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暗》 第1页 《临暗》作者:饶雪漫【完结】 序 “你必须听!”她站在他面前,口气不容置疑。 她把她的ipod的耳塞塞到他的耳朵里,他歪了一下头,始终是没能躲开。耳朵里传来的音乐是奇怪的,吉他的前奏,完全听不懂的歌词。她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的表qing。 他把耳塞取下来,扔到沙发上。人站起来,走到窗前,点燃一根烟。 她站在他身后,背对着他,眼泪掉下来。 一分钟后,她拿起他的烟盒,用他的打火机,也点燃了一根烟。 她坐到沙发上,盘着腿,一面流泪一面抽菸,样子很有些滑稽。这是这个月来他和她之间的第n次冷战,一个月前,他们互相称对方“宝贝”,用同一双筷子吃同一个碗里的面条。一个月前,他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小爱,我会爱你一万年。 这就是爱qing。 他终于拉开门走了。她被香菸呛得七荤八素却坚持着没有昏过去。她近乎于倔傲的把香菸再次送到唇边,继续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眼角的余光掠到放在门边的一双大大的拖鞋。一只朝南,一只向北。 这就是爱qing。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1) 一夜 二十四小时后,小爱站在了丽江古城的街头。 这时是huáng昏。 不过丽江是没有huáng昏的,不管天是什么样的颜色,这里永远都有来来往往的人群。小爱拿着手里的纸条询问客栈的所在地,客栈是走前在网上查到的,有个奇怪的名字,叫“一夜”。小爱穿了非常招摇的花裙,厚厚的红唇,背着个大大的花包,招摇地走过丽江才下过雨的小街。两边都是小店,卖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这些对于她都没有兴趣。话又说回来了,对于一个失恋的女子,要让她对什么别的东西感兴趣,是一件比较难的事。 站在“一夜”门边的时候,小爱看到了她。短髮,短裙,乱七八糟的服饰,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正在跟服务员吵架。 “chuáng上有蚂蚁,怎么不能打折?我还没跟你要医药费呢!”她的声音又脆又响,把胳膊举得高高的,非要让服务员看。 “红点,红点,都是红点点,你说疼不疼,咬你一下啦。哼哼。” 女服务员吓得把身子往后仰过去,再仰过去。 小爱走过去,轻声问:“还有房吗?” “有预订吗?” “没有。” “去别家吧。”服务员说,“这里早满了。” 小爱背着包往外走,还没到门口,被她一把拉住了:“喂,跟我住啦,房费各一半。” 小爱回过头,她正沖她眨眼睛。 “放心,我睡觉不打唿噜。”她说。 小爱还在犹豫,她已经拉着她往里走:“走啦,我那间房不错的,在二楼,光线又好,可以看到半个丽江城呢。走啦,走啦,有缘千里来相会嘛,晚上我们去泡吧,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哦。” 小爱就这样被她拖拖拽拽地拖进了房间。一间很小的房,有两张chuáng,一个小小的卫生间。两张chuáng上都摆满了她的东西,她把其中一张chuáng上的衣服一把收起来,抱在怀里,冲着小爱点头说:“你睡这里。” 小爱把行李放下来,问她:“我应该给你多少钱?” 她伸出手来:“一天二十,你jiāo我也行,jiāo总台也行。” 小爱不信:“这么便宜?” “你以为这是在巴黎?”她眼睛一瞪。 “我还是……喜欢一个人住。”小爱把包背起来说,“要不,我去找找别的地方。” “不要不要。”她忽然挡住门口,很怕小爱离去的样子。 “不要。”她说,“这里真的很好的,要不,我可以不收你的钱。这还不行吗?” 小爱奇怪地盯着她。 “叫我离离。分离的离。”她咬着下唇说,“我失恋了,我一个人住会害怕。”她看着小爱,眼睛又大又亮,有些湿湿的。 小爱的心忽然就软了,她把行李放下来,书上说得一点儿也没错,丽江是一个很戏剧的地方。 除了离离,或许小爱应该还可以偶遇一个帅哥,当然,这是后面的事。 (2) 两个人 没答案,没答案,真爱在哪儿。 用力想,用力想,难道是他? ………… 进酒吧一小时了,离离一直在唱歌。一开始是跟三个小姑娘唱,她给了她们三十块钱,可以得到三支玫瑰和六首歌。小姑娘们扯着嗓子唱了半天的“阿哥阿妹”,捏着三十块钱心满意足成群结队地走了。离离就开始一个人唱,唱着唱着不过瘾,她就跑到酒吧的台子上去扭着身子跳舞,没有人关心她,在丽江,在丽江的酒吧,没有人会用奇怪的眼光看离离。 离离沖小爱眨了眨眼,大声说:“来啊,一起跳。” 小爱喝着一杯啤酒沖离离摆摆手。 离离笑,声音低下去,但嘴型很夸张,小爱知道她在说:“放不开!” 离离扭着身子,像蛇一样地从台子上滑下来,趴在小爱的桌上,低下来喝了一口她的啤酒,然后说:“忘了自己,就可以忘掉失恋啦哦。” 小爱瞪着离离。 离离说:“你别告诉我你没失恋,好孩子都不许撒谎。” 说到这儿,离离的手机忽然响了。诺基亚很清脆的铃声,离离眯起眼睛来看了一下号码,把手机忽然伸到小爱面前说:“你替我接!” 小爱躲开。 诺基亚不折不挠地响着。 离离不折不挠地说:“接嘛,替我接嘛,求你啦。” 手机贴近小爱的耳朵,小爱听到那边传来一个特别好听的男声:“离离,你在哪里?” “我……”小爱指着离离,“她……” 离离朝小爱做鬼脸。 “她……”小爱结结巴巴地说,“她,她上洗手间去了。” “噢,你不是她。”对方说,“谢谢你,等离离回来,你转告她,让她来官房大酒店708房间找我,我来丽江了。” “哦。”小爱说。 对方把电话挂了。 “什么?”离离瞪大了眼睛问,“他说什么?” 小爱把手机塞回离离手里:“他说他在什么官房大酒店等你,让你去。” “官房?”离离尖叫起来,“他在丽江?啊啊啊!” “你怎么了?”小爱问。 “我没什么。”离离说,“亲爱的小爱,你是否愿意陪我去一下官房大酒店呢?我介绍一帅哥给你认识。” “不去!”小爱gān脆地说。 “可是你不去,如果他杀了我,谁来救我呢?”离离说。 “那我更不能去了。”小爱说,“我还要留着一条命去爬玉龙雪山呢。” “走嘛,好小爱。”离离说,“你陪我去见他一面,我们今晚还是回客栈住,明天我陪你去爬雪山,还不行吗?” “离离。”小爱说,“要知道我们并不熟。我来这里是度假的,希望你不要gān扰我,行不行?” 离离松开小爱。 她的眼泪忽然从大眼睛里流了出来。 小爱吓了很大的一跳。 “餵。”小爱慌里慌张地递过纸巾说,“喂,你不要这样啊。你到底怎么了?” 离离继续哭,无声的,大滴大滴的眼泪。 “哭吧。”小爱说,“伤心总是难免的。” 离离却忽然不哭了,扑上来要抱小爱的样子,小爱躲开了,拿着自己的包往门外匆匆走去。 (3) 初遇 很累,小爱回到客栈就睡了。 睡以前,真是有些想他,手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最终没有给他发短消息。就这样捏着手机睡着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个滚烫的东西靠着自己。清醒过来后,发现是离离。离离全身烫得要命,爬到她chuáng上来,抱着她,嘴里在哼哼。 “你怎么了?”小爱爬起来,开了灯,看到脸色绯红的离离,用力拍她的脸说:“你没事吧,离离,你是不是在发烧。” “我要死了。”离离气若游丝地说,“你们都不管我,我要死了。” “你得去医院。”小爱穿上衣服,把离离扶起来说,“你先喝点水,我带你去医院。” “让我死了算了。”离离说。 小爱把矿泉水硬灌到离离的嘴里。水流下来,把离离的衣服弄湿了。她没换睡衣,穿一条在丽江才买的花裙,人软软地塌在那里,烧得不行了,脸上却好像在笑。 喝完水,离离倒到chuáng上。 “你起来,”小爱说,“我们去医院。” 离离不理她,好像睡去了。 小爱急得有些手足无措,又去弄了冷毛巾来替她盖到额头上,再到服务台去找药,睡得蒙矇眬眬的服务员朝小爱摆手说:“没有,没有。” 小爱跑回房间,离离的烧依然没退,她开始说胡话,喊一个人的英文名:tony,tony. 小爱忽然想起什么,她在离离的包里找到离离的手机,手机关了,小爱打开来,找到那个“已接电话”,拨过去。 凌晨四点,那个电话并没有关机。 还是那个很好听的男声:“离离?” “不是。”小爱说,“我是离离的朋友,她发高烧了。” “噢。”那边说,“你们在哪里,我这就赶来。” 小爱报出地址。 “谢谢你替我照顾她。我带着药,尽快赶到。” “没事。”小爱说。 挂了电话,小爱坐在chuáng头看着离离,她忽然发现离离看上去真的很小,好像就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只是服装和化妆让她显得老气而已。再又想,自己跟离离的命运是不同的,不会有谁为了自己追到天涯海角,不会有谁会为了自己不离不弃。 这世上肯定是有真正的感qing的,只是自己遇不到而已。 第2页 这世上肯定也是有好男人的,只是不属于自己而已。 不知道他,此时正在做什么? 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自己? ………… 胡思乱想中,有人敲门。 小爱站起来开门,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个药瓶。 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透过清晨依稀的光线,看得出他穿得很考究。他肯定很着急,但依然维持着他的礼貌:“请问,离离是不是在这里?” “是。”小爱微笑,让开身子,客栈的房间很狭小。他进了门,坐到chuáng头,替离离把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对小爱说:“请给我一点水。” 小爱打开一瓶新的矿泉水递过去。 他说:“谢谢。”然后开始给离离餵药。 他的声音真是好听得没救了,让人感觉温和,踏实。他抱起离离,离离歪到他的胸前,很乖地把药吃了。 小爱的心上上下下地疼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何。 于是,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4) 束河 古城的凌晨,美得像个梦。 小爱在青石板的路上慢慢走。游人并没有散去,只是没有白天那么拥挤,所以小爱并不觉得寂寞。一个人漫步,有些像在梦游,半梦半醒,心头的万千滋味全变得简单,所以,小爱的心qing还算是不错的。 大约两小时后,小爱回到了客栈。 离离和那个男人都不在,人去楼空。小爱收拾了行李去退房,服务员告诉她帐结掉了,连后两天的都一起结掉了,如果要退房,还要退钱给她。 虽然钱不多,小爱还是站着怔忡了好一会儿。 长这么大,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的感觉。可惜的是,一直没记下离离的电话。 夏天的玉龙雪山并没有传说中的景致,小爱玩得有些索然无味,听旁边有人建议说山下不远处的束河古镇不错,小爱决定下山去束河玩。 束河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最主要的是安静,一条清得见底的小河绕着小镇盘旋。小爱很远就看见了离离和他,他们坐在一家咖啡馆的外面,离离戴了一顶很夸张的彩色的帽子,在喝一杯鲜艷的果汁,他穿白色麻质的休闲上衣,在吸菸。 他们面对面地坐着,并没有jiāo谈。 这是小爱第一次清楚地看清他。 小爱走近了,把一百元放在他们的桌上,轻轻地说了声:“谢谢。这是你们的钱,还给你们。”然后打算转身离开,离离却一把拉住她,欣喜地说:“小爱,是你?” 小爱笑笑:“你没事了吧?” 离离说:“挂完水就没事了。昨晚真是谢谢你啊。” “是的,”他也说,“谢谢你打电话给我。不如坐下喝杯茶?” “对啊对啊,”离离说,“坐下喝杯茶,相逢就是缘,你看我们多有缘。” 他把烟灭了,起身替小爱把椅子拉开,对小爱做请的手势。 小爱不好意思推託了,于是就坐了下来。 他问小爱:“喝什么?” 小爱说:“随便。” 他就替小爱点了茶,上等的乌龙,闻起来比喝起来感觉还要好。 他不再说话。或许是他们之间的冷战还没结束,一向叽叽喳喳的离离也不说话。时光就是这样停住了似的,在陌生的束河,和两个陌生的人一起喝茶,小爱的心忽然变得透明而澄澈。 小爱想,或许自己已经忘掉他了。 或者说,自己可以原谅他了。 忽然想哼一首歌,那首歌里有句歌词真是让人心酸,它唱:最痛的痛是原谅。 离离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粉红色的裙在束河的huáng昏像一盏幽暗的灯。小爱转过头,忽然发现他在看自己,于是小爱把头又转向另一边。 那眼光,温暖得令小爱害怕。 当然小爱知道,他不是自己要找的那种人,他是属于离离这种女孩的。对于在时尚杂志供职了五年的小爱来说,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人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包括他放在桌上的那个小小的打火机。 “谢谢你的茶。”小爱说完,起身离开。 (5) 再遇 “小爱,小爱!小爱!!” 两天后,在昆明的机场,小爱竟又遇到了离离。 离离嘟着亮亮的红唇,抓着小爱大声地喊:“小爱,我们真是有缘呢。你也回去吗?” “是。”小爱说,“回家。” “你回哪里?” “北京。” “我回上海。”离离说,“我男朋友在那边等我。” 小爱果真没看到她男朋友,原来他已经先行离去。 “那好啊,”小爱笑笑说,“以后有缘再见。” “留个电话。”离离说。 小爱把号码报给离离,离离小心地记在手机里,不放心,又拨了一次,听到小爱手机响起,这才鬼笑起来。 “小爱,”离离问,“你做什么的?” “杂志。”小爱说。 “我也是啊。”离离跳起来,“不过我不是编辑,我是替杂志做模特儿的。” “我以为你不用工作的。”小爱说。 “为什么?”离离睁着一双大眼睛,不过立刻冰雪聪明地答:“他的钱可不是我的钱。我还是花自己的钱心安一些。” “是。”小爱低声说。 “你猜我今年多少岁?”离离忽然问。 “二十二?” “哈哈哈哈哈。”离离笑着跑掉,“不跟你扯了,我的班机要检票啦,下次有缘见面,我再告诉你哦。” 离离就这样走了。 小爱提着自己简单的行李,走到属于自己的登机口,只等了一小会儿,也开始通知检票,上机后小爱看见他,他坐的是头等舱,他也看到小爱,沖小爱点点头,微笑。 小爱也笑,心莫名地咯噔一下。 原来,他并没有在上海,那么,离离说的男朋友又会是谁? 当然,这只是别人的故事。 小爱自身难保,也毫无兴趣去猜测和了解别人的故事。 飞机飞上了天,小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他和他,以前的那个他和不知道名字的现在这个他面对面地站着,然后,现在这个他一把搂住了她,对她说:“你跟我走吧。” 以前的那个他脸上竟毫无表qing。 醒来的时候,小爱的脸通红。 她不知道这个梦代表着什么,一个让自己感觉不踏实的诡异而莫名的梦。小爱真恨不得从飞机上跳下去。 空中小姐甜美的声音在说:我们的飞机很快就要抵达北京机场…… 小爱用手掌捂住脸,不让自己想任何心事。 (6) 雨一直下 北京有雨,中雨。 小爱站在机场出口处,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我有车,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家。” 小爱勐地回头,发现是他。 “走吧。”他说,“我们从这边可以到地下车库。可能要淋一点雨,你带伞没有?” 小爱从包里掏出一把伞来,他接过,带着小爱往外面走。 不知道为什么,小爱身不由己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就这样上了车,他发动了车子,问小爱:“去哪里?” 小爱却说:“离离去上海了。” “是。”他说。 “为什么你不跟她去?” “她总是这么任xing。”他再次问,“你去哪里?” 小爱报出地址,想了想,又报了另一个地址。 他笑起来:“到底去哪里?” 小爱还是又报了前一个。那里是他们合租的房子,也许他不在里面,也许他一直都没有回来,但不管如何,总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好。”他说。 “麻烦你。”小爱说。 “哪里的话。”他很客气,他开奔驰,也有很好的车技,车子很快驶出机场,在高速路上飞驰。小爱的手机里忽然传来一个彩信,竟是离离的,上面是她和一个男生脸贴脸的大头照。 离离说:“我们和好啦,希望你也和我一样。” 小爱赶紧把手机收起来。 他的脸上并没有好奇的表qing,只是开口说:“谢谢你在丽江那么照顾离离。” “我只是偶然遇到罢了。”小爱说,“举手之劳的事,您不必这么客气,我还要谢谢您送我回家呢。” “举手之劳的事。”他学小爱的口吻。 小爱忍不住笑起来。 “小姑娘还是笑起来可爱。”他忽然说,“你好像不太爱笑。” 小爱把笑收住了。 他说:“对不起。” 小爱说:“没什么。” 两人便一直沉默。 没过多久,小爱到家了,她在小区门口跳下车来,跟他说“谢谢”。 他并没有要她的电话。小爱隔着玻璃窗跟他挥手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走过来两个人,很亲热地搂着,男的可能讲什么好笑的了,女的格格笑着,用拳头去打他。男的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大袋子,他是来拿东西的,他一定拿走了他所有的东西。 小爱愣在原地。 他们走近了。 他看到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搂着女孩继续往前走。 “李进。”小爱喊他的名字。 他并没有回头。 他身边的女孩在问:“那是谁呀?” 李进答:“不认识。” 他们走远了。 小爱感觉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发抖。她听得很清楚,他在说,不认识。 这就是爱qing。 转眼便成天涯,成陌路。 旁边的车并没有开走。车里的人摇下车窗问:“小爱,你没事吧?” 他唤她小爱。很好听的声音。 小爱捏着旅行袋,在雨里,缩着身子,哭起来。 他并不下车,耐心地等着小爱哭完。 大约两分钟后,小爱开始折身往外跑,她很快就跟上了他们,一把拉住李进,小爱咬着牙说:“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进的新女朋友化了很浓的妆,像夜总会的小姐,她瞪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看看李进,看看小爱。 第3页 李进想甩开小爱。 小爱坚持着不松手,说:“分手就分手啦,大大方方地说啦,这样子算什么?” 李进说:“你把手松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就像个泼妇!” 旁边的女人也开始cha嘴:“就是啊,人家不理你了,你要脸不要脸啊?” 小爱看着李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李进把眼睛躲开,厉声说:“你到底放不放开,你再不放开,信不信我抽你!”说罢,手已经扬了起来。 “住手。”身后一个声音沉稳地响起。 是他。 他的手落在小爱的肩头,轻声说:“我们走。” 李进和她的新女朋友吃惊地看着他和他的奔驰车。 小爱终于松了手。他带着小爱到车前,替她拉开车门,让她上车。然后,他也上了车,把车开走了。 (7) 梦 小爱在他的车上,一直在哭。 他没有劝她,开着车在路上兜风。 终于,小爱说:“谢谢你,我该下车了,就放我在这里好啦。” “那怎么行?”他说。 小爱用红肿的眼睛看他:“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已经很麻烦你了。” “没关系。”他说,“不过,开了这么久的车,我有些饿了,要不,你陪我去吃点东西?” 小爱这才想起来,下了飞机一直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赶紧说:“好的,我请你吃东西去。” 他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一家饭店。饭店不大,但里面装修得非常气派,小小的包厢里飘dàng若有若无的音乐。在这之前,小爱并不知道,原来吃饭也可以这么有qing调。 两人坐下,他很礼貌地问小爱的口味,喜辣还是清淡。小爱说无所谓,都能吃。他说好,然后自己点了菜,要了红酒,跟小爱gān杯。 小爱从来没有喝过一杯酒,在外应酬也从来不喝酒,但是那天小爱忽然想喝。喝下一小杯,小爱的脸就红了,他伸手把小爱面前的杯子拿走,让服务员给小爱上橙汁。 小爱说:“不行,我要再喝。” 他说:“好的,过会儿。” 小爱已微醉:“你这是缓兵之计。” “也算是。”他笑。然后说:“我姓林,叫林森。” 小爱说:“我姓叶,叫叶小爱。” 他笑着说:“你并不能喝酒。” “是。”小爱老实地说,“还有,我挺傻。” “呵呵。”他笑,“有些事,忘了就好。” “我们相识不过两个月,热恋算起来才一个月,半个月前,他借走我十万块,那是我所有的积蓄,我们租的房子是每月一千,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有jiāo,朋友一直提醒我对他要小心,其实我并不是傻,真的,我的智商很高,高考的时候,我考我们全市第二名,我不喜欢北京,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家人都认为我该留在这里,我也不喜欢杂志,我做杂志是因为只有做杂志可以挣到比较多的钱,其实我是一个顶无用的人……” 小爱滔滔不绝,语无伦次。 往往是这样,当悲伤深入骨髓,人不是多话,就是沉默。 小爱选择了前者。 他品着红酒默默地听。 有汤上来,他盛汤给小爱喝。小爱暂时住嘴,把汤送到嘴边,他轻声地提醒:“小心烫。” 小爱端着汤碗看他,他是那样细緻温和的一个男人,他也在看她,眼光有些像看离离。小爱不自觉地低了眉眼。 很可口的汤。 小爱放下碗,说:“没想到会有一个陌生人目睹我的失败。” 他说:“如果失恋叫失败,那谁没失败过呢?这并没什么。” 小爱问:“你很爱离离吗?” 他想了一下说:“是。” 小爱又问:“你听没听过一首歌,歌里唱‘最黑的黑是背叛,最痛的痛是原谅’。” “我这个年纪不听流行歌曲了。”他说。 小爱说:“我真想快点到你这个年纪。” “那也得一天一天慢慢地过。”他说。 小爱笑,他盯着小爱的笑,忽然有些发呆。 小爱看着发呆的他,忽然也有些发呆。但她并没有把眼光移开,他们对视了好一会儿,小爱拿起自己的包,轻声说:“我要走了。” “你的行李还在我车上。”他提醒小爱。 “啊,是。”小爱说,“不过你不必送我了,我拿了行李打车走。”说完,小爱扬声让服务员过来埋单。服务员看着她,再看着林森,微笑着并不动。 “再吃点。”林森说,“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小爱坚持着把钱包掏出来。 钱包里的钱不多了,这是小爱最后的钱。 林森示意服务员出去,服务员出去,把门带上了。林森这才说:“明天你请我吃饭吧,这家餐厅是我的,他们不会收你的钱的。” 小爱吃惊地看着林森。 “明天?”林森说,“地点你来定。” 小爱没有承诺,默默地收起了钱包。 他们并肩走出餐厅,雨停了。夜的空气里,有让人失眠的味道。小爱把行李从他的车上拿下来,跟他说“再见”。 他说:“真的不要我送?” 小爱摇头。 “那好。”他说,“我等你电话。” 小爱点头,点完了,又摇头。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名片很简单,只有他的名字,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小爱拿着行李,名片,上了他替她拦的一辆出租。 这样的相遇,是一场梦。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小爱把车窗摇下来,把名片扔了出去。名片像一只白色的蝶,飞向空中,很快就淹没在夜色里,不见了。 (8) 哭过之后 人生就是这样,痛过哭过,一切还得从头再来。 关于丽江的版,小爱和美编一起做了三天,美编点点是个可爱的小女生,人不算漂亮,但很会打扮,走在时尚的最前端。她捏捏小爱的脸说:“女人,工作着是美丽的。” 小爱歪嘴笑笑。 社长走过来看她们的电脑,眯着眼睛,把小爱和点点都弄得有些紧张了他才开口:“这是谁通过的选题?” “刘老师。”小爱说。 “又是丽江。”社长说,“好像全中国就一个丽江可以做文章。有没有一点新意可言?” “不是的。”点点辩解说,“我们是去年做过一次丽江的专题,这次是小爱亲自去的,写的文章也很棒,社长要不你看看?” “我不要看。”社长说,“让刘老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小爱看着社长的背影嘟嘴。 人不顺利的时候就是这样,喝凉水也塞牙。 小爱收拾了包往外走。点点问她:“你真不做了?” “不做了。”小爱说,“社长不喜欢,做什么做!” “读者是喜欢的呀。”点点说,“有时候,你要坚持一下你自己。” “我一直坚持我自己,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呢?” 点点把电脑点到游戏上,骂:“你这个活该痛苦的女人。”她并不知道小爱失恋,被骗,口袋里只有最后的五百块钱,还要jiāo一千多块的房租和电费。如果她知道,她肯定不会这么骂小爱。 小爱真正的痛苦,还是藏得比较成功的。 她背着包信步走出杂志社。没走多远,就接到刘老师的电话:“你在哪里呢?社长到处找你。” “我在外面。”小爱说。 “我知道你在外面。”刘老师不无好气,“上班时间,你怎么能说走就走。这期杂志时间这么紧,你还有心思到外面去逛!” “社长不是不喜欢吗?”小爱说。 “他不喜欢,你就要做到让他喜欢!”刘老师开始生气,“你不能把什么事都推到我头上!” “噢。”小爱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说:“对不起。” “十分钟内你给我回来。”他在那边下令。 “如果我不回来呢?”小爱问。 那边不说话。 小爱于是说:“我不回来了,我打算辞职了。谢谢你的照顾。” “喂!小爱你……” 小爱挂了电话。 反正什么都没有了,不如没有得彻彻底底,两手空空,无牵无挂。或许这样,才会有重新再来的勇气。 很多时候,任xing都是一件让人极快活的事。 深唿吸一口,小爱决定去找李进。李进在一家模特儿经纪公司上班,公司离这里并不是太远,小爱一直冲到他的办公室里,他穿得整整齐齐,正在电脑前和客户说话。见了小爱,他有些吃惊,把小爱拉到会客室,这才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要回我的钱。”小爱说。 李进深唿吸一下,哄她:“你放心,我会还你的,再过些日子,好吗?” “不好。”小爱说。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不要bi我。”李进说,“我先提醒你。” “我今天来就是来bi你的。”小爱说,“我没钱了,工作也没有了,你把欠我的钱还我,这是必须的。” “你怎么会没工作了?”李进吃惊。 “我辞职了。”小爱说。 “你怎么这么冲动!” “我一向是个冲动的人,当初决定爱你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 “好了,好了。”李进说,“我尽快想办法,还不行吗,有了钱我就给你打电话。” 两人正说着,一张脸忽然贴到会客室的玻璃上来,好夸张的一张脸,好夸张的髮型,好夸张的笑。把小爱和李进都吓了一大跳。紧接着,那人跳了进来,把小爱勐地一抱说:“宝贝儿,我们可真是有缘,有缘啊,走哪儿都能见着。” 是离离。 有人在外面喊:“离离,走啦。车子等着呢。” “哎!”离离拍拍小爱的脸说,“晚上一起吃饭啦,你的电话没变吧。” 第4页 小爱说:“没。” “好,我晚上打你电话啊。”离离一面说,一面被人拉着走远了。 李进问小爱:“你认得她?” 小爱不吱声。 “她可是现在最红的平面模特儿。”李进说,“我一直找她谈个项目都没谈下来,你要是替我谈下来了,我立马把钱还你,如何?” 小爱看着李进:“你真无耻。” 李进无耻地答:“你还真说对了。” 他知道小爱会答应他的,他对小爱,一向都是这么有把握。 (9) 有星星的夜 圣地亚西餐厅。 快进门的时候,李进搂住小爱的肩。那是小爱曾经依恋的味道,但是现在是那么憎恶。小爱推开他,他又把手放上来,轻声说:“敬业点嘛。” 小爱怒斥:“你再这样,我现在就走。” “ok!”李进把手放开,“小脾气牛牛的嘛。” 小爱只恨自己瞎了眼,和这么俗气的人竟然谈过恋爱。但那个时候,李进真不是这样子的,他风度翩翩地进杂志社,推荐几个他手下的模特儿上杂志的封面。认识不过三天,他就对小爱说:你是我认得的最独特的女子。 一句简单的话,俘虏一个二十七岁女子的芳心。 在这之前,小爱并不是没有恋爱过,甚至,那是一次令她灰心丧气的恋爱。相识三年,见面不超过十次,对方说,这是恋爱,小爱就认定那是恋爱。三年后,这份感qing无疾而终。小爱拼命工作了三年,刚进杂志社那会儿,通宵加班是常有的事。就在她刚刚忘记一些伤痛的时候,李进出现了。 李进出现得恰是时候。小爱正想重新开始,李进最初呵护的爱,怎么看,都不会像是假的。 小爱想,要怪,就怪自己qing商几乎等于零。 两人别别扭扭地进了圣地亚,离离高举双手唤她的名字:“小爱,小爱,这边来!” 李进走在小爱的后面,离离看看李进,不相信地问小爱说:“真是你男朋友?” 小爱的眼睛却定在离离的后面不动了。 是林森,他正在沖自己微笑。 李进夸离离说:“今晚真是美得不像话。” 离离笑:“别当着小爱夸别的女人,我不答应。” 李进把小爱一搂说:“我媳妇一向宽宏大量,放心吧。”小爱挣脱李进,李进沖林森笑,他并没有认出林森。 一个忘xing如此大的人,你怎么能让他对感qing认真。 离离一把扯过小爱,让她坐到她和林森的中间。李进则自己找把椅子坐下了。 离离把一杯红酒端到小爱面前,要跟她碰杯,林森伸出手把酒杯拿下了,说:“她不能喝酒。” 离离奇怪地看着小爱和林森:“看来你挺了解小爱的嘛。” 林森说:“这还需要了解吗,她一看就不能喝。” 李进也加上一句:“是的,她是不能喝。” 小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离离格格格地笑起来。 喝完酒,小爱的脸又红了,她红着脸吃一块牛排。李进开始和离离搭话,非要离离答应替一家杂志拍组照片。离离对付这样的男人显然非常的有经验,不停地和他耍着太极,李进笑嘻嘻地说:“你和我老婆关系这么好,就给我一个面子啦。” 离离说:“谁啊,谁是你老婆?”一面说一面朝小爱眨眼睛。 小爱低着头继续吃牛排。 李进说:“答应吧,我都答应人家啦。” “好吧。”离离慡快地说,“看在小爱的面子上,答应喽,不过我说好,最多给一天时间,拍不好不关我的事。” “放心。”李进高兴地说,“我找的是最好的摄影师。” “最好的摄影师在这儿呢。”离离的手往后一指,一直指到林森的身上,“除了他,没有更好的摄影师。” 林森骂离离:“不要胡说八道。” 离离越过小爱的身子,手一直放到林森的胸前,拍一拍,说:“林总,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只有你能把我拍得最漂亮?” 小爱尴尬地往后让。 林森说:“不会摄影的人,拍你也会漂亮。” 离离笑得天花乱坠,沖小爱眨眼,妩媚到极致。离离真是个美女,小爱竟然到今天才认识到这一点。 “晚上去k歌吧。”李进说,“我请客。” “是吗?”离离说,“这么好?” “你们去吧。”小爱说,“我有事要先回去。” “不要扫兴!”离离叫起来,“小爱不许扫兴,今天是我的生日。” “是吗?”小爱不信。 林森说:“她天天生日。” 离离又笑着伸过手来打林森,不知道真还是假。 但吃完饭一行人还是去卡拉ok厅。李进和小爱坐进林森的奔驰的后座,离离坐前面。李进好像忽然想起些什么,摸摸头,看看小爱,再看看开车的林森。 小爱把头扭到窗外。 离离的朋友真是多,在卡拉ok里刚坐下,就被她三三两两地招唿了来。李进忙前忙后,一副极度高兴被宰的白痴样,离离他们又开了红酒来喝,qing歌一首接一首。他们终于渐渐忘掉小爱的存在。小爱起身,悄悄离开。外面又下雨了,这真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小爱把外衣脱下,挡在头上,正yu打车离开,忽然有人从后面拉住她说:“我送你吧。” 小爱莫名地一哆嗦。 “你还欠我一顿饭。”他说,“或者,夜宵也行。” 小爱好不容易稳定自己的qing绪,转身说:“林先生,你误会了,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女子。” “那你是什么样子的?”他饶有兴趣。 “我要走了。”小爱说。 “不许。”他一把搂过小爱,语气不容拒绝,“跟我走。” 小爱吓得轻声尖叫,人却身不由己地跟着他往前走。到了他的车前,小爱感觉自己人就要虚脱,思想全部处于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把车门打开,让小爱坐进去,替小爱关上车门,这才自己坐上车,发动了车子。 车往前开去,小爱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不过,去哪里也好,总是有个地方可去,总是有个目的地。这么一想,小爱心里的恐惧全都消失了,甚至冒出一些些探险的喜悦来。这种喜悦让她稍稍感到有些舒服,于是小爱坐直了身子,眼光看着前方,不说话。 他问小爱:“冷不冷?要不要关掉空调?” 小爱说:“不必。” 他说:“你想去哪里?” 小爱说:“不知道。”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他说。说完,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没接。紧接着,小爱的电话也响了,小爱看了一眼,也没接,怕它再响,索xing把电话给关掉了。 “我也关机。”他说。 “你不怕吗?”小爱问。 “怕什么?”他说,“我认为怕的人应该是你。” 小爱笑:“我早就是自由身,可是离离……” 他笑着打断小爱说:“这有什么区别吗?” “好吧。”小爱说,“好。” “什么好?”他问小爱。 “有胆量就好啊。”小爱说。 他打哈哈。不再说话了。 小爱扭头看窗外,雨停了,星星游出夜空,繁华地挂着,一堆,又一堆,堆满天。 (10) 怀抱 跟他走进那间会所的时候,小爱忽然想起丽江的那家客栈,客栈的名字:一夜。 小爱第一次对自己有种陌生的感觉。好像不再认得自己,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其实小爱心里很清楚,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也是小爱玩不起的游戏,但是她对自己没有办法。然而,正是因为这种“没有办法”,又让小爱对接下来的这一夜充满了一种带有恐惧感的幸福期盼。 这个世界,真是乱了套了。 可是,事实和小爱想像中的有些不同。这是一个小爱从没来过的地方,也好像没有那些“暧昧”的感觉。他把小爱带到了一个“读书俱乐部”。空间很大,书架是中式的,摆满了各种各样高档的图书,还有电脑,可以供你随时上网,椅子很舒适,坐下去,就不想站起来,甚至还有vip室,只供你一个人使用。 小爱摸着那些书,有些爱不释手,并惊异地发现自己办的杂志居然也在其中。 “你常看这本杂志?”小爱问。 “不。”他说,“我只是投资商之一。” 小爱吃惊,默默地把杂志放回原处。社长以上的人,她几乎是不认识的。所以根本不知道林森这号人物。 “这杂志不错。”林森说,“你做得很用心。” 小爱惊讶地回头,他竟然知道她! 林森却转开话题说:“你看这里也不错吧,我常来这里。” 小爱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挑挑眉说:“怎么,不信我是爱书之人?” “呵呵。”小爱笑,“怎么会?” “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喜欢书。”他说,“后来才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小爱,你们周社长每次开会都会提到你。” “是吗?”小爱说。心里却在拼命地想,第一次?那应该是在夜里,他为了离离而来,那夜月光如倾,他忽然而至,手里握着给离离治病的药。那时的他与她,肯定都没想过会有今天的jiāo集。 “你在想什么?”他问小爱。 “没。”小爱抚摸着一本摄影作品集,问他,“你喜欢摄影?” “那是离离在胡说。”他说。 “你和离离认识多久了?” “十几年吧。”他说。 “爱qing很累。” “是。”他答。 “所以还是不要爱的好。”小爱把书拿着,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翻看。 他在她对面坐下,有服务生过来,轻声细语地问要喝什么。他说:“冰咖啡。”小爱从书里面把头抬起来说:“我要橙汁。” 服务生点头走开。小爱对他说:“喝咖啡对睡眠没好处。” 第5页 他笑:“我要睡觉的时候,一盒咖啡豆倒进我嘴里也没用。” 小爱环顾四周:“这里真好,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 “这里是私人会所,只接待一些朋友,基本上不对外开放。” 小爱豁然开朗:“这里,又是你的地盘?” “聪明。”他微笑。 “林先生。”小爱把书合起来说,“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给我?” “那要看你肯给我多少时间。”林森狡猾地答。 “一夜。”小爱说,“一夜够不够?” “哈哈。”他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极富杀伤力,所以小爱只好低下了头去,低着头的小爱听到他在说:“不够。” “你知道我想多久吗?”林森继续问。 小爱不语。 “我想一辈子。”林森说。 小爱的心狂跳,她站起身来,有种要仓皇而逃的感觉。他却一把拉住小爱的手臂,命令地说:“坐下!” 服务生正好端着饮料过来,小爱只好又仓皇地坐下了。 橙汁有些微苦,小爱皱着眉抿了一口,眼泪忽然就下来了,滴到杯子里,橙汁于是变得更苦。过了一会儿,他坐到小爱的身边来,一只手抱住小爱的肩,另一只手拿纸巾替小爱把眼泪细心地拭掉。他的怀抱温暖,扎实,令小爱不想挣扎。 小爱对自己说,她只是想找一个可以疗伤的地方,做一个关乎爱qing的奢侈的梦,至于明天,小爱的日子还是小爱自己一个人过。 “累了,就休息吧。”他拍拍小爱的背。 “嗯。”小爱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他只是抱着她。 墙上的钟指向夜里十一点整,整点的时候,那只jing致的钟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俱乐部里也再没有第二个客人。四周安静得像是到了天堂。这是小爱寻觅已久的天堂。 小爱就这样睡着了。 (11) 误会 醒来的时候,小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小的沙发chuáng上,身上盖着薄被。 茶几上有张纸条:“公司有急事,我去处理,等我午饭。” 一夜过去了,居然还有午饭。 小爱坐起身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睡了一夜的她看上去jing神不错,脸色也不错。回想昨夜,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不可思议。 小爱到卫生间里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拿着自己的包走出了会所。夜里肯定又下过雨了,而且应该是刚刚才停,地面还是湿湿的,天蓝得有些发皱,小爱打了一辆车回到家。 房东站在门口等她。 小爱说:“就这两天,我一定jiāo房租给你。” “有人要租这房子。”房东说,“每月比你高出两百块的价格,你叫我怎么办?” “我们有合约的。”小爱说,“一年,你不要忘了。” “你不按时jiāo房租,合约有什么用。”房东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看上去有些傻,脑子还是挺够用的。 “那好吧。”小爱说,“我今晚就搬走。” “搬走也要把这个月房租补齐。” “好。”小爱说,“你稍晚些来。” 小爱回到房间,把门关起来,给李进打电话,李进接了,小爱第一句话就是:“还钱。” “huáng世仁都没你狠。”李进说,“等离离这事办完,我肯定还你钱。” “我要jiāo房租。”小爱说。 “你不至于吧。”李进说,“这点钱都没了?” 小爱忍住内心的悲愤:“你到底还不还?”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李进说,“行了,乖,自己想想办法,我约了离离试镜,时间马上就到了。” “在哪里试镜?”小爱说,“我来。” “你别闹了,”李进说,“你就不怕离离抽你?” 小爱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 李进就补充说:“你都有姓林的罩你了,怕什么,别以为我真什么都不知道。” 小爱气得摔了电话。手机在地上裂成两半,小爱的手抖着,怎么也没办法让它恢復原状。这时又有人敲门,小爱从沙发上站起来,光着脚冲到门口,拉开门大喊一声:“不就是房租吗,你没完没了啦!” 站在门口的不是房东,是穿得像棵橘子树的夸张的点点。她被小爱吓了一大跳:“小爱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小爱一面说一面把她让进来。 “社长大人让我来请你回去。”点点说,“他说杂志没你不行。” “别忽悠我了,这地球没谁都照转,您替我谢谢他的好意,我不回去了。” “你真是个要面子的女人,这是你最大的弱点。”点点把脸靠近小爱说,“告诉我,是不是跟李进翻脸了?” 小爱点点头。 “我早说过那小子不是个东西。你非不信。”点点拍拍小爱的头说,“没所谓啦,吃一堑长一智,下回遇到男人的时候当心些。” “是。”小爱说。 “你低调得让我不肯相信。”点点替小爱把手机装好,拉起小爱说,“走吧,上班去,丽江的版也上了,社长大人还说给你加工资。” “借我一千块。”小爱说,“我还暂时不想搬家,书太多了,搬起来麻烦。” “哦,好。”点点说。 “我饿了。”小爱说,“煮碗面吃了再上班去。” “哦。好。”点点说,“替我也下一碗。” 吃完面条,点点和小爱一起下楼,为了配合点点,小爱特意穿了一套绿色的裙子,两人花枝招展地走到楼下,看到一辆漂亮的小跑车正好开进来,见到她们,停住了,先跳下车的是李进,然后是离离。 离离看着小爱,冷冷地说:“我有事问你。” “问吧。”小爱说。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我的男人?”离离说,“你胆可真够大的。”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小爱说。 “得了吧。”点点看着李进说,“就这样的衰男人,你以为我们小爱想要,扔都来不及,你要捡尽管捡了去!” 不明qing况的点点完全会错了意。 李进耸耸肩,表示这事与他毫无关系。 小爱制止点点,拉着他往小区外面走。 离离一把拦住她:“我警告你,不许乱来,不然,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爱他吗?”小爱问。 “当然。”离离说。 “那就珍惜他。”小爱说,“至于你担心的事,完全不必担心。” “难道你不爱他?”离离问。 “是的。”小爱说,“不爱。” “你敢当着他说这话吗?”离离问。 “我不会。但不是不敢。”小爱说,“因为这样很无聊。” “哈哈哈。”离离笑起来,“你跟他共度良宵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无聊呢?” “我不想解释。”小爱说,“随你怎么想。” “因为你解释不了。”离离说,“我今天才明白,我们有缘原来是这么回事。或许丽江之行就是个预谋吧,叶小爱,你真是有着十足心计的可怕的女人!” “呵。”小爱本来很气,却又觉得可笑之极,实在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离离的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着小爱,然后她嘆口气说:“如果你真的爱他,如果你不嫌他老,你就去爱吧,爱吧,爱吧,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点点捅捅小爱:“她在说谁,谁老?她到底叽里咕噜些啥呀!” “走吧。”小爱拖着点点往前走。 点点一面走一面叽里咕噜地说:“我怎么感觉,这事有些诡异呢。” “叶小爱!”离离在她身后喊,“叶小爱你站住!” 小爱转过身去,离离站在那里,离小爱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声音尖尖的:“叶小爱,我赌你会后悔的,不信你等着瞧!” 小爱不是怕,却还是莫名其妙地哆嗦了一下。 (12) 要走了 下午的改版会,差不多开了四个小时。好几次,小爱都忍不住把ipod拿出来,偷偷放在耳边,点点给她发短消息:不听歌要死人啦。 小爱喜欢听歌是出了名的。 很多的时候,歌曲是不变的朋友,疗伤的好药。 社长忽然点名:“小爱,你来说说。” 小爱连忙把耳塞收收好:“其实我们杂志在上升趋势,又有稳定的读者群,变来变去不一定是好事。” “你这话一讲,我们今天下午的会算是白开了?”社长的脸冷下来。 小爱说:“我确实是不贊成改版,要改也要等到明年。我们不要怕那些新杂志,他们一时半会儿成不了气候,我们应该以不变应万变才对。” “散会!”社长说。 小爱起身,社长又说:“叶小爱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点点沖小爱吐吐舌头,小爱倒是一点儿不怕地跟着社长到了办公室,社长大人很客气地到饮水机前替小爱倒了一杯水,之后才说:“你年轻,可也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意气用事?” “好。”小爱说。 “我决定升你为编辑部主任。” “不会吧。”小爱说,“刘老师不是做得很不错?” “他的思想跟不上,你做杂志是个天才,我们早就该升你了,只是你太年轻,必须要等到今天。所以,你不应该放弃,更不要跟我再说辞职的事。” “社长!”小爱慌起来,“我辞职真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我知道!”社长说,“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这个,这个决定我早就想宣布了,集团那边也是这个意思,你作好准备,下个月就正式上任。” “这……”小爱说,“这……” “别犹豫了。”社长说,“我们还等着看你的新举措呢。说句实话,杂志现在难办,竞争又是这么激烈,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够使,我们这帮人,早该退休了。” 第6页 小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去吧。”社长说,“刘老师那边你不必担心,集团会安排好他,以后也不会妨碍你的工作,你就放手去做吧。” 小爱苦着一张脸出来,点点问:“啥事?” “没啥事。”小爱说,“你借我钱,我得过些时日再还你。” “早准备好了。”点点递给她两千块说,“楼下银行取的,不急,慢慢还我。” 小爱的眼眶红了。 “别哭啊。”点点说,“我们这么好的朋友。” “我要辞职了。”小爱对点点说,“这次是真的。” “不会吧。”点点说,“被社长批评了?” 小爱摇摇头,不愿意多说。 “忍忍就过去了。”点点说,“你今天不该当众顶撞他,人嘛,都是要点面子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真的要走了。”小爱说。 “你决定去哪里?是不是有更好的杂志要挖你?” “不是。”小爱说,“我想回南京老家去。” “不是吧!”点点还是不信。 “这两千块谢谢了。”小爱说,“我会尽快还你的。” 点点依然不信,茫然地看着小爱。在她忽然相信了的时候,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小爱连忙找纸巾来替她擦拭。点点和小爱一样,都是北漂一族,两人常常一起加班一起购物,要说到分离,感qing上肯定是过不去。 “不要走嘛。”点点呜咽着,“留下我一个人好没劲的。” “对不起。”小爱只能这么说。 两人手挽着手走出杂志社,天已近huáng昏,小爱跟点点说自己最近喜欢上的一首歌,歌的名字叫《临暗》,点点说,啥意思啊,听不懂。小爱说歌我也听不懂,但就是好听,不过我知道临暗是什么意思,在客家话里,是huáng昏的意思。 点点说:噢。 小爱说:其实huáng昏比夜晚还要可怕,因为huáng昏就意味着黑夜将要来临。 点点说:噢,有点悬。 小爱说:每个人的一生,也许都要遇到这种临暗的时候,我总是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不要怕,等真正的黑暗过去,就会天亮了。 点点把小爱挽紧一点点说:噢,原来你还是一个诗人。 两人说着,就看到林森的车开了过来,小爱下意识地想躲,但其实根本就无路可躲。 林森把车停下,摇下车窗,对小爱说:“我送你们。” 点点识趣地说:“不用了,我还有约会。”说完,附到小爱耳边狠狠地说:“你对我隐瞒军qing,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说完,点点哈哈笑着,拦了一辆的士快速离开。 小爱迟疑了一下,决定去拦下一辆的士,林森已经从车上下来,他握住小爱的手腕说:“走吧。” 小爱只觉得自己不能够唿吸。剎那间,她疑心自己是不是还在丽江的那场梦里没有醒来,于是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我们走吧。”林森看穿一切地说,“昨晚不是也没发生什么事吗,你担心什么呢?” 小爱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挣脱林森说:“我真的要回去了,你不要拦着我。” “可是我根本就不打算放你走。”林森说。 小爱红着脸瞪着眼看着林森,她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男人! “五年前,我就不应该放你走。”林森说。 小爱完全陷入迷煳状态。 “想知道的话,上车我就告诉你。” 小爱终是上了林森的车,人最可悲的就是这一点,永远也敌不过对自己或是对别人的好奇心。 (13) 表白 林森的车在夜的都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走。 车上坐着小爱。 林森问小爱:“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见过我?” “不记得。”小爱说。 林森嘆气:“你肯定是不记得。” 小爱说:“林先生,我想你可能是记错了。在丽江之前,我真的不曾见过你,甚至,我都没有听说过你。” “五年前的圣诞节。”林森说,“集团的聚会你参加没?就在华侨大厦。” 小爱费劲地想,应该是参加了。那一年,她刚刚大学毕业,进入这一行,因为太喜欢做杂志了,所以意气风发,天真可爱,认定世界就在自己的手里。 “那一夜我心qing非常不好,喝醉了。”林森说,“我在去卫生间的路上吐了,你正好经过。” “啊?”小爱真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你扶我去了卫生间,替我找来了服务员。” 小爱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我跟你说谢谢,你冲着我笑,对我说,圣诞节快乐。然后离去,”林森说,“那微笑点亮了我。” “林先生,你肯定记错了。”小爱说,“我一丁点儿也不记得有此事。” “我虽然老,但记xing不坏。”林森说,“丽江那天晚上,我敲开门,你也是这样沖我微笑,当时我还不能确定,后来,你跟我一班飞机回来的时候,我就肯定是你了。” 小爱说:“林先生,我真怀疑你是编剧。” “呵呵。”林森笑,“你可以不用相信,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呢?”小爱虽然被打动,心里的悲伤却远远盖过幸福,“林先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律,即便是玩游戏,(淘书客-taoshuke)也不能超越这些规律的。” “那你跟你一个世界的人又得到了什么呢?”林森说,“十万块,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 小爱涨红了脸:“你调查我?” 林森笑:“你错了,调查你的不是我,是离离。” “林先生。”小爱说,“请你停车,让我下车。” “我带你去见离离。”林森说,“你坐好。” “我谁也不想见!”小爱大喊大叫,“你停车,我要下车!” 林森急剎车,车停在路边。 小爱拉开车门。听见林森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幸福。” 小爱还是下了车,走得毅然决然。 和李进认识就是一个错误,小爱不想一错再错,一伤再伤,这简直是肯定的。 回到家里,小爱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说:“你确定要回来,就回来吧,反正家里的房间一直替你留着。” “对不起,妈妈。”小爱说。 “回来吧。”妈妈说,“你在我身边,我会安心一些,暂时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在家里歇一歇。” 小爱的泪无声地从脸颊上流下来,无论走到哪里,还是妈妈最好。 房东又来敲门,小爱隔着防盗门把钱递过去,跟她说:“最迟后天搬,我有一些书要整理一下。” “好吧。”这回她挺宽宏大量的,“需要帮忙也跟我说一声。” “小爱!”李进忽然出现在门口,“小爱,我来了。” 一看他就是喝多了。 小爱赶紧把门关上。 可是半分钟后,李进就站在了客厅里,他喝多了,却并没有忘记换上自己的拖鞋。 小爱倒是忘了,他也有这里的钥匙,不然,应该把门反锁才对。 “小爱。”李进靠近她,在她的面前蹲下来,说:“小爱,我对不起你。” 小爱厌恶地推开他。 “我跟人投资公司,没想到被人骗,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才会骗你。” “是一开始就骗,还是后来才骗?”小爱单刀直入地问。 “一开始没有。”李进举起手发誓,“我发誓我是爱你的,我只是没办法。” “算了。”小爱站起身来,“你走吧,那些钱,我不让你还了。” “可是我一定要还。”李进说,“你去跟林森说一声,骗我钱的人不敢拿他怎么样,只要他一出面,钱肯定会还给我。” “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耻ru。”小爱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这句话,指着门外说:“你走,永远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李进扑上来,紧紧地抱住小爱不肯放。 小爱甩不开他。 “别离开我。”李进说,“小爱我是最爱你的,你要帮我,你要帮我。离离都说了,你跟林森说,比她跟林森说还要有用。” “你滚开!”小爱拼命挣扎。李进却越抱越紧,像是要让小爱窒息,小爱挣扎不动了,内心的绝望像火一样在熊熊地燃烧,却无能为力。 李进终于松手,他的唇靠近小爱的,在小爱的唇边说:“只要你答应我,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给你幸福。” 一天之内,有两个男人承诺要给小爱幸福。 小爱一句话都不想说,她终于挣脱他,爬到沙发上,把自己抱住,全身无力。 李进又靠过来:“小爱,你答应我。” “走开!”小爱全身发抖地大声喊叫着,“你走开,走开!” 李进却不知死活地伸出手,再次抱住了小爱。 小爱顺手抓起茶几上的剪刀,那是刚才整理书时用来剪绳子的剪刀,它锋利地扎进了李进的手臂,鲜血在瞬间冒了出来。 小爱尖叫,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14) 真走了 当晚,小爱就搭乘火车回到了南京。 票买晚了,没有卧铺,小爱只好坐在硬座席里。 火车摇摇晃晃,小爱的耳朵里塞着ipod,世事皆与自己无关。 累到极致的时候,人是绝对不知道累的。 李进这会儿应该在医院里,十万元抵一个伤口,他的智商认定是值的。但小爱知道输的还是自己,手臂的伤和心灵的伤怎么可以同日而语呢。 敲开家门的时候,妈妈好像并不觉得惊喜,只是说:“噢,回来了。” “回来了。”小爱说。 小爱在家里睡了整整一星期。喝妈妈做的汤。妈妈也是一个人,小爱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总是说,男人不是好东西,所以小爱一直不曾谈恋爱,第一场恋爱开始和结束都莫名其妙,第二场,更是莫名其妙。 第7页 很多年里,小爱都曾觉得妈妈不可理喻,甚至心理上有问题,所以毕业后,死活也要留在北京不肯回家。经过这些事,她却忽然懂得了妈妈。 自己是妈妈的女儿,看来有逃不脱的和她一样的命运。 事到如今,妈妈却没什么话可讲,只是变着法儿煨汤给她喝。南京的秋天已经有些微凉。妈妈住的是老房子,窗户不挡风,窗帘还是中学时代的那一幅,只是洗得有些发白。小爱在这里长大,离开后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那是第一次恋爱吧,妈妈跟她说:不行,不可以。小爱从不和妈妈吵架,那一次也没有,她只是对自己说不会再回来。 但最终还是回来了。 一个月后,小爱跟妈妈说准备去找工作。她把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接上网线上了网。信箱里全都是信,最多的是点点的,点点在信里说:“你的书我给你全寄回去了,李进也没事了,出院了。亲爱的,我想你,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答应我你要快乐。” 再有就是一些作者的信,他们并不知道小爱已经离开,还在充满热qing地给小爱投稿。 小爱给点点回信:亲爱的,我没事了。 回完这封信,小爱对自己说:是真的没事了。 时间,的确是个好东西。 没想到点点很快就回了信,她说:上q. 小爱上了q,点点又坚持要视频。 小爱跑到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涂了一点口红,再用粉饼把腮扑亮一些,这才上线,冲着点点微笑。 点点说:“哇,越髮漂亮年轻。” 小爱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早说过我会没事的。” “哈哈哈。”点点笑,“我也辞职了。” “怎么呢?” “杂志要停办了。我赶紧换了一家新的,好在我有经验,不需太仰人鼻息。新杂志给我很大的空间。” “我还是不太明白,杂志不是办得好好的吗?” “上头有上头的想法。”点点说,“我们这些普通人,哪里会弄得明白!” “哎。”小爱嘆息。 “还有新闻你要不要听?”点点说。 “说啊。” “李进要结婚了。”点点说,“他娶了现在最红的模特儿,叫离离。” 厨房里,烧的水开了,壶在尖叫。 小爱说:“点点,就这样吧,我要装开水去啦。” 说完,小爱下了线。 开水壶一直在尖叫。妈妈买了菜正好开门进来,看着发呆的小爱,没说什么,匆匆换了鞋迳自走到厨房里去了。 妈妈关了煤气,周围安静了下来。 小爱的心,却被什么莫名的东西掀起了巨làng,排山倒海。她忽然忆起一个温柔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她的身后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幸福。” 小爱不是不想要幸福,只是小爱要不起那样的幸福。 幸福的背面,往往是伤痕。 所以,小爱宁愿选择什么都不要,将心jiāo付于一面平静的湖水。 至于底下的波澜壮阔,小爱想,与自己无关。 可是有一些明明跟自己无关的结局,还是敲痛了小爱的心。 “你没事吧?”妈妈过来摸摸小爱的额头说,“你不是说要出去找工作?” “就去。”小爱说。 “你还年轻,又有经验,肯定有人会要你。”妈妈很少说这么让人快慰的劝告的话,小爱由衷地冲着妈妈微笑。 走在南京的大街上,小爱忽然发现街头有离离的gg牌,她代言的是一个洗髮水的gg,长发如瀑,巧笑嫣然。 记忆中的离离是短髮。怎么只是短短的时刻,就变长发了呢?或许是记忆欺骗了自己,或许,这根本就不是离离。 不管如何,过去,它已经过去了。 下部 序 九月十八日娱乐版头条新闻:名模离离死于离奇车祸。 报导上有图片。 两个戴墨镜的男人,低头穿过围观的人群。 报导很长,围绕离离的死,有很多的八卦,小爱无心看上去,她只知道,此刻,有人在伤心。 小爱把手机拿起来,放下。拿起来,又放下。 手机勐然响起,小爱连号码都没看就慌乱地接,那边是点点,点点说:“小爱,你看报纸没有,天啦,你看没有?” “看了。”小爱尽量冷静地说。 “警方带走了李进。”点点说。 “哦。” “看来你真的是无所谓了。”点点说,“这样也好。权当看别人的故事吧。” 小爱挂了电话,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张花花绿绿的报纸。 她知道,有人在伤心。 只是,她并没有关心他的权利。 只是,自己也伤心。 小爱把头埋进双膝。离离,亲爱的,你一路走好。 (1) 娃娃 两点的记者见面会,三点的签售,六点晚饭,七点半电视台录节目。 小爱把手里的安排表递给娃娃说:“你要快点化妆。” “不化了。”娃娃说,“签就签呗,今天我也不想见记者。” “你还不到牛的时候,没版税拿的时候不要跟我哭。”小爱拍拍娃娃的背说,“乖,快点,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娃娃的真名不叫娃娃,叫李娟娟,娃娃这个名字是小爱替她取的。两年前,小爱到了一家文化公司做编辑,文化公司挂靠国内一家很有名的出版社,娃娃是他们公司最成功的一次炒作,短短两年,这个十九岁的少女已经全国知名,出版了三本书,且本本畅销,成为无数少男少女追捧的对象。 总编无数次地对小爱说:“我没看错人,两年前你走进我办公室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行,我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你来。” 小爱谦虚地笑:“我只是喜欢做书而已。” 娃娃的确是个天才,但她写的东西,小爱并不是很喜欢,不过小爱把它做得非常漂亮,因为娃娃是被小爱一手挖掘,小爱,也因此成为出版界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是小爱没有想到的。 当然也要感谢点点,点点也到了南京,没有点点,小爱的很多想法都不能得到实现。 但现在,公司要迁到北京去。这是出版社的意思,还是只有到北京公司才可能有更大的发展?小爱抱臂站在广场上,看无数的少男少女排着队等娃娃的签名。又是秋天了,huáng叶舞秋风,娃娃是金huáng色的短髮,她不漂亮,但长得很中xing,会写另类的爱qing小说,qing感在她的笔下百转千回,因此她成为男生女生的偶像。 娃娃的新书,有个很恶俗的名字,叫《爱啊》。 十九岁的女生,哪里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爱qing。 不过书有人买,就是真理,你不服气也不行。 点点站到小爱身边来,问:“你真不打算回北京?” “我只是不喜欢北京。”小爱说。 “事qing都过去这么久了。”点点说,“你就算是为了我吧,我做梦都想回北京。到了北京,我们租个好些的房子,按你的贡献,公司替你买套房也不为过,老总都发话了,只要你肯去,一切都好办。” 小爱说:“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工作?” “那不一样的。”点点说,“你看娃娃也在北京读大学,怎么说都是北京方便。” “她很快就会不需要我了。”小爱说。 “你这人就是一向消极。”点点气结,“还有,胆小!” 小爱并不生气,笑。 点点说:“对了,早上接到吴总的电话。” “哪个吴总?” “忘xing大,做了你几年领导你竟然不记得了。” “呵呵,原来是他。” “他们又去做了一本新的时尚杂志,说是势头不错,想请我们回去,没你的电话,所以才打给我游说。” “那怎么可能?” “也是。”点点说,“他知道你现在是编辑里的大腕,只是说说罢了。不过他要走了你的电话。” “你给了?” “给了。” “神经。”小爱骂点点。 点点有点不高兴了:“一个号码而已,你不答应就回掉呗,还真当自己是张曼玉。” 小爱答:“懒得跟你说,你越说越离谱。” 签售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有记者把话筒伸到娃娃的面前,小爱走上前去,把记者拉开说:“刚才记者会你有问题怎么不问,现在你让她跟读者jiāo流,有什么事签完再说。” “你是她的经纪人吧。”记者说,“我问你也一样啊。” “我是编辑。”小爱说,“问吧。” “听说娃娃已经有千万身家,是不是真的?” “请专业点。记者先生。”小爱冷冷地说,“八卦的问题我们拒绝回答。” 记者被小爱抢白,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收起本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第二天,老总把报纸给小爱看,责备地说:“你对付记者也老有经验了,怎么会出这样子的事?你看看,现在连你一起骂!” 报上是娃娃的照片,旁边是小爱,黑着一张脸。 小爱最恨自己的照片被登到媒体上,气结。 娃娃把报纸扯过去看,一面看一面格格笑着说:“千万身家何止啊,应该写成亿万身家,才能号召全民写作嘛!还有啊,小爱姐,你还挺上相的嘛!” 小爱一把把报纸扯过来:“莫胡说!” “小爱啊,”老总嘆息,“你最近脾气是该收一收。” “对不起。”小爱对老总说,“我昨天是心qing有些不好。” “新书又上榜了,心qing应该好才对。”老总说,“这家报纸倒也不必去管它,一家两家小报,翻不起làng来。” “谢谢理解。”小爱说。 “小爱姐。我想回家看妈妈。”娃娃喊。 “签完云南的两场,我就放你回去。”小爱说。 “那你要陪我。”娃娃把嘴嘟起来。 “陪。”小爱说,“我不陪谁陪。” “北京的公司已经差不多了。”老总说,“你从云南回来,就到北京上班,社里加大了力度,希望培养出更多的娃娃来。” 第8页 “小爱姐罢工。”娃娃说,“别人上来了我吃什么!” “你不用怕!”小爱拍拍娃娃说,“要努力,做实力派唱将嘛。” “反正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别看娃娃已经成名,却还是名符其实,孩子气得要紧。 “好。”小爱承诺。 那夜好不容易没有记者打扰,娃娃、点点和小爱在一起晚餐。娃娃忽然看着小爱,目光炯炯地问:“小爱姐,你为啥不恋爱,你不知道恋爱可以让一个女人变得美丽吗?” 点点正在低头髮短消息,她和一个北京的男人认识六年了,本来没什么感觉,但分开后,距离忽然产生了惊天动地的美,最近已经到了热恋的阶段。那男的是一所高校的老师,教英语,据说让很多女生为之疯狂,不过他现在,只为点点疯狂。两人一天一百条短消息不止,双双看来都要立志成为中国移动的年度最佳简讯消费者候选人。 点点听娃娃这么一问,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说:“谁说小爱姐不恋爱,小爱姐只是没成年而已嘛,成年后自会恋爱的。” 娃娃做呕吐状。 点点又发惊人之言:“我老公说他们学校有个帅哥适合你,教德语的,等去北京要不要见一面?” “这条鱼烧得挺好。”小爱像没听见。 娃娃自言自语:“小爱姐完了个蛋了。” 娃娃的语言一向很奇怪,完蛋说成完了个蛋,伤心说成伤了个心啦,奇怪说成奇了个怪了……这样的语言在她的小说里比比皆是,成为校园和网络最流行的语言。 不过它们只能捕获十几岁女人的芳心。 对于快三十岁的点点和小爱来说,还是红烧鱼比较有趣一些。 娃娃看着láng吞虎咽的她们问:“为什么不笑,说,看在本小姐这么有趣的份上,为什么不笑一个?” 点点看看小爱,小爱看看点点,两人继续吃鱼。 娃娃扑倒在桌上,大喊:“好bt的老女人。” 有女中学生忽然敲门进来,被服务员领着,怯生生地喊:“听说娃娃在这里,我想请娃娃签个名。”脸激动得红扑扑的。 娃娃直起身子来签,两个字签得眉飞色舞。 女中学生兴奋起来,得寸进尺掏出数位相机:“拍个照行吗?” 点点站起身来:“好好好,我来替你们拍。” 娃娃把手放在女中学生肩头,女中学生兴奋地说:“娃娃姐,你每本书我都读三遍以上。” “哦。”娃娃说,“挺好。” 小爱看娃娃的笑,那是专业的笑。两年前,娃娃还是个一见镜头就怯的小姑娘,硬撑着脸上的表qing,穿中xing的衣服,头髮短短的乱乱的,到编辑部来,把u盘往小爱桌上一扔说:“我的长篇,爱看不看。” 那时候的酷是装出来的,现在的酷是真的。 岁月和机遇,成就一个人只需要一瞬。 改变一个人,易如反掌。 (2) 年轻的时候我要毁灭爱qing 路灯下,他在抽菸,年轻的面孔,写满了自以为是的忧伤。 见了小爱,他扔掉菸头直奔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小爱姐,她在哪里?” “她回家了。”小爱说,“明天就要去昆明。” “我想见她。” “那你打电话给她啊。” “她不接。” “那你去她家楼下等,在我这里等gān吗?” “她不会回家的,她刻意要躲着我。” “既然如此,你何苦再等她呢?” “小爱姐,你不会不懂吧,这就是爱qing。” “对不起,我真不懂。”小爱硬着心肠从他身边绕着走过去,男孩上来拉住她的衣袖,恳求说,“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真不知道。”小爱说,“我们今晚在饭店分手,说好了明天在机场见。” “几点的飞机?”男生问。 小爱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十一点。” “谢谢。”男生晃着胳膊走了,月光下,他的背影显得单薄而又孤独。这是一个喜欢写诗的孩子,也疯狂地喜欢着娃娃,据小爱所知,他和娃娃谈过一个月左右的恋爱,后来,娃 娃考到北京读大学后,这一切就结束了。 男生叫小文。 娃娃曾经对小爱说:“我只是被他的一句诗煳弄住了,天知道我怎么会喜欢一个有着女人名字的男人。耻ru。” 瞧,过去的爱,一个月的爱,她可以说忘就忘,说翻脸就翻脸。这也算是本事吧。 小爱回家洗了个澡,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出差的行李就睡了,以往出差前多半会睡不着,但那夜小爱睡得特别的香甜,可没想到的是半夜被电话吵醒,娃娃在那边尖叫着:“小爱姐,快来,快来救命!” 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听得出是极度紧张。 “怎么了?”小爱在瞬间惊醒过来,“你慢慢说,不要急。” “小文,小文他自杀了!” 小爱的头轰一下就大了。 “我只是说着玩的,我没想到他会来真的……小爱姐,你快来救命……你快来!” 小爱放下电话,又打了一个电话给点点,这才飞速赶往娃娃所说的地点,那是小文在南京租的一所房子,小文家境不错,自己在南京有份稳定的工作,房子在离市区不远的一个地方,一楼,还有个小小的院落。 有一次去接娃娃,只见小文送娃娃出来,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恨不得是一个人。 小爱下了车,直奔小文的家,门紧闭着,小爱一敲,门就开了。娃娃神色慌乱地把门打开,小爱一眼就看到半躺在地上的小文,脸色苍白,手腕那里,缠了许多的布,地板上点点的血迹到处可见。 小爱努力地维持自己,才没有晕过去。 小爱想起,那一晚的李进,应该也是这种状况。点点赶来,将李进送到医院,小爱搭坐当晚的火车离开北京,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事qing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有杀了人的错觉。夜夜不得安睡,清晨醒来,只觉得满脸满心都是抚不平的皱纹。 “小爱姐,小爱姐,怎么办?”娃娃毫无主张。 小爱蹲下,问小文:“你有事吗?感觉怎么样?” “还好。”小文慢悠悠地说,“死亡的感觉其实很美妙。” “你他妈要死你自己去死,你不要牵连到我!”娃娃一听小文说这话,愤怒地抬起脚,一下又一下地朝着小文的身子踢去,小文也不躲,表qing安详地让她踢。 “你疯了!你是不是真的想他去死!”小爱拼命按住激动的娃娃,“别闹了,快把人送医院才是!” “死!他不死我送他去死!”娃娃大喊大叫,继续往小文身上踢去,“这样的衰男人活着也没有用!” 小文躺在地上,脸色越发苍白,却在微笑。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娃娃吓得停了手,问小爱:“是谁?” “点点姐。”小爱说,“我一见血就晕,她比较有经验。所以叫她来。” 点点进来,不过一分钟,就明白了状况,她当机立断地说:“娃娃你和小爱打车,快回小爱家,这里的事jiāo给我处理,千万不能传出去。” 小爱知道,点点一来,就没事了。 点点也蹲下来,看了看小文说:“没事了,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不过你记住,不准提到关于娃娃的半个字,知道吗?” “我不去医院。”小文说,“你们让我死,好得很。” “不就是手臂上割几刀吗,死不了。”点点和小爱合力把小文从地上扶起来说,“不过痛起来倒是够你受的。” “快给我去医院。”娃娃说,“不然一切免谈。” 小文的眼睛里闪出一些些光来,也许在娃娃的语气中听出了还可以商谈的意思,他的腿上也有力气了,配合着小爱和点点开始往外走。 小爱给娃娃使眼色,意思是让她不要再乱讲话了。 娃娃背对着小文撇了撇嘴。眼里并没有同qing和爱,只有厌恶和不屑。 小爱当时就想,小文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这样亲手毁掉了自己的爱qing。 当然,娃娃也好,小文也好,都有机会再重来,这没有什么。 (3) 昆明的夜 昆明,一雨变成冬。 网络是个惹祸的东西,娃娃和小爱刚下飞机,机场就已经是fans的天下,有人捧着花,有人高举着数位相机,有人拉着长长的横幅,都在等娃娃出来。 娃娃不听小爱的劝告,穿少了,只好缩着脖子和书迷打招唿。 有女生在惊唿:“她真酷,比我想像中的还要酷。” 她们也许全然忘了娃娃也只是个女孩子。 书店的人和小爱一起,好不容易才护着娃娃上了车。没得到签名的书迷,还在跟着车子后面跑。 书店负责接待的是个聪慧的女孩,叫真真。真真对小爱说:“娃娃的知名度真不输给任何娱乐界的明星。” 小爱谦虚地笑:“她现在也是明星。” “错。我是作家。”娃娃缩着脖子纠正。她真的冷,脸色都有些发青。昨夜跟血有关的记忆还没有抹去。小爱从行李里取出外套来替她穿上,她哑着嗓子说谢谢。 真真把行程表拿出来给小爱看,密密麻麻,差不多没有休息的时间。 日程表第二天的安排上面,写着:昆明飞丽江。 丽江两个字,莫名其妙地刺痛了小爱的心。 “没问题吧?”真真说。 “没问题啊。”小爱答。 点点的电话来了,只说了三个字:没事了。 小爱转头对娃娃说:“没事了。” 娃娃缩缩脖子,像是没听见。 那夜,小爱和娃娃一起住在宾馆里,因为太冷,又怕被fans围攻,所以两人早早地上了chuáng,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娃娃忽然问:“小爱姐,你心目中的爱qing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小爱说,“我可不能和你比,小小年纪,已经是爱qing专家。” “我那都是幻想出来的。”娃娃说,“我还没遇到过自己真正爱的男人呢。” 第9页 “小文不算吗?” “差老远了。” “呵呵,总有一天会遇到的。” “那你遇到过吗?” 小爱想了一下说:“也没有。” “你骗人。”娃娃坐起身子来,笑着看小爱说,“你心里肯定有个男人,怎么也忘不掉。” “胡说八道你一流。”小爱笑。 “我是女巫,我可以看到人的内心的。”娃娃说,“告诉我嘛,那个男人是谁,是什么样子的?” “你不是说你是女巫吗?还用得着我告诉你!” “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了喽。”娃娃得意地笑。 小爱用被子蒙住头,装笑。 眼泪却悄悄地涌了出来。 娃娃把灯关了,她手机的短消息一直在响,也许是怕影响到小爱休息,娃娃把手机调到了无声,只是蓝色的屏幕一直不停地在闪烁。 过了很久,小爱把头伸出来,命令地说:“把手机关了,睡觉!” “你哭完了?”娃娃问。 “谁哭了?”小爱不承认。 “如果有一个男人,能让你流泪,那你就完了个蛋了。”娃娃一边发短消息一边说。 “你在给谁发短消息呢,你是不是又恋爱了?所以才害得小文要死要活的?”小爱岔开话题。 “错也。”娃娃说,“我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要像我小说里的人一样,爱他个百次千次万次,爱到爱不动为止。” “你这个女人好可怕。”小爱说。 “报上不是说我是同xing恋吗,也许我是男人。”娃娃故意把声音弄得粗粗的吓小爱。 小爱再次用被子把脸蒙起来。 娃娃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也把脸蒙起来睡觉。 小爱却一直没有睡着,失眠的夜里,最怕孤单。 这两年一直在拼了命地工作,孤单袭来的时候都顾不上伤心,只有到昆明的这一夜,往事才有空沉淀,心事也如同长了翅膀,飞到远方。 不过,是谁说过,心动,才证明你活着。 娃娃很快睡着了,小爱爬起来,坐到窗边的椅子上,对着镜子抽一根烟。小爱其实没有菸瘾,心qing不好或者心qing很好的时候,才会抽菸。只是,此时的小爱却分不清自己的心qing到底是好还是坏。 奇了个怪了。 小爱对自己说:放轻松。 说完,她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把菸头灭了,回到chuáng上,睡觉。 (4) 往事如昨 huáng昏的时候,小爱又一次来到了丽江。 书店把他们安排在官房大酒店。 “官房”两个字,让小爱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刺痛。于是她别开了头。 和小爱的心事重重相比,娃娃则显得无jing打采。之前要到丽江的兴奋在到达丽江后dàng然无存。前一天昆明的签售依然是人山人海,在书店前面的广场上,穿着单薄的娃娃签了两个多小时没停手,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娃娃吃过晚饭就发现自己病了,像那晚的离离一样,滚烫地贴着小爱。小爱有些担心,当然还有些心疼。十九岁的姑娘,要承载盛名之下的负累,苦自不必说。 书店的光头经理买来了药,小爱餵娃娃吃下,娃娃睁着一双无力的大眼睛说:“下辈子再也不当作家。” “现在放手也来得及。”小爱说。 “现在捨不得放。”娃娃说,“虚荣,没办法。” “先睡一觉再说吧,明天还有签售,各地游客都等着呢。”小爱哄娃娃躺下,也许是药力的作用,娃娃很快就睡着了。 光头经理差漂亮妹妹过来敲门,问需不需要去医院挂水,小爱摇摇头说:“不必,她年轻,睡一觉就应该抗过去了。” “那你要不要夜宵?”漂亮妹妹说,“我带你去古城吃点东西。” “不用了。”小爱说,“我也要休息了。” “那明早九点,我来接你们吃早饭。” “好。”小爱关上门,回到房间看睡着的娃娃。睡着了的娃娃脸上有种女人特有的妩媚,小爱第一次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像一个人。 其实第一次见娃娃,就觉得她像。她们的长相当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像的是那种感觉,从骨子里溢出来的一种气质,和常人大不相同,也极难模仿。 这样的人,都极易成为公众人物。 小爱看看手錶,不过才夜里十点,当然是睡不着的,于是小爱起身,带上自己的包打车去了古城。夜里十点的古城仿佛才刚刚甦醒,灯红酒绿,人来人往。有两个姑娘好像喝得稍许有点多了,摇着身子,用夸张的甜美的声音唱着《夜来香》,走过小爱的身旁,眼看着就要撞上小爱,小爱连忙往旁边躲,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小心些,别摔了。” 小爱屏住唿吸,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动。 是梦。 一定是梦。 “你跟我来。”他拉着小爱的手臂,一直往前走。小爱无力挣脱,带着幸福的恐惧排山倒海而来。双脚犹如踩在云端,只有手臂那里的温热和内心的痛楚是真实的。终于,小爱有了挣脱的意识,那双手臂却紧紧地搂住了她,低声说:“这次你别想再逃掉。” “林先生,”小爱说,“请不要这样。” “很好。”他说,“你还记得我姓林。” 言语中,他已经带着小爱出了喧闹的古城,拦下一辆出租,把小爱先塞进去,自己也跟着坐进了车。 小爱qiáng按住内心的慌乱,不敢看他,眼光始终看着窗外。 他对计程车司机说:“官房。” 车上,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小爱的手,小爱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我一直在找你。”他说,“直到前一阵子在报上看到你的报导。” 小爱心想:“该死的记者。” “你消失得太快。” 小爱硬起心肠,坐直身子说:“对不起,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好,不提。”林森说,“我们提将来,好不好?” 小爱转头看林森,在灯光忽明忽暗的车内,那张记忆中无数次出现又无数次被qiáng行按下的脸,让小爱在瞬间全线投降。 林森抱住小爱,把她的头抵到自己的胸前,轻声说:“小爱,跟我走吧。” “去哪里?”小爱问。 “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林森说,“我们在一起。” “好。”小爱说。 “是不是真的?” “是。” “好。”林森抱紧了小爱,说,“我信。” 下了车,小爱和林森一起回到宾馆。林森一直把小爱带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他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来开了门,拉着小爱进了房间。这是官房最豪华的套房,林森请小爱在沙发上坐下,说:“你坐会儿,喜欢喝茶还是喝咖啡,我替你泡。” 小爱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森说:“这太简单了,你身边不是老跟着个大明星吗。” “对了,”小爱站起身来说,“她在发烧,我得回去看看。” “坐下!”林森按住她说,“权当此时你还在古城闲逛。” “你何时跟上我的?”小爱问。 “一直。”林森说,“我的心一直跟着你。” 无论何时何地,甜言蜜语都有绝对的杀伤力。更何况,林森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好听,那么的迷人。 “今晚陪我?”林森说。 “不好。”小爱说。 “你放心。”林森说,“在我娶你之前,我不会乱来的。” 小爱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来看着林森,却在林森的眼睛里看到了绝对的真诚。 时钟敲过十二点。 小爱低头想想:灰姑娘真是个不错的童话。 但既然是童话,就不是现实。 现实总是残酷得令人窒息。 林森在小爱的身边坐下,把替小爱泡的茶chui一chui,chui凉才递给她。 深qing款款的林森尽管让小爱在这一瞬间感觉醉人的甜蜜,小爱还是冷静地提醒自己,不能做数的,爱过之后,徒留失望。 横在她和林森之间的东西太多,三生三世,也怕是无法跨越。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如不爱。 可是,林森却dong悉她内心地说:“爱与不爱,现在不是你说了算的了,小爱。” 小爱被林森的话说得一激灵。 “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给你幸福。”林森说,“你还记得那晚吗,你在我怀里睡着了,像个孩子,我并没有任何的担心和惊慌,我把你抱到沙发chuáng上的时候,你也没醒,那时候我对自己说,希望自己每天早上醒来,都可以看到这张沉睡的甜美的脸。” “你不要再说了……”小爱制止他。 “你答应给我机会,我就不再说了。” “你很无赖。”小爱无奈地说。 “错了,这是执着。”林森说。 “我说不过你。” “那就是答应喽?” “林先生……” “放心吧。”林森就像学过心理学,“我是认真的,绝无玩游戏的意思。” “我真的要回去了。”小爱站起身,“娃娃在发烧。” “好。”林森说,“你等我,我替你拿点治发烧的特效药。” 小爱又想起离离发烧的那一夜,于是问:“你都随身带着药吗?” “是吧。”林森说,“以前,离离总是动不动就生病。” 离离。 此时此刻,这是一个不应该被提起的名字。 “对不起。”小爱由衷地说。 “都过去了。”林森说。 “你怀念她吗?” “那是自然。” “我也常怀念。”小爱说。 “她会感觉到。” “嗯。”小爱拿着药瓶走到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没去追问关于离离的一切,也许,林森是最清楚的,但是小爱是真的不想问。 林森替她拉开门,说:“明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加上你那个小朋友。” 第10页 (5) 雾来了 小爱回到房间,发现娃娃已经从chuáng上爬起来在看电视。 一个很弱智的搞笑的电视剧,娃娃笑得脸红脖子粗。 “瞧你那样!”小爱说,“病好了?” “你去哪儿了?”娃娃问,“到酒吧泡男人了?” “我给你买药去了。”小爱把药放到娃娃的chuáng头。 “我才不信。”娃娃拿起药瓶来研究半天后说,“这是进口药,你是不是泡了个美国男人,天啦天。” 小爱不理娃娃,拿了睡衣去沖凉。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娃娃坐在窗台上唱歌: 雾来啦雾来啦娃娃哭啦 想爸爸想妈妈想要回家 雾来啦雾来啦天色暗啦 星发光心发慌没有方向 嘿呀嘿呀谁能给我力量 路漫长爱漫长带我回家 不要怕不要怕我的娃娃 一朵花一粒砂就是天涯 不要怕不要怕赶快长大 等太阳的光芒带来希望 ………… 娃娃的歌声不像原唱张韶涵那样清亮,而是略带了一些嘶哑。刚刚发过烧的她唱得很认真,都不扭过头来看小爱。 那一刻,小爱知道,娃娃不是没有伤心的,爱qing的伤,于她,只是藏得比同龄的人深些罢了。 娃娃唱完了,问小爱:“点点姐是不是说他真的没事了?” 小爱说:“你可以自己打电话给他啊。” “不。”娃娃说,“我不能再给他任何希望,这才是对他负责任。”又问小爱说,“你信不信一见钟qing?” 小爱答:“恶俗。” 娃娃说:“说实话,因为小文,我对男人很失望,我做梦都想找到一个男人,我会对他一见钟qing,甚至他一开始不怎么喜欢我也不要紧,我一定要征服他,让他对我从此念念不忘于江湖。就像最近的一本畅销书,有个很不错的名字《感谢折磨你的人》,如果有人可以折磨你,那其实是很幸福的。” “天。”小爱说,“你够bt.” 娃娃把头昂起来:“怎么了,不服?我年轻,有的是机会。” 是是是。 十九岁,用娃娃小说里的话来说:一个“牛bi闪闪”的年代。谁敢惹?! (6) 睡不着的海 失眠。尽管极度睏乏,但根本就没可能睡着。 小爱见娃娃睡着了,爬起身来又出了门。 她忽然想到外面,去看看黑夜里的星星。或者,一个人走一走,理一理纷乱的qing绪也是好的。 丽江本来就是一个睡不着的城市。 只是没想到,会在宾馆大堂看到他,小爱愣住了。 他看到小爱,也是满脸的惊喜。 “我……饿了,去找点吃的。”小爱不敢告诉他自己是睡不着。 “我也是。”他笑,“我们走吧。” 他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两人步行走出宾馆。 他一直牵着她往前走。 她并不想问他要带她去哪里。就像那一个曾经的夜晚,小爱也没有想过要问他会带她去哪里。 当小爱说“一夜”的时候,他说过,他想要的是一辈子。 他还说过,他可以给小爱幸福,只要小爱愿意。 其实,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小爱都不曾忘记,一句一句,真真切切,时时浮上心头。 “你有些冷。”他说。 说完,他抱住了小爱的肩。 小爱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眼睛像一面夜的海,小爱就这样跌了进去,像跌进一个悠远而迷藏的梦。 醒不来,逃不掉。 小爱以为,他会吻她了,可是他没有,而是搂紧了小爱说:“走吧,我知道有家店面条不错。” 小爱穿着一双休闲鞋,但脚还是很快地走痛了。只是她不吭声。疼痛才会让她感觉些许的真实,她放纵自己靠近那个温暖的怀抱,成败在所不惜。 (7) 驼铃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娃娃说:“你昨晚艷遇的那位先生一早打电话来,约我们在二楼餐厅见。” 小爱笑,起身梳洗。娃娃拎着一条裙子说:“穿这个,比较有女人味。” 小爱却换了牛仔裤。 酒店餐厅。林森已早早在等候,一夜没睡好,他的jing神却看上去相当的不错。 “你叫林森?”娃娃指着林森说,“倒过来,就是森林的意思?” 林森只是微笑。 “你多大了?”娃娃开始刨根问底。 “娃娃!”小爱制止她,“你是当红作家,有点修养行不行?” “男士的年龄不保密。”娃娃满不在乎地说,“这没啥。” “也是。”林森说,“我今年四十五岁了。” “才开花呀,”娃娃说,“怎么,你打算追求小爱姐吗,其实,小爱姐这个人挺无趣的,你要当心后悔哟。” 小爱恶狠狠地说:“你要再说话我就把你嘴fèng起来。” “你看!”娃娃说,“凶相毕露了是不是?” “她无论怎样,我都喜欢。”林森说。 小爱脸红了,娃娃看看小爱,再看看林森,再吃下一大口菜,用心服口服的语气说:“人家都说不要和四十岁以上的男人谈恋爱,我觉得是对的。” “为什么呢?”林森问。 “太有杀伤力了。”娃娃说,“小爱姐,你这回是完了个蛋了。” 林森笑:“你这丫头挺有趣。” “你就好好泡小爱姐吧,我再有趣,也跟你无关。”娃娃说完,起身,用毛巾抹一下嘴,“我吃饱了,先闪,我约了书店的小姑娘陪我去逛古城!” “喂!”小爱喊,“下午三点签售!” “安啦。不会误的。”娃娃说完,蝴蝶一样飞得不见了。 小爱转头骂林森:“胡说什么呢!” “天地良心。”林森说,“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何时回北京?”小爱问。 “你何时回我何时回。” “赖皮。” 林森只是笑。 “我是回南京的,”小爱说,“不过你可以和娃娃同走,她回北京读书。” “我希望你也回北京。”林森说。 小爱想了想说:“我考虑。” “那我就放心了。”林森说,“我昨晚一夜没睡好,今天白天正好补一觉,呵呵。” 娃娃签售的时候,林森也去看了。当然又是人山人海,各地的游客都不停地cha队进来捧娃娃的场,小爱正在娃娃身边忙碌的时候,一抬眼在人群中看到了林森,他站在那里,沖他微笑,仿佛愿意一直在那里守候。小爱的心忽然软得像一块棉花糖,缓缓地甜蜜地化开来。她离开娃娃的签售台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睡一觉?” “来看看你。”林森说。 “又不是我签售,有什么好看的。” 林森指着长长的签售队伍说:“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你应该感到骄傲。” “娃娃是个天才。”小爱说,“我跟她是互相成就,呵呵。” 娃娃在台上,一面签售一面偷偷沖小爱做鬼脸。 林森问:“她多少岁?” “快二十了。” “果然是成名要趁早。”林森说,“离离走红的时候,也不过是这个年纪。” 又是离离。 小爱感觉,离离是林森心里永远抹不去的一个记忆。她甚至小心眼地想,如果不是离离的突然离去,也许,林森并不见得会来找自己。 “想什么呢?”林森问。 “没。”小爱说。 林森看小爱一眼,说:“我先回宾馆休息了,晚上我们再约。” “好。”小爱说。 但是那晚,小爱并没有得到林森的邀约,等娃娃签完,小爱和娃娃回到宾馆的时候,收到林森留下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公司有事,我急需回京,我们北京见。 在小爱心里,不是没有怅惘的。她想起他站在人海里沖她微笑时候的样子,那是一种无比的安定和幸福,小爱并没有把握,自己是否能完全拥有这份幸福,因为林森对于她,始终是一个陌生人,那些爱和怀念,用娃娃小说里的话来说:都没有心理依据。 因此,它显得飘渺而又遥远。 娃娃兴奋地掏出她下午在古城买的茶马古道的驼铃给小爱看,并对小爱说,驼铃也能根据声音有xing别的区分哦。 “送你一个。”娃娃说,“我特别替你挑的,能保平安,还能求来爱qing哦。” 娃娃拎起驼铃给小爱看,huáng昏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娃娃摇一摇手臂,铃声清脆回dàng,小爱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有旅行社的人来敲门,递进来两张第二天回北京的机票,还是头等舱的。 手机里传来的是林森发来的短消息:“我要在北京等你。” 娃娃捏着票,同qing地看着小爱说:“小爱姐,爱就爱吧,谁怕谁啊。” 说完,她哈哈大笑。驼铃在她的手里晃来晃去,那响声,令小爱有些害怕的心慌,于是,她抢下它来,收到行李箱里。 娃娃已经跑到电话那边跟书店的人打电话:“对啊,南京的票退掉,我北京的票也不需要你们买啦,我们明天一起回北京啦。” “喂!”小爱想要阻止娃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娃娃挂了电话,沖小爱眨眼睛,对于鬼jing灵的她来说,一切尽在不言中,无需过多的解释。 (8) 北京的秋天 北京机场。 娃娃拖着她庞大的行李,和小爱一起从里面走出来。 林森等在九号门。 见了小爱,林森迎上来,替小爱拿行李。娃娃嘟着嘴说:“尊老爱幼。我这么多你也不帮忙,偏要替她拿。” “尊老,你说对了。”林森笑着伸出另一只手说,“行,你的我也来拿吧。” “我们都自己来。”小爱阻挡说,“不好劳烦您。” 第11页 娃娃笑得什么似的。 “买这么多东西?”林森问娃娃。 娃娃说:“给舍友们的礼物,还有,一大堆给自己的衣服,嘻嘻。我才不像小爱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没劲!” “她赚那么多稿费,任她花去。”小爱取笑娃娃。 林森换了辆新的车,也是奔驰,娃娃兴奋地坐到前排,林森忽然从后排座位上拿出一大束鲜花递到小爱的手里说:“欢迎来北京。” 小爱微红着脸接下,娃娃一副羡慕得眼珠子要掉下来的表qing。 林森发动车子,问娃娃:“直接送你去学校?” 娃娃酸熘熘地说:“你们现在要把我丢下也行,我打车回去。” 林森笑,车子平稳地驶出去。小爱只能看到林森的背影。身边的鲜花,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这是一个绝对懂得讨女人欢心的男人。 小爱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自己是幸福的。 车开出机场没多久就开始堵车,望不到边。娃娃累极,在车上睡着了。林森转头问小爱:“你累不累?” “不累。”小爱说。 “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呢。” 娃娃却忽然睁开眼说:“想吃湘菜。” “好。”林森说,“估计到了市区,也到吃饭的点了,我请你们吃湘菜。” “耶!”娃娃迅速竖起两个手指做v的形状,又迅速地放下去,继续闭上眼睡觉。 “这车不知要堵到何时,”林森说,“北京就是这样让人心烦。” “对。”又是娃娃cha话,“我们应该像丽江人民那样生活,多么自在多么滋润。小爱姐你说对不对?” 小爱不发表任何意见。 林森果然说得对,等车子到达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钟。林森把车开到了一家湘菜馆,等他去车库停车的时候,娃娃打着哈欠对小爱说:“他很爱你,你就嫁给他算了,再不把个人问题解决了,你怕是一辈子没人要了。” “不劳你费心。”小爱说。 “你爱他吗?”娃娃问。 小爱不回答。 娃娃嘆气说:“也难怪你到现在嫁不出去,你眼光绝对有问题。” “你住嘴。”小爱说。 娃娃嘻嘻地笑:“对了,他真的有钱,他戴的那块表,起码值一百万。我先打好招唿,你要是嫁了他,还得替我做书啊,因为女人嘛,还是要独立的。” “你不关心小文吗?”小爱说,“你最起码应该打个电话问候!” “我问候他妈还差不多。”娃娃开始胡说八道。 这个没有心的可恶的小姑娘。 晚餐很丰富,林森点了许多的菜,娃娃láng吞虎咽,还骂小爱吃得少。林森说:“慢慢吃是对的,增加咀嚼的次数,对身体健康有利。” 娃娃抬头问他:“你怎么懂这么多?” 林森微笑。 小爱说:“你莫理她,她是忽悠系的高才生。” “没事。”娃娃说,“老林一看就是忽悠系的博导,我和他差得远呢。你看他把你忽悠的!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还送鲜花,我真是闻所未闻!” 林森哈哈大笑。 “对了,”林森说,“你写的是爱qing小说,也签名送我一本学习学习嘛。” “跟小爱姐要,我自己也要花钱买的。”娃娃说,“新书二十块一本,个个都跟我要,差点把我要破产。” “行,”小爱说,“在你版税里扣。” “huáng世仁。”娃娃骂骂咧咧。 “行啊,”林森说,“小小年纪还知道huáng世仁。” “你别小瞧我,我知识面丰富着呢。”娃娃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娃娃说完,沖小爱一眨眼,林森看着眨眼的娃娃,表qing忽然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北京的秋天,已经有些冷了,不过和昆明的冷比起来,这种冷要相对舒服一些,小爱往窗外看去,金huáng的树叶在窗外静止不动。 时针指向十点,这是一个无风的秋天的夜晚。 小爱这才想起来问自己,这次来北京,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些危险和疼痛,难道真的忘记了吗? (9) qing生意动 娃娃跳下车,挥手跟小爱和林森说再见。 下车前,她已经全副武装,墨镜,帽子。极有明星的风范。 小爱吩咐她:“自己在学校小心,过些天还有四川的签售,跟学校好好商量,时间要空出来。” 娃娃立正行军礼。忽然想起什么,做手势示意林森等一等。 娃娃在校门口拉开她超大的行李,摸索了半天,摸出来的是她的新书《爱呢》。然后,她把书直接递给了林森,说:“好好学习新时代的爱qing,鲜花太老土了。” “呵呵。”林森笑,“一定。” 娃娃沖小爱眨眨眼,拖着行李离开。 林森对小爱说:“来,坐前排我边上来。” 小爱摇摇头。 “来啊。” “呵,空出来才让我坐。” “嘿,瞎吃哪门子醋呢,”林森伸过手来拍拍小爱的手臂说,“听话。你坐我旁边我开车安心些。” “少来。”小爱嘴上说着,人已经下了车,拉开前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不早了,我带你去休息。”林森说。 “这样,”小爱说得有些艰难,“我到宾馆去住,我们出版社在北京有固定的宾馆可住,你送我去就好啦。” 林森笑:“这不是说笑吗,到了北京,还能让你住宾馆。放心吧,我早安排好了。” “林先生……我……”小爱忽然有些慌乱。 林森把车里的音乐放开来,是一首小爱不曾听过的歌曲。小爱的ipod已经有好长时间都不用了,音乐常常让小爱感觉对往事的恐惧,她没曾想到,林森会听这样的歌。女中音,徐徐地唱:花开以后,连北风都会寂寞,心如cháo起cháo落,愁已锁住眉头,以为自己心已尘封,奈何窗外chun意浓,依然让qing愁惹得眼矇眬,守着是你不是风,深qing易种,一生守候着不会意动…… “歌词真好。”林森说,“你们文化人,应该听得懂。” 说到这儿,正值红灯,车停了,林森的右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握住小爱的手。掌心的温度是小爱熟悉和不愿躲避的。 林森仿佛也走了神,直到绿灯亮了后面的车按起喇叭,这才反应过来把车开过了路口。 小爱忍不住笑。 林森说:“小爱,你现在知道你的魅力了?” 小爱不答。 “你话一直这么少?”林森问。 “娃娃不是说了吗,我是一个无趣的女人。” “呵呵。”林森说,“我七老八十了,能听一个孩子的。你有没有趣,我说了算。” “那你看我是否有趣?”小爱问。 “先跟我谈一些时日的恋爱我再答覆你。”林森狡猾地答。 “又赖皮。”小爱说。 “呵呵。跟你学的。” “我何时赖皮过?”小爱不解。 “你不声不响地走掉,让我好找,就是最大的赖皮。” “你不讲道理。” “行。”林森说,“反正都背了不讲道理的罪名了,以后我就好好地不讲道理给你看看,好不好?” 小爱吓得不敢做声了。 林森却哈哈大笑起来。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小爱却忽然恶作剧地想问他一个问题:“你想离离吗?” 当然,小爱没问。 哎呀呀,qing生意动了,谁有什么办法呢? (10) 誓言 很大的别墅。 在北京的亚运村。 小爱进了门,他递拖鞋给小爱穿。吩咐小爱自己随便坐,然后就进了厨房烧水。小爱跟过去说:“你行吗,要不要我来?” “呵呵。”他笑,“电水壶谁不会,我还可以做饭给你吃,你信不信?” 小爱当然不信。 他说:“明天中午,我去超市买菜,然后我们试一试。” “这房子太大了。”小爱往楼上看看说,“一个人住会害怕。”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住的,我会陪着你。” 小爱脸又红了,连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 他拉着小爱往楼上走,说:“刚装修好的,来,我带你参观参观。” 小爱跟着他上了楼,在二楼,看到一个很大的书房,很别致,中式的家具,但并不显得呆板。他对小爱说:“你可以在这里办公,光线很好,空气也不错。” 书房外是个很大的露台,上面还有盆栽的竹子,一个竹制的摇椅。林森说:“要是工作累了,可以在这里歇歇。楼上还有一个更大的露台,我们呆会儿去看。” 呵,虽然林森这么讲,但小爱一直没觉得这些和自己有关,直到林森把她带到二楼的一间卧室,林森说:“这是你的房间。在北京,你可以随时住在这里。今晚先试试,看哪里不习惯,不喜欢,尽可以告诉我。” 说完,林森拉开衣橱的门,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我让设计师专门做的,不知道你喜欢不,应该是合身的。睡衣在下面,一会儿你试试?” 小爱看着满衣橱的衣服,背对着林森,眼泪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 这么多年,在爱qing里受尽伤害,尽力避免,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男人这样子宠爱,这让小爱根本无力承载。 “你怎么了?”林森扳过小爱的肩头问。 小爱转身扑入他的怀中,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林森紧紧地抱住小爱,任她哭,良久,才替她擦掉眼泪,温柔地说:“你累了,去洗个澡,我在楼下泡好茶等你。” 小爱的房间就带了一个洗澡间。小爱依他的话去洗了澡,想了想,还是换上自己平时穿的衣服下了楼。林森已经洗完澡,换了一套家居服,看上去神清气慡,他正在泡茶,一整套的器具,茶香飘逸出来,看上去蛮像那么一回事。 第12页 “来,”林森说,“朋友刚从福建带来的茶,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我对茶没研究。”小爱说。 “慢慢你会喜欢上它,茶是个好东西。”林森递一杯到小爱面前说,“尝一尝?” 小爱接过喝下:“也许我会睡不着。” “睡不着就睡不着吧,反正明天也没事,我领你到露台看星星,三楼有个很大的露台,呆会儿我们上去看。” “林先生。”小爱说,“你真会做菜?” “你别怀疑我。”林森说,“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对你的爱。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这么牵肠挂肚。”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你说得那么好。”小爱低声说,“其实,我很怕感qing,很长的时间里,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感觉了。” “现在呢?”林森问。 “现在更怕。”小爱说。 “不用怕。”林森抱住小爱,轻声说,“我不bi你,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小爱点头。 林森说:“我一直记得那年圣诞节你的那个微笑,小爱,我发誓,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让那个微笑永远停在你的脸上。” “我忽然想睡觉。很困。”小爱闻着茶香说。 “那就回房睡吧。”林森说,“要是你怕,我就守着你。” “不用。”小爱说。 “那好。”林森说。 那一夜,小爱睡得极为安稳,像是很久前在书吧的那一夜,闭上眼睛,就一觉到了天亮,睁开眼,小爱看到自己昨晚居然忘了拉上窗帘,窗外是一片养眼的绿,阳光已经透满了整 个房间。 小爱从chuáng上跳起来,收拾好自己出去,林森已经起chuáng,客厅里的指针指向上午十点,小爱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说:“我不知道自己能睡这么沉。” “睡得香是好事。”林森说,“你先去餐厅吃点早餐,我过会儿给你做午饭。” 小爱笑笑地看着林森说:“来真的啊?” “我早说了我不会骗你,我会认真对待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那,我陪你做?” “你会?” “不会可以学嘛。”小爱说。 “这态度不错。”林森说,“快吃早饭去!” 小爱沖林森做个鬼脸,进了餐厅。好像是很久都没有做过鬼脸了,小爱也不明白,自己居然又有了做鬼脸的心qing。 早餐很简单,但相当可口,小爱三下两下吃完,跑进厨房去,林森已经开始在忙碌。一招一势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小爱做饭可真是不拿手,林森很快打发她说:“你去楼上参观一下那个露台吧。” “嫌我碍事了?” “是。”林森说。 小爱乐得轻松,她跑上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宽大的露台,果然是漂亮到极致,小爱犹如进入仙境,而自己就是那个叫爱丽丝的小姑娘。 三楼有个房间是虚掩的,小爱好奇地伸头望了一眼。墙上,全是离离的照片,每一张,都巧笑嫣然。房内的布置一看就是女孩子的。 不用说,这是离离的房间。 他用这种方式,在纪念一个已经离去的女人。 可他对她说:“我会给你幸福。” 这算什么? 一瞬,梦醒了。 几分钟后,小爱把那间房的门关上,神色平静地下楼。如果是场对手戏,纵然知道是输的结局,也应该要完成这一场演出。 不是吗? 厨房已经香味飘出,小爱想:饱餐一顿也是不错的,虽然真的一点儿也不饿。 (11) 临暗 这一天,他和小爱都没有外出。 他仿佛不必去做任何公事,小爱仿佛也可以不管任何世事。但是他们的jiāo谈并不是很多,两人静静地对坐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聊一些无所谓的话题。 huáng昏的时候,他终于说:“回去把手续办好,我等你来北京。” “林先生,”小爱轻声地问,“你是当真的吗?” 他看着小爱,容忍的,并不回答。 小爱把头转过去,说:“对不起,我只是怕。” “好吧,那你好好想想。” “我去沖个凉。”小爱起身而逃。 冰凉的水让小爱觉得清醒,是面对,还是逃避,却一直都想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等小爱洗完澡出去,他已经不在客厅里,小爱上楼去找他,发现他坐在三楼的露台上,他在抽菸,他坐在那里,还是白色麻质的衣服,寂寞的表qing,huáng昏的夕阳下,浑身有金色的光芒。 小爱一动不动,她在心底终于承认,这是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她早就爱上了他。 只是,她从不敢想自己会属于他,就算他对她,是这般的宠爱。 小爱真的是怕。 黑夜就要来了。 他们沉默地吃完了一顿饭,他不停地替她挟菜,小爱说“谢谢”。他说:“有没有听说过,爱一个人,至少要和他吃上一万顿饭,小爱,我再说一次,我是认真的。” “可是……”小爱想说,“可是我要纯粹的爱qing。” 但是小爱说不出口。 这个世界,谁可以真正地去要求谁呢? 他坐在那里,逆光,看不清他的脸。huáng昏,真的是金色的,小爱终于说:“明天,我要回南京去了。” “好。”他说。 (12) 给 凌晨两点。 小爱打开房间的门,从二楼爬到三楼,赤着脚。月光如倾,像丽江那个初相遇的夜晚。 她在他门口站了良久。 深吸一口气,然后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 “我冷。”小爱低着头说。 他搂她入怀。 小爱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一颗飘来dàng去的心终于沉淀下来。 心甘qing愿的幸福,大抵就是如此吧。 (13) 又来了 点点到机场来接小爱。 南京正下大雨。点点对小爱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伯母身体有小问题,我陪她去过医院了,医生说,要调养。” “怎么搞的?”小爱问。 “糖尿病。”点点说。 “应该没事吧?”小爱问。 “没事,就是人要受点折磨。” 小爱心疼起来,像被谁的手忽然一把抓过,妈妈一生都不幸福。没想到老来还要受这样的罪。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点点说,“离离的案子结了,李进来南京了,想见你。” “我不会见他。”小爱说。 “我知道。”点点说,“他现在好像很有钱的样子,离离的事证明与他无关,我看离离生前挣的钱都归他了。偏偏这种男人好命,你说世道公不公平?” 小爱心烦意乱:“不关我的事。” “我只是告诉你。”点点说,“你小心这种人。” 回到家里,妈妈正在做晚餐。小爱放下行李:“妈,别做了,晚饭我带你出去吃。” 妈妈说:“我还能动,làng费那些钱gān吗?” 小爱只好默默地帮她做事,她倒不像林森一样嫌小爱碍手碍脚,还耐心地教起小爱来。和小爱一起择菠菜的时候她问道:“听点点说你们编辑部要搬到北京去?” 小爱说:“出版社老总是这个意思。要成立一个北京中心,好办事。” “你会去吗?” “也许吧。”小爱说。 “我不是很想你去。”妈妈说,“北京好像不很适合你,你看你回来,不是发展得挺好的吗?再说,守着你我也安心些。” “妈,我的事不用你cao心,你倒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你不好,我的身体怎么能好得了。” 小爱不说话。 妈妈又说:“我看那个李进不错,人家都为你追到南京来了,还愿意在这里安个家。嫁了他,安安心心过日子,不是挺好的吗?” 小爱:“你不要跟我提这个人!” 门铃响了,小爱起身去开门,竟然发现门外站着的人是李进!手里拎着水果和一大堆的礼物。笑笑的。 小爱要关门,李进不让。 妈妈在身后说:“让人家先进来。” 看来小爱不在家的时候,李进已经做足工作。 小爱想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李进跑进房来,也不顾小爱妈妈在身边,扑通一声在小爱身后跪下,声泪俱下地说:“小爱,我知道错了,我要娶你,你让我娶你!” 小爱冷漠地转身,像在看一场别人的电影。 “你走吧。”小爱说,“过你自己的日子去。我与你是无关的。” “小爱,我爱你。”李进说,“我当初真的是迫不得已。”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小爱指着门口,“你给我出去!” “小爱!”妈妈出来阻拦。 “你出去!”小爱走到门口,替李进把门打开。 小爱妈妈过来关门:“快关上,让邻居看到像什么话!” 小爱不让关,妈妈急了,眼前一黑,就要晕倒。李进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扶住小爱妈妈,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小爱喘了喘气,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带上了。 大约两分钟后,李进来敲门。小爱不理,李进在外面喊道:“小爱,我送伯母去医院,她好像不太好。” 小爱拉了门出来,发现妈妈的脸色真的很差。她连忙奔过去问:“妈,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还是送医院吧。”李进说。 小爱扶起妈妈,李进也过来帮忙。小爱这才看到李进手臂上的疤痕,很深的一道,丑陋地盘据着。 小爱别过了头。 (14) 惊喜 出版社的北京中心到底还是成立了。 老总正色问小爱:“你真的不去主持工作?” “对不起。”小爱说,“我妈妈需要照顾。” “可以安排她去北京治病。”老总试图做最后一次说服,“要知道,娃娃没有你可不行,我们也不能把她再放到别的编辑手里去。” 第13页 “我妈妈只愿意呆在南京。”小爱说,“更何况,我在南京不等于不做娃娃的书,还不是照样跟进吗?” 正说着,小爱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是娃娃在那边喊:“你不来北京,我就回家陪妈妈,我早想回家啦。” “只要你不念书,随你的便。” “我不去四川签售。”娃娃来狠的。 “那也随你的便。”小爱才不怕她。 “呜……”娃娃拖着哭音说,“为什么你不肯来北京陪我,你是不是被那个老男人骗了,所以才会……” “不要乱讲。”小爱打断她说,“我在和老总谈话,稍候再电你。” “好吧。”娃娃说,“我是希望你来北京的,你来北京我就不用住集体宿舍了,这种苦我再也受不下去了。” 小爱挂了电话,看着老总,坚决地说:“我不去北京。” “你不去北京你gān脆哪儿也别去!”老总气得开始拍桌子。 “你冷静了再找我。”小爱转身就走。 “你站住!”老总说,“我告诉你,这是安排,这是必须,你不服从也不行!” 小爱转身走出老总办公室。 电话又响,这回是林森,他说:“何时来?” 小爱不说话,只觉得眼泪就要掉下来。 “怎么不说话?”林森问。 小爱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说:“没事。” “我感觉你有事。” “没事。”小爱说,“就是妈妈病了,要照顾她,有点累。” “哦?”林森说,“那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好吗?” “嗯。”小爱说。 点点追上来,拉住她说:“你怎么搞的,沖老闆发火?不想活了?” “是。”小爱说。 “好了。”点点说,“你现在是不是要去医院看你妈妈?” “不去。”小爱说,“有个神经病整天呆在那儿。” “我去赶走他!”点点撸撸袖子说,“我知道就是他让你烦心!” 小爱是真烦,不是一般的烦。 忽然,她很想躺在一个人的怀抱里,只有那个怀抱,能让她安心。 从单位出来,小爱坐上一辆计程车,对司机说:“去机场。” 他给过她那么多惊喜,小爱想,应该是回他一个惊喜的时候了。希望他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 晚上八点,小爱来到了北京。 她并没有打林森的电话,而是直接打车去了林森的家。远远的,小爱看到别墅的灯温暖地亮着,她下了车,疾步往前行,想见一个人的渴望如同丽江的驼铃在心中来回撞击,发出清脆的迴响。 小爱在心里重复着三个字,她想,在扑入他怀里的时候,一定要说出这三个字。 门铃响了。 小爱咬着指甲,有些紧张地在等候。 一直没有人来开门。 小爱坐到他门口的台阶上,不想打他的电话。按小爱的揣测,屋内的灯亮着,他应该不会走远。就这么想着的时候小爱看到了那边走过来的两个身影,穿着一样的运动服,女孩骑在车上,他在旁边扶着她的车走。女孩笑着,他伸出手在替她擦汗。 小爱惊慌地站起身来,躲到房子的另一边去,把自己藏起来,连唿吸都不许自己有。 小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那两个人,她都认得,林森和娃娃。 尾声 三月的束河古镇。 chun天。 邮递员刚走,小爱在书吧里,把一批新到的杂志放到竹架上去。 有一些客人来了,坐在竹椅上看书,一看就是一下午,不给钱,小爱也不说他,有时还笑笑地替他递上一杯茶。 丽江,就是拿来磨时光的。 自从来了丽江,小爱妈妈的身体就好了许多,只需吃些许药,帮着小爱料理一下书吧的事,母女俩过得很平静。 往事,被藏入深深的海底。 每个人,都最好不要被qing感主宰,做自己的主,才是最好的。 书吧开始慢慢地有名气,但是小爱坚持不让任何人拍照。如果谁非要拍,小爱会沉下脸来,让别人很难堪。 又是huáng昏,小爱抬头看天,每一天的huáng昏,都是这样坚持着它的美,不肯离去,但总要离去,新的一天总要来临。 旧的,总会被新的代替。 杂志上,在介绍一个新的当红写手,是个帅哥,他叫凡凡。也许有一天,那个在书市如日中天的叫娃娃的人,会慢慢被读者所忘记,但这没有什么,她自会有她jing彩的生活。小文,林森,或许对于她,都不过只是过客。 小爱自然比不过她。 在小爱的心底,至少赤脚从二楼走上三楼的那一夜,她是渴望永远的。 妈妈在调电视,那台电视其实是新买的,但她想看的湖南台老是不太清楚,六十岁的老太太最近迷上看《超级女生》,喜欢李宇chun,热qing甚至高过十六岁的少女。 频道转换间,小爱忽然看到娃娃,她做客一家电视台,在谈她的新书。老太太尖叫起来:“这不是娃娃吗,你看她长得是不是像chunchun呢?” 小爱支吾着,眼睛却离不开电视屏幕。 主持人在问:娃娃,我知道你一直坚持不上任何电视节目,这一次,为什么会打破自己的原则呢? 娃娃说:我是为了我爸爸。我希望我爸爸幸福。 主持人:此话怎讲?是不是说这本书讲的就是你爸爸真实的故事呢,我想读者们都很想知道噢。 娃娃:小说毕竟是小说,不过我只想说,其实我以前不喜欢写作,但我是为我爸爸才写作的。这应该算是一个小小的计谋吧,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我真心希望有一个消失的人可以读到这本书,希望她回来,我们都想念她。其他的,我不想多说,大家看书吧。 娃娃还是那么酷,她手里的那本书,叫《绝版老爸》。 镜头扫过观众,小爱看到点点,老总,还有,他。 第二天,小爱在丽江书城买到了那本书,这应该是娃娃出道以来写得最好的一本书,一个男人,女儿两岁的时候妻子就去世了,总是遇不对真正的爱qing,直到四十多岁的时候,才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他真心的付出,却没想到还是与她擦肩而过。 女儿为了爸爸的爱qing,为了了解爸爸所爱的女人,于是主动去靠近她,了解她,并随时向老爸汇报关于这个女人的消息。 就在父女俩都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这个女人却又忽然消失在茫茫人海。 ………… 娃娃说:每个人都在穷其一生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最可悲的事qing就是,在幸福来临自己的身边时却又撒手让它飞走。 huáng昏真的是金色的,小爱站在书城的门口,望向古城的方向,小爱走到公用电话亭,一只手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另一只手拨通了那个拼命想忘却其实一直忘不掉的电话号码。 小爱想问的第一句话是:如果我们的孩子叫乐乐,你会同意吗? 懂爱的人,应该拥有一份快乐的生活。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