烟的热水注入杯子,沈蝉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把水杯“嘭”地放在桌子上,沈蝉大步走到窗前,盯着对门阳台,忽然抬起胳膊,“哗啦!”一声拉上了窗帘。 “混蛋!” 沈蝉心里骂着。走到厨房,随手提了一提沈兰芝带来的补品,换上衣服就出了门。 陆晏璋安排在沈蝉对面楼上的保镖怎么也不会想到,大白天的会有客人上门。而且这个客人还是他家太太。 保镖百无聊赖,沈蝉来时正吃着外卖刷手机。 “您找谁?” 保镖通过门口监视屏幕看到沈蝉,忽然变了脸色。 “请问陆晏璋在这里住吗?”沈蝉提着礼物冲着屏幕说。 “女士您找错了。”保镖只用了几秒钟就恢复了一贯严肃的表情。 “抱歉打扰了。” 沈蝉提着礼物下了电梯,男人那种说话的语气她太熟悉了。 陆晏璋的保镖个个都惜字如金,绝对不多说半个字,而且说话语调没有起伏,像一条无聊的直线。 漫长的午睡,屏幕里的沈蝉终于拉开了窗帘。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端着水杯迷迷糊糊地往客厅走。 忽然一个趔趄,沈蝉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毯上! 身体团成一团,沈蝉不动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沈蝉默数到十,木门被踢开了! 然而门并没有像保镖想象中的那样哐啷扑在地上,而是猛地靠在了墙上,门没上锁,似乎早已虚位以待。 草!保镖在心里骂了一句。 沈蝉站起身,面向站在走廊上的保镖,给了他一个笑脸。 “进来坐,把门关上,外面冷。” “太太,不敢。” 保镖双手交握在背后,两腿分开低头站着,一幅受训的模样。 “你也是奉命办事。但从今天起,你告诉陆晏璋,我不需要他的关心。休想拿任何东西束缚住我。” 沈蝉双臂抱在胸前,做出防守的姿态,压抑着自己的紧张和慢慢滋长的敌意。 保镖一脸为难,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你给陆晏璋打电话。现在就打。” 沈蝉走到保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 保镖是陆晏璋在旧金山孤儿院里养大的,从小就只听命于陆晏璋一个人。 然而,他跟随陆晏璋十几年,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如此用心。 保镖舔舔嘴唇,欲言又止。 “你不打?好!我打!” 沈蝉的紧张瞬间被敌意和愤怒替代。 她拿出手机,找到最近通话页面,划了几下才在页面下方找到陆晏璋的号码。 此刻,陆晏璋正坐在纽约寸土寸金的第五大道顶层,跟心理医生吃简餐。 “你一年从我口袋里拿走八位数,就请我吃这个?” 陆晏璋看着盘子中的白人饭,胃口大减。 “陆,如果现在坐在你对面的不是我,而是你的那个闪电,那么,现在盘子里、即使只有一块硬面包,你也一样甘之如饴。” 心理咨询师说话总是一言直击要害部位。 陆晏璋点点头,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他在咨询师面前可以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脆弱。 “你的安眠药用完了?” “我掌控不了自己的睡眠,也掌控不了沈蝉。” “陆,对周围事情的掌控确实可以带给我们安全感,但,那不代表你要掌控全部。” “总有你不能控制的东西。比如睡眠,比如女人的感情。” 咨询师看着陆晏璋的表情,声音很轻,然后她起身,给陆晏璋换了一杯热咖啡。 “你是华人,华人中有很多非常有智慧的词语。比如顺其自然。” 咨询师是个白人女性,标准的美国精英家庭出身的精英知识分子。他们一提起中国古老的哲学,脸上总是显示中一种神秘的崇拜。 “陆,顺其自然不是承认你软弱,而是和解。跟睡眠和解,跟感情和解。咖啡要凉了。” 陆晏璋捏起杯子,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栀子。 第106章 栀子,你要自由,我给你。 黑色的咖啡液轻轻晃动着,陆晏璋的脸在咖啡漩涡里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咨询师握住陆晏璋发抖的手,把咖啡杯稳稳当当地放到桌上。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了咨询室。 “陆晏璋,你一定要这样吗?” 电话接通,沈蝉颇为生气的质问声钻进陆晏璋的耳朵。 “栀子,新年快乐。”陆晏璋另一只没有握手机的手紧紧攥拳,直到感觉到指甲掐进手心传来的疼痛,才确定这是真的。 沈蝉真的给他打电话了。 “叫你的人带着监控设备离开我的视线。”沈蝉不接话,直奔主题。 “栀子,我只是想保护你。” “没必要,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栀子,你单身,而且带着孩子独居不安全。” “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沈蝉忽然不耐烦起来。 她感觉自己带着怒气打出的拳头,到了陆晏璋那里却被轻飘飘地化解了,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碰到对方,反而闪了自己一下。 “他如果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让他挖了自己的眼睛。”陆晏璋的口气平常,仿佛说的是挖一条鱼的眼睛,而不是他养大的孤儿。 “你!你不用威胁我!”沈蝉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就知道欺负我!好啊,你不让保镖离开,我就去医院把孩子拿掉!君子坦荡荡,你一个小人不配有孩子!” 话一说出口,沈蝉就后悔了。 她的话太过分。 果然,电话那边长久没有传来声音。 陆晏璋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哐啷!”咖啡杯摔碎在地上,瓷片飞沫般四溅,擦过陆晏璋的脸颊,留下几道细长的血丝。 沈蝉禁不住晃了一下。 尽管陆晏璋不在身边,但她依旧有些紧张。陆晏璋从没有在她面前如此失态过。 “栀子,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但是记住,不要企图打孩子的主意,否则你会后悔的。”陆晏璋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低沉,沙哑,不容置疑。 沈蝉浑身打了个寒战。 “我爱你,亲爱的,你要自由,我给你。” 不等陆晏璋说完,沈蝉就挂掉了电话。 你一个小人不配有孩子!沈蝉的话仿佛秃鹫在陆晏璋的脑中不停盘旋着,他们要伺机吃掉陆晏璋所剩不多的良心。 先是净身离开别墅,再是不要他的医生,现在连保镖都拒绝了。 她真的那么讨厌他? 她为什么那么绝情?甚至想动他们的孩子! 最毒妇人心! 陆晏璋的心中再次起了要把沈蝉绑到纽约或者苏格兰城堡的念头。在那里,谁都不能伤害她和他们的孩子! 跟心理咨询师谈了两小时换来的平静,被沈蝉几分钟彻彻底底毁掉了。 女模特接到广告邀请和陆晏璋的电话时高兴地狠狠亲了亲手边的男友。 “亲爱的,我拿到那个沐浴露广告了,还有我今天要工作到很晚,咱们明晚再约。” 女模特激动得手舞足蹈地走进浴室。 男友紧随其后,锁上了门。 “不,亲爱的。我要马上去影棚。你知道的,如果迟到了,导演不会给我第二次机会。” 女模特边脱衣服洗澡边拒绝男友的要求。 其实她心底要把所有激情留给陆晏璋。 陆晏璋从没有主动找过她,多数时候他的助理会在模特队里按三围来安排她们跟陆晏璋的约会。 她有八分之一的华人血统,眼珠是黑色的,三围数据也并不突出。所以,她以为陆晏璋不会把她这种玩物放在心上。 “给” 女模特快速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那是一个新进队的模特的名片,男友见过一面,总是明里暗里地问到她。 女模特今天高兴,又不耐烦伺候他,只好用名片把他推出去。 “亲爱的,我明天再来找你。”男人拿着名片毫不犹豫地转身开了锁。 女模特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男人见了美女,跟饿狗见了肉包子没有两样。 陆晏璋除外。 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模样。 女模特精心搭配好一身中式旗袍,化了一个偏中式的浓妆,在镜子里左右转了好几圈,终于离开了房间。 走进陆晏璋在纽约的顶层公寓电梯,镜子里,女模特的脸已经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微微发了红。 门铃谨慎地响了起来。 门开了。 一个中年阿姨模样的女人恭恭敬敬地向她点了点头,自己出去关上了门。 女模特扭着猫步走进华贵而阴暗的公寓。 公寓里没有开灯,巨大的观光玻璃把纽约城市上空五颜六色的霓虹照进室内,给人一种浮华又迷幻的错觉。 “陆先生?” 女模特试探着叫了一声。 “衣服。” 不知声音来自哪个角落。它们那么平淡、冷漠,又那么让人心动。 那是来自华尔街之狼陆晏璋的邀请! 女模特马上扔掉皮包,开始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打开。 “陆先生,您今晚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旗袍开叉高,女模特穿了黑丝袜的腿映在玻璃上,闪闪发光。 随即,整件衣服被扔在地毯上。 女模特颇有心机地穿了红色的情趣内衣。 蕾丝加红玫瑰滚边。 黑色丝袜用袜带束着,女模特想让陆晏璋给她打开。 “陆先生,这边的扣子扣死了,我自己打不开。” 女模特娇滴滴的,边说话边往前走,试图找到陆晏璋的位置。 “别动。如果你还想活着出去的话。” 黑色高跟鞋瞬间就钉在了地毯上! 女模特紧张地用余光四处打量陆晏璋的位置,想看清他的表情。 “衣服。” 陆晏璋的声音依旧冷漠。 女模特不敢迟疑,立马把丝袜脱了下来。 “啪!”一团红色火光在巨大的客厅角落里亮起来。陆晏璋一手捏着雪茄,一手拿火慢慢烧着。 他的侧脸映在光里,像古希腊雕像里的阿咯琉斯,可那神情,远远看去,又像极了死神的模样。 女模特心中后悔不迭。今天晚上恐怕有命拿钱,没命花。 “陆先生,您今天心情不好?” 女模特试图走怀柔路线,用女人特有的细腻温柔融化陆晏璋内心的暴虐。 陆晏璋久久没有回应。 雪茄白色的烟雾升起,把陆晏璋的眉眼遮盖得严严实实。 第107章 女人,只能自己挣脱爱的牢笼。 “你平时都怎么取悦男人”观光玻璃上,陆晏璋冷漠的眉眼看不出一丝表情。玻璃是单向透视屏,纽约的霓虹可以照进房间,但从外面却看不到室内的具体情况。 “那要看取悦谁”女模特看陆晏璋谈到具体细节,一时间忘了心中的恐惧。 “具体说说。” “取悦一般的达官贵人,我们只要拿些药粉,加上熟练的演技就够了。因为大部分达官贵人都不怎么英俊。 ”取悦您这样的极品精英,当然是您说了算,毕竟以您公认的床上功夫,我是沾便宜的一方...... “就是现在!”叶天先是替摩柯默哀了一记,随即手中蓦地多出一把镭射枪,瞄准那头落在最后面的食人魔战士。 “叶天先生,这以后就是您的住处了,别墅内的所有的安保防护设施都已经与您的零之徽章接通,以后除非是您本人允许,不然的话,谁都不能进入其中。”那名工作人员笑道。 现在龙辰居然想让杨玉服用素阳子带下来的仙丹,他们两个不吃惊才怪呢 “前人虽然已经缥缈而逝,可是余香神韵依然令我等后人追思。”齐皓笑道。 可是现在这么多的人看着自己,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退缩的话,那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摆,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该死的血魔王在这里。 魔丹岛和药灵郡只隔着红湖海沟,平日里有专门运送货物的大船,这里的货物看来主要是药草和魔丹,而易春柔,则是半年前跟随大船来到药魔城之中,按照她的话讲,她是遵从自己父亲的命令,来这里闭关修炼的。 再往远处望去,李聿飞已经落到了下方的树林中,想要再寻找可就不容易了。 此时整个荒野上都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怪物莫名其妙的集体暴动,悍不畏死的向着人类外出的车队发起冲锋。一时间求救信号四起,而庄一尘他们的求救信号弹同样埋没在其他人之中。 暮色愈加浓重,庄一尘牵着妞妞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楼前的门口。 “人是你带回来的,该如何安置,你不该问朕,而是要问你自己。”李世民说道。 忐忑的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叶白薇早早的就醒来了,按照医生的嘱咐,只给父亲喝了点清水,只等着手术时间的到来。 放眼望去,在一排排紧握剑柄的黑骑军外围,是无数神情激动、欢呼雀跃的百姓们。他们一个一个都伸长了脖子用着无比虔诚、无比敬畏的表情看着这排长长的黑骑军和马车队。 因为他们直属教官,在进行每一科目的训练之前,都会把这个传奇的新兵给提溜出来,作为他们新兵的代表,用以激励和鞭策。 叶白薇一边说着,一边冲上去拽住了冀云哲的衣服,恶狠狠的就要将人往外赶。 它的攻击,不是神通,而是操纵大海的规则与力量。方圆数万里之内,整片海域全都在八角章鱼的引动之下,开始混乱起来。 “多谢李兄了。”李建成带着马天成来到了一宽广的后院,与外面的炎炎夏日不同,一进入后院,就吹来了一股清凉,入目的也尽是一片翠绿花红。“兄弟,我逍遥门的药园,就是这里了!”李建成恭敬的在一旁侍立着。 柳芸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第一次有了一种强烈的身处于“封建古代社会”的感觉。 叶白薇翻了个白眼儿。想到刚才自己和冀云哲还在讨论人家的坏话,他竟然就突然出现了,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依靠后期仙人之境寄出此击,其威力即便比之当年的伏天,也不逞多让。 命紫菀去请大夫,打了清水过来,将锦帕打湿,为孩子擦拭身子为孩子降温。 “既然已经入我们工会了,也不用叫刀狂剑痴这么生疏的名字了,恩你以后就叫我君浩吧。”因为神鹰的加入让我欢喜不已说话的时候都带了一丝丝激动的神情。 那后面吕幽与乔翰几人,先是面面相觑一眼,也同样策马随在其后。 叱喝声落下,老村长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不断的喘息着,甚至咳嗽了起来。 再说,就算有所准备又有什么用,这只老鼠要是准备一下就能挡住,又岂会成为整个天界谈之色变的存在。 “哼……”选择不搭理他,白羽翻身上床用锦被裹住自己的身子,但是不断来回摸弄耳朵和尾巴的行为告诉尚惊天白羽还是没有适应。 否则,就算罗毅带着她们去地下城,她们如果无法给怪带来伤害的话,那也是无法获得经验的。 林烨这么一吆喝,在街角犹豫着要不要排队的那些建安一中同学们,瞬间就大喜过望,一个个朝着这边狂奔了过来。 过去这山庄,虽然封闭,但毕竟没有完全隔绝,山庄的人也偶尔要出山,到县城市镇,去卖掉自己的出产皮货,淘换些食盐和其他物品回来。 故而,以吴凡为中心,四处推动翻滚的风暴气场,越来越强,越来越凶。那血红魔神,最终被吴凡所引发的风暴气场给绞灭。这可谓是负面凶念所化的已经成为实质的一种精神力量,端得是厉害无比。 最终对严仲子说,自己之所以隐藏一身的本事,生活在市井之中,是因为想要奉养老母亲。 邓舍想起了沙刘二,他的信仰又何尝不是如此的坚决与忠贞他自认并非这样的人,但凝视着方补真的笑容,他的心,蓦然受到感动。 “这种传播封建迷信思想的炒作方式,有关部门怎么还没有将这个直播间封掉”陆云说得理直气壮,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私下里也是从事有关……咳咳的职业。 只见他手掌向前一挥,他身后的十几名汉子立刻就要摩拳擦掌的向我们扑来。 对方已经很豁达大度了,自己还要奢求什么呢即使是演戏,也应该努力去回应对方,演得逼真一些。 第108章 他的缪斯终于恢复了单身。 开车回到家,已经夜里十一点。 沈蝉一脸疲惫,对面的红光已经消失,她至少自由了。 她拿其垃圾桶仔细研看,很寻常的青花瓷器,花纹没有什么特色,白底已经泛黄,不过保存得完好,连一个裂痕和缺口都没有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了。 苏青芷便提议说,她会顺着道,慢慢的赏过去。今天赏不完的景色,就留着明天继续来赏。 见他们这样惧怕的神色,就算是面对蛟龙怨魂也没有的恐慌,夜摇光心里越发摸不准。面对蛟龙怨魂他们是如临大敌,可面对这样一尊雕像,他们却是只有不安,完全没有对敌的念头,那就是兴不起抵抗。 虽然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但是反正在天堂也没什么事情做。 不过这样一来,关于究竟谁才是狼人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追究的必要了。 摇光乃是北斗七星之末,天枢乃是北斗七星之首,不正好是大哥。 尽管奥利弗和戴安娜真实战力差距较大,但和不喜欢练武也混到了武术家行列的西娅不同,戴安娜很喜欢打打杀杀那一套。 芷园里,因为苏青荨和苏丰正姐弟常来,而且隔壁后院对后院人家有一个同样活泼的孩子,芷园里热闹了许多。 司弑天,司御天,名字里只差了一个字。难道眼前这个智障就是鸿蒙帝国传说中那个砍头狂魔的太子 瑞雪点点头,赵老太爷人很好,瑞雪不怕他。在赵老太爷的跟前,老嬷嬷才不敢说什么。瑞雪最喜欢跟着赵希筠去赵老太爷那,看着老嬷嬷垂眼闭目的老实样,就很舒服。 那白本魔法物品的用途是,少年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可以毫无延迟的直接复述。 冉飞说完举起酒杯,两人又在空中碰了一杯,然后再次一饮而尽。 已经一直以来,师姐们对待自己,向来都是不求回报的,以往也是如此,这还是第1次闹得如此严重。 面对猝不及防的致命伤,能活下来的可能性依然渺茫,顶多是提前氪金在和阎王爷手里抢命。 在近距离之下,慕枝才看清楚,不只是眼瞳,就连他的脸,也变得妖冶可怖。 他顿了下,走过去拿起来,看清楚秦不染画的是什么后没忍住笑了。 “有两块这东西都不值钱了。”曹吉祥很是悲愤,看样子这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 这下子,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狐狸听闻蕾娅的消息后会对她有那么大敌意了。 苏倾城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内心之中的想法,这还是第1次将自己心里头的难受搅了出来。 “我已经住了好几日了,本想回家的,可以一直没有回去,我一直很担心我娘亲,也到回去的时候了,何姑娘就不要再挽留了。”沈剑南轻轻说道。 “是的,看来你知道很多东西。”一名法医说道,他戴着面罩让人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那双眼睛却瞎了一只,另外一只眼睛看着我,让我感觉到一阵冰凉。 不过千歌也不担心,五位审查姑姑都是皇上的人,厉姑姑想明目张胆的对付她是不可能的。 第109章 表白 沈蝉提前离开演出大厅时,遭遇了不少听众的白眼。 她不是不遵守音乐会礼仪,只是一想到呆会儿可能再见到何弦,整个人就越想越尴尬。她明里暗里拒绝过他两次,可何弦的性格虽说温柔,却韧性极强。 沈蝉下到一楼,坐在沙发上用手机叫车,车还没叫到,就听身后传来何弦犹犹豫豫的声音。 “沈蝉,我送你回去吧。”何弦难得没有打磕巴,他在燕尾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大步走到沈蝉面前。 沈蝉心里叹口气,看看平台还在派单的通知,抬起头,尽...... “不,我愿意!”蛮酋在心中思考了千百遍,最终也只能无奈的放弃。巫长老的突然出现,让他击杀楚阳的计划变得有些不可能。 迷迷糊糊中未央只觉得这些人全部都是坏人,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下意识的她不愿意跟这些人接触,好像只要一接触就会有危险一般。 这人,则是极远处的一个称之为圣皇国内的一处大教的祖师爷,早先年,和叶孤城有些过节。 “林逸云,三年后我们成亲吧。”看着他的表情,龙烟华不由自主的心生这个念头,随即心口一致的将想法说了出来。 就在刚刚冲开中庭穴的时候,古昊便已经知道,他的属性,乃是金。 在几百万里之处,各大修者都是对此地的惊动无比的惊骇,是谁敢在精灵族的地界,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难道不怕惹出精灵族的老怪物吗不过虽然惊骇,既然这里有大战发生,大家也不想错过,对着这片山脉之中疾速射来。 “张兄,这边请。”残华微微一笑,看上去相当的优雅,而天鸣却闭上了眼睛,周围再度开始了乐器的声音,显然他现在不想继续说话了。 说完,池昭君转身便离开了,只是转身的那一刻,却是看向了古昊所在的位置。 以她的灵力说到底也只能接引一刻钟的月光灵力,所以在顾得魂石和妖兽蛋的同时,也是迅速的将手中的灵阵从天灵盖推入龙溪云的头脑,确保在帮他解开封印的同时,保护好精神力不受损害。 子时将近,无星无月的天空,夜色如泼墨一般降下来,郑府的宅院忽然大开,一行人马追随着一辆马车从宅院中缓缓走出来,向着城西的方向疾行而去。 随后,脑海中浮现出今天清晨时候雪龙参是从江未眠的怀中拿出来的,九歌一脸怀疑地看向了未眠。其余人也将目光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前两次她和顾既明撞衣服的事情,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白荷和九歌二人“巧妙”设计的,看白荷这副期待的模样,说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都不相信。 与院外的鼓乐吹笙,人声鼎沸不同,谢府东侧的一处雅院之中,一众仆婢已是急急惶惶,有不少人跪倒在地。 想到此处,陈临辞的心中就像隔靴搔痒一样难受,恨不得立马开启芥子世界,去见见属于自己的那位大人物。 邹亮不服输,但是又转了一会儿,遇到几个黄牛,他们连中场连坐的票都没有了。 邵景词像是察觉到了穆清雪的目光,忽然抬眸,隔着重重烟雨,接住了穆清雪失神凝睇着他的眸子。 “你阻止了吗难道你不想知道有关于矮人所有的历史吗”塔雷贝尔没有被阿美利哥的行为惹怒。他似乎知晓溶金台上所有人内心所想。 村上先生的眼界可不是一般日本人可以比的,他常年居住在海外,对这个世界上发生的许多新鲜事都有耳闻。 没错,总是自己写角色,这次自己也来当个角色,这个感觉很不错呦。 只有一种情况下,太子才准许对徐以方采取相对温和的强制措施——徐以方伤害到她自己了。 吐出一个字之后,他抿了抿唇,看着顾妙的眼神,知道对方其实已经差不多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只是有点好笑的再问一句而已,他心下思考了一瞬,再次准备开口。 看着陈阳眼神里那恐怖的杀意,后面一个瘦男人尖声喊了起来,“陈阳,你知道我们武协的幕后老板是谁吗 花风铃好像一下子被吓到了,不敢再继续说话了,只睁大着自己一双眼睛,看着花枫。 来相亲前,他就已经想好了,抹黑叶楚的名声,破坏叶楚在陈太太面前的形象,然后就能讨好叶嘉柔。 史记上对于献王墓只有寥寥数语,可是几人却都知道它是存在的,因为陈瞎子当年就去过。 他和周雅兰了解的都还是上午厂里发生的事情,中午酒桌上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传到他们耳朵里。 建外城之事与官学之事吩咐下去后,中秋节前,秦凤仪再一道谕令颁下:他要为世子组建亲卫军。而且,这支亲卫军只从土人山蛮里挑选勇士,待世子成年,这支亲卫便直属于世子所掌。 “在这里我给你们设置了三个月的考察期,你们在这三个月考察期里,你们要努力向我和公司证明自己对得起这份高额待遇,只有才能、有技术、懂管理以及能认真努力工作的才可以留在现在的岗位上。 这二人出现,宋天刀六人身上的气息,就是完全被压制,达到玄皇的境界,哪怕只有一品的差距,都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因此他们虽说是六品玄皇,但是面对拓拔乐圣和龙开济这种七品玄皇,几人都是感到了明显的压制。 灵魂增长蜕变后,对于别人的灵魂就特别敏感,这次修炼灵魂之眼,只不过让张浩能够更加清晰的看到对方的灵魂的波动,这种看,其实更多的是灵魂感受,但是智能程序让张浩的眼睛可以看到所谓的灵魂之光。 第110章 他什么时候才能放过她呢? 车子停在路边。何弦从中控下面摸出何欢留下的烟和打火机,强迫自己下车。 一只烟抽了好久,何弦终于上车,一脚油门把车子开到了沈蝉楼下。 沈蝉听到车门开合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窗外是路灯下灰扑扑的居民楼。 楼下,路灯旁,一身灰色风衣,扎着马尾的何弦正在抽第二支烟。 白色的烟雾笼罩着他的脸。 紫红色的旭日神焰缭绕在春风的紫金锏上,化作盘起来的双龙,向冥仲紧攻。冥仲捂着自己的心,渐显不敌。 杜卡奥将军念叨着,似乎看到了不久的将来,一直有着强悍战斗力的连队,将成为最坚强的盾牌,守护华夏这片土地。 “林哥,你们在哪儿”严澈听见电话那头空旷的脚步声,心里一沉。 咕咚咚喝了一大口甜到腻的‘糖水可乐’,摸着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肚皮,唐石的目光始终望向窗外。 “以前你那衣冠冢在的时候,初一十五总给你烧香磕头了。后来又给你烧了那么多大力丸!早知道就给师父留着了,真可惜!”十一师兄惋惜道。 “不自量力,你也有资格指责本君!”白曦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说罢一甩袍袖揪了我化身一道紫光飞到一处无人之地,用捆仙绳捆了我,丢在地上。 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法海会如何阻拦他与白素贞,又或者再见十四娘时会有怎样的改变,现在多想都无用。 “外边的朋友,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一下。”那年轻人端起旁边石凳上的碗,喝了一口说道。 父亲在市场上做着买卖,孩子在一边玩耍,乘父亲没看见,偷了钱跑了。 这次苏州府乡试一共有两名主考官,陈伦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一名就是这名苏州府学政王大人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一次的大战,防守,比之进攻,要更加的重要。我知道,你有锐烈之气,一意进取,我认为,这般的锐气,对于防守而言,也是十分的重要的。很有可能,成为影响战局的关键。 陈扬一听,哟,连家电家具什么的都备齐了,倒省了不少事儿,就这套了。 鱼竿是五米半的,此刻已经在中间位置弯曲下来,而且水中那条鱼正拽着鱼线向着深水内游去。 这么多攻击打到贤者莱克斯上,这座雕像终于出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纹。虽然离损毁还有不知道多远的距离,但总算是遭受到实质xing的伤害了。 “嘭、嘭……”球在篮圈上轻轻的反弹了几下,最后还是一头栽进了筐里。 恶魔城的时计塔,向来都是游戏中最麻烦的地方,到处都是乱飞的美杜莎之头,撞在这种蛇发头颅上,就会被石化。而且时计塔的墙壁和地面,有着大量尖刺陷阱,空间中有许多供踩踏的是齿轮平台。 尘覆盖,不过哪怕见不到它,依旧可以望见怨念血咒龙正在承受的伤害。 “嗷!”一声惨叫奂响起,青色巨蟒直接被抽打到一旁的一棵松衬上,惨叫一声跌落下来,身上浮现出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此时殷红的鲜血正在身上流了出来。 ”在一声娇喝的带领下,六道至阳的刚声吼出,传遍天地。表达自己心中之意。“青铜不需要来保护我了,我决定与大家共存亡。”“是的共存亡。 “砰”两人的身躯在空中撞在了一起,布兰顿-罗伊与周毅同时失去了重心,往地面降落着,而布兰顿-罗伊手中的篮球也因为这一次撞击而脱手飞出了界外。 第111章 叫他拿她怎么办? 自从上次沈蝉跟他联系之后,陆晏璋始终没有主动联系过沈蝉。这次也一样,他在幕后操纵一切,等着沈蝉主动感谢或者质问他。 尘封了百年的巨门缓缓打开,一缕金色光芒从大门内投射出来,像是宝物的光芒。秦阳紧张注视着,一代君王的洞府,究竟蕴藏什么惊天宝藏 “休伤我主”,说话的人,李麟昊不认识,当然他也不想去认识。李麟昊发了疯一般的开始进攻。 不过他们的攻击落到那手掌上,却是消失不见,似乎根本就没有给它造成任何伤害。 明亮的“城市”里,房子的布局错落有致,有皇城,有官员的区域,也有平民百姓的民居。 安伯天的嘴唇蠕动着,殿内却听不到半点声音,而蛇一的耳中却清晰可闻。 冷月孤薇默默点头,夙沙冰荷向穿云关飞去,正如她所说,冷月孤薇了解她,她不会做出任何承诺,对人对事都是如此,她有一个三不原则,不起誓,不承诺,不肯定。 离得远一些的赌徒听到这里的喧哗,都往这边看。还有一部分好事的赌徒往这边聚过来。 目前为止还在战斗的就只有赢睿和他的两个兄弟,自从上次受降牵黄将军毕疏狂之后,赢睿自己也算拉起了一支人马,大军虽然停止攻打霸州,但是他却提出率领本部人马去攻打临近府县。 由于蛮龙具有和霸王龙很相似的外貌身形,和与霸王龙一样凶狠残暴的性情,以及无可撼动的顶级霸主地位,因此也被称为“侏罗纪的霸王龙”。 其实这个时候贾恒生的心态应该是崩溃的,他自认为自己和苏北另外两大巨头平分秋色,可以互为对手斗他娘个一辈子。 而这话落到石长老等人眼里,却成了一种嘲讽,让他们都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时,一队人从下方上来,如果倪大野在此一定拔腿就跑,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响尾蛇佣兵团。 “这次要不是身边出了内鬼,我也不敢劳烦老哥哥出马,等这次交易结束,我一定把那个内鬼给揪出来千刀万剐!”冯景山恶狠狠道。 就在当天,市局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新闻发布会由局长陈昌东亲自主持,大队长刘天也在座。 可是现在,华斯竟然出现在了这个交流团中出现在了华夏国的土地上 他甚至一直都觉得,这个老家伙要是能够突破先天后期的话,绝对会是楚家第一高手,会胜过现在楚家的那两个先天后期高手。 “谢谢,还好刚才有你在我身边,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王甜馨接过秦照递过来的水,轻松的说道,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尽量的平复自己的心率,她此时此刻,还没有完全从刚才那种受惊吓的过程缓和过来。 傅剑虹猛地吐出口血,他被一个巨大的石头人偷袭,一拳砸中背部,长剑脱手而出,失去战力。 其实,顾铃音说的没错,就是她害死自己的孩子,若不是因为她那般失控,那般任由痛苦主宰自己,她就不会踩空,不会失去她的孩子。 半兽化三个字一出,露娜还没明白怎么个回事,就听四周围传来的一连串的抽气声,原本搂着杰克,早就发现这货被吓着了,有些哭笑不得的塞缪尔面色就是一变。 “攻击力不够,速度也不够,星河剑宗也不过如此。”司马方林笑着说道,然后一跺脚,刚刚站起来的两个老者瞬间就被弹了其来,喷着血摔在了地上。 水晴听了水灵儿这一席话沉默不语,但她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她丝毫不知道水灵儿被侮辱的事情。 虽说她最近在系统内大出风头,据说还有副部长在会议上公开夸奖她。 “这位贵宾,您拍得的拍品给您送来了,请您查收!”中年人行礼说道。 “什么时候拿到手的”捏着布片的手指松开,再次抬眸,他眼中的情绪已经被全部收敛,如同吴波的古井望向了三人,却无端端的,让三人心下一颤。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愣,然后都看向了司马方林,眼睛里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不是有钱有实力的大主播,有北斗卡直播,估计开播不到一周,饭都能吃不起。 “王后岚不必如此着急,老臣一回来便先去给国王请平安脉了。”长丰稳重地说道。 “我们家谁在城外”原本在楼上没下来的弗莱明此时闻言,也冲了下来,一把抓住了亨特。 虽然李牧能量惊人,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无奈,如果共和党再不争气一点,那么李牧迟早会对共和党感到厌倦,等到李牧转而开始支持民主党的时候,那么到时候就是共和党的末日。 可是,仔细想来,又不该是她,她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手伸到瑞典来,更何况,她在跟人交易的时候被警方连窝端,自己还不知道躲在哪里避祸呢,又怎么会主动出来招惹是非。 第112章 依旧含情脉脉的眼 沈蝉一边骂着自己,一边享受着陆晏璋的吻在身上撩拨起的感觉。 陆晏璋的手拉开沈蝉黑色的打底。 “栀子,你个小骗子。” 身体比嘴巴诚实。 沈蝉羞耻于她的身体的诚实,愣是咬紧牙关,一句话都不肯说。 只见,张秀全突然将“云步”提速,眨眼间已经出现在了向天的身后。 羽轻柔点了点头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夜墨影转身来到驾驶座位上,朝着和李佳琪她们相反的方向行驶窜上了大马路。 “嘟嘟嘟!”而此时朱木艺的手机响了,朱木艺拿出手机一看,是李铭优打来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云激扬忍住了笑,对老管家行了一礼,被秦宜若拉着往外走。等出了大门,秦宜若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张望一下,见没有秦家的人,这才脸露笑容。 听完斥候的报告,扬图宁守护骑士团长菲利浦喃喃说道。他虽然已做好觉悟,视陆皇龟的进攻情况,众人或许得在街道上开战,但他似乎是多虑了。接着再听到斥候的另一项报告时,他的脸上表情略显僵硬。 秦宜若酥痒难忍,这里是在庭院,哪里可以出这种洋相呀,不禁用力要推开他,云激扬偏偏就是不放过她,非要让她知道,到底是谁更厉害。 之前那些人,也不乏一个姑娘身边有好几个男子的,但是都没有像是现在这种情况。 在说完这一切之后,秋香明显松了一口气,显然是要讲述如此之大的信息量对她来说也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 “如果还要你洗碗,我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你了!”吃完了饭,朱木艺看李铭优开始收碗筷,赶紧自觉的跑去洗碗。 自问并没有与除了莫致远以外的人有过什么过节,那个服务员为什么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她的声音好听,背起诗句来,抑扬顿挫,颇有诗中所描写的流莺满树,芳草积堤的早春意境,听着如同乐音般清亮婉转。 一听是去运动,我来劲了,赶紧的起床洗漱神马的,最后换了运动服。 不知道张明朗是不是还没睡醒,反正偌大的空间一点反应也没有。 张嘉辉啧啧两声,“你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密的,不过阿姨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唐枭和二师兄赶到的时候,公交车上的人都没走,都等着看热闹呢。 黄浩轩的父亲叫黄威永,二十八岁,l省人,某知名平台的外卖员,工作不积极,一个礼拜赚的没人家两天赚的多,喜欢打麻将,喜欢到见着麻将就走不动道儿的地方。 陈雪的父亲,作为元神真人,活的岁月和眼界自然是更高,看的自然更加的深远,透彻。 我不明白:既然徐明辉明知和夏艳生活习惯不合拍,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复和呢 杨玄看到此时场中的情况,韩丹不仅要对战圣饶分身,还要与那魔神战斗,压力必然很大,如今的唯一办法,就是想办法压制圣人本尊,让分身回救,这样才能够取得效果。 望着皇兄双眼猩红,睿阳王眼中露出疼惜,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可是经过男人身边的时候,一下子被男人拉住了,本来他的力道就不容置喙,加之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更加挣脱不开,一来二去的两人看起来倒是把非离围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