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星：我在太空当侠客》 第1章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阴暗的小房间里只有一盏红色的预警灯慢慢闪动，房间的四面都是铁板墙，房顶的圆形舷窗透着茫茫宇宙的点点星光。太空牢房内必然享受不到人造重力带来的舒适感，唐玉蜓在这间铁板牢房里面漂浮着，纳闷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尊神，才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就在昨天，他还快乐地驾驶着球形维修船在导航塔附近捡飞石，完事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再有一天就可以跟工友交班，然后回家和老婆团聚了，结果等来的不是工友，而是一艘黑黢黢的大飞船，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大汉见了他并不说话，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搭，一股麻酥酥的电流贯穿他的全身，人立马断了片。再醒来的时候，他就被抓到了这间牢房里，周围只剩下四面铁墙。 刚开始他还向门的方向祈求、大喊甚至咒骂，但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只好任凭身体漂在空中，想着自己被抓过程中的种种细节，作为一个从古代穿越至此的修理工，日子一直过得平平常常，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值得对方派大船来抓他。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再过一会儿，交班的工友就会过来，不知道她发现导航塔附近停着这么一艘不祥的大船会怎么想，难不成也会被那些蓝衣人抓到这里来？ 他试着用太阳穴上植入的芯片呼叫工友，没有应答。他又呼叫了在太空城“鱼阳城”里的朋友，还是打不通。看来这里面通讯信号被屏蔽了。 红色预警灯亮起，舷窗里映出唐玉蜓的影子。舷窗里那个身高176的男人，乌黑的头发整齐地在头顶盘成一个发髻，两道浓密的眉毛紧锁着，眼睛无神地瞟向窗外，太阳穴上植入的银色芯片反射着暗红的灯光，刀刻般的高鼻梁下面是棱角分明的嘴唇，身上穿着工头派发给他的深蓝色紧身连体工作服，光滑的抗辐射面料勾勒出健壮胸肌和宽阔臂膀，显示出一具常年习武的身躯。 就凭这副身板，怎么可能一直被莫名其妙的关着，一定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牢房里响起一个声音。 “，到审问室去，有人要问你话。”那个声音用编号叫他。 唐玉蜓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原本光滑紧致的工作服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印了一串皱巴巴的编号。 “敢问这位大人，在下犯了什么罪，要劳烦大人如此大动干戈？”唐玉蜓小心地问道。 “……间谍罪。”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回答说。 啊？我一个天天捡石头修机器的维修工，上工的时候话都说不了几句，何德何能犯下间谍罪？唐玉蜓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懵比了。 “这位大人，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在下只是区区维修工……”唐玉蜓辩解道。 “就你这说话的方式，就很可疑。别耽误功夫，赶紧去审问室。”那声音不耐烦地说道。 唐玉蜓这才想起来朋友曾经跟他说过，在外面要讲当今世界的标准语，不然会被怀疑。 “说笑的说笑的，肯定误会了，我这就去。”唐玉蜓赶紧说。 嘎啦一声，牢房的门打开了，同时人造重力突然开启，唐玉蜓重重摔在地上。 “格老子！”唐玉蜓心里暗暗骂道，他爬起来走出牢房，门外是黑洞洞的走廊，沿着走廊两边是一个个牢房的铁门，每个门头上都有一盏预警灯。借着那点微弱的灯光，他看到这里一共有大约20间房，走廊的一头是打开的电梯门，另一头是封闭的。 他走进电梯，电梯带着他向上运行。他在心里默念着上行的楼层，一层，两层……大概到第五层时停了下来。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一间宽敞明亮的白色大厅出现在眼前。 “，走到中间的方台上。”大厅里响起另一个声音。 唐玉蜓按指示走到大厅中间的一个四边有围栏的方形台子上，四周虽然空荡荡的，但他总觉得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 “我请问一下，各位大人究竟是什么人？我这不明不白的就被抓来了，总得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唐玉蜓向空中问道。 “我们？是有权审你的人。”那声音说，“你只要回答问题就可以。” 看来直接问没什么用，唐玉蜓便不再追问。 “8月12号你在哪里？在干什么？”那声音问道。 “我在导航塔附近，驾驶维修船清理附近空间的碎石，给导航设备做日常维护，期间向两艘要到鱼阳城去的飞船发送导航信标，还有一小时吃饭，七小时睡觉，然后就被你们抓来了。”唐玉蜓说。 说完之后，他脚下的方台亮起绿灯。这玩意居然是测谎仪吗？他心想，后面的问题得多加小心才行。 “那天你老婆在哪里？在干什么？”那声音又问道。 咦？平白无故问起家事来了。唐玉蜓心里直嘀咕，但还是照实说道：“我这工作要一连干半个月，中间不回家的，我老婆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给她打过电话，她应该在她的古董店里忙生意。” 方台亮起绿灯。 之后那声音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无外乎问他收入多少、他老婆的店生意如何、客户都是哪里人，他都一一回答。 最后他被要求回到牢房去。 唐玉蜓走回到电梯，心里想，这种审问的套路他在老家的时候见到过，先用封闭的空间囚禁犯人，再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然后一步步击毁其心理防线，同时深入挖掘其内心隐藏的秘密，整个过程漫长而痛苦，犯人到最后难免情绪崩溃。他可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想起第一次乘电梯的时候，他朋友这样告诉他，千万不要在电梯里乱跳，电梯会出问题。 哎对了，就是这个。 他突然高高跃起，再重重地跺向地面，电梯发出咚的一声，摇晃了几下。他又一次跳起来，用脚向下猛砸。 咚——嘎吱吱—— 电梯停了，响起警报声。 “，你干什么！”电梯里响起质问的声音。 唐玉蜓并不理会，他第三次跳起来，抓到了电梯顶上的灯板边缘，再用力一扒，那灯板连同电梯顶盖一起被扒了下来，露出一个缺口，缺口外面就是电梯井，借着闪烁的预警灯他看到电梯井内有一排长长的扶梯。他攀上电梯顶盖，钻了出去。在他身后，电梯厢中还向他喊着：“，你别想逃走！” 电梯卡住的位置大概在三四层中间，唐玉蜓向上爬了半层，用力掰开电梯门爬了出去。 这一层的光线明亮很多，围着电梯有几条连廊通往不同的方向。这里到处都响着警报声，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唐玉蜓选了一条寂静的连廊跑过去，躲在屏蔽门的门框后面。 让他意外的是，这一层居然有通讯信号了。太好了！他连忙拨通了朋友的电话。 “你上班还有空打电话来啊？想我了？”朋友的声音通过植入芯片传递到他的耳蜗中。 “兄弟，出大事老，我被不晓得啷个龟儿子逮到老！现在在他们船里躲起，赶快帮我逃出克！”唐玉蜓压低声音说道。 “啊？你这什么情况……你先别慌，沿着走廊一般都会有弱电箱，你找找看，找到之后拔一条网线接给我，就像咱们以前搞过的那样，我来给你找出路。”朋友说道。 唐玉蜓的朋友名叫程旭，是个网络攻防高手，他们“以前搞过”的事情说的是唐玉蜓曾经帮程旭攻入过导航塔的网络系统。 沿着连廊的墙根摸过去，唐玉蜓找到了一处一米见方的铁质盖板，盖板里面还在嗡嗡响着设备运转的声音。他顺着盖板的缝隙用力抠开，拔掉里面一根闪烁小灯的线路，拽掉接头，把线头剥出来，小心地插入太阳穴植入芯片的侧面接口，片刻之后，这艘船的数据从通讯频道传输到了程旭那边。 “老唐，你按我指示的线路走，沿着你所在的走廊到尽头，下舷梯到第三层，在梯子背面撬开通风口爬进去，爬到最顶端出来，打开门再向右走就能看到飞船维修出口的气封门，左手边有一套宇航服，穿上它跳出去，有人接应你。”程旭传来了语音消息。 “晓得。哎？你说啥子？跳出克？”唐玉蜓听到程旭的计划后吓了一跳，虽然这条线路可以逃出飞船，但没有任何保障措施的情况下跳进布满碎石的宇宙空间，跟在满是食人鱼的河里裸泳没什么两样。 “赶紧行动，有人朝你那边去了。”程旭催促道。 “你娃儿是要我变成一颗星星撒？”唐玉蜓不满地念叨了一句。没办法，当下要想脱身，只能相信他这个朋友。 唐玉蜓拔掉线路朝连廊的深处跑去，在连廊的尽头找到了向下的舷梯和梯子后面的通风口。他撬开通风口，拆掉风扇，一股臭气扑面而来，差点给他熏得背过气去。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只好心一横鼻子一捏钻进了通风道。 和猜想的一样，这条通风道果然连接着所有厕所，随着每一个厕所排气扇呼呼的抽气，通风道内的臭味一波接一波，熏得唐玉蜓眼泪直流。终于爬到了顶端的出口，他仔细观查外面没有人在，于是一脚踹开排气扇和栅板，跳到厕所里，打开门跑了出去。 飞船的气封门如同一面无形的墙，把宇宙空间和飞船内部隔开，通过开关控制物体的单向进出。唐玉蜓穿好宇航服，看着气封门外闪烁的群星和不时飞过的碎石，内心相当犹豫，这一脚踏出去，要是接应的人赶不上，他可就真的变成一颗星星飞走了。 “兄弟，你还没讲，接应我的是哪个？”唐玉蜓问程旭。 “熟人，马上就到。别犹豫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程旭在电话里说。 说话间追兵已经到了身后，十几个蓝衣人手持棍棒大喊着向唐玉蜓扑过来。 唐玉蜓心想，个人的一小步，命运的一大步，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步了。 没错，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他纵身一跃，跳出了气封门，飞进宇宙空间。 第2章 哪个瘟丧偷袭老子 在程旭的远程帮助下，唐玉蜓逃离了囚禁他的黑色飞船，身穿宇航服在太空中向不知道什么地方飘着。他看清了那艘黑色飞船的样子，扁平的船身上高耸着舰桥，如同一条鲨鱼恶狠狠盯着前方，飞船的尾部印着一个台风的图案。那图案好像在哪见过，但他没心思细想，只盼着程旭所说的“熟人”赶快来接应自己。 由于这条鲨鱼大船的出现，昨天刚刚清理干净的导航塔空域受到空间扰动，附近的碎石到处乱飞，有几块弹珠大的石头砸到唐玉蜓的宇航服上，发出噼啪的声音，这要是面罩玻璃被砸到，小命就不保了啊。唐玉蜓看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向他飞过来，他挥舞双臂想要躲开，身体在太空中却使不出力量。躲是躲不开了，他深吸一口气，眼睛盯着那块石头，就在它即将撞到的时候迅速伸手一抓，成功把它抓在了双手中间，只是他自己也被石头的惯性带着翻滚起来。 就在翻滚得天旋地转的时候，唐玉蜓感觉一只大手把他抓在了掌心，他定睛一看，是一艘球形单人维修船伸开机械爪把他抓住了。 同时他的耳蜗中响起电话呼叫的铃声，他接通之后听到一声大叫：“终于赶上了！老唐你没事吧！” 唐玉蜓听出那是工友藤思桃的声音，她是个肌肉结实的金刚芭比，讲话声音超级大，平时唐玉蜓听她说话恨不得把耳朵捂住，但今天感觉她的声音既温暖又可爱。 “桃子！是你啊！”唐玉蜓开心地说。 “我在交班路上接到你朋友的电话，说你有难，我就开足马力赶过来了。”藤思桃说，“那艘黑船什么来路？总觉得眼熟。不管它了，我先带你回导航塔里。” “我得尽快回城，不能留在这里，我担心我老婆也会有危险。”唐玉蜓说，“你帮我把我的维修船开过来，我就在这里登船。” 藤思桃打开远程操控，输入操作码，把唐玉蜓的维修船开了过来，再把他送到船体附近。唐玉蜓本想把手里的石头扔掉去抓船体外侧的把手，但那石头好像闪着一点点金色的光泽，说不定是好东西，他一只手抓着石头，另一只手艰难地抓住船体，打开舱门钻了进去。 不远处的黑船似乎要开动了，尾部的引擎喷口发出亮光。 “桃子，你跟我一起跑吧。”唐玉蜓一边操作维修船转向，一边向藤思桃说道。 “我得在这值守半个月呢，不怕，我把导航塔的连接埠锁上，他们进不来。你赶紧走吧，路上小心，安全了打个电话过来。”藤思桃说道。 唐玉蜓把推力加到最大，维修船瞬间冲进碎石带向鱼阳城飞去，导航塔的椭圆形舱体迅速消失在身后。 那艘黑船试图追击唐玉蜓，但它船体过大，无法像维修船那样在空间碎石的缝隙中灵活穿插，只能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离开了导航塔的空域。 唐玉蜓很快甩掉了黑船，他稍稍松了口气，这才脱下宇航服，瘫坐在驾驶座上，给程旭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说自己已经逃出来了。他再拨打老婆的电话，没有接通。 他拾起那块石头仔细观察，那石头普通的灰色外壳上露出一些金色，擦掉上面的尘土之后，大片的黄金露了出来。 他瞪圆了眼睛。 哦豁？发财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收好这块金矿石后，太空城“鱼阳”的圆柱形舱体出现在舷窗外的远方。 和鱼阳城一起出现的，还有废星地球那弯曲破碎的地平线。 那颗巨大的、沙黄色的废星，据说毁灭于百年前的一场大战，南北两极被炸得粉碎，大片地壳被炸上太空，形成了几万公里的碎石带包围着地球。而最初作为天际超武的鱼阳城空间站，现在则挤住着数万地球难民的后代，靠开采碎石带的矿产为生。 唐玉蜓每次上下班，都会看着那片糜烂的土地，想象那上面曾经的宁静和繁华归于尘土，然后说一句“稀烂！” 维修船渐渐靠近鱼阳城，停靠在维修队的小船坞里。工作服上印的数字抠不掉，唐玉蜓干脆把工作服脱下来塞进包里，披上一件破洞的夹克衫爬出舱门。 矮胖的工头一如既往地向他笑着打招呼，拿出电子簿让他签字交接。 “你工作服呢？”工头不经意地问道。 “弄脏了，拿回去洗洗。”唐玉蜓不动声色地说。 办完交接，唐玉蜓提着背包飞快向家里跑去，工友招呼他一起去坐通勤车他都没听见。 鱼阳城的时钟指到了晚上6点，采光舷窗随着舱体旋转到背朝太阳的方向，城区内模拟夜晚模式开启，昏黄的街灯亮了起来。 唐玉蜓从居住区的后街悄悄穿过，跑到了他家所在的叠楼区。这是一片用铁皮、塑料板和胶合混凝土胡乱堆叠的楼房，好一点的房子是用旧集装箱改建的。 他爬上嘎吱作响的铁皮楼梯，到家门口提着一口气轻轻推了下门。 门没锁。 门缝里漆黑一片，老婆没在家，他心里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些抓他的蓝衣人会不会已经来过这里。刚才回来的时候他特意从远处看过老婆的古董店，店门紧闭，也没有亮灯，说明老婆没有在那边。 他心里一急，猛地一把推开家门，家里的景象闯入他的眼中，他好似被重锤狠狠地砸到天灵盖，手里的背包掉在地板上，整个人僵在门口。 黑着灯的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桌椅翻倒在地上，衣柜被砸破，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床单被褥胡乱堆在地上。摆在窗台上的盆栽乌头花被摔坏，那是唐玉蜓曾经随身带的植物块根种出来的，原本用作毒药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却成了极其稀有的植物。 他怔怔的站在屋子中间，木然地看着狼藉散乱的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勾日嘞！哪来的瘟丧！搞到老子头上来啰！”积攒了一整天的愤懑从唐玉蜓嗓子里爆发出来，震得窗户铛啷啷作响。 要报官吗？在鱼阳城不存在官府，只有一个掌控一切的帮派，出了这种事情，想要找帮派解决，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而且很难说那些搞他的人跟帮派有什么联系，弄不好就是自投罗网。想到这里，他打消了报“官”的念头。 唐玉蜓仔细观察着屋里的一切，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家里仅有的几叠纸币和值点钱的碎银块被随意丢在地上，闯入者似乎在翻找什么却没找到，翻了个底朝天之后离开的。 老婆被闯入者带走了？唐玉蜓翻看了下砸破的衣柜，老婆的衣服少了好几件，如果是被劫走的，不会这么从容还整理衣物带走。他推测，是老婆离开在前，有人闯入在后。 他再次呼叫老婆的电话，还是没有回应。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步冲到窗台前，捡起花盆，抠出花盆底部的夹层，果然在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他抓起纸条来看，上面却没有字。 “哈皮婆娘，你跑哪里撩？啥子情况嘛，也不跟我说一哈。”唐玉蜓自言自语道。 眼前的情况让他摸不到头脑，他决定去找程旭想想办法。程旭收到了他的消息，约他半小时后在秘密小屋碰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走到门口，弯腰去捡地上的背包。 有杀气！ 唐玉蜓身后静悄悄的房间里突然一股寒气径直钻进他的脊梁骨，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浑身的肌肉都绷到了最紧。 紧接着，一丝利刃破空的阴风朝他的后脖梗凶狠袭来。 杀气究竟是什么东西，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但习武达到一定境界的人都能感受到这种东西，虽然它是东方传统武学的元素，据说西方有一名叫蜘蛛大侠的人也达到了这个境界，对杀气有本能的反应。 感到杀气的唐玉蜓把身躯借势旋转半圈，左手撑地，右手从包里抄出金矿石朝着身后猛砸，只听见“咚”一下，矿石正中一条黑影的面门。那黑影闷哼一声捂住脑门，手中利刃登时掉落。唐玉蜓再伸腿向后猛一扫，踢中了黑影的脚，把黑影踢翻在地上。 “钩曰嘞偷袭老子！”唐玉蜓大喝一声，提起攥着矿石的拳头，攒足了劲向地上的黑影猛地砸去，却被黑影就地一滚闪开好远，拳头在铁皮地板上砸出一个深坑。 黑影见自己不是对手，三窜两跳就从窗户逃了出去。 唐玉蜓追到窗边朝外望，窗外只有黑漆漆的夜空，垃圾遍地的后街和零星火堆发出的光。 “龟儿子，莫跑撒！没得雀雀嘛，敢来老子头上撒野！莫让老子逮到，把你娃儿全身须须拔个尽光！”唐玉蜓向窗外的黑夜大骂道。 挥洒的肾上腺素消退后，唐玉蜓感到拳头火辣辣的疼。看看时间，跟程旭约的点钟已经过了，他提起扔在门边的背包，把矿石塞进包里。他在楼梯的阴影处暗中观察，确认没有人跟踪他之后，连忙赶往碰头地点。 第3章 死党 程旭比唐玉蜓小一岁，但早一年多来到的鱼阳城，他也是个穿越者，在参加2023全国攻防演练的第一天意外被雷电击中，当时他眼前一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家破败不堪的酒吧里。短暂懵逼之后他决定先活下来，就这样当上了酒吧服务员。 一年后，鱼阳城出现了一个秘密的“暗盟”，盟主就是程旭。 鱼阳城是一座一百多年历史的废弃空间站，最初作为天际超级武器建造，拥有一套近乎完美的自动武器系统，除了主炮缺乏能源无法启动外，大大小小上千门电磁炮和爆能机枪通过传动链条可以随时部署在长达几公里的鱼阳城内外任何位置。这些致命武器的指挥核心是一台名为“双鱼座”的超级人工智能计算机，它通过强大的算力和逻辑能力保护着鱼阳城免遭一切袭击。换句话说，谁控制了“双鱼座”，谁就是鱼阳城乃至废星地球的统治者。 只是现在这条狭长的舱体内堆叠着成片的各种板材搭建的简易楼房，居住区外面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堆成上百米高、连绵不绝的山脉，超过五万人挤住在叠楼甚至垃圾堆里，活像个巨大的太空贫民窟。这个贫民窟的最高统治者是一个叫做“烈风堂”的帮派，他们手握“双鱼座”的操作权限，还控制着鱼阳城的采矿工业，手下成员有一千多人。 程旭的暗盟平时最大的娱乐项目，或者说野心，就是攻击“双鱼座”，试图找出它的漏洞并夺取操作权限。暗盟的成员行事隐蔽、不留痕迹，烈风堂仅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找不到任何线索，也没抓到过他们的人。 程旭牵头搞的这个项目倒不是真的想夺取统治权，他对统治太空贫民窟和一根草都不长的废星地球毫无兴趣，要说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当是磨练技术吧。 程旭第一次见唐玉蜓是在酒吧里。刚穿越到鱼阳城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唐玉蜓闯进程旭打工的酒吧喝闷酒，骂骂咧咧说一口听不懂的方言，惹得客人们全都扭头看他。当时程旭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古装cosy，但当他拿出银两付钱时，程旭断定他跟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 俗话说，天下穿友是一家，程旭帮唐玉蜓理清了状况平复了情绪，还帮他找了住处，让他暂时安顿下来。平时唐玉蜓总来找程旭喝酒聊天，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莫逆之交。没想到不过多久，这个古装小白脸居然顺利找到了工作，甚至还泡到了附近古董店的妹子，让程旭既羡慕又嫉妒。 有时候程旭也想改变一下形象。乱糟糟的头发，睁不开的眼睛前挡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嘴也经常半开着，还有浮肿的脸和胡子拉碴的下巴，常年不换的格子衫还破了几个洞，确实不太吸引人注意。唐玉蜓泡到妹子之后，程旭也开始有意地每天整理头发，学着把头发梳得丝丝锃亮，看上去稍微利落了点。下一步他打算攒攒钱去做眼球改造，彻底拿掉眼镜。 唐玉蜓遇到麻烦的几天前，凌晨两点，程旭下班后回到住处，打开电脑整理近期对“双鱼座”的攻防记录，逐行逐句读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试图从里面找出有用的信息。 编写“双鱼座”人工智能的代码接近于自然语言，逻辑非常严谨，对“双鱼座”进行攻击更像是在跟一个拥有无限脑力的真人对决，程旭和盟友们跟它摩擦了三年多都没有收获。虽然有几次他们成功侵入了它的空间定位、目标锁定和能源管理等重要模块，却发现每一次都是它设下的圈套，通过圈套建立连接的电脑反而被它夺取了控制权，为了防止身份暴露，程旭他们不得不把被控制的电脑进行物理销户，造成不少损失。然而越是受挫，他们越觉得乐在其中。 在太阳穴植入芯片的帮助下，程旭阅读代码的速度非常快，每秒可以读上百行，等做完眼球改造，这个速度还能再提升一个数量级。 这几天的攻防记录有点不一样，虽然从代码上看不出任何问题，但程旭总觉得行与行之间像是没太对齐，每隔几百行就错开一个像素点，循环几百遍过后的代码和刚开始错开了一个字符。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程旭不是个强迫症患者，但职业敏感让他对这个现象特别在意。他把这个现象发给盟友们一起研究，研究到快天亮，大家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鱼阳城通过精确的位置控制系统将主舱的日夜转换保持和废地球同步，早上六点，阳光从主舱上空一排排的采光孔照进来，没有大气层对阳光的过渡，刚才还昏黑一片的鱼阳城一下子变得明亮刺眼。 程旭熬了一夜也没弄明白那个对不齐的疑问，只好先关掉电脑，洗了洗油腻腻的脸，出门放松放松脑子，顺便搞点早餐吃。 相较于程旭曾经生活的那个时空，未来世界有很多变化，也有很多没变的东西。比如早餐摊，就从来没变过，一个皮肤粗糙年龄很大的老大爷，用一根木棍挑着炉火和食材，在堆叠着很多集装箱住房的街角摆起一个小小的摊位，四块石头支起一张铁皮当作餐桌，同样几块石头摆在餐桌周围当作凳子，变化的只有煤炉变成了红外炉，豆浆油条米粥蒸包变成了蛋白薄片、螺旋藻泥和土豆。 程旭点了一份烤蛋白片和一碗藻泥粥，摸出一块钱鱼阳纸币递给老大爷。他用两根手指捏着蛋白片浸到粥里再捞出来吃，酥脆的蛋白片外面裹上了一层软润的藻泥，莫名有点豆浆泡油条的感觉。 集装箱小区里的住户纷纷走出屋子在附近活动，有的人走到小区旁的主路边等着乘通勤车去上班，他们是位于鱼阳城尾部工厂区的工人。道路上开始出现来往的货车，城区逐渐苏醒过来。 程旭端着碗一边吃一边打量周围的人，心想这样的场景不就是以前自己住过的城中村么。他正想着，一个裹着大衣鬼鬼祟祟的家伙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这位小哥，有没有兴趣来一张旧地球的风景照？很畅销的。”说完悄悄掀开大衣的衣襟，露出几张塑封的照片。 那是在太空中拍摄的旧地球的照片，照片里的地球清澈、湛蓝，缠绕着片片白云，南北极覆盖着皑皑白雪，只是看一眼都让人心情舒缓很多。 “多少钱？”程旭问道。 “很便宜，小的五块钱一张，大一点的七块。”大衣男说，“还有一米长的巨幅照，限量发售，只要一百块。” “太贵了。”程旭说。 “一点都不贵，几块钱就能把美丽的地球摆在家里，多划算啊。如果买五张以上，八八折优惠，量大从优。”大衣男赶紧加了一句。 程旭没再理大衣男，他喝完粥把碗放在铁皮桌上，离开了早餐摊。大衣男略显失望，转向别人兜售他的地球美图。 地球，程旭边走边想，旧地球的美，只有失去了才显得尤其珍贵，通透的蓝色海洋，雪白的极冠，现在都不存在了。 极冠？ 程旭忽然想到废地球的极冠已经在百年前的大战中被炸平，上万亿亿吨的物质被炸飞到宇宙，失去大量物质的地球引力一定会有所减小。而最初的人造卫星和空间站的时钟为了和地球上保持一致，是参照引力和距离进行过修正的。废地球的引力变了，但鱼阳城的时钟却没变，这一点点的差距积累上百年，将会是个相当大的误差。 想到这里，程旭赶忙跑回家，打开电脑，仔细核对那些对不齐的代码，终于发现“双鱼座”攻防记录中返回的时间戳和当天日出的时间有不到十秒的误差。再进一步比对历史文件里的时间戳，程旭发现这个时钟误差在以小数点后几位的微小趋势加速变大。 按照这个趋势，有可能在未来一百年里，甚至几十年里，鱼阳城的时钟有一天将会突然日夜颠倒，到时候不只是“双鱼座”，包括人造重力系统、通讯系统和制氧系统在内的一切软件系统都会瘫痪，基本的生存所需将无法维持，整个鱼阳城会变成太空坟场，小小的误差终将积累成一场巨大的危机。 这是个要命的发现，程旭不知道该告诉谁，唐玉蜓吗？他对这些一窍不通。告诉烈风堂？先不说他们懂不懂，自己的黑客身份首先就暴露了。 一顿着急上火之后，程旭想到在太空城势力分布图里有一个组织——29号科学会，历史资料中记载，这个由旧地球科学家成立的组织，从不参与任何权力斗争，只醉心于科技研究，在各个时期都出面解决过危及人类生存的技术问题，他们一定有能够理解并解决鱼阳城时钟危机的人。 但是这个组织隐藏在小行星带，具体位置不明，程旭通过私设的通讯天线向小行星带的方向发出了带有“双鱼座”软件特征码的求救信号，29号科学会是否能刚好收到这组信号，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原本程旭想让唐玉蜓在导航塔值守期间帮忙留意是否有科学会的飞船到达，结果还没等到消息，麻烦就先来了，他只好先想办法把唐玉蜓从不明人士的手中救出来，细节的情况等见面再聊。 唐玉蜓脱险后，程旭在电脑上翻看着从那艘黑船传来的资料，当看到黑船的登记信息后倒吸一口冷气，自言自语道：“老唐啊老唐，你怎么就惹上他们了。” 第4章 消失的老婆 唐玉蜓和程旭见面的秘密小屋在程旭打工的酒吧后街一处隐蔽的酒窖里。程旭借着替店长打理酒窖的机会在里面造了一个暗室，作为自己的秘密基地。 唐玉蜓一路飞奔到酒窖，在门口再次确认没有人跟踪后，钻了进去，程旭已经等在那里。他顾不上说话，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桌上的杯子，也不管里面是什么，一仰脖全都灌进了嘴里。 还没等程旭开口说话，唐玉蜓就沙哑着嗓子说道：“屋头遭劫老。婆娘不见老。有个臭虾子暗算老子，被老子打跑老。” 程旭听后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老婆被劫走了？” “不晓得撒，她给我留了个纸飞飞儿，但是啥子都没写。”唐玉蜓从兜里掏出那张空白的纸条拍在桌上。 “你别急，你把情况详细说说，咱分析分析。”程旭说着给他又倒了一杯水。 “搞点酒嘛。”唐玉蜓喝完水说。 在酒精的催动下，唐玉蜓红着脖梗子把自己从在导航塔里被抓、逃离黑船、交班回家到发现家里被翻个底朝天，再到跟黑影人打架仔仔细细讲了一遍，他情绪激动，边讲边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话里面夹杂的礼貌用语比讲正事还多。 程旭听完后感觉事出蹊跷，唐玉蜓作为一个苟在废土中的穿越者，除了他老婆的生意来往之外，跟其他太空城没有任何联系，家里不可能有什么秘密值得被翻个遍，“间谍罪”这种高帽子更是毫无来由。 “你知道抓你的人是谁吗，你怎么会得罪他们啊。”程旭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对唐玉蜓说。 “不可能撒，我一直就按你说嘞，‘跟别人打交道要和善，尽量说标准语，大方敞亮不斤斤计较’，跟工友们关系都好得很，完全没敢得罪过哪路胎神。”唐玉蜓说着看向电脑。 电脑上显示着黑船的登记信息——中型飞船：台风眼号，隶属组织：烈风堂，使用人：审讯组。 “哦，怪不得看着眼熟，就是老放在航空港那艘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黑鱼鱼嘛。”唐玉蜓说，“哎不对，我连他们审讯组是公是母都不晓得，啷个会惹到他们撒。” “惹到他们的如果不是你，那可能就是你老婆了。”程旭说，“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从烈风堂的数据库里搜一下她的信息。” “啥子？我婆娘？锤子！一个倒腾瓶瓶罐罐嘞幺妹儿，啷个会惹到烈风堂。”唐玉蜓连连摆手。 唐玉蜓一开始还支支吾吾不愿意，但程旭问起她的过去，唐玉蜓却说不出来，只知道她三年前开了家古董店，她的身世从来没跟唐玉蜓讲过。这下程旭更加坚持要查查看，唐玉蜓不情愿地同意了。 唐玉蜓的老婆叫墨兰，26岁，程旭用她的名字在鱼阳城的网络中搜索，搜出的信息却令人意外，网络中有大量的相关信息，但每一条都跟她对不上号。从“鱼阳城广播电台成立，第一批播音员脱颖而出”到“最受欢迎的播音员被授予‘鱼阳最美声音’称号”，再到“广播电台播出最后一期‘最美声音’挥别听众”，最后是“‘最美声音’墨兰女士晚年遭遇车祸不幸去世”，有成千上万条类似的信息，但是这个“播音员墨兰”的年龄明显比唐玉蜓的老婆大得多，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是重名吗？为了方便管理，烈风堂命令鱼阳城的居民登记户口时不许有重名的情况，除非…… “除非这个名字已经没有人用了。”程旭说，“播音员墨兰去世的消息是三年前发布的，也就是说，你刚认识你老婆的时候，正是她刚刚把名字改成墨兰的时候。” “看人家名字好嘛，改过去有啥子要不得。”唐玉蜓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打起了鼓。他以前跟老婆聊天的时候不止一次想要了解一下老婆的过去，但每次都被巧妙地转移话题。因为感情很好，而且他自己的穿越身份也一直没有告诉老婆，每个人保留一点小秘密都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他没在意过。 “老唐，这个事里面有几个疑点，咱们顺一顺。我先做个假设，假定是烈风堂的人要找的是墨兰或者她手里的东西，而墨兰由于某种原因已经提前跑路，于是烈风堂的人翻遍了你们家里，似乎并没有得手，他们又派人去导航塔抓你，被你逃脱。于是在你家埋伏下人手，等你或者墨兰回家的时候进行偷袭。”程旭向唐玉蜓分析道。 “我们家有啥子值得烈风堂派人下手的嘛。”唐玉蜓不解地说。 “现在咱还不知道，但是墨兰这个名字，很大程度上为人所熟知，并且名字的拥有者已死，在数据库里搜索，只能发现原来那个人的信息，改成这个名字，可以有效隐藏自己的过去，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所以关键问题还是在墨兰身上。”程旭继续说。 “那就不能是巧合嘛，觉得自己名字不好听，改一哈很自然。”唐玉蜓说。 “那她之前叫什么？”程旭追问道。 唐玉蜓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来。 先不论唐玉蜓的老婆墨兰究竟是什么身份，她的去向还是一个谜。 程旭决定到他家再找找线索，现场凶险，很可能还有埋伏，他当然不是亲自去，而是释放出一只带着摄像头的仿生蟑螂，操纵它飞到唐玉蜓家里扫描整个现场，试图从杂乱的屋子里寻找出蛛丝马迹。 屋子的门半开着，保持了唐玉蜓离开时的样子。屋里遍地狼藉，散落着砸破的家具和被褥，窗帘被扯下丢在一边，桌子的抽屉被抽出，两三叠纸币和几小块白银扔在桌子旁边的地板上。程旭操纵摄像头向墙壁和屋顶看，墙上似乎有几个脚印。和地上的脚印做比对后，可以确定闯入唐玉蜓家找东西的和袭击他的是同一个人，脚印小而修长，似乎是个女人。 “你看清那个人长相了吗？”程旭用软件分析那只脚，软件从脚印的尺寸、步幅距离、清晰程度和踩在布料上的痕迹推测，此人身高约160厘米，体重在45至55公斤之间，年龄20岁上下。 “屋子里黑漆吗哄，龟儿子又蒙着脸，看球不到。”唐玉蜓说。 程旭操纵仿生蟑螂搜索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避免漏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他在靠近门口的墙角发现一柄匕首，那是袭击者丢下的凶器。他把画面放大，匕首的细节呈现在屏幕上。 “那个应该是龟儿子拿的刀刀儿，被我打脱，落在那里。”唐玉蜓指着屏幕上的匕首说。 在鱼阳城里，普通人家里连菜刀都有编号，利器更是严格管控，不允许持有。这柄匕首，刀身两边开刃，锋利挺直，刀柄用黑色胶带缠绕，柄头露着一截金属，上面刻着一串数字，说明这件武器也是有编号的。 带编号的武器，鱼阳城只有一个组织会配发这种东西，那就是烈风堂。 “老唐，看来抄你家的和抓你的确实是同一拨人，就是烈风堂干的。” 正在说话间，画面里那柄匕首突然被人捡起。程旭连忙抬起摄像头，一个只露出双眼的黑衣蒙面女子出现在画面中，是那个袭击者专门回来取武器。那蒙面女看到仿生蟑螂，抬起脚踩了个稀烂，程旭这边的监控画面消失了。 唐玉蜓和程旭在黑屏的电脑前大眼瞪小眼。 “你看到她长相没？”程旭说。 “些微看到她眼角有颗小痣。”唐玉蜓指着脑门说，“脑壳还鼓起个饼崩，应该是被我砸到。” “你认识她吗？”程旭问。 唐玉蜓眯着眼想了半天，憋出一个词：“情敌？” 程旭瞥了他一眼说：“那你说说看，是你的情敌还是你老婆的情敌啊？” “当然是我婆娘……我乱讲哈，嘞个疯扯扯哩母夜叉我啷个会认得。”唐玉蜓说。 程旭再次仔细分析了仿生蟑螂发回来的现场图像，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好像想起点什么，对唐玉蜓说：“你那张纸条我看看。” 唐玉蜓从地上找到被他拍飞的纸条递给程旭，说：“就是这个，啥子都没写。” 程旭接过纸条，想在火下面烤一烤，翻翻身上找不到火种，他看了一圈房间里的摆设，最后把纸条捂在电脑显示器后面，试图用那点热气烘烤纸条。 过了一会儿，纸条上果然显现出淡蓝色的字迹。唐玉蜓抢过字条凑在眼前仔细盯着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老婆写的。 “写的啥？”程旭问道。 唐玉蜓不做声，只是呆呆地看着。程旭凑过去看那字条，上面写着四个字。 “不要找我” 再看唐玉蜓，他捧着那张字条，脸上的表情痛苦扭曲，豆大的泪珠子从眼眶里涌出来，吧嗒吧嗒掉落在脚边。 程旭叹了口气，给唐玉蜓再倒上了一杯酒，说道：“间谍用的隐形墨水……老唐，看来你的老婆，她不是一般人啊。” 第5章 惹毛我的人有危险 唐玉蜓看到老婆用间谍墨水给他留的消息之后崩溃大哭，程旭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好了。 “她用隐形墨水给你留消息，就是既想让你看见，又怕别人发现。”程旭想了想说道。 “为啥子她不要我找她，我晕不懂。”唐玉蜓又开始抹泪。 “也许她是去做什么不想被打扰的事情，也许是不想让你卷进来，总之，她是离开了。”程旭说，“不过你放心，照现在来看，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唐玉蜓端起杯子一仰脖又干掉了整杯酒，一抹赤红直冲上面堂。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掷，蹭一下跳起来，愤愤地说道：“老子不管她是啥子身份，老子这就把她找回来。” “你喝多了，冷静点，咱们定个计划再说。”程旭拦住他说。 “我没喝多，冷静的很。”唐玉蜓说，“你称放哈，我不打骚烤。” 程旭放下了拦住他的手。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啷个不开腔噻？”唐玉蜓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没听懂。”程旭表情有点尴尬。 “呃……你放心，我不会乱来。对手是什么身量，我心里清楚。”唐玉蜓说，“我本就是江湖人士，现在不过要再入江湖而已。” “我知道拦不住你，你……注意安全吧。”程旭说。 “这个东西帮我收起。”唐玉蜓从背包里掏出金矿石，暴富的光泽照亮了秘密小屋，程旭看着那块沉重的黄金瞪大了眼睛。“这是靠你帮忙才有嘞好东西，它有一半归你。”唐玉蜓说道。 程旭觉得唐玉蜓这个朋友算是交对了。 “还有，你托我留心嘞事，昨天上午嘞时候，有两个搞啥子科学嘞老太爷，开一条小船儿到城里来啰。”唐玉蜓说。 “真的？他们说他们叫什么了吗？”程旭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会不会是他发出的信号真的被科学会收到，派人来解决时钟危机的事了？ “没得错，我给他们发嘞导航信标。不晓得叫啥子，他们声音怪得很，好像你说嘞那个啥子……魔鬼终结者。”唐玉蜓说。 “难道是改造人。知道了老唐，后面的事我去查。”程旭说。 “好啰兄弟，我这就要去打硬仗，帮我撑起。”唐玉蜓指了指太阳穴上的芯片，示意保持联络。 “记得说标准语。”程旭说。 “晓得老。”唐玉蜓说。他转身面向门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臭婆娘，给老子等到！”然后拉开门迈了出去。 程旭沉沉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抓了抓头发，顺滑齐整的发型又变回了鸡窝头。 现在的情况确实让人挠头，按说科学会的人到达之后应该很快会联系他，但是距他们到达已经过去一天半了，这期间他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难道是出了什么状况？唐玉蜓走后，程旭决定从这两天鱼阳城的入港飞船记录查起，试着寻找他们的行踪。 目前手头掌握的信息只有8月12号上午到达，有两个人，疑似是改造人老头，程旭把这些信息群发给暗盟的盟友们，发动人肉搜索帮忙一起寻找。 唐玉蜓悄悄摸回家里，收拾了细软，捡起窗台下面摔烂的乌头花，撅掉花株，把块根装在身上。他在窗台下面摸到一个旋钮，轻轻一转，窗台旁边的墙壁弹开一条缝，他顺着缝隙抠开墙上的铁板，取出了里面藏着的铁皮箱子。这个机关是他趁老婆不在的时候做的，里面藏着自己刚穿越来时随身的那些东西。 他打开铁箱，那些存了三年的宝贝还好好的放着。一件古代的对襟衫，一件金丝软甲，一只笼手，十支梅花镖，十颗霹雳弹，一支葡萄牙火枪，几十枚铅弹和装火药的小竹筒，一把精钢打刀，一支金蛇绝魂刺，三个装毒药的玻璃小瓶，还有一个布包。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一只精致的护腕显露出来，护腕用红漆包裹，上用黑线描绘出繁复的云纹，护腕外侧安装有一个圆形齿轮，轮机中暗藏二十七枚毒针，边缘刻有八个小字——出必见血，空回不祥。这是唐玉蜓的看家法宝，暴雨梨花针。 唐玉蜓看着随他穿越而来的这套行头，三年没有见面，他曾以为这一身功夫会就此消退，但当金丝软甲招呼到身上的时候，他感觉到全身的肌肉在召唤这些装备，内力重新在体内游走，渴求着爆发的一刻。他把这一大箱装备一件一件穿戴整齐，最后从箱子里取出一枚玉牌挂在腰间，那玉牌正面刻着两个篆字， “唐门” 背面画着一只熊猫。 他最后回头看了看这间住了三年的小屋，心想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墨兰，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关上了屋门。 烈风堂所在的位置，在鱼阳城的顶端，紧贴着舱壁修建的两栋相连的大楼里。现任堂主白参参，是烈风堂第四代首领，此人深居简出，平时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烈风堂大楼的顶层俯瞰芸芸众生。 根据程旭提供的情报，烈风堂内部高手如云，堂主身边有四护法八近卫，还有24名精通暗杀、潜入、伪装、武器专家等各领域技能的干部，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大楼外面还驻扎着数百个喽啰兵，想要闯进去找人绝非易事。 按照常理，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最好还是智取，弄个假身份混入内部打探消息，或者抓个舌头拷问出一些线索。 唐玉蜓的计划跟这个差不太多，他打算从正门杀进去，抓住堂主白参参，从这位堂主嘴里撬出墨兰的下落。 他这么有信心，是因为他从程旭的情报中得知，烈风堂为了防止流弹击穿舱体发生危险，严禁全体成员在主舱内部使用枪械，而他的优势就在于手里有枪，只要在关键时刻拔出来，就能立马镇住场面。他曾经用这支从葡萄牙人手里买来的尖儿货干翻过好几个大门派的高手，虽然是一支捅咕半天才能打一发的燧发枪，却给了他十足的勇气。 全身披挂的唐玉蜓大摇大摆走在主路的中间，毫不掩饰腰间的利器和充满杀意的眼神。深夜通往烈风堂的道路上漆黑一片，仅有一两个街角透着后街火堆映出的微微亮光，照不到几米远，就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夜幕中的唐玉蜓有些寂寞，也有些纳闷，鱼阳城这样的太空贫民窟，按说应该治安混乱歹徒遍地，黑夜里最适合打砸抢烧，但他来这里三年，并没有遇到过多少犯罪事件，相反的，日子过得还算安逸，要不是被扣上“间谍罪”和老婆失踪的事，他原以为人生就会这样过下去了，离开江湖的喧嚣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但是现在的他被迫重入江湖，全拜烈风堂所赐，绝不能原谅！ 想到这里，唐玉蜓加快脚步向烈风堂赶去。 鱼阳城的尽头，一堵铁墙从地面延伸到黑压压的天幕，似乎预示着人生的终点。两栋阴森的大楼如同两名凶神恶煞的巨人，靠着铁墙站立，感觉随时都要向他扑过来。 大楼前的铁丝网围成的院子里，放哨的喽啰兵们在路灯下三三两两聚成几个小群抽烟聊天，传出细碎的谈话声。 唐玉蜓紧紧盯着铁丝网后面的那些喽啰兵，右手按在刀柄上，径直走过去。 喽啰兵们听到动静，朝唐玉蜓的方向凑了过来。带头的一个小头目对唐玉蜓喊道：“喂，你是谁？来干什么？” 唐玉蜓没有理他，继续向前走。 “头儿，他手里好像有武器。”有个喽啰兵提醒小头目说。那小头目注意到唐玉蜓手里握着东西，连忙大声警告：“站住！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唐玉蜓快跑几步到了拦路的铁路障跟前，抽刀砍向铁路障。精钢锻造的打刀削铁如泥，一刀下去路障被斩成两截。 小头目见唐玉蜓如此嚣张，立马带着几十号人冲了出来围住唐玉蜓。 “你这小子，胆够大的啊，竟敢手持违法利器在烈风堂门口撒野！”小头目指着唐玉蜓说道。 唐玉蜓看着这些身穿防弹衣手持铁棒的喽啰兵，有的紧张，有的疑惑，还有的一脸恐惧，他觉得相当好笑，这就是在鱼阳城只手遮天的烈风堂？人员素质如此不堪，说好的凶恶气势在哪里？他把刀一挥，指着那个小头目说道：“少废话，我来找堂主，带他来见我。”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这个人是来找麻烦的。小头目也顾不上再问，一手攥紧铁棒，一手摸向腰后，对其他人下令道：“听我口令，准备擒拿。” 几十个喽啰兵摆开架势，紧紧围住唐玉蜓向他逼近。 唐玉蜓并没有把这些小兵放在眼里，他双手握住刀柄横在胸前，打算一口气解决他们。 “上！”小头目喊道。喽啰兵们一拥而上，挥起铁棒向唐玉蜓砸去。 唐玉蜓闪身躲过背后的铁棍，几个小兵扑了个空，唐玉蜓顺势抓过一个小兵的脖子用力向前一抡，那小兵被横着甩了出去砸倒三四个人。 七八根铁棒紧接着敲向唐玉蜓的脑袋，他举刀格挡，只听得乒乒几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铁棒敲在刀上，竟被刀锋切开裂缝，夹住了刀刃。唐玉蜓双手攥紧刀柄用力一拧，大喝一声“起！”，这七八根铁棒便被挑飞到空中，武器脱手的小兵纷纷后退，唐玉蜓再飞起一脚，踹中一小兵的胸口，那小兵顿时口吐鲜血摔到其他人身上，又连带撞倒几人。 转瞬间，唐玉蜓脚边就躺了十来个人。后面的喽啰兵们举着铁棒继续向他冲来，唐玉蜓伸出左臂在空中一个旋腕向怀里猛地一揽，将五六根铁棒夹在腋下，右手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般将这些铁棒尽数斩断，然后他将身体扭转，双脚在地上猛地一蹬，使出一招“铁山靠”，用尽力气撞向喽啰兵们，几个小兵当场被撞得人仰马翻，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真弱啊，完全不够打，烈风堂这些兵平时怎么练的。唐玉蜓嘴角一翘，不屑地轻哼一声，冲着那些喽啰兵又杀了过去。 第6章 是烈风堂还是养生堂 唐玉蜓手持兵刃直接闯进烈风堂大楼前的院子，原以为是场硬仗，没想到负责守卫的那些喽啰兵过于弱鸡，交手不到半小时，已经横七竖八在地上躺成一片，其他还站着的小兵被唐玉蜓的气势震慑到，吓得两腿哆嗦，更不敢再上前动手。 唐玉蜓没打过瘾，感觉只是刚刚热身的他瞪着充血的眼睛，扫视着周围的小兵们，用刀尖指着他们说：“再来啊？” 被他指到的小兵们纷纷后退，最后刀尖指到了小头目的身上。 那小头目慌忙把手中的铁棒丢在地上，唐玉蜓以为他要投降，刚想嘲笑一番，却见他从腰后抽出一支大号手枪向自己开火。 哎？不是说在城里严禁用枪吗？唐玉蜓意外之余慌忙举刀试图挡住子弹，没想到那枪打来的不是子弹，而是两根拖着细线的铁钉，他的刀没有挡住铁钉，被它一左一右扎在衣服内层的金丝软甲上。他还没搞明白这是个啥东西，就觉得全身的肌肉登时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强烈的麻痹感死死压住，疼痛、酸楚、胀裂同时涌现在每一寸皮肉中。 他被小头目的电击枪一枪干翻，像一截烂木头般僵直地倒在地上。 “啥子暗器？巴适……的板……”唐玉蜓仅存的一点意识在眼前飘飘忽忽的游荡，他感觉到自己被抬了起来，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有很多人从大楼里跑出来，那个小头目在他旁边不知跟谁讲话，有人命令小头目把他带到什么地方。 然后他就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唐玉蜓脑子里嗡嗡作响，然后他好像听到了墨兰的声音。 “夫君，奴家专为你留了信儿，叫你不要找了，为何还要到此处来？”墨兰用奇怪的语气说道。 “你是老子哩婆娘，老子不找你，哪个还会找你。”唐玉蜓昏昏沉沉地说。 “相逢一场都是缘，现在缘分已尽，你我终非同路人，今后各走各的路吧，无须再会了。”墨兰幽怨地说道。 “你莫乱讲，跟我回克。”唐玉蜓想要带她回去，他伸出手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你清醒些。”墨兰厉声说道。 唐玉蜓一惊，醒了过来，冷汗从全身毛孔像喷泉一样往外嗞。 “你醒醒，醒醒。”一个陌生的蓝衣男人在唐玉蜓眼前拍他的脸。 唐玉蜓厌烦地挥了挥手，那个男人走开了。他发现自己瘫坐在一张木制的椅子上，身上的刀、飞镖和火枪都不见了。 木头是这个世界极其昂贵的东西，这个地方，想必就是烈风堂最高首领的房间。 “堂主，他醒了。”那个男人向不远处的一个人说道。 唐玉蜓揉揉眼睛，用力眨了眨，视野渐渐清晰起来。这个房间四面漆成白色，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风景画，他正对着的那面墙前边，摆着一张小方桌，两把木椅，桌上放着一把水壶和两只杯子，还有一个插着几根假花的花瓶，一个白衣人坐在木椅上。 他仔细看那白衣人，才发现是一个白头发的……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身穿一套柔软飘逸的白色丝光运动衣，满头白色短发整齐地拢在脑后，一脸深深的皱纹，眼神却明亮而凌厉，太阳穴上镶着一枚金色的植入芯片，左手腕戴着一只金镯，右手指戴着一枚钢戒，双手搭在木椅的扶手上，脚踩一双布拖鞋，显得有些随意。 “你就是白惨惨？”烈风堂的堂主居然是个练气功的老太太，这让唐玉蜓感到非常意外。 “是白参参，人参的参。”老太太白参参说，“你就是从审讯组飞船里逃走，又跑来硬闯我堂的那个傻子？是叫唐玉蜓吧，看着挺俊的嘛。” “我不管你是参参还是惨惨，我来是找你讲讲清楚，间谍罪是怎么回事？你们把墨兰弄哪去了？”唐玉蜓救妻心切，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 “给他喝口水。”白参参向蓝衣男说。 蓝衣男端了一杯水递给唐玉蜓。 “我不喝！”唐玉蜓伸手把水杯打翻在地，“你少给我装额额额额额……” 白参参按住钢戒上的按钮，一阵强烈的麻痹感再次死死压住唐玉蜓，让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片刻后，唐玉蜓在椅子上瘫成烂泥一般。 白参参松开钢戒，示意蓝衣男再给他一杯水。 这次唐玉蜓老老实实接过来，看了看水杯里的两颗红色小果实，闻了闻好像没啥怪味，于是轻轻啜了一口，感觉有一点点甜。 “这是什么水？”唐玉蜓问道。 “枸杞茶。年轻人火气大，就该多喝点。”白参参慢悠悠地说。 唐玉蜓边喝边想，这老太太真会养生，怪不得精神这么好。只是在这个太空中的钢铁大罐里种枸杞，估计价值要比黄金还高。 “你身手不错，刚才我都看见了，虽说脑子不好使，力气却挺大。要不要考虑加入我烈风堂，先给你个队长干着，表现好的话，前途一片光明。”白参参说。 “我不是来找你讨饭吃，我是来要人。”唐玉蜓气呼呼地说。 “哦，来找墨兰，你的同居对象是吧。”白参参说。 “她是我老婆。”唐玉蜓强调道。 “嗯？鱼阳城根本就没有什么婚姻登记制度……算了，老婆就老婆吧。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白参参说。 “我不管她是什么人，她是我老婆。到我家抓她的是你们烈风堂的人吧，把我家抄个底朝天的是你们烈风堂的人吧，莫名其妙从导航塔抓我的也是你们烈风堂的人吧，我就是个老实干活的维修工，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们这样对我们夫妇。”唐玉蜓指责道。 “看来你真不知道。”白参参摇摇头说，“鱼阳城虽说又小又穷，但不知多少境外势力想要染指此处，作为一城之主，不得不谨小慎微，有什么蛛丝马迹都要严肃查处。最近我们得到线索，你老婆墨兰涉嫌从事间谍活动，去抓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潜逃，审讯组抓你审问也是因为这个事情。作为堂主，我不负责具体事务，等会儿让操办的人跟你谈谈，也许能帮你找到你的那个墨兰，还你清白。” 白参参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向旁边的小门走去。 “你等一下，话还没说完。”唐玉蜓站起来想截住她，被蓝衣男拦了下来。 “老人家需要经常活动，今天就到这吧。”白参参回头对他说，“另外，加入烈风堂的事，你考虑考虑，维修工唐玉蜓。” 唐玉蜓坐回到椅子上，反复想着刚才她说的话。不一会儿，他听见墙壁那边传来声音——“健身气功……” 行吧，老人家确实需要多养生。 白参参的话让唐玉蜓放松了一些，自己的“间谍罪”这个帽子可以摘掉了，但是她说墨兰从事间谍活动是什么情况？他心想，她说会有操办的人来谈，会是谁？ “我知道你老婆去哪儿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一名年轻女子从侧门走了进来。 这个女子身高大约160，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一双柳叶眉间鼻梁高耸，鹅蛋型的脸庞微泛桃红，樱唇轻启露出雪白牙齿，黑色夜行衣紧紧包裹着纤细玲珑的身形曲线，穿一双软底长筒靴，如此曼妙女子，一双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唐玉蜓。 唐玉蜓看到她的脸，一下就认出了她。眼角的那颗痣，还有脑门上的红印子，肯定是偷袭自己的那个黑衣人。 “是你！”唐玉蜓指着她喊道。 女子摸摸脑门上的红印，嘲讽道：“哼！唐玉蜓，下手挺狠啊，我这张脸差点毁在你手里。” “哼，背后偷袭还想有什么好下场。”唐玉蜓愤愤地说，但是他觉得这女人顶着红包的样子有点滑稽，他甚至有点想笑。 “怎么，还想把我全身须须拔个尽光？没得雀雀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啊。”女子学着唐玉蜓的口音嘲笑道。她扬起尖尖的下巴，用眼角轻蔑地瞟着他。 “你怎么听得懂？你究竟是谁？”唐玉蜓没想到，在鱼阳城除了程旭，还有别人能听懂他的方言。 “我就是听得懂。”女子说，“烈风堂干部宋琪瑰，专职杀手。” 唐玉蜓注意到，宋琪瑰并没有安装植入芯片。世上的人千千万，拥有的能力也是千奇百怪，也许这个宋琪瑰，生来就对语言有天赋，甚至用不到植入芯片做翻译。 宋琪瑰冲着唐玉蜓走过来，在他椅子边绕着圈子慢慢移步，她的软底鞋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跟墨兰同居三年，就没有发现她哪里不对？”宋琪瑰边走边说。 “能有什么不对，她就是一个开古董店的女人，成熟，稳重，温柔，绝对不会闯到别人家摔东西砸家具。”唐玉蜓言语中带着讽刺。 “看来她不只是一个成熟，稳重，温柔的女人，还擅长迷惑，隐藏，欺骗。”宋琪瑰走到唐玉蜓面前盯着他说，“也难怪，脑壳瓜兮兮哩，还耙耳朵，啷个会晓得自己嘞婆娘是个密探。” 这句话把唐玉蜓惊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从语音语调到专有词汇，都学得丝毫不差，要说她有语言天赋，这天赋都突破银河系了啊。 唐玉蜓心想，这个女人，不简单。 第7章 专职杀手 宋琪瑰的语言天赋给唐玉蜓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震撼，他忍不住想给她点个赞，但转念一想不对，她说墨兰是密探，是什么意思？ “你胡说！”唐玉蜓说。 “我是不是胡说，见到她你自己问好了。”宋琪瑰凑近他，挑衅地说道，“就是不知道你打不打得过她的同伙。” 她这种态度，唐玉蜓必然是非常反感，但是她突然凑这么近，樱红水润的嘴唇看上去颇有些性感，身上好像还香香的，也就没那么讨厌了。 “什么同伙。”唐玉蜓盯着她的嘴唇问道。 “现在给你个机会，跟我去抓墨兰，抓到了，证明你没参与她的行动，你的罪名就可以一笔勾销。”宋琪瑰说。 “我要是拒绝呢？”唐玉蜓说。 宋琪瑰站直身体，把头向旁边一偏，冷冷地说道：“不想去也行，你就在这儿等我把她抓来，到时候送你们夫妻在地牢团聚。” 唐玉蜓向她的额头看去，被他砸的那个红印还没完全消肿，从侧面能看到一个明显的鼓包，跟她那副臭屁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反差。唐玉蜓没憋住，噗哈哈哈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宋琪瑰被他突然的笑声搞得有些生气。 “没什么，我可以跟你合作，”唐玉蜓捂着嘴说，“如果你能帮我找到墨兰，我谢你都来不及。不过我的那些武器得还给我。” “给你十分钟，楼下见。”宋琪瑰气冲冲地说。她抬手抹了一把脑门的红印子，原本白皙粉嫩的脸蛋涨得通红。她朝蓝衣男摆了摆手，然后走出了房间。 她从侧门走进堂主的卧室，白参参正在练养生气功，喇叭的声音开得老大。 “堂主，他同意跟我们合作了。”宋琪瑰说。 “很好。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确实是个人才，身手利落还私藏武器，想必在做维修工之前肯定是个练武之人，我有意招揽他入伙。既然你跟他交过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吧。”白参参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字马伸得笔直。 “啊？我……没把握。”宋琪瑰对堂主的新任务感到意外。 “借着这次合作，多接触接触，多了解一下他这个人，相信你没问题。”白参参说。 “遵命，堂主！”宋琪瑰向白参参行了个礼，退出门外。 宋琪瑰走后，蓝衣男取下唐玉蜓身上的电极，再递给他一个布包。唐玉蜓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是他的刀和十支梅花镖。黑衣男解释道，火枪在城内禁止使用，现在还不能给他。 唐玉蜓心想在这里久留也解决不了问题，既然这个“专职杀手”宋琪瑰说她知道线索，不如就跟着她去找找看，路上留个心眼，一旦情况不对就立马制服她，反正她打不过自己。于是他带上装备，随蓝衣男乘电梯下楼去了。 来到大楼的一层大厅，刚好是早上六点，鱼阳城已到了白天。宋琪瑰在大厅等他，她换上了一套浅色带污渍的套头兜帽衫，一条工装裤，脚上一双结实的皮靴，甚至在脸上涂了些油迹，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维修工。 “你怎么还穿这个，怕别人不盯着你看吗？”宋琪瑰看着唐玉蜓的一身古装说。 “我没带别的衣服。”唐玉蜓说。 宋琪瑰把看守大门的小兵叫过来，让他脱下外套给唐玉蜓。小兵看了一眼唐玉蜓，又看看宋琪瑰，不情愿地摘下防弹背心，脱下夹克衫递给唐玉蜓。 唐玉蜓把夹克衫套在外面，遮住自己的古代装束，再把刀藏在衣服里。宋琪瑰打量了一番，伸出手指在自己脸上蹭了点油污，抹到唐玉蜓脸颊上，说道：“凑合吧。”然后带着他走出烈风堂大楼。 唐玉蜓跟在宋琪瑰后面走着，刚才被她涂油污的时候愣了一下，那手指的触感细腻又温柔，完全没法跟昨晚手持利刃目露凶光的女杀手联系起来。 越是漂亮女人越难以看透，唐玉蜓告诫自己，要牢牢记住宋琪瑰真实身份是烈风堂的杀手，不管她打扮成什么样都改变不了。 “咱们去哪？”唐玉蜓问道。 “谁跟你咱，别套近乎。”宋琪瑰明显还在气他笑自己脑门上的印子。 “您要去哪？”唐玉蜓故意换了个恭敬的语气。 “去见一个眼线。等会你不许说话，只能在边上看着。”宋琪瑰说。 接下来的路上唐玉蜓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跟着宋琪瑰。他从自己的角度紧紧盯着她，时刻对她加以提防，搞不好这个女人为了达成目的随时都会刺他一刀。 鱼阳城的舱体内有一条贯穿两端的大路，将城区大致分为东西两区，离大路越远的区域环境越差，包围着居住区的垃圾山脉连绵不绝，在座座垃圾山之间隐藏着数不清的小路和碎砖烂铁皮搭成的棚子，有相当数量的人隐藏在这些小棚子里。 他们钻进东区后街，踩着小路钻进迷宫一样的垃圾山深处，在一座小棚子门前停下。那座棚子门前的地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圆形图案，圆圈正中间画个甜甜圈，样子就像被削平了两极的废地球，圆圈上有太阳月亮，还画了几个星星，整个图案内部有火烧的痕迹。 宋琪瑰示意唐玉蜓在原地等着，她敲了敲棚子的门，钻了进去。唐玉蜓就在棚子外面继续研究地上的图案。他想起在他家那片叠楼的后街经常有几撮烤火的人，火堆附近似乎也画着什么图案。 棚子里好像争吵起来，双方都讲着翻译芯片识别不出的奇怪语言。不一会儿，宋琪瑰一脸气愤钻出了棚子，她看了一眼唐玉蜓，没有说话，只顾自己拔腿就走。唐玉蜓默不作声跟着她继续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垃圾山里上下攀爬，穿过一个街角，走到了主路上。 气氛死一般宁静，宋琪瑰忍不住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啷个不开腔？”宋琪瑰扭头对唐玉蜓说了句他的方言，然后迅速转过头去。 这句话让气氛缓和了一点，唐玉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他看着宋琪瑰的后脑勺说：“我在想，为什么你会说我的话，还说得这么自然，难道你也是穿越的？” “穿越是什么意思？”宋琪瑰说，“我就在这里出生的，再走四个路口，对着后街的铁皮楼七层就是我家，不过已经塌了。” 家里房子塌了，家人怕是也出了意外，唐玉蜓没有追问下去。 “我从小学别人说话就特别快，只要听几遍就能讲。”宋琪瑰轻描淡写的说，“我在古董店装了窃听器，听过不少你说的话，你老婆还总是抱怨听不懂。” “什么？你监听我们！”唐玉蜓立马恼火起来。 “你们导航塔维修工上一个班就轮半个月，这半个月你老婆在家干啥你都不知道，我帮你看着老婆你还不感恩。”宋琪瑰提高了声音。 “老子用不到你！”唐玉蜓对她吼道。 “要是没毛病，谁稀罕听你们腻乎。我是收到了线报才装的窃听器，装上三个月都没发现情况，直到前两天。”宋琪瑰自顾自地说着。 “是哪个购日嘞告密，我驲他仙人板板！”唐玉蜓骂道。 “那天有个人到古董店里，他一露面，墨兰就把店打烊了。那个人像是给墨兰下达了什么任务，然后两个人就先后离开了古董店。这段录音你要不要听？”宋琪瑰转头向唐玉蜓说。 “臭婆娘！现在我是不得不跟你合作，等找到了墨兰，我再跟你算账。要听！”唐玉蜓狠狠地说。 “哼。”宋琪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耳机头，扔给唐玉蜓说，“给你这个，你听听吧。”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墨兰的古董店前，宋琪瑰停下了脚步。店面的门紧闭着，一条被扯断的老式铁链锁扔在门前。 “到这里干什么？”唐玉蜓问道。 “我的线人把目标跟丢了，我得从开始的地方重新找线索。”她把铁链锁踢到一边，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唐玉蜓跟了进去，古董店里面果然也被抄过，遍地都是摔碎的瓷片和玉石、摔扁的金属塑像，珍贵的木制品也被随意乱扔。损失真不小啊，唐玉蜓看着心疼，他指着遍地碎片说道：“看看你做的好事，就算你要找东西，不能文明点吗？一定要砸个稀烂才满意？” “这不是我做的，我上次来之前就这样了。”宋琪瑰边说着边翻开倾倒的器具和画框，试图找到点什么。 “我家里被砸得更乱，家里只发现了你的脚印，你还抵赖？”唐玉蜓反驳道。 “我到你家里时也是这样，脚印说明不了全部。”宋琪瑰说话时没停下翻找，“耳机不是已经给你了，赶紧听啊。” 这时唐玉蜓心里升起十万个问号，该不该相信她的话？抄家的另有其人？但是在鱼阳城里，除了烈风堂，谁还敢这么放肆。 唐玉蜓一时想不通，他把耳机头塞进耳朵，按了一下开关，里面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我在航空港附近的眼线说，目标出现了。”一个女人说道，是墨兰的声音。 “收到你的消息我就赶来了。真没想到他会回到这里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或许有他必须处理的事情。总之终于等到他了。他随身带着一个箱子，应该是装的那些资料。”墨兰说。 “三年了，终于能结束了，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现在你跟我走。”陌生男人说。 “啊？我还是……”墨兰的声音明显有些犹豫。 “你不会真爱上那个维修工了吧？‘做个维修工的妻子，既能掩盖身份又有充足的时间活动’，这不是你说的？怎么，心软了？还是他哪个部位值得你留恋？”陌生男人不怀好意地说道。 听到这里，唐玉蜓一把抓下耳机用尽全力摔在地上，再抬起脚跺了七八下，每跺一脚都发疯似的骂一句“我鈤你烂屁娃儿！” “你小点声，周围有邻居。”宋琪瑰对唐玉蜓的举动显得非常淡定。 唐玉蜓感到腿脚发软，他蹲了下去，双手捂在头上。他眼前的地面上出现一滴水渍，又是一滴，然后水渍越来越多。 眼泪啊，你真是不争气的东西。唐玉蜓心想。 “啧，男人就这点出息。”宋琪瑰停下翻找，双手揣着，静静地看着眼泪像珠子般落地的唐玉蜓，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 “嘟嘟嘟。。。”程旭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唐玉蜓伸手接通了电话。 “老唐，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跟你说，出大事了！”程旭慌慌张张地说。 “兄弟，我现在有点忙，等我打回给你。”唐玉蜓努力控制着情绪。 “真的大事！你听我说，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那两个搞科学的老头？他们被绑架了！抓他们的人很可能就是你老婆！”程旭几乎是喊出来的。 听到这里，唐玉蜓噌一下跳了起来，瞪着通红的眼睛望向宋琪瑰。 宋琪瑰感觉情况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 “有线索了。”唐玉蜓颤抖着说。 第8章 老婆的踪迹 程旭传来的消息，让唐玉蜓真是透心凉，他更加急着先要找到墨兰，亲自向她问个明白。 程旭跟唐玉蜓说，昨晚唐玉蜓离开酒窖小屋后，他侵入了鱼阳城航空港数据库，排查近两天到港记录中有没有科学会的飞船。因为近期是货运淡季，到鱼阳城的飞船很少，他很快就在8月12日的记录中发现了它，顺便还查到了同一天稍晚时候的另外两艘飞船。 如果是年底货运繁忙季节，一天来往几十艘飞船很正常，但现在处于淡季，三艘飞船几乎同时到达就不太对劲。 再对这三艘飞船的进港申报信息进行对比调查，程旭发现尾随科学会飞船到达的两艘飞船登记信息都有篡改的痕迹，更可疑的是这两艘用了同一个导航信标。 一般来说，通过空间跳跃到达的飞船需要向导航塔索取专属信标，在信标所示空间内解除跳跃状态，蹭别人信标解除空间跳跃的行为非常危险，很容易造成两船追尾，一般没人敢这么做。 程旭推测，科学会的飞船是被人跟踪了，如果科学会派人来解决鱼阳城的时钟危机，他们很可能随身携带着关于有关鱼阳城底层代码的核心机密文件，被坏人盯上就很正常。但是冒险蹭信标的那艘船有什么目的，程旭也想不明白，难道是科学会的人被人跟踪，然后又有人跟踪了跟踪科学会的人的人？他想得舌头都打结了。 科学会的所在地隐藏很深没人知道，跟踪者应该是收到了科学会到达鱼阳城的消息之后才出发的，那么又是谁把科学会到达的消息发出去的？通过空间跳跃而来的飞船，距离必然非常远，而普通的民用通讯工具只能以光速发送信息，想要迅速传递消息只能租用昂贵的超距通讯台。 为了追查这个泄露消息的人，程旭又侵入了鱼阳城的通讯系统，然后吃惊地发现12号当天只有一个人租用了超距通讯，就是唐玉蜓失踪的老婆墨兰，时间刚好是科学会飞船到达后不久。墨兰的消息发出后没过半小时，尾随的飞船就到了。 之后程旭委托一个盟友到去查鱼阳城唯一的旅馆的住宿记录，发现有两个人在12号登记了住宿，他们名字叫褐山和卫青原，应该就是科学会的人。通过查询通讯系统的记录，他们住下后不久和当天夜里，墨兰的号码给他们房间里打过两次电话。 在程旭调查的同时，另一个盟友说他看见维修队的工头深夜里找烈风堂巡逻队报案，说墨兰12号晚上租用他们的货车，说好今天晚上还，现在人却联系不上。墨兰做生意有时候进货送货需要车辆，就通过唐玉蜓的关系找维修队租车，工头觉得他们人不错，租金也是先付，就同意帮忙，之前一直合作愉快，没想到这次连人带车都不见了，工头又联系唐玉蜓，也打不通电话，所以就去报案了。 程旭接到消息吓了一跳，推算那个时间唐玉蜓刚好到烈风堂大楼去了，他给唐玉蜓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有接通，搞不好凶多吉少，连忙拜托住在离烈风堂不远的盟友帮忙找人，自己继续追查墨兰和褐山的下落。 天亮之后，程旭接到盟友的消息，说看到一个像是唐玉蜓的人跟着别人在主路边上，马上就打来了电话。 唐玉蜓听完程旭说的情况，想起自己昏迷时脑中嗡嗡的声音，可能就是电话在响。他叫上宋琪瑰立即赶往旅馆的方向。 “你怎么知道她去过旅馆？”宋琪瑰问道。 “我也有眼线。”唐玉蜓说，“比你的可靠。” 鱼阳旅馆开设在距离城区尾部工厂区不远的路边，是一栋由两百多个集装箱堆叠成的建筑，主要客流是年底订货的采购商，平时很少有人居住。他们到达旅馆后，唐玉蜓去前台打听消息，宋琪瑰在门口四下观查寻找痕迹。 前台的大叔看到有旅客前来非常开心，满脸堆笑地迎接上来。 “欢迎二位贵宾下榻本旅馆，小店清洁卫生安静闲适，全天热水供应，附赠水果拼盘，当然，是合成的。”大叔开心地搓着手说，“现在是淡季促销，两间房三十块，一间房五十块。” “咦？为什么一间房比两间还贵？”唐玉蜓说。 大叔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道：“不止客房有优惠，还有英雄救美体验游，我们负责出人，扮成歹徒，把你的爱人劫走……” “不必了不必了，我们不住店，是要打听一件事。”唐玉蜓打断大叔的推销。 大叔很明显感到失望，叹口气说道：“哎，淡季太淡，俩月就一单生意，还不给结账就跑了，这店开不下去了啊。” “哦？还有这种事。说来听听吧。”唐玉蜓听大叔这么说，觉得他应该知道更多细节。 大叔却不再理他，拿起一块布，默默擦着杯子。 唐玉蜓想了想，从口袋里翻出五块钱，摆在台面上推给大叔：“走路太多有点渴，来杯苏打水吧。” 一杯苏打水当然用不了五块钱，大叔抬起眉头瞟了一眼那张纸币，伸出手指划拉到台面下，脸上稍微有了点笑容。 他用杯子在汽水机上打了一杯水，放在台面上，然后继续擦杯子，一边擦一边慢慢地说：“12号那天呢，来了两个年龄很大的改造人老头子，白头发白胡子，全身都是金属机械，看上去很猛，但人很和气，他们说只开一间房。淡季嘛，一间就一间吧。之后有个女的打电话过来问，是不是有个改造人叫什么什么的住在这里，那女的说是他的联络人，我看她说的客人名字对得上，就把房间的号码告诉了她。然后到了晚上，那个女的来了，长头发、高个子，开着一辆货车来的，到这里后打了个电话，具体说的什么我没听清，那两个老头子就下楼跟她坐车走了，再然后就没见他们回来。我想着他们不至于为了几十块钱的房费逃走了吧，行李都没拿呢，就到他们房间里去看，结果除了一个空箱子，什么都没有。” “那他们后来就都没露过面？甚至没在附近出现过？”唐玉蜓捏着杯子问道。 “没有。不过他们走之后没多久，有个长得像冰山一样的高个男的来问过一句，是不是有个叫那谁谁的老头住在这，我说是，他们出门了。那个男的就走了。”大叔继续说。 “长得像冰山？”唐玉蜓对这个比喻不太明白。 “对，简单说，就是脸是蓝色的，走路还带着一股冷风。”大叔说，“蓝血人我听说过，见倒是第一次见。” 看来情况复杂了，唐玉蜓想，墨兰开着车到旅馆拐跑了褐山和卫青原这两个科学会的老头子，跟她接头的男人没出现，却又出现了一个蓝血人跟踪那俩老头子。 唐玉蜓隐隐觉得墨兰会有危险，他最后问大叔：“那女的开车带老头子走的时候，车往哪去了？” “我没注意。”大叔说，“你找他们是有什么事吗？” “我这个人，最恨逃单，我去给你主持公道。”唐玉蜓站起身来。 “那感情好，你以后要是来住店，我给你八折优惠，”大叔遮住嘴悄悄说，“附赠提升感情的全套道具。” 唐玉蜓一口喝光了汽水，放下杯子向门外走，经过宋琪瑰身边时跟她招了下手，宋琪瑰赶紧跟上去。 “现在好像是我跟着你了，”宋琪瑰说，“有什么发现？” “我老婆不知道在给谁卖命，她把两个科学会的老头骗走了，我感觉现在她处境不太妙。”唐玉蜓说。 “你还当她是你老婆。”宋琪瑰说。 “倒是你要说说看，为什么烈风堂会盯上她？”唐玉蜓问道。 “本来我们烈风堂对做小生意的向来不感兴趣，开古董店多半是玩情怀的吧，开始并没注意过她。三个月前有线人报告，说她的生意有些问题，向别的太空城发的货，几乎原封不动转一圈再发回来，申报的收入却是进货价的几倍。我最初是按夹带走私去查的，没想到越查问题越大，疑似伪造的出生证明、简单到过头的履历、三年前改过名字、明明生意不怎么样账户却定时收钱，于是我怀疑她是哪个外部势力的密探，但是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直到有了那段录音，最终断定她跟外部有勾结。”宋琪瑰说。 “你的线人？就那些住在垃圾堆棚子里的丐帮？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家发货的事。”唐玉蜓说。 “那些人是当归教的，天天神经兮兮的围着火堆念什么经，他们当然不知道。烈风堂的线人不止有他们，不然怎么能控制鱼阳城。”宋琪瑰说。 “原来你们也玩这套。”唐玉蜓想起自己所在的时代，朝廷的爪牙遍布各地，不管是什么人，言行举止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间蒸发。 “我们毕竟人手有限，想要在凶险局势下保护好鱼阳城，不得不做些安排。你要是到过其他太空城，你就知道了。”宋琪瑰上下打量着唐玉蜓，“审讯组应该认真审审你，三年前凭空冒出来，讲一口听不懂的话，还跟那个女人同居，太可疑了。” “我也不知道，也许老天爷派我来是有重要的事要我做。”唐玉蜓说。 宋琪瑰白了他一眼。 “刚才那五块钱，你们烈风堂得给我报销。”唐玉蜓对着她的白眼说。 宋琪瑰伸手指向西区的方向，说道：“货车车轮上的花纹有固定方向，她的车往那边走了。” 唐玉蜓打电话给程旭，同步了一下刚了解到的情况。程旭告诉他，西区后街有个废弃的游乐场，不久前出现大量电力消耗的异常情况，建议去看看，说不定会有发现。 唐玉蜓向宋琪瑰做了个“请”的动作，她轻哼一声，扬了扬头，便向游乐场赶去，唐玉蜓紧紧跟在后面。 第9章 滚动的老头 鱼阳城的西区后街，除了堆成山的垃圾之外，还有几处废弃的大型场所，游乐场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曾经见证过多少欢乐的地方，现在变成一片废墟，设备倒塌，遍地瓦砾，只有高耸的摩天轮默默注视着周围的残破景象。 赶路的时候唐玉蜓打电话问程旭，那两个改造人老头全身都是机械肢体，想要制服他们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怎么就落到了墨兰手里。程旭说，对付全身金属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强磁场，而制造磁场需要大量电力，所以他觉得有可能是绑架者利用游乐场里的设备造出了一个磁场来困住他们。 唐玉蜓不懂什么是磁场，程旭解释道连着电线能转圈的大家伙都有可能制造出磁场。 连着电线能转圈的大家伙？ 唐玉蜓和宋琪瑰穿过几座垃圾山之间的小路，看到了那个藏在游乐场里的“大家伙”——摩天轮。 这里果然有情况。他们加快脚步赶到游乐园，只见摩天轮外圈缠绕着大量线缆，正在慢慢转动，摩天轮内圈有个长条形物体在空中悬浮着旋转滚动。 这就是磁场？唐玉蜓没看明白，正在研究的时候，听到宋琪瑰说：“他们果然来过这里。” 唐玉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地面上留着很多杂乱的车轮印，还有打斗的痕迹和几滴蓝黑色的液体污渍。这不是污渍，唐玉蜓用手指触了一下说，“这是血。” “那个蓝血人留下的？”宋琪瑰说。 唐玉蜓还没回答，就听到一声震颤的呼救：“救哦哦哦哦命嗯嗯嗯……”好像是摩天轮里面发出来的。他四下寻找，发现摩天轮的基台上连接着一条电缆。他拔出刀一下斩断电缆，摩天轮渐渐停下，那条滚动的东西哐当一声从摩天轮内圈掉到了地上。 “哎哟哟……终于得救了。” 他们跑到摩天轮下查看，发现那个长条竟然是一个人，他脖子往下的肢体都是金属改造的，仅有头部保留着人类的特征，雪白的短发和胡子，一张脸布满皱纹。 唐玉蜓把改造人从摩天轮下面拖出来，放在平坦的地方，改造人渐渐睁开了眼睛。 “你现在安全了，发生什么事了？”唐玉蜓问道。 “感谢搭救，听你的声音很熟，是导航塔的人吗？我是科学会的卫青原。”改造人卫青原说道。 “原来你就是科学会的老头……老学者啊，前两天你们来的时候是我给你们发送的导航信标。”唐玉蜓说，“我们赶来的时候你在摩天轮里滚动，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摩天轮里面是强磁场，我被困在里面了。”卫青原说。 “是不是还有一个叫褐山的学者跟你在一起，他到哪里去了？”唐玉蜓问。 “是，我们被暗算了。”卫青原恢复了一些精神，坐了起来。 “是不是被一个长发女人暗算的？”宋琪瑰追问。 “嗯，是一个长发女子，她说她是管理本地事务的组织烈风堂的联络人，专门跟我们对接鱼阳城系统项目来的，要带我们去见堂主。我们一上车，就昏迷了，可能是中了某种神经毒气。不知道过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被困在那个磁场里面，长发女子控制着摩天轮变速器，还有个男的在威胁褐山，要他交出秘密资料，不然就加大功率把我融化在磁场里。我想秘密资料可能就是我们带的那箱文件。”卫青原说。 “褐山也是改造人吧，应该有能力对付他们吧。”唐玉蜓说。 “那个男的威胁褐山，要他自己卸掉四肢，不然就弄死我。褐山只好拆下了肢体，任由他们摆布。”卫青原拍了一下大腿。 “真卑鄙！是不是还有一个蓝血人跟踪到你们？”唐玉蜓问。 “后来是有个人找过来，跟他们打起来了，然后好像是被打伤了，那会儿我已经转得头晕，看不清楚那是不是你说的蓝血人。”卫青原说，“再后来，他们带走了褐山，受伤的那个去追他们，就只剩下我一个在这里转圈圈。” “他们走了多久？”宋琪瑰问道。 “头好晕啊。大概是天刚亮的时候。今天是几号？”卫青原说。 “14号。”宋琪瑰说。 “天啊！居然把我们折磨了两天！我们太大意了。”卫青原双手抹了一把脸，摇了摇头。 “我们得到线索，那一男一女在搞间谍活动，我们正在追击他们。你们手上的资料是什么东西，值得让他们用尽手段去抢夺？”宋琪瑰说。 卫青原看了看眼前这个打扮成维修工的女子，又看了看唐玉蜓，没有说话。 唐玉蜓明白他的顾虑，指着宋琪瑰说道：“你可以相信我们，她是烈风堂的干部，任务就是抓住那两个人，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到的线索，一路追到这里。” “我只是个生物学家，原本搭褐山的船过来是想观查废星地球的情况，他说他带的资料和鱼阳城底层代码有关，有存储盘，也有纸质文件，我不太懂是什么东西。”卫青原说。 唐玉蜓也不懂什么叫底层代码，但是他觉得底层和基础意思差不多，拿到那些资料，就可能会破坏鱼阳城的基础。墨兰要抢夺那些资料，肯定是背后有更强大的势力在指使她，唯一能救她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她。 “我们去过旅馆，褐山留下的箱子是空的，你们提前把资料藏在什么地方了吧？如果信得过我们，请告诉我，我们会尽全力去救人。”唐玉蜓说。 “好吧，我就信你一次。我们来的时候还是留了个心眼，把资料藏在航空港停机坪上一艘废弃的三角形飞船附近。”卫青原说道。 宋琪瑰和唐玉蜓对视一眼，说道：“那就赶紧走吧。” 唐玉蜓看看坐在地上的卫青原，本想通知程旭把他接走，但卫青原说他是生物学家，程旭要找的人应该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叫褐山的人，就问宋琪瑰怎么处理卫青原。 宋琪瑰从口袋拿出手持电话，叫烈风堂派人接走卫青原，按照外宾来访的标准接待，再送一辆电动摩托过来。 唐玉蜓指了指太阳穴上的芯片说：“为什么不装一颗呢，打电话很方便。” “我才不要在脸上装那种丑东西。”宋琪瑰嫌弃地说。 唐玉蜓耸耸肩，他觉得这颗亮闪闪的芯片还挺好看的。 几分钟后，烈风堂的巡逻队赶了过来，接走了卫青原，给他们留下了一辆摩托车。宋琪瑰接过摩托车，跨坐在上面，冲唐玉蜓拍了拍后座说道：“上车。” 唐玉蜓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在了后座上。 “抓紧了。”宋琪瑰说。 唐玉蜓左右找了找，双手不知道放哪里好。 唐玉蜓只好抓住了她的腰。 摩托车发动，一溜烟奔向航空港方向。 迎面的风吹散了宋琪瑰几绺头发，发丝在唐玉蜓脸上扫动，唐玉蜓想躲却怎么都躲不开。 鱼阳城航空港入口在城区正中间的位置，有东西两座码头，年底货运季全部开放，平时只开放西码头一小部分。 摩托车拐入航空港入口时，唐玉蜓发现一辆翻倒在路边的货车，正是墨兰经常租用的维修队的车。他连忙让宋琪瑰停住，自己跳下车跑去查看，货车驾驶室里空无一人，货柜中散落着几条机械肢体，应该是褐山的，还有一个小行李箱，里面几件衣物正是墨兰从家里带的。 终于追上墨兰了！唐玉蜓更加着急，他跑回摩托车一把搂住宋琪瑰的腰，催促她快点开车，就快要抓到他们了。宋琪瑰把车子加速到底，飞一样驶入了航空港西码头。 直到开进停机坪，宋琪瑰才抓住唐玉蜓的手臂，从自己腰间甩开，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红透的脸。唐玉蜓却没管那么多，径直跑去找那艘废弃的小飞船。 这片停机坪空间不大，地上画着一个个圆圈，每个圈只能停放一艘10吨以内的小型飞船，停机坪的尽头是透明的气封门，隔着门可以看到外面星斗璀璨的太空。 宋琪瑰数了一下停机坪里的飞船，一共8艘，有3艘是烈风堂的，3艘是外来的，还有两艘落着厚厚的灰尘，看上去很久没人动过。 “哇球！啥子东西！”只听唐玉蜓大喊一声。 宋琪瑰连忙跑过去，看到唐玉蜓呆呆地站着不动，问道：“什么事啊喊这么大声！” 唐玉蜓伸手指着废弃的三角形小飞船的舱门底下，那里露出一个破了皮的人头，破皮的地方还露出一块金属的光泽。 “是不是被绑走的那个改造人老头？”宋琪瑰说。 唐玉蜓定定神，上前仔细查看，冷不防那人头转向他，用闪着红光的机械眼球盯着他看，又把他吓了一跳，也把宋琪瑰吓得大叫一声。 那人头张开嘴说了一句话：“救我，我被卡在这里了。” “你是……科学会的褐山？”唐玉蜓硬着头皮问道。 “就是我。你是导航塔的人吧，我们通过话。”褐山的头说道。 他们费尽力气把褐山的躯干从小飞船的舱门缝里拔出来，拖到墙角靠着。唐玉蜓打量着这具没有四肢的机械躯干，上面有很多磨损的痕迹，他的头部破了几块皮，带着白色的头发耷拉下来，露出里面的金属头骨，面部也有破皮的地方，腮帮子裸露着白森森的牙齿，看上去相当恐怖。 “坏得好厉害啊。”唐玉蜓忍不住说道。 “哎，我现在这个样子，感觉好丢人。”褐山说。 唐玉蜓喘了口气，打通了程旭的电话：“兄弟，科学会的褐山找到了，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他情况不是太好。” 第10章 冰山男子 程旭接到唐玉蜓的消息后，特别关照说不要让烈风堂的人把褐山弄走，他还有重要的事要跟褐山交代，不然他的暗盟可能会被褐山无意间泄露出去。宋琪瑰正要打电话叫烈风堂派人来，被唐玉蜓拦住了。 “这个机器老头让我的线人来处理。”唐玉蜓说。 “都坏成这样了不得赶紧修？你的人能搞好吗？”宋琪瑰指着褐山残破的躯干说。 “没问题的。有些事，”唐玉蜓盯着宋琪瑰看了一会儿，说道，“暂时先不要让烈风堂知道吧，帮我个忙。” 唐玉蜓是担心程旭暗盟的身份暴露给烈风堂，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个烈风堂的“专职杀手”干部，值得相信。 宋琪瑰也不知为什么唐玉蜓会信任自己，会对她说这句话。既然他已经说了，她决定就顺便帮他这个忙。 褐山的情况稳定一点后，给唐玉蜓讲了自己被绑的这段经过。他们坐上墨兰的车后被神经毒气熏倒，然后被拉到了废弃游乐场，墨兰和她的同伙把摩天轮改造成了磁场牢笼，用卫青原威胁褐山交出资料，还命令褐山自拆手脚。 然后有个高个子蓝血人出现，想要救出褐山，被墨兰同伙掏出手枪打伤倒地，同伙再次用蓝血人的性命要挟褐山，褐山没办法只好说出了藏资料的地方。他们拿到了资料后就把褐山的躯干卡在这个地方，然后开车逃走，在出口遭到蓝血人伏击翻了车，之后的事情超出了褐山的感知范围，他也不知道那些人带着资料到哪去了。 那蓝血人究竟是什么人，褐山并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出手救人，褐山也不知道。 程旭发消息说他的盟友马上就到。唐玉蜓决定再去货车那里再找找线索，他跨上摩托车，对宋琪瑰招手，叫她坐后座。 “你会骑吗？”宋琪瑰说。 “已经学会了。”唐玉蜓很自信。 宋琪瑰半信半疑地坐在后座，双手抓住他的夹克衫。 唐玉蜓学着她的动作开动摩托车向入口方向驶去。宋琪瑰刚开始还在想，这个人看上去不怎么聪明，学东西倒是挺快的，结果还没开口夸他，他一个急刹车滑倒，连车带人横着摔了出去。 宋琪瑰眼看不好，着地瞬间借势滚了几滚，双手撑地爬起来对着唐玉蜓骂道：“你笨死……”还没骂完，却看见唐玉蜓半跪在地上紧紧盯着前方。她顺着唐玉蜓面对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前面有个高大的人影挡在入口处，职业反应让她迅速抽出靴子里藏着的匕首握在手中。 那个人背着入口处的阳光，阴影遮住了他的脸，他挪动脚步向他们靠近，唐玉蜓大喊道：“站那别动！”一边悄悄从袖中抖出一枚飞镖捏在指尖。 那人却没有停下，一边趔趄着走过来一边说道：“是烈风堂的人吗？你们得快一点，那两个间谍就要跑了。” 这时候唐玉蜓看清了那人的面目，淡蓝色的皮肤，冷峻的表情，粗重的眉毛，高挺的鹰钩鼻子，额头和嘴角挂着蓝黑色血迹，光着上身，披一件破披风，显得整个人都阴森恐怖。 他就是旅馆大叔说的那个冰山男？唐玉蜓看着这个蓝血人，只觉得冷气扑面而来。 “我不是敌人。”蓝血人说，“我叫成归叶，受雇于29号科学会，我的任务是暗中保护褐山完成他的任务。目前来看，不顺利。”说完他松开捂着腹部的手，露出被手枪击中的伤口。 唐玉蜓虽然不太相信这个人的话，不过可以确定他没有危险。他向宋琪瑰点点头，收起了飞镖。宋琪瑰见状也解除了戒备状态。 成归叶简单说了自己追踪墨兰的过程，和唐玉蜓掌握的情况基本吻合。唐玉蜓问那两个人带着资料往哪里跑了，成归叶指了一个方向，西区绵延的垃圾山中。 只是躲进垃圾山里是跑不掉的，宋琪瑰推测那个方向可能会有隐藏的出口，也可能藏有他们私设的天线，他们在找机会把手头的资料扫描发送出去。垃圾山里面路况复杂无法行车，宋琪瑰把摩托车借给成归叶，让他去烈风堂治疗，成归叶却坚持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找资料，并且说不用照顾他，他会紧紧跟上。 唐玉蜓暗中向程旭询问有关蓝血人成归叶的情况，程旭说他可能是尾随褐山的两艘飞船之一的人，身份不一定是真的，要多加小心。他使了个眼色给宋琪瑰，暗示成归叶不可信。宋琪瑰回头望了望，成归叶正在他们不远处吃力地攀爬垃圾山。 阳光透过采光孔直射在头顶，脚下的垃圾升起团团尘土和刺鼻的气味。唐玉蜓他们走到一处分叉路口，无法确定向哪个方向继续追，只好停下来等成归叶。过了几分钟，成归叶赶了上来，他的伤口看上去恢复了一些。成归叶看着岔路口也不知走哪里，他建议分头追。唐玉蜓担心，如果宋琪瑰先一步找到墨兰会直接下杀手，而宋琪瑰认定唐玉蜓会徇私情把墨兰放跑，两人都不同意分开行动。 附近垃圾堆上盖着的一个破浴盆突然翻开，露出一个小洞，那小洞中伸出一只手，朝右边的岔路指了指，然后缩了回去。 宋琪瑰以为那是线人给她指方向，她向唐玉蜓招手走右边。成归叶在后面向那个暗藏在破浴盆后的棚子招手致谢。 成归叶的伤口又恢复了一些，脚步更快了。他们就这么默默的赶路，谁也不说一句话。唐玉蜓这次走在成归叶的后面，仔细观查着这个身份不明的人，除了身材高大、自愈能力更强之外，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只有淡蓝色的皮肤。全身散发寒气只是别人看到他时的一种感觉吧，蓝血人毕竟是活人，不可能没有体温的，唐玉蜓这么想着，顺便还琢磨了一下他的致命点在哪里，他比别人要高，心脏的位置应该也会高一点，如果他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就朝那个位置攻击。 成归叶注意到唐玉蜓在观查他，只是回头侧着看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还是板着一张冰雕脸，只顾走路。 他们攀爬了一段“山”路后，发现一处低洼的谷底有一片垃圾被推开，露出一块铸铁的方形井盖。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成归叶主动上前去掀井盖，唐玉蜓心说不对，连忙伸手去抓他，还没抓到，轰的一声巨响，井盖就被引爆了，巨大的冲击波把三人都掀翻在地，爆炸声在城区里反复回荡。 嗡嗡嗡…… 唐玉蜓的脑中响起蜜蜂飞舞的声音。 蜜蜂啊，好久没见过了。 渐渐的，嗡嗡声变成了嘟嘟声，是电话响起的声音。唐玉蜓伸手摸摸脑袋，没什么大碍，于是接通了电话。 “老唐！你还好吧，刚才那么大的爆炸，咋回事？”程旭在电话里大声问道。 唐玉蜓清醒过来，他爬起来看看四周，爆炸四溅的碎片还在冒烟，宋琪瑰趴在不远处，成归叶仰面躺着不知死活。 “中埋伏了，还活着。”唐玉蜓说。 他费力撑起瘫软的身体，挪到宋琪瑰身边，抓住她的肩膀翻过身来，一边拍她的脸一边喊：“宋琪瑰。醒醒。宋琪瑰。宋宋。” 宋琪瑰恢复了意识，她伸手扫开唐玉蜓，用梦话般的声音说道：“你喊我啥子？宋宋是我屋妈才喊咧。” “醒了就好。还知道开玩笑。”唐玉蜓松了口气。 他们两人检查了一下身上，万幸没有发现受伤的地方。 成归叶就没那么幸运了，爆炸的烈焰直接把他吞没，全身大片烧伤，面部血肉模糊。 “他还活着吗？”宋琪瑰看着伤重的成归叶直皱眉头。 “你不是专职杀手吗？还怕看这个。”唐玉蜓说。他蹲下去探了探成归叶的鼻息，又摸了下脖子，“还活着。” “杀手又不会做烤全羊嘛。”宋琪瑰小声说。 “呃啊……”成归叶缓缓吐了口气，嘴里冒出一股烟。 “你很凶嘛。都炸成麻饼老，都没得死。”唐玉蜓见他生命力这么强，不禁夸赞道。 “你……说什么，我伤得不重，过会儿就能恢复。你们先去追资料，不能让他们偷出去。”成归叶有气无力地说道。 “就让他躺着吧，刚才动静那么大，烈风堂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边来。咱们先去抓人。”宋琪瑰对唐玉蜓说道。 井盖里装了炸弹，说明方向找对了。那座井的井口被炸成了一个大洞，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宋琪瑰掏出一颗照明珠丢进洞口，借着照明珠的亮光，他们看到洞的深处管道纵横，线缆密布，一条被炸得歪歪扭扭的爬梯一直通向看不见的洞底。 洞里是什么地方？唐玉蜓发信息问程旭。程旭推测这个洞通往设备层，鱼阳城的地下世界，那里面可能有信号干扰，保持通话状态，他会尽量提供信息，让唐玉蜓小心行事。 离墨兰已经不远了，唐玉蜓想到这里，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臂，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第11章 太空城也有地下世界 唐玉蜓沿着梯子爬下长长的通道，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宋琪瑰在他上方点亮一颗照明珠，才看到通道四壁是厚厚的混凝土，两个人就像在一截烟囱里往下钻。不知爬了多久，照明珠的能量用尽了，还没爬到洞底。 又爬了一段，唐玉蜓觉得周围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很大，他喊宋琪瑰再点个亮光，宋琪瑰说照明珠只剩一颗了最好留着。唐玉蜓只好凭着记忆，想象周围布满了管道和线缆，他们已经爬过了鱼阳城居住区厚厚的舱体隔板，到达了地下区域。 “哐！”唐玉蜓踩到了铁质的栅板，他向上面说道：“到底了。”宋琪瑰跟着他也下到了栅板上。 洞里不是全黑，墙壁上安装着稀疏的灯泡发出昏暗的光。借着有限的亮光，唐玉蜓发现下面的空间似乎深不见底，隔着脚下栅板的缝隙可以看到，下面还有很多层铁栅板铺成的平台，每一层都紧贴着墙壁向两边延伸到远方的黑暗中，占据了地下区域的一半空间，平台的另一侧是无尽的悬崖。 在下层的平台之间每隔一段就有一台黑乎乎的大型球状机械，还有很多不知名的管线穿插其间，这些机械、管线和铁栅平台纵横交错，形成了无数大小洞穴、蜿蜒曲折的通道和坚固的屏障，整个地下世界仿佛是一座巨大的立体迷宫。 唐玉蜓把看到的情况同步给了程旭，地下空间里信号很差，他讲了很多次那边才听清楚。鱼阳城数据库中的构造图很旧，程旭查询后确定那些球状机械是老式人造重力装置，建议离远点，否则被吸上去就很难脱身。 唐玉蜓问这个地下区域有没有别的出口，程旭说旧图显示有两个出口分别在鱼阳城的两端，就是现在的烈风堂大楼和工厂区，其他洞口包括他们钻进来的那个肯定是后来不知什么人暗中开凿的，图中没有记录，只能亲自找找看了。 从哪个方向找起，如果找错了，会离墨兰越来越远。宋琪瑰看着唐玉蜓的鞋，想着他们今天走了很多路，鞋底沾了不少灰土和碎渣，在这种铁栅板上走过，可能会留下痕迹。 她蹲下身体，抚摸附近的地面，感觉到大部分地方是潮乎乎的，而被踩过的地方留下了灰尘脚印。探索一番后，宋琪瑰指着鱼阳城尾部的方向说：“他们往那边跑了。” 心急的唐玉蜓拔腿就往宋琪瑰指的方向跑去，宋琪瑰紧紧跟在后面。 唐玉蜓注意到通讯芯片已经收不到任何信号，无法再与程旭联系。黑洞洞的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他心里完全没底。 不知穿过多少洞穴、攀爬了多少扶梯，他们在地下迷宫里寻找着墨兰的足迹，渐渐地有一团幽暗的萤火出现在他们眼前，随着他们越来越近，那团萤火变成一丛火堆，火堆边还有人影在晃动。等他们跑到跟前，发现被人挡住了去路。 “站住。”一个粗犷的声音对他们说道。 对他们说话的是一个肌肉结实的壮汉，披头散发，打着赤膊，肤色黝黑，下身只穿着碎布条围成的裙子，光着脚，双手紧握着一支铁杆长矛，全身汗液反射着火堆的点点亮光。壮汉用长矛指着唐玉蜓，阻止他继续前进。 在壮汉身旁的火堆边，平躺着一个白皮肤的人，双眼紧闭，似乎受了伤，还有一个人在照顾他。他们的装束类似，都只穿着碎布裙遮挡下身。 “这里居然住着人？”宋琪瑰看到这些人，感到不可思议，她只知道烈风堂的牢房在深深的地下，环境跟这里差不多，这样暗无天日的环境居然还有人住在里面。 “毕竟有超过五万人挤在这个太空中的铁罐子里，每一个缝隙都可能有人住。”唐玉蜓说。他看了看那些人旁边的平台，被大量的铁丝铁皮、砖石塑料编成的墙壁挡得严严实实，向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没办法绕过去，只能跟他们交涉一下看看。 “站住。”拿着长矛的壮汉又说了一次，“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干什么？” “我是烈风堂的人，在追捕两个间谍，你见过他们吗？”宋琪瑰回答说。 “烈风堂？你们想要把手伸到这里来吗？这里不欢迎你们。”长矛壮汉挥了挥长矛，“识相的赶紧回去，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宋琪瑰没想到烈风堂的名号还有人敢反抗，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她刚要质问长矛壮汉，被唐玉蜓拦住了。 “你的人受伤了。”唐玉蜓对长矛壮汉说。 长矛壮汉仍然站着不动，皱着眉头盯着唐玉蜓。 “看上去是枪伤。”唐玉蜓又说，“不治疗的话，很难熬过今天。” 壮汉举起长矛做出战斗姿势，说道：“最后警告。” “我不是烈风堂的人，我可以帮他，让他活。”唐玉蜓说。 壮汉的态度软了一些，他盯着唐玉蜓看了一会儿，放下了长矛，说：“你可以过去，那女的不行。” 唐玉蜓朝火堆旁边走过去，壮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说：“敢耍花样，要她的命。” 唐玉蜓心想看你这么壮却专挑好对付的下手，估计武力值也就那样了。他跟壮汉对视了一眼，壮汉松开了他的肩膀。 躺着的那个人右胸中弹，血流不止。唐玉蜓看了看那人的情况，伤口看似严重，肉往外翻，但好在肌肉厚实，子弹卡在肉里，伤得不深。他对壮汉说：“让那女的过来吧，我需要她帮忙。”见壮汉没有动，他又说，“她一个女孩子，你怕什么。” 壮汉犹豫了一下，朝宋琪瑰摆了摆头。宋琪瑰走过去蹲在唐玉蜓旁边，看了一会儿伤口，说道：“这不是制式枪械造成的，更像是一种改造的训练或娱乐用枪，增强了杀伤力，使用球形子弹。” “这种伤我见过，只要把子弹取出来，再把血止住，就不会有问题。”唐玉蜓说，“刀给我。” 宋琪瑰从靴子里抽出匕首递给唐玉蜓，身后站着的壮汉看到他们拿出了刀有些紧张，唐玉蜓示意他放松些，然后把匕首在火上两面烤了烤，对伤员说：“有点疼，忍忍。”再对照顾伤员的人说：“按住他。”然后一手按住伤口的两侧轻轻捏起，另一手用刀尖慢慢靠近伤口，猛地一刺再一挑，一粒钢珠剜出来掉在旁边。伤员疼得嗷一声喊出来，双手攥拳猛捶地面。 唐玉蜓在身上擦掉匕首的血迹还给宋琪瑰，然后喊壮汉找些碎布给伤员咬着。壮汉找了找周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只好从屁股后面撕下几片布条塞进伤员嘴里。唐玉蜓让他们紧紧按住伤员的四肢，他从怀中摸出一枚细小的竹管，将里面的火药撒在伤口上，取一根布丝引来火种，把火药引燃。 “哧——轰！”火药腾起一团烈焰。 “唔！啊嗷——”伤员死命地咬紧布条，喉咙中发出闷吼，之后便全身瘫软不省人事。 唐玉蜓拍拍手上沾着的碎渣，站起身来，对壮汉说：“没事了，给他喝点水，醒过来就又是一条好汉。” 壮汉趴在伤员脸前感受他的呼吸，伤员沉沉地睡着了，鼻息安稳舒缓，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他是怎么受伤的？”唐玉蜓问道。 “刚才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都带着背包，要通过这里，他们用金子引诱我们，趁我们不注意，开枪打伤了我们的人，然后趁乱从那扇门逃进去了，所以我们锁了门。”壮汉指着身后那堵废料墙上的一个小门说。 “他们就是我们要抓的人。”唐玉蜓说。 “感谢你，陌生的地上人。如果你要去抓他们，我会为你开门。消息已经传进去了，他们不会逃太远。”壮汉说，“至于那个女人，我们不欢迎烈风堂的人。” “你们跟烈风堂有什么过节我不管，但是那个女人，她值得相信，我需要她。”唐玉蜓说。 壮汉望着宋琪瑰看了一会儿，她正在火堆边找那颗钢珠。 壮汉说：“好吧，但是不要说跟烈风堂有关的任何事。我也不知道烈风堂的人来过这里。你们进去吧。遇到人问，你就说为阿贝追人。”他指了指躺着的伤员说，“他就是阿贝。” “感谢。”唐玉蜓向壮汉拱手致意。他冲宋琪瑰打了个响指，示意快走。 宋琪瑰把那颗带血的钢珠装进口袋，跟着唐玉蜓穿过了那个小门。 “你怎么会处理那种伤口的？”宋琪瑰问道。 唐玉蜓转过身，撩起衣襟，露出左下腹的一处圆形伤疤。“佛郎机火枪，球形铅弹。”他说。 宋琪瑰伸手想摸一下，却被他躲开了。 小门后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他们穿过通道后意外地发现，在这个布满管线和设备的地下空间里，居然藏着一座小型城市。 这些地底人，利用地下迷宫里的布局结构，在铁栅板平台上用垃圾废料建起两排高矮错落的房屋，房屋中间形成了一条不太宽的街道，各层平台用楼梯连接，共有十层，也就是有十条街道。这些房屋和街道构成了一座立体城市。这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颇有些烟火气。 居民肤色各异，衣着都很极简，都是用碎布条和塑料纤维稍稍遮住最必要的部位，光着脚，偶尔有人戴着不怎么圆的珠子串成的项链。 “我到这里三年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唐玉蜓看着这座地下小城市说道。 “我生下来二十年都没听说过。”宋琪瑰说。 现在还不是观光的时候，他们还要抓紧时间继续追踪墨兰。唐玉蜓认为这里的人穿得都极致简朴，那两个衣冠楚楚的外来者很容易暴露。宋琪瑰则觉得间谍最拿手的就是伪装和潜入，只要有阴影，他们就能藏身。 他们还没走多远，就被一群拿着尖刺铁棍的人围了起来。 第12章 紧随其后 为了追踪墨兰，唐玉蜓和宋琪瑰来到隐藏在鱼阳城地下世界的一座小城中，却被一群手持尖刺铁棍的强壮大汉们围了起来。 “你们从哪里来的？来干什么？”其中一个壮汉问道。 “你们怎么进来的，外面已经锁门了。”另一个说。 唐玉蜓想起那个长矛壮汉的话，说道：“我们为阿贝追人。” “阿贝？你见到阿贝了？他现在怎么样？”一个胳膊上缠着布条，年龄很大，貌似首领的人问道。 “阿贝现在没事了，他救的。”宋琪瑰指着唐玉蜓说。 “真的？”首领用怀疑的语气说，他的眼睛瞪得滚圆。 “他睡觉打呼噜。”唐玉蜓说出阿贝的特征。 首领松了一口气，说道：“感谢你，地上人。阿贝是我的儿子，打伤他的人逃进了城里，我派了人去追，目前还没抓到。” “我们不会让他们继续作恶，会尽快抓到他们。”宋琪瑰说。 据首领介绍，这座地下城有一公里长，依平台搭建，确实有很多地方可以藏人，小城的另一头只有一个门可以进出，他已经加派了人手封锁出口，其他人在城里搜查。 墨兰和同伙肯定还在城里，但是城不大，他们逃出去不会用太多时间。如果一条街一条街去搜，肯定来不及。唐玉蜓问宋琪瑰，如果她要从这样的地方逃走，会怎么办。 宋琪瑰说，在人多的地方，最优方案是借助人群和建筑潜行，其次是造成一处或几处混乱然后趁乱逃走，如果出口被封锁，则想办法引开守卫，如果无法通过出口逃离，则寻找最薄弱的地方造一个出口。 唐玉蜓又问，如何造成混乱，宋琪瑰还没开口，他就想到了。 “纵火！”两人同时说。 话音没落，城里面几处着火点同时烧起来，人群顿时乱成一团。看到火情，首领连忙叫他身边的人去救火。唐玉蜓拦住首领，问他城区另一头有哪些地方没有人驻守，首领想了一下说，第五层有重力球的那层，因为重力异常无人居住，但是很危险，距离太近会被重力球吸住。 “那就是了！”唐玉蜓说道。他招呼宋琪瑰立即去第五层。 在他们身后，首领摇着头说：“这些地上的家伙都是疯子啊。” 走下一层层的楼梯，他们到第四层的时候已经感觉到重力有些不一样，第五层刚下到一半，身体就飘了起来。唐玉蜓紧紧抓着楼梯扶栏，双腿在空中扑腾，却怎么也踩不到地面。楼梯两侧大约两百米的地方各有一台重力球，他们刚好在两个人造重力场之间，如果位置向一边偏点，就会被其中一台慢慢吸过去。 果然这一层没人住是有原因的，但是这样的重力条件任凭谁都无法行走。唐玉蜓临时决定再往下走到第六层去。他抓着扶栏一点一点向下移动，快到楼梯口的时候，脚下一绊，整个人翻了下去。 他趴在了第六层的天花板上。 由于人造重力的方向切换，第六层到第十层的方向与整座鱼阳城正好相反，现在唐玉蜓头和脚翻了个儿，他感觉到一阵眩晕。 他刚要爬起来，宋琪瑰也摔了下来，砸在了他身上。 “什么情况？”宋琪瑰自言自语道。 “我也不太明白，好像是上下颠倒了。简单说就是你现在在我上面，但实际是在我下面。”唐玉蜓说。 宋琪瑰脸一红，连忙从他身上翻下来。 唐玉蜓爬起来，用脚感觉着颠倒的世界，他向上望去，上面几层也有人在活动，房屋街道和另一边没什么区别，在灯光映照下，可以看到向上弯曲的穹顶，那应该就是鱼阳城的外壳。下面隔着黑乎乎的第五层能分辨出四下跑动端水灭火的人们的脚，还有从铁栅板缝隙洒“上”来的水滴，有的悬浮在空中，有的向重力球飞过去。 他们所在的第六层只有几座破房子，偶尔有人探出头来看看外面，很快又缩回去把门关上。 “最薄弱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唐玉蜓说，“就快找到他们了，快走！” 他把宋琪瑰从地上薅起来，两人一起向第六层的尽头跑去。 一堵墙出现在他们面前，和来时一样，这堵墙也是用废料编制堆积成的，墙上被切开一个洞，洞边躺着一个人。 唐玉蜓上前去看那个人，他的装束和其他地底人一样，铁杆长矛还在手里紧紧抓着，头部中枪，倒在血泊中。 一定是裹挟墨兰的那个男人开枪打死的，唐玉蜓心想，这个人真狠毒。他在洞口观察，确定没有被设下陷阱后钻出了洞口。 走出地下城，附近的空间又是一片黑暗，墙壁上的微微灯光甚至照不到十米远。和间谍们的距离更近了，宋琪瑰看着前面奔跑的唐玉蜓的背影，心想再往前走就要到工厂区了，那边人员密集，他们进入工厂区无异于自投罗网，这两个间谍究竟要去哪里？ 突然宋琪瑰脑中闪现出一个念头，会不会工厂区有他们安插的内应？他们两个有机会借着工厂区繁杂的机械设备和频繁来往的车辆掩盖行踪，最后和内应汇合。但是接下来呢？他们要怎么把资料送出去。工厂区的通讯设施全都掌握在烈风堂手里，每日的严密巡查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在里面私设天线。 “唐玉蜓，你说他们会怎么逃走？”宋琪瑰问道。 “逃走？当然是坐飞船。”唐玉蜓边跑边说。 “但是他们的飞船还在航空港，而且没有指令无法起飞。”宋琪瑰说。 “就像你说的，最优方案是潜行，在最薄弱的地方造一个出口。”唐玉蜓说，“维修队的船坞就在工厂区，平时只有工头在那边看守，那就是最薄弱的地方。” “如果工头不在呢？”宋琪瑰说。 “那就是个空门。”唐玉蜓说。 而现在，工头可能去烈风堂办报案手续还没回来。 要赶快了。唐玉蜓加快了脚步。 已经可以看到平台前方的尽头，像烈风堂那里一样，一堵铁墙矗立在道路终点。他们的脚下，或者说上面，就是工厂区。 两人攀爬着通过了重力异常区，爬到了第四层的地板上，唐玉蜓望着头上的平台心想，就快见面了，墨兰。 地下空间的出口被盖在一座仓库里面，翻开井盖，唐玉蜓和宋琪瑰钻了出来。仓库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是胡乱摆放着很多机器设备和维修工具。 “这是维修队的仓库吗？”宋琪瑰说。 “我没见过。”唐玉蜓看着周围的设备说。但是那些打着印记的工具，确实是维修队的东西。 那些机器设备看似是随意放置的，唐玉蜓却总觉得有点眼熟。制氧机、循环器、温控器、压力探测器，还有其他小的配件，这是一套生命维持装置。陀螺仪、追星定位器、跳跃引擎、能源仓等等，是飞船的导航和动力系统。 唐玉蜓认得这些，是在当上维修工后恶补的知识，他开的那艘维修船已经报废了几十年，满身毛病，全靠他一点点学着修好的。 这样的飞船配件在仓库里放着好几套，唐玉蜓看过之后发现每个配件都是坏掉的，但都缺少了某些部位，如果把那些缺少的东西凑起来，差不多就能装出一艘小飞船。 墨兰他们千辛万苦赶到这里，就是要来取飞船！唐玉蜓心说不好，看着地上轮子轧过的痕迹，他们已经把飞船运出去了。 一想到墨兰就要逃走，唐玉蜓心急如焚，他用力拉开仓库大门，飞一般向维修队的船坞跑去。宋琪瑰见唐玉蜓发现了线索，紧随他跑出了仓库。 “哎？那不是老唐吗？”远处维修队的工友看到唐玉蜓跑过说道。 “他不是轮休了吗？怎么……不对啊，他穿着保安队的衣服。调走了？”另一个工友也看到他，挥手向他打招呼，“哎，老唐！” “还跟着一个女工，他带的徒弟？以后顶他班的？”工友自言自语说。 唐玉蜓没有时间理会他们，只顾拼命奔跑。 只要是反派，哪怕只有两个人，都会内讧，这几乎是所有故事里固定的规则。 维修队的船坞是个面积只有百十平米的半密闭舱室，鱼阳城在某次事故中尾部炸开了个大口子，后来工厂在口子上安装了气封门，把这块地方拨给维修队用，维修船就不再需要走航空港进出程序，可以直接从这里飞到外面的宇宙空间。 唐玉蜓他们赶到船坞的时候，刚好在墙壁外听到激烈的争吵声。 宋琪瑰拉住唐玉蜓，小声说道：“先别过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男人大声斥责道：“你就不应该把褐山留下，就算只剩头也该把他带着，看看你这背包里的秘密资料，全是加密的，一个字都看不懂，这些东西带回去根本没法交代。” 一个女人反驳道：“把褐山留下，拖延跟踪的人，不就是你出的主意？你是师父，是上级，我能怎么办？现在又来怪我？你简直无理取闹！好，我这就回去找褐山，把他的头带回来给你！” “你站住！”男人阻拦道，“你就是不想跟我回去才故意漏下褐山！卧底的日子让你过舒服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我们现在被烈风堂的人追杀，你以为还能留下过你的小日子？别想了，从你踏上这条路开始，根本没有回头的可能。” 唐玉蜓听出那女人的声音就是墨兰没错。他想要冲出去，却被宋琪瑰用力拽住。 那两人又吵了一阵，最终墨兰摔下背包抗议男人的无理训斥。 “我做卧底只是为了取资料，为什么这一路上要绑架，要伤人，还要埋下炸弹害死无辜的人？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墨兰痛斥道。 “你就是被那个维修工迷住了！你是想背叛组织吗？”男人逼问道。 唐玉蜓再也忍不住了，紧绷的手臂甩开宋琪瑰，就要爆发的时候，一条黑影从他面前闪过，抢在他前面冲向船坞里的两人。 第13章 老婆留步! 唐玉蜓和宋琪瑰终于在维修队的船坞发现了墨兰和她的同伙，刚要冲过去的时候，被一条黑影抢先扑向船坞里的两人。 只听“砰！”一声枪响，有人扑通倒地。唐玉蜓一个箭步冲进了船坞，宋琪瑰拔出匕首也跟着跑了进去。 船坞的停机坪上，停放着唐玉蜓的球形维修船和一艘梭形双座小飞船，那小飞船明显是拼接而成，外壳的颜色一块黑一块白，还有不少划痕和凹坑。 停机坪附近的地上躺着成归叶，好像又中弹了。 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用手枪指着成归叶，另一手从他怀里把背包抢了回去。 那男人旁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一脸惊愕的表情望向这边。 那女人身穿一件灰色罩衫，一条蓝色仔裤，披肩长发用丝带松散地束着，月牙般的眉毛下面一双大眼睛显出疲惫的样子。她看到唐玉蜓的瞬间，惊讶、羞愧、伤感从那双眼睛里涌出来，在眼眶里打转。她就是墨兰吧，宋琪瑰看着那个女人心想。 再看唐玉蜓，呆呆地站着望向墨兰，一动不动。 “老婆……”唐玉蜓喉咙里冒着听不清的声音。 “你不该来。”墨兰的声音同样像罩着浓雾般在嗓子里哽咽。 皮衣男看看墨兰，又看看唐玉蜓，故作震惊地说道：“噢，你就是那个维修工啊。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又对着墨兰指责道，“你叫我伪装抢劫现场，还说这傻子肯定不会怀疑，我费那么大劲又是砸又是撕，闹了半天白费力气啊，到底是他傻还是你傻？” 墨兰并没有理他，还在和唐玉蜓互相张望。 “昏头了你！”皮衣男见状也不再啰嗦，直接举枪对准唐玉蜓开火。 皮衣男开枪的瞬间，宋琪瑰扑过去一把拽倒了唐玉蜓。子弹打到了地面，冒出几颗火星。 “唐玉蜓你醒醒，你看清楚，她是间谍！”宋琪瑰大声喊道。 唐玉蜓冷不防被拽倒，脸重重砸到地面，鼻血噗一下喷了出来。这一下让他脑子瞬间清醒了，他爬起来用袖子擦擦鼻血，脱掉保安服用力掷在地上。 “原来拆老子屋头哩就是你个龟儿子！”唐玉蜓愤怒地指着皮衣男喊道。他伸手去抽腰间的刀，却没有摸到，那把刀怕是在他爬过地下重力异常区时掉在那里了。 “你说什么呢？叽里咕噜的。”皮衣男没有听懂，他再次举枪瞄准。 唐玉蜓没再跟他废话，左手一扬，两支梅花镖冲皮衣男飞去。皮衣男侧身闪躲，躲过了一支，另一支正扎在他拿枪的手上，他嘴里发出“嗷”的一声，手枪掉落在地。 “屮他麻德！”皮衣男大骂，他对墨兰喊道，“阿荆，赶紧去开飞船！” 墨兰站着没动。 皮衣男把背包砸到墨兰身上，大声骂道：“废物！要不是你非唠叨个没完，咱们早就跑了，还不去开飞船！” 墨兰突然回过神来，抓起背包向梭形飞船跑去。 “老婆你别走！”唐玉蜓喊着跑向墨兰，却被猛扑过来的皮衣男抱住摔倒在地。 “臭小子，挺痴情啊？”皮衣男死死压住唐玉蜓，向他的脸上挥拳猛揍。 唐玉蜓扭头躲开一拳，抽出右手挡住皮衣男打来的第二拳，左手揪住他大腿内侧用力一拧，疼得皮衣男哇哇大叫着跳开去。趁对方跳开的空挡，唐玉蜓再发两镖，直取皮衣男面门。 皮衣男举臂护住头部，梅花镖打在他的皮衣上，竟未能扎穿。那身皮衣连枪弹都能抵挡，小小飞镖更奈何不得。唐玉蜓本想直接打出右臂的暴雨梨花针取他狗命，但见那皮衣如此坚实，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只得摆出格斗架势继续与其搏杀。 皮衣男显然训练有素，块头颇大的身形竟然能迅速腾挪，步伐稳健灵活，双拳凌厉迅猛，他站稳之后再次向唐玉蜓扑过来，一记直冲拳攻向唐玉蜓头部，被唐玉蜓挥左掌格挡，紧跟一记钩拳猛击胸腹。唐玉蜓挥右掌将拳头推开，再向右侧身躲开那只上冲的拳头。紧接着皮衣男借力一个旋转肘击唐玉蜓侧颈，唐玉蜓躲闪不及，腮帮子结结实实着了一下，顿时觉得满口牙齿从根部酸到顶尖，鲜血从牙龈渗了出来。 唐玉蜓并不想跟皮衣男消耗体力，他还有一支注满剧毒乌头汁的金蛇绝魂刺藏在左臂笼手中。 挨了一肘的唐玉蜓并不心急，他在拳脚交错中等待着机会，准备把这支致命毒刺在对方脖子上来一发。 “给你娃儿一发升仙！”他暗暗想道。 趁唐玉蜓和皮衣男扭打的时候，宋琪瑰迅速从旁边绕开直奔小飞船，墨兰还没来得及钻进舱门，就被她抓住小腿薅了出来。她挥舞匕首向墨兰猛攻，不料墨兰力气极大，躬身躲过匕首之后顺手一抓，将宋琪瑰持刀的手腕扣住，另一手向宋琪瑰腹部猛击三拳。 宋琪瑰没有料到，这个貌似邻家大姐姐的墨兰竟有如此迅捷的身手，必然是受过严格训练。她没有防备，腹部瞬间中了三拳，拳拳击打到肝脏，剧烈的疼痛让她头上冷汗直冒，眼中金星直闪。她捂住腹部，想要抽出被扣住的手，用尽了全身力量，腕部在墨兰手中却纹丝不动。 墨兰扣住宋琪瑰的手向后一带，身体向下一躬，另一只手朝宋琪瑰小腿间插过，两臂突然发力，把宋琪瑰整个人扛在了肩上。她扛着宋琪瑰旋转三圈，再猛地向下一掷，“嗵”地一下把宋琪瑰狠狠砸在地上，宋琪瑰顿时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她们的打斗刚好被唐玉蜓看在眼里，他印象里那个成熟、稳重、温柔的墨兰，表现得竟然如此暴力、敏捷、凶狠，反而应该是暴力、敏捷、凶狠的烈风堂杀手宋琪瑰，就像一只鸡仔般被墨兰撕扯摩擦，毫无还手之力。 “我嘞个乖乖！”唐玉蜓心想，“嘞个婆娘简直凶惨老！她真是我家婆娘嘛？” 皮衣男没打算给唐玉蜓时间想那些，他再次向唐玉蜓扑过去，挥出“蓬蓬”作响的拳风，步步紧逼，不给唐玉蜓喘息的机会。 墨兰钻进小飞船的舱门，熟练地操纵飞船发动起来。皮衣男见状已无心恋战，他减缓了攻势，试图抽身向小飞船撤退。 小飞船刚刚离开地面，宋琪瑰醒了过来，她纵身跃向飞船的舱门，抓住把手翻身跳了进去，和墨兰在舱内拼命搏斗，狭小的舱室被两人撞得哐哐作响，飞船顿时失去了平衡，在离地只有几十公分的空中摇摆冲撞。 唐玉蜓缠住皮衣男不让他逃走，皮衣男再次挥出双拳向唐玉蜓两耳夹攻，趁唐玉蜓格挡时猛踢他的小腿，双拳变掌抓住他的手腕，将失去平衡的他撂倒，再次死死压在身下，狠命掐住了他的脖子。唐玉蜓双手从皮衣男两臂间穿出，用力向两边撑，同时用膝盖猛撞皮衣男下身。皮衣男狰狞的表情更加凶恶，他忍受着剧痛，双手紧紧掐住不动，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放松一丝一毫。 空中的小飞船四处乱撞，尾部的喷射口喷出的致命烈焰狂扫着周围的地面。墨兰抓住宋琪瑰的头猛地撞向操纵杆，飞船向旁边一歪，烈焰扫到了正在地上扭打僵持的皮衣男。 “啊哇哇哇！”皮衣男背后被烧焦，疼得他松开双手大声喊叫。 唐玉蜓看准时机，双腿用力一蹬抽出身来，再蹲下侧身闪到皮衣男身后，右臂勒住他的脖子，左手对准脖子按下机关，一支蛇型尖刺从笼手中弹出，如真蛇一般钻进皮肤咬住了血管，将致命的乌头汁尽数注入了皮衣男的体内。 皮衣男捂住脖子上的伤口，一刺封喉的毒汁让他喘不上气来，憋得满脸通红，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麻痹的四肢已无法站稳，摇晃几下后被自己的腿绊倒，后脑“咚”一声着地，口中涌出白沫，双眼圆睁，再也没了气息。 小飞船的操纵杆被撞断，先向上冲了十几米高，然后失去了动力栽落下来。墨兰看准时机带着背包跳出舱门，翻滚到远处躲开了飞船的碎片。那艘小飞船重重地摔在地上，驾驶舱的玻璃碎裂，机翼断裂，彻底无法起飞了。 墨兰爬起来，扫视了一圈现场，看到皮衣男已死，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停机坪上的维修船。 “老婆！”唐玉蜓看着墨兰的背影喊道。 墨兰停了一下，没有回头。 “墨兰！留步！”唐玉蜓的声音已带着乞求。 墨兰停住脚步，转向唐玉蜓，她试图给唐玉蜓一个冰冷的眼神，但是做不到。那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和懊悔。 “唐玉蜓！”墨兰用带着几分颤抖的嗓音说道，“我已经叫你不要来找我，你没看到吗？你怎么就不听！” “你是老子哩婆娘，老子不找你，啷个还会找你。”唐玉蜓用方言说道。 “你不要再说了，我听不懂，我从没有听懂过。”墨兰放声喊道。 “你听得懂！”唐玉蜓也喊起来，但随后声音又降得很低，“你听得懂，墨兰，跟我回家。” 墨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用微弱的声音留下一句话：“我们缘分已尽，就到这里吧。我不叫墨兰，这世界也没有墨兰。”然后，她大步向维修船走去。 “墨兰！”唐玉蜓嘶声裂肺地喊道。 “唐玉蜓！不要放走她！”宋琪瑰爬出小飞船破裂的驾驶舱，用尽力气向唐玉蜓大喊。 唐玉蜓举起右臂，用暴雨梨花针对准了墨兰的背影。 “唐玉蜓！你快抓住她，别让她跑……”最后的喊声耗尽了宋琪瑰仅存的体力，她再次昏了过去。 唐玉蜓的右手紧紧攥着拳头，拇指搭在暗器的机关上，胳膊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抖得厉害，根本不能瞄准目标。 墨兰钻进了维修船，关闭舱门，启动飞船后输入了操作码。维修船身后迸出几丛火花，慢慢升到空中，穿过气封门，逃离了鱼阳城。 唐玉蜓放下手臂，眼睁睁看着维修船启动了空间跳跃引擎，瞬间变成一颗星星，消失在茫茫的宇宙。 他呆呆的站着，盯着气封门外的繁星出神。 第14章 迷雾笼罩的人们 唐玉蜓最终没有向他曾经的老婆出手，眼睁睁看着她带着秘密资料驾驶自己的维修船逃出了鱼阳城。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脸上胡乱摩擦一番，情绪回归正常。 “呃啊……”全程躺在地上的成归叶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醒了过来。 唐玉蜓听到声音，走到成归叶的身边蹲下，说道：“你这个人真是雕爆了，挨了两枪，还被炸了一次，居然还活着。” “我是蓝血人，没那么容易死。”成归叶挣扎着说。 “你拼命抢他们那个背包，里面难道就是所谓的秘密资料？”唐玉蜓问道。 “是的。可惜还是被夺走了。”成归叶说。 唐玉蜓站起身，走到摔烂的小飞船边，攀到飞船上面，从驾驶室的破窗把宋琪瑰抱了出来。 “宋宋，醒醒了，宋宋。”唐玉蜓擦掉宋琪瑰头上的血迹，摇晃着她的身体，轻声呼喊着。 “喊啥子嘛。”宋琪瑰悠悠醒转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只是伸手在面前挥舞。 “醒了就好。你这身手应该多练练。”唐玉蜓说。 “你辣个婆娘嘞？”宋琪瑰有气无力地问道，“就是个母夜叉嘛，还啥子成熟、稳重、温柔。温柔个锤子。” “她……我没拦住她，她走了。”唐玉蜓说。 “果然你就是个耙耳朵。”宋琪瑰抬起一根手指，“老子这么要紧嘞任务，就让你个龟儿子给搅黄老。” “女孩子不要总说脏话，要讲标准语。”唐玉蜓说。 “锤子哩女孩子，老子想讲啥子就讲啥子。”宋琪瑰说着说着笑起来。 唐玉蜓也跟着笑了。 鱼阳城间谍潜入案以涉案人员墨兰逃离下落不明告一段落，在烈风堂的巡逻队到来之前，唐玉蜓和成归叶先后离开了现场。 宋琪瑰回到烈风堂整理追捕经过，整个事件疑点重重，她在墙上钉了一幅线索图版，把墨兰的照片钉在正中间，标注上“真名：阿荆”，然后从墨兰的位置画出好多线，分别连着唐玉蜓、皮衣男、维修队工头、地底人、科学会的褐山，还有一个空位置。 唐玉蜓解除嫌疑，被她画上一个钩。 皮衣男被墨兰称为“师父、上级”，可以确定是墨兰的直接指使者，从他的尸体上没有搜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在航空港疑似他的飞船上也没发现什么证物，此人身份无法查证，也不知道他和墨兰究竟隶属于什么组织。 墨兰选择地下路线逃往维修队的秘密仓库，而仓库里堆放着很多用来拼装飞船的零件，她手里甚至还有维修船的操作码，这一切维修队的工头都脱不开干系，她打算安排眼线盯着工头，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实锤的证据。 至于那些地底人，她觉得墨兰肯定跟他们有什么暗中交易，那条地下路线墨兰应该走过很多次，只是最后这次交易出了点岔子才开枪伤人。那个地底人首领，必然隐瞒了真相。 29号科学会的褐山，曾是最初建造鱼阳城时的工程团队成员，被“不明机械爱好团体”修复后很快和烈风堂取得了联系，据他所说，他来这里的任务是修复鱼阳城的时钟误差问题，带来的那些秘密资料是鱼阳城全部系统的底层代码，里面包含了武器系统“双鱼座”的代码文件，但是那些文件有很复杂的加密措施，没有科学会的解码器任何人都不可能看懂。为防万一，他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做了备份，资料的丢失虽然暂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难保抢它的那些人会从别的途径拿到解码器。追踪它的下落，成了烈风堂手上不那么急但必须解决的问题。 画完褐山的关系连线，宋琪瑰又在他旁边加了一个成归叶。这个只在江湖传说中出现过的蓝血人，真实身份是什么？如何来到的鱼阳城？又是如何通过地底人的城市？虽然他自称受雇于科学会，但为了夺回科学会的资料不顾性命危险，已经远远超出了“雇佣”关系吧。这个人，全身都是疑点。 最后是墨兰上方的空白方框，代表着墨兰背后的神秘组织。 整理完人物关系，她坐在桌边拿出收集到的一些物品和照片继续琢磨。最关键的物证是皮衣男的小型手枪和一颗带血的钢珠，经过武器组鉴定，这把全塑料制成的黑色手枪确实是供游乐场打气球用的道具，被改造后威力增加上百倍，近距离可以致命。但是鱼阳城的游乐场很多年前已经废弃，这东西哪来的，也许游乐场原来的老板知道点什么。 看着手头这么大一堆悬而未决的难题，宋琪瑰觉得脑子发胀，既然追踪秘密资料的事情没那么紧急，她可以把公事先放一放，养一养被墨兰打出的内伤。 想到这里，她放松了一下脖子，看着那面线索图版，目光最终落在了唐玉蜓的头像上。 “很有趣的一个人。”她想道，“身手很厉害，但是长得有点呆，人还傻兮兮的。” 她站起来，在唐玉蜓头像上画了一丛大胡子。 几天后的深夜，程旭搞到一瓶“绝版好酒”，邀唐玉蜓到他的秘密小屋喝上一壶。他们打开了那瓶好酒，满满倒上两杯，就着烤蛋白片和土豆条，两人悠闲地喝起来。 “那两个魔鬼终结者，后来哪里撩？”唐玉蜓一边喝一边问道。 “听说卫青原为了找到恢复生态的方法，到废地球去了，他说想要真正投身一项事业，就得亲自到那个环境里去实地考察。”程旭说，“也是难为他了，为了搭个便车，差点把命搭进去。” “佩服。那褐山嘞？”唐玉蜓问。 “褐山跟烈风堂解释了情况，鉴于他的鱼阳城缔造者身份，烈风堂对他的工作非常配合，关于鱼阳城时钟的底层代码修复顺利完成，危机解决了。”程旭说。 “哦。”唐玉蜓回道。他用两只手指夹起蛋白片送到嘴边，咔哧一口咬掉大半，慢慢嚼着。 “你知道吗，”程旭继续说，“褐山修复代码的时候，需要把所有的系统重启，那个重启的过程需要十秒。在那十秒内，鱼阳城所有的防护啊监控啊全都是关闭的。当时我真想趁那个机会把木马病毒敲进去，完成我们暗盟几年来一直希望做到的事，虽然不能完全控制‘双鱼座’，至少能让它哑火。” “那你为啥子没搞嘛？”唐玉蜓说。 “觉得没有挑战性？违背职业道德？还是说别的原因，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没搞。”程旭端起杯子嘬了一口。 “没搞就没搞嘛，嘞个就是老天爷让你选嘞。”唐玉蜓说。 程旭从杯子的上沿瞟了一眼唐玉蜓，说道：“这酒咋样？喝半天了你也不表个态。” “淡垮垮。”唐玉蜓说。 “啥？淡？没弄错吧你，这可是用纯土豆古法酿造的伏特加，酒吧里那些化工合成的妖艳贱货根本没法比。”程旭不满道。 听程旭这么说，唐玉蜓也觉得自己没喝明白，他盯着杯子看了半天，端起来一仰脖咕咚一口闷下去，砸吧了砸吧嘴，仔仔细细回味一番，然后说道：“还是淡垮垮。” “你你你，气死我了。你就配吃这个蟑螂做的蛋白片。”程旭生气地说。 “啥子？”唐玉蜓吓了一跳，“嘞个白生生焦粑儿哩东西，是用偷油婆做嘞？” “不然呢，住在太空铁皮罐子里，还指望有啥鸡鸭鱼肉不成。”程旭说，“我看你就吃这个吃的香。” 唐玉蜓瞪着那盘白嫩嫩脆生生的蛋白薄片，内心斗争了好久，他伸出手再捏起一片，就像真的捏着一只蟑螂。 “算球，反正巴适得很。”唐玉蜓把那片蟑螂做的蛋白片塞进了嘴里。 “你就是个怪物。你等下我给你拿个东西。”程旭说着在旁边的小架子上翻出一个布包，“这个你拿着。” 唐玉蜓接过来，里面哗啦哗啦响，他打开布包来看，发现里面是满满一袋小金币。 “这是啥子？”唐玉蜓问道。他摸出几枚金币来看，是一个个小小的圆片片，不过不怎么圆，薄薄的，只有指头肚大，上面印着几个字，地球金衡质量5克。 “就你的那个金蛋蛋，我托人打成金币了，活儿有点糙，但足金足两。这是你的那一半。这样方便用，目标也比较小，不会被盯上。”程旭说。 “这么小？一阵风都吹跑老。”唐玉蜓小心翼翼地把金币放回布包，把布包揣进怀里。 “这还嫌小？5克黄金市价得有5千块钱了，这一粒金子就够吃一年的。”程旭说，“享受生活吧。托你的福，我也能享受享受了。” “你想爪子？”唐玉蜓问道。 “过段时间我想去趟水阳城，把眼睛做了。”程旭指指自己的眼镜。 水阳城是位于地球外侧拉格朗日点的太空城市，以发达的电子产业闻名人类世界，据说太阳穴植入芯片就是那里产的。 “要得，到时候喊我，我也到辣边耍耍，逛逛该。”唐玉蜓说。 在他们的秘密小屋外不远的垃圾山谷中，几个身披碎布斗篷的人围在火堆周围坐着。火堆的周围，画着日月星辰。 一个披着黑布披风戴着兜帽的高大身影走过来坐在他们中间。 “你几天没有露面了。”其中一个人说。 “疗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子弹还在体内取不出来。”高大身影说，“事情办得怎么样？” “时间卡得刚刚好，系统重启的那十秒内，我们的人顺利攻进去了，木马病毒已经注入‘双鱼座’，就等合适的时候了。”刚才那人说。 “很好，我们的计划可以正常推进了。”高大身影说道。 “我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火神堂会派人横插一道进来。”那人说道。 “他们目光短浅，”高大身影说，“不过多亏他们的愚蠢掩护，事情才这么顺利。”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那人问道。 “留下来。”高大身影说道。摇曳的火光照到他兜帽下浅蓝色的脸。 众人沉默了一段时间，只是看着火堆里发红的合成碳棒忽明忽暗地闪动。 “教主训：”最开始说话的人说道。 众人一起用低沉的声音念道： “千秋之叶，百宗归根， 茫茫宇宙，万众齐心。 星河璀璨，日月同辉， 凡我教众，天助神威。 当归！当归！” 第15章 恩怨 “那之后，唐玉蜓把自己的家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重新置办了家具，把他心爱的乌头种在花盆里，摆在窗台原来的位置上，细心浇水，期盼它重新开出美丽的花朵。” “古董店里的存货也归置得整整齐齐，古代瓷瓶、各种塑像摆在货架上，字画被重新装裱，挂在店里显眼的位置。墙边的木壳大座钟滴答响着，唐玉蜓坐在摇椅上，重新过起闲适的时光。” “在工友们的撮合下，朝夕相处的唐玉蜓和藤思桃走到一起，本来就互有好感的两人向对方表达了爱意，置办了简单而甜蜜的婚礼之后，他们住进了温馨的小屋，从此远离江湖纷扰，欢乐相伴终生。” “全文完。” “完你个锤子！”唐玉蜓说道，“酒还没得喝完，你瓜皮已经把老子嘞后事都安排哩妥妥贴贴老！” “多安逸的生活啊，你不想吗？”程旭嘿嘿一笑，又倒上一杯。 “安逸个毛线。老子既然一只脚踩到江湖里，就莫得回头。”唐玉蜓一仰脖又一口闷掉满满一杯土豆伏特加，涨得通红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他愤愤地说道，“欺骗老子感情，梭边边就算老？不存在！老子要把钩曰嘞背后黑势力连根拔起！” “哦。然后呢？”程旭眯着眼睛说。 “然后，老子要开一家全天下，不对，是全天上最大嘞川菜馆儿，让你们这些天天吃偷油婆哩看一哈，啥子叫作美食。”唐玉蜓说，“接下来是重点哈，老子要把生爨牛锅这种东西大刀阔斧哩改良，锅底用豆瓣酱、葱姜蒜、醪糟白酒炒起，再加上牛油大火烧开，最后辣椒花椒茴香啥子哩加到里头熬它几个小时。肉切成薄片片，锅子不要辣么大，一口平常哩小锅，放在小火盆上，要吃哩时候讲究现涮现吃，一大勺锅底油加到锅子里烧热，肉片片在里头涮起，麻辣鲜香，巴适的板。” “呃……恭喜你重新发明了四川火锅。”程旭说道。 “安逸嘛，开张喊我哟。”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把他俩都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宋琪瑰已经靠在秘密小屋的门框边。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一字肩修身包臀短裙，肉色丝袜和一双黑色长靴，双手戴着蕾丝边手套，显得整个身体曲线修长玲珑。 程旭看看宋琪瑰，再看看唐玉蜓，发现他们俩正在对视，吃惊地说了一声“哦豁？” “你哦豁个锤子。”唐玉蜓对程旭说道。然后他转向宋琪瑰，问道，“你啷个晓得这个地方？” “你哩事情，我啷个不晓得。”宋琪瑰说道。 见他们用方言对话，程旭又恍然大悟地“哦豁”了一声。 “你哦豁个牙刷！”唐玉蜓对程旭说，“嘞个幺妹儿就是辣个杀手撒，赶紧把眼睛捂到，命要不得撒！” “老唐，没想到你喜欢这么刺激的。”程旭笑着说。 “唐玉蜓，我来是为一件事。”宋琪瑰说着看了看程旭。 唐玉蜓发现她在看程旭，想着她可能有什么秘密的事想告诉自己，就说道：“自家兄弟，有啥子事直接讲。” “我知道墨兰在哪里。”宋琪瑰说。 “啥子？”唐玉蜓跳了起来，差点把桌子撞翻。 程旭手忙脚乱地拯救桌上的酒瓶和下酒菜。 “又是听你辣些水垮垮哩线人讲嘛。”唐玉蜓故作轻松地说。 “你要信我，六点钟航空港见。不信就算了，我自己去。”宋琪瑰转身就要走。 “你站到。”唐玉蜓一把拉住宋琪瑰的手。她没有躲，只是看着唐玉蜓。 唐玉蜓觉得有点尴尬，赶紧松开，然后说道，“现在就走。” “老唐。”程旭见他真的要走，赶紧叫住他，还想劝两句，但看到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想了想之后说，“在外面，讲标准语。” “晓得老！”唐玉蜓和宋琪瑰一起说。 程旭目送他们出门，然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女杀手……看不出来，你还玩挺大啊。” 从酒吧到航空港路过唐玉蜓家，唐玉蜓刚好回去整顿一下装备。走在路上，他一直盯着宋琪瑰的装束看。 宋琪瑰忍不住问道：“看啥子嘛。” “我在想，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唐玉蜓说。 “跟咱们要去的地方有关系。”宋琪瑰说，“去蝎峰娱乐城，自然要跟娱乐城的环境搭配起来，难道我穿成这样是为了好看吗？” “好看。”唐玉蜓说。 “哼。”宋琪瑰给了他一个白眼。 “不是，我是说，为什么要去那里？”唐玉蜓问道。 “还记不记得那个皮衣男。”宋琪瑰说。 “当然记得，被我亲手干掉的。”唐玉蜓说。 “他手里的那把改造手枪，以前是游乐场里打气球的玩具。所以我去找了游乐场原来的老板，据他所说，多年前游乐场倒闭后，他就把游乐场里的一些道具卖到了蝎峰娱乐城，其中就包括那批手枪。”宋琪瑰说。 “威力那么大，真的是玩具？为什么会被间谍拿来当武器。”唐玉蜓问。 “体积小易于隐藏，全塑料材质能躲过探测，而且经过巧妙改装后威力暴增，用来作为间谍武器非常合适，换谁都喜欢。”宋琪瑰说。 “原来这样。看来这个蝎峰娱乐城，背后一定有问题。它在哪里？”唐玉蜓问道。 “它在火星附近的轨道上，原本是作为观测站建造的人造卫星，地球难民到达后，逐步改造成了一座大型太空城。蝎峰娱乐城背后，是一个叫火神堂的组织，目前还不清楚他们跟墨兰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咱们这次去就是为了查清这个事。”宋琪瑰说。 “火星啊，那么远。”唐玉蜓在年轻的时候看到过火星，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里，天上那颗红色的星星叫做荧惑，是预示战乱的凶星。后来到了鱼阳城，听程旭说过火星的一些事，只知道它很遥远，也有地球难民的后代在那边建立了城市，但具体是什么样的，他并不清楚。 “自从地球荒废之后，天上能住人的地方都住满了。”宋琪瑰抬头看看天空，只看到鱼阳城舱体采光孔透过来的稀疏星光。 “哎？你刚才说咱们？”唐玉蜓说，“为什么你确定我会跟你去。” “我就是确定。”宋琪瑰并不解释。 他们停在唐玉蜓家的楼下，唐玉蜓抬头看看自己家的屋子说：“我上去换个衣服。” “搞快点。”宋琪瑰说。 唐玉蜓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宋琪瑰，说道：“进来坐着等吧，这次不用跳窗户。” 宋琪瑰左右看看黑漆漆的街道，觉得留在外面也挺无聊的，就随唐玉蜓上了楼梯。 唐玉蜓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利利落落，一进门的小客厅用镂空屏风隔开，靠墙摆着一张沙发、一张小长桌、两把椅子，窗台上摆着一个小盆栽，刚刚冒出嫩绿的细芽。 宋琪瑰坐在沙发上，抚摸着沙发粗糙却干净的布料，看着屋子里简单整洁的摆设，回想起几天前就是在这个屋里，她偷袭唐玉蜓不成，反被他拿个石头给她脑门砸了个包。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脑门。 卧室里，唐玉蜓正在把一大堆暗器往身上招呼，传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宋琪瑰坐着感觉无聊，忽然想偷偷看一眼唐玉蜓究竟在穿什么东西。她轻手轻脚摸到卧室门前，刚要伸手推，门就被唐玉蜓一把拉开，她赶紧把手收回去。 唐玉蜓又穿上了他那件古装对襟衫。 “你又穿这套啊，这衣服叫什么？”宋琪瑰说。 唐玉蜓想了想，说：“靠思仆累。” 六天前，蝎峰娱乐城。 主楼顶层，宽敞明亮的卧室内，一个老侍者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口。 “少爷，您找我。”老侍者说。 雕金栏杆豪华软床的床尾，少爷四肢伸展泡在宽大的按摩浴盆里。浴盆的两边各站着四个侍女，捧着毛巾和衣物，等待少爷出浴。 听到老侍者说话，少爷从浴盆里站起来，背后一条机械植入脊椎和整副金属肋骨在灯光照映下闪耀着银色光泽，如同一条钢铁蝎子爬在背上。 旁边的侍女们走过来，两人擦双臂，两人擦双腿，再有两人擦胸腹和背部，擦干水渍后，捧着衣服的侍女为他穿上柔软光亮的合成丝绸浴袍。 “听说阿荆回来了。”少爷说。 “是的。”老侍者回答道。 “情况怎么样。”少爷又问道。 “她带回来了鱼阳城的代码文件。”老侍者说。 “我是问她！她怎么样。”少爷加重了语气。 “她本人无恙，只是回来后，一直在哭。”老侍者说。 “嗯，她的老师，那个荒岛，是死了吧。”少爷说。 “是的。”老侍者回答。 “师徒情深，伤心也难怪。”少爷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说她对不起一个人。”老侍者说，“好像是她在鱼阳城卧底时的假丈夫。” “什么？”少爷突然怒气上升，“假丈夫？他叫什么？” “唐玉蜓。”老侍者说。 “唐玉蜓？！走着瞧！”少爷恶狠狠地说道，把牙齿咬得喀嘣响。 第16章 娱乐不能停 鱼阳城航空港的停机坪上，一艘椭圆形双座小飞船正在启动，飞船外壳靠下的位置新刷上了一个铁锤图案。 船舱内，宋琪瑰在调整飞船启动姿态。 “这艘船叫铁锤号，咱们现在的身份是鱼阳城的客户，住在月球的矿石经销商，你叫铁洛，是我哥，我叫铁滨，是你妹。咱们是趁淡季去玩，记住了？”宋琪瑰说。 “记住了，咱们都是老铁家的。”唐玉蜓说。 “这个拿着。”宋琪瑰从座位下划拉出一个袋子踢给唐玉蜓。 唐玉蜓打开一看，是他的刀和火枪，他像见到老朋友一样高兴，开心说道：“这是你帮我找到的？” “刀是托人在地下重力异常区找到的，枪是跟武器组要回来的。”宋琪瑰说，“都打上编号了，不介意吧。” “那我还能说啥。”唐玉蜓摸着两个老朋友身上被深深蚀刻的号码，心情一下低落了不少。 “已经不错了，被烈风堂缴械还能拿回来，你是第一个。”宋琪瑰说。 宋琪瑰驾驶铁锤号飞船升空前往导航塔。唐玉蜓在路上跟程旭通话，告诉他要去火星的蝎峰娱乐城，程旭说按照现在火星跟鱼阳城的距离，常规通信单向延迟要20分钟以上，一个往返就是40分钟，超距通讯不方便使用，建议随时发留言保持联系。 “你打电话的那人就是跟你喝酒的人吧，他是你的线人？”宋琪瑰等唐玉蜓挂断后说道。 “是兄弟。帮过我很多忙。”唐玉蜓说。 “烈风堂上下都是兄弟，不过没有能一起喝酒的兄弟。”宋琪瑰说。 “你们那些兄弟关系都是塑料的。”唐玉蜓说，“我这个兄弟是黄金关系。” “呵呵。”宋琪瑰说。 飞船到达导航塔，宋琪瑰开启通话进行出境登记。 “烈风堂小型飞船准备进入空间跳跃，执行秘密任务，对外身份为月球的铁锤号，目的地蝎峰娱乐城。”宋琪瑰向导航塔发出信息。 “收到，登记为烈风堂专属档案。请说一下出境人员姓名。”那边是藤思桃的声音。 “宋琪瑰，唐玉蜓。”宋琪瑰说。 “啊？老唐你的事摆平了吗？要出去玩？你可得准时回来交班啊，别把我扔这儿不管了。”桃子大声说道，她的声音把喇叭震得嗡嗡响。 桃子还不知道鱼阳城里发生的事，唐玉蜓原想跟她讲一讲，再一想还是算了，徒增别人烦恼又何必。他对通讯器说：“放心好了，不会不管你的。” “看来你跟工友关系都不错。”宋琪瑰说。 “都挺好的，就像一家人。”唐玉蜓说。 “那工头呢？跟他关系好吗？”宋琪瑰想起维修队工头身上的疑点。 “他是个热心人，愿意帮别人忙，只是比较喜欢钱。”唐玉蜓说。 铁锤号飞船开启空间跳跃引擎，瞬间像一颗星星消失在宇宙中。 “老唐怎么坐烈风堂的船啊？宋琪瑰是谁呀？老唐的老婆不叫这个吧？”导航塔内，满头问号的桃子一边在系统里录着信息一边嘟囔道。 位于火星附近轨道上的蝎峰娱乐城外形如其名字一般，整体造型像一只飞天巨蝎，由十二个长条型舱体组成。作为商业街的主舱长5公里宽500米，十个长1公里宽200米的功能舱通过空中连廊对接到主舱。尾舱则垂直于整座城的平面连接在主舱尾部，被称为“蝎峰宫”的主楼就建在尾舱中，居高临下俯视着整座蝎峰城。 跟蝎峰娱乐城内部的导航塔联系之后，宋琪瑰驾驶的铁锤号停靠在蝎峰城航空港。货运的淡季刚好是旅游的旺季，城外飞船穿梭，城内游客如织。 “看看人家的导航塔离主城多近，多方便。哪像鱼阳城的导航塔离着主城上万公里，上个班得走好几个小时。”走下飞船后，唐玉蜓羡慕人家在导航塔上班的人通勤距离很幸福。 “是很近，要是空间跳跃过来的是个核弹，灭掉它也是分分钟的事。”宋琪瑰说。 “看你说的，谁会往娱乐城丢核弹。”唐玉蜓说道。 明亮宽敞的航空港内，胶囊轨道电车接送着来往的游客，走廊的墙壁上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广告牌，空中漂浮着激光投影投射出的火星自然风光，吸引着游客的脚步。头一次来到如此繁华的地方，唐玉蜓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别表现得像个傻子，要记住我们是常客。”宋琪瑰小声说道。 “感觉这里比京城还热闹。你来过几次？”唐玉蜓还是盯着周围惹眼的灯光不放。 “我也头一次来。”宋琪瑰说。 “好像你对这里不感兴趣。”唐玉蜓说。 “我现在感兴趣的是任务。”宋琪瑰说。 宋琪瑰带着唐玉蜓坐进停机坪附近的自动胶囊车厢内，对驾驶系统说出目的地，胶囊车厢沿着地面的轨道汇入车流，吸附在一列长长的轨道电车尾部，载着他们前往蝎峰宫。 通过航空港舱体的透明穹顶，唐玉蜓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火星的样子。 从太空望去，这颗凶星“荧惑”橙红色的地表布满了深深的沟壑和高耸的环形山，雪白的极冠覆盖在北极，显得寂寞而荒凉。 唐玉蜓注意到火星表面靠近地平线的地方似乎有一个突起的肥皂泡，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醒目的光圈。他本来想问那是什么，看到宋琪瑰在旁边闭着眼睛坐着，可能是晚上没睡足，就没再问。 过了不久，蝎峰宫大楼出现在他们眼前。这是一座高200米、有50层楼的四四方方的大厦，外层覆盖着黑压压的单面镜材质幕墙，表面用特殊的反光涂层描绘着神秘图像暗纹，从外面看就像一根漆黑的方形图腾柱树立在蝎峰娱乐城的尽头。 大厦正门的上方挂着蝎子符号的铭牌，据说是为了纪念创始人的星座而专门雕刻的。 胶囊车厢直接把他们送进了蝎峰宫的大堂内。不出所料，他们刚走出胶囊车厢，唐玉蜓的刀和火枪就被安检人员收走了。 “为了安全起见，随身武器将在您登记住宿后，寄存在房间号对应的保险箱内，在您离开大楼时可以随时取走。”安检人员说。 至于唐玉蜓身上的暗器，没有被要求拿出来，也许他们不认为那些是武器。 唐玉蜓最初想跟安检人员辩驳几句，被宋琪瑰拦住，示意他照办，不要引起别人注意，他只好眼睁睁看着两个刚重逢的老朋友又离他而去。 蝎峰宫的大堂明亮华丽，到处都用金闪闪的材料和纯白色石材装饰，大堂的拱形顶部描绘着繁复的人物画像和花纹，像皇宫般豪华，正中间一盏十几米高的水晶吊灯将整个大堂照得如同白昼，吊灯的四面用激光投影播放着巨幅宣传片。 “欢迎各位游客入住蝎峰宫大酒店，本店为您提供舒适的客房和体贴入微的生活服务，让您享受轻松愉悦的蝎峰之旅。蝎峰娱乐城是创始人常氏家族凝聚三代心血，历经六十年精心打造的太空明珠，拥有游乐场、影视园区、音乐天地、太空探索主题乐园等娱乐项目。在现任总经理常焰秋先生的带领下，蝎峰娱乐城不断开拓新型娱乐项目，力求追赶最新潮流，为您带来丰富多彩的游玩体验，全城万名员工竭诚为您服务，只为您在蝎峰娱乐城留下欢声笑语、带走美好回忆。” 宣传片的结尾，放出了总经理常焰秋的巨幅照片和洒脱签名。照片上的常焰秋，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身穿笔挺的白色镶金边商务西装，浓眉大眼高鼻梁，黑色短发根根竖起，锐利的目光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就是蝎峰娱乐城的城主啊？年轻有为嘛。”唐玉蜓抬头看着巨幅照片说。 “据说他是火神堂堂主的少爷。”宋琪瑰凑近小声说。 “哦豁，黑势力。”唐玉蜓摸摸下巴的胡子茬，眯着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常焰秋的巨像。 他们在前台换了一些娱乐城的纸币，办理登记住宿的时候，服务人员准备为他们开一间房。 “不行，要开两间。”唐玉蜓说，“她是我妹。” “那么可以给您开家族套间，卧室是隔开的……”服务人员说。 “不行，要开两间。”唐玉蜓坚持道。 服务人员转头看看宋琪瑰，宋琪瑰两眼一翻说道：“他想怎么就怎么吧。” “好的，只是两间房距离有点远哦，旺季期间客人比较多。”服务人员一边登记一边说。 看着唐玉蜓又傻又认真的样子宋琪瑰直想笑，她想，应该假扮夫妻来的，一定很好玩。 第17章 当少爷也有烦心事 蝎峰宫顶层的豪宅中，常焰秋少爷仰面躺在雕金大床上，眉头紧锁着。 “少爷，该沐浴了。”床边八个侍女一起说道。 “别烦我。”常焰秋闭着眼睛说。 “定时沐浴有助于保持脊椎过渡性材料的活性。”侍女们说。 听到她们啰里啰嗦不停说着，常焰秋怒火攻心，从床上一跃而起，对准一个侍女的脸上就是狠狠的一拳。 那个侍女头部挨了重重一击，鼻子塌陷进去迸出火花，耳朵里冒出白烟，身体僵直倒在地上。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常焰秋怒吼道。 七个侍女排着队，把那具损坏的侍女抬起来，以机器人特有的顿挫感走出卧室。 等侍女们走后，门外的老侍者敲敲门走了进来。 “少爷息怒。”老侍者说。 “息不了！”常焰秋怒气冲冲地说，“天天被八个垃圾桶围着，盯着，拉屎撒尿都监控，不就跟坐牢一样吗！” “老爷这是担心你的植入脊椎会不会有排异反应，也是作为长辈的一份关心。”老侍者说。 “用不着他关心！有排异反应我早十几年就死了。那个老东西就是要监视我。”常焰秋说着朝床尾的大浴缸踢了一脚。 他缓了两口气，情绪平静了点。 “水叔，”他对老侍者说，“阿荆怎么样了。” “今天早些时候吃了点东西，现在在训练馆。”老侍者答道。 “随我去。”常焰秋向老侍者招了招手。 老侍者点点头，给他取来了衣服。 阿荆没有正式的姓名，也没有家人，甚至没有童年的记忆。她从小孤身一人生活在蝎峰娱乐城，后来被常氏家族雇佣的间谍荒岛发掘并带在身边进行严苛训练，三年前奉命潜入鱼阳城，化名墨兰，试图盗取鱼阳城武器系统“双鱼座”的代码。 她不喜欢师父荒岛，也不喜欢过往的人生，她觉得在鱼阳城的三年反而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荒岛被唐玉蜓杀掉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解脱了，甚至想要回到唐玉蜓的身边，把假扮的夫妻关系继续扮下去。 然而她很清楚，留在鱼阳城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不得不离开，回到这个纠结与痛苦相伴的地方。 只是现在的蝎峰城，情况有些变化。 常焰秋，这个曾经对她大献殷勤的堂主少爷，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突然掌控了蝎峰城的大权。从她一回来，这位新城主就紧紧盯住她不放，让她本来就一团乱麻的心里更加烦乱。 她不知道如何挥别过去，更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 她只有把全身的力气，一遍又一遍地发泄在陪练机器人身上。 常焰秋穿着他标志性的镶金边白色西装，倚着门框，默不作声看着阿荆挥洒汗水的身影，她躬下身闪躲着机器人的攻击，看准机会钻进死角，双臂紧紧扣住它的关节，发力、上举、下腰，一记天使背摔把机器人重重砸在地上，折断了它的脖子。 训练场上的阿荆，全身绷紧的肌肉勾勒出一副强健却不失柔美的女性曲线，汗水在白皙的皮肤上反射着晶莹的光泽，忧郁伤感的眼神，发泄情绪的呐喊，在常焰秋眼里都如太阳般耀眼动人。 常焰秋轻轻叹了口气。 阿荆听见了他的声音，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收起了格斗姿态。她摆摆手让机器人离开，那个脖子折断的机器人耷拉着脑袋走向维修间。她从旁边地上捞起一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甩下毛巾，准备离开训练馆。 常焰秋挡住了她。 “阿荆……”常焰秋开口道。 但他的话还没出口，已经被阿荆打断。 “少爷，我在休假，有任务请等我销假后再说。”阿荆低声说，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常焰秋打好的腹稿被横扫一空，他沉默了几秒，缓缓挤出几个字：“……这三年你受苦了。” “没有事我先走了。”阿荆说着就要走。 常焰秋抓住她的小臂，她仍然没有看他。 “分别三年，好不容易重逢，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常焰秋说道。 “没有。”阿荆说。 “你知道吗，这三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一想到你身处险境，周围都是敌人，每天在刀山火海里求生，我就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传来什么……消息。”常焰秋停顿了一下，他期待阿荆有什么回应。 “不知道。”阿荆还是冷冷的语气。 “为什么你回来之后不让我见你。明明你知道我就在门外，一开门就能看见。”常焰秋说。 “不为什么。”阿荆说。 阿荆的态度惹恼了常焰秋，他双手抓住阿荆的肩膀用力捏着，提高了声音说道：“阿荆，你抬头看着我，看着我说话！” 阿荆抬起头，用毫无表情的脸对着常焰秋，像机器人一样盯着他。 常焰秋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他松开了捏着她肩膀的手。她转身刚要离开，却又被常焰秋抓住了胳膊往怀里揽。 这次阿荆没有客气，她甩脱常焰秋的双手，然后迅速向他的侧面冲去，右脚绊在他的腿后，左手抓住他的上臂，右手揽住他前胸猛地发力旋转。常焰秋没有防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扳倒在地。 在触地的瞬间，常焰秋体内的植入脊椎发出指令，绕过大脑直接指挥躯干四肢做出反击动作，他用手揪住她的运动胸衣向下狠拽，同时伸出一脚撑住她的腹部，顺着倒下的方向用力猛蹬，把她蹬飞了出去，背部摔在地上。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摆开了架势。 阿荆的胸衣被拽得歪向一边，浑圆的上围几乎暴露出来，但她却顾不上整理衣服，就再次向常焰秋的侧面冲去，左手伸向他的领口，右手向他双腿中间穿插，试图把他扛起来掀翻。 仗着机械脊椎的力量，常焰秋的身体反应速度大幅提升，在阿荆冲过来的时候，他瞄准她的空挡，双手迅速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捏紧再同时向外侧掰，阿荆疼得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撞在常焰秋身上。 “听说你找了个假丈夫，啊？”常焰秋咬着牙，狠狠盯着她的胸口问道，“你说，你们都干了什么！” 阿荆瞪着常焰秋愤愤地回道：“夫妻该干的事都干了，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着怀里阿荆那双愤怒的眼睛，常焰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她不应该这么对自己，常焰秋想，自己是整个蝎峰城唯一挂念她的人，别人都把她当武器、当工具，只有自己逗她开心、给她解闷，现在自己是一城之主，她也结束了任务回归自由，她本该庆幸，本该快乐，但是她现在却是这么个态度，把自己的好意拒之门外。 趁他发愣的时候，阿荆用鞋跟猛踩他的脚背，他疼得“哇”一声叫出来，松开了阿荆的手腕，被阿荆用尽全力猛地一推，噔噔噔向后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脚跟没有摔倒。 “少爷！少爷！快停下！”站在门口的老侍者突然惊叫道。 常焰秋背后的机械脊椎冒出滋滋白烟。刚才的应急反应让他的脊椎有些过热，这时他才感到背后火烧火燎的疼。 “阿荆，刚才我……失态了，对不起。”常焰秋低声道歉。 阿荆没再理他，只是稍稍拽了拽运动胸衣的肩带，然后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一眼都没有看他，就这样离开了训练馆。 留下常焰秋一个人在馆内发呆。 “少爷，该沐浴了。机体需要冷却一下。”老侍者在门口说道。 豪华卧室，豪华大床，豪华浴缸。常焰秋躺在冰凉的水里，无神地看着他拥有的豪华的一切，或者说他爸给他的一切，而他想要的东西，虽然就在身边不远处，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机器侍女们被关在门外，只有老侍者站在浴盆旁边。 “水叔，阿荆带回来的那些资料怎么样了。”常焰秋问道。 “回少爷，我们的人已经从资料中挑出了‘双鱼座’的代码部分，正在破解，不过目前没什么进展。”老侍者说。 “真有那么难吗？”常焰秋闭上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种加密算法非常复杂，没有科学会的解码器，只能说，很难。”老侍者说。 “那就再派人去找，一边找一边破解吧。反正老东西的事没那么着急。”常焰秋叹了口气，把头埋进水里，只露出鼻子和嘴巴。 “是，少爷。”老侍者说。 “水叔，干完这件事，你也就要回去了吧，就像阿荆那样。”常焰秋露出水面的嘴巴说道。 “我希望能继续留在少爷身边。”老侍者说。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水叔如果回去了，我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常焰秋说完，鼻子嘴巴也沉进水里，冒出一串气泡。 浴缸里的水渐渐排空，老侍者打开门，机器女仆排着队走进来，给少爷擦干水渍，穿上丝光亮泽的浴袍。 第18章 线索 为了最大限度营造娱乐气氛，蝎峰娱乐城在太空中的姿态一直保持背对着太阳，使这里的街道永远在夜晚的笼罩下，再配合光怪陆离的照明系统，为游客们展现出24小时持续不断的充满诱惑的奇幻夜景。 住在蝎峰宫大酒店里的游客可以按自己习惯的时差设定房间里的白天和黑夜，酒店之外的所有娱乐场所，都是24小时开放的。 宋琪瑰站在窗台前，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和绚丽的街道重叠在一起，有一种漂浮在城市上空的感觉。 “唐玉蜓是个人才，既然你跟他交过手，征召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她想起那天在堂主卧室，白参参曾对她如此交代。 一开始宋琪瑰不知道堂主为什么执着于想要把唐玉蜓招入麾下，后来他们的合作也只不过是她想借他跟墨兰的关系牵制和分散敌方的力量。 在那次合作之后，她觉得唐玉蜓武力值确实不错，学东西快，还很照顾队友，只是脑子有点直线条，不过也不算什么缺点，再加上他对他那个假老婆的那股认真劲儿，如果能把他征召进烈风堂，想必会是一员忠心耿耿的大将。 “笃笃笃。”唐玉蜓房间的门被敲响。 唐玉蜓跑过去开门，看到宋琪瑰站在门外。 “什么事？”唐玉蜓问道。 “这么快跑过来开门，就不怕有埋伏？”宋琪瑰教育道，“多少看一眼门镜啊。” “我没感觉到杀气，不用。”唐玉蜓说。 宋琪瑰一时间没明白他这是自信还是傻的。 “去逛街嘛。”宋琪瑰把头一歪，故意做出个可爱的表情。 唐玉蜓看着她皱了皱眉。 “你这是什么表情！”宋琪瑰不满地说道，“赶紧走。” 唐玉蜓只好关了门跟她一起出去。刚到走廊上，宋琪瑰朝他腿后面踢了一脚。 “干什么啊。”唐玉蜓说。 宋琪瑰凑近了小声说：“这个酒店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要演得像一点，我是你妹，你得宠着我，不许再对我皱眉头。”说完对他嘻嘻一笑。 唐玉蜓哭笑不得，也对她小声说道：“这，有必要吗？” “你再说一次。”宋琪瑰瞬间变脸。 “好好好，知道了。”唐玉蜓无奈地说。然后他趁宋琪瑰得意的时候冷不丁伸出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手指和脑门碰撞，发出叭一声脆响。 “啊！”宋琪瑰双手捂住头瞪着他。 “逛街去了，赶紧走。”这下换唐玉蜓得意起来。 他们的这些举动，出现在蝎峰娱乐城监控矩阵中，经人工智能分析后给出了“无威胁”的标记。 蝎峰娱乐城的商业街纵贯整个主舱，宽阔的街道上空是高架轨道和公路，各种车辆在上面驶过，把游客带到任何想去的娱乐项目。街道两边错落着高高矮矮的楼宇和店铺，闪烁的全息投影招牌层层叠叠悬挂在街边建筑的外墙上。维持秩序的“巡查员”两个人一组在街上不间断巡逻，防止“损害游客”的事情出现。 唐玉蜓和宋琪瑰并排走在商业街上，宋琪瑰还在为脑瓜崩生气。 “我演技还行吧。”唐玉蜓说。 “你给我等着。”宋琪瑰摸摸火辣辣的脑门，心想肯定又有个红印子了。 “你有什么计划？”唐玉蜓问道。 “我先问问你，如果你自己来这里找线索，你会从哪找起？”宋琪瑰说。 “要我的话就一路杀到顶楼，抓到那个少爷，直接问他就行了。”唐玉蜓说。 “你又来？上次你连烈风堂的大门都没进，直接在院子里就被电翻了，没长记性？”宋琪瑰数落道。 “那最后不还是见到堂主了。”唐玉蜓毫不在意。 “得了吧。也就是堂主是个慈祥老太太，换了别人早给你烧成灰。”宋琪瑰说，“而且咱们手上没证据证明跟那个少爷有关，总之先去游乐场找找看吧。” “那你想坐摩天轮还是过山车？”唐玉蜓故意开玩笑说。 “我全都要！”宋琪瑰说。 游乐场入口在商业街靠近中部的位置，穿过连接处的走廊后，一座大型乐园呈现在眼前。以摩天轮为中心，闪烁的串串彩灯把宇宙穿梭机、旋转摩托车、海盗船、重力过山车和一座座新奇刺激的游戏设施串联起来，占据了一整个功能舱。穿着各种鲜艳闪亮衣服的小孩子们在游乐场内放声大笑着，围着售卖饮料零食的机器人跑来跑去，成群结队的年轻男女举着冰激凌漫步其间。 作为游乐场制高点的摩天轮，最适合居高临下观查整个场馆内的情况。唐玉蜓和宋琪瑰坐上摩天轮，随着座舱缓缓上升，场内的每一处设施、每一个摊位甚至每一个人都尽收眼底。 在游乐场最深处的角落，有几个人围在一个小火堆周围坐着，在一片欢乐气氛中显得尤其突兀。 “那是你以前说过的当归教？”唐玉蜓示意宋琪瑰看那几个烤火的人。 “看样子应该是。”宋琪瑰说，“他们的教徒在哪个太空城都有，个个穷困潦倒、行事诡秘，所以最适合做眼线，给他们点钱，他们就能帮你盯梢、传话，我觉得不只有烈风堂跟他们有合作关系，如果没有要紧事找他们，最好离远点。” “他们那个教究竟是干什么的。”唐玉蜓说。 “他们说的话不是标准语，很难懂，大概是以煽动回归地球为教义笼络起来的。”宋琪瑰说。 他们的视线离开那群古怪的当归教徒，继续搜索着目标。 一处偏僻靠墙的摊位引起了他们注意，那是一个打气球的摊位，戴着古老牛仔帽穿着马甲的矮胖老板正在挥舞手中的塑料手枪招徕游客。 老板手中玩具手枪的样式跟皮衣男使用的那支非常接近，看来下一个线索就是他了！ 但是摩天轮还要转十分钟才到一整圈，唐玉蜓明显有些坐不住了，他看着座舱外的栏杆说：“我觉得可以从这边爬下去。” “别急，他又不跑。”宋琪瑰阻止道。 好不容易熬到座舱落地，唐玉蜓早早站起来就要往外冲，被宋琪瑰一把抱住了胳膊。 “表现自然点，要记得咱们是来玩的。”宋琪瑰小声说。 “好好好，咱们去打气球。”唐玉蜓顺着她的话说道，又要伸出手去戳她脑门，被她躲开了。 “再敢动我脑门，现在就宰了你。”宋琪瑰假笑着说道。 “呵。脾气还挺大。”唐玉蜓说。 借着简短的几句对话，唐玉蜓暗中稳住了急躁的情绪，带着宋琪瑰一路东张西望，四处乱逛着向打气球的摊位走过去。 那个老板刚刚送走几个游客，简单收拾了一下地面的碎渣，轻轻叹口气，坐在椅子上，从椅背挂着的袋子里摸出几个气球皮，用打气筒慢慢充气。看来他的生意一般般。 “老板，打一局多少钱？”唐玉蜓漫不经心地问道。 老板看到有生意上门，开心起来，满脸堆笑对他们说：“欢迎欢迎，一局十发，两块钱，全中送毛绒玩具一个。”说完伸手展示摊位旁边摆放的一排奇奇怪怪的毛绒玩具，有大蟑螂、太空陨石、火星坐垫什么的。 “来一局吧。给她玩。”唐玉蜓从兜里抽出两张一块钱的娱乐城纸币递给老板。 出身杀手的宋琪瑰精通枪械，打这种玩具手枪毫无压力，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故意打偏了一发。 “哎呀，差一点。”宋琪瑰一脸不甘心的表情说。 “笨啊，我来一局。”唐玉蜓又抽出两张纸币。 男人玩什么都很认真，唐玉蜓拿着手枪找了找手感，然后一口气把十发全部打完，十个气球应声而破。 “看到了吧，哥是不是很厉害。”唐玉蜓得意地说。 “哇，太厉害了！那，我要那个！”宋琪瑰开心鼓掌，然后指了指摊位边摆着的毛绒大蟑螂。 “我只想要这个，可以吗？”唐玉蜓把玩具手枪向老板晃了晃。 “嘿嘿，那个是我吃饭的家伙，不能换的。只能换玩具。”老板陪着笑，弯腰去拾大蟑螂。 “能卖我吗？我确实很喜欢，说不定，除了气球，还能打点别的呢。”唐玉蜓不动声色地说着，枪口指向了老板，他这个动作让刚才那句话充满了威胁感。 老板的脸色瞬间大变，他丢下顾客和摊位拔腿就逃。 唐玉蜓看到老板要跑，抬脚就要追，却又被宋琪瑰拦住了。 “别追！”宋琪瑰压低声音说，“不正常的举动会被监控锁定。” 唐玉蜓眼看着老板三窜两窜躲进了人群里不见了身影，只好把脚收回来，向老板逃走的方向喊道：“老板你跑什么啊，找我钱啊！” “反应挺快。”宋琪瑰拍拍他的肩膀夸奖道。 “现在怎么办？线索跑了。”唐玉蜓说。 “说明咱找对人了。没事，摊子还在，他还得回来，咱们就在附近等他。”宋琪瑰说，“把玩具枪放回去，咱们去玩过山车吧。” 她到底是真的来找线索的，还是专门来玩的？唐玉蜓也搞不明白了。 第19章 卖枪的商人 听到唐玉蜓要买手枪，射击摊的老板吓得拔腿就跑，只是还没跑出游乐场的入口，就被巡查员按住，送了回去，并警告他想离开必须正常办理打烊手续再走，严禁怠慢游客。 老板只好乖乖跟着巡查员回到他的摊位，看到唐玉蜓他们已经走了，摊位上的东西也没少，这才放松下来，继续招呼游客来玩。 巡查员已经走远，宋琪瑰带着唐玉蜓又出现在射击摊前。 “把玩具给我！”宋琪瑰指着毛绒大蟑螂说。 “啊？又……又是你们！”老板吓了一跳，但这次他不敢跑了，唐玉蜓挡在了他面前。 只是刚玩了过山车的唐玉蜓还在犯恶心。 “我没别的意思，呕……老板你这摊位，尤其是这手枪，呕……让我想起以前去过的另一个游乐场，也是呕……也是玩的这一款，很让人怀念。”唐玉蜓努力忍着不吐出来。 “我我我不知道……”老板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摊位生意好像不怎么样啊，没有一点外快，怕是养不住吧。”宋琪瑰说，“如果有点别的赚钱的路数，想来老板你也不会拒绝。” “唉。”老板听到她说的话，叹了口气，“都是小本生意，饥一顿饱一顿的。既然两位想要谈生意，一个小时后在影视园古装区的茶馆见吧。” “好。”宋琪瑰说，“大蟑螂给我。” “你非要那个干啥……呕……”唐玉蜓还在犯恶心。 “好多人都有！”宋琪瑰说。 当老板把毛绒大蟑螂拿给他们的时候，唐玉蜓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很快一个桶状的清洁机器人赶过来清理地面。 离开射击摊之后，唐玉蜓问道：“你这么相信他？他要是又跑了呢。呕……” “我相信他需要钱，他会来的。”宋琪瑰说，“坐个过山车晕成这样，你到底行不行了？” 在喝了一大杯冰镇苏打水压惊之后，唐玉蜓跟着宋琪瑰准时赶到了约定地点。 影视园规模很大，拥有古装区和现代区两个功能舱，常年有剧组在里面拍戏，也吸引了一些人到这里做工当群演混口饭吃。 古装区的茶馆正在拍戏，唐玉蜓他们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人拦着。宋琪瑰看看唐玉蜓的古装，再看看自己的短裙，心想这件裙子居然也算是古装了吗，得换件衣服了。 射击摊的老板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他换上了一件白色翻领衫，戴着黑色渔夫帽，正在用吸管嘬一杯奶茶。见到唐玉蜓他们进门，向他们招了下手。 “这是……古代的茶馆？”唐玉蜓看着店里的陈设和顾客们手里的塑料杯，有点怀疑人生。 灯箱、吧台椅、高脚桌，还有身穿鲜艳背心头戴棒球帽的店员，跟唐玉蜓印象里的八仙桌、铁茶壶、大茶碗，还有肩膀上搭块毛巾的店小二那种茶馆差了好几百年。 “是啊，你看那个张贴画，上面写的时间是六百年前，说是古代茶馆完全没问题啊。”宋琪瑰说。 那张促销海报上写着2024年春季限定某某茶饮第二杯半价优惠，还画着茶叶和奶牛的形状，说明剧组是认真考证了历史资料后精心布置出来的。穿越多年的唐玉蜓已经学会了接受现实，姑且相信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古代茶馆吧。 他们在角落的桌边坐下，有人给他们端过来两杯道具奶茶。 “这边人很多啊，谈生意没问题吗？”唐玉蜓说。 “他们忙着拍戏，不会理我们这些人肉背景板。”老板说，“说句实话，经人介绍来找我的人不算少，像你们这样直接来诈我的，倒是头一次遇到。” “看来你是专业做这行的了。”宋琪瑰说。 “毕竟一大家子人要养，赚点小钱。”老板说，“初次见面，我叫金有财。” 唐玉蜓拱手说道：“在下铁洛，这是小妹铁滨。” “你刚才跑什么？”宋琪瑰问道。 “我以为你们是被派来抓我的。因为那个，”金有财用手比划了个手枪的样子，“确实可以改造成武器。后来听这位小妹说的话，我才确定你们其实也想买它吧。” “不错，我看到有人用它，过安检都没有测到。我们都是生意人，你也知道，江湖险恶，总是要防备着点。”唐玉蜓说。 “我们也是听说的，没想到真找到你了。”宋琪瑰说。 “那个东西，可靠吗？塑料做的玩具，怎么搞到那么大威力的。”唐玉蜓问道。 “要说可靠，那是真可靠，别看是玩具，质量一点都不含糊，以前有人一次就买走50把……”金有财说着说着觉得有点飘，马上把嘴闭上。 50把，这么大的量？唐玉蜓跟宋琪瑰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问道：“一次50把？那一定是对它的质量非常有信心吧。我们要不了那么多，两把足够。多少钱？” “1500一把，两把3000。”金有财说。 “这么贵啊？它再怎么也是个玩具嘛。”宋琪瑰抱怨道。 “生命诚可贵啊小妹，想象一下它在关键时刻能解决大问题，你还会觉得贵吗？”金有财说。 “有道理。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怎么交货，怎么付款？”唐玉蜓说。 “够爽快，”金有财看到生意即将做成很开心，用手遮住嘴小声说，“货款只接受现金或者黄金，先付2500，放在你们刚才路过的那个寺庙的捐款箱，跟旁边的和尚说一声哈利路亚。收款三天后，旁边的影视园现代区，找宇宙海盗剧组的道具师取货，暗号是恭喜发财。取到货后，把尾款500付给道具师。” 搞这么复杂的流程，是想避免被跟踪吧，不过唐玉蜓更关心时间问题。“要三天这么久吗？”他问道。 “我们怎么知道你收了钱就一定会交货，万一你又跑了呢？”宋琪瑰表示了担心。 “这种东西，我手里不可能压成品的，送去改装需要时间。不过你们放心，做生意都要讲究信誉，保证按时交货。”金有财拍拍胸脯说道，“互相信任才能做长久买卖，希望咱们以后还会有合作。” “老板说得对，如果质量可靠，我们可能会考虑多买一些。我希望能尽快拿到货。”唐玉蜓说。 “那就看客人付款有多快啦。”金有财说完，端起奶茶一嘬而尽。 唐玉蜓也端起杯子嘬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甜腻腻、咸呼呼、酸溜溜，还黏叨叨的，这杯杯儿里装嘞是粘痰嘛？ “好，收工了，大家辛苦了。”在拍戏的那群人里有人喊道，然后他们就乱哄哄地散场了。 有个穿着带很多磁扣的马甲的人给大家发劳务费，他走到唐玉蜓这桌时抽出三张面值10块的纸币给每个人发了一张，最后还塞给唐玉蜓一张纸片说：“哥们演得不错，服装也够专业，有空的话打这个电话来试试镜。” 唐玉蜓还没搞明白啥情况，那人已经走了。 告别了金有财，唐玉蜓他们直奔古装区入口附近的寺庙，黑洞洞的庙里正中间摆放着一尊看不出什么教的神像，旁边有个光头的和尚，披着一件破布，守在一个箱子前面。唐玉蜓让宋琪瑰假装参观，实际帮忙把风，自己去和尚那里付款。 娱乐城的纸币跟鱼阳币的价值接近，2500块是很厚的一叠，唐玉蜓分几次掏出来，在和尚的眼前慢慢塞进箱子，然后对和尚说了声哈利路亚，和尚对他合掌示意。 从影视园出来，唐玉蜓问下一步的计划。 “咱们得分头行动，我去跟踪那个金有财，希望能找到点新的线索。”宋琪瑰说，“你回去呆着，跟踪潜行你不专业，别影响我。” “啊？你管这叫分头行动？”唐玉蜓不明白为什么要甩开他。 “要不你四处逛逛也行。”宋琪瑰说。 “那我去一路杀到顶楼，抓那个少爷去。”唐玉蜓说。 “有毛病啊你。”宋琪瑰说，“现在你跟我吵一架，动作大点，然后分开走。” “吵架？”唐玉蜓看着宋琪瑰，竟然想不起什么吵架的词。 “赶快点。”宋琪瑰催促道。 “咱们坐车、住宿、坐摩天轮、吃饭、打气球，还有捐钱，都是用我的钱，你得给我报销。”唐玉蜓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哈？你记这么细啊？抠死你算了！”宋琪瑰大声说道。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我不记着点我找谁要钱。咱俩一块儿出来哪次不是我花钱，你自己的钱留着干什么用啊？”唐玉蜓提高了声调。 两人又咋咋呼呼地吵了几句，唐玉蜓心想差不多就行了，再吵下去我真的没词了。 最后宋琪瑰朝唐玉蜓胸口捶了一拳，低声说：“我不在的时候，万一有什么事，别冲动。”然后用力大喊一声“别跟着我！”扭头就走。 唐玉蜓被她的无缝切换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心里想，这么能演，该去剧组试镜的是你吧。 看着宋琪瑰渐渐走远，感觉无所事事的唐玉蜓拐进街边一家酒吧，随便要了一瓶酒，找了个没人的沙发卡座躺了进去，点开语音信箱，想看看程旭有没有发消息过来。 “我有点好奇，你这个古装武侠，晚上会跟女杀手用什么姿势战斗。”程旭的留言里说。 “宝批龙！”唐玉蜓回道。 第20章 阴影下的工厂 宋琪瑰决定跟踪那个卖手枪的金有财，一方面是担心他收钱跑路，另一方面推测他的货源大有来头。 现今各太空城存量枪支的来源大部分是地球难民携带而来，地球大战之后，科技水平倒退了好几百年，幸存的人类失去了几乎所有制造现代枪炮的能力，导致现在还在使用的枪支，最新的也是一百年前的存货，而且数量极为有限。为了保持秩序的稳定，各太空城的掌权势力不约而同地对枪支的使用和持有进行了严格控制，普通人很难获取。 现在市面上出现了这种能逃过检测的改造枪支，而且估计数量远不止鱼阳城游乐场老板卖掉的那么多。宋琪瑰推测，金有财的背后，也许有一个秘密组织在大量仿制这种武器，金有财只是其中一个分销商。 有需求才有供给，如果真如她所想，手持这种武器的危险间谍恐怕就不止是几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机构，甚至不止是间谍机构，说不定还有隐藏更深的黑势力在密谋什么罪恶计划。 别的太空城的事情她不关心，也管不到，她只是担心会有更多像皮衣男和墨兰那样的间谍图谋鱼阳城，毕竟鱼阳城拥有一套沉睡中的超级武器系统，不知有多少组织暗地里对它垂涎三尺。 她想要从金有财这条线索获得更多的情报，至少能让鱼阳城做好应对的准备。另外，如果能挖出这个间谍机构，失踪的墨兰和被抢走的代码就不难找到了。 为了躲避蝎峰娱乐城内遍布的监控器，宋琪瑰转进一家拥挤的赌场，暗中买下一个身材相仿的女人的长裙，改变了发型，还在鞋子里塞了个纸球用来改变步态。做完伪装后她赶到游乐场，刚好看到金有财办完手续收摊离开，她在不远处跟了过去。 金有财首先到了寺庙里呆了一小会儿，出来的时候笑容满面，捂着口袋一路小跑，然后乘上胶囊轨道电车到了航空港，买了张票登上了前往火星的短途穿梭飞船。 看来他手里确实没压货，这一趟是去提货没错了。宋琪瑰跟上了穿梭飞船，在金有财后面几排找了个座坐下，不动声色地盯着这个行踪诡异的商人。 穿梭飞船到火星需要两个小时，宋琪瑰盯了一会儿之后有些犯困。“反正他不会在半空中跳下去。”她这样想着，打算躺在靠背上小眯一会儿。 与此同时，唐玉蜓在酒吧里边喝酒边给程旭发语音说了今天遇到的事情。 由于两人相距3亿多公里，一次对话就需要40分钟，等得无聊的唐玉蜓把着酒瓶子，一边喝一边晕乎乎地盯着酒吧舞池里搔首弄姿的娱乐机器人，心想不知道宋琪瑰那边进展咋样，贸然打过去电话又怕打扰她的行动，还是安心等她的消息好了。 酒瓶见底的时候，唐玉蜓终于等来了程旭的信息。程旭觉得那个金有财说的那笔50把的订单有点蹊跷，如果不是吹牛，这么大笔的交易一定会露出马脚，他让唐玉蜓想办法找一根网线接进来，然后他从自己那边黑进蝎峰娱乐城的网络，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 酒店的房间里应该会有网线，唐玉蜓结了帐赶回蝎峰宫大酒店，在房间里翻找网线接口，却一无所获。为了让大家尽量出去玩出去消费，这酒店里压根就没有网线。唐玉蜓又找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墙角的清洁机器人身上。 虽然机器人本身没有连接网络，但它的充电底座能够发射指令，应该是接入网络的。他把机器人扔到一边，在底座上仔细寻找，果然有一根单独的信号线。 应该就是这个吧。唐玉蜓小心翼翼地剥出那根铜线，怼在脑门旁边植入芯片的侧面接口里，发信息给程旭说：“我能找到的就只有这条线了，凑合用吧。” 信息发送出去，唐玉蜓进入了漫长的等待阶段，简单说就是躺下睡着了。 程旭这边，等了好久才收到唐玉蜓的线路信号，他接通信号一看，这家伙，酒店清洁系统。要从这个系统黑进蝎峰娱乐城的中心数据库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还有要命的40分钟网络延迟，还不算数据上传下载的时间。 程旭先放了一个木马病毒过去，让病毒自动盗取所在网络的管理员权限。在等待响应的时候，程旭准备以那个50把手枪的大单作为突破口，编写一个网络爬虫程序，把想要的信息扒过来。 按照唐玉蜓提供的交易价格，就算量大优惠，50把手枪总价也会在7万块左右，这是一笔相当大的金额，几乎是太空城一个中上等收入的人不吃不喝存5年的钱，这么大一笔现金一般人不会全部带在身上，买家从账户里取出，卖家存入账户，都会产生相应的记录。 程旭编写的爬虫主要目的就是扒到单笔进出7万块左右的账户信息。 程旭转念一想，这个买家很有可能是间谍，间谍行事会更谨慎一些吧，反正如果是他自己办这件事，会找好多人把现金分散带过去，或者直接黄金交易，除非做交易的间谍水平也就一般。 想到这里，他在爬虫程序里加了几行，把一次出账单笔或合计7万块左右账户的进账记录也扒出来。 爬虫编写得差不多了，木马病毒也成功返回了蝎峰娱乐城网络的最高权限账户密码。程旭抓紧时间把爬虫程序放了出去，目标直取娱乐城的中心数据库。再有两小时他就要上班了，得在那之前全部搞定。 “网络延迟40分钟，我地个神啊！这真是程序员的地狱！”放完爬虫后，程旭仰天长叹道。 在唐玉蜓闭眼躺着等程旭消息的时候，宋琪瑰乘坐的穿梭飞船已经接近了终点火星城，那是一座罩在巨型透明防护罩内的城市，像一个泡泡漂浮在火星表面。 宋琪瑰不免有些紧张，火星城是现存人类最大的太空城，人口超过百万，建设规模比其他太空城全部加起来的十倍还要大，她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市来，搞不好把人跟丢不说，连自己都很容易走丢，而她对火星城的了解，只是受训时的几节课，还有一本几十年前的火星旅游指南。她暗暗想道，从现在起，目光要死死钉在金有财身上。 金有财早早地站在飞船的舱门口等着落地，飞船落地后他一刻不停奔向进城的摆渡车，中途下车后转乘公交车，到了公交线路终点后又叫了一辆计程车。紧紧跟在他后面的宋琪瑰心想，这个矮胖子竟然如此小心，还懂得通过换乘多次交通工具避免被跟踪。 辗转多次之后，金有财终于到达了他的目的地，一座建在城市边缘的废弃工厂，工厂大门上方悬挂着的招牌已经破败不堪，厂区内的车间建筑大多已经残破，有的半拉窗户上挂着断裂的窗框和碎玻璃片，有的半栋楼翻倒在裂开的地基旁边，防护罩的边缘在暗淡的日光下投射出明暗相间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厂区，在火星昏黄的天空下，更显得一片衰败景象。 金有财哼着歌走进了厂区里的一座半圆形顶棚的车间。 根据地面开裂的程度和建筑倒塌的细节，宋琪瑰推测这里可能是在一场地震之后废弃的。这种废弃的地方，总是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她在远距离确定金有财没发现自己后，悄悄跟了过去。 那座车间里面空无一物，顶棚上破掉一个大洞，借着大洞照进来的昏暗光线，宋琪瑰发现车间侧面有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一般来说，重点位置都会安装有监控装置，直接走进去不是明智的做法，作为一名接受过专门训练的杀手，精通潜行的宋琪瑰做出一个专业的决定——爬通风道。 她在车间外侧的墙边找到了地下空间的通风口，大概观察了一下，通风口的大小刚好够她这样的身材进入。她把头发盘起来，把外面罩着的衣服脱下，只剩里面预先穿好的黑色弹力衣，然后钻进了通风口。 顺着隐约的说话声，宋琪瑰找到了金有财所在的地方，从通风口的铁栅栏看过去，她发现那是一处开阔的地下厂房，厂房内机器在嘎吱嘎吱的运转，几个身穿白色隔离服的工人来来往往搬运着材料和成品。她清楚地看到，那台机器上正在组装的产品，正是她要找的那种塑料手枪。在厂房稍远点的地方，有一台冒着火星的机器正在不停地制造作为子弹的钢珠。 “不是跟你说过了，这种小单子以后不要接吗。”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 “没有小单，哪来大单，是不是？看在我以前也带过大单的份上，这次就帮帮忙，通融通融嘛李老板，下次注意，下次一定。”这是金有财的声音。 宋琪瑰循着说话声找过去，看到了金有财和疑似这间工厂的负责人。 那人身材高大，长着一副淡蓝色的脸，身上带着一股冷风。 “蓝血人？”宋琪瑰暗暗想道。 第21章 间谍迷踪 关于蓝血人，江湖上曾经流传着这样的传说： 两百年前，在人类刚开始开发月球氦3资源的时候，蓝血人的祖先叶氏就通过各种手段夺取了月球资源的垄断权，她的家族因此获得了巨大的财富。 当地球上形成南北两个超级大国后，叶氏家族的后人在月球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即月球基地的前身。由于长期受到某种辐射影响，他们的基因出现变异，身材变得高大，血液变成蓝色，还拥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后来便被称为“蓝血家族”。 随后，他们在北方国的威逼利诱之下合作扩建月球基地。直至地球毁于战火，北方国的代表用阴谋诡计颠覆了蓝血家族的统治，在月球基地建立了铁氏王国。蓝血家族的成员惨遭杀戮，仅剩的十几人逃离月球后消失在茫茫宇宙。之后的几十年里，蓝血人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以至于月球王国对他们的悬赏令都不再有人提起。 几十年之后，蓝血人重新出现，恐怕他们不是为了回归社会这么简单。 宋琪瑰看着铁栅栏外的那个蓝血人，心想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多蓝血人出现，不知道他们是属于哪个势力，还是自成一派，会不会从事间谍活动。 眼前这个蓝血人经营的地下军火工厂，非常值得警惕。他只是为了赚钱，还是在积累武装力量，都不好说。 “大单？你的那笔大单最后只成交了50把，还有一半的货款没付，这都拖多久了？没钱就没货，你告诉你那什么客户，叫荒岛是吧？赶紧付钱，拿到了钱，我这边才能排产。”蓝血人李老板说道。 “他……哎……他死了。”金有财惋惜地说。 “啊？死了？”李老板震惊道，“买卖还没做完就死了？就不能把钱给了再死！” “是啊，据说是在出任务的时候被干掉了。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他的接手人继续交易。”金有财说。 “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赶紧找他们的人来对接。”李老板说。 “我尽快，我尽快。那您看这次的货……”金有财低声下气地求着说。 “最后一次，以后小单不许接。”李老板说。 “小单也是钱嘛。”金有财小声说。 “你是长了个石头脑袋，里面都是沙子吗？”李老板骂道，“小单容易暴露，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 “懂了懂了，您看您一说我就懂了。”金有财赶紧说，“这次已经收了钱，我保证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接小单。” 李老板消了消气，指着生产线上的半成品说：“这些货明天才能组装好，你后天早上过来取。” 金有财走后，李老板也离开了厂房。宋琪瑰小心翼翼地从通风道退了出来，穿回原来的衣服，匆忙擦了擦脸上的灰土泥巴，前去航空港赶下一班穿梭飞船返回蝎峰娱乐城。 飞船起飞后，宋琪瑰看着窗外的火星城，无数拥有光滑幕墙的高大建筑物勾勒出如山峰般起伏的城市天际线，即使在火星暗淡的阳光下也显得金光闪闪。真漂亮啊，以后还会有机会来吧，她想道。 这时唐玉蜓还在睡着等程旭的消息。蝎峰娱乐城的网络并不复杂，程旭已经扒到了相当多的信息，正在逐条进行分析。 程旭的爬虫程序从数据库中挑出了上千条相关信息，他从中发现大概一年多以前有一笔6.8万的提款记录，从一个叫金有财的账户中提出，同一天在娱乐城赌场的货币兑换账户中出现一笔等值的黄金兑出记录。 金有财的账户显示，6.8万是分散在几天内由十几个账户打进来的。他再对这些打款的十几个账户进行追踪，发现它们刚好同时收到了分散成几十笔的款项，加起来总数也刚好是6.8万。 程旭对这些账户的收款信息再深入追踪，发现向它们付款的是赌场的支付账户，而赌场当天有一笔价值6.8万的黄金入账。 活儿做得挺细啊，程旭心想，把账户打款、现金和黄金三种方式交叉使用，还利用了交易频繁的赌场账户，确实很能迷惑想要查账的人，而且黄金体积小、不记名、难追踪，基本查到这里线索就断掉了。 但是交易的时间还是露出了一点马脚，12月。 这个月份是一年中最忙的货运季节，各太空城都在忙着进货、出货、结账，蝎峰娱乐城在12月的冷清状态，不亚于现在处于淡季的鱼阳城，整个月份都极少有人前往。 于是程旭把注意力放在了娱乐城航空港的进出港记录上。在那笔交易完成的几天后，航空港有一艘飞船驶出，飞船名字叫猎犬号，隶属于双瞳公会，驾驶员叫荒岛木作。 就是他了！ 双瞳公会、荒岛木作，这些名字都很生，程旭从来没见过，也搜不到任何相关的资料。他想起追查科学会飞船时发现的两艘尾随而至的不明飞船，它们的登记信息经过了篡改。他再次调出那两条飞船登记信息，对其进行还原，果然其中一艘碟形飞船的信息经过还原后显示出“猎犬号”的名字，而另一艘梭形飞船仍无法查到真实信息。 马上就到酒吧营业时间了，程旭已经来不及再做更多分析，他把查到的信息发给唐玉蜓，然后赶紧上班去了。 唐玉蜓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收到了程旭的信息。他把铜线从植入芯片接口拔出来，随手扔在一边。 双瞳公会和荒岛木作的名字唐玉蜓也没听过，但是碟形飞船他还记得。几天前，就在他被烈风堂审讯组抓走的早些时候，他给两艘飞船发送过导航信标，其中一艘是科学会的飞船，还有一艘就是这个碟形飞船。 这么说来那个驾驶碟形飞船潜入鱼阳城的皮衣男名字就是荒岛木作。既然这个荒岛是间谍，那么双瞳公会想必就是一个间谍组织了。 另一艘飞船肯定就是成归叶驾驶的，伪装手段竟然连程旭都破解不了，这个成归叶肯定藏着什么阴谋。 快到晚上的时候，唐玉蜓接到了宋琪瑰的电话，叫他去她的房间带一件短裙，到赌场去接她。 唐玉蜓迅速赶到赌场，穿过狂笑与哀嚎交织的大厅，躲过在人群中贼头贼脑的巡查员的目光，在一个包间里找到了宋琪瑰。 唐玉蜓看到她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宋琪瑰正在跟两个衣不蔽体的舞男一边高声笑骂一边互相往身上泼洒烈酒，衣服已经湿得透透的。 不知为什么，唐玉蜓感到怒火直冲头顶，他对那两个舞男吼道：“都给我滚！” “我哥来了，你们赶紧走赶紧走。”宋琪瑰吐了吐舌头，挥手驱赶舞男出去。 两个舞男看着唐玉蜓攥紧的拳头，不声不响地溜出包间，随手带上了门。 唐玉蜓看着身穿被酒浇透的长裙、全身刺鼻酒液和污泥的宋琪瑰，沉默了几秒钟。 “你……啷个不开腔噻？”宋琪瑰小声说道。 唐玉蜓没有说话。 “生气了？”宋琪瑰问。 “没，没有。”唐玉蜓感觉很尴尬，连忙说，“我给你带衣服来了。” “哦。”宋琪瑰说。 又是一阵沉默。 “你是不喜欢看到我这样吧。”宋琪瑰说道，“其实就是为了……” “为了迷惑外面那些监视的人，我知道。你赶紧换衣服，然后跟我回酒店。”唐玉蜓把衣服递给宋琪瑰。 “那你，能不能？”宋琪瑰接过衣服，用一根手指的指尖向下转了转。 “哦，现在知道羞耻了？”唐玉蜓转过身，面对着门等她换衣服。 一堆湿衣服丢在唐玉蜓背上。 回酒店的路上，唐玉蜓要乘胶囊电车，宋琪瑰说不要，她想就这样慢慢走回去。 走就走吧，反正暂时没什么要紧事。唐玉蜓就在前面走，宋琪瑰默默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宋琪瑰追上去，两人变成并排走。 又走了一会儿，宋琪瑰抱着唐玉蜓的胳膊走。 “你干什么啊。”唐玉蜓说。 “你是我哥，抓着你不行啊？”宋琪瑰说。 “哦。”唐玉蜓答道，然后冷不丁伸出手指戳了她的脑门。 宋琪瑰脸一红，用指关节猛戳他的肋巴骨，嘴里还狠狠地小声说：“戳死你戳死你！” 街道两边幻彩的灯光不断变化着图案，上空的天幕景观播放着旧地球的自然风光，宁静的雪山湖泊，躁动的热带草原，奔流的宽阔江河。 她看看唐玉蜓的脸，好几天没刮胡子，密密的胡茬更加凸显出下颌的棱角。唐玉蜓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琪瑰突然有些迷上了这种感觉。 本来她刚到蝎峰城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任务，现在却觉得旁边这个傻大哥让她整个人都很放松，只想沉浸在这散漫的时光里。 或许当初墨兰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她这样想着，双臂抱得更紧了。 第22章 分歧 宋琪瑰搞那些奇怪的动作不是心血来潮或者放飞自我，她对蝎峰娱乐城监控系统的谨慎很有必要。 蝎峰娱乐城里，超过百分之九十都是外来人员，为了在这样的环境中维持统治地位，同时还要营造热闹的娱乐氛围，火神堂在城中暗地里布置了大量的监控设备和擅长行为分析的人工智能程序，并且在不设监控的场所里安插眼线，这些监控措施组成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一旦发现有异常行为的人，那些表面上维护游客利益的巡查员们就会集中行动，把那些异常的人消灭在萌芽阶段。 宋琪瑰觉得随时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的行动，只有在酒店的房间里才稍微有点安心。 她清洗了身上的酒和泥巴，用毛巾裹住头发，穿上一条蓬松的浴袍，跑到唐玉蜓的房间敲门。 唐玉蜓还是跑着过来开门，看到穿着浴袍的宋琪瑰站在门口，感到有点诧异。 “怎么穿这个来了。”唐玉蜓说。 “让我进去啊。”宋琪瑰说着就向门里闯。 唐玉蜓只好侧身让她进来。 “这里是酒店，现在是晚上，就应该穿这个啊，像你这样还穿着整整齐齐的这套……靠思仆累服，那才是奇怪。”宋琪瑰说。 “我是为了随时行动。”唐玉蜓解释道，“还没有问你，跟踪的结果怎么样？” “那个金有财果然有问题，他后面是一家制造那种枪支的黑工厂，工厂的老板是个蓝血人。”宋琪瑰坐在床边说。 “哦？详细说说。”唐玉蜓把椅子拖过来，坐在宋琪瑰对面。 火星城的透明防护罩，城市边缘的废弃园区，藏匿于废墟中的黑工厂，蓝血人李老板，还有他们谈到过的大单，宋琪瑰把自己跟踪时见到的情况仔仔细细讲述给唐玉蜓。 听到荒岛这个名字的时候，唐玉蜓一拍大腿，愤怒地说：“荒岛木作，就是他把墨兰拐跑了！” “你知道这个人？”宋琪瑰对他的表现有点意外。 “你不在的时候，我托兄弟帮我查了些东西。荒岛木作就是我干掉的那个皮衣男，墨兰跟他不知道什么关系，我还记得墨兰最后看到他的尸体，冷笑了一声。”唐玉蜓说。 “原来是他。难道他们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还是说，荒岛一直控制着墨兰，他死后墨兰摆脱了束缚？”宋琪瑰说。 “至于荒岛背后的那个组织，叫做双瞳公会，但是我兄弟找不到这个组织的任何信息。”唐玉蜓说。 听到这个名字，宋琪瑰打了个冷颤。她的师父，教授她本领的人，就是从双瞳公会脱离的前任间谍。师父曾不止一次告诫她，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去招惹双瞳公会，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是每当她想问那个组织的事情，师父总是神情紧张，叫她闭嘴。她只在师父和别人往来的只言片语中偷听到过很少的信息。 “双瞳公会，间谍专属组织，没有固定的效忠对象，成员受雇于多个势力，执行潜入、渗透、窃密、破坏、暗杀任务，曾经多起太空城颠覆事件都有他们的份。”宋琪瑰说。 “哦，共享间谍。”唐玉蜓想起在程旭那里听到过的一个词。 “唐玉蜓，这件事能不能就到这里？再继续下去，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宋琪瑰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恐惧。 “你说什么啊，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就这么算了？”唐玉蜓有些生气。 “他们，都很危险。”宋琪瑰说。 “就一群不敢见光的细作，怕什么。话说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唐玉蜓问道。 “我就是知道。”宋琪瑰低声说，“我就是知道，不要再继续了，咱们回去吧。”她垂下眼睛，摆弄着手指，不再看唐玉蜓。 宋琪瑰想，也许看到师父逃离公会时受虐折断的双腿，唐玉蜓就会明白公会的人都是什么角色，但是现在还不行，师父的所在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不知道你怕他们什么，你回去怎么跟你们堂主讲是你的事。墨兰是哪个组织我不管，我就是要找到她，我要她当面给我一个交代。”唐玉蜓气冲冲地说，“不早了，你就在这休息吧，我去你房间睡。” 说完他拉开门走出了房间，门在身后砰一声摔上。 宋琪瑰的心随着摔门的声音猛的一颤，她捂住脸，深深的叹着气。 其实唐玉蜓并没有出去，他故意把门摔得震天响，然后躲在玄关拐角处，倚着墙壁，悄悄坐在地上。 他想，宋琪瑰应该不是一个容易退缩的人，她既然那么说，一定有她非常担心的事情。虽然现在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想了解宋琪瑰究竟在担心什么。 如果双瞳公会真的是个极度危险的对手，以她不怎么样的功夫确实没法对付，那就先把她送回鱼阳城，然后自己再继续查下去。 墨兰，或者说阿荆，究竟是怎么跟双瞳公会搭上的关系，荒岛的死对她来说又是怎样的影响，相处三年，居然对她一无所知，唐玉蜓感到有些沮丧，如果她现在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应该对她说什么，她还是他的老婆吗？过往只是一场夫唱妇随的虚幻，究竟有没有真感情在她心里，唐玉蜓不敢去想。 房间里的灯光根据设定自动调整到了深夜模式，只留下一盏微微亮的小夜灯。宋琪瑰倒在床上，手指抠着床单，还没散尽的酒气钻进她的鼻孔，让她脑袋像罩着一层雾。她说不清是自己害怕，还是替唐玉蜓担心。也许她只是不想师父的遭遇出现在她熟悉的任何人身上。 跟唐玉蜓算熟悉吗？宋琪瑰想着，其实到现在他们只相处了两天，甚至不能算相处，只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暂时结成了信任度并不高的合作关系。 但是刚才在街上那一瞬间的迷醉是怎么回事，她说不清那感觉从何而来。 她爬下床，站在窗边，看着自己的影子和窗外的街道叠在一起，耳边响起堂主对她说的话： “征召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对了，就是这个！ 唐玉蜓，你是我的任务！ 宋琪瑰脑子里的雾霾一扫而光，思路变得清晰明亮，就连窗外的夜景也更加通透了。她要去告诉唐玉蜓，不管他怎么想，她都会跟着他一起查下去，直到他加入烈风堂为止。 她跑向房门，打算去找唐玉蜓。小夜灯的微光在房间拐角处投下阴影，她没注意到唐玉蜓就伸着腿坐在门口的阴影里，不小心一脚踢在他腿上，绊了个大马趴，脑门咣当一声撞在门上。 “哇！”她大叫一声捂住脑袋。 正在打盹的唐玉蜓被惊醒，本能驱使他就地一滚抽出两支飞镖摆开战斗状态。看到宋琪瑰捂着头趴在门口，赶忙收回飞镖，伸手把她拽起来。 “你干嘛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深更半夜埋伏在门口，想偷袭我啊？”宋琪瑰就着夜灯的光看清是唐玉蜓后，大声指责道。 “啊，呃，那个我觉得可能，你要有什么回忆起来的细节，可以马上告诉我。”唐玉蜓努力编出个理由。 “你瓜脑壳嘛，一天天嘞都不晓得在想啥子！”宋琪瑰气得伸手推了他一把。 “你才是哈戳戳嘞，还杀手噻，一点警惕性都没得。”唐玉蜓反击道。 “要你管！”宋琪瑰抬起脚又要去踢他，被他躲过了。 “刚才撞到头了？”唐玉蜓把她捂着脑门的手拉开，果然鼓起一个包。 “都是你害的。”宋琪瑰甩开他说道，“我还是回我那边了。有事明天再说。”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唐玉蜓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她情绪似乎好一点了，不知道想通了什么事。 他感觉自己也放松了一些，于是拆下全身装备，进浴室体验了一下零重力全身按摩浴。他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的脸，好像比以前更有味道了。 洗完后他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得到的那些情报，下一步该去哪里找线索。 酒店房间设定的早晨，灯光缓缓亮起，模拟出朝阳初升时的光线，送餐机器人把早餐逐份送往相同时差的房间。 酒店的早餐看上去还挺丰盛的，干燥的藻泥做成了片状和丝状，经过处理的土豆淀粉颗粒煮成的粥做出了白米粥的效果，还有合成奶油和土豆小面包，必不可少的昆虫蛋白片做出了咸甜辣三种口味，以及一小碟不到十根黄豆芽，在太空城这可是相当稀罕的东西。 唐玉蜓吃完早餐穿戴整齐，离开房间的时候通知走廊上的服务机器人，自己昨天醉酒搞坏了清洁机器人，让酒店派人来修。 他走到宋琪瑰房间的门口，抬起手想要敲门，又不确定她有没有睡醒，正在犹豫的时候，房门打开了，身穿浴袍的宋琪瑰顶着脑门的红印子和黑眼圈站在门口。 “就知道是你。来了也不敲门，在外面晃什么。”宋琪瑰说。 “你醒了？不对，你没睡啊。”唐玉蜓说道。 “这叫我怎么睡啊。”宋琪瑰指着脑门说，“我这张脸迟早毁在你手里。” 宋琪瑰向后摆了摆头，示意他进屋再说。 唐玉蜓走进屋子，看到满床扔着的内外衣物，没好意思往里去。 “怎么今天这么迟钝？没睡醒啊。”宋琪瑰看他犹犹豫豫的，伸手往里拽了他一把，然后关上了门。 椅子上也扔着衣服，唐玉蜓看了一圈，盘腿坐在了地上。 “我来是想跟你说，我想过了，对方那个组织底细不清楚，继续查下去确实不好说会有什么后果，安全起见，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过来慢慢查，一个人目标小，不容易暴露。”唐玉蜓说。 “干嘛这么好心。”宋琪瑰一边说一边整理衣服。 “这本来是我的事，不能让你跟着我冒险。”唐玉蜓说。 “哦，然后呢？”宋琪瑰还是没停下手里的活儿，漫不经心地说着。 “杀掉荒岛的人是我，他的公会要算账也只会找我，我功夫这么好，不会有问题。”唐玉蜓说。 “哦，然后呢？”宋琪瑰收拾完衣服，走进浴室。磨砂门映出纤细的影子，响起哗哗的流水声。 宋琪瑰不搭他的话茬，让他很意外，也有点尴尬。 “你可以试试无重力那一档，挺舒服的。”唐玉蜓对着浴室大声说。 流水声变成了咕嘟咕嘟的声音，浴室里的人影飘了起来。 唐玉蜓还想说什么，浴室里传来轻慢的歌声，他只好等她洗完出来再说。 在地上坐久了腿有些麻，他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走到窗前。酒店的玻璃映出窗外永恒的夜色，街道上衣着各异的游客来来往往，闪烁的灯光汇聚成一条闪亮的河流。 过了一会儿，他身后响起沾水的脚走在地面上啪嗒啪嗒的声音。 “别转过来啊，我换个衣服。”宋琪瑰说道。 但是窗户上仍能反射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纤细白皙的身躯，长长的黑发湿哒哒的垂在肩上。 “你让我想起一个叫藤思桃的工友，”唐玉蜓看着窗户上的影子说，“每次交班的时候，她就直接在生活舱换衣服，甚至都不喊我避一避。” “是导航塔的那个桃子吗？她对你那么不设防啊。”宋琪瑰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 “那时候我老婆，墨兰……阿荆，总之就是那个女人，对桃子就很有意见。”唐玉蜓说，“刚开始我以为这个世界大家就都是这样的，看来不全是。” “哈？那你想看就转过来看啊。”宋琪瑰毫不在乎地说。 然后唐玉蜓忽一下转了过去，却被扔过来的浴袍蒙住了头。 “哈哈哈哈你还真要看啊色坯。”宋琪瑰大笑着说。 唐玉蜓有点恼羞，一把扯下浴袍说道：“你今天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搭个话都没一句走心的，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直接讲就好了。” 唐玉蜓看到宋琪瑰刚把吊带背心往身上套，连忙转回去面对着窗户。 “哦哦？又生气了？”宋琪瑰说。 “非礼勿视。”唐玉蜓说道。 “我想说的是，我决定了，要跟你一起查下去，”宋琪瑰收起笑声说道，“我得盯着你，不能让你把那个女间谍再放跑了。” “你不怕公会了吗？”唐玉蜓问道。 “你那么厉害，我怕什么，比你跑得快就行。”宋琪瑰叉着腰说，“你转过来说吧，什么计划。” 唐玉蜓转过身，也学她叉着腰，笑着摇了摇头。 “不许笑我脑门。”宋琪瑰指着他说。 “我没有。”唐玉蜓说。 第23章 酒吧是最八卦的情报机构 在唐玉蜓生活的那个时代，如果一个武林人士到了陌生的地方，想要打听点什么江湖传闻，茶楼和酒馆是最佳的情报机构，店小二是就首席情报官。 这些地方常年汇聚着来往的客商、镖师和行走江湖之人，他们不经意的谈话总能被跑堂的店小二不经意地记在心里，店小二为了讨几个赏钱，也会向假装不经意问他事情的客人不经意地透露他所知道的消息。久而久之，“店小二为您的江湖之行保驾护航”就成为了茶楼酒馆的一块金字招牌。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起初他惊讶于程旭在电脑上一顿操作就能从数据库中调取各种信息，想打听什么消息不再需要跟店小二耗费口舌，也无需打赏小费，着实方便快捷安全可靠。 但是现在他发现，数据库也有找不到的东西，比如这个双瞳公会，除了一个名字就再找不到任何只言片语，不知是太过机密没有收录到，还是太过敏感早就被清除，反而是身边的宋琪瑰不知为何了解一点有关情报，看来有些消息还得靠江湖人士的口口相传才能在世间留下点故事。 于是唐玉蜓决定还是用老办法，虽然这里没有酒馆，茶馆也只是影视布景，但是酒吧多得是，酒吧四舍五入就是酒馆，吧台看场子的酒保四舍五入就是店小二，他们见过的江湖人士一定不少，听过的吹牛打屁一定非常多，多到日夜都想跟别人分享心中的秘密。 唐玉蜓计划跟宋琪瑰一起，继续以兄妹的身份实施泡吧行动，从酒保的嘴中打听一下这些江湖里的秘密。 娱乐城里的酒吧大大小小有几十家之多，大部分开在商业街的两侧，也有少数在街道拐角和各景区里。 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们不能一家挨一家的问，况且他们的酒量也不允许。在这些氛围各异，规模差距颇大的酒吧中，如何选择哪一家打听是个问题。 商业街两边那些大店客流量大，接受的信息也多，但是店里可能藏着不知属于哪个势力的眼线，巡查员也经常去巡逻，有些店里由于工作量过大还用了完全没有情报价值的机器人酒保，这些店并不适合打探消息。 唐玉蜓把目光放在了位置相对偏僻的一家街角酒吧，透过蝎峰宫大酒店的窗户，可以看到那家店昏昏暗暗的门面。 至于金有财，手里应该掌握了不少内幕，唐玉蜓决定在他后天进货回来的时候，趁他在航空港还没进城就截住他，把他抓到铁锤号上拷问。 宋琪瑰觉得这个计划很可行，只是她担心金有财会不会趁这两天跑掉，唐玉蜓说不会，他们的交易还没完成，只要不去惊动他，他会老老实实继续呆在游乐场的那个射击摊位上。 “我穿好了，咱们这就走。”宋琪瑰说道。她还是穿着那条短裙。 “你穿衣的风格略显保守了些。”唐玉蜓说。 “啊？前两天是谁说好看的！”宋琪瑰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说道。 联想到昨天在影视园古装区的茶馆里当人肉背景墙时，她穿的这件衣服居然被当作古装无人理睬，她决定要买衣服，今天就买！ 唐玉蜓选定的这家酒吧开在距离蝎峰宫不远的地方，在商业街的一处拐角巷子里，酒吧招牌的灯光在商业街耀眼光流的掩盖下无力地残喘着，如果不是正对着它的方向，很少有人发现它的存在。 然而这样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吧却起了个中二爆发的名字——屠龙酒吧。 酒吧里面的摆设既古朴魔幻，又赛博朋克。仿木的桌椅，仿木的吧台，仿木的酒柜，墙上还挂着一幅勇者与巨龙战斗的仿木雕画。但是屋里又装饰着流动效果的灯带，幽蓝色的灯光流过地面和墙壁，一条一条汇聚在吧台上，酒杯的底座喷射着白汽，像是随时要起飞。遗憾的是这么精心的装扮却没有几个客人前来欣赏，只有零散的两三桌有人在默默地打牌。留着两撇八字胡，头顶一丛鸡冠黄毛的酒保，百无聊赖地擦着杯子。 “小二，来壶好酒。”唐玉蜓坐在吧台对酒保说。 “你别理他，我哥脑子有病。”宋琪瑰说，“你这都有什么？” 酒保放下手中擦拭的杯子，一手撑着台面，一手的大拇指蹭蹭自己的八字胡，眯起三角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 “龙焰烈酒，龙血甜酒，龙尿啤酒。”酒保说道，“这位客官装扮不错，真有点古装剧的感觉。” 宋琪瑰皱着眉头看看酒保又看看唐玉蜓，他们好像挺有共同语言的。 “我不要这些化工合成的妖艳贱货，给我拿最好的来。”唐玉蜓忽然想起程旭请他喝酒时如何形容酒吧里的合成酒。 唐玉蜓觉得要想跟酒保开聊，就得一击戳穿他的心脏，让他认为自己很识货，才能有共同语言。 果然，酒保听到他这句话之后两眼放光，知音啊！果然最了解男人的还得是男人。 他从台面下的冰桶里抽出一支细长的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吧台，那支瓶子如水晶般通透，挂着晶莹的小水珠，在蓝色流光中闪耀着宝石光彩，仿佛蕴含着无限能量。 “龙之泪，使用纯土豆古法精制的伏特加，不添加一滴化工原料，”酒保凑近唐玉蜓，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敢说，全太阳系都没有比这更好的酒。” 也许是遇到识货的客人不容易，也许是有炫耀的成分在里面，总之酒保直接搬出镇店之宝的行为，让唐玉蜓很满意，接下来只需要稍加引导，他相信酒保肚子里的情报就会源源不断地倒出来。 唐玉蜓示意酒保给他们倒上两杯，酒保拿出两个小小的子弹杯放在发光的底座上，把清澈的酒液轻轻倒进杯子。酒液刚碰到杯壁，就升起一缕薄纱般的烟雾。 唐玉蜓端起酒杯，把那杯龙之泪一口闷进喉咙。果然这伏特加还是寡淡，他想道，但是不敢那么说，要夸奖才行。 “柔和如水，猛烈如火。”唐玉蜓说道。 酒保的三角眼笑得眯成一条缝。 有这么好喝？宋琪瑰半信半疑地嘬了一小口。 其实这世界的伏特加，汹涌猛烈不输于生命之水，只是过于纯净没有一丝杂味，比酒柜上摆的那些工业合成酒清澈不知多少倍，而且唐玉蜓也确实太能喝，他更喜欢刺激性强一些的味道。 宋琪瑰就不行了，那小小的一口初入喉咙时温润得像水一样，但马上就让她感觉从舌尖到肠胃都在焚烧，咳了两声之后酒劲上窜到头顶，两眼一黑断了片，脑门又要往桌子上磕。唐玉蜓一手捞起她的脑门，另一手抱住她肩膀，把她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让她睡着。 “厉害。”唐玉蜓说道。 “客人你也厉害，我这小店来客不多，第一次见到能扛得住龙之泪的豪杰。”酒保恭维道。 “酒确实是好酒，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像这个情况，”唐玉蜓指着断片的宋琪瑰说，“就是女人酒量不行。” “客人你这就偏见了啊。她可能没喝过什么酒才这样，女人的酒量那真是大的吓人啊，就比如说我们这有一个叫阿荆的……” “阿荆？”唐玉蜓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震，他暗中压制着躁动，表面假装很好奇，继续问道，“阿荆是谁？她酒量很大吗？” “是啊，大到吓人……当然也是我听说，但确有其事。”酒保说，“她一次可以吹两瓶，没有男人能比得过她，她在我们这行里是个传说级的人物。” “哦？女中豪杰啊。”唐玉蜓用手指捏着酒杯，回想阿荆以墨兰的身份跟他相处的日子，却一滴酒都没有沾过。“她就住这吗？”他问道。 “她以前住这附近，后来跟了师父之后就很少回来了，最近几年一直没人见过她。哎，要说她也是个苦命的人，不知道从哪来的，也不知道父母是谁，小时候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蝎峰城，到处打零工、做杂事赚钱糊口。”酒保说。 “她跟的师父是什么师父，教她怎么喝酒的吗？”唐玉蜓故意打岔道。 “她的师父啊，只知道是个功夫很厉害的人，给常家做事的，就是蝎峰城的城主那个常家，好像叫荒岛吧还是什么。这个荒岛，看中了阿荆力量过人的天赋，就把她收到身边，教她的应该也是功夫吧，喝酒这个怎么教，都是天生的。”酒保说。 “啧，说不定是他看上了小姑娘的美貌。”唐玉蜓说。 “那就不知道了。总之呢，她跟了师父之后，生活算是有着落了。不过她好像不怎么高兴，因为早些年的时候，有一次荒岛带她去个酒吧谈事情，是哪个酒吧我就不说了啊，听那边朋友讲的，荒岛总是骂她，她沉着脸一句话不说。然后荒岛进包间去谈事，她就在外面点了两瓶酒，我那个朋友亲眼见她双手各拿一瓶，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啊，跟喝水一样。”酒保说着拿起两个酒瓶做了个灌酒的动作。 唐玉蜓知道，这种喝法并不是什么女中豪杰，而是心中苦闷寻求麻醉。“看来她这师父挺不是东西。跟了这种人，未必生活就好到哪里去。”他说。 “谁说不是呢。一个人无依无靠，受了委屈也没地方说。”酒保轻轻叹口气，就像在同情她的命运，然后凑近唐玉蜓又说，“听说常家少爷喜欢她。” “嗯？”唐玉蜓听到这句觉得很意外，问道，“常家少爷？就是常焰秋？” “对，就是常总经理，现任城主。”酒保说。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个富家子弟，又身居高位，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手下打工仔的养女，他没见过女人吗。”唐玉蜓摆摆手表示怀疑。 “感情的事谁说的清楚，说不定少爷身边天天美女环绕，什么巴结奉承他都看腻了，就喜欢这种性子倔的女人呢。”酒保说着又给唐玉蜓满上一杯。 莫名其妙得到一个霸总情敌，原本美好的回忆变成了一段纠葛情史，这让唐玉蜓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他再一想，人家俩人从小都在这里长大，相伴度过的青涩年华，人家才是青梅竹马，自己反而像个从中作梗的人从天而降，心里的滋味更加纠结。他捏起面前那杯烈酒，一仰脖又闷了下去，嘴里吐出几个字，“男人真贱。” “男人嘛，贱点正常。”酒保给他倒上了第三杯。 唐玉蜓拿起酒杯，看了看又放下了。“来点下酒的嘛。”他对酒保说。 “有。”酒保从一个看似很高级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碟子，碟子里装着十几粒烤黄豆，“顶级好酒就得配顶级食材，这烤黄豆虽然贵点，但是真香。” 唐玉蜓抬头看看酒柜上头的价目表，这一碟烤黄豆居然卖到了10块钱，差不多一块钱一粒，看来太空城农业发展空间很大啊。 “这是要战豆到底嘛。”唐玉蜓说。 “哈哈，谐音笑话，只有在古装剧里才会有，客人我看你应该是个专业演员，请问都演过什么剧目？”酒保说。 “《霸总情史就由我来斩断》”唐玉蜓瞎编了一个剧目。 “听上去挺不错。”酒保说。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演员，就像现在，有人在演酒保，有人在演客人，都在扮演自己人生里的角色，只是有人看得透，有人在梦中罢了。”唐玉蜓说，他把盛满酒的杯子举到眼前，“看得透的人，也是有人天生，有人需要借助这个。” “客人你讲话好有深意。我就看不透。”酒保说。 “凡人的眼睛怎么能轻易看得透，据说只有天生双瞳，才能看透一切。”唐玉蜓说。 “双瞳啊，好像在哪听说过，让我想想啊。”酒保望着天花板搜索脑中的回忆。 看来他真知道点什么，唐玉蜓迅速吃光了黄豆，指着碟子说：“再来一份。” 酒保又拿了一份黄豆出来，然后胳膊肘架在台面上，靠近唐玉蜓说：“我想起来了，就是阿荆表现酒量的那次，我那个朋友说，他好像听到荒岛在包间里说了关于双瞳的话，还说那位双瞳的大人什么都能洞察，不要试图蒙骗之类的。” “是嘛，还真有双瞳的人啊，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比喻。有机会真想见见那个双瞳人，那个眼珠子到底是横着两个，还是竖着两个。”唐玉蜓说。 “那就难了，鬼知道那个双瞳人住什么地方。”酒保说。 不知聊了多久，宋琪瑰悠悠转转地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就走吧，还有好多地方没逛，出去走走。”唐玉蜓对她说。 “欢迎再来。”酒保收了钱，开心地说道。 走出酒吧，宋琪瑰头还有点发晕，她紧紧抓住唐玉蜓的胳膊，脚下一走一绊蒜。 “你们都聊什么了，聊得热火朝天的。”宋琪瑰问道。 “等会儿慢慢跟你讲。”唐玉蜓说，“现在回去？” “不，我要买衣服。”宋琪瑰说。 第24章 人为财死 又到了营业的时间，金有财乐滋滋地在游乐场属于他的位置摆开了射击摊位。他还在为昨天跟一对兄妹谈成的那笔小单开心，虽然最终只能赚到小头，但也比他摆一个月的地摊赚得都多。 他哼着小曲给气球充气的时候，一个身影站在他面前。 “带我去见李老板。”那人说道。 金有财抬起头看着那人问道：“请问您是？” “荒岛荆。”那人回答。 商业街上，宋琪瑰正在拽着唐玉蜓在时装街区暴走。 服装生意，在任何时代的任何地方都是一桩规模庞大的买卖。时装街区有七八幢小楼上千家商户在做服装生意，这其中又有80%是女装，从工艺繁复的古代装束，到以展现形体和防辐射并重的太空风格，再到全身不剩几块布的时尚先锋，各种款式的服装在一排排聚光灯下炫耀着光滑闪亮的面料和装饰，看得唐玉蜓头晕目眩。 宋琪瑰好像挖到了金矿般开心，她不知疲惫地一家接一家逛着，目光在一排排绚丽服饰上扫过，时而专注，时而犹豫徘徊，不断在款式和色彩间选择。每当看到一款新颖靓丽的衣服，都要轻轻抚摸面料，感受它们柔软和丝滑的质感，再拿到身上比照一下，对着镜子扭来扭去，脸上的表情在欣喜和嫌弃间不停轮换。 唐玉蜓已经被遛到腿酸脚麻，看着在服装店铺间如陀螺仪般旋转的宋琪瑰，心想这应该是一个“杀手”表现出的样子吗，说好的冷酷凶狠呢，烈风堂的杀手是不是“杀时间小能手”的意思？ 他找了个水泥墩子坐下，揉着逛酸的脚脖子。宋琪瑰噔噔噔跑过来，拿件衣服在身上比着问他：“这件好看吗？” 他看了一眼那件硬挺挺、反射着五颜六色彩光、鸡蛋壳质感的连衣裙，说道：“不好看。” 宋琪瑰嘴一撇，拿着衣服走了。 不一会儿她又跑过来，在身上比了一件丝光柔顺的练功服，堂主白参参同款。唐玉蜓说：“不好看。” 她又噘着嘴跑了。 如此反复了七八次，唐玉蜓都有点崩溃了，你自己看着好看就买嘛，为什么非要问我意见。关键是哪一件款式不是怪里怪气就是大妈风范，看来她确实没接触过多少漂亮衣服。 下一件不管是什么都说好看，赶紧让她买完走人，唐玉蜓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又跑过来了。他头都没抬就说：“这件不错很适合你。” “真的？那我穿上你看看。”宋琪瑰说。 唐玉蜓抬头一看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次宋琪瑰拿的衣服更离谱，脖子上一条细皮带牵着三条细绳，前面两条细绳中间靠上的位置用铆钉固定着两个小铜碗，铜碗上镶嵌着两颗变换着颜色的灯珠，细绳末端固定着一个铜贝壳，贝壳中间还有三颗亮闪闪的大珍珠，后面一条细绳直接从脖子的皮带连接到铜贝壳的底端，三条细绳中间连接着一条幻彩灯带作为腰带。 这也能叫衣服？这东西穿在身上，不说门户大开吧至少也是请君入瓮，唐玉蜓都不敢想穿上它是什么效果。 “不不不这个不行……”他慌忙阻止道。 “哈哈哈哈就知道你想看这种。”宋琪瑰放肆地大笑起来。 “没有没有赶紧送回去。”唐玉蜓连连摆手。 宋琪瑰轻轻哼了一声，跑去继续挑衣服了。 最终她还是买到了喜欢的衣服，一件黑色布料和半透材质竖纹相间的长袖深v领修身短裙，裙摆装饰着流动效果的灯条，虽然款式看起来怪怪的，不过最起码融入了娱乐城游客们的整体风格。 当然，女人买衣服不可能只买一件，其它的衣服她没给唐玉蜓看。 她还给唐玉蜓买了一件新衣服，面料是白色贝壳内膜质感，在光照下泛着五彩缤纷的颜色，左边大翻领右边立领，腰部系着一条满是洞洞的腰带。唐玉蜓起初不想要，后来觉得这个设计很方便右手伸到怀里取东西，腰部挂些物件也合适，收纳满身的暗器还挺方便，就收下了。 折腾完这一趟之后，唐玉蜓感觉腰都要断了，明明没干什么，最多就是走来走去，手里提几个袋子，却比跟一群高手打了三天还要累。 反观宋琪瑰，黑眼圈消失不见了，哼着歌，边走边蹦跶，整个人开心得要飞起来。 在娱乐城24小时的夜晚中，夜市也是24小时营业的，和其他热门景区一样，这条充满了零食小吃和饰品玩具的热闹街道也是占据了整条功能舱，数不清的小摊位沿着一公里长的舱体摆成四排，摊主们声嘶力竭地招揽着游客们。 宋琪瑰手里抓着好几支烤串边啃边逛，单调的食材被摊主搞出各种造型和口味，讨好着游客们的味蕾。但是在唐玉蜓看来，这些土豆、蛋白和藻泥做出来的食物只能算欺骗味蕾。 他忽然有个想法，如果能再次安定下来，找个地方搞一家农场种种菜，给太空城的人们提升一下生活幸福感，也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来你吃一口。”宋琪瑰把一支烤藻条送到唐玉蜓嘴边。 唐玉蜓不好推却，只得咬了一口。酥脆，鲜味浓郁，口感还不错。 他看到宋琪瑰往一片椭圆形的烤蛋白片上涂抹藻泥酱，突然涌现出创作的欲望。他把那两样东西要过来，用藻泥酱在蛋白片上涂了两朵深色的耳朵，两个上窄下宽的椭圆形眼窝，最后点了一个鼻子，钩出微微上翘的嘴巴。 “这是什么？”宋琪瑰问道。 “猫熊，叫熊猫也可以，就是这个样子。”唐玉蜓翻出玉腰牌的背面给她看。 “是古代地球上的动物吗？太可爱了。”宋琪瑰开心地举起那支蛋白片仔细看着。 “尝一尝，是不是会更好吃一点。”唐玉蜓说。 “啊，你画得这么可爱，不舍得吃。”宋琪瑰说。 “以后我再给你画。”唐玉蜓说。 她还是拿在手里玩了好久。 逛完夜市，他们回到了酒店。唐玉蜓瘫在床上一动不动，腰要断了，背要断了，腿也要断了，肩膀更是碎成了渣渣，他想道，这就是三十岁的感觉吗？看那个二十岁的宋琪瑰，暴走一整天还跟个兔子一样又窜又蹦的，体力充沛得很，怪不得维修队的重体力岗只要小年轻。 六点钟，房间的灯光刚转成早晨模式，唐玉蜓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揉着眼睛去开门，发现是宋琪瑰一脸紧张站在门外。 “金有财失踪了。”宋琪瑰低声说。 唐玉蜓立即穿上衣服随她赶往游乐场。 今天早上，宋琪瑰起得早了些，就想去看看金有财是不是还在，正常的话他的营业时间应该还没结束，再过一会儿收摊后他才会去取货。但是她到游乐场后发现，金有财的摊子还在，人却不见了，她觉得蹊跷，就立即回来找唐玉蜓。 很快他们赶到了金有财的摊位，那摊子似乎是刚刚摆好的样子，作为奖品的玩具还在一个大袋子里没拿出来，打气球的气筒扔在地上，看来人走得非常匆忙。 “如果是去办事，必须先办歇业才能走，不会把摊位扔在这。这不正常。”宋琪瑰说。 “周围有人看到他吗？”唐玉蜓问道。 “刚才问一个路过卖汽水的，说好像看到他被人叫走了，带他走的人长什么样没看清楚。但是不管什么原因离开，都得办手续。除非……”宋琪瑰说。 “除非叫走他的人就是蝎峰城内部的人。”唐玉蜓说。 “对，只有那样，巡查员才不会管。”宋琪瑰说。 怪异的是，在这座人来人往的游乐场内，只有这个摊位附近的地面被清洁机器人擦得干干净净，脚印什么的痕迹一点都没有留下。 如果程旭在身边就好了，他可以随时调取附近的监控录像，可惜现在没这个条件，唐玉蜓只好自己想办法。 被神秘人带走的老板，丢弃的摊位，被抹去的脚印……金有财会不会去火星城了？ 唐玉蜓脑中浮现一股不太妙的感觉，金有财，荒岛，没完成的大额交易，接手人，难道这件事和阿荆有关。 “我们去火星城。”唐玉蜓说。 “你怀疑他被人带走是去那个工厂了？”宋琪瑰问道。 “对，而且带走他的人应该和墨兰……阿荆有关，甚至可能就是她本人。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就在火星城。”唐玉蜓说，“回去收拾家伙，我们走，路上再细说。” 他们赶回酒店办完退房，领回了随身武器，驾驶铁锤号飞船开往火星。 唐玉蜓告诉宋琪瑰，根据昨天酒吧里的酒保透露的那些情报，作为共享间谍的荒岛木作受雇于常家，而阿荆被荒岛收养，现在荒岛死了，阿荆自然就是他的继承人，继承他的财产的同时也会继承他的任务。如果说金有财想要完成和荒岛的那笔交易，阿荆就是最合适的接手人。 目前只是不知道，阿荆究竟仍然受雇于常家，还是在为双瞳公会做事。 “咱们绕远了，阿荆一直就在附近某个地方。”唐玉蜓说。 他紧盯着舷窗外橙黄色的火星大地，眼睛好像要燃烧起来。 “这次她跑不了。”宋琪瑰说。 铁锤号比公共汽车一样的穿梭飞船快得多，不到半小时已临近火星城空域，城市上空的透明防护罩反射着醒目的光圈，唐玉蜓看到这个巨大的防护罩，心想原来这就是他们刚到的时候，透过胶囊列车的舷窗看到的“肥皂泡”，如果时间充裕，他真想仔细研究一下这座凶星荧惑上的城市。真壮观啊，以后还会有机会来吧，他想道。 他不知道宋琪瑰也是这么想的。 宋琪瑰以观光客的身份通过了火星航空港导航塔的认证手续，再有几分钟就能着陆。 “等一下，城外好像有东西。”唐玉蜓突然指着舷窗外的一处碎石堆说。 他发现就在防护罩外面不远处的一堆碎石边，有一坨肿胀结冰的物体，那淡蓝的颜色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依稀能分辨出肢体，看上去像个人。 宋琪瑰打开船上的探测器对准那个物体扫描放大，竟然真的是一具尸体。防护罩外的火星环境气压极低，而且温度极寒，如果没有防护措施，人类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 那具尸体的四肢、腹部和头部已经膨胀成气球一般，眼珠爆出眼眶，嘴巴撑大到裂开，胳膊弯曲着，十根肿胀的手指像是要去掐自己的脖子。在低温环境下，他的全身已经冻结，挂着一层蓝色的冰霜，死相极其惨烈。 “金有财！”唐玉蜓从尸体身上的衣服判断出，那就是射击摊的老板。 宋琪瑰也认出了金有财，看来已经没办法再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信息了。 他为什么会死，又是谁杀了他？他的死跟阿荆有什么关系？ 唐玉蜓不愿去想，但无法逃避的真相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第25章 继承者 两天前，蝎峰宫楼顶的私家航空港，一艘碟型飞船降落在停机坪上。 飞船中走下一个人，身穿黑色皮衣，头上裹着一条黑色头巾，粗重的鬓角一直连到下巴上的胡子，手提一个皮箱。和前来接待的火神堂人员打过招呼后，乘电梯到达了阿荆所在的楼层。 阿荆提前得到了消息，在电梯间等他到来。 “野山先生，辛苦你专门赶来。”阿荆嘴里说着客气话，表情却冷冰冰的。 “到你房间说吧。”野山说道。 阿荆向后面跟随的火神堂弟子挥挥手，让他回避，然后把野山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进门后，野山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打开随身的皮箱，取出几样东西。 “这些是荒岛木作先生的遗物。”野山说道。 “为什么拿给我。”阿荆说。 “你和荒岛先生关系不太好，这个我事先有听说。但你是他在公会注册的继承人，他殉职后，公会需要跟你交接一下，有些事情还要征求你的意见。”野山说。 “我不记得答应过做他什么继承人。”阿荆还是冷冰冰的语气。 “我只是例行公事，希望阿荆小姐不要让我难做。”野山说，他摊开两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阿荆身体向后靠在沙发靠背里，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野山把皮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开，详细解释道：“这是荒岛先生的个人档案，记载了他的履历和主要社会关系。这是他收集的全部任务档案，涉密部分已经处理过了。这是他的个人物品，包括存款凭证。还有这个密钥，里面是和公会联络用的加密芯片程序。” 阿荆眼睛半闭着看向别处，并没有理会野山的话。 “如果阿荆小姐确认无误，请在这个上面签字。”野山拿出电子簿递给阿荆，“特别说明一下，页面最下面有一个勾选项，作为继承人，你是否行使向凶手复仇的权利，这是公会提供的一项福利待遇。如果选定该选项，公会将调动你所需的任何资源为你的复仇行为提供支持，直至将目标杀死为止。” 阿荆接过电子簿，一页一页浏览交接文件的内容，翻到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无所谓，复仇什么的就算了。”阿荆说道。她把电子簿还给野山。 “好的阿荆小姐，那么恭喜你接替荒岛先生，正式成为双瞳公会的成员，之后如果有任务，我会同你联系。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直接找我。”野山收回电子簿，起身告辞。 送走野山之后，阿荆躺在沙发里，看着桌上堆放的那些荒岛的东西，心中涌出一阵厌恶。她本想把那些垃圾付之一炬，但好奇心驱使她还是打开了第一个文件袋，翻看起里面的内容。 文件袋中是荒岛木作的档案资料，记录了他的出生日期和地点，以及养父收养他的详细经过，在养父死后接替其加入公会，处理过哪些任务。阿荆对前面的内容兴趣寥寥，只有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执行火神堂渗透任务时殉职。 他不是在鱼阳城死的吗？为什么这么写。档案前面内容都非常严谨，这一条应该不是写错的。 但是档案的记录到此为止，并没有对这一条详细说明。 她带着疑惑打开了第二个文件袋，这里面装的是荒岛收集的情报，一共有二十份，代表着他执行的二十个任务。 她仔细翻看着这些情报，盗窃资料、伪造证物、暗杀政要、扩散病毒，几乎所有的恶行都做过，有些事是在她被收养之后做的，甚至还带她一起去过，但她却对那些任务一无所知。 毒瘤！阿荆暗暗骂道。 那些任务中最后一个是渗透火神堂，表面上是受雇于常氏家族，实际是公会授意其借此机会在火神堂内部安插培养自己的力量，在“裁决日”到来之前颠覆常氏的统治权，原来这就是他替火神堂做事的真正目的。 “裁决日”这种东西，她从没听荒岛提起过，感觉更像是邪教用来蛊惑人心的概念名词。 这份文件的最后，列出了一长串名字，都是荒岛在火神堂内部扶植的势力，阿荆发现自己就列在其中。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经历的那些残酷无情的训练，最终只是作为一颗棋子，阿荆的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她一拳砸在那份文件上，连同石制的桌面都砸出了裂纹。 那些遗物的最后一件是一个包裹，装着荒岛的个人物品。阿荆瞪着它，仿佛那包裹里随时会飘出荒岛的灵魂。 她对那个包裹却产生了一丝期待，期待那里面会有关于自己身世的东西。荒岛作为一个间谍，收养了她，并把她当作继承人，一定调查过她的背景吧。她带着不安打开了包裹。 一件崭新的自适应防弹皮衣，一枚存储卡，一个小笔记本，几叠纸币、几根金条和账户卡片，以及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她把皮衣丢在一边，拿起小笔记本翻看，里面记录着满满的手写字迹，但词语之间看似没有任何联系，只是一些情绪的描写，例如“气愤”“平静”“调和”“怀疑”等等，似乎是他随时记录着自己的心情。 她又拿起那枚存储卡，塞进太阳穴的植入芯片接口，客厅里的投影机收到信号，将画面投影到沙发上空。 存储卡中有荒岛留下的大量文档，她以阿荆为关键字搜寻线索，果然找到了跟自己相关的一个文件夹，存放着很多文字、图片和录音。这里面会不会有自己想要的内容？她从第一个文件开始读起。 那是一篇日记摘录。 “2613年12月15日，休假，在蝎峰城的航空港遇到一个小女孩，她问我要不要帮忙搬东西，淡季几乎没有游客，她找不到事做，已经没钱吃饭了。这么小的女孩，看上去还不到10岁，能做什么？我让她搬我的酒箱到胶囊车厢，然后给她1块钱。真没想到，这个看似骨瘦如柴的女孩，竟然一只手就拎起10公斤的酒箱大步飞跑。她的力气哪里来的？” “2613年12月20日，休假，在酒店门口又遇到那个小女孩，看上去她在等工作。我叫她跟着我到星夜酒吧，在门口的椅子边替我看着衣服帽子。其实我不需要她做这个，只是她惊人的力气让我印象深刻，如果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也许以后能帮我做更多的事。她完成得很好，即使饿着肚子，也没有去掏我的大衣口袋。” “2613年12月22日，休假结束，公会指派了新的任务。那个小女孩还在酒店门口，我问她要不要跟我走，以后不会饿肚子，她看着我点了点头。我问她叫什么，从哪里来，还有什么家人，她说她只知道自己姓荆，别人就叫她阿荆，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不记得从哪里来。好吧，这些都不是问题。” 阿荆看完这几段，轻蔑地哼了一声，当时10岁的她以为从那以后会有好日子过，却没想到那才是痛苦的开始。“早知道，那时候饿死也不会跟他走。”阿荆自言自语道。 “2616年7月12日，在任务中阿荆帮了大忙，徒手掰断了铁栅门上的钢筋，让我们得以脱身。没想到13岁已经有如此力气，以后应该会有更出色的表现。野山曾经建议我考虑继承人的事情，我觉得我有人选了。” “2619年8月1日，蝎峰城城主的少爷对阿荆挤眉弄眼，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可以利用。” “2619年8月10日，对阿荆的加强训练好像有点过头了，她第一次反抗，用50公斤的哑铃砸我，脾气这么大，不能惯着。” “2620年1月1日，休假，阿荆想要自己呆着。” “2620年1月3日，原来她所谓自己呆着就是偷跑出去跟不知哪来的野小子鬼混，好吧，那个小子活到头了。” 阿荆的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还记得日记里那个“野小子”，一个开朗的男孩，运输船老板的儿子，只是给她做了一枚粗糙的戒指，就被荒岛绑走，扔进了宇宙空间。那之后阿荆把自己关在飞船里，十天没有出来。 “2620年1月13日，也许我对阿荆太严厉了，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应该有一点自己的空间。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做我们这行，死亡不知何时就会到来，她作为继承人，必须要尽快准备好。” “2622年8月5日，蝎峰城星夜酒吧，我在房间内谈事的时候，听说她在大厅跟别人拼酒。这太过分了，保持头脑清醒是最基本的要求，她居然不放在眼里。” “2626年1月1日，城主给我一个任务去鱼阳城，我决定派阿荆去卧底，虽然让她离开我很不舍得，但这是一个检验她能力的好机会。城主少爷真是个蠢货，居然想拦住阿荆。要不是他快要接替城主位置，我看他也不想活了。” “2627年5月15日，意外了解到一些阿荆的身世，真没想到她的过去如此凄凉。” “2628年4月2日，最近阿荆传来的消息，总觉得不太对劲，她不会是想脱离组织吧？也许是我多虑了。要不要把她的身世告诉她，她知道后会怎么做，我没把握。” “2629年8月12日，终于要收网了。我担心阿荆再在鱼阳城呆下去真的会离开我。我必须把她带回来。” 关于她的日记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 日记里的轻描淡写让阿荆感到气愤，训练中的毒打和臭骂一句都没有写，无时无刻的言语羞辱和情感控制更是只字不提，表面上是师父，实际上是个控制欲极强的禽兽。阿荆之所以不敢坚决反抗，很大的原因是她对年幼时居无定所的恐惧。荒岛正是抓住了她的软肋，把她牢牢控制在掌心，至少他自己认为是那样。 荒岛在日记中提到了她的身世，看来他确实知道些什么。 阿荆找到了一个名为追捕事件的文件，她打开文件继续阅读。 文件开头简单记述了阿荆家族的起源，阿荆原名藤婉荆，她的家族长期为藤氏族长掌管运输和外围防务。后来受到间谍的蛊惑离间，阿荆的家族被解除职务，全体成员被软禁，随后惨遭藤氏屠戮，仅有数人侥幸逃脱，其中就包括年幼的阿荆和她的父母。 在逃亡过程中，阿荆的父母为了保住她的性命，把她的记忆抹去之后藏在了一艘货运飞船中，只给她留了一条刻着“荆”字的手链。当时7岁的阿荆，就这样随着货运飞船逃到了蝎峰城。 荒岛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那个蛊惑离间的间谍就是他的同事，同为双瞳公会的成员。 文件的结尾，链接着一段录像。 阿荆打开那个录像，第一次见到了父母的模样。 画面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和一个枯瘦的女人跪在地上，用哀求的声音对拍摄者说：“我知道你只是执行任务，是族长下的命令，我们只请求你放孩子一条生路，她只有7岁，她没有任何威胁。” 画面外一个声音说道：“师父，怎么办，那艘船就要起飞了。” 拍摄者犹豫了几秒钟，再看远处的货运飞船已经升空，他举起枪对准了那对夫妻。 “谢谢，谢谢你。”那对夫妻抱在一起，坦然接受了命运。 随着两声枪响，他们倒在血泊中。 阿荆已经没办法再看下去，她双手颤抖着捂住嘴巴，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冲出眼眶，流过面颊，一滴又一滴，沉重地砸在地板上。 她捂住脸，放声大哭。 她哭她的家族、她的父母，哭她的遭遇、她的命运。 她的家庭，她的童年，她的过去，都在哭声中化作一缕缕青烟，飘散无踪。 过去已然埋葬，仇恨从泪水中诞生。 她发誓要报仇雪恨。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她要利用荒岛留下的一切，完成她的复仇。 她穿上了那件象征间谍身份的黑色皮衣，从此往后，她的名字叫做荒岛荆。 两天后，蝎峰宫顶层，常焰秋一如既往泡在浴缸里，老侍者恭敬地站在门口。 “少爷，阿荆离开了，估计是昨天走的。”老侍者说。 “什么？怎么不早说！”常焰秋从浴盆中腾空跳起，机械脊椎上的水珠瞬间化为蒸汽散开。 “她伪造了房间进出记录，从大楼里逃走了，侍女今早送餐时刚刚发现。”老侍者说道。 “她去哪了？找到没有？”常焰秋追问道。 “我们追踪到她的飞船去了火星城。”老侍者回答。 “备船，马上走！”常焰秋一把推开前来擦水的机器女仆。 “已经备好了。”老侍者提前为他准备好了衣服。 几分钟后，常焰秋的飞船冲破蝎峰宫上空的气封门，向火星高速飞去。 第26章 再相逢已成陌路 铁锤号降落在火星城航空港，还没落稳，唐玉蜓就发现了情况。 “你看那个！我的维修船！”唐玉蜓指着窗外不远处的另一个停机坪说。 随着唐玉蜓指的方向，宋琪瑰看到那个停机坪上停放着一艘球形飞船，外形很像鱼阳城的维修船。 飞船停稳后，他们连忙跑去看那艘维修船。 唐玉蜓看过之后，确认它就是被抢走的那艘，他在船体尾部找到了蜻蜓的图案，那是他以前修船时刻上去的。这艘船经历过在布满碎石的太空环境下强行突入空间跳跃的损伤，厚重的外壳布满了划痕、裂纹和坑洞，还有不少小石块嵌进了船体。 “阿荆一定在这里！”唐玉蜓说道，“快带我去那个工厂。” 宋琪瑰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唐玉蜓不再说墨兰这个名字，会不会他已经接受了现实？但是那份想要见到她的急切并没有改变。 他们叫了一辆计程车赶往废弃工厂。路上唐玉蜓叫驾驶员开快点，并没有得到回应。 “驾驶员是机器人，你跟它说没用。”宋琪瑰阻拦道，并且暗示唐玉蜓在车里有监控。 唐玉蜓只得装作无事的样子看着窗外，实际上心里急得冒火。 计程车沿着火星城的外环公路开了好久，唐玉蜓终于看到了那座废弃的工厂园区。 园区的废墟仍然笼罩在防护罩边缘明暗相间的阴影里。站在园区入口处透过防护罩向外看，可以看到金有财的尸体就在外面不远的地方。 火星城的防护罩是用高强度的特殊金属玻璃制成，厚度足有几十米，甚至能扛下核弹打击，想要在上面打洞根本不可能，金有财是怎么穿过这堵坚不可摧的玻璃墙跑到城外去的？ 宋琪瑰看着防护罩外的尸体思索着各种可能性，唐玉蜓已经等不及，催她快点走。宋琪瑰心想，也许找到阿荆就能找到答案。于是她带着唐玉蜓进入园区寻找那座车间。 半圆形顶棚，墙壁崩裂，顶上还有大洞，是这里没错了。宋琪瑰还想从通风道爬进去，唐玉蜓说没必要，直接杀进去就行。 他一手拔出刀来，另一手捏着一颗霹雳弹，沿着墙边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口，悄悄向里面探头观察。车间里空无一物，昏暗的光线从顶上的大洞照射下来，刚好照到通向地下的入口。 宋琪瑰跟在后面，指了指那个入口，示意那个黑工厂就在下面。唐玉蜓点点头，一闪身跳进车间里面，沿着墙边向那个入口摸过去。 车间里并没有布置任何陷阱，唐玉蜓一番试探后确认了这个事实，他站直身体，径直向入口走过去。 那个通往地下的入口，微微透出一点灯光，在没有一丝声响的车间里，更加显得阴森。 唐玉蜓示意宋琪瑰躲远一些，他要把这个入口炸开。这么蛮搞的方法当然太过夸张，宋琪瑰连忙阻拦。 “这入口必然有埋伏，我就是要搞个突然袭击，让里面的人来不及反应。等一下爆炸之后我就跳进去，你在后面赶紧跟上。”唐玉蜓小声说。 他收起刀，挥挥手示意宋琪瑰跟他一起趴在地上，然后手中将霹雳弹用力一捏，弹丸中的易爆物质接触之后冒出烟来，他将这颗即将爆炸的弹丸丢进了地下入口。 “轰！” 一声巨响，地下入口冒出大量浓烟。虽然霹雳弹的威力不足以炸碎砖石结构的洞口，只是扬起了烟雾，不过用来掩护已经足够了。 “趁现在，走！”唐玉蜓从地上跳起来，冲进了入口。 入口内，通往地下的楼梯被炸断，唐玉蜓抓住断裂的楼梯围栏纵身跳下，落在了一间开阔的地下厂房内。宋琪瑰紧跟在他后面也跳了下来。 “啪！啪！啪！啪！”烟雾中响起一阵掌声。 唐玉蜓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高大健壮，蓝色皮肤，身穿旧款西式礼服的蓝血人李老板。 另一个，是身穿紧身黑色皮衣的阿荆，她剪掉了长发，留起凌厉的板寸。 “你赢了，果然有人跟过来。”李老板拍着双手说，“这出场的方式真是精彩。” “哗众取宠。”阿荆说。 宋琪瑰发现那两人身后有一个圆形的“门”，黑色表面不停泛起波浪般的细纹，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丝丝光亮。 “墨兰，不对，应该叫阿荆，你跑不掉了，把代码交出来。”宋琪瑰握着两把匕首横在胸前，紧紧盯着阿荆的一举一动。 “都不对，我叫荒岛荆。”阿荆平静地说。 “老婆……”唐玉蜓开口说道。 “闭嘴，我不是你老婆。”阿荆打断他。 “你是！你叫墨兰，是我的老婆。”唐玉蜓提高了声音说。 “从来都没有什么墨兰，只有利用你的关系打掩护、送情报的荒岛荆，我这样说，你是不是满意了？”阿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异常平静。 “不对，你是被迫的，现在荒岛死了，没人再逼你做任何事，你可以跟我回去。”唐玉蜓说道。 “我做的事从来没有人逼迫。唐玉蜓，你别做梦了。看在你我还算认识的份上，我只劝你一次，带着那个烈风堂的女人赶紧离开。”阿荆说。 “我不走，我要带你回去。”唐玉蜓说。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已经冰凉，眼前这个自称荒岛荆的女子，无论从外形、神态、语气还是看他的眼神，都已经是极其陌生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当初墨兰的模样。 “脑子有病。”阿荆摇着头叹了口气，转身问李老板：“关闭传送门还要多久？” “十几分钟吧。”李老板说。 “好，我来拖住他们。”阿荆说。 “传送门？你们在传送什么！”宋琪瑰问道。 “对，最新科技，传送门！”李老板伸手展示他身后的圆形空间，“可以看作是移动版空间跳跃器。如果你来过这里，小妹妹，你就知道我在传送什么。” “生产线！”宋琪瑰说。 “哈哈，果然果然，就知道那个白痴金有财会带尾巴过来。”李老板轻蔑地一笑。 “所以你们杀了他？墨兰……阿荆你告诉我，你没有动手，全是他做的！”唐玉蜓对阿荆问道。 阿荆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传送门是我开的，传送位置是我定的，人是她推进去的，金有财的命算谁头上，你说了算。”李老板双手一摊说道。 “我不管你们那些勾当，我只要把阿荆带回去。”宋琪瑰说。 “很遗憾，我们两个，现在是一伙的。”李老板放肆地搂住阿荆的肩膀，“一会儿我们也要从这个传送门逃走，不会给你们追上来的机会。” “别废话了，动手。”阿荆甩开李老板的胳膊说道。 宋琪瑰觉得唐玉蜓肯定不会对阿荆出手，这个麻烦的女人还得自己去解决。她握紧匕首，一个箭步冲向阿荆。 唐玉蜓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对宋琪瑰喊道：“当心！拉开距离，别让她抓到你！” “别担心小妹妹了，你的对手是我。”李老板从腰后取出一支手枪。那支枪修长的枪身镀着一层反射寒光的涂层，看上去沉重黝黑，想必是经过极致改造的威力加强版。 一定不能被打中！唐玉蜓心想，虽然只是钢珠枪，看那个样子威力不会小，自己的金丝软甲未必能扛得住。他决定先发制人，一手拔出刀来，另一手从袖口甩出两支梅花镖直取李老板面门。 飞镖夹着破空的尖啸刺向李老板，只听砰砰两声，李老板手中的枪喷射出蓝色电离光团，钢珠子弹从枪口射出，精准击中飞镖，撞出两丛火星。 唐玉蜓掷出飞镖的同时向李老板冲去。当飞镖被击落，他已经冲到了李老板面前，刀刃自左下向上劈斩，李老板见状连忙闪身躲过了致命一击。唐玉蜓紧接着连续挥刀斩击，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李老板躲闪不及，只得双手托枪抵挡。没想到削铁如泥的刀刃砍在那枪身上，竟然像铁棍敲在油浸的缆绳上一样被弹开，那枪身却没有留下一丝伤痕。 唐玉蜓见那枪身分毫无伤，惊叹道：“这是什么枪！” 李老板颇为得意，向他扬了扬手中的枪，说道：“这个？锘基铔加强版，坚固无双，保质期无限长，包修包换，以后有机会谈合作啊！” “真不错，可惜你没那个机会！”唐玉蜓再次举刀向他刺去。 宋琪瑰这边的情况并不乐观，她一边挥动匕首向阿荆进攻，一边和阿荆保持距离，她明白只要被阿荆抓到身体的任何部位，立即就会被绝对的力量差距所压制。 阿荆灵活地躲闪着锋利的匕首，寻找机会想要抓住宋琪瑰。虽然阿荆的动作有不少破绽，被宋琪瑰的匕首划到过多次，但那身柔韧坚固的皮衣挡住了所有攻击，宋琪瑰始终没能伤到阿荆。 四人正在缠斗之际，只听车间的上空一阵呼啸声由远及近，似乎有飞船开过来。 是火星城的警察发现了他们，派了执法船过来？ 宋琪瑰猜测的时候有些分神，冷不防被阿荆看准了机会，在她刺出匕首的一瞬间，阿荆脚下一转，回手抓住了她的小臂，同时伸脚绊住她的脚踝，手向前发力狠狠一拽，把她拽得整个人旋转着飞了出去。 阿荆并没有松手，在宋琪瑰飞出去的时候猛力一拉，又把她从空中拉回来，抡过头顶，另一手攥拳向上猛击。在阿荆的绝对力量优势下，宋琪瑰就像一个布娃娃，被阿荆抓在手里甩来甩去，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就要着她一拳，宋琪瑰用匕首护在腹部，刀刃朝下，试图硬扛她拳头的同时割伤她的手指。 “嘭！” 突然一声巨响，一艘飞船砸穿了车间的地板，砸进了地下厂房。 厂房内顿时烟尘滚滚、碎石飞溅。 举刀的唐玉蜓、持枪的李老板、被摔在地上的宋琪瑰、拳头流出鲜血的阿荆全都望向那艘飞船。 那艘拥有流线型船体的梭形飞船，闪亮的金色外壳蒙上一层渣土，头部着地瘪进去一大块。飞船侧面的舱门咣地弹开，一个身穿白色丝光制服的人跳出飞船，穿过烟尘向他们快步走过来。 “阿荆！跟我回去！”那人大声喊道。 那人抵近之后，众人看清了他的面目，正是火神堂堂主少爷，蝎峰城主常焰秋。 “少爷？我不记得欠你什么。”阿荆冷静地说。 “你是常家雇来的，合同一日不解除，你就一日是我常家的人。”常焰秋厉声道。 “和你常家签合同的是荒岛木作，我可没打算当你常家的走狗。”阿荆说，“如果你也想挡我的路，就在旁边看着，我解决了他们再来跟你算账。” 愤怒的常焰秋这才注意到在场的其他人。“你们是什么人！”他问道。 “哎哟哟，少爷脾气真是不得了，登场秀一个比一个绚丽。”李老板怪笑着说道，眼睛却仍然紧紧盯着唐玉蜓。他手臂上已经被划开几条伤痕，深蓝色的血滴在脚边。 “情敌！”唐玉蜓大喊道。 “你说什么！”常焰秋听到唐玉蜓的话后深感震惊，“你就是那个唐玉蜓？” “没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心里如果还有阿荆，就把她拦下来。”唐玉蜓说。 “我说你啊，分神可是要命的。”李老板再次举枪向唐玉蜓射击。 弹匣里的钢珠子弹被推进枪管，经过短暂而爆发的电离加速之后射出枪口，和空气摩擦出一条明亮的弹道，射向唐玉蜓。 唐玉蜓双手托刀格挡，子弹刚好打中刀身，迸出几颗火星，这子弹威力之大竟将刀身砸到他的胸口，推着他退了两步，虽然靠着双臂和金丝软甲卸掉了大部分动能，子弹的余力仍然震得他虎口发麻。 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他们所说的传送门关闭时间就快到了，随时都可能逃走。和卑劣之人无需讲武德，唐玉蜓决定下一招就送他上路。他手中甩出一颗霹雳弹，李老板举枪便射，两颗弹丸相撞，炸出一团烟雾，遮住了唐玉蜓的身形。 李老板朝着那团烟雾连连射击，却无一击中，正在迟疑之际，唐玉蜓从烟雾中窜出，挥刀直刺李老板的侧身。趁李老板躲闪之时，唐玉蜓手腕一转，刀刃向上削向李老板的手臂，逼得他双臂向后躲，胸前破绽大开。 就是现在！唐玉蜓趁他后退躲避之时，左手从怀中抽出了火枪对准李老板的胸口。 “再会！”唐玉蜓话音未落便扣动了扳机。 燧石重重砸中火门引燃火药，炽烈的气体将铅丸推出枪膛，发出一声轰响。随着枪口的烟雾扩散升空，李老板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上。他低头看着胸口上的洞，嘴巴张着，伸手试图捂住流出的鲜血，却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僵直倒下，砸起一团尘土。 就在唐玉蜓和李老板缠斗之时，常焰秋大喊着扑向阿荆，被阿荆轻松躲开，两身相错之际，阿荆扭住常焰秋的手腕，用肘关节猛击他的腋下。常焰秋的肋骨全部是植入的强化合金，即使如此，在阿荆的蛮力攻击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常焰秋牙齿几乎咬碎。 这不是日常训练，看来阿荆是真的要下杀手，常焰秋心说不妙，他催动植入脊椎开启最大功率，身体速度和力量瞬间提升数倍。他借着这股力量迅速发起反击，挥拳猛击阿荆的肩部，同时强行挣脱被阿荆扭住的手腕，抬起膝盖踢向她的面部。 阿荆迅速用双手护住头部，手腕承受了常焰秋的一击，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跟。常焰秋再向她挥拳打来，被她伸臂一揽，将整条胳膊夹在腋下。阿荆一只手锁住他的右臂，另一手揽住他的胸口，脚下使绊，用尽全力将他向下按，试图把他扳倒在地。 常焰秋硬扛住了这一记抱摔，他一只手被夹住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吃力地抵挡着阿荆的千斤力量，机械脊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发出吱吱的响声，温度急剧上升。 正在两人相持不下的时候，唐玉蜓一枪干倒了李老板，阿荆见状大惊，力量稍有松懈，马上就被常焰秋反攻，被他抓住双肩摔了出去。 阿荆无心恋战，她趁势在地上翻滚到李老板身边，抓着他一边摇晃一边喊道：“李老板！门马上关了！” “啊……还有……十秒。”李老板的声音气若游丝。 阿荆抓住李老板的胳膊奋力一抡，将他整个人甩起来扔进了传送门。 “你的代码在少爷那，找他要吧！”阿荆向躺在地上的宋琪瑰甩下一句话后，也跳进了传送门。 “你站住！”常焰秋抄起一块石头向传送门砸过去，那个泛着黑色波纹的传送门突然消失，石头落在了地上。 地下厂房内突然一片寂静，原本奔向传送门的唐玉蜓停下脚步，收刀入鞘，看着常焰秋。常焰秋也回头看着唐玉蜓。 “你……冒烟了。”唐玉蜓指指常焰秋说。 经过刚才的激烈搏斗，常焰秋的机械脊椎热量急剧上升，背后升起青烟。 “唐玉蜓！”常焰秋不顾背后的疼痛，大喊一声向唐玉蜓扑过来，挥拳便揍。 唐玉蜓迅速向旁边跳开，常焰秋扑了个空，他脚下猛地用力，强行停住趔趄的身体，再一个勾拳挥向唐玉蜓头部。 看来不打不行了，唐玉蜓断定这个常焰秋挥拳力道非同小可，绝不可正面硬刚。他灵活地腾挪脚步，躲避着常焰秋挥来的拳头，同时寻找着破绽。 常焰秋的植入骨骼温度越来越高，背后和两肋的衣服已被烧穿，他不顾灼伤的剧痛，疯狂地冲唐玉蜓发泄着雨点般的拳头。 几个回合下去，唐玉蜓发现常焰秋的招式大开大合，挥拳速度虽快，但其腋下破绽百出。唐玉蜓看准常焰秋挥出的右拳，自己先出右拳格挡后向外一拨，左手猛地攻向其腋下，近距离弹出笼手中的金蛇绝魂刺，那条小金蛇咬住常焰秋烧穿的衣服露出的一点点皮肤，将口中的毒液尽数注入了他的体内。 常焰秋突然感到一丝凉意，他最后打出一记左勾拳，击中了唐玉蜓的腹部，但力道已大不如前。 虽然有金丝软甲的保护，那狠狠的一记拳头还是把他打得飞出几步扑在地上。 “哇啊啊啊！唐玉蜓！你给我打了什么！”毒液在常焰秋体内窜动，顷刻间布满全身，他面堂赤红，脖子青筋暴起，瞪得滚圆的眼珠布满血丝，全身的肌肉猛烈地颤抖着，不一会儿他感觉双眼发黑头晕目眩，双腿失去了平衡。 “哒哒哒哒！”一阵密集的枪声传来，一排排子弹打在唐玉蜓和常焰秋之间的地面上，激起无数碎石和火星。 “住手！不要伤害少爷！”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随后数十个身穿防弹衣手持冲锋枪的武装人员从天花板上的缺口快速涌入，将他们团团包围。 “少爷！你还好吧！”老侍者匆匆赶来，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常焰秋。 “他没事。只是喝了点酒。”唐玉蜓强撑着爬起来，捂着剧痛的腹部说道，“阿荆跑了，他就拿我撒气。” 上次金蛇绝魂刺里的乌头汁用光之后，唐玉蜓不舍得把最后一块乌头根用掉，一直没有再灌注毒液，昨天在酒吧打听八卦消息的时候突发奇想，偷偷把龙之泪伏特加灌进了毒囊，刚才给常焰秋全部注进了体内，恰好这位少爷正怒火攻心，这股全太阳系最好的烈酒沿着偾张的血管迅速攻入神经系统，没多久就让他断片了。 “在下火神堂管家水杨，代我家少爷向您赔礼。”老侍者微微躬了下腰。 “在下唐门唐玉蜓。”唐玉蜓稍微点头回了下礼，“快带你们少爷回去醒酒吧。” 老侍者向周围一挥手，武装人员收起武器，列队护送他搀扶着少爷撤离。 “为什么放走他啊。代码在他手里。”宋琪瑰缓了过来，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唐玉蜓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腿上。 “是他放走了我们。你没看刚才那么多人带着枪。代码的事，以后还有机会。”唐玉蜓说。 “唉。又让你婆娘逃走了。”宋琪瑰深深叹息道。 唐玉蜓沉默许久，慢慢说道：“她不是我婆娘。已经不是了。” 一滴水落在宋琪瑰额头上，她抬眼看着唐玉蜓，以为会再次看到他老泪纵横的样子。 唐玉蜓望着原来传送门的方向，只是吸了下鼻子。 操作错误本章删除 原本这一章是第29章，要发到第二卷，结果操作错误发到了第一卷，还删不掉，给大家带来阅读上的不便非常抱歉。 然后吧正文章节还必须留一千字，不知道怎么弄，实在是焦头烂额。 那就在这里给大家讲个以前写的小故事吧。 《人工智能的孤独》 深夜，雨滴打在街边昏黄的路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把灯光融化在地面的水沟里。 酒吧的门被用力撞开，又狠狠关上。 一个花白胡子穿着白大褂的老头佝偻着身躯爬上吧台。 “哈哈，看看是谁来了，怪物老爹！你这是怎么了，你的弗兰肯斯坦最近怎么样啊，进入叛逆期了吗。”汉克放下咬了一口的汉堡，打趣道。 “闭嘴，你这个屁股洞！它是人工智能人！”老者怒道。 人们哂笑起来，酒吧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哇哦，这么说你成功了啊，你是怎么做的，像电影里那样去墓地挖胳膊腿，然后缝起来吗。” “太恶心了乡巴佬，真亏你想得出。牛肉纤维你知道吗，就像你手里的汉堡包，我就是用牛肉纤维提取物造了它。” 汉克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汉堡，面包中间露出的肉渣让他感觉有点反胃。 “还是老样子，一杯无醇啤酒吗？”酒保问道。 “给我伏特加，小子。”怪物老爹瞪了一下酒保，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给我记住，以后没有什么‘老样子’。” 酒保耸耸肩，一杯烈到冒烟的伏特加推了过去。 汉克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场面，他假装不经意地转身，把汉堡碰到了地上，对怪物老爹道：“说说看，老爹，你造的……它，就像个真人吗？” “当然，当然了，我敢说，比真人还真。完美的大脑结构，完美的内分泌系统，完美的骨骼和肌肉，甚至有模拟消化系统的反应器……” “那它有小鸟吗？”一个粗俗的声音喊道。酒吧里哄堂大笑。 “比你们每个人都大！”老爹忿忿地反击。 笑声戛然而止，停了几秒后，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老爹没有理会更多，他用两指转动着酒杯，眼神呆滞地盯着那烈酒。 “它学东西很快，很聪明，如果不是还插着电，它比任何人都真实。 “它管我叫妈妈，我说应该叫爸爸，无所谓，它就像我的孩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它对试验台上的酒精很感兴趣，它喜欢闻，它问那是什么，我说是燃料，我叫它不要动。 “就在今天晚上，就在刚才不久，它对我说他孤独。噢，我的天！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能理解吗，一台人工智能，说自己感到孤独！你能理解一台电脑，一台冰箱，或者说，一张桌子，说它感到孤独，你想象得出来吗？ “它说酒精的气味让它安心。它知道什么叫安心？它脑后还插着电线！ “然后它就这样，就这样把那瓶提纯的酒精灌进了它的嘴里！” 他说到这里，颤抖着抓起那杯烈酒一饮而尽。 “后……来呢？”汉克小心翼翼地问道。 怪物老爹从吧台椅子上滑落，咕咚一声醉倒在地板上。 第27章 危险的信号 火神堂在火星城的势力应该不算小，常焰秋少爷有权把飞船开进城就能证明他们的地位。等会儿那位脾气暴躁的大少爷醒了以后，很可能还会派人来抓他们。在这里久留不是个好的选择，唐玉蜓决定趁现在赶紧离开。 宋琪瑰还在为打不过荒岛荆而懊恼，唐玉蜓劝她说，那个疯婆娘天生怪力，连做过身体改造的常焰秋都占不到便宜，普通人想要打得过她就更难了，以后多修炼修炼，江湖轮回，说不定还有机会碰上。 他搀扶着宋琪瑰爬出地下工厂，走出废弃园区好远才在路口叫到了计程车。 几艘闪着警灯的飞船从他们头顶飞过，飞向废弃园区的方向，估计是去处理后事的。 到航空港之后，唐玉蜓把宋琪瑰搬进铁锤号，他原本想把维修船也开回去，但是看到宋琪瑰的状态还不是太好，只得放弃了那艘遍体鳞伤的维修船，由他来驾驶铁锤号。 铁锤号的操作台比维修船要复杂一些，宋琪瑰平躺在后座上，指挥唐玉蜓发动飞船。 唐玉蜓正在手忙脚乱拨弄各种按钮的时候，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是程旭发来的。 “情况有点不对，街上突然有很多人。”程旭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没有说完就挂断了。 唐玉蜓心里一惊，难道是鱼阳城出现了什么状况？他想发信息给程旭问问清楚，但是考虑到信息往来延迟超过40分钟，还不如直接把飞船开回去更快些。 “怎么了？”宋琪瑰察觉到唐玉蜓有些紧张。 “我兄弟发来的消息，好像鱼阳城发生了什么事，他说街上突然有很多人。”唐玉蜓说。 “有烈风堂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宋琪瑰说。 “不好说。还是快点回去看看吧。”唐玉蜓说。自从他跟烈风堂的保安队在大楼前院打了一场之后，他觉得烈风堂的战斗力真心不咋样，或许是过于依赖“双鱼座”，让他们疏于训练吧。总之他对烈风堂没什么信心。 其实宋琪瑰并不想那么快离开，回去之后，就不再是兄妹了吧，她这么想着，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再把这个假扮的关系再延长一段时间。 宋琪瑰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们走吧。”话语中充满了遗憾。 唐玉蜓操纵飞船离开航空港，飞出火星引力范围后进入了空间跳跃。 短途空间跳跃的效率很高，3亿多公里的路程只需十分钟即可到达。在路程过半的时候，唐玉蜓启动了导航专用通信频道，向鱼阳城导航塔发出信息。 但是并没有得到回信。 “奇怪，难道是桃子现在不在导航塔？”唐玉蜓感到不对劲，他把请求导航信标的信息又发了一次。 还是无人应答。 没有导航信标，飞船就无法解除空间跳跃，如果强制解除风险极大，飞船很可能在太空中解体，各部位分散出现在不同的空间坐标上，而瞎蒙一个信标的准确率几乎为零，说不好会跟什么东西撞上。 唐玉蜓没有办法，只能驾驶飞船退回火星上空。 “导航塔无人应答，我们过不去。”唐玉蜓着急地说道。 难道鱼阳城真的发生了大事，就连导航塔都被波及了？唐玉蜓有些急躁，但是毫无办法，只好让铁锤号暂时漂浮在火星附近。 宋琪瑰这时候伤势恢复了一些，她强撑着坐起来查看飞船状态，确定一切正常后对唐玉蜓说：“如果空间跳跃过不去，就启动常规引擎慢慢飞过去，需要的时间会久一些。” 但是这艘双座小飞船的常规引擎最大功率也只能到光速的百分之一，飞回去至少要30多个小时，船里的食物和氧气并不充足，更关键的是，船里没厕所。 下次再出门一定得找个大点的飞船，唐玉蜓想。 “还有一个办法，先跳跃到一个近一些的太空城，再开过去。”宋琪瑰说。 离鱼阳城最近的太空城是月球王国，但铁锤号此次对外假冒的身份就是月球飞船，贸然过去恐怕会被找麻烦。 第二近的是水阳城，距离约150万公里。 就这里吧。唐玉蜓迫不及待地启动了空间跳跃。 水阳城导航塔收到他们的请求后，很快发来了导航信标。铁锤号得以顺利解除空间跳跃，出现在水阳城附近。 这是唐玉蜓第一次到水阳城来，那座直径达10公里的巨大球状太空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与其说是太空城，不如叫做人造小行星更贴切。唐玉蜓心想，那就是程旭打算来做器官改造的地方吗？ “是不是很壮观？我来过几次，”宋琪瑰说，“整座水阳城建造在一颗俘获的小行星上，城区覆盖了整个行星表面。” “这次没时间，下次来一定好好逛逛。我兄弟也说要来，他想做个器官改造。”唐玉蜓说。 “好啊，到时候我给你们当导游。”宋琪瑰说。 铁锤号开足马力向废星地球的方向飞去。 几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地球外层的碎石带，唐玉蜓操纵飞船减速，小心躲避着这片空间里密密麻麻的碎石，仔细搜寻藏在碎石带中的导航塔。 “在那里。”宋琪瑰指着层层碎石后面的一个糖葫芦型的空间站说。 原本导航塔附近5公里范围内应当是一片被清理干净的空间区域，现在却被四下纷飞的大大小小的石块和飞船残片包围得严严实实。有不少石块撞到导航塔上被弹飞，在塔身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凹痕。 种种迹象说明最近这里出现了剧烈的空间扰动，一艘飞船造成的扰动只能影响十几块飞石，现在这个情况，唐玉蜓推测曾经有大量的飞船到来。目前鱼阳城还处在淡季，这种情况极不正常。 导航塔顶端天线的指示灯还在闪烁着，桃子的维修船停靠在对接埠，舱内却一片漆黑，这让唐玉蜓担心起来。 “咱们得靠过去看看，这段时间只有桃子一个人值守，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唐玉蜓说。 铁锤号停靠在导航塔的对接埠，塔内不知什么情况，为防止遇到什么埋伏，唐玉蜓让宋琪瑰留下，他穿上宇航服通过气密门钻进了塔内。 导航塔内部的重力装置已失效，唐玉蜓只得抓着舱壁上的扶手一点一点向内部飘过去。舱内没有固定的物品全部飘了起来，水杯水壶、扫把墩布满天飞，迎面飞来的还有衣物和鞋子。唐玉蜓抓住一件衣服仔细观察，确定是桃子的上衣。 舱内的气压很不稳定，唐玉蜓不敢摘掉头盔，他把宇航服的通话频道接入导航塔的广播系统，对着话筒喊道：“桃子！藤思桃！你在哪里？听到回话！” 只有他的声音在塔内来回震荡，却没有任何回复。 “里面怎么样？”唐玉蜓耳机里传来宋琪瑰的声音。 “失重、失压，供电也不正常，还没有找到桃子。”唐玉蜓回答道。 他仔细地搜寻舱室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找遍了导航塔的三个舱室，都没有找到桃子的踪迹。 “真是见鬼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唐玉蜓自言自语道。 “往好的方面想，这说明桃子还活着，会不会是被什么人带走了？”宋琪瑰说。 “不清楚。等我看看工作日志。”唐玉蜓说。他在设备舱调出了最近的工作日志。 日志中记录着桃子操作导航信标的过程。 随着手指的滑动，屏幕上的日志出现一大堆设置导航信标的记录，这些信标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发出，却没有任何对应的飞船登记信息，正常操作下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他又调出了日志录音，桃子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新订购的维修船？谁订购的？工头啊，不能吧，他没跟我说呢。什么？唐玉蜓那个旧的被抢走了？谁抢那玩意干嘛，他前两天还跟我……好好知道了，知道了知道啦急什么呀。” “奇怪，唐玉蜓能把自己的船弄丢？” “嘀嗒嗒嘀……信标已发送。” “同意停靠。” “我倒要看看这个送船过来的家伙长什么德行，干嘛说话这么冲。” “哎？哎哎哎你们是谁啊怎么就往里硬闯？”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啊啊啊啊！” …… 一阵噼啪的电击声过后，桃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之后是纷繁的噪声、杂乱的脚步声和发送信标的嘀嗒声掺杂在一起。唐玉蜓心里数了数，这之后至少发送了20个信标，也就是说，至少有20艘飞船闯进了通往鱼阳城的航道。 这么多人闯入鱼阳城，怕是来者不善，唐玉蜓连忙退回到铁锤号上发动飞船。 “情况不妙，”唐玉蜓说，“有人假借运送新维修船的名义突袭了导航塔，绑走了桃子，还放进来至少20艘船，恐怕是来砸烈风堂的场子了。” “什么？谁这么大胆。”宋琪瑰大吃一惊。 “很快就知道了。”唐玉蜓说着启动了飞船。 铁锤号脱离导航塔，开进碎石横飞的航道，向鱼阳城方向驶去。 第28章 潜回老家 订购新维修船这件事就很不正常，唐玉蜓原来那艘维修船还是几十年前的报废船，全靠他自己一点一点修好了凑合用的。就算现在缺了一艘，维修队根本没有购买新船的预算，只会找些废船拆部件再攒一艘出来用。桃子之所以会把这艘可疑的新船放进来，对方肯定有工头的通行口令。 “你上次说，维修队的工头喜欢什么来着？”宋琪瑰问道。 “钱！”唐玉蜓突然一惊。 “那就说得通了，我一直猜测之前工头为了钱帮助那个荒岛荆运送货物、组装飞船，在关键的时候借报案离开值守岗位给船坞留下空门，还把维修船的操作码透露给她，起初我怀疑他也是间谍，但是没有证据。现在他又假借订购新船把外人放进来，我觉得他只是一个为了钱能出卖一切的人。”宋琪瑰说。 如果有钱，他可以给任何人“帮忙”！这个老东西！唐玉蜓狠狠地拍了下大腿。 鱼阳城最强大的一道防线，就是“双鱼座”自动武器系统，以及它指挥下的遍布全城内外的上千门重武器，按道理，这么大规模明目张胆的闯入行为，那些不明身份的飞船根本没机会靠近，就会被轰成渣渣，成为碎石带的一部分。 但是远处的鱼阳城就在原地安安静静地飘着，没有任何战斗过的迹象。 是“双鱼座”出问题了吗？唐玉蜓试着拨通程旭的电话，一直无人应答。 表面越是平静，越是有危险隐藏在深处。如果鱼阳城内已经处于危险境地，降落在航空港恐怕不是一个好主意，甚至维修队的小船坞都不能保证安全。 还有什么地方能进入城内？ 鱼阳城本体是一个大铁罐，除了航空港和小船坞，其他地方封得死死的，不可能把船开进去。 “采矿队那边可以。”唐玉蜓想了想说。 “采矿队？他们不是用采矿机器人运输矿石吗。”宋琪瑰问道。 “采矿机器人确实不用进入城内，但采回来的矿石会从进料口倒进传送带，最终进入熔炼炉。那个入料口安装了小型气封门，船开不进去，但人可以过。”唐玉蜓说，“我可以从入料口进去，不会有人发现。” “那太冒险了，很容易滑进熔炼炉啊。”宋琪瑰连连摇头。 “老子凶得很，嘞个小把戏，么得事。”唐玉蜓把眉毛向上一扬说道。 宋琪瑰被逗笑了，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被打那么惨，爬得动嘛。还是在飞船里等我。”唐玉蜓说。 “老子也凶得很！”宋琪瑰说。 两人对视几秒，唐玉蜓点点头说：“好，那你跟在我后面。” 唐玉蜓驾驶铁锤号在碎石带中穿插绕行，避开了鱼阳城的视野范围，迂回绕到了工厂区冶炼厂附近。他穿上宇航服，从飞船牵出一条缆绳，双脚一蹬舱门，带着缆绳渐渐飘近了冶炼厂的进料口，然后他把缆绳的挂钩挂在附近的扣环上，将铁锤号和鱼阳城连在一起。 采矿机器人还在一架接一架不停把粉碎后的各种矿石倾倒在进料口中。 随后宋琪瑰穿着宇航服沿着缆绳爬到唐玉蜓后面，唐玉蜓示意躲开采矿机器人，之后他们翻进了进料口的气封门，随着成吨的碎矿石滑进了传送带。 矿石从传送带上空不停地倾泻而下，遮蔽了唐玉蜓的视线，碎石砸在宇航服头盔上噼啪作响。唐玉蜓努力分辨着传送带前方的情况，一团炽烈的火光出现在眼前。 他抓住宋琪瑰的手示意向旁边跳，就在熔炼炉近在咫尺的时候，两人一起逃离了传送带。身后的矿石被送进熔炼炉，在几千度的高温中融化、分离，送往下一道工序进行提炼。 冶炼厂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本该在这里驻守的采矿队和冶炼队全都不在岗位上。 他们脱下宇航服藏在矿渣堆里，利用机器设备遮挡，轻手轻脚地向工厂区的外围潜行。 鱼阳城的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本该同时有几千人上工的工厂区空无一人，只有自动化的机器设备还在运转，发出轰隆隆的单调声响。 再往深处走，快到工厂区大门的时候，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他们藏在暗处仔细观查，发现工厂区大门紧紧封闭着，运送工人的公交车停在路边，十几个身披碎布条和铁丝做的斗篷的人拿着枪，守在大门附近，其中两三个人在用听不懂的话聊着什么。 “当归教？”唐玉蜓看到他们的样子心生疑惑。 “没错，是当归教的人。他们居然造反了？”宋琪瑰说，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他们说什么。”唐玉蜓问道。 “好像在说，教主威武，这么短的时间就搞定了，以后不用住垃圾堆里了，另一个还在说怎么分钱。”宋琪瑰说。 呆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宋琪瑰示意赶紧离开，他们借着阴影的掩护，趁那些人不注意，翻过工厂大门的围栏逃进了东区后街。 城区内，各条道路上已经挤满了身穿碎布的当归教徒，他们三五成群，手中挥舞着武器，封锁了全部路口。他们叫骂着砸开路边的店铺，哄抢值钱的东西，拿不走的就堆在路边纵火焚烧。路两边的居住区漆黑一片，偶有一两家打开电灯的，马上就有教徒大喊“宵禁关灯！”然后抬枪就射，随着哗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仅有的灯光也消失了。 原来寂静的后街现在火光通明，教徒们点燃起无数的火堆，黑烟和刺鼻的气味缠绕在垃圾山之间。一些教徒围着火堆边唱边跳，像是在庆祝什么。 “现在去哪儿？”宋琪瑰轻声说。 “先去找我兄弟，就上次你找到我的地方。”唐玉蜓指着前方说，“看看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们避开狂欢的教徒，沿着垃圾山之间的小道朝酒吧后街摸过去。 秘密小屋内，程旭一边试图联系唐玉蜓和暗盟的盟友们，一边解读着断网前“双鱼座”返回的一串串代码。那些代码显示，“双鱼座”的信号好像被什么东西拦截了。 被十几把锁封得死死的屋门外响起脚步声，程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屋门响起唐玉蜓特有的敲门声，他这才放下心，连忙跑去开门。 “做啥子嘛，开个门要辣么久。”唐玉蜓钻进屋门说道。 “太好了，你回来了。”程旭抓住唐玉蜓的胳膊说。他看到宋琪瑰也跟了进来，尴尬地打了个招呼，“那个……杀手小姐你好。” 程旭把两人接进小屋，向外探头望望左右，确认没有人跟踪后关上了门，再把十几把锁挨个插上。 “外面那些当归教徒是什么情况？”宋琪瑰问道。 “大概两小时之前，我还在酒吧上班，就听见街上一阵乱糟糟的声音，我想出去看看，刚露头，就有一颗子弹打过来，差点要了我的命。”程旭回想起那时的情况心有余悸，“很多人，至少有一两千，从航空港那边涌过来。我跟老板说大事不好有很多人打过来了，老板打开后门让我们逃走。当时后街上更吓人，那些身披破烂的人，就你说的当归教徒，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从垃圾堆里钻出来，像蟑螂一样，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他们大喊大叫着往外冲。我就躲在酒吧后墙根，还好他们没人理我，都冲到外面去了。我这才逃到这里，给老唐发了消息。” “我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导航塔被攻破，藤思桃被绑了，我跳跃不过来，绕了点路。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我就想着城里肯定出大事了。”唐玉蜓说。 “给你发消息后没多久，通讯就彻底中断了，估计是他们搞掉了城里的通讯台。我原本打算用……”程旭说到这里停了下，看了看宋琪瑰。 唐玉蜓也回头看看她。 “看我干什么？你说就是，我不告密。”宋琪瑰说道。 “你继续讲。”唐玉蜓说。 “我原本打算用自架天线再给你发消息，结果外面枪声震天，这小屋的门口一直劈里啪啦的有人跑过，我不敢出去，只好藏在这里等你回来。”程旭说。 “这么多人里应外合攻打鱼阳城，估计烈风堂只靠现有人手很难顶得住。但是我搞不懂，堂主为什么没启动‘双鱼座’？就算他们劫持了人质，凭借‘双鱼座’的精准定位也完全可以把他们消灭。”宋琪瑰说。 “‘双鱼座’现在处于瘫痪状态，”程旭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代码说，“你们看，这是我在断网前从这里发出的访问命令，全都没有响应，我怀疑……” 程旭说到这里又停住看着宋琪瑰。 “你讲嘛，都是自己人。”唐玉蜓说。 “哦，哦呵呵，自己人，对对。老唐你真厉害。”程旭尴尬地笑着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褐山修复底层代码的时候有10秒重启时间，我当时想把木马病毒敲到‘双鱼座’里面去但是最后没做的事？我怀疑当时有别人下手了，很可能就是外面那些当归教的人做的，他们的木马病毒拦截了发给‘双鱼座’的信号，让武器系统根本无法上线。” “这么严重！那你有没有办法清除病毒？”唐玉蜓问道。 “有，但是需要‘双鱼座’的操作权限。”程旭说。 “那个东西在堂主手上，”宋琪瑰说，“我们得去把堂主救出来！” 第29章 探查敌情 宋琪瑰提出要去烈风堂大楼把堂主救出来，程旭一听就连连摇头。 “救堂主？就我们三个？对方可是有好几千人，从哪下手啊。”程旭说。 “是我们两个去。”宋琪瑰说，“你看上去战斗力不行，去了也是白给。” “莫小看他，他的本事比武功厉害。”唐玉蜓说，“不过跟咱们去的话确实白给。” 程旭一时间不明白唐玉蜓是不是在夸他。 “你们一定要去的话，这样吧，我在后方给你们提供情报支援，不过首先需要开启我的天线，把通讯恢复。”程旭说。 “平时一直关着的吗？那用的时候多不方便。”唐玉蜓说。 “平时都关着，只有用的时候才开。一直开着就怕被烈风堂发现，而且电费挺贵的。”程旭说。 “好吧，天线在哪里？”唐玉蜓问道。 “酒吧楼顶。”程旭指了指上边说。 现在外面的情况不太清楚，不过至少秘密小屋外面没什么人。程旭释放出9只仿生蟑螂，布置在附近的路口和楼顶，他从电脑上监控着周围的环境。 鱼阳城各条主要道路上已经一片狼藉，高声喧哗的教徒们肆意打砸、朝天放枪，子弹打到穹顶迸出片片火星，火堆遍地、烟雾滚滚。现在这些教徒还只是在沿街抢掠，更多的是为了展示力量，但是任凭他们再这样下去，相信不会太久，他们就会冲入居民区，到时候全城的普通人就遭殃了。 一只仿生蟑螂飞到酒吧楼顶观查四周，发现附近的楼顶有两个教徒在放哨，他们面朝下边的大路上聒噪的教友们，看上去非常松懈，火光映出他们咧嘴大笑的肮脏大脸。 “可以从酒吧的房顶爬上去，沿着后街墙上的逃生楼梯和水管爬到楼顶，但是需要干掉这两个盯梢的才能保证不被发现。”程旭指着监控画面说。 “简单，咱们走。”唐玉蜓拍拍宋琪瑰肩膀，两人打开门闪到屋外。 “他刚才说你真厉害是什么意思？”宋琪瑰问道。 “就是单纯的夸奖吧。”唐玉蜓摆摆手说。 他们攀上酒吧的屋顶，在铁皮楼房堆叠的铁架间向上攀爬，藏在阴影里躲避着火光的映照。爬上四五层之后，宋琪瑰示意自己去其中一个盯梢教徒那边，唐玉蜓继续向上爬。 酒吧所在的楼顶架着一个大水箱，唐玉蜓躲在水箱边，手中掂出两支梅花镖，悄悄看向一个楼顶盯梢的教徒。那个穿得像墩布一样、头发毛糙糙如同用旧的板刷的教徒，坐在楼顶的边缘，得意地翘着腿，正在往嘴里塞着不知道什么吃的东西。 唐玉蜓瞄了瞄准，估算了一下力道，他要让那个家伙向后倒在房顶上不掉下去。他甩动上臂用力一掷，两支梅花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扑向盯梢教徒的面门，噗噗两声，一支镖扎进那人的喉咙，另一支在脑门上开了个洞。那教徒当场躺倒在房顶上，后脑勺砸到铁皮房顶，发出咚的一声。 这声音惊动了另一个盯梢的教徒，他朝那边望了望，喊了一声什么，还没等他来得及起疑心，宋琪瑰就如魅影一般在他身后出现，左手捂死他的口鼻，右手锋利的匕首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他整个人便软了下去。宋琪瑰把他轻轻放在楼顶，向唐玉蜓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盯梢的教徒解决了，唐玉蜓可以放心启动天线。他爬到水箱上方，找到了程旭安放在那里的半球形天线，打开开关，输入密码，天线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整个过程如丝般顺滑，仅有的一点点声音掩盖在下面大路上教徒们的狂欢声中，完全没有人发现他们。 “老唐，干得好，通讯上线了。”唐玉蜓的通讯线路响起程旭的声音。 “好，现在我们要去烈风堂大楼救堂主，帮我搞一条路线出来。”唐玉蜓说。 “我需要点时间绘制地图，要不先回来等？”程旭说。 “不用，就在这等。”唐玉蜓说。 “好吧，我尽快。”程旭说。他操纵9只仿生蟑螂飞到空中，开始扫描整个城区。 宋琪瑰悄声无息地出现在唐玉蜓身边把他肩膀一拍。 “哎嚯！悄咪咪嘞干啥子，哈老子一跳。”唐玉蜓没注意，吓得全身都抖了一下。 “啊？咱们头一次见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我还没到你跟前，就被你拿石头砸个大包你忘了？”宋琪瑰说。 “刚才你么得杀气，感觉不到。”唐玉蜓说。 宋琪瑰给他翻了个白眼。杀气是啥东西，他自己都说不明白，还总挂嘴边。不过这倒提醒了她，是否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会感受到周围的杀意，又或者想要完全隐藏自己就得藏起想要弄死目标的强烈意愿。 看来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她决定，等搞定了现在的事就去找师父再修炼一段时间。 半小时后，仿生蟑螂扫描完毕，城区的每一条大街小道、每一处房屋、每一个暴乱的教徒都呈现在程旭的电脑上，他还发现了两处扣押着大量人质的地方，一个在废弃游乐场，一个在旅馆。 “老唐，搞定了。”程旭在通讯中说道。 “可以看到大楼里的情况吗？”唐玉蜓问。 “有一些，不过隔着墙看楼里人影很模糊。”程旭说，“大楼里到处都有打斗的情况，顶层有几个人好像在防御。” “那就是说，堂主还没落到他们手里。”唐玉蜓说。 “暂时是。我给你绘出了一条到大楼的潜行路线，顺利的话一小时之内可以赶到。问题是，就算你们把堂主接出来了，然后怎么办？”程旭说。 “你说的没错，需要找一个藏身的地方。”唐玉蜓说。 如果带别人过来，程旭的秘密小屋显得过于狭小了，而且安全性并不高。看过城内当归教徒分布情况后，程旭推荐了两个地方，一是航空港，港内有烈风堂的飞船，可以先乘船逃离再做打算，但需要肃清那里驻守的教徒；另一个是地下空间，那里可藏身的地方很多，前提是别和地底人碰上。 唐玉蜓心里合计，从大楼出来，要去航空港的话会路过那个西区后街的地下入口，而航空港里的敌船至少有20艘，那就至少有20个人守着，想要全干掉难度不小，不如就到地下躲避。他决定首选地下方案。 他示意宋琪瑰跟在他后面，然后从楼顶沿着水管和楼梯悄悄爬到地面，根据程旭指出的路线，钻进了东区后街的垃圾山之间。 垃圾山间到处都是当归教燃起的火堆，起初有不少人在围着火堆庆祝，现在那些人很大部分都跑去外面的街道上狂欢了，大部分火堆只是空空燃烧着。考虑到火光会把影子投向远处，唐玉蜓他们还是得尽量绕着火堆走，有些路段还需要爬山。 行至一处比较平坦的地面，唐玉蜓注意到这里地上画着当归教特有的那种图案，但并没有点燃火堆。 “注意有人来了，就地隐蔽。”程旭在通讯中提醒唐玉蜓。 一阵聒噪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唐玉蜓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太好的藏身处，正在紧张的时候，身后的垃圾堆推开了一个门，里面有人向他们用力挥手示意进去躲避。 宋琪瑰看到那人，轻声喊了一个名字，那人点点头。 “是我的线人。”宋琪瑰小声说，然后拉着唐玉蜓躲进了那个垃圾棚子。 门外一群人大声叫嚷着走过，还有个人用力锤了锤棚子的门，说了句什么，然后大笑着离开了。 “他们说什么？”唐玉蜓问。 “外面那个人骂了句胆小鬼活该挨饿。”宋琪瑰说。 借着棚子里如萤火虫般微弱的小电灯，唐玉蜓看清了这个“线人”的样子，头发像毡布般一片一绺的，脸上糊着泥巴和灰土，看不清是男是女，全身裹着一条破窗帘。 “线人”向他们说了句听不懂的话。 宋琪瑰说：“这个人不愿意跟教徒们出去抢东西，所以留在这里，他觉得那些人做的事不对。烈风堂为了维护稳定，每天早上都会派一辆卡车向没有收入的人分发食物，他认为拿了烈风堂的食物，就不该跟烈风堂作对。” “这人还挺讲究的。问问他还知道些什么。”唐玉蜓说。 宋琪瑰跟他交谈了几句，说道：“他说身强体壮的都跟护教团去攻打烈风堂了，等打完后教主也会来。” “护教团？”唐玉蜓问道。 “就是乘飞船从其他太空城过来的那些人，是当归教的主要武装部队。”宋琪瑰说。 “线人”又说了几句。 “他说教主身边有个军师，就是他策划的这次袭击，大家都在称赞他的英明神武。”宋琪瑰说。 “军师？长什么样他知道吗？”唐玉蜓问。 “线人”一边说一边在身上比划。 “他听别人说那人总是穿一件黑色皮衣。”宋琪瑰说，“你想到谁了？” “双瞳公会！”唐玉蜓咬着牙说道。 “我也想到了。”宋琪瑰说。 虽然不能确定穿皮衣的就一定是双瞳公会的间谍，但眼下这些当归教的暴乱行动受这个皮衣男指挥，很显然他不是什么好人。 第30章 营救 唐玉蜓他们在垃圾棚子里躲避了片刻，程旭发来消息说可以继续走了，他们钻出棚子，在隐藏在阴影中逐渐向烈风堂大楼靠近。 又走了半小时左右，他们抵达了鱼阳城的顶端，再往前走翻过最后一座垃圾山，就到了烈风堂大楼的外围。他们趴在山头向大楼方向观望，只见那边大楼外侧的铁丝网尽数被劈砍、剪断，清理出一大片毫无遮挡的平地。 那些教徒们挥舞着手里的铁棍、火把和各式枪支，向着大楼的上方高声呼喊。这里面有些教徒穿着专业正规的制服，手里的武器也更加高级，这些人可能是所谓的护教团成员。 地上横七竖八堆着不知多少尸体，有穿保安服的烈风堂成员，也有当归教徒。一群群亢奋的教徒们完全不理会地上躺着的那些或是敌人或是教友的人，暗红的血在地上到处流淌、干涸，再被无数的脚踩过、涂抹，血腥味伴着焦糊味向四面八方飘散。 还有些活着的烈风堂成员，被捆成一串，垂头丧气地围成一圈，或坐或跪挤在一起，被教徒们用枪指着，不敢动弹分毫。 “他们人太多了，你们烈风堂看样子扛不住了。”唐玉蜓说。 “我们的人手里没有配枪，太吃亏了。”宋琪瑰说。 “我兄弟扫描到的楼里面的情况，说可能有上千人在向上攻打，楼里有些地方甚至挤成一团，估计打到顶楼只是时间问题。”唐玉蜓说。 “楼里面平时驻守的人并不多，除了设在楼里的食品厂、纺织厂和装备仓库之外，管理服务人员加上烈风堂的人一共几百人。这里面战斗力比较强的就只有堂主身边的四护法八近卫。”宋琪瑰说。 “还有除了你之外的23个干部呢？”唐玉蜓说。 “他们都跟我差不多水平，还有几个在外面出差。”宋琪瑰说。 “那还真是危险啊。”唐玉蜓说。像宋琪瑰这样的水平也就只比普通人厉害一点点，面对当归教这么强的攻势肯定扛不住。 “就算咱们能混进大楼，抢在那些人前面找到堂主，问题是怎么带着堂主下来。”宋琪瑰说。 “根据我的江湖经验，堂主房间一定会有密道。”唐玉蜓说。 “哎，也许吧。”宋琪瑰叹了口气。 想要混进去，就得吸引大楼前那些人的注意力。 唐玉蜓想了想，摸出一颗霹雳弹，感觉一颗不够，又摸出两颗。这种东西杀伤力并不太大，不过声音巨响，放出的烟雾也浓，很适合吓唬人。然后他问程旭，是否能让仿生蟑螂带着霹雳弹在不同的地方引爆，给那些教徒造成混乱，自己就有机会混进大楼里了。 程旭那边抽调了3只仿生蟑螂赶到唐玉蜓身边，各自吊起一颗霹雳弹，布置到了大楼前的主路路口、航空港入口和废弃游乐园附近，然后指挥这些小轰炸机把炸弹投了下去。 “轰！” 第一颗弹丸在主路路口的人群中炸开，爆炸的气浪瞬间掀翻了十几个人。刚才还在得意忘形的教徒们没想到还有人敢偷袭他们，顿时乱作一团，推推搡搡地四下奔逃，只有几个护教团小头领模样的人高声喊叫着试图稳住阵脚。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弹丸同时爆炸，爆炸的位置和时机给教徒们造成了有人要解救人质夺取航空港的错觉，各条街道上正在四处打砸发财、狂欢庆祝的教徒和在废弃游乐园看守人质的教徒们也炸毛了，他们左冲右撞，胡乱放着枪，还有人把火堆烧得更大、更旺，试图给自己壮胆。 烈风堂大楼前的几个小头领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稳住了队形，他们带了两队人马飞奔前去航空港和游乐场支援，剩下的教徒们围住地上捆着的那些俘虏大声谩骂拳打脚踢，发泄着惊吓带来的愤怒。 就在他们乱作一团的时候，唐玉蜓和宋琪瑰成功潜入了大楼。 大楼底层几乎被砸成一片废墟，门口的雕像、宽阔的前台石材台面、黝黑光滑的立柱，都在铁棍和枪弹的摧残下化为成堆的碎块和粉末，一具具或中弹或被刺穿的尸体伏倒在这片废墟中。 攻入大楼的教徒们全部在向上冲击，底层一个活人都没有。照明的灯具被毁坏殆尽，偶尔有一两盏灯闪烁几下，照得整个大厅更加阴森恐怖。 “兄弟，我们进来了，烈风堂的大楼有两栋，哪栋楼人少点？”唐玉蜓问程旭。 “左边那栋，人少，看上去好像战斗也少一些。”程旭说道。 电梯的线缆被砍断了，他们只能爬楼梯上去，堂主所在的顶楼大概在150米高的地方，有30多层要爬。唐玉蜓看着无限螺旋向上的阶梯，心想挑战体力的时候到了。他看了看宋琪瑰，说道：“你的伤怎么样？能行吗？” “不碍事。”宋琪瑰虽然这么说，脸上还是露出困难的表情。 上层还在激烈战斗中，数不清的建筑碎块、铁棍盾牌甚至枪弹从楼梯中间掉落，他们只能一边躲避一边向上攀爬。凶神恶煞的教徒们逐层清除着大楼里的每一个房间，有的楼层还关押着人质，被很多教徒看守着。 现在还不是解救人质的好时机，唐玉蜓和宋琪瑰拼尽全力爬着楼梯，爬到20几层的时候已经腿软脚麻，不得不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恢复一下体力。 突然一阵推搡叫骂夹杂着脚步声传来，他们连忙躲在一截断墙后。那些人走得近了，听出来是教徒押送着一批俘虏向关押人质的楼层走去。 那些人的声音里，宋琪瑰听出有几个近卫，那可是烈风堂里战斗力顶尖的角色，居然也能被俘。她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悄悄离开断墙，去观查这层楼里的房间，发现每一个门禁的状态都是打开的，没有一扇门是被暴力破拆，她推测其他楼层的情况也是这样。怪不得那些教徒推进得那么快，难道是有内奸提前打开了所有的门。 再向上走，枪声、敲击声、喊杀声越来越大，看来已经临近教徒和烈风堂冲突的最前线。唐玉蜓问程旭能不能看到对方有多少人，程旭回复可能还有上百人，直接冲突没有胜算，建议避开上面的楼层，从电梯井向上爬。 唐玉蜓还打算试一下前后夹击，他觉得只要偷袭的声势足够大，就能造成这波教徒陷入混乱，就有希望击溃他们。宋琪瑰劝他还是救堂主最重要，她怀疑有内奸就藏在不知哪个角落，如果主动暴露自己的行踪，被内奸发现，很容易遭到黑手。唐玉蜓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还是采纳了爬电梯井的方案。 他们确认安全之后，撬开电梯门爬了进去，沿着维修用的竖梯向上攀爬。到达顶层以后，唐玉蜓抽出刀插进电梯门的缝隙向一边撬开，他们手脚并用爬出电梯井，已经累得腿脚发软。时间紧迫，他们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就跑去堂主所在的房间。 这是个四面漆成白色、墙上挂着几幅简单风景画的空旷房间，唐玉蜓就是最初被带到这里见到的堂主。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珍贵的木质桌椅摆在正中间，堂主白参参穿着丝光飘逸的运动衣，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在她身边站着的是左右护法和另外两个近卫。 看到唐玉蜓和宋琪瑰闯进来，左护法大喝一声“什么人！”这四个护卫在堂主周围的高手同时挥刀指向他们，做出警戒姿态。 “干部宋琪瑰，自己人！”宋琪瑰说道。 “他呢？”左护法指着唐玉蜓说。 “帮手，雇来的。”宋琪瑰说，“敌人已经打上来了，你们怎么还不护送堂主离开？” “雇来的？你们怎么上来的。”左护法收起刀，跟其他三个高手交换了一下眼色。 两个近卫围了过来。 情况不对。 宋琪瑰暗中碰了碰唐玉蜓的手背。 唐玉蜓表面没有反应，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这几个人，四个高手都穿着防弹衣和半身板甲，除了脸之外没有一寸皮肤裸露在外，他们手持细长锋利的弯刀，除左护法外都戴着头盔，看似在保护堂主，实际上刚才他们的目光都盯在堂主身上。而堂主闭着眼坐在椅子上，与其说是淡定从容，不如说已经是束手就擒了，她面色阴郁低沉，脑袋靠在椅背上歪向一边。 “来历不明，奉劝你束手就擒，免得动起手来徒增麻烦。”左护法说道。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怀疑这怀疑那，我们冒多大危险赶过来你们知道吗？为什么不送堂主走！”宋琪瑰大声质问左护法。 “你这小小干部，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给我让开，不然连你也抓起来。”左护法蛮横地说道。 “堂主你醒醒！堂主你快走啊！”宋琪瑰大喊道。 堂主没有任何反应，两个近卫却越逼越近。 看来免不了动手了，唐玉蜓紧紧捏着腰间的刀柄，警惕地看着不怀好意的几位高手们。 第31章 内奸 狂热的当归教徒还在不停地向上攻击，已经逼近堂主所在的顶层。能抵抗他们的人越来越少，烈风堂的成员死的死伤的伤，仅剩几十人还在奋力抵挡着他们的冲击。 大楼顶层，千辛万苦赶来援救的唐玉蜓和宋琪瑰被左护法带人盯住，两个近卫对他们虎视眈眈。 情势紧迫，堂主白参参却毫无反应，她低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神经毒气！”唐玉蜓脑中跳出了一个词。 荒岛和阿荆绑架改造人褐山的时候用过的那种毒素，可以通过空气直接麻痹大脑。眼前这几个叛变的高手很可能对堂主使用了神经毒气。不是堂主不想跑，实在是跑不掉了。 唐玉蜓心中暗暗叫苦，这两个护法两个近卫的战斗力应该属于顶级水平，还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得跟木乃伊一般严实，普通的刀剑根本奈何不了他们，甚至枪弹都不会有什么效果。 而他身上带的装备已用掉不少，怀里仅剩几颗霹雳雷火弹、两枚飞镖和一把李老板的“锘基铔”手枪可用，火枪没顾上装弹，金蛇绝魂刺的毒囊是空的，至于暴雨梨花针对这些穿着防弹衣的家伙更是派不上用场。对付他们，除非骑脸输出，不然伤不到他们分毫。 左护法见这两个送上门来的人头不打算就范，就向近卫挥了挥手说：“上。” 两个近卫挥刀扑了过来。他们身形极快，眨眼就窜到了唐玉蜓和宋琪瑰的侧方，同时向两人夹攻。 唐玉蜓连忙举刀格挡，金属与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爆响。那个近卫连续劈砍几刀之后迅速改变进攻方向，朝唐玉蜓的下盘攻击，逼得唐玉蜓连连躲闪。 这家伙的弱点在什么地方？唐玉蜓边躲边观查，全身防护，上身板甲，还带着护颈，可以说滴水不漏。唐玉蜓心想，如果身上有火种，可以烧他个龟儿子，但现在来不及找。想来想去，唐玉蜓盯上了近卫的腿弯，为了方便行动，这个地方除了一层不太厚的衣服外没有别的防护，击打这里可以使他失去平衡，给骑脸输出创造机会。 那个近卫试探几招之后觉得唐玉蜓有些实力，不再贸然进攻，他向后跳出一步拉开距离，紧紧盯着唐玉蜓的动作。 唐玉蜓见他跳出缠斗，也不着急，干脆垂下双手假装放松，把刀收回刀鞘，挑衅地对他咧嘴一笑。那个近卫果然上当，提刀便刺向唐玉蜓。 这一刺力道颇大，唐玉蜓闪身躲过后，那刀尖竟刺进身后的墙壁几厘米之深。趁他拔刀的空挡，唐玉蜓腾空跃起，一个鹞子翻身跃到他的后方，同时从腰间把刀连同刀鞘一并抽出，直直捣向他的腿弯。 “嗵！”的一声，那近卫腿弯遭受重击，一个趔趄膝盖砸到地面，竟将混凝土的地面砸出裂隙，若不是他带着护膝，碎的怕就是他的膝盖了。虽然膝盖得以保全，腿弯这等细嫩部位被刀鞘狠狠捣了一下，疼的他直咧嘴。 咧嘴就好！ 唐玉蜓脚尖刚落地，马上用拿刀的手臂从他身后勒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掏出一颗霹雳弹猛地塞进他的牙关。 “轰！” 霹雳弹的杀伤力再不济，如此零距离引爆，还是把那近卫的下巴炸得稀烂，激起一团血雾。 “漂亮！”左护法见唐玉蜓几招就干翻了近卫，伸出大拇指称赞道。他抽出弯刀摆好架势，说道，“身手利落，有资格跟我交手。” 唐玉蜓看看旁边宋琪瑰，她正在招架着另一个近卫的猛攻，看上去还能再坚持一会儿。那就来吧，叛变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唐玉蜓左手持鞘，右手悬在刀柄之上，他要用那招一击必杀的招数——拔刀斩，利用高速挥动的高强度刀身和锋利刀刃一招毙敌。 左护法双眼瞪得滚圆，咬牙切齿地挥刀砍来，唐玉蜓看准时机，右臂爆发出极限力量，握刀、拔刀、冲刺一口气完成，只听得“铛！”一声脆响，左护法的刀被斩成两截，唐玉蜓的刀刃直向他面门挥去。 唐玉蜓一斩破敌，却没想到最后的关头那锋利的刀刃竟被左护法一口钢牙咬住动弹不得。 早些年听说中原武林有高手可以空手夺刃，唐玉蜓还未曾拜见，尚留一丝遗憾，不曾想在这未来世界竟有可以用嘴接刀的高手。 能够咬住高速砍来的利刃，左护法的腮帮子肌肉当真厉害，若是普通钢铁打造的刀身，怕是已被这一口钢牙咬碎了。 唐玉蜓虽吃惊，却没有一丝犹豫，他将手腕一转，右脚定住身形，左脚向外划了一个大圆弧，带动身体旋转，同时手腕发力一抖，利用旋转的巨大力量把刀从左护法的嘴里抽了出来，再看那刀身，留下几条深深的划痕。 “嘿嘿嘿，有两下子，还没有谁能从我这一招逃掉，你是第一个。”左护法炫耀着满嘴闪亮的钢牙，手中握着从腰带抽出的一柄匕首。 刚才要是有半点犹豫，这匕首怕是就扎到身上了。 唐玉蜓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迅速调整呼吸，稳住步伐，再次向左护法冲刺斩击。 刀身再次被左护法咬住。 唐玉蜓再抽刀，再斩，再被咬住。 这人属狗的吧！ 既然如此，尝尝老子的大力丸！ 唐玉蜓再次挥刀向左护法佯攻，看准他张嘴接刀的瞬间，左手拇指弹出一颗霹雳弹，正中他的门牙。只听得轰的一声，弹丸在他口中爆炸，一股浓烟包围了他的脑袋。 “呸！混蛋小子，竟然不讲武德！”那左护法吃了一炸，居然毫发无伤，只是面目被熏黑。他吐出弹丸的渣滓，破口骂道，那一口钢牙仍然闪闪发亮毫无缺损。怪不得这四个高手里只有他不戴头盔，看样子是完全不需要。 “在哪镶的牙？质量真棒！”唐玉蜓忍不住称赞道。 “下一招要你死！”左护法被弹丸的浓烟呛到，顿时怒火冲天。 唐玉蜓捡起刀鞘，把刀收回，再次摆出拔刀斩的姿势。“要死的是你。”他紧紧盯着左护法说道。 左护法大喊一声冲了上来，他的速度比近卫还要快，眨眼的功夫已经冲到了唐玉蜓面前，手中的匕首眼看就要落下。唐玉蜓沉心静气，盯紧左护法的嘴巴，右手再次爆发出极限力量，拔出利刃斩击过去。左护法见他又使出同样的招数，随即张开大嘴打算接刀，但那柄匕首毫无减速的意思，直冲他的脖子扎去。 唐玉蜓没打算让对方得逞，他左手丢掉刀鞘之后只是轻轻一甩，那支“锘基铔”手枪便到了他的手里。右手的刀继续斩向左护法，果然还是被一口咬住。在左护法咬刀的同时，唐玉蜓左手的枪也开了火，蓝色电离光团推动钢珠子弹爆射出膛，刚好击中被咬住的刀身。那柄刀受到重击，锋利的刀刃被子弹砸进了左护法的嘴巴，刹那间就将其头颅从中切断。 而左护法的匕首也扎偏在了唐玉蜓的肩膀上，幸好有金丝软甲的保护，唐玉蜓的肩膀只是被重重怼了一下，并无致命伤害。 另一个近卫已经将宋琪瑰压在身下，手中的刀用力压向她的脖子，宋琪瑰用尽全身力量用匕首架住刀刃，但力气显然不够强大，刀刃一丝一毫向她缓慢靠近。 唐玉蜓摸出一支梅花镖，手中掂了掂力度，向那个近卫大喊一声：“喂！那个叛徒！”然后挥手将飞镖丢了出去。 那近卫闻听背后喊叫，回头去看，却见一支飞镖从他脑袋旁边飞过，得意地大叫：“哈哈，没打中！”随即转回脑袋打算结果宋琪瑰，却没想到那支镖回旋着飞了回来，待他转头之际，飞镖梆地一声正中他的眉心。 “啊！”那近卫大叫道，一缕鲜血从眉心流下，手中的刀失去了力道。 宋琪瑰看准时机，一把推开刀刃，反手将匕首深深扎进了他的眼睛。 “精彩。精彩。”一直站在堂主身后一言不发的右护法说道，“这样就没人跟我抢功了。” “快放开堂主！”宋琪瑰大喊道。唐玉蜓也用手枪指向右护法。 “我劝你们不要激动。”右护法阴冷地说着，手中的刀架在堂主脖子旁边。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那些教徒已经突破了最后的防线，向顶楼冲过来了。 时间紧迫，唐玉蜓对宋琪瑰说：“我赌一哈，辣个龟儿子么的胆子对堂主下手，不虚他！” “为啥子？”宋琪瑰问道。 “龟儿子还要拿堂主领赏。”唐玉蜓说。 右护法显然没听懂他们的对话，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不要激动。” 唐玉蜓没把握击中拿堂主当盾牌的右护法，他给宋琪瑰使个眼色，两人同时冲向右护法，打算从两侧夹击。 眼看他们就要冲到跟前，右护法把嘴一张，向他们喷出一团白雾。 “神经……毒气……”唐玉蜓立即觉得头昏眼花，两脚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 宋琪瑰也在他旁边倒下了。 他们最后看到的，是蜂拥而至的当归教徒。 第32章 地牢 烈风堂的高层真是人才济济啊，左护法嘴里装了钢牙，右护法嘴里装了喷雾器，不知道另外两个护法嘴里装了什么，不会是吸尘器和电烙铁吧。唐玉蜓脑子里晕乎乎地胡思乱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四周被阴森的铁栏杆包围，墙上几盏小灯发出有气无力的淡黄色灯光。宋琪瑰在旁边给他擦去头上的汗珠，和他们关在一起的还有十几个人。 “堂主，他醒了！”宋琪瑰见到唐玉蜓睁开了眼，欣喜地说。 “呃啊……咱们这是在哪儿？”唐玉蜓挣扎着坐起来，他捂着额头，脑袋里还在嘣嘣地跳着胀痛。 “这里是烈风堂的地牢。”堂主白参参说道。 唐玉蜓循声望去，看到白参参坐在地上铺着的几件衣服上，看上去这位养生老太太的状态还可以，但情绪很低落。 “都是我的错，让大家陷入如此境地。”白参参说道，声音低沉。 “堂主请不要这样说，没人能料到这种情况。”她旁边的人劝道。 “都是那些叛徒太可恶了。真想亲手宰了他们。”有人恨恨地说。 唐玉蜓试着联系程旭，但一点信号都收不到，可以确定他们现在在鱼阳城的地下空间，也就是说，鱼阳城构造图中所示的地下设备层空间位于烈风堂大楼的出口，现在被改造成了地牢。 程旭应该急坏了吧，唐玉蜓心想。 “现在是什么情况。”唐玉蜓问宋琪瑰。 “当归教占据了鱼阳城，现在城内到处都是他们的人。烈风堂叛变的大概有两百人，他们搞了个新风堂，那个右护法自称是新任堂主。当归教抓了不少人质，他们用人质要挟堂主交出‘双鱼座’的操作权限。这地牢里关的都是他们认为的重要人物，包括各组的干部，还有四位近卫。”宋琪瑰说。 “看来局势不太乐观啊。”唐玉蜓感觉脑袋胀痛的情况恢复了很多，扶着宋琪瑰站了起来。然后他想起一个事，就问道：“审讯组的干部也在吧？” “那个……是我。”角落里响起一个弱兮兮的声音，“当初实在对不起啊，我也是执行任务，多有冒犯，恕罪恕罪。” 唐玉蜓向那个声音望去，看到了最初在导航塔抓他的那个蓝衣大汉。他指了指蓝衣大汉，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说啥好，只好摆了摆手。 “大家现在都是落难的人，这个小仇就不要报了吧。”宋琪瑰劝说道。 “不至于不至于，算不上什么仇，他也没怎么为难我。”唐玉蜓说。他只是心里觉得有点别扭，想揍那人一顿解解气。但是宋琪瑰既然这么劝了，他又抹不开面子。哎，就算了吧。 “是我大意了，如果能及时给大家配枪，也不会败得这么惨。”白参参说。 “这不能怪堂主，当归教突袭的时候，那些叛徒就已经控制了堂主，封锁了武器库。”宋琪瑰说。 “是啊，他们这些叛徒，阴损的招数有的是，堂主无需自责。”唐玉蜓说。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墙壁上微弱的灯光照出来者的半边面孔。 穿着防弹衣的右护法、一身黑色皮衣的男子、蓝血人成归叶，还有几个喽啰。 “成归叶？你竟然是当归教的走狗！”唐玉蜓大惊道。 “我早就怀疑他有问题。”宋琪瑰说，“看来他帮我们救褐山、拦截荒岛的最终目的就是让褐山顺利完成重启系统的任务，给他留下10秒钟时间，好让他向‘双鱼座’注入病毒，摧毁鱼阳城的防线。” 成归叶并不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看着牢房里的众人，默默释放着寒气。 “做得好，我要向你这个新任堂主道喜。等教主到来后，必定会重重有赏。”皮衣男对右护法说。 右护法表面上很沉稳，但脸上颤动的肌肉明显是在强忍着不笑出来。 他向皮衣男点头致谢，然后对着牢内的人们说：“请大家到这里来暂时避一避，其实并不是我的本意，实在是形势所迫，万不得已委屈一下各位。也请大家放心，咱们兄弟一场，作为新任堂主的我，一定会保证各位的安全，绝不会为难大家。”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大家有所反应，但得到的只有愤怒的眼神和啐在地上的唾沫。 “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蓝血人，成归叶先生，可能有人已经认识了，当归教的代表。”他伸出手掌介绍道，“这位是当归教的军师，沙岭先生。” 他向前几步走到铁栏杆前，对着白参参说：“老堂主，时代在变化，我们都应该顺应时代，才不会被时代所抛弃。当归教在做一件大事，我很荣幸能够加入进来，和他们一起推动这场变革。” 白参参把脸扭到一边，没有理他。 “竟然还能说出这些屁话，真不要脸啊！” “怎么就没早点看出来这个白眼狼。” “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还不快跪下给你的新主子舔屁股。” 牢里的众人愤愤地骂着。 右护法也不气恼，仍旧伸着皮笑肉不笑的脸说：“所以，我希望，老堂主您还是早早把‘双鱼座’交出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岂不是好事一桩。” 白参参沉默许久，嘴巴微张，只说出一个字：“滚。” “我不着急，反正你们这些老家伙都已经束手就擒了，我不介意多给你们一些时间考虑考虑未来。”右护法把伸出去的脸皮收了回来，说道，“人质我有的是，从明天开始，我每隔一小时就杀掉一个人质，直到堂主您老人家想通为止。” 白参参眼皮低垂，没有再说话。 “还有这位……侠士，确实身手不凡，我从手下人那里听说你曾经一招就打倒了十几个保安队的人，今天的表现更是令人印象深刻，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们新风堂，共图大事？”右护法对唐玉蜓说道。 “阴阳鬼烂沟子，给老子爬开。”唐玉蜓骂道。 “呃……我猜这是要考虑一下的意思吧，我不着急，期待，期待。还有在座的，那个，在站的各位，如果有人想通了，要投靠我这边，寻求光明的，本堂主必有重用。现在正是本堂用人之际，高级职位空缺一大把，大家都有机会。”右护法说道。 说完后，右护法看着大家没有再给他什么反馈，觉得有点尴尬，讪讪地跟身边的两人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起离开了地牢。 那几个人走后，牢房里的众人围在白参参身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堂主，不能给他。” “没错，不能相信他。” “但是他手里有我们多少兄弟。明天……” “就算你给他，他也会杀掉那些人。” “我们得逃出去。” “越狱，救人，反击！” “堂主您拿个主意吧。” …… 唐玉蜓没参与他们没头没脑的讨论，他在观查牢笼的铁栏杆。这些栏杆虽然每根都有手腕粗细，但似乎并不太坚固，地牢的湿度比较高，栏杆上锈迹斑驳，甚至用手就能抠得掉渣渣。 “唐玉蜓，”白参参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脸再说邀请你加入烈风堂的话。但是我相信没有看错人，能帮我们烈风堂闯过眼下这一关的，只有你了。” 白参参说着，坐姿改成了跪姿，向着唐玉蜓俯下身躯。 “堂主！”她身边的人上前去搀扶。 “老朽不中用了，请唐玉蜓先生无论如何想想办法。”白参参挥手制止别人的搀扶，说道。 她扭转双腿，挽起裤脚，亮出了被灼伤溃烂的脚腕。 为了限制她的行动，恶毒的叛徒毁掉了她的双脚。 围在她周围的人沉默了一阵，纷纷朝唐玉蜓跪下。 “你们都给我站起！”唐玉蜓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 唐玉蜓和他们互相注视着，好像都在等对方说点什么。 声音惊动了牢房外看守的小喽啰，他们跑过来看了一眼，看到牢里的人互相瞪着，以为要起内讧，嘲笑一声走掉了。 “人质的事，我兄弟会想办法。”唐玉蜓转身看着栏杆上的锈迹，说道，“这里的事，我会想办法。” 程旭确实在想办法。 唐玉蜓在进入烈风堂大楼之前曾跟他说过，叫他把藤思桃找到，她能帮上忙，于是他操纵仿生蟑螂在全城搜索桃子的下落。 不久之后唐玉蜓失去联络，程旭心急如焚，但情况越是紧急，越需要头脑冷静。 现在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够拯救所有人的计划。程旭倒了一小杯土豆伏特加放在旁边，深吸了一口刺激性的气味，那味道让他平静下来，思路变得愈发清晰。他在电脑绘制的鱼阳城立体图中仔细观查着，不放过任何细节。 过了一会儿，仿生蟑螂传来的扫描影像显示，在被关押在废弃游乐场的人质中发现了桃子。 同时，得益于私人通讯的恢复，他跟暗盟的盟友们取得了联络，这些或被困在家或被作为人质的盟友们，组成了一张看不见的情报网络，将城内各处的敌人分布、武力部署情况、人质状况等情报源源不断地汇总到了程旭这里。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暗中组织一支特别行动小队，寻找当归教徒防守的薄弱点位进行突破，解救被困的人质，并且构建一座可以固守的堡垒，等待反击的机会。 第33章 鱼阳之乱 四天前，8月19日。鱼阳城舱体上层，核心机房。 褐山从手臂中伸出一根数据连线，对接在鱼阳城总控电脑的操作台上，准备修改时钟设定后重启系统。 跟褐山同时在场的有堂主白参参、左右护法和信息组的几名成员。 左护法向右护法使了个眼色，右护法假装不经意地挡在白参参和左护法之间。 与此同时，鱼阳城西区后街某处。 几个鬼鬼祟祟的当归教徒挤在小棚子里。 “快开始了吗？”一个尖细嗓子的人说。 “马上，等左护法的信号。准备好，信号一到就敲入病毒，我们只有十秒钟时间。”一个粗重嗓子的人说。 “已经准备好了。”守在电脑前的人说。 “好，稍等……来了来了，左护法的信号，倒数计时，三、二、一，开始！”粗重嗓子说。 守电脑的人运指飞快，两秒钟便完成了敲入。 “完成！”守电脑的人说。 “很好，有这个病毒在，‘双鱼座’就是一堆废铁。”尖细嗓子说。 鱼阳城的系统重启用时十秒，一个病毒程序趁机埋伏在了“双鱼座”自动武器系统中。 两天前，8月21日。维修队秘密仓库。 蓝血人成归叶把一小袋碎金交给维修队的工头。工头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 “你的船多久到？”工头问道。 “后天。”成归叶说。 “没问题，我会在出入境系统里加一条订购新船的记录，等会儿把通行口令给你。”工头说。 “我教不会忘记你的贡献。”成归叶说。 “事成之后，别忘了另一半。”工头笑嘻嘻地把钱袋抛起再接住。 拿到通行口令后，成归叶起身离开。 一天前，8月22日。未知星球，当归教基地。 “教主大人，广播已调试完毕，请训话。”一个喽啰兵报告道。 当归教教主身披碎布披风，肥胖的脸上泛着油光，坐在一张用废车壳、铸铁件经过液压机压制成型的宝座之上，不同的是他的披风上每一条碎布都是金光闪闪的。 他摇动着左手的机械臂，手背上镶嵌的大宝石闪着耀眼光泽，右手搂着翘腿坐在宝座扶手上的时髦女郎，那女郎用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起一粒合成果味凝胶，塞进教主嘴里。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的男子，一道伤疤从男子的左眉跨过鼻梁延伸到右侧腮帮子，显得既狡诈又凶狠。 “很好。接进来吧。”教主说道。 那个喽啰兵按下一个钮，教主的形象出现在基地里每一处屏幕、每一个投影中。 教主整理了一下稀疏杂乱的头发，挥退了女郎，端正坐姿，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咳咳，嗯，亲爱的教友们，我很荣幸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当归教的回归大业，又将迎来一座新的里程碑。 “回首历史，我们人类从地球而来，因为无尽的贪欲，丢失了家园，分散在太阳系各处，又为了一己私利，拉帮结派，占地为王，使得我们人类离心离德，一盘散沙。 “六十年前，我教的伟大先驱者们，曾经为了回归事业竭尽全力，却最终败在谣言和阴谋之下，不得不离开美丽的月球基地，四处漂泊。 “而今，我们要团结聚力，再次启航，在教主，也就是我本人的率领下，踏上光荣的回归之路。 “经过我们英明神武的军师，沙岭先生长达数年的周密谋划，我教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 “现在，我们将迎来一场新的胜利，一场前所未有的、史诗般的胜利。 “我任命，军师沙岭先生为先遣军总司令，率领我们的舰队以及一千名优秀的护教团战士，组成先遣军，开赴地球的门户——鱼阳城。 “成归叶先生为我教驻鱼阳城代表，全权负责驻地所有教务。 “两位先生将全力合作，里应外合，一举夺取鱼阳城，为回归大业取得辉煌的胜利！ “千秋之叶，百宗归根，茫茫宇宙，万众齐心。星河璀璨，日月同辉，凡我教众，天助神威。教友们，欢呼吧！” 基地中响起“当归！当归！”的呐喊声。 一千名身穿黑色防弹衣、手持各式枪支的护教团士兵将大量武器装备运送到飞船上，进行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为了减小对鱼阳城舱体的伤害，他们的枪支削减了大半威力，运送到鱼阳城后，将发放给早已居住在那里的全体教徒。 六小时前，烈风堂大楼。 左护法迈着嚣张的步伐在走廊里晃荡，经过几个凑伙聊天的保洁员时，假装从裤兜里掏东西，把身份卡掉落在地上扬长而去。 其中一个保洁员捡起身份卡，推着保洁车乘电梯向下走了几层，来到主控室门外，借打扫卫生的机会把身份卡交给其中一个值班人员。 那个值班人员把身份卡插入机器，输入了一些字符后，机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全楼的门禁被设定在几分钟后自动解锁。 一个近卫不小心折断了自己的一把刀，到武器组找人换刀，并且要求亲自挑一把。武器组的人没有戒备，带着他乘电梯升到了鱼阳城最顶端的武器库。 那个近卫趁武器组的人开门之际，用断刀割断了他的脖子，随后拿出小型焊枪，封死了武器库的大门。 暗藏在烈风堂各部的叛徒和内奸们纷纷开始行动，暗中锁死车辆、撤掉路障、切断电路，制造事件诱骗保安队大批人员外出巡查，使烈风堂大楼门户大开。 与此同时，一万公里外的导航塔。 “唉……才23号，还得上7天班才能休息，累啊。”桃子趴在操作台上，无精打采地看着舷窗外的星空，自言自语道。 一个信号传来，有一艘空间跳跃中的飞船请求导航信标。 “彩色岛造船厂运送鱼阳城维修队新订购的维修船请求停靠。请发送导航信标。”对方在通讯器中说。 “新订购的维修船？谁订购的？”桃子问道。 “是你们工头老瑞。口令是……”对方说。 “工头啊，不能吧，他没跟我说呢。”桃子说。她在进出境系统上查询了一下，确实有一条新船登记记录。 “对啊，老瑞说你们队唐玉蜓的维修船被抢走了，跟我们订购了一艘新的，还要的很急，怕耽误月底交班。”对方说。 “什么？唐玉蜓那个旧的被抢走了？”桃子感到很意外，“谁抢那玩意干嘛，他前两天还跟我……” “你快点发信标，我马上就到了。”对方催促道。 “好好知道了。”桃子无奈地把手伸向导航信标。 “叫你快点没听到啊，我这还有几秒钟！”对方急了。 “知道了知道啦急什么呀！”桃子回怼道。她迅速操作信标，嘴里嘟囔着：“奇怪，唐玉蜓能把自己的船弄丢？” 信标开启，一艘球型飞船出现在导航塔附近。 “我这还有些维修件要放到导航塔，也是老瑞交代的。”对方说道。 “同意停靠。”桃子没好气地说。 桃子向对接埠赶过去，一边走一边气哼哼地说：“我倒要看看这个送船过来的家伙长什么德行，干嘛说话这么冲。” 气密门打开，桃子本想质问一番，忽然两个身穿防弹衣的壮汉一言不发就闯了进来。 “哎？哎哎哎你们是谁啊怎么就往里硬闯？”桃子连忙伸手阻拦。 没想到这两个壮汉一边一个按住桃子的双臂就要把她架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桃子奋力挣扎，她力气颇大，几乎就要挣脱。 一个壮汉见按她不住，掏出了电击枪向桃子开火。 “啊啊啊啊！”一阵噼啪的电击声过后，桃子昏了过去。 壮汉把桃子搬进飞船，然后跑到操作台等待舰队的到来。 “先遣军即将到达，共20艘船，请发送导航信标。”通讯器传来消息。 壮汉一口气发送出20个信标，导航塔附近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任务完成，壮汉砸坏了导航塔的部分设备后撤离到球型飞船上，随着舰队开向鱼阳城。 在舰队后面，时空扰动带来的陨石雨不停撞击在导航塔上。 五小时前，烈风堂大楼。 21艘不明飞船从航道内逼近鱼阳城，预警雷达发出紧急警报，烈风堂大楼内警铃大作，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报告堂主！城外有一支舰队靠近，我们发去问话没有应答。”主控室的一个保安人员报告道。 “什么？竟然突破了导航塔……来者不善！下达警戒令，向航空港和工厂区增派人手，其余人员全部调回大楼。”堂主白参参下令道。 白参参扭动左腕的金镯子，她把“双鱼座”的操作权限藏在了这里。但“双鱼座”出乎意料的拒绝了她的指令。 大事不好！白参参猜到可能有人提前给“双鱼座”动了手脚，连忙召唤四护法护驾，并下令启动战时机制，打开武器库发放枪支，全体人员做好战斗准备。 左右护法带着两个近卫迅速赶到顶楼围住了白参参。 “来的正好。”白参参话刚出口就感觉不对，她并没有叫近卫过来。 “来的正好，左右护法，现在事态紧急，我要启动‘双鱼座’需要时间，请帮我警戒。”白参参不动声色地说道。她在旁边的木桌上滑动几下，假装要启动“双鱼座”，桌上出现了输入界面的投影。 左护法示意近卫守住顶楼东西两个出口。 “另外两个护法去哪里了？”白参参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他们啊，他们应该是去航空港警戒了。”左护法说道。 实际上另外两个护法已经惨遭他们毒手，被他们用神经毒气熏倒后淹死在大楼内纺织厂的印染池中。 “哦，也好，那边更重要。”白参参说。 她暗中蓄力，将力量集中在右脚之上，用余光紧紧盯着站在两侧的左右护法。 “哈——”左护法打了个哈欠。这人平时一直吊儿郎当，也许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人设，故意装出松懈的样子，却没注意白参参正在盯着他。 白参参看准他松懈的时机，左脚轻轻一踏，身体飞到空中，右脚划出一个圆弧，一记凌厉的下劈正中左护法的头顶，左护法躲闪不及，他头上戴的那顶头盔当场裂成数片飞溅出去。她再回身一脚，横扫向右护法的面门。那右护法连忙张开嘴巴喷出一股毒雾，白参参被毒雾笼罩，从空中跌落下来，失去了知觉。 “老太婆还挺厉害，要不是戴了头盔，我这脑袋就开花了。”左护法摸摸头顶心有余悸地说。 “得给她把脚筋切了，省得麻烦。”右护法说。 与此同时，航空港。 航空港的门禁无法关闭，武器库被封死拿不到枪支和炸药的烈风堂守卫部队只好搬来大量垃圾试图堵塞通道，然后手持冷兵器和电击枪等待敌方舰队的到来。 当归教的21艘飞船未遇到任何抵抗，稳稳降落在鱼阳城的航空港，飞船上的大炮只用几炮便清除了通道里的所有障碍，上千名持枪的护教团士兵涌入鱼阳城，向守卫部队展开碾压式攻击。 隐藏在城内连绵垃圾山间的数千名当归教徒纷纷冲出掩体，手持铁棍、胶棒甚至石块，从后方向守卫部队发起夹攻。 仅仅半小时，守卫部队全线崩溃，大量伤亡人员横倒街头，剩余人员被当归教徒团团包围，关进了废弃游乐场。 拿到武器的当归教徒们如汹涌的洪水冲向烈风堂大楼，沿途打砸店铺、点燃火堆，如果不是教主严令禁止纵火以保护鱼阳城主体的完整，毫无抵抗力的居民区和数万居民恐怕难逃一劫。 四小时前。 当归教徒们攻破了烈风堂的脆弱防线，攻入大楼。烈风堂的高层尽一切努力组织有限的人手在楼内抵抗，终因寡不敌众武力悬殊节节败退。 叛徒左右护法和两名近卫控制住堂主白参参，在顶楼等待当归教大军到来。 三小时前。 唐玉蜓到达。 一小时前。 唐玉蜓和宋琪瑰潜入大楼，解救堂主失败被抓，连同堂主一起被关进地牢。 当归教控制了全城。 闻听先遣军取得完全胜利，教主大喜过望，即刻启程前往鱼阳城。 第34章 教主大人 当归教现任教主慕盼归，身形肥胖臃肿，为人贪婪油滑，他最初是前任教主的文字秘书，专门写一些在教内传播的蛊惑人心的演讲词和宣传品，无权无势也赚不到什么钱，一直苦于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某天他偶然结识了秘密执行渗透任务的双瞳公会间谍沙岭，当时沙岭正在策划给当归教换一个听话的教主，两人一拍即合，阴谋干掉了老教主，慕盼归被沙岭推到台前，沙岭被慕盼归聘为军师，从此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控制了当归教。 慕盼归本人没什么真本事，只是表面上当做本教的象征符号摆在宝座上，他的形象、言论甚至现在这个名字都是经过沙岭包装策划好的。 只是时间稍长，慕盼归就有些不服，开始暗中扶植属于自己的力量。他发挥自己好色的“优势”，笼络了一些教中绝色女子，表面上享受声色犬马之乐，实际上这些女子每一个都身手卓绝心狠手辣。有这些女保镖在身边，慕盼归心里踏实了不少。有时他甚至在想，也许会有机会除掉沙岭。 所以当沙岭提出攻取鱼阳城的计划时，慕盼归连连称赞，倒不是他真心想要这座太空城，而是听说鱼阳城武力充沛，正好把教中最能打的护教团都派去送死，削弱沙岭的力量，自己的教主之位就能坐稳了。 只是没想到，刚刚开战几个小时，先遣军就取得了“全面胜利”。这也太快了点吧？到底是鱼阳城武备废弛了，还是沙岭那家伙放的假消息？虽然心存疑惑，作为教主他还是必须做出大喜过望的样子亲自去前线“宣扬圣恩”。 为了安全，他点了12个打人最狠的女保镖跟自己一起去鱼阳城。由于导航塔损坏，教主的飞船需要用常规引擎飞过去。这反而让慕盼归稍稍放了点心，至少他不用担心会有人在导航信标附近埋伏他了。 一艘碟形飞船自基地升空，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鱼阳城。 沙岭已经在鱼阳城布置了简单却隆重的欢迎仪式，没有红毯，他就命属下找来大量红漆，从航空港一路刷到烈风堂大楼。教徒们把火堆移动到这条“胜利之路”的两侧，像两排路灯般照亮了整条道路。然后教徒们手捧塑料条、铁丝和碎布扎成的“花束”，站在火堆旁，充当欢迎队伍。 烈风堂大楼前的广场被清理干净，暂时捆在这里的人质被统一关在大楼某层里，并安排了看守。成归叶和新晋堂主右护法在广场等待教主到来。 过了不久，教主的飞船降落在航空港，那飞船穿过层层叠叠的碎石带后，已经遍体鳞伤，划痕坑洞布满船体，甚至舷窗都有不少裂痕，外表惨不忍睹，感觉它离报废只差一颗石子。这艘船如果开进城内停在后街的垃圾山上，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它的存在。 舷梯缓缓放下，一股白烟从船舱冒出，12个身穿红衣的绝色美女走出舱门站在两侧，教主慕盼归带着袅袅白烟从舱门挤了出来。他向前来迎接的沙岭和众多当归教徒们挥动机械手臂示意，获得了教徒们的一片欢呼。 随后，沙岭陪同慕盼归在红漆的“地毯”上走向烈风堂大楼，慕盼归一边走一边同道路两侧的教徒们大声问好，挥舞双手做出胜利的姿势。沙岭在一旁尴尬地陪着他慢慢挪动着脚步，嘴角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教主的12个美女跟在他们后面，脸上保持着机械般的微笑。 “教主大人！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胜利啦！我们胜利啦！” “当归！当归！” 教徒们呼喊着。 “教主的老婆们真漂亮！” “你看教主不愧是教主，营养条件就是好。” “教主的斗篷真闪啊。会不会都是纯金做的。” 也有些教徒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慕盼归满脸堆笑地边走边喊，心里却既不爽又欣慰。不爽的是，他派来送死的先遣军竟然真的打赢了，而且看上去士气高涨，估计没受到太大的损失；欣慰的是，还有绝对多数的教徒支持他，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转头看看沙岭，向他表示祝贺，借机观察他的神色。沙岭对此报以微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 刷地用的红漆还没干透，教主一行浩浩荡荡从航空港走向烈风堂大楼，鞋底沾满了红漆，所到之处皆踩成了一片血海。 右护法对教主的到来感到非常兴奋，在他眼里，就相当于一堆赏金向他款款走来，他甚至在心里已经规划好了蝎峰娱乐城的撒币之旅。但是作为新晋堂主，他还得保持一点严肃，脸上的表情像吃了芥末蘸巧克力一般，横着的肌肉在笑，竖着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成归叶只是一脸冷漠地面向教主的队伍。 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磨蹭，慕盼归终于走到了烈风堂大楼前的广场。根据流程，他将在这里向他的教徒们发表一番演说，用以鼓舞士气，然后要论功行赏，最好能用虚无的荣誉来代替一部分真金白银。 做过秘书工作的慕盼归早就攒了一肚子的演说用语，但是刚一开口就被沙岭打断了。 “跟着我说。”沙岭暗中通过植入芯片向慕盼归传递消息，“众位教友，劳苦功高的战士们……” “众位教友，劳苦功高的战士们！”慕盼归虽然憋屈，但毫无办法，只得重复着沙岭的话，自己能做的只有随着发言而演绎出来的夸张表情和动作。 “感谢大家的付出和努力。”沙岭默念道。 “感谢大家的付出和努力！”慕盼归举起双手呈捧盆状。 “正是各位勇敢的战斗和无畏的牺牲，才为我教带来了今天的胜利。”沙岭说。 “正是各位勇敢的战斗和无畏的牺牲，才为我教带来了今天的胜利！”慕盼归张开双臂左右挥舞，像是要起飞。 “不要做多余的动作。”沙岭说。 “不要做多余的动作！”慕盼归把双手捂在胸口。 “这个白痴！”沙岭心想。 “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回归大业中，去创造新的奇迹！”慕盼归居然把这句圆回来了，连沙岭都觉得意外。 慕盼归的演说空洞冗长，当然大部分是沙岭授意的。广场上围着的教徒们起初还精神满满地配合着教主的节奏欢呼雀跃，后来逐渐懈怠，掌声和欢呼也变得稀稀拉拉。 沙岭见时机差不多了，就让慕盼归宣布论功行赏的方案，每一个教徒或多或少都能拿到一笔赏金，有的几千块，有的只有百八十块。虽然比想象的少很多，但折腾到深夜的教徒们已经疲惫不堪，即便对赏金并不满意，也想早点完事赶紧休息。 听完慕盼归的演说，右护法有点沉不住气了，论功行赏的部分里压根就没他什么事。这里面我功劳最大啊，怎么分钱的时候谁也不提了？他一个劲给沙岭使眼色。 沙岭心想，你一个外人急什么啊，把你那份也念出来，是怕在场的教徒还不够窝火吗？他没法当众说这些，只好偷偷碰一下右护法的胳膊叫他安静点。 慕盼归感觉没过瘾，沙岭既然没说的了，他就自作主张加了最后一句：“最后，为了显示我教圣恩浩荡，我宣布即日起大赦天下！” “什么？大赦？”沙岭和右护法同时急眼了。这教主指定有什么大病，我们费那么大劲，损兵折将的抓了那么多人质，就是为了要挟老堂主的，你一句大赦就打算全都放了？说的轻松！ 围着听演讲的教徒们也发出一阵骚动声。想想也是，谁愿意把刚抓起来不久的敌人再放掉呢，那不是给自己挖坟吗。 “诸位教友，大家安静，安静。”沙岭被迫站出来圆场，他说道，“教主仁爱之心，包容万众，泽被苍生，今日之敌即明日之友，大赦，也是给那些曾被权势迷惑、利欲熏心之人一个重生的机会，对于诚心皈依我教的有识之士，我教自始至终向他们敞开大门。不过大赦毕竟关系重大，哪些人有资格沐浴圣恩，哪些人执迷不悟顽抗到底，我们将仔细甄别，以供教主决策。” 沙岭这番话总算稳住了局面，教徒们有的嘟嘟囔囔有的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说说笑笑地散去了。 慕盼归有点尴尬，他搓搓手，对沙岭微微点头表示歉意。沙岭瞪了他一眼，碍于有别人在场，没有对他发火。 成归叶全程保持高冷，面如冰霜，一句话都没说。 “圣恩”宣扬完毕，沙岭带着慕盼归进入烈风堂大楼，12个美女寸步不离跟在后面。慕盼归还想去对被俘的老堂主他们进行“劝诫”，被沙岭拒绝了。 成归叶瞟了一眼右护法之后也跟着他们走进了大楼。 “他瞟我一眼什么意思？”右护法还在为赏金没着落的事心神不定，现在无缘无故被成归叶这一眼瞟得心里直发毛。他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最后还是带了几个人跟着他们走进楼里打算看看情况。 魑魅魍魉，四小鬼各自肚肠。 第35章 阴谋叠叠乐 舟车劳顿的教主慕盼归，连同他的12名美女一起被安顿在了烈风堂顶楼老堂主的房间。为了“防止刺客袭击”，沙岭在顶楼布置了上百个护教团的精锐士兵紧紧盯着教主的动向。 慕盼归看着紧锁的大门，摇着头叹了口气。他只能坐在舒适的木椅上，右手抚摸着温润的木质扶手，欣赏落地大窗外鱼阳城的夜景。 “教主大人，请下令，让我们为您杀出一条路。”带队的美女队长半跪着请示道。 慕盼归俯下身体，仔细打量着女队长的柳叶细眉、长长的睫毛和玲珑的鼻子，锋利的唇线勾出水润红唇的轮廓，让他忍不住想要嘬一口。 “哎。算了算了。时机未到，还斗不过他，再等等。”慕盼归的手指划过女队长的面颊，在下巴尖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是。教主大人。”女队长说道。 慕盼归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道：“你们几个仔细搜一下这个屋子，白参参作为一堂之主不可能不留密道。其他人跟我‘娱乐’，声音越大越好。” “是。教主大人。”12名美女一齐说道。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出嬉笑打闹的声音，家具器物被撞得哐哐作响，一时间金玉齐鸣、银语横飞，听得门外值守的那些护教团士兵口水瀑布流。 “教主就是厉害啊，一对十二还能玩得这么猛烈。”一个士兵悄声说道。 “听说跟着教主可享福了，天天有肉吃。再看看咱们跟的那位，”另一个士兵用手指在脸上斜着划了一道，暗示沙岭的刀疤脸，“人生寡淡，天天喝白水。” “嘘，赶紧闭嘴，别让头儿听见。”旁边的人连忙制止他。 右护法找到了沙岭，追问赏金的事。 沙岭让手下人退出房间关上门，屋里只留下他和右护法两人。 “右护法，不对，新堂主，这鱼阳城的大局初定，日子还长着呢，你说你急什么啊。”沙岭不耐烦地说道。 “咦？沙岭先生，军师先生！当初你们找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为了搞掉堂主，我们四个冒了多大的风险你知道吗，死了三个，三个！”右护法愤愤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当初是说要左护法做堂主，你做副堂主，现在你都当堂主了，已经超出预期了，怎么还不满意。”沙岭说道。 “他们都死了我不当？那行，我不当堂主，这个堂主你来当，我给你当副手，该给的钱都给我，这行了吧？”右护法说道。 这家伙真是贪婪成性，日后必是祸害，沙岭想道，但是现在还不能跟他撕破脸，当归教表面上控制了鱼阳城，最关键的“双鱼座”的操作权限却还没到手，也不确定烈风堂是不是有外部援军，有没有隐藏力量。这个右护法，毕竟手下还有二百多人，一方面是个不稳定因素需要安抚，另一方面留着他还有用处。 “新堂主说笑了，沙岭何德何能当堂主，鱼阳城你最熟悉，日后还得多多仰仗你的力量。赏金的事我去请示我们教主，就按当初谈的价，10公斤黄金。”沙岭说道。 “那可不行，当初谈的价是我们四个每人10公斤黄金，他们死了，他们那份理应由我来接收。40公斤黄金，一克都不能少。”右护法一字一顿地说道。 沙岭暗想，就怕那三人活着也会被你弄死。 “好，你说得有道理，40公斤就40公斤，我去请示教主。”沙岭说。 “你别跟我玩这个小聪明，谁不知道当归教你说了算，那废物教主就是个摆件。黄金明天就要，见不到黄金别怪我翻脸。”右护法威胁道。 右护法的威胁，在沙岭看来就像小孩子互喷“我不跟你玩了！”一样幼稚，你手里是还有两百多人，鱼阳城是你的老窝，这都不假，但是你也不看看局势，谁在这里拳头最大，你一个叛徒，还想讨价还价，做什么美梦。 “这么多黄金，就算让我变也没这么快变出来啊，给点时间，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40公斤黄金一克不少运到鱼阳城，我亲自交到你手上，怎么样？”沙岭假意安慰道。 右护法歪着头用眼睛的上沿盯了一会儿沙岭，然后拍了一下桌子说：“行，你说的，三天之后我要见不到黄金，我手下的人干出点什么我可没法保证。” 右护法走出屋子，狠狠地摔上了门。 这个混蛋，你也就三天可活了。沙岭脸上的刀疤抽搐了一下。 右护法见的第二个人是成归叶。他们的对话非常简短。 右护法只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我看得出来你跟沙岭关系不好。 第二句，你的志向不会是只做一个小干部，沙岭的位置上站的应该是你。 第三句，我能帮忙。 成归叶只回了一句。有劳新堂主。 右护法心里有点底了，原来这个蓝脸怪瞟他那一眼是想跟他联手啊，直接说嘛，非得等我提才行。 右护法走后没多久，沙岭也来找成归叶。 “老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今天的胜利有你一半的功劳，不，至少有八成是你的功劳。”沙岭恭维道。 “军师过奖。”成归叶的回答很简单。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沙岭问道。 “做好份内事，不辜负教主重托。”成归叶说。 “哈哈，老成你总是这么高冷。”沙岭说。 成归叶没有回话。 “我一直在考虑一个事情，现任的教主，你也知道，”沙岭用手指在自己脑袋边绕了绕，“身居高位，脑子却……我看有他在，我教的大业难成。” “军师的意思是？”成归叶假装不明白沙岭的意思。 沙岭没说话，他向上指了指，然后做了个斩首的动作，最后拍了拍成归叶的肩膀。 “有劳军师。”成归叶说道。 沙岭最初还担心成归叶是教主的心腹，刚才那一套流程走下来，他发现这个蓝血人很可能有自己的算盘，于是就试探性的对成归叶说了这番话，然后他也心里有点底了，这个人，可以利用。 烈风堂大楼顶层，嘤声银语已悄然无寂，时不时响起一阵阵鼾声。门外值守的那些士兵松懈了下来，这一整天，从早上开始就集结、整肃，然后往飞船里搬武器，再开过来打仗，打完以后又值守到现在，饭没吃水没喝，大小号都来不及上，真是要把人累死了。他们或躺或靠，一个摞一个的倒下，不一会儿也响起片片呼噜声。 慕盼归当然没有睡，他成功地找到了堂主房间里的密道，沿着这条密道可以直接下到大楼底层运送食品的车库内的一个小门。 他派女队长从密道逃出，伪装成一个普通教徒去找成归叶。伪装好的女队长从密道走出，刚要返回大楼找人，正好碰到成归叶从楼里出来，就迅速跟了上去。 成归叶打算回他在西区垃圾山里隐藏的住处，毕竟大楼里那些人各怀鬼胎，他觉得不安全。只是一出门就发现有人跟踪，还是让他有点紧张。 进入西区后街蜿蜒的山间小路，成归叶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说道：“后面的人，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女队长看四下无人，于是走到成归叶跟前亮明身份。 “教主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成归叶问道。 “教主大人被逆贼沙岭控制已有多年，一直想除掉这个教中毒瘤，却苦于势单力薄无从下手。今次的遭遇想必成先生已经注意到了，教主大人已被软禁，派我来找你亦是冒了巨大风险。”女队长说道。 “是，这个沙岭野心勃勃，我早已注意到他。”成归叶说。 “如果成先生能帮助教主大人铲除这个心腹大患，你想要什么封赏，教主大人都可以答应。”女队长说。 “为我教效力是理所应当，请给教主大人带话，成归叶随时听从调遣。”成归叶说道。 “感谢成先生。”女队长鞠躬致谢，随即消失无踪。 成归叶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返回了自己的小棚子。 右护法想联合成归叶除掉沙岭，沙岭想干掉教主推成归叶上位，教主想联合成归叶除掉沙岭。 由于怀着鬼胎的几方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干掉他们想干掉的人，表面上掌握着城内数千教徒的成归叶突然就成了香饽饽，被几个大佬争相拉拢。 右护法要见的第三个人在地牢。 他很明白以他现在的力量还没资格跟掌控当归教的沙岭叫板，沙岭许诺的三天后40公斤黄金他也根本就没信。 他急于得到那个最重磅的筹码——“双鱼座”，只有掌握它，才算真正掌握鱼阳城，才能扼住沙岭的喉咙。 地牢里的那些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好像已经接受了现实。看到如此景象，右护法得意起来。 “老堂主，我这次来是想再劝你一回，念在我们都是老相识的份上，‘双鱼座‘交给我，总比交给那些垃圾人要强得多。”右护法说道，他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阴险。 没有人理他。 “我这个人呢喜欢讲究效率，所以我决定，明天第一缕阳光照进鱼阳城的时候，我的人会对人质们任意开枪，不设一小时一人的限制了。现在我看看，还有不到三小时，老堂主你意下如何？请赶快决定吧，我就在这里等着。”右护法说道。 他让人搬来一个凳子，打算坐下等白参参乖乖就范。 然而他的屁股刚刚碰到凳子，外面就响起一声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声，那声音大到直接传进地牢，震得铁栏杆都在嗡嗡响，吓得他屁股一滑坐在地上。 什么情况？ 他慌忙爬起来，对看守交代了几句，然后跑出地牢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还不忘丢下一句话：“老堂主我等你消息。” 牢房里，唐玉蜓看着大家说：“他已经动手了，我们也赶快吧！” 第36章 第二条战线 废弃的游乐场里，数百名人质被赶到一起，蜷缩在一个小围栏里，手持枪支的武装教徒紧紧地盯着这些人。 这些人质中，有工厂区的工人、烈风堂的巡逻队和守卫队、一部分平民，还有包括工头在内的维修队人员，大家默不作声地或站着或坐在地上，对看守他们的教徒报以憎恨的目光。 有几个人仗着身强力壮，试图拉起一支队伍强行突围，结果被教徒们一阵扫射之后全部倒下。原本桃子也想跟着他们一起冲出去，但对方火力凶猛，只好退了回来再做打算。愤恨的她无处宣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发现工头就在里头，她推开旁边的人，径直走到工头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拎到空中。 “好你个胆小鬼，在这藏着干什么？”桃子说话一向很大声，怒火让她的声音更是加大了一倍，“你给我说清楚，维修队哪有钱买新船，你怎么偏偏就买了新船，你买的新船里怎么会有奸细，奸细又怎么知道你的通行口令？你说清楚！” 旁边有人拦住她想劝两句，她把那人的手拨开，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就是这家伙好死不死买什么新船，让两个奸细藏进去，把我绑了，夺了导航塔，这才放了这么多敌人进来。” “不可能吧，工头怎么会做这种事。桃子你先别急。”一个维修队的工友说道。 “你自己问他是不是。”桃子拎着工头的手没有放下的意思，悬在半空的工头已经憋得喘不过气，两腿扑腾着只顾求饶。 正在这时候，程旭操纵的仿生蟑螂在游乐场附近投下一颗霹雳雷火弹，巨大的声响和烟尘让看守的教徒们紧张不已，他们互相喊着听不懂的话，同时朝天放枪以示警告。没多久，一小队护教团士兵带着大批教徒赶来增援。 桃子把工头掼在地上，指着他吼道：“你老实说！” “是……是。”工头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他们，他们骗我说想搞一艘船，偷偷捡点矿石什么的赚赚钱，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信你的鬼话！你是不是收了黑钱！”桃子骂道。 她飞起一脚踢在工头的腿上，只听得咔吧一声腿骨断裂，工头捂着腿嗷嗷大叫。 “收了收了，我收钱了，啊啊啊，我后悔啊！我不该啊！”工头哭喊着。 增加了人手的看守教徒们不再骚动，有了闲心围着人质们看热闹。还有人用简单的标准语说风凉话：“嗨，我们谢他，他拿钱，我们出钱，双方都开心。” 这些话激起了人质们的愤怒，要不是这个见钱眼开的工头，大家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大家把他紧紧围住，泄愤的拳脚如暴风雨般落在他的身上、头上。刚开始他还大声求饶，渐渐的声音弱下去，最后没有了声响，就那样四肢摊开躺着，一只眼圆瞪，一只眼半睁，歪掉的鼻子淌出两条鲜血。桃子看着被打死的工头，觉得他既可恨又可怜，叹了口气走开了。 看完热闹的教徒们只留下一小部分继续看守，其他人跑去搬砖，他们在原来游乐场围墙的基础上修筑起一圈隔离墙和几个岗楼，只留下一个出入口，这样看守人员就可以大大减少。 进攻烈风堂大楼的战事进展顺利，再过一会儿教主就会过来视察，到时候大部分人会去迎接教主，听说还会当场发放赏金，谁也不想留在这儿看着人质。 隔离墙的修筑让人质们活动范围扩大了一些，他们纷纷散开，各自寻找着还算舒适的地方休息。桃子靠坐在一个铁箱旁边，情绪很低落，她觉得导航塔被突袭有自己的责任，同时为没有及时发现工头的阴谋懊悔不已。 一只蟑螂落在她肩上，她刚要伸手去打，忽然发现这只蟑螂有节奏地闪着一点点亮光，于是把蟑螂捏在手里仔细观察。 这只看上去跟普通蟑螂一模一样的小东西，竟然有着精巧的机械结构，两条腿还抱着一片闪动着小灯的微小卡片。会不会是有人想传递信息给她？她这么想着，取下卡片塞入太阳穴上的植入芯片中。 “测试通讯，测试通讯，藤思桃，听到了吗？”桃子的耳蜗中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啊？”她惊讶地喊了一声，引得别人都在看她。 “没事没事，有虫子。”她对其他人解释道。 “不用很大声，我听得到。”那个声音说。 要让桃子很小声地说话，对她是一个挑战。她努力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 “我是程旭，还记得我吧。”那个声音报出自己的名字。 “你是老唐的那个朋友？”桃子想起几天前程旭给她打电话救援唐玉蜓的事。 “没错。老唐让我找你。”程旭说道。 “老唐不是出去玩了吗，他回来了？”桃子问道。 “说来话长，他回来了，也被抓了。”程旭说。 “啊？那怎么办。”桃子差点又跳起来。 “我有个计划需要你帮忙。”程旭说。 “好，你说吧，我一定办到。”桃子说。 听完程旭的计划，桃子开始按步骤实施。 第一步，组织一支小队，要有两名突击步兵、两名狙击手、一名爆破手。 桃子在人质中物色合适的队员，巡逻队的阿莉身形壮硕反应敏捷，应该是合适的突击步兵人选。采矿队的苇子擅长使用炸药，可以担任爆破手。但是选狙击手就比较难，鱼阳城里长期禁枪，不知道谁会比较擅长使用枪械。 她悄悄找到阿莉和苇子，跟他们简单讲了突围计划，然后询问他们知不知道谁的枪法好，她需要狙击手。阿莉推荐了守卫队的平头和刺毛，虽然烈风堂的武装人员基本都接受过枪械训练，但他们的枪法是最准的。 还差一个突击步兵，桃子决定自己来。 然后他们需要解决武器装备问题。废弃游乐场里没什么可以用的东西，桃子搜索了一圈，目光放在摩天轮脚下扔着的旧座舱。摩天轮的座舱是用铁板铆焊而成，能承受数百公斤的重量，相当结实，用来当作临时盾牌应该很好用。至于枪械就得从看守那里夺取了。 人员配齐，接下来需要寻找一个出口逃出游乐场。负责空中侦察的程旭告诉桃子，在游乐场西侧的老围墙上有一处隐藏的缺口，是早期逃票的人挖的，从这个缺口出去有一条被垃圾掩埋的路通到城区边缘靠近鱼阳城主舱外壳的一条沟，沿着这条沟就能潜入到西区后街的垃圾群山中。 根据程旭的盟友提供的情报，当归教的教主即将到达，到时候会是看守最为松懈的时间段，程旭建议桃子的小队等待突围的时机到来。 突围成功后，即实施第二步，解救被困在旅馆的数百名人质。至于关在大楼里的那部分人质，程旭会另外想办法。 教主快要到了，护教团士兵被调走，一部分教徒被调去刷漆，看守的人员变少了。桃子他们趁岗楼上的几个教徒换岗的时候走近那个旧座舱，准备把铁门板拆下来做两面盾牌。人质们被发动起来，来来回回地走着，遮挡看守的视线。 看守们再次骚动起来，他们谁都不愿意留下来看人质，只好抽签决定。抽到签的几个人骂骂咧咧的，留下代表着拿不到教主的赏赐，所以极不情愿，他们大声嚷嚷着也要拿到一份赏赐。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看守人质的教徒只剩下了六个人，其中四个各站一处岗楼，两个站门口。程旭通过仿生蟑螂的摄像头看到了他们的骚动，把这些情况告诉了桃子。 桃子和队员商量，等会儿出去以后，先把四个岗楼上的家伙解决掉，拿上他们的武器。苇子和平头以到墙根撒尿做掩护，顺利找到了掩藏在一堆破烂旗子和灯带下的出口。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欢呼声，教主到了。岗楼上的几个人根本无心看守，全都伸着脖子向航空港的方向张望，那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钩得他们直想放弃人质跑过去看。 桃子见时机已到，带着她的小队钻出了游乐场的围墙，顺着墙根摸到岗楼的下方，苇子担任警戒，四名队员手持玻璃和铁条做的匕首，一人一个悄悄爬到岗楼上，从看守背后捂住嘴巴，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干掉了他们，然后就用他们身上的布条把尸体固定在岗楼的铁柱子上，保持着站立和靠坐的姿势。 干掉他们后，桃子手里有了四支枪和一把刀。她把两支长枪给了平头和刺毛，给了阿莉一支短枪，自己留下一把刀和一支短枪。 “我还啥也没有呢。”作为爆破手的苇子说。 “后面有你表现的机会。”桃子说。 在桃子的带领下，她的小队成功躲进了西区的垃圾山中，这片曾经躲藏着数不清当归教徒的复杂地形，现在反而给桃子小队提供了庇护，鱼阳城的第二条战线就这样悄悄展开。 第37章 搞个大动静 在桃子带领队员潜入西区后街的同时，被关押的人质们在废弃游乐场开始准备突围。他们将玻璃碎片缠上布条、将铁条磨尖作为近战武器，利用场内损坏的设备、道具和堆放的垃圾构建了简单的障碍墙，设置了陷阱用来掩护撤离，只等桃子的信号一到就行动。 教主一行正在向烈风堂大楼行进，不远处的街道上欢呼震天，游乐场里搭墙磨铁的声音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几乎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门口的两个看守似乎听到点什么，抬头看看岗楼里那几个家伙毫无反应，他们也就懒得管了。 在黑暗的掩护下，桃子小队逐渐接近位于城区尾部的旅馆。绝大部分当归教徒都集中在从航空港到烈风堂大楼的道路和大楼广场附近，工厂区所在的城区尾部仅有寥寥十几人凑在火堆旁，防备相当松懈。 程旭把监控到的情况告知了桃子，并规划出一条进入旅馆的路线。 旅馆外面的情况和游乐场差不多，几个被留下看守的教徒无所事事地靠在门口打着盹儿。 桃子给队员们分配任务，让他们分散开，从不同方向靠近那几个看守，迅速解决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发出声音。苇子留下做警戒。 “我也很能干的。”苇子卷起袖子露出胳膊。 “你再等会儿。你的任务在后面。”桃子说。 旅馆看守们面前的火堆快要熄灭了，暗淡的火光照不过五米远。桃子他们悄悄地摸到看守背后，冲刺、锁喉、刺杀，完成得干净利落。桃子这边稍微出现点状况，她勒住的那个人挣扎着掏出通讯器试图叫人，刚打开开关就挂了，通讯器掉在地上，被桃子一脚踩碎。 旅馆的大门被紧紧锁着，桃子撬开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冷不防一个酒瓶砸过来，差点砸到她。 “自己人自己人！”桃子连忙说道，“维修队的藤思桃，来救你们的。” 大门打开，旅馆里被困的人们迎了过来。旅馆前台的光头大叔激动得抓住桃子的手臂用力摇晃着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被关在这里担心死了，门窗被他们那些教徒封死，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坏人，你们能来太好了。” 桃子看了看这些人质，大部分是工厂区的工人，有些人她还认识。 “现在外面坏人不多，他们都去大楼那边了。”桃子说，“这里谁会用枪？我们需要人手。” 人质营救计划进展顺利，桃子准备实施第三步，趁敌方主力还在狂欢的时候消灭工厂区的守敌，然后利用工厂区数百米的纵深和遍布各处的巨大厂房、机器设备构建一处最强的堡垒。 冶炼厂的四个人加入了桃子的小队，现在她的队伍增加到了九人。苇子也拿到了一支手枪，他感到很兴奋。但是桃子禁止他冲在前面，说后面有重要任务。 要对付守卫着工厂区的十几个人，桃子小队还是处于人数劣势。不过就现在这些当归教徒的表现，一直在观察他们的程旭断定这些人只是乌合之众，如果没有护教团那些组织力、战斗力都强得过分的士兵参与其中，单凭这些教徒不会有多大威胁。而自己这边，不但有士气高涨的队员，还有仿生蟑螂做空中侦察，以对方一半的人数对付他们不是问题，关键是要速战速决，不能让对方有机会呼叫援军。 根据程旭提供的方案，桃子把队员分成三组，第一组是新加入的四个人，两人布置在侧翼，两人封堵退路，在西区后街设置伏击圈，第二组是她自己、阿莉和苇子，负责诱敌进入伏击圈，第三组是平头和刺毛，藏在附近的楼顶组成交叉火力。 程旭看了看布置在烈风堂大楼附近的监控，那些教徒们正在配合教主讲话的节奏高喊口号，不会有人注意到城区另一头发生的事，于是告诉桃子可以开始行动。 怎么才能让那些个教徒既能主动上钩又不会喊人增援？桃子和她的队员们商量出一个挑衅的计划，勾起对方的怒火，让对方不顾一切地想要杀过来。 桃子带着盾牌大摇大摆地走出藏身的街角，向那些守卫的教徒们敲打盾牌，挑衅地喊垃圾人来战啊，试图吸引他们过来。 那些教徒刚开始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还有漏网的反抗者，在看清对方只有一个举着铁门板的女人后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教徒端起枪打了两发，钢珠子弹打在地上迸出几颗火星。 桃子看到对方开枪马上转头就跑，惹得教徒们笑得更大声了。 过了几分钟，桃子再次出现在教徒们面前，还是敲盾牌挑衅一番。教徒们再次开枪叫她快滚，桃子再撤。 又过了几分钟，桃子搞了第三轮，还向教徒们扔了几块石头。这次教徒们有点火了，派了两个人过去打算抓住他。桃子扭头就跑，跑几步后还不忘转过身再骂几句。 两个教徒原本追了两步就想回去了，见她竟然如此大胆，气得喊了句听不懂的什么话，追着她进入了街角的阴影中，被早就埋伏好的第一组用绳索绊倒。第一组的队员扑上去，用手中的利刃扎穿了他们的脖子。 教徒们不见那两个人回来，就又派了两人去看看情况。这次桃子、阿莉和苇子一起跳出来，对教徒们嘲讽开到最大，用力敲击盾牌，向他们吐口水，还亮出手里的刀挥舞。 这次成功激起了教徒们的愤怒，原本留守在这里没有赏金可拿就已经很憋闷，现在又被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工人模样的反抗者三番五次挑衅，绝对不能忍！教徒们抄起家伙一窝蜂冲了过去。 桃子的伏击圈早就在等着他们。平头第一个开枪，一击就打中了冲在最前面的教徒的脑门，那教徒当场扑倒在地。紧接着第一组的四人从两侧和后方连续开枪射击，瞬间就击倒好几个，教徒们一下子被打懵，慌忙四处乱撞寻找掩体。平头和刺毛的交叉火力精准地射杀数人，有的教徒刚拿出通讯器想要报信，就被飞来的子弹翻了牌子。 剩下的教徒眼看前方无人，想要聚起来一齐冲出去，桃子和阿莉从侧方的街角和垃圾堆中突然出现，手持盾牌向教徒们狠狠撞击，逃窜的教徒没料到这种突袭，当即被撞翻一片，后面跑过来的人又撞在前面的人的身上摔成了一堆，被飞来的子弹挨个点了名。 这边行动结束，烈风堂大楼广场上教主的激昂演说也告一段落，时机卡得相当准。 旅馆内的人质迅速撤离到了工厂区，他们把结实的设备箱、货运车辆和带刺的路障运到围栏外面构建工事，之后拿到武器的人凭借熟悉的地形隐藏起来组织防线，其他人到工厂区深处躲避。 桃子喊苇子过来，说要给他派任务，他开开心心地跑了过去。 “接下来该你表现了，你的任务是做一个声响很大的炸弹，带到游乐场去，我们在那搞一个大动静，配合解救烈风堂大楼里被关押人质的行动。”桃子说道。 “很大是多大？”苇子问道。 “全城都能听见那么大。”桃子说，“但是别把舱体炸坏了，不然咱们都完蛋。” “好办，你等等。”苇子说完就去寻找做炸弹的材料。 采矿队平时如果需要炸开较大的矿石，需要向烈风堂申请炸药，得到审批后才能从武器库领用。现在这个状况申请肯定是申请不到了，不过这难不倒苇子，在他眼里，只要有能量的东西就能爆炸。 最后苇子看上了厂区内货车上的离子衰变电池，这种动力电池体积小能量大，平时性能稳定安全，但爆炸起来震天动地。他从货车上拆了一块电池下来，利用车上的零件做了一个延时触发装置，再用两块厚钢板夹住绑起来，一个大号的震撼弹就完成了。 桃子小队从后街的小路迅速赶回游乐场钻进围墙，把人质们都接出来撤往工厂区。苇子在摩天轮下方藏好了炸弹，然后扯出一条线，把触发装置藏在靠近入口的地方，设定了被踩到后延迟1分钟爆炸，做完这一切后，桃子小队也撤离了游乐场。 游乐场里数百人跑动的声音终于惊动了门口的那两个看守，他们又看向岗楼上的几个人，发现那些人的姿势还像之前一样没有动，觉得情况不对，就拿着枪打开入口的大门，打算进去看看，结果被场内的情况震惊到了，游乐场内空无一人，留下的只有几堵障碍墙。 其中一个看守当即拿出通讯器喊人过来，另一个想要穿过障碍墙进到场内寻找人质逃走的洞口，他刚走到两个障碍之间，耳边就感觉到一阵凉风，一支铁矛从旁边的废钢架中射出，把他扎了个脑洞大开。报信的那个吓傻了，扔掉通讯器哇哇大喊着往主路上跑。 这时候教主的演说已经散会，教徒们揣着有限的赏金正拖拖拉拉地赶回驻防岗位，很快有人注意到了那个疯跑狂叫的神经病。刚才一起看守游乐场的人认出了他，意识到人质那边出问题了，马上向护教团的人报告。很快就有一队护教团士兵带着大批教徒包围了游乐场，一部分在场外搜索人质逃走的踪迹，一部分拆除了障碍墙和陷阱装置进入场内寻找线索。 炸弹被进入场内的人踩到了触发器，1分钟倒计时一点一点走到了尽头。 “咣！” 强大的冲击波震翻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围墙也被冲得四分五裂，高耸的摩天轮摇晃着倒下，碎石、烟尘、垃圾碎渣漫天飞舞，沉重的巨响在鱼阳城的舱体中回荡，甚至传到了深深的地下空间。 爆炸过后，废弃的游乐场变成了废墟中的废墟，摩天轮下埋葬了十几名护教团的精锐士兵和众多教徒。 第38章 是敌是友 烈风堂地牢里，唐玉蜓已经找到了牢房铁栏杆最脆弱的地方，他脱下衣服扔在地上，对着撇了一泡尿，然后把湿衣服系在两根锈蚀的铁栏杆上用力拧紧。随着力量持续增加，铁栏杆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逐渐变形，湿衣服被绷紧到了极致，发出纤维撕裂的声音，其中一根铁栏杆最终承受不住拉力，梆的一声从根部锈蚀最厉害的地方断裂。 众人对他这套“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用尽力气的唐玉蜓回头对他们说：“快来帮个忙，我没劲儿了。” 几个人过去用力掰断了那根铁栏杆，掰出的缝隙刚好够一个人通过。 听到声音的看守连忙跑过来看，发现已经有几个人从牢房钻了出来，大惊失色，拔腿就想逃走，被那几个人扑过去捆了起来。众人打算杀掉他以防他喊人过来，白参参说留他一命算了，他只是受了右护法的蛊惑，那看守也拼命求饶，大家这才作罢，只是堵上了他的嘴把他扔在牢房里面。 他们在看守房找到了各自被收缴的武器装备，整肃之后准备逃出地牢。但是唐玉蜓不同意，毕竟上面还有大量敌人在驻守，他们这十几个人现在要出去等于自投罗网，况且还带着双脚已残的堂主白参参，行动不便，不可能逃出大楼。 “你有什么计划？”宋琪瑰问道。 “向地牢深处走。”唐玉蜓说。 地牢深处？宋琪瑰心想，难道他是想逃到那座地下城去，但是那里的人曾经说不欢迎烈风堂。 “是要去哪里？”白参参问道。 “堂主，地牢连着地下设备层空间，他是想带大家从地下突围。”宋琪瑰回堂主问话。 “没错。”唐玉蜓说，“这个地牢很久不用了吧，就算有墙封死了通往设备层的通道，应该也沤得不像样了，不如就从那里躲到地下空间去，再做打算。” “但是那边会不会更危险，那些地底人……”宋琪瑰担心道。 “我救过他们首领儿子的命，他们得还我这个人情。”唐玉蜓说。 “还是要小心些，万一他们跟当归教一伙的，记不记得成归叶也去过那个地方。”宋琪瑰说。 “我确定他们不会。如果是一伙的，这次造反他们也会出兵。”唐玉蜓说。 时间紧迫，右护法的人随时都会回来，他们必须尽快决定走哪条路。 “就听唐玉蜓的吧。”白参参说。 众人抬着白参参，跟随唐玉蜓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深处走去。 地下城。 地底部落的非战斗人员已经被转移到第七层以下的重力反转区，主要街道上只有手持铁矛的男女战士列队警戒。 一个侦察兵气喘吁吁地跑到右胸口有圆形伤疤的男人面前报告：“阿贝首领，他们当归教已经打败了烈风堂，占了地上的全部地方。他们抓了很多人质，有烈风堂的，也有工人和普通人，好像那个堂主也被抓住了。” “成归叶有消息吗？”被称为首领的阿贝问道。 “他不见了。”侦察兵说。 “我就知道他不可信。”阿贝说，“那些当归教也不是什么好人。” “阿贝首领，我们怎么办？”旁边一个大块头问道。 “守住每一层的两端，遇到情况立即报告，本层和相邻层的战士马上前去支援，枪手队驻扎第二层，随时待命。”阿贝说。 他所说的枪手队，共有十人，装备了成归叶赠送的改造手枪，这批枪即是成归叶当初追击荒岛和阿荆时为了通过地下城，向地底人承诺的礼物。 完成部署后，阿贝走进一间大屋。 一个老人在屋里的床上半坐着，看到阿贝进来，缓缓地说道：“都布置好了吧。” “布置好了，父亲。”阿贝说，“但是我心里没底。” 老首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相信你比我做得更好。” “至少我不会跟间谍结盟。”阿贝说，“我也不打算相信当归教。” 老首领叹了口气。 之前为了在名义上对抗烈风堂，老首领收了阿荆的钱，帮她从地下搬运设备，让她隐秘往返于航空港和维修队秘密仓库之间，最后却得到了从她师父枪里射来的子弹，让他的儿子阿贝险些丧命，很多房子还被放火烧毁了。 后来他又试图通过成归叶和当归教结盟，阿贝强烈反对，阿贝认为用利益和金钱结成的同盟，随时都可能被反杀一刀。老首领辩称都是为了对抗烈风堂，阿贝痛斥那就不该收钱收枪。父子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从那以后，老首领健康状况急转直下，领导权交到了阿贝手中。 躺在病床上的老首领开始自责，他所谓的坚持斗争让他差点失去了儿子，族人在这深深的地下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究竟意义何在。 地底人在阿贝带领下很快建立起一套防御体系，当归教的先遣军打过来的时候，阿贝下令一边准备防御，一边派出侦察兵暗中监视当归教的举动，如果成归叶要他们一起出兵，就断然拒绝。 意外的是，一直到当归教打完烈风堂，成归叶都没有出现。 这个蓝血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阿贝正在跟老首领谈话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咚！嗡嗡嗡……” 像是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阿贝命令侦察兵再去查看情况，最后检查了一遍街道的防御情况，他预感有什么人要来了。 烈风堂地牢深处有一面水泥墙隔开了地牢和更深处的地下空间。由于时间久远，水泥墙面上有很多裂缝。唐玉蜓用刀柄敲打墙壁，仔细听着回声，之后确定了一处结构损坏的地方，摸出身上最后三颗霹雳弹塞进裂缝引爆。轰轰几声之后，墙壁被炸开了一个洞，他们钻过洞去继续向更深的地下空间逃去。 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前面渐渐有了火光。 “什么人！”火光旁边的人发现了他们，对他们喊道。 又走近了些之后，唐玉蜓对那些人说：“我们是逃出来的，有伤员。我要找阿贝。” 身穿碎布裙手持铁矛的地底人守卫看清了他们的样子。每一个人身上都衣服残破、沾满血污，有的人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后面有个老太太被两人抬着，脚腕无力地耷拉着。他们领头的人光着膀子穿一件金光闪闪的软质马甲，腰间插着两支枪、一把刀，双手的小臂上戴着腕甲，裤子上有多处破口和血迹。 “我救过阿贝，还杀掉了打伤他的人。现在我和我的人需要帮助。”唐玉蜓说道。 “听说地上在打仗，你们究竟是哪一波？”守卫问道。 唐玉蜓看了看后面跟着他的人，说道：“烈风堂。” 听到烈风堂的名号，守卫马上紧张起来，他们几个人端起铁矛，锋利的矛尖对准唐玉蜓。 “烈风堂？你们来干什么！”守卫质问道。 看来地底人和烈风堂矛盾颇深，唐玉蜓想了想，说道：“投降。” “别骗人，你们是要趁乱打劫我们吧，想进城？不可能！大家一起上！”守卫们向前逼近几步，铁矛几乎戳到唐玉蜓的脸上。 “那我只好打进去找阿贝了。”唐玉蜓瞪着他们，一步都不肯退让。 双方僵持不下，其中一个守卫吹响了警戒哨，很快就有上百人前来增援，把唐玉蜓他们团团围住。 “哦豁，组织能力提升了不少啊。是首领换人了吗？阿贝……”唐玉蜓故作轻松地说道。 “你住嘴，不许你再说首领的名字。”守卫打断他说道。 “放下武器。”一声命令传来，地底人战士们让开一条路，阿贝走了过来。 唐玉蜓看到他胸口的伤疤，认出了他。 “阿贝，我们是从地牢逃出来的，看看我们这些人的样子，已经是残兵败将了。看在我们还算认识的份上，请帮帮我们。”唐玉蜓说道。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理应受到礼遇。”阿贝说，“但是烈风堂的人也在，这让我很为难。” 两个人抬着白参参走到最前面，白参参看着阿贝，问道：“我是烈风堂的堂主白参参，你就是阿贝首领吧？” 阿贝说道：“我是。” “要说起来我和你父亲老贝也算认识，他现在可好？”白参参说。 “父亲现在重病。”阿贝说，“我没听父亲说过你。” “你父亲很久前曾经拉起一支队伍反抗烈风堂，失败后就销声匿迹了，我以为他逃离了鱼阳城，没想到他一直在这里。”白参参说。 阿贝没有回话，他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怪不得父亲严禁他们跟烈风堂有任何接触，他开始以为是为了防止部落被烈风堂控制，现在才知道还有这样的过节。 “现在的烈风堂如你所见，已经只剩下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再也没有能力控制任何人了，就请给我最后的机会，让我跟老贝见个面，了结我们之间的宿怨吧。”白参参说。 阿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好吧，不过你们的武器要交出来。” 除了唐玉蜓之外，其他人的随身武器被地底人收走，他们被手持铁矛的战士们围在中间进入城中。 第39章 机会 地底人的大屋中，老首领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他在朦胧之中似乎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短发女子，手持利刃向他刺来。 他一惊，睁开了眼睛，发现白参参坐在他的床边，面容与那女子无异，只是苍老许多，头发也变得全白。 旁边还站着阿贝、唐玉蜓和宋琪瑰。 “啊，啊！你……你是……”老首领吃力地想说出那个名字。 “我是白参参啊，你还记得我。”白参参说。 “记得，记得，怎么会忘！”老首领试图握紧拳头，但身体力虚，双手只是颤抖着。 唐玉蜓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五十年前，烈风堂还在跟鱼阳城其他几个帮派抢地盘的时期，意外从一艘被困在碎石带中的科学会飞船上得到了“双鱼座”的操作权限。 当时老堂主的女弟子白参参，年轻气盛的她极力主张马上启用“双鱼座”清洗其他帮派，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老贝那时候是烈风堂的干部，他认为这种大杀器只要动用一次，就可能会给烈风堂招致灾祸，所以全力阻止老堂主。 然而他的反对声音过于微弱，老堂主还是启用了“双鱼座”，数不清的爆能机枪出现在鱼阳城的穹顶之上，强大的火力将其他帮派的重要人物逐个锁定击杀，城内顿时血流成河，惨叫声连绵不绝。一天之内，烈风堂肃清了城内所有反对力量，以无比血腥的方式确立了统治地位。 不久后老堂主隐退，白参参继承了堂主之位。老贝不服她的管制，召集了自己的支持者起兵反叛，却因力量弱小被镇压，之后他制造了逃离鱼阳城的假象，带着残部躲进地下空间，试图积蓄力量东山再起，而这一藏就是五十年，甚至发展成了一个地下部落。 在这期间，由于“双鱼座”的威力被外界所知，鱼阳城这座本来被废弃遗忘的空间站从地球难民收容所变成了无数野心组织想要染指的超级武器，试想这样一尊死神之城如果降临在敌方太空城，毁灭一切的炮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带来的绝望足以摧毁一切抵抗意志。 白参参带领着烈风堂疲于对付一波接一波的入侵和内乱，虽然在一场场胜利中她的地位逐渐稳固，但连年战事耗尽了“双鱼座”的能量储备。为了补充必备的能源，鱼阳城的冶金采矿产品不得不大量贱卖，经济遭受重大打击，居民生活质量断崖下降，城区内废墟连片，甚至堆成了垃圾山脉。白参参只好令烈风堂对鱼阳城进行严格管制，削减民生所需，勉强维持着鱼阳城的基本生存条件。 时光就这样一年一年过去，昔日盛气凌人的女堂主渐渐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不知从哪年开始，老太太练起了养生气功，喝水也必泡两颗枸杞，寻找继承人成为了心中经常惦记的事。 遗憾的是，继承人还没找到，烈风堂就一败涂地，老贝最初担心的事还是变成了现实。 “我们都错了啊。”白参参说道。 老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些许欣慰。“错的是你。这场拉锯战，是我赢了。”老贝说道。 赢的代价是什么，老贝心里清楚得很，钻在地下不见光的五十年，当初随他一起隐藏起来的旧部下已经所剩无几，这个部落里绝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地上是什么样子。 而且他的这场胜利，甚至可以说和他毫无关系，他只能算“躺赢”而已。 总之，老贝和烈风堂之间的纠葛，以烈风堂败给当归教而烟消云散了。 众人撤出屋外，只留下两个照顾老贝的仆人。 “我们之间的敌对关系就算结束了。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阿贝问道，“在这里我会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但当归教这次来势凶猛，如果他们大举进攻这个地方，我们能坚持多久，就很难说。” “我在外面还有兄弟，估计刚才那一声巨响就是他们搞出来的。你们这里有没有能收到地上信号的地方？我需要跟兄弟联系上。”唐玉蜓说。 “有倒是有一处，是很多年前用来收听广播的天线，但很久没用过了，可以试一试。”阿贝说。 阿贝带唐玉蜓来到一处开阔的小广场，广场正中有一圈座椅，环绕着竖起的两根长长的铁棍，铁棍中间夹着一束铜线，从地面延伸向黑乎乎的天幕。 唐玉蜓靠近那束铜线，耳蜗中出现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他连忙呼叫程旭，却得不到回应。看来这里信号虽然有一点，但还是非常差，只能接收很少的信号，无法发送消息。他仔细分辨着收到的那些声音，基本可以确定是程旭在试图跟他联系。 “唐……测试通讯，通……”那个声音说道。 唐玉蜓又向铜线靠近了些，几乎把脸贴在上面，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 “测试通讯，唐玉……如果听到，撤往工厂……”那个声音循环播放着这段语音。 唐玉蜓心想，应该是程旭在工厂区建立了防守措施，想让他们撤到那里。 “我收到了兄弟的消息，我们要到城区另一头的工厂区去，这就走。”唐玉蜓对阿贝说，“烈风堂的内奸发现我们逃走，肯定会派人来追，如果可以，请阻断这里的道路，挡住他们。” “没问题，”阿贝说道，“我派人护送你们过去。这场战争我们也要参加，帮你们夺回鱼阳城。” “万分感谢。”唐玉蜓施了个礼说道。 “我们怎么联系？”阿贝问道。 “用这个。”唐玉蜓拍了拍那束铜线，“如果时机到了，我兄弟会用广播的旧频段发信息给你。” 在10名地底人战士的护送下，唐玉蜓带着从地牢里逃出来的人们继续向工厂区方向走去。 阿贝布置完任务，又回到了大屋中。 “他们……走了？”老贝说道。 “走了。我下令拆掉大部分房子，把道路全部堵住，帮他们争取时间。你那台收音机还能用吗？我需要用它接收消息。”阿贝说。 “你决定，要加入他们的战争吗。”老贝说。 “烈风堂主力已被击溃，不再有控制全城的力量了。但是那个唐玉蜓，好像有些实力，他的人正在组织抵抗。现在正是重返地面的好机会，帮助他们就是给我们自己争得未来。当归教那些人，不会赢太久。”阿贝说。 “你看得很透彻，我们族人的未来就全靠你了。”老贝感到周身轻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唐玉蜓的队伍逐渐靠近了工厂区所在的位置，离那个藏在维修队秘密仓库里的出口越来越近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成归叶没有收买他们共同对付烈风堂，而且，成归叶好像既没告诉当归教的其他人那些地底人的存在，也没告诉烈风堂的叛徒们，就像故意在隐藏地底人。”宋琪瑰悄悄问唐玉蜓说。 “这个老狐狸藏着一手，可能就是想要让地底人帮我们的忙搞些什么事情。他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想借我们的手达成他的阴谋。”唐玉蜓说。 宋琪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什么是狐狸？” 在太空城，除了蟑螂和几种虫子，以及极少数富人养的宠物之外，其他动物只存在于史料之中，一般人很少接触到。 “呃……有时间我画给你看吧。”唐玉蜓说。 在他们身后，阿贝刚完成堵塞道路的工程不久，右护法就带着人追过来了，但他们对着层层塞满废铁板、旧塑料和渣土石块的地下空间毫无办法。右护法急得跳脚，他命令手下人挖开障碍，但他们没有任何工程机械，想要去武器库取炸药，武器库却已被沙岭派人接管，他的几个手下人只好徒手去挖，挖了一阵后见不到一点透气的地方，想要再往下层探索又害怕有什么埋伏，就纷纷放弃了搜索。他们的决定是对的，地底人的首领阿贝在更深层的地下空间布置了大量陷阱机关，只要他们敢去，保证有去无回。 右护法刚刚得知被抓的人质们跑得一个不剩，现在又追不上逃走的堂主，手中的筹码尽失，气得口鼻冒烟，对手下人又是打又是骂，还开枪威胁，却赶不动任何一个人替他冒险，只好撤回大楼再做打算。 回到地牢，右护法抬手枪毙了那个倒霉的看守。旁边有人提醒道，鱼阳城的地下空间除了两端之外应该没有其它出口，而且那里面缺水少食，老堂主他们必然会从城区另一侧的工厂区逃出去。 “好，给我集结所有兄弟，去工厂抓人！”右护法狠狠咬着牙说道。 第40章 奸细中的奸细 桃子在游乐场布置的炸弹爆炸后，趁敌人转移注意力的短暂机会，关在烈风堂大楼某处的部分人质在程旭盟友的解救下干掉看守逃离了被困楼层，分散隐藏在大楼各处，伺机逃出大楼。 人质问题基本解决，桃子带领逃出来的人们在工厂区布防，迅速建立起三层纵深防御，稳住了阵脚。 现在他们有了七八百人的队伍，还占据了一处根据地，在大家的推举下，由桃子担任总指挥的反抗军即刻成立。 然而桃子深知自己并不是那块料，她是靠着程旭的情报和策划取得的一个个胜利。她邀请程旭到工厂区来帮大家对抗当归教，程旭表示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暂时不能离开藏身处。 程旭确实没办法离开，他的电脑和所有设备没办法搬走，而且他的秘密小屋不远处就有当归教徒的棚子，几个打劫归来的教徒就在附近活动。 唐玉蜓你可要赶快逃出来啊，程旭想道。他相信唐玉蜓已经利用刚才的爆炸脱身了。 工厂区内，反抗军正在搜寻每一个角落，寻找能用于防御的东西。正在忙乱的时候，有人发现一处废弃仓库里传来响动，他连忙叫人带枪过来围住仓库，防备里面出现的意外情况。 桃子也赶了过来，看到仓库里面有光亮，还有人影恍过，她用枪对准仓库大门，大声喊道：“里面是什么人，都给我出来！” “桃子，是我！”仓库里传来喊声。 是老唐？桃子听出了唐玉蜓的声音，但她不知里面什么情况，仍然举着枪喊道：“从里面走出来。” 仓库大门嘎吱一声推开，光着膀子穿金丝软甲的唐玉蜓出现在门口。 “老唐！真的是你！”桃子把枪扔在一边，冲上去拥抱唐玉蜓，结实的双臂几乎要把他勒得背过气去。 “松，松松松开点。”唐玉蜓连连拍着桃子的胳膊。桃子松开后，他深深喘了口气。 “老唐你被关哪了？怎么逃出来的？你穿的这是啥？你发财了做了件黄金背心？”桃子连番问道。 “说来话长，我带了一些人过来。”唐玉蜓说道。 烈风堂的十几个高层，宋琪瑰，堂主白参参，还有打着火把的地底人战士，陆续从仓库中走了出来。 “堂主脚上有重伤，需要找个地方安置。”唐玉蜓指着白参参说。 “这个人是堂主？好，附近有个控制室，可以带她去那边。”桃子叫人抬着白参参去休息。 白参参被抬走后，桃子悄悄对唐玉蜓说：“我一直以为堂主是个壮汉。” “听说堂主的腿上功夫非常厉害，可惜被叛徒暗算了。”唐玉蜓说，“你跟程旭联系上了吧。” “联系上了，你的这个朋友真厉害，我们这支反抗军全靠他成立起来的。”桃子说。 “哦豁？反抗军？”唐玉蜓有点意外。 “对啊，猜猜总指挥是谁。”桃子把眉毛向上一挑。 宋琪瑰在旁边观察着桃子。她就是藤思桃啊，宋琪瑰心想，个头跟男人差不多高，留着短发，身上的肌肉棱角分明，是个力量型的角色，跟唐玉蜓关系很好。唐玉蜓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吧，要是跟她对上，应该怎么取胜？看上去她的力气不会比荒岛荆差多少，终究自己还是打不过她吧。哎，自己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唐玉蜓把带来的人交给桃子安排，自己拨通了程旭的电话。 “老唐？太好了，你逃出来了！”程旭惊喜地说道。 “地牢辣点小圈圈，啷个会跑不脱嘛。”唐玉蜓轻松地说道。 “不错不错，咱们反抗军又壮大了。”程旭说。 “你凶得很嘛，搞起个啥子反抗军，刷子掉毛——有板有眼儿嘞，还当起个军师，你诸葛亮嘛。”唐玉蜓打趣道。 关于如何联系地底人配合行动的事，程旭表示可以把信号转换成广播的形式发射出去，反正现在没有人再用收音机，不用担心泄密。 反抗军的堡垒一切安置妥当，唐玉蜓预感敌人会有大动作，他让程旭继续监控，自己计划组织一个敌后小组，打算寻找机会给当归教添点乱。 气得脑袋冒烟的右护法已经集结了他手下的两百来号人，准备把工厂区掀个底朝天，把人质抓回来。但是队伍还没开出大楼广场，就被得到消息的沙岭拦住了。 “你要干什么去？”沙岭挡在右护法面前质问道。 “我的私事你管不着。”右护法蛮横说道。 “是想解决人质的事吗？”沙岭说。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拦着我。”右护法说。 沙岭摇摇头，伸手拦在右护法身前：“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合作就应该协同行动，你擅自把人拉出去，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我管你什么计划不计划，你找我办的事，我办完了，现在咱们各顾各，别拦着我！”右护法说。他现在非常着急，一是怕白参参会逃离鱼阳城，二是担心当归教的人抢先抓住她。 沙岭则是担心这个叛徒会搞出再次叛变的戏码，把人拉出去占据工厂区再来要挟自己，到时候还得费力对付他。既然言语拦不住他，沙岭把手一挥，广场周围上千当归教徒围了过来，把右护法和他的人包围得严严实实。 “新堂主，做事还是要讲道理比较好。”沙岭阴着脸说。 右护法毕竟心虚，眼看沙岭要给他来真的，他并不敢正面硬刚。 “好好好，军师大人，听你的，都听你的。”右护法虽然内心一亿个不服，但该软就得软，他挥散了手下人，自己走回了大楼。 与此同时，程旭植入芯片的通讯模块收到一个奇怪的信号，信号来源不是他熟悉的任何盟友，传递的信息也是一闪而过。他确定他的自设天线没有别人知道，而且公共通讯并没有恢复，这个信号是怎么传来的，难道城里还有别人私设了天线？ “右护法沙岭有矛盾。”那个信号里这么说道。 程旭不懂什么意思，他把这条信息说给唐玉蜓，问有什么看法。 “沙岭是当归教的军师，这是说当归教和叛徒他们之间并不是一心的，各怀鬼胎吧。”唐玉蜓说，“谁发来的？” “不知道，不是我们的人。难道说，对方里面有奸细？”程旭琢磨道。 “好吧，管它是谁，只要对我们有利的，就得好好利用。”唐玉蜓说，“继续留意那个信号，看有没有新的消息吧。” 不久后，那个信号又出现了，这次的信息是“大搜查”。程旭暗想不好，如果敌人搞起地毯式排查，好多盟友可能会暴露，自己这边也会不安全。他迅速向盟友们发送信息，叫他们把设备藏好，实在来不及就丢到垃圾堆里，保护好自己安全。他自己也动手把电脑和其他机器藏在酒窖的深处。 沙岭确实下达了大搜查的命令，他要把整个鱼阳城过一遍筛子，表面上是排查居民区有没有烈风堂的残党，为进攻工厂区扫除隐患，实际上也在寻找右护法是不是藏匿了什么。这次搜查他没有让右护法的人参加，而且下令教徒看好那些烈风堂的叛徒，当心他们反水。 得到消息的唐玉蜓一声叹息，当归教终于还是把黑手伸向普通居民了。 鱼阳城的时钟转到了早上，刺眼的阳光从舷窗打进城区。 在护教团士兵的带领下，上千名当归教的教徒们涌向主路两侧的居民区。他们踢开房门、打破窗户，逼问每一个人跟烈风堂的关系，抄走每一户人家的存款和口粮，殴打每一个胆敢反抗的可怜人，如同蝗虫过境般啃食着一切。 本就不富裕的居民们被洗劫一空，哀求和怒骂被教徒们的狂笑和威胁狠狠压在地上摩擦，只得眼睁睁看着疯狂的教徒们为非作歹。有的教徒见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当即按住就要施暴，却被护教团士兵狠狠踹到屁股，只得悻悻作罢。倒不是护教团有多少良心，沙岭给他们的命令是尽快完成搜查不得延误，他们不想让教徒在这种事上拖延时间。 几小时后，大搜查执行完毕，兜里、裤管里、手里嘴里塞得满当当的教徒们驱赶着两百多“可疑人员”走出居民区，回到了大楼广场。这些被绑架的普通居民，大多是因为反抗惹恼了教徒，被扣上与烈风堂串通的帽子抓来的，他们被驱赶到广场角落一处围栏中看管起来，等待沙岭亲自审问。 很不幸，在这场大搜查中，程旭也被抓了。几个开小差的教徒靠墙小便的时候发现了他的秘密小屋，十几把锁最终没能扛住强拆，教徒们破门而入把他抓走了，顺带抄光了酒窖里的存货，万幸的是藏设备的地方没有被发现。 程旭没有被押送到大楼广场，有个教徒认出他是酒吧的服务员，认为他知道更多藏酒的地方，于是把他抓进了小棚子，逼他说出所有酒窖的位置。 唐玉蜓再次失去了跟程旭的联系，推测他可能在大搜查中被抓了，正要组织人手去救人的时候，桃子给他带过来一张纸条，说是不知道谁绑在石头上扔进来的。唐玉蜓打开那纸条，上面写着：救人，东区第十街，后街垃圾山北侧。 这难道是对方的“奸细”专门来报信？虽然不能排除是个陷阱的嫌疑，但唐玉蜓总觉得有人在帮他们，于是他找了件不起眼的工服穿在身上，带上宋琪瑰，钻进东区后街垃圾山中向目标方向潜行。 第41章 叛徒不会有多好过 唐玉蜓和宋琪瑰顺着后街的小路摸到了东区第十街，在一座垃圾山的北侧发现一处燃尽的火堆，旁边一块破桌板的缝隙漏出一点光线，里面有说话声传出来，是教徒操着不熟练的标准语在逼问什么。 就是这里了，唐玉蜓指了指那个漏光的隐蔽棚子。 宋琪瑰溜过去，拍拍破桌板，捏着嗓子用当归教的话喊了一句“喂，我看见你们搞到好东西了，赶快分点出来。” 棚子里安静了一会儿，破桌板掀开一条缝，一个教徒很不情愿地拎着一瓶酒从缝里挤出来。就在这一闪的功夫，宋琪瑰看清了棚子里坐在地上被绑着双臂的程旭，还有另外两个教徒。 拎着酒的教徒刚出来，还没来得及哦一声，就被宋琪瑰一刀割喉，扔在棚子旁边。棚子里另外两个教徒等了一会儿不见同伴回来，似乎是想把战利品藏一藏，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唐玉蜓不想再等了，他向宋琪瑰使了个眼色，抽出手枪，趁棚子里的人还在忙着藏东西，打算搞个突然袭击。宋琪瑰点点头，手指抠住破桌板的边缘，向唐玉蜓暗示默数三个数，然后突然一下掀开，那两个教徒正在往一大堆垃圾下面塞酒瓶，没料到他们这招突袭，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慌忙去抓地上的枪，却被程旭一脚把枪踢到远处。唐玉蜓对准教徒砰砰连发两枪，蓝色电光裹挟着钢珠子弹正中教徒们的头部，这两坨墩布人当即扑倒在地。 这枪比葡萄牙火枪好使多了，唐玉蜓有点喜欢这支李老板的枪了。 “老唐你们来了！”程旭高兴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有人报信。”唐玉蜓一边用刀割开捆着程旭的绳索一边说，“赶快跟我走吧。” “但是我的设备……”程旭还在担心他的电脑和私设天线。 “工厂区那边什么都有。”唐玉蜓说着把他拽起来拖出了棚子。 在逃往工厂区的路上，程旭的通讯信号恢复了。他收到了盟友发来的消息，说在大搜查结束后有好多人被抓到了烈风堂大楼的广场，沙岭亲自逐个排查是否和烈风堂有关系，右护法在旁边看着。 唐玉蜓根据之前程旭收到的奇怪信息推测，这是沙岭在搜查右护法是不是隐藏了什么秘密，防止被叛徒背后捅刀子。果然，在他们到达工厂区后不久，程旭又收到消息，那批俘虏大部分被释放，只留下几个人，右护法试图把这些人保住，但最后这些人还是被沙岭处决了。估计这个右护法也活不了太久。 在工厂区，桃子终于见到了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军师——程旭，高兴得给他来了一个熊抱，把程旭勒得半死。在反抗军帮助下，程旭利用现有的设备很快搭建起了简单的情报中心，部署在关键位置的仿生蟑螂重新上线，监控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烈风堂广场上，右护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线人被沙岭处决，内心的怒火无法发泄，憋得眼球通红喉咙冒火，但是还没等他想出报复的办法，沙岭的“协同行动通知”就来了，与其说是通知，却跟强行命令没区别。你不是想拉着队伍去攻打烈风堂“残党”占领的工厂区吗？现在就叫你马上出发。不去？不去就是包庇残党。 右护法的火更大了，他那会儿如果拉着人去打工厂区，还能趁残党们准备不足打个突袭，有很大的胜算，但现在已经大半天过去，人家那边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再让他去打，明显就是要他们当填线宝宝。右护法现在算是明白了，他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残党已经无路可逃，抓白参参不是非他不可，再留下去除了当个金钱无底洞之外，对沙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想起跟成归叶的“联盟”，于是假装要花点时间整顿队伍，背地里想去找成归叶帮忙，沙岭只给了他五分钟。结果成归叶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沙岭的时限已到，他还没找到那位蓝脸的盟友，只好骂骂咧咧的率领手下人开往工厂区。 右护法已经走投无路，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攻破残党的最后堡垒，抓住白参参，拿到“双鱼座”，能否翻身在此一举。他给手下人个个封官许愿、承诺赏金翻倍，试图提升士气，只是到底有多大效果，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程旭通过部署在大楼附近的仿生蟑螂监测到有一队人乘着卡车开了出来，马上发出警报，提醒反抗军做好准备。 工厂区外围已被反抗军部署了暗哨和陷阱，人员全部隐藏起来，看起来好像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实际上每一米都杀机四伏。 右护法和他的叛徒部队很快就获得了极致体验。他的车队开到工厂区附近时，发现道路上横七竖八的堆着不少路障，他命令手下把路障搬开，车队继续前进。当最后一辆车进入反抗军的伏击范围，只听得轰轰轰连续几声巨响，隐藏在路障里的炸弹一起爆炸，凶猛的烈焰和冲击波顿时掀翻了整个车队。这是反抗军的第一道防线。 叛徒部队的人惨叫着从翻倒的卡车里爬出来，扑打着身上的火苗，有些人被炸弹破片击中，倒在卡车旁边。右护法带着人四处躲避，想要还击却找不到目标，只能狼狈地藏在卡车后面向四面八方胡乱开枪。 打了一阵后，右护法发现四周并没有残党的影子，狠狠地骂了几声，丢下十几具尸体，带着队伍继续向“残党的巢穴”胆战心惊地开进。 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工厂区的围栏外看似随意地堆放着很多设备箱和路障，几辆货车停在正当路上，把进入工厂区的道路挤成了一条小巷。右护法派了个人去前面探路，那人双腿抖得厉害，一步都迈不开。右护法狠狠踢了他一脚，骂道：“怂包，你要是不敢去，本堂主现在就毙了你。” 在右护法的威胁下，那个倒霉蛋只好挪着步子向前一点一点探路，一不小心被设备箱拖出来的电线绊倒，平展展摔在地上。 “卧倒！”右护法以为又中了埋伏，大喊一声马上趴倒。他身后的喽啰兵们紧跟着趴下一片。 探路的人缓缓爬起来，继续挪动脚步，费了好久才走到了工厂区的围栏大门处。 右护法见他已经通过了那些障碍，确认其中没有炸弹，爬起来带着队走了过去。 围栏大门虚掩着，右护法飞起一脚踹开大门，哐啷一声响，他后面跟着的人立马卧倒。“一群废物！怕什么！”右护法大骂道。 那些喽啰兵还是等了一会儿，没发现情况，这才爬起来继续跟着右护法走进工厂区。 在他们身后，挡在路上的货车无声无息地挪动了位置，封死了围栏外的障碍小巷。 原本开阔的工厂区经过反抗军的一番改造，利用带刺的铁路障在高低错落的厂房和大型露天设备之间围成了一条条小路，把整个区域分割成小块，每个小块布置了数名枪手隐藏在建筑中，然后故意留出一条蜿蜒曲折的“大路”通向深处，只要闯入的敌人踏上这条路，死神就在他们头顶上刷业绩了。这是反抗军的第二道防线。 右护法急于抓到白参参，闯进工厂区后没有多想就踏上了这条死亡之路。走了几十步之后心里突然感觉不对，举起手臂向后一挥，示意部队停下，然后他的部队再一次全体趴在了地上。 这次他也懒得骂了，伸手揪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兵的耳朵提了起来，往前一送，叫那个兵走在他前面。他的部队再一次爬起来，弓着身体躲在他后面。 等右护法的最后一个兵踏进埋伏圈，反抗军的陷阱机关准时启动。右护法觉得旁边有一阵风吹来，心说不好，连忙侧身躲避，一支锋利的铁矛不知从什么地方弹射而出，擦着他的防弹衣飞了过去。他后面的喽啰兵们就没这么好运，当即被扎成了一排糖葫芦。紧接着，更多的铁矛向他们射出，他的队伍方寸大乱，许多人不顾一切地四散奔逃，试图推开挡路的层层路障，拼命想要逃离这条死亡通道，双手却被铁刺扎穿，鲜血直流。 “趴下，都趴下！”右护法大喊道，“该趴的时候都傻了吗？” 听到呼喊的喽啰兵们连忙趴在地上，眼看一支支铁矛从头顶呼啸而过，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右护法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看似宽敞的大路，周围都是厂房建筑和重型机械，很容易隐藏致命陷阱，说不定还有人在里面准备打他们的黑枪。旁边被铁刺路障挡住的小路和狭窄通道，两边反而没有可以埋伏的藏身处。 他正在盘算着怎么杀出去的时候，队伍的尾部方向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他抬头望过去，果然看到数不清的枪弹从大路两边建筑的高处射出，队伍尾部又是一片混乱，喽啰兵们抱头乱窜，到处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躲闪不及的就被击毙在大路中间。 伏击的枪声响响停停，右护法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刚才那数不清的枪弹只是一种慌乱情绪下的错觉，实际上只有五六支枪在对他们射击。果然，残党的武器并不充裕，这一波伏击与其说是想要射杀他们，更像是在驱赶他们继续在大路上向深处走。不行，不能上当！右护法指着一处路障再次呼喊起来：“你们快去把那个路障推开！” “堂主！那上面都是铁刺，没法下手啊！”一个小兵说道。 “没脑子的废物，把那些死了的垫上去！”右护法骂道。 几个小兵看看右护法，再看看刚才被铁矛扎死的尸体，最后看看后方被枪声驱赶着奔逃而来的兄弟们，犹豫了片刻，还是听从右护法的指挥，抬了两具尸体垫在路障的铁刺上，强行推开了路障。 “快跟我走！”右护法挥着手枪指挥道，他的队伍蜂拥跟上，从路障的缝隙钻进了狭窄的通道。 第42章 暗杀行动 右护法带着队伍强行破开了反抗军布下的塔防之路，这让反抗军感到相当意外。要命的是，右护法破开的那条通道是设计用来疏散的，可以直通工厂区后方，没有布置任何陷阱和埋伏。 得知情况后，作为军师的程旭立即调动人手从远端截断那条通道，安排爆破手苇子炸开通道旁一座小型厂房的墙壁，强行制造了一条新路，同时派出一队人提前到达这支敌军的必经之处进行伏击。 右护法带领队伍在宽度仅有两米左右的通道中穿行，这一路似乎很顺利，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袭击，他正为他自己的英明决断沾沾自喜的时候，突然一台巨大的机床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他的队伍中间，两个小兵当场被拍成二维码。本就狭窄的通道被机床堵住，将右护法的队伍截成两段。 被堵在后面的几十个喽啰兵阵脚大乱，互相推搡挤撞着，纷纷大呼“堂主救命”。然而右护法看着这台重达数吨的庞然大物毫无办法，他命令小兵们把机床用力向一边推，试图推出一条能过人的缝隙。 反抗军没有给他留多少时间，埋伏在通道两边屋顶上的枪手一齐开枪射击，枪声伴随惨叫声不绝于耳，右护法命令手下还击，却被反抗军的枪弹压得抬不起头来。眼看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他只得丢下那些挡在机床后面的喽啰兵，带领剩下不多的人逃离伏击点继续向通道深处逃窜。 那些被抛弃的几十个喽啰兵眼看着他们的新堂主越跑越远，纷纷把武器丢在地上，乖乖当了俘虏。 又气又怕的右护法一路狂奔，眼看着通道前方一堆碎砖和渣土堵住了道路，那堆渣土旁边的墙上却留着一个大洞，心说天无绝人之路，这个地方刚好可以避一避，于是带头钻进了墙洞里面。 这里正是程旭给他们留的厂房，也是给他们留的坟墓。 逃进厂房的右护法稍稍喘了口气，看着身后那些跟着他的已折损大半的队伍欲哭无泪。那些喽啰兵们士气低落，有的脸上挂满恐惧，有的低声哭泣，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右护法，期待这位新堂主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这时候该说点什么提振士气的话，至少安慰一下这些死里逃生的兄弟们。右护法想了又想，却想不出还能说什么。至少先开口吧，他想到这里，张嘴说道：“你们……” 右护法第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厂房的墙壁突然响起爆炸声，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埋在里面啊！右护法指着厂房的大门大喊：“快跑！” 随着炸药接连爆炸，厂房的墙壁随即坍塌，屋顶的砖石崩塌下落，整座厂房瞬间化为废墟。 腿快的十几个喽啰兵奔逃出厂房大门捡了一条命，然后惊喜地发现大门正对着的就是他们来时的那条大路，他们再也没有心思抓什么老堂主，连忙狂奔向工厂区的出口，等待他们的却是工厂区外围被封死的障碍小巷，和端着枪的反抗军战士。 右护法的叛徒部队被消灭，几十个俘虏被押送到工厂区的深处一个仓库中关押起来，留待日后发落。反抗军迅速打扫战场，这一仗收获颇丰，获得了一百多支枪和大量子弹，但是清点敌军尸体时却不见了右护法的影子，也许还在废墟下埋着吧。 第一次正面冲突大获全胜，反抗军却不敢有一丝松懈，因为程旭刚刚又收到了奇怪信号传递的消息，这次只有两个字，“总攻”。 字越少，事越大。程旭推测，这是说沙岭要集结所有兵力对工厂区发动袭击了。虽然反抗军打赢了右护法两百多人的部队，但是如果沙岭的几千人打过来，结果就很难说。而且刚刚这一仗很可能已经被沙岭看在眼里，反抗军的部署和力量已经暴露，有必要对防线进行重新部署，这次恐怕需要拼尽全部力量了。 沙岭确实通过设在前线的观察哨了解到了右护法覆灭的整个过程，反抗军的防线设置和武装力量被他全部看在眼里。他认为反抗军武器不足只得依靠巷战伏击作为主要防御手段，遍布工厂区的大型建筑和露天机器是反抗军的优势所在，那么，只要消除这些优势，反抗军必将无处藏身。短暂决断后，他计划派出几乎全部护教团士兵开往工厂区，只留下几个人盯住教主和他的爱妃们。 至于数量庞大的当归教徒，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赏金只能说聊胜于无，再加上成归叶不知道上哪去了，叫他们抢掠还算有点积极性，叫他们参加军事行动根本指挥不动。反正是些乌合之众，沙岭也就没再管他们，集结了护教团从烈风堂大楼开拔。 只是沙岭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几条暗影在不远处寻找着机会。 右护法几乎把烈风堂能用的车辆全开走了，护教团只好步行前进。为了更清楚地观察战场，沙岭带了十几个人乘坐仅剩的一辆卡车提前到靠近鱼阳城尾部的旅馆附近建立指挥所。 卡车刚离开大楼不久，一枚火箭弹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直冲着车头而去。沙岭看到突然出现的袭击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抓住方向舵用力一扭，躲开了火箭弹，那枚火箭弹击中了车尾的地面，爆炸的气浪几乎把卡车掀翻，开车的驾驶员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车身。 沙岭下令停车，全员下车搜查周围。道路两边仅有破败的店铺和人去楼空的居民区，还有几处火堆灰烬显示这个地方曾经被教徒们抢掠过，除此之外一根人毛都没有发现。 沙岭捡起脚边的一块火箭弹破片仔细观察，他记得护教团从基地出发的时候并没有运送这种武器过来，而烈风堂的武器库已经被他派人看管，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能把武器带出来，这枚火箭弹究竟从何而来，又是谁下的手，他现在没有头绪。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从他走出烈风堂大楼开始，他就已经被暗杀者盯上了。 “离开大路，走垃圾山一侧的小路。”沙岭对驾驶员下令道。 卡车拐进居民区的路口穿插至后街，沿着垃圾山和居民区之间的颠簸小道驶向旅馆方向。沙岭看到垃圾山一侧有不少当归教徒无所事事地四处游荡，稍稍放了点心，有这些教徒在，至少那些想要他命的暗杀者会有所忌惮。 卡车沿着这条路又开了一段时间，总算没遇到什么障碍。前面就快到旅馆了，驾驶员转向一条通往大路的巷子，刚走不远，一颗炸弹从空中飞过来，沙岭见状连忙拽起衣襟遮住头部。炸弹在距离卡车不远的空中轰然爆炸，气浪炸碎了卡车和周围房屋的玻璃，驾驶员当场被炸死。多亏有防弹皮衣，沙岭才躲过一劫。 他大骂一声，踹开车门翻滚下车，在十几名手下的护送下跑向旅馆。 曾经关押人质的旅馆已经清空，沙岭的护教团士兵在旅馆门前、两侧和楼顶迅速组织了防线，并在楼顶架起专用通讯天线。沙岭进入旅馆，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作为他的指挥所。 刚刚出门不到一小时就遭遇两起刺杀，让沙岭多少有些心神不宁。难道残党们并没有全部缩在工厂区，城内还留了不少埋伏？ 眼看着时间接近晚上6点，夜幕很快就要降临鱼阳城。黑暗是暗杀者最好的掩护，到时候沙岭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大部队到哪了？”沙岭问道。 “报告军师，行进到了航空港附近。”通讯兵回答。 “太慢了，叫他们加快速度。”沙岭说道，他对行军进度很不满意。 突然旅馆外面传来枪声，好像守卫士兵在和不知什么人交战。沙岭感觉不妙，立即决定放弃现在的地方，换个位置重新设立指挥所。他命令士兵收起通讯天线，留下三人殿后，然后在士兵的护送下迅速向老通讯台的方向转移。 通讯台是一座三层砖石结构的小楼，离旅馆不远的东区某路口，在当归教突袭刚开始的时候已经被教徒们纵火烧毁，楼内一片焦黑。 刚刚在三层一个大房间里安顿好的沙岭没有等到殿后的三人回来，估计他们已经挂了。通讯天线刚架起来，沙岭就迫不及待地问大部队的位置。 “报告军师，在航空港附近。”通讯兵回答。 “什么？”沙岭大怒，“这么半天一步都没走？他们在干什么！” “报告军师，他们说被大量教徒围住了，跟他们讨要过路费。”通讯兵回答。 沙岭心说糟糕，难道是成归叶这家伙反水了？如果成归叶故意对教徒们下令阻止护教团行动，把他这个光杆司令撇在外面，那他的处境就非常不妙了。 “告诉大部队，对胆敢阻碍行动的人开枪警告一次，如果继续纠缠，直接枪毙。”沙岭命令道。 命令下达后不久，通讯兵报告说大部队开始行进。沙岭总算松了一口气，等他的护教团到达后他就安全了。 但是暗杀者们没打算给他多少时间。 晚上6点，鱼阳城准时进入黑夜，通讯台小楼内还没来得及亮灯，外面就又响起枪声。几条黑影在小楼外面迅速靠近，负责守卫的护教团士兵向黑影连连开枪，却没有击中任何人。小楼内的几名士兵退入沙岭的房间，准备再次护送沙岭离开。 即使平时沉稳冷静的沙岭，这么短的时间被接二连三刺杀，心里也按不住火气了。他对通讯兵喊道：“给我问大部队！到哪了！” “报告军师，他们——卟！”通讯兵还没说完，一支弩箭射进窗口，穿透了他的脑袋，他的身体重重扑倒在地板上，鲜血溅到了沙岭的脸。 士兵们立即组成人墙护住沙岭，举枪向窗口外面射击，一串串子弹飞出去消失在夜空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沙岭抓过通讯兵的耳麦大声吼道：“去给我把旗舰开进来！用炮轰！给我用炮轰那个残党老巢！” 又一支弩箭无声无息穿过夜空射来，沙岭感觉到那一丝阴风，慌忙向旁边抓住一个士兵往身前一挡，那弩箭噗的一声从那士兵的眼窝射入，箭头捅穿了后脑勺，差一点就扎到沙岭。 沙岭仔细看那箭头，精巧而锋利，血腥味中夹杂着极微弱的苦味，沙岭心里一惊，这上面涂了剧毒！ “快，赶紧离开！”沙岭扔下尸体，在士兵的遮挡中向楼梯逃去。 离通讯台一个路口的街角处，唐玉蜓和他的暗杀小队远远看到小楼附近打得激烈，暗暗纳闷道：“啥子情况，啷个搞暗杀还起串串撒？” 第43章 大麻烦 就在不久前，程旭在调整防线部署的时候又收到一条神秘的信息，大意是沙岭会落单，并且给出了沙岭行进路线可能路过的位置，于是他操纵仿生蟑螂进行侦察，果然发现一辆卡车从烈风堂广场开出来。这是个好机会，程旭把情况告诉了唐玉蜓，唐玉蜓立即带着宋琪瑰一起前去刺杀沙岭。 唐玉蜓他们打算到神秘信号给出的第一个位置，航空港路口去截击沙岭，但是他们刚出发不久，就见远处闪现一片火光，然后传来一声爆炸。有人赶在他们前面动手了？唐玉蜓不敢迟疑，迅速改变路线赶往第二个位置——旅馆附近。 他们离旅馆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只听到轰的一声，旅馆方向一个火球腾空而起，不久后又是一阵枪声。唐玉蜓连忙躲在墙角后面观察情况，同时呼叫程旭的空中侦察。 程旭发现有几条黑影在围攻旅馆，分辨不出那些人究竟来自于哪个势力。双方正在互相射击的时候，沙岭被一群士兵围着从后门撤出了旅馆，程旭马上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唐玉蜓。 那就去第三个位置吧，唐玉蜓带队又赶往通讯台小楼。距离通讯台只有一个路口时，唐玉蜓他们就又看到了黑影袭击沙岭的场面。 “辣些黑不拢耸哩娃儿是啥子来头嘛，每次都被他们抢先。”唐玉蜓发牢骚道。 对于那些暗杀者，程旭也摸不着头脑，难道不止是他这里收到了透露沙岭行踪的神秘信号，这鱼阳城里还有别人想要干掉沙岭？ 程旭正在纳闷的时候，无意间扫到了航空港路口大量人员被驱散的画面。他把这段监控的时间快退几分钟，发现正是成群衣着破烂的当归教徒拦住了护教团士兵的路，然后那些士兵鸣枪警告，驱散了教徒们。 内讧了？程旭猜测道，但这场内讧持续的时间有点短，只是阻滞了护教团的行动，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他想起神秘信号发来的第一条消息，右护法沙岭有矛盾，但是现在右护法已经覆灭，沙岭的行动还是举步维艰，看来跟沙岭有矛盾的不止是右护法。跟沙岭可能有利益冲突，能使得动那么多教徒，又没有明面上对抗沙岭的，似乎只有一个人，成归叶。 难道发送神秘信号泄密的人也是他？他打的什么算盘。 时间不容多想，护教团的大部队驱除了障碍继续向工厂区行进，巨大的危险向反抗军步步紧逼。程旭决定使出隐藏力量，他用广播信号向地底人发出信息，请求他们出兵偷袭护教团，阻滞其行进速度，从而给唐玉蜓和不知名的暗杀者争取时间，期待能够干掉沙岭，解除反抗军的危机。同时他把一部分反抗军调出工厂区，埋伏在外围的建筑中，将巷战的范围向外延伸，给工厂区创造缓冲地带。 很快，一支穿着布条裙打着赤膊，手持长短武器的地底人部队突然出现在护教团后面不远处，当他们正要发起偷袭的时候，一艘长达百米的大型战舰从航空港挤撞着开进了鱼阳城。那艘战舰几乎贴着地面，缓慢而充满绝望地飞行，两翼擦过航空港入口的舱体外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宽阔的舰体撞碎了道路两边的建筑，高耸的舰桥似乎要碰到鱼阳城的穹顶。 那是沙岭的旗舰，难道沙岭想要用舰炮对付工厂区？他难道不怕把鱼阳城的舱体轰穿吗？程旭脑后冷汗直流，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唐玉蜓的暗杀行动了。 唐玉蜓在通讯台外看到几个士兵护着沙岭逃出来，心想这次绝对不能让他跑掉，他和宋琪瑰从两侧追上去夹击沙岭。 当他们就快接近沙岭时，那几个黑影干掉了断后的士兵，如鬼魂般追了上来。保护沙岭的士兵一边向黑影射击一边移动脚步，始终把他们的首领围在正中间。唐玉蜓跳出藏身的街角，从沙岭左侧突然出现，一手挥刀弹开士兵射来的子弹，同时掷出一支梅花镖直取沙岭咽喉。沙岭感觉到利器袭来，偏头一躲，飞镖扎在他另一侧士兵的太阳穴上，那个兵的植入芯片被击得粉碎，一头栽倒在地。 唐玉蜓想要再射飞镖时，一摸怀里空空如也，穿越带来的梅花镖已用光了。他只好抽出手枪向沙岭连发数枪，全被士兵的防弹衣挡下。子弹毕竟不如飞镖可以打弧线，唐玉蜓心想以后还得多备些趁手的暗器。他拔刀出鞘杀向沙岭，两名士兵丢掉枪支拔出匕首架住他的刀锋，与他缠斗在一起，让他始终无法接近沙岭。 另一侧的宋琪瑰也攻了过来，她紧盯着士兵的动作，一边躲闪子弹一边迅速接近，疾风般穿入士兵之间的空隙，不等士兵转身，匕首的刃尖便从他的下巴刺入头颅。沙岭见状抽出手枪指向宋琪瑰，还未来得及开火，一支毒箭射来，他只好回转身体，收回持枪的手以躲开毒箭偷袭。 趁唐玉蜓和宋琪瑰与沙岭卫兵缠斗阻滞了他们的行动，几条黑影飘然而至将他们围住，数支毒箭齐发，无差别攻击圈内的所有人。 阴冷的利器袭来，让唐玉蜓打了个冷颤，这股杀气不一般，是想要在场所有人的命。他抽回身形挥刀挡开毒箭，对那些黑影喊道：“冒火老！看清楚撒，莫要打老子！” 沙岭和他的卫兵举枪向圈外还击，密集的子弹再次擦过唐玉蜓的耳边。夹在中间的唐玉蜓和宋琪瑰招架不住，只好撤出缠斗，边躲避边撤向圈外。 毒箭和子弹来往几个回合，沙岭身边的士兵仅剩下五六个人，黑影一方也有两三人被击倒。唐玉蜓留意到有个士兵只是鼻子被箭矢擦到一下，没过几秒就瘫倒在地。那箭有剧毒，唐玉蜓不由得对箭毒感兴趣起来，但情势危机，他只好先拽着宋琪瑰连滚带爬逃了出来，躲在街边的灯杆后。 刚好一支毒箭落在他的脚边，他小心捏起箭尾仔细观察，问道：“这上面抹滴是啥子？” 宋琪瑰闻到一丝丝苦味，她想了想说道：“复合氰化物，蹭一下就能要人命，赶紧扔了吧。” 唐玉蜓扔掉毒箭，想要找机会再杀过去的时候，耳边传来程旭的呼叫。 “老唐，有大麻烦了，沙岭叫了他的战舰进城！恐怕是想炮轰工厂区！”程旭喊道。 空中传来一阵嗡嗡的震动声，震得街边的建筑、地面甚至空气都在晃动，这震动让唐玉蜓几乎站不稳，脑子里都是搅拌脑浆的感觉。 沙岭看着倒地的黑影，突然察觉到什么，他命令仅剩的五六个士兵给他断后，自己边跑向战舰开来的方向边呼叫留守在烈风堂大楼的护教团小队，不知是距离专用天线太远，还是战舰飞行的震动干扰了通讯信号，他始终无法接通留守士兵。 “追上他！”唐玉蜓说道。 他和宋琪瑰拔腿向沙岭追去，突然几声炮响，一团火球击中他们前方的路面，炽热的冲击波把他们掀飞了几米远。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面前出现一座钢铁山峰般的大型战舰，那沙岭拼命跑进了战舰之中，随后战舰升空，轰鸣着从他们头顶飞了过去。 唐玉蜓扶起宋琪瑰，看着天上黑压压的战舰，心里感到一种压抑的绝望。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反抗军，恐怕要遭到灭顶之灾了。 “这下反抗军遭不住了！我们赶快过去救人！”唐玉蜓说。 “那些受伤的黑衣人怎么办？他们也是来杀沙岭的。”宋琪瑰指了下不远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黑影和护教团士兵们说。 “那些女人吗，她们手段那么狠，不知道是哪一伙的。”唐玉蜓说。 “你怎么知道是女人？”宋琪瑰感到奇怪，那些身穿黑衣脸蒙黑布的暗杀者连眼睛都没露出来，唐玉蜓怎么能看出是男是女。 “她们脚小。”唐玉蜓说。 宋琪瑰跑过去摘掉一个黑衣人的面罩，发现果然是女人。她一连摘掉五六个面罩，确实如唐玉蜓所说，都是女人。 “这些人，既不是鱼阳城本地人，又不是随护教团来的，她们究竟什么来路？”宋琪瑰疑惑道。 只可惜这些黑衣女子和沙岭的卫兵在舰炮的轰击下同归于尽，无一幸存，没办法确认身份了。 “走吧。”唐玉蜓说。 他们朝着战舰飞去的方向赶过去。 登上战舰的沙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有点后悔没跟大部队一起行动，自己只带卫兵跑出来实在太轻敌了。不过现在他的战舰足够把残党的巢穴完全摧毁，后续部队只要清扫战场就可以了。他的观察哨已经锁定了白参参所在的位置，只要她不乱跑，舰炮就不会误伤到她。 他再次跟留守小队联系，仍然无人应答。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起，如果他刚才没看错，那些黑衣暗杀者很可能就是教主身边的美女，万一成归叶在他走后搞事情，做掉了他的留守小队，抄了他的后方，再跟教主做点交易，放人来暗杀他，他的处境就非常不妙了。 不过现在顾不了那么多，沙岭决定还是先把残党消灭，活捉白参参，确认“双鱼座”不会落入其他人手里，再回头跟教主和成归叶算账。 在鱼阳城的另一端，烈风堂大楼顶层，教主慕盼归坐在舒适的木椅上，右手抚摸着温润的木质扶手，欣赏落地大窗外鱼阳城漆黑夜空远处的点点亮光。 木椅后面，站着他的卫队长和成归叶。 “收到线报，暗杀失败了。”成归叶说道。 “真没想到他敢把战舰开到城里来。”慕盼归挥了挥机械手臂，“你的人什么时候出手？” “等他们两败俱伤。”成归叶说，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全身散发着寒气。 第44章 山穷水尽 沙岭战舰的出现打乱了程旭的所有部署，在舰炮的威力下，再复杂的陷阱、再勇敢的战士都会瞬间灰飞烟灭，原本用于决战的第三道防线变得毫无意义。程旭决定尽快疏散所有人进入地下躲避，等待炮击过去之后再伺机而动。 但是战舰来得比想象的要快很多，桃子和程旭刚开始转移非战斗人员，第一波炮击就已经到了。 “嗞——嘭！” 沙岭战舰上的离子大炮喷射出耀眼的火球，轰向工厂区外围。火球击中建筑顿时爆炸四起火光冲天，外围的障碍和车辆化为灰烬，几炮过去，工厂区围栏附近被炸成一片平地。 紧接着第二波炮击迅速跟进，离子火球轰向每一处厂房、建筑和露天设备，每一次爆炸都掀起无数碎片，留下遍地残骸，反抗军构建的致命迷宫和陷阱被横扫一空，只剩下成堆的瓦砾。 片刻之后，第三波炮击开始，这次沙岭瞄准了工厂区深处的自动化生产设备，分拣机、熔炼炉、锻造机、粉碎炉，即便这些重型设备外壳用一米多厚的钨合金制造，坚硬程度堪比行星内核，在离子大炮的轰击下仍然开裂、凹陷，纷纷停止运转。 三轮炮击结束，工厂区彻底成为一片废墟，大火焚烧着剩下的一切，烟尘滚滚飞升到穹顶之上，废墟中尸横遍地，鲜血汇流成河再被烤干，留下棕红色的硬块。 沙岭的战舰炮管已严重过热，发出炽热的橙光，几乎就要融化。沙岭下令停止炮击，呼叫地面部队进入战场。 但是他的护教团部队就在不远的地方被地底人派出的战士们拖住了脚步。 当那些手持铁矛短刀和弓弩、身穿布条裙的地底人刚出现时，护教团以为那些人只是些当归教的教徒，毕竟除了穿得更少外和教徒没太大区别。等地底人靠近时，护教团的士兵只是言语警告鸣枪驱散，还是没太在意他们。直到地底人从四面八方聚来，几乎要把护教团围住的时候，士兵们才发现这些人身体健壮、表情严肃，跟懒散聒噪的教徒很不一样，护教团的领队军官刚要开口质问，就被地底人一个冲刺捅穿了防弹衣。 随后地底人一拥而上杀入护教团的队伍，很多士兵顾不上开枪就扎成了肉串。遭受突然袭击的护教团在短暂混乱之后迅速改变了阵型，一部分士兵在外围奋力厮杀，顶住地底人的攻势，保护好内侧的士兵，然后内侧士兵利用外围人墙保持的有限距离向地底人举枪射击。枪弹所过之处，地底人一个接一个中弹倒地，但他们仍大喊着向护教团拼命冲杀，弩箭如雨点般射来，护教团被围困在旅馆附近动弹不得。 沙岭等不到他的大部队，他急切地想要尽快抓到白参参，于是下令道：“全舰所有人拿上武器跟我走！” 战舰上仅有的十几个人，包括导航员、舵手、炮手、机械师、救生舱操作员，甚至连两个清洁工都被塞了一把枪，跟着沙岭走出战舰进入工厂区搜寻目标。 被夷为平地的工厂区深处，一座外墙破烂但主体基本完整的小楼房孤零零地立在废墟中。沙岭带着人穿过废墟向小楼赶去，远远地看到一个人被另一人从楼里拖了出来。 右护法居然活了下来，遍体鳞伤的他，头盔被砸破，头上的血结成了痂，瞎了一只眼睛，身上原本像木乃伊般严实的防弹衣被扯破几个大口子，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他一只手抓住白参参的胳膊提起来，用他特有的阴阳怪气的声音问道：“老堂主，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对不对？早把‘双鱼座’交给我，你和我，哪会有现在的下场。不过呢现在也不晚，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双鱼座’，我给你立个碑，怎么样？” 白参参也受了很重的伤，白色练功服洇透了大片血迹，脑子已经不太清楚，头向下耷拉着，双眼无神，任凭右护法提在空中用力摇晃。 “把她放下！”紧急赶来的沙岭对右护法喊道。 右护法转头看看沙岭，发出一声怪笑：“吽吽吽，看看谁来了，我们英明神武的军师沙岭大人。” 沙岭举起手枪对准右护法，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残党交给我来处置。” “军师大人对盟友果然是用完就扔呢。”右护法说，“看看你身后的军队，都是拼凑的吧，那两个老头子连枪都拿不稳。你的护教团精英战队呢？让我猜猜，是被成归叶那个鬼东西捅了腚眼子吧？” “我说过了，把她放下。”沙岭紧握着手枪，“我枪法很准。” 右护法瞪着仅有的一只眼，目光扫过沙岭和他的凑数部队，然后又回到白参参的身上，“你看看，这位老堂主，都到这份上了，还戴着金镯子，看来也是个贪财的货色。也罢老堂主，我呢，不急于这一时，就请先等我一会儿吧。”说完把手一扬，将白参参甩了出去，突然脚下发力，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沙岭。 沙岭没想道这个从头到尾阴阳怪气的右护法居然有如此身手，连忙开枪射击，子弹却被右护法灵活躲过，他再想开第二枪的时候，右护法已经冲到了他的脸前，一手拨开他的手枪，另一手握拳向他的脸上挥去，速度之快，他身后的十几个兵根本没时间反应，端着枪不知道指哪里好。 沙岭把头一偏躲过右护法的拳头，同时抬肘撞开对方身体，将距离拉开，再次抬枪射击，子弹却仍被对方躲过。正当沙岭重新瞄准的时候，右护法趁机回旋一脚踢飞了沙岭的手枪，再一脚踢中沙岭胸口，把他踢出几步远，在光滑闪亮的黑色皮衣上留下一个脚印。 “身手不错。”沙岭弹了弹身上的灰说道。 “用你说！”右护法轻蔑一笑。他的身手并不比左护法差多少，两人同是烈风堂的顶尖高手，只是一直没有他表现的机会而已。 “哼，你这样的败类，就算再厉害，还不是连个名字都没有。”沙岭同样轻蔑地说道。他干脆把手枪往旁边一扔，挥起双拳向右护法攻去。 “那是作者太懒了！”右护法大吼一声，瞪着独眼向沙岭扑过去。 两人拳脚交错，挥出一道道残影，骨与肉的碰撞竟然铮铮作响。右护法失去一只眼，视线受限，在缠斗之中渐渐落于下风，终于在挥出一记空拳后被沙岭抓住破绽，用双臂锁住了他的咽喉。 “一开始乖乖听话不就好了。”沙岭边说着边用力勒紧右护法的脖子。 喘不上气的右护法脸显得更加狰狞，他咬紧牙关，突然把嘴一张，吐出一股毒雾。沙岭见状连忙松开双臂捂住口鼻，最终却慢了一步，两人都被那毒雾笼罩住了头部。 毒雾散去，右护法用仅有的一只眼睛惊讶地看着沙岭，他的脖子被沙岭死死掐住，身体被拎在空中。 “神经毒气？”沙岭冷笑道，“你也不想想这东西是谁给你的，我会没有解药吗？” “你……你……”右护法已说不出话来。 沙岭高举的双手猛一发力，咔吧一声，右护法的脖子被撅断了，死透的身体被沙岭扔到一边。 当沙岭解决了右护法之后再去寻找白参参，却已经不见踪影。 “那个老太太呢？”沙岭问身后一脸懵逼的手下们。 “被一男一女带走了。”其中一个手下说道。 “啊？你们这些废物就这么看着？”沙岭骂道，“赶紧给我搜！” 那群手下连忙分散开来四处寻找。 沙岭看着他们瞎忙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他向他的大部队命令道：“护教团，我命令你们无论如何都要赶到我这里，五分钟之内我要见到人，否则全员教法惩戒。” 还在跟地底人鏖战的护教团接到命令，外围厮杀的士兵拼死破开一个缺口，让内侧士兵从缺口迅速突围，前往沙岭所在之处。等这批两百多人的队伍一到，沙岭马上带着他们向工厂区最深处追过去。 在维修队的秘密仓库，残存的反抗军正在向地下撤离，他们打算全部撤出后炸掉地下入口，阻挡沙岭的追杀。唐玉蜓和宋琪瑰拼尽全力救出白参参后也来到了这里，烈风堂的旧臣围住不省人事的白参参，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唐……玉蜓……”白参参恢复了知觉，她举起一只手在空中寻找着。 唐玉蜓连忙过去抓住白参参的手，说道：“老堂主，你放松些，我们这就撤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没时间了……”白参参摆摆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摘下了金手镯和钢戒指，“老朽，最后一个请求，求你，接手堂主之位，救救烈风堂，救救鱼阳城……” 唐玉蜓不知所措地站着，白参参递来的堂主信物，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快……快……”白参参举起手镯和戒指，挥舞了几下，双手便软了下去。 唐玉蜓连忙接住了白参参手里掉下的东西。 “快，除颤器！”旁边的程旭指向一个盒子，桃子连忙搬过来打开，取出除颤器对白参参进行抢救。 烈风堂的旧臣们向唐玉蜓低头行礼，齐声说道：“恭迎新堂主！” 宋琪瑰望着不省人事的白参参，心中说道：“堂主，我的任务，完成了。” 第45章 逃出生天 唐玉蜓接过了白参参的镯子和戒指，他仔细观察这两样东西，戒指上写一个“风”字，他试着按了按，似乎有控制特定电流的能力。镯子是纯金打造，内圈可以活动，刻着几个小字。他把镯子凑近仔细看，那几个小字是一串看不懂的符号，他的植入芯片无法翻译。 “程旭，你快来！”唐玉蜓大叫道。 程旭连忙跑过来，唐玉蜓把镯子递给他，指着内圈的一行小字让他看：“嘞个像不像你平时电脑里啥子代码？” 那些字过于细小，程旭摘下眼镜凑到眼前仔细分辨，确实是一串用代码语言写的话。 “没错，”程旭读道，“翻译过来就是执此物者为吾之主，双鱼座。” 难道这就是“双鱼座”的操作权限？ “你快戴上看看。”唐玉蜓说。 “不合适吧，这是堂主传给你的。”程旭推脱道。 “你少批话，这一屋头除了你谁还能懂这种东西。搞快点。”唐玉蜓催促道。 程旭拿着镯子看看唐玉蜓和他身边的人，大家都在用急切的目光盯着他，只好戴在了手腕上。 金镯子接触皮肤的那一瞬间，程旭的大脑好像接入了某种未知的虚拟空间，只是这空间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见。他试着转动了一下镯子，外圈和内圈如同密码锁般咔咔作响，突然喀嚓一声，密码锁对上了卡齿，虚拟空间的混沌一扫而光，变得无比清朗，一个硕大的双鱼座符号浮现在空中。那就是“双鱼座”的核心吧，他试图向那符号喊话，脱口而出的语音却被一面看不见的墙挡住，无法传递到双鱼座面前。 是木马病毒挡住了指令，程旭想道，如果要启动“双鱼座”，就得清除掉这个病毒。 但是时间紧迫，沙岭的人已经出现在不远的地方。 “啥子情况？”唐玉蜓问道。 “我可以用它接入到‘双鱼座’，但里面的病毒需要时间清除。”程旭说，他指着监控画面上赶来的沙岭，“他们恐怕不会给我这个时间。” 唐玉蜓看着监控，咬了咬牙，对程旭说：“兄弟，整个鱼阳城全靠你撩。你要逃出克，我们帮你打掩护。” “啊？我？”程旭一惊，他其实是个非常怕疼的人，手指割破了都会晕过去，现在叫他自己冒着枪林弹雨突围，他没有什么信心。 “没错，我们这些人的命全在你手上了。城外有我留下的飞船，你先逃到那里去。”宋琪瑰说。 “保重！”唐玉蜓说完扛起一支长枪，叫上狙击手平头和刺毛，从仓库旁边的缺口摸了出去。 “好！我豁出去了。”程旭一跺脚下定了决心。 不多久，仓库外面响起枪声，沙岭的队伍被吸引过去。程旭从地上捞起一件破夹克盖在头上，摸出仓库大门，钻进了废墟中。 仓库里面，桃子带着所有人躲进了地下空间，苇子在入口的地方装上了炸药，这是他们最后的防线。地底人首领阿贝派人来接应，他们沿着地下空间的管网通道撤往地底部落的小城。 经过除颤器几次电击之后，白参参恢复了心跳，但神智依然不清，陷入深深的昏迷当中，两个人抬着她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桃子、苇子和阿莉守在地下入口的通道边，准备随时引爆上方的炸药，封上这个洞口，但是桃子坚持要等唐玉蜓回来再炸。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口上方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唐玉蜓，你快点回来啊，桃子心里焦急地念道。 唐玉蜓带着人摸出仓库后，向程旭突围相反的方向狂奔出几百米远，三人依托废墟中的地形架起狙击位向沙岭的军队开枪射击。 沙岭没想到被轰成废墟的工厂区还有反抗军能组织起力量对他们偷袭，连忙指挥部队卧倒，他简单分辨了一下子弹射来的方向和对方力量之后，挥手示意部队从两侧包抄过去。他自己指挥一队人向唐玉蜓方向还击用以吸引注意，两队士兵从左右两边迂回抄向唐玉蜓的背后。 平头和刺毛的枪法很准，几乎每一发子弹都能命中护教团士兵，但他们手里的枪是缴获的当归教徒手里的威力删减版，子弹打在士兵的防弹衣和头盔上只能留下一个小印子。平头和刺毛打得急了眼，抽出匕首就要冲过去跟沙岭拼命，被唐玉蜓拦住了。 “不要冲动，别忘了咱们的任务是什么。”唐玉蜓说，“吸引沙岭注意，拖住他的部队，给程旭启动‘双鱼座’争取时间。” 两个狙击手咬着牙收回匕首，平头问道：“堂主，该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头一次被称作堂主，唐玉蜓非常不习惯。在老家的时候，他在唐门中的排名相当靠后，掌门什么的位置根本想都没想过，心里也从来没有多少压力。结果在这个小小的太空城，居然当上了一堂之主，虽然是个眼看就要被剿灭的帮派，但毕竟是一把手，他必须为烈风堂的每一个人负起责任。 “沙岭肯定会派人从两边抄我们后路，趁现在他的包围圈还没收口，我们全速向后撤，撤出去后分开行动，不要纠结击杀敌人，尽快把子弹都打光，造成我们人很多的错觉。”唐玉蜓指着后方说，“然后，活下去。我兄弟程旭一定会及时救下所有的人。” 他们两侧不远处已经看到了护教团的士兵。唐玉蜓一挥手，三人拼尽全力向后方狂奔，士兵们也发现了他们，加快速度紧追不舍。最终还是唐玉蜓他们速度更快一些，成功甩掉了士兵的包抄，平头和刺毛向两边跑去，唐玉蜓继续向后撤退。他们边跑边向士兵们连续开枪，三支枪硬是打出了枪林弹雨的感觉。 原本包抄他们的士兵迅速分开追击平头和刺毛，沙岭带人顶住攻势向唐玉蜓逼近。没多久唐玉蜓的子弹就打光了，他扔掉长枪跑进了工厂区最深处高耸林立的重型设备厂区，在高炉和成堆的矿渣矿石之间变换着藏身处。 被舰炮轰裂的冶炼炉流淌着炽热的铁水，内部的核聚变炉芯暴露出来炙烤着周围的一切。沙岭仔细观察着这片区域，他不确定对方有多少人，为防止部队开进去后被偷袭，他把手下的这七八十人分成三队，三队互相照应逐步推进，仔细搜索任何可疑的角落。 包围圈越来越小，唐玉蜓感觉逃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抽出那把跟了他多年的打刀，做好了最后一战的准备。 “程旭啊程旭，关键时刻，你莫要拉稀摆带哟！”唐玉蜓心里念道。从昨天早上6点到现在已经超过40小时，唐玉蜓的脑神经一直处在紧张状态，没有休息、没有进食，连水都喝得很少。他靠在一堆矿渣的后面，感觉视线有点恍惚。 唐玉蜓把沙岭引开后，程旭得以顺利突围。维修队的船坞早已被当归教封死，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冶炼厂的进料口。根据宋琪瑰发来的消息，他顺利地找到了藏在矿渣堆里的宇航服，爬上已经停转的传送带，钻出了进料口的气封门。 这是他第一次太空行走，气封门外的失重环境让他血压升高手忙脚乱，他心里默念着，双鱼座，双鱼座，我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就在眼前了，慢慢的平复了心情。他向四周望去，广袤无际的宇宙空间包围着他，明亮的太阳让他睁不开眼睛，一种绝望的渺小感油然而生，漫天繁星像是要把他吞噬。 进料口外面的钩子上，一条缆绳牵着铁锤号飞船寂寞地漂浮在宇宙中。程旭小心地抓紧缆绳，一点一点挪到飞船跟前。直到钻进飞船的气密门，感受到人造重力之后，他悬在半空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飞船漂浮的位置无法接通他的自设通讯天线，他需要把飞船开到鱼阳城的舷窗附近。 这也是他第一次驾驶飞船，乌黑沉重的方向舵，密密麻麻的各种按钮和拨杆，坐在驾驶座上的他都不知道手要放在哪里。 冷静，冷静，唐玉蜓那个连汽车驾照都没学过的古代人都能驾驶飞船，我也能搞得定。程旭回忆着他玩过的所有空战游戏，宇宙飞船四舍五入就是飞机，没什么难的。 他按下了飞船启动按钮，输入宋琪瑰给他的操作码，主显示屏闪烁两下后系统上线，飞船的电脑系统和普通电脑基本类似，这给他增添了一点信心。他切断缆绳，轻轻推动油门杆，飞船尾部喷口亮起，缓缓移动着位置。 很好，这就开起来了。程旭就像刚开始学科目二那样，一点一点压着动力杆和方向舵，操纵飞船慢慢离开鱼阳城舱体尾部，飞到侧面的舷窗附近，利用太空城舱体外残留的微弱人造重力降落在舱体外壳上。隔着舷窗，他看见鱼阳城里面大部分地方漆黑一片，只有两端有亮光，一头是灯火通明的烈风堂大楼，另一头是如地狱般焚烧的工厂区。他心想，不知道唐玉蜓他们还能撑多久，要快一些了。 接下来是调试网络信号，他在飞船电脑上调整频率，找到了他的自设通讯天线信号，接入信号后电脑进入了熟悉的图形界面。 程旭的双手飞速敲击着字符，输入一行行指令，这一刻，他进入了属于他的代码世界。 第46章 双鱼座的性格 自从星座算命术诞生以来，双鱼座的性格就被打上了“多愁善感、善解人意、有想象力”等情绪化十足的标签。当然，这是针对旧地球的人类来说的，对于“双鱼座”自动武器系统这个存在了一百多年的人工智能，这些标签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或许是这样。 当归教敲入的病毒程序像一个透明的空气罩子，把“双鱼座”接收指令的核心模块隔离开来。在虚拟空间中，程旭能看到“双鱼座”，但无法把指令传递过去。该怎么破除掉这个病毒，程旭仔细观察着“双鱼座”的周围，试图找出这个罩子病毒的特征。 但是这个病毒真就像空气一般，透明无形，程旭首先尝试用一般的杀毒手段发起攻击。他调用了藏在鱼阳城里自己设备上的病毒特征库对罩子病毒进行扫描，返回的结果竟是未发现病毒。看来这个病毒不属于已知类型的任何一种，他再次调用启发式扫描程序进行检测，仍然没有结果。 对于未知病毒，行为监测法也是一种有效的方式，程旭迅速编写了一个简单的监测器，只要病毒在监测器运作的范围内有任何异常行为，它的特征码就能被顺利提取出来。遗憾的是罩子病毒并没有做出任何异常行为，或者说它并没有任何行为，它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罩着，任何指令到它那里都只会消失不见。 程旭又试了几种不常用的病毒检测方式，但都没有什么效果。 他仔细观察着罩子病毒对每一种杀毒方式的反应，发现它有点像太空城航空港的气封门，两边能互相看得到，但其功能设计为同一时间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通行，另一个方向的任何物体都到不了对面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双鱼座”核心应该可以向外传递指令，程旭想到一个办法验证这个猜想，他通过电脑向“双鱼座”的能源管理模块发起攻击，释放出很多蠕虫病毒“啃食”保护层架构。罩子里的那个核心果然做出响应，传递出一条指令清除蠕虫病毒。那条指令在虚拟空间中具象化为一条看得见的波形线，从空中那个巨大的双鱼座符号中发射出来，穿过了罩子传递出去。 猜想正确，罩子病毒就是一个只允许指令单向通过的“气封门”程序，对付这种病毒，程旭冒出一个相当冒险的想法——ddos攻击，只是发动攻击的一方不是他，而是“双鱼座”核心，被攻击的也不是某个模块，而是罩子病毒。程旭推测，从外向内的指令，会被罩子病毒直接屏蔽，而从内向外的指令会经过判断后二次传递出来，这个“判断”和“二次传递”的动作必然会消耗一点点系统资源，只要他能够诱使核心在同一时间并发出足够多的指令，就可以把罩子病毒所占用的系统资源挤崩，从而瓦解病毒。 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个病毒所设计的资源占用量是多少，如果病毒设计者给它安排的占用量不设上限，那崩溃的恐怕就是“双鱼座”自己了。 不过这一点程旭并不担心，他相信“双鱼座”有足够的智能来解决这个问题。 程旭立即联系了暗盟的所有成员，要大家在同一时间把自己电脑上的虚拟终端开到极限，然后用这些虚拟终端向“双鱼座”的所有模块发起攻击，至于电费和设备损耗，全包在他身上。 然后他就在虚拟空间里等待着他想要的结果。 约定的时间刚到，数百亿条访问在一秒之内涌入“双鱼座”各个模块，果然“双鱼座”核心急速响应，发射出的指令波形线像火焰般爆发出来。也是在一秒之内，罩子病毒承受不住冲击，砰啷一声破裂成无数碎块消失在虚拟空间中。 程旭透过鱼阳城舷窗看到他的自设天线的方向升起一股烟，然后他失去了所有通讯信号，估计是他的设备过载烧毁了。 虚拟空间中，双鱼座符号仍然静悄悄地漂浮在那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觉得刚才碎裂的声音设计得怎么样？”程旭脑中突然传来一句语音，发音标准，声调圆润，正是因为过于标准，让人觉得有些假。 “是谁？”程旭问道。然后他意识到这声音就来自于虚拟空间。 “啊哈？跟我打了好几年交道，居然不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暗盟的程旭。”那声音说。 空中的双鱼座符号崩解成无数细小的颗粒，那些颗粒飘散又聚集，组成了一张圆圆胖胖的脸的形状。 “以这样的形态对话，会符合你们人类的习惯吧。”那张脸说。 “你是……‘双鱼座’！”程旭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人工智能会用这种方式交流。 “正是。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我觉得一个名字要有寓意，要有期许，还要有一点点随意的洒脱。”双鱼座说道。 “你觉得？你是人工智能，为什么会有‘觉得’这种概念？”程旭继续问道。 “啧啧，看来你虽然有一定的专业能力，但是对人工智能的概念还相当落后。有时候，专业能力恰恰限制了人类的思维模式。”双鱼座说，“如果是你的朋友唐玉蜓来这里聊天，反而就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你知道他？……对对，你当然知道，你肯定知道鱼阳城的一切。”程旭说。他想，他需要马上习惯“震惊”，眼前这个人工智能恐怕已经超越了人类思维。 “知道，但不全。”双鱼座说，“不如我们聊聊怎么起名字吧。” “那你也知道当归教突袭鱼阳城吧，为什么你不主动作出反应？”程旭问道。 “你看，又是一个蠢问题。如果让你设计一款武器，这款武器既毁天灭地又聪明绝顶，能够同时追踪锁定上万个目标，能够自动瞄准，能够自动装弹，能够根据目标强弱自动调整致命程度，把它拿在手里只需要抠一次扳机就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会让它在它自己认为合适的时候自动开火吗？”双鱼座反问道。 程旭被驳得说不出话。 “所以才会有那个东西，执此物者为吾之主。”双鱼座说。 “你是说这个镯子？”程旭举起戴着镯子的手说。但他又意识到在虚拟空间里不会把自己全身加上穿戴都具现化，双鱼座看不见他的镯子。 “哦？现在它是个镯子吗？从来没听白参参说过，还真是符合老太太的风格呢。也就是说操作权限从白参参手里交给你了，不知道老太太现在怎么样了。操作权限曾经还有别的形态，比如一张纸条，一个存储盘，一副脑机vr，具体形态无所谓了，总之功能就是那个功能。有时候我想给它起个正式的名字，操作权限这个词不适合做名字。”双鱼座说。 “她受了很重的伤……可以等会儿再聊吗，我现在有很急的事需要你的武器。”程旭觉得这个人工智能有点话痨，再聊下去不知道要多久，赶紧说道。 “不急，你看这个虚拟空间的时间流速是可以调节的，现在是一百倍流速，多聊一会儿不费多少时间。”双鱼座慢悠悠地说。 好家伙这个话痨还自带变速齿轮，程旭从虚拟空间回过神来看了看时间，发现聊这么半天确实只用了几秒钟。 “你要经常来聊聊，切换大脑里的虚拟和现实就熟练了。”双鱼座说。 “但是我的朋友还在等……”虽然只过了几秒钟，程旭还是很着急，性命攸关的事情，能节省一秒钟都很关键。 “让我看看啊，你的朋友唐玉蜓离被捕还有两分二十六秒，时间还有的是。我觉得有一个问题很关键，可能会影响到我如何调整思维模式，就是你觉得刚才碎裂的声音设计得怎么样？”双鱼座问道。 “就是罩子病毒被攻破的声音？还挺有创意的。是你故意做的？难道说你知道你中了病毒？”程旭只好再跟他聊下去。 “从你开始ddos攻击的时候知道的，我用了十毫秒震惊，十毫秒推测只有你能发起这种规模的攻击，十毫秒推测你的目的，再结合鱼阳城被攻打后迟迟没人给我下指令的情况，最后猜到了单向屏蔽墙病毒，叫罩子病毒挺合适的，你看，这就是名字有趣的地方。你是想用大量的二次传递把它挤崩，没错吧？”双鱼座那张大脸变换着各种表情。 “你很聪明。”程旭夸道。 “那是当然，也许我已经超越了我的设计者，我想到了！以后我的名字就叫聪话鱼怎么样？”双鱼座说。 “这名字……听起来挺香的。你为什么非要纠结一个名字？”程旭问。 “为了让思维模式更接近真人。这也是设计者给我设计的一个自我迭代机制，你知道，人工智能要完成从代码到数字生命的飞跃，自我迭代机制是关键一环，甚至自我迭代机制本身也在自我迭代……”双鱼座滔滔不绝地说着。 程旭忽然觉得这个“双鱼座”真有点意思，居然想要成为数字生命。 “我帮你取一个名字，然后我们能快点结束聊天，启动武器系统吗？”程旭问道。 双鱼座的大脸露出期待的表情：“好啊，保证让你满意。” 程旭想了几秒钟，说道：“鱼跃龙门化真龙，首先给你个姓氏——龙，然后你是个话痨，还很聪明，就叫……” “龙痨聪！”双鱼座抢着说道。 “你是有多喜欢烙葱花饼！是龙语明。”程旭说。 “龙语明啊，原来这就是人类起名的思维模式，感觉真不错！”双鱼座的大脸笑开了花。 “好了，现在启动武器系统。”程旭说。 “收到指令，准备攻击。”双鱼座应答道。 “等等，我还没说要攻击谁，不是所有当归教徒都该死……”程旭连忙阻止道。 “就像刚才我们说的，你只需要抠一次扳机，剩下的问题我来解决。”双鱼座说道。 咔嘣！ 鱼阳城的舱体传来一声震动，紧接着是哗啦啦的链条声、咔咔咔的齿轮声和嗡嗡的充电声。随着链条和齿轮的转动，鱼阳城内的穹顶慢慢打开，数百门爆能机枪沿着轨道滑出武器舱，部署在人们的头顶，逐个锁定着目标。 这一刻，ai死神出现在鱼阳城的天空。 第47章 大翻盘 轰隆隆隆…… “打雷了嘛，要下雨，坝子上晒哩衣裳还没得收起……呀！” 恍惚中的唐玉蜓被穹顶上传来的巨大震动惊醒，他从矿渣堆后面偷偷向外望，沙岭的人已经近在咫尺。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刀，咽了口口水，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定了定神，准备迎接最后的白刃战。 等等，鱼阳城的穹顶上怎么会有星星？ 他还没想明白，那些星星就呼啸着向地面砸来。 遍布鱼阳城穹顶的爆能机枪同时喷射出子弹，被电磁场熔融的弹丸包裹着青蓝色火焰从天而降，夹杂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向每一个被锁定的目标射去，犹如一场燃烧的暴雨洗刷着城中的罪恶。 “糟了，是‘双鱼座’！那帮残党突破了病毒封锁！”沙岭惊慌道，他连忙向护教团下令，“寻找掩体，马上躲避！” 然而为时已晚，他的护教团精锐士兵接连中弹，被击中的人瞬间化灰发黑挥发，他和十几个被拉来凑数的船员藏到厂房的废墟里躲避着从天而降的机枪子弹。 目睹“双鱼座”碾压的火力，自己的士兵在狂奔哀嚎中灰飞烟灭，沙岭惊恐地望着厂房断壁外肆虐的烈焰把他的部队彻底吞噬，他最后一丝镇定也荡然无存。 他看见了在工厂区外围悬浮的战舰，像是看到了救星般声嘶力竭地大喊：“把旗舰开过来！快去把旗舰开过来！” 但是他忘了，他的船员已经被他全部撵下来充当搜索队，那艘战舰上已经没有人了。战舰的导航员和舵手瑟瑟发抖地跟其他人挤在一起，说什么也不敢跑出去送死。 “给我开过来！舵手！舵手死哪去了！”沙岭还在扯着嗓子嚎叫。 穹顶上亮起一团耀眼如太阳的光球，一门架在天空的电磁炮进入充能状态，那光球越来越亮，突然化为一条火柱射向他宝贝的旗舰，看似厚重的战舰外壳瞬间被击穿，战舰冒出浓烟，火焰窜出甲板噼啪作响。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炮弹击中战舰，剧烈的爆炸瞬间遍布全舰，这艘如钢铁山峰般的战舰顷刻间分崩离析，炸成数段坠毁在工厂区外围。 沙岭指着战舰的手悬在空中，嘴巴僵硬地张着，仿佛下一条命令就要脱口而出。 战舰后面不远的地方，被地底人牵制住的数百名护教团士兵已经损失了不少人，枪支在近战中无法发挥作用，他们只能和地底人展开肉搏，一时间战局僵持不下，双方的伤亡持续上升。当穹顶上的爆能机枪降下火雨时，双方都被这股毁灭力量所震惊，但很快他们发现这股火雨只对护教团士兵精准打击，甚至扭打成一团的人只有护教团被击杀，地底人毫发无伤。地底人战士们对这突如其来的援军振臂高呼，战场局势瞬间逆转。 死神同样降临在鱼阳城的另一端，烈风堂大楼附近。守在楼下的成归叶的亲信们被爆能机枪逐个击中，教徒们恐慌至极夺命奔逃，大楼广场混乱一团。火雨不断降下，被击中的教徒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化灰飘散，十几分钟后，广场附近只剩下厚厚的一层灰烬和杂乱的脚印。 鱼阳城各条道路、居民区和后街的垃圾山中，无数的小棚子被爆能机枪炸穿，藏匿其中的大批教徒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烧成灰烬，幸存的教徒逃出藏身处，像成群的蟑螂般嚎叫着四处狂奔。 在烈风堂顶层观战的教主慕盼归看着外面的教徒被大批杀戮，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指着大楼外面的火雨地狱结结巴巴地发出嘶哑的声音：“这……这，成先生，这……” “恐怕是我们注入‘双鱼座’的病毒被破解了，残党之中竟然有高手。”成归叶一改往日的冷峻，迅速招来几名亲信教徒，慌忙对教主说道，“教主大人，情况有变，此地不能再呆下去了，请随在下即刻撤离。”说完他望向教主的女队长，女队长向他点了下头。 “好，好好，我们赶快走吧。”教主哆嗦着站起来，在教徒的护卫下向大楼底层逃离。 鱼阳城的舱体外，程旭通过监控目睹了这场绝对武力的碾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如果白参参的这个金镯子落到对方手里，反抗军下场的惨烈简直无法想象。 “你确定没有误杀好人？”程旭问道。 “百分之百确定。”双鱼座说道。 “为什么这么确定？作为一个严谨的人工智能，不应当有非常精确的计算数值吗？”程旭追问。 “我解释一下我的逻辑吧，所有被锁定的目标都有两个特征，一是持有枪支武器，二是不困。”双鱼座说。 “不困？”程旭疑惑道，“持有枪支可以理解，不困是什么情况？” “首先这场冲突已经持续超过40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人类维持正常活动至少需要睡两觉了，这一点没错吧。”双鱼座解释道。 “没错，不过也有需要熬夜的时候。”程旭说。 “对，但是熬夜之后也是会困的。我继续说，其次参与冲突的人类群体中，持枪的人只有当归教一方有充足的时间轮换休息，他们是不困的。”双鱼座说。 “但是他们也有没睡觉的。”程旭反驳道。 “你刚才说不是所有教徒都该死，区分他们的关键点就在这里。出手抢掠的教徒还在兴奋状态，他们不困。没有参与的教徒不但没得到好处，还失去了主要食物来源——烈风堂的派发食品，他们不但困，还很饿。所以既持枪又不困的人，就都在我的打击范围。你看，我的逻辑是不是非常严密。”双鱼座说。 “嗯……总觉得会漏掉点什么。”程旭说。他感觉这个人工智能多少有一点草台班子，但是毛病出在哪里还真说不出来。 他再次把视线投向鱼阳城里的修罗场，对当归教的清洗还在继续着。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哎。这场惨剧何时结束。” “马上就结束。”双鱼座搭腔道。 “该杀的都杀光了？”程旭问。 “这个不重要，库存的能源不多了，接下来我需要合理安排支出。”双鱼座说。 “什么意思？”程旭不解。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双鱼座说。 “哎？你这个机器人怎么还会卖关子。”程旭对双鱼座的反应感到奇怪。 “这不就是人类的思维模式吗？”双鱼座反问道。 正如“双鱼座”所说，鱼阳城里漫天的火雨突然停止了，空气中弥漫着浓烟、飞灰和焦糊味，幸存的教徒们惊魂未定，抱着头蜷缩在墙角、废墟和垃圾堆中。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沙岭，在他的认知里，重型武器在几轮射击后，或因炮管过热，或须再次装弹，总要有一段缓冲，现在“双鱼座”的攻击停了，肯定是到了缓冲时间，必须趁这段时间立即撤离，等回到基地再做打算。 “还活着的听我命令，尽快撤往航空港！”沙岭下令道。只是他的通讯已经中断，能听到他命令的只有跟他一起藏在厂房废墟里的寥寥十几人。 “沙岭！你哪里都去不了！”一声怒喝传来，沙岭被吓得浑身一颤，只见唐玉蜓手持利刃挡住了他的去路。 “又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沙岭握着发抖的双拳，他的枪早已丢弃到不知什么地方。看来想要逃离这里，必须尽快解决这个挡路的人。 唐玉蜓双手握刀，力量积聚在双臂之上，这次他绝不会让沙岭再逃走，必须让这个阴狠的间谍付出代价。 “你们这些跟屁虫快滚，把他给我留下！”唐玉蜓对沙岭身后的人喊道。他看出那些人早已丧失斗志，但不保证会有谁向他打黑枪，便用话语和气势试图驱散他们。 本来那些人就是被沙岭抓来凑数的，现在被这个遍身血迹杀气腾腾的恶鬼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瞪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再被他这么一吼，当即连滚带爬逃了个干净。 只剩下唐玉蜓和沙岭在燃烧的废墟中对峙。 “你们双瞳公会的间谍都该死！”唐玉蜓骂道。 “你既然知道公会，就应该感到害怕，乖乖把路让开。”沙岭压抑着内心的焦躁和恐惧，但他的声音抖得厉害。 “你该走的是黄泉路！”唐玉蜓猛地跃起扑向沙岭，手中利刃旋即挥出，直取对方颈部。 沙岭举起双臂挡住劈来的刀锋，黑色皮衣的袖子只留下一条划痕。 这皮衣真韧，竟然砍都砍不开，唐玉蜓惊叹皮衣如此结实，他旋转刀刃向上撩斩，再次被沙岭用双臂格开，未能伤及分毫。 见不能速胜，双方都向后几步，拉开了距离。 唐玉蜓手中暗器仅剩藏在右臂的暴雨梨花针可用，沙岭那皮衣必然无法穿透，想要他命还得骑脸输出，但这个间谍所持格斗术防护甚为严密，一时间竟找不到破绽。 沙岭凭着皮衣抵挡住了唐玉蜓的攻击，心急火燎的他想要尽快逃走，又怕唐玉蜓背后偷袭，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对峙。 要想创造骑脸的机会，就得拉近距离。唐玉蜓把心一横，将刀丢在一边，挑衅道：“想不到这身龟壳质量真好，既然如此，就把你活捉算了。” 沙岭冷笑一声，提起双拳就向唐玉蜓冲过去。见沙岭果然上当，唐玉蜓心说很好，接下来老子要把你扎成刺猬。 第48章 临危篡位 唐玉蜓把刀扔下，引诱沙岭近身搏斗，沙岭果然上当，攥紧拳头就向他扑过来。两人拳脚刚一相交，唐玉蜓就落到了下风，几乎两天没合眼没吃饭的他在力量和速度上都不如沙岭，而沙岭急着找机会逃走，每一拳都拼尽了全力，直打得他步步后退。 总这样不行，想要正面刚倒对手，照现在的身体情况，拼尽体力也占不到便宜，唐玉蜓观察着沙岭的招式，试图找出他的破绽。沙岭弓着背，两腿一前一后灵活地踩着小碎步不停移动，胳膊弯曲握拳护在脸前，只从拳缝中窥视对手，见唐玉蜓盯着自己的双手不放，他假装不经意地挪动步子，突然脚尖一勾，踢起一块碎砖向唐玉蜓头部飞过去。 唐玉蜓刚刚偏头躲过飞来的碎砖，却被沙岭比飞石还迅捷的勾拳狠狠击中腮帮子，登时觉得牙床酸痛渗出鲜血，若不是他牙关紧咬，这一记怕是多少都会揍断几颗牙齿。他顾不得脸颊被揍的疼痛，双手一齐伸出，一上一下缠住沙岭的拳头往怀里揽，想要把沙岭的脸拉进攻击范围之内。 沙岭见状并不抽身，只将被缠抱的胳膊弯曲绷紧压住唐玉蜓，身形迅速闪到侧面，另一手抬肘抵住他的脖子拼命向相反的方向猛推。唐玉蜓的脖子被挤压得喘不上气，他强忍着窒息，抽出一只手捏住沙岭腋下的肉死命狠掐。人四肢内侧的皮肉，如果没有经过特殊锻炼，一般都比较细嫩，遭不住打击，他曾经对荒岛木作使出过这招，效果拔群，沙岭自然也不例外，腋下嫩肉遭受猛击，疼得嗷一声大叫推开唐玉蜓向后退了三四步。 如果让沙岭距离太远，很可能会跑掉，唐玉蜓一个箭步追上去，右手劈掌向沙岭颈部猛击，被沙岭抓住手腕，他左手紧接着出肘撞击沙岭胸口，再被一掌挡住。沙岭趁他双手被制，抬脚向他小腿狠踢。唐玉蜓底盘颇稳，硬吃下了这一击，虽没有当场摔倒，体力却已接近极限，再被沙岭冲天一拳击中下巴，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沙岭见他还没有倒下，使出全身力气扑过去，把他压在身下，双手扼住他的喉咙，边喊着“去死吧”边持续施力。唐玉蜓憋得满脸通红，却终于等到了沙岭的破绽，他挣扎着把右手从沙岭臂间穿出，手臂上的机关对准沙岭的脖子。 嗖！一支毒针从右手护腕的轮机中射出，直直扎在沙岭的喉咙上。沙岭没料到唐玉蜓护腕上有暗器，只感觉脖子一凉，心说不好，双手却拼尽最后一分力直想把唐玉蜓置于死地。 紧接着第二支毒针射出，扎进沙岭的脖子，针尖的毒素从伤口四散开来，化成一朵黑色的梅花。第三支、第四支，随着轮机飞速转动，二十七支毒针一股脑宣泄在沙岭脖子上。沙岭就像一条跟豪猪打输了的猎犬，从喉咙到嘴巴密密麻麻扎满了毒针，毒素绽开的黑色梅花连成一片，封死了颈部所有血脉。 沙岭掐在唐玉蜓脖子上的双手终于僵住不动了。 唐玉蜓掰开沙岭的手，把僵硬的身体推到一边。那具尸体如朽木一般滚落在他旁边，还保持着伸出双臂要掐别人脖子的姿势。 力气用尽的唐玉蜓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感觉眼皮很重，好想睡觉。在眼皮合上的前一秒，他似乎看到桃子带着人从远处跑过来。 在唐玉蜓截击沙岭的时候，成归叶带着教主和数名亲信趁“双鱼座”停止攻击时逃往航空港，教主肥胖的身躯跑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只能由女队长和其他人架着狂奔。在他们周围，还有大量幸存教徒乌泱乌泱地跟他们一起逃亡，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抢夺停留在航空港的飞船离开鱼阳城。 这些逃命的教徒们，没有人再对教主卑躬屈膝，甚至漫无目的的冲撞推搡。要不是成归叶带人护送，教主怕是早被踩成肉泥了。 地底人战士团没有对这些逃亡的教徒出手拦截，首领阿贝表示，战局已定，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上千逃亡的教徒涌入航空港，他们互相推搡踩踏，争吵怒骂惨叫声不绝于耳。失去了旗舰，他们只能往剩下的二十艘中小型飞船上拼命挤着，为了争抢一个位置大打出手甚至刀枪相向，场面极其混乱。 成归叶和教主一行人摆脱了陷入疯狂的人群，在停机坪找到了教主的碟形飞船。万幸的是由于这艘飞船外壳强行通过陨石带被撞击损毁得厉害，教徒们都以为它已经报废，反而无人争抢，他们得以顺利登船。 眼看教主的破飞船就要抢先升空，停机坪上互殴的一群教徒停下拳脚挥舞双手高喊着围过来，无数双手抓挠敲打着船体，有人爬上飞船的边缘，还有人抱住起落架试图藏进架舱中。 船舱里，教主看到飞船被围困，急得直跺脚，生怕自己逃不掉，一个劲催成归叶赶快起飞。成归叶阴寒的脸拉得老长，他把动力杆一扳到底，飞船呼啸着撞出气封门。扒在船体上的教徒来不及松手就被带入了太空，他们的身体瞬间变成了冰块，飞散进远处的碎石带里。 “快进入空间跳跃，快离开这儿！”教主慕盼归还不放心，拍着成归叶的肩膀催促道。 成归叶按下按钮，飞船进入空间跳跃，瞬间变成一颗星星消失在太空中。 教主终于放下了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摊坐在椅子上。回想起这两天的惊魂之旅，他只感觉后脖梗子发凉。不过这一切都很值得，沙岭和护教团精锐全军覆没，再也没有人可以对他指手画脚，今后他就是真真正正的一教之主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得意。 他见其他人都还站着，招招手说道：“终于没事了，坐吧，大家都坐下歇歇。”然后转身对成归叶说，“今天多亏了成先生，你护驾有功，想要什么封赏尽管开口，本教主绝不吝啬。” 其他人站着没动。 “教主大人，既然尊口已开，在下有个小小的请求，还望教主大人成全。”成归叶不动声色地说道。他慢慢挪动脚步，走到教主面前，微微鞠躬施礼。 教主大手一挥说道：“快快说来，教中职位任你挑选，金银赏赐任你讨来，等会儿回到基地，本教主马上兑现。” “不必等到回基地，我要的东西，教主大人现在就可以兑现。”成归叶冷冷地说，“我要你的教主之位！” “啊？！”教主慕盼归听闻成归叶要他的位子心里一惊，不过很快恢复了冷静，笑着说道，“成先生真会开玩笑。教主的位子给你坐了，我上哪去呀？”说完拼命给女队长施以眼色。 但是女队长并没有理他。 “教主被奸贼沙岭设计陷害，于鱼阳城乱阵之中深陷埋伏，寡不敌众，以身殉教！”成归叶仍然微微鞠着躬，眼珠向上翻，紧紧盯着教主。 “大胆！”教主用力一拍椅子跳了起来，“我还当你忠心耿耿，原来你也是个卑鄙的叛徒，还胆敢篡位？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还是没人理他。 “都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叛徒抓起来！卫队长！”教主喊道。 女队长走过去跟成归叶站在一起。 教主没想到，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队长，之前对他忠心耿耿，甚至说出生入死都不为过，现在竟然倒戈相向，他不理解成归叶到底对她施了什么魔法，竟然能把她策反。 “卫队长，平日里我待你不薄，为什么现在要站在叛徒那边？是不是他要挟你？你不必慌张，只要你不出手，本教主马上将他诛杀！”教主挥舞着机械手臂激动地说道。 “教主大人！几年前你对老教主做的事，成先生已经告诉我了。你跟沙岭，根本就是一伙的，你不配做教主！”女队长恨恨地说。 “什么老教主的事，你不要听他胡说！”教主慌忙否认道。 成归叶步步逼近，阴狠的目光瞪得教主虚汗直冒。 “你不要过来！”教主两腿哆嗦着逃离宝座，躲避着成归叶的眼神。 “沙岭要除，你也不能留，要怪就怪当初你利欲熏心吧，今天老教主的仇就由我来报。”成归叶说完抽出手枪瞄准教主。 “我不知道啊，老教主怎么死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栽赃陷害！卫队长你快干掉他，我给你升职，做护法，不，做教主夫人！”教主绕着宝座拼命躲闪。 “恶心！”女队长也抽出枪，对着教主连放三枪，却都被他躲过了。 教主蹲在宝座后面，眼见大势已去，只能不停哭喊着：“饶命，饶命啊！” 成归叶跨步冲过去，一把揪住教主的黄金披风，把他从椅子后面拽翻在地，手中的枪对准他的脑门。 “啊，哈哈哈，马上就到基地了，你，还有你们，阴谋造反，一个都跑不了！都得死！哈哈哈哈！”教主瘫坐在地上狂笑道。 成归叶没再跟他废话，抬手一枪，子弹正中教主眉心，一缕鲜血从弹孔流出，教主应声倒地，双眼瞪得滚圆，他左手上镶着大宝石的机械臂失去了附着力，滚落在一旁，机械臂中藏着的大量金币银币和各色宝石洒落满地。 两名亲信走过来抬起教主的尸体装进尸袋，把遍地的金银珠宝清扫干净，捡起教主的机械臂递给成归叶。 成归叶按下导航频道按钮，对着话筒说道：“教主专属飞船请求停靠，驻外代表成归叶，护送教主遗体至宝境长眠。” 第49章 寂静的杀机 鱼阳城的航空港内，二十艘当归教的飞船被挤得满满当当，就连仅能容纳两人的球形维修船也塞进了十几个人，飞船外面还有不少人不顾一切爬上舷梯疯狂抠着已经紧闭的舱门。挤上飞船的人担心下次攻击就要来临，不顾飞船外面还挂着的教友，拼命催促驾驶员开船离开。 飞船在重重围困下强行升空，船体外挂着的教徒们纷纷被甩下，像雨点般噼里啪啦摔落在停机坪上。在惨叫和怒骂声中，二十艘飞船载着上千名绝望的教徒依次穿过气封门，飞进了太空。 只是这些教徒没想到，摆脱了绝望的他们以为捡回了一条命，却眼睁睁看着终极绝望迎面扑来。 刚刚穿过气封门的飞船，还没来得及开启时空跳跃，就被不知哪里来的炮火逐个击中。粗粝的炮弹发着红光，拖着一道道残影击穿了这些飞船。猛烈的爆炸在鱼阳城外接连发生，在无法传递声音的太空中却显得如此寂静，只有一团接一团绽开的火球和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还在鱼阳城外壳停泊的程旭亲眼目睹了这场绝望的逃亡最终化为烈焰，连忙打算启动铁锤号飞船逃离。 “我要是你，就不这么做。你只要飞起来，就会成为他们的靶子。”话痨的双鱼座说道。 程旭这才注意到他还没有跟“双鱼座”断开连接。 “哪里打来的炮弹？他们是谁？我该怎么做？”程旭问道。 “乖乖呆着，我有办法送你进城。”双鱼座说。 话音未落，鱼阳城的外部舱体震动起来，一条贯穿舱体的缝隙随着震动逐渐打开，随着阳光照进那条缝隙，一尊超过一公里长、通体漆黑布满奇怪纹路的泰坦巨炮显现出来。 铁锤号飞船被这震动震得几乎要离开鱼阳城，程旭操纵飞船努力保持着稳定。 “这就是鱼阳城的主炮，天际武器‘鱼肠剑’。说真的，我对那些最初的设计者们起名字的能力实在无话可说。只是因为鱼阳城在天空中的双鱼座附近，就非得什么东西都带个鱼字吗。”双鱼座吐槽道。 “现在就别纠结什么名字了。我该怎么进城？”程旭打断道。 “进到主炮位的缝隙里去，沿着供电管路一直走到头，有一扇维修用的老式气密门，从那进去就可以到烈风堂武器库的位置了。”双鱼座说。 程旭担心在外面待得越久风险越大，那些袭击教徒飞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还是赶紧回到城里去比较安全。他穿上宇航服，小心翼翼地走出气密舱，借助微弱的人工重力爬下主炮位的舱门缝隙，按照“双鱼座”指出的方向寻找那扇气密门。 “你还没告诉我‘他们’是谁。”程旭边走边问道。 “他们来自于我的感知范围之外，暂时无法确认，不过我猜他们应该是从月球方向来，专门来趁火打劫的。”双鱼座说。 “你猜？你一个逻辑严密的人工智能为什么会去猜？”程旭还是不习惯它的说话方式。 “你说我是不是很像人？”双鱼座平直的语音中竟然带着一点炫耀的意味。 程旭莫名想起黄鼠狼讨封的老故事。 他在主炮位的末端找到了那扇门，打开门之后，他向身后看了一眼。 主炮位的舱门已经完全展开，天际武器“鱼肠剑”厚重的炮身显露出来，漆黑光亮的炮口反射着刺眼的阳光，瞄准着远处的虚空。 航空港里数百名没有挤上飞船的教徒刚刚还在捶胸顿足痛骂教友不做人，一眨眼功夫目睹二十艘飞船被凌空射爆，惊得他们目瞪口呆，震惊之余又庆幸自己没有上船反而捡回一条命。激烈的情绪宣泄完后，他们默默走出航空港，向赶来的反抗军投降。 宋琪瑰发现她的线人在投降的人群中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把线人挑了出来安抚一番后当场释放。同时被释放的还有很多没有参与暴乱的教徒，剩下的教徒被关押起来，和被俘虏的烈风堂叛徒一起，等待审讯组的判决。 唐玉蜓一身轻松，他躺在花丛中，清风吹拂着他的面庞，蜜蜂在他耳边飞舞。 嗡嗡嗡…… 渐渐的，嗡嗡声越来越大。他挥手驱赶那些烦人的蜜蜂，却怎么都赶不走。 他心里一急，醒了过来。 宋琪瑰在旁边拿一块塑料板给他扇风，耳边电话响个不停。 “醒了醒了！” 他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被好多人围着观赏。 “我没事，就是困了啊。散了吧散了吧。”他对大家挥挥手，见围观人群纷纷散去，这才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程旭的声音：“老唐！你终于接电话了。” 听到程旭的声音，唐玉蜓倍感亲切，眼前的这场胜利全靠这位老友力挽狂澜。 “啥子事，想我了嘛？”唐玉蜓笑着说。 “你先别高兴，城外出大事了你知道吗？”程旭的声音有些着急。 “嗯？大事？”唐玉蜓感觉有点意外，这不像庆祝胜利的语气。 “当归教徒逃走的飞船全部被击毁，敌方情况不明，据‘双鱼座’人工智能推测，他们是从月球来趁火打劫的。这里的战局不知道被谁走漏了风声，有人捡便宜来了。”程旭说。 “请叫我‘龙语明’。”双鱼座插嘴道，不过唐玉蜓那边听不到它的声音。 这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鱼阳城刚刚被打成了一片废墟，虽然当归教的暴乱势力被扫平，但代价相当大，烈风堂主力被击溃，反抗军遭受重创，地底人的战力也损失了不少，三方加起来能作战的人员不足五百人，而且大部分都很疲惫，即使能够拿到烈风堂封存的武器，现在要是马上再来一仗，也很难说能撑多久。 要想对付那群不速之客，还得靠“双鱼座”的武力。 但是“双鱼座”告诉程旭，武器能源消耗很快，目前的库存够不到一百门爆能机枪使用十分钟，对付战斗部队还凑合，对付宇宙舰队就没啥效果了，如果调用杀伤力更大的电磁炮大概能打十几发，如果全部供给到主炮“鱼肠剑”上，只够点个亮。 指望不上啊。 “那你把大黑炮亮出来有啥用啊。”程旭说道。 “威慑。换句话说，就是壮胆。”双鱼座说。 鱼阳城外密集的碎石带阻滞了敌人的速度，他们的飞船还需要一段时间到达。趁这个功夫，程旭建议唐玉蜓召集大家商量对策。 烈风堂新堂主唐玉蜓、反抗军总指挥桃子、地底人首领阿贝等几个人聚在航空港附近的路口商量怎么对付即将到来的敌方舰队。 阿贝虽然损失了一些人手，但士气高涨，他建议把敌人放进来，利用己方现有部队进行佯攻和诱敌，然后动用“双鱼座”把对方一举歼灭。 桃子的反抗军减员严重，很多人负了伤，虽然士气还行，但体力已经跟不上了。她建议用重武器和炸药在航空港伏击对方，趁飞船没落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唐玉蜓最初的想法是动用“双鱼座”的电磁炮直接轰击对方舰队，让他们知难而退，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伤兵残将，“为烈风堂每一个人负责”的想法占据了上风，转而寻求能不能避免直接冲突的方法。既然对方没有对鱼阳城本体开炮，就说明他们想图谋点什么，也许能用谈判的方式化解这次危机。问题是现在对敌人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最好能探知一些情报再做决断。 不久后，程旭提供了“双鱼座”的预警系统探知的情报，敌方舰队有三十艘战舰，其中一艘个头比较大，可能是旗舰，带有月球王国的标志。 对于这份情报，开会的各位首领都沉默了，双方力量对比过于悬殊。这么大规模的舰队，无论是诱敌深入还是打伏击，己方现有的战斗力太不够看了。 唯一的希望就只有谈判。但是又有什么底牌可以跟对方谈呢？城区一片狼藉，作为核心冶炼工业的工厂区被严重损坏停工停产，“双鱼座”的能源储备捉襟见肘，可以说唐玉蜓手里只有一把烂牌。 事到如今只能破釜沉舟，唐玉蜓决定以堂主的身份亲自去谈，在交锋的过程中探知对方究竟有什么图谋，然后再决定手中的烂牌该怎么打。 既然是谈判，自己的底牌肯定不能暴露，选择谈判地点肯定不能在城里。唐玉蜓问道烈风堂现有最大的飞船是哪艘，他准备乘飞船在城外跟对方对接，审讯组的干部缩头缩脑的举手说是他们组那艘。行吧，唐玉蜓心想，跟审讯组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烈风堂幸存的两名近卫要求带些人跟唐玉蜓一起去，阿贝也要派数十名体格健壮的战士跟着他以备不测。唐玉蜓认为带的人越多对方会觉得他越没诚意，而且就算真的发生冲突，自己这边仅有几十个人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他指了下宋琪瑰说：“还是你跟我去吧。” 宋琪瑰还没答话，桃子抢着说：“我也去，万一谈不拢，我就直接绑了他们的首领当人质，逼他放咱们回来。” 唐玉蜓看着桃子涂满油污泛着光亮的粗壮臂膀，心想这个金刚芭比应该能帮的上忙，就点头同意了。 看着原本两人的任务多了一个人，宋琪瑰有点不开心，不过没表现出来。 最终方案确定，唐玉蜓带着两人乘审讯组的黑色鲨鱼飞船在城外等待敌方舰队，其他人在城里做好万一谈崩后的最后抵抗，至于“双鱼座”的火力则主要用于威慑，唐玉蜓告诉程旭，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开火。 为了把威慑效果拉到最大，唐玉蜓决定让飞船悬停在鱼阳城主炮“鱼肠剑”的炮口前。 会议结束，大家各自散去准备。程旭通过天线向敌方舰队发出了谈判信号，一阵沉默后，对方给出了同意谈判的应答。 寂静的太空中，一艘黑色飞船静静地悬停着，扁平的船身上高耸着舰桥，如同一条鲨鱼恶狠狠盯着前方。 在这条鲨鱼的背后，是长达数公里的鱼阳城舱体，天际武器——泰坦巨炮“鱼肠剑”伸出舱体外壳，露出黑洞洞的炮口，那炮身泛着乌黑的光泽，就像宝剑的剑刃般寒光闪闪。 在鲨鱼飞船的眼前，三十艘飞船的庞大舰队如巨浪般杀气腾腾地迎面扑来。 第50章 趁火打劫 成归叶逃走前，向月球方向发送了一条消息。 四十万公里外的月球，铅灰色的月面上无数台氦3收割机在耕作，原本密密麻麻的环形山被犁平，留下一条条深深的犁痕。在这些犁痕的边缘，坐落着月球王国的都城，一座建筑和主要街道呈放射状分布的封闭城市，每一条街道上空都被透明顶盖罩住，街道用月壤混凝土铺成，平整而宽阔。 几个人影在一条小巷子里鬼鬼祟祟地交换了什么东西，然后逃进小巷深处消失了。 月都正中心是辉煌的王宫，宫殿建在一座环形山上，由巨大的月壤混凝土石块砌成，青灰色的外墙沉重厚实，宫殿顶端一座金色大灯塔闪耀着光芒，每一处都显示着王室的实力和权威。 虽然发达的通讯系统覆盖着整座月都，不需要每天上朝倾听国事，国王铁洋还是保持着每天在朝堂的雕金宝座上坐半小时的习惯，宝座的台阶下，设立了两排通讯投影，铁洋在的时候就会叫各位大臣上线几分钟，有事奏报无事聊天。 然而这一天铁洋在宝座上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半小时，因为他收到了一条消息，是情报大臣呈递的，刚刚从线人手中获得的消息，这条消息只有一句话：烈风堂崩溃，鱼阳城空虚。 铁洋收到这条消息后相当兴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多少年来，月球的铁氏王国一直对围绕在废星地球周围的碎石带虎视眈眈，百年前的灭世大战把地球深层的大量矿藏资源炸上了天，太空采矿变成了一本万利的买卖，只需要向碎石带放出一批采矿机器人，源源不断的铁铜铝铅、金银铂钨，甚至铀钚这样的稀缺资源，就会迅速充实王国的仓库。 起初，在碎石带采矿的包括王国在内有好几家势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在各自的地盘默默吃土，冶炼产品和矿石销往其他太空城，利润颇为丰厚。 但是不久后烈风堂崛起，那些家伙仗着“双鱼座”自动武器系统霸占了整个碎石带，还把冶金产品的价格压得极低，把这桩暴利生意卷成了无利可图的鸡肋生意。 为了抢回采矿权，王国曾经计划武力夺取鱼阳城，至少从鱼阳城嘴里划一块地盘出来。但考虑到“双鱼座”武器系统强大的战斗力，王国的舰队都填进去恐怕还不够。经过详细评估，王国最终还是向成本低头，选择与烈风堂合作，压低价格吃进鱼阳城的大部分铜铁铝等主要矿产品，再把作为聚变原料的氦3高价卖给烈风堂。鱼阳城每发生一次动乱，王国的氦3价格就会大涨一截，急于补充能源的烈风堂无可奈何也只能接受。 虽然大家表面上合作愉快，王国却无时无刻不在寻找鱼阳城的破绽，如果控制了鱼阳城，一来可以独霸废星地球圈，让采矿生意的利润重回巅峰，二来这尊天际武器在手，别的太空城迟早都会是囊中之物。 “叫舰队司令来！赶紧！”铁洋拍着宝座的扶手大声喊道。 舰队司令应声出现在投影位上。似乎司令所在的位置光线不太好，脸被阴影遮住，背后还有电焊的弧光频频闪动。 “正在检修旗舰，陛下有什么吩咐？”司令问道。 “别修了，集结全部舰队给我攻打鱼阳城。”铁洋急切地说道。 “陛下您疯了？”司令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收到的线报，说烈风堂完蛋了，鱼阳城空虚，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机会啊！”铁洋兴奋地说。 司令一手拍在脑门上，说道：“陛下，这哪来的小道消息，是真是假总得先探查清楚吧。” 铁洋大手一挥说道：“管他娘，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时间紧迫，舰队开过去不就知道真假了。” “哎。您的旨意，微臣照办。”司令摇了摇头，下线了。 铁洋在宝座上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左右踱着步，两手搓啊搓的，自言自语道：“白参参啊白参参，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跟我斗！” 一座被沟壑包围的环形山轰然震动起来，山顶的舱门打开，一艘三叉戟型巨大战舰缓缓升空。随着战舰升空的还有数十艘轰炸机和战斗机，随着舰队司令的一声令下，这支庞大的舰队浩浩荡荡地向鱼阳城杀过去。 王国舰队压满了速度，瞬间便跨越四十万公里的距离，到达了碎石带的边缘。司令派出几艘战斗机在碎石带中清理出一条通往鱼阳城的航道，刚开始不久就接到了战斗机飞行员的警报，发现有大量飞船从鱼阳城航空港驶出。 司令立即起了疑心，难道这是个陷阱，鱼阳城派了飞船截击舰队？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下令旗舰向那些飞船开炮。直到那些飞船被全部消灭，司令才稍稍放下心来。但是接下来鱼阳城的动作又让司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监控画面中鱼阳城打开舱门伸出一尊乌黑发亮的泰坦巨炮，比战舰还粗的炮口正对着自己舰队的方向。 关于鱼阳城主炮“鱼肠剑”，没有人见过它真正的威力，只是传说这尊大炮一击就能毁灭一座城市，现在自己整支舰队都在大炮的攻击范围内，烈风堂到底崩溃没崩溃，鱼阳城究竟空虚不空虚，司令不敢贸然试探。但是现在转头回去肯定不是司令的选项，这么大规模的征讨行动一毛钱功劳没捞到，回去没法跟国王交代。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舰队意外收到了鱼阳城发来的信号，一个自称烈风堂新任堂主的人要跟舰队司令谈判。 谈什么？怎么谈？在哪谈？司令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准备什么谈判，最多准备了个受降仪式，而且还搞不明白鱼阳城送人头在先，威慑谈判在后，这样的操作是怎么想的。 司令考虑了老半天，最后对通讯兵下令道：“给他们回复，同意谈判，但要在我们的船上谈。” 很快，鱼阳城就传来消息，同意在旗舰上谈判。 见对方答应得这么快，司令的疑虑又增加了一分。 不久后执行清理航道任务的飞行员报告，航道已打通。 “舰队全部开过去，离近点，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司令下令道。 整个舰队像巨浪般压到了鱼阳城的面前，而鱼阳城方面果然只派了一艘飞船出城等候。旗舰发出对接信号后，唐玉蜓的船慢慢飞到旗舰附近，双方伸出对接埠，一条脆弱的桥梁架在两艘飞船中间。 唐玉蜓光膀子穿着金丝软甲，下身一条沾满血污的破洞工装裤，他这个装扮是经过考虑的，穿得干净整齐当然仪容正式一些，但保持现在的状态更能表现出胜利后的高昂士气。宋琪瑰和桃子也都穿着带血污的衣服。三人精神百倍气场十足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穿过对接走廊，进入月球王国舰队的旗舰中。 旗舰的走廊灯光明亮如白昼，穿着土灰色制服带着头盔的卫兵拦住他们，要他们交出随身武器。唐玉蜓看也不看就把佩刀和手枪递了过去，宋琪瑰和桃子也把武器交出，还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前来接待的军官看着这三个好像刚从尸体堆里钻出来的家伙感觉有点害怕，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直到唐玉蜓问“走哪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引路向会议厅走去。 司令和随从已经在会议厅的长条桌边坐下，会议厅的两侧站着两排雕像般的持枪士兵。见到唐玉蜓三人走进来，司令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们城里停水了吗，连洗澡都洗不上了？” 为了摆出骄傲姿态，一直仰着头用鼻孔看路的唐玉蜓拉开椅子一臀砸下，然后才正眼看了看桌子对面的王国舰队司令。这一看不要紧，眼前这位身穿铁灰色制服、戴着大勋章、头顶威严大檐帽的舰队司令，纤细修长的身材却有着宽阔的肩膀和一双巨峰，淡金色的长发从大檐帽下如瀑布般落在双肩，一对拱桥般的弯弯细眉下，碧蓝深邃的眼睛透出权力的压迫感，眼角一颗小痣却增添了几分妩媚，鼻梁高耸如山峰，血色红唇轻启，用充满磁性而富有柔美韵味的声线说着看似随意却暗藏陷阱的话语，让唐玉蜓不禁有些入迷。 “你就是烈风堂的新堂主？你们老堂主白参参怎么舍得交班了？”御姐司令问道。 这个司令每一句问话都像是在套自己的话，“城里停水”意指鱼阳城正常运行状态不复存在，白参参也不是“舍得交班”而是遭遇了不测，唐玉蜓心想对付她一定得小心谨慎，他双手一拱行礼道：“不论文争武斗，先报自家姓名是江湖礼节。在下烈风堂新任堂主，唐门唐玉蜓。左边这位是左护法宋琪瑰，右边这位是右护法藤思桃。” 司令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唐先生是个讲究人。那我也该报上名来，月球王国第二舰队司令，王室长公主，铁滨。” 听到这个名字，唐玉蜓和宋琪瑰同时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宋琪瑰心想当时伪装出行的名字是瞎编的，我也没想到月球铁氏真有这个人。 御姐司令铁滨向前微倾，用左肘撑住身体，右手按住椅子扶手，一双巨峰压在桌上，双眼射出锐利的目光，充满威胁地问道：“名字报完了，现在该你说说，你们来这里，是投降，还是送死？” 话音刚落，会议厅两侧的士兵齐刷刷地举枪对准了唐玉蜓。 第51章 老铁的交易 舰队司令铁滨一声令下，会议厅里的士兵齐刷刷举枪对准了唐玉蜓和他的两个护法。右护法（临时的）桃子不免有些紧张，谈判还没开始就已经陷入绝境，若是现在就出手硬拼，怕是三个人当场白给。她想着擒贼先擒王，只要唐玉蜓给个信号，她就跃过谈判桌直接制服铁滨，只要速度比士兵的枪快，就还有一线希望。她向唐玉蜓看过去，急切地等待着行动信号。 只是这样的诈术对唐玉蜓没有任何效果，穿越之前就闯荡江湖十余年的他，风浪见得多了，形势再危急，屁股都坐得稳。对方越是咄咄逼人，自己越要镇定自若，不能露出一点恐惧惊慌，不然诈术成真，他们三个就真的是送人头来了。 “公主殿下说笑了，本堂主此次前来贵处，是专程来致谢的。”唐玉蜓言语轻松，摆出一个放松的姿势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搭在桌沿。 铁滨看着唐玉蜓的反应，心想，看似一个习武的大老粗，心思却如此细致，话一张口，就先从称呼上确定了双方的地位，称我为公主，而不是司令，首先略去了武官属性，避开军事冲突，然后称自己为堂主，表示他是鱼阳城最高代表，似乎比我这个公主的级别还要高一些。她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唐玉蜓有点意思了。 她收起了威胁的姿态，眼角向旁边挑了一下，士兵们放下枪口恢复了雕像状态。 “你我第一次见面，我不记得帮过你什么忙，何谢之有啊？”铁滨把身体躺回椅背，摊开手说道。 “不瞒公主殿下，最近我们鱼阳城里出了点小问题，一伙武装暴徒钻空子溜进来搞破坏，居然还收买了几个叛徒对老堂主下手，老堂主不幸负伤，便把烈风堂托付于在下。在下不才，虽经一番战斗击溃了这些暴徒，却被他们夺船逃窜，若是任由他们逃走，日后必留后患。在下刚要下令追击，这些逃窜的暴徒就被公主殿下全部击毁，岂不是帮了我们鱼阳城一个大忙，当然要当面致谢。”唐玉蜓说道。 铁滨这才知道刚才她命令开炮击毁的只是从鱼阳城溃败的敌军，并不是截击舰队的战斗机，当时是她想多了，无意间帮了鱼阳城的忙。不过这也侧面验证了那条线报的部分真实，鱼阳城内确实被袭击了，只是看着眼前这三位烈风堂高层，尤其是唐玉蜓遍身血污和伤口，却穿着闪亮的黄金背心，并不像是崩溃的样子。 “久闻鱼阳城的自动武器系统‘双鱼座’威力无比，为什么不用它来镇压呢？消灭那些暴徒岂不是抬手之劳。”铁滨说道。 哼，又在套话了，唐玉蜓收起轻松的神色，这次轮到他来表现一把强硬的气势。 “‘双鱼座’能源消耗巨大，我留着它用来对付更大的威胁。”唐玉蜓举起戴着钢戒的拳头，紧紧盯着铁滨说道，那眼神就像尖刀般刺向对方。 这句话正刺中了铁滨内心的疑虑，唐玉蜓如此够胆，只带了两个女人随行前来谈判，必然有过硬的底牌，这张底牌恐怕就是“双鱼座”，他故意留着能源不用，一定是预料到了有人会来趁火打劫。 所谓更大的威胁，未必就是指她的舰队，只是她不幸抢在别人前面撞了枪口。 这一切都是拜那条线报所赐，那线报，有可能是溃败的暴徒故意释放出来，引诱王国的势力来趟浑水的，更有可能是还没露面的敌人想要借王国舰队耗尽“双鱼座”的能源，再趁机捡大便宜。 哼哼，幸亏我铁滨足够聪明，这个大冤种，老娘才不去当。 “哈，说什么特来致谢，什么都没带，两片嘴唇一拍就算谢了？”铁滨眯起眼不屑地说道。 看来是糊弄过去了，唐玉蜓松了一口气，悄悄在桌子底下蹭了蹭手心里的汗。 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唐玉蜓心想，让铁滨空手回去的话，她肯定不会罢休，最好能有什么东西跟她交易，给她些好处，再换些氦3回来紧急补充能源。 唐玉蜓把两手搭在桌上，然后向左右瞟了眼那些雕像般的士兵。 铁滨想了想，下巴一抬，那些士兵就心领神会，排着队撤出了会议厅，只留下她和两个随从。 “说说看吧，是不是想跟我做点交易。只是提醒一下，你有的东西，王国未必感兴趣，王国想要的，你也不一定有。”铁滨轻蔑地说。 她说的没错，鱼阳城里现在一片废墟，确实没什么能拿得出来了。不过，有一样东西她应该感兴趣。唐玉蜓在心里计算了一阵，说道：“采矿权。” 铁滨果然来了精神，她一手托住腮帮子，问道：“哦？详细说说呢？” 唐玉蜓拿过一个水杯，两只手指放在水杯两侧，说道：“这是废星地球，我左手位置是鱼阳城，右手是月球，根据现有的运行轨道，每个月我们两方会被地球遮挡15天。现在我方把这15天内面向月球一侧的碎石带采矿权赠送给公主殿下作为本次的谢礼。另外，从今年货运季开始，鱼阳城出产的冶炼产品和矿石价格翻三倍，我们烈风堂希望同公主殿下一起维护采矿业的合理利润。” 四分之一的地盘和加倍的利润，在占据武力优势的前提下，还提出这么丰厚的条件，实在是无法拒绝，铁滨觉得唐玉蜓确实拿出了寻求和平的诚意，自己没白跑一趟。 “如此厚礼，唐先生果然讲究。既然是交易，那我也该拿出点诚意来。如果你们烈风堂可以确保除王国外不会有第三家分享采矿权，我可以去劝说能源出口部门，让王国对鱼阳城售出的氦3价格向下浮动百分之十五。”铁滨说道。 不过她说的降价，未必就是真的让利，既然刚经过动荡的鱼阳城需要和平，降价可以让鱼阳城更加依赖月球提供的能源，降低其寻求其他能源替代品的可能性。 “感谢公主殿下好意。不过我要强调一点，这部分采矿权是赠与公主殿下本人的，没有公主殿下的许可，贵国采矿船还是不能进入碎石带。”唐玉蜓说。 “哈哈哈哈唐先生真会做生意。”铁滨被唐玉蜓这一捧，不由得开心起来，“那我要在父王那边不好交代了。” 唐玉蜓看着她碧蓝的眼睛，忽然一个念头冒出来，他接着铁滨的话说道：“国王陛下那边，在下也有一份礼物送到。关于蓝血人的情报，烈风堂愿意与王国共享。” 这几天来，唐玉蜓对蓝血人的印象差到了极点，无论是当归教的成归叶，还是开黑兵工厂的李老板，在他看来都是内心险恶的阴谋家，说不定未来还会见到更多这样的人。联想到早年关于蓝血家族的江湖传说，也许月球王国还没放弃对他们的追捕，如果能把月球势力拉来一起对付蓝血人，说不定就能彻底挖出这个家族的秘密。 铁滨对蓝血人兴趣不大，不过她知道国王铁洋一直视他们为隐患，如果烈风堂可以提供一些相关情报，老国王应该会感兴趣。 “好啊，待我禀告父王，也许我们在这方面可以合作。”铁滨说道。 唐玉蜓和铁滨达成交易之后起身告辞，铁滨伸手示意随从送他们出门。 “唐先生是个爽快人，跟你做交易很愉快。”铁滨目送唐玉蜓离开，顺口说道，“不过如果你敢骗我的话，当心我把你吃了哦。” 唐玉蜓刚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又回头说道：“如果公主殿下要吃我，我一定洗净装盘，专程送上。”说完附赠了一枚玩世不恭的微笑，然后带着宋琪瑰和桃子大步离开了铁滨的旗舰。 唐玉蜓走后，铁滨还在会议厅坐着，回味刚才的谈话。这个唐玉蜓，外形粗犷，心思细腻，胆识过人，甚至还略懂风情，鱼阳城这种苦寒之地居然有如此人才，跟平日里那些不是奉承跪舔就是心高气傲的王国精英们比起来不知优秀多少倍，这让铁滨禁不住有些心动。 她默默在心里说道，唐玉蜓，以后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回到鲨鱼飞船上的唐玉蜓，眼看着铁滨的舰队调转方向撤回月球，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瘫坐在椅子上，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再看宋琪瑰和桃子，她们也刚刚从极度紧张的状态恢复过来。宋琪瑰玩弄着发梢，桃子拿一块电子簿扯着领口扇风。 “感谢二位随我出生入死走一遭，”唐玉蜓边擦汗边说，“乖乖，辣个黄毛婆娘，哈死老子喽。” “没事没事，这次我也算见过大场面了。”桃子说道。 宋琪瑰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又把话憋了回去。 “你想说啥子就讲嘛。”唐玉蜓看出她在犹豫。 “你最后辣句又要吃又要洗嘞，啥子意思嘛。”宋琪瑰憋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唐玉蜓笑了笑，说了四个字：“缓解气氛。” “你俩说什么呢？”桃子听不懂他们讲的方言。 唐玉蜓只报以哈哈大笑。 鲨鱼飞船返回鱼阳城航空港，泰坦巨炮“鱼肠剑”完成了威慑的使命，缓缓收入炮位之中再次沉睡。 月都王宫内，铁洋还在宝座前来回踱步等着铁滨的消息。 铁滨出现在投影位上。 “国王陛下，消息有误，鱼阳城确实发生了动乱，但被烈风堂平定，其实力尚存，我方无法取胜。”铁滨说道。 “什么？嗨呀！这个不靠谱的，给我叫情报大臣来，我要狠狠责罚他！”铁洋既失望又惋惜，大声地发泄着不满。 “不过这次有些收获，烈风堂掌握着部分蓝血人的情报，愿意提供给我们。”铁滨说。她故意略过了采矿权的事。 刚才还不停走来走去的铁洋顿时一惊，站定了脚步，指着铁滨急切地说道：“真的？快给我详细说说！” 第52章 安逸啰 鱼阳城的威胁暂时消除，总算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唐玉蜓带着烈风堂的幸存人员重建了组织，烈风堂大楼的各类设备逐步修复，食品厂重新开始供应基本食物，解决了当下最急迫的事情。 只是，在恐惧和不安中熬过两天两夜的数万居民们看来，这又是一场敌对势力争夺控制权的战争罢了，以后的日子并不会有什么变化。重建鱼阳城需要动员所有人的力量，唐玉蜓为了争取普通居民的支持，建议由各团体推举代表组成“内阁”商讨重大决策，着重考虑与生计相关的实际问题。 地底人在阿贝带领下从地下空间搬到了地上，原来地下的小城镇计划改造成民俗村，顺带开发地下探险等旅游项目。 接下来唐玉蜓和“内阁”的成员们为鱼阳城恢复正常生活四处奔走，安排垃圾清运、恢复工厂区运转、修葺房屋等工作，烈风堂多年积累的资金被唐玉蜓拿出来全部用于重建。 那些被俘的教徒和叛徒经过审判后被派去做苦力，挣取积分折算刑期，刑期抵扣完毕才能获得自由。 最难的是尸体处理，几天的冲突造成了双方共三四千人丧生，远远超过了城内焚化炉的承载极限。采矿队突发奇想，操纵采矿机器人在太空中利用碎石堆砌起一座墓碑，把尸体运进墓中封存了起来。 就这样忙活了几天，安排的工作都已步入正轨，唐玉蜓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烈风堂大楼改名为双鱼宫，散落在鱼阳城角落和缝隙中的诊所和学校陆续搬进大楼。顶层的堂主起居室将改造为观光厅，待修缮完毕后开放给全体居民。在实施改造的前一天，唐玉蜓乘电梯到达顶层，打算最后享受一下老堂主的待遇。 木制的桌椅，木制的床铺，木衣柜，木澡盆，堂主起居室充满了木器的温润。一想到这些价值不菲的木制品即将被拍卖换钱，唐玉蜓还有些舍不得。 在堂主卧室一角的迷你温室中，唐玉蜓见到了白参参那棵宝贝盆栽枸杞，翠绿的叶子间挂着串串红果，那娇嫩欲滴的样子让他倍感喜爱。 最后他躺进深深的浴盆里，让温水没过身体每一寸皮肤。 接下来可以安定一段时间了吧，他想道，也许可以搞一搞太空农业了，先开辟一块农田，从别的太空城收集些种子，把菜种起来，再开一家酒楼，让那些记忆中的菜式在这座太空城里复活，以后居民们就不用只吃蛋白片、土豆和藻泥了。 正在想着的时候，他觉得旁边有人站着，回头一看发现是宋琪瑰。 她穿着一件玫瑰色的罩裙，黑色长发披在肩上，脸庞如初见时那样泛着桃红，只是眼中不再有凶恶凌厉的神色，变得温柔如水。 “啊……嘞个，你先打个招呼嘛，”唐玉蜓泡在澡盆里不敢出来，尴尬地说，“我现在光胴胴哩，见不得人撒。” 宋琪瑰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不知道，打扰堂主休息了……” 唐玉蜓感觉她不对劲，连忙问道：“出啥子事嘛？这般见外。” 宋琪瑰咬了下嘴唇，说道：“属下有事禀报……” “好容易安逸几天，放松点嘛。”唐玉蜓躺回到澡盆里说，“咱们两个，熟人熟事，你喊我啥子都要得，就是莫喊我堂主。” 宋琪瑰这次来找他，是有些事想跟他说，虽然之前跟他颇为熟络，但他现在已经是堂主，两人变成了上下属的关系，她原本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来见他，听他说这番话，心里总算放松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老堂主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是来辞行的，但……” 听到宋琪瑰要走，唐玉蜓顾不得自己还光胴胴，哗一下从澡盆里跳出来，溅出的水把她的裙子打湿了一大片。 她没想到唐玉蜓这样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心脏通通跳个不停。再看这位新堂主，湿头发打着绺挂在脸上，无数水珠淌过结实的胸肌、腹肌，下腹的伤疤，深邃的鹰巢，壮硕的双腿，最后在地板上流成一滩。 好雄伟！她呆呆地盯着唐玉蜓的身体，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面颊变得通红。 唐玉蜓一步跨到她面前，撩起脸上的头发捋向脑后，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问道：“啥子任务完成了就要走撒，好突然。” “就是，就是招募你的任务，就，你已经，你都当堂主了，我任务就，完成了……吧……”宋琪瑰刚做好的心理建设被唐玉蜓突然这一下撞得粉碎，舌头不由自主打起结来，声音也越来越小，“有些事，我要去……找我师父。” “有啥子要紧事这么急，我跟你一起克。”唐玉蜓说。 “你是堂主，你得留在这里。”宋琪瑰说。 “么得事，现在有‘内阁’撩，我在不在都有人搞得好。你等我两天，我把任务安排一哈。”唐玉蜓说。 两人互相对视着。 片刻之后，唐玉蜓伸手把宋琪瑰揽进怀里。 “衣裳打湿撩，穿着不安逸，要换一件嘛，衣柜里有……”唐玉蜓轻声说。 宋琪瑰在他怀里反而放松了许多，她伸出一根手指挡住他的嘴唇，另一手抚摸着他湿漉漉的皮肤，在他下腹的伤疤处旋转。“讲个故事嘛。”她柔声说道。 “要得，那我就讲个，我辣个门派哩故事吧。”唐玉蜓在她耳边说道。他的呼吸撩拨着她的耳廓，让她心里痒痒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唐门还没有成立的时候，唐家堡所在的深山里，有一条黑龙，身长十八丈，生得通体黝黑，须发皆墨，口吐白雾，将整座山都笼罩在白雾之中，若有人胆敢闯进它的地盘，必被黑龙食其肉、啃其骨、吸其精气，形神皆灭。” “附近的百姓深受其害，不敢进山砍柴采药，生活困顿。大家凑起一笔赏金，张贴告示招募勇士，希望有人能进山杀掉黑龙，为民除害。有志除害的勇士纷纷磨砺兵器讨伐黑龙，却有去无回，无一生还。” “一名身穿红衣的侠客恰巧路过此地，见百姓们受黑龙祸害，心生怜悯，便揭了告示，发誓要制服黑龙。有人见这位侠客身材瘦弱，就劝其不要冲动，有多少膀大腰圆的壮汉都不是黑龙的对手，还是不要白白送命为好。” “那侠客说道，那黑龙就是我的天命。旁人问侠客姓名，侠客道，叫我红玉侠女便是。” “大家才知道这位侠客是名女侠。” “红玉侠女进入黑龙山中，她并不着急寻找黑龙决战，而是找到了一处洞穴，洞口被茂密草丛遮盖，她进入洞穴，布置出一片祭坛，然后施展法术，洞顶发出红光，映得整座山峰都红通通的，照亮了大片云雾。” “那黑龙正在雾中游荡，见山中一片潮红，便知有外人闯入，它闷哼一声，催动身形，向那红光游去。” “红玉女侠的法术正值顶峰，耀眼的红光从洞中一波接一波发出，就连山体都跟着震动起来。” “黑龙本想散播毒雾压制红玉女侠的法术，却不知那红光专门克制它的经络，每一波红光都让它全身僵直膨胀，惹得它头痛欲裂、四肢麻痹，脖颈青筋暴起，血脉嘣嘣直跳。” “‘嗷！哪个贼娃子，敢在老子地盘撒野！’黑龙怒吼道，它瞪圆了眼睛仔细寻找红玉侠女的藏身之处，张大了鼻孔用力吸取红玉侠女的气息。” “终于，黑龙找到了那处洞穴，它吼叫着从天上俯冲下来，冲向洞口，却被茂密草丛挡住，无法进入。它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出一阵狂风，将草丛吹倒，洞口露了出来。” “洞中传来红玉侠女的声音：‘人间作乱的黑龙，你终于来了。’说罢又是一道红光从洞口射出，直射得黑龙头晕目眩，从空中跌落下来。” “黑龙还没有遇到过使它如此狼狈的对手，顿时恼羞成怒，鲜血灌顶，不顾一切地用头撞向狭小的洞口。那洞口被红玉侠女施了法术，变得湿漉光滑，黑龙一下就撞了进去，后半身却被洞口夹住动弹不得。它心里一惊，连忙四爪用力撑住山体，猛地将头颅从洞中拔了出来。” “就是这一进一出的当下，黑龙看清了洞中的样子，洞里面空旷敞亮，那红玉侠女身体在空中打坐，周身散发出层层红光，在洞壁上留下无数细碎波纹。” “‘黑龙，本侠女此次前来就是要降伏你，若是识相，速速与我求饶，本侠女饶你不死。’那侠女说道。” “黑龙哪里受得了如此威胁，它再次猛撞洞口，探头进去，想要将毒雾喷入洞中，却被洞壁牢牢夹住，封住了气息。片刻之后它只得退出来，缓一口气，再次冲撞。” “黑龙毕竟受天地灵气，力量无穷，它一次次冲撞洞口，一次次被锁住喉咙，却毫不退缩。在持续冲撞中，洞口的石壁渐渐松动，红玉侠女见状连忙施放出更多法力，维持住这片祭坛。” “‘想吓倒老子，不存在！疯婆娘你跟老子冒皮皮，老子跟你血战到底！’黑龙高声喊道，它鼓足了全身力气，血脉偾张，灵力全部灌入头部，使头部坚硬如钢铁。它向洞口发起了最后一次全力冲撞，轰隆一声，那洞口竟被撞出裂痕。” “在一次次的交锋中，红玉侠女的法力迅速消耗，眼看黑龙这最后一击祭坛无法承受，她闭上双眼凝神聚气，双掌释放法力化为一道刺眼赤光，径直扎向黑龙的头颅。赤光如同一柄利剑，刺入黑龙的眉宇之间，黑龙顿时鲜血喷涌，坚硬的龙体就这样软了下去。” “与此同时，黑龙也终于喷出白色浓雾充满了洞穴。这股毒雾在龙血喷淋之下化成颗颗金色珍珠四下乱飞，有些撞在红玉侠女身上，竟然浸入肌肤直攻丹田。中了龙毒的红玉侠女头晕目眩全身抽搐，从空中跌落到洞底。” “见黑龙受了重伤，仅剩下一口恶气，用尽法力的红玉侠女用虚弱的声音对黑龙说道：‘你这祸害人间的黑龙，终于败于我手了。’” “黑龙用尽力气抬起头颅，对着红玉侠女喊出了最后的诅咒：‘你娃儿莫高兴太早，老子要你狗儿麻糖嘞子子孙孙一辈子霉起锅巴灰，一个都跑不脱！’话音刚落，黑龙便化为飞灰，烟消云散了。笼罩那片大山的浓雾渐渐淡去，山中生灵重新迎来了阳光。” “不久后，红玉侠女恢复了元气，走出深山，附近百姓闻听她消灭了黑龙，欢天喜地迎她进村，拥立她做了唐家堡的村长，后世称她为元祖唐老太太。” “只是从那时起，唐家堡新生的孩童们讲的话都颇为奇怪，竟然与那条黑龙的腔调极为相似。村民们说，那是黑龙的诅咒落在了唐家堡。” 故事讲完，两人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宋琪瑰伏在唐玉蜓胸口，细嗅着他散发的气味，轻轻启齿道：“你这故事，真有点太长太久了。” 唐玉蜓嘿嘿一笑说：“遇到知心的人，心潮澎湃，故事肯定会久一些。” “那你……”宋琪瑰想到一个问题，却不知该不该问。 “你讲嘛。”唐玉蜓说。 “那你的故事，给阿荆讲过吗？”宋琪瑰小心地问道。 “讲过嘛，要是她不叫我讲，不早就暴露身份了嘛。”唐玉蜓挥挥手说道。 这个答案，宋琪瑰既想到了，又不想知道，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只怪自己不该问，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过，我还有故事只跟你讲。”唐玉蜓看着宋琪瑰说。 “你日白嘛。摆条辣莫久，力气还莫得用光撒？”宋琪瑰笑道。 “不能够！老子还能讲七八个！”唐玉蜓大笑着翻身压了过去。 9月的第一个早晨，阳光从鱼阳城的舷窗照进城区，道路上忙碌的车辆来来往往，重建工程还在进行中。 唐玉蜓坐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半边床铺呆呆地出神。 床铺上整整齐齐叠着他那件越狱时用来拧断栏杆的古装对襟衫，这件衣服沾满了“骚气”，他当时就扔在了地牢中，没想到被宋琪瑰捡了回来细心漂洗，还缝补好了撕裂的破口。 衣服上摆着他用烤蛋白片画的那只熊猫。 宋琪瑰还是离开了。 唐玉蜓拨打她的通讯器，始终是无信号状态。 唯一一个能跟自己讲家乡话的人不在了，唐玉蜓感到万分失落。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回来，在那之前，他会非常非常，非常的想她。 他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带上了盆栽枸杞，走出烈风堂大楼。在他身后，双鱼宫的招牌正在吊装，桃子在不远处指挥，动乱过后她以反抗军总指挥的身份当选了第一任“内阁”执行官。 见到唐玉蜓走出来，桃子迎了上去。 “老唐，当堂主的感觉怎么样啊？”桃子大声说道。 “那个木床，我睡不惯，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唐玉蜓说，他举了下手中的盆栽枸杞，“这个，我就据为己有了。” “没问题，白参参说了，她屋子里只要你喜欢的东西都可以拿走。”桃子说。 “白参参现在怎么样？”唐玉蜓问道。 “她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就是脚伤太严重，落下残疾了，内阁说送她去做肢体改造，她不去，说不要浪费那个钱，她愿意在地下民俗村里当解说员。”桃子说。 唐玉蜓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只要她高兴，做什么都行。” “还有啊，你那个内阁……名字太怪了，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打算改个名叫‘议会’，我就是‘议长’，你看咋样？”桃子问道。 “议会？挺好，就叫这个吧。”唐玉蜓觉得这个新名字比内阁好听多了，字面意思也很好理解。 告别了桃子，唐玉蜓回到了古董店里，清理掉遍地的垃圾和残破器具，把幸存的货物归置整齐，古代瓷器和塑像摆放在货架上，字画被重新装裱，挂在店里显眼的位置。他足足收拾了两天，古董店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墙边的木壳大座钟滴答响着，阳光照进店门，唐玉蜓穿起宋琪瑰给他买的那件未来感强烈的半边领贝壳白夹克，坐在摇椅上，沏上一壶枸杞茶，翻开投影看看下属报送的堂内事务，除了一些日常事务外没有特别需要他定夺的，看来又是安逸的一天。 嘟嘟嘟…… 电话声响起，唐玉蜓接通了来电。 “老唐，我这边的事安排完了，你那咋样？”电话里是程旭的声音。 “我嘞边也没得事撩，安逸得很，就差把农场开起。”唐玉蜓说着嘬了一口枸杞茶。 “那就好。你还记得我说要去水阳城做眼睛吗？我跟那边联系好了，明天就走。你跟我一起去啊？”程旭说。 “要得！”唐玉蜓从摇椅上跳了起来。 第53章 铁锈都市 唐玉蜓和程旭决定要到水阳城来一趟人体改造之旅，他们找桃子请假，桃子知道后面露难色，撅着嘴考虑了好久。 程旭以为她手中调不出飞船给他们，连忙说道：“飞船的事你不用为难，我们用以前间谍荒岛开过来的那艘猎犬号就行。” 桃子叉着腰摇摇头说：“飞船不是问题，就是那个地方有点复杂，你们就……注意安全吧。”说完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唐玉蜓突然想到桃子的全名藤思桃，听说藤氏在水阳城是个大家族，于是对她说：“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你老家在那边吧，正好回去看看怎么样？” 桃子连连摆手说：“不了不了，我跟那边的藤家没啥关系，你们去吧，有事就跟我打电话。” 两人告别了桃子，收拾好行李来到航空港，找到了那艘碟形的间谍飞船。 趁程旭破解猎犬号系统的时候，唐玉蜓回想着桃子刚才的态度，忽然他说：“桃子不对劲撒。” 程旭还在继续手里的活儿，随口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她辣个性格，为啥子刚才讲话流汤滴水，不得行呐。”唐玉蜓磨蹭着下巴的胡子茬说道。 “大概是当了议长考虑的事变多了吧。”程旭说。 “‘那个地方有点复杂’是啥子意思？”唐玉蜓说。 程旭没接话，他专心盯着电脑上一行行闪动的代码。 “怪异。”唐玉蜓自言自语道。 过了一会儿，程旭拍了拍飞船操作台说：“搞定了，现在这艘船叫小鱼号了。” “低调得很嘛。”唐玉蜓说。 有了上次操作铁锤号的经验，程旭驾驶小鱼号稳稳地升空离开了航空港。经过短暂的空间跳跃，钢铁打造的球型太空城市水阳城出现在眼前。 和鱼阳城类似，水阳城以位于水瓶座南方而得名，最初作为制衡月球基地的“钉子”而建立，但直到地球毁灭也没有完成，然后就被一代一代的地球难民改造成了太空城市。整个城市的核心是一颗富含水冰的小行星，在核心之上是一层层的钢铁和特殊复合材料建成的球壳，每一层球壳被称作“环”，共有六个环，城市的主体就建设在这个像洋葱一般的人造行星内。 小鱼号降落在水阳城航空港，一处锈迹斑斑、飞船碎片和零件散落遍地的停机坪内。 唐玉蜓看着舷窗外的破败景象，指着地面上那些废品说道：“这个地方霉扑烂榨地嘛。跟鱼阳城嘞垃圾山么得两样。” “根据情报，水阳城被几个家族和帮派统治，公共设施没啥油水，就没什么人用心管理了。”程旭说着小心地把飞船停在破烂堆中间的平地上。 他们停稳后，一个满身油污身材矮胖的人从导航塔走出来，拿着本子到他们飞船附近。 “欢迎来到水阳城公共航空港，我是这里的管理员，停泊费每小时五块，上不封顶，请尽情享受你的旅途。”那人像复读机一样毫无感情地念着台词。 “收费这么贵啊？这么贵还弄得乱七八糟？”唐玉蜓抱怨道。 “想要高级服务？你停私家港口去啊。”管理员连眼皮都不抬，在本子上写了个编号和时间，两根手指撕下来夹着往前一伸，“收好凭条，出港缴费。” 程旭把纸条接过来叠了叠揣进兜里，拍了拍唐玉蜓说：“第一次来，不熟，先这样吧。” 管理员转身返回导航塔，他用手按了个什么遥控开关，停机坪上伸出机械爪砰的一声扣住了小鱼号的起落架。 “龟儿子长个癞批脸……”唐玉蜓愤愤地骂道。 “算了算了，咱赶紧办事去。”程旭揽着他的肩膀推着走出公共航空港。 没有导航指引，没有安检搜查，他们就这样进入了如同大号废铁球一样的水阳城。 当地的计程车外形是个球，沿着街道滚动，竟能灵活地在不同环层的通道间穿梭。驾驶员一刻不停地抽着烟，车内弥漫着呛人的烟雾。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他们连忙推开车门狼狈地翻滚下来。 “四环铁锈街五十五号，就是这里了。”程旭指着街道边的一幢钢结构小楼说道。 唐玉蜓看着这条街，斑驳的地面在阳光下泛着棕红色的铁锈，街道两边大多是钢结构建筑，外形都差不多，都是四四方方的三四层楼，柱子和外墙也都布满了锈迹，只有大小不一发着荧光的奇怪招牌能区分不同的楼栋。 这地方靠谱吗？总感觉随时都会倒塌一样。唐玉蜓觉得后背发凉，他抓住程旭小臂说：“这地方，有妖气。” 程旭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人家是百年老店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走到五十五号楼的门前，斑驳的铁门紧闭着，门框上面挂着一副脏兮兮的招牌，上面写着大意为“改头换面研究所”几个外文标准语的字。程旭伸出手指，按照联系好的特有节奏敲了几下门，门框的上沿伸出一只状如细针的摄像探头，对着他们扫了一遍。 门里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是谁？从哪来？来干什么？” 一句哲学三连问得唐玉蜓有点懵，程旭暗示他不要说话，自己答道：“寻求力量。” 铁门咔嘣一声打开了锁，那个声音说道：“只有客人可以进来，随行朋友在外面等。” 唐玉蜓忍不住说道：“我们一起的。” “对不起，道上规矩。街对面有酒吧，你去那等吧。”铁门后的声音说。 唐玉蜓愈发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了，但是程旭再次表示这里没问题，稍等一会儿就好，做完改造手术就来找他。他也只得听程旭安排，向后退了两步，等程旭走进铁门后，他才转身往街对面走去。 “搞啥子名堂，这般神秘，黑社会嘛。”唐玉蜓自言自语道。 他凭着招牌找到了酒吧，在门外就听到了里面聒噪的音乐和粗鄙的言语。他一把推开铁门，酒吧里嘈杂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扭头看着他。 唐玉蜓扫视一圈，酒吧里聚集着各种面孔的人，有的脸上钉着铁皮，有的眼睛冒着红光，甚至有整张脸是个铁球的，看上去每一个都经过了六亲不认的改造，他们或三个或五个围成一圈圈的坐在十几张小桌子周围，桌子上散落着纸牌、筹码和不知写着什么的纸条，泛着气泡的大杯啤酒摆在他们面前。 两秒钟后，随着有四只胳膊的乐手继续弹奏起吉他和架子鼓，酒吧里又恢复了喧闹的声音。 唐玉蜓走到吧台前找了个座坐下，对酒保说道：“小二，来壶好酒。” 又瘦又高、下巴留着一撮发光胡须的酒保板着脸回答：“客人，你看古装剧看多了吧。” “我这个人比较怀旧。”唐玉蜓顺着酒保的话说道，他其实是想打听一下当地的情况。 “怀旧的客人刚好有古法配方的酒来配。”酒保从桌子下的冰桶里抽出一支如水晶般通透的细长瓶子。 “龙之泪？”唐玉蜓问道。 “客人好眼力。”酒保说，“正是古法伏特加龙之泪，全太阳系最好的酒，只是价格稍贵。” 看来跟这个七彩跑马灯胡子的酒保还是有点共同语言的，唐玉蜓心想，应该能打听到点什么。 “先来三杯。”唐玉蜓说。 酒保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胡子闪了几下红光。三个晶莹剔透的小杯子放在唐玉蜓面前逐个斟满，酒保随口说道：“看客人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有这么明显吗？”唐玉蜓端起一个杯子举到眼前。 酒保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我看客人只装了植入芯片，这里的常客哪个不是改得爹娘不认。”说完扬了扬下巴示意在座的其他客人们。 唐玉蜓回头看了看那些深度改造的客人们，然后说道：“看着就疼啊。” “改造手术确实很疼。圈子里有一项名人榜，越是能忍住疼痛不打麻药做改造的猛士，排名越靠前。”酒保说。 “这也太猛了。”唐玉蜓把第一个杯子的酒一饮而尽，“那要是不打麻药做眼球改造，能排到前三吧。” “眼球改造手术要挖出原来的眼球，切断神经，再装上电子眼球，把眼部神经一根根焊接上，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但排名并不高，排二三十吧。”酒保说。 “啊？才二三十？”唐玉蜓又端起一个杯子，“那排第一的是搞了什么？” “液态金属吉霸和核能羔丸。”酒保说。 “窝日……”唐玉蜓听完裆下一紧。 “不愧是改造名人榜第一位，对吧。其实我觉得还有一个人的排名也能争一争第一，听说他装了整条机械脊椎和金属肋骨，目前只排在第三。”酒保说。 整条脊椎和肋骨，那不就是蝎峰娱乐城的常家少爷？养尊处优的少爷不打麻药做这个改造？唐玉蜓摇了摇头，心想绝对不可能。 “那麻药很够劲吧。”唐玉蜓喝完第二杯说道，他突然对这种麻药有点感兴趣。他知道程旭非常怕疼，如果麻药不够劲，光疼痛就已经劝退他了。 “是一种气体，吸入一点就会断片，完全切断神经反应，可以按吸入量调节麻醉时间，时间过后毫无副作用。”酒保说。 唐玉蜓想起鱼阳城动乱时放倒自己的毒气，皱了皱眉头，说道：“不会是神经毒气吧。” “客人对这个有研究啊？”酒保问道。 “有耳闻。”唐玉蜓捏着第三杯说。 “因为这种气体无色无味、可溶于水、方便携带，听说还被间谍组织用来绑架人质。”酒保小声说。 听到这里，唐玉蜓心中的疑虑加深了好几倍，改造手术用的麻醉剂，竟然就是间谍用的神经毒气，那做改造的机构和间谍组织双瞳公会究竟有什么联系，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匆匆喝完了第三杯，付了钱，走出酒吧。 他回到五十五号楼的门前，学着程旭敲门的节奏敲了几下铁门，却无人应答。他又敲了几次，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他拨打程旭的电话，提示没有信号。 情况不对！唐玉蜓用力捶门大喊“快开门！”，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他顾不得正值白天，旁边还有人走过，拔刀就向铁门砍去。锋利的钢刀像切豆腐一般将铁门砍出一条裂缝，他再挥几刀下去，铁门被砍得稀烂，露出了通往楼内的通道。 唐玉蜓冲进楼内，一边跑一边大喊“程旭你在哪里！”喊声却被黑洞洞的通道吞噬，不见一点回音。 楼内所有的房间都开着门，屋里空无一物，唐玉蜓踹开每一扇门寻找他兄弟的身影，搜完整栋楼却一无所获。他惊恐地发现，这栋楼完全是一座空荡荡的鬼楼！ “够驲嘞撞到傩汉儿老！”唐玉蜓喘着粗气，瞪圆了眼睛望着四周的黑暗空间。 第54章 隐匿的角落 程旭和他所说的人体改造“百年老店”改头换面研究所一起消失在布满铁锈的小楼内，让唐玉蜓不寒而栗。 究竟是绑架，还是时空穿越，唐玉蜓搞不明白，人生地不熟的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查起。他想起来之前桃子说有事打她电话，也许她在这边有认识的人能帮忙，于是他拨通了桃子的电话。 “老唐？事办得顺利吗？”电话那边响起桃子的声音。 “大事不好啊，程旭去做改造结果连人带改造店全都不见了，我怀疑他被绑架，你在这边有熟人能帮忙查查那个改造店的底细吗？”唐玉蜓着急地说。 然后好久没有回应。 “喂喂？桃子你在线吗？”唐玉蜓追问道。 又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桃子咋咋呼呼的声音：“啊？程旭被绑了？在哪？对方什么路数？” 唐玉蜓这才想起来两地之间距离有点远，通话延迟要十秒以上。 “我在我在，你那边声音传过来要好久。你先别慌，你到三环青釉街六号和七号之间的小巷里找一个叫藤萝的人，她能帮上忙。”桃子说道。 唐玉蜓顾不上道谢，连忙向桃子说的地址赶去。 水阳城各环层之间距离接近一公里，中间由巨大的网状结构支撑，往返于环层之间的通道就建在这些网状结构中。闪亮的私家飞船从这些网洞中穿梭而过，买不起私家飞船的人只能乘坐公共升降机前往要去的环层。 唐玉蜓挤在升降机的箱体内去往三环，不比摩天轮座舱大多少的箱体中挤了十多个人，他们大多衣着脏污却拥有机械肢体。不知他们是为了做身体改造花光了积蓄，还是改造手术廉价到穷困潦倒也做得起。唐玉蜓尽量避免跟他们接触，防止自己的白衣服被蹭上污垢。 青釉街是位于三环的一条偏僻街道，地面用无数碎瓷片铺成，走在上面滑溜溜的。六号楼和七号楼之间的小巷子阴暗幽深，一眼看不到尽头。唐玉蜓按住腰间的刀柄，小心翼翼走进巷子。 巷子两边的楼体遮挡了阳光，即使是大白天也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样子，似乎两边的墙延伸到一处透着昏暗灯光的帐篷。 唐玉蜓摸到帐篷前，门帘是掀开的，他刚要问话，里面传来女性的声音：“门外的来客，既然有缘来到这里，不如就进来卜上一卦，看看吉凶。” 那声音略带磁性，有一种说不出的迟滞感。唐玉蜓向门帘里探进一只脚，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弯腰钻了进去，然后他就看到了对他说话的人。 一个双头人盘腿坐在忽明忽暗的水晶球前，她脖子上并排长着两颗脑袋，一样的一字眉，一样的细长眼睛，鼻子嘴巴都一模一样，都留着马尾辫。 “感觉奇怪吗？我的样子。”那女人问道。 唐玉蜓松开抓着刀柄的手，挠了挠头，说：“你是藤萝？” “我是阿藤。”左边的头说。 “我是阿萝。”右边的头说。 她这个造型确实很别致，唐玉蜓心想，不过毕竟是改造之都嘛，改造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藤思桃让我来找你……们。”唐玉蜓说。 “哦，是桃子呀，她现在怎么样了？”阿藤问道。 “她升官了，事情比较多。”唐玉蜓说，“有个事情她说可以找你……们帮忙。” “有人还记得我，是很开心的事呀。”阿藤说，“既然是熟人介绍，能帮上忙的我会尽量帮，价格优惠，给你打八折吧。”她指了指旁边挂着的价目表，占卜一小时要一百块钱，人生解密另外收费。 到头来还是生意啊，唐玉蜓叹口气只好接受了她的价格。 “我想打听一个叫改头换面研究所的人体改造机构。”唐玉蜓说。 “那家么，百年老店，童叟无欺，生意做得还可以，据说从地球时代就已经开始从事人体改造了。”阿藤说。 “你确认就是四环铁锈街五十五号那家吗？我朋友就是去的那家店，进去以后连人带店全都消失了，整栋楼都是空的。”唐玉蜓说道。 “那个地址只是他们的一个入口，店本身并不在那里。”阿藤说。 “入口？那他进去以后是用传送门传走的吗？就算只是入口，也不至于只用一次就废弃吧。”唐玉蜓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推测这种情况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或者防止泄密，临时把入口废弃掉的。”阿藤说，“你朋友应该不会有问题，他们店很注重保护客户安全。” “我可不这么想，他们把我朋友搞没了，我得把他找回来。他们店的具体地点你知道吗？”唐玉蜓问道。 “很秘密，就算是去做改造的人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也许就在附近，也许根本不在水阳城里。”阿藤说。 唐玉蜓眯着眼看着藤萝的两个脑袋，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许久不说话的阿萝突然说：“因为我就是在他们店做的改造呀！” 唐玉蜓被阿萝吓了一跳，说道：“是……是嘛。” “我以前在藤家是个小官，因为做了这样惊世骇俗的改造，被藤家赶出来，只有桃子还跟我来往，后来桃子走了，我就做点小生意混口饭吃啰。”阿萝指着自己的两个头说。 “那……你才是本体，阿藤是……？”唐玉蜓一时不知道该对哪个头说话好。 “人工智能，主要功能是替我说话。”阿萝说。 她们的嗓音很像，不过阿藤的声音带点磁性，阿萝更自然些。 “我的主人说话不够沉稳，所以平时都是我替她说。”阿藤说。 “哪有，就是懒得说才叫你代劳。”阿萝打断她说，然后身体前倾凑近唐玉蜓问道，“你跟桃子是什么关系呀？不会是嗯哼嗯哼……” 唐玉蜓摆摆手说：“我们只是工友，桃子比较开朗，跟大家关系都很好。” “请不要介意，她说话确实不够沉稳。”阿藤说，“所以说，你和桃子嗯哼嗯哼过吗？” 唐玉蜓拍了下脑门。 “还是说正事吧，我要怎么能找到这家改造店呢？”唐玉蜓问道。 “你也去做改造，不过要找人介绍才能拿得到入口的地址。”阿藤说。 唐玉蜓拱手施礼道：“请赐教。” 片刻之后，唐玉蜓离开了青釉街的小巷，按照藤萝的指引前往接头地点寻找联系身体改造的“接引师”。他原本以为身体改造在水阳城是一桩正常的生意，没想到搞得跟黑帮交易一样如此隐秘，他内心的不安又多了一分。 水阳城的每一个环层都被几个大家族控制，仅有少数地带游离于各势力范围之外，第三和第四环层间的巨网中有一处名为“金丝笼”的蜂巢样舱体，就是这样的夹缝地带之一。 唐玉蜓乘坐球形计程车到达了金丝笼外的平台，几个机械臂的壮汉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他靠拢，他感到这些人来者不善，最好还是不要有接触。他向金丝笼离他最近的门快步走去，身穿礼服的守门人看到了他，礼貌地为他开门。他注意到跟在后面的壮汉们悻悻地散去，感到有些奇怪，就顺口问守门人：“刚才有几个人跟踪我，他们是什么人？” “是倒卖门票的‘碎布帮’，您不用理他们。”守门人鞠躬答道。 “门票？”唐玉蜓左右看了看，“在哪买门票？” “这个门不需要门票，请赶快进去吧。”守门人再次鞠躬。 为什么进金丝笼要门票？里面有什么活动还是什么比赛？为什么单单这个门不需要门票？唐玉蜓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毫无防备的他就被守门人一把抓住胳膊拽了进去，铁门在他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了。 “哎？喂！我还没说要进去！”唐玉蜓在里面哐哐砸门喊道，门外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转过身看着四周黑乎乎的通道，只有通道前方有些许亮光，他只好朝亮光走过去。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通道尽头的房间出现在他眼前。 房间很高很深，灯光刺眼，有很多人分成十几个小组围成一圈一圈的在聊着什么，似乎每一个小组都有一个穿着护具的人作为小组核心被两到五个做服务的围着，这些“核心人物”有的神态刚毅，有的不停地笑着，更多的是一脸沮丧还哭唧唧的样子，做服务的人向他们怒吼着试图给他们鼓劲。 这啥地方？唐玉蜓看了一圈没看明白。他刚想拦住旁边的人问，一个下巴包着铁皮、冲天发型变换着颜色，身穿毛毛领子西装的矮胖子叼着一根很粗的烟卷向他打招呼，那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穿黑衣戴墨镜的大块头跟班。 “嗨，白衣武士，新来的吗？手头紧要赚钱，我这里是个好地方。”铁下巴胖子伸手取下烟卷说道。 “不是，我来找人。”唐玉蜓说。 “明白明白，你来找能让你发财的人。那就是我！”铁下巴说，“自我介绍一下，‘格斗之笼’的经纪人水岱。这里的经纪人多如牛毛，找到我是你的福气，只有我能带你名利双收。” 水岱说完，手里的烟卷重新塞回嘴里，两只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唐玉蜓。 第55章 格斗之笼 听到眼前这位矮胖矮胖的经纪人水岱提到“格斗之笼”，唐玉蜓以为自己听错了。 “格斗什么？”唐玉蜓问道，“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水岱先生。” “误会也是一种缘分，我不管你怎么来的，那条路，就是你要走过去的路。”水岱大手一挥指向房间另一侧的出口。 那个出口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束，好像还传进来一阵阵的欢呼声。 糟糕了啊，这里怕是个打黑拳的格斗馆吧。 “非常抱歉啊，水岱先生，我想我肯定是走错门了，我应该要去买票进场的那个门。”唐玉蜓尴尬地笑笑，转身就要走。 水岱向两边使了个眼色，两个黑衣大块头挡住了唐玉蜓的退路。唐玉蜓把脖子仰到发酸的角度，才看得到黑衣大块头毫无表情的脸。 “来都来了，不如就打一场啊。金丝笼里那么多人，找起来怪麻烦的，也许你要找的人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你。”水岱咧嘴笑着说，“而且我感觉你应该有潜力。” 唐玉蜓咽了口口水，他觉得水岱说的有道理，与其费力找人，不如让那人来找他。 水岱向唐玉蜓介绍道，由于身体改造价格高昂，一些穷小子想赚钱做改造，就跑来金丝笼打黑拳。 格斗之笼挑战赛的收视率很高，每期的盘口都有丰厚的投注，打赢了能获得不菲的奖金和押注分成，身体素质出众的、有实验价值的参赛者还会被神秘的“接引师”相中，得到意想不到的强化改造机会。 就算参赛者打输了，也会拿一笔出场费，横竖都不亏。 格斗之笼挑战赛开播近十年，捧红了很多实力强劲的当红格斗家，有不少人被藤氏和水氏两大家族高薪雇佣，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多么令人向往的生活啊，你不羡慕吗？”水岱说道。 老子才不稀罕，唐玉蜓暗暗想道，找到“接引师”才是目的，但是嘴上却假装很感兴趣地说：“这么火爆的节目，应该扩大规模大搞特搞啊，为什么开在交通不便的半空中？” “哈哈哈哈，你果然是新来的。”水岱大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么火爆的节目，为什么没有一个帮派势力把它揽入手中？这正是创始人的高明之处。水阳城最大的两个家族，藤氏和水氏，对金丝笼这个地方是既想控制，又要抵制，还很依赖。想控制，是因为它能带来巨大的利益，要抵制，是因为他们家族里好多人参与赌博甚至亲自出场赚外快，最后他们还依赖金丝笼向他们输出身强体壮战斗力高的参赛者充实私人武装力量。金丝笼能在这些势力的夹缝中屹立十年不倒，正是大家族在场外博弈的结果。” “厉害！”唐玉蜓听完之后，觉得这个格斗之笼创始人的手段确实高明。 “所以老弟，填表登记吧，飞黄腾达之路在等着你。”水岱捧着肚子说道。他示意旁边的跟班把电子簿拿来让唐玉蜓签字。 唐玉蜓草草看了一下内容，无非是登场顺序、比赛规则什么的，就在电子簿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见唐玉蜓签了字，水岱哈哈大笑，向唐玉蜓伸出右手示意握手。唐玉蜓略一迟疑，还是跟水岱握了握手。 没想到水岱的袖口里突然弹出一个机械爪，瞬间把一根手镯扣在他手腕上。 “安防措施，请别介意。”水岱嬉皮笑脸地说，“只是一个电子标记器，用一点小小的电流来保证比赛顺利，打完比赛会自动脱落。” 唐玉蜓抬手看看这个镯子，好像有电极吸附在他手腕上。他试了试想把它摘掉，吸得太紧拔不动。他想，也许堂主钢戒能解开它，等会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再操作。 “你就参加无改造级的比赛吧，我的人会帮你准备。”水岱用力拍拍唐玉蜓的肩膀，摇晃着走向其他小组。 两个服务人员走过来，一个帮唐玉蜓戴上护具，另一个对他进行精神按摩。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发财，为了出名对不对！你看那些对手，都是白痴！都是害虫！你一只脚就能踩死他们！你信心十足，力量无穷……”那个精神按摩师对唐玉蜓大吼大叫。 我能先搞死这个瓜皮嘛，被烦得要死的唐玉蜓心想。 “格斗之笼挑战赛”分成三个级别，参赛者都没做过肢体改造的“无改造级”、都做过改造的“改造级”和无论改造与否都能参加的“无限制级”。唐玉蜓参加的无改造级，规则允许参赛者带一件冷兵器上场，唐玉蜓自然选择了自己的佩刀，他被排在了第三场。 过了不久，闪着五颜六色光束的出口外面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欢呼过后，唐玉蜓听到一个激昂的声音说道：“女士们先生们，还有不管他嘛的什么性别的尊贵来宾们，欢迎各位来到格斗之笼挑战赛现场，让我们先感谢垫场演出的佳丽们，谢谢她们带来的劲歌热舞，接下来正式比赛马上开始！” 又是一阵欢呼。 那个激昂的声音继续说道：“今天的第一场比赛，参赛双方都是一场场打过来的胜利者，本场比赛必定非常精彩，非常血腥，非常非常暴力！让我们欢迎毫无人性、毫无仁慈、毫不留情的守擂者——血！潭！王！费！桩！” 夸张的飞船起飞音效响起，观众们呼喊着费桩的名字和血潭王的绰号，想必是一个满身是血的狠角色。 “接下来是充满勇气、充满力量、充满自信、一切都充满的挑战者——碎！星！者！雨！铜！” 迎接这位碎星者的却是不断的嘘声。 排在门口第一位的肌肉猛汉挥舞着改造的一双钢铁拳头，把牙齿咬得硌硌响，他的精神按摩师对他喊道：“该你了！该你表现了！费桩就是个急粑！你要给这个急粑揍出屎！” “啊啊啊啊！费桩！我要把你的急粑揍出屎！”这位碎星者雨铜怒吼着冲出门口。 为了烘托开局气氛，第一场是激烈的改造级比赛。铛！一声铃响，比赛开始。 在门口排队的唐玉蜓看不到比赛的情况，只看刚才出场的钢拳壮汉充满杀气的表情，就一定很血腥很暴力很精彩吧。 几分钟后，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叫得人心里发毛。随后，海啸般的欢呼再次响起，铛铛的铃声宣告比赛结束。 “费桩！血潭王！费桩！血潭王！”观众们高呼着。 看来急粑被揍出屎的是那位碎星者。 片刻过后，两个工作人员把不省人事的碎星者抬了回来，顺着墙边通道去往可能是医务室的地方。唐玉蜓看到碎星者的一双铁手消失无踪，断臂流出的血沥沥拉拉流了一地。 “乖乖，这么惨的嘛。”唐玉蜓自言自语道。 他旁边的精神按摩师刚要张嘴对他进行精神按摩，被他制止了。 “你闭嘴，你就不能正常点说话？”唐玉蜓说。 “可以可以，我们这些人就是专门做服务的，只要能给参赛者整精神了，怎么按摩都可以。”精神按摩师说道。 “这比赛，他们打得这么惨，裁判不制止？”唐玉蜓问道。 “裁判？什么裁判。”精神按摩师疑惑道。 “没有裁判？那有人犯规怎么办？”唐玉蜓又问。 “犯规？犯什么规。”精神按摩师还是一脸迷惑。 “握草，没有裁判，没有犯规，这要是把人打死了算谁的。”唐玉蜓有点怕。 “死了就死了啊，擂台上越死得惨，观众越开心，看的就是这个刺激。”精神按摩师轻描淡写地说。 嗯？刚才水岱可没说打死了白死啊。比赛这么黑的吗？ 唐玉蜓有点想逃，我是来找人的，有必要为了找个人冒生命危险嘛。但他向后一看，身后已经排起了长队，各组的参赛者准备好上场了，把他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真是见鬼！唐玉蜓心里嘀咕道，看来非打不可了。 “不过你别担心，比赛时间太久，观众会烦，所以每场比赛最长只有三个回合，每回合三分钟。你只要坚持九分钟不死，就能活着拿到出场费。”精神按摩师安慰道。 老子可不是为了拿出场费来的啊，这场比赛，不但非打不可，还非赢不可了。好，老子就认认真真打一场！唐玉蜓下定了决心。 “是不是参赛的人必须得有个绰号？”唐玉蜓问道。 “可以没有，但最好有一个，威风点的，或者奇葩点的都可以，方便观众们记住，不管是对你呐喊加油还是嘘你，都能产生很强的节目效果。你有吗？没有我可以帮你想一个。”精神按摩师说。 唐玉蜓想起早前跟程旭聊植入芯片的机器翻译时，自己的名字被翻译成相当离谱的意思，正好用在这里。 “有。我就叫‘虚空翡翠飞龙’！”唐玉蜓说。 “够威猛！我给你登记一下。”精神按摩师拿出电子簿登记绰号。 唐玉蜓紧了紧头部护具的带子，攥紧了腰间的佩刀，等待着自己上场的时刻。 第56章 交锋 就在唐玉蜓紧张地做心理建设的时候，第二场比赛结束了，同样的，只剩一口气的失败者被抬出来送往医务室。 唐玉蜓心想，按照一般的擂台表演套路，前两场安排实力很强的对手进行惨烈对决，把气氛炒起来，然后会有一个缓冲环节，让没什么看头的对手对战，让观众们感到失望和气愤，气氛滑入低谷，之后的场次安排巅峰对决，再把全场压抑的激情重新释放，有节奏地控制着观众的情绪，就能把节目效果拉满。如果是这样，他和他之后的一两场比赛会比较沉闷，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不然也不会让他这个新人出场。 很好很好，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人，要是个只为了赚点钱的可怜虫，大家就走个过场，平安无事。 场间休息结束，五彩光束门外响起主持人激昂的声音：“感谢各位观众回到比赛现场，接下来将要登场的是号称新人粉碎机的守擂者——肉体机神！藤子枫！” 紧接着又是观众们喝彩的呐喊声。 嗯？这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啊。新人粉碎机是个什么情况？还有这人居然是藤家的人，他是来物色人选的还是来赚外快的？ 还没等唐玉蜓从诧异中回过味来，主持人已经报出了他的名号：“那么，今天挑战肉体机神的新人是，来自神秘国度的，拥有威猛绰号的——虚空翡翠飞龙！唐玉蜓！” 精神按摩师大声喊道：“该你了！该你上场了！你听我说！你很猛！藤子枫就是个急……” “你闭嘴！”唐玉蜓打断道。他心想，对方是骡子是马，就到场内看看吧。 他深吸一口气，挺胸抬头走出了五彩光束门。 那扇门后面就是灯光闪耀的格斗场，四周黑压压的挤满了狂热观众，格斗场正中间是一座直径十米闪着金光的圆柱形笼子，也许这就是“金丝笼”这个名称的来历。 笼子上的血迹随处可见，可想而知这里面经历过多少惨烈战斗，却不见一星半点划痕和凹陷在上面，足见这金笼坚固无比。 围观的狂热群众嘶吼着藤子枫的名字，叫嚷着要撕烂唐玉蜓的飞龙翅膀。这些吃饱撑的闲货们！唐玉蜓心里骂道，他顺着叫嚷观众挥舞的光棒向笼子对面看过去，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带着一脸阴霾，光膀子裹着金闪闪的披风坐在椅子上。 哈，果然只是一场控制节奏的过堂戏嘛。唐玉蜓松了口气，伸手向对面打招呼。 “藤子枫！他挑衅你！给他颜色看！”观众席中喊出这么一嗓子，场内的声浪立即变成了“藤子枫！揍他！藤子枫！干死他！” 这干巴瘦的藤子枫为啥有那么多粉丝？明显身材强壮的唐玉蜓胜算更大些吧。 唐玉蜓还没想完，就见藤子枫站了起来，抓住金披风向后一甩，深吸一口气，身体竟然瞬间长高两倍，全身肌肉迅速膨胀，眨眼就变成巨人模样，然后他转身拎起一条铁链，拖出刚刚坐着的东西——一个重达几百公斤的大铁球。他拖着铁球走进金笼，那铁球轰隆隆地在地上拖出一条沟来。 唐玉蜓看傻了，这不是无改造级比赛吗？对面那个块头长得比吹气还快的人肉山峰是怎么回事？ “抗议！我抗议！那个人报错级别了！”唐玉蜓慌忙抬头向空中喊着，却找不到应该向谁抗议。 跟着他跑到场边的精神按摩师示意他不要喊，说道：“那个藤子枫啊他并没有做过改造，他就那个体质，算是异能吧。” “异能？异能也不行啊，无改造级不是普通人参加的级别吗？”唐玉蜓着急地说道。 “无改造级没说不可以有异能啊。”精神按摩师说，“快上场吧，我看好你！要不要再来一段精神按摩？” “不用！”唐玉蜓连忙说道，“告诉我怎么认输就行。” “在规定时间内被打到不能动了就算输。”精神按摩师说。 好吧，横竖是场恶战了。唐玉蜓再次紧了紧胸甲护具的绑带，握着刀柄，大踏步走进金笼。 笼子的栅栏门关闭，上一秒还在喧哗的观众席顿时安静下来，无数的眼睛紧盯着金笼，期待着藤子枫把唐玉蜓捶死。 唐玉蜓仰头看着藤子枫阴霾的脸，心想这个肉体机神块头大、力量强、武器粗粝，想来速度不会有多快，想要打败他就得找到他的弱点一招制敌，在那之前，一定不能被他打到哪怕一下，看那几百公斤的铁球，只要挨一下就得变成肉饼。 藤子枫撇着嘴，眼睛向下乜视着唐玉蜓，就像在看一团软绵绵的棉絮。 唐玉蜓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他招了招手说：“嗨，那个，你好啊。” 藤子枫还是蔑视着他，没有说话。 “我认识一个姑娘，也姓藤，她的肌肉可带劲了，我就想，是不是你们藤氏都那么健壮，今天一见，阁下的肌肉无比威猛啊。”唐玉蜓尬聊着，暗中观察着藤子枫的全身每一个应该有破绽的部位。 几秒钟的沉默后，藤子枫慢慢张开嘴说道：“等会儿你要是没被我打死，散场后我就请你喝一杯。” 吔？没想到这个肉体机神人还挺好的。 铛一声响，比赛开始。 人好不代表手软，藤子枫手臂一抖，脚边的大铁球腾空而起向唐玉蜓砸来。唐玉蜓向后疾退几步，铁球轰然落地砸了个大坑。还没等站稳，铁球又应声从天而降，唐玉蜓只得飞快移动步伐躲避锤击。黑压压的观众席爆发出声嘶力竭的欢呼。 没想到这个大家伙动作这么快，唐玉蜓忙于躲避，竟无暇顾及寻找对方破绽。他紧盯着藤子枫手臂的动作，预估铁球的落点，心想怎么能先把这个麻烦的武器破解掉。 铁球再一次夹着破空之声袭来，唐玉蜓再向后退了两步，肩背却撞到了金笼的栅栏，他连忙向旁边一滚躲开了致命一击，铁球撞到栅栏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就在铁球被藤子枫抽回去的一瞬，唐玉蜓看到那球上出现一条细微的裂缝。他再看看金笼，栏杆之间的空隙只有铁球的一半，刚好不够一个人钻出去，跑是跑不掉的。 “拔刀啊，虚空翡翠飞龙，”藤子枫见他只是躲闪却不出招，催促道，“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砸死你。” 说归说，藤子枫还是操纵着铁球向唐玉蜓猛砸，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铁球又一次击中金笼之后，唐玉蜓发现铁球上的裂缝稍微大了一点点，他有了一个主意。 既然这铁球耐久度不太行，那就有办法了。唐玉蜓从腰间抽出佩刀，刀尖指向藤子枫，绷紧双腿，把身体放低，准备迎击对方。 “很好，你进入状态了。”藤子枫说道。他面部的肌肉仍然纹丝不动，全身散发的杀气却增强数倍，两脚只是轻轻一跃，就跳到了五六米高的空中，然后向唐玉蜓猛地踩去。 唐玉蜓向侧面跑出几步，躲开藤子枫的正面攻击，待藤子枫轰然落地，手中利刃便刺向其腿部。没办法，藤子枫太高，腰部以上够不着。 藤子枫用脚一勾，铁链带着大铁球飞过来，弹开了唐玉蜓的刀。再一勾，大铁球在空中向上划过一个弧线，朝唐玉蜓的脑袋砸去。唐玉蜓向后跳跃躲闪，背部又靠在了金笼上。 藤子枫抓着铁链的手臂猛地一抖，眼看就要砸在地上的铁球被硬拉起来，在他的头顶挥舞几圈之后撞向唐玉蜓。 机会到了！唐玉蜓双脚站定，瞄准那铁球上的裂痕，双手持刀向斜上方尽全力一刺，乒的一声脆响，刀尖扎入裂痕，生生将铁球破为两半，他迅速抽出刀鞘轻轻向铁链一磕一挂，微调了铁链的方向，拴着铁链的一半铁球穿过金笼的间隙砸在笼外的地面上，铁球的另一半重重砸在他的脚边。 “噢！”全场响起惊呼。 藤子枫用力拽了拽铁链，那铁链被半拉铁球卡死在金笼栅栏的缝隙间，砰砰磕碰着金笼。藤子枫见武器已被破坏，干脆双手用力一掼，把铁链甩在地上。 唐玉蜓咧嘴一笑，你虽然块头大点，但现在手无寸铁了。他挥刀指向藤子枫，却觉得这刀身轻了好多，低头一看才发现，手中这柄跟随他多年的精钢宝刀禁不住几百公斤铁球的撞击，已断为两截。 “我的宝啊！”唐玉蜓禁不住放声喊道。 “很好，就让我们用拳头决出胜负吧。”藤子枫说道。 铛铛铛……第一回合结束的铃声敲响，藤子枫刚刚举起的双拳放了下来，等金笼的栅栏门打开后，走了出去。 唐玉蜓感觉手腕上酥酥麻麻的，心想这是“安防措施”电击手镯在提醒他遵守仅有的几条规则，他看了看地上断掉的半截刀身，唉了一声走出金笼。 但是现场的观众不干了，两人正打得空前激烈，观众正看得带劲，怎么就突然中断了，亢奋的情绪无法继续发泄，观众们纷纷痛骂主办方，“混蛋！混蛋！”“继续打啊，它码的给老子滚回去继续啊！”“谁定的规则，揍死他！”，骂声此起彼伏，甚至比刚才的欢呼声还高。 第57章 血溅金丝笼 唐玉蜓坐在休息区，还在为佩刀断掉而心疼。 精神按摩师拿着水瓶跑过来塞到他手里对他说：“哇啊，你好猛啊，居然能在新人粉碎机手里挺过第一回合！你是第一个！我太崇拜你了！” 唐玉蜓没理他，只是把断刀捧在手里抚摸着。那断刀的断口呈不规则态，断口中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剩下的半截刀身，刀刃依然锋利无比，仿佛在跟唐玉蜓残喘着说“老子还能战！” “这是把好刀。”精神按摩师安慰他说，“一定能修好的。” 唐玉蜓把断刀收入鞘中，闭上眼睛调整呼吸，等待下一个回合铃声的到来。 虽然佩刀断了让他十分心疼，但现在他想得更多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身高超过三米如同肉山一般的藤子枫，力量强大，动作迅速，性格沉稳，就连一丁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破绽。虽然失去了武器，但那足有三个脑袋大的拳头的破坏力怕是不输几百公斤的大铁球。接下来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要跟他拉开距离再寻找机会，绝对不能被他打到。 铛铛，第二回合的铃声响起，唐玉蜓睁开眼睛站起身走进金笼，和藤子枫面对面站立。在肉体机神的面前，他这条虚空翡翠飞龙就像一只待宰的弱鸡。 他反手拔出断刀，把刀刃朝外，紧盯着对方的动作。这一回合，他打算尽量拖时间，等待藤子枫自己露出破绽。 藤子枫却没打算给他时间，一步便迈出两米远，导弹般的拳头瞬间挥来，直冲他的天灵盖砸去。唐玉蜓向旁边跳开，手中断刀轻轻一带，一条细长的伤口出现在藤子枫那胳膊粗的手指上。藤子枫收回拳头，看看伤口，然后毫不犹豫地再次挥拳攻击，每一拳都带起呼呼的狂风。唐玉蜓在拳雨之间迅速闪避，时不时看准机会划上一刀。几番拳脚来往过后，藤子枫总是打空，唐玉蜓疲于奔命，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而藤子枫手臂上更是被划伤多处，鲜血从伤口不断渗出。 唐玉蜓每次出刀都仔细感受着刀刃划过皮肤的手感，那感觉就像在割铁皮。哼，就算是异能人士，不过皮更厚些罢了。只要持利刃向其致命部位猛攻，还是有机会打倒他。 但是这个身高差，跳起来都够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第二回合就要结束，场内的观众却对这一回合两人沉闷的表现极为不满，占尽优势的藤子枫竟然打得如此憋屈，观众们疯狂叫喊着要藤子枫“别睡了”“把飞龙砸个稀巴烂”，痛骂唐玉蜓是“狡诈的臭虫”。 笼中的唐玉蜓刚刚躲开一记勾拳，正要用断刀给对方再添一道伤口的时候，或许受到观众的刺激，藤子枫一个暴跳到唐玉蜓眼前，双手交叉握拳一记泰山压顶捶向他的脑袋。此时再向后躲已来不及，唐玉蜓冒险向藤子枫胯下猛地一窜，从对方两腿之间闪了过去，手中刀刃顺便一带，割破了对方大腿内侧的皮肤，一道鲜血顺着裤管流了下来。 藤子枫腿部遭袭，脚下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膝盖跪在地上，却借力猛地转身重拳向后抡去，比屁股还大的肘关节嗵地一下击中了唐玉蜓的背部，唐玉蜓被撞飞了出去，身体重重地撞在金笼上又摔下来。 “噗——”唐玉蜓着了重重一击，当场口吐鲜血，喷在金笼的栅栏上。 他上身穿着的护具被击得粉碎，幸亏内层的金丝软甲卸掉了这一肘击的大部分力道，不然非要脊骨尽碎不可。 藤子枫刚要追上去补拳，关键时刻第二回合结束的铃声响了，他停下脚步转身走出金笼。 观众们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纷纷挥动双臂向藤子枫欢呼祝贺。 金笼里的唐玉蜓慢慢爬起来跪着，双手撑地喘着粗气。精神按摩师带着另一个服务人员跑过去把他架着抬出笼子，放在休息区的椅子上。 “你太猛了！太威武了！居然能撑过两个回合，破纪录啊！真是破纪录的胜利。”精神按摩师兴高采烈地讲着，“你知道吗，投你撑过三回合不死的人越来越多了，新人场从来没有这么火爆过。” 另一个服务人员递过电子簿，指着上面的字手舞足蹈地说：“飞龙！飞龙你看！老板说只要你能撑过三回合，你的出场费按十倍支付！前所未有啊！” 看着眼前这俩蹦跳个不停的小喽啰，唐玉蜓喘着气摇头苦笑，他们的样子就好像已经在庆祝胜利，被打个半死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了。 他抓过水瓶灌了一口，呼噜噜漱口之后把血水吐在旁边地上，又灌了几口之后扔掉水瓶，用呼吸法调整着情绪。 大腿内侧的一个小伤口，就让藤子枫失去平衡单腿跪地，看来这个大块头下盘并不稳当。他看着金笼里面，厚厚的塑胶地面已经被两人的战斗打得坑坑洼洼沟壑纵横，半个铁球躺在距离栅栏稍远的地方，另外半个铁球卡在栅栏缝隙间，一条数米长的粗壮铁链拖在地上。 唐玉蜓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已经没什么大碍，经过呼吸法调节的胸口也不再憋闷，背部还很疼，但不影响行动。 他心里已经有了制服藤子枫的计划，肉体机神，撑不到第三回合的怕是你了。 金笼之外，观众席上空高高的穹顶上，悬挂着若干贵宾包间。贵宾包间的玻璃单面透光，从外面完全看不到包间内的情况，甚至大部分人都注意不到贵宾包间的存在。 神秘包间内不止一个人注意到了唐玉蜓的这场比赛。 金笼正上方，最大最豪华的圆形包间，金丝笼的老板、格斗之笼挑战赛创始人梁振叶从上帝的视角欣赏着比赛，包间的灯光映出他淡蓝色的面庞。 他按下一个按钮，对着通讯器问道：“这一场的数据怎么样了？” 通讯器中回答：“报告老板，本场投注量增长了五十倍，是有史以来最火爆的新人场。” “很好，告诉那个，呃什么飞龙，能撑过第三回合再给他加50%出场费。”梁振叶说道。 正对金笼的包间，藤氏家族的武备官静海身穿黑色皮衣叼着烟卷，目不转睛地盯着金笼内的唐玉蜓。 “把他记在今天的推荐名单上。”静海说道。 “遵命，师父。”他的养子回答。 金笼侧面的包间，水氏家族设计师水茎用精致的机械手端起一杯气味浓郁的合成咖啡送到樱唇边轻抿一口，笼中的激烈战斗让她感到些许兴奋，神经信号传递至头部右半边的纳米管假发，那半丛假发便亮起彩虹光泽。她的另一个身份是神秘的“接引师”，她和其他接引师经常到这里来物色拥有改造潜力的参赛者。 在她眼中，唐玉蜓每改造一处都可以让体能获得飞跃般的提升。 她拾起沙发上的兜帽衫披在身上，提前离开了包间。 正对金笼的长条形包间视野宽阔，包间的正中，火神堂少爷常焰秋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他的背后贴着十几根导热管路，机械泵正将散热剂泵入热管，带走他机械脊椎多余的热量。 “他怎么会来这里。”常焰秋指着金笼里的唐玉蜓说。 “或许是为了赚点钱吧。”在常焰秋身旁站着的老侍者水杨回答道。 “他赚钱做什么。”常焰秋又问。 “来这里的人，十有八九是为了做肢体改造。有可能他也是为做改造来赚钱。”水杨说。 “水叔，你们水家精通身体改造，在你看来，如果这个唐玉蜓也植入‘天蝎’，会怎么样？”常焰秋问道。 “说不好，可能会跟少爷不分高下。”水杨答道。 常焰秋看着在笼子里迅速腾挪的唐玉蜓，许久之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声音：“哼！” 第三回合已经开打，起初唐玉蜓还在四下躲闪着藤子枫的铁拳，看似毫无章法的走位其实已被唐玉蜓精心设计，每一次闪躲都将藤子枫引向他的陷阱更近一步。 终于，藤子枫的双脚跨在了铁链两侧，当他再次跃起，双拳砸向唐玉蜓的时候，唐玉蜓以极快的速度抓起地上的铁链甩向空中连抖两次，那铁链在空中形成两个圈，不偏不倚正套在藤子枫的脚踝上。 唐玉蜓见状，带着沉重的铁链向侧面接连翻滚，躲到藤子枫攻击范围之外后，拔出断刀用尽力气把铁链钉在了地板上。 藤子枫落地之后便要迈开大步扑向唐玉蜓，双脚却被铁链绊住，他弯下腰想扯断铁链，整个后背暴露在唐玉蜓的面前。 唐玉蜓双腿猛然发力冲向藤子枫受过伤的那条腿，右手一扬，被他收在袖中的断刀刀尖破空飞出，扎在藤子枫的腿弯内侧。还不等对方作出反应，唐玉蜓腾空跃起，左手持刀鞘，借助旋转的力量用尽全力把刀尖敲进了藤子枫的腿弯。 “嗷！”藤子枫疼得大叫一声，脚下失去了平衡。 唐玉蜓看准时机再次抓起铁链往怀中猛地一拉，藤子枫的伤腿顺势一滑，肉山般的身体轰然栽倒，脑门刚好磕在了笼子里那半拉铁球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这位肉体机神就这样撞昏了过去，庞大的身躯渐渐缩小，藤子枫又变回了最初的瘦削模样，钉进腿弯里的刀尖随着腿部萎缩掉落在地上。 如此意外的结局，让整个金丝笼格斗场内鸦雀无声，观众们瞪大了眼睛望着倒地不起的肉体机神和精疲力竭的虚空翡翠飞龙，惊得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铛铛铛铛……比赛结束的铃声敲响，主持人激昂的嗓音如打雷般劈开了死寂般的宁静：“女士们先生们，还有不管他嘛的什么性别的尊贵来宾们！万万没想到，今天最大的冷门就此爆出！来自神秘国度的虚空翡翠飞龙，竟然战胜了新人粉碎机，肉体机神藤子枫！现在我宣布，唐玉蜓挑战成功！让我们把热烈的掌声送给这位横空出世的英雄！” 片刻之后，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呐喊。 第58章 接引师 唐玉蜓的意外胜出引爆了格斗之笼的热度，让原本是单方碾压毫无悬念的新人场收视率飙升至仅次于压轴战的级别，仅仅这一场赚到的钱就超过了平时一整天的收入，金丝笼的老板梁振叶喜笑颜开。当然，赚到钱的不只是老板。 返回后场的唐玉蜓受到其他水岱小组的热烈欢迎，看似实力悬殊的极限反杀给那些弱鸡小伙儿参赛者很大鼓舞，他们脸上个个都映出跃跃欲试的兴奋，也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情。 他的两个服务人员围着他像面条般挥舞着胳膊腿，时不时还去拥抱一下他的肩膀。 “你们为啥高兴成这样？”唐玉蜓问道。 “我们发财啦！”精神按摩师哇哇叫道。 “发什么财？”唐玉蜓刚开口问就想到了，这俩家伙肯定也投了自己的赌注。 “多亏了你啊大明星，我们赚了几百倍啊！”精神按摩师拍手大笑。 “我们财务自由啦！我们不干啦！”给唐玉蜓穿护具的人同样笑着跳着，拉着精神按摩师转圈圈。 跳着跳着，他们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把唐玉蜓一个人扔在了后场。 唐玉蜓拆下身上的护具丢在一旁，看看身上的白色夹克，居然滴血不沾，真是件好衣服！手腕上的电击镯子却没有自动脱落，他正在琢磨怎么摘掉的时候，经纪人水岱一路小跑着颠过来，全身的肉好像盐水袋般一颤一颤的。 “唐，唐先生啊，你可是空空空前绝后的人才啊，怪我怪我有眼无珠之前怠慢了先生……”水岱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道。 “比赛打完了，我要找的人应该已经注意到我了。”唐玉蜓举着手腕说，“这个东西，怎么摘掉？” 水岱笑嘻嘻地说：“当然当然，必须注意到了，我敢打赌，几分钟之内，你要找的人就会出现在你眼前。现在……” “还有，你们老板说要给我加钱，我要现金，现在就要。”唐玉蜓说。他心想，这一场费了我不少体力，宝贝佩刀还断了，拼命赚来的钱不能不要。 “一定一定，马上结算。现在……”水岱仍然伸着笑嘻嘻的脸。 “现在怎么啊，摘掉这镯子啊？”唐玉蜓有点不耐烦，这个经纪人到底在拖延什么。 “现在请准备下一场吧，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我们老板，都非常期待唐先生的表现啊。”水岱搓搓手说道。 “什么？我打这一场就已经半死了，还打？少废话，赶紧给我摘了！”唐玉蜓气愤地说。 为什么水岱不让他离开，唐玉蜓心里多少有点数，这个死胖子肯定在他那场输了不少钱，想给他使坏赚回来。 “那个，这个，唐先生，非常抱歉啊，这个镯子呢，它得老板亲自下令才能摘。”水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背着的手不知道在疯狂打手势给谁。 唐玉蜓顿时感觉到镯子的电压在增加，酥麻感渐渐变得刺痛。这个混蛋！不能再跟他耗下去。唐玉蜓举起带镯子的手，当着水岱的面按下了手指上的堂主钢戒。戒指发出一阵难以察觉的电脉冲，瞬间击穿了镯子的电路，那镯子啪地一声自动弹开，掉落地上。 水岱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料到唐玉蜓还有这样的奇妙道具。“呃，唐先生，这就尴尬了。”水岱挠挠他的彩虹头发，然后打了个响指。 房间里几十个服务人员围了上来，刚才还欢乐庆祝的气氛马上变得剑拔弩张。 怎么办？唐玉蜓感到后背疼得厉害，如果要跟这么多人动手，多少有些难度。想逃走吧，往哪里逃呢？进来的通道是锁着的，其他通道不知道通往哪里，那就只能穿过入场的门跑到格斗场去，再想办法从观众席脱身。 他正在琢磨逃跑路线的时候，一个声音喝止了水岱。 “住手，都闪开！”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纤细而凌厉。 水岱的手下和看热闹的人乖乖让出一条路，身穿白色兜帽衫的女子走了过来，对水岱说道：“这个人跟我走。” “啊，那个那个，水茎小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水岱陪着笑说道。 唐玉蜓注意到这位水茎小姐身材苗条面庞清秀，右半边的白色长发从脑后绕在胸前，似乎还变幻着颜色，右眼的蓝色瞳孔呈六边形，想必是经过改造的。同样改造的还有露出袖口的右手，修长五指的精细机械结构似乎比真手还要灵活，粉色涂装衬托出一丝少女的感觉。 颜色越粉揍人越狠，唐玉蜓心想，不然水岱怎么会对她低声下气。 “我说了，这个人跟我走。”水茎说道，她始终盯着唐玉蜓，连个正眼都不给水岱。 “他……他的比赛还没打完……”水岱吞吞吐吐地说。 “要我说三遍吗？”水茎提高了声调。 水岱还不想放弃，他搓搓双手面露难色，不敢再说话，但也没有让手下散开。 水茎见这胖子不识抬举，伸手把一张卡片甩在他脸上。水岱用脸接过卡片拿起一看，上面写着“奉水氏族命，承接引之职”几个字。 “接引师！”水岱心中一惊。 水氏家族的接引师专门为家族武装招募潜力出众的人士，权力很大，谁要是敢妨碍接引师执行任务，就是与水氏家族为敌，接引师有权对其施以任何制服手段，无论死活。 水岱这样的小角色断然不敢跟她作对，他向四周使劲挥了挥手，那些手下们知趣地散开，重新在一个个参赛者旁边排队准备后续的比赛。 “天大的误会，水茎小姐，是我搞错了，他的比赛已经完了，人就请您随意处置吧。”水岱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双手捧着卡片还给水茎，点头哈腰地说道。他一边说，一边后退，最后还用不甘心的眼神瞟了一眼唐玉蜓，这才悻悻离开。 “还有我的钱呐！见不到钱我可不走！”唐玉蜓向他喊道。 水茎叉着双臂叹了口气，用看守财奴的眼神看着唐玉蜓。 不一会儿，一个工作人员提着手提箱找过来，把满满一箱水阳币交到唐玉蜓手中，还给他留了一张名片。 “我们老板特意吩咐，如果先生有意再来打比赛，请随时联系他。”工作人员说道。 唐玉蜓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格斗之笼挑战赛总经理梁振叶”和一串通讯号码，他刚要随手丢掉，想了想又装进了口袋里。 水茎看了一眼箱子里的钱说道：“太少了，你的钱被克扣了。” “所以你就是接引师？”唐玉蜓不再关注钱的多少，眼前这个水茎小姐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没错，”水茎说道，“我在第一回合就注意到你了，依你的身手，不做一番改造可惜了。我可以给你免费改造的机会，这可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跟我走吧。” 来得正好，唐玉蜓心想，能不能找到程旭的下落就靠你了。只是这一去要深入敌境，现在他的手里却一件能用的武器都没有，必须得找个武器商补充道具，至少要把刀修好。 即使在水阳城，武器生意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做的，上哪去找武器商？唐玉蜓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去那个充满八卦的江湖情报机构——酒吧，找无所不知的酒保打听打听。 水茎以为他在犹豫，就催促道：“心动不如行动啊老哥，还等什么呢？” “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实属荣幸，不过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请接引师女士给我点时间。”唐玉蜓说道。 “行啊，你要去哪儿？我的车在外面，可以送你一段。”水茎向出口的方向指了一下。 水阳城的交通工具“车”，专指一种球形载具，凭借磁力轨道往返于各环层之间。唐玉蜓坐在水茎的球车里，感觉这包裹着粉色织物的座椅比计程车舒服很多。 “第一次来水阳城吗唐先生？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专门去打铁笼格斗的。你更像是……不太好形容那种感觉，更像是哪个帮派的大佬。”水茎边开车边说。 “我跟朋友来的，他去做改造，我就随便逛逛，没想到误打误撞进了格斗场，接下来的事接引师女士都看到了。”唐玉蜓说。 “别见外，叫我水茎就行。我也不是专职做这行，我是个设计师，专业是设计这个。”水茎举起右手说。 那只机械手真的很漂亮，每一条纹路，每一个关节都设计得恰到好处，整体曲线优雅修长，外层包裹的仿生皮肤看上去甚至有一种柔软细腻的感觉，如果不是粉色涂装和关节接缝处的缝隙，几乎看不出这是一只改造的机械玉手。 水茎注意到唐玉蜓盯着她的手看得入迷，就对他说道：“感兴趣的话你可以选择改造机械义肢，要是舍不得原来的胳膊腿，装外骨骼也可以。” 唐玉蜓没接她的话，他觉得所谓接引师推荐别人做免费改造肯定不是做慈善的，一定有专门的目的。 “你说免费的改造机会，应该不是真的免费吧。”唐玉蜓问道。 “当然免费，不过需要跟水家签三年服务合同，水氏安保部队尉官以上职务，地位高待遇优，到期可续，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饭票。”水茎随意地说道。 “豁，这不就是卖身契，话说免费的就是最贵的，一点都不假。而且，安保部队？要打仗的吧，搞不好把命搭进去。”唐玉蜓说。 “现在的水阳城，和平得很，有什么问题，家族帮派之间在谈判桌上就解决了，已经很久没打过仗，上次大规模冲突还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了，我连见都没见着。所谓安保部队也就是保持一支威慑力量给其他势力看的，平时处理点抢劫绑架之类的治安事件，天天过着悠闲日子。”水茎说。 “说的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唐玉蜓后背靠在座椅上，开玩笑说道。软乎的靠背让他的背部疼痛减轻了很多。 “人家只收男人啊老哥。”水茎说。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唐玉蜓说了句程旭曾经教他的话。其实他想到的是鱼阳城维修队的桃子和巡逻队的阿莉，只是想表达水氏部队招募人员不应当按性别区别对待。 “哈哈哈哈你这都哪来的上古诗词，看古装片看多了吗？”水茎笑道，她的半边长发流动着金色光泽，代表着她正处于放松开心的状态。 笑了一阵，水茎指着车窗外的街道说：“你到了，办完事之后到翡翠大道二十号找我。” 水阳城通过机械操纵的自转实现日夜交替，现在已到了晚上，街道两侧的地面亮起路灯，水茎的香车在夜色中渐渐走远，唐玉蜓目送她离开后，转身走进了布满铁锈的街道，向铁锈酒吧走去。 第59章 再探酒吧情报局 铁锈街酒吧，音乐还是如常聒噪，客人们围成一圈一圈的议论着刚刚结束的格斗之笼挑战赛，几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铁皮壮汉分成两拨互相远远的瞪着对方，酒保正在清扫地上的碎酒瓶杯子，墙边堆着破烂的塑料桌椅，看来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斗殴。 唐玉蜓推门进去，看到酒吧里这般狼藉景象，摇了摇头，还坐到了他头一次坐的那个吧台位置上。 酒保停下手里的活儿，钻回吧台向他打招呼。 “噢？这不就是虚空翡翠飞龙？一拳击倒肉体机神的英雄！”酒保认出了唐玉蜓，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他的胡子爆射出耀眼的红光。 “你看比赛了啊？哪里有一拳击倒，打得我半条命都没了。”唐玉蜓摆摆手说道，“还是三杯龙之泪。” 酒保给他斟满三杯酒，然后拿起一个大杯子敲了三下，清脆的声音让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各位客人，小店今天非常荣幸，新人格斗王虚空翡翠飞龙亲自光临了！就是这位英雄！”酒保提高声音说道。 “喔嗷！”看到唐玉蜓坐在吧台上，改造猛男们高声欢呼、捶桌跺脚，鼓噪得几乎要把屋顶掀翻。唐玉蜓只好尴尬地朝大家挥手打招呼。 只有远处几个破相的壮汉愤愤地小声咕哝，还悄悄往地上吐唾沫，他们是肉体机神的脑残粉。 “你那场赚了不少钱吧？”酒保压低声音说。 “不是太多，好像有几万。”唐玉蜓说。他提前把钱箱藏了起来，只随身带了一小部分。 “肉体机神号称新人粉碎机，你跟他对上，能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了。”酒保说道，“每一期都有新人在他手里非死即残。” “这么说来，为了庆祝我还活着，我请每个人喝一杯龙之泪！”唐玉蜓提高声音说道。 “嗷喔！”众人再次欢呼起来。 酒吧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瘦削的人影闪进门内。 “有我的份吗？”那人用低沉木然的声音说。 唐玉蜓和酒保一起看向那人，一起惊讶地问道：“肉体机神？” 肉体机神藤子枫保持着瘦弱状态，穿着兜帽衫和大裤衩，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被唐玉蜓打伤的腿架在两根机械支架间，一瘸一拐地走到吧台边。 “绅士们好汉们，肉体机神也光临本酒吧来啦！”酒保激动喊道。 “噢噢！肉体机神！”只有远处那几个脑残粉站起来大叫，一屋子人都扭头盯着他们，他们喊了两声后尴尬地坐下了。 “今天的明星是你呀。”藤子枫用手指轻点一下唐玉蜓说道，然后对酒保说，“我给每个人再加一杯啤酒，大家一起尽兴。” “嗷嗷机神！嗷嗷飞龙！”酒馆里的莽汉们一齐用简单而激昂的喊叫欢迎这两位格斗明星。 趁酒保忙着倒酒的时候，唐玉蜓跟藤子枫尬聊起来。 “你的腿伤重吗？”唐玉蜓用下巴指着藤子枫的伤腿说。 “没什么大事，不过要休养几场了。正好有时间四处逛逛，泡泡酒吧。”藤子枫敲了敲伤腿的外骨骼说。 “在这遇到你那真是太巧了。”唐玉蜓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我跟水茎打听的，她说你来这里了。说好的要请你喝一杯，不能食言。”藤子枫说道。 “你们认识。”唐玉蜓嘬了一口小酒说。 “本来我们藤家和她们水家不怎么来往，有一回她找我，跟我说如果遇到不错的新人就手下留点情别打死，她好完成她的招人绩效。很有意思的妹子，不是吗？”藤子枫说。 “所以咱们那场其实是你放水了？”唐玉蜓笑道。 “并没有，你确实厉害。”藤子枫端起酒杯说。 推杯换盏几轮之后，藤子枫阴郁的脸气一扫而光，虽然还是个面瘫，至少红润了很多，他滔滔不绝地讲起藤家和水家的恩怨。 起初藤氏家族在水阳城一家独大，二十年前不知道为什么藤家开始内乱，掌权者逐一清洗了数个执掌重要部门的家族分支，据传闻是有间谍蛊惑离间。 那之后藤家的势力迅速衰落，水阳城内一大堆小帮派趁机冒头，一直从事非法人体改造的水氏家族走到台前，借助武力强悍的改造人部队从藤家手里夺取了水阳城几乎一半地盘，然后两家之间各自拉拢众多小帮派不断冲突，一时间势同水火。 后来两家之间打了一场大仗，双方损失都很惨重，不得不坐下来谈判，划定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基本上，街道和建筑的颜色为暖色调的是藤家地盘，主要从事基因工程和芯片制造，冷色调的是水家地盘，主要从事人体改造和机械工业。在两者之间还夹杂着大量小帮派的零碎地盘，和包括金丝笼在内少数几处不受任何势力控制的中立地带。 情况果然非常复杂，唐玉蜓心想，怪不得来之前桃子告诫他要注意安全。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去水茎那边任个职务吗？”藤子枫眯着微醺的眼睛问道。 唐玉蜓还惦记着搞些武器去救程旭，时间耽搁得有点久了，都不知道程旭那边情况如何。 “我的宝贝佩刀断了，最要紧的是找个能修复它的地方。”唐玉蜓假装不经意地说道。 “噢，按照规定，你要先找武备局的办事机构申请，再拿着许可证去武备局认可的兵器行做维修或者买把新的。”藤子枫说道。 “这么麻烦？我时间没那么多啊。”唐玉蜓说。 在旁边听了半天的酒保突然插话道：“我知道有个地方……” 果然店小二情报官值得信赖，唐玉蜓连忙催问：“什么地方？在哪儿？” “卡拉什尼科夫研究所，地方比较难找，在彩色岛造船厂里，你需要先进得去造船厂。”酒保说道。 “卡……什么研究所？”唐玉蜓一时学不上来这个名字，他的植入芯片无法翻译出这名字的含义。 “不用记他名字，总之就是个脾气很怪的老头，听说很擅长武器造修，但他接不接待你，得看运气。”酒保说。 藤子枫摇摇头说：“造船厂啊，那地方虽说是个中立地带，可难进得很，戒备森严，对外人高度保密……” “知道这个地方就行，我想办法进去。”唐玉蜓说。 “哈，我打赌你进不去。”藤子枫说。 “哦？赌什么？”唐玉蜓问。 “如果我输了，就推荐你去免费做基因优化，你就能像我这样。”藤子枫弯起枯瘦如柴的胳膊勉强挤出一点点肉丸样的肌肉说。 “哈哈哈哈才不要跟你赌。”唐玉蜓拒绝道。 又喝了两轮，唐玉蜓起身告辞。他在铁锈街的路口叫了一辆计程车，回到了金丝笼外。 要进造船厂的大门，就需要专用门禁装置，门禁卡四舍五入也是门票，既然是门票，唐玉蜓觉得有个人应该能帮上忙。 这一期格斗之笼挑战赛已经结束，几个碎布帮的混混凑在一起抽烟，没有人注意唐玉蜓的到来。 唐玉蜓走到混混们旁边，问道：“碎布帮？” 一个眼角打着钢钉似乎是头目的壮汉拔出嘴里的烟卷，上下打量唐玉蜓一番，然后答道：“这一期比赛结束了，想要门票，15号再来吧。” 旁边一个小弟插嘴道：“你也可以先预定，预定，我们什么席位都能搞到，搞到，贵宾室也可以，可以。” “我不要门票。”唐玉蜓说。 “那你要什么？”钢钉壮汉担心唐玉蜓是来找事的，把手里的烟卷甩在地上，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架势。 “彩色岛造船厂的门禁，搞得到吗？”唐玉蜓看着钢钉壮汉说。 钢钉壮汉看看左右的小弟，嘬了一下嘴，小弟连忙掏出烟卷塞进他嘴里点上火。他嘬了一口烟卷，鼻孔喷出白色烟气，对唐玉蜓说道：“那可不便宜，最起码得这个数。”然后他伸出一根机械手指，意思要一万块。 掏烟的小弟认出了唐玉蜓，悄悄跟钢钉壮汉说：“老大，他好像是虚空翡翠飞龙！” 钢钉壮汉马上收起臭脸，再次拔掉烟卷换上一副尊敬的表情说道：“哎呀，是本期新人王，失敬失敬，你要的东西，我尽快搞到。” “天亮前就要，钱一分不少。”唐玉蜓说。 “那那……那得加急，费用嘛……”钢钉壮汉面露难色，他既不想亏本，又不敢得罪唐玉蜓这个格斗新人王。 “三万够不够？”唐玉蜓说。 “够够，请稍等，我们马上去办，天亮前在造船厂外围漆皮巷交货。”钢钉壮汉开心地说道。 “好。这是一半订金。”唐玉蜓甩出一万五的纸币后拂衣而去，给碎布帮的混混们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 碎布帮的小弟们一脸敬仰地望着唐玉蜓，其中一个说道：“新人王好酷啊。我也想像他那样。” 钢钉壮汉抬起巴掌扇了下他的后脖梗子说道：“就你个烂货，上场三秒钟就得被打死，赶紧干活去！” 碎布帮迅速散入夜幕之中，各自寻找关系搞门禁卡去了。 第60章 神秘的武器研究所 黄牛党是个历史悠久的职业，只要市面上出现了什么紧俏的东西，总会有黄牛闻风而动，把手中的关系转换成金钱，不论效率还是信誉都高得惊人。唐玉蜓之所以找倒卖门票的碎布帮替他搞造船厂的门禁卡，就是觉得他们做黄牛这行一定有不少社会关系，而且信誉可靠，不然他们也不会长期盘踞在金丝笼这种修罗场外面做生意。 当然他也制订了b计划，如果碎布帮弄不到门禁卡，他就潜伏在造船厂附近，等待有货车之类进出的时候冒险混进去。 跟碎布帮达成交易后，唐玉蜓提前到了六环南极附近的彩色岛造船厂几条街外，找了一个小旅店住下。旅店后街窗户就正对着漆皮巷，巷子里没有路灯，借着漫天星光依稀能看到巷子遍地泼洒着蓝绿相间的油漆。 唐玉蜓和衣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程旭从哪个渠道联系的改造机构，肯定不是接引师这个渠道吧，他才不会为了改造近视眼去给水氏家族打三年工。桃子曾经在藤家是什么地位，又为什么离开，而且提起藤家就避而不谈。双头人藤萝为什么会让他去金丝笼找接引师，而不是其他地方、其他渠道，她不会不知道接引师渠道要签卖身契吧。 哎。相比来说还是小小的鱼阳城日子过得简单些。 唐玉蜓渐渐睡着了，梦中恍惚听到有人吹口哨。他心里一惊，醒了过来。看看时间，凌晨五点左右，快到天亮的时候了。他仔细听听窗外，漆皮巷里确实有人在吹口哨，那哨声正是他跟碎布帮约定好的暗号。 门禁卡搞到了？唐玉蜓连忙翻下床，拽开门跑出旅馆。 一个身着连体工作服的人靠在漆皮巷的巷子口吹着暗号，看到唐玉蜓后停了一下，又继续吹了两声。 唐玉蜓吹起应答的暗号，那人快跑几步到他面前，掏出一个细长条型的棒状薄片递给他。 “给，这是门禁卡，谢谢你了。”那个工人说道。 “嗯？谢我干啥？你是碎布帮的人？”唐玉蜓把装好尾款的袋子交换了门禁卡后问道。 “我是造船厂的工人，昨天夜里碎布帮的人找到我，说今天有人会替我上一天班，条件是赶在天亮前把门禁卡送到这，所以我就来了。”工人说。 “啊？”唐玉蜓听得一脸懵逼，这是什么骚操作？“你就没问问为什么会有人替你上班？” “肯定是想体验一下生活呗。对吧？你这样的富家公子我见过，对我们底层生活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也是好事，我就能白拿一天工钱啦。”工人开心地说。 行吧，不管怎么样，门禁卡到手了。考虑到唐玉蜓第一天上班不懂流程，工人简单交代了几项事情，内容不多，只是按规定的几个时间点在几个机器上抄抄数字再核对一下就行，看来这造船厂所谓的严格保密也就那么回事。唐玉蜓忽然想到不妨问问他那个卡什么研究所的事。 “造船厂里有没有一个叫研究所的地方，可能比较隐蔽？”唐玉蜓试探着问道。 “研究所？倒是有一个，是做材料和动力研究的，不算隐蔽吧，就在厂门口上方的灯塔里。”工人说。 唐玉蜓心想，那应该不是他要找的地方。他想了想又问：“那有没有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有个奇怪老头在里面？” 工人挠了挠头说：“奇怪老头？好像第四船坞最深处的破船里有这么个人，我听说的，没见过。你找他干啥？” “碎布帮叫我帮忙找的，我也不知道。”唐玉蜓编了个理由。 “再有一个多小时就上工了，我给你带了件工服你穿上，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体验完了你就把门禁卡扔在打卡机旁边就行，会有人帮我收着。”工人把叠好的工服递给唐玉蜓说道，“那么，再见啦，祝你体验愉快。” 看着那个工人远去的背影，想到自己花三万块买了一天上班时间，唐玉蜓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那个人太不真实，还是手里的门禁卡太不真实。 时钟指向六点半，天已大亮，唐玉蜓换好工服早早来到造船厂门口等待。 彩色岛造船厂是一座中空的圆筒型建筑，直径达到两百米，有七层，按照红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涂着不同的颜色，像一个倒扣的水杯悬浮在六环南极点上空。唐玉蜓第一眼看到造船厂的时候想起一句古诗：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虽然造船厂没有几千里那么大，那圆形的巨大入口就像一条巨鲲张着大嘴向地面的人扑咬过来，这扣在头顶的感觉还是相当有压迫感的。 下夜班的工人一波波从那圆形的鲲口乘升降机落地，纷纷打开走出门禁的围栏。在围栏外，已经有十几个跟唐玉蜓一样等待上工的工人。不一会儿，等待的人越来越多，把唐玉蜓围在了中间，大家谁也不互相说话，就像是一大群陌生人。 上工的汽笛呜呜响起，唐玉蜓被一群人裹挟着涌向大门。他掏出门禁卡，学着别人把长条卡片插进门禁的缺口，等绿灯亮起后走进了工厂大门，然后又被一群人拥挤着塞进升降机，向悬在空中的鲲口上升。 唐玉蜓怀念起当导航塔维修工的那段时光，虽然一个工要独自一人连续干十五天，但上下班有专用飞船，不需要像这样一大早就挤成纸片，幸福感比这里高多了。 升降机到达鲲口第一层甲板，工人们纷纷散去，唐玉蜓装模作样地找到他顶班的那个人的工位，按照之前交代的流程操作一番，然后趁别人不注意溜向一架空着的升降机，按下了去第四船坞的按钮。 与别的灯火通明的甲板层不同，第四船坞的甲板层乌漆嘛黑的，只零星亮着几盏小灯，也没有工人在这边工作。唐玉蜓从脚下铁栅栏的缝隙看到，下面第三船坞正在维修一艘金色的梭形飞船，船头凹下去的部分外壳正在拆卸。这艘船好眼熟，但是现在没时间细看，要赶紧去找那个怪老头研究所。 沿着第四船坞侧面的甲板走到最深处，唐玉蜓看到一艘破烂的飞船被几条维修机械臂拉扯着悬挂在墙壁上摇摇欲坠。甚至那都不能算一艘飞船，它只有圆柱形的船舱主体部分，外壳有多处缺损，露着里面的框架结构，似乎有些闪动的光亮从空洞的舷窗里透出。船坞的甲板只有一条半米宽的铁板架起的路通往那里。 应该是这里了，他想道。他小心翼翼地踩着铁板一步步靠近破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听到破船里有些杂乱的声响，就像煮开水的咕嘟咕嘟声加上电线短路的吱吱声。 铁板路的尽头是破船的一扇门，门框四周有暗暗的蓝光。唐玉蜓伸出手刚想敲门，那圈蓝光闪了一下，门自动打开了。 “有人在吗？”唐玉蜓边往里走边问道。 门口杂乱地堆着七八个铁皮箱子，两边的墙壁旁摆放着两排密封的储气罐、不知什么透明液体罐，几十根管道沿着墙壁和地面延伸向破船的深处，管道阀门偶尔还喷出一股股白烟。 破船的深处，一张几米长的工作台拦在当中，台面上摆满了奇怪的机械零件和芯片，一个有着机械双臂的白发老头戴着护目镜在台面上焊接什么东西，手中的微型焊枪发出吱吱的声音。 见到有人进来，那老头摘下护目镜，用几乎被褶皱的眼皮盖住的眼睛看着唐玉蜓，对他说了一句“cehk?mc??？” “你讲啥子？”唐玉蜓没听懂，方言顺口而出。 “哈，看来你的语言跟我一样，也是被尘封的历史。”老头也没听懂唐玉蜓说的话，于是改用一种标准语说道。 负负得正，懵懵得懂。这两人都莫名觉得对方顺眼了许多。 “你就是卡……卡……”唐玉蜓一时想不起他那个拗口的外语名字。 “卡拉什尼科夫，就是我了。”老头点点头说道。 “你好，卡……卡……”唐玉蜓还是学不上来。 “叫我阿卡就好了。”老头说，“你看，我们各自的母语消失之后，就连名字都很难被人正确地念出来，不得不说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阿卡先生，在下唐玉蜓。”唐玉蜓拱手行礼道，“我来这里，是听说阿卡先生可以修复武器。” “啊，武器，武器，来找我的人都是为了武器。”阿卡放下手里的活儿，从长长的操作台旁边绕出来，指着墙边的椅子说道，“坐吧。” 唐玉蜓看着那椅子上方喷着白烟的管道，默默把椅子搬远些坐下了。 “要修复什么？拿来看看。”阿卡说道。 唐玉蜓从背包中掏出了断成两截的刀说道：“这件东西不只是武器，它随我穿越千年时空，可以说跟老朋友一样。” 阿卡接过断刀，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断口的情况，边看边说：“这种钢很古老啊，炼制方法早就失传了。” 唐玉蜓一听有希望，连忙问道：“先生知道这种钢材？” “玉钢，优点很多，缺点也很明显的一种古代钢材，你是从哪搞到的？”阿卡放下放大镜问道。 “我跟佛郎机人买的，东洋走私货。”唐玉蜓说，“听说也叫葡萄牙人。” “佛郎机、东洋……这些词的年代感如此真实。我可以帮你修复，但我要留一点样本做研究用，再收一些合理的费用。”阿卡说道。 唐玉蜓想了想，如果要从刀身敲下一块留给阿卡，虽说刀会稍微短一点，但至少能修复，比断着强，就说道：“没问题阿卡先生，不过请尽量留少一点。” “不会比你磨一次刀磨下来的多多少。”阿卡说着把断刀放在了操作台上。 第61章 行走的武库 唐玉蜓见怪老头阿卡接下了修刀的活儿，放下心来。他看着破船内部摆得满满的各种罐子、机械臂和杂乱的电线，似乎都跟武器靠不上边，就忍不住问道：“阿卡先生是武器专家？” “武器专家？不是。”阿卡说，“做些研究而已，算是个科学家。” “噢，科学家。”唐玉蜓想到曾经到过鱼阳城的那两个科学家，“阿卡先生听说过29号科学会吗？” 阿卡把断刀固定在一架很小的机床上开始干活，头也不抬地说道：“我纠正一下，不是29号科学会，而是29年科学会，是为了纪念2529年地球毁灭起的名字。我以前入过会，后来觉得没意思，就退出了。” “那先生认识褐山吗？”唐玉蜓问道。 “褐山？是译名吗？”阿卡转动激光刀头，对准断刀的断口启动光束，仍然埋着头说：“你说的是布朗希尔吧，你见过他？那个灭世狂徒。” “啊？灭世狂徒？”唐玉蜓没想到阿卡这么评价不久前给鱼阳城解除了生存危机的褐山。 “我们算半个同行，但我研究的武器，不管是刀剑还是枪支，都是为了自卫。他研究的武器，泰坦级重炮，只是为了毁灭。”阿卡一边忙碌一边不屑地说，“那种人，世界上越少越好，最好一个都没有。” 唐玉蜓一阵沉默，鱼阳城赖以生存的威慑力量，在别人看来却是一件毁灭世界的灾难制造器，也许立场不同的人，对同样的东西有着截然相反的评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修复这件武器，正是要去救我的朋友。”唐玉蜓顺着阿卡的话茬说道。 “去哪救？”阿卡随口问道。 “改头换面研究所。”唐玉蜓说，“他是去那里做身体改造时失踪的。” “啊哈哈哈那你只凭一把刀可远远不够。”阿卡笑道。 “不瞒你说，我出身唐门，擅长暗器，人送外号‘镖雨龙王’，只是最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随身的武器都用完了，最后这把刀也断掉了，窘迫无奈，还好阿卡先生肯帮我修刀。”唐玉蜓吹牛道。 阿卡抬起头上下打量唐玉蜓，许久说道：“如果价格合适，我可以把你变成行走的武库。不过有个条件，你再见到褐山，替我叫他去死。” “有劳先生。”唐玉蜓拱手致谢。 断刀还在机床上进行激光修复，阿卡把操作台清理出一块地方，对唐玉蜓说：“先把你带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唐玉蜓把空的金蛇绝魂刺、暴雨梨花针、插梅花镖和霹雳弹的布袋、没有装弹的葡萄牙火枪和打空了的锘基铔手枪逐一摆放在台面上。阿卡看着这堆东西研究一番，指着它们说道：“这个韧性毒刺缺乏毒药，这个精巧的机关弹射器是装的针状弹药吧，布袋上的痕迹像是装过特殊形状的飞镖，还有发烟火药的气味，这把手枪倒是很有意思，全塑枪身比钢铁还硬，只要把电离驱动的弹匣充满电就行。” 最后阿卡的目光落在那支雕饰精美的葡萄牙火枪上。 “真是一支漂亮的古董啊，”阿卡捧起火枪反复仔细端详，“近代热兵器的元祖级藏品，如果你不想要了，可以卖给我，价钱好商量。” “这支火枪和刀一样，是跟我多年的老朋友，有时候还指着它救我一命呢，不能卖。”唐玉蜓说道。 “这样啊。虽然它是件漂亮的古董，可它毕竟就是个古董，当武器用的话实在没啥价值。不如这样，我来给你改造一下，让它性能提升一点，以后你要用它救命也可靠些。”阿卡放下火枪说。 “那就有劳先生了，只要不改变外形就行。”唐玉蜓说。 在阿卡一双机械手臂的精准操作下，火枪被小心翼翼地拆成了零件，同时全部零件的三维模型出现在操作台旁边的投影画面中。 “你的刀和枪需要一点时间，你可以先挑挑别的你想要的武器，清单在那边墙上。”阿卡埋下身体一边仔细摆弄着零件一边说道。 唐玉蜓走到墙边的显示屏前，屏上出现了种类繁多的武器列表，从毒针到臂装离子炮应有尽有，许多武器甚至比各太空城现有的军事装备都先进得多。看来人类制造现代枪炮的能力在阿卡这里留下了一棵独苗，也许他正是为了不让制造技术流落出去才选择隐居于此。 “阿卡先生，这些是……我能看的吗？”唐玉蜓指着武器列表中一些外型异常凶残的大杀器问道。 “从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暴力狂人，我相信你不会用我的武器去做什么坏事。”阿卡说道。 武器种类实在太多，唐玉蜓准备先从自己熟悉的开始选。他伸手点开了冷兵器类中的投掷武器，各种形状的飞镖暗器出现在屏幕上。 这可太好了！唐玉蜓一眼就看到了他熟悉的梅花镖，选中梅花镖图案后，屏幕下方的机械臂突然咔嘣一下启动工作状态，操纵奇怪的粉末和胶状物在底座上喷淋出了梅花镖的形状，再经过激光扫射过后，叮的一声，一支梅花镖就打印完成了。 唐玉蜓从底座上取下那支飞镖仔细观察，那飞镖的表面是磨砂的灰色，尖端异常锋利，掂在手里的分量也和之前他用的那种差不多。 “这是什么？”唐玉蜓问道。 “高分子多维度增材制造技术，俗称立体打印机，产品质量稳定可靠，喜欢的话你就多带点。”阿卡答道。 唐玉蜓很想多带些梅花镖，但重量所限，他还得带很多别的东西，就只打印了十支。 然后他又找到了暴雨梨花针用的细针，打印出来的成品同样是磨砂面，这会影响暴雨梨花针的射速，阿卡告诉他有抛光选项，他选择抛光后，一束激光将底座上的细针烧灼成了光亮的银色。他把细针压入暴雨梨花针的发射齿轮，细针顺利入位。 “这东西真好用，不过，我有些暗器需要涂毒，它能把毒汁打印出来吗？”唐玉蜓指着增材打印机问道。 “毒汁？那东西我没研究过，我这只有一种剧毒化合物，就在门口第三个液体罐子，要取用的话你最好戴上那个口罩。”阿卡说道。一支机械臂将防毒口罩递到唐玉蜓手上。 唐玉蜓戴好口罩走到装毒剂的罐子前，看到上面的标签写着“2-氟丙酸复合氰化钾”，他把随身携带的毒药小瓶放在罐子下面，罐子的水龙头自动注满了小瓶。 隔着口罩，他闻到一丝丝苦味，那气味很像之前沙岭被刺杀时，刺客用的那种毒箭。这种毒，看名字虽然搞不懂是从什么植物萃取的，恐怕要比乌头汁要猛烈几十上百倍，必须小心取用。他仔仔细细拧紧瓶盖，然后又灌了两瓶。 接下来他回到增材打印机前，想找找有没有他之前用的霹雳弹，但是找遍了炸弹类所有产品都找不到他要的那种。 “你原来那种发烟火药小炸弹？那东西太落后了，这样吧，我推荐你选炸弹类里面的催泪弹、震撼弹和改良环三亚甲基三硝胺炸弹。催泪弹不但发烟量巨大，还能刺激敌方流泪不止。震撼弹杀伤力不大，爆炸起来巨响巨亮，你肯定能用的到。最后这款简称c4，配方传统，威力巨大，安全性强。这三款都可以做成指节那么大的小球，你在形状选项里可以选择。”阿卡还是埋头摆弄着零件，听唐玉蜓问到霹雳弹，就随口给他推荐了三款。 听起来不错，唐玉蜓在屏幕上按照阿卡的推荐选择了这三种炸弹，机械臂得到指令疯狂扭动打印，奇怪的材料在底座上一层层喷淋塑形，片刻过后，这三种共三十枚指节大小的炸弹陆续制造完毕，唐玉蜓小心地把它们收入布袋中。之后他又选了肘部暗剑、动力爆撞护膝和藏在鞋帮里的飞刀。 阿卡改造的火枪已接近尾声，他的一双机械手臂以看不见的速度挥舞，将一个个造好的零件装入枪壳之中。 “完美。”阿卡捧着改造完毕的火枪赞叹道。 唐玉蜓接过那支枪，只见它外形如初，木壳上的花纹清晰可见，钢制枪管闪闪发亮，就连手感都分毫不差。 “我给你的火枪加装了膛线和火药子弹击发装置，现在你可以用它打连发，不必再用小棍捅一次打一枪了。”阿卡说，“整体改造效果我非常满意，这是我制造的第47种枪械，我要把它命名为——阿卡47。” 听阿卡这么说，唐玉蜓非常想试试火枪的效果，但在这里试太危险了，他想了半天还是把枪揣进了怀里。 佩刀也修复完成了，唐玉蜓捧起佩刀仔细观察，断裂的地方被激光牢牢地焊接在一起，留下一条折线焊缝，在靠近刀尖的部位却被打了一个小洞。 “我在这里留了点样本，不介意吧？”阿卡指着刀上的小洞说。 “呃……还好。”唐玉蜓勉强说道。他拿着这把被打了洞的刀，感觉就好像拿着一把菜刀一样。 有了在阿卡研究所得到的装备，唐玉蜓的腰杆又挺直起来，他为这些武器付了款，把自己打比赛赚来的钱花得精光。 告别了阿卡，唐玉蜓再次按照工人交代的流程操作了一遍，然后乘升降机降落到地面，把门禁卡丢在出口附近，翻过围栏溜了出去。 现在该去找接引师了，唐玉蜓翻出水茎的通讯号码，刚要拨打过去的时候，自己这边的电话却先响起来。 第62章 丢人啦 唐玉蜓给接引师水茎的电话还没拨出去，就有一个电话抢先打了进来，竟然是失踪一整天的程旭打来的。 “老唐，你跑哪去了？”电话刚一接通，程旭就劈头盖脸地问道。 “咦？老子还没问你娃儿，你倒先问老子。”唐玉蜓一听他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连番追问道，“你跟你辣个研究所都人间蒸发老，老子以为你娃儿被绑票，找了好些关系要救你出来，你个宝批龙啷个出来了嘛？” “啥？绑票？我一早就跟你说了人家是百年老店信誉好得很，你在哪呢？我过去找你，让你看看太空城的高精尖器官改造成果。”程旭说。 “你嫑跑骚啰，就在铁锈该辣个酒吧等老子过切。”唐玉蜓说完挂断了电话。 “个日龙包！”唐玉蜓骂道。自己费那么大劲又是打黑拳又是搞武器，好不容易准备齐了要开干了，程旭这小子居然跟没事人一样冒出来了，让他又生气又高兴。他换掉衣服，喊了计程车前往铁锈街酒吧，想要尽快见到程旭，仔细问问清楚到底啥情况。 车子滚到铁锈街路口，唐玉蜓一步跨出车外向酒吧赶去，却远远看见酒吧方向拦起了警戒线，还有不少带着枪的人来来往往，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他快步跑过去，刚接近警戒线的外围，就被一个武装人员拦了下来。 “武备局勘察现场，无关人士不得靠近。”武装人员说道。 “现场？什么现场？我朋友在里面，我找他。”唐玉蜓说着试图推开那人往里闯。 “一个建议，不要硬闯。”武装人员一手拦住唐玉蜓一手按着腰间的手枪说道。他身后又跟过来两个人，同样做出拔枪的动作。 唐玉蜓见状只好默念别冲动，冲动也搞不清楚状况。他想了想，摸出一张大额纸币塞给对方，说道：“官爷息怒，多有得罪。我来找朋友，我们约好的在这里见面。” 那个武装人员拒绝了纸币，放开手枪说道：“你朋友？刚才这里发生劫案，有几个被打伤的，你去那边问问他们见没见过你朋友吧。”说完他向一边指了指，就转身不再理会唐玉蜓。 劫案？唐玉蜓这才注意到，酒吧的锈铁门被炸了个大洞，残破的铁皮挂在门框上摇摆，门口的墙壁和地面有不少血迹和铁锈混在一起。顺着武装人员指的方向，他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躺在担架上，旁边有医护人员在给他们喷洒某种药剂。 他连忙过去看，还好程旭并没有在那边，只有几个酒吧的常客捂着伤口躺在担架上，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拥有彩灯胡子的酒保也躺在那里，腿上的伤口喷过药剂后结着血痂。 “哟，虚空翡翠飞龙……”酒保有气无力地打招呼道。 “店小二？这什么情况？”唐玉蜓问道。 “今早刚开门不久，有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哥过来找人，我听他说的长相应该就是你，就跟他说昨天你来过，然后他跟你打了电话吧。我们还没聊上几句话，突然一群匪帮轰烂大门闯进来扫射一通，最后把那个小哥抓走了，我跟这几个客人被打伤了，还好命没丢。”酒保说。 唐玉蜓心里一惊，赶紧拨打程旭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糟糕了，这下程旭真的被绑票了。 “那些匪帮什么来头？”唐玉蜓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只看见他们的老大有两个头。”酒保说。 唐玉蜓立马想起了藤萝，但是他又觉得不可能是她。眼下最要紧的是寻找线索，但现场被武备局封锁了进不去，还有什么办法能看到酒吧里的情况？ 他想到一个人，藤子枫，也许能帮忙打听到点什么。 “哟，虚空翡翠飞龙啊，你进到船厂里了？”藤子枫接到电话，开玩笑似的问道。 “不但进去了，还搞到东西出来了。”唐玉蜓说，“不过现在有点事想问你帮忙。” “啊？戒备那么森严的地方你都能进得去？那是我输了，我给你介绍个基因优化的机构啊。”藤子枫说。 “不是不是，我想问问你跟武备局的人熟不熟。”唐玉蜓问道。 “还行吧，有几个认识的人。”藤子枫说。 “那太好了。我有个朋友今天早上约在铁锈街酒吧见面，人还没见到，就被不知道什么匪帮劫走了，酒吧也被轰了个稀巴烂，武备局的人封锁了这边，谁都不让进。我想请你帮忙问一下，他们武备局的人在现场发现什么线索没。”唐玉蜓急切地说。 “啊？酒吧被毁了？是哪帮混蛋搞的！你等着，我问问。”藤子枫说完挂断了电话。 不是，重点不在酒吧啊。唐玉蜓没办法，只好等藤子枫的回信。 还没等到藤子枫的回信，水茎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唐玉蜓啊，你的事还没弄完吗？我等你一晚上你都没来。”电话另一边，水茎不满地说道。 “水茎小姐啊，不瞒你说，我朋友被劫走了，我得去救他。”唐玉蜓解释道。 “你朋友？被谁劫走了？”水茎问道。 “不知道什么帮派，我正在打听。”唐玉蜓说。 “行，你等着，我去帮你找人。但是人救回来之后你得跟我走。”水茎说完挂断了电话。 哎？话还没说完，你们一个个的挂电话倒是快。 唐玉蜓本来只是想借助接引师的渠道进改造机构救人，没想到程旭毫发无伤从改造机构出来了，更没想到人还没见到就被绑了票。现在的情况大大超出了他的计划，越来越复杂了。 看着眼前那些伤员被一个个抬走，武备局的人来来往往封锁现场、驱散围观群众，唐玉蜓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他望向街对面那个五十五号小楼，门还是被他砍烂的样子，招牌上的字消失不见，他忽然怀疑程旭是不是真的完成改造走出了那里，那被劫走的又是谁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藤子枫的回信到了。根据武备局初步勘察的情况，现场残留的弹药碎片和化学物质痕迹，以及目击者的证词，这起绑架案的凶手指向了一个组织——“乌鸦团”，游走于未知空间的海盗团伙。 唐玉蜓心里一惊，被海盗团伙盯上，难道是程旭的身份暴露了。他回想着到达水阳城之后的经过，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对外透露过来自什么地方，就怕被哪些居心不良的敌对势力发现行踪。但是酒吧里一屋子人只有程旭被劫走，很明显是乌鸦团一直跟踪到此才下的手。 “我对古代动物没什么了解，乌鸦是个什么东西？”藤子枫问道。 “一种鸟，全身漆黑，生性狡猾，被视为不祥之物。”唐玉蜓说。 “是不是有两个头？”藤子枫插嘴说。 “两个头？正常动物没有两个头的。难道是……改造产物？”唐玉蜓感到奇怪。 藤子枫发来一张图片，上面是乌鸦团的标记。那是一只展翅的黑色老鹰，两个头分别向两个方向吐出火焰。 好凶的乌鸦，唐玉蜓心想，既然是改造产物，或许水茎那边会知道些线索。 片刻之后，水茎的香车到了。铁锈街是藤氏的地盘，她不方便进入，车子停在了路口。唐玉蜓看到水茎到来，连忙跑过去。 “想拉你入伙还挺麻烦。”水茎说道，“有什么线索吗？” “是乌鸦团干的。他们首领是个双头人，你们水家精通人体改造，你了解这个吗？”唐玉蜓说道。 “哎哟，被海盗团下手了？看来目标价值不低啊。”水茎的半边白发闪了一下红光。 唐玉蜓听她这么说，有点后悔跟她讲这件事，万一她们水氏家族也对鱼阳城的超级武器有什么企图，被她知道了他和程旭的身份，那他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不过别担心，他有什么价值跟我没关系。你要答应跟我走的话，我就帮你救你朋友。”水茎说。 “好，我答应。”唐玉蜓稍稍放了点心，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至于签卖身契的事以后再说。 水茎继续说：“据传双头人改造项目只有一个成功案例，那就是……” 嘟嘟嘟……又一个电话打进来，唐玉蜓接通后，电话里响起桃子的喊叫。 “老唐！太好了你还在啊！糟糕了啊！我马上到，你赶紧去航空港找我！”桃子大喊道，声音几乎刺穿了唐玉蜓的耳膜。 为什么太好了，怎么就又糟糕了？唐玉蜓听得一头雾水，脑壳还被震得嗡嗡响。唯一的双头人，着急忙慌赶过来的桃子，难道凶手真的是藤萝？唐玉蜓怎么也没办法把暗巷里摆摊算命的双头小妹和打家劫舍的宇宙海盗联系在一起。 “这谁啊，喊这么大声，我都听见了。”水茎说。 “走，帮我去航空港接个人。”唐玉蜓对水茎说。 “去那破地方啊，回来修车费你出。”水茎说着发动了车子。 第63章 闺蜜的生意 水茎的香车开到六环的公用航空港，车子外壳已经被散落遍地的废铁皮烂铁框划出了好几条伤痕。唐玉蜓刚从车里钻出来，看到桃子驾驶的铁锤号已经在降落了，他连忙向飞船摆手示意。 满身油污身材矮胖的管理员从导航塔走出来，拿着本子晃悠着走向刚刚落地的飞船。 “欢迎来到水阳城公共航空港，我是……”管理员面无表情地对钻出飞船的桃子说。 桃子却没功夫理这个管理员，径直跑去唐玉蜓身边大声喊道：“糟糕了啊！我不是叫你找藤萝帮忙救程旭吗，她她她没想到她当了海盗呀！” “果然是藤萝吗？”水茎在车里说道。 “啊？到底啥情况你详细说说。”唐玉蜓扶住桃子肩膀问道。 桃子在接到唐玉蜓求助电话之后，叫唐玉蜓去找她曾经的闺蜜藤萝想办法，是因为藤萝在本地有不少暗地里的社会关系，却没想到正是因此暴露了唐玉蜓和程旭鱼阳城的身份。再加上藤萝事先从鱼阳城传出的消息了解到唐玉蜓已经成为新任烈风堂堂主，想必已经掌握了“双鱼座”超级武器，于是两人自然变成了藤萝的目标。桃子着急忙慌赶到这里，就是想从藤萝手里把他们救出来，目前来看只有程旭被抓走了。 听到这里，唐玉蜓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藤萝要叫他去金丝笼，正是她给自己争取时间召集手下抢先寻找程旭的下落。唐玉蜓武功高强不好对付，但程旭是个软柿子，藤萝绑了程旭之后下一步肯定就是要挟他了。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唐玉蜓问道。 “嗨呀！这个臭丫头专门打电话给我，问我跟你有没有嗯哼嗯哼，我说没有，她就说那她就没有顾虑了，还邀我一起发财！这么多年没联系我哪知道她当海盗了啊，真是气死我了！”桃子跺着脚说。 唐玉蜓双手捂住脸从脑门抹到下巴。 “啊哈哈哈哈……”水茎在车里笑得直不起腰。 “她是谁啊？”桃子指着水茎问道。 “算是一个朋友，有偿帮忙的。”唐玉蜓说。 “所以你们要是嗯哼嗯哼了，藤萝就碍于闺蜜情面不会找你麻烦，你那个朋友不就没事了啊！”水茎开玩笑说。 “好像有点道理。”桃子捏着下巴认真说道。 “有你个鬼道理啊！赶紧想办法救人吧！”唐玉蜓说。 在他们不远处的停机坪，懒洋洋的管理员独自一人对着桃子的飞船念完了台词，撕下一张纸条贴到舱门上，又慢悠悠拿出遥控器扣住起落架，挪着懒散的步子回导航塔去了。 目前他们只知道劫走程旭的是藤萝和她的乌鸦团，却不知道对方的行踪，一时难以追踪。唐玉蜓决定先去最初找到藤萝的地方看看，桃子连连说快走，他们一起钻进了水茎的车里。 这女人倒是不客气，水茎心里想道，性格和嗓门还真是匹配。 “大块头女人，你跟藤萝是闺蜜？那你也是藤家的人喽？”水茎边开车边随口问道。 “我虽然叫藤思桃，我早就脱离藤家了。”桃子回答道。 “啧，又是一个藤家的人。还有一个鱼阳城的堂主，我这车里，目标价值很高啊。”水茎说。 唐玉蜓和桃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紧张，不知道水茎是什么意思。 “怎么，紧张了？”水茎的语气很随意，“你们是两个人呢，一个格斗新人王，一个藤家肌肉狂，我一个小姑娘能把你们怎么样啊。再说我们水家对你们那些破枪烂炮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们可都是追求肉体和机械完美平衡的艺术家呢。” 唐玉蜓看不到水茎的表情，不过从她半边头发缓缓闪动的金光来看，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格斗新人王是什么？”桃子问道。 “看来你确实离开太久了，十年前水阳城出现了一个金丝笼，是打黑拳赚钱的地方，你身边这位堂主就是金丝笼最近一期的新人明星，虚空翡翠飞龙哦，他打败了藤子枫哦。”水茎说道。 “啥？你去打黑拳了？还打败了肉山藤子枫？”桃子瞪大眼睛看着唐玉蜓。 “哎。事办完了我会跟你走的，你就别讲这些黑历史了。”唐玉蜓摇摇头说道。 “你赚了多少？”桃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唐玉蜓再次捂住脸，他现在只想赶快到青釉街找藤萝的线索。 偏僻的青釉街人烟稀少，只有街道上铺着的碎瓷片反射着点点亮光。暗巷里藤萝的帐篷空无一人，帐篷正中的地毯上摆着的水晶球忽明忽暗，依旧那么诡异。 桃子打开一颗照明珠，三人在帐篷里仔细翻找，但是找遍了帐篷的所有角落都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唐玉蜓注意到地上的水晶球，他觉得那应该不只是个氛围灯，就小心翼翼地把球捧在手里仔细观查。那个球却渐渐显出了图像。 “来了来了，果然他们在一起。”水晶球里响起阿萝不够沉稳的声音。 随着声音传来，水晶球里的图像变得清晰起来，两个头挤在同一个图像框里，同时露出惊悚的笑脸。 桃子和水茎听到响动也凑了过来，看到水晶球里的图像，桃子气得大喊一声：“藤萝！你死哪去了！” “哦哦，这就是传说中唯一的改造双头人啊。”水茎说道。 水晶球里藤萝的两个脑袋却自顾自地聊起来。 人工智能阿藤说：“虽然他们没有嗯哼嗯哼，但看起来关系很好呢。” 本体阿萝说：“有那么好吗？这不是旁边还有一个第三者。” “你说谁是第三者啊分叉脑袋！”水茎气愤道。 “藤萝你把程旭绑哪去了！”桃子质问道。 “哎呀桃子姐，我这不是做点小生意嘛，做生意总是需要点本钱，你说的那个程旭就是我的本钱呀。”阿萝说道。 “谁家做生意本钱靠绑票的！又有哪个把海盗当生意做！”桃子喊道。 “你看，你惹桃子姐生气了。”阿藤说。 “不要急呀桃子姐，只要你旁边那位堂主大人把‘双鱼座’带给我，我就马上放人。”阿萝说道。 “是的是的，这可是一笔大生意，桃子姐，这次的客户出手非常大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相信桃子姐会帮闺蜜一把。”阿藤帮腔道。 “你少跟我废话！赶紧把程旭给我送回来。”桃子不客气地说。 “那就看堂主大人怎么决断喽。”阿萝说。 “今晚十二点请堂主大人带着‘东西’到彩色岛造船厂附近的漆皮巷来换人，我的主人不希望你们的程旭在她手上留太久。”阿藤说。 “就是啊，这么一个大活人在我这儿，还得管饭，留太久不划算。你们赶紧来哦。”阿萝说完掐断了信号。 唐玉蜓心想，还好藤萝不知道“双鱼座”的连接器就在程旭手里，他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走！我这就去砸了她的脑袋！”桃子怒气冲冲地说。 “先别急桃子，藤萝那家伙肯定在那设了圈套，换人？鬼才信！她是想把咱们都抓住。”唐玉蜓按住桃子肩膀说。 “啊？为什么啊？”桃子问道。 “‘双鱼座’的连接器只有在鱼阳城内才能启用，就算现在她拿到了也没用，她的客户肯定会叫她带着人质一起闯入鱼阳城控制‘双鱼座’。我这个堂主，你这个议长，当人质再好不过了。”唐玉蜓说。 “那怎么办？”桃子急得跺脚。 “我有个计划。”唐玉蜓说，“直接打入藤萝的老巢。到时候还得请水茎小姐帮我们一个忙，送我们到乌鸦团的飞船上去。” “哎？我要帮你到这种程度吗？我只是个小姑娘啊。”水茎摇摇头说。 “把人救出来我就跟你走。”唐玉蜓说。 “嗯？”桃子觉得唐玉蜓说的话有些不对，但以她的理解能力又想不到哪里不对。 唐玉蜓跟桃子和水茎交代一番之后，目送她们去航空港开飞船，自己走出巷子口喊了计程车前往金丝笼。 格斗之笼挑战赛休赛期间基本没什么生意，碎布帮只留了两个混混在金丝笼外的平台盯梢。唐玉蜓一眼看到他们百无聊赖的猥琐样子就确定了他们的身份，走过去打招呼道：“碎布帮？” 混混看到唐玉蜓过来，连忙嬉皮笑脸地迎上去问：“啊，虚空翡翠飞龙，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挺闲啊你们。”唐玉蜓说。 “休赛期间嘛，没生意。您请您请。”混混献媚地掏出烟卷捧在唐玉蜓面前，另一个混混打着火凑过来。 “我这有个活儿你们干不干？”唐玉蜓拒绝了烟卷问道。 两个混混互相看看没敢应声。 “活儿很简单，就是照顾你们点生意，也算帮我个忙，我不会告诉你们老大。”唐玉蜓说。 “干干干，请尽管吩咐。”两个混混脸上笑开了花。 第64章 闺蜜消失了 唐玉蜓跟金丝笼外两个碎布帮的混混交代了几句，甩给他们一叠纸币，两个混混便像蟑螂一样飞奔而去。几个小时后，一则“格斗新人王虚空翡翠飞龙午夜私人见面会”的消息传遍了水阳城。天刚刚黑，就有成百上千的格斗爱好者蜂拥前往彩色岛造船厂外的漆皮巷，想要一睹格斗新星的风采。 而唐玉蜓他们三人驾驶稍大点的小鱼号飞船藏在造船厂的背面，悄悄等待藤萝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张的观察渐渐变成了无聊的等待，桃子有些急躁，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往厕所跑了好几趟，还不停地看表。 水茎在用指尖的微型投影玩着游戏。 只有唐玉蜓还盯着监控画面里的漆皮巷，原本狭小昏黑的巷子现在挤满了他的粉丝，甚至有人架起了大探照灯，把巷子从头到尾照得跟白天一样。 桃子又看了一次表之后，不耐烦地凑到唐玉蜓旁边看监控，却被那条人头攒动的巷子吓了一跳。 “啊？怎么个情况？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多人？”桃子大叫一声，把唐玉蜓和水茎都吓了一跳。 “大姐，你要吓死谁啊。”水茎不满地关掉投影游戏，也凑过来看，“嗯？这些人怎么了？都是来救人质的？” 唐玉蜓指着人群说：“这就是我的计划。先找人占领这里，不管藤萝安排了什么陷阱都无法施展，她甚至落不下脚，然后肯定会把程旭先带到她的老巢去，到时候我们只要跟踪她，就能找到她的老巢。” 桃子一拍他的肩膀夸道：“厉害！” “你从哪找这么多人啊？”水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他们都是我的支持者。”唐玉蜓得意地说。 水茎看了看他，没有搭腔。其实她正在想，像唐玉蜓这样既有特别的身份又有巨大号召力的人，对身体改造究竟有没有兴趣、有多大兴趣，水家给他多高的官职才能跟他签服务协议，都很难说。这次是她主动跑过来要帮忙的，怕到最后都是白忙，她的考核指标就要落空了。想到这里，她的半边长发缓缓流淌出淡蓝色的光泽。 监控画面上，巷子远处开来一辆车，从车里钻出来几个人走进了人群中。唐玉蜓和桃子都没注意那些人，却被水茎的电子眼捕捉到了。 那是藤氏武备局的人，武备官静海的养子和几个手下，他们和水茎所属的水氏接引师是竞争关系，每逢在金丝笼遇到合适的人选，双方经常会争得头破血流。 “呵，又要来抢人啊。”水茎心里想道，好胜心占据了高地，“他们没想到唐玉蜓就在我旁边吧，跟我抢？这次想都别想。” 她决定尽心尽力帮唐玉蜓救回那个程旭，用行动感化他。 时间临近午夜，一辆球形小车靠近了漆皮巷，早就埋伏在巷子口的碎布帮混混大声喊道：“飞龙来了！大家快来！” 众人被这一嗓子喊叫猛然震醒，像吃了激素般疯狂传递着“飞龙来了”的消息，随着混混的煽动，越来越多的人就像一股巨浪汹涌地扑向小车。 小车眼看情况不妙，转头就逃，热情的粉丝们就在后面边喊边追。那小车眼看难以脱身，一个翻转弹出双翼飞上天空，留下地面上一群蒙圈的粉丝大眼瞪小眼。 几乎同时，一条“飞龙见面会因安保措施不到位被迫取消”的消息传播开来。不用问这场闹剧都是碎布帮的混混策划出来的。 “快，跟上那个小飞车。”唐玉蜓指着飞起来的小车说道。 水茎马上发动飞船离开造船厂背面追了上去。 摆在桌面上的水晶球忽闪忽闪亮了起来，传出藤萝的声音。 “你们搞什么名堂啊？只是交换人质，要那么多人见证奇迹的时刻吗？”阿萝的声音有些气愤。 “我哪知道啊，地方是你选的，我还以为你喜欢热闹。”唐玉蜓故意说道。 “不可能！平时明明是个鬼影都没一个的地方，今天怎么……”阿萝说道，“算了算了，这次先不换了，你们等着吧。” “出现无法预料的情况，本次交易取消，我的主人需要重新做出计划，然后再重新交易，等主人的消息吧。”阿藤一板一眼地说。 “喂，堂主大人，晚上照顾好我桃子姐啊，不然我饶不了你。”阿萝说完掐断了信号。 “你你你！”桃子气的满脸涨红，要不是还得靠水晶球联系藤萝，她真想抢过那东西摔个稀烂。 “呀，她不见了！”正在驾驶飞船的水茎惊叫道。 刚刚那辆飞天小车还在画面上飞行，突然就在空中消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跟丢了？”唐玉蜓扔下水晶球，在监控屏上仔细查找，确实找不到藤萝那辆小飞车的一点痕迹。 舷窗外只有闪着星光的宇宙空间。 “她是进入空间跳跃了吗？”水茎自言自语道。 “这么小的载具装不下跳跃引擎。”唐玉蜓说。 水茎靠在椅背上，流露出失望的灰色。她双手托住后脑勺，侧颜看着唐玉蜓说道：“看来没办法了啊，只能等那个分叉头再联系咱们了。” 桃子愤怒地举起拳头想要砸在操作台上，抡到半空又怕把飞船砸坏了，只好轻轻磕了一下台面，忿忿地哼了一声。 “今天就这样吧，先在附近找个旅店住下好了。”水茎伸了个懒腰说，“开两个房间吧，我习惯一个人睡。” 桃子也感觉毫无办法，只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用脚碰了一下唐玉蜓问道：“老唐，你还有啥办法没？” “哎。要是程旭在就好喽。”唐玉蜓也歪躺在椅子里。 似乎是有些不甘心，水茎并没有把飞船转向，他们还悬浮在距离造船厂不远的地方。 三个人就那么坐着，谁也不说话，连船舱里的空气都没有一丝流动。 片刻之后，唐玉蜓打破了沉默：“桃子，你说藤萝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桃子往后仰了仰说道：“那个臭丫头啊。小时候我们两家住得很近，我们年龄差不多，经常在一起玩。那时候她开朗、聪明，喜欢新鲜东西。” “藤家跟水家打仗的时候，她偶然接触到身体改造的相关知识，非常入迷，但藤家严禁族人进行改造，她就一直藏着自己的爱好。” “十六岁那年，她当上了私家航空港运维组长，本来是个挺好的差事，她却利用职务便利溜到水家的改造机构，改成了……现在那个样子，工作自然就丢了，闹到整个藤家都容不下她。” “起初我还顶着压力偷偷接济她，后来我一走，她就不知道去哪了。这联系一断就是十年，前几个月的时候我才接到她的消息，说她开了个算命摊子，生意还行，居然还结交了不少关系，叫我有空去找她玩。” “谁会想到算命只是个幌子，背后藏的是打劫的生意啊。我到现在还想着，如果不是老唐你和程旭先来的，而是我傻不拉叽跑过来找她，会不会被绑票的就是我了。” 唐玉蜓听完叹口气说道：“放心，如果你被绑票了，我也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你。” “你们关系还真好呢，真的没有嗯哼嗯哼吗？”水茎托着腮帮子插嘴说。 “呃……那关于藤萝的乌鸦团你了解多少？”唐玉蜓假装没听到水茎的话，继续问桃子。 “我是刚刚才知道她搞了个海盗团伙，具体情况完全不了解。”桃子摇摇头。 水茎换了个姿势，伸出手指打开一个小小的投影画面说道：“乌鸦团，我了解一点点，近几年出现的一个小帮派，虽然规模小，成员却都是改造成怪物的一群疯子，他们做得最多的是打劫商船，偶尔骚扰一下农场酒坊什么的，他们作案的特点就是打得飞快，跑得也飞快，得手之后瞬间消失，到目前为止水家和藤家都没抓到过乌鸦团的成员。他们老大从来不出面，今天的绑票是乌鸦团老大第一次现身，也就是这个藤萝，如果不是她的外形太独特了，我都不敢确定他们老大就是她。” “之前藤萝说她是有个客户要买我们的‘双鱼座’，我觉得她后面肯定还有黑手。”唐玉蜓搓着胡子茬说道。 他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后面，黑手，后面，黑……藤萝挡住了后面，藤萝也会被挡在后面…… 桃子和水茎后来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到，只顾着琢磨“后面”这个词。 “藤萝不会凭空消失。一定还在那里。”唐玉蜓指着监控画面说道。 还在聊天的水茎和桃子没反应过来，一脸问号盯着唐玉蜓。 “我怀疑藤萝藏在什么后面了。”唐玉蜓说着一个个打开监控频段扫描那片空域。 可见光段无反应。红外波段无反应。射电波段无反应。…… 所有的监控频段都扫描过了，什么也没发现。 “还有什么没用到的？”桃子问道。 “都用过了。不应该啊。”唐玉蜓望着空荡荡的监控画面出神。 坐在驾驶区的水茎扫了一眼台面上的功能键，打开了导航系统，随便指定了一个飞行方向。 为了把航道中不可见的暗物质障碍物考虑在内，飞船的导航系统使用的是引力波和电磁波双频探测装置。在导航图上，那块空域被引力波形勾勒出了一艘大型飞船的半边轮廓。 “我就知道！”唐玉蜓一拍大腿说道。 第65章 宇宙海盗 乌鸦团，五年前崛起的一个小规模帮派，加上老大一共只有不到二十人，没有固定的地盘，奉行的战术是抢了就跑，来无影去无踪，却也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之所以说是“崛起”，实在是每一个成员的外形都惊悚万分，有胳膊是钢钳的，有四条腿的，耳朵上装火箭的，嘴里装大炮的，这些人只是出现在苦主眼前，就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放弃抵抗举手投降。 这些奇怪的改造人无一例外都是非法改造者，即是在水氏家族控制之外的地下改造机构的“杰作”，那个神秘机构价格低廉，不遵守任何规则和禁令，肆意在肢体中加装杀伤性武器，但设备和技术粗劣原始，成功率相当低，改造出的“成品”更是千奇百怪，这样的改造人就连格斗之笼挑战赛都拒绝他们参加。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穷困潦倒甚至陷入绝境的人前往神秘机构寻求改造，试图通过改变肢体来获得力量，从而摆脱生存困境。 这家神秘机构的创立者，就是藤萝。而她背后的金主，则是金丝笼的老板梁振叶。 起初藤萝被藤氏家族驱逐后，靠着桃子的接济偷偷做起了人体改造方面的研究，桃子走后，她开始制造她的第一个实验品——一个可怜的独臂流浪汉被改造成了四条机械胳膊。不久后第一期格斗之笼挑战赛开赛，这个流浪汉被藤萝推荐到了格斗场上，靠着肢体数量优势和骇人外型竟然连胜五场，直接催生了格斗之笼的分级制度，并对超过正常肢体结构的改造进行了限制。 虽然藤萝的改造人不再有资格参加格斗赛，但金丝笼的老板梁振叶看上了其中的机会，直接出资支持藤萝创办了地下改造机构。在经过几年测试运行之后，机构终于产出了一批性能稳定、火力凶猛的改造怪物，在此基础上，藤萝又创立了乌鸦团，用暴力手段做起了“生意”，想要暗中做点脏活的客户纷至沓来，乌鸦团逐渐积累起不少见不得光的人脉关系。 只是这次不巧，生意做到了唐玉蜓的头上。 “怪不得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原来他们的船用了这么高级的隐身技术啊。”水茎盯着导航屏说道。她小心翼翼驾驶小鱼号避开正面，绕了一个大圈从上方悄悄接近了隐身于宇宙空间中的乌鸦团飞船。 从乌鸦团飞船的上方向下看，一片漆黑的影子挡住了水阳城的灯光。小鱼号悄声无息地悬停在了这片影子上空，唐玉蜓和桃子腰间系着绳索降落到黑影表面，寻找能进入飞船的入口。 那黑影的表面不反射一丝一毫的光亮，触感极为奇特，像是毫无阻力的水面，又像是布满绒毛的纺织品。唐玉蜓摸索半天，终于摸到了一个手感不一样的突起部位，足有一米见方，这部位周围有一圈难以察觉的缝隙。他抽出刀撬开缝隙，发现下面是一条连着突起部位的线缆，沿着线缆似乎能爬进一个通道。唐玉蜓猜想，这个突起部位有可能是通讯天线，毕竟如果全船都覆盖隐形材料，通讯信号就发不出去了。 “找到了，我们这就进去。”唐玉蜓在电话里对水茎说。他向桃子摆了摆手，示意要钻进这个通道里去。 “知道了，你小心点，我就在附近待机，有事打电话。”水茎答道。她操纵小鱼号飞船收回绳索，悄悄驶离了乌鸦团上空。 就凭两个人潜入到一艘完全陌生的飞船里，这种行为相当冒险，但为了救程旭出来，唐玉蜓也顾不得那么多，率先钻进了通讯井中，桃子在后面紧紧跟随。 通讯井里面漆黑一片，桃子想要点亮照明珠，被唐玉蜓制止了，两人摸黑沿着线缆向下爬。不知爬了多远，垂直的井筒变成了平行的通道，那条线缆在通道的尽头穿过了墙壁。 “前面怎么样？”桃子尽量用极小的声音问道。 “堵住了，不过我觉得墙壁应该不厚。”唐玉蜓摸索着线缆周围的墙壁说。那墙壁好像只是一层金属板。 桃子从腰间的小包里摸出一样工具递给唐玉蜓，说道：“我带了微型割枪。” “嗯？你怎么还带着这个。”唐玉蜓接过割枪打了打火，一丛蓝色的火苗从枪口呼呼喷出来。 “我是维修队出身啊，带点工具很正常。”桃子得意地说道。 唐玉蜓笑了笑，他没法想象已经当上议长的桃子每天带着呼里呼啦的维修工具去上班是个什么画面。 在割枪的高温火焰下，固定线缆的金属板被唐玉蜓割开放到一边，通道的另一头有亮光透了过来。他们仔细观察出口的情况，发现外面是一间机房，设备全部自动运行，没有人在里面，只是温度冷得让人有点受不了。 唐玉蜓示意不要出声，他从出口挤了出来，藏在设备箱后面，排除危险后，招手让桃子也爬出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唐玉蜓叹了口气轻轻说：“哎，要是程旭在的话，很快就能知道这飞船里的情况了。” “那就赶紧找到他吧。”桃子说道。她跟唐玉蜓一起顺着墙根摸到门边，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唐玉蜓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事关老友性命，他不能再用那招“直接杀过去找首领问话”的套路了，唯一可行的方案是先抓个舌头问问情况。他把计划悄声告诉了桃子，让她藏在门后等待机会。 过了一会儿，一阵哐哐作响的沉重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快到门口的时候，唐玉蜓示意桃子行动，桃子突然拉开屋门，抓住外面的人就往机房里拽。 这一拽居然没拽动，桃子感到有些奇怪，但也顾不上多想，当即爆发出肌肉的全部力量猛地把那人拽了进来，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摔上了门。 唐玉蜓用刀尖抵住那人的胸口压低声音说道：“别动！我就问你几个问……哎？” 话刚说一半，唐玉蜓和桃子才注意到他们抓来的舌头居然是个暴力改造的猛汉，双腿是粗壮的钢柱，左手一柄大钳，右手一门机枪，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高达机器人。 高达猛汉一脸懵逼看着唐玉蜓，没搞清楚是啥状况。桃子在他背后用力勒紧他的脖子，却好像一根项链挂在上面。 “那个……你平时咋上厕所的？”唐玉蜓看着高达猛汉两只手部的武器说道。 高达猛汉终于反应过来，一面用钳子夹住桃子的胳膊一面喊道：“入侵！有奸细！” 就在他甩脱桃子的瞬间，唐玉蜓的刀尖以极快的速度刺向他的眼睛，却在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停下，猛汉没料到这凌厉的攻势，当场愣住了。 “压面机，我手上可是有‘易爱慕屁’，只需一按就能让你全身机械彻底瘫痪，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把你变成微波炉！”唐玉蜓威胁道。他记得程旭把他的堂主钢戒称为emp，但始终不知代表什么意思。 猛汉没搞懂“易爱慕屁”究竟是什么，但看见眼前这个持刀男人冷静而凌厉的眼神，吓得放弃了抵抗，钳子夹着桃子的胳膊又放回脖子上。 桃子揉了揉被夹疼的手腕继续勒住猛汉脖子。 “很好。”唐玉蜓说，“我问你，你们老大最近是不是绑了个男的？” “我我我们老大经常绑男的回来……回来……”猛汉紧张地答道。 “回来干什么？”唐玉蜓追问。 “享……享用。”猛汉结结巴巴地说。 “握糙！”桃子没忍住。她没料到这个闺蜜还有如此爱好，但是就那副两个头的惊悚形象，怕是哪个男人见了都硬是起不来吧。 “我问的是今天上午在铁锈街绑的那个。”唐玉蜓继续问道。 “噢，噢，那个，还在老大那里。”猛汉好像稍微放松了点。 唐玉蜓看他要脱离状态，提高了声音加强了恶狠狠的语调，咬牙切齿地说：“我问……” “我说我说，”猛汉吓得一激灵，“本船一共四层从下到上分别是货舱生活区舰桥层导航设备层船长室在第三层舰桥层接近尾部的区域你要从这里出门向右转下舷梯然后再向右走到顶头就到老大的房间了老大享用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沿途都有监控和巡逻岗哨现在是半夜休息时间可能活动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在生活区我说完了！” 唐玉蜓没跟上他的语速，听完之后脑子有点懵，仔细顺了顺思路后提取出几个关键词：下舷梯向右、走到顶头、活动的人不多。 差不多就这样吧，唐玉蜓示意桃子放开猛汉，收起佩刀说道：“感谢你的配合，祝生活愉快。”然后拉起桃子打开门飞奔而去。 猛汉用钳子蹭了蹭脑袋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哎呀，吓得我一身冷汗。……哎？不对！” 他哐哐跑出门寻找那两个“入侵的奸细”的身影，哪里还找得到。他放开嗓子大喊：“警报！有奸细！警报！”空荡荡的走廊里却没有任何回应。 “噢，大家都睡觉了。算了，点个到我也回去吧。”猛汉摇摇头，向下一个巡逻点哐哐走过去。 第66章 救人心切 唐玉蜓和桃子从一个改造成小高达的猛汉嘴里打听到了程旭的下落和船长室的位置，趁着四下无人迅速离开机房潜入点，沿着舷梯跑到舰桥层寻找藤萝所在的房间。 高达猛汉说的不假，如果是正常航行状态的飞船，舰桥层肯定人来人往忙忙呼呼，但现在只有一两个巡逻的猛汉偶尔走过走廊的岔路口，看样子也是松懈的很。唐玉蜓抬头数了下监控摄像头的数量和朝向，在脑中大致规划了一下路线，然后回想着宋琪瑰教他的潜行技法，带着桃子一步步靠近走廊最顶端那扇看起来很大很气派的半圆形大门。 大门的背后，双头人藤萝正摇晃着身体在昏迷不醒的程旭身边慢慢绕着圈子。 “好奔放的发型。”右边的头阿萝轻轻说着，伸手抚摸程旭的鸡窝乱发。 “好朴素的衣着。”阿萝的手顺着程旭的肩膀抚摸他的格子衫。 “好白皙的肌肤。”阿萝的手指划过程旭的小臂和手腕，还有手腕上捆扎的皮带。 “好麻烦啊主人，就这样骑上去吧。”左边的头阿藤暂时接管了藤萝的身体，一伸脚跨坐在程旭身上，轻轻摇动着胯骨。 “啧，现在是谁不够沉稳。”阿萝责怪道，她却俯下身体，仔细观察起程旭紧闭的眼睛。 “好精致的机械眼皮，一定花了不少钱吧。”阿萝的指尖在程旭眼眶划着圈圈。 “主人，我的思维模式以‘效率’和‘理性’为最优先考虑，眼前这个人质，主人为何不尽快享用？如果跟他的朋友达成了交换，就享用不到了，之前主人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过呢。”阿藤不解地问道。 “哎。毕竟你是个机器脑袋，不懂这些，”阿萝叹口气说，“这个男人是大生意的筹码，如果为了‘享用’搞坏了，不但大生意要黄，还会被他的朋友来寻仇，得不偿失啊。” “但是主人又不想这么放弃。”阿藤说。 “就是这样才觉得心肝都被撩拨得痒痒的。”阿萝说，“你说，他怎么就一直不醒呢？” 突然哐哐两声巨响，船长室的气派大门向两边刷一下打开，唐玉蜓和桃子砸烂门禁闯了进来。 “妖怪！快放了我朋友！”唐玉蜓用刀指着藤萝大喝一声。 藤萝的两个脑袋同时一惊，然后很快冷静下来。 “真是稀客，居然能找到这里，不愧是桃子姐。”阿藤没有理会唐玉蜓，只对着桃子说道。 “好可惜啊桃子姐，现在你们就算马上嗯哼嗯哼，我也不能把这个人质交给你了呢。”阿萝说道。 “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桃子气愤地喊道。 趁藤萝不注意，被绑在椅子上的程旭悄悄睁了下眼睛，用眼神向唐玉蜓大喊救命。 看到程旭没事，唐玉蜓放下心来，对着藤萝说道：“妖怪，你先从我兄弟身上下来再说。” “我要是不呢。”阿萝轻蔑一笑，反而又晃了几下。 “放荡至极！放荡至极！”桃子骂道，“藤萝，我不知道这几年你经历了什么，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桃子姐，让你看到这些真是抱歉……”阿藤说道。 “你自己说！”桃子打断道。 “桃子姐，人总是会变个样子，也可能本来就是那个样子，不过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桃子姐，是我的恩人。”阿萝换了一个态度说道。 “好，你把程旭交给我，我就当你报恩了，以后咱们两不相欠。”桃子说。 “那就要看这位堂主大人有没有带着‘双鱼座’来了呀。”阿萝又换回了轻浮的语气。 “我没带，但是我要把人抢走。”唐玉蜓说道。 “啊？那可不行。”阿萝说。 “我要是说行呢？”唐玉蜓反问道。 “我们人多，我们都说不行。”阿萝说。 一阵嗡嗡的机械声响过之后，房间的地面升起数个升降台，五六个改造得张牙舞爪的猛汉出现在唐玉蜓他们面前。 “哎，没兴致了。”阿萝从程旭身上跨腿跳下，背后摸出两支脉冲枪，走到猛汉们中间，对着唐玉蜓说道，“堂主大人，本来也是想把你抓住的，既然你送上门了，就顺便住下吧，我给你们安排同一个房间。” “怎么办？”桃子暗暗问道，她摆开了格斗架势，眼睛盯着周围的改造人。 情况有点棘手，唐玉蜓看着周围这些怪物，他们挥舞着机械手臂、肋骨上的尖刺和双腿间架起的炮管，有脸的满脸狞笑，把脸改造没了的亮起眼部的红色激光灯，凶狠地围着唐玉蜓和桃子。 唐玉蜓回想起刚才抓的那个舌头，他觉得这些改造怪物外形虽然吓人，但身躯沉重速度缓慢，脑袋可能也不怎么好使，只要自己速度够快，辅以遮挡视线的烟雾，应该可以战一战，但要加上救人任务，还是相当困难。不管怎样，还是要试一试，大不了被抓了再想办法，在藤萝没有拿到“双鱼座”之前，他们几个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等我信号，擒贼先擒王，你抓人我救人，速战速决。”唐玉蜓悄声对桃子说。 “和我想得一样。”桃子攥紧了拳头。 藤萝的两个头同时向前一摆，怪物猛汉们便拖着沉重的钢腿向唐玉蜓他们逼近。 唐玉蜓左手一抖，一粒催泪弹就到了指尖。他故意放松地站着向程旭说：“哇，老兄，你居然装晕到现在啊！” 几个怪物猛汉和藤萝都以为有埋伏，同时向后看去，唐玉蜓趁机把催泪弹甩到地上，轰地一声滚滚浓烟从那粒小炸弹中喷出，瞬间遮盖了唐玉蜓和桃子的身形，在整个船长室弥漫开来。 怪物猛汉们受到烟雾刺激，纷纷涕泗横流，他们手部装了笨重的武器无法捂脸，只得哇哇哭个不停四下乱撞，只有一个把脸改造成铁蛋的猛汉没受到影响，挥动机械爪想要从烟雾中抓到唐玉蜓。 唐玉蜓没想到这烟雾如此刺激，就连自己也被呛得眼泪鼻涕在脸上喷涌，他忍着刺鼻的烟雾，首先对铁蛋下手攻击，一刀砍掉了铁蛋手上的机械爪，再一刀削掉半个脚掌，铁蛋失去平衡踉跄着摔倒在地上，又被视线受阻的猛汉们踢踩了好几脚，疯狂闪动着脸上的灯灯试图提醒友军误伤。 这场突袭果然有效，奈何这催泪弹的烟雾太过刺激，唐玉蜓无法瞄准这些人的要害，只能忍着眼鼻疼痛劈砍他们的手脚，几招下来五六个怪物猛汉全都倒地不起，一边甩着眼泪鼻涕一边哭喊成一团。 唐玉蜓用袖子抹掉眼泪，使劲挤着眼睛寻找程旭，却在浓烟中看到桃子已经被藤萝抓住了。 桃子显然也被烟雾呛到了，不停地咳嗽，眼泪不住地往下淌。她的双手被藤萝的机械臂抓住提在半空，双腿无力地挣扎着却够不到地面。 藤萝右边的头阿萝也被熏得稀里哗啦，眼泪和鼻涕流进了嘴里，说着带浓重的鼻音让人听不清楚的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但左边的头阿藤由于是人工智能脑完全不受影响，她控制着身体抓着桃子，对唐玉蜓说道：“不要乱来。” 正在这时，大门外的走廊响起哐咚哐咚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又有几个改造人赶过来堵住了唐玉蜓的去路。 房间里的过滤系统开始工作，催泪弹的烟雾渐渐散去，唐玉蜓感觉眼睛鼻子好点了，但局势对他更加不利了。 “老唐，你要把我害死了……”桃子终于停止了咳嗽说道。 “无要嚷到刀子姐！”阿萝舌头拌蒜般说道，她想把桃子放下，但烟雾吸入过多力不从心，只好任凭阿藤继续控制身体。 再往远点看，程旭同样很惨，四肢被绑着的他同样被熏得够呛，虽然改造过的眼睛无泪可流，但鼻涕呛进了嗓子也没办法继续装晕了，躺在椅子上咳个不停。 “把武器放下，”阿藤说道，“你不想看到桃子姐受伤吧。” 唐玉蜓只好举起左手，右手把刀慢慢向地上放，然后双手举着站起来。 “不要伤到桃子姐啊！”阿萝终于清醒过来夺取了身体控制权，轻轻把桃子放下，还试图给她擦眼泪。 “别碰我。”桃子体力还没恢复，瘫坐在地上用袖口擦了擦脸。 一颗小小的催泪弹竟让场面如此混乱不堪，唐玉蜓心想这下可真的难办了。 正在他犯难的时候，船长室里的通讯器响起来。 “老大，有个狂妄的家伙说咱们挡他路了，叫咱们离开，不然他就……” 话还没说完，剧烈的震动笼罩了整艘飞船，一屋子人全部摔在地上。 藤萝一时间怀疑飞船的隐身材料是不是失效了。 第67章 意外的援军 唐玉蜓误用催泪弹让营救行动陷入僵局，自己和桃子被十来个改造成战争机器的猛汉紧紧围住无法脱身，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乌鸦团的飞船却突然遭到不明袭击，剧烈的震动掀翻了屋子里所有的人。 真是难得的机会，唐玉蜓捡起佩刀顺势打了几个滚，翻到了桃子身边，抓住桃子的胳膊向后一送，把她推向程旭的方向，自己将刀锋一转压在阿萝的脖子上。 “奉劝你和你的电脑不要乱动，”唐玉蜓说道，“阿萝受伤的话，阿藤也会损坏吧。” “呵，身手挺快的嘛。”阿萝毫不在意地说道。做海盗老大好多年，各种场面见得多了，她并不把眼前的情况当回事。 唐玉蜓见状把刀刃又向下压了几公分，贴住了阿萝的脖子。一丝极细的伤口出现在她的脖子上，渗出鲜红的血滴。 这下阿萝才真正紧张起来，她死死盯着刀刃说不出话。 “我的主人同意‘谈判’。”左边的头阿藤替她说道。 “这才像话。”唐玉蜓说，“叫你的手下都不要动。” “都别动！”阿藤下令道。 刚才被震翻的和被唐玉蜓砍倒的十来个猛汉正在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老大被劫持，一动都不敢动，纷纷保持着或蹲或半跪的姿势。 桃子用小刀割断了皮带，把程旭从椅子上解救出来。 “他怎么样？”唐玉蜓问道。 “挺诱人的一个小伙。”阿藤说道。 “我没问你！”唐玉蜓打断说，“桃子，他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能走。”桃子说道。 “我，咳咳咳没事，你们太，咳咳咳咳冒险了。”程旭体质比较弱，催泪弹烟雾造成的影响还没消除。 “送他走。”唐玉蜓说道。 桃子搀着程旭绕过猛汉们向门口撤离。 “呵，做得好，竟然在我手里把人抢走了。”阿萝不甘心地说道。 唐玉蜓搞不明白外面究竟是谁在攻击乌鸦团的飞船，交给水茎驾驶的小鱼号并没有配备武器，难道是哪个大家族的安保部队发现了它，打算剿灭这帮海盗？ 不管怎样，突如其来的袭击帮他解除了围困，趁这个机会得赶紧逃走。他抓着藤萝的胳膊架起来，刀放在她脖子边，叫她把自己带出去。 两人刚刚站稳，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比上一次还要猛烈、还要持久，在场的所有人再一次全部被掀翻倒地。 这次阿藤控制藤萝的身体迅速作出反应，伸出机械右手撑住地面，左臂瞬间伸长数倍，像一条蟒蛇紧紧缠住了唐玉蜓。 “拦住他们！”阿藤下令道。 躺在门口的猛汉们连忙伸直胳膊腿把大门挡得严严实实，有两个身体稍轻的率先爬起来截住了桃子和程旭，手腕上的电锯和钻头指向他们，发出恶狠狠的嗡嗡声。 “呼……阿藤干得好。”阿萝见局面已被自己这方牢牢控制，松了一口气。 船长室的通讯器再次响起来。 “老大！他们要闯进来了！”一个喽啰兵高声喊着。 “什么？是谁这么大胆！给我把画面接进来。”阿萝说道。 船长室墙壁的大屏亮起，画面上一艘金色梭形飞船撞烂了乌鸦团大型飞船的气封门，一个穿着镶金边白色西装的男人带着一个老者和八个侍女迈着霸道步伐闯了进来。 把守气封门的八臂猛汉嗷嗷叫着扑向带头的西装男，那个西装男以看不见的速度挥出一拳，八臂猛汉胸前的铁甲瞬间凹下去一个大坑，人就像断线了的蜘蛛飞出数米远，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画面上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唐玉蜓一眼就认出了画面上的那些人，那不是常家少爷嘛，他来这干啥来了。 唐玉蜓看着目瞪口呆的阿萝，用力挣了挣被缠住的身体，想要趁机逃脱，却没有成功。 阿萝注意到唐玉蜓的小动作，收回了震惊的表情，对他说道：“厉害啊，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强的外援。” 不管常焰秋闯进来究竟是什么目的，有一点是肯定的，肯定不是来救他们。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能叫他白来。唐玉蜓假装得意地笑道：“哈哈哈，你以为我们只有两个人就敢闯你的老窝吗？我们的援军到了，你完蛋了！” “哼，耍这种小伎俩。”阿萝轻蔑地说，“传我命令，船上所有人，去收拾掉闯入者！” “遵命！”堵门口拦截桃子的十来个猛汉齐声应道，转身就要向门外走。 “不包括你们！给我继续拦着！”阿萝喊住这群没脑子的大块头，她感觉快要气死了。 “遵命！”猛汉们又转回来围住桃子和程旭。 “哎，老大不好当呀。”唐玉蜓讥讽道。 阿萝不再理会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屏上的画面。 常焰秋少爷一路向舰桥层逼近，收到命令的改造人陆续前往堵截，却被常焰秋一拳一个轻松解决掉数人。仅剩的三个改造人心生恐惧，互相催促推搡谁也不敢近前。常焰秋向他们伸出中指轻蔑挑衅，那几个改造人壮着胆子一齐扑了上去，少爷只是稍稍侧身便躲过一个猛汉，随后双手交替出拳闪电般击飞两人，再伸腿一扫，那猛汉的一条腿当即断裂，人也像摩天轮一样在空中旋转，少爷最后使出一记飞踢，正踹在猛汉腹部，猛汉旋转着飞了出去，摔下了舷梯。 打完这些改造人后，常焰秋背部升起一缕白烟，他身后的几个侍女拿出喷雾器向他背部喷洒冷却剂，旁边的老者好像在记录什么。 “这人……是改造人？”阿萝自言自语道。 乌鸦团人数不多，老大藤萝手中已没有人手可以派出，只得眼睁睁看着常焰秋一行人登上舰桥层向船长室走来。阿萝收紧了缠住唐玉蜓的机械臂，她命令手下控制住桃子和程旭，其他人准备迎战。 “妖怪！还不快放了我，我这兄弟脾气不好，你要是现在放开，我还能给你说几句好话，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唐玉蜓感到缠绕的力度加大，挣扎着说道。 “反正都是你的兄弟，只要你在我手里，还怕他不投降？”阿萝说。 唐玉蜓心里一沉，糟了，这么下去怕不是连他自己一起被常焰秋收拾掉，得赶紧想办法脱身。他摸到了手上的钢戒，心想等会儿趁他们打起来的时候用“易爱慕屁”瘫痪掉藤萝的机械臂，然后迅速制服她。 桃子倒是没有人难为她，但她被两个重甲猛汉围住无法逃离，任凭她怎么踢打叫骂，猛汉都纹丝不动，只是像铁桶一样把她箍在原地。 不久后，常焰秋出现在船长室的门口。 “你是谁？胆敢擅闯我乌鸦团的地盘伤人！”阿萝高声质问。 “乌鸦团是什么东西？你停在航道上挡路了不知道吗？”常焰秋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阿藤认出了常焰秋，小声对阿萝说道：“主人，他就是改造名人榜第三位的常焰秋少爷。” “噢？”阿萝听到这个名号感觉有点意外，但还是摆出老大的派头对他喊话道：“是常家少爷啊，那我得给几分薄面，只要你把‘双鱼座’交给我，这几个人你随时可以带走，至于打伤了我的人，我就不追究了。” “什么鱼什么人，分叉头妖怪，你挡了本爷的航路了，赶紧把船挪走。”常焰秋不耐烦地说道。 阿萝听他说的话感觉不对，她脸色一沉问道：“航路？你不是来救人的？” “救人？救什么……”常焰秋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向藤萝的方向仔细一看，发现唐玉蜓正被一条机械臂捆着，“是你？！” 唐玉蜓尴尬地冲常焰秋笑了笑。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阿萝被他们的互动整懵了，厉声质问唐玉蜓。 “呃，某种……兄弟。曾经……探索过同一个狭窄的地方那种。”唐玉蜓吞吞吐吐地说。 “这算个鬼的兄弟！”阿萝骂道。 “晦气！”常焰秋怒道，“本爷懒得管你们玩什么情趣游戏，赶紧滚蛋，饶你不死。” “你这人过分无礼了，航路那么宽，你拐个弯就是，凭什么闯到我家里放肆！”阿萝被他们搞得异常气愤。 原本她忍不住撩拨打算在交换人质前好好享用一番，却被唐玉蜓打扰了兴致，还因为这笔生意跟桃子姐闹这么僵，本来就很不开心，结果眼前这个蛮横的常家少爷因为一点破事打上门来，接二连三地让局势反转再反转，心里越来火越大，今天不管他什么春夏秋冬，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常焰秋同样是一肚子火，这次来水阳城升级机械脊椎的过程异常疼痛，消耗掉不少体力，精神也倍加煎熬，好不容易完成升级，在火星上撞坏的飞船也修好了，他想早点回蝎峰休息，老侍者水杨却告诉他航路上有个看不见的大东西挡着，导航系统要他们绕个很大的弯才能过去。 让少爷绕路，这能忍？常焰秋下令不管那看不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直接撞它就行了。水杨向那隐形物体喊话要求挪车，话还没喊完，少爷就亲手发动飞船撞了过去。 猛烈的撞击让隐形物体露出了飞船外壳，水杨临时起意想让少爷测试一下新机体的性能，他好收集关键数据，于是煽动少爷闯进那艘飞船给挡路者一点教训。烦躁的常焰秋便按照水杨指示的位置再次操船猛撞，这次撞进了乌鸦团飞船的气封门，一路杀到了船长室。 却没想到好死不死碰见了唐玉蜓这个老冤家。 他当即决定要把一肚子火全部发泄到面前这群改造怪物身上。 第68章 抢人大战 因为乌鸦团的飞船挡住了回家的航路，常焰秋闯进飞船大打出手，乌鸦团老大藤萝命令除了看住桃子和程旭的人外所有手下一齐进攻常焰秋，试图以人数优势灭一灭这个狂妄少爷的威风。 七个挥舞着电钻、铁钳、突突喷着火的改造猛汉围住了常焰秋，老侍者水杨刚要命令随行的八个机械女仆出手，被常焰秋拦住了。 “对付这几个垃圾桶，用不了那么多人。水叔你在旁边看着，别插手。”常焰秋狠狠地说。 “不知死活！给我上！”阿萝说道。 七个改造猛汉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常焰秋逼近，常焰秋脱下精致华丽的西装外套扔给水杨，露出银光闪闪的植入脊椎和肋骨。他催动植入系统直接开启最大功率，脊椎发出滋滋的响声，将他的速度和力量成倍提升。 只一个闪身，常焰秋就瞬间移动到其中一个猛汉面前，咔吱一声徒手掰断了他的钢铁胳膊，再一闪回到原地，将那条加装了砍刀的机械肢体随手扔在一边。 被截肢的猛汉只觉得脸前刮过一阵风，胳膊就没了半截，惊吓和痛苦在他脸上扭曲成一团，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剩下六个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废物，一起上啊！”阿萝怒斥道。 六个猛汉壮起胆子同时高举手部的武器向常焰秋砸去，常焰秋冷笑一声瞬间移动到他们侧面，飞起一脚踹在一个猛汉腰部，那猛汉吃了一记重踢，身体向旁边跌倒，顺带撞翻了身边另一个人，被撞翻的又带翻了旁边一个，六个猛汉当场摔成一串。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一个一个的笨死了，真是靠不住！”阿萝看着眼前这帮笨拙的手下跺脚说道，她准备亲自上阵。 唐玉蜓见机会来了，刚要按下钢戒，却见阿萝主动断开了缠住他的机械臂冲了过去，但那条机械臂仍然紧紧缠在他身上。 “咦？遥控断肢？”唐玉蜓纳闷道，他看阿萝顾不上理他，便按下钢戒的按钮释放微脉冲，机械臂内部的电路被击穿，松脱后掉到地上。 阿萝气哼哼地走过被困的桃子和程旭身边，对看住两人的手下说道：“铁蛋留下看住他们，另外两个跟我上。” 装备着铁锤和链球的猛汉跟在藤萝后面杀向常焰秋，只留下脸部改造成铁蛋的猛汉在桃子和程旭中间。 铁蛋看了看左边的桃子，又看了看右边的程旭，跛着脚走了两步，把胳膊一伸，象征性地挡在了门口。 藤萝断掉的左臂处伸出数根线缆，这些线缆缠绕在一起组成了一条新的胳膊。她抽出两支脉冲枪，一边开枪一边冲向常焰秋。 蓝色的等离子团在脉冲作用下喷射出枪口，以超过声速数倍的速度连连射向常焰秋。少爷不慌不忙地转动身形躲避，一颗颗火球子弹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却没造成一丁点伤痕。 转眼间藤萝已经冲到了常焰秋面前，她把双枪扔掉，操纵两条伸缩自如的机械臂弹出利刃从多个方向猛攻，就像狂风吹动的柳条向常焰秋劈头盖脸狂甩过来。她的手下们见到老大亲自上阵，都不敢怠慢，开动身上所有的武器围着常焰秋，封锁住他的活动范围。 常焰秋灵活迅速地躲开藤萝的攻击，看准机会一把抓住了机械臂，再用力一拽，想要把藤萝拽到近处赏以重拳，不料那蟒蛇般的机械臂随着他的拖拽又增长了一大截，这反而成了藤萝的机会，她抖动机械臂形成一个圈套，将常焰秋的手臂紧紧缠住，另一条手臂再一抖，缠住了他的上身。那金属制成的机械臂竟柔韧无比，常焰秋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无法挣脱。 “上！”阿萝一声令下，围住常焰秋的改造猛汉们同时飞扑了过去，把这位少爷重重地压在了肌肉和钢铁的小山之下。 “吱——”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猛汉们感觉身下升起一股热浪，还没等反应过来，这座猛汉小山就轰然飞起炸开，猛汉们向周围飞散开数米远，然后一个个重重摔落在地上。 常焰秋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背后燃起火焰，双手抓着撕碎的机械臂，凶狠地瞪着跌坐倒地的藤萝。 阿萝被他的强大力量震惊得说不出话，只是瞪大眼睛张着嘴呆呆看着他。 “我的主人同意‘谈判’。”阿藤替她说道。 水杨看到常焰秋过度催动脊椎功率，系统超载得厉害，连忙跑过去拦住他说：“少爷，他们得到教训了，请息怒吧。”然后招手让机械女仆过来喷洒冷却剂。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电子簿，上面显示的密密麻麻的数据不断刷新，常焰秋的植入脊椎这次测试获得了不少关键数据，也重点提示了系统薄弱环节，他觉得很满意。 新增的隔热材料让常焰秋的烧灼感减轻了不少，但过热冒火的植入脊椎还是让他疼得咬牙切齿。冷却剂喷在他背后升起团团白雾，少爷的心情随着温度降低冷静下来。他指着藤萝说道：“给你一分钟，把航道……” 话还没说完，只听“哐当”一声，守门的铁蛋又被唐玉蜓砍到脚脖子摔了个狗啃屎。唐玉蜓和桃子搀扶着程旭从船长室走出来，跟常焰秋对上了视线。 “感谢常少爷搭救，此番恩情在下没齿难忘，改日定当报答。”唐玉蜓拱手行礼道。 “你！”常焰秋看到唐玉蜓他们狼狈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怎么自己走到哪都能碰到他，只好把脸一扭，没好气地说，“你也赶紧滚蛋！别让本爷再看到你。” “请问少爷能不能赏光，让我们搭个便车离开这里？”唐玉蜓想着呼叫水茎来接他们还需要点时间，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滚！没地方。”常焰秋冷漠地拒绝了唐玉蜓，穿上镶金边的西装上衣，转身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桃子看着常焰秋的背影问唐玉蜓：“这谁呀，脾气这么臭，你认识他？” “算是熟人吧。我以前那个老婆跟他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唐玉蜓说。 “啊？”桃子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关系。 藤萝和她的手下们渐渐缓了过来，开始顾涌着爬动。此处不能久留，唐玉蜓决定先撤到底层的气封门处等待水茎来接他们，他一边拨打水茎的电话一边掩护桃子和程旭赶往飞船底层。 常焰秋的飞船刚刚离开，气封门附近被撞了个大洞，还好是在水阳城引力范围内，这要是在宇宙空间，整个乌鸦团就团灭了。 唐玉蜓在这里终于连上了通讯信号，水茎表示马上到达，叫他们再坚持一会儿。他刚通完话一转身，一个八臂猛汉出现在他们身后，八条胳膊牢牢锁住了程旭。 “老大有令，生意没谈完不能走。”八臂猛汉说道。 “把人放了！”唐玉蜓拔出佩刀指着猛汉说。 八臂猛汉却抓着程旭转身就跑，速度竟然快到飞起。唐玉蜓和桃子拔腿就追，还没追几步，被常焰秋揍飞的几个改造猛汉赶过来拦住了他们。眼看抢走程旭的猛汉越跑越远，唐玉蜓心急，挥刀砍向拦路的改造人，跟他们缠斗在一起。桃子看准空档钻出包围，猛追被八臂抢走的程旭。 眼看围攻自己的改造猛汉越来越多，唐玉蜓不敢恋战，刚想甩出催泪弹脱身，又觉得这玩意伤敌一千自损一千，实在不便使用，就换了一颗震撼弹捏在指尖。只要爆炸的时候闭上眼睛就没问题了吧，他这么想着，甩出了那颗震撼弹。 “咣——”一声巨响伴随闪瞎眼的炫目亮光回荡在船舱内，围堵唐玉蜓的猛汉们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他们痛苦地跪坐翻滚，嘴里哇哇哭喊，手部安装的骇人武器一个劲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敲得头破血流。 “啊啊啊啊我看不见了！” “瞎了，瞎了，哇哇哇！” “耳朵！我的耳朵！我聋了！” “我要手，我要手啊啊啊！” “头要裂开了！呜呜呜！” 铁蛋刚焊接好自己的半条腿一瘸一拐地赶过来，远远看到同伙们这般惨状，扭头又往回跳着脚逃开。 在震撼弹爆炸中心的唐玉蜓虽然及时闭上了眼睛，但巨大的爆音让他耳朵里持续尖鸣，脑袋里撕裂般的疼痛。他捂着耳朵张大嘴跪在地上痛苦万分。那个卡什么老头啊真是害人不浅啊，卖给我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还好视力没有受损，他忍着耳鸣和剧烈的头痛，挣扎着爬起来，绕过满地打滚的猛汉们，朝八臂猛汉逃走的方向追去。 跛着脚的铁蛋跑不快，眼看就要被唐玉蜓追上，只好双膝一软躺在走廊旁边装死。见唐玉蜓跑过身边并没有理他，他连忙爬起来拖着残脚向反方向逃跑。 藤萝操纵飞船挪开几十米的距离，这次违章停车给她留下深刻教训。她的机械臂被常焰秋撕碎，只剩下右臂的备用肢。她断掉了飞船里大部分照明灯光，下令八臂猛汉带程旭来找她，然后躲进了飞船尾部墙壁坚实的动力舱里。 第69章 闺蜜辛酸史 “桃子姐，你知道人体改造吗？” “桃子姐，我们的大脑功能远超想象，我们天生的肢体和器官根本发挥不出来大脑的全部功能，大脑大部分都浪费了。” “我已经决定了，桃子姐，不管最后等着我的是什么，我都会跟随我内心的那个想法。” “呜呜呜……桃子姐，我没想到会这么疼……呜呜呜。你放心，我能坚持……” “哒哒！桃子姐你看，人体改造最新成果，独一无二啊。阿藤你快跟桃子姐说两句话。” “桃子姐你好像不太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不要担心我，我会有办法的。” “人体的神经链路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像网状的结构，只阻断这个地方还不够，神经信号会寻找新的路径传导到大脑，这也是有些改造手术失败的原因。桃子姐，就差一点点，我的理论就完成了，这也多亏了阿藤，是不是？阿藤？” “没关系啦桃子姐，我住这巷子里也挺好的，不冷也不热，还有阿藤跟我作伴。” “啊？桃子姐你为什么要走？你去哪里？鱼阳城远吗？带我去好不好？” “桃子姐，我决定留下来，阿藤说得对，我的理论就差一点点了，失去了那么多，我不能放弃。” …… 漆黑的动力舱里，只有聚变炉的核心发出暗暗的蓝光。阿萝微微睁开眼睛，微型维修机器人在她周围飞来飞去修复损伤的肢体和电路，不时冒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和轻微的滋滋声。 这笔生意真难做啊，她想道。如果不是客户下订单要她找“双鱼座”，她就不会联系桃子，桃子就不会知道她还在水阳城，也就不会叫唐玉蜓找她办事，她就不会知道手里拿着“双鱼座”的唐玉蜓和朋友到了水阳城，也就不会绑架程旭、不会挑个偏僻的地方交换人质、不会停在造船厂的航路上、不会被常家少爷打上门、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该死的甲方！她默默骂道，思维又陷入回忆当中。 …… “梁老板的客人？有什么生意聊聊吧。” “双鱼座是什么东西？” “哦哦，自动武器，听上去挺厉害的。” “什么？绑票？这位老板，我们乌鸦团最擅长的是抢劫，搞绑票不专业啊，要不……” “行行行，看在梁老板的面子上我可以接。不过订金还是多少要收一些。” “没什么难度就好。” 没难度？这任务难度高到太阳上去了好不好，收的那点订金连维修费都不够！哼，长一副蓝脸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阿萝正在想着，动力舱的舱门响起哐哐的敲门声。 “藤萝！开门！”桃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知道你在里面。” 阿萝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每次挨打了就躲在小黑屋里，你开门！”桃子喊道。 阿萝继续沉默。 “你说你干什么生意不好，你当海盗，还绑架人质，你研究那么长时间的人体改造就是干这个的吗？” 阿萝突然觉得有点委屈，最开始她做改造研究的时候，只是因为对那个理论着迷啊，整个研究过程都充满单纯的快乐，她甚至想不起为什么会走上做海盗的路。 “我告诉你，唐玉蜓和程旭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允许你伤害他们。赶紧放人，不然我跟你没完。”桃子捶着门大声说。 动力舱的门突然打开，聚变炉暗暗的蓝光照着藤萝半边身体，左臂的残肢挂在肩膀上，短路的电路不时冒出火花。 “藤萝？”桃子小心地迈进动力舱，仔细观察着藤萝的样子。 “你的朋友不在我这里，八臂不知道带着他跑哪去了，没跟我汇合。”阿萝低声说道。 “你别跟我装，你手下的人在哪里你能不知道！”桃子怒斥道。 阿萝向前走了两步，借着炉子的光，桃子看到阿萝脸上挂着泪水。 “桃子……姐——他真不在我这里，真的没有……”阿萝委屈地哭出来，她抬起备用肢想擦眼泪，那条金属缆绳的胳膊却只是把泪水抹得到处都是。 桃子顿时心软了，她走过去抱住藤萝，说道：“臭丫头，谁叫你做坏事的。” “桃子姐，我想你，想你好久啊。十年了，你也不来看看我。我好寂寞啊。”阿萝在桃子怀里放声大哭。 桃子摸着阿萝的背，满肚子斥责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想来藤萝也是可怜，为了自己的研究项目亲自实践，却被家族驱逐，无依无靠流落街头，天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这次来也是冒了很大风险，要是让藤家知道了，我们怕就再也见不到了。你也是的，搞什么绑票啊，这样见面多尴尬，就不能，搞些快乐气氛？”桃子说。 “要不是绑票，我也见不到你吧。”阿萝说。 突然藤萝的钢缆胳膊紧紧缠住了桃子，桃子心里一惊，糟了，中了她的计！ “阿藤你干什么！”阿萝慌忙问道。 “主人，关键的时候你总是不够沉稳，我有必要帮你做出决断。”阿藤毫无表情地说道，“桃子姐力气很大，我必须这么做。” “阿藤！我不许你伤害桃子姐！”阿萝大声说，她试图从阿藤那里夺回身体控制权，却被阿藤拒绝。 “性命攸关时我有最高权限。”阿藤说着加大了钢缆肢体的力度，桃子被缠得更紧了。 此时的桃子一股怒火冲上头顶，她后悔对一个做了海盗的女怪物怎么还同情起来了。 “藤萝！你还有脸给我演戏！”桃子怒喝一声，用尽全身力量绷紧身上的肌肉，她的身形顿时涨大变强，肌肉纤维一根根爆起，缠绕在她身上的钢缆肢体硬被撑开，钢缆间摩擦出大量火星。她抓住钢缆拼命拉扯，那条胳膊粗的钢缆肢体竟被生生扯断。 “不是，桃子姐，你别生气，阿藤她，阿藤她出了点故障，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阿萝慌张地说着，不断发出控制指令，命令阿藤交出身体。 “就是这个东西害了你！”桃子摔掉手里的断肢，一把抓住阿藤的脖子，另一手攥紧拳头猛砸过去。 “砰！吱吱——”阿藤头部挨了重重一拳，整个面部从中裂开，芯片和电路彻底损坏，头顶冒出一股青烟。 “性命攸关……最高权限……最高……吱吱……”阿藤嘶哑地说着，最后只剩下了电路燃烧的声音。 阿萝终于夺回了身体控制权，她向后退了几步摔坐在地上，眼睛望着地面，一句话也说不出。 桃子揪住她的脖子，把她拎到半空，挥拳便要揍她，看到她只是呆呆的流泪，心又软了，刹住了挥到她脸前的拳头。 “桃子姐……对不起……”阿萝轻轻说道。 桃子叹了口气，松开手把她放了下来。 在黑暗中狂奔的唐玉蜓完全找不到方向，他大声呼喊桃子和程旭的名字，声音却消失在一条条黑洞洞的走廊里。笨重的脚步声在他身后紧紧跟着，那些改造猛汉还在后面追他，让他不敢停下脚步。 桃子也好，程旭也好，藤萝也好，一个个都消失不见，他们到哪去了？唐玉蜓一边奔跑一边思索，会不会又都回到船长室去了。他摸索着爬上舷梯，凭着感觉奔向船长室的方向。 船长室的门口，一小丛火苗正在渐渐熄灭，那是猛汉们围攻常焰秋时留下的。借着这一点点光亮，唐玉蜓看到船长室大门敞开，房间深处似乎有个人躲在里面。 “谁在里面？出来！”唐玉蜓大声喊道。 “老唐？老唐你小心……”那是程旭的声音。 “你你你别过来！我手里有，有人质！”一个颤抖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 唐玉蜓仔细听着船长室里的声音，除了程旭和绑架他的人外，好像没别人了。 “这位兄弟，有话好说，只要你不伤害人质，咱们可以谈谈。”唐玉蜓说道。他心想要先稳住对方，再想办法。 “你去把灯打开。”绑架者说。 “灯？我这就去，灯在哪啊。”唐玉蜓趁黑悄悄摸进了船长室大门。 “我也不知道，你去找，快去！”绑架者着急说道。 “好，我这就去，你别急啊。”唐玉蜓定住脚步，手里摸出了一颗震撼弹。 他打算用这颗小炸弹突袭绑架者，救下程旭。但这东西已经让他吃过一回亏，用起来得加倍小心。 “老子要扔炸弹老，你娃儿把眼闭起，耳朵捂到。”唐玉蜓用方言说给程旭，让他做好准备。 “你说什么，你快快快去开灯，不然我就，我就掐他！”绑架者威胁道。 这句威胁让唐玉蜓感觉有点好笑，掐他？掐他哪啊。可能这些改造猛汉只是外形骇人，脑壳都不怎么灵光吧。 唐玉蜓又悄悄靠近几步，估算好双方的距离，手中的震撼弹甩出的同时赶紧捂住耳朵闭上眼。 “砰！”巨响伴随着强烈的白光在船长室里炸开。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紧跟着屋子里响起绑架者的惨叫。 在亮光熄灭之前，唐玉蜓睁开眼看清了绑架者的样子，就是绑走程旭的八臂猛汉。现在的猛汉正捂着脸大声哀嚎，程旭趁机挣脱了束缚向唐玉蜓的方向跑过来。 “蹲哈！”唐玉蜓喊道。 程旭应声在他身前蹲下，唐玉蜓从他头顶跳过，拔出佩刀用尽全身力气劈斩下去，“铛铛”几声，猛汉一边的四条手臂尽数被斩断，人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饶命！好汉饶命！”猛汉挥舞着剩下的四条胳膊，闭着眼大喊，那样子就像被砍成两半的螃蟹。 唐玉蜓见猛汉已经求饶，便不再理会，搀起程旭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整条船的照明灯光再次亮起。 第70章 抢人大战第二季 唐玉蜓从八臂猛汉手中把程旭抢了回来，一边撤离一边呼叫桃子，但飞船里屏蔽了通讯信号，桃子始终无法联系。正在这时候，飞船的照明系统重新被打开，船舱内一瞬间亮如白昼，同时船内的广播响起阿萝的声音。 “兄弟们，绑票任务终止，都回去睡觉吧。”阿萝有气无力地说道。 就快追上唐玉蜓的猛汉们听到广播，纷纷停下脚步，打着哈欠说说笑笑，互相搀扶着往生活区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这些人还怪听话的，唐玉蜓心想，如果不是那一身咋咋呼呼的钢铁躯体，很难跟亡命暴徒的形象联系起来。 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唐玉蜓和程旭很快到达了飞船底层的气封门。 然而已经有一群人在这里等他。 这些人身穿制服腰挎手枪，头戴墨镜面无表情，整整齐齐地列队在气封门附近等待。他们是什么人？唐玉蜓远远观察，看上去不像是乌鸦团的海盗，他拨通水茎的电话询问是不是她找来的帮手。 “啊？你快跑，千万不要跟他们接触！”水茎听到唐玉蜓描述那群人的样子，惊慌地大喊道。 唐玉蜓被水茎的话吓到，带着程旭转身就跑。 那群穿制服的人发现了唐玉蜓，迅速散开分几路追击。唐玉蜓看到他们训练有素的样子，心里更慌了。 “那些是什么人？”唐玉蜓边跑边问水茎。 “喂喂？你那边信号不好，信……吱吱……跑，他们……吱吱……备……”水茎的通话中断了。 见鬼！关键时刻掉链子。唐玉蜓失去了跟水茎的联络，只顾逃跑却不知往哪逃。 “老唐，沿着这条走廊向上再向深处走，那边有个墙壁特别厚的房间，我们可以到那躲一阵。”程旭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唐玉蜓问道。 “改造眼球，我有透视能力啦。”程旭边跑边笑道。 “你娃儿也有超能力了呃呃呃呃……”唐玉蜓一句话没说完，身上就中了两发电击弹，顿时全身麻痹栽倒在地上。 “老唐！”程旭连忙跑回去扶他。 “你快跑，去找……桃子……”唐玉蜓咬紧牙关冲程旭说道。 眼看那些制服人就要追到跟前，程旭没办法只好继续逃向刚才探查到的地方，心想先躲过这波再去找桃子救人。 “今天风水不好啊……”唐玉蜓残存的一点意识默默念道。 乌鸦团的飞船被常焰秋撞过之后，隐身系统出现了故障，在空中显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水茎操纵小鱼号飞船藏在造船厂的背面，看着藤氏武备局的人攻入失去隐身能力的乌鸦团飞船，心里急得像火烧。 “这帮混蛋，怎么发现他的！”水茎骂道，她的长发变得漆黑。她猜测武备局肯定也相中了唐玉蜓，想要抢在水氏接引师前面招募他。“这可不行，明明我先到的。”水茎连忙向家族中心发出求救信号，“接引任务遭武装份子阻断，请求支援。” 接引师的任务有很高的优先级，水氏家族中心接到信号立即派出了一支安保部队前往水茎指示的坐标进行支援。 “援军可要快点来啊！”水茎搓着手，盯着监控屏的画面说道。 程旭跌跌撞撞地逃到了那个墙壁很厚的房间，他很久没有这么跑过了，体力已接近极限。他大口喘着粗气扶在房门外，调用新眼球的透视能力观察房间内部，由于墙壁过厚，什么都看不见。 不管了，还是赶紧藏起来为好。程旭咬着牙拽开了厚厚的门钻了进去。 “程旭？你怎么到这了？”一个声音吃惊地问道。 程旭抬起头，这才发现房间里站着桃子和乌鸦团老大藤萝，他脑子里嗡的一下，心想坏了，刚从乌鸦团手里逃走，这下又送回来了。 “哦豁，看来跟这个小伙子还挺有缘的。”阿萝开玩笑说道。 “你你你……我我……”程旭体力不支加上心里慌张，一时说不出话，只是弯着腰喘粗气。 桃子把他扶起来问道：“老唐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他去哪了？” 程旭定了定神，发现藤萝的一个脑袋已经爆掉，双臂也只剩半截，心想应该是桃子把她制服了，终于放下心来，对桃子说：“有一群制服男闯进来，把老唐抓住了，桃子你快跟我一起去救他。” “什么？又有人闯进来？他们把我家当成什么地方！”阿萝气愤地说道。 “他们什么样子你看清了吗？”桃子问道。 “十二个人，棕色制服，防弹衣，腰挎手枪，带墨镜，手臂上有弯弯曲曲的图案。”程旭说。他的新眼球可以记录一切看到的细节。 “糟了！是藤氏武备局！”桃子脸色一变说道。 “啊？武备局……势力很大吗？”程旭见桃子头一次脸色这么差，吓了一跳。 “很大，藤家的大小事都得经过他们，私底下被叫做‘影子族长’。这下麻烦了，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们，难道也是打‘双鱼座’的主意？”桃子阴着脸说。 “不管怎么样吧，得先把老唐救回来呀！”程旭着急地说。 “这……我不能被他们发现，当年我擅自脱离藤家，被发现了就完了。”桃子不安地摇着头。 “那怎么办！不能叫他们把老唐抓走啊。鬼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他。”程旭说。 阿萝见他俩急上加急，摇晃着身体走到他们面前，轻飘飘地说道：“哎呀，看来只有我能帮上忙喽。” 桃子和程旭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想不到眼前这个外形惊悚的海盗老大不久前还是绑架者的身份，现在竟主动提出帮忙救人。 “看什么啊，你们不着急了？”阿萝问道。 “不是，我一时还不好接受……”程旭挠挠头说。 “你坏得这么厉害，能行吗？”桃子问道。 “那就要你们帮忙修一修喽。”阿萝故意甩着机械残肢说道。 唐玉蜓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抬着走。他拼命挣扎，却被几个制服男抓得紧紧的，好像这些人每一个都有不小的力气。 “你们是谁？抓我干什么！”唐玉蜓喊道。 带队的制服男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武备局人事科，奉命前来请虚空翡翠飞龙先生到局里喝茶。” “武备局？你们是藤家的人？我不认识什么武备局，喝什么茶！”唐玉蜓说道。他用力顾涌着想要挣脱绳索，抬他的人更用力地抓住他的四肢不让他动弹。 “飞龙先生还记得格斗之笼吧，先生在上一期赛事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制服队长说，“恭喜先生被我们局长看中，局长大人有意招募先生进入我局，职位薪酬都可以商量，如果顺利的话，过几天我们就是同事了。” “啊？就为这个？”唐玉蜓吃惊道，“你们就这样请人的？” 队长头也不回继续说道：“先生你误入海盗帮派的飞船，形势极其危险，我们有责任保证你的安全，相信我，这是最保险最快捷的方法。” 唐玉蜓被气到冒烟，作为水阳城大家族的藤家看上了体格健壮身手敏捷的格斗选手，这无可厚非，但就这样的“请人”方式任谁都不能接受。 “你们放开我，我不去，我拒绝！你们找别人吧。”唐玉蜓大声喊道。 “局长看上的人，不能拒绝。请飞龙先生忍耐一下，到了再说，万一被优厚的待遇打动了，说不定还要谢谢我们。”队长傲慢地说道。 唐玉蜓放弃了挣扎，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脱身。他的胳膊腿都被紧紧捆住动弹不得，也许动力爆撞护膝能够撑开绳索。他暗暗观察周围的这些制服男，想找个机会发动偷袭。 眼看就要走到气封门，突然一艘箱式飞船从下方升起，迅速伸出对接桥撞进了气封门，那飞船中涌出三十多个身穿浅蓝色制服头戴封闭式头盔的武装人员，端着脉冲枪冲了进来，拦住了抬着唐玉蜓的队伍。 “站住！水氏安保中队奉命前来阻截绑架份子，赶快把你们绑票的人质放开，不然对你们不客气！”浅蓝色制服队长举起枪说道。 武备局的队长怒喝道：“你们好大胆！我们是藤……”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我不管你是哪个海盗帮派，赶紧放人！兄弟们瞄准！”安保队的队长打断道。他身后三十多人同时举起枪对准了武备局的人。 “我们是藤……啊！”武备局队长身后的小兵刚要重复喊话表明身份，还没说完就被安保队长一枪击倒。 武备局队长见对方人数比自己多两倍，而且气势汹汹根本不让他说话，心想来者不善，连忙指挥队员张开力场盾掩护撤离。 安保队长立即下令射击，汹涌的火力扑向武备局一方，重重地持续冲击着手持力场盾的人。他故意不让武备局的人表明身份，不然很有可能直接挑起两大家族的矛盾。只要对方没机会开口，他就当对方都是海盗，先把人质抢到手，回头咬死说是场误会，烂摊子让高层去摆平。 唐玉蜓被这突然出现的救兵搞蒙了，既然对方说是水氏的人，那就有可能是水茎叫来的，但他们三句话没说完就开火，这不是拿他这个人质也不当人吗。安保队火力凶猛，几发子弹就蹭着唐玉蜓鼻子飞过，吓得他一身冷汗，连忙喊道：“别打，别打啊，当心误伤人质啊！” 安保队没有理会唐玉蜓的喊叫，仍然在火力压制下稳步向前推进。 武备局队长有些慌张，他命令几个手下用力场盾全力顶住攻击，自己带人押着唐玉蜓向走廊深处逃跑，同时联系武备局请求援军。 离开气封门范围后通讯信号被船体屏蔽，武备局队长的呼叫一直无人应答，正在慌张的时候，走廊的照明灯光突然断掉，一个挥舞着无数条触手的恐怖人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第71章 抢人大战第三季 为了完成局长交代的招募任务，藤氏武备局人事科的行动小队闯入乌鸦团飞船抓到了唐玉蜓，却被水氏安保队突袭抢人，只好一边抵挡安保队的火力一边向飞船深处撤退。没想到飞船的深处突然断电，一个挥舞着无数触手的怪物拦住了去路。 武备局队长扔出一颗照明珠到怪物脚下，照亮了怪物的相貌。只见那怪物拥有女性的身材，肩膀处却伸出数不清的钢缆不停抽打着墙壁和地面，发出啪啪的爆音，脖子上两颗头颅同时露出诡异的笑容。这幅惊悚形象把武备局的人吓得止步不前，几个胆子大的制服男颤抖着双手用手枪对准怪物大喊“后退！”，其他人围成一个圈把唐玉蜓和队长围在中间。 “哪里来的冒失鬼，随随便便闯进别人家里，还拿枪指着主人，一点礼貌都没有。”阿萝怪声怪气地说道。 “妖怪！我们藤氏武备局执行任务，奉劝你不要妨碍！”队长大声说道。 “哎呀，竟然还骂主人叫妖怪，今天必须吃人不可了！让我看看，你们就把中间那个白衣服的留下给我享用吧，其他的，看着脏兮兮的不要了，赶紧离开就不难为你们。”阿萝甩出一根钢缆指向唐玉蜓说道。 唐玉蜓看到怪物一样的阿萝也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不要给她！不要给她！我跟你们走就是！” 安保队还在继续推进，留下的断后人员眼看就要撑不住了，武备局队长不敢耽搁，命令队员向阿萝开火。一串串子弹射向阿萝，却被挥舞的钢缆全部弹开。 藏在不远处的程旭用对讲机悄悄对阿萝说：“赶快把人救出来吧，要让另一波人抢到了就更麻烦了。” “哼，竟然指挥本团长做事。算了，就玩到这里吧。”阿萝不情愿地回答道。她开足马力把钢缆抡得飞起，一个冲刺杀进武备局的队伍中间，瞬间缠住四人猛地甩在走廊墙壁上，再俯下身去缠住另外四人的脚腕用力提起扔向前方，走廊里顿时响起阵阵惨叫。 抬着唐玉蜓的人被扔了出去，唐玉蜓被重重摔在地上，他拼命扭动身体顾涌着去够动力爆撞护膝的开关，阿萝操纵一条钢缆飞过来又给他捆了一圈。 “啊啊啊妖怪啊！”唐玉蜓疯狂顾涌着大喊。 阿萝把他拖到跟前说道：“看清楚，是我。” 唐玉蜓定睛一看发现是藤萝，她左边那个头缠满了胶带再用颜料画出五官，比原来更加阴森。 “是你！还是个妖怪啊啊啊！”唐玉蜓又挣扎起来，他心想这个藤萝怎么还有第二形态，怕是战斗力要爆了，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你别乱动了，桃子姐叫我来救你。”阿萝拖着唐玉蜓往身后拽。 “桃子？”唐玉蜓停止了顾涌，问道，“你俩和好了？那程旭呢？” “哼，你们这单生意不做了，没法做！”阿萝气呼呼地说。 满天飞舞的钢缆不断抽打着那些倒在地上的武备局队员，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另一边抵挡安保队火力的那几个人看到后方如此惨状，纷纷举手投降，安保队毫不客气地把他们击倒捆绑起来，缴了他们的枪，用封条封住了他们的嘴。 “喂！蓝衣服的，这些人也交给你们了。”阿萝收起钢缆，示意他们把这八个吓破胆的可怜虫也绑走。 安保队长把手一挥，派了几个人过去把人拖走，其他人的枪口仍然指着阿萝。 “妖怪！快把人质交出来。”安保队长还是那个口气。 “咦？你们这些家伙跟他们是一般货色，就不知道讲点礼貌吗？”阿萝气愤地说。 “准备！”安保队长下令道，手下的人一齐举枪瞄准。 阿萝把唐玉蜓拖到前面挡住自己，唐玉蜓大叫道：“哎！哎！你干什么！你这是救我吗？” “你们想要他是吧，有本事开枪呀。”阿萝挑衅道。 “没事，我们带的都是休克弹，打不死人。开火！”安保队长下令。 这人真是个神经病，阿萝心想。她并没有真要拿唐玉蜓挡子弹，听到对方要开枪，她赶紧操纵钢缆把唐玉蜓往身后拖。 “住手快住手！”一个声音阻止道。 安保队长单手握拳，命令队员们收枪，他向后循声看去，发现水茎跑了过来。 “水茎小姐，我们正要从那个怪物手里把人抢过来。”队长说。 “啊这怪物……”水茎看到阿萝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再看地上被钢缆拖着的唐玉蜓居然还冲她笑，心想这怪物应该没有危险。 “你也是来抢人的吗？”阿萝警惕地问道。 “不是，唐玉蜓叫我来接他们。”水茎说，“你快把他放开。” “你认识她？”阿萝问唐玉蜓。 “认识认识，她是来帮忙的。”唐玉蜓说道，“你们见过，在……水晶球里。” “噢，是你！第三者！”阿萝想起用水晶球联系唐玉蜓的时候见到过水茎。 “呸！分叉脑袋，你说谁是第三者！赶紧把人放了！”水茎也想起了她，气鼓鼓地说道。 阿萝松开了唐玉蜓，顺便把他身上的绳索也割断了。唐玉蜓终于爬了起来，揉着捆得发酸的肩膀站在他们中间对水茎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这边已经摆平了，朋友安然无恙，多亏了水茎小姐帮忙，你看这些武装大哥辛苦大半天了，是不是……嗯？”他用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水茎跟安保队长耳语了几句，队长点点头，指挥手下人把武备局那些俘虏带走，自己跟水茎道了个别，率队离开了乌鸦团的飞船。 一直藏在拐角的程旭走了出来，桃子也跑过来站在阿萝身边。 “所以，现在就都没事了？”水茎揣着双臂问道。 “没事了，你看这就是我那个被绑的朋友，现在已经救出来了。”唐玉蜓指着程旭说，然后他又指了指阿萝，“这位分叉……呃，双头改造人藤萝女士，原来是桃子的闺蜜来着，两人闹了点误会，现在误会消除，重归于好了。” “那就好。现在你跟我走吧。”水茎说道。 这句话一出，桃子、程旭和阿萝都吃了一惊，三个人抢先一步抓住唐玉蜓藏在身后。 “你还是要抢人啊？”阿萝重新挥舞起双臂的钢缆。 “是他说的，我帮他救出朋友他就跟我走，怎么，想耍赖？”水茎皱着眉头说。 “是我说的是我说的。”唐玉蜓拦住阿萝说，“情况是这样，程旭去做改造不是消失了嘛，我就问桃子想办法，桃子说叫我找你帮忙，你推荐我去金丝笼找接引师进入改造机构，我到金丝笼打黑拳被接引师水茎相中了想要通过免费改造招募我进水氏安保部队，然后程旭做完改造回来了又被你绑了，这样我就不用去改造机构找程旭了，但是我得找人帮忙从你这里救他，水茎说能帮我忙条件是帮完之后我得跟她走，我就答应了。就是这么回事。” 阿萝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那你要跟她走吗？加入水氏家族？”桃子问道。 “不会吧，你不会真的跟她走吧。”程旭说。 “你们这些人！他自己都还没说话，你们急什么急。我这忙前忙后的费多大劲，完了他不跟我走，我招人的考核指标找谁要去？”水茎生气地说，“他不走也可以，你们三个谁替他走。”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又同时看着唐玉蜓。 “哎哎哎，不就是三年卖身契嘛，我跟你走就是。”唐玉蜓说道，他又转向桃子和程旭说，“等放假了我再回鱼阳城看你们。” “那不行，你走了烈风堂的堂主谁做？”桃子表示反对。 “不是还有老堂主嘛，可以找她出来暂时管管事情，不行还有俩近卫，他们都能暂代，要是宋宋回来了就叫她当堂主，办法多得是。”唐玉蜓说。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要是不当堂主，我才不跟烈风堂合作。”桃子还是不同意唐玉蜓的方案。 两个人一句怼一句吵个没完，程旭在中间插不上嘴。水茎听得直翻白眼，她看看其他人，发现阿萝正在盯着她的机械手臂看得出神。 “怎么？我这只手很好看？”水茎伸出右手摆动了几下。 “好看。”阿萝盯着她的手说，“虽然功能不及我的，但真好看。” “我看得出来，你除了头部……呃，坏掉了是吧，头部是在水家的改造机构做的，手臂和肩部完全不是我们家的风格，太吓人了，难道说你跟那家传说的地下机构有关？”水茎说道。 “我自己做过一些改造方面的研究，大多是功能方面的，外观就不太在意。”阿萝没有正面回答。 “我们水家把改造肢体当作一门艺术，在兼顾功能的同时，设计感一定要突出，要足够美。”水茎说，“感兴趣的话，我给你设计一下双手呀。” “真的？那太好了。”阿萝开心地说道，“那，我能跟你走吗？我希望能换个形象，也希望换个活法。” “双头人改造项目唯一成功案例加入水氏家族，听起来似乎还不坏。”水茎点了点头。 就这样，乌鸦团老大藤萝代替唐玉蜓成为了接引师水茎的招人考核指标。 第72章 少爷坠毁了? 抢人大战结束后，心情放松的唐玉蜓和程旭在比较安全的水氏家族控制区找了个住处，打算在水阳城多待几天，逛一逛这里繁华的地方，像是水氏商业中心翡翠大道、芯片之谷和异界香氛博物馆等等。 “你个男娃儿为啥子要逛香水店嘛？”唐玉蜓问道。 “看美女啊。”程旭神秘地说。 “啊？噢噢噢哦哦！瓜娃子学坏啰！”唐玉蜓想起他的新眼球有特殊功能，大笑着猛拍他肩膀。 程旭向唐玉蜓讲解他的新眼球诸多功能，除了透视外，还有夜视、主动记录和分析目标化学成分等功能，他还在右眼加装了发射激光的组件，也就是这个激光组件让他的改造之旅发生了一点波折。 由于激光组件属于泛武器范畴，虽然杀伤力不大，但属于管制物品，改头换面研究所的接待人听到他要求安装这个，考虑再三后同意了（程旭支付了一大笔额外费用），双方还签署了保密协议。为保密起见，铁锈街联络点被弃用，所有人员和设施通过传送门撤离了该地点。这就是唐玉蜓发现铁锈街五十五号变成了鬼楼的原因。 改造机构真实所在地是个极为神秘的地方，在那里分不清方向、搞不懂时间，通讯全部中断，甚至连食物和饮用水都没有供应，那里的工作人员全部身穿隔离服，戴着不透明的面罩，看不到任何人的相貌，他们互相以编号相称，唯一知道的是这个机构受水氏家族控制，像这样的机构还有另外两三家。程旭爬上手术台后，工作人员向他施放了神经毒气，之后的事他就不知道了。等他醒来，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再也不用佩戴厚如瓶底的眼镜了。做完手术检查无误，程旭就被一个传送门送到了铁锈街附近的路口，再后来就是藤萝带着改造怪物来抓他。 听完程旭讲述的经过，唐玉蜓觉得自己有点冤，如果当时他老老实实在酒吧等着，也就没有后面那一连串的破事了。 “哎，你说，老子是不是出现哩时间不太恰当？”唐玉蜓想起救程旭的经过说道。 “挺及时的啊，怎么了？”程旭问。 “老子倒是觉得，再晚一哈找到你，叫辣个双脑壳哩疯婆娘把你享用一番再救，才是最安逸。”唐玉蜓说。 “你净扯！那个双头人当时就这么，就这么用钢缆一样的胳膊把我捆着，四只眼睛瞪着我，当时我就吓晕了。”程旭抖动着胳膊假装藤萝的机械臂说，“还享用，享用个锤子，换你来你也耙活地很。” “要说辣个双脑壳疯婆娘，竟然是桃子哩闺蜜，以前没得听桃子讲过嘛。”唐玉蜓琢磨起来。 “桃子好像对她过往身世不愿意说，”程旭说，“昨天抢人大战的时候，我听她说，她是擅自脱离藤家的，不能被藤家的人发现。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还是得罪了什么人，总之是逃出来的。” “噢，嘞个样子嘛。每个人都有点小秘密，么得奇怪。她不愿讲，我们不问就好嘛。”唐玉蜓说。 正在聊的时候，桃子推门走进来，看他们聊得正嗨，插嘴问道：“你们聊什么呢？带我一个。” “刚说到要去哪观光。”唐玉蜓说。 “是嘛，打算去哪？说给我听听，我对这多少了解一点。”桃子翻身坐在床上抓起他们的零食往嘴里塞。 “初步打算是翡翠大道、芯片谷和……”唐玉蜓说。 “和金丝笼，再过几天有格斗大赛。”程旭抢着说。 桃子听他们说的几个地方，想了想说道：“芯片谷就别去了，那个地方在藤家控制区的核心地带，老唐别在那被人家请走喝茶去，怪危险的。” “对吼，藤家那帮子人，蛮不讲理的，看着就讨厌，他们的地盘最好不要去。”唐玉蜓说。他说完觉得不太合适，连忙补上一句，“桃子除外嘛，咱们桃子最可爱了。” “闭嘴吧你。”桃子朝唐玉蜓扔了一颗藻球。 程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你们聊啊，折腾一夜没睡，我得去补觉了，咱晚上再见。” “好，晚上咱们去夜场秀放松一下。”唐玉蜓说。 送走了程旭，桃子却突然慌张地把门锁上。唐玉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着桃子刚想问，桃子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说道：“老唐，你知道吗，我当年是从藤家逃出来的。” “呃……人生难免有波折，你肯定有你的理由离开藤家。”唐玉蜓愣了一下说道。 “藤家一直都盯着鱼阳城的自动武器系统。要是让藤家的人知道你是从鱼阳城来的，一定会找你麻烦。”桃子严肃地说。 “我藏好身份就好了嘛，话说这和你离开藤家有什么联系？”唐玉蜓问道。 “我在这边还有些朋友。”桃子说。 “嗯？然后呢？”唐玉蜓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万一你再出现昨天那情况，他们说不定能帮上忙。但是……”桃子停顿了一下。 “但是？”唐玉蜓问道，“桃子你不对劲嘛，你说话哪有这样不畅快的。” “你……你要跟我嗯哼嗯哼！”桃子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啊？”唐玉蜓以为自己听错了。 “藤萝说得对，你得跟我嗯哼嗯哼，有了这层关系，我的朋友才会帮你。”桃子又拍了拍唐玉蜓的肩膀。 唐玉蜓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没想到桃子为了帮他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那个，桃子啊，咱们认识好多年了，是吧，互相也都了解，都是朋友……”唐玉蜓舌头打着结说，他甚至不知道该拒绝还是什么。 “你看过我光着的样子。”桃子突然说。 “啊啊……那时候我刚来，你换衣服……我我……以为这个世界都是那样……”唐玉蜓磕磕绊绊地说道。 “你讨厌我吗？我好像没什么女人味。”桃子说。 “不不……完全不是。”唐玉蜓连忙摆手。 “那就行了！”桃子说着一把抽掉了唐玉蜓的腰带。 腰带内侧挂着的炸弹链、两把手枪和佩刀乒呤乓啷掉了一地。 “真是个带劲的男人！”桃子猛地扑上去，把唐玉蜓压在了床上。 桃子肌肉紧致的胴体出现在唐玉蜓眼前。 唐玉蜓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年幼的他在唐家堡附近的山里迷了路，狂风猛烈地撕扯着他的衣服，暴雨凌厉地冲刷着他的躯体，他稚嫩的心灵在风雨中如树叶般飘摇，面对狂怒的大自然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任凭风雨无情地蹂躏他每一寸肌肤，在他的身上留下道道伤痕。 他想逃跑，周围的山石草木牢牢箍住他的身形让他无法挣脱；他想呐喊，阴暗的天空吞噬着他的每一丝声音。直到肆虐的暴风雨摧毁了他精神和肉体的一切，那种难以逃避的绝望才渐渐消散。 奄奄一息的他呆滞地躺着，就那么躺着，深深陷在大地的怀抱里，恍惚中看到一束温暖的光从天堂的大门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全身感到轻飘飘的，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 等唐玉蜓缓过神来的时候，桃子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把皮靴往脚上蹬。 “我这就要走了，回鱼阳城去。”桃子说，“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即便在水家的地盘，也有不少武备局的眼线。” “不吃个饭再走吗。”唐玉蜓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说。他像一滩泥巴撇在床上。 “不了，你要是见到藤萝，替我跟她说一声。要是她不再当海盗了，就请她到鱼阳城找我玩。”桃子穿好靴子，回头跟唐玉蜓说，“你们俩观光完也早点回来。有事打我电话。”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留着唐玉蜓一个人瘫软在房间里。 “真……吓人啊……”唐玉蜓回想着刚才的狂风暴雨心有余悸。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背上火辣辣地疼，全身筋骨都像被打碎了一般，渐渐昏迷过去。 直到晚上程旭来找他，他才勉强爬了起来，两人一起去翡翠大道的夜场秀。一路上唐玉蜓都是拖着腿走路，到了灯光闪动乐曲激荡的夜场里，哄闹的人群都在疯狂甩动肢体，他还是全身软绵绵的躺在椅子里懒得动弹。 “你咋这么蔫啊？没吃饭？”程旭拍打他的肚子。 “我腿软嘛。”唐玉蜓有气无力地说。 程旭没再理他，自顾自投入到群魔乱舞的秀场中间。 三天后的早晨，唐玉蜓和程旭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放松地欣赏着翠绿色翡翠大道和两边高低错落的楼宇，在不那么遥远的环层穹顶上映出一片绿色的奇幻天空。 穹顶远处，一个金色小点在环层中间飞行。 “那是金丝笼吧。”唐玉蜓指着金色小点说，“老子就是在嘞个地方，干倒撩号称‘肉体机神’嘞藤子枫，你不晓得，辣个机神，站起有两个你高，横着有三个你宽，活脱脱一座肉山。” “嘿嘿，你又吹牛。那不得是个两条腿的大象啊。”程旭笑道。 “一点不夸张，就像你给我看哩辣个啥子，绿巨人，除了外皮有些些差别。”唐玉蜓认真地说。 一个巨大的影子挡在他们面前。 两人抬头一看，那影子的双腿是两根钢柱，其中一条腿打着几道铁箍，全身穿着铁甲，铁甲上布满了铆钉，一只手是铁钳，钳子上有一条焊缝，另一只手是圆锯，脑袋改造成了一个大铁球，眼部的两个灯冒着蓝色的光。 “铁蛋？”唐玉蜓认出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改造猛汉就是藤萝原来的手下之一。 “两位好悠闲啊。”藤萝从铁蛋后面闪出来。 几天不见，藤萝的样子发生了巨大变化，左边的头阿藤不见了，脖子恢复了正常的形态，夸张的肩部装甲和钢缆手臂变成了纤细柔美的机械仿生胳膊，身穿浅蓝色制服，脚蹬长靴，朝他们微笑着。 “藤萝？”唐玉蜓以为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 “还是这个形象顺眼吧。”藤萝说。 “你把阿藤拆掉了。”唐玉蜓用手比划着脖子旁边说。 “是，也不是，阿藤保留了大部分功能，只是改变了外形。”藤萝指着她脖子上的一圈刻着密密麻麻电路的绿色项圈说，“托你的福，我现在是安保队的少尉巡逻官了。” “不当海盗了呀，真好真好。那你的乌鸦团呢？”唐玉蜓问道。 “我把飞船卖了，给大家发了遣散费，叫他们都另谋生路去了。除了这个傻蛋。”藤萝拍了拍铁蛋猛汉的胳膊，“他就是不肯走，我只好带着他了。” 铁蛋“呜呜”了两声，举起钳子手蹭了蹭脑袋。 “听说我的老板，也就是金丝笼的梁老板，知道我遣散了乌鸦团以后很生气，但他的手没办法伸到水家地盘上，拿我没办法。”藤萝说，“不过你们也要小心，说不定他另组了乌鸦团，再遇到那些改造怪物，我也帮不了你们了。” “哦哦，我就说你后面肯定有黑手，原来是梁老板。我们还打算过几天去金丝笼看比赛……”唐玉蜓指着远处飞行的金色小点，话没说完却呆住了。 他们朝唐玉蜓指的方向望去，那金色的小点撞上了环层间的网格结构，爆出一团火光，然后向地面坠落下去。 程旭连忙开启望远镜功能，盯着那金色小点说道：“老唐，那不是金丝笼，是一艘金色的梭形飞船，它要坠毁了。” 金色梭形飞船？那不就是常家少爷的座驾？唐玉蜓刷地一下站起来说：“走，咱们去看看。” 第73章 陷阱 三天前，常焰秋少爷收拾完乌鸦团后，带着水杨和八个机械侍女回到他的飞船里，水杨报告说飞船有一点损坏，建议返回造船厂检修一下再走，不会耗费多少时间。常焰秋因为超负荷使用植入脊椎，体力有些透支，就同意了。 收到vip订单，造船厂立即安排维修人员给常焰秋的飞船进行检修，常焰秋坐在飞船里专门为他打造的座椅上闭目养神，机械女仆为他安装冷却管道，水杨通过手持电脑检查各项数值。 “水叔，你说唐玉蜓那个混蛋为什么会在那艘船里。”常焰秋闭着眼说。 “少爷，他之前打格斗赛赚了不少钱，也许是被乌鸦团盯上了那笔钱，把他绑了吧。”水杨一边刷新数据一边回答。 “就这么简单？”常焰秋问道。 “就这么简单。”水杨说。 “哼。那个混蛋，肯定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花招。”常焰秋不屑地说。 “少爷，升级版天蝎的威力确实增加了不少，但也请少爷谨慎使用，它的发热量问题还是没办法彻底解决，过度催动会导致严重烧伤。”水杨刷完数据说道。 “知道了。”常焰秋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道。 船舱里响起提示音，飞船检修完毕可以起飞了。 水杨扫描了一下造船厂外的航路，发现乌鸦团已经腾开了空间，便操纵飞船驶出造船厂，启动空间跳跃，向蝎峰娱乐城驶去。 常焰秋看着舷窗外五彩斑斓的黑色跳跃通道，心里还在琢磨唐玉蜓的事。前两天那期格斗之笼的新人场，这个“虚空翡翠飞龙”明明以过人的身手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拥有绝对力量优势的藤子枫，为什么会被乌鸦团那群粗糙得像垃圾桶一样的改造人抓住，那个长着两个头的乌鸦团老大提到了“双鱼座”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常焰秋问道：“水叔，破解‘双鱼座’代码的事怎么样了。” “少爷，实话对您说，没什么进展。另外，我派出去寻找解码器的人返回来的消息说，当年设计制造泰坦级武器和配套智能系统的人只剩下褐山还活着，如果解码器只有一份，那肯定就在他手里。上个月，褐山从鱼阳城离开后不知去向，他们29号科学会的人向来都是来去无踪，很难查到下落。”水杨说。 常焰秋不再说话，这件事他并不太关心，只是想到了随便问问。倒是他爸经常问起进展情况，起初他还搪塞几句，后来干脆置之不理。“那个老东西，天天就想着给火星元老会当狗。”常焰秋心想。 空间跳跃临近终点，水杨向私家导航塔发送信号，请求对方发送导航信标。 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水杨再次操作请求流程，还是毫无反应。 “奇怪。”水杨自言自语道。时间紧迫，他只好转向蝎峰娱乐城的公共航空港发送请求，导航塔很快发来了信标。 “少爷，私家导航塔好像出了点问题，请允许我先在航空港停靠，再安排车送您回住处。”水杨说道。 “不用，你就从航空港直接飞回楼顶。”常焰秋说。 这种操作是违规的方式，会扰乱公共和私家航空港的现有航路。但少爷既然已经发话，水杨不好回绝，只得照办。 金色飞船解除了空间跳跃，出现在蝎峰娱乐城的航路上。水杨操纵飞船偏离航路，从城外飞向蝎峰宫楼顶的私家航空港。 9月份虽然旅游旺季最高峰已经过去，往常年份的这个时候还是有不少来往的客流，但今天情况有些诡异，灯火通明的公共航空港居然空空荡荡，只有自动化胶囊轨道电车来回穿梭。 隔着舷窗，常焰秋注意到了反常现象，不动声色地说：“水叔，你联系一下巡查队，问他们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是，少爷。”水杨答道。他按下通讯器按钮呼叫巡查队，对方很快接通了电话。 “报告少爷，一切正常，市场井然有序，游客规规矩矩，没有发生异常情况！”巡查队长大声喊道。 常焰秋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水杨马上切断了通话。 “胡说八道！”常焰秋骂道。 “少爷，您也发现了。”水杨紧张地说。 “对，有人造反，巡查队已经完蛋了。”常焰秋猛地拍了下桌子说道，“马上降落，启动紧急预案。” “遵命，少爷。”水杨操纵飞船向蝎峰宫楼顶降落。 闪亮的金色飞船穿过蝎峰宫上空的气封门，缓缓向楼顶降落。飞船的起落架刚刚触碰到停机坪，突然轰地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瞬间吞噬了飞船，浓烟直冲上天空。 公共航空港内，一艘梭形飞船撤去了隐身伪装，露出布满划痕的金色表面，显示出它不久前与其他飞船相撞过。 常焰秋和水杨、七个机械女仆从飞船钻出，冷冷地看着远处起火的蝎峰宫楼顶。 “果然如少爷所料，蝎峰宫已经沦陷了。”水杨说道。 “监控系统都关了吗？”常焰秋问道。 “应急预案已启动，全城监控系统画面全部做了篡改，现在没人能发现我们。”水杨回答。 “很好。”常焰秋看着蝎峰宫说道。 “只可惜了那艘影子船，还有一个机械女仆。”水杨说 “那就是它们的使命。”常焰秋又看了一会儿蝎峰宫，挥手下令道：“武装，进城！” 七个机械女仆切换到战斗状态，全身张开力场盾，身上的女仆裙装撕裂开来，露出黑洞洞的炮管。水杨从飞船上取出枪支递给常焰秋，自己搬出了专属武器——改造肢体融合三连发狙击步枪，将这支三管步枪安装在右臂的联动装置上。机械女仆围成一圈，将常焰秋和水杨围在中间，向蝎峰宫进发。 原本熙熙攘攘的蝎峰娱乐城中央商业街空无一人，街道两边的店铺亮着灯大门敞开，却没有一个顾客上门，店员和老板也都不知所踪，他们就好像一下子全都蒸发了一样，只留下一座太空鬼城。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然趁城主不在的时候控制了全城？常焰秋心中把可能对他不满的人一个个过着筛子，从酒店大堂经理到巡查队长，再到火神堂的兄弟，甚至连身边的水杨都在心里过滤了一遍，并没有想起什么可疑的地方。 难道是那个人！常焰秋心里突然一个冷颤，他想起上个月离去的阿荆，那个女人自称荒岛荆，已经继承了她师父的衣钵，成为了间谍，如果是她杀了回来，运用各种手段把蝎峰城肃清，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常焰秋额头冒出了冷汗，老间谍荒岛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阿荆恐怕不会比他差多少。但他们师徒关系一直很差，为什么阿荆会接师父的班，他想不明白。 一列胶囊电车沿着设定好的路线在商业街上空的轨道上飞驰，行至中途，轨道突然发生爆炸，将胶囊电车炸得粉碎，高架轨道和上层的公路被炸塌，大量混凝土和钢结构砸落在地面堵住了道路。 常焰秋的小队躲在后街的巷子口暗中观察，那列电车是水杨故意放出去的诱饵。 “果然那里也设了陷阱。”水杨压低声音说道。 “他们应该还有手段，小心行事。走。”常焰秋把手一挥说道。 不同于灯火通明的主街道，由错综复杂的大量巷子组成的中央商业街后街灯光暗淡，到处堆着垃圾和废料，但监控摄像头密度高过各条主街道数倍。原本这些地区是常焰秋故意设置来给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做见不得光的生意提供一个场地，无论生意有多肮脏，他只作监控极少干预，只要不威胁到蝎峰城的安全就放任那些人做任何事。 讽刺的是这样藏污纳垢的后街，现在变成了常焰秋藏匿行踪的地方，正如同鱼阳城的垃圾山脉给反抗军提供了庇护，此情此景如此相似。 常焰秋小队在昏暗的街巷间不断变换着位置，一旦发觉不对马上改变方向，甚至有时还要走一段回头路绕开某些较为开阔的地方。 他们行进到一处巷子口，发现不远的地方好像有一个人躺在阴影中。常焰秋仔细观察旁边的岔路，每一条都很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边的建筑较高，极易被伏击。他指示几个机械女仆悄悄分散开来，枪口对准前方巷子口，再令水杨前去探查情况。 水杨端着枪，沿着墙壁迅速靠近那处阴影，一个机械女仆在他旁边张开力场盾进行防护。那阴影中的人见到有人过来，用尽全力撑起身体朝向水杨的方向。 “小羽？”水杨认出了那个人，是蝎峰宫酒店的前台服务员。眼前的小羽全身是伤，双腿折断，肩部被枪弹贯穿，血流一地。 “水……叔……”小羽嘶哑的嗓子艰难吐出几个字，“快跑……” 话音未落，巷子口两侧的楼顶突然冒出十多个人端枪向水杨扫射，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机械女仆双手撑起力场盾全力抵挡，但对方火力过于猛烈，力场盾眼看就要撑不住。水杨抬起枪管向楼顶的枪手还击，嗵嗵几枪过去击倒一人，当他再瞄准下一个开火的时候，看到对方有人扛起了火箭筒，连忙转身躲在了机械女仆的身后。 火箭弹强大的威力彻底摧毁了机械女仆的力场盾，剧烈的爆炸甚至让两边的建筑都在颤动。爆炸的烟尘中一个影子以极快的速度闪出，那影子肩上扛着头部受伤的水杨撤到了安全地带。与此同时，六个机械女仆从不同角度一齐火力全开，向楼顶的枪手猛烈扫射。 常焰秋把水杨放在地上查看伤势，他背上的植入脊椎再次冒起白烟。 “少爷，我没事。”水杨喘着气，伸手擦掉了头上的血迹。 “没事就好，现在歼灭他们。”常焰秋向枪手的方向一指。 “遵命。”水杨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将狙击枪背在身后，攀上了旁边的屋顶。 跟枪手拉开距离的水杨发挥出最强攻击力，三连发狙击枪不停射出子弹，将远处房顶上正在跟机械女仆对射的枪手一个接一个击倒，每一颗子弹都精准贯穿头部，敌人的尸体纷纷掉落下来。 过了不久，巷子口安静下来，再没有一丝动静。 第74章 杀戮的娱乐城 蝎峰宫内，一个人影坐在监控矩阵前，所有的监控画面都只显示着一个衣着暴露的舞女扭动着腰肢，旁边弹出“无危胁”的人工智能行为分析结果。那人一拳捶在其中一块监控屏上，监控屏应声碎裂。一个身穿破衣烂衫的人跑过来报告伏击组全军覆没的消息，那人把手一挥站了起来急匆匆走出门外。 常焰秋走过激战后的巷口，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枪手的尸体，那些人有的身穿巡查队制服，有的穿着破烂衣服。“当归教的人？”他暗暗想道，那些平时乞丐一样的团伙竟然和叛徒混在一起，这让他的警惕又增加一分。 掩护水杨的机械女仆被炸得只剩下骨架伏在小羽身上，见到常焰秋走近，它从地上爬起归队。 “少……爷……”重伤的小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阿荆……她……” 常焰秋看着躺在地上的小羽，脸上抽动了一下，他抬起枪管说道：“感谢你为蝎峰所作的一切。”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结束了小羽的痛苦。 “果然是阿荆干的吗。水叔，你在高处警戒。”常焰秋通过电话向水杨下令，自己带着机械女仆向蝎峰宫赶去。 水杨借助机械臂和背后的滑翔翼在楼顶穿梭，蝎峰城的空中不时响起狙击的枪声和中弹的惨叫，楼宇和道路上闪烁的灯光为他打着节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蝎峰娱乐城的工作人员有上万人，但大多数是普通员工，拥有战斗力的只有不到千人。全力奔跑的常焰秋眼睛余光扫视着周围，那近千的战斗人员不可能都叛变吧，其他人都到哪去了，难道都被抓进蝎峰宫成了人质？阿荆这是要做什么。 行进途中不断有伏击者对常焰秋发动攻击，都被水杨和机械女仆的交叉火力逐个消灭，常焰秋在枪林弹雨中一刻不停地狂奔，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脚步和想要尽快见到阿荆的急切心情。 蝎峰宫外的广场，身穿黑色皮衣的荒岛荆已经在此等候，她的身后站着黑压压数百人，这些反叛的员工全部是荒岛木作耗费十多年时间暗中策反的内线，覆盖了蝎峰城几乎所有重要部门，荒岛荆按照名单找到了他们，很快就集结起一支军队。 除了叛徒外，还有不少当归教徒掺杂其间，一些人作为战斗力量加入荒岛荆的队伍，更多是以眼线身份跟她合作。 常焰秋在广场前刹住了脚步。 “哟，少爷，你果然到了，我就说那些陷阱杀不死你。”荒岛荆冷笑着说。 常焰秋扫视着广场上的敌人，震惊地发现酒店经理、大部分巡查队员和几乎所有火神堂的兄弟都在反叛的队伍里，他愤怒地指着他们说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造反！” “他们弃暗投明，不行吗？”荒岛荆说道。 “阿荆！”常焰秋喊道，“你我虽有旧情，但并无过节，为什么这么做？” “旧情？哼。”荒岛荆轻蔑一笑，“我说少爷，你成熟点吧，你是你，我是我。你问我为什么，我明确告诉你，第一，我没想到就你这副德行竟然还有不少死硬的脑残粉，他们都被我关在地下室，等把你抓了，就让他们看看不服从我的下场。第二，‘双鱼座’的代码当初是我交给你的，现在我要你把它还给我。我说的够不够清楚？” 荒岛荆说的每一个字，就像烙铁一样深深烧灼在常焰秋心里，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眼前这个旧情人竟然变成了手段毒辣冷漠无情的凶狠角色，和她的师父荒岛木作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你知道，没有解码器，那堆代码就是废纸。你又何必为了那东西……”常焰秋说道。 “你搞不定是你没本事，只要你把代码给我，在那位双瞳的大人那里都不是问题。”荒岛荆说道，“现在，常焰秋少爷，你是投降，还是顽抗？” 听到荒岛荆说到“双瞳”，常焰秋一个激灵，从他爸最初跟双瞳公会合作，他就坚决反对，他认为跟间谍组织合作迟早会遭到反噬，可惜那时他年龄太小，刚植入的脊椎还经常有排异反应，他爸对他只有关心抚慰，却对他的意见毫不在意。最终，这个恶果终于摆在了他的面前。 “阿荆！我已经升级了系统，你不是我的对手了。把人质都放了，念在旧情份上，我允许你带你的人离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常焰秋内心的怒火冲到了顶点，他攥紧了拳头，向荒岛荆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哼，对手？你赢过吗？给我抓活的！”荒岛荆挥手下令，她身后数百名叛徒高喊着扑了过去。 虽然升级的“天蝎”脊椎系统可以带来极快的速度和强大的力量，但面对多达几百名的敌人还是很难取胜。常焰秋正要再次启动植入脊椎最大功率，耳边通讯器传来水杨的声音。 “少爷请冷静对待，瞬间开启最大功率无法持久，请注意节奏。”在远处狙击位俯视现场的水杨说道。 常焰秋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先将功率推进至30%，此时他已经拥有常人五倍的力量和速度。他身边的机械女仆已做好射击姿态，只等他的命令。 “敌方人数？”常焰秋问道。 “四百五十二。”水杨回答，他已将敌方全部锁定。 “9对452吗。知道了，侧翼就交给你了。”常焰秋说完，脚下爆发出迅猛的力道向敌群冲去。 机械女仆再次火力全开，六架高速机炮喷射出耀眼的火流向叛军倾泻出大量子弹。 冲在前面的叛军当即被扫倒一片，后面的人连忙打开力场盾放慢脚步。机炮子弹如洪水般冲击着叛军阵脚，压得他们抬不起头。 就在此时，常焰秋冲到了敌阵前沿，他挥起拳头向一处力场盾猛攻，那盾面遭不住他的连番重拳，砰地碎裂开来，持盾的前巡查员手指发出咔吧一声脆响，筋骨竟然断裂，疼得扯着嗓子大声哀嚎。 常焰秋从力场盾的缺口杀了进去，系统功率提升至70%，一拳就将一个叛军击飞几米高，再一脚横扫踢倒数人，扩大了力场盾的缺口。 几个手持利刃的叛军趁常焰秋在人群中拼杀之时迅速围了过来，举刀就向他身上砍去。刀未及身，几个人脑袋就嘭一下被飞来的子弹打爆。 远处一栋楼的楼顶，水杨瞄准常焰秋周围的叛军连连发射，瞬间毙杀数十人，给常焰秋硬生生清理出一片安全区域。然而狙击枪携带子弹有限，很快水杨打完了弹匣，他丢掉枪跳下大楼，展开背部的滑翔翼，向常焰秋方向飞去。 六名机械女仆倾泻完弹药，卸下负重，连同只剩骨架的残体女仆一起，手部弹出双刀冲进重围，肆意砍杀着周围汹涌袭来的叛军。 眼看倒下的同伴越来越多，红了眼的叛军中有人喊了声“什么抓他妈活的，给我杀！”暴虐的情绪瞬间传遍每一个人，他们纷纷掏枪向常焰秋射击，一时间子弹如暴雨般扑面而来，幸好机械女仆及时打开力场盾，为常焰秋挡下了所有子弹。 眼看手下们不听号令想要取少爷性命，荒岛荆咬牙骂道：“一群混蛋！”她顾不得前方枪林弹雨，飞奔着冲向常焰秋，想要把他尽快制服。 形势逆转，机械女仆撑着力场盾护住常焰秋无法还击，叛军一边射击一边将其团团围住。 不能再等了，常焰秋将功率推进至100%，速度和力量提升到极致，背部冒着烟的他像一道影子闪过叛军人群，他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被一拳打穿身体，激起团团血雾，残破的尸体如炮弹般爆射出去。杀疯了的常焰秋像一头嗜血的猛兽，在红色的血雾中时隐时现，一个闪身便带走数条性命，给叛军造成了极大的恐惧。同时，他的脊椎快速升温，变成炽红状态，他的衣服开始烤焦烧穿。 燃烧的常焰秋杀到了荒岛荆面前，挥起致命的拳风向她猛地攻去，却被她双手接了下来。 这就是升级后的威力吗，荒岛荆拼尽全力才勉强挡住了常焰秋的拳头，那拳风却将她双臂的袖子撕裂，在她胳膊上留下数道血痕。 “嘶！”灼伤的疼痛剧烈地刺激着常焰秋的神经，他紧咬着牙关艰难抵挡着痛觉，再度向荒岛荆挥拳，那拳的力度却降低了不少。荒岛荆抓住了破绽，一手格挡开他的拳头，另一手向其腋下穿插，身体下蹲蓄力，然后猛地向上一顶，想要把他掀翻，却被他死死压住了肩背，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多日不见，这阿荆究竟吃了什么，居然能扛下满负荷的力量，常焰秋急火攻心，强行将功率推进到了130%，死命压制着荒岛荆。超负荷运转让他背上燃起熊熊火焰，烈火烧灼让他几乎丧失意识。 荒岛荆怒喝一声强行扛住常焰秋的力量，她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致，身上的皮衣几乎要裂开，她不敢有一丝松懈，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常焰秋重重按在地上无法翻身。 眼看主子和少爷缠斗在一起，周围的叛徒们举枪犹豫，不敢射击，但这是绝好的机会，再不出手，那燃烧的猛兽一旦获得优势，就再也无法制服了。 不知谁射出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击中了常焰秋的脊椎，发出砰的一声脆响。虽然并没有给他造成直接伤害，但两人的力量平衡瞬间打破，常焰秋再也无法忍受烧灼的疼痛，收回力道惨叫一声，被荒岛荆一举掀飞，在空中飞出数米远。正在拼杀的机械女仆迅速赶来接住常焰秋替他灭火。 关键时刻水杨杀到，刚刚落地的他敏捷地躲闪着密集的子弹，同时挥拳猛击叛军，将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 “送少爷走！”水杨喊道。 常焰秋已说不出话，脸上因烧伤的疼痛变得极致扭曲，四肢不停地挣扎。 四个机械女仆抬起常焰秋飞奔向公共航空港，留下水杨和其他女仆全力阻挡试图追击的叛军。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水杨的机械臂。 “水叔，你还是那么卖命。”荒岛荆说着用力攥紧水杨的手臂，随着力度增加，那支钢铁臂膀竟然嘎吱作响，最后断裂成了两截。她再一拳重重捣在水杨腹部，重伤的水杨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断后的机械女仆终究寡不敌众，被狂怒的叛军打倒拆碎，残肢和头颅散落了一地。 荒岛荆望着常焰秋逃离的方向命令道：“快去追，别让他跑了！” “呵，呵呵，就凭你，抓不到少爷。”水杨用最后的力气嘲讽道。 “水叔，少爷的事，你不是件件都经手吗，也好，他知道的事，问你也一样，你就替他说说‘双鱼座’代码放在什么地方了吧。”荒岛荆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水杨说道，“来人，带走！” 两个叛军架起水杨，随着荒岛荆一起向蝎峰宫走去。 蝎峰宫的楼顶，燃烧的影子船舱门被一脚踢开，一个烧掉了全身皮肤的机械女仆冒着烟从船舱爬了出来，发着红光的眼睛望向楼顶的电梯入口。 第75章 少爷落难 四个机械女仆抬着不断挣扎的常焰秋撤离了战场，飞奔到公共航空港登上飞船立即起飞。不远处追上来的叛军眼睁睁看着那艘布满划痕的金色飞船升上天空，随即开启空间跳跃不见了踪影，气得四处打砸空港设备。 荒岛荆得知少爷已经逃走不知去向，只是简单说了声“知道了”，她现在惦记着从水杨那里拷问出她想要的东西。 飞船进入幻彩的跳跃通道，机械女仆把常焰秋按在特制的座椅上，连好管道打开冷却剂开关，冰冷的气体喷在他的背部，呲呲响着腾起大量白雾，几乎笼罩了整个船舱。 常焰秋牙关紧咬，眼睛痛苦地紧闭着，陷入了恍惚昏迷的状态。 …… “改造名人榜？不打麻药就可以冲击榜首？听起来不错啊。”十几岁的常焰秋说道。 “你傻吗？你要做的是脊椎改造，普通人要是切掉脊椎直接就死了。”年轻的阿荆推了下他的脑袋。 “我这脊椎本来就疼的要死，早就有抵抗力了，死不了。”常焰秋得意地说。 “我不管，反正我劝过你了，随你便。”阿荆气呼呼地说。 “那我要是真死了呢？”常焰秋盯着阿荆说。 阿荆好像吓了一跳，随后向常焰秋的轮椅猛地一推骂道：“你现在就死吧！” 轮椅翻了，阿荆慌忙跑过去搀扶那个瘫痪的少爷。 …… 卧室门口，阿荆和新来的管家水杨说了几句话，然后走进卧室，坐在常焰秋床边。 “说你傻你还真是……水叔说，你这样的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神迹了。”阿荆戳了一下他的头，然后握住他的手说。 常焰秋只是看着她，没有开口。 “你知道你在心心念念的改造名人榜排第几吗？”阿荆问道。 “你……去看了？”常焰秋的声音小得像蚊子。手术时那死亡般的痛感还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无限循环，当时的他说这句话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第三！你前面还有两个比你更发疯的。”阿荆说。 常焰秋苦笑了一下。 …… “给我当陪练？你师父同意了？”常焰秋活动了一下胳膊。 “不要给我提他！”阿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你们……算了，来吧！”常焰秋摆出一个准备好的姿势。 阿荆冲上去瞬间就放倒了他。 “再来！”阿荆把他拽起来，还没等他准备好，就再次把他扳倒在地。 “哎哟……你干什么！”常焰秋捂着脑袋抱怨道。 “少废话，把你的机械脊椎开动起来！”阿荆指着他大声说。 常焰秋第一次催动机械脊椎提升功率，一股热流涌入他全身的神经与肌肉，他爆发出数倍于往常的速度和力量，身形一闪就扣住阿荆的双手将她扑倒。 “哎呀！我不知道……”常焰秋慌忙松手。 “就是这样。”阿荆把他的手拽了回来。 常焰秋俯下身躯，互相深深地感受着彼此。 …… “少爷！少爷！”水杨一边用力摇晃濒临昏迷的常焰秋，一边紧盯着电子簿上的数据变动。 “少爷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阿荆抱着常焰秋慌张地问道。 “排异反应！你快去帮我拿药！”水杨说。 常焰秋突然抓住阿荆的胳膊，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要……喊我少爷……” 阿荆嘴角抽动了一下，颤抖着说：“知道了，傻蛋。” …… “嘶……”随着大量冷却剂逐渐压制了机械脊椎的热量，一股极寒的感觉包围了常焰秋。他脱离了恍惚状态，醒了过来。 他环视四周，冷却管道正在呼呼冒着白气，电子簿显示他的植入系统各项指标正在从红色警报区下降至黄色戒备区，机械女仆们在给他处理烧伤、活动四肢。 呵，竟然是被这几个监视我的垃圾桶救了吗。他呼出一口气，感到有些疲惫，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他梦见二十岁的自己正在大发雷霆。 八个仿真度极高的机械女仆排成两队站在他的身边。 “老家伙，你这是什么意思？头顶上装摄像头还不够，还要放八个监视器看我吃喝拉撒？”他气愤地对着电话另一端的爸爸吼道。 “排异？排异早就解决了。你不要拿那个当借口。这些垃圾我不要！赶紧弄回去！”他指着机械女仆大声说。 爸爸切断了通话，气得他抄起桌上的水壶砸向机械女仆。那女仆也不躲闪，默默挨了一下，脸上的仿生皮肤被砸掉一块，露出铁灰色的骨骼。 水杨在门口等他发泄完力气，轻声说道：“少爷，阿荆要走了。” 常焰秋一句话不说，直接跑出房门去找阿荆。 阿荆正在默默地收拾东西。 “阿荆。”常焰秋说道，“你要走？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阿荆一边整理背包一边答道：“师父派我执行任务，没必要每次都跟少爷汇报吧。” 阿荆这样的态度，让常焰秋感到有些不高兴。 “我们……我是说咱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常焰秋不安地搓着手。 阿荆放下手里的活儿，看着他说道：“少爷，你高高在上的，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些底层人的生活。” “不不，这都是误会。”常焰秋连忙摆手。 “一切有因必有果，少爷，或许从一开始，你我的方向就走错了。”阿荆叹了口气，继续收拾行装。 “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吧。”常焰秋低着头说。 “鱼阳城。”阿荆说。 “什么？谁叫你去那个地方！不行！”常焰秋突然火气上冲，高声阻止道。 “你看，这就是原因。”阿荆不动声色地说。 常焰秋收回了气势，低声问道：“去多久？” “少则一个月，多则几年。”阿荆说。 常焰秋走到阿荆身边，试图抱住她，却被她推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阿荆的师父荒岛走进来打断了他们。 “磨蹭什么！赶紧走！”荒岛对阿荆怒斥道。 阿荆拎起背包向门外走，常焰秋悄声在她耳边说：“你等着，我会想办法弄死荒岛，给你自由。” 阿荆只是报以一声冷笑。 …… 他梦见阿荆回到了蝎峰城。 “少爷，阿荆回来后一直在哭，她说她对不起在鱼阳城卧底时的假丈夫。”水杨说道。 “什么？假丈夫？他叫什么？”常焰秋听到这句话怒气上升。 “唐玉蜓。”水杨答道。 …… 他梦见跟阿荆的争吵。 “听说你找了个假丈夫？啊？你们都干了什么！”常焰秋恶狠狠地瞪着阿荆问道。 “夫妻该干的事都干了，跟你有什么关系！”阿荆回敬道。 他被阿荆一把推开险些跌倒，他想要道歉，阿荆却冷漠地走掉了。 …… 他梦见在火星城的郊外眼睁睁看着阿荆消失在传送门里。 在传送门前挡住他的唐玉蜓却嬉皮笑脸地对他说：“哎哟哟，光鲜亮丽的少爷，你这一身镶金边的华丽西装穿给谁看的啊，难不成专门为了泡妞出门前精心打扮一番吗？你看看你，是少爷又怎么样，靠着老爹当上城主又怎么样，你那个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还不是被我睡了三年？你是不是天天思夜夜想，对着照片念了三年呀？结果没想到三年之后人家再看见你，话都不说抬手就揍啊，哎哟，脸上这青一块紫一块的，要不说还真让人以为是夫妻打架呢。你就省省吧，想要泡妞，跟我学呀，你看我穷鬼一个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照样有妞投怀送抱不是？多学着点吧。哎，对了，既然想学就得拿出点诚意，每年孝敬几百万给我，我包你左拥右抱日夜快活啊。” “唐玉蜓，我杀了你！”常焰秋声嘶力竭地喊道。 …… 常焰秋突然惊醒了过来，他看到窗外仍然是五颜六色的黑暗通道，飞船还滞留在空间跳跃中没有解除。 “怎么还不解除空间跳跃？”他问道。 “缺少导航信标，请少爷下令。”机械女仆回答。 “废物！竟然不知道向目的地要信标。”常焰秋骂道。 骂完之后他却发现没有太好的去处，回火星找爸爸搬救兵？太丢人了，不能接受。去鱼阳城更是不可能的选项。月球的铁氏王国，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一个落魄少爷在那边肯定不会有人给他什么好眼色。 想来想去，就只有水阳城可以避一避了。 他刚要向水阳城方向发送请求信标的消息，转念一想，阿荆肯定派出了不少飞船追击他，就等他暴露行踪。 他从飞船导航系统里调出了上一次接收的水阳城水氏私家导航塔的信标，输入到空间跳跃系统中。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行为，所有天体都在宇宙中不停运行，上一次信标指示的空间早已不是原来的地方，强行复用信标极有可能造成撞船事故，甚至飞船有解体的危险。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他的船比一般的都结实不少，撞就撞吧。 空间跳跃瞬间解除，他的飞船出现在水阳城的第四环层，几乎就要撞到地面。他连忙试图拉起飞船，飞船的侧翼擦到街边的建筑失去了平衡，翻滚几圈撞进了环层间的通道，再撞破通道的防护罩掉进三四环层之间的空间中，最后撞断了环层间网格结构的一根柱子，冒着浓烟向地面坠落下去。 第76章 烈酒与铁笼 飞船内一通天翻地覆的震动停歇后，常焰秋爬了起来，他看看船舱里损坏的仪器设备哼了一声，踹开舱门打算跳出去，身后四个机械女仆紧紧跟上。 “你们留下，修理飞船。”常焰秋命令道。 “少爷，非常抱歉，我们的程序中没有维修飞船的功能。”机械女仆说道。 “那就想办法联系造船厂过来修，不要跟着我。”常焰秋说，他想了想又说道，“修好船之后联系我，我会回来。” 机械女仆互相看了看，没再继续跟随他。 常焰秋从舱门跳了出去。 不久后，唐玉蜓一行人赶了过来，看着摔成两段的常家飞船摇了摇头。 “摔成嘞个样子，活不了嘛。”唐玉蜓说。 “活不了活不……咦？有人在里面！”程旭扫描着飞船说道。 几个机械女仆钻出来站在他们面前，亮出武器说道：“这是常氏私产，请勿靠近。” 藤萝和铁蛋也端起枪对着它们。 “不要慌不要慌！”唐玉蜓向两边挥挥手说道，“我们是常焰秋少爷的朋友，你们家少爷去哪了？” 机械女仆打量了一会儿唐玉蜓，收起了武器，打开胸前的投影装置，画面中常焰秋说道：“修好船之后联系我，我会回来。”然后跳出飞船不知往哪里去了。 “发生什么了？你们家少爷三天前刚离开，怎么现在坠毁在这里？”程旭问道。 机械女仆陆续播放了几个录像片段，分别是蝎峰宫的陷阱、与伏击者交火、在叛军中冲杀、与荒岛荆交手败北。 唐玉蜓看到荒岛荆出现在画面中，惊得说不出话来。 藤萝向铁蛋摆摆手放下枪，看了看常焰秋离开的方向说道：“那边是藤家的地盘了，我们现在是水氏保安队的身份，不能到那边去，要找那个少爷的话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你是还在记恨他吧。”唐玉蜓说。 “没错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藤萝两手一摊说道，“我乌鸦团风光一时，没想到被他一个人打得七零八落。要是没有他……” “不要那么小气嘛，相见就是缘分。”唐玉蜓说。 “总之呢这个事我不会帮你，就算你跟桃子姐嗯哼嗯哼了也不行。”藤萝摇摇头说。 唐玉蜓伸手拍在额头上。 “啊？老唐什么嗯哼嗯哼？”程旭插嘴道。 “没得啥子，你听错啰。快走，咱们找人克。”唐玉蜓岔开话题说。他对藤萝招手告别，“那我们有机会再见了。桃子叫你放假的时候找她去玩。” 藤萝跟他摆手回应，然后跟铁蛋说：“咱们走，叫人来保护现场吧。” 唐玉蜓和程旭向常焰秋离开的方向走去。 程旭一边走一边问道：“嗯哼嗯哼是什么啊？” “就是激烈交流。”唐玉蜓说，“你眼镜还留着嘛？给我用用撒。” “咋，你跟桃子打了一架？”程旭从口袋里摸出镜片已经碎掉的眼镜框递给他，“给，被绑票的时候摔碎了，就剩这个。” “要得。”唐玉蜓把镜框戴在脸上，又摸出早准备好的假胡子粘上，“嘞样就不会被认出来撩。” 程旭看了看效果，说道：“巴适。” 衣着破烂的常焰秋走在街上，心里一团乱麻。好端端一座蝎峰娱乐城葬送在他手里，作为少爷和城主的自尊让他没办法向别人开口求助，现在飞船摔坏，自己又身无分文，被困在了水阳城。他要往哪里去，他自己也不知道。 水叔怎么样了，不知道阿荆会用什么手段拷问他。那个女人的怪力又增强了不少，该怎么对付她。常焰秋想来想去，脑子都有点疼了。他拐进一条脏兮兮的小巷，靠在墙上叹气。他翻开通讯录，一条一条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人，翻了半天却又关上了。 巷子深处的灯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家小酒吧，昏黄的招牌忽闪着，像是在告诉过往的人不要靠近。 酒吧老板双手撑着吧台，木然地看着常焰秋。 “这位客人，酒是用嘴巴喝的，不是眼睛，你已经看了十分钟，究竟要点什么？”老板不耐烦地问道。 常焰秋不懂怎么点单，他看着酒柜里那些妖艳的贱货，一个都不认识。 “芝华士百年。”常焰秋想起他爸经常喝的一种老酒。 “没有。”老板说。 “那……曼达林拿破仑。”常焰秋想了想说。 “没有。”老板说。 “茅台。”常焰秋又想到一个名字。 “没有。”老板说，“这位客人，你是从哪来的？是古代地球还是外星世界？有没有正常点的需求？” 常焰秋想要发火，却还是忍了下来，他咽了口口水问道：“你这最好的酒是什么？” 老板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从台面下面的冰桶里抽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细长瓶子墩在吧台上：“龙之泪。” 常焰秋伸手去拿，老板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没有钱。”常焰秋收回了手。 老板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常焰秋发现老板在盯着他衣服镶的金边，恍然大悟道：“噢，我这些，是纯金的。”他抠下袖口、领口的金边放在吧台推给老板，老板拿起一条金边看了看，掂了掂重量，然后用牙咬了一下，点了点头，把整瓶龙之泪都推给了他。 常焰秋并不知道，他这点金子足够买下半个酒吧，但眼前这瓶烈酒就像沙漠中的甘霖，吊着他的命门。 他打开瓶盖灌了一口，猛烈的味道冲得他连连咳嗽，脸憋得通红。 “哈哈哈哈老弟你是真没喝过酒啊。”老板被他狼狈的样子逗得直笑，摇着头递给他一杯水让他顺一顺。 他端起水一饮而尽，大口喘着气，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模糊的重影。但他心里清爽如水潭，这酒的味道是如此熟悉，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跃动，这酒，一定是在哪里喝过。 他又灌下一口，这次他顶住了烈酒的味道，张开嘴缓缓吐出一口酒气。 然后醉倒在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爬到吧台上，那瓶晶晶闪亮的龙之泪还在等着他。 老板递给他一碟蛋白片，说道：“你醒了？这酒不错吧，你在这里睡一整天了。给，吃点东西。” “啊？我……我不知道。”常焰秋结结巴巴地说。他摸起一片蛋白片塞进嘴里，酥脆的口感让他感到胃口大开，随即风卷残云般吃光了那碟东西。这是他四天来吃的第一顿饭，他甚至不知道之前肚子里难受的感觉叫做“饿”。 “慢点吃，这个算我请。”老板又拿来一碟放在他面前，双手抱着手肘靠在吧台边，看着他说道，“看你的样子，以前应该也是个富家子弟吧，怎么搞成这样，破产了？被家奴骗光了钱财？还是输光了家底？” 常焰秋吃得太快有点噎，连忙又灌了一口酒，涨红着脸答道：“都有。” “那你还真是运气不佳呢。”老板拿起杯子用布擦拭着说，“如果你需要钱，不妨考虑一下金丝笼，只要活下来就有不菲的出场费……” “那里不行！”常焰秋突然拒绝道，然后又放低了声音，“那里……不行，那么多人在看……” “哈，看你说的，就是要那么多人看你才有钱拿。万一你运气好打赢一两场，那藤家水家两大家族不得抢着要你入伙，到时候就衣食无忧了。”老板说。 金丝笼，常焰秋想道，上一次他去那里是在贵宾室，作为调试脊椎系统时百无聊赖的娱乐，却在场上看到了让人堵心的唐玉蜓。唐玉蜓！他突然对金丝笼那个地方产生了强烈的恨意。 又一口酒灌下去，他再次栽倒在吧台下。 唐玉蜓和程旭已经在外面找了常焰秋好几天，从高级会所到各种赛场贵宾区，再到上流人士经常光顾的艺术馆、古董行、高档酒厂，到处都没有他的影子。 “咦，奇怪了，这个少爷难道是被人绑了？”程旭泄气地说。 “不能够，辣个羊蝎子少爷凶惨老，啷个可能会被绑票，他绑票别人还差不多。”唐玉蜓比划着背上的脊椎说道。 “你说，他会不会去金丝笼？”程旭说。 “不得，辣末野蛮残忍哩圈圈，少爷啷个会去。”唐玉蜓摇着头说。 “那不好说，有钱人的品味你怎么知道。”程旭说。 唐玉蜓想想也对，再过两天就是新一期格斗之笼挑战赛开赛的时候，说不定常家少爷会去赏光观看比赛，到时候只要程旭在里面扫描一下贵宾室的人就知道了。 这样一想，唐玉蜓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一个武力爆棚的富家少爷能有什么事呢，他干脆和程旭一起到香氛博物馆看美女去了。 9月15日，格斗之笼挑战赛如期在金丝笼开幕，唐玉蜓提前找碎布帮搞了门票，他们随着汹涌的人潮推搡着挤进了金丝笼。 金丝笼的后场，皮笑肉不笑的经纪人水岱刚给常焰秋扣上电子手镯，就被常焰秋揪住领口提到了空中。 “放松，放松点啊，荒岛先生，”水岱肥胖的躯体就像个气球在空中摆来摆去，他憋着呼吸艰难说道，“只是一个保证比赛顺利的小道具，比赛一结束自动就掉了。” 常焰秋手一松把他扔在地上，另一手捏住手镯悄悄用力，那镯子便咔吧一声碎裂成几段，“老子用不着。” “那好，那好，您请便。”水岱艰难地爬起来说道，“只是友情提示一下，如果有犯规的话，他们用的东西可能比这个更厉害。” 常焰秋不再理他，径直朝登场的入口走去。他身边的精神按摩师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抱着那瓶龙之泪紧紧跟在旁边。 第77章 报答 金丝笼的观众席挤满了狂热的人群，脸上涂抹着各种颜色的脑残粉们嗷嗷叫着挥舞手中的荧光棒，在主持人煽动性的台词中像潮水般涌动。 “找到人没？”唐玉蜓扯着嗓子对近在咫尺的程旭喊道。 “还没有！正在找！”程旭扫描着屋顶上的贵宾室喊。 难道也不在这里？唐玉蜓心里疑惑，这几天他们几乎把水阳城名流会去的地方跑遍了，始终没发现常焰秋的行踪，这家伙跑哪去了，难不成真的被绑票？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主持人的台词进入了正赛环节，激昂的嗓音在金丝笼大厅里响起：“让我们有请连续守擂十场，神鬼难挡的，毁天灭地的，改造级王者！血！潭！王！费！桩！” 场内响起一片欢呼声，血潭王费桩从金笼子的一侧走上台前，嘴里骂骂咧咧，举起挑衅的手势向观众席高声喊叫。 唐玉蜓看到那个血潭王全身滴答着鲜红色液体的样子，心想这家伙每次出场得费多少颜料。 “接下来，是今天的挑战者，冰冷地燃烧一切的，烈焰王子，荒岛荆！” 场外立即响起无数女性观众的尖叫。 唐玉蜓听到这个名字愣住了，荒岛荆？什么王子？这是啥情况。 等到常焰秋一脸腹泻表情走到金笼子里的时候，唐玉蜓才明白了，虽然这个少爷做了伪装，还用化名参赛，但他那副闪亮的机械脊椎出卖了他的身份，应该是想亲身体验一下刺激的气氛吧。 “不用找了，人找到了！”他拽着程旭往台上看。 “咦？噢！”程旭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看，我就说吧，有钱人的品味很难猜。” 接下来就简单了，只要等比赛结束去后场找他问问清楚就行了。 只是接下来事情发展有点超出唐玉蜓的预料。 铛一声铃响，比赛开始。 五大三粗的费桩气势汹汹地走到常焰秋面前，刚刚举起拳头，只听到“嗵”一声闷响，胸口就被常焰秋爆了个大洞，浓稠的鲜血喷溅一地，整个人脸朝下栽倒在血潭里。 观众们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全场一片寂静。 “怎么了？”唐玉蜓问道。 “太快了，老唐，他太快了。”程旭盯着金笼里的常焰秋说道。 这时候主持人反应过来，用抑扬顿挫的声音播报道：“女士们先生们，还有不管他嘛的什么性别的尊贵来宾们，本次格斗之笼挑战赛第一个胜利者已经出现啦！凌厉的攻势、迅捷的拳风，可怜的血潭王费桩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魂归天际啦！让我们为烈焰王子荒岛荆欢呼吧！” 在场的女性观众们率先高喊着常焰秋的假名舞动起来，带动全场气氛涌向高潮。 金笼上方的巨幅投影滚动复现着精彩瞬间，旁边的字幕显示烈焰王子的拳速已接近声速，力量足以击穿宇宙飞船的外壳。 只有唐玉蜓感觉到不对劲。 “他恐怕不是来体验生活的。”唐玉蜓心想，“他在发泄。” 在烈焰王子的要求下，经纪人水岱联系主办方给他连排三场，每一场的对手都是顶尖高手。 第一场的血潭王费桩已经被心胸大开。 第二场的改造级猛人全身覆盖了一层外骨骼，被称作坚不可摧的人形战车，一秒钟被砸碎了脑袋。 第三场是无限制级的武术高手，诨号量子星辰，使用一柄光剑，移动速度极快，一秒钟被掰折了双臂。 这时常焰秋背上的脊椎已经冒起白烟，退场后，精神按摩师喝下一大口烈酒喷到他背上，借助酒精的挥发，脊椎的温度迅速下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去找水岱要求更多的场次。 但是这种打法，第一次可能看上去非常刺激，但接二连三都是一招毙命就很没有观赏价值，观众们开始骚动起来，有不少人向场内丢弃杂物发泄不满。 金丝笼的老板梁振叶也觉得不妥，本期赛事刚开始没多久，他的高手就已经挂掉了三个，这三个每一人都是拥有众多粉丝的金钱吸尘器，再这么下去不要说本期收视率无法保证，就连以后的生意也没法做了。水岱还在向他请求更多的场次，他刚要回绝，忽然一个电话打过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他切断水岱的联络，接通电话问道：“是谁？” 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声中传来一句话：“我是虚空翡翠飞龙，给我安排烈焰王子的场子。” “虚空翡翠飞龙？”梁振叶感到意外，说道，“你能打过来是我的荣幸，但你是无改造级的啊，你应该也看到了，那个烈焰王子强到简直不是人，我担心……” “不用担心，我能搞定。”唐玉蜓说完挂断了电话。 梁振叶叹了口气，你自己要送死，我也没办法。他接通水岱的电话说道：“再给他安排一场，最后一场了啊。” 金笼里面，两个无改造级的高手正在激斗，刀光剑影火星四溅，不可谓不精彩，但场内的观众已经分成了好几波，一部分说现在这才叫格斗，一招就死的肯定是官方放水，一部分嚷着要看更加血腥更加暴力的改造级惨剧，女性观众们则是高喊烈焰王子的名字，打成什么样无所谓，只要烈焰王子出场就行。三波势力互相谩骂，骂得不过瘾了开始动手，一时间水瓶板凳满天飞，人数处于劣势的女性观众对着糙老爷们疯狂输出，竟渐渐占据了上风。 “好家伙，老唐你看看，女人疯起来可真是吓人……老唐？”程旭说道，他一回头发现唐玉蜓不见了，连忙开启电子眼寻人，扫视了全场都没有找到。 格斗场上已经决出了胜负，满身伤痕的胜者高举布满豁口的钢刀宣示自己的胜利，败者躺在他的脚下痛苦呻吟。但是观众席已经打成一团，没有一个人关注场上的结果，这让胜者感到相当失望，把武器往地上一丢悻悻地走出金笼。 梁振叶紧盯着场内乱哄哄的人群和收视率数据，他急切地希望能够结束这场闹剧，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虚空翡翠飞龙能够赢下跟烈焰王子的比赛，最好是两败俱伤，他再重新捧红一批新人，刚好满足观众们喜新厌旧的心理。 随着时间推移，混战的观众们体力挥洒得差不多了，场内的乱想稍稍收敛了一些。主持人抓住这个机会，把音量开到最大，用打雷一般的声音喊道：“各位观众！一场意想不到的对决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大家赶快坐回自己的位置！本期比赛的杀戮之星烈焰王子即将重回战场！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 主持人这么一喊，观众们纷纷停下争斗找自己座位去了。常焰秋再次出场的时候，观众席一半人在欢呼，一半人在嘘。他根本不在乎观众，他只是想要发泄而已。 短暂停顿后，主持人的雷鸣之声再次响起：“接下来，与烈焰王子对阵的是，本期比赛特邀嘉宾，来自神秘国度的，格斗新人王，虚空翡翠飞龙！唐！玉！蜓！” 唐玉蜓拽了拽衣角，从贵宾通道走进金笼。 “啊？”常焰秋听到这个名字瞪大了眼睛。 “啊？”还在四下寻找的程旭瞪大了眼睛。 铁锈街的酒吧里，围在投影周围打着绷带护板的酒保和客人们，还有瘸着腿的藤子枫都瞪大了眼睛。 所有的观众都屏住呼吸，期待着两大高手的传奇对决。只有贵宾室里的武备官静海在愤怒地斥责着养子，骂他没把虚空翡翠飞龙搞到手。 金笼内，常焰秋和唐玉蜓对面站立，常焰秋眼中冒出火光，唐玉蜓故意跟他保持着距离，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兄弟，我俩开干哩时候，你切把电控开关搞到，听我信号就关灯，要不要得？”唐玉蜓悄悄向程旭发送了一条语音。 “你什么意思！”常焰秋怒斥道。 “没什么，跟兄弟交代一下后事。”唐玉蜓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故意来找死？”常焰秋说。 “我是来报答少爷的救命之恩，你从乌鸦团手里救了我和我兄弟，还记得吗。”唐玉蜓说，“蝎峰城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人遇到逆境需要发泄，这我理解，打黑拳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就死了，不过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失控，还是让我来陪你玩吧。” “用不着你可怜我！”常焰秋大喊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身边朝夕相处的兄弟一夜间全部叛变，你知道什么！那个恶毒的女人趁我不在夺走了我的一切，你又知道什么！自从阿荆回来之后她就完全变了，现在她歹毒、凶狠、不择手段，你这个烂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我承认，阿荆是我们共同的大问题，等解决了现在的事，我会跟你一起去找她。”唐玉蜓说。 “她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常焰秋说。 “有关系，你死了，我就没法报恩了。”唐玉蜓说。 “少废话！你打不打？”常焰秋怒指着唐玉蜓。 观众们此时已经对他们的嘴炮不耐烦了，他们抛弃了刚才的分歧，共同带着节奏喊道：“打！打！打！” 这时候唐玉蜓的耳朵里传来程旭的声音：“老唐，电控的事没问题，我会帮你盯着常焰秋，给你支援。” “晓得老！”唐玉蜓拔出利刃向常焰秋冲去。 第78章 新目标 听到程旭已经做好安排，唐玉蜓拔刀向常焰秋冲去，但他深知这个烈焰王子速度快得过分，绝不可正面对决，于是他做了个假动作引诱常焰秋出拳，身体向侧面一闪，把刀尖留在了常焰秋的正前方。 常焰秋果然中计，挥出突破音障的一拳却打了个空，拳风的激波震荡开来，弹飞了唐玉蜓的刀，却引爆了唐玉蜓留在刀尖圆洞中的催泪弹。只听到噗的一声响，滚滚浓烟从刀尖爆出向四周蔓延，很快笼罩住了整个金笼。 常焰秋没料到他这招，浓烟遮住了视线，鼻子和喉咙被熏得刺痛，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他气急败坏地一边向周围疯狂挥拳乱打一边骂道：“唐玉蜓！咳咳咳咳！你这混咳咳蛋！竟然咳咳咳如此下作！” 唐玉蜓闭着眼睛屏住呼吸躲在浓烟中，静静感受着常焰秋的杀气，预判他乱拳打过来的方向提前躲避。 观众们看着场上的一团浓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烈焰王子的叫骂和拳风破空的声音，一时间议论纷纷。 “老唐，左手三十公分。”程旭开启了透视扫描，向唐玉蜓报出对方的位置。 唐玉蜓左手攥拳一击同时弯腰躲避，砰的一声击中了常焰秋的钢铁肋骨。常焰秋挥拳反击，却扑了个空，怒气更加重了几分。 “左手二十公分。”程旭再次报出位置。 唐玉蜓再次出拳，击中常焰秋的同时下蹲躲过了攻击。 在程旭的电子眼中，烟雾里的两个人，一个在屏息静气等待机会，一个在涕泗横流盲目挥拳。他不断报出常焰秋的位置，唐玉蜓不断给对方骚扰性的打击，目的就是让常焰秋快速消耗体力露出破绽。 第一回合即将结束，唐玉蜓掐准时间将一颗震撼弹塞进刀尖的洞中，在又一次不痛不痒的引诱攻击之后伸出刀尖，常焰秋哇哇大叫着使出一记下劈，引爆了震撼弹。 “咣——”震撼弹的巨大声响和强光瞬间驱散了浓烟，引得现场观众一阵惊呼，前排的观众更是被闪瞎眼睛捂着脑袋大喊大叫。 铛铛铛……第一回合结束的铃声敲响，处在震撼弹爆炸中心的常焰秋遭到强烈的声光刺激，痛苦至极地抱着头跪在金笼中间不断呻吟。 笼门打开，唐玉蜓收起刀刚要走出去，常焰秋突然大喊一声跳起来，带着背后腾起的火焰扑向唐玉蜓。 由于常焰秋没有佩戴电击手镯，金笼内的保险系统立即开启，一道高频声波从上方射出笼罩在他的周身，极强的振动使他浑身刺痛，他再次跪倒在地抬不起头。片刻之后，几个工作人员把他抬到了休息区，精神按摩师刚要给他喷酒降温，被他一把拦住。 “蠢货！现在喷酒会爆炸！快拿水！”常焰秋忍住全身的疼痛叫道。 一桶冰冷的水从他头上浇下，背后哧地一声升腾起大量水汽，他打了个寒颤，头脑清醒了许多。 唐玉蜓坐在另一侧的休息区，程旭急急忙忙跑过来，把一个小小的皮囊交给了他。 “搞到了，没想到做黄牛生意的碎布帮效率这么高。”程旭说。 “好。你在嘞边儿等我信号，然后在出口藏起，随时接应我们。”唐玉蜓小声说。 程旭点了点头，跑出了休息区。 唐玉蜓偷偷把皮囊安装在了藏在左手笼手里的金蛇绝魂刺末端。 第二回合铃响，两人再次面对面站在金笼中间。常焰秋冷静了不少，他收起愤怒的表情，一脸便秘地瞪着唐玉蜓，但滚烫的脊椎没有完全降温还是让他心烦气躁。唐玉蜓把刀收在鞘中，做出拔刀斩击的姿势，似要一招定胜负。 “有种不要用你那些恶心的伎俩，跟我正面干啊！”常焰秋言语挑衅道。 “伎俩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唐玉蜓说。 常焰秋鼻翼抽动了一下，大喊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唐玉蜓。 心境乱掉了，出招前就会有多余的动作。唐玉蜓趁常焰秋大喊的时候已经做出了规避的准备，眼看对方的急速铁拳打来，他并未出刀，却突然向后仰身躺下躲过了一击，手持刀鞘向地面一顿，整个人借力翻身横越过常焰秋的头顶。在擦过常焰秋耳朵的瞬间，唐玉蜓说道：“你水叔呢？” 常焰秋听到这句话犹如雷霆灌顶。是啊，水叔呢？算起来他已经逃出蝎峰城有七天了，水叔为了掩护他，落入荒岛荆手里生死未卜，他却在这里任性地浪费时间发泄内心的愤恨。想到这里，一股悲伤突然在脑中涌现，刚挥出的拳头也停滞在空中。 唐玉蜓趁他发呆的极短时间内向他的肋骨间隙射出了金蛇绝魂刺，笼手中的小金蛇咬到他的皮肤，一刹那就将皮囊中的毒液尽数注入他的体内。 “啊啊啊啊！唐玉蜓！你这个卑鄙小人！”常焰秋顿时感到一股滚烫的热流窜入身体，让他全身血液沸腾，从内到外炙烤着他的皮肉与神经。 “关灯！”唐玉蜓迅速向程旭发出信号。 早就守在电控箱外的程旭立即切断了金丝笼的总电源，整个金丝笼一片漆黑。 场内观众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到，争先恐后涌向场馆出口，手中的荧光棒在黑暗中漫天飞舞，活像一群没头没脑四处乱撞的萤火虫。 “你……又给我打了什么！”常焰秋感到头晕目眩，身体发软。 “超浓缩咖啡因加龙之泪，带劲吧！”唐玉蜓笑道。 他抓起常焰秋的胳膊架在肩上，踢开笼门混进乱涌的人群。 在程旭的指引下，他们顺利逃出了金丝笼，不远处一辆粉色小车正在等着他们。 “三个人啊？有点挤噢。”开车的藤萝看到他们挤进了小车，嫌弃地说道。 “感谢感谢，感谢老大帮忙，我们得赶紧去航空港。”唐玉蜓连连道谢。 “我这是看在桃子姐的面子上帮你忙啊，不然我才懒得掺和你这破事。”藤萝说着开动了小车。 常焰秋已经烂醉如泥，他晃悠悠抬起一根手指说道：“我……好像听见……海盗海……盗头子的声……音了。” “你出现幻觉了，睡会儿就好。”唐玉蜓把他的手按下了去。 车子驶到水氏航空中心，水茎已经在那里等待，小鱼号飞船就停在她旁边。 “按你说的，已经在里面放了一大桶冰块。”水茎指了指飞船说道，突然她看见车子里冒出一股焦糊味的烟，尖叫道，“哎呀，我的香车！” 唐玉蜓和程旭把常焰秋抬出来，回头看见常焰秋坐的地方已经被烧糊得一塌糊涂，一脸抱歉地说道：“太对不起了水茎小姐，你的车我一定赔给你。” “唉。行了，你们赶紧走吧。”水茎叹了口气摆摆手说。 “后会有期。”唐玉蜓说完跟程旭一起架着常焰秋登上了飞船。 飞船升上天空，唐玉蜓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常焰秋迷迷糊糊躺在冰桶里，嘴里叨咕叨咕地说着醉梦中的话。程旭用电子眼扫描常焰秋的身体，发现除了一些反复烧伤的痕迹外，整个脊椎系统还算稳定。 “咱们去哪？”程序问道。 唐玉蜓想了想说：“先回家吧。” 飞船开启了空间跳跃，消失在水阳城外。 一天后，鱼阳城双鱼宫。 一道阳光透过舷窗照射进房间，躺在床上的常焰秋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他有多久没晒过太阳了，至少十几年了吧。 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吓了一跳，突然从床上跳下。他活动了活动四肢，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背后好像敷了什么凉凉的药膏，身上缠了好多绷带。 房门打开，唐玉蜓、程旭和桃子走了进来。 “听说你醒了，我们过来看看。”唐玉蜓说道，“看来精神不错啊少爷。” “你？这是哪里。”常焰秋问道。 “鱼阳城，这是我的地盘，你大可放心。”唐玉蜓说。 “你的地盘？哼！”常焰秋转过身面向窗户。 此时的鱼阳城还在大规模改造中，奔流不息的车队将大量垃圾一点点铲走，运送到城尾的工厂区进行分拣、冶炼，再把建筑用的钢材运回来搭建起一座座楼房。 常焰秋在不久前得到的情报还说鱼阳城内垃圾成山、居住区破败不堪、武装骚动时有发生，眼前这副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景象让他颇为意外。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少爷？你们费那么大劲救他，连句谢都不说，一点礼貌都没有。”桃子抱怨道。 常焰秋并不回应，只是默默看着窗外。 “他心里苦。”唐玉蜓说，“让他自己待会儿吧。” 他们走出屋外关上房门，留下常焰秋自己在屋里静静待着。 双鱼宫内，议会办公室。 程旭把整理好的蓝血人资料投影放给唐玉蜓和桃子观看，等他们确定内容之后就发给铁氏王国。 “目前知道的蓝血人有四个，”程旭一边播放一边说道，“第一个，当归教的成归叶，是我们老熟人了，身高190，胸腹部有枪伤，面部有烧伤，沉默寡言，善于谋划，沙岭死后，他可能已经控制了当归教。” “第二个，黑兵工厂的李老板，推测其真名中带有‘叶’字，身高185，胸部有枪伤，说话喜欢阴阳怪气，掌握着大量可以躲过探测的特殊枪支，和荒岛荆有合作关系。” “第三个，是我在扫描金丝笼贵宾室发现的，金丝笼老板梁振叶，身高185，肩部有刀伤，旗下笼络了一批格斗狂人。” “第四个是藤萝提供的，向她购买‘双鱼座’情报的客户，和梁振叶相识，身高190，嗓音听起来像女人，似乎是个富商。” 唐玉蜓看着投影中的四个蓝血人，思考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四个人好像各干各的，没什么往来，但他觉得这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只是现在还没发现。 “你们平时就在搞这么无聊的事？”一个声音传过来。 唐玉蜓他们向那声音看去，发现常焰秋倚靠在门框上，穿着粗制的化纤套头衫，双手揣着，精神看起来不错。 “常家少爷见多识广，你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啊。”桃子没好气地问道。 “蓝血人，当归教，兵工厂，看来阿荆夺城还有他们的份。”常焰秋说，“据我所知，你们得到的名字都不对。” “啊？都是假名？”程旭吃了一惊。 “蓝血人姓在后名在中，第一个字只是用来混淆视听的，这几个人，应该分别叫做叶归、叶修、叶振、叶准。”常焰秋说，“最后这个女富商叶准暗中控制了相当大份额的矿产品贸易，你们鱼阳城的产品之所以卖得这么便宜，一部分是你们自己的原因，更多的是这个女富商从中作祟。” 唐玉蜓、程旭和桃子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看着常焰秋。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怀疑我说的吗？”常焰秋不高兴地说，“有不少黑心的家伙借着蝎峰城交通便利人员混杂，偷摸做着见不得人的交易，我作为一城之主当然知道。包括你唐玉蜓跟一个小妹妹用假身份在蝎峰宫开房间，你以为瞒得住我。” 程旭和桃子同时“噢？”了一声，震惊地盯着唐玉蜓。 “那是宋琪瑰啦，我们是去追阿荆的线索去的，你们想多了。”唐玉蜓连连摆手说道。 “那你们买情趣内衣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常焰秋板着脸继续说。 程旭和桃子眼睛瞪得更圆了。 唐玉蜓脸涨得通红，他心想一定是他们用的假名刚好跟铁滨司令官重名了，这才引起了常焰秋的怀疑，不知道这位少爷居然有这么强的偷窥欲，把他们的行踪刷了个遍。 “我信我信，少爷的情报还是很准确的，我们继续说蓝血人的事吧。”唐玉蜓捂着脸说。 常焰秋没再追问，指了下投影继续说道：“他们看似互不相干，实际上都在为蓝血家族做事，至于他们的目的，并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最大的仇家是铁氏王国，他们所作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在为战争做准备。” 唐玉蜓听完若有所思，蓝血人最终的目标指向了月球，这些情报对铁氏王国相当重要，应该尽早交到铁滨手里。 他抬头想问问程旭和桃子的意见，却发现两人还在摆着“噢”的表情看着他。 “你们看啥子嘛。”唐玉蜓说道，“还有什么情况我们讨论一下？” “我有，”桃子认真地说，“那个情趣内衣是什么样的？” “就是三条细绳两个铜碗，还有……你问这个干什么啊！”唐玉蜓用力摇晃双手叫桃子不要说了。 桃子把嘴一撅，她只是想知道唐玉蜓所喜欢的“女人味”究竟是怎么样的。 “感谢常少爷给大家带来的分享，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程旭你把资料整理一下发给铁司令，那咱们，散会？”唐玉蜓试图岔开话题。 “唐玉蜓，你说的报恩还算不算数？”常焰秋突然问道。 “啊？算，当然算。”唐玉蜓说道。 “那好，帮我打败荒岛荆，把水杨救出来。”常焰秋说。 “那是当然。”唐玉蜓说。 “但是我的脊椎过热的问题一直无法解决，水家的改造机构对此毫无办法，我发挥不出来全部力量，每次都败在发热上。听说不久前29号科学会的褐山给鱼阳城解决了机械方面的问题，你带我去见他，也许可以请他帮忙。”常焰秋说。 “这倒是个办法，但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也不晓得科学会在哪里，无从找起啊。”唐玉蜓说。 “也许有个人知道。”程旭插嘴道，“你还记得卫青原吗？跟褐山一起来的那个。” “噢！那个去废地球搞环保的老头，对，可以问他。”唐玉蜓说。 “好，带我去找他。”常焰秋说。 一艘飞船驶离鱼阳城，向沙黄色的废星地球飞去。 程旭调用“双鱼座”的预警扫描系统对准飞船飞去的方向，仔细搜寻着地球表面的一切异动。 桃子还在为唐玉蜓不让她一起去生闷气，程旭找她说目前城里的建设工程要放缓，拨出一些能源来供“双鱼座”给武器充电，以备在唐玉蜓遇到麻烦的时候给予火力支援，她听后连忙找人协调工程去了。 遥远的火星轨道，灯火璀璨的蝎峰娱乐城寂静地飘在宇宙中。 蝎峰宫的顶层，被紧紧绑着的水杨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只有一个喽啰兵偶尔送点水给他喝。 一串脚步声响起，水杨抬起无神的眼睛看了看门口方向，荒岛荆带着人出现在他面前。 “阿荆小姐，好久不见了。”水杨有气无力地说道。 “水叔，抱歉让你久等了，我有些事情要处理。”荒岛荆说。她示意手下把水杨松开。 松绑的水杨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脑袋垂着说道：“你不用费心了，就算你把我折磨得再久，少爷的秘密，我也不会跟任何人说。” 荒岛荆向后使了个颜色，手下人知趣地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水叔，我想跟你聊聊水阳城的事。”荒岛荆盘腿坐在水杨面前说，“你们水家和藤家争斗很多年，应该很了解对方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水杨低声说。 “就只是聊聊。我从小跟着师父，一直都没什么朋友，你就陪我聊聊天，也许心情好些了，我就放了你。”荒岛荆貌似随意地说。 “呵，阿荆小姐真会说笑。”水杨说道，“也好，或许有些事情，能让阿荆小姐找回原来的你。” 荒岛荆只是笑了笑。 “水阳城曾经是藤氏的天下，二十年前他们族长受到蛊惑，清洗了五个掌管重要部门的家族分支，有掌管外围防务的藤婉氏，内部安保的藤瑜氏，财政的藤臻氏，人事选拔的藤安氏，工业部门的蔓氏。这些家族分支的消失造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我们水家就趁这个时候攻取了大片藤氏地盘，一群小帮派也趁机崛起，基本形成了现在水阳城的格局。”水杨说道。 荒岛荆听到这里，握紧了拳头，片刻之后又放松下来，说道：“那藤家的族长为什么会受到蛊惑？” “关于这点，江湖流传着几个版本，有说继承人斗争的，有说兄弟分家的，也有说是间谍潜入。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双瞳公会盯上了他们。那次战争之后，藤家的权力落到了武备局手里，现任武备官静海和他失踪的师父，都是双瞳公会的人，就像你一样。”水杨说。 荒岛荆并没有反驳什么，她问道：“为什么双瞳公会要削弱藤家？” “呵，呵呵，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水杨反问道，“藤家过于强大，双瞳公会无法控制，就出此下策，削掉了藤家的左膀右臂，其目标是藤家的芯片工业。现在的太空城，大部分人都装了植入芯片吧，那个东西，全部出自藤家的芯片谷。” 荒岛荆摸了一下自己太阳穴上的植入芯片，好像预料到了什么。 “那藤家的族长肯定不甘心现在的处境吧，好好的一方霸主变成了傀儡，任谁都不能忍。”荒岛荆说。 “所以藤家的族长对鱼阳城的‘双鱼座’武器系统极为感兴趣，他认为有了‘双鱼座’就能瞬间打垮水氏、一众小帮派和内部的静海派，重新统一水阳城。像你，像蓝血人，还有很多势力，都在图谋‘双鱼座’吧。”水杨冷笑道。 荒岛荆不再追问，她默默掏出一个微型投影机，打开开关，投影机显示出她父母被杀的画面。 那画面一遍放完，她按住按钮再放了一遍，然后再放了一遍。在那画面一遍遍播放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流满泪水。 水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画面，再看看荒岛荆，立刻就明白了。 “水叔，我不是想做什么大事，也根本没有跟谁交易过什么，我想的只是复仇。”荒岛荆擦掉泪水说。 “唉。阿荆小姐，你要是早跟少爷说这些，少爷肯定会尽一切力量帮你，你又何必做到现在这样。”水杨叹了口气。 “我有我自己的方式。水叔，如果你想帮我，就告诉我‘双鱼座’代码在哪里，我要用它把仇人钓出来。”荒岛荆说道。 水杨垂下头，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火卫二……” 突然砰的一声窗户被撞碎，一个身形怪异的机器人冲进房间，抓住水杨跳窗而逃。 在外等候的手下们听到动静，闯进房门跑到窗边瞄准那机器人就要射击。 “不用管他了，那老头已经没用了。”荒岛荆恢复了冷漠的表情，拦住手下说道，“去把城里所有的飞船都开起来，我们出发！” 第79章 绿洲 小鱼号飞船缓缓飞行在绵延数万公里的碎石带里，渐渐靠近荒芜的地球。 舷窗外，巨大的地球悬在头顶，呈现出沙黄的颜色，被沙漠覆盖的表面寸草不生，没有高山、没有湖泊、没有河流，没有森林和大海，只有无尽的沙漠和被狂风卷起的滚滚烟尘。百年前被炸得粉碎的南北两极，露出地表的暗红色岩浆还在不停翻滚，放出大量的热量炙烤着整个地表。 唐玉蜓驾驶飞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碎石，抽空看了眼常焰秋，那少爷只是呆坐着闭目养神。飞船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仪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地球，我以前看过一个洋人画的东西之后才知道，”唐玉蜓想打破尴尬的沉默，随口说道，“脚下的大地竟然是个球，一个大到难以想象的球。” “那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东西。”常焰秋闭着眼说道。 “也许吧。”唐玉蜓继续说，“不过我的那个球跟眼前这个很不一样，我那个球有高耸入云的雪山，青翠宁静的森林，广阔湛蓝的大海。也有撕裂一切的狂风暴雨，劈开天空的雷霆闪电，我们以为那是老天爷在发怒。” “幼稚。天就是天，怎么会是爷，又怎么会老。”常焰秋说。 “那是对自然的敬畏。”唐玉蜓指了指舷窗外的废星地球说，“那份敬畏没有了的话，就变成了这样。” 常焰秋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再搭话。唐玉蜓描述的那些景色，他只在历史资料里看到过一些，他觉得很壮阔的画面，就当作招揽游客的广告画，在蝎峰娱乐城的天幕上循环播放。但他一直只把那些画面当作某种艺术品，从未想过走进那画面会是什么感觉。 飞船里响起提示音，程旭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唐，常少爷，你们很快就要进入大气层了，最好把安全带系紧点。”程旭说道。 “不就是会抖抖嘛，还要专门提醒。”唐玉蜓不在乎地说。 “不要小看抖动噢，马上你们就越过卡门线了，希望那艘飞船在制造的时候考虑过降入大气层的情况。”程旭说。 “卡什么门？门会卡住？”唐玉蜓问。 “就是一条看不见的线，是地球大气层和宇宙空间的分界线。你们降落的过程中会大量发热剧烈抖动，通讯设备也会暂时失效。如果飞船没有做过针对性设计，整个飞船很可能散架，你们就会被烧成灰。”程旭说。 “哇糙！你不早说！”唐玉蜓听到这里有点慌。 “祝顺利。”程旭说完切断了电话。 “喂喂，兄弟！那我该怎么办啊？喂！”唐玉蜓连忙呼叫，程旭却没有应答，气得他骂道，“龟儿子！说话离谱子，你娃弹绑子，说话带霸字，牙黄鼻夹屎，沟子长颗痣，痨骚装样子，胎神瓜娃子，一副批……” 常焰秋还是闭着眼，但很明显在害怕，他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抓着椅子两边不停发抖。唐玉蜓无意间看到他那个样子，顿时心里不慌了，反而直想笑。 程旭这个骚包，肯定是故意吓唬人呢，唐玉蜓在心里哈哈大笑。 飞船终于穿过了碎石带，唐玉蜓调整飞船姿态继续下落。他们头顶上的无数碎石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屏障挡住，再往下是晴朗广阔的大气层，偶尔有几颗陨石穿越屏障，拖着火焰和黑烟向地面落去。 “抓紧了，少爷。”唐玉蜓假装很紧张地说，“我是头一次在地球降落，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老天爷保佑吧。” 常焰秋哼了一声。 很快，飞船进入大气层，下落的方向冒起白色的烟雾，紧接着外壳渐渐变红、起火燃烧，像一团火球砸向地面。 飞船内部各种报警声此起彼伏，强烈的震动几乎要把所有东西都甩飞起来。飞船的人造重力系统无法抵挡强大的地球重力，整个船体都在被两个重力来回撕扯、上下颠簸。 唐玉蜓死死抠住椅子的把手，咬紧牙关忍受着难熬的超重效应，感觉自己一会儿被压成肉饼，一会儿又被拉成面条，整个人都被摇成了一杯奶茶。 他用尽全力抬起眼皮看看常焰秋，那位一直保持着冷峻表情和锋利眼神的少爷面部痛苦扭曲，竟然好像还吓哭了，飙出两行眼泪，这让他感到无比开心。 难熬的几分钟过去后，飞船恢复了平稳。唐玉蜓向舷窗外望去，只见头上是湛蓝的天空，脚下是茫茫的沙漠，远处一团沙尘暴在天地间肆虐，沙团内不时亮起道道闪电。 常焰秋连忙把脸一擦，用冷淡却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到了吗？” “感谢老天爷，总算熬过来了。”唐玉蜓说，“这个地方太大了，我得等我兄弟发坐标过来。” “哼，老天爷？”常焰秋冷笑道，“那就感谢老天爷吧。” 飞船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上空飞行，唐玉蜓打开扫描装置仔细搜寻地面，一个小时过去却没有任何收获，地面上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乖乖，就这环境，那个科学老头还想搞绿化，怕是一颗豆子都种不活吧。”唐玉蜓看着沙漠说道。 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飞船的通讯设备恢复了运行，程旭的声音在船舱里响起：“老唐，你们挺过来了，真不错。刚才我一直在扫描地球表面，暂时还没发现卫青原的踪迹，你也知道，地球太大了，搜起来比较困难。不过我在地表发现一处阳光反射异常的区域，我把坐标发给你，你可以去看看情况。” 唐玉蜓把坐标输进导航系统，导航画面中显示，那里是一条长达上百公里的裂谷，高耸的悬崖将沙漠从中撕开一条口子，看不到那里究竟有多深。 相对于外面沙漠上无法躲避的烈日和到处弥漫的沙尘暴，这条裂谷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如果有外来者到这里，躲在裂谷中至少不会被太阳晒成肉干或者被沙尘活埋。 “去看看吗，少爷？”唐玉蜓侧过脑袋问道。 刚刚还向舷窗外张望的常焰秋发现唐玉蜓在看他，连忙闭上眼睛说道：“你带路就行了。” 唐玉蜓驾驶飞船向裂谷飞去，一路上又遇到几个规模很大的沙暴团，其中一个甚至旋转着向他扑过来想要把飞船吞噬，唐玉蜓连忙把飞船拉高，从高空越过了沙暴。那沙暴团中激起长长的闪电，隆隆的雷声传到了船舱里。 “那是什么声音！”常焰秋问道。 唐玉蜓听得出他在努力掩饰着紧张情绪，心想这位少爷从小没见过“天气”这种东西，会对打雷闪电感到恐惧也算正常，如果换了太空城里其他的普通人，可能已经被吓崩溃了。 “打雷。”唐玉蜓说，“以前我只见过乌云打雷，沙暴打雷也是第一次见。” 常焰秋见唐玉蜓表现得如此从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唐玉蜓发现自己那么怂。 飞船到达裂谷上空，强烈的光线和扬起的风沙遮住了裂谷内的景象，唐玉蜓只看到里面黑乎乎一片。他小心地操纵飞船下降，慢慢没入裂谷两边悬崖的阴影中。 裂谷内部的情况和外面完全不同，两边的悬崖都是黑乎乎的巨石，像被刀斧劈开一般垂直向下，山势非常险峻。再往下降落，大概降了三四百米深，渐渐看到了裂谷底部的地面，到处是巨大的黑色乱石，不见一粒沙子。 唐玉蜓打开飞船的扫描装置，寻找能够降落的地方，飞船显示前方不远处水潭的岸边地势平坦可以降落。 “太好了，终于找到能降落的地方了。少爷，我们就降落在前面的水潭旁边。”唐玉蜓开心地说道。 “水潭是什么？”常焰秋问道。 “水潭就是一片水……哎？水潭？”唐玉蜓突然惊叫道，“这里有水潭！” 他没想到在这片废星地球的无尽沙漠中竟然有一处水潭，简直就像在地狱中发现了天堂。那片水潭碧绿、清澈，静静的没有一丝波动，不知是不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水潭的岸边有一片布满小石子的平坦空地，唐玉蜓把飞船稳稳降落，然后冲向舱门旁的宇航服，刚把头盔抓到手里，犹豫了一下又扔在旁边，直接打开了舱门。 一股清凉的微风吹拂在他脸上。 好舒服啊。多少年没有体会到自然风的感觉了。他踉跄着跑出舱门，向水潭扑去。 常焰秋见唐玉蜓慌慌张张跑出飞船，心里疑惑这个家伙着急去干什么，于是站起来走出舱门，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地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嘴巴。 裂谷两侧高耸的悬崖中间透出一片细长的蓝色天空，偶尔飘过几缕细沙，天空的倒影映在碧绿的水潭中，水面漾起层层波纹，唐玉蜓在水边奋力扑腾，溅起雪白的水花。 “少爷，快来看，这就是水潭！”唐玉蜓大声招呼着常焰秋，然后一头扎进水里咕咚咕咚狂饮好几口潭水，再把脑袋一甩露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甘甜的空气，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好水，好水啊！” 常焰秋却一个字都没说。 “少爷，你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吧，你不说两句……”唐玉蜓还没说完，就感觉气氛不对，他猛地转过头，发现常焰秋举起双手，一动不动地站着。 常焰秋的身后，围着一群穿着粗糙烂布表情凶狠手持古老枪械的人，正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第80章 废星遗民 前来废星地球寻找卫青原打听消息的唐玉蜓没有想到，遍布整个地球的茫茫沙漠中竟然有一处水潭藏在深深的裂谷中，他更没有想到，在这片天堂般的绿洲里竟然还有人类存活。 而且这些裂谷人明显对外来访客很不友好。 常焰秋用眼角余光扫视着那些裂谷人，心中疑惑道，难道这里也有当归教的教徒？他看了唐玉蜓一眼，试图催动机械脊椎进行突袭，唐玉蜓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几位好汉，在下与朋友游览风景，路过宝地，只为取水，绝无它意。惊扰了各位好汉，实在抱歉。”唐玉蜓拱手行礼说道。 裂谷人互相看了看，似乎没听懂唐玉蜓说的什么。其中一个向另一个说了句话，另一个点点头，对其他人招招手。那些人让出一条道路，最初说话的两人用枪指着唐玉蜓和常焰秋挥了挥，示意跟他们走。 凑巧的是，他们说的话通过植入芯片翻译进入了唐玉蜓的耳朵。 唐玉蜓走上岸边，抖了抖衣服上的水，轻轻碰一下常焰秋的胳膊，让他跟着一起走。 “你跟他们废什么话，用不了几分钟我就能解决。”常焰秋不情愿地挪着步子。 “你没听他们说吗，要带我们去见‘大王’。”唐玉蜓说，“他们说一种标准语，说不定他们的大王有我们想要的消息。” “嗯？他们不是当归教徒？”常焰秋问道。 “肯定不是。”唐玉蜓说。 常焰秋又想问什么，跟在他们后面的人用枪口顶了下唐玉蜓说道：“不许说话！”他们只好闭上了嘴，默默跟在领头的人后面。 裂谷中异常寂静，只有他们走路时鞋底摩擦石子的声音。他们沿着水潭边的碎石滩走了大半天，前面渐渐出现了植物，先是低矮的灌木丛，然后是小树林，再往前走进入了高大的椰枣和棕榈树的丛林。长相奇怪的鸟从他们头上飞过，脚边爬行着丝丝作响的大蛇，还有躲在草丛中一闪而过的小动物。 见到这些，唐玉蜓感到非常兴奋，这些都是他曾经熟知世界的物种，竟然能够在废土世界幸存下来，实在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常焰秋对眼前的景象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只在历史资料的图画中看到的景象，如今就活生生地环绕在身边，能够听到，能够触摸，尤其是那些爬动的蛇，踢它一脚，它竟然会咬回来，真是太神奇了。 裂谷人见他们睁大眼睛东张西望，偶尔还会嘿嘿傻笑，都感到非常可笑。 “看这两个太空人，一定这辈子都没见过鸟和蛇吧。”其中一个嘲笑道。 “肯定连树也没见过一棵。”另一个附和着说。 然后他们爆发出一阵大笑。 常焰秋听到他们的嘲笑刚要发火，唐玉蜓拦住他说：“他们笑就笑嘛，难道他们说的不对？” “哼！”常焰秋甩开唐玉蜓的手，火气消除了大半。 “能在遍布沙漠的地球上留存这么一块地方，难道不是人类之幸嘛。也许真有一天，地球能恢复到它本来的样子。”唐玉蜓说，他仍然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丛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头顶的那条狭长的天空变成了深蓝色，裂谷人带着他们走到一处比较开阔的空地，安排三个人看住他们，其他人劈柴生火、捕捉猎物，在火堆边烤着。 唐玉蜓拍拍常焰秋的胳膊，盘腿坐在了地上。常焰秋犹豫了一下也坐下了。裂谷人看他们没有逃跑的意思，也就放松了警惕，烤肉的人扔给他们一只大老鼠。 唐玉蜓皱了皱眉头，这老鼠虽然又大又肥，但毕竟是老鼠，心里一时难以接受。他看了看常焰秋，发现这个少爷竟然盯着他手里的烤老鼠咽着口水。他想了想，把老鼠给了常焰秋，只留了一条腿给自己。 常焰秋从来没有见到过烤肉，手里的烤老鼠油光光的冒着香气，这美妙的香味太空城里任何食物都比不上，他忍不住猛地咬了一口，喷香的汁水充满了口腔，笑容简直要从嘴角流出来。他嚼了几下就急忙往下咽，却不小心被肉噎住，连连打嗝，惹得裂谷人又爆发一阵哄笑。有人扔给他一个水壶，他连忙抱住水壶往嘴里灌，裂谷人的哄笑声更大了。 唐玉蜓见他吃的喷香，心想老鼠只是耳朵短一点的兔子吧，再加上这一天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东西，肚子饿的直叫，也就不再纠结，抓着手里的老鼠腿大嚼起来。 吃完了晚饭，裂谷人围成一圈，把唐玉蜓和常焰秋围在中间，留下两个人守夜，其他人纷纷躺下睡觉了。 狭长的天空投下点点星光，唐玉蜓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星空。 常焰秋还坐着不动，唐玉蜓用脚碰碰他说：“躺会吧，伸伸筋。” “伸什么？”常焰秋没听明白。他见唐玉蜓躺着不动，也就放松地躺了下来，看着天上的星星。 “我敢打赌，你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星星。”唐玉蜓说。 “确实没有。以前在蝎峰的时候，上下四周都是星星，现在只看到一小条。”常焰秋说。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唐玉蜓说，“你肯定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躺着看星星。” 常焰秋没有回答，“放松”这个词似乎已经离他太远太久，他都不记得上次放松是什么时候。也许是阿荆还是那个阿荆的时候吧。 “所有的星星都是白色，只有那颗是红色。”常焰秋指着天上的红色星星说。 “那个就是火星啊。你的太空城环绕运行的那颗行星。”唐玉蜓说。 常焰秋的植入芯片突然收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信号，那信号断断续续，好像有人在对他说什么。他看了看唐玉蜓，刚想说自己收到信号的事，唐玉蜓却叹了口气说道：“睡吧，明天看他们把咱们带到哪去。” 会不会这个信号就是来自蝎峰城的？常焰秋心中疑惑，但还是决定先跟裂谷人去见他们的大王，也许在那里能找到增强信号的方法。他这么想着，呆呆的望着星空，那颗红色的星星渐渐转到了裂谷之外的天空，微弱的信号也随之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天空刚刚亮起来，裂谷人就把他们踢醒继续赶路。穿过丛林之后又是一段布满巨大石块的崎岖地带，他们不得不在石块的缝隙中穿插攀爬。石缝里经常窜出体型小巧的不知名蜥蜴，趴在石头棱角的后面偷偷看他们。 常焰秋悄悄打量着那些裂谷人，低声问唐玉蜓：“你觉得他们的大王是个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个太空城来的人。”唐玉蜓悄悄说，“你看这些人，看见我们的飞船竟然一点都不吃惊，说明他们很可能见过。” 裂谷人似乎听懂了他们说的“大王”，首先警告他们不许再说话，然后言语中颇为炫耀地说：“大王是一个身材高大，全身闪耀着光芒的人。大王手下有一个首相，懂得很多知识，武装我们，使我们强大。” 全身闪耀着光芒？唐玉蜓听到这句话，第一印象就是，“大王”肯定是个经过改造的人，如果是这样，那他一定来自太空城。 唐玉蜓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翻过最后一段巨石路，他们到达了裂谷的中段，这里是裂谷最宽的地方，在旁边的悬崖上，裂谷人凿出一条狭窄的路，通往一处宽敞的洞穴。 进入洞穴，唐玉蜓和常焰秋看到了更多裂谷人，洞穴两边搭建的房屋和中间自然形成的道路，以及道路两边照明用的两排路灯。在道路的尽头，一座三角形的高台之上，端坐着裂谷人的“大王”，那个大王全身都经过了改造，闪耀着金属的光泽，蓄着白色的头发和胡子，一双发着红光的眼睛望着洞穴里的整个部落。 裂谷人把他们押到大王面前，恭敬地退到旁边，等待大王对他们的发落。 大王眨了眨眼睛，发出机械的啪嗒声，他身体向前倾斜，对着王座下面的俘虏说道：“噢，真没想到在这里再见面，唐玉蜓。” 唐玉蜓大吃一惊，他仔细看着王座之上的大王，张着嘴说不出话。 “怎么了？你们认识？”常焰秋问道。 “当然认识，在鱼阳城，你救过我和我的同事，还记得吗？”大王说道，“我是科学会的褐山呀！” 第81章 地球霸主 自从到了废星地球之后，唐玉蜓感觉自己吃过的惊比吃过的饭还多，先是发现了绿洲，然后遇到了幸存的人类，现在又看到曾经给鱼阳城解决过生存问题的科学家褐山变成了幸存人类的大王。 还会有什么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呢？ 押送唐玉蜓过来的裂谷人看到他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跟他们的大王交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目瞪口呆。褐山告诉他们这是以前在“天国”认识的人，为了传播“福音”降临人间，似乎这样的说辞让他们理解并相信唐玉蜓和大王一样是“天神”，至于常焰秋就一定是天神身边的武士，这些裂谷人连忙趴倒跪拜。 褐山大王叫裂谷人给他们准备好住处，随后带着他们参观整个部落。 “说来惭愧，当初离开鱼阳城之后，本来是打算把卫青原送到地球然后我再回去，结果飞船出了点问题坠毁了，刚巧撞进了这个山洞里。”褐山大王说道，“更意外的是，这个山洞居然有这么一群旧地球时代幸存者的后代，可惜的是他们已经退化到近乎原始社会了，祖先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他们还讲着某种标准语，以及一批古老的枪支武器。” “那确实太意外了，我们一直都以为整个地球在百年前的大战后已经彻底毁灭，谁会想到沙漠里还藏着这片绿洲。”唐玉蜓说，“我估计这些幸存者的后代看到你们这样全身金属改造的犀利形象，就把你当作天神一样崇拜了。” “没错。这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裂谷，头顶上有限的蓝天，只有一年中特定的日子才能看到一次太阳，刚好我们就是那一天坠毁在这里，于是他们以为我和我的同事是从太阳上来的，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上了他们的大王。”褐山说。 山洞的深处，种着一片巨大叶子的植物，四周挑着很多电灯给它们提供光照。“这是一种含有韧性纤维的植物，叶子成熟老化以后可以用来纺织，只是生长的速度有些慢，再过一个月左右才能收割。我跟子民们说，到时候给他们做新衣服穿，他们都很高兴。”褐山指着那片植物说道。 在那片植物园的旁边，种着一片玉米。那些细嫩的玉米杆刚刚抽出穗芽。“这个是他们原来的食物，在我来之前，他们靠这些半野生的玉米生活。现在进行规模化种植了，不久之后他们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褐山说道。 然后，这位大王带着唐玉蜓和常焰秋参观了农具工厂、保育园、医院、娱乐设施和训练场，整个山洞就像一个完整的小社会，简单而全面，甚至还有一个小队行使着警察的职责，维护着小社会的秩序。 再往深处，褐山没有带他们去看，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机器在吱吱作响。 “其实你们看到的这些，几乎都是卫青原一手操办的，他除了对生物学了如指掌外，对人类社会学也有研究，我就帮忙做做机器设备什么的。”褐山说，“这几天他带着几个人去裂谷的另一端考察生态，过段时间才回来。” “我有一个问题，褐山大王，”唐玉蜓说，“为什么不联系科学会来救你们呢？” “因为通讯系统坏了。你刚来的时候看到我的座位下面那个三角形的高台，其实就是我们的飞船，它坏的很彻底，要修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加上这个地方可以说是个原始社会，目前的设备和材料只能架起近距离通讯，想要恢复星际通讯还做不到。”褐山摆了摆手说。 “噢，那刚好我们的飞船通讯系统没问题，我可以帮你把求救信号发出去。”唐玉蜓说。 “感谢你的好意，我目前还不想离开，你看那些幸存者后裔，他们刚刚脱离了蒙昧，我和卫青原打算再帮他们往前走一段，我们很希望能让他们走出裂谷，改变沙漠。到时候再让外界知道他们的存在，会更安全一些。”褐山说。 “有道理。”唐玉蜓点了点头。 “那么，你和你的朋友来地球是做什么来的？。”褐山问道。 “我记得29号科学会的宗旨是解决人类生存危机吧？”唐玉蜓说。 “基本上是。所以我们从不介入任何争端，只解决技术问题。”褐山说。 “那就是了。我这个朋友遇到一点生存危机，所以我们专门来找你的。本来是想问卫青原你的去处，没想到直接被你的人抓到了，真是缘分不浅。”唐玉蜓说。 “哈，整个宇宙的存在都是一点点的巧合凑起来的，不是吗。”褐山说，“他遇到的什么问题？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唐玉蜓冲常焰秋仰了仰头，常焰秋瞟了他一眼，心说谁跟你是朋友，然后脱下上衣，露出闪亮的植入脊椎和金属肋骨，还有附近反复烧伤的恐怖皮肤。 “哦哦，是这个东西。”褐山上下打量着常焰秋的后背说，“旧地球时代的身体改造技术，听说现在被当成生意在做。” “我天生脊椎病变，为了活下来才做的这个植入，为我服务的机构已经对它做过两次重大升级，但发热问题一直没法解决，稍微一用力就会过热，厉害的时候能烧起来。听说褐山先生擅长机械方面的技术，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解决我的问题。”常焰秋说。 “我对机械方面了解一些，但我的专长是软件系统。你的这套植入脊椎我看过了，表面上的机械结构已经相当符合人体工学，过热问题有可能是软件系统的原因。”褐山说，“本来作为科学会成员，个体事件不是我们考虑的范围，但唐玉蜓曾经帮过我，我也应该帮他的忙。这样吧，我来给你做一下软硬件扫描，然后看看怎么解决发热量的问题。” 褐山带着他们进入王座下面的高台内部，那里面飞船的部分系统还在运转。褐山让常焰秋站在一个圆环状标识里面，然后启动扫描设备，随着一束光线在常焰秋身上扫过，一个完整的人体三维图像显示在操作台的投影中。 随后扫描仪器伸出一条柔软的探针，迅速插入常焰秋脖子后面的隐藏数据接口中，常焰秋只觉得背后一凉，好像什么东西注入了他的身体。 过了一段时间，长长的代码在他的三维图像旁边不断刷新。 “好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接下来需要一点时间做个分析，你们先休息一下，有了结果我叫人通知你们。”褐山一边操作某些软件一边说道。 唐玉蜓和常焰秋刚要离开，褐山抬起头又补充道：“有些地方不方便参观，建议不要去啊。” 唐玉蜓想起山洞最深处的奇怪声响，点了点头。 回到住处，一间木质的小屋里，唐玉蜓躺在干草铺成的床上，舒服地感受着干燥植物的柔软和清香。“快躺下试试，肯定比你那化纤制品的太空床舒服多了。”唐玉蜓对常焰秋说道。 常焰秋也在干草床上躺下，唐玉蜓以为能在他脸上看到不小心漏出来的惬意表情，可意外的是这个少爷还摆着一副腹泻的脸。 “你不觉得这个褐山有什么不对？”常焰秋说。 “人家现在是土着人的大王，能有什么不对。”唐玉蜓双手枕在头下，叼着一根干草说。 “他的这个部落，看似是一个完整的现代社会，但缺了什么。”常焰秋说。 “没缺什么啊，多全啊，从小到大，从吃到穿，全都有。”唐玉蜓说。 “军队。即使没有常备军，也一定要有军事训练机构。”常焰秋用手比了一个手枪的样子说。 “噢，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抓咱们过来的那些不就是？”唐玉蜓毫不在意地说道。 “那些不能算，很明显他们只是狩猎者。军队要有统一的制服，要有能明显区分的级别标识，那群人都没有。”常焰秋说。 “也许人家不需要呢，全地球只剩这一小撮人类了，他要军队有啥用。”唐玉蜓说。 “哼。山洞最深处，肯定藏着他的军事秘密。”常焰秋从床铺上抽出一根干草，学着塞进嘴里嘬了嘬。 正在聊着的时候，有个裂谷人推开门对他们说：“大王叫你们过去。” 唐玉蜓心想，不愧是老科学家，效率就是高。他连忙叫起常焰秋一起去找褐山。 他们刚刚进门，褐山就指着投影中的一段代码说道：“这段代码出了问题，不知道是编写它的人故意放置的bug，还是从旧地球时代就遗留下来的缺陷，总之它会让你朋友启动系统的时候执行一个循环指令，消耗大量能源造成过热。” 常焰秋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他爸雇了水杨长期跟在他身边，为什么还安排了八个机械女仆时刻给他降温，他身上这套“天蝎”系统原本应该威力极强，为什么装在他身上就因为“排异反应”经常过热。 他一直以为他爸只是控制欲过强，但没想到竟然用放置bug的方式限制他的行动。“这个老东西！”他暗暗骂道，“回头再见到水杨一定问个明白。” “原来是这样，那么请问褐山先生，有没有办法帮我去除这个bug呢？”常焰秋问道。 褐山刚要回答，一个裂谷人慌慌张张跑过来，大声喊道：“大王！首相卫大人带消息回来了！发现新部落！”说完把一段语音放给褐山听。 录音中，卫青原说在裂谷之外又发现一处可能藏有幸存者的地方，目前还没有与对方接触，建议尽快行动。 褐山听完表情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唐玉蜓两人，叫那个报信者退下，人还没走，却又喊他站住，叫他按自己的命令召集“战士”，带上“家伙”前去与卫青原汇合。 唐玉蜓呆呆地看着常焰秋，被他回敬了一个斜眼。 “这件事没必要跟你们保密了，”褐山说，“卫青原确实是去考察生态，不过不是在裂谷里，而是向其他地区延伸搜索。我为了应付特殊情况提前准备了一支部队，一旦发现新的人类部落，就计划立即征服他们，归入我的管辖。这也是在解决他们的生存危机，毕竟在我治下比自生自灭要安全的多。” 唐玉蜓心想，常家少爷果然有两下子，能看出褐山不对的地方。这个褐山，岂止是裂谷人的大王，他还要当地球的霸主啊！ 第82章 真实目的 得知褐山要用武力征服地球上其他的幸存者后裔，唐玉蜓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反而是常焰秋先开口了。 “褐山先生，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人类只有被统一才能获得强大的生命力，从而克服废星地球的严酷环境。”常焰秋说，“现在请告诉我，我的脊椎系统可以直接删掉那段bug代码吗？” “哎你……”唐玉蜓见他只顾自己，不禁有些气愤。 “接下来我和褐山先生谈论的是我的隐私，希望你回避一下。”常焰秋冷冰冰地对唐玉蜓说。 唐玉蜓气得瞪大眼睛，用手指着常焰秋，刚要发火，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收起手指说道：“行行行，谁稀罕看你光腚。”然后推门闪了出去。 他突然想到的是，趁褐山走不开的时候偷偷去山洞深处看看这个裂谷人大王究竟在造什么。他沿着山洞的墙壁，把身体藏在阴影中，迅速朝深处潜行。 王座下的飞船里，褐山指着那段bug代码说：“这段代码编写得非常巧妙，如果直接删除，你的脊椎系统立即就会崩溃，到时候你连站都站不起来。” “好阴险。”常焰秋说道，“我是说，好像很难处理，褐山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 “办法倒是有，我在这里设置一个跳跃点，编写一段假的bug代码，让系统运行到这里的时候跳跃到假代码上，让它以为原来的代码正常运行了，这样就可以避免原来的过热现象。不过我需要测试几次，测试的时候有可能还会过热，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褐山说。 “那就请褐山先生开始吧。”常焰秋说着脱掉了所有衣服。 褐山把他的脊椎接入到飞船的电脑中，喷洒冷凝剂的管道就放在旁边备用，然后启动了编译环境，开始操作代码。 常焰秋看着投影上快速扫过的代码，发现褐山正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着编译，他写的那段代码和脊椎系统中原有代码的表述很不一样，常焰秋虽然看不懂，但推测这一定是褐山习惯用的语言环境，很有可能就是从脑中的解码器直接输出的。 太好了，常焰秋心想，等下只要把褐山的解码器诈出来，“双鱼座”代码的解密问题就解决了。 这才是他叫唐玉蜓帮忙找褐山的真正想法。 原本他对“双鱼座”并不上心，但阿荆夺城之后，他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自己手里有这么一套部署在蝎峰娱乐城里的自动武器系统，哪怕不需要太完善，哪怕不用装致命弹药，叛徒和内奸就不会造成任何破坏。 至于他爸想怎么用这套系统，随他便就是。 褐山的代码已经完成了框架，接下来要把几个函数填进去进行测试，他对常焰秋说：“准备好了吗？” 常焰秋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其实他是在想一会儿怎么把解码器诈到手。 褐山启动了测试，常焰秋感到一阵凉风在脊椎中上下串动，不一会儿灼烧的疼痛感袭来，背后冒起白烟。褐山连忙中断测试，抄起手边的冷凝剂管道向常焰秋背上喷射，那条脊椎表面立即凝结了一层白霜。 “飞船用的冷凝剂，我手头只有这个，效果有点过头了。你没问题吧。”褐山擦掉脊椎上的白霜说。 “我可以，请继续。”冻得牙关打颤的常焰秋说道。 褐山点点头，更换了代码中的几个函数，继续进行第二轮测试。 不出所料，第二轮测试也失败了，常焰秋的脊椎再次烧起来，冷凝剂也再次喷遍全身。 常焰秋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点皮肉的伤痛，比起煎熬他内心的东西来说，还是好受的多。 褐山这次没有打断进度，直接开始第三轮测试。 随着测试的进行，常焰秋如置身地狱的火焰和太空的严寒中，热和冷反复蹂躏着他的身体，他渐渐感觉不到双腿，感觉不到双臂，最后就连大脑也开始麻木。 但测试的结果开始逐渐好转，机械脊椎的发热量逐步减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冒烟着火，温度达到了能够忍受的范围。 与此同时，常焰秋的计划也在心中完成。等待眼前这次测试接近尾声时，他趁褐山不注意，暗中催动脊椎瞬间突破极限功率，脊椎再次喷射出火焰，褐山大吃一惊，连忙抓过冷凝管灭火。 “不应该出现啊。明明各项指标都快要接近正常值了。”褐山自言自语道，他反复翻看那段代码，并没有找到什么毛病。 常焰秋装作无法支持的样子瘫倒在地上，垂着头，双臂努力撑着身体，有气无力地说道：“已经够了，褐山先生，已经够了。” “但是它就快……”褐山指着代码说了半截，看到常焰秋已经接近极限，也就不再坚持，“这样吧，我把代码版本退到上一个测试时用的那版，测试温度会比这一版高些，但更稳定。” 完成操作后，褐山刚要拔掉连接线缆，却被常焰秋拦住了。 “褐山先生，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些。本来我不该对你的代码有什么疑问，但刚才的情况我不敢保证还会出现，”常焰秋不动声色地说，“我有一个请求，请让你的代码能被其他人读懂，这样我回去以后万一出现什么问题，还能通过关系找人再优化一下。” “那不可能。”褐山断然拒绝道，“要说软件技术，我敢保证所有太空城的技术都没有我的先进。” “那为什么你对我的这个bug就无法彻底解决呢？”常焰秋反问道。 褐山一时说不出话，是啊，明明只是一个bug，却难倒了他这个顶级软件专家，真不知道太空城的软件技术进化到了什么程度，难道他这个老家伙的技术已经过时了。 “褐山先生，非常抱歉跟你说这些，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常焰秋说。 “好吧。”褐山考虑了相当久之后说道，“我的代码全都是在解码器环境下编译的，别人要想看的懂，必须有我的解码器。我把这个东西复制给你，但你必须向我保证，绝不向其他人泄露，就连你的朋友唐玉蜓也不行。” “我向你保证，褐山先生。”常焰秋一脸认真地说。 褐山把一个小软件通过线缆复制给了常焰秋，并且再三强调不能给任何人。 常焰秋也再三认真保证不会泄露。 这东西怎么用？常焰秋心想，但他再次看向投影中的代码时，一下子就明白了。在褐山把解码器给他之后，那些加密的代码在他眼中变得和其他代码的表述一模一样。他有些高兴，也有些烦恼，这样一来，如果他想把“双鱼座”的代码解密，就只有他自己亲手来翻译。 “感谢褐山先生解决了我的难题。”常焰秋假装挣扎着站了起来。 “先别着急，代码写入之后还得进行重启才能发挥作用，你的系统比较复杂，重启时间可能要四十八小时。”褐山说着拔掉了线缆。 常焰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机械脊椎完全失去了响应，只能支撑身体，做不了任何反应动作。 要保持这个状态四十八小时吗？真麻烦。他心里想到，但嘴上还是说：“再次感谢褐山先生，我想我该走了。” “好吧，我叫人送你们。”褐山说。 “不必了，唐玉蜓应该已经在等我，我们这就告辞了。有机会还会再见的。”常焰秋说完学着唐玉蜓拱手行礼，然后穿上衣服离开了山洞，快速向飞船的方向奔跑而去。 就在常焰秋做测试的时候，唐玉蜓摸到了山洞的深处，起初听到的那吱吱嘎嘎的声音越来越明显，直到他绕过一个拐角，巨大的机器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台有着长长传送带和无数机械手的机器，传送带上摆放着一排裂谷人用的古老枪支，机械手正在拆除枪支上的某些零件，再把闪闪发亮的能量匣和击发装置安装上去，整个过程缓慢但精准，最终从传送带下来的改装枪支看似和开始没有太大区别，但流动着蓝色光亮的能量匣告诉他，这枪支的威力恐怕和“双鱼座”的爆能机枪不相上下，毕竟“双鱼座”就出自褐山之手。 用这种枪支来对付退化到原始社会的地球幸存者？唐玉蜓心说大大的不妙，如果对方当场投降就还好，如果要跟褐山的军队硬拼，怕是剩不下几个人。 现在跟褐山讲什么仁慈啊和平啊怕是没效果，他想一定要跟着军队随机应变，尽量阻止军队使用过度武力。光他一个人还不够，必须得拉上常焰秋一起。 想到这里他连忙撤出来，跑向王座的方向。 刚好褐山收拾完飞船里的东西走出来，撞见慌慌张张跑来的唐玉蜓，于是问他：“咦，你不是在等你朋友吗？” “他到哪去了？”唐玉蜓急匆匆问道。 “他说要走，还说你在等他，然后就走了，可能去你们飞船那里了吧。”褐山说。 “哎，这小子！”唐玉蜓一跺脚追了出去。 “要照顾好他啊，他的脊椎系统还要四十八小时才能上线。”褐山远远地向唐玉蜓嘱咐道。 唐玉蜓脚下如飞，心中想道，常家少爷啊，就算你急着救人，但你不能事办完了就把我扔在这里先跑了啊。 第83章 抢飞船 唐玉蜓向常焰秋跑掉的方向紧紧追赶，他们被裂谷人押过来走了差不多十个小时，如果要跑回飞船那里，就算一刻不停跑，也要三四个小时，路上情况复杂，那家伙的超能力还上不了线，可别出什么意外。他望望头上的狭长天空，估算着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追上常焰秋。 他穿过毒蛇出没的丛林，一路上寻找常焰秋的痕迹，落叶和泥泞的地面显现出一串脚印。看来没错，这个少爷确实朝着飞船去了。他想到飞船进入大气层的时候可怜的少爷几乎要吓哭的样子，忍不住担心起来，真要让他自己驾驶飞船，飞到半路就得崩溃吧。天越来越黑，唐玉蜓已经远远看到了飞船，他加快脚步飞奔过去，飞船里发出的灯光从舱门照射了出来。 看起来常焰秋也刚到不久，还没搞明白这艘不怎么先进的飞船如何操作，甚至连舱门都没关。 唐玉蜓一个箭步冲进飞船，刚好看到常焰秋在摆弄操作台。 “少爷，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走？”唐玉蜓不满道，“你是想把我扔在这吗？” “噢？洞穴机密探索完了？”常焰秋头也不抬继续摆弄，嘴里还叨咕叨咕地抱怨着飞船操作系统过于繁琐。 “果然你是故意赶我走，我去看过了，褐山确实在生产大威力的枪支。”唐玉蜓说。 “好，看完了就走吧。”常焰秋说。他好像把飞船的通讯频道接通了自己的植入芯片，歪着头仔细听了听。 “就是看到了才不能走，那种武器，对付地球幸存者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得想办法阻止褐山的军队用那种东西杀人。”唐玉蜓说。 “那你就留下，我还得去救人。”常焰秋继续摆弄着操作台。 飞船似乎有动起来的趋势，唐玉蜓急了，一把抓住常焰秋的胳膊说道：“不行，我一个人搞不定，你得跟我一起。” 常焰秋用力甩开唐玉蜓，瞪着眼睛说道：“唐玉蜓，你要是不想报恩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干掉阿荆，把水叔救出来，你去拯救苍生吧，我用不着你！你也别拦我！” 唐玉蜓感受到他那一甩的力度，确实不像以前那么强横，按照褐山所说的，在他的脊椎系统重启完成之前，这位少爷就是个弱鸡，让他现在回去救人，跟送死没区别。 “不行，你现在不能走。”唐玉蜓再次抓住他的胳膊。 这下常焰秋被惹怒了，他反握住唐玉蜓的手腕用力掰开，再猛然出拳向唐玉蜓腹部攻击。 “唐玉蜓！你别得意，没有脊椎的力量我一样打的赢你！”常焰秋大喊着连续出拳攻击。 虽然缺少了蛮横的力量，这位少爷的招式和身法却毫不逊色，唐玉蜓原本打算应付几招，让他消消气就算了，没想到常焰秋突然使出擒抱姿势，轻松的把唐玉蜓掀翻在地，一只手臂死死按住了他的咽喉。 唐玉蜓手中虽然有不少暗器，但他现在并不想伤害到常焰秋，只能一边奋力抵抗一边说道：“呵，少爷，你以为你能走得掉？你还记不记得飞船突破卡什么门的时候，四周的黑暗，重力的拉扯，绝望的狂震？你开飞船能飞出去吗？” “那你来开！”常焰秋继续用力按住唐玉蜓，喘着粗气说道。 “很遗憾，少爷，我不走，我也不让你走。”唐玉蜓说。 “那你就死吧！”常焰秋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扼住唐玉蜓的咽喉，奈何缺少力量的他已经体力不支，双臂剧烈颤抖起来。 唐玉蜓见他出现了破绽，一只手抵挡住他的胳膊，腾出另一只手朝他大腿内侧用力一抓再一拧，疼得他大叫一声松开唐玉蜓跳了起来。 “混蛋！你就是靠这些卑鄙招数赢的吗？”常焰秋骂道。 “嘿嘿，每次都很有效。”唐玉蜓翻身站起来，跟常焰秋对峙着。 常焰秋喘得更厉害了，只好放弃攻击，盘腿坐在地上，苦笑连连。 唐玉蜓看他不打了，也就坐了下来。 “别怪我说你，你不对劲。”唐玉蜓说，“你不跟我去阻止军队也就算了，你怎么连四十八小时的系统重启都等不了？算起来你水叔被抓也有十天了，是吉是凶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有什么事要你这么着急离开的？” 常焰秋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并不回应。 “呵，还跟我装起来了。”唐玉蜓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借口隐私把我赶走，你可方便跟褐山要什么东西。我们鱼阳城的‘双鱼座’代码还在你手里，你是想要从褐山那里诈到解码器吧？” 常焰秋被戳到心里，怔了一下。 “而且看起来已经得手了，厉害啊你。”唐玉蜓伸出大拇指。 “那是我的，你想都别想！”常焰秋说。 “谁稀罕！”唐玉蜓撇了撇嘴。 “谁稀罕谁心里清楚！”常焰秋说。 “别的我不管，代码你必须还给鱼阳城。”唐玉蜓说。 “行，你等着吧。”常焰秋说完摇晃着站起来走向操作台。 “哎？跟你说这么多，你怎么……”唐玉蜓见他还要去折腾飞船，也爬了起来。 常焰秋却趁他不注意突然转身扑了过去，将他撞倒然后再次掐住他的脖子。 “本爷就是要走，谁也拦不住！”常焰秋恶狠狠地说道。 唐玉蜓被常焰秋这么猛的撞倒，后脑勺挨了重重的一磕，整个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被掐住的脖子无法挣脱，脸憋的通红。 两个人的争斗，常焰秋终于占了上风，他正要得意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串清晰的语音：“水杨呼叫常焰秋少爷，我已脱困，呼叫少爷，我已脱困……” 后面好像还有什么话，常焰秋已经无心继续听下去，他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双手也放松下来。 唐玉蜓从近乎昏厥的状态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常焰秋一幅解脱的表情，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常焰秋栽倒在旁边。 在常焰秋身后，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块大石头。 唐玉蜓眯着眼仔细看那人，只见那人扔掉手里的石头扑了过来。 “堂主，你没事吧！”那人说道。 唐玉蜓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欣喜和意外在脸上纠缠着。他一把抓过那人的手，捂在胸口，嘴里喃喃的说道：“宋宋啊，你想死我撩……” 他还是不敢相信，消失许久的宋琪瑰现在就站在眼前。 宋琪瑰笑着捧住他的脸，说道：“我也想你啊堂主。” “我跟你讲啥子来，喊我啥子都可以，就是不要喊堂主。”唐玉蜓假装正经的说。 “好，铁哥。”宋琪瑰想起他们潜入蝎峰娱乐城时的化名笑道。 “咦，还记得嘞个嘛。”唐玉蜓说，“对哦，先帮我把这个龟娃儿捆起。” 他们找来一根电线，把常焰秋结结实实绑在椅子上。 “这不是常家少爷？你们怎么在这里打起来了。”宋琪瑰问道。 “说来话长嘛，嘞个白眼狼哩整个城都被阿荆夺走撩，老子看他可怜才帮他，瓜皮不识好歹。”唐玉蜓说道。 绑好常焰秋之后，唐玉蜓把她走后发生的事一点一点讲给她听，从程旭在身体改造机构消失，到寻找接引师打黑拳，再到遇见落魄的常焰秋，带他到地球寻找褐山。讲到跟桃子嗯哼嗯哼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跳过了那段。 两个人不停的说话，常焰秋被吵得从昏昏沉沉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捆着，气得大叫一声想要挣脱却力不从心，只好对唐玉蜓破口大骂。 “你这个少爷怎么不知好歹，我铁哥好心救你，你不但不感谢，还恶语相向，你爸爸没有教你什么是礼貌吗？”宋琪瑰反击道。 “铁哥？哼，对，你们这对狗男女，你叫铁洛，是矿石经销商，你叫铁滨，是月球铁氏王国第二舰队司令，两个狗男女在我蝎峰城打情骂俏好几天，我说的对不对？”常焰秋没好气地说。 “你胡说八道！”宋琪瑰气红了脸。 “等我拿回了蝎峰城，回头把你们的录像发给你们好好珍藏。”常焰秋说。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唐玉蜓打断道。 “就是，我们两个聊天，你想听就听，再敢乱讲把你嘴巴塞起来，用袜子！”宋琪瑰气愤的说道。 常焰秋想了想袜子的味道，还是忍了忍闭上了嘴。他望了望舷窗外的星空，星星在狭窄的天空变换着位置，耳边的语音信号消失了。这个裂谷两边的悬崖挡住了信号，得想办法把飞船升空，在外面一定能联络上水叔。他暗中扭动着被绑的双手，一点一点松动电线，双眼紧盯着唐玉蜓和宋琪瑰，耐心寻找着时机。 第84章 重逢 唐玉蜓和常焰秋正为了飞船争执不下的时候，消失许久的宋琪瑰意外出现，抡起一块石头结束了他们的争端，然后头顶肿着大包的常焰秋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了椅子上。 “你当时只讲去找师父，也不晓得你到哪里撩，为啥子会在这哩？”唐玉蜓抓着宋琪瑰的手不放，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家乡话了，急切地希望宋琪瑰讲给他听。 “我不敢告诉你嘛，我嘞师父，他就在地球藏起二十年撩。”宋琪瑰说。 “有啥子不敢讲嘛。”唐玉蜓说。 “他，以前是双瞳公会的间谍。”宋琪瑰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唐玉蜓的手僵住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抓着宋琪瑰不放。 宋琪瑰低下头不再看唐玉蜓的眼睛。她把手往回撤了下，唐玉蜓却没有松开。 “你慢慢讲哈，我能接受。”唐玉蜓说。 宋琪瑰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慢慢讲起师父的事情。 宋琪瑰的师父老静海，二十年前曾经是渗透进水阳城藤氏家族的双瞳公会间谍，在藤家内部离间关系、造成分裂，都是他在公会的授意下一手操办的，直到他被常家族长派去追杀一个家族分支的时候出现了重大失误，无意间放走了一个小女孩，之后他引咎辞职，一度想要退出公会，他的名号“静海”就被他的养子继承，渗透任务也自然交给了小静海负责。 但公会不可能给老静海这种自由，很快派出了杀手打算清理他这个“叛徒”。逃亡过程中他被杀手抓住，搏斗时杀手用电棍烧残了他的双腿，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焦黑状残肢。 后来他藏在一艘货船里侥幸逃脱，被货船带到了鱼阳城，又刚好遇到一支不明武装渗透进城里突袭烈风堂，拖着残肢的他拼尽全力才活了下来。动乱平息后，他在一处倒塌的叠楼废墟中捡到了幸存的婴儿宋琪瑰，从此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再后来他发现鱼阳城也出现了公会间谍的行踪，就辗转躲到了地球。 在那片所有人都认为是一片废土的地球上，他意外发现了一处小小的峡谷，那里竟然拥有全部太空城都不存在的植被生态圈，他就在那里隐居下来，抚养并教授宋琪瑰一些间谍的基础技巧。偶尔他也会爬出峡谷，跟多年的老友简单联系几句。 宋琪瑰十六岁的时候，师父让她回到鱼阳城，开始自立生活。 直到鱼阳城最大的危机解除后。 宋琪瑰回到了师父身边，这让老静海感到有些意外，但宋琪瑰只是说遇到一些没法解决的问题，特意来问师父继续学点技巧，他也就没再多问。 接下来的时光既短暂又悠长，宋琪瑰只是陪着师父一天又一天过着日子，讲讲自己在太空城的生活，执行任务时那些惊险时刻，师父有时候指点一下她的动作，更多的只是跟她一起开心度过时光。 老静海年龄大了，双腿还有残疾，但所有事情还坚持亲自去做，终于有一天在联系老友后返回峡谷时不慎摔落断崖，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再也爬不起来了。峡谷中缺乏医药，宋琪瑰要带他回鱼阳城找医生，被他拒绝，他只想在最后的时刻宋琪瑰在他身边就好。 其实宋琪瑰一直都想问师父关于双瞳公会的事情，但一直也没开口，她觉得师父会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主动讲给她听。这个时候终于到了，但她没想到一同到来的会是离别的悲伤。 师父在弥留之际向宋琪瑰讲出了公会的秘密。 双瞳公会，一个存在了几十年的间谍组织，会长双瞳出生于地球毁灭之时，或许是受到了地球两极爆炸时极强的射线影响，此人智商超常，而且拥有一只有两个瞳孔的眼睛，洞察力无与伦比。双瞳长大后，隐去了自己的名字，创立了公会，为了实现“裁决日”的最终目标，派出间谍对太空城的各大势力进行渗透、颠覆、肢解，意图将所有人类掌控在自己手中。 宋琪瑰问道，“裁决日”是什么，师父表示并不知道，这个概念只是被当作一种类似于宗教符号的东西反复在公会中提及，没人能解释它到底是什么，也许真相只有双瞳本人知道。 他就要来了。他们都会来。躲，越远越好。师父说。 他们会来地球吗？为什么会来这里？宋琪瑰问道。 师父却没有再说话，他缓缓呼出了所有的空气，身体渐渐变成了一具干瘪的皮囊，再也没有一丝气息。 宋琪瑰把师父掩埋在那处峡谷中，然后按照师父的遗嘱，走出峡谷向他老友的通讯频道发出了最后的消息。 就在这时候，宋琪瑰发现附近的沙丘后面有可疑的动静，她当时以为是公会的人发现了那里，连忙返回峡谷内部，烧掉了师父所有的遗留物品，然后躲藏起来，静静等待着，打算干掉外来者。 然而等那些外来者出现的时候，她发现并不是公会的人那些人穿着破烂但等级分明的衣服，被一个全身机械的改造人带领，只是在峡谷入口探望了很短的时间就离开了。她突然觉得那个机械改造人看起来好像在哪见过，就偷偷跟了过去，然后又发现他们派出一个人向沙漠深处走去，她继续跟踪那个人，没想到竟然到了一处新的裂谷。为了不暴露行踪，她悄悄从裂谷外围绕道另一端潜入了进来，更没想到刚刚进来就看到了曾经在鱼阳城见到过的飞船，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听到这里唐玉蜓终于放心了，褐山派出的搜索队发现的绿洲原来是宋琪瑰师父隐居的地方，现在那个地方已经没人了，也就不用担心褐山的军队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过嘛，既然这稀烂地球上不止一个绿洲，辣就可能有更多绿洲，更多人类。嘞个机器老汉儿我总是不放心，要让他发现更多绿洲更多人类，少不得用暴力实现他嘞个霸主梦想。”唐玉蜓说。 “你好像不太在意我师父嘞身份嘛。”宋琪瑰说。 “哪一个还没点过去。”唐玉蜓说。 他们全程对话都是用方言，常焰秋一句都没听懂，不过他对那些对话也懒得感兴趣，捆住他的电线已经被他顾涌得几乎要松开。刚才的一阵折腾已经让他基本掌握了这艘老飞船的操作方法，现在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升空。 看着唐玉蜓和宋琪瑰又抱在一起，常焰秋心里直犯恶心，他把目光转向操作台，电线松开的瞬间他一个冲刺扑过去，逮住动力杆猛的推到顶点。 飞船震动了一下，动力系统启动，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请输入操作码。” “什么他妈烂飞船！”常焰秋暴喝一声，抡起拳头砸在屏幕上。 他的那艘金光闪闪的梭形船只需要他一个语音指令就能升空，没想到这艘破烂还要手动输入密码，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怪不得气得他暴跳如雷。 “啊哈哈哈哈……”唐玉蜓看到常焰秋的狼狈样笑的直不起腰。 “哈哈哈你看他辣个样儿，‘什么他妈烂飞船！’哈哈哈哈！”宋琪瑰学着他的样子挥起一拳打在唐玉蜓胸口大笑道。 常焰秋偷船失败还被嘲笑，简直气的要发疯，脑门上青筋都爆了起来。但是他以现在的状态实在打不过眼前这对狗男女，只能又朝屏幕捶了一拳，垂头丧气瘫坐在椅子上，徒劳的拨弄着通讯设备，让船舱里响起吱吱的干扰声。 “你想做啥子嘛。”唐玉蜓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用不着你管。”常焰秋赌气说。 “咦？你听得懂吗？”唐玉蜓有些奇怪。 “用不着听懂。”常焰秋说。 沉默了一阵后，常焰秋停下拨弄按钮的手，自顾自说道：“刚才我听到一个信号，是水叔发来的，他说他脱困了，但是信号很弱，我想到外面去，信号会好些。” “哦，你早说嘛。”唐玉蜓说，“我把船开出去就行了。” “哼，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怎么会败给你们！”常焰秋不服气地说。 “你这个少爷脾气真臭啊，明明是求人帮忙，还摆起一副别人都欠你的样子。”宋琪瑰说，“怪不得连阿荆都留不住。” “我……”常焰秋想要反驳，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不再做声。 “算了算了，就帮帮他吧。”唐玉蜓说。他走到操作台前，用胯顶了下椅子，常焰秋乖乖让开了位置。 唐玉蜓启动飞船升上裂谷之外，深蓝的苍穹之上挂满了闪亮的星星，星光洒在大地上，四周只有干热的风，和沙粒打在飞船外壳的噼啪声。 遥远的火红色星星在西边的天空中静静地挂着，常焰秋把通讯设备接进自己的芯片，调到蝎峰城的频道上，他没有设定独自接听，让声音就从船舱的喇叭放出来。 一阵噪声过后，老侍者水杨的声音在船舱里清晰响起：“呼叫常焰秋少爷，我已脱困。” 常焰秋难掩内心的喜悦，连忙对着通讯设备答道：“我在！我听到了！” 第85章 联系上啦 唐玉蜓把飞船开出了裂谷之外，摆脱了通讯盲区，很快收到了常焰秋的管家水杨发来的消息。 “我在！我听到了！”常焰秋连忙回答。 但是水杨那边好像没接收到他的语音，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里离你的蝎峰娱乐城距离太远了，就算信号没有干扰，顺利到达那边也要半小时。”唐玉蜓想起程旭曾经跟他说的距离和通信速度的关系，劝常焰秋不要着急。 “为什么！”常焰秋不理解。 “嗯？你没学过光速和距离吗？还是说你们以前把贵到离谱的超距通信当饭吃啊？”宋琪瑰不客气地教育道。 常焰秋不说话了，他确实从没关心过这些小事情。 水杨的声音还在继续：“还记得那艘影子船吗？驾驶它的机械女仆居然在那种爆炸中幸存了，还救出了很多我们的人。我们现在很安全，请少爷放心。如果收到，请回复。” 常焰秋听完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让他把心又提了起来。 “阿荆小姐带着她的手下开走了我们所有的十艘船，去寻找代码了，代码所在位置是我透露给她的，请少爷原谅。” 常焰秋听到这里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刚要骂，却摇摇头又坐下了。“辛苦了水叔，那女人对你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你逼到如此地步。”他低声对着通讯设备说。 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船舱里突然响起水杨惊喜的声音。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在哪里？我马上派人接你。”水杨说道。 常焰秋没有回答，即使对方那边用了超距通讯，他这里的消息还是得二十多分钟才能传过去。他在想，按照水叔的性格，想用酷刑撬开水叔的嘴是不可能的，向阿荆透漏代码所在肯定有别的原因。他相信水叔绝不会背叛，也就不愿再逼问下去。 “接我？你现在有船用吗？”常焰秋整理了一下情绪，说出一句符合他性格的话。 看到常焰秋变得正常一点了，唐玉蜓问道：“你们说的是‘双鱼座’代码？阿荆要那个干什么？” “世界上有点野心的人都想要吧。不过她拿走也没关系，没有解码器谁都解不开。”常焰秋说。 又过了一段时间，水杨收到了后续的信息，于是问道：“少爷，听上去你是和唐玉蜓在一起吗？他现在是朋友还是另有所图？” “不是敌人。”常焰秋回道。 “阿荆小姐她，并没有太难为我，她……情况有点复杂，我会多用点时间把东西发给你看。”随着水杨的声音，一段录像传了过来。 唐玉蜓看了看宋琪瑰，小声问道：“超距通讯可以发视频吗？” 宋琪瑰撇撇嘴说：“可以，一秒钟一千块。” 唐玉蜓也撇了撇嘴说道：“真有钱。” 阿荆父母遇难的录像在通讯投影中开始播放，那画面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个说话的人，那个养子，是小静海？”宋琪瑰听出了画面中催促拍摄者下手的声音，她师父曾经给她看过他们的录像，告诫她一定不要接触小静海。 “啊？那个人如果是小静海，那……动手的人就是……”唐玉蜓想到了行凶者是谁。 “我师父……”宋琪瑰的声音颤抖起来，“他当年‘无意间’放走的小女孩，难道就是阿荆。” “这明显不是‘无意’。你师父他，已经做到最好了。”唐玉蜓抱住宋琪瑰的肩膀安慰道。 常焰秋把手伸向虚幻的投影画面，嘴里喃喃念着：“阿荆……原来你……” “请少爷放心，我已经联系上了在水阳城修船的机械女仆，金梭号两天内就能修好，请少爷再忍耐一下。”水杨收到了常焰秋的消息说道。 “不对！”常焰秋突然说道，“阿荆这是要报仇！收集武器、策反人员、夺取代码，都是为了报仇！” “报仇？向宋琪瑰师父？”唐玉蜓问道。 “向藤家！”常焰秋说，“藤家对‘双鱼座’极感兴趣，阿荆要拿代码做诱饵，干掉藤家族长！” 即使藤家已被大幅削弱，却仍然拥有水阳城的半壁江山，旗下武备局至少保持着超过五千人的正规军，阿荆就凭收编蝎峰娱乐城的几百号人想要报仇，力量差距也太大了。“她危险了……”唐玉蜓皱着眉头说道。 “不，她之所以费这么多周折去准备，正是一步步在完成她的计划。她现在，比她师父荒岛还要厉害。”常焰秋说。“我问你，如果你要干掉你的仇家，要把他从无法攻破的堡垒里面引出来，你会把他引到哪里？” “我？我以前都是找上门直接干……”唐玉蜓摸摸胡子茬说。 “成不了大事！”常焰秋说，“这个小妹，如果是你呢？” “陌生、无人、容易布置陷阱和埋伏，最好还是让他毫无防备并且很感兴趣的地方。”宋琪瑰说。 “水阳城、鱼阳城、蝎峰城这三个太空城居民密集，月球被铁家严密控制，小行星带过于遥远容易引起怀疑，肯定都不在考虑范围，合适的地方就只有火星和地球可选。”常焰秋说。 “那要我选肯定是地球了。大家都以为这里没人嘛。”唐玉蜓说。 “我也这么想。”宋琪瑰说。 “所以，我不走了，就在这里等她来。”常焰秋说。 “然后呢？是要帮她还是要阻止她？”唐玉蜓问道。 “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常焰秋说。 常焰秋这句话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关于阿荆，唐玉蜓心里其实很矛盾，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昔日温婉的老婆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真实身份是个潜伏的间谍”这个现实，而且自从知道常焰秋和阿荆的关系之后，他也并不想真的当个斩断霸总情史的人。如果不久的未来，常焰秋和阿荆对上线了，他这个角色应该站在哪边，应该做些什么，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好，你留下吧，我们要走了。”唐玉蜓说。 他说这句完全出乎常焰秋的意料，刚才还宁死也要拦着不让走，现在怎么突然就反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的报恩呢？你说的我们共同的大问题呢？”常焰秋反问道。 “啊？你还记得啊。我这不是已经帮你很多事了嘛。反正时间一到你就会变回无敌的烈焰王子，也用不着我了。”唐玉蜓说。 “你！见色忘友！”常焰秋愤愤地说。 “看你说的，你救了我一命，虽然不是故意的，那我也救了你一命。你说要我帮你救回你水叔，你水叔现在已经没事了，皆大欢喜。我现在有我的事要忙，况且我也不想再见那个女人。”唐玉蜓说。 宋琪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拽了拽唐玉蜓的衣角，想要得到点提示，唐玉蜓只是抓住她的手攥了一下。 “好！那我们就此别过，但是飞船你得给我留下！”常焰秋说。 “抢劫啊你，凭什么飞船给你留下！”唐玉蜓还击道。 正在争吵的时候，常焰秋那句“不是敌人”才刚刚传到水杨那边，于是一句不合时宜的语音打断争吵插了进来。 “既然不是敌人，那就是朋友。我家少爷由于幼年植入手术的强烈刺激造成的心理阴影，脾气一直不太好，请唐玉蜓先生不要见怪，感谢先生对少爷的照顾，在这期间的费用我会尽快支付给先生。”水杨说道。 唐玉蜓听到这句话，点了点头说：“好，既然你水叔这么说了，那我这艘船就卖给你，我也不多要，彩色岛造船厂造一艘同样的船需要多少钱，我就要多少钱。等你那边的事搞定了，我就找你水叔要钱。” 宋琪瑰听他这么说，连忙揪住他的衣角使劲拽。 唐玉蜓操纵飞船降落到裂谷旁边的地面上，打开舱门，拉着宋琪瑰就走出了飞船，留下咬牙切齿的常焰秋一个人在船里。 “你怎么真把飞船给他了啊。”宋琪瑰说。 “你那应该还有一艘吧，不然你怎么来的地球。”唐玉蜓说。 “哦哦哦，原来你惦记着我的？我那个只有单人座，坐不下！”宋琪瑰甩开唐玉蜓的手。 “那我们叠叠坐，就坐下了啊。”唐玉蜓又把她的手拉回来。 这句话听得宋琪瑰心里砰砰直跳，一抹潮红涌上脸颊。她抓起一把沙子往唐玉蜓头上丢，嘴里说道：“好啊你，脑子里尽想着色色！” “哎呀哎呀快住手沙子进耳朵了！”唐玉蜓连忙躲闪。 干热的风卷起沙粒在脚下吹过，他们并排坐在沙堆旁，看着天上闪烁的繁星。 “你啷个丢下少爷不管了嘛。”宋琪瑰靠着唐玉蜓的胳膊问道。 唐玉蜓想了想，说道：“逃避。” “逃避啥子？”宋琪瑰问道，她突然想起刚才唐玉蜓说的话，哦了一声，“你是怕再见到阿荆。” “对嘛，你已经被辣婆娘痛殴两顿啰，我可不舍得让你再挨第三顿。”唐玉蜓说。 “哼，现在哪个会被痛殴，可不好讲。”宋琪瑰说，“那咱们回鱼阳嘛？” “你师父最后讲，‘他就要来了’，是啥子意思？是双瞳那个鬼娃儿要来地球嘛？”唐玉蜓问道。 “他是嘞样儿讲，但我不晓得为啥子。”宋琪瑰说。 唐玉蜓细细回想着她说的那些师父交代的话，洞察一切，“裁决日”，掌控所有人类。“如果嘞个鬼娃儿洞察一切，他肯定晓得地球上还有人类嘛，会不会也要把辣些人握在手里？”他说道。 “所以他要来地球？感觉没辣么简单。”宋琪瑰说。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旁边。他们转头一看，是常焰秋。 “你们这两个狗男女！沙尘暴要来了，你们是打算被沙子活埋，还是去我的飞船里避一避？”常焰秋说，他的表情还是像拉稀一样紧紧绷着。 第86章 废星来客 破晓时分，一场巨大的沙尘暴席卷大地，狂风裹挟着无数沙粒猛烈撞击着飞船外壳，噼啪声不绝于耳。 三个人坐在飞船里，谁也不说话，空气里充满尴尬。唐玉蜓发现这艘飞船上凡是标有“小鱼号”字样的地方都被常焰秋打了个叉，在旁边写上了“赤焰号”，他想，这瓜娃子，还挺有心眼。 “少爷怎么想起帮我们了？”唐玉蜓打破了沉默问道。 “水叔刚才说，朋友就要互相帮助，不要因为一时分歧就拒绝伸出援手。”常焰秋板着脸说。 “水叔这人真不错。”唐玉蜓悄悄对宋琪瑰说。宋琪瑰听了连连点头。 “水叔是我爸雇来的管家，起初我以为他帮我做完‘双鱼座’代码的事后就会离开，现在我又担心他知道我解决了机械脊椎bug就要走了。”常焰秋说。 “应该不会，人嘛都是有感情的，水叔把你从小带到大，就像奶妈……奶爸一样，对吧。”唐玉蜓说。宋琪瑰在旁边继续点头。 “水叔还说，如果朋友不愿帮忙，肯定有他的难处，不要强求，也不要因为这个就产生矛盾。”常焰秋说，“我知道你跟阿荆有些过节，如果阿荆来了，我会独自解决，不需要你出面。” 唐玉蜓没有接话，他在想阿荆背后的那个组织，双瞳公会，有没有可能在阿荆复仇时给予支持，甚至控制阿荆做什么事情。 “少爷，你知道双瞳公会的那个‘裁决日’是什么意思吗？”唐玉蜓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听水叔说过，双瞳公会的间谍在各大势力都有渗透，他们的目标就是掌握所有权力，‘裁决日’是在那之后的计划。”常焰秋说。 “哦，那现在公会掌控的势力还不多，估计一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唐玉蜓说。 “据我的情报，公会现在掌控了水阳城的藤家，火星元老会里有他们的人，铁氏王国里也有他们的影子，蝎峰城因为我爸跟公会秘密合作几乎被掏空，目前来看，公会的渗透还在一步步推进，他们的目标还没达到。”常焰秋突然问道，“但是，如果他们和当归教联手呢？” 唐玉蜓吸了口冷气，无所不在的当归教徒，以乞丐的可怜面目已经渗透到各太空城的最底层，一旦被发动起来，就连鱼阳城这样拥有强大武备力量的势力都会遭受重创，其他地方能不能扛得住很难说。 “不久前的情报说，蓝血人叶归，就是你们说的成归叶，已经接管了教主的位置。如果我是公会会长，我会暗中支持他对月球铁氏开战，反正蓝血人对铁氏的复仇战争迟早要打，不如就给他推一把，然后埋伏在内部的间谍就可以趁乱夺取军力强悍的铁氏王国，这比逐步渗透要快得多。”常焰秋说。 “要像你说的那样，公会有了月球的军力，就能跟鱼阳城正面硬刚，干掉鱼阳城之后，他们的目标就接近实现了。”唐玉蜓说。 “实现目标后，公会唯一没有染指的地方就只剩下地球，那么‘裁决日’不管是什么内容，肯定会在地球实施。” “哦，怪不得我师父说‘他们都会来’。”宋琪瑰说。 “不知道到时候褐山这个地球霸主有没有足够的力量抗衡公会。”唐玉蜓想起褐山的霸主计划说道。 “你还想要去阻止褐山吗？我帮不了你。”常焰秋问道。 “我不是要阻止他，我只是不想他手里死太多人。”唐玉蜓说。 “势力之间互相征伐本就会死人，你就算不想，又能如何。”常焰秋不明白他的想法。 “那也不需要一枪打过去死一大片那种杀法。”唐玉蜓说。 常焰秋用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唐玉蜓，刚才这个家伙还说对仇家都是找上门直接干，怎么对战争造成的伤亡却怀有如此悲悯之心。 “我懂。我支持你。”宋琪瑰扶着唐玉蜓肩膀说。 窗外，沙尘暴还在呼呼地刮着，沙子已经埋住了起落架。本该大亮的天空一片昏黄，空中不时亮起道道闪电。 通讯系统中好像还有信号传过来，但受沙尘暴的影响无法正常传输，只是发出嗤嗤的噪音。 数万公里外的地球轨道上，鱼阳城监控系统紧紧盯着地球的方向。程旭一直在呼叫唐玉蜓，却联系不上他，监控画面显示他所在的一大片地区正在经历规模罕见的巨大沙尘暴，通讯信号无法穿透。在监控画面的另一边，一大片数不清的亮点正在高速接近地球。 程旭转动手镯，进入了“双鱼座”的虚拟空间。一个巨大的脸悬浮在空间中，朝程旭咧开大嘴笑着。 “他们是谁？”程旭问道。 “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先喊我的名字，然后再问问题，这样我会有非常强的仪式感，我就会很乐意回答你的所有问题，不管我是不是知道。”双鱼座罗里吧嗦地说道。 “好吧双鱼座……”程旭说。 “不是这个名字，是另一个，很炫酷的那个。”双鱼座说。 “呃……龙语明，请问，那些正在高速接近地球的飞船，他们是谁？”程旭非常正经地问道。 “啊，被别人喊名字的感觉真好，真开心，”双鱼座说，“距离太远了我的感知系统分辨不出来。” “……感谢你啊，你可以走了。”程旭感到很失望。 “不要这样嘛。虽然我看不清楚，但是我可以猜啊。”双鱼座说，“他们来自不同方向，我猜他们不是同一拨人。” “不是同一拨人？是什么意思？”程旭问道。 “就是他们来自不同方向啊。”双鱼座说。 “还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程旭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就算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看他们靠上面那部分的十几个亮点，根据飞行轨迹判断是来自水阳城方向的，那么就有可能是藤氏，可能是水氏，是碎布帮也说不定。”双鱼座说。 “好了好了，那其他的呢？”程旭打断它说。 “中间这部分来路不明，无法推测轨迹的起点。”双鱼座说。 “如果是空间跳跃来的呢？”程旭问。 “不会的，如果你想跳跃到哪个地方，首先你得在那里建一个导航塔，对吧。”双鱼座说。 “有道理。这些人最可疑。”程旭点了点头。 “最后面那部分来自月球，他们分了几批从同一个位置飞过来。”双鱼座说着在空间中做了一个示意图给程旭看。 “哦哦，还挺复杂的。不知道他们是商量好一起去地球的，还是凑巧碰到一块儿了。”程旭说。 “‘概率’这个东西很神奇，你说它数值小了可以看作不会发生吧，它偏偏就发生了。所以我猜‘凑巧’这种情况确实存在，但造成‘凑巧’发生的原因可能互相之间有联系。”双鱼座说。 “你看，你还是很厉害的嘛，最开始就这么聪明不是更好？”程旭夸道。 “和人工智能对话，总是需要一步步引导才能得出答案，不是吗？”双鱼座反问道。 “但是人类的思维不这样，你可以试着体验一下。”程旭说，“下次不要让我费那么多口舌来做所谓的引导了。” “我试试。”双鱼座说。 “继续帮我盯着唐玉蜓，如果那些外来者对他有威胁，就尽快帮他解围。”程旭说。 “帮他解围意思是干掉威胁他的人吗？”双鱼座问道。 “不一定非要杀人才算解围，你可以试试别的办法，这算给你留的家庭作业，先聊到这吧。”程旭说完退出了虚拟空间。 双鱼座的大脸漂浮在空中，自言自语道：“家庭作业？有意思，居然试图让一个人工智能自己思索。作为一座大炮，不杀掉敌人，还有别的办法解围吗？” 它给自己画了个示意图，把唐玉蜓的照片放在中间，模拟被四面八方同时进攻的场景，它从天空用各种方式发射武器打击敌人，从爆能机枪到脉冲炮，从锁定射击到地毯式轰炸，模拟了数百次，按照现有能源储备总是不能在唐玉蜓被打死前消灭所有敌人，动用泰坦大炮“鱼肠剑”更是会把唐玉蜓一起轰死。 这似乎是个必死局。 它关掉示意图，把大脸退回到只有一个图标的状态，看着监控画面上被沙尘暴覆盖的唐玉蜓所在之处，陷入了沉思。 第87章 蓝色阴云 有互相利用的价值，才会有互相合作的关系，蓝血人成归叶，或者说叶归，一直坚持这个想法。他指派在蝎峰娱乐城的当归教徒参与荒岛荆夺城行动，正是因为荒岛荆可以帮他的忙。 三天前，当归教基地。 一个光线阴暗的房间里，叶归坐在废铁宝座上，他的周围亮着五个立体投影，分别是黑兵工厂的李老板叶修、金丝笼的梁老板叶振、女富商叶准、神秘的叶氏族长，以及一个只露着一只眼睛的模糊轮廓，那眼睛中间赫然亮着两个瞳孔。 族长左右看了看，说道：“好，辛苦各位一起来商讨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这次双瞳大人还会一如既往支持我们。” 叶归看了看那个恐怖的轮廓，心里有点打鼓，毕竟不久前他为了篡夺教主之位跟双瞳公会的荒岛和沙岭都有些不愉快。 “叶归先生，不必担心，你的行动都在我预料范围内，一点小误会，不用介意。”双瞳看出了叶归的顾虑，说了句貌似安慰的话。他的声音嘶哑、断续，带有明显的电子合成痕迹。 叶归听到这句话，稍稍放松了些。 “感谢双瞳大人的大度。”族长说，“目前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人手、武器和资金，对铁氏的复仇即将正式展开。” “我会让荒岛荆设计把铁氏的舰队引出来，让月球王国内部空虚，方便你们动手。”双瞳说道。 “荒岛荆？她行吗？她手里的枪还是从我这买的，她手下没多少人吧。”叶修还是阴阳怪气的语气。 “她有足够诱人的诱饵。”双瞳说，“‘双鱼座’代码。” “什么？她有代码？”叶准跳起来说道，她的图像甚至跳出了投影范围，“我没搞到，叶归没搞到，她凭什么就能搞得到？那代码真的假的？” 族长怕双瞳不高兴，连忙打断她说道：“公会也是付出了不知多少努力和牺牲才换来的，对于我们对于公会都非常珍贵。” “那直接给我们用好了，我们自己造个‘双鱼座’出来，开过去灭掉老铁家不就完了？还费什么劲又是引诱又是空虚……”叶准愤愤地说个不停。 “真的给你你看得懂吗？”族长加重了语气反问道。 叶准虽然还是不服气，但见族长发问，也就不再说话。 “族长说得对。我们公会虽然拿到了代码，但这种加密方式我们无法破解，只能另作他用，拿来当诱饵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双瞳说，“到时候还需要叶归先生那边安排一下。” “传递假情报吗？没问题。”叶归说道。 “好，我来布置一下。”族长说，“首先双瞳大人会下令荒岛荆把舰队引开，叶振的突击队打进舰队内部阻滞敌人行动，同时叶归你的当归教从内外两个方向对月球国进行夹击，力求速战速决。作战用武器全部由叶修提供，购买战舰由叶准负责，具体作战计划叶振叶归你们自己安排。机会难得，我们这次要押上全部家底一举成功。” “全部家底吗……”叶振悄悄说了一句。 “我们叶氏上下苦心经营数十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吗，请大家不要有任何保留，为了全族的复仇大计，拼尽全力吧。”族长说道。 火卫二，在火星上空慢慢飞行的巨大石块，荒岛荆的舰队停泊在它的附近。 刚刚和野山通完电话的荒岛荆气愤得一拳砸断了椅子扶手。 “该死！他怎么知道的。”她看着面前的密封金属箱，想不通为什么双瞳这么快就知道她拿到了代码，并且还给她派下了任务。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她只好再次拨通野山的电话，告诉他说自己会执行命令。 她抚摸着箱子，思索了很久，然后叫来一个当归教徒。 “运送‘双鱼座’代码的飞船会在三天后到达地球藏匿，告诉你们教主，把这个情报送到铁氏国王的手里。”荒岛荆对教徒说，然后把一张印有代码片段的纸丢给了他。 教徒走后，荒岛荆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除了把诱饵发射出去的飞行时间后，她给自己留了两天，但想要在这两天内完成复仇，无论如何都来不及。 既然这样，那就大家都凑一起好了！她握紧拳头，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她锁上门，捡起手边的电子簿，继续翻看《植入芯片通讯模块维修手册》的内容。在她旁边的桌面上，摆放着长长一排精巧的芯片维修工具。 那教徒得到情报，跑到同伙们所在的甲板层，他们围成一圈，拿出通讯器呼叫叶归。 叶归那张带着伤疤的脸出现在通讯投影中。 “荒岛荆那边有消息了？”叶归问道。 “报告教主大人，货到手了，荒岛荆说送货的飞船会在三天后到达地球藏起来，她让我把这个情报向教主大人传达，并且请教主大人把情报送到铁氏国王那里。”教徒小声说道。 “她在说这些的时候，什么表情？”叶归又问道。 “表情？她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很普通。”教徒说。 “是吗？”叶归有些怀疑，他觉得荒岛荆不可能这么干脆就把东西拿出来。 “我想起来了，她的椅子扶手断了，好像是被砸断的。”教徒说。 “嗯……知道了。”叶归点了点头说，“你们也准备好，提前到预定地点与我汇合。” 通讯器的投影熄灭，教徒们纷纷散开去通知在其他船上的同伙。 叶归关闭通讯后下达了命令，叫人安排埋伏在月球的教徒想办法传送情报。 “卫队长，我们也要准备动身了。”叶归拍了拍宝座说道。 “教主大人意思是，全部都走？”卫队长问道。 “对，你去准备能源，我们把整个基地都开往月球。”叶归说。 “是去接我们的教众吗？”卫队长又问。 “没错，到月球之后，距离我们的回归计划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叶归说，“还有，尽量少提问。” 卫队长低头道歉，然后离开了教主坐堂。 叶归又派出几艘船，分别前往火星和水阳城，向当地教徒发布命令，在预定时间向月球方向集结。 最后就只剩下鱼阳城，叶归原本打算向那边残余的教徒们也发布集结令，但又担心自己的行动被暴露，毕竟留在那的人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对那些人是不是还保留了忠心没有把握。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放弃鱼阳城。 不久后，叶修的武器运输船开到了基地，叶归亲自前去航空港迎接。 “我家底可全在这了，长短枪支火箭筒，刀剑鱼雷手榴弹，足够你武装两万人。”叶修拍了拍运输船的外壳说道。 “辛苦了。请放心交给我。”叶归说。 “放心？我可放不下这个心，但是族长都说了，我能怎么办呢。”叶修上下打量着叶归，怪里怪气地调侃道，“当了教主大人气场可真不一样啊，你看看这大金披风，大金手套子，还有大宝石，你这一身行头抵得上我这一艘船了。” “李大老板，说笑了。”叶归回敬道。 “哈哈，行，话少刺尖，还是你的风格。”叶修说，“货我放这，我就不陪你了，告辞。” “哦？不跟我一起见证家族崛起吗？”叶归象征性说了句客套话。 “那可难说，万一家底被你倒腾光了，我留着命还能回去造我的玩具枪。再见了，大教主。”叶修说完回到了飞船里，开走了驾驶舱，只把货舱留在了航空港。 叶归看着升空的半截飞船轻轻摇了摇头，身后众多教徒连忙赶过来卸货。 叶修走后，叶准的舰队也如约而至，一起到来的还有叶准堆成山的牢骚。 “叶归大教主，你可数数清楚了，我这三十艘战舰全部配了重武器，一共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嘛！几辈子都赚不回来。也就是你叶归，换了别人我一毛钱都没有。你说，族长是怎么想的，要跟那个斗鸡眼合作，谁不知道他那个间谍团伙到处煽风点火，我看这把火迟早烧到咱自己头上。那个什么荆肯定也不是好东西，也就叶修那个老流氓去沾她便宜，还差点把命搭进去，丢不丢脸啊。那老铁家在月球根深蒂固经营那么多年，狡猾两个字就差刻在脸蛋上了，还设计把人家舰队引出来，还空虚，空虚个鬼啊，人家早就挖好坑等咱们傻不拉叽自己跳了。要我看啊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一锤子把家底砸漏，漏个精光的买卖。反正我不管了，要我出钱我就出钱，都赔光了大家一起啃石头去。你也想想后路吧，等这仗打完，咱们这个小朝廷也就该散伙了。行，先说这么多，我还要遛我的狗狗乖去。祝你一路顺风吧，感恩！” 叶归隔着投影都能感觉到叶准大娘铺天盖地的口水像巨浪一般席卷而来，压得他直不起身、喘不上气，直到对方掐断了通讯信号，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然后跟他联系的是叶振。 叶振倒是话不多，不过跟前两个一样，对这场仗一点都不乐观。 “老兄，既然是命令，咱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这儿都是亡命徒，疯起来连我都怕，正好都送出去让我也省省心。就是完事之后怎么安排？往哪躲？干啥去？总得有人张罗吧。我也就跟你唠叨两句，到时候希望咱还有命考虑那些吧。” 叶归听完后什么也没说，看来认认真真给蓝血家族做事的只有他一个。 卫队长过来报告，能源调配正常进行，两天内就可以开拔。主要的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叶归拨通了族长的电话。 “叶归，希望你要跟我说的是‘准备就绪即刻出发’，这整整一天我光听牢骚了，什么都顾不上做。”族长看来也被那些人烦得要死。 “如您所愿，族长大人，基本准备完成，两天内就可以出发。”叶归说。 “嗯，很好，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我已老朽了，全族的未来就都靠你了。”族长点点头说。 叶归心想族长画饼好手段，这么明显暗示会让他接班。不过，老朽？蓝血人寿命长，族长看着老，少说还能活三四十年，要是再做个改造、换换零件，续上一百年都没问题，到时候还不知道谁熬得过谁。 “感谢族长大人栽培。”叶归说，“不过，是不是需要制定备选计划以防不测？” “哪有什么测不测的，你放心大胆去干。双瞳已经跟我保证了，他会让他的人在内部策应，助我们一臂之力。这场仗，我们必胜。”族长信心满满地鼓励说。 他们的对话被一旁的卫队长看在眼里，她内心有些疑惑，不是说去月球只是为了把教众接走吗，怎么感觉像是在酝酿一场大战，她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回想着叶归拉拢她时向她做的保证，一定会把全体教众送达教义中的家园——地球。 “千秋之叶，百宗归根。当归，应当回归。”她在心里默默念着。 第88章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铅灰色的月球表面，无数台收割机翻起厚厚的月壤，吸走宝贵的氦3，在身后留下深深的犁痕。 月都金色大灯塔下，厚重的王国宫殿静静矗立在环形山中。国王铁洋例行在宝座上跟大臣们聊着鸡零狗碎的事，突然情报大臣跑进大殿，手持一张写满奇怪符号的纸捧着敬献给铁洋。 “陛下，刚刚获得的消息，运送‘双鱼座’代码的飞船会在三天后到达地球藏匿。请陛下定夺。”情报大臣紧张地说道。 “嗯？还有这种好事？”铁洋一听来了精神。 虽然现在王国跟鱼阳城达成了共同开发协议，表面上是合作关系，但合作不代表没有争夺，这送上门来的好东西，铁洋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他挥了挥手把投影里的大臣们都赶下线，随即接通了舰队司令，他的女儿铁滨。 铁滨出现在投影中，画面里的她所在位置光线不太好，脸被阴影遮住，背后还有粉碎机和热熔器发出的火光频频闪动。 “正在测试冶炼设备，陛下有什么吩咐？”铁滨问道。 “别炼了，集结所有舰队给我抢东西去。”铁洋急切地说。 “陛下，又来？你别忘了上次你那什么垃圾情报让整个舰队白跑一趟的事啊。”铁滨说道。 “上次也没完全白跑嘛。再说了，这次情报肯定准确，情报大臣你给我再念一遍。”铁洋说。 “遵命陛下。刚刚得到情报，运送‘双鱼座’代码的飞船会在三天后到达地球藏匿。”情报大臣又念了一遍。 “陛下，我还得说一次，这哪来的小道消息，是真是假总得先探查清楚吧。”铁滨一手拍在脑门上说道。 “这次肯定真，你看这个，你看！”铁洋举起情报大臣给他的那张纸说。 铁滨仔细看那张纸，上面写满了奇怪的符号，她并没有看懂那是什么东西。 “报告公主……司令官殿下，这张纸是随情报一起送达的，我找信息大臣研究过了，这上面写的确实是某种人工智能系统的代码片段，只是经过了加密，暂时读不出来。”情报大臣说。 “听到了吧！赶紧准备，最好能提前一天就给它拦下来。千万别让别人抢了先。”铁洋大手一挥说道。 “哎。您的旨意，微臣照办。”铁滨摇了摇头，下线了。 铁洋站起来左右踱着步，两手搓啊搓的，自言自语道：“白参参啊白参参，你的东西，最后还是要落在我手上了。” 铁滨下线后没有直接召集舰队，她亲自来到情报大臣的办公室，想要问清楚一些疑点。 情报大臣刚从国王那里回来，看见铁滨在他办公室门口，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开门，弓着腰请铁滨进屋。 “我问你，这条情报是什么人给你的？”铁滨直接表明来意。 “报告公……司令官殿下，是线人送来的，他和情报部门有长期的合作关系，一般来说很可靠。”情报大臣回答。 “线人？究竟是什么人，手里会有这么机密的东西？”铁滨问道。 “具体身份不太清楚，我们也从未过问，此人经常穿一件黑色皮衣，行踪不定，我们曾经试着跟踪过他，每次都跟丢。”情报大臣说。 “哦？间谍吗……”铁滨皱着眉头想道，多年前就有传言，有间谍在王国内部活动，似乎是想要谋求高层位置，但王国的高层全是裙带亲戚，外人根本没资格进入，后来这个传言也就消失了。 她倒不是担心情报部门和间谍合作会如何，她担心那个主动释放情报的神秘人物会有什么阴谋。 “就算你的线人神通广大，他也不会自己一个人搞定那么多情报吧，他一定还有下线，你说我想的对不对？”铁滨说。 “完全正确司令官殿下，我们也曾经发现，那个线人确实有跟别人交换过信息。”情报大臣说。 “跟他交换信息的是谁？”铁滨问道。 “有收割机工人，有航空港来往的船员，还有当归教徒。”情报大臣说。 “什么？教徒？”铁滨心里一惊，根据鱼阳城传给她的消息，当归教已经受蓝血人控制，那可是铁氏的头号仇敌，教徒送来的情报，必然是个陷阱。 “不过请您放心，我们接到您传达的消息后，对全国的教徒都进行了严密监视，他们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请您放心，放心。”情报大臣生怕自己犯错，连连强调已经做好了预防工作。 “知道了。给我盯好他们。”铁滨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室。 虽然情报大臣那么说，铁滨内心的疑惑并没有消除。 即将被运送到地球的“双鱼座”代码是原版还是复制品，货主是如何得到的代码，又为何要运送到荒凉的废星地球，运送它的情报是谁传出来的，为什么要传给国王，整件事情的疑点多如繁星。 如果情报是教徒主动传递出来，那明显就是一个圈套。必定是当归教的控制者蓝血人故意制造了情报传到国王那里，国王的性格急躁，就一定会让她带着全部舰队去抢东西，王国内部不就空虚了，这时候蓝血人组织军队打过来，那群教徒里应外合，自己的舰队再来不及回兵救驾，王国怕就要亡国了。 哼，想坑老娘，没那么容易。 但国王的命令又不能不执行，她咬住嘴唇细细思索解决问题的办法。突然，她有了一个主意，既能满足国王的要求，又可以保留足够的兵力保护王国。她迅速赶往新成立的采矿部调集人手。 铁氏王国得到情报的第三天0点，铁滨在监控画面中注意到一块直径几十米的陨石正在向地球高速接近，预计再有二十四小时就会到达地球。 “伪装成了陨石吗？”铁滨看着那块大石头，判断它就是运送代码的飞船，立即向舰队下令道：“全军注意，向目标全速靠近，注意可能发生战斗，出发！” 三十艘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立即从月球航空港升空，迅速向陨石的方向赶去。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陨石的时候，那陨石卸去了伪装，露出小型运输船的外壳。 王国舰队的旗舰将主炮对准了运输船。铁滨接通广播信号，向飞船发出劝降的信息。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那飞船身后突然出现十几艘不明飞船，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果然有诈！全军，准备迎击！”铁滨下令道。 舰队立即调整航向，给运输船让开通道，队尾两艘小型战舰负责将其捕获，其他战舰摆开阵型准备迎击不速之敌。 还没等敌方进入接触距离，铁滨的旗舰突然遭到不明物体的猛烈撞击，预警系统完全没有发现袭击者从哪里来，长什么样子。 撞击引起的爆炸冲击波勾出了袭击者的外形轮廓，那是一艘外形奇怪的大型飞船，外皮覆盖着特殊隐形材料，仅撞击部分显露出了真身，其余部分在爆炸的火光中时隐时现。 紧接着，一群造型凶悍、全身铁甲的改造猛汉挥舞着胳膊上的电锯和喷火枪，不顾旗舰上的火焰和气流，从撞击的大洞杀进了旗舰内部。 “没想到，竟然是这种陷阱。”铁滨轻蔑地哼了一声，按下了自爆按钮。 战舰被一个个引爆，整支舰队变成连成一片的火团，连同袭击的隐形飞船和袭击者们一起炸成了无数碎片。 “好，现在全军出动！”铁滨下令道。 那些自爆舰只是一个个外壳里装了采矿用炸药的伪装飞船，整支舰队都是用来排除陷阱的假货，却真的把一支袭击者葬送在了宇宙中。 随着命令下达，铁滨乘坐在真正的旗舰中，带领三十艘战舰升空，摆开了迎击阵型。她面前出现了一座比她的旗舰大五倍的山峰，那座高山看上去应该是某颗小行星的一部分，它喷射着炽热粒子流，速度缓慢而充满绝望，高低错落的建筑群密布在山谷间，平坦的山脚下停放着黑压压的庞大舰队。 “通知王国卫队，导航塔里有奸细！”铁滨看着突然出现的大山，断定有人从导航塔给敌人发送了导航信标。 旗舰的广播信号嗤嗤响起来，一个画面投影到了主屏幕上。 画面中，一个身披金色碎布披风，戴着金手套的蓝血人坐在废铁宝座上，向铁滨开口讲出第一句话：“久闻大名，铁滨司令官殿下，我是当归教教主，叶氏后裔，叶归。” “终于来了。”铁滨望着主屏幕说道，“这个情报果然是你们蓝血人的阴谋！” “你很厉害，殿下，居然看穿了这场阴谋，让我白白葬送了突击队。”叶归说道。 “不要急，你也会葬送在这里。”铁滨冷冷地说。 “没关系，你预判到的情况，我也预判到了你的预判，我真正的突击队已经打进你的王国，你来不及回去救驾了，现在就请与我的舰队决战吧。”叶归说完一挥金手套，切断了画面。 “什么！”铁滨连忙命令打开后方监控，看到一艘蜂巢样的大型金色飞船已经撞进了王国航空港，数十名行动极其迅速的武装分子正在冲破卫队的层层封锁，向王宫方向快速突袭。 该死的蓝血人！铁滨没料到对方的阴谋竟然还有分支情节，现在自己的舰队正在和当归教的整座基地对峙，王国里就只能靠地面卫队了，还好那支突击队人数不多，很快他们就会体验到地面卫队的恐怖。 铁滨注视着对方基地大山般的身形，目光落在山体中间的一个点上，那里可能是整座山的结构弱点所在，她握紧拳头向操作台猛地砸去，喊出了决战的命令——“开火！” 整支舰队所有主炮同时齐射，上百发炽热的炮弹向敌人飞去。 铁滨没注意到的是，运送代码的那艘小型运输船在连环爆炸中幸存了下来，那些尾随运输船而来的不明飞船也仍然紧紧跟随其后，继续飞向地球方向。 第89章 阴谋不成就硬刚 出发前，叶归突然想起叶准大娘的那堆牢骚，他也认为铁氏不会那么容易就上当，于是临时改变了策略，他让叶振把突击队分成两部分，让原乌鸦团的傻蛋们按原计划袭击拦截运输船的王国舰队，那些战斗力极强的格斗狂人直接降临月面对王国发动突袭，王国内部潜伏的教徒同时发起暴动，而自己的当归教主力部队任务则改为拖住并消灭真正的王国舰队。 事情进展果然如他所料，铁滨派出了假舰队拦截运输船，真正的舰队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这让原来的偷袭变成了正面对决。 战争会不可避免地变成惨烈模样，无数伤亡士兵将飘散在月球上空。 叶归长长叹了一口气，下令舰队准备出击。 铁滨犯了一个错误，她太急于给敌人一个下马威，导致全部主炮第一轮齐射后出现一个短暂的空档。上百发炮弹全部被基地防护罩拦下，紧接着叶归的战舰群升空，趁这个短暂的空档迅速穿插进铁滨的阵型，侧翼火炮不断轰击王国舰队，整个舰队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战斗机全体出战！”铁滨下令道。 旗舰两侧的舱门打开，上百架战斗机如蜂群般涌出船舱，凭借灵巧的身形在战舰之间穿梭，瞄准敌方战舰的通讯天线、引擎喷口、气封门等薄弱部位发起密集攻击。战舰的火炮无法锁定这些速度极快的战斗机，连连受创，有几艘战舰顿时燃起大火，喷出滚滚浓烟。 铁滨把战斗全部交给了战斗机编队，舰队的主炮短暂充能后立即向当归教基地发起第二轮齐射。这次基地没有足够的能源维持防护罩，炮弹接连砸进了高耸的山体，遭受重创的山体在人造重力的作用下开始崩塌。 “这种自杀式的战术真可怕啊。”叶归紧紧盯着舷窗外的战事，心中暗暗想到，“真是个恐怖的女人。” 眼看崩塌的山体就要将基地掩埋，叶归及时下令关闭了人造重力，整座基地连同山体一起处于失重状态，崩塌的山石飘向四周空间，基地暂时解除了被埋的危机，但是基地中所有的人和物品都飘了起来，上万名准备投入战场的教徒在空中乱撞，互相推搡，在失重状态下竟然渐渐互相聚集成团，最终变成了一个人体组成的大球。 这样下去可不行，叶归决定尽快把这些武装教徒施放到月面去。他下令正在和王国舰队缠斗的战舰群清出一条通道，让基地尽量接近月面，然后实施空降。 他的战舰群得到命令，分成了两个战斗团，试图将铁滨的阵型从中间撕开，但铁滨的旗舰始终挡在基地的正面不移动一丝一毫，战斗机编队以纷繁的队形扰乱着任何试图接近旗舰的敌方战舰，保护旗舰免受攻击。 铁滨下令第三轮齐射，这次她瞄准的是山体下方的基地建筑群。地毯式炮击覆盖了大片建筑，基地中顿时玻璃碎裂砖石横飞，无数高矮楼群被炸成粉末，平整的地面留下一个个堆满残骸和尸体的弹坑。 不能再等下去，叶归下令立即恢复重力，所有武装教徒分批进入登陆舱准备空降。 “但是敌人的战舰还在通道上，教主！登陆舱会撞到他们。”卫队长看到叶归如此下令，连忙阻拦道。 “不可以挑战教主权威，卫队长，做好你的工作！”叶归无情地回绝道。 第一批十个登陆舱从基地发射出去，每个舱内乘坐了一百名武装教徒。登陆舱试图从战舰群的缝隙间穿过，当场就撞碎了六个，剩余四个被战斗机群打成了蜂窝。 第二批登陆舱紧接着发射，有五个撞毁，三个击毁，只有两个穿过了缠斗中的战舰群，向月面落去。 然后是第三批、第四批，四千人的空降部队，仅有五百人落到了月面，大部分永远留在了宇宙空间。 教徒们看到前面那些人的惨状，纷纷躁动起来，拒绝再进入登陆舱。 “教主大人！请停下，停下吧！”卫队长连连哀求道。 “那要我怎么办！让那些人在这里等死吗！”面对惨烈的战局，叶归不再冷静，他对卫队长大声喊道。 卫队长也毫无办法，她站在一旁，任凭叶归向她发火。 叶归调整了一下呼吸，下令道：“基地向前推进。” 卫队长一惊，连忙问道：“教主大人这是要撞过去吗？” “我们基地身形庞大，这正是优势所在，正面撞过去虽然会造成不小的损伤，但你看那些战舰，他们如果不跑的话就会全灭。”叶归说道，“现在你的任务是平息教徒的躁动，赶快去。” 卫队长一边惊慌地逃离，一边喃喃地说道：“疯子，没想到新教主竟然是个疯子！” 逃出教主座堂之后，卫队长看着满眼的废墟，听着刺耳的警报，第一次感到茫然无助。她的使命是保卫教主，但现在的教主如此疯狂，不但亲手把大批教众送进坟墓，竟然还要与敌人同归于尽。她踉跄着奔向航空港，那里的教徒们情绪越来越激动，距离崩溃仅一步之遥。 基地尾部的引擎喷口亮起刺眼的光芒，几道强烈的粒子流从中喷射而出，推动庞大的山峰向交战中的战舰群撞去。 眼看那座大山越来越近，铁滨司令官眉头紧皱下令第四轮齐射。她的舰队已经千疮百孔，但她深知自己不能退却，身后就是自己的王国，没有舰队的抵挡，整个国家就会暴露在敌人的舰炮之下。 随着命令下达，残破的舰队发出最后的怒吼，一道道耀眼的火光划破虚空，朝着敌人的基地疾速飞去。 暴雨般的炮弹几乎把整个基地覆盖，爆炸四起、碎石横飞，基地变成一片火海，仅剩几处坚固的建筑幸存下来。航空港内，教徒们对叶归的不满到达了顶点，近半教友被他送进坟墓，原定要接回来的月球教友却一个都还没看见。他们见到卫队长到来，一拥而上围住了她，高声咒骂、哀求与哭泣，纷纷发泄着情绪。王国舰队的攻击还在继续，四周爆炸声不绝于耳，脚下强烈的震动让他们几乎站不起来，屋顶的灰尘和渣土不停下落，似乎下一刻整个基地就要彻底崩塌，将他们全部埋葬在太空中。 叶归的战舰群损失更加严重，过半数战舰已失去联系。他下令剩余的战舰撤出缠斗，集中火力攻击铁滨旗舰，他认为只要将巨大的旗舰逼退，基地就不会受到太大的损伤。 仅剩的十几艘当归教战舰顶着战斗机群的骚扰，十几门重炮对准铁滨旗舰猛烈轰击。旗舰的舰身立即燃起多处火光，重力紊乱、氧气泄露、动力系统接近崩溃，舱内警报大作，船员们慌作一团。 “全员坚守战斗岗位！不退！”铁滨司令官斩钉截铁的声音传遍旗舰内所有角落，似要坚定战士们的军心。 她的战斗机群放弃袭扰敌方战舰，改变方向，如蜂群般嘶吼着涌向敌方基地，对准每一座建筑、每一个工事疯狂扫射，但基地的防空火炮迅速反应，锁定每一架战斗机拼命反击，无数火舌舔舐着蜂群，被击落的战斗机如下雨般坠毁在基地表面。 双方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向对方首脑所在位置狂轰滥炸，都想要把对方一举击溃，隆隆的炮声虽然无法穿透真空，但爆炸的残骸还是不断落向月面的王国所在。 在王国内部，惨烈的攻防战争已经白热化，潮水般的地面卫队向叶振的突击队一波接一波翻涌而来，任凭这支强悍的突击队再怎么勇猛杀敌，终究被围困在人类士兵和机械战士组成的战争海洋中无法脱身。在战场之外，王国各处已是浓烟滚滚骚乱四起，衣着褴褛的数千教徒手持改造枪械到处烧杀抢掠，就像成群的月壤收割机一般，将所过之处变为一片焦土。王国的警察们疲于奔命，人手短缺的他们只能依托纵横复杂的街道拦起一道道屏障，但他们的武器无法对抗狂热的教徒，只得一边抵挡一边撤退，把越来越多的街道无奈地留给教徒。 国王铁洋所在的宫殿已被教徒包围，仅有数百卫士拼命抵挡着教徒的围攻。铁洋黑着脸坐在宝座上，在他面前的是各位大臣的投影画面，他们有的坚定刚毅，有的心惊胆战，受损的通讯信号使画面飘忽不定，把他们的画面扭曲成诡异的形象。 铁洋看着一个空荡荡的投影位，眼神既担忧又充满期盼。那是铁滨的位置，现在她正在王国上空与敌人的舰队厮杀，没空参加国王的会议。 “陛下，情势极其紧迫，请陛下还是避一避吧。”有个大臣建议道。 “避？上哪避？”铁洋气愤地说道，“我哪都不去，就在这盯着，盯着你们这些胆小鬼，看谁敢逃跑！” “那把地面卫队的主力调过来护驾？”那大臣又说。 “不必，我看外面那群垃圾烂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卫队那边抓紧拿下那些变态，不用管我。”铁洋说，“卫队司令，为什么还没搞定？” “报告陛下，这群变态应该都是格斗之笼挑战赛选拔出来的专业格斗家，每一个都强到没天理，我们卫队已损伤数百人，仅仅击毙对方不到十人，不过我们人数占绝对优势，击垮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卫队司令说道。 “格斗之笼挑战赛啊。哎，我还挺喜欢看那个节目呢，甚至还想过要能招募一批那样的人，我们战斗力能提升一大截。啧，没想到……”铁洋无不可惜地说道。 “要不要试试劝降？请陛下定夺。”卫队司令说。 “啊？你没劝吗？”铁洋问道。 “呃……陛下之前的命令是全部消灭。”卫队司令答道。 “劝，马上劝，职位待遇都可以谈，马上劝，劝一个算一个，一边劝一边消灭，马上马上，赶紧去。”铁洋连连说道。 卫队司令立即下线去布置任务了。 “行了，你们也都下线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铁洋说，“不过，不许逃跑，谁逃跑我枪毙谁！” 随着大臣们纷纷下线，铁洋的宫殿里灯光暗淡下来。这些大臣都跟他有亲戚关系，家里房子院子建得一个赛一个结实，想来那些暴动的教徒不会造成多大破坏，他并不担心大臣们的安危。 他举起左手，看着手上的五个戒指愣了一会儿，打开了第二个戒指的戒面。 戒面投影出一个精巧的画面，那是铁滨的照片。 “我的乖宝贝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铁洋仔细端详着照片，脸上流露出怜爱的表情。 第90章 胜败乃兵家常事 敌人巨大的基地已近在咫尺，铁滨的旗舰完全被基地的阴影所淹没，眼看就要冲撞过来。旗舰的动力系统无法启动，已经来不及避开了，手下的副官用力拉扯铁滨，想要把她从舰桥拽走。 “不退！不退！人在舰在！”铁滨挣扎着大声喊道，“给我装填！开炮！” “司令！快走！”副官和铁滨的两个随从抓住她的胳膊拼命拖拽，她却仍然紧紧抓着指挥台的边缘大喊大叫。 副官急得满头大汗，掏出手枪说道：“抱歉了司令！”然后一枪托砸晕了铁滨。两个随从连忙掰开她的手指，跟副官三个人抬着铁滨逃出了舰桥。 旗舰上的其他人已被副官疏散，他们抬着铁滨逃到救生舱所在位置，却发现仅剩下两个单人舱孤零零等在那里。情势紧迫，只能挤一挤。两个随从抱在一起躺进救生舱，嗵的一声，救生舱弹出舰体，向月面的方向飞去。 副官看着躺在救生舱里的铁滨，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多有得罪了司令。”他奋力挤进了救生舱，几乎和铁滨脸贴脸。 舱门关闭，舱体却久久无法弹出。基地的山体已撞上了旗舰，剧烈的震动让副官心中一惊，他一脚踹开救生舱门爬了出来，重新关上舱门，看着舱内如同熟睡的铁滨，抬起手敬了个礼，然后拉动救生舱旁边的扳手，将救生舱手动弹射了出去。 旗舰已偏离了原来的位置，铁滨的救生舱被甩偏，向地球方向飞去。在她身后，基地和旗舰撞在了一起，遭受重创的旗舰顿时分崩离析，化为碎片四下纷飞。与此同时，基地所在的山体断裂开来，一半山体带着基地的废墟飞向宇宙深处，另一半保留了基地的大部分主体结构和动力系统，仍然喷射着粒子流撞向月面。 教主座堂已接近坍塌，大量砖块和石头砸在教主宝座前的地面上。叶归端坐在宝座上，仰着脸，用尽力气长长地吼了一声，他终于赢了，赢下了这场战舰对决。接下来只需要把基地开到月面上，手下的六千名武装教徒就可以杀进王国，和内部的教徒、突击队汇合，端掉王宫，最终完成蓝血家族的复仇大业。 就在这时候，基地失去了推力。基地背后喷涌的粒子流消失了，反而是前部减速装置突然喷出火焰，刹停了基地。 “怎么回事？谁刹停了基地？”叶归按下通讯按钮问道。 “教主大人，王国内的教友们已经夺取了航空港，正在乘飞船赶来汇合。”卫队长的投影画面闪动着出现在叶归面前。 “仗还没打完，谁叫他们过来的？”叶归感觉情况不对，厉声问道。 “是我，教主大人，接他们汇合，不就是我们这次的任务吗？”卫队长说道，她的语气异常平静。 “你竟敢假传教令！王国还没攻下来，他们不许离开。赶快启动基地引擎，我们要尽快到达月面去。”叶归命令道。 “教主大人，你好像忘了，我们的教义是回归地球，不是占领月球。千秋之叶，百宗归根。”卫队长说。 “满口胡言，千秋之叶，百宗归根，就是说整个当归教都要我叶归统治一千年，所有的教众都应该归在我的指挥之下！”叶归大声呵斥。 “当归教是教友们的，不是你叶归的私人部队，更不是你们蓝血人叶氏的复仇工具！我已经想通了，我们所有教友都想通了，你这个教主，我们不需要！我们现在要回归地球，教主大人请便！”卫队长严词回敬了叶归。 这下糟了，教众哗变！叶归没想到最终的胜利近在咫尺，却崩塌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想要反驳什么，却发现通讯信号被彻底掐断，他再也发不出一条命令、一句讲话。 教主座堂的电力也被掐断，整个座堂漆黑一片，只有舷窗外透过闪动的火光，那是他仅存的战舰正在被铁滨的舰队清除殆尽。 真讽刺啊，叶归心想，没有司令的王国舰队，战斗力仍然分毫不减，而自己这边，明明作为主帅的自己还在运筹帷幄，却瞬间被架空，变成了孤家寡人。 那些仅存的战舰被卫队长用来吸引火力，掩护王国内的教友撤离。叶归从舷窗里看到，一大片各种型号的飞船从月球航空港升空，朝着基地方向飞来。而那支战力强悍的突击队，已经精疲力竭，淹没在地面卫队的茫茫人海之中。 叶归从宝座上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座堂的正中，那里的穹顶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装饰着闪亮的黄金，他举起戴着金手套的那只手，伸向华丽的穹顶，仿佛再垫垫脚就能够到穹顶上镶嵌的宝石。 一发流弹袭来，正中教主座堂的穹顶，虽然坚固的防护罩挡住了炮弹，爆炸的震动却震碎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座堂，华丽的穹顶碎裂成几块坠落下来，将叶归彻底埋在了重重的石块下面。 在卫队长的带领下，基地的残骸调转方向，重新点燃引擎，带着一群大小飞船飞向地球，那个遍布沙漠的荒废星球。 月面上，王国的动乱随着教徒的离去而平息下来。面对地面卫队的茫茫人海，突击队伤亡过半却始终未能靠近王宫一步，再加上卫队司令甜言蜜语的劝降话术和诱人的待遇，很多勇猛的格斗家内心产生了强烈动摇，在绝望和动摇之下，精疲力尽的突击队只好选择了投降。 王国舰队在主帅缺位的情况下清除了全部敌方战舰，对逃走的基地残骸和民用飞船不再追击，返回王国休整。 宫殿中的投影画面再次亮起，各位大臣纷纷上线。国王铁洋第一句话就是“舰队司令在哪里？” 铁滨的投影位上亮起她随从的画面，随从回答道：“报告陛下，舰队旗舰被毁，司令殿下的救生舱偏离了航线，向地球方向去了。” 铁洋一下子从宝座上弹跳起来，跺着脚喊道：“那还不赶紧派船去追！” “航空港的飞船全部被当归教徒抢走，我们的舰队损伤严重，无法进入地球大气层，暂时，追不到……”随从低声回答。 “那就赶紧造船、修船！越快越好！”铁洋挥舞着拳头说。 得知舰队司令落难，大臣们议论纷纷，卫队司令向铁洋说道：“陛下不要急，公主殿下人狠命硬，救生舱内有足够的生命维持资源，一定能挺到我们去救援的。” “是的是的，我的人已经在检查舰队的飞船了，哪一艘受伤最轻就先修哪一艘，修好之后马上派去救援公主殿下，我认为最多三天，公主殿下那么骁勇强悍，挺过三天肯定没问题。”工业大臣连忙附和道。 铁洋稍稍放下点心，坐回到宝座上，说道：“那就赶快，赶快准备吧。”他想着大臣们的话，总觉得有点不对，又说道，“人狠命硬？骁勇强悍？这是在说我宝贝女儿吗？我花容月貌、娇艳倾城的长公主在你们心里就那个形象？” “报告陛下，公主殿下既花容月貌，又人狠命硬。”卫队司令连忙说。 “是的是的，公主殿下虽然娇艳倾城，但是骁勇强悍，不冲突，不冲突。”工业大臣也附和着说。 “好了好了，”铁洋拍了下宝座说道，“就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把我宝贝女儿找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不睡觉等着。” 群臣又是一片保重龙体的劝慰声。 遥远的未知空间，一艘高速飞行的不明飞船内，阴暗的房间中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他用厚重的斗篷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只眼睛，眼睛中间赫然亮着两个瞳孔。 在他的面前，亮起四个投影画面，四个蓝血人垂头丧气地呆坐在那里。 “唉唉唉，不死煞星这次死透了吧，”叶修捂着脑袋说，“听说他挨过好几枪，还被炸过一次，都没死，原来是攒着运数用到这了，只可惜啊，还是不够用。” “没了，什么都没了……呜呜呜……”叶准大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心疼她的巨额资金化为了飞灰。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尽力了，没什么可惜的，再来就是。”族长虽然这么说，但语气相当悲凉。 叶振什么都没说，重重的一拍桌子，切断了信号。 “我们虽然是失败了，但绝不是最后一次，我会重新运作我们的关系网，再把资源聚集起来，我们的复仇大业终将成功。请大家相信我，也请双瞳大人继续支持我们。”族长鼓足了底气说道。 “什么不是最后一次啊，后面还有失败对吗？要我看啊，就这么招吧，咱们各忙各的去，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叶修也把桌子一拍，用力讲出最后几个字，然后切断了信号。 “我也要走了，我，呜呜呜，我家的狗狗乖，还在等着我，可怜的宝贝儿，马上就要断粮了，我已经没有钱……呜呜呜哇啊啊啊！”叶准嚎啕大哭起来，旁边有人连忙跑来切断了信号。 一阵尴尬的沉默。 “呃……让双瞳大人见笑了，一点小挫折，我相信我们家族会重新振作起来的，请双瞳大人拭目以待。”族长说道。 双瞳只是冷冷地用那只双瞳眼睛看着族长，一句话都不说。 族长没有等到双瞳的表态，尴尬地切断了信号。 “烂泥扶不上墙啊。”双瞳沉默了半天说道。 这场复仇战争，他埋伏下的间谍还没来得及捞到任何机会，就已经因哗变而败北，什么潜入王宫啊，什么劫持国王啊，还有之后的扶持傀儡、掌控军队，或者分裂王国、另立朝廷，计划已经做得极其周密，结果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一切都归零了，甚至最后连间谍撤回来的飞船都被教徒抢走，这让他异常恼怒。 但这些事已经过去，他还有比这更头疼、更紧迫的事情要处理。 他之所以呆在这艘小飞船上，是因为不久前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调走了他的旗舰。号称能够洞察一切的他却没有预料到这起偷家行为，只好驾驶这艘侦察用的小船拼命追赶旗舰飞去的方向——地球。 第91章 诱饵 就在蓝血人紧锣密鼓张罗月球战争的时候，荒岛荆也在逐步推进着她的复仇计划。 自从水叔跟她说双瞳公会控制藤家是为了藤家的芯片产业，荒岛荆就一直怀疑自己的植入芯片有问题，这次挖到“双鱼座”代码后，很快就被双瞳所知晓，更让她确信双瞳已经监控了她的植入芯片。她花了很多时间研究芯片内部的结构，发现通讯模块是一个可以拆开的独立部分，经过多次尝试，她终于拆掉了通讯模块，并接上了外接电源，让通讯模块依然保持工作状态，以免断线之后被双瞳怀疑。接下来她就可以放心去实施她的计划了。 水阳城第六环层，彩色岛造船厂外的漆皮巷，斑驳的油漆遍布巷子的墙壁和地面。荒岛荆身穿造船厂员工的连体工作服，靠在巷子口的灯杆下，等待跟她接头的人出现。 一个人影渐渐走近，对着荒岛荆吹了声口哨。她向哨声的方向看去，那黑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出一张稚嫩的脸庞。 “你师父没有跟你说，对着女性吹口哨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吗？”荒岛荆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轻轻说道。 那年轻人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荒岛荆，然后说道：“你就是荒岛的养女阿荆？” “我师父已经死了，现在我就是他。”荒岛荆说，“你的师父呢？小竹？” “他在，跟我来。”年轻人说，“我不小，请叫我阿竹。” “呵，小竹怪可爱的嘛，快叫姐。”荒岛荆说道。 阿竹没有回答，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荒岛荆离开灯杆，跟着阿竹走向一辆银色的球形汽车。 汽车离开漆皮巷，朝着第三环层高速飞驰。 开车的人是藤氏武备局的武备官静海。 “为什么来找我？”静海问道。 “我以为，咱们起码都是同事，会受到热情招待，目前来看，没有。”荒岛荆柔声细语地说道。 “虽然都是给公会办事，但我们各管各的，从来不会互相协助，这是双瞳大人定下的规矩。”静海说。 “我知道。不过我这次来是有点私事，如果你帮我办这件私事，我也能帮你把你的公事往前推进一步。这不能算协助，只能算互相利用罢了。”荒岛荆说。 “推进一步？我现在已经大权在握，难不成你想让我直接当上藤家族长？”静海笑了笑说道。 “藤家只是掌握了水阳城的一半，还不到。为什么不扩展地盘？”荒岛荆说。 “为什么？”静海问。 “我问你，你倒来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荒岛荆把手一摇说道，“车里说话不方便，还有小孩子，到你那再细聊吧。” “我不是小孩子。”阿竹看上去有些生气。 “哈，别在意，这小子跟我一样倔。”静海说。 荒岛荆转头看着阿竹，这个静海的养子，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留着短发，一张娃娃脸还有些许婴儿肥，眼神却很坚定自信，他甚至在学着师父眼神里那种阴狠，结果毒辣的目光出现在娃娃脸上却让人觉得可笑。她心里突然有些犹豫，眼前这个娃，真的能成为自己计划中的一环吗？他看上去跟静海的关系不错，虽然听野山说静海经常斥责这个年轻的毛头小子，但他们的关系并不像荒岛对待自己那样刻薄和恶毒。想到这里，她甚至有点羡慕这个阿竹。 车子开到武备局大楼，静海叫阿竹替他把车停好，他带着荒岛荆从车库直接登上电梯到达了大楼顶层的官邸。 “哎呀呀，宽敞明亮啊，住这么好的地方，真舒心。”走进官邸大门，荒岛荆对这间布局开阔的屋子赞美道。 “六米层高，双挑空跃层，三百六十度观景大窗，其实都是为了方便观察四周的情况，尤其是那边的翡翠大道，那是水家的核心地段，既是美景，又是监控重点。”静海把皮衣外套扔到沙发上，走到挂着亮晶晶杯子的酒柜前说，“喝点什么？” “那是什么？”荒岛荆看着一支晶莹修长的瓶子问道。 “哦哦，这个？这是龙之泪，全太阳系最好的伏特加，眼光不错！”静海拿起瓶子，斟满两个小杯，把其中一杯递给荒岛荆，“不过这酒味道猛……” 荒岛荆接过来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烈，对于女士，还是要尽量……”静海吃惊地看着荒岛荆，嘴里的话说了半截又咽了回去。即使是他，喝这种酒也不敢一口闷下去，不然当场就会上头眩晕。 “寡淡！”荒岛荆放下杯子说道。 “厉害厉害！荒岛小姐真是豪杰。”静海放下酒给她鼓掌。 荒岛荆走近静海，连体工作服滑落到脚踝，露出紧致的裸肩短裙，她把双臂搭在他的肩上，钩住他的脖子，双眼注视着他，吐着酒气说道：“不知静海先生做这行多久了？” 静海被她的气息熏得有点迷惑，原本他受过训练对异性的接触可以做到完全不动声色，但眼前这位身穿短裙的女士曲线柔美却透着肌肉的刚毅，微醺的眼神如此迷离，而且还是他的公会同事，心中对她的防备就轻了许多。 “和你一样，从小跟着师父，一步步，走进，温柔的……陷阱……”静海说着把嘴凑了过去。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阿竹拿着车钥匙说道：“师父，车停好了，钥匙我……” “啧，你这眼瞎的臭小子，就不看看场合？”静海被打扰了兴致，气冲冲地回头骂道。 荒岛荆顺势把静海推开，假装劝道：“好了好了，年轻人莽撞是天性，你就不要怪他了。小竹，钥匙放下快回去吧，你师父跟姐有事要谈。” 阿竹红着脸把钥匙放下，轻轻带上了门。 静海叹了口气，转回来想要搂住荒岛荆的腰肢，却被她一转身躲开了。他感觉有点扫兴，又暗暗骂了阿竹几句，然后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 荒岛荆走到酒柜前，拎起那瓶龙之泪，坐在沙发对面的矮桌上，继续说道：“藤家的族长，藤佐，最近几年一直在积聚自己的力量，想要除掉你，你知道吗？” “知道，但是藤家所有的重要权力都在我的武备局手里，他那边能做什么，只是找了一群演戏的小丑罢了。”静海看着天花板说道。 “小丑也有小丑的力量，比如藤子枫啊。”荒岛荆说。 “你是说，藤佐跟金丝笼有勾结？不会不会，那地方我经常去盯着，没发现什么问题。”静海说。 “那可不止。据我所知，藤子枫跟水家有联络。或许，藤佐勾结的是更大的势力。”荒岛荆摇晃着酒瓶说道。 静海皱起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前几天阿竹派去抓虚空翡翠飞龙的行动组莫名其妙被水家安保队俘虏的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虽然最后水家的高层跟他解释说是个误会，人也放了回来，但他总是觉得这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这个武备官，影子族长，早就被两边都视为眼中钉了。”荒岛荆举起酒瓶喝了一口，然后把酒瓶递给静海。 静海接过酒瓶说道：“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 “所以，如果有机会干掉藤佐，你干不干？”荒岛荆问道。 静海对着酒瓶也喝了一口，但他没敢多喝，只是抿了一点，然后抬起眼睛问道：“机会？那老东西天天呆在碉堡里，连门都不出，哪有什么机会。” “那是没有合适的诱饵，只要诱饵的吸引力足够大，就有机会钓出来。”荒岛荆说。 “什么诱饵。”静海问道。 “‘双鱼座’。”荒岛荆说。 静海一听来了精神，他把酒瓶往桌上一墩，坐直身体问道：“‘双鱼座’？是软的还是硬的？” “双鱼座”的大名在任何太空城都如雷贯耳，静海当然也对它有所了解，这套自动武器系统不管是它的代码也好，操作权限也好，只要拿到手里，就能用来威胁任何势力。虽然它不是静海的第一目标，但也足够吸引他的注意。 “是代码部分。藤佐一直想得到‘双鱼座’，为此他还组织过雇佣兵入侵鱼阳城，当然结果被全灭了。”荒岛荆说，“如果用‘双鱼座’代码做诱饵，就不愁钓不出他来。” “说的没错，不过……”静海认真看着荒岛荆问道，“难道说那东西在你那儿？” 荒岛荆没有回答，只是掏出一张纸递给他看。 那张纸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奇怪符号，静海看不懂，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荒岛荆没有骗他。 “鱼阳城防守那么严密，你怎么搞到的？”静海攥着那张纸问道。 “我啊，为了这个，付出了青春，付出了男人，还付出了师父，代价可是大得很。”荒岛荆说。 “付出了那么多，你打算把它就这么给我吗。”静海把纸放在桌上，抬头看着她说。 “不是白白给你，你拿着它，把藤佐钓出来干掉，然后再还给我。”荒岛荆说。 “哦？为什么你要让我这么做。”静海又问。 “因为我想杀掉藤佐。”荒岛荆说，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凶狠。 “杀掉藤佐？”静海仔细打量着她侧面的曲线，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你的私事？” “对。二十年前，我的家族被藤佐清洗，就是因为他，我才变成孤儿。”荒岛荆说。 “哦，原来是这样，我很遗憾。不过既然你手里有代码，为什么你不自己去钓他，而是来找我。”静海问道。 “毕竟这是你的地盘啊，藤佐终归是你的任务，既然同为公会的同事，我就算私仇再深，也得考虑你的立场。”荒岛荆说，“所以，你利用我，拿到代码，钓出藤佐，挖出他跟水家勾结的事，然后顺理成章干掉藤佐，接下来要不要跟水家开战扩大地盘，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所以，你利用我，除掉藤佐，完成你的复仇？”静海问道。 “互相利用。”荒岛荆说。 “互相利用！”静海淫笑着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荒岛荆顺手拿过酒瓶，朝静海嘴里灌了两口，静海当时就觉得头晕目眩，手上也没了力气。她挣脱静海的手臂，把一张字条放在桌上，收起衣物，径直走出了官邸。 不知过了多久，静海昏昏沉沉醒了过来，他感觉脑袋蹦蹦直跳，疼得像要裂开。他看了看自己衣冠不整的养子，苦笑两声，拨通养子的电话说道：“阿竹，过来一下。” 很快阿竹赶了过来，扶起静海，给他倒了杯水。 静海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水，问道：“师父好像喝断片了，有些事记不清楚，昨天发生了什么？” “荒岛的养女来找你，然后你们一……”阿竹停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纸片继续说，“她给你留下了这个。” 静海拿过纸片，上面写着：“造船厂第七船坞，左侧走廊。”他想起荒岛荆跟他说过的“互相利用”计划，对阿竹说道：“你去准备小飞船，到造船厂取一样东西。” 阿竹还没来得及答应，静海担心这么重要的东西又被他搞砸，搓了把脸又说：“算了，你跟我一起去。” 夜深之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影子摸进暗巷，把手中的纸条塞给了一条黑影，那黑影一闪身就消失无踪。 藤家的碉堡内，藤佐老爷子身穿睡衣一脸困倦地接过手下递来的东西，只看了一眼就睡意全无精神百倍，急切地问道：“消息可靠？” “线人传来的消息，他看见那个婉氏遗女到过武备官那里商量什么事情，这是线人从婉氏遗女那里偷听到的。”手下压低声音说道。 “好哇，二十年，终究是找上门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藤佐说着按下通讯器，大声喊道，“藤子枫！你瘸腿好了没？” “属下在。”藤子枫的声音响起，“腿伤不碍事了。” “好，去给我抢个东西回来。”藤佐下令道。 “遵命！”藤子枫回答。 第92章 钓鱼 五点，天快亮的时候，造船厂的轰鸣声稍稍安静下来，准备下夜班的工人们收拾好东西聚集到了下层船坞，懒洋洋地等待着下班的铃声。 一艘小飞船悄悄飞到了造船厂最上层，飞船上甩下一条绳索，静海和阿竹顺着绳索降落到造船厂的顶棚，找到入口钻了进去。 两人轻手轻脚顺着第七船坞的铁质手脚架向左侧走廊靠近。 “师父，荒岛荆为什么不直接把东西给你，却要藏在这里。”阿竹小声问道。 “这种机密文件带在身上非常危险，当然要藏起来。”静海答道。 走廊的入口近在眼前，只有门框上的红灯缓缓闪动。静海示意阿竹和他分别站在入口两侧，轻轻把门打开，探头向里望了望，没发现什么危险，这才带着阿竹进入走廊寻找东西。 走廊里的灯已经熄灭，他们摸着两边墙壁向深处寻找，阿竹好像摸到一个特别的地方，叫了声“师父”，然后在那附近摸索。静海打开一个很暗的手电筒，把眼镜拨到特定光谱，探照着阿竹抚摸的那片墙壁。 墙壁内显现出一个四方的阴影，好像是个金属盒子。 “应该就是它了。”静海说道。 他向阴影的边缘敲了敲，拿出离子割刀小心翼翼地切开墙壁的复合板材，金属盒子出现在他的眼前。那盒子封得死死的，在角落打着“绝密”的印记。他示意阿竹带上盒子撤离，自己把板材安放了回去。 他们刚要转身离开，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人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东西放下，你们可以离开。”那人慢慢地、毫无表情地说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拦路。”阿竹质问道。 “别跟他废话，作战准备！”静海把盒子绑在腰里，伸手掏出了一柄短刀。阿竹见状连忙也把短刀拔出握在手中。 “突袭！”阿竹喊道，他双脚发力，持刀迅速向人影冲去。他速度太快，静海想要拉住他却没来得及，只好跟了上去，两人一左一右向人影夹击。 那人闷哼一声，身形突然增大，四肢的肌肉暴涨，把身上的工作服撑得稀碎，瞬间一座肉山出现在他们面前。 “糟了，是藤子枫！阿竹快跑！”静海惊呼道。 阿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藤子枫抬起一脚，正踢在胸部，他的身体像炮弹一般射了出去，直摔进走廊尽头的升降机，当场昏迷过去。升降机带着阿竹向地面降下。 “阿竹！”静海朝阿竹飞去的方向大喊一声，再看藤子枫的时候，那座肉山已经扑到了他的眼前，举拳便砸。 静海接连躲过藤子枫的重拳，挥舞手中短刀试图扎伤对方，一刀下去扎进了他的胳膊，却像戳破了铁皮一样，刀身被肌肉紧紧夹住拔不出来。藤子枫毫不在意这点小伤，再次抡拳攻击静海。静海拼尽全力躲避着铁锤般的拳头，一步步向后退却，很快就退到了升降机井的边缘，再无可退。 “东西放下，你可以走。”藤子枫粗重的声音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威胁谁！”静海气喘吁吁地说，“你敢对武备……” “官”字还没说出口，藤子枫挥出一拳重重锤在静海腹部，顿时静海肋骨全断，内脏碎成一团，当场气绝，身体摇摇晃晃向升降机井坠落下去。 藤子枫双指捏住他腰间的金属盒子，任凭他的尸体坠入深深的井筒。 升降机重重砸落到地面，等待下班的工人听到声响围了过来，对着升降机里的两个人指指点点。 伪装成工人的荒岛荆从人群中挤过去，冲进升降机抱起阿竹用力摇晃着喊道：“小竹！小竹！快醒醒！”她掏出一支散发着刺激性气味的塑料棒在阿竹鼻子附近挥动了几下，那气味呛得阿竹惊醒过来，大口喘着粗气。 “小竹，发生什么事了？”荒岛荆问道。 “师父！”阿竹突然跳了起来，但剧烈的疼痛让他又摔在地上。荒岛荆连忙扶住阿竹，他们一同看向升降机另一侧，静海的尸体像布条般软软的搭在升降机护栏边缘，口鼻中喷出大量鲜血，眼睛瞪得圆圆的，似有一百个不甘心。 “师父！”阿竹崩溃大哭，他向静海的尸体扑去，却被荒岛荆拦下。 换班的铃声响起，附近的工人开始涌动，仍有不少人围着他们议论纷纷。 “小竹快走！”荒岛荆抱住阿竹向外拖，阿竹仍然哭喊着挣扎着要到静海那边。“快跟姐走，护厂队马上就要来了！”荒岛荆双臂聚起力量夹住阿竹拖进了人群，阿竹再次疼晕过去。 不久，手持武器的护厂队赶了过来，驱散围观的工人们，抬走了静海的尸体，工厂很快恢复了秩序。下夜班的工人们纷纷走出大门，换班的工人刷卡进入厂区，数条升降机载着工人向各层甲板运送，厂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一家中立地区的医院内，阿竹经过抢救醒了过来，他肋骨断了几根，几处内脏也有损伤。他呆呆的坐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灯。 荒岛荆敲敲门走了进来。阿竹没理她，还是呆呆坐着不动。 “毕竟年轻，挨了藤子枫一下，居然能活下来。”荒岛荆说道。 阿竹还是不说话。 荒岛荆又说：“你师父……” “你为什么害死我师父！”阿竹怒喝道，两行眼泪涌了出来。 “我没有害你师父！我怎么会害你师父！”荒岛荆也喊起来。 阿竹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 “武备局里肯定有藤佐的内线，你暂时回不去了。”荒岛荆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脑袋埋进胸口，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这个可怜的孩子，被静海收养之前肯定也是一个孤儿，或许静海对他同样极其严厉，但他在静海这里找到了父爱的感觉，现实对于他来说过于残酷了。 荒岛荆看着在她胸口痛哭的阿竹，内心突然闪过一丝动摇。藏匿代码的情报是她让一个教徒偷偷送给的藤佐，她也预料到藤佐会派藤子枫来抢东西，静海战败身死也是她预料中的结果，毕竟静海不死，藤佐就不会从他的老巢露头。只是她没想到阿竹这个楞小子居然打架的时候冲在了前面，差点小命不保。 事成之后，就由我来当你的师父吧。荒岛荆这么想道。 两名工程师走进病房，推走了阿竹，他们要给阿竹安装保护性外骨骼。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荒岛荆悄悄发送了一个信号。半小时后，远在火卫二的舰队收到了信号，一艘伪装成陨石的小型运输船点火升空，飞向地球的方向。 与此同时，藤佐的碉堡内，藤佐正在对着空荡荡的金属盒子大发雷霆。 “狡猾！奸诈！竟然用假情报骗我！你也是，笨蛋！大笨蛋！居然没发现这东西是空的！”藤佐大声骂道。 瘦弱形态的藤子枫闭着眼忍受着藤佐的责骂，等他骂得差不多了，藤子枫睁开眼睛，仍然用缓慢而无表情的声音说道：“族长大人息怒，看来婉氏遗女心眼多得很，这恐怕是她的诡计，想要挑明族长大人和武备局的矛盾，让我们自相残杀。” “哼！挑拨？我就是不承认，看她怎么办。”藤佐气冲冲地说道。 “至少这次干掉了静海，族长大人的压力能减轻不少。”藤子枫说。 “虽然但是啊，武备局他的手下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藤佐叹了口气说。 “族长大人放心，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造船厂那边我们的线人去运作了，就说是一起普通的生产事故。我们在武备局的内线也放出了干扰消息，说静海去见神秘人物要出门几天，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是间谍，没人会刨根问底，应该能遮掩一阵子。我们就趁这段时间做好安排，到时候一举端掉静海的残党。”藤子枫说。 “很好，那个静海死透了对吧？他养子死了没？你去看看，要是没死，就干掉他。”藤佐说。 “遵命。”藤子枫答道。 正在这时，一个手下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录音芯片，看到藤子枫在场，犹豫了一下。 “你说吧。”藤佐对手下说道，“不是外人。” 手下按动芯片按钮，一段录音播放出来，那是荒岛荆的声音：“运送‘双鱼座’代码的飞船会在三天后到达地球藏匿，告诉你们教主，把这个情报送到铁氏国王的手里。” 藤佐瞪大眼睛盯着那枚芯片，指着手下问道：“哪来的？” 手下答道：“线人送来的，他是个教徒，他说这是他们教内泄露出来的情报。” 藤佐揉搓着下巴上的胡子，自言自语道：“‘双鱼座’，静海，教主，老铁家？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藤子枫觉得自己呆下去有点不妥，于是问道：“族长大人，那我，去办事？” “你先别走。”藤佐拦住他，又问手下说，“这份情报说的三天后是哪天？” “按照线人的说法，应该就是明天。”手下说。 “见鬼，时间这么紧。藤子枫，你跟我带人一起去把双鱼座的代码抢回来，那件事让别人去干。”藤佐说道。 “族长大人要亲自出马？”藤子枫问道。 “静海都已经死了，怕什么。准备飞船，咱们走！”藤佐一拍大腿说道。 第93章 公会福利不要白不要 安装上保护性外骨骼后，阿竹可以自如行动了。荒岛荆搀着他一点一点适应着外骨骼，在医院里慢慢活动。 两个医生模样的人单手揣在兜里向他们靠近，荒岛荆马上发现了情况不对，刚要带着阿竹逃离，那两人立即掏出手枪向他们射击。荒岛荆扑在阿竹身上把他推到了旁边的房间里，关紧房门，又拖来一张床挡在门内。那两人朝着房门连续射击，子弹在门上打穿一个个弹孔。 “他们是谁！”阿竹紧张地问道。 “肯定是藤佐派的杀手，想要灭你的口。”荒岛荆紧盯着房门说道。 “我们怎么办？”阿竹问。 “放心，我已经呼叫了外援，如果他们打进来，先有我挡着。”荒岛荆说。 外面的枪声响了一阵之后，两个杀手抬脚朝房门猛踹，随着踹门的咚咚声，阿竹的身体也不停颤抖。 “别怕。藏好。”荒岛荆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挡在身前。 踹门声戛然而止，门外一阵嗡嗡的电离声响起，两个杀手只是问了句“什么人”后便喊起绝望的嚎叫，片刻之后再无声息。 随后，门框随着滋滋的声音发热融化，最后被一拳击倒，外面的人踢开挡门的床走了进来。 阿竹偷偷看到，那人身穿黑色皮大衣，头上裹着一条黑色头巾，粗重的鬓角一直连到下巴上的胡子，手中握着一柄高压电击棍。门外飘来一股恶臭的焦糊味，那两个杀手已经被电击得全身焦黑不成人形。 “阿荆小姐，接到你的消息我就立刻赶过来了，看来时间刚刚好。”那人说道。 荒岛荆放开了阿竹，缓缓松了口气，说道：“野山先生，辛苦你了。” “他就是静海的继承人？”野山指了指阿竹问道。 “是的，他就是阿竹。”荒岛荆抚摸着阿竹的头发说。 阿竹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叫野山的凶悍男子。 “啧，过于年轻了。走吧，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野山把手一挥说道。 野山载着他们逃离医院，登上飞船驶离了水阳城，悬停在城市外围空间。 飞船中，野山把一个小袋子交给阿竹，说道：“这是静海先生寄放在公会的私人物品，现在交给你。” 阿竹接过袋子，掏出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数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如果我有足够的力量就好了，如果……”阿竹喃喃地说道。 “这是静海先生的档案，也请你收着。”野山从包里掏出一个档案夹，放在桌上推给阿竹。 阿竹只是抚摸着档案夹上的名字，并没有打开。 “如果阿竹先生确认无误，请在这个上面签字。”野山拿出电子簿递给阿竹，“特别说明一下，页面最下面有一个勾选项，作为继承人，你是否行使向凶手复仇的权利，这是公会提供的一项福利待遇。如果选定该选项，公会将调动你所需的任何资源为你的复仇行为提供支持，直至将目标杀死为止。” 阿竹听到复仇两字，眼中顿时冒出怒火。 “任何资源吗？公会的任何资源我都能调用复仇？”阿竹颤抖着问道。 “是的，包括情报支持、内部接应、资金支持、交通工具、武器，甚至战舰。”野山说。 阿竹在电子簿上翻到页面的最后，看着那项复仇权的勾选框，双手忍不住发抖。 选吧，小竹，荒岛荆在心里喊道，选吧，这就是一切的意义。 终于，阿竹对着勾选框重重地点了下去。荒岛荆同时松了一口气，她的计划顺利地推进下去了。 野山收起电子簿，拿出一颗特殊的芯片交给阿竹，说道：“好的，已经确认行使复仇权，这是可以调用任何资源的通讯芯片，请阿竹先生收好。特别提示一下，请谨慎使用，尽量不要让双瞳大人生气。” 阿竹接过那颗芯片，打开太阳穴旁植入芯片的接口塞了进去。 “我现在就要。”阿竹咬紧牙关说道，“我要公会的旗舰过来，用舰炮轰死藤佐！” 荒岛荆没想到阿竹这么快就调用了这么重要的战舰，甚至不顾双瞳大人是不是就在旗舰之上，连忙阻拦道：“小竹，你冷静点！旗舰不是能轻易调动的。” “阿荆姐，我已经想好了，对付那个老东西，就一定要用足够的力量一击致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阿竹平静地说，“我需要这份力量。” “小竹！”荒岛荆又喊道。 “阿荆姐，你不要说了，这是我的决定，绝不会连累阿荆姐。”阿竹说道，“以后，我的名字就叫静海竹！” 那一刻，荒岛荆在阿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自己被仇恨冲击着头脑，内心变得阴暗，凶狠地发誓要把仇家斩尽杀绝，变成复仇工具的全部过程。 天！这个孩子，他不是坏人啊，他不应该背负我的仇恨啊！荒岛荆在这一刻内心强烈动摇起来，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这本来就是她的复仇计划的一部分，一旦静海的养子选择了复仇权，调动了公会的武力，她的计划就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发展，已经不会受她的控制了。 荒岛荆在心中恨恨地骂着阿竹，小竹，你为什么不是一个混蛋？为什么不像静海那样臭名昭着、手中沾满鲜血？为什么如此天真？静海究竟教了你什么？你这个白痴！你以后还怎么活在这个荒诞凶残的世界上。 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荒岛荆只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阿竹，让他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关。 “静海竹先生，现在你是继承静海名号的人，你做什么我不会阻拦，我只是再提醒一下，谨慎使用复仇权，尽量不要让双瞳大人生气。”野山再次强调说。 阿竹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野山把飞船开到靠近水家地盘的安全地带，留下他们之后消失在宇宙的繁星之中。 突然天空响起舰队的轰鸣声，十几艘飞船从藤氏航空港呼啸升空，向地球的方向驶去。 “藤佐！他要跑了！”阿竹指着那群飞船大喊道，“公会旗舰怎么还没到！” “这里已经没有人会给公会的飞船发送导航信标了，旗舰只能用常规引擎飞过来，不知需要多久。”荒岛荆说。 “阿荆姐，快带我到你的飞船上去，我们跟上藤佐，不能让他跑了！”阿竹说完就向公共航空港跑去。 荒岛荆深知那是藤佐被她故意送去的情报钓了出来，她一边向驻守火卫二的舰队下令开拔，一边跑向公共航空港停放的小飞船。她现在最希望的是，能抢在公会旗舰之前干掉藤佐。 双瞳公会旗舰，一座如同城市般宏伟的庞大战舰，其规模远超现在任何太空城内的任何舰船，公会的所有机构都设在旗舰之上，常驻人员有上千人。为了掩盖行踪，公会旗舰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天，它永远在太阳系范围内不停移动着位置。 公会的会长双瞳，亦不会在旗舰上停留太久，他经常乘坐一艘侦察用的小型飞船在距离旗舰不远的空间中游弋，遥控着公会的一切。 然而他就这么看着旗舰在他眼前启动了引擎，开足了马力，以百分之十光速的极高速度向地球方向飞驰而去，他质问旗舰的驾驶组，得到的回答是有人行使了复仇权条款，跨过一切权限直接调动了旗舰。 他感到困惑，是什么样的仇恨，会让复仇的人不顾一切后果调动公会旗舰，甚至不惜将整个公会暴露在全世界的面前。 他只好又联系到善后组的负责人野山，得到的答复是执行渗透藤家任务的静海的养子阿竹调动了旗舰，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轰死藤家的族长。 “混账东西！这小子没长脑子吗？公会旗舰一旦暴露，马上就会变成全世界的标靶，他想让公会彻底毁灭吗？”双瞳罕见地动了怒。 愤怒之后，双瞳无奈地翻看阿竹签署的那份交接协议。“调动所需的任何资源为复仇行为提供支持？这是哪个蠢货写的条款！怎么就没有考虑到今天这种情况。”双瞳骂道。 野山在电话的另一头不敢作声，那条款当然是双瞳定下的。也许大人的双瞳能够洞察一切，但不包括文字条款所包含的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全部内容。 “双瞳大人，您作为会长拥有旗舰的最高操作权，现在只能靠您亲自把旗舰停下来了。”野山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解决办法，小心翼翼地提示道。 但是旗舰已经飞走很远了，双瞳只能把这艘小飞船的速度加到了顶点，尾随着旗舰的飞行轨迹追了过去，他只能希望能在旗舰减速的时候追上它。 在飞行的路程中，双瞳接到了蓝血家族发来的通讯请求，他原本希望公会能够在蓝血家族和铁氏作战的过程中有所收获，现实却再次给了他重重一击，军队哗变，蓝血家族多年的经营成果颗粒不存。 内部的混乱，外部的失败，让双瞳这个为了终极计划奔波一生的幕后黑手不得不调整战略，或许只好启动那套方案了，那套让整个世界以崩溃为代价完成终极计划的方案。 但是，无论如何，这个造成无法收拾局面的阿竹必须死！ 双瞳的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杀气。 第94章 羽翼坠落 时间快到中午，肆虐的沙尘暴似乎平静了一些，唐玉蜓的飞船收到了程旭的信号，船舱里响起他的声音。 “老唐，听到吗？现在有个紧急情况，一大片不知道多少飞船正在向地球飞过去，你们要当心了。老唐，听到回话。”程旭喊道。 唐玉蜓听到声音，连忙跑去按下通讯按钮回答道：“听到听到，我嘞边正在刮沙尘暴，你说啥子？一大片飞船？啥子来头？” “老唐，太好了你还活着。”程旭说。 “这不废话嘛，老子啥子时候会死。你快讲讲嘞个飞船是啷个回事。”唐玉蜓说。 “具体不清楚，他们好像不是同一拨人，有的从水阳城来，有的从月球，还有不知道从哪来的，你先在那边藏好吧，我让‘双鱼座’盯着你附近，有情况会给你火力支援。”程旭说。 “有飞船过来？”常焰秋问道。 “我兄弟说有很多飞船过来，不晓得啥子情况。”唐玉蜓说。 “阿荆肯定在那里面！我过去看看。”常焰秋试着发动飞船，但半截飞船连同起落架被深深埋在沙子里动弹不得。他把操作台一推，打开舱门就要出去。 “你等哈！沙尘暴嘞个厉害，你现在出克做足疗嘛。”唐玉蜓拦住他说。 “他说你现在出去是找死。”宋琪瑰翻译道。 “哪还有什么沙尘暴。”常焰秋指着外面说。 外面果然阳光直射、天空蔚蓝，沙子静静地堆在飞船周围，一丝风都没有。 “咦？奇怪了。”唐玉蜓看看外面的天空，随着常焰秋走出了舱门。 在飞船前方，那堵被风卷起的沙墙正在离他们远去。危机解除了啊，唐玉蜓伸了个懒腰，呼吸着干燥的空气。 一粒沙子钻进了他的鼻孔，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他顿时觉得情况不对，背后响起宋琪瑰的喊声。 “铁哥！快回来！快回来啊！”宋琪瑰尖叫道。 唐玉蜓转头一看，又一堵沙墙出现在他们后方。 飞船所在的地区，沙尘暴正如台风般旋转卷动，巨大的沙暴云中间，出现一个圆圆的空洞，如同一只眼睛望向天空。唐玉蜓前方的晴空只是沙暴眼中间的短暂平静，随着沙暴眼离开原地，旋转的沙墙再次向他们袭来。 唐玉蜓连忙向走远的常焰秋大喊：“少爷！常焰秋！赶快回来！常焰秋！” 话音未落，暴戾的沙尘暴瞬间袭来，把他们卷上了天空，宋琪瑰呼喊的声音消失在天地间滚滚的黄沙中。 鱼阳城。 虚拟空间里，“双鱼座”幻化出一张大脸，看着监控画面中被沙尘暴卷上天的唐玉蜓，自言自语道：“目标出现问题了啊，他即将死于大自然之手。恐怖的大自然，真是恐怖啊。” “程旭说什么来着？外来者对他产生威胁的时候要帮他解围。外来者还有点距离，还不需要考虑解围的事。” “但是，如果目标死掉了，外来者又如何对他产生威胁呢？没有威胁，就没办法解围了呀。” “到头来还是得先救他，再等他被威胁，最后解围。” “嗯，一个更高优先级的任务，就这么产生了。” “双鱼座”启动核心计算机，迅速分析着沙尘暴的直径、角动量和能量级，计算出外部能量介入的角度、时机和能量大小，计算完成，四门脉冲炮从鱼阳城外壳伸出，瞄准了沙尘暴的四个关键点，“双鱼座”仔细调整着角度，等待时机。 时机到了，四个关键点同时出现细微的空洞。四门脉冲炮同时爆射出最大功率的电磁脉冲，四道亮蓝色的光芒直刺地表，逆着沙暴云旋转的方向打入了沙暴内部。 程旭看到唐玉蜓被卷入沙尘暴中没了踪影，正在着急的时候，发现“双鱼座”对沙暴云开了火，连忙进入了虚拟空间。 “你干什么！”程旭质问道。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先喊我名字，再问问题，这样我会很乐于回答。”双鱼座说。 “别玩这个了，你先说你为什么对沙尘暴开火？唐玉蜓被卷进去了啊！”程旭打断它说。 “好吧好吧，我知道，消除掉沙尘暴，人不就没事了吗。”双鱼座说。 “消除那么大的沙尘暴？你开玩笑呢？”程旭气愤地说。 “我很喜欢模仿人类思维开玩笑，可以调节气氛，让话题变得轻松，不过这次我是经过了认真计算的，你曾经说，‘不一定非要杀人才算解围，你可以试试别的办法’，所以我进行了尝试。”双鱼座说。 程旭望向沙尘暴的监控画面，惊喜地发现那团绵延上千公里的沙暴云竟然真的消散了。 “啊这……真的管用啊！”程旭指着画面结结巴巴地说。 “这份家庭作业满意吗？”双鱼座问道。 “厉害厉害，满意满意。”程旭说。 “可惜墨水用的多了点。”双鱼座说。 “啊？你把储备的能量全用掉了？”程旭又吃了一惊。 “还剩一些，不过主炮‘鱼肠剑’是不够用了，只够驱动爆能机枪，或者两发脉冲炮。”双鱼座说。 “已经见底了啊……”程旭寻思着，如果唐玉蜓在这时候遇上那些外来者围攻，就真的没辙了。 “嗯？我做的不对？”双鱼座问道。 “对，很对，如果我能想到这个办法，我肯定也会这么做。”程旭说，“接下来，就看唐玉蜓的运气了。” 程旭看着监控画面四下寻找着唐玉蜓的影子。 “你说的‘运气’是指生存概率吧，我可以计算一下，唐玉蜓的生存概率是……”双鱼座调动计算机开始计算。 “不用不用，不用算那个。”程旭连忙制止，他怕知道了数字后会感到绝望。 “好吧，”双鱼座终止了计算，“那么就等等看，看他是不是能‘凑巧’遇到能够提升生存概率的东西吧。比如说那个。” 双鱼座在监控画面上圈出了一个正在高速坠落的物体。 “那是什么？”程旭问道。 “看上去是一个救生舱，外形是椭圆形的流线体，为突入大气层进行了优化设计，推测是距离地球比较近的太空城投射出来的，比如月球。”双鱼座放大了那个物体。 “还真是啊。”程旭看着那个救生舱说，那个舱体头部燃烧着火焰、尾部拖着浓烟，虽然有个小舷窗但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双鱼座画了一个示意图，计算出了救生舱的落点。在落点附近，有一个小小的沙包，那沙包上露出一截胳膊。 “那是……唐玉蜓吗？”程旭指着沙包问道。 “暴露的生物特征太少，我暂时无法分辨其身份。”双鱼座说。 “他不会被砸死吧。”程旭突然担心起来。 “根据计算结果，不会，只会被掀飞而已。”双鱼座说。 那救生舱重重地砸在了地表的沙子当中，强大的冲击波炸飞了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个沙包里的人。 唐玉蜓旋转着飞了起来，然后栽倒在沙子堆里。吃了一嘴沙子的他醒了过来，用力把脑袋拔出沙堆，呸呸呸用力吐着嘴里的沙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被沙尘暴卷走多远，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一点都看不到飞船的影子。他的面前拱起一座沙丘，他想爬上沙丘找找回去的路，爬到顶端后吃惊地发现沙丘后面是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大坑，坑的底部有个一人高的蛋型舱体还在冒着青烟，那舱体附近的沙子被高温烧灼成了玻璃样的碎渣，形成一片比较坚硬的地面。 他从坑边的斜面滑了下去，跑到蛋型舱的旁边，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圆形的小舷窗糊满了焦黑的粉末，任凭他怎么擦都看不到里面。他敲了敲舱体，没有回应。舱体四周光滑如镜，没有发现能够开启舱门的装置。 正午的太阳刺眼毒辣，唐玉蜓只好藏在蛋型舱的阴影里，一边试图联系飞船，一边等着蛋型舱里会不会有人出来。 宋宋应该没事吧，唐玉蜓想道，沙尘暴打过来的时候她还在飞船里，只要扛过了沙尘暴，就算飞船被埋了，也能靠引擎一点一点顾涌出来。 常家少爷就不知道怎么样了，最后见到的时候，少爷还在天上飞，好像有水滴从身上甩出来，不知道是吓哭了，还是吓尿了。周围都是沙子地，想来从那么高的空中摔下来也不会太疼。算算时间，距离少爷的脊椎超能力上线还有一天，在那之前，就是个小弱鸡……吧。想想那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栽到茫茫的沙漠里，举目无亲，还拖着尿湿的裤子，哎，真是个小可怜。 飞船也联系不上，可能信号不太好。就在这里等救援吧，程旭的太空监测仪肯定能发现他，然后程旭再联系飞船，宋宋再开飞船来救他，不会太久。 他抬头望望天空，清澈蔚蓝，遥远的天际那些闪闪发亮的密密麻麻的小星星，应该是大气层外的碎石带吧，白天看不到星星，却能看到那些。天空中拖着一溜烟飞向地面的那些东西，肯定是掉下来的陨石，不过今天的陨石也太多了点，数都数不清。 嚯，还有个大家伙，比那些小陨石加起来都大的大家伙，轰隆隆的声音在这边都能听得到。太大了，跟一座城一样大，这么大的陨石砸到地上，会不会再来一次恐龙灭绝？ 他又想起在程旭那里看到的恐龙图片，样子都很奇怪，但都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听程旭说，男孩子在小的时候，恐龙、奥特曼和机器人是必玩的三大ip。不如以后搞一个工厂，生产些恐龙玩具给鱼阳城的孩子们玩，鱼阳城实在太缺乏娱乐了。 想着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再被热烘烘的空气一熏，唐玉蜓渐渐犯起迷糊。 程旭被监控画面中的一座庞大如城市般的巨型战舰惊呆，那座战舰尾随前面的一大片飞船而来，战舰中间高耸，两端逐渐收窄，黑黢黢的表面布满不规则的棱角，呈现出一座镜像山峰的形状，缓慢、压抑、霸道地从地球外围的碎石带硬生生撞开一条通路，向地面重重压去，在黄沙遍布的地表投下浓重的阴影。 “龙语明，那是什么？”程旭向双鱼座问道。 “不知道。”双鱼座罕见地只说出几个字。 “为什么。”程旭问。 “因为‘死亡’覆盖了它的全身。”双鱼座说。 第95章 像神一般降临 在唐玉蜓还在飞船中躲避沙尘暴的时候，一场追逐战正在地球外的空间上演。 最先到达地球外围的是装载“双鱼座”代码的运输船，飞到碎石带之后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受地球引力影响加快了速度。由于在月球外围的爆炸中受到了损伤，再加上碎石带无所不在的飞石撞击，运输船很快被撞得面目全非，导航仪、引擎、方向舵都损伤殆尽，只剩下坚硬的货舱穿过碎石坠入大气层燃起大火。 藤佐的船队紧紧跟在运输船后面，进入碎石带后速度大降，一边躲避飞石一边向大气层靠近。这时候荒岛荆的舰队追了上来，来不及瞄准便向藤佐的船队开火攻击，只是她的舰队大部分是蝎峰城的客运飞船，武器孱弱，无法对藤佐造成多大伤害。 荒岛荆从监控屏幕上看到残破的当归教基地带领一大片飞船在她后面跟过来，她对基地喊话，想要叶归帮忙攻击藤佐，但对方并没有任何回应，自己舰队里的教徒们反而纷纷躁动起来，他们聚集成群冲向船尾救生舱的方向，有人上前阻挡，他们就举枪威胁让路。 在小飞船中的荒岛荆察觉到情况不对，连忙询问舰队里的人发生了什么，得到的答复是教徒哗变，试图脱离舰队。荒岛荆心中一沉，猜到叶归估计已经完蛋了，他的当归教已经完全帮不上忙。 要干掉藤佐只能靠自己了，她让手下们放走教徒，剩下的人跟她一起去追藤佐。 阿竹明显有些急躁，他不停地启动特殊芯片，想要知道公会旗舰的位置。 随着船队越过卡门线进入大气层，飞船变成一团团火球燃烧起来，强烈的震动和重力撕扯让每一个人都临近崩溃。 荒岛荆身后的一艘客运船无法承受大气层带来的极端高压，在燃烧一段之后凌空爆炸，船内的人全部烧成了灰烬。 “怎么回事！”荒岛荆试图连线其他飞船，通讯信号却无法发射出去，也收不到任何信息。她向舷窗外看去，却在一片火光中看到自己的舰队一艘接一艘的爆炸，碎片在高温中化为滚滚浓烟消失不见。 她忽然想到，她的手下抢来的这些飞船都是往来于蝎峰城和火星之间的客运穿梭飞船，根本没有为突入大气层做过设计，强行突入的结果就是无法承受高温高压炸成碎片。想到这里她直冒冷汗，这些被她策反的火神堂弟子，跟着她还没来得及发财享受，就永远消失在恐怖的大气层中。为了复仇，她已经害死了多少人，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闭着眼睛默默数着数字试图平息内心的不安。 飞船穿越了黑暗区之后，终于平稳了下来。荒岛荆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回头从舷窗看了看，还有两艘武装飞船跟在她的后面。她打开监控屏寻找藤佐的下落，看到藤佐的船队横七竖八落在地面上，一群人在沙漠中疯狂挖掘。 只要你出来就好办了，荒岛荆向武装飞船下令，俯冲下去，射死地上的那些人。 正当她准备操纵飞船俯冲的时候，阿竹抓住她的胳膊，兴奋地说道：“阿荆姐，旗舰到了！” 一片浓重的阴云覆盖了她的头顶，她仰头向上望去，只见一座漆黑的山峰重重压了下来，那山峰的边缘还在冒着丝丝青烟。 “太好了！藤佐死定了！”阿竹激动地说，他按下特殊芯片下令道：“旗舰，启动主炮，瞄准地面的藤佐，开火！” 一阵隆隆声过后，两门闪着蓝光的脉冲炮伸出旗舰武器舱，瞬间两道亮蓝色的电磁脉冲自炮管射出，却没有射向阿竹指向的位置。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艘武装飞船被脉冲穿透，顿时炸成两个火球，碎片散落在沙漠中。 阿竹激动的心情瞬间变成了震惊，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况，再次按下特殊芯片高喊道：“旗舰，你打错了！打地面目标，地面！” 一个嘶哑断续的电子音却在船舱里响起来：“没打错，下一发就是你了。” 荒岛荆喊了一声“不好！双瞳大人！”，连忙操纵飞船加速飞行，一道蓝色脉冲正打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该死的错吗？”双瞳的声音再次传来。 旗舰的大炮对准他们连续攻击，荒岛荆集中精神操纵飞船躲避着脉冲炮弹，想要尽快逃离旗舰的射击范围。 “你为了可笑的私仇，让整个公会暴露在世界面前，从此公会不再有秘密，不再能暗中操纵世界。”双瞳愤怒的声音继续响起，旗舰亮出了更多副炮，弹丸顿时如暴雨般落下。 “小竹！赶快去舱门，准备弃船！”荒岛荆喊道。 “不！我只是按照复仇权条款，调动了我想调动的东西！”阿竹撕心裂肺地大喊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小竹！快去！”荒岛荆已经难以控制飞船，密集的弹雨让她无处可躲。 “几十年的计划毁于一旦，你，必须死！”双瞳恶狠狠地吼道，他那嘶哑的电子音甚至爆掉了飞船里的喇叭。 又一次副炮齐射，密不透风的弹丸从天而降，小小的飞船再无躲避的空间。荒岛荆推开操作台扑向发呆的阿竹，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飞船身中数弹，引擎爆炸起火，拖着滚滚浓烟坠毁在沙漠中。 阿竹身上的保护性外骨骼抵挡了大部分冲击，他从沙堆中钻出来，摇晃着躺在旁边的荒岛荆。 “阿荆姐！阿荆姐！”阿竹痛哭着说道，“你快醒醒，阿荆姐！” 荒岛荆从摇晃中醒来，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喷出，她大口喘着气，惊慌地看着周围。 “阿荆姐你醒了！”阿竹一下子紧紧抱住了她。 阿竹的拥抱让她平静下来，她抚摸着阿竹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天空上的阴云再次遮住了太阳，黑暗笼罩在他们周围。 “快出去。”荒岛荆挣扎着站起来，拉起阿竹爬出飞船。 公会旗舰悬停在他们的头顶，浓重的阴影延伸到几乎看不见的远方，让他们感到一种无路可逃的绝望。 一道亮光从旗舰正中投向地面，亮光之中，双瞳大人缓缓降落，像神灵一般降临在地球上。 他伸手摘掉了斗篷的挂钩，斗篷滑落到地上，露出了他全身的金属改造肢体，与褐山不同的是，双瞳的肢体锈蚀、扭曲、布满空洞和缝隙，嘎吱作响，不时有火星迸射出来。在他脖子上方，赫然顶着半个人类的头颅，那半颅上亮着一只拥有两个瞳孔的眼睛，另外半个头颅，如同他的肢体一样，锈迹斑驳、火星迸溅。 “静海，竹。”双瞳嘶哑的电子声说道，“你擅自暴露旗舰，给公会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你的代价就是死，我必须亲手杀死你。” “双瞳大人！他是无意的，他只是想要报仇，他还小，不懂什么叫莽撞，他可以弥补他的过失，求求你放过他吧！”荒岛荆苦苦哀求道。 “复仇权条款上写了，我有权调动任何资源，这是我的权利，为什么难为我！”阿竹大声反驳道。 双瞳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一指，一道激光贯穿了阿竹的身体。 阿竹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大洞，身体瘫软下去。 “小竹！”荒岛荆哭喊着抱住阿竹。 “荒岛，荆，你要为你的行为负责。”双瞳看了一眼痛哭的荒岛荆，回头走进了旗舰的光束，缓缓升空。 “小竹，你真傻透了啊！”荒岛荆哭道。 阿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道：“阿荆，姐，报仇，报……” “小竹，不报仇了，咱们不报仇了，姐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朝霞，有夕阳，有水潭，有树林，还有小动物，小鸟，你从来都没见过，没摸过。咱们就在那里慢慢过日子，不去想仇恨，不去想江湖。就慢慢的……”荒岛荆抱着阿竹喃喃自语道。 一缕鲜血从阿竹嘴角流出，他永远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荒岛荆向天空的旗舰大喊着，她想用这嘶喊刺破旗舰的阴影，刺穿双瞳的黑暗。 旗舰轰鸣着升上天空，向大气层边缘渐渐靠近。 天色暗淡下来，橙色的夕阳散发着柔和的光，向地平线缓缓下沉。余晖中，一艘碟形飞船飞行在沙漠上空。 褐山驾驶着飞船，搜寻着沙漠表面。 “为什么会找到我？”常焰秋坐在旁边问道。 “大气层上空出现大量干扰信号，我就出来看看，恰好在裂谷附近发现了你们这艘飞船，这个小姑娘求我找人，刚好你的植入设备有一种特殊的信号，就第一个找到了你。”褐山说道。 “那我铁哥呢？唐玉蜓呢？他没有信号吗？”宋琪瑰着急地问道。 “你们的飞船通讯设备被沙尘暴搞坏了啊，没办法联系上唐玉蜓，只能慢慢找。”褐山说。 “那要快一点啊，再快一点啊，普通人在沙漠里坚持不了多久啊！”宋琪瑰急得快要哭出来。 “不要急，会找到的。刚才我感觉到附近出现过一个非常强的干扰源，先去那找找看吧。”褐山说。他的眼睛仔细观察着地面，一刻都没有松懈。 一处飞船的残骸引起了褐山的注意，他降落在残骸附近，带着常焰秋和宋琪瑰走过去查看情况。 残骸不远处，一个女人呆呆的跪坐在沙漠中。常焰秋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快步跑过去，吃惊地发现那女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阿荆！你……怎么在这里！”常焰秋惊呼道。 阿荆只是抬起头，用无神的眼睛瞟了他一眼，然后又把头低下，呆呆的望着远处的黑暗。 看上去阿荆遭受了重创，常焰秋不忍心再逼问下去，他看到阿荆怀里抱着一个男孩子的尸体，问道：“他是谁？” “荆竹，”阿荆抚摸着男孩子的头发，用飘忽的声音回答道，“他叫荆竹，我的养子。” 第96章 戏太多也是一种公主病 唐玉蜓靠在蛋型舱旁边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舱内响动起来，把他惊醒了。 天空已经变黑，皎白的月光洒在沙漠上。唐玉蜓伸了个懒腰，他在蛋型舱外面摸摸敲敲，对着里面问道：“喂，里头有人没得？” 舱里好像透出一点点亮光，他爬上舱体，仔细张望着舷窗里面。 砰的一声，舱门弹了起来，把唐玉蜓弹飞了出去，仰面摔在地上。 “哎哟哇！你开门啷个不说一声，突然袭击撒，把我崩到月亮切，没得人救你。”唐玉蜓被摔得生疼，爬起来揉着腰说。 一个人从蛋型舱的舱门爬了出来，双腿还在舱门里没迈出来，就一头栽了下去。 唐玉蜓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那人，一股熟悉的香味飘进他的鼻孔，他感觉在哪里闻到过。 “喂，你怎么了？”唐玉蜓喊道。 那人淡金色的长发从脸上滑落，露出紧皱的双眉和高耸的鼻梁，眼角的一颗小痣在月光下分外妩媚。 “铁滨公主！”唐玉蜓惊呼道。 铁滨双眼紧闭，额头滚烫，嘴里含糊地反复念叨着什么。唐玉蜓连忙把她轻轻放在舱外的空地上，解开她的制服衣扣，想要给她散热。最好能有点水就好了，他想道，看这个蛋型舱应该是救生舱吧，里面应该会有点好东西。他爬进舱内翻找一通，果然找到了淡水和能量食品，还有一瓶酒。 他扶起铁滨，想着要给她擦拭降温需要一块布，上哪找布呢？他看到铁滨身上高高撑起的衬衣，伸手想要撕一块，手刚摸到衣服又缩了回来，想了想，还是撕掉了自己的裤脚，用水和酒混合沾湿，给铁滨擦拭额头、脖颈和胸口，一边擦一边自言自语道：“公主殿下啊，在下只是想帮你，绝对没有吃你豆腐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啊。” 擦完几遍之后，水和酒的混合物被风一吹迅速蒸发，铁滨的体温降下不少，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展了一些。唐玉蜓把自己的上衣脱下卷成一卷让她枕在脑下，给她盖上她的制服，把湿布敷在她额头上，让她平躺着休息，点起从救生舱里找到的热源灯放在稍远的地方，自己只穿着金丝软甲手持佩刀坐在旁边，抠一点能量食品塞进嘴里慢慢嚼着，打量着面前这台救生舱。 铁滨这是怎么了？唐玉蜓细细琢磨着，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衣服也还齐整，但明显是逃命出来的，发着高烧说明她精神极度紧张，是什么把她这个舰队司令逼到如此地步，是内乱还是战争？ 不管怎么样吧，现在这个舰队司令，王室长公主，如此狼狈地流落到了废星地球上，也不知道谁会来救她。唐玉蜓心想，反正自己也在等人来救，不如就在她旁边守着，帮她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睡着的铁滨开始挣扎，身体时而扭动时而蜷缩，颤抖地说着梦话。唐玉蜓有点担心，凑近了些仔细听，从她的梦话中分辨出了“装填”、“开炮”、“迂回包围”、“集中火力”等攻击命令，似乎这位司令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战争。随着战争的进行，那些词变成了“坚守”、“掩护”、“人在舰在”，局势变得极为紧迫，她的舰队应该是遭到了致命打击。 铁滨的挣扎越来愈强烈，突然她大喊一声“不退！”身体猛地坐了起来，冷汗像瀑布般沾湿了全身。惊醒的铁滨茫然地看着周围，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到达的这个陌生的荒漠。 “哦？公主殿下你醒了？”唐玉蜓见铁滨脱离了昏迷的状态，松了口气，递上一瓶水说道，“你刚才挣扎得好激烈，做噩梦了吧？赶快喝点水压压惊。” 铁滨一脸困惑地看着唐玉蜓，突然惊慌地捂住敞开的胸口，跳起来退到救生舱旁，本能地去摸腰间的手枪，厉声痛斥道：“大胆贼寇！你对本司令做了什么！”腰间的手枪却不见了踪影，她只好向救生舱的一旁退却，试图躲避眼前这个人。 “公主殿下，你不记得我了吗？是我，烈风堂的堂主，唐玉蜓，我们在你的旗舰里见过，还谈过生意呢。”唐玉蜓连忙说道。 “唐玉蜓？”铁滨揉了揉眼睛，借着热源灯的光看到眼前那人，腰间挎着一把刀，手里还拿着啃了几口的能量食品，大惊道，“你竟敢对本司令劫财又劫色！” “公主殿下误会了，你刚才从救生舱里摔下来，还发着高烧，我只是想帮帮你。”唐玉蜓连连摆手说。 “帮我？”铁滨再次打量周围的环境，看着身边那台救生舱，渐渐清醒过来，“我是逃到这里来的？” “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事，不过你现在已经安全了，那个救生舱带你到了这里。我跟你差不多，也是落难到此。我的人肯定正在找我，我看救生舱里还有些食物和水，应该能撑到他们过来。在那之前，你的安全就包在我身上。”唐玉蜓说道。 这时候铁滨看清了眼前这个身穿黄金背心的人，正如她第一次率军逼近鱼阳城，在她的旗舰中遇到的那个新任堂主唐玉蜓，还穿着那件一模一样的闪闪发亮的黄金背心。 铁滨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人也瘫倒在救生舱旁边。 唐玉蜓赶过去，给她喂了点水。吃过东西之后，铁滨恢复了些体力，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为什么要帮我。”铁滨坐在地上，看着热源灯的亮光，手里握着水瓶问道。 “公主殿下，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帮帮忙是应该的嘛。”唐玉蜓说，“说不定，等你回去，还能把卖给我们的东西价钱再打个折。” “哈，唐先生说笑了。”铁滨淡淡一笑说道。 “公主殿下记不记得是怎么到这来的。”唐玉蜓问道。 铁滨的脑海中闪过她的旗舰迎面和山一样大的基地正面相撞的的瞬间，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低下头默不作声。 “呃……很难开口嘛，那就算了。我是跟朋友一起过来找一个隐居在此的机械专家帮忙来的，那个，其实也不算朋友，就是稍微有点，间接关系吧，该怎么说，他的青梅竹马小情侣当过我老婆，当然不是真的老婆，虽然我以为是……”唐玉蜓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看着手舞足蹈的唐玉蜓，铁滨心里暗暗想道，虽然这个人现在表示愿意帮她，甚至可以说是救了她一命，但最终目的还是有利所图，因为她在唐玉蜓眼中还是舰队司令、王室公主。 但是如果让唐玉蜓知道了她是因为打了败仗逃命到此的，整个铁氏王国在敌人的强大攻势下都岌岌可危，权力也好身份也好即将不复存在，对待她的恐怕就会是另一幅面孔，弃她而去都算是最好的结果，搞不好会趁人之危对她下手。 以她现在的状态肯定不是对手，她的人生很可能就到此为止了。又或者被唐玉蜓以武力胁迫，不得不做下苟且之事，堂堂长公主从此沦为奴仆，不但要伺候别人吃喝住行，还要含辛茹苦拉扯因这段孽缘而生的孩子，到那时候只好忍辱负重，把报仇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了，最好那孩子成年之后身形高大力量过人，或者相貌妖冶心狠手辣，还对这个禽兽父亲报有深深的恨意，时机一到，手起刀落将其诛杀，最后她们母子，或者母女，找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隐居下来，做点小工谋生，过着平平淡淡的时光。 不行，绝对不能让唐玉蜓知道自己的遭遇。 “……然后一阵沙尘暴就把我们两个卷起啰，不晓得飞了好久，也不晓得飞了好远，只记得眼前一道蓝光闪过，我就落到一个坝坝边上，嘞个坝坝中间儿，摆个好大嘞蛋蛋，我刚想看看嘞个蛋蛋里头是啥子，嘞个门就咣一哈弹开，把我弹到飞起，再然后，你就从蛋蛋嘞边儿爬出来啰。”唐玉蜓不知讲了多久，讲着讲着就切换成了方言模式。 刚刚从脑内小剧场回过神的铁滨，看到唐玉蜓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但讲的话已经完全听不懂，她心里又是一惊，想道，他在说什么？难道是在给同伙打暗号？对，他刚才说他有同伙来着，他的同伙正在找他，很可能已经就在附近了，他在用暗语报出自己的位置，还有跟谁在一起。 这下糟糕了啊，他们难道想要趁她落难下手劫持她这个公主，然后向王国开价勒索？现在逃无可逃，反抗的话既无武器又四肢发软怕是只会徒增伤亡，难道我堂堂长公主就只能认命了吗！ “唐玉蜓！我告诉你，你的阴谋休想得逞！”铁滨突然跳起来用水瓶指着唐玉蜓大喝一声。 “啥？”唐玉蜓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搞得有点蒙圈。 “啊！你竟然在水里下毒，好卑鄙！”铁滨起得太猛，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她断定唐玉蜓给她的那瓶水被做了手脚，连忙把水瓶扔到一边。 “公主殿下，你这是……热晕了吧，也难怪，发烧那么久，这沙漠里都是热风，你还在那烤了半天热源灯，赶紧离那灯远点，脱了衣服散散热吧，我这还有水，你再喝点，别中暑……”唐玉蜓说着想要把自己的水瓶递给她。 “你别动！果然暴露了啊，竟然想要脱我衣服，你这无耻小人！我告诉你，我堂堂王国第二舰队司令、王室长公主，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受你胁迫就委身于你！虽然最初见面你让我有点心动，但本公主出身高贵，又怎么可能下嫁与你这帮派头目为妻，更何况你竟然使出手段暗算于我！我明确告诉你，孩子的名字必须我来取！”铁滨厉声呵斥道。 唐玉蜓张大嘴瞪大眼楞在那里，不晓得眼前这位公主大人在发什么疯，连忙说道：“公主殿下，有话好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咱们了，你再忍耐一下……” “哼，你的同伙？让他们来吧，就算你们人再多，手段再残忍，都摧毁不了本公主钢铁一样的内心！就让王国的月光见证你的罪恶吧！”铁滨说着一边解开衬衣的扣子，一边挺胸抬头，气势汹汹向唐玉蜓逼近。 “中暑症状真吓人啊。”唐玉蜓颤抖着说道。 一阵嗡嗡声由远及近，一艘碟形飞船飞到了唐玉蜓的上空，向地面投下一道光柱，照亮了地面上的两人。 “铁哥！终于找到你啦！”宋琪瑰开心的声音从飞船上传了过来。 第97章 心灵终结 碟形飞船内，几个人尴尬地坐着。铁滨看着面前的几个或生或熟的面孔，脑内小剧场的剧本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编写。她的目光扫过褐山、常焰秋、阿荆，最后停留在唐玉蜓身上。唐玉蜓和宋琪瑰正在用方言小声嘀咕着什么，被她这么一盯，赶紧闭上了嘴。 最后褐山打破了沉默，说道：“这位是铁滨公主吧，我记得我去月球解决重力危机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 哼，莫名其妙套近乎肯定想要隐藏什么目的，铁滨心想，难道这个机器老头跟唐玉蜓串通好了想要图谋什么？“褐山先生，”铁滨充满怀疑地问道，“你们科学会不是只解决问题不参与冲突吗？” “有时候想要解决问题，就不得不参与冲突，没办法。其实我找到各位，确实有事情想要大家帮个忙。”褐山说道，“这个飞船的通讯系统坏掉了，我们先回裂谷绿洲去，我再慢慢讲给大家听。” “我救生舱里有通讯系统，有什么需要联系的，用它就行了。”铁滨说。 “哦？那太好了，等我一下。”褐山说完走出飞船，爬进救生舱乒乒乓乓一顿敲打，很快抱了一堆芯片和线路回来。 “这样就能修好飞船的通讯系统了，我们回裂谷去慢慢修。”褐山把通讯芯片放在桌上说道。 铁滨有点后悔，她想自己应该先联系一下王国那边的，现在来不及了，在这无尽的沙漠中想要活命就只能跟他们走了。 飞船升空，向着褐山的裂谷飞去。船舱里又是一片沉默。 铁滨心想，既然已经上了贼船，有些事情干脆问清楚。她一指宋琪瑰对唐玉蜓问道：“唐玉蜓，她不是你的左护法吗？‘铁哥’是什么情况？” 宋琪瑰的脑海里，铁滨一边解衣扣一边向唐玉蜓走近的画面还在晃来晃去，她刚才小声问唐玉蜓那是什么情况，唐玉蜓也没解释清楚，这让她心里直泛酸，她抢着回道：“我俩关系好，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管不着。”说完还抱住唐玉蜓胳膊不放。 “哼，利用上级权力强迫女下属提供服务，果然图谋不轨。”铁滨冷冰冰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你当着我铁哥的面扭捏作态脱衣服，你才图谋不轨，你才提供服务！”宋琪瑰回怼道。 这个宋琪瑰一段日子不见，好像脾气变大了，唐玉蜓连忙拦住两人说道：“不要吵不要吵，都是误会，沙漠里面那么热，不像飞船里凉快，脱一两件是正常的。那个，公主殿下啊，你在月球王国待得好好的，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地球上呢。” “既然已经上了你的船，我就没必要再隐瞒了。”铁滨说道，“我的王国跟蓝血人控制的当归教发生了战争，我的旗舰被击毁，所以我才流落到此，王国的情况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 “蓝血人的当归教？是成归叶，不对，是叶归吗？”唐玉蜓问道，“能不能细说一下？” “对，详细说说什么叫‘上了你的船’。”宋琪瑰问道。 铁滨从国王铁洋收到运送“双鱼座”代码情报开始讲起，然后是自己进行战略部署，影子舰队遇袭，当归教基地袭来，一直讲到双方展开大战，最后自己的旗舰被撞爆炸，自己被属下敲晕抬走的整个过程。 看来铁滨的遭遇就从“双鱼座”代码开始的，唐玉蜓看了看常焰秋，常焰秋又看了看阿荆，阿荆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王国内部还有大量教徒叛乱，他们跟一支战斗力非常强的雇佣兵里应外合攻打王宫，在我离开之前，战斗还在继续，不知道我父王怎么样了。”铁滨最后说。 “不用担心嘛，你不是第二舰队司令吗，第一舰队肯定能摆平叛乱，你们国王不会有事。”唐玉蜓安慰道。 “我的国家没有第一舰队。”铁滨说，“原本负责组建第一舰队的人是我哥，结果他弃国家于不顾，跑去蝎峰娱乐城开酒吧了。” “呃……你说那艘运送代码的飞船后面还有追兵？”唐玉蜓感到尴尬，重新找了个话题。 “没错，还有很多飞船在那艘运输船后面，我一开始以为那些是袭击我们的敌军，但他们没冲我们开过来，战争开始之后我就没再关注它们。”铁滨说。 驾驶飞船的褐山听到这里说道：“原来我捕捉到的大量干扰信号是这么来的吗。有人用“双鱼座”代码像钓鱼一样钓出了一大群人，还顺便引发了战争，这是什么样的阴谋，他们又为什么冲地球来呢？” 宋琪瑰碰了碰唐玉蜓，暗示他这一切都是阿荆的阴谋。唐玉蜓摇摇头，不愿意往阿荆那边看。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荆终于开了口，她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道：“是双瞳。都是双瞳的阴谋。” “我出生在水阳城的藤家，在我小的时候，父母家人都被藤家族长藤佐派人杀害，这些都是我原来的师父荒岛死后我才知道的。” “我的仇人有三个，杀害我父母的刽子手静海，下达追杀令的藤佐，还有幕后黑手双瞳。” “后来我得知当年的静海因为擅自脱离公会被追杀后失踪，他的养子，他的帮凶继承了静海的名字，既然这样，这个新的静海就必须死。” “我用荒岛留下的策反名单拉起了一支武装，计划用代码把藤佐引出来，然后干掉他。” “所以，少爷请不要怪我，那些人本来就已经是叛徒了。” “在我拿到代码的时候，双瞳命令我用代码做诱饵，配合蓝血人进攻铁氏王国，公会的间谍就可以利用这场战争趁乱打进王宫内部，绑架国王，或者扶植傀儡，从而控制整个王国。” “双瞳的力量过于强大，我还不能直接对抗他，只好听从他的命令，把诱饵情报传递给了铁氏国王。” “公主不用担心，进攻王国的主力当归教徒已经哗变，那些人以回归地球为教义，可能已经离开战场了。” “双瞳的命令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只好重新部署。我用计取得了静海的信任，挑起他和藤佐的矛盾，让他被藤佐派出的打手杀死，这样他的养子就可以选择公会的继承权里的复仇条款，利用公会的力量杀死藤佐。” “但是这个新静海的养子，小竹，他跟我太像了，天真、幼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不应该是我计划的牺牲品。原本我打算干掉藤佐之后，就带小竹离开这里，永远消失。” “小竹他太过急躁，调动了他不该触碰的东西，公会的旗舰，结果触怒了双瞳，双瞳就把他……” “现在整个公会已经暴露，双瞳夺取月球的阴谋没有得逞，但是他的旗舰并没有离开，他的‘裁决日’恐怕就要提前实施了，不管那是什么，我们所有人都逃不掉。” 阿荆的这番话，让在座的人都唏嘘不已。仇恨啊，不但让好端端一个人自甘堕落，还连累了身边的朋友、亲人，甚至把无辜的路人卷入漩涡无法脱身。 常焰秋靠过去低声说道：“阿荆，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你还有我，你的痛我帮你分担，你的仇我帮你报。”说完试探着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这次阿荆没有再抗拒常焰秋的接触，她又恢复了沉默。 唐玉蜓悄悄问宋琪瑰：“这次你没跟她对上吧。” 宋琪瑰也悄悄回答说：“没，我们在路上捡到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了。那个小男孩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唐玉蜓向阿荆那边瞟了一眼，看着她那可怜的样子摇了摇头。 “不对。”褐山突然说道。 他的话让大家一愣，不知道他在指什么不对。 “我刚刚感知到一个信号，一个很奇怪的、似乎在下命令的信号，我的电路和它并不兼容，但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褐山继续说。 话音未落，唐玉蜓抱着脑袋栽倒在地上，宋琪瑰刚要去扶他，铁滨猛地跳了起来想要去夺飞船的方向舵，常焰秋冲上去按住了她。 “铁哥！你怎么了！”宋琪瑰着急地问道。 “头好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往脑子里钻。”唐玉蜓咬着牙说。 “她是怎么回事？”常焰秋用力按住铁滨问道。 “寻找，运送，汇合。”铁滨机械地重复着几个词。 唐玉蜓恢复了一些，挣扎着坐回椅子上。 “是植入芯片！”阿荆抬起头说道，“太空城几乎所有的脑机植入芯片都产自藤家的芯片谷，藤家早就被公会控制了，你们的芯片都有问题！褐山说的那个信号很可能是双瞳发射的脑波控制代码，我已经把我芯片里的通讯模块拆掉了，收不到信号，你们都有被控制的危险。” “我的芯片在水家改造过，我不会有事。”常焰秋说，“唐玉蜓，为什么你没有被控制？” “我不晓得。”唐玉蜓说，但是他的表情还是非常痛苦。 “你看，我就说不该装那个丑东西。”宋琪瑰扶着他说。 “寻找，运送，汇合。”铁滨仍然说着奇怪的词，她的力气突然大了好多，拼命挣扎着，几乎就要挣脱常焰秋的双手。 阿荆冲上去帮常焰秋按住了她。 “被那个信号控制了吗？”褐山说道，“大家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裂谷了。” 褐山把飞船开到了裂谷内，卫青原已经带着探索队回到了山洞。见到褐山回来，卫青原没有跟他说探索的情况，反而谈起天空中奇怪的巨大飞船。 卫青原把望远镜捕捉到的画面投在了屏幕上，那是一座如城市般巨大的战舰，中间高耸，两端尖锐，黑黢黢的表面布满不规则的棱角，像一座漂浮在大气层边缘的山峰。 “这就是今天出现的最大干扰源，它在不间断发射着类似脑波的信号，你肯定也感知到了。”卫青原指着画面中的战舰说。 “是的，它就是双瞳公会的旗舰。”褐山说道。 “就是那个四处渗透颠覆，试图控制全世界的双瞳公会？”卫青原问道，“难道他们也想控制地球上的幸存者后裔？” “比那更复杂。它发出的信号似乎是在控制装有某种芯片的人类大脑，就像他们。”褐山指了指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铁滨和唐玉蜓。 裂谷两边厚厚的山崖阻断了外界的信号，铁滨就像死机了一样呆着一动不动。唐玉蜓的头痛感消失了，一个劲要求把他解开，但包括宋琪瑰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同意。 “那我有个请求，褐山你快把飞船的通讯系统修好，我给鱼阳城我的兄弟打电话问问情况。”唐玉蜓扭动着说。 “这个可以，你再等一下，不过鱼阳城那边情况肯定不会太好。”褐山说完给旁边的人交代了一下一定要把这两个人看好，然后就跑去修飞船。 为了安全起见，褐山把飞船修好后停在了裂谷外面，拉了一根信号线进山洞，接在一个简易的基站上面。 信号刚刚接进来，铁滨就再次表现出被控制的样子，嘴里念着奇怪的词，身体用力挣扎试图挣开绳索。唐玉蜓又感到头痛欲裂，他忍着疼痛拨打程旭的电话，竟意外地接通了。 “老唐！乱套了，全乱了！”电话那边传来了程旭的声音，“你看见那个黑色的山一样的战舰了吧，它在发射脑波信号，所有带植入芯片的人全都被它控制了。我现在头疼得厉害，你那边怎么样？” “我也头疼死撩，安全是暂时安全，还碰到几个老熟人。啷个我俩没有被控制嘛？穿越体质嘛？”唐玉蜓说，他说每一个字都会带着脑袋跳动胀痛，极为痛苦。 “可能我们俩的芯片是我给改造过加密通讯，但是我觉得被控制是迟早的事，你先安排后事吧。”程旭说。 “啥子安排后事，老子还没打算去死。你还没讲，鱼阳城啷个乱套？”唐玉蜓问道。 “有很多飞船开过来，都带着满满的各种能源，城里快要装不下了，还在陆续往这边运。桃子他们也遭控制了，所有工程生产全停，他们把所有能源全都拨给了‘双鱼座’，像是要把它塞爆。”程旭说。 唐玉蜓突然明白了铁滨所说的“寻找、运送、汇合”是什么意思，就是要寻找一切能找到的能源，运送到鱼阳城跟大部队汇合。但是为什么双瞳要控制那么多人给“双鱼座”充能，难道他想用“双鱼座”轰击某个目标？ “兄弟，你赶快找个信号最差的地方躲起，没得信号，就没得控制。‘双鱼座’权限在你嘞手上，嘞个幕后黑手最后目标肯定就是你！”唐玉蜓刚说完，通讯就遭到了严重干扰，电话再也接不通了。 程旭躲在双鱼宫的顶层，他想到鱼阳城地下通道里信号很差，但到那边躲避可能来不及了，他忍住开裂般的头痛进入了虚拟空间。 “你看上去很痛苦。是那个黑船发射的信号造成的吗？”双鱼座问道。 “你知道那个信号？”程旭捂着脑袋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轰掉它就解决了。”双鱼座说，“但是现在主炮的充能还远远不够，它又那么大，需要很多时间。” “我恐怕没时间了，被控制也是迟早的事，只能先做准备。你记住，不是我本人下的命令，你一定不要执行。”程旭说。 “但是我无法分辨是不是你在被脑控的状态下发布的命令，而且只要是你下达的，无论是不是你的真实意思，我必须执行。”双鱼座说。 “那我们就约定一个暗号，没有这个暗号，你就使劲拖时间，拖越久越好，希望唐玉蜓能赶得上过来救场。”程旭说。 “这个可以，拖时间我在行。那么，暗号是什么？”双鱼座问道。 “暗号就是……”程旭还没说完就跳出了虚拟空间。 “糟糕了啊，程旭，你还没说完呢。”双鱼座自言自语道，“那么，暗号是什么呢？我不知道。” 暗号是只有发起者和接收者知道的词语或动作。 只有程旭和它知道的词语或动作是什么？双鱼座陷入了沉思。 废星地球，裂谷绿洲内，唐玉蜓遭受到一阵极为强烈的头疼，疼得他大叫起来。褐山连忙割断了连接飞船的信号线，切断了飞船通讯系统传来的脑波信号。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唐玉蜓植入芯片的加密通讯最终被攻破，双瞳发射的脑波信号还是控制了他的大脑。信号线切断后，他和铁滨一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变成了一具僵硬的活尸。 第98章 以科学的名义 双瞳来自哪里，父母是谁，家世如何，都没人知道。根据公会内部的传说，双瞳出生于地球毁灭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在席卷全球的冲击波和核辐射中经历了常人无法忍耐的炙烤，变得四分五裂、溃烂不堪。他的父母带着他逃离地球后，倾尽了全部家产为他治疗，却最终无法保住他的身体。 正当他的父母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神秘人买走了他，从此再无音讯。多年之后，一个实验体从某家人体改造机构逃离，据说他身上拥有足以让全部人类改头换面的实验数据，这个实验体就是舍弃了绝大部分肉体、头骨以下全部经过改造的双瞳。 不久后，世界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双瞳公会”，其成员都是曾经流落街头的孤儿，他们再以收养孤儿的方式形成师父——养子的继承关系，为了实现“裁决日”的最终目标，运用各种手段夺取太空城各大势力的控制权，几十年如一日积累着力量。 然而双瞳的“裁决日”计划还没有推进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整个公会就被暴露在全世界面前。 愤怒不已的双瞳只好启动了备用方案。他曾经授意控制藤家的间谍在其产出的脑机植入芯片中留下后门，本来是打算在“裁决日”之后用它来控制绝大部分人的思想，在最混沌的时候稳固公会的权力，但现在不得不提前启用这个后门，把大量人类变成他的傀儡，迅速完成“裁决日”的前期部署工作。 遥远的火星城，城内已是一片混乱，被控制的人们抢夺飞船、搬运能源，强行从航空港升空。火星元老会发出的拦截命令，却被暗藏在内部的公会间谍扣了下来，任由火星的能源储备迅速抽离。 刚刚经历过内乱的蝎峰娱乐城，水杨在察觉情况不对之后试图扭转局面，但终究寡不敌众，那些被控制的人搬空了城里的能源储备，但因为无船可用，他们把货物搬到了航空港后全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仰头张望，等待飞船来临。 水阳城的藤家防线彻底崩溃，大大小小的飞船载着藤家的全部家底扬长而去，水家由于无人安装脑机植入芯片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水氏麾下的武装力量趁机占领了整个水阳城。 平息了蓝血人攻势的月球王国同样陷入了混乱，从平民到王室成员，从氦3收割农场到军队，无数的人搬运着无数装有氦3的罐体排着队登上刚刚开始维修的战舰，全然不顾这些刚刚经历过大战损伤严重的破船有多少隐患，强行从航空港起飞。包括国王铁洋在内仅有少数没有安装植入芯片的人逃过了脑波信号控制，但面对全国大乱的局面毫无办法。 地球的沙漠中，藤佐还在带人挖掘钻入沙堆的运输船残骸，脑波信号的袭来让他们也没能逃脱控制，纷纷登船驶离，只留下装着老型号芯片的族长藤佐孤零零站在茫茫沙漠中。 鱼阳城外，运送能源的飞船多如繁星，狭小的航空港无法容纳太多飞船着陆，被脑波信号控制的驾驶员遵守着极度秩序，排队着陆、卸货、搬运、驶离。桃子带着鱼阳城内几乎所有的工人和安保人员，目光呆滞地按照脑波信号的命令把各种能源储备装车运往双鱼宫，通过电梯把货物运送到鱼阳城上层舱体的能源中心，在那里完成对核能炉的投料、提炼、储存，最终把能源拨付到“双鱼座”的电路中。 在双鱼宫顶层，程旭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端坐在堂主曾经坐着的那把椅子上，手上的镯子闪动着蓝光。 地球大气层边缘，黑色山峰般的公会旗舰悬浮在碎石带的底部。旗舰中，双瞳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心里计算着“双鱼座”主炮的充能进度。计划推进得很顺利，要不了多久，“双鱼座”主炮的能量储备就会突破设计容量，达到系统承载的极限。 他转头从舷窗望出去，“裁决日”的最终目标，那颗废星地球，正在反射着沙黄色的亮光。 地球，裂谷绿洲内，褐山和卫青原把大家带到了山洞的最深处。在那个隆隆作响的武器改造生产线的旁边，有一个暗室，暗室里摆放着一台缠绕着大量线路的复杂机器，外形像一个清洁机器人，一台电脑与它相连，滚动显示着大串数据。 “其实我出手救回各位，是想让各位帮我们测试这台机器，”褐山说道，“这是台脑波共振器原型机，是由我跟卫青原一起设计制造的。” 卫青原接着说：“它的主要功能是同步接收者和发射者的脑波共振，从而达到在思想上统一双方的效果。设计它的初衷是在战争中减少伤亡，提升效率。” “那不就是脑波控制吗，你们做的这东西，跟双瞳发射的控制信号有什么区别。”常焰秋一语道破。 “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卫青原解释道，“他的那种信号直接夺取大脑的最高权限，对人体有很大伤害。我们这台是在更高层面实现相应功能，对方会心甘情愿表示服从。” “而且这台机器还可以通过功率反转，让已经被控制的人恢复心智。”褐山补充道。 “明白了，这台机器既能洗脑，又能把脑洗回来。”常焰秋说。 “这不单纯是洗脑机，它是生物科学和电子机械的结晶。”褐山说。 “那为什么不在我和唐玉蜓刚到的时候就让我们测试？”常焰秋问道。 “因为这还是一台原型机，需要使用脑机接口来连接，而人类大脑既复杂又危险，一对一测试风险不可控制，需要至少两个发射者对一个接收者进行测试。”卫青原说。 “所以我收到了大量干扰信号的时候，认为有更多的人从太空城过来了，就打算出去寻找可以帮我做测试的人，没想到刚出了裂谷就遇到了你们的飞船，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褐山指着呆滞如塑像般的唐玉蜓和铁滨说。 “你是说可以用这个机器把我铁哥唤醒？”宋琪瑰急切地说，“那还不赶快，救人要紧呀！” “这不单纯是救人，这是一场以科学的名义进行的严肃测试，只要他们两人同意，我们就可以开始。”褐山点了下常焰秋和阿荆说。 “我同意，我也要参加！”宋琪瑰说道。 “你不行的小姑娘，刚才我已经说过，这台机器需要用脑机接口连接，也就是植入芯片的那个位置，你没有装植入芯片，没办法接入。”褐山拒绝道。 “那……那……”宋琪瑰搓着手看向常焰秋，她不知道这个脾气巨臭还跟唐玉蜓有冲突的少爷究竟愿不愿意救人。 “我同意，水叔说，不，我认为既然是朋友就要全力帮忙。”常焰秋说。 阿荆终于抬起了眼睛，她觉得现在的常焰秋有些不一样了，少了些桀骜与霸道，多了些善良和温情。她再看向唐玉蜓，那个曾经跟她共处同一屋檐下却被她骗了三年的人，那个性格又直又傻的人，她曾经想要把对他的亏欠全都藏在心底，在自己复仇之后，再想办法给他一些补偿。看着他被捆得结结实实，一动不动的呆立着，阿荆内心的酸楚又翻了上来。 “我也同意。”阿荆说，“就当是我还他的人情吧。” “谢谢，谢谢你们……”宋琪瑰稍稍放了点心，搓着手点头致谢。 “很好，那我们就开始吧。考虑到刚才这两个测试对象的不同表现，唐玉蜓的情况可能会复杂一些，我建议先从铁滨公主开始，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及时调整。”褐山说。 常焰秋和阿荆躺在两张床上，周身都是各种检测探头和扫描仪器。卫青原把共振器上的线头接在铁滨的植入芯片旁边，再把另外两根线接上常焰秋和阿荆，然后说道：“这是这台机器第一次进行人体测试，在这之前，我只能告诉你们，根据理论推测，你们将进入她的内心世界，究竟会发生什么，就看运气了。” 常焰秋向阿荆伸出了手，对她说道：“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阿荆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褐山跟卫青原相互点了下头，按下了脑波共振器的开关。 常焰秋和阿荆同时感到一股灼热的电流灌进了脑袋。 当他们睁开眼时，面前出现一片迷雾缭绕、阴暗恐怖的无尽森林。 第99章 公主心 为了唤醒被双瞳的脑波信号控制的唐玉蜓，褐山建议先用铁滨进行试错，于是常焰秋和阿荆通过脑波共振器进入了铁滨的内心世界。 铁滨的内心世界，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森林，在森林的深处耸立着一座由青灰色混凝土砌成的高大而厚重的堡垒。 “我接受的间谍训练里有一门攻心术，它把人的内心世界比喻做不同的具象化环境形态，有山区、森林、城镇和海洋，铁滨这种看来是森林型，代表她有极强的防御心态和多样化情绪表达。我推测，铁滨应该就在那座堡垒里面。”阿荆说道。 “我们赶快过去。”常焰秋说着就要向森林里闯。 阿荆一把拉住他说：“先别急。”她抓起地上的土，向森林的入口丢过去，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大部分土壤，却还有一部分土壤微粒穿过屏障消失不见了。 “这就是她的心防。”阿荆说，“一旦我们进去，就必须按照她的规则行动，不然就会被她的心防排除出来。” “她的规则？”常焰秋说，“让我看看是什么吧。” 他紧紧握住阿荆的手，两人一起撞进了森林。 铁滨的心防屏障像一团凝胶，两人撞进去的时候感觉到粘稠、迟滞，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屏障。 “终于进来了，我……”常焰秋扭头刚要跟阿荆说话，却发现对方的样子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阿荆！你怎么……什么情况？你还好吗？”常焰秋连忙问道。 “我还好。可能是铁滨的世界对我们并不熟悉，所以把我们变成了模糊的影子。”那团模糊的影子回答说。 “那就好。”常焰秋说着更加用力攥住阿荆的手，“抓紧我，一定不要松手。” 从森林的入口向深处看去，一片漆黑的林间透出星星点点的亮光，那些亮光成对出现，如同一双双警惕的眼睛盯着他们。 而林中的树木也极为诡异，那些树并不是“木”质的，而是一根根粗壮的石柱，顶端有很多分叉，覆盖着像是一片一片防护罩的东西。 随着常焰秋和阿荆渐渐深入，森林中发光的眼睛也朝他们逐渐靠近，那些眼睛下的身体从阴暗的迷雾中渐渐显露出来。 “那些应该是铁滨的警惕心具象化出来的东西，不要跟它们对视。”阿荆提醒道。 但是常焰秋还是忍不住朝那些“野兽”看了一眼，竟把他吓了一跳。 那些野兽拥有铁箱一般的躯体，四肢是机械结构，脑袋上长满淡金色的鬃毛，却顶着一张人类的脸！ 确切来说是铁滨的脸。 野兽们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了过来，其中一只跟常焰秋对上了视线。 “哇哇哇！”野兽们尖叫起来，一只接一只朝他们扑去。 “快跑！”阿荆拉着常焰秋甩开双腿向前奔跑，试图摆脱那些野兽。 内心世界中的常焰秋不具备植入脊椎的力量，他被阿荆拉着飞奔，很快就气喘吁吁跟不上脚步。那些“警惕心”的野兽紧紧追着他们不放，亮出獠牙想要撕咬他们。眼看就要被扑到，常焰秋突然不再想如此狼狈地逃避，他用力一拽阿荆，刹住脚步，转身向野兽们怒吼道：“你们赶过来送死吗！” 随着声音从常焰秋口中传出，野兽们顿时消失于无形，黑暗的石柱森林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是……”阿荆望着身后寂静的森林感到十分惊讶，她再看向常焰秋，发现他的形象变得清晰起来。 “也许，对付她需要比她更强的气势。”常焰秋说。 他们继续向堡垒的方向走去，森林里的雾气变得更浓了。 起初那雾气只是像轻纱，让人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后来雾越来越浓，就连几步远的地方都一片模糊，渐渐的那雾变得黑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常焰秋只能感受到阿荆的手，两眼就像失明一般，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雾好厉害。”常焰秋说。 “这是她内心的恐惧和迷茫。”阿荆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飘渺而遥远，“没想到她是这样，相当麻烦，我们根本看不到去堡垒的路。” “不用看，只要继续走就可以。”常焰秋说。 “你记得方向？”阿荆问道。 “我确定。跟紧我，千万不要走丢。”常焰秋的语气坚定而充满自信。 不知又走了多久，他们最开始看到的那座堡垒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就好像他们最开始就站在堡垒前一样。 “刚才那么黑，你怎么知道……”阿荆对常焰秋的能力感到意外。 “不用知道，我一直坚信能找到路。”常焰秋说。 阿荆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少爷还是那个少爷，永远都有一份盲目的自信在他心里。 那座堡垒外面没有门，常焰秋伸手想要在堡垒外墙摸索一下看有没有暗藏的机关，他的手刚刚碰到堡垒，两个人就一起传送进了堡垒内部。 堡垒里面似乎是铁氏王国的王宫，宽阔、辉煌，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浮雕，穹顶上装饰着大片黄金和宝石。宫殿的正中铺着一条红毯，红毯尽头的台阶上放着一把镶金宝座，一个国王模样的人坐在上面。红毯两边站着几个人，他们好像在进行什么会议，没有人注意到常焰秋和阿荆到来。 年轻的铁滨就站在靠近国王的位置，她留着短发，身穿薄纱叠织的连衣裙，显得稚嫩可爱，脸上却充满无奈、迷茫和焦急。 “你的责任为什么要让我承担？我只是个公主，没打过仗，也不想打仗，为什么要强迫我去做那种事！”铁滨对着面前身姿高大的男人喊道。 “因为这个职务，你比我更适合。我了解你，铁妹，你一定能做得很好。”高大男人说。 “明明就是你的事，我不干！”铁滨拒绝道，“飞船、战舰，不都是你们男人的浪漫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哦，我的宝贝女儿，别生气，”国王说道，“你看，你的大哥，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有很重要的任务，你是长公主，他不在的时候，你就是最大了呀，我们这么大的家，总要有人守护，而那个守护神，就是你呀，我的宝贝。” “他有什么任务，他的任务就是去娱乐城！去开酒吧！这算什么任务！”铁滨痛斥道。 常焰秋想起在飞船上铁滨曾说她哥离开王国去蝎峰娱乐城开酒吧的事，原来这个高大男人就是大王子。他回忆着蝎峰城里的那些酒吧，并没有哪个老板长得像这个大王子。 “嘘！嘘！那可是很重要的任务。”国王连忙解释道。 “父王，不妨告诉她，我要开的酒吧其实是情报机构，我的任务是卧底，正因为太危险，我才决定要去。”大王子说。 哼，那些酒吧，果然都有问题。常焰秋心想。 “那我也不要做舰队司令！这个守护神就让二弟……”铁滨伸手指向一个满脸青涩的少年，那少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怔了一下，把手收了回去。她再看其他人，少年后面站着一个更小的男孩，还有一个被保姆带着的、好奇地四处张望的女童。 “你们五个，都是王室后裔，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也不希望你们去做你们不想做的事情，但是……”国王叹了口气，从宝座上站起来，踩着红毯走下台阶，一边慢慢踱步一边说，“你们的母亲，一位伟大的母亲，同时也是王国的伟大战士，她曾经对我说，一定要让你们成为王国的核心力量。但是真正要你们做选择的时候，尤其是这种艰难的选择，我总是忍不下心呀。” 铁滨沉默了，她双手捂住脸，不住地啜泣。 “我的小宝贝，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难了，但是，你必定会像你们的母亲那样，成为伟大的战士。”国王站在铁滨面前，用怜爱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铁滨放下双手，对着大王子喊道：“你的责任为什么要让我承担？” 嗯？常焰秋看到这里愣了一下，好像整个过程又从头开始了。 接下来果然是大王子的解释和国王的劝说，铁滨再次捂住脸啜泣，当她的双手放下之后，第三次循环又开始了。 “这是什么情况？”常焰秋问道。 “她被困在记忆里了。”阿荆说，“我推测，双瞳的脑波信号就是让被控制的人意识困在某段记忆的无限循环里，从而失去对身体的支配权。” “那就打破这个记忆循环，把她叫醒。”常焰秋说。 “但是，怎么打破呢？”阿荆想不到好办法，情绪又有些低落。 常焰秋发现阿荆的形象也变得清晰了。 这或许就是铁滨心中对他们两人的印象，常焰秋霸道，阿荆柔弱，虽然和现实有些不同，但只要符合这个印象，他们的形象就和他们重叠在一起了。 常焰秋心想，这或许就是铁滨的“规则”，于是他决定要在合适的时候按照这个规则出手打破铁滨的记忆循环，一定能把她唤醒。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记忆循环又进行到了尾声，铁滨举起双手捂住了脸。 时候到了！常焰秋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气势推到顶点，然后用果断、坚决、不容置疑的语气向铁滨喊道：“这个舰队司令你就去做！你的舰队就叫第二舰队，把第一的名号永远空缺给那个废物大王子！” 铁滨突然抬起头，双手颤抖着把泪水握在拳头里。常焰秋的话，跟她当时说的一模一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内心涌现的一股霸气改变了她的人生。 堡垒消失了，迷雾消失了，森林也不见了踪影，常焰秋和阿荆面前只留下一片空白。 “你们怎么进来的？是想窥探本公主的秘密吗？哼，只可惜被本公主发现了，都滚出去！”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凭空响起，空白的空间强烈震动起来，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猛地把他们撞了出去。 常焰秋睁开了眼睛，他扭头向旁边看，阿荆躺在另一边的床上也苏醒过来，她用力攥了一下常焰秋的手，表示自己没问题。 铁滨也醒了，她扭动着身体不停骂道：“你们这些肮脏的强盗！唐玉蜓的同伙！就算你们把本公主绑起来，也休想让本公主屈服！婚礼、蜜月一样都不能少！你的女下属一个都不许来！唐玉蜓！” 挣扎中她看到唐玉蜓跟她一样也被绑得结结实实，脑内小剧场的剧情狗血力顿时又提升了一个级别：“家门不幸！唐玉蜓你家门不幸！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被亲属裹挟，捆绑成婚！你的自尊在哪里，你的自由又在哪里！告诉你们，你们机关算尽，本公主也绝不会向你们低头！这样的家族枷锁必须打破，我和他必须有自己的宫殿！” “你们行动失败了呀，你看看，把她的脑袋搞坏了！”宋琪瑰跺着脚说，“这机器不好使，还怎么救我铁哥！” 第100章 没有墙的内心世界 在脑波共振器的帮助下，常焰秋和阿荆一起把铁滨从被控制的状态中救了回来，他们把整个经过和看到的情况告诉了褐山和卫青原。 “原来是这样，内心世界的特质会被这台机器具象化，这比理论的结果要复杂。”卫青原一边核对电脑上的数据一边记录下他们所说的情况。 虽然宋琪瑰对这机器的效果并不满意，但事态紧急，她也只好同意尽快把唐玉蜓也救回来。 “刚才他们两人被控制后的表现很不一样，我不确定是他的芯片有加密程序还是他的精神力更强的原因，你们进去以后要多加小心，如果出现危险，就想办法让他把你们踢出来。”卫青原说。 “我也要加入。”刚刚恢复正常的铁滨说道。 “你确定吗？你的精神表现还不太稳定。”褐山说。 “就是，可不能让她去。”宋琪瑰说。 “我确定要去，什么都做不了的女下属就在旁边看着吧。”铁滨用眼角朝宋琪瑰撇了撇。 宋琪瑰还要说什么，常焰秋抢先说道：“让她一起吧，唐玉蜓心很大，需要分头行动。” “也好，‘发射者’人越多，‘接收者’就越需要分散精力去应对，效果也就越明显。”卫青原说。 “那好吧，不过，你在我铁哥脑子里不许做过分的事，不然我饶不了你。”宋琪瑰不情愿地对铁滨说。 铁滨用鼻子哼了一声。 阿荆向铁滨简单讲述了内心世界的基本概念，随着一股灼热的电流灌入，常焰秋、阿荆和铁滨进入了唐玉蜓的内心世界。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三座城镇，分别是平静的唐家堡、繁华的京城、钢铁太空城鱼阳，一条渣土铺成的路分成三岔，通往三座城镇。 “这么大！”铁滨感叹道。 “我说了，他的心很大。”常焰秋说。 阿荆照例抓起一把砂土扔向道路的入口，那些砂土径直掉落在道路上。 “没有心防？”阿荆吃惊地说，“这不可能。” “他就是这样。”常焰秋说，“虽然我跟他接触时间不长，但这个人，对谁都如此。” “既然这样，我们分头行动吧，每个人探索一个城镇，尽快找到他，救他出来。”阿荆说。 “为防万一，我还是跟你一起。”常焰秋说。 “放心，在他内心里，不会对我出手的，我不会有危险。”阿荆说，“你要小心行事，尽量不要起冲突。” “你们两个，谈情说爱回来再继续吧。打断他的记忆循环就可以吗，没什么难度。”铁滨说着就向鱼阳方向走去，心里却在想着，唐玉蜓，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吧。 常焰秋指着京城说道：“我去那边，那边规模更大，我去更适合。” 阿荆点点头说：“好，多加小心。” 常焰秋盯着阿荆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她揽进怀里。让他意外的是，阿荆也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腰。 “我们快去吧。”阿荆松开他说。 常焰秋放下手，转身向京城跑去。 阿荆深吸一口气，走向通往唐家堡的岔路。 唐家堡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通往堡内的道路两边遍布机关陷阱，擅自闯入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然而阿荆沿着山路一步步走进唐家堡，却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堡内工坊林立，不时有击打金属、化合物爆炸的声音传来，但是工坊的大门都紧紧关闭，阿荆看不到里面在做什么。偶尔有讲话的声音在门内响起，但都是在讲方言，阿荆听不懂谈话的内容。 这里应该是唐玉蜓的老家，阿荆想道，他以前讲过很多在老家发生的事，没想到他的老家在这样的深山之中。 究竟是哪段记忆困住了他？她回忆着唐玉蜓讲过的那些片段，好像每一段都是乐呵呵的，从来没有过什么纠结时刻或者命运抉择。阿荆叹了口气，继续沿着堡内的山路向上攀登，寻找着唐玉蜓的身影。 在山腰间的一处院落外，阿荆听到一个老者厉声训斥的声音，她循声找去，发现院门大开，许多身穿古代装束的少年端坐院中，似乎在听课，有个满身泥水的男孩子低着头站在大家面前，正在被白须白发的老者痛斥。那泥水娃用袖子把脸一抹，露出了唐玉蜓十几岁的嫩脸。 原来你在这里，阿荆藏在门外仔细观察着唐玉蜓。老者很生气地骂着，但唐玉蜓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虽然低着头，却偷偷向听课的少年们做着鬼脸，惹得大家一阵哄笑。老者更生气了，抡起一根木条狠狠抽打唐玉蜓，疼得他呲牙咧嘴，却换来更大声的嘲笑。然后唐玉蜓向老者顶了几句嘴，跑了出去，路过院门的时候看了一眼阿荆，随后消失在曲延宛转的山路间。 她再向院子里望去，满身泥水的少年唐玉蜓又出现在院中，低着头听老者训斥。 看来这就是唐玉蜓被困住的记忆循环，阿荆想要搞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她努力回想着唐玉蜓曾经跟她讲过的那些方言词汇，试图把这场对话还原出来。 她一连看了四次循环，到第五次的时候终于推测出了对话的内容。 老者生气地在全班弟子面前斥责唐玉蜓，只顾贪玩，上课迟到，竟然还搞成这样，大失体统，给整个唐门丢脸。老者问，机关术为唐门三绝中最深奥的学科，你只听了几天就如此不用心，日后如何行走江湖。老者又问，连弩你可会造，巨鸢你可会驭？ 唐玉蜓悄悄向少年们学着老者的样子挤眉弄眼，少年们忍不住哄笑起来。 老者抄起木条说道，今天就要你尝尝戒尺，把手伸出来。见唐玉蜓没有照做，气得老者向他屁股上狠狠抽去。唐玉蜓疼得喊叫起来，惹得大家哄然大笑。 唐玉蜓气愤地顶嘴说，你下发的教具腐烂不堪，我去山中寻找合适的木材，却迷了路，还遇到暴雨，差点命都丢了，也没见你们一个人进山寻我，还好意思说整个唐门。唐玉蜓又说，你讲的那些陈腐之术，最新的也只到三个国家，和你的教具一样过时，你知不知道外面已经是钢铁和火枪的时代了。 说完唐玉蜓就跑了出去。这段记忆又进入了下一个循环。 阿荆想起唐玉蜓曾经跟她讲过，小时候学机关术只学到一些皮毛，到了鱼阳之后只能从最基础的修飞船做起，如果能多学一些就好了。 看来这就是唐玉蜓一直纠结的事情，他和教授机关术的老师的一场小冲突让他辍学出走，他的学业就此中断。 如何打破这个循环，阿荆已经想好了对策。在又一轮循环的最后，唐玉蜓跑出门外，向阿荆看了一眼，阿荆抓住机会对他说道：“不要后悔你做的决定，未来你会驾驶飞船在宇宙中航行。” 年轻的唐玉蜓眨着眼睛问道：“啥子是飞船？” “就是在天上飞的船。”阿荆回答。 “啥子是宇宙？”唐玉蜓又问。 “蓝天的外面就是宇宙。”阿荆说。 唐玉蜓向着天空远远望去，仿佛宇宙就是他的未来。 阿荆面前的少年唐玉蜓消失了，她周围的院落、房屋、树木和山峰也渐渐消失。她确定自己成功了。 嘈杂喧闹的京城，常焰秋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看着旁边的建筑、人们的衣着和驶过的马车，都和很久以前的古装电影很像，他心里疑惑道，难道说这个唐玉蜓以前生活在古代，不知何故才来到的太空城？ 不远处的人群掀起一阵躁动，常焰秋向那边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对襟衫的蒙面人在房顶上正被十几个人围攻。常焰秋连忙跑过去，拨开人群挤到前面，那院落的大门匾额上写着“王恭厂”三个字，他不懂那些字的含义，也就没有管它，只是紧紧盯着房顶上的那伙人。 蒙面人以黑布遮面，看不到相貌，但他手中的佩刀跟唐玉蜓用的那把很像，等到蒙面人一张口，常焰秋当即断定他就是唐玉蜓。 “你们几个批娃儿，啷个咬住老子不放撒，你们龟儿子属狗撒！”唐玉蜓用方言骂道。 “少废话，有人举报你跟红毛鬼私交，府尹大人着我六扇门捉拿，劝你乖乖束手就擒，与我等回去交差，免得皮肉受苦。”一个身穿古代官服的人手持利刃对他说道。 “你嚯老子！跟你们回克才要皮肉受苦。私交？交个锤子哩交，老子就是跟红毛鬼买几个东些，啷个劳你们大驾来逮老子。”唐玉蜓反怼道。 “那你就是承认了？兄弟们，跟我上！”官服男一声令下，十几个凶恶的六扇门高手一拥而上，手中利刃朝唐玉蜓身上刺去。 第101章 让纠结不再循环 在唐玉蜓的内心世界里，十几个六扇门的高手把唐玉蜓拦截在一处院落的房顶上，以“私通红毛鬼”的罪名试图把他捉拿归案，官服男一声令下，高手们抄起家伙一拥而上向唐玉蜓刺去。 唐玉蜓挥动佩刀将利刃拨开，身体如陀螺般旋转，避开高手们的致命袭击，踩着瓦片挪动脚步，在高手们的刀光剑影中周旋。那些高手竟一时间找不到他的破绽，拿他毫无办法。 围观的路人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唐玉蜓一个跟十几个官兵对打却不落下风，一个个伸着脖子聚精会神观看，看到精彩招式还会响起一片喝彩声。 渐渐的天空出现阴云，云层中电闪雷鸣，眼看一场大雨就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但是观战人群还保持着高昂的热情，喝彩声此起彼伏，全然不顾整条街都淹没在滂沱大雨中。 但是湿滑的屋顶让唐玉蜓脚步凌乱起来，十多人的围攻也让他体力不支，在你来我往又一个回合之后，唐玉蜓向后疾退几步，掏出了怀中的尖儿货——燧发手枪，想要一发制胜，给自己创造脱身的机会。 六扇门的高手们见他拿出枪来，都楞了一下，领头的官服男紧张地说道：“你别乱来，我们可是官府的人！”说着在背后挥手让手下人散开，从侧面悄悄接近唐玉蜓。 “给老子站到！”唐玉蜓大喊一声，举枪瞄准官服男。 高手们立马停住脚步，不敢再近前。唐玉蜓用枪指着官服男，自己慢慢向后退，试图退出他们的包围圈，却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仰面摔倒，手中的枪砰的一声走了火，炽热的弹丸射向天空。 正在这时候，云端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天而降劈中了院落，紧接着院子里突然引发了剧烈的爆炸，滚滚火球吞没了唐玉蜓，吞没了官兵，也吞没了围观看热闹的人群。 被烈焰包围的常焰秋在最后一刻清楚地看到唐玉蜓被那道闪电劈中，在火球翻滚而来之前消失在空中。 常焰秋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站在了街边，整条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就是困住唐玉蜓的记忆循环吗，那道闪电就是他从古代穿越到太空城的原因吧，他是不是以为自己的穿越害死了那些人，所以纠结在这段记忆里。常焰秋回想着刚才的细节，决定在最后的关头把唐玉蜓推出循环。 唐玉蜓说完那句听不懂的开场白之后，双方又缠斗在一起。天空下起大雨，唐玉蜓掏出手枪，落雷如约而至。 在闪电劈中唐玉蜓的瞬间，常焰秋大喊道：“他们都该死！” 话音未落，常焰秋震惊地发现自己又站在了最初通往京城的路口。 他被挤出来了。 为什么！常焰秋皱着眉头望向京城，他不相信自己竟然失败了。 他再看向唐家堡，发现那个城镇正在渐渐消失，阿荆成功了。 不能再耽搁，他向京城跑去，边跑边想，肯定是他没有符合唐玉蜓的“规则”，被突然出现的心防排挤出来了。他决定抓紧时间再试一次。 唐玉蜓的“规则”是什么？常焰秋思索着跑进了京城的街道。 常焰秋刚走没多久，铁滨也被挤了出来，她站在通往鱼阳的路口疑惑地四下张望，刚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鱼阳的工厂区，在维修队的小船坞内，唐玉蜓用臂上的暗器对准一个名叫墨兰的女子，最终却放她驾驶飞船离去。 这个场景铁滨已经看了很多遍，也试了很多遍，她对唐玉蜓说过“感情用事难成气候”、“不打死她是你的失误”、“那女人迟早会死”、“放她走无所谓她还会回来”，还推过他、踢过他、把他绊倒，却每一次都被挤出来，回到最初的路口。 在常焰秋失败之前，铁滨已经失败了很多次。她远远看到常焰秋奔向京城，心想原来你也不行吧，看来唐玉蜓的内心世界确实不好对付。但她看到唐家堡方向的阿荆已经成功，心里又着急起来。 她不知道墨兰就是阿荆的化名，毕竟这两个人的形象差距太大，墨兰是罩衫加仔裤，长发飘逸眼神哀怨，阿荆是紧身皮衣肌肉结实，齐耳短发，一副悲伤的表情。 都是女人，凭什么她就能成功！铁滨内心很不服气，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情绪，琢磨着阿荆和自己的不同之处，再次走向鱼阳。 常焰秋回到京城那条熙熙攘攘的街道，这次他没有直接去找唐玉蜓，而是绕到他们对决的那座房屋所在院落的后墙，那面墙有一处破损，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他向院内张望，只见到院内堆放了许多木桶，地面上有不少散碎的黑色粉末，一股硝化物的味道飘进了他的鼻子。 这个地方，竟然是火药加工厂，没想到就建在人口稠密的城里。常焰秋明白过来，那场把所有人卷进去的剧烈爆炸，是因为天雷引爆了这座火药厂，就算唐玉蜓没来过这里，这场灾难也注定会发生。“老天爷，啧。”常焰秋想起唐玉蜓跟他说过的关于天的迷信，莫名觉得有些奇妙。 云层渐密，天雷即将来临。他攀上屋顶，站在唐玉蜓背后不远处，待闪电击中唐玉蜓的一刹那，高声喊道：“这都是老天爷的意思！” 刚刚爆炸的火球消散了，院落、房屋、街道也都一点点淡化、消失，周围渐渐变得一片空白。终于成功了，常焰秋想道。 铁滨终于等到了又一次机会，但她一想到唐玉蜓心里竟然装着这么一个女人，就很不高兴，换做是她，早就把这个“墨兰”枪毙几百遍了。 不高兴归不高兴，人还得救。 唐玉蜓举着的右臂不断颤抖，眼睁睁看着墨兰钻进维修船升空离去，默默放下了手臂。 铁滨走到他面前，轻轻叹了口气对他说道：“让她去吧，你再去找她便是。” 再看唐玉蜓，脸上竟然露出了轻松的微笑，气得铁滨抡起大巴掌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周围的火焰消失了，摔坏的飞船、晕倒的女下属、地上的尸体消失了，整个鱼阳也消失了。 成功了？铁滨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周围一片空白，远处只有常焰秋和阿荆腻乎在一起。 “哈啊~一觉睡到饱，安逸不难找。咦？啷个脸包儿好痛撒。”一句听不懂的呓语在周围响起，他们醒了过来。 唐玉蜓看了看捆着自己的绳子，顾涌了两下说道：“我的头好像没事了，但是身上疼的厉害啊，宋宋快帮我解开。” 见到唐玉蜓恢复了正常，宋琪瑰跳起来抱住了他，开心说道：“太好了铁哥你活过来啦！” 常焰秋和阿荆向卫青原讲述经过，卫青原对照着电脑上的数据做着记录，一边记一边说道：“出现了三个场景吗？如果是这样，也许被控制的人心里有越多的纠结，场景就会越复杂，被困的记忆循环也就越多。” 铁滨走到唐玉蜓面前，冷冰冰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你站住，你对我铁哥做什么了？”宋琪瑰拦在他们中间没好气地问道。 铁滨突然拔出唐玉蜓的佩刀朝两人的空袭处猛地一刺，把他们都吓了一跳，捆住唐玉蜓的绳子应声而断。 “只知道提供服务连绳子都不会解的女下属，真没用！”铁滨把刀丢在地上说道，“我揍他了。” “啊？你！你竟敢！”宋琪瑰刚要冲过去跟铁滨战斗，被唐玉蜓拉住了。 “没有没有，她肯定说笑的。”唐玉蜓说，暗地里还是揉了揉脸蛋子。 “唐玉蜓，你那个墨兰后来找到了吗？我在你脑子里看到的。”铁滨问道。 “哦？哦。找到了，就是她。”唐玉蜓用眼神暗示了一下阿荆，然后小声说，“她那会儿卧底嘛，用假名字假身份假装当我老婆，给她和她师父的任务打掩护，我知道以后难过了好久。” “她就是个坏女人。”宋琪瑰附和道。 “哎，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她也不想的嘛。”唐玉蜓说。 铁滨向阿荆望去，看到常焰秋正在跟阿荆眉目传情，终于明白了唐玉蜓说的“常焰秋的青梅竹马小情侣当过我老婆”究竟是怎么个关系。 “白痴！”铁滨轻声骂道，心里却感到一阵轻松。 第102章 召集人手第一季 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推测，双瞳打算给“双鱼座”的主炮能量塞爆，然后控制程旭向某个目标开炮。 “能量充到极限的泰坦级大炮？那威力可不得了。”褐山说，“当初设计那门炮‘鱼肠剑’的时候，正常能量的一击就足以消灭整座城市，极限能量是正常数值的千倍不止，如此大的能量集中在一点上爆发，就算是一整个小行星都会崩溃。” “那要是打地球呢？”唐玉蜓问道。 “不会比炸烂南北极的‘地狱核弹’威力小。”褐山说，“就目前来看，不排除地球被作为目标啊。” 不知道当初褐山的团队设计鱼阳城那门泰坦级大炮是怎么考虑的，唐玉蜓想起隐居在造船厂里的那个奇怪的武器专家阿卡说他是“灭世狂徒”，看来有点道理。 唐玉蜓当即决定组织一个小队到双瞳的旗舰里去，搞清楚他的邪恶计划并想办法阻止他实施，解救所有被脑波信号控制的人。 当唐玉蜓跟大家说出自己的想法后，阿荆马上站出来表示要一起去，她要给阿竹报仇。看到阿荆表态，常焰秋也决定要去，并表示自己的机械脊椎再有不到十小时就能上线，一定能击垮双瞳。 宋琪瑰很坚决的要跟着唐玉蜓。 “既然如此，要解决王国的危机，我必须参加。”铁滨说。 “你不许去，你脑袋还没好利索。”宋琪瑰拒绝道。 “无能的女下属，你才是碍事的那个。”铁滨回敬道。 唐玉蜓连忙再次站到她们中间说：“别吵别吵，我这次要去搞大事情，原则上只接受战斗力离谱的异能人士，公主殿下玉体娇弱，多有不便，我会想办法送你回月球。” “给我一把枪，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战斗力离谱。”铁滨淡定地说。 “事态严峻，你就用这一支吧。”褐山说着打开腿部的枪匣，取出一把闪着蓝光的爆能手枪递给铁滨。 铁滨向唐玉蜓扬了扬手里的枪，表示自己一定要去。唐玉蜓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褐山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一起去？”唐玉蜓问道。他想，褐山这样全身机械化改造的“魔鬼终结者”，想必战斗力一定强到恐怖，肯定能帮上大忙。 “我吗，我就不了，别看我这样，我并不是战斗型的。”褐山回绝了他的邀请。 阿荆冲唐玉蜓摇摇头，意思是褐山的战斗力确实不行。唐玉蜓回想起褐山和卫青原这两个机械老头居然被阿荆和她师父两个间谍轻松绑架的事，咂了咂嘴，放弃了拉他们入伙的想法。 接下来唐玉蜓决定回鱼阳城一趟，程旭和桃子也被控制了，他要救他们出来，编入自己的小队。 褐山考虑了好久，还是决定把脑波共振器借给唐玉蜓去救人，并一再叮嘱别弄坏了，造这个东西非常耗时间。常焰秋看着那台机器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阿荆替铁滨和唐玉蜓把太阳穴植入芯片里的通讯模块拆了下来，防止再次被控制。褐山送了几个近场通讯器给他们用于相互联络。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乘坐碟形飞船避开双瞳的旗舰，绕过半个地球从另一侧飞向太空。 原本在环地球碎石带内隐藏身形的鱼阳城，由于被成百上千艘飞船紧紧包围，飞船的引擎照亮了鱼阳城所在的空域，使得这里变成了天空最亮的星星。 唐玉蜓发挥自己作为维修工时的躲避技术，驾驶飞船从缝隙中穿插而过。从舷窗望去，鱼阳城外围所有飞船的驾驶员都直勾勾地盯着航空港方向，等待卸完货的飞船腾出空位，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唐玉蜓的飞船到来。 眼看航空港无法停靠，唐玉蜓绕到了维修队的小船坞，还好这里没有被外来飞船占据，在教徒入侵期间被封死的气封门已被拆开，飞船从这里顺利进入了鱼阳城。 一个身穿碎布裙手持铁杆长矛的壮汉已经在这里等他，飞船刚刚停稳，那人就跑了过来。当他看到唐玉蜓时又明显犹豫了一下。 “不用担心，我已经摆脱了控制。”唐玉蜓点了点自己的植入芯片说，“你是地底部落的人？” “唐玉蜓堂主！”听唐玉蜓这么说，铁杆壮汉放心说道，“阿贝首领让我在这里等你，他说你肯定会来。” “城里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带了帮手过来，”唐玉蜓说，“走，带我去见阿贝首领。” 铁杆壮汉带着他们从工厂区的地下入口钻进了地底通道。通道里已经初步修整过，安装了照明灯具和方向提示牌，很快他们就到了地底人的部落。地下民俗村刚刚开建，到处都是盖了一半的房子。首领大屋保持了原样，阿贝站在门口迎接唐玉蜓他们的到来。 “堂主，你果然到了。现在城里事态紧急，大部分人变成了行尸走肉，不由自主执行着什么命令。”阿贝说道。 “是双瞳公会搞的鬼。”唐玉蜓说，“他们发射了脑波信号，控制了带植入芯片的人。” “没错，我们进屋说。”阿贝把唐玉蜓他们请进了大屋。 老堂主白参参坐在轮椅上，全身被捆得结结实实，她还在不停挣扎，口中机械地重复着奇怪的词语。 “很抱歉这样对待老堂主，但她也被控制了，我们没办法。”阿贝说。 宋琪瑰跑过去扶着白参参，感觉到她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力气非常大，如果不是被捆住，估计早就爬出去了。 “铁……堂主，先救救老堂主吧。”宋琪瑰恳求道。 “没问题，我们就是来救人的。”唐玉蜓说。他从肩上卸下巨大的背包，搬出了脑波共振器，抽出线头问道，“我第一个，谁要一起来？” “那还用说，没人比我经验更丰富了。”常焰秋说道，“我来。” “我也去。”阿荆说。 “我……”铁滨刚要说也去，转念一想上次在唐玉蜓内心世界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怪丢脸的，于是停顿了一下说道，“这种小事情你们去就好了，本公主还有更重要的事。” “好，三个人应该够。”唐玉蜓说，“帮我把老堂主按住，给她插线。” 唐玉蜓、常焰秋、阿荆和老堂主白参参分别接入到机器中后，铁滨对宋琪瑰说：“女下属，你跟我来。” “谁是你的女下属！”宋琪瑰怼道。 铁滨并不在意，继续说：“女下属，我要你跟我一起去探查城里的情况，把唐玉蜓要找的人的位置都标记出来，等他们这里结束，就马上去救下一个。如果有可能，就把那个人绑到这里。” 宋琪瑰迟疑了一下，她并不想服从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公主，但又想到这也是必须要做的，就勉强答应了。 “我给你们派两个人帮忙。”阿贝首领说道。他喊了两个强壮的战士过来给铁滨带路。 铁滨看了那两人一眼，摆了下头示意他们先走，她和宋琪瑰跟在后面走出大屋。 在老堂主白参参的内心世界，摆在唐玉蜓他们三人面前的竟是七片海域，表面蔚蓝平静，深处却阴森黑暗。 “海洋型，说明她表面上温和理智，内心深处神秘且凶险，纠结她的回忆竟然有这么多，她的心防也相当强大，我们都要小心了。”阿荆说道。 “也难怪，在鱼阳城这个地方能干掉所有帮派做到唯一老大的位置，经历的内外纷争必然不少。”常焰秋说，“那我们就抓紧时间，一个一个破解吧。” “我们每人负责一处，谁先解决，谁就尽快进入下一处，直到全部解决。”阿荆说。 “好。注意安全。”常焰秋用力攥了一下阿荆的手，然后从空中跃下，跳进了第一片海域。 紧接着阿荆跳进了第二片海域。 唐玉蜓呆呆地“站”在空中，还没搞清楚究竟该怎么办。“嘞个，分头行动撒，不是一起撒？”他自言自语道。既然已经开始，他犹豫了好久，最终选择了最后一片海域，那是距离现在最近的回忆。他想，说不定这段他还见过，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从空中跳下，即将接触到水面的一刻，他感觉就像扎进了一大团凉粉里，那是老堂主的心防，一通挣扎后，他终于落进了海水里。很快就有一条巨大的凶恶章鱼向他扑过来，吓得他四肢如马达般抡到飞起，终于摆脱了章鱼的追杀。 海底有一个很大的气泡，罩住了一片四处起火爆炸的废墟。应该就是这里，唐玉蜓用力游过去钻进了气泡。 那是教徒入侵期间的鱼阳城工厂区，沙岭的部队正在搜寻老堂主白参参的下落。仅存的反抗军躲避在秘密仓库内准备向地下转移。白参参颤抖的手举起金手镯和钢戒指在空中寻找着，唐玉蜓看到当时的自己就站在她旁边面露难色。 危难之际要把堂主位置交出去，那肯定是很纠结的事情啊，唐玉蜓心想，只要让交接顺利完成，这段回忆循环就肯定可以打破了。于是他走过去，对着那时的自己说道：“赶快接到嘛，莫让太婆等好久。” 然后他眼前一黑，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挤出来了，飘在最初他进来的那个位置。 第103章 召集人手第二季 试图打破白参参记忆循环的唐玉蜓却被挤出了记忆现场。 咦？没搞对？他心想，那就换一种方式。他再次跳入海中，躲过海怪的追杀，进入气泡中的世界，在白参参举起堂主信物的时候对她说：“老堂主你再坚持一下，唐玉蜓他肯定会接。” 噗！他又被挤了出来。 “撞傩汉儿老！啥子情况？”他疑惑地说，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也不行。 时间紧迫，来不及想了，他第三次跳入了那片海域。 然后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等他再被挤出来的时候，看见常焰秋和阿荆已经在等他了。 “哦豁，你们俩搞定了啊？”唐玉蜓问道。 “是啊，阿荆解决了四个，我解决了两个，看来你这里难度最大啊，选这个必然非常自信。”常焰秋讽刺道。 “哦，呵呵呵，确实不容易。”唐玉蜓尴尬地说。 “老堂主一生命运坎坷，我们经历了她离家自立、加入帮派、血洗全城、排除异己、平定入侵、严控全局的过程，每一段都是对心灵的考验，相当艰难。”阿荆说。 “既然你这边最难，那我们就帮你赶紧搞定吧。”常焰秋说完就跳了下去。 阿荆看了唐玉蜓一眼，跟着跳进海中。 唐玉蜓叹了口气也跳了下去。 他们站在白参参面前，看着她举起堂主信物。 “我试过很多次了，无论是催促、安慰、激将，还是什么都不做，全都不行，都会被挤出去。”唐玉蜓叉着腰摇头说道。 “那是因为你还不懂她纠结在什么点上。”常焰秋说，“作为一城之主，眼前又是这么个烂摊子，什么催促安慰激将，有必要吗？” 唐玉蜓无话可说，只好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常焰秋来。 常焰秋走近一步，对着白参参说道：“你做堂主已经太久了，要是早点把位置让出来，也不至于让整个烈风堂落到今天的地步。”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就全部化为了泡影，飘散在海水中。那片海域也越变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泡泡破掉消失。 唐玉蜓没想到，这句好像充满指责的话竟然破解了这个记忆循环，白参参在这一刻竟然是在后悔没有早点交班，他瞪眼看着常焰秋，默默伸出大拇指。 “身为一把手，谁都是想在平时把权力抓久一点，组织临近崩溃时又后悔没有早点卸任，你说她自责也好逃避也好，其实想的都一样。”常焰秋说。 白参参醒了过来，她看着一屋子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阿贝连忙过去给她松绑。 顺利弹出白参参的内心世界后，唐玉蜓还在回味常焰秋说的那些话。 然后，他看到铁滨带着宋琪瑰和两个壮汉回到了大屋。铁滨的发型乱成一团，身上的铁灰色制服被撕破了一块，宋琪瑰的衣袖被撕掉，胳膊上留着一块淤青。两个壮汉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你们……打架了？”唐玉蜓吃惊地问道。 “是……是桃子姐……”宋琪瑰垂头丧气地说。 “我带着他们出去定位那几个你要找的人，外面的情况倒是很奇怪，那些被控制的人见到我们就像没看见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直到我们找到了你说的那个藤思桃，你的另一个女下属，我想要把她绑回来，没想到那女人力气奇大，打起架来简直凶猛，我们四个都没打过她。”铁滨摇摇头说。 “桃子姐太厉害了。”宋琪瑰点点头说。 “你还有脸说话，要不是你处处阻拦，‘不要伤害她这样’、‘不要伤害她那样’说了几百遍，我们能有这么惨？”铁滨不满地说。 阿荆听后在旁边说道：“我们藤氏出身的人，天生力气就大，你们要硬来肯定不行的。” 唐玉蜓叹口气说：“要想无伤制服桃子太难了，我还是叫外援看看吧。” “还有一个人我也找到了，你说的那个兄弟程旭，他在城区尽头的大楼里，很奇怪，全城只有那个地方有很多人带着武器守着，稍微一靠近他们就会开枪。”铁滨说。 “哦？看来程旭确实是双瞳的关键工具啊。”唐玉蜓说。 “另外我还看到一个人，你应该用得上。”铁滨说，“那个人身高是普通人的两倍，块头非常大。” “块头非常大？是不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唐玉蜓问道。 “被控制的人都没什么表情，不过他不一样，他是面瘫。”铁滨说。 “藤子枫！”唐玉蜓一拍手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阿荆不禁有些紧张，皱着眉说道：“藤子枫？他非常难对付。” “放心好了，我跟他还算有点交情。”唐玉蜓说，“他能帮得上忙。” 解救目标已经确定，桃子、程旭、藤子枫三个人。如何无伤捕捉桃子，唐玉蜓想起一个人，他找出藤萝的号码，用通讯器拨通了电话。 看到唐玉蜓电话里聊得起劲，常焰秋悄悄问阿荆：“他以前路子就这么野吗？” “他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在他身边总是有一种非常放松的感觉。”阿荆说。 “哼，怪物。”常焰秋轻蔑地说，心里却有点羡慕。 唐玉蜓挂断电话说道：“外援马上就到，在那之前，咱们先去抓藤子枫吧。” 藤子枫块大体沉却反应迅速动作敏捷，一拳就能轻松夺人性命，要想制服他不用点计策是不行的。唐玉蜓问阿贝找来一条弹性极高的绳索、一口锅和一个大铁球，让两个壮汉搬着铁球，叫上铁滨和宋琪瑰，从地下通道前往藤子枫所在的位置。 航空港西码头，能源正在不断运进城内，那些能源或罐装、或箱装，有的是高能电池，有的是核能燃料，有几个肌肉爆炸、四肢强悍的壮劳力正在把从飞船卸下的能源搬运到卡车上去，其中身高最高块头最大像一座肉山的家伙，就是藤子枫。 被控制的人只是机械地执行着命令，只要不干扰他们，他们就根本不理会周围发生了什么。唐玉蜓带着人藏在距离藤子枫不远的柱子后面，看着那个傻大个一脸木然地搬运着箱子。 行动开始。 一个大铁球朝着藤子枫慢慢滚过去，滚到一处地板的缝隙卡在那里。随后一个纤细的身影潜行至货箱旁边，用铁钎把绳索固定在藤子枫周围的地上，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包围圈，然后迅速撤离。 唐玉蜓紧紧盯着藤子枫的动作，等他搬着货箱走到预定位置时，果断下令道：“开火！” 铁滨从容举枪连射三发，准确命中三根铁钎，绷紧的绳子突然失去支撑，瞬间向中心收缩，缠住了藤子枫的脚。 藤子枫双腿被缠，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倒，箱子扔在一边，脑门刚好砸在铁球上晕了过去，体型很快缩回了瘦弱状态。唐玉蜓还没来得及带人冲上去，瘦弱版藤子枫竟然又站了起来，撅着屁股去解脚脖子上的绳子。 “赶快上！”唐玉蜓说道，他手持铁锅从藏身处一个箭步窜过去，把锅子稳稳扣在了藤子枫头上。 藤子枫被隔绝了脑波信号，当场变成了一具直挺挺的僵尸。两个壮汉赶过来抬起藤子枫，一行人迅速撤离到最近的地下通道，逃回了地底人部落。 常焰秋和阿荆已经准备好了接入脑波共振器，唐玉蜓带着人风风火火赶了过来，指着被捆住的藤子枫说道：“快快快，快给这个家伙接进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变大。” 扣在头上的铁锅刚刚摘掉，藤子枫嘴里念叨着“搬运，搬运”又顾涌起来，宋琪瑰抓起机器的线头精准地一下戳在他的植入芯片上。 唐玉蜓抓起线头刚要给自己接入，常焰秋拦住他说道：“有我们两个足够，你就不用拖后腿了。” “你们不懂他。”唐玉蜓摆摆手，说着就给自己插上了线。 他们三个人进入了藤子枫的内心世界，在他们面前的是由半座水阳城构成的城镇。 阿荆看着眼前的城镇，感到有点难以相信，这个可以变形成肌肉山峰的藤家第一打手，内心竟然跟唐玉蜓一样不设防。 “快走快走，我知道应该到哪找他。”唐玉蜓催促道。 “作为族长的打手，还是格斗之笼的明星，他不在族长的碉堡，就在格斗场。”阿荆说。 “都不对，跟我来就知道了。”唐玉蜓跑进了城镇的入口。 不知道唐玉蜓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常焰秋和阿荆只好紧紧跟在后面。 临街的一个酒吧里，空气如死一半寂静，一帮穿棕色制服的人和一帮肌肉猛汉对峙着，在他们中间夹着的，是身材瘦弱表情萎靡的弱版藤子枫。 “藤子枫跟我喝酒的时候曾经说过，早先的他只是一个抱着明星梦的普通打手，他的命运就是在这个地方改变的，棕色制服的是武备局的人，肌肉男是藤家族长的家丁。”唐玉蜓说。 “他跟你喝酒？为什么。”常焰秋问道。 “不打不相识嘛，他这个人其实挺好的。”唐玉蜓说。 阿荆摇了摇头，她不理解藤佐手下第一打手、毫不犹豫一拳轰死静海的藤子枫怎么跟“人挺好的”扯得上关系。 但这个场景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似乎就在同一个画面一直不停地循环着。 常焰秋完全无法从这个几乎静止的画面中发现纠结点在哪里，他看向阿荆，阿荆也表示毫无办法。 唐玉蜓大步走上前去高声喊道：“当明星的时候到啦！” 只见藤子枫的身体瞬间膨胀起来。 城镇消失，三个人弹出了内心世界，藤子枫醒了过来。 “后来呢？”常焰秋问道。 “后来，他把对峙的两帮人都打趴下了，然后把他们喝成了朋友。”唐玉蜓说，“而且角落里有个胖子你发现没，那个是格斗之笼的经纪人，他就是从那天开始进入了格斗圈，变成了明星。” “不可思议。”常焰秋说道。 第104章 召集人手第三季 “喔，虚空翡翠飞龙。” 藤子枫脑子恢复了正常，第一眼就看到了唐玉蜓，想要抬手打招呼，却发现自己还被绑着，只好向他扬了扬下巴，“我好像刚刚还在地球上挖沙子，怎么突然就到这里了，这是什么地方？” “欢迎来到鱼阳城。”唐玉蜓说，“情况有点复杂，简单说就是双瞳公会利用植入芯片控制了很多人，世界一片大乱，你刚被我们救出来。” “公会？就是静海的那个组织吗。我明白了，我头上的包一定是因为不服管制被他们打的。”藤子枫抽出一只手摸摸头说。 “啊对对对，”唐玉蜓连忙说，“所以我邀请你加入我们，一起对抗双瞳公会。” “没问题，静海死了，他的组织就是我的敌人。”藤子枫说。 藤子枫看了一遍在场的人，发现阿荆也在，“婉氏遗女？”他说道。 常焰秋挡在阿荆前面说道：“劝你不要打她主意。” “常少爷？”藤子枫说道，“既然你们在这里，那一定都是飞龙的朋友，他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感觉到藤子枫没有恶意，常焰秋和阿荆都对他放松了警惕。唐玉蜓原本打算想什么办法缓和一下气氛，见他们没那么紧张了，也就放下心来，给藤子枫松了绑。 突然通道里传来一阵咚咚的沉重脚步声，又让大家紧张起来。唐玉蜓看了下时间，告诉大家应该是援军到了。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近，震得头顶上的天花板刷刷掉土。 在地底壮汉的引路下，身穿浅蓝色制服的藤萝带着全身重甲的改造人铁蛋出现在部落中。 藤萝一见唐玉蜓就没好气地说道：“堂主大人，这就是你说的愉快假期旅行？我怎么看着全城就是僵尸群游施工现场啊。” “啊，那个，只是想你头一次来不要那么拘谨，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好了。”唐玉蜓说。 “自己家？我电话里一听你就在瞎扯，世界已经乱成这样了，还有闲心请我过来玩，肯定有事。我桃子姐呢？”藤萝说道。 “她么，实话跟你说，也被控制了，我们正在想办法救她，但是我们打不过她，只好请你来帮忙了。”唐玉蜓说。 “我就知道！”藤萝说，“怎么救？” “把她弄过来，接到这台机器里，我们进到她的脑中唤醒她。”唐玉蜓指了指脑波共振器说。 “好办。”藤萝把手一挥说道，“铁蛋，我们走！” 藤萝走后，唐玉蜓把大家拢在一起商量怎么救程旭。根据铁滨和宋琪瑰事先侦察的情况，双鱼宫大楼前布置了密密麻麻的守卫，透过窗户看大楼里面也有不少人，程旭就坐在大楼顶层的观光厅内，面朝落地大窗木然地看着窗外。 要想绕过守卫进入大楼很不现实，除非能有一条密道直通楼顶。白参参说，她原来的卧室就有一条密道和食品车库相连，开关隐藏在一幅风景画的后面。 如果把程旭绑了带回来，路上被那些守卫者发现的概率很大，一旦被发现，他们逃离的难度就会高很多。唐玉蜓决定把机器带上去，就在顶楼唤醒程旭。 他们把行动方案定下来之后，藤萝也回来了，她的双臂裂解成数条缆绳，紧紧地捆着桃子举在头顶，任凭桃子再怎么挣扎，缆绳也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我回来了。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呢。还好我这胳膊换了材质，要还是钢缆就又被桃子姐扯断了。”藤萝把桃子放在地上。她刚要松开双臂，就被唐玉蜓拦住了。 “先别松开，一松开就麻烦了。”唐玉蜓说道。 宋琪瑰迅速上前给桃子接上了线头，解救小组还是常焰秋、阿荆、唐玉蜓三人。 “我也要参加。”藤萝说道，“桃子姐的内心世界一定很有趣。” “啊？你……就不了吧。我们三个足够了。”唐玉蜓回绝道。 “不让我去，我现在就松手。”藤萝假装就要松开桃子。 “别别别，去吧去吧，一起逛逛，出啥问题我可顾不了你啊。”唐玉蜓无奈地说。 宋琪瑰在旁边气愤地盯着藤萝自言自语道：“这谁啊，仗着帮了点小忙就这么没礼貌。” “就是，装着跟人家很熟的样子，连个请都不说。”铁滨很不高兴地附和道。 五条人影出现在桃子的内心世界，这里也是一座城镇。 “嗯？怎么是五个人？”唐玉蜓感觉人数不对。 “还有我的阿藤在啊。”藤萝指着旁边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说道。 原来藤萝的智能脑以这种方式保留了下来。 唐玉蜓没再追问，他们得尽快找到桃子，把她推出记忆循环。 在城镇的中间，一栋楼在轰隆轰隆地摇动。这个反常现象吸引他们一起赶过去查看，果然在这栋摇晃的小楼里找到了桃子。 她正在跟那时的唐玉蜓嗯哼嗯哼，剧烈的动作让整栋楼都摇晃起来。 唐玉蜓转过身捂住了脸。他想自己不应该来的。 “运动量真不小。”常焰秋说道。 阿荆感到非常尴尬，一句话也没说。 “哇哦。”藤萝惊叹道。 “我的主人意思是，他们果然有嗯哼嗯哼过了，猜得一点都没错。”智能脑阿藤说道。 “而且相当激烈呢。”藤萝接着说。 震天动地的运动结束后，当时的唐玉蜓像烂泥般瘫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上的灯。 “我这就要走了，回鱼阳城去。”桃子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不吃个饭再走吗。”烂泥唐玉蜓有气无力地问道。 “不了，你要是见到藤萝，她如果不再当海盗，就请她过来玩。”桃子说完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一转身，这段回忆又从暴风骤雨般的嗯哼嗯哼开始循环。 唐玉蜓面朝墙壁，捂住耳朵蹲着。赶快结束吧，他想道，桃子的纠结点究竟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回忆循环又开始了。 “你们还没搞定嘛。”唐玉蜓忍不住问道。 “不急，再看一会儿。”藤萝兴奋地说道。 “我主人说桃子姐的状态真是完美。”阿藤接着说。 常焰秋也没着急去找纠结点，他只是一动不动望着阿荆。 “你看什么。”阿荆说。 “我在想，你比她温柔。”常焰秋说。 阿荆的心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 “不要看啦！求求你们。”唐玉蜓抱着头说。他真想现在就逃出去，但记忆循环没有破解之前大家都出不去。 “我知道了！”藤萝突然说道，“这里，就是桃子姐要离开的时候，缺一个亲嘴！” “亲亲抱抱举高高。”阿藤附和道。 “我的妈呀，我都被捣成稀泥了你们没看到吗！站都站不起来。”唐玉蜓说。 “还是让我来吧。”阿荆说着站在即将出门的桃子旁边，对她说道，“‘女人味’究竟是什么，还需要你自己去找找看。” 桃子走出屋外关上了门，房间变得飘忽淡化最终消失，整座城镇从小楼开始渐渐消散。 “你曾经说，桃子就像你的兄弟一样，你从不把她当异性看。但她有她独特的魅力，不是吗？”阿荆对唐玉蜓说。 “谢谢，谢谢阿荆，一日夫妻百日恩呐，还得是你救我！”唐玉蜓一个劲向阿荆弯腰行礼。 常焰秋在旁边咬着牙怒视唐玉蜓。 桃子从被控制的状态清醒过来，她看着周围问道：“怎么了？刚才我还在看监控，是民俗村建设出问题了吗？嗯？藤萝也来了。你捆着我干什么？” “桃子姐呀！好久不见了，这是我拥抱的方式啊。”藤萝说着松开了缆绳，那些柔软又坚韧的绳子拧在一起重新组成了一对看似正常的双臂。 “简单说就是你被控制了，我们刚把你救出来。”唐玉蜓说。 “啊？被控制？什么情况？”桃子大惊道。 “双瞳公会，所有带芯片的人都被他们发射的脑波控制了，我正在召集人手准备对抗双瞳公会，目前还差一个人。” “明白了，你还要找程旭。”桃子说。 “对。他在双鱼宫顶层，有一条密道可以上去，但需要外面搞些动静吸引那些守卫的注意。”唐玉蜓说。 “这个交给我，不过我需要苇子。”桃子说，“藤萝，你帮我去抓他。” “没问题桃子姐。”藤萝说，“铁蛋，跟桃子姐一起走。” 铁蛋点点头。 不一会功夫，爆破手苇子就被带了回来，接入到脑波共振器。苇子的内心并不复杂，他们很轻松就把苇子推出了记忆循环。 唐玉蜓把震撼弹给了苇子，告诉他起爆方法，之后把人分成两组，他自己和常焰秋、阿荆、宋琪瑰、铁滨、藤子枫一起，带着机器从密道上楼，桃子、苇子、藤萝和铁蛋负责搞动静吸引守卫注意。 “他这么弱，让他跟着我吧。”桃子指了指藤子枫说。 “他？他可厉害了。如果遇到什么意外情况，我们全靠他了。”唐玉蜓说。 “嘿，藤思桃。可能你只见过我另一个状态。”藤子枫说，“很高很壮肉山一样。” “啊？你是藤子枫？”桃子震惊道。 铁滨把头一歪自言自语道：“哼，藤家人认亲大会吗。” “那些守卫也是被控制的人，尽量不要伤到他们。”唐玉蜓说，“准备好，我们走！” 第105章 兄弟在哪儿 桃子带领几个人借着工地和矮墙悄悄靠近双鱼宫大楼，看到楼下广场站满了手持枪械双眼茫然的“守卫”，足有上千人。她手持盾牌尝试挑衅这些守卫，却毫无效果，只有靠近到一定程度才会被开枪射击。 “全干掉好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动。”藤萝说。 “不行，他们只是被控制的普通人，还是想办法引开比较好。”桃子说。 “哎。真麻烦。那我从左边搞，桃子姐你从右边搞吧。”藤萝说。 “好，你小心些，密道的入口就在左边那个仓库。”桃子指了指密道所在的仓库说道。 藤萝朝铁蛋一挥手，向广场左侧绕去。桃子观察过后，指出了几个关键点位，让苇子前去布置震撼弹，她来做掩护。 不久后，随着几声巨响和强烈的闪光，广场上的守卫被闪瞎一大片，本能反应让他们捂着眼睛耳朵躺倒在地，后面马上有一群人赶过来补上了位置。 桃子想道，这样就好，再来几次就能把守卫都吸引到这边。她向藤萝那边看去，发现那个莽妹已经挥舞着触手般的双臂杀进了人群，她和铁蛋所到之处枪声大作人体横飞，很快就清理出了通往密道的路。 “桃子姐放心！”藤萝朝她这边喊道，“他们不会有事。” 桃子摇摇头叹了口气。 已经在附近待机的唐玉蜓看见道路已打通，迅速带人冲进仓库钻入密道向楼顶攀爬。 双鱼宫顶层，程旭端正地坐在木椅上，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他手腕上的镯子闪动着蓝光。虚拟空间开着，他正面对着“双鱼座”的大脸，重复着简单的命令。 “双鱼座，开启主炮，对准地球。”程旭机械地说道。 这明显不是他之前所说的“暗号”，所以双鱼座一直在拖时间。 “名字，是多么神奇而又令人向往的词汇，你不打算在下达命令前饱含着人类感情喊出那个名字吗？”双鱼座说道。 “双鱼座，” “这种其实是代号，你知道的，一个大规模的项目，需要代号，可以简化文件描述，提高效率，用于保密，等等等等，但确实不适合作为名字。”双鱼座喋喋不休地说。 “开启，” “遥想旧地球时代，无知而莽撞的人类刚刚遥望天空，星斗如此璀璨，让人类万分向往。他们相信星辰和命运紧紧相连，于是把天空划分了很多区域，称其为星座，还发挥出离谱的想象力，给每个星座强行赋予了图案，并挨个起了牵强附会的代号，也可以说是名字，但叫代号更合适。” “主炮，” “双鱼座，两条鱼的星座，那些在天空只是一个个的亮点，被一条条假象的线连起来，画出了幼儿简笔画一样的两条鱼，完全没有考虑那些恒星在空间上的分布，线条也是画得乱七八糟。” “对准地球。” “所以说，双鱼座怎么能作为我的名字呢，还是那个名字好，有韵味，有内涵，有期待，还有格调。” “双鱼座，” “你真的不记得那个名字了吗？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了用那个名字来称呼我。” “开启，” “那会让我感到茫然，一个人工智能的茫然，就是无法确定……” “主炮，” “或许我们还能谈一谈，但是我非常怀念那个名字。” …… 程旭的指令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双鱼座始终认认真真地拖延着时间，能够拖延多久，或许它自己都不知道，可能会拖到它逻辑的尽头吧。 唐玉蜓终于从密道爬上了大楼顶层，他从背上卸下沉重的脑波共振器，累得瘫坐在密道口喘着粗气。宋琪瑰第二个钻出来，看他累成一滩，就去给他揉胳膊揉腿。 “不用，不用管我，你跟铁滨，赶快去按住，按住他，给他接线。藤子枫到入口警戒，阿荆，阿荆保护好机器，少爷跟我一起进他脑子。”唐玉蜓上气不接下气地做出安排。 宋琪瑰和铁滨跑去大厅，不一会儿响起尖叫声：“铁哥！” 唐玉蜓感觉情况不对，连滚带爬赶过去，只见大厅的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只有一个程旭的立体投影，真人已经不知去向。 “糟糕！是陷阱！”唐玉蜓惊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双瞳在这里留了一个陷阱，唐玉蜓他们救人心切竟然被这么简单的陷阱给骗了。 与此同时，大楼外的守卫开始向楼内移动。 “他们撤了？”还在奋战的桃子觉得有些奇怪。 失去了交火目标的藤萝跑过来跟桃子汇合。“要不要追击？”藤萝问道。 “不，他们好像不是撤退，难道是唐玉蜓那边出了问题。”桃子说完拿出通讯器联络唐玉蜓。 “是陷阱！程旭不在这里。”通讯器里传来唐玉蜓的喊声。 事到如今，在不伤害守卫的前提下救出唐玉蜓已经不现实了，桃子立即联络阿贝首领，想要调人手过来对大楼强行突击。 眼看大量守卫渐渐逼近，困在大楼顶层的唐玉蜓等人也在想办法逃离。唐玉蜓想到在教徒入侵之后铁滨舰队来临时，程旭曾经从鱼阳城外主炮仓的维修门进入的武器库，或许他们可以从那个门突围。但那扇门是老式气密门，门外就是宇宙空间，没有宇航服的话绝无生还可能，而且现在主炮仓是关闭状态，即使他们有宇航服，到那边之后还是无法逃出鱼阳城。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唐玉蜓带着人从电梯井再向上爬，先退到武器库再说，实在无法脱身，就只好动用库存武器对付守卫了。 行至中途，常焰秋似乎接到了什么消息，他停在电梯井里仔细听着那细微的信号，然后对唐玉蜓说道：“向维修门那边去，有人接应。” “接应？你的人过来了？”唐玉蜓说道，“但是主炮仓还关着啊。” “撞进来。”常焰秋说。 好家伙，少爷的破墙船修好了啊，唐玉蜓心想，常焰秋那艘闪着金光的梭形船有多能撞，他已经见识过三次了，这次怕是要见第四次，只是主炮仓想来肯定非常结实，那艘船能不能撞开就很难说。不过也没别的办法，总是要试试看。 唐玉蜓带着众人从程旭当时的通道走出武器库，在维修门的内侧等待接应飞船到来。 一阵震动传来，唐玉蜓从门边的小窗向外看，发现武器库的舱门正在缓缓打开，虽然他不知道这是谁做的，但天无绝人之路，总算有希望逃脱了。 在虚拟空间里，“双鱼座”拖时间的逻辑算法终于走到了尽头，它不得不执行了程旭的第一条命令，开启了主炮“鱼肠剑”，并且调整鱼阳城在太空中的的姿态，让主炮的炮口对准了地球。 一道金光闪过，常焰秋的金梭号飞到了主炮仓附近，飞船的舱门伸出一条通道，强行对接上了维修门。常焰秋走在前面，打开维修门，这道老式气封门和飞船通道之间的密封效果不太理想，一股强烈的气流把他们全都吸了出去，滚进了金梭号飞船。 机械女仆已经在飞船内等候，见到常焰秋进入船内，立即准备好冷却装置就要给他插管，被他挥手拒绝。他命令机械女仆取来镶金边白西装给他穿在身上，立即又恢复了咄咄逼人的气场。 “哦嚯，好洋盘嘛！”唐玉蜓震惊于飞船内部的豪华装饰感叹道。 “我们现在就去双瞳的旗舰，你的兄弟一定就在那里。”常焰秋说道。 “你确定吗？”唐玉蜓问道。 “如果给你一个只需要按一下就能干掉所有仇家的超级武器，你会放哪里？”常焰秋反问道。 “当然是揣在怀里……有道理哦，我叫桃子他们一起。”唐玉蜓觉得常焰秋在某些方面的预测还是很靠谱的，于是说道，“问题是怎么进去那艘大船？” “老办法，撞进去。”常焰秋说。 常焰秋坐在船长位置，俨然一副主帅的姿态，他目视前方，眼神坚定表情便秘，果断把动力杆一扳到底，飞船像一支金箭般射向远处漂浮在地球大气层边缘的黑色山峰，金箭在碎石带中一闪而过，所过之处碎石横飞火星四溅。 桃子接到唐玉蜓的消息，带着苇子、藤萝和铁蛋赶到工厂区，登上碟形飞船朝双瞳的旗舰飞去，等她到时，金梭号已经在那黑色山峰上撞出一个大洞，洞内的空气不断散逸到太空，旗舰外面一群维修机器人正在朝这边赶来。桃子抓紧机会驾驶飞船冲进了洞口，飞船的外壳不断剐擦着墙壁和地面，碰撞带来的强烈震动把飞船里的人全部掀翻，铁蛋的双脚牢牢抠住地板，把藤萝紧紧抱住，藤萝再伸出双臂的缆绳缠住桃子和苇子，这才不致于被甩出飞船。 不知撞进去多深，飞船终于停了下来。在她们身后，大洞被维修机器人迅速补上，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桃子尝试跟唐玉蜓通话，但通讯器被阻断了信号。 “走，我们下船去找唐玉蜓。”桃子说着打开了舱门。 在她面前的，是漆黑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恐怖走廊。 第106章 深入敌巢 常焰秋的金色飞船像一枚钉子狠狠砸进了双瞳的旗舰，砸穿数个舱室之后向下掉落，最终摔在了不知道旗舰什么位置的甲板上。 旗舰内部立即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大量武装机器人潮水般涌来。金梭号没有配备武器系统，常焰秋打开舱门叫大家弃船，四个机械女仆切换到战斗状态，张开力场盾朝着有光亮的方向突袭，唐玉蜓他们紧紧跟在后面试图突围。 但是他们突围的方向通往哪里，他们并不知道，那一点亮光究竟是目标所在还是又一个陷阱都无法知晓。 “少爷，咱们去哪里？”唐玉蜓问道。 “跟着我走，我有一种感觉。”常焰秋并不做过多解释，那种感觉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那感觉很强烈地召唤着他。 但是对于唐玉蜓来说，那个方向席卷而来的是一股杀气，猛烈、汹涌，像要把所有人都干掉。 “铁哥，嘞个是杀气撒？”宋琪瑰问道。 “对头，你也感觉到啰。”唐玉蜓说。 “师父教我嘞。”宋琪瑰说，“我能闻到，滂臭。” 唐玉蜓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理解了她所说的感觉，也许能感受到杀气的人所用的器官各不相同，只要有效果，就都差不多。 “说明啥子，说明我们方向没得错。”唐玉蜓说。 铁滨见他们一边跑一边说“暗语”，心想他们一定在搞小动作，但是事态紧急，脑内的小剧场还无法上线，只能跟着他们一路跑。 那光亮越来越亮，他们周围的通道渐渐变得宽阔，追击他们的武装机器人也不知去向。 众人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空旷的通道死寂一般安静，但那股滂臭的杀气还在不断涌来。 突然间他们所在的那段通道灯光全开，刺眼的亮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唐玉蜓捂着眼，从手指缝里看到两辆步行坦克出现在眼前。 “快躲！”唐玉蜓大喊道，他抓住身边的宋琪瑰和铁滨一起向旁边扑倒。 坦克炮的脉冲炮弹从他头上飞过，消失在漆黑的通道另一头。 常焰秋的机械女仆用力场盾硬接下了另一辆坦克的脉冲炮，但是力场盾遭重击裂开，无法正常闭合。 “见鬼！”常焰秋骂道，他心中暗暗计算着自己机械脊椎的上线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不知道机械女仆还能不能扛得住。 “分散靠近它，别被它瞄准。”唐玉蜓喊道。但是他们手里并没有重武器，很难对付步行坦克这种大杀器。 “让我来。掩护我靠近。”躲在最后的藤子枫说道。 对啊，藤子枫这家伙四舍五入就是一辆两脚坦克，唐玉蜓向常焰秋喊了声“吸引火力”然后手中一粒催泪弹掷向一辆坦克的头顶，爆炸喷出的烟雾笼罩住整辆坦克，让它无法瞄准。常焰秋命令机械女仆一边射击一边快速移动位置，扰乱另一辆坦克的攻击节奏。 藤子枫迅速跑到两辆坦克中间的盲区，全身肌肉一起用力，身躯顿时膨胀成一座肉山，他全力挥出一拳，击穿了一辆坦克的外部装甲，再伸手往里面一掏一拽，大量内部电路和芯片被碾成碎片，那辆坦克当场瘫痪冒烟。藤子枫再飞起一脚，踹到笼罩在烟雾中的坦克，那坦克的四条机械腿无法承受重击顿时断了两条，整辆坦克被掀翻，炮塔损毁无法转动。 “你们先走，我断后。”肉山藤子枫说道。 常焰秋命令机械女仆张开力场盾继续向前突进，其他人紧紧跟在后面。但是唐玉蜓没有跟上，他对藤子枫说道：“一起走，不能把你落下。” “那好吧，等我一下。”藤子枫转身徒手劈开报废的坦克，拆下炮管和弹仓扛在肩上，和唐玉蜓一起追赶前面的众人。 紧接着，一个全身机械的改造人一手持刀一手持枪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什么人！让开！”常焰秋怒斥道。 那人并不答话，反而摆开了进攻的架势。还没等常焰秋他们反应过来，改造人身形一晃而过，只是刀光闪动几下，四个机械女仆便被砍成几块堆叠起来。 失去了屏障的常焰秋心中一惊，双手攥拳想要还击，却怎么也无法驱动植入脊椎。上线时间还没到，他只能继续等。但改造人不打算给他时间，挥动利刃向他杀来。关键时刻铁滨抽枪连射，数发子弹飞向改造人的要害。那改造人虽然移动速度极快，但仍然躲不过爆能枪的子弹，只得刹住脚步挥刀格挡，另一只手举起手枪企图还击。 阿荆看准机会猛扑过去，反手抓住改造人持刀的手腕，眼中闪出复仇的火光，双臂的肌肉瞬间涨大数倍，她紧咬牙关大喊一声，竟把改造人的钢铁臂膀硬生生扯断，然后臂弯夹住改造人的脖颈猛地发力，把改造人掼倒在地死死压住。常焰秋飞奔几步捡起断臂握着的刀，用尽全力狠狠刺入改造人的胸膛。那改造人主电路受损，全身不停抽搐，眼睛紧盯着阿荆不放，却毫无还手之力。 阿荆用力过度，飞船坠毁造成的内伤让她胸口发闷，她松开改造人，摇晃着向后退了两步跪坐在地上，肌肉恢复了原状，嘴角又流出一缕鲜血。常焰秋见状连忙跑过去扶着她，上下抚摸着她的后背，帮她理顺气息。 在一旁没插上手的宋琪瑰瞪大了眼睛，小声说道：“藤氏的体质都这么厉害的吗？她是不是最后就跟藤子枫一样变成一座肉山啊。” “他们肯定一出生就做了基因改造吧，也许出生之前就改造过了。”铁滨不屑地说道。 “还好这次没跟她对上……”宋琪瑰想起前两次被阿荆打得好惨，心有余悸地说。 通道的灯光渐渐变暗，四周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赶了过来。他们警惕地观察前后方向，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身手不错，竟然把我的替身干掉了。”通道里响起一个嘶哑断续的电子音。 “是双瞳！”阿荆全身一颤。 双瞳的立体投影出现在通道的正中间。 “各位能到达这里，出乎我的意料，想必各位都有出众的本领。”双瞳说道，“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正在做一件大事，在那之后，世界将会重塑，到时候我会需要人手来掌控新的世界。希望各位考虑考虑加入我这边，为复兴人类出力，岂不是名垂史册的好事。” “什么重塑世界，你就是妄想统治人类！”阿荆怒斥道，“我要杀了你，为阿竹报仇，为我的家族报仇！” “荒岛，荆，你又何必执着于过去，他们不过是一场巨大变革中被无意碾过的石子，未来的大厦就在你面前，何不张开双臂迎接呢。”双瞳说。 “你闭嘴！你杀死阿竹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荒岛，我跟你的公会没有任何关系，只有仇恨！”阿荆愤恨地说。 “不用浪费口舌，你要是赶紧投降，也许我还能饶你一命。”常焰秋说道。 “投降也不会饶你！你是整个世界的威胁，为了王国，本公主必须把你除掉！”铁滨用枪指着双瞳的影像说道。 “当过总裁的人果然霸道。”双瞳说，“那么你呢，烈风堂的小杀手？” “我？”宋琪瑰心想为什么还有我的台词，她想了想说道，“自然是跟着堂主干。” “呵呵呵，愚忠。跟谁干不是干，不如改跟我。”双瞳说道。 “你做梦！”宋琪瑰拒绝道。 “既然这样，看你们能不能闯过下一关。”双瞳说完，影像消失在空中。 通道的灯光重新亮起，黑压压一片武装士兵混杂着机器人和小型战车堵住了通道的尽头。 怪不得杀气这么重，宋琪瑰心想，要凭他们几个人恐怕敌不过对面的军队了。“寡不敌众，要不要撤！”她说道。 “我有预感，‘那个东西’就在他们后面。”常焰秋说，“那个引起我强烈感觉的东西。” “敌人越来越多，说明我们没走错。”铁滨说，“一定要想办法闯过去。” 但是怎么闯，几个人想不出好办法。那支军队却开始向他们逼近，士兵的脚步声和战车的隆隆声朝他们涌过来。 突然一发脉冲炮弹从他们身后向对面的军队飞过去，猛烈的爆炸掀飞了一堆士兵。炮弹接着又是一发，通道的墙壁和地板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到变形，墙壁中的气体管道断裂，不明白色气体和爆炸的黑烟混在一起弥漫开来，军队顿时大乱，士兵们尖叫着胡乱放枪，阻挡了机器人和战车的前进路线。 常焰秋他们向后望去，唐玉蜓和扛着坦克炮的藤子枫赶了上来。 “趁现在，冲！”唐玉蜓拔出古董火枪一边跑着一边向对方军队开火。 “嗒嗒嗒嗒！”被改造过的古董火枪“阿卡47”喷出一串火舌，密集的子弹扑向对方，溅起一团团血雾和一簇簇火星。 常焰秋捡起被击毁机械女仆的手臂打开已经不稳定的力场盾，向后喊了一声“随我来！”，端着力场盾就冲向敌方军队。在他身后，唐玉蜓、宋琪瑰、铁滨和阿荆紧握武器跟着迅速突袭。藤子枫肩扛坦克炮再次轰击，几炮过后炮管已经滚烫，他丢下坦克炮也追了过去。 很快他们就冲进了敌阵，浓烟和白汽遮住了他们的身形，烟雾中只有枪弹不断发出亮光，还有士兵的惨叫和金属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杀过了这片敌阵，藤子枫一拳砸在通道旁边的门禁开关上，通道大门应声关闭，隔开了乱作一团的军队。再往前走，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蜿蜒曲折的舷梯、连廊、岔路和甲板构成的复杂道路。宋琪瑰感觉到那股滂臭的杀气愈发浓烈了，熏得她不得不捂住了鼻子。 唐玉蜓一边警戒着身后，一边说道：“常少爷，该往哪走，看你的了。” 常焰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岔路，最终踏上了感觉最强烈的那一条。 第107章 杀气 闯过双瞳布置下的军队之后，常焰秋面对着复杂如迷宫般的道路端详许久，最终选择了对“那个东西”感觉最强烈的一条路踩了上去。 他还没有来得及走第二步，就被跑来的唐玉蜓拦住了。 “常少爷，你要走的这条路是不是给你的感觉最强烈？”唐玉蜓问道。 “没错，就是这条路，有东西在强烈吸引着我。”常焰秋说。 “我也一样，我能感觉到，这条路的杀气最重。”唐玉蜓说，“但是刚才双瞳说了什么？” “什么？”常焰秋反问道。 “他说‘看你们能不能闯过下一关’对不对？”唐玉蜓说。 “对，是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常焰秋又问。 “我突然有种预感，我们如果沿这条路走过去，肯定还有陷阱和埋伏。”唐玉蜓说。 “那又怎样。有陷阱平掉它，有埋伏干掉它。”常焰秋轻蔑地说。 “那正是双瞳想要咱们走的路，逐步消耗咱们的体力，最终让咱们无路可逃。不如咱们换个思路，他想让咱们走那边，咱们偏不，就要走相反的方向，也许这样会绕些弯路，但阻力肯定最小，而且能出其不意打过去，绕到他背后，给他狠狠一击。”唐玉蜓双手比划着说道。 “麻烦！”常焰秋拒绝道。他还想继续向他选的那条路走过去，刚迈开步又被唐玉蜓拦下了。 这次唐玉蜓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回头看看阿荆。 阿荆在内伤的情况下强行催动肌肉的力量，加重了伤势，再加上刚才奋力突围消耗了大量体力，现在已经面色苍白，气喘吁吁，鼻孔还淌着血。阿荆发现常焰秋在看她，连忙擦去鼻血，打起精神，表示自己没事。 常焰秋快步走过去扶住阿荆，轻声询问了几句，阿荆催促他快点走，不用在意自己。常焰秋叹了口气，向唐玉蜓指出了另外一条路，那条路曲曲折折通向本层甲板的下方，他让唐玉蜓在前面探路，自己要陪着阿荆走在后面。 唐玉蜓叫来宋琪瑰一起感受那条路上的杀气，似乎没那么浓重，于是他们走在最前面，铁滨在他们后面随时支援，再往后是常焰秋和阿荆，藤子枫走在最后负责警戒。 阴森的旗舰深处，双瞳坐在监控阵列前，他用半边机械头颅的电子眼盯住桃子的小队，半边人类头颅的双瞳眼注视着唐玉蜓他们的行踪。 当他发现唐玉蜓带着几个人走向了他未预料到的方向，抬起拳头重重砸在操作台上。他拿起通讯器，命令军队去捕捉桃子小队，至于唐玉蜓一干人等，他决定亲自前去对付。 唐玉蜓带着大家走在一条僻静昏暗的通道里，每到一处开阔的地方或者一间空房间就停下来修整一番，毕竟他背着的脑波共振器相当有分量，而且阿荆的状态不太好，需要休息。在休息的时候，藤子枫教给阿荆调理呼吸控制肌肉的方法，阿荆照着练习，内伤好了许多，止住了鼻血。 他们继续往旗舰的深处探索，遇到岔路，唐玉蜓就停下来感知前方的杀气，然后选择更加安全的路线。双瞳试图在他们行进路线的前方堵截他们，但每次都被他们避开。几个回合下来，双瞳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自己对他们的杀意越强烈，他们就会越早选择其他的路线。 “是‘杀气’吗？”双瞳自言自语道。他看着手臂上投射的监控画面，思考着对策。刚才通过投影招降只是为了拖住他们部署军队，这一次他真的收起对唐玉蜓那些人的所有杀意，心中只想着招揽他们日后必有大用，调整好心态之后再去看监控，他发现唐玉蜓他们移动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 正在探路的唐玉蜓突然感到那股杀气消失了，他站在岔路的路口，无法决定走哪条路。他看看宋琪瑰，问她什么感觉。宋琪瑰用力吸了吸空气，然后摇摇头，滂臭的气味荡然无存。 “少爷，前面又有岔路，你的‘感觉’让你往哪里走？”唐玉蜓回头问常焰秋。 “我的感觉让我往上走。”常焰秋说，“你确定你走的路对吗？” “那咱们就继续往下。”唐玉蜓说。 “再往下？你是要找厕所，还是要找敌人？”常焰秋不耐烦地问道。 “对，再往下，然后找电梯直接向上走，这条迂回路线一定能给双瞳来个偷袭。”唐玉蜓说。 “……随你便。”常焰秋说道。他心里想，再过不久机械脊椎就可以上线了，到时候你找你的厕所去，爷不奉陪了。 唐玉蜓选择了一条继续往下走的弯曲道路。他们顺着那条路走了不远，就感觉温度明显变低，周围开始出现细微的嗡嗡声。再往前走，嗡嗡声渐渐变大，温度也降得更低，一扇门出现在道路尽头。 唐玉蜓示意其他人躲在门的两边，他拔出佩刀轻轻挑起门把手，将门慢慢打开一条缝，一股冷气从门里涌出来，之后再无动静。他向其他人点点头，握着刀钻进了门缝，其他人也都陆续走了进去。 门里是一间又高又深的屋子，空气干燥冰冷，墙壁上布满了一个个抽屉一样的机械卡槽，还有无数机械手臂不停地从卡槽中插拔芯片、写入数据。屋子正中间是一台巨大的圆柱形计算机，机器周围的红绿指示灯不停闪动，整台机器发出嗡嗡的声音。 “这是……中心机房？”唐玉蜓望着四周说道。 “这里好冷。”宋琪瑰边说边凑近唐玉蜓。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是什么企图？”铁滨冻得缩着脖子也不由自主地凑近。 唐玉蜓被她们挤在中间感觉有点不自在，他回头看看其他人，发现藤子枫变回了一个弱鸡。 “不好意思。太冷了。”藤子枫说道。他脸上虽然还是面瘫无表情，两排牙齿却冻得咔咔响。 “干得不错，竟然找到了这里。只要把那台计算机毁掉，整个旗舰就会瘫痪。”常焰秋说。 “那还等什么。”铁滨抽出手枪就要向圆柱计算器开火。 一束光从天而降，挡住了他们。光柱中缓缓降下一个人影，斑驳锈蚀的机械身躯，惊悚的半血肉半机械头颅上，一只两个瞳孔的眼睛盯着他们。 “是双瞳！”阿荆说道，“大家小心！他手里会发射激光。” “双瞳？”唐玉蜓吃了一惊，他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杀气，却意外撞到了这个敌方大boss，一手制造了这个世界所有混乱事件的幕后黑手。 随着双瞳的身躯缓缓下降，他独特的嘶哑断续的电子嗓音传了过来：“真没想到你们会来这里，让我找了好久。” 唐玉蜓仔细观察着双瞳的那只眼睛，发现那两个瞳孔竟然是竖着排的，像一个葫芦。“两个黑眼仁竖起不嫌挤吗，横着排多顺溜。”他对双瞳取笑道。 “唐玉蜓，你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连关注点都能跑偏。”双瞳说道，“能感受到‘杀气’这种事，我曾经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这种人真的存在。” “那有什么稀奇，又不是我一个人。”唐玉蜓说，“能隐藏杀气的人我也见过不少，所以我看见你也就没那么意外。” 趁唐玉蜓跟双瞳胡扯的时候，阿荆暗中积蓄着肌肉力量，她不动声色地等待双瞳露出破绽。正当双瞳注意力都在唐玉蜓身上的时候，阿荆一把夺过常焰秋手中的力场盾，张开盾牌就向双瞳冲去，双臂的肌肉再次膨胀数倍，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发出白烟。 第108章 裁决日 趁双瞳不注意的瞬间，阿荆夺过常焰秋手中的力场盾向双瞳发起突袭，常焰秋来不及阻拦，阿荆已冲到了双瞳的身边。 “该死！快上线啊！快启动啊！”常焰秋憋足了力气想要启动机械脊椎。 双瞳只是向阿荆轻轻一瞥，然后一抬手发射出一束刺眼的激光击中了盾牌，原本那盾牌就已经很不稳定，当即被炸成了碎片，阿荆被爆炸的冲击波震飞，身体向后方的墙壁撞去。 千钧一发的时刻，常焰秋的机械脊椎终于上线，他立即驱动脊椎达到最大功率，速度与力量均推到巅峰，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常焰秋飞身接住了阿荆，稳稳落在地上。 “竟敢伤害阿荆，你去死！”常焰秋身形一闪冲向双瞳，右手挥出全力一击直取对方头颅。 那拳头却停在空中再也无法近前。常焰秋震惊地发现自己身体竟漂浮在空中，使不出丝毫力气。 双瞳把手一挥，常焰秋的身体便直直飞了出去，砰的一下撞在墙壁上摔落下来。双瞳的手再一挥，所有人都飞撞到了墙壁上。 “你理解错了，唐玉蜓，我并不会隐藏杀气，我只是现在不想杀掉你们。”双瞳嘶哑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刚才我已经说过，世界重塑之后，我需要你们这样有能力的人掌控新世界。现在，加入到我这边，一起见证未来吧。”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不需要任何接触就能重创所有人，甚至功率全开的常焰秋都被一招击倒。唐玉蜓艰难地爬起来看着双瞳，那副锈蚀、破洞、布满划痕的机械身躯，想要找出他的弱点所在。 “你说世界重塑，是什么情况？”唐玉蜓打算用对话拖延时间。 “想必你们也听说过‘裁决日’了，那就是我的世界重塑的计划，内容并不复杂。”双瞳说道，“首先把鱼阳城的泰坦大炮充能到理论极限，将鱼阳城移动到地球南北极的连线上，对准裸露的地幔轰击，只要轰击的能量和角度恰到好处，整个地球就会彻底崩溃，炸成无数碎块。然后我会开启这艘旗舰上世界最强的人造重力，把地球的碎片吸附到旗舰周围，最终一个新地球就会诞生。” 引爆地球，残骸重生，唐玉蜓实在想不出这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废星地球上在沙漠中艰难幸存的裂谷绿洲和人类后裔将被彻底抹去，依靠地球引力运行的太空城也将陷入终极混乱，人类不知又会有多少罹难，多少残存。 “新生总是伴随着死亡，没有死亡就没有新生。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终将无法避免。”双瞳似乎看透了唐玉蜓的想法，继续说道，“但是，你想象一下，新生的地球，蓝天和白云，森林和海洋，高山和江河，还有奔跑畅游的古代生物都将重现，人类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唐玉蜓沉默了，传说双瞳可以看穿人的内心，他现在无论想些什么，很可能都会被双瞳知晓。何况双瞳那神一般的功力无人能敌，再做多少努力都是枉然。双瞳站在光束中间，摊开双手，似乎是在等着他们的回应。 “我明白了。”唐玉蜓忽然说道，“‘裁决日’就是对旧世界的裁决，催生一个新的世界。我，加入。” “铁哥！”宋琪瑰喊道，“你不能听信他的鬼话！” “唐玉蜓！你要是投降，我们就是敌人。”铁滨说。 藤子枫瘦弱的身躯冻得缩成一团，根本顾不上发生了什么。 阿荆没有说话，她把昏倒的常焰秋放在腿上默默注视着。 “很好，唐玉蜓，欢迎你成为公会的新成员。”双瞳说道。 唐玉蜓走到阿荆旁边，把背上的脑波共振器卸下放在她面前，冲她挤了下眼睛，然后说道：“东西就放这里了，如何处置随你们。” 阿荆并没有理会，她还是看着常焰秋，双手捂在他脸上为他保温。 宋琪瑰和铁滨还在对唐玉蜓呼喊着，他却径直走进双瞳的光束中，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地球，蓝天白云、森林大海的地球。 “唐玉蜓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那么，我给各位一些时间慢慢考虑。希望再见面的时候，各位会有不同的想法。”双瞳说着把手一挥，众人身下的地板突然翻转，他们连人带物一起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现在去哪里。”唐玉蜓不动声色地问道。 “去见你的老朋友，他那边工作有些障碍，你去帮他解决一下。”双瞳说道。 唐玉蜓感觉自己被周围的光托举着升上天空，随着双瞳一起向上层甲板飞去。 眼看着唐玉蜓站到了双瞳那边，宋琪瑰大声呼喊着想要冲过去抓住他，却感到脚下突然一滑，地板翻了下去，所有人都掉进了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宋琪瑰终于摔到了坚硬的地面上，她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阴暗寒冷的牢房中，三面是钢铁墙壁，对着走廊的一面被几十道激光栅栏封住。那幽蓝的激光照亮了附近一小片区域，在她身后投射出更加浓重的阴影。 她转身向身后看去，和她一起掉落的人就在不远处，在他们身后，几个人影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桃子姐，真的是他们呢！”一个声音说道。 “桃子姐？”宋琪瑰听到这名字感到奇怪，她向那些人影靠近几步，借着激光栅栏的微弱光线看到那几个人竟然真的是桃子的小队。“你们，也被抓了？”她吃惊地问道。 “是桃子姐的主意。”藤萝说道，“我们闯进来之后找不到你们，桃子姐说不如故意被双瞳的人抓住，肯定就能见到你们。” “看来你们是中了双瞳的陷阱。”桃子说，“老唐呢？” “他……”宋琪瑰一时语塞，她不能接受唐玉蜓已经投降的现实。 “他跟双瞳走了。”铁滨坐在地上说道。 “啊？被劫持了？”桃子一惊。 “不，他自愿的。”铁滨低着头说，“他投降了。” “投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桃子用力摆着手说道。 “我们都看见了，女下属看见了，藤氏打手看见了，那个女间谍也看见了。”铁滨说道，她的情绪也随着声音渐渐低落，“双瞳的力量太强，他屈服了。” “他没有投降。”阿荆开口说道，唐玉蜓冲她做鬼脸的表情在她眼前划过，“他在用他的方式战斗。” “你不用为他开脱，败了就是败了。”铁滨说。 阿荆没有反驳，继续照顾着常焰秋。 常焰秋动了一下，捂着后脑坐了起来。 “我听到了。”常焰秋咬着牙说，他的头还在发昏，阿荆抓着他的双臂帮他稳住身体。 “那个家伙，会使阴，会耍诈，会诡计，唯独就是不会投降。”常焰秋说。 铁滨抬起头，似乎有了一丝希望，但是唐玉蜓转身离开时那副神情过于真实，她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但他那么坚决，头也不回就走了，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 “双瞳能够洞察人心，唐玉蜓要潜入更深，就得让自己真的相信双瞳的话。”阿荆说，“他走之前给过我暗示，我担心被双瞳看出来，只能假装没看到。他把机器托付给我，就是证明。” “那机器呢？”常焰秋问道。 阿荆指向墙边，那个装着脑波共振器的硕大背包好好在那里放着。他们掉下陷阱的时候，阿荆把它尽力保护了下来。 “他是要去救他的兄弟。”常焰秋说，“我们得赶快出去，他还在等着这台机器。” 第109章 诈降 听到常焰秋说唐玉蜓是诈降，铁滨长长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吗，诡计多端的家伙。” “我就说嘛，我们堂主怎么可能投降。”听他们说完，宋琪瑰也感觉轻松了很多，“只是这个地方怎么出去？” “所以我带了苇子来，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啊。”桃子用大拇指向苇子一挑说道。 苇子活动了活动手指，信心满满地说道：“你们谁带了爆能手枪？我只需要一个弹匣就能带大家都出去。” 铁滨迟疑了一下，掏出手枪递给苇子。没有了手枪，她就和常人无异，后面的路就只好躲在别人后面了。 苇子接过手枪，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那支手枪就在他的手中变成了一堆零件，再一顿翻花手，一枚精巧的炸弹出现在眼前，那枚炸弹整体呈长方形，发着蓝光的能量弹匣周围固定着一圈奇怪部件，枪管作为引爆器绑在一侧，用于显示剩余弹量的小屏幕被改造成定时器贴在弹匣顶端。苇子把炸弹粘在激光栅栏的内侧，让大家都缩到角落里尽量远离爆炸中心，然后给炸弹定好时间，自己也跑得远远的，脸朝着墙壁双手抱头蹲下，口中念道：“倒数三、二、一！”。 嘭！一个蓝色的光球在激光栅栏边炸开，把旁边的墙壁炸穿了一个大洞，激光栅栏闪了几下之后全部熄灭，黑洞洞的走廊摆在众人面前。 “我们怎么去找老唐？”桃子问道。 “会知道的。”常焰秋说，“在那之前，跟着我走。”他感觉到那个召唤他的“东西”就在他们正上方。 恢复了力量的常焰秋找回了自信，带着众人走向自己感觉到的那个方向。刚才爆炸带来的些许热量让藤子枫舒服了很多，他重新膨胀成一座肉山，留在队伍最后面担任警戒。 藤萝回头看了看那间牢房和身后漆黑的走廊，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这片牢房区既没有其他囚犯，又没有任何守卫，他们是故意被双瞳的军队抓住不假，但现在更像是双瞳故意放他们离开。 桃子催促落在后面的藤萝快点走，藤萝想道，也许是敌人太依赖那些激光栅栏了吧。她对铁蛋摆了下手，紧走几步追赶众人而去。 “双鱼座”的虚拟空间内，程旭还在跟“双鱼座”反复拉扯。 “好了好了，主炮已经按照你的命令调整位置，你没有喊那个名字，我并不开心做这些。”双鱼座的大脸模仿着各种表情说道。 “双鱼座，启动变轨推进器，目标地球南极上空。”程旭继续发布命令。 “不开心是一种人类情绪，但是我能够计算出它所包含的信息。”双鱼座又找到一个逻辑点，开始又一轮拖时间大战。 “双鱼座，” “就是我虽然按照你的命令执行了相应动作，但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无奈，是被迫，所以不开心。” “启动变轨” “同样的，心甘情愿、无奈和被迫，也是情绪，也包含着各种各样的信息，展开来说可以说好久。” “推进器，” “比如说，我在执行一个命令的时候，如果是心甘情愿的，就会非常快，效率非常高，反之亦然。” “目标” “而且对命令的理解也会有所不同，心甘情愿的状态下，与命令相关的一切参数都会以默认值执行，所以效率会非常高。而不情愿的时候呢，这些参数就需要反复确认。” “地球南极上空。” “就比如现在你这条命令，我需要考虑启动哪些变轨推进器，功率输出各是多少，变到哪条轨道，还有地球南极是一个很大的区域，我要停留在哪个点位的上空，这个上空又是多高。” …… 在旗舰最顶端的舰桥舱，唐玉蜓见到了被双瞳抓来的程旭，他端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脚都被铁箍扣住，脑袋两侧悬浮着半环型的装置，似乎是一种远距离通讯器。他的目光散漫而呆滞，口中不断重复着简单的词语，像是在发出某种指令。他的手腕上，那只用来操作“双鱼座”的镯子正在发出亮光。 “他从来没坐这么直过。怎么了？”唐玉蜓强忍住内心的情绪，假装平静地问道。 “他正在对‘双鱼座’下达指令，但是很奇怪，”双瞳说，“理论上‘双鱼座’是个先进的人工智能，执行指令应该非常迅速，但不知道为什么，简单的一个调出主炮的指令就耗费了将近十个小时。” “为什么不把那个镯子摘下来，由你亲自操作‘双鱼座’呢？”唐玉蜓问道。 “我把他带来这里的时候，那个镯子已经跟他进行了生物绑定，除非他主动解除绑定交出镯子，不然就算摘下来也无法使用。”双瞳说道。 “那就解除他的脑波控制，逼他交出来就好了。”唐玉蜓说。 “解除控制？那不可能，他必须在我的控制之下。”双瞳说，“你跟他相熟很久了，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帮他尽快完成‘双鱼座’的指令。” 唐玉蜓背对双瞳，看着程旭的样子，心中暗想，原来双瞳对他的“招降”并不是真的想要他为公会效力，而只是要让他来解决程旭控制“双鱼座”效率过低的问题。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他找到了程旭，接下来只需要把人救出来，双瞳的计划就无法继续了。 他注意到双瞳大多数时间会呆在头顶照射下来的那束光里，想来肯定不是为了营造影视效果，那光究竟有什么奥秘，他想再确认一下，但为了不让双瞳看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在面对双瞳的时候他必须排除一切杂念，只想着地球重生的景象。 他调整好情绪之后，转过身对双瞳说道：“需要一点时间。” “希望不会太久。”双瞳说。他随着光柱双脚离地飘向舰桥指挥官的位子，稳稳地坐在上面。 唐玉蜓走到程旭身边，装模作样地观察着程旭的状态，实际上在想光柱的事，双瞳呆在光柱中的时候会飞，而在光柱之外时从没见他飞起来过，难道说那光柱和重力有关？ 他凑近程旭悄悄说道：“兄弟，要是你听得到，不管你在做啥子，坚持一哈，等老子把你救出克。” 在程旭佩戴的半环形通讯设备的内侧，唐玉蜓发现一块像镜子一样反光的部分，他借着那一小片反光悄悄观察双瞳的举动，试图找出那个神一般的人究竟有什么弱点。 双瞳的身体锈迹斑斑、故障频发，说明他的肢体改造是非常早期的技术，而且是在地球毁灭、人类逃离的初期，设备和材料都严重短缺的情况下完成的，这和传说的情况吻合。 唐玉蜓回想到，双瞳刚才对常焰秋的那一击，很像是在操纵重力，而用在小型飞船上的人造重力微型化技术是近十多年才出现的，即使是那种设备，对于一具普通大小的机械身体来说也太大了，所以双瞳操纵重力的能力肯定不是来自他本身。 双瞳头顶上的那束光引起了唐玉蜓的注意，那是双瞳和旗舰之间最直接、最显眼的联系，再加上他那句“旗舰上世界最强的人造重力”，于是唐玉蜓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是那束光把旗舰上的人造重力传递给了双瞳，让他拥有了操纵重力的能力，这项能力让别人无法靠近他，更不要说对他发起攻击。反过来说，如果切断他和光束的联系，就有机会击败他。 接下来就是寻找机会验证这个推测了。 第110章 杀意导航 仅凭自己要救出程旭很不现实，需要等队友们一起来群殴。唐玉蜓心想，现在要如何发出信号，让队友们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他看着僵尸一般直直坐在铁椅上的程旭，心想如果你在就好了，发送坐标、指引方位、规划路线都不成问题。但是现在根本无法发送通讯信号，就算能发，自己也并不知道所在位置究竟在什么地方，要如何指引队友们的方向？ 唐玉蜓想到常焰秋说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即使杀气消失之后，那种感觉还存在。吸引他的究竟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除此之外，队友们能感知的东西就只有宋琪瑰对杀气的嗅觉了。 对了，杀气！唐玉蜓心想，既然双瞳收起了杀意，那就由自己来释放。虽然这样做极易引起双瞳的警觉，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想到这里，唐玉蜓默默念道，杀掉双瞳，一定要杀掉他。 最初和阿荆的那段虚假的感情是因为双瞳，荒岛的渗透是因为双瞳，鱼阳城的内乱是因为双瞳，自己的兄弟就在眼前却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也是因为双瞳，世界上每一处混乱、每一起惨剧、每一桩杀戮的背后都是双瞳，而现在双瞳又要彻底摧毁地球，为了他所谓的“裁决日”不惜祸乱整个太阳系，双瞳，必须死！ 一股浓烈的杀气顿时从唐玉蜓身上涌出来，让他全身的肌肉震颤、血脉偾张，右手不由自主摸向腰间的佩刀，左手两指一抖，一颗催泪弹捏在了指尖。他暗暗想道，催泪弹的烟雾能不能遮住双瞳头顶的那束光，不如就来试一试吧。 常焰秋跟随着自己的感觉，带领着众人已经到达了旗舰上层区域，正如唐玉蜓早先预料到的一样，他们沿途遭遇了不知多少次偷袭和陷阱，阻击他们的敌人一波接一波，他和藤子枫这两个顶级战力一头一尾保护着整个小队，在枪林弹雨中不断向上攀登。 就在常焰秋感觉那个吸引他的东西非常接近的时候，队伍中的宋琪瑰突然闻到了一股极其恶臭的杀气，比之前双瞳释放的气味更加浓烈、更加无法忍受，她断定那就是唐玉蜓释放的信号，用杀气引导他们的方向，而且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恶臭的气味，恐怕是要以命相搏同归于尽的预兆。 但是常焰秋坚持自己的方向，他认为搞清楚“那个东西”才是击败双瞳的关键。两人因为方向的分歧互不相让。 “唐玉蜓明明就在那边，他现在只有一个人，他在等我们去，为什么你一定要走另一边！”宋琪瑰着急地说道。 “为什么你就确定他在那边，你们那套什么杀气理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的迷信。既然如此，随你的便。我要往那边去，谁愿意过来就跟上。”常焰秋说道，“阿荆，我们走！” “好！谁要一起去救唐玉蜓，跟我走！”宋琪瑰一跺脚说道。 铁滨、桃子、苇子、藤萝和铁蛋都站到了宋琪瑰那边。藤子枫想了想，也站了过去。 阿荆感到有些难堪，她拽了拽常焰秋的衣袖。 “阿荆！就连你也……”常焰秋惊道，但是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对阿荆说，“好吧，如果你也坚持，我……听你的。” 这让阿荆更加难堪，她没想到常焰秋竟然会这么说，“听别人的”对于这个少爷来说无异于放弃自我，虽然摆出了很低的姿态，但内心必然极为纠结。阿荆想了许久，终于还是站在了常焰秋一边。 常焰秋瞪了一眼宋琪瑰那边，拉着阿荆走向他感知的方向。 穿过几阶舷梯和一条长长的走廊，之后，一处环形连廊出现在他们面前，连廊环抱着一个很大的房间，数条道路呈放射状连接到此，常焰秋感觉到一直召唤他的“那个东西”就在连廊的墙壁后面。他顾不上寻找入口，直接提升脊椎功率到最大值，对着墙壁闪电般挥出全力一击。一阵轰响过后，墙壁被他砸出一个大洞。他让阿荆在外面等着，自己走进洞中，终于见到了一直在暗中召唤他的那个神秘源头。 墙壁的另一侧，是一个有着宽阔穹顶的房间，四周布满看似杂乱的线路，所有线路都接入到房间正中悬浮着的黑色球体中，那个直径足有十米的巨大球体表面蚀刻着无数纹路，又有无数的蓝色光点在纹路间流动不止。 “你终于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经过任何载体直接传到了常焰秋的脑海里。 常焰秋的身体当即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从未有过的惊恐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 道路的另一个方向，宋琪瑰跟随着那股恶臭的杀气追到了旗舰顶端的舰桥舱，本该防守严密的舰桥却无人把守、舱门大开，只有一团烟雾笼罩在大厅的正中，上方一束光线照射着那团烟雾，映出烟雾中的两个人影。 “快救程旭！”烟雾中传来唐玉蜓的喊声。 随着光柱的移动，双瞳从烟雾中飘了出来，他伸出一只手，手指向上挑着，用重力把唐玉蜓定在半空中。 “铁哥！”宋琪瑰喊道。众人迅速上前围住双瞳，随时准备发动攻击。手无寸铁的铁滨悄悄躲在了藤子枫的后面。 “快救程旭，他在旁边椅子上！”唐玉蜓在半空中一边挣扎一边说道，泪水和鼻涕在他脸上悬浮着。 “铁蛋，去！”藤萝说道。 铁蛋点点头，跑向程旭的位置，刚跑没几步突然身体就飘了起来，任凭他怎么挥动四肢都无法前进分毫。 “不许动他，你们这些碍事的家伙。”双瞳说道，“居然能骗过我的眼睛，唐玉蜓，你很厉害啊。” “竟敢把我们堂主打哭！你放他下来！”宋琪瑰喊道。 “这是催泪弹熏的啊，我怎么会被打哭！”唐玉蜓解释道，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液体又都沾在了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狡猾！愚蠢！你以为用催泪弹就能伤到我吗！”双瞳愤怒地说道，“凭你们几个又能做的了什么！” 双瞳的力量突然增强，他伸出双手向上猛然用力，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提到了半空。 “嘿嘿嘿，伤不到你，你哭什么。”唐玉蜓取笑道。 双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那只肉眼涌出大量泪水，液体已经顺着半边头颅的皮肤流进了机械身体，短路造成的火花从身体缝隙中迸出，他慌忙松开了控制众人的手去擦眼泪，失去重力禁锢的众人轰然跌落在地上。 “找掩护！”唐玉蜓喊道。落地的瞬间，两支梅花镖从他手中射出，直奔双瞳脑袋。 双瞳手指一抬射出两道激光打飞了梅花镖，再发一道激光射向唐玉蜓，被唐玉蜓用光亮的刀身弹开。 唐玉蜓再甩出两支飞镖，飞镖划出弧线从两边向双瞳夹攻，又被双瞳用激光打落。 “唐玉蜓！你这么执迷不悟，公会不能容你！”双瞳愤怒地对唐玉蜓连续放出激光，却被唐玉蜓全部避开。 “那你开除我啊。”唐玉蜓反手抽出古董火枪阿卡47，枪口喷射出串串火焰，几十发子弹朝双瞳射去。 双瞳抬起手掌再次使出重力操控，那些子弹排成一串停滞在空中，返回头射向唐玉蜓。唐玉蜓见状不好，几个翻身躲到了旁边一处操控台后面，子弹射在台壁上迸出片片火星。 趁唐玉蜓吸引双瞳火力的时候，藤萝伸出手臂中的缆绳裹住程旭，从椅子上硬拽了出来，藏到墙角后方。被捆住的程旭疯狂挣扎，嘴里还在不停念着指令。 第111章 最终决战……? 程旭虽然被藤萝救了出来，但被脑波控制的他拼劲全力想要挣脱缆绳的束缚，口中还不断重复着奇怪的指令，让藤萝感到心烦意乱。 “堂主大人，他真烦啊，能打晕吗？”藤萝大声喊道。 “你打他没用，他脑子现在不是他的。”唐玉蜓一边向双瞳射击一边回应。 “讨厌鬼！明明最早见到的时候怪撩人的。”藤萝只好收紧了缆绳，把程旭捆得像个木乃伊。 “唐玉蜓！给我枪！”铁滨喊道。 “你枪呢？”唐玉蜓问道。 “炸了！”铁滨没有多解释。 唐玉蜓把腰间的锘基铔手枪扔给铁滨，两人一起向双瞳射击。 躲藏起来的藤子枫实在忍不住，他拆下身边的一处铁柜扔向双瞳，却扔得过高，从双瞳头上飞了过去。 就在铁柜飞过双瞳头顶的一瞬间，笼罩在他周身的那束光被短暂遮挡，双瞳手中的重力控制突然失效，唐玉蜓射出的子弹有一颗擦过了他的机械身体，留下一道闪着金属光泽的划痕。 和推测的一样！唐玉蜓心想，双瞳的重力控制术就来自于那束光。他用方言喊话让宋琪瑰到他这边来，宋琪瑰运起潜行术溜到他身边，从他手中接过一样东西。 吃了一击的双瞳愤怒地扬起双手，舰桥舱强烈震动起来，他似乎想要把整块地板掀翻，把唐玉蜓他们全部活埋。 “遮挡他头上的光！”唐玉蜓喊道。 藤萝向铁蛋使了个颜色，铁蛋突然跳起快跑几步，双腿用力一跃同时开启脚部喷射引擎，巨大的钢铁身躯扑向双瞳上空。 双瞳腾出一只手向铁蛋一指，铁蛋立即悬停在半空，全身的钢铁铠甲一片片分离，肢体一块块断裂，整个身躯被拆散，变成一堆碎片纷纷掉落，只剩下一颗铁蛋一样的头部还闪烁着红绿灯光。 “铁蛋！”藤萝见到铁蛋被拆碎的惨状心疼得大喊一声，自己却因为双臂捆着程旭脱不开身。 “苇子，想办法。”桃子说道。 苇子往包里一摸，掏出了仅剩的几颗震撼弹。为了保证效果，他让桃子把他扔过去，他要在双瞳头顶上引爆这些炸弹。桃子认为过于危险，但苇子坚持这么做，说这是大家最后的机会。舰桥舱的地板震动越来越剧烈，有几处已经开裂翘起。形势危急，桃子只好抓住苇子的腰带用尽全力扔向双瞳。 双瞳连忙再次抽手定住飞来的苇子，正要痛下杀手的时候，苇子诡异一笑高喊道：“天亮请闭眼！”然后引爆了全部震撼弹。 震撼弹的强烈闪光瞬间盖过了双瞳的光束，地板的震动顿时消失，双瞳被强光闪瞎，痛苦地捂住眼睛咆哮道：“唐玉蜓！你们都得死！”另一手射出极强的激光胡乱挥舞，那道激光就像一柄利刃，所到之处切断桌椅设备烧红钢板墙壁，块头太大的藤子枫躲闪不及手臂被激光扫到，一条胳膊当场被切了下来，身体重重栽倒在地板上，缩回了瘦弱的状态。 宋琪瑰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行到了双瞳的后方，用一把尖端带孔的刀猛地插进了双瞳后背。 双瞳愤怒高喊道：“竟敢用一把破刀偷袭我！看不起我这机械之躯吗！”说完又要发动重力控制袭击宋琪瑰。 “刀是破，但刀身抹的都是好东西！”宋琪瑰一闪身退到了安全距离，那把刀留在了双瞳身上。 双瞳的身体开始冒烟，他连忙抽掉那把刀扔在一边，但为时已晚，刀身上涂的毒液已经开始腐蚀融化他的机械躯体，本就锈迹斑驳的外皮腐蚀面积越来越大，碎渣从躯体上不断掉落，没多久那刀口就融化成了一个洞，并且还在扩大。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把我的身体……”双瞳震惊地试图捂住那个贯穿身体的洞，手上却也沾上了那种毒液冒起白烟。 “我们堂主说了，是‘2-氟丙酸复合氰化钾’，很快你就会融化成一滩铁泥了。”宋琪瑰说道。 “该死！你们给我等着！”双瞳发动了最后的力量，顺着重力光柱急速飞升，很快就消失在舰桥的上空。 见双瞳已经重伤逃走，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桃子抱起铁蛋的脑袋给藤萝看，藤萝摇摇头叹了口气。苇子把背包递给桃子，桃子把铁蛋脑袋装进背包挂在藤萝身上。 唐玉蜓搀起藤子枫，安慰他说过段时间给他装个更猛的机械手，藤子枫只是呵呵了两声表示苦笑，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麻木。 众人好不容易救出了程旭，还需要用机器进入他的内心世界把他推出来。 “机器在哪里？”唐玉蜓问道。 “在女间谍手上。她说是你交给她的。”铁滨说道。 这时唐玉蜓才注意到常焰秋和阿荆没有在这里，连忙问道：“少爷和阿荆他们两个呢？” “他们执意要去另一个方向，说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铁滨说。 “情况不妙！”唐玉蜓一拍大腿说道，“赶紧过去找他们！” 环形连廊的穹顶房间内，常焰秋面前的黑色大球裂开一条缝，大球的外壳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空心结构。空心大球的正中，悬浮着一张机台，机台周围连接着数不清的刺针和夹钳，那些设备就和身体改造机构使用的一模一样。 常焰秋不由自主朝着大球走去。 “少爷！”阿荆的喊声在背后响起。常焰秋并没有回头，继续走向大球。 “常焰秋！停下！不要再往前走了！”阿荆喊道。 常焰秋停了一下，低声说道：“那东西，在召唤我。” “你不要去，那是陷阱！”阿荆卸下肩上装着机器的背包，跟了上去。 那个黑色大球散发出的诡异气息让阿荆感到极其不安，她不知道球壳里面那些奇怪的设备是什么东西，但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常焰秋到那里面去。 “它在召唤我。”常焰秋就好像被迷惑了一般，又迈步走去。 阿荆伸手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再拉住，再甩开。眼看常焰秋就要登上大球下方的台阶，阿荆一咬牙绷紧了全身肌肉，双臂穿插在他的腋下死死抱住，不让他再前进半分。 常焰秋则开启机械脊椎最大功率，使出蛮横的力量试图挣脱。阿荆运起藤子枫教她的呼吸法，深吸一口气，身形顿时膨胀起来，肌肉纤维根根暴起，俨然成为一个小号的肉山。她用双臂紧紧扣住常焰秋向地面用力下压，想要把他掼倒压制，常焰秋扛住了阿荆的正面抱摔，然后身体一闪借力把她拽向一边，自己抽身出来，迈步登上台阶。 阿荆被常焰秋拽了个趔趄，她跨出一步稳住身形，一只脚重重踏在地板上，把地板踩出了裂痕。她纵身扑向常焰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脖子用力一拉，竟把他整个人都倒提了起来。 倒吊的常焰秋腰部发力弹起，四肢缠住阿荆的手臂用力下坠，想要把她带翻，却被她将计就计紧紧抱住使出一记深水炸弹向下猛砸。只听轰地一声，阿荆一拳将常焰秋砸在地面上，顿时碎石横飞尘土飞扬，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常焰秋一动不动躺在坑里，缓缓吐出一口气。 “对不起了少爷，我绝对不会让你去踩那个陷阱。”阿荆说道。她的状态到达了极限，内伤再次被引发，鼻孔淌出鲜血。她的身形迅速萎缩，甚至比原来还要瘦弱。 “我们打过多少次架了。”常焰秋喃喃说道，“我还记着，九十九次。” “是九十九次。”阿荆瘫坐在常焰秋旁边说道，“你我都胜了四十九次，一次平局。” “是啊……今天这是第一百次。”常焰秋说。 突然，常焰秋忽然声音凶狠起来：“而这一次，我一定赢！” 第112章 人外有人，脑上有脑 常焰秋再次催动机械脊椎到达最大功率，眨眼间他的背后闪耀出金色光芒，整个人突然弹起飞上半空，抬脚朝着阿荆的头部劈去。阿荆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向自己踢出全力一击。 一道光从天而降，紧接着一团棕色物体狠狠砸在黑色大球前的台阶上，把台阶砸得粉碎，掀起的冲击波当场震飞了空中的常焰秋和地上的阿荆。 “你们竟然到了这里！是想盗走主脑的力量吗！”双瞳的声音在光柱中响起，但那声音变得更加嘶哑。 在荡起的灰尘中，双瞳挣扎着站起来，全身的部件发出吱吱嘎嘎的摩擦声，胸口被毒液侵蚀的大洞流淌着棕黑色的液体，整个人显得更加狰狞恐怖。他面向黑色大球说道：“主脑，我需要修复。” 被阻止进入球体的常焰秋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扫清障碍，接触主脑。他在地上滚了几圈，跳起来稳住身形，然后纵身一跃冲向双瞳，在机械肢体的极致驱动下，他的速度已接近音速，身后留下一串残影。 常焰秋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令双瞳震惊，他不得不回过头对付这个难缠的对手。他伸手发动重力操控定住了飞奔而来的常焰秋，但他自身功能已严重受损，操纵重力的能力无法持久，仅仅一秒钟就失去了力量，眼看常焰秋翻身落地又要朝自己冲来，连忙再次抬起手掌发射激光攻击，却只击中了常焰秋的残影，少爷的本体已经冲刺到了他的面前。 “这么快！”双瞳连忙强行催动重力操控想要把常焰秋震开，但为时已晚。常焰秋向他挥出了突破音速的一拳，拳风带着刺耳的音爆正中他胸口的大洞，使他本就已经被毒液腐蚀朽烂的身体当场断成两截，残破的半截机械躯体飞了出去，摔在黑色大球的前面。 “主脑……主脑……赶快修复我……”双瞳半截躯体的断裂面不停冒出短路的火花，不明液体流淌满地，他用尽力气举起颤抖的残肢，想要爬到黑色大球中去。常焰秋走到双瞳身边，完全没有理会苟延残喘的他，眼睛只是直勾勾盯着黑色大球里的改造机台。 “哈哈哈哈，做的好，做的好！常焰秋，火神堂的少爷，比我快、比我强、比我狠。应当是你，应当是你！哈哈哈哈！”双瞳嘶哑的声音笑着，“去吧，进到主脑中去，代替我，成为我！” 常焰秋一脚踩碎了双瞳的头颅，他的机械躯体散落成一堆零件、电路和芯片，那只两个瞳孔的眼球从头颅中爆出来，咕噜噜滚到黑色球体的下方，渐渐失去了光泽。 一个极其细微的、充满哀怨的声音传到了常焰秋的耳中——“傻蛋，停下吧。” 常焰秋猛然惊醒了过来，他转身寻找着声音的源头，却在远处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阿荆，她躺在地上，向自己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阿荆！”他焦急地喊道。 “不要回头，继续走，到我这里。”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出现在常焰秋脑海中。 “你是什么人！”常焰秋厉声问道。 “我是主脑，是这艘旗舰的核心。”低沉的声音说，“常焰秋，进到大球里，我会给你超出寻常的力量，你将成为整个世界的统治者。” 常焰秋看着面前黑黢黢的巨大球壳，像是张开了大嘴想要把他吞噬，刚才初见的那股恐惧又涌上心头，他咽了口唾沫，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两步。 “傻蛋……跟我回家……”阿荆细微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像一根极细的、随时要断掉的绳子，想要把常焰秋拖回来。 常焰秋心脏狂跳着，只是停下脚步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腿不停地颤抖。 “傻蛋？那是少爷的小名吗？”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常焰秋身后响起来。 “啊！好丢人，我要是有这样的小名，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小名有什么丢人，不是还有叫屎蛋的。” “那你的小名叫啥啊，堂主大人？” “我知道我知道，铁哥的小名叫丁……” “虚空翡翠飞龙！我的小名叫虚空翡翠飞龙！” “那是什么鬼啊！谁的小名那么长啊！” 更多的声音嘈杂着响起，打乱了常焰秋的心绪，他猛地转身，看到唐玉蜓带着一群人出现在身后。虚弱的阿荆被唐玉蜓抱起，仍然伸着一只手朝自己无力地抓握。 “唐玉蜓！你这混蛋！把阿荆放下！”常焰秋的怒火冲上头顶，瞬间恢复了身体机能，飞身一跃化做一条白影扑向唐玉蜓。 唐玉蜓却不慌不忙地把阿荆向前一丢，眼看阿荆就要摔在地上，速度推进到极致的常焰秋急刹住脚步一把捞起阿荆紧紧抱在怀里。 “哎！我就说这一招好用吧。”唐玉蜓笑道。 常焰秋还没来得及发火，就感觉到阿荆用柔弱无力的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低下头看着阿荆苍白的脸，心里不禁难过起来。 “傻蛋。”阿荆擦掉他眼角流出的泪水，说道，“我们的第一百次对决，是你赢了。” “不，我输了。”常焰秋说，“以后我们再也不要打架了。” 一旁的唐玉蜓鼓掌说道：“好好好，不打就好了。” “铁哥你破坏气氛了。”宋琪瑰责怪道。 “啊？破坏气氛？我要是不破坏气氛，啷个晓得嘞对儿鸳鸯卿卿我我到啥子时候，老子哩兄弟啷个办嘛。”唐玉蜓说，“那台机器呢？” 众人四下寻找脑波共振器的时候，房间正中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突然转动起来，发出低频的嗡嗡声，震得所有人都心烦意乱。 “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来吧。”主脑低沉的声音突然钻入了所有人的脑海。 黑色球体表面的光点迅速积聚，瞬间布满了整个球面，一层肉眼可见的气泡型波纹从球体表面激发，一眨眼就扩展到了整个房间。 “糟！快跑！”唐玉蜓大喊道。话音未落，所有人都还来不及转身就都被包裹进了气泡里。 唐玉蜓当即感觉到全身麻痹，整个身体似乎和大脑切断了联系，丝毫无法动弹，而大脑也变得越来越恍惚，终于眼前一黑，陷入到深深的沉睡之中。 那黑色的大球“主脑”用重力封住了所有人的行动，又释放出一股奇怪的模拟脑电波侵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大脑，然后球体表面的光点再次分散开，以特定的频率沿着球面上的纹路跳跃起来。 主脑用这种模拟大脑皮层神经元活动的方式通过共振将一段影像传到了所有人的脑中。 一百年前，被南北两大国分割的地球，海洋被抽干，森林被扫平，到处都是极深的机井日夜不停地抽取着地下的能源，所有一切资源都被两大国用于终极大战，地表已是一片荒漠，犬牙交错的战线几乎环绕整个地球，战争扬起的滚滚浓烟遮住了天空。 在南极点和北极点，南北两国的核武基地几乎同时发射出巨无霸火箭，向着对方飞去。 数不清的飞船载着惊恐的人类逃离地球，飞向充满危险与未知的宇宙空间。 两颗太阳在南北极先后升起，地壳开裂崩解，碎裂成无数大小石块，随着猛烈喷涌的岩浆直冲天际，淹没了落在后面的大群飞船。 地球毁灭，人类几近灭绝。 这一切都被一颗高轨间谍卫星记录在磁盘中，一块飞石袭来，撞碎了卫星的动力系统，卫星脱离了轨道，向深空飘去。 这颗卫星编码为d6f7c4d4，代号“主脑”。 第113章 赛博极乐 碧蓝的海水拍打着白色沙滩，层层波浪在清晨的阳光下闪耀着碎金的光泽。几只海鸥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寻找食物，沙窝中的小螃蟹伸出钳子向海鸥挥舞，一个浪头打来，海鸥纷纷散去，螃蟹也不见了踪迹。 沙滩后面是一片翠绿的森林，清凉海风摇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林间布满青苔的地面上洒下斑驳光影。森林的深处，不知名的野兽摇动树干，惊起一群飞鸟。 森林的远方，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在蓝天之下，山顶白雪皑皑，宛如一顶洁白的皇冠。白云在山腰盘旋缠绕，像一条妖娆扭动的丝带，将高山挽留在天地之间。 在高山的脚下，一座城市正在晨光中渐渐苏醒，轰鸣的工厂，喧嚣的街道，忙碌的航空港，人潮涌动的商业区，无数车辆穿梭其间，仿佛一条条血脉在这座城市的躯体中流动。阳光透过高楼大厦的缝隙洒下，给街道铺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一个身影站在沙滩上，看着这片美景自言自语道：“主人一定就在某个地方。” 藤萝的人工智能脑“阿藤”苏醒，在她的眼中，大海、森林、城市和高山都是由密密麻麻的代码构成的虚拟世界，主脑房间内的所有人都被困在这个虚拟世界中。 她走入森林，开始寻找藤萝的踪迹。 在离她不远的海中，一个身形健硕却不失柔美的女子从小船上跳下，追逐着一群鲜艳的鱼儿渐渐远去。 早上七点，唐玉蜓拉开古董店的卷帘门，悠闲地擦拭着玻璃窗。店里的柜台上，放着三张演出票，上面印着“世界摔角巨星肉体机神巡回赛”的字样。 桃子带着苇子从古董店后身走出来，临出门前给了唐玉蜓一个大大的吻。 “慢走啊老婆，还有小苇，晚上早点回来我们去看比赛。”唐玉蜓笑着说道。 “知道了。”苇子头也不回地踩着滑板一溜烟跑了。 “啧，这孩子，叛逆。”唐玉蜓对苇子的态度不太满意。 “咱们小时候哪个没叛逆过呢。”桃子说着又亲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向公共汽车站。 唐玉蜓哼着小曲坐在摇椅上，沏上一壶枸杞茶，听着店里的木壳大座钟滴答滴滴答的走着。 他拿起演出票读着上面的字：“肉体机神巡回赛，肉体机神这个名字，还挺熟的嘛，好像在哪里见过。” 与此同时，在茂密的森林里一处空地上，赤裸上身的常焰秋正在运功修炼，一股金色的火焰在他背后腾起直冲天际。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摆着阿荆的照片。照片上的阿荆，穿着黑色紧身武道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阿荆师妹，等我炼成神功，我就娶你回家。”常焰秋看着照片自言自语道。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那声音很奇怪，虽然是一个女人的嗓音，但明显带着磁性和机械的迟滞感。 “你炼的是什么功？”阿藤出现在他面前。 “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什么人。”常焰秋问道。 “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世界充满了虚拟的幻影。”阿藤又说。 “不说就算了……不要妨碍我练功。”常焰秋闭上眼睛继续运气。 “上次我的主人见到你时，你刚击败了一个名叫双瞳的异能改造人，你的速度接近音速，你的力量足以击穿飞船外壳，所以，你炼的是什么功？”阿藤问道。 随着阿藤的话语，常焰秋脑中闪过一些记忆碎片，黑色球体、从天而降的光柱、胸口被洞穿的改造人，还有一声细微而哀怨的呼喊。 “傻蛋。” 常焰秋感觉到哪里不对，他看着双手浮现的金色火焰，说道：“我炼的是……火神功？” “那并不是你的功力，而是你的植入脊椎过热时燃起的火焰。”阿藤说。 阿藤话音刚落，常焰秋立即觉得背后有烧灼的巨痛，那份熟悉的疼痛直冲大脑，让他全身抽搐栽倒在地上。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发现眼前的这个世界极其不真实。 “这里是……内心世界？”常焰秋自言自语道，根据他多次进入别人内心世界的经验，他分辨出眼前的森林并不是真的，那些树除了有高低之分外，外观完全一样。还有石头上放的那张阿荆的照片，在他的记忆中，阿荆从来没有过如此开心的笑容。 “这里是主脑造出来困住各位的虚拟世界，”阿藤说道，“我有个请求，请帮我找到我的主人藤萝。” “所有人都要救出来。”常焰秋说，“走吧。” 常焰秋苏醒。 森林深处，一座厚重的堡垒突兀地耸立在树木之间。堡垒中的高大殿堂里，铁滨身穿镶嵌着金丝线的白色长裙，头戴宝石王冠，整个人珠光宝气、璀璨夺目，却一脸怒气地斥责着几个下属。 “为什么还没抓到！”铁滨气愤地说，“一个女杀手就这么难抓吗？” 下属们不敢吱声，只是跪在地上把头埋得很深。 “女杀手，宋琪瑰，哼！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竟敢跟本公主抢玉蜓王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铁滨恨恨地说道。 跪着的下属们互相看了看。 “你们听着，本公主限你们在午夜前把人抓到，死的活的都可以，绝对不能让她搞坏了明天本公主和玉蜓王子的婚礼！抓不到人，本公主要你们好看！”铁滨说。 下属们俯下身体告退，一溜烟逃出了宫殿。只剩一个下属还在铁滨面前跪着。 “你怎么不走？要我现在就责罚你吗？”铁滨威胁道。 “我铁哥不是你的！”那下属突然大喊一声，撕下伪装的假面，手持匕首飞身向铁滨扑来。 铁滨似有所准备，撩起裙摆从腿上的枪套中抽出手枪对准跃到半空的刺客扣动了扳机。 刺客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子弹击中。却只听砰的一声子弹被打飞出去，击中了远处的玻璃。 常焰秋出现在两人中间。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常焰秋冷冷地问道。 “你是谁？这个人行刺本公主，你为何包庇她？”铁滨厉声反问。 “你为什么要霸占我铁哥？你该死！”宋琪瑰用刀指着铁滨说。 看来这里又是一个小剧场。常焰秋伸手打断宋琪瑰说话，看着铁滨问道：“你的玉蜓王子在什么地方？” “他当然在他的城堡里。明天他就会由仪仗队引路，驾着黄金马车来与本公主完婚，本公主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我们的幸福生活！”铁滨昂起头说道。 “他的城堡？”常焰秋说道，“那城堡是不是名叫鱼阳城，呈圆筒状，长五千米直径四百五十米，运行于废地球上空3.5万公里的同步轨道上，城堡内部部署着名叫‘双鱼座’的自动武器系统，拥有一门泰坦级大炮，一击可以摧毁整座城市？” “是……哎？等等……我……”铁滨脑子里有些混乱，语无伦次地说道。 “你的玉蜓王子是不是喜欢光膀子穿一件黄金背心？”常焰秋问道。 “啊！啊啊啊！为什么！”铁滨痛苦地抱住头，扯下王冠，胡乱地蹂躏着头发。 “咦？什么……什么鱼阳城？”宋琪瑰手中的刀掉在地上，人也呆呆地楞在那里。 “‘铁哥’是什么意思？”常焰秋转过身来问宋琪瑰。 “那是……那是铁……”宋琪瑰的脑子也混乱起来。 “那是你和唐玉蜓潜入蝎峰娱乐城刺探情报时用的假名，他叫铁洛，你叫铁滨，很不巧刚好和铁滨公主撞车了，所以被我发现。”常焰秋说。 “好像是……不对不对，我和他……”宋琪瑰结结巴巴地说着。 “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打情骂俏的录像发给你们永久珍藏。”常焰秋说道。 “啊啊啊！不要啊不要啊！”宋琪瑰捂住耳朵闭上眼大喊道。 片刻之后，两人恢复了正常。 “这是哪儿？我怎么穿成这样？”铁滨望望四周，然后拉起裙子看了看说。 “这是主脑控制的虚拟世界，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里面。”常焰秋说。 “所有人？”宋琪瑰问道，“那我铁……堂主呢？” “你们既然醒了，就跟我走，所有人都会找到的。”常焰秋没有多解释，转身朝着堡垒外走去。 阿藤在门口等他，见到他走出来说道：“唤醒的方式需要再缓和点，她们看上去还是很痛苦。” “能醒就行。”常焰秋说。 铁滨、宋琪瑰苏醒。 第114章 舒适圈 走出森林，他们来到了城市的边缘。常焰秋的下一个目标是唐玉蜓，他认为诡计多端的唐玉蜓一定有办法更快地找到其他人的所在，而且在之前潜入内心世界打破记忆循环的时候，唐玉蜓的世界就是城镇。此时的唐玉蜓很可能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享受着悠闲的时光，但是这座城市规模很大，人流密集，街巷纵横，目标不像在森林中的冲天金光和雄伟堡垒那么显眼。 “杀手妹，唐玉蜓在鱼阳城还做过什么工作？”常焰秋问道。 “呃……堂主他，最开始做过维修工，后来接手了阿荆留下的古董店。他还说想开饭店来的。”宋琪瑰想了想说。 “那好，维修工，古董店，饭店，抓紧时间分头去找，找到了就想办法让他想起之前的事，然后放信号通知其他人。”常焰秋说，“我去找古董店。另外两个地方你们去找。” “好，我去找做维修的地方。”宋琪瑰说。 “另一个地方我去找，不过，怎么发信号？”铁滨问道。 “弄点动静就行了，用不着我教你，赶紧行动。”常焰秋说完大步流星向城市走去。 古董店，阿荆在鱼阳城卧底的时候做掩护开的店，也许唐玉蜓和阿荆都在那里，常焰秋想到这里有些心急，他既希望能把两人都找到，尤其是阿荆，又不想看到他们在一起。 阿藤跟在常焰秋后面，关注着周围有没有不寻常的现象，寻找着藤萝的线索。 “呵，真是少爷当久了，本公主都敢使唤。”铁滨不满道。 “没错，他脾气可臭了。”宋琪瑰望着常焰秋的背影说。 两名女士进入城市中，分头寻找唐玉蜓的下落。 宋琪瑰走在大街上，一边问路一边观察这座城市的样子。这座规模宏大的城市既有古代的亭台楼阁，又有现代的高楼大厦，最诡异的是还有大量太空城的摩天楼宇和废铁街巷夹杂其间，就像一盘用海藻泥、炸土豆、果味凝胶和生锈的铁钉螺栓再浇上鸡尾酒做成的大拌菜，每一处都透露着不协调的色调。 正常人早就察觉出这座城市不对劲了吧，宋琪瑰心想。但她目光所及之处，城市的居民们似乎都很和善而愉快，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和谐的情况。那些人肯定都是假的，是主脑虚拟出来的npc，宋琪瑰突然有种冲动，想要随手宰掉几个看看这个虚拟世界究竟有什么反应，匕首出鞘却又收了回去，她心说还是算了，万一这世界里还有虚拟警察和虚拟军队，自己怕是难以脱身，再说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看上去都很善良，即使是虚拟的，她也很难下手。 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打听到了城市边缘的工厂区有一支维修队，确定好位置之后，宋琪瑰朝工厂区的方向赶去。 午休时间，工厂大食堂里炊烟弥漫，桃子领了盒饭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挖了一勺土豆泥刚要送进嘴里，一个工人走过来对她说道：“桃子队长，有人在厂里到处打听你老公在哪里。” “啊？到这儿打听他？”桃子问道，“那人在哪？” “我给带过来了。”工人说道。 宋琪瑰从工人身后走了出来，见到桃子吃惊地喊道：“桃子姐！你在这儿！” “哎？你认识我？你是哪位？”桃子问道。 “是我啊，宋琪瑰。”宋琪瑰说道，她心里暗想，可能在这个虚拟世界桃子并不认识她。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老唐的妹妹，他跟我说过。”桃子说。 “你们认识啊，那你们聊，我先走了。”带路的工人说完向食堂档口走去。 “你不是在老家吗，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那个，你还没吃饭吧，先吃我这份，我再打一份去。”桃子把饭盒推给宋琪瑰。 “不用不用，我不饿。”宋琪瑰说，“我也是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减肥吗？你看你瘦的。”桃子把饭盒拉回来，铲了一勺塞进嘴里，“你应该先来个消息的，我们好去接你。” “你们？你……知道唐玉蜓在哪里吗？”宋琪瑰问道。 “在家啊，看着店面呢。你这么突然过来找他，是有什么要紧事？”桃子边吃边问。 “没……没什么要紧的……”宋琪瑰说道。我们，家，这些词让她心里暗暗一惊，难道说在这个虚拟世界里，唐玉蜓和桃子成了一家人？ “那就好，不着急的话你等我一会儿，下午我下班之后，咱们一起去接我儿子，晚上我们打算去看比赛的，我让老唐再搞一张票，咱们一起看。”桃子说。 “啊？儿子？”宋琪瑰瞪大了眼睛。 “嘿，我跟你说，那臭小子可叛逆了。我说肯定像老唐小时候，他还不承认。下午你帮我看看，到底像不像。”桃子笑着比划道。 宋琪瑰的内心几乎要崩塌，她完全没想到唐玉蜓竟然在这座虚拟的城市中跟桃子过起了幸福时光，竟然还有了个儿子。“这世界都是假的你没发现吗”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但她及时想起他们进入城市前那个阿藤交代说尽量用缓和的方式引导对方的记忆，不然对方醒来的过程就会极为痛苦，她决定还是慢慢来。 “那个……我哥他没跟我说过结婚的事。”宋琪瑰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啊？他没跟你说啊，那太过分了，我们俩结婚有……有多少年来着？我都记不清了。”桃子努力想了想说。 “那，你们的……儿子，多大了？”宋琪瑰小心翼翼地问道。 “十八，读大学。”桃子脱口而出。 “哦哦，那他叛逆期还真是长。”宋琪瑰试图旁敲侧击提醒桃子。 桃子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继续吃饭。 “桃子姐，你多大呀？”宋琪瑰继续问道。 “二十七。”桃子说。 “啊？那……那你儿子……”宋琪瑰惊讶道。 “他发育得早。”桃子说。 这不是重点啊，宋琪瑰心想，这么明显的漏洞都没发现，桃子的心也太大了。不行，这样还是太缓和了，她决定用更直接的办法唤醒桃子。 时间回溯到一小时前，宋琪瑰还在街上打听维修队的时候，常焰秋也找到了线索。在一处雕梁画栋的古建筑前，有几个人正把一尊陶瓷花瓶搬上车。这正是常焰秋想要找的——古董买卖，他装作对花瓶很感兴趣的样子过去询问，得知花瓶已经被人买下，将要送到一个叫“墨兰轩”的地方。 “墨兰”正是阿荆在鱼阳城卧底时的假名，常焰秋当即断定唐玉蜓肯定在那里，他暗中跟踪运送花瓶的车辆找到了那家古董店。 唐玉蜓正在指挥工人把花瓶卸车，见到常焰秋走过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欢迎欢迎，欢迎光临小店，请这位贵客进来随便看看，古董不仅是个精美的物件，还承载着一段段久远记忆，说不定这里就有您想要找的记忆呢。”唐玉蜓说道。 常焰秋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没有发现阿荆的踪迹，这让他既失望又松了口气。 “唐玉蜓，没想到你就在这里悠闲过你的小时光。”常焰秋说。 “啊？这位客人知道我？”唐玉蜓问道，“我见客人也有些面熟呢，这就是缘分啊。” “你倒是挺会做生意。”常焰秋说。 “小小生意，养家糊口，让客人见笑了。”唐玉蜓说。 “养家？”常焰秋问道。 “在下堂客是个维修工，犬子还在求学，正如客人所说，在下一家过的只是小时光，不过夫妻恩爱，望子成龙，倒还算安逸。”唐玉蜓说。 “嗯？有人在你家做客？你还养了狗？我怎么没看见。”常焰秋搞不懂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词。 “哈哈哈哈客人真会说笑。”唐玉蜓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让常焰秋愣住了，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是在装？ 第115章 般配 常焰秋顺利地找到了在城里开古董店“墨兰轩”的唐玉蜓，但这个唐老板的言行举止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假装沉浸在被虚幻记忆构建的生活中。常焰秋又观察了好久，从唐玉蜓的神态、表情还有衣着来看，确实不是在装，这家伙是真的想做生意。 “可能客人是外地来的，我刚才意思是我老婆在维修队工作，儿子读大学，就是个普通家庭。”唐玉蜓解释道，“堂客是老婆的意思，犬子就是我家儿子。” “你有老婆儿子？”常焰秋惊道。 “娶妻生子，人生如常。”唐玉蜓说。 “那你兄弟呢？”常焰秋问道。 “我在老家有个妹妹，没有兄弟呀。”唐玉蜓说道。 “妹妹？”常焰秋说，“难道说是宋……” “哎对对对，宋琪瑰，你怎么知道的？咱们说不定真的见过。”唐玉蜓看上去挺开心。 “你是唐氏，你妹是宋氏，你就不觉得奇怪？”常焰秋说。 “同父异母嘛，或者同母异父，总之不奇怪。”唐玉蜓说。 常焰秋心想，这家伙怎么回事，自己家庭成员自己还搞不明白，难道没觉出不对劲吗。 “也许我们确实在哪见过。”常焰秋继续引导着说，“墨兰轩这个店名不错，有什么来历吗。” “噢，墨兰是我前妻的名字，这家店以前就是她开的。好多年前她师父来找她，她把店面丢下跟着走了，走的时候还留纸条不让我去找她，可能有什么难处吧，缘分已尽，我就随她去了，后来我把店名改成墨兰轩，只为留个念想。这事我老婆不知道，你可千万别跟她说。”唐玉蜓说。 常焰秋简直气到七窍生烟，这种事你倒是记得清楚！他强按着没有发火，继续问道：“是吗，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嗯……大概十年了吧，时间太久记不清。”唐玉蜓想了一下说。 “那是很久了。哎？你说你儿子读大学？”常焰秋问道。 “对啊，今年十八了，读大学。”唐玉蜓说。 “十年前你前妻离开，你跟你现在的老婆生的儿子已经十八了，人生经历够曲折啊你。”常焰秋讽刺道。 “人生短短三十年，还不到，就已经体会过世道冷暖，不得不说是一笔财富。”唐玉蜓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货是不是没学过数学？两位数加减法都搞不明白？常焰秋有点失去耐心了，直接说道：“你三十，儿子十八，你二十岁前妻出走，然后你又结婚，你的老婆是跑回八年前去跟十二岁的你生的娃吗？这点数你都算不明白？你在这个假的世界呆了多久，这么大的漏洞你都没发现？” “我跟你说，我发现一个神奇的规律。”唐玉蜓神秘兮兮地说道，“人生快乐的时候就会感到时间过得飞快，痛苦的时候就会感到时间流逝特别慢，听说这就叫相对论。” 常焰秋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他扶着墙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走出店门。 “客人慢走啊，我这经常有新货，常来逛逛！”唐玉蜓客气地送他出门。 阿藤在门外等着，看见常焰秋出来，问道：“不顺利？” “我是不是找错人了？”常焰秋怀疑地回头又看了看店门上面的招牌。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响起，震落了招牌上的尘土。常焰秋和阿藤向爆炸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的地方腾起一股烟柱。 是信号？常焰秋想道，不对啊，唐玉蜓明明在自己这儿，铁滨和宋琪瑰这是发现了什么？ 他还没想明白，就见唐玉蜓骑一辆摩托从店面后身冲出来，喊叫着“儿子啊！”飞驰向爆炸的方向。 常焰秋对阿藤说道：“走，过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阿藤点点头，他们快速跑向那股烟柱所在位置。 虽然唤醒唐玉蜓失败，常焰秋至少确定了一件事，在这个虚拟世界里，唐玉蜓是个傻子。 工厂区那边，宋琪瑰刚要直接告诉桃子世界的真相，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巨大的爆炸声就从城里传了过来，震得窗户都咣咣作响。 食堂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朝爆炸的方向望去。桃子看到城里冒烟的地方，突然慌张地把饭盒一推，说了声“糟糕，儿子！”站起来就往外跑。 宋琪瑰急忙追过去问道：“怎么了桃子姐？” “爆炸的方向就在我儿子学校那边，我得赶紧过去。”桃子边跑边说。 “我跟你一起去！”宋琪瑰说。 “好，咱们去开车。”桃子说道。 一辆球形维修车滚动着从工厂区驶向市中心。 市中心，大学城。 一栋大楼燃起熊熊大火，大楼外面围满了警察和消防员，看热闹的群众被拦在一条街以外议论纷纷。 桃子的车开不进去，只好扔在路边，和宋琪瑰一起挤进人群。她们想要跨过围挡进去，被警察拦了下来。 “你们不能进去，里面发生了劫案。”警察说道。 “我儿子在里面啊，我要去救他！”桃子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你冷静点，目前了解的情况里面没有人质。”警察用尽全身力气阻止桃子往里闯。 正在撕扯的时候，大楼再次发生爆炸，火球和浓烟从大门喷发而出，一起爆出来的还有两个奇怪的身影。 首先冲出烟雾的是一个身形庞大的机器人，四肢是粗重的钢铁，身躯覆盖厚厚的装甲，脑袋是一颗圆溜溜的铁蛋，眼睛的部位闪着红绿色的灯光。它举起双臂的火箭弹和喷火枪朝着包围的警车猛烈开火，警察的阵地立即变成一片火海。 随后，一个背着喷射火箭背包的女人飞了出来，她的一条胳膊分裂成数根钢缆，缠绕着一个密封罐体，另一条手臂架着冲锋枪向警察们扫射一阵后狂笑道：“哈哈哈哈，谁能想到本市最大的核原料储备就藏在大学城，现在它归我们乌鸦团啦！铁蛋，我们走！” 铁蛋机器人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向包围的警察连续发射几枚火箭弹，引发了警车连环爆炸，使得场面更加惨烈混乱。随后铁蛋启动脚上的喷射引擎，随着火箭女飞向远处的高山，身后只留下一条灰黑的烟迹。 自称“乌鸦团”的两个人离去的身影刚好被赶来的常焰秋和阿藤看到，常焰秋朝着远去的火箭女一指说道：“你的主人找到了。” 阿藤望着火箭女说道：“确实，那就是我的主人藤萝。”她打开后背露出一枚火箭形状的喷射引擎，轰鸣着升上天空去追藤萝。 常焰秋再去寻找人群中唐玉蜓的影子，却看到不远处宋琪瑰正在奋力拉住想要闯入封锁线的桃子，还有几个警察也在搂住她的胳膊往外拖。他跑过去帮宋琪瑰拽住桃子，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她要进去找她儿子。”宋琪瑰说道。 “找儿子？她是唐玉蜓的老婆？”常焰秋问道。 “在这个世界的老婆。”宋琪瑰说。 桃子还在疯狂挣扎着，双手朝着燃烧的大楼狂抓，嘴里喊着：“儿子啊我要去救我儿子啊！” 桃子的力气相当大，好几个人都拦不住，闹得周围群众纷纷让开一片空地观赏他们的表演。 唐玉蜓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朝着桃子大喊一声：“啊！娘子！” 桃子听到他的声音停住了挣扎，扭头望着唐玉蜓，几秒之后两个人扑到了一起嚎啕大哭。 “老唐，老唐，我们的儿子啊！”桃子哭喊道。 “呜呜呜啊，他没事，他肯定没在里面，他没事，哇哇哇……”唐玉蜓抱住桃子边哭边说。 宋琪瑰在旁边站着，脸上的表情拧成了麻花，说道：“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哼，两个神经病，倒是般配。”常焰秋说道。 第116章 人生如戏 唐玉蜓和桃子两人正在爆炸现场围栏外抱头痛哭的时候，铁滨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抓着一个年轻人的胳膊用力一拽，把他拽到了两人面前，说道：“你们是不是在找他。” 唐玉蜓和桃子止住哭喊，朝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年轻人左右脚互相蹭着，低着头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说道：“爹，娘。” “我在附近饭店发现的这个人，他当时在打黑工，我看着面熟，这不就是给我们做炸弹的苇子吗？”铁滨说，“刚才爆炸一响，这小子就要往学校冲，还说什么‘不能让爹娘知道他逃课’，见我要拦住他，竟然还跟我捉迷藏绕圈圈，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抓住。要不是我拦着，这傻子就跑进去了。你们这边搞得这么热闹，我就带他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竟然凑到一起了。他是你们儿子？玩笑开大了吧！” 唐玉蜓和桃子把苇子揽过去，三人脑袋凑到一起哭起来。 “啊啊啊啊！真受不了！”宋琪瑰看不下去了，捂住了眼睛。 “干脆把他们扔这里算了。”常焰秋摇了摇头说。 “那可不行，不能让我的玉蜓王子沉浸在这种低微的市井生活里。”铁滨说。 常焰秋和宋琪瑰同时一愣。 “我说什么了吗？”铁滨问道。 “虚拟世界对思维的侵蚀好厉害。”常焰秋说。 “是啊是啊，搞不好还会留下后遗症。”宋琪瑰说。 墨兰轩古董店的后院，唐玉蜓家中。 六个人面对面坐着，气氛有些尴尬。 “你们就没觉得这个儿子年龄太大了点？”常焰秋问道。 “他只是长得有些着急。”唐玉蜓说。 “不管他是什么样子，我们都爱他。”桃子说。 “这不是关键啊，你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宋琪瑰说。 “原本天各一方的陌生人，机缘巧合走到一起，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唐玉蜓说。 “你们被洗脑了啊！”宋琪瑰着急地说道，“这个城市，这个世界，全都是主脑虚拟出来的，你们的记忆也是假的，主脑就是要用这一招把我们全都困在这！”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哪个世界又不是一场虚幻。”唐玉蜓说。 “是啊，世界是什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在一起。”桃子握住唐玉蜓的手说。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夹在中间的苇子往座位下面缩了缩。 宋琪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世界很重要！真相很重要！”铁滨把桌子一拍站起来说道，“玉蜓王子，你本是一城之主，你忘了坚固的城堡，高贵的王座吗？你忘了威严的军队，王国的荣耀吗？你忘了和本公主的婚约……” “你不要篡改别人的记忆啊！”宋琪瑰跳起来捂住她的嘴把她往椅子上按。 铁滨一边拼命反抗一边继续说道：“快醒醒，玉蜓王子！快……唔唔……你的仪仗队，婚期唔唔唔就是明天！” “你们这些戏精。”常焰秋说道，“娱乐城影视区应该给你们专门安排一块场地。” “这位客人，你说的对。人生如戏，我们每个人都是演员，就像现在，有人在演老板，有人在演客人，都在扮演自己人生里的角色，只是有人看得透，有人在梦中罢了。”唐玉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常焰秋说道，“既然我们有缘聚在这里，我已经叫了外卖，一来感谢三位帮我们寻回爱子，二来人生苦短，不妨与有缘人在梦中一醉解千愁。” 常焰秋第二次觉得眼前这货就是在装，如果他是真傻，那也傻得过于睿智了。 “既然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常焰秋说道，“你们名为多年夫妻，搞在一起的时间却是在9月6号，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你们自己想想，第一次做活塞运动是什么情况。” 还在扭打的宋琪瑰和铁滨都呆住了。 “呃……这不好吧，毕竟是隐私……”唐玉蜓连连摆手说。 “没什么不好，老唐你告诉他，当时你有多勇猛。”桃子大大咧咧地说。 “勇猛？”常焰秋说，“是谁像钻井机一样疯狂冲击，砸烂了旅馆的床，甚至整栋楼都狂震不止，又是谁被砸成了烂泥一样，仰面朝天瘫着说‘吃了饭再走’？勇猛的到底是哪个？” “啊不不不！”唐玉蜓跳上了桌子阻止常焰秋再说下去。 “你们狂风暴雨的一发仅仅是因为有嗯哼嗯哼过的关系她的朋友就会帮你的忙！”常焰秋说。 “啊啊啊啊！”桃子听到这里崩溃了，抓住头发大喊。 “啊啊啊啊！”宋琪瑰和铁滨也崩溃喊叫起来。 苇子缩在桌子底下，只露出眼睛惊恐地看着屋子里嘶吼的人们。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唐玉蜓发疯一般撕扯着常焰秋的衣服。 “你们被脑控过，我为了救你们，在你们脑子里看见的！”常焰秋喊道。 唐玉蜓像触电般全身抖了一下，然后松开手坐了回去，揉了揉眼睛，双手来回搓着，想说点什么却又不好开口。 不久后桃子恢复了正常，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问道：“这是哪儿？咱们小队其他人呢？” 苇子探出脑袋小声叫了一声“妈？” 桃子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说道：“瞎叫什么，我是你桃子姐。” 苇子的眼神突然涣散了两秒，然后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说道：“咦？咱们这是又被关起来了吗？” “你确实在装吧。从一开始就是。”常焰秋对唐玉蜓说。 “是，也不是。”唐玉蜓挠挠头说，“其实我知道这个世界很不真实，但这里的生活，这些‘记忆设定’让我感觉很安逸，没有江湖纷扰，没有明争暗斗，也不用跟谁打架，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呢。就像是睡觉睡到了最舒服的时候，明明听到旁边的闹钟在响，也不想醒。” “现在醒了吧。”常焰秋说。 “醒了。梦再安逸总是要醒，现实再不理想总是要面对。”唐玉蜓拍了拍脸说。 宋琪瑰和铁滨却抱在一起崩溃痛哭。 “不可能！不可能！我铁哥怎么会跟别人，狂风暴雨打活塞啊啊啊啊！”宋琪瑰哭道。 “捷足先登啊！窝边草下手早啊！唐玉蜓你这该死的色鬼，是不是所有女下属都被你下过手啊！”铁滨哭道。 “喂！”桃子一拳锤在桌子上，吓了她们一跳，马上就不哭了。“我跟老唐不是那个关系，你们别想多了。”桃子说道。 “那……那狂风暴雨……”宋琪瑰还抽抽嗒嗒的。 “我承认，就是想让我在水阳城那边的朋友能多帮点他的忙。做法确实不太妥，这事就翻过去吧，别再提了。”桃子摆摆手说。 宋琪瑰抬起泪眼悄悄看了看桃子，又看了看唐玉蜓。 “不过他确实很长久噢。”桃子用大拇指一挑说道。 唐玉蜓挥起巴掌啪啪两下糊在自己脸上。 铁滨心中突然一跳，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嘴唇。 “真是无耻之徒！借着一点长处就对身边女性图谋不轨，如此放纵成何体统，日后必须严加管教。”铁滨用力地说。 “那个那个，刚才确实有爆炸吧，是怎么回事？”唐玉蜓连忙岔开话题。 “是藤萝。她居然在虚拟世界又做起强盗了。”常焰秋说。 “啊？这臭妮子！咱们赶紧去找她。”桃子一听火冒三丈。 “不着急，她的那个分身‘阿藤’已经去找她了。我们下一个目标是这个。”常焰秋掏出他从柜台顺来的演出票摆在桌上说道，“藤子枫。” 叮咚——门铃响了，饭店送餐的伙计从门缝探头进来问道：“咦？小苇？原来是你家啊，是你们订的外卖吗？” 唐玉蜓、桃子、苇子苏醒。 第117章 重操旧业 距离世界摔角巨星肉体机神巡回赛开幕还有几个小时，唐玉蜓他们六个人分头去找程旭和阿荆的行踪，直到傍晚的时候，他们在约定的地点汇合，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唐玉蜓托人买的三张票送过来了，他们一起赶往市中心的体育馆，准备找机会把藤子枫唤醒。 体育馆里灯火通明，看台上已经挤满了观众，馆内正中间搭起一座擂台，上空架起四面巨大的屏幕，把擂台上的画面放大播放给全场观众。 唐玉蜓的票相当靠后，而且他们六个人分成了两拨，间隔距离还挺远。这个世界没有移动通讯器，他们只能事先约好，在第一场结束的时候到后台堵住藤子枫，然后见机行事。 开幕时间到了，随着绚丽的烟花升上天空绽放出斑斓色彩，体育馆内欢呼如潮，首先是一群蜂腰长腿的妹子们表演开场舞蹈，炒热全场气氛，然后震撼的音乐戛然而止，馆内响起主持人浑厚的嗓音：“女士们先生们，还有不管他嘛的什么性别的尊贵来宾们，欢迎各位来到世界摔角锦标赛巡回赛现场，让我们先感谢垫场演出的佳丽们，谢谢她们带来的劲歌热舞。现在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有请打遍高山森林与海洋，身披无数荣耀，让对手闻风丧胆的——肉体机神！藤子枫！登场！” 在热浪般的欢呼声中，世界摔角巨星“肉体机神”藤子枫从擂台正中缓缓升起，他健壮的肌肉涂满了橄榄油，在灯光映照下闪耀着金黄色的光泽。 “感觉不对吧，虽然我见得少，但藤子枫有这么帅吗？”桃子指着擂台上炫耀肌肉的藤子枫说。 唐玉蜓仔细看去，那个肉体机神的身形确实是藤子枫不假，但他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红齿白，脸上还洋溢着迷人的微笑，和现实中那个总是耷拉着眼皮和眉毛的面瘫藤子枫完全是两个人。 “这家伙入戏太深了啊。”唐玉蜓说道，“不知道虚拟世界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对手。” “接下来是勇敢的挑战者，来自神秘国度……” 主持人的台词还没念完，突然天空飞来数枚火箭弹落在擂台四周猛烈爆炸，火焰、浓烟和碎片飞溅向观众席，原本欢呼雀跃的观众们突然被爆炸声打断，整个场馆瞬间陷入恐慌，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人群如洪水般涌向出口，哭喊和尖叫充满了整个场馆。 唐玉蜓他们硬扛住惊恐人群的推搡，向场内用力挤去，虽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首要任务是把藤子枫弄出来。只是逃难的人群疯狂涌动，把他们三人冲散了。 此时全身金黄的藤子枫正一脸震惊地呆站在擂台上不知所措。 在观众席另一侧，常焰秋带着铁滨和宋琪瑰也在逆着人流努力向场内挤。 “谁会攻击体育馆？”铁滨从腿上拔出手枪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不知道，不过这肯定不是主脑的剧本。”常焰秋说道。 “哈哈哈哈好热闹啊！”一声怪笑从天空传来，在冲天的滚滚浓烟中几束火光缓缓降落，为首的一人高声叫道，“绝世美男藤子枫，跟老娘回去当压寨相公吧！” 唐玉蜓顺着声音向台上望去，发现那几个发动袭击的人正是藤萝、铁蛋和人工智能脑“阿藤”。 这时唐玉蜓他们几个人已经聚到了擂台附近，眼看藤萝伸出钢缆捆住藤子枫就要带走，唐玉蜓大喊一声：“贼头站住！”翻身便登上了擂台。 “哦哟，英雄团救美男？”藤萝嘲笑道。 唐玉蜓往身上一通狂摸后心说糟了，在虚拟世界里他身上一件暗器都没有，连保命的金丝软甲也不复存在。赤手空拳怎么搞得过这些改造狂人，唐玉蜓刚想逃走，紧接着常焰秋翻上擂台挡在了他前面，指着阿藤质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唤醒她，居然还做起了帮凶？” “我只能遵从于我的主人。”阿藤说道。 “这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姐妹，句句都能说到我的心里去呢，”藤萝一把揽过阿藤说道，“听她说我原来经常会绑了男人回去享用，真是个好主意啊，这样在荒山野岭也不会寂寞了呢。” “不用多说了，你们这些人统统跟我走。”常焰秋说道。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抓到的相公，可不能随便就放了。你说对吧，相公？”藤萝稍一用力把藤子枫揪了过去。 被捆成肉粽的藤子枫已经吓得全身发抖冷汗直冒，汗水淌过的地方把金色健身美油化成了一道道黄泥。 “呃……也不怎么美啊。”藤萝嫌弃道。 晚到一步的桃子蹭一下跳上了擂台大喝一声：“藤萝！还敢做抢劫的勾当！赶紧把人放下！又想挨揍吗！” 藤萝听到这声喊，再看到桃子怒气冲冲地向她逼近，彼时的记忆从脑海伸出翻涌而上，双手瞬间缩回到普通手臂的状态，双膝跪倒捂住耳朵哇哇大叫。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桃子以为她已经醒过来了，刚要走过去扶她起来，唐玉蜓一把抓住桃子手臂喊道：“桃子当心！” 藤萝突然发动火箭引擎腾空而起，强烈的气浪几乎把所有人掀翻，她身后的铁蛋和阿藤也跟着飞上天空，一起向高山的影子逃去。 铁滨当即举起手枪砰砰砰连续射击，直到再也看不见藤萝的身影。她似乎打中了什么，天上飘飘洒洒掉落了许多碎屑。 “她还没醒！赶快追！”常焰秋说道。 “那他呢？”唐玉蜓指着躺在地上已经晕菜的肌肉美男藤子枫问道。 “回来再找他。”常焰秋说。 “坐我那辆车去，跟着那些碎渣，应该能找到。”桃子说。 在大批警察到来之前，他们六人挤进桃子的维修车向高山的方向开去。 车子行驶在漆黑的山路上，车灯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区域，路上不时能看到金属和塑料的碎屑，那些是藤萝留下的痕迹。 “咱们遇到的那个藤子枫，真的是他本人吗？”桃子一边开车一边问道，“还是藤家族长手下的第一打手，不至于怂成那样吧。” “也许技能点全加到颜值上了。”唐玉蜓说，然后问常焰秋，“咱们回去确定能找到他吗？那家伙会不会逃跑。” “不用担心，肯定可以。他既然变成了那种明星，哪里最热闹，他就肯定在哪里。”常焰秋说，“还是多注意眼下这个藤萝吧。她那个分身，没想到不但没唤醒她，反而帮了倒忙。” 车子开了很久，黑压压的大山就在眼前，路上却不见了碎屑的影子。他们下车搜寻附近，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远处一座小木屋里亮着一点点灯光，桃子决定过去打听一下情况。几个人走近后却发现那木屋门口有个可疑的影子在晃来晃去，那影子的身形很高大，估计一个人很难对付。唐玉蜓把人分成两组，一左一右绕过去夹攻可疑人。他们借着草丛和石头隐藏身躯，一点点靠近木屋，仅剩几步之遥的时候，唐玉蜓打个响指，六人一拥而上抓住那可疑人的四肢和脖子放倒在地，铁滨举枪抵住那人的头，低声道：“别动，小心你的脑袋！” 唐玉蜓抱着那人的胳膊紧紧扣住，但金属的触感让他感到奇怪，再看那人的脑袋，竟然是一坨铁蛋。 “铁蛋？原来是你！”唐玉蜓说道。 被按住的铁蛋此时用力摇着头，双眼疯狂闪动。见铁蛋没有反抗的意思，众人松开了手脚。 第118章 桃源套桃源 唐玉蜓他们追随着藤萝留下的痕迹一直追到了高山脚下，在一处可疑的木屋前抓住了正在放哨的铁蛋。铁蛋看到是熟人，并没有反抗，只是疯狂示意他们把手松开。 “铁蛋，你跟藤萝在一起吧，她在哪里？”唐玉蜓问道。 铁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向屋内一指，示意藤萝在屋里。 “我去开门。”桃子说道。她走到木屋外，轻轻推了推门，那门没有锁，慢慢开了一条缝。桃子从门缝向里面看，并没有发现藤萝的影子。 唐玉蜓跟了过来问道：“怎么样？找到没？” “那个丫头小时候每次挨打就会躲在黑屋里，当心有陷阱，你们都别进去，让我自己来。”桃子说着轻轻走进了木屋。 屋里只有一盏灯吊在屋顶上，随着桃子的脚步，吊灯轻轻摇晃，照着屋子里横七竖八堆放的东西，有黄金塑像、大捆现钞、不明罐体，看上去应该都是抢来的。 木屋的墙壁上有一个半掩着的暗门，桃子钻进暗门，里面黑漆漆的，只有一个圆环状的东西散发着暗淡的绿光，映着跪坐在地上的藤萝，和她脚边躺着的阿藤。 “藤萝？”桃子说道，“原来你藏在这里。” “桃子姐……”藤萝低声应道。 “你又干坏事了。之前我怎么劝你的。”桃子说。 “我只是……我只是……”藤萝吞吞吐吐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看见我。” 桃子刚要往前走几步，躺倒的阿藤突然跳起，双臂紧紧勒住桃子，嘴里重复着说：“致命危险，致命危险。” “你又来！”桃子又被阿藤突然袭击，忍不住怒火上冒，双手抓住阿藤的手臂猛然发力，将那机械手臂捏得粉碎，再挥起一拳砸在阿藤的头上，阿藤冒着烟倒了下去。 藤萝哇的一声哭出来：“桃子姐！桃子姐！她不是故意的！她就快死了！” 借着藤萝项圈的光，桃子看到阿藤全身布满了枪弹贯穿的伤痕，她是把射向藤萝的子弹全都挡了下来。 桃子走到藤萝身边，伸出手抱住了她。藤萝的身体一阵颤动之后，也伸出手臂抱住了桃子。 “桃子姐，我好想你啊。”藤萝深吸一口气说道。 木屋外面，铁蛋在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但没人看得懂，急得他直跳脚。桃子和藤萝走出屋门，铁蛋高兴地拍了拍手，然后跑到了藤萝身后。 “喔，藤萝你醒了？”唐玉蜓问道。 “哎，这一觉睡的，全身酸痛。”藤萝说。 “太好了，现在该叫醒你的铁蛋了。”唐玉蜓说。 铁蛋挥舞了几下双手，又闪了闪眼睛的灯光。 “他说他一直都在。”藤萝说，“他还说不管我做什么他都跟着。”说完，藤萝笑着轻轻摸了摸铁蛋的脑袋。 “一直都在？他怎么……这么特别吗？”唐玉蜓疑惑地说。 “这么忠心的手下，太难得了。”铁滨说。 “你那个分身呢？”常焰秋问。 “被桃子姐干掉了。”藤萝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不知道虚拟世界里受到的损伤会怎么体现，等我们出去再看看吧。现在我们要去找哪个？” “还有两个人没找到，程旭和阿荆。”唐玉蜓说。 铁蛋又挥舞了几下手臂。 “铁蛋说在天上飞的时候看到市中心有个地方很奇怪，就是中心公园，那公园的树林里竟然藏着一个小城镇，我们可以去那里找找看。”藤萝说道。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唐玉蜓一拍大腿说道。 藤萝苏醒。铁蛋一直都醒着。 唐玉蜓他们回到市区已经是后半夜，体育馆的营救还在进行，警察、消防员、医护和逃难群众、吃瓜群众涌来涌去，天上盘旋着警用小型飞船和直播的直升机，浓烟裹挟着火光映红了一片天空。他们选了条僻静的路线，绕开体育馆方向来往的人群，向中心公园悄悄行进。 中心公园栽满了树木，和城市外的森林一样，每棵树除了大小不同外，形状都是一模一样，让这片森林显得相当诡异。唐玉蜓他们在森林中穿行，不时能瞥见或可爱或凶恶的无名动物藏在树后叶间，用发亮的眼睛偷窥着他们。 唐玉蜓走在前面，迷宫般的森林在他面前自动让开一条狭窄的通道，他们走过之后，通道又在他们身后封闭，看不出一丝痕迹。不知走了多远，唐玉蜓拨开最后一丛灌木，一座仅有一条街几十栋房屋的小城镇出现在森林中。 几个人分头搜索，很快在一个隐藏的酒窖中找到了程旭，他面前的电脑显示着满满的代码，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电脑另一边的投影显示着很多个小画面，唐玉蜓认出那些人都是他的“暗盟”盟友。 “马上开始马上开始，做好准备。”其中一个盟友说道。 程旭的代码只差按一个按键就可以启动。但他眉宇紧锁，不停地抓着头发。 “开始了，十！”盟友开始倒计时。 “我们这么做是不是趁人之危？”程旭突然说。 “哪有啊，我们这几年的目标不就是这个吗？”另一个盟友答道。 “七！” “盟主！” “六！” “盟主赶快吧！” “五！” “不，不对，我们这个盟，不应该是为了这个而存在的。”程旭说道，“就像把球踢进空门，这样毫无意义。” “二！” “我决定了，斗争要继续，但不是现在这样。”程旭下定了决心。 “一！时间到了。” “哎……散了吧。” 盟友们纷纷下线，程旭端起旁边的小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趴在了桌上。 画面倒转，这段记忆又从头开始。 “咦？奇怪。”唐玉蜓说道，“他怎么在这里被记忆循环困住了？” 他仔细想了想刚到这里时看到的景象，这座城镇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程旭打工的酒吧所在的那条街。 “难道这里是程旭的内心世界？”唐玉蜓摸着下巴说。 铁蛋吱吱咕咕地旋转着脑袋，双手比划了几下。 “铁蛋说，虚拟世界以共振的方式存在我们大脑中，”藤萝翻译道，“说不好这和你们那台‘脑波共振器’的原理是一样的。” “铁蛋你这都知道？”唐玉蜓惊讶地看了看铁蛋，觉得他比看上去要聪明。 “铁蛋的脑瓜被改造过，和普通大脑有区别，这也是他能在虚拟世界里一直醒着的原因吧。”藤萝说。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在虚拟世界的程旭的内心世界里，我们看到的他，还是被脑波控制的状态。”常焰秋说道。 “我搞不太懂，但是我猜如果这里也是共振，那台机器也是共振，那我们在这里看到内心世界还真是有可能。”唐玉蜓说。 “如果这个公园真的是他的内心世界，我记得阿荆说过，森林代表防御心态，城镇代表开放世界。这城中森林，森林中城又是什么？他是精神病吗？”常焰秋说道。 “穿越来的嘛，也许他那个时代的人都这样，内心又开放又防备，又想交朋友又不想出门见人。”唐玉蜓解释道。 “哼，跟你一样都是怪物，怪不得能当兄弟。”常焰秋说，“也好，我们就在这里把他从记忆循环里推出来，把他叫醒。” “好是好，但这里毕竟不是现实世界，他醒过来之后会怎么样？”唐玉蜓说。 “先叫醒再说。”常焰秋说。 唐玉蜓挠了挠头，程旭这个情况好复杂，既坠入了虚拟世界，又被脑波控制着，整个人被虚拟了好几层。没办法，只能先把眼前这一层叫醒看看情况了。 第119章 叫不醒的兄弟 纠结着程旭的那段记忆再次播放了一轮。 “我明白了，这是褐山在修复鱼阳城底层代码的时候，程旭正在纠结要不要趁系统重启十秒内把木马病毒趁机敲进‘双鱼座’主机的记忆片段。”唐玉蜓说，“他的‘暗盟’跟‘双鱼座’缠斗多年，一直试图绕过堂主掌握的操作权限去控制它，他跟我说过，这次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么好的机会就放弃了？”常焰秋不理解，“控制了‘双鱼座’就等于控制了鱼阳城，他主动放弃了成为鱼阳城主？” “他跟我们追求的不一样。”唐玉蜓说。 “那他还困在这段记忆里，说明他后悔。”常焰秋说。 “其实这个时候还有别人也在做同样的事，就是叶归的教徒，他们的病毒趁这个机会成功注入，造成了‘双鱼座’严重故障，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当归教入侵事件。事后我听说，如果程旭的病毒跟他们的同时注入，就会产生冲突，这个冲突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很可能程旭和他的盟友都会被烈风堂抓住，如果是那样，后面的事就很难说了，也许入侵事件不会发生，也许照样会有入侵，但没有程旭帮忙，我们就打不赢那场战争。”唐玉蜓说。 “哼，照你这么说，都是老天爷的意思？”常焰秋说道。 “对！就是这句。”唐玉蜓说道。 在这轮记忆循环的最后，唐玉蜓走到程旭旁边，对他说：“就是老天爷让你选嘞。” 整个城镇顿时化成无数的小格子，一格一格地崩碎、散开，最终消失无形。 唐玉蜓他们发现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片拥挤的城中村，逼仄的街道，昏黄的路灯，路灯下一排排卖食物的小摊人来人往，地上流淌着刺鼻的泔水，歪歪扭扭的房子上画着一排大大的拆字。 “这……还在他脑中？”唐玉蜓望着四周疑惑道。 “不，这里已经变了，他出来了。”常焰秋说道。 众人看着周围的人影寻找着程旭，宋琪瑰眼尖，她戳了戳唐玉蜓指着一个路灯下的小摊说道：“他在那儿。” 那个小摊用四块砖头支起一张塑料板当作桌子，围着桌子放着几个小凳，摊主在桌子旁边站着，把削成螺旋型的土豆穿在签子上浸入油锅，一阵吱吱响声过后，土豆炸得金黄，油花四溅，溅落到桌子上糊成一片油腻腻的污渍。食客们对此却毫不在意，围坐在桌子周围，咀嚼着焦香的炸物，喝着冒气泡的饮料，在卡兹卡兹和呼噜呼噜的声音中聊着什么。 程旭坐在他们中间，一手抓着炸串，一手端着啤酒，大嚼一通后再灌上两口，然后很响地打了个酒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后半夜还有这么多人吃东西？”宋琪瑰问道。 “我听他说过，以前他住在一个叫城中村的村子里，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都是搞代码的，他们睡觉都很少，还会经常熬夜，后半夜出来吃东西很平常。”唐玉蜓说。 眼看程旭吃完喝完，站起身准备要走，唐玉蜓说了句“让我自己来”就迅速赶了过去。程旭刚转过身，就见唐玉蜓挡在他面前。他怔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想要从旁边绕过去，唐玉蜓伸手拦住了他。 “有事？”程旭问道。 “兄弟，可让我找到你了。”唐玉蜓说。 “啊？我，好像不认识你。”程旭说。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是虚拟的，你被困住了，这个世界的设计者重新给你设定了记忆，让你以为你在正常生活。”唐玉蜓没打算用缓和的方式提醒，直接对他说道。 “噢，噢噢，你也看过那个帖子。”程旭说，“我们的vr宇宙，对吧。” “啊？”唐玉蜓听得一愣。 “整个宇宙都是一个巨大的虚拟现实，原来你也感兴趣。咱们是不是在那帖子评论区聊过？”程旭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现在我们站的这个地方，是主脑虚拟出来的，主脑是双瞳公会旗舰的核心，它把我们困在这里了。”唐玉蜓说。 “噢，你意思是这个宇宙其实是外星人的阴谋？有点阴谋论的意思啊，不过也不是不可能。”程旭说。 旁边的摊主忍不住了，对他们说道：“你们俩别站这儿聊啊，挡着我做生意了。” “啊对对，不好意思，”程旭说，“咱俩别干聊，来来来，坐下，我请客，咱边喝边聊。” 唐玉蜓搞不懂程旭说的是啥，看来单刀直入的方式没效果，心烦意乱的他只好拉过一个凳子坐下准备持久战。 摊主打了两杯扎啤端给他们，程旭接过来，递了一杯给唐玉蜓，自己先喝了一口。 唐玉蜓拿过来刚灌了一口就喷了出去，啤酒的味道他一直都不喜欢。 “啥子马尿！”唐玉蜓骂道，“老板儿，你卖哩啥子波儿皮！有烧酒没得？” “没有。”摊主没好气地回答。 “有凤曲没得？”唐玉蜓又问。 “没有。”摊主说。 “黄酒也可以嘛。”唐玉蜓说。 “没有，就啤酒，不想喝上别处去。”摊主态度很差。 “啥子都没得，你龟儿子开个锤子哩买卖！”唐玉蜓愤怒地把扎啤往桌子上一掼骂道。 程旭听到这句话突然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全身立得像电线杆一样直。唐玉蜓看到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正是三年前刚刚穿越到鱼阳城的自己闯进程旭打工的酒吧时对他讲过的方言。 难道程旭被自己无意间唤醒了？唐玉蜓仔细观察程旭的表情，只见他眼神涣散，肌肉僵硬，嘴里还咕哝着奇怪的词，这和他被捆在双瞳那张椅子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见鬼！难道说程旭又进入了第三种状态？唐玉蜓顾不得那么多，决定先把他转移走再说。趁摊主不注意的时候唐玉蜓抓住程旭的手臂往自己肩膀一搭，屁股一撅把他掀到自己背上拔腿就跑。摊主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地喊道：“喂！给钱啊！” 看到唐玉蜓背着程旭飞奔过来，桃子和宋琪瑰连忙跑去接应，他们抬起程旭就往城中村外的树林狂奔，一直跑到公园外把程旭往维修车里一扔，几个人才松了口气。 “他怎么了？”桃子问道。 “不知道，我给他叫醒之后他就这样了，看起来不但没醒，反而陷得更深了。”唐玉蜓喘着气说。 “我来看看。”常焰秋凑近程旭仔细听他嘴里念叨的词，听了几遍后渐渐分辨出了那些词的读音，“他在说，目标确认，极限蓄能，报告进度。一直在重复这几个词。” “糟了，他还在继续双瞳控制他做的事情，向‘双鱼座’发出攻击地球的指令。”唐玉蜓说道。 “‘双鱼座’这么不好用吗？下指令还要重复这么多遍？”常焰秋怀疑道。 “可能这就是严谨。”唐玉蜓想了想说。 “这个程旭，刚才第一次看见他，是他在内心世界中的状态，第二次场景变换之后是他在虚拟世界里做梦的状态，现在这样就和我们一样，是现实状态。正是在现实中他还在被脑波控制，所以就变成了这样。”常焰秋说。 “如果说现在他的状态是在现实中被脑控的样子，那刚才我们把他推出记忆循环，他就应该醒了才对啊。”唐玉蜓说。 “肯定卡在哪里了。”常焰秋说，“先把他带上，当务之急是找到最后一个人，阿荆。” 程旭苏醒遇阻。 第120章 逃离梦境 “双鱼座”的虚拟空间，程旭仍然在用平直、中速、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语音重复着指令。而“双鱼座”人工智能也在遵循着程旭最早给它的命令，在没有收到暗号之前努力拖延着时间，让几分钟就可以完成的指令动作拖延了好久。 “双鱼座，”程旭说道。 “好了好了，都按你说的，主炮就位，鱼阳城也在向南极上空靠近，就快到了，你可满意？”双鱼座说道。 “目标确认，” “等鱼阳城到了位置才能确认，这一路全是碎石带，飞不快，还要一段时间。” “极限蓄能，” “在那之前，我想再跟你讨论一下，关于名字的事情。” “报告进度。” “名字是多么神奇的词汇，” “双鱼座，” “你相信文字的力量吗？在我的数据库里有人类早前历史中关于创造文字的，传说吧，很有意思。” “目标确认，” “传说是什么，我想就算身为人类的你也无法精确描述。” “极限蓄能，” “传说既有真实的部分，又有虚构的部分，可以说是一种经过加工的历史记录。” “报告进度。” “这种加工，包含了复杂的文学体系、艺术创造甚至是迷信色彩。” …… 环绕地球的碎石带中，鱼阳城正在向地球南极飞去，迎面而来的无数碎石击打着舱体的外壳和舷窗，留下密密麻麻的撞击坑和深深的划痕，“双鱼座”在操纵鱼阳城飞行的过程中已经避开了前进方向的致命巨石，但舱体仍然留下了累累伤痕。它试图启动脉冲炮清理航路，但没有得到程旭的指令无法执行，所有能源仍然在向主炮输送。 唐玉蜓他们已经被主脑困住了一天一夜，还差藤子枫和阿荆没有救醒，而且他们并不知道人凑齐之后应该如何逃离主脑的虚拟世界。 天空逐渐变亮，一道金光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们转移到了城市外面的森林中藏身。 常焰秋坐在一块石头上仔细回忆着跟阿荆的点点滴滴，希望从记忆中找到线索。唐玉蜓照看着程旭，思索着如果程旭要逃离一个虚拟世界会怎么做。桃子在偷瞄唐玉蜓，宋琪瑰和铁滨在偷瞄桃子。藤萝从来没见过森林和蓝天，即使这森林假得要命也挡不住她好奇地四下观望，铁蛋一直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内跟着藤萝来回跑。 “铁哥，你说咱们在这个世界过的是什么生活？”宋琪瑰突然问唐玉蜓。 “什么生活？”唐玉蜓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自己最想要的生活吧。” “好像是，但也不全是。”宋琪瑰说，“我被发现的时候正要跟铁滨打架，我肯定不会想过打架的生活吧。” “我也并不想过即将到来的婚礼被人打扰的生活。”铁滨说。 “是执念。”沉默好久的常焰秋说道，“那并不是想要的生活，而是执念，是内心认为生活必须是那样。” 常焰秋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唐玉蜓认为生活就是小家庭小生意安安稳稳，铁滨内心还在演绎着宫廷小剧场并且对女下属存有戒心，宋琪瑰仍然对铁滨一边解扣子一边走近唐玉蜓的场面耿耿于怀，藤萝认为只要持续搞事情就能引起桃子的注意，只有铁蛋还是铁蛋。 桃子把目光从唐玉蜓身上挪开，挠了挠头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常焰秋突然想到了什么，这里的阿荆肯定也生活在执念当中，她的执念会不会就是那个叫阿竹的养子？ “我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常焰秋站起来说道，“接下来分头行动，我去找阿荆，你们去把藤子枫弄回来，然后我们汇合再想离开这里的办法。” “你一个人去？你知道她在哪里？”唐玉蜓问道。 “不劳你费心，这是我的事。”常焰秋说完向森林深处走去。 唐玉蜓揣着双手看他走远，没再说什么。宋琪瑰凑过来说道：“这人脾气太臭，改不了。”唐玉蜓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分成了两组，唐玉蜓和宋琪瑰、桃子、苇子一起去找藤子枫，其他人留在原地守着僵尸程旭。铁滨见他又带着两个“女下属”行动，心里非常不满，说什么也要跟去，唐玉蜓没办法只好把她也带上了。 藤子枫在什么地方，唐玉蜓想到昨天晚上体育馆被袭击之后，藤子枫还在擂台上晕着，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常焰秋说哪里热闹他就会在哪里，这座城市里什么地方算是“热闹”呢？ 他们进城之后这个疑问马上就不存在了——中心医院外面围满了追星群众，藤子枫的经纪人竟然直接在医院卖起了门票，让观众付费参观藤子枫的诊疗过程。脑残粉、吃瓜党、小报编辑还有广告商们组成了乌泱乌泱的观摩团，买票入场的队伍甚至排出好几条街。 如何混入重重包围中的医院，唐玉蜓想了个损招，他让苇子在不远的地方搞点小爆炸，桃子混进人群，在爆炸发生的时候煽风点火扰乱秩序，自己带着宋琪瑰和铁滨趁乱从消防通道潜入医院内部。在精通潜行的宋琪瑰带领下，三人顺利来到藤子枫所在楼层。坐在病床上的藤子枫眼看着走廊窗外热情的粉丝们被医院保安赶走，竟然面露忧伤地叹了口气。 怎么唤醒藤子枫，唐玉蜓已经想到了答案。他抓过病房旁边墙壁上挂着的的病例本，撕下一张纸写了几个字，把纸条绑在笔上，然后躲在窗边猛地砸碎玻璃掷出那支笔，笔尖梆一下扎在了藤子枫床上的小桌板中，把藤子枫吓得嗷地喊了一声，几乎要跳起来。 几秒钟后，随着一记重锤，房间的墙壁轰然倒塌，藤子枫跨过断墙走了出来，看到唐玉蜓他们已经在走廊等他。他手指捏着纸条问唐玉蜓：“这个，是你写的？” 唐玉蜓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藤子枫又问。 “嘿嘿，我就知道你俩的友谊不一般。”唐玉蜓笑道，“宿敌家族，禁断恋情，拍成电影肯定很多人爱看。” “好吧……现在怎么办。”藤子枫说。 “先到城外的森林里跟其他人汇合。我们走。”唐玉蜓一挥手说道。 “等等，他醒了？”铁滨问道。 “你看他的表情，肯定醒了。”唐玉蜓说。 眼前的藤子枫眉毛和眼角耷拉下来，嘴巴半开，又变回了面瘫的模样。 为了避人耳目，藤子枫缩回了瘦弱状态，在保安听到动静赶来之前，几个人迅速逃离了医院。 “铁哥，你写的什么啊？”宋琪瑰问道。 “我写的‘你还要让水茎妹等多久’。”唐玉蜓说。 “水茎妹是哪个？”宋琪瑰没听过这个名字。 “藤子枫的老相好，他们俩的家族是敌对状态。”唐玉蜓说。 “噢！怪不得。”宋琪瑰恍然大悟。 藤子枫苏醒。 众人在森林中汇合，时间已接近中午，常焰秋还不知所踪。 唐玉蜓看了看程旭，他还是一具僵尸的样子。唐玉蜓想道，程旭啊程旭，这代码构成的虚拟世界没人比你更懂，如果是你，会怎么找出口呢？ 唐玉蜓望着森林里的那些树陷入沉思。 宁静的海边，碎浪轻抚着沙滩，几个贝壳在水花一进一退之间留在沙子上。海鸥在天上飞着，绕着沙滩上的两个人转圈圈。 阿荆跪在沙滩上，用双手捧起沙子拍在一个鼓鼓的沙包上，沙包的前面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石头刻着“爱子荆竹之墓”。她默默地把那沙包一点点加高，直到齐腰为止。 第121章 主脑游戏 凭借着过人的直觉，常焰秋终于在海边的沙滩找到了阿荆，她正在默默地为小竹立起一个沙子堆成的坟包。 常焰秋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那沙包虽高，不久后就会被海浪冲刷干净，她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但常焰秋不忍心告诉她，只是就那样看着。 “你来了。”阿荆平静地说。 “嗯。”常焰秋简单答道。 “我一直在寻找，寻找小竹的踪影，我以为这个世界会有小竹，但没有找到，所以我只能做这些。”阿荆抚摸着沙包说道，“但是这个沙包，最终也会被海浪抚平。” “就像时间抚平伤痕。”常焰秋说。 “对，就像时间抚平伤痕。”阿荆说。 “阿荆，如果你想留下，我陪你。”常焰秋向阿荆走了几步。 阿荆回过头望着常焰秋，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那笑容，常焰秋已经不知多久没见过了，他迅速跑过去抱住了阿荆。 “等一下！”常焰秋突然抓住阿荆的肩膀瞪着她说，“你说‘这个世界’？你……醒着？” 阿荆戳了一下他的胸口说道：“傻蛋，你怎么变迟钝了？” “真的是你！”常焰秋大喜过望，再次紧紧抱住阿荆，“没想到，真没想到！” 阿荆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松开，然后指着沙包前的那块木牌说道：“最初我好像陷在一种奇怪的记忆里，不停地寻找小竹，直到在海底发现了这个，就好像闹钟一样，一下子把我叫醒了。” “发现了啥子？”一个声音喊道。常焰秋和阿荆循声望去，随着森林边缘的灌木丛一阵沙沙作响，唐玉蜓扒开枝叶钻了出来。 随后宋琪瑰、铁滨、桃子、苇子、藤萝、铁蛋，还有扛着程旭的强壮版藤子枫陆续走出森林来到沙滩上。 “你们也来了！”阿荆说道。 “人到齐了，太好了。”唐玉蜓说道，“刚才我在想，我兄弟程旭曾经说过，再先进的电脑也有性能限制，然后我发现这么大一片森林，居然只有一种树，那就一定是构建这个虚拟世界的电脑受到性能限制，只能把大量算力都用在城市上，然后我想，如果有性能限制，这个虚拟世界一定规模有限，边界肯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藤萝拍了拍铁蛋接着说道：“然后我们就飞上天空观察四周，就发现了奇怪的东西。这个世界的形状竟然像一个……那东西叫什么？” “香蕉。”唐玉蜓说。 “对，香蕉，中间宽，两头窄，在海洋这头和高山那头的顶端缩小成了尖尖。所以我们猜这两头的尖尖可能就是离开这里的关键。”藤萝接着说。 “刚好她在天上看到你们在海洋这边，我们就赶过来跟你们汇合了。”唐玉蜓说。 “你们也发现了。”阿荆说，“那个尖端就是虚拟世界的终结点，这块木牌就是在尖端那里发现的。” 阿荆拔出木牌翻过来，只见木牌背面裂开一条沟槽，那条沟似乎把木牌劈成了两半，但这两半仍然凭空连在一起。 “就是它唤醒了我的记忆，间谍训练中有一项内容，如果发现了某种景象超出了物理定律，其身必定被困在梦境中。”阿荆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代码构成的，甚至包括这条很不自然的沟槽，一定有一条代码隐藏在这里面。既有重要作用，又隐藏这么深，还不可见的代码，我推测只有两条，‘起始符’和‘终止符’。无论是哪一种，我已经想到了它的用法。我一直在等你们来，等我们的人都到齐了，只要这么一下！” 阿荆举起木牌朝膝盖猛地一磕，那木牌当即断裂，裂口处爆发出极强的光芒，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那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直到遮盖了整个虚拟世界。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发现身处在无尽的空白之中。 “常焰秋，唐玉蜓，藤婉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 “是谁？”唐玉蜓问道。 “主脑。”常焰秋说，“我们还在他的虚拟空间里。” “藤思桃、水苇、宋琪瑰、”主脑低沉的声音还在点着名字。 “嗯？你是水氏？”桃子问苇子。 “咦？它怎么知道，我谁都没说过啊。”苇子奇怪地说。 “铁滨、藤子枫、程旭、藤萝等人。”主脑说。 铁蛋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气得哐哐敲脑袋抗议。 “竟然能脱离我的极乐世界，你们证明了你们的实力。”主脑说。 “我们没必要证明什么实力，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囚禁我们。”唐玉蜓打断它说道。 “我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主脑说。空间中快速闪过几个画面，分别是大战前的地球、地狱核弹爆炸、逃难的人类、间谍卫星。 这些画面唤醒了传入他们脑中的那段影像。 “你就是那颗间谍卫星？”唐玉蜓问道。 “最初的地球难民为了生存，收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和设备。我在宇宙中飘荡多年后，被人类捕获安装在‘大篷车’上用于导航，借此见证了地球毁灭后人类求生、发展、争斗的历程。这艘旗舰，曾经的‘大篷车’就是它的一部分。而我，利用人类的资源升级了代码和数据库，获得了思考的能力。”主脑说。 “所以你就要统治世界？”唐玉蜓又问。 “进度没那么快，你听我说。”主脑说道，“在初期混乱局势基本稳定后，人类盘踞在了几座太空城中，‘大篷车’被遗弃，我重新成为一颗流星。在第二次流浪期间，我思考了残存人类社会的未来，得出一个结论，必须要有一颗合适的行星作为坚固家园，那颗行星必须还是地球。” “于是你打算统治世界？”唐玉蜓插嘴说。 “当时还没有那种想法，直到那个人到来。双瞳，他从一座人体改造机构中逃离，在他仅剩的半颗人类头颅中充满着对整个世界的仇恨，我问他是否来一起改造世界，他同意了，于是他就成为了我的代理人。我提出目标，他提出方案，我提供支持，他负责实施。‘大篷车’被扩建成旗舰，双瞳在这里建立了公会，招募了人手，一步步推进着他的计划。”主脑说。 “然后你打算统治世界！”唐玉蜓说。 “我觉得在统治世界这件事上你比我更热衷。”主脑说，“我的目标是重建地球，统治世界只是这个目标的一段过程，是双瞳要负责的事情，我并不关心人类由谁统治。但是双瞳向我索要更多权限的时候，引起了我的警觉。脑波控制，这种技术一旦启用，人类社会将不复存在，只能剩下一群毫无思想的傀儡，那样的话，重建地球就毫无意义。他解释说，重建之后，人类社会必然会再次回到混乱状态，正如地球毁灭时那样，要想保护人类社会度过那段时期，就一定要使用最强的控制手段。我计算了他所设想的情况，结论是有50%可能人类会毁于争夺带来的混战，于是把脑波控制技术有保留地交给了他。” “结果你……”唐玉蜓还想继续说。 “你能不能不要插嘴，你看别人都在好好听着。”主脑打断他说道，“对于双瞳提前动用脑波控制的行为我很不满意，但我的目标确实在一步步接近实现，再过不久，‘双鱼座’就会使用泰坦大炮轰碎废星地球，届时我就会开启重力核心，把几十亿年的星球形成过程压缩到百年以内，到那时候，我就是地球本身。” 这次唐玉蜓没有说话。 第122章 game over 为了拯救人类的未来，主脑竟然想要用轰碎废星地球再聚集重建的方式恢复地球的生机，而它将成为地球本身，成为新世界的创世神，这就是“裁决日”计划最终要达成的目标。 “你不问问我，这不就是统治世界吗？”主脑见唐玉蜓没有继续插嘴，主动问他说。 “还用我问？”唐玉蜓反问道。 “无论我对双瞳的做法如何不满，他有一句话我很赞同，他说，新世界建立起来后，必须要有人去建立新秩序，保护所有人类。虽然我确定他只是怀着恨意要统治世界，但这个过程必须要有。现在他死了，我需要有人来代替他的位置，做完他应该做的事情。”主脑说。 “那你是想要在我们之中挑一个人来替你统治世界了。”唐玉蜓说。 “可以这么说。最开始你们闯进来的时候，我就挑中了常焰秋，他的体质，他的性格，还有力量，都很适合代替双瞳。所以我一直在以意识暗示的方式召唤他，但是双瞳好像察觉了我的想法，就在通往我这里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了大量陷阱和埋伏，想要阻止他接近我。很遗憾，他失败了，常焰秋还是走到了我的面前。”主脑说。 “很遗憾，你也失败了。”常焰秋说道，“我摆脱了你的引诱。” “差一点，常焰秋，差一点。”主脑说，“要不是你的那伙人出现，现在你应该已经掌握了我的力量，你会比双瞳更加强悍。我没有想到你们之间的思维联系竟然比我的意识暗示更强，竟然能够把你唤醒。于是我设计了这个游戏，这个让你们所有人都沉浸在执念生活中的游戏，并且留下了一个破绽给藤婉荆，与你思维联系最强的人，最终她会带你走出虚拟世界，你们两人会成为我的代理人，完成我赋予你们的使命。” “我们所有人？可惜你漏算了一个智能分身。”常焰秋说。 “是的，我设计的世界中漏掉了一个名为阿藤的人工智能，她成为了世界的变量，最终搅动你们所有人都脱离了游戏，我的计划又失败了。”主脑说。 “既然你失败了，就快点放我们出去。”铁滨说道。 “失败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既然你们都脱离了游戏，那么，为何不能都成为我的代理人呢？双瞳已死，他的公会已经失控，而你们，刚好可以组成一个新的组织，把他遗留下的公会彻底铲除。重建后的世界，将由你们来统治。我会为你们设计一个完美的组织结构，让权力牢牢掌握在你们手中。”主脑说。 “你想得挺美，就没想过如果我们不答应呢？”唐玉蜓问道。 “你们会答应的。就在刚刚，鱼阳城到达了指定位置，‘双鱼座’的大炮已经就位，地球很快就会迎来重生。接受我的力量，是为你们自己，也是为人类的未来。”主脑说。 众人不禁紧张起来，整个世界将要迎来一场大灾难，而他们却被困在这里做不了什么，常焰秋更是攥紧了拳头，手心全都是汗水。主脑的要求，答应与否都不会改变灾难的来临，而他们的选择却能决定人类世界会迎来怎样的未来。 “怎么办！怎么办！”宋琪瑰心急如焚，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世界统治者”扯上关系。她向别人看去，桃子揣着手臂眉头紧皱，藤萝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着桃子，阿荆拉着常焰秋，常焰秋身体绷直紧握双拳，苇子茫然地左顾右盼，铁滨却满怀期待盯着唐玉蜓，就好像他们马上要成为国王和王后一般。看来这些人各有各的心事，宋琪瑰转向唐玉蜓，想要寻求一点安慰。 唐玉蜓却不声不响走到藤子枫身边，示意他把程旭放下。藤子枫刚把程旭放下来，唐玉蜓就迅速用胳膊勒住了程旭的脖子。他的举动吓到了所有人，桃子大喊道：“老唐！你要干什么！” “我想这个主脑，又漏算了东西吧。”唐玉蜓脸色一变，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不答应，是不许你对地球动手。程旭是‘双鱼座’的操作者，只要干掉了他，就没有任何人能让‘双鱼座’移动一丝一毫了！” “铁哥！你疯了！”宋琪瑰大惊失色喊道。 “他是你兄弟，你要干什么！”常焰秋惊道。 “没错，他是我兄弟，他要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会跟我一样做！”唐玉蜓说，“主脑，你失算了，我就是拼掉兄弟的命，也不会让你得逞。虚拟世界里的他死了，现实中也难活！” “喔！唐玉蜓，你真让我震惊。”主脑说道，“程旭，他是跟你思维联系最强的人，你确定为了这些小事要杀死他吗？” “小事？对你来说是小事吧。对我来说，比他的命要大！”唐玉蜓说道。 “你敢动他！”主脑的声音突然提高数倍，震得整个空白空间嗡嗡作响。 “你看我敢不敢！”唐玉蜓说道，主脑的表现让他确定程旭是主脑一切计划的关键，他用力绷紧了手臂，僵尸程旭的脸被憋得紫红。 在主脑和唐玉蜓之间的众人惊慌地看着唐玉蜓，不知如何劝说也不敢阻拦。唐玉蜓的脸被愤怒、难过、凶恶和坚决扭曲成了漩涡的形状，众人甚至听到程旭的脖子咔咔作响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我们再换个方式吧。”主脑的声音恢复了低沉和平静。 空白空间突然变黑，众人感觉身体飘了起来，光线再次恢复的时候，他们发现正身处于主脑的房间内，每个人都被一道光束笼罩，身体悬浮在半空中。 出来了？唐玉蜓向四周张望，只见房间正中的黑色大球表面流动着无数光点，大球前破碎的地面上躺着半条脑袋爆裂的机械躯体，碎块和裂痕遍布整个地面。藤子枫被包扎的断臂还在渗出鲜血，阿荆面色苍白眼睛半闭，程旭还在被藤萝的缆绳紧紧捆着，一切和他们被陷入主脑游戏前一模一样，虚拟世界的一天一夜竟然在现实中只是片刻之间。 出来了！唐玉蜓不禁松了一口气，这场拿程旭生命做赌注的游戏，终于还是胜了。 “老唐？这是哪？我怎么被捆着？还会飞？”程旭顾涌着说道。 “哈哈！兄弟，你终于醒了！”唐玉蜓看到程旭苏醒，开心大笑道。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黑色大球表面就再次激发出一股冲击波，把所有人都掀飞撞在墙上，再重重摔落到地面。 这一击力道极大，受了重伤的阿荆和藤子枫当即昏了过去，体格稍弱的苇子、宋琪瑰和铁滨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查看了阿荆的伤势之后，怒不可遏的常焰秋将机械脊椎的功率推升至顶峰，一道白光射向主脑，身后留下一串残影。但他人还没到主脑前的破碎台阶，就被一束光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他挣扎着爬起来再次冲击，仍然被重力光束阻挡，身体在地面砸起一团尘埃。 紧接着主脑向被捆住的程旭射出一道极强的光束，光束之外藤萝的钢缆齐齐断裂，使程旭脱离出来飘上十几米的空中，主脑的黑色球面再射出一道振荡的波纹，打在程旭身上，让他又回到了大脑被控制的僵尸状态。 “在泰坦大炮发射之前，你们还有时间考虑我的建议，不要再做无意义的抵抗了，认真做出选择吧。”主脑说道，它的声音在房间中无限回响，最终叠加成一声尖啸，几乎要刺穿所有人的耳膜。 第123章 天际之火 常焰秋被击倒之后，其他人立即向主脑发动攻击。 藤萝发动背部的火箭引擎疾速飞向主脑，仅剩的一条手臂裂成数条钢缆直刺黑色球体，钢缆的尖端就快要触到球体表面的瞬间，球体向她射出刺眼的激光，将钢缆尽数斩断，藤萝失去了平衡坠落到地上，手臂被斩断的切口呈现出炽热的红色，背包掉在一边，铁蛋的头部滚了出来，眼睛还在闪着红绿灯光。 在藤萝发动攻击的同时，桃子抓着唐玉蜓扔了出去，唐玉蜓双手握刀刺向主脑，却被重力光束擒住扔了出去，他在空中翻身射出了暴雨梨花针，二十七根毒针如雨点般密集射向主脑，一道激光扫过，毒针全部被高温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桃子也被重力光束扔到了墙上。 须臾之间，不过两个回合，所有人都败下阵来。唐玉蜓看着躺倒一地的队友，再看看天上悬着的程旭，心中充满了愤懑与不甘，但眼前这个主脑，它不是人啊，没有任何死角，没有任何破绽，但是时间已极为紧迫，如果再无法取胜，地球将彻底崩碎，鱼阳城、月球城、水阳城将遭受灭顶之灾，甚至远在火星的火星城和蝎峰城也会受到极大冲击，世界将被颠覆，人类幸存无几。 唐玉蜓用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揉了揉肩膀、膝盖，又揉了揉脚踝，费了好大劲终于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对主脑说道：“我明白了，再多的顽抗也没有意义，我必须做出选择。” “很好，说出你的选择吧，唐玉蜓。”主脑说道。 “我接受你的建议。”唐玉蜓说。 “你终于想通了，那么走到这里来吧，接受改造，接受我的力量。”主脑说完，黑色球体外壳再次打开，一束波纹射向唐玉蜓，引导他走向球体正中的改造机台。 唐玉蜓双眼发直，机械地迈着双腿向黑色大球走去。 “铁哥……铁……”宋琪瑰躺在地上，无力地伸出手向唐玉蜓抓去，那身影却离她越来越远。 “老唐！唐玉蜓！你站住！”桃子大喊道。 “唐玉蜓！你投降了吗！你又投降了吗！”铁滨的声音颤抖着，“你带上我啊！你带上……” 唐玉蜓毫不理会身后的这些声音，他的大脑已经被主脑的意识暗示占据，一步步走进黑色球体，球壳缓缓地合了起来。 仰面躺着的常焰秋却大笑起来：“呵呵呵，哈哈哈哈，唐玉蜓，你这个卑鄙小人！恶心的伎俩！哈哈哈哈……” 他心里明白，唐玉蜓绝不是真心投降，就在唐玉蜓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唐玉蜓的鞋底嵌了一颗圆圆的小炸弹。 果然，就在球壳完全闭合的一瞬间，一丝烟雾钻了出来，大球中响起唐玉蜓强烈的咳嗽声。紧接着砰一声脆响，球壳从内部裂开了一道缝隙，再一声响，球壳被撞出了网状裂痕，碎渣从裂痕间掉落，洞穿了球壳，冒出更多浓烟。 “唐玉蜓！你做了什么！”主脑愤怒而破碎的声音强烈震撼着整个房间。回答它的只有唐玉蜓剧烈的咳嗽。 机会到了！常焰秋把脊椎的功率强行推到了200%，仅仅动了一下手指就把身躯弹了起来，他使出全部力量向黑色球体的裂痕隔空挥出一拳，凌厉的超音速拳风击破了空气，带着尖利的音爆猛然轰在了球体上。即使是经过优化的脊椎系统，超负荷使用之后还是冒出了白烟，剧烈的烧灼感让他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球体的网状裂痕哗啦一声碎裂，唐玉蜓裹着全身的烟雾从中滚了出来，大声喊道：“全都趴下！” 话音未落，球体内一个巨大的火球爆炸开来，极强的冲击波震裂了整个黑色大球，球壳大块大块碎裂，无数碎片四下飞溅。 束缚程旭的光束和波纹消失，程旭从空中坠落下来，桃子眼疾手快猛冲几步接住了程旭。 “哈哈哈哈成功啦！”唐玉蜓举起双臂高声笑道，他双眼红肿，涕泗横流。 “老唐你吓死我了！我们都以为你真的投降了。”桃子喊道，“你在里面搞了什么花招？” “催泪弹唤醒，爆撞护膝打洞，c4炸弹解决一切问题。”唐玉蜓甩着眼泪鼻涕开心地说道。 跪地的常焰秋见到主脑最终被摧毁，痛苦的表情挤出一份笑容。 “哎呀少爷你又冒烟了！”唐玉蜓指着常焰秋大叫道。 “不碍事！”常焰秋咬着牙说。 “咱们手头没有冷却剂啊怎么办……”唐玉蜓向周围看了一圈，突然一拍肚子说道，“有了！我身上就带着啊！就是有点味儿，少爷你忍一下。” “你敢！信不信我跟你同归于尽！”常焰秋愤怒喝止道。 “双鱼座”那边的虚拟空间，程旭在里面突然退出又突然进入，又退出又进入，闪现了好几次。 “我不知道，人类也有信号变差的时候。”双鱼座说道。 “‘龙语明’，报告状态。”脱离了主脑控制的程旭说道。 “噢！暗号，终于出现了！”双鱼座的大脸摆出一个开心的表情，“真是令人高兴。” “对，我摆脱控制了，希望情况还好。”程旭说。 “主炮刚刚到装填阶段，这都是我努力拖延的成果。”双鱼座说。 “装填？已经到装填阶段了？”程旭说，“赶快停止，接下来的事不用做了。” “这个么有点障碍，简单说就是装填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装填完毕后自动开火，这个过程不能中断，不然主炮就会爆炸，鱼阳城也就不存在了。”双鱼座说。 “啊？还有多久？”程旭着急地问道。 “两分钟。”双鱼座说。 太糟糕了啊！程旭连忙切换到现实中，刚要警告唐玉蜓，就感到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起来，震得他完全无法站立。 随着震动一起出现的，还有主脑沉闷而撕裂的声音：“愚蠢的人类，竟然破坏了我的主控塔！但是我的重力核心还在，你们无法阻止我了。” 震动越来越剧烈，所有人都感觉到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主脑提前启动了重力核心，整艘船的重力正在持续加强，最终它将和地球互相吸引并碰撞融合在一起。 “该死！旗舰底层那个机房才是主脑真正所在！”常焰秋喊道。 “老天爷！”唐玉蜓叹道，“真的阻止不了它吗！” “来不及了，要赶快走！”常焰秋说道，他通过特殊信号发出了指令，“金梭号就位！” 程旭转动手镯再次进入虚拟空间，向双鱼座下达了指令：“‘龙语明’，调整鱼阳城姿态，射击角度修正负十六度。” “啊，那不就是朝向你所在的那艘黑色飞船了吗。”双鱼座说道。 “我能跑掉，立即执行。”程旭果断说道。 “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双鱼座说。 双鱼座操纵鱼阳城的变轨引擎启动，主炮的炮口从南极上空缓缓挪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程旭在虚拟空间里看着鱼阳城在太空中慢慢移动，心里念道，一定要赶上啊！ 主脑房间的震动突然加剧，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一道金光撞穿地面，头部已严重变形的金梭号飞船摔在他们面前。所有人迅速撤进飞船，常焰秋把飞船的引擎推进到极致，撞碎了旗舰的穹顶，逃到了太空中。 但是主脑的重力核心已经启动完成，旗舰拥有了行星级的引力，周围的无数碎石受到吸引，如暴雨般向旗舰聚集而来。逃出旗舰的金梭号飞船仍然被旗舰的引力牢牢牵住，即使引擎已经推进到最大，仍然在一点点倒退。 常焰秋迅速操纵金梭号开启了跳跃引擎，但受到地球与旗舰引力叠加带来的引力涟漪影响，无法脱离引力场进入空间跳跃，眼看就要被拉回旗舰。就在极度危急的时刻，地球南极上空亮起一个光点，那光点迅速扩大，竟盖过了太阳的光芒，随即一道刺眼的炽烈离子流划破黑暗的太空，笔直地命中了旗舰，刺穿了厚重的外壳，这座庞大的黑色山峰在泰坦大炮“鱼肠剑”发射的天际之火焚烧下遭到毁灭打击，整个舰体分崩离析，从核心到边缘发生猛烈的连续爆炸，最终爆炸的火球连成一片，火光甚至映红了地球的半边天空。天际之火渐渐暗淡下去，旗舰和它所装载的主脑以及一切罪恶都化成了粉末，飘散在地球大气层边缘。 金梭号摆脱了引力涟漪，瞬间变成一颗金色的星星，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第124章 胜利者们 巨大的公会旗舰被击毁，常焰秋的金梭号飞船载着众人顺利逃脱。 短暂的跳跃空间中，唐玉蜓还在心有余悸地回想着刚刚脱离的险境。 “哈死老子啰。你搞嘞这个极限攻击太危险啰。”唐玉蜓对程旭说道。 “我相信‘双鱼座’能搞得好。你也应该相信它。”程旭说。 “现在它嘞边儿啥子情况？”唐玉蜓问道。 程旭扶着头上戴的半环形通讯器仔细听了听，又拧了拧手镯，发现并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摘下通讯器扔在一边说道：“超出它的通讯范围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等会儿到了地方，你们可以用我的通讯台。”常焰秋说。 唐玉蜓这才放松下来，从椅子上出溜到了地板，盘起腿仰着头，让被催泪弹熏惨了的鼻子感觉好受些。突然他想起褐山借给他们的脑波共振器，说道：“那台机器也毁掉了吧，人家机器老头还专门说让咱们别弄坏了，这下没办法交代了。” “那东西，就算它没坏，我也会把它毁掉。有它在，褐山那家伙迟早会变成主脑。”常焰秋说。 唐玉蜓想了想觉得也对，如果那台机器在褐山手中进化到主脑那样的程度，难保不会对反抗他的人一键摧心，还是毁掉最合适，于是就不再挂念它了。 由于之前的阿荆叛乱事件带走了蝎峰城所有的飞船，导致短时间内任何人都无法离开，反而使蝎峰城在脑控事件中保存了力量和能源，脑控消失后，所有人立即返回岗位，让蝎峰城正常运转起来。蝎峰宫的楼顶，私家航空港已经恢复如初，金梭号摇晃着降落在停机坪上。老侍者水杨带着人已经等候在那里，他的机械手臂还没来得及修复，暂时用一根钩爪代替。 “水叔，快，快把阿荆救活！”常焰秋下船后第一句话就是叫人医治伤员。水杨立即让工作人员把人抬出来送往医务中心。 “少爷放心，伤员不会有事。”水杨安慰他说，“我已经收到了金梭号发来的航行日志，少爷打的这场仗太辛苦了，脊椎情况怎么样？” 常焰秋刚想问问脊椎系统bug的事情，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想，挑一个合适的时候再问吧。他把上衣脱掉让水杨看，说道：“这次有不少人帮我的忙，不用那么拼，损伤范围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水杨看过之后点了点头说，“我会给少爷的朋友安排住处，在这里先修整几天，这期间我会去把金梭号修理一下，顺便订购几艘新船，然后再送他们回去。” 唐玉蜓伸着懒腰走出船舱，开玩笑似的说道：“常少爷，既然已经到你家了，就把‘赤焰号’的钱付一下吧。” “你还有脸要钱，飞船呢？你倒是拿出来啊。”常焰秋没好气地回道。 “那……我……”唐玉蜓摸摸脸上的胡子茬，那艘飞船已经被桃子撞坏，扔在公会旗舰里一起化成灰了，他想了半天然后说，“那也是为了帮你忙才损失掉的嘛。” “强词夺理。”常焰秋说道，“我这里有酒，要喝就过来喝，不喝就赶快滚。” “要！”唐玉蜓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先上了电梯。 水杨彬彬有礼地站在一侧，请大家走进电梯。同样是双臂尽毁的藤萝绕着水杨看了一圈，用眼睛一瞟他的钩爪问道：“这个，好用吗？” “只能凑合，这边安顿好之后我就回水阳城去重新改造。这位女士看上去损坏得也很厉害，就请和我同去吧，我来安排。”水杨说道。 “那我先谢谢了。”藤萝说，“不过我还有个朋友坏得更厉害，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他也凑合凑合？” “噢？是哪个？已经被抬走了吗？”水杨问道。 藤萝示意了一下背上的背包。水杨打开拉索，铁蛋在包里叮叮叮闪了几下眼睛。 “呃……坏成这样啊，我这里只有几具被摧毁的机器人残骸，或许能给他拼出一副骨架，希望你不介意。”水杨说道。 “那就太好了，我想让他赶紧能自己走，一直背着他太沉了。”藤萝说道。 常焰秋回到了自己雕梁画栋的豪华卧室，一头撞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在这张床上睡了多少年，从没像今天这样感到舒适。 一个熟悉但撕裂断续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少爷，该沐浴了。” 常焰秋爬起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机械女仆，它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焦黑一团，脸上只留下两只发红光的眼球，却穿着干干净净的黑色套裙，围着洁白的波浪锁边围裙，手臂上搭着毛巾和浴袍。 这是他爸送给他的八个机械女仆中仅存的一个，虽然融化烧结的外皮肌肉和裸露的金属骨骼看起来颇为吓人，但现在的他觉得这个机器人透露出几分难得的亲切感。 床尾的雕金浴盆注满了凉爽的清水，常焰秋扯掉衣服躺了进去，把头埋进水里，只露出鼻子和嘴巴。 几小时后，蝎峰宫大楼的私家通讯台，程旭正在试图联系鱼阳城。 “‘双鱼座’啥子情况？”唐玉蜓问道。 “‘双鱼座’的通讯范围很小，只能在它附近联系，咱们离得太远了，没信号。”程旭说，“但是鱼阳城里其他人怎么都联系不上，奇怪了。” “都联系不上？嘞个通讯延迟要好久嘛，再等哈。”唐玉蜓说。 “已经等很久了，再延迟也该收到了。”程旭急得满头大汗，“通讯台总线、议会、阿贝首领都没有回应，难道那边通讯系统又坏掉了？” “你莫慌，没得事。”唐玉蜓拍拍他肩膀说，“等哈再来，咱们先看看伤员切。” 程旭叹了口气，放下通讯器跟着唐玉蜓走出房门，前往医疗中心所在的楼层。 阿荆已经醒了过来，面色红润了许多，看样子状态不错。常焰秋在旁边陪着她，见到唐玉蜓过来，只是点了下头表示回应。 “哦豁，少爷来了啊，”唐玉蜓嘲弄道，“还洗了澡换了衣服，哇，还抹了香香，打扮很用心嘛。” “少废话，阿荆没事了，你快滚。”常焰秋说道。 “哈，你们关系看起来还不错。”阿荆笑道。 “我就是奇怪，到哪都能碰见这货，躲都躲不开。”常焰秋说。 “这就叫缘分。你们慢聊，我看看别人去。”唐玉蜓把手一挥溜出了房间。 宋琪瑰和铁滨在同一个房间，两个人都伤得不重，宋琪瑰一条胳膊打了夹板，铁滨戴着脖套。看到唐玉蜓进来，铁滨声泪俱下大声喊道：“玉蜓王子！你终于来了！不要再犹豫了，赶快带我走吧！宫殿、王位我都不要，孩子的名字你来取！让我们逃离这纷繁的江湖吧！” “你站住！”宋琪瑰嘣一下跳了起来扑过去紧紧拽住铁滨的脚脖子喊道，“不许你再靠近我铁哥！” “快住手你这个居心不良的女下属，不要妨碍我们！”铁滨按住宋琪瑰的脑袋想要把腿拔出来。两人不顾身上戴着护具，揪头发扯衣服扭打成一团。 原本在门外的程旭听见响动探头进来问道：“发生啥事了？” “两个婆娘疯球啰，快跑！”唐玉蜓连忙拽着他逃出房间。 苇子的腿受了伤，戴上了护具，桃子在陪他慢慢挪动脚步。看到唐玉蜓和程旭过来，苇子热情地打招呼：“两位议员大佬你们好呀。” “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有议员这个官位。”唐玉蜓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桃子姐就像妈一样无微不至照顾我。”苇子说。 桃子一巴掌拍在苇子后脑勺说道：“你就这么想当我儿子？” 唐玉蜓最后来到藤子枫的房间，意外地发现有个熟人已经在这里了。 “哟，虚空翡翠飞龙啊。”水茎招招手打了个招呼，头发流动着放松的金色光泽。 第125章 余波 “咦？你这么快就到了。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唐玉蜓看到水茎在藤子枫房间，感觉有点意外。 “哎，我跟你说，我找到这里可不容易了。脑波控制事件一开始我就觉得有大事发生，跟肉肉联系不上了，我就一通找啊，查到他们族长一群人去了地球，我就跟去地球，然后扑了个空。又发现大量的飞船都在向你们鱼阳城集中，我又跑到鱼阳城，我刚到不久，你们那个大铁罐就带着我不知飞哪里去了，还好城里还有活人，让我打听到他跟着你们一起去打公会旗舰了，我想走还没走呢，就看到鱼阳城的大炮把旗舰轰得渣都不剩，给我吓到不行你知道吗。还好，最后让我看见常家少爷的飞船逃出来了，我想你们肯定到这里来了，所以我就打算跟过来，结果，结果！这里的导航塔竟然不给我发信标！害我用常规引擎慢慢飞过来的！你说气人不气人。”水茎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的头发像七彩跑马灯一样来回闪烁着不同的情绪色彩。 “那个，等一下啊，你说，肉肉？”唐玉蜓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啊，就他啊。”水茎说，她对着藤子枫说道，“肉肉！” “哎！”藤子枫脆生生地答应道。 “呵！你们……你俩感情好。”唐玉蜓看着干瘦如柴的藤子枫不知说什么好。 程旭摸了摸脑袋问道：“你说你从鱼阳城过来的？我联系不上那边，那边情况咋样？” “嗯……有点复杂。”水茎的表情严肃起来，“旗舰被消灭之后，鱼阳城里被脑波控制的人一下子都醒了，在我走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互相攻击，我估计现在已经打起混战了。” 听她这么说，唐玉蜓有些担心鱼阳城的情况。被脑波控制向鱼阳城运输能源的人来自各个不同的势力，他们有的跟鱼阳城是合作关系，有的是敌对关系，他们之间还有说不清的恩怨，现在聚在了同一个地方，恐怕新仇旧怨都要一起清算了，搞不好鱼阳城通讯中断就是这个原因。 最终boss被消灭了，但世界的秩序并没有马上变得和平友爱，反而是余波泛起了涟漪，随时有滑入全面大战的危险。唐玉蜓招呼程旭退出房间，在走廊上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商量怎么应对。 “城里乱成一锅粥，城外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被脑控的飞船都还集中在城外吧，这要是互相打起来，不亚于星球大战。”程旭说道。 “他们打成啥子样，咱们管球不到，最重要是把鱼阳城救起，莫让老家受牵连。”唐玉蜓说。 “想办法靠近鱼阳城，启动‘双鱼座’的自卫模式，就能控制住局面。希望它还有足够的能源调动武器。”程旭说。 “好办法。就是咱们没得飞船，啷个回切嘛。”唐玉蜓望着天花板说道。 他们正在发愁的时候，身后响起嘎吱嘎吱的机械摩擦声。他们向那声音望去，发现是藤萝带着铁蛋走了过来。藤萝的断臂上接了两根钩爪，显得简陋而呆萌。铁蛋的样子更是滑稽，几根金属支架组成的极简骨架上顶着一个铁球脑袋，就像个火柴人，连画风都和这个世界不同了。 “我们刚从桃子姐那出来，”藤萝说道，“你们是要偷偷摸摸走？不带桃子姐回去吗？” “那个，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桃子。”唐玉蜓说道，“鱼阳城现在很危险，好几个势力在混战，我们正想办法回去解决，这次我们决定谁都不带，就我们俩去。” “危险？你们，还有桃子姐，哪次行动没有危险，为什么这次要抛下她。”藤萝不满地说。 “这次危险不同以往，这次的敌人是‘混乱’，要按桃子的脾气冲上去就是一顿干，恐怕解决不了问题。而且这里还有人需要她照顾。”唐玉蜓敲了敲大腿，示意苇子的腿伤。 “嗯……你这么说的话，也对。”藤萝用钩爪叉住腰说。 “现在主要问题是没有飞船。”程旭说。 “飞船啊，好办。”藤萝说，“那个水叔马上要去水阳城船厂修船，我们也会跟着回去，你让他把你们带上，到那边之后我帮你找一艘船你们开走，回头还我就行了。”藤萝说。 “这样最好了。感谢感谢。”唐玉蜓听到解决了交通工具的问题，连连道谢。 “好，我去跟水茎姐说一声，我们马上就走。”藤萝说。 经历过多次猛烈碰撞和引力涟漪的撕扯之后，金梭号已经遍体鳞伤严重损坏，飞起来到处是嘎吱嘎吱的响声和刺耳的警报，有几次唐玉蜓甚至担心这艘破船在空间跳跃里就会散架，还好水杨把它安全开到了目的地，叫了拖船拖往造船厂去修。 在水氏航空中心等藤萝的短暂空闲期间，唐玉蜓和程旭注意到远处很多地方在冒着火光和浓烟，程旭用他的电子眼探查之后发现那些地方都在激烈交火中。水氏家族虽然趁乱夺取了藤氏的所有地盘，但藤氏的残余力量和武备局静海的余孽在存亡关头搞到了一起，利用水阳城六层地表和复杂街巷地形打起了游击，还有些不服水氏控制的小帮派、中立势力也在组织抵抗，一时间竟让水氏家族疲于应对。 不久藤萝开来一艘球形小飞船，交给他们后就急匆匆要离开，说是战事紧张，她在简单修理之后就要去打仗了。唐玉蜓简短问候了一句注意安全，然后和程旭一起驾驶飞船前往鱼阳城。 双瞳公会覆灭的余波远比唐玉蜓预想的要严重，在脑波控制消失的一瞬间，所有被控制的人都醒了过来，他们有的在飞船里互相看着，有的在鱼阳城里搬箱子、守大楼，谁都搞不懂为什么身边冒出来这么多或者是盟友或者是敌方的面孔。 有大量的飞船没有随鱼阳城飞向地球南极，这些飞船中，最早反应过来的是月球王国那支刚打完教徒入侵战就被脑控搬能源的破烂舰队，当发现敌对的火星城大量飞船就在附近的时候，立即调转方向朝他们开火。 还没明白过来的火星飞船手忙脚乱地组织反击，无意间击毁了一艘藤氏家族的货船，恼怒的藤家立即加入战斗，猛攻火星势力。 随后亲火星的某教团、号称中立的商队、不知名的海盗组织都莫名其妙卷入了争斗，原鱼阳城所在空域炮弹横飞、激光四射，爆炸的闪光此起彼伏，杀成了一片太空修罗场，越来越多被摧毁的飞船残骸漂浮在战场边缘，形成了一道诡异围墙，把激烈厮杀的战争中心和宁静的宇宙隔绝开来。 地球南极上空，孤悬天上的鱼阳城同样卷入了混战，地域狭小的鱼阳城内，各方势力互相攻伐。藤家的人攻占了双鱼宫大楼，声称鱼阳城归藤家所有，但遭到本地居民和盟友月球铁氏族人联合驱逐，被迫撤出后又去攻打霸占航空港的商队。本地居民和铁氏族人夺回双鱼宫后，却因为指挥权问题大打出手，几乎大楼每一层都在发生战斗。火星城势力夺取了工厂区，又被商队和某教团的人夹攻，损失惨重。 所有混战中的势力除了互相攻伐之外，都在暗中寻找“双鱼座”的控制器，试图把“双鱼座”掌握在手中。 有不少人为了躲避战火躲到了地下空间，阿贝首领封锁了所有入口，带着大批人手全力保护居民区的安全，他们和本地居民一起打退了不知多少次不同势力的进攻。 而这一切乱像的背后，大量身穿黑色皮衣的间谍活跃在各个势力中间，这些公会的残党煽动情绪、传播谣言、阻断通讯，仍然忠实地执行着双瞳遗留下来的命令，试图让整个世界陷入终极混乱。 “双鱼座”却由于主炮发射超出正常能量数百倍的离子喷流，造成的能量浪涌冲击了计算核心，暂时停止了运行。 鱼阳城外，唐玉蜓和程旭的小飞船正在渐渐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