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所欲也》 第1页 [现代情感] 《你,我所欲也》作者:白小也【完结】 本文文案 文案一 姜以南对盛嘉言揣了点小心思,后来这点小心思被盛嘉言亲手掐灭了…… 姜以南安慰自己,没事,爱情没有了,她还有事业。 于是,她真的一心扑到了事业上。 可是这个盛嘉言怎么回事啊,明明拒绝了她,却还是天天围着她转。 终于有一天,姜以南忍无可忍:姓盛的,你几个意思啊? 没想到,堂堂盛总脸皮比犀牛皮还厚:我怕你搞不定客户,业绩上不去,给你保驾护航,有问题吗? 姜以南怒了:谁要你保驾护航,你谁啊?我跟你什么关系啊? 盛嘉言走近她,几乎将她逼到墙角。他的眼里燃烧着两簇小火苗,声音低哑:我是盛嘉言,而你,是我一辈子都放不下的女人。 文案二: 所有人都在嘲笑小吊丝姜以南不自量力,倒追业内精英盛嘉言,结果被当面拒绝,下场惨烈。 直到后来,董事长的生日会上,姜以南挽着董事长的胳膊盛装出席。董事长在媒体的闪光灯中当众宣布: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外孙女,我的掌上明珠。 而一向高冷骄矜的盛嘉言带着缱绻笑意,从董事长手中牵过姜以南的手,低沉开口:她不止是我的掌上明珠,更是我的命。 口是心非的盛嘉言vs可刚可柔的姜以南 #失忆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 #盛总为什么这样# #追妻火葬场#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嘉言,姜以南 ┃ 配角:预收坑《心肝》求收藏qaq ┃ 其它: 第1章(修) 第一章 姜以南从地板上醒来,眼神聚焦之后,她就被眼前看到的一切震惊了。 这是一套几乎可以直接用来为豪门总裁剧布景的房子。房子临江,客厅的落地窗霸道得似乎要将a市整个璀璨江景都收纳其中。 姜以南战战兢兢地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睡下时是在她的贫民窟小出租房,醒来居然在这套豪宅。 晨起的朝阳透过落地窗,在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折射出江面的粼粼波光。落地窗下的城市在朝阳中逐渐生机勃勃(晋江)起来。 姜以南却没有心思欣赏这副美景,她崩溃地蹲在地上扒拉头髮,脑中闪过一连串弹幕—— 天价娇妻之霸道总裁爱上我? 重生之我有颜有钱? 穿越之我家有矿?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耳畔忽然响起音乐,姜以南循声找去,顺利摸进卧室,终于在床头找到了正在振铃的手机。 手机壳背面的夜礼服假面告诉她,这是她自己的手机。 姜以南看到来电显示“盛嘉言”,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她一脸懵逼地接起:“你好,请问……” 谁知,还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冷哼,随即一道一开口就流露出“我很不爽”的声音,极不友好地顺着听筒传送过来:“怎么,还没散伙就开始装陌生人了?” 姜以南一脸问号。 对方却将她的沉默理解为默认,再开口,语气中更多了几分冷冽:“友情提醒,别忘了今天的散伙饭。” 他说完的那一瞬间,听筒静谧的背景音里远远地传来一声“盛总”。 后面的话姜以南没听到,因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姜以南愣愣地放下手机,她揉了揉脑袋,只觉得里面一片空白,晃一晃头,甚至能听见风从里面空荡荡穿过的声音。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拨电话问个清楚。 结果,她刚解开手机锁屏,就被上面显示的日期惊得眼睛凸了一下。 2015年3月6日??? 姜以南吓得从床边弹起来,为什么是2015年3月6日?!为什么不是2014年7月27日?! 她居然一觉睡了大半年?! 姜以南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设置页面,点击网络自动校时,一番操作之后,手机依然显示2015年3月6日。 姜以南腿一软,又坐回床上。 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她不但从小贫民窟搬到了豪宅,还从2014年7月睡到了2015年3月。 中间长达八个月的时间去哪儿了? 闹钟忽然响起来,姜以南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是早上十点的闹钟。 她关掉闹钟,顺便看了眼闹钟备註——找盛嘉言商量d&e出货的事。 姜以南脑中闪过一连串问号,但下一秒,她跟个人形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 已经十点了!上班迟到要扣绩效扣全勤,她还要恰饭呢! 姜以南在卧室找了一圈,终于在一扇推拉门后发现一个硕大的衣帽间。 她再次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哆嗦着在一堆叫嚣着“我很贵”的衣服中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套她在大学时买的裙子和大衣,穿好后匆匆跑出了门。 一进办公室,姜以南就感觉气氛非比寻常。同事们看见她,就跟见到鬼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跟同事们打招唿,一道清冽的男声不疾不徐地传来:“姜以南,来我办公……” 第2页 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最后一个“室”字消失在了男人的齿间。 姜以南闻声看去,只见办公室的玻璃门不是何时打开,一个高个男人抱着双臂倚门而立。 姜以南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男人很帅,也很年轻,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只是,那张年轻又帅气的脸上,此时带着几分错愕。 如果姜以南没看错,这几分错愕,是冲着她的。 男人的突然出现,让办公室里的空气出现一瞬间的静默。他的身上仿佛带着强大的磁性,一瞬间,原本在办公室里原本各自私语的几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朝他看去。 姜以南的目光也下意识地在他身上流转,最后偷偷顺着他的脚脖子又朝上一阵逡巡。 他的腿可真长,看上去就像直接从肚脐眼就分叉了似的,硬生生把身上简约的灰色及膝呢子大衣,穿出了秀场高定的气质。 在她悄悄打量他的几秒钟,男人已经调整好表情,脸上带着一种冷淡疏离的帅。可就是这种冷淡和疏离,一下子将他五官轮廓深邃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个耀眼夺目的存在。 男人下完指令就回了自己办公室,姜以南呆呆地问对面同事张和浦:“阿浦,那人谁啊?” 张和浦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那是我们盛总啊,阿南你今天没事吧?” 盛总? 姜以南晕乎乎地朝外面走去,电光火石间,脑袋里回闪过一个声音——友情提醒,别忘了今天的散伙饭。 这冷冽清淡的声音,一模一样! 不就是早上电话里那个盛嘉言吗! ** 姜以南走进盛嘉言的办公室,关上玻璃门后,她一眼就看到办公桌上立着的小牌牌,上面写着盛嘉言的头衔——业务部一组总监。 姜以南盯着那块亮晶晶的小牌牌,使劲眨了一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上面的确写着“业务部一组总监盛嘉言”。 姜以南记得他们业务一组在鼎立是个尴尬的存在。 她13年毕业入职后不到两个月,恰逢鼎立业务部人事巨变。原业务部总负责人突然离职,同时带走了原业务一组的总监。 也正因为如此,业务一组顿时变成一盘散沙,同事们离职的离职,调岗的调岗,最后人丁凋零,只剩下现在办公室里那几个。 姜以南自从入职以来,一直没有出单,每天上班都瑟瑟发抖,生怕哪一天公司高层突然一拍脑门,直接解散业务一组,让她捲铺盖滚蛋。 叩叩叩—— 指节规律敲击桌板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姜以南把视线从桌上的小牌牌,挪到坐在办公桌后,年轻男人的那张帅脸上。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他们业务一组什么时候新来了一个叫盛嘉言的总监? “我叫你进来,不是让你来发呆的。”盛嘉言嗓音清冽,延续着早上电话里的那种不爽。 姜以南看着这个眼熟又陌生的男人,两只手在大衣两侧搓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不好意思盛总,其实我今天……” 盛嘉言不耐烦地撇了一下头,身体往椅背一靠,胳膊肘倚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叠。 他微微仰起头,下颔线条锋利硬朗,这个随意的小动作顿时被他做出了不随意的帅。 姜以南在混乱懵逼的思维中,剥离出一秒钟的清醒感慨,真是个帅而不自知的男人。 “d&e的订单交货可能有问题,想好对策了吗?”盛嘉言接着开口,黑曜石般的眼睛对上她的。 姜以南眼睛一瞪:“d&e?” 她勐然想起自己的闹钟备註。 可是,d&e到底是什么? 盛嘉言冷下脸:“收起你那无知的表情。” 姜以南觉得冤枉,她想了想,决定把自己的冤屈说出来:“盛总,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有点离奇,但我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盛嘉言眉梢一挑,像是要看她究竟演什么把戏。 姜以南继续说:“盛总,我可能穿越了。” 盛嘉言:“姜以南!”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 姜以南一脸“ok,我知道你也很震惊但事实就是这样”的表情,她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郑重地说出另外一个可能:“如果不是穿越,那我也有可能是失忆了。” 盛嘉言盯了她几秒,忽然,他轻轻地呵了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姜以南在他桌前站好,她再一次分出一秒钟感嘆,这个男人真是绝了,连勾唇冷笑,都能笑出一脸惨绝人寰的帅。 盛嘉言说:“散伙饭而已,你自己提出来的,有必要这么多戏?”他嘴角一挑,眼里带着轻嘲,“怎么,后悔了?” 姜以南嘆了口气,她非常理解此时的盛嘉言,因为如果换了她,有人突然跟她讲自己穿越或者失忆了,她也会觉得对方戏精。 可事实就是,她真的穿越或者失忆了嘛! 而从反封建、破四旧的角度分析,她失忆的可能性更大。 姜以南尝试跟盛嘉言解释:“盛总,说真的,我到现在为止整个人都是懵的,不光懵,我脑袋都有点疼,太阳穴跟抽筋了似的!” 第3页 说完,她垂下眼。 早上醒来的那种大房子,她只在阿晋都市言情频道,标籤为“豪门恩怨”的总裁文里见过。 她一个小吊丝,一觉醒来居然扯上豪门恩怨了。 真是稀奇! 盛嘉言眼睛一眯,像是在思考她这些话的真实性。 然后,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最后,他轻轻别开眼。 别的不说,就她今天这身土穿地心打扮,他也觉得她今天脑子出问题了。 姜以南这时候又小心翼翼地开口:“盛总,我能请假去脑科挂个急诊吗?” 盛嘉言:“……” 第2章(修) 第二章 姜以南从盛嘉言办公室出来后,真的请假去医院拍了个片子。结果医生告诉她,各个组织、各项指标一切正常。 关于她的失忆,医生建议她:“这种突发性的记忆错乱,在医学上也不是没有。你试试放松心情,尽量呆在熟悉的环境,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恢復了;如果实在不放心,就去首都挂个专家号再检查检查。反正我这里是没检查出任何病变。” 姜以南想了想银行卡上的余额,觉得还是先呆在熟悉的环境,放松心情再说吧。 她拎着片子,垂头丧气地回到公司,回想早上醒来到现在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神奇。 在办公室放下片子后,她决定去洗手间冷静冷静。 姜以南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掬到脸上,果然让她神清气爽了很多。 她抬起头看镜子里的脸,早上受到太大惊吓她都没注意,镜子里这张脸的确比以前小了一大圈,下巴变尖,五官也显得清晰立体起来。以前她的脸上还有痘痘,可是现在,她的皮肤光滑细腻,连个黑头都看不到。 难怪她感觉身上的衣服变宽了,原来是自己变瘦了。 真是不可思议。 在她毫无记忆的八个月里,她不但住进豪宅,还变好看了。 “要帮你把镜子搬到办公室吗?” 耳畔突然冒出一道凉飕飕的声音,盛嘉言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侧。 姜以南“哎哟”一声,拍着胸口吓退了一步,看清来人之后,才打招唿叫人:“盛总。” 差点忘了,她还多了一个很帅但是急着跟她吃散伙饭的领导。 盛嘉言眼神寡淡,声线比姜以南脸上的水更清凉:“姜以南,医院也去了,戏也该演够了,可以开始认真工作了吗?” 姜以南手忙脚乱地解释:“盛总,我真的失忆了,从去年八月开始到现在的记忆,全部消失。” 盛嘉言寡淡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犀利,他蓦地逼近姜以南,结实的胳膊撑着墙壁,用身体将她堵在墙角,“去年八月开始?”他冷笑一声,强大的气场像夏日雷雨前的乌云一样笼罩着姜以南,“干得漂亮,姜以南。” 姜以南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两条胳膊下意识地挡在身前。这个男人连撂狠话都透着帅气,真是绝了。 要不是现在被撂狠话的人是她,她都想在旁边啪啪啪给这个男人鼓掌。 这狠劲儿、这魄力、这胳膊、这……胸肌? 姜以南突然反应过来,她的两只手不知何时居然推在了他的胸口,原本一个抵抗强(晋江)权的白莲花,顿时变成了趁机揩油的女流氓。 盛嘉言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低头朝她手上看了一眼,随即无声地收回胳膊,往后一退。 姜以南缩回手,手心下意识地在大衣上蹭了蹭。 盛嘉言眼睛一眯,把这个动作理解成嫌弃。 他嘴角一挑,发出一声冷哼,这才开口:“姜以南,我不管你有没有失忆,失忆到什么程度,你该做的工作一样都别想落下。 你不是忘了我是谁吗?现在我告诉你,我是你的领导,也是你过去这段时间最好的搭档。但等我们吃完散伙饭就不是了,我会离职走人,这是我们的约定。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他顿了一下,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姜以南,“明白?” 姜以南努力消化着他带来的信息,闻言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她是真的不明白。 盛嘉言转身往洗手间外面走,刚两步,又停下,从衣袋里抽出一盒药,两根手指夹着,多嫌弃似的。 姜以南的视线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来到药盒上,药盒上面写着“散利痛”。 盛嘉言背对着她说:“拿去,治你的头疼。” 姜以南跟接圣旨似的接过,正要说谢谢,盛嘉言却又开口:“不过我看你现在缺的不是头痛药,而是心眼。” 缺心眼? 他说她缺心眼? 姜以南深唿吸,看在这盒散利痛的份儿上,她决定不跟盛嘉言理论。 她刚要拿着药走人,手机忽然叮咚一下,她划开屏幕,看见一个备註为“外公”的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阿南,晚上记得回家吃饭,外公让陈阿姨做了一桌好吃的。 她拧眉盯着“外公”两个字看了一会儿。 真是奇怪了,她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哪来的外公? 姜以南想了想,点进“外公”的头像,查看大图。 第4页 头像是张一本正经的全身照,照片上这个天庭饱满、头髮半白的老头,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站在一个巍峨阔气的电动移动门外。 移动门旁边的石碑上镌刻着霸气的金色大字,因为几个大字没有完全入镜,姜以南只能看到“工业园区”四个字。 她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总觉得这个老头、以及老头身后这个背景有点眼熟。 下一秒,她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这个眼熟的大门,不就是鼎立旗下“鼎立工业园区”的大门吗! 至于这个老头,是鼎立的董事长啊! 姜以南刚下去的血压又飙升了,太阳穴再一次跳起来,突突突突,跟打机关枪似的。 她可真是谢了自己不发朋友圈、定期删微信记录节约内存的好习惯,刚刚她在微信上翻了一圈,居然没有找到关于过去这八个月的任何线索,以至于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都是哪儿跟哪儿。 还有什么比多了一个董事长外公更刺激的吗? 她捧着手机,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復。 姜以南的眼神往手里的药盒瞥了一下,抬头无意识地瞄了一眼还没走远的高大身影。下一刻,她灵光一闪,连忙追上去:“盛总!” 姜以南挡到盛嘉言跟前。 盛嘉言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你又想怎么样?” 姜以南摇摇头:“盛总,我没想怎么样,不过看在我们是最好的搭档……” “曾经。”盛嘉言言简意赅地提醒她。 姜以南从善如流:“看在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搭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盛嘉言双手插着大衣口袋,一副“我很拽、我就看着你表演”的冷淡表情。 姜以南搓搓手,厚着脸皮说:“盛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刚刚发现我可能是个富二……哦不,富三代。” 她说完,觉得自己有点像新闻里那种号称自己是“大清朝爱新觉罗家遗落民间的和硕固伦公主”的骗子。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把手机举到盛嘉言眼前,上面是“外公”的聊天页面。 “你看这个头像,我不骗你,我好像真的是个富三代。但是盛总,我现在说实话很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復这条信息。所以你要是能帮我这个忙,到时候我的财产跟你对半噼,怎么样?” 盛嘉言的太阳穴突然策马奔腾般的跳跃起来,他觉得,需要散利痛的那个人,可能是他。 “我看你不是失忆,是失智。” 他说完,噼手拿过她的手机,嫌弃地瞥了一眼背后的夜礼服假面,然后飞快地在屏幕上打下几个字。 等姜以南拿回手机,屏幕上已经多了一条她的回覆——好的,外公。 很快“外公”又发来信息——乖。 盛嘉言阔步往办公室走,姜以南连忙追上他,讨好地笑:“盛总,不然你就帮人帮到底呗。” 盛嘉言被她脸上的笑容晃了一下眼,但下一秒,他就捏住她的下巴,声音清冷:“告诉过你多少次,控制表情,不要笑得这么谄媚。” 姜以南愣了一下,脑中忽然出现一张脸,这张脸除了冷漠的嘴角,其他部位全都煳得像打了马赛克。 冷冰冰的字眼从那张冷漠的嘴里一个个冒出来:“控制好笑容,自信一点,不要这么谄媚。” 姜以南晃了一下脑袋,一转眼盛嘉言已经走远。她赶紧追到他前面,下意识地做好表情管理,一本正经地跟他商量:“盛总,刚才说的事……” 盛嘉言别了一下脑袋,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帮他。过了会儿,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样拦着我,我怎么帮你?” 姜以南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竖起两个大拇指。 这教科书般的一脸高冷,的确有资格教训她控制表情。 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 ** 盛嘉言让姜以南收拾好东西在车库门口等他。 不一会儿,姜以南就看到两道橘色灯光直直地打在车库斜坡弯道的墙上,紧接着,一辆黑色卡宴嚣张地出现在拐弯处,径直朝她开来。 姜以南瞪大了眼睛,直到黑色卡宴在她跟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盛嘉言那张冷漠的脸。 “上车。”他目视前方说道。 姜以南颤巍巍地坐进了副驾,系安全带时,不自主地扭着脑袋,把车子内饰看了一圈。 “你在干什么?”盛嘉言忽然出声。 姜以南侧身看向他,说道:“盛总,我第一次坐这么壕的车,表达一下我的惊嘆艷羡之情。” 盛嘉言余光往她脸上一瞥,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表情。” 姜以南连忙调整面部肌肉,目光下意识地往后视镜一瞥。 她惊奇地发现,调整好表情的自己,看上去居然真的变成了一个自信从容、眉眼间还透着高冷的漂亮姑娘。 姜以南侧头瞧了一眼盛嘉言,然后更加惊奇地发现,自己眉宇间的高冷,居然与身边的男人如出一辙。 她怀疑自己在控制表情让自己变好看这件事上,可能天赋异禀。 第5页 “姜以南,”盛嘉言这时忽然开口,“既然你要我帮你,那么请你首先记住,在我这里,你可以流露本性;但是到了外面,务必时刻保持最好看的一面。” 姜以南无法在短时间内理清他话里的前因后果,愣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前面路口,盛嘉言减慢车速,缓缓地做了一次深唿吸,才没让自己的冷静崩塌。 他告诉姜以南:“因为这是你之前自己要求的,要求我帮你变好看,还要求我监督你。”他忍了忍,最后实在忍不住,问出一句,“姜以南,你到底是失忆还是失智?” 第3章(修) 第三章 姜以南没想到作为一个自暴自弃了快二十四年的土圆肥,她居然提出过这么上进的要求。 她请教盛嘉言:“盛总,那你知道我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提出这种无理请求的吗?” 盛嘉言一默,随即嘴角一掀,发出了一声似嘲非嘲的哂笑。 至于姜以南刚刚的问题,他选择了忽略。 姜以南毫不气馁,她又换了另一个问题:“那么盛总,你知道我那个便宜外公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问题,盛嘉言没有忽视,言简意赅地告诉她:“你是鼎立老董事长姜松泉失散多年的亲外孙女,去年年会,你上台表演古筝,被姜董事长认出,于是认祖归宗。” 姜以南反手指着自己鼻子,忍不住笑:“我上台表演古筝,没搞错吧?” 她虽然从小跟着孤儿院的院长妈妈学古筝,可这么多年她也没长出敢当众表演的胆子。 居然在年会上演奏古筝?她怕不是被魂穿了吧! 盛嘉言没理会她的疑惑。 姜以南眼珠子一转,压抑着激动说下去:“对了,你说我是咱们董事长失散多年的亲外孙女,那我是不是可以在公司横着走了?” 盛嘉言把车开进停车场,冷着脸说:“当初你告诉董事长,希望继续在基层锻鍊,等工作上有成就之后,再公开身份。所以目前你的身份,只有你知我知,董事长家里知。” 姜以南遗憾地一拍巴掌:“我怎么这么矫情,这不是有病嘛!” 不过,她想到这么机密的事,她居然分享给了盛嘉言。可见,刚才他说的,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搭档不是逗她。 盛嘉言脸上的冷静终于出现裂痕,他把车倒进车位,熄火,这才扭身一把拽住姜以南的手腕,沉声说道:“姜以南,如果我是你,现在不仅不会透露身份,我还会更加低调。 既然你只是不记得去年八月之后的事,那你就应该清楚去年初两个业务经理突然离职,已经破坏了鼎立的业务结构,几个高层股东早就蠢蠢欲动。这只是公司的情况,至于董事长家里,你还有一个只比你大三岁的小姨以及小姨夫,你确定他们会欢迎一个空降来跟他们分财产? 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会夹着尾巴搞清楚目前的状况,毕竟……你才认祖归宗不到一个月。” 他顿了顿,一挑眉:“明白?” 姜以南忙不迭地点头。 不过,她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盛总,你带我来商场干什么?” 盛嘉言松开她的手腕,又恢復了平静,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道:“帮你恢復正常。”他顿了顿,目光往她脑袋一转,“至少先从外表。” 姜以南脑中闪过无数个问号。 她觉得她这样挺正常的,有什么不正常吗? 盛嘉言把姜以南带到女装专柜,姜以南看了一眼专柜logo,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她赶紧反手拉住盛嘉言胳膊:“不不不不……盛总,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腕上传来她手心的温热,盛嘉言眸光往她手上一垂,又很快来到她的脸上,轻嗤一声:“你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照镜子?全身镜。” 姜以南沉默,她怀疑这个男人在她家里装了监视器。 盛嘉言不容置疑地把她拖进专柜,扔给两个导购:“简单、基础款、职场和日常生活都可以穿。” 姜以南被店内低调奢华的装潢惊得说不出话:“不不不……不了吧?” 盛嘉言继续说:“她上半身短,但是腰细腿长,最好可以扬长避短。” 姜以南在他说出“腰细腿长”的那一刻,顿时满面通红,窘得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知道她腰细腿长,说得就跟亲手摸过一样。 姜以南被两个导购捣腾了一通,最后走出试衣间,站在镜子前的时候,她不禁愣住。 镜子里的女孩还是记忆中那个土圆肥吗? 不得不说,盛嘉言的眼光的确精准,导购在他的指导方针下,给她搭配了宽松的白衬衫,衬衫的领子透着小心机,比一字肩小点,却又恰到好处地露出她的锁骨。而袖子又是另一处心机,手腕处的系带设计,比超可爱的泡泡袖多了几分小女人的精緻。 下面则是一条材质很好的芥末绿半裙,没有过多繁杂的设计,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身段。 姜以南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她果然像盛嘉言说的,腰细腿长。 导购又送上一件浅灰色及膝羊绒大衣。 第6页 姜以南歪了歪脑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道盛嘉言所说的“恢復正常”,是指她现在这个样子? 什么时候,“好看”居然成为了她姜以南这种土圆肥的正常状态? 真是奇蹟! 等姜以南穿好,盛嘉言终于起身来到她身后,挑剔地打量镜子里的她,半晌,才肯定地一点头:“还行。” 姜以南看看镜子里两人颜色相近、款式接近的大衣,忍不住噘了噘嘴。 还行个鬼,跟穿了情侣装似的。 她跟着盛嘉言来到柜檯边,从包里拿出银(晋)行(江)卡,割肉似的递给导购。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就收到一条余额变动的简讯。 原以为余额会无限接近于零,结果没想到…… 姜以南用力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数了两遍余额数位,确定自己没有数错之后,她把手机屏幕举到盛嘉言面前,指着上面显示的余额,激动得说不出话。 她好像发财了! 盛嘉言淡淡地瞥了一眼,冷静地开口:“应该是董事长给你的零花钱。走吧,下一站。” 姜以南在满脑子“发财了”的弹幕中,跟上他的脚步。一个小时之后,她已经在盛嘉言的压迫下,换上了新的鞋子和包包。 姜以南惊喜地看着脚上将近十公分的细高跟,她穿上之后不但如履平地,更能健步如飞,一看就是练家子。 她忍不住问盛嘉言:“我失忆之前也这么穿?” 盛嘉言的回答,是把她丢给了tony老师。 姜以南坐在椅子上,按捺不住激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头髮在tony老师灵巧的手里慢慢变得乖顺有型,最后变成了她一直嚮往,却觉得自己丑人多作怪而没敢尝试的性(晋)感妩(江)媚的大(晋江)波浪。 姜以南觉得自己这一天就跟做梦一样,从土圆肥到女神,居然只有一个梦的距离。 真是不可思议。 她贪婪地欣赏着镜子里的美貌,她发誓,在她的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漂亮过。 姜以南对着镜子臭美了一会儿,忽然,她的目光顿住。 镜子里,原本一直在低头看杂志的盛嘉言,不知何时抬起了头。他的视线通过镜子的反射,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脸上。 姜以南没有错过他眼里的那一瞬间惊艷。 在他的注视中,姜以南心里蓦然涌起一阵小期待和小害羞。 然而下一秒,盛嘉言就挪开了视线,速度快得好像姜以南要用眼神吃了他似的。 盛嘉言叫来tony老师,义正言辞地沟通:“麻烦把刘海放下来,她的脑门有点大。” 姜以南:“……” 她生气地把头髮一阵乱揉,脑门前立刻垂下几缕碎发。 姜以南鼓起嘴一吹,碎发立刻精神百倍地飞扬起来。 她超凶地瞪了镜子里的盛嘉言一眼,这个钢铁直男,不配拥有她的小期待和小害羞! ** 从商场出来,姜以南跑去超市买水。回到停车场的时候,盛嘉言正斜倚着车子,低头看手机。 商场巨型的led屏投放着彩妆gg,陆离的灯光落在盛嘉言脸上,剪辑出他线条深邃而分明的侧脸轮廓。 姜以南愣了一下,莫名觉得这个场景眼熟。 她晃了晃脑袋,走到盛嘉言跟前,递给他一瓶水。 盛嘉言伸手接过,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姜以南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拍了一下脑袋。 她想起来了! 当时还是夏天,正值中午最热的时候,她从商场出来,正巧看见一个年轻帅哥摇摇晃晃地靠在一辆黑色卡宴旁边。她按捺不住好奇上前一看,只见帅哥闭着双眼,面色惨白,额头全是汗珠。 她当时想,看吧,在中暑生病这件事上,老天爷是多么地公平。不管是开卡宴的高富帅,还是她这样坐“十一路”公交的贫民窟女孩,都逃不过生病的命运。 于是,姜以南同情心泛滥,把手里的冰水递了上去。 冒着冷气的矿泉水接触到帅哥的胳膊,一下子让他醒过神来。 帅哥睁开眼,那双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他接过水,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记忆中帅哥的脸与眼前盛嘉言的脸逐渐重合。 姜以南坐到车上,忍不住问盛嘉言:“盛总,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还给了你一瓶水。” 盛嘉言轻点下剎车,侧眸瞥了她一眼:“老实告诉我,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真!真的不能再真了!”姜以南连忙解释,“就是偶尔会出现一些片段,但是我记得应该是七月份跟你在停车场见过。” 盛嘉言闻言,抿了抿唇角,没再说话。 姜以南继续追问:“盛总?” 盛嘉言却忽然转了话题:“等下我就送你去姜家。” 姜以南瞧了一眼他的脸色,夜色的流光穿过车窗,在他脸上一闪而逝。他身上冷淡疏离气质,此刻好像被夜色消融掉不少,他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舒展的帅。 姜以南转过脸。 算了,既然他不想说,那就不接着问了。 第4章(修) 第四章 姜家大宅坐落在中央华府,是个独门独栋的大别墅。 第7页 下车之前,姜以南掏出手机对盛嘉言说:“盛总,我们有加微信吧?你现在给我发个微信让我知道哪个是你,等下我有事就在微信上联繫。” 盛嘉言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拿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 姜以南的手机“叮咚”一声,很快,她就在屏幕上看到备註为“面瘫盛”的好友弹到了聊天列表最上面,她点开对话框,只看到一个冷淡的句号。 姜以南的视线往备註名字上转了一圈,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当作家的天赋,能用最精简的词描写出一个人最大的特点。 她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下车,没走几步,又回过来趴在车窗上问盛嘉言:“盛总,你看我现在这样没露怯吧?” 盛嘉言扭过头来,眉梢一扬,带出几分戏嚯:“你再聊下去,或许可以赶上夜宵。” 姜以南闻言,立马跟他打了一个ok的手势。走之前,她又捏着拳头挥了挥:“盛总你放心,说好财产对半噼,我不会忘的。” “姜以南。”盛嘉言忽然叫了她一声,声音轻淡。 姜以南连忙应答:“什么事?” 盛嘉言勾着嘴角,淡淡地说道:“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姜以南:“……” 盛嘉言看着姜以南挺胸抬头,大步朝前的背影,垂眸瞧了眼手机上置顶的“笨蛋姜”的聊天框。 他有些无奈地勾勾嘴角,然后翻到好友列表,找到名为“叶永洽”的好友,发过去一条信息——明天一起打球。 ** 姜以南进了姜家别墅,终于在保姆陈阿姨的指引下,见到了外公姜松泉和小姨姜欣蓉。 她有些拘谨地跟两人打了招唿。 “阿南回来了。”姜松泉笑着回应。他今年六十八岁,头髮花白,但眼神矍铄,身体十分硬朗。 随着他的声音,一旁单人沙发上玩手机的姜欣蓉也跟着起身跟姜以南打招唿:“哎,这不是我大外甥女吗!……陈阿姨,赶紧开饭吧!” 姜以南没想到这个比她大三岁的小姨,看穿着打扮是那种娇生惯养的高冷千金大小姐,可一开口,又让她觉得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 三人上了饭桌,姜松泉关心地问姜以南:“阿南,听说你手上有个订单赶不出来,有这回事吗?” 姜以南想到了早上闹钟备註,以及盛嘉言也跟她提过的d&e。 可现在的情况,她根本不记得d&e是个什么鬼,甚至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十分陌生的家庭。 在她眼里,姜松泉此刻的关心,与领导对小喽啰的施压无异。 姜以南一时嘴拙。 幸好对面的姜欣蓉开口解围:“爸,瞧你那样子,知道的当你是外公关心外孙女的事业发展,不知道的还以为董事长亲自跟业务员施压提升业绩呢!” 姜松泉一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姜欣蓉:“你当人人都跟你似的要我亲自施压?成天就知道玩儿!以后鼎立可是要交到你跟阿南手里的!” 姜以南没想到鼎立这个重担居然也有自己一份,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简直奇遇,她一个贫民窟小吊丝,一觉醒来居然有一个知名企业等着她去继承! “爸,瞧你这话说的。” 姜以南听见姜欣蓉脆生生开口。 “我早跟你说了,我这细胳膊细腿担不起你那千秋大业,你就让我安心做个吃分红的小富二代不行吗?以前是没有阿南,现在阿南回来了,你就把希望放她身上吧。” 姜松泉气得都快没脾气了:“创业难,守业难,知难不难。你姐姐当年那么聪明勤奋,你怎么就……” 姜以南一愣,姜欣蓉的姐姐,那不就是她的亲妈? 她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只听姜欣蓉撇撇嘴道:“说明你把你的经商基因都遗传给我姐了呗,可惜了我姐……” 她忽然顿住,看看姜松泉突然阴沉的脸色,立马转了话头看向姜以南,沖她一笑:“我姐又把这基因传给阿南了,所以阿南才会选择勤勤恳恳从底层做起,对吧阿南?” 姜以南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姜松泉快气背过去了。他指着姜欣蓉道:“你想让我早点下去跟你妈你姐团聚是吧?” 姜欣蓉一脸这话都快听出茧了的表情,嬉皮笑脸地说道:“爸,我还要在你身边做小公举呢,哪捨得呀!” 姜松泉懒得理她了,转头又对姜以南说:“阿南,你那个单子,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跟外公说。如果是下面的人不配合,别担心,有外公给你撑着,啊。” “谢谢外公。”姜以南连忙点头,虽然还不清楚这单子的具体情况,可姜松泉的一番话却一下子让她心里有了底。 姜以南开心地想,从今天起,她也是个有长辈撑腰的人了呢! ** 晚上,姜欣蓉来找姜以南夜谈,顺便送上两本相册。 姜欣蓉告诉姜以南:“这都是咱们家的相册,我给你復了两本,里面有我姐,也就是你妈。哦,还有我们的全家福,改天我找人把你也p上去。” 姜以南翻开相册,照片上,她的妈妈姜欣宜一点点长大,渐渐长成了一张跟她相似的脸。 第8页 姜欣蓉跟她解释:“你妈比我大十七岁呢。可惜家里只有她从出生到二十岁的照片,之后的就没有了。” “你妈二十岁那年,为了个一穷二白的男人跟家里闹翻,从此就失去了联繫。再得到消息,已经是一年后你妈抑郁自杀的死讯。至于那个男人早就因为过不了苦日子跑去攀别的高枝了,而你也被邻居送去了孤儿院。可惜那时候孤儿院管理混乱,怎么都找不到你。” 姜以南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姑娘,忽然觉得,亲情真是一根神奇的纽带,看着这些照片,她仿佛跟着经歷了妈妈美丽又短暂的一生。 姜欣蓉对姜以南说:“这事儿是老爷子心里头的刺,老爷子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没事千万别跟他提这事,明白了吗?” 姜以南点了点头。 姜欣蓉笑嘻嘻地掐了一把她的脸:“还别说,你跟我姐长得可真像,难怪老爷子把你认回来那天,抱着我姐的遗像哭了半宿。唉……也不知道我们姜家的姑娘是不是都特倒霉,净遇到渣男。” 姜以南听她话里还意有所指的样子,一时也不敢搭话。 等姜欣蓉走后,姜以南赶紧给盛嘉言发了一条信息 ——安全。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下午盛嘉言对她的警告,说什么她小姨小姨夫不会欢迎一个空降来分财产……姜以南觉得,盛嘉言这人有点多虑了。 她告诉盛嘉言:今天跟外公和小姨都聊天了,都是很好的人,所以不存在你所谓的“豪门内斗”,嘻嘻~ 许久,微信上的“面瘫盛”才回復过来一条信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恭喜。 姜以南看着屏幕上这两个字,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冷淡呢! ** 次日周六,三月初的早晨还透着寒气,但a市一中篮球馆内却一片火热。 场上,大汗淋漓的盛嘉言在一片几乎掀翻屋顶的尖叫声中,以一条漂亮的抛物线投进了最后一个三分,他的队伍一下子转败为胜。 比赛结束,看台上的女生们拿起水和毛巾围堵过来。盛嘉言穿着白色球衣,在女孩子们的围攻中,视线四处搜索一会儿,终于在散场的队友中找到那头耀眼的棕色小捲毛。 他挤开人群上前,一把勾住小捲毛的脖子,快步往休息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质问:“不是练手吗,这么多小姑娘得到消息来围观?叶永洽,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叶永洽作为他的队友,刚刚也在赛场上挥洒了热血,此时浑身跟淌了水一样。 他把垂到眼前的小捲毛往后一捋,这才说道:“哥,这事真不怪我!要怪就怪咱们母校学生会管得太严,我来借场地,非说我毕业多年已经不是母校学生了,怎么都不让借。没办法,我只能刷你的名字了。” 他说着,兴奋地拍了一下巴掌:“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母校还流传着你的传说,你那名字就跟自带bgm似的,一说出去,女生全嗨了。别说借场地,借个啦啦队都没问题!你说巧不巧,本来只是学生会那几个人知道,结果一转眼,全校都传开了!今天看台上的女生都是来看你的,厉害啊哥!” 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更衣室门口,叶永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迎面砸过来的矿泉水打断。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正要开口理论,却在看清扔水的人时,一下子喜笑颜开:“晏然,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盛晏然骂他:“你拿我哥当头牌使啊?”她说完,跑向盛嘉言,转眼换上了一脸亲昵可人的笑容,递上水和毛巾,“二哥,你累了吧。” 盛嘉言接过毛巾擦汗,问她:“你怎么来了?” 叶永洽连忙插话:“我告诉晏然的。哥,听晏然说你都大半年没回家了,她约你吃饭都约不出来。这不,我就趁今天,把她一起叫过来。” 听到“家”这个字,盛嘉言脸色没变,却莫名地沉默下来。 盛晏然挽上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哥,不管怎样,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盛嘉言垂眸,看到胳膊上的细白小手。他抬手,将这双小手轻轻拂去:“我去洗澡换衣服。” 盛晏然见他态度冷淡地走进更衣室,顿时满脸失落。 她撅起嘴巴,一旁的叶永洽赶紧过来安慰:“嘉言哥一直都这样,冷冷淡淡的,晏然你别难过啊。” 盛晏然瞥了他一眼,翘着嘴巴说道:“我跟二哥从小一起长大,他的脾气我还能不知道,要你说?” 叶永洽一脸委屈:“晏然,那我也跟你一块儿长大啊,咱们还是幼儿园同桌呢!嘉言哥比咱们大了四岁,都一又三分之一个代沟了。” 盛晏然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叶永洽这时候又凑过来,往更衣室里面瞧了一眼,见盛嘉言还没出来,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盛晏然说: “晏然,你也理解一下嘉言哥的心情。他妈当年是那种情况,他心里还扛着你妈去世这么个包袱……结果一扭头二十几年过去了,又发现自己其实父不祥,换了我,我也接受不了。晏然,你要是真为嘉言哥好,就给他一点空间,别逼得太紧。” 第9页 盛晏然垂下脸,有点委屈地说:“可那都是长辈们犯的错,管我们小孩子什么事?我就是喜欢跟二哥待一起,就是觉得他有安全感,我想他的时候就找他,有错吗?” 叶永洽瞥了她一眼,目光痴迷又缠绵。但很快,他又收拾好心情,垂下眼,轻轻地说道:“可是晏然,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第5章(修) 第五章 三人从篮球馆出来后直接上了车,外面阳光明媚,车里也晒得暖烘烘的。 盛晏然从后座攀着驾驶座的靠枕问盛嘉言:“二哥,你之前不是说很快从现在公司离职了吗,具体什么时候?之后打算回咱家公司干吗?” 盛嘉言启动车子,轻轻踩下油门:“暂时应该不离职了……坐好。” 盛晏然哦了一声,乖乖在后排坐好,又问他:“怎么又不离职了?” 副驾的叶永洽也问了一嘴:“对啊哥,之前不是说下周就走人的吗?” 盛嘉言抿抿唇,跟叶永洽解释:“姜以南脑子坏了,所以我暂时走不了。” 叶永洽“啊?”了一声:“就上回见过的那个大美女?脑子坏了??” “哪个大美女啊?”盛晏然在后面警惕地发问。 叶永洽回头对她说:“就是嘉言哥的搭档,挺漂亮挺飒的。”他又问盛嘉言,“她脑子怎么坏了?” 盛嘉言说:“据说是失忆,记忆错乱。所以,在她恢復记忆之前,我不能走。” 叶永洽啧啧两声,摇着头说:“真是天妒红颜。” 盛嘉言瞥他一眼,指尖轻轻敲击着方向盘,提醒他,声音冷冽:“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过了一会儿,盛晏然忽然打了个响指,说道:“不就是失忆吗?我来想办法帮她恢復记忆!” 叶永洽一下子来劲了:“医生都没办法,你有办法?” 盛晏然得意洋洋地说道:“往事重现、故地重游,总有一样能刺激记忆吧?哥,你放心,我来帮你,一定让你尽快离职走人!” 盛嘉言抿抿双唇,半晌,对后视镜里信心满满的盛晏然说:“不用了。” 盛晏然鹅蛋脸上却洋溢着热情:“二哥,你得相信我!我是个科班出身的编剧,一定能设计出优秀的剧本!” 盛嘉言看着她斗志昂扬的样子,默了默,又说了一句:“晏然,你……还是找点别的事做吧。” 盛晏然抱起双臂,气得脸颊鼓鼓的:“二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叶永洽见状,连忙打哈哈:“晏然,嘉言哥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他这是怕你累着!” 他扭头看着盛晏然,想了想,又给她吹彩虹屁逗她开心,“晏然,你看你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配上你脑袋上扎的俩沖天揪,跟哪咤似的,真可爱!” 结果,盛晏然更生气了:“哥,你看洽洽,他说的什么话呀!” 盛嘉言表情冷淡,但眼中却因为两人的打闹而带着笑意。只是,面对盛晏然的控诉,他有些不解地说:“不是在夸你可爱吗?” 盛晏然快气死了:“有夸女孩子像哪咤的吗?” 盛嘉言思绪闪了一下,忽然想起昨天他跟造型师说把姜以南刘海放下来后,姜以南那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他突然想不通了,夸女孩子可爱,想办法让女孩子更漂亮,有问题吗? ** 周一上班,姜以南一进办公室就收到了同事兼老铁张和浦的热烈夸奖。 “我的妈呀,你可终于把风格换回来了。阿南,你知道我上周五看到你,差点以为你脑子被门挤了!好不容易逆袭成女神,怎么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呢?现在看来,你那天脑子真的被门挤了!” 女神? 姜以南长这么大,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自己居然能跟“女神”这个词搭上边。不过,她趁周末在家仔细观察了自己的身材长相,也研究过衣帽间那些衣服,她有点不要脸地想,自己现在这长相、这穿着打扮,还是蛮女神的。 她忽然想起盛嘉言告诉她,是他帮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姜以南摸摸下巴,盛嘉言那双手,一定是神之圣手吧! 过了一会儿,张和浦突然问她:“对了阿南,你那个d&e的单子怎么样了?能赶上交货时间吗?” 姜以南这才想起来d&e的事。 她周末的时候翻过邮箱,真没想到,她一个从来没出过单的小垃圾现在居然也有了那么多订单,就跟天降横财一样。而这些订单中,当务之急的,就是d&e的出货。 姜以南沖张和浦摇了摇头:“阿浦,不瞒你说,我现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张和浦嗷了一声,丧气地拍了一下额头,想了想,又给她出主意:“不然你去找咱们盛总想想办法呗!他能带咱们一组接单翻身,就能帮你解决出货的问题。” 盛嘉言带他们接单翻身?? 姜以南忍不住惊了一下,难不成她邮箱里那些订单,都是盛嘉言带她接的? 姜以南揉着混乱的脑袋来到洗手间,谁知刚刚在洗脸台前站定,她就看到一个下巴抬得高高的身影走了进来。 第10页 是业务二组的周薰艺。 周薰艺打开水龙头,对着镜子,用倨傲的目光上下打量姜以南。 姜以南立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她知道,周薰艺这人有点“公主癌”,好像一天不秀优越感,就会立马癌细胞扩散翘辫子似的。 姜以南不想跟周薰艺起冲突,爱答不理地看了她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可不想周薰艺却没放过她,“哎”了一声,叫住她:“听说你的单子出不去了是吗?” 姜以南停下脚步看她。 周薰艺对着镜子整理头髮丝,漫不经心地说:“小姜,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人在一段时间内的运气是守恆的’。也许是你在接单的时候把运气都用完了,所以现在眼看着就要栽跟头了。” 她说着,通过镜子对上姜以南的目光,“人嘛,总要认清自己的实力,你说对吧?” 姜以南一愣,记忆中周薰艺虽然爱用鼻孔看她,还经常暗地里取笑她的身材长相,可这样明着夹枪带棒却从来没有过。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失去记忆的那八个月里惹到周薰艺了。 姜以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总之就是不想在周薰艺面前露怯。她轻笑了一声,对周薰艺说:“到底是运气还是实力,不到最后怎么看得出来?小周,别把话说得太死。”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洗手间,可一出洗手间,姜以南就原形毕露了。 她找了条走廊把自己藏进去,懊恼地揉着头髮。 怎么办,狠话已经放出去了,要是问题解决不掉,就闹笑话了! 姜以南忽然想起回姜家吃饭那天,姜松泉说要是下面有人不配合,可以找他撑腰。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她现在连个具体应对方案都没有就去找姜松泉撑腰,也不是个事儿。毕竟是刚认回不到一个月的外公,即使是亲情,也需要长期经营和互相付出的。 这么一想,姜以南就把姜松泉这条路暂时从大脑里划掉了。 她懊恼地把后脑勺一下一下往墙壁上磕,直到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怎么,还嫌自己不够笨?” 姜以南循声望去,立马把听到这句嘲讽时的不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跑过去,对着来人说:“盛总,周五那天你是不是问我d&e的事来着?” 盛嘉言挑了挑眉:“你有解决方案?” 姜以南摇着头说:“现在刚过完年,工人都是稀缺资源,生产部孙经理又一向帮着隔壁二组,我们的单子也不知被挤到什么时候去了。” 盛嘉言别过头,发出了一声轻嗤。 他天生皮肤白而不娘,站着不动的时候,就像仙侠剧里走出来的上仙,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没有人在他身后喷干冰;等他说起话来的时候,又沾染了尘世间的烟火,可这丝烟火又恰到好处地增添了他的人味儿,一个沉稳果决的盛总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姜以南走神了一秒钟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妙的男人? 她小心翼翼地措着词,问盛嘉言:“盛总,请问你有什么应急方案吗?” 盛嘉言看向她,脸上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惋惜。他掐了掐眉心,反问姜以南:“就打算这样放弃吗?” “什么?”姜以南没明白。 盛嘉言深吸了一口气说:“打算重新回到以前那个遇到问题就手忙脚乱,除了软绵绵地到处求人什么事都干不了的姜以南?” 姜以南愣住。 真是奇怪,难道她不是那个遇到问题就手忙脚乱只会到处求人的姜以南吗? 脑袋忽然一阵剧痛,姜以南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模煳的声音,那声音在对她说——很多困难只是因为你离得太远,只要你跨出你的安全区,直面困难,其实困难也没你想像中那么难。 姜以南痛苦地捂住脑袋。 盛嘉言眸光一暗,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可在碰到她衣角时又收回。 他强自镇定地问她:“怎么了?” 姜以南晃了晃头,揉着太阳穴,声音虚浮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刚才突然有点头疼。” 盛嘉言嘆了一口气,算了,他还能怎么办? “收拾东西,跟我走。”他对姜以南说。 姜以南跟上他的脚步:“去哪儿?” “处理d&e的出货问题。” 第6章 第六章 路上,盛嘉言吩咐姜以南:“给生产经理打电话,就说我们马上到园区开会讨论d&e的出货。” 姜以南领命拨通孙经理的电话,语气弱弱的:“孙经理,是这样的,我们想去跟你讨论一下d&e的生产安排,不知道方不方……”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已经被旁边的人噼手夺过。 盛嘉言拿着她的手机,声线冷硬,吩咐电话那头的人:“孙经理,立刻准备好d&e的所有生产资料,我们半小时后就到。” 说完,他就掐断通话,把手机扔给了姜以南。 姜以南:“……” 盛嘉言这时候抛出一个反问句:“你以为你是客服?” “……”姜以南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 第11页 盛嘉言目视着前方:“干练、果断、强势。姜以南,我花那么多时间教会你这些,现在又要重新开始吗?” 姜以南好奇地指着自己鼻子:“我?强势??” 她怎么都没办法把怂包一样的自己跟“强势”这个词联繫起来。 她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盛嘉言,可是男人侧脸线条冷硬,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姜以南心里嘆了一口气,默默地扭头看向窗外。在失去记忆的八个月里,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快觉得自己精分了。 盛嘉言在她旁边沉沉开口:“姜以南,即使是假装,你也要装出之前的干练和强势。” 姜以南回身看他,拧着眉,长长地嘆了口气:“盛总,其实我现在非常混乱,有些事有些话,我其实都是凭着本能去做的,可我却搞不清楚我的“本能”,究竟是八个月前那个又丑又怂的姜以南的本能,还是过去那八个月里我不知道的那个姜以南的本能。” 就像她今天在洗手间跟周薰艺说的那几句话。 如果是八个月前,她相信自己会选择默不作声,绝对不敢跟周薰艺针锋相对;可今天,她居然跟周薰艺撂了狠话。 这样的她,姜以南回想起来觉得很爽,可却也有一种不踏实感——一种记忆错乱,却又本能使然的不踏实。 盛嘉言专心开车没有说话,姜以南盯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瞧了一会儿,讪讪地别过脸去。 就在这时,盛嘉言却开口告诉她:“既然本能还在,就按照本能去做。你过去八个月的努力,不会白费。” 姜以南莫名心里一暖。 ** 半个小时后,黑色卡宴通过门禁,缓缓开进鼎立工业园区的大门,最后在工业园办公大楼前停下。 盛嘉言带着姜以南先去生产车间转了一圈。 进了车间,姜以南发现果然所有工人都在赶二组的订单。她把货架上的物料卡放回原处,问盛嘉言:“怎么办,真的没有人做我们的货。” 盛嘉言倒是很冷静,他示意姜以南看向朝南的那条流水线:“还有流水线空着,说明员工并没有饱和。” 姜以南道:“难不成我们自己找工人来赶货?” 盛嘉言看向她,似笑非笑地说反话:“不然你去找孙经理谈谈,让他给你找工人?” 姜以南想了想这个方案,使劲搓搓胳膊,模仿着孙经理阴阳怪气的语气:“孙经理一定会说:这年里年外的,哪有那么多工人给你们用,好多工人都在老家还没回来呢!不然你们自己找帮不过春节的工人呗!” 她说着,看向盛嘉言,“去年就是这样,用这么一套话来堵我们,幸亏后来客户心眼好,同意我们延期交货。有这个功夫跟孙经理磨,还不如想点别的办法。” 盛嘉言见她把孙经理说话的样子模仿得惟妙惟肖,不由轻笑了一声。他对姜以南说:“现在场地也有,只要工人到位,孙经理就没有理由再把我们的单子挤到后面。” 姜以南一边想着从哪儿去弄工人,一边跟着他往外走去。结果因为想得太入神没看清脚下,吧唧一脚,踩到了一坨湿湿软软的东西。 姜以南本能地低唿一声,垂头看去,只见高跟鞋底空隙处全被黄褐色的粑粑填满,唿吸间,甚至能闻到飘来的臭味。 走在前面的盛嘉言听见她的声音也回头来看。 姜以南顿时无法唿吸,哭丧着脸对上他的视线,言语间一下子流露出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亲昵:“盛嘉言,呜……怎么办?” 盛嘉言一阵恍惚,剎那间以为回到了去年盛夏。 只不过,当他看到黏在她鞋底的那坨狗屎时,还是没忍住,内心的冷静全部崩塌,默默地骂了一句脏话。 盛嘉言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了裂缝,他满脸嫌弃地对姜以南说:“当然是把鞋脱掉,你还指望我给你铲屎吗?” 姜以南:“……” 盛嘉言见她不动,微微掩着鼻子警告:“你别想拿这双踩过屎的鞋上我的车。” 姜以南快晕厥了,她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鞋底的脏东西沾到她的脚上。 她今天穿了一双露出大片脚背的高跟鞋。 然而,听到盛嘉言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句:“把鞋脱了我穿什么?光脚走吗?” 盛嘉言终于反应过来,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全是嫌弃。不过下一秒,盛嘉言还是发挥了绅士风度,在姜以南跟前转过身,宽阔的后背对着她:“上来。” 姜以南蓦然顿住,男人的后背像是一座温暖的岛屿。 她踮了一下脚尖,趴到盛嘉言的背上。鼻尖一下子被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环绕,姜以南悄悄做了一个深唿吸,下意识地直起上半身,与他保持距离。 盛嘉言背着姜以南往车边走,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太暖和了,没走几步,他的鼻樑上就沁出几滴汗珠,心脏也跟刚打完球似的,在胸腔子里活蹦乱跳起来。 也许是靠得太近,他总觉得姜以南身上不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像只勾人的手。 盛嘉言突然有些喘,他有些没话找话地问姜以南:“你是不是又胖了?” 第12页 姜以南:???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直男这种生物? 到了车边,盛嘉言让姜以南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找出一双aj。姜以南把鞋扔到地上,攀着盛嘉言的肩膀,双脚套进了鞋里。 盛嘉言顺势脱掉大衣,扯了扯领带,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双鞋子太大了,姜以南翘翘脚趾头,她的脚穿在这双鞋里,就跟撑了两艘船一样。 她有点后悔听盛嘉言的话,把她那双jimmy choo扔掉了。 不过,盛嘉言没给她时间后悔。 见姜以南穿好鞋子,他径直拎着姜以南上车,一眨眼就开出了鼎立工业园。 结果,说巧不巧,刚刚还愁找不到工人,一到了门口,姜以南就发现有工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工业园大门口,两名保安正在跟一对年轻男女纠缠。 姜以南从车窗里望出去,正好看见女人被保安推到地上。这时,也不知从哪里跑出两个还没人大腿高的小屁孩,一边哭,一边帮着男人跟保安撕扯。 而倒在地上的女人,根本没顾得上自己,反而飞速地解下背上的包袱。 姜以南定睛一看,包袱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 “停车停车。”姜以南的热血因子一下子涌动起来。 盛嘉言却往窗外看了一眼,冷淡道:“不要多管闲事,你跟保安各司其职。” “这不叫各司其职,叫助人为乐。”姜以南扭头瞥他一眼,指着窗外说,“盛总,赶紧停车吧,你看他们有小孩呢。大人倒没什么,万一小孩出点事受点伤,鼎立可担不起。” 盛嘉言无奈停了车。 姜以南踩着两只过大的aj下去,咣当咣当地来到保安室外,一伙人都撕扯得气喘吁吁,正中场休息。 姜以南问其中一个保安:“这儿怎么回事?” 保安虽然不怎么认识她,但认得她身后的盛嘉言,叫了一声“盛总”后,这才解释:“这几个凉山彝族人,说了咱们不要彝族工人,非不听,硬要往里闯要找人资办,拦都拦不住!哎!” 姜以南和盛嘉言对视一眼,一下子猜到了里头的曲折。 光是“凉山彝族”这四个字,就足以让大批企业在招工人时退避三舍。更何况,a市之前也有过制造企业抱着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的心态招过彝族工人,但大多以被扎堆闹事收场。所以,现在凉山彝族人在a市当地企业求职,经常碰壁。 但姜以南也始终记得她跟着院长妈妈学古筝时,学过一首传统曲目《彝族舞曲》。院长妈妈告诉她,这首曲子描绘的是彝家山寨迷人的夜色,和淳朴善良、能歌善舞的彝族人欢乐舞蹈的场面。 年轻女人背后竹筐里的娃娃受到惊吓,哇哇直哭。 男人双手叉着腰,扯着嗓子跟保安理论:“你们看不起我们,不把我们当人!我们出来打工又没犯法,凭什么拦着我们?” 姜以南听男人这么说,决定铤而走险赌一把。 第7章 第七章 姜以南上前,正要跟保安讲这里的事她来处理。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腿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她低头一看,刚才跟着打架的小男孩正一口咬在她的腿上。 不等她反应过来,盛嘉言已经眼疾手快地先她一步,一把将咬她大腿的小孩儿拎开。 盛嘉言盯着那小孩儿,目光冷得像结了冰。 小孩儿被他一吓,哇地哭出声。另一个小女孩儿,也跟着被传染,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起来。 一时间,空气里全是三个小孩嗷嗷大哭的立体环绕音。 盛嘉言趁这空挡拎着姜以南就要走,姜以南却挣开了他的手。 盛嘉言瞪她的不识好人心:“带你去医院。” 姜以南却说:“把这里处理好再走吧,这一家子怪可怜的。” 盛嘉言捏了捏眉心,不置可否。姜以南又凑到他身边,为了得到他的同意,笑得有些谄媚:“我们不是要找工人吗?” 她的唇风带着唇蜜的香甜,盛嘉言心中莫名被奶猫爪子挠了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挠把他大脑挠短路了,盛嘉言看着眼前乱闹闹的场面,想了想,对两名保安说:“这里我来处理。”随后,他看向那几个彝族人,对其中一看就是当家做主的年轻男人说,“你们先跟我来。” 年轻男女对视一眼,带着三个孩子,一起上了盛嘉言的车。 ** 正值午饭时间,盛嘉言从后视镜中瞧了眼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孩,把车停在了一家烤肉店门口。 进门之后,盛嘉言要了一张靠窗的大桌,和姜以南一边翻烤肉片,一边跟对面的一男一女聊天。 聊天过程中,姜以南才知道跟他们吃饭的这一家子,男人名叫阿嘎,女人叫阿依莫。夫妻俩听老乡说a市是经济大市,又有很多制造型企业,不需要工人有文化,就带着三个娃来a市谋生了。 却不想,刚来a市,就遇到了今天的事。 阿嘎怕他们不信,掏出身份证给他们。 姜以南接过身份证一瞧,惊得眼睛凸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用胳膊肘拐了拐盛嘉言,示意他看两张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盛嘉言这才发现,夫妻俩居然都才刚满二十岁。 第13页 然而,这对年轻小夫妻却因为生活所迫,皮肤黝黑,头髮枯藁蓬乱,看上去格外显老。更别说他们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三个孩子。 姜以南跟盛嘉言对视一眼,同样从他眼里看到了无奈。她把身份证还给阿嘎,一下子有些食不知味起来。 倒是阿嘎淳朴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跟姜以南道歉:“刚我家孩子咬了你,是我们不对。” 他说着,狠狠一巴掌打在大娃小女孩的后脑勺上,骂她:“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姜以南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当众打孩子,连忙跳起来把小姑娘拽到自己身边:“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能打人呀!” 她弯腰检查小女孩后脑勺,这一脸黑红的小孩儿居然全程木讷地眨着眼,连哭都不敢哭。 姜以南心里像堵了团棉花。 她看向坐在阿嘎和阿依莫中间的小男孩。如果她没记错,刚刚分明是这个小男孩咬了她。她不信阿嘎连自己哪个孩子咬了人都分不清。 盛嘉言起身把姜以南和小女孩让到里面的位子,这才看向阿嘎,强压着内心的不适对他说:“你们还有别的老乡没找到工作的吗?” 阿嘎一喜,也不管自己女儿跑对面坐去了,连忙点头:“有,好多呢,都是被保安赶出来的。” 姜以南努力压下对阿嘎重男轻女的不满,她告诉阿嘎:“把你那些老乡都召集起来吧。还有,你把联繫方式给我,我过两天打你电话。” 阿嘎欣喜地报了一串号码。 盛嘉言瞥她一眼,想说些什么,却碍于阿嘎他们在场,什么都没说。 吃过饭后,阿嘎带着老婆孩子走了。 盛嘉言走到车前,想着刚才饭桌上阿嘎的言行,不由拧着眉对姜以南说:“确定要让他们进车间?” 姜以南道:“其实刚才我看阿嘎那样打他女儿,也挺不高兴的。可现在刚过完年,工人就是稀缺资源。我怕等我们找到其他工人,d&e的货早已经回天无力了。” 两人上了车,盛嘉言沉声说:“但是,野蛮不讲道理的人会很难管理,这个跟地域跟民族无关。” 姜以南看向他,摇晃的树叶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子。她嘆了口气说:“你说的这点我也想到了,可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况且,你不是说让我重新回到那个遇到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姜以南吗?” 她说着,又想起刚才在洗手间里,周薰艺那一脸的嘲弄。 她狠话都放出去了,现在正好有个机会,总不能半途而废。 姜以南想了想,目光灼灼地看向盛嘉言:“而且盛总,其实阿嘎他们除了一些想法做法上比较粗暴落后外,人还是可以的,想想他们因为来自凉山就被区别对待,我心里其实挺难受的。” “盛总,我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还长得不好看。我太知道这种因为出身、外表就被歧视、被不公平对待的感受了。既然现在我有能力,为什么不帮这些有类似遭遇的人一把呢?” 不知为何,盛嘉言的心脏因为她这番话莫名一揪。 他当然记得当初那个黑黑胖胖、脸上还长满痘的姜以南,在公司里被人怎样欺负。 原本他想告诉姜以南,不是所有与你有类似遭遇的人,都会拥有跟你一样的想法。 可话到嘴边,他看着姜以南又亮又坚定的眼神,那几句话就跟黏在牙齿上了一样,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反正真出什么事,还有他替她兜着。 盛嘉言发动车子对姜以南说:“希望你的好心不会办坏事。走吧,我先带你重新买双鞋子。” ** 姜以南在商场买好了鞋子,与盛嘉言一起朝停车场走去。走着走着,她忽然嘆了口气:“我想想阿嘎他们的生活,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活在天堂。” 盛嘉言侧眸瞧了她一眼,知道她同情心开始泛滥了。 姜以南走到他前面,回身面对他倒着走:“你看,我有学上、有工作、有收入、现在还有了家人,”她一边说,一边伸出脚,“我还能买得起大几千的鞋子……这么一比较,我简直就是在犯(晋江)罪。” 盛嘉言目光在她纤细的脚腕上一阵徘徊,随后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眼。他淡淡地开口:“穷不灭志,富不癫狂,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够了。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种事,还轮不到我们。” 说完,他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去。 姜以南原地愣了一下,随后追上去:“盛嘉言,我发现你这人说话还挺有哲理哈。你平时是不是挺爱看心灵鸡汤的?” 她又在直唿他“盛嘉言”了。 盛嘉言胸腔子里一阵乱跳,勐地停下脚步。 姜以南一个急剎车,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姜以南,”盛嘉言回过头来,垂眸俯视着她,“忘了提醒你,私下里可以叫我盛嘉言,但工作场合,记得称唿我‘盛总’。明白?” 姜以南“哦”了一声,愣愣地点了点头。但下一秒,她又拍拍脑门,追上已经往前走的盛嘉言,问他:“盛嘉言,这句话你以前是不是也跟我说过?为什么我觉得这么耳熟?是不是啊?” 第14页 盛嘉言没回復她,但嘴角却闪过一丝笑意。 三月初的阳光温暖却不算浓烈,姜以南却莫名被他嘴角的笑容晃了眼。 她拍拍心口,把心里头那点异样赶跑,想了想,又对盛嘉言说:“不然我们还是回工业园把我那双鞋子捡回来吧,我觉得有点浪费。” 盛嘉言的西装搭在胳膊上,闻言嘴角一扯,刚才的臭味记忆犹新:“要捡你自己去捡。” 姜以南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低声嘟囔:“我捡就我捡。” 她哼唧唧地往前走,发现停车场旁边居然有家coco。姜以南眼睛一亮,对盛嘉言一招手:“走,我请你喝奶茶。” 盛嘉言直觉太阳穴跳了两下,不贊同地看着她:“戒糖戒奶,你还想长一脸痘?” 姜以南伸出一个手指,可怜巴巴地说道:“就一杯,没关系的。”她见盛嘉言还是一脸不乐意,又补上一句,“大不了,我每次都在嘴里含一下就吐掉。” 也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耀眼让他起了幻觉,他仿佛看到眼前的姑娘隔着时光,可怜兮兮地看着桌上的奶茶,对他说、更是对自己说:没关系,我就闻一下,我不喝。 盛嘉言嘴角一勾,一下子就心软了。 姜以南兴高采烈地跑进去点了一杯鲜芋牛奶西米露,加珍珠、去冰、不另外加糖。 捧着奶茶出来的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她喝奶茶要徵求盛嘉言的同意?这也是过去八个月培养出的本能吗? 那她可真惨! 姜以南咬着吸管往停车位走,忽然马路对面的一个高大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姜以南愣了几秒,然后,她飞速地朝马路对面跑去。 “姜以南!”身后骤然传来盛嘉言的惊唿,伴随着引擎轰鸣声。 下一刻,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往后一拽,姜以南瞬间跌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手里的奶茶掉到地上,一辆机车从她眼前唿啸而过,地上的奶茶顿时碾成一片狼藉。 姜以南吓得心脏差点停摆,耳朵里机车轰鸣声久久不散。 直到,头顶传来盛嘉言气急败坏的怒吼:“姜以南,你他妈疯了吗?!” 第8章 第八章 盛嘉言把吓傻了的姜以南拖到路边,他一贯的冷静顷刻间碎裂,只剩下暴怒。他握着姜以南的肩膀,几乎朝她吼:“你失忆到连红绿灯都不会看了吗?!姜以南,你是白痴吗?!” 姜以南被刚才的惊险吓得瑟瑟发抖,再被盛嘉言这么一吼,更加无措。她嗫嚅着双唇道歉:“对不起,我……” 盛嘉言见她脸色惨白,也反应过来自己态度过激,吓到她了。他嘆了口气,一把将姜以南拥入怀中,柔下了声音:“以后小心点,听到没有?” 鼻尖再次被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环绕,姜以南在万马奔腾般纷乱的思绪中,剥离出一秒钟思考,他这还是要跟她吃散伙饭的节奏吗? ** 两人回商场找了个长椅坐下压惊,盛嘉言递给姜以南一瓶水。 姜以南咕咚咕咚喝下半瓶,这才安抚了疯狂乱跳的心脏。她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差点害她引发交通事故的身影,忍不住低低地嘆了一口气。 一旁的盛嘉言哼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怎么,没出交通事故好像挺遗憾?” 姜以南不满地看向他。 这个男人可真是奇怪,明明刚才还抱着她担心得要死,现在没事了,又开始对她冷嘲热讽。 真让人有那么一丢丢生气! 她想了想对盛嘉言说:“盛嘉言,你听过大笨蛋说没有、小笨蛋说有的故事吗?” “没有。”盛嘉言说完一愣,看向旁边已经抱着矿泉水瓶子笑疯了的女人。 姜以南拍拍他的胳膊,笑道:“好啦大笨蛋,我们扯平了。” 盛嘉言一下子给气笑了,心中那点因为她乱闯红灯而产生的郁气顿时烟消云散。 姜以南这时候靠在椅背上,视线渺远,焦点不知落在哪里。她脚尖踢了踢盛嘉言的脚,对他说:“哎,你刚刚不是奇怪我为什么嘆气吗?” 盛嘉言挑了挑眉,对上姜以南满脸的倾诉欲。 姜以南撇了撇嘴,有些酸涩地说:“其实我刚才看见我大学学长了。” 她捏着矿泉水瓶,随着她指节的一起一伏,透明的塑料瓶子在她手下凹了进去。 盛嘉言转开眼,刚才消散的郁气忽然又回来了。 他垂下眸,记忆回到去年盛夏,他和姜以南一起坐在江边吃烤串。 夜风习习,江面上游轮往来、灯光陆离。姜以南在游轮的长鸣中,开了两罐啤酒,然后和他分享藏在她青春里的秘密。 姜以南说:“我有一个暗恋了四年的学长,每到逢年过节我都会给他发祝福信息。” 盛嘉言记得当时自己问她:“清明重阳也发?” 姜以南气唿唿地说:“你的嘴淬过鹤顶红吧?” 盛嘉言一点没生气,反而笑着说:“那他回你了吗?” 姜以南摇摇头:“没有,我是假装成群发祝福发给他的,这样既能找藉口联繫他,又不会因为他不回復而尴尬。而且,万一哪一天他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决定给我回信息了呢?” 第15页 盛嘉言想不起那晚他们还聊了什么,唯一记得的是,那天姜以南买的啤酒特别苦,苦到他差点想就此把啤酒从他的饮料名单中清除。 “喂!”姜以南又踢了踢他的脚,把他从回忆中拽出。 盛嘉言回神看向她,姜以南说道:“你这样聊天就没意思了,我开个头说我看到学长,作为反馈,你不应该问我‘为什么看见学长这么激动’吗?这样我们才能把天聊下去。” “没兴趣。”盛嘉言起身往电梯走去。 姜以南:??? 她为什么会摊上这么个能把天聊死的搭档? ** 过了几天,阿嘎联繫姜以南,告诉她自己一共召集了十来个老乡。 姜以南连忙把消息转告给盛嘉言。 盛嘉言思忖了一番道:“d&e的订单不算大,如果不出意外,十几个人应该可以如期交货。” 姜以南点点头。 盛嘉言说既然本能还在,那就按照本能去做事,之前八个月的努力就不会白费。于是,她就真的尝试着放开胆子做这些事,结果她发现这些事真的就没她想像中那么难。 姜以南有些好奇地想,这就是她丢失的那八个月里的自己吗?也太优秀了吧! 盛嘉言想了想又提醒她:“现在工人是不成问题,但你别忘了鼎立的规矩。鼎立从来不允许凉山彝族人进入公司任何岗位,孙经理完全有理由把鼎立的规章制度搬到你面前,然后告诉你,你让彝族工人赶货的计划不成立。” 姜以南说:“我先跟孙经理谈谈,实在不行……” “不行怎么样?” 姜以南沖他笑了一下,她现在有了具体方案只差最后实施,所以姜松泉那句“外公给你撑腰”终于可以起到作用了。 她告诉盛嘉言:“实在不行……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有后台的人吶!” 她的笑容无比灿烂,盛嘉言忽然被晃了一下眼。他别开脸,不耐烦地沖她挥挥手,“既然有想法了就赶紧去实施,说这么多干什么?” 姜以南:…… 不是他自己主动问的吗,这人可真是! 从盛嘉言的办公室出来后,姜以南就拨通了孙经理的电话,通知他工人短缺的解决方案。 孙经理果然用鼎立从来没有用过彝族工人的理由拒绝了她。 姜以南话不多说,挂断电话之后,直接给姜松泉发了信息。 用最简短的话把当前的情况解释了一遍后,姜以南对姜松泉说:“外公,我觉得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民族,都会有违法乱纪的人,但我们不能因为个别人违法乱纪,就把整个地域的形象抹杀。如果这样,那么我们跟那些作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姜松泉过了会儿回復她:“你让我想想。” 姜以南放下手机开始处理新邮件,处理完邮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她伸伸懒腰起身去茶水间,没想到又在茶水间迎来了她与周薰艺的孽缘。 姜以南不想跟她说话,结果周薰艺自己找上门,捧着杯子靠在墙上:“听说你找了彝族人赶你的订单?小姜,你脑子没事吧?” 姜以南接完水直起腰,本能地怼她:“我脑子有事没事跟你有关系?” 周薰艺轻笑一声,把杯子接在出水口:“没工人赶货就想出这么个没脑子的主意,你入职时没学过鼎立的规章制度吗?我劝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你的客户道歉,让他们接受交期推迟吧!” 姜以南看着她,沉声道:“小周,我的客户,我怎么沟通,用不着你来教。有空还是管好你自己,至于我的主意到底有没有脑子,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上面的领导说了才算。” 她说完,不再跟周薰艺废话,转身离开茶水间。 一边往办公室走,姜以南一边生气。 孙经理果然跟二组关系非凡,她跟孙经理打完电话才多久,二组周薰艺就知道她的计划了。 她回到办公室,张和浦一见她脸色不好,连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毛线织的小抱枕逗她开心。 姜以南接过抱枕,惊喜地“哇”了一声。 居然是《美少女战士》里的黑猫露娜! 抱枕简直神还原,就连露娜头上两只尖尖的小耳朵,都跟动画片里一模一样。 张和浦告诉姜以南:“上回你说想要一个露娜的毛线抱枕,我回去就跟我表妹说了,然后她就顺手给你织了一个。”他支着胳膊肘,往工位挡板上一靠,“怎么样?我表妹这手艺!” “咱表妹这手艺那叫一个棒!”姜以南立马竖起大拇指捧哏,“央视导演当年要是看过这手艺,那《舌尖上的中国》就得改成《毛线球上的中国》了!” 张和浦比自己被夸奖了都高兴,一米八的大小伙,笑得见牙不见眼,兴奋得恨不得当场翻几个跟头。 他笑得脸颊红彤彤,拍着巴掌说道:“阿南老弟,我就喜欢你这耿直的性格!实诚!” 姜以南把露娜放在腿上,跟他一抱拳:“阿浦老哥,客气,客气!” 不过,她倒是想到一个问题。 张和浦有个织毛线很厉害的表妹她知道,但她什么时候跟张和浦说过自己想要一个毛线织的露娜抱枕来着? 第16页 这该死的记忆错乱! 张和浦见她开心了点,才接着问她:“阿南你刚才怎么了?进来的时候好像谁欠了你五百万没还一样。” 一说起这个,姜以南就气咻咻地找认同:“阿浦,你说周薰艺那人是不是有毛病?没事老针对我干嘛?” 张和浦嗨了一声:“那神经病啊,可不就有毛病吗!整天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也不知道是她没见过世面还是咱们没见过大人物。” “神经病”是张和浦给周薰艺起的外号。 周薰艺是隔壁d市人,大学毕业后认识在a市发展事业但祖籍c市的老公,于是跟随老公在a市定居。 刚进公司时,张和浦他们加了周薰艺的微信,然后就看到周薰艺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两个路人大妈吵架的照片,配文字 ——路上看见两个a市人吵起来了,吵吧吵吧,吵得越凶越好,狗咬狗! 张和浦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超有家乡荣誉感。他当时就对姜以南说:“大妈吵架就说大妈吵架,哦,说a市人吵架,后面还说狗咬狗!她的意思是咱们a市人是狗,她高贵冷艷?!我看她才是只脑子不清楚的疯狗吧,神经病!” ** 张和浦接着说:“以前她就老看你不顺眼,明里暗里把你当成衬托她美貌的垫脚石。现在你逆袭成女神了,她一下子把你当成打压她光芒的眼中钉。纯属脑子有病!” 姜以南摸了摸自己脸,自恋了一把:“这么看来,我现在的美貌还是被大家广泛认可的。” 张和浦还没说话,同组的赵云幽幽开口:“女孩子还是朴素点好,成天招蜂引蝶的,难免惹是非。” 张和浦悄悄沖姜以南做了个鬼脸。 赵云今年三十七岁,已婚,有个儿子在上一年级,平时留着齐耳的蘑菇头,穿着打扮朴素到尘埃里去。 姜以南不想跟她争辩,也就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张和浦又对姜以南说:“阿南,你那批订单……不然你还是想办法跟客户找个理由推迟交货吧。” 他刚刚也听到了姜以南跟孙经理打电话。 姜以南虽然心里打鼓,可还是掐着露娜的耳朵强作镇定地说:“你先别替我着急,说不定能有转机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没过多久,电脑右下角跳出一个悬浮窗,是鼎立的内部群发邮件,邮件标题是——关于鼎立工业园区范围内解除“‘不得聘用彝族工人’的禁令”。 姜以南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看错之后,开心地蹦起来打了一个响指。 对面的张和浦一脸跌破眼镜的表情:“我去,我没看错吧!咱们鼎立这么些年,可从来没解除过这条禁令啊!” 姜以南沖他抬抬下巴说:“时代在发展,人的观念也在改变。” 她没想到姜松泉这么大年纪了,观念还是在一直与时俱进。真是让她又高兴又意外。 姜以南完全可以想到周薰艺看到这封邮件时那一脸吃了翔的表情。不过,比这个更重要的,是她要赶紧安排阿嘎他们正常上班。 赵云坐在电脑前,对这封邮件相当佛系。只不过,当她看到姜以南那张容光焕发的脸时,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 下班的时候,盛嘉言从他们办公室经过,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好像还挺嫌弃似的。他看见姜以南,对她说:“刚才孙经理来说,d&e的单子明天就可以上线。” 姜以南欢唿一声,拿起包跟上他的脚步,准备和他一起走出公司。 就在这时,姜以南手机响了一下,收到阿嘎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姜以南点开一看,居然是个小视频。 视频里,阿依莫抱着她的三娃,让三娃面对着镜头,旁边是阿嘎带着两个大的。然后阿依莫挥着三娃的小手,满脸质朴地对姜以南说:“我们谢谢姜阿姨。” 两个大娃怯生生的,没吭声。 阿嘎一人赏了一个后脑瓜,两个大娃木讷地摸着脑袋,这才怯怯地跟着说:“谢谢姜阿姨!” 姜以南感受到阿嘎他们的谢意,但想到阿嘎对待小孩的方式,心里又有点不舒服。 隔着屏幕,她都能感觉到那俩后脑瓜的力度了。 盛嘉言在旁边也看到了这个视频,同样的,他也体会到了姜以南的心情。 他对姜以南说:“太过细腻敏感的感情,反而会让他们在那样的环境里无法生存。所以,接受你所看到的一切,说不定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 姜以南闻言,心情稍微好受了些。她跟他进了电梯,这才说:“我真怀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盛嘉言与她并排站着没有说话,电梯到一楼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对了,你的鞋子在我车里,跟我去拿一下。” “鞋子?”姜以南疑惑,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不会是丢在工业园那双吧?你又回去捡回来了??” 她一脸惊喜,原本她想去把鞋子找回来,结果到了那里,鞋子已经不见了。她还以为是扫地阿姨当成垃圾扔了,还可惜了好久,没想到居然是被盛嘉言捡回来了。 盛嘉言走出电梯,面不改色地说:“只是顺路。” 第17页 不管是公司还是他的住处,都跟鼎立工业园在不同的方向,姜以南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顺路了。 不过,他说顺路就顺路吧,总算没有浪费那双鞋子。 姜以南从后备箱中拿出包在盒子里的鞋,她打开盒子一看,有些感动地问盛嘉言:“你不会还亲手帮我洗了吧,跟新的一样。” 盛嘉言别了一下脸,有些无语地说:“姜以南,拜託你动动脑子,我怎么可能去洗……”一个“屎”字差点从他嘴里蹦出来,盛嘉言连忙截住,这才说,“拿到店里去处理的。” 他怎么都无法忘记那天满车散不去的气味,处理完她的鞋子之后,他又把车开到4s店,做了一次彻底的清洁。 姜以南连忙跟他道谢。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辆白色大g在他们身边停下。扎着双丸子头的漂亮姑娘从驾驶窗探出脑袋,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唿:“二哥!”又转向姜以南,“嗨,姜大美女!” 姜以南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看见副驾又下来一个小捲毛,二话不说跑到她跟前:“姜美人,听说你失忆了,你还记得我吗?” 盛嘉言突然头疼,脸色微沉:“你们来做什么?” 盛晏然跳下车,拍拍胸脯道:“来帮姜大美女恢復记忆啊!” 盛嘉言:“……” 姜以南:??? 第9章 第九章 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的姜以南又坐上了盛嘉言的车,跟盛晏然和叶永洽一起去吃晚饭。 四人一行进了一家火锅店,坐下聊了一会儿之后,姜以南才知道盛晏然是盛嘉言的妹妹,而小捲毛叶永洽,是他们的髮小。据说,她之前还跟叶永洽有过一面之缘。 姜以南想起盛晏然那辆奔驰大g,不由地拐了拐盛嘉言的胳膊,轻声对他说:“原来你们家也挺有钱啊。” 她还以为盛嘉言只是个白手起家的富一代,没想到他家貌似是个豪门。 姜以南想起自己说财产跟他对半噼,不由讪讪。但转念一想,既然他自己就是豪门,那么她承诺的财产对半噼是不是就可以作废了?钱全都是她的了? 姜以南忍不住在心里欢唿一声,但还没欢唿完,就听盛嘉言在一旁低声回应她:“说好了财产对半噼,跟我家有没有钱没关系。” 姜以南:“……” 他大概真是属蛔虫的吧! 盛嘉言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坐在他对面的盛晏然察觉到他与姜以南之间的悄悄话,嘴角不爽地下拉。她想了想,对姜以南说:“阿南,你能帮我递一下那个长勺吗?” 姜以南与盛嘉言之间的悄悄话就此打断,姜以南笑着给盛晏然递去了勺子。 盛晏然捞了两个丸子,见姜以南与盛嘉言并排坐着,还是不开心,又对姜以南说:“阿南,我能跟你换座位吗,我喜欢辣锅。” 他们点的是鸳鸯锅,姜以南的位子对着辣锅,斜对面的盛晏然对着清汤锅。 盛晏然话音刚落,坐她旁边的叶永洽连忙热情提供帮助:“晏然,我跟你换吧。” 盛晏然气咻咻地瞥了多事的叶永洽两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他换了座位。 姜以南想起盛晏然他们过来的目的,好奇地问坐到她对面的盛晏然:“晏然,你真的能帮我恢復记忆?” 盛嘉言抢在盛晏然前面,沉声对姜以南说:“她是编剧,不是医生,你到底是失忆还是失智?” 姜以南不管他,满脸期待地看着盛晏然。 盛晏然在她的期待中,一下子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是让他赶紧离开姜以南,她义薄云天地对姜以南一点头:“阿南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盛嘉言无语地看着两个女人,再一次感觉太阳穴千军万马似的狂跳起来。 叶永洽这时候也热情地举手:“还有我还有我!姜美人,我跟晏然会一起努力的!” 盛嘉言:“……” 疯了,集体疯了! 这时候,盛晏然开始跟姜以南解剖自己的恢復记忆大计划,她告诉姜以南:“阿南,我在不少文学作品里看过,失忆的人可能通过一些场景重现或者往事刺激,奇蹟般地恢復记忆。所以,我需要了解你失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其中的关键人物来定制剧本。” 姜以南认真思索了一下:“我以前很胖的,还有痘痘,还丑,但是你看,我现在变这样了。然后我前两天心血来潮,想报个健身会所减减肥,结果没想到我居然已经有了马甲线。到了健身房,那些看着陌生的器材用起来就跟玩儿一样!还有还有,我还想学葡语,结果没想到我去谘询外教,居然可以跟外教直接葡语交流!你说神奇不神奇!” 盛晏然和叶永洽同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艷羡如出一辙:“这也太爽了吧!” 他们默契地发出赞嘆。 姜以南脸上笑,心里苦。 这种事爽是爽,可仔细想想又有点慌。就好像平白无故捡到一笔财富,谁也不知道这笔财富究竟是给她的,还是在她手里过一遍,完了要连本带利还的。于是,她花又不敢花,放着又害怕被人偷了。 第18页 她把这些心里话说了出来,盛晏然深以为然地点头:“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哎,那你还记得让你有这么大转变的人是谁吗?有印象吗?” 姜以南晃晃脑袋,然后下意识地把脸扭向了盛嘉言:“盛嘉言,之前你说我让你监督我变优秀,所以,那个人是你吗?” 盛嘉言放下手里的筷子,冷淡地开口:“是。” 姜以南、盛晏然和叶永洽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等待着“是”后面的细节,结果盛嘉言却拿起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茶,一点不像要再开口的样子。 姜以南:??? 盛晏然:??? 叶永洽:??? 盛晏然扭头问姜以南:“阿南,我哥平时一直都这样吗?” 姜以南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全是。怎么说呢,她觉得盛嘉言的脾气有点复杂,时而暖心得让她心跳加速,时而刻薄得像冷冷的冰雨在她脸上胡乱地拍,时而又带着点大直男的耿直。 总之,挺复杂一男的。 姜以南下意识地维护盛嘉言:“就是话少点,其他也还好。” 她没发现,她这句话说完后,旁边的盛嘉言忽然瞥了她一眼,眼中带着点莫名的情绪。 盛晏然摇了摇脑袋,嘆口气:“我哥这臭脾气,阿南,你跟他做同事可真是委屈你了!” 姜以南连忙摆手:“不委屈不委屈……”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这对话怎么有点怪呢?就像家里人对着新上门的媳妇儿数落自家崽崽的不是,带着希望媳妇儿多多包容自家崽崽的美好愿望。 姜以南:…… 她被自己的想像力惊呆了。 ** 接下来,盛晏然拿出小本本,尽职地询问盛嘉言一些过去八个月发生的事:“你跟阿南是怎么认识的?” “当然是工作。”盛嘉言淡声说。 盛晏然又问:“那你们工作过程中,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吗?这个要说得具体点,到时候我们要往事重现。” 姜以南赶紧满是希冀地看向盛嘉言。 原本不打算回答的盛嘉言在她灼热的目光中,缓缓开了口:“有,我刚入职是她带我熟悉公司环境,我们一组到处被人排挤,后来,是我带着他们反击。” 姜以南愣了愣神,脑海中忽然出现她、盛嘉言、张和浦一起在烧烤摊举杯欢庆的场面,至于欢庆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盛嘉言斜了她一眼,又说下去:“姜以南的第一个订单,是我带她拿下的。她后来的订单,也是我带她一起分析客户类型和市场,才有了现在的成绩。” 姜以南想起张和浦说盛嘉言带他们接单翻身。 她知道,对于那样一个人丁凋零,连资源都有限的破烂业务组,带着他们翻身是多么的艰难。 可是盛嘉言却愣是一次次打了公司里唱衰他们的那些人的脸,最后变成了现在这个虽然人丁稀少,但仍然凭藉优质订单在公司有一席之地的业务一组。 而他们的蓆子,是盛嘉言用实力打出来的金蓆子。 她沖盛嘉言举起杯子:“盛嘉言,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盛嘉言哼笑一声,举杯喝了口水。 盛晏然写完笔记,又说:“行,工作就这样吧,除了工作之外还有吗?刚刚阿南说她让你帮她变优秀,为什么啊?一个人想要转变肯定有契机的,什么契机让阿南想要转变?” 姜以南忽然觉得盛晏然不愧是科班编剧出身,一下子就击中了问题的核心。 是的,她为什么突然想要转变?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她才想要一改二十多年的土圆肥形象? 这个问题,她失忆的第一天问过盛嘉言,可他没有告诉她。 现在…… 姜以南再次看向盛嘉言。 盛嘉言却冷笑一声,勾着嘴角回答盛晏然,语气却莫名急促起来:“谁知道她受什么刺激了!她做奇奇怪怪的事又不是一次两次!” 姜以南一听,又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她都敢在年会上登台弹奏古筝了,她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盛晏然用笔桿挠了挠头髮,有些头秃地对姜以南说:“阿南,你这个人设有点崩坏啊……算了算了,还有其他印象深刻的事吗?” “没了。” “有。” 两个声音同时出现,姜以南看了盛嘉言一眼,举起手:“有。” 盛嘉言扭开脸,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姜以南把自己胆小人设崩坏,年会上当众弹古筝的事告诉盛晏然。 盛嘉言下颔一紧,冷冷地抱起双臂。 盛晏然问盛嘉言:“二哥,你知道里面的原因吗?” 盛嘉言开始不耐烦:“不知道。” 姜以南却突然插嘴说道:“不对吧,”她看向盛嘉言,“为什么我隐隐有种是你鼓励我上台的记忆?” 盛嘉言倏地转向她,压着声音质问:“你到底有没有失忆?” 该记得的不记得,不该记得的都记得!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开始坦白:“对,是我鼓励的。”他看向姜以南,“人生就像打擂台,如果你连站上擂台的勇气都没有,就不配说人生委屈了你。这句话还记得吗?你就是因为我说的这句话,才鼓起勇气上台表演的。” 第19页 姜以南对上他的双眼,她没有错过刚刚那一瞬间,他灼灼的眼里,骤然涌动起纷繁的情绪。 但她抓不住,看不清。 姜以南别开双眼,脑袋里忽然出现一个场景——她和盛嘉言坐在江边,脚边全是空啤酒罐。盛嘉言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人生就像打擂台,如果你连站上擂台的勇气都没有,就不配说人生委屈了你。所以,放手去追吧,有什么?追了再说呗!” 这是在鼓励她上年会表演吗? 姜以南本就不连贯的记忆突然出现乱码,她拧眉抱住了脑袋。 盛嘉言见状,连忙对盛晏然说:“行了,今天就到这里。” 盛晏然乖巧地收起本子,她安慰姜以南:“阿南你放心,这些信息已经足够我写几场戏了!” 盛嘉言:“……你确定?” 盛晏然一拍胸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可是个科班出身的编剧,中间缺失的情节,我还不能自己脑补吗?” 盛嘉言:“……” 姜以南:“……” 晚餐结束后,几人各自回家。盛晏然从她的大奔驰上探出脑袋跟姜以南告别:“阿南,下次咱们一起逛街哈!” 姜以南坐在盛嘉言的车上跟她挥挥手:“行,下次咱们再约!” 结果“约”字还没说完,盛嘉言一踩油门,车子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开上了主路。 一路开到姜以南家楼下,姜以南正准备下车,忽然听到盛嘉言沉声说:“你那么着急恢復记忆吗?” 姜以南一愣,下意识地说道:“当然!我现在的记忆都是破破烂烂跟碎片一样,有时候我可以想起些事情,可我又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这就像看小说光给你看个开头和结尾,不告诉你中间的转折一样。” 她说着,看向盛嘉言:“而且,我也想知道过去八个月里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我觉得我在这八个月里跟以前简直天壤之别,事实上,现在处理工作时,我也会下意识地做出一些我失忆前不敢做的决断,而且每次这些决断还都是对的——比如d&e出货以及阿嘎他们的事。” 她握了握拳,神色坚定起来:“我想知道那八个月里的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有了现在这样的我。我也想更加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盛嘉言没说话,姜以南抿唇看着他。 他坐在驾驶座上,月光朗朗,在车内洒下清辉。他的侧脸陷在月光里,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显得愈发白皙,会发光一样。 半晌,盛嘉言扭头对上她的视线,他沖她弯了弯嘴角,眼里像坠落了无数星光。 他对姜以南说:“现在的你比过去八个月里更优秀。” 姜以南喉头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她别开脸,悄悄摸了摸心口,忽然发现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抠了一下。痒痒的,又很舒服。 第10章 第十章 没过多久,盛晏然的剧本就新鲜出炉,第一幕就是a市的渡江游轮。因为她从盛嘉言嘴里挖掘到,当初姜以南减下第一个十斤时,两人就一起来坐游轮庆祝。 盛晏然拿着小本本,在姜以南和盛嘉言跟前一挥:“准备!action!” 姜以南:“……” 盛嘉言冷淡地抱着双臂:“晏然,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巴黎扫货?” 盛晏然精緻的鹅蛋脸上扬起笑容,她戳了戳脑袋上的小丸子说道:“为了让阿南早日恢復记忆,巴黎扫货算什么!” 姜以南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想笑,忍不住拍拍盛晏然肩膀:“晏然,谢谢你啊。” 盛晏然被她一谢,顿时又开始豪情万丈:“阿南你就放心吧,我是个科班出身的编剧!” 说话间,叶永洽顶着一头飞扬的小捲毛跑了过来,他沖大家挥挥手里的票:“我买到票了,半个小时后就是我们的班次!” 盛晏然开心地夸奖叶永洽:“洽洽,你可真是个小天使!” 叶永洽赶紧回夸:“晏然,你也是!” 两人一边商业互夸,一边并肩往码头走去。 姜以南看着他们的背影,八卦兮兮地跟盛嘉言套话:“晏然跟叶永洽又是青梅竹马,又性格相投,他们是不是……” “你谈过恋爱?”盛嘉言挑眉反问。 姜以南愣了一下,随即脸红:“没有啊,怎么了?” 盛嘉言哼笑,阔步往前走去:“母胎solo还好意思分析别人的感情。” “盛嘉言!”姜以南追上去,嗤笑反击,“说的好像你不是母胎solo一样!” 盛嘉言嘴角一僵,沉声说:“姜以南,你好吵。” 姜以南:“……” 什么人啊! 登上游轮之后,盛晏然跑来问姜以南:“阿南,你想起什么没有?” 甲板上风唿唿地吹着,已经是四月天,天气彻底暖和起来,但江面上的风裹挟着湿气,还带着点凉。 姜以南抱着胳膊瑟缩一下,这才说:“有点印象,但是当时好像是晚上,一路过去,全是沿江两岸的夜景。”她说完,转向盛嘉言寻求认同,“盛嘉言,我说的对不对?” 第20页 盛嘉言翘着腿坐在桌边,江风吹起他的额发,他眯着眼,点点头:“对。” 也不知怎么回事,随着他这声“对”,姜以南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熨帖,当晚的情景如走马灯上的图案,一圈一圈地转到了她的眼前。 她想起在沿江灯火的掩映下,她站在船头,张开双臂朝盛嘉言欢唿:“盛嘉言,你太伟大了!我减肥从来没有成功过,但这次一下子瘦了十斤!盛嘉言你真是我的福星!” 她说完,对着江面开心地鬼叫。 后来是盛嘉言把她从船头拽下来,继续激励她:“等你彻底戒糖调理好皮肤,我再给你一个奖励。” 姜以南记得当时自己兴奋又憧憬,她现在回想起来,还能看到那时自己眼里的光。她问盛嘉言:“什么奖励?” 盛嘉言凝眸看着她,眼里映着对岸的灯光:“葡语课程。” 姜以南差点抱着他跳起来:“盛嘉言,你是属蛔虫的吗?你怎么知道我想学葡语?” 盛嘉言说:“从我们给巴西客户bex发出第一封开发信开始。” 原来,她现在这口流利的葡语来自盛嘉言。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姜以南默然看向盛嘉言,忽然发现盛嘉言目光渺远没有焦距。 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想起了当时那些事? 盛晏然被风吹得不行,叶永洽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盛晏然背着手不肯接:“你不冷吗?” 叶永洽连连说道:“没事,我一个大男人,血气旺,你别担心。” 盛晏然这才接过,穿上外套之后,她又看向姜以南:“阿南,你冷不冷?” 姜以南摇摇头:“反正过会儿就到对岸了。”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出现一件灰色格子西装。 姜以南顺着递西装的胳膊往上看,只见盛嘉言用教科书般的面无表情对她说:“穿上。” 姜以南看着他身上单薄的白衬衫,抿抿唇:“别了,等下把你冻感冒了。” 盛嘉言凌厉的眼神往她脸上一瞥,却在对上她的视线时,眼神倏然变得柔和。他又飞快地移开双眸,仿佛跟她对视一下就会被吃掉一样。 “你生病了没人给我干活。”他淡淡地说。 姜以南:“……” 她真想让他学学叶永洽,人家是怎么说话的,他是怎么说话的! 姜以南接过他的外套穿上,一瞬间,江风被抵御,身上全是他外套上的暖香。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心脏蓦然噗通噗通狂跳起来,就好像披在她身上的不是他的外套,而是他的拥抱。 盛晏然这时候又好奇来问:“对了阿南,说起来你以前到底多少斤?还有还有,你身高多少,看着比我高点。” 一提起以前的体重,姜以南顿时讪讪,她红着脸,特别不好意思地说:“我身高一米七,以前得有一百三十多斤吧,脸上还长痘、又黑,别人都叫我黑大壮月球表面什么的……” “啊?!”盛晏然惊讶,随即嘟囔,“那些人太坏了吧!” 姜以南垂下头,伸手将被风吹落的长髮勾到耳后。她舔舔唇,提及过去这个外号,心里依然难受。 一个女孩子,再胖再丑,别人都不能以此为把柄嘲笑她,为什么要那么不善良呢?他们是不是看不见女孩假装不以为然的笑容后面有一颗摔碎的心? 即使她现在变好看了,回想起过去的嘲讽,仍然想穿越回去,抱抱那个小小的、胖胖的、丑丑的自己。 盛嘉言忽然朝她看了一眼,扯开话题对盛晏然说:“晏然,你帮我们去楼下买点喝的。” 还不等盛晏然回应,叶永洽英勇地补上盛晏然的位置,接着问姜以南:“姜美人,那你现在多重?” 盛嘉言狠狠瞪了叶永洽一眼,这个白痴! 姜以南想起昨天洗完澡后称出来的数据,说道:“九十九到一百斤左右吧。” “哇!”盛晏然惊嘆,“阿南,你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姜以南再一次看向盛嘉言。 大概是减肥这件事在她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太重要了,所以只要牵出一个头,她的记忆就自动把剩下的都补全了。 姜以南想起来,在她减下十斤后不久,她的减肥就进入了平台期。就在她焦虑的时候,盛嘉言陪她办了健身卡,每天下班带她一起健身。所以,她看到自己肚子上的马甲线,其实是盛嘉言训练出来的。 她减肥成功后,盛嘉言带她做造型,这才有了如今张和浦嘴里又飒又美艷的姜以南;她又怂又包子,盛嘉言就教她要强势要高冷;她穿上漂亮衣服也因为畏畏缩缩的气质而不好看,盛嘉言就教她控制表情管理体态…… 原来,她的这一切改变里,画满了盛嘉言的痕迹。 下船之后,姜以南把外套还给盛嘉言。 盛嘉言默然接过,阔步朝前走去。 姜以南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又追上去在他身边轻轻说:“盛嘉言,谢谢你。” 盛嘉言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向前。 姜以南想起另一件事,连忙跟在他旁边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我吃散伙饭,为什么要离职走人吗?” 第21页 说到这里,盛嘉言终于停下步伐,他转身面对姜以南,眸子里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光。 盛嘉言声音低沉而清冽:“姜以南,搞清楚一件事,散伙饭是你提出来的,让我离职走人,也是你提出来的。” 姜以南:??? 盛嘉言说完,已经阔步离开。 姜以南愣了一下之后,连忙追上去:“不可能,盛嘉言,这不可能!我怎么会是这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 盛嘉言气笑了,他倨傲地抬着下巴,下颔线条锋利而冷硬。四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却根本不见得暖意。 姜以南骤然觉得他身周的气压在下降,不多时,果然听见盛嘉言冷笑一声,说道:“姜以南,真被你说中了,你还真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 姜以南:“……” 走在前面的盛晏然见他们没跟上来,回身朝他们招手:“二哥,阿南,你们快点!” 说着,她又跑回来拽着盛嘉言的衣角往前走。 姜以南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盛嘉言对上她的视线,眉目蓦地又变得有些柔和,眼神里闪过淡淡的无奈。他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跟她解释些什么,结果被盛晏然一吵,一下子又没了机会。 姜以南被甩在后面,没多久就跟同样落单的叶永洽走在了一起。姜以南见盛晏然对盛嘉言格外亲昵,忽然觉得嘴里有点发酸,她悄悄问叶永洽:“晏然是不是有恋兄情结?” 叶永洽眼睛都快红出血了,他目光痴缠地落在前面的盛晏然身上,告诉姜以南:“他们不是亲生的。” 姜以南一愣,突然像是被人塞了一嘴柠檬。 她酸熘熘地想,可去他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吧!反正等她恢復记忆,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第11章 第十一章 新的工作周很快来临。 做完上午的工作,姜以南叫上张和浦这个饭搭子,一起去楼下小食堂吃午饭。两人买好饭菜坐下不久,隔壁桌又坐下一个人,是前台尹萌萌。 姜以南跟她打了个招唿,不一会儿,就见尹萌萌朝某个方向招手:“周薰艺,这里!” 听到这个名字,姜以南下意识地跟张和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糟心”两个字。 周薰艺很快在尹萌萌对面坐下,她从手边的保温袋里拿出几个大馒头分给尹萌萌,笑着说道:“这是我妈给我託运过来的,我爸工作的机关单位里食堂师傅做的馒头。我从小就爱跟我爸去他工作的机关单位,就因为他的机关单位里,食堂师傅做的馒头特别好吃。” 她车轱辘话似的把“我爸工作的机关单位”几个字来回说了几遍,张和浦沖姜以南扯扯嘴巴。 姜以南立马反应过来。 周薰艺这人别看她三十岁了,除了公主癌之外,还有点二百五。经常炫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还自以为非常高端,硬拗公主贵妇人设。这句“我爸工作的机关单位”就像长在周薰艺嘴上一样,她来公司几年,这句话就被她翻来覆去地说了几年。 也有好奇心重的同事,比如尹萌萌,问过她爸是哪个机关单位,做了什么职位,毕竟瞧周薰艺每次说“我爸工作的机关单位”那倨傲劲儿,怎么也得是个牛逼哄哄的二代。 可周薰艺就是笑而不语,任由同事们猜,到了后来越猜越离谱,甚至有人传周薰艺其实是公主,隐姓埋名来体验生活。 周薰艺也不解释,反倒挺享受这种众星捧月般的猜测。 张和浦和姜以南迅速扒完饭,正准备走人。忽然周薰艺的矛头就指向了他们,准确来说,应该是姜以南。 周薰艺一脸好奇地问姜以南:“小姜,听说咱们公司高层为了你,把董事长那条‘不准聘用彝族工人’的禁令都取消了。现在大家都在传除了这张脸一无所有的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笼络领导,不然你给咱们说说呗?回头我也叫我爸学学,说不定在他退休之前,还能再升个几级呢!” 尹萌萌满脸惊嘆:“哇,那你们家不是得进京了?” 周薰艺傲慢地弯起嘴角。 姜以南沉着脸放下筷子,还没开口反击,对面的张和浦早已把筷子一摔:“周薰艺你他妈影射什么呢?!” 周薰艺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影射?我影射什么了?有些人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 张和浦起身就要去扯她,被姜以南一把拽住。 姜以南把冲动的张和浦拦在身后,看着周薰艺道:“小周,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事或者你听说了什么事,咱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说。” 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公司其他在小食堂吃饭的同事,都不约而同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窃窃私语。 尹萌萌注意到大家的目光,连忙在桌下踢踢周薰艺的脚,轻声提醒:“小周,算了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周薰艺却跟上了头似的,跟着站了起来。她戴着一副红色粗框眼镜,双眼焦距被镜片挡得有些无神,但丝毫不影响她朝姜以南释放敌意。 她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对姜以南说:“难道事情还不够明显吗?孙经理不同意彝族工人赶你的订单,结果没多久,行政直接发群邮件把禁止彝族工人上班的禁令都取消了。不是你靠见不得人的手段笼络了高层,行政能发这封邮件?” 第22页 姜以南冷笑一声,抬抬下巴对周薰艺说:“不要因为你自己是条蛆,就觉得全世界都是个厕所。” “你……”周薰艺顿时气红了脸,完全没料到记忆中那个又怂嘴又笨的姜以南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但最终她还是保持了冷静,在众人面前维持住自己正直又柔弱的形象。 她对姜以南说:“小姜,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你的嘴巴不要这么脏。毕竟如果比骂人,我从小的家教可比不过你这种孤儿院出来的野孩子。” 孤儿院野孩子这几个字一出口,不但姜以南被狠狠戳了一下,就连被她挡在身后的张和浦也终于没办法冷静。 他伸手拨开姜以南,指着周薰艺的鼻子警告:“周薰艺,你说话客气点,当心闪着舌头。你什么家教?还真当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公主?醒醒吧!” 周薰艺怒极反笑,抱着双臂轻飘飘说:“小姜你可真厉害,靠着这张脸,连平级的同事都不放过。不过……”她哼笑一声,斜了张和浦一眼,挑挑眉,“你可当心点,有些人看着人高马大,其实是个娘娘腔呢。” 姜以南面色一冷。 “你他妈……”张和浦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周薰艺立马一脸柔弱小白花的表情,原本坐在她对面的尹萌萌,也一副英勇保卫小伙伴的架势把周薰艺往后一拽。 边上有其他同事过来拉架,他们合伙拉着张和浦劝他:“小张,你跟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呢,她也就是嘴上厉害一下,又没伤到你。” 张和浦竖着眉毛:“三十岁的身体,十三岁的脑子,年龄都长在了狗身上的已婚小姑娘?!” “哎哎哎……你这话说的就难听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呢?”旁边的男同事拽着他,继续劝。 姜以南这时笑出了声,也不知道一向怂怂的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勇气。她看向那个劝人的男同事,几乎条件反射地问道:“我是小女子,我小心眼没问题吧?” 男同事一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姜以南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拽住了周薰艺的衣领。 周薰艺完全没想到姜以南居然敢这么勐,顿时愣在那里,任由她抓着。 姜以南用力将她往前一拉,周薰艺的脸顿时贴近她的。姜以南冷笑一声,几乎擦着她的耳朵警告:“骂我没关系,但是敢骂我朋友……你记住,嘴贱、多事,是要倒霉的。” 不等周薰艺反应过来,姜以南已经用力把她一推。 周薰艺勐地倒退几步,站稳之后才醒过神来。她看向姜以南,想了想,很快占领道德高地:“小姜,你要是觉得我的话不中听,你就当没听到好了。我也是好心提醒……”她委屈地抿了抿嘴,“大家思想不同,互相体谅吧。” 姜以南给气笑了,她发现周薰艺这人真是太厉害了,冷嘲热讽不成,又开始道德绑架,说的好像是她跟张和浦小心眼为难周薰艺似的! 姜以南像是被另一个灵魂附了体,勇敢得都不像她记忆中的那个自己。 她上前拍拍周薰艺的肩膀:“行啊,互相体谅。那你记得,下次你嘴贱挨揍的时候,也要体谅别人的心情哦。” 周薰艺接收到她话里的威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没想到怂包姜以南不但敢怼她,还敢威胁她了。 姜以南看着干瞪着眼被她吓到的周薰艺,拍了拍巴掌,给周薰艺留下一个挑衅的笑容,然后拨开围着张和浦的那群和事佬,拽着张和浦的胳膊就走。 ** 一直回到办公室,张和浦才慢半拍地醒过神来,他追在姜以南屁股后面,嘚嘚叭叭地说道:“阿南你怎么变这么厉害?我去,你简直是我的女神!” 姜以南戏嚯道:“谁叫我有高层撑腰呢?” 她说完,下意识地捂了捂心口,里面还在万马奔腾般地狂跳。刚才跟周薰艺干架的那个她,像是她,又不像她。 姜以南想,难道这就是她在失去的八个月里,培养出的全新的自己吗? 那她可真要好好感谢盛嘉言了。 “醒醒阿南,你给周薰艺含沙射影傻了吧?”张和浦满嘴不信,说完又转了话题,“我刚刚都让那些人给劝懵了!我就在想,神经病都骂我娘娘腔了,我维护一下自己尊严怎么了?非说我小心眼?合着被骂娘娘腔的不是他们是吧?!” 姜以南立刻仗义地给他捧哏:“就是!你头这么大,哪里娘了?!” “对!”张和浦说完,忽然回过味来,“阿南,你又吐槽我头大啊?不过没事,谁叫你是我老弟,你说我头大没关系,要是换了别人,看我不用我的大头磕死他我!” 说话间,赵云拿着一个保温盒进了办公室,看见他们俩,就忍不住说道:“听说你们在食堂跟周薰艺槓上了?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和为贵,不要跟两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张和浦不高兴了,跟姜以南对视一眼说:“赵姐,你光听我们跟周薰艺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跟她槓吗?是她先挑事的好吧!” 赵云把保温盒放在电脑旁边,嘆了口气说道:“你们俩就是年轻气盛,周薰艺嘴上占点便宜又怎样,你们就上赶着跟她理论。”她顿了顿,语重心长,“人家周薰艺的背景,也不知道你们惹不惹得起!” 第23页 张和浦听她这么说,就有点上头了。他扬声道:“她什么背景?真有背景还能这么欲遮还羞小家子劲儿!真高门大院的能培养出这么蠢的二代?” 赵云也来了气:“你这人,我跟你没法说!” 眼看办公室里气氛闹僵,姜以南连忙打圆场岔开话题,她问赵云:“赵姐,你保温盒里装了什么啊?” 赵云哦了一声,默了默才说:“食堂打包来的馒头,等下当点心吃。” 张和浦差点炸了,冲出去洗手间冷静:“可别让我听见‘馒头’两个字,我现在看见馒头就想吐!” 结果刚到门口,他就一脑袋撞到拿着杯子进来的盛嘉言身上。 盛嘉言被他撞得一个趔趄,稳住之后,才看看张和浦暴走的背影,很自然地扭头问姜以南:“他怎么了?” 姜以南唿吸一顿,自从那天她跟盛嘉言互相说完“忘恩负义”之后,两人之间就有点淡淡的尴尬。 盛嘉言现在这么一问,倒是很自然地把这份尴尬打破了。姜以南于是也不再撑着,眼睛看着他,嘴上不留缝隙地把食堂里的事给他学了一遍。 等姜以南说完,赵云紧接着追上一句:“盛总,我正劝他们和为贵别惹事,小张就跟个穿天猴似的冲出去了。” 姜以南一听,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张嘴就要辩解。但一看到盛嘉言的脸,她又说不出来了。 在他眼里,她可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呢,她的辩解,他会听吗? 盛嘉言却什么都没说,拿着杯子又出去了。 不过,没过一会儿,姜以南倒是收到一条信息——以后不要冲动,容易吃亏。 姜以南看了眼备註上的“面瘫盛”,没想到他除了面瘫之外还有点闷骚。这话留着当面跟她说不好吗,非要手机传音。 可也不知怎么的,她心里从坐游轮那天积攒下来的不爽,就这么因为一条信息烟消云散了。 ** 盛嘉言发完信息后就到了茶水间,他弯腰接开水,身后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接完水转身,看见拿着保温杯站在他身后的周薰艺。 尽管一组跟二组是互相独立又互相竞争的关系,但盛嘉言是一组的总监,而周薰艺是二组的普通业务员,所以在级别上,周薰艺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叫盛嘉言一声“盛总”。 盛嘉言沖她点点头,算是回应她的招唿,随即跟她擦身而过。 周薰艺弯腰接水,杯子还没满,忽然又听身后传来盛嘉言的声音:“对了小周。” 她不知道盛嘉言怎么又折回来了,连忙关掉水龙头,转身面对着盛嘉言站好:“盛总,有什么事?” 盛嘉言一手捏着杯子,一手插在裤袋里,平静却不失威严地对周薰艺说:“小周,姜以南是我的人,我的人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明白了吗?” 第12章(二更) 第十二章 周薰艺没想到他是替姜以南出头的,顿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笑着说:“盛总,既然小姜是你的人,我也好心劝你一句,看好你的人,别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盛嘉言笑了一下:“我的人有没有做出格的事我一清二楚,还轮不到下级来搬弄是非。如果再有下次,我会亲自找你们李总交涉。” 周薰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说到底,她的确只是个下级。 盛嘉言语气温和地说:“我一般公事公办,但如果扯到私事,我也有处理私事的手段。好自为之。” 周薰艺愤愤地盯着盛嘉言离去的背影,她想,姜以南可真是要靠着那张脸通杀了。 她想起老公手机里那张模煳的照片,姜以南这个贱人可真是见男人就勾引! ** 晚上,姜以南接到姜欣蓉的电话,她有点意外,接通之后就听见姜欣蓉在电话那头问她:“听说中午你跟业务二组一个女的差点打起来?” 姜以南没想到这事传这么远,居然连跟他们隔了两个楼层的财务部都知道了。 姜以南于是也不瞒着:“对,她说我靠脸办事。” “我去哈哈哈哈!”姜欣蓉狂笑的声音顺带着吵翻天的音浪传来,“大外甥女,不然你还是公开身份吧,去跟老爷子讲下?” 姜以南听出她话里的关心,心里不由一暖。但同时,她也被电话那头的音浪震了耳朵。 她把把手机拿远了些:“先不要了,一旦公开身份,很多事我就没办法了解,也学不到真本事了。”她说完,又问姜欣蓉,“你在哪儿呢,这么吵。” 姜欣蓉说:“蹦迪,还有几个帅哥,你要一起来吗?” 姜以南敬谢不敏:“不了不了,”她对姜欣蓉说,“你早点回家,别玩太疯。” 姜欣蓉嚷嚷道:“屁!凭什么有些人在外面鬼混疯玩就没事,我就要早点回家?我才不,看谁玩得过谁!” 姜以南大概猜到了她在说谁,那位她素未谋面的小姨夫曾远明,不知道跟姜欣蓉有着怎样的纠葛。 她想了想又对姜欣蓉说:“我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小小年纪比老爷子都啰嗦!”姜欣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第24页 姜以南有些无语地看着小姨的头像,头像居然还是她跟曾远明的合照。 姜以南想,她可真是看不懂这爱情、这婚姻了! ** 经过食堂的闹剧后,周薰艺的确安分了许多,虽然平时在公司遇到姜以南仍然鼻孔朝天,但好歹没再正面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了。 姜以南总算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不久之后,d&e终于顺利出货,订单的尾款也打了过来,同时开始新季度的返单。 而盛嘉言那边,姜以南跟他合力勾搭了大半年的巴西客户bex也终于有了回应,发邮件来了解鼎立的具体情况。 姜以南想,她终于可以一心扑在工作上,做个发光发热的职场女性了。 然而没过几天,跑去巴黎玩,有段日子没出现的盛晏然,再一次开着她的白色大奔驰出现在了鼎立楼下。 这天正好周六,食堂没开火,姜以南中午加完班,跟着盛嘉言一起走出大楼,准备去附近的美食街觅食。 一声喇叭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姜以南循声看去,只见盛晏然从驾驶座探出半个身子,亲热地跟他们打招唿:“二哥,阿南,你们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呗!” 最近气温渐渐升高,逐渐有了初夏的味道。 姜以南已经换上了夏装,盛嘉言虽然穿着单薄的白衬衫,但离开楼里的冷气时,还是忍不住把袖子高高挽起。 姜以南下意识地看了盛嘉言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真的太热了,她发现盛嘉言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 盛嘉言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扭头对上姜以南的目光:“没办法了,走吧。” 两人上了盛晏然的车,盛晏然一路开到一家装潢得古色古香的餐厅。门口一长串人排队,盛晏然径直带他们进了门,不远处的大桌上,叶永洽正朝他们招手。 几人坐下之后,叶永洽邀功似的对盛晏然说:“晏然,我排了快一个小时队,差点没累死。” 盛晏然敷衍地安慰他:“乖乖乖,等下给你加鸡腿。” 姜以南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这家餐厅完全中式装修,竹门屏风隔离出一个个单独的空间,但从每一个空间里看出去,都能看到大厅正中央放着的一架古筝。 盛晏然见她的目光落在古筝上,笑着打了个响指:“阿南,你不是说你会弹古筝吗,我特意挑的这家餐厅。等会儿你过去露一手嘛!” 不等姜以南说话,盛嘉言已经冷淡开口:“晏然,不许闹。” 盛晏然撅起嘴巴,委屈地说:“什么啊,我就是好心。之前阿南不是说了年会上弹古筝也是个印象深刻的事吗,我就找了一家可以弹古筝的餐厅,这不是制造跟年会差不多的气氛吗?” 叶永洽给她夹了一块里嵴肉:“晏然你别难过,嘉言哥说话就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没有恶意。” 姜以南也跟着说:“没事没事,等我吃饱了我就去露一手。” 盛嘉言一噎,正要冷眼瞪她不知好歹,却不想姜以南说完之后,又扭脸看向他,笑着说:“谢谢你。” 盛嘉言目光顿时柔软了。 盛晏然听完姜以南的话就开心了,笑嘻嘻地跟姜以南商量表演曲目:“阿南,等会儿你别弹那种专业的曲子,我们也听不懂,随便来几首大家喜闻乐见的流行歌曲就行!” 姜以南笑了。 她有时候觉得这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女孩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情绪转变之快,就好像六月的天。 明明那么娇气的女孩子,可偏偏又不让人讨厌,也不会卯着劲地展现优越感。有时候也会有点作,可又作得恰到好处,有点小作怡情的味道。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姜以南早就察觉了盛晏然那点“意在沛公”的小心思。 她看看旁边的盛嘉言,他的侧脸轮廓硬朗,完美地符合四高三低美学。此时,他正拿着水杯,嘴角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姜以南紧接着又想到他在过去那段时间里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他在工作上对她的指导和帮助。 她恍然大悟地给自己的心跳和酸涩找藉口,难怪她看到盛晏然跟他亲近会觉得不开心,毕竟要是没有学长,她估计也已经沦陷在这个名叫“盛嘉言”的旋涡里了吧。 那么优秀的人,谁不渴望独占他的目光呢? 等到吃饱喝足,姜以南起身来到大厅中央的古筝前,她深吸了一口气,从琴盒中找出义甲戴上。 盛晏然和叶永洽不约而同地给她鼓掌欢唿。 “阿南加油!” “姜美人加油!” 随着他们引发的动静,其他卡座上吃饭的客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到了姜以南身上。 一时间,姜以南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包围,她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全场的中心,突然紧张到心脏狂跳,差点喘不上气。 慌乱中,她下意识地看向盛嘉言,正好对上盛嘉言平和却坚定的目光。 破碎的记忆再次闪现。 她想起盛嘉言对她说:“你现在又瘦又好看,工作能力不错,你还会弹古筝,为什么还要自卑?” 姜以南记得自己这么说:“话是这么说,可是有些东西就是已经从小长在骨子里了。我说我会弹古筝,可是我告诉你吧,我根本没在别人面前弹过,除了教我古筝的院长妈妈。” 第25页 然后,盛嘉言就带她来到了一间琴房,告诉她:“弹吧,我做你的第一个观众。” 再后来,就是盛嘉言让她出节目在年会上表演,他这么跟她讲:“我知道你很害怕,你害怕即使你外表变了,可在大家心里你依然是那个丑姑娘。你看,现在就是证明你自己的时候,你必须走出第一步,这一步跨出去之后,你会发现原来一切没有你想像中那么难。” 姜以南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弦上试了几个花指。古筝音色还行,比不上她家里那架,但在平价古筝中已经算优质。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耳边又听到盛晏然对她喊:“阿南你是最棒的!” 受到鼓励,姜以南弯了弯嘴角,一串动听的长刮奏之后,餐厅内便泛起优美动人的乐声,是粤语老歌《偏偏喜欢你》的曲调。 卡座内,盛晏然双手托着下巴,痴迷地看着大厅正中央的姜以南,感嘆着说:“看阿南弹古筝这么美,我也好想去学古筝。” 叶永洽连忙献殷勤:“晏然,我认识几个音乐学院的学生,正好学古筝的,改天介绍你认识!” 盛晏然像是没听到一样,乐曲正到了最婉转的地方,她忍不住跟着轻轻唱出来:“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偏偏痴心想见你……” 叶永洽无声地嘆了口气,凝眸瞧着她。 听到盛晏然的伴唱,盛嘉言捏着杯子的手指不经意抖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正在弹琴的姜以南,不禁也跟着曲调无声地唱下去——为何我心分秒想着过去,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 姜以南一开始还有点怕怕,但曲子进入高潮之后,她便将自己融入了曲中。她的情绪跟着曲子调动起来,弹到“爱已似负累,相爱似受罪,心底如今满苦泪”时,居然有着感同身受的伤心。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伤心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强烈,好像脑海深处,还有她没法触及的记忆,在不停地撩拨她。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从指尖出去,姜以南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随着这口气出去的,好像还有她一直以来的焦虑。姜以南抬起头,蓦地对上盛嘉言的视线。 她忽然觉得,过去八个月里断片的记忆总能在不经意间温暖她鼓励她,而制造这些温暖和鼓励的人也一直在她身边,那么她为什么还要焦虑呢?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她,人总要向前看。 餐厅里骤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姜以南起身,落落大方地朝大家鞠躬,然后回到座位。 还没坐下,餐厅经理又送来惊喜,经理朝他们鞠了一躬,然后对姜以南说:“女士,你们这桌已经有人结帐了。” 盛晏然兴奋道:“哇,我第一次享受这种电影里的场景诶!阿南,你真是太优秀了!” 姜以南被她夸得脸红,又问经理:“请问是哪位帮我们结的帐?” 经理侧身一让,姜以南抬眼看去,只见对面的卡座里,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朝她竖起大拇指。 姜以南心脏一跳,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 盛嘉言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然后,眸光骤冷。 第13章 第十三章 “学、学长……”姜以南就像头上有根线牵着似的,直愣愣地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盛嘉言闻言扭头,一把将她拽回。 “姜以南,你能不能争气点?”他又恢復了冷冽。 姜以南回神,整个人有些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她对盛嘉言说:“那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学长纪玉轲,”她连着做了几个深唿吸,“我我我……我现在快喘不过气来了!” 盛晏然好奇的目光往大厅另一边的纪玉轲身上一转,又看回来,问姜以南:“阿南,既然是你学长,那就去打个招唿呗。” 姜以南激动得像是在心里放了一台缝纫机,不停地突突突突突突。她对盛晏然解释:“晏然你不知道,哎……我看见他我就……” 她一边说,一边感觉自己脸上温度在不断升高。 盛晏然看到她红红的脸,立马反应过来:“哇!你不会喜欢他吧?” 不等姜以南反应,盛嘉言闻言下意识地瞥了一语道破天机的盛晏然一眼,顿时没了喝茶的心情。他放下茶杯,面色清冷。 姜以南拿手不停在脸颊旁边扇,试图把脸上的温度降下去。没扇多久,她突然嘤地一声:“他过来了!!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看向盛嘉言寻求帮助。 结果盛嘉言赏了她一个好自为之的冷眼,拿出手机开始刷邮件。 姜以南看着走到桌前的纪玉轲,两手在裙边上一搓,这才讷讷地站起来。 她看着纪玉轲,心想,学长果然是学长,不愧是她心中的夜礼服假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如大学里那般风光月霁,即使在社会上打磨过几年,他的气质依然是那样温润。 这么想着,姜以南忽然有些心酸。 她居然暗恋学长纪玉轲整整五年了,她把他变成了一个符号,藏在了她的记忆中。 可是她把纪玉轲当成夜礼服假面,人家却未必当她是水兵月。说不定,连她这个人,他都没印象。 第26页 还在思考应该怎么跟他开口说话才能让他有好印象,纪玉轲已经春风满面地跟她打招唿:“以南,好巧在这里碰到你。” 姜以南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学长居然认得她!更没想到她现在的外表跟大学时期简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学长居然还能一眼就认出她! 要不是她有信心凭她以前的长相,没有人会喜欢她,不然她都要怀疑自己跟学长其实是小说里常见的双向暗恋了! 姜以南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舌头有点僵,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乖巧地对纪玉轲说:“学长,真的好巧。” 她刻意把声线放柔,柔到盛嘉言听完,有点不适地拧眉,然后抬头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纪玉轲笑着说:“没想到你还会弹古筝,真的很美。”他说完,又看向桌上其他人。 他居然说她美! 姜以南感觉自己一脚踩在了云端,都快飘了。她连忙跟他介绍:“我们几个朋友,一起来吃饭。” 纪玉轲朝大家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他又看向姜以南,“有空一起喝咖啡。” 他话刚说完,盛嘉言刷手机的手就勐地一顿。盛嘉言拧着眉,余光瞥了纪玉轲一眼,然后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姜以南都快蹦起来了,她压抑着兴奋,矜持地点点头:“好的学长。” 纪玉轲走后,姜以南捧着心口坐回了位子。 盛嘉言头也没抬,只是手机上有封新邮件怎么都显示不出来。他莫名烦躁地退出邮箱,余光瞥见姜以南一脸意犹未尽的傻样,不由地哼笑一声:“恭喜你,得偿所愿。” 姜以南从被学长邀约的兴奋中,分出一秒钟的疑惑问他:“什么得偿所愿?” 盛嘉言吸了口气,像是有一堆话想说,可最终却只说了一句:“没事。” 盛晏然这时候在一旁插话:“阿南,刚刚那个就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她顺便叫了一个果盘,捻着一颗提子放进嘴里。 姜以南还在平復自己激动的心情,她对盛晏然点点头:“是他!就是他!” 盛晏然撇撇嘴:“原来你喜欢白面书生啊,”她意兴阑珊地说道,“虽然书生气质挺干净的,但是那张脸太奶油太扁平了……还是我哥好看!” 她最后笑着说了一句。 姜以南下意识地朝盛嘉言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盛晏然的暗示,这一眼,她好像也觉得盛嘉言比较好看。 姜以南连忙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行姜以南,你不能移情别恋! 盛嘉言忽然又有了看邮件的兴致,重新打开邮箱,一脸愉悦地看了起来。 吃完饭后,盛晏然把姜以南和盛嘉言送回公司。 ** 进了办公室,盛嘉言交代姜以南赶紧处理巴西客人bex的供应商资料调查邮件,确保bex周一上班时,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他们的回覆。 姜以南干劲十足地点头。 盛嘉言跟她讲过,这个bex是他们从去年秋天开始一起试图联络的客户。作为巴西市场唯一最大的採购商,bex甲方架子摆得十足。他们不时邮件问候、更新产品报价,勾搭了大半年,这才收到bex的第一封回復。 姜以南十个手指编在一起,左右撅了撅。 盛嘉言原本要走,见她这副过于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又停下来问她:“没事吧?中午吃多了?” 姜以南摇摇头:“盛嘉言,这叫做工作的仪式感。”她说完,又补上一句,“今天周六,不算正式工作场合。” 盛嘉言蓦地被她逗笑,不过他又想起吃饭时碰到的纪玉轲,忍不住低声提醒她一句:“你那个学长……” 结果姜以南的声音几乎跟他同时响起:“学长那么优秀,我一定也要在工作上有所建树才行,这样我才能勇敢地向他表白!” 姜以南说完,忽然意识到刚刚把她的音轨单独分离之后,似乎还有另外一道音轨。她看向盛嘉言:“你刚刚说什么,我学长怎么了?” 盛嘉言抿抿嘴角:“没事。” “那我就开工了!”姜以南打开表格,干劲十足地开始填资料。 盛嘉言看了她一眼,无声地走出了办公室。 等到邮件发出去之后,姜以南就搓着手,把精力放在了等待bex的回覆上。 一直等到周二,bex的海外採购部负责人才发来邮件,同时抄送了他们在中国的代理公司远达股份的相关业务员,告知他们会有一款样品寄到鼎立,让鼎立报价,而后续所有工作,就由远达全权代表bex,与鼎立联繫。 姜以南看完邮件,高兴得恨不得当场唱歌,要不是张和浦拦着她,她都想高歌一曲浏阳河。 张和浦问她:“怎么了怎么了,碰到什么好事了?” 姜以南笑得合不拢嘴:“bex要给我们寄样品了!” 张和浦立刻感同身受地开心:“就是你跟盛总联繫了大半年那个?巴西最大的客户?” 姜以南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头!” “哇!恭喜你阿南!要是把bex接下来,那你就发了!到时候咱们一组也跟着得道升天哈哈哈哈!”张和浦仰天大笑,笑完又对姜以南说,“来阿南,这回想织个什么?” 第27页 姜以南不好意思地说:“一直叫你表妹给我织抱枕织公仔什么的,我都没请她吃个饭,不太好吧?” 张和浦一脸慷慨:“没事,只要你夸她做的东西好看,她就高兴!” 姜以南笑道:“天哪,你表妹也太可爱了吧!那就随便来个夜礼服假面吧。”她眼珠子一转,热情地问张和浦,“对了,你表妹有对象吗,要我帮忙介绍青年才俊吗?” 不等张和浦回答,一直专注忙自己事情的赵云忽然开口:“对了小姜,我这边又有个条件很不错的小伙子,介绍你认识一下吧。” 姜以南:…… 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没事为什么要当着赵云的面提到“对象”两个字呢? 张和浦赶紧帮忙打岔:“赵姐你可别闹了,就你介绍来的那些青年才俊……啧,一个秃顶,一个小短腿,还有一个啤酒肚都快拖到地上了!赵姐,你是从垃圾桶里找来的男孩子吧?” 他说完,拍拍姜以南肩膀,等她抬起头之后,张和浦指着她的脸继续说:“瞧瞧咱们阿南,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嘴巴,拆开来看是闭月羞花,合起来看是沉鱼落雁。哦,还有这可爱的泪痣。” 姜以南毫无防备地被他夸了个大红脸。 没想到在她老铁心里,她都能跟貂蝉、昭君、玉环比肩了。 赵云顶着她的齐耳蘑菇头,忍不住教育张和浦:“女孩子长得太好看都是祸水,你看哪个男人娶老婆不想找个老实会持家的?”她说着,又转向姜以南,“小姜,听赵姐的劝,早点找个人定下来,也免得惹出是非。以后年纪大了嫁不出去,有你哭的。” 姜以南:…… 她突然好想骂人啊。 张和浦连忙打哈哈:“啊呀差点忘了,我们阿南有男朋友了。”他说完,给姜以南使了个眼色。 姜以南想了想,干脆就顺着张和浦的话说下去:“是啊,不过异地。” 赵云于是不再提介绍对象的事,过了一会儿,赵云又叫张和浦:“小张,我电脑连不上印表机了,你来给我看下。” 张和浦应了一声,连忙跑过去。 赵云往后一退,把电脑前的空间让给张和浦。 姜以南连忙带上资料去找盛嘉言商量bex的事,赵云抬起头,朝她背影瞧了一眼。 第14章(二更) 第十四章 一周之后,bex的样品终于寄到。 姜以南从前台拿来样品后,立刻拍照记录数据,做完这些后,她才拿着样品去找盛嘉言,准备一起去鼎立工业园,让样品组分析材料和成本。 谁想到,刚走出办公室,过道里迎面走来一个人。 五月初的天,来人一身严谨的白衬衫、黑马甲、黑西装配同色领带,脚上的黑色皮鞋擦得光可鑑人。更绝的是他的头髮,乌黑的头髮全部往后梳成背头,打着髮蜡,油光水滑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叫他一声“发哥”。 离着大约五米远的时候,姜以南就闻到他身上飘来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是业务二组的总监李明朗。 姜以南停下脚步,用下级对上级的姿态,跟他打招唿:“李总。” 李明朗停下脚步,姜以南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的西装并没有按照正常的穿法,而是披在肩膀上,不像是来上班,倒像是要去看秀走红毯。 李明朗沖她点点头,笑着问:“哟,小姜,这是巴西佬寄来的样品吧?” 姜以南下意识地用胳膊挡住快递盒上的寄件信息,这才对李明朗说:“对。” 李明朗发现她的小动作,哈哈大笑起来:“啊呀小姜,你也太小心翼翼了,我还能顺着上面的寄件地址去找bex?” 姜以南扯了扯嘴角,被他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小气起来。 她干脆也没说话,等着他自己没话说。 结果李明朗却像是有一大车话要跟她讲,把她带到一边,又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他告诉姜以南:“小姜啊,我觉得吧,你真正要防着的人可不是我。” 姜以南挑了挑眉。 李明朗嘿了一声:“你们盛总手段了得,他可以带着你们拿订单,自然也可以把你们手上的订单拿走,所以……” “李总,”姜以南打断他的话,“首先感谢你对我们盛总的夸奖,他的确手段了得能力很强,不过,至于他拿不拿走我们的订单,那是我们跟他的事,跟李总甚至二组都没有关系。就不麻烦李总在这儿杞人忧天了。” 李明朗见她油盐不进,抬手顺着油头往后一捋,又开口:“小姜,你就是工作时间还短,单纯,你……” “李总。” 身后忽然传来盛嘉言清冽的声音,姜以南顺势往后看去,果然看见盛嘉言阔步朝他们走来。 盛嘉言在李明朗面前站定,像清朗的光,他对李明朗说:“我的人,不劳烦李总教导。” 姜以南耳朵忽然酥了一下。 他说什么?我的人? 虽然明知道盛嘉言的意思是“我的下属”,可姜以南却还是没抗住这阵酥麻,大概……是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吧。 第28页 盛嘉言说完之后,朝李明朗微微一点头。 李明朗嗤笑一声:“盛总,你的人我没资格教导,不过我倒是想提醒你一句,bex这种大客户可不是这么容易做的,万一出现亏损,可不是几千美金的小数目,你的上面还有董事会盯着呢。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盛嘉言嘴角轻抬:“多谢李总。” 说完,他就带着姜以南直接往电梯走。 一直到进了电梯,姜以南才不满地开口:“这个李明朗真是有毛病,以前总diss我们一组,现在又来没事找事煽风点火。他是不是有病?” 盛嘉言说:“跳樑小丑。” 姜以南看向他,沖他挑了挑眉。 盛嘉言扭头对上她的目光:“怎么了?” 姜以南说:“没了?就四个字?” 盛嘉言又转过头,看着电梯墙上两人的影子,淡淡道:“对这种跳樑小丑还要过多评价吗?” 好吧。 姜以南认命地想,她终于在盛嘉言身上看到一点张和浦说的“人淡如菊”的气质了。 果然,淡得连吐槽都言简意赅。 可是,人生最大的乐趣难道不是两个人坐到一起,吐槽共同讨厌的人,并且把那个人骂成大白痴吗? 姜以南想,以后跟盛嘉言一起过日子的人,也得是这种性子淡的吧,不然,多抓心挠肺啊! “姜以南。”盛嘉言忽然开口。 “什么?”姜以南回神看他。 盛嘉言保持着目视前方,沉声说道:“不过你刚才在李明朗面前的那几句话,说得不错。” 姜以南还没反应过来,电梯门已经打开。盛嘉言径直往车位走去,姜以南跟在他后面,慢半拍地想起来自己对李明朗说了什么。 原来他刚才早就出现了,只是一直没过来。 姜以南脚步轻快地跟上去,她发现最近盛嘉言对她的夸奖越来越多了,真不知道是哪个小天使感化了他。 她想了想,又忍不住对盛嘉言说:“但其实我心里隐隐觉得李明朗最后那几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像bex这种大客户,可能的确有点难度。” 盛嘉言头也不回地说道:“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很多困难只是因为你离得太远,只要你跨出你的安全区,直面困难,其实很多困难也没你想像中那么难。” 姜以南在破碎的记忆中搜索了一番,的确听他讲过这么一句。 总之,翻译成人话就是:脚踏实地,不服就干! ** 两人一路到了鼎立工业园,为了打样试样方便,样品组的办公室就在成品车间隔壁。 姜以南把bex的样品交给样品组主管后,就跑去成品车间转悠。之前d&e又有返单下来,现在已经进入打包阶段,她正好顺路看看。 成品车间里,工人一片忙碌。因为是计件制,大家都闷头干自己的活,谁也不吭声。 偶尔有车间管理人员巡视抽检,查到次品时,才会听到那么几句人声。 姜以南顺着物料卡找到自己订单的成品,大致点了点,约有三分之一已经完成。她松了口气对一旁的盛嘉言说:“这回总算不会来不及交货了。” 正说着,忽然她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在戳她。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梳着羊角辫、皮肤黝黑的小姑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抱着她的腿抬头朝她笑。 “你是阿嘎家的大娃吧?”姜以南想起那个替弟弟背锅挨揍的小女孩,看着不到她大腿高的小姑娘眨着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心里顿时化成了一滩水。她又问小姑娘,“你爸妈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车间乱跑,多危险啊。” 小姑娘很害羞,脸蛋上泛起两团红,没回答她,但手却遥遥一指。 姜以南顺着看去,只见阿嘎正带着几个彝族小伙子热火朝天地打包。阿依莫背着竹筐,竹筐里放着她的三娃,她坐在边上休息,身边还有她的二娃。 姜以南正要把大娃送过去,忽然那边传来一声暴吼:“喂!说了多少遍不准带小孩进来,怎么又带进来了?!” 紧接着,一名保安出现在姜以南的视线里,姜以南见他上前就要把阿依莫母子三人赶出去。 大娃吓得抱紧了姜以南的腿。 姜以南一下子反应过来,鼎立铁律,未成年人不得进入车间,尤其是儿童。 她连忙叫上盛嘉言,跟着被赶出去的阿依莫母子,带着大娃来到了外面的广场上。 阿依莫带着两个孩子无助地坐在花坛上。 姜以南把大娃带过去,阿依莫认出她,朝她淳朴地笑了笑。 姜以南被她笑得心酸,她想起阿依莫才二十岁,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可是她看阿依莫的样子,哪里是二十岁小女孩的样子? 贫穷和落后,把一个女孩子的正常生命周期压缩到畸形。 盛嘉言从车上找来一箱牛奶送给阿依莫,对她说:“想办法找个託儿所之类,总之不要再把孩子带进车间,这是为你们好。” 姜以南没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因为心软,又承诺让阿依莫带孩子进车间上班了。 未成年人及儿童不准进入生产车间,这是整个行业用血泪教训换来的铁律,绝对不能违背。 第29页 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两张红币塞到阿依莫手里:“这点钱就当是给孩子的一点心意,你今晚跟阿嘎商量一下怎么安排孩子吧。” 说完,姜以南怕自己继续呆在这里又会心软,连忙起身走了。 盛嘉言跟在她身后,两人回到车上,盛嘉言想了想对她说:“虽然他们的情况让人很同情,但有些规矩能破,有些规矩就是不能破。安全制度必须遵守。” “安全制度必须遵守”这几个字敲打在姜以南的心上,她听出盛嘉言话中的安慰,不由朝他一笑:“我只是想到阿依莫才二十岁,二十岁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都能上小班了,我就觉得喘不过来气!那三个孩子,尤其是那个小女孩,几乎百分之百会重复阿依莫的命运。” 听她这么一说,盛嘉言心里一时也像压了一块石头。 命运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早已在人们还是胚胎时,就操纵了一切。阿依莫如此,那三个孩子如此,他……也是如此。 姜以南嘆了口气,又一脸庆幸地说:“我真感谢我妈那些邻居,把我送去孤儿院,而不是扔到山里;我也感谢孤儿院,领养要求严格,宁可把我养到成年,也没让随便什么人领养我;我更感谢他们让我一直读书,让我上大学;我还要感谢国家开放的助学贷款!” 她说着,嘆息着想,虽然从小到大也有人曾对她表露恶意,可她感受到更多的,却是来自陌生人的关怀。 所以,她也要知恩感恩,做一个温暖善良的人,这样才不愧对所有的好意。 “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回去看院长妈妈了。”姜以南看向窗外。 窗外日头正浓,盛嘉言余光瞥向她的侧脸,不知怎么的,竟然起了翘班的心思。他指尖轻点方向盘,沉声开口:“不然,我带你回去看看?” 姜以南惊喜地看向他:“盛嘉言,你今天两米八!” 第15章 第十五章 孤儿院就在a市郊区,盛嘉言一路开到孤儿院门口,时间还不到下午四点。 姜以南假惺惺地问他:“盛嘉言,我们这样翘班真的好吗?” 盛嘉言一挑眉,在门卫登记完后,等电子闸门往左打开,这才说道:“可是出外勤的最大乐趣不就在这里吗?” 他把车开进孤儿院停车场,姜以南笑得直拍巴掌:“没想到你也这么滑头,盛嘉言,你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样子?” 盛嘉言停好车,忽然扭头注视她:“怎么,对我有兴趣?” 也不知是车外阳光太耀眼,还是他的目光太直接,姜以南忽然心脏剧烈跳动几下,她脸上笑容一僵,连忙撇过头不看他。 她抬手撩了撩头髮,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当然,多方位了解领导,才能在职场所向披靡!” 盛嘉言没再说话。 下车之后,姜以南带着盛嘉言直奔以前吃住学习的地方。刚刚走近,就听见孩子们整齐的歌声传来。 两人顺着歌声来到一间教室,姜以南从窗外望进去,只见她的院长妈妈正坐在钢琴前教孩子们唱歌。 她连忙拽拽盛嘉言的手腕对他说:“你看,那个就是院长陆秀琪,是她一手把我带大的。”她说着,又指向讲台另一边,“看到那架古筝了吗,她就是用这架古筝教我。” 盛嘉言垂眸看她,只见她一脸怀念地看着教室。他忍不住也跟着打量起这间载满了她童年的小小屋子。 就在这时,教室里面的人发现了他们,陆秀琪一看见姜以南就起身迎出来。 姜以南一把抱住她,眼眶顿时湿润:“院长妈妈,我好想你啊……” 陆秀琪笑着拍拍她的后背:“之前你跟我说找到家人了,他们对你好吗?” 姜以南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把找到家人的事告诉陆秀琪了,连忙说道:“挺好的。” 陆秀琪放开她,看向盛嘉言:“这位是……” 姜以南连忙介绍:“这是我领导盛嘉言,我们今天出外勤,正好路过。” 盛嘉言跟陆秀琪打了个招唿。 陆秀琪顺势让他们进教室一起旁听,姜以南以前只要有空就过来帮陆秀琪一起上课,只是上班之后生活忙碌,也就不怎么来了。 不过,她的亲和力和经验还在,很快就跟孩子们打成一片。 盛嘉言没有带小孩的经歷,干脆站在一旁,看她跟小朋友们做游戏。 他看着看着,视线忽然落到墙角。半人高的地方,贴了一大片花花绿绿的贴纸。仔细看去,这些贴纸都已经褪了色,但还是能看出形状。 是美少女战士的贴纸。 陆秀琪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笑着跟他解释:“这都是阿南那一批孩子贴的。” 盛嘉言下意识地瞧了忙得不亦乐乎的姜以南一眼,想起她总是挂在嘴边的美少女战士,不由轻轻抬了抬嘴角。 他几乎可以想像,一个缩小版的姜以南,小心翼翼地撕下这些小贴纸,然后像珍藏的宝贝一样,把它们贴在墙角。 陆秀琪在他旁边接着说:“那时候小女孩都喜欢看美少女战士,尤其喜欢那个什么夜礼服假面。所以每次老师给她们发新到的贴纸,夜礼服假面总是最快被抢光的。” 第30页 盛嘉言忽然想起姜以南那天对张和浦说,她从小的愿望就是嫁给夜礼服假面。 其实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女孩子,为什么会想嫁给一个虚拟的人物。 陆秀琪说道:“阿南也很喜欢夜礼服,可是她从来没有抢到过。” 盛嘉言一愣:“为什么?” 这么喜欢,怎么会一次都没抢到过? 陆秀琪笑了起来,她看向正在蹩脚地给孩子们用钢琴弹两只老虎的姜以南,说道:“这孩子太老实,每次就算抢到了,也会让给其他因为抢不到就哭鼻子的小女孩。所以,她一次都没有抢到过。” 盛嘉言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顺着陆秀琪的视线看向正忙得不亦乐乎的姜以南,他想,她可真是个大笨蛋。 晚上把姜以南送回家后,盛嘉言给给叶永洽发了一张图片:“听晏然说你这两天要去日本度假?帮我买个东西。” 叶永洽震惊得连发几条语音。 第一条:“卧槽!哥我没看错吧!夜礼服假面?!” 第二条:“哥,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第三条:“哥,我上回送你珍藏的柯南手办你都不要,你居然喜欢夜礼服假面这么少女心的东西??” 盛嘉言想了想,发过去一个大红包,打字:“封口费,够吗?” 屏幕上很快显示红包被接受,不一会儿,叶永洽回復他:“够了,谢谢哥。” ** 两天之后,样品组终于把bex的样品材料明细和成本明细发过来。 姜以南重新核算一遍之后,去盛嘉言办公室,找他一起商量报价。 办公室内,姜以南坐在盛嘉言对面的皮椅上,她把成本表摊在盛嘉言面前说:“盛总,这是样品组发过来的成本表,如果加上管理费用跟消耗,我觉得至少要打20%的利润。” 她说完,有些忐忑地看向盛嘉言。 盛嘉言对上她的视线,心想她的角色转换倒是挺快,这声脆生生的“盛总”叫得正经又恭敬。 他想了想对姜以南说:“可你不觉得用20%的利润来报价,会直接导致bex不再跟我们接洽吗?” 姜以南听完就打了一个响指,她的忐忑就是在这里。 据她跟盛嘉言之前搜集的资料,所有供应商跟bex的成交价在整个行业中,都处于中偏下价位。而bex仗着自己占据市场大,在价格上从来说一不二,国内供应商在bex面前,几乎毫无主动地位。 然而,鼎立的经营规模在行业内数一数二,因此虽然具备操作大客户大订单的硬体设施,可平摊在每个订单上的管理费用、资源损耗费用,也同样高于其他同类型企业。 因此,要操作像bex这样量大价低的客户,其实鼎立在报价上并不占太大优势。 姜以南想,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在这里,有些话不用长篇大论地明说,对方就已经理解。 她对盛嘉言说:“我的想法跟你一样,所以我才没有把这个价格直接报出去。”姜以南说完顿了顿,又道,“但其实,如果公司能把大部分资源集中到bex上,损耗跟管理成本还是可以降低很多的。” 盛嘉言听完,嘴角轻轻一抬,看向姜以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 “聪明!”他毫不吝啬地夸奖她。 姜以南忍不住得意地笑。 但是下一秒,盛嘉言就提出了一个新问题:“但是公司内部业务结构复杂,业务资源上的任何变动,都会牵扯到高层股东的利益。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 姜以南嘚瑟地用大拇指点点自己鼻子:“你别忘了我是谁,我可是有后台的人!” 盛嘉言笑着摇了摇头:“董事长可以在允许彝族工人上班这种小事上顺着你,但资源调动这种大事,就不一定了。” 姜以南一愣:“为什么?我外公对我挺好的!” 盛嘉言看着她略微瞪大的双眼:“但是股东们不会轻易让自己的利益损失,所以在没有无法反驳的理由时,让董事长亲自出面调解资源,必定会引起那些利益相关的股东的联合反对。” 姜以南觉得盛嘉言又给她上了一课。 她抿唇想了想,对盛嘉言说:“不然我们先报个低价,把订单接进来再说?” 盛嘉言问她:“如果你接进订单后,没办法让股东们把资源向你倾斜,交不出货,你觉得bex不会把你拉进黑名单?”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姜以南有些烦躁地站起来,她看向盛嘉言,“难道只有先搞定那几个股东吗?” 盛嘉言冷静地点头,继续引导她:“攘外必先安内。说到底,对股东们来说,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至少要有一样捏在手里。而长远利益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风险太大,除非你有确切的数据和报表,打消他们的顾虑。” 姜以南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在我们跟bex之间,有个远达股份做全权代理。不如我们先约见远达股份的代表,攀攀关系,打探一下bex的虚实再来报价,免得最后里外不是人?” 盛嘉言没说话,却赞许地沖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姜以南说干就干,她找出远达股份相关业务员的邮箱地址,看了眼,英文名是n。 第31页 她给这位n先生单独写邮件,发出约见邀请。 很快,n回復她,并且表示对鼎立这家新供应商很感兴趣,正好想替bex单独考察一下。 正好远达总公司也在a市,姜以南迅速跟他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 当她把约好的时间地点告诉盛嘉言时,盛嘉言笑着夸奖她:“姜以南,干得漂亮!” 姜以南高兴之余,脑海中又闪现出一些记忆碎片。 那时,她刚刚拿下d&e的单子,这是她职业生涯里的第一个正式客户,盛嘉言也是这样对她说:“姜以南,干得漂亮!” 她看向盛嘉言,忽然就想,如果等她完全恢復记忆他就走人,那么,她一直保持失忆状态也挺好的。 然而,到了跟n见面这天,盛嘉言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与n一起过来的,居然还有纪玉轲。 n向他们介绍:“这是我们的业务部总监,纪玉轲,纪总。” 第16章(二更) 第十六章 姜以南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这才让自己保持冷静,没有激动到失态。她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又跟学长见面了,未免也太有缘分了吧! 她一直知道学长大四出国留学,回来后发展不错,但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已经做到了总监级别,而且是远达这样的大公司。 姜以南回想自己,虽然外表是比以前好看了,可工作上,她还是离不开盛嘉言的帮助。她想,她要更加努力提升自己才行,这样才能有底气跟学长表白。 四人选在一家茶餐厅见面,茶餐厅轻松愉悦的气氛,也让这场以商业目的为主的会面没有那么紧张。 纪玉轲跟两人打完招唿之后,便笑着向n介绍:“说来也巧,这位姜小姐是我同窗学妹。” n是个斯文的小四眼,闻言推了推眼镜,看向姜以南的目光里少了几分审视。他附和纪玉轲:“那可真是太巧了,难怪姜小姐行事作风干脆利落让人佩服,原来是跟纪总同一个母校出来的。” 姜以南朝笑嘻嘻地朝n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的彩虹屁。她想,这个n可真是厉害,拐着弯地把他的领导纪玉轲夸了一顿。 她很快将话题引到这次会面的核心问题上,问n:“n,其实据我们所知,bex一直都有固定合作的供应商,这次怎么会突然想尝试新的供应商?” n笑了笑,滴水不漏地说:“你们联繫bex这么久,应该也清楚bex的风格,低价量大。所以,能让他们试图换新供应商的原因,必然是性价比。至于其他,我们也只是bex的代理,负责与bex与供应商之间的信息汇整和验货出货,所以再多的我们也没办法解答。” 性价比的问题,他们早就猜到,只是这个性价比究竟要比到什么程度,就关系到他们报价和鼎立内部资源调动的比例。 姜以南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踢了盛嘉言一脚,盛嘉言回踢她,表示让她继续周旋。 说话间,服务员把他们的餐点送上桌。 姜以南想了想,又把话题带到纪玉轲身上。 她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起身替斜对面的纪玉轲斟满了茶,这才说道:“学长……不,应该叫你纪总。” 纪玉轲却打断她,沖她举了举茶杯,弯着嘴角说:“不用这么见外,叫我学长就可以。” 姜以南差点就沦陷在他颊边的酒窝里,幸亏盛嘉言发现她的不对劲,又踢了她一脚,她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姜以南接着跟纪玉轲套近乎:“学长,我真没想到我们有一天居然会产生工作往来。我以前一直都觉得,像学长这么优秀,我要有多努力,才能跟学长坐在一起讨论工作。” 盛嘉言用余光看她,发现她眼里的崇拜一点不像客套。 他莫名有些心浮气躁,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移到了对面纪玉轲的脸上。 男人最了解男人,他当然看得出现在纪玉轲眼里对姜以南的饶有兴味。 盛嘉言忽然想起那个雨夜姜以南蹲在路边哭成狗,哭完之后又发誓改变。 他想,姜以南的努力果然还是取得了成效。 然而,他却怎么都无法坦然地对姜以南说出“恭喜”两个字。 纪玉轲笑着说道:“其实你现在挺优秀的,应该说你的变化超出我的想像。” 姜以南一愣,学长的意思……难不成他在学校里就注意过她? 不会吧?! 盛嘉言瞥了姜以南一眼,没让他们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他非常自然地接过纪玉轲的话题:“纪总,听说远达专注做商务代理,业务涵盖范围很广,是吗?” 纪玉轲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盛嘉言身上,他点点头:“没错,盛总。我们远达主要替客户做代理和验货出货业务,客户范围包括欧洲、中东、南美。巴西的bex是我们的最大客户之一。” 姜以南这时候又自觉补上盛嘉言的话题,说道:“学长,其实我有点好奇。据我所知,bex之前似乎一直在打压巴西其他销售商,所以这次更换供应商是不是也跟他们的市场动向有关?” 盛嘉言没错过纪玉轲听到姜以南的问题时眼里那一秒惊艷。 他知道,姜以南提出了一个核心问题,关系到bex以及所有供应商未来的合作方向。 第32页 他听纪玉轲说下去:“事实上,bex在巴西虽然市场份额占比最大,可仍有其他竞争对手存在。他们当前的目标是统一巴西市场,所以在试图寻找一个可以和他们一起勾画蓝图的供应商。 而之前南边g市的供应商,因为工人成本过高,无法给bex提供更低的价格,也无法跟bex统一战线,集中资源只为bex开发和供货,所以正在逐渐被bex摒弃。” n看了纪玉轲一眼,推测出他话里的意思,一下子对姜以南和盛嘉言转变了态度,积极地拿出了g市那家供应商之前的订单统计表。 他看看姜以南,又看向盛嘉言,这才说道:“盛总,姜小姐,这是g市供应商的歷年订单统计表,另外还附北方几家供应商的订单统计。但是bex之前的主要业务都集中于g市这家,北方那些相当于后备军。” 盛嘉言和姜以南对视一眼,电光火石间,得到了彼此眼里释放出来的信息——bex的局面终于打开了! 姜以南拿出手机把数据资料都拍下来,做完这一切后,她估摸着气氛差不多,干脆直接向n请教:“n,请问方便告知我们拿到的那款样品,g市供应商的成交价吗?” n看了纪玉轲一眼,得到他同意放水的默许之后,这才把价格告诉姜以南。 一旁的盛嘉言默默记下,用眼神告诉姜以南,回去后再商量。 姜以南立马get信号。 她有些神奇地想,她居然跟盛嘉言这么有默契了,几个眼神就能交流一切! 聊完正事后,四人又闲扯交流了一会儿感情,这才散场。 回去路上,盛嘉言提醒姜以南:“以后有空请n吃几顿饭,另外,了解一下他的家庭成员,适当准备点小礼物。” 姜以南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她顿了顿,“还有学长那边,今天要不是他松口,我们根本撬不开n的嘴。” 盛嘉言嗤笑一声:“纪玉轲帮你是他自愿,既然是自愿,你放在心上干什么?” “盛嘉言,这就是你不对了。每个人都没有义务帮助别人,所以既然他帮了我们,我们就该放在心上,对吧?”姜以南看向他。 盛嘉言哼笑:“他是帮你,不是帮我们。” 姜以南惊讶地挑挑眉:“你今天怎么回事?帮我不就是帮我们?难不成你跟我不是一体的?” 盛嘉言原本还想嘴硬怼她几句,可听她说“你跟我是一体的”,那句怼她的话忽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其实他也想问自己一句,今天他是怎么了? 回到公司,姜以南把拍来的资料全部列印出来。 她看着资料上的各种数据对盛嘉言说:“原来bex的订单体量比我们想像的更多,如果能把bex全部吃下,不光是我们一组,就连整个鼎立,都能再上一层楼吧。” 盛嘉言从资料上抬起头,姜以南正托着腮帮子,两个胳膊肘撑在他的办公桌上。他一抬眼,便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脸。 现在的她跟以前果然天差地别,隔这么近,盛嘉言都没在她脸上看到一点瑕疵。她的皮肤光滑如奶油,黑棕色的大卷长发,松散而顺滑地披在肩头。 难怪纪玉轲…… 盛嘉言一时竟有些出神,直到姜以南伸手在他眼前一挥:“盛总?” 盛嘉言回神,想了想,若无其事地说:“如果是g市那家供应商的价格,按照鼎立目前的操作方式,我们可以保证不产生亏损。” 姜以南接下去:“可是想要从他们手里抢来订单,我们只能提供更有竞争力的报价。” 盛嘉言点点头:“所以还是要按照之前的计划。” 姜以南闻言,对上他的视线,与他异口同声:“攘外必先安内!” 姜以南想了想说:“我先按照比g市高一个点的价格报过去,勾住bex再说。否则,我们一直不报价,相当于把bex往外推。” 盛嘉言点头,同意她的方案:“高一个点,bex肯定会继续压价。等压到跟g市同价之后,他们必定会同时让g市重新报价,以此让g市跟我们互相竞争。所以这时候,远达如果能站在我们这边,从中周旋,我们的赢面就会很大。” 姜以南打了个响指,往椅背上一靠:“盛总,你太鸡贼了!” 盛嘉言眉心一皱,怎么她吹纪玉轲时,就是“优秀”之类的正面词彙,而到了他这里,就只有“鸡贼”这种词语? 他张张嘴,下意识地要对姜以南嘲讽几句。 却不想,姜以南赶在他之前又开口:“盛总,之前我一直不相信你跟阿浦说的,我跟你是最好的搭档。但经过这段时间一起处理bex的工作,我终于相信了!我们之间的默契,说不是最好的搭档,别人都不信!” 被他藏在嘴里的嘲讽就这么被她几句话堵了回去,盛嘉言想,自己这段时间对姜以南真是越来越仁慈了。 姜以南这时站起来,两个拳头握在胸前挥了挥:“接下来我要开始安内了。盛总,我今天先去跟外公通个气,探探他的口风。” 盛嘉言点头。 姜以南灿烂一笑,把手机朝他一举,说道:“那我们今晚微信联繫。” 大概是她的笑容太耀眼,原本一句正经的工作安排,莫名被她说得像是约会邀请。 第33页 盛嘉言心脏一震,别开头,不再看她,这才答应:“好的,等你消息。” 第17章 第十七章 姜以南跟姜松泉打过招唿后,当晚就回了姜家大宅。 吃过晚饭,姜松泉把姜以南和姜欣蓉一起叫进书房。 姜以南拿出列印好的资料放在书桌上,对姜松泉说:“外公,目前我跟盛嘉言正在联繫bex,据我们调查,bex的订单量和潜力远远超过我们先前的预估。” 她说着,把自己跟盛嘉言商量之后的结论有条有理地告诉姜松泉,之后,又讲了他们跟远达接触的成果。 最后,姜以南又对姜松泉说:“现在bex寄给我们的样品,只是他们众多产品中的一款,而且只是试单。但是我之前了解过,bex就连试单都是至少採购两个高柜。” 两个高柜已经是一些小客户一个季度的订单量,但对于bex而言,却只是九牛一毛。 姜松泉沉吟一番,然后把目光转向姜欣蓉:“蓉蓉,你怎么看?” 姜欣蓉正听得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一下子没听见老爷子叫她。 姜松泉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操起桌上一支笔朝她丢去。 钢笔正中姜欣蓉脑门,她“哎哟”一声,揉着脑袋苦着脸睁开了眼睛。 姜松泉拼了老命压抑怒火:“蓉蓉,说说你的意见。” 姜欣蓉茫然地伸了一个懒腰,她看向姜以南:“阿南,你讲完了?” 姜以南尴尬地点了点头。 姜松泉捂着胸口大喘气,姜欣蓉是他老来得女,本就宠爱。后来又遇上大女儿姜欣宜出走去世,不久老伴又悲伤过度离他而去。他于是把所有感情都寄托在了小女儿姜欣蓉身上,对她百般溺爱,等他意识到不对,姜欣蓉已经被养废了。 没有恆心、没有毅力、贪图安逸、脾气又差…… 姜松泉也试图把女儿重新培养起来,可是,养人就跟种树一样,根歪了,后面怎么做都白搭。 幸亏他机缘巧合找回了外孙女姜以南,这才看到一些希望。也许,让姜欣蓉跟着姜以南多接触,有个榜样在,她也不至于再歪下去。 姜欣蓉这时候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说:“我就是个财务,你们找我来商量业务干什么?我又不懂。” 姜以南没说话,目光转向姜松泉。 姜松泉道:“以后整个鼎立,要靠你和阿南撑下去。” 姜欣蓉敬谢不敏:“爸,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想做个拿分红的小富二代,我也没什么野心。这种千秋大业,你交给阿南就完事了。” 姜松泉给气得没脾气了,他重重地嘆了口气,警告姜欣蓉:“听不懂也给我好好听着!” 然后,他看向姜以南,说道,“阿南,鼎立是外公的爷爷,从挑着担子给人修伞开始,慢慢做成小作坊。到了外公爸爸这一代,才有鼎立工厂。一直到外公读完书加入鼎立,之后又赶上改革开放、中国加入世贸组织,鼎立才跟乘了东风一样飞起来,变成了今天的鼎立公司。” 他对姜以南强调:“鼎立是我们姜家的祖业。” 姜以南顿时感觉到这句话的重量,她看向一旁的姜欣蓉,发现她不知何时,也睁大眼睛坐直了身子认真听着。 姜以南想,她的小姨,终究还是没懒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姜松泉又把目光转向桌上的报表,他对姜以南说:“过去几年,鼎立除了传统祖业之外,还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各种金融、房地产投资上。这些投资来钱是快……” 他说着,目光有些浑浊,顿了顿,才嘆息着说下去,“可说到底,祖业不能丢,丢了祖业,就是丢了根基,那些投资也像水上的浮萍,一吹就散了。” 姜欣蓉这时忽然挺直了背不安地问道:“爸,瞧你说的,不会是咱们的投资出什么问题了吧?” 姜松泉瞪了她一眼:“你放心,只要根基在,出了问题也能抗住,你照样能做你的富二代。” 姜欣蓉讪讪一笑。 姜以南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忧虑说出来:“外公,说到底鼎立现在是股份制,把资源朝bex的项目上倾斜这种事,我怕一些股东不会同意。” 姜松泉沉吟一番,说道:“我会尽快组织股东和业务会议,但前提是,你要做出令人信服的数据。至于其他,我会替你解决。” 姜以南得到他这句承诺才放下心来,谈好会议时间后,这才跟姜欣蓉一起走出了书房。 一直走到卧室门外,姜欣蓉忽然叫住她:“那什么,你等会儿把bex的资料也传我一份呗,我也看看。毕竟是自己家的事情,对吧?” 姜以南笑了一下,她好像终于看到她小姨的上进心了。 ** 叶永洽从日本回来后,第一时间把夜礼服假面的手办交给了盛嘉言。 盛嘉言看着装在透明盒子里的小人偶,大概不到三十公分的高度,穿着西装的男人应该就是夜礼服假面,他在姜以南的手机壳上见过。 夜礼服假面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黄头髮的女孩,他想了想,估计就是那个叫月野兔的。 他把手办放进车子抽屉,这才回去公司。 正是午休时间,盛嘉言经过一组办公室,却看见姜以南仍在低头忙碌。 第34页 自从跟姜松泉聊过之后,姜以南就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bex上,不止随时保持与bex以及远达的联繫,还认真准备即将到来的会议资料。 盛嘉言敲了敲办公室门,姜以南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朝他看来。 “盛总,有事吗?”她朝他打招唿。 盛嘉言想了想,告诉她:“今天下班后稍微迟点走。” 姜以南满脑子工作的事,于是问他:“是谈bex的进展?” 盛嘉言一愣,过会儿又点点头:“对,没错。” 姜以南连忙跟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下午稍微空了点,姜以南看到微信上盛晏然找她聊天:“阿南,我们一起吃饭逛街吧!” 姜以南回復她:“最近没时间哦。” 过了一会儿,盛晏然又来问她:“对了,你跟你学长怎么样了?” 姜以南想了想,这段时间她跟学长倒是偶尔有联繫,不过都是工作为主。于是,她老实回答盛晏然:“学长就是学长。” 盛晏然发了一连串问号过来:“什么鬼?还是学长?你不会还没下手吧?” 姜以南隔着屏幕都被她问了个大红脸,她连忙噼里啪啦打字过去:“什么下不下手的,又不是抢猪肉。” “nononono,阿南这你就不知道了,学长就是块猪肉,你不下手,下一秒就有人抢走了,你可赶紧的吧!” 结果一整个下午,姜以南脑子里都被“学长这块猪肉”塞满。盛晏然几句话一下子就把她蠢蠢欲动的心撩拨起来。 可是,她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大脑里一直念叨着纪玉轲,快下班的时候,纪玉轲居然真的打电话给她,约她下班后一起谈一下bex的事。 姜以南听着电话里纪玉轲的声音,顿时觉得春风洒满了人间。她连忙跟纪玉轲约好时间地点,然后给盛嘉言发了条信息,告知今晚计划有变。 下班走进电梯,姜以南的大脑内又开始无限循环盛晏然那句“你不下手,下一秒就有人抢走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妆容完美、髮型自然、身材ok。 姜以南抿了抿唇。 不然,就先下手为强? ** 叶永洽中午跟盛嘉言分开后,晚上又约了盛嘉言和盛晏然一起吃饭。 本来他还想把姜以南叫上,可是姜美人告诉他,今天有别的安排了。 叶永洽把吃饭地点约在了a市大学城的一家烧烤店,他给坐在对面的兄妹俩介绍:“这家烧烤店是我学弟介绍的,超级好吃,又实惠,可以说是a市最价廉物美的烧烤店了!” 盛晏然摊着手心问叶永洽:“洽洽,你在日本待这么多天,有没有给我买礼物?” 叶永洽笑道:“漏了谁都不可能漏了你啊!等下吃完去我车上拿。” 盛晏然这才满意了。 盛嘉言垂眸翻烤着肉片,听叶永洽问他:“哥,姜美人到底什么安排啊?不会是你日夜奴役她,让她一个人在公司加班吧?” 盛嘉言轻哼一声,他怎么知道姜以南突然抽什么风?一个信息告诉他计划有变,其他什么都没说。 他想起放在车里的手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叶永洽忽然尖叫起来:“那个不是姜美人吗?旁边男的谁啊?是不是她学长?晏然你快看看!” 盛嘉言率先扭头看去,果然看见姜以南跟一个男人并排进了对面的小面馆。 那个男人,不就是纪玉轲吗? 盛嘉言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回过身。 一旁的盛晏然哇了一声:“阿南手脚也太快了吧!我下午刚跟她说要赶紧下手,她晚上就把学长约出来了。不错不错!” 她说着,看向叶永洽,得意洋洋:“洽洽,我们很快就有糖吃了!” “真的吗真的吗?”叶永洽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开始惊叫,“哥,肉烤煳了!哥,烤盘烧起来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姜以南没想到纪玉轲居然会把她约在大学城的这家小面馆,她环视周围热热闹闹进出的学生,这里怎么都不像是谈工作的地方。 不过,虽然环境不适合谈工作,但该谈的还是要谈。 姜以南笑着开口:“学长,关于bex……” “以南,”纪玉轲打断了她的话,他嘴角微勾,颊边一个浅浅的酒窝,就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姜以南的目光。他继续对姜以南说,“以南,其实我这次约你出来,并不是为了谈工作。” 姜以南一愣:“啊?” 纪玉轲看着她呆滞的神色,笑容不由加深:“我只是想看看你。” “看、看……”姜以南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最后一个“我”字吞在嘴里,怎么都出不来。 天哪! 她没听错吧,学长居然说约她出来只是为了看看她! 姜以南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结果这一下掐狠了,痛得龇牙咧嘴。 纪玉轲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姜以南连忙摇头:“没事没事,确认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第35页 她咧嘴对着他笑,下一秒,却突然想起盛嘉言跟她说过的“表情管理”,她又蓦然把傻笑变成了矜持的微笑。 她想,这是在她敬仰的学长面前,终究不能像在盛嘉言面前一样肆无忌惮。 纪玉轲被她逗笑,摇了摇头:“你真的完全不一样了,不止是外表,就连行事作风也变大气了。” 姜以南听完他的赞美,心里顿时美滋滋,她下次一定要请盛嘉言吃顿饭,以表达她诚挚的谢意。 不过,姜以南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学长,你是不是在大学里的时候就认识我?”她说完,怕纪玉轲觉得她厚脸皮,肖想他上学时关注过她,又连忙解释,“哦,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跟以前变化很大?” 纪玉轲一愣,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姜以南歪了歪头,又试探着问:“难道不是大学?我们毕业之后还见过?”她努力搜索记忆,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跟纪玉轲产生过交集。 除了那丢失的八个月。 纪玉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以南,你……” 姜以南连忙跟他解释:“学长,说出来你可能觉得离奇,其实我失忆了。去年八月一直到今年二月的事情,全部想不起来了。” “这样啊……”纪玉轲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眼睛垂了垂,又看向姜以南,这才告诉她,“对,我们去年9月偶然重逢,那时候你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就说得通了,我还以为……”姜以南没有说下去,她还以为是美好的双向暗恋呢! 他们的面终于上来。 纪玉轲跟她讲:“这家面馆我以前在a大上学的时候经常来,果然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姜以南遗憾地啊了一声:“早知道学长你以前经常来,我就……” “就什么?”纪玉轲拿着汤勺看向她。 姜以南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早知道他经常来,她那时候就来蹲点偶遇了啊! 不过,她又想到,凭她当时的长相,再怎么偶遇,学长估计也不会注意到她吧。 姜以南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过了会儿,又对纪玉轲说:“学长,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吗?” 纪玉轲正要开口作答,转念一想,却又顺着她的话反问:“什么时候?” 姜以南说:“我刚上大二那会儿,有次体育课,我看到学长你们班在长跑测试,然后你就像一支箭一样,从我跟前跑过,一路沖向了终点。” 纪玉轲笑了一下,说:“那时候操场上全是人。” 姜以南点点头,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她。 她想了想,又对纪玉轲说:“大二下学期,我又在图书馆见过你一次。” 纪玉轲沖她勾了勾唇:“怎么说?” 姜以南给他描述当时的场景:“我当时看中了毛姆的那本《面纱》,刚把它从书架上拿下来,结果一抬眼,就从空出的缝隙中,看到你从书架另一边走过。” 她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感觉到那时候砰砰乱撞的心跳。 这个场景就像一部唯美的校园电影,深刻地留在了她的记忆里。随着时光的流逝,她一次次给这个记忆片段打上光、装上滤镜,然后把它变成了青春里最动人的标记。 然后,纪玉轲就出国留学了。 可是,此刻坐在对面的纪玉轲还是很茫然的样子。姜以南知道,她说的这些,终究只是她的独角戏。 不过,纪玉轲还是很暖男地给了她积极的反馈,他对姜以南说:“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还发生过这么多事。以南,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居然可以在一个女孩子美好的青春里有一席之地。” 姜以南被他说得手心发烫,她抽了两张纸巾悄悄擦了擦手里的汗。她怕自己一个憋不住,就要对着这个让她惦记了一整个青春的人倾诉衷肠了。 吃完面,两人走出面馆。 马路上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姜以南走在纪玉轲旁边,看着身边不断经过青春洋溢的脸,想了想,有些腼腆地对纪玉轲说:“学长,我现在有种重返大学的感觉。” 纪玉轲笑着看了她一眼:“我刚才也在想,如果我们现在还是学生,该多好。” 姜以南握了握拳,带着点壮士断腕的勇气:“学长,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忽然两束车灯从她身后照来。 “小心。”纪玉轲用食指和拇指,绅士而谨慎地捏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旁边一带。 车子从姜以南身边开过,纪玉轲这才问她:“刚刚要说什么?” 姜以南愣了半晌,摇摇头:“没,没想说什么。” 她垂下眸子,默默地落后纪玉轲半步。 真是奇怪,刚才学长带着她躲过汽车的那一剎那,她居然莫名地想起了盛嘉言。 她想起那天盛嘉言拽着她躲开飞驰而来的机车,然后骂她:“姜以南,你他妈疯了吗?” 此刻,姜以南心想,完了完了,她好像真的疯了! ** 第二天一进办公室,姜以南就听张和浦在那边长吁短嘆:“我们伟大的盛总,自从入职以来,每天风雨无阻。可今天他居然请了病假!” 第36页 姜以南听到盛嘉言生病了,眉心一跳,连忙问:“阿浦,盛总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张和浦摇着他的大头:“具体不清楚,哎阿南,我们今天下班给盛总集资买个果篮,去医院看看他吧。” 姜以南一听盛嘉言还住院了,心脏莫名一空,像是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似的。 她点点头,对张和浦说:“行,等下你问问赵姐要不要一起。” 结果,还不等他们去看望,中午盛嘉言就销了病假正常上班了。 张和浦第一个跑去慰问,完了回来对姜以南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病,原来就是手上烫起个泡。说起来,还真没看出来我们盛总身体这么娇弱,就是手上起个泡,可他那张脸看着比纸还白。” 姜以南想起昨天叶永洽约她一起吃饭,想了想,她给叶永洽打电话,问他盛嘉言怎么了。 结果她不问还好,一提起盛嘉言,叶永洽就跟她大吐苦水。 “姜美人,你是不知道!昨天我们好好地烤着肉,结果我嘉言哥一个不小心把烤盘点着了!我们就赶紧跟店家一起救火,手上烫了几个大泡不说,我们晏然都吓哭了!” 姜以南问他:“然后呢?” 叶永洽嗨了一声:“然后这不是没吃开心吗,嘉言哥又说换个地方,他请我们吃。谁知道换了个地方,他不但请我们吃,还请我喝酒!!后来我实在喝不动了,他就自己喝,然后就喝进医院了!这不,刚刚他一醒就直接去上班了,晏然给他煮的粥他一口没吃。” 姜以南挂断电话后,先跑去楼下餐厅打包了一份皮蛋瘦肉粥,然后借着跟盛嘉言沟通bex进展的机会,把粥送进了他的办公室。 盛嘉言看着放在桌上的打包盒,抬眼看向姜以南,用眼神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姜以南对上他的脸,他的脸色果然像张和浦所说,比a4纸还要白。她赶紧对他说:“叶永洽跟我说你还没吃饭,还喝酒进医院了。” 盛嘉言按了按胃部,昨晚喝太多,现在还有点难受,再加上醒来后就没吃东西,胃里像是有一台碎石机在不停地搅。 他别过头不去看她,低声说:“放那儿吧,我等下吃。谢谢。” 姜以南一愣,她明显感觉到他语气比往常冷淡。她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生病了心情不好。 她想了想,抱着怀里的一叠资料继续对盛嘉言说:“这是我整理出来的数据报表,下周一就要开会了,你要先看下这些资料吗?” 盛嘉言这才对上她的视线,可姜以南却分明感觉到他眼里只有公事公办的疏离。 盛嘉言点点头:“先放这里,我等下看,有问题再找你。” 姜以南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把资料往他桌上一放,然后转身出去。 “对了姜以南。”盛嘉言忽然开口,在后面叫住她。 姜以南握着门把转身:“怎么了?” 盛嘉言舔了舔干涩惨白的双唇,对她说:“明天开始我要去x市出差,有个西班牙新客户刚好在x市考察,大概周二回来。” “周二?”姜以南一愣,“那不是赶不上bex的研讨会了?” 盛嘉言一点头:“这几天我会把资料都过一遍,检查里面的逻辑和数据。研讨会那天,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姜以南抿抿唇,听他说只能靠她自己,顿时有点慌。 她想了想,又试探着问他:“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的吗,出差时间不能改?” 盛嘉言别过头,下颔线条透着冷漠:“不行。” 姜以南感受到他话里的冷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心里一下子就堵得慌。她把心里的堵用赌气的方式表达了出来:“靠自己就靠自己!” 第19章 第十九章 回到办公室,张和浦一看姜以南的脸色,就悄悄问她:“你跟盛总吵架了?” 姜以南:“没有。” 张和浦哦了一声,过了会儿又来问:“真没有?” 姜以南说:“没有就是没有。” 谁跟他吵架了?谁稀罕跟他吵架? 姜以南说完之后,就把自己投入到无尽的工作中。 下午,盛嘉言来了他们办公室两次,一次是催张和浦赶紧把上季度的出货报表统计出来;第二次是找赵云问她手上老客户返单情况。 之后,盛嘉言就再也没来过他们办公室。 快下班的时候,张和浦又问了姜以南同样的问题:“阿南,你跟盛总真的没有吵架吗?” 姜以南烦躁得想把张和浦掐死:“谁吵架了谁吵架了?” 结果,张和浦居然真的很认真地给她一条条数出他认为的吵架依据:“第一,你从盛总办公室回来就脸色不好,一副谁惹了你的样子;第二,盛总来我们办公室两次,我跟赵姐都找了,唯独没有找你;第三,我们盛总,多么的人淡如菊,从来不喜形于色。但是你看他刚才那张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一样的脸,我认识的人当中,除了你,还有谁能让盛总气成那样?” 姜以南:…… 直男这种生物,一定是女娲造人时打的草稿吧! 第37页 不光盛嘉言说话喜欢一点两点三点论证,现在就连她的老铁张和浦都被传染了这个坏毛病! 姜以南搓乱自己的一把长发,跟机关枪一样对张和浦突突:“谁稀罕跟他吵架?像他那样的奇葩,整天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就连别人对他的好意都爱答不理,也不知道高高在上些什么!说话没说几句就突然冷脸冷嘲热讽!这种破脾气,我只有在那些孤寡老头身上见过!他这种人,连靠近他都觉得讨厌,还跟他吵架?哈!吵得起来吗?!” 姜以南发泄完才发现,张和浦的神色不知何时变成了惊恐。他瞪着眼,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后。 姜以南后脑勺一凉,跟慢动作回放一样,一点一点地扭头往后看去。 盛嘉言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对上她的目光,他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姜以南,我只是来提醒你,在我明天出差之前,把你做的所有bex资料都发到我邮箱。” 说完,他不等姜以南回答,转身往外走去。 姜以南目送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然后扭过头,问张和浦:“他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张和浦说:“你说‘这种破脾气我只有在孤寡老头身上见过’开始。” 姜以南冷静地问他:“你还记得我后面一句说了什么吗?” 张和浦点点头,说:“他这种人,连靠近他都觉得讨厌。” 姜以南“哦”了一声,平静地趴到桌前继续整理bex的资料。 张和浦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她:“阿南,你要不要去找盛总道个歉什么的?” 姜以南想起刚才盛嘉言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里涌起一丝内疚。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嘴硬道:“算了,他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怎么看他?”她顿了顿,又说,“反正我也不在乎他怎么看我。” 当天晚上,姜以南把资料发到盛嘉言邮箱后,又发给他一条信息,提醒他接收邮件。 很快,盛嘉言回復她一个字:ok。 姜以南想了想,慢吞吞地戳着手机输入法,在屏幕上打下几个字:明天几点的飞机? 结果在发出去之前,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他几点的飞机关她什么事?不理他! ** 周六,盛晏然找姜以南一起玩,一起过来的还有叶永洽。 姜以南看着连体婴一样的两人,忍不住羡慕地说道:“我也好想要一个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起玩的青梅竹马,多好啊!” 盛晏然趁叶永洽去给她们排队买冰淇淋,偷偷吐槽道:“一点也不好!阿南,你一定不会想要一个每天不是揪你小辫,就是用铅笔头戳你的青梅竹马!” 话虽这么说,可她眼里却依然满是笑意,大概也觉得小时候的事情挺有意思。 “晏然,你居然说我坏话。”叶永洽拿着三个冰淇淋回来了,一人一个给她们,然后三人惬意地围着小桌,坐在甜品店里侃大山。 盛晏然挖着冰淇淋球说道:“揪我辫子的不是你?拿铅笔头戳我的不是你?后来就因为这些事,被我二哥揍了的难道也不是你?” 姜以南没想到这里面还有盛嘉言的事,脱口问叶永洽:“你还被盛嘉言揍过?” 问完,她又后悔自己多嘴。 盛嘉言揍了谁,关她什么事? 不过,叶永洽没发现她的小情绪,笑嘻嘻地说下去:“就是有一回晏然在幼儿园被我欺负哭了,告诉嘉言哥,然后嘉言哥就把我堵在幼儿园外面的小巷子里,教训了一顿。” “结果第二天,他就给了我一个棒棒糖。”盛晏然下巴朝叶永洽点了点,接他的话说下去,“结果我又吓哭了。” “为什么?”姜以南好奇。 盛晏然说:“一个天天欺负你的人,突然被你哥揍了一顿,然后第二天他就拿了一颗棒棒糖,剥了糖纸,非要塞你嘴里给你吃,换你,你怕不怕?” 叶永洽又说:“不过也是那时候,我跟晏然还有嘉言哥就成了发小。” 他说完,又忍不住想,如果上幼儿园的第一天,他就给晏然一颗棒棒糖,而不是欺负她,那他现在跟晏然的关系,会不会就不一样? 盛晏然过了会儿,又问姜以南:“对了,你跟学长表白了吗?什么时候请我们吃糖?” “什么表白?”姜以南好奇问她。 结果盛晏然的表情比她更好奇。 盛晏然反问姜以南:“那天晚上你跟学长在大学城那家面馆,我们都看见啦,你不是约他表白?” 姜以南迅速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大学城面馆、我们、看见。 她问盛晏然:“你们怎么看见的?” 叶永洽接过话头说下去:“我们当时就在面馆对面的烤肉店啊,我那天不还跟你说,嘉言哥烤个肉差点把人家店烧了吗?后来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吃了。” 姜以南太阳穴跳了一下。 所以,他们都以为那天晚上她是约纪玉轲出来表白? 那盛嘉言烤肉烫了手,后面又把自己喝进医院,从医院回公司后,就开始对她态度冷淡,不会也跟这件事有关吧? 姜以南被自己的联想能力吓到,她连忙对两个连体婴说:“没有表白,那天就是学长约我出去聊工作。我们有一个客户是学长他们公司全权代理的,我跟盛嘉言一起在操作。” 第38页 盛晏然失望地“啊”了一声:“还以为可以很快吃到你的喜糖了!” 姜以南被她说得脸红:“喜糖什么,我现在……” 她顿了顿,脑海中同时闪过盛嘉言和纪玉轲的脸,但下一秒,纪玉轲的脸却逐渐模煳,而盛嘉言的挑眉、勾唇、一颦一笑,都像是长在了她脑子里。 姜以南看向托着下巴,眨巴着天真的双眼等待她接下来的话的盛晏然。 她想,这些复杂的情绪,跟眼前这个小可爱说了估计也不会懂,还是算了吧。 姜以南对盛晏然说:“我现在只想吃冰淇淋。” 一旁的叶永洽赶紧一拍胸脯:“别的没有,冰淇淋管够!” ** 晚上,叶永洽回到家里,就给远在x市的盛嘉言发信息:“哥,上回我去日本帮你带回一个手办,现在你投桃报李的机会来了!” 好半天,他才收到盛嘉言的回覆,只有一个简短的问号。 叶永洽一点没觉得自己被忽视,继续热情洋溢地发:“哥,晏然生日快到了,她之前看中个包,你帮我在x市买一个过来吧。” 他把这句话发过去后,赶紧又追上一张图片,是盛晏然之前看中的包包。 十几分钟后,盛嘉言回復他:“好的。” 叶永洽了却一笔心事,就开始嘚瑟起来。继续噼里啪啦给盛嘉言发过去一段话:“对了哥,今天我、晏然还有姜美人一起约会,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留了一个悬念,等待盛嘉言追问。 然而盛嘉言一点没有要追问的迹象。 叶永洽又自己说下去:“那天我们看到姜美人跟她学长,不都以为她跟学长表白了吗?然而并!没!有!” 他发完这句之后,继续等盛嘉言回復。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是幼儿园那会儿被盛嘉言揍出了斯德哥尔摩,不管盛嘉言多么冷淡,他依然能对盛嘉言保持热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盛嘉言是真心对盛晏然好,把盛晏然当宝贝一样护着。 对盛晏然好的人,在他眼里,都是天使。 叶永洽继续问盛·天使·嘉言:“哥,你怎么没有反应?你对这个八卦一点不好奇吗?” 叶永洽嘆了口气,虽然嘉言哥对八卦没兴趣,可是他有超强的倾诉欲啊! 于是他接着说下去:“不但没表白,而且我今天看姜美人的样子,她对倒追表白这种事,好像挺犹豫的……对了哥,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原以为盛嘉言照样不会回復他,可没想到,信息发过去不到五秒,盛嘉言就发过来两个字——尽快。 叶永洽一愣,随即摸着他的小捲毛美滋滋地想,嘉言哥一定是感受了他的关切,所以他一问归期,嘉言哥立马就说了。 那么,就让他这颗烈火燃烧般的心,来温暖嘉言哥淡漠的灵魂吧! 第20章 第二十章 姜以南终于在忐忑中迎来了周一的业务研讨会。 这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大型会议,尤其她还是会议的主讲人。 姜以南紧张到提前跑去洗手间冷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手握拳,深唿吸,不断给自己暗示:“我是最棒的!” 话音刚落,身后的隔间传出沖水声,不一会儿,姜以南就从镜子里看到周薰艺从隔间走出来。 姜以南表情无意识一僵,随后转身就要往洗手间外面走去。 谁知,她想躲开某人,可某人偏偏不放过她。 周薰艺站在洗手台前,轻轻一声冷笑:“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麻雀运气好飞了一次天,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什么事都敢揽。小姜,你说对吧?” 姜以南停下脚步:“周薰艺,我今天很忙,没空跟你玩阴阳怪气的游戏。” “忙?”周薰艺哼笑,从洗手台边上抽了几张纸擦手,又说,“有些人忙,是真忙;但有些人呢,是瞎忙,整天异想天开,做些根本不可能的事。自己瞎忙不说,还要把所有高层、所有同事都召集起来一起浪费时间。小姜,你说这种人可不可恶?不过……没实力也不要紧,不是还有张脸么,这才是某些人驾轻就熟的事啊。” 姜以南握了握拳,她拼命告诉自己,研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千万不能干出揪着周薰艺的头髮暴打她的事,会影响研讨会的进程。 对,大局为重。 姜以南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洗手间。 身后,周薰艺轻蔑地盯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嘲笑。 ** 研讨会定在鼎立写字楼上的大会议室,会议室第一排,由董事长姜松泉带队,坐着鼎立所有有实际决策权的各位股东。 股东后面几排,则是业务一组和二组的领导、大佬以及小喽啰们。 姜以南站在投影仪下,视线扫过底下黑压压的人头。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復此时内心的紧张。视线一不小心扫过周薰艺,周薰艺正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像下一秒她就会闹个笑话一样。 姜以南握了握拳,告诉自己,千万要稳住。她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老铁张和浦,张和浦沖她一笑,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第39页 姜以南稍微平静了些,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盛嘉言不在也没关系,她自己照样可以。 她在心里大喊三声“我是最棒的”,然后当着各位“总”和同事的面,打开了她做好的ppt。 姜以南站在ppt前,开始用硬数据给大家分析巴西客户bex的优势。 这些优势她在整理资料时就已经分析过无数遍,甚至之前在盛嘉言面前也演练过几遍。然而刚开始讲时,她看到前排股东们在底下窃窃私语相互讨论,内心还是格外紧张,几次打了疙瘩。 姜以南拼命暗示自己:稳住别慌,小场面。 大概是这样的心里暗示真的起了作用,讲到后面,她越讲越顺,即使股东们交头接耳,对着她的ppt指指点点,她也只当他们是会动的韭菜盒子,一点都不在怕的。 讲完最后一页,姜以南终于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讲得好!”坐在后排的张和浦很给力地鼓掌。 他的举动引得股东们集体往后看,张和浦嬉皮笑脸:“各位总们,董事长之前开年度动员大会时说的,对待同事要像春天般温暖。这不,我给小姜送上春雷般的掌声。” 第一排最中间的姜松泉轻笑出声:“不错。来,让我们一起给小姜送上春雷般的掌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头鼓掌。几秒种后,此起彼伏的掌声在会议室蔓延,气氛顿时轻松祥和起来。 姜以南感激地看向张和浦,随后又朝姜松泉鞠了一躬。不止是因为外公出于血缘关系对她的疼爱,更是因为姜松泉作为董事长,给她这个小员工的机会和鼓励。 不过,她心里清楚,此刻的轻松祥和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接下来,她就要开始接受股东以及同事们的质询。 左手第一位头髮半白的股东率先发起进攻,他问姜以南:“你现在展现的这些数据不过是g市友商的歷年订单数据,你又怎么能确定bex会把这些订单全部转移到鼎立。万一我们按照你的思路忙了半天,bex却只是虚晃一招,那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以南立刻想到盛嘉言跟她说的“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至少要有一个掌握在手中”。 她告诉这位老股东:“就凭现在bex的蓝图是吞併整个巴西市场,所以只要我们可以稳定提供低价产品,以此作为平衡点拿捏bex,就可以让他们不断把订单向我们倾斜。” 老股东与左右几人私下交流一番,随即点了点头。 之后又有几位股东就bex的潜力、效益方面的问题进行考量询问,姜以南按照之前跟盛嘉言讨论出来的思路一一作答,将几位股东说得心服口服。 就在她以为势如破竹一切顺利时,坐在姜松泉右手边的一位女士,忽然强势又不失礼貌地开口:“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从bex的角度分析,可从我们鼎立本身呢?” 她对上姜以南的视线,对自己的问题进一步解释,“鼎立目前业务收益稳定,如果还要创收,大可以通过让业务部门开发更多客户来实现。即使增加每年参展次数,增加业务员人数,其投入和风险,也远远小于把大量资金和精力放到一个bex上。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捨近求远?” 姜以南顿时噎住。 投影仪刺眼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打得她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这位股东提出来的问题,她之前根本没有想到。 是的,bex的确有巨大的潜力和潜在效益,可相对应的也是巨大的投入和付出。那么对于鼎立来讲,明明可以通过开发其他客户实现的目的,为什么非要吊死在bex身上? 换句话说,bex对于鼎立的不可取代性在哪里? 姜以南不知所措地站在台上,她努力深唿吸,告诉自己:要冷静,再想想,一定能想出来的。 会议室里的气氛重新凝重起来,刚才已经被姜以南说服的股东们,又因为这个问题开始相互讨论,面色沉重地摇头。 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姜以南又听到一声明显的讽笑。 她很快找到笑声的来源,是二组的周薰艺,正一脸解恨的表情看戏一样地看着她。 同样看戏的,还有二组的总监李明朗。 姜以南下意识地看向姜松泉,她害怕在姜松泉脸上看到失望。 可出乎她的意料,姜松泉居然一派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从容,他坦然地对上她的目光,然后对她做了个口型。 姜以南看出来了,外公在告诉她:别慌。 对,不能慌。 即使面对再多质疑和嘲笑,她都不能慌。慌了,她就真的输了。 姜以南迅速调整好心态,重新梳理bex的一切信息。巴西市场……巴西市场……巴西市场意味着什么呢? 她感觉到“巴西市场”这四个字是关键点,可具体关键在哪里,她却怎么都理不出来。 就在这时,刚才提出问题的女士再次开口:“如果我说的问题没有明确答案,那也就是说bex对鼎力而言并不是不可替代。既然并非不可替代,那我们为什么不保守一点?” 不可以! 姜以南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一定要在股东们否决这次研讨会议题之前,找出答案。否则,她和盛嘉言从去年秋天一直到现在的努力将全部付诸东流。 第40页 她要守住她跟盛嘉言的劳动果实。 姜以南习惯性地把长发往耳后一勾,来掩饰此刻的心慌。 视线往下看去,她看到她的老铁张和浦同样焦灼的面庞,也看到赵云与往常一样事不关己的淡漠。 姜以南沉了沉气,对刚才的女士说:“bex对于鼎立的不可替代性就在于它是巴西市场。” 女士一挑眉:“哦?那又怎么样?” 姜以南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只想到巴西市场,可揭开这个表象,对应的更多更真实的核心点,她却还没找到。 她忽然想,如果是盛嘉言,他会怎么思考? 就在这时,门锁无声一转,随即会议室的大门忽然从外面推开。 一道光照亮了原本昏暗的会议室。 所有人,包括姜以南在内,都不约而同地朝门口光亮处看去。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站在光里,他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一件黑色西装搭在他的右臂上。 像平时参加会议一样,他在众人的目光中,阔步走进会议室,姿态轩昂。 他走到姜以南身边,对着台下微微鞠躬:“抱歉,我来晚了。各位董事、同事,接下来的问题就由我替姜以南回答。” 张和浦率先发出一声欢唿:“盛总!” 姜以南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盛嘉言,他不是要明天才回来吗?当时说得那样斩钉截铁。 她看到盛嘉言额前的头髮有些凌乱,因为离得近,她甚至可以听到他略微急促的唿吸声。 他是跑过来的吗? 姜以南没来得及验证自己的猜测,就在盛嘉言的眼神示意下,走下了台,往张和浦身边的座位走去。 经过业务二组的席位,她看到人群中,周薰艺刚才那一脸解恨,瞬间变成了不甘和愤愤。而李明朗,则是嘲讽地抬起一边嘴角,似乎在讽刺她走了狗屎运。 姜以南在张和浦的热烈欢迎和赵云的佛系冷淡中坐了下来,然后抬起头,看向上面代替她面对股东质疑的男人。 盛嘉言接着回答刚才那位女士的疑问:“bex对于鼎立的不可替代性就在于,bex意味着巴西市场。” 姜以南心里一震,她刚才的思路没错,问题的关键点果然在“巴西市场”四个字。 可巴西市场的优越性究竟在哪里? 她看到盛嘉言的目光往她这边转了一下,又很快撇开。 他看向姜松泉右手边的那位女士,继续说:“众所周知,我们户外产品行业最大的特徵就是淡旺季分明。冬天旺季,订单饱和、日夜赶货;而一到夏季,一单难求,人员、设备闲置。对于公司来说,只要没有产生效益,就是巨大损失。大如鼎立,小如外面刚起步的工厂,都逃不过这个命运。” 姜以南看到刚才集体摇头的股东们,听盛嘉言说完这些,又开始贊同地点头。 盛嘉言接着说下去:“鼎立,包括外面所有同行的业务市场都在欧洲,国内的夏季即是欧洲的销售季。但巴西则相反,国内冬季才是巴西的夏季,也就是户外产品的销售季。” 姜以南忽然一拍巴掌。 是了,她终于get到巴西市场的优越性了! 欧洲销售的订单,需要在前一年的秋冬就开始生产备货,等大货漂洋过海,到了欧洲的仓库,正好赶上夏天的销售季。 那么,对于巴西市场来说,国内的冬天才是巴西真正的销售季,所以大货就需要在夏天生产,秋天开始出运。 因此,巴西市场完美地填补了夏天淡季的这块空白。 她欣喜地看向盛嘉言,随后惊讶地发现盛嘉言居然也在看她。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撞击出一阵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火花。 ——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 旁边忽然响起张和浦的声音:“阿南,你看什么呢?两只眼睛亮得跟刚从太上老君炼丹炉里出来似的!” 姜以南吓了一跳,莫名心虚:“没看什么。” 张和浦狡猾地笑了起来:“阿南,你别装了,我都看出来了。” 姜以南一惊,顿时满脸通红,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你看出什么来了?我告诉你,造谣可是要有证据的哦!”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张和浦愣了一下:“阿南,如果有证据,那就不叫造谣啦!” 姜以南:…… 张和浦又记忆力超好地绕回刚才的话题:“阿南,你老实告诉我,刚刚是不是在看我们唯一的盛总?” 姜以南心脏一个加速,差点从嘴里跳出来。她紧张到结巴:“什么看盛总,我好好的,看他干嘛?” 张和浦双手托着下巴,一米八的大小伙,顶着一个大头,做出如此少女心的动作,竟然也不违和。 他看向台上还在跟股东们交锋的盛嘉言,一副很瞭然的语气对姜以南说道:“阿南,你就别否认了,我们盛总又帅又专业,别说你们这些女孩子,就连我也忍不住被他吸引目光了。” 张和浦说完,又补上一句:“敬佩的目光,别想歪了,我很笔直的。” 姜以南松了一口气,对他说:“对对对,敬佩的目光。” 第41页 张和浦想了想,忽然低声跟她说:“哎,我们盛总有对象没?我们给他介绍个对象吧,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身边有条件相当的美少女吗?”他说着看向姜以南,忽然又遗憾地嘆了口气,“可惜了,阿南你有男朋友,不然我就撮合你跟盛总了!” 姜以南觉得今天她的心脏就是辆f1赛车,在张和浦这条峰迴路转的赛道上,不停地急转急转急转,差点就冲出赛场了。 她拍拍胸口对张和浦说:“算了,我们别为盛总的终身大事操心了,万一……”她想了想,为防止张和浦继续在“盛嘉言对象”的话题上发挥,一狠心说道,“万一盛总是个弯的呢?” 张和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会吧???” 姜以南冷静地说:“一切皆有可能。” 张和浦陷入了迷茫:“说起来,好像是没见盛总跟哪个女孩子走得亲近,好像也没听他提起过任何女朋友、前女友、女神之类的话题。” 姜以南见张和浦终于不拽着她说话了,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最前面的盛嘉言身上。 这时,一位老股东正在跟盛嘉言battle:“你的意思,是bex可以填补我们夏天淡季的利润损耗?可是,这些损耗我们同样可以通过扩大欧洲的业务来平衡,为什么非bex不可呢?” 姜以南闻言,忍不住在心里唾骂这些资本家。 扩大欧洲的业务? 他们也不想想,这些业务要谁去扩大,还不是他们业务部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欧洲的业务已经快到饱和界线,哪是那么容易说扩张就扩张的? 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盛嘉言身上,看他怎么反击这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老股东。 果然,盛嘉言嘴角微微一抬,姜以南知道,这是他胜券在握时的表情。 盛嘉言声音清冽地开口:“首先,我们所说的欧洲市场,通常指义大利、西班牙、葡萄牙这三块,其中,义大利是户外行业兵家必争之地。可是,正因为兵家必争,所以近几年来,欧洲市场的竞争才日益激烈。尤其是现如今不乏资深业务员从原公司离职单干,各种各样的小公司如雨后春笋,瓜分着我们引以为傲的欧洲市场。” 姜以南发现,盛嘉言说到“资深业务员从原公司离职单干”时,前排股东那边就出现一瞬间诡异的寂静,随后又是异常热烈的讨论。 她想了想,终于明白盛嘉言这番话不止在说那些业务员单干后开的小公司,更是在敲打鼎立的股东们,敲打他们不要继续躺在鼎立业界第一的功劳簿上吃老本了。因为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去年年初,鼎立的业务总负责人突然离职,已经打破了鼎立业界第一的平衡。 刚刚与盛嘉言battle的那位老股东仍然不死心:“我们鼎立在业内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打不倒的对手。大浪淘沙,那些野路子出来的小公司,总有一天会拍死在沙滩上。” 姜以南真佩服这位老股东的盲目自信。 如果换了她,遇到这样固执的领导,她怕是早就自乱阵脚了。 姜以南再次看向盛嘉言,看他怎么说。 盛嘉言从容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u盘插到电脑上,随后,他打开一份资料,是近几年a市户外行业数量与对应营业额的统计。 姜以南看到,几乎每个月都有新的公司註册、也有小公司零报税註销。可是这些年来存活下来的公司却远比註销的公司数量多,而存活下来的公司中,又有很大比例都是营业额在逐年上涨的。 姜以南惊讶,她完全不知道盛嘉言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数据。这些数据精准得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研讨会上会遭到这些问题的质疑一样。 她看盛嘉言拿着雷射笔,红色的光束在一排排数据下面划过。 盛嘉言对前排的股东们说:“欧洲市场的蛋糕就这么大,而且已经开发得相对成熟。这些小公司营业额上涨,就意味着原本属于鼎立的那一块蛋糕正在被蚕食。” 他毫不客气地指出鼎立现在看似平稳,但其实危机四伏的处境。 这种明摆着的打脸行为,姜以南不敢想像作为董事长的姜松泉此时的脸色,也不敢想像股东们的神色。 果然,有位从刚才开始就没吭声的老股东,气得颤巍巍地站起来,指着盛嘉言:“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敢说鼎立正在被蚕食,怎么,我们这些在鼎立干了几十年的老人,都比不过你?!” 姜以南听到附近又传来一声嗤笑,她有预感地朝某个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周薰艺那一脸恨不得站起来给老股东鼓掌的小人样。 “我靠,你看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真噁心!”张和浦在旁边嘟囔一句,他也看到了周薰艺的嘴脸。 姜以南拍拍他的肩膀:“冷静,相信盛总。” 她说完,又看向盛嘉言,十个手指却焦虑得编织到一起。 姜松泉这时候起身安抚气氛,他对周围的股东们说:“一个企业要往前走,靠的就是不断有新鲜血液注入。大家也别着急,我们就听听年轻人怎么说。”他说完,又看向盛嘉言,目露欣赏,“小盛,你继续。” 盛嘉言不卑不亢地颔首,继续说道:“巴西bex原来的供应商以国内最南方g市为主,北方个别内陆城市作为替补,以备不时之需。而现在g市制造企业人工成本管理成本与日俱增,无法再满足bex的价格需求,所以bex计划把供应系统移到我们东部沿海地区的a市。 第42页 对于a市同行来说,南美巴西这一块,是尚未踏足的领域,产品类型、制作工艺,也与欧洲市场有所不同。如果我们鼎立可以抢占这个先机,就相当于率先登陆巴西市场,比其他同行先一步完成全年订单稳定的大目标。这个目标的背后意味着什么,我想各位股东资歷比我深,应该会比我想得更加周全,我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了。” 他这番话说完,姜以南就看到刚才义愤填膺指责他不自量力、唱衰鼎立的几位老股东纷纷低头讨论起来。 盛嘉言一派闲适地站在那里,仿佛他们的讨论跟他无关。 姜以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她想,如果是她面对刚才那个场景,她会如何应对? 姜以南想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她与盛嘉言之间,终究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所以,她要很努力地减小这个差距才行,希望等她二十七岁的时候,也可以像盛嘉言那样临危不乱,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侃侃而谈。 过了一会儿,股东们讨论完毕,董事长姜松泉站到台前,向大家公布讨论的结果。 姜松泉抬手往下一压,底下嗡嗡嗡的声音顿时消失,会议室一片肃静。 他站在盛嘉言身边说:“我很高兴,我们鼎立的业务部人才济济,在座的每一位,都在为鼎立未来的发展出谋划策。” 张和浦一听董事长这么说,立马乐呵呵地跟姜以南讲悄悄话:“阿南,我看bex的事成了!你看董事长都开始夸人了。” 姜以南虽然听完姜松泉前面几句话也有了八成把握,但她还是有点紧张:“冷静,听完再说。” 姜松泉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最后才拍拍盛嘉言的肩膀,说道:“bex就拜託盛总带队争取了,公司会尽最大努力,提供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话音刚落,张和浦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就连一向佛系的赵云,也难得露出了欣喜的微笑。 姜以南目光紧紧地追随台上那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她忽然意识到,男人的皮相固然重要,可那种由内而外释放出来的自信、智慧,却比皮相更让人神魂颠倒。 盛嘉言就是那个让她神魂颠倒的男人! 会议结束后,姜松泉和股东们一起离场,底下坐着的同事们也一个个从会议室出去。 张和浦迷弟一样地沖向在台上低头关闭电脑资料的盛嘉言,抢过他手里的滑鼠,热情道:“盛总,这种小事,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我来!” 盛嘉言无奈一笑,把空间让给了他。 姜以南缓缓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不知为何,莫名地紧张起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她好想脸大地问他一句,是不是为了她才提早回来的。 盛嘉言对上她的视线,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他告诉姜以南:“西班牙客户临时改动会议时间,所以提前一天回来了。” 姜以南哦了一声,想起他出差之前,两人之间那莫名其妙的情绪,不由抬手掖了掖头髮:“回来的正是时候,谢谢你,不然我真的搞不定。” 说话间,二组总监李明朗收拾完东西朝门口这边走来,他的视线在盛嘉言和姜以南之间来回一扫,最后落到盛嘉言脸上。 李明朗轻蔑一笑:“盛总,让整个公司都为你们一组的订单让路,吃相未免太难看。” “你……”姜以南下巴一抬,就要替盛嘉言出头。 一旁刚刚收完u盘的张和浦,也撸起袖子就要跟李明朗理论。 盛嘉言抬手,按住姜以南的肩膀,沉稳的力量让她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握着姜以南的肩膀一个转身,把她交给张和浦,沉声交代:“护着她点。” 张和浦一脸郑重地应下。 盛嘉言这才又看向李明朗,他双手插着裤袋,一步步逼近,最后与李明朗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李明朗下意识退后半步。 盛嘉言嗤笑一声,声音清冽却带着讽意:“李总如果不服,欢迎随时动手,于公于私,我都奉陪到底。至于打嘴炮,那是市井三八的行为。” 他眉梢一挑,笑得挑衅又从容。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李明朗与盛嘉言对视两秒,下一秒,他忽然笑了起来,眼角因为笑容扯起几条僵硬的鱼尾纹。 “盛总,玩笑而已,别当真。”李明朗抬手顺着自己的大背头往后一摸。 盛嘉言勾着嘴角:“抱歉李总,我这人没什么幽默感。” 李明朗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缓解尴尬:“盛总年轻气盛,我们比不了。行吧,盛总接着忙,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李明朗走出会议室后,张和浦趁着这功夫跑到盛嘉言跟前:“盛总,看他一开始那兴师问罪的架势,我还以为他想跟你打架。” 盛嘉言玩味地扯了扯嘴角。 张和浦又说:“你刚还让我护着阿南,我也以为你要跟李明朗打架。” 姜以南看向盛嘉言,刚才那句“护着她点”,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正想跟盛嘉言道个谢什么的,却不想盛嘉言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口:“叫上赵云,等下我请你们吃饭。” 第43页 这话是对张和浦说的。 张和浦连忙应下,一边给赵云打电话,一边跟上盛嘉言的脚步。 姜以南走在后面说不上话,她看着盛嘉言的后脑勺,也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像是脚心被蚊子咬了一个包,越挠越痒、越痒越挠,无比地抓心挠肺。 业务研讨会的胜利,也无法平衡她此时的纠结。 ** 快下班的时候,姜以南又在洗手间外的过道与周薰艺狭路相逢。她懊恼地想,人可真是不能心情差,心情越差运气也就越差。 姜以南往边上让了让,试图跟周薰艺相安无事地擦肩而过。 可周薰艺根本不这么想,她停下脚步,甚至还转过身,叫住了计划跟她擦肩而过的姜以南。 “小姜,真是恭喜你啊,又一次得到了高层的青睐。真羡慕你们这种长了张好脸的,不像我,连化妆都不会。”周薰艺扶了扶她的红色粗框眼镜说道。 姜以南眼睛一眯,如果周薰艺只是普通的酸,那她也无所谓。可周薰艺的意思,明摆着又在说她靠美色达成某些目的。 如果只是一次也就算了,可她回想起来,周薰艺几乎每次看见她都在拿她的脸说事。 姜以南想起张和浦说自从她变好看之后,周薰艺就总拿她的脸叨逼叨,她都要怀疑自己已经美到让同性嫉妒了。 姜以南想了想,决定反击。她冷笑一声:“之前某人不是拍了张民办整容医院的海报照片,说没想到现在痘痘也是整容项目之一,真替那些长痘的人担心吗?” 她说完,看见周薰艺脸色一僵。 这句话就是当初周薰艺发在朋友圈的,那时候姜以南还又胖又黑又满脸痘。 而周薰艺五官没什么亮点,却有一身引以为傲的白皮,于是总要找点优越感,今天发朋友圈说自己因为皮肤白被人当成还在上大学的小女生;明天又说自己天生皮肤好,彰显贵族气质……但最爽的,莫过于找个参照物,来衬托她的优越感。 于是,当初的姜以南就很不幸被她当成了参照物。 周薰艺一时被姜以南堵得说不出话,抱起双臂,又抬手扶了扶眼镜。 姜以南继续保持微笑,说道:“既然这么关注整容行业,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适合什么项目吧。” 她说完,沉下脸,继续往洗手间走去。 原以为周薰艺会识趣地离开,却没想到姜以南还没走几步,又听见周薰艺在她身后傲慢开口:“不就是孤儿院出来的小野种,嘚瑟什么?丑女变美女,也改变不了你穷三代的阶层!” 姜以南停下脚步,重新转回身。 周薰艺继续保持着抱臂的动作,可脸上却已经流露出胜利的微笑。 “周薰艺。”姜以南叫了她的全名,紧接着,整个人一个箭步,不等周薰艺反应过来,姜以南就已经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抵到墙上。 不止是此刻的嘲讽,姜以南还要把刚才开会前以及开会时的嘲笑一起还给她。 姜以南穿着高跟鞋,比只穿平底鞋的周薰艺高出将近十公分。身高上的优势让姜以南更加气场十足,相比之下,周薰艺成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白兔。 姜以南真是噁心死了周薰艺这副白莲花的样子。 她一手拽着周薰艺的领子不放,另一手掐住周薰艺的下巴,用尽这二十几年来积攒的所有戾气说道:“周薰艺,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嘴贱多事会倒霉,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周薰艺眼里闪过一丝恐慌,她完全没想到姜以南凶起来就跟疯了一样,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姜以南吗? “不要因为我的忍让就疯狂地在作死边缘试探,不要再让我听见你对我的长相身材有任何评价,不要再把我的工作成绩跟我的长相联繫到一起,不要试图再来激怒我。” 姜以南虽然长了一双无害的杏眼,可眼里的狠厉却不是眼型可以改变的。 周薰艺挣扎了一下,想说话,却被姜以南更用力地钳制。 “忘了告诉你,我不但脸长得好看、瘦,我还有肌肉、有马甲线。在你嘲笑我的时候,我都在健身房撸铁。所以,就算你骨架比我大、身板比我厚,我要撂倒你,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明白了吗?” 姜以南说完,胳膊肘又是一个用力。 她畅快又挑衅地朝瞪大了眼睛的周薰艺一笑,继续说:“你听好,再来惹我,我还真可以让你在公司干不下去。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最后咱们俩谁被扫地出门。” “你……”周薰艺被她掐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姜以南一声冷笑,把周薰艺重重地往墙上一推,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赵云正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面。姜以南一愣,心想刚才她跟周薰艺在外面的争执,应该都被赵云一句不落地听了去。 果然是佛系人生,她们在外面吵架,赵云居然就这么安静地在洗手间等她们吵完。 姜以南跟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唿。 赵云却叫住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姜,美貌对女孩子来说是好事,可如果用在不正当的地方,就成了祸害。” 姜以南在隔间前停住脚步,回身,走向赵云:“赵姐,听你话里有话?” 第44页 赵云转身对上她的视线,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小姜,有家室的男人碰不得,到最后青春散场,什么都得不到。” 姜以南一挑眉:“赵姐,我没听懂。” 赵云说:“小姜,我不管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反正你好自为之。” 她说完,就绕过姜以南,往洗手间外面走去。 姜以南原本想要追上去让她讲清楚,可一想到两人在同一个组工作,不好像跟周薰艺那样撕破脸皮,只好暂时忍耐下来。 ** 下班后,张和浦说赵云要回家辅导孩子作业,所以不能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姜以南反倒松了口气,说实话,她今天还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脸色跟赵云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盛嘉言开车带他们去吃饭的地方,到了楼下,盛嘉言去停车,张和浦说自己内急,跑去找洗手间了。姜以南一个人站在原地等他们回来。 初夏夜晚凉风习习,商业中心华灯初上,人来人往。 姜以南原地站了会儿,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姑娘,害羞又试探地问她:“小姐姐,你是那谁吗?” 小姑娘说了一个当红流量小花的名字。 姜以南一惊,随后又是一喜,白天被周薰艺和赵云破坏的心情顿时美妙起来。 她在路人眼里居然可以跟那谁媲美了吗?哈哈哈哈! 她笑得阳光灿烂,然后矜持地跟小姑娘否认:“不是不是,我只是个长相比较出众的素人而已,哈哈……” 小姑娘失望之余,又跟姜以南提出要求:“那小姐姐,作为高配版的那谁,你可以跟我拍张合影吗?” “姜以南,过来。” 姜以南正要答应,身后忽然传来这么一嗓子。她赶紧循声看去,只见盛嘉言正满脸肃容地盯着她,仿佛她再跟小姑娘多说一句话,他就要过来揪她一样。 姜以南只好对小姑娘说:“不好意思啊小妹妹,祝你以后可以跟你真正的偶像拍照。” 说完,她就快步跑向盛嘉言。 张和浦这功夫也从洗手间回来了,他看到垂头丧气走开的小姑娘,好奇地问:“怎么了?” 盛嘉言没理他,只对姜以南说:“不要跟追星的人搅在一起,还没得到教训吗?” 姜以南满脑袋问号,不解地看着他。 盛嘉言对上她无知的神色,顿时泄气,嘆了口气说:“算了,去吃饭吧。” 张和浦拽着姜以南走在后面,悄悄地问姜以南:“阿南,你又跟脑残粉搅在一起了?” 什么叫“又”?? 姜以南更加不解,不过张和浦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阿南,不是我说你,你可乖乖听盛总的话吧,别惹脑残粉,不然到时候又给你送花圈什么的,唉……” 姜以南抓了抓脑袋,实在想不起来连娱乐新闻都不怎么关注的她,什么时候被脑残粉送过花圈?她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居然被送花圈??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姜以南求知慾很强地问张和浦:“阿浦,被脑残粉送花圈,什么时候的事啊?” 张和浦震惊到想化身咆哮帝抓着她的肩膀疯狂摇:“阿南,你没事吧?失忆了?!” 姜以南心想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听张和浦记忆力超强地给她复述:“你忘了吗,今年二月份的时候,你转了一个小鲜肉上台表演古筝的微博,说人家的水平还比不上速成班里学一个小时出来的,居然好意思打上‘古筝小王子’的tag。还说人家连古筝都没放好,义甲都绑错了,连最基本的勾托抹托都弹不利索,还好意思蹲在古筝前耍帅把摇指摇得破破烂烂,真够油腻的!那几万块的古筝,被他糟蹋出几块钱的音色,可存点敬畏心吧,别糟蹋了在这个行业里默默付出的前辈!” 姜以南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她居然这么生勐? “然后呢?”姜以南问张和浦。 张和浦喘了一口气,倒豆子似的继续说:“然后你微博私信就被骂了几千条啊!还被人肉,往你家送花圈,你不还因此换了地方住吗?那几天盛总担心你被脑残粉袭击,天天上下班接送,你都不记得了?阿南,你可真是太没良心了!” 姜以南怕他多心,连忙说:“记得记得!就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思路有点混乱。” 张和浦忽然担心道:“不会是上次脑震盪后遗症吧?” “脑震盪后遗症?”姜以南好奇。 张和浦继续说:“对啊!完了阿南,我越看越觉得是后遗症!你还记得你有次在地库等盛总,结果被脑残粉袭击,拉扯的时候撞到头了吗?当时要不是盛总及时出现,你可就被打死了啊!” 不过,他还是很快安慰姜以南:“不过你放心哈,那个流量现在已经煳了。这种选秀明星就像韭菜,一茬一茬的。” 姜以南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么刺激的记忆没找回来。 她看向独自走在前面的盛嘉言,突然觉得在很多她想不起的时刻,他都像一个天神一样维护着她、保护着她。 想到他出差之前被他听去的那几句气话,姜以南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第45页 张和浦嘆了口气:“说起来,一想到当时盛总把人制服报完警后,抱着昏迷的你时,那一脸悔恨、心疼、担忧交加的神色,我差点都怀疑盛总爱上你了。” 姜以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张和浦连忙扶住她:“阿南,你小心点。我说的是差点怀疑,你别紧张。” 姜以南不服:“为什么是差点怀疑,万一真的呢?” 张和浦笑了起来:“阿南,你说什么呢哈哈哈哈!在盛总眼里,你跟我一样,就是个男的啊哈哈哈哈!” 姜以南:???? ** 在张和浦“你就是个男的”的魔性笑声循环中,姜以南坐到了盛嘉言的斜对面。 盛嘉言请他们吃火锅,张和浦没心没肺地点了一大桌肉食,然后热情地问盛嘉言和姜以南:“盛总,阿南,你们要吃水果吗,我去拿。” 盛嘉言点了点头。 水果区排了很长的队,张和浦走后,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姜以南看张和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搓搓手,对盛嘉言说:“西班牙客户那边,谈得怎么样?” 盛嘉言往后让了让给他们上锅底的服务员,这才说:“不出意外的话,九月份应该可以下单。” “哦。”姜以南眼睛朝别处瞄了瞄,不知怎么的,忽然跟他生分起来。她想了想又问,“今天来会议室,是跑过来的吗?” 盛嘉言脸色莫名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说道:“飞机晚点,到公司楼下已经赶不上研讨会开始了。” 姜以南想到他赶到会议室时那凌乱的额发,以及靠近她时急促的唿吸。 原来她当时的猜测真的没错。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忽然像是拱出了一个个橘子味的小气泡,整颗心都噗嗤噗嗤地释放着夏日的酸甜。 姜以南想了想,一脸郑重地对盛嘉言说:“盛嘉言,那天我说的几句话是无心的,我就是听你说赶不回研讨会,所以我就气死了!我一直都把bex当做我们俩共同的努力成果,那么重要的时刻,我始终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见证。” 她顿了顿,继续说,“所以,关于‘你很讨厌’那些话,我要跟你道歉。你其实一点都不讨厌,相反,你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在我身边,我对你的感情就像……”她视线一转,指着已经沸腾起来的火锅,“就像这锅辣油,滚烫、热烈!” 姜以南说完,倏地抿住双唇。 天哪,她在说什么? 她刚刚是把攒了一辈子的彩虹屁都送给盛嘉言了吧! 盛嘉言轻嗽一声,拿起水杯,掩住微微抬起的嘴角。 她的感情像沸腾的辣油,滚烫热烈? 真是……好别致的比喻。 姜以南一下子也有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她想了想,起身对盛嘉言说:“阿浦还没回来,我去看看他是不是掉进果盘里了。” 她说完,就急匆匆地往水果区走去。 过了一会儿,盛嘉言就看见姜以南和张和浦两人四个手都端着满满的水果,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坐下之后,张和浦举起杯子说道:“盛总,阿南,我们来庆祝一下业务研讨会的胜利吧!” 话音落下,另外两只杯子与他轻轻一碰。 盛嘉言抿了口茶,放下杯子说道:“bex不比那些欧洲小客户,bex事务繁杂,日常琐事较多,到时候我估计我们几个人忙不过来。” 张和浦贊同地点头:“有些小事我可以稍微带一下,但我手上也有其他客户要忙。阿南这边虽然把重心放在了bex,但说到底,也不是没有其他小客人的订单,所以后续跟单上面可能顾及不到。至于赵姐……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咱们就不说她了。” 张和浦几句话把当前一组的形势分析出来,姜以南问盛嘉言:“盛总,需要跟人力申请,招新人吗?” 盛嘉言看了她一眼,只要一涉及工作,她就称唿他“盛总”,角色转换之快,有时候连他都反应不过来。 他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过几天等bex的试单下来,就跟人力说下,等招聘流程结束,差不多就是拿到bex正式订单的时候。” 张和浦兴奋得直拍巴掌:“太好了!我们一组终于要重新人丁兴旺起来了!” 姜以南这时候把注意力放在了锅里的肉丸上,她用筷子使劲夹肉丸,可那颗肉丸子就跟故意跟她作对似的,滑不熘丢,怎么都夹不上来。 越夹不上她就越馋,正在她急得咽口水时,一只长勺出现在她视线里。紧接着,那只长勺捞起她盯了很久的肉丸,放进她的碗里。 姜以南看向斜对面淡定做完这一切的盛嘉言,忍不住甜丝丝地一笑:“谢谢盛总。” 一旁的张和浦开始撒泼:“不行老大,这不公平!你不能只给阿南捞丸子不给我捞!我也要我也要!” 他说着,把碗往盛嘉言边上一推。 盛嘉言凉凉地瞧了他一眼,开口:“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张和浦来劲了:“老大,同样是兄弟,阿南有我没有,这说不过去啊!” 盛嘉言说道:“姜以南是女孩,你也是?” 第46页 张和浦:…… 姜以南听完,笑得更甜了。 谁说盛嘉言把她当男的来着,这不是亲口承认她是女孩子了吗? ** 晚上,盛嘉言回到家发现盛晏然给他发了信息,问他回不回去参加她二十三岁的生日会。 盛嘉言没有回覆,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他以为是盛晏然等不及,打电话来问,结果一看来电,居然是盛宗耀。 铃声响了一会儿,盛嘉言才接通,可接通之后,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无声地听着。 电话那头,盛宗耀沙哑的声线传来:“怎么,出去大半年,连爸爸都不会叫了?” 盛嘉言听得出来,盛宗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幽默轻松。 他张了张嘴,喊了一声:“爸。” 盛宗耀“哎”地应下,嘆了口气说:“趁晏然生日,回来吧。二十七年的亲情不是假的。” 盛嘉言心里一下子起了波澜,他在客厅沙发坐下,看着落地窗外郁郁葱葱的小花园,默了默才说:“爸,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盛嘉言去洗了澡。擦着头髮从浴室出来,他看到扔在床头的手机唿吸灯正在一闪一闪地亮着。 他解开手机锁,看到几条新信息。 一条来自盛晏然:二哥,爸爸说你答应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啦!开心!! 盛嘉言弯弯嘴角,接着翻另外的信息。 接下来几条都来自同一个人 ——听爸爸说,你会回来参加晏然的生日会? ——如果我是你,我可没脸回来。 ——杂种! 盛嘉言眼睛一眯,“杂种”两个字像一根带着铁锈的钉子,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深深地唿吸了几下,这才让自己平静地看到对方发来的最后一条。 ——盛嘉言,我不想看到你,你明白了吗? 盛嘉言想了想,回过去一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姜以南就报了一个比g市原供应商更低的价格给bex,成功拿到bex的第一个试单。 没过几天,样品组做完了产前样让姜以南过去确认。 等确认完产前样的所有材料和规格已经是午休时间,姜以南跟盛嘉言并肩走出打样间,还没到车间大门,就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 “小姜,盛总!” 姜以南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阿嘎提着两串燻肉朝他们跑来。姜以南笑着跟他打招唿:“阿嘎,好久不见。对了,你三个娃找到办法安置了吗?” 阿嘎乐呵呵的:“孩子奶奶过来了,现在我老婆跟我干活,孩子奶奶带着。” 姜以南点点头,松了口气:“这就好。” 阿嘎把手里的燻肉往前一送:“小姜,盛总,这是我们家自己做的,想着送给你们。这不,好不容易碰上,你们拿着吧。” 姜以南跟盛嘉言对视一眼,两人笑着收下阿嘎的好意,并且跟他道了谢。 阿嘎反倒被他们谢得不好意思起来,抓了抓头皮腼腆道:“你们帮了我这么多,这是应该的。” 跟阿嘎告别出来,姜以南拎起手里的燻肉在盛嘉言眼前晃了晃:“你看,这就叫‘好心有好报’。” 盛嘉言看看手里的“好报”,干脆把自己那份也一起塞给她:“两份‘好报’都给你吧,这叫好事成双。” 姜以南连忙把手往后一别:“这怎么行,阿嘎送给你的,你别辜负他的好意。” “没辜负,”盛嘉言说道,“只是我不会做饭,带回家也是扔进冰箱,等我想起来,估计已经不能吃了。” 原来是这样。 姜以南笑眯眯地接过他手里的燻肉:“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说完,又很大方地对盛嘉言说,“下次你来我家。” 她说着,一愣。 天哪,她刚刚说了什么?她邀请他去她家? 盛嘉言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吧? 可还没等她往回找补,盛嘉言已经一口答应:“好。” 姜以南怔怔地看着他。 盛嘉言对上她的目光,也跟着一滞。 他刚才居然半点不回绝地就答应了去她家?会不会显得他太随便?她不会误会什么吧? 这时候,姜以南连忙补上一句:“我是说来我家,我做饭给你吃。” 说完,她抿唇一琢磨,又不对。 她一个单身女青年,邀请盛嘉言这个单身男青年去她家里,吃她做的饭…… “好,我明白。”盛嘉言已经很快地接上一句。 接完,他又后悔了。 他明白什么了?明白她没有其他暗示?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他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怎么会思考她有没有暗示? 盛嘉言怀疑自己掉进了一个死循环,为了摆脱这个循环,他轻嗽一声对姜以南说:“我们赶紧回公司,预计一下bex试单的交货时间。” 姜以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工作充满热忱,她连忙点头:“好,我们赶紧回公司。” 回去路上,盛嘉言接到一个电话。 第47页 从他漏音的听筒中,姜以南听到了盛晏然的声音。 盛晏然似乎很不高兴,哼哼唧唧地跟盛嘉言闹别扭:“二哥,你说好要过来的,为什么变卦?” 姜以南下意识地看了盛嘉言一眼,想不通他怎么惹到盛晏然小可爱了。 盛嘉言余光瞥她,换了个耳朵接听。 姜以南偷偷撇嘴,这人可真是……好像防着她偷听似的。 盛嘉言对电话那头说:“工作上临时有点事走不开,送你的礼物不是已经让叶永洽给你带去了?” 姜以南好奇地挑了挑眉。过了会儿,她又听盛嘉言安慰盛晏然:“行,过几天再补偿你一个派对。” 说完这句,姜以南大概猜到电话那头的盛晏然又哭唧唧地缠着盛嘉言说了几句话,盛嘉言一边点头应下,一边把目光瞥向车上显示的时间。 终于,盛晏然挂断了电话。 见盛嘉言把手机放到一边,姜以南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晏然怎么了?” 盛嘉言道:“今天是她生日。” 姜以南“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反问:“那你怎么没过去?” 盛嘉言默了默,再开口,已经扯开了话题:“bex有其他产品找你报价吗?” 姜以南知道他这是不想回答的意思,于是也不再刨根问底。到了下午,她又给盛晏然发了个红包,祝她生日快乐。 盛晏然很快接收了红包,同时发给她一个抱抱的表情包:“阿南,还是你最好了,不像我二哥那个大坏蛋!” 姜以南笑了笑,跟她说:“叶永洽不也挺好的?” 盛晏然有一会儿没回復她,等姜以南再收到消息,她就看见盛晏然在问她:“阿南,你生日什么时候,我也给你准备个红包吧!” 姜以南想,盛嘉言和盛晏然两个人连迴避问题的方式都一模一样,这难道就是一起长大的默契? 可这么一想,她又跟吃了柠檬似的,一阵酸熘熘。 ** 接下来一段时间,因为接了bex的订单,姜以南开始了更加忙碌的生活。 远达作为bex的代理,尽职尽责地不断发来各种供应商信息登记表、资料调查表让姜以南填写。与此同时,bex有自己指定的货代姜以南需要联繫,同时又有其他产品信息发来,让她报价。 各种邮件处理下来,到周五傍晚,还剩一大堆事情没有做完。 姜以南哀嚎一声,认命地准备周六和盛嘉言一起加班。 张和浦做完自己的事,仗义地提出周六一起过来帮忙。整个一组一共才这么几个人,赵云一下子也不好意思休息,干脆周六把儿子带到公司,跟着加班干自己的活。 到了中午,盛嘉言下楼给大家买饭,没想到就这么买个饭的功夫,赵云的电话就急匆匆地打来了。 盛嘉言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赵云已经快速地说下去:“盛总,你快回来吧,姜以南和周薰艺打起来了!” 盛嘉言脚步一顿:“怎么回事?” 他还没走出大楼,一句话的功夫,又快步往回走。 赵云挑她认为重要的说:“周薰艺从我们办公室门口经过,正好遇到打水回来的张和浦,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吵架。然后姜以南就出去看,结果看着看着,就变成她跟周薰艺打起来了。” 盛嘉言一听张和浦也在,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在打架这种事上,有张和浦在,姜以南不会吃亏。 但他还是焦急地盯着电梯显示的数字,嘱咐赵云:“你能劝先把他们劝开,劝不了就别过去,免得惹出更多事。” “好的,盛总。”赵云刚应下,忽然又说,“哎呀盛总,他们二组也有几个人在加班,现在听到动静全过来了!” 盛嘉言心里一急,四架电梯全停在高层不下来,他像是跟电梯有仇似的,手指拼命往下降按钮上戳。 终于,有一架电梯到了一层。 盛嘉言挂断赵云的电话,进去后按好楼层,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感觉一阵烦躁,抬手扯松了领带。 业务一组的办公室外面一片热闹。 盛嘉言冲出电梯后就一路跑过来。 二组两个男同事架着吵红了脸的张和浦,另外还有两个女同事堵着姜以南不让她动。 周薰艺身边没人,趁着大家混乱劝架的功夫,一个箭步上前,扬手对准了姜以南的脸。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在半空中截住。 周薰艺看向截住她的人,意外地对上了盛嘉言冰冷的双眸。 “你动她一下试试。”盛嘉言声音低沉,那架势,像是周薰艺再动一下,他就能把她胳膊拧折。 周薰艺讪讪地收回手,其他劝架的几个人一看领导来了,顿时也各自站好。 张和浦唿哧唿哧地喘着粗气,他走到姜以南身边,低声问她:“阿南,你没事吧?” 姜以南摇了摇头,拽着张和浦站到了盛嘉言身后。 刚才看到盛嘉言出现,她脑中居然不合时宜地冒出夜礼服假面在夜空中飞来一枝玫瑰的画面。 周薰艺忽然嗤笑一声:“盛总,你要以大欺小吗?” 盛嘉言把姜以南挡在身后,这才看向周薰艺,声音平淡:“小周,今天的事我会跟你们李总交涉。” 第48页 他说完,就要带着他的两个人回办公室。 周薰艺却一把拦住他,不顾二组同事们的无声劝阻,对盛嘉言说道:“盛总,下属之间的事就不麻烦升级到领导了,我跟小姜还有小张之间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 张和浦这时候出声:“怎么,你还想动手?” 周薰艺脸色一僵,想起这段时间来在张和浦和姜以南这里受到的屈辱,就觉得咽不下气。 她对盛嘉言说:“盛总不会这么闲,还要管下属的个人恩怨吧?” 话音刚落,还不等盛嘉言回答,楼道另一头又传来一道娇俏中带着懒洋洋的女声:“怎么回事,不是加班吗,都堵在这儿开大会呢?” 姜以南循声看去,只见难得在公司露脸的姜欣蓉居然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地朝他们走来。 到了跟前,姜欣蓉抬抬下巴:“怎么回事?” 尽管姜欣蓉只在公司混日子,但毕竟是鼎立的大小姐,大家不敢得罪,很快就有人把周薰艺跟姜以南在这儿发生了口角这件事跟她说了。 姜欣蓉眼睛一转,哼笑一声:“多大点事儿!”她用下巴指了指姜以南和周薰艺,“你们俩跟我过来,其他人都散了吧。” 其他人纷纷低着头离开。 张和浦见姜以南被姜欣蓉叫走,有些不放心,对盛嘉言说:“盛总,不然我跟过去看看吧。听说这大小姐挺跋扈的,万一等下阿南说不过周薰艺,大小姐帮着周薰艺怎么办?” 盛嘉言却是一派从容,他轻轻抬了抬嘴角:“不会。”说完,他又对张和浦道,“不如趁这个时间,跟我说说你们怎么又跟周薰艺干起来了。” 说到这个,张和浦重重地嘆了一口气:“说到底,阿南这次是为了咱们俩才又跟周薰艺干上的。不然,她早就嫌周薰艺恶臭,绕着周薰艺都来不及,才懒得跟人吵呢!” 盛嘉言没想到姜以南跟周薰艺打架,还有他的锅。他想了想,示意张和浦一起找个地方慢慢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盛嘉言见大办公室里赵云正岁月静好地辅导儿子做作业,于是他带着张和浦进了自己办公室。 一进盛嘉言办公室,张和浦就开始倒豆子似的把刚才的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遍。 张和浦告诉盛嘉言,吵架的起因是他打完水回来,在办公室外面碰到周薰艺。他想着自己跟周薰艺关系也不太好,于是就别过头假装没看见她,专心往办公室走。 结果,周薰艺也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肺管子,冷嘲热讽地指责张和浦用鼻孔看人,没有教养。 张和浦就有点不高兴了,跟她理论:“每天用鼻孔看人的不是你自己吗?我不就没跟你打招唿,哪儿用鼻孔看你了?怎么的,你觉得你自己是哪国的公主,别人还得跪下来迎接你,这才不叫用鼻孔看你?” 然后周薰艺就炸了,又开始骂张和浦娘娘腔,还骂了好几次。 说到这里,张和浦挺直了背,一拍桌子,看向对面的盛嘉言:“盛总,你也是男人,你应该理解这种事搁哪个男人身上都不能忍对吧?” 盛嘉言点了点头。 张和浦对他说:“上回周薰艺也这么骂过我,我还嘴还被一群同事拽住,按着我头让我大度。这回可没人按我头了吧,所以我就想接着跟周薰艺理论,可谁能想到,我们阿南比我还刚,直接从办公室冲出来,跟周薰艺喊话,让她嘴里放干净点,不然就打得她回家找妈妈。” 盛嘉言拧了拧眉,仗义是好事,可姜以南这个驴脾气,他怕她哪天吃暗亏。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喜欢把什么事都摊在明面上解决。 张和浦这时候也说:“老大,说起来我们阿南真是太仗义了。之前周薰艺说她出卖色相上位,她都没搭理周薰艺,可每次周薰艺一把矛头指向我,阿南就替我出头。” 盛嘉言抿了抿嘴角,即使知道姜以南跟张和浦是单纯的老铁,但他还是觉得有点酸。 他让张和浦绕开姜以南仗义的话题,接着说刚才的事。 张和浦忽然嘆了口气,表情变得难以启齿起来。 盛嘉言问他:“怎么了?” 张和浦垂下头,一米八的大小伙居然开始扭捏:“其实阿南开始也只是吓唬周薰艺,想赶紧把这座大佛弄走,可谁知道周薰艺就跟撵人的狗一样,越赶越来劲。” 当时,姜以南把狠话撂完之后,周薰艺就发狠了。 张和浦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周薰艺跟姜以南之间发生过什么事,能让周薰艺这么恨,但他却听周薰艺冷笑着说:“喜欢织毛线,整天弄些小姑娘的玩意儿,不是娘娘腔是什么?还表妹,骗谁呢!咸鱼上那个织毛线的帐号不就是你自己吗?” 说到这里,张和浦更加抬不起头,他对盛嘉言说:“盛总,其实……我根本没有表妹,那些毛线玩具、公仔、坐垫,都是我自己织的。” 盛嘉言愣了一下,他一直知道张和浦有个打毛线很厉害的表妹,也见过那些成品。没想到,原来那些小东西都是张和浦自己做的。 他很快对张和浦说:“没有谁规定打毛线一定是女孩子的游戏,就像篮球、骑马、赛车也不是男孩子的专属。” 第49页 张和浦这才慢慢抬起头,他惊奇地看向盛嘉言:“老大,当时阿南也用类似的话怼了周薰艺。” 可是,姜以南怼完周薰艺之后,周薰艺却又反怼了一句:“哈,你们都是心理变态吧!” “心理变态”四个字一下子戳进了张和浦的心窝。 他虽然从小就长得人高马大,头围也大于常人,可事实上,他从小就喜欢跟女孩子玩,还喜欢女孩子的游戏。 他喜欢跳橡皮筋、翻花绳,还喜欢买来一捆捆五颜六色的塑料管子,跟女孩子们一起折星星……这些游戏,他做得比女孩子更精细。 他的身上永远带着一块香喷喷的手帕,说话也细声细气。他一点都不喜欢跟男孩子们在泥地里打滚,也不喜欢那些跑来跑去蛮横撞击的游戏。 于是,他变成了异类,班里的男生都嘲笑他,叫他“张公公”;后来,连女生们也不跟他玩了,因为谁跟他玩,谁就会被大家孤立。 因为这种事,他不知道转了多少次学,直到最后一次,他妈警告他:“你是个男子汉,整天玩小姑娘玩的东西,难怪被人笑话!你再这样下去,我跟你爸也不管你了!” 所以,张和浦就逼着自己去做那些所谓男孩子该做的事,远离那些女孩子的游戏。而打毛线,是他唯一保留下来的属于女孩子的兴趣。 他的爸妈为了不让他在歧途上深入,即使家里拆迁分了几套房子,他爸妈还是以死相逼地跟他住在一起。 尽管他妈不知道扔掉他多少作品,可他还是在偷偷继续;他爸看见网上寄来的毛线就恨不得一把火烧掉,所以他就偷偷寄到公司。 只要有人夸奖他做的东西好看,他就能美上好几天,即使别人夸的是他那个并不存在的“表妹”。 刚才,张和浦顿时就被周薰艺那句“心理变态”打击得抬不起头,像只刚做完绝育的公猫。 姜以南哪里还能忍,抓着周薰艺逼她道歉。 结果周薰艺连姜以南一块儿骂了:“靠到处睡男人上位的人也有脸让别人道歉?怎么,除了上面,你跟娘娘腔也有私情?不会吧,那你们盛总能忍?还是说你们盛总也是个变态,有特殊癖好?” 姜以南一看这话都扯到盛嘉言身上了,她自己被侮辱不要紧,可盛嘉言不行。他清清白白,行的端坐的正,凭什么被周薰艺这张臭嘴糟蹋?! 于是,姜以南抬起高跟鞋,一脚飞了过去。 周薰艺倒是眼疾手快,闪身躲过了。 然后,就有了两人动手的后续。 张和浦对盛嘉言说完这些,顿了顿说道:“老大,说到底,阿南是为了咱们俩。” 盛嘉言没想到张和浦一开始说的姜以南为他们俩动的手,是为了这个原因。 他想,这个姑娘怎么就这么暴躁这么死心眼呢?也不看看对方是不是人多势众就敢动手,如果刚才不是他正好赶到,周薰艺那一巴掌可就扇到她脸上了。 抓住周薰艺手腕的那一剎那,他都能感觉到周薰艺蓄了多少力。 张和浦这时候又担心地问盛嘉言:“老大,你说阿南这次真的不会被欺负吗?” 这个问题,盛嘉言倒是有信心:“放心。” 张和浦丧丧地嘆了口气:“男人喜欢女孩子玩的游戏就这么不招人待见?我自己被鄙视也就算了,还连累身边的人跟着被鄙视。” 盛嘉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怎么安慰,只能耿直地说道:“想多了,好好调整一下。” ** 财务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姜欣蓉领着两人进门后,就一点不客气地坐到了大会计的位子上,两条笔直的长腿往桌上一翘。 她瞥了姜以南一眼,又飞快地把目光转向周薰艺,沖周薰艺抬抬下巴:“刚才七嘴八舌的我都没听清,你们到底怎么吵起来的?” 周薰艺顺势迅速抢占先机,委屈巴巴地说:“业务一组跟二组存在竞争关系整个公司都知道,可姜以南他们除了正常工作竞争之外,居然还经常私下里找我的麻烦。上次在食堂我就被他们推搡过一次,这次又是,好好的路过,我居然被他们翻了个白眼。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姜以南心里一个冷笑,不慌不忙地看着她表演。等她说完,姜以南又看向姜欣蓉,然后她发现她的小姨也是个戏精。 姜欣蓉很戏精地问姜以南:“你翻她白眼了吗?” 姜以南真心觉得周薰艺的公主癌已经扩散到大脑了,她嗤笑一声说:“如果忽视就等于翻白眼的话。” 周薰艺咬了咬唇。 她知道姜欣蓉不管事,可如果能把大小姐拉到她这边,对她来说也是件百利无害的事。 于是,她想了想又指责姜以南:“小姜,哪次咱们争端不是你先动手?不信,咱们可以调监控,也可以找同事们对峙。” 后面一句话是对姜欣蓉说的。 姜欣蓉这时候又把目光转到周薰艺身上:“哦,姜以南为什么跟你动手呢?” 说到这里,周薰艺扯了扯嘴角,眼神里流露出惯常的傲慢:“有些人自己出身差、阶层低,看到别人条件好,就总是看不惯,眼睛里跟长了刺一样。” 第50页 姜以南真心觉得把周薰艺揍一顿都是轻的。 姜欣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你的意思是姜以南出身差、阶层低?” 周薰艺撇撇嘴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表达了一切。 姜欣蓉看向姜以南,趁周薰艺不注意,她调侃地朝姜以南挑了挑眉。 随后,姜欣蓉才又看向周薰艺,绕过桌子,缓缓开口:“说起来,我一直听说咱们公司有个人,她爸是d市机关单位的,这人是你吗?” 周薰艺嘴角压抑不住地往上一扬,然后故作稳重地点点头。 姜以南不知道姜欣蓉问这个干嘛,于是在一旁看着她继续表演。 姜欣蓉笑了声:“哪个机关单位啊,市长还是省委书记?我身边也有不少二代,改天咱们一起去喝茶聊天呗!” 然后,姜以南就看到周薰艺一下子涨红了脸,视线乱转,舔了舔唇才说:“d市跟这边a市,毕竟不是同一个圈子。” 姜欣蓉却热情道:“这有什么!”她拍拍周薰艺的肩膀,“有我在,什么圈子都能融!” 周薰艺扯了扯嘴角,说:“那……也行。” 姜以南见姜欣蓉听到这句之后,就往桌前一靠,两手随意地把玩着包包上的芬迪小毛球,活脱脱一副游手好闲富二代的模样。 姜欣蓉笑了笑,又道:“不过,你爸到底是干嘛的呀,圈子融是能融,可也得阶、层、相、当才行。” 姜以南这才发现,姜欣蓉居然不动声色地把“阶层”这个词还给了周薰艺。 周薰艺顿时噎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姜以南一下就发现了周薰艺眼中的露怯。 “怎么,说不出来?”姜欣蓉这时候才冷哼一声,微微抬高了声音,“混了一辈子科员,倒摆出川普的谱了。” 她这话一出,周薰艺的脸色就红了三分。真是多亏了周薰艺这一身自以为傲的白皮肤,她通红的脸才能显得那样扎眼。 姜欣蓉晃着小毛球,不紧不慢地说道:“三十岁的人了还整天我爸在机关单位,以为公司是你家门口菜市场呢?还张口闭口‘阶层’,你当自己什么阶层?”她说着,切了一声,“刚吃两碗饱饭就当自己是贵族。” 她这种慢悠悠又带着点倨傲的语气,就像是一把钝刀,在周薰艺的脸皮上来来回回地剌。 姜以南忍不住代入周薰艺的立场感受了一下,说不丢脸是假的,尤其是周薰艺这么些年,成天“我爸工作的机关单位”,硬生生给自己拗贵妇人设,结果现在被姜欣蓉三言两语戳破。 想想都觉得没脸。 周薰艺果然惨兮兮地抬起头,连脖子都红了,红色粗框眼镜后面的双眼湿漉漉的。她试图让姜欣蓉放过她的面子:“姜小姐……” 姜欣蓉却打脸打上了瘾,她哼笑一声,站直了身子,抱起双臂:“哟,这么尊敬喊我‘姜小姐’,是因为我爸是姜松泉吗?” 她勾勾嘴角,接着说,“跟个自以为高贵的走地鸡似的,还有脸说别人不尊重你,你当自己是哪家千金?我正儿八经的鼎立大小姐都没你这么大谱。该做事就给我老老实实做事,不好好做事就滚蛋,你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每个人都要把你当公主?” 姜欣蓉说完,喘了口气,才发现原来教训人这么累,以后她再也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她想了想,又故意各打五十大板地对姜以南说:“还有你,什么下三滥的招都敢接,脑子没坏吧?” 说完一挥手:“好了,你们都回去。下次要是再让我听见有人把自己当公主捧,就别怪我不客气!” 姜以南看到周薰艺像是一只落败的公鸡,身上混杂着丧、不甘、没面子的气息。 她真想把周薰艺此时的照片拍下来发给张和浦一起欣赏。 姜以南赶紧拍拍脸控制冲动。 她告诉自己,不行啊姜以南,别人没品可不是你跟着没品的理由!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姜以南跟周薰艺分开不久,就接到了姜欣蓉的电话。 电话里,姜欣蓉邀功似的问她:“怎么样,刚才我表现得棒不棒?” 姜以南恨不得给她竖一个大拇指:“棒!不过,你怎么知道她爸具体情况的?” 电话那头,姜欣蓉不在意地嗨了一声:“谁叫她平时架子摆那么大,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我就好奇让d市的朋友去打听打听喽!这一打听吧,果然是个空架子。我就说,出身越好的人越懂得低调,反而像这种半桶水的,倒是哐当哐当乱晃。” 姜以南琢磨了一下姜欣蓉话里的意思,然后发现姜欣蓉居然也给她上了一课。 周薰艺总是动不动找她碴,她也每次跟个二愣子似的反击,可反击了半天,周薰艺该找她碴还是找她碴,打都打不怕。 可姜欣蓉就不一样了,一下子就击中了要害。周薰艺整天语焉不详地摆二代架子,姜欣蓉就干脆把她那件“皇帝的新衣”扒掉。这下,周薰艺终于可以把下巴放回原位,让她那根颈椎骨休息一下了。 就在这时,姜欣蓉忽然哎呀一声:“完了完了,我这次过来,是奉老爷子之命,找你一起吃午饭的!” 第51页 姜以南笑道:“午饭就算了,等会儿我跟同事们一起。今天的事,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好多,下次我请你吃饭,就当是谢谢你了。” 姜欣蓉哈哈大笑起来:“学到什么了,是怎么打倒对手吗?” 姜以南心想她小姨还真聪明。 她又听姜欣蓉说下去:“要说起来,这还是老爷子从小教的,这叫‘蛇打七寸’。这种趾高气昂的二百五、自以为高贵的走地鸡,不就最怕别人撕下她那虚张声势的面具吗!今天我还算给她留了面子,没有当众戳穿,要是再有下次,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姜以南又跟姜欣蓉说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回到办公室,张和浦就迎上来问她:“阿南,你没吃亏吧?” 姜以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说完,她就把刚才在财务办公室的事大致给张和浦学了一遍。 张和浦听完张大了嘴巴:“周薰艺这人还真是……脚踏实地不好吗,非要拗权贵人设,跟个小学生一样!” 姜以南拍拍他的肩膀:“谁说不是呢。” 一旁哄儿子午睡的赵云听完周薰艺的真实背景,表情突然尴尬。她不由抬手,掖了掖头髮,把过长的鬓髮勾到耳后。 张和浦嘆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周薰艺到底跟咱们什么仇什么怨?” 姜以南想了想:“也许是她那么辛苦拗人设,我们却始终拿她当个平民百姓?” 张和浦琢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赵云把儿子哄睡后,低低地开了口。 “这事说起来就不简单了,”她看向姜以南,带着劝告的语气,“小姜,还记得我一直跟你说,女孩子要朴素一点吗?” 姜以南没想到这事最终又扯到她身上,她指了指自己鼻子:“我不朴素?” 赵云从头到脚打量了她的蓬松大捲髮、露肩小衬衫、短裙还有高跟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用眼神表达了一切。 赵云接着说下去:“之前,周薰艺在她老公的手机里发现了你的照片。” 这回不止姜以南震惊,就连张和浦也震惊了。 张和浦提高音量:“周薰艺老公手机里,为什么会有我们阿南的照片?!” 三人过于沉浸他们的对话,都没有注意到盛嘉言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办公室外面。 听说周薰艺老公手机里藏了姜以南的照片,盛嘉言浓眉一拧,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张和浦的大嗓门差点把赵云儿子吵醒,赵云赶紧把儿子又哄睡,这才接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 原来,周薰艺老公有次来公司接她,正好遇到姜以南从电梯出来。 那天姜以南照例踩着高跟鞋,时值初冬,她里面穿着干练中又带着女性柔美的白衬衫,下面是及膝半裙,最外面套了一件廓形大衣,衬得一双小腿更加纤细修长。 然后,周薰艺的老公就手贱偷拍了她的照片,那双腿拍得尤其清晰。最后,这张照片就被周薰艺发现了。 张和浦听完,呸了一声:“太他妈猥琐了!下次别让我碰见他,我见一次揍一次!” 站在外面的盛嘉言听到这里,也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拳头。 下一秒,他又听赵云说下去。 “你也别说男人猥琐,”赵云瞥了惊到说不出话的姜以南一眼,又看向张和浦,“要不是有些女人整天花枝招展,男人能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尤其是那种结了婚的,要不是身边有小姑娘围着,他们能出花花心思?” 姜以南明白了赵云话里的意思,一下子给气笑了:“赵姐,听你意思,我被猥琐男偷拍,还是我的错了?老公有花花肠子,老婆不去管好自己老公,反倒怪周围诱惑太多?” 赵云没吭声。 原本她做她的佛系业务员,什么一组二组的斗争她都不管。可有一次,她在洗手间看到周薰艺掉眼泪,大家都是女人,她就出于好意问了一句,结果就问出这么多事。 她也是结了婚的,这种事上特别有感触,下意识地就跟周薰艺站在了一起。可她也不忍心看同组的姜以南继续堕落下去,小姑娘整天把心思放在打扮上,还能干出什么好事? 所以平时有什么单身男青年,她就拼命给姜以南介绍。 她是觉得,有了对象,就不会觊觎别人的老公了吧?可谁知道,后来听张和浦说起,她才得知姜以南居然是有对象的。 赵云这就没办法忍了,必须敲打敲打这种心思飘忽的小姑娘。 张和浦也是又惊又气,他质问赵云:“赵姐,你也是女人,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盛嘉言原本想进去,但他看向姜以南的时候,却发现她两个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坐直了身子,像是在拼命控制着什么。 这么一看,他忽然就不打算进门了。 他也想看看姜以南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他希望她遇到事情可以学会沉着冷静,不要再随便冲动。 当然,如果最后实在没忍住动了手,也还有他在后面撑着。 这时候,盛嘉言又听赵云屈指扣了扣桌子说下去:“就因为是女人,所以才看不惯那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整天惦记着挖别人墙角。不缺德吗,想过那个被她挖墙脚的可怜女人吗?” 第52页 姜以南怒极反笑,她想起张和浦说过,自从她变好看之后,原本只是鼻孔看人的周薰艺就开始正面攻击了。 她还以为是周薰艺没办法再拿她当衬托,心里不平衡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怪不得周薰艺每次都拿她的脸说事,还动不动讽刺她靠色相上位。 姜以南有种冲动,想要跟赵云打一架,或者再去找周薰艺打一架。可她想起今天姜欣蓉的做法,不声不响,蛇打七寸。 姜以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回想周薰艺的老公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回想半天,终于从破烂的记忆中,搜索出那么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有点胖的中年男人。 她冷笑一声,告诉赵云:“赵姐,别说我看不上这些上了年纪的油腻男,就算我真的飢渴,”她顿了顿,下面这句话是对赵云说的,同样也是她想让赵云带给周薰艺的,“你问问周薰艺,一个人饿了,她是去餐厅还是去厕所。” 赵云一下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张和浦噗嗤一笑,偷偷给姜以南竖起一个大拇指。 站在外面的盛嘉言这时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他发现姜以南的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不过,他还是不希望姜以南继续把时间花在女人之间的斗嘴上,于是敲敲门走进去,对大家说:“中午发生了点不愉快,大家今天早点下班,我请你们吃饭。” 姜以南跟张和浦欢唿一声。 赵云却在这声欢唿后说道:“盛总,我等会儿还要带儿子去培训班,就不一起吃饭了。” 盛嘉言点点头,也不再游说。 下班之后,张和浦跟姜以南一起坐上了盛嘉言的车。 上车后的张和浦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坐在后排的姜以南敏感地察觉到,不由问他:“阿浦,你怎么了,盛总请我们吃饭诶,不开心吗?” 张和浦嘆了口气说:“周薰艺知道那些公仔玩具都是我织的,很快公司其他人都会知道……” 一旁开车的盛嘉言知道他是想起以前被孤立被嘲笑的不愉快,可这种扎根在心里的童年阴影,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他沉默地开着车,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他倒是下意识地把视线往后视镜一瞥,看向了后排的姜以南。 不曾想,姜以南居然也通过后视镜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在镜子里碰撞。 盛嘉言仿佛听到静谧的空气中突然冒出一阵噼里啪啦,他的心脏也跟着一颤。 下一秒,他看到姜以南触电似的,飞快地挪开了目光,然后抬起手,掖了掖她那海藻般的大捲髮。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三人最终没去什么大餐厅,而是从烧烤店打包了各种串串,然后把车停在了江边。 好巧不巧,明明已经快进入七月,可这天气却怎么都没热起来。 今天又是个不见太阳的凉爽天,姜以南作为唯一的女性,成功获得不用帮忙拎任何东西的殊荣。她赶在盛嘉言和张和浦前面,三两步跑下码头,对着江面张开双臂开怀大喊:“夏天,我等你很久啦!” 张和浦在她后面拆台:“等夏天真来的时候,你别嚷嚷夏天什么时候过去。” 姜以南回头笑嘻嘻地找盛嘉言撑腰:“盛总,你看阿浦这人,老拆我台!” 盛嘉言没说话,只是看到姜以南跟张和浦其乐融融的样子,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打包袋。 姜以南面朝大江,在石阶上坐了下来。远处江面上船只呜呜开过,她在游船的鸣笛声中拍拍两边的位置:“盛总阿浦,你们快过来,我要饿死了!” 盛嘉言跟张和浦一左一右坐在了她身边。 三人窸窸窣窣地从打包盒里拿出烤串吃了起来,带着湿气的江风吹过,吹醒了姜以南脑中渺远的记忆。 很久之前,她也跟张和浦还有盛嘉言来过江边。那时候,他们刚刚拿下几个订单,合力打了总是diss他们的二组的脸。 当时,张和浦激动地说:“盛总,阿南,我来公司这么久,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过!以后你们就是我的老铁,有什么事,我张和浦第一个替你们出头!” 后来,张和浦就真的替他们出头,尤其是替姜以南。 姜以南吃完烤羊肉,又拿了个烤茄子。她发现自己这段时间想起来的事越来越多了,明明这是她期盼已久的,可不知怎么的,她却高兴不起来,甚至也不敢告诉盛嘉言。 她用竹籤戳着盒子里的烤茄子,悄咪咪地看向左手边的盛嘉言。 等她恢復记忆,他就要离职走人了不是吗?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原本一直在看江面的盛嘉言忽然朝她扭过头。 姜以南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她发现盛嘉言明明什么都没说,可这一眼里却包含了太多内容,看得她浑身痒痒的,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她脚心不轻不重地挠。 这时候,张和浦啃完一串烤牛舌,唉声嘆气地放下了手里的打包盒。 姜以南获救似的,连忙躲开盛嘉言的视线,扭脸问张和浦怎么了。 张和浦没说话,姜以南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刚才车上讨论过的那个话题。 姜以南思索一下,对张和浦说:“阿浦,其实刚刚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安慰你,可现在我突然觉得我不想安慰你了。” 第53页 张和浦闻言看向她,眼神里都透着丧:“阿南,安慰不好的,这根刺在我心里扎了这么多年,一碰就疼一碰就疼。”他顿了顿,又说,“如果到时候又被大家议论排挤什么的,大不了我就离职,换一个新环境。” 盛嘉言闻言,视线绕过姜以南,落到了张和浦的脸上。他对张和浦说:“明明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走?” 张和浦摇了摇头:“老大,其实在学校被孤立被嘲笑的时候,我也这么告诉自己,明明我没有错,我只是恰好喜欢做女孩子喜欢做的事,为什么我要退让?”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可是没用的,这是个少数服从多数的世界,你跟大家不一样,你就是异类。异类就会被排斥,没有人觉得你可怜,大家都会说你活该,谁叫你跟大家不一样。你心理变态、不正常,就要被排斥。” 张和浦嘆了口气,姜以南发现这个平时说起话来总是眉飞色舞的大小伙,这时候就像个打蔫了的豆芽菜。 姜以南知道,他把当初受到的那些伤害,重新拿出来在自己身上演示了一遍。于是,那些遭受过的语言暴力、精神暴力,又重新在他心里耀武扬威地活泛起来。 她想起自己那些年被人嘲笑“黑大壮”“月球表面”的日子,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这种嘲笑、调侃,其实会变成一把把利刃,狠狠地扎进受害人的心里,稍微一碰,就鲜血淋漓。 张和浦伸出一只手,继续说:“我从小学到初中,转学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姜以南忽然好想抱抱张和浦,不过还没等她出手,盛嘉言已经先他一步,绕到张和浦的另一边,伸出胳膊给了他一个来自老铁的拥抱。 盛嘉言虽然没说话,可他的眼神和表情却不自觉地流露出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 姜以南真担心自己眼花看错了,像盛嘉言这样的人,应该从小一路优秀过来的吧,居然会对这种事感同身受? 她忍不住在心里佩服他的善良和共情能力。 姜以南拍拍心口,安抚住因为盛嘉言的善良而活蹦乱跳的心脏。 她又对张和浦继续自己刚才的话题:“我不想安慰你其实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可能成为某一种少数。每个人的性格、爱好、性别甚至性取向或者出身,都是各种原因合力推动下的必然结果。既然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少数,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讨好那些不喜欢我们的人呢?爱自己,支持自己,爱身边所有爱我们的人,这就够啦!” 她说完这番话后,盛嘉言的目光忽然跳过了中间的张和浦,最后落到了她的身上。 他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可下一秒,却是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清澈。 这姑娘身上永远有释放不完的正能量,有时候看着挺笨的,可她的笨里却又透着难得的真挚和踏实。她用她的真实和乐观,抵御着所有的不怀好意。 盛嘉言突然有种冲动,他要把她的微信备註,从“笨蛋姜”改成“乐观姜”、“真挚姜”、“小太阳姜”。 ** 把张和浦送到附近地铁站后,盛嘉言又把姜以南送回家。 到了楼下,姜以南跟他告别下车,还没走几步,忽然听到盛嘉言又在后面叫她。 姜以南一回头,看见盛嘉言居然也下了车,一路来到她跟前。 “有什么事吗?”她歪了歪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盛嘉言没说话,黑曜石般的眼里,却闪着她看不懂的光。 姜以南莫名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挠挠头,一缕长发从她颊边落下,她又顺着耳廓往后一勾。 盛嘉言眯了下眼,突然心浮气躁起来。 姜以南勾完头髮又问他:“盛嘉言?” 盛嘉言垂头看着她,想了想说:“刚才你跟阿浦说的那番话,很感动。” 姜以南回想一下,忽然笑了一声:“就这个啊!大概是因为有过类似的经歷吧,所以就会想把内心的一些想法分享给同样有困扰的人。”她说完,想起刚才盛嘉言脸上流露的情感,忍不住话题一转,说道,“不过你今天也很让我感动。” 盛嘉言挑了挑眉,表示不解。 姜以南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因为你这样的人,说实话,让人觉得很优秀,应该是从小在鲜花和掌声中长大的。一般这样的人,即使会对别人的不幸表示同情,可终究很难感同身受。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的感同身受。” 她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话有点矫情,不由地两手抠着包包带子来缓解此时的尴尬。 盛嘉言看着眼前的姑娘,张了张嘴,像有一大堆话要说,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化作了唇边的一缕轻笑。 姜以南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乱撞起来。 这人可真是的,好好说着话,瞎笑什么笑!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勾引人吗! 她赶紧别过头不去看他,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来个霸王硬上弓。 “姜以南。”盛嘉言忽然开口叫她。 “什么?”姜以南回过头。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盛嘉言又笑得跟个勾魂摄魄的妖孽一样。 第54页 “没什么,”他低声说了一句,声线清冽而优雅,“只是想跟你说一句,谢谢你。” 姜以南被他笑得腿软,肾上腺素飙升,促进着多巴胺的疯狂分泌。她晕晕乎乎的,一下子也搞不懂他在谢她什么,也想不起自己是不是该问问他为什么谢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乱了章法的心跳重新平静下来,这才弯了弯嘴角,对盛嘉言说:“也没什么好谢的……没别的事,我就先上去了哈!” 盛嘉言站在原地,朝她点了点头。 姜以南垂下头,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头髮,这才转身往楼里走去。 结果多亏了脚下这双七公分的细高跟,她转身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右脚就往外一撇,整个人都朝一边倒去。 姜以南本能地惊唿一声,脑中顿时被密密麻麻的弹幕淹没 ——卧槽! ——完蛋了! ——要丢脸了! 然而,想像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姜以南一睁眼,就对上了盛嘉言那张年轻帅气的面庞。 她的腰上,是他干燥温热的大掌。 姜以南听见自己的胸腔子里擂起了战鼓,咚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激烈。 在轰鸣的战鼓声中,她听见盛嘉言问她:“没事吧?” 姜以南摇了摇头,正要告诉他没事,却不想,鼻腔里忽然热流涌动。 她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想法——不会吧! 她欲哭无泪地抬手在鼻子下一摸,果然看到了一抹鲜红。 姜以南忍不住思考,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跟收拾收拾立刻原地去世,到底哪一个操作性更强。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姜以南几乎是捂着鼻子落荒而逃。 冲进家门,她又跑到窗边,躲在窗帘后面往楼下一瞧。 那高大的身影依然站在原地,仿佛还没从她刚才那管神一样的鼻血中回过神。 像是察觉到她的窥视,盛嘉言抬起头,朝她的窗口看来。 阴沉沉的天,周围全是一片宁静的住宅楼,小区公园里养的一只孔雀,从他身后慢悠悠地踱过。 他抬头的一剎那,姜以南眼前豁然开朗,就像久违的阳光突然普照了大地。 姜以南心脏再次不听话地乱跳,她连忙把窗帘一拉,连个缝都不留下。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姜以南跑去洗手间处理鼻血,清凉的水一把一把往脸上掬。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满脸的水,滴滴答答,还弄湿了几缕头髮,湿哒哒地黏在颊边。 可她却分明地看到了自己眼里的春意,那满心满眼的盪漾好像要从镜子里扑出来一样。 姜以南对着镜子拍拍脸,告诉自己:姜以南,你冷静!某人不就是跟你笑了一下吗,瞧你这一脸思春的表情!别忘了,你的青春和心动都是要奉献给学长的! 学长! 学长! 姜以南这么暗示自己,完了之后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想起学长了。她全部的心神都被那个叫盛嘉言的男人占据,满心满眼都是盛嘉言。 姜以南走到客厅,在落地窗前,面对着外面闪光的丝带一样的江面坐了下来。 她是个成年的、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女人,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事实上,自从那次原本想跟纪玉轲表白,却事到临头又缩回来之后,她就隐隐有了感觉——她好像……移情别恋了! 盛嘉言这个神奇的男人,居然用这么短短几个月时间,把她放在心里将近五年的学长赶到了角落。 姜以南拍拍脑袋,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 可感情这东西,就像缠不清的乱麻,越理越乱。姜以南想了想,干脆给陆秀琪打电话,寻求外援。 电话很快接通,姜以南嘿嘿笑了两声,对陆秀琪说:“院长妈妈,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陆秀琪在电话那头问她:“怎么了,声音沉甸甸的?” 姜以南沉了沉气,把心里那点弯弯绕绕一股脑地告诉给陆秀琪:“院长妈妈,是这样的。我喜欢了一个男人五年,一直没有表白,但是我现在又遇到另一个男人,大概认识了一年多,然后……” “然后你发现你喜欢的是现在认识的这个?”陆秀琪一下子戳破了她的小九九。 姜以南又是两声嘿嘿,然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接着说:“所以我现在就觉得吧,我是不是有点那啥……花心?渣女?” “这个怎么说呢,”陆秀琪缓缓地给她分析,“也许只是因为时机和缘分。人的出场是有顺序的,可是感情没有。你喜欢了五年的那个男人,也许只是因为你一直没有表白所以才成为了你的执念。可现在遇到的这个呢,也许他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也许你跟他一起有过许多难忘的瞬间。” 姜以南曲起双膝,静静地听着。 是了,学长在她心里就像高高在上的神,至少在bex的订单之前,她对学长的印象一直都是静态的,是打了偶像剧滤镜的写真。 可盛嘉言就不一样了,在她心里,他是活生生的人。 他高傲自矜,却又总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淡漠却强势地出现在她面前;他喜欢怼她,可他的每一句怼,都是实打实的关心和激励;他总是在工作上压她一头,可每一次压制总顺带着满满的干货,带着她跌跌撞撞地成长…… 第55页 陆秀琪这时候忽然问她:“是上次跟你一起来的小盛吗,说是你的领导那个?” 姜以南身子一歪,差点摔在地板上,她连忙撑起身体干笑:“哈哈哈院长妈妈你不要乱说哈哈哈哈……” 陆秀琪瞭然地笑起来:“好的好的,我绝对不乱说你喜欢小盛。” 姜以南:“……” 过了一会儿,陆秀琪停了笑,认真地对她说:“不过我看得出来,小盛对你是不一样的。” 她把那天在教室里告诉盛嘉言姜以南喜欢夜礼服假面却从来没有拿到过贴纸的事讲给姜以南听,然后说道,“我看得出来,小盛当时眼里的心疼。阿南,爱情是带着怜惜的。” 姜以南脚趾头翘了翘:“院长妈妈,你的意思是,盛嘉言爱我?” 她说完,抿起了唇。 “爱”这个字,是冬天里温过的烈酒,又暖又辣,光是在唇边流连,就能一股脑地烫到心里。 陆秀琪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姜以南犹豫了一会儿,“我觉得我不知道,我怕是我把他看得与众不同,而在他眼里,我只是个芸芸大众。你说,我要问问他吗?” 陆秀琪笑了起来:“问吧,既然你已经在问我的意见了,就说明你是想问他的。”她轻轻地嘆了口气,“那就问吧,有时候缘分错过就没了,不要因为一时的说不出口,给自己留下一生的遗憾。” 姜以南握了握拳,她决定了,她要赶紧找机会问一下盛嘉言。 挂断电话后,姜以南又莫名地想到了盛晏然,她知道,晏然小可爱对盛嘉言也有小心思。 但是,就算他们不是亲生的,可还是在一个户口本上不是吗? 所以…… 姜以南搓搓手,不管这么多了,她先问了再说。 有了决定之后,姜以南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她跑到窗边往楼下看,盛嘉言的车子已经不见了。 她转了个身,又去冰箱里拿牛奶,一边走一边想,她问了之后,盛嘉言会怎么回答她呢? 这么一思考,她的心情又止不住地忐忑起来。 姜以南打开冰箱门,灵光一闪,跟自己做了个小游戏。 她闭上眼睛拿出一盒牛奶,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生产日期末尾是奇数,盛嘉言就是喜欢她;如果是偶数,那就是不喜欢。 那么,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姜以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一只眼睛。 她的大拇指一点一点地从蓝色的纸盒上挪开,生产日期从左到右一点点露了出来。 2015年6月…… 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 姜以南一股脑地移开手指,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2015年6月12号! 姜以南:??? 呸呸呸!刚才的游戏规则不算,重来!偶数是喜欢,奇数才是不喜欢! ** 盛嘉言在楼下站了一会儿。 刚才被高跟鞋崴到,一脸娇弱被他揽在怀里的姑娘,因为一管鼻血,顿时生龙活虎地推开他冲上了楼。 他抬头看去,只见那个窗户后面探出一颗小脑袋,大概是发现了他的目光,又着急慌忙地把脑袋往后一缩,唰地一下拉上了窗帘。 盛嘉言轻笑一声,回到车上,开车走了。 一路上,他整个思维都被姜以南占据,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满脑子都是某一个人,完全思考不了其他。 他发现自己的自控力,在姜以南面前全部归零。 大概从去年七月第一次遇到她开始,那瓶从她手里递过来的冰水就已经註定了一切。 盛嘉言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周六交通拥挤,过一个红灯就停了三次。第三次等红灯的时候,盛嘉言想起了第二次见到姜以南的情景。 那是他决定离开盛家、离开安盛集团的时候,他隐藏安盛集团二少爷的身份,来户外行业首屈一指的鼎立应聘。原本等待他的是领导层高管职位,可在他看见姜以南的那一刻,他忽然就决定担任业务一组的总监。 风雨飘摇、人丁凋零的业务一组,他就帮帮她吧,就当还她一水之恩,免得她业绩吃零蛋,跟着业务一组一起被遣散。 他上任的第一天,姜以南见到他还惊喜地说了一句:好巧! 他当时想,的确蛮巧的,他就这么鬼迷心窍,因为一瓶水成为了她的领导。这个有点胖有点黑的姑娘,热情地给他介绍公司上下的人物,以及她所知道的那点业务关系。 很快,他就开始带领一组反超。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也逐渐发现,这个有点胖有点黑的丑姑娘,其实一点都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没心没肺。 每次看到她,他总能想起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她像松子一样,用一些奇怪搞笑的言行来讨好大家,她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丑角,用自嘲换来别人的欢笑。 他想,真是个傻姑娘,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自己呢?她以为别人看不出她的强颜欢笑吗? 可他发现,除了他跟张和浦,别人还真看不出。 大家都乐呵呵地把她当成垫脚石,像周薰艺之流,甚至还日常把姜以南挂在嘴边,用姜以南的丑来衬托自己的美。 第56页 盛嘉言想,这种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女人,真的美吗? 就在某次周薰艺又拿姜以南开玩笑,姜以南却跟个傻子一样在旁边跟着笑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把姜以南拽到一边,恶狠狠地问她:“为什么不反击?这种踩着你的尊严来抬高自己的人,为什么要纵容她?!” 可姜以南怎么说来着? 她绞着两只手,明明眼圈都红了,可还是努力地跟他弯了弯嘴角:“没事啊,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就是不好看啊,又黑又胖,还满脸痘痘。周薰艺说我是黑大壮的代表,月球表面的代言人,确实没说错啊。” 盛嘉言真是恨死了她这副假装没心没肺的样子,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女孩子不在意别人对她外貌的评价! 明明很难过不是吗? 明明很讨厌被人当成笑柄当成丑角不是吗? 他把姜以南拽到洗手间的镜子前,他狠狠地掐着她的脸,逼迫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同时,他也看到了镜子里那满脸兇狠,像是要把她活吃了的他。 盛嘉言想,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为什么在她面前,他的情绪管理总是失败? 他记得当时自己对姜以南说:“姜以南你看好,你的五官很精緻,你的脸型很流畅,你胖但是骨骼纤细。ok,就算你不纤细,我也命令你,先把多余的体重减掉。” 可姜以南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像是被镜子里的自己丑到。 盛嘉言却强势地掐着她的后勃颈,恐吓她:“你再动,我就把你扒光示众!” 然后姜以南就不敢动了。 盛嘉言命令她:“姜以南,睁开眼睛。” 她乖乖地睁开了眼睛,盛嘉言第一次发现,她长了一双楚楚动人的杏眼。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上镜子里她的目光:“你听好,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再自嘲,如果有人嘲讽你,你就给我打回去。” “盛总……”姜以南胖胖的身体瑟瑟发抖。 盛嘉言不管她,接着说下去:“出什么事,我给你撑着。从明天开始,你跟我到健身房。有我在,你只能成为人群中最闪耀最自信的那个女孩!” 后来,姜以南真的做到了,减肥健身、调理皮肤、训练体态、控制表情、学外语……她真的变成了一个闪闪动人的姑娘。 后来,她也真的忘了他,却始终惦记着心心念念的学长。 后面传来几声鸣笛,盛嘉言从回忆中剥离思绪。 他轻轻踩了一脚油门,车子缓缓开过前面的路口。这档口,他忍不住问自己,怎么办,他完全没办法像她忘记他一样,把她忘掉。 明明说好等她恢復记忆他就离职走人的,可现在,他却一点都不希望她恢復记忆。 姜以南就像一根长在他心里的藤蔓,明明他已经下定决心砍断她的枝桠,可她却生命力旺盛地长出了新的,将他整颗心都密密麻麻地缠绕起来。 他想起姜以南对张和浦说的那句“每个人的性格、爱好、性别甚至性取向或者出身,都是各种原因合力推动下的必然结果。既然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少数,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讨好那些不喜欢我们的人呢?爱自己,支持自己,爱身边所有爱我们的人,这就够啦!” 他自嘲地想,看似他在拯救姜以南,可事实上,姜以南才是他内心的救赎。 现在,他该拿这个救赎怎么办? 像她一样,也去撞一下后脑勺,然后脑震盪失忆吗?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盛嘉言到家之后,又做了一件事。 他从书柜的一本书里翻出一张名片,名片上赫然印着“康信纺织”。 盛嘉言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名片主人的名字,一边信步往客厅沙发走,一边给安盛集团採购主管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刚喊了他一声“盛总”,盛嘉言便接着说下去:“钱经理,我们公司的供应系统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康信纺织’的?” “你等等,我看下。”那头传来滑鼠点击的声音,不一会儿,钱经理就回復他,“是,是有这么个供应商,规模不大,是个新起来的创业型公司,主要靠我们的订单活着。怎么……?” 盛嘉言捏了捏额头,把名片扔在茶几上。 他想起赵云说的,周薰艺老公的手机里,偷拍了姜以南的照片。 盛嘉言回过神,轻笑一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跟钱叔叔确认一下,这个供应商对我们安盛来说微不足道吧?” “那是,我们安盛的订单,多少供应商排着队想接!”钱经理中气十足地打包票。 盛嘉言又叫了他一声“钱叔叔”。 从他有记忆开始,这位钱经理就在安盛採购部工作,对安盛忠心耿耿,算是他们的家臣。 盛嘉言说:“如果我没记错,安盛的採购合同一直都是一季度一签。钱叔叔,新季度我想换掉‘康信纺织’这个供应商,可以吗?” 钱经理一愣,随即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供应商,当然没问题!不过嘉言,这个供应商得罪你了?你以前可从来没这么干过啊!” 第57页 盛嘉言揉着额头,笑着打马虎眼:“钱叔叔,咱能不问这么细吗?” “行,你说不问那我就不问。” “谢谢。”盛嘉言说完,想了下又嘱咐,“不过这事别让我爸还有……”他顿了下,像是难以启齿,“还有我大哥,别让他们知道。” 钱经理哈哈大笑起来:“明白,你这孩子……” ** 周一上班,姜以南一进门就看见周薰艺靠在前台,跟尹萌萌窸窸窣窣地聊天。 一见她进来,周薰艺眼睛一垂,若无其事地跟尹萌萌告了个别,回办公室工作去了。 姜以南打卡的时候,发现尹萌萌偷偷瞧她。她最不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干脆扭头直接问尹萌萌:“我脸上有东西?” 尹萌萌连忙摇头。 姜以南又问:“那你看什么?” 尹萌萌是个大嘴巴,憋不住事,眼珠子一转就问她:“小姜,听说周六你们一组跟二组打起来了?” 想到刚才周薰艺在这儿站了半天,姜以南顿时明白过来。 “是啊,怎么了?”她也不否认。 “没、没什么。”尹萌萌一脸“有什么”的表情。 姜以南拧了拧眉:“想说什么就说吧,别当面不说,背后又讨论得起劲。” 尹萌萌这才八卦兮兮地开了口:“也没什么,就是刚才听周薰艺说你们那天吵得还挺凶,就连盛总也帮着你们打压二组,我就在想,二组的李总面子上怎么过得去!” 她说着,观察了一下姜以南的神色,又压低了声音悄悄说,“不过,你们盛总也太苏了吧,居然为了下属出头!哎对了,听说你们组的小张其实没有表妹是吗?那些毛线玩具都是他自己做的对吧?” 她终于把话题绕到了她想求证的事上。 姜以南乜斜她一眼,周薰艺这人果然开始搅浑水了。 尹萌萌大嘴巴的个性整个公司都知道,任何八卦在她这里都捂不过三分钟,最多五分钟,立马传得整个公司所有部门都知道。 为此,人力部也找尹萌萌谈过,可人家手一摊,说自己情商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跟人聊着天,就被人套话了。 搞得人力部也没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以南想了想,嗤笑一声,反问她:“周薰艺有跟你说她爸在哪个机关单位工作吗?” 尹萌萌顿时瞪大了眼睛,闻到了新鲜八卦的气息。她摇了摇头:“没,我一直好奇来着,我还问过她!” 姜以南道:“那你有空再去问问周薰艺,看她这回怎么跟你说。” 说完这句,姜以南便头也不回地进了业务一组办公室。 原以为用周薰艺可以给张和浦挡枪,可事实证明,尹萌萌拥有洪荒之力。 到了中午,整个公司都知道张和浦一个大老爷们儿,就喜欢娘兮兮地织毛线,今天织美少女战士,明天织魔卡少女樱。 也有人弱弱地提出,这种反差萌不是挺可爱的吗?但很快就被其他更大的嘲笑声淹没。 尤其是公司里的老爷们儿,好像同为老爷们儿的张和浦喜欢织毛线,就能烘托出他们的男子气概一样,一群老爷们儿就跟捡了钱似的,就连中午吃饭的时间都不放过,疯魔了一样,扎堆议论嘲笑。 姜以南跟张和浦面对面吃饭,一见那几个男同事的猥琐样,忍不住就要拍案而起。 反倒是张和浦拽住了她。 “阿南,我觉得你那天说的话没错。”张和浦平静地跟她说。 姜以南挑了挑眉,听张和浦继续说下去:“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少数,支持自己,爱自己,爱那些爱你的人就好。阿南,虽然从小到大遭受的那些非议,已经深深地扎在我心里,但我会记住你说的这句话,爱自己,不会再花时间去跟那些人争辩。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会努力去做。” 姜以南被他这番话说得心里鼓胀胀的。她想,虽然这个社会已经很宽容了,它让每一个合法公民都有相对的自由和权利,可她还是希望社会可以更宽容一点,允许他们挑剔这份自由和权利,好让一些人知道,每个人生而不同,不嘲笑不排挤是一种美德。 她想了想,决定鼓励丧丧的张和浦。她笑嘻嘻地跟张和浦说:“阿浦阿浦,我跟你说我最近听到一首歌,超好玩的,就是‘削个~椰子皮~’,哈哈你听过没?” 张和浦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奇问她:“什么歌,歌词这么逗?” 姜以南拿出耳机跟他一起分享,张和浦一看手机上的歌词“sugar~yes please~”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我去!神翻译啊这!” 就在这时,难得在食堂遇到的盛嘉言,也端着餐盘在他们桌上坐了下来。 姜以南一看见盛嘉言,蓦地想起自己有个七上八下的小心思要问问他。 不过,看到食堂里人来人往,旁边还有个张和浦,她又不由地住了嘴,只是跟他打了个招唿,喊了他一声“盛总”。 盛嘉言朝她点点头,很快问张和浦:“在听什么?” 张和浦哈哈笑着:“老大,阿南推荐的一首歌,我已经分享到朋友圈了,你有空可以去听下,太他妈治癒了!” 第58页 盛嘉言嘴角微微牵动一下,不声不响地低头吃饭。 原本他还怕张和浦沉浸在阴影里走不出来,刚刚又听说整个公司都知道了张和浦的事。他担心他这个领导不在,有人对他的人说三道四,所以才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 可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完全多余了。 他不由地用余光偷瞄坐在他斜对面的姜以南,他想,这真是个神奇的姑娘,真的就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身边所有的人。 姜·小太阳·以南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有人在盯她。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只有并排坐在一起的张和浦跟盛嘉言。 阿浦不会无缘无故盯她,难不成是盛嘉言? 她探究的目光在盛嘉言脸上一个来回,他在专心吃饭呢,他盯她了吗?他为什么盯她?他究竟盯她没有? 姜以南越想,心里越激盪起来。 那个问题,她快憋不住了! 好不容易等盛嘉言吃完饭,姜以南看他把餐盘端去回收处,连忙也拿起餐盘跟上去。 “盛嘉……盛总,我有话跟你说!”她急匆匆跑到盛嘉言身后,跟他一起,把餐盘放上了流水线。 盛嘉言转身往食堂外面走:“什么话?” 他一本正经,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姿态。 姜以南舔了舔双唇,怎么办,他这个样子,她完全说不出来了!要不等气氛轻松点的时候再说? 她犹豫着,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决定不等了。 死就死吧! “盛嘉言。”姜以南在电梯门口叫住他。 盛嘉言按下电梯,趁等电梯的空挡,这才回身看向她。 姜以南抬起头,对上他清隽的面庞。她忍不住想,这可真是个帅到惨绝人寰的男人啊!不止帅,还有实力,简直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她忽然有点怂了。 不行不行,不能怂! 她深吸了一口气:“盛嘉言,我……” 喜欢你。 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手里拎着的手机就不要命似的响了起来。姜以南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四分五裂。 她看到来电显示上的“阿浦”,真心想把张和浦的脑袋锤爆。 盛嘉言挑了挑眉,示意她先接电话。 姜以南认命地接起:“歪,阿浦,什么事?” “阿南我去!你看我们大工作群里的通知了吗?行政部那帮脑残居然紧急组织了一个团建活动,就我们业务部参加,说是之前我们一组跟二组气氛太紧张,提供个机会缓和一下气氛。他们脑子没事吧!”张和浦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顺便问候了行政部那帮人的智商。 姜以南的手机漏音,张和浦嗓门又大,她下意识地看了盛嘉言一眼,果然看见他也是一脸无语的样子。 姜以南调侃:“行政部是嫌我们两个业务组掐得还不够狠吗?” 张和浦:“谁说不是呢!还缓和气氛,这也看有些人愿不愿意缓和啊!” 姜以南见电梯快到了,跟盛嘉言并排站在了电梯前,又问:“怎么说?” 张和浦哼了一声:“你不爱看朋友圈,所以不知道。就刚刚,那神经病发了一条朋友圈,说‘sugar这首歌在国外都流行好几个月了,井底之蛙们!’。” 姜以南无语,行吧,他们都是井底之蛙,就某些人是时尚的弄潮儿。 张和浦又问她:“对了阿南,你在哪儿呢?” 姜以南说:“等电梯。” 张和浦哦了一声,很快挂断了电话。 说话间,电梯门开,等里头的人出来后,姜以南跟在盛嘉言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上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姜以南看着缓缓关闭的电梯门,心脏再一次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趁这个机会,说吧! 第30章 第三十章 姜以南郑重地转过身,对上盛嘉言线条冷硬的侧脸。 盛嘉言发觉她的注视,下意识地扭头看她。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有事?” 姜以南的心脏被他的眉梢挑得高高悬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盛嘉言,我……” “等等我!” 一只手突然卡进即将闭合的电梯门。 剩下的“喜欢你”三个字像是一阵薄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以南悬起的心脏蓦地从高处摔落,她看向扒开电梯门挤进来的张和浦,那一瞬间,要不是看在他是她老铁的份儿上,她真的好想好想把他头盖骨都掀掉! 张和浦甩着手:“艾玛,差点夹到手,太险了。” 姜以南呵呵一笑:“阿浦,下回别用手挤电梯门,用你脑袋,你脑袋大,头铁。” 张和浦乐呵呵地往她身边一戳:“阿南,你越来越幽默了哈哈!说,最近是不是偷偷看网上的沙雕段子了?” 姜以南磨了磨后槽牙。 倒是一旁的盛嘉言突然问她:“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姜以南脑袋一个充血,连忙摇摇头:“没,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下bex的试单已经开始採购材料了。” 她说完,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气。 第59页 算了算了,再找其他机会吧。 下午上班之后,盛嘉言又让姜以南问了人事部招新人的情况,姜以南很快得到回覆:简歷收了不少,但符合条件的人却不多。 人事部告诉她,这年头外贸行业是越来越难做,又苦又累,出头的就那么几个,现在刚出来的条件稍微好点的年轻人,谁还愿意干这种活? 找不到其他工作,想来做跟单或者业务员碰碰运气的也有,可一番面试下来,真有那个吃苦耐劳精神的却很少。 人事部负责招聘的小姐姐安慰姜以南:“小姜啊,再等等,这玩意儿就像谈对象,慢慢来总会有合适的,哈~” 行吧,那她就只好跟盛嘉言继续等待合适的对象了。 **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周六,团建的日子终于来临。 行政部把团建地点定在了a市隔壁一个5a级风景区的度假酒店。 出发前,张和浦还跟姜以南嗷嗷叫:“要是让我去爬泥坑、扛圆木,我一定弄死行政部那帮魂淡啊啊啊!” 结果到了目的地,不止张和浦惊了,就连姜以南都惊了。 一车人下来之后,沿着停车场的小斜坡往外走了半圈,只见酒店园区内都是一栋栋独立的小别墅,楼层不高。再往外去,就可以看到酒店实际被湖泊环绕,湖泊上的一个个小岛在一片雾蒙蒙的水气氤氲中,像极了一颗颗掉落玉盘的大大小小的珍珠。 优雅别致的环境,一下子打破了一路过来的僵硬气氛,一时之间,大家也不分一组二组,一起乐呵呵地去大堂登记入住。 盛嘉言跟张和浦住一个标间,姜以南跟赵云一个标间,剩下二组还有行政部带队的几人也都各自分配了房间。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向电梯,姜以南就被大堂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二哥!阿南!” 姜以南跟盛嘉言同时转身看去,只见盛晏然拖着一只银色的日默瓦行李箱朝他们跑来。 不等她跑到跟前,大门那边又冲进另一个身影,是小捲毛叶永洽。 “晏然,你们怎么来了?”姜以南惊讶。 盛晏然笑道:“听我二哥说你们这星期要来这边团建,我跟洽洽就一起过来了!” 叶永洽这时候也跑到他们跟前,跟盛嘉言打完招唿之后,又嘴甜地夸姜以南:“姜美人,这么多天不见,你又变漂亮啦!” 姜以南被夸得心花怒放,她忍不住看向盛嘉言,心想,为什么她从来没在盛嘉言嘴里听到过这么动听的夸奖呢? 盛嘉言看着一起跑去前台登记的两个小的,这才明白前几天盛晏然问他周末什么安排的真实用意。 他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等两个小的办完入住手续后,才沉着声音交待他们:“等下把你们各自的房间号发给我,有事打我电话。如果去湖上坐船,注意安全。” 盛晏然噘着嘴:“知道了知道了,二哥,你越老越啰嗦了!” 盛嘉言一噎,老?他老?? 姜以南在一旁笑看着他们,她又一次发现盛嘉言这个大直男,虽然平时不动声色,可又总能在细枝末节处把人照顾得妥妥帖帖。 对她是这样,对盛晏然和叶永洽也是这样,即使对阿依莫母子,照样如此。 姜以南这么想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嘴里突然又开始泛酸了。 不行,她要独占盛嘉言的温柔才行。 姜以南悄咪咪地搓搓手,决定趁这次团建,找个机会就把该说的都说了。 ** 下午没什么安排,姜以南睡完午觉醒来,赵云正在阳台跟儿子视频。 她们的房间是豪华湖景房,从阳台望出去,正好看到一片湖光山色。今天天气好,午后阳光正浓,微风掀起阳台青绿色的纱帘,远处墨绿色的山丘映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组成了一副宁静的古典水墨画。 姜以南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梳洗,出来后赵云已经结束了视频。她跟赵云打了个招唿,开门去楼下闲逛。 他们住的小楼外面就是个露天游泳池,泳池里不少人穿着泳装在玩闹。 姜以南是个旱鸭子,绕着泳池走了一圈,看着不远处栏杆外面的湖泊,思绪忍不住又绕到了跟盛嘉言说点什么这件事上。 她想,人可真是不能闲,一闲下来,就满脑子淫欲。 正走神低头想着,忽然一双白色休闲鞋闯进她的视野。姜以南不由地顺着鞋子、脚踝、长腿向上看去,只见盛嘉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跟前。 脑子里的“淫欲”一下子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姜以南嚯地往后一蹦,拍了拍胸口。 “怎么了?”盛嘉言好奇问她。 姜以南连忙摇头:“没什么。”她默了默,舔舔唇,鼓起勇气,择日不如撞日,“那什么……盛嘉言,我有话对你说。” 盛嘉言眉梢挑起,他早就发现了,眼前的姑娘这几天在他面前总是吞吞吐吐。她憋得难受的模样,愣是把他也憋难受了。 他想了想,问她:“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顿了顿,又提出另外一种可能,“工作出问题了?” 姜以南快晕厥了。 这个大直男不配拥有她满腔的少女心! 第60页 可又能怎么办,自己看上的人,哭着也要表白! 姜以南转过身握了握拳,对自己连说三声“加油”,这才重新回过身,两颊红扑扑的,对着盛嘉言说:“盛嘉言,我喜……” “哈哈哈哈阿南,快来一起玩水啊!” “欢你”两个字被淹没在这道欢唿声中,还不等姜以南回过神,一捧水已经泼在了她穿着凉拖的脚背上。 姜以南:……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玛蛋! 姜以南怨念地朝始作俑者看去,只见盛晏然跟叶永洽两人,穿着泳衣,在游泳池里跟他们打招唿。 “二哥,你也一起来呀,快点!”盛晏然朝盛嘉言招手,话音刚落,她又掬起一捧水朝他们泼去。 眼看那水又要溅在姜以南身上,盛嘉言展臂一拽,姜以南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怀里。紧接着,他抱着姜以南一个转身,盛晏然泼过来的水,就落在了他的脚后跟。 午后的阳光滚烫烫地晒着,姜以南下意识地在他怀里抬起头,忽然发现,今天的阳光像是有了意念,聚光灯一样地打在他的脸上。他深邃的眉眼,清冷的下颔,分毫不差地落入她的眼中。 姜以南忽然委屈极了。 她就是表个白而已,为什么每次都会发生意外? 她委屈得想哭,可是盛嘉言已经放开她,转过身教训盛晏然:“晏然,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这么做。” 他说着,又把姜以南拦在身后,让她远离游泳池:“姜以南不会游泳。” 盛晏然扁着嘴,委屈巴巴地跟姜以南道歉。 姜以南一下子又被盛晏然的道歉治癒了,这个小可爱,连道歉的样子都可可爱爱,她还能说什么呢? 姜以南无声地嘆了口气,鼓励自己,没关系,她还可以找机会。 她垂头丧气地告诉盛嘉言,她刚刚想起来还有几个邮件没回復,所以要回房间加班去了。 等她离去,盛嘉言看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脑中忽然响起两道声音 ——盛嘉言,我…… ——哈哈哈哈阿南,快来一起玩水啊! 剥除盛晏然的那条音轨,他重新把姜以南那道被淹没的音轨復原。 她好像在说:盛嘉言,我喜欢你。 盛嘉言心脏剧烈跳动,她真的说了喜欢他吗? 还是他听错了? 盛嘉言发现自己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他一边散步一边告诉自己,不然就找个机会问问她吧。 正想着,忽然一道耳熟的声音传来,那声音经过鼻腔共鸣,有些变了调,一下子就把话语间的嘲讽和刻薄提升了好几个度—— “我目前也就是年入三百万而已,真希望你们有一天能像我这么从容。” 盛嘉言循声看去,只见纪玉轲正背对着他跟面前两个年轻小伙子说话。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盛嘉言没想到出来团建还能遇上纪玉轲。 这里是酒店的小花园,下午没什么人经过,一下子就变成一个隐蔽的小区间。 盛嘉言朝那两个脸上还带着青涩的小伙子瞧了一眼,两小伙子应该都是刚出校门,还没见过世面,一下子就被纪玉轲嘲讽得面红耳赤,宛如两只煮熟了的大虾。 还没等他弄清楚他们什么情况,他就听到其中一个小伙子红着脸,磕磕巴巴地对纪玉轲说:“纪总……” 还没等小伙子说完,纪玉轲已经冷笑一声,下颔高高地抬起,视线居高临下地乜斜着:“我的时间很贵,没工夫听你废话。” 盛嘉言眉心一皱,顿时明白过来,纪玉轲这是在教训下属。 只是用这样的姿态教训下属,未免显得太没风度。 盛嘉言想起之前与纪玉轲的几面之缘,即使因为姜以南的缘故,他从一开始就对纪玉轲戴了有色眼镜,可他却始终觉得纪玉轲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没想到…… 盛嘉言转身,不想让纪玉轲看见他。 ** 晚上,行政部负责人在酒店的中餐厅定了一张大桌。正值旅游旺季,包厢早早地被预定光了,大家只好团团圆圆地坐在大厅一起吃晚饭。 大概是远离了工作环境,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几人,此时也能和和乐乐地一起吃饭,偶尔还能搭几句话。 盛嘉言就坐在姜以南的右手边,他看着正在跟张和浦聊天的姜以南,冷不丁地就想到了下午在花园看到的纪玉轲。 也不知是解气还是郁闷,他心里莫名有种冲动,想拽着姜以南嘲讽一句:那就是你惦记了五年的男人,刻薄、没风度。姜以南,你眼睛没事吧? 盛嘉言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姜以南身上挪开,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总算把蠢蠢欲动的几句嘲讽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姜以南抬起手,掖了掖耳边垂落的长髮。 她视线的余光下意识地往右手边的盛嘉言身上转。 刚才,她的右脸又感受到那种若有似无的重量了,就好像有人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是盛嘉言吗? 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看她呢? 姜以南的心脏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她再次摸了摸头髮,尾指顺着耳廓轻轻一勾,长发跟着乖顺地别到了她的耳后。 第61页 突然,张和浦拿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她:“阿南,表现的机会来了,赶紧帮老大倒杯水。” 姜以南懵逼地朝盛嘉言的杯子看去,这才发现上一秒还满满的杯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佩服张和浦眼观六路的同时,姜以南忍不住想,盛嘉言这人,是渴坏了吗? 她转动圆桌,把茶壶转到跟前,然后把盛嘉言的杯子倒满。 盛嘉言一愣,顺着茶壶看过去,只见姜以南杏眼一弯,沖他微微一笑。 这笑容,竟然比她刚才小指勾头髮还要诱人。 盛嘉言垂眸,下一秒,拿起桌上的杯子,又大大地喝了一口。 姜以南:…… 这么渴吗?? 她干脆把水壶放在了盛嘉言手边,然后接着听桌上大家聊天。 也不知道是哪个逗比,居然把话题带到了“聊一聊小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挨打”。 桌上的女士们对这个话题都没什么说头,倒是男士们一下子嗨了起来,挨个说着自己小时候多么调皮,挨打理由一个比一个奇葩。 轮到张和浦,姜以南见他一拍大腿,说道:“要说印象最深的一次挨打,是有次过年,我问我爸为什么我只有二叔三叔却没有大伯,是不是我大伯英年早逝了。然后大过年的我就被我爸揍了一顿。” 桌上人都没反应过来,姜以南眼睛一瞪,立马捧哏:“为啥?” 张和浦嗨了一声,一拍巴掌:“我爷爷就生了仨儿子,我爸是老大!” 桌上顿时发出一阵闹笑,就连一直在喝水的盛嘉言,也突然被水呛了一下。 张和浦立刻闻风而动,把目标对准了盛嘉言:“盛总盛总,你印象最深的一次挨打是因为什么?” 话音一落,不止桌上其他人,姜以南也跟着把好奇的目光对准了盛嘉言。 她真的好想知道盛嘉言这样优秀的人,小时候会因为什么事挨打。会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因为没考好挨揍吗?或者是贪玩没做作业,又或者是吃零食…… 结果,盛嘉言的回答无趣到让她大失所望。 他淡淡地说:“我没挨过打。” 大家失望地嚯了一声,二组总监李明朗用玩笑掩饰着嘲讽说了一句:“盛总果然不是凡人。” 姜以南立马接哏,假装听不出李明朗的嘲弄:“李总过奖了,李总也不是一般人儿。” 李明朗释放的敌意一下子就被她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他忍不住正眼瞧了姜以南两眼。 盛嘉言在桌下踢踢姜以南的脚,提醒她:团建,和为贵。 姜以南笑眯眯地反踢:明白。 一桌人正说着,忽然门口进来两个人,一路朝他们桌子走来。 准确来说,应该是朝盛嘉言走来。 姜以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盛晏然扑到盛嘉言背上,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哥”。 叶永洽也跟着喊了一声“哥”,然后再拽着盛晏然一起,跟桌上其他人打招唿。 行政部负责人一看来了盛嘉言的弟弟妹妹,顿时热情地加了两张椅子,邀请他们坐下来一起。 盛晏然和叶永洽也不客气,道谢之后,坐在了盛嘉言旁边。 盛晏然长得可爱,人也没什么架子,几句话的功夫就跟桌上几人打成了一片。当地招牌菜剁椒鱼头上来的时候,盛晏然起身对大家说:“来来来,出来玩难得遇到这么多哥哥姐姐,我拍个小视频,大家一起笑一笑哦!” 她说着,举起手机,以自己胳膊为半径,转着圈地把桌上几人一起拍进了小视频,然后发送到朋友圈。 这餐饭吃到结尾的时候,姜以南看见盛嘉言手机屏幕亮了几下。 他解锁看完信息,又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回了远处。 尽管他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可姜以南却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现在的面无表情,跟平常的面无表情是不一样的。 可具体不一样在哪儿呢? 姜以南想,大概是他周身的气场都阴沉下来了吧。 不过很快,盛嘉言又恢復了正常,继续听大家吹牛聊天。 姜以南跟着松了一口气。 ** 晚饭散场之后,一帮人再次各自行动。 姜以南吃太撑,独自沿着酒店最外圈的小路熘达。 路上偶尔有景区的载客小三轮经过,叮叮噹噹地打起一阵铃声。姜以南尽量靠边,小路的另一侧就是码头,顺着码头下去,停着大片的小游艇。 天已经黑了,小游艇们停止了工作,静静地漂在水上。小游艇旁边,有颗橘色的小火苗一明一灭。 姜以南趴在栏杆边向下看去,仗着微弱的路灯,看清了下面吸菸的人。 她心里一喜,朝那人挥手:“盛嘉言!” 话音一落,她已经顺着台阶跑了下去。气喘吁吁地来到他跟前,姜以南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你居然会抽菸?” 今天没有月亮,星星却很亮。静谧的星光洒在他的眼底,掩盖了他眼中闪过的那一瞬间讶然。 盛嘉言把烟按灭在旁边石栏上,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因为刚抽过烟,他的嗓子还带着被菸草熏过的嘶哑,沙沙的,在姜以南胳膊上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62页 姜以南心里的跃跃欲试,一下子跟着鸡皮疙瘩起来了。她环顾四周,确定只有他们两个人,上面的小路上这会儿也一片宁静,没有任何人影。 很好,机会终于来了! 她耳朵里轰隆隆的,不止脸颊滚烫,连眼眶也跟着滚烫起来。 她想,幸亏这里路灯照不到,否则,盛嘉言一定会看到她不仅脸红,就连眼圈也因为紧张跟着红了。 “盛嘉言,这次我真的有话跟你说。”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与她同时响起的,是盛嘉言平静无波的声音。 姜以南愣了一下,听清楚他说什么后,连忙高高举起右手,郑重得像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有!有事!” 天太黑,她没看到盛嘉言听到她说“有事”之后,脸上闪过的一丝慌乱。赶在她开口之前,盛嘉言连忙说:“姜以南,工作的事周一再说,我先回去了。” 他说着,转身就往台阶上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姜以南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对着他的背影,鼓足了人生前二十几年的勇气:“盛嘉言,我喜欢你!” 她看到盛嘉言脚步顿住,原本已经迈上台阶的那只脚,也缓缓地收回。 姜以南的心跳一次比一次剧烈。 他停住脚步了。 他转过来了。 他会跟她说什么? 会说他也喜欢她吗? 姜以南紧张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下意识地扶住一旁的石栏,生怕自己一个激动,嘎嘣晕过去。 因为表白晕过去,那多丢人啊! 她分出一秒钟,胡思乱想了一下。 盛嘉言看向她,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姜以南抿了抿唇,等待着接下来的宣判。 盛嘉言张了张嘴,声音依然沙哑。 “姜以南,谢谢你,你是个好姑娘。”他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姜以南,谢谢你,你是个好姑娘。” 姜以南听到盛嘉言这么说。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出现了重听,这句话像个旋涡,不停地在她耳畔迴荡迴荡……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居然不怕死地又问了一句:“盛嘉言,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盛嘉言深吸了一口气,姜以南看到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一下两下,都颤在了她的心窝子上。 过了一会儿,盛嘉言才开口:“姜以南,我说,你是个好姑娘,非常感谢你的喜欢,但我只是把你当朋友。” “哦。”姜以南应了一声,原来她真的被发好人卡了。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星星居然比太阳还刺眼,那闪亮亮的光芒一下子就把她的眼泪逼出来了。 姜以南连忙垂下头,揉了揉眼睛,干笑一声说:“今晚的星星太亮了。” 盛嘉言也抬头望了望星空,对,今天的星星太亮了,眼睛都睁不开。 过了会儿,他又听姜以南干巴巴地说:“星星太亮了,一点都不好,以后再也不喜欢星星了。” 盛嘉言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 他想,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这皓然的星空,广袤无垠,空得让人心上都破了个洞,凛冽的风唿唿地往心里灌。 确实没什么好喜欢的。 他眉目低敛,试着安抚眼前情绪低落的姑娘:“以后你还是可以把我当朋友,工作上,我依然遵守我们的约定,等你恢復记忆再做决定。” 姜以南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她真的太难受了。可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千万不能当着他的面哭,不然他们都会很尴尬很尴尬。 她揉了揉脸,强迫自己调整好情绪,然后抬起头。 她想告诉他,其实她已经恢復记忆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他一边骂她笨蛋,一边带着她逆袭。 她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里全部被卑微占据,可他却是一道光、是夜礼服假面手中的那支玫瑰,在黑夜中划开一道口子,让光明降临在她身上。 她都想起来了。 但是怎么办,她一看到他的脸,眼泪就不听话地掉下来。 姜以南让盛嘉言转过身去,她告诉盛嘉言:“看着你我的思绪就乱,你转过去,听我把话说完。” 盛嘉言配合地转身。 他的后背挺拔结实,这么难过的时刻,姜以南居然还看着他的背影,分出几秒钟思绪胡思乱想,这么挺拔的后背以后会属于哪个女人呢? 她想起几个月前他们一起去工业园找孙经理对d&e的生产安排,从办公楼出来,她鞋底沾了脏东西,然后他让她脱了鞋子,一路背着她走到车边。 姜以南想,她也算拥有过他的背了,这一波不亏! 她又揉了一把脸,她发现这一招果然灵验,只要不直视他的脸,她就不会控制不住眼泪。 姜以南让自己弯起嘴角,她笑了起来,她用微笑的声音跟盛嘉言说:“盛嘉言,其实我已经恢復记忆了。因为想起了我们相处的那些时光,所以我觉得我喜欢你,也觉得你喜欢我。” 盛嘉言身影动了一下,像是要转过来。姜以南连忙对他说:“你别动!你一转过来,很多话我就说不出来了。” 第63页 盛嘉言没作声,但也没再有任何动作。 他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可是我想错了,我只猜对了一半。”姜以南嘴角慢慢垂下来,但下一秒,她又告诉自己,要笑。 来,喊个“茄子”。 她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然后她重新又弯起嘴角。 姜以南扬着大大的笑脸说:“盛嘉言,我真的以为你也喜欢我。” 盛嘉言肩膀抖了一下,随后,他告诉姜以南:“你还有很多事没想起来,有些事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姜以南哦了一声,她现在知道啦,就像她以为他也喜欢她,可事情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家里做的小游戏,她笑得脸都快僵了,可还是笑呵呵地对着盛嘉言的背影说:“你说巧不巧,之前我做了一个小游戏,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看生产日期,告诉自己,末尾奇数你就喜欢我,偶数就不喜欢。你猜我拿到的是奇数还是偶数?” “姜以南。”盛嘉言声音低沉得要命,姜以南甚至从他的声线里感受到了一丝崩溃。 她想,他为什么崩溃,是她听错了吗? “姜以南,不要再说了。”盛嘉言说道。 姜以南又哦了一声,不说就不说吧。 所以她没告诉他,她拿到的其实是偶数,可她后来耍赖,自己又把游戏规则改了。 可改了游戏规则也没用,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姜以南脸上都僵得没力气了,在笑容掉下来之前,她赶紧对盛嘉言说:“盛嘉言,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 盛嘉言走后,姜以南一个人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湖面的晚风轻轻地吹着,她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脸上冰凉凉的一片,抬手一摸,居然是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脸。 她心里憋得难受,像被人揍了一拳,疼得要命。她想把自己整个都缩起来,扔进一个小黑盒子,独自舔舐伤口,从此不管外界昼夜变换。 姜以南觉得她把自己逼到了情绪的死角,怎么都走不出来了。她抓抓头髮,给陆秀琪打了个电话。 陆秀琪很快接起,依然是轻轻柔柔的语气:“阿南,有事?” 姜以南咬着左手拇指,眼睛里又湿漉漉的一片:“嗯,有事。”她缓了缓,把今天跟盛嘉言表白又被他拒绝的事讲给陆秀琪听。 讲完之后,她揉揉眼睛,拖着鼻音对陆秀琪说:“院长妈妈,我就是个大笨蛋,没有人喜欢我,就算我减肥变好看了,也没有人喜欢我。” 她说:“我太糟糕了,我把他当成是我的光,可是现在,我的光被我弄跑了。” 她说:“院长妈妈,我没有光了,我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像只老鼠一样,缩在阴暗角落里的姜以南。” “阿南,”陆秀琪开了口,“不要这么说自己,不管是美的你还是丑的你,它们都是你。没有人是你的光,也没有人可以成为你的光。阿南,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直接拒绝了你,而没有吊着你。他给你明确的态度,没有浪费你的时间,已经做到了一个成年人最大的美德。” 陆秀琪说:“阿南,内心秩序只有靠自己才能建立。你的生命不止有爱情。” 陆秀琪又说:“阿南,你还有朋友、有家人、有工作、有责任……你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东西,你为自己创造价值,你才是你自己的光。” 姜以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是怎么办,我还是好难受好难受!” 真的太难受了,明明有那么多东西,可她还是觉得失去了一切。她现在整个人都是空的,风一吹就能吹倒似的。 陆秀琪嘆了口气:“阿南,实在难受,就来院长妈妈这里好好哭一场。哭完了,收拾好坏情绪,继续做你该做的事。” 姜以南点点头:“好,我会的。” 她挂断电话,把头埋进膝盖。 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一只丢掉了盔甲的刺猬,茫然、害怕,无所适从。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盛嘉言早已不知不觉占据了她全部的生活。把他从喜欢的人变成普通同事或者朋友,于她而言,无异于削她的骨割她的肉。 光是想到未来一个普通的日子里,他们挥挥手说了再见,就很有可能从此轻巧巧地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她就痛得心都要皱起来。 姜以南想起武林外传里小郭的一句台词,她说,这种感觉就好像把心放在锅里,不放油,开着小火慢慢煎。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这种痛。 可是,院长妈妈说的没错,她还有朋友、有家人、有工作、有责任……她的世界里不能只有爱情。 姜以南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 她告诉自己,姜以南,振作起来吧!你可以被坏情绪感染,但不能沉浸。两天,最多两天,两天之后,你就要重新站起来,像院长妈妈说的那样,创造自己的价值,成为自己的光! 天上莫名其妙地落下了雨滴,真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 姜以南捂住脑袋,眼看着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她左右看了看,竟然没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没办法了,她只好冒雨跑回酒店。 第64页 然而,就在她准备从石阶上起来的时候,一把伞悄无声息地撑过了她的头顶。姜以南一愣,扭脸朝旁边看去,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落入她的视线。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张风光月霁般的脸。 ** 盛嘉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酒店的,到了大堂门口,天上骤然落下了急促的雨滴。 清凉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这才让他微微缓过神。 他蓦地想起了独自呆在码头的姜以南。 盛嘉言轻轻嘆了一口气,算了,她已经那么难过了,他不想看她再被这场大雨捉弄。 他走进大堂,从前台拿了一把伞,转身冲进了雨幕。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学长?”姜以南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纪玉轲,“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揉揉眼睛站起来。 纪玉轲看着眼前跟记忆中完全变了样的姑娘,心里跟被小奶猫挠了一爪子一样。他不知不觉地柔下了声音:“公司业务部出来团建。” 原来也是来团建的。 姜以南勉强扯起嘴角:“那可真巧。” 她试图掩饰刚才的脆弱,可还是被纪玉轲眼尖地看出来了。 雨越下越大,他绅士地把伞往她身上让了让,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温柔地问她:“你……好像不太开心?” “嗯,是有点。”姜以南没有否认,她知道现在自己就算笑也跟哭一样,带着苦涩。 既然笑起来都苦,那为什么还要伪装? 伪装之后再被人看穿,就更可怜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纪玉轲柔和的声音夹杂着雨声传到她耳中:“如果你愿意说,我可以当你的听众。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假装不知情。” 姜以南闻言,下意识地向他看去。 目光先是触及到了他的手,他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握着伞柄,这是一把巴宝莉的伞,优雅的皮质伞柄,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姜以南嘆了口气,认真地对他说:“学长,谢谢你。” 谢谢你的理解,也谢谢你没有用关心来绑架我。 纪玉轲想了想,忽然对她说:“以南,月初端午节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少了点什么。” 姜以南愣了一下,思绪暂时被他的问题占领。 “少了什么?”她微微侧身,看着他。 纪玉轲对上她的视线,笑了笑说:“少了一条祝福信息。” 姜以南这才想起来,今年端午节她居然忘了给他发祝福信息。 这是她保持了五年的习惯,每当逢年过节,她总会编一条信息,假装成群发祝福发给他。这是她自创的,用来跟他保持联繫的方式。 她总觉得,这样就不会因为他不回復而尴尬,也不会显得她在刻意骚扰他。而且,万一有一天他意识到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她,在坚持不懈地惦记着他呢? 可是,今年为什么就忘了? 姜以南回想着刚刚过去不久的端午节,是了,今年的端午节,她满脑子都是盛嘉言盛嘉言。她在想,盛嘉言喜欢她吗?她喜欢盛嘉言吗?她为什么喜欢盛嘉言呢? 然后,她就把给纪玉轲发祝福信息的事给忘了。 忘得烟消云散。 姜以南抓了抓头髮,对纪玉轲说:“可能……工作太忙了。”她顿了顿,“学长,下次过节的时候一定给你发。” 她说完,也不知怎么的,脑袋里闪过一道声音。 那个声音莫名带着点阴阳怪气,在问她:清明重阳也发? 紧接着响起的是她自己气唿唿的声音:你的嘴淬过鹤顶红吧?! 姜以南微微一怔,这个嘴巴淬过鹤顶红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胸腔子里再一次泛起酸楚,这酸楚一下子涌上了眼睛,她眼眶鼓胀胀的,有什么东西就要夺眶而出。 刚才盛嘉言说她还有很多事没想起来,她现在知道了,她的确还有很多事没想起来。 这些来不及想起的细节,是噬心的怪兽,每冒出一点头角,就在她心脏狠狠咬下一口,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趁情绪还没失控,姜以南连忙低下头,对纪玉轲说:“学长,今天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纪玉轲撑着伞,站在她跟前:“雨这么大,我送你吧。” 姜以南扭头看伞外的雨幕,平静的湖面被大雨砸出了一个个绵延不绝的小坑,停在码头的小游艇们,被雨打得不安分地连片晃动。 她朝纪玉轲点点头:“谢谢学长。” 纪玉轲笑说:“以南,你太客气了。” 姜以南没说话,转身上台阶之前,她又听纪玉轲说:“以南,其实我很期待你的祝福信息。我在想,如果你的这些祝福,只属于我一个人,那该多好。” 姜以南脚步一顿,她终于等来了这句梦寐以求的话。 五年的暗恋,终于换来他一句“只属于我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想像中的开心呢? 就像她上学时看到班上的女同学用牛奶给家里的小狗当饮料,她捧着白开水眼巴巴地看着小狗吧嗒吧嗒喝牛奶,她舔着唇觉得牛奶可真好喝,等她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天天喝牛奶。 第65页 可是后来她工作赚钱了,真的去买了刻在她脑海里的那罐牛奶,她才发现,哦,原来也就这样,好像咖啡比牛奶更好喝。 姜以南想,纪玉轲大概就是她记忆中的那瓶牛奶。至于盛嘉言……她想,他现在是她的咖啡,但只要她努力,她很快也能把他变成牛奶。 姜以南在台阶上转过身。 纪玉轲落后她一步,站在她下面的那个台阶,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绅士风度。他依然把伞高高地举过她的头顶,姜以南看到他半个身子露在外面,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 姜以南听见自己对他说:“学长,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说完,她忽然在心里笑了一下。 真巧,今晚她被发了好人卡,同样,她也给别人发了好人卡。 这张好人卡,连同那晚在大学城没有说出口的表白,一起为她的青春和旖念画上了句号。 从这个句号开始,她跟自己约定,她会成为一个全新的、长大了的姜以南。 纪玉轲愣了一下,随即,他轻笑起来:“我是被发了好人卡吗?”他很有风度地说,“没事以南,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你不用有压力。” 姜以南感动了一下,但也只是感动。 没有了心花怒放的悸动,她知道,牛奶再好,也终将会被咖啡代替。 姜以南朝纪玉轲点了一下头,然后她指了指他的肩膀:“学长,你淋湿了。” 纪玉轲像是刚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抬脚与她站在了同一个台阶上。 两人并排走到了上面的小路,纪玉轲忽然咦了一声:“谁把伞扔在这儿了?” 姜以南顺势看去,果然看见一把透明的塑料伞仰天倒在地上。那塑料伞又轻又受不住力,风雨一打,就在地上翻滚着被捲走了。 ** 盛嘉言走回酒店,直到大堂工作人员给他送上一条干毛巾,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是淋着雨回来的,刚才带出去的那把伞,也不知道被他丢在了哪里。 他想起码头下面,一起站在伞下的那对璧人,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是多此一举。他放心不下姜以南,可早有人比他捷足先登,站在了她的身边。 盛嘉言想,她总算是得偿所愿了,那个她暗恋多年,一次表白不成又摩拳擦掌准备着二次表白的男人,终于如她所愿,站在了她的身边。 明明他应该恭喜她才对,可为什么他觉得浑身没劲,脑子里乱闹闹的,根本提不起精神? 盛嘉言回到房间,张和浦一看见他就惊了:“老大,你出去没带伞吗?你没带伞给我打电话呀!早知道我就去接你了!” 盛嘉言走进洗手间,把张和浦的关心隔在了门外。 他走到洗脸台前,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满眼血丝的男人。这是他第二次这么狼狈,第一次是去年七月,他看到自己与盛宗耀的亲子鑑定的那一刻。 姜以南递过来的那瓶冰水,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盛嘉言拧开水龙头,清水泼到脸上的同时,他又想起了下午在花园看到的纪玉轲。 刻薄和讥讽像是长了腿,从纪玉轲的身上挡都挡不住地往外冒。 盛嘉言想,他要不要提醒一下姜以南,告诉她,她的学长其实并不是她想像中那样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姜以南放在心里五年的人,他何必多嘴招她厌烦?不管纪玉轲在别人面前什么样,只要在姜以南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绅士,这就行了。 盛嘉言沖完澡出去,张和浦一脸担忧地问他:“老大,你真的没事吗?” 他说:“没事。” 然后,他把自己扔进了被子。 ** 第二天是集体活动,行政部的负责人安排了大家一起坐船。游船翻腾着浪花往湖中央开去,船上的大家气氛一派和乐。 张和浦跟姜以南并排坐着,他悄悄地问姜以南:“阿南,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姜以南哦了一声,然后弯起嘴角:“有吗?我心情挺好的呀!” 张和浦探究似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嘆了口气:“阿南,我们盛总好像也不太开心。你们俩可是我的老铁,你们不开心,我也开心不起来了。” 姜以南愣了一下,怎么,他也不开心吗? 她下意识地要往坐在窗边的盛嘉言看去。 但是下一秒,她很快甩掉了这个想法。他们现在只是同事了,既然已经说清楚,划清了界线,那有些事就不应该是她该担心的。 姜以南强迫自己没扭头,她笑了一下,拍拍张和浦的肩膀:“你老铁我有点晕船。” 张和浦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难怪你脸色不太好看。” 姜以南安慰他,也安慰自己:“没事,很快就好了。” 对,很快就会好的,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该留恋。 沉迷感情、留恋过去的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姜以南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新的工作日很快来临。 姜以南出门之前给自己画了个淡妆,她对着镜子画上棕色的内眼线,用棉签在眼尾一点点晕染。然后,她打上腮红,再擦上口红。 第66页 做完这些之后,她对着镜子默念:粉底一千,定妆粉六百,眼影八百,眼线一百二,腮红四百八,口红三百…… 所以姜以南,今天你就不能再哭了,因为这些化妆品又贵又不防水。 她看着镜子里神采飞扬的自己,觉得自己像个小神经病。不过,神经病就神经病吧,因为今天,她的化妆品就是她的盔甲,画上精緻的妆容,她就可以像个没有眼泪的女战士一样,大杀四方。 姜以南走到门口,对着试衣镜里的自己握了握拳,说:“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加油!” ** 到了公司,周薰艺照例在前台跟尹萌萌聊早天。见姜以南过来打卡,周薰艺亮出脖子上的项鍊给尹萌萌看:“我老公送的礼物,在里斯本机场买的宝格丽,才一万多一条哦,他一下子买了两条,直接刷的卡,退税拿的是现金,是不是很划算呢?” 她说完,弯起嘴角,等着尹萌萌的彩虹屁,不过她视线的余光却落在了姜以南身上。 尹萌萌果然不负所望,托着下巴哇了一声:“一万块一条,一下子买两条,你老公对你好好哦!” 姜以南充耳不闻,自从权贵人设崩塌之后,周薰艺就开始走起了“霸道总裁的小娇妻”人设,跟同事聊天三句不离“我老公送我xxx”。 据张和浦说,周薰艺前段时间买个一万块不到的包,先是截官网价格图在朋友圈问官网能不能送货上门,然后又开始在朋友圈直播找代购的过程,最后连发半个月朋友圈,随时更新这只包的地理位置,言语间全是“我不允许还有人不知道这款包包”、“这个牌子的包包拿在手上感觉自己掌握了整个人生”、“谢谢老公送的小礼物呢”…… 姜以南顾自往办公室走去,没再像以前一样迎战,她根本没鸟周薰艺这个戏精。 她想,她以后一定不要成为周薰艺这样的女人。 她绝对不会因为拿了一个包就感觉掌握了自己的人生,她永远不会把自己一生的荣耀挂靠在别人身上。她不是宠物,也不是附庸,区区一个包或者一个男人,根本不配体现她的价值。 她的荣耀和价值,会靠自己的双手创造。 这种仿佛一定要炫耀点什么才能找到存在感的生活,她不稀罕。 姜以南在工位坐下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张和浦聊天。她治癒了自己的拖延症,打开电脑开始回復积攒了一个周末的邮件。处理完邮件之后,她把自己的订单整理出来,开始在微信上找孙经理核对所有生产进度。 张和浦被她严谨又认真的状态吓到了,趁她停下来喝水的时候问她:“阿南,你今天没事吧?” 姜以南抬眼:“没事啊,怎么了?” 张和浦双唇嗫嚅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怪怪的。感觉今天的办公室特别冷清,冷清中又带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就跟考研教室似的。” 说话间,盛嘉言拿着一叠文件敲门进来,姜以南循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若无其事地转回了目光。 她坐在椅子上,后脑勺又感受到了那种若有似无的重量。她知道,这是盛嘉言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姜以南打开邮箱,她告诉自己,冷静,不要回头,习惯就好了。 然后她就真的冷静下来了。 不一会儿,后脑勺的那股重量消失,她听见盛嘉言对张和浦说:“阿浦,这些产品明细帮我复印三份。” “好嘞!”张和浦应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资料站到了印表机前。 印表机的声音成了办公室里唯一的声响,张和浦轻嗽一声,试图打破这场诡异的安静。他笑呵呵地对盛嘉言说:“盛总,这次团建还蛮好玩的哈!” 盛嘉言嘴角一抿,余光下意识地往姜以南的背影瞟了一眼。 他想,这次团建可真是一点都不好玩。 不过,他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嗯,挺好玩的。” 姜以南手里转着的笔忽然掉到了地上,还骨碌碌滚了一圈,跟长了眼睛似的,滚到了盛嘉言的脚边。 盛嘉言弯腰捡起,递给跑过来捡笔的姜以南。 姜以南伸手,垂着眼说:“谢谢盛总。” 盛嘉言目光往她身上一落,随即又把视线转到了一旁唿噜唿噜吐纸的印表机上。 他沉声说:“不用客气。” 等盛嘉言走后,张和浦摸着后脑勺,试探着问姜以南:“阿南,你又跟盛总吵架了?” 姜以南头都没抬,平静地说:“没有。” 张和浦摇着头开始分析:“不可能,你们之间那气氛,要是没吵架,绝对不可能这样。而且上回我问你是不是吵架了,你激动得跟个什么似的,但这次你居然只说了‘没有’。那说明你们之间一定有事!” 姜以南拿起笔帽往他身上丢:“说没有就没有,再问我把你嘴缝起来!” 张和浦接住笔帽,满脸无奈:“行吧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他顿了顿,嘆了口气,“可是我觉得今天老大好丧啊,像个被人抛弃了的小可怜。” 姜以南真想拽着他的肩膀死命摇。 到底谁才是那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啊! 第67页 中午,姜以南在茶水间遇到了盛嘉言。 她拿着杯子来到茶水间,刚好遇到倒完水出来的盛嘉言。狭路相逢,姜以南朝他扯了扯嘴角,打招唿:“盛总。” 尽管她明知道只要努力,这杯名为“盛嘉言”的咖啡,终有一天也会变成记忆中的牛奶。可此时此刻,她却还是一下子百感交集,光是看着他俊朗的脸,她的眼底就开始滋滋地冒热气。 姜以南赶紧别开脸,她提醒自己,化妆品又贵又不防水! 大概是她现在的样子太委屈了,原本打算跟她就这样擦肩而过的盛嘉言居然停下了脚步。 窄窄的走道,他们站在走道两边,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盛嘉言看着她:“没事吧?” 姜以南连忙摇头,她调整好情绪,抬头朝他灿烂的笑:“我没事,盛总。” 她的笑容太耀眼了,盛嘉言挪开了眼神。他发现她开始叫他“盛总”了,即使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只叫他“盛总”。 盛总就盛总吧。 盛嘉言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说完,就要往外面走去。 姜以南却在后面叫住了他:“盛总,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她想起张和浦说的,盛嘉言像是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 她想,他们之间现在的尴尬因她而起,所以,就由她来灭吧。 她对盛嘉言说:“盛总,我虽然还有点难过,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好的,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盛嘉言手抖了一下,杯子里的热水渐出来,溅到他的手背上,有点疼。他想,疼也挺好的,这样他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心里的疼痛上了。 姜以南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天气热了,他今天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隐隐可见底下流畅的肌肉线条。 她强迫自己别开眼睛,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看。 姜以南接着说:“其实这两天我也思考了一下,之前我对你的感情,可能也有感谢或者依赖在里面吧。你知道的,我之前又丑又胆小,是你改变了我,一步步让我变成了今天的姜以南。我感觉自己被你赏识、包容,我们之间就像千里马和伯乐。” 她笑了一下:“当然,我不是脸大地说自己是千里马,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可能,我只是喜欢这种被赏识被包容的感觉。”她垂下头,看着空空的杯底,“因为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所以,我就把这种被赏识和被包容的感觉跟喜欢混杂起来了,如果对你造成困扰,我在这里跟你道歉。” 她沖他的背影鞠了一躬。 盛嘉言转过身,他看到了她脸上大大的笑容。 这个傻姑娘,居然还在这里安慰他。 盛嘉言轻嗽一声,把喉咙里堵着的那团棉花清掉。他告诉姜以南:“姜以南,你不用这样。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错,很多事都是这样,不是你的错,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你会很痛苦。” 他说完,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我不想看到你痛苦。 姜以南沖他点点头:“嗯,我知道啦!你又给我上了一课,谢谢你!” 盛嘉言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忽然说不出话来了。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对她说:“那……我先走了。” 姜以南嗯了一声:“盛总再见。” “再见。”盛嘉言听见自己对她说。 ** 下午三点,孙经理还没有把订单的生产进度发过来。 姜以南急了,在微信上连着追问了三遍,还是没有回覆。 她拎起座机就要开始电话轰炸,忽然张和浦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阿南,完了完了,咱们所有的订单可能都要延误了!” 姜以南手里还拿着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张和浦捧起杯子灌了几口水,这才一抹嘴巴说:“我刚刚去洗手间,经过二组办公室,听他们说咱们工业园那边出事了!” 张和浦把他听来的事讲给姜以南。 准确来说,应该是成品车间那边出了安全事故,一箱大概二十多公斤的货物从货柜上掉下来,正好砸中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不幸中的万幸,小孩只是被砸到脚,身体其他部位倒没什么大碍。 张和浦说:“其实这已经是周六发生的事儿了,当时车间主管就赶紧叫来救护车,把小孩送医院了,医生也给拍片打了石膏。可问题是,小孩好动啊,打了石膏可架不住小孩儿乱动,大人又看不住,结果那石膏就跟没打一样,骨头嘎嘣一下又裂了。然后大人就觉得是医院不行,一边要换医院,一边开始跟公司要赔偿金。” 换医院和赔偿金其实都没问题,鼎立工业园那边所有主管讨论之后,还是决定用钱息事宁人,毕竟也是在自己厂区内出的事。 所以,他们派出了律师跟这家人交涉。 结果,这家人一看来了律师,他们就怒了。他们认为这是鼎立推卸责任的表现,于是开始在鼎立门口闹事。 大热的天,一家人抱着受伤的孩子,摊了几张凉蓆在门口躺着,不让其他工人正常上班。保安、律师、工业园管理层轮番劝说都没用,人家一口咬定这是大公司不肯给钱,欺负他们山里来的小老百姓。 第68页 姜以南问张和浦:“那这家人想干嘛?” 张和浦说:“要钱,要二十万!但是律师说得先走法律途径,而且鼎立明文规定,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入生产车间,那孩子是他们家大人偷偷带进去的,所以这里面的责任得重新评估。” 姜以南听着张和浦的话,抓住了其中几个关键词——三四岁的孩子、偷偷带进去。 她心里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她问张和浦:“这家什么人啊?” 张和浦看了她一眼,说:“阿南,我说了你可得冷静啊。”他挠了挠头说,“就是上回你让公司改了规矩的那家彝族人。刚刚二组那边还有人在开嘲讽,说瞧把有些人给能的,当自己可以上天入地一样,现在怎么着,大家全跟着她玩儿完!” 他说完,又强调:“阿南,你千万要冷静啊!”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姜以南根本冷静不下来,她脑海中依次闪过阿嘎、阿依莫,还有他们三个孩子的脸。她想,现在受伤的是哪个孩子呢?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阿嘎,是跟盛嘉言一起去确认产前样。阿嘎还兴高采烈地送给他们两串燻肉,并且告诉他们,孩子的奶奶过来给他们带孩子了,所以阿依莫可以跟着他一起在车间干活赚钱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还是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他们又偷偷把孩子带进了车间? 姜以南起身往外走去。 张和浦在后面问她:“阿南,你去哪儿啊阿南?” 姜以南头也不回,阔步往外面走,说:“去工业园看看情况。” “别啊,阿南,我不是说了让你冷静吗?”张和浦赶紧一路追上来,他拽着她,“现在那边乱着呢,你去干嘛?” 姜以南推开他就要往电梯走:“我带进来的人,出了事我当然要去看看。” 张和浦一个不防备,被她推得在两脚在地上打了个滑,硬生生就让她绕开他,往电梯跑去了。 张和浦正要开口喊她,忽然眼前又飞快地闪过一个身影,赶在姜以南进电梯之前,又把她拽了出来。 “姜以南,你想干嘛?” 张和浦看到盛嘉言,立马松了口气。他站稳之后跑到他们跟前,跟着劝姜以南:“阿南,说真的,你先别去。” 姜以南看着拦在她跟前的盛嘉言,被他握着的手挣了挣。盛嘉言手一松,放开了她。 姜以南偏过头,倔倔地说:“这件事肯定是中间沟通出了问题,我不信阿嘎他们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去找他们,跟他们谈一谈,说不定就可以把事情解决掉。” 盛嘉言问她:“好,那么你告诉我,你现在过去要怎么跟他们谈?” “我……”姜以南一下子失去言语。 盛嘉言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急也没有用。不如冷静下来,把着急慌乱的时间放在思考对策上。” 张和浦一拍巴掌:“对!阿南,老大说的就是我要说的话。你先别急。”他嘆了口气又说,“阿南你这人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当初我打毛线那事,你劝我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把我也说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到你自己身上,你就乱套了呢?” 姜以南看了眼前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老铁,一个……她现在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定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他们说的话。 是的,她太冲动了。 赵云以前说她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炸,她现在觉得赵云这话说得没错。 姜以南告诉自己,她不能再做个炮仗了,她不能放任自己,让自己的脾气大于实力。她要赶紧成长起来,以前她总想着有盛嘉言在,但现在她明白了,盛嘉言不是她的谁,她必须学会自己解决所有问题。 姜以南沉声对身前的两人说:“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说完,她转身往办公室走。 张和浦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盛嘉言:“老大,我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劝她,结果忽然就派不上用场了……”他看向盛嘉言,“老大,这还是我们的小炮仗姜以南吗?” 盛嘉言没说话,转身回了办公室。 ** 姜以南不动声色地继续上了两天班,工业园那边不断地有消息传来,说是现在连派出所也出动了,但情况还是僵持。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以南开始感受到了周围不友好的目光,同事们对这件事的议论也开始发酵。 她跟张和浦端着餐盘坐下,已经有人毫不避讳地在旁边开腔—— “有些人就是爱出风头,非要搞个特立独行人人平等,现在出事了吧!” “呵,那一条条规章制度都是a市这么多同行企业用血泪换来的,有些人脑门一拍说改就改,结果呢,搞得大家跟着一起倒霉。” “工业园那边连着快停工一星期了,这么大的损失,也不知道最后会摊在谁头上。我看我们的奖金是泡汤了。” 张和浦把筷子一撂,说:“喂,这边还有人吃饭呢!” 旁边几人看了他一眼,撇着嘴飞着白眼噤了声。 姜以南对张和浦说:“阿浦,你帮我去打碗汤吧。” 第69页 “好嘞!”张和浦立马起身去打汤。 身边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又传来,姜以南听到有个女同事在说:“之前就听说她是睡到了几个高层领导才把不准彝族人上班的那条禁令废了,现在……啧啧,白睡了!” 另外一个女同事低声问:“谁说的啊,我怎么没听过?真假?……哇!那现在睡她的几个高层也护不了她了吧!” “小周还有小尹说的啊,她们跟她同一块办公区域,消息肯定比我们灵通。” …… 姜以南听不下去了。 换了以前,她早就拍桌子起身跟这帮八婆吵起来了,可现在不同,她居然出奇地镇定。 尽管她内心已经波涛汹涌,可她却成功地克制住了自己上前理论的冲动。 她告诉自己,只有漂漂亮亮地把问题解决掉,才能让这些八婆闭嘴。 姜以南沉默地起身,往食堂外面走去。 张和浦打汤回来,一看她已经走出了食堂大门,连忙放下碗追上去。 两人一路进电梯上了办公室,正好盛嘉言从走廊过来。 姜以南停下脚步对盛嘉言说:“盛总,下午我要去工业园出外勤。” 盛嘉言浓眉一拧,正要阻拦,却又听她说下去:“盛总,我现在的状态跟三天前已经不同了,我现在很冷静,到了那里,我也会很冷静地找出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她像是怕盛嘉言还要拦,又紧跟着说了一句:“盛总,之前你对我说过很多困难只是因为离得太远,只要跨出安全区,直面困难,其实很多困难也没想像中那么难。”她说,“现在,我要跨出安全区了。” 盛嘉言被她堵得无话可说,眼睁睁看着她回办公室收拾了东西,然后在外面墙上的名牌下挂上了“外勤”的牌子。 张和浦被姜以南这一番操作震惊了,他摸着后脑勺:“我们阿南是怎么了?被魂穿了吗??”他看向盛嘉言,“刚刚食堂里有人叽叽歪歪,我要跟人理论,阿南都没让,特冷静!盛总,我们阿南她到底怎么了?” 盛嘉言抿了抿唇,他让到一边,看着姜以南风风火火地从他跟前走过,朝电梯走去。 他想,姜以南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张和浦这时候忽然一拍脑门:“阿南不会是失恋了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失恋使人成长!” 盛嘉言唿吸一滞,张和浦说的每一个字都噼里啪啦地打在了他的心上。 他没说话,张和浦又嘚嘚叭叭地说下去:“老大,下次有空我们关心关心阿南的感情生活吧?如果真的失恋了,那咱们就赶紧给她介绍对象,时间和新欢是治疗失恋的最好良药了!” 时间和新欢…… 盛嘉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解此时胸腔子里汹涌的抑郁。 ** 姜以南在楼下等车,手机软体上显示,前面排队的还有二十一人。 姜以南擦了把汗,等得连脾气都给磨没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卡宴从旁边地库出口沖了出来,一眨眼,停到了姜以南的跟前。 车窗落下,露出盛嘉言线条冷硬的侧脸。他扭过头,看着姜以南:“上车,我带你过去。” “谢谢盛总,不过不用麻烦了,我叫的车很快就到。”姜以南沖他笑了一下,大热的天,阳光炙烤着她细腻的脸蛋,一滴汗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下巴。 盛嘉言的目光落在那滴汗上,他看到那滴汗又顺着她的下巴到脖颈,一熘地消失在她的衣领处。 他别开眼,拿出手机给她看:“你告诉我,排队的二十一个人里面,你在第几个。” 姜以南:…… 盛嘉言把手机扔到一边,又看向她:“上车,别矫情。” 姜以南无语了,这怎么还成她矫情了? 她闷不吭声地上了车,又听盛嘉言对她说:“虽然只是同事,但这些举手之劳,不用太见外。” 姜以南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气,难怪很多公司都不允许办公室恋情,而很多办公室恋情在分手的那一剎那,总伴随着其中一个人的离职。 光是像她这样表白被拒,就已经很尴尬了,更别说那些恋爱分手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虽然她嘴上跟盛嘉言说,不要介怀,可事实上,只要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始终还是介怀的。 姜以南悄咪咪地瞥了盛嘉言一眼,他倒是一脸镇定地在开车。除了团建回来的第一天,张和浦说他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之后几天,他就很快恢復了正常。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对待感情的区别吗? 姜以南默默给自己打气,没事的,她也可以像个男人一样处理感情。 这么一想,她心里倒是轻松起来,连跟盛嘉言单独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都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很快,他们到了鼎立工业园大门外。 电动闸门紧紧地关着,闸门外面围了好几层人。姜以南从车里看出去,人群里有保安,也有派出所的同志,还有穿着鼎立车间工作服的一帮员工。 大家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姜以南听到有员工在拽着保安追问:还开不开门了,还能不能干了,都等着挣钱养家呢! 第70页 人群熙攘间露出几条缝隙,姜以南透过缝隙看到了地上摊着的凉蓆,以及凉蓆上躺着的人。 她推门就要下车,却忽然听盛嘉言在她身后开口:“你在车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姜以南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上,闻言,她没有把脚收回,而是把另一只脚也落了地。 她转身,撑着车门对盛嘉言说:“盛总,谢谢你。但是这里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独立成长的空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盛嘉言看着姜以南走下车,又看着她扒开人群挤了进去。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找到几个相识的社会人员。 盛嘉言又往车窗外涌动的人群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最后收起手机下了车。 姜以南好不容易挤到最里面,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阿嘎掀着衣服露出肚皮,躺在凉蓆上;阿依莫可怜巴巴地坐在他的脚后,后背的筐里是她的三娃,她的大娃和二娃围坐在她身边。 人群中有人偷偷拿出手机录像,被穿着便衣的保安抓住,强制删除记录。 姜以南去看两个小孩的脚,果然看到二娃脚上包了石膏,但因为腿疼,正哇哇地一边哭一边蹬腿。 烈日骄阳把这几个人晒得黑里透着红。 派出所的同志别着执法记录仪,又试图上前调解,却被阿嘎又挠又踢。阿依莫吓得搂着孩子们往角落躲,黑红的脸色显得一双眼睛更加黑白分明。可这双眼睛里,没有灵气没有朝气,只有胆怯和木然。 姜以南看着这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无奈地嘆了口气。 她想了想,上前对派出所的同志说:“你好,我来跟他们聊聊吧。” 她这边刚出头,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哎哟小姜!你可终于来了,这些人是你带进来的,你给负责解决!” 是孙经理。 姜以南循声看去,只见原本躲在人群里的生产部孙经理,一下子跑到了她跟前。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原本长得像超市门口人形迎宾气球的孙经理,变成了漏了一半气的人形气球。 他找到了背锅的人,顿时又给自己充回四分之一的气。他对姜以南说:“小姜,这事儿你要是不解决,咱们工业区这边可就得正式关门整顿了。你费那么大劲接进来的bex,还惊动了股东层,要是这么一整顿,可就彻底没戏了!” 姜以南看了他一眼,明白这是孙经理在给她施压。大家都解决不掉的问题,一定要找个人担责任,现在她因为当初废掉那条禁令,被大家默契地推到了责任人的位置。 姜以南没说话,转头看向阿嘎,正要上前跟他讲几句。却不想,人群外面忽然挤进来一个大妈,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朝她喊:“你一定是老闆派来赶我们走的!你滚开!贱人!” 她彪着满嘴脏话沖向姜以南,姜以南吓了一跳,还不等反应过来,就被这个大妈撞得一个趔趄。 刚刚挤进人群的盛嘉言,还来不及出手,眼睁睁看着姜以南往后面倒去。 姜以南惊唿一声,但幸运的是,身后有人扶住了她。 她站稳后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鼎立工作服的年轻小伙子,她跟他说了句谢谢,然后又看向那个大妈。 大妈染着一头红棕色的捲髮,因为没有打理,新长出来的白髮跟染过的头髮夹杂在一起,打着结堆在头上,还有几缕黏在脸上。 派出所的同志和鼎立保安一见起冲突了,立马围过来把大妈拦住,人群里又掀起一阵骚动。 大妈还在指着姜以南不干不净地骂:“臭婊子!贱人!我找人轮奸你!” 姜以南这才发现周薰艺那种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招数还算好的,至少她也能动动嘴怼回去,实在不行就揍一顿。而眼前这个……她第一次碰到真实的下三路骂街场面,一时愣在了当场。 骂也骂不过,打又打不赢,讲道理,人家也听不进去。 难怪警察同志、工业园管理人员以及律师都束手无策。 盛嘉言忍不住,来到她身后,轻轻地握了握她的肩膀。 肩膀上传来的力度让姜以南回神,她扭头对上盛嘉言的眼睛,那一瞬间,她突然又找回了勇气。 盛嘉言看着她微怔的表情,低声问她:“先回车上?” 姜以南连忙摇头:“不用。”她深吸了口气,回头问孙经理,“那大妈是谁?” 孙经理见她莫名其妙被骂这么惨,一时也有点过意不去,嘆了口气对她说:“孩子的奶奶,也才三十八岁呢。” 可那样子,说五十岁都不为过。 说话间,大妈突然把水一扔,开始脱自己衣服。她一边脱,一边往地上打滚,说拦着她的几个男人合伙强奸她。 干燥灼热的水泥地上一下子尘土飞扬起来。 孙经理见状,眉毛都快跳起来了:“又来了又来了!他妈的拦她一下就喊强奸!这都什么玩意儿!” 姜以南被这个阵仗吓呆了,地上打滚的大妈已经脱光了上半身,就差把内衣一起脱掉。姜以南第一次看到,贫穷和野蛮让一个女人抛弃了对自己身体所有的隐秘感和羞涩感,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自己的□□撒泼。 第71页 现场的男人都别开了眼睛,谁也不敢动这个大妈。 姜以南被这个场面吓得面红耳赤,她睫毛颤动,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到哪里。 就在这时,身后紧挨着她的热度忽然消失,下一秒,眼前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宽阔结实的胸膛挡住了她的视线,把她与那场闹剧隔离。 姜以南抬起头,对上盛嘉言担忧的双眸。她听见盛嘉言问她:“真的不要回车上吗?” 姜以南想了想,然后坚定地朝他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大妈终于闹不动了,敞着腿坐在地上唿哧唿哧地喘粗气。姜以南赶紧趁这空挡,远远地叫了阿嘎一声。 然而,阿嘎居然没有理她。 姜以南又去叫阿依莫,阿依莫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阿嘎,像是在徵求他的意见。见阿嘎没有反应,阿依莫又垂下头,抱着孩子开始抹眼泪。 大妈也开始拍着大腿哭,一边哭一边开始叫骂:“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不拿我们当人!你们这些法西斯!” 姜以南被她骂得头疼。 事情远比她想像的污糟多了。 孙经理难得好心,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带着她和盛嘉言悄悄跑进了工业园的大门。 一进办公室,孙经理就开始唉声嘆气,叉着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再这么闹下去,咱们的订单就真的一个都不用出了。这几天所有来拉货的货柜都被他们赶跑了!人往车前一躺,说要进厂区大门得先从他们身上碾过去,换哪个司机都吓死了!” 姜以南跟盛嘉言对视一眼。 车间生产全部停摆,现在做好的可以出货的单子,也因为大门被拦着,装不出去。船期延误、货柜走空、客户扣款……这里面的损失已经无法估量。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费了那么大劲接进来的巴西客户bex,现在还处于试单阶段,信任还没来得及建立,如果就出现无法如期交货的情况,那么后果可想而知。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他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担忧。 盛嘉言问孙经理:“不是在谈赔偿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孙经理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才说:“这一家子傻逼,也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老乡,当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捧着。原本好好的在谈赔偿,结果一家子被这老乡一撺掇,就开始闹事讹钱了!律师、派出所轮番劝,结果呢,一家子骂人的时候普通话比谁都熘,被科普法律知识的时候就摇头表示听不懂普通话。你们是没看见,律师跟派出所那几个同志,都快哭了!可关键是,谁也不敢贸然採取强制措施!” 姜以南说:“可是,孩子奶奶不是来带孩子的吗,怎么会让孩子又进了车间?” 孙经理又开始骂脏话了:“狗屁!那孩子奶奶一看咱们这儿一个月工资比她山里卖一只羊都多,就偷偷带着孩子来车间上班了。成品那边都是计件制,发工资只认工头,她就这么藏了几天,等被管理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孙经理说着,接着又恨恨地骂:“这群山沟沟里的傻逼,也不看看他们找来那老乡是个什么玩意儿!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傻逼!不信你们看着,晚上那老乡就会过来,你们给品品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姜以南和盛嘉言真的等到了晚上。 围观群众和派出所的同志都撤了,只剩下鼎立的保安还在兢兢业业地轮岗值班。 盛嘉言趁着天擦黑,带着姜以南回到了车上,然后又把车停在了隐蔽的地方。 姜以南疲惫地搓了一把脸,她嗓音低哑地问盛嘉言:“怎么会这样?我现在回想起阿嘎、阿依莫,还有他们三个小孩,都是很淳朴的人。阿嘎送我们的燻肉,我现在冰箱里还剩着一点。” 她说着,又想起那天,阿嘎拎着两串肉追上他们,满脸质朴的笑,还跟他们道谢说“你们帮了我这么多”。 可是现在呢? 她透过车窗,看向依然躺在鼎立工业园大门口的几个人。 他们就躺在那里,撒泼,还不认她。就因为他们觉得那个所谓的老乡比她可靠吗? 盛嘉言看着她的样子,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可是他忍住了,他对姜以南说:“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部分。”他嘆了口气,同样看向车窗外,“只是那几个孩子太可怜了,被大人像道具一样放在这里示威,尤其是受伤的那个,我怕再不去医院,他的脚可能留下残疾。” 姜以南也想起了那三个孩子。 这么热的天,小孩晒得嘴唇都裂了,哭得跟要断气一样。 她突然扭头问盛嘉言:“你说,要是孩子可以选择自己被不被出生该多好,这样是不是就会少很多悲剧?” 盛嘉言愣了一下。 姜以南看着他,她忽然发现,盛嘉言的眼底似乎涌起了一丝悲伤。 姜以南连忙眨了一下眼,生怕自己看错。 可再睁开眼时,她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的确是悲伤。 盛嘉言告诉她:“对,也许每个童年不幸的小孩,在长大后都这么想过。”他默了默,接着说,“可也有很多小孩,不幸到连细腻的感情都无法拥有,只能麻木地活着。” 第72页 姜以南蓦然想起了阿依莫,还有阿依莫的三个小孩。 他们木讷的眼神,再一次在她眼前飘过。 也许,在阿依莫的老家,或者很多像他们老家那样贫穷落后的地方,还有更多这样的孩子。 她忽然又听盛嘉言低沉地说:“但也有小孩,虽然童年不幸,可却在长大后有幸遇到他的小太阳,从此可以在阳光下散步。” 姜以南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车内迅速被一阵无言的悲伤挤满。她想,可能是盛嘉言的这句话说到她心坎上了,她就是遇到了盛嘉言这个小太阳,所以,她终于可以在阳光下散步。 不过,她很快就要彻底离开她的太阳了。 姜以南弯了弯嘴角,再次看向窗外。 就在这时,一对打扮得土浪土浪的男女向阿嘎他们走去。 姜以南激动到几乎趴在车窗上:“来了,他们来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盛嘉言顺着她的目光从车窗里看出去,果然看见那对男女正在跟阿嘎一家人说话,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阿嘎不时地点头,也大致能猜到这对男女是在给他们出谋划策,并且阿嘎对这对男女是百分百的信任。 姜以南看不下去,伸手去开车门。 盛嘉言伸出手想要拽住她,可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角,他又把手缩了回来,改用声音制止:“先别过去。” 他说着,同时按下中控锁,把车门锁上了。 姜以南回身看他,盛嘉言说:“看那两个人的打扮,应该是地痞流氓之类,这种人可不会跟你讲道理。” 姜以南默默地缩回了开门的手。 她又冲动了。 姜以南想了想,对盛嘉言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说完,重新关注着大门那边几人的动静。 盛嘉言被她这句“谢谢”堵得心里七上八下,他忽然发现,团建回来以后,她对他是一天比一天客气,“谢谢”、“对不起”、“烦劳”之类的敬语像是长在了她嘴边,差点没把他客气死。 他沉了沉气,告诉自己,对,就是要这么客气,划清界限对他们俩都是好事。 那对土浪男女也不知给阿嘎一家说了什么,等土浪男女走后,阿嘎也招唿一大家子走人了,只剩下那几张凉蓆还摊在原处。 盛嘉言发动了车子,姜以南问他:“可以直接找派出所把那两个人赶出a市吗?” 盛嘉言余光瞥了她一眼,说:“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犯法,派出所有什么理由处理他们?” 姜以南想了想,也是。 a市经济发达,外来谋生的人口多,只要有暂住证,并且没有明确的违法犯罪行为,法律也拿那对男女没有办法。 她又想起阿嘎在那对男女面前,像个被驯服的小狗子似的乖顺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 “那两个人到底怎么给阿嘎他们洗脑了,阿嘎之前那么信任我,还给我发视频感谢我。可现在,他却连理都不想理我,好像我要害他一样。” 盛嘉言说:“他之前信任你,是因为他觉得你能帮他忙,就好像他现在信任那两个人,是觉得那两个人能帮他忙。”他顿了顿,接着说,“说到底,他们表现出来的信任和友好,完全受利益和地域的影响,而不是对你人品和精神的认同。越是淳朴不开化的人,越容易这样。所以,教育才需要被普及。” 他的话有点扎心,姜以南承认自己被扎疼了。 不过,她还是很乐天地说了一句:“人性本善,跟教育无关。只要我好好跟阿嘎他们解释,他们会明白的。” “愚蠢的善良就是邪恶。”盛嘉言开口,“同样,善良如果没有长出牙齿,就成了人人可欺的懦弱。前面一句话是针对阿嘎,后面一句话针对你。” 姜以南噎了一下。 她没想到,跟盛嘉言撕破了那层暧昧的窗户纸,一起往普通同事方向努力的第一步,居然是跟他陷入一场关于人性善恶的battle。 而更重要的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这场battle中落了下风,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思路正隐隐被他牵制。 姜以南试图帮自己拨乱反正,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盛总,以前没觉得你对人性参得这么透。” 因为以前我只需要告诉你怎么去做,中间的思量和把控我会替你完成。但现在,我要教会你如何把控和思量,因为我们总有一天要分开,分开之后我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护着你。 盛嘉言在心里默默地说,然后,他告诉姜以南:“你不是让我给你独立成长的空间吗?我帮你分析人性,你学着领悟人性的弱点并加以利用,这就是你的成长空间。” 姜以南想起刚才刚到鼎立工业园门口时,自己跟他说的这句话,顿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不过,她也佩服盛嘉言,佩服他拎得可真清,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所以,姜以南也告诉自己,她也该拎得清一点,该做一个不动声色的成年人了。 “盛总,谢谢你,又给我上了一课。”她客气地笑着对他说。 盛嘉言抑制住快被她客气死的心情,默不作声地开车。 第73页 半道上,姜以南接到了姜松泉的电话。 姜松泉什么都没说,只说让她方便的话,现在就回大宅一趟。 姜以南猜想是因为阿嘎他们的事,挂断电话后,她对盛嘉言说:“盛总,麻烦就近找个地铁站把我放下吧。” 盛嘉言从她漏音的手机里把姜松泉的话听了个大概,他告诉姜以南:“太晚了,你搭地铁过去还要转车,还是我直接送你过去更方便。” 姜以南于是也不再跟他矫情推託,安静地等着他把她送去姜家大宅。 到了大宅门口,盛嘉言在她下车时开口:“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搭档,任何问题需要商量,还是可以找我。” 姜以南看了他一瞬,差点又因为他这句话心动了。不过幸好,她及时打断了这份心动。 她抓住了盛嘉言的关键词——搭档。 姜以南一笑,大方地回復他:“好的,谢谢盛总。” 她不再看他,转身进了姜家大门。 进门之后,陈阿姨告诉她董事长在书房,姜以南上楼敲开了书房的门。 姜松泉坐在书桌后面,书房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照得他身影有些佝偻。 姜以南看着他头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白髮,无声地嘆了口气。 毕竟是六十九岁的人了,鼎立大小事务、董事会股东层的平衡,都由他一个人操持把控,其中的压力和工作强度可想而知。现在又出了阿嘎这么个事,工业园那边全线停工。 鼎立运营以实业为主,工业园停工对鼎立的打击不可小觑。 姜松泉背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姜以南关上门后,内疚地对姜松泉说:“外公,对不起。” 姜松泉从皮椅上直起身子,他的身躯又变得挺拔起来:“傻孩子,快坐,说什么对不起。” 姜以南在他对面坐下,姜松泉说道:“之前允许彝族工人上班,是形势所迫。废除那条制度,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让积压的订单赶紧出去,资金迅速运转起来。你的建议,只不过起了一部分推动的作用。” 他这么一解释,顿时让姜以南心里好受许多。 姜松泉又说:“事实也证明,你找来的彝族工人保质保量地完成了订单,就像你说的,我们不能因为个别人违法乱纪,就把整个地域的形象抹杀。至于现在出现的问题,也只是个例,不能上升到民族或者地域。” 姜以南顿时感觉眼眶热热的。 这些天来,她不断地在公司里听到类似“什么人不好找非要找彝族工人”“就是小姜找了彝族工人才会这样”的话。 她多少次想跟他们解释,这种事情跟民族跟地域无关,只关乎人心。 她也生过阿嘎他们的气,她想她那么努力地想让别人消除偏见,为什么他们还这么不争气,遇到事情居然也不跟她商量,闹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她垂着头,又听姜松泉说:“弱者在保护自己的时候,除了闹,别无他法。他们不相信法律,更不相信比他们强的人会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在他们眼里,企业、律师、警察都是骗子,都是吸血鬼。” 姜以南想起阿嘎的妈妈骂她“法西斯”“不把他们当人”。 她忽然明白了他们的心情,站在他们的角度,她以及她背后的鼎立,就是想尽办法不愿意给赔偿金的骗子。他们想骗他们全家不要再闹事,骗得他们全家一毛钱都拿不到,乖乖带着受伤得不到治疗的二娃回老家。 二娃是个男孩,对他们那样的家庭,男孩意味着什么? 所以阿嘎他们一家子,才会轻易被所谓的老乡蛊惑,在鼎立工业园大门口闹事。 闹的本质是害怕,而那两个土浪老乡,在他们眼里是见过世面的,是他们抵御害怕的浮木。 可怜又可悲。 姜以南对姜松泉说:“外公,我大概明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她发现盛嘉言果然没有说错,善良如果没有长出牙齿,就会变成人人可欺的懦弱;愚蠢的善良就是邪恶。 阿嘎他们是善良的,但是愚蠢。 而她对阿嘎他们的善良,却没有长出牙齿。他们只相信老乡才会帮老乡,所以就算她解释说破天,他们也是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 她决定改变思路,不再想办法跟他们解释,而是顺着他们的想法,用她长出牙齿的善良,来解决现在的问题。 姜松泉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欣慰。 不过,他还是安抚她:“这件事你不用太担心,毕竟是法治社会,处理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且,我叫你回家,也不是商量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他说完,眼里升起一丝担忧,“我是担心你的处境。听蓉蓉说,自从上次废除不准彝族人上班的禁令后,公司里就有一些关于你不好的传言。后来你跟小盛在董事会上说服股东们把资源向你们和bex倾斜之后,那些关于的你传言就更多了。现在又出了这件事,蓉蓉说你已经成了同事之间的靶子。” 姜以南笑了一下:“外公,这些传言你不用担心,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处理。” 姜松泉点点头,但还是担心:“你毕竟是个女孩子,那些无中生有不干不净的中伤,我担心你听太多终究会影响了心情。所以我也在考虑,要不要趁这个时机,向大家公开你的真实身份。你觉得怎么样?” 第74页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姜以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这番话戳了一下,顿时整颗心脏都变得软绵绵的。 她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虽然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虽然因为她曾经的长相和成长经歷,她被很多人嘲笑,可幸运的是,她还有那么多爱她帮助她的人。 姜以南看向对面始终为她着想的老人,想了想,先对他的关怀表达了感谢,然后掷地有声地说道:“外公,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为我好,但我也有我的想法。尽管公开身份之后,那些不干不净的谣言会不攻自破,但我相信之后还会有新的谣言出来。这些传谣的人,肯定又会说我仗着董事长外孙女的身份,才取得了现在这些成绩。其他事情我不愿意多解释,但只有bex,这是我和……” 她想起盛嘉言,顿了一下,才接着说,“bex是我和盛嘉言费了大半年时间和精力才接洽到的,我不允许我跟他的努力被别人污衊成是靠裙带关系。” 姜松泉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拧着眉问她:“确定吗?阿南,其实很多时候流言会消磨人的精力和意志。公开身份之后,至少有些流言不敢再明目张胆地传到你耳朵里。” 姜以南低头思索。 外公的话确实有道理,但她更不愿意看到盛嘉言的努力被看低。 姜以南笑了一下,对姜松泉说:“外公,我还是决定用自己的实力堵住那些人的嘴。” 姜松泉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尊重你的决定。”他看向姜以南,幽幽地嘆了口气,“你跟你妈长得很像。” 姜以南知道他是想念死去的姜欣宜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出生不久,姜欣宜就去世了,所以她对姜欣宜的概念就是一个精准扶贫的富家千金,感情也以惋惜和心疼为主。 姜松泉很快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他告诉姜以南:“现在鼎立停工,其他客户还可以靠过去长期合作的感情,在交货时间上有所宽限。唯独巴西的bex,目前还在试单阶段,如果第一个试单不能如期出货,我怕……” 姜以南点了点头,这也正是她和盛嘉言所担心的。 “所以外公,我会想办法解决现在闹事停工的问题。”她顿了顿,说道,“您说的没错,现在是法治社会,这件事情的解决不过是时间问题。可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恰恰就是时间。所以,不如我们双管齐下,您走您的法律途径,我也有我的民间手段。” 姜松泉看着她,忽然长嘆一声:“要是蓉蓉能像你一样我就彻底放心了。” 顺着他的话,姜以南也跟着想起了她的小姨。她想了想,安慰姜松泉:“外公,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小姨也有小姨的长处。” 姜松泉看着她,目光真挚:“阿南,以后鼎立是要交到你和蓉蓉手上的。现在的鼎立是一根长满倒刺的棍子,但外公向你保证,在交到你们手上之前,外公会把所有倒刺都拔干净。但是阿南,外公也希望你和蓉蓉记住,你们都是姜家的血脉,你们所做的一切要以鼎立为先,这是我们姜家的事业。” 姜以南突然感觉到了压在肩膀上的千钧重担,她郑重地向姜松泉点点头:“外公,我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姜以南就来到鼎立工业园大门外等阿嘎一家,没想到到了大门外,他们居然比她还早,跟上班打卡一样,早早地躺在了门口的凉蓆上。 姜以南光是看着他们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她还是告诉自己,事情总要人去解决。 她撑开伞挡着清晨升起的太阳,去旁边超市买了瓶水,见昨天的大妈不在,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近他们。 “阿依莫,”姜以南叫了一声,蹲下来,把手里的水递过去,“给你几个孩子喝点,别晒坏了。” 阿依莫伸手要接,却被起身冲过来的阿嘎拦住。阿嘎打开姜以南的手,瓶装水滚到地上。 阿嘎指着她鼻子骂:“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如果是昨天,姜以南还会想着怎么跟他们解释,但今天,她已经改变了策略。 她也不去捡滚到地上的那瓶水,她站起身,俯视着阿嘎说:“你们要的二十万,那两个老乡要抽走多少?” 阿嘎一下子噎住。 姜以南又看向阿依莫,阿依莫瑟缩地搂着孩子,一副无助又无知的模样。 姜以南弯了弯嘴角,继续对阿嘎说:“你告诉我他们要拿多少,如果价位合适,说不定我可以私下把这些钱补给你们。” 阿嘎眼睛亮了一下,姜以南看到他目光中的贪婪和算计。 她想,果然被盛嘉言说中了,阿嘎对她的信任,是建立在利益和地域之上的,而不是对她人品和精神的认同。 太可悲了。 姜以南把心中冒出来的这丝悲凉抛到一边,继续问他们:“不相信我?” 阿嘎站在她的对面,没什么底气地反问她:“我们为什么信你?你是我们老乡吗?” 姜以南哼笑一声,笑容里透着些无奈与尖锐:“我不是你们的老乡,可我那样帮你们找工作,你都不记得了吗?我骗过你们吗,我跟盛嘉言还给你们三个孩子买吃的,还请你们吃饭,你都忘了吗?” 第75页 阿嘎抿着唇,一下子说不出话。 姜以南看到了他眼里的动容,她想,也许人还是性本善的。 她又去看向阿依莫,她知道阿依莫虽然说不上话,但却也是他们这一家子里最弱的那一环。 姜以南对阿依莫说:“阿依莫,你的儿子还要继续治疗,你打算每天在这儿呆着错过你儿子的治疗期吗?再不治疗,他会残疾的!” 阿依莫还没说话,阿嘎却沖姜以南挥挥拳头:“我儿子错过治疗期都是因为你们!你们不肯给钱,我们没办法才在这里呆着!” 姜以南质问他:“出事的时候鼎立是不是第一时间把孩子送去了医院,一开始的治疗费用是不是挂在鼎立的帐下?从出事到现在你们出过一分钱吗?” 阿嘎攥着拳头,咬牙看着她。 姜以南骂道:“你那两个老乡才不管你们孩子死活,他们就想捞点好处费!你们一家子傻叉!” “臭婊子我打死你!”阿嘎抡起拳头朝她冲过来。 姜以南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然而,拳风在她面前一扫而过,阿嘎的拳头在离她脸颊不远处停住了。 “不要……”脚下有柔弱的声音传来。 姜以南腿软地倒退一步,看到阿依莫跪在地上抱住了阿嘎的腿,阻止他对自己动手。 姜以南垂眼看去,阿依莫也抬起头看着她,黝黑的脸上那双湿漉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莫名让她想起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自从认识他们以来,姜以南就没怎么听阿依莫开过口。这是她难得地听到阿依莫讲话。 姜以南努力无视心中一闪而过的同情,她见阿嘎没有继续揍她的念头,于是给自己壮了壮胆,她俯视着最弱的阿依莫,问道:“二十万里有多少是给你们老乡的?” “十二万。”阿依莫想也不想地说道。 阿嘎泄愤似的,一把拽住阿依莫的头髮,扇了她一耳光。 这一耳光不仅把阿依莫打得趴在了地上,也把姜以南打懵了。 阿嘎一脚踹开阿依莫,这才讨好地对姜以南说:“女人不懂事,没有十二万,是六万。” 他翻着眼皮,说出这句话。 从十二万到六万,如果钱顺利到手,多出来的差价就全是他的。 姜以南终于醒过神来,太阳升到了正空,她却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凉到她手掌发软,差点拿不住遮阳伞。 她看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连哭都不敢哭出声的阿依莫,喉咙里顿时像被一团棉花堵了。 原来,在那么多她看不到的地方,女性的地位依然这么低下,她们活得像是个没有尊严、还没开化的物件,哪怕被打了,都不知道反抗。 没见过阳光的人,永远不知道黑暗的可怕。 阿嘎还搓着手等她回復。 姜以南赶紧把注意力转到阿嘎身上,她看着他,再也感觉不到当初的淳朴。 姜以南问他:“你那两个老乡出主意让你们来闹,拿到二十万后,分他们六万是吗?” 阿嘎想了想说:“老乡帮老乡。” 姜以南按了按胯上的包包,里面有一支录音笔。 她又说:“我问过医院和律师,孩子的治疗费用最多两万,你们张口要二十万,也是你们老乡出的主意?” 阿嘎理直气壮:“你们这些做生意的,赚了那么多黑心钱,分我们一点怎么了?!我们一大家子,这么可怜,凭什么你们有钱我们没钱?!” 姜以南沉下脸,她把对阿嘎的所有同情都丢进了垃圾桶。 但看在可怜的阿依莫的份儿上,她还是做最后的游说:“阿嘎你听好,如果你现在还愿意走法律途径,除了该给你们的两万赔偿之外,我私人再给你们两万。如果你不愿意,” 她按了按自己的包,“刚才的对话我都录了音,如果我把录音交到派出所,你们敲诈勒索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别说二十万,就连两万的医药费你们能不能拿到都成问题。至于你们的老乡有多大本事,等我把录音交到派出所你就知道了。” 阿嘎急了:“我们有的是人,敢撕破脸皮,我们就……” 姜以南一挑眉:“就怎么样?杀人放火?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们撒野?!” 阿嘎斗狠,她比阿嘎更狠。 姜以南冷笑:“你们敢闹出什么动静,公安就敢把你们一锅端,正好树个典型。到时候也别想着钱了,有命出来再说吧。” 阿嘎怂了,权衡一番后,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对姜以南说:“当初是你把我们带进来的,现在你就得给我们负责,这事儿我们要找你!” 姜以南松了口气,她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她勾了勾唇:“我脾气不太好,看不得别人邋遢。你们真要找我,就给我把这儿收拾干净再联繫我。” 她一边说,一边准备离开。离开之前,她又告诉阿嘎:“对了,刚才的对话我都已经录音了,你们那两个老乡,会按照教唆犯罪、敲诈勒索的罪名拘留,你们要是不想跟着进去,就乖乖听我的话。钱和自由,都给你们。” 阿嘎被她吓得脸色发白,阿依莫跑到阿嘎身边哀求:“快答应她……” 第76页 姜以南看着这对刚满二十岁的年轻夫妻,再看看像一串拖油瓶一样跟在他们身边的三个小孩,狠了狠心:“想好了打我电话。” 她说完,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碰到一个穿着鼎立制服的年轻人提着一桶水跑过来。姜以南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天扶住她没让她摔倒的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也认出她来了,此地无银地把水往身后藏。见实在藏不住,这才老实地跟姜以南交代:“我看他们一家子可怜,所以才……能不能不要告诉管理?” 姜以南回头看了阿嘎他们一眼,不想赶尽杀绝,于是朝善良的小伙子点了点头。 进了地铁站,纪玉轲打电话来找她吃饭。姜以南原本想拒绝,但是纪玉轲对她说:“以南,虽然做不成情侣,但我们还是校友、是朋友。一顿饭而已,不要拒绝我,可以吗?” “可以吗”三个字一下子让姜以南心软了,她想起记忆中那个温润优雅的身影。那么高贵的气质,居然说出了“可以吗”这种近乎低三下四的话,她实在硬不下心肠拒绝他。 姜以南对他说:“好的学长,你发我一个定位吧。”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一路上,姜以南的思绪都被阿嘎他们一家子占据。 她想起把自己脱光了在地上撒泼的阿嘎他妈,也想起了一句话都不敢说,连被老公揍都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的阿依莫。 姜以南心酸之余,再次庆幸自己可以顺利读书,接受教育。 所幸到了跟纪玉轲约定的餐厅,一路来的复杂情绪已经慢慢消失。 正值暑假人流量爆棚的时候,餐厅外面排起了长长的队。姜以南一时没找到纪玉轲,就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用眼神四处搜寻。 只不过,电话还没打通,纪玉轲的人也还没找到,她就先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是周薰艺,亲密地挽着一个中年女人的胳膊,一旁还有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在他们三个人后面,跟着一个一米七左右,拿着保温杯,有点圆润的男人。 姜以南认得这个拿着保温杯的男人,那是周薰艺的老公。 她赶紧想把目光抽离,但已经来不及了,周薰艺看到了她,然后用一种嫌恶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扭头去跟身边的中年女人嘀咕。 于是,那中年女人也用一种嫌恶的眼神朝姜以南看过来。 姜以南内心一阵乌鸡鲅鱼,恰好电话接通,她顺势挪开了眼神,对电话那头说:“学长,你在哪儿?” 纪玉轲报了个桌号,原来他早就在里面等她了。 姜以南挂断电话后进去找到了纪玉轲的桌子,坐下后,笑嘻嘻地跟他打了个招唿。 纪玉轲开始点菜,体贴地问她有没有忌口的东西,姜以南连忙说没有,让他看着随便点。 点完菜,纪玉轲才进入正题。他看着姜以南,一脸肃容地问她:“听说鼎立有工人闹事?” 姜以南没想到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连他都知道了,连忙跟他解释:“对,但是已经差不多解决了。” 纪玉轲点了点头:“这就好,不然我担心bex第一个单子的出货有问题。” 姜以南想起他bex商务代理的身份,想了想,给他吃定心丸:“纪总,出货的事你放心,bex对我们鼎立来说意义非凡,我们一定会倾全力保住bex的订单,不会出任何差错。” “以南,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用这么公事公办的态度。”纪玉轲笑得有些无奈,“私下里不用叫我‘纪总’,叫‘学长’显得更有人情味。” 姜以南愣了一下,脑袋里忽然想起另一个人跟她说的:私下里可以叫我盛嘉言,但工作场合,记得称唿我‘盛总’。明白? 她想,她当然明白。 只不过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私下里”的场景发生。 姜以南把思绪从回忆中调离,她举起水杯跟纪玉轲碰了一下,开玩笑道:“学长也不怕我假公济私,仗着私人关系在公事上讨便宜。” 纪玉轲抿了口茶说:“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是荣幸之至。” 姜以南心脏噗通一跳,她发现凭学长的条件,要是去撩妹绝对无往不胜。可惜了,她已经把他封存在青春记忆力,他就只是学长而已了。 姜以南还没想好怎么接这句话,纪玉轲已经体贴地转移了话题。他又绕回了工人闹事的话题上,问她:“听说是一个小孩子被砸了脚,大人想藉机讹钱?” “也不算讹钱吧,”姜以南虽然无奈又气愤,但还是决定替阿嘎他们解释一下,“怎么说呢,可能他们本来也不太明白事理,又加上被人挑唆,所以才一直闹,那孩子也一直没去医院看。其实整件事里,最可怜的是那个小孩,这么大太阳,被父母像道具一样放在那里。” 纪玉轲摇了摇头说:“真不知道这样的孩子活在那种环境下会长成什么样,还不如一口气砸死了,对孩子来说是个解脱,对企业来说,也只是一口价的问题,免得那家人以后又找个什么理由来闹事。” 姜以南愣愣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她的心里隐隐有些不适,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但就是很不舒服。 第77页 她想了想,对纪玉轲说:“也不能这么说,孩子是无辜的,生命还是应该尊重。” 纪玉轲默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对姜以南说:“我点了这家餐厅的拿手菜,等下你尝尝,是不是跟别的地方吃到的不一样。” 姜以南点了点头,等菜上来之后,她尝了几口,没感觉出什么不一样,甚至还比不上那天跟盛嘉言还有张和浦一起在江边吃的烧烤。 但她还是很捧场地赞美:“哇学长,果然很好吃诶!” 过了一会儿,纪玉轲去洗手间,姜以南一个人坐着,无聊地刷知乎上的帖子。 直到两根手指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高冷地在桌上敲了两下。 姜以南抬起头,看见了手指的主人,是刚才周薰艺挽着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自报家门:“你好,我是周薰艺的妈妈。”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看了周薰艺妈妈的面相姜以南才明白,周薰艺脸上那副睥睨众生自以为是的表情是从哪儿来的。 姜以南不知道周母的来意,跟她点了点头:“阿姨,有事?” 周母高高地抬着下巴,眼神俯视着姜以南:“姜小姐,我见过你的照片。不瞒你说,像你这样有点姿色就以为可以傍男人不劳而获的小姑娘我见的多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奉劝你一句,不是公主就别肖想公主拥有的东西,你不配。” 姜以南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总算明白了周薰艺的“公主癌”是怎么得来的了。 姜以南抱起双臂,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 她虽然长了一双无害的杏眼,但所幸嘴角尖尖,就连下巴都带着尖尖的锐气,勾唇冷笑的时候,莫名就释放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强势。 她看着周母,轻笑着把周母的句式换了几个关键词丢回去:“阿姨,有公主病的人通常都不是公主,只是有病。不瞒你讲,像你们这种事业还没上天,尾巴就先上天的人我也见得多了。真巧,也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我这儿也奉劝您一句,腰有十文钱就振衣作响的人,容易把后面的百文千文都给振没了。” 周母眼一瞪,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能说会道。 姜以南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巧笑倩兮地说:“阿姨,回去看看您女婿的样子,再去问问您女儿,一个人饿了是去厕所还是餐厅。” “你……”周母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憋出一句,“你几斤几两,敢这么对我说话!一个贫民窟出来的小丫头,谁给你这个胆子跟我这么说话!” 姜以南一下子看到了一个翻版周薰艺,势利眼、虚张声势、自以为是。 她笑得更加耀眼:“我外公和我小姨给的,要介绍你们认识吗?” 周母指着她的鼻子,气得双唇颤抖:“没教养的野丫头,凭你也配跟我们艺艺比?我……” “这位女士,请问您这样指着我的女朋友,是有什么事吗?” 身后忽然响起纪玉轲的声音,不等姜以南反应过来,纪玉轲已经揽着她的肩膀,站在了她身边。 姜以南为他嘴里的“女朋友”三个字尴尬了一下,但敌人在前,她决定先不起内讧。 周母质疑的眼神在纪玉轲与姜以南两人身上一个来回。 纪玉轲抬起手腕,露出了他的百达翡丽。 他看着錶盘对周母说:“女士,您已经浪费了我们一分钟时间,如果再算上之前您浪费我女朋友的时间,总计约十到十五分钟。女士,我的时间按每小时十万计算,希望您别再增加我的损失。” 周母目光落在他戴了半套房的手腕上,表情顿时像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她讪讪地住了嘴,那根恨不得向后扭成一个锐角的颈椎也终于恢復了正常。 不过,她很快又虚张声势地说了一句:“这位先生,像这种朝三暮四的小姑娘,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别到最后人财两空。” 纪玉轲扯了扯嘴角:“别说我的女朋友不是你口中朝三暮四的小姑娘,就算她真的朝三暮四,我也只会反省自己不够努力,让她被其他条件更好的男性吸引。”他顿了顿,“只不过,像您女婿那样的男人,应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的表情倨傲又冷淡,姜以南发现周母或者是周薰艺那种圈地自萌式的骄傲,在纪玉轲面前简直被秒得渣都不剩。 等周母自讨没趣讪讪地离开后,姜以南才对纪玉轲拍拍巴掌,竖起大拇指:“学长,厉害了!” 纪玉轲哈哈大笑起来,流露出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他耸耸肩,对姜以南说:“没办法,对这种拜高踩低的人就是忍不住想出手教训。” 默了默,他又问姜以南:“只是有点好奇这个有幸与你沾上绯闻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背景。” 姜以南对他的“有幸”敬谢不敏,她摆着手说:“不好意思,对我来说只有不幸!”她想了想,把周薰艺老公的信息告诉他,“好像是做面料生意的,还在创业阶段吧,叫什么‘康信纺织’。” “康信纺织?”纪玉轲沉吟一下,“我们代理的一个欧洲客户的供应商,好像就有一个叫康信纺织的,等我回去查一查。” 第78页 姜以南好奇:“查他干什么?” 纪玉轲讥笑一声,语气忽然变得刻薄:“赚了几个钱就把自己当豪门贵族,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姜以南看着他,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是之前对纪玉轲的固有印象太深刻,还是她与他接触还不多。总之,此时的纪玉轲脸上带着一丝扬眉吐气、拿捏别人生死的畅快,再也不是印象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学长。 她想了想,怕是自己的事影响了他,连忙对纪玉轲说:“学长,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往好处想,无聊的时候他们找上门来挨骂,不也挺解气的吗?” 纪玉轲看向她,表情终于柔和下来,笑着说:“以南,你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姜以南重新看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第40章 第四十章 吃完饭后,姜以南跟纪玉轲分开。不久,她就接到了阿嘎的电话。 阿嘎问她:刚才说的话算数吗?除了看病的两万,你还能额外给我两万? 姜以南在地铁上,耳畔闪过隧道里唿啸而起的风声。她等风声停了,才对阿嘎说:“我说到做到,信不信由你。如果下次打我电话还是问这种蠢问题,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她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不顾阿嘎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等等”。 姜以南耐住性子回到了办公室。 张和浦苦着脸跟她吐槽:“阿南,咱们的订单全都停了,这可怎么办?你去了工业园那边,想到办法没?” 姜以南沖他笑了笑,但语气却有了几分笃定:“正在想。” 张和浦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还笑!你还有心情笑!现在不止咱们订单出不去,二组那边都磨刀霍霍打算找你问罪呢!阿南,这回事情要是解决不好,我估计盛总也得被连累!” 听他提起盛嘉言,姜以南一时有些恍然。 是了,之前她光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想着该怎么解决阿嘎他们闹事的问题,却差点忽略了,让阿嘎他们到鼎立上班,也有盛嘉言的份。 她是一组的业务员,盛嘉言是一组的总监。在大家眼里,如果没有盛嘉言的允许,她姜以南怎么敢拍拍脑门想出这种主意? 可想而知,盛嘉言身上的压力有多大。 姜以南顿时觉得对不起盛嘉言,她想起昨天盛嘉言还想着帮她分担压力。可他身上的压力呢,谁来帮他分担? 张和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南,你没事吧?被我吓傻了?” “没,我只是在思考等下发给客户的pi字体是用arial,还是times new roman。”姜以南说着,拿起水杯往外走去,“我去倒杯水。” 她到了茶水间,却意外发现盛嘉言也在。他刚倒完水,盖上杯盖转身从茶水间出来。 姜以南觉得茶水间都快成他们命定的偶遇地点了。 她朝盛嘉言点了点头说:“盛总好。” 盛嘉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像在通过她的表情揣摩她此时的心境。 姜以南大方地迎视他的揣摩。 最终是盛嘉言率先败下阵来,他问姜以南:“早上去工业园了?” 姜以南捧着杯子,轻松地笑道:“嗯,去找阿嘎他们聊了聊。” “这样啊……”盛嘉言应了一句,姜以南差点怀疑他是没话找话,才说出这么水的三个字。 盛嘉言想了想,又问她:“中午跟朋友去吃饭了?” 姜以南惊讶他怎么知道,但还是规矩地点了点头:“嗯,是的。” 盛嘉言说:“刚刚路过前台,听周薰艺和尹萌萌聊天提到的。” “这样啊……”姜以南手指摸了摸杯壁。她忽然觉得他们俩就像两个鲁豫在互相访谈,净说些让人尴尬的台词。 她想了想,还是把早上跟阿嘎谈话的结果告诉他:“阿嘎那边应该没问题了,晚点我跟他谈妥具体条件,他们就能撤了。” 盛嘉言没问她具体怎么跟阿嘎说的,只是点了点头,给她翘了一个大拇指:“姜以南,你现在很棒。” 他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想,她这么争气,免去了他去跟叶永洽认识的那些社会人员打交道的烦恼。 姜以南落落大方地接受他的表扬:“谢谢盛总,我会继续努力的。” 下午三点左右,姜以南终于等到了阿嘎的第二通电话。阿嘎在电话里问她能不能给现金,他没有银行卡。 姜以南大方答应,跟他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给负责的律师和财务打了电话,申请两万块的医疗费,同时要了一份自愿和解协议。 到了见面的日子,姜以南又从自己的帐户中取出两万现金,跟赔偿金、印泥一起装在一个黑色塑胶袋里,去了跟阿嘎约好的地方。 地点离鼎立工业园不远,在一个小厂区门口,阿嘎跟阿依莫都来了。 姜以南让阿嘎在协议上摁了手印,把钱交给阿嘎,想了想,告诉他:“好好给孩子看病,多下来的钱,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阿嘎手指沾着唾沫,低头数钱。 第79页 姜以南又把目光转到满脸瑟缩的阿依莫身上,阿依莫嘴角带着伤,是昨天阿嘎两巴掌扇的。 姜以南在心里嘆了口气,胸腔子里只剩下无奈。 她看着阿嘎点完钱,拽着阿依莫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知道,阿嘎一家在a市已经混不下去了,a市制造企业之间消息互通,他们在鼎立闹事,必定已经在同行中传遍。从今天起,再也不会有企业愿意接收他们,他们在a市再也赚不到钱。 不仅如此,“凉山彝族”四个字,会重新引起a市企业的警惕,不止他们,就连他们的老乡,即使本分干活没有黑歷史,也依然会被各个企业拒之门外。 消除偏见需要所有人长久的努力,可建立偏见,却只要一小撮人随便犯个错。 姜以南嘆了口气,把心里千丝万缕的情绪收拾好,然后把昨天的录音交到了派出所。 她想,那两个土浪老乡,不止害了阿嘎他们一家,还让鼎立承受了这么大的损失,总得付出代价。 ** 几天之后,鼎立工业园终于恢復了正常运作,姜以南也从张和浦嘴里听到了那两个土浪老乡的消息。 张和浦告诉她:“阿南阿南我跟你讲,说真的,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之前那家彝族人不是找了俩挺牛逼的老乡吗?你猜怎么着,其中那个女的,其实是个鸡头,警察同志不止把鸡头抓了,连带着又端掉好几个卖淫嫖娼的窝点!真没想到啊,咱们a市居然也有这么多看不见的骯脏生意!”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停了停,等着姜以南的反馈。 姜以南赶紧配合他捧哏,拍着巴掌说道:“让我们一起为警察同志点赞!改天做面锦旗送过去,你说怎么样?” 张和浦嫉恶如仇地说:“那是必须的!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个警察,可惜了,没考上。” 说话间,盛嘉言拿着一个样品走进了办公室。 他对姜以南说:“这是bex刚寄过来让我们报价的新产品,你找个时间跟样品组核对一下。” 姜以南连忙点头应下。 张和浦见盛嘉言进来,更来劲了,“盛总老大,正巧了,你也和阿南一起听吧!” 盛嘉言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嫌弃,可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恰好站在了姜以南的位子旁边。 姜以南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踮着脚把椅子往边上稍稍一挪。 盛嘉言察觉到她的动作,也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站,离她远了点。 张和浦没发现他们这点动静,眉飞色舞地继续说下去:“还有那个男的,你们猜,他是干嘛的。” 姜以南说:“干嘛的?我们猜不着。之前不说挺厉害混社会的吗?” 张和浦嗨了一声,摆摆手:“就他,还混社会?别搞笑了!”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那人就是跟几个同乡,在隔壁n市支了个修车的摊子,因为打架厉害,就被几个人喊大哥。谁知道,他还真当自己是有头有脸的大哥了!” 姜以南跟着张和浦笑出了声。 她又想起阿嘎一家子对这对男女毕恭毕敬的样子,忽然觉得他们真的又可怜又可恨。 姜以南下意识地瞧了盛嘉言一眼,发现他也若有所思的样子。 换了以前,她肯定会猜盛嘉言在想什么,可现在她想明白了,盛嘉言在想什么说到底跟她无关。 姜以南移开了目光,提醒张和浦接着往下说。 谁知,张和浦嘆了口气,说道:“可是这位大哥,太能藏了,警察同志找到他那个修车摊时,他人已经不见了,到今天还飘着呢。” 姜以南心态很好地说:“没事,反正现在全国联网,全网通缉之后,看他能飘到哪天。” 盛嘉言闻言看向她,眉心却轻轻一拧。 张和浦被姜以南的好心态感染:“也是,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咱们的公安系统多完善,连只苍蝇都逃不掉!”他看向盛嘉言,“盛总,你说对吧?” 盛嘉言点点头,转移话题:“工业园那边刚恢復生产,你们注意自己的订单,别被隔壁的抢了先。” 他说的隔壁就是业务二组。 姜以南跟张和浦忙不迭地点头。 盛嘉言又提醒姜以南:“bex的试单继续跟进,前几天落下的进度这两天要赶紧补回来,否则赶不上定好的交期。” 姜以南明白bex的重要程度,连忙起身脆生生地跟他承诺:“盛总,我知道了。” 盛嘉言看着她一脸坦然的样子,心想她是真的放下了。 他不再看她,转身往外面走去。 到了外面,电话忽然响起,是盛晏然打来的。 盛晏然问他:“二哥,自从上次团建之后,我又好久没见你了,这周末有空吗,我们叫上洽洽还有阿南一起吃饭吧?” 盛嘉言想了想,下意识地往一组办公室瞧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身影此时正垂着头安静做事。 他走向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后问盛晏然:“晏然,二哥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盛晏然说。 盛嘉言道:“你最近跟大哥碰过面吗?” “大哥?当然碰过!”盛晏然笃定地说,“上次我生日他还特地从出差的地方赶回来呢,哪像某些人……” 第80页 她嘀嘀咕咕地开始埋怨。 盛嘉言思索一番,又问盛晏然:“大哥跟你聊过我的事吗?” 盛晏然说:“聊过啊,还问了你的工作环境还有同事什么的。二哥,我觉得大哥好像也不是很介意那件事了,所以二哥,你能搬回家住吗?” 盛嘉言掐了掐眉心,之前的所有猜测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验证。 他轻轻地嘆了口气,安抚盛晏然:“晏然,等过段时间我再看看要不要搬回去。还有吃饭的事,我这周末要出差,所以没空。” 盛晏然失望地哦了一声。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周五下班前,姜以南收到盛晏然的信息,约她周六一起逛街吃饭。 姜以南拿起桌边的檯历查看行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连续加班快一个月,明天难得是个没有工作的周末。 她赶紧答应盛晏然,顺便给自己放放风。 到了周六,盛晏然跟她一起逛商场扫货,中午,两人去吃海底捞。 结果也不知道该说她们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正吃着,海底捞前台的扩音器突然炸了,明火蹿得老高,服务员拎起灭火器把火扑灭后,姜以南和盛晏然就跟其他受到惊吓的顾客一起,被安排到单独的包厢。 盛晏然一边跟服务员走,一边窸窸窣窣地和姜以南咬耳朵:“我觉得这顿不亏,刚刚我听小哥说还能送个大果盘。” 姜以南被她这副精打细算的样子逗笑了,明明也不是缺个果盘钱的人,可身上这种烟火气就是让人觉得亲近。 她也跟盛晏然咬耳朵:“待会儿我们跟小哥说说,让他把咱们的果盘装满点,你觉得怎么样?” 盛晏然一脸满足地往姜以南身上靠:“阿南,跟你出来吃饭我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姜以南一边笑嘻嘻推她,一边扭着头往别处看,忽然外面走廊一个眼熟的男人映入了她的眼帘。 姜以南微微一愣,潜意识推着她跑到外面,追上几步。 男人一头精緻的锡纸烫,胳膊上还挂着个小姑娘。小姑娘看背影大概也才大学毕业的年纪,两人就跟寻常情侣一样,说说笑笑地往走廊尽头的电影院走去。 姜以南若有所思地往回走,盛晏然正站在包厢门口等她,见她回来,问道:“看到熟人了?” 姜以南摇了摇头,进去坐下之后,才灵光一闪地反应过来。 那人可不就是她小姨姜欣蓉微信头像上那男的吗?她的小姨夫、远航律所的合伙人曾远明啊! 可他身边挨着的小姑娘,分明就不是她小姨姜欣蓉! 姜以南蓦然想起了姜欣蓉言语间对曾远明的态度,她想,她要不要探一下姜欣蓉的口风呢? 盛晏然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盛晏然在问她:“阿南,我二哥最近都在忙什么啊?周末都要出差。” 姜以南告诉她:“有个西班牙客户,本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不想合作了。” 这个西班牙客户就是之前盛嘉言拼着赶不上bex业务研讨会,特地飞去x市见面的那位。 据盛嘉言说,客户原本计划九月份下订单,可似乎是原来的供应商又在从中作梗,客户有意向改变计划。盛嘉言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前期工作白费,于是这两天又飞x市面谈。 盛晏然无奈地嘆了口气:“干你们这一行的都这么忙吗?” 姜以南笑了笑说:“哪一行都不轻松,但是干一行就得爱一行。” 盛晏然不说话了,憋了半天给她竖起两个大拇指:“阿南,你们这些混职场的就是不一样!” ** 下午,姜以南又跟盛晏然一起看了部电影。只是看电影时,曾远航跟他胳膊上那个小姑娘不停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晚上回到家,姜以南迫不及待地给姜欣蓉打了电话,想要敲打一下她。 电话一接通,姜欣蓉娇滴滴的声音就通过听筒传来:“歪,阿南,有事吗?” 姜以南问她:“你在哪儿呢?” 姜欣蓉说:“跟小姐妹喝茶吃甜点,你要一起来吗?” 姜以南掐了掐眉心,突然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她想了想,开门见山地问姜欣蓉:“你跟曾律最近怎么样?” 姜欣蓉声音懒懒的:“怎么样?就那样呗,他过他的,我过我的。” 姜以南说:“没打算离婚吗?” “阿南,你是不是成心让我不开心啊,好好的,又提曾远明又提离婚的!”姜欣蓉不痛快地嘟囔,“我不会让他去跟小妖精成双成对的,我就是要用婚姻困死他!” 姜以南无声地嘆了口气,他们这段婚姻,真正困死的也不知道是谁。 她对姜欣蓉说:“你要是不打算离婚,就好好过,小妖精就像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倒不如你自己从根源上把小妖精灭绝了。” 姜欣蓉自信地哈哈大笑:“他开律所创业还欠着我们姜家钱呢,上次已经饶过他一回了,我就不信他有胆量继续在外面乱搞!” 姜以南:“……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她不好说得太开,只能提醒她,“你收收心,既然不打算离,就别让他有机会再给你找不痛快。” 第81页 姜欣蓉不以为然地说:“行了,我知道了。挂了哈~” 姜以南等姜欣蓉挂断才把手机拿开,她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爱情和婚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周薰艺结婚多年,整天像个护食的老母鸡一样,到处盯着可疑女人,甚至把老公精神出轨都归罪为外面的小姑娘太浪。 赵云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一心扑在老公孩子身上,还天天劝身边的未婚女青年也要像她一样灰头土脸,万事以有男人要自己为目的。 姜欣蓉跟曾远明都闹成这样了,为了一口气硬是不离婚,于是每分每秒都在互相伤害。 姜以南把身边这三段婚姻想了一遍,忽然觉得……单身真好!盛嘉言没有接受她的告白真好! 她不敢想像两个相爱的人,最后被彼此搞得灰头土脸、凄悽惨惨、面目狰狞。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因噎废食了,但她也不是不相信婚姻不相信男人,只是觉得如果纯粹的爱情能在变质时就结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姜以南被自己这个“不婚不育保平安”的倾向惊呆了,她连忙跑去卫生间洗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还是要期待甜甜的爱情、甜甜的婚姻啊! ** 然而没过几天,公司里发生的一件事又打破了姜以南对甜甜的爱情和婚姻的期待。 起因是周薰艺跟二组的一个实习生莫名其妙吵起来了,两人吵得还挺凶。 张和浦拽着姜以南去隔壁看热闹,有二组的同事悄悄告诉姜以南:“那小姑娘真可怜,撞周薰艺枪口上了。” 姜以南发现自从她解决了阿嘎的事之后,好像一下子就在整个公司出了名,不是以前那种坏名声,而是“小姜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之类的名声。就连向来跟他们剑拔弩张的二组同事,私下空闲时也会偶尔跟她分享一点小八卦。 二组的同事告诉她,周薰艺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 姜以南就问:“为什么呢?” 同事说:“哎你居然还不知道?周薰艺她老公出轨了呀!” 听这个同事的口气,周薰艺老公出轨的事儿似乎只剩下她不知道了。姜以南不信这个邪,扭头问张和浦:“你知道吗?” 没想到,张和浦居然点着头说:“当然知道啊!你居然不知道?” 姜以南一脸问号,这是人家夫妻间的私事,为什么她会知道? 张和浦很快给她解答:“嗨,忘了你不怎么看朋友圈了。周薰艺自己发在朋友圈里的呗!” 旁边的同事找到知音似的点头:“对啊对啊,一开始她在朋友圈发‘眼泪只往心里流不让任何人知道’。” 姜以南抬起手:“我不是抬槓,但是这眼泪不已经流得大家都知道了吗,怎么还不让任何人知道?” 张和浦一拍大腿:“就是说啊!大家都想不通这个逻辑。” 同事接着说:“这只是个开始,之后她就开始在朋友圈发各种歌词,什么‘越过道德的边界’‘算什么男人’‘头髮甩甩大步地走开’……”同事一边说一边跟张和浦对视一眼,“今天发了啥,好像是什么‘深爱过谁会捨得’。” 姜以南还是不太相信:“万一人家只是听情歌听得明媚忧伤了呢?” 张和浦说:“不可能!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还看到她昨天半夜发的一条朋友圈,大概是说她在咖啡厅遇到一个跟老姐妹吐槽自己老公出轨的大姐,大姐得意地说所有家人亲戚朋友都站在她那边儿。然后周薰艺对此评价了一句‘恭喜大姐重新掌握主动权’。” 同事继续补充:“谁没事对这种破事感同身受啊,正常人谁恭喜这种主动权啊,不嫌膈应?再加上最近几天她一下子愁眉苦脸,一下子深深闺怨,一下子又洋洋得意,再配上她发的那些朋友圈这么一品,答案就在眼前!” 姜以南没想到身边个个都是名侦探柯南,不过她更没想到居然有人会把老公出轨之后的心路歷程全部发到朋友圈,让大家细细品味。 她看向二组办公室里面,问同事:“周薰艺老公出轨跟那小姑娘有关系吗,周薰艺为什么跟她吵架?” 同事摇摇头说:“没有,至于为什么跟小姑娘吵架,其实就是小姑娘给周薰艺列印一份资料,然后周薰艺嫌弃小姑娘没有双手把资料递给她,而是直接放在了她的桌上。” 姜以南:…… 过了一会儿,里面吵架的两人被劝开了,张和浦拉着姜以南回自己办公室。 姜以南久久没从周薰艺的事中回神,忍不住问了张和浦一句:“阿浦,你觉得婚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婚姻啊?”张和浦思索了一下,拍拍巴掌说,“婚姻就是能过就过,过不了就分的玩意儿。阿南,你是打算跟你男朋友结婚了吗?” 姜以南连忙摇头,想了想,为了杜绝以后他再提男朋友的事,告诉他:“我跟男朋友分手了。” 张和浦蹭得一下站起来,为自己的聪明绝顶洞察秋毫拍巴掌:“我就说你失恋了,盛总还不信!” 姜以南一听到“盛嘉言”,直觉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她赶紧对张和浦说:“阿浦,是老铁就不要继续这个话题。” 第82页 张和浦一脸“我懂”的表情,乖乖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过了几天,张和浦又跟姜以南汇报周薰艺老公出轨的后续,他告诉姜以南:“周薰艺又跟她老公和好了。” “你躲人家床底下了吗?”姜以南跟他开玩笑。 “哪儿啊!”张和浦拿出手机给她看朋友圈,“周薰艺自己发的呢,你看,‘阳光灿烂,看见你的那一刻,只想扑进你的怀里’。” 姜以南忍不住想做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她没想到周薰艺发朋友圈还带给自己前后接戏的。 张和浦摸着下巴问她:“阿南,我寻思着,周薰艺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喜提c位的偶像剧女主角呢?” 姜以南摇了摇头。 周薰艺是不是喜提c位她不知道,她现在只有一个疑惑,婚姻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大家都闹着玩的吗? 不过,还没等她解决这个疑惑,周五下午,张和浦又给她送来一个劲爆消息:“阿南阿南你知道吗,周薰艺她老公的公司出事了,好像是丢了一个大客户,现在整个公司正半死不活呢!” 姜以南心头一跳,不知怎么的,那天跟纪玉轲一起吃饭的情景突然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天纪玉轲说:“我们代理的一个欧洲客户的供应商,好像就有一个叫康信纺织的,等我回去查一查。” 姜以南记得自己问他:“查他干什么?” 纪玉轲回答她:“赚了几个钱就把自己当豪门贵族,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姜以南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上立起来的鸡皮疙瘩。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还不等姜以南找纪玉轲确认,周薰艺已经先找上了她。 周薰艺给姜以南发了一条信息:姜以南,你有什么不满直接沖我来啊,让男人给你出头你恶不噁心!你不就是有张脸吗?! 这话说的,好像是姜以南故意找她麻烦一样。 姜以南没有回覆她,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她想了想,觉得有些事必须跟纪玉轲当面说清楚,于是直接拨通了纪玉轲的电话,约他下班后一起喝咖啡。 纪玉轲接到她的电话很高兴,二话不说就跟她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下班之后,姜以南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 往地铁站去的路上,有一段小路在施工,大热的天,尘土飞扬。 姜以南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竟隐隐觉得路边成堆的渣土后面,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这种感觉已经连续了好几天,她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一圈。 周围都是零零散散准备去坐地铁的上班族。 姜以南觉得可能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太累出现幻觉了,也就没放在心上。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与纪玉轲约好的星巴克。 纪玉轲还在加班,姜以南等了一会儿他才过来。刚在她对面坐下,纪玉轲就笑笑向她道歉:“本来应该我去接你的。” 姜以南大方道:“咱们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等你接到我再来星巴克,那得什么时候?” 纪玉轲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纹更深。他去买了两杯饮料,重新坐下后才问姜以南:“以南,今天找我什么事?” 姜以南两手握着纸杯,闻言也不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学长,其实我今天是有件事要找你确认。” 她神色严肃,纪玉轲脸上笑容僵了一下:“什么事?” 姜以南身子往前一倾,问他:“学长,康信纺织的事,是你做的吗?” “康信纺织……”纪玉轲沉吟一会儿,笑着问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姜以南抿了抿唇:“学长,你能让你们欧洲的客户把康信纺织再收回去吗?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不会动康信纺织的吗?” 纪玉轲表情微顿。 姜以南看着他,接着说:“学长,我也不是特别善良的白莲花,现在康信纺织这个情况,连带着周薰艺那个状态,我看着其实是有点暗爽。但是学长,我是从底层开始做的,明白一个大客户对业务员甚至整个公司的重要性。所以学长,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教训得差不多了就放他们一马?” “以南,我没想到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谈别人的事。”纪玉轲扯扯嘴角,笑容变得无奈。 姜以南连忙说:“有,还有我们之间的事。” 纪玉轲眼睛一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过灼人,姜以南下意识地想躲避,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对上了他的视线。 姜以南说:“学长,你这样做会让我产生除了道德压力之外的心理负担。”她掖了掖头髮,“感觉就是欠了你一个人情。” 纪玉轲轻笑出声:“那就欠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以南正色道:“学长,有句话说得好,可以欠钱、欠饭,但就是不能欠人情。” 纪玉轲看着她说:“可我就是想让你欠我人情呢?” 姜以南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连忙开口想要阻止他后面更加直白的言语。 第83页 可已经来不及了,纪玉轲径直说下去:“以南,我说过,我希望你只属于我一个人。这句话到现在依然算数。” 姜以南顿时愣在那里,她张了张嘴:“学长……” 她想让纪玉轲不要为难她,可看着他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这句话就跟黏在了她的牙根上似的,怎么都吐不出来。 倒是纪玉轲轻笑着说道:“以南,你不用有压力。我追你是我的事情,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我现在只想认真做我的事,弥补这些年来的错过和遗憾。” 姜以南胸腔里一跳一跳的。 她看着纪玉轲,这无疑是一个优秀的男人。这么优秀的男人向她告白,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是她清楚,这份告白里,附带着的还有强大的心理压力。 她想了想告诉纪玉轲:“学长,谢谢你的喜欢。但我还是想说,请不要把你的愿望强行捆绑到我身上。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舒服是第一位的。” 纪玉轲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所以,我的第二次表白又失败了是吗?”他点了点头,很快又恢復了轻松的笑容,“没关系以南,我会尊重你的节奏。” 姜以南一下子感觉心上压了一块巨石,快要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原来,对一个人的穷追勐打根本就是一种胁迫。 她庆幸,自己在给盛嘉言告白失败之后,选择了潇洒地挥手,而没有对着他死缠烂打。 她想,她真心喜欢盛嘉言,怎么捨得看他被她缠得焦头烂额? 姜以南正不知道怎么回復纪玉轲,包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她获救般的拿出手机接通。 是盛嘉言。 姜以南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顺着电波传来,不由地走了个神。直到电话那头,盛嘉言问她:“清楚了吗?” 姜以南勐地回神:“对不起盛总,刚才旁边太吵,我没听清。” 盛嘉言顿了一下,跟她重复:“我说,如果可以,现在立刻回公司加班,西班牙客户那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我们要在今晚把所有订单资料整理给他,确保赶在另一家供应商反应过来之前把订单拿下。明白?” 姜以南没想到他出差回来居然直接到了公司,连忙点头:“明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她对纪玉轲说:“学长,我现在要赶回公司加班。” 纪玉轲随着她站起来:“我送你。” 姜以南正要推却,纪玉轲又道:“以南,不要连这点小事都拒绝我,好吗?” 姜以南嘆了口气,她是个顺毛驴,别人跟她槓,她能槓得更凶。可要是别人跟她好声好气地说,她反倒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她点了点头:“谢谢学长。” 纪玉轲今天开了一辆玛莎拉蒂,从地库出去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在鼎立附近停下。纪玉轲看着前面被挖掉的路段说:“前面在修路,附近可以绕路吗?” 姜以南连忙说道:“没事学长,你在这里把我放下就可以。我走过去比绕路快多了。” 纪玉轲看着前面的施工路段,边上都是隐隐绰绰的渣土堆。他一脸不放心地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过去我不放心。”他说着,跟姜以南一起下了车,“我把你送到公司门口。” 姜以南没再推辞,跟着他一块儿往公司大楼走去。 因为路段施工,周围整个环境看上去都变得破破烂烂。路灯幽昧地在地上照出渣土、挖掘机的影子。 纪玉轲问她:“你每天上下班都要走这段路?” 姜以南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道:“我问过大楼保安,这段路再一个多星期就差不多了,现在是特殊情况。” 纪玉轲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忽然后面传来石子碾在地上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变成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姜以南直觉后背一阵凉意,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个粗犷壮硕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而他手里,是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纪玉轲也发现了异动,一把拽住姜以南的手腕。 姜以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拿着刀跟他们对峙的男人。 她忽然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正是那晚跟盛嘉言一起蹲在鼎立工业园门外,他们在车上看见的土浪老乡。 张和浦的声音骤然在姜以南脑海中闪过——这位大哥太能藏了,警察同志找到他那个修车摊时,他人已经不见了,到今天还飘着呢。 飘着呢。 姜以南四下张望,可这个时间点,这条路上根本没有路过的人。 她试图跟眼前的男人讲道理:“你冷静一点,伤人是犯法的。” 男人狞笑一声:“贱人,挡我财路。”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刀逼近他们。 纪玉轲闻言看了姜以南一眼,这才知道眼前的男人竟是冲着姜以南来的。他握在姜以南腕上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 姜以南轻轻晃了晃纪玉轲的手,示意他一起逃。然而,就在他们转身跑路的那一刻,男人已经挥着刀子扑了上来。 刀尖直指姜以南的胳膊。 第84页 纪玉轲人高腿长,在前面拽着姜以南跑,眼看着刀子就要划到他们交握的手上,他本能地把手一松。 失去拉力的姜以南踉跄了一下,脚尖绊在石块上,噗通趴倒在地。她抬起头,看向前面纪玉轲的背影。 纪玉轲这时回过头,两只脚却没动:“以南,快点起来!” 姜以南看着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膝盖上的剧痛让她根本无法起身。 眼看着男人挥的刀子就要落下,姜以南绝望地想,这次大概真要玩完了。 然而,想像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 耳边一声利刃划破□□的闷响。 姜以南睁开眼,只见盛嘉言右臂上汩汩地迸出鲜血,可他仍咬着牙,将男人手中的刀子夺了下来。 姜以南忽然觉得,她看到了一个比夜礼服假面更厉害的盖世英雄。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纪玉轲回过来,跟盛嘉言一起制服了歹徒。 姜以南报完警,一瘸一拐地来到盛嘉言身边。她看着盛嘉言小臂上还在涌出的鲜血,双眼一下子被泪水模煳。 她对纪玉轲说:“学长,警察这边你帮忙处理一下,我先跟盛总一起去医院。” 纪玉轲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模样,视线在盛嘉言身上转了一圈,想了想说:“你的膝盖记得也让医生处理一下。” 姜以南点点头。 盛嘉言的车就停在施工路段附近,两人到了车边,盛嘉言捂着胳膊,倒抽着冷气问姜以南:“会开车吗?” 姜以南:“会。” 盛嘉言目光又落在她的膝盖上:“能开吗?” 姜以南道:“比你的胳膊好点。” 盛嘉言点了点头,坐上了副驾。 一路上,姜以南心绪跌宕。 她想起了纪玉轲松开她独自往前面跑。 不失望是假的,明明几个小时之前,他还那样深情款款地跟她告白,可一转眼,他就管自己先跑了。 但是,她能怪他吗? 不能。 因为她也不确定立场对换,她自己会不会成为率先跑路的那个。 人的本能反应,根本无从指摘。 然后,她又想到了为她挡刀的盛嘉言。 姜以南偷偷地往边上瞧了一眼,此时盛嘉言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血已经没再流出来了,但他的衬衫上全是未干的血迹。 盛嘉言脸色有些发白,姜以南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一把钝刀,嘎吱嘎吱地慢慢剌。 盛嘉言忽然睁开了眼睛。 姜以南连忙挪开视线,看向前面的路况。她吸了吸鼻子问他:“你不是在公司吗,怎么突然出现在那里?” 盛嘉言声音低沉地说:“那段路在施工,这么晚了我不放心,所以下来接你。” 姜以南脑袋里面嗡嗡乱响,她问盛嘉言:“是出于对同事的不放心,还是朋友的不放心,还是……” 她没有说下去,但她知道盛嘉言能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盛嘉言却说:“同事和朋友。” 姜以南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她又气又心疼。 凭什么,他拒绝了她的告白,却还要对她这么好,还为她挡刀! 如果只是同事只是普通朋友,他为什么要替她挡刀?是她对同事和朋友的概念有什么误解吗? 可如果他对她还有更深的意思,为什么不跟她说?这样捉迷藏,把她架在火堆上烤,让她承担着他替她挡刀的罪恶感,他很有成就感吗?! 姜以南既不想他受伤,又恨不得他胳膊上那刀子划得更深更狠一点。 到医院后,姜以南找护士简单处理了一下膝盖,然后独自走到门诊大厅外面。她想了想,给叶永洽打了个电话,简单告诉他盛嘉言受伤的事。 叶永洽在电话那头急匆匆地问:“我哥受伤了?在哪儿呢?我马上过去!” 姜以南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辆白色奔驰大g在她跟前停下。 叶永洽是跟盛晏然一起过来的。 姜以南一瘸一拐地带着他们往门诊室走,盛嘉言心疼得快哭了:“二哥怎么会受伤,遇到坏人了吗?坏人抓住没,阿南,你也受伤了?” 姜以南连忙安抚盛晏然:“我没事,小伤。” 她敲开门诊室的门,盛嘉言正坐在椅子上,医生刚刚给他缠好绷带。 盛晏然一看见他就跑过去,扑进了他怀里,哇地哭出了声:“二哥,你怎么成这样了,我好心疼啊!” 盛嘉言用没受伤的手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我没事,别哭。” 姜以南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泛起了酸气。 正好纪玉轲打电话过来,她关上门退了出来,到大厅才接通电话:“学长,你那边怎么样了?” 纪玉轲说:“已经做完笔录,都处理好了。”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沉重,“以南,对不起。” 姜以南愣了一下,说:“学长,说什么对不起呢。” 纪玉轲嘆了口气:“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姜以南一手握拳,捶了捶脑门。 她还没从今晚遇袭的恐惧中恢復过来,脑子里又装着盛嘉言的事,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安抚纪玉轲此时的内疚。 第85页 她想了想,对纪玉轲说:“学长,这件事你确实没有任何错,你不用放在心上。如果你还是觉得对不起我,那下次就请我吃饭弥补吧。” 她语气故作轻松。 纪玉轲却实打实地松了口气:“好,一言为定。” 姜以南:“好的。” 跟纪玉轲打完电话后,姜以南走到门诊大厅外面。台阶下面的计程车道上停满了车子。 她给叶永洽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我有事先走了,盛嘉言那边你们帮忙照顾一下。 叶永洽很快回覆:姜美人你放心,我哥这边没问题的。你回去当心点,上车之后记得把司机牌照发给我。 姜以南笑了一下,在微信上感谢了他的小贴心。 ** 盛晏然和叶永洽一起把盛嘉言送回了家。 进了家门,盛晏然把盛嘉言扶到沙发上,叶永洽去烧水让他吃药。 盛嘉言看着两个小的忙前忙后,无奈地阻止他们:“我只是受伤没有残废,你们别这样。” 盛晏然坐在他身边,闻言一下子红了眼圈,两包眼泪欲落不落地挂在眼眶。 她看着盛嘉言,想了想问:“听阿南说,你是替她挡刀才受伤的,对吗?” 盛嘉言眉目一敛,今天他出差回来赶到公司,也不知怎么了,明明可以等周一再做的资料,他偏偏想今天就完成。于是,他就给姜以南打电话,让她回来加班。 可打完电话他才想起来,从地铁站到公司的必经之路最近一直在施工,等她回来估计天都黑了。他不放心,所以跑到地铁口去等她。 谁知,等到的却是她跟纪玉轲一起从车上下来。 月色朗朗,那一对璧人有说有笑地往公司走去。要不是中途出现持刀行兇的歹徒,他想,他一定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盛嘉言看向盛晏然,点点头,没有否认。 盛晏然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她悽惨地看着盛嘉言,问他:“二哥,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阿南?” 盛嘉言一怔,一只无形的手忽然掐住了他的心脏。 刚才姜以南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也问了他,虽然没有问得那么直白,可他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告诉她是同事和朋友,但他知道,姜以南因此伤心了。 盛嘉言想,现在伤心总比以后受伤好。 这么一想,他告诉盛晏然:“没有,搭档遇到危险,这么做是应该的。” 盛晏然倏地站了起来,她尖声道:“你骗我!你就是喜欢阿南,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看阿南的眼神不一样!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如果不是被你放在心上的人,你绝不可能为了她让自己犯险!” 盛嘉言抬头看着突然暴怒的盛晏然,一直被他忽略的某种感情突然在他心中清明起来。 他有些错愕,但还是沉声对盛晏然说:“晏然,虽然我们不是亲生的,但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所以如果当时是你,我也会为你挡下那一刀。” 他有意强调了“亲妹妹”三个字。 盛晏然哭了起来:“你一直把我当妹妹,我讨厌你把我当妹妹!我也不稀罕你为我挡刀,我就是不想当你妹妹!” 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在厨房烧水的叶永洽,他三两步跑过来,握着盛晏然的双肩安慰:“晏然,嘉言哥受了伤,你先别跟他吵,有话好好说哈!” 盛晏然一把推开他:“我哪里没有好好说话?你们都站在阿南那边!” 盛嘉言掐了掐眉心,跟着起身安慰她:“晏然,你先冷静一下,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可以吗?” 盛晏然哭得更凶了:“你都喜欢别人了,我怎么冷静?以前我还不知道咱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我认了,可现在我认不了!你怎么能喜欢别人,明明我跟你是一起长大的,论时间,怎么都轮不到阿南!” 她一下子把所有话都说开了,不止盛嘉言,连叶永洽也说不出话来。 叶永洽看着盛晏然,眼里全是苦涩。 对啊,她跟盛嘉言从小一起长大,可他跟她也是啊。为什么她只看到盛嘉言,却看不到他叶永洽呢? 盛晏然哭着从盛嘉言家里跑了出去,叶永洽连忙对盛嘉言说:“哥,我去追她,你照顾好自己。” 盛嘉言看着自己挂起的胳膊,点点头:“快去,别让她出事。” 叶永洽跟在盛晏然后面追了出去,一直到中央花坛那边才追上她。 叶永洽抓住盛晏然的胳膊,大声道:“晏然,你能不能别发脾气了?” 盛晏然被他吼住,愣了一下,忽然蹲在地上又大哭起来:“连你也凶我!” 叶永洽无奈地蹲在她旁边,柔声道:“晏然,我没凶你,哎你别哭啊……” 盛晏然抽抽搭搭地擦着眼泪,拖着鼻音说:“为什么二哥要喜欢阿南,如果是别的女人,我一定会警告她离我二哥远点。可为什么是阿南,她是我的好姐妹,我很喜欢她,这可怎么办?” 叶永洽深深地看着她,想了想,终于鼓足了勇气,一本正经地说:“晏然,嘉言哥把你当成妹妹,可我不是。晏然,我喜欢你。” 盛晏然挂着眼泪怔怔地看向他。 第86页 叶永洽勇敢地迎接她这一份凝视。 下一秒,盛晏然忽然两颊通红,推开他站了起来:“叶永洽,我们是髮小是闺蜜,我……我怎么可能喜欢闺蜜!” 她说完,擦着眼泪跑了。 叶永洽嘆了口气,认命地追了上去。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盛嘉言一个人呆在客厅,盛晏然和叶永洽跑出去后,整个房子就显得空旷寂寥起来。 他忽然很想听听姜以南的声音。 可在拨通电话的前一秒,他又收回了放在通话键上的手指。 他告诉自己,既然决定了要克制,决定了不再打扰,就绝对不能打破自己的原则。 他想了想,给姜以南发了一条信息:今天临时让你回来加班,害你碰到这种事,我很抱歉。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姜以南的回覆:盛总,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是我害你受了伤。 盛嘉言看着她连发微信都要尊称他一声“盛总”,心里顿时闷作一团。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告诉自己,这样挺好的。 他告诉姜以南:西班牙客户的资料我自己整理,你今天早点休息。 ** 姜以南回完盛嘉言的信息后,就把自己甩进了大床。 她双臂枕在脑后,脑袋里轰隆隆地乱作一片。 她突然好讨厌盛嘉言,她讨厌他一边拒绝她的告白,一边又用命来护着她;她讨厌他明明为她受了伤,却还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讨厌他一边远离,一边却又在若有似无地靠近…… 姜以南光是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胸口闷得慌。 她趁楼下药店还没关门,赶紧下楼买了点益气补血的保健品。 她要赶紧把今晚这个人情还掉,她不能再让自己陷入这种“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他对我到底几个意思”的无聊却又耗人心力的揣度。 ** 周一一早,姜以南就把两盒保健品送给了盛嘉言,并且由衷地感谢了他,用正常的下级对上级的姿态。 盛嘉言也用上级对下级的态度接受了她的感谢。 从盛嘉言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剎那,姜以南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回到办公室,张和浦急急忙忙地送上关怀:“阿南,听说你周五晚上在公司附近被那个大哥袭击报復了?” 姜以南气咻咻地揉他的大头:“你还管他叫大哥??” 张和浦连忙改口:“流氓,是流氓。” 姜以南点了点头,这才把那天的情况告诉他。 张和浦听完,瞪大了双眼嚎了一声:“我们盛总太英勇了吧!”他跟姜以南开玩笑,“阿南,这可是盛总第二次为你受伤了,搁古代,你现在都该以身相许了。” 姜以南没理会他最后一句玩笑,她把重点放在了“这可是盛总第二次为你受伤了”。 姜以南下意识地问张和浦:“那第一次呢?” 张和浦眼睛一瞪:“阿南,就算你对盛总没感觉,可你也不能就这样忘记他对你的好不是吗?” 姜以南莫名被他指责得郁闷,她好想告诉张和浦,是你的盛总不想让我惦记他对我的好。 张和浦继续说下去:“我不是跟你说过有次你在地库被明星脑残粉攻击磕到脑袋吗?就那次,盛总救你的时候,被脑残粉抡了一棍子,胳膊差点折了。” 姜以南愣住,她的海马体在张和浦这几句话的刺激下,终于顺利运转起来。 记忆回到今年二月份,她手欠发围脖调侃某个小鲜肉没有敬畏心,不会弹古筝还要打“古筝小王子”的tag,然后被脑残粉人肉送花圈。 盛嘉言担心她出事,每天上下班接送。然而就在某天下班,她到地库等盛嘉言的时候,一个脑残粉居然抡着棍子打在了她的后脑勺。 当时,她一下子意识模煳地倒在地上,只隐约看到盛嘉言从电梯里冲出来制服了脑残粉。 只是,等她从医院醒来才知道,盛嘉言也在跟脑残粉搏斗的过程中受了伤,胳膊差点断了。 姜以南掐着太阳穴,让自己从斑驳的回忆中抽离。 现实和记忆的剥离感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无奈地发现,自己居然又掉进了好不容易爬出来的旋涡——盛嘉言到底几个意思?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姜以南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 周三下午,生产部门孙经理通知姜以南,bex试单的两个高柜已经全部完成。姜以南很快给远达n发验货申请,确定了验货时间。 等验货通过,姜以南已经从货代那里拿到了舱位,一天都不耽搁,直接安排拖柜出货。 与此同时,bex巴西方终于消除了戒心,开始了新一轮正式订单的磋商。 好巧不巧,bex的这一轮磋商又跟那个西班牙客户noorliving的谈判时间撞在了一起。于是盛嘉言决定,由他继续跟进noorliving的谈判,并且把控bex的主要业务方向,而姜以南则负责bex剩余事项的跟进。 这样一来,姜以南与盛嘉言在工作上的交集就明显减少,等到八月快结束的时候,姜以南才发现自己跟盛嘉言的交流居然大部分都在微信上完成。 明明在同一个公司,可两人却经常几天都见不到一面。 第87页 姜以南空下来的时候也会想,盛嘉言以前动不动往他们办公室跑,真的是巧合吗? 张和浦有次也问她:“阿南,你有没有发现盛总现在都不来我们办公室拿办公用品了?” 姜以南告诉他:“可能直接问行政拿了吧。” 张和浦又说:“盛总也不怎么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姜以南瞥了他一眼:“最近虽然是淡季,可那些老外天天在a市打探卖方市场,光是我们就得平均几天应付一拨,更别说盛总了,他哪有时间跟我们吃饭?” 张和浦嘆了口气:“突然有点想盛总了。” 姜以南不说话了,她其实也有点想他,可又觉得现在这种忙碌又不用为感情烦恼的日子很轻松很愉快。 她再也不用因为盛嘉言进来他们办公室而心脏砰砰乱跳;也不用因为盛嘉言一天没来他们办公室就猜测他为什么不来;更不用因为思考盛嘉言到底喜不喜欢她而烦得晚上睡不着觉。 她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挺好的。 情绪稳定、事业上升、收入不断增加,她在业内的名气和资歷也在飞速上涨。 八月的最后一天,姜以南接到纪玉轲的电话。电话那头,纪玉轲笑得如沐春风,说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她,让她晚上请吃饭。 姜以南想了想,先在电话里开玩笑地问他:“学长,是什么好消息?你要是不说,这顿饭我就不请了。” 纪玉轲笑道:“以南,你太小气了。”他顿了顿,告诉她,“是bex的事,昨晚我跟bex海外市场部的负责人skype,他们打算把80%的沙滩伞订单都移到鼎立。” 姜以南心中一喜,沙滩伞在bex的沙滩系列中占大头,80%的订单足以让鼎立的生产部门一年四季都有单子做。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她笑嘻嘻地答应纪玉轲:“学长,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晚饭地点你定,我负责掏钱。” 挂断纪玉轲的电话后,姜以南起身去倒水,没想到又在茶水间遇到了周薰艺。 大概是因为老公继出轨后,事业又出现问题,周薰艺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丧了很多,可她看到姜以南的那一刻,那根颈椎还是倔强地向后弯出了一个角度。 周薰艺拦住姜以南:“小姜,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姜以南抱着自己的保温杯看她,实在想不通她们俩有什么咖啡好喝的。 周薰艺扬着下巴挡在她跟前,姜以南生怕她再不答应,周薰艺那根颈椎就要朝后拧断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杯子,笑着说:“等我把杯子放回办公室。” 两人在楼下的圣巴里点了两杯咖啡。 姜以南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周薰艺看着姜以南,忽然发现一个夏天没有近距离接触,姜以南身上散发的气场好像又跟以前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歷练,姜以南看上去比之前更加干练敏捷,就连说话都比以前更有底气了。 周薰艺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不让自己被比下去。 她对姜以南说:“小姜,我不是跟你说过,咱们俩的恩怨咱们自己解决吗,你一直找人给我老公使绊子,有意思吗?” 姜以南想起之前周薰艺给她发的那条信息——姜以南,你有什么不满直接沖我来啊,让男人给你出头你恶不噁心!你不就是有张脸吗?! 从那之后,姜以南就没搭理过周薰艺,而周薰艺好像也因为老公的事不在状态,没来找她麻烦。 姜以南想了想说:“如果是你老公公司的事,我早就跟对方说好不要再插手。” 周薰艺冷哼一声:“你骗谁呢?如果不是你,安盛纺织会突然跟我们断绝合作?如果不是你,安盛纺织会连我们主动降价都不屑一顾?” 姜以南一愣:“安盛纺织?” 周薰艺看着她不明所以的样子,更加来气:“姜以南,你到现在还要装吗?!盛嘉言是安盛纺织的二少爷,你傍了盛嘉言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你,盛嘉言会让安盛採购部把我老公的公司拒之门外?!姜以南,你贱不贱啊,出这种损招!” 姜以南被她话里的内容惊呆了,呆滞地坐在位子上。 盛嘉言? 为什么是盛嘉言? 这件事不是纪玉轲做的吗? 她直觉中间有什么信息被她误解了,可到底是什么呢? 周薰艺见她不说话,拿起手边的咖啡恨恨道:“贱人!” 眼看着她手里半烫的咖啡就要朝自己泼来,姜以南根本来不及反应。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出现在姜以南的视线里,它抓住了周薰艺的手腕,反向一个用力,周薰艺手里的咖啡就全部泼在了她自己的胸口。 随着周薰艺的尖叫,姜以南朝来人看去。 她有些头疼地想,为什么又是盛嘉言?为什么又是他像个从天而降的神一样救了她?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服务员赶紧跑过来带周薰艺去处理胸前的咖啡。 盛嘉言拽着姜以南走出了咖啡厅。 两人一路往电梯走,姜以南脑中乱闹闹的,除了刚才盛嘉言救她的那一幕之外,她的大脑同时被另外一件事占据。 第88页 周薰艺说康信丢的大客户其实是安盛纺织,而不是远达代理的欧洲客户。那么那天,她找纪玉轲聊这件事,为什么纪玉轲却要承认下来? 姜以南的思绪开始往回捋,一直捋到她跟纪玉轲聊这件事的那天。 她当时问纪玉轲康信纺织的事是不是他做的。 姜以南记得纪玉轲当时愣了一下,反问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那时候以为纪玉轲问的“有什么问题吗”,是指他对康信纺织下手有什么问题吗,可现在看来,他当时应该是根本不知道康信纺织出了什么问题。 难怪他愣了一下,而她那时候还以为纪玉轲是因为背后对康信纺织动手脚被她知道,而感觉尴尬。 所以在她问纪玉轲能不能让远达的欧洲客户把康信纺织再收回去时,纪玉轲的脸上出现了微妙的表情。 姜以南给脑海中的那丝微妙打上了强光。 那是纪玉轲既不想承认他没做,又不想否认他做了的微妙。 因此,他后来无奈地对她说:“以南,我没想到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谈别人的事。” 姜以南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她甚至不知道该说这件事是纪玉轲有意误导,还是她无意误解。 她不可能为了这点事再去找纪玉轲对质,那样显得她太较真又太小气。而且,纪玉轲从头到尾,也没有一句话甚至一个词语告诉她,康信的事是他做的。 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我就是想让你欠我人情、我就是想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姜以南肩膀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她想,这样不清不楚的人情,真是太让人难受了。 姜以南又看向一旁拽着她的盛嘉言,也不知道是迁怒还是什么,她一想到居然是盛嘉言不动声色地帮她教训了周薰艺的老公,心里的那股难受,一下子就变成了怒火。 但她没有朝盛嘉言发火,只是胳膊一抬,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中抽出。 两人已经来到电梯门口,盛嘉言手心一空,下意识地看向姜以南,这才开口:“刚才为什么不躲,如果不是我正好过来,那杯咖啡现在已经在你脸上了。” 姜以南听出他话里的怨怼,她扭头看向他,同时看出了他眼里的不满或者还有担忧。 她不清楚这份怨怼、不满以及担忧出于什么原因,她不想再深究,不想再做那个因为他一个眼神就牵动全身情绪的姜以南。 姜以南客气而疏离地对他说:“盛总,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盛嘉言一噎,顿时被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包围。 姜以南反倒是更加落落大方,她对盛嘉言说:“盛总,也感谢你在康信纺织的事上为我出头,有你这么好的领导,是我的福气。为了感谢你的照顾,我下次请你吃饭吧,不过你记得给我报销发票哈~” 最后一句话被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盛嘉言忽然发现,姜以南真的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浑身散发着精干沉稳的职场女性的气息,她可以熟练地掌控每一次人情往来,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因为看见心上人就抖得像个踩了缝纫机的小姑娘。 张和浦说失恋让人成长。 可在姜以南身上,他看到了告白被拒也能让人成长。 只是,一想到她的这次成长与他有关,他就觉得哪哪儿都不是滋味。 电梯到了一楼,门打开,姜以南率先进去。走进电梯后,她问还站在外面的盛嘉言:“盛总,你不进来吗?” 盛嘉言回过神:“不了,我等下还要出去办事。” 姜以南点点头,微笑着跟他告别。 盛嘉言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墙上的数字一层一层往上跳,他莫名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像被一根细线串住,一提一提地往上蹦。 原以为躲着不见她,就可以控制住对她的想念。可他现在才发现,思念就像空气,无处不在。 他所有的克制都在见到她差点被周薰艺泼咖啡的那一剎那分崩离析。 ** 傍晚,纪玉轲告诉姜以南,今天他不用加班,所以能不能拥有这个荣幸来她公司楼下接她。 姜以南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心中骤然升腾起一丝微妙。 她没办法指责纪玉轲欺骗她,可也无法接受这种说话做事不清不楚的姿态。 姜以南回復纪玉轲:“不用了学长,我等下地铁过去还能比你开车更快一点。” 信息发出去的同时,她也在心里给自己和纪玉轲之间画下了一条看不见的线。 晚上下班,姜以南就直奔纪玉轲指定的餐厅,纪玉轲果然如他所说不用加班,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 点完菜后,纪玉轲变魔术似的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礼盒递到姜以南面前:“以南,恭喜你在bex的业务上更进一步。” 姜以南愣了一下,没有去接,她轻笑起来:“学长,明明应该是我感谢你们远达的照顾才对。如果没有你跟n从中周旋,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拿下bex这么多订单。” 她轻描淡写地把功劳推给了纪玉轲。 纪玉轲的笑容里像是带了阳光,他对姜以南说:“如果没有你们的专业,远达再怎么周旋都没用。以南,合作伙伴之间的小小馈赠而已,不要跟学长这么见外,好吗?” 第89页 他一时又用“合作伙伴”来定义,一时又以“学长”的身份来解释。 姜以南脑中逐渐浮现两个大字——暧昧。 这是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暧昧。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在看破之前,虽然觉得哪哪儿奇怪,但就是说不上来,所以总觉得浑身使不上劲;在看破之后,整件事就失去了模煳的保护色,那些不上不下的感觉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姜以南想,那就让她来把这段关系釐清。 她笑着接过了纪玉轲的礼盒,问道:“谢谢纪总,那我就不客气了。”她看了眼包装精緻的小礼盒,又看向纪玉轲,“纪总,我能打开吗?” 纪玉轲注意到她称唿的变化,脸上温柔多情的笑容逐渐冷却:“当然可以。” 姜以南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支某某品牌的香水。 果然是个小礼物。 她发现纪玉轲在送礼物这件事上非常讲究。初次送礼,既不会太贵重让她下不了手收下,又不会太廉价显得他小气没品位。 姜以南朝纪玉轲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谢谢纪总,我很喜欢。”她拿起手边的杯子,“祝我们接下去的合作更加愉快。” 纪玉轲笑容里掺杂了苦涩,他问姜以南:“所以,我的第三次告白又失败了对吗?” 姜以南说:“学长,你是我青春里的光,是神仙一样的存在。” 纪玉轲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姜以南看着他温润的面庞,继续说:“但是光和神仙都是自带滤镜的,隔着滤镜,所有的画面都会失去真实感。学长,现在的我更喜欢有真实感的人,感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青春里。” 纪玉轲的表情完全被苦涩占据:“以南,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愿意尝试了解真实的我呢?” 他的声线忽然变得沉重,姜以南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沉重。她想了想,问纪玉轲:“那么学长,你愿意用真实的自己面对我吗?” 纪玉轲有一瞬失神,姜以南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她只觉得那一瞬间,他的脸上眼底剎那被压抑和防御掩盖。 不需要他回答,姜以南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笑着对纪玉轲说:“学长,祝远达和鼎立今后合作愉快。” 纪玉轲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过了会儿,他缓缓举起杯子,用远达业务总监纪玉轲的笑容,对姜以南说:“合作愉快。” 这顿饭结束之后,纪玉轲把姜以南送到地铁站。姜以南下车之前,听纪玉轲说道:“以南,希望等我袒露真实自我的那一天,你还能给我一个机会。在那之前,我们就只是远达和鼎立各自的代表,以及同校校友。” 姜以南点点头,感觉一瞬间卸下了一个重担。 等姜以南下车后,纪玉轲收到了一条信息,一个猫咪头像的人问他:我来a市了,要见面吗? 纪玉轲想了想,让对方发来一个定位。 ** 盛嘉言跟西班牙noorliving的客户代表吃完饭后,把对方送回酒店。跟客户在大堂握手告别后,他正要转身离去,忽然电梯那边的一个熟悉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盛嘉言不由多看了眼,是纪玉轲。 他眸光一扫,视线正要从纪玉轲身上转开,却忽然,电梯门打开,一个漂亮姑娘从电梯里出来,一下子扑进了纪玉轲的怀里。 纪玉轲连忙推开她,搂着她的腰快步往电梯走。 漂亮姑娘像是不满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进电梯前,盛嘉言看到她的小粉拳在纪玉轲肩上捶了两下。 盛嘉言从酒店出来,回到车上后,他看向后视镜中的自己,蓦然发现自己的表情有些凝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启动车子,而脑子里却满满都是——姜以南怎么办?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九月的第一个工作日,姜以南收到了远达n转过来的邮件。 bex正式在邮件中提出,将把80%的沙滩伞订单转到鼎立,并于九月十七日在g市与供应商开会,届时将最终确认各供应商的相关报价。 姜以南迅速浏览了附件中列出来的所有产品以及数量。因为大多是之前断断续续打过样的产品,她花了一天时间,很快算好了每款产品的成本。 她把每款成本明细列在表格上,列印出来后,她拿着表格去找盛嘉言。 “盛总,”姜以南敲开盛嘉言的门,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他桌子对面的皮椅上,开门见山地说,“上午n转过来的邮件您应该看到了吧?” 盛嘉言点点头。 在公事上,两人都已经习惯了不带感情办事。 姜以南把表格摊在盛嘉言面前,干脆利落地说道:“盛总,这是我算好的成本明细。我在想,以bex的做事风格,即使我们现在把价格报过去,到了开会那天,他们肯定还会寻求更低价。尤其是到时候所有供应商都会挨个跟他们现场讨论,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个策略,怎么样才能确保这80%的订单全部落到我们头上。” 盛嘉言看了她一眼,不知不觉,她已经学会把眼光放大到其他同行身上,思考怎样凸显自己的竞争力,而不是死抠着单一产品的价格,计算做一个产品需要花多少钱。 第90页 她正在从一个死抠小订单的小业务员,走向具有统筹观念的领导。 他忍不住想,可能姜以南很快就不需要他保驾护航了。 “盛总?”姜以南没听到他回復,不由地提醒他一声。 盛嘉言回过神,用下巴点了点桌上那几页纸,问她:“你有什么想法?” 姜以南顺手捋了一下头髮。 她其实是有想法的,在走进盛嘉言办公室之前,她就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案。只是工作时的盛嘉言气场太过淡定太过强大,导致她在他面前有点露怯,就像个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姜以南深吸了一口气,肯定地告诉盛嘉言:“有。”她指着表格最上面的九款产品对盛嘉言说,“盛总,这九款产品都是最廉价也是量最大的款式,其中的差别只是面料颜色不一样。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把这九款的成本做到极致,以此来换取bex后面十几款高端产品稳妥地下给我们。” 盛嘉言提醒她:“以鼎立在业界的地位,这么大的订单量和採购量,理论上可以拿到比其他同行更低的材料採购价。但你别忘了,虽然董事会已经决定把全部资源朝bex倾斜,可鼎立的内部体系依然比其他同行庞大,一个订单经过那么多道工序,难免会出现不必要的损耗以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材料、工时差价。你把成本做到极致,就意味着抗风险能力也降低到极致。” 姜以南把另外几张纸分别摊在他面前,说道:“所以,我们把成本做到极致的前提是bex同意把这些高端产品一个不差地下给我们。盛总,这几款高端产品的配置,您不觉得眼熟吗?” 盛嘉言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眼。 他明白她话里的意思,bex剩下的这些高端产品的配置,他当然觉得眼熟。因为这些产品配置,跟他们欧洲市场的产品配置大部分重叠。 盛嘉言勾了一下嘴角,即使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可他还是想亲耳听到那些话从她的嘴里有理有据地说出来。 他问她:“怎么说?” 姜以南指着表格上的几款产品说:“这些,材料和工艺都跟我们欧洲市场的产品一样。也就是说,这些产品我们不用单独开生产线,也不用投入前期的培训费用,这些省下来的费用都是我们实打实的利润,那么我们的价格空间也在这里。因此,把廉价产品的成本做到极致,即使再用略低于同行的价格接下这些高端产品,我们跟bex依然能维持双赢局面。” 盛嘉言点点头:“所以,这就是你想好的策略?” 姜以南挺胸抬头:“是的,盛总。” 她说完,两眼定定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评价或者回復。 盛嘉言对上她的目光,他看到了她眼睛里渴望得到认同的希冀,他更看到了她在bex以及鼎立内部资源调动上所做的研究和思考。 盛嘉言发现,现在的姜以南比以前更具有吸引力。 他想起叶永洽上高三那会儿问他:“哥,你知道女人最性感的地方是哪里吗?” 半大的小子,不惦记高考,却整天对异性充满幻想。 盛嘉言记得自己当时给了他一个爆栗,让他滚去好好复习。 叶永洽却坚持不懈地在滚之前,装逼兮兮地说了一句:“哥,大脑是女人最性感的器官。” 盛嘉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此刻的姜以南,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了这句“大脑是女人最性感的器官”。 他觉得应该在“大脑”前面加一个定语。 聪明的大脑是女人最性感的器官。 他朝姜以南竖起两个大拇指,由衷说道:“姜以南,你现在很棒。” 姜以南感觉心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击中,她连忙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这才站起来对盛嘉言说:“那么盛总,我就按照这个思路,先给bex报价。” 盛嘉言点了点头,在她出去之前,忽然又想起那天在酒店里看到纪玉轲,忍不住叫住她:“姜以南,你跟……” 姜以南回过头:“盛总,还有什么事?” 盛嘉言想了想,对她摇摇头:“没事了。” 等姜以南出去之后,他给张和浦发了一条信息。 ** 姜以南回到办公室,给bex发完报价她才发现,张和浦居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姜以南捞起她的露娜抱枕挡在胸前,对张和浦说:“快说,有什么阴谋!” 张和浦摇晃着大头:“没有阴谋没有阴谋,就是你上回不是说失恋了吗,哥哥想关心一下弟弟的感情状况。” 姜以南摊了摊手:“你看我现在忙成狗的样子,有时间和精力去谈恋爱吗?” 张和浦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有一种任务完成后的舒展。 姜以南问他:“听到我跟你一样单身,好像很开心?” 张和浦笑道:“没有的事。”他见姜以南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于是也把手机往包里一放,“阿南,等我物色几个身边的青年才俊,有合适的就介绍给你哈~” 姜以南沖他一抱拳:“谢谢老哥了!” 张和浦连忙说:“不用客气,咱俩谁跟谁啊!” 他一边说,一边往办公室外面跑。跑到电梯口,他才掏出手机打开了盛嘉言的聊天框。 第91页 最新的聊天记录里,盛嘉言在问他:这两天关心过姜以南的感情生活没? 张和浦之前回復了盛嘉言:“没呢,老大,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关心一下吗?” 盛嘉言说:“既然你这么好奇,就关心一下吧。别让她知道我也有份。” 张和浦虽然有点不明白怎么这事儿就成他好奇了,但他刚刚还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他在微信里对盛嘉言说:“老大,问过了,阿南单着呢!你身边有青年才俊没,我们一起给阿南介绍对象吧!” 过了一会儿,盛嘉言发来一个微笑的系统表情。 张和浦不知道盛嘉言知不知道这个微笑表情其实有好几层意思,但他没在意,又问盛嘉言:“对了老大,为什么你不想让阿南知道这份好奇也有你的份儿啊?” 聊天窗上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不一会儿,盛嘉言回復他:“如果让她知道我这么八卦,影响不太好。” 张和浦:…… 所以在老大眼里,他就是个天生八卦的人?? ** 几天之后,人事部给业务一组招的新同事终于到位了,是两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一头朴素马尾的小姑娘叫陆奕清,人如其名,脸上还带着刚出校门的懵懂和腼腆。 另一个小姑娘有点女神范儿,她跟着盛嘉言一进门,张和浦就在微信上戳姜以南:“哎是个小美女,阿南,你业务部的颜值担当地位危险了。” 姜以南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小姑娘一头温柔的锁骨发,飘逸的连衣裙,肩上背着一个lv的小方盒,看上去家境不错的样子,像是来外面歷练一番等着回去继承家产的富家千金。 “富家千金”清脆地跟大家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唐莹莹,请大家多多关照。” 姜以南把两个小姑娘带到工位,盛嘉言告诉她:“先安排两个新人跟进所有订单的船务,同时带她们熟悉产品。” 姜以南点了点头,下午就开始安排两个小姑娘做事。 陆奕清话不多,但安排给她的事都能认真完成,即使有不会做的,也是按照一二三四列好,找机会一次性问清楚。 而唐莹莹就不同了,一遇到不会的就找人问,问得姜以南和赵云都静不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好在唐莹莹是个非常有眼色的人,她发现两个女同事不怎么好说话之后,就把目光放在了张和浦身上。 她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一口一个“张哥”地叫张和浦,把张和浦叫得一听到ge这个发音,就条件反射地起鸡皮疙瘩。可碍于绅士风度,又不好说什么。 下班的时候,张和浦悄悄跟姜以南吐槽:“阿南,我还以为人事部招了这么久,能给我们招来几个天选之子呢,谁想到弄来一个嗲精。你瞧瞧我胳膊,一颗颗的,全是鸡皮疙瘩!” 姜以南取笑他:“你之前不还说人家颜值担当吗?” 张和浦啧了一声:“阿南,我算是看明白了,颜值什么的不重要,脑子好使才重要。” 姜以南没想到他居然被唐莹莹逼出这么一句人生感悟,不由有些同情他了。她想了想,告诉张和浦:“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下次就把她打发到我这儿来。对着我,她总能好好说话了吧?” 张和浦感谢姜以南的仗义,两人在公司门口挥手告别。 结果,还没等姜以南坐上地铁,张和浦忽然给她打电话过来:“阿南,你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了吗?卧槽!那个唐莹莹啊,真是给她能的!她上了咱们盛总的车你知道吗?!她上车时那一脸娇羞又含情脉脉的表情,我真他妈不知道怎么形容!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暗送秋波啊我去!” 姜以南:???? 盛嘉言让唐莹莹上了他的车? 她怎么觉得这个画面让人这么不舒服呢?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张和浦像个复读机一样,给姜以南描述他刚才看到的整个过程:“阿南,你说巧不巧,那小姑娘就那么一秒不差地在咱们盛总开出地库那一刻,在盛总的车头前崴了脚。然后老大就下车了,小姑娘看我们老大那眼神,那叫一个楚楚可怜,眼睫毛是垂着的可眼珠子是往上看的,你能明白我的形容吗?” 姜以南当然可以明白,她想起以前看过严歌苓写的《霜降》,里面讲到霜降看程大江的眼神,是从下往上折射出一个曲折的角度。 她暗搓搓地想,这个唐莹莹可真够曲折的! 张和浦接着说:“然后盛总就好心让唐莹莹上车了,看样子是送她去医院吧。”他说完,嘆了口气,“阿南,说真的,虽然我也挺希望盛总的感情生活可以顺利添砖加瓦,但如果是唐莹莹那种嗲精……我觉得吧,还不如阿南你呢!” 姜以南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她气咻咻地问张和浦:“什么叫还不如我?在你眼里,我是个大白菜,人家挑了一堆不满意,最后勉为其难挑到我是吧?” “不不不阿南,你误会了。”张和浦跟她解释,“我的意思是,万一老大真给我们找个嗲嗲的小公主做嫂子,以后咱们日子多难熬啊!哪句话没说好,哪件事没办妥,人家就在那儿嘤嘤嘤,出门聚餐还得可着她。但如果是你就不一样了,你跟个爷们儿一样,你说对吧?” 第92页 姜以南:??? 她跟个爷们儿一样?? 对个头啦! 她又跟张和浦瞎扯了几句,见地铁到站了,这才挂断了电话。 上了地铁之后,姜以南脑子里不断浮现张和浦描述的那一幕,差点就想找个理由给盛嘉言发信息问他在哪里。 姜以南恨恨地抽了一下自己手背——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 盛嘉言把唐莹莹送去医院。 路上,唐莹莹轻轻柔柔地跟他道谢,又轻轻柔柔地跟他汇报了自己第一天上班的情况,最后轻轻柔柔地问他:“盛总,你这么优秀,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盛嘉言注视着前方,余光都没往她身上撇一下。 他声音清冷地说:“我单身。” 唐莹莹嘴角弯起一个矜持的弧度,她继续轻轻柔柔地问盛嘉言:“也是,像盛总您这样的男人,对另一半的要求一定也很高吧。对了盛总,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前面红灯,盛嘉言这时候才瞥她一眼,摆着教科书般的面无表情:“智商高、话少。” 唐莹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到了医院,唐莹莹腿脚不便,盛嘉言替她排队付了医药费。拿着单子回来的时候,唐莹莹红着脸对盛嘉言说:“盛总,谢谢你。这次害你破费了,我请你吃饭吧。” 盛嘉言把单子递给她,声音没什么起伏:“你第一天入职还没办社保,看病全是自费,吃饭倒是不必了。” 他见唐莹莹接过了单子,又朝她点了点下巴:“一共五百二十七块三毛,你微信上转我就可以。” 唐莹莹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勉强挂起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盛嘉言想了想,又问她:“要我顺路送你回家吗?” 唐莹莹摇了摇头:“不、不用了盛总,我自己打车回家。” 盛嘉言下颔一收:“ok,以后走路小心点。”他看了眼她的鞋子,“尽量不要穿这种细高跟,做业务不是在客户面前走秀。具体着装,你可以向姜以南请教。” “好的。”唐莹莹僵硬地点了点头。 ** 第二天上班,姜以南就看到穿着平底鞋的唐莹莹,一拐一拐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列印资料。 出于同事情谊,虽然明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友好地问了一嘴:“小唐,脚怎么了?” 唐莹莹看向她,委屈巴巴地开口:“姜姐,我昨天不小心扭了脚。” 姜以南差点一口水喷到电脑屏幕上。 真是岁月如梭,一眨眼,她也到了被人喊“姐”的年纪了。 她呛得止不住地咳嗽,把杯子放到桌上才说:“你可以叫我小姜,或者叫我ire姜,‘姜’姐什么的……”她朝唐莹莹笑了笑,“革命烈士的热度我不敢蹭哈~” 唐莹莹噘着嘴看了她几眼,又委屈巴巴地说:“好的,小姜。” 下午,陆奕清来找姜以南,一脸诚恳地请教她:“小姜,盛总让我把西班牙noorliving的大货样拿去他办公室,可我不知道哪个才是,你能帮我去找一下吗?” 姜以南爽快地点头,起身带她去隔壁样品室找到了noorliving的大货样。送陆奕清到盛嘉言办公室外时,姜以南从半开的门缝里看到noorliving的客户代表正在跟盛嘉言洽谈。 原以为两人是用英语谈判,可姜以南仔细一听,才发现盛嘉言正对着客户讲西语。 他一口流利的西语成功把姜以南惊到,等陆奕清进去后,她赶紧回自己办公室,上网找西语课程。 姜以南想,她得努力把自己跟盛嘉言之间的差距拉平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在他不经意间吸引到小姑娘的时候,她身边也有大把大把的小鲜肉追随。 这就叫既不输人也不输阵! ** 快下班时,张和浦照例去外面逛了一圈,顺便搜罗了一堆八卦回来。 一进办公室,他就扑到姜以南桌边对她说:“阿南你知道吗,咱们前台那儿来了个人。” 姜以南忙着处理bex的邮件,抽空眼睛一抬:“什么人?” 张和浦就开始跟姜以南讲他刚才看到听到的事:“听尹萌萌说,是咱们工业园那边的一个员工,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切了左手大拇指,然后就在走工伤理赔还有评残的程序。阿南,你说咱们鼎立今年怎么事儿这么多呢?” 姜以南不由地停下手中的工作。 她也跟张和浦有同样的想法,今年怎么事儿这么多,这才几个月,都已经是第二起安全事故了。 一旁没什么事干的唐莹莹忍不住问了一句:“张哥,在工业园受的伤,怎么跑咱们这儿来了?” 张和浦看她一眼,嗨了一声:“生产部孙经理都跟他说了,流程比较复杂麻烦,要花点时间。可人家不信啊,非觉得是公司不给力,天天在孙经理办公室门口堵着催进度,把孙经理的工作都给耽误了。孙经理一想,没辙儿了,只能告诉人家工伤评残的流程是咱们这边的行政部和财务部在负责,他也只能帮忙催一催。所以,那人就跑咱们这儿堵着了。” 说话间,盛嘉言经过他们的办公室,见他们都在,停下来敲了敲门:“怎么还不下班?” 第93页 张和浦一看见他,站直了身体提醒他:“盛总,你待会儿出去当心点,工业区那边有个工人守在门口,见人就抓着问是不是财务部行政部。跟他说不是,他还非不信,把人堵着不让走,有几个女同事都给吓得结伴下班了。” 盛嘉言闻言,下意识地看了姜以南一眼,随后他快速地转开了目光,对张和浦说:“我知道了。” 说完,他便往外面走去。 过了一会儿,姜以南接到盛嘉言的电话,盛嘉言问她:“事情做完了吗?” 姜以南正在关电脑,闻言回道:“嗯,准备下班了。” 盛嘉言哦了一声,非常连贯地说下去:“我一个u盘忘在办公室桌上了,你帮我去拿一下,我在门口等你。” 姜以南进他办公室拿了u盘,跑到门口的时候,看见盛嘉言正斜倚在墙上。他两条长腿闲闲地交叉着,抱着双臂,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门口的顶灯在墙上剪辑出一个高大修长的影子。 姜以南把u盘交给他时忍不住腹诽,既然这么闲,不会自己回去拿一下吗?这才几步路! 盛嘉言对她说了声谢谢,自然而然地与她并肩往外走。 刷卡出门,姜以南果然看到一个长相淳朴的年轻男人正抓着出门的人问是不是行政部、是不是财务部的。 眼看着那人放过两个同事之后,就要朝他们走来。 盛嘉言迈开长腿超出姜以南两步,顺势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挡。 他一手拽住姜以南的手腕,另一手隔开年轻男人追上来的身影,然后稳稳地护着姜以南走进了还开着门的电梯。 电梯人满为患,几个相熟的同事跟盛嘉言打完招唿后,就开始窸窸窣窣地讨论门口那个年轻男人。 有人说:哎那男的看着两眼无神的样子,跟鬼一样,差点没把我吓死。 还有人说:明天我要让我男朋友送我上下班了。 姜以南站在人群里,可她却不觉得挤。因为盛嘉言站在她旁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两只胳膊肘微微向外敞着,在人群中隔出了一个不被拥挤的小小空间。 而她,就站在这个由他营造的小小空间里。 姜以南想起刚才被他掩在身后的那一刻,他的后背像山一样宽阔有力。 一个诡异的念头忽然从她心头冒出来——他刚才真的只是让她拿一下u盘吗? 姜以南心里擂起了战鼓。 直到电梯到达一楼,人都走空了,盛嘉言突然出声问她:“有东西落办公室了?” 姜以南回神,看向他,摇了摇头说:“没有。”她顿了顿,跟着他一起走出电梯,“只是在想那个男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说完,勐地停住脚步。 她想起来在哪儿见过那个男的了! 上回阿嘎他们在门口闹事,她差点被推倒,是堵在楼上的那个年轻男人扶了她一把;后来她去找阿嘎他们谈判,还遇到这个男人偷偷给他们送水,说看他们可怜,求她别告诉主管。 姜以南忍不住嘆了口气,那么善良的小伙子,怎么就碰上这种倒霉事了呢?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姜以南顺口就把楼上那个小伙子的事告诉盛嘉言,说完之后她嘆了口气,下意识地问他:“怪可怜的,要帮帮他吗?” 盛嘉言想了想说:“要说帮,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工伤理赔和评残的进程都不是公司能控制的。” 姜以南道:“不然我问问姜欣蓉吧,她在财务部,应该对这事的进度更了解。” 盛嘉言站在车边,看着她,眼神里透着无奈:“你会不会太热心了?” 姜以南对上他的视线。 尽管她再怎么想尽办法忽略,她都无法否认他的帅气。只要盯着他的眼睛看,就会不知不觉地被其中的深沉和睿智收买。 姜以南别开了眼。 她对盛嘉言说:“也不算热心,就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怜悯。还有,怎么说我也是鼎立的亲外孙女,总不能看着有人每天在公司门口堵着,对吧?” 盛嘉言点了点头,不再打击她的想法。他打开车门,想了想,问姜以南:“送你回家?” 姜以南一愣,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一圈,看完之后她就惊了。 为什么!她居然莫名其妙地跟着他来到了停车场,还站在他的车边?? 要不是盛嘉言就在跟前,姜以南真想捂着脸跑掉。 这场面,搞得她像是特意来蹭车一样。 盛嘉言又朝姜以南挑了挑眉:“怎么了?” 姜以南回过神,做出气定神闲的样子:“那就谢谢盛总了。” 她想,如果她一惊一乍地拒绝,反倒显得她小气了,之前那么长时间的克制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姜以南绕到副驾上了车。 盛嘉言看着她平静地坐进车里,心脏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抠了一下。 ** 到家之后,姜以南就给姜欣蓉打了个电话,问堵在门口那小伙子的事。 姜欣蓉想了一会儿才长长地哦了一声:“你是说那个汪树照是吧?这人我知道,不讲道理的乡下人,都跟他说了在走流程没那么快,他非赖我们贪他那点赔偿金。” 第94页 她说着,轻嗤了一声,“他那一万多块钱,还不够我逛个街的,谁稀罕贪他的钱?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 姜以南问她:“那大概还要多久你知道吗?” 姜欣蓉反问:“怎么了,你业务部也关心这事儿?” 姜以南想了想说:“人家整天堵在门口也不叫个事,而且这点钱对你是小钱,对他是大钱,能快一点就快一点给他办妥。” 姜欣蓉默了默:“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事情都是下面几个人在跑。好像法务那边还在拟协议,主要是为了防止发生上回那家彝族人的事。” 姜以南说:“那你帮我问下呗,也跟那个汪树照说下,别整天蹲在咱们门口了,万一出点什么事,谁都说不清。” “行。”姜欣蓉一口应下。 挂断电话没多久,姜以南就收到了姜欣蓉的信息:估计还得一个多月呢,他之前在a市登记的户籍信息投保信息有问题,得先把那些资料改正确了才能办后面的。 姜以南给她发了一个ok的表情。 第二天上班,汪树照依然蹲在门口。 姜以南想了想,过去跟他说:“汪树照,你还记得我吗?” 汪树照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焦灼和烦躁。他看着姜以南,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起身指着她说:“是你,解决阿嘎那件事的那个。” 姜以南点了点头,旁边有同事刷卡进门。她把汪树照带到一边,跟他说:“我帮你问过了,你之前在a市留的档案资料有问题,所以理赔和评残都耽误了,估计还得一个多月。公司这边也在给你到处跑,修正那些资料。” 汪树照看着她,像是在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 过了一会儿,他伸出左手给姜以南看:“我的大拇指虽然接上了,但医生说以后就是个摆设。我是干体力活的,老家还有父母老婆孩子等着我养活,评了残以后能拿补贴。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肯定看不上那点小钱,可对于我,那些钱能让我两个孩子吃饱饭。” 姜以南一下子被触动了。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越长大,就越觉得人生不易。 她向汪树照保证:“你放心,保险理赔还有评残的事肯定会给你办妥。你先回去养着,等可以工作了,再回车间工作。大家在外面赚钱,谁都不容易,不存在谁为难谁的情况。你要是不放心,还有我给你盯着呢。” 汪树照眼中升腾起希望,这丝希望太过灼热,差点把姜以南烤焦了。 他一脸沉重地对姜以南说:“行,我就信你一个人。” ** 把汪树照送走之后,姜以南才进去打卡。 刚进办公室,盛嘉言就打电话让她过去,姜以南忙不迭地跑到盛嘉言办公室。 进了门,盛嘉言抬抬下巴,示意她在对面的皮椅上坐下,这才开口:“汪树照的事解决了?” 姜以南没想到他居然问这件事,愣了一下才说:“刚刚让他回去了。” 盛嘉言哦了一声,随即解释了一句:“刚刚听张和浦说看到你在外面跟汪树照聊天。” 姜以南眸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真是奇怪,听张和浦说了一句,所以就特地来问她,这也……太关心她了吧。 姜以南不由地想起昨天下班时的情景,他护着她躲开汪树照、在拥挤的电梯里为她开闢出一个小小空间的事歷歷在目。 她忍不住分出一秒钟想,他究竟几个意思? 盛嘉言的心,海底里的针? “盛总,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姜以南想了想,打算离开。 盛嘉言却几乎同时开口:“跟bex开会的事……” 两人不约而同地顿住。 盛嘉言率先反应过来,他抬了抬嘴角:“怎么,现在已经连领导的工作安排都不愿意听了?” 姜以南忙说“不敢不敢”,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撇了个嘴。 明明是他不谈正事先问八卦来着! 盛嘉言这才说下去:“除了我和你之外,我打算带一个新人一起过去。你觉得陆奕清和唐莹莹谁更合适?” 姜以南知道他是想培养新人跟进bex的一切琐事,这样才可以把他们俩解放出来,总体管理bex的业务方向。 她几乎斩钉截铁地对盛嘉言说:“带陆奕清。” 盛嘉言挑了挑眉:“为什么?” 姜以南道:“于公,陆奕清做事更加踏实,也肯吃苦。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劲儿,想要出人头地的劲儿。” 盛嘉言嘴角一弯,这个看法跟他不谋而合。他又问姜以南:“于私呢?” 姜以南呵呵一笑,毫不避讳地看着盛嘉言:“于私,盛总心里不是清楚得很吗?” 盛嘉言看着她的眼睛,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她那道目光应该定义为嘲讽还是生气。 他想了想,下意识地跟姜以南解释:“如果你是说那天我送唐莹莹去医院的事……” “盛总,”姜以南已经站了起来,她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上班时间不适合聊私事,我先去跟陆奕清讲出差的事。” 第95页 她说完,沖他点了点头,随后大步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盛嘉言看着她的背影,一直看到办公室门被她关上,才终于回过神。 他觉得,可能是这段时间姜以南在工作上表现得太出色,导致他对她太过仁慈,以至于姜以南居然敢堵住他的话开门走人了。 姜以南真是……越来越不拿他当个领导了。 ** 姜以南从盛嘉言办公室出来后,径直拿了水杯去茶水间。 隔着拐角,她听到有一个女孩子用夸张的语气在说:“天哪!你居然不知道迪奥那款包包?!我跟你说哦,那个包包女孩子拿在手上,整个气场都不一样了,渣男都不敢靠近你哦!” 姜以南听出来了,是唐莹莹的声音。 接下去是个有点温婉,还带着点讪讪的嗓音:“可是,那个包要好几万呢,不是我们这种阶层的人背的啦。” 这个是陆奕清。 唐莹莹笑了声:“拜託,这些名牌包包都是升值的,都是女孩子对自己的投资。你拿一个迪奥lv跟拿一个小ck,接触到的男人也不一样。小陆,我们这样美好的年龄,为什么要把自己熬得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呢?” 姜以南抱着水杯,听见陆奕清说:“小唐,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先回办公室了。” 姜以南想了想,赶紧快步躲进了旁边一间空办公室。 下班之后,姜以南把陆奕清留了下来,告诉她月中一起去g市出差。 陆奕清一脸惊喜,指着自己鼻子:“我吗?” 姜以南点了点头。 陆奕清赶紧跟她鞠了一躬:“小姜,谢谢你!” 姜以南连忙笑着摆手:“别谢我,都是盛总的安排。” 她说完,看着陆奕清,想了想又道:“小陆,其实不管什么阶层什么收入,奢侈品都不算什么投资。奢侈品是有钱人的玩具,穷人偶尔犒劳自己的奖赏。像有些人卖房子买保时捷睡桥洞,怎么说呢,价值观不分对错,但分正常和不正常。我是觉得,女孩子对自己最好的投资,永远不是包包,而是好好赚钱、提升大脑、管理自己、多学技能。所以,有些话你听听就好,千万不要当真。” 她说完,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揣了一颗老妈子的心。 好在陆奕清很快反应过来,她沖姜以南感激一笑,说道:“小姜你放心,我知道我是谁我该干什么。该奋斗的年纪,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迷失。” 姜以南这才放了心,跟陆奕清告别后,靠在墙角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她又想起唐莹莹,她跟人事要过唐莹莹的资料,普通工薪家庭出身。 可一想到唐莹莹说话做事的风格,她一时也不知道这些宣扬和继承消费主义的小女孩是真蠢还是真毒。 姜以南忽然想到了自己,当初盛嘉言对着她,应该就像她现在对着陆奕清和唐莹莹的状态吧。 像是护着一棵小树苗,又怕施肥太多齁死,又怕营养不够长不高,还怕一不小心就长歪…… 她天生性格细密都劳心劳力成这样,更别说盛嘉言一个大直男。 姜以南突然又开始心疼盛嘉言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与bex代表见面的日子很快来临,姜以南和盛嘉言、陆奕清赶在开会前一天晚上到达了g市。 为了开会方便,他们跟bex住在同一个酒店。 办完入住手续已经是晚上八点,姜以南跟陆奕清住一个标间。正收拾行李,盛嘉言打客房电话过来,找她们一起下楼吃饭。 陆奕清腼腆地对姜以南说:“小姜,我减肥就不去吃了,你帮我跟盛总说一下吧。” 姜以南看了眼她纤细的腰身,特别理解这种不求最瘦只求更瘦的心态。姜以南沖陆奕清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很快把行李箱塞进柜子,洗了个手就下楼了。 在大堂与盛嘉言会和,两人一起去隔壁的越南餐馆吃饭。 盛嘉言点了一套牛排,姜以南虽然也饿,但只敢点一小份蔬菜沙拉。 盛嘉言看着她碧绿的餐盘,忍不住问她:“不是已经减下来了吗?” 姜以南小心翼翼地计算着卡路里:“刚刚陆奕清提醒我了,我发现自从我瘦下来之后就有点放肆。”她说着,瞥了盛嘉言一眼,“再说了,我少吃点也免得到时候某些人又问我是不是胖了。” 盛嘉言挑了挑眉,想起当初在鼎立工业园,姜以南脚上踩了屎,他背着她出去的时候,问过她是不是又胖了。 他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这么记仇,这么一句话居然记到现在。 他想了想,好心地跟她提建议:“其实你可以跟陆奕清一样,选择不吃晚饭。” 姜以南举着刀叉搅拌着盆子里的草,被他一提醒,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既然怕胖,她为什么还傻乎乎地下来吃晚饭? 就因为这顿晚饭是对面这个臭男人邀请的吗? 姜以南拧着眉默默感慨自己的不争气,过了一会儿,对面的盛嘉言忽然开口:“对了,明天的会议流程准备得怎么样?” 一谈到工作,姜以南立马进入状态。她点了点头说:“我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和走向都整理过一遍了,并且列好了每种走向的解决方案。所以,问题应该不大。” 第96页 盛嘉言垂头切着牛排,他的手白皙修长,那对铮亮的刀叉在他手里宛如一副上好的工艺品。 姜以南被刀背上滑过的灯光晃了一下眼,她下意识地垂下头。 “这就好,”盛嘉言切下一块牛排,“明天的会议就由你和bex的代表直接谈。” “我?”姜以南勐地抬起头,被他话里的意思吓了一跳。 盛嘉言优雅地把牛排吃进嘴里,过了会儿才说:“怎么,有问题?” 姜以南一想到明天由她跟bex谈判,一下子把盛嘉言连吃东西都那么好看的想法给甩到了一边。 她指着自己鼻子:“盛总,你确定是我?” 她想起之前在鼎立开bex业务研讨会,她在一众股东的质问中傻傻地愣在了台上,最后还是靠盛嘉言突然出现给她解了围,这才顺利地得到了股东们的支持。 盛嘉言看着她。 姜以南发现,他此刻的眼神比刚才更多了几分严肃和认真。她知道,现在这双看着她的眼睛,是属于鼎立业务一组总监盛嘉言的。 盛嘉言沉声道:“姜以南,bex的样品、试单大货都是你亲自跟踪的,业务方向也是你全程跟进拟定的,现在只是跟bex现场敲定最终的价格跟合同,有这么难吗?” 姜以南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忐忑和不安沉淀下来。她捏了捏拳头,郑重地跟盛嘉言说:“不难,我会做好的。” 盛嘉言见她一脸远赴沙场的沉重,一个没忍住,抬起嘴角轻笑了一声。 他想了想,给她吃定心丸:“没事,有我给你兜底。” 姜以南看着他挑唇低笑的样子,愣了个神。一想到他承诺给她兜底,心中除了轻松之外,又意外地升腾起一丝雀跃。 她赶紧把这丝不属于工作的雀跃赶走,然后挺了挺胸,对盛嘉言说:“盛总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让你替我出手。” 盛嘉言的视线落到了她的唇上,她的唇角沾上了一点白色沙拉。他点了点自己同侧的嘴角说:“这里,有沙拉。” “这里?”姜以南一边说,一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果然尝到酸酸甜甜的味道。 她沖盛嘉言笑了一下:“盛总,谢谢啊。” 盛嘉言眸光一暗,垂下头去没再理她。 ** 吃完饭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多,回酒店的路上没什么人。 两人并排从必经的天桥底下走过,桥墩子下躺着一个头髮花白的流浪汉,身边全是他捡来的塑料瓶。 盛嘉言看了流浪汉一眼,问姜以南:“带钱了吗?” 现在到哪儿都用手机支付,姜以南在包里找了半天,只翻出一张五十。她递给盛嘉言:“够吗?” 盛嘉言接过钱,弯腰放进了流浪汉身边的碗里。 等他回来,姜以南沖他竖了个大拇指。 盛嘉言看她一眼:“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姜以南怀疑他被某马姓女明星附体了,她朝着他的背影追上去,笑嘻嘻地摊开手心:“你做好事花的是我的钱,把钱还我。” 盛嘉言瞧着她的如花笑颜,心里像被奶猫爪子挠了一下。他一手叉着腰,清清嗓子,赶走那一丝喑哑,这才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这是替你行善积德。” 姜以南跟着他,不依不饶:“我天生福气好,用不着你帮我行善积德。”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一声,姜以南拿出来看,是纪玉轲发来的信息,问她到g市了没有。 姜以南停下脚步,回復纪玉轲:刚到。 纪玉轲很快又发消息过来:“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正好讨论一下bex的事。” 他们跟bex的会议安排在下午三点左右,姜以南想了想,答应了他。 盛嘉言在前面等她,见她回完信息追上来,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刚刚跟谁聊天?” 姜以南也不瞒他:“纪玉轲,他约我明天中午一起吃饭,正好打听一下bex的消息。” 盛嘉言蓦然想起那天在酒店里看到的漂亮姑娘,他挑着眉问姜以南:“你跟纪玉轲……” 姜以南立马get到他话里的意思,连忙摆手:“我跟学长现在是纯洁的工作关系!” 说完,她又是一愣。 她干嘛跟盛嘉言解释那么清楚,他谁啊? 盛嘉言点了点头,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沉了下来。 ** 次日中午,姜以南与纪玉轲又约在了酒店隔壁的越南餐馆。 纪玉轲在她对面坐下后,无奈地朝她笑:“这附近也没什么好吃的餐厅,只能将就一下,等回a市,我再好好请你吃一次。” 姜以南笑道:“没事的学长,我这人不挑食。” 她说着,朝周围看了看。大概真是因为附近没有好吃的餐厅,所以这家越南餐馆生意才这么红火,好像所有出差的人都来这边吃饭了。 两人点好餐,纪玉轲开门见山地对姜以南说:“其实bex前几天已经跟几个供应商轮番开过会了,你们是最后一个。” 因为排在最后一个,所以在开会时,bex就会直接拿他们的报价跟前面的供应商比较,有什么问题也会直接现场提出。 第97页 现场交流远比通过邮件转述方便直观。 姜以南想了想,问纪玉轲:“学长,这是对我们的优待吗?” 供应商的参会顺序都是由远达排的,姜以南希望远达能站在他们这边,却又害怕远达给他们太多优待。因为她清楚,远达的优待里,必定掺杂了纪玉轲沉甸甸的人情。 好在纪玉轲没把这份优待搞得太沉甸甸,他对姜以南说:“不算优待。我们是bex的代理,所做的一切都要代表bex的利益。你们的价格在所有供应商中占极大优势,把你们排在最后,也是为了bex能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跟你们商讨。” 姜以南这才放了心,她想到纪玉轲说他们的价格在所有供应商中占优势,想了想,问他一句:“学长,我们的优势大吗?” 纪玉轲点点头,也没跟她说得太直白,只说:“只要其他供应商不採取砸锅抢单的策略,你们的优势还是比较大的。” 姜以南舒出一口气,既然这样,那下午的会议她就有把握了。 她举起杯子,笑着敬了纪玉轲一杯:“学长,我以茶代酒,谢谢你!” 两人吃完饭出来,路过天桥,姜以南发现昨晚那个流浪汉今天还是躺在桥墩下,身上繫着一些塑料瓶子。 g市的九月还是很热很热,姜以南没忍住停下脚步,从包里翻出两张二十,正要走过去放流浪汉碗里,一只手却直接拦住了她。 姜以南看向手的主人:“学长,怎么了?” 纪玉轲瞥了流浪汉一眼,脸上流露出讥讽:“这种底层垃圾,有什么值得帮的?但凡稍微上进一点,都不至于沦落到来天桥要饭。” 姜以南愣了一下,她发现纪玉轲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可仔细想想,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对纪玉轲说:“可天气那么热,他年纪又这么大了,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不上进才这样。我给他点钱,让他买瓶水喝不过分。” 纪玉轲仍然试图说服她:“以南,底层垃圾的存在对整个社会都是负担,你应该把时间和金钱花在对你有帮助的人和事上。” 姜以南听着这些话,莫名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好像在这一瞬间,纪玉轲是站在高处,用鄙视的眼光俯视着众生。 她最终还是绕过纪玉轲,把钱放在了流浪汉的碗里。 纪玉轲与她一起走进酒店,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电话:“天河区城管吗?xx酒店附近……” 姜以南一听,不顾三七二十一夺过他的手机挂断,这才瞪着眼睛问他:“学长,你干什么?!” 纪玉轲浑不在意地说:“垃圾只有通过回收改造,才能变得稍微有一点用。” 姜以南抿了抿唇:“学长,如果你让城管来赶那个流浪汉,那么我们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纪玉轲默了默:“以南,你真是……” 姜以南把手机还给他,郑重道:“学长,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同不同意,你看着办吧。” 纪玉轲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嗤地笑出声,像迁就小孩子似的:“行吧,就听你的。” 他把姜以南送进了电梯,出来的时候路过大堂茶吧,一个高个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纪玉轲看着站在对面的盛嘉言,轻笑着打招唿:“盛总。” 盛嘉言点了点头:“纪总,我们谈谈?”他默了默,添上一句,“私事。” 第50章 第五十章 纪玉轲坐在了盛嘉言对面,他挑起眉梢,笑容是专属于远达股份业务总监纪总的客套笑容。 等服务生帮他们倒完茶,纪玉轲开门见山地问盛嘉言:“盛总,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事可以聊吗?” 盛嘉言迎视他的目光,一点都不含煳地说:“关于姜以南。” 纪玉轲的眼里倏地闪现一丝兴味。 盛嘉言轻抬嘴角,说了一个酒店名字,问纪玉轲:“这个酒店,纪总熟悉吗?” 纪玉轲脑中一闪,顿时反应过来。他看向盛嘉言的眸光有一瞬间的冷,但很快,他又恢復了刚才的客套与温润:“看来盛总对我的私人行程很感兴趣?” 盛嘉言不理会他话里带的倒刺,他冷淡而疏离地看着纪玉轲,说道:“纪总,我对你的私人生活没有兴趣,但如果纪总的私人生活涉及到姜以南,我倒是不得不有兴趣。” 纪玉轲一挑眉,轻轻地呵了一声,这一声笑里,带着几分确信与暗讽:“原来盛总跟我一样,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盛嘉言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对着纪玉轲,他觉得没必要。他只在乎自己这次找纪玉轲谈话的目的。 “纪总,既然你已经有女朋友,就请你不要再打扰姜以南。” “谁说那是我的女朋友?”纪玉轲轻笑一声,“盛总,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女朋友和女伴之间的区别。而且,只要以南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从此之后,我的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 盛嘉言目光骤冷,他盯着纪玉轲,如果眼神能化作利刃,那么此时的纪玉轲已经被杀死不知道多少次。 他对纪玉轲说:“可是纪总,你已经拒绝过姜以南一次了不是吗?” 第98页 纪玉轲脸上浮现一丝错愕,但很快又恢復平静。 他漫不经心地对盛嘉言说:“没错,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清楚这件事……但我现在又喜欢上她了,有问题吗?” 他一边说,指尖一边抚摸着手上的腕錶,轻笑道,“没有人愿意通过丑陋的皮囊来发现底下有趣的灵魂,可现在的姜以南已经不一样了。盛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现在喜欢姜以南,从皮囊到灵魂。” 盛嘉言的脑海中再次闪过姜以南在雨夜里哭成狗的样子,那个胖胖的、脸上长着痘的姜以南,她丑吗? 不,她一点都不丑。她比所有虚伪、浮夸、功利的人都好看。 盛嘉言说:“她随时会恢復记忆。” 纪玉轲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让她在恢復记忆之前爱上我。” 盛嘉言双眼一眯,冷笑出声:“纪总未免太过自信。” 纪玉轲也回以冷笑:“那么盛总呢?”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据我所知,盛总才是最没资格跟她在一起的人,不是吗?” 他看着盛嘉言的表情,盯着他的双眼,缓缓说出一句话:“你的出生带着原罪,你的一生都该用来赎罪,你有资格获得幸福吗?” 盛嘉言瞳孔一缩,手一抖,一不小心把茶杯翻倒在桌上。微凉的茶水淌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腿上。 随着流淌的茶水,他的耳边浮现另一个人的声音,那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你有资格获得幸福吗,野种!” 盛嘉言冷冷地盯着纪玉轲。 纪玉轲重新在椅子上坐好,笑得轻松愉悦:“盛总,圈子就这么大,有些事只要有心就能打听到。” 他迎视着盛嘉言冰冷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撞出一阵刀光剑影。 过了一会儿,盛嘉言抬抬嘴角,笑了。 他带着警告,对纪玉轲说:“我的幸福用不着纪总操心,可如果纪总伤害到姜以南的幸福,我不会善罢甘休。”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纪玉轲:“好自为之。” ** 下午与bex的会议,纪玉轲没有参加,远达的业务员n跟qc经理一起参与了这次开会。 这次bex过来的代表是海外市场部经理lucas以及两名高级管理层。 姜以南、盛嘉言、陆奕清一起坐在会议桌的同一边,因为准备充分,姜以南对于lucas提出来的产品明细、对应的价格都了如指掌。谈到最后,lucas果然不出所料地把重点放在了价格上。 姜以南看着对面用葡语跟两名高层讨论的lucas,讨论完之后,lucas切换回英语问她能不能继续降低廉价款产品的价格。 姜以南跟盛嘉言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四个字——按原计划。 姜以南想了想,干脆直接用葡语跟lucas交谈,也避免了他再去翻译她的话。 她用葡语对lucas说:“廉价产品是bex销售和运营的基础,也是市场上需求最大的产品。因此,我们会全力支持bex的市场目标,帮助bex迅速占领巴西市场。” 她说完,在原有的基础上,给所有廉价款降价1%。 同时,她问对面三位:“因为我们牺牲了这几款产品的所有利润,所以能不能把bex的高端系列全部下给我们?” 她这边说着,旁边的陆奕清笔尖已经不动了。她苦着脸小声问盛嘉言:“盛总,我听不懂葡语怎么办?” 盛嘉言把姜以南跟bex三位代表的对话简单翻译了一下,告诉陆奕清:“具体的,散会之后再请教姜以南。” 他说着,余光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姜以南的身上。 会议室里,只有姜以南吐字清晰的声音。因为她能说葡语,除了lucas之外,两位bex的高管也直接加入了讨论。 盛嘉言看着姜以南从容自如地与bex三位代表你来我往,不由微微勾起了嘴角,莫名有种自己种的小树苗终于枝繁叶茂的自豪感。 他的小太阳终于开始发光发热了。 会议最终以廉价款集体降价1%,高端系列维持原价的同时,将原本要给其他供应商的高端订单一起挪到鼎立结束。 姜以南对这个结果有点意外也有点惊喜,这意味着他们最终拿到的订单远远超过了原本计划的那80%。 等lucas他们离开后,n找到姜以南,问她:“姜小姐,刚才的会议记录麻烦借我誊一下。” 姜以南沖陆奕清使了个眼神,陆奕清连忙把笔记本交给n。 ** 他们的行程很赶,跟bex以及n他们一起吃过晚饭后,三人就坐上计程车匆匆赶往机场。 路上,坐在副驾的陆奕清欲言又止地对后排的两人开口:“盛总,小姜,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盛嘉言道:“既然一起出差就是战友,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姜以南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她发现盛嘉言真是个小机灵鬼,居然给他们之间加上了一层“战友”的关系。 陆奕清道:“我觉得n好像完全不懂产品,甚至连我们在跟bex谈什么都没懂。下午他借我笔记的时候,我顺便瞧了他的本子一眼,不止后面的葡语部分,就连前面英语谈判的,他都没记明白。还有远达的qc经理,也完全不明白bex的产品需求的样子。” 第99页 姜以南下意识地看向盛嘉言,其实刚才开会时她也注意到这点了。于是她顺着陆奕清的话接下去:“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盛嘉言说:“远达是代理公司,他们只需要代表客户转发邮件、整理供应商信息、验货出货就行了,至于了不了解产品,不在他们的服务范围内。” 姜以南撇了撇嘴:“那他们一年订单总金额2%的服务费赚得也太轻松了。”她看向盛嘉言,“你想想,我们拼死拼活照顾订单、把控质量,还要跟其他供应商厮杀,他们就装模作样地干点paper work。还有他们所谓的验货,水得不能再水了,上回来验那批试单的货,我让孙经理给qc塞了个大红包,随便拍了几张照片,直接就放货了。” 盛嘉言拧了拧眉:“这就是供应商和採购商之间的不平等,除非……” “除非什么?”姜以南问他。 她脸上划过一道窗外的流光,盛嘉言眸光一顿,随后轻轻转开了眼睛。 “你觉得呢?”他反问姜以南。 姜以南撇了撇嘴,这人可真是,聊天还带卖关子的。 她想了想,顺着盛嘉言的话说下去:“除非我们顶掉远达,成为bex的代理。”她说完一愣,看向盛嘉言的眼中顿时流光溢彩。她倾身去扯盛嘉言的衣服,“盛总,你是这个意思吗?” 盛嘉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无声地弯了弯嘴角。他想,这女人怎么跟他肚子里蛔虫似的,总能第一时间get到他的想法呢? 不过,顶替远达这件事任重而道远。 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纪玉轲。 他转身告诉姜以南:“先把bex现有的订单做稳,找到合适时机再去跟bex谈条件。” 姜以南笑眯眯地沖他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 候机的时候,盛嘉言收到西班牙noorliving的邮件,noorliving终于把新季度的订单下给了他,同时发来了定金水单。 他直接给姜以南和陆奕清安排工作:“姜以南,noorliving的单子你先带小陆跟一下,等她上手之后,再全部交给她。”说着,他又看向陆奕清,“小陆,你近段时间的工作,直接由姜以南安排。” 陆奕清两眼中闪烁着高兴,她对盛嘉言说:“谢谢盛总给我机会!”转头,又对姜以南说,“小姜,麻烦你了。” 姜以南笑着摆手:“别说麻不麻烦,我也是从新人走过来的。” 三人上了飞机,开飞行模式前,姜以南收到一条信息,来自唐莹莹——小姜,这次去g市带了小陆不带我,我能问问原因吗?是因为我当初喊了你一声“姐”吗? 姜以南嘆了口气,新人也不全是像她或者陆奕清那么好带的。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趁空乘来检查手机状态前,姜以南赶紧斟酌字句唐莹莹回覆:“小唐,工作只是工作,至于你说的那件事,要是你不提,我早就忘了。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加油吧!” 她写完反覆读了几遍,想了想,又在最后加了个可爱的颜文字,这才给唐莹莹发过去。 过了会儿,唐莹莹回復她:“我明白了,谢谢。” 姜以南轻轻舒出一口气,在空乘的提示下,把手机开到飞行模式。 ** 回到a市之后,姜以南就进入了忙碌状态。 继g市这次会议之后,bex几乎把新季度所有沙滩伞订单都转移到了鼎立,因此,鼎立需要及时调整未来一年的业务和生产计划,才能配合好bex的出货节奏。 为此,姜以南和盛嘉言每天都在鼎立写字楼跟工业园两头跑。 工业园那边倒还好,因为姜以南他们接进来的bex是行业内唯一最大的客户,採购部、品控部的同事看见姜以南和盛嘉言都笑得跟朵花似的,就连生产部负责人孙经理,也一改以往阴阳怪气哼哼唧唧的态度,积极地配合他们调整接下来的生产和人员安排。 反倒是写字楼这边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的核心就是业务二组的总监李明朗。 李明朗不同意业务方向的调整。 一次业务会议上,李明朗当众提出:“一组拿下了bex的订单的确可喜可贺,但凭什么要求我们二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接低价订单?众所周知,我们整个户外行业材料、人工都已经非常透明,跟客户的成交价也在连年走低,几乎所有的老产品都是拼低价拿单,除非运气好,客户有新产品需要开发,这才有资格跟客户议价。现在不让我们接低价订单,不就相当于不让我们接单?” 他的话引起二组成员广泛贊同。 盛嘉言坐在他对面,不疾不徐地开口:“不是不让二组接低价订单,而是暂时配合鼎立生产周期的调整,等调整完毕,一切恢復正常。” 李明朗看向他,满眼针锋相对:“那么请问盛总,这个周期需要多久?” 姜以南打开桌上的记事本,找到跟工业园的会议记录,回答李明朗:“两个月。” 她说完,看向坐在主位的财务主管。 鼎立的业务会议一向由财务主管和业务部主管共同主持,然而,自从去年业务主管离职,同时带走几名老员工和客户资源后,高层那边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迟迟没有找新的业务主管。 第100页 因此,这次会议只有财务主管到位。 姜以南对财务主管说:“两个月是保守估计,我们会尽量控制在两个月以内。” 她说完,又看向李明朗,以及他后面几位二组的同事,掷地有声地说:“之所以选择现在开始调整,是因为现在还处于淡季,并且距离秋交会还有一个多月时间。等秋交会与客户会面议价,一轮流程下来之后,大规模的订单起码会在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下来,而到那时,鼎立早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所以,”姜以南环顾会议室所有的人,“调整期的两个月内,即使有损失,也不会超过一只手的订单。” 盛嘉言看了她一眼,补充:“小姜说得没错。而且现在的情况不止是二组临时配合调整,一组也不例外,所以并不存在任何针对。”他说完,看向主位的财务主管,“从公司的层面,虽然会损失几张订单,但这些损失,bex完全可以弥补,甚至还有富余。” 姜以南闻言,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盛嘉言居然把她想到但还没说的一次性补全了。虽然明知道这是他的工作专业性使然,可姜以南还是忍不住为他的专业性加上了那么点心有灵犀的意味。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姜以南,你怎么又自作多情了呢?! ** 最终,会议符合姜以南跟盛嘉言的预期圆满结束。 同事们纷纷散去,李明朗留在了最后。等姜以南和盛嘉言收拾好本子一起出去的时候,他叫住了他们。 姜以南回头。 李明朗信步走到他们跟前,他的目光在姜以南脸上一转,最后落到了盛嘉言身上。 他瞧着盛嘉言,带着那么点皮笑肉不笑的意味:“从今天起,咱们整个业务部都是盛总说了算了,恭喜。” 姜以南目光落在他光亮的大背头上,品出了点酸和不甘。 盛嘉言一脸平静,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似的,磊落地对李明朗说:“谢谢李总。” 说完,他抬了抬唇角,带着姜以南往会议室外走去。 一直到业务一组办公室门口,姜以南见前后没人才问他:“就这么算了,怎么不噁心一下李明朗?” 盛嘉言垂眸瞧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对对手最大的反击,就是永远胜他一筹。” 姜以南仔细一琢磨,也对,毕竟站在她跟前的,是一个连吐槽都懒得吐的人。 ** 国庆假期之后,西班牙noorliving的单子开始上流水线。 上线第一天,姜以南安排陆奕清去工业园那边跟进大货。陆奕清干劲十足,一口答应下来,带上noorliving的产品明细资料就要出门。 姜以南眼风扫到坐在电脑前发完开发信就没事干的唐莹莹,想了想,又叫住陆奕清:“小陆,你跟小唐一起去吧,要是有什么问题,两人可以商量着来。” 陆奕清闻言,扬着笑脸去招唿唐莹莹。 唐莹莹看了姜以南一眼,面无表情地跟着陆奕清出了门。 结果,姜以南没想到她那句“有什么问题两人可以商量着来”居然一语成谶,下午两点多,姜以南就接到了陆奕清的电话。 “小姜,noorliving这边有个问题,我跟小唐都解决不了,你能过来看看吗?” 姜以南连忙问她,出了什么问题。 陆奕清在电话里把问题给她说了一遍。 原来,noorliving整批货里面,直径为32毫米的钢管,居然都用成了直径为28毫米的钢管。等陆奕清和唐莹莹发现时,这批钢管已经全部组装到产品上。 陆奕清当场要求更换,然而从流水线组长到车间管理、再到生产部负责人孙经理,一层层汇报过去之后,最终得到的回覆是:不更换,请业务员说服客户接受现状。 陆奕清又无助又气愤,她记忆力很好地跟姜以南重复孙经理的话:“孙经理说:这个单子做完之后就要开始做bex的新订单了,如果花时间返工,必定影响bex的进度,到时候耽误了bex的出货,谁担得起?而且这钢管,从入库就是错的,谁都没发现,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跟单员都跟到哪里去了!” 他几句话就把错误分摊到了所有部门的头上,好像所有人犯了错,那这个错误就不再是错误。最后,他还是得找一个背锅的,于是又把责任集中到跟单那里。 这些套路,姜以南早就倒背如流,可两个新来的小姑娘却不明白。她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陆奕清都快哭了。 姜以南连忙对陆奕清说:“小陆你听好,先别跟姓孙的扯什么谁的责任,你就记住一点,你就是要返工,其他都不管。” 陆奕清连忙应下。 姜以南挂了电话就往外面走去,正好在走廊遇到盛嘉言。 盛嘉言问她:“去哪儿?” 姜以南风风火火道:“noorliving的大货用错了材料,那边不肯返工,我过去处理一下。” 盛嘉言一拧眉,话语间流露出不自觉的关心:“要我一起吗?” 他语气里的温柔在姜以南心里引发了一个小小旋涡,差点把她整颗心都吹软了。 姜以南连忙压抑住心里的异样,沖盛嘉言弯了弯嘴角:“盛总,你要相信你一手带出来的人。” 第101页 她眉梢眼角洋溢的自信让盛嘉言失神,不知不觉,她已经经歷了从遇到事情就自乱阵脚,到可以在他扶持下做些事情,再到完全独立解决问题的蜕变。 这样的蜕变虽然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可却也让他为她沉迷。 盛嘉言想了想说:“如果解决不掉……” 姜以南打住他的话,自信道:“我一定可以!” 盛嘉言一愣,随即轻笑一声:“姜以南,你是最棒的。” ** 姜以南赶到工业园生产车间,唐莹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外面玩手机。 姜以南瞧了她一眼,来不及跟她打招唿,径直走进车间去找陆奕清。 唐莹莹这回倒是很有眼色地跟上去。 姜以南找到陆奕清的时候,陆奕清正在跟孙经理对峙。孙经理对新人一点都不客气,不管陆奕清说什么,他都能轻飘飘地绕回这件事的责任归属上,然后数落陆奕清跟单不仔细,这才导致这么大的错误。 “孙经理。”姜以南走过去打断两人的对话。 陆奕清像见到救星似的,跑到姜以南身后。姜以南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然后对孙经理说:“孙经理,我们先一起去流水线看看情况。” 一行人来到流水线,孙经理对姜以南的态度客气多了:“这批货要是返工,花的工时可比原来的两倍还要多,而且中间产生的费用一抵消,我估计这批订单的利润可就没了。原本排好的bex的生产计划也会受影响。” 姜以南顺着流水线走了一圈,因为生产和业务的意见冲突,这批货暂时停了下来,等待最后的决断。工人们都挪到备用的流水线上,先组装其他部件。 姜以南站在流水线前,她的身后是两条忙碌运行的流水线,工人们头也不抬地加工着手上的东西。 她问孙经理:“现在工人是晚上七点下班?” 孙经理点点头:“现在还算淡季,可以正常下班。” 姜以南想也不想:“从今天晚上开始,加班返工,确保不耽误bex计划的上线时间。” 孙经理一扬眉:“没听说过淡季还要加班的,别说工人,管理人员也不能接受!” “不接受?”姜以南哼笑一声,“孙经理,麻烦你去外面看看,现在哪个公司不是加班加点地在拼命?不管是接单的业务还是生产的各部门,都在咬着牙跟我们鼎立竞争。你以为鼎立保住业界第一的位置是靠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吃老本儿?没有拼劲和韧劲,你做什么户外行业?!不想吃苦,都出来赚什么钱?!” 她说的的确是整个行业的现状。 整个户外行业,都在拼命地跟时间赛跑,用巨大的货物流量,来赚取微薄的利润。与此同时,这个行业门槛不高,所以不断有新的竞争者出现,不拼命挥洒血汗就没办法在这个行业立足。 孙经理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姜以南又压低了声音道:“至于这批钢管,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错都有迹可循。业务部下发的生产单没有任何错误,那么后续生产中的错误到底该有谁承担,也值得好好掰扯。鼎立是个有明确规章和流程的公司,只要下决心查,就可以查到对应的责任人。” 孙经理看向她,抿着唇,表情变得僵硬。 姜以南弯了弯嘴角:“孙经理,我不想追究细节,只想对客户负责,但我的负责来自于生产部对业务部的负责。” 孙经理默了默,最后沉着脸对姜以南说:“我知道了,今晚我就开始安排加班,绝对不耽误bex。” ** 事情终于解决,姜以南带着陆奕清和唐莹莹回公司。 路上,陆奕清一脸崇拜地对姜以南说:“小姜,你太厉害了!刚刚我差点就被孙经理说哭了。” 姜以南看着她,正色道:“你代表的是业务部,只有比生产部门更强势,你才能照顾好你的订单。” 她说完,忽然一愣。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也开始把盛嘉言教给她的东西又教给了新人。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奇妙的传承。 陆奕清道:“刚刚小唐还把你跟孙经理交涉的过程录下来了,小唐对吧?” 唐莹莹笑了笑说道:“我回去跟着学习学习,要是我们都有小姜的气势,下回孙经理绝对不敢欺负我们。” 姜以南连忙说:“工业园那些管理,只服有足够多订单的业务员。所以,你们继续加油!” 唐莹莹听完,不由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是说话不好惹他们才怕呢……足够多的订单,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姜以南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 接下来几天,生产部门果然开始加班加点地返工,一切都按预计的时间进行着。 noorliving订单全部完成是在十一月上旬的一个早上,然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 这天,张和浦照例去外面听了一圈八卦,结果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他径直走向姜以南,说道:“完了阿南,工业园那边死人了。” 张和浦告诉姜以南:昨晚工业园那边加班到十一点多赶noorliving的大货,有一个工人突发心肌梗塞进了医院,结果抢救了一晚上没救过来,今早从医院传来了死讯。 第102页 张和浦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会儿a市的几家媒体就已经得到消息,堵在工业园门口嚷嚷着要採访事情真相,还有人不嫌事大,在网上发出血淋淋的质问——工人过劳死,血汗工厂何时休?! 有那么一瞬,姜以南感觉自己脑袋里是空的。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工人死亡的消息很快蔓延开来,鼎立上下气氛逐渐凝重。 办公室里,唐莹莹嘴快问了一句:“那个工人是因为赶noorliving的大货才……” “医生说了是突发心肌梗塞!”张和浦快速截住她的话,他瞥了默不作声坐在工位的姜以南一眼,强调,“是心肌梗塞死亡,不是因为加班赶货!” “那也是加班诱发心梗。”唐莹莹低声嘟囔了一句,说完飞速看了姜以南一眼,撇撇嘴,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盛嘉言进来办公室。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姜以南身上,随后沉声开口:“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准在任何场合讨论这件事,不准在线上线下发表关于这件事的任何看法。” 他平时安排工作虽然强势,但鲜少用这种强制命令型的口吻。办公室里几个人一下子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不再吭声。 盛嘉言又看向张和浦:“阿浦,你平时跟公司里其他人关系都不错,等下把这个意思传达一下。” 张和浦一点头:“明白。” 盛嘉言这时转向姜以南,说道:“姜以南,你跟我出来。” 边上唐莹莹一听,悄悄给陆奕清发微信:“你看,盛总是不是也觉得这次工人心梗死亡,跟小姜脱不了干系?” 陆奕清回復她:“盛总说了不要再讨论这件事。而且,小姜又不知道每个工人的身体状况。” 唐莹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两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我发现你们所有人都站小姜那头,出事了还都护着她,她给你们什么好处了?” 陆奕清说:“不是所有人都站在小姜那头,是大多数人都对努力做事的人有好感。” 唐莹莹扭头看了眼失魂落魄跟着盛嘉言走出去的姜以南,手里把玩着一绺头髮,没再回復陆奕清。 ** 姜以南跟着盛嘉言进了一条无人的走廊。 盛嘉言问她:“还好吗?” 姜以南抬起头,对上他灼灼的视线:“如果我说不好,你会不会觉得我没用?” 盛嘉言愣了一下。 他对上姜以南的目光,她的眼里夹杂着茫然与自责,同时也带着其他复杂的情绪。他虽然无法一一总结这些情绪,可却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无助。 盛嘉言嘆了口气,他想,他这么久的克制大概要宣告失败了。 不等姜以南反应过来,盛嘉言已经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姜以南个子本就纤长,今天又穿着高跟鞋。她尖尖的下巴恰好抵在他的肩窝,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一下子将她环绕。 姜以南的心脏噗通噗通旋转跳跃起来,同样的,她也感觉到了与她紧密相依的这副胸膛的热度。 这一瞬间,从得知工人意外死亡那一刻起的所有压力,仿佛一下子有了依託。她闭上眼睛,贪婪地依恋着这一刻的温暖。 然而下一秒,记忆就像走马灯,他替她挡刀的那一晚又缓缓地转到了她的眼前。 姜以南记得那晚自己问他:“是出于对同事的不放心,还是对朋友的不放心,还是……” 盛嘉言斩钉截铁地说:“朋友和同事。” 姜以南睁开眼睛,狠下心肠告诉自己:姜以南,不要再重蹈覆辙。 她从盛嘉言的怀里退出,她看着盛嘉言,努力弯了一下嘴角:“谢谢盛总,我会尽快调整状态。” 说完,她朝他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 盛嘉言看着她努力挺直的背影,缓缓走出走廊。 走廊外面,阳光透过落地窗,在灰色地毯上铺了一层浅金。不知不觉,秋天已经来了,这太阳也被天气影响,失去了些许温度,怎么都照不进心里,怪冷的。 ** 下午,姜以南听到消息,公司法务已经尝试跟死者家属讨论赔偿协议,并提出不与记者接触的要求。可工业园大门外,记者还是成堆成堆地守着。死者家属为了给自己讨回公道,已经接受了记者採访,准备用舆论打压鼎立,保障自己的权益。 姜以南还听说,董事长姜松泉办公室的座机,以及他的私人手机,都已经被记者打爆。 没过多久,姜以南收到姜欣蓉的信息:大宅那边被记者蹲点了,我跟爸爸决定暂时住到四明山的别墅,你这段时间千万别去大宅。 姜以南放下手机,疲惫地搓了把脸。 过了一会儿,去外面跟关照同事别乱说话的张和浦回到办公室,又带回一个劲爆消息。 他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阿南,你知道工业园死的那个工人是谁吗?” 姜以南脑袋里面嗡嗡直响,她抬头看向他,没有说话。 “汪树照,是汪树照!”张和浦比划着名说,“你还记得吗,就是之前来我们这儿堵过门的那个,眼睛直勾勾怪渗人的那个。” 第103页 姜以南一愣。 记忆把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虚化成了暗影,唯独给脑海中汪树照那张脸打上了强光。 那是一张写满了焦灼与艰辛的脸。 姜以南也不知道为什么,大脑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它把那张脸上的焦灼与艰辛不断细化。 然后,她看到了汪树照被生活打磨到僵硬下垂的眼角和嘴角,她看到了他隆起的眉心,看到了他出油打绺的头髮,看到他黝黑粗糙的皮肤、磨薄了的旧t恤……她还看到了他那双眼睛,木楞得像是眼珠子都不会动似的。 姜以南看到,木楞得眼珠子都不会动的汪树照,伸出那只缠着纱布的左手,告诉她:“我的大拇指虽然接上了,但医生说以后就是个摆设。我是干体力活的,老家还有父母老婆孩子等着我养活,评了残以后能拿补贴。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肯定看不上那点小钱,可对于我,那些钱能让我两个孩子吃饱饭。” 大脑自动把当时她没注意到的每一个细节都扩大,姜以南穿过时光,看到了说这些话时,汪树照厚实发灰的双唇上起的死皮。最后,他用这张起了死皮的嘴对她说:“我就信你一个人。” 这一天来承受的所有压力和自责一下子落到了实处,继而引发一连串的身体反应。 姜以南捂着嘴冲到洗手间干呕起来。她抱着洗脸台,呕得泪流满面,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汪树照的脸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旁边悄无声息地递过来一包纸巾,姜以南顺着递纸巾的手向上看去,周薰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姜以南沖水,接过纸巾低声道谢。 周薰艺这时才开口:“你没事吧?” 姜以南不解地看着她。周薰艺给她递纸巾,已经出乎她的意料。现在,周薰艺居然还问她有没有事,照以前,周薰艺这时候明明应该抱着胳膊看笑话才对。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周薰艺嘆了口气说道,她眯了眯眼,眼神落到虚无地一点,“这世上,又有谁的生活是容易的呢?” 姜以南没想到几个月没有交流,周薰艺的大脑居然进化如斯。她还记得几个月前,周薰艺趾高气昂地摆着公主架子,后来还追着她骂“你找男人替你出头,贱不贱啊”。 她不知道周薰艺经歷了什么,也没兴趣打听,扬起手中的纸巾对周薰艺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纸巾。” 周薰艺靠在墙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姜以南一下愣住。 周薰艺便接着说下去:“你是丑小鸭变成了天鹅,而从小自诩天鹅的我,却一直原地踏步,现在还尝到了生活的苦。” 她的表情带着自嘲。 姜以南想,周薰艺的大脑进化归进化,可还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影子。什么叫“你是丑小鸭变成了天鹅”? 不过她没精力跟周薰艺争辩,想了想道:“安盛纺织那边应该没问题了。” 周薰艺笑了一声:“大家都是做业务的,都知道对于刚刚起步的公司,业务动盪意味着什么。” 姜以南没说话。 周薰艺又接着说下去,姜以南发现今天的周薰艺话多得好像要把后半辈子的话都讲完一样。 周薰艺说:“我发现老公出轨的那一刻,原本是打算离婚的,可我一想到我的青春、我父母的钱都投资到我老公的事业里,我怎么甘心就这样离婚?我老公也不会甘心我们家撤资。所以,就这么坚持了下来。可是后来,安盛撤单,我老公的财务状况陷入重大危机,把所有钱都赔光不说,还倒欠几百万。其实当时我又想离婚来着。” 姜以南看向她,用眼神问她,怎么又没离? 周薰艺扯扯嘴角,后脑勺贴着墙壁:“可是离婚哪是那么好离的啊,所有银行贷款、民间借贷,都是我跟他一起签的字,我们两家亲戚也都投了钱。离了婚我还要独自承担巨额欠款以及徵信问题,还不如不离婚。” 姜以南忽然想到周薰艺一直在朋友圈拗的人设——霸道总裁的小娇妻、体验平民生活的权贵、趾高气昂的富家千金……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周薰艺看向她:“我知道你在嘲笑我,不过没关系,你一直以来就在暗地里嘲笑我。所以这些话可以跟你说,但不能跟我圈子里那些人说,他们一直以为我家世好、嫁得好,是个整天喝茶逛街的贵妇呢。” 姜以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社会太扭曲了,仿佛辛勤劳动创造价值是耻辱,每天喝茶逛街买包包才高人一等。 可这种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假精緻,有必要吗? “我现在才明白,婚姻就是解决对旁人不合时宜的心动,共同走过穷山恶水,抑制住无数次抛弃对方的冲动,带着嫌弃和嫌隙,再藏着一点小秘密,成为彼此逃不走的依靠。”周薰艺嘆了口气,“多现实啊!” 她最后这些话像是一粒粒石子,敲敲打打地落在了姜以南的心上。姜以南没想到,一直缠绕在她心中的问题——婚姻是什么玩意儿——居然是周薰艺帮她一语道破。 姜以南忽然失落起来,如果婚姻就是这样,那还真没什么好期待的。 第104页 不过奇蹟的是,跟周薰艺这么一聊,她好像已经能接受汪树照心梗死亡的事实。 姜以南走出洗手间,想了想,决定去工业园那边看看情况。没想到走到公司楼下,盛嘉言正开车从地库出来。 盛嘉言看见她,把车停在了她的跟前:“去哪儿?” 姜以南反问他:“你去哪儿?” 初秋的阳光温和地打在盛嘉言的脸上,他抬手挡了挡落在眼里的阳光,眯着眼,嘆了口气对她说:“去工业园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帮那家人做点什么。” 姜以南心里一暖,她想,他总能跟她想到一块儿去,真好。 她绕到副驾上了车,对盛嘉言说:“巧了,我跟你想得一样,正好搭个顺风车。” 盛嘉言见她精神好了点,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 工业园大门口,记者成群结队地堵着,所幸鼎立的保安团队给力,这才没让记者们堵住进出要道,工业园的员工还能勉强正常上下班。 盛嘉言远远地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的树荫下,姜以南从车窗里看出去,只见两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女人正在面对记者的镜头控诉。 姜以南认得她们,满头白髮、身体佝偻的那个是汪树照的母亲,年轻点的女人是他老婆。 她中午已经在网上看过她们的视频,两个失去顶樑柱的农村女人,嚎啕大哭地求社会各界帮帮她们。 一旁还有两个男人,年纪大的是汪树照的父亲,也已经是头髮花白,脸上布满岁月的沟壑;另一边有点胖,但年轻点的,是汪树照的大舅子。汪树照去世,汪家没了说话的人,大舅子就来替这一家孤儿寡母讨公道。 秋风瑟瑟,姜以南看得心酸。她对盛嘉言说:“我们进园区看看吧。” 盛嘉言开车进了园区,到了车间外面,姜以南下车,发现车间门口有一个捐款箱。 车间一个管理告诉他们:“汪树照就这么死了,怪可怜的,就当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姜以南二话没说,把包里所有现金都搜刮出来,连一个硬币都没放过,全都放进了捐款箱。完了之后,她回头,又问盛嘉言:“你身上有钱吗?” 盛嘉言把整个钱包交给她,见她打开钱包利索地拿钱,不由嘆了口气道:“这点钱也抵不了多久,汪家还有两个儿子,大的才八岁,小的刚四岁。” 姜以南把空了的钱包还给他:“我再想想办法,现在不是有什么水滴筹吗?” 盛嘉言没再说话,两人进车间转了一圈。不幸中的万幸,工业园这边安抚住了员工,车间暂时没有因为汪树照的意外停工,只是里头的气氛难免凝重了些。 过了一会儿,孙经理也来了车间,看见姜以南,他先是拉着嘴角嘆了口气,这才说:“小姜啊……” 盛嘉言一见他张嘴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连夜加班是姜以南提出来的,照孙经理的性格,即使不把责任全部推到姜以南头上,也要把主要责任推给她。 盛嘉言抢在孙经理之前开口:“孙经理,车间这边麻烦务必保证正常生产,其他的事,公司法务、公关都会想办法。” 孙经理被他一堵,闭了嘴,闷闷地点点头。 两人逛了一圈出来,盛嘉言对姜以南说:“我先送你回家,今天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 姜以南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送我去四明山那边吧,”她嘆了口气,“我外公和小姨都被记者逼得躲到四明山了,我去看看他们。” 盛嘉言点点头,没再说话。 ** 姜以南到了四明山别墅,姜欣蓉告诉她,姜松泉正在休息,暂时不要去打扰。 姜以南应了一声,想了想,又对姜欣蓉说:“对不起。” 姜欣蓉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干嘛说对不起?” 姜以南说:“如果不是我要求生产部门连夜加班,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姜欣蓉摇了摇头:“心肌梗塞这种事谁都说不好的,也有人好好的睡着觉就去了……还有,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等下别让老爷子听到你说这话,不然他又得抱着你妈的照片掉眼泪,觉得你跟他不亲。” 姜以南心里一暖,过分沉重的心情终于稍稍缓解了一些。 然而,晚上十一点多,盛嘉言却忽然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姜以南,这几天先呆在四明山那边别出来。” 他的声音无比沉重,姜以南愣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盛嘉言接下来的话让夜色都跟着沉寂下来,他告诉姜以南,网上有人发了一条视频,是她在车间跟孙经理争辩的视频。 视频上,姜以南强势地“教训”孙经理:“你以为鼎立保住业界第一的位置是靠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吃老本儿?没有拼劲和韧劲,你做什么户外行业?!不想吃苦,都出来赚什么钱?!” 这个视频前面都没问题,偏偏最后两句话引起了网友众怒,瞬间转发过万。 什么叫“没有拼劲和韧劲,你做什么户外行业”? 什么叫“不想吃苦,都出来赚什么钱”? 网友们都在谴责视频中的姜以南,骂她吸血鬼、被狼性文化洗脑的资本家。 第105页 还有网友说:这女的比张口闭口狼性文化的资本家噁心多了,都把人逼死了嘿!这是多不把人当人啊,瞧她说话时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多牛逼啊! 其他网友纷纷附和:就是!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姜以南看着网上越来越多的谩骂和谴责,他们都骂她去死,骂她人渣,还要给她送花圈,还有人说要找到她,给去世的汪树照跪下磕头,让她替汪树照抚养遗属…… 渐渐地,大家开始在网上转发分享自己被领导和老闆奴役的日子,开始讨伐以996为代表的、一切超出正常工作时间的加班行为。 还有人通过视频,开始分析姜以南的面相,说她尖酸刻薄,看着就短命;还有人截了视频图,把姜以南做成了一个个表情包,开启了斗图模式…… 网友们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他们说她就是吃屎长大的。 姜以南脑子里乱闹闹一片,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境。 网友们的谩骂和诅咒像一张密实的网,将她裹得喘不过气。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网友们说的那样,是个尖酸刻薄、趾高气昂的贱人,是个冷血无情、不把人当人的资本家?那隔着网际网路的人,是不是真的比她都了解她自己?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接下来几天,姜以南、姜松泉和姜欣蓉就一直呆在四明山的别墅没有出门。 姜欣蓉开玩笑说,他们现在就跟被软禁似的,有吃有喝,就是没有自由。 姜松泉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姜以南看到姜松泉每天面沉如水的样子,心里难受得要命。 盛嘉言这几天给她传来消息,说鼎立的法务和公关虽然一直在积极处理这件事,但事情在网上闹这么大,怕是早就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所以这回,鼎立可能要被立典型。 正好,这段时间全网的趋势都在讨论996,因此,鼎立员工加班时心肌梗死的热搜怎么都压不下去。 而姜以南个人,目前也在被全网黑,又是百口莫辩。 她怎么辩呢?网友的所有发言都是站在正义的那一端的,他们为弱势群体发声,为员工的正当权益发声,也在为国内劳务关系走向更加平等、和谐的方向而发声。作为黑心领导、血汗工厂的代表,姜以南以及她背后的鼎立活该被网友拖出来鞭尸。 姜以南敲开姜松泉书房的门,垂着头不敢看他,最后在姜松泉笑呵呵地问“阿南,怎么了”中,她才搓了一把脸,把眼角的酸涩搓掉,说了声:“外公,对不起。” 姜松泉摇了摇头:“我们是制造型企业,劳动密集型行业出现这种意外也是在所难免。只是鼎立今年运势不好,接二连三出事。” 他说着,嘆了口气。 姜以南抿了抿唇,这次的事不像之前,这次闹得太大了,鼎立一下子变成了全民公敌,就算后续舆论渐渐压下去,鼎立也难免元气大伤。 接下来的日子里,网上的谩骂越来越激烈。姜以南渐渐发现,大家不再光顾着攻击她姜以南、攻击鼎立,而是开始攻击所有让员工不停加班、推行狼性文化的个人和企业。 大家把平时积攒的怨气和怒气,一股脑地通过网络发泄了出来,而姜以南和鼎立是刚好送上门的发泄口。 有网友调侃,看着大家骂这些噁心的领导和企业,就感觉像在看一本爽文哈哈! 于是,大家骂得更加犀利。 姜以南难过得精神恍惚。 盛嘉言每天都给她发来信息,三令五申 ——不要看网上的消息,等有新的社会热点出现,这些消息就会自动烟消云散。 ——网友都是鱼的记忆,他们的大脑很快就会被其他新闻占据。 他最后又发来一条消息:如果撑不住,给我打电话,不要一个人扛着。 姜以南看着最后一条信息,差点哇地哭出声。说实话,她真的快撑不住了。以前她还一直奇怪为什么那么多明星得抑郁症,可是现在她懂了,每天被不认识的人骂,那得多强大的心脏才能扛过去啊! ** 这天下午,曾远航也来到四明山别墅,他也看到了网上的消息,来探望一下老丈人和他的妻子。 结果,曾远航坐下没多久,姜欣蓉就跟他吵起来了。原因是姜欣蓉一不小心帮曾远航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娇滴滴地喊了一声“老公”,然后姜欣蓉就炸了。 曾远航狼狈地跑出了别墅,姜欣蓉也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姜以南这会儿没精力去安慰姜欣蓉,因为网上连着骂了几天之后,开始出现了一些理客中,分析国内制造业的不足。 理客中们说,目前国内制造业,仍然以劳动密集型为主,工人们出卖廉价劳动力替国外贴牌生产。所以国内大部分制造业,都存在工人白班夜班连轴转的情况,工人过劳死、抑郁死也是意料之中。 所以,目前最应该做的,就是督促企业转型,革新技术,抛弃原始劳动密集型生产方式,用机械、人工智慧来代替这些劳动力。 姜以南没忍住,披着小号上去回覆:首先,国内在智慧财产权版权维护方面基本为零,只要有企业花钱开发出新技术,过不了几天全被其他同行一分不花地抄袭,这种环境,没人敢把钱花在开发新技术上; 第106页 其次,出卖廉价劳动力的工人们,大多来自贫困农村,有些甚至连字都不认识。接触过这个行业之后,你就会知道目前国内还有大批文盲。这些人被新科技代替后,又该何去何从? 结果,这段话发出去没多久,她就被人追着骂了。 有网友骂她:合着剥削廉价劳动力还是你积德给别人一口饭吃了? 还有人说:瞧瞧这幅忧国忧民伪精英的嘴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骂太久麻木了,姜以南看着自己的小号被骂,居然内心一片平静。 有些问题就是个短期内解不开的结,不管如何操作,都将导致伤亡。 姜以南以前觉得“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这种话都是港姐选美时的客套话,可她现在才发现,“愿世界和平”的确是个伟大而美好的心愿。 此时此刻,她只愿世界和平、国家稳定发展、平稳过渡,可以在解决这些廉价劳动力的问题同时,安顿好那些只能依靠出卖廉价劳动力生活的人们;在引导企业转型时,可以给企业积极转型提供更好的环境;可以让每个人都能有尊严地工作,创造自己的价值…… ** 姜以南这段时间的工作也都在四明山完成,需要她现场确认的工作全都由盛嘉言暂时代劳。 这天她整理完资料,发现有个u盘落在了办公室抽屉里,钥匙在她手上。想到这几天网上骂她的声音开始逐渐消失,姜以南戴上墨镜和鸭舌帽,打车去了公司。 结果没想到到了公司楼下,她意外遇到两个人。姜以南透过墨镜定睛一看,居然是汪树照那对年迈的父母。 躲已经来不及了,两位老人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揪住了她。 汪母老泪纵横,一巴掌拍飞姜以南的帽子,拽住她的风衣领子哭喊:“你这个杀千刀的,为什么要害死我儿子……” 汪父也是眼泪流了满脸,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姜以南说:“我们在这儿等了那么多天,总算等到你了!今天我就要为我儿子讨回公道!” 姜以南想挣脱,却看在两个老人年事已高的份上不敢太用力。撕扯间,汪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骂她:“你有钱就不把我儿子当人看吗?!我儿子是我的命啊!” 左脸一片麻木,姜以南想到那次汪树照在前台堵门,告诉她:我家里还有父母老婆孩子要养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汪树照说这句话时的神色,她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任由两个老人撕扯着她。 就在汪母掐住她的脖子时,一双胳膊挤了进来,成功隔开了汪母的动作。然而姜以南还是被汪父用力一推,跌坐在地,后脑勺磕到大门口的柱子。 姜以南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盛嘉言打电话叫来保安,把情绪失控的汪家父母带到了保安室,然后才扶起姜以南。 他看着她红肿的脸颊,以及脖子上的指印,瞳孔一缩,蓦地打横抱起她。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姜以南才发现自己居然被盛嘉言抱在怀里。他胸膛的体温不断炙烤着她。 姜以南双拳打在他的肩上:“盛嘉言,你放我下来,我要上去拿资料!” “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盛嘉言停下脚步,倏地对上她的视线。 姜以南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从里面察觉出一丝焦虑与关心。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她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她喜欢过盛嘉言,也被盛嘉言拒绝过。在这喜欢与被拒的过程中,她大致也明白了男女之间的那些情愫。 所有之前觉得奇怪的细节被盛嘉言此时的眼神一一验证,姜以南心里突然拱起了一团火。连日来被全网追着骂的压力和抑郁一併燃烧进这团火里,一下子把小火苗烧成了燎原大火。 她更加死命地拍打盛嘉言的胸膛,疯了一样地挣扎起来:“盛嘉言,你他妈放开我!我跟你什么关系,你说抱我就抱我!我告你性骚扰!” 盛嘉言双臂却收得更紧,他一股脑把姜以南塞进车里,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按下了中控锁。 姜以南气得倾身打他,把随身的手包砸到他身上:“盛嘉言,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盛嘉言接住她的包,一併接住了她的怒气。他握住她的手腕,嘆了口气:“阿南,我没办法控制对你的感情。” 他居然叫她“阿南”,他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叫她的,好像刻意跟她拉开距离一样。可是现在,他居然叫她“阿南”。 姜以南愣了一下,愣完之后更生气了。她不再小孩一样地打他,反倒冷笑一声,收了力气,安静地坐在副驾上。 她看着前方,淡淡地说:“盛嘉言,你控制得住自己感情时,我就活该被你拒绝;现在你控制不住了,我又活该接受你的感情。是这个意思吗,盛嘉言?” 盛嘉言张了张嘴:“不是,但是……” “不用但是了,”姜以南截住他后面的话,“我姜以南,不是别人想拒绝就拒绝,想收回就收回的玩具。对,我是还喜欢你,你应该也感觉得到。但我不会接受你这种飘忽不定的感情。” 盛嘉言默了默,最后说:“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第107页 姜以南别过头,没有拒绝。 盛嘉言侧眸瞧她一眼,下颔紧了紧,只觉得嘴里阵阵发苦。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姜以南觉得自己特别坏。 刚刚盛嘉言对她说“阿南,我没办法控制对你的感情”时,除了震惊、感动之外,她心里居然同时冒出了“你也有今天”的念头。 是的,你也有今天。 你终于可以领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心情;你终于可以尝尝,卑微地揣度对方心思,拼命地告诫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的痛苦;你终于可以知道,求而不得却还要每天装作若无其事,一起工作一起交流的委屈。 真的太委屈了。 姜以南闭上眼睛,脑海里走马观花地回忆着这几个月来,与盛嘉言相处的点点滴滴。 原来他真的喜欢她,可偏偏拒绝她,也不告诉她为什么拒绝。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要让她受这份委屈?就因为她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着他,即使被他拒绝了,她却仍然对他心存幻想吗? 姜以南越想越委屈,凭什么啊?!他想拒绝就拒绝,想接受就接受。她好想打死身边这个臭男人! 臭男人这时候低低开口:“阿南,我可以叫你阿南吗?” 姜以南闭着眼:“不可以。” 盛嘉言讨了个没趣,他抿了抿嘴角,目视前方,没有在称唿问题上继续纠结,转而说道:“还疼吗?” 姜以南忽然揉了揉额头,即使闭着眼睛仍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眉间皱起一个小疙瘩,对盛嘉言说:“你能不能专心开车,我都晕车了,想吐。” 盛嘉言自动把这个“想吐”理解成了她对他的牴触,再开口,他的语气也跟着弱了下来:“如果你不喜欢,我不说话就是。” 姜以南心尖尖上皱了一下,半晌,闭着眼睛低声说道:“我是真的头晕想吐,睁开眼睛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 前面红灯,盛嘉言闻言看了她一眼,果然见她脸色发白。他把副驾椅背放了下来,问她:“这样会不会舒服点?” 姜以南哼哼唧唧地嗯了一声,手背盖在眼睛上,没再吭声。 **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之后,医生得出结论:“是轻微脑震盪,好好休息两天。” 姜以南揉着后脑勺,没想到汪父一把年纪了力气还挺大,一推把她推出个脑震盪来。 从医院出来,姜以南照旧半躺在盛嘉言的副驾上。 盛嘉言开车上了高架,时值深秋,不到六点,天就已经黑透。车外华灯初上,路边灯带在车内闪过一抹抹亮色。 “姜以南。”盛嘉言这时又开口,“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不舒服,但有些话既然已经开了口,我就不打算再收回去。” 姜以南睁开眼睛,躺了这么久,她头不晕了也不想吐了。她调直椅背坐起来,看向身边的男人,开口问他:“盛嘉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我啊?” 她说完,抿了抿唇,像是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似的,扭头看向了窗外。 盛嘉言第一次感觉到无措。 上学时,他总是轻轻松松就拿第一;高考那年,他轻轻松松考上第一学府;出国读研,他轻轻松松申请到常春藤;进入鼎立,他稍微花了点心思,就把鼎立整个业务构造带到了高处,还顺手把过去的姜以南改造成现在的姜以南。 他所有的目标仿佛一直都是轻轻松松就能实现,可偏偏出了姜以南这个意外。 或许,这个意外从去年七月那瓶水开始,就已经註定了。 半晌,盛嘉言沉沉开口:“如果你觉得我今天的话冒犯了你,我跟你道歉。但我向你保证,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恶意,也没有玩弄你的意思。” 姜以南一愣,回头看向他,以为他接下去还要说些什么。可事实是,一直到把她送回四明山别墅,盛嘉言都没再说一句话。 姜以南下车走进别墅大门,一直到走进自己房间,她才恶狠狠地把包往地板上一摔。 什么人啊! 不该说的时候乱说,给他机会说清楚了又不说,说了又说不到点子上,臭男人注孤生吧! ** 姜以南气咻咻地洗漱完,刚敷上面膜,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她以为是盛嘉言回去想通了,又给她打电话,正想着该怎么留有余地的同时,又让自己占领上风。结果捞过手机一看,居然是她小姨姜欣蓉。 姜以南贴着面膜,说话都不敢用力,僵着脸“歪”了一声。 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歪,大外甥女吗?” 姜以南:“……” 不等她回话,那头的男人兀自倒豆子一样的说了下去:“歪,这女的喝醉了在我店里撒酒疯,还砸了我好多酒,你赶紧过来看看,顺便结一下帐。” “地址报我。”姜以南一把撕掉面膜从椅子上站起来,挂断电话前,她又听到电话那头,姜欣蓉醉醺醺的声音在说,我有的是钱!就砸了,怎么了?! 姜以南一阵头疼。 她不敢惊动姜松泉,轻手轻脚地出门打了车,等赶到对方说的酒吧时,已经快到半夜。 第108页 所幸是个清吧,姜以南进去找到姜欣蓉,给人道歉结帐之后,这才把姜欣蓉架出了酒吧大门。 外面冷风一吹,姜欣蓉半醉半醒间就开始撒酒疯,高跟鞋被踢飞,包包也被她摔到地上。 姜以南比她高点,平时也健身,可实在经不住一个醉鬼挂在她身上胡闹,最后实在没办法,把她掺到外面街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然后姜欣蓉就趴在她腿上开始哭。 姜以南被她哭得一阵心酸,低头安慰地摸摸她脑袋,嘆了口气说:“不然就算了吧,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姜欣蓉一下子清醒过来,拽着她的胳膊坐起身:“凭什么就这么算了?他这么伤害我,我为什么要放过他?凭什么是我打落牙齿活血吞?!” 姜以南看着她眼睛里的不甘,想了想说:“不然,你让他打落牙齿活血吞?” 结果她这话一出,姜欣蓉眼神又开始迷茫,仗着酒气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怎么让他打落牙齿和血吞?他不爱我了!除了钱,我连其他要挟他的东西都没有了,我怎么让他打落牙齿活血吞?” 又是钱。 姜以南突然觉得婚姻这东西好让人窒息啊,它掺杂了利益和算计,又夹杂着爱恨和不甘。婚姻里所有美好的一面仿佛都只存在于神父的那一段誓词里,而最终留给彼此的,居然只有一地鸡毛。 她觉得自己的思想越来越危险了,恋爱还没谈上,就要往不婚主义跑了。 姜欣蓉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哭,姜以南一个没注意,姜欣蓉就已经拨通了曾远明的电话,对着手机那头的人歇斯底里地喊起来:“你在哪个女人怀里呢?你老婆现在快冻死啦!你赶紧过来,赶紧!” 说着,她又醉醺醺地哭了起来:“阿远,我好害怕呀,好多人围着我,我喝醉了,也不知道要找谁。我爸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死的……” 姜以南连忙从她手里夺过了手机,对电话那头说:“曾律,我是姜以南,我陪着她呢,打扰了。” 然而,就在她挂电话之前,曾远明的声音顺着电波传过来:“她在哪儿?” 姜以南愣了一下。 最终,曾远明还是过来了,他从姜以南怀里接过了姜欣蓉,然后对她说:“谢谢。” 姜以南原本想带姜欣蓉回家,可她看到姜欣蓉一落进曾远明的怀抱,就乖得跟只小猫一样,一时又有点不知所措。 就在她怔愣间,曾远明已经把姜欣蓉抱上了车,回过头来对她说:“阿南,我送你回去吧。” 姜以南点了点头。 到了四明山别墅,曾远明把姜以南放下后,带着姜欣蓉就要走。姜以南拦住他,指指副驾上的姜欣蓉:“我把她带回房间。” 曾远明表情有些无奈,大半夜的,他那头精緻的锡纸烫没了髮胶,看上去松松软软的,连带着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温良起来。 曾远明对她说:“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姜以南一下子被他的话堵住,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但还是看着他把姜欣蓉带走了。 ** 随着网上又有其他热点新闻出现,网友们渐渐转移了注意力。鼎立和姜以南终于消失在网友热搜榜上。 与此同时,通过法务与汪家协商,鼎立对汪树照的死做出了人道主义的赔偿和补助,并且姜松泉承诺,将以个人名义资助汪树照两个儿子读完大学。 汪树照的同事们,也纷纷捐款,之前那个躺在车间门口的捐款箱,最后是满满当当交到汪树照父母手上的。 汪家人离开a市回老家的那天,姜以南托张和浦去他们住了半个月的小旅馆,把一张十万的借记卡交给了汪树照的老婆。并且,她嘱咐张和浦,汪家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是他送的,千万别提到她。 张和浦办完这件事回办公室后,第一时间来找姜以南聊天。他对姜以南说:“阿南你放心吧,公司给的钱,还有大家的捐款,还有你那十万,够汪家一家老小生活了。”他说着,一拍巴掌,“你说巧不巧,咱们盛总今早也塞给我一张卡,让我交给汪家,里面也是十万,也是让我不要透露他的姓名。” 他说着,挑眉看向姜以南:“阿南,你跟老大这是心有灵犀啊,要不是老大一直把你当哥们儿,我都要怀疑你们谈恋爱了!” 姜以南嘴角一勾,对张和浦说:“阿浦,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张和浦得到夸奖,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姜以南想到一件事,给姜欣蓉发信息:之前汪树照的工伤赔偿打给他了吗? 姜欣蓉很快回覆:“前两天已经打了。” 姜以南放下手机,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她看向窗外,冬天已经来了,路边的景致仿佛一夜之间萧条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的冷。 下午,唐莹莹拿了一份下发生产部门的产品明细书来找姜以南签字,姜以南看着唐莹莹俏丽的脸蛋,笑着说:“小唐,我们谈谈。” 唐莹莹在她的笑容中,心虚地瑟缩了一下。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姜以南把唐莹莹带到了楼下咖啡厅。她点了两杯蓝山,开门见山地问道:“小唐,讨厌我吗?” 第109页 唐莹莹连忙把刚端起的咖啡放回桌上,垂着头,视线却曲折地向上看着她:“没、没有。” 姜以南弯了弯嘴角:“不用紧张,事情已经过去了,我除了被网友骂,也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唐莹莹面部肌肉绷得紧紧的,姜以南越这么说,她的嘴角就越往下拉,最后实在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搓着手要跟姜以南坦白:“小姜,我只是……” 姜以南抬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姜以南收了笑,她知道自己现在面无表情的时候,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到底是盛嘉言亲手带出来的人,连处理事情时的表情都跟他如出一辙。 她把思绪从盛嘉言转移到眼前的唐莹莹,交叠着一双长腿,看似姿态随意,可唐莹莹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压迫感。 姜以南说:“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后果也显而易见。我不想知道你做这件事背后的任何苦衷或者不得已,没意义。”她抬了抬嘴角,“今天我找你聊天,只是为了告诉你,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逞一时之快。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机会。” 唐莹莹被她说得眼圈通红,但也终于放下了悬了好几天的心。她连忙朝姜以南保证:“小姜,我保证以后不再做这种事了。” “什么年纪就做什么年纪的事,该努力积累的时候,就不要想着挥霍。”姜以南看着她,也有点讨厌自己身体里那颗老妈子的心。可她还是忍不住,对小姑娘说,“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带小陆去g市见bex,却不带你吗?” 唐莹莹定定地看着她。 姜以南嘆了口气:“因为小陆比你更脚踏实地、更努力。努力做事的人,会得到大部分人的青睐。” 她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起身,在唐莹莹怔楞的目光中,走出了咖啡厅。 回到楼上,姜以南刚走出电梯,就遇到盛嘉言朝电梯这边走来。她想了想,停下脚步跟他打招唿。 盛嘉言看到她,也不知怎么就手滑了,好好拿在手里的资料噼里啪啦掉到地上。 姜以南连忙帮他一起捡。 捡完之后,盛嘉言拿着资料,想了想对姜以南说:“唐莹莹做的事,需要我替你处理吗?” 姜以南没想到他居然也知道唐莹莹做的事,一时愣了一下。 盛嘉言跟她解释:“我找人查了视频up主的地址。” 姜以南心里莫名升起一阵暖意,她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自己处理好了。” 盛嘉言点了点头:“我要出去办点事,那……”他双唇一抿,“再见。” 姜以南目送他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她看着墙上不断下降的数字,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一遍盛嘉言的大爷。 这几天整个公司都在忙着收尾汪树照的事,他们俩也各自忙碌得好几天没见面了。 姜以南想起那天去医院,盛嘉言对她说的那些话。刚刚两人难得见面,他居然只问了唐莹莹的事。 姜以南气咻咻地想,可去你的大直男吧!难怪母胎solo! ** 快下班的时候,纪玉轲打电话过来,非常歉意地说自己前段时间在国外,不知道她的遭遇。 姜以南连忙说:“学长,事情已经过去了。” 但是纪玉轲还是充满了歉意,他对姜以南说:“以南,没能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支持你,我很抱歉。这样,我请你吃饭,就当给你赔罪压惊吧。” 姜以南品了品他话里的意思,一下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给她赔罪压惊,还是想找藉口请她吃饭。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这顿饭怕是逃不掉了。姜以南干脆大方地在电话里跟他约好时间地点,下了班,就奔着餐厅过去。 纪玉轲在一家私房菜馆定了一个包厢,点完菜后,他才看着姜以南说:“以南,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一定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国外。” 他的目光深邃悠长,姜以南被他看得心惊肉跳,连忙笑道:“学长,已经过去的事,再说就没意思啦。” 纪玉轲顿了顿,这才道:“你说得没错,不说不开心的事了。” 等菜上来,姜以南随意地找话题跟他聊天,顺口问他:“学长,你这次是去出差吗?要是有合适的客户,可别忘了我啊。” 纪玉轲放下茶杯:“以南,我发现你现在张口闭口客户订单,说实话,我有点怀念那个弹古筝的你。” “弹古筝只是我的业余爱好,客户和订单是我的事业,我要把事业放在第一位。” 姜以南弯了弯嘴角,说完,她看见纪玉轲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 纸袋上耀眼的logo让姜以南心脏重重一跳,她看着纪玉轲把纸袋递过来,各种版本拒绝的话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纪玉轲笑着说:“你不是问我出国干什么吗?有个同学前两天毕业演讲,邀请我去当嘉宾,演讲讲了什么我没怎么听进去,不过回来的时候在机场看见这个包,觉得很适合你。”他顿了顿,“所以,我也说不好是为了给你买包,还是去看同学毕业演讲。” “学长,”姜以南正色道,“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第110页 纪玉轲笑容一僵:“以南,一定要这么见外吗?” 姜以南道:“这不是见外不见外的问题,学长,假如你请我吃饭,我不会拒绝,但是这种几万块钱的‘小礼物’,我是绝对不可能收的。所以学长,你还是把它拿回去吧。” 纪玉轲愣了一下,也不再勉强,只说:“等你愿意收下它的时候,我再亲手把它交到你手上。” 姜以南有一瞬间的动容,但是下一秒,她心里莫名地又对某人起了一把无名火——瞧瞧,学长都送她包了,可是某人呢,嘴上说着喜欢她,被她拒绝了一下下,就真的什么表示都没有了! “以南,”纪玉轲温润的声音让她回神。他对她说,“过两天我们一起回母校看看吧,我一直很想看看那个当年你从书本缝隙中看到我的书架。” 姜以南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拢。她严肃而诚恳地对纪玉轲说:“学长,过去的都过去了。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成就了现在的我们,但人不能沉溺在过去,都应该向前看不是吗?” 纪玉轲脸上的笑容逐渐沉寂下来。 这一顿饭到后面吃得索然无味。 吃完饭出来,外面寒风瑟瑟。姜以南一只手藏在大衣袋子里,另一只手蜷在毛衣袖子里,跟纪玉轲挥手告别。 路边斑斓的灯光落在纪玉轲白皙的面庞上,衬得他眼底愈发萧索。姜以南看着他的样子,莫名跟着伤感起来。 ** 回到自己住的公寓,姜以南洗完澡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赶紧躺回床上,心想这脑震盪也过去这么久了,不会还有后遗症吧? 她现在事业正在走上坡路,赚的钱也越来越多,所以比以前更加惜命。等这阵晕眩过去之后,姜以南决定明天去医院再检查检查,这才缩进被子睡下了。 很快入梦,梦里是金秋十月,路边的银杏树叶在晚风中摇摇晃晃。脚下的护城河承载着两岸城市的灯火,波光粼粼,像一条蜿蜒的丝带。 几艘游船在河面上穿行而过。 姜以南站在扶栏边,秋风吹乱了她的长髮,散落的头髮张牙舞爪地贴在她黑黑胖胖的脸上。 她连忙把头髮勾到耳后,这个动作换成美女来做,就多了几分诱惑,可胖胖的姜以南做这个动作,难免有些东施效颦——即使她真的只是想把头髮撩到耳后。 姜以南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人,狂乱的心跳扑腾得她几乎说不出话。她深唿吸告诉自己:不行,她好不容易把学长约出来,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学长说:“学长,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大二,有次体育课,你们班测长跑,你像一支箭一样,从我跟前跑过,一路沖向了终点。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喜欢你。学长,我每次逢年过节都会给你发祝福简讯,可能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你。学长,我……” “姜……以南是吧?”纪玉轲笑得一脸温柔,他垂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被女孩子崇拜后的傲慢和优越,“感谢你的喜欢,但是,我没办法通过你丑陋的外表,去探索你有趣的灵魂,所以很抱歉。至于那些简讯,我一直以为是骚扰信息,所以很早就拉黑了。” 然后纪玉轲就走了,留给她一个高傲的背影。 后来晚上下起了雨,姜以南就跟个傻子一样,蹲在雨中哭成了狗。直到一把伞撑过她的头顶,姜以南傻乎乎地抬起头,只见盛嘉言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姜以南哭着说:“你说的,人生就像打擂台,如果你连站上擂台的勇气都没有,就不配说人生委屈了你。所以,放手去追吧,有什么?追了再说呗!你看我追了,现在被人丑拒了。” 她说:“我知道我丑,可是一定要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当着我的面说我丑?我已经瘦了十斤了,可还是丑。” 盛嘉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我没觉得你丑,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的女孩。” 姜以南听完,哭着哭着又笑了,她站起来,朝着护城河大喊:“我姜以南!一定要逆袭成大美女!我要让所有说我丑的人都亮!瞎!眼!” 姜以南从自己“亮瞎眼”的吶喊声中惊醒,她揉着脑袋支起半个身子,忽然发现枕头湿了一片。 她抬手往脸上一摸,原来刚才她跟着记忆里的自己一起哭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姜以南后半宿都没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的脑震盪,因祸得福,那些原本散落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纷至沓来。 2014年七月底,她在商场外面遇到了中暑差点昏倒的盛嘉言,给他递上一瓶冰水。也许就是这瓶冰水冥冥中决定了他们的缘分。 八月份,姜以南在鼎立看到了盛嘉言,而且他还是他们业务一组的新任总监。一种缘分真奇妙的心态在当时的姜以南心中四散开来,她热情地给盛嘉言介绍公司上下的情况,带他去看产品。不过,那时的姜以南还是很遗憾,盛嘉言来到他们这个破烂一组,怕是没什么发挥的余地了。 可谁也没想到,盛嘉言居然硬生生地带着他们这个破烂一组绝处逢生,而在一起逆袭的过程中,盛嘉言、她还有张和浦也成为了共患难的老铁。 第111页 转变发生在九月初,周薰艺不知道第几次对姜以南的长相冷嘲热讽时,盛嘉言终于忍不住,把她揪到了洗手间的镜子前。 姜以南现在回想起那天仍觉得心惊胆战。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失控的盛嘉言,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失控,明明周薰艺嘲讽的人是她。 她听到盛嘉言声音狠厉地对她说:“姜以南你看好,你的五官很精緻,你的脸型很流畅,你胖但是骨骼纤细。ok,就算你不纤细,我也命令你,先把多余的体重减掉。” 姜以南当时想,她长这么大就没敢仔细照过镜子。所以,她闭着眼躲闪。 谁知盛嘉言那么狠,他居然威胁她,说不看镜子就把她扒光示众。 姜以南就这样,对上了镜子里盛嘉言的眼睛。那一刻,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瞬间的失神,可她根本不敢多想。 她多丑啊,盛嘉言怎么会对她失神? 然后,她就在盛嘉言的带领下,打开了减肥健身的大门。 后来,她在江边告诉盛嘉言,她有一个暗恋了多年的学长,她每次逢年过节都要给他发祝福信息,就希望有一天学长能意识到她的存在。 结果盛嘉言嗤笑着问她:“清明重阳也发?” 她那时快被盛嘉言气死了,骂他嘴巴淬过鹤顶红。后来盛嘉言就跟她说:“人生就像打擂台,如果你连站上擂台的勇气都没有,就不配说人生委屈了你。所以,放手去追吧,有什么?追了再说呗!” 她当时问盛嘉言:“你是不是喝鸡汤长大的?” 气得盛嘉言起身要揍她,她就沿着江边跑,可是她胖,没跑几步就被盛嘉言追上了。 盛嘉言从后面揪着她的脖颈,揪得她又痒又痛,直求饶。 姜以南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是她长那么大,最开心的一天。那天月朗星稀,游轮呜呜轰鸣,那一晚好像弥补了她人生前二十几年的所有快乐。 后来她如愿瘦了十斤,又如愿把学长约出来表白。那天,她把所有的少女情怀都献给了学长,可是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丑拒。 更倒霉的是,那晚还下起了雨,幸好后来盛嘉言撑着伞出现,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去。 姜以南从没像那一晚那样坚定过,她那样坚定地朝着护城河喊:“我姜以南,一定要逆袭成大美女!一定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闪瞎眼!” 可盛嘉言也对她说了一句话,她想,光是这句话就可以让她坚强而温暖地度过所有的黑暗。 盛嘉言说:“姜以南,我没觉得你丑,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的女孩。” 后来,她真的在盛嘉言的帮助下,逆袭成了女神。她发现,原来盛嘉言没有骗她,她真的五官精緻、脸型流畅、骨骼纤细。年会的时候,一直是才艺小透明的她,居然参加了年会的才艺表演,于是有了后来认祖归宗的奇遇。 记忆到这里出现了一阵空白。 姜以南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 等剧痛散去,脑袋里出现的就是她不停地跟盛嘉言吵架,屁大点事都能吵上天。后来她一怒之下跟盛嘉言提出了吃散伙饭,可提出之后她就后悔了。可是盛嘉言的脾气比她更硬,答应了吃散伙饭就要吃散伙饭。 姜以南气得上网刷微博转移注意力,结果那个弹古筝的流量小鲜肉就撞到了枪口上。 照以往,姜以南连微博都懒得发,可这次,她居然噼里啪啦地在原博下面批评了一大串,成功把粉丝们惹怒了。然后她被人肉、被送花圈。 在停车场被粉丝袭击的那次,幸亏盛嘉言及时出现,不然,她可能就不只是脑震盪那么简单。可是盛嘉言也因此受了伤,她心疼得要死,跑去病房看盛嘉言。结果盛嘉言跟张和浦聊得起劲,把她当成了空气。 姜以南当时想,算了,她探病也探了,该感谢的也感谢了。既然他不想理她,那散伙饭照旧! 结果没过几天,她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盛嘉言的一切,就像空气一样,在她大脑里消失了。 姜以南躺回床上,大脑接收记忆后略有些疲惫。她想起刚失忆那段时间,她每次提到散伙饭的事,盛嘉言总是一脸恼怒,还骂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姜以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个臭男人,可真是……闷骚啊! 她再也睡不着了,下意识拿起手机,结果一看时间,才凌晨三点。姜以南点开微信,打开置顶的“面瘫盛”的聊天框,想了想,又退出。 回忆再美好,也不能抵消臭男人拒绝她,又巴巴地跑来说喜欢她的郁闷。这次,她非要让他先开口不可! 滞后的信息在她退出微信的前一刻跳了出来,姜以南看到纪玉轲发给她的信息——以南,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即使暂时只做朋友。 回忆和现实交错,姜以南突然有些不明白这些男人。 “无法通过丑陋的外表发现有趣的灵魂”这句话,究竟是拒绝的託词,还是男人对于女人带着性别优越感的评判? 但不管哪一种,这种话都太伤人了,高高在上,把别人踩到脚底。 姜以南删除了纪玉轲的对话框,没再回復。 成年人的拒绝有很多种,不回应就是其中之一。 第112页 ** 第二天中午,盛晏然约姜以南吃饭。姜以南算算日子,居然已经几个月没见过盛晏然了,于是欣然前往。 十二月的天,盛晏然穿了一件白色毛茸茸的外套,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小白貂。 两人去吃日料,姜以南发现许久不见的盛晏然似乎变得比以前沉默了,她正想开口问问盛晏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结果,盛晏然倒是抢在她前面开了口。 盛晏然用筷子戳着盘里的刺身问她:“阿南,你跟我二哥怎么样了?” 姜以南疑惑地挑了挑眉。 盛晏然见她疑惑,一下子比她更疑惑:“你们没在一起吗?” 姜以南差点被寿司噎到:“谁告诉你我跟盛嘉言在一起了?” 盛晏然眼珠子一转:“我哥不会还没跟你表白吧?” 姜以南默了默,表白倒是表白了,可惜被她坏兮兮地挡回去了。不过,还没等她解释,盛晏然就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 盛晏然垂着头,有些丧地说:“我哥喜欢的人是你。”她抬眸瞥了姜以南一眼,“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久不约你吃饭吗?” 姜以南看着她的表情,大概猜到些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 盛晏然嘆了口气说:“因为我喜欢二哥,可二哥喜欢你,但是我也蛮喜欢你的,把你当成好姐妹。所以我前段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那身白色毛绒外套的衬托下,她说话的样子看上去更软更甜,姜以南其实也挺喜欢这个好姐妹。 姜以南想了想问她:“那现在呢,现在知道怎么面对我了?” 盛晏然点了点头,有些委屈,但也很坦然:“我喜欢二哥,也喜欢你,所以希望你们能幸福。” 姜以南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小手手揉了一把。她倾身捏盛晏然的脸蛋,感动道:“晏然,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我也好喜欢你。” 盛晏然的脸被她揉得红扑扑,不过下一秒,姜以南就嘆了口气,不再瞒她:“其实我跟你哥表白过,但是被他拒了。” 盛晏然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啊,你还记得我哥替你挡刀那次吗?我回家后问过他,是不是喜欢你。他当时虽然没说,可我从小跟他一块儿长大,我看得出来,提到你时候的眼神,他分明就是喜欢你,爱惨了你!” 姜以南咬了咬下唇,被她说得心脏扑稜稜直跳。她想了想,又告诉盛晏然:“前两天,他对我说,他控制不了对我的感情。” 盛晏然有那么一瞬间失神,可还是很快恢復正常,帮姜以南参谋起来:“然后呢?你们还是没在一起?” 姜以南难得有个好姐妹可以分享这些恋爱小心情,于是跟盛晏然解释:“我是觉得,他想拒绝我就拒绝我,想追我就追我……在他心里,我是个呆在货架上等他挑选的玩具吗?” “阿南,”盛晏然忽然沉下了声音,“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换了我在你的位置,我一定会比你做得更狠,说不定还要羞辱他一顿才罢休。但是阿南,我哥他其实从小到大都挺内敛的,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他是无欲无求,我那时候还想,怎么我整天想要这个想要那个,我二哥也没比我大几岁,就能无欲无求呢?” 姜以南托着下巴看她,一时有些入神。 盛晏然看她一眼,说:“后来我才知道,我二哥他其实也跟我一样,想要这个想要那个,可是他从来不说,因为他跟我和大哥不一样,他不是我妈的儿子。” 姜以南想起叶永洽说盛嘉言和盛晏然不是亲生的,她倒也没问过,具体怎么个不是亲生。 盛晏然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浅浅地笑了笑,给她解释:“他是我爸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后来我妈知道后,又气又伤心,最后得乳腺癌去世了。我妈去世后,嘉言哥的妈妈才带着他进了盛家。那时候我还小,也没什么概念,就一直把新来的哥哥当成哥哥,但我大哥已经懂事了,嘉言哥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在家里,他一直都是最安静的那个,想要什么也从来不会主动说,大人给什么就拿什么,也没人问他喜不喜欢。” 姜以南的心里忽然揪了一下。 如果说每个人生来都是带着原罪的,那么盛嘉言的原罪,大概来自于他的亲生母亲。 盛晏然垂了垂头继续说:“阿南,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后来嘉言哥去国外读书,他妈出去爬山时意外去世了。我爸当时挺伤心的,还一度晕过去了。” 姜以南认真地听着。 后来就跟电视剧里一样,盛宗耀盛先生需要做个手术配个型,于是三个孩子纷纷提出配自己的。于是医生挨个一检查,发现盛嘉言跟盛宗耀没有生物学意义上的父子关系。 那时候盛嘉言国外的学业还没结束,盛宗耀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可有些事终归瞒不住的,盛嘉言毕业回国没多久,当初的那份亲子鑑定就大白于天下。 2014年七月底,盛嘉言搬出了盛家大宅,也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跟大哥盛慕炎一起接手安盛。 姜以南听到2014年七月底这个时间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隐约的想法。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分开的时候,盛晏然问姜以南:“阿南,我哥从小就是个小可怜,可是他那么喜欢你。所以,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第113页 姜以南还没回答,盛晏然又说:“我知道你是等着我哥主动出招,可我哥就是那样,他想要的一切,他从来不说,因为他怕他即使说了,也没有人会在意。阿南,你就当他是个大笨蛋,你给他点明确的提示吧。” 回到家里,姜以南盘腿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远处是蜿蜒曲折的护城河,河水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 姜以南想着盛晏然给她讲的故事,盛晏然说盛嘉言是个小可怜。这么一想,他好像的确是个小可怜。 姜以南想了想,拨通盛嘉言的电话,“歪”了一声后,连称唿都省略了,直接说道:“明天bex的第一个正式单子就要验货了,要让陆奕清去跟进验货吗?” 她说话的几秒钟里,似乎听到电话那头盛嘉言的唿吸紧了紧。 然后,盛嘉言沉静开口:“可以,这种小事你直接安排就好。” 姜以南默了默,她要是直接安排了,还打这通电话干什么? 她想了想,又对盛嘉言说:“需要跟陆奕清交待点什么吗?” 盛嘉言开口:“你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这些事情不需要问我。” 姜以南:…… 她接着说:“那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说完,她听到电话那头出现了诡异的寂静,像是盛嘉言在思考要跟她说点什么。正在姜以南好奇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盛嘉言终于开了口。 他说:“目前为止,bex的沙滩伞系列基本已经做顺,可以把后续跟单的工作交给陆奕清,我们继续开发bex其他的产品。” 姜以南:…… 她难道提示得还不够明显吗?? 难道非要她直接问:个人感情方面,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盛嘉言这时候在电话那头问她:“还有其他事吗?” 姜以南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没把一个“滚”字说出口。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没有了,盛总。” 最后“盛总”两个字被她说得咬牙切齿。 盛嘉言声音停滞了一下,这才说:“先挂了,再见。” 姜以南挂断电话之后,脑中闪过一连串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干了什么的弹幕。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给盛嘉言发了信息: ——我今天跟晏然吃饭了。 ——她跟我讲了你的事,包括你的身世。 ——她说,让我把你当成大笨蛋,给你一点明确的提示。 姜以南发完信息之后,就气唿唿地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去练了会儿琴。一曲完毕,她跑过来看手机,发现十四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盛嘉言。 微信上还有盛嘉言发过来的信息: ——你现在在哪儿? ——可以谈谈吗? ——你要是不想谈也没关系,我就是想看看你,可以吗? 同样是“我想看看你”,上回纪玉轲跟她说这句话时,她满心都是卑微的受宠若惊;可现在盛嘉言对她说这句话,她却觉得被尊重、被保护。 姜以南正要回復盛嘉言,手机却勐地震动起来。 盛嘉言又来电话了。 姜以南在心里从一数到十,最后实在憋不住了,这才接起,调整出一幅漫不经心的语气:“盛总,还有什么工作要交待吗?” “阿南。”盛嘉言开口。 他又叫她“阿南”了,姜以南心里抖了一下,撅着嘴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上回叫我‘阿南’还徵求我意见,这次干脆连意见都不徵求了是吧?” 盛嘉言在电话里怔愣了一下,然后带着小心翼翼:“我……我可以叫你‘阿南’吗?” 姜以南发现盛嘉言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不会算算术的小学生,可怜兮兮地问他的数学老师:老师,我这样做对吗? 对啊,当然对! 可姜以南却不是个好老师,她拿捏着腔调,对盛嘉言说:“盛总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轮得到我说话吗?” “阿南……”盛嘉言的语气里带了点服软。 姜以南一下子就像被抽掉了骨头。 下一秒,她听见盛嘉言在电话里对她说:“阿南,你下楼,我跟你当面说。” 姜以南眼睛一亮,她抬起头,看见落地窗里自己的倒影,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角,荡漾得像个怀春的少女。 ** 姜以南下了楼。 盛嘉言的车子就停在门口,他站在车边,身长玉立,可两只手却不时握拳。 姜以南一路走过去,忽然想到这好像也是某位母胎solo的初恋啊。 这么一想,她原本准备下拉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盛嘉言见到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是被她感染似的,朝她一笑。 姜以南别开脸,没办法,她太吃他的颜了,一见他笑,她就绷不住了。 不行的姜以南,你得争气啊! 两人进了附近一家甜品店,甜丝丝的热巧克力融化了身上的寒意。 盛嘉言脱下灰色大衣挂在了旁边的椅背上,他看着姜以南,像是有一大堆话要说,可最后却只说了一句:“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第114页 姜以南手里捧着杯子,热巧克力的甜气不停地往鼻子里钻。她忽然想到盛嘉言连她喝奶茶都要管,可这次却没管她喝热巧克力。 她别别扭扭地说:“我点了热巧克力。” 盛嘉言像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不解地挑了挑眉。 姜以南接着说:“你怎么没阻止我,不是不许我碰高gi的食物吗?” 盛嘉言说:“怕你不开心。” 姜以南愣了一下,明明也没喝上热巧克力,可心里却品出了一丝甜。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不服和不忿就这么散掉了几分,她想了想,对盛嘉言说:“我确实有件事要问你。” 盛嘉言挑了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姜以南说:“14年七月底在商场外面,我递给你一瓶冰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吧?” 盛嘉言点了点头。 姜以南:“那是你刚知道自己身世,从盛家搬出来的时候吗?” 盛嘉言没有否认:“确切的说,我是在那天看到了那份亲子鑑定。” 他又想起那天,那仿佛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比他小时候知道自己是妈妈跟盛宗耀的私生子还黑暗。 因为,他连私生子都算不上。 他是他妈不知道跟哪个男人遗留下来的不堪的产物。 可是,那天姜以南却也意外地成为了他的光,她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给了他一瓶水。后来,他在鼎立又遇到了她。 姜以南垂下眼,得到盛嘉言肯定的答案后,后续的故事她已经可以联繫起来。 她忽然觉得,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有命运在安排,什么时候什么境遇,遇到什么人,这一切的一切纵横交错起来,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盛嘉言两只手编织到一起,像个乖乖听话的小学生一样放在桌上。他看着姜以南,有些紧张,又带着些试探:“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姜以南抬起头,看向他:“没有了。” “那我们……”盛嘉言欲言又止。 姜以南忽然有些想笑,平时那么强势那么淡定的盛嘉言啊,现在却像个小朋友一样,那么乖巧地坐在她面前。 她抿唇想了想,说道:“盛嘉言,如果我没记错,我今年夏天跟你表白过,对不对?” 大概是想起了那次表白后的尴尬结局,盛嘉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赧然。他对姜以南说:“抱歉。” 姜以南的心脏一点一点地被他泡软,她对盛嘉言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都要向前看。” 盛嘉言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姜以南说:“你之前跟我表白,也被我拒绝了,所以我们扯平了。” “扯平?”盛嘉言抿了抿唇角,有些不甘心,“扯平是什么意思?” 姜以南品出他的不甘,贼兮兮地笑了起来:“扯平就是我们打平手了,现在轮到你正式追我了。明白?” 最后两个字,她学着他一贯的语气。 盛嘉言愣住:“阿南……” 姜以南却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走去。盛嘉言拿起大衣跟出去,外面寒风凛冽,可他心里却热烘烘的。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姜以南身后,听姜以南在前面说:“鲜花礼物甜言蜜语,一样都不能少,最关键的是仪式感。盛嘉言,你回去认真琢磨,有不懂的先自己动动脑筋,明白?” 盛嘉言莫名觉得姜以南现在的样子有些熟悉,他一路跟到她家楼下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平时跟姜以南交待工作的样子吗? 就在姜以南准备上楼的时候,盛嘉言一把拽住了她。 姜以南抬抬眼皮,故意问他:“怎么了?” 盛嘉言抿了抿唇:“我平时是不是很强势很让人有压迫感?” “你才知道啊?”姜以南笑了起来,顿了顿,又说,“不过工作嘛,就应该这样。我是你带出来的,所以我工作时也这样。” 盛嘉言表情有些忐忑:“那平时呢?” 姜以南眼珠子一转:“还行吧,已经习惯了。” 盛嘉言明显松了口气:“阿南,”他说,“以后哪里不满意,直接告诉我,我会改。” 姜以南先是一愣,之后就笑了起来。怎么办,她忽然好感动啊! 盛嘉言看着她脸上的笑,她的眼里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星星。那一闪一闪的样子,闪得他胸腔里一阵乱撞。 他把姜以南拉进了一楼的消防通道,反身一抵,将她抵在了墙上。 姜以南抬起眼,消防通道光线昏暗,那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黑暗,她的眼里仿佛只看得到他。 姜以南咽了一口唾沫,突然变成了小结巴:“你、你……想干嘛?” 盛嘉言唿吸变得混乱,他捏着她的下巴:“先拿点利息。” 姜以南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没说话,可身体却忍不住地靠近他。她忽然想到了那句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盛嘉言诚实地贴上了她的双唇,那一刻,姜以南忽然觉得无数烟花在脑海中绽放。她的唇舌都被盛嘉言霸道地占领,他差一点把她的唿吸也一併夺走。 第115页 当他的手终于悄无声息地落到该落的地方时,姜以南在身体的愉悦中分出一秒,在心里骂了一句——玛蛋,男人对这种事果然是无师自通的! 可是,当她的手心也感受到他胸膛底下剧烈的跳跃时,她忽然觉得,女人对这种事好像也能无师自通呢。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接下去就正式进入了旺季,一忙起来,就容易忽略时间的流逝。 等姜以南从电脑前抬起头,翻看桌上的日历时,发现时间竟不知不觉走到了12月24号。 今天就是平安夜了。 自从那天在楼下的消防楼梯内跟盛嘉言接吻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这么定了下来。原本她还期待着说好的鲜花礼物甜言蜜语,可转眼一上班,两人就忙得整天连面都见不着。 今天难得忙完一阵。 姜以南朝盛嘉言的办公室瞧了一眼,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张和浦去茶水间喘了口气,捧着保温杯过来的时候,跟姜以南闲扯放松:“阿南,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姜以南:??? 有这么明显吗?! 张和浦一脸八卦地说:“简直不要太明显好吧?瞧你一有空就左顾右盼,动不动就翻手机看信息,典型少女怀春的模样!” 一个文件夹砸到他身上,姜以南红着脸骂他:“怀你个头!干活去!” 张和浦摇头晃脑地往自己工位跑:“我们阿南恼羞成怒喽!” 姜以南:…… 恼羞成怒……个头啦! 不过到了下午,还没等来盛嘉言的甜言蜜语,办公室里倒是先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是a市公安局的同志,说是来找唐莹莹了解点情况,然后就把唐莹莹带走了。 鼎立最近事情太多,之前的问题刚刚平息,现在唐莹莹又被带走,大工作群里一下子炸开了花。 最后是张和浦从前厅尹萌萌那里套来消息,告诉同样好奇的姜以南:“阿南,那个小唐啊还真是看不出来!” 他还卖了个关子,姜以南催促他:“快说快说!” 陆奕清和赵云也好奇地凑过来听。 张和浦说:“警察同志说,小唐卡套卡,套了快七十万,还不出来,银行就报了警。” 姜以南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唐莹莹那些包包,lv、香奈儿、古驰……还都不是基础款,都是高奢线。 陆奕清一下子脸色也有点不太好,她声音很低地说:“之前小唐还跟我说要买个迪奥三万多块的包,说拿上之后整个气场都不一样了,渣男都不敢靠近的。” 姜以南也想起那天在茶水间听到的对话。 张和浦撇了一下嘴:“这什么价值观啊?” 姜以南拿文件夹往他胸前一扣:“人都进去调查了,还说什么……大家都做事吧。” 张和浦乐呵呵地抱着文件夹:“阿南,不得不说,你现在可越来越像个领导了啊。” 快下班的时候,窗外应景地飘起了雪花。陆奕清跑到窗口小小地欢唿了一声:“难得又是平安夜又下雪的,真好啊!” 姜以南看了看手机,又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扣到桌上。 她的大直男居然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表示! ** 盛嘉言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发现路上好像格外热闹,商家们欢天喜地,也不知道都在搞什么活动。 下午唐莹莹被公安局的同志带走后,他听见有个女同事在可惜:“平安夜被带走调查,这也太倒霉了吧!” 然后,他才迟钝地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 盛嘉言单身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总觉得平安夜应该有点表示,可表示什么呢? 他向叶永洽请教。 叶永洽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哥,这还不简单,鲜花礼物,只要姜美人喜欢你,你送什么她都会喜欢!” 盛嘉言问他:“你觉得女孩子会喜欢什么?” 叶永洽默了默,然后盛嘉言就听见他的声音变远了,他在喊盛晏然:“晏然,哥要给阿南送礼物,你来一起参谋参谋!” 话音一落,叶永洽的声音又近了:“哥,等晏然过来给你说说,她是女孩子,她知道。” 盛嘉言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跟晏然怎么样了?” 叶永洽嘆了口气:“发小呗……” 盛嘉言自从谈上恋爱之后,共情能力就蹭蹭上涨,他默了默,对叶永洽说:“继续加油。” 还不等叶永洽回答,盛晏然已经接过了电话:“哥,你要给阿南送礼物吗?那你就送点她一直喜欢的,从小热爱的,又有纪念意义的,类似的都行。或者直接发红包、买个包包啥的,也可以,不过可能有点不走心吧,毕竟阿南也不缺这钱。” 盛嘉言思索一下,大概有了想法。挂断电话后,他给姜以南发了一条信息——晚上一起吃饭? ** 姜以南收到信息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她跟盛嘉言这恋爱谈得跟小学生似的。 不,小学生说不定都比他们有激情。 大概是两人朝夕相处,实在太熟了,关系的转变似乎有些太水到渠成。 第116页 不过,姜以南跟盛嘉言的晚饭还是吃得很开心,因为确定了对方的心意,所以每一次的目光交接,都会格外动人心魄,姜以南只觉得这一晚上心脏砰砰直跳,潜意识里好像总是期待着什么。 吃完饭从餐厅出去,电影院门口的一个身影映入了姜以南的眼帘。 是纪玉轲。 姜以南正要绕路走开,却不想一个漂亮大长腿挽上了纪玉轲的胳膊,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影厅走去。 大长腿气场很大,可一站到纪玉轲身边,就多了几分小女人的柔媚。 姜以南突然冒出一个神奇的念头,学长还是挺神速的。 上了车,盛嘉言清清嗓子对姜以南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在我家里。” 这话听着难免不让人想歪,姜以南瞥了盛嘉言一眼,抬手撩了撩长发,也学着他的样子清清嗓子:“那什么,我还挺好奇的,不然……去你家看看?” 她说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跳满了整个车厢。 结果,姜以南没想到盛嘉言居然真的有礼物送她,不是找藉口带她回家。 她看着装在透明盒子里的夜礼服假面手办,瞪圆了眼睛:“你什么时候买的啊?国内好像买不到吧?” 盛嘉言轻嗽一声:“你找你学长去大学城告白的那天。” 找学长告白…… 姜以南想起来了,那天也是他烤肉烧了人家的店,喝酒把自己喝进医院的那天,然后第二天,他就说要出差,不能参加bex的业务研讨会。可后来,他还是急匆匆地赶到了。 姜以南抱着手办,像是抓到把柄似的,贼兮兮地看着他:“说,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她上前一步,一只手撑在他身后的墙上,做了一个半壁咚的姿势。 盛嘉言闻着忽然逼近的馨香,蓦然乱了唿吸。 他抬手,朝着他最渴望的地方抚去,低下头,用灼热的唿吸暗示她。 手办被孤零零地放在了桌上,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结束已经是凌晨,姜以南迷迷煳煳地趴在盛嘉言胸口说:“你知道吗,其实夜礼服假面有好几个身份。当月野兔是月野兔的时候,夜礼服假面就是地场卫;当月野兔变成水兵月之后,夜礼服才变成了夜礼服;当月野兔找回前世记忆,变成倩妮迪公主,夜礼服就成了安迪米奥。” 她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却也有不同的身份。月野兔和地场卫,水兵月和夜礼服,倩尼迪和安迪米奥,他们在不同的时空里一起战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美战,所以,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另一半是那个可以跟我一起战斗的人。” 姜以南不知不觉说了许多,她抬起头看看盛嘉言,指尖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哎,你会不会觉得我幼稚啊?” 盛嘉言嘴角一弯:“不会,挺好的。” “啧啧啧……”姜以南轻哼一声,“这么政治正确啊?” 听她这么一说,盛嘉言表现得更加政治正确:“只要是你,都挺好的。” 姜以南得意地弯了弯嘴角,手掌在他胸膛轻轻抚过,原来这男人吃饱之后,嘴居然这么甜。 ** 圣诞之后,元旦很快来临。不知不觉,姜以南参加工作的第三个年头结束了。 她给自己做了一个年终总结,发现自己这一年实现了飞跃般的进步。当然,这进步离不开盛嘉言。 时间跨入一月,姜松泉的生日即将来临。自从上次汪树照的事情后,鼎立在外界的形象大打折扣,甚至有些注重“人权”的客户得到消息后,不约而同地取消了订单。鼎立的市值也不断蒸发。 外界开始盛传鼎立要完蛋了。 公关部门加班加点做了一个方案,决定大办董事长今年的生日宴,以此彰显鼎立的实力。 姜松泉趁这个机会告诉姜以南:“阿南,这次生日宴,我就把你正式介绍给大家吧。” 姜以南愣了一下,姜松泉以为她又要拒绝,笑道:“你是我外孙女,我想听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喊我一声外公。阿南,就当是你送给外公的生日礼物,好吗?” 姜以南看着姜松泉的眼睛,忽然发现自己的鼻子其实跟外公也有点像,都是带了一个小驼峰的那种。 她想起了妈妈姜欣宜,想了想,朝外公点点头:“好的,外公。” 从姜松泉书房出来,姜以南在楼下遇到了心事重重的姜欣蓉。她从姜欣蓉面前走过,姜欣蓉都没有注意到她。 姜以南不由停下脚步,伸手在姜欣蓉眼前一挥:“你怎么了?有心事?” 姜欣蓉回过神,看着姜以南的脸,双唇嗫嚅,像是在做强烈的心理斗争,最后才低声对姜以南说:“阿南,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千万别太惊讶。” 姜以南在她身边坐下来:“说吧。” 姜欣蓉嘆了口气,满脸的无奈:“阿南,我怀孕了。” 姜以南:???? “谁的?!”她还是惊讶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姜欣蓉气得捞过一个抱枕丢向姜以南。 “你说是谁的,还能有谁的?”她气咻咻地说。 第117页 姜以南接住抱枕,她太震惊了,不由地凑过去问姜欣蓉:“你跟曾律和好了?” 姜欣蓉摇摇头:“没有,是个意外。你还记得你去酒吧接我那天晚上吗?” 姜以南想起来了,那晚她接来了姜欣蓉,但后来姜欣蓉又被曾远航接走了。她想到两人破破烂烂的关系,头疼地掐了掐眉心:“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陪你去做手术吗?” 姜欣蓉面色一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我还没想好。” 姜以南嘆了口气:“曾律知道吗?” 姜欣蓉倔强地说:“这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姜以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拍拍姜欣蓉的肩膀:“你自己想吧,不想生,我就陪你去医院;要是想生……咱们家养十个孩子都绰绰有余。” 姜欣蓉面色缓了缓。 姜以南看着她,语气倏地沉重起来:“可是你想好,养孩子不光靠钱,培养一个人格健全的小孩,需要太多太多的条件了,爱和钱缺一不可。如果你不能为ta负责,还是不要把ta带到这个世界上了,生命太沉重。” 姜欣蓉的视线失去了焦点,她像是在对姜以南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万一有了孩子之后,爱也回来了呢?” 姜以南突然好想一巴掌扇醒她。只是最后,姜以南还是没有动手,只留下一句:“你自己想好,成年人做事就要有为自己兜底的觉悟。” ** 姜松泉的寿宴在a市最大的五星酒店举办,当天高朋满座,除了鼎立上下,还有a市几家主流媒体的主编、记者到场,此外,在业内叫得上名字的同行也都收到了邀请函,纷纷到场。 姜以南今天穿了一件星空礼服,量身剪裁的礼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身体线条。 只不过,她呆在酒店房间,心里却不停地打鼓。想了想,她给盛嘉言打电话。 “怎么办,我突然好紧张!就像小学时候第一次国旗下演讲一样紧张!” 一声轻笑从电话那头传来,盛嘉言春风般的语调一下子缓解了姜以南心中急促的鼓点。 “今天你是公主,所有人都是你的陪衬,紧张什么?”他说完,顿了顿,“开下门。” 姜以南:“什么?” 话音刚落,门铃就被按响。姜以南一脸懵逼地过去开门,果然看见盛嘉言拿着手机站在门口。 他今天也穿了一身正装,显得格外隆重。这一身黑色正装愈发显得他肩宽腿长。 盛嘉言的目光落在姜以南裸露的肩膀上,他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姜以南以为他想拍她肩膀鼓励她,可没想到盛嘉言那只手就跟有自己想法似的,顺着她的锁骨脖颈一阵流连。 等姜以南反应过来,她已经意乱情迷地被盛嘉言抵在了墙上。 姜以南:…… 开了荤的男人都这么随时随地就能有感觉的吗? 她一把推开盛嘉言:“我快紧张死了,你还……” 盛嘉言把她拉到怀里,狠狠地揉了一把,这才放开她,笑道:“你连跟全世界最大的客户开会都不怕,还怕这种场面?” 姜以南:“说的也是。” 盛嘉言不敢再对她动手动脚,担心破坏她今天美美的造型,只说:“我会在台下看着你,”顿了顿,“我的倩尼迪公主。” 姜以南嗤地笑出了声,也不知怎么的,被他这么一打岔,心里的鼓点居然奇蹟般地恢復了正常。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司仪敲门进来:“姜小姐,差不多该出去了。” 姜以南沖司仪点点头,到了外面,乐声悠扬,大理石砌的旋转楼梯下面,就是会场的中心。 聚光灯终于打到了她的身上,姜以南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挺胸,迎着同事们的惊讶、媒体的长枪短炮中,轻轻拉起裙角,一步一步朝下走去。 外公姜松泉在最后一个台阶牵过了她的手,一路把她带到了舞台最中央。聚光灯打在姜以南的脸上,她笑容慵懒地朝下看去。 周薰艺、尹萌萌、赵云、李明朗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表情微妙;她的老铁张和浦兴奋得恨不得跳到椅子上给她摇旗吶喊;陆奕清跟其他同事坐在一起,托着下巴,有欣羡,也有高兴。 高层股东和其他同行的“总”们,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注视着舞台方向。 姜以南视线巡了一圈,终于找到二楼的扶栏处,盛嘉言优雅地晃着手里的红酒,沖她轻轻抬起嘴角。 姜松泉当着所有人宣布:“这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外孙女,我的掌上明珠。” 他缓缓地讲述了去年年会上那奇妙的缘分,讲述这一年来,姜以南隐瞒身份在公司里做的所有努力取得的所有成绩。 最后他说:“我很高兴,老天爷把这么优秀的外孙女送回我的身边。” 台下掌声雷动。 业务二组的桌上,周薰艺像是想通了之前所有的事情,轻嗤一声:“难怪,她比所有人都轻松拿到资源,原来是千金小姐来走过场。” 李明朗目光沉沉,说了一句:“小周,说话三思。” 第118页 ** 从台上下来后,姜松泉带着姜以南来到了一对中年夫妇跟前,夫妇身边还有一个穿着黑色礼裙的大长腿。 姜以南看了大长腿一眼,忽然想起她就是平安夜那晚,跟纪玉轲一起看电影的漂亮姑娘。 姜松泉给姜以南介绍:“这是远达股份的创始人徐董和他的太太,旁边这位是徐董的千金,远达股份的总经理。” “你好,我叫徐令嘉。”徐董千金伸出手,跟姜以南打招唿。 姜以南回礼:“我是姜以南。” 随后,姜以南便跟他们聊了几句。远达股份是bex的代理,姜以南聊起来自然话题就多,很快,她就提到了纪玉轲。 她说:“多亏了纪总,我们才能顺利跟bex合作。纪总在工作上的专业性,是我学习的目标。” 徐董徐君正满意地笑了一声,他看了女儿徐令嘉一眼,笑而不语。 徐令嘉倒是直白,笑道:“感谢姜小姐对我未婚夫的夸奖。” 未婚夫…… 姜以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看样子,徐总和纪总已经交往很久了?” 徐令嘉道:“我们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不久就确立了关系,算算也有四五年了吧。” 姜以南像是被雷噼了,要不是姜松泉又要带她去认识其他的“总”,她就傻傻地站在原地了。 倒不是因为纪玉轲与徐令嘉交往四五年吃味,只是,她忽然觉得那个温润如玉的学长完全背离了她的想像。 他是怎么做到有着未婚妻的同时,还用单身的状态来追求她的? 而她居然为这样的男人神魂颠倒了这么多年,直到她遇到盛嘉言。 姜以南忽然有些伤感,好像她那个打着滤镜的青春,纯粹只是一个笑话。 ** 认了一圈当“总”的叔叔伯伯阿姨姐妹后,姜以南来到了外面的花园,意外又遇到了徐令嘉。 姜以南笑着跟她打招唿,想了想说:“其实平安夜那晚我在电影院门口看到你了。” 徐令嘉笑得落落大方:“那可真巧,那天我和玉轲约好一起看电影。”她想了想,又道,“原本玉轲今天也要过来的,不过他的高中班主任病重,他得回去看看。” 姜以南看着她,心想她知不知道纪玉轲背着她追求过其他女孩,但最终,她还是把这个担心放回了肚子。 何必呢,情侣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 徐令嘉走后,盛嘉言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姜以南身边。姜以南正想着纪玉轲的事,无故被他一吓,一下子就把火撒到了他的头上。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偷偷摸摸啊?”她横了他一眼。 盛嘉言满脸无辜:“什么叫我们男人喜欢偷偷摸摸?”他默了默,回过味来,“怎么,还有哪个男人找你献殷勤了?” 姜以南烦得要死,不想理他。可盛嘉言偏偏拽着她不放,非要知道还有哪个男人找她献殷勤了。 姜以南没办法,只好告诉他:“远达股份的千金徐令嘉,是我学长的未婚妻,他们已经交往四五年了。” 盛嘉言一愣,随后哼笑:“怎么,被亲爱的学长当备胎,心里有落差了?” 姜以南发现盛嘉言这人现在是越来越古怪了,明明她也没惹他,他就对着她阴阳怪气。 姜以南往他肩上捣了一拳:“你有病吧?” 盛嘉言接住她的拳头,莫名地,心情愉悦起来。他垂眸对着姜以南说:“刚才董事长说你是他的掌上明珠。” 姜以南点点头。 盛嘉言微微垂下头,春风贴着她的耳根:“对于我,你不只是我的掌上明珠,更是我的命。” 姜以南没忍住笑,又送上一拳。这臭男人,现在甜言蜜语都能一打一打发送了。 盛嘉言把她两只手握在手心,偏过头,双唇挨到她的。 姜以南被他这种要亲不亲的状态撩得心猿意马,气咻咻道:“亲不亲,不亲我走了。” 盛嘉言大掌托着她的后腰:“急什么……” “谁急了?!”姜以南正要抬腿踹他,忽然前面会场陷入一片混乱。 不等她跑过去弄清楚状况,姜欣蓉的电话打了过来。 “阿南,老爷子突然晕倒了,你不用进来找我们,直接医院碰头!” 第60章 第六十章 姜以南赶到医院,姜欣蓉和曾远明等在急救室外。 她和盛嘉言一起跑过去,拖地的礼裙来不及换,在医院就成了累赘。姜以南差点被裙子绊倒,幸亏盛嘉言捞了她一把,随后弯腰拾起她的裙角跟在身后。 姜以南看了一眼曾远明,然后问姜欣蓉:“怎么样了?” 姜欣蓉摇了摇头:“不知道,医生还没出来。” 曾远明站在一旁,闻言安慰地捏了捏姜欣蓉的肩膀。 姜以南又朝曾远明瞥了一眼,因为姜松泉还在抢救,一时也分不出心思去管曾远明和姜欣蓉之间的七弯八绕。 盛嘉言拽着姜以南在抢救室外坐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从里面出来,姜松泉被推到vip病房。 姜欣蓉和姜以南一起找到医生询问情况。 第119页 医生摘下口罩告诉她们,董事长心脏一直不好,之前推荐他尽快手术,但他说工作太忙,抽不开时间,就拖了下来。现在这个情况,说不好,只能先保守治疗。 姜以南搀着姜欣蓉走进了病房。 病房内,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曾远明和盛嘉言守在床边,姜欣蓉过去,曾远明上前问她:“医生怎么说?” 姜以南站在盛嘉言身边,看向曾远明,发现曾远明神色复杂,仿佛找不到自己定位的样子。 姜欣蓉揉着额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看向曾远明,正要说话。却在这时,曾远明的手机响了起来。 曾远明看了眼来电,掐掉。 下一秒,手机又响。 曾远明再次掐掉。 姜欣蓉脸上的表情一分一分冷下来,曾远明第三次掐掉电话后,她嘴角微微勾起,对曾远明说:“你先走吧。” “公事。”曾远明苍白地解释。 姜欣蓉哼笑一声:“滚。” 曾远明滚了。 姜以南无声地嘆了口气,现在姜松泉躺在病床上,姜欣蓉和曾远明闹成这样,仿佛一下子所有的重担都向她压来。 盛嘉言的手机响起,他朝姜以南做了个接电话的动作,就走到了病房外面。 电话是张和浦打来的。 张和浦急匆匆地问他:“老大,董事长怎么样了?” 盛嘉言朝病房看了一眼,沉声道:“还没醒,怎么了?” 张和浦重重地嘆了口气,说道:“老大,出大事了!刚刚网上出了新闻,说鼎立投资凯龙广场的五个亿打了水漂,找不到人接盘,董事长气急病危!还配了董事长在会场晕倒的图片,现在整个公司都在讨论这件事,人心惶惶的!” 他顿了顿,又说,“老大,阿南的男朋友是你吧?” 盛嘉言应了一声,一手插着裤袋,消化着张和浦带给他的消息。 张和浦道:“那我这通电话没打错!老大,你赶紧跟阿南想想办法吧!” 盛嘉言说:“我知道了。” 回到病房,姜以南正在安抚情绪崩溃的姜欣蓉,盛嘉言想了想,把姜以南叫到外面,把张和浦说的事跟她大致讲了一遍。 姜以南愣了一下:“凯龙广场??我不知道鼎立投的这个项目啊!” 盛嘉言见姜松泉还没醒,又说:“要不要问问姜欣蓉?” 姜以南摇了摇头:“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别问了。” 盛嘉言道:“董事长倒下,担子全落到你和姜欣蓉身上,情绪不稳定也得迅速调整。” 姜以南见他工作时那种强势状态又出来了,忍不住说:“我跟着你做事这么久,知道你的脾气,心理承受能力也被你练出来了,可姜欣蓉不知道。她从小娇生惯养,甚至没有人大声跟她说过话,你这种话让她听到,别指望她化压力为动力,能撑住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顿了顿,决定不再瞒着盛嘉言:“而且,她怀孕了。” 盛嘉言一愣:“谁的?” 姜以南:…… 他怎么问了跟她一样的问题? 她挑着眉:“你说谁的?” 盛嘉言默了默,没再说话。过了会儿,他问姜以南:“现在打算怎么办?” 姜以南垂下头,嘆了口气:“等外公醒来再说吧。” 没办法,也只能等姜松泉醒来再说了。 盛嘉言想了想,提醒姜以南:“先安排公关撤鼎立的相关新闻。” 姜以南点了点头,转身去打电话。她现在是鼎立的正牌大小姐,这电话打得名正言顺。 ** 姜松泉醒来已经是次日上午,外面的新闻铺天盖地,公关部门已经想办法压下来不少,但还是挡不住小道消息。 有记者跑来医院蹲点,被保安挡回去。 姜松泉醒来不久,就把姜以南和姜欣蓉叫到了床前。他告诉她们,凯龙广场的项目确有其事。 鼎立虽然是股份制,可依然没摆脱国内民营企业的套路,凯龙广场的投资,是姜松泉个人主张。 几年前房地产还在鼎盛时期,姜松泉眼红热钱快钱,投资了不少房产地产,甚至还有影视剧。 有一部连水花都没扑出来的电影,就是姜松泉专门找团队投拍的,还找了他年轻时的梦中情人、知名越剧演员何飞客串。电影讲的是以鼎立为代表的户外行业发展史,就连取景也大部分在鼎立工业园完成。 不过没有观众买帐,最后也没在院线上映。就连姜欣蓉都不知道,鼎立居然还拍过电影。 而姜松泉在楼市的投资,也像这部电影一样,随着大环境逐渐恶劣,扑得连水花都没了。其中最惨的就是凯龙广场。 五个亿,到现在都没找到接盘的。 姜欣蓉呆呆地问姜松泉:“爸,之前我还问你是不是咱们家的投资出问题了,你说没有……” 姜松泉嘆了口气:“那时候情况有些好转,几个投资商轮番洽谈凯龙的项目,我以为可以趁机脱手回本。” 谁想到,环境说变就变,经济说寒冬就寒冬。 姜松泉为那五个亿操心了几年,现在鼎立的老本行又出现各种问题,操劳过度,一个没撑住就垮了。 第120页 姜以南舔了舔唇问姜松泉:“外公,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姜松泉看向她,声音莫名苍老:“把鼎立户外撑下去。阿南,还记得外公跟你说过,鼎立是根长满了倒刺的棍子吗?” 姜以南想了想,她想起来了,那时候阿嘎他们还在鼎立门口闹事,她找姜松泉商量解决方案,姜松泉对她说了这么一句。 他还说:“我会把倒刺清理干净再交到你们手上。” 姜松泉靠在病床上,嘆着气:“最大的倒刺,我怕我是拔不掉了。阿南,把鼎立户外撑下去,才有机会把最大的这根倒刺清掉。” 姜以南一噎,五个亿的倒刺,真的好大。 ** 姜欣蓉怀着孕,情绪也不稳定,姜以南把她留在医院,自己跟盛嘉言回了公司。 一进办公室,姜以南就和盛嘉言商量接下来的业务财务方向。 姜以南翻遍了手头能找到的所有资料,最后把目标放在了bex上。她对盛嘉言说:“还记得我们从g市回来那天,讨论远达做代理服务赚钱太轻松的事吗?” 盛嘉言点点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姜以南看着他,说:“你觉得,我们可以把bex的代理线一起做下来吗?” 盛嘉言拧了拧眉:“生产和代理同时操作,风险可能有点大。”他看向姜以南,“当然也不是没可能,问问董事长的意见?” 姜以南给姜松泉打电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姜松泉告诉她:“阿南,我相信你的决定。不过你记住,等你登上顶峰,就要把用过的梯子一脚踢开,免得别人跟着爬上来。” 姜以南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不久,人事打来电话,说业务二组总监李明朗交了辞职信。 李明朗的辞职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姜以南不想假惺惺地去挽留,只问了人事一句:“之前有签竞业禁止条款吗?” 盛嘉言看了她一眼,等她挂断电话,才开口:“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可以避开竞业禁止条款。” 姜以南揉了揉脑袋:“我知道,但怎么说呢,问一句也是走个流程。” 这天,姜以南处理了很多事,李明朗辞职的事公开之后,她就把业务一组二组合併起来。业务部还有几个业务员也跟着提出了离职,姜以南通知人事按照流程处理。 这天,除了鼎立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之外,还有一条新闻也悄咪咪地爬上了a市热搜榜。 在远离a市的一个小山村里,发生了火灾,一家四口葬身火海。新闻上说,这个火灾这天,村子停电,这家人点了蜡烛,结果一个不小心酿成大祸。 这一家四口分别是年迈的父母和两个女儿。据村里人说,两个女儿都三十好几了,只不过一个天生瘸腿,一个智商有问题,所以至今没有嫁出去。 这家人倒是还有个儿子,只不过当年考上高中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他是村里唯一一个高中生,其他同龄人有些甚至没读完小学就出去打工了。因为村子里都是老弱病残,时隔十几年,也没人记得这个儿子的大名,只知道小时候他父母管他叫“么儿”。 这条新闻很快又被其他热点事件代替。等姜以南半夜看到这条新闻时,已经没什么人在讨论。 她退出页面嘆了口气,这世上随时都在发生着生老病死,所以活着的时候,才应该更加热爱生活尊重生命。 时钟不知不觉走到深夜十一点多,姜以南在盛嘉言的书房里,给bex的海外市场部经理lucas发出了一封私人邮件,讨论以远达一半的代理费,代理操作bex在华订单的可能性。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姜以南接到了lucas的skype通话邀请,lucas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姜以南的葡语只到工作上交流无障碍的程度,一些生活化的字句,她跟lucas是英葡切换着交流的。 lucas告诉她,当年巴西时局动盪,bex只是一个小型进口公司,中国有一个人夹着一只文件包,穿着衬衫西裤,连行李都没带,冒着有命到巴西没命回中国的风险,找到了他们。 然后,这个人帮bex打开了中国的供应市场,帮bex拿到了成本更加低廉的产品,让bex在占领巴西市场的道路上前进了关键性的一大步。 lucas告诉姜以南,这个人就是远达的董事长jason xu,徐君正。 bex跟jason xu不只是商业合作,更是过命的交情。bex跟远达签订了长达二十年的代理合同,现在距离合同到期还有七年。 姜以南笑着问lucas,可以用一半的代理费,跟这剩下的七年抗衡吗? lucas笑了笑,告诉姜以南:“事实上,jason xu的关系网都在bex的大老闆和几个老员工那里,目前bex正是青黄交接,大老闆的儿子女儿上位的时候,所以有些事并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得到这句承诺,姜以南就放心了。顶替远达的计划不能操之过急,她跟lucas互道再见后,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才发现,微信进来一条新消息,是纪玉轲发给她的——以南,明天有时间一起吃饭吗?我想找你说说话。 姜以南想起眉心一跳,她想起了大长腿徐令嘉。 她回復纪玉轲:“学长,聊天谈心这种事,你找你的未婚妻似乎更合适些。” 第121页 纪玉轲过了会儿回復她:“收到。” 姜以南心脏一沉,倒不是因为纪玉轲发来这冰冷的两个字,而是她知道,自己跟纪玉轲之间那若有似无的牵绊,在这一刻终于一点不剩地消失了。 盛嘉言推门进来,见她盯着手机发呆,问她:“在看什么呢?” 姜以南还没来得及把屏幕掐灭,就被走过来的盛嘉言把手机上的内容看个正着。 盛嘉言:“……” 姜以南:“……” 姜以南抬着头:“你要问点什么吗?” 盛嘉言说:“你放下了吗?” 姜以南点点头:“放下了。” 盛嘉言想了想,又问:“如果你记起来当初我们要吃散伙饭的原因,也不会后悔吗?” 被他一提醒,姜以南才想起他们还有顿散伙饭没吃。她忍不住问盛嘉言:“话说回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吃散伙饭?” 盛嘉言看了她一会儿,最终缓缓地告诉她。 时间回到去年春节前后,那时候姜以南已经是个漂亮姑娘了。然而她跟盛嘉言之间却陷入了古怪的气氛。 至于陷入这个古怪气氛的原因,正是纪玉轲。 一次两人一起吃完饭,姜以南喝了点酒,带着点酒后吐真言的味道,哭丧着脸对盛嘉言说:“我说要让曾经看不起我的人亮瞎眼,我说以后就算学长回来倒追我我也不甩他一眼。可是,我还是喜欢学长,我太没用了,我那么努力地变漂亮,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抬头挺胸地站在他身边。” 然后,盛嘉言就开始跟她冷战。 也不全是冷战,而是冷热交替。 有时候工作上一个小错误,盛嘉言就能揪着姜以南冷嘲热讽半天,可嘲讽完,他又会自己搬个小板凳从台阶上下来,跟姜以南和好。 有时候也会因为发现姜以南偷偷喝奶茶生气,还是冷嘲热讽的那套:哟,不是要站在学长身边吗,喝奶茶长了痘,也不怕被你学长嫌弃。 那时候姜以南觉得盛嘉言可能是被女朋友甩了或是在哪里受了刺激。 这样莫名其妙吵架的次数多了之后,姜以南就受不了了,她在盛嘉言面前的脾气随着她的漂亮程度迅勐增长,她就对盛嘉言放狠话:“这么看不惯我就走啊!来,咱们找个时间吃散伙饭,从此一拍两散,满意了吧?!” 谁知道姜以南一句气话,盛嘉言却当了真,恶狠狠地说:“行!你回去翻翻行程表,我们找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 姜以南傻了,一句反悔被盛嘉言这副斩钉截铁的态度堵住,怎么也说不出口。 幸亏后来出了她脑袋受伤失忆的事情。 ** 灯光半明半昧,姜以南听完盛嘉言的描述,噗嗤笑出了声:“我们俩怎么这么幼稚啊?” 盛嘉言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幼稚。” 姜以南对上他的视线,“所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 盛嘉言一愣,倒也没否认,承认对心爱的人的喜欢,没什么丢脸的。 他告诉姜以南:“可能是刚进鼎立没多久。” 姜以南“啊?”了一声:“那时候我多难看啊!” 盛嘉言摸摸她的头髮,半边脸晕在落地灯晦暗的光线中:“皮相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 “这话我爱听。”姜以南得意地笑了起来。 ** bex还是决定为了省下一半的代理费,放弃一部分情义。 lucas告诉姜以南,目前所有产品都交给鼎立代理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把沙滩伞这条线交给鼎立,不过前提是,所有产品报价在原来的基础上,再下降一个点,同时保证只收远达一半的代理费。 盛嘉言核算成本之后告诉姜以南,降价和一半的代理费相互抵消之后,几乎没比原来高出多少利润。 姜以南看着他:“你说这帮人怎么这么能算呢?” 盛嘉言想了想,提醒她:“其实还有一个方案,目前沙滩伞中最大的耗材就是钢铁,而鼎立的钢材都是从钢管厂採购的成品。如果可以直接从北方进购原材料,再由鼎立内部生产成符合标准的钢管,成本会大幅度下降。” 姜以南道:“这样就需要投资钢管工厂。虽然后续收益可观,但前期投资的巨大,相当于把身家性命都放在了上面。” 盛嘉言屈指扣着桌板:“商海茫茫,险象环生,没有搏命的韧劲,怎么在商海中搏出一番天地?” 姜以南咬了咬牙。 这几天姜松泉要做手术,等恢復期一过,姜以南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姜松泉。 做完手术的姜松泉比之前更加虚弱了,手术就像一把撑在雪人头上的伞,能延缓雪人的融化,却无法彻底阻止。 姜松泉说:“鼎立户外半死不活,与其等待被大环境淘汰,不如主动出击。阿南,放手去做吧。” 从医院出来后,姜以南开始调动资金,筹备鼎立钢管工厂。 春节一眨眼过去,天气又逐渐暖和起来,转眼到了2016年4月。一年一度的春交会再次来临。 bex依然在g市与中国的供应商们开会。 然而这次开会,姜以南却发现作为bex的代理公司,远达的业务总监纪玉轲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总经理徐令嘉。 第122页 会议结束后,姜以南被徐令嘉叫住,在一楼的茶吧小谈了一会儿。 徐令嘉大方地恭喜她:“听说鼎立拓展了钢材业务,这次开会之前,lucas也告诉我,会把沙滩伞的代理权交给鼎立。恭喜。” 姜以南也大方地接受她的恭喜:“谢谢徐总,以后还要拜託远达照顾。” 徐令嘉笑了笑,然后把话题转到了私事上。她对姜以南说:“我跟玉轲分手了。” 姜以南愣了一下。 徐令嘉想了想,问姜以南:“听说你是他的同校学妹,你听说过他的家庭情况吗?” 姜以南回忆当年在学校里听到过的一些八卦。 当时纪玉轲在学校也算半个风云人物,同学们都说纪玉轲出身高知家庭,父母都在国外做研究,国内只有他一个人。 姜以南把这些零碎信息告诉徐令嘉。 徐令嘉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姜以南莫名觉得她的笑容带着深意,忍不住问道:“徐总,请问学长他……有什么问题吗?” 徐令嘉看向她,耸了耸肩膀,说道:“可能是我们都不够了解他,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因为我跟他已经分手了,他也离开了远达。” 她语气轻松,笑容里带着洒脱。姜以南回房间后,又把徐令嘉的话细细品了一遍,最后托着腮帮子问盛嘉言:“你觉得学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忙着看邮件的盛嘉言眉梢一抬:“怎么,又跟你学长联繫上了?” 姜以南“哎呀”一声,砸了个抱枕过去,这才把跟徐令嘉的对话跟他复述了一遍。 盛嘉言想了想,问姜以南:“如果我告诉你,你那学长在追求你的那段时间,还跟别的女人交往过密,你会觉得我在落井下石吗?” 姜以南抿了抿唇:“我明白了。” 她仰面躺在床上,轻轻地嘆了口气。 一个洁白无瑕的男神就这样一点一点剥去完美的外表,露出斑驳的灵魂,想想真是有些可惜。 过了会儿,她问盛嘉言:“对了,bex这次要做的新产品你研究过吗?里面涉及一款面料。” 她说完,舔舔唇,等着盛嘉言的回答。 盛嘉言轻轻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我知道,这种面料目前市面上只有安盛纺织可以生产,而且安盛申请了技术专利。” 姜以南心里打着鼓:“所以,在跟安盛纺织合作的问题上,你需要避嫌吗?”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盛嘉言告诉姜以南:“避嫌倒是不需要,生意不是儿戏,没有人会因为个人恩怨放弃长久的利益合作。”他想了想,又说,“不过,现在安盛的业务实际都由我大哥盛慕炎管理,如果由我出面,难免会被他刁难。” 姜以南想到之前盛晏然告诉她的那些事,她想起盛嘉言的身世,不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盛嘉言道:“想问什么?” “晏然和你们大哥的亲生母亲去世那会儿,你也还小呢。有些事分明就是长辈的错,可为什么这些仇恨却要你来承担?” 盛嘉言看向窗外,他们住在二十七楼,外面是天河公园正中心的人工湖,隐隐可以看到湖上几只漂泊的小船。 “伤害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谁也没有权力让受过伤害的人,云淡风轻地放下仇恨或者宽容曾经带给他伤害的人。”盛嘉言说着,垂了垂头,扯扯嘴角,“晏然能把我当二哥,我已经心满意足。至于盛慕炎那里,我无能为力。” 姜以南见他表情滞塞,于是也不再在这些事上发散,想了想说:“那这样,跟安盛的合作,由我带人出面。” 盛嘉言点点头,没有异议。 然而,他们这边计划得妥妥噹噹,可还没到姜以南跟盛慕炎约好的日子,bex就发来邮件,告知有另外供应商报价了这款产品,不但价位合适,同时还保证面料符合bex的要求。 lucas单独问姜以南:对于这款产品,鼎立是退到代理层面,还是决定代理和供应併兼? 户外行业利润不高,真正赚钱全靠运气好碰上新产品开发。尤其是bex这种世界顶级大客户,就算只是新产品试单,也足以抵过其他小客户一年的量。如果可以趁产品还没做烂,垄断几年价格,那么其中的利益是做其他老产品做十几年都换不来的。 姜以南当然要代理和供应併兼。 这是鼎立户外尽快收回钢管工厂投资成本,同时获得巨大现金流的机会。之前为了拿下bex沙滩伞的代理,姜以南一鼓作气,把活钱热钱砸进了钢管工厂,现在她怎么都不可能放过这个迅速回本的机会。 而lucas问她这个问题,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你们想代理和供应併兼,那就请你们拿出更加优惠的策略。 姜以南想,果然客户永远都只是客户,私下关系再好,也不会在利益上有所退让。 不过,她还是仗着与lucas关系不错,问了lucas是哪家供应商报了价格。 lucas告诉她,这家供应商叫motree,负责联络的业务员是james lee。 james lee。 姜以南眉心一跳,这不就是李明朗吗? 而motree,如果她没记错,当年鼎立业务部总负责人莫若诚离职后,就成立了若诚户外,motree是若诚户外註册的英文公司名。 第123页 所以,李明朗离职之后,去了莫若诚的公司。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盛嘉言,想了想又说:“这款新产品只有我们知道,样品bex也只给了我们,李明朗怎么会那么精确地报了这款样品的价格?” 盛嘉言听完,出去打了个电话,完了回来,告诉姜以南:“安盛的业务副经理告诉我,李明朗已经跟盛慕炎见过面,见面时间是我们从g市回来的第二天。” 姜以南回忆他们从g市回来后发生的事。 他们从g市回来,她就把新产品的样品锁到了样品室,第二天才通知陆奕清测量样品准确数据,核算价格。 姜以南与盛嘉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调监控。” 原本样品间是没装监控的,只是上次李明朗离职后,盛嘉言突然起了防范意识,私下找人在样品间门口装了针孔。 这事姜以南也知道。 两人默默调出监控录像,在办公室里盯着屏幕看了一个下午。 ** 下班之前,总监办公室内突然爆发出争吵,因为隔着门,外面的人虽然听不清里面具体在吵什么,可整层同事却都能听到随着争吵的加剧,里面传出了桌椅玻璃砸列的巨响。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盛嘉言面色铁青地推门而出,径直阔步走出了公司。 也不知过了多久,行政的电话响起,是从总监办公事拨出来的内线电话,姜以南在电话那头让他们安排保洁收拾办公室。 据收拾回来的保洁阿姨说,办公室内一片狼藉,电脑、桌椅、杯子、印表机……几乎能砸的全都砸了,砸不烂的,都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还留着几个明显的脚印。 工作群内突然热闹起来,大家众说纷纭,纷纷猜测姜小姐和盛总怕是分手了。 有人对这个猜测表示不服,说两人之前还好好的,跟神鵰侠侣似的,誓与鼎立共进退的模样。 最后有人艾特张和浦:小张,你平时跟两个老大关系都不错,你去打听打听呗! 张和浦不负众望地进了姜以南的办公室,又不负众望地唉声嘆气地走出办公室。 群里有人问他:怎么样? 张和浦告诉大家:都散了吧,好好工作。这几天尽量避免在姜总面前提什么情啊爱的,有加姜总微信的,如果要发秀恩爱的朋友圈,记得及时屏蔽姜总。大家自求多福,别撞枪口。 连张和浦都这么说了,姜小姐跟盛总分手这事已经板上钉钉。 可群众的八卦欲是无法抵挡的,大家还是私下里偷偷讨论姜小姐和盛总怎么就突然分手了,就连一向佛系的赵云,也好奇地来找张和浦打听消息。 张和浦空闲时还是一贯地喜欢聊八卦,他跟赵云说:“赵姐,咱们跟盛总和阿南都是一路走过来的,我也不瞒你。阿南跟咱老大确定分手了,就因为bex的新产品,里面有一款面料是安盛纺织垄断的,阿南就想着老大怎么也是安盛纺织的二公子吧,就指望他回去疏通疏通,可老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不乐意。” 他煞有其事地看了赵云一眼:“结果好了,他们这边僵持着,其他供应商得到消息,抢先跟安盛联繫,又给bex报了价。bex那边正好觉得价格可以,就打算把单子下到那家了。这不,刚刚阿南跟老大就因为这事吵起来了,阿南说老大身在曹营心在汉,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这点小事都不愿意为她做,根本就不爱她,然后老大也怒了。” 他说着,又啧了一声:“没想到两人还都是暴脾气,分个手都这么火爆。唉,也不知道老大之后会不会继续呆在鼎立,所以说这种办公室恋情最麻烦了。” 赵云平淡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张和浦看看她,又道:“哎赵姐,你说这bex也真是有意思啊,阿南还以为她跟bex是1v1,谁想到bex玩的是np。这下栽了,之前又是投资钢管,又是採购机器的,也不知道阿南能不能把这事掰过来。” 赵云说:“这是老闆该操心的事,我们只是打工的,想这么多干嘛。鼎立要是散了,咱们就换个地方打工。再说了,你家不是拆迁又分房又分钱的吗,你担心什么?” 张和浦咂了咂嘴:“话不是这么说,有房有钱也得有志向不是?我还想在事业上有点成就呢。赵姐,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有好的去处,记得带我一下哈!” 赵云瞥他一眼:“这种节骨眼,别说这样的话,当心被人听到。” 张和浦立马跟她比了个ok的手势。 ** 晚上姜欣蓉给姜以南打电话,问她:“听说你跟盛嘉言分手了,还闹得很兇??” 姜以南刚洗完澡,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别操心太多,好好养胎,好好照顾外公。” 姜欣蓉到底是把孩子留了下来,跟曾远明那段破破烂烂的婚姻也依然破破烂烂地凑合着。 说到姜松泉,姜欣蓉嘆了口气:“阿南,我总觉得这手术根本就不是在救人,分明就是把人最后一点精气神都耗尽了。老爷子没做手术之前,还活蹦乱跳还能骂我,现在做了手术,反而一天比一天虚弱,也没精力管我了,今天还跟交代后事似的对我说,让我以后大事小事找你商量,别再犯煳涂了。” 她顿了顿,“阿南你说,我煳涂吗?” 第124页 姜以南没想到她最后的重点落在了这个问题上。 她也不好说姜欣蓉到底煳不煳涂,人生是场马拉松,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当初的那个选择到底会对人生进程产生多大的影响。 姜以南想了想说:“你把能做好的事做好,别的就别再胡思乱想了,当心影响你娃的心情。” 姜欣蓉不乐意:“你一个人在前线战斗,我怎么都得关心一下不是?顺便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好好的,顺便把外公照顾得好好的,就是帮我的忙了。”姜以南掐了掐眉心。 姜欣蓉识趣地不再说话,两人互道晚安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一断,网络恢復正常。姜以南看到微信进来新消息,一条来自盛嘉言:今天表现不错【大拇指】 另一条,居然来自纪玉轲:以南,我在你家楼下,可以下来聊聊吗?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姜以南换掉睡衣来到楼下,纪玉轲在她楼下的一家便利店。两人并排坐在窗口的长桌旁边,纪玉轲看着她,率先开了口。 “以南,看到你我才觉得安心。” 姜以南握着水杯的指尖一抖,尴尬地笑了笑:“学长,别说这种话,不太合适。” 纪玉轲垂了垂眸:“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 姜以南看向他,这才发现他面容比以前消瘦了许多。她想起徐令嘉说他们分手的事,看来这次的分手对纪玉轲来说打击还是很大的。 她想了想,向纪玉轲释放了一点人道主义关怀:“情侣分分合合都挺正常的,谁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错误的人下了车,才能给正确的人让出位置。” 纪玉轲看着她,笑容惨澹:“以南,谢谢你。”他说着,透过玻璃看向外面寂寂无人的街道,“只是有些事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离谱。即使下了车,也很难等到正确的人了。” 姜以南没说话,纪玉轲也不介意,接着说下去:“其实我是个很自卑的人。” 姜以南笑了:“不可能,我不信。” 如果纪玉轲自卑,那她大概就是低到连尘埃都算不上了。 “有些人自卑会下意识地垂头耷脑,但有些人不一样,越自卑头抬得越高;越自卑,他越要表现出张扬的一面。他会贬低地位低下的人,嘲讽没他富有的人,因为这些人,都是他曾经卑微的过去。” 姜以南一愣,忽然想起在一本书里看过一段话:我所有的自负皆来自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我的软弱,嘴里振振有词是因为心里满是怀疑,深情是因为痛恨自己的无情。 纪玉轲说:“我就是这种人。” 姜以南坐在位子上,听他没什么主题地说着话,最后纪玉轲说:“以南,谢谢你曾经全心全意地喜欢过我,也谢谢你今天愿意听我说这些。” 他起身,跟姜以南告别。 纪玉轲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小区门口,一个猥琐的黑影拦在了他的车头。 纪玉轲眉心一皱,等那人绕到他的驾驶座,他才降下车窗,冷声开口:“你要的钱不是都给你了吗,还想怎么样?” 凌晨虽然没有人经过,但纪玉轲还是警惕地让他上了车。开车进去的时候,纪玉轲特地看了眼小区门口的监控。 旁边那人笑道:“纪总放心,我观察过,监控这两天坏了,正等人来修呢!不然我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在门口等你,你说对吧?” 纪玉轲没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 第二天,盛嘉言没在鼎立出现。 第三天,盛嘉言依然没在鼎立出现。 第四天,盛嘉言终于出现在鼎立办公室,不过是交接手上的工作。 姜以南和盛嘉言分手这件事,终于正式公开。 盛嘉言离开鼎立没几天,姜以南就带着陆奕清去安盛拜访盛慕炎。 助理带她们进了盛慕炎的办公室,秘书送上热茶,姜以南跟盛慕炎寒暄几句之后,就正式进入了主题。 姜以南对盛慕炎说:“盛总,关于您跟若诚户外洽谈的那款面料,鼎立可以在您给若诚的价格上再加两个点。盛总,意下如何?” 盛慕炎看上去比盛嘉言大几岁,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成熟。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姜以南:“姜总连我和若诚户外的协议价都不知道,就敢承诺加两个点,不怕亏了?” 姜以南笑了笑:“盛总,既然我敢说,心里就有把握,一切只看盛总愿不愿意合作。” “我要是不愿意呢?” 身边的陆奕清脚尖一抖,姜以南在桌下踢了她一脚,示意她冷静。 姜以南问盛慕炎:“能知道原因吗?” 盛慕炎道:“姜小姐知道原因。” 姜以南也不跟他打哑谜,直接问:“是因为盛嘉言吗?” 盛慕炎啧了一声,仿佛盛嘉言三个字带着脏东西。 他眉眼间的嫌恶让姜以南心里微微不快,但还是面带微笑地等着他的答案。 盛慕炎坦然地耸耸肩:“没错,我知道你跟盛嘉言之间的关系。之前我也警告过他,不过看起来没用。” 第125页 姜以南眉心一拧,盛慕炎警告过盛嘉言,警告什么? 不过,她暂时没心思考虑这个问题,只说:“我逆推过若诚在面料上的预算,如果我的推算没错,安盛这次跟若诚的协议价,恐怕在亏本的边界徘徊。盛总应该知道,bex的採购量之大,稍有不慎就只能赚个热闹。盛总真的要因为私人恩怨,置公司利益于不顾?” 她顿了顿,又说,“更何况,我跟盛嘉言已经分手了,他也已经正式离开了鼎立。盛总这么关心盛嘉言的状况,应该很清楚这件事吧?” ** 盛慕炎让助理把她们一路送进了电梯。 进了电梯,陆奕清才大着胆子问姜以南:“姜总,你怎么算出若诚户外跟安盛的协议价的?” 姜以南道:“原材料市场就这么大,只要知道若诚户外其他材料都是在哪里採购,就可以推算出他们的材料採购价。知道其他材料的採购价,再根据他们的报价推算他们在面料上的预算不是很简单?” “那你是怎么知道若诚户外在哪里採购的原材料?” 姜以南轻笑一声,这就是盛嘉言的功劳了。 自从那天盛嘉言在办公室跟她“闹翻”之后,脱离了鼎立的名号,盛嘉言办起事来就方便很多。他在业内原本就积攒了不少人脉,现在脱离鼎立,那些原本有利益冲突的,一时也把冲突放到了一边,开始与他交流近况,推测他接下去的走向。 甚至还有不少邀请他加入团队一起战斗的。 这么一来,一些想要打听的事就自然而然打听到了。 陆奕清见姜以南不答,又问:“还有还有,就算你知道若诚户外在面料上的预算,推算出他们跟安盛的协议价,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价格对安盛来说会面临亏本的风险?” 姜以南弯着嘴角,她要怎么跟陆奕清解释,这又是盛嘉言干的好事呢? 在知道盛嘉言的真实身世之前,盛宗耀也是全心全意把盛嘉言当成继承人之一培养的。因此,安盛的运营生产成本,盛嘉言知道得一清二楚。 盛嘉言知道,就相当于她知道。 而且事实上,大家都是做实业的,有些报价会不会亏本,一看就大致有数。而盛嘉言的确切信息,也是帮她加了一个砝码。 陆奕清的两个问题都询问失败,她又开始第三个问题:“我们用比若诚户外高两个点的价格跟安盛合作,不会亏吗?若诚户外报给bex的价格已经很低了,我们在面料这块加大投入,怎么跟若诚户外打价格战?” 这个问题,姜以南还是可以给她解释的:“你别忘了我们在钢材上的投入,现在就是收到回报的时候。我打听过,若诚户外的钢材是买的成品,现在钢材原材料价格上涨,成品钢管涨得更加厉害。所以,光是钢材这一块,他们就拼不过我们。即使在面料上比他们贵两个点,我们还是可以在钢管上挪回来,即使用他们的价格报给bex,我们还是赚很多的。” 陆奕清点了点头:“所以打价格战,若诚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姜以南没再说话。 两人上了车之后,姜以南给盛嘉言发信息:“我这里该演的戏都演完了。” 盛嘉言回復她:“明白,如果有问题,爸爸这边,我会负责搞定。” 姜以南弯了弯嘴角。 那天盛嘉言一边砸办公室的电脑一边告诉她,安盛业务和财务现在主要由盛慕炎把控,而盛宗耀则是养花养鸟,偶尔到公司视察一下。 与盛慕炎不同,盛宗耀在生意场上是个完全以公司利益为宗旨的商人,信奉“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一套,所以永远不会牺牲公司利益来满足私慾。 如果让盛宗耀知道他的大儿子正在为了跟人作对,选择把公司利益抛到脑后,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于是姜以南和盛嘉言商量,盛宗耀这边作为后备选项,如果她能搞定盛慕炎,就不需要盛宗耀再出马。 姜以南想了想,又问盛嘉言:“盛慕炎说他曾经警告过你,警告你什么?” 迎接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姜以南拧了拧眉,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盛嘉言这才发来信息:这件事,我想当面跟你解释。 ** 姜以南把盛嘉言约在了她的公寓里,盛嘉言戴着棒球帽,直接从地库坐电梯到她家门口。 姜以南把他迎进来,笑得肚子疼:“我觉得我们俩好像两个间谍。”她一边说,一边从厨房里拿来一盆蔬菜沙拉,“还没吃晚饭吧?” 盛嘉言也不客气,接过沙拉吃起来,想了想,问她:“又开始减肥了?” “减肥是女人的终生事业!”姜以南说道,“对了,你解释吧。” 盛嘉言放下叉子,看着姜以南说:“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表白吗?” 姜以南当然记得,那次表白的结果太惨烈了。 盛嘉言说:“其实那天,我原本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以男女朋友的方式。” 姜以南:??? “那你还那么干脆利落的拒绝我!”她不满地控诉。 盛嘉言嘆了口气:“因为在你跟我告白之前,我收到了大哥的信息。” 第126页 那天,盛晏然把桌上所有人录成小视频后,就发到了朋友圈。盛慕炎刚好看到,看完之后就问了盛晏然一些情况。之后,盛慕炎就跟疯了一样,给盛嘉言发信息—— 你凭什么得到幸福?你配吗? 你跟你妈欠的债,应该用这一生去偿还!朋友、亲人、爱人,你配得到吗? 我会让你尝到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 所以,他那天拒绝了姜以南,因为他担心盛慕炎有一天真的疯了,真的让他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 更何况,他不怕自己受伤,他只怕姜以南被他连累。 可是后来呢?后来,姜以南却还是在他心里扎了根,他所有的逃避都抵不过自己对她的想念。 他想,那就这样吧,他用自己的命保护好姜以南就是。 而盛慕炎知道他跟姜以南在一起后,果然开始採取行动。只是他没想到,盛慕炎居然会用这种因私废公的手段。 姜以南听完盛嘉言的话,愣了半晌,她指指自己的脑袋问盛嘉言:“盛慕炎他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盛嘉言:…… 他看向姜以南:“我妈的事被盛慕炎的妈妈知道时,盛慕炎已经懂事了,可懂事归懂事,说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从小就承载了太多成年人之间的恨,可偏偏,每个人的成长都是要用爱去引导的。”他顿了顿,“其实盛慕炎说得没错,都是我欠他的。” 盛嘉言眉目低垂,姜以南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上一辈的恩怨对错,对孩子的负面影响,也只能靠孩子自己走出来。挺无奈的。” 她顿了顿,看着盛嘉言,继续说:“可只要意识到这个问题,早五分钟努力走出来,余生就会多五分钟的幸福;早一个月,就多一个月的幸福;早一年,那就是一年的幸福……” “会说话就多说点。”盛嘉言伸出双臂,把她拥进怀里。过了会儿,他忽然开口,“其实我以前从没想过恋爱结婚组建家庭,可是遇到你,我突然觉得结婚组建一个家庭也是件幸福的事。” 姜以南心脏勐地一跳。 她忽然想到,她目前对结婚组建家庭这种事,好像并不是那么渴望,甚至还有点淡淡的排斥。 她如实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盛嘉言,又说:“其实看过那么多不幸的婚姻,我觉得在爱情结束的那一刻就体面地结束关系,也是一种不错的生活方式。而婚姻,却是违背这种生活方式的。” 盛嘉言:…… “你不愿意结婚?”他问。 姜以南默了默:“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没必要。” 盛嘉言想了想,冷静道:“我不会强迫你改变想法,但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还没走到你心里,没有让你产生想结婚的念头,我会继续努力。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不会再提这个问题,你也不用因此产生压力。” 姜以南顿时一阵动容,抱紧他没再说话。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过了两天,盛宗耀的秘书联繫姜以南,亲自跟姜以南洽谈接下来的合作。 姜以南还奇怪居然不是盛慕炎出面,所幸出门之前,她收到盛嘉言的信息,得知盛慕炎还是没干过强势的老爸,在这件事上,被盛宗耀压了下去。 姜以南见到盛宗耀的那一刻,心情有些微妙。坐在她对面的,是养育了盛嘉言二十多年的人,照理,她私下里应该叫一声“叔叔”。 盛宗耀在公事上干脆利落到有些不留情面,姜以南拼尽了全力才保持住当初跟盛慕炎提出的两个点。 谈妥合作的主要内容之后,合同就交给法务走程序。 盛宗耀结束公事,一时又对姜以南和蔼起来。姜以南坐在他对面,总觉得有些尴尬,正要开口聊些什么,盛宗耀却说道:“阿南,叫我一声爸爸吧。” 姜以南:??? 这是直接认了她的节奏?? 盛宗耀看着她笑:“虽然嘉言不是我亲生的,可养了这么多年,亲情不是假的。我知道,在我跟他妈妈的事情上,他背了太多的包袱。这么些年,你是唯一一个让他打开心扉的人。阿南,我把嘉言託付给你了。” 姜以南头脑发昏,也没怎么细想,就喊了他一声“爸爸”。 一直到跟盛宗耀告别出来,她才反应过来,她明明有不结婚的打算,可对着盛宗耀,她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喊出了“爸爸”两个字。 真是神奇! 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也没多排斥这种家庭关系? 不过,她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这些问题。回到公司,她就给bex发了邮件,用饱含诚意的价格,向lucas表示她会把代理和供应商两个身份同时做好的。 做完这些,姜以南自信地静候佳音。 在办公室坐了会儿,她忽然想到还有件事要处理。 赵云。 她不知道为什么赵云会背叛鼎立,把样品信息全部透露给李明朗,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那天的监控录像把一切都拍得明明白白。 她让张和浦跟赵云讲那些八卦,就是为了让赵云传达给李明朗,好让李明朗觉得胜券在握,从而放松警惕。 第127页 事实也是如此,直到她刚刚给bex发去报价,李明朗都还没反应过来,若诚户外跟安盛纺织的合作已经凉了。 不过安全起见,她还是决定等收到bex的确切回復再处理赵云。 ** 从办公室出去,经过以前的一组办公室,姜以南进门就听到张和浦在叭叭叭:“哇你们看新闻了没!咱们a市居然出了命案!” 他看姜以南进来,连忙招唿她一起听:“阿南,快来一起听!我跟你说,这个命案太离奇了,死者身份至今还没确认,也不是a市本地人。” 姜以南听到这种血腥案件忍不住拧了拧眉:“我一个人住呢,你别吓我。” 张和浦道:“阿南,你一个人住就更要注意安全了!” 姜以南接受他的好意,但也不敢听案子的细节,使劲搓着胳膊从办公室跑了。 晚上,姜以南收到bex的邮件回復,lucas让她把新产品的pi发过去。 这样一来,这个订单就确定落到鼎立了。 姜以南忍不住一阵欢唿,她发信息给盛嘉言:“大哥,你不用躲着了,咱们可以正大光明约会了!” 然而,盛嘉言却发给她一条新闻连结,并且告诉她:“看完之后千万要冷静,我现在正在去你家的路上。” 姜以南好奇地点开连结,却是一条全网通缉的消息。 被通缉的人她再熟悉不过。 纪玉轲。 姜以南手一抖,大致浏览了一下新闻内容,说是纪玉轲谋杀还抛尸,经警方排查,三天前出的事,今天就锁定了兇手。 姜以南把手机放到一边,捞过一个抱枕,抱着双腿坐在沙发的角落。 张和浦说的那个案子,竟然是学长做的。 她怎么都想不通,那样一个温和的人,怎么会去杀人? 门铃被按响,姜以南以为盛嘉言过来了,监控都没看就打开了门,结果看到门外的人,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抬头看着纪玉轲,哆嗦着:“学、学长……” 纪玉轲面色憔悴,下巴上全是青色的鬍渣。他定定地看着姜以南,惨澹一笑:“以南,委屈你了。” 不等姜以南反应过来,纪玉轲已经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强行拖进电梯。姜以南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孩子。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顿时让她绝望。 电梯一路下到地库,纪玉轲二话不说,一把将姜以南塞进了车子。 盛嘉言赶到姜以南家时,只有洞开的大门以及姜以南留下的一只拖鞋。他骤然出了一身冷汗,慌乱中,拿出手机报了警。 ** 车子一路开向郊区,姜以南瑟瑟发抖地坐在副驾,不忘劝告纪玉轲:“学长,你去自首吧,我帮你找最好的律师。” 纪玉轲却微微惨笑,没有搭理这茬。过了会儿,他见姜以南实在抖得厉害,这才开口:“我不会伤害你的,放心。”他顿了顿,“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 姜以南稍稍放松了些,她扭头看向纪玉轲,见他一脸冷静,不像是精神出问题的样子。 纪玉轲像是猜到她的揣测,笑了声:“放心,我的精神很正常。” 车子一路开上山,a市郊区有几座山还没开发,树木丛生。正逢深夜看不清路,开到半山腰,车子就被荆棘卡住,再也动不了了。 纪玉轲拽着姜以南下车往山上走,姜以南想到那个公布在网上的命案,一时不敢刺激他,只好跟随他的脚步。 前面就是断崖,纪玉轲终于停了下来。 姜以南往崖边望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唾沫。 纪玉轲轻笑一声:“放心,我不会把你推下去的。” 他越是这么说,姜以南就越腿软,没力气似的,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大石头上。 纪玉轲也坐了下来。 姜以南看向他,怎么也没办法把他跟杀人兇手联繫起来。她嘆了口气说:“学长,回头是岸。” 纪玉轲挑着嘴角摇了摇头。他捡起一颗碎石,往断崖扔去。碎石跌入崖底,连个回声都没有。 他目光模煳地看着断崖,说道:“回不去了。” 姜以南哆嗦着问:“那个人是你的仇人吗?” 纪玉轲哼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算不算,但是他勒索我。” “勒索?!那你报警啊,怎么都不该……”姜以南停在这里没说下去。 纪玉轲却接过她的话:“不该杀了他是吗?”他顿了顿,像是回忆那晚的事情,最后说,“杀他其实是意外。” 那天,那人跟他进了家门,因为勒索的金额谈不拢,两人就争吵起来。混乱中,纪玉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抄起茶几下面的水果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并且警告他:“我的现金就只有这么多,其他不动产、股票短时间没法变现。你要钱就赶紧拿着钱走人,否则,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谁知道那人要钱要红了眼,夺过他的刀试图把勒索变成持刀抢劫,两人肉搏中,那把水果刀就刺进了那人的胸膛。 纪玉轲一下子懵了,在报警打120和看着他去死之间,选择了后者。他不但看着那人死了,还镇定地打扫了现场,清除了一切他可以想到的痕迹。 第128页 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警方的侦察系统。 姜以南听完他的描述,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那你只是正当防卫,或者……或者防卫过当!学长,你赶紧主动去找警察!” 纪玉轲轻哼一声,问姜以南:“你知道那人为什么勒索我吗?” 姜以南愣愣地摇头。 纪玉轲说:“他知道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姜以南下意识地重复,隐隐觉得还有一个更加曲折的真相在等着她。 纪玉轲告诉她,其实他并不是什么高知家庭出身,父母也不在国外。他只是个从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里出来的凤凰男,那个小山村至今连电都不能稳定供应,而他的父母,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只可惜一个残疾一个智障。而他作为唯一的儿子,他的名字,是父母找了当时来支教的老师取的,不过村里人都没什么文化,所有人都跟着他的父母喊他“么儿”,渐渐地,大家就忘记了他的大名。 可纪玉轲自己却从来没有忘记过。 因为这个名字,他从小坚信自己跟村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会出人头地的。 事实也证明,他的确出人头地了。 可他出人头地的过程并不光彩,考上镇里的高中后,家里就没钱供他读书了,他靠学校的捐助读完高中考上大学。 大学是个更加开阔的世界,他想像别人一样出国留学镀金,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其实是个穷山沟出来的凤凰男。 说到这里,纪玉轲笑着看向姜以南:“其实这个世界男女很平等的,女人为了钱可以出卖身体,男人其实也可以。那些会所里,有太多寂寞的富婆了。” 姜以南一愣,也不知怎么的,胃里忽然就翻腾起来。 她的学长,就这样在她面前撕去了最后一层华丽的外衣,露出底下骯脏而斑驳的灵魂。 纪玉轲在国外遇到了徐令嘉,两人很快恋爱。徐令嘉读完研究生还要继续读博,纪玉轲先行回国,成功进入了远达股份,一边做着远达股份的业务总监,一边等待着成为远达的乘龙快婿。 然而一个人的出身和阶层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他远在山村的父母姐姐,仍然不断地联繫着他,指望他把他们接到身边享福。 纪玉轲给他们打钱,可不够,他们要的并不是钱。终于有一天,纪玉轲偷偷回到老家,那天正好停电,家里点起了蜡烛。 他对父亲和两个姐姐说:“来,我们喝酒。” 然后父亲和两个姐姐都醉得不省人事,只剩下还在大灶前烧菜的母亲。 他拿着两根废弃电线,对母亲说:“妈,我给你买了磁共振仪,可以舒筋活血,你坐下试试。” 他拿着电线一圈一圈往母亲身上绑的时候,母亲还笑呵呵地说:“还买什么东西,反正咱们明天就要一起进城了。进了城,什么买不到?” 他确定捆结实了,然后在所有的家具上倒了酒。 倒酒的时候,母亲还叫他:“么儿,这个什么仪好像没什么用啊,你快过来看看。” 火苗在家里燃起时,母亲看着他,喊着他:“么儿……么儿……” 一切都结束了,他贫穷骯脏的过去,他的拖累都没了。 ** 明明已经入夏,可姜以南却冷得瑟瑟发抖。她看向眼前的男人,她的学长。 不,这已经不是她的学长了。 他是杀人兇手,是魔鬼! 纪玉轲说:“那个勒索我的人,知道这一切。你说,我还能让他活着吗?” 姜以南打起了冷战,山上的风一层一层地在她耳边吹过。她听见自己问他:“徐令嘉跟你分手……” “她知道我了我的身世,知道了我在大学里做过的事。”纪玉轲顿了顿,“可能,她也知道我回到那个村子做了什么吧。” 他惨澹虚无地笑了起来:“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孩子。” 姜以南想起之前在g市,徐令嘉问她:你听说过他的家庭情况吗? 原来,那时候徐令嘉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可她居然那么冷静,甚至也没有报警。 或许,不报警是徐令嘉对纪玉轲最后的情谊了吧。 姜以南回神,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她的学长。她所幸垂下了眼。过了会儿,她说:“学长,自首吧。” 话音刚落,山下忽然响起警笛。 姜以南一愣,纪玉轲也先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一把拽住姜以南,四下张望。 姜以南见他像是要跑,忽然提高了声音:“学长!” 纪玉轲停住了慌乱的脚步。 姜以南被他抓着,他的胳膊死死地拐着她的脖子。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她还是断断续续地说:“学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不等纪玉轲回应,自顾自地讲下去:“从前有个母亲,非常疼爱她的儿子,儿子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后来,儿子爱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病了,大夫说需要一个药引才能治好。儿子就问,是什么药引。大夫说,人心。” 纪玉轲唿吸一滞,姜以南知道,聪明如他,一定已经想到了故事的发展。 第129页 可她还是接着说下去:“母亲就把心挖出来给了儿子,儿子捧着母亲的心去找大夫,没想到跑得太快,一下子摔到了大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侵染了母亲的心。结果,这颗心却在这时说话了……学长,你知道这颗心说了什么吗?” 纪玉轲的身体开始颤抖,他警告姜以南:“闭嘴!别说了!” 他的唿吸喷洒在姜以南的后脖颈上,带着湿气。姜以南忽然觉得肩窝一阵湿热,她知道了,那是学长的眼泪。 她继续说下去:“那颗心说,儿啊,你摔疼了吗?” “闭嘴闭嘴!”纪玉轲疯狂地朝她吼。母亲那一声声“么儿”忽然在他耳边迴响,夹着山谷的风,温和的,带着爱意的。 他想起小时候家里穷,母亲给他盛了一碗白米饭,他的父亲、两个姐姐、还有母亲,喝着像水一样的麸皮粥。 他想起家里没电,他的两个姐姐一个给他赶蚊子,一个帮他点蜡烛,她们看着他写作业,虽然她们什么都看不懂。 他想起父亲打短工回家,嘆着气说:么儿啊,以后咱们全家就靠你了! 姜以南终于得到了自由,她看着抱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的纪玉轲:“学长,警车就在下面,你跟我一起下去好不好?” 纪玉轲满脸眼泪,他怎么忘了,他把姜以南抢出来,只是想跟她说说话,跟这个用一整个青春喜欢他的女孩子说说话。可是在听到警笛的那一刻,他还是下意识地想办法逃跑,他用胳膊套住了姜以南的脖子。 这是对待人质的方式。 看,他拥有一个骯脏无底线的灵魂,无论是父母亲人,还是这个爱慕了他一整个青春的女孩,他都下得了手。 姜以南一边说,一边悄悄地后退。已经有手电筒的光从山下上来了,她警惕地盯着纪玉轲,终于在灯光照到的那一刻,死命地跑向光源。 她以为纪玉轲会追上来,会像刚才一样掐住她的脖子。可是直到她被警察保护起来的那一刻,她回头去看,纪玉轲像是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颓然坐在原地。 警察一左一右将他带下山。 经过姜以南时,纪玉轲停下脚步。他看向姜以南,又抬起头看着夜空:“以南,你看今晚的月亮。” 姜以南下意识地抬起头,月色朗朗,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纪玉轲长长地嘆了口气:“这个月亮大概是我最干净的东西了,送给你。” 姜以南愣住,看着他在警察的看管中往山下走去。 盛嘉言等在山下,见姜以南下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姜以南闻着他怀里熟悉的味道,动盪了一整晚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第二天姜以南没去上班,盛嘉言代替她处理了该处理的人和事。 张和浦下午发信息给她,告诉她:原来赵姐老公包的工地出事了要赔钱,好巧不巧,李明朗就这么凑了上来。 姜以南放下手机,好像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不得已,而这些不得已最终成为了一些人背叛道德和法律的理由。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初心易变,始终难守。 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希望自己在未来几十年的人生道路上,永远守住初心,道德和法律是不容侵犯的。 ** 八月,姜欣蓉生了一个女儿。 姜松泉手术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但因为这个外孙女的降临,难得看着健朗了许多。 孩子满月的时候,姜以南跟盛嘉言一起给孩子包了个大红包。恰逢鼎立情况好转,姜松泉为外孙女大办了一场满月酒。 姜欣蓉跟曾远明两人一起抱着孩子出现在满月酒上。 然而满月酒的第二天,姜欣蓉告诉姜以南:“我决定离婚了。” 姜以南一愣,想起昨天她和曾远明看着还有冰释前嫌的迹象,怎么一转眼就要离婚了。 姜欣蓉看向她,轻笑道:“就是突然想通了。” 恰好月嫂把孩子抱了过来,姜欣蓉接过孩子,看着怀里那圆嘟嘟的小脸,扯了扯嘴角:“生孩子是我这一生最没有尊严的时候,我在产房里,光着身子,像一只母猪一样,被人抬来抬去。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孩子身上,我就像一只牲口,履行着雌性动物最原始的任务。我从来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打开过我的身体,生孩子毁灭了我对自己身体所有的羞耻感和隐秘感。” 姜以南没生过孩子,但听她这么说,却一下子感同身受起来。 姜欣蓉接着说下去:“孩子出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这种耻辱这种疼痛,只有为爱的人承受才有意义。不管是结婚还是生孩子,都要因为爱,因为想和对方用新的生命延续爱。那么痛苦才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以用作勉强维持婚姻的工具呢?太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孩子了不是吗?” 姜以南默了一会儿,问她:“曾律同意吗?以前你们没有孩子,可是现在不一样,孩子的抚养权……” 姜欣蓉嗤笑一声:“阿南,男人才不会像女人那样爱自己的孩子。” ** 跟姜欣蓉分开,姜以南独自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她好像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第130页 没错,不管是结婚还是生孩子,都要因为爱,因为想和对方用新的生命延续爱。 她问自己,爱盛嘉言吗? 爱的,这种爱已经不是少女时期的那种爱慕,而是涓涓流水,所有的爱都化作了点滴,融在了生活的每一处。 盛嘉言爱她吗? 也是爱的,他的爱是不断鞭策着她变好的动力,也是她在高强度工作之后停歇的港湾。就好像,有了他的爱,她在前线再怎么厮杀也不会觉得疲惫,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累了,盛嘉言随时都会接替她。 他们的爱,是生活节奏的高度一致,是事业的高度重合。他们的爱,建立在互相独立又互相依赖的基础上。 姜以南又问自己,这样的爱,这样的他和她,能够给她信心,去面对今后婚姻生活中的每一道关卡吗? 姜以南想了想,答案是肯定的。 她给盛嘉言发信息:我觉得,你之前那个结婚的提议好像不错。 下一秒,盛嘉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在电话那头问她:“愿意结婚了?” “嗯,我愿意。” 盛嘉言说:“再说一遍。” 姜以南笑了起来:“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够吗?” “够了。”盛嘉言笑着,慢慢沉默下来,电流将两人的唿吸声传送给对方。 姜以南过了会儿问盛嘉言:“你现在在做什么?” 盛嘉言说:“跟一个美国客户开会,晚上跟对方吃饭。”他顿了顿,“一起?” 姜以南笑道:“吃饭地址发我。” ** 冬天,姜松泉的生日再一次来临。姜欣蓉姜以南还有盛嘉言问他今年生日要怎么过。 姜松泉笑着说:“过生日就像花钱,谁也不知道这辈子带来的只会出不会进的钱,究竟有多少。怎么过,一家人在一起吃吃饭,当个平常日子过吧。” 生日这天,姜松泉的精神很好,好到所有人都以为他马上可以恢復以前的状态,回到鼎立重新掌管一切大小事务。 然而生日后的第七天,姜松泉再次倒下了。 这次的倒下不同以往,主治医生说,这次应该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姜松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姜欣蓉知道他喜欢外孙女,所以天天叫上月嫂,一起到病房里陪姜松泉。 预料中的这一天终于来临,这天2017年春节刚过,姜松泉一早醒来突然面色红润,整个人精神矍铄。 他找来了律师,把姜欣蓉、姜以南、盛嘉言都叫到了跟前。 律师宣布了遗嘱。 除了姜松泉名下的不动产、期货、股票等资产的分配之外,还有姜松泉帐户上的现金分配。 除了留给姜家人之外,姜松泉又留出两百万,捐给了慈善机构。 他对几个年轻人说:“其实,我一直记得那家彝族人,还有那个心肌梗死的工人。这些人生在穷山村、长在穷山村,没有机会读书,没有机会改变命运。我只希望能尽点绵薄之力,可以让那些孩子有更好的生活。”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说:“还有,我签了遗体捐赠协议。其实我年轻时一直想做个老师,可惜这辈子都没机会。现在想想,等我死了,成为医学院的大体老师,也算完成了心愿。” 姜松泉说完这些话就没什么力气了。 早上的那一脸红润变成了灰白,最后,连唿吸都逐渐微弱下去。 医生宣告姜松泉脑死亡的时候,姜欣蓉和姜以南都扑到窗前哭惨了。女性天生情绪敏感,无论平时多坚强,可在生老病死面前,还是脆弱得像蝉翼。 葬礼是盛嘉言着手办理的。 葬礼结束后,姜以南挽着盛嘉言的胳膊在墓碑前站了许久。墓里面只有姜松泉平时的一些衣物,他的遗体如他所愿,送去了医学院。 盛嘉言沉沉开口:“你听说过鲸落吗?” 姜以南扭头看向他。 盛嘉言缓缓地跟她解释:“传说鲸鱼在深海中死去,它的尸体会慢慢沉入海底,变成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这个过程就叫做鲸落。”他顿了顿,对上姜以南的视线,又接着说,“鲸落可以供养它的寄生者们长达百年,有人说,这是鲸鱼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 他说:“外公也把最后的温柔留给了这个世界。” 姜以南看向墓碑上姜松泉的照片,然后,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 2018年情人节,姜以南跟盛嘉言领了证。 姜以南刚发完朋友圈,姜欣蓉就第一时间发来信息祝贺,最后跟她说:“你们的婚礼和蜜月旅行可以安排起来了,放心,公司我看着,暂时倒闭不了!” 姜以南给盛嘉言看姜欣蓉发来的信息,开心地唱起歌来:“我要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还要一起去东京和巴黎……”唱完,她看向盛嘉言,“盛总、盛哥、盛嘉言,我们先去土耳其再去东京和巴黎吧!让你的老婆享受一下这种一个都不顺路的土豪之旅!” 明明也不是好笑的俏皮话,可盛嘉言就是被她逗得乐不可支。最后,他牵过姜以南的手,十指相扣:“一切听老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