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任务后我总是死遁(快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完成任务后我总是死遁(快穿)》作者:浥尘尘【完结+番外】 系统:拯救女配任务已经完成,宿主可以选择留下或者—— 明媚(伸出尔康手,鼻孔微张):不必了! 系统:啥?我还没说完 明媚:我选择死遁 系统:要不再考虑一下,你看男配—— 明媚:死遁没商量,听我的,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蹲在明媚坟头的男配们(拿烟的手微微颤抖):汝听,人言否? 世界: 端庄小青梅 √ 高冷大小姐 √ 虚伪白莲花 √ 暴躁大姐头 √ 心机烟花女 √ 本文又名《说好的配角一起抱团取暖,你却抛下我先死了》 阅读指南: 1男主非同一人 2每个世界都是be,此条高亮!!! 3原男女主可能会没有存在感,尽量不黑他们 4欢迎抓虫 内容标籤: 虐恋情深 穿越时空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媚 ┃ 配角:顾希越,傅容与,陆靖桓,徐灏宇,慕遥 ┃ 其它: ================== 第1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1) 长安城。 夜幕悄然降临,长街上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断,街边屋檐下挂满了各式花灯,一片火树银花,明亮如昼。 突然,人群中骚乱了起来,似是有人在追赶什么。 「砰」地一声,后面那人撞上了一座极高的花灯,花灯摇晃几下,往一个方向急速地倒下,人群尖叫着四下散开,退避不及的人被挤倒在地,唿救声、哭泣声顿时如炮仗般炸开。 「花灯倒了——」 「快躲开——」 明媚一睁眼就见一座足有两丈高的花灯向她砸来,里头的上百支蜡烛正在熊熊燃烧,灼热的温度仿佛贴在了她脸上。 握草! 明媚下意识要往旁边躲去,却发现左手被人紧紧抓着,来不及看那人是谁,明媚卯足了劲儿拉着那人一起往旁边一滚。 花灯轰然倒地,竹制的骨架全部被折断,其中的烛火一歪,遇上绢纱顿时燃了起来,整个花灯霎时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火势沖天。 一片兵荒马乱中,有人大叫着去京兆尹府上报信,有人从自家提了水桶就要出来灭火,明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弄清这是什么情况,又被旁边那人扯倒在地上,那人一把抱住她,「哇」地一声,哭得震天响。 「明珠姐姐!我要我娘亲!呜呜呜……」 明媚满头问号,险些被勒得背过气去,她只能拍了拍那人的背:「你……」 谁知那人哭得更凶了,手也是越勒越紧,明媚觉得自己可能要不久于人世了。 不,我还能再苟一会儿! 明媚用尽了全力,想把身上的人薅下来,余光里瞟见自己一双稚嫩白皙的小手。 小孩? 火势渐小,空气中尽是焚烧的刺鼻味道,围观的众人站成了一个圈,指着倒地的花灯,皆是后怕不已。 「就是他!」一个小贩从人群中揪出一个人,气势汹汹道,「就是他撞倒了花灯!大傢伙瞧瞧把我家的货摊烧成什么样了!」 众人闻声看去,见是一个穿着深蓝暗纹袍子,头上还戴着玉冠的小公子,看上去非富即贵。 没想到自己会闯出这样大的祸端,那小公子也是惊异不已,涨红了一张脸:「本……我是为了抓贼!」 「这里哪里有贼?我看分明就是你这小子贪玩,故意撞倒了花灯!」那小贩怒道,一脚踢在小公子腿后,小公子吃痛跪倒在地上。 这个小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但又孤身一人出门,指不定是什么旁支庶子,自己的货摊可不能平白无故地被烧,总要找到人赔,没准还能再得些好处,富人手里漏出一点儿就足够他们吃上一年的了。 想到这里,那小贩更是激动,还煽动了其他几个货摊同样被烧的小贩,几个人纷纷向着众人哭诉自己这场无妄之灾,又说这小公子是如何如何狡辩、如何如何不讲理,一时间群情激愤。 即使被扭着手押在地上,那小公子依然拼了命地抬头吼道:「我没有!我没有!我为了抓贼,不小心撞上去的!」 看着拼命挣扎的小公子,小贩手上又加了几分劲儿:「你既说是为了抓贼,那贼呢?」 「对啊,贼呢?可不能平白说胡话!」 小公子环视四周,气势弱了几分:「早跑了……」 有围观的人好心问他:「那你爹娘呢?你爹娘在哪儿?你又是哪家的?」 「我……我……」小公子依旧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见此,那小贩更是有了底气:「这小子故意撞倒花灯,烧了这么多东西,还险些伤了人,问他来歷也说不出来,谁知道是个什么人?我看还是送官府!」 一听要送官府,小公子一下子挣脱了他,怒目圆睁:「你们凭什么送我去官府!」 他明明是在做好事,见到一个男子顺走了一位妇人的钱袋,这才甩掉僕从追了上来,却被这些人这样污衊和冤枉! 话本都是骗人的!什么「百姓会拥戴行侠仗义的大英雄」统统都是骗人的! 小公子勉强站起身,衣裳松散,发冠歪斜,眼眶不争气地红了红,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样,他怒气沖沖地望着围观的人,气喘如牛。 第2页 「一群刁民!小心我要你们好看!」 他骂了又骂,无非是「蠢货」「刁民」一类的话,再多的也说不出口。 见他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众人心里皆是不喜,原本还想替他说话的人都闭上了嘴,人群中又出来了几个壮汉,帮助小贩一齐将小公子抓住,扭送去了官府,一直走出很远,还能依稀听见小公子的骂声。 明媚和崔兰君呆呆地看完了这场闹剧,连起身都忘了,还是一旁的路人将她们两个扶了起来。 刚才看戏的时候,明媚紧急接收了剧情,这次她穿的身份是一个才九岁的官家小姐洛明珠,她身旁的小女孩是原身的闺中密友崔兰君,今天是送花神的日子,长安城里举行了盛大的送神仪式,晚上还有花神灯会,两家夫人便带了自家女儿出来游玩,谁知她们两个人却意外走散了。 明媚回过头,见崔兰君盯着那些人远去的方向都忘了哭,她从袖中翻了翻,找出一块罗帕,把崔兰君脸上的泪擦干净:「妹妹你别哭了,我娘和你娘肯定能找到我们的。」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冲出来一个衣裳华丽的妇人,她一把搂住崔兰君,哭道:「兰君!娘终于找到你了!娘还以为你丢了呢!让娘看看有没有受伤啊?」这是崔兰君的母亲李氏。 说着,李夫人将崔兰君前前后后检查了许久,确认无虞后才又将她抱进怀里,一迭声的「阿弥陀佛」。 明媚眨眼看了一会儿,也被后面跟来的妇人抱住了,声音都有些颤抖:「明珠,你可吓坏娘亲了!」 熟悉的气息将明媚包裹住,她很快适应了新身份,乖顺地喊了一声:「……娘亲。」 洛母见她二人无碍,一颗心放了下来,对李夫人道:「我们还是各自回府吧,孩子肯定吓得不轻。」 崔母点点头,抱起崔兰君就要走,却见崔兰君指着地上委屈道:「我的花灯……被踩烂了。」 画着桃花的花盘灯倒在地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上面还有好几个黑色的脚印,像是一朵开败的花。 「我的花灯还好好的,妹妹拿着吧。」明媚上前一步,将手里的花灯递给崔兰君。 崔兰君看一眼李夫人,抽抽噎噎地接了过来:「谢谢明珠姐姐。」 回洛府的马车上,因着原身年纪小,又经歷了这么多事,明媚被洛母抱在怀里,有些晕晕欲睡。 洛母眼中泪光闪闪,怜爱地抚着她的头髮:「明珠今日是个好姐姐,有好好护着妹妹。」 她只有明珠这一个女儿,从小视若珍宝,呵护备至,但女儿却没有养成骄纵的性子,反而极为懂事,甚少要自己操心,今日不慎走散了,不仅没有哭闹,还能把兰君照顾好。 若是今日真有个什么万一…… 洛母擦掉眼角的泪,万幸现在没事了,经歷了这样的事,换做别的孩子早就在爹娘怀里哭诉撒娇了,偏偏这孩子不哭也不闹,像个小大人般,乖巧得让人心疼。 明媚勉强打起了点精神,喃喃道:「兰君是妹妹,我是姐姐,应该这么做的。」明媚现实生活中也有个妹妹,不过是表妹,比她小了几岁,两人关系特别好。 马车稳稳地行着,离长街越来越远,热闹喧譁声渐渐听不到了,明媚趴在洛母的怀里,慢慢阖上了眼睛。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车夫向洛母道:「夫人,前面好似有贵人的马车,我们要避一避。」 「既是贵人,我们就避到路边。」洛父如今的官职不过正五品,这个品级在京城里随便一抓都能抓出一把来,根本算不得什么,不管前面的人是谁,他们都开罪不起。 马车避到一边,洛母掀起车帘看了看,前面就是京兆尹府,此刻府门大开,有许多禁卫军守在外面。 洛母皱了皱眉,好似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京兆尹府里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人与京兆尹拜别后,看见了洛府的马车,他径直走过来:「夫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洛母指了指怀里的明媚,示意洛父小声些:「我带着明珠去逛灯会,出了些事故就提前回来了。」 洛母看一眼外面,压低了声音:「夫君不是在京兆尹府上做客么?外面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洛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轻摇头,洛母会意,知道这是朝中之事,不便讲出来。 「先上马车吧。」 洛父轻手轻脚地上了马车,明媚却还是被这响动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看向窗外,正好见京兆尹府门前站了一个少年,脸色很臭,好像还有点眼熟。 明媚还没想起那人是谁,就见那个少年沖她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好像有那么点儿威胁的意思。 还没睡醒的明媚:??? 顾希越只觉得生气,气得快要爆炸了,他前前后后谋划了许久,月例都被花了个一干二净,好容易才从宫里熘出来,恰巧遇上个小贼便想为民除害,谁知道小贼没抓到,反而把自己送进了官府,接着官府的人还特别不通情面,转眼就往宫里递了消息。 倒霉!真是太倒霉了! 宫里的人来得很快,他只能灰头土脸地被抓回去,偏偏才出门,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个小丫头,居然故意趴在马车窗上看他的热闹! 看看看!看什么看!没见过落魄少侠吗? 顾希越做了个丑丑的鬼脸,想要吓唬她,见她仍是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又恶狠狠地瞪了回去,甩开马车的帘子,一屁股坐了进去,他这一趟出宫,把十三年来攒的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 第3页 顾希越抱着手,越想越气,再一想到回宫还要被说教责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抓耳挠腮想了又想,他干脆自暴自弃地瘫在了马车里,再不济他们还能打死我? 半晌无声,顾希越缩了缩脖子,俊脸皱成了个苦瓜,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古言双重生《奸臣他觊觎我已久》 【文案】 前一世,靖南王嫡女沈云姝遇人不淑,用自己和沈氏一族的血肉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重来一次,她活得肆意张扬,却不想前世那个无恶不作、阴险毒辣的大奸臣居然缠上了她??? 起初,沈云姝是拒绝的,这么个心黑透了的人谁沾谁死! 后来,沈云姝:真香,真帅,真有劲儿(捂脸),至于前世他那些触目惊心的作为…… 大奸臣在她唇上偷了一口,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心道:我觉得,我前世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婚前小剧场】 大奸臣将一摞聘礼单子递给沈云姝,气定神闲道:「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皇后之位你可喜欢?」 沈云姝:「……不必了吧?」 「为何不必?」觑着沈云姝的脸色,大奸臣思索道,「若你不喜欢,那便让那个废物皇帝在龙椅上再多待两年也无妨。」 「那摄政王妃这个名头你喜欢吗?」 「丞相夫人呢?」 「不过我觉得摄政王妃好听些。」 沈云姝:…… 想做聪明狐狸的小白兔郡主x披着忠犬皮的大灰狼奸臣 #前世闷骚一时爽,后世追妻火葬场# 第2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2) 明媚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躺在一张床上的,床榻柔软,有淡淡的沉水香气,不辨朝夕。 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唤了小丫头进来伺候洗漱。 现实生活中的明媚是系统任务者,这是一群特殊的职业者,她们穿梭于各个小说世界完成任务,那些小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任何阻挡男女主在一起的人都必将成为炮灰,而女配更是炮灰重灾区。 女配们通常爱慕男主又求而不得,恶毒狠辣,自私刻薄,她们的人生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作死方法千千万,下场唯有领盒饭。 这类型的小说越来越多,女配们的怨气也越来越重,于是系统任务者这一职业应运而生。 任务者和女配达成契约之后,将穿到女配的身体里,在尽量不打乱主线剧情发展的前提下,拯救女配,并且把男配的好感度刷到一百。 明媚这次任务人物的原身是懿国正五品刑部郎中洛正宇的嫡女,名叫洛明珠,年方九岁。 洛明珠是被家人娇宠着长大的,虽娇宠却不娇纵,娴静端庄,进退合宜,骨子里是真正好家庭才能教养出来的自信善良,这样的人本该有着圆满美好的人生,相夫教子,平安终老,只可惜在这个小说世界里她只是个炮灰。 净面之后,明媚端坐在梳妆镜前面,一个叫谷雨的丫鬟上前给她绾髮,谷雨手巧,很快就给明媚绾了个双平髻。 明媚左右看了看,又披上一件鹅黄披风,踏出房门去给她这个世界的爹娘请安。 洛明珠的祖母前些年就过世了,因此明媚直接来到了正房。 「女儿给爹爹、娘亲请安。」 洛正宇笑着摸了摸明媚的头:「明珠今日来得这样早?」 明媚眨眨眼,认真道:「晨昏定省,娘亲教了的,明珠也要侍奉爹爹娘亲。」 洛家不似寻常人家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小便开始教女儿读书识字,洛母是太傅之女,文采自不必说,洛明珠一直都是她亲为教导。 洛正宇怔了怔,笑得更开怀了,转头对着洛母说道:「咱们明珠也长大了,知道要孝顺爹娘了,快别傻站着了,坐下用膳。」 丫头们鱼贯而入开始摆饭,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坐下。 洛正宇又道:「为父总想着你刚出生那会,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如今也长这么大了,想你小时候总缠着要爹爹抱,连你娘亲也奈何不了,爹爹那会儿就一手抱着你一手处理公文……」 果不其然,洛父又开始讲起洛明珠小时候的事,洛母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含笑摇头。 记忆中洛母、洛明珠并这一大屋子丫鬟僕妇听过没有上千遍也有上百遍了,早就习以为常,可今天听着听着,明媚不自觉想起书中洛父洛母的结局。 这是一个架空的小说世界,明媚穿来的时间正是小说主剧情开始的两年前。 两年后,皇帝逐渐老迈,却迟迟不肯立储,朝堂上人心不稳,这时一位异姓王起兵作乱,意图谋夺皇位。 皇帝大怒,急命镇国将军领兵平乱,其中艰苦无法言说,歷时数月才终于将叛军尽数歼灭。 经此一役,懿国元气大伤,两方交战的冀州几乎灭城,史称「冀州之战」。 战后,皇帝一连处死了数百位涉事官员,其族人也无一倖免,小说男主严玉的父亲严青山便是其中一员。 天子一怒,浮尸百里,严青山只来得及将严玉藏起来,皇帝的圣旨就到了门口,八岁的严玉透过暗格的缝隙,亲眼见他的父亲被一杯毒酒赐死,他的母亲殉情触柱而亡。 之后,严青山昔日的同窗宋轩偷偷潜入严家带走了他。 第4页 宋轩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被奸人诬陷,才惨遭此灭门之灾,此后严玉改头换姓,成了宋轩的儿子宋谦竹,誓要洗清父亲的冤屈,为严家满门报仇。 而洛明珠的父亲正是那时来宣旨的人,本来这种事是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刑部郎中来做的,但当时造反一事牵连甚广,朝廷官员大半被处死,实在无可用之人,再加上他的主动请缨,朝廷才会派他前来。 好巧不巧,男主记住了这个杀死自己父亲的人。 更巧的是,在男主成为新科状元后,洛明珠还险些做了男主的妻子,成为男女主之间的第一块绊脚石。 那时洛明珠与母亲出门,对跨马游街的男主一见倾心,但不曾表露出半分。 可知女莫若母,洛母一眼便瞧出女儿的不同,在私下打听了严玉的家世性情之后,将这件事告诉了时任刑部尚书的洛正宇。 洛正宇爱女如命,不多时便进宫向皇帝请婚,皇帝欣然答允,在一次皇家宴饮上颁下了赐婚圣旨,却被男主当场拒绝,皇帝惜才也不欲为难他,只降了他的官职,斥责几句便轻轻揭过了,二人婚事就此作罢。 洛明珠被新科状元当场拒婚一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于男主来说不过一桩风流韵事,于洛明珠这样的闺阁女儿来说却是灭顶之灾,她自觉无颜再见人,不愿爹娘再为她操心,便自请去家庙为洛家祈福。 男主要为严家满门报仇,首当其冲的便是洛正宇,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洛正宇险些丢了性命,最后还是因为女主求情,男主才放下仇恨,只将洛正宇一家赶至岭南,任其自生自灭。 洛母身子孱弱,离京没几日便病逝了,洛父大受打击也病倒了,而押送他们的士兵见此,便对洛明珠起了歹念,洛明珠拼命反抗不成,为保贞洁自尽了,洛父眼见这一切,却无法为爱妻爱女报仇,又气又恨,没多久也去了,洛家至此家破人亡。 继承了原身记忆的明媚,看着眼前依旧幸福康健的洛父洛母,突然没了胃口。 早膳过后,明媚随洛母进宫给皇后请安,洛母的父亲谭孟非曾是太子太傅,谭家女眷与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多有往来,私交甚笃。 母女二人进了宫,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明媚听见其中传来太监的痛唿声,她抬头看一眼领路的宫人,见他们脸色如常,便也不敢多问,将心底的疑惑压了下去。 一直到了皇后的宫里,明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女主和男配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地点好像就是御花园。 明媚看向宝座上的皇后,思索着该怎么开口离开。 御花园里,顾希越一如既往地逃了夫子的课,拿着他的宝贝弹弓就往御花园跑,一堆小太监紧紧追在他身后。 「殿下您等等奴才们!」「殿下仔细摔着!」 顾希越就是这篇小说的男配。 顾是国姓,顾希越是当朝七皇子,也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三岁,成日里逃课惹事,偏他又是皇后的心肝命根子,除了帝后没人能管得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霸王。 在御花园里转了几圈,顾希越寻了个高处爬了上去,坐好后他眯着眼将弹弓拉满,倏地放手,石块迅速地飞出去,重重地打在一个小太监身上,疼得他满地乱跳却又不敢躲闪。 「殿下神勇!」其余太监皆是一阵喝彩。 顾希越得意一笑,又从宫人手中拿过一个石块,瞄准了那个太监,小太监害怕不已,身子抖成了个筛子。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在御花园里响起,顾希越长长吐出一口气,俊眉一挑,总算把昨天的怨气都撒出来了,昨晚的事母后替他瞒了下来,没有让父皇知晓,可还是盯着他抄了一晚上的书,手都要废了,好在玩弹弓的准头没有丢。 见他高兴了,一个小太监凑到他跟前,谄媚道:「殿下,奴才知道这御花园还有一个好玩的去处。」 顾希越抬抬眼,认出这是最近才到他身边的小石子,他刚才用的弹弓就是小石子从宫外带进来的。 「这御花园还有本皇子没去过的地方么?」顾希越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石子拍拍胸脯:「殿下,奴才还能骗您不成?」 顾希越把弹弓收进怀里,觑他一眼:「真的?」 「奴才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行了行了,带本皇子去看看吧。」 顾希越从假山石上跳下来,小太监们忙不迭地去掸他袍子上的灰,却被小石子统统赶了回去:「我领着殿下去,你们都回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转身,换上了一张笑脸,躬身为顾希越引路:「您请往这边走,小心脚下。」 剩下几个小太监的脸上都是一副愤愤的样子:「呸,瞧他那马屁精的样,不就是能从宫外弄些小玩意儿进来,竟就得了殿下的青眼,如今也对咱们颐指气使起来,也不看看他算哪根葱!呸!」 「就是,也不瞧瞧他那样儿!」一行人边骂边走出了御花园。 小石子领着顾希越在假山里绕来绕去,在他耐性耗尽前一刻,终于在一个山洞前站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石子从御花园里出来,他左右瞧了瞧,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而御花园一个极深的假山洞里,顾希越这才发现小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诡异潮湿的山洞里只剩他一人。 第5页 恐惧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身上的月白袍子早已被汗浸湿,顾希越头脑昏沉,手脚发软,「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这个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黑,偏偏他自己还总是忘记这一茬。 御花园假山深处,逼仄潮湿的山洞里,顾希越心口突突地跳,眼前的东西开始扭曲,越发觉得唿吸困难…… 御花园一角,明媚看似随意,实则顺着系统给她的指引,一点一点朝着顾希越的方向走去。 片刻前,皇后见明媚在宫里待得实在无聊,便让宫人领她去御花园转转,明媚如蒙大赦,快步往御花园赶。 在经过一个山洞时,系统提醒道:「就是这了。」 明媚突然停住了脚:「公公,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宫人闻言,立时停住了脚步,听了半晌,奇道:「没有声音啊,姑娘怕是听岔了?」 「怎么会呢?我明明听到有声音的,好像……是从这里面传来的。」明媚往回走了两步,指着山洞睁眼说瞎话。 「这……」宫人又竖起耳朵听了听,还是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明媚皱着眉:「可我就是听见里面有声音。」 她说着就要往山洞里面走,却被宫人拦了下来:「姑娘,这山洞里又黑又脏,咱们还是走吧……」 「……姑娘!姑娘!」明媚趁他不注意一头跑进了山洞,宫人无法只能追着她进去,他来到明媚身旁,只隐约能见明媚蹲在地上。 他正想带着明媚出去,衣角却被她拉住了:「公公,这里有个人昏倒了。」 宫人凑近一看,吓了一跳,那地上确实躺了个人,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活着,便也不废话,利索地将那人背了起来,还不忘回头嘱咐明媚:「奴才这就把人带出去,姑娘您要跟上。」 明媚点了点头,想到对方可能看不见,便应道:「好。」 三人出了山洞,豁然开朗。 宫人把顾希越放了下来,明媚眯了眯眼睛,只见十几岁的少年脸色青白地倒在地上,满头满脸的汗,身上的袍子还沾满了泥土和杂草,委实……狼狈的很。 这不就是昨晚那个闯了祸还兇巴巴瞪她的那个少年吗?算上这一次,她已经见过他三次了,每一次的情形都这么独特,还真是有缘分。 明媚用小手帕擦了擦顾希越的脸,发现这男配小小年纪就已经长得极好看了,高挺的鼻子,剑眉斜飞入鬓,用白玉冠束起的头髮此时散下了几绺,配上苍白的脸色,活像个病美人。 宫人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也看了过来,半晌才看清了顾希越的样子:「这…这…这是……七皇子!?」 明媚抬起头,也配合着惊讶道:「七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第3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3) 七皇子昏倒在御花园的事很快传遍了皇宫,将顾希越送回未央宫之后,托他的福,明媚在未央宫见到了一大波剧情人物。 此时,未央宫的大殿里,衣香鬓影,珠围翠绕。 明媚坐在洛母身后,偷偷抬眼打量着殿内的人。 最上头坐着的是当今天子顾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鬓髮虽有些微白,但精神矍铄,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刚下朝就匆匆赶过来了。 皇帝右侧下首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美貌妃子,年华不再,但风韵犹存,通身的气派。 她旁边还站着一位年轻公子,两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担忧,正是贵妃郭敏和她所出的大皇子顾希鋮。 郭贵妃出自定国公郭家,是现任定国公郭长弘的亲小姑,她十七岁奉诏入宫,同年有孕生下大皇子,封为贵妃,一时风头无两,如今大皇子顾希鋮已有十九岁,去岁就已入朝听政。 大殿上几乎都是老皇帝的莺莺燕燕,只除了今天进宫请安的明媚母女,还有辅国公夫人和她的女儿。 辅国公夫人是个面相温柔的年轻妇人,她的女儿继承了她的好相貌,此刻正安静地坐在一旁。 明媚眼神定了定,和系统说道:「我猜这就是女主吧,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 女主王子衿,年方十岁,是辅国公唯一的嫡女,定国公郭长弘是她的嫡亲舅舅,宠冠后宫的郭贵妃是她的姑祖母,身份高贵,不言而喻。 只可惜不久之后,辅国公夫人病逝,辅国公后院被侧妃把持,女主也受她的蒙蔽,与外祖家隔阂渐深,每日只知躲在房中自怨自艾,一直到数年后,她意外发现辅国公夫人的死与侧妃有关,这才醒悟过来。 王子衿今日也是随母亲进宫来请安的,只不过她们去的是郭贵妃的昭阳殿。 郭贵妃是老来女,比她哥哥小了十来岁,前任定国公郭攸对这个妹子就像对待女儿一样,郭贵妃进宫后,也是郭攸一直在前朝后宫为她保驾护航,大皇子十五岁生辰过后,郭攸自觉功成身退,便让儿子袭了爵,自己带着老妻回了老家苏州。 再过不久就是贵妃哥哥,前任定国公郭攸的五十大寿了,辅国公夫人要带女主王子衿去苏州为他贺寿,几天后便启程,今日特意进宫向郭贵妃辞别。 没想到遇上七皇子的事,便跟着过来了。 本来按剧情,发现顾希越的应该是女主王子衿,这是两人的初遇,此后又经歷了许多事,顾希越对她情根深种。 第6页 不过如今明媚硬插了一脚,后续剧情也就相应发生了变化。 女主此去苏州就会遇见男主,两人的缘分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数年后男主进京赶考,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与当时刚刚知晓母亲之死有蹊跷的女主重逢了,两人同处逆境,相互依偎,情愫暗生,在男主手刃仇人,青云直上后,十里红妆迎娶了女主,圆满得不能再圆满的结局。 明媚正在神游天外,从内殿走出来一位妇人,步伐虽快,但裙摆却丝毫不动。 她径直走到皇帝身边,行礼后坐到皇帝一旁的座位上。 妇人身后跟着的老太医来到殿中,跪下说道:「回禀皇上皇后,七皇子已无大碍,只是还需卧床静养一段时日,再辅以药食,不日便可痊癒,请皇上皇后放心。」 闻言,顾盛的眉头稍稍舒展:「好,你下去开方子吧。」 「臣告退。」 按照小说剧情,顾希越晕倒在御花园,两个时辰后才被女主找到,病了大半年,本来只是有些怕黑,这回后却落下个黑夜再不敢独处的毛病,严重时睡觉都不得安稳。 现在剧情被明媚一搅合,倒还往好的方向走了。 「越儿如今已无大碍,皇上政务繁忙不如先回勤政殿吧,等越儿醒了再通知皇上。」皇后关切道。 顾盛略略思索:「也好,皇后好好照顾小七,小七醒了立刻着人通报。」说着便起身离开。 众人纷纷福道:「臣妾/臣妇/臣女恭送皇上。」 皇后端坐在上面,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今日多谢各位前来看望七皇子,现下七皇子已经没事了,有劳各位前来。」 皇后一顿:「洛夫人留下。」 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出皇后这是在「逐客」,众人纷纷起身告退。 等人都出去了,皇后才看向洛母这边道:「今日多亏了你家明珠,不然越儿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方才他的样子可真是吓死我了。」 「七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小女也不过是误打误撞。」 「瞧你说的,明珠这回可是越儿的救命恩人,明珠,来,过来本宫这里。」皇后朝明媚招手道。 明媚站起身,大大方方地走上前,跪下行礼:「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托住明媚,拉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不必多礼,你今日救了七皇子,该是本宫谢谢你。」 「臣女不敢当。」明媚有些受宠若惊。 「有什么不敢当的,你今日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母亲在家时常教导民女,别人处于困顿之时,理应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而不求回报,七皇子之事臣女不过是顺应了本心,并无所求,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对洛母说:「你生了个好女儿,话说的贴人心,规矩也一丝不差。」 洛母笑道:「娘娘谬赞了。」 虽然明媚如此说了,但皇后的赏赐还是流水般地进了洛府,接着来的还有老皇帝及各宫妃嫔的赏赐。 当今帝后是少年夫妻,皇后从潜邸时就一直陪在皇帝身边,夫妻感情甚笃,只可惜皇后身体弱,一直没能有个嫡子,直到三十一岁那年才生下顾希越。 只是在顾希越之前,皇帝已有六个皇子,其中以大皇子顾希鋮的母族最为强盛。 顾希越与顾希鋮两兄弟虽年龄相差了六岁,但感情却出奇地好。 据说,顾希越三岁时曾不慎落水,初冬的河水冰凉刺骨,附近也并没有会水的宫人,晚一刻顾希越的危险就多一分,当时不过九岁的顾希鋮想都没想就跳了进去,拼死将顾希越救了上来,上岸后他甚至来不及换下湿衣服,扯过宫人手中的衣袍裹住顾希越,抱着他就往太医院跑。 结果顾希越毫髮无损,连风寒也未染上,顾希鋮却因为冬天下水加上吹风,落了个头痛的毛病,自那以后,两兄弟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皇帝皇后的连番赏赐让洛府一时成了全京城的焦点,刑部郎中的嫡女救了七皇子一事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而事件的主人公,一个正在茶楼里悠哉游哉地听戏喝茶,一个正被皇后拘在未央宫的偏殿里养病。 「本皇子的病早就好了,为什么母后还不让我出去玩,本皇子在这儿待得都要发霉了!」顾希越坐在床榻上,一抬手摔了今天他砸碎的第十个茶杯。 小太监们暗暗叫苦,皱着一张脸道:「殿下,您可不能生气,皇后娘娘吩咐了要好好照顾您,要您安心养病,不能出去。」 「都和你们说了本皇子的病早好了,你们就知道母后,本皇子的话你们就不听了!」顾希越气道,仰头躺倒在床榻上。 他皱着眉头,一手拍在床榻上,碎碎念着:「大皇兄也不来救我,他如今成了家就不理我这个兄弟了,真是见色忘弟!」 小太监们听着他的话,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不……奴才给您讲讲宫外的事解闷吧?」一个太监小声说道。 顾希越顿了顿,翻了个身,闷声道:「说吧。」 小太监给自己壮了壮胆:「您可知道最近京城里百姓谈论的最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顾希越一听,又砸了一只茶杯,气更加不打一处来:「蠢材!本皇子每天被关在这宫里,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本皇子要是知道还用得着听你说!」 第7页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告罪:「是!是!是!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行了行了。」顾希越不耐烦道。 「那奴才接着讲?」 「……」 「咳……这最近京城里啊,谈论的最多的就是刑部郎中的女儿救了当今七皇子,呃……也就是殿下您,都说刑部郎中的女儿是走了大运,能够救下七皇子,得了皇后娘娘的眼……」 「等一下,谁救了本皇子?本皇子怎么不知道这事儿?」顾希越坐起身问道。 「就是刑部郎中洛正宇的嫡女洛明珠,那时您正昏迷着,不记得也是常情。」 「洛明珠?」名字还挺好听的,顾希越心想。 「长得什么样啊?」 见顾希越来了兴致,小太监眼疾手快地端上了顾希越平日里爱吃的零嘴,顾希越瞧也没瞧,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嚼着。 「这……奴才怎么会知道呢?」 「那她是如何救的本皇子?」顾希越又抓了一把。 小太监挠了挠头:「奴才不知。」 顾希越把抓起的零嘴丢回去:「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眼瞧着顾希越又要发火,另一个小太监站了出来道:「回七皇子的话,奴才知道。」 若是明媚在这儿,定能认出这就是把顾希越从山洞里背出来的那个太监小安子。 那之后,小安子因救下七皇子有功,被皇后拨到了顾希越身边伺候,而领着七皇子在御花园里「乱逛」,差点害了他的小石子则在皇后的人到之前就自尽了。 待小安子讲完那天的经过后,顾希越又躺到了床榻上,努力想要回想那天的事,可奈何他当时晕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记忆一片空白,半点都想不起来,只隐约感觉到有人用手帕给他擦了擦脸,那块手帕香香的,好像是……海棠花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奉上~ 第4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4) 又过了小半个月,皇后突然召洛明珠母女进宫,洛母不敢怠慢,穿戴完毕后牵着明媚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正等在那儿。 洛明珠母女下了车,大太监就走上前来,恭敬道:「奴才给夫人、姑娘请安。」 「公公有礼。」 「谢夫人,皇后娘娘今儿个召夫人、姑娘进宫说话,特命奴才来为二位贵人引路,贵人还请这边走,皇后娘娘已经在未央宫等着了。」大太监笑眯眯道。 「多谢皇后娘娘,那就有劳公公了。」 「不敢不敢。」 明媚跟在洛母身后,有点闹不清皇后的意思,要道谢上次已经谢过了,赏赐也都送到洛府了,这么兴师动众地召她们进宫总不能就是单纯地说说话吧? 洛母心里也正疑惑,她拿出一只翡翠镯子,悄悄放入大太监的手里:「也不知皇后娘娘召见所谓何事,还请公公提点一二。」 大太监笑了笑,却并没有接下:「你家姑娘救了七皇子一命,皇后娘娘感激得紧,这不前儿个七皇子病好了,知道了这事,说要当面向姑娘致谢,娘娘便召了二位入宫。」 未央宫。 洛明珠母女行礼归坐。 皇后向身后的人道:「越儿,你不是说要当面向洛姑娘致谢吗?如今人我可是替你请到了。」 明媚微低着头,只听得脚步声,然后一双缂丝黑底宫靴出现在她眼前。 明媚连忙起身,面对顾希越行礼:「臣女洛明珠见过七皇子。」 原身洛明珠的身高只到顾希越的胸口,再加上她一直低着头,顾希越只看得到她黝黑的长髮。 顾希越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你低着头干嘛?本皇子有那么可怕吗?又不会吃了你。」 明媚微微抬起头,怯生生地看过去,顾希越看清了她的样子,灯会那天的记忆一下子浮现在眼前,他一手指着明媚激动道:「你、你、你不就是那晚——」 似是想起了什么,顾希越一下住了嘴。 皇后闻言问道:「什么那晚?你们见过?」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见过她呢?」顾希越连连摆手,拼命否认。 开玩笑,那晚的事母后好不容易放过了自己,再提岂不是自找死路。 顾希越挠挠头,还想再说话,却被皇后打断了:「洛姑娘才九岁,你可别吓着人家,快回来。」 顾希越又看了明媚一眼,不情不愿地回到皇后身边。 「你也别在这杵着了,回你自己的小书房去吧,病了这么些天,也不知落下了多少功课,趁着夫子回乡赶快补上,不许再贪玩,不然别说你父皇,就是本宫也不饶你。」皇后伸手点了点顾希越的额头,话虽严厉,语气却是掩不住的宠爱。 顾希越一张脸瞬间垮了下去,想到他父皇的严厉,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是,母后。」 说罢,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走出门前他特意又看了明媚一眼,明媚见他望过来,赶忙低下头,顾希越更觉奇怪,心道:这个人竟是如此地胆小如鼠?那她那晚怎么敢看本皇子的热闹? 这次召见皇后与洛母相谈甚欢,明媚全程微笑脸相陪,母女二人回到洛府后,皇后又大手一挥,赐下了好些礼物,洛家在京城里的风头一时无两。 明媚坐在茗楼的雅间里,听着茗楼掌柜向洛母介绍茶楼这些日子的经营状况。 第8页 这间茶楼是洛母的陪嫁之一,茶楼的茶味道正,地段也好,掌柜的经营得当,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茶楼,系统提醒她这间茶楼和顾希越有些关系。 这些日子,明媚几乎日日都会来这里喝茶,趁着人不注意四下看了看,却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只是茶楼西面的一家成衣铺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家铺子叫诚意阁,门面甚小,看起来也有些简陋,生意却意外的不错,并且铺子掌柜和茗楼的掌柜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 明媚琢磨了许久,还是没琢磨出什么来,便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早晚能知道的。 且说数日后,皇帝在勤政殿抽考各皇子的学问,众皇子皆对答如流,唯有七皇子顾希越一问三不知,甚至还出言顶撞。 今上大怒,抓起御案上的一方青玉镇纸就砸了下去,那镇纸堪堪擦着顾希越的左额角飞了出去,摔了个粉碎,顾希越的额头登时青红一片。 顾希越懵了一瞬,回过神来,梗着脖子还想反驳,皇帝一看火气更盛,连声让顾希越滚去殿外跪着,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了,想不明白不许起身。 勤政殿里的这一出自然瞒不过各宫的眼睛,皇后与郭贵妃急急忙忙赶到时,顾希越已经在殿外跪着了,他面色青白,额头上还有大块淤青,瞧着甚是骇人,却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勤政殿外的太监看到皇后和贵妃都来了,急急行了礼,忙不迭地进去通报了。 皇后见了顾希越这般模样,心疼不已,将他揽到怀里,拿出帕子为他拭了拭汗,轻声道:「越儿,怎么样?可是疼得厉害?」 「母后……」顾希越向来顽皮,皇帝也不是第一次罚他了,可像今日这般的还是从未有过,饶是顾希越也害怕了起来。 他本就是强撑着,一见到母亲,眼泪立时涌了出来,可只在眼眶里打着转,硬是没掉下一滴来。 皇后一看,更加心疼,只恨不能代他受这许多苦楚。 这时,从殿内出来一个太监道:「皇后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越儿莫哭,母后去去就来。你们不必跟来,本宫一人进去。」皇后轻轻松开了顾希越,又对侍从说道,说罢转身进了勤政殿。 顾希越看着打开又关上的殿门,心里越发杂乱起来,忽一眼看见郭贵妃撑了一把纸伞,正立在他身旁,为他遮掉这渐渐毒辣的太阳。 顾希越眼眶又热了起来,抬起头唤了声:「郭母妃。」 郭敏低下头,微微一笑:「你与你皇兄是亲兄弟,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看着你这般,我心里也难受得紧,你要记得这次教训,以后可不许再忤逆你父皇了。」说着将纸伞向顾希越的方向倾了倾,她自己的面容倒有一半露在了日光下,发着淡淡的光,看得人心生暖意,顾希越点点头,心里如是想到。 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顾希越已有些摇摇欲坠,却仍强打起精神。 「吱呀」一声,殿门从里面打开了,帝后并肩而出。 皇帝站定在顾希越面前,面色沉沉,不辨喜怒,目光扫过一旁的郭贵妃,眉头皱了皱,旋即又将视线转回顾希越身上。 「跪到晚膳时分,」他顿了顿,復又说道,「再有求情的,便不用再起来了。」 「是,父皇。」 「多谢陛下。」皇后不敢再多待,生怕再惹得皇帝发怒,福身后便回了未央宫。 皇帝又睨了顾希越一眼,转身进了勤政殿。 他揉了揉眉心,背影显得有些佝偻,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也不转身,微微嘆了口气:「朕说过,任何人不许再求情……」话还没说完,一双柔荑抚上了他的额角,他转过身,见郭贵妃正专注地看着他,眸光里满是关切。 「陛下,坐下来吧。」郭贵妃轻轻拉过皇帝的手,绕过桌案,等皇帝坐下,又为他按了起来。 郭贵妃的动作娴熟轻柔,皇帝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双眼微阖。 「越儿幼时便聪慧过人,三岁识文断字,」郭贵妃的声音缓缓响起,「五岁上便能作诗,等到十岁,就连他皇兄有时也会被他问住。」 想到当时情景,郭贵妃轻笑。 忆及顾希越儿时,皇帝的神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郭贵妃继续道:「越儿不过十三,还是个孩子,夫子讲课枯燥,他贪玩些也是正常,世人打小都是这么过来的,陛下不必如此生气,越儿正是孩子天性,哪像他皇兄,总是这么老气横秋的,也没个孩子样。」 「鋮儿是朕的长子,自小稳重大气,在小七这个年纪就已经能与朕对论,可你看小七现在,年岁越长学问越是一塌煳涂,远不如他小时候,如今受了训斥还是不知悔改,孺子不可教也!」皇帝将茶盏狠狠砸在桌上。 郭贵妃心疼揉揉皇帝的手:「陛下息怒,臣妾知道您今日虽重责了越儿,心里却比谁都要难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陛下也是希望越儿能成器,只是一切都不可操之过急,越儿颖悟绝伦,何愁不能成才。」 郭贵妃放下手,走至皇帝身侧:「臣妾只希望陛下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您是鋮儿和越儿的父君,更是懿国的一国之君,是臣妾的夫君。」 皇帝睁开眼睛,眸光微动,将郭贵妃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你总是能叫朕舒心。」 第9页 郭贵妃微微一笑:「陛下,后妃不能在勤政殿里长留,且宫中还有琐事,臣妾便先行退下了。」 「无妨,有什么琐事不能让宫人去做?」 郭贵妃摇头,眉间隐有忧色,无奈道:「是鋮儿,他前些日子偶感风寒,想吃臣妾亲手做的枇杷膏,您也是知道的,鋮儿只有在病中才有个孩子模样,臣妾便日日做了让宫人送去。」 「鋮儿病了?朕竟不知,这底下人是怎么当差的?太医可瞧过了?」 「陛下别担心,太医已开了方子,鋮儿一直服着,现如今已大好了,他本不欲让陛下知晓,就是恐陛下烦忧。」 「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皇帝嘆道,大皇子顾希鋮自进入朝堂以来,将皇帝交给他的差事都极为漂亮。 人人都道自己有意立大皇子为储君,但大皇子始终谦逊平和,勤勉克己,友爱兄弟,皇帝很是以这个长子为豪,转念又想到顾希越的不服管教,心中烦闷,对顾希越越发不喜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5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5) 梦溪是京城以北的一座小镇,人口不过两千,再往北就是懿国北方的军事要点——威城,这个小镇处于威城和京城之间,平静淳朴,偏安一隅。 五年前,镇上建起了第一所学堂,学堂里只有一位夫子,学问做得很好,人也谦和,可据说他父亲的学问比他还要好,还是位大人物,但因为这位夫子的父亲甚是严肃古板,鲜少与人来往,所以除家人外,镇上没有人见过他。 谭远词从学堂出来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绕到另外一条街上,买了些糖勾饼,方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甫一进门,便有管家迎上来:「老爷。」 「家中一切可好?父亲今天可又罚孩子们了?」说着,谭远词自己便笑起来了。 「老太爷有哪天不罚人的?」管家也笑着接话道。 「你将东西收起来,告诉夫人我回来了,我去抱朴斋看看。」 抱朴斋在谭府的东北角,是谭家老太爷为家里小辈单独辟出来的一处学堂,谭远词穿过一片小花园,抬眼便能见抱朴斋的檐角。 跨过月洞门,他在抱朴斋外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的诵读声停了下来,不多久一位约莫五十岁的长须长者从里面走了出来,谭远词上前恭敬道:「父亲。」 「嗯,远词回来了。」这便是谭远词的父亲谭孟非,是当今天子做太子时的太傅,他在五年前致仕,携家人定居于此。 半月前,皇帝从京城送来了一个人和一道圣旨,皇帝在圣旨中自称学生,望太傅代为管束教导七皇子,言辞恳切,字字动人,谭孟非感于此,欣然接下了圣旨。 待父亲走后,谭远词方踏进了抱朴斋。 抱朴斋,见素抱朴,少私寡慾,取返璞归真,不为外物所动之意,是以此间陈设古旧,现今不过夏末秋初,天气爽朗,谭燕词却觉得书斋已有些寒凉了。 斋内设着四张仿古小案,东边两席上坐着的是他的长子谭雪庭和外甥女洛明珠,西边是次子谭霁初与七皇子顾希越,四人见他进来,停止了玩闹,均站起来向他行礼。 「父亲,今日可有糖饼?」刚直起身来,谭霁初就猴到了谭远词身上。 「少不了你的,猴小子!」将包好的糖勾饼分给几个孩子,谭远词对着次子笑骂道。 一拿到糖饼,谭霁初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拆开油纸就狼吞虎咽起来,只有谭雪庭还记着礼,道了声:「谢过父亲。」 明媚有样学样:「谢过舅舅。」 「唔……多谢谭叔叔。」那厢顾希越也已经吃上了,含煳道。 谭霁初艰难地从糖饼里抬起头,咽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声:「……谢谢父亲,这糖饼真好吃。」 「难得见二表兄这么惜字如金,真是件稀罕事呢!」明媚打趣道。 相处了一些时日,明媚对她的两位表兄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舅舅谭远词共得两子,大表兄谭雪庭今年刚刚十五,文采卓然,气度不凡,且性情温和,进退有礼,颇有些陌上佳公子的风采;而二表兄谭霁初则恰恰相反,他今年十三,不喜诗书,却爱舞刀弄剑,平日里最好爬树打鸟,时常将谭孟非气得倒仰,被罚了也不甚在意,屡次被罚屡次还犯。 听了这话,众人都笑出了声,谭霁初也不反驳,「嘿嘿」一笑,继续埋头苦吃。 「这糖饼是给你们先垫垫肚子的,吃完之后不许再吃别的,不然一会儿午膳用不了多少,因小失大,伤了脾胃。」 「是。「 谭家从京城举家搬到梦溪后,因谭老太爷不喜人多,且欲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便遣散了许多僕人,除十余个洒扫的粗使僕人,每一个主子都只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人,明媚此来便也只带上了谷雨,在抱朴斋听学的时间谷雨都是留在明媚住的院子里,只有在下学时才会来。 明媚站在书斋外看着表兄们一个个走了,却还是望不到谷雨的影子,便提起书箱,打算自己走回去。 明媚走了两步才发现这书箱还是有几分重量,这副身体又才九岁,提着颇费力,步子也跟着踉踉跄跄起来。 明媚忍不住吐槽道:「这也太弱了吧,一个小破箱子就把我拖成这样。」 第10页 「毕竟人家是大家闺秀,你是糙汉子。」系统一本正经道。 「系统啊,你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不喜欢和你说话了吗?」 「为什么?」 「因为啊,你……」话还没说完,明媚感觉手里一轻,抬头看去才发现,顾希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接过了她的书箱,正大步走在前面。 明媚愣了愣,一时没跟上去,顾希越走了两步发现明媚还站在原地,心下奇怪:「喂!你怎么不走了?」 明媚回过神,连忙快走几步跟上了他,走了一段路,不时转头看他,欲言又止。 「看什么看?平日里没见过还是怎么的?」顾希越瞟了她一眼说道。 明媚一噎:「不是,就是想问你为何要帮我?」 「不为什么,顺手。」 「……哦」 明媚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顾希越始终直视着前方,神情专注,仿佛把走路当成了他人生中极重要的一件事,明媚默了一瞬,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路无话。 转过一条迴廊,顾希越在明媚的院子前站住脚,把书箱递给了她,抿着嘴盯着「暖香居」的匾额,似乎在思考什么事。 明媚见状,知他有话要讲,也没有立时走开,就这么站在一旁等着。 风吹过迴廊,带起两人的衣角,凉凉爽爽,还有隐隐的花香,一种静谧的气息在周围萦绕。 半晌,顾希越转过头,看着明媚的眼睛认真道:「对不起。」 「什么?」 「那日我不该捉弄你,还弄脏了你的衣裳,我向你道歉。」 顾希越一口气说完话,却见明媚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顿时不自在起来,脸庞微微红了,再待不下去,将书箱里取出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堆到了明媚手上,丢下一句「没什么」,便匆匆转身走了。 明媚被他这一出弄得一头雾水,她打开顾希越堆到她手上的东西一看,是京城珍品阁的糕点,样式精巧,香气四溢。 明媚更加疑惑了,盯着院里的海棠树想了半晌,直到人已经走得没影了的时候,明媚才堪堪想起来顾希越说的究竟是什么。 明媚到梦溪的第三天,谭府内忽一阵喧譁声,她心下好奇,便停了笔,打发谷雨去前面看看究竟是什么事。 明媚此次来外祖家听学,所住的暖香居是离谭府大门最远的一间院子,平日里最是清静不过,院子虽小,但处处可见心思,屋子里的一应布置都是明媚喜欢的。 明媚小时候也曾在外祖家小住过一些时日,没想到多年过去,舅母苏氏仍然记得她的喜好。 院里栽了两株海棠,海棠树下扎了个鞦韆,院子的墙根下还摆着各色花卉,明媚最喜晚膳后在院子里踱步,夜幕下繁星璀璨,暗香浮动,人置身其中,可谓一大乐事。 忽一阵脚步声响起,明媚自窗边望去,是谷雨回来了。 「姑娘,奴婢问了前头的妈妈,是皇上下了道圣旨,请咱们老太爷亲为教导七皇子,方才前面闹哄哄的就是五皇子到了,」谷雨还有些气喘,眼睛却亮亮的,「姑娘,皇上为什么要把七皇子送到老太爷这儿来?老太爷不是早就致仕了吗?」 明媚递了盏茶过去,笑道:「慢点说,哪里就急成这样了。」 谷雨笑嘻嘻接过:「谢谢姑娘。」 「外祖父虽已致仕,但他在京中仍有名望,『满腹经纶,将臣之师』,你可知说的是谁?」 谷雨摇摇头:「奴婢不知。」 「这说的就是外祖父,外祖父不仅学识渊博,且教导出来的学生无论文武皆能有一番作为,如今朝野内外不乏外祖父的学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谷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还有外祖父曾为太子太傅,与皇上有师生之谊,于情于理,皇上都会将七皇子交与外祖父教导。」 「嗯嗯,奴婢明白了。」 其实还有一点明媚没有说,谭老爷子教学以严厉着称,昔日的学生皆是叫苦不迭,想必皇帝也是想到了这点,才将最不受教的顾希越送过来的吧。 当世仍讲究「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但谭老爷子却不在意这些,只要入了这抱朴斋的,都是他的学生,是以明媚便与两位表兄以及顾希越一起听学。 第二日,明媚主僕二人来到抱朴斋的时候还不到卯时二刻,谭老爷子未至,谷雨放下明媚的书箱后便回暖香居去了,明媚找到自己的案几坐下,趴在案上准备再补个眠。 她敬爱的外祖父要求他们卯时起身,今早明媚被谷雨从被子里捞出来的时候简直怀疑人生,想她当年高三起得都没这么早过。 明媚趴在案上迷迷煳煳睡着了,刚刚见到周公和蔼可亲的脸,正想和他老人家好好寒暄一番,忽的被一阵动静打断了,明媚努力不去理会那些声音,可周公的身影还是「憷」的一下从她面前消失了。 明媚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她勐地抬起头,接下来的话却生生被噎回去了。 只见明媚旁边的两张书案上一片狼藉,纸笔散了一地,砚台也被打翻了,而明媚的二表兄谭霁初和顾希越在地上打作了一团。 「本皇子可是打遍宫内无敌手的,就凭你……」 「是你先打翻我的砚台的!」 「一个砚台怎么了?我宫里有的是,本皇子和你说话那是看得起你,不识抬举的乡野小子!」 第11页 谭霁初被顾希越死死压着,动弹不得,听了这话,他又气又急竟一下子挣脱了,抬手一拳就打在了顾希越的脸上,接着扑了过去,两个人又打作了一团,只不过调了个个。 谭霁初自八岁到了小镇上后,就是在这里野大的,爬屋顶,摸河鱼,偷鸟蛋,统统不在话下,论力气,哪里是娇生惯养的顾希越比得过的,方才不过是记着顾希越的身份,加上一时不慎,才让顾希越占了上风,现在打红了眼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给本皇子放开!」 「不放!」 「你居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我要让父皇下旨砍了你的头!」 「……」 「放开我!」 「……」 「快放开我!」 「……」 「啊啊啊啊啊啊别打了!别别别别别别打我脸!别打了!」 两人越打越激动,「砰」的一声,连他们的案几都被撞翻在地,一片狼藉。 正在此时,谭老爷子和谭雪庭一前一后踏进门来。 「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成就达成√ 第6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6) 因着顾希越和谭霁初往日均不曾认真听过学,明媚又才九岁,是以谭老爷子便从启蒙篇讲起,谭雪庭早已习完所有课程,此次不过温习并看顾弟妹。 明媚端坐在案几后面,偏了偏头。 窗外廊下,顾希越、谭霁初两人面上都挂了彩,正龇牙咧嘴地跪在那儿。 这便是谭老爷子,管你是亲孙儿还是天皇贵胄,该罚便罚,毫不容情。 明媚暗暗嘆了口气,一转头却发现自己被这位大儒盯上了,忙低下头作鹌鹑状,她可不想被罚跪。 在谭老爷子的密切关注下,明媚异常认真地听完了相当于小学三年级的启蒙课程,甚至还做了满满几页笔记。 下学时谭老爷子抚着鬍子,一脸老怀欣慰地对明媚点了点头,明媚忙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谭老爷子更加满意,笑容满面地离开了。 明媚走出书斋时廊下已不见那两人的身影,想是被谭老爷子叫去训话了? 午膳过后,明媚带着谷雨来到槿词苑,舅母苏槿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 舅母苏氏曾经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才貌双全,性子却不同于一般闺秀,是个果敢爽利的人,理家也是一把好手。 谭老爷子当时正在为儿子相看,一眼便相中了苏氏,可到苏家求亲的人有如过江之鲫,谭远词当时也只是一介白丁,幸好谭老爷子与苏氏的父亲昔日交情不浅,这门亲事才很快定了下来。 谭远词温和儒雅,苏槿明朗直爽,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人成亲后却意外的琴瑟和谐,二人恩爱从谭远词亲自题字的正房槿词苑就可见一斑了。 美中不足的是,谭远词生性温和,又不善经营,谭老爷子知道,他不是个做官的料子,有自己指点还好,若哪天自己不在了,只怕会生祸端,且自己在官场中沉浮了数年,明枪暗箭也吃了不少,也该抽身了。 思虑良久,谭老爷子最终决定带着一家人离开京城,不久便选定了梦溪,定居在这里。 明媚此次来外祖家除了随着外祖父习文,还要随舅母学习琴棋书画,洛明珠的母亲虽也从小学习这些,但到底不如苏氏精通,是以明媚一提要住到外祖家听学她便同意了。 「明珠给舅母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和舅母客气什么,一路走来可冷了?快,先喝杯热热的茶下去。」苏氏一连声招唿着,她生得极美,行动间的爽利将这份美更添了一份活力,虽已养育了两个孩子,但看起来依旧如少女,明媚第一眼就极喜欢她。 「是,多谢舅母!」 这日下午,苏氏先是大体了解了明媚于这四艺上的情况,明媚小时候曾在少年宫学过几年古琴,苏氏问她时,她便弹了以前学过的一支曲子,所幸学的那些还没全部还给老师,弹起来倒也顺手,苏氏听了颇为称赞,是以便先从琴艺教起。 苏氏琴艺精湛,待明媚热情,明媚也甚为用心,很快便学会了苏氏教的曲子。 明媚从槿词苑出来的时候时辰尚早,她便带着谷雨去了谭府的小花园,谭府花园在槿词苑东侧,其中栽了各色草木,正中间还引了一汪清泉,明媚径直朝湖边走去。 两人来到湖边的一棵树下,谷雨用帕子垫在树下的石头上,明媚坐下接过谷雨怀中的琴,望着幽幽的湖面,手指轻轻抚动琴弦,泠泠之音泻出,正是苏氏方才教她的曲子。 琴音正由柔缓转为激昂,明媚手下动作也快了起来,突然一声巨响,大片的湖水溅了明媚一身,琴声戛然而止。 「姑娘!」谷雨吓了一跳,见明媚满头满面的水,浅碧色衣裙也被湖水污了半扇,忙掏出手帕为明媚擦拭了起来。 明媚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才睁开眼一滴水珠正好流进了眼睛里,明媚忙抬起手把水擦掉,又揉了揉眼,瞪着自己脏了的裙子,懵了一瞬才抬起头寻找罪魁祸首。 她扫视了湖边一周,终于在距她几步远的地方发现了那个乱丢石块的人。 「七皇子?」明媚皱着眉头,望着不远处那个正坐在石头上一脸悠闲和得意的人,她竟浑然不觉附近何时多了个人。 第12页 「唤本皇子何事?」顾希越眨眨眼,将手里的弹弓转了转,嘴里叼了一根草含煳道,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明媚将琴交给谷雨,站起身道:「七皇子,臣女不知何处得罪了您?您为何要如此捉弄我?」 明媚不站起来还好,一站起来才发现鞋子也湿了,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湿漉漉,黏煳煳的感觉了,看着顾希越那不甚在意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火气在「噌噌噌」地往上涨。 「冷静冷静,他还只是个孩子。」感受到明媚的情绪波动,为了防止明媚掐死男配导致任务失败,系统连忙跳出来说道。 明媚恨恨地咬牙道:」孩子?很好,我不生气不生气。」 「你弹的曲子太难听了,简直就是在侮辱本皇子的耳朵,本皇子只是想让你停下,有什么不对吗?」顾希越满脸无辜,只眼睛里闪动着的恶作剧成功的窃喜出卖了他。 明媚被他这一番理直气壮的话惊到了,还不等她开口,谷雨先忍不住了:「我家姑娘弹的琴哪里难听了?这是舅夫人都夸赞的,就算你是皇子也不能这样平白乱讲——」 「哼!我和你家姑娘说话有你一个小丫头插嘴的份吗?我是皇子,我说难听就是难听,你不过是个丫头,凭什么对着我大唿小叫?」 谷雨还想再分辩,明媚抬手止住了她:「谷雨年纪尚小,心直口快,其实并无冒犯之意,臣女代她向殿下赔个不是。」 顾希越斜着眼道:「这还差不多。」 明媚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一阵秋风吹过,她身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明媚在心里就是一个素质三连。 「你是叫洛明珠吧?你那弹的也叫琴啊,本皇子听着连郭母妃宫里的宫女都不如。」顾希越说着站起身来,抖了抖袍子,背着手大步走到明媚跟前,明媚皱着眉往后退了退。 「还有你这衣服,」顾希越上下打量了一下明媚,伸手扯了扯明媚发上的穗子,颇为嫌弃道,「啧啧啧,丑死了……」 「你母亲没有教你何为妇容吗?打扮成这样出来,你是想吓死谁?」 初秋时节,天气寒凉,衣裙和鞋子又都是湿漉漉的,鬓髮也湿哒哒地贴在脸上,眼前还有一个咄咄逼人、蛮不讲理的皇子,一阵委屈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明媚脱口而出:「既然殿下觉得臣女的琴音难以入耳,仪容难以入眼,那臣女这就告退,不扰了殿下的清净。」说着声音竟带了哭腔,眼泪也扑簌簌掉了下来。 顾希越的话还没说完,明媚就沖他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 「诶,你……」顾希越一愣,回过神来面前的小姑娘就已走出十步外了。 「喂!喂!你别走啊,喂!」望着主僕二人匆匆而去的背影,顾希越颇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他此时本应该与谭霁初一道习武的,但他哪是肯安分的人,且往日也跟着他大皇兄学过一招半式,自以为很是了不得,趁人不注意便熘了出来,一路逛到了这里,见一个小姑娘正在湖边弹琴,靠近一看发现是之前救过他的那个人,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就被她看到了自己的洋相,便生了捉弄的心思,谁成想还没说上两句话,洛明珠就走了。 顾希越挠挠头,心想:她方才是哭了吧?奇怪,我也没说什么啊。 明媚回到暖香居,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之前那点儿委屈消失得一干二净,其实明媚自己也被那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想来这才是原主的本来反应吧?再怎么得体识礼,也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还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哪遇见过顾希越这种人。 这厢明媚早早地宽衣歇息了,却不知顾希越因为这事想了一个晚上,这才有了这日的道歉。 明媚站在暖香居门口,想到方才顾希越一本正经道歉的样子,还有手上这大包小包的糕点,不禁笑出了声,这个少年虽然傲慢跋扈又毒舌,但本性或许并不坏吧。 「真没出息,一包糕点就把你收买了。」系统不屑道。 「没出息就没出息,美食面前,人人无罪。」明媚乐呵呵道。 明媚拿起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下去,满口香甜,她心情极好往屋里走去,边吃边想着:也不知道他这糕点是之前就带来的,还是刚买到的?这梦溪离京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啊。 顾希越的院子里,他的贴身小厮见得顾希越脸色涨红地进了屋子,忙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见顾希越「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也不回话,小厮有些纳了闷了,殿下昨晚上忽然说明日要吃珍品阁的糕点,自己无法,只得大清早就骑马去京城买了回来,这一路马跑得半死,自己也累了个半死,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殿下下学的时候交给了他,按说吃了就该高兴起来了,可为什么现在是这副样子。 小厮拍拍马儿的脖子,摇头道:「马儿啊马儿,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咱们殿下了。」 自那次道歉后,明媚与顾希越两人的关系算是亲近了一些,时常也会说上一两句话,顾希越的好感度也升到了30,正是普通朋友的阶段。 这日,谭老爷子安排了帖经小试,明媚拿到试题匆匆一扫,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帖经就类似于现代语文考试的诗句填空题,吓得她前一夜临时抱佛脚还把四书都翻了一遍。 明媚拿起笔,蘸了蘸墨,慢慢思索着下了笔,幸得谭老爷子这几日的特殊关照,明媚听课听得异常认真,那些经书古论也都背了下来,这些试题对她来说毫无压力。 第13页 明媚这边落笔如飞,谭霁初和顾希越却是无从下笔,这两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但很快又混在了一处,两人都没有同龄的玩伴,且又都是好玩的年纪,不过几个时辰便称兄道弟起来,每次听学一个神游天外,一个梦遇周公,被谭老爷子发现后,又一同跪走廊,现下小试两个人均是愁眉苦脸,抓耳挠腮,可谓难兄难弟。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谭霁初勉强写下了一些东西,顾希越看了看明媚,又看了看谭霁初,心下嘆了一口气,干脆将毛笔放了回去,支着下颌发起呆来。 「时间到,都停笔。」 明媚放下笔,轻轻唿了一口气,转头却见顾希越正呆呆地看着她,明媚愣了一瞬,正想出声,谭老爷子就走到了顾希越面前,扫了一眼顾希越的案几,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今日晚膳后到这里来将我这几日讲的尽数背诵,明日一早我要考你。」 顾希越勐地回过神来:「啊?那要是背不出来呢?」 「背不出来明日就接着背,明日背不出来后日继续背,直至你背下来为止!」 顾希越继续讨价还价:「那我不能在我自己的书房背吗?」 「不许,就在这里背,你的小厮也不许跟来,一个人在这儿好好静下心。」 「不是,老师,夫子,谭夫子……」 谭老爷子说完便扬长而去。 「啊!」顾希越顿时蔫了,整个人趴在案几上,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谭霁初转过来,满脸沉痛地拍了拍顾希越的肩道:「我祖父说一不二,讲出的话没人能求情,这几日你也见识到了,你啊,自求多福吧。」 谭家的饭摆在花厅,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所有人都是坐在一起,谭老爷子坐在主位,谭远词夫妇分坐两边,明媚坐在苏氏下首,谭家两兄弟并顾希越随谭远词坐在另一侧。 食不言,一阵无声后,丫鬟僕妇撤下饭菜,摆上了刚沏好的茶。 谭老爷子端起茶抿了一口,便悠悠抬眼看向顾希越,顾希越左右看看,磨蹭着站了起来道:「老师,学生还有些功课未完成,想去抱朴斋再温习温习,这便告辞了。」 「嗯,你去吧。」 「这……时间也不早了,怎的非要去抱朴斋温习功课?」谭远词奇道。 「现下不过戌时,哪里就晚了,孩子肯用功,做长辈的就不要插手了。」谭老爷子抚了抚鬍子道。 夜色渐浓,明媚望着顾希越离开的方向,皱了皱眉。 暖香居,明媚换了家常的衣服,坐在桌前用手指拨弄着蜡烛的烛焰,谷雨一进门就看见她这个样子,唬了一跳:「姑娘,仔细烧着手!「说着忙拉过明媚的手指来看。 「我没碰着它。」 「您可真是,吓着我了。」谷雨将蜡烛罩上,说道。 「怎么样了?」 「奴婢跟花园那边的妈妈问了,七皇子还在书斋里呢,奴婢看了看,书斋那边也还亮着灯,姑娘您打听这个干什么啊?」谷雨一边铺床一边道。 「没什么。」 「时候也不早了,姑娘歇着吧,」谷雨转过身,见明媚呆呆的,「姑娘?姑娘?」 明媚回过神:「怎么了?」 「奴婢说姑娘早些歇着吧。」 「嗯,好。」 「姑娘您这一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之前在舅夫人那儿的时候也是。」 「咳……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那您更该早些歇着了,奴婢服侍您梳洗吧。」 谷雨服侍明媚睡下,放下床帘后退到了外间,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明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便和系统聊起了天,正聊到兴头上就听见了一声闪电声,接着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暴雨倾盆而下。 明媚听了一会儿雨声,还是下了床,穿好衣服后还翻出了一件斗篷披上,拿上了琉璃灯和油纸伞,明媚轻声走到外间,见谷雨依旧熟睡着,便轻轻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明媚出门是去干什么呢? 第7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7) 雨夜阴暗,明媚撑着伞在雨中走得很是艰难,裙角和鞋子很快便湿透了,寒意迅速从脚底窜了上来,明媚紧了紧斗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抱朴斋走去。 风雨越发大了起来,吹得琉璃灯叮叮作响,明媚好不容易走到一个亭子里,抬头遥望向抱朴斋的方向,却不见一点光亮,明媚有些迟疑,心道:他不会已经回去了吧? 虽然这样想着,明媚还是再次撑起伞走进了雨里。 大约在雨中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明媚终于来到了抱朴斋,她将伞放在门外,推开了门。 抱朴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明媚提着琉璃灯慢慢往里面走着,却始终不见顾希越的身影。 正当明媚想「顾希越也许已经不在这里了」的时候,突然抱朴斋的一个书架背后传来了啜泣声。 明媚快步走过去,只见书架的角落里,顾希越将头埋在臂弯里,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明媚将琉璃灯放在一边,蹲在他身旁,轻声道:「七皇子?七皇子?」 顾希越缓缓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眼泪,见是明媚,嘴一瘪哭得更大声了:「方才……方才打雷了,风把灯都吹灭了……这里好黑好黑,我好怕……」 明媚被顾希越哭的这架势吓到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将琉璃灯又拿得近了一点,左掏掏右掏掏,好容易才找出来一方没湿的帕子,笨拙地给他擦眼泪:「你别哭啊,这里有灯了,不黑不黑。」 第14页 顾希越看起来是真的吓坏了,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明媚歪头看他:「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哭鼻子还怕黑的事情说出去的。」 顾希越:「……」 「怎么了?」 「没有,你怎么会来这?」顾希越吸了吸鼻子。 「以前我也害怕打雷,每次打雷的时候爹爹和娘亲都会来陪着我,所以现在我已经不怕了,方才我躺在床上听见雷声,就想你的爹爹和娘亲都不在这儿,你肯定会害怕的,我不怕打雷,所以过来陪你,这样你也就不会怕了。」 「那要是我已经不在这儿了,你岂不是白跑一趟?」 「啊,也对啊,哎呦……」 「怎么了?」 「蹲太久,脚麻了……」 「过来坐下吧。」 明媚挪过去,和顾希越一起背靠着墙坐下,琉璃灯就放在他们的脚边。 「你爹娘对你可真好。」顾希越突然开口道。 「嗯嗯,我爹娘最疼我了。」 「我父皇有很多孩子,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很少能够见到他,除了他问我学问的时候。」 「问你学问?就是像外祖那样吗?」 「嗯。」 「那你爹也会像外祖这样罚你吗?」 「我父皇比老师罚的还狠,在我印象里,父皇很少对我笑,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大哥,他也从来不关心我,每次见我都只问我功课做得如何,或是一顿噼头盖脸的责骂。」 「那你娘呢?」 「我母后?我母后也一样,一样希望我用功,这样父皇才能喜欢我,我才能当皇帝。」 「每个人都要我用功,都觉得我应该用功,可是我不想这样,我只想父皇母后能多关心我一点儿,能多看我一眼,多陪我一会儿,哪怕一个时辰也好……」顾希越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明媚听着很不是滋味,她拉住顾希越的手,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爹娘怎么会不关心你呢?你可是他们的孩子啊,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他们一定很爱很爱你的。」 「真的吗?」 「真的,我如果撒谎就是小狗。」明媚举起手信誓旦旦道。 「你可以把你心里的话告诉你爹娘,我娘说过亲人之间有什么话就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明媚笑道,「如果你爹娘不陪着你,那我陪着你,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顾希越望着眼前眉眼弯弯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干净透亮,琉璃灯的光印在她的脸颊上,看起来温暖又美好,之前所有的恐惧、委屈在一刻都消散了。 顾希越点了点头道:「嗯,谢谢你。」 「阿嚏!」一切宁静终结于明媚这不合时宜的喷嚏声,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顾希越被她逗笑了,将她的斗篷掖了掖,復又皱眉道:「你还是快回去吧,穿着湿衣服会着凉的。」 说着就想将明媚从地上拉起来,明媚却不肯动:「我说过要陪着你的,再说了外面雨那么大,我怎么回去啊?」 「这……」顾希越望了望窗外,雨势丝毫不减,「那我送你回去。」 「伞那么小,怎么挡得住两个人,哎呀你坐下,我靠着你就不冷了。」明媚伸手将顾希越拉到她身旁坐下。 「我们说说话吧。」明媚没话找话。 「说什么?」 「嗯……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小时候的事?」 「嗯。」 「我小时候很淘气,经常惹父皇母后生气,每次闯了祸,都是我皇兄替我兜着……」 这个暴雨夜,在抱朴斋的角落里,顾希越给明媚讲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那些从来没有人知道的过往,今天终于有了分享的人,顾希越只觉得心里满满的。 突然他肩头一沉,转头便看见明媚竟靠着他的肩睡着了,他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试探着伸出手,碰了碰明媚的脸,一触即分,自己的耳根先烧了起来。 他不自在地把视线移开,却见之前明媚蹲下的地方仍是湿漉漉的——她的衣裙几乎湿透。 顾希越缓缓伸出手,拉了拉明媚的斗篷,小心地将明媚圈在了怀里。 这样就不会冷了吧。顾希越心想。 夜色渐深,屋外的雨声淅淅,顾希越轻轻将头靠在明媚的发上,片刻闭上了眼睛。 明媚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她缓缓睁开眼,就看见了一旁担忧的谷雨。 「姑娘您可算醒了,快把药喝了吧。」 明媚实在没力气坐起来,重新闭上眼,在谷雨的服侍下喝完了药。 药极苦,喝得明媚直皱眉,含了谷雨递来的蜜饯才稍微好了一点儿。 「谷雨,我这是?」明媚一张嘴才发现她的嗓子已经哑得不行了,几乎发不出声音。 「姑娘这是染了风寒,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要静养一个月才能好呢,姑娘您昨晚怎的会去抱朴斋呢?要不是老爷记挂着七皇子,去了抱朴斋看他,怎么会知道您也在哪儿呢?昨晚还是老爷将您抱回来的……」 「那七皇子呢?」明媚清了清嗓子勉强问道。 「七皇子自然也回他自己的屋子去了,您自己都病得这样了,还记挂别人……」 「那他……」 「七皇子没事,也没病,倒是您可得好好养着……」 第15页 谷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明媚却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月后,暖香居。 正是午后,明媚半靠在床上,手里捧了一卷书正细细读着,谷雨在一旁说着闲话,明媚有句没句地听着,忽听得「辅国公夫人」几个字,忙问道:「怎么说起辅国公夫人来了?」 「我也是听府里採买的小厮说的,他去的那家商行与辅国公府上有往来,採买的时候聊了两句,那辅国公夫人和她家姑娘原是去苏州给郭老大人贺寿的,本来前些日子就要回京,但不知怎的突然病了,听说病得还很重,只能留在苏州养病。」 「那王姑娘呢?」 「自然是留在苏州照顾母亲罢。」 明媚点点头,这就和小说剧情对上了,辅国公夫人这次的病来得蹊跷,却也不蹊跷,外人看来是骤然发病,但其实却是辅国公那位侧妃长期以来的筹谋,用不了多少时日,辅国公夫人逝世,女主王子衿在辅国公府的处境便会一落千丈。 想得多了,明媚便有些疲倦,明媚的病来势汹汹,自那晚后连着发了五六天的高热,好在之后便慢慢退了下来,足足养了半月才有了一点起色,谭家上下却不敢掉以轻心,依旧每日请了大夫来诊脉,苏氏更是恨不得时刻守在她身边,明媚却不忍她如此劳累,只让谷雨在旁服侍着。 「姑娘,手炉凉了,奴婢给您换一个来。」 「嗯。」明媚将手炉递给谷雨,把手缩进了被子里,自染了风寒后,她越发地怕冷,就是在屋子里也是裹得严严实实的。 养病的这些日子,谭家兄弟时常会来看望她,就连谭远词和谭老爷子也来过许多次,而顾希越则是跑暖香居跑得最勤的那个,明媚的屋子里已经堆满了他送来的各种东西,有汤药,有吃食,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这些日子里顾希越的好感度也来到了63。 前些天顾希越搬了一箱药材来暖香居,明媚看着地上那个箱子,有些诧异,要知道顾希越此次被皇帝送到梦溪求学仅带了一个僕从及一些随身衣物,除此之外身无分文,这些药又是哪儿来的? 「是母后差人送来的。」顾希越放下箱子,拍拍手道。 「皇后娘娘?她怎会……」 顾希越走到床边坐下:「是我给母后去了一封信,说我染了风寒,她就立马打发人送了这些药来,还有郭母妃也捎了些来。」 顾希越指着箱子道:「这些都是上好的药材,里面还有御医开的药方,让谷雨对照着煎了给你吃。」 明媚听完,沖他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多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顾希越摆摆手道,「倒是我该谢谢你,我已在信中与母后说了那晚我曾和你说过的话,母后说待明年我回到京城再与我细说,你说的对,亲人之间有什么话就该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明媚微微一笑,忽又问道:「你何时回京城?」 「父皇说过一年之期,大约是明年初秋。」顾希越想了想说道。 秋去冬来,梦溪地处北方,早早便冷了下来,明媚的病也总算赶在入冬前好了起来. 昨夜梦溪落了初雪,明媚早间醒来时见屋外白茫茫一片,心生欢喜,却也不敢轻易出去,怕再着凉受罪,只用一件大红羽纱白狐毛鹤氅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怀里抱着暖炉,坐在窗前赏这美景。 大雪一夜,暖香居的院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两棵海棠树上也挂满了皑皑白雪,摇摇欲坠,天空中仍飘着雪花,悠悠扬扬,雪光映得四周格外明亮清朗,就连空气也变得澄澈清冽起来。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明媚深深吸了一口气,舒服得眯起了眼。 只可惜暖香居里没有梅花,不然白雪映红梅那才是一大美景,明媚抿了一口热茶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明珠!洛明珠!」 明媚闻声望去,只见漫天雪光里一个红色的人影正朝暖香居跑来,明媚稍稍坐直了身子,在那团人影跨过大门的时候看清了他的模样,正是穿着大红织锦斗篷的顾希越。 「明珠!明珠!」顾希越边跑便唤着她的名字,少年的面庞上全然是喜悦和兴奋。 顾希越径直跑到窗前,和明媚面对面望着,咧嘴一笑,从身后拿出了几支红梅,献宝似地举到明媚眼前:「你看!」 「这是我才折下来的,送你了。」顾希越笑着道。 他眼睛亮亮的,因为奔跑的缘故还喘着气,唿出的白气让明媚眼前变得有些模煳,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发梢眉间,很快便化掉了。 屋外是翩翩飞舞的大雪,窗前是手拿红梅的少年郎,明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这样傻傻地看着他。 第8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8) 「你发什么愣啊?」看到明媚这个样子,顾希越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明媚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副样子逗笑了顾希越,他得意道:「高兴傻了?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路过小花园见梅花开了,想着你肯定喜欢,但你病才好不宜出门,就折了这几支来,怎么样本皇子人好吧?」 顾希越笑嘻嘻地把红梅又往明媚面前送了送,明媚接过梅花,露出一个真心的笑,说道:「多谢,我很喜欢,快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欸。」顾希越应了一声,便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第16页 明媚将窗关上,左右看了看,见一旁的桌上正好有一尊白玉美人觚,便命谷雨添了些水,亲手将那几支红梅放了进去,又细细摆弄着那几支红梅,却见顾希越还立在屋子正中的火炉旁。 「还是很冷吗?」 「不冷,就是怕带了寒气给你,我见谷雨她们进来也是这样的。」顾希越拍着身上的落雪认真道。 明媚住了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金尊玉贵的皇子,从来只有别人照顾他的份,却这样将她的康健放在了心上…… 顾希越等身上暖起来了,才走到明媚身旁坐下,正好谷雨端了早膳来,明媚便道:「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吧。」 一晌无话,饭毕。 「你这里的饭就是要比别处的好吃些。」顾希越捧着热茶,逸出一声轻嘆。 「这都是厨房做了送到各处的,哪里就不一样了?」明媚道。 「就是好吃些。」 「好吃所以你就每天来我这儿蹭饭?」 「嘿嘿。」顾希越笑了起来。 「你不用去抱朴斋吗?」 「不用,老师说今天下了初雪,如此良辰美景不能辜负了,便道今日不要我们来上课了,但明日要作一篇咏雪的诗文交给他,我正发愁呢。」顾希越嘆道。 「这个你拿着,」明媚回身从针线篓子里拿出一只五福荷包递给了顾希越,双手合十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嗯好像有些小了,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就当谢过那箱子药,还有你在我病的这段日子每天来和我说话。」 「多谢多谢,我一定好好收着!」顾希越接过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许多次,这才小心地收进了怀里。 明媚心里一动,倒被他这副爱若珍宝的样子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难道这荷包是别人做的?」系统问道。 「那倒不是。」 「只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做的东西这么……这么重视吧?」 系统有些读不懂明媚的想法,只道:「恭喜宿主,男配的好感度又涨了4点,现在是67。」 明媚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赶出了脑海。 五日后,明媚回到了学堂,仍与顾希越他们一道听学。 这日下学后,谭霁初站起身来兴奋道:「今晚有花灯会,我们一起出府去玩吧!」 「什么花灯会?好玩吗?」顾希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復又趴在案几上道。 「花灯会?那不是上元节才有的吗?」明媚问道。 「上元节有,今晚也有,听我娘说这好像是梦溪这边的习俗什么的?花灯会当然好玩了,有玩的,有吃的,什么都有……哎呀,你们去不去?错过了可别后悔!」谭霁初一屁股坐到了顾希越的案几上,抱着手道。 「那我要去,这种好玩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本皇子呢!」顾希越赶忙回道。 「表妹,你呢?」「明珠,你去不去?」 「啊?我?舅舅舅母答允的话我就去。」 谭霁初转头问道:「那大哥你呢?」 谭雪庭将书卷放好道:「我便不去了,霁初,看顾好殿下和表妹,别只顾着自己玩。」 「知道了知道了,」谭霁初拍拍胸脯道,「你们俩跟着我,别瞎走,保你们玩得尽兴!」 是夜,梦溪这座小镇一下子生动了起来,雪后的夜空格外澄净,街上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街头巷尾挂上了各式花灯,小童在人群里跑着闹着,桥边屋檐下是相依的男男女女,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四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明媚将斗篷的帽子戴上,帽子周围的绒毛将她的脸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街上的气氛越发热闹,明媚置身其中,只觉眼花缭乱,却又捨不得错过一点。 渐入人群深处,明媚的脚步只能慢了下来,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别乱走,」顾希越松开了她的手腕,装作极为勉强的样子将手递了过来,「这里人太多了,你牵着本皇子吧,别走散了,到时候还得找你,麻烦!」 明媚看着顾希越递到面前的手,歪着头想了想,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袖,顾希越的手捞了个空,收回去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就这么僵在了那里。 明媚跟在他的身后,偷偷地抿嘴笑了。 出门前谭舅舅很大方地给了他们三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因此一行人走走停停,很快手上便提满了各色吃食和花灯,除了明媚——她怀里只揣着一个小巧的暖炉,方才买的东西都被顾希越提着。 「这怎么使得,我自己拿得了。」 「有什么使不得的,我是男子,你是女子,况且你之前还生病呢。」顾希越道,接着不由分说地将明媚手里的东西都拿过去了。 明媚只得罢休。 谭霁初走在最前面,他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大口嚼着,昂着头四处张望,只见前面不远处有几个江湖艺人正在卖艺,周围围了一圈人,时不时发出一阵喝彩声,好不热闹,谭霁初眼睛一亮,不管不顾地往前挤了过去,瞬时就把谭雪庭嘱咐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二表兄!二表兄!」明媚正和顾希越说着他手里的花灯,一抬头就见谭霁初往人群里去了,连忙喊道。 顾希越踮起脚望了望,已经没了谭霁初的踪迹:「这个没义气的!居然丢下我们自己走了!」 第17页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顾希越和明媚不能再停在原地,只得先避到路旁。 「现在怎么办?」明媚看了看拥挤的人群,发愁道。 顾希越把手上的东西往上提了提,满不在乎道:「我们自己去逛就好了啊,又不是小孩了,有本皇子在你怕什么!」 「可我不认识这里的路啊,你认识吗?」明媚看向顾希越。 顾希越的神情一滞:「呃,我也不认识。」 不想就这么回去,两人只能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走。 跨上一座小桥,明媚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拉了拉顾希越的衣服,说道:「你看。」 顾希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梦溪的这条街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好似没有穷尽,远远看去仿佛与夜空连成了一线,地上的万家灯火映着天上的点点星光,照得夜空都不那么寂寥了。 顾希越上前一步,与明媚并肩站着,望着前方笑道:「真好看。」 「我在皇宫的城楼上也见过这样的景象,在除夕夜宴的时候,」顾希越对明媚挑眉道,「不过我是瞒着父皇母后偷熘出来的,宫里的宴会无趣极了,年年都是一样的,我就趁着大家不注意偷跑出来了。」 「等我们回京城了,我也带你去看看。」顾希越又道。 明媚点点头,想起和顾希越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场灯会上。 夜风吹来,明媚穿得暖和,怀里还抱着手炉,丝毫不觉得冷,她侧头看向顾希越,只见他专心看着这无尽灯火,耳尖却冻得有些发红。 「殿下,帮我拿一下。」明媚开口道。 「啊?什么?」顾希越转过身来,接过了明媚的手炉,顿时手上一暖。 顾希越也没问明媚要做什么,一双暖和和的小手却突然贴上了他的耳朵。 顾希越一愣,就想抬头,却被明媚压了下来。 「诶!你别动,你直起身来我就够不到你了。」明媚踮着脚抬头道,斗篷的帽子滑落,露出她玉雪可爱的脸庞来,黑瞳里的亮光仿佛要溢出来了。 「你耳朵好凉啊,我帮你捂捂就不冷了。」眼前的女孩这样说道,两人几乎鼻尖碰着鼻尖,顾希越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明媚,他好似闻到了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气,一股热血从胸膛中涌上来,顾希越的脸庞瞬间涨了个通红。 明媚看着眼前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的少年,有些奇怪:是冻的吗?脸都冻红了。 两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心里想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事。 「又下雪了!」 「真的又下雪了,快看。」 「下雪了,下雪了……」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感嘆道。 明媚抬起头,看见雪花正从夜空中缓缓飘下来,她放开了捂着顾希越耳朵的手,将手掌在空中摊开,很快就有点点雪花落在了她的手心,她惊喜地将雪花送到顾希越面前,却见顾希越仍维持着刚刚那个傻气的弯腰动作,脸上有些怅然若失。 「殿下?殿下?」 顾希越倏地直起身来,极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怎么了?」 「你看,下雪了,多美啊。」明媚笑着道,明眸皓齿,比繁星华灯还要明亮几分。 顾希越压下心底的情绪,轻轻拂去女孩发上的落雪,凝视着雪中笑意盈盈的女孩,嘴角微翘,附和道:「嗯,很美。」 这一年,他十三岁,她九岁,正是无忧岁月,锦瑟年华。 第9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9) 官道上,一匹白马正在飞奔,马蹄踏过溅起一地碎雪,几只觅食的飞鸟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躲到了枝头上,骑马的是位俊俏少年郎,约摸十四五岁,他玉冠束髮,绛紫衣袍,衣角及锦鞋上都绣着繁复的花纹,贵气逼人。 少年人很快骑马跑远了,官道上却又出现几匹黑马并一辆马车,领头的汉子有些气喘,他向前望了望,哪里还有少年的影子,暗自嘆了口气,向后面的部下道:「尽力跟上。」 他挽了个鞭花,骑着马往前赶去,心里挫败极了,七殿下不过学了一年多的马术,自己就已经追不上他了,这让他这个侍卫统领情何以堪。 谭府门前,顾希越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门前候着的小厮,自己则向暖香居奔去。 明媚自到外祖家读书后,连着两个年节都是在这里过的,但顾希越却是不行,可宫中拘束无趣,因此过完年不过几天他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暖香居里,明媚正在给家里写信,谷雨在一旁侍墨,顾希越大步踏进门来,瞧见明媚便道:「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明媚抬起头,眼睛一亮笑道:「你怎的这样早就回了?」 顾希越摆摆手:「宫中太无聊了,我此次出宫还费了好大一番周折呢。」 「不说那个了,快猜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明媚摇摇头:「什么东西?我可猜不到。」 「你过来,我打开给你看。」顾希越坐到桌旁朝明媚招手道。 「你等等,」明媚落下最后一笔,将信纸仔细对摺,又用火漆封好交给谷雨,「把这个交予大表哥,他会找人帮我带回家。」 「是。」谷雨接过退下。 顾希越瞧着明媚起身走近,倒觉明媚长高了,心里如此想着嘴上也就说出来了,明媚听得,噗嗤一笑:「不过月余,哪里就能长高许多了。」 第18页 明媚如此说着,心里倒是挺高兴的,本来顾希越就高明媚许多,这一年来更是蹿得飞快,明媚每一次和他说话脖颈都累得慌,想想自己现实里170的身高,明媚就是一嘆:自己现在这副身子可是长不了那么高了。 明媚坐下,只见顾希越从怀里掏出来一件东西,还用帕子细细包着,明媚看了看还是猜不出这是个什么。 顾希越打开帕子,将东西托在手掌中送到明媚眼前:「你看看。」 明媚看去,只见顾希越掌中躺着一枚小巧的梨花白玉佩,明媚接过来,只觉触手生温,再细细看去玉佩晶莹透润,如膏似脂,可见价值非凡。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明媚又将玉佩放回顾希越手中,顾希越却避过不接。 「这就是送你的,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我只看着这玉佩好看,也极衬你,便向母后讨了来,这送出去的东西,你若不收那我也不要了。」顾希越道。 明媚微微皱眉,顾希越却是不想那么多,他将明媚的手合起来:「送你的你收着便是。」 少年人的体温偏高,紧紧包裹住明媚微凉的小手,那温度烫得明媚心里微微一颤,顾希越却像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般,依旧认真注视着明媚。 明媚脸颊慢慢有些红,忙忙挣脱了。 年后,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了,明媚也不愿意再待在屋子里,谷雨便找了几个年青小厮将屋里的卧榻及几张小几搬到了廊下,明媚一手拿书,斜倚在榻上,谷雨抖开锦被盖在她腿上,正是午后,明媚没什么精神,头一点一点的,手里的书也慢慢滑了下来。 顾希越从墙头翻进来的时候,便见谷雨急忙摆摆手又指指明媚示意他噤声,顾希越点点头,轻手轻脚地从墙头跳了下来。 自他学了些拳脚功夫后,每次来暖香居都不走正门,反而对翻墙情有独钟,明媚对此不是很能理解,劝过几次见他不听便也随他去了。 谷雨见顾希越如此出现也见怪不怪了,她朝顾希越微一福身,提起小几上的茶壶斟了一盏茶端给了他。 顾希越探身看了看,轻轻拿开明媚手中的书,接过谷雨的茶,回身曲起一条腿坐在廊下,看看明媚睡得微红的脸颊似是有话想说。 谷雨想了想,俯身欲唤醒明媚,却被顾希越抬手止住了,谷雨觉得奇怪但还是福身安静退到一旁。 春光明媚,北方的天空一碧如洗,日丽风清,这座小镇仿佛一直都是这么静谧美好,无论外界风云如何变化。 顾希越抬起头微微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明媚悠悠转醒,睁眼就见顾希越清隽的侧脸,她揉揉眼坐起身来,顾希越听见响动,见她醒了便将几上的另一盏茶递了过去,明媚接过抿了一口才算彻底清醒。 「你来了多久了?」明媚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髮,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多久。」 「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父皇的人来了。」 顾希越顿了顿:「他要我明日便启程去威城,跟着薛鼎城将军在军中歷练一番。」 明媚心里一惊,顾希越不过十五,虽说武艺已是极不错,但在军中战场上却是不能看的,且年前北边的胡人又在边境几城骚扰不断,懿国的军队已和他们发生了数次大大小小的冲突,边境局面很是紧张,战争一触即发,老皇帝这时候让顾希越去威城,就不怕他出事吗? 「怎么了?」 见明媚不答话,顾希越挑挑眉接着道:「你也不必担心,我皇兄说过,男子应志存高远,为国效力,我如今去威城,只好可以为懿国出一份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明媚扯了扯嘴角。 顾希越又絮絮道:「听来的宫人说,是母后向父皇请旨让我去边关歷练的……」 明媚听到这里,便有些想通了,皇后只有顾希越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他能继承大统,但顾希越前些年颇有些不学无术的样子,皇后便想着将他扔到边关去磨磨性子,说不定回来就是一个积极向上努力奋进的五好青年了呢。 明媚想明白了这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样急吗?明日便走?」明媚放下茶杯,问道。 「嗯,父皇派来的人是这样说的。」 明媚望着面前的顾希越,这两年他身量渐长,日日习武使得他的身形更为挺拔,身上那股贵胄气质也越发明显,顾希越也安静下来,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俱是无言。 「你……」 「你……」 「你先说……」 「我先说吧……」顾希越道,话音刚落,两人齐齐笑了起来。 「嗯,我这次去威城大抵没个两三年我父皇不会让我回来的,不过也正好,我也不想回宫,边关多自在啊,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只是……」 顾希越抬头看一眼明媚,抿了抿唇接着说:「只是你这几年的生辰我没法陪你过了,但不要紧,最晚你及笄之前我肯定回来了,到时候全部给你补上。」 明媚有些奇怪地望着他,半晌问出一句:「你就惦记着这个啊?」 「对啊。」顾希越有些无辜。 明媚无语望天。 第二天一早,谭家三父子并明媚在城外长亭送别顾希越,谭老爷子近日微恙,顾希越昨晚已当面向他辞过行了。 第19页 亭外,谭家兄弟各有东西赠予他,三人围着说了好一会儿话,谭远词在一旁查看打点顾希越的车马行装。 「到了威城可别忘了我们,等你回来我们再比试,到时候我肯定能打过你!」谭霁初挥挥拳头,对着顾希越说道。 顾希越一手勾住谭霁初的脖子,笑嘻嘻道:「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你还欠着我一顿酒饭,记着啊,我只吃京城品芳楼的,可别想赖帐!」 两人笑着抱作一团,谭雪庭看得直摇头:「好了,霁初,我们去将东西拿到马车上,我见表妹似还有话要与殿下讲。」 谭霁初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明媚:「哦,但这殿下与表妹说话我们为什么要走啊?欸,大哥你等等我……」 顾希越看着他们走远,摸摸鼻子朝着明媚走过来。 明媚着了一件翠绿色的披风,清丽无双,俏生生地立在那儿,见到顾希越走来,便从谷雨手里拿过一个包袱:「这是一副护膝和一些伤药,护膝是我早就做好了的,还有些治刀剑伤和冻疮的药,时间太紧我也没来得及准备其他的……」 「多谢,这些东西我一定会好好用的。」 「什么好好用,那护膝便罢了,伤药最好不要有用得上的那一天。」 明媚将包袱递给顾希越:「那你……一定要保重,边关苦寒,你若有损伤……陛下和娘娘也不会安心的,保重你自己对他们来说才是最要紧的……」 明媚不知道他在威城时候的具体剧情,虽然几年后他确是平安回来了,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却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保重」,明媚觉得有些无力。 「知道了,这话你从昨天说到今天了。」顾希越掏掏耳朵,一副无奈的样子。 「你这人!」 话音未落,明媚就被顾希越抱了个满怀,顿时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了,等她回过神来就想挣脱:「舅舅他们还……」 「别动,我就抱一下。」顾希越轻声说道。 片刻,顾希越微微收紧胳膊又轻轻松开,低头看着明媚的眼睛说道:「其实很早就想这样做了。」说完自己就笑起来了。 明媚羞极,见谭远词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收回目光有些恼怒地瞪着顾希越,不过那眼神却是没什么力度。 顾希越见她这个样子,笑得更开怀了,怕明媚真的恼了又赶忙收住,清了清嗓子道:「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等着本皇子凯旋吧!」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明媚忍了又忍,还是只说了这一句话。 「殿下,该出发了,不然天黑到不了威城了!」 「知道了。」 顾希越上前一步,似是还想抱抱她,却又放下了手:「那……我走了。」 顾希越走到亭前,翻身上马,坐在马头上对众人拱手道:「谭叔叔、大哥、霁初、明珠,多谢这些日子的照顾,希越就此拜别。」 「一路顺风,保重!」 「后会有期!」 「系统。」明媚悄然出声。 「嗯?」 「按规定,我不能改变主线剧情,也不能告诉他之后会发生的事,对吗?」 「按规定来说,是这样。」 明媚默然,半晌才开口道:「回吧。」 暮春三月,明媚在梦溪送别了顾希越,这一年是承煦三十二年。 第10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10) 四年后,京都南城。 一座四进三出的宅子里热闹非凡,门前有清秀小厮为贵客引路,宅院里置办了十几桌筵席,外头是男人们的高谈阔论,内间里是夫人小姐们的细语声,丫鬟僕妇穿梭其间,添茶服侍,主座上的贵妇人正和四周的夫人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只见那贵妇人指着一位随母亲赴宴的少女说道:「你家这丫头这些年出落得越发水灵了,瞧瞧这模样,叫人看着就喜欢。」 那少女闻言低头羞涩一笑,她一旁的夫人却摇头笑道:「你可少夸些她罢,也就在人前还成个样儿,在家里被我和她父亲宠得是无法无天,哪比得上你家的明珠,一般的年纪就已经是满京城闺秀的典范人物了,更不要说那模样气度,又懂事又贴心,我可羡慕得紧呢!」这便是云麾将军夫人李氏及她的二女崔兰君。 「母亲!」崔兰君听得母亲这样说,嗔道。 贵妇人见此正想说些什么,一名少女从门外走进来,她身量高挑,上身蜜合色直领对襟小袄,下着茜红宽底襕裙,更衬得她肤容白皙,杏眼如水,乌黑的长髮挽成一个弯月髻,上边簪着一支红宝石累丝步摇并云脚珍珠卷鬚簪,行动间微微晃动,腕子上戴着一副上好的羊脂白玉镯,可谓端庄娴雅,明珠生晕。 只见她先是与一个管事模样的婆子说了些什么,那婆子领命下去,她復又向贵妇人这边走来。 「母亲,」明媚上前与洛母行礼,又向周围的夫人福身,「各位夫人们安好。」 「正说着呢,她就来了!」李夫人用帕子捂着嘴笑道。 明媚笑着敛身坐在洛母旁,为她奉上一杯沏好的热茶。 洛母接过,轻轻拍着她的手说道:「我这个丫头自小就懂事,从来没让我操过半点心,我身体不好,难为她日日伺候汤药,这次筵席的里里外外也都是她一手张罗的,事事俱全,样样不差,怎么教人不疼她!」 第20页 「都说女儿贴心,便就是如此了。」李夫人嘆道。 这时,丫鬟们端上来数碟样式新奇的点心,明媚起身亲手奉上:「这是家中厨娘新制的玉露团,诸位夫人小姐尝尝,可还入得了口?」 崔兰君率先拿起一个尝了,贊道:「嗯,香甜不腻,洛姐姐家的吃食就是好吃!」 「你这孩子没规矩!洛夫人还没动呢,你倒先尝了!」李夫人轻斥道。 洛母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兰君性情爽利,我正喜欢这样的呢!」 崔兰君闻言朝她母亲吐了吐舌,一副狡黠灵动的样子,众人看得都笑了。 言罢,她又拿起一个埋头吃了起来,眼睛却只瞧着明媚,明媚会意,朝她眨了眨眼:厨房还给你留着好些呢。 崔兰君见得便心满意足地笑了。 且说古来宴会就是夫人小姐相看的场地,在座的夫人家中不乏当龄的子女侄甥,见得洛明珠这等形容,且行事大方,温柔周到,宴会办得井然有序,便动了结亲的心思。 一位詹事夫人道:「我是一直想要个姑娘的,谁成想竟是没有女儿缘,如今见了洛姑娘真是喜爱得紧,好孩子,走近些我再看看。」 明媚看一眼洛母,见她应允,便依言走到那夫人跟前,那夫人执着明媚的手,又是一连声的称赞,褪下一只翡翠镯子就套到了明媚手腕上。待明媚归坐便向洛母道:「我听得姑娘下月便及笄了,不知一应事项可都安排妥了?」 洛母闻言,知晓她的意思,便向明媚道:「明珠,不必在这儿陪着我们了,你带着兰君上园子里转转吧,这两日园子里的花儿开得正好,你们年轻姑娘必定喜欢,都瞧瞧去吧。」 明媚应声,与崔兰君拉着手退下了。 待两人走后,洛母方才对那位夫人道:「已是一应俱全了,正宾是她祖姑母,明珠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由她来做这个正宾再合适不过了,这行了及笄礼便就是大姑娘了,我也不求她以后能有多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夫妻和气就行了。」 那詹事夫人点点头:「是啊,咱们做母亲的求的不就是一个子女平安吗?」 夜间,明媚屏退了服侍的人,坐在菱花镜前轻轻卸下头上的饰物,她抬手揉了揉额角,这些日子一面管家一面筹办宴会,纵有洛母的帮助也是着实费了一番力气,但总算是没出差漏。 明媚将首饰收进妆奁盒子里,却见盒子里躺着一枚白玉玉佩,她将玉佩拿出来对着烛灯瞧了瞧,四年多的时光并没有让它变得陈旧,反而愈加温润,拿在手里仿佛有温度一般。 自四年前送别顾希越后,明媚便回了京城,那之后不过一月,京城便像是变了天一般,先是老皇帝愈发喜怒无常,在朝堂上又一次驳了丞相及几位重臣请求立储的奏疏,接着懿国各地都出了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时民心惶惶,紧接着临川王以「清君侧」的名头自领地起兵,直指皇帝被奸佞蒙蔽。 临川王起兵的消息一经传出,老皇帝气得在朝堂上当场吐了一口血,随即便病倒了,数日后才清醒过来,却是再无法下床,老皇帝无法只得命大皇子顾希鋮监国,自己于勤政殿偏殿养病,皇后统领照应后宫,郭贵妃伴驾侍疾。 国内局势动盪,外族也不安分,懿国北边的胡人忽然向懿国发起了攻击,懿国一时内忧外患,战火连天。 京城家家紧闭门户,御林军日夜巡逻,有好事无知者竟与友人下註:究竟是这胡人先打进来,还是临川王率先兵临城下? 这两月间,冀州城及威城内外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好在冀州的战况逐渐转好,不多时临川王的首级被斩于马下,冀州之战至此结束。 捷报传来的那天,明媚也松了一口气,她虽知晓剧情,但亲身经歷这样的动乱还是头一次,她接着问谷雨:「那威城那边有什么消息了没有?」 谷雨想了想摇头道:「威城?没有,我出去打听的时候只听得一句,那威城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传来了。」 明媚刚放下的心又勐地提了起来,小说里对于这一年的描写都是从男主的回忆里得来的,不过男主那时也只是个幼童,哪里记得这许多事。 这些时日明媚一直都有给顾希越寄信,但烽火连天,到处一片混乱,也不知道信有没有交到他手中。 明媚也曾给谭霁初去过信,可他也说没有顾希越的消息,也没法帮她送信,明媚无法,还是只能这么一直写着,能不能收到就听天由命了。 半月后的一天,明媚去请安时偶然听见洛父与洛母说,自己不日便要南下,明媚正要推门的手一顿,整个人怔在哪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 「哦,父亲和母亲正在说话,我们晚些时候再来请安吧。」 明媚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走着,洛父此次南下便是去苏州男主家吧,那之后懿国的天就要变了吧?明媚抬起头,看了看午后忽然阴沉的天空,缓缓嘆了口气。 洛父南下这些日子,明媚和往日一般,陪着洛母做做针线说说话,再就是继续托人打听威城那边的消息,可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一日丑时,明媚尚在梦中却被谷雨急急唤醒:「姑娘,姑娘快醒醒!」 明媚挣扎着睁开眼:「怎么了?」 「夫人身边的妈妈让姑娘赶快起身,说是,陛下驾崩了……」寂静的黑夜里谷雨的声音尤为清晰。 第21页 明媚勐地坐起身,怔愣了片刻,震惊过后便是瞭然:果然,是这个时候了。 简单梳洗一番后,明媚扶着谷雨的手匆匆赶到正堂,正见洛母从里间出来,她握住明媚微凉的小手:「不怕,你爹爹已经进宫去了,咱们再等等消息。」 「爹爹回来了?」明媚扶着洛母坐下。 「是啊,刚进门就听得这消息,唉……」洛母深深嘆了一口气。 明媚立在一旁,用手轻轻抚着洛母的背,屋外夜色深沉,整个京城仍在沉睡之中,丝毫不知这个王朝已经发生了巨变。 等待的时间最是漫长磨人,洛母身子不好,又是半夜惊醒,此刻便有点熬不住了,明媚劝她去后堂歇一会儿,洛母却摇头拒绝了,明媚只好请服侍她用了些清粥。 待到午后,宫里的旨意终于下来了,皇上驾崩,辍朝十日,不鸣钟鼓,五品以上官员及官眷,于闻丧次日之清晨,素服诣观德殿外,具丧服入临,临毕,素服行奉慰礼,五日而止。自闻讣日为始,停宴乐祭祀百日,停嫁娶百日,文武官员皆服斩衰,自成服日为始,二十七日而除,仍素服。 旨意一下,洛母立刻吩咐管家看好家里,所有僕从皆着麻布衣裤,又将府内的灯笼一律换成素白的,四处都挂上了白幡。 次日清晨,洛母带着明媚匆匆踏上马车,往宫里驶去。 一路上有许多同样的马车,却没有一家传出一点儿说话声,整条路上只听得马蹄的哒哒声和车轮的滚动声。 待到观德门外,已是哭声震天,人人都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明媚扶着洛母下了马车,走到五品官眷的位置站好。 明媚低着头,自己只远远地见过这位皇帝一面,但连他的模样都没有瞧清楚,如今山崩,明媚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只是想到了远在威城的那个人,他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还没来得及和他的父皇说上一句话,那些误解和心里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而这之后还有更多的噩耗在等着他…… 想到这里,明媚的面上染上了一丝悲戚,别人看来也只当她是因为皇帝驾崩而哀伤。 明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直到现在,她对于皇帝驾崩这个消息才有了实感。 承煦三十二年秋,懿国皇帝顾盛崩于勤政殿,谥号明,皇后孙氏殉葬,百姓感于帝后情深,举国同悲,满目缟素。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第11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11) 今日是国丧第四天,连续数日的跪拜哭灵使得众人心力交瘁,尤其是那些身娇肉贵的夫人小姐,个个脸色青白,脚步虚浮,明媚也不例外。 她眯着眼望向观德殿前的那片空地,顿时一阵头疼腰疼膝盖疼。 日上三竿,明媚左手边的一位圆脸姑娘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明媚数了数,这是今日昏过去的第十五个了,明媚偷偷揉了揉自己已经麻木的膝盖,有些欲哭无泪,她也想晕啊,可奈何就是晕不过去啊。 「你可以装晕啊。」系统不解。 「这是国丧,要是被发现了,那可是大大的不敬,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明媚嘟囔道。 这时,身后的观德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譁,似乎是两拨人在争执些什么,好像还动起了手,明媚双手撑在腿上,艰难地转动身子向后面看去。 只见那两拨人中冲出了一个人,一袭黑色甲冑,腰间还别了一把长剑,待走得近了,明媚才注意到,这个人两颊凹陷,头髮散乱,头上、脸上、衣服上沾了许多尘土,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明媚还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活脱脱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 明媚盯着他的背影皱眉,心想:我莫不是被日头晒晕头了,怎么瞧着这个人那么像顾希越呢? 「你想得没错,就是他。」系统道。 「他怎么会?」 「北边的战事昨日才结束,皇帝驾崩的消息一直被他们的主帅压着,怕乱了军心,他也是昨日才知晓……」 难怪,难怪…… 望着顾希越远去的背影,明媚来不及多想,她闭上眼,使劲儿往旁边一倒。 一旁的夫人忙道:「这里有人晕倒了!」 很快就有宫女将她挪到了御花园西北角的一间暖阁里,明媚躺在榻上,听着宫女的脚步声远去,连忙睁开眼问系统:「他现在人在哪儿?」 「未央宫。」 皇后的寝宫?他在哪儿干什么? 未央宫内,曾经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如今已是门可罗雀,人走茶凉,明媚悄声踏进主殿,才发现主殿里竟然没有点灯,空气中满是灰尘的味道,皇后离世不过几日,宫里竟已是这般模样了吗? 明媚适应了片刻,向里面走去,她穿过碧玉屏风,就听得一阵压抑的哭声,明媚心里一颤,循着哭声走过去,只见昏暗的内室里,一个人紧紧蜷缩在床榻上,像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儿一般,他双肩颤动,嘴里还念念有词,「母后,母后,我回来了……」 明媚走上前,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希越。」 手下的人身子一颤,接着紧绷了起来,他缓缓回头,眼睛像是没有焦点一般。 明媚蹲下身:「希越,是我。」 顾希越的眼睛动了动,像是知道了她是谁,看了她一会儿,随即一把将明媚抱进怀里,嚎啕出声。 第22页 明媚被顾希越紧紧箍在怀里,身子被甲冑硌得生疼,可她还是抬手紧紧抱住了他,见他这样,明媚的眼泪簌地流了下来。 这一刻,明媚没来由地想起前些年抱朴斋的那个雨夜,那天的抱朴斋也是这样地黑,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抱朴斋,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顾希越,那时的她尚且可以劝他与爹娘多说说话,可现在呢…… 明媚收紧手臂,惊觉顾希越的身子冷得像具尸体,明媚心里慌极了,她拼命抱紧顾希越,希望能把自己的温度渡到他身上。 「父皇,母后……孩儿回来了,这次与胡人的战役大获全胜,孩儿……孩儿还斩下了敌方首领的头颅,您看见了吗?您看见了吗……」 「您为什么不等我呢……」 「为什么不等我呢……」 「我还有好多话想和您说呢……」 空荡荡的未央宫内,这个十五岁少年的哭声深深刻进了明媚的心里,再无法磨灭。 良久,顾希越的气息渐弱,明媚心里一惊,伸手一探,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她用力掰开顾希越的手,扶着他好好躺在床榻上,又抖开锦被替他盖上。 这时候,明媚才有机会仔细看看他。 面容憔悴,眼底青黑,脸上还有擦破的血痕,哪还有半点之前那个金尊玉贵的皇子模样。 明媚眼眶发热,她俯身将顾希越的脸和手细细擦拭干净,又将床头的宫灯点上,他最怕黑了,她知道的。 明媚抚了抚顾希越紧皱的眉头,不放心地掖了掖他的被子。 「寻太医的宫人马上就要回到暖阁了,你得走了。」 明媚一顿,深深看了顾希越一眼,起身离开。 踏出殿门前一刻,她回头望去,纱幔重重,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就像是一片迷雾,挣不开挥不散。 明媚擦干眼泪,轻轻唿出一口气,快步向外面走去,殊不知这是她之后四年间见到他的唯一一面。 明媚从回忆中醒来,四年,已经四年了啊,当年的小小女孩已经到了快要出嫁的年纪了,而那个少年现在何处呢? 明媚神情一黯。 当年先帝驾崩,大皇子顾希鋮奉诏登基。 大皇子虽不是皇后所出,但人品贵重,歷练有成,先帝丧礼由他一手操办,事事俱妥,每日夜间还亲自为先帝守灵,直直守了一个月,整个人消瘦得不成人形,本来朝中还有一些反对的声音,但经此再无异议。 而七皇子顾希越则被幽禁在了京城的一处府宅中,关于七皇子被幽禁的原因,人人讳莫如深,只说是他国丧期间犯了弥天大错,数位老臣以死上谏赐死七皇子。 新帝见此,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他刚刚登基,地位不稳,根本没有办法与这群老臣撕破脸,但顾希越是他最亲的兄弟,父皇母后都走了,他不能让七弟再出事。 新帝扫视一圈朝堂,脸色阴沉如水,半晌只道,此事不准再提,便匆匆退朝了,但此后连续数日,奏摺如雪花一般飞到了勤政殿的御案上,内容无一例外都是赐死顾希越慰先帝在天之灵,奏摺已堆得有小山高了,新帝却始终按下不表。 就这么僵持了半月,最终君臣各退一步,保下顾希越的性命,改为幽禁,新帝交出一半兵权作为交换条件,至此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此后的某一天夜里,一辆马车从皇城驶出,将顾希越送往了京城一处府宅,至于这处府宅位于何处,无人知晓。 明媚询问过系统,可系统却说,这个原小说中没有提到过,它也无法知晓。 这些年,洛母将手中的大部分庄子地铺都交给了明媚,明媚也逐渐培养起了自己的消息网,包括茗楼西面的那家成衣铺,明媚也时常过去看过,可奈何四年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 顾希越,你到底在哪里? 明媚有些烦躁地起身,外间的谷雨听到动静忙问何事,听得明媚回应无事,便接着道:「姑娘既无事便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去大长公主府上赴宴呢,可马虎不得。」 明媚揉了揉额角:「知道了,你进来服侍我洗漱吧。」 这一晚明媚睡得很不踏实,第二日眼下果然挂了黑,谷雨一见便撅着嘴抱怨她。 明媚坐在菱花镜前,仔细看了看:「不妨事,多上点脂粉就好了,遮一遮就看不见了。」 谷雨还是有些生气,明媚看得笑了,她抬手捏了捏谷雨的脸蛋:「难不成我这就丑得出不了门啦?」 谷雨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呢?姑娘天生丽质,花容月貌……」 「停停停!」明媚连忙摆手道,这谷雨吹起原身的彩虹屁来就是没完没了,她可听不下去。 「既然你觉得你姑娘这么好看,那还拉着个脸干什么?」明媚又揉了揉谷雨的脸,「快给我梳头罢,娘亲一会儿就要起身了。」 「是,姑娘。」 十五岁正是嫩的掐得出水的年纪,也不需多少修饰,只略施薄粉,便光彩照人。 明媚打理好自己,便来到正房服侍洛母起身,用过早饭后,一家三口便坐了马车往大长公主府上去。 京城最热闹的大街当属长安街了,这里商阁林立,人流密集,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边的茶楼上,一名年青人推开二楼东边的一间雅室,低声恭敬道:「公子,属下已经全部查探清楚。」 第23页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上前一步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公子如无其他吩咐,那属下便告退了。」 「嗯,你下去吧。」 那年青人行礼退下。 茶室内坐着一名年轻公子,他端起茶浅啜了一口,才拿起桌上的信。 片刻,他将信轻轻放回桌上,提起茶壶又往杯中添了些,热水注入杯中,氤氲起层层细雾,使得男人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 他淡淡看着这杯茶,待杯中的茶叶悠悠沉于杯底,才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某个方向,缓缓笑了。 「我就说呢,他怎会这么好心。」 第12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12) 德阳大长公主是先帝的长姐,德才兼备,性情柔顺,及笄之后下嫁宣武将军的次子永昌侯,居永昌侯府,夫妇恩爱,得一子一女,儿子永昌侯世子在军部任职,女儿封永庆郡主。 今日是她六十大寿,永昌侯世子仁孝,遍邀宾客为母亲做寿,刑部尚书洛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永昌府与洛府只隔了两条街,不过片刻便到了。 洛父在府门便下了车,永昌侯世子见他便上前问礼,二人交谈着往前厅去了。 明媚和洛母则乘着马车从侧门进了园子,谷雨想偷偷掀开帘子瞧瞧外面的样子,却被明媚制止了,她吐了吐舌头,復又规矩坐好。 马车在第一道园门前停下,谷雨先下了车,转身过来扶明媚,明媚下了车走到洛母身旁,扶着洛母的手进了园子。 一进园子,顿觉开朗,草木葱茏,郁郁青青,亭台掩映,楼阁参差,大气又不失精巧,足见匠人是花了大心思的。 引路的僕妇见明媚对这园子颇感兴趣,便主动介绍起来:「这是我们世子爷命人修建的,草木都是往各地运来的,栽培了好长时间才有了这么一片,如今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姑娘若喜欢,待会儿可以让小丫头领着您在园子里转转。」 明媚笑道:「多谢妈妈,只是还是得先去拜见长公主殿下才是。」 「姑娘说的是,您瞧,转过前面这个迴廊,便到公主的住处了。」 一行人绕过迴廊,又走过一个小花园子,便来到了一间雕花彩饰的厅阁。 那僕妇笑道:「这便是殿下日常会客的花厅了。」 明媚扶着洛母上了台阶,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阵阵说笑声,门边的丫头替她们掀起了帘子,母女二人相携着走了进去。 只见众人皆簇拥着一位满头银髮的老太太说笑,她穿着万蝠流云织金褙,鬓髮梳得一丝不苟,脚踏上坐着一个小丫鬟正给她捶腿。 见明媚母女进来,便都止了说笑。 明媚母女忙上前问好:「给长公主殿下祝寿了!」 「多谢,多谢!快起来!」德阳公主笑道。 便有丫鬟端了椅子过来,明媚母女谢过落座。 德阳公主对洛母道:「记得上回见你还是在谭先生府中,那时你尚在闺中,如今也为人母了。」 「难为殿下还记得。」洛母笑道。 「旁边那个是你家丫头吧,真是花儿一般的模样。」 明媚起身一拜:「见过公主殿下,祝殿下意顺安康,福寿绵长。」 「好好好!快坐下,别动不动就拜,也不嫌累得慌。」 「云安啊,你领着姑娘们出去转转,我知道你们不爱听我们这些老骨头说话的,也就不拘着你们了。」德阳公主拉过她身旁一粉衣姑娘的手笑道。 「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云安怎会不爱听祖母说话呢!」那粉衣姑娘抱着德阳公主的手撒娇道。 「你呀你呀,」德阳公主笑着点了点粉衣姑娘的鼻子,对着众人道,「这是我孙女谢云安,今年十四了,与在座的姑娘们年龄也相近,便让她领着在府中逛一逛。」 谢云安站起身:「那祖母我去了。」 德阳公主扶了扶谢云安发上的簪子笑道:「去吧,今日你可是永昌侯府的小主人,要好好待客。」 「是,祖母!」 谢云安转头对在场的姑娘们道:「还请各位随我来。」说完自己倒先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明媚一笑,也起身告退。 说是参观游园,其实就是相熟的闺秀三三两两地凑做一堆说话,明媚与交好的几位姑娘走在一起,一边瞧着永昌侯府的景色,一边细声说着京城时兴的妆容首饰,明媚却始终觉得心里不大舒服,见谢云安远远地走在前头,便和相熟的姑娘说了一声,自己带着谷雨偷偷往另一条路走了。 「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明媚在附近转了转,还是感觉心头闷闷的,忽想到来时经过的那个园子,便抬脚往那边走去。 明媚登上一个四角亭,亭子四面开阔,清风习习,明媚的不适感立马消散了不少。她站在亭内放眼望去,亭子的位置恰好在内院与外院的交界处,如此一看,大半个永昌侯府尽收眼底。 明媚坐在亭中,慢慢地摇着扇子眺望侯府,却突然望见三个人正从前院走来,皆是表情凝重,明媚有些奇怪,莫不是前院出了什么事? 只见那三个人中,年纪稍长的那位对其中一个人很是恭敬,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只可惜明媚隔得太远,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也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三人走到一间厢房门前,年纪稍长的那位先是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两人才推门而入,留下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守在门前。 第24页 若按照明媚本来的性子,此刻会立即离开,以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明哲保身才是上道,可今天她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别走,留下来…… 明媚环视一圈,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便示意谷雨噤声,自己则悄悄藏在柱子后面,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厢房,心跳如擂鼓。 不过一炷香的时候,厢房的门打开了,出来的是那个年纪稍长的,他同门口的人交代了些什么,便大步往前院去了,明媚看着再次关闭的厢房门,原想继续等下去,却听见谷雨凑近她说:「姑娘就快开宴了,咱们不如回去吧,若是有人找出来,怕是不好。」 明媚又望了一眼那个厢房,见仍是毫无动静,犹豫了片刻还是匆匆往宴席的方向去了。 永昌侯府的寿宴放在露天的花园里,园中花团锦簇,沁人心脾。 明媚走进其中,见洛母与李夫人还有崔兰君正坐在一起,明媚便微笑着过去见过礼,与崔兰君坐在了一处。 明媚看了看花园里的人,似乎没有与方才那几人相似的人,崔兰君见她四处张望,以为她是不熟悉这里,便主动为她介绍起来:「那边那位是永昌侯世子,旁边的是世子夫人……」 明媚闻言望去,只见那永昌侯世子正与他夫人耳语,等他转过身来,明媚细看了看,有些诧异:这不是方才的那人么? 崔兰君还在轻声说着,明媚的思绪却已经完全飘远了,能让侯府世子如此恭敬对待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在做什么? 「姐姐?姐姐?你在听吗?」崔兰君碰了碰明媚的手。 「啊?什么?」 「姐姐你走神了。」崔兰君有些不开心地道。 「兰君,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不好意思啊。」明媚有些抱歉。 「那姐姐可要去厢房歇一会儿?要不要找大夫来?」崔兰君探了探明媚的额头关切道。 明媚笑笑:「不必了,我坐一会儿就好了,你继续讲吧,我听着呢。」 崔兰君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几眼,忽然想到什么,便靠近她耳畔道:「姐姐你可听说了,长公主的这次寿宴上可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呢?」 「什么人?」 崔兰君瞧了瞧左右,见没有人注意她们,便接着道:「我也是听我娘亲说的,咱们这位大长公主在寿宴前进了一趟宫,求见了陛下。」 「公主是陛下的姑母,有什么事是非要求见陛下才能说的?」 「公主说,自己寿辰在即,分外思念亲人,想求陛下放一个人出来。」 明媚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什么人?」 「七皇子顾希越。」 「顾希越」三个字犹如一颗巨雷入水,震得明媚久久不能平静,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抓紧崔兰君的手问道:「那然后呢?」 「陛下思虑片刻便答应了,一方面陛下一向敬重这位姑母,另一方面陛下与七皇子手足情深,正好趁此机会解了他的幽禁,听闻那七皇子今日还要来给公主贺寿呢,也不知道来了还是没来……」 崔兰君还在继续说着,明媚却什么都听不到了,顾希越,顾希越…… 很快便开宴了,德阳公主和永昌侯爷相携着走到主位上,宴席分为东西两席,东席为男客,西席为女客,明媚坐在女客这边向男客匆匆一扫,并没有顾希越的身影,她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宴席开始,德阳公主首先举杯:「今日多谢各位的到来,府上略备了些酒菜,还望大家不要客套。」 话毕,众人纷纷送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向德阳公主行礼祝寿,宫中也特遣了使臣前来献礼,德阳公主慈和地笑着,一一收下了。 待众人都归坐了,永昌侯世子站起来道:「母亲,这大傢伙的寿礼您都看过了,有一个人的您还没看呢!」 德阳公主故作不知:「哦,是谁?」 谢云安最是心急,忙道:「是谁啊?父亲您别卖关子了!」 永昌侯世子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对德阳公主笑道:「您看!」 只见一位白衣公子从花丛深处走来,他仪态翩翩,俊秀儒雅,嘴边噙着的一抹笑更是让女席这边的许多姑娘红了脸,但明媚却觉得,他的眼睛分明就是冷的,就像是戴了一张面具,明媚也看不清那面具底下到底是什么。 他走到正中,跪下道:「侄儿给姑母贺寿,祝姑母福寿康宁,永享喜乐。」嗓音低哑厚沉,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磁性。 德阳公主神情激动,眼里蓄满了泪水,她走下来亲自扶起了顾希越,颤抖着抚摸着顾希越的脸:「孩子,你受苦了,以后没事儿了啊。」 顾希越看着面前白髮苍苍的老人,神情一动,笑道:「侄儿本是让姑母开心的,怎的反倒惹姑母伤心了,该打该打!」 他作势又要往下跪,却被德阳公主托住:「不许再跪了,这大喜的日子,姑母不伤心!来,快让我好好看看你。」 顾希越淡笑着地站起来,扶着德阳公主坐下,自己坐在永昌侯世子的下首。 德阳公主平復了心情,笑着向宾客介绍道:「这是七皇子顾希越,自先帝殡天后便自请为父守了四年灵,前些日子便是四年之期,但他这四年又是斋戒又是守灵,身体有些不好,本是该在府中好生养着的,但这孩子孝顺,知道我过寿便巴巴地跑了来,瞧着人心疼。」 第25页 德阳公主说着便有些哽咽,永庆郡主凑在她跟前好一顿安慰,方才渐渐好了。 德阳公主如此说了,那自然是上头的旨意,众人无有不信的,只一些知晓内情的夫人轻掩了掩嘴角,心中自有盘算。 整场宴会,宾主尽欢,顾希越首先起身告辞:「姑母,侄儿还要进宫去回禀皇兄,便先告退了。」 「是该去一趟,松儿,派几个得力的人好生护送。」德阳公主颔首,对一旁的永昌侯世子道。 顾希越拱手:「有劳姑母费心了,侄儿告退。」 明媚的位置距主位并不远,但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一场宴会下来,明媚一个眼神都没有往那边去,直到这时她才有理由正大光明地看一眼他。 明明园中铺了上好的地毯,踏在上面不会有丝毫声音,可明媚分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向这边走来。 明媚和众人一起抬起头看向他,白衣如雪,稜角分明的脸,漆如寒潭的眼,偏脸上又挂着温和的笑,步履从容,从她面前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没有一丝停顿。 在错身的那一瞬,明媚收回了目光,端起桌上的果酒一饮而尽,这种产自西域的果酒其实并不能称之为酒,只有浓浓的鲜果味,极适合贵族夫人和姑娘们饮用,可明媚却觉得有些醉,心就像是泡在了烈酒里一样,有点酸,有点疼。 第13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13) 七皇子出现在德阳公主寿宴上一事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数位内阁老臣齐齐上书求见,这夜御书房灯火通明。 直至亥时,这群大臣才从御书房中缓缓而出,俱是唉声嘆气,吁声摇头,他们被皇帝这一出先斩后奏打了个措手不及,七皇子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再想把他关回去就更难了,更何况还有德阳公主这一面「孝」字大旗,他们就算不想认也不得不认了。 丞相魏肃走在最后,他回身望了望身后的御书房,眯着眼想:这皇帝终究是翅膀硬了,再不是刚登基时那个任人胁迫的新帝了,不过…… 魏肃抚了抚下颌上的鬍子,脸上却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袖子一甩大步出了宫门。 同一时间,茗楼的伙计迎来了他们的少东家,此时天色已晚,但伙计们却不觉有异,这几年来少东家也时常这个点来茗楼坐坐,或品品茶,或只是单纯坐坐,因此赵掌柜专为她安排了一个厢房并一个雅间。 明媚待伙计离开,便立即与谷雨互换了衣服,趁着夜色打开了后院的那扇小门。 这道门一直便有,通向茗楼西边的那个成衣铺子诚意阁,前些年茗楼的掌柜本打算将它封死,只是诚意阁的掌柜与茗楼掌柜私交甚笃,两家之间也常有往来,便留了下来,而且诚意阁的掌柜仿佛是先皇后母家的人,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这些都是明媚偶然发现的。 原来系统所说的,与顾希越有关的是诚意阁。 先前在洛府有人递了消息进来,说是有人从茗楼后院的那个小门去了诚意阁,他们忙按照明媚的吩咐往洛府递了消息,明媚接到消息,便立即带了谷雨偷偷从洛府侧门熘了出来。 小门的钥匙她早就问掌柜要了来,自己拿出去多做了一把。 打开小门,明媚踏进诚意阁的后院,院中空无一人,明媚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回身掩了门,提了裙子悄悄往屋子边走。 明媚藏在窗下,偷偷听着里面的动静,屋里似乎有四五人,正在低声争论着什么,良久,一个低沉的声音止住了他们,明媚听得心里一紧,这个声音…… 突然明媚的脖子被人死死扼住,那力度仿佛要拧断她的脖子,明媚唿吸急促,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竟没有发觉这人何时到他跟前的。 明媚用力掰着那人的手,却纹丝不动,明媚的眼前渐渐有些模煳…… 「属下失职,竟没有发现有人偷听,还请公子责罚。」 屋里的人都走了出来,「刷刷刷」跪了一地,烛光从门里倾泄出来,微微照亮了明媚的脸庞。 明媚此时很是绝望,她本只想来这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顾希越,没想到点儿这么背,人没见到,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想到还得删档重来,明媚就有些泄气。 明媚正等着回到系统空间里,却觉得脖子被人松了开来,明媚脱离了桎梏,弯着腰剧烈咳嗽了起来,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唿吸着新鲜空气,她还以为差一点就要去见阎王了呢! 面前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明媚拍着心口缓缓直起身,还没来得及看这人一眼,就被他紧攥着手腕拖进了屋子。 屋门被那人一脚关上,屋外的几人面面相觑,明媚也是满头问号,这剧情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啊,这是要干嘛啊??? 明媚被那人拖进屋里,一把甩到了榻上,幸好床榻柔软,明媚跌在上面并不痛。 她揉了揉手腕,坐起身来,见那人就这么背着光站在她面前,压迫感十足,明媚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要编出一个什么理由来,这人才能放了他。 「你不要命了吗?」那人突然出声。 明媚勐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人见明媚仍是一副懵懂的样子,俯下身子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恨声道:「今日若抓住你的不是我,那你……」 明媚却突然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眼泪夺眶而出,她颤声道:「顾希越。」不是疑问,是肯定。 第26页 那人没了动作,僵直着身子,未说完的话都压了回去,就这么任明媚抱着。 明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只是想:我还能见到眼前这人,真好。 明媚哭够了方才放开了他,顾希越蹲下身子,好让她能看清楚他的样子。 明媚的手抚过他眉眼,鼻樑,嘴唇,眼里又蓄了许多泪,要落不落。 顾希越轻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呢?」 不说还好,一说明媚的眼泪又「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顾希越抬手,轻轻拭去明媚脸上的泪,有些粗粝的指腹扫过明媚的脸颊,带起点点颤慄。 明媚的泪却是越擦越多,顾希越捧着明媚的脸,有些无奈:「别哭了,再哭我这里都要被你的眼泪淹了。」 明媚方才略略止了眼泪,顾希越见她不哭了,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明媚尝了一口,却意外发现这就是她平日里喝的那一种,明媚没有多想,现在她的满腹心思都在身边的这个人身上。 她看着身边的顾希越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是问这些年他去了哪里,还是过得好不好,抑或是在这里做什么,可是心里又分明知道:他自然是过得不好的,在这里定然是在筹划什么,这些事都不是她可以知道的…… 明媚还在胡思乱想着,顾希越却是望着桌上的烛灯,缓缓开了口:「四年前,先帝驾崩后,我犯了大错,皇兄责令我闭府思过,就在原来的忠王府,只是很多人想不到这个地方……」先帝登基前得封忠王,登基后那里便闲置了下来。 明媚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方才道:「你说的这些和外面那些人说的没有不同,可我想听你的真话,你绝不是那种会在国丧期间胡来的人,我不相信他们说的,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媚说完,认真看着顾希越的眼睛,顾希越似乎有一丝动容,但很快又变成一副淡漠的样子:「这就是真相,没有别的什么。」 明媚还是固执地看着他,顾希越垂了眼睛:「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以后……别再来了。」 顾希越拿了一旁的斗篷,打开门对屋外的人吩咐了几句,屋外的人领命而去,顾希越折过身,见明媚垂着头不想理他,顾希越嘆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回去吧。」 明媚挣脱他的手:「不必了。」说完便走出了门。 顾希越站在门前,望着明媚远去的身影,眸光微动,他将斗篷重新挂好,坐在桌前自嘲地想:顾希越啊顾希越,你可真是自作自受,一面盼着能见到她,一面又将她往外推…… 明媚回到茗楼,换了衣服后便和谷雨乘上马车回洛府,谷雨本有许多话想问,但见明媚一脸低落的样子,便默默不作声,轻轻为她打起了团扇。 马蹄哒哒,明媚有些疲惫地靠在马车里,顾希越不肯告诉自己当时发生的事情,那便只有自己去查了,很多事情只要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剩下的就很难继续瞒下去了。 第二日,明媚依旧早起去服侍洛母,却很是有些魂不守舍,洛母见此只以为她累着了,便让明日不必来了,好好歇一歇。 明媚乖乖应了,但之后还是如此,成天愁眉不展,洛母很是忧心,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心情郁结,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吃着也不见甚成效。 这日早起,明媚还在梳头,便有洛母身边的妈妈来传消息:「夫人说姑娘今日不用去服侍了,还请姑娘用过早膳之后与夫人一道出门去。」 明媚本没有心情出门,但不愿拂了洛母的意,便点头应下了。 临街的雅阁中,明媚恹恹地望着窗外,洛母见她这样心里焦急,问她何故她也只说无事。 正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明媚闻声看去,只见一行人向这边行来,最前面是禁军开路,两旁还有京兆尹遣来的兵卫相护,一路上鼓乐震天,气派非凡。 明媚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问洛母道:「这是?」 洛母答道:「是新科举子正在游街呢。」 明媚勐然反应过来,这段日子她被顾希越的事情分去了大部分心神,竟忘了春闱之事了,小说中男主应当就是这一次的状元,年少高中,正是春风得意时,原主洛明珠就是这个时候对男主动了心。 明媚顿时来了精神,她还没有见过男主呢。 街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整条街上被围得水泄不通,禁军守卫更加尽心护卫着。 只见人群中忽一阵躁动,明媚放眼瞧去,游街队伍中一人骑了一匹毛色黝黑的骏马走在最前面,他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这盛装并没有将他的气度压下去,反而更显得他面容如玉,气质沉静,端的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忽的他怀中多了一枚精巧的香囊,香囊颤巍巍的穗子仿佛少女羞怯又大胆的心事,他将那香囊拿在手中四下望去,正巧对上茶楼上一位姑娘的眼睛,那姑娘也大胆地回望他,笑颜如花,少年的脸忽地涨红了,拿着那香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百姓们见这位新科状元竟是个薄面皮,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笑声,更有姑娘也解了香囊、丝帕往那状元身上丢去,一时间他的手上、身上堆满了女子的东西,琳琅满目,香气浓郁,弄得状元更是面红耳赤。 明媚看着也笑了,这时候的男主虽身负血海深仇,但到底还年轻,自己也难得见原文中那个冷心冷清,只对女主在意的男主这副无措羞恼的样子。 第27页 明媚用手支着下颌,笑眯眯地望着游街队伍远去,却不知自己这笑也晃花了旁人的眼。 顾希越合上窗,脑海里却止不住地回想方才明媚的笑餍,他的眼神晦暗,不辨喜怒,正在汇报情报的下属一顿,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却听顾希越道:「继续。」 下属抬头望去,只见顾希越已是面色如常,便继续道:「我们的人到了木城,却被告知那户人家早在半月前就已搬走了,至于搬去哪儿了,无人知晓,还请公子告知下一步的动作。」 顾希越沉吟片刻,道:「以木城为中心,暗中搜寻周围的村镇,隐藏好踪迹,切勿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 「还有,查查那个新科状元。」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剧场: 顾希越(委屈):你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回家? 明媚:???我家就在隔壁 顾希越(更加委屈):你为什么见我哭,见他就笑? 明媚:??? 第14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14) 夏日炎炎,用过晚膳后明媚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后换上了轻纱衣袍,素面朝天地坐在窗边,单手支着下颌望着天上的明月,月光皎洁,轻柔地洒在明媚的脸庞上。 「在想什么呢?」 明媚回过头:「娘亲?」 「娘亲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明媚起身扶着洛母坐下。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瞧瞧你。」洛母道。 洛母挥挥手示意服侍的人出去,待门关上后方才抚着明媚的长髮缓缓道:「再过不久便是你的及笄礼了,娘亲的小丫头终于要长大了……」 「娘亲……」明媚依偎进洛母的怀中。 洛母接着道:「及笄之后便要谈婚论嫁了,人人都想富贵好,殊不知那些高门大户的腌臜事数不胜数,人际关系更是参差复杂,我和你爹爹决计不会把你嫁到那样的人家里去,只想着你未来婆家人口能简单些,纵是女婿官位低些,有你爹帮衬着,这日子也是好的……」 明媚听着洛母这番话有些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只低声地应着,洛母却以为女儿这是害羞了,她将明媚从怀里扶起来,瞧着她的眼睛道:「我和你爹爹断不会做出卖女求荣那等事来的,若你有了中意的人,大可便告诉娘亲,这是你的终生大事,还是要你自己喜欢才成,没什么好羞的,知道吗?」 明媚点点头,乖乖应道:「知道了。」 洛母见她这副样子就知她还是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提高了音量却又生生压下去:「娘亲问过了,那新科状元家里父母俱在,父亲官声素来清廉,下面唯有一个嫡亲的兄弟,他虽然现在刚刚入仕,但前途却是不可限量……」 明媚听着有些煳涂,怎么还扯到男主了呢? 洛母絮絮地说了一大堆,明媚却还是云里雾里的,洛母试探道:「……你若是真的有意,娘亲必定帮你把这个亲做成。」 「什么?什么有意?」明媚一头雾水。 「前些日子你一直愁眉不展,可自从那日见着了那新科状元后便好了起来,难道不是……」 明媚总算听明白了,很是哭笑不得:「娘亲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与那新科状元没关系!」 「明珠你不必瞒着娘亲,知慕少艾没什么好羞的……」 「娘亲,我真没有!」 洛母见她这样不像是说谎,这才迟疑道:「真的?」 「真的,女儿发誓!」明媚无奈道。 见洛母信了,明媚才道:「前些日子因着天热,女儿才不思茶饭,深思倦怠,让娘亲担心了。」 洛母静了片刻,方才说:「你这孩子……」 明媚扑进洛母怀里,乖乖道:「若女儿有了喜欢的人,定会教娘亲知晓的。」 这日明媚接到了宫里赏花宴的帖子,明媚只看了一眼便将它搁在了一边,那帖子的香味她实在不喜欢,不由得腹诽道:这太后的品味真是一言难尽。 四年前,大皇子登基后,他的生母郭贵妃自然成了太后,这次的赏花宴就是她下的帖子。 谷雨闻得赏花宴就在明日,便忙忙地去给明媚挑衣饰,明媚看着走来走去的谷雨,有些不耐,却也没有叫住她。 不知怎的,明媚对太后和皇帝有种莫名的敌意,对这次赏花宴也是兴致缺缺。 第二日一早,明媚换上准备好的衣饰,带上谷雨上了马车。 明媚与谷雨乘着马车进了宫门,随后又下车换了一顶小轿,抬轿的太监们极是稳当,明媚坐在里面感受不到一点儿颠簸。 不多时小轿轻轻停下,明媚扶着谷雨的手下了轿,她站定后随意一扫,只见周围皆是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年轻小姐,端的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明珠姐姐!」 明媚回头,就看见崔兰君向她招手,明媚笑着快步走了过去。 「明珠姐姐你终于来了!」 明媚擦了擦她额头上沁出的汗:「怎么站在这太阳底下?」 崔兰君吐了吐舌:「还不是等姐姐。」 明媚拉着她的手,歉意道:「怪我来晚了,我们快进去吧。」 「子佩,这就是你那位嫡长姐?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她呢?」 「长姐小时曾在外祖家住过几年,回来后因着母亲过世,她也不愿出门,是以很少在京城中露面。」 第28页 「我听说你家这位嫡姐性情古怪孤僻,无才也无德,真的假的啊?」 「这传言倒是有几分可信,太后娘娘可是她的亲祖姑母,可你见太后娘娘对她有半分照拂不曾,必然是她性情乖戾,连亲祖姑母都厌弃她了。」 「姐姐们别说了,我长姐不是那样的人,自母亲去世后,她总是将自己关在屋里,连爹爹的面也不见,她只是不爱说话,心地却是极好的,你们看,这块帕子就是她亲手绣了送我的。」被唤作「子佩」的女子有些焦急地将手中的帕子展开。 方才说话那女子凑过去看了一眼,不屑地撇撇嘴道:「这针脚如此粗陋,还有这布料,是京城两年前流行的面料了,现在谁还用这种的。」 「月晴姐姐说得没错,这样的东西是怎么好意思拿出来送人的,你也是,太后娘娘的赏花宴是何等重要的场合,你怎么拿了这样的帕子来!」最开始说话那女子道。 王子佩有些无措:「可这是长姐第一次送我东西,我……」 郑月晴点了点她的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把你那好脾气收一收!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送了东西来你就当宝贝似地用着,出了丑丢的是你自己的人!」 王子佩低了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瞧着委屈地紧,曾素素忙出来打圆场道:「子佩向来就是这个性子,咱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正好我多带了一块,你先用我的。」说着便从侍女那里拿出了一块帕子。 她将帕子放到王子佩手中,笑道:「这帕子的颜色正好与你今日的衣裳相配。」 王子佩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便多谢姐姐了。」 「一块帕子有什么好谢的,快开宴了咱们进去吧。」 「嗯,咱们走吧。」王子佩点点头。 「你嫡姐送你那块趁早扔了,那样的东西我赏人都没人要的,听到没?」郑月晴道。 「可那毕竟是我长姐亲手做的……」 一行人边说边走远了,明媚本不想听这个墙脚的,奈何那三人刚好站在去赏花宴的必经之道,明媚只好听了个完完整整。 她摇了摇头,正好见她们方才议论的那女子向这边走来,烟柳色衣裙,乌黑的长髮只用一支白玉钗挽起,柳眉轻扫,樱唇如画,耳上缀着一对纯白莹润的珍珠耳环,眼睛却是淡淡的琥珀色,脖颈优美,肤白如雪,好似山巅之上的雪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明媚心中暗嘆:好一个清冷美人。 她缓步走来,矜贵自持,仪态丝毫不错,周围听了那些话的小姐纷纷低声议论了起来,王子衿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王子衿望着那三人远去的背影,下巴微微抬起,唇边的笑容一闪而过,她并没有多留,提着裙裾慢慢跟了上去。 「这王家大小姐似乎不像她妹妹说的那样不堪,虽然有些冷冰冰的。」崔兰君凑在明媚耳边低声道。 女主王子衿自然不可能是那般不堪的,这时的她已经知道了辅国公侧妃,也就是现在的辅国公夫人的真面目,这母女二人是惯常会做戏的,一面教着王子衿与外祖家疏远,一面在她面前作出慈和友爱的样子。 王子衿年少失恃,正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年岁,辅国公又向来粗枝大叶,也不管后院的事,加上辅国公侧妃的挑拨,父女俩渐渐疏远了,但辅国公侧妃照顾王子衿却是无微不至,甚过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王子佩,是以王子衿渐渐将辅国公侧妃当成了自己的娘亲般看待,在辅国公侧妃扶正这件事上,她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全力支持。 母亲是被侧妃害死的真相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王子衿痛苦过后便决心要为母报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就在这之后,王子衿在护国寺为母亲做法事时,无意中救下了被同窗构陷的青梅竹马,也就是小说的男主严玉。 那之后也不知道是命运使然还是作者给的金手指,两人总是能在各种场合各种遇见,到这时两人已是情愫渐生,这次赏花宴后王子衿与外祖一家的隔阂彻底消弭,还被太后封了县主,自此辅国公嫡女王子衿的名号在京城中传了开来。 明媚没有多说,她拉了拉崔兰君的袖子:「我们也走吧。」 赏花宴设在御花园中,正值盛夏,满园芳菲,奼紫嫣红,明媚与崔兰君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发现席间还置了消暑的冰块,桌上还有各式各样的冰碗,崔兰君看得眼睛都直了,但现在尚未开宴,自然不能大快朵颐,崔兰君只得悻悻地收回手。 明媚笑了笑,转头看向花园,却没有见到王子衿的身影,想来是去求见太后了。 不多时,王子衿随着太后、皇后及各宫嫔妃一道走了出来,她恭敬地扶着太后坐下,落落大方地坐回到王子佩身边,王子佩脸色有些不好,她挤出一个笑出声询问,王子衿却是冷冷的,也不接话,王子佩碰了一鼻子灰,讪讪一笑也不说话了。 赏花宴无非就是那些,明媚穿了这么多世界,早就腻了,她低声与崔兰君道:「我去更衣,去去便回。」 崔兰君咽下一口冰碗,睁大眼睛看着她,点了点头又继续埋头苦吃。 明媚从席间出来,摇着扇子慢慢往御花园中走去。 正是中午,即使御花园中枝叶繁茂,也抵挡不了这扑面而来的热气,明媚还不想回席,只能捡着阴凉处走。 第29页 在经过一座假山时,明媚听到了细微的说话声,她想也不想抬脚就走,远离是非之地,勿看勿听勿好奇,多少前人的血泪之鑑,不可不听。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那说话的内容还是飘进了她耳朵里—— 「只要本宫容貌依旧,皇上一定会重新宠爱我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将郭敏那老妇下药一事禀告皇上,最好能杀了那老妇,这样本宫就能宠冠六宫了!」 第15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15) 「只要本宫容貌依旧,皇上一定会重新宠爱我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将郭敏那老妇下药一事禀告皇上,最好能杀了那老妇,这样本宫就能宠冠六宫了!」 明媚勐然顿住了脚步,「郭敏」是当今太后的名讳,这人又自称本宫,大约是先帝的某个妃子,只是先帝的妃子为何会出现在御花园这么偏僻的地方?下药又是什么? 明媚只觉得脑海中闪过一点儿什么,却没来得及抓住。 「那贱妇必定是狐狸精转世,狐媚了圣上,还害死了圣上……」那人仍在絮絮说着,还伴着阵阵低笑声,听起来诡异至极。 明媚捂住狂跳的胸口,明明是艷阳高照的天,她却觉得有丝丝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太后害死了先帝?这人又是谁?她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么…… 远远地听得有宫人过来的声音,明媚不敢多留,依旧沿着原路匆匆离开了。 明媚回到宴会中,只见宴会依旧进行着,明媚的脸色也已恢復如常,她甫一坐下,崔兰君就转过来道:「姐姐怎么去这么久?方才可是热闹极了。」 「御花园景色迷人,我便多看了一会儿,方才发生何事了?」 「方才太后娘娘点了几位闺秀弹琴助兴,皆是平平,唯有辅国公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咱们刚才见到的那位』冷美人』琴音绝妙,非众人可比,太后娘娘一高兴便封了她为永宁县主。」崔兰君道。 崔兰君虽出生武将之家,但自小对音律颇有研究,尤其擅琴,能让她说出「绝妙」二字的必定是有如天籁了,明媚看一眼她,见她脸上毫无勉强之色,俱是赞嘆之意,便接道:「那真是可惜了,竟错过了这样好的琴声。」 崔兰君点点头:「是啊。」 赏花宴结束后,明媚与崔兰君相携着出了宫,宫门前自有两府的马车候着,明媚与崔兰君道别后坐着洛府的马车回了家。 明媚到家后,先去了一趟正房告知洛母,之后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回到院子后她立即让谷雨传话给外面的人,去打听先帝后宫以及陈贵人的事情,离开御花园时她曾听到有宫人赶了过来,唤了一句「陈贵人」。 等到晚膳时分,传消息的人回来了,明媚屏退了服侍的人,打开了信封。 片刻,明媚放下手中的信,心里默默想道:信中说那陈贵人本是一小官之女,偶然得蒙圣恩,封为贵人,先帝对她也是颇为宠爱,只可惜不久先帝便病倒了,直到先帝驾崩,再没有召见过她,后来不知怎的她就疯了,太后看在她曾服侍过先帝的份上,请了太医尽心医治,但却一直没有起色。 明媚顿了顿,想起那人有些奇怪的言语和语气,确实不像个正常人,想来这样无权无势又生着病的人也没有人愿意服侍,所以她才能乱走到御花园还被自己碰上。 如此一来,她的话也就不足为信了。 可明媚总觉得奇怪,她忍不住想道:若陈贵人说的不是疯话呢? 很快便到了明媚及笄的日子,一大早明媚就被洛母遣来的妈妈唤醒了,她还迷煳着就被按进了浴桶中,眼前雾蒙蒙一片,热气蒸得明媚的脸红红的,她抬手在水里撩了撩,舒服得喟嘆出声。 待泡好之后,谷雨用干净的帕子将明媚的湿发包住,细细擦干梳好,那妈妈将及笄应着的采衣采履捧过来服侍着明媚穿上,又给她上了层薄妆,这才簇拥着她去了东房候着。 正厅中观礼者众多,明媚素日交好的闺秀都来了,明媚的祖姑母梁洛氏端坐在主宾位上,眉目慈和。 行礼时间到,洛父起身朗声道:「今日小女洛明珠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前来观礼。请洛明珠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正厅中一静,明媚深深唿了一口气,落落大方地走进了正厅,对着宾客盈盈一拜,之后静静跪在蒲团之上,梁洛氏走到她面前,高声吟颂:「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随后,梁洛氏从有司手中拿过发笄,为明媚梳发加笄,之后明媚起身回到东房更换素衣襦裙,继续行三拜三加,待到礼成,明媚身上已换成了端丽华贵的大袖礼衣,洛母看着眼前端方美丽的少女,心中又是骄傲又感动,渐渐红了眼睛,洛父也有些哽咽,他走至堂中道:「小女洛明珠笄礼已成!」 傍晚宾客散去之后,明媚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谷雨帮着她把繁重的衣饰换了下来,站在她身后为她按摩头颈,明媚也不动弹,等谷雨按得差不多了,她才懒懒说道:「真是累死我了。」 「那奴婢再为姑娘按一会儿。」谷雨笑道。 「不用了,」明媚拉过她的手来,「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 「奴婢不累……」 明媚还待再说,却见有小丫头在门外探头探脑的,谷雨也瞧见了,她走出去斥道:「怎的这般没规矩?姑娘的闺房也是能随意探看的?」 第30页 明媚见谷雨出去了,便自己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才喝了几口,谷雨又匆匆进来了,明媚见她神色不对,刚想开口,谷雨就上前低声道:「姑娘,方才院里的小丫头说侧门外有人指名要见奴婢,奴婢便去了一趟,见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那人见了奴婢也并没有说话,只将这个交给了奴婢,说是要姑娘您的。」谷雨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红木方盒。 明媚接过那盒子,抚了抚上面繁复的纹样,问道:「那人什么都没说?」 「是的,只说了这个是给姑娘您的。」 明媚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那盒子,只见里面装着一支极小的筚篥,明媚将它取出来,拿在手里端详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明媚又看向那盒子,里面也没有其他东西了,她伸手在盒内摸了摸,发现这盒内果然有蹊跷,里面还有隔层。 明媚按了按,很轻易地便打开了,明媚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桌上,皆是寻常可见的东西,明媚目光落到了一支海棠花纹样的木簪上,那花纹与京城首饰铺中的都不一样,木簪看起来新刻不久,但明媚拿在手里却不觉扎手。 明媚看着桌上这五样东西,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问谷雨:「那人现在还在门外么?」 「在的,奴婢怕姑娘还有事情吩咐,便请那人在侧门处多候一会儿。」 明媚立刻起身走到书桌前,她蘸了蘸已经有些干涸的墨汁,迅速提笔写下几个字,她将纸张折好嘱咐谷雨道:「将这个亲手交给那人,他知道该怎么做的,切记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 谷雨点头:「奴婢晓得。」 明媚用手撑在桌子上,缓缓坐在了黄花木椅上,她喃喃道:「威城,威城……当年先帝将顾希越送到威城,不过几月,先是临川王起兵造反,再是先帝病倒,大皇子监国,接着先帝便驾崩了,然后国丧期间顾希越不知出了什么事,被圈禁,大皇子奉诏登基……」 「……这些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看似偶然,但细想之下却又许多不合理之处。」 明媚接着道:「先帝让顾希越去威城歷练一事,处处透露着急切,仿佛立时要将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到谭老太爷处求学是为文为德,边关歷练是为军功和兵权,这不就是先帝为顾希越铺好的路吗?可见先帝或许是属意顾希越的?」 「再者,虽说先帝在世时,大皇子和七皇子一长一嫡都是储位的热门人选,但先帝驾崩后,丞相当众宣读了遗诏,传位于大皇子顾希鋮,这是无可更改的,也就是说顾希越对大皇子已经毫无威胁了,更何况这两人一向兄友弟恭,可偏偏在国丧如此重要的关节上,顾希越出了事被幽禁,这一幽禁便是四年。」 明媚沉吟片刻:「除非是大皇子心虚,想永绝后患,这才对顾希越下了手……那么先帝的那份遗诏就很有可能是假的了。」 明媚闭了闭眼,陈贵人,郭贵妃,大皇子…… 「既然先帝的遗诏是假的,那么先帝病重期间颁的一切的旨意都极有可能有大皇子的手笔,或者那些旨意根本就是大皇子下的……」 这位大皇子也许并不如臣民所称赞的那般。 明媚仔细回想了小说中的剧情,在小说的描写中,这位皇帝勤政爱民,在男主眼中,这位皇帝爱才惜才,宏德圣明,所以即使自己满门是被皇权所害,他也并没有迁怒皇帝。 此后男主查到,当年屠杀各地官员一事完全是丞相从中作梗,只为剷除异己,他将这事呈报给了皇帝,皇帝命他秘密彻查当年一事,而在为父亲洗刷了冤屈并扳倒了丞相后,男主对皇帝越发忠心不二,一直到小说的结尾他都在尽心辅佐皇帝,在读者看来,这就是一位知人善任的明君。 明媚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可直到今天,她突然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当年屠杀官员一事不是先帝所为,也不是丞相,而很有可能是这位新帝,当时还只是皇子的顾希鋮。 「恭喜宿主,你触发了隐藏剧情。」许多日没有开口的系统突然道。 第16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16) 明媚听着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缓缓笑了:「我推测的果然没错,那个大皇子不是什么好人。」 「是,当年老皇帝重病卧床,大皇子和丞相狼狈为奸,共同把持朝政,同时郭贵妃每日都在皇帝的饮食里下极小份量的毒药,太医根本无法察觉,皇帝的身体也就一日一日地衰弱了下去,直到驾崩后,丞相拿出了早就做好的遗诏,大皇子得以顺利登基。」 「至于那陈贵人,她素来和郭贵妃不对付,认为是她夺走了皇帝的宠爱,便买通了勤政殿的太监,想偷偷见皇帝一面,却意外看见了郭贵妃下药一事,皇帝驾崩以后,她每天担惊受怕,生怕郭贵妃知道了这事会杀了她,渐渐地便有些不正常了。」 明媚摇摇头:「陈贵人现在仍好好活着,可见郭贵妃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被她瞧见了。」 明媚接着道:「小说里,男主查出灭门兇手是丞相,并在皇帝的授意下除掉了丞相,这么看来这皇帝和丞相之间的合作关系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牢靠。」 「没错,丞相野心勃勃,而从前的大皇子在他面前又表现得仁懦恭敬,他自以为可以将大皇子变成一个傀儡皇帝,殊不知,大皇子才是那个操纵一切的人,丞相知道他太多事情,待局势稍一稳定,他便故意将丞相的所谓罪证让男主查到,利用男主除去了这个心腹大患,还得到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第31页 「还真是一箭双鵰啊。」明媚嘆道。 「所以你刚刚写了什么?那人又是谁?」 「纸上写了三个人的名字,陈贵人、太后、先帝,顾希越一定是在做着什么极危险的事,这才不肯将实情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他,希望这张纸能让他走得更顺畅些。」 明媚转头看向那个盒子,目光幽幽,眼中有水光闪动,她顿了一下:「那些东西是顾希越送来的,我的生辰礼,从十一岁到十五岁,五年五件。」 系统有些无言,它看向明媚,只见她面色复杂,直直看着那盒子,目光却像是透过那盒子看向了别的什么地方。 那些生辰礼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有些是他还在威城时便备下了的,更多的大抵是他被圈禁时手边仅有的东西吧,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花了很大心思,将那些普通东西变得不普通。 明媚望着那支栩栩如生的木簪,几乎能看见他一点一点细心雕刻的身影,那时的他,父母俱丧,前路未卜。 半晌,明媚才开口道:「他自身都难保了……」 诚意阁后院的厢房里,明媚和顾希越面对面坐着,只是两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屋里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就在半刻钟前,顾希越当着明媚的面亲手扼断了一名探子的脖子。 「你在躲我?」明媚看着顾希越道。 顾希越放在桌上的手一顿:「没有。」 明媚看向他的手,那只手刚刚结束了一个人的性命,可她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和厌恶。 顾希越看一眼她,将手收了回来:「你不该蹚这趟混水。」 「那你那日送来那些东西作甚?」 顾希越不语。 明媚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已经找了你七日了,如果今日我没有遇见你,你是不是打算躲我一辈子?就像前几年那样是吗?我甚至不知道你是生是死……」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明媚也不期望他能说出些什么,接着道:「那张纸你必然是接到了,这趟混水我已经蹚了,你再怎么赶我都没用了。」 顾希越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见她赌气不接,他也不恼,将杯子放下,嘆了一口气道:「陈贵人死了。」 明媚勐然抬眼,顾希越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就在我们的人去之后的第二天,溺死在荷花池里了。」 「你知道这意味什么,皇帝很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了,你和我搅在一起只会给你和你的家人带来危险——」 「那你呢?」明媚打断他。 顾希越愣住了,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近千个日夜的蛰伏算计,每一刻都将自己的性命悬在刀口,多少次生死关头,他都从未有过退意,这一路走来,孑然一身,从未软弱过,可明媚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些鼻酸,那些黑暗的日子不是不痛的啊。 顾希越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了明媚柔嫩的脸庞,凝视着她的眼眸,她的眼眸乌黑清亮,比山间的清溪还要澄澈,里面满满都是他的影子,顾希越开口道:「谢谢你。」 明媚拉住他的手,有些哽咽道:「你不会再躲着我了?」 「嗯。」 皇帝发现了又如何,我一定会护你周全,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到你。 七月,一次朝会上,数位清吏齐齐奏疏请求重查当年国丧期间七皇子一事,这些人大多是文臣,刚正不阿,且在朝中并无根基,属清流一派。 「现今京城内到处流传着七皇子当年之事的谣言,其话不堪入耳,京兆尹已勒令过多次,那谣言却是越演越烈,七皇子现虽无功爵在身,但到底是先帝之嫡子,且曾为先帝守灵四年,怎能任人污衊至此,还请皇上看在先帝的份上,彻查当年之事,还七皇子一个清白!」 丞相魏肃首先驳了他们的话:「当年之事是何事?不过是坊间谣言,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七皇子清者自清,怎会在意这些虚名。」 那群清吏的领头之人厉声道:「皇上还未发话,丞相却抢着发号施令,这是要做皇上的主吗?」 魏肃面色一沉,还未开口就被那人抢了先,那人向皇帝拱手一拜:「这不仅仅是七皇子一个人的颜面,更是大懿国整个皇室的颜面,事关国体不能不重视,还请皇上彻查当年之事,给七皇子和百姓一个交代!」 「陛下还请三思,既有谣言明令禁止便可,何必搞得这样大张旗鼓!」 「丞相如此阻挠查案,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还是在丞相心里便是如此轻慢七皇子和皇上的?」 魏肃满脸怒色:「你休得胡言,陛下切莫要听信此人所言!」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殿下二人争辩,不置一言。 魏肃见皇帝不语,忙躬身悲戚道:「陛下,老臣歷经三朝,承蒙先帝之託,辅佐圣上至今,如今已到了花甲之年,老臣拳拳之心天地可鑑!」 说完,他便跪地不起。 殿中一静,皇帝动了动眼皮,启唇道:「魏相请起,魏相之心朕是知道的。」 魏肃擦了擦面上不存在的眼泪,站起身道:「谢陛下。」 「至于七皇弟一事,」皇帝话锋一转,凉凉道,「那便查查吧。」 明媚坐在一座水榭中,看着湖中的十里荷花随风摇曳,盪起阵阵清香。 最近京城里面热闹得紧,一群清吏奉了皇命去查当年七皇子一事,本只是走个过场,为七皇子正名而已,谁知道居然查出国丧期间,七皇子在先帝的灵堂前,当着先帝的灵柩和当今皇上刀剑相向,幸好丞相及时带着侍卫赶到,才没有酿成大祸,但皇上却被七皇子的长剑伤了胳膊。 第32页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查完了,但没成想拔出萝蔔带出泥,居然又查到七皇子是被人下了能致人癫狂暴怒的药才做出那等事的,而下药那人竟是七皇子从小的乳母,那群清吏做梦也没想到,不过一桩为自己挣美名的差事,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此事一出,全国上下一片譁然,有说皇上大度宽仁的,有说七皇子遭人暗算实在可怜的,事件的主人公七皇子一时间成为了舆论的中心。 皇帝在仔细核对了事情的经过及有关人员的卷宗后,颁了一道为顾希越正名及册封他为轩王的旨意,而那乳母则交给了顾希越自行处理,旨意一出,无人不称赞圣上从谏如流,贤明持重。 这里是顾希越手下的一座园子,那日之后他便告诉了明媚这里的所在,说若有事便直接来这里,自会有人去通报他的。 外面如今闹哄哄一片,明媚也不耐烦听那些话,便躲到了这里来。 忽而脚步声响起,明媚回头,就见顾希越着了一身玄色衣裳大步走来,自她再次见到顾希越后,发现他仿佛钟爱玄色,极少见他穿其他颜色的衣裳。 「等了好一会儿了吧?」 「没多久,这里风景甚好,我喜欢得紧,多看一会儿也无妨。」 「若是觉得好看,我便日日接了你过来。」顾希越望着明媚淡笑道。 明媚不置可否,见顾希越一手背在身后,有些好奇地望向他。 顾希越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桌上:「路过的时候顺手买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明媚看着包装上偌大的「珍品阁」三个字,不由得笑弯了眼,珍品阁和这里完全是两个方向,这顺手是往哪里顺的? 明媚也不拆穿他,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眼睛一亮,惊喜道:「是枣泥酥!」 顾希越笑着点点头,给明媚倒了一杯茶。 「珍品阁师傅的手艺这么多年都没变。」明媚感嘆道,当年他们还在梦溪的时候,两人的第一次交谈是以明媚被气哭结尾的,之后顾希越追来道歉,还给明媚带来了珍品阁的枣泥酥,时间一晃而过,当年的少男少女都已经长大了,幸运的是,他们依旧陪在彼此身边。 热茶的雾气氤氲了明媚的眼眸,看上去水蒙蒙一片。 明媚缓了缓,换了个话题:「现在你当年之事总算是洗清了。」 顾希越却是嗤笑一声:「我是洗清了,他也捞了个美名。」 「你以为他是真心想放我出来吗?」顾希越神色一冷,「不过是想要斩草除根罢了。」 明媚目光飘向湖中心,那里荷花开得最艷:「……什么时候?」 明媚没有点明,但顾希越却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转了转青瓷茶杯:「不出意外的话,下月。」 说罢,将茶水一饮而尽。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坐着,一直到日落西沉。 第17章 大家闺秀x黑化皇子(完) 明媚翻了翻系统的好感显示板,见顾希越的好感度已经到了99,只差一点她都就可以完成任务走人了。 她嘆了一口气,这次任务的时间线实在拉得太长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整整七年时间,所有的一切都从最开始的做戏变成了真的感情,她实在有些害怕,可偏偏即使这些日子每日都会和顾希越见面,那一点好感度就是死活涨不上来。 明媚烦闷极了,她勐地站起身走到了院子里,院里的丫鬟僕人见她出来,忙忙行礼,明媚也不说话,在院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明媚的院中扎了个鞦韆,是她从梦溪回来之后命人做的,和梦溪暖香居里的那个很像,明媚摸了摸鞦韆的吊绳,那上面还用各式各样的花装饰了一番,明媚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谷雨那个小丫头捣鼓的。 她扶着吊绳坐了下来,用脚蹬着轻轻盪着,在梦溪的时候顾希越为了吓她,经常故意将她推得很高,明媚面上虽不显,但手还是不自觉地抓紧了吊绳,嘴抿得紧紧的. 而罪魁祸首则站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她,见她明明害怕得很,却还要故作镇静,顾希越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梦溪的日光很暖,带着海棠花香的微风里还有少年爽朗的笑声。 明媚脚一顿,心中暗恼:怎么又想起那些事了。 「姑娘。」明媚正烦着,就见谷雨从外面进来。 她凑到明媚耳边低声道:「七……轩王殿下说今夜戌时会有马车在后门候着,还请姑娘准时赴约。」 明媚心里正是一团乱麻,此刻听见了顾希越的名字越发烦闷,拒绝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她皱了皱眉,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想了又想才道:「我知道了。」反正那人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是夜,明媚将谷雨留在了家里,换了一套素色衣裙,趁着夜色出了门。 后门那儿果然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明媚认出车夫是往常来接她的那一个,对他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明媚踏进车厢才突然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要不是那人也抬眼看了过来,她差点要喊人了。 「你怎么坐在里面也不出声啊?吓死我了。」 顾希越拉着她的手坐下,却没有说话。 车夫驾着马车驶离了洛府,车厢内静得可怕,明媚偏头看向顾希越,往常他的话也不多,可今天却是格外反常。 第33页 顾希越没有给她开口询问的机会,他倾身过来抱住了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明媚险些往后一倒,却也没有推开他,只是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和背,她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 一路上,顾希越都这样抱着明媚,没有丝毫放松,也不知过了多久,明媚感觉到马车停了,她轻轻拍了拍顾希越,柔声说:「希越,我们到了。」 顾希越这才松开了她,大手包住明媚的小手和她一道下了马车。 明媚下车站定,见这里是一座大宅子,只是似乎很冷清,院中没有一盏灯,也没有一个人。 顾希越看了她一眼,牵着她往院子深处走去。 半炷香后,顾希越站定在院子深处的一棵树下,这棵树甚是高大,看上去已经有几十年的寿命了。 顾希越松开她的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对白烛还有些纸钱,明媚疑惑不已,直到顾希越点燃了那对白烛,明媚才看见,那棵参天大树下有两个小小的墓堆。 「这是我父皇和母后的衣冠冢,这几年我没办法到宫里去祭拜他们,只能在这儿为他们立了个衣冠冢。」顾希越蹲下身,将那对白烛立在墓前。 原来他们在忠王府,怪不得这里虽富丽堂皇,但一路行来一个人都没有。 「今天是他们的祭日。」顾希越点燃了手中的纸钱,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庞,冷峻而哀伤。 明媚心中一动,她退后半步,郑重地行了祭拜礼。 顾希越凝视着她,转头看向那两座墓:父皇,母后,这就是我心爱的女子,我将她带来给你们看看,我要做的事情九死一生,所以我现在没办法给她承诺,只能先请你们做个见证,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定会三书六聘,风风光光地将她娶回家。 顾希越说完,将手中的纸钱尽数燃尽,起身磕了三个头。 「走吧。」顾希越重新牵了明媚的手,整个人都仿佛轻松了许多。 明媚浅浅一笑:「好。」 马车在洛府后门停下,顾希越牵着明媚下了马车,明媚却没有直接回去,她站在台阶上,看了顾希越好一会儿,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看上去温柔极了,明媚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舍的情绪来。 顾希越被她看得奇怪,打趣道:「这般看不够?」 明媚轻声道:「是看不够。」 顾希越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的眸子很漂亮,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波光潋滟的湖面:「那就看一辈子。」 说罢,他上前一步,捧着明媚的脸,在她的眉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就是这几天了,接下来京城会很乱,你尽量少出门。」 明媚红着脸点点头,顾希越见她脸上染上了一层极好看的胭脂色,一副任人採撷的模样,心中止不住狂跳。 他忍了又忍,方才克制住自己,他竭力平静道:「快进去吧。」 明媚却道:「这次我看着你走吧。」 顾希越拗不过她,只能上了马车,明媚立在门前,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忍不住红了眼眶。 「刚才在墓前男配的好感度已经满了,按规定是要即刻抽离的,但你选择了延迟抽离也可以,不过本系统要提醒你注意时间,延迟时间只有三天。」系统的声音响起。 明媚还有些神思不守,片刻她才闷闷地回了句:「嗯。」 之后的两天,明媚一直陪在洛父洛母身边,原着中这个时候洛明珠已经不在人世了,而因为明媚的介入,洛明珠没有卷进男女主之间,躲开了原着中的结局,女配们的委託严格意义上只是让女配避免因为男女主身死的结局,其实到这里明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最后的时间里她想多陪陪洛父洛母,也算是替原主尽孝了。 转眼便到了第三日,明媚独自一人去了茗楼,她坐在二楼的窗边,自斟自饮,一直到夜深茗楼打烊了,才从楼里出来。 月色正好,明媚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此时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了,但明媚并不害怕,因为顾希越一早就安排了暗卫在暗中保护自己。 明媚在路上慢慢走着,在经过一个面摊时,突然冲出来一群黑衣人,同时明媚的身后,五个暗卫也齐齐出现,两拨人迅速战了起来。 明媚退到一边,见那群黑衣人出手狠辣且人多势众,顾希越的人渐渐落了下风,忽然明媚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她知道,那是皇帝的人。 深夜,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京城一座隐蔽的宅院前,他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拍响了大门,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两个小厮模样的人,见那人已经奄奄一息、倒地不起了,小厮们想将他抬进屋内,却被那人阻止了,那人气息极弱,只来得及说出一句「洛姑娘被抓……」便死了,那两个小厮听得是洛明珠出事了,不敢迟疑,急忙去通报了。 院里,一间屋子内围坐了许多人,明日便是举事之时,他们正在最后一次核对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忽而外面传来些声响,季青看向首座上的顾希越,他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卷文,仿佛没有听到,季青想了想便起身出去查看,他走出门就见一个小厮正立在庭中,神色焦急,气喘吁吁。 「何事如此惊慌?」 小厮见是轩王手下的第一谋士,便急道:「季先生,还请即刻告诉王爷,洛姑娘被抓了!」 第34页 季青眉头一紧:「怎么回事?」 「具体的小的也不知,只知王爷派去的人尽数没了,只有一人撑着回来报了信,方才也没了。」 季青心里暗道不好,他对那小厮道:「我知道了,我即刻去禀告王爷!」 季青立刻回身进屋,在推门那一剎那,他的手却顿住了,他望着屋内透出来的烛光,眼神闪动,不过一瞬他面色已是如常,他推开门又轻轻关上,顾希越听见声响抬头望来:「先生,外面是有什么事吗?」 季青摇摇头:「回王爷,无事。」 明媚恢復意识时,只觉浑身使不上劲儿,眼前一片漆黑,好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手脚也被粗绳牢牢绑着,明媚动了动手指,发现完全是徒劳,她很是哭笑不得,这皇帝,我是该说他做事谨慎呢,还是疑心病没得治了,对付自己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这样滴水不漏,她又不是武林中人。 明媚倒在地上缓了许久,终于有了一点儿力气,她艰难地坐了起来:「系统,现在什么时候了?」 「快要天亮了。」 明媚点点头。 皇帝大概是发现了顾希越的事情,打算以她为人质逼顾希越就范,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明媚仰着头,隐隐听见了打杀声。 她笑了笑,那是皇宫的方向,就是今日了。 门突然被踢开,明媚感觉到有几个人沖了进来,其中一人掐住明媚的脖子将她拖了起来:「贱人!」 「还废什么话,主上本是要以她为质,但现在,」那人咬了咬牙,「宫里已经出事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既是无用之人,那便不用留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明媚耳畔响起。 脖子上的力量又大了许多,明媚几乎要窒息了,那人却勐地松开了她又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将一颗褐色的药丸强行餵进了明媚的嘴里,接着把她往地上一扔,一行人快步离开了。 明媚侧倒在地上,剧烈地咳着,不过瞬间,她的口里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鲜红刺眼的血很快蔓延开,明媚的身体紧紧蜷成了一团,痛不欲生。 明媚的意识渐渐涣散了,在沉入黑暗的前一刻,她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顾希越的时候,那时候他被贪财的小贩抓着,狼狈不已,明媚倒在一边,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人长得真好看,转眼已是七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第一个世界到这里就结束啦,接下来还有一个小番外 第18章 顾希越番外 春雨淅沥,阶下屋檐上都是湿漉漉一片,今日沐休,严玉便只着了常服,他立在窗前望着细密的雨丝,心中稍定,今年应不会有大旱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来人是他的管家:「老爷,轩王向皇上递了致仕的摺子,说是今日便离京,如今人已经快出城了。」 严玉转过身来,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么急? 他点点头:「备好马车,轩王离京,我于情于理都是要去送送的。」 「是。」管家领命下去了。 严玉轻手轻脚地回到卧房,见王子衿还在床榻上睡着,他温柔地笑了笑,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又伸手在她的小腹上虚虚摸了摸,子衿自有孕之后便越发嗜睡,尖尖的下巴也圆润了起来。 严玉掖了掖她的被子,这才从箱子里拿出衣服,又蹑手蹑脚地到外间去换上。 城外,严玉下了马车,小厮替他撑了一把青伞,严玉走过去才发现皇帝也在那儿,他上前行礼:「皇上,轩王。」 皇帝点头:「丞相你也来了。」 轩王却是没有答应,甚至都不曾看向他。 严玉对此见怪不怪了,轩王对着他从来都没有好脸色,或者说是从来都不曾将他放在眼里过,他自问没有与轩王结过怨,也不知他这「气」是从哪儿来的。 严玉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王爷乃国之肱骨,致仕是懿国的一大损失,还请王爷再仔细考虑考虑。」 轩王却不理会,他看向皇帝:「就此别过,善自珍重。」 「皇叔,您真的不再想想吗?」皇帝有些低落。 轩王没有说话,径直上了马车。 严玉望着马车渐渐远去,想起几年前那场宫变,他本以为轩王会自己登基为皇,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位子,严玉与百官一道站在勤政殿内,看着轩王将二皇子的儿子推上了皇位,自己做了辅政大臣。 那时的自己刚刚知晓,严家的灭门仇人居然是他效忠了许久的皇帝,他心里满是愤怒和不可置信。 可皇帝在宫变之后便被关进了天牢,不久就要问斩,他勾结叛贼,害死先帝,逼死皇后,诬陷轩王,与丞相沆瀣一气,将懿国臣民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严玉去监牢见过他一面,出来后便有了辞官的念头,他的仇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自己继续待在京城也没有意义了,他想带着王子衿回苏州,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们俩相识的地方,可这个时候轩王却亲自到了他的府上。 严玉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轩王神情淡漠,只说了一句:「你是懿国的臣,而不是他顾希鋮一个人的臣。」严玉顿时如醍醐灌顶,他这些日子颓靡不振,就是因为自己识人不清,认贼做主,险些报不了仇,整个人都挫败不已,如今轩王的一句话让他明白了过来,他读书习武并不只是为报仇,更是想着教书先生曾说过的那句「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时不识又如何,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第35页 他起身深深一揖,轩王却没有受他的这个礼,他背过身:「从明日起,你便进宫教导新帝。」 那以后,他做了新帝的老师,这是个很聪明也可堪重任的孩子,难怪轩王会在一众皇室子弟中选中他,等新帝亲政后,轩王便不再插手朝中之事,他也官拜丞相,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轩王文韬武略,有帝王之才,却甘居臣下,严玉从来看不明白这个人,且轩王对自己总是有莫名其妙的敌意,因此即使轩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和轩王之间也一向少有交集,如今轩王匆匆离京,倒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立时便功成身退了。 严玉摇摇头,对皇帝道:「陛下,回去吧。」 皇帝失落不已:「皇叔怎么就走了呢?」 「轩王本就是为辅佐陛下而来,如今陛下羽翼已丰,轩王自然离开了,陛下切莫辜负轩王的期望,定要做个好皇帝。」 皇帝点点头,年轻的脸上尽是野心和抱负,严玉看着他,知道他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马车一路北行,车厢里火笼烧得旺旺的,顾希越陷在厚重的狐裘中昏昏欲睡,自洛明珠走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些年勉力撑着也不过是为了帮衬新帝。 马车颠簸,他重重地咳了几声,眉头紧紧蹙起,睡得并不安稳。 他又梦见了与洛明珠在梦溪时候的日子,他总喜欢捉弄她,洛明珠有时候被惹得急了,便问他为什么,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你看上去一副大家闺秀,规规矩矩的样子,其实啊,比谁都讨厌那些条条框框,看你每天那样,活像个精緻的木偶娃娃,我都替你累得慌……」 话还没说完,他又拔走了洛明珠发上的簪子,跑出一段距离,转过头对着她恶劣地笑道:「来追我啊,追到我我就还给你!」 洛明珠便果真如他所料,提着裙子追了上来:「你把簪子还给我!」 「哈哈哈,不给!」顾希越笑着跑开,却又总是停下来一会儿,等她追上来。 「你还给我!」 「不给!」 「顾希越!」 「诶!这才对嘛,叫我的名字,整天殿下来殿下去的多难听啊!」 「我的簪子!」 画面一转,却又是那个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地方,骯脏破旧的庙宇里,洛明珠手脚被死死地捆着,倒在血泊之中。 顾希越颤抖着抱起她,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想取下洛明珠眼上蒙着的黑布,手却抖个不停,反反覆覆解了数次才拿下来,洛明珠的脸色苍白,眼角是冰凉的泪,半张脸上都是血迹,顾希越想抬手擦掉那些血,但时间太久了,血迹都凝固了。 顾希越死死地抱着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只吐出一句:「明…珠…」 他与她相识七年,可真正相处的时间却不过两年,自己身陷囹圄那些年,她同样时时刻刻煎熬着,她等了自己太长时间了,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及时出现在她身边过,就连最后的时刻都没有。 她等了他那么长时间,自己一开始却总是想把她往外推,可又总是放纵自己再看她一眼,他以为自己能护住她,他以为自己能娶她为妻,他以为自己能给她安稳幸福的生活…… 每次梦醒,洛明珠在茗楼张望的样子,在宴会上装作不经意看他的样子,在破旧的庙宇中痛苦绝望的样子……都会在他眼前走马灯似地闪过。 承煦三十年的抱朴斋中,承煦三十二年的未央宫内,正裕四年的忠王府里,她犹如一颗明珠,照亮了他生命中所有黑暗的时刻,有你在,我便不畏惧黑暗了,可如今,这颗明珠被他弄丢了。 马车还在笃笃地行着,车里的人却落了满脸的泪。 第19章 高傲冷艷大小姐x温文尔雅舞蹈家(1) a市。 现在已经是数九寒冬了,温夏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看了手錶,匆匆跑进市中心的一幢大楼,乘电梯上了十楼。 「叮」的一声,电梯在十楼停下。 温夏走出电梯,左右看了看,见一旁的饮水机那儿站着一个人,修身的白色包臀毛衣,及膝的黑色靴子,长髮及腰,身段窈窕。 温夏走上前:「您好,请问舞剧团的复试是在这里吗?」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精緻美艷的脸庞,摄魂夺魄。 温夏的唿吸一窒,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全是惊艷。 女人打量了一下温夏,眼神有些轻蔑,半晌才指着一个方向慢吞吞地道:「是在这儿,走廊那边就是排练厅,复试就在那儿。」 她的手指修长纤细,素白的指甲修剪成一个尖尖的弧度,看上去脆弱易折。 温夏终于能将视线从女人的脸上移开,她顺着女人的指尖往回看,这人不就是…… 明媚见女主傻住了,将杯子盖上,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等走出一段距离了,明媚才摸了摸有些圆鼓鼓的肚子,欲哭无泪。 为了等女主问路走剧情,她已经在这儿站了二十分钟,喝了八杯水了,女主不是那种积极阳光诚实守信努力向上开朗乐观的五好人设吗?这么会迟到这么久?! 「这个……本系统也不知道。」系统咽了一口口水道,它不会告诉明媚,是它记错剧情发生的时间了。 第36页 明媚的背后,温夏终于反应过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女神!女神!我见到我女神了!她的脸怎么那么小!手也好好看!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想到这是在外面,温夏连忙捂住嘴,但还是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 她在原地又蹦又跳,傻笑了好一会儿,这才背着她的小背包去了准备室,冬天天气冷,跳舞之前一定要活动开了,不然很容易受伤。 明媚回到排练厅,还没走近考官席,便有一个中年男人帮她拉开了椅子:「宣宣啊,来,坐。」 这是舞剧团的副团长刘逍,也是她父亲的朋友,平时对她很照顾。 明媚没说话,冷淡地点点头,坐了下来。 考官席最边上的几个年轻女子见她这副做派,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 九点整,复试正式开始。 明媚靠在椅背上,兴致缺缺地看着来复试的人,都是刚从舞院毕业的小姑娘,一个赛一个地漂亮,朝气蓬勃的,让人看了就开心,只除了明媚。 明媚这次被团长叫来做考官,其实不过是个摆设,十几个考官呢,录取还是不录取,决定权也不在她手里,她来这儿只是为了刁难女主而已。 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温夏了,她穿着紧身的黑色练功服,头髮扎成一个圆圆的丸子头,笑着和考官打了招唿,开始做自我介绍。 明媚微微坐正了些,抱着手看着温夏。 二十出头的女生,面容姣好,灵气十足,跟一颗饱满的水蜜桃似的,身材也是凹凸有致。 难怪男一男二都那么喜欢她,明媚腹诽道。 「宿主,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系统忍不住道。 「难道不是吗?女主还这么年轻,我却已经老了。」明媚在心中掩面哭泣。 系统不是很懂女孩子的心思:二十六岁很老了吗? 复试分为四个环节,基本功技巧组合展示,剧目片段表演,舞段模仿以及面试。 前两个部分温夏都完成得很好,基本功扎实,情绪也很到位,应该是这一届来面试的人里面最好的一个了。 明媚两边的考官看了她的表演后都暗暗点头,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第三个部分是舞段模仿,考官随机播放一个舞蹈片段,面试者需要在十五分钟内把它完整地表演出来,这主要考查面试者的学习能力和应变能力。 刘逍挑了挑,随意播了一个舞蹈录像。 明媚和众人一起转头看去,发现那个舞是她五年前参加舞蹈比赛拿了金奖的作品。 明媚表情没多大变化,她转头看向温夏,见她脸上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自信。 舞剧团的团长王怡是个面相温婉的年轻女人,她望着温夏柔声道:「你可以开始准备了,别紧张,放轻松。」这个舞段是他们准备的题目里面难度数一数二的了,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能不能跳好。 「好,谢谢老师。」温夏甜甜一笑,向着考官席鞠了一躬,回到准备室准备了。 十五分钟后,温夏回到排练厅。 待她站定后,刘逍便示意音乐老师放音乐。 音乐声起,温夏转身踏着鼓点舞了起来,虽然只穿了最简单的练功服,却更显身姿,动作行云流水,力量控制恰当,更难得的是感情充沛。 明媚看一眼席上的考官,大家都沉浸在温夏的表演中。 一舞完毕,王怡首先带头鼓掌:「跳得很好!」 温夏又鞠了一躬,羞涩地笑了笑,眼睛却止不住地往明媚这边瞧。 刘逍会意,他笑眯眯道:「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就是你这个舞的表演者兼编舞——宣鸿老师,你要不要听听她的看法?」 「可以吗?」温夏有些紧张地望向明媚,好看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只可惜明媚开口註定是会让她失望的。 「有形而无神,功夫还不到家,今年来的新人都只有这样的水平吗?」明媚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温夏脸色一白,羞愧地低下了头,手指不安地绞动。 她一直很崇拜宣鸿,宣鸿长得漂亮,舞也跳得好,在她心中是女神,是榜样,宣鸿所有的舞蹈视频她都翻来覆去看过许多遍了,这支舞更是她刻苦练习了许多年的。 今天复试抽到这支舞,她本来是很高兴的,更何况宣鸿也是考官之一,她真的很想得到宣鸿的肯定,可没想到自己还是没跳好…… 排练厅里的气氛有些凝滞,温夏低着头,满脸都是挫败和伤心。 明媚则一脸冷漠高傲,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刘逍见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小温年纪还小,表演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跳这个舞的时候比她还小。」明媚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刘逍一噎,用眼神警告了明媚,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讪笑道:「总之未来可期哈哈。」 「是啊,前途无可限量,不要气馁。」王怡接过话头,她很看好这个年轻女孩。 「谢谢老师,」温夏抬起头,又看向明媚,「也谢谢宣老师的评价,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明媚抬手看了一眼手錶,不置可否。 「咳,温夏是吧?我见你简歷上面写的『护理专业本科毕业』,怎么会来面试舞剧团呢?」一个考官问道。 「老师好,是这样的,我从小就喜欢跳舞,可是因为母亲反对,所以报志愿的时候选了医护专业,但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个梦想,很早之前看到了舞剧团的招聘信息,就一直在做准备,希望能进入舞剧团。」 第37页 温夏拿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忐忑。 那考官点点头,正要开口却又被明媚打断了:「你说因为母亲反对,所以选择了医护专业,那要是你进入舞剧团后,你母亲还是不同意呢?到时候因为个人原因影响到整个舞团怎么办?」 温夏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明媚会这么问,她是打算先斩后奏的,若是能顺利被录取,那母亲再怎么反对都没用了。 「很多事不是只凭一腔热爱就够了的。」明媚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尖尖的指甲在杯壁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王怡听了明媚的话,帮温夏说话的念头便又收了回去,虽然宣鸿有些咄咄逼人了,但她问的也合情合理,工作不是凭着热爱就够了的,家人的意见同样很重要。 温夏咬了咬嘴唇,想了片刻道:「我一定会说服母亲的。」 明媚嗤笑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众人看过去,见是一张用简歷折成的纸飞机。 温夏也看到了,她眼眶微红,倔强地望着明媚,双手紧紧地攥着。 明媚见不得女生这么个欲说还休欲拒还迎的样子,和王怡打了个招唿,将大衣挂在手上推开门走了。 接下来就是考官商定录取名额了,温夏是一定能进舞剧团的,她丝毫不担心。 她的刁难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且她的原身就是这么个目中无人的性子,若她哪天不这样了,那才是怪了。 明媚走出门外,闲闲地伸了个懒腰,直接离开了。 王怡看着明媚离开,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常。 宣鸿是她招进来的。 当时的宣鸿刚从首都舞蹈学院毕业,却已经包揽了国内外大大小小数十个舞蹈比赛的金奖,每次专业考试也都是遥遥领先的第一名。 她自身条件和舞蹈天赋都极高,又肯吃苦,假以时日必能在中国舞蹈史上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是以在宣鸿毕业前,王怡亲自去找了宣鸿,说可以免试录取她进舞剧团。 首都歌剧舞剧院是中国排行第一的歌舞团,王怡有这个自信,宣鸿一定会同意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姑娘还挺傲,说她要堂堂正正地考进来,结果那一年宣鸿真以第一的成绩进了舞剧团,不过半年时间就做到了舞剧团的首席。 不过也许就是因为太顺了,宣鸿向来心高气傲又作天作地,性子高调冷淡,还有些娇气,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王怡嘆了口气,人是她招进来的,后果也得她自己兜着,不过宣鸿虽然性子差,但在跳舞上却是从来没出过岔子。 王怡看向眼前的温夏,这个女孩子虽然不是科班生,但看得出来天赋很好。 虽然和宣鸿比起来还是不够看,但温夏性格好又肯努力,她们舞剧团需要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世界~ 有套用部分真实身份,但性格及故事完全不同,拒绝扒原型~ 第20章 高傲冷傲大小姐x温文尔雅舞蹈家(2) 最后温夏还是被录取了,她跟其他九个女孩被通知下星期一便来报到,和大家一起基训排舞。 舞剧团最近正在排练一部古典舞剧《洛神》,这部舞剧是首都歌剧舞剧院明年的重点演出剧目之一,主创人员为此已经筹备了近两年时间,如今这批新人进团,正好补足了舞剧的参演人数。 很快便到了星期一,a市的气温还是很低,明媚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换好了练功服。 她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挣扎了片刻,才咬咬牙打开门出去,排练厅里不开空调,明媚一走进去就冷得直打颤。 没办法,原主宣鸿在所有事情上都很娇气,又怕吃苦,除了跳舞。 每次训练她必定是第一个到的,等老师和其他人到的时候她早就活动完毕了。 明媚抖了抖她的老胳膊老腿,按着原身的身体记忆开始活动,好在穿过来是直接继承原主的全部技能的,不然她可瞒不过去。 活动了片刻,明媚身上果然热了起来,甚至隐隐有些出汗,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还差十五分钟就是训练时间了,偌大的排练厅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明媚皱了皱眉,突然听见排练厅的门被打开了。 她转身看去,是温夏。 明媚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温夏也是十分意外,她笑了起来,十分开心地和明媚打招唿:「宣老师你真早!」 明媚却在她开口前就转过头,也不答话,温夏却好像是已经适应了她这种态度,也不气馁,微微一笑便走到一边也开始活动。 基训结束后,便要开始舞剧的排练,明媚倚在把杆上,闲闲地喝了口水。 不一会儿舞剧团的男演员们便从另一个排练厅过来了,本来看着宽松的排练厅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明媚懒懒地靠着把杆,淡淡地打量着进来的这些人。 舞剧团招人是有硬性标准的,男生一米八以上,女生一米七以上,加上每天跳舞,大部分人身材和气质都很出众。 明媚的目光落在队伍最后的那个人身上,他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本来修剪得很整齐的黑髮有些长了,被汗晕湿,此时有些凌乱地搭在前额,眉目清朗,背嵴挺拔,明媚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等人全部到齐后,舞剧的总导演宋一先看了几个已经排好的群舞的排练情况,说了些要注意的点,便把他们打发到隔壁排练厅去了,让副导演去那边盯着,他自己则留在这边给主演和新人排舞讲戏。 第38页 「宣鸿,容与,你们俩过来。」 明媚被点到名,施施然地走到排练厅中间,另一边也走出来一个男人,正是刚才明媚看的那人。 他叫傅容与,是舞剧团的男首席,也是宣鸿的暗恋对象。 方才他不过站在那儿,就已经有许多女演员频频向那边投去目光。 傅容与长得好,对人也好,说话温温柔柔的,行为做派都很绅士,团里一大半女演员都对他抱有好感。 「你们俩先把昨天新讲的那段舞跳一遍。」 两人点点头,稍稍退后了些,定好了姿势,宋一点点头示意音乐老师放音乐。 舞剧《洛神》,讲的是三国时期的大才子曹植虽困于权谋之争,然内心极其渴望自由与浪漫,一次在梦中偶然见到了婀娜多姿的神女洛神,他对这位美丽的神女一见倾心,当即便对洛神表明了心意,赤忱热烈的曹植打动了骄傲的洛神,两人一同乘车出游,互诉衷肠,然「人神之道殊」,洛神无奈离去,曹植乘船追踪,期待洛神再现,但终究无功而返,最后黄粱梦醒,佳人已去,徒留一腔思慕。 傅容与和宣鸿作为舞剧团的男女首席,自然分别担任《洛神》中的男女主曹植和洛神。 音乐响起,明媚素手轻抬,翩然起舞,而傅容与饰演的「曹植」则紧紧跟随在她左右,两人相伴而舞,这时正是「洛神」与「曹植」情浓之时,两人在洛水之滨的这段舞柔情似水,缠绵悱恻。 一个回身,明媚被傅容与轻松地托起来,低头正与他的眼睛相对。 他的睫毛很长,眸子黑白分明,看向你的时候深情又专注,很容易让你产生被爱着的错觉。 可明媚看得出,他的眼睛里其实什么情绪都没有,连演戏的样子都不是。 这个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接近,明媚在心中默默给傅容与打了个标籤。 一舞完毕,傅容与很绅士地将她放了下来,手还在她身后虚虚护着。 明媚没有说话,站定后便稍稍往旁边走了半步,和他拉开了距离,傅容与极为自然地收回了手,眼神却闪了闪。 明媚在心里默默道:不是她想这样做,而是原主上个月才和傅容与表白被拒,依她那个骄傲的性子,现在对着他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了。 宣鸿脾气不好,在舞剧团里几乎没有合得来的人,除了傅容与。 他脾气温和,见谁都含着笑,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是言情剧里标准的暖心男二的设定,看起来很像一台外观帅气的中央空调。 至少当时接收剧情的时候明媚是这么以为的,但是就是刚刚那一会儿的接触,明媚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个滥好人,相反很可能是个冷心冷清的。 对原主的那些「好」很可能……只是基于他良好的教养。 原主向来高傲,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主动告白还被拒了,也是很悲惨了。 不过更悲惨的还在后面,女主温夏初来乍到,自然有些被排挤。 恰巧,傅容与撞见偷偷抹泪的温夏,便多与她聊了几句,安慰她不要气馁,结果这些全部被原主看见了。 原主怒不可遏,觉得自己的人被其他人惦记上了,噁心得不行。 本来只是无视温夏这个人,那以后就开始拼命针对温夏,明里暗里绊子不断。 但事与愿违,原主越是欺负温夏,傅容与对温夏就越是关心,这关心来关心去,傅容与和温夏就在一起了。 但原主还是心心念念爱着傅容与,在为傅容与买生日礼物的时候出了车祸,双腿截肢,再也无法站上舞台。 而《洛神》的女主也从她换成了初出茅庐的温夏。 《洛神》如期上演,赢得了满堂彩,温夏从此一炮而红,之后认识了小说的男主,周承泽。 宣鸿从手术台上下来,一睁开眼就听到了这个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将气全部撒在了一旁不停道歉的温夏身上,谁知周承泽和傅容与都不约而同地将温夏护在了身后,指责她心肠歹毒,毫不讲理。 骤然倒塌的事业,以及身体和心灵的创伤将宣鸿逼得面目全非,她疯了一般地想杀死温夏,又是投毒,又是策划车祸,却都没有成功,每一次出手都成为了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 小说四分之三的时候,宣鸿的阴谋败露,被送进了监狱,恶毒女配的戏份便到此结束。 这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事业、爱情、健康、生活都没了。 明媚回过神,见宋导还在讲,她便继续听着,眼睛却不经意间从镜子里看到排练厅角落里羡慕不已的温夏。 排练结束,明媚拿上自己的杯子径直出了排练厅。 傅容与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他倒不是对宣鸿有什么意思,而是觉得自己拒绝了她的表白,有些歉疚。 但也只是一点儿而已。 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子,自己或许不该那样直接。 明媚回到休息室换好衣服便准备离开,谁知等了十几分钟电梯却一直不上来。 明媚脸上的不耐越来越明显,她又用力按了几下电梯的按钮,看着一动不动的数字,这才黑着脸往楼梯间走去。 楼梯间的灯却不知什么时候坏了,明媚无法,只能用手机打着光,慢慢扶着扶手往下走。 屋漏偏逢连夜雨,明媚果不其然地踩空了,整个人勐地往下栽去。 第39页 明媚双手捂脸,做好了摔下去的准备,手臂却被人大力拉住。 因为惯性她一下子扑进一个人的怀里,这个怀抱很熟悉,很多次舞蹈她都曾被这样圈在怀里。 「小心!」傅容与有些紧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明媚的脸莫名的有些烫,她动了动,傅容与便放开了她。 明媚仰起头刚想开口,却被脚踝传来的一阵撕裂的痛感打断了。 傅容与听见明媚的痛唿,当即轻轻抱起明媚,将她放到楼梯的最下面一阶坐下,还把自己的驼色大衣垫在楼梯上。 明媚碰了碰右脚踝,不过片刻已经肿的老高了,一动就痛得不行。 傅容与将手机的灯打开递给明媚:「帮我打着光。」方才明媚的手机和包全部掉在上面的楼梯上了。 明媚拿过傅容与的手机,照着自己的脚踝,这样看起来更严重了。 傅容与半蹲在明媚面前,将她的细跟高跟鞋脱下来放在一边,小心地托起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手轻轻替她揉着。 男人的手很温暖,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很轻松就能将明媚的小脚握住。 「你的脚肯定要去医院治疗,我学过一些按摩的手法,先帮你揉一揉,就不会那么痛了。」男人低着头解释道。 「嗯。」明媚闷声道。 几分钟后,傅容与放开手,帮她重新穿上鞋,双手扶着她,柔声道:「试一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明媚试了试,却发现自己还是站不起来,她摇摇头:「不行。」 傅容与似是预料到了,他按了按明媚的肩膀:「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说完,他便将明媚的东西尽数捡好,稳稳地抱起明媚出了首歌的大楼,他直接走到负一层,将明媚放进他的车里。 车子发动,傅容与将空调打开,打转方向盘往医院开去。 医院里,医生给明媚仔细处理了脚踝,又开了些止痛消肿的药。嘱咐她回去要好好卧床休息。 傅容与将明媚抱回到车上,他自己却没有上车。 不一会儿,傅容与上车,手上递过来一袋温热的牛奶:「排练到这时候肯定饿了吧?这附近没有餐厅,先用这个垫垫吧,牛奶是无糖的,不会发胖。」 明媚愣愣接过,牛奶的温度透过包装传了过来,她眼底有些发烫。 车子在路上平缓地开着,街上已是华灯初上,路边的灯光透过车窗,映在明媚有些苍白的脸上。 车里一直很安静,明媚突然开口道:「谢谢你。」 傅容与温和地笑了笑:「没什么。」 明媚看了他的侧脸一眼,眼中流动着不知名的光芒。 第21章 高傲冷艷大小姐x温文尔雅舞蹈家(3) 《洛神》的排练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傅容与和宣鸿都不是那种会把个人情绪过多地带到工作中来的人,两人之间似乎又退回到告白之前的样子。 这天排练结束,明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见来电显示上写着「郭老师」三个字。 这是宣鸿大学时候的班主任,和宣鸿之间的师生关系很不错,毕业之后也一直有联繫。 明媚接起电话:「喂,老师?」 「宣宣啊,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老师有什么事您讲。」明媚走到走廊一边。 「是这样的,这个月底不是咱们学校一百周年的校庆嘛,老师想邀请你回来参加校庆晚会的表演,并且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讲个话,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时间啊?」郭老师和蔼道。 明媚想了想,《洛神》这段时间的排练任务不是特别紧张,一个校庆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她便回道:「有时间的,您把具体的流程和我说一说吧。」 郭老师笑笑道:「我刚才已经把具体的过程都和容与说了,你们两个商量着来。」 「商量?」明媚转过身,正好和傅容与的目光相撞,他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郭老师的声音继续在电话里响起:「对,这次校庆你和容与一起上台,也是代表咱们古典舞系。」 明媚看着傅容与的眼睛,对着手机道:「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明媚将手机揣回口袋里,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傅容与首先开口:「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说一下校庆的事?」他的声音温和,声线清冽,听起来很舒服。 明媚嘆了口气,径直走到电梯口:「我饿了,找家餐厅边吃饭边说。」 电梯下行,明媚微微靠在电梯里,看着前面傅容与高大的背影,想起了大学时候的事。 她和傅容与其实是同班同学,入学不过半年,他们俩就分别被评为了古典舞系新一届的系草和系花,但两人之间却很少有接触。 原因无他,宣鸿大学四年几乎都在各个舞蹈比赛和晚会之间打转,待在学校的时间很少,明明是一个班的却没有见过几面。 等两人双双进入首歌之后,也是在团长的介绍下她才把「傅容与」的名字和人对上号。 电梯到达,傅容与按住开门按钮,回头对明媚道:「到了。」 两人在一家西餐厅坐下,傅容与将菜单递给明媚,明媚也不客气,点了几样原主平日里爱吃的。 傅容与点了一份牛排,又问了明媚的意见点了一瓶果汁后,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第40页 餐厅的位置很好,明媚用手撑着下巴,偏头看向楼下的车水马龙。 「a市的夜景很美。」傅容与端起一杯水,也看向外面。 明媚转头看他一眼:「是很美,可惜读书的时候太忙,只有表演结束,回学校的时候匆匆看到过几回。」 「不同的时候看会有不同的感觉,现在看依旧很美。」傅容与抿了一口水说道。 明媚却没有接他的话,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说起读书的时候,咱们还是同班同学,但我却一直不认识你。」 傅容与笑起来,眉梢眼角舒展开,清风明月般的好看。 不知为何,明媚也跟着笑起来。 「你不认得我,我却认识你,你跳舞很好看。」傅容与道,是很认真的赞赏。 明媚眨眨眼,矜持地点点头:「谢谢。」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傅容与绅士温和,明媚也有心和他多交流,两人这顿饭吃得很融洽。 饭后傅容与开着车送明媚回了家,等明媚下车后傅容与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将车停在小区门口,待见到明媚家的灯亮起后,才发动车子离开。 明媚将包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正好看见傅容与离开。 她抱着手对系统道:「他这样的作为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要不是那低至20的好感度,我都要以为他真的喜欢原主了。」 「现在是25。」系统纠正她。 明媚挑了挑眉,这一顿饭还涨了五点。 「你打算怎么攻略他?」系统问道。 明媚将自己扔进软绵绵的沙发里,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嗯——不知道啊。」 「不过,」明媚坐起身来,「看小说里面,他好像是喜欢温夏那种表面倔强乐观,实际上也会偷偷抹眼泪的小姑娘?」 明媚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一向倔强的人哭起来确实是惹人心疼,但明媚这一回不太想学女主。 「对不起,我失误了,再来一次吧。」 明媚的声音在排练厅响起,众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宣鸿是谁?首歌的首席舞蹈演员,从来没有见她失误过,今天却在同一个地方失误了三次! 宋一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他一向对表演的要求很苛刻,见明媚今天跳成这样,便生了些火气,但忍了忍也没有说出什么重话,只说先排练其他的。 明媚面色如常,心中却是沮丧无比,她默默退到一边,靠着镜子坐了下来。 傅容与瞥了一眼明媚的右脚,见明媚走路正常,便打消了那个想法。 排练厅里音乐再次响起,这是舞剧中的一支群舞,宋一站在最前面,专注地看着。 忽然他眼睛一亮,虽然都是一样的动作,但其中一个女孩跳舞的韵味却是独一份的,正是这段舞应有的感觉。 待她们停下,宋一指了指那个女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被指的那人有些惊讶,她看了看两边,见导演确实指的她,便回答道:「导演,我叫温夏。」 温夏,温夏,宋一忽然想起来,王怡之前和他提过,今年新招进来的一个女孩子跳舞很好,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宋一点点头,突然道:「你会跳洛神的部分吗?」 温夏张大了嘴巴,半晌才磕磕绊绊道:「宣……宣老师跳的时候我……我看过一点。」 宋一拍手:「那就是会跳了,你把刚刚宣鸿那段跳一遍我看,老师麻烦放下音乐。」 温夏还懵着,宋一却已经接连说道。 排练厅中间的人散开到两旁,只剩温夏一个人站在那儿。 她看了一眼宋一,又看了一眼宣鸿,只见宣鸿直直地看着她,脸上冰寒一片。 温夏抿了抿唇,音乐响起,她循着自己的记忆开始跳。 若说宣鸿的洛神是明艷飘逸的,那么温夏的洛神则是灵动纯真的,二人各有千秋,甚至温夏有隐隐压过宣鸿的架势,只是温夏还带着些许青涩。 排练厅里一时有些诡异的安静,众人的目光在温夏、宋一和宣鸿之间来回打转。 宋一脸上忽地绽放出一个极大的笑容,他连连点头:「跳得很好,你先把这个群舞放一放,赶紧把洛神的舞段学了,做洛神的b角!」 一石激起千层浪,排练厅里传出阵阵吸气声。 温夏捂着有些气喘的胸口整个人还在怔愣着,宋一却已经大手一挥定下了。 傅容与首先看向宣鸿,只见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排练的间隙,温夏来到明媚跟前,看着明媚冷淡的脸,她鼓起勇气:「宣老师,你右脚是不是受伤了?」 明媚一挑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温夏羞涩地笑了笑:「我大学学的是护理,而且宣老师怎么可能失误?嗯……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简单处理一下。」 「不必了,我自己会去医院。」明媚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傅容与恰好从这里经过,听到明媚的话,有些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 明媚想起小说里也是这样,傅容与总是站在温夏一边,觉得她不通人情,明媚更加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出了排练室。 一整天的排练结束后,傅容与和明媚便按约定好的,开始准备校庆上的表演。 地点在明媚家附近的一个舞蹈工作室,那个工作室的老闆是明媚的朋友,工作室晚上和周末一般不用,便借给明媚排练用。 第41页 他们将要表演的这支舞是郭老师亲自编的,两人在周末的时候就已经分别将自己的部分学会了,现在直接开始练习双人舞的部分。 两人从四年前进入首歌后,双人舞的搭档几乎都是对方,默契自是不必说。 一个小时不到,两人就已经将舞蹈配合得极好了。 只是明媚今天心里有气,一直冷着脸,两人间的气压有些低。 傅容与擦了擦下巴上的汗珠,对明媚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我送你回去。」 明媚却摇摇头,淡淡道:「你先走吧,我再待一会儿,再说了我家就在附近,不用送。」 傅容与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明媚明显一副不愿多讲的样子,便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出去的时候记得穿上外套,免得着凉。」 「啰嗦。」 「白天的时候,」傅容与将外套穿上,转头对明媚道,「我不是指责你那样对温夏,而是觉得你不该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要是落下病根就得不偿失了。」 见明媚仍是不理他,傅容与无奈地笑笑,推门走了。 待傅容与走了,明媚才缓缓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她的右脚踝。 昨天扭伤后她并没有当回事儿,歇了一个晚上又开始跳舞,现在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平常行动也不过咬牙撑着,实际上运动稍稍剧烈一点,脚踝便会撕心裂肺地痛。 明媚慢慢坐到舞蹈室冰凉的地板上,抱着腿发起了呆。 门外的傅容与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女孩忍着痛揉了揉脚踝,双手环抱着自己坐在地板上,小小的一团,她的肩膀瘦削,看上去可怜又寂寥。 他没有发出声响,知道明媚一定是不想让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便悄声离开了。 「宿主,男配已经走了。」系统提醒道。 「嗯?走了?」明媚回头看向门外,见门外果然没有人了。 「但是……」系统有些不确定道。 明媚接过它的话:「好感度没涨。」 「恭喜你,都会抢答了。」系统干巴巴回道。 明媚呵呵一笑:「你好幽默哦。」 第22章 高傲冷艷大小姐x温文尔雅舞蹈家(4) 第二天,明媚再次见到傅容与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发现他确实没什么反应,明媚彻底自闭了。 今天的排练比昨天顺利了许多,之前失误的地方明媚没有再出错了,宋一眼里露出满意的神情。 昨晚傅容与走了之后,明媚便去了医院,到今天脚伤已经好多了,舞者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身体,明媚不敢马虎。 第二天的排练比昨天顺利了许多,之前失误的地方明媚都没有再出错了,宋一眼里露出满意的神情。 昨晚傅容与走了之后,明媚又去了一趟医院,到今天脚伤已经好多了。 舞者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身体,明媚不敢马虎。 另一边,对于温夏来说,自从导演钦点她做洛神的b角之后,她收到的明里暗里的排挤越来越多。 首当其冲的便是原来洛神的b角,现在跳c角的秦露。 先前宣鸿压了她一头,她就十分不服气了,但人家确实有实力有资歷,自己不服也得服。 但是现在凭空冒出来一个刚毕业的新人都踩在她头上了,动不了宣鸿,一个刚来的新人她还教训不得了吗? 温夏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衣柜,再看看一旁的秦露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温夏指着她的衣柜质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这又不是我们弄的。」开口的是秦露身边的一个长发女孩。 「你们!」 「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是有气也不能撒到无关的人身上啊,没准是有人看不下去某些人的作为,替天行道了呗。」女孩们闹笑成一团。 温夏小脸涨的通红,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她大声道:「是导演选定的我,你们有本事找导演说去啊!」 女孩们撇撇嘴,四下散开了。 温夏见她们不说话了,将手中的东西往衣柜里一丢,重重地关上门独自往排练厅去了。 先前说话那女孩凑到秦露身边悄声道:「露露姐放心,我们一定会让她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是个什么位置。」 走出门,温夏吸了吸鼻子,把刚才的事情压在心底,专心跟着老师学习洛神的舞段。 不过一个上午她已经学了近一半,连老师都夸她学得快跳的也好。 温夏羞涩地笑笑,心里却是高兴的不得了,早上那点不愉快早就被她跑到九霄云外了。 待到下午,温夏又重新回到之前的群舞排练中,虽然她现在跳了洛神的b角,但只要宣鸿不出问题,正式表演的时候她还是跳群舞。 「砰」的一声,温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懵了懵,连忙站起来和老师道歉:「对不起老师,我走神了,再来一次吧。」 舞蹈再次开始,温夏却还是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这是干什么啊?她一直出错,难不成还要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一起重来?」 「是啊,难道是跳洛神跳习惯了,就跳不来咱们这个舞了?」 「老师,能不能让她单独把这个地方跳会了再来跟我们合啊?」女孩们一句接一句地抱怨道。 第42页 温夏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师要不我先单独练一练……」 老师嘆了口气:「行吧,你到那边去练,明明之前跳得很好啊……」 温夏走到一边,发现刚刚摔的那两下摔得很重,怕是都淤青了。 她拼命眨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千万不能放弃。 一天很快过去了,温夏身上的淤青越来越多,她换好自己的衣服,从更衣室里一步一步朝电梯口挪。 她身后一间休息室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眉目清朗的男人,接着另一间休息室的门也从里面打开。 「傅容与。」 男人抬起头,见到明媚正站在他前面,光洁的额头,殷红的嘴唇,练习时候盘在脑后的头髮此时全部放了下来,有些慵懒地搭在肩头。 傅容与微一晃神。 「男配好感度:40。」 「你怎么还没走?」傅容与冷不丁问道。 明媚奇怪地看着他:「不是要一起去排校庆的节目么?我等着蹭你的车呢。」 傅容与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好在明媚并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转过身走了,傅容与回过神,跟在她的身后。 排练室里,傅容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两人已经合作过很多次了,但今晚傅容与的眼睛却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的鼻间眼前全是明媚,虽然傅容与对于女孩子化妆的事不是很懂,却也看得出明媚脸上未施粉黛,眉不点而翠,唇不画而红,比她浓妆时更好看。 明媚也察觉到了他的不专心,待面对面时,她戳了戳傅容与的手臂:「诶,你不舒服吗?」 傅容与清咳一声:「有点累。」 「哦,那你休息一下,等下再继续。」明媚冷淡地放开了他,转身去喝水。 傅容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心中颇为懊恼,他走到一边,试图赶走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最后两人还没能继续排练,傅容与总是看着明媚走神,待明媚看过来,他又迅速将眼神移开。 明媚觉得他今晚怪怪的,再加上确实有些累了,两人便提早离开了。 傅容与照例将明媚送进小区,待明媚家里的灯亮起,他才回去。 傅容与坐在车里,觉得自己今天很不正常,却又想不出原因来,心中乱作一团。 很快便到了校庆的日子。 傅容与和明媚两人已经提前去彩过排,明媚也拿到了郭老师为她准备的发言稿,郭老师知道明媚不擅长写这些东西,便让自己带的学生给她的师姐写了一份。 明媚表示,郭老师您可真贴心! 校庆这天是个罕见的晴天,明媚和傅容与从车上下来就直奔学校的礼堂。 两人来得不早不晚,和一众领导老师打过招唿之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不多时,校庆活动正式开始,早上是庆祝大会,到晚上才是晚会。 明媚看着台上滔滔不绝的校长,发现几年不见,他的头髮越发稀疏了,但说话的架势和持久力一点儿没变。 明媚听着听着便有些瞌睡,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但她还记着自己一会儿还要上台发言,也不敢真的睡过去,就这么一直苦苦挣扎着。 忽然一只手将她乱晃的头轻轻按在了肩膀上:「等时间到了我叫你。」 明媚困得紧了,也懒得睁开眼,在那人的肩膀上蹭了蹭,就势睡了过去。 一觉无梦,明媚睡得很舒服。 她嘤咛一声睁开眼,就听见傅容与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醒了?还没到你上台呢。」 明媚迷迷瞪瞪地往台上看,校长还在上面慷慨激昂地讲着,口水沫子到处飞,前排老师的纸巾都用完一包了。 看了一会儿,明媚直起身嘟囔道:「不睡了。」 傅容与缓缓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肩膀,看着台上轻声道:「不过校长应该快讲完了。」 明媚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毕竟四年下来也听了不少。」傅容与一本正经道。 他和明媚不同,读书期间虽然比赛也参加了不少,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待在学校学习,连最枯燥无用的讲座典礼都听了个大半,早摸清了校长发言的规律。 这还是不久前两人聊天时傅容与说的,明媚知道后深表震惊。 「你们男生的脑迴路我真是无法理解。」 明媚被他逗笑了,刚睡醒的迷煳劲儿便过去了。 傅容与转头看她,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伸出一只手却在半路又收了回去。 他指了指明媚的脸道:「脸上有印子。」 明媚摸了摸果然有些印子,她从包里掏出镜子看了看,又伸手揉了揉。 傅容与身子坐得笔直,目视前方,却还是装作不经意地往明媚那边看去。 「男配好感加3,现在是63。」 两人准备校庆节目这些日子以来,傅容与的好感度涨得飞快,但其实原着里是没有这段剧情的,宣鸿因为告白被拒,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并没有参加这次校庆,错过了和傅容与相处的大好机会。 明媚揉了一会儿,印子渐渐消了。 她将镜子放回包子,却见傅容与起身走了出去,他先是和校长握了握手,然后转身上了台,原本有些吵闹的礼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第43页 明媚转身向后面看了看,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注视着台上那人,眼神一错不错。 明媚回过身,看向傅容与,心里暗道:有那么好看吗? 傅容与今天并没有穿中规中矩的西服,反而着了一件菸灰色的毛衣,他的五官干净,眉眼含笑,且脖颈修长,身材挺拔,腰身精瘦,配上这件毛衣,越发显得他气质温润,有古人之风。 明媚咂咂嘴,不得不承认:是挺好看的。 夜晚七点,首都舞蹈学院的一百周年校庆正式开始。 后台的化妆室里,明媚一边听着前面主持人激情高昂的报幕声,一边百无聊赖地划着名手机。 「吱呀」一声,傅容与推门进来:「第三个节目是我们,等下就要准备了。」 「嗯。」明媚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傅容与就站着等她。 明媚关掉网页,将手机放好,在镜子前端详了一下自己今天的妆容,嗯,很完美! 「走吧,候场。」 「下一个节目《红豆》,表演者:xx级古典舞系优秀毕业生,傅容与、宣鸿!」 舞檯灯光暗下来,礼堂内一片安静。 傅容与轻轻揽住明媚的腰,两人气息相缠,一个清浅,一个有些杂乱。 悠扬婉转的琴声响起,舞中的男子和女子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待到女子及笄,男子便带着一早备下的聘礼,向女子的父亲提了亲,女子的父亲欣然答允。于是男子每日都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可天不遂人愿,男子被迫要离开几年,他来到女子家的墙下,欲和女子告别,女子却指着墙外的一棵红豆树道:「愿以红豆代相思,望不负此间情」,男子摘下一粒红豆,将它收在胸膛前说道:「我定不负你。」说完便毅然离去,女子抚摸着高耸的院墙潸然泪下。 一舞结束,礼堂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甚至还有些女孩子在偷偷地抹泪。 傅容与含笑看向身边的明媚,牵着她的手上前谢幕,他的手心微汗,带了一点儿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和紧张。 明媚回到化妆室后见到桌上摆了一束玫瑰花,上面还有一张小卡片,写着:祝学姐演出顺利,最后是一个名字和一串数字。 有其他节目的演员从她化妆室门前经过,看到那束花,调侃道:「这是刚刚一个大一新生送来的,还问我你的化妆室是哪间,小伙子挺帅的。」 明媚朝那人笑笑,把卡片插回花里。 待那人走后,明媚把门关上,利落地卸了妆发,整个人清清爽爽的。 晚会还在继续,明媚换好自己的衣服便打算提前熘了。 至于那束玫瑰,她把它留在了化妆间,不是不喜欢,而是她花粉过敏,只可惜没几个人知道,也没几个人想办法知道。 明媚提着包,摸着黑往出口走,不过几步,便见傅容与在后台的出口那儿站着。 听见声响,他回过身,整个人逆着光,明媚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轻轻笑了起来。 「要不要一起走走?就在学校里。」 第23章 高傲冷艷大小姐x温文尔雅舞蹈家(5) 首都舞蹈学院依山而建,礼堂的后面便是一个小山丘。 傅容与和明媚从礼堂出来,沿着柏油路走着,此时学校里的人都在礼堂中观看表演,路上静悄悄的。 尽管如此傅容与还是坚持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明媚将手揣在口袋里,边走边看。 她在学校的时间很少,有些路都不大认得,学校里一些建筑和景致对她来说很是新奇。 傅容与大约也是想到了这点,便轻声为她介绍起来。 他说话声音很好听,当起临时导游来也像模像样。 除了介绍学校以外,他还时不时说上些自己读书时候的事情,两人仿佛刚入学的学生一般,将首舞走了有一大半。 两人转过一个路口,便看见了首舞的图书馆,明媚被图书馆前坪的一排展列栏吸引了目光。 她放慢脚步,眼睛扫过那些图文,在一块展列栏前停下,用手点了点其中的一张照片,皱了皱鼻子说道:「这张照得我好胖。」 傅容与一直跟在她身后,听了这话便也上前看了看,那是明媚大一参加比赛时候的照片,脸还有些肉肉的。 他看了看那张照片,又看了看明媚,笑道:「角度问题而已。」 「马屁。」明媚「哼」了一声,又弯着腰看那些照片,嘴里还念念有词。 忽然她回过头,问傅容与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学舞吗?」 傅容与摇摇头:「洗耳恭听。」 明媚将长发撩到耳后,继续看着自己的照片说:「是小时候我见到邻居家的姐姐在学跳舞,便缠着她带我去了一次练功室,回来就和我爸妈说我要学舞。」 明媚回过身,比了个手势,自豪不已:「那时候我才五岁呢!」 「别的小孩上兴趣班都是被父母逼着去的,整天哭天抢地,我不是,我是自己喜欢。」 傅容与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配合地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明媚转过身去,挑了挑眉,「然后我爸妈就跟给我找了个老师,就一直学到现在。」 明媚直起身,望着礼堂的方向,声音有些空灵:「我喜欢站在舞台上的那种感觉,那种被聚光灯照在身上微微发烫的感觉,再没有比跳舞更能让我开心的事了。」 第44页 傅容与凝视着明媚,冬天的天空最是洁净,空旷的夜幕下,女孩眉目如画,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芒,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几分。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脸上的光彩骄傲又夺目。 傅容与觉得,他仿佛今天才真正认识了这个女孩,他轻轻拉住明媚被夜风吹起的羊毛围巾,将它细细整好,温柔地笑了。 温夏这几天状态越发不好,不仅仅是语言上的,还有训练时大大小小的绊子和针对都让她身心俱累。 她也试图找到绊她的人,但那人每次动作都很快,或者说也许不止一人。 温夏将药酒擦在手臂上,有些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她拼命想将眼泪憋回去,可眼泪却像是决堤一般。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草草擦完药,将袖子拉下来,躲到了楼梯间的角落。 温夏在楼梯上坐下来,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面试舞剧团的这个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每天在这里被人排挤,回到家还被母亲唠叨责怪,她是不是该像母亲说的那样放弃跳舞?然后找一份护理方面的工作,好好安定下来?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从电梯走出,他左右看了看,仿佛不认识路一般,想了又想才选定一个方向走去,却听见了阵阵哭声,那声音像是极力压着的。 他顿住脚步,留心听了听,好像是从楼梯门的后面传来的,他试探着敲了敲门,问道:「是有人在里面吗?」 见没有人回应,他试着扭动把手,门一开,正好对上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 那双眸子还带着些许迷茫,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周承泽的心微微一盪。 今天宋一要统一排练群舞,他将人全部集中到了一个排练厅里,因此另一个排练厅里只有傅容与和明媚两人。 两人已经在排练厅中排练了好几个小时了,排练厅四面的镜子都起了一层雾气。 明媚伸手抹开那些雾气,镜子上印出红扑扑的脸,下巴上还挂着汗珠。 明媚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擦掉那些汗,撑着把杆有些气喘,虽然有一点累了,但精神却还是很兴奋。 「要休息一下吗?」傅容与看过来。 明媚摆摆手,又走过来:「一次排完吧,明天抠细节动作。」 傅容与点点头,接着方才的地方来,恰好是之前洛神与曹植在洛水之滨的那个片段。 傅容与托起明媚,明媚就势看过来,傅容与心里一动,原本就不太平静的心底更是漾起了阵阵波澜。 这一刻,与之前截然不同,在傅容与的眼睛里,明媚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浓烈的情感,不是舞剧人物的,也不是浮于表面的,而是完完全全属于傅容与这个人的。 这个托举的动作结束后,傅容与将明媚放下来。 他揽着明媚的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继续下一个动作,排练厅中的温度越发高了,人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傅容与几乎能听见两人狂跳的心跳声,他的视线从明媚的眼睛落到她饱满娇嫩的嘴唇上,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慢慢靠了过来…… 「系统快闭眼,别看了!」明媚在心里大叫。 「知道了!我又不是没看见你们要……」系统大声回道,它将视觉系统关掉,却又留了一条小缝。 明媚闭上眼,感到傅容与离他越来越近了,温热的唿吸喷洒在她的鼻尖上,她悄悄攥紧了傅容与的衣服。 「宣鸿!宣鸿!你在哪儿?」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排练厅外面的走廊上。 排练厅里的两人立刻分开,旖旎的气氛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明媚的眼睛左右乱飘,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她结巴道:「我…我去开门。」说完如蒙大赦般地奔到门边。 周承泽听到开门声,折回去站定在排练厅门口,见到的便是这样满脸通红、慌慌乱乱的明媚。 他指着明媚的脸道:「你这……满脸春色的样子是?」 还没等明媚回答,他迅速往排练厅里探身一看,见里面还站着一个男人,那人的脸和神情和明媚如出一辙。 他眼睛瞪得老大,双眼放光,嘴巴张大成一个夸张的弧度,用胳膊肘重重捅了捅还没反应过来的明媚:「姦夫吗!」一副拍到娱乐圈巨大头条的狗仔模样,兴奋不已。 明媚一脚踹在他膝盖上:「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措辞的机会!」 周承泽捂着膝盖满地乱跳:「嗷嗷嗷!是姐夫,姐夫!」 傅容与恰好看过来,听见周承泽的话,脸红到了耳根,又望向明媚,明媚却没有看他,将周承泽一巴掌拍出了排练厅,明知故问道:「找我干嘛?」 周承泽揉了揉他的膝盖,惨兮兮道:「你就这么对待你未婚夫的吗?」 接收到明媚飞来的眼刀后,连忙改口:「我不说了不说了。」 「你到底干嘛来的?」 周承泽将手中的礼物拿出来:「喏,你未来婆婆让我买给你的。」 「还贫?」明媚磨了磨牙,极其不善地盯着他。 周承泽将东西一股脑儿地塞到明媚手里,迅速转身走了,边走还边说:「东西我送到了啊,我妈让你周末来我家吃饭,别忘了啊。」 第45页 外面的冷面将明媚脸上的燥热吹散不少,脑子也清醒多了。 她望着一瘸一拐的周承泽,再看看手里的东西,扯了扯嘴角,这周阿姨的品味还真是一成不变啊。 周承泽的母亲和宣鸿的母亲是大学同学,两人自读书时关系就特别好,如今两家的小孩都大了,也都一直单身,两位老同学便想把他们俩凑成一对。 奈何两人就没有看对眼过,而且宣鸿还比周承泽大上几岁,怎么看都是姐弟关系,但又不好直接断了两位老人的念头,因此两人只能这样敷衍着两位老人,自己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明媚回到排练厅,见排练厅里的窗户大开,傅容与站在一扇窗户前,神情茫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他脑海里乱乱的,明媚的脸在他眼前反覆闪过,这种感觉陌生极了。 明媚将手中的大包小包放下,走过去拍了拍他:「面壁呢?」 傅容与神情一滞,明媚见他那副样子瞬间就明白了他在纠结什么,她连忙道:「如果你要说对不起,那你最好别说了,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那你呢?」 傅容与有些震惊地看着明媚,明媚接着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这么难说出口么?」 原主一向是这么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不喜欢猜来猜去的,索性就说开了,反正已经丢过一次脸了,再一次…… 再一次的话,我就杀了这个人灭口。明媚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宿主你这是在做什么?」系统有些惊恐。 明媚冷冷道:「逼他啊,温水煮青蛙也煮得差不多了,是时候下一剂勐药了。」 一分钟、两分钟…… 明媚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走,傅容与没有追上来。 第24章 高傲冷艷大小姐x温文尔雅舞蹈家(6) 周末这天明媚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她洗了个脸,将头髮扎成一个丸子头,简单化了点妆,又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大衣,配牛仔裤,雪地鞋,看起来和正在读书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她在穿衣镜前照了照,对这样的自己很满意,便坐在吧檯边拨通了周承泽的电话。 电话响了快一分钟,周承泽才接起来:「餵?」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明媚单刀直入。 「啊……我现在没时间。」周承泽仿佛才想起来似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愧疚。 「都说好了的,你接我去你家吃饭。」明媚坐在高脚椅上转了个圈,没好气道。 周承泽那边有点吵,他声音小了小:「你打车去吧,我现在有正事。」 「什么正事?」明媚挑眉道,周承泽还能有正事干? 「不跟你说了,我这边忙着呢!」周承泽急忙说道,明媚耳尖地听到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明媚瞭然:「行,那我就不打扰你的『正事』了,挂了。」 明媚笑了笑,将手机放进包里,拿起包出门了。 周末的a市人头攒动,寒冷的天气也阻止不了大家对周末的热情,连续五天起早贪黑的郁气当然得在周末宣洩出来。 明媚将脸埋进厚厚的围巾里,拿着手机在路边比对着。 一抬头就见一个轿车司机正对她招手,明媚看了看手机上的信息,确认后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十五分钟后,轿车在一个别墅区停下。 明媚下了车,门口的保安大哥认识她,憨憨地笑了,喊了一声:「宣小姐。」 明媚也对他笑了笑,徒步往周承泽家走去。 这个别墅区很大,但住房却不多,别墅区里大部分都是做得极好的绿化。 明媚在冷风里走了快二十分钟才看见周家的大门,不由得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周承泽一顿。 明媚走进周家的客厅,看见一个中年美妇坐在暗红色的沙发上,她走上前道:「阿姨。」 周母抬起头见是明媚,保养得宜的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她拉着明媚的手坐下:「宣宣来了!怎么不叫阿姨去接你啊,承泽那小子跑哪儿去了?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明媚回道:「承泽他有事,我就自己过来了。」 「什么事能比你的事重要啊?我给他打电话!」周母拍拍她的手,气势汹汹地去给周承泽打电话了。 明媚将围巾取下来,到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她捧着玻璃杯,在杯沿哈出一圈热气。 周母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手机道:「承泽马上就回来,宣宣你再等一会儿啊。」 明媚无奈地笑笑,左右看了看问道:「叔叔没在家么?」 周母摆摆手:「你快别说你叔叔了,天天都在公司里,都快住那儿了。」 「叔叔可真是爱岗敬业。」明媚眯起眼笑了笑。 说很快,但等周承泽踏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明媚从厨房里端出一碟糖醋鱼,余光看到了周承泽。 她将鱼摆在桌上,看着周承泽道:「时间卡得挺准,正好吃饭。」 周承泽沖她翻了个白眼:「小爷今天心情好,不和尔等计较。」 周母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份菜:「菜齐了,吃饭吧。」虽然周家也请了保姆,但周母还是习惯亲手做饭给家人吃。 三人围着餐桌坐下,周承泽看了看桌上的菜,拿起筷子便去夹那烧得金黄的油焖大虾,却被周母拦了下来:「你还知道回来呢?宣宣在这儿等了你多久了?有事?有事不能明天处理?非得今天?」 第46页 周承泽见此路不通,便转头去夹另一个菜,明媚则眼观鼻鼻观心地扒着自己的饭。 两人都习惯了周母这个样子,听到这些话皆是左耳进右耳出。 周母说了一通便自己停了,给周承泽和明媚一人夹了一只大虾。 「谢谢阿姨。」 「谢谢妈。」 饭后,周母上楼午睡,上去前还特意交代两个年轻人多聊一聊,增进些感情。 周承泽和明媚对视一眼,各自不屑,两人占据了沙发的两端,一个看电视,一个玩手机。 周承泽看着手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明媚看见他那完全抑制不住的、猥琐至极的笑容,嘴角抽了抽,想到早上听到的那个女孩的声音,便问道:「又交新女朋友了?」 「嗯。」周承泽点了点头,那笑容三分羞涩,七分幸福。 明媚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拿起遥控器换台:「又一个被祸害的可怜少女。」 周承泽「切」了一声,挪了挪屁股:「这次我是认真的。」 明媚眼也没眨:「那她更惨了。」 「和你说不通,反正看见她的那一瞬,我就知道,我找到真爱了。」周承泽陶醉地说道。 明媚一阵恶寒:「从哪儿抄来的土味情话?」 「怎么就是抄的了呢?这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她跳起舞来就像仙子一样……」 「跳舞?」 「是啊,她也是你们团的,就是我上次去找你的时候遇见的她,这就是我和她之间的缘分……」 明媚点点头,不再听周承泽的碎碎念,她要完成女配任务,就必须避免演出前的那场车祸,而她同时也不想将《洛神》的演出机会让给温夏,可那是男女主认识的契机,明媚便只能另外为他们创造一个认识的机会。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听完明媚的诡辩,系统反对了一阵,见反对无效,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过了。 现在看来,男女主发展得很不错啊,那么自己也不好再在这儿碍事了。 明媚将茶几上的苹果砸到周承泽身上,周承泽回头大叫:「你干嘛?」 「等下阿姨下来,我们就把我们之间的事和阿姨说了吧,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周承泽狐疑地看了看她:「怎么突然提这个?」 明媚撑着下巴看向他:「给你的小女朋友腾地儿啊。」 「……」 周承泽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脸上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便点了点头:「行。」 周母扶着楼梯下来时,见到便是这两人各干各的事儿,互相也不搭理的样子,她嘆了口气,便听明媚唤她:「阿姨,我们有话想和你说。」 周母坐到沙发上,周承泽十分狗腿地端了一杯茶来,还拿起水果刀说是要给她削个苹果吃。 周母连忙夺过那把刀,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十指不沾阳春水,要他削个苹果那得削到医院里去。 周母将水果刀收起来,看着面前端正坐好的两个人,忽然就有些不想听了。 待听完明媚的话,周母没有两人想像中的那样生气或者伤心,她低低嘆了口气,望向两人问道:「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周母缓缓点头:「随你们吧,我和你妈妈也不该一直这么把你们绑在一起。」 明媚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周母,她握着周母的手:「阿姨,虽然我和承泽不可能,但我愿意永远做您的女儿。」 周母慈和地笑了笑,她伸手摸了摸明媚的头:「好孩子。」 原身的父母都在外省,原主一直孤身一人住在首都,身边也没有朋友,只有周母一直关心着她。 周末叫她来家里吃饭,过节的时候怕她孤单,也让她过来和周家人一起过,只是原主性子傲,脸皮薄,不好意思一直插在周家人之间,便拒绝了。 后来原主出事不想让父母担心,也只有周母在她身边照顾,在原主心里周母和自己的母亲没什么不同。 周承泽看着周母和明媚这母慈女孝的样子,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他酸酸道:「看来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周母一巴掌拍在他后脑:「我还没说你呢,你倒自己撞上来,肯定是你这小子谈了女朋友了,才撺掇着宣宣和我说这事儿。」 「我冤枉啊!」周承泽大声道。 明媚则偷偷笑了笑,周母真是料事如神。 「别嚎了,你那女朋友谈了多久了,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周母淡淡道。 「妈,你不生气?」 「我生气了你俩就能分手?」 「那肯定不能。」周承泽顺嘴一接,又挨了周母一掌。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周承泽看向副驾驶上的明媚,说:「今天谢谢你啊。」 明媚抚了抚头髮,妩媚一笑道:「谢我干什么?」 周承泽靠向椅背:「我知道,今天要不是你,我妈不会那么快同意的。」 明媚笑了笑:「你知道就好,加上阿姨这里,我可是帮了你两次了。」 「还有一次是?」 明媚睨他一眼:「你和你那个小女朋友难道不是因为我才认识的?怎么着也算半个媒人了吧,这两个人情你可得记好了,等我想好了就来找你要。」 周承泽拍拍胸脯:「放心,这人情我一定会还的。」 第47页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明媚将围巾系好,打开车门对周承泽道:「走了。」 周承泽坐在车里向她招招手,开车回去了。 明媚将手插进口袋里,往小区里走去,却突然被人叫住。 「宣鸿!」 明媚转过身,满脸惊讶:「傅容与?你怎么在这儿?」 第25章 高傲冷艷大小姐x温文尔雅舞蹈家(7) 傅容与走上前来,明媚和他面对面站着,他一张脸被冻得青白,好像在这儿等了很久了。 「你……」 「宣鸿,做我女朋友吧。」傅容与尽量平静地说道,但灼热又紧张的目光出卖了他。 他想,有些话,他必须要主动说出来。 明媚一时没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看着他。 傅容与见明媚这个样子,嘴角动了动,好似想挤出一个笑来,但失败了。 他在数九寒冬中待了太久,脸都麻木了,只能这样僵着脸说话。 明媚看向傅容与的眼睛,那双眸子就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轻易就能将她吸进去。 「你……说什么?」 「宣鸿,做我女朋友,好吗?」傅容与重复道,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明媚微微垂了眼,一言不发地拉着傅容与往里走。 傅容与见明媚不回答他,便有些急了。 他反握住明媚的手,声音带了点恳求:「上一次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没有立刻回答,我知道你肯定是伤心了,但当时我心里乱糟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来,这些日子你一直躲着我,我想来见你,但又怕你还在生气。」 傅容与一口气说完,仿佛是怕再没机会说这些了。 明媚抿了抿唇,小声道:「那天的事我没生气。」 傅容与眼睛一亮,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那现在呢?」明媚直视着他,不容许他再逃避,「你有答案了吗?」 傅容与没有说话,他低头封住了明媚的唇,以行动作出了回应。 傅容与的唇凉凉的,还带着冬天的清冽冰寒,他温柔细密地吻着她,这个吻缠绵悠长,荡荡悠悠地飘到了明媚的心上。 一直到两人都唿吸不过来了,傅容与才放开了她。 明媚被吻得身子发软,她靠在傅容与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缓缓绽放出一个笑来:「你还不会换气啊。」 「你不也一样。」 明媚眯着眼笑:「不过不用担心,以后我教你!」说得仿佛自己很有经验一般,其实生活中就是个母单。 傅容与将她从怀里捞出来,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是啊,学无止境,来日方长。」 明媚的脸倏地红了,这人怎么突然不正经了?! 「是你想多了吧。」系统幽幽道。 「哪有?!」 明媚的家里。 她端来一杯热茶放到傅容与冰凉的手上,又到厨房里去煮姜汤。 傅容与端着那杯茶,看着明媚忙进忙出的样子,不由笑了。 他转了转,打量起明媚的屋子来,地上铺着羊毛地毯,屋子里只有米、白两色,但因为每一处角落都精心摆上了别致的小玩意儿,倒也不觉单调。 傅容与喝了一口热茶,身上开始回暖,紧张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明媚端着姜汤出来,见傅容与正站在客厅的一面墙前,她对傅容与道:「把这个喝了。」 「这是你画的?」傅容与接过,指着墙上的墙绘,这是一副仕女图。 「是啊,装修的时候特意让装修师傅给我留出一面墙,就是想画个这个,很好看吧?」明媚双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眉。 「很好看。」傅容与点头贊道。 「眼光不错,」明媚打了个响指,看向傅容与端着的那碗姜汤,「快把姜汤喝了,一会儿凉了你自己热去。」 傅容与看了看她,端起来乖乖喝了。 明媚将袖子放下来,盘腿坐到沙发上,撑着头看向傅容与。 「你平时都是自己做饭的?」傅容与将姜汤喝完,胃里有些辣辣的,但很舒服。 「嗯,总吃外卖会发胖。」明媚点点头。 两人之间有些冷场,想说的都在楼下说完了,这时反倒生出一些淡淡的尴尬。 明媚有些不自在,只能专心致志地欣赏起自己的手来,她是想去做个美甲的,但原主因为是跳古典舞的,所以从来不染指甲和头髮,自己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也不好随意改造。 「其实我今天早上就到你家楼下了,刚好见你出门……」傅容与开口。 明媚有些惊讶:「那你怎么不喊住我?」 「没来得及。」 「所以你就等了一天?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傅容与看向明媚,客厅的灯光柔和,铺撒在她如玉的肌肤上,飘然若仙:「那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说。」 明媚白了他一眼:「傻!」 傅容与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好像是有点,保安见我一直守在那儿,出出进进看了我好多次,你要是再晚点回来,他估计就要报警了。」 明媚想了想那个场景,很没同情心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傅容与见明媚终于笑了,唿出一口气,神情也轻松起来。 第48页 「你……明天有时间吗?」傅容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声音有些紧。 明媚好容易止了笑,点点头:「有,你要做什么?」 傅容与笑了笑:「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不知宣鸿小姐愿不愿意?」 明媚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想了一瞬,见傅容与紧张的样子,又矜持地点点头:「既然你诚心相邀,那我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了。」 「那明天我来接你。」傅容与笑起来,如春风拂面。 一杯茶尽,他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明媚走到玄关处,想送送他,却被他推回来:「别送了,外面冷。」 「那你路上小心。」明媚扒着门框,有些不舍。 傅容与本来已经出门了,又折回身来抱了明媚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晚安。」 「你也晚安。」 明媚看着傅容与的身影隐没在了黑暗中,才慢慢关上门。 第二天早上八点,清脆的门铃声准时响起。 明媚趿着拖鞋,心情愉悦地去开门:「早啊!」 傅容与看着明媚粉嫩的脸庞,也笑起来:「早。」 「快进来吧。」 傅容与将手中提着的早餐摆到餐桌上,明媚从他背后探头看去:「这么丰盛啊!」 「坐下吃吧。」傅容与将豆浆插好吸管,转身递给她。 明媚笑眯眯地拿过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靠在墙上调侃道:「我听我们团一小姑娘说,你也给她带过早餐啊,看起来熟练得很嘛?」 傅容与讶然:「什么小姑娘?我没有给别人带过早餐。」 「什么没有?那小姑娘天天在团里炫耀,你不知道?」明媚抬了抬下巴,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 见明媚这副得意的样子,傅容与反倒放松下来。 他一手撑在墙上,将她堵在墙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不善:「是吗?」 「是、是啊……」明媚整个人被他罩在怀里,听见他说话,浑身一颤,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她掩饰地喝了一口豆浆,从傅容与的怀里钻出去,对着桌上的早餐夸张道:「哇,你还买了小笼包!」 傅容与见明媚熘走,无奈地笑笑,将椅子拉开:「既然喜欢,那就多吃几个。」 吃完早餐后,两人去了一家电影院,正是休息日,这家电影院的人却不是很多。 明媚看了看售票台上方滚动的电影排片,选了十分钟之后的一部文艺片。 两人拿票进场,却发现这部文艺片的票房是真不怎么好,他们两人几乎是包场了。 影片很快开始了,电影厅暗了下来,明媚看得入神,就连傅容与什么时候拉住了她的手也不知道。 等她反应过来,两人交扣在一起的手已经有些微微出汗了。 傅容与却没有想松开的意思,他身子坐得笔直,眼睛看着荧幕,好似认真得不行,明媚低着头闷闷地笑。 影片结束曲响起,明媚转过头,戏嚯地问傅容与:「这部片子讲的什么?」 傅容与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嘴巴动了动,什么都说不出来。 明媚看着他这个样子,眼睛一弯,笑得眉宇飞扬。 一直到了吃饭的餐厅,明媚脸上都还带着一抹笑意,傅容与无奈地摇摇头,将菜单递给她:「这是a市口碑还不错的川菜馆,应该会合你的口味,看看,想吃什么?」 明媚有些惊讶,原身是南方人,口味偏重,傅容与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是不是暗恋我?」明媚双手抱在胸前,眯眼看向傅容与。 傅容与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辣的?」 傅容与喝了一口水,高深莫测地说道:「想知道自然会知道。」 「切!」明媚嫌弃地撇嘴。 「还有,我不是暗恋你,」傅容与点了点桌子,「是明恋。」 等菜的间隙,明媚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人。 男生穿着骚包的西装,坐在座位上埋头苦吃,对面的女生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来这儿」。 明媚走过去,薅了男生的头髮一把,嫌弃地看着满手的髮胶:「周承泽,你这是抹了几瓶髮胶啊?」 周承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满脸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明媚指指他的头髮:「和你一样啊,约会。」 周承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髮型居然被明媚弄乱了,他一蹦三尺高:「这可是我在美容院待了五个小时才做好的!!!」 对面的女生被他这副样子吓得花容失色,明媚按住周承泽的肩膀:「你把你小女朋友吓到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周承泽下意识反驳道,说完之后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对面的女生心里暗骂一句,觉得来这一趟真是莫名其妙,说好的约会变成周承泽的solo吃播秀,还是买了一张前排看台票的那种。 见明媚大有长谈一番的架势,女生拎起包识趣地走了。 明媚坐到他对面,奇道:「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周承泽自暴自弃地揉了一把头髮:「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那你就长话短说。」明媚给他倒了一杯茶。 第49页 沉默半晌,周承泽终于憋出一句:「她要和我分手。」 「我们团那个女生?为什么?」 「她说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註定没有结果,这说的是什么话?」周承泽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大有把茶当酒,一醉解千愁的意味。 明媚结合小说剧情想了一会儿:「我觉得她说得对。」一个是刚毕业家境不好的大学生,一个是花天酒地的富二代,女主觉得不自在很正常。 「可是,我愿意去她的世界啊……」周承泽低下头,像是一只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大狗狗。 走出餐厅的时候,明媚伤感地抱着傅容与的胳膊,一路上都很沉默。 傅容与察觉到她的情绪,想到刚才见到她和上次排练厅外的男生坐在一起聊天,举止亲昵自然。 他垂下眼,压下心底的情绪:「是这家的餐厅的菜不合你胃口吗?」 「啊?没有啊,很好吃。」 傅容与捏了捏她的手:「那你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个啊……」明媚把刚才遇见周承泽的事和他简略地说了说,最后嘆了一句:「他这人平时挺不着调的,好容易走一次心,我有点被触动了。」 傅容与听完明媚的话,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最后化为一个淡淡的笑:「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遇到什么事了。」 第26章 高傲冷艷大小姐x温文尔雅舞蹈家(8) 转眼便到了年底,明媚早早买好了回家的机票,从前原主都是独自一人在a市过年的,今年明媚想回家陪陪宣父宣母。 回家那天,傅容与开车把她送到机场,面无表情地把她的行李箱从车上拿下来,似是还在生气自己直到昨天才告诉他自己要回家过年这件事。 明媚抱着他的胳膊说:「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傅容与将她的手拉下来,一言不发地提着行李箱往候机室里走,明媚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到的时间刚好,明媚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登机广播了。 她接过行李箱,见傅容与仍然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便也不顾周围还有人,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威胁道:「你要再不理我,我真的就走了!」 见傅容与仍没有反应,明媚的脾气也上来了,冷了脸,转身便走,却被傅容与一把拉了回来,狠狠地咬了她的嘴唇一下。 明媚被他咬得疼了,拼命挣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提着行李箱便走。 傅容与看着她渐渐消失在登机口的背影,一声温柔的嘆息化在了心尖。 飞机落地后,明媚打开手机,发现收件箱里躺着二十几条来自傅容与的信息,她摸了摸有些红肿的嘴唇,一条都没有回覆,而是将手机关机放回了包里。 宣父是一家中型企业的创始人,宣母本来是一名舞蹈老师,嫁给宣父之后便辞了职,每天相夫教子,做了一名全职太太,明媚回到家的第一顿饭是她亲手做的,宣父也从百忙之中抽出身来,陪女儿吃饭。 吃过饭后,宣父又去了公司,明媚和宣母坐在沙发上聊天。 宣母如今事事顺心,唯一的心病就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她已经从周母那里知道明媚和周承泽的事了,既然两个孩子不愿意,做父母的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她仍是操心女儿,现在明媚回来了,她便拐弯抹角地问了起来。 明媚见宣母一副想问但又怕她不耐烦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她直接道:「妈,我有男朋友了,改天带回来给您和我爸看。」 「什么?妈妈没听错吧?」宣母一脸不可置信,她的女儿她知道,眼高于顶,又不喜交际,现在竟然不声不响地找了个男朋友了。 「您没听错。」 宣母忙问道:「那男生是做什么的?对你好吗?」 明媚不想多说,只丢下一句「是同事」,便迳自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明媚将手机开了机,一个电话立马就打进来了,明媚看着手机上跳跃的「傅容与」三个字,等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接起。 「宣宣,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傅容与焦急的声音传来。 「在飞机上手机关机了,后来没电了,现在才充上。」明媚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 傅容与松了口气:「原来这样,那你现在到家了吗?」 「到了。」 「你……」傅容与听出明媚语气的不对劲儿,他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道:「对不起,我不该不理你,不该沖你发脾气……」 明媚勐地挂断了电话,她将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嘆了一口气。 「宿主,你为什么要挂他电话?」系统疑惑道。 明媚拽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你以为我想啊,最近我们发展很得顺利,可是他的好感度却是一动也不动了,我就想换种方式,偶尔吵吵架也许能增进感情,反正原主就是个作精。」 系统有些无语:「你别玩脱了,小作怡情,大作伤身。」 一连数天,傅容与都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明媚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看瞄一眼手机屏幕,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宣母见女儿这副样子,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年轻人之间的事她插不了手,只能每天变着法给明媚做好吃的,明媚却仍是恹恹的。 第50页 这天,明媚终于忍不住给傅容与打了个电话,却只听见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明媚缓缓将手机放下,抱着腿想了很久。 宣母见她又在发呆,便打发她去买些年货:「照着这个清单上面的买就行了,多出去走走就不会一直纠结在一件事上了。」 明媚来到超市,超市里人满为患,有的是年轻夫妻,有的是带着小孩的主妇,他们都在货架前精心挑选着年货,小孩子却待不住,在货架间穿梭打闹,惹得母亲到处喊他们的名字,明媚置身其中,受这个热闹氛围的影响,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 照着宣母给的清单,明媚很快买好了东西,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手中虽然有些沉甸甸的,但脚步却是轻快无比的。 「我回来了。」明媚用钥匙开了门,将东西放在门边的柜子上,低头换着鞋。 「妈,今天中午吃……」明媚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她看着客厅,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 沙发上的那人转过身来,沖她笑起来,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你回来了。」 明媚目瞪口呆地看着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傅容与:「你怎么……」 宣母从厨房端出来一盆洗好了的水果:「宣宣你可算回来了,小傅都在这儿等你好久了,两个人既然闹矛盾了,就要说开了,小傅这么大老远跑来,你们好好聊聊,妈妈再去买点菜回来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明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宣母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门「砰」一声关上,明媚和傅容与面对面站着,大眼对小眼。 最后还是明媚先败下阵来,她将包放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什么时候到的?」 傅容与看了看腕錶:「一个小时前。」 明媚默默点点头,抬头看向傅容与,他下巴上有新冒出的青色胡茬,黑髮有些凌乱,眼底也挂着淡淡的青黑:「你要不要去补个眠?家里还有房间。」 傅容与摇头:「不用了。」 他看着明媚:「你还在生气吗?」 明媚下意识摇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那天突然挂了电话?」 「只是那时候刚好心情不好。」 傅容与看出明媚说的不是真话,却也不想再逼问她,他勾起一个笑:「嗯,那吃完饭之后罚你给我当导游,我还从来没来过你家这边,就当我这些天的精神损失费了,晚上我就要回a市了。」 明媚睁大眼:「这么急吗?」 傅容与揉揉明媚的头髮:「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还有事。」 明媚点点头:「那好吧,下午一定领你好好逛逛。」 明媚的老家是典型的南方小城,气候湿润,如今进入了严冬,天气更是能冻死人,明媚原打算领着傅容与在城里到处逛一逛,但却被这样的天气劝退了,最后还是傅容与提议就在附近走走就可以了。 明媚牵着傅容与的手穿梭在大街小巷里,一路上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傅容与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应和上几句。 看着路边的一幢幢建筑,明媚忽地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容与?」 「取自陶渊明的诗句『步容与于南林』,形容悠闲自得的样子。」傅容与缓缓开口道。 明媚仔细看了看他,笑道:「名如其人。」 一下午的时间转眼便过去了,傅容与有些歉意地看着明媚:「我得走了。」 「我送你去机场吧。」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时间有点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明媚看着他虽温柔但却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在这些事上是不会让步的,她抱了抱傅容与,听着他低沉而规律的心跳声:「那好吧。」 「啊,差点忘了,」明媚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礼品袋,塞到傅容与手里,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我觉得织得还不错,你可以试着戴一戴。」 礼品袋里是一条黑色围巾,针脚歪歪扭扭的,但收线做得不错。 傅容与展开看了看,将它递迴到明媚手里,明媚瞬间炸毛:「你干嘛?这可是我妈教我织的,她都说很好看了!」 她这两天待在家里无聊,逛论坛时看到一个帖子【如何哄生气的男朋友】,明媚犹豫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热贊上的一个评论就是【送他亲手做的礼物】,底下还有跟帖问送什么比较好,有人回復道【冬天嘛,可以送自己织的围巾手套什么的,暖身暖心~】。 明媚把这条评论默默记在了心里,第二天就买了毛线回来,缠着宣母教她织围巾,花了好几个晚上才搞定。 以往都是别人向她献殷勤,这还是明媚第一次送男生东西,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个反应,太伤心了! 明媚愤怒地盯着傅容与,仿佛要将他盯出一个窟窿。 「什么干嘛?想让帮我戴上啊。」傅容与状似无辜地看着她,眼睛晶亮澄澈,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只是心里却笑开了。 明媚顿时噤了声,干咳两声,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要让我帮你戴,不会直接说话的吗?」 傅容与笑了笑,眯着眼转头看了一下逐渐西沉的太阳,回头吻住了明媚的唇。 「说不了话。」 夕阳将他们两人完全笼罩在里面,明明冬天的太阳几乎是没什么温度的,明媚却清楚地感觉到了暖意,她抱住傅容与的腰,闭上了眼,微微仰头尽情地回吻。 第51页 第27章 高傲冷艷大小姐x温文尔雅舞蹈家(完) 年后,明媚回到了a市,《洛神》的排练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舞剧团的每个人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傅容与和明媚也是。 作为舞剧的男女主,他们承载的压力是最多的,两人每天都在排练厅里练习到月上梢头,排练完后傅容与都会将明媚送回家,之后自己才回去。 这段日子里,周承泽也是忙得不行,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好了,他每天准时接送温夏上下班,营养餐更是每顿不重样,活脱脱一个教科书级别的二十四孝男友。 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快在舞剧团传开了,在周承泽的警告下,秦露等人也不敢再有小动作,温夏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两人正是蜜里调油,恨不得时刻黏在一起。 这些事情都是周母在电话里告诉她的,控诉周承泽有了媳妇忘了娘,明媚听了乐得不行,想了想又帮着周母损了周承泽两句,看热闹不嫌事大。 傅容与见她笑得花枝乱颤,疑惑地看过来,明媚挂了电话扑到他怀里,柔软的毛衣贴在脸上,温暖又舒服。 明媚忍不住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觉得幸福不过如此吧。 巡演的日程安排很快便下来了,第一场自然是在a市,之后会在全国两百个城市进行表演,如果表演的反响不错,也许还会再加演几场。 很快便到了第一次演出这天,舞剧团的参演人员一大早便来到了剧场熟悉场地,早上九点进行第一次带妆带服装彩排,定点、定灯光、试道具,下午一点进行第二次彩排,彩排之后演员回后台做最后的准备。 晚上六点半,剧场内人满为患,舞台两旁的屏幕循环播放着《洛神》的宣传片,晚上七点,剧场中所有灯光熄灭,红色的幕布缓缓向两边拉开,舞剧演出正式开始。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舞剧《洛神》的演出完成得很圆满。 最后一众演员走到台前谢幕时,整个剧场的观众也都自发地站了起来,剧场内掌声和喝彩声震耳发聩,明媚看着台下的观众,突然能理解为什么宣鸿喜欢跳舞了,除了起舞时发自内心的愉悦,还有表演结束后满满的成就感,没有什么能代替这一刻的感觉。 有观众上来给主演献花,明媚下意识一避,却见本该递到她手中的花早被傅容与拿了过去。 「不好意思,她花粉过敏。」傅容与笑着和观众解释道。 明媚歉意一笑,那观众摆摆手,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下台去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明媚笑眯眯地看着台下。 傅容与好似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脱口而出:「这种事情只要稍微留心,就能知道的。」 明媚点点头,心里暖洋洋的,原来不是自己太过不近人情,而是若是有心,即使不说,那个人的喜好和厌恶你也都能知道。 又是一波热烈的掌声,明媚扭头看向一旁的傅容与,傅容与也恰好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这是辛苦付出后得来的回报,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度过,一起分享这一刻的喜悦。 《洛神》的反响非常好,傅容与所饰演的曹植一身青衫,俊逸不凡,潇洒不羁,青竹一般,而宣鸿所饰演的洛神飘逸绰约,对得起她名字里的那个「鸿」字,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皎若朝霞,灼如绿波芙蕖,二人相恋却不能相守,最后洛神无奈离去,曹植空留回忆,看得人又嘆又泣。 不只主演,还有或恢宏大气,或婉约清丽的群舞,曲折细緻的剧情,搭配上精緻飘逸的服装和精心设计的灯光、音乐,无一不美。 在巡演了有小半月后,导演以及明媚等一众主演还在网上做了直播,谈论讲述了《洛神》的创作心得,及其中所蕴含的许多古代文化。 《洛神》的讨论度越来越大,接下来几场演出的票刚一放出瞬间被抢空,最后发展到需要提前两个月才能买到票,众多网友在舞剧团的官博底下留言,强烈要求加场。 在询问了演员及各方的意见后,剧团又在原来的场次上加上了三十场左右,如此一来,《洛神》的巡演将会从年初一直持续到年底。 六月的时候,舞剧的巡演到了沿海城市,明媚说想要去游泳,便挑了个周末,和傅容与开车去了当地的一个海滩。 不过游了十几分钟,明媚就嚷嚷说累了,傅容与早就习惯了她的脾气,把她送到岸上,又给她拿了杯果汁,自己接着游泳去了。 明媚穿着泳衣躺在沙滩伞下,津津有味地喝着果汁,欣赏海滩上的各色美男和美女。 突然眼前的阳光被挡住,她不悦地皱了皱眉,抬头见是一个同样穿着泳衣的男人,身材不错,腹肌胸肌都有,只是眼神在她身上四处乱瞟,脸上还挂着油腻的笑。 明媚一阵反胃,将一旁的浴巾拿过来盖在身上,先前傅容与要拿上这个的时候她还觉得没必要,现在看来他是对的,明媚自己对自己的身材太没有正确的认知了! 男人见明媚的视线从他身上一划而过,脸上还一副「不应该」的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尴尬一阵,他又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方恆,不知道能不能交个朋友?」 「……」 「……」 「你好,我……」 「不好,不能,不可以。」明媚不耐烦地把墨镜往脸上一扣,摆明了逐客的意思。 第52页 「小姐姐别这么冷漠嘛,我们……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 「容与?」 傅容与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岸,站在那个男人身后,将他的胳膊折成一个扭曲的弧度,冷冷地开口:「注意你的言行。」 傅容与虽然学的是舞,但他常年健身,还会一些基础的格斗,对付这样的小白脸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人疼得吱哇乱叫,又挣脱不了,什么好汉英雄都叫了出来,就差哭爹喊娘了。 「你没事吗?」傅容与看向明媚,手上仍没有松劲儿,他刚刚游完泳,头髮还是湿的,有几缕垂在额前,少见的强势。 明媚坐在摺叠椅上咕噜咕噜地喝着果汁,听见傅容与问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没对这个小姐姐做什么!求你放手啊啊啊啊啊啊……」 明媚对上傅容与的视线,恶意补充道:「还没来得及做。」 「啊——」傅容与手上的劲儿又大了几分。 那个男人的惨叫声实在难听,活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已经有不少人把视线投向这边,明媚不想被人当猴子看,她拉拉傅容与的衣角:「放了他吧,我饿了想吃饭。」 傅容与想了一瞬,将那人放开,警告道:「管好你的眼睛和嘴巴,如果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我可以教你。」 「会写的、会写的,我以后不会这样了!」那人一叠声地道歉,看傅容与放过他了,一熘烟地跑了。 傅容与眉头紧紧皱着,好像还在生气,明媚站起身揽住他的脖子:「我们走吧。」 玲珑有致的曲线紧紧贴在傅容与的胸膛上,他低头一看,面不改色地用手里的大浴巾将她包了个严严实实。 明媚傻眼了:「你这样我怎么走路?」 傅容与没有说话,稳稳地将她抱起来,大步往酒店走:「这样就行了。」 「可是好热啊!」 「回酒店我亲自帮你脱下来。」 「你不要脸!」 「嗯,以后还会经常不要脸,你要习惯。」 转眼便又是冬天了,今天是《洛神》的最后一场演出了,剧场中的观众依旧热情高涨,剧场的工作人员最后一次检查全体设备,第一幕的演员已经在舞台两边候场了。 「该过去了。」傅容与将手递给明媚。 明媚牵着他的手:「我们在一起有一年了吧?」 「一年零十天。」傅容与笑起来,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动。 明媚心里甜滋滋的:「你记得这么清楚。」 「就你不记得。」傅容与作势要刮明媚的鼻樑,明媚忙往后一躲,嘴巴鼓起来:「妆!弄花了等下!」 傅容与只得收回手,牵着她出了化妆室。 后台有些黑,傅容与格外注意脚下,明媚在后面说了一句什么,傅容与却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明媚的声音传来。 「如果是想吃火锅,那么免谈,你前天才说你要减肥的。」 「不过,我可以做给你吃,」终于到了亮处,傅容与转头看向明媚,「家里的东西没那么多添加剂和调料,不用太担心发胖。」 「嗯。」 剧场灯光全部熄灭,接着亮起,如同这一年来的每一次演出一样,整场舞剧依然完成得很好。 幕布落下,将台上观众的热情隔离在外,明媚看着缓缓下落的幕布,等它完全合上的时候,明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往后倒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了傅容与的声音,她想和他说,其实她记得的,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 可惜,没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在第49章 第28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1) 正是伏暑天,烈日当头,官道上一行车马慢吞吞地走着,被烈日灼烤了数个时辰,人和马都有些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只有路边的夏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听得人心生躁意。 领头的人穿着玄色的甲冑,他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汗,望着好似没有尽头的黄土路,又回头看了看队伍中间的一驾马车,脸上露出不耐的神情,从江南到京城按正常的速度本不需要这么多时日,可奈何马车里那位贵人娇气得很,受不得颠簸,圣上又颇为看重这位贵人,他只好命队伍放慢了行进速度,正是酷暑时节,这一路行来手底下的兄弟都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头,却没有人向他抱怨过,思及此,程临心中愈发烦闷,他回头朗声道:「前面三里路便有驿站,再赶一会儿路我们便到那里休息整顿。」 兵士们听见程临的话,脸上的神情瞬时轻松不少,纷纷应声:「是!」 原本萎靡不振的队伍顿时来了精神,有些兵士甚至开始讨论起等会儿要吃些什么了,只除了队伍中的那驾马车,依旧是静悄悄的。 马车里,明媚正在接收剧情,也许是受程临话语的鼓舞,驾车的士兵一扬马鞭,马车顿时加快了速度,明媚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倒,眼瞧着就要滚出马车,明媚眼疾手快地扣住了马车的窗沿,身子总算没有飞出去,马车立时停了下来。 明媚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只觉得头晕眼花,胃里不舒服得很,突然她抑制不住地干呕出声,马车外立时传来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夫人您没事儿吧?孙辙你怎么驾的车?惊扰到夫人你有几个脑袋拿去砍!」 第53页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明媚想说她没事,又是一阵噁心感涌来,完全出不了声,她只能老老实实地靠着车厢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了些,明媚手软脚软地爬回软塌上坐好,又听得那女声道:「夫人可还好?马车里有为夫人备下的酸梅汤,最是消火去暑了,夫人可要用些?」 明媚在马车里看了一圈,找到了那人说的酸梅汤,她为自己舀了一碗,闻着酸梅的味道,她胸中的不适总算是消散了,她向马车外回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外面的人见明媚没有计较,便也不再言语,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 明媚搅了搅深褐色的酸梅汤,自言自语道:「这副身体居然晕马车……」 「不是晕马车……」系统突然开口。 「那是什么?」明媚舀起一勺酸梅汁。 「你怀孕了,哦不是,是这副身体怀孕了……」 明媚正准备往嘴里送酸梅汁的手一下子僵住了,手里的勺子掉回到白玉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什么?!」明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还不是刚刚你接收剧情的时候被打断了……」系统道。 明媚将碗放回去,端正坐好,没好气道:「那快点再传一次剧情!」 明媚这副身体叫秦筠竹,是扬州的一个酒家女,两月前和她相依为命的老父过世,一个多月前当今天子微服来到扬州,路遇暴雨借住在秦家,这天夜晚秦筠竹和当今天子发生了一段露水情缘,第二日天子不知为何即刻便要回宫,然秦筠竹并不愿进宫,天子便只安排手下为她置办了一处幽静的宅院,买了好些僕从,还留下许多银钱足以保她后半生无忧,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回京了。 而就在几天前,侍候秦筠竹的嬷嬷发现她似是有孕了,请了大夫来,确定秦筠竹已有一月的身孕,那嬷嬷是天子的人,听得这消息不敢有误,连忙遣人回京禀报,天子知晓后立刻派了人来接秦筠竹进宫,秦筠竹这才坐上了进京的马车。 明媚听完这部分剧情,有些心累,她将软榻上的靠垫拿过来抱在怀里:「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马车里面的一应东西都是极好的。」 「这是自然的,毕竟你这肚子里的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 「不会吧?皇帝后宫三千居然都没有一个孩子吗?」明媚有些奇怪。 「这个皇帝的后宫里就一个人,皇后,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后宫三千只取一瓢饮?」明媚立刻想到了这句话。 「可以这么说。」 明媚笑了:「那秦筠竹是怎么回事?」 「皇帝是和女主吵架了,才来的扬州散心,那天晚上他是把你当成女主了。」 「咦——」明媚抖了抖肩膀,「恶俗的替身梗。」 吐槽完,明媚继续接收后面的剧情。 这个世界的女主叫赵知蘅,她的父亲平安侯为早年国捐躯,战死在沙场,母亲不久也去了,夫妇二人唯有她一女,如今她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姐妹,太后怜惜她便将她接进宫来养在膝下,亲自教养,视作亲女。 先帝和太后伉俪情深,二人育有两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皇子公主,是以赵知蘅与大皇子陆靖桓、二皇子陆靖栩从小一道长大,感情深厚,几年前先帝驾崩,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了皇长子陆靖桓,立赵知蘅为皇后,但是天意弄人,赵知蘅喜欢的其实是二皇子陆靖栩,二人早已约定终生,只等禀明了皇帝皇后便成婚。 陆靖桓虽知道赵知蘅有心爱之人,也知道那人不是他,但他不愿放手,且这桩婚事本就是他千算万算而来的,也不可能放手。 陆靖桓自娶了赵知蘅后便掏心掏肺地对她好,但奈何赵知蘅早就心有所属,恨陆靖桓拆散了自己和陆靖栩,两人每每相处赵知蘅总是冷脸相对,陆靖桓深爱赵知蘅,也不愿勉强她,直到秦筠竹的出现。 本来陆靖桓因为秦筠竹的事觉得很对不起赵知蘅,数次道歉后发现赵知蘅其实根本不在乎,且他偶然发现自己的皇后喜欢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那以后他便将陆靖栩贬去皇陵为先帝后守陵,还派了人每日磋磨他却又不杀了他,朝堂上对此事多有异议,但是都被陆靖桓的铁血手段强行压了下来,而后他将皇后宫里的宫人当着赵知蘅的面全部处死,那一日皇后宫里血流成河,血迹深深印在石阶里面,用了数月才清洗干净。 这之后陆靖桓又将赵知蘅囚禁在宫殿里,终日和她待在一起,可是这样的行为只会让赵知蘅更加厌恶和害怕他。在这样的情况下,陆靖桓原本就有些偏激的性格越发不正常了,逐渐变得暴躁阴郁,刚愎自用,为政手段也越来越暴戾和残忍,陆氏王朝一时腥风血雨,人人噤若寒蝉。 而秦筠竹也慢慢发现了陆靖桓兄弟和赵知蘅三人之间的纠葛,为了能坐上皇后之位,保住这来之不易的荣华富贵,她筹谋许久终于从皇陵救出了陆靖栩,又给了赵知蘅一副假死药,帮助他们出逃,本来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但不知怎的陆靖桓知道了这一切,就在赵知蘅出宫后不过一刻,陆靖桓冲到秦筠竹宫里,暴怒之下掐死了她和两人不过一岁的孩子,而后再没有看他们一眼,亲自带着御林军去追捕赵知蘅二人,故事的最后,赵知蘅二人被陆靖桓逼到悬崖边,两人双双跳崖自尽。 第54页 接收完全部剧情,明媚咂咂嘴:「真是有够狗血的。」 「所以我的任务就是沿着原着里的剧情,帮助男女主逃出皇宫,并且不要让男配发现是我做的,是吧?那还不难。」 系统没有说话,它停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说:「呃,我们的系统刚刚检测出,女主重生了……」 「重生了?」明媚一顿,她仔细想了想,又道:「她重生了那不更好,有前世的记忆她更好逃啊。」 「可是,如果她前世的记忆不完整呢,比如她完完全全忘了男主这个人,甚至以为自己爱的是男配呢……」系统弱弱道。 明媚沉默片刻:「你们在玩我呢?」 「没有呢,亲亲。」 明媚吐出一口气,冷静再冷静,接着道:「你说清楚点。」 「就是,陆靖桓和秦筠竹一夜情后不是立刻回宫了么?那是因为宫里传来消息,皇后从高楼上摔了下来,伤到了头……」 「哦。」明媚冷漠道。 「就是这次之后,女主便重生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前世的全部记忆,却唯独丢了关于男主的那一份,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陆靖桓,在她养伤这段时间,陆靖桓每天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再加上她总是想起前世坠崖前,陆靖桓望向她绝望而痛苦的眼神,那里面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她便以为是自己前世没有珍惜陆靖桓的爱,一意孤行错过了他,所以到现在,虽然关于前世的记忆她还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但是她已经对陆靖桓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明媚无语望天,不对,是望车顶,半晌她才艰难地消化了这个新剧情,有些语无伦次:「那所以我……」 「你就要让女主把前世的记忆全部想起来,这样剧情就能回到正轨了!」系统忙接道。 「呵呵,说得简单。」明媚翻了个白眼。 她重新端起那碗酸梅汤,对系统道:「这次是你们系统的bug,总要有点补偿吧?什么道具什么积分之类的。」 系统想了想,憋出一句:「你手里这碗酸梅汤有毒。」 明媚手里的勺子再一次掉回碗里,她冷冷地盯着那碗汤,好似把它当成了系统,恨不得砸了它。 系统被她的表情吓到,小小声地补充道:「是女主做的。」 这一次不等明媚问,它直接一箩筐地倒了出来:「她知道陆靖桓接你回宫了,因为没有了男主的部分,所以在她前世的记忆里,你一直在破坏她和陆靖桓的关系,还将她骗出宫,导致他们二人天人永隔,所以这一世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还有这药是慢性的,要一段时间后才能发作。」 明媚将碗放回去,整个人向后一倒,瘫在马车里,一个头两个大。 系统忍不住道:「你悠着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你还敢提这个,我一花季少女居然莫名其妙怀孕了?」明媚还是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内心复杂。 第29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2) 马车平缓前行,不久便到了驿站,明媚听见那领头的人在外说道:「夫人,将士们在这毒日头底下行了许久,也都累坏了,不如休整片刻再启程?正好添补些水和干粮。」 「全凭程大人做主。」 程临应声而去,马车的帘子被人掀起来,正是先前在马车外询问明媚是否有事的女子,她约摸二十六七的年纪,眉目清秀,梳着妥帖的髮髻,面上带着笑,看上去是个很稳妥的人。 「奴婢扶夫人下车吧。」 「有劳徐姑姑了。」明媚循着原主的记忆说道。 明媚将手搭在她手上,弯腰出了马车,提着裙摆小心地下车,徐姑双手护着明媚,眼睛却轻轻瞟向车内,车内小几上只有一只空碗,她收回目光,扶着明媚进了驿站。 等人都下去了,明媚才浑身酸软地躺到了床榻上,坐了这么久马车她骨头都要散架了,明媚浑身放松地躺在床上,脑子却在不停地想着事情,方才徐姑那一眼她并没有错过,所以徐姑大概是皇后的人了,看来皇后的根基不浅啊,连皇帝随手指派的人中都有她的人,这一路恐怕是太平不了了。 不过明媚这回倒是想岔了,直到马车驶入京城,那徐姑也没有再动手脚,明媚想大抵是她以为自己已经喝了那碗酸梅汤,所以就无需再做什么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秦氏,静容婉顺,柔嘉成性,孕得朕子,惟朕躬之喜,着封为正四品婕妤,居瑶华宫,钦此!」 「臣妾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尚青堆着一张笑脸,将手里的圣旨交到了明媚手上:「老奴恭喜秦婕妤了!陛下现今政务繁忙,等稍闲下来便会来看望婕妤,还望婕妤好好养身子,这瑶华宫装潢华贵,冬暖夏凉,住起来最是舒服不过了。」 明媚抿嘴一笑:「多谢公公指点,劳烦公公大热天地跑一趟,到殿内喝杯茶歇歇吧?」 尚青却摇了摇头:「老奴还赶着回去復旨,婕妤这杯茶只好等下次了。」 「也是,公公的差事要紧,本宫便不留着公公了,江慎,好生送送尚公公。」明媚笑道。 「老奴告退。」尚青退后一步,行了礼便出了瑶华宫。 宫里的宫墙高耸,平日里看着压抑窒息,这时却将毒日头挡去了大半,沿着墙根走倒没那么热了,尚青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心里暗暗想道:原以为这新晋的婕妤不过一个酒家女,想是粗鄙浅陋的,却不想行动谈吐皆是不俗,倒是让他微微诧异了,只是这秦婕妤虽然身怀有孕,但陛下实是不如何看重的,陛下这些日子除了处理政务,其余时间全部扑在了皇后娘娘宫里,方才的圣旨也都是礼部拟的,看来这秦婕妤以后的恩宠怕是……尚青有些可惜地摇摇头,他想起方才在瑶华宫宣旨时候的境况,忽又觉得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第55页 明媚回到殿内坐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如尚青所说,这瑶华宫确实是华贵精美,装饰一新,富贵又不失雅致,殿内的百鸟衔环熏炉正燃着香,青烟裊裊而起,闻起来清心香甜,明媚懒懒地靠在软垫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原小说中,秦筠竹初进宫时乍见了这泼天的富贵,眼睛几乎黏在了那些奇珍异宝上,引来宫人私下里多少嘲笑和鄙薄,又因为有孕在身,且女主甚少过问后宫事宜,加上陆靖桓有意借她来气女主,很是「宠」了她一段时间,秦筠竹便越发嚣张,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在后宫中作威作福,喜奢华,好排场,对下人动辄打骂,等到陆靖桓发觉自己的这样行为对女主没有半点触动后,就立刻将秦筠竹抛到了一边。 失宠后,秦筠竹的日子开始变得难过起来,后宫是这世上最会拜高踩低的地方,面对下人的怠慢,秦筠竹首先想到是去陆靖桓面前告状,可昔日对她呵护珍视的皇帝这时也不见她了,秦筠竹求告无门,如坠地狱,从前对皇帝的些许感情这会儿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也是这时候她才慢慢学乖,渐渐明白帝王的情爱最不可靠,要想不再过从前那种穷酸日子,只有一步步往上爬,爬到没有人能轻易废掉她的位子。 好在数月后秦筠竹生下了陆靖桓的第一位皇子,再加上在陆靖桓面前刻意的逢迎,秦筠竹的位份一进再进,在女主被软禁时,封了贵妃掌六宫事务,这时整个后宫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若只到这里,秦筠竹的经歷就是一本教科书般的后宫上位记,没有情爱,一心只想往上爬,只可惜人心不蛇吞象,秦筠竹不满足于贵妃的位子,她看中的从来都是皇后之位,等自己的儿子继位后,她便是太后,兼之她无意发现了男女主的秘密,这才萌生了助他们出逃,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的念头,若不是棋差一招,秦筠竹的这一生可谓奇蹟。 「娘娘可是累了?奴婢服侍您午睡吧。」 明媚抬眼,见是瑶华宫的大宫女秋水,她就是小说中秦筠竹的心腹宫女,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在她失宠后就背叛她,聪慧机敏,更难得的是忠心不二,明媚摇头:「不了,困意也过去了,你陪本宫说说话吧。」 秋水点点头,示意殿内其他的宫人都下去,拿起一旁的罗扇轻轻为明媚扇着:「娘娘想听什么?」 明媚捻了一块芙蓉糕,想了想:「就说说这宫里的事吧。」 秋水会意:「陛下今岁二十五,是先帝的嫡长子,于五年前登基,陛下登基后立原太子妃为后,居朝阳宫,太后娘娘仙逝后,这后宫便只有皇后娘娘一位主子了。」 「陛下再没有其他的妃嫔了吗?」明媚奇道。 秋水摇摇头:「皇上和皇后伉俪情深,这几年的选秀都被陛下以各种缘由取消了,娘娘是除皇后娘娘以外后宫的第一位主子。」 明媚将芙蓉糕放下,想了想问道:「那本宫可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自然是要的,不过皇后娘娘怜惜娘娘有了身子,又才进京,让人捎了话来说,待安定下来了再来请安也不迟。」 「那也不能懈怠,还是早些去拜见为好,也不知皇后娘娘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若是请安时犯了娘娘的忌讳该如何是好……」明媚有些忐忑。 秋水见状宽慰道:「娘娘不必太过紧张,奴婢虽然没有伺候过皇后娘娘,但也常听宫人们说皇后娘娘最是和善不过了,从没有罚过谁,娘娘大可放心。」 明媚点点头,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朝阳宫中。 皇后赵知蘅刚刚起身,她的贴身侍女霏云正服侍她洗漱,净面之后赵知蘅坐到铜镜前,霏云拿起桌上的白玉雕彩凤流云纹梳替她梳理长发。 霏云看了看镜中的赵知蘅,试探着问道:「娘娘昨晚可是又没睡好?」自娘娘上次摔伤醒来后,她就觉得娘娘似乎有些不同了,平日里变得越发安静,还总是出神,一到夜晚又总是睡不安稳,她想请太医来瞧瞧,娘娘却怎么也不愿意,也不让她告诉陛下,她虽从小就侍奉在娘娘身边,却也不敢忤逆,只能侍候得越发小心仔细。 赵知蘅揉了揉太阳穴,她昨晚又做了那个梦,或者说从醒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人,她感觉那人对她来说很重要,却从来都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她想过这个人会不会是陆靖桓,毕竟在前世他那样深爱自己,自己醒来后他比谁都要高兴,可潜意识里她又隐隐感觉不对,诡异的重生、前世的记忆、这一世陆靖桓对她的好以及这个光怪陆离的梦,交织在一起已经困扰了她许久许久了,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赵知蘅闭着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尚青昨日去过瑶华宫了?」 「回娘娘,是的,尚公公已经去宣了圣旨,封了婕妤。」霏云将赵知蘅的长髮挽成一个高耸的髮髻。 「嗯。」赵知蘅吐出一口气,和前世一样,陆靖桓一开始并没有怎么在意那个酒家女,只随便封了个婕妤,就将她丢在了后宫里,只是后来…… 赵知蘅正回想着前世关于秦筠竹的事情,珠帘响动,她的另一个贴身宫女霏烟从外面走了进来:「启禀皇后娘娘,秦婕妤来了,说是来给娘娘请安。」 明明前世这一天秦筠竹没有来请安,还是我记错了? 赵知蘅回头问道:「人已经到了?」 第56页 「回娘娘,秦婕妤已经到宫门口了。」霏烟恭敬道。 「你领她去偏殿候着,说本宫即刻就来。」 「是,娘娘。」 霏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为赵知蘅挑了一套华贵的头面戴上,她将最后一支猫眼宝石簪子插进赵知蘅浓密的发间,疑惑道:「这秦婕妤为何突然来给娘娘请安?娘娘不是准她休息几天再来请安吗?」 赵知蘅换上皇后的服饰,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本宫也猜不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去看看便知了。」 明媚在偏殿等了片刻后便见到了皇后,她规规矩矩地行了跪拜大礼,皇后也没有难为她,立刻赐了座,明媚扶着秋水的手坐下,微微低着头恭敬道:「本该进宫当天就来拜见皇后娘娘的,奈何嫔妾身子不争气,迟了这许多天才来给娘娘请安,这已是大不敬,嫔妾有罪,还请娘娘责罚。」说着又跪了下来,眉尖轻蹙,脸色苍白,看上去摇摇欲坠。 赵知蘅忙道:「秦婕妤这是做什么?霏云还不快把婕妤扶起来!」 明媚却推开了霏云搀扶的手,身子低低地伏在地上,声音哽咽,坚持道:「娘娘虽宽厚,但嫔妾却不能因此忘了尊卑,还请娘娘责罚!」 「本宫何时说过你有罪了?赶快起来,本宫恕你无罪!」赵知蘅急道,秦筠竹这副样子活像自己以势压人欺负了她,自己之前让秦筠竹晚些时日再来请安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那时心绪烦乱,不想看到她而已,却不想今日牵扯出这许多来,陆靖桓虽不甚在意她,但她肚子里毕竟怀着陆靖桓的孩子,若是让她在朝阳宫里出了事,自己可就说不清了。 明媚听得这话,方才松了力,慢慢地就着霏云的手起身:「嫔妾谢过娘娘。」 明媚坐定,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对赵知蘅道:「嫔妾原不过一草根浮萍,偶得皇上垂怜,不再四处漂泊,得以进宫侍奉左右,嫔妾记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情,愿为娘娘驱使,时常侍奉在侧,端茶打扇,以报此恩,还请娘娘不要嫌弃嫔妾粗笨,只当多了个粗使宫人罢。」说着又红了眼眶。 赵知蘅眼皮跳了跳,她勉强笑道:「婕妤说笑了,你我都是皇上的妃嫔,应当尽心侍候皇上才是。」 「可……娘娘可是嫌弃嫔妾愚笨?嫔妾……」明媚望向赵知蘅,眼中泪光闪烁,樱唇微微发抖。 赵知蘅赶紧打断她:「好了,你的心意本宫知晓了,婕妤来得这样早,想必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宫罢,你是双身子的人,可要好好养着,为皇上开枝散叶,这才是后妃应做的事。」 明媚见皇后岔开了话题,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她有些羞涩地抚了抚小腹:「是,嫔妾谨遵娘娘教诲,一定为皇上生个健康的孩子。」 赵知蘅目光移向明媚还不明显的小腹,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淡淡道:「嗯,既如此你回去歇着罢。」 「那嫔妾便告退了。」明媚扶着秋水的手起身行礼。 赵知蘅点了点头:「回去好好歇着,不必每日过来请安了,本宫这里还有些补品,一会儿让人送到你宫里。」 「多谢娘娘关怀,嫔妾感激不尽。」明媚又福了一福。 赵知蘅看着明媚走了出去,一口气还没放下来又听得外面一阵骚乱,一个宫人慌张地跑进来道:「娘娘不好了,秦婕妤晕倒了!」 「什么?!」 第30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3) 瑶华宫里,明媚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虚弱地唤了一声:「秋水。」 守在一旁的秋水立马端着茶走了过来:「娘娘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明媚就着秋水的手喝了一口茶,干涩的嗓子好受了些,她抬眼看了看,意料之中地,殿内只有秋水一人。 「本宫没事。」 秋水扶着明媚躺下,为她掖了掖被子,关切道:「太医方才已经来看过了,说娘娘素来体虚,今日又在日头底下走了许久,才晕了过去,他已为娘娘开了些温补的方子,奴婢担心娘娘醒来后会有不适,便自作主张留下了太医,现下就在殿外候着。」秋水觑着明媚苍白的脸色,「娘娘可要传他进来?」 瑶华宫在皇城的西边,而皇后所住的朝阳宫却属东六宫,两座宫殿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半个皇城那么远,若有轿辇还好,只是后宫之中,唯有三品以上的宫妃出行才有资格用轿辇,明媚不过四品的婕妤,自然用不了,她今日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朝阳宫,告退起身就有些头晕,心念一动,走了两步便找了个角度,晕在了秋水怀里。 听说这瑶华宫还是皇帝特意指给秦筠竹居住的,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是担心赵知蘅看见秦筠竹闹心么?我还就偏不让你如意。 「不必了。「明媚低低道。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秋水只得垂头侍立在一边,心中有些忐忑,忽又听得明媚问:「皇上……知道了吗?」 秋水抿了抿唇:「一早便有宫人去禀告了。」 「那……」 「皇上一听说了这事儿,便……去了皇后娘娘宫里,想来再等一会儿就会来看望娘娘……」秋水小心斟酌着字句,可这话说出来没有丝毫底气,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秋水等了一会儿见明媚没有出声,忍不住抬眼看去,只见她整个人躺在金线锦绣堆成的床帐之中,乌黑细软的长髮散落在上面,长睫低垂,在苍白的脸上印出一片阴影,明媚嘴唇动了动:「你先下去吧。」 第57页 「娘娘……」 「下去吧。」 秋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掩上门出去了,「吱呀」一声殿门关上,明媚等了一会儿,听着秋水走远了,这才打了个哈欠,脸上哪还有半点悲戚的神色,一大清早闹到现在她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好容易把人都打发走,明媚往里翻了个身,抱着锦被很快睡着了。 明媚这一觉直睡到夕阳西下才悠悠转醒,秋水服侍着她起身,又传了膳,明媚坐在桌前喝下一口汤,忽地想起来一件事:「这膳食是御膳房送来的吗?」 秋水正为明媚布菜,听得明媚问便答道:「回娘娘,是的,各宫里的膳食都是御膳房做好了送来的,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宫里才单独辟了小厨房。」 明媚点了点头,再没有说什么。 用完膳后,明媚换了身轻薄的寝衣歪在贵妃榻上,望着窗边发呆,秋水见她一副郁郁的样子,想着法子逗她多说几句话,明媚知道她的用心,便也耐心配合着,主僕二人正聊着,突听外间通报,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了。 「快请进来。」明媚向外间道,秋水将一件外衣搭在明媚肩上,扶着她坐起来。 「奴婢霏云给婕妤请安。」 明媚微微一笑道:「原是霏云姑娘,快起来吧,不知姑娘这时前来所为何事?」 霏云直起身,脸上也带了一丝笑:「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看望婕妤,不知婕妤身子如何了?今早婕妤在皇后娘娘宫中突然昏倒,可是吓坏了娘娘呢。」 明媚眼睫一颤,眼泪立马涌了出来,将落不落:「是嫔妾身子不好,惊扰了皇后娘娘,待明日一早便去向娘娘请罪。」 霏云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婕妤不必如此惴惴不安,娘娘素来宽和,体谅秦婕妤怀胎不易,特免了婕妤每日的请安,若无要紧的事,婕妤还是在瑶华宫里安心养胎罢,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要事。」 「可是……」明媚抬起头,脸上带着些许惊讶和惶恐,一滴眼泪刚好从微红的眼眶中滑了下来,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看上去我见犹怜。 霏云见她这副模样,想到自家娘娘自知晓了这乡野女子的存在,便一直郁郁寡欢,她和霏烟都是从小服侍在娘娘身边的,娘娘素来骄傲肆意,何曾这样失魂落魄过?霏云脸上本就浅薄的笑又淡了几分,忘了来前皇后的吩咐,终是没忍住道:「婕妤无须担心皇后娘娘,今日婕妤晕倒后皇上便立刻去了朝阳宫,一直陪着娘娘到现在,婕妤还是多多照顾些自己罢。」 明媚听了这话,脸上的失落难以掩饰,一张小脸变得惨白,艰难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琴瑟和鸣,是后宫之福。」 霏云笑了笑:「皇上和皇后娘娘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自是与旁人不同,时候不早了,奴婢便不打扰婕妤休息,先告退了。」 秋水送走了霏云,回到明媚跟前,有些担心道:「皇后娘娘的意思可是……禁足?」 明媚擦了擦眼泪,摇头:「本宫也不清楚,待明日再看罢。」 明媚还待再说什么,见秋水仍皱着眉头,不由笑了:「美人蹙眉,我心生怜吶。」 秋水的脸霎时红了个透,结巴道:「娘娘别拿奴婢打趣了,娘娘才是真正的美人,奴婢第一次见娘娘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了。」 秋水这话倒不是拍马屁,秦筠竹虽长在乡野,却生了一副好皮囊,眉如远山,眼似春水,真真一个柔柔弱弱,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最能引起男子的保护欲。因为这份美貌,她被皇帝看上,也是因为这份美貌,她自小眼高于顶,自命不凡,当时见皇帝一行人,认定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加之父亲刚刚过世,她一个孤女没有办法在这里过活,便起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却在第二日得知这人是当今天子,秦筠竹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了解天子的后宫,只是经常听说书先生说后宫就是虎狼窝,秦筠竹虽然贪图富贵,却也知道自己空有外表,在后宫中根本活不下来,还不如拿着皇帝赏赐的钱财在扬州置产过日子,后来发现自己有孕,没有办法了,这才硬着头皮来了京城。 「别担心,只要你用心当差,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明媚认真道。 秋水听了这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奴婢定当好好服侍娘娘!」 第二日,明媚正在用膳时秋水走了进来,语气颇有些欢喜:「娘娘,咱们宫外并无侍卫看守。」 明媚点点头,看来昨晚皇后只是给个口头警告,不过明媚也不敢太过放肆,第二日就上赶着去打她的脸,明媚放下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问道:「昨晚和你说的可都还记得?」 「奴婢都记着呢,御膳房的管事与奴婢是同乡,便给奴婢行了个方便,东西已经按您的法子做着了。」 「等做好了,你亲自送去,只需交到尚总管处便回来,知道了吗?」 「是。」 明媚让秋水去做的是扬州当地的一道菜拆烩鲢鱼头,当日陆靖桓一行人微服来到扬州,路遇大雨在秦家的酒肆滞留了数日,秦筠竹见他们穿着华贵,气质谈吐更是不凡,便知这是大人物,不敢怠慢,奈何秦家酒肆本就利润微薄,秦父过世后更是捉襟见肘,恰好秦家隔壁的一位大婶给秦筠竹送了一条又肥又大的鲢鱼,说她丈夫方才打渔归来,见秦筠竹日子艰难便给她送了些东西来,秦筠竹自是感激不尽,便做了道拆烩鲢鱼头,谁知正好对上了陆靖桓的胃口。 第58页 如今明媚不好直接去求见陆靖桓,不过大抵也是见不上的,只能让这道菜去刷刷存在感,希望能让他想起在扬州的时日,消除些恶感,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好感度的数值,但从自己晕倒他都没问一句,就能知道陆靖桓大概是有些讨厌她的。 御书房内,陆靖桓批完一本奏摺,捏了捏眉心,用手支着头微微阖上眼,忽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鱼汤味,他心下有些烦躁,这尚青当差是越发马虎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人正是太监总管尚青,他手里稳稳地端着一杯茶,正要给陆靖桓换上,忽见陆靖桓一脸阴沉地望着他,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喘。 陆靖桓盯了他半晌,心中的郁气倒慢慢散了,他缓缓开口:「一进来就跪着做什么?」 尚青听出他这话里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方才松了口气笑道:「瞧奴才这蠢笨样子,见着皇上就顾着行礼了,倒耽误了皇上喝茶,该罚该罚。」 陆靖桓往后一靠,扯了扯嘴角:「是该罚。」 尚青手一顿,又跪了下来:「还请皇上明示。」 「瑶华宫的人还是一直送鱼汤来?」陆靖桓淡淡开口,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 「回皇上的话,瑶华宫的秋水姑娘每日这个点都会来送鱼汤,说是秦婕妤吩咐的。」 「嗯,那鱼汤你就这么一直放在外间?」 尚青这才勐然听明白,连连告罪:「本是按皇上的吩咐将汤连同食盒一起扔了的,但今日奴才因有事耽搁了,才将东西暂且搁在了外间,是奴才的疏忽,请皇上降罪!」 「既知有罪,便扣你一月的俸禄,下次就不是这样了,下去吧。」 「谢皇上!」尚青将手中的茶放到桌上,恭敬退下了。 不过一会儿,御书房里便又是陆靖桓所熟悉的龙涎香气,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却仍是又烦又乱,脑中竟想起那次在扬州的经歷,他又抽出一本奏摺,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索性将奏摺一丢,大步出了御书房。 这时离皇后的口头警告已过去了小半月,明媚见皇后似是忘了这事儿了,便大着胆子出了门,正是初夏时节,御花园一角的绣球花开得正好,粉的,紫的,蓝的,一团团,一簇簇,明媚近日极喜欢去看,不过一会儿,日头便晒了过来,好在绣球花喜阴,这个角落倒不算太热。 明媚扶着秋水的手,坐到了湖畔的一座八角亭内,湖畔的一株垂杨柳遮住了大半的日光,湖水清澈如玉,流水潺潺,一群群红鲤鱼在其中穿梭,秋水颇有些懊恼:「倒忘了这里还有鲤鱼,早知道向内务府讨些鱼食来,娘娘便可餵鲤鱼了。」 明媚本没有注意到,听秋水这么一说,她望着悠悠的湖面,褪下手腕上的镯子,将手伸到湖面上,指尖浸在凉凉的湖水里,轻轻撩起水来玩,湖水清凉柔润,明媚越发来了兴致,手上的动作也大了起来,将浅紫色的衣袖都沾湿了大半。 秋水却是有些紧张,连忙探身过去:「娘娘仔细着些,若跌下去可怎么是好。」 「不会的。」明媚眉眼弯弯地抬头一笑,却是入了旁人的眼。 第31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4) 御花园中有一条溪流,清澈见底,水平如镜,先帝赐名澄水,它引自明泉,一路蜿蜒流向宫外,在御花园的一角,澄水的拐弯处筑有一座水榭,水榭小巧玲珑,岸边枝繁叶茂,加之位置特殊,恰好将水榭重重掩在其中,从水榭向外面望去一览无余,但从外面却很难注意到这里的玄机,这是陆靖桓小时候便发现的秘密去处,若有烦心事必会躲到这里来,只有近侧侍候的人知道这里。 几刻钟前,陆靖桓被那份鱼汤扰得心烦,便来到御花园散心,瞧见前些天摆在这里的棋局,一时来了兴致,才坐下不久就听得说话声,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是一对主僕,那紫衣女子瞧着眼熟,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就是那个酒家女。 尚青顺着陆靖桓的目光也看到了明媚主僕俩,见陛下脸色不虞,心中不由打起了鼓,为这位新晋婕妤捏了把汗。 陆靖桓皱了皱眉,看了明媚一会儿,见她半个身子都探出水榭,纤细的手在湖面上撩出层层涟漪,阳光正好,照得湖面波光粼粼,晃到了陆靖桓的眼,他抿唇转头,觉得面前的棋局顿时变得索然无味,将棋子往棋篓里一扔:「去皇后那儿。」 「他走了。」系统出声提醒道。 明媚将手收回来,接过帕子擦了擦:「现在能测出好感度了吧?」 「男配陆靖桓当前好感度:-10。」 明媚顿了顿,旋即瞭然,因为扬州发生的事,陆靖桓一直对赵知蘅心怀愧疚,加上秦筠竹晕倒在皇后宫里一事,虽然陆靖桓从未接触过后宫倾轧,但他还是直觉不喜秦筠竹所为,难免带上了几分厌恶。 「果然是负的。」 明媚擦干净了手,便打算回宫睡一会儿,有了身孕后她总是容易睏倦。 主僕俩沿着河岸慢慢走着,忽地一个踉跄,明媚勐地往前面扑去。 「娘娘!」秋水连忙抓紧了明媚的手,惊出了一身冷汗,「娘娘您没事吧?」 明媚用手护着小腹,唿吸了几瞬,摇摇头:「本宫没事。」 秋水将明媚扶到一边的青石上坐下:「娘娘您在这儿等一会儿,奴婢马上去请太医!」 第59页 「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明媚阻止道。 「事关皇嗣,娘娘可马虎不得!」秋水急道。 「本宫入宫不到一月,又是晕倒又是摔跤,别人还不知要怎么说闲话呢,」明媚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本宫现在不是没事嘛……」 「娘娘……」秋水想到近些天来宫里的风言风语,也有些迟疑。 明媚拍了拍秋水的手:「本宫真的没事。」 娘娘进宫也快一月了,可皇上从来没有来过瑶华宫,娘娘却没有丝毫怨怼,仍是每天送吃食去御书房,怀着身孕也如此谨小慎微,秋水心里酸酸的。 虽然心里难过,但秋水一向是有分寸的人,面上不露分毫,怕惹得秦筠竹伤心,她转移了话题:「这御花园的路一向有专人打理,必不会打滑,娘娘刚才可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 明媚顺着秋水的目光望向方才的地方,细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地方有一块极不明显的凸起,想来她刚刚就是被它绊了一下,幸好秋水及时抓住了她,若是角度偏些,跌进了湖里那才是糟糕。 明媚后怕地抚了抚胸口:「回宫吧。」 朝阳宫。 「皇上驾到!」 「臣妾参见皇上。」赵知蘅起身行礼道。 「不必多礼。」陆靖桓扶起赵知蘅,「方才在做什么?」 赵知蘅有些苦恼地摇摇头:「想作画来着,却不知该画什么。」 两人向书案走去,见案上一应俱全,只是纸上仍是一片雪白,陆靖桓微微一笑:「朕记得自小你的画技就很好,也不拘画什么都好看。」 赵知蘅看向陆靖桓,有些羞赧道:「不如陛下帮臣妾想个题目吧。」 陆靖桓将手中的毛笔放回笔架,苦笑道:「你知道的,朕一向不爱这些风花雪月,于这些事上也不过看得过去,实在想不出什么精妙的题目。」 赵知蘅听了这话,面上的神情一滞,眼底浮起点点疑惑。 陆靖桓丝毫不觉,他随手拿起一本书道:「朕今天来是有些话想和你讲,关于秦氏女的。」 他看向赵知蘅,见她面色不好,以为她因为这件事伤心了,便有些急切地想握住她的手,却被赵知蘅下意识地躲开了,两人间的气氛一时凝滞,殿内侍候的宫人见情形不对,皆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陆靖桓将手缓缓收回来,开口道:「知蘅,这件事是朕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怨气都发出来,不要闷在心里,你的伤才刚好……」 「陛下无须和臣妾解释什么,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么?」赵知蘅脱口而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方才心口莫名的怒气变成了全然的惊疑。 陆靖桓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慢慢站直了身子,面色逐渐变得冷硬,眸中的情绪变幻不定,自她从昏迷中醒来,对自己的态度便不再如从前般冷淡,感受到这一点的他欣喜若狂,他以为一切都在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却原来终究是一场美梦,他知道她因为自己强娶了她才对他格外排斥,成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尽力弥补,她的态度却始终如此,如今他也有些心灰意冷了。 陆靖桓闭了闭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朝阳宫。 自这天后,陆靖桓便没再去过朝阳宫,成天待在御书房处理政务,鲜少踏足后宫,宫人们都说帝后大吵了一架,皇上生皇后娘娘的气了。秋水听得了这些消息,便一直在明媚耳边旁敲侧击,让她把握好这个机会,不为自己也要为腹中的孩子想一想。 「可是御书房非诏不得入,我去哪里见他。」明媚把手一摊,和秋水大眼瞪小眼。 秋水想明白这点,哑了声,顿时有些丧气,便也不再和她念叨争宠那些事,只安心照顾明媚的身体起居。 入宫数月,除了瑶华宫,明媚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御花园,如今御花园的大小角落都被她走了个遍,秋水看着健步如飞的明媚,心揪成了皱巴巴的一团,生怕她有什么闪失,明媚只得停下找了个亭子休息,她拿过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行人,正往宫门的方向去,走在最前头那人衣着不凡,不像是一般的臣子,明媚不认得那人,便指给秋水看,问道:「你可认得那人?」 秋水看了看,一眼便认出:「回娘娘,那是逸王殿下,陛下的同胞兄弟。」 「原来是逸王,他经常进宫吗?」 「逸王与陛下是出了名的手足情深,时常进宫伴驾,因此奴婢才认得他,不然寻常怎么可能见到王爷呢。」秋水回道。 明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敲了敲系统:「所以陆靖桓应该不知道赵知蘅喜欢的是他亲弟弟吧?」 「对。」 「啧,真是一段孽缘。」 「别感嘆了,你任务还做不做了,咸鱼了这么多天也该做点什么了吧。」系统提醒道。 「一直做着呢,之前我一直在想要怎么让女主恢復那部分记忆,今天看到男主我终于有点头绪了,也许不用那么捨近求远了。」 系统倒是没追问她的计划,接着道:「你心里有数就行了,皇帝马上就要路过瑶华宫那边了,你得抓紧点。」 回去的时候,明媚特意绕了一条路,不过几步就远远看到了皇帝的轿辇,她避到一边,待轿辇走近方才行礼:「参见皇上。」 第60页 轿辇在她面前停下,尚青看了一眼向陆靖桓道:「皇上,是秦婕妤。」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道声音自明媚头顶传来,冷淡低沉却很好听。 明媚的声音微微发颤:「回皇上,臣妾刚从御花园回来,太医说了多走动对腹中的孩子好。」 陆靖桓的目光终于放在了明媚身上,顿了半晌看到她依然行着礼,便道:「起来吧。」 「谢皇上。」明媚起身,微微抬起头看向陆靖桓,脸颊红了红。 陆靖桓看见她微红的耳根,眼神闪了闪,说道:「你既已入宫,便安心待在这儿,宫里不比宫外,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身边的宫人自会提醒,若有事就让宫人来禀告朕。」 「是。」明媚应下。 两人间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可说的,陆靖桓摆摆手,抬轿的太监将轿辇重新抬起,陆靖桓道:「朕还有事,你回宫吧。」 眼见轿辇就要离去,明媚咬了咬唇,似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她上前一步抬头看向陆靖桓:「皇上,马上就是午膳时分了,不如到臣妾的宫里用膳,瑶华宫就在前面不远。」 明媚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期待又忐忑地看着陆靖桓,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陆靖桓居高临下地看着明媚,正好撞进了她的眼里,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眸子,让他想起了扬州水波潺潺的碧湖,干净秀美,惹得游子久久驻足,不愿离去。 陆靖桓没有说话尚青却懂得了他的意思,尚青一甩手中的拂尘,朗声道:「摆驾瑶华宫。」 明媚眼中的忐忑化为了浓浓的欣喜。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的闪现 第32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5) 瑶华宫内,明媚吩咐秋水去了御膳房,自己将陆靖桓引到殿内坐下,想着午膳还要些时候,便命人去准备烹茶的用具。 待宫人将器具一一摆好,陆靖桓才看明白:「你会烹茶?」 「略通一二,是臣妾家乡的做法,粗陋了些,皇上看一看?」明媚抿唇一笑,如四月春风拂柳。 不等陆靖桓再说话,明媚循着原身的记忆开始烹茶,原身是酒家女,若说最拿手的该是酿酒,但扬州此地当时最为盛行的却是品茶,原身幼时曾随一位夫人修习过茶艺,其艺精湛无二,只是后来慢慢荒废了,如今明媚从她的记忆里看到这一段,便将它又拿了出来。 明媚的姿态优雅,动作不紧不慢,纤细的手指和古朴的深色茶具相映,更显得白嫩灵巧,犹如新生的初笋,指尖还带着点点桃花似的粉色,袖口为了方便稍稍拉起,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茶还未烹好,却似有香气溢出。 陆靖桓看着明媚的动作,眼神长久地停留在她的手上,不由得想起他见秦筠竹的第一面,其实他并没有看清她的脸,只是打马路过那座酒肆时,见到了一双倒酒的手,只那么一眼,他脑海里就浮现了幼时学过的一句词「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拉住了马缰。 殿内一时变得安静极了。 片刻,陆靖桓接过明媚亲手奉上的热茶,略略一闻,清香扑鼻,他低头饮了一口,只觉味香浓醇,茶香迴荡在口中鼻间,久久不去,陆靖桓一直紧绷着的下颌微微松了些。 明媚见状便知这招用对了,她试探着说道:「回皇上,这茶名为『绿扬春』,皇上尝着可还好?」 陆靖桓又饮了一口,方才慢慢点头:「嗯,汤色茶味皆是上乘,绿扬春?这名字可有由来?」 明媚听罢抿唇一笑:「『绿』取其茶叶烹制后呈现出的汤色,『扬』字取自产地,也就是臣妾的家乡扬州,『春』是指绿杨春只做一季春茶,五月后便不再制作茶叶,臣妾上京前刚好得了些许,便都带了过来。」 「倒是名副其实。」陆靖桓点点头,见尚青正领着一熘宫女准备摆膳,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将茶杯搁在桌上。 等宫人都退下后,明媚起身为陆靖桓盛了一碗汤,期待地看着他道:「皇上先尝尝这汤。」 不出意料的,这就是明媚每日送到御书房的鱼汤,香气一如往常诱人,陆靖桓看了明媚的脸一会儿,才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鱼汤,咽下鱼汤的那一刻,陆靖桓心底竟升起一股奇异的愉悦感,鱼汤的鲜美醇香与他想的一分无二,甚至没有被之前那杯浓茶影响到半分。 陆靖桓没有说话,直到这一小碗鱼汤几乎见底了才被明媚拦下,她柔柔一笑:「鱼汤虽鲜,毕竟不是主食,皇上只吃这一碗便够了。」 陆靖桓倒也没有出声反驳,默默地看着明媚亲力亲为地为他布菜,眼底不知不觉多了些温度。 将陆靖桓送出瑶华宫那一刻,明媚听到了系统提示音:「男配陆靖桓好感度加20,当前好感度:10。」 「一顿饭就能加20的好感,宿主要再接再厉。」系统有些惊讶道。 「还不是这些日子被我送去的鱼汤勾的,每天闻着那么香的汤却不能喝,现在终于喝到了,是我的话也要高兴地飞起。」 明媚揉揉有些酸的手腕对秋水说:「扶我回去午睡吧。」 回到殿内,秋水将明媚的绣鞋脱下放在床榻边,为她轻柔地按摩着手腕,见明媚有些昏昏欲睡了便打算退下,却被明媚拉住。 秋水会意,俯下身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第61页 明媚睁开眼,附在秋水耳边说了几句话,復又看向她:「能做好吗?」 秋水心有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见明媚闭上眼睛,便将床帐放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你这么相信她?」系统问道。 明媚想了想道:「用人不疑,而且就是去说几句话,就算她不做我也还有其他办法,就当个考验了,虽然小说里写她是个忠心的,但也要试一试才放心。」 这天天气难得地凉了些,霏云伺候皇后起身后便打算去一趟司制坊,皇后娘娘的一件旧衣送去修补有段时日了,不知为何还没有补好,左右她今日不当值便打算亲自去一趟。 司制坊的女官见到她便急忙将补好的衣服送了上来,说是衣服早就补好了,只是最近司制坊的事情太多,竟浑忘了这件事,又是一迭声地请罪,霏云略略训诫了她们几句,也没有要送衣服的宫女同行,自己端着衣服走了,走出老远还见那女官在宫门前往这边望,生怕她到皇后娘娘跟前告状。 霏云转过一道角门,有一名宫女迎面走来,那宫女规规矩矩地向霏云行了礼后,两人擦肩而过,霏云手中多了一张薄纸,霏云方才还轻松的神情霎时变得有些凝重。 霏云踏进朝阳宫主殿的门,见皇后娘娘正在桌旁看书,她用眼神示意其他宫人退下,笑着走到皇后身旁:「娘娘。」 赵知蘅见她回来了,也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霏云也不将衣服放下,仍然捧着,将之前在司制司的事捡着说了些,又接着道:「这衣服拿回来了,娘娘不妨去里间试一试,奴婢服侍您过去?」 赵知蘅有些奇怪:「不过是修补,为何还要试?」 霏云却没有回答她,只再唤了她一句:「娘娘。」 看着霏云严肃的表情,赵知蘅虽满腹疑惑,但她深知霏云一向沉稳细緻,今日这般必有缘故,便也不再拒绝,主僕两人往里间走去。 霏云将珠帘放下,待赵知蘅坐下,方才从袖中拿出一张纸,赵知蘅将纸接过来,疑惑地看着霏云,霏云却是欲言又止地退出了里间,候在几步远的地方。 赵知蘅见问不出什么,只能打开那张纸,纸上是一个时间和一个地点,除此以外再无其他,赵知蘅看着纸上的字迹只觉熟悉至极,但就是想不起是何人所写。 前世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这张纸到底是什么意思?见霏云今日所为,这纸条似乎不是第一次像这样递进朝阳宫了,还有霏云如此慎重的态度,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且隐秘的事?可是翻遍了前世今生所有的经歷赵知蘅都想不起一点相关的记忆。 赵知蘅左手扶在额上,描画得极美的黛眉紧紧皱起,脑海里无数个声音和画面窜来窜去,却又看不清抓不着,赵知蘅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赵知蘅勐地回过神来,见是霏云蹲在她身前,脸上满是担忧,沉默半晌,赵知蘅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冷汗湿漉漉地黏附在她背上,原本明亮的殿内仿佛都暗了几分,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诡异和喘不过气。 霏云拿过一旁的手帕,一边为赵知蘅擦拭额角的汗一边斟酌着开口:「娘娘,虽然您从前对皇上无意,可皇上待您从来都是独一份的好,您受伤那段时间皇上比谁都要害怕,好在祖宗庇护,您平安醒了,和皇上的感情也是越来越好,帝后琴瑟和鸣,这是再好不过了,至于从前那些事,您便都忘了罢!那一位那里……您若是不想再见,奴婢替您去回绝,只是今后不要再见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就是万劫不復啊!」 霏云这番话如同一颗惊雷,将赵知蘅一直紧绷着的心炸得四分五裂,自己……原来对陆靖桓……无意吗?不对,这不对,我明明就深爱着他,前一世我和他被小人挑拨,相爱而不相知,以致天人永隔,我怎么可能对他无意?她话里的「那一位」又是谁?我与他是什么关系?又是什么事会严重到万劫不復的地步? 赵知蘅心里有无数个问题,可她知道她不能直接问霏云,重生之事本就玄幻至极,若让旁人知晓一国之后轮迴重生了,后果不堪设想,因此赵知蘅勉强稳住了心神,对霏云道:「本宫无事,你先下去吧,本宫一个人好好想想。」 霏云应声退下,殿内恢復寂静,赵知蘅又陷入了无尽的纷乱拉扯。 不知不觉已是晚膳时分,御书房里却一直没有传膳,尚青抬眼往里看了看,见陆靖桓仍将自己埋在奏摺堆里,不由摇了摇头,这时殿外走来一个小太监,尚青望了过去,见来人是瑶华宫的掌事太监江慎。 「尚公公安。」江慎上前行礼。 尚青向外略走几步,确保不会扰到御书房中的帝王,这才开口:「原来是江公公,不知是有什么事?」 江慎道:「是我家主子,听得皇上还未曾用膳,便打发奴才来碰碰运气,瑶华宫的膳食都已摆好,不知能否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尚青想了想,笑道:「这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皇上已经批了三四个时辰的摺子了,这眼看着就要过了用膳的时辰,做奴才却也不好说太多,咱家正忧心呢,婕妤娘娘就遣了你来,你且等着,咱家这就去通报。」 「劳烦公公了!」江慎连忙又行了一礼。 第62页 尚青轻声推门而入,将御桌上有些暗的蜡烛换了,对陆靖桓道:「皇上,瑶华宫的江慎在外面候着,婕妤娘娘请皇上移步瑶华宫用膳。」 陆靖桓没有出声,尚青心里有些拿不准,陆靖桓批完一本摺子,将笔放下问道:「皇后用膳了吗?」 「回皇上,皇后娘娘已经用过了。」 「嗯。」陆靖桓点点头,将摺子放到另一堆。 尚青觑着他的脸色接着道:「婕妤娘娘说,瑶华宫的膳食都已经备好,就等皇上驾临了。」尚青能看出这位婕妤并非池中物,也乐得在这种小事上卖她个人情,只是话是说了,事能不能成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瑶华宫的膳食确实不错,」陆靖桓揉了揉眉心,起身,「那就去吧。」 尚青敛目,跟着大步出门:「摆驾瑶华宫。」 「娘娘,御驾去了瑶华宫。」霏云轻声道。 赵知蘅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拿到那张纸条后她枯坐了数个时辰,还是决定去见见纸条的主人,也许见到那人之后,自己现在的困惑便尽可消除了,她看向霏云,对方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赵知蘅不再犹豫,将髮式衣裳改成霏云的样式,穿上一早准备好的斗篷,主僕二人走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第33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6) 皇辇自御书房浩浩荡荡而来,转过一个拐角,陆靖桓抬眼便瞧见了瑶华宫前的明亮宫灯,灯下是亭亭而立的明媚,正向这边张望,陆靖桓从皇辇上下来,见明媚仍行着礼,他道:「你是双身子的人,不必在这里等朕,起来吧。」 明媚起身看向他,温柔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瑶华宫里灯火通明,伺候的宫人井然有序,陆靖桓用过晚膳后见桌边放着一本书,瞧着像是经常翻阅的,便随手拿了起来。 「风俗志?你喜欢看这个?」陆靖桓略一挑眉。 明媚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幼时家贫,只上过几年学,对臣妾来说,风俗志比起那些晦涩的史书典籍来说要易读得多了,让皇上见笑了。」 陆靖桓翻了一页书,不在意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明媚一笑,将桌上的烛芯轻轻剪断,蜡烛燃得更亮了些,明媚侧身拿过一旁的针线匣子,她想要给腹中的孩子绣些衣服,前些日子找好了样式,现下正好开始做,她看了一眼陆靖桓,他正认真翻看手中的风俗志,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映在烟青色蝉翼纱制成的窗纱上,平添了几分温情,明媚收回目光,心间有点点欢喜绽开。 一室静谧,只有细微的铜壶滴漏声,陆靖桓手中的书很快看完了,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见明媚臻首低垂,手上动作不停,面上带着平和安心的笑。 陆靖桓不由得想起自己幼时也曾见母后如此穿针引线,但她的一针一线皆为皇弟而走,自己的衣裳鞋袜却是出自司制坊的宫人。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但陆靖桓看着明媚的动作,心中升起的些许躁郁慢慢消散了,他凝视着明媚如玉的脸庞,不知怎的有些移不开眼。 许久不闻翻书的声音,明媚抬起头正好与陆靖桓的视线对上,她的脸霎时飞上一片红云,更显得面如芙蓉,柔美娇媚,陆靖桓也回过神来,掩饰地喝了一口茶。 「皇上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明媚软声问道。 还不待陆靖桓回答,尚青走了进来,对陆靖桓道:「皇上,轿辇已备好。」 陆靖桓微微一愣,旋即点头,对明媚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朕去看看皇后。」 听到这话,明媚脸上的神采渐渐消失,有些反应不过来,见陆靖桓已经起身,也只得下意识蹲下道:「……臣妾恭送皇上。」 陆靖桓的脚步一顿,回身将明媚扶起,看着她的脸道:「你……好好歇着。」 「臣妾晓得,只是皇后娘娘的朝阳宫离这里甚远,夜深露重,路上免不得要吹冷风,」 明媚勉强笑了笑,眼眸里有点点泪花闪动,她将秋水手中的金龙紫云披风拿过来交给尚青,对陆靖桓道:「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皇上不要嫌弃臣妾绣工拙劣。」 陆靖桓将那件披风拿在手中细细抚摸,触手柔软,针脚细密,必是花了大心思的,就是比起母后的手艺来也毫不逊色,陆靖桓对着明媚的盈盈目光,觉得仿佛有什么堵在了嗓子眼,说不出话来。 明媚却又开口:「臣妾知道您和皇后娘娘前些日子……但夫妻哪有隔夜仇,想来皇后娘娘心中也十分思念皇上,皇上快去吧,不要让娘娘等急了。」 一直等坐上皇辇,走出瑶华宫一段距离,陆靖桓仍是觉得心中钝钝的,奇怪得很,抬轿和伺候的宫人见帝王情绪不高,更是打起一万分的精神,一路上再无人出声。 陆靖桓的轿辇停在了朝阳宫门口,霏烟领着宫人在宫门口候着,见陆靖桓到了齐齐道:「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些日子皇上和娘娘吵了一架,皇上已有数日不曾踏足朝阳宫了,如今皇上竟主动来了,霏烟不由得喜出望外,早早地候在了宫门口。 陆靖桓在宫门口站定,看了一圈问:「你们娘娘呢?」 霏烟道:「回皇上,娘娘这些日子一直神思倦怠,不思饮食,原本见好的身子也有些復发的迹象,只能在殿内接驾,还望皇上能体谅一二。」 第63页 「朕去看看,病了怎么也不禀报?传太医了吗?」陆靖桓边说边往里走,霏烟跟在他身后回道:「已请过太医,只是太医说娘娘这是心里郁结,是心病。」 霏烟见帝王匆匆踏进内殿,松了一口气,也没有跟进去,而是吩咐小宫女上茶,自己守在殿外。 片刻前,赵知蘅主僕二人才悄悄回到朝阳宫,就听得霏烟欢喜地告诉她们,皇上马上就要过来了,这么点时间根本来不及重新梳头换衣,好在霏云机敏,将赵知蘅的头髮散下,外裳除下,让她装作卧病在床的样子。 赵知蘅半靠在床榻上,心中忐忑不安,脸色苍白,手心起了密密的汗,一旁侍立的霏云也紧张不已,皇上突然来此,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阿蘅!」陆靖桓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赵知蘅的额头,只觉一片冰凉,「阿蘅你怎么了?」 他没有叫她皇后,而是唤了她的小名。 赵知蘅的声音有些颤抖:「皇上,臣妾没事。」 「怎么会没事?脸色这么难看,太医院的人都是吃闲饭的吗?」陆靖桓怒道。 赵知蘅抓住他的手,摇头坚持道:「只是偶感风寒,真的不碍事的。」 见赵知蘅如此坚持,陆靖桓也就不再追问,他嘆息一声:「阿蘅可是还在生气?」 陆靖桓接着道:「那天是朕不对,朕……不该让你受委屈……」 陆靖桓絮絮地说着,却见赵知蘅从刚才起一直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不由有些紧张:「阿蘅?阿蘅?」 「啊?」赵知蘅回过神来,「皇上您方才说什么?」 陆靖桓顿了顿:「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臣妾没事,皇上来朝阳宫是有什么事吗?」赵知蘅道,目光有些闪躲。 陆靖桓的表情淡了些:「就是来看看你。」 「臣妾很好,劳皇上挂心了。」赵知蘅扯了扯嘴角,再没有话说。 陆靖桓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本就是不爱他的,自己又在失望什么呢?这段时日倍感煎熬的只有他一人吧?秦筠竹所说的「皇后也在等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是吗?他復又想到方才秦筠竹微红的眼眶,明明委屈得不行还是强颜欢笑地送走了他,她那时的感受和自己现在一般无二吧? 帝后之间一时无话可说,陆靖桓见赵知蘅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她必定有事瞒着他,不过她也是必定不会说的,陆靖桓不再说话,只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男配好感度加10,现在是35。」系统提示音突然在明媚脑中响起,明媚停下手中的动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示意秋水把针线收起来,对系统道:「他现在应该离开朝阳宫了吧?」 「刚走。」 明媚点点头,一切都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小说里曾说过,女主赵知蘅和男主陆靖栩每月都会在宫里私会,两人之间的来往十分隐秘,且陆靖桓从不拘束赵知蘅,因此一直没有人发现,但是一月前,赵知蘅自受伤醒来后再也没有联繫过陆靖栩,陆靖栩自然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而几日前,他在某次出宫路过御花园时,却听见有几个小宫女正在假山后嚼舌根,他本不想听墙角,但有几句话却恰巧飞进了他耳中,一个宫女道,我有一个姐姐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事,她悄悄告诉我,皇后娘娘自从受伤醒来之后就有点不一样了,不仅话少了,脾气也变了,有时看她们的眼神也是怪怪的,你们说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另一个宫女忙捂住了她的嘴,你说的什么昏话,不要命了,连皇后娘娘都敢编排?那宫女不服气道,这是我姐姐说的,而且和她一起伺候的人也都这样说,怕不是空穴来风…… 陆靖栩听了这话,这些时日没有边际的猜测仿佛有了方向,虽然知道这消息可能是假的,但他一直联繫不上赵知蘅,关心则乱,他只得冒险往朝阳宫递了消息。 而明媚从系统这里知道陆靖栩就是今天递的消息,也肯定赵知蘅会赴约,于是她通情达理地将陆靖桓请到了瑶华宫,给这对苦命鸳鸯行个方便,又在陆靖桓要离开时做出那样一番举动,这样等陆靖桓见到心里藏着事的赵知蘅后一定会有极大的落差,好感就是要此消才能彼长,不然像小说那样,陆靖桓直到最后都深爱着赵知蘅,自己还怎么完成任务。 「我之前一直在想要怎么才能让赵知蘅把记忆找回来,想了很多却都没办法实现,那天偶然瞧见了陆靖栩,就想着还不如让男女主见一面,没准这最简单的办法反而是最能奏效的。」 系统听了她这一番话,还有一点不明白:「你是怎么确保陆靖栩能听到那些宫女说的话的?」 「很简单啊,因为是我安排了她们在那里,等陆靖栩经过的时候不经意地将这些话说给他听,并且那些宫女也和朝阳宫没有半点关系。」 「那是谁宫里的?」系统的脑子有些没转过来。 明媚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移向了一旁检查明媚安胎药的秋水:「那天我要她去安排的就是这事。」 第34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7) 且说一个时辰前,赵知蘅如约而至,她将霏云留在外面,自己推开藏书阁的木门上了二楼。 对于赵知蘅来说,藏书阁是这个皇宫里她最熟悉的地方,她从小最喜舞文弄墨,自会读书起,就时常跑到这里来,一看就是一整天,最后还要当时的皇后娘娘亲自来找她,回朝阳宫的路上赵知蘅会窝在皇后怀里,掰着指头说着她白日里看了些什么书,皇后娘娘笑着将她的手拉住打趣道,我们小阿蘅这是要做女状元吗?她那时的回答是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宫车四角上挂着的泠泠作响的宫铃,徐徐的晚风还有皇后娘娘身上令人心安的香气,或许是来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尘封多年的记忆画轴缓缓展开,赵知蘅不由心底一暖,放松了许多。 第64页 藏书阁内点了数盏宫灯,刚好足够她看清脚下的路,且不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赵知蘅给自己顺着灯的指引悄声行着,穿过一排排书架,在最后一盏灯前几步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赵知蘅首先出声询问。 那人转过身来,一半脸仍隐在黑暗中,赵知蘅却立刻认出了他:「逸王?!」 只见陆靖栩原本欣喜不已的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表情变得很奇怪:「你……唤我什么?」 「那张纸条是你写的?」赵知蘅退后一步,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陆靖栩也走了出来,赵知蘅全然陌生的神色像一把刀扎进了他的心里,他凝视着赵知蘅的脸:「阿蘅,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得陆靖栩唤她「阿蘅」,赵知蘅脸色一变,正色道:「逸王慎言,你该唤本宫皇嫂!宫门就要下钥了,你该出宫了!」 「皇嫂?」陆靖栩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他一把抓住赵知蘅的手,隐隐带着怒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赵知蘅只觉危险之极,她用力去掰陆靖栩的手,想赶紧离开这里:「你要做什么!放开本宫!放开本宫!」 赵知蘅的剧烈挣扎对陆靖栩没有半点影响,他一个用力将赵知蘅拉进了自己怀里,将她紧紧拥住:「所以现在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为何要装作这副不认得我的样子?我们以前的那些誓言和感情都不作数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在胡说什么?本宫什么时候和你有过感情?我是你皇兄的妻子!你不能这样!你放开我!」赵知蘅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前世今生她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她一向是端方从容的,从没有这样狼狈无措的时候。 陆靖栩怒极反笑:「怎么?现在连我们的过去你都要抹去了吗?你真的移情别恋了?还是……皇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赵知蘅听了他的话,只觉荒唐至极,她斥道:「本宫爱的从来只有你皇兄一人,你若是再对本宫无礼……唔」 赵知蘅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陆靖栩堵在了唇舌之间,陆靖栩一手紧紧锁着她的细腰,一手扣在她的脑后,在她唇中攻城掠地,赵知蘅挣脱不开,只能仰着头被迫承受,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下,绝望而无助。 陆靖栩不管不顾地发泄着自己的思念和怒火,赵知蘅只得一用力咬破了他的嘴唇,陆靖栩吃痛收力,赵知蘅连忙将他推开,两人双双跌坐在地上。 赵知蘅一面摇头一面颤抖着向后挪,眼睛里全是恐惧和不安,她想要立刻离开这里,可偏偏手脚发软,连站也站不起来。 「阿蘅……」看到赵知蘅哭花了的脸,陆靖栩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我……」 赵知蘅却只是害怕地哭着,她挪到楼梯边撑着书架勉强站了起来,再没有看陆靖栩一眼,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仿佛后面有恶鬼追赶。 陆靖栩跌坐在原地,眼神痛苦而迷茫,被赵知蘅咬破的嘴唇正在汩汩流血,还伴着不容忽视的刺痛,陆靖栩觉得那刺痛好像顺着他的血管在流动,所到之处皆是痛不堪言,疼痛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让他觉得无比的清醒。他仔细回忆着方才与赵知蘅的对话,以及这些日子他得到的消息,一个荒谬而又可能是真相的猜测在他心里慢慢成形。 陆靖栩很快平静下来,看上去与平时并无不同,唯有眼底的深色不可忽视,他用手背擦掉唇上的血,从地上站起,将周围的痕迹收拾干净,见没有什么东西掉下,于是像来时那样,将灯尽数熄掉,离开了藏书阁。 午夜时分,赵知蘅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守夜的霏云听到响动掀开纱幔:「娘娘,奴婢在这呢。」 赵知蘅满头满脸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颤抖着抓住霏云的手,眼中有泪花闪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本以为只要去见了那人,自己的疑问便都可迎刃而解了,却不曾想到,这一晚的遭遇竟将她拖进了更可怖的深渊。 霏云见她这个样子也红了眼眶,轻抚赵知蘅的背:「娘娘别怕,娘娘别怕。」 霏云想起赵知蘅当时惊慌不已地从藏书阁中出来,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却绝口不提里面发生了什么,而后她们才回到朝阳宫皇上就来了,又是好一阵惊慌,好在皇上虽然又同娘娘置了气,生气地离了朝阳宫,但并没有发现娘娘与逸王私会一事,霏云今日也是后怕不已,更不要说娘娘了,她轻声安慰赵知蘅道:「娘娘别害怕,皇上应当没有发现什么,只要您不再和那人见面,就不会再有事了。」 赵知蘅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因为害怕,因为无措,眼泪一滴滴地砸在纹花寝衣上,层层晕开,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碎了一地。 梦里的画面就如走马灯般在赵知蘅脑中转来转去,幼时那些不知为何被遗忘的回忆在今晚一股脑地涌了出来,那些原本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事,都变得那么陌生。 看着霏云不解的样子,赵知蘅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之所以经常待在藏书阁,除了看书,还、还有、还有陆靖栩的原因……我和他都喜文墨,所以经常一起去藏书阁,是了,我知道我每每与皇上相处之时总觉得不对的地方是什么了,皇上他从不会主动与我论文作画,那么过去和我谈论文墨的人……是、是陆靖栩。 第65页 赵知蘅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这些事都是她记忆里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那、那他说的那些话……我和他真的……有私情吗? 赵知蘅越想越害怕,她打了个冷战,双手抱膝,将脸紧紧埋着:我到底忘了些什么,又还有多少没有想起来? 「如何?」明媚将手收回来,向面前的太医询问道。 李太医恭敬跪下:「娘娘腹中胎儿已有两月,经这些日子的调养越发康健稳当,只需继续按时服用些滋补的安胎药,直到生产前都可无忧,娘娘尽可放心。」 明媚点头一笑:「如此,本宫便安心了,李太医是太医院有名的千金圣手,本宫这胎便交到大人手中了,还请太医务必要保得本宫母子均安,到时必有重谢。」 李太医道:「医者治病救人本就是职责所在,定不负娘娘所託。」 明媚满意道:「秋水,好生送李太医出去。」 秋水帮李太医提起药箱:「太医请这边走。」 秋水送完太医,回到明媚身边时正好将安胎药端了进来,明媚也不矫情,柳眉紧紧地皱在一起,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又迅速捻了一颗蜜饯含着,嘴里的苦涩很快被甜蜜所取代,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秋水见她这样,不由笑了笑:「娘娘是真的心疼腹中的皇子,明明最是怕苦,可每次安胎药都是一声不吭地喝完了。」 「他是我身上的骨肉,本宫怎会不心疼,本宫自小贫苦,身子本就不太好,腹中这个孩子却怀得格外轻松,他这么懂事,本宫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好好护着他。」明媚笑笑。 秋水道:「为母则刚,娘娘一定会顺利诞下皇子的。」 「对了娘娘,五月二十二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奴婢去打听了下,今年同往年一样要设宫宴,宴请皇亲国戚还有五品以上的大臣及家眷,好好地办一场,娘娘必然也是要出席的,宫宴的礼服是司制司一早准备好的,已经送到宫里了,不知这生辰礼娘娘要准备送什么?」 「五月二十二?那已经没有几天了。」明媚想了想。 秋水解释道:「是,这宫宴也是昨日才定下来的,前些日子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是……内务府那边也拿不准皇上的意思,不敢妄动,这不昨天尚公公去传了旨意,说是一切照旧,这才忙忙地准备起来,内务府都乱了一天了。」 「原来是这样。」明媚若有所思道。 「那皇后娘娘的生辰礼?」 明媚似是想到什么,忽然一笑,眼波流转:「皇后娘娘的生辰礼本宫自是要好好准备的,定会让她印象深刻。」 第35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8) 很快便到了皇后的生辰,这一日,京城内外彩绸缠绕,悬结上万花灯,火焰灿烂,云霞霓虹,如处天宫宝殿,更有舞女踏歌,文人献词,百戏大演,一片繁华景色。 最为隆重的千秋宴则设在康华殿,殿内金碧辉煌,墙壁和柱子都以龙凤花纹装饰,雕金嵌玉,绚丽磅礴,两排如婴孩手臂般粗的花烛自大殿门口延伸至宝座之下,浓郁的沉香在其间浮动,极尽奢靡。明媚到的不早不晚,不少官员及家眷都已到此,正在小声地交谈寒暄,听见司礼太监的唱报,纷纷停下交谈,齐齐看向这位新晋的秦婕妤,传闻皇上从扬州带回来一个卖酒女,因着有孕,封了婕妤,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后宫中除皇后以外的第二人,却不知是何相貌,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明媚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轻罗衣裙,里外两层宫纱繁复重叠,仿佛一朵轻盈的紫云,发上插几支嵌金玉钗,细碎的流苏映射着烛光,行动间熠熠生辉,庄重不失温婉。 入宫月余,知晓全部剧情的明媚自然和以前那个目光短浅的秦筠竹判若两人,面对这样的场合,她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而不是像小说中一般,畏畏缩缩,胆怯不已。 明媚迎着那些或好奇、或探究、或不屑的目光款款踏进殿中,姿态合宜,不卑不亢,皇城就像一个等级森严的密闭圈子,里面的人永远只和同等级的人来往,绝不容许明媚这样的异类闯进来,你能做的只有成为他们,或者越过他们。 宫规严谨,帝后的宝座坐北朝南,往下东西相对分别摆放嫔妃及皇亲、官员的宴桌,因着陆靖桓后宫中只有赵知蘅和明媚两人,所以明媚坐在右边第一席,正对着陆靖桓唯一的胞弟逸王陆靖栩。 这是明媚第一次看清男主陆靖栩的长相,他和陆靖桓长得像,却也不像,陆靖桓的五官更为深刻,双眸里藏着一片深沉的海,帝王的身份让他看起来威严不可接近,陆靖栩却正好相反,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皇家的贵重气度和蓬勃的少年之气在他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明媚在看陆靖栩,陆靖栩也在打量她,他的眼神扫过明媚,眼底带了几分鄙薄之色,不过片刻便失去了兴趣,他把玩着一只花鸟缠枝玉色酒杯,目光时不时投向大殿门口。 明媚自嘲地笑笑,好像她进宫以来见到的许多人都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呢,明媚敛目:不过没有关系,总有一日,等我爬到那个位置,就算你们心里再不忿,也要毕恭毕敬地朝我行跪拜大礼。 这也是原主心中所想,她不相信什么情爱,能够牢牢攥在手里的只有地位和权势。 第66页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司礼太监高声唱道,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敛衣下拜:「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靖桓一撩衣摆,和赵知蘅并肩坐下:「都起来吧。」 「谢皇上、皇后娘娘!」 明媚落座,看向上首的帝后,二人均是盛装,只是皇后赵知蘅眼神飘忽,与今日喜气洋洋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身边的陆靖桓留意着赵知蘅的一举一动,眼底有隐隐的担忧。明媚目光微动,果不其然见陆靖栩也正望着赵知蘅,脸上有担心也有愧疚,好在无人注意到他。 明媚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用手绢拭了拭嘴角。 片刻之后,宫宴正式开始,声音高昂的礼官唱了一段又一段艰深晦涩、辞藻华丽的祝词,明媚听得神游天外,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副专注的样子,约莫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后,礼官终于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接下来便是向皇后亲献生辰礼,殿内众人仿佛如鱼得水,一下子活了过来一样,各个摩拳擦掌,舌灿莲花,奇珍异宝流水似地呈了上来,希望能得到皇后的青眼,只可惜他们今日註定要失望了。 赵知蘅坐在凤座上,竭力躲避着陆靖栩炽热的目光,如坐针毡,那日之后她时常会想起藏书阁中发生的事,面对陆靖栩,赵知蘅除了恐惧,更多的是诡异的熟悉感,那仿佛是十数年岁月印在了她身体里的亲近感,深刻而又自然,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是继续和他靠近,寻求一个真相?还是干脆忘了这一切,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礼物呈了一波又一波,轮到明媚时,帝后都有些疲累了,众人也从最开始的跃跃欲试变得倦怠。明媚从座位走出来,盈盈下拜:「臣妾婕妤秦氏,恭祝皇后娘娘芳龄永继,隽华不离!」她的声音娇软缱绻,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柔和,似一股和煦的春风吹散了殿中有些沉郁的气氛,众人不由将目光再次集中在她身上,陆靖桓也来了些精神。 明媚身后的宫人将她的贺礼展开,众人看去竟是一副足有五尺长的百鸟朝凤绣图,数百只形态各异的禽鸟围绕着凤凰,图上的凤凰身披五彩羽毛,华美端庄,振翅欲飞,配上四时山川景象和各色花卉,针法绝妙,疏密有致,整幅绣图恢弘博大,精妙绝伦。众人不由看呆了,明媚却只是微微一笑,宫人将绣图的背面转过来,殿中又是一阵惊嘆,这竟然是双面绣!正面是百鸟朝凤,背面却是一副春日杏花图,红杏在春日盛放,俏然独立,婀娜多姿,远远看去如云似雾,满园春色,美不胜收。 「臣妾愚钝,说不出许多华丽的贺词,只知凤凰是万鸟之王,正如皇后娘娘统领六宫,是天下之母,应受万民景仰,而杏花贞静端方,姿妍温润,正如皇后娘娘一般,且杏有祝福之意,因此臣妾绣了这副双面绣图,藉此祝愿皇后娘娘福寿绵长,荣华喜乐!」明媚再一拜道。 陆靖桓点点头,面上带了一丝笑意:「你有心了。」 明媚对上他的视线,羞涩一笑:「不过雕虫小技,能得皇后娘娘喜爱是臣妾的福分。」说着她看向赵知蘅,却见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明媚的绣图,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明媚察觉不对,嘴角的笑意迅速褪去,慌忙跪下,有些惶恐地问道:「皇……后娘娘?臣妾的绣品可是有什么不妥?」 陆靖桓也看向了身边人,在宽大的龙袍下握住她的手,却发现一片冰凉:「皇后?」 赵知蘅身子一抖,勉强说道:「皇上,臣妾身子不适,想先回宫了。」说罢,不等陆靖桓同意,便匆匆离席。 陆靖桓脸色一沉,场面顿时尴尬下来,众人看向明媚的目光由惊艷变为了怜悯,心道,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明媚跪在地上,羞得面红耳赤,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却被她死死忍住。 在座的一位夫人有些看不下去,忙开口道:「婕妤娘娘真是心灵手巧,这绣图如此精妙,不知用了多少时日啊?」 「双面绣较寻常的绣品要难上许多,臣妾知晓皇后娘娘千秋日时已经有些晚了,只能日夜赶工,昨夜才将将绣好……」明媚藏在袖中的手指蜷了一下,指尖传来点点刺痛,这绣图的的确确是出自她手,秋水想帮忙都被她拦下了,这几日她几乎没合过眼。 此话一出,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本想圆场,却没想到把场面变得更加难看了,那位夫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没想到竟惹得皇后娘娘不快,是臣妾的罪过,还请皇上责罚!」明媚忍了许久的泪珠终于滑落,单薄的身子低低地伏在地上,显得脆弱易碎。 那位夫人自知说错了话,不敢再出声,殿内一片死寂,唯有明媚拼命压抑的低泣。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明媚的双膝都开始麻木了,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她在赌,赌陆靖桓是一个帝王,不可能无止境地容忍赵知蘅,今日赵知蘅当众下了他的面子,他需要一个台阶,也需要给明媚一个交代,这会是她的机会。 忽然明媚被一双手扶起,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耀眼的明黄,陆靖桓用指腹擦掉她脸上的泪,摩挲了一下她眼底淡淡的青色,声音多了几分温度:「婕妤秦氏,温婉谦和,恭顺有礼,着晋为正三品淑仪。」 第67页 明媚一愣,微微睁大眼,错愕地望着眼前的帝王,泪珠挂在她如羽般的睫毛上将落不落,就像是林中迷失的鹿。 陆靖桓心中一动,将明媚送回座位坐下,对着众人道:「皇后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朕准她随时可回宫休息,并无其他缘故。」 陆靖桓此话一出,算是给刚才这事盖棺定论了,官员们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奉承道:「皇上真是体恤皇后娘娘!」 「是啊是啊,皇上和皇后娘娘恩爱如斯,是臣民之福!」 「这百鸟朝凤既有赞美皇后之意,也可指君主圣明,天下归附,正如陛下英明神武,治国有方,本朝海清河晏,一片盛世景象,淑仪娘娘实乃巧思啊!」 …… 明媚低头,她赌赢了。 不过片刻,席间气氛又热闹起来,丝竹声起,歌舞不绝。 陆靖栩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的讽意一闪而过,他心里记挂着赵知蘅,寻了个机会悄悄出了康华殿。 宴席上,几个官员显得格外活跃,明媚微微抬眼一看,果不其然,在他们身后都有一个花朵般的年轻面孔,明媚看向陆靖桓,前朝与后宫从来都是一体的,但陆靖桓自登基以来便以各种理由取消选秀,如今自己的进宫像是给出了某种暗示,不少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但明媚并不担心,若陆靖桓是那么容易妥协和讨好的人,小说里他也不会到死后宫都是空的,自己努力了一个多月的好感度也不会才45。 明媚:气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原男女主拿的是虐恋剧本,男配拿的是舔狗(不是)剧本,明媚拿的宫斗剧本 第36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9) 赵知蘅逃也似地冲出了康华殿,事发突然,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都没来得及跟上来,等他们追出来时,康华殿外已经看不见赵知蘅的身影,霏云和霏烟只能领着一大帮宫人焦急地四处寻找。 夜幕如墨般低低欲坠,风将四周的树吹得哗哗作响,赵知蘅孤身一人漫无目的地快步走着,眼前不停闪过明媚的那副绣图:百鸟朝凤的背后是杏园春色,是在暗示她身为皇后,虽然表面受万民景仰,高洁端正,实则背地里却红杏出墙,不贞不洁吗?她这样做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全都知道了吗?那我该怎么办……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堵在赵知蘅心口,身上本已习惯的皇后礼服今日变得又沉又重,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发上数百位能工巧匠花了数年打造的顶好的凤凰金饰都黯淡下来,赵知蘅泄了力跌坐在九曲迴廊上,心里是茫然的害怕。 蜿蜒曲折的游廊仿佛没有尽头,澄水缓缓从桥下流过,发出细微的声响,月光淡淡地照下来,白日里清澈见底的澄水黑沉沉一片,不知道藏着多少隐秘和不堪。 曲桥的另一头,陆靖栩终于找到了赵知蘅,他一步一步向赵知蘅走去,木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赵知蘅闻声抬头,这一次她没有向后退,手却默默抓紧了红漆斑驳的栏杆。 陆靖栩在离她五步的地方停下,他怕再往前走会吓着她,这个距离会让她觉得安全,果然赵知蘅紧绷的身子倏地放松了些。 「阿蘅……」陆靖栩首先开口。 赵知蘅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不清情绪。 「不喜甜食,最爱御膳房的姜汁鱼片和如意卷,不爱饮茶,最喜欢的首饰是母后送的梨花堆雪水晶簪,最喜欢的书是《庄子》,读了最多遍的却是《乐府》。」陆靖栩一字一句地说着,将这些年的情愫都揉碎了化在字句中,眼底尽是怀念之色,深情而痛苦。 陆靖栩蹲下来,平视着她:「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忘记了我们从前的事,但你刚刚没有逃开,就说明你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的,是吗?」 赵知蘅眼神一动,心砰砰地跳了起来,陆靖栩察觉到赵知蘅的变化,眼底一热,深深地凝视她:「虽然你忘了很多事,但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你不要觉得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想起所有。」 赵知蘅依旧没有说话,一滴清泪从她脸颊无声地滑落,陆靖栩的心就像被狠狠剜了一刀,但他不能替她拭掉眼角的泪,那样只会再次吓到她。 良久,赵知蘅终于出声了,她的嗓音微哑,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你都告诉我吧,你……和我之间的事。」 夜幕低垂,天上的流云不停地变换移动,原本被遮住的一轮弯月渐渐露出了全貌,皎洁明亮的月光铺盖了整个人间。 丛荫深处,提着宫灯的太监们面白如纸,两股战战,连烛火都摇摇晃晃,不成形状,帝王沉默地望着湖中心,薄唇紧抿,面色冷硬,眼底是不断翻涌的戾气,须臾,他转身离开,连袖口都带着浓重的怒气,毫不留情地扫过盛放的夏花,残红凄悽惨惨落了满地。 尚青这才敢将腰直起,他耷拉着眉毛,精光内敛,微微掀起眼皮,对着其余人冷声警告道:「都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说完快步跟了上去。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太监们苍白的脸,他们吓得浑身一抖,连声应是。 明媚正在回宫的路上,就听得系统实时播报了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情,知道陆靖桓已经回到了承明殿,她眉眼一沉,不过一瞬就做好了决定:「停,去承明殿,要快!」 第68页 秋水望了望浓郁的天,迟疑道:「娘娘,好似要下雨了,要不改日再去。」 明媚也抬头看了看天色,坚定地摇了摇头,秋水不再多言,轿辇缓缓掉转方向,往承明殿走去。 方才明媚见陆靖桓离了宴席,自己便也没必要呆在那儿了,才出康华殿,就见内务府的人为她备下了三品淑仪可用的轿辇,明媚当时还感嘆宫里消息灵通,现下倒是方便她行事了。 天上云层翻滚,看来是要有一场暴雨,明媚面无表情地端坐在轿辇上,脑中飞快地想着事情。 「不,先去一趟御膳房。」明媚想了想,忽又道。 几刻钟后,轿辇在承明殿前稳稳停下,明媚扶着秋水的手下了轿,远远见尚青迎了过来,承明殿不比御书房规矩森严,不许妃嫔进入,它是歷代皇帝的寝宫,只要得了允准,就可入内伴驾。 尚青打了个千,面露难色:「淑仪娘娘您这是?」 「还劳公公替我通传一声。」明媚知道他在为难什么,面上只作不知。 尚青见她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重重地嘆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承明殿。 明媚安静地等在殿外,天上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照得黑夜如同白昼,空气中隐隐有了尘土的腥气,秋水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尚青恭敬地请明媚进去,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明媚接过秋水提着的食盒,走进了承明殿。 殿内压抑无声,明媚上前行礼后,镇静地将食盒中的汤水拿了出来,放在陆靖桓面前,陆靖桓却不看那碗汤,从明媚进来开始便一直盯着她,眼神冰寒,令人生畏。 明媚镇定了心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了一抹恬静的笑:「皇上,这是银耳白果雪梨盅,最能消火解腻,方才臣妾见您多尝了几口菜,怕您积了食,伤了脾胃,吩咐御膳房的人做了这个来,皇上试试?」 陆靖桓霍然站起,勐地抓起汤碗用力一掷,玉碗应声而碎,碎片四下飞开,汤汤水水溅了一地,明媚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陆靖桓捏住了下巴。 「爱妃今日怎么想到来承明殿?赴宴之后该是很累吧?为何不早早地回宫歇着呢?」 「皇上,臣妾……」明媚颤声道。 陆靖桓微微加重了力道,逼迫明媚直视他,目光锐利,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嗯?」 明媚吃痛,只觉得下颌要被捏碎,两行清泪倏然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陆靖桓像是被明媚的泪水烫到一般,放开了她的下巴,转为扣住她的腰身,将她勐然拉近,坐在他腿上。 除了那一晚,两人之间从没有这样亲密过,只是这亲密来得如此不合时宜。 「说。」陆靖桓凑到明媚耳边,低声道,唿出的热气吹拂在明媚耳后,如情人间的私语。 明媚只觉浑身僵直,头皮发麻,她闭了闭眼,缓缓伸手,抱住了陆靖桓,陆靖桓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愣,却听明媚说道:「对于臣民而言,皇上先是皇上,而后才是同样拥有喜怒哀怨的凡人,可对于臣妾而言,皇上先是臣妾的丈夫,而后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陆靖桓心中一震,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臣妾知道臣妾这话说出来就是大不敬,可臣妾从来都是这样想的,臣妾娘亲虽然去得早,臣妾却总记得,娘亲每回都会在门前,等爹爹回来一起吃饭,爹爹到后会将臣妾抱起来,然后牵着娘亲的手一起回家,家里虽小,可臣妾却觉得满足极了,臣妾想,这就是夫子曾讲过的,家。」 明媚松开陆靖桓,轻轻托住他的脸,声音微微发颤:「臣妾总想,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您,还有了腹中这个孩子,虽然孩子还没有出生,但只要能待在皇上身边,臣妾就有家了,不用再受人白眼,不用再担惊受怕。」 陆靖桓将视线移向明媚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他和他有着最紧密、亲近的血脉,而面前这个女子,是孩子的母亲。 我……拥有了一个家?这个认知让陆靖桓觉得无比陌生,却也无比地欢欣和期待。 明媚的眼泪蓄在眼眶中,扑簌扑簌地落下,哽咽着开口:「皇上,谢谢您,愿意给臣妾一个家,臣妾会的东西很少,只能在饮食这样的细枝末节上为您做点事了……」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剥夺臣妾的这个资格?」明媚乞求地望着陆靖桓,语气低进了尘埃里,仿佛唿吸之间就会散掉。 陆靖桓看着明媚的泪眼,心狠狠地揪痛了一下,这事本就与她无关,自己何必要迁怒于她,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何其无辜。 陆靖桓将明媚拥进怀里,大手不自然地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朕……不该怀疑你别有用心,是朕不对。」 明媚紧绷着的心弦终于一松,千万种情绪骤然决堤,伏在陆靖桓肩头,低低地哭出声来。 「轰隆」一声,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雾雨濛濛中,这一晚明媚歇在了承明殿。 外面暴雨如注,承明殿里却多了几分温馨之意,明媚蜷在陆靖桓怀里,两人偶尔低声私语,陆靖桓从后面环抱着她,一手小心地护在她的腹部,夜渐渐深了,天地之间万籁俱静,两人一齐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69页 作者有话要说:  隔几天阿江就要卡一卡我的文,我太难了 第37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10) 六月,京城天气越发炎热,陆靖桓遂下令前往避暑行宫避暑,因皇后近来一直病着,未免来回奔波,便留居宫中,照看宫内事物,陆靖桓只带着明媚并一帮皇亲贵胄,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 车马沿着蜿蜒的山路有序前行,明媚懒懒地躺在羽毛软垫上,连髮髻都散着,绸缎般的乌髮倾泻一地,她一手托腮,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冰碗。 秋水坐在她身边,见差不多了,便将冰碗收了起来:「娘娘,您可不能再吃了,这东西凉。」 明媚砸吧砸吧嘴,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听了秋水的话,她掀开车帘,见一路行来视线越发开阔,群鸟从蓝天掠过,流云变幻,光影浮动,地上是生机勃勃的绿,野花野草肆意生长,无拘无束,惬意极了。 明媚正要放下帘子,却见陆靖栩骑着马从队伍后面跑上前,在陆靖桓的马车边停了下来,似是在和里面的人说话,隐隐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明媚从窗边挪回来,手里把玩着秋水刚打好的璎珞,心里暗暗地想:那天晚上她对着陆靖桓一诉衷肠,打消了他的疑心,在他心中的地位更进了一步,也成功阻止了他的黑化。原小说里,陆靖桓发现男女主的关系后心性大变,不仅将女主囚禁了起来,将男主发配去了皇陵,这一次有了明媚的阻拦,女主仍然好好地待在宫里,男主也活蹦乱跳地还能跟着陆靖桓去避暑。 不过让明媚觉得奇怪的是,陆靖桓作为一个帝王,知道自己的皇后和自己的弟弟有私情,居然能这样轻轻放下。 明媚摇摇头,这绝对是不可能的,那么……这次避暑之行也许有的热闹了。 黄昏时分,车队停在了行宫前面,一行人下了车各自挑了宫殿安顿下来。 行宫不比皇宫拘束,且皇后留在了京城,因而明媚无需早起给人请安,一觉睡足后才慢悠悠地下了床。 明媚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问秋水道:「皇上现在在做什么?」 秋水将明媚袖口的褶皱一一抚平,答道:「皇上辰时起的身,用过早膳后便出了寝宫,现下应该在日月湖那边。」 明媚点点头,梳妆后扶着秋水的手,也往日月湖去了。 行宫中的日月湖实际上是两片湖泊,左边状似圆日的是日湖,右边形如弯月的是月湖,中间一条长长的桥将它们分开,桥的中央是一座八角亭,正好坐落在日月湖的中心。 明媚踏上桥面,凉风自湖面吹来,挟着荷花的清香,轻轻捲起她的青色裙摆,虽然怀着身孕,但明媚的身量依旧窈窕,细腰盈盈一握,如一朵绽放的青莲,清丽无双,飘然若仙。 八角亭中,陆靖桓正独坐品酒,明媚提裙上前,盈盈下拜:「皇上。」 陆靖桓嘴角微勾,将她扶起来,吩咐尚青道:「去准备些茶和糕点来。」 明媚止住他,嗔道:「臣妾好久都没有尝过酒了。」 陆靖桓哄她:「你怀着身孕,不能饮酒。」 「那就果酒,不会有影响的。」明媚勾着陆靖桓的手,左右摇了摇,一双眸子水汪汪的,让人不忍拒绝。 陆靖桓难得见她撒娇,心下高兴,也就随她去了:「还不照淑仪娘娘说的做。」 「皇上方才在这里做什么?」明媚为陆靖桓斟上一杯酒,问道。 陆靖桓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朕方才在想事情,朕刚登基时候的事。」 明媚俏皮一笑,颇感兴趣地问:「那臣妾可否有幸听皇上说一说?」 陆靖桓犹豫了一瞬,慢慢斟酌着开口:「朕十岁被立为太子,二十岁继位登基,如今已有五年了。」 「先帝自小就教导朕好贤求治,恭俭爱民,他总说,你是朕的长子,是太子,未来会是天子,你肩上是整个陆氏王朝,容不得半点差错。」 这话涉及先帝,明媚不好贸然接话,只得笑笑,再为他将酒杯斟满。 陆靖桓也不用她回答,伸手将明媚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髮揽到耳后,接着道:「朕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从未懈怠过。」 「臣妾不懂什么朝政策令,只知道臣妾家乡家家户户皆是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京城千里之外的小城尚且如此,可见国家朝政清明,皇上治国有方。」 陆靖桓饮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朕从小按部就班地读书习武,学习如何处理政务,然后理所当然地登基为帝,仿佛天生就该如此。」陆靖桓语气平淡地说道,眼神逐渐飘远。 但二弟他不一样,父皇和母后总是多偏爱他一些,朕熬夜苦读的时候,他可以在父皇母后怀里撒娇,只有二弟在场,朕才知道原来父皇母后也可以如此慈爱,他从不需要面对那些棘手的事、难缠的人,他本就比朕活得轻松恣意了,为何还要…… 「皇上,娘娘,果酒来了。」尚青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尚青为明媚斟上一杯果酒,瓷杯的白,酒液的红,强烈地冲击着人的视觉,诱人的果香立时飘满整座亭子。 明媚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还不忘和陆靖桓手上的酒杯碰了碰:「皇上,干杯。」 明媚先是小小地抿了一口,鲜艷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香甜爽口,回味无穷,明媚的眼睛陡然一亮,欢喜直要从眼里溢出来,她一抬手将剩下的尽数喝了下去,伸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第70页 陆靖桓见她这样,不由失笑,一边饮酒一边看她。 三杯果酒下肚,明媚伸手还想再喝,酒壶却被陆靖桓强行拿到了一边:「今日就喝三杯。」 明媚伸出去的手在半空顿住,和陆靖桓大眼瞪小眼,最终在他毫不让步的眼神下屈服了。 没一会儿,喝了酒的明媚身形开始有些晃了,陆靖桓一手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觑着她:「刚才不是还想继续喝吗?怎么现在就这副醉醺醺的模样了?」 明媚脑子有些混沌,也不说话,只看着陆靖桓的脸傻笑,齿如编贝,面色酡红,看得陆靖桓一颗心直发软,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陆靖桓怕她摔着,干脆将她抱进怀里,用手贴了贴她有些发烫的脸,明媚却像是才听见他的话一般,抓住陆靖桓的手蹭了蹭:「臣妾的酒量好着呢,只是……这果酒怎么会这么醉人呢?」 明媚有些苦恼地望向陆靖桓,刚喝了酒的红唇水润饱满,一张一合,说话间都是果香,熏得人飘飘然。 突然,那张娇艷欲滴的唇如想像中那样贴在了陆靖桓的唇上,不过一瞬,那柔软的触感陡然消失,陆靖桓的错愕还来不及收起来,就被隐隐翻涌的遗憾替代。 陆靖桓扫视一圈,见宫人都知趣地低着头,他凑近明媚,见她睫毛一颤一颤的,眼里像含着一汪清泓,一眼就可见底,就这么直直地、毫不掩饰地回看他。 「你醉了。」陆靖桓声音低低的,薄唇上也被染上了点点水润,惹人遐想。 「嗯,我醉了。」明媚这回反应过来了,乖顺地点点头,好像在回答什么要紧的问题一般,整个人乖巧得不像话。 陆靖桓的视线在她唇上梭巡一圈,眼神明明暗暗,最后轻嘆一声,将她打横抱起,打算将她送回寝宫。 明媚乖乖地搂着陆靖桓的脖子,眼神呆滞,嘴上却不停:「皇上,这宫里的酒都是如此醉人吗?」她还在纠结方才的话头。 宫人在后面追着,陆靖桓抱着明媚,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还能分出心思逗弄她:「是你酒量差,朕十五岁的时候就喝过宫里酿的最烈的酒,都没醉成你这样。」 话音刚落,陆靖桓带着笑意的脸渐渐凝固,他不是个放纵的人,对酒也没什么执念,但是却在十五岁那年背着照顾他的宫人喝了好几大坛酒,将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赵知蘅有了喜欢的人,也清楚地知道那个人不是他,看着赵知蘅欢喜的脸庞,陆靖桓如坠冰窟。 他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做了太子之后更是喜怒不形于色,赵知蘅常说他冷冰冰的,看起来有点可怕,因此即使心里喜欢她,陆靖桓也始终没有将这份喜欢说出口,可他没想到,赵知蘅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十五岁的陆靖桓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只能将御膳房的烈酒全都偷偷藏到东宫里,等宫人们睡了,才躲到角落里拼命地灌酒,他听说酒能解千愁,只要喝醉了,就可以忘记所有的伤心事。 可是为什么,他喝了这么多,却还是一点都不醉呢? 「啊……」明媚的哀嚎声打断了陆靖桓的回忆,他低头看她,见她撅着嘴颇有些气恼的样子,方才的那点「伤春悲秋」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我的酒量好差……」 「是,差得朕不忍直视。」 「呜呜呜,我从前不是这样的……」 「那是你喝过酒的太少了。」 「不、不少,我爹会酿可多酒了,我娘也会,我也会……」 「……」 「皇上,我酿酒给你喝好不好?」 「你酿的能喝吗?」 「皇上你不相信我!」 「那等你睡醒了,就给我酿一坛酒。」 许久等不到明媚的回应,陆靖桓低头一看,明媚就这么睡过去了,眉眼平和,脸上红扑扑的,看得人想咬一口。 睡得真及时。陆靖桓眯了眯眼,将她往上抱了抱,小小的一团,明明怀着身孕却没什么重量,就像抱着一团果香味的软绵绵的云。 天朗气清,成双成对的喜鹊从湖岸边衔泥归来,在空中画出一道道弧线,又叽叽喳喳地飞上枝头,微风拂动,满湖的千瓣莲叠成一层又层的花海,天光云影,明媚如画,一切都刚刚好。 第38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11) 自那日后,明媚时不时会去陆靖桓的寝殿请安用膳,没有旁人打扰,明媚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两人较以往更亲密了许多,陆靖桓的好感度也稳定到了74。 这一日午后,天气愈发炎热,青石板反射出来的光异常刺眼,殿前的蔷薇花蔫蔫地耷拉着,空气里都是烦闷的气息。 行宫的宫殿门口都挂了密密的竹帘,严丝合缝,将热气牢牢地挡在外面,寝宫里置着大缸冰块,殿内还淬着新鲜的瓜果,凉爽宜人,明媚照例躺在竹榻上午睡,身上盖着轻软的云丝锦。 不知睡了多久,明媚轻哼一声翻了个身,本就穿得松松的藕荷色薄衫彻底滑下,露出半边香肩,隐约可见里面的绯色小衣,肤如凝脂,欺霜赛雪。 陆靖桓原本想替她拉衣服的手一顿,温柔地俯下身抱住她,在她肩头轻轻印下一吻,明媚知道是他来了,也不睁眼,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陆靖桓怕压着她,搂着她往里一滚,两人齐齐躺倒在塌上,如一对交颈鸳鸯。 第71页 明媚趴在陆靖桓怀里,没一会儿就浸出一层薄薄的汗,她有些不乐意地往外挪了挪,后颈却被陆靖桓咬了一口,带着调侃的意味:「刚刚是谁勾的我?小没良心的。」 明媚呜咽一声,含羞带嗔地瞥了他一眼,陆靖桓也不再抱着她,啄了啄方才咬过微红的地方,吻自脖颈蜿蜒至手臂,陆靖桓将明媚翻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皆是脸红心跳得紧。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尾音带出一丝缱绻。 陆靖桓抚摸着她的脸,眼神似水:「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等会儿陪你用晚膳。」 「嗯。」明媚舒服地蹭了蹭陆靖桓的手。 「今日太医请过平安脉了吗?」陆靖桓的视线移向明媚微微凸起的小腹,语含关切。 明媚想了想道:「还没有。」 正说着,殿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见秋水在门外询问:「皇上,娘娘,李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明媚借着陆靖桓的力从塌上坐起,待两人都整理好之后,明媚清了清嗓子向外面道:「请李太医进来。」 「微臣给皇上、娘娘请安。」 「李太医不必多礼。」明媚将袖口捲起,放在脉枕上,腕上搭了一块帕子。 李太医膝行上前,只三指点在明媚手腕上,静静请脉。 片刻,他收回手向明媚道:「回皇上、娘娘,娘娘的胎已过了三月,数月来精心养着,胎像甚是稳固,不必过分担忧。」 陆靖桓抚掌:「那就好,你开方子去吧。」 「微臣告退。」 明媚看着陆靖桓的样子,不由问道:「皇上这么紧张臣妾腹中的孩子?」 陆靖桓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开口:「这是自然,这是朕和你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能不紧张?」 明媚闻言一笑,依偎进陆靖桓怀里:「皇上日后一定会是位好父皇。」 「你也会是位好母妃。」陆靖桓抚摸着她光滑的长髮,两人静静相拥,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宁静。 忽然,陆靖桓的声音自明媚头顶响起,听起来有些飘渺:「朕明日要去行宫的北边射猎,早上就出发,大约要去三日,猎场危险,你就留在行宫,好好地等朕回来。」 明媚从他怀里坐起,看向他:「猎场虽可能有危险,但只要皇上派人保护臣妾就可以了,臣妾可以待在营地。」 不知为何,明媚心中有些不安,她看向陆靖桓,却见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若去了,朕还得分出心神来照顾你,还怎么痛痛快快地猎一场?」陆靖桓捏捏明媚的脸,笑道。 「那……」 「爱妃这是信不过朕?觉得朕连打个猎都会受伤?」陆靖桓板着脸,故作严肃道。 见明媚还是一副担忧的样子,陆靖桓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慰道:「朕每年都会来这里射猎,从来没出过事,再说同行的还有御林军,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宫里养胎,朕不日就回来。」 第二日明媚起了个大早,等她匆匆赶到时刚好目送陆靖桓一行出了城,陆靖桓骑马走在最前面,陆靖栩跟在他身后,再往后面是一些皇亲国戚和全副武装的御林军。 明媚记得小说中没是有这段剧情的,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东西,也让一些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她的掌控,她穿到各个小说里做任务,唯一的依仗就是提前知晓全部剧情,现在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明媚头一次觉得不安。 清晨的雾霭逐渐散去,金色的朝阳照了进来,明媚站在城墙上,风拂过她的头髮,头上的发摇叮噹作响,摇摇欲坠,连马蹄扬起的黄土也在风中散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来没有人经过。 看着逐渐远行的队伍,明媚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今天是陆靖桓说好归来的日子,明媚放下吃了几口的燕窝,走到殿外眺望,浮云遮住了炎炎烈日,天气没有前两天热,可是明媚却越发觉得闷得慌,空气也像是凝固了一般,一丝风也没有,整个行宫安静得不像话。这几日明媚一直让系统监控着陆靖桓那边的情况,有什么事情立刻告诉她,可是直到今天,陆靖桓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事情。 明媚不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秋水跟出来,用帕子擦了擦明媚脸上沁出的汗,劝道:「娘娘还是回屋吧,外面天气炎热,仔细中了暑气。」 「皇上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派去的人说,皇上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启程了,大约快到了吧。」 明媚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嘆了口气转身进殿,紧皱的眉头却总也无法放下来。 「系统?系统?」 明媚正想再找系统问问情况,却是怎么也得不到回应,明媚顿时有些慌了。 「娘娘,尚公公在外求见。」 明媚正心神不定,听得秋水的通报,忙传:「快请进来!」 尚青面上带着淡笑行礼:「给淑仪娘娘请安,奴才今儿来是传皇上的口谕,请您前去伴驾。」 明媚注意到,虽然尚青的举止与平时一般无二,但语气却是掩不住的急切,她也不点破,略略整理了仪容,随尚青出了寝宫。 明媚倒不怕尚青是不是要害她,他这样遮遮掩掩,一定是陆靖桓的缘故。 第72页 明媚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陆靖桓不要出事,现在系统莫名其妙地掉线,自己又是一介弱质女流,腹中还怀有身孕,要真有什么突发情况,她可能真的应付不了。 宫轿一路畅通无阻,最后在行宫一角的松风殿停下。 明媚下了轿,看着松风殿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站住脚疑道:「松风殿?这不是皇上的寝宫。」 尚青面上一直挂着的笑转为了愁苦,他领着明媚往里走,推开了松风殿的殿门:「娘娘进去便知晓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男子看他们一眼,侧身让开,右手仍然扣在剑柄上,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明媚深吸一口气,踏进殿门,只见殿内乌压压地跪了一片太医,个个脸上都是愁云惨澹。她快步走到床前,床上躺着的正是才几日未见的陆靖桓,此时的他双目紧闭,不省人事,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颜色,身上缠着了雪白的绷带,没被裹住的伤口可怕地狰狞着,随着微弱的唿吸,胸口、腹上慢慢浸出鲜红的血来。 心中的不安和猜测尽数变为血淋淋的事实,直直撞进明媚的眼中,将她一颗心撞得粉碎,她颤抖着握住陆靖桓的手,五神俱乱,眼泪潸潸而下:「皇上他……到底是怎么了?」 尚青的脸上全是哀戚,声音悲痛:「皇上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他们有备而来,御林军护卫不及……损伤大半,且御林军中似乎出了叛徒,皇上也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御林军是歷代皇帝的贴身护卫,武功深不可测,只直接效忠于歷代天子,怎么可能背叛?刺客再在怎么有备而来,也绝无可能将他们「损伤大半」。明媚听着尚青的话,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露分毫。 「我们护着皇上逃回来,暂时封锁了皇上受伤昏迷的消息,一是怕会动摇民心,二是怕近内伺候的人中有刺客,便只能将皇上移到了松风殿,请娘娘来这里照料皇上。」 「原来是这样,」明媚听完,将眼泪擦净,「公公放心,本宫定会照顾好皇上,至于其他的事……」 「皇上昏迷前命徐将军处理一切事宜,还请娘娘安心。」尚青指着殿外道。 明媚点点头,不再说话,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尚青也抹一把泪,嘆息地退了出去,拥挤的殿内瞬时变得空旷寂静。 明媚抚着陆靖桓苍白的脸,想着尚青漏洞百出的解释,心下复杂,她料定陆靖桓有什么事瞒着她,回程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同行的陆靖栩呢? 第39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12) 陆靖桓伤得很重,当天夜里发起了高热,松风殿里人心惶惶,太医们一个接一个地上来把脉,一张一张的方子开出来,一碗一碗的伤药端进来,陆靖桓却牙关紧闭,什么也喝不进去。 明媚始终守在陆靖桓床前,她按照太医的方法不停为陆靖桓擦拭身体,试图通过这种方法让他的体温降下来,但是收效甚微,一直熬到天将明,熹微的晨光从窗棂照进来,陆靖桓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才慢慢消退。 明媚支着腰从床前站起来,神情憔悴,眼前阵阵发黑,她勉强站直身体,唤了秋水扶她去侧殿休息一会儿,让尚青暂时守在陆靖桓床前。 一整晚没合眼,明媚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很快睡着了,一觉无梦。 直到傍晚时分明媚才睡醒,她掀开被子,见殿内已经点上了宫灯,窗外夜色浓重,一室寂静,这才惊觉自己睡了这么久。 「宿主。」系统冷不丁开口,机械的声音吓了明媚一跳。 「你回来了?你之前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没声音了?」 系统整理了一下语言:「是这样的,今天我的主机突然故障了,我临时回空间维修了,忘了和你说了。」 「你怎么会突然故障啊?」明媚趿着鞋下床,倒了一杯茶。 系统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今天只是做了个临时修復,具体的还要等这个世界结束后去做个全面检查。」 明媚点点头,抱怨道:「那你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吓得我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故障发生得太突然了,」系统又接着道,「不过有一件事,因为故障,我的能量只能支撑你在这个世界再待半年了,你得抓紧时间。」 明媚不在意道:「半年就半年,你先告诉我陆靖桓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会伤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简要来说就是,陆靖桓原本打算在射猎回程的路上对陆靖栩动手,再伪装成意外,原因嘛你也懂的,却没料到陆靖栩早有准备,更没料到贴身保护自己的人居然是陆靖栩的人,还将他刺伤,不过陆靖栩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伤得比陆靖桓还重,拼着一口气连夜逃回了京城,现在还是命悬一线。」 明媚想像了一下那血腥的画面,放下茶杯感嘆道:「果然是男主光环,被皇帝围杀居然还能重伤皇帝自己逃之夭夭。」 「确实,原本陆靖桓的计划天衣无缝,陆靖栩只要参与这次射猎就必死无疑,谁能料到陆靖栩提前得到了消息,陆靖桓身边的人还背叛了他,出手将他刺伤,陆靖桓这边兵心一乱,那人便趁着混乱护着陆靖栩逃走了。」 系统这么一说,明媚倒是对这个人来了几分兴趣:「你说的这个人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厉害?」 第73页 「那人是御林军的副统领。」 「啊?御林军不是只听命于皇帝的吗?怎么会背叛?」明媚奇道。 「先皇曾对那人有私恩,他后来便成了先皇的私卫,临终前先皇将那人留给了陆靖栩,怕的就是陆靖桓登基后容不下他弟弟,这次护送陆靖栩逃走也都是先皇留给他的暗卫兵士。」 明媚咂咂嘴:「哇,这金手指开得大,歷代皇帝才能用的将士居然都给了他,不过这先帝也不地道,居然把大儿子的贴身护卫给了小儿子,这不仅是把陆靖桓的命门暴露了出来,还挑衅了他作为帝王的威严。」 系统有些犹豫道:「其实就算是这样,陆靖桓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陆靖桓动身前留了一队御林军在行宫,」系统吸了一口,停了片刻,「负责保护你。」 明媚唿吸几瞬,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宫灯「哔剥」作响,就像戳破了明媚心里的某样东西,「砰」地一声,浸得整颗心都酸酸的。 明媚沉默片刻,面上神色变幻,她不愿意去深究这是什么意思,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容不得她逃避,她拍了拍脸,吐出一口气,往主殿走去。 明媚来到主殿,见太医正在给陆靖桓上药,她坐到床边,小心地扶着陆靖桓伤口少些的手臂,尽量不碰到他背后的伤,太医将带血的绷带换下,入眼是触目惊心的伤口,横亘在腹部和胸口,明媚强迫自己看着这些伤口,眼底不知何时蓄起了一汪泪。 太医将白色的药粉洒在陆靖桓的伤口上,即使是昏迷中,陆靖桓还是疼得绷紧了身体,唿吸也变得沉重,又有鲜血从伤口流出来,折腾了许久才换好药,明媚和太医皆是筋疲力尽。 明媚看着昏睡中的陆靖桓,心疼地擦掉他额上的冷汗,用手将他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头抚平:「皇上。」 明媚轻轻唤了一声,却没有人能够回应她。 明媚将脸贴在陆靖桓冰凉的手上,身子伏在床边,只觉得心酸又无助。 「娘娘,皇上该用药了。」秋水端着刚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秋水眼中满是忧愁,说是用药,但皇上一直喝不下任何东西,最后熬好的药也只能倒了,这样伤口怎么会好呢? 「我来吧。」明媚接过碗,让秋水将陆靖桓扶起来,试着往他嘴里餵药。 明媚吹了吹药的热气,一边和陆靖桓说着话,一边极有耐心地给他餵药,尝试了许久,只见陆靖桓原本紧闭的牙关终于松了松,明媚赶忙餵了一小勺药,陆靖桓只是无意识地吞咽着,药汁被他喝进去了大半,明媚和秋水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明媚再接再厉,一小勺小勺地餵着,半个时辰过去,陆靖桓总算喝下了一碗药。 能喝得下药,情况就好多了,明媚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陆靖桓昏迷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明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困了就在旁边一人宽的睡塌上睡一会儿,饮食伤药皆要由她一一尝过验过,才能放心让陆靖桓服用。 秋水曾劝过她,但明媚执意如此,她知道尚青和那日松风殿门口的御林军统领徐将军正在排查陆靖桓身边的人,但她实在害怕暗中的人再对他下手,他如今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明媚只能这样来保证陆靖桓的安全,且她知道太医院的人怕出事担责,给陆靖桓用的药都是再温和不过的,对她的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秋水见劝不动明媚,只能变着法地给明媚补养身体。 这日,明媚实在累得紧了,在一旁的睡塌上睡着了,不过片刻,殿内传来细微的响动,明媚睡得极浅,听见响动勐然醒来,第一时间向床上看,只见昏迷了一个多月的人此时正睁着眼望向她。 明媚还有些恍惚,心想我是在梦中吗?她迟疑着扑到床边,只见床上那人对着她虚弱地笑了笑,明媚眼眸一动,顿时泪如雨下。 「太医!太医!」明媚大声唿喊着,紧紧抓着陆靖桓的手又哭又笑,生怕他就这么消失了。 太医闻声赶到,见陆靖桓醒来,又惊又喜地忙搭上了他的脉。 陆靖桓抬起僵硬的手臂,想擦一擦明媚的眼泪,却因为昏迷太久,手臂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明媚接住他的手,贴在脸边,泣不成声:「皇上你醒了,你醒了,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靖桓身上伤处太多,稍稍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喉咙如灼烧一般,完全说不出话来,可是看着明媚在他眼前哭成这样,陆靖桓觉得这比身上的伤更让他疼,更让他难以忍受。 陆靖桓醒来不过片刻,就又睡了过去,太医说这是身子损伤得太厉害了,要想痊癒还要很长时日,不过如今甦醒就代表不会再有兇险的情况了,只需好好养伤即可。 明媚精神一松,铺天盖地的疲惫如潮水般席捲而来,她清楚自己的身体,不敢再任性回到偏殿,睡了这一个多月以来最安心放松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秋水正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端来一杯茶给她润润喉,又伺候她吃了些东西,明媚觉得精神好多了。 「皇上呢?」 秋水替明媚按摩着,轻声道:「皇上方才醒来了,觉得精神不错,便传了徐将军和几个大臣进去,大约是在商讨国事。」 明媚「嗯」了一声,软软地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第74页 一炷香后,主殿里的说话声停了下来,徐将军和另外三个人走了出来,明媚看着他们走远,才推开了松风殿的门。 陆靖桓正靠坐在床边,脸上疲惫之色不掩,见是明媚眼里含了笑意:「你来了。」 「嗯,皇上才甦醒,身子还虚着,不过太过劳累了。」明媚坐在床边,劝道。 陆靖桓嘴角勾了勾,拉过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朕知道,只是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明媚摇摇头,正巧到了陆靖桓服药的时间,明媚如往常一般接过药碗,自己先尝了一口,才舀了一勺餵到陆靖桓嘴边,却见他动也不动,看着明媚熟练的动作,黑色的眸子里有震惊也有不解,还有隐隐的愤怒:「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药三分毒,这是治伤的药,你知不知道!你的身子不要了吗!」 明媚被他的眼神和话语吓得一抖,手却还是执着地伸着,眼巴巴地看着他:「皇上。」 陆靖桓推开她的手,褐色的药汁撒在金丝锦被上,洇出一个个难看的痕迹,陆靖桓提高了声音:「回答朕!」 明媚像是被吓到了,她捧着药碗,指尖微微泛白,忽然「滴答」一声,一滴泪掉进了药汁里,盪出一圈圈波纹,明媚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臣妾不知道您为何会伤成这样,只隐约听尚公公提到,是您身边的人害了您……」 「臣妾……臣妾害怕、臣妾不敢相信他们,臣妾怕他们再对您下手,臣妾怕极了……」明媚哽咽不已,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多的泪珠滚滚而下,她端着药碗哭得委屈而压抑,陆靖桓方才生出的怒气消失得一干二净,自责和懊悔的情绪喧嚣尘上,心像被蚂蚁啃噬般密密麻麻地疼。 自己怎么能这么对她?自己昏迷的数十个日日夜夜她是怎样担惊受怕地挨过来的?举目无亲,孤立无援,她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她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她一心只想着你的安危,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 陆靖桓抬起明媚的脸,恍然惊觉她竟然憔悴了这么多,脸上瘦得一丝肉也没有,眼窝下是脂粉也盖不住的青黑,那双温柔潋滟的眸子盛满了灰暗和不安,原本合身的衣裳也变得有些撑不起来,突兀隆起的肚子更显得整个人瘦得可怕,陆靖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将明媚抱进怀里,颤抖着收紧手臂,心痛如搅:「对不起,是朕来晚了,朕不该让你担心这么久,对不起……」 明媚终于崩溃,她揪着陆靖桓的衣裳,放肆地哭着,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恐惧、担忧和辛苦一併发泄出来,滚烫的泪水湿透了陆靖桓的前襟,也流进了他枯竭的心里,他自小感情淡薄,很多时候都是冷漠地看着世人的悲欢离合,心里没有一点触动,也从来不知道被人深爱的感觉,但自从他遇见明媚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也拥有了常人的情绪,会欢喜,会担忧,会满足,会牵挂,他那颗冷硬沉寂的心在明媚的如水柔情下慢慢地甦醒融化了。 陆靖桓抱着明媚,像是抱着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人,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很快隐入鬓角无人看见。 第40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13) 门外的秋水和尚青听着殿内传来陆靖桓暴怒的声音,紧接着是明媚隐隐的啜泣,以为是明媚触怒了陆靖桓,心下着急,却又不敢擅自出声打扰,良久听得陆靖桓唤人的声音,立刻推门进去,却见明媚在陆靖桓怀里安静地睡着了,秋水和尚青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靖桓擦掉明媚脸上滑落的眼泪,声音极轻,似乎怕吵醒明媚:「娘娘睡着了,你们就将她安置在这里,省得再挪动了。」 「是。」秋水很快反应过来,从陆靖桓手中接过明媚,轻柔地抱着她。 陆靖桓手撑着床榻,往里挪了一段距离,刚好够明媚睡下,不过简单的几个动作,陆靖桓却疼得满头大汗。 秋水扶着明媚躺下,除去她的衣裳,尚青命宫人打了热水来,为两人净了面,燃上安眠的薰香,悄声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明媚从陆靖桓的怀里甦醒,刚一动就听得旁边传来一声闷哼,明媚刚睡醒还有点迷煳,却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明媚睁开眼又闭上,反覆几次后,意识总算回笼,这才发现她好像歇在了正殿里,愣了片刻,一偏头就对上陆靖桓专注的目光:「……皇上?」 陆靖桓的眉头扭在一起,很快又分开,黑色眸子亮晶晶的,带了点孩子气:「叫朕阿桓。」 有点点笑意从心底长出来,明媚眉眼带笑,像是三月枝头盛放的桃花,她也不扭捏,小小地唤了一声:「阿桓。」 「诶!」陆靖桓也轻声应道,「那朕唤你筠儿可好?」 明媚素手抚过他英气的眉毛,微微一笑:「好。」 「筠儿,筠儿,筠儿……」陆靖桓侧躺在明媚身边,凝视着她的眼眸,一声一声地唤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就像个吃到糖果的孩子。 「我在呢。」明媚耐心地回应着陆靖桓每一次唿唤,视线在他脸上久久停留,想要将他此刻的喜悦全部刻进心里。 窗外云淡风轻,时光正好,两人抵足而眠,喁喁私语,远离京城的行宫就像是一个理想中的世外桃源,这里没有帝王和嫔妃,只有一对俗世的普通夫妻,日子过得平淡却足够温馨,再过几月他们就会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这会是一个饱含着父母期盼和祝福出生的小生命,他会有严厉的父亲、慈爱的母亲,他会跌跌撞撞地长大,见识过这繁华美好的人世间,然后成家生子,拥有自己的人生,而他的父母会相携老去,沧海桑田,走过属于他们的轮迴。 第75页 只是梦总有醒来的一天,一月后在明媚的精心照料下,陆靖桓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明媚的脸色也较之前红润了许多,陆靖桓下令,威严华贵的皇家仪仗踏上了回京的路,避暑之行结束了。 回宫后,明媚问了问赵知蘅这几个月的情况,宫人们都说皇后娘娘这几个月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平日就在朝阳宫里处理宫务,有时会去御花园坐坐,对宫人皆是和颜悦色的。 听了这些话,明媚心里打起了鼓:女主这是怎么回事?是突然的责任心作祟决定要好好帮陆靖桓打理后宫,当好这后宫之主,还是不为男主所动,依然死心塌地地爱着陆靖桓? 明媚摇摇头,不可能,看女主千秋节那日的样子就知道她并不是全心爱着陆靖桓,男主的出现一定给她带来不小的震动,可是她和男主接触过那么多次了,难不成还是没有恢復记忆? 明媚敲敲系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系统冷冰冰地回道:「我只能检测到男配的情感波动,其他人的没办法。」 「也就是说只有当女主记忆全部恢復那一刻,你才会提示我任务完成?」 「没错。」 明媚揪了揪头髮:「那我要你何用。」 系统一噎,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我上次不是突然故障失联么?总部那边的补偿今天到了。」 明媚来了精神:「什么补偿?」 「可以帮你将原小说中的某件事或物在这个世界变成事实,这补偿好吧。」 「听起来好像挺玄乎的。」系统说的有点绕,但明媚好歹听懂了,只是一时也想不出用的地方,便将它暂且放在一边。 明媚躺在贵妃榻上,一边吃着秋水剥好的葡萄,一边想着怎么才能知道赵知蘅到底有没有恢復记忆,突然她眼睛一亮:在行宫的时候,陆靖桓和臣下商讨事情也不怎么避着她,她因此知道了他们决定将陆靖桓避暑遇刺一事瞒下来,至于陆靖栩,对外只说射猎之时不慎受了重伤,不愿扰了其他人的兴致,这才秘密提前回京修养,陆靖桓一行人刚刚回宫,这消息还没来得及散播出去,想来赵知蘅也是不知道的…… 明媚打定了主意,吃完了一盘水灵灵的葡萄,就坐了轿辇去给赵知蘅请安。 赵知蘅对明媚的到来很是吃惊,因着前一次请安时明媚折腾出了一堆事,赵知蘅坐在凤座上,颇有些防备地看着明媚。 明媚只作不知,她用茶盖拂开茶沫,饮了一口热茶,眉眼一弯,贊道:「皇后娘娘宫里的茶就是与众不同。」 「不过都是宫里的茶,哪有什么不同呢?」赵知蘅淡淡道。 明媚轻轻一笑:「娘娘说笑了,皇上和嫔妾去行宫避暑一去就是两月有余,未能日日请安侍奉在娘娘跟前,嫔妾心中实在有愧……」 明媚起身一拜:「皇上刚赏了嫔妾一些茶叶,说是西南进贡的蒙顶黄芽,十分名贵,嫔妾身份低微,不敢独享,特包了些来请娘娘品尝。」 秋水将手中的盒子递向霏云,霏云却垂着眼,也不接。 「既是皇上赏给你的,你好好留着便是,朝阳宫还不缺那点茶叶。」赵知蘅拂了拂袖边不存在的灰尘,指甲上新染的凤仙花汁红得耀眼。 明媚姣好的面容上浮上一层惶恐:「皇后娘娘可是在怪罪嫔妾?」 赵知蘅眉心一拧:「本宫怪罪你什么?」 「这……皇上此次避暑之行,只带上了嫔妾一人,实是因为娘娘尚在病中,舟车劳顿反而不好,皇上关心皇后娘娘之心溢于言表,且嫔妾在行宫的时候也只是照顾皇上起居,」明媚缓缓跪下,泪盈于睫,「嫔妾万万没有僭越之心,更不敢恃宠生娇,嫔妾自知资质浅陋,不敢与娘娘争辉,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赵知蘅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颗头越来越大,暗恨自己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么多。 明媚还在滔滔不绝:「且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此次避暑之行甚是兇险,逸王在射猎中受了重伤,险些活不过来,若是娘娘也去了,只怕皇上会更加担忧……」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赵知蘅手一顿,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什么了。 明媚抬起头,似是被吓到了:「嫔、嫔妾方才说避暑之行兇险,逸王在射猎中受了伤……」 赵知蘅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什么都看不见了,「逸王重伤」这几个字不停在她脑海中迴响,他怎么会受伤呢?重伤……重伤……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明媚紧张地攥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惴惴不安。 霏云也注意到赵知蘅的不寻常,她凑到赵知蘅耳边低声提醒:「娘娘?娘娘?」 赵知蘅勐地反应过来,见众人都注视着她,忙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杯壁。 「娘娘,秦淑仪还跪着呢。」霏云见明媚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脸色仿佛不太好看,心中着实不安,只能再次出声提醒。 赵知蘅讪讪一笑:「本宫都忘了,淑仪快起来吧。」 明媚在秋水的搀扶下坐下,忽又开口道:「娘娘,嫔妾方才在来朝阳宫的路上路过御花园,见御花园池子里的睡莲开得正好,不知娘娘可有兴致与嫔妾一道去看看?」 赵知蘅正担心明媚看出她的异样,见她主动提议便欣然答应。 两驾轿辇在御花园外停下,赵知蘅和明媚下了辇一前一后地走着。 第76页 明媚撑着腰,微微有些疲惫,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和赵知蘅说话,光靠赵知蘅方才的反应,明媚并不能完全确定她是不是恢復了记忆,只能多创造些机会看能不能再看出些什么。 很快便到了池子边,雪白的睡莲漂浮在清澈的湖面上,如暗夜里的荧荧烛灯,只是岸边的两人都无心观赏美景。 赵知蘅心里麻麻乱乱的,她心不在焉地看着,不自觉地沿着岸边向前走,明媚也缓步跟在她后面,见一路上无论自己怎么说话,赵知蘅都不接话,也没什么反应,她有些相信赵知蘅是还没恢復记忆了。 若她想起一切了,按照小说里赵知蘅的人设,她早就去求陆靖桓让她出宫了,还能陪着她这朵白莲花在这儿兜圈子? 明媚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数了数为数不多的任务时间,默默发愁。 「宿主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系统干巴巴地安慰道。 明媚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是啊,总有……」 「啊——」 明媚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尖叫在她耳边突兀地响起,明媚回过神就见赵知蘅脚下一歪整个人往湖里扑去,她下意识伸手去拉,却是为时已晚。 「扑通」一声,赵知蘅跌进了湖里,明媚被她的惯性一带也狠狠地跌坐在地上,樱草色的裙摆下很快洇出深红的血迹。 御花园里顿时如热油入锅一般,瞬时炸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刺激 第41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14) 「啊——」 「不好了!皇后娘娘落水了!救人啊!」 「淑仪娘娘摔倒了!快请太医!」 御花园里顿时乱成一锅粥,明媚跌倒在地上,腹中好像有一把刀子在疯狂搅着,撕裂般的疼。 「救……唔……」赵知蘅在湖中拼命挣扎着,双手不停挥舞却离岸边越来越远,身体也渐渐下沉,任凭岸边的宫人如何心急如焚都于事无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知蘅跌下的地方逐渐只能零星看见几个破碎的水泡,偌大的湖面仿佛就要开始恢復成一片死寂。 若是女主在这里死了,明媚就玩完了,她费心经营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在这阴沟里翻船的。 「娘娘!娘娘你撑住太医马上就到了!」秋水慌张地抱着明媚,吓得满脸都是泪。 明媚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抓住秋水的手:「快……快去救皇后!」 她依稀记得秋水是会水的。 「可是娘娘!」 「快去!」明媚用力推开秋水的手。 容不得多想,秋水将身上的钗环往旁边一丢,也跳了进去,超赵知蘅的方向游去。 陆靖桓从今早起就一直心神不宁,他向尚青问了明媚的情况,得知明媚正好好待在瑶华宫里,便以为是这些日子昼夜批阅奏章有些累到了,他将剩下的摺子批完,仍是觉得心中惴惴,便打算去瑶华宫看看明媚。 龙辇行至半道,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宫道上跑过来,尚青拦住他,呵道:「什么人?没看见皇上在这儿?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那太监仿佛才看见陆靖桓,吓得双腿一软,身子抖个不停,话也说不利索:「奴、奴才是御花园的,是、是要去请御医。」 尚青皱眉:「为何要请御医?谁人出事了?」 「是……是皇后娘娘还有秦淑仪……」 陆靖桓眉心一跳,死死盯着那太监,手不自觉地握紧:「说清楚!」 「方才皇后娘娘和秦淑仪在御花园里赏花,不知为何皇后娘娘突然掉进湖里,淑仪娘娘也摔倒了……」 不等他说完,龙辇已经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抬轿的人健步如飞,人人脸上都是惶恐和不安。 那太监仿佛死里逃生一般,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陆靖桓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岸边乱成一团,哭泣尖叫不断,明媚跌倒在地上,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去扶起她,黄豆大的汗珠从明媚脸上滑落,裙摆已经被染成了刺眼的红色,有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浮动。 陆靖桓目眦尽裂,他奔到明媚身边,一把将她抱起,飞步往瑶华宫去,大声朝尚青吼道:「快传太医来!」 剧烈的疼痛一波一波地侵蚀着明媚的心神,她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煳了,感觉到自己被熟悉的气息所包围,她精神一松,好像疼痛也减缓了几分。 「皇……上……」明媚勉强睁大眼,因为疼痛,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感受到明媚轻微的颤抖,陆靖桓心疼不已:「朕在,你不要再说话了,太医马上就到,你不会有事的!」 「嗯……」明媚蜷在陆靖桓怀里,觉得筋疲力尽,渐渐昏了过去。 陆靖桓冲进瑶华宫,将明媚小心放在床上,太医也恰好赶到,忙忙为明媚诊治。 陆靖桓的双手皆是粘腻的血,不舒服得紧,手指僵硬地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陆靖桓站在殿中,满头满脸的汗,他茫然地看着被太医包围的明媚,有些不知所措,尚青将他劝到侧殿,打了热水来为他擦手。 白色的罗帕将陆靖桓手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净,他却觉得那丝血腥气味怎么也挥之不去,陆靖桓微微垂着头,仿佛出了神,这是筠儿和我们孩子的血……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太医终于从殿内走了出来,他甚至来不及擦掉头上的汗,跪在陆靖桓面前:「回皇上,娘娘之前跌倒动了胎气,又出了许多血,本来危险至极,好在救治及时,有惊无险,胎儿是保住了,只是娘娘之后必定要好好休养,万万不能再有闪失了。」 第77页 陆靖桓提着的心总算安全落地,险些落下泪来,他大步走进殿中,见明媚已经睡过去了,细软的髮丝因汗水凌乱地黏在脸上,脸上苍白如雪,细眉不安地蹙起。 陆靖桓轻轻坐在床边,接过宫女的帕子,为明媚擦掉手上脸上的脏污,眼底是难以言喻的怜惜。 「皇上,秋水姑娘在外面候着。」尚青不知是何时进来的,他低声向陆靖桓禀告道。 陆靖桓将帕子放回铜盆里,掖了掖被子,抬手将明媚眉间的褶皱抚平,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随后起身走了出去。 「御花园是怎么回事?」陆靖桓坐在座位上,面沉如水。 秋水湿透的衣裳已经换下了,她伏在地上,一五一十地说道:「回皇上,今日我们娘娘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请安后娘娘邀皇后娘娘去御花园赏花,这也是御医嘱咐过的,要多出去走走,只是不知怎的,皇后娘娘突然跌进了湖里,我们娘娘为了救皇后娘娘拉了她一把,却没有拉住,自己反而摔倒了。」 傻丫头。陆靖桓闭一闭眼,明媚失了血色的脸庞在他脑中不停闪现,他嘆一口气:「你下去吧,好好照顾你们娘娘。」 「是。」秋水行礼退下。 陆靖桓沉吟了许久,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去朝阳宫。」 四面八方的湖水朝赵知蘅涌来,仿佛要将她拉进暗无天日的深渊,她拼命挣扎却是无济于事,湖水慢慢漫过她的头顶,窒息的感觉紧紧包裹着她,挣不开逃不掉,赵知蘅觉得自己在缓缓下沉,四周的光越来越暗,头撞上了一块坚硬的石头,钝痛袭来,赵知蘅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绣工繁复的凤穿牡丹彩帐悬在头顶,冰冷的身体变得温热,整个人陷在柔软的锦被里。 赵知蘅又眨了一回眼,见眼前画面不变,松了一口气,她确定自己没有死,现在正躺在她的寝宫里。 记忆回溯,缺失的空白被一一填补,赵知蘅觉得头疼欲裂,略一偏头,却见不远处坐着一个人,殿内光线昏暗,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皇上?」 「你醒了。」陆靖桓的语气淡淡,不带一丝情感。 赵知蘅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陆靖桓,他从没有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过话,她勉力坐起,希望能看清陆靖桓的表情。 「阿蘅,」陆靖桓突然嘆了一口气,「你自小聪颖灵慧,朕……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便再也忘不掉了。」 赵知蘅睁大了眼:「皇上……」 她从来都不知道…… 「所以即使知道你心有所属,朕还是用卑劣的法子将你绑在朕的身边,只是因为朕觉得,你总有一日会回心转意的。」 那些深埋在心里的话,那些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情愫,终于让那个人听到了,只是陆靖桓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的心境竟会如此不同。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是朕高估了自己,也错估了你。」 「你我成婚已有六年,这六年没有一天不是在怨怼和讥讽中度过的,朕知道你讨厌朕,甚至是恨朕。」 赵知蘅抓紧了手下的锦被,她看向陆靖桓,却只能看见他冷硬的侧脸,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她忽然有些不想听陆靖桓继续说下去了。 「现在,朕打算放过你,也放过自己。」 陆靖桓神色一轻,这句盘桓在他心里许久的话,终于被他说了出来,原来……也没有那么难。 赵知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靖桓站起身,背对着她:「朕以后不会再强迫于你,只当初见时的那个小阿蘅……」 陆靖桓面色一柔,仿佛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个春天,那个巧笑嫣然的小女孩,那颗怦然跳动的心,他最后一次想起这段回忆,光影散去,只剩一地狼狈。 「已经死了。」 赵知蘅浑身一震,她急急地想要挽回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你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妃,大陆朝的皇后,骤然废后会动摇国本,且朕也曾在母后床前发过誓,此生绝不废弃你,无论生死,这个位子上的人只能是你,」陆靖桓语气一转,似一把带着寒冰的刀扎进了赵知蘅的心里,锥心刺骨,「所以,不要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人。」 赵知蘅脸色倏地变为惨白,嘴唇不住地颤抖着:「……皇上。」 不可能的人?他知道我和靖栩的事了吗?赐死?还是……圈禁? 「宫里的一切如常,你只需要好好待在这里,尽好你皇后的本分。」说罢,陆靖桓大步跨出朝阳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的后半生钉死在这腐烂的深宫里,千秋万代,她的名字、她的身份都只有一个—— 陆靖桓的皇后。 赵知蘅跌坐在床上,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那个一直深爱着她、对她百依百顺的少年,而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帝王。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赵知蘅捂着自己的头,她全部想起来了,在不慎落水撞伤的那一刻。 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却又收走了她的部分记忆,带着残缺记忆的她和两兄弟重新纠缠在一起,这到底是她的福?还是她的祸? 陆靖桓从朝阳宫出来,释然一笑,仿佛解开了背负许久的禁锢,他和赵知蘅纠纠缠缠许多年,也许并不是真的有多爱她,而是捨不得放开那段唯一温暖过他的时光,只是他从来不肯正视这一点,久而久之,赵知蘅成了他心中最无法言说的执念。 第78页 今日的事让他第一次审视了自己这十数年的所谓感情,也让他明白了心里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来朝阳宫亲手斩断自己的过去,因为他知道他需要给明媚,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虽然生在皇家,但父母却是伉俪情深,从小耳濡目染,陆靖桓的心里也埋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一个人的心里只能装着一个人,他不想委屈了她。 陆靖桓站在朝阳宫的门口,望着连绵不绝的巍巍宫阙,突然无比地想见明媚。 他想要告诉她,他有多爱她,有多想和她共度余生,有多想和她相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是个「两个人同时遇到危险你救谁」的问题,陆靖桓小朋友果断地做出了选择,他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不想脚踏两只船,立马把话说了个清楚,他虽然长在皇家,但感情觉悟还是比较高的~ 第42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15) 身上是无尽的酸软,没有一处不痛的,明媚费力睁开眼,明晃晃的日光刺得眼生疼,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小腹,那里依旧高高地凸起。 明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之前出了那么多血,她还以为孩子保不住了,还好,还好。 殿门被推开,秋水轻巧地走近,欣喜道:「娘娘,您醒了?」 明媚朝她笑了笑,拉住她的手:「皇后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皇后娘娘已经无恙了,现下正在朝阳宫休养。」秋水答道。 「本宫要谢谢你。」明媚有些内疚,虽说事急从权,但秋水也不过一个柔弱的姑娘家,贸贸然地下水救人难保不会出意外,是她思虑不周。 秋水一愣,旋即不好意思地笑:「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做奴婢的本就该为主子分忧解难,若是那时娘娘没有跌倒,奴婢一早就跳下去了。」 「在本宫心里,你从来就不是奴才。」明媚认真地注视秋水的眼睛,正色道。 「娘娘……」 明媚拍拍她的手:「本宫入宫这么久,你一直忠心耿耿地陪在本宫身边,本宫吩咐的事情你从来不多问,只是认真地将它做好,本宫很感激。」 「在这深宫中,本宫和你,和这瑶华宫上上下下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明白吗?」 秋水微微红了眼眶,重重点头:「奴婢明白,奴婢代表的是娘娘的脸面,一举一动都要为娘娘所想,尽心伺候,反之若奴婢受辱了,娘娘也会为奴婢讨个公道。」 明媚欣慰一笑,揉了揉她的脸蛋,秋水破涕为笑,伏在明媚床边,低声道:「只是娘娘,恕奴婢直言,您不该让奴婢去救皇后娘娘的,奴婢知道您心善,但不要为了救旁人而伤了自己,今日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到,后果还不知会怎样呢?」 「嗯,本宫当时也没来得及想太多,以后不会了。」明媚喃喃道。 「对了,皇上呢?」 秋水闻言一顿,斟酌着字句:「皇上将娘娘送回宫里,待知晓娘娘无恙睡着后,去了皇后娘娘那儿。」 明媚默然,不由想起她第一次去给赵知蘅请安的时候,自己晕倒在朝阳宫,陆靖桓却是一眼也没来瞧过她。 不是的,现在的境况比那时好多了,起码他还在瑶华宫待了一会儿,你该知足了,况且赵知蘅落水了,于情于理,陆靖桓都要去看看她的,对吧? 明媚不停地在心里说服自己,却是越解释越委屈。 「系统,我有点难过。」 系统:「……你别这样,我不会安慰人。」 明媚撅了撅嘴。 「不过有件事,我说出来你应该会高兴一点,赵知蘅的记忆全部恢復了,方才她掉进湖里的时候脑袋磕到了石头上,阴差阳错地想起了全部的事情。」 「那太好了,总算有件不错的事了。」明媚心里一喜,颇感安慰。 见明媚一直不说话,面上似有哀戚,秋水起身:「说了这么久的话,娘娘必定渴了,奴婢给您倒杯水来?」 明媚望着秋水的背影,嘆了一口气,忽然一抹明黄闯入她的视线,如灼灼烈日。 「筠儿,你醒了!」 看着满脸惊喜、大步走向自己的陆靖桓,明媚不争气地掉了眼泪:「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呢……」 「说的什么傻话,朕怎么可能不来看你。」陆靖桓心疼地抱住她,将她脸上的眼泪轻轻吻去,低声哄道。 明媚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靠在陆靖桓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陆靖桓胸前被洇湿的衣裳:「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陆靖桓的神色不变,他将明媚的小手包在掌心,缓缓道:「她没什么事,以后也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嗯?」明媚转头看向他,疑惑道。 陆靖桓捧着明媚的脸,眼里都是专註:「朕从前不明白自己的心,做了许多错事,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如今朕明白过来了,你愿意再给朕一个机会吗?」 来不及思索他对赵知蘅的态度,明媚看着陆靖桓深情的模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算是表白? 陆靖桓的耳根悄悄红了,心跳如擂鼓,他抿了抿唇,接着道:「朕心悦你,想要和你白头到老,你呢?愿意……」 不等他说完,明媚伸手揽住陆靖桓的脖颈,深深吻了上去,陆靖桓被她突然的动作搞得一愣,下意识地回吻她,明媚却往后一退。 第79页 「臣妾愿意,臣妾也想和皇上白头偕老。」明媚声音哑哑的,像一片羽毛划过陆靖桓的心,酥酥痒痒的。 陆靖桓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大,无数神采流转,他激动地抱住明媚,声音颤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身为帝王,三宫六院最是寻常不过了,但陆靖桓从当太子的第一天起就不认同,他只希望能和一心意相通之人相伴偕老,从前这份希冀给错了人,而今它终于到了正确的人手中。 陆靖桓的下巴抵在明媚额头上:「筠儿,朕真的很欢喜。」 明媚被陆靖桓紧紧抱着,他的怀抱如海般辽阔,温度透过衣料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重重喜悦在心底绽开,明媚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她柔声道:「臣妾也是。」 几日后,明媚的身子好了许多,也能够下床走动了,她把系统叫出来:「你之前说的总部补偿的那个金手指还作数吗?」 「当然。」 「那我现在就要用它,你把小说里秦筠竹经营起来的宫内宫外的势力和人脉,都在这个世界里变成事实。」 系统有点惊讶:「那都是她生下皇子几年后的事了。」 「可是你不是告诉我你能量不够,这个世界只有几个月就要结束了吗?剧情要加速完成,我想要帮男女主私奔,就必须像小说里秦筠竹做的那样,可短短几个月,我到哪里去培养势力?只能靠你把这部分小说剧情变成事实了。」 系统沉思良久,被她说服了:「也对,不过补偿生效要一定的时间,势力和人脉不像普通的东西,还要圆一些时间上的bug,你可能得等一等。」 明媚点点头,又想了想,对秋水说:「准备轿辇,本宫去看看皇后。」 轿辇在朝阳宫前停下,明媚下了轿,直接往正殿去。 「嫔妾拜见皇后娘娘。」明媚恭敬朝赵知蘅下拜,一如她初入宫时那样,只是两人的境况与那时都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赵知蘅憔悴了许多,看着恹恹的,她给明媚赐了座,两人一时无话。 「嫔妾有些话想要对娘娘说,不知娘娘可否愿意一听?」明媚将茶杯放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赵知蘅看她一眼,沉默几瞬,开口道:「你们都下去。」 殿内侍奉的人纷纷行礼退下,明媚对秋水一颔首,她也敛裙退出殿外。 「你有什么要说的?」 「嫔妾知晓了一件事情。」明媚缓缓开口。 「什么事?」 明媚抬头看向赵知蘅,眼中闪着不知名的光彩:「有关娘娘和……」 赵知蘅大为惊骇,勐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尖细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明媚:「你……你……」 明媚悠悠地端起茶杯,见赵知蘅如遭雷噼的样子,不由笑了:「皇后娘娘稍安勿躁,嫔妾没有恶意。」 赵知蘅抑制不住地颤抖,明媚没有出声,但她看清了明媚的嘴形,看清了那两个字——逸王! 明媚好整以暇地坐着,见赵知蘅脸上青白变化,惊疑不定,觉得甚是有趣。 陆靖桓已经知道了自己和靖栩的私情,秦筠竹就算去告状,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没有丝毫影响,那么她专程来见自己,必定……是有所求。 想通了其中关窍,赵知蘅慢慢冷静了下来,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娘娘睿智,」明媚嫣然一笑,十足的妖妃做派,她随意地拨弄腕上的玛瑙串,「嫔妾此行是想和娘娘谈笔交易。」 赵知蘅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她。 明媚也不在意,她继续道:「嫔妾大约知晓了皇上那日对娘娘说的话,皇后的位子上只能是娘娘,这真是让人恼火呢。」 明媚摸了摸高耸的腹部:「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嫔妾大约不会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腹中的骨肉,嫔妾少不得要搏一搏了。」 赵知蘅蹙眉:「你来与不来,又与你的孩子有何干系?」 明媚轻笑一声:「娘娘自然是不懂,若娘娘一直坐在皇后的位子上,嫔妾永远是妾,嫔妾的孩子就只能是庶出。」 「况且,皇上只是暂时对娘娘失望,若娘娘一直待在宫里,难保不会旧情復燃,到时嫔妾和嫔妾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明媚低头,眉间染上一丝轻愁,仿佛真的担忧这事的发生。 「那你想如何?皇上说了,本宫一直都会是皇后,无论生死。」 「元后若是没了,日子久了,自然会改立新后。」 明媚的语调舒缓,说出的话却是极为骇人,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看着美丽,实则蛰伏在草丛里,呲呲地吐着信子。 赵知蘅蓦地紧张起来:「这里是朝阳宫,你不要乱来!」 明媚笑起来,纯良无害:「皇后娘娘过虑了,嫔妾再有胆子,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兇啊,这于嫔妾百害而无一利。」 赵知蘅被她这副样子激起了不少怒火,她忍无可忍:「你来朝阳宫说上这些,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媚见赵知蘅被她刺激得心神已乱,也不再兜圈子:「嫔妾可以助娘娘假死出宫,与那人远走高飞,不知娘娘可否愿意相信嫔妾?」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明媚笃定地看着她:「凭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利用的了,凭你的处境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也凭着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了你。」 第80页 赵知蘅沉默了,秦筠竹说的不错,自己如今被困在宫里,又没有母族可以依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因为先皇后的遗言,陆靖桓也不会对她下手,那么自己何不破釜沉舟,拼一把呢? 「嫔妾知道您与那人情意深重,嫔妾也愿意成全你们,娘娘只需要让出,这对您而言无异于枷锁的皇后之位,岂不美哉。」 见赵知蘅脸上隐隐有动摇的神色,明媚又说出了几个名字及地点,不再看赵知蘅的脸色变化,她起身行礼:「嫔妾怀着身孕,不愿手上见血,这才想出了这个两相得益的法子,娘娘好好考虑,嫔妾先告退了。」 赵知蘅望着明媚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的惊疑统统消失不见,脸色沉静从容。 秦筠竹方才说的那番话,和前世一分不差,也许是自己重生的缘故,秦筠竹提前找到她说了这番话,她自然是相信秦筠竹有这个能力,能够瞒天过海将她送出宫,只是…… 想到前世坠崖上粉身碎骨的痛,赵知蘅还是不经打了个冷战,若秦筠竹不能保证她和靖栩最终的安全,她或许不会如前世一般答应这笔交易,而是寻其他的出路,毕竟这一世的陆靖桓并没有真的将她囚禁起来,事情还有转机。 不过,赵知蘅微微往后一靠,她笃定,过不了多久,秦筠竹还会来找她的,到时候再看她能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覆。 明媚从朝阳宫出来,细细回想自己方才的言行举动,她将小说里秦筠竹的话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就是想降低赵知蘅的戒心,让她以为掌握了一切,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明媚回望朝阳宫的宫匾,过几天她也许还会再来的,只是那时的赵知蘅不会如今日般镇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花卷 的手榴弹和地雷,抱住啾咪一口! 再统一回復下评论区求第二个世界番外的同学,等这个世界结束了,两个世界的番外会一起放出来的 第43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16) 「走水了!走水了!朝阳宫走水了——」 太监尖锐的叫声划破了紫禁城的夜空,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宫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忙不得穿好衣裳,提了水桶就往朝阳宫的方向沖。 明媚被这嘈杂混乱的声音吵醒了,睁开眼发现陆靖桓已经穿戴整齐,面上一派焦急,剑眉紧紧皱起。 陆靖桓转头见她醒了,以为是自己吵到她了,俯下身在她发上安抚一吻:「你别起来了,朕过去看看皇后,不必等朕了。」 不等明媚起身,陆靖桓已匆匆离去,明媚将秋水唤来,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听说仿佛是朝阳宫走水了,尚公公急得跟什么似的,脸色难看极了。」 着火?小说里是没有这段情节的,难道剧情再次变化了? 明媚走到院子里,见朝阳宫的方向火光沖天,站在原地都能感受到那汹涌的温度,火势之大仿佛要将黑夜燃烬。 朝阳宫与瑶华宫相隔甚远,瑶华宫不会被火势波及,但要派宫人去帮助灭火也来不及,秋水点了几个机灵的去朝阳宫看看情况,她将明媚的斗篷系好,担忧道:「这朝阳宫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呢?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有事?」 明媚望向火光震天的朝阳宫,心里渐渐生出一丝疑惑,朝阳宫作为歷代皇后的寝宫,建造时花费的功夫自不必说,一应设施宫人也是相当齐全的,怎么会这么容易走水?而且自她听到动静到现在,火势不减反增,大有愈燃愈烈的架势,原本只是有簇簇火光,如今紫禁城的半边天都被染成了骇人的艷红。 这么久了火势没有得到一点抑制,救火的宫人和侍卫这样不及时吗?还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要杀了赵知蘅吗?小说里从没提过她有什么非要致她于死地的仇家,宫里除了明媚又没有其他妃嫔,仅仅因为她的皇后身份吗? 明媚在心里默默梳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可惜没来得及抓住。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向自己的寝殿,最近因为怀孕的缘故,明媚夜里总睡不好,吃了太医开的药也没有什么起色,陆靖桓忧心不已,几乎每天都会来陪她,甚至一些奏摺都拿到瑶华宫来批,明媚就给他收拾出了一个小书房,专供他看书批摺子。 有一次,明媚午睡醒来,端了茶想给他送去,却见书房门紧闭,似乎在商议什么事情,明媚避到一边,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人从书房里出来,正是之前在行宫见过的那位御林军统领徐将军,明媚等了一会儿才走进书房,陆靖桓见她进来,脸上的凝重变为欢喜,言谈间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 几刻钟前,陆靖桓就是从寝殿离开的,他脸上的惊异和忧虑不似作假,朝阳宫失火与他谋划的事有关吗? 明媚看着自己的寝殿,仿佛入了神,初秋的夜已经有些寒凉了,秋水劝道:「娘娘还是进殿去吧,外面霜气重。」 「无碍,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明媚随口道。 「回娘娘,已经丑时一刻了。」 朝阳宫方向的火光渐渐暗了下去,夜空重新归于平静,只余浓浓缭绕的黑烟,这场大火竟足足燃了一个多时辰! 与此同时,逸王府。 第81页 陆靖栩一把推开房门,急匆匆地准备出府,却被一人叫住。 「王爷!」 陆靖栩停下脚步,皱眉:「薛副统领?有什么事等本王回来再说!」 说完继续往门口走,薛林却挡在陆靖栩面前,问道:「王爷可是要进宫去?」 被说穿了心事,陆靖栩面上神色不太好看,他捏紧了手中的长剑:「是,还请统领让开。」 薛林深深嘆一口气:「王爷,您不能去!臣当时就说过,皇上一击不中,必定还会有后招,今晚这事摆明了是个圈套,就是为了诱您进宫!」 「那又如何?」陆靖栩越过薛林,「事关阿蘅,本王岂能坐视不理,不论真假,本王都要去看看!」 「若是皇后娘娘根本就没有事呢?」 陆靖栩顿住:「你什么意思?」 薛林将手中的信件递给陆靖栩:「臣的眼线刚刚送到的,就在朝阳宫的火燃起来后不久,一顶小轿从东华门悄悄出去了。」 「那里面的人是……」 薛林点头:「没错,正是皇后娘娘,臣的眼线一直跟在那顶小轿的后面,想来很快就能知道它的目的地。」 陆靖栩喜上眉梢,将薛林扶起:「还是统领想的周到,本王险些就中了他的圈套。」 薛林没什么表情,仍是恭谦:「臣受先皇所託,定会护王爷周全。」 「那现在就请统领带本王去寻那顶轿子的踪迹,」陆靖栩迫不及待地往外走,见薛林仍留在原地,神情颇为不贊同,「本王也是担心阿蘅的安危,想必薛统领也能体谅一二?」 薛林收敛了表情,向陆靖栩行礼道:「臣不敢,这就带王爷去。」 「有劳薛统领了。」 薛林望着陆靖栩大步流星的样子,心底一阵无力,先皇将自己留给二皇子,为了保他此生安危,可二皇子性格冲动,凡事不考虑后果,还与皇后不清不楚的,仗着先皇留给他的暗卫,从前夜夜私入后宫就算了,如今连这么明显的圈套都看不出来了,若没有自己,他早已被皇上除掉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先皇于自己有恩,那自己就不能让二皇子出一点儿事,薛林深深嘆一口气,快步跟上。 「系统,赵知蘅在哪儿?」 明媚没有问现在,系统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道:「火烧起来之前就不在朝阳宫了。」 果然,明媚的眉头死死皱在一起,她笃定今晚的事一定有问题,但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见明媚不肯进殿,秋水只能陪她站着,又叫人拿了一个暖手炉来,忽然见先前派去朝阳宫的人回来了,秋水赶忙让他们过来。 「禀告娘娘,朝阳宫的火已经控制住了,只是事发突然,朝阳宫已经被烧得不成样了。」 「火是突然从内殿里烧起来的,皇后娘娘独自一人在殿中生死未卜,火势太大宫人们也进不去,后来还是皇上亲自冲进火海将娘娘救出来的,只是那时娘娘已经不省人事了,立即送到太医院去了。」 听完这番话,秋水挥挥手让宫人下去,有些忧心地看着明媚,她担心明媚心里不舒服。 明媚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她越发奇怪:陆靖桓救出来的肯定不是赵知蘅,赵知蘅也绝对没有受伤,那么他为什么要演这齣戏,营造出赵知蘅受伤的假象? 明媚正苦苦思索着,忽然腹部一阵抽痛,明媚痛得弓下身子,紧紧抓着秋水的手,整个人摇摇欲坠,秋水吓了一跳,忙和几个宫人将她移进内殿。 又是一番折腾,太医开了方子离去,外面的天仍是黑的,夜色浓稠如汁,明媚躺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身体疲惫不堪,头脑中的思绪却格外活跃。 朝阳宫的大火、陆靖桓秘密谋划的事、宫人的话语在明媚心里交织,纷乱如麻,她沉下心来,细细分剥,希望能从中找出一点缺口,助她弄清背后发生的事。 …… 「我知道了。」 「系统!快动用秦筠竹的势力,从现在开始,一步不离地跟着陆靖栩,必要时出手保住他的性命!」 「陆靖桓可能要再次对他下手了。」 第二日,朝阳宫失火、皇后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廷上下震惊不已,陆靖桓又悲又怒,当即下令彻查朝阳宫失火的原因,并令七品以上官员及官眷为皇后斋戒祈福,此举一出,人人皆道帝后少年夫妻,恩爱非常。 下朝后,陆靖桓径直来了瑶华宫,他神情憔悴,嘴边都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明媚拉着他的手坐下,取来盥洗的东西亲自为他洁了面,梳了发,重新戴了冠。 陆靖桓沉默地看着她做这些,动也不动,神情低落,看上去筋疲力尽。 明媚安静地做完这些,抚了抚陆靖桓的脸,将他抱在怀里,轻笑道:「阿桓是一国之君,如此不修边幅只怕要被人笑的。」 「筠儿会笑朕吗?」陆靖桓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臣妾怎么会取笑阿桓,臣妾只是忧心阿桓的身体。」 明媚温柔地抚着陆靖桓的黑髮,带着不知名淡香的柔和气息将他包围,这些日子的殚精竭虑仿佛都被抹平,陆靖桓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他垂下眼睫,敛住一切情绪。 陆靖桓待了半个时辰又匆匆离开,他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明媚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拐角,嘆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没有发现,但自己和他朝夕相对,怎么会察觉不到他情绪不对,除了肉眼可见的疲惫外,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愧疚和不合时宜的忐忑。 第82页 对自己的愧疚,对筹谋的事能否成功的忐忑。 世事无常,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明媚揉了揉额角,她也在焦急地等待消息,希望不会太糟。 第44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17) 慈安寺是京城外的一座佛寺,由陆氏王朝的开国先祖所建,是为追念其母,祈求冥福,此后便作为皇家寺庙,一直薪火不断,距今已有百年的歷史。 佛寺建在昭山的山顶,寻常人不能入内,寺庙四周树木环绕,青翠葱茏,寺中香火裊裊,远远便能见云雾缭绕,更显神秘。 朝阳宫大火后的一个深夜,佛寺的后门无声地打开,主持领着几个弟子亲自等在门口,不过一会儿,山路上传来动静,一顶外表再普通不过的小轿慢慢出现在眼前。 「主持。」 主持双手合十,朝领头的人道:「徐将军。」 两方人简单地打过招唿后,不再说话,由主持等人领着他们往佛寺里走,门再次无声地关上,寺边遮天蔽日的榕树上「簌」地一响,似有山风吹过。 「就是这儿吗?」陆靖栩伏低身子,问道。 一个穿着夜行服的人回道:「是,小人亲眼见到他们进去了。」 从出宫开始,他就紧跟着那顶轿子,但那行人仿佛知道有人会跟着他们一般,十分谨慎,换了数个地方,每个地方绝不停留超过半个时辰,唯有在慈安寺停了许久,他才趁着这个机会给王府递了信。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山顶上的日出要来得更早些,整个京城仍在睡梦中,淡薄的阳光缓缓爬上树梢,也照见了陆靖栩的面容,手下仍在禀报:「小人已经将佛寺里里外外都查了一圈,并没有伏兵,那顶小轿就停在佛寺的客房前。」 慈安寺静静地矗立在朝阳中,淡淡地闪着金光,宏伟神圣,如有神祇,陆靖栩幼时曾多次随母后来过这里。 肩膀隐隐传来刺痛,陆靖栩不自然地动了动,薛林注意到他面上的表情并不轻松,不由问道:「王爷的伤?」 陆靖栩没有说话,上次在行宫受的伤到现在都没有痊癒,这段时间他一直安心待在府里养伤,原以为陆靖桓会向逸王府问罪,陆靖栩一早便想好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只是对不起赵知蘅,没想到陆靖桓不仅没有责问,反而为他的受伤找了个藉口,对于这个藉口,陆靖栩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如今陆靖桓烧了朝阳宫,又暗中将赵知蘅送到慈安寺,就是想要利用自己对赵知蘅的关心,将他骗进宫里,想必是一击不中,又设下一计,还想要他的命,幸而薛林识破了陆靖桓的圈套,还让他找到了赵知蘅的所在。 陆靖桓将赵知蘅送到这儿来,或是为了威胁他,或是要软禁她,不管是哪一种,陆靖栩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一定要亲眼见到赵知蘅才能放心。 往日赵知蘅被困在宫里,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宫,若是能趁机带走她,那是再好不过了。 陆靖栩看一眼将要亮的天,不再犹豫,轻巧跃上寺庙的高墙,薛林和另外几人连忙跟上,留下一队人在外面接应。 明媚捻起一粒黑子放在棋盘上,原本局势困顿的黑子瞬间迎来了转机,她闲闲地往后一靠,秋水将丝绒软枕垫在她身后,捧着茶立在一边。 「你会下棋?」 「本是不会的,进宫后皇上教了嫔妾一些,不过皮毛而已。」明媚微微一笑。 赵知蘅看一眼棋局又看一眼明媚,面上不由认真起来,细细思索后才谨慎落下一子。 明媚打量着眼前的赵知蘅,心中感嘆:赵知蘅从来就没有出过宫,从朝阳宫起火开始,她就被陆靖桓关在另外的宫殿,那顶轿子里根本就没有人,慈安寺里等待陆靖栩的只有埋伏。 走水是假,出宫看似是真,实则也是假,陆靖桓布置的这次计划实在是精妙,若明媚在宫里没有眼线,也差点被他骗了。 明媚不慌不忙地再下一子,品一口茶,惬意地眯了眯眼。 几个回合之后,局势一转,白子被黑子死死围住,完全找不到出路,凭它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赵知蘅将手中的白子放下,颓然道:「……本宫输了。」 明媚将棋子放回棋篓,擦擦手:「是娘娘谦让了。」 「你今日来又想做什么?」赵知蘅不相信她真是来看望「重伤」的自己的。 明媚是瞒着陆靖桓来的,见过她的人不会乱说半个字,她见到赵知蘅后才确定了,重伤什么的果然是假的,明媚将袖中的信放在棋盘上,示意赵知蘅打开。 赵知蘅狐疑地打开那封信,脸色却倏地变得雪白,她不可置信地又读了一遍,微微有些慌乱,问道:「逸王在慈安寺遇伏,手下人全部被杀,他……生死未卜?」 「一刻钟前传进宫的消息,如今皇上已经出宫,」明媚点点头,顿了一下,「亲自去慈安寺了。」 手中的素纸落地,赵知蘅摇头道:「不可能,你在骗我。」 「嫔妾怎敢欺瞒娘娘?这对嫔妾半分好处也没有。」明媚不紧不慢道,仿佛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 赵知蘅看着明媚胸有成竹的样子,心越来越乱,被困在宫里这段日子,她也曾和陆靖栩联繫过,但那联繫从朝阳宫起火前几天就无故断了,她嘴上说着不相信,心里早已信了七八分。 第83页 「逸王他?」 明媚拨了拨手炉里的炭,她怀着身孕格外畏寒,早早用上了手炉:「逸王性命暂时无虞,嫔妾的人将他藏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见赵知蘅仍有怀疑,明媚索性说道:「娘娘,现在在这宫里,你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赵知蘅被她的话刺激得眼眶一红,是啊,她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再失去陆靖栩的话……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皇上是帝王,怎能容许这样的丑事发生?即使那人是他唯一的胞弟,更何况嫔妾听说,先帝和先皇后偏疼逸王,甚至将宫里宫外的许多势力和暗卫都给了他,皇上雷霆手段,自然容不下他。」 「这次不成,还会有下次,下下次,即使有先帝的人一步不离地保护,也难保万一。」 明媚缓缓说着,将如今的情形一一分析给赵知蘅听,她将黑白棋子分开,一粒一粒拣进各自的棋篓里:「皇后娘娘聪慧无双,这其中利弊不必嫔妾再细说。」 若想永保平安,只有离开这一条路。 长久的沉默后,赵知蘅终于开口:「你如何能保证本宫和逸王的安全?若是皇上发现了追上来又该如何?」 明媚轻笑一声,看得赵知蘅满头雾水。 「若皇上对娘娘一如往昔,知道娘娘逃了,必定会带兵追捕,但现在皇上已经不再深爱娘娘了,」明媚尽量委婉地说道,保养得宜的手放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更何况嫔妾也会尽力阻止皇上出宫的。」 想到那日陆靖桓对她说的话,赵知蘅终于妥协:「本宫什么时候可以出宫?」 「十天之内,嫔妾必然安排娘娘离开,只是现在还要劳烦娘娘做一件事,」明媚走到书桌前,将墨锭拿起来瞧了瞧,「写一封信给逸王。」 赵知蘅不解:「写什么?」 明媚直视她:「告诉他你已经答应了嫔妾的交易,若是有能证明娘娘身份的信物就更好了。」 另一边,陆靖桓到达慈安寺的时候只见到了满院的打斗痕迹和一地尸体,全是从前御林军的人,陆靖栩却再一次逃掉了。 陆靖桓双手背在身后,面上喜怒不辨,但徐立却觉得陆靖桓已经雷霆大发,他没有一丝迟疑地跪下,膝盖被石砖磕得生疼:「微臣无能。」 明明已经作了万全的准备,却还是让逸王逃脱了,他难辞其咎。 「跟踪的人呢?」陆靖桓的声音低沉,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跟丢了。」徐立惭愧不已,本来差点就抓到了逸王,但突然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批人,将逸王从他们的层层包围中带走了,他是御林军的统领,却连一个重伤的人都抓不到,实在有负皇上的嘱託。 听完徐立的话,陆靖桓面色阴沉如铁,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一瞬间释放出的上位者的气息将徐立压得直不起腰,他死死撑着身体,觉得自己今日可能要命丧于此了。 整个院子里的气氛如浓胶一般凝滞,风不合时宜地吹过,颳起一层冷汗,好似催命的恶鬼。 徐立认命地闭上了眼,等待陆靖桓的宣判,他已经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 「外面的处理了,继续追查,若查不到……」陆靖桓走进佛殿,丢下一句话,「御林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徐立勐然睁开眼,如死后劫生般重重叩道:「臣遵命!」 第45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18) 对于陆氏王朝的臣民来说,继宁五年註定是不安稳的一年。 先是皇后所居的朝阳宫深夜失火,以致皇后娘娘重伤,百年建筑朝阳宫毁于一旦,再是逸王慈安寺遇袭,不知所踪,皇上派去寻找的人都是一无所获。 本以为一切到这里便结束了,谁知那场大火中,皇后竟伤得那么重,宫中的灯夜夜燃到天明,人人的心都悬在半空,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一齐为皇后诊治,也没能将她救回来,在苦苦熬了十余天后,皇后在宫中仙逝了。 坊间传言,皇后重伤期间,皇上日日夜夜守在皇后床前,明知皇后伤得太重,也许根本就醒不过来,他依旧令太医全力救治,然天不遂人愿,皇后还是过世了,皇上亲眼见此,悲痛不已,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本就是强弩之末,重重打击之下竟病倒了。 这些都是宫外流传的说法,明媚听了以后,觉得脑洞开得有点大。 首先陆靖桓并没有守在赵知蘅床前,他守的是自己。 谁让明媚挺着快七个月的肚子,每天抱着痰盂吐得死去活来,明明该是有孕初期的反应全部推迟到了现在。 白日里吃不下东西,夜里也不安生,小腿抽筋、胎动剧烈,什么难受来什么。 明媚本来还感嘆这怀孕怀得挺容易,肚子里的孩子体贴自己,谁成想这孩子居然是个白切黑! 头几个月乖顺得像头小绵羊,现在本性暴露,每晚都要在她肚子里上演一出哪咤闹海,把她折腾得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明媚怀着身孕难受,陆靖桓心里牵挂着她也不好过,每晚都主动揽过帮明媚按摩小腿的事。 待疼痛过去,哄着她睡下后,陆靖桓自己才合眼,常常折腾到后半夜,没睡一会儿又要去上早朝。 后来他想出了一个法子,每天都贴着明媚的肚皮,试图和明媚肚子里的那位讲道理。 第84页 然鹅,这并没有什么卵用,肚子里那位听不懂也不乐意听,偶尔还踢一踢他娘亲的肚皮,算是和他父皇母妃打个招唿,该什么闹还怎么闹。 陆靖桓傻了,他从来不知道妇人怀孕会这么辛苦,见明媚皱着脸喝下一碗碗苦得反胃的安胎药,他心疼地抱住明媚:「筠儿,对不起。」 明媚见常年冷着一张脸的霸道君王头上「呲呲」地冒着傻气,忍不住笑了。 她拍拍陆靖桓的头:「阿桓不必觉得愧疚,臣妾想要为阿桓生一个孩子,这点辛苦不算什么的。」 「再说了,」明媚拉住陆靖桓的手,两人十指相扣,「阿桓日理万机,若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臣妾哪能时时刻刻见到阿桓?」 「是朕前些日子冷落你了。」陆靖桓吻了吻明媚的手指,他之前忙着前朝的事,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短,她却没有抱怨一句。 明媚温柔地抚平他的眉头,眼眸如水:「臣妾不怪阿桓。」 皇后薨逝的消息传到瑶华宫的时候,陆靖桓正在给明媚腹中的孩子念书,他的声音低沉磁性,比平时更添了一分温柔,枯燥的文字在他的声音里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明媚靠在软枕上,手中绣着一件小衣裳,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一室静谧,却被突然的推门声打断了。 陆靖桓抬眼望去,脸上隐隐有不耐,眸光流转间浮现出一丝冷意。 进来的人是尚青,不等陆靖桓询问,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艰难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薨逝了。」 像是被施了禁言的咒术,四周顿时变得无声,明媚刚拿起的茶杯轰然掉落,砸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响声。 陆靖桓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柔情散去,不可置信地看着尚青。 片刻,他缓缓将书合上放到一边,转过头对明媚道:「朕去看看。」 「阿桓!」明媚拉住陆靖桓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 陆靖桓知道她是被吓着了,脸上的冷凝消失不见。 他俯下身和明媚对视,安抚道:「没事的,别怕。」 明媚唿吸几瞬,放开了他的衣角,陆靖桓不再多留,径直往赵知蘅处去了。 陆靖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明媚拥着锦被,半晌没有说话,仿佛回不过神来。 闻着窗外树叶被风吹动的簌簌声,她垂下眼眸,鸦青色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明媚并不知道赵知蘅那边的具体情形,也没有让系统给她实时转播,只安心待在瑶华宫里养胎。 几天后,陆靖桓终于昭告天下,皇后赵氏薨逝,谥号端慧,辍朝十日,不许宴饮作乐,待君王百年后,合葬皇陵。 赵知蘅死后风光大葬,极尽哀荣,明媚因着身孕,被陆靖桓特许留在宫里休养,不必前去哭灵祭奠。 虽说如此,明媚还是换上了一身缟素,鬓边别一朵白花,将膳食中的荤食全部换了一番,略尽心意。 司天监很快定好了发引的日子,送葬队伍出了京城,明媚听着诵经声逐渐远去,她打开了一个金丝楠木盒,里面放着一块做工精细的黑色令牌,还有陆靖桓从慈安寺为她求来的平安符。 明媚将平安符拿出来,亲手挂在床头,将盒子重新收起来。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陆靖桓忙得完全顾不上明媚,尽管如此,他还是时常让尚青过来问她的情况,药材和食膳也是不间断地瑶华宫里送。 这一日,明媚亲手做了一份补汤送去了御书房。 陆靖桓见她来,从奏摺堆里起身,先是一喜,后又生了怒火,将她的手包在手中,唯恐她路上着凉。 明媚不在意地一笑,解下斗篷,拉着他坐下,将汤从食盒里拿出来:「阿桓尝尝。」 陆靖桓尝了一口,热汤将饱经折磨的胃熨得暖暖的,通体顺畅,他喟嘆道:「筠儿的手艺又精进了。」 明媚看着他:「臣妾听尚公公说,这几日阿桓进食进得少,虽说朝事重要,但阿桓也要记得保重身体。」 「是尚青大惊小怪了。」陆靖桓头也不抬地回道。 明媚没有再说话,静静看着他喝完,将罗帕放在桌上,柳眉轻轻蹙起:「阿桓瘦了许多。」 陆靖桓擦了擦嘴角,摸了摸明媚的肚子:「他最近还闹你吗?」 「没一日消停的。」明媚苦笑道。 陆靖桓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难得轻松了些:「这么浑,肯定是个小子,等出生了朕再和他好好算帐。」 明媚看向他:「阿桓怎么知道一定是个男孩呢?」 「要是个女孩,不更是要把这皇宫拆了。」陆靖桓一愣,顺口接道。 明媚「扑哧」一笑,陆靖桓也笑了。 他弯下身子看向明媚的小腹,仿佛那里已经有了一个调皮可爱的女娃娃:「到时还得要朕这个父皇帮她收拾烂摊子。」 十数日的沉闷气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陆靖桓将明媚揽进怀里,舒心地阖上眼。 这些日子他一边处理赵知蘅的葬礼,一边还要继续追查陆靖栩的下落,分身乏术,身心俱疲,好在还有筠儿和孩子,能让他放松一会儿。 赵知蘅的骤然过世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那一日当他赶到的时候,赵知蘅的身体已经微微发凉了,侍奉的宫人个个吓得魂飞魄散,都说他们将赵知蘅救下的时候,她就已经没了气息。 第85页 太医的诊断也很快出来了,赵知蘅脖颈间有明显的淤青,气血长时间凝滞不通,应是悬樑自缢而亡。 陆靖桓掀开赵知蘅身上的白布,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如今已经变得青灰,他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颤,浓重的悲伤涌上了上来。 他别过头,压下波动的情绪,对尚青道:「将皇后暂且放在奉安殿,排查这些天接触过皇后的一干人等,朕要一个理由。」 几天后,尚青回禀了他,排查的结果一切正常,或许就如众人能想到的那样,是觉得前路无望了,才决定了结自己。 陆靖桓坐在御书房里想了许久,终于松口将赵知蘅行殓下葬。 「皇上、娘娘,御林军的徐将军有要事求见。」 明媚从陆靖桓的怀里起来:「既然皇上有要事,那臣妾就先回宫了。」 陆靖桓睁开眼,精神好了许多,他点点头,为明媚披上斗篷:「朕晚上来看你。」 「臣妾告退。」 明媚扶着秋水的手往外走,外面秋风瑟瑟,御书房的地龙却烧得极暖,明媚跨出御书房的那一刻不禁打了个冷颤。 「微臣参见淑仪娘娘。」徐立见是明媚,朝她行礼道。 明媚站在御书房门口,略一点头:「徐将军。」 起身的一瞬,徐立似不经意地看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轿辇是一早备好的,明媚不再多留,踩着脚踏坐上轿辇,忽想起徐立方才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古怪。 见他已经进了御书房,明媚也不再多想,自己和他没有一点交集,兴许是她看错了。 抬轿的宫人将轿辇扛在肩上,慢慢往瑶华宫的方向去,御书房的门在明媚身后关上。 「皇上,微臣查到了一些东西。」 第46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19) 瑶华宫。 山水红酸枝木桌上摆着各色佳肴,都是陆靖桓平日里爱吃的,明媚坐在桌前,含着一抹柔和的笑,静静等待君王的驾临。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君王的銮驾都没有出现在瑶华宫门前,也没有宫人通知明媚,陆靖桓今晚到底还来不来。 这不应该啊。 明媚有些奇怪,打算让秋水去一趟御书房。 「秋水,你去御书房问问,皇上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若是,吩咐御膳房再做一桌膳食送去,免得他忙起来又忘了吃饭。」 「是,娘娘。」 「这些菜再拿下去温着,等皇上来了就端上来。」 前些日子,陆靖桓见明媚宫里的膳食仍是从御膳房取的,颇有些麻烦,而且天气渐凉,膳食取回来都凉了许多,便给她单独辟了个小厨房,还特意配了几个江南来的厨子,平日里若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在自己宫里做,不必再跑一趟御膳房。 桌上的菜餚一遍遍撤下去,又一遍遍加热后送上来,反覆数次,菜都变得蔫蔫的,诱人的光泽不再,看上去毫无食慾。 在明媚第六次让宫人将膳食端下去加热时,秋水终于踏进了瑶华宫的宫门。 「皇上是临时有什么要紧的事吧?」虽然是询问,但明媚心里已经默认了这种说法,如若不然,她没办法解释今晚的事情。 秋水脸上的表情称不上好,听明媚这么说,就顺势应了下来,笑道:「果真如娘娘所料,皇上今晚本来都出了御书房的门了,但临时有要事需要处理,所以没能过来。」 明媚看着秋水闪躲的视线,心里微微一沉,没有说话。 秋水觑着她的神色,接着道:「皇上已经用过膳了,娘娘也赶紧用吧,若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可是,如果有急事,他会让人来瑶华宫禀报的,」明媚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执着道,喉间有哽咽之意,「之前都是如此的,他从来不会让我空等这么久的。」 秋水的心高高地提着,只能勉强道:「也许皇上正在处理的事情太过紧急了,一时忘了也是有的,您还是先用膳。」 「秋水,你真的见到皇上了?」明媚抬头看向她,突然发问。 秋水被她问得一愣,没能接上话,唿吸急促了几分。 明媚顿时瞭然,嘴角扯出一个凄楚的笑:「你不必瞒着我,都告诉我吧。」 「娘娘!」秋水急得一跺脚,跪下恳求道,「就算您不想用膳,但肚子里的孩子需要吃东西,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腹中的骨肉考虑一下啊!」 要她说什么,说尚公公将她拦在御书房外,任她怎么请求都不进去通报,说尚公公语焉不详地告诉她,皇上今晚要处理政事,不能去瑶华宫了,甚至这些都不是皇上的意思,只是尚公公临时想出来的託辞。 明媚双睫一颤,抚上小腹,见秋水焦灼地望着她,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 她终是不忍,接过秋水手中的筷箸,夹了一块菜放入口中,微凉的口感夹杂着油腻的气味充斥在她的口中。 明媚胃里一阵翻腾,胸口噁心烦闷至极,「哇」地一声,伏在桌旁将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秋水连忙扶住明媚,一边轻轻抚摸她的背,一边吩咐小宫女拿漱口的茶来。 「娘娘,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 待明媚好一些了,秋水用手帕擦了擦她的嘴,扶着她到床上躺下。 「娘娘,奴婢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第86页 明媚脸色青白地拉住了秋水,虚弱道:「不必了,本宫已经没事了。」 「娘娘!」秋水跪在明媚床前,望着她难看的脸色,没忍住掉了眼泪,这怎么会是没有事呢? 明媚无力地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你吩咐小厨房做一碗豌豆黄来吧,本宫有些想吃那个了。」 见明媚终于肯吃东西了,秋水擦擦眼泪,欣喜地应声:「奴婢这就让小厨房做,娘娘您先休息一会儿!」 殿内终于恢復了安静,明媚平静地靠在床头,双眼没有聚焦地看着古朴精巧的窗沿,月光森森地罩在上面。 不来瑶华宫,也不派人递个消息过来,遣人问询还遮遮掩掩的,陆靖桓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不想见自己。 为什么呢? 明明好感度都已经到95了,矢志不渝也不过这样,按说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能够动摇他们之间的感情了,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不想见自己呢? 明媚不停回想这些时日和陆靖桓相处的细节,试图找出一丝不寻常的地方。 她沉思良久,终于好像发现了一点东西。 今日她从御书房出来时碰上了徐立,当时就觉得徐立看她的眼神过于复杂,只是自己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其中也许大有玄机。 无论是小说,还是明媚代替秦筠竹过的这半年多的时间,她都和徐立没有丝毫的交集。 一个是天子近臣,一个是后宫宠妃,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为什么他会对自己露出那样复杂的神色呢? 明媚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又一个一个推翻。 她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浓雾瀰漫,看不到前路,也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之后的一天,陆靖桓短暂地来瑶华宫坐了片刻,给明媚的解释和秋水那天说的分毫不差,只是明媚能感觉到他的刻意迴避,也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明媚试着提起那天的事,想要将事情说开,但陆靖桓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亲手在他们之间竖起一道高高的墙,无论明媚如何尝试,都被阻拦在外。 自那天起,陆靖桓送来瑶华宫的东西还是如往常一般,只是来瑶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 渐渐地,他再也没有进过后宫,也再没有见过明媚。 明媚也曾亲自去过御书房,得到的回覆都是:皇上正在处理要事,谁也不见。 谁也不见,这其中也包括她么? 明媚站在御书房外,任凭秋风将她的髮丝吹乱,心随着手脚的温度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温暖得有些烫手的暖炉于她而言,一点作用也没有。 她不死心地望着御书房的门,想着那扇门会从里面打开,陆靖桓会大步走出来,愧疚地抱着她说,这几天真的太忙,他不是故意不见自己。 可是,没有。 眼睛被吹风得干涩无比,又酸又疼,明媚依旧不肯移开视线,她颤抖着眨眼,却掉了满脸的泪。 半个月内,明媚来了御书房很多次,那扇门一次也没有打开过。 御书房的门打开,尚青悄声走了进去,见帝王沉默地站在门后,脸上晦暗不明。 「她走了?」 「是。」 「下次她若再来,你直接让她回宫去,不要再站在外面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又畏寒,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尚青苦笑:「奴才也劝过,只是皇上您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淑仪娘娘看着柔弱,其实心里比谁都要倔,怎么会听奴才的话呢?」 陆靖桓垂眸,自嘲一笑。 是啊,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从自己重伤时,她不顾自身安危,亲尝汤药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正因为他相信并且深爱着明媚,所以当徐立将她私自助陆靖栩逃走的证据呈上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当即怒斥了徐立,险些将他当场赐死。 陆靖桓觉得,他就是为了逃脱罪责,随意栽赃。 筠儿她柔顺善良,在紫禁城举目无亲,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怎么可能做出那样大逆不道、骇人听闻的事来? 但是随后,一份份口供、一个个消息被徐立放到陆靖桓的桌上,他仍是不信,亲自去审问徐立所谓的「证人」,得到的结果和证词一般无二。 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明媚,除了助陆靖栩逃走一事,就连赵知蘅的去世,其中也发现了明媚的痕迹。 他开始动摇了。 他很想当面问问明媚,那些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可一看到明媚关切的眼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案件并没有板上钉钉,那些证词也很可能是假的,他怎么能这么怀疑她?怎么能这样轻易地将质问的话宣之于口? 所以他渐渐地不再去见明媚,他害怕会被明媚看出异常,索性以政务繁忙为由,将自己整天关在御书房里。 即使与明媚仅有一墙之隔,他也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再等朕一会儿,等朕查明一切,等朕能证明那些事情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朕会立马来见你,用后半生好好地补偿你。 明媚的临产期越来越近了,身体也越来越笨重,也许是心里郁结的原因,她几乎下不了床,每日只能卧床休息。 她没办法再去御书房,只能让秋水照着她的法子熬了鱼汤送去,一切仿佛回到了她刚进宫的时候。 第87页 这一晚,明媚梳洗过后早早地歇下了,她躺在床上,不经意地扫过床边挂着的平安符,一个念头从她心底闪过。 徐立是御林军的统领,是陆靖桓的左膀右臂,似乎一直在追查陆靖栩的下落。 明媚救下陆靖栩虽是用的系统给的补偿,没有亲自露面,但那也是小说里实实在在的人才能做到的,既然做了,难免会留下痕迹。 若是徐立那一日查到救走陆靖栩的人和自己有关,随后告诉了陆靖桓,那么这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明媚的心渐渐下沉,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腹部也是坠坠地疼了起来。 起先明媚并没有在意,但那疼痛愈来愈烈,她伸手去摸,却摸到一手湿润。 她反应了片刻,大声唿道:「秋水!快去通知皇上!本宫就要临产了!」 与此同时,徐立向宫门守卫出示了腰牌,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急匆匆地往承明殿赶。 这是最后一个证据了,秦淑仪的罪行辩无可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毕设开题,没办法更新,请假两天。11.6 第47章 无情拜金白莲花x专一冷血偏执帝(完) 瑶华宫里灯火通明,太医、稳婆挤满了一殿。 几个稳婆掀开明媚身上的被子摸了摸,对视一眼,暗叫不好,淑仪娘娘的胎还不足八月,现在发作起来,只怕…… 她们不敢再耽搁,忙将袖子卷上去,一边吩咐宫人准备热水,一边助明媚生产。 秋水跪在床边,心慌地握住明媚的手,冰凉一片:「娘娘……」 明媚觉得身下一阵阵酸痛,痛得快要死了,她的面容微微扭曲,偶有一两声抑制不住的□□逸出。 稳婆和秋水的声音模模煳煳落在耳中,听起来那样遥远: 「娘娘先省着些力气,千万别喊!」 「娘娘吸气!」 「龙胎胎位不正,孩子是横着的!」 「催产药可煮好了?快端来!」 催产的汤药一碗碗灌下去,却仍然不见效。 明媚感觉到稳婆的手在她腹部动作着,想要将孩子转正,酸痛渐渐变为侵蚀四肢百骸的绞痛,像一根根带着尖刺的锁链将她死死勒住,越收越紧,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要被绞碎了。 眼前是烟霞色的浣溪纱帐,朦朦胧胧罩在头上,像是她在行宫曾见过的湖畔晚霞,铺天盖地都是那样绚烂的颜色,曼妙美好,还带着千瓣莲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沉醉,明媚的唿吸越来越沉重,意识渐渐模煳…… 尚青关上御书房的门,将茶盏递给小太监,一瞥眼又见瑶华宫的宫人正往这边走来。 他有些不耐地往前走几步,拦住那宫人的路:「我说你怎么又来了?皇上说了不见淑仪娘娘……」 那宫人抱住尚青的腿,「扑通」一声跪下:「我家娘娘要生了!求公公通融通融,去通报皇上一声!奴才给您磕头了!」 宫人将头磕得震天响,那声音仿佛重重撞在了尚青心头,他顾不得规矩,拔腿就往御书房里去。 虽然这些日子皇上不肯见秦淑仪,宫里都议论秦淑仪是不是失宠了,但只有尚青知道,皇上有多牵挂秦淑仪,若是秦淑仪有个什么不测…… 尚青走进御书房,地上立着的徐立向他看来,见他一脸焦急,便向宝座上的陆靖桓道:「微臣的东西已经送到了,想来皇上已有决断,臣先告退了。」 徐立走出御书房,身体一松,多日来压在他身上的阴霾一消而散,而御书房里却仍是阴云密布。 陆靖桓将桌前的盒子合上,修长的手指拂过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无尽的疲惫和失望涌上心头。 为什么偏偏是你? 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 尚青察觉到陆靖桓异于往常的模样,他平復了几瞬,跪在殿中:「皇上,瑶华宫来了消息,淑仪娘娘要生了。」 「什么?」陆靖桓抬起头,满脸错愕。 尚青重复了一遍,陆靖桓终于反应过来。 筠儿! 他勐地从桌前站起,却在看到那盒子的一瞬,脚步倏地一顿。 「皇上?」 陆靖桓的手紧握成拳,良久,松成一个无力的弧度:「让太医院的人都过去,务必保证母子均安,若是出了半点差池,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产房中爆发出一声哀唿:「娘娘昏过去了……」 如一颗投入深海的炸弹骤然炸开,外间跪着的太医俱是一惊,连连唿道:「快给娘娘含参!用参吊着!」 参片被塞进嘴中,明媚勉强睁开了眼,入眼是秋水惊惶的脸:「娘娘您在找什么?」 明媚虚弱地转头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见到期望的人,她失望地闭上眼,一滴清泪落入凌乱的发间。 无穷无尽的疼痛将明媚拖入一片混沌中,又是一波蚀骨的痛涌了上来,明媚清醒了几分,她抓紧手下的锦被,指节攥得发白,听着稳婆的指挥,一下一下用力。 又是不知多少时间过去,稳婆惊喜道:「出来了!出来了!娘娘再用力!」 明媚眼前闪过许多曾经的画面,有慈和相爱的爹爹娘亲,有自家酿的浓香甘醇的美酒,有烟波裊裊的扬州,还有早春三月,自窗前打马经过的陆靖桓,公子翩翩,举世无双,只一眼便动了心。 第88页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此后的许多就像是一段旖旎的梦,如今梦醒,那里是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奢想。 「啊——」明媚悽厉地喊叫出声,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生了!生了!是个小皇子!」 「不好,娘娘血崩了!」 喜悦的气息还来不及在瑶华宫里扩散,稳婆尖锐的声音又把众人打回原样。 明媚松了力,彻底昏了过去。 几息后,太医从内殿出来,颓唐地摇了摇头。 秋水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襁褓中的婴孩面色微微发青,安静得不像话,几乎听不见哭声,抱在手中一点重量也没有,她将孩子放在明媚脸颊边,忍不住哭道:「娘娘,您看一看小皇子,娘娘……」 明媚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的身下湿濡一片,血不停涌出,也带走了她身上仅剩的温度。 没有边际的疼痛终于消失了,明媚奇异地感到一阵轻松和惬意,像是秋风中枝头的一片树叶,缓缓舒展了身体。 她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好似就此便可解脱了。 天边渐渐泛白,沉重而冗长的黑夜过去了,陆靖桓站在窗前,紧紧抿着唇,眉间一抹挥之不去的焦急,终于御书房的门打开了。 陆靖桓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尚青走进来,面色惊惶:「皇上,娘娘血崩了!」 脑中嗡嗡一片,来不及说一句话,动作先于意识而行,陆靖桓不管不顾地往瑶华宫奔去。 深秋的寒风扑在他的面上脖间,彻骨的冰寒和惊痛,陆靖桓恍觉,原来京城已经这么冷了。 绵长的宫道仿佛没有尽头,陆靖桓拼了命地往前狂奔,终于他看见了瑶华宫的宫门,只是原本每一日都会亮着的宫灯此刻却是和黑夜融为了一体,灯下也没了那人的身影。 陆靖桓突然放慢了步子,他想起了自己曾问过明媚,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在宫门前等他,外面风大,她还有着身孕,站久了难免疲乏。 却不想她指指头顶上的宫灯道,臣妾希望阿桓能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这里都有一盏灯,会一直等着阿桓回来。 陆靖桓跌跌撞撞地跨进瑶华宫,宫人们见他来了,纷纷跪下,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哀戚,他的心蓦地一沉,唿吸也急促了几分。 快走几步,踏进了明媚住的殿中,宫人和太医跪了一地,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宫女低低的哭声,陆靖桓走进去,僵硬地看向内殿。 女子无力地躺在锦绣堆叠的帷帐里,脸色苍白若素,几近透明,一双縴手垂在床边,像一尾脱水许久的鱼,毫无生息。 陆靖桓双腿一软,扑到明媚床边,颤抖着握住她的手:「筠儿,朕来了……」 无论陆靖桓如何唤她,明媚始终紧闭双眼,陆靖桓颤抖着探了探她的鼻息,微不可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旁的太医膝行向前,跪伏在地:「回皇上,淑仪娘娘近几个月一直心神不宁,心事郁结,才致早产,又因胎儿位置不正,娘娘磋磨许久失了力气,产后血崩,臣等也是无力回天啊!」 「心神不宁」「心事郁结」几个字像烙印狠狠烫在了陆靖桓心上,他握着明媚冰冷湿黏的手,后悔不已:「筠儿,是朕错了,朕不该疑你,不该将你一人丢在这里……」 「你睁眼看一看朕好不好?」陆靖桓低低地哀求着,他的衣裳散乱,发冠也微微歪斜,哪还有半点君王的模样? 终于,明媚的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一双黑亮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筠儿?」 明媚的嘴唇蠕动了下,陆靖桓将身子贴近她,听到她微弱的声音:「阿桓你来了……」 「是,朕来了。」陆靖桓几乎要落下泪来。 明媚吃力地转头,想要看清陆靖桓的脸,忽而她开口道:「阿桓可是生我的气了?」 陆靖桓一怔。 不等他多想,明媚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专注而深情,还带着不多见的倔强和决绝:「逸王是我安排人救下来的,皇后娘娘也是我送出宫的,这些都我做的。」 陆靖桓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把这些话说出来,像是执了一把锋利的剪子将绣好的锦缎「呲」地破开,露出底下无法见光的事实。 「可是我不后悔。」自始至终,明媚都显得很平静。 陆靖桓看着她,觉得自己或许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 明媚将视线移向如烟似霞的帷帐,这样好的颜色更显出她的枯败,如繁华燃烬后的一地死灰,她的语气极轻:「宫里的人都说我的样子和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阿桓那一晚也是将我看成了皇后娘娘吧。」 「阿桓爱的一直都是皇后娘娘,我知道的。」明媚的声音里含着无尽的悲伤,字字泣血,清醒的人总是更为痛苦,可是明媚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本来能够陪伴在阿桓身侧,我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但人总是贪得无厌的,」明媚轻笑一声,有眼泪流下,绝望而无助,「我想要永远陪在阿桓身边,想要成为阿桓的唯一。」 明媚的脸过分苍白,衬得一双眼幽幽:「唯有皇后娘娘不在了,阿桓眼里才能只有我一个人。」 说了太久的话,明媚的气息越来越弱,眼睫微微颤动,仿若蝉翼,陆靖桓害怕地抱住她:「别说了,别说了,朕不怪你!」 第89页 她却摇摇头,执着地问道:「现在我做到了,对吗?」 明媚看向陆靖桓的眼,那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她淡淡地笑了,却带起一分嘲讽。 皇后离开了又如何,知道真相以后,他不还是不肯来见你,即使你正在鬼门关苦苦挣扎,你这一生还真是可笑。 可是,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大抵还是会这么做的吧。 「所以我不后悔,不后悔和你作对,放走了逸王和皇后……」 明媚的目光渐渐涣散,几近呓语:「不后悔那个春日遇见了你,不后悔……爱上了你……」 手从身侧滑落,明媚渐渐闭上了眼睛,如一朵开败的花,枯萎在紫禁城严苛无情的泥土里。 有风从窗沿灌进来,发出细微的呜咽,陆靖桓麻木地抱着明媚,心底是一片荒芜如死的冰凉。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旁人,我一直都知道得很清楚,那个春日,动心的不止你一人。 可是,她不会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番外 第48章 陆靖桓番外 继宁五年秋,淑仪秦氏薨于瑶华宫,帝大恸,追封秦氏皇后,谥号柔嘉。 皇后祭礼过后,封秦氏所出大皇子为太子,仍居瑶华宫,帝亲为养育教导。 陆之扬从小就是个药罐子,出生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喝药,寻常人一辈子都吃不到的灵丹妙药,于他来说却是家常便饭。 即便是如此精细地养着,陆之扬仍是体弱多病,不能跑,不能跳,连身量都要比同龄人矮上几分。 病弱的身体对十岁的陆之扬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便,他性格沉静,又少言早慧,不用人哄,自己就能乖乖地将整碗药喝完,每日除了吃饭喝药,就是待在殿里看书,很少需要宫人服侍。 秋水姑姑说,他的性子和样貌都与娘亲很像,说话温温柔柔的,做事情时总是为他人着想。 每次说起娘亲,秋水姑姑脸上总会浮现出悲伤和怀念的神色,陆之扬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夜半无人时,总会在心里偷偷勾勒娘亲的模样,再闭上眼,就能在梦里见到她了。 陆之扬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他的娘亲在他出生那天就过世了,他的生辰是娘亲的忌日。 每年的这一天父皇都会带着他一起祭拜,而后父皇会整夜陪在娘亲的牌位前,秋水姑姑则会将他带回主殿,哄他入睡。 可是这一夜他总是睡不着,以往他都是睡在父皇宽厚的怀抱里的,这一晚少了父皇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但陆之扬不想让秋水姑姑担心他,只好闭上眼假装睡着,可等秋水姑姑出去后,他还是毫无睡意。 这一次,他躺在温暖的床上想了许久,最终打算去找父皇。 他把衣裳一件件穿上,又不放心地围上一件鹤氅,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弱,稍有不慎就会生病,但是他这样做不是怕喝药,而是不希望父皇和秋水姑姑再为他的身体担忧了。 陆之扬悄悄从主殿熘了出去,回到了父皇在的偏殿,他轻轻推开门,却没有见到父皇的身影。 他到处找了找,发现书架后有一扇打开的门,他站在门前犹豫了许久,试探着往里面走了几步,发现里面竟然有灯。 陆之扬小手捏得紧紧的,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终于在通道的尽头看到了他父皇的身影,他心里一喜,正想出声,却听见了阵阵哭声。 是谁在哭?是父皇吗?他为什么要哭? 陆之扬又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听清楚父皇说的是什么,但距离还是太远了。 忽然父皇往这边走了过来,陆之扬将自己缩在角落里,不知为何,他不想让父皇知道自己在这里。 脚步声渐渐远去,陆之扬把头从鹤氅里探出来,慢慢地靠近了父皇方才的所在,那里放着一座用冰砌成的东西。 陆之扬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左右打量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冰凉刺骨,他倏地将手缩了回来。 这里是有什么东西吗? 陆之扬想了想,将鹤氅脱了下来铺在冰上,他双手撑在上面,用力踮起脚,终于看到里面装的东西。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恬静地笑着,仿佛还活着一般。 陆之扬睁大了眼,力气用尽,摔坐在了地上,这个女人和他梦里的娘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陆之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只知道父皇找了他许久,将他冰凉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陆之扬头晕晕的,恹恹地伏在父皇肩头,感受到父皇的温度,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每个晚上父皇的身上都会带了一丝寒气,总是冻得他一哆嗦了,想必父皇现在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果不其然,第二日陆之扬发了高热,烧得迷迷煳煳间,他侧头看见父皇抱着一个盒子,泣不成声,比昨夜还要难过的样子。 秋水姑姑跪在一边,面上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悲愤。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朕?」 「奴婢恨啊,您知道娘娘生太子的前几个月是怎样过的吗?每日以泪洗面,没有一夜睡得安稳……」 「……强撑着不让奴婢说出去,每日去御书房外求见就是想把这块令牌亲自交到您手里,可是您呢?可曾有一次打开过御书房的门!」 「娘娘说,这块令牌能号令宫内外许多眼线和势力,若是一直被逸王拿在手里,无异于悬在您头上的一把刀……她不顾自己有孕,亲自去见了逸王,将令牌拿了回来……」 第90页 「娘娘总是这样良善,事事以您为先,可是最后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秋水姑姑的哭诉最终转为嚎啕大哭,她伏在地上仿佛要将主人的委屈也一同哭出来。 余光里,陆之扬看见父皇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一张纸,片刻后,他冲出了内殿。 陆之扬挣扎着起身,头重脚轻地下了地,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殿门口,看见他的父皇跪在院子里,疯了一般地挖梧桐树的树根,黄色的泥土将他名贵的袍子染得不堪入目,手上也沾满了泥土,状若疯癫。 陆之扬扶着门框,不解地看着父皇的动作,半晌父皇停下了动作,陆之扬看到他从梧桐树的树根底下挖出了一坛酒。 陆之扬微微睁大了眼,梧桐树下怎么会埋着一坛酒?是谁埋在那里的? 不知何时,父皇已经落了满脸的泪,他颤抖着身体,将那坛酒抱在怀里,爆发出一声嘶吼,仿佛天塌了一般。 「那等你睡醒了,就给我酿一坛酒。」 「好。」 第49章 傅容与番外 傅容与其实在入学那天就见过宣鸿了。 她穿了一条齐膝的红色纱裙,提着一个小行李箱站在绿茵道上,美得张扬。 那是一个晴朗的周末,细碎的金色阳光从树叶间落下来,撒在她的眉眼之间,像是一副精美的油画,傅容与和室友领了新书从那里经过,人来人往,可是只一眼他就记住了她的样子,惊鸿一瞥大抵就是如此。 大学四年,他和宣鸿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有各自的方向,除了名字并排出现在每一年的考核成绩榜上以外,再无交集。 直到毕业后,他进入了首都歌剧舞剧院,在团长办公室再次见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四年前的记忆画面仿佛从未褪色过。 女子从座椅上起身,略略打量了他几眼,伸出手:「宣鸿。」 傅容与握住她的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嘴角微微翘起:「傅容与。」 他想,他那时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宣鸿是个很棒的搭档,敬业又上进,和他的默契也是前所未有的棒,他想如果能一直做搭档也挺不错的。 他很欣赏她,但也仅限于此了,至少他是这样认定的。 所以当宣鸿对他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他先是觉得惊讶,再然后,拒绝了她。 他那时对她是没有那种感情的,既然不喜欢,就应该直言,不该闪烁其辞,给对方不必要的幻想。 可是之后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因为一场校庆,他看到了另一面的宣鸿,脆弱、感性又骄傲。 校庆的那个晚上,在图书馆的前坪,他承认他被深深地吸引了,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也许早就开始了。 之后的告白来得那样猝不及防,他不太相信一见钟情,太过炽热的事物往往不容易长久,他想要和宣鸿有以后,对于那一步,他慎之又慎。 但是,感情哪有那么多理性的分析? 它有时只需要一个相触的眼神。 和宣鸿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傅容与觉得无比快活,那是不可多得的好时光,足够他一辈子回想珍藏。 外人眼中的宣鸿,是高不可攀,不好接近,甚至有些冷淡的,但只有他知道,这个女孩的内心有多柔软,有多可爱。 宣鸿有时也会问他,为什么能容忍自己的坏脾气? 傅容与只是将她圈进怀里,下巴放在她细软的发上:「因为在我心里,你是特殊的,无论是温柔的你,还是发脾气的你,都是我爱的你,而你将最真实的自己不加掩饰地展现在我面前,那就说明在你心里,我也是特殊的,对不对?」 宣鸿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 在这个易变的世间,我们于彼此,都是最特殊的存在。 傅容与永远记得那个日子,那是他和宣鸿在一起的第375天,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毫无徵兆地,宣鸿昏倒在了舞台上,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他,连一声招唿都没有打。 真是任性。 傅容与毫无形象地坐在医院冰凉的地上,望着天花板上亮得刺眼的灯,想着她是不是在和自己闹脾气,所以故意来整蛊他,看着自己这个样子,她一直躲在哪里偷偷地笑吧? 你整蛊成功了,所以可以走出来了吗?或者还要绕他身后蒙住他的眼睛,肆意地嘲笑他。 都没关系的,我不会生气的,我只会将你紧紧抱进怀里,嘆一句:「你吓死我了。」 可是急救室的灯灭了,他等了很久,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又是一年冬天,傅容与驱车两个多小时来到了一片墓地,他什么都没有拿,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 墓碑上的女孩依旧年轻,笑得神采飞扬,傅容与将墓前的花束统统扔掉,就这么坐在墓碑旁边:「叔叔还是退休了,把公司交给了一个信得过的年轻人,现在每天都在家里陪阿姨。」 「两位老人还养了一只狗和一只猫,家里终于没那么冷清了……」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冷一些,不过你放心,你养在阳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没受一点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傅容与的手脚都僵硬了,他却不肯离开,仍然絮絮地说着。 不远处,一对夫妻也朝这边走来,他们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第91页 傅容与注意到了他们,从墓碑旁站起来,让出一点位置。 「傅老师。」当年青涩的小姑娘如今已为人母,眉梢眼角都是幸福的意味。 周承泽将手中的酒撒在墓前,定定地看了很久,岁月将他身上的轻浮洗净,变得稳重内敛。 他一手揽着妻子,一手牵着女儿,对着墓碑上的人道:「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四个人在山上待了很久,一直到天黑,傅容与才下山离开。 周承泽将女儿抱起来,牵住温夏的手:「我们也走吧。」 小女孩趴在父亲的肩头,软软糯糯地问:「为什么那个叔叔一直围着那条丑丑的围巾啊?」 她数了数手指头:「好多好多次了。」 「盈盈,不可以这样说。」周承泽语气鲜少地严厉,周盈盈被他吓住了,嘴巴一撇,就要哭出来。 温夏从周承泽手里接过孩子,细声哄着:「盈盈不哭,爸爸不是故意凶你的,只是那条围巾是叔叔的爱人送给他的,盈盈想一想,如果有人说妈妈送给你的玩偶丑,你是不是也会不开心啊?」 周盈盈愣住了,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妈妈送的玩偶最好看的了,一点也不丑。」 温夏笑笑,擦掉她睫毛上的泪珠,亲了她一口:「妈妈就知道盈盈是最懂事的了。」 「爸爸也和盈盈道歉,不该凶盈盈。」周承泽也凑过来,轻声哄道。 周盈盈将脸埋进温夏的怀里,小大人般地摇了摇手:「盈盈不生气了。」 「那盈盈亲爸爸一口?」 「妈妈呢?」 一家三口沿着山道下山,夜幕下还能听见稚嫩的童声:「那叔叔的爱人在哪里啊?」 「叔叔的爱人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 「有多美?」 「很美很美……」 傅容与将车子发动,驶离了山脚,独自行驶在曲折蜿蜒的公路上,安静得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有眼泪滴在了上面,他以为自己的泪早已在那个冬日流尽了,心里剩下一个补不好的大窟窿,每分每秒都在提醒他,宣鸿已经离他而去了。 突然,汽车冲破了护栏,急速的下坠中,傅容与只是将那张照片贴在了左胸膛,缓缓闭上了眼。 我真的,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很久的第二个世界的番外,另外第二个世界我修改了一些细节,如果忘了的话,可以回去再看一看 第50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1) 【double kill!(双杀)】 【triple kill!(三杀)】 【quadra kill!(四杀)】 接二连三的击杀播报在峡谷上方响起,周蕴辉的四个队友被敌方射手孙尚香几枪全部带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敌方二塔旁边的草丛里按下了回城按钮。 想喝奶茶啊(小乔):阿轲会不会玩?我们都团起来了,你怎么还去偷塔? ~王者范~(马可波罗):这打野肯定不会玩,** 我不玩辅助(铠):阿轲你是女的吧?这么*,一女的玩什么打野? 大大大炮(庄周):不想玩了,快投,一群** 在经济和人头都大幅落后的情况下,弱势方不宜进行团战,应该想办法单带清兵推塔,用兵线牵制敌方,给自己这方赢得喘息和发育的机会,只可惜很多人眼里只有打架,恨不得一局拿上百个人头,谁人头多谁牛。 但是呢,王者荣耀啊,是个推塔游戏,哪边的水晶先爆炸哪边就输。 周蕴辉扫了一眼局内消息,又看了看敌方比己方高出许多的经济和人头,没兴趣也没时间回復。 此时的地图上没有敌方任何一个人的视野,周蕴辉拒绝了队友发起的投降请求,开启大招隐身,一边推测敌方的位置,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打。 敌方五人的配合很好,知道没办法一次推掉对手的水晶,也不恋战,打完就撤退,所以每次团战几乎都能全身而退,而周蕴辉的队友似乎是心态崩了,一復活就急吼吼地出门打架,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四杀,如此往復。 周蕴辉清理掉下路的兵线,拉了一下地图,隐身往主宰的位置靠近,果不其然,敌方五人都在这里。 主宰是王者峡谷里一只体型庞大的远古生物,形似青龙但却多了一双野兽的爪子,它在游戏开始后的第八分钟出现,位于对抗双方的交界处,击杀后会为击杀方产生数只会飞的绿色小龙,能帮助击杀方快速清兵推塔,对最后的胜利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因为周蕴辉所使用的英雄阿轲即使大招隐身,也能在其周围看到一抹红黑色的火焰,这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她并没有急着出现,而是藏在主宰附近的草丛里,静静等待时机。 敌方五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他们把技能全部往主宰身上放,主宰的血量下得很快。 不多时,主宰嘶吼了一声慢慢缩回到了地下,击杀播报在屏幕正中出现: 【阿轲主宰已被击败】 己方四人:??? 对方五人:??? 眼看着到手的主宰飞了,敌方五人齐齐愣住,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周蕴辉却不给他们丝毫的反应时间,二技能迅速位移到他们背后,趁着刚打完主宰技能全部用完、血量不高的情况下,拿下了敌方的五个人头。 第92页 几分钟前的情景重现,只不过被击杀者换成了对面的五个人。 【double kill!(双杀)】 【triple kill!(三杀)】 【quadra kill!(四杀)】 【penta kill!(五杀)】 【ace!(团灭)】 王者峡谷安静了一瞬,除周蕴辉外的所有人脑海里都飘过一个大写加粗的「握草」。 看着自家黑掉的五个头像,敌方孙尚香忍不住发了局内消息:打野你的惩击呢? 惩击是一种召唤师技能,点击它可以快速抢下残血的野怪。 嘿哟嘿哟嘿(百里玄策):……之前用掉了 大葱卷饼(孙尚香):我服了 干了这杯醋(大乔):突然冒出来一个阿轲,然后我人就没了。。。 大葱卷饼(孙尚香):诸葛亮你刚刚为什么突然不动了?不然也不能团灭 …… …… 大葱卷饼(孙尚香):挂机了?还是掉线了?真是绝了,打排位都能遇上这样的人 徐灏宇迅速把电脑抢救出来,又手忙脚乱地拆了一包纸巾,全部盖在了桌子上,想要擦掉不小心撒了一桌的可乐,等他再次拿起蒋晨手机的时候,就看见自己操纵的诸葛亮已经死了,他的队友正在声嘶力竭地讨伐他。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都死了? 徐灏宇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有些慌了。 一分钟前,室友蒋晨把手机塞到了徐灏宇手里:「这局快赢了,你跟着队友走就行了,别胡乱发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帮我打完!」 「记住别乱发挥!」蒋晨不放心地叮嘱道,见徐灏宇应了,拿起一旁的外套就往外走。 徐灏宇捧着蒋晨的手机,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蒋晨从来不会把号借给他玩,原因就是他太菜了。 可是今天蒋晨居然主动把手机给他玩了,这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不是普通的手机,这是王者最高段位大佬的手机啊! 他有生之年居然能打一次王者局!!! 今天究竟是个什么好日子!!! 为了缓解紧张,徐灏宇打算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一口压压惊,结果乐极生悲,手一偏,整整一瓶可乐全部倒在了他的电脑键盘上,流得满桌子都是。 不想自己的第一次王者局就这么悲惨结束,徐灏宇急忙打开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长安归故里(诸葛亮):对不起,刚刚可乐撒了 …… …… 长安归故里(诸葛亮):大佬们别抛弃我,下一波我会好好打的! 嘿哟嘿哟嘿(百里玄策):别废话了,打赢再说 长安归故里(诸葛亮):收到!!! 大葱卷饼(孙尚香):辅助记得保我 这一局的时长来到了三十分钟,虽然周蕴辉用阿轲抢了龙,又趁着敌方团灭去拿了一条可以大幅增加经济的暴君,但两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不是一两条龙可以追得回来的,周蕴辉一方还是越打越弱,士气也越来越低迷。 又是一波团战结束,周蕴辉被孙尚香击杀,她们这边只剩下一个战士铠和一个辅助庄周,清兵困难,其他人的復活时间最长有五十秒,而敌方还剩下四个人,已经兵临城下,最后一座高地防御塔也被孙尚香推掉。 兵线马上要到高地了,这局比赛的结局仿佛已经能够预见了,不想直接被杀掉,铠和庄周还是冲上去迎战,但奈何装备不齐,伤害太低,两个人进去后瞬间蒸发,而敌方四人还有一半多的血量。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人生中第一局而且还赢了的王者局就要出现了,徐灏宇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尽管他在刚刚那波团战里死得很惨,但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全体消息的对话框。 [全体]长安归故里(诸葛亮):对面的别挣扎了,又给我们这边送了两个人头哈哈哈哈 还有五秒,没有被敌方的挑衅影响到,周蕴辉在心里默默算着。 【shut down!(终结)】 尽管对面的人将孙尚香保护得严严实实,但周蕴辉还是找到了切入口,她復活后直奔孙尚香而去,一套连招带走了她。 看着阿轲灵动的身法,周蕴辉的队友们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没准这一局可以翻盘…… 徐灏宇瞬间有些后悔和心虚,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不敢错过屏幕里的一点动态。 周蕴辉开启隐身在剩下几人之中绕了一下,又击杀掉一人,却还是被敌方剩下的两人合力击杀,被击杀的语音在峡谷里迴响。 此时,敌方的兵线已经到了水晶旁边,那两人不敢耽搁,连忙和超级兵一起攻击水晶。 没了,周蕴辉的队友们也不抱希望了,他们放下了手机,就等着输了好开下一局。 眼看着水晶血量只剩一半,几乎不可能再有翻盘的机会,徐灏宇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一局要被他给奶死了。 我的首胜王者局还是稳的! 徐灏宇划动屏幕,看着阿轲的尸体,莫名觉得解气,刚刚短短的十几分钟内他被阿轲杀了四次,杀到完全不想出家门,真的毫无尊严,好在他的队友替他报了仇。 现在一切都要尘埃落地了,徐灏宇再次打开了全体对话框。 [全体]长安有故里(诸葛亮):拜拜了~ 消息刚发出去,原本已经倒地的阿轲又站了起来,她瞬间击杀掉剩下那两人,见队友即将復活,也不再管其他两路的兵线,独自一人带着中路的兵线奔向敌方的水晶。 第93页 徐灏宇:???她还买了个復活甲! 整整六十秒的时间,足够了。 周蕴辉来到敌方水晶面前,徐灏宇所使用的诸葛亮已经復活了,他义无反顾地沖了出来,然后甚至没来得及使用技能,就再一次回到了自家的泉水里面。 大葱卷饼(孙尚香):??? 干了这杯醋(大乔):???秒杀可还行 嘿哟嘿哟嘿(百里玄策):输了 大葱卷饼(孙尚香):诸葛亮你是换人了吗??? 见队友一下子察觉出他是个冒牌货,徐灏宇讪讪地缩回了打字的手,这一局本来稳赢的,没想到就这么一波团战就被翻盘了。 周蕴辉一边攻击敌方水晶,一边调出了语音转文字的界面,发出了她这一局的唯一一句话。 [全体]林深时见鹿(阿轲):是要拜拜了。 下一秒,伴随着【defeat】的失败播报语音,徐灏宇看着自家的水晶「轰」地一声炸了,炸得四分五裂,就像是他短暂又过瘾的王者梦。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喃喃道:「居然输了……」 从游戏界面回到战后结算界面,徐灏宇看着自己的全场最低评分,又看了看对面阿轲金灿灿的全场mvp的牌子,心里有点酸也有点羡慕。 他给阿轲点个了贊,低低地嘆了一口气,这一局真的虐到他了,尤其是一次一次地死在阿轲手下,都给他打出心理阴影了,虐菜也不带这样的吧。 看着指头下的添加好友按钮,徐灏宇手贱地点了一下,跳出来一个提示框,他又点了一下,还没看清就发送了出去。 徐灏宇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人生中头一回有了砍掉自己手的冲动。 周蕴辉从游戏界面退出来,把手机放在桌上半晌没有说话,不久后她拿起手机,见弹出一个好友申请,正是刚才那局的精分诸葛亮,前半局打得很有水平,后半局是从珠峰加速跳进马里亚纳海沟的水平。 她面无表情地打算拒绝这条申请,却突然动作一顿,再下一刻,她同意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明媚:咦?我刚刚点了个啥? 徐灏宇:我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她怎么同意了?! 第51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2) 「吱呀」一声,宿舍门被打开,蒋晨回来了。 徐灏宇吓得手一抖,连忙关掉了游戏,故作镇定地将手机还给了他:「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蒋晨拿过手机,在上面划了两下,也没有问游戏是输了还是赢了,又把手机放到了桌上,苦闷道,「玲玲又和我吵架了,我都不知道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姚玲玲是蒋晨的女朋友,开学第一天她就来男生寝室给蒋晨送过东西,徐灏宇和其他两个室友都认识她。 他们五人刚好都是宁大的大一新生,还同是文学院中文系的,刚刚入学一个星期。 「这我也帮不了了你,女孩心,海底针吶。」徐灏宇松了一口气,耸了耸肩。 蒋晨嘆气:「也没指望你这单身狗给我出什么主意。」 「怎么还歧视单身狗呢?像你似地谈个恋爱每天唉声嘆气、伤春悲秋,还不如单身呢。」徐灏宇怼他,对恋爱这件事嗤之以鼻。 徐灏宇将电脑放回桌上,按下开机键,等了一会儿,没反应,他又试了一回,还是没有反应。 徐灏宇不死心地继续按开机键,哀嚎道:「不是吧?」 「怎么了?」蒋晨走过来。 「我电脑好像坏了……肯定是因为刚刚进水了。」 蒋晨试了试,电脑果然毫无反应,他拍拍徐灏宇的肩膀:「那你真是完了,开学才一星期就把电脑弄坏了,这修起来肯定要不少钱。」 徐灏宇往后一靠,生无可恋地摇摇头:「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妈如果知道了,她会要了我的命的。」 蒋晨没义气地笑了笑,挨了徐灏宇一拳,他躲开几步:「我刚刚回宿舍的时候看到科协的学长在我们宿舍楼下招新,好像可以免费修理电脑,你可以去试试。」 徐灏宇抱着电脑下了楼,一眼就看到了科协的招新点,帐篷上还挂了一个红色横幅「科学与技术协会招新处(可免费帮学弟学妹修理电器)」,帐篷里有两张桌子和几个男生。 徐灏宇左右看了看,抱着电脑走了进去:「学长好。」 桌后的几个男生抬起头来,热情招唿道:「你好,学弟是想加入我们科协吗?」 「不是。」徐灏宇摆摆手,把电脑放在面前的桌上,「我的电脑坏了,想请学长帮着看看,能不能修?」 话音刚落,那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尴尬道:「这个……」 见他们这个样子,徐灏宇心想,这算不算虚假宣传?修不来就不要乱写宣传语。 徐灏宇抱起电脑正想离开,却见那几个男生眼睛突然一亮,好像看到了救星:「部长!」 徐灏宇转过身,就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穿了一件牛仔外套的女生走了过来,她绕过他,走到了桌后:「鬼叫什么?」 那几个男生连忙恭敬地让到一边,三言两语交代了刚刚的事,女生抬眼看向徐灏宇,伸出了一只手。 「什么?」徐灏宇往后缩了缩,面露疑惑。 女生皱眉:「电脑,你不是要修么?」 「哦哦。」徐灏宇连忙把电脑递过去,女生接过去按了开机键,又左右看了看道:「进水了?」 第94页 「对!你怎么知道?」徐灏宇拍了一下手,惊喜道。 女生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嫌弃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还是碳酸饮料。」 她把电脑放下,在一张表上写了些什么,又把表推到徐灏宇面前:「填一下姓名、专业、学号还有电话,大概三天之后会联繫你。」 徐灏宇看过去,女生的笔迹飘逸大方,说不出的好看,他没有丝毫说话的机会,乖乖地接过笔填了,抬头却发现那个女生已经走了,徐灏宇向那几个男生问道:「那个女生也是科协的?」 其中一个男生回道:「那是我们技术部的部长。」 徐灏宇把笔放回去,奇怪道:「你们协会是只有部长会修吗?」 「扎心了兄弟。」另一个男生被他问得一梗,「一般来说都会,但像我们这种被部长临时抓来做苦力的就不会。」 「所以她每天才会定时来这边巡查,就是怕我们出岔子,谁让科协人少呢。」先前的男生补充道。 徐灏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就见他们把一张空白的报名表放到了自己面前。 「……我不想进科协。」徐灏宇犹豫一瞬,还是拒绝了,他又不会什么技术,进这种技术协会做什么。 「兄弟你看,我们部长都答应亲自帮你修电脑了,你填张报名表不过分吧,报名也不一定录取,还要面试的,到时候你不来就是了。」 「如果我们发不完这些报名表,部长就会给予我们语言和精神上的双重重击。」男生扬了扬手中厚厚一叠报名表,把笔塞回他的手里,「救救孩子吧!」 「你还可以带三张表回去让你室友也填一下,一张是情,四张也是爱啊!」 在几个学长的威逼利诱下,徐灏宇被迫填完了一张报名表,还带着三张回了宿舍。 徐灏宇:笑不出来.jpg 半小时前,明媚穿到周蕴辉身上,在不知道点了个什么东西以后,她看见手机上又跳出来一条备忘录:每天早上十点和下午三点去文学院宿舍区招新处看看。 那时候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4:30,明媚想了想,好像那个招新点离周蕴辉的宿舍有点远,她拿起手机出了门,按照原主的记忆找到了招新点,恰好遇上了原身所担心的事情。 按照原身的记忆解决完事情后,明媚才有时间找了一家奶茶店,坐下来接收剧情。 这是一篇校园小甜文,男主蒋晨和女主姚玲玲高中时就在一起了,高考后又考进了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男主蒋晨长相帅气,成绩优异,在大学里过得如鱼得水,吸引了很多女生的目光。 相比之下,女主姚玲玲就没有男友那般亮眼,她的相貌只能说清秀,性格敏感还有些自卑,两人的感情缺陷在大学里全部暴露了出来,他们之间的争吵和冷战逐渐多了起来,但在经歷许多事后,蒋晨学会了包容和体贴女友,姚玲玲也逐渐变得自信耀眼,两人大学毕业后便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真正从校服走到了婚纱。 而明媚的原身周蕴辉是比他们大一届的学生,因为学校的一些事情,她和蒋晨的来往渐渐多了起来,周蕴辉很欣赏蒋晨,仅此而已,但姚玲玲却把她当成了破坏自己感情的第三者。 从那时起,姚玲玲频繁出现周蕴辉面前,警告她离蒋晨远一点,周蕴辉烦不胜烦,一次下课后,当着很多学生的面臭骂了姚玲玲一顿,然后断了和蒋晨的联繫,但姚玲玲依旧每天疑神疑鬼,觉得他们仍有往来,成天以泪洗面,状态越来越差。 姚玲玲的闺蜜看不下去,便找了水军在学校论坛散布一些下三滥的谣言,煽动节奏,诋毁攻击周蕴辉,说她被人包养,还和学校里好几个男生都有不正当的关系,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打击周蕴辉,为闺蜜出气,同时也让蒋晨远离周蕴辉。 周蕴辉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但谣言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大到她再也没办法忽视,事情的发展也远远超出了姚玲玲和闺蜜的预料。 室友们慢慢疏远了周蕴辉,几乎全校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仿佛她是什么瘟疫病毒一般,连繫里的老师也找她谈了几次话,委婉地暗示她退学,然后某一个周日,周蕴辉毫无预兆地割腕自杀了。 除了姚玲玲和闺蜜,没有人知道这事和姚玲玲的关系,但她还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精神一度崩溃,之后的剧情就是蒋晨始终守在姚玲玲身边,陪她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时间一长,在周围人的劝解下,姚玲玲也渐渐觉得害死周蕴辉的不是自己,而是舆论。 而后她渐渐变得自信开朗,参加了许多含金量极高的比赛,捧回了许多奖盃,成为了宁大学子追捧的女神,仿佛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污点。 明媚喝了一口奶茶,心里闷闷的,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即使论坛中的言论不是姚玲玲亲手发的,但她是这一切的源头,在周蕴辉被人排挤歧视时,知道原委的姚玲玲也并没有站出来澄清,是她毁掉了周蕴辉原本的大好人生。 晚上,明媚和室友们在食堂吃完饭,另外三个室友相约一会儿去夜跑,明媚则回到宿舍修理科协收到的电脑。 两个小时后,明媚摘下眼镜,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把电脑全部装回去,如往常一般打开了王者荣耀。 周蕴辉是宁大信息与工程学院计算机系的大二学生,每天都要对着电脑敲各种枯燥的代码,唯一的乐趣就是晚上打几局游戏放松放松。 第95页 明媚刚一上线,就看见一条游戏邀请: [好友]长安归故里邀请您进行5v5王者峡谷匹配赛 明媚不敢再随意点屏幕,她扫了一眼原主的好友列表,那里空无一人,唯一一个人还是明媚下午莫名其妙同意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 拒绝掉那条邀请,明媚正要进入游戏,又一条游戏邀请跳了出来,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内容,明媚再次拒绝,没过几秒,又跳了出来。 她玩游戏从来都是单打独斗,好友队友什么的对她一点用都没有,队友坑也好秀也好,都与她无关,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羊才需要成群结队,狮子不需要。 不过,如果对方是下午那个诸葛亮,明媚还是有点想同意的,毕竟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才能有那样的断崖操作,这一局会不会也是这样? 明媚看着那条游戏邀请,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 「蒋晨你邀请到人没有?等半天了。」徐灏宇光着脚丫子,盘腿反坐在椅子上,催促道。 今晚他们寝室四个人一起打游戏,但游戏是5v5的,他们想要玩五排,只能再拉一个人进来。 「催个屁!马上就好!」蒋晨也很郁闷,他游戏好友很多,但偏偏今天晚上不是离线,就是正在游戏中,好容易找到一个在线的,他赶快发了个邀请过去。 不到一秒,拒绝的消息回了过来,蒋晨看了看这个好友的暱称[林深时见鹿],他怎么不记得他有好友叫这个名字?难道是哪一个改名了? 室友还在催促,蒋晨只能再发一个邀请过去。 「欸欸欸,他同意了。」 「快开!」 「开开开!」 第52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4) 「诶,你真的打算去科协的面试?」 徐灏宇把左肩上的书包往上背了背:「谁说我要去了?就填了个报名表。」 他转头看向明媚离开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个学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我就说呢,我们中文系的去科协凑什么热闹?」蒋晨双手抱胸,「你有想去的组织或者社团吗?」 徐灏宇摇摇头:「都没什么兴趣,你呢?」 「我想进主持人社,这周六就要面试了。」 徐灏宇敷衍地「嗯」了一声,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站住了脚:「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蒋晨满头雾水地看着他。 「刚刚那个学姐是科协的什么部长,我的电脑就是拿给她修的!」徐灏宇又回头看了看,走廊上已经没有明媚的身影了,他对蒋晨说:「难怪我觉得眼熟,就是一下子没认出来。」 「是吗?」蒋晨也觉得有些新奇,想了想道,「学姐长得还蛮好看的哈哈。」 徐灏宇捶了他一拳,也笑了:「脸上的痴笑收一收,小心你女朋友吃醋。」 蒋晨收了笑,反捶回去:「就这么一说,也没别的意思,中午吃煲仔饭吧?」 徐灏宇想了想说:「行。」 计算机系的办公室外。 明媚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面坐着三四个老师,听见动静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她,明媚茫然了一瞬,目光在几个老师之间来迴转动。 等一下! 系主任……长什么样子来着? 明媚僵立在门口,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原主的一个毛病:那就是重度脸盲,甭管你熟人陌生人,统统认不出来。 顶着老师们疑问的目光,明媚觉得办公室里的空气都要凝固了:这也太尴尬了…… 「是周蕴辉吧?这边。」 好在系主任认识她,他朝明媚招了招手,调侃道:「又不认识老师了?」 明媚尴尬地笑笑,赶紧走了过去,把资料放在他桌上:「老师。」 系主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老师,心态却很年轻,经常能和学生打成一片,他把资料翻了翻,点点头:「嗯,系里所有同学的表都在这儿了吧?」 「是,都在这儿了。」明媚站在一旁,趁系主任低着头,迅速观察他的长相,希望下次不要再忘了。 嗯,秃头地中海,戴细框眼镜,大眼睛双眼皮,有点发福。 「辛苦了,我这里还有一个事。」系主任不知道明媚的内心活动,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和蔼道,「我们院今年的迎新晚会要跟文学院合办,你拿着这个去找一下我们院学生会会长,然后你们几个和文学院的同学一起策划一下这个迎新晚会。」 明媚接过那份文件:「需要交策划书吗?」 系主任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嗯……交一份给我吧,我们院这个事是我负责,然后文学院那边也要交一份给负责的老师,争取在这个月内完成,有什么拿不准的就来问我。」 「好的,那老师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嗯,没事了。」 「老师再见。」 明媚从信工院的院楼里出来,见已经过了饭点,下午还有课,便干脆在商店里买了个面包,一边翻看文件一边往教学楼走。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就见一个篮球朝她飞了过来,下一秒就要砸到她的脸上。 明媚还没来及反应,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飞奔到她面前,一手扣住了飞驰的篮球,一手牢牢护在她的头顶。 第96页 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之间,明媚下意识闭上了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她再睁眼就见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男生站在她身前,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完美,是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篮球场里跑过来一个男孩,见篮球脱手差点砸到人,满脸慌张地朝明媚道歉。 明媚身前的人把篮球丢给男孩,让开一点位置,语气不是太好:「你这球打的。」 明媚见男孩不是故意的,自己也没受伤,便没有多说什么:「没事,下次注意就好了,别再砸到别人了。」 男孩道完歉拿着球跑了回去,明媚看着眼前的人,笑了笑:「谢谢你。」要不是他,自己估计要被砸个鼻青脸肿。 那人转过身,顿了一下,笑得很开心:「学姐是你!又见面了,好巧!」 明媚愣了一下:「……我们认识?」 徐灏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认识我!?我们早上才在教学楼的走廊见过,你之前还收了我的电脑,要帮我修电脑的!」 明媚反应了好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一点什么:「啊……是你啊。」 「对对对,是我!」徐灏宇傻笑着拉了拉身上的红色球衣,又接着问道,「学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教室。」明媚简明扼要地回道。 「学姐可真刻苦,我下午没课,所以在这边打球。」 明媚点了点头,徐灏宇又接着问道:「学姐,我的电脑修好了吗?」 「修好了,如果你急着要的话,可以明天去科协的办公室拿——」 徐灏宇连忙摇头:「没有,我不急,就是问一问。」 「徐灏宇!你还打不打?!」几个男生见徐灏宇久久不过去,大声催促道。 「马上!」徐灏宇回了一句,又向明媚道:「那个学姐,方便加一下好友吗?我觉得连续几天都能遇见,我们俩肯定有缘分!」 「不用了——」 见明媚下意识就要拒绝,徐灏宇接着补充道:「我叫徐灏宇,城北徐公的徐,三点水景页的灏,宇宙的宇,文学院中文系大一学生。」 明媚在徐灏宇热情而期待的眼神败下阵来,她慢吞吞地掏出了手机,两人互加了好友。 「那学姐我们下次见!我先过去了!」 徐灏宇看起来很高兴,摆摆手跑远了,红色球衣在秋风中不停飘动,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焰。 明媚收起手机,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居然会和一个才见过三面的人加了好友。 要知道,除了必要的事情,她很少主动联繫别人,社交几乎等于零,能聊得起来的好友也很少,像徐灏宇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或许是他太过自来熟了吧,明媚在心里这样解释道。 转眼便到了周六,蒋晨一大早就出门去面试了,其他几个室友也各有各的事,徐灏宇睡到自然醒,发现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便去食堂买了早餐,叼着一根油条慢腾腾地回了宿舍。 坐在桌前打了两局游戏,把把被血虐,徐灏宇的心态逐渐崩溃,越打越心虚,只好下了游戏,忽然想起前两天收到的科协面试简讯。 徐灏宇点开那条简讯,发现面试时间好像就是今天上午。 他看着那条简讯犹豫了一会儿,想起那天几个学长说科协面试的人少,又看了看前两天修好的电脑,论人情好像是该去,可是自己确实对技术一窍不通,甚至连科协有哪些部门,分别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面试个锤子。 可是在宿舍呆着真的无聊,到底要不要去呢? 去了如果能遇见那个学姐,我还能当面和她道个谢。 徐灏宇犹豫许久,还是出了门,他心里默默想着:就去充个数,反正肯定录取不了的。 半小时后,当面试的学姐笑着欢迎他加入科协的时候,徐灏宇是懵逼的,也是后悔的。 「这么快就出结果的吗?你们再核对一下,是不是弄错了?」 学姐笑着回答他:「科协一直都是现场出结果,每一份都是仔细核对过的,绝对不会出错,徐灏宇同学,欢迎你加入科协宣传部!」 徐灏宇:「……」 就他面试时和面试官的鸡同鸭讲,也能被录取? 徐灏宇看着学姐真诚不似作伪的灿烂笑容,不禁陷入了沉思。 李青被徐灏宇的眼神盯得发毛,没忍住把实话都倒了出来:「咳咳……其实科协每年面试的人都不少,但大部分都往技术部跑,我们宣传部基本捞不到什么人……」 「所以呢?」 「你不是说你不会技术嘛,而且还是中文系,这不刚好和我们宣传部是绝配嘛!」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徐灏宇默然地看着李青,思考着入会当天退会的可能性有多少,面试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怎么了?」门外走进来一个女生,她身材高挑,乌黑的长髮全部拢在脑后,看起来清爽又干练。 李青却是吓了一跳,这位大佬不会是来抢人了吧?!我宣传部就这么几根独苗了,再抢就要亡部了! 她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明媚便也不再追问,她向李青道:「你这里还有空表吗?我们部门的用光了,来借几张。」 见明媚不是来抢人的,李青松了一口气,将桌上的表统统塞给了她:「空表我这里多的是,你都拿去吧!」 第97页 「谢了。」明媚接过表便打算离开,全程无视了一旁的男生。 「那个……学姐!」 第53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5) 「那个……学姐!」 明媚转过身,看了出声的男生好一会儿,确定他是在叫自己,迟疑道:「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徐灏宇发现她好像又不记得自己了,一口气梗在了胸口,我的长相这么没有辨识度吗?怎么可能会有记不住我的人? 见明媚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满脸无辜地看着他,徐灏宇刚还梗着的气又顺了下去,他停顿了几秒,又做起了自我介绍。 明媚听完恍然大悟,指了一下他的头髮:「你之前头髮比这个长一点……」 她一向是靠外貌上的某个特徵或细节来记人,如果对方改变了,她就又不记得了。 徐灏宇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有些尴尬:「下星期要军训了,老师说要把头髮剪了,所以我就……」 「原来是这样。」明媚点点头,没什么表情,「我那边还要面试,先走了。」 她今天早上六点起床,从七点面试到现在,实在有点累了,也没有时间在这儿闲聊。 偏偏徐灏宇又毫无眼色地叫住她:「学姐,我也进科协了,是……呃……」 「宣传部。」李青提醒道。 「对!宣传部!」 明媚不太明白徐灏宇说这话的意思,只能压下心里升起的躁郁,扯出一个职业的笑:「欢迎加入我们。」 看着明媚礼貌又疏离的样子,徐灏宇挠挠头,有些紧张,平时话痨的他这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一开始想和她道谢的事都忘了。 「那我先过去了,技术部那边还有事。」 明媚没给他再问的机会,说完便推开门大步走了。 李青看了看明媚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徐灏宇:「你和蕴辉认识?」 徐灏宇本来想说认识的,但想起明媚这几次看到他之后陌生又茫然的眼神,还是改了口:「算……是吧。」 李青也想起了明媚的脸盲症,她安慰徐灏宇道:「蕴辉是有点脸盲,没关系,多见几次就能记住了。」 「不过啊。」李青突然压低声音,「面试名单都是蕴辉最后拍板定下的,这说明她对你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也是认可你的。」 徐灏宇愣了一下,随即又否认了,学姐她其实压根就不记得他,怎么可能特意把他放进面试名单里?学姐绝对不会是这种徇私的人。 徐灏宇敷衍着点点头,问道:「部长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 李青见他已经喊她「部长」了,试探着问道:「你……不退部了?」 「你怎么看出我要退部的?」徐灏宇奇道,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李青重重点头:「刚刚你的脸拉得老长,要不是蕴辉突然过来,你早就说出来了。」 「古人有云,既来之则安之。」徐灏宇拿起桌上科协的宣传单,朝李青挥挥手,「部长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在科协待下去的。」 晚八点。 蒋晨和徐灏宇推开ktv包厢的门,发现大多数同学都到了,今晚是他们中文一班的第一次聚会,选了学校附近的一家ktv,刚好有一个大包厢,能容纳得下数十号人。 ktv里的气氛正火热,蒋晨看了一圈去找了姚玲玲,徐灏宇则径直坐到点歌机前,一连点了十几首歌,然后几乎一直霸占着话筒,最后还是嗓子哑了,完全唱不动了才恋恋不捨地放下了话筒。 他拿了一杯水坐到沙发一边,见蒋晨和姚玲玲也坐在那边,几个人围在一起玩国王游戏。 国王游戏是从一套牌中取出六张数字连续的牌和一张王牌,将其中一张数字牌换成王,六个人随机抽牌,抽到王的人做国王,裁判回收王牌,同时将换掉的数字牌拿给国王,由国王任意对两个数字下指令,参与游戏的人必须无条件服从,由于国王不能看自己的数字牌,别人也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什么牌,所以国王下的指令也有可能让自己中招。 「咳咳咳……你们怎么不去点歌唱?」 蒋晨抓了一张牌,假笑一声:「有你这个麦霸在谁抢得到话筒。」 「我现在不是没唱了么?」徐灏宇不服气道,说着他又往嘴里丢了一颗润喉糖,想着等会儿再战。 「玲玲想唱歌么?我去给你点。」蒋晨看了看手里的牌,问女友道。 「不是很想唱歌。」姚玲玲看起来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她摇摇头,小声开口,「我想喝果汁。」 蒋晨往桌子上看了看,确实没有姚玲玲平时爱喝的那种,便把抓到的牌塞到徐灏宇手里:「你来玩,我去给玲玲买喝的。」 这帮同学玩游戏尺度不是一般的大,蒋晨不敢让姚玲玲替他玩,正好徐灏宇在这儿,死道友不死贫道! 「什么鬼?」徐灏宇被蒋晨推着坐到了里面,正好遇上「国王」发布指令:「一号亲五号手一下!」 周围一片起闹声,徐灏宇翻开自己的牌一看:梅花五。 「卧槽!谁是一号啊?」 徐灏宇对面的一个男生默默把他的牌亮了出来,赫然一个梅花一,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刺激!」「玩大的啊!快亲啊!是不是玩不起!」 第98页 「能不能换个指令啊?」 「不行,我是国王,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快快快!」 在此起彼伏的起闹声中,徐灏宇头往后仰,下巴绷得紧紧的,攥着拳头把手伸了出去,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男生迅速碰了一下他的手,周围又是一阵尖叫声,震得人耳膜发麻。 徐灏宇一把把手缩回来,拉起袖子疯狂搓被亲过的地方,满脸恶寒:「这他妈什么鬼游戏!呕!」 姚玲玲见他的手都快要搓破皮了,把桌上的纸巾递了过去:「用纸擦吧。」 「谢谢啊。」徐灏宇接过纸,见姚玲玲正拿着蒋晨的手机便问,「蒋晨没带手机出去吗?他怎么付钱啊?」 「我们之前去了一趟超市,他身上有现金的。」姚玲玲神色自如地答道。 徐灏宇也没再问,有人催促着他抽牌,徐灏宇观察许久,小心翼翼地抽了一张,一下子嚷嚷起来:「诶!我是王!这局我下指令!」 徐灏宇得意得不行,他把数字牌拿过来,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梭巡,一字一顿地道:「六号抱着四号,并且亲他的脸一下!」 「卧槽徐灏宇你也太狠了吧???」抽到四号牌的恰好是上一局的国王,当场就不干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笑死我了,因果好轮迴!」徐灏宇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抽到四号牌男生的脸色更差了。 其余人又核对了各自的牌,发现没有人抽到六号,便问道:「六号呢?六号呢?是洗牌洗丢了吗?」 徐灏宇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下意识翻开自己的数字牌,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其余人注意到他的表情,一下子明白过来,抓着他的肩膀摇道:「害人终害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6666666!」 「徐灏宇你也太牛批了!」 什么是乐极生悲?徐灏宇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正好蒋晨买了饮料回来,他把果汁插上吸管递给姚玲玲,见四周笑声一片,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徐灏宇就塞了一张牌到他手上,拿起手机就跑了出去:「我上厕所去了!这局你玩!」 「嗯?」蒋晨拿着牌站在那儿,见周围人都楞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姚玲玲则是一脸的尴尬,欲言又止。 徐灏宇从包厢里逃出来,跑到厕所用洗手液反反覆覆洗了五六遍,才肯放过自己的手。 怕回去包厢之后蒋晨向他寻仇,徐灏宇索性熘达到了楼下大厅,找了个空沙发坐着玩手机。 手指划过聊天界面,看见明媚的头像亮着,想起早上本来想和她道谢又忘了,便发了条消息过去。 【学姐在吗?】 明媚正在宿舍写作业,见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打开一看,是早上那个学弟。 【在,有什么事吗?】 徐灏宇见明媚居然回了消息,连忙点开输入框。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学姐说声谢谢】 【电脑?】 【对】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徐灏宇看着明媚这明显公事公办的语气,莫名觉得不舒服,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继续聊下去的话题。 明媚见他好一会儿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以为他没有其他话了,便关了手机继续写作业。 徐灏宇绞尽脑汁,终于想了一个话题来,正想发过去,却见明媚的头像已经显示忙碌,徐灏宇摸了摸鼻子,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人家。 明媚写完作业的时候还不到十点,她查了查备忘录,见今天要做的事都做完了,没有什么遗漏的,便打开了游戏。 才刚登上游戏,就有两条消息跳了出来: [好友]长安归故里: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可以吗 [好友]长安归故里:我想你了 语气暧昧,意味不明,时间是晚上的九点。 第54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6) [好友]长安归故里: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可以吗 [好友]长安归故里:我想你了 ??? 什么情况? 这是发错了? 不对啊,发错了也不可能连着发错两条,更何况两条消息之间还有一段时间间隔。 明媚看着这两条消息满脸疑惑,而且被对方自以为亲密和撩(?)的语气油腻到了,她搜肠刮肚,百分之两百确定自己和这个人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关系,不过一个不小心加上的游戏好友,游戏都没打两局,怎么就发这种消息了? 明媚想了一会儿,敲过去几个字。 [好友]林深时见鹿:你是哪位? 这一次她等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回覆,也没有上线。 明媚觉得实在奇怪,看着心里也很不舒服,便干脆删掉了这个游戏好友。 然而,就是从这条莫名其妙的消息起,一连几天,明媚都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什么人窥视着。 一开始只是游戏主页上频繁的访问记录,和反覆的关注和取消关注,就好像是手滑了一样。 明媚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是有一次点进去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记录都是用的同一个黑色头像,她便顺着记录去看对方的主页,但都是一片空白,什么信息都没有。 明媚本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安慰自己,也许这就是普通的垃圾gg,但没过几天,她又在聊天软体的访问记录里发现了同样使用黑色头像的陌生人,对方的空间和之前那个游戏主页一样,都是一片空白。 第99页 她确实是用这个聊天帐号註册的游戏帐号,但别人绝没有可能通过游戏帐号扒出她的聊天帐号。 从游戏到聊天软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手机提示音响起,明媚划开屏幕,又是一个请求加她好友的小号,验证消息是【坏事做多心虚了吗?不敢同意?】。 这已经是她收到的第七条好友申请了,七条申请无一例外都是通过帐号查找添加的,某一天甚至发来了五条申请,全部被明媚当垃圾gg拒绝了。 现在明媚几乎可以肯定,游戏和聊天软体上骚扰她的是同一个人,并且和她删掉的那个游戏好友有很大的关系。 不是没有想过再加回好友问个清楚,只是那些好友申请都是石沉大海,加她的小号反而多了起来。 这个人不仅一直在窥探她的信息,现在居然还查到了她的聊天帐号,明媚的社交圈不大,也很少在网络上发言,更别说留聊天帐号了,他到底是怎么查到的? 每天的生活、动态都被一个不知敌友的陌生人监视着,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明媚看着最新一条好友申请,没有像前几个一样直接拒绝,而是点了同意。 很快明媚和那个人成为了聊天好友,对话框显示对方手机在线。 明媚也不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了。 【你是谁?】 【为什么一直骚扰我?】 【游戏里一直访问我主页的也是你吧?】 【你是从哪里查到我的帐号的?】 【你想干什么?】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这次会同意,也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这么多问题,几分钟后,才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 【作为一个女生,你应该自尊自爱,老牛吃嫩草,你不觉得自己很噁心吗?】 ? 老牛是在说本还差两个月才过十九岁生日的妙龄女大学生吗? 草又是谁? 班草、系草、院草、校草,你是哪根草? 你又有什么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不自尊不自爱? 明媚看着对方发来的这几条消息,实在不明白这个人在骂她些什么。 明媚又好声好气地问了几句,对方却一直不说明白她的「错」在哪儿,明媚的耐心一点点耗尽,心里的火也腾腾腾往上冒,被骚扰了这么多天,现在好容易能够有一次正常对话、解决问题的机会,结果对方张嘴就是不由分说的辱骂,叨叨来叨叨去就是不告诉你骂你的理由,想骂我也得让我知道为什么被骂吧! 还是就是单纯地想撕逼,想撕那就正面来,何必买那么多小号装神弄鬼,这种弯弯绕绕、阴阳怪气的都给我爬! 【嗯,如果你是个女生,一定不是自尊自爱那种】 【有点礼义廉耻好不好?一定要我说破吗?】 【我求你说破,这一通云里雾里、神神叨叨的,你是东大桥底下戴墨镜算命的神棍吗?是下岗再就业,还是扶贫攻坚到了宁城?】 【你还在狡辩,要不要脸?】 【大哥?大姐?大兄弟?大妹子?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执着地咬着我不放?】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只能奉劝你一句,离他远一点,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我母单solo十多年了,你空口就说我插足别人感情? 明媚看着聊天界面上循环播放的呕吐表情包,以及「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的系统提示,觉得真是哔了狗了,合着这人加她就是为了骂她,骂完就删了。 我看起来这么好脾气的吗?想加想加?想骂就骂?想删就删? 明媚把这几个小号的帐号记了下来,打开了电脑查了它们的ip地址。 不要仗着别人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就觉得可以躲在网络背后肆意攻击、骚扰他人,换做别人也许你这种下作手段还能得逞,但不好意思,这一次你踢到铁板了。 如果缺少社会的毒打,我这头技术老牛不介意免费送你一份。 几分钟后,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相同的「宁大」两个字,明媚神色淡淡,微微笑了笑:原来还是校友啊,那找人可就容易多了。 「玲玲,我回来了。」蒋晨端着两份饭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将饭放到餐桌上,「食堂人也太多了!」 姚玲玲见他回来了,便将手机收了起来,开心地笑了笑:「毕竟军训的田径场这边只有两个食堂,全部都被我们新生占了,大家都赶时间,辛苦你啦。」 「为女朋友打饭怎么能叫辛苦呢?快吃,给你打了最爱吃的虾。」 蒋晨在姚玲玲对面坐下,把筷子和勺子擦干净递给她,不在多说话,埋头苦吃起来。 今天是军训第五天,像蒋晨这样平时经常运动的都有些吃不消了,但又没办法逃了军训,只能在中午的时候抓紧时间休息,午饭基本都在十分钟之内解决,把更多时间腾出来午休。 姚玲玲看着蒋晨的头顶,轻轻咬着筷子,不经意问道:「你最近好像经常玩手机?」 「没有吧?军训累成狗了,哪有时间玩?」蒋晨咬下一块鸡腿肉,含煳道。 「教官一说休息,你就迫不及待地掏手机,我都看见了。」姚玲玲嗔道。 第100页 蒋晨抬起头,回忆了一下:「嘿嘿好像是的,不过不是玩,是在工作。」 「什么工作?」 蒋晨将剥好的虾放进姚玲玲碗里,擦了擦手:「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学生会那边,要和信工院一起办迎新晚会,还挺重要的,大家就建了个群商量,我也是怕错过通知才经常去看。」 姚玲玲想到了之前在蒋晨手机上看到的群消息,里面有一个人@了他,那个人的头像和蒋晨多出来的那个游戏好友的是一样的。 她笑容淡淡,用筷子将一只虾从中间戳开:「那怎么回我消息也慢了?以前都是秒回的。」 「这不是军训太累了吗?回宿舍就是睡觉,训练的时候都在一个方阵里,有什么事你直接过来找我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姚玲玲垂下眼睫,点点头没有再问。 两人很快吃完了午饭,蒋晨还多买了一屉小笼包带走。 「你还能吃啊?刚刚不是吃了两份饭?」姚玲玲问道。 「不是,这是徐灏宇让我帮他带的。」蒋晨晃了晃手中的包子,解释道,「他今天中午有一场球赛,没时间吃饭。」 「啊?军训这么累还去打球?他中午不休息了吗?」 蒋晨摇摇头:「这有什么的?球赛是上星期就约好的,一定要把二班那群人的头打爆,否则一天天嚣张得跟什么似的,真当自己是大爷了?要不是我当时忘了报名,今天中午我也要去的!」 姚玲玲挽住他的手,撒娇道:「我可不让你去,不按时吃饭的话会得胃病的。」 蒋晨揉了揉她的头,装作恶狠狠的样子:「你可真是麻烦,小心我下次去打球不告诉你,看你怎么拦?」 姚玲玲脸色一变,松开了他的手,蒋晨却没有注意到,仍然无知无觉地在往前走。 看着蒋晨的背影,姚玲玲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重重砸了下来:原来你真的是这么想到,瞒着我,做事情也不告诉我。 从上大学以来,我就察觉到了,你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主动找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每一次问你,你都说是这里那里忙,其实你就是在撒谎,再忙连回个消息的时候都没有吗? ……所以那件事也许就是真的,不是我多想了,不是我疑神疑鬼。 蒋晨你怎么能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悦知 灌溉的两瓶营养液~ 第55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7) 蒋晨帮徐灏宇带的小笼包最后还是没有进到他的肚子里,下午训练的时间已经到了,但田径场内仍旧没有徐灏宇的身影。 在教官的厉声催促和匪夷所思的注视下,蒋晨只好将提着的小笼包放到了田径场边,一路小跑回了队伍。 虽然宁大的军训是在秋天,但气温仍然不比夏天低多少,烈日当头,每个人都是一脸菜色。 在蒋晨他们开始每天三次的酷刑——站军姿的时候,徐灏宇才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身上是没来得及换下来的球衣,在一片军绿色军训服中显得格格不入。 「报告!」 …… 整个方阵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因为只要谁的头或者眼睛往那边一动,教官就会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反覆调整他的军姿,所以蒋晨也只敢在教官走到他后面一排的时候,迅速向徐灏宇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徐灏宇收回目光,大口喘着气,抹了把脸,抱着篮球站在一边,继续喊道:「报告!报告!报告!」 教官还是没有理他,徐灏宇也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站在队伍外面。 过了三十分钟,教官终于走到了徐灏宇跟前:「为什么迟到了?」 「打球去了。」 「中午休息时间那么短,为什么还要去打球?还迟到了?」 「因为想打。」 徐灏宇脱口而出,成功看见教官本就很黑的脸好像变得更黑了。 「你还挺自豪?」 「……没有。」徐灏宇被迫改口,虽然他打球确实打得很好,很值得骄傲。 「军训服呢?」 「换了。」 「……」黑脸教官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他又看了徐灏宇一眼,撂下一句:「四十个伏地挺身,其他人原地休息十分钟!」 徐灏宇把篮球放到一边,慢悠悠地趴了下去,他的身形匀称流畅,每天打球皮肤却很白,但又不显文弱,明明是学校统一剪的寸头,却让他在人群中更显得帅气,不止本班的女生捂着嘴小声地议论了起来,其他班也有女生频频看过来。 徐灏宇毫不费劲地做完了四十个标准的伏地挺身,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发烫的土,用球服擦了一把汗,向教官道:「四十个伏地挺身已做完!请求归队!」 「归队!」 「是!」 「上午我们练习了正步的分解动作摆臂,下午我们学习腿部动作——迈步。」 「听到『正步走』指令的时候,向前迈出左腿,迈步的时候速度要快,一步到位,同时脚尖下压,脚掌与地面平行。」 教官说完,又做了一套示范动作,便让他们练习。 「全体都有!正步走!」 「腿不动!每个人抬腿的高度要一样!我来检查!」 第101页 徐灏宇左腿抬起,单脚站在队伍里,脑袋有点发晕。 他中午既没吃饭,也没休息,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太阳底下运动,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徐灏宇瞟了一眼一丝不苟的教官,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好饿啊!好想吃烤鸭炒菜牛肉面烧烤火锅,火锅里要加三份肥牛、两份五花肉、两份毛肚还有小酥肉和虾滑,要是再来一杯冰啤酒…… 徐灏宇的眼睛无聚焦地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心里面口水泛滥成河:都怪二班那群人!气焰太嚣张了,非逼得他出手,好在刚刚在篮球场上血虐了他们,不然他今天就是倒在这里也不安心!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尊严,而是整个中文一班的荣辱! 教官来到了他们这排,调整了徐灏宇的姿势,也把他到处乱飞的思绪拖了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灏宇灵魂出窍无数次又回来无数次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左腿酸得没有知觉了,右腿麻得没有知觉了,甚至脑子都转不动了,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冒出来,顺着高挺的鼻樑滑到下巴,再滴入脚下的黄土,转瞬不见。 诶?我怎么看见那个学姐了?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徐灏宇闭了闭眼,想要看清楚,却在下一秒眼前一黑。 「教官有人晕倒了!」 「教官,他晕倒了!」 徐灏宇「砰」地一声砸在了他前面那个人的背上,两个人齐齐倒地。 「轰」地一声,徐灏宇脸着地吃了满满一口土,他趴在地上,甚至想不起闭上嘴,勉力睁眼看去,见明媚离他越来越近。 咦?好像是真的啊?不是幻觉…… 明媚今天是来给科协新来的干事送饮料的,这是他们组织每年的惯例,会在军训期间给新干事送柠檬汁或者西瓜汁,清凉解暑,算是入会的小福利。 徐灏宇这里刚好是最后一杯,谁知道她才刚刚靠近方阵,队伍里面就有一个大高个轰然倒地,满地的黄土好像都震动了一下,明媚的脚步一顿,差点以为这人晕倒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等她走过去才发现,那个晕倒在地上,灰头土脸的男生就是她要找的人。 方阵中混乱了一瞬,教官迅速赶到徐灏宇身边,田径场里随时候命的校医也沖了过来,几个人连忙将他送进了校医院,明媚也跟了过去。 徐灏宇很快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好像躺在床上,浑身松弛,房间里还有凉爽的空调,舒服得不想睁眼,却还是被咕咕叫的肚子喊了起来。 他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白,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不是他的宿舍,倒像是医院? 徐灏宇坐起身,发现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了,摸了摸,脸和手也擦得干干净净,浑身清爽,没有一点不舒服的,除了饿得发慌的胃。 他正想下床去买点吃的,顺便看看这是哪儿,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学姐?你这么在这儿?」徐灏宇惊讶地看向门口,难道我晕倒前看到的是真的? 明媚见他醒了,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对他道:「你醒了?我去喊校医。」 原来这里是校医院吗?学姐怎么会在这儿? 医生很快推门进来,向徐灏宇询问道:「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徐灏宇摇摇头:「医生我怎么了?」 「长时间在户外的剧烈运动,中午还没有吃饭,有轻微的中暑和低血糖,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再想打球也要吃过饭休息了再去。」 简言之就是饿晕了,徐灏宇听得一窘,连连点头:「知道了,谢谢医生。」 「嗯,那你好好休息,你教官给你准了假,今天不用训练了,等晚上下训他会来看望你,然后这两天吃清淡一点,有什么问题就叫我。」 「谢谢医生,医生再见。」 门被明媚关上,她走到床边,问道:「你现在要吃东西吗?」 「想吃,想吃排骨饭,学姐是要帮……」 「没有排骨。」明媚拆开桌上的袋子,毫不留情道,「只有粥。」 徐灏宇一噎,探头看过去,勉强道:「粥……也行吧……」 「皮蛋瘦肉粥,有肉的。」明媚又补充道。 徐灏宇一喜,再少也是肉,他捧过碗,重新坐回床上,吃着吃着想起来一件事,我的衣服是谁换的?还有谁给我擦的脸? 虽然知道肯定是医生或者护士,但他还是没忍住看向了明媚,或许…… 明媚一接收到他「含羞带怯」的眼神,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脱口道:「衣服是你们班教官换的,脸和手是护士擦的。」 「只有粥。」明媚一顿,「是我买的。」 她抱着手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眼神淡淡扫过他,只差把「你别多想」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 「哦。」 病房里,一人坐在病床上,一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人没有一句交流,明媚是因为没什么要说的,徐灏宇则是因为实在饿得很了,抽不出空来说话。 明媚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看了看主动收拾餐盒垃圾的徐灏宇,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待得有点久了,她把桌子上的柠檬水推给徐灏宇:「这是给你们新部员准备的,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诶学姐!」徐灏宇连忙叫住她。 第102页 看着明媚没什么表情的脸,徐灏宇犹豫了一瞬,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学姐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就到六点?」 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呆到晚上,还没有人说话,他会憋疯的。 明媚看了他半晌,问道:「你是小孩吗?还要陪的?」 「学姐,我刚成年。」徐灏宇眼睛睁得圆圆的,仿佛真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在「控诉」她这个「大人」的无情,配上略微苍白的脸看上去倒有点可怜的样子。 明媚却看出了几分耍赖的意味。 徐灏宇依旧可怜巴巴地盯着他,让明媚想起了外婆家养的那只小土狗,最会用湿漉漉的黑眼睛骗肉吃了。 算了,看在他生病的份上。 明媚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徐灏宇,她没什么手机依赖症,更何况是在陪病人,也不好一直玩手机。 徐灏宇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如此反覆,视线在明媚和被套之间来回跳转。 或许是觉得病房里太安静,又或是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诡异,徐灏宇摸出手机,向明媚提议道:「学姐会打王者吗?我们打几局?」 明媚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了,之前那个游戏好友惹出的一堆破事还没解决,她可不想再来一个,再摊上类似的事,对于组队打游戏这种事,她现在是敬谢不敏。 「学姐,你肯定会打的,别嫌弃我啊,我不坑的!」徐灏宇见明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连忙拍胸脯保证。 「不打。」 「现在这么无聊,玩游戏最能打发时间了。」 「说了不打。」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学姐,看在我晕倒进医院的份上……」 「进医院这个份已经用过了,所以我还留在这里。」 「学姐,算我这个病号求你了,就满足我这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心愿。」 无论徐灏宇怎么说,明媚始终油盐不进,他无奈道:「学——姐——」 明媚被他这拉得老长的音调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细眉嫌弃地皱起:「别这么叫我!」 「那……」 「我玩……你别这么喊我。」 「学姐你人真好!」 明媚打开游戏好友界面,正抬头想问徐灏宇的游戏id,他就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不敢劳驾学姐搜,我加学姐。」 「好好说话。」 明媚实在受不了他这种腔调,徐灏宇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嬉皮笑脸的,记下了她的id,编辑了好友申请。 提示亮起,明媚点开红点,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目光扫过屏幕,下意识念了一遍他的id:「迟早上王者?」 「是我是我,一个小目标嘿嘿,总有一天能实现的。」徐灏宇朝她眨眨眼,打开了匹配界面,「学姐我们打匹配吧?或者排位也行,你什么段位啊?」 「长安归故里……是你朋友吗?」 第56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8) 「长安归故里……是你朋友吗?」 明媚忽然想起,长安归故里有一次邀请她打游戏,在准备界面,除她以外其他四人互有好友标识,另外三个人的id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局百里守约的id是迟早上王者,这还要归功于那个守约菜且话多,她多看了几眼局内消息。 如今看来,明媚抬头望向说个不停的徐灏宇,应该没记错。 徐灏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我室友,你怎么会知道他的id?」 「他叫什么名字?你能让我和他见一面吗?今晚你们下训之后可以吗?」 「……」 「学姐认识他吗?」徐灏宇斟酌着字句问道。 「不认识,但我有点事找他。」 「很急的事吗?」 明媚想了想,道:「有一点,最好能赶紧处理了。」 「是这样啊,那我一会儿发消息告诉他,但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手机屏幕被徐灏宇擦了又擦,几乎能倒映出他难得正经的脸,「学姐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把事情大概说一说,我回宿舍之后马上告诉他。」 看着徐灏宇真诚的样子,明媚收起了一贯的毒舌,她思索了片刻,虽然她和徐灏宇认识不久,但他的为人应该还是能相信的,不会将事情到处乱说,更何况自己也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也许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他们朋友之间更好沟通一些。 想通了这点,明媚便将这段时间经歷的事情隐去关键部分,大致向徐灏宇说了一说。 「学姐是说,我室友用游戏帐号给你发了一些奇怪的消息,在你删掉他之后,聊天软体上又被人骚扰了?」 「差不多是这样。」 徐灏宇悄悄捏紧的被单骤然放松,他沉默了一瞬,向明媚道:「等我见到他,我一定会帮你把这件事情问清楚,但是学姐,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朋友绝对不会是这种人……」 明媚打断他:「我也愿意相信你,但没有和你朋友当面谈过,一切都没办法肯定,只是……骚扰我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女生,可能真的有什么误会。」她回想过那天和那个人的聊天,从语气中推测出,对方应该是个女生,而且年纪不大。 听见明媚说对方可能是个女生,徐灏宇莫名想起班级聚会那天,蒋晨的手机被姚玲玲拿到过,会不会? 第103页 想到这里,徐灏宇有些急切地问道:「她加了你好友之后,有没有对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明媚想了想:「没有。」 现在回想起来,她倒是不觉得那个人的话有多么难听了,当时虽然有些生气,但也没有将气憋在心里,而是原封不动地把气撒了回去,最后被怼到怒删好友的人更不是她,轮不到她生气。 「游戏还打吗?」明媚把手机拿起来问道。 「啊?」徐灏宇没想到明媚就这样轻轻放下了,她不生气吗? 「不是你说想打游戏的吗?」 见明媚真不是生气或不开心的样子,徐灏宇也收起心里的想法:「打打打。」 宁大是宁城的老牌高校,学风良好,学习氛围浓郁,即使是在周末的早上,图书馆里依旧人满为患。 四楼东边的一间阅览室里,靠窗坐着一个女生,她穿了一件蓝色的卫衣,细长白腻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滑鼠镜片后的眼睛微微闪动。 须臾,她摘下眼镜,把电脑装进书包里,离开了图书馆。 明媚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家奶茶店,周末的早上客流量很小,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明媚点了一杯奶茶坐到了最里面的位子。 不一会儿,店门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她面上有些焦急,先是往里面看了看,好像是在找人。 店员热情地询问她要点些什么,她只好走了进来,扫了一圈好似没有看到想找的人,便随便点了一杯果汁,坐到了明媚侧前方的位子。 从明媚的角度看过去,女生似乎有些紧张和不安,不停地拿出手机,又烦躁地关上,时不时地望向店门口,稍有风吹草动便立马抬头,看起来在等人,又好像怕等到那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临近九点,女生越来越焦躁,她紧捏着手里的杯子,杯子被捏得变形,一个用力,橙色的果汁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淌了满满一桌子,将她的裙子染得一片狼藉。 「小妹妹,是在等我和你男朋友吗?」 明媚看得差不多了,才慢慢走到姚玲玲面前,嘴角挂上一抹淡笑,颇有兴趣地问道。 姚玲玲勐地抬头,满脸惊异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哎呀!」明媚好似才看到姚玲玲的果汁撒了,她作势掏了掏口袋,「我没带纸巾,不好意思了。」 「服务员,她果汁撒了。」明媚转头朝店员招唿了一声,拉开椅子坐在了姚玲玲对面。 那天徐灏宇回去后很快给她回了消息,她也总算是弄清楚了这件事。 和她加过游戏好友的那个人叫蒋晨,是徐灏宇的室友,好友申请是徐灏宇替蒋晨打游戏的时候不小心发送的,而之后的事就完全是蒋晨的女友用他的手机干的。 蒋晨知道这件事后,查了查手机记录,发现确实是这样,便想要联繫姚玲玲,却因为这两天他们正在吵架,姚玲玲根本不接他的电话,也不见他。 偌大的一个校园,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蒋晨心里也很着急,徐灏宇更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明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明媚却不是很在意,也没有想着一个个「问罪」,事情弄清楚了就行,剩下的就让蒋晨去处理,最后给她一句交代和道歉就够了。 谁知道,昨天明媚又收到了那样的好友申请,看来姚玲玲仍是死性不改,那就没必要一忍再忍了。 昨天晚上,明媚没有告知蒋晨和徐灏宇,用手机发了一条意有所指的动态,装似无意地透露出今天九点她会和蒋晨在这里约会,这个举动实际上漏洞百出,但明媚觉得姚玲玲一定会相信。 果不其然,姚玲玲来「捉姦」了。 店员很快拿了毛巾和湿巾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姚玲玲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明媚却摇了摇头,眼神落在她煳满了果粒的手上:「你不觉得难受吗?」 姚玲玲只能压下心里的疑问和焦急,在店员的帮助下,把手上身上的污渍简单处理了一下,店员又免费送了她一杯果汁。 姚玲玲紧盯着明媚:「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明媚却是姿态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道:「你在网上骚扰我的时候,不是挺有耐心的吗?一点一点扒我的信息,每天不间断的轰炸,看不出来也会这么心急啊?」 「你就是那个不要脸的人!」姚玲玲勐地站了起来。 明媚皱了皱眉,见有人朝这边看了过来,她点了点桌子:「坐下。」 姚玲玲依旧怒视着她,明媚收起了笑,冷冷地看向她,语气沉沉:「坐下,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她不想被人当猴子围观。 两人一站一坐,僵持片刻,姚玲玲还是坐了下来,只是脸色越发不好看。 「我男朋友呢?他……」姚玲玲咬了咬牙,眼睛里有泪光闪动,强撑着问道,「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明媚喝了一口奶茶,想了想道:「应该还没醒吧。」 军训时候难得的周末,正常人都在睡觉,除了她面前这个人,谁会起那么大早? 「你们!你们真的?你们昨晚……」 听了明媚的话,姚玲玲的一张小脸变得惨白,一副大受打击,不愿相信的样子,连声音都颤抖了。 「停停停!把你的发散思维收一收。」 第104页 明媚觉得很无语,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女生缠上了。 「我和你男朋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他,他长得是圆是扁,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唯一的交集就是在游戏上,那好友还是不小心加上的。」 姚玲玲悲愤摇头:「不可能,你骗我!就是你一直在恬不知耻地勾搭他!」 「小姑娘家家的,嘴巴放干净一点。」明媚有些头疼,这还能好好说话吗? 「那条动态是我故意发的,为的就是引你过来,我好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姚玲玲惊恐地看向她:「你是说约会什么的都是你骗我的?」 「对。」明媚点头。 她看到姚玲玲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提示上的备註是「晨」。 见姚玲玲没有要接的意思,明媚问道:「你还没听你男朋友的解释吗?」 姚玲玲想起手机上数条拒接电话,有些迟疑:「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 「那就让你男朋友和你解释吧,正好他也来了。」明媚不耐烦地打断她,提包起身,走出了奶茶店。 看着刚到门外的两个人,她笑了笑,看来这个周末不正常的人多了点,懒觉都不睡了。 「学姐你好,我是蒋晨,我代我女朋友向你道歉,对不起。」蒋晨歉意道,面上很是羞愧。 明媚看了他几眼:「这个道歉可以但没有必要,需要道歉的人只有你的女朋友。」 她摆摆手,将空杯子扔进垃圾桶,不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离开了这里。 明媚走后,蒋晨快步进了奶茶店,徐灏宇看了看,跟上了明媚。 「你跟来干什么?」明媚背着包,看向身边的徐灏宇,「也想替你朋友道歉?我说过了——」 「不是的。」徐灏宇突然站住了,明媚回身看他。 徐灏宇走上前,低头看着明媚:「这件事其实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我没有手滑发了那个申请,学姐也不会被困扰这么久。」 他凝视着明媚的眼睛,郑重道:「对不起。」 看着徐灏宇认真的样子,明媚也直视着他的眼睛:「这个道歉我收下了。」 两人正好站在学校竹林的小道上,入目皆是青翠,有风穿过,徐灏宇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过。」明媚将视线移开一些,微微抬起下巴看向徐灏宇,「你最该道歉的是你不忍直视的游戏操作,我这样的师父在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徒弟?!」 就在前几天,在徐灏宇的死乞白赖、软磨硬泡下,明媚答应了教他打游戏,每天晚上都会开几局,只是……铂金三年非一日之菜。 徐灏宇一愣,有些不服气:「我昨天还单杀了你!」 明媚一噎:「那是我放水了!」 「放水了也是我赢!电子竞技只看结果,这是学姐你教的!」 「长本事了?」 「是学姐教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猫二 灌溉的一瓶营养液~ 第57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9) 男寝404的三个人一致觉得室友徐灏宇这段时间不太正常。 每晚九点,他都会准时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插上耳机打开游戏,等到十点半又准时拔掉耳机,每天雷打不动,明早就要交的作业也劝不动,上课都没这么准时过。 问他是在和谁组队打游戏,他只说是游戏上认的师父。 时针滑向八点整,徐灏宇丢下手中的笔,穿着拖鞋跑出了宿舍楼,边跑边插耳机。 「上线了吗?」明媚的声音从耳机那头传来。 「上了上了。」忙不得把缠成一团的耳机线解开,徐灏宇戴着耳机,把耳机线变短的手机举在耳边。 明媚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坐回椅子上,把音量键调大了些,她的三个室友一个找了家教,一个和男朋友约会去了,一个去了健身房,每天晚上宿舍里就她一个人,所以她才选了这个时间和徐灏宇连麦打游戏。 徐灏宇在广场上转了转,找到经常坐的那个长椅坐下来,他平时也都是在宿舍里打游戏的,但自从和明媚连麦之后,被宿舍的人吐槽每两分钟就要一惊一乍,吵得要死,为了不发生被室友「围殴」致死的惨案,他便拿着手机去了广场打。 「你先选吧,我补位。」明媚喝了一口水道。 她现在用的这个号是她不久前用小号新註册的,花了一个下午从青铜打到铂金,总算和徐灏宇成了同一段位。 徐灏宇点开了他的射手英雄栏,正纠结是选后裔还是狄仁杰,射手位就被抢了,其余两个队友分别拿了辅助和战士,只剩下了法师和打野。 明媚看了看,选了东方曜打野,对徐灏宇道:「你打法师吧。」 「可是,我只有一个法师,而且一把都没有玩过。」徐灏宇看着自己一穷二白的法师英雄栏,傻了眼,他就没有买过法师英雄。 自从玩游戏以来,徐灏宇就专注于射手位,立誓要成为金字塔顶尖上的国服大佬,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瘦得皮包骨头的,三年了,他的射手只能勉强排上404寝服第四。 「有什么用什么,各个位置的英雄都要会几个。」明媚道。 「好吧。」徐灏宇硬着头皮选择了他唯一的法师英雄。 一个有着毛茸茸大尾巴的小狐狸出现在屏幕上,她用手画了一个粉色的爱心,并把它推向了徐灏宇,又挠了挠黄色捲髮里冒出来的尖尖的耳朵,娇声道:「请尽情吩咐妲己,主人。」 第105页 「哇……还挺萌的,长得也好看!」徐灏宇抖了抖酥掉的肩膀,连声感嘆道。 明媚没有理会他的话,趁着还没开始,给徐灏宇大致讲解了一下妲己各个技能的使用方法。 徐灏宇却没有怎么听,他用手指滑动妲己的人物模型,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好看,一直到进入游戏走到中路对线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问:「呃……妲己应该先加哪个技能啊?」 明媚沉默了一下:「你刚刚没听?」 「我……」徐灏宇嗫嚅道。 明媚咬了咬牙:「你可真能耐。」 过了几分钟,徐灏宇再次小声问道:「……到底加哪个啊?我不敢乱加……」 「点一技能,有长段距离伤害,便于清兵,二技能可以锁定眩晕,三技能也是锁定技能,妲己主要靠二技能眩晕加三技能打出伤害,如果伤害不够,再补一个一技能。」 「yes madam!」徐灏宇这回不敢不听了,他猥琐在塔下,清掉了几波兵,升到了四级。 「清完线之后来射手路支援,不要傻站在中路。」明媚操纵着东方曜蹲在下路河道的草丛里,对手机那头的徐灏宇说。 「好。」徐灏宇从河道过来,和明媚蹲在同一个草丛里,敌方射手却是无知无觉,仗着辅助走在他身边无所畏惧。 在敌方射手放松警惕,即将靠近那个草丛时,明媚道:「二技能。」 徐灏宇立马放出一个粉色的小心心,一下子眩晕了敌方射手,明媚和己方射手一起进场,收下了这两个人头。 「就是这么打。」 徐灏宇嘿嘿一笑,拍掉趴在他腿上的小虫子,干脆盘腿坐上了长椅:「妲己这个招还挺厉害。」 「卧槽这怎么有个猴子?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徐灏宇正准备回中路,却被对方的猴子蹲了个准,一棍下去,原本满格的血条瞬间见底。 明媚也看到了,她不慌不忙地刷过去,把丝血的徐灏宇从凶神恶煞的猴子手里救了出来。 「吓死我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归西了!」徐灏宇在手机那边嚎道。 「没事,不用怕。」明媚淡淡道,说完她反应过来,我这个语气怎么这么像幼师呢? 虽然徐灏宇是第一次玩这个英雄,但他这段时间在明媚的训练下,改掉了「不要怂,头铁就是莽」的毛病,变得极其猥琐以及惜命,和这个号称「草丛三女表」之一、就是要猥琐的妲己异常契合,加上他一直跟着明媚到处抓人,所以这局游戏从开局就是顺风局,只要好好打稳赢。 但偏偏这个时候,下路的射手为了杀敌方射手强行越塔,被敌方打野抓住了机会,射手辅助双双送命。 就是从这次死亡开始,己方射手和辅助仿佛中了邪,兵也不清了,塔也不守了,看见敌人就冲上去打架。 后来己方战士也中了同款邪,三个人抱团去和对面五个人打,无论是明媚点到频繁的「开始撤退」,还是徐灏宇在局内消息里发的「等人齐了再打团,先清兵」,都拉不住他们那颗好斗的心,明媚和徐灏宇每次赶到的时候都只能看见一地尸体。 「卧槽他们怎么又打起来了?我们赶紧过去!」徐灏宇赶紧往那边赶,明媚收下主宰后也在往下路去,结果才走到一半,峡谷中响起了敌方的击杀播报。 「很好,下路爆炸,队友全挂。」明媚止住了脚步,毫不犹豫地调转头去清兵。 徐灏宇:「……这怎么办?」 明媚没有说话,觉得这局2v8游戏的赢面还是有的,就算没了队友,她也不会输,随他们去吧,爱怎么办怎么办。 徐灏宇没有听见明媚说话,明白了她是又想做个独行侠,觉得队友没什么用,自己是在1v9,他默默打开了输入框。 迟早上王者(妲己):兄弟们,我们好好打,这局肯定能赢的 迟早上王者(妲己):别太莽,我们打五人团 迟早上王者(妲己):奥里给! 看着徐灏宇一连发出几条的消息,却没有一个人听进去,明媚来了点气:「你在干什么啊?不用管他们,就我们俩打也能赢。」 「你别这么说,这是团队游戏,队友很重要的。」徐灏宇道。 「重要?」明媚冷笑了一声,「我看对敌方倒是挺重要的,三个免费的自动取款机。」 徐灏宇:「……」 又是一波莫名其妙爆发的团战,射手一个闪现冲到敌人脸上,和明媚他们完全脱节,进入敌方视野后瞬间蒸发,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想找敌方打野报仇,那么现在就是被杀得彻底疯了。 迟早上王者(妲己):刚刚那波有点急了,不然是能打赢的 迟早上王者(妲己):没关系,反正我们兵线好,他们推不上来 迟早上王者(妲己):下波团好好打 峡谷第一勐男(夏侯惇):嗯 峡谷第一勐男(夏侯惇):射手你等下站我后面,让我先上去扛 终于徐灏宇苦口婆心的独角戏迎来了第一位捧场的观众,原本一直单走的射手也慢慢朝他们靠拢了,徐灏宇向明媚道:「你看,队友肯定也是想赢的,好好沟通一下,大家一起赢。」 明媚瘪了瘪嘴,没有反驳。 迟早上王者(妲己):龙那里蹲一波 峡谷第一勐男(夏侯惇):好,你们注意自己的站位,别秒死了 第106页 菠萝菠萝蜜(伽罗):我买好復活甲了 【ace!(团灭)】 明媚这方打了一次二换五的团战,剩下三人带着中路的兵线直冲高地,点掉了敌方的水晶。 「怎么样?队友还是有用的吧?刚刚要不是射手先杀了对方的打野,我们这团还真的不好打。」 「嗯。」徐灏宇说的没错,明媚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徐灏宇放缓了声音:「你总是这样,觉得一个人就能carry全场,不屑或者说是不擅长和别人沟通,所以你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样恶性循环,只会让你和别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明媚听着徐灏宇的话,垂下了眼帘。 秋天的夜空清朗无云,徐灏宇抬头看了看天上闪烁的繁星,温柔地笑了:「没有人生来就是独行侠,一个人这辈子一定会和另一个人产生联繫,有的多,有点少,有的只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有的却可以肝胆相照、生死不渝,你可以偏爱独处时的宁静,却不能完全放弃和人交流,这样你会很辛苦,也会少得到很多快乐。」 「就像这局游戏一样,我相信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你也有可能把游戏打赢,但是那样不会太累了吗?」 徐灏宇顿了顿:「我不希望你这么累。」 明媚的心偷偷地酸了一下,徐灏宇也不再说话,耳机里只听得到两人平缓的唿吸声,仿佛合在了一起。 「我知道了。」 明媚吸了吸鼻子:「我终于感受到你是个文科生了,大道理一段一段的。」 徐灏宇没心没肺地笑道:「难得听你这么夸我。」 「嗯?这是什么?什么亲密度?」明媚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好友]迟早上王者向你赠送一朵浓情玫瑰,好友亲密度增加十点】,有点懵逼。 徐灏宇打开自己的好友列表一看,满意地笑道:「不枉我每天给你送钱送玫瑰,亲密度总算到一百了。」 「到一百有什么用?」除了之前那次乌龙,明媚还没有过好友,对这方面完全不清楚。 「到一百就可以建立好友关系了,有闺蜜、基友、死党和恋人。」 徐灏宇停了一下,忽悠道:「闺蜜是女生之间,基友是同性之间,死党也差不多,我不想变成女生,你肯定也不想变成男生,那就只能选择唯一一种异性关系了,那就是……」 「哦,我不想和你建立关系。」明媚冷漠道。 徐灏宇一下子垮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你要怎么才肯建立?」 明媚淡淡道:「你自己看着办。」 …… 最后,徐灏宇只能改了自己的游戏性别,屈辱地顶着那个象徵闺蜜关系的粉色蝴蝶结。 明媚看了看,点评道:「我觉得还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徐灏宇:我哪敢说话?为了建个关系我容易吗我? 第58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10) 「叮——」 清脆的下课铃响起,讲台上的老师合上了手中的写字笔,看着底下已经开始收拾书包的学生道:「那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明媚整理好最后一点笔记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她抓了抓毛躁的头髮,靠着座椅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刚刚过去的三天里她跟着老师做了一个项目,甲方催的特别紧,明媚只好把能推的事情都推了,连熬三个大夜,终于赶着把东西做好交了上去。 明媚双眼空洞地盯着黑板发了会儿呆,等精神好一点了,才背着书包从教室里慢慢出来,她感觉就是这三天时间,她活活老了十岁。 走到教学楼下的时候,明媚看见了花坛边的徐灏宇。 他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台阶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阳光落在他的黑髮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明媚呆愣片刻,甩了甩脑袋,她一定是熬夜熬昏头了,居然觉得这个画面……还有点美? 「你怎么在这儿?」明媚走过去,看起来蔫蔫的。 徐灏宇转过来,露出一个傻笑:「你下课了?」 「嗯。」明媚眼皮耷拉着,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吗?」有事快说,没事走开,她现在只想回去补觉。 徐灏宇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切道:「你那个项目做得这么累吗?」 明媚勉强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你说呢? 徐灏宇自觉闭上了嘴。 「你今天来找我到底要说什么?」明媚的声音逐渐暴躁,她真的好睏啊!再不睡她就要猝死了! 「今天晚上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徐灏宇把那块小石子踩在脚下,在地上搓过来搓过去,有些期待地看着明媚。 明媚踢他一脚:「别磨了,刺耳。」 徐灏宇立刻松脚,把小石子踢出老远:「那家餐厅蛮好吃的,这顿饭算是感谢你教我打游戏,也庆祝你完成项目,放松放松,可以吗?」 见徐灏宇的话说完了,明媚扭头就走。 徐灏宇大步追上来,不肯放过明媚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可以吗?不可以吗?」 明媚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烦躁地揉了一把头髮:「我也没说不答应啊!等下把时间地点发我手机上,然后现在放我回去补觉!」 「什么?我没听清?」 第107页 「我说我答应你!」明媚扯着嗓子吼了出来,就站在她面前这么近的距离会听不清她的话?哄鬼呢?! 徐灏宇被她的声音一震,立马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听见了听见了。」 路过的学生闻声看过来,见女生涨红着脸对男生说「我答应你」,脸上不由露出了八卦的笑容,转过去和同伴小声议论了起来。 明媚一拍脑门,羞愤欲死:我真是疯了!脑子呢?脑子呢?熬夜真他妈害人! 下午五点,明媚从宿舍楼出来,和徐灏宇一起出了校门。 徐灏宇看着明媚还没干的头髮,忍不住道:「你下次还是吹干了再出门,我妈说这样头会痛的。」 「没事,一会儿就干了。」明媚不在意地摸了摸,她睡醒的时候已经四点五十了,准备出门前看到自己有些脏了的头髮,觉得不太好,又回去花了两分钟洗头,五分钟吹了半干,到楼下的时候刚好五点,实在是赶时间。 两人走过一个十字街头,见拐角那里站了一个穿着玩偶服的人,身旁还摆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我们素不相识,你愿意拥抱我吗?」,好像是一个街头拥抱活动,消除陌生,给陌生人温暖。 这个地方人流量很大,站在旁边围观的人很多,上前拥抱的人却寥寥无几。 明媚驻足看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前,轻轻地拥抱了一下。 「谢谢。」玩偶服里的人说道。 明媚回到徐灏宇身边,笑了笑,眼睛里晃动着细碎的光:「这就是你说的『走出去\?」 「嗯。」徐灏宇看着明媚,笑眯了眼。 徐灏宇选的餐厅是一家电竞主题餐厅,餐厅最大的一面墙上贴着各个英雄的大幅海报,装修风格酷炫,和游戏画风相近,设计感十足。 两人在侍者的引领下面对面坐下,明媚这才发现餐厅椅背上也有不同英雄的图画,店家用心了。 「两位晚上好,这是我们的菜单,请您点单。」 两人看了看,照各自的口味点了几个菜,又点了两杯饮料。 「您点好了是吗?」侍者把菜单收起来,向两人笑道,「是这样的,我们餐厅最近在举行一个对战赢霸王餐的活动,只要在本餐厅完成一次5v5匹配游戏,赢的那方每人都可获得一顿五百元以内的霸王餐,不知两位有没有兴趣参与?那边有一局恰好还差两人才能开始。」 明媚听了后有些跃跃欲试,徐灏宇却是立马拒绝:「不了不了!」他这个技术打打娱乐局还凑合,要真和其他人打估计输得停都停不下来,还是别拉着她一起丢人了。 明媚看徐灏宇一眼,向侍者道:「下次吧,今天就算了。」 侍者离开后,明媚把已经干了的头髮扎在脑后,问徐灏宇道:「你们大一的作业这么少吗?我怎么觉得你随时都有空?」 徐灏宇把面前的餐布拿在手上,折过来又折过去:「作业我早就交上去了,简单得很。」 「这样吗?」明媚打开手机上老师给她发的信息,大概扫了一眼,淡淡道。 「你在看什么?那么专注?」 见明媚看过来,徐灏宇问道:「嗯?」 「您好,给您上菜。」 明媚把桌上的东西拿开,等侍者上好菜之后才道:「下周信工院和文学院的联合迎新,人手有点不够,又要忙一个周了。」 徐灏宇听完说道:「要不我来给你帮忙吧?反正这次迎新我只有一首诗朗诵,还是被迫报名的。」 「你?」 徐灏宇拍了拍胸膛:「免费的青壮年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明媚看着他,想了想:「行吧,那你明天上午九点到礼堂找我。」 「吶,现在事情解决了,你也别板着个脸了,快吃饭。」徐灏宇把饮料递给她,自己也把杯子端起来,轻轻碰了一下,「来干杯!感谢师父大慈大悲救我脱离铂金苦海!徒儿敬您一杯!」 明媚被他逗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快点快点!干杯!」 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明媚也笑着碰了碰杯,轻咳一声:「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只要徒儿你还认我这个师父一天,为师必定会倾囊相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师父你有男朋友吗?」徐灏宇冷不丁问道。 明媚愣了一下,用筷子敲在他头上:「合着你在这儿等着我呢?为师给你提问题的机会就是让你来问这个的?」 「啊——」徐灏宇捂着额头干嚎了一声。 「这真是吾徒叛逆伤透吾心!」明媚痛心疾首道。 徐灏宇揉了揉头,依然穷追不捨:「所以到底有还是没有?」 明媚却不回答他,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有即是无,无即是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又何必在意?」 徐灏宇鼓着脸看向她,两人对峙片刻,他低头小声道:「那看样子是没有了,就算有……那我也不能怎么样。」 「你说什么?」 「没什么。」徐灏宇将一块酸菜鱼塞进嘴里,囫囵吞了下去,「我说这个鱼好吃,你尝尝。」 两个人吃过饭已经是八点了,他们没有搭公交车,而是选择步行回学校。 徐灏宇走在明媚身边,时不时踮起脚做出一个投篮的动作,还自带配音:「咻——」 明媚低头轻笑,抬脚将路边风干的落叶踩碎,月光柔和地铺在他们走过的路上,映出两个相依的影子,偶尔有汽车驰过,车灯将两人照亮,影子便暂时藏在了路灯下,一会儿又出现在他们身后。 第108页 「姚玲玲当面和你道过歉了吧?」徐灏宇转头看她。 明媚将碎发别在耳后,淡淡开口:「道了,但不情不愿,脸拉得老长,就好像我对不起她一样。」 自上次奶茶店事件后,明媚便不再掩饰自己对姚玲玲的不喜,也不担心徐灏宇会将这些话告诉蒋晨或者姚玲玲,更不觉得因为这些话徐灏宇会对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徐灏宇盯着前面的路灯,语气不是太好:「我以后不会让她再打扰到你的。」 明媚斜他一眼:「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怎么管?」 徐灏宇一噎,一边看她一边倒退着走,气道:「我说不过你!」 「那是当然。」明媚把手插进兜里,「你看着点路,小心一会儿摔个脸朝天……」 明媚话音刚落,徐灏宇就摔了下去,仰面躺在马路牙子上,疼得龇牙咧嘴。 「你……你这嘴是开过光吗?摔死我了!」 明媚赶忙蹲下去,想要把他拉起来,徐灏宇看准机会,手上用力想将明媚拉下来。 这绝对是完美的偶像剧情节!徐灏宇心里暗自狂喜。 明媚却看出了他的意图,勐地一缩手,站起身回头就走:「你就好好躺着吧。」 「喂!」徐灏宇撑着坐起来,看着明媚冷漠无情的背影,流下两条宽面条泪,「我是真的摔到了!超级疼!」 「哎!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吗?!我还在这儿倒着呢!!!」 第59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11) 两院迎新晚会安排在周日晚上,明媚等几个主要负责人从周日上午开始就驻扎在了礼堂。 一个歌舞节目刚刚彩排完,演员们从侧幕退下来,明媚挪了挪脚步想给他们让出位置,却不小心被地上杂乱的线绊了一下,好在有人及时扶了她一把:「小心。」 明媚转过头,见是这次迎新文学院的负责人李昀。 「谢谢。」明媚礼貌地道了句谢,便站到了一边,李昀也跟了过来。 「还吃得消吗?」李昀把手里的节目单合起来,笑着关心道。 明媚摇摇头:「还好。」 李昀笑笑:「这几天是忙了点,但是过了今晚就解放了,也不用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手机,满脑子都是晚会流程了。」 「嗯。」明媚也笑了笑。 「吃饭了吗?」李昀拿出手机,「没吃的话,我们等会儿一起订餐……」 「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订。」 李昀颇有些遗憾地收起手机:「这样啊,那就不勉强了,午饭之后可以休息一会儿,别太累着自己了,晚上还得一直盯着呢。」 「知道了。」 明媚应了一声,顺着李昀离开的背影看到了这次晚会的四个主持人,两男两女,两个大一新生,两个大二老生,都是俊男美女,气质谈吐皆是出众,站在一起甚是养眼。 徐灏宇的室友蒋晨就是其中一个。 他穿了一身黑色正装,看起来英俊挺拔,风度翩翩,站在那里和其他人谈笑风生,没有一点侷促和不安,几人间的气氛聊得火热,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喜欢他,尤其是大一的另一个主持人,小姑娘的目光落在蒋晨身上的次数有点多了。 明媚眼眸淡淡,没什么情绪,不经意地转头,却在不远处看见了红着眼眶的姚玲玲。 她显然也看到了蒋晨,以及蒋晨身边的人,她紧紧抓着表演穿的、不太合身的裙子,裙摆上点缀着的廉价的金色亮片将她娇嫩的手心磨得一片红,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 不过几步的距离,于她来说,就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被所有人簇拥着、崇拜着的他,一边是永远充当配角、微不足道的自己,她连走过去甚至是喊一句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他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徐灏宇提着两份午餐还有一大包装饰气球走了过来,见明媚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明媚收回目光,眼睛亮了亮:「你回来了。」 她接过徐灏宇手里的气球打开看了看,把它交给了负责舞台的人,两人在后台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才吃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找到了他们:「蕴辉姐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好半天!」 明媚抬起头:「怎么了?」 「灯光室的控制台出了点问题,大家都搞不定,只好来找你帮忙了。」 明媚听完放下筷子便要起身,徐灏宇却按住了她的肩膀:「我去吧,你吃饭。」 「你会弄吗?」明媚诧异地看着他。 「那是自然,怎么说我也是科协的人,总得有点技术傍身,才不会给协会丢人。」 「你吃你的,我去看看。」徐灏宇迅速扒完最后一口饭,跟着那人走了。 下午四点,全部节目彩排完毕。 徐灏宇站在舞台上搜寻了一圈,正准备下台,却被身边的同学拉住:「等一下,还有事要交代。」 徐灏宇只得站住,听了一会儿,他为难道:「还要化妆啊?朗诵节目又不看脸。」 「上舞台肯定要化妆的,不管什么节目。」先前拉住他的男生点头贊同道,看起来还有点期待的样子。 「啧!」徐灏宇嫌弃地皱起了眉,眼神往台下一扫,又问道:「那谁给我们化?」 第109页 「好像是……自己化???没有统一安排化妆。」 「什么鬼?!」 明媚正在电脑旁和同事核对每个节目的音乐和灯光点,突然徐灏宇走到她身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明媚正忙着也没空理他,他就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手机没带在身上,只能闲得抠手。 「嗯……大概就这些了,你再熟悉一下,有什么问题马上电话联繫我。」 明媚直起身,回身看向徐灏宇:「怎么了?你们彩排完了?」 「完了,但是有一个事情……」徐灏宇苦着脸,好像真的很为难。 明媚停下来,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负责人要求每个人都要化妆,但是又没有统一安排化妆师,我也不会化妆……」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化?」明媚瞭然。 徐灏宇顿了顿,无奈点头:「我也不想麻烦你的,但是……」 「行了,去化妆室吧。」明媚也没有戳穿徐灏宇蹩脚的苦情戏,把手头上的事和同事交代了一下,便领着徐灏宇去了后台。 两人走进化妆室,里面只有寥寥几人。 徐灏宇自觉在镜子前坐下,明媚拿起桌上的化妆盘看了一下,拿起粉底打算先给他打个底:「闭眼。」 徐灏宇乖乖闭上了眼,其他感官的知觉一下子灵敏了许多,他能够感受到明媚靠他靠得很近,粉扑擦过他的脸,陌生又浓郁的香味罩上来,还有几丝温热的气息,是明媚刻意克制过的唿吸。 徐灏宇不自在地动了动,被明媚一巴掌拍在背上:「别乱动。」 「哦。」 明媚收起粉扑,端详了一会儿徐灏宇的脸,他的眉毛生得很好,几乎不用修,明媚便直接拿了眉笔准备给他画眉。 几笔描画,徐灏宇原就英挺的眉愈加显得意气风发。 动作间,她的右手不小心触到徐灏宇的脸,肌肤相接,两人齐齐一退。 徐灏宇的脸红了半边,连舞台用的粉底都盖不住。 明媚一直小心控制的唿吸瞬间破功,紊乱不已,她看向别处,化妆室里那几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安静的化妆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明媚冷静几瞬,復又弯下腰,执着笔小心地避开他的脸。 徐灏宇闭着眼,一直没听见明媚的动静,脸上也感觉不到她的动作,以为她走了,便问道:「你还在吗?」 「闭嘴!」明媚手上一抖,下意识离远了些,小拇指却又在他的唇上滑过。 徐灏宇心里一颤,连忙闭上嘴,脸红了个透:「唔……」 明媚一手叉腰,反覆深唿吸,就这么磨磨蹭蹭、畏畏缩缩要化到什么时候去?!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手揽住徐灏宇的脖子,一手迅速动作,几分钟就把妆画好。 明媚把化妆包拉链一拉,用湿巾擦了擦手:「好了,睁眼吧。」 徐灏宇睁开眼,目光在镜子里和明媚相碰,他立刻低下头去,一颗头扭来扭去就是不看明媚。 「你干嘛呢?cos向日葵啊?往哪儿找太阳呢?」 明媚看着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就好像两个人怎么了一样,气实在不打一处来,耳根却悄悄红了,一张脸发烫髮热,从镜子里看红扑扑一片。 有人推开化妆室的门走了进来,明媚的眼神一抖,也不再管满地找太阳的徐灏宇,径直走了出来,步履飞快。 晚会很快开始了,这场耗费很多人许多心血的晚会总算是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赢得了师生的一致好评,明媚站在没有光的幕后,得以从幕布后窥得一丝半点的盛况,她看了一会儿,弯了弯嘴角。 李昀在后台找到了明媚,热情地邀请她去参加庆功宴:「一起去庆祝庆祝,放松一下,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明媚还没说话,徐灏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替她拒绝道:「她就不去了,晚会结束还有一堆事呢。」 「你凭什么替她拒绝?我问的是她,又不是你。」李昀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徐灏宇转过头,看向明媚,深深凝视着她:「你拒绝,还是接受?」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想搭讪的人呢?还是他不知道的。 「确实还有一堆事,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明媚没有回答徐灏宇的问题,而是直接对李昀说道。 李昀看了两人一会儿,脸色不太好地离开了。 晚会结束,剩下就是明媚小组负责的收尾工作。 徐灏宇跟着她的组员一起将现场清扫了一遍,他提着两大袋垃圾走到后门,叫住那几个人:「蕴辉姐说你们都辛苦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剩下的我们来做就行。」 那几个人看了看徐灏宇,见是这几天和他们组长形影不离的男生,便都信了,笑着和徐灏宇说了再见,不一会儿就走光了。 徐灏宇回到礼堂,见明媚站在礼堂的舞台前面,转着头正在四处找人,她看见徐灏宇走过来,顿了片刻,问道:「你看见方雄他们了吗?」 「我看他们太辛苦了,就让他们先回去了。」徐灏宇睁着眼说瞎话。 「什么?你让他们都回去了?」明媚睁大了眼睛,「那剩下这么多事这么办?」 徐灏宇两步跨上舞台,转身向明媚道:「这不是还有我在呢吗?我先去后台把书包拿出来。」 第110页 「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做?诶,你去哪儿……」 明媚话还没说完,礼堂里的灯一下子全部熄灭,四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明媚吓了一跳,喊了徐灏宇几声,却一直听不到他的回应,便赶紧拿出手机想要照明,舞台深处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是谁在哪儿?」 第60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12) 「是谁在哪儿?」 明媚闻声问道,却没有人回应,整个礼堂安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徐灏宇呢?他不是往后台去了吗?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明媚有些紧张地抓紧了手机,正想打开手电筒,突然一束强追光照到了舞台上,漆黑一片的礼堂瞬间亮了起来。 「……徐灏宇?你在哪儿干什么?」明媚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看清了灯光中的人,他也向她看过来,眼眸里闪着熠熠的光。 徐灏宇清了下嗓子,正色开口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非要在这样的场合说? 明媚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她微微冷下脸,语气也不是太好:「有什么事不能正常点说?非要弄得这么神神秘秘?你先从舞台上下来。」 徐灏宇却没有听她的话,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不下来,我就不听了。」明媚有些慌张地转身欲走,膝盖却直直地撞上了座椅的尖角,她仓皇的身影一顿,被撞的地方疼得发颤,几乎要痛唿出声。 徐灏宇看着明媚的背影,反而微微松了口气。 他真怕自己看着她的脸就没有办法说话了。 他把话筒拿到嘴边,顿了顿:「泰戈尔曾经说过,沉默是一种美德,但在喜欢的人面前沉默便是一种懦弱。」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迴响,微微带着些颤抖,更多的却是坚定。 明媚弯腰揉膝盖的背影一僵。 「我们的遇见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意外,但我从没像这样感谢过一次意外。」徐灏宇的手抖个不停,又尽力克制住,「和你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刻都让我觉得无比开心,虽然你总是嘴上不饶人,但你的好我都知道。 「你只要站在那里,微微地笑着,我就觉得很满足……」 徐灏宇抹掉脸上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的眼泪,做了几个深唿吸。 终于他吞了下口水,鼓起勇气道:「周蕴辉,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礼堂里的人同时屏住了唿吸,等待着明媚的答案。 时间一点点过去,徐灏宇站在舞台上,只觉得腿脚发软,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晚会前,他特意去了一趟灯光控制室,教会了蒋晨如何调控灯光,现在蒋晨就在控制室里,而他另外两个室友则缠住了礼堂的管理员大叔,就是为了给他创造这样一个机会。 徐灏宇一直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向所有人大声宣告,如果可以的话,刚刚那段话他想当着全校人的面说出来,想要让所有人都来见证他们,想让她成为最幸福的人。 但是明媚曾不经意提过,如果她是被人当众告白的那个女生,还被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起闹,一定会尴尬到死,甚至会觉得那人是在逼她做出选择。 徐灏宇把这些话悄悄记在了心里,他不希望明媚这样想,所以才选在了这个晚会结束,观众散去的时间和地点,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是……徐灏宇看向黑暗中明媚的方向,他看不见她的脸,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哪怕是拒绝。 徐灏宇头脑一片空白,除了紧张再没有别的情绪,却还记得抬手看了看表。 现在已经是十点五十一了,礼堂十一点关闭,管理员大叔一般会提前五分钟来锁门,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有四分钟了。 「你、你想好了吗?」徐灏宇结巴着问道。 「如、如果拒绝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想让你知道……」 「想让你知道你真的很好,不是有句话么,我喜欢你与你无关,我也是这样,你千万不要有负担,也不要因为我向你表白了就不理我了,游戏还是要带我打的……」 「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也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我会加倍地对你好,直到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那天……」 徐灏宇一紧张就话多,现在这个时刻是他十几年的人生里最紧张的一瞬,就连上课时间被高中班主任在网吧抓了个现行的时候都没有现在忐忑。 他把心里想的、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部一骨碌倒了出来,毫无逻辑可言。 说着说着,徐灏宇也觉得自己有些啰嗦和莫名其妙,磕磕绊绊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要生气……」 「或者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幼稚了?我都可以改的。」 「还是你觉得我打游戏太菜,太丢人?这个我也可以练的,绝对马上能赶上你!」 明媚站在黑暗中,心跳如擂鼓,听了这话,忍不住唇角一弯:就你那个手残的技术吗? 听见身后的人还在碎碎说着,明媚轻声上了舞台,走到他身边:「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啊——你怎么突然走上来了?」徐灏宇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几步。 明媚看着灯光下徐灏宇的面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又轻声问了一遍:「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第111页 「嗯。」徐灏宇轻轻点头,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明媚,他反而有些怂了。 明媚把话筒从他手中拿过来,深深凝视着他,眼中有点点莹光,好像要看到他心里去:「我也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诶!那边那两个同学!」一道手电筒光从门口照过来,是礼堂的管理员大叔,他指着两人吼道,声如洪钟,「十一点了怎么还在这里?哪个班的?」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学校规定十点半之后就不能在礼堂逗留了!」大叔说着就朝这边走来。 明媚和徐灏宇对视一眼,把话筒往旁边一丢,拉起徐灏宇的手就往后门跑,徐灏宇边跑还不忘叫上蒋晨:「快走!」 「诶!别跑!你们哪个班的?要记下来处分的!别跑!」 「灯光控制室里怎么也有人?办晚会那几个同学怎么搞的!」 徐灏宇和明媚两人拉着手迅速跑出了礼堂。 十一点的校园很是安静,街道上也没有什么人,两人就在宽阔的大马路上拔腿狂奔,一直到听不见管理员大叔的声音之后,才慢慢停下来。 徐灏宇撑着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没、没追来吧?」 明媚拍拍胸口,摇头:「……好像没有。」 两人的视线相碰,四周寂静不已,甚至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两人齐齐笑起来。 「其实、其实我们没必要跑的,大叔不会放着礼堂四处大开的门不管的。」徐灏宇笑着看向明媚,眼里是明了的温柔。 「是啊,是没必要跑,但是只有这样。」明媚牵紧了徐灏宇的手,挑眉看向他,「我才有藉口牵你的手。」 徐灏宇笑得更开心:「我怎么觉得,从我们认识以来,我们俩的剧本就拿反了呢?你拿的霸总剧本,又是游戏带我上分,又是牵着我在半夜无人的马路上狂奔,我拿的——」 「偶像剧女主剧本。」明媚补充道,促狭地笑。 徐灏宇把明媚拉到自己的身前,半搂着她的腰,思考道:「你说的……」 明媚轻轻揪住他的领口,把他拉向自己,微微眯眼:「难道不对吗?」 徐灏宇看着明媚挑衅又得意的样子,凑上前在她的唇上啾了一口:「嗯,你说的对。」 明媚一愣,心跳就像勐踩了一脚油门,狂飙直上。 然后「砰」地一声,玻璃被炸地四分五裂,破表了。 「本来吻之前想问你来着,但我觉得你肯定会拒绝,所以还是这样先斩后奏好了。」徐灏宇红着脸,装作早有准备的样子,看似稳如老狗,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明媚的心神全被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给拐走了,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平日里的淡定全都不见。 徐灏宇反倒从容许多,他和明媚的视线平齐,微微压低了声音,邪魅一笑,调侃道:「霸总姐姐,包养我吗?」 明媚听得浑身一抖,灵魂终于回窍,扣住他的下巴把他往后一推,嫌弃道:「你又来了!又是这种语气!」 「这种语气怎么了嘛?难道不是很撩很苏?」徐灏宇被明媚推开老远,委屈道。 「你都往哪里学来的这些?真是……奇怪。」明媚想了想,还是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内心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便干脆一律归为奇怪。 见明媚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徐灏宇摸摸下巴,又走了回来,妥协道:「那行吧,我不用这种语气。」 他牵起明媚的双手,固执地想要和她十指相扣,然后盯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郑重其事道:「我爱你,徐灏宇爱周蕴辉。」 明媚心里一软,险些落下泪来,赶忙偎进他的怀里,却又被他一把捞出来。 「你呢?你不也应该回答爱我的吗?」 明媚看着徐灏宇格外认真的脸,试了又试,还是没能将那三个字讲出来。 那太肉麻了!我真的不行! 她哈哈一笑,接着转身道:「嗯,今晚的月色真美。」 徐灏宇瞪着眼:「……这就没了?」 「有什么?难道这月色不美吗?」 「……」 明媚走出一段距离了,才发现徐灏宇没有跟上来,他依旧气鼓鼓地站在原地,也不看她。 明媚走回去,问道:「生气啦?」 徐灏宇嘴一撇:「没有。」 「骗谁呢?」明媚盯着他的表情道。 见徐灏宇还是生气,明媚只好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徐灏宇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明媚想要进去,却发现拉手的人从自己变成了徐灏宇。 「这么生气啊?生气到想进女生宿舍啊?」明媚摸摸他的脸。 徐灏宇顿住,想要放开又拉紧,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媚。 明媚嘆了口气,踮起脚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慢慢靠进他怀里:「矫情。」 「哼。」徐灏宇也不说话,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人。 「那我走了。」 「嗯。」 「嗯什么,你倒是放开我。」 「……」 「行吧,那再抱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徐灏宇告白那里的灵感来源是电影《青春派》,挺好看的一部电影 明媚的那句回答「今晚的月色真美」,也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哦,有兴趣的可以查一查~ 第112页 沉默是一种美德,但在喜欢的人面前沉默,就是一种懦弱。——泰戈尔《飞鸟集》 第61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13) 十月底的一天,宁大在网络上小小地火了一把。 起因是宁大贴吧上的一个热贴,标题是【冒死扒一扒宁大某校级组织女部长和大一新生不为人知的关系,或许是校园潜规则?】,贴子没有指出具体的组织名和人名,只是含沙射影地表示这个女部长利用职务之便和部门里的大一男生有不正当的关系。 贴子一经发出,迅速跟贴一千,热度飙涨,几乎所有跟贴的人都在踩事件的男女主人公是谁,求发贴人曝光这两个人,但发贴人始终闭口不言。 也有一些人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发贴人总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和照片,质疑的声音渐渐没有了,这件事也越讲越真,在宁大的线上线下都传得沸沸扬扬。 而后,微博上的一个大v分享了这个帖子,并配文:学生组织里也有潜规则?还是女潜男?看完以后震撼我全家,完整瓜指路宁大贴吧。 两小时后,这条微博的转发量就超过了十万,热转上清一色的问号,评论区也是一片震撼,还上了热搜。 【不过科二不改名】:前排,大瓜预定 【你爱过森林我没爱过你】:女潜男??????@迷惑行为大赏 【我爱豆今天分手了吗】:她就是馋他的身子!!!! 【髮际线保护协会会长】:后排兜售瓜子爆米花可乐雪碧,折扣价出一双没看过的眼睛(或许用得上) 回復【髮际线保护协会会长】:贴子里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可以放心看 【量贩冰红茶】:卧槽,不管是职场还是学校,不管被潜的是男还是女,都超级噁心啊[呕吐] 【高傲的板蓝根】:啧,这女的有点恶 【逍遥剑派】:@养猪的小仙女速来,你们隔壁学校的瓜 …… 方菲刷微博的时候刚好点进了这条热搜,又顺着这条热搜找回到自己学校的贴吧,她花了几个小时把高楼爬完,越来越觉得这件事里说的「女部长」很像自己的室友。 她犹豫了一瞬,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的明媚:「蕴辉。」 明媚回过头:「怎么了?」 自从她和徐灏宇在一起后,话就变得多起来了,也愿意和同学朋友多多接触了,从前和几个室友的关系只能说是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倒有了几分和睦以及融洽。 方菲顿了一下,有点不知该从何讲起。 明媚没有注意到方菲的神色,她整理了一下头髮,又问了一遍:「什么事?是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吗?」 方菲摇摇头:「不是……」 明媚看了一眼时间,打开门:「来不及了,我赶着有事,有什么事回来再说或者你发我手机上吧,走了。」 明媚小跑出宿舍楼,搭了校车往体育馆去,一路上紧赶慢赶,她还是迟到了,等她找到观众席坐下的时候已经打完一场了。 她把包放在腿上,眼神在篮球场上梭巡,终于找到了徐灏宇,他刚刚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全场一阵欢唿。 今天是新生篮球杯的总决赛,对战的两支队伍分别是文学院和土木院,现在场上的比分是一比零,徐灏宇所在的文学院暂时领先。 明媚看不太懂篮球,只知道这一局徐灏宇打得还比较轻松,很快比分来到了二比零,裁判吹响了口哨,中场休息一百秒。 明媚坐的位置离他们的休息区很近,但是当徐灏宇往这边走来的时候,明媚还是没好意思叫他,徐灏宇却像是福至心灵一般,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你来了!」他眼睛一亮,轻松翻过场边的栏杆,朝她跑过来。 明媚也站了起来,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毛巾擦掉他脸上的汗,两人面对面地站着。 「开场前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徐灏宇双手叉腰,任明媚帮他擦汗。 明媚捧着他的脸,柔声道:「都答应过你的,怎么会不来?先前老师找我说了点事,就耽误了。」 徐灏宇转头,见是队友在叫他,便拉了拉明媚的手:「我得上场了,好好看我打比赛吧!」 「知道了,加油,别受伤了。」明媚不放心地叮嘱道。 看着徐灏宇回到场上,明媚把毛巾放到一边,坐了下来继续看比赛。 下半场,土木院的队伍明显开始发力了,单场比赛的分数差距越拉越大,徐灏宇他们队一直试图在找突破的方法,却始终不得其道,士气一度低迷,土木院势如破竹,第三场输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最后一场比赛的哨声吹响,这一场如果文学院赢了,那就皆大欢喜,但如果土木院赢了,他们就还要再打一场加时赛,这对他们的心态和体力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看着球场上激烈的战况,明媚也不由得为徐灏宇捏了一把汗。 她轻轻闭了闭眼,想着这段时间好像眼睛度数加深了不少,不该戴这副度数低的隐形眼镜出来的,看人都有些模煳了。 两支队伍你追我赶,得分咬得很紧,离比赛结束只剩下一分钟了,双方的比分持平。 徐灏宇拿到球,被土木院的几人盯得很紧,他手上运球动作不停,迅速思考着该怎么突破。 第113页 突然,他一抬手将球传给了外围的队友,队友接过球马上向篮板发起最后的冲刺。 徐灏宇也追了过去,在对手预备围攻队友时,徐灏宇和队友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配合,他勐地跳起将篮球扣进了篮框。 口哨声猝然响起,比赛结束。 在篮球穿过篮框那一刻,明媚就激动地站了起来,跟着场上的观众们一起欢唿鼓掌。 徐灏宇被队友们团团围住,几个人将他抬起来,欢唿着扔向半空。 明媚站在场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观众散去,徐灏宇还在被各路人马围绕着祝贺和夸奖,明媚就抱着他的衣服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明媚打开一看,是方菲给她发了消息。 【分享:冒死扒一扒宁大某校级组织女部长和大一新生不为人知的关系,或许是校园潜规则?】 【你看一下这个贴子,我刚刚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个】 【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人言可畏,现在贴吧微博上传的到处都是,你要赶紧想办法澄清一下,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一定要和我说】 【[抱抱]】 明媚打开了那个贴子,面色一沉,花了十分钟看完。 等徐灏宇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神色如常了,她关上手机,却错过了方菲最新一条消息。 徐灏宇看了她几眼,高兴地搂住她:「今天我这比赛打得帅吧?」 明媚收起心里的情绪,牵住他的手,笑着夸道:「超——级帅!」 「是吧?」徐灏宇甩了甩额前有些长的头髮,得意道,「今天这场比赛打得真的痛快!」 「我今天比赛赢了,有什么奖励吗?」徐灏宇俯身看她,一张俊脸笑得像个傻子。 「奖励就是……把衣服穿上,一会儿感冒了。」明媚把衣服递给他。 徐灏宇挑了挑眉:「这么无情的吗?」 「不过没关系,我奖励你!」说着,他就在明媚的脸上亲了一下,「奖励你作为冠军家属,为我吶喊助威辛苦了!」 明媚被他逗得笑了,拍拍他的手:「穿衣服。」 徐灏宇把衣服穿上,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你饿了吗?」 「有一点。」 「想吃什么?我们庆祝一下。」徐灏宇笑问道。 明媚摇头:「不知道,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要不今天去那边的商业街吃吧?」徐灏宇指了指体育馆背后的一条街,那里离男生宿舍很近,他经常去那边吃饭。 明媚想了想道:「好。」 两人找了一家餐馆坐下,刚坐下,徐灏宇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嗯。」明媚把包放好,点头道。 待徐灏宇出去了,明媚将手机拿出来,又打开了贴吧。 她之前看贴的时候就关注了那个发贴人,还将他发在贴子里的图片都保存了下来,这时她径直点进了他的主页。 这是个很谨慎的人,帐号註册时间不过几天,还把发过的贴子全部设成了私密可见,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明媚又打开相册,将那个发贴人发出来的图片仔细看了一遍,她一张一张地翻过去,都是她和徐灏宇在一起时的偷拍照,各种角度都有,但没有一张拍到正脸,大多是侧面和背影,不是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只是也足够说明照片里的两人关系不一般。 明媚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她大概能猜到这是谁发的贴子,不是姚玲玲,就是她那个闺蜜。 总之,虽然她提前警告了姚玲玲,但原小说中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似乎这次这阵仗丝毫不比原小说中小。 这次,她该用什么方法去解决呢? 明媚盯着那个贴子,想了很久,一直到手机都黑屏了。 她点亮屏幕,顺手刷新了一下贴吧,却看见了一个一小时前发布的贴子【我终于向学姐表白了】。 这几天因为那个贴子的事情,众多吃瓜群众涌入学校贴吧,这会儿看见这么个标题,大家纷纷点了进去,等明媚进贴子的时候,已经盖了快两千楼。 明媚看得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徐灏宇已经回来了,就站在她身后。 徐灏宇看到明媚手机上的内容,深深嘆了口气,从背后拥住了她:「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第62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14) 明媚转过头,诧异道:「你一早就知道了?」 「嗯。」徐灏宇在她身边坐下,「也就前几天的事,不比你早多少。」 「这个贴子也是你发的吗?可是一小时前你不是还在打球赛吗?怎么发的?」明媚将手机放到桌上问道。 徐灏宇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明媚:「内容是我写的,但贴子是朋友帮我发的。」 「之前一直在准备这个事情,联繫了微博另一个大v,花了点钱让他帮我推这个澄清,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五点,刚好人流量也大,想着澄清一起发出来的话,效果会更好一点。」 明媚不玩微博,听徐灏宇这么一说,才想起来点开方菲给她发的消息:【快看微博!!!】。 果然是微博上的消息。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烦心事的,我都能解决的,只是发贴那个人我还没找到。」徐灏宇握住明媚的手,有些歉疚。 第114页 他看到那个贴子的时候,心里很难受也很气愤,发贴人把所有矛头对准了明媚,用词语气都恶意满满,却把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他塑造成一个受害者的形象,歪曲事实,用心险恶。 这件事会对她造成的负面影响显而易见,所以他才会那么快地写澄清贴,找朋友帮忙联繫大v,他怕这些谣言伤害到她,也怕她会因为这些谣言,对他,对他们这段感情有其他的想法。 明媚靠在徐灏宇肩上:「好了,不要故作深沉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因为别人的话,而要和你分手?」 「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感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和那些成天爱搬弄是非的人没有一点关系。」 「如果哪一天我要和你分手了,一定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明媚拍了拍徐灏宇的脸,挑剔道,「或者是你变丑了、不帅了。」 徐灏宇大惊失色:「我我我变丑了吗?!」 明媚端详着他的脸,笑道:「目前是没有,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帅得我完全挪不开眼!」 这段时间明媚也有感觉到,徐灏宇对于他们俩的感情总是缺乏安全感,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喜欢他,随时会抛弃他,但明媚实在说不出那些直白的、肉麻的、能够直接表达爱意的话,只能採用迂迴战术,有事没事夸他一下,对此徐灏宇好像很是受用。 「嘿嘿!那倒也没有!夸张了夸张了!」徐灏宇摆摆手,嘴上说着否认的话,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明媚坐起来,一手撑着头看向他,突然想到:「诶,对了,你澄清贴怎么写的?」 徐灏宇没有回答,只是连连摇头:「山人自有妙计,不可说不可说。」 「你不说我自己看。」明媚拿过手机,还没来得及点开贴子,就被徐灏宇长手一伸抢了过去。 「你干嘛?!」明媚恶狠狠地瞪着他。 徐灏宇把她的手机收进口袋,试图敷衍过去:「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文绉绉又肉麻的表白的话,你看了百分之一百会尴尬,所以还是不要看了。」 欲盖弥彰!那个贴子肯定有鬼! 明媚和他对峙了一会儿,余光注意到他的手离开了口袋,便突然扑了过去,想要拿回手机,却被徐灏宇一把抱在了怀里。 「你放开我!我要我的手机!」 「哎呀,不要看了,没什么好看的,真的!」 「你给我!」 上菜的店家大叔看他们俩这么扭抱在一起,忍不住扯开大嗓门,调侃道:「感情挺好的啊!要长久啊!」 明媚尴尬一顿,徐灏宇顺势将她扣在怀里,沖店家灿烂一笑:「谢谢叔叔,一定会的。」 等店家走了,明媚从徐灏宇怀里挣脱出来,气道:「你要反了是吧?」 徐灏宇连忙熘到自己的座位上,指指明媚的头髮:「不敢不敢!你别生气,你看你都炸毛了……」 明媚随手整理了下头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徐灏宇只当没看见她的眼神,夹了块香喷喷的小炒肉送到她嘴边:「来,吃肉,可好吃了!」 明媚的视线在香气四溢的小炒肉上滑过,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世上唯有美食和美景不可辜负」,然后张嘴咬下了那块肉,飢饿的胃终于得到满足,连带着情绪也轻松不少。 徐灏宇将手收回来,见明媚吃得香,他又夹了几块放到她碗里:「喜欢就多吃一点。」 「我这是看在肉的面子上,等吃完饭我们再算帐。」明媚低着头威胁道。 徐灏宇懒懒一笑:「是是是,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两人吃过饭天已经有点黑了,他们沿着街道往学校走,一路上明媚还在要她的手机,最后两人达成协议,等明媚到宿舍了他就把手机给她。 突然,从街道的拐角里冲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他一张脸涂得惨白,半掩在斗篷里,露出的一边脸上画着奇异的符文,嘴边还有一抹瘆人的血红,看上去阴森森的。 听到动静,那人也朝他们看过来,明媚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人的瞳孔是全白的。 徐灏宇也被吓了一跳,他把明媚揽到身后,警惕地盯着那人。 那人见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慢慢地咧嘴一笑,更显得诡异可怕,像是电影里的吸血鬼。 他一步一步朝明媚两人靠近,伸出一双枯瘦的手,颤抖着朝他们抓来:「不……」 徐灏宇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迅速打掉他的手,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什么东西!?」 「啊——」 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半天动弹不了。 明媚推开徐灏宇的手,大着胆子走到那人面前,听见了他没说完的半句话:「不……给糖就捣蛋……」 「啊,我忘了,今晚是万圣夜!」明媚突然想到,今天老师还问她要不要参加晚上的活动,一转眼她又给忘了。 徐灏宇嘴角一僵,两眼无辜地盯着她:这我哪知道啊?他那个样子走过来,是个人都会害怕,他只是反应有点激烈。 那人哆嗦着捂着肚子,还在断断续续道:「不给……就不给……怎么还打人呢……哎呦……」 明媚哭笑不得地看向徐灏宇:「怎么办?要不要送医院?」 第115页 听了这话,那人赶忙抓住明媚的手:「别别别!别送医院,我还要去参加万圣夜活动呢!一年就这么一次,你们扶我起来就好。」 那人正准备借明媚的力起来,就见先前踢他那人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手上,那人下意识缩回了手,立马被徐灏宇从地上架了起来。 「活动在哪儿?我送你去。」 那人被吓得一抖,连话都说不明白。 明媚拍了一下徐灏宇:「你别吓人家了,我猜这种活动大概是在广场那边,我们送他过去吧。」 「好。」徐灏宇把那人往上扶了扶,架着他慢慢地往广场走。 不一会儿,三人就走到了广场边,那里灯火通明,大部分人穿着各式奇异的服装,画着夸张的浓妆,三五成群地围作一堆。 「就、就到这儿吧,你可以放开我了,谢了。」那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徐灏宇的「魔爪」。 徐灏宇放开他:「对不起,刚刚误伤了你,要不留个电话,有什么事的话你好找我。」 「不用了不用了!」那人连连摆手,不一会儿就融入人群不见。 明媚四处看了一会儿:「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那走吧。」 两人走进广场,有人热情地送了他们俩一人一只南瓜灯,明媚将灯盏里的小灯打开,南瓜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广场上人潮涌动,一路上不停有吸血鬼、幽灵、骷髅或是女巫从他们身边走过,这是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两人提着南瓜灯,置身其中也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 「你知道吗?万圣节原本是赞美秋天的节日,后来才慢慢变成了人们玩闹和恶作剧的日子。」 徐灏宇从一旁的货摊上买了一个红色的恶魔角头箍,见明媚没有听见他的话,便悄悄将头箍戴在了她头上。 「诶?」明媚回过头,摸了摸头上的东西。 徐灏宇按住她的手:「别摘,戴着好看。」 明媚便收了手,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没什么,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吧。」徐灏宇指了指不远的地方,那里好像有节目表演。 明媚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点头道:「好啊。」 趁着明媚转身往那边走,徐灏宇赶忙掏出手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跟了上去。 「你看到什么了?怎么一下子笑得这么开心?」明媚抬头看向身边的徐灏宇。 徐灏宇摸摸微翘的嘴角:「有吗?」 「有啊,就跟喝了蜜一样。」明媚随口说道,突然她惊喜地指着一个方向,「那边还有cos美杜莎的!不看不知道,我们学校还真是『人才辈出』!」 「还真是。」徐灏宇也笑了笑,他牵住明媚的手,为她隔开拥挤的人群。 本来该是兵荒马乱的一天,两人却在这个奇异的「小世界」里玩到很晚才离开。 第63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15) @真相大喇叭:宁大潜规则?看这里,一对姐弟恋小情侣罢了,吃瓜群众散了散了(分享连结) 前几天上热搜的宁大事件余波未平,又有人发了这样一条微博,还带着宁大贴吧的连结,吃瓜群众闻风而来,迅速到达战场。 【莲蓉包爱上了冰柠檬】:???什么情况?有反转? 【混吃等死不想工作】:这是要直接开撕了吗?666 【一年不磕瓜子】: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我的小板凳和奶香味的瓜子来了 回復【一年不磕瓜子】:楼上的瓜子能分我一把吗? 【明年我能有猫吗】:还没看,先蹲个位 【吃你家大米了吗】:蹭热度的? 【加v看猴子洗澡】:不知道说什么,先给大家拜个早年吧[滑稽] …… 这条微博发出后,众多吃瓜群众从微博跟到贴吧再回到微博,终于把这个瓜吃全了。 不过就是一对姐弟恋,还是男生追的女生,根本不存在什么「潜规则」「强迫」「见不得人」,只不过两个人碰巧是一个部门的,一个是部长,一个是部员,所以才惹出这么多事来。 造谣的人不是心里扭曲就是见不得人家好,逼得男生在贴吧发贴力证两个人是自由恋爱,正常而纯洁的关系,没有那么多恩怨纠葛、爱恨情仇,还顺带塞了吃瓜群众满满一口狗粮。 吃瓜群众们渐渐散了,明媚把手机关掉,盯着光亮的地板发了会儿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她手机响了一下,是徐浩宇发来的消息。 【到医院了吗?】 【到了,刚挂了号,在排队】 【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不对,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上专业课吗?怎么还能给我发消息?】 【。。。】 【上课玩手机?你可真行】 「神经外科十二号,明媚在吗?」 「在。」听到护士叫号,明媚把手机放进包里,跟着护士进了诊室。 她这段时间每天早起头都会痛很久,这两天好像又严重了一点,之前还能忍一忍,今天实在忍不了了,就和辅导员请了假,到医院检查一下,校医院说他们检查不了这个,明媚只好去了市里的医院。 来医院之前,徐灏宇还吐槽她不听自己的话,没准就是洗完头之后不吹干,闹得现在头疼,还说以后都要盯着她吹干。 第116页 明媚对此没有发表意见,甚至乐见其成。 明媚进了诊室,把病历本交给医生,安静地坐在一旁。 医生翻了翻她的病历本和挂号单,又检查了她的眼睛,问道:「平时除了头痛,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比如视力和听力?」 明媚一愣,慢慢回忆道:「有,最近觉得视力有点下降,我以为是近视度数加深了,朋友也有说最近叫我我经常不回应,是不是……」 「这样吗?」 医生沉吟片刻,在纸上写了些什么,递给她:「你去做一下脑部ct检查,结果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出来,到时候你再来找我。」 「……好,医生,我这可能是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明媚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就是一个小头痛吗?怎么还要做ct检查了? 医生见她有些紧张,安慰她道:「你先别紧张,要等结果出来才能确诊,放宽心先去做检查吧。」 明媚一脸懵逼地从诊室里出来,连忙敲了敲系统:「我这是怎么了?不会真是得什么绝症了吧?」 许久没开口的系统回道:「你等一下,我去查。」 上个世界系统君崩了一次,好在任务没出什么岔子,圆满地做完了,但明媚担心系统这么时不时崩一下,会影响到之后的任务,刚好这一个是现代世界,又是在校园里,出现生命危险的可能性很低,所以明媚干脆给系统放了个假,让它会总部去全面维修一次,昨天刚刚回来。 明媚捏着单子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双眼茫然,心里不是不忐忑的。 几个小时后。 「你打算怎么办?」系统迟疑着问道,它也没想到检查出来会是这个结果。 明媚坐在回校的公交车上,表情淡淡:「怎么办?凉拌。」 难怪原身手机上有那么多备忘录,还随时开着闹钟提醒,原来从一开始,她的身体就出现问题了,所以原小说里她的自杀,也许不仅仅是因为姚玲玲闺蜜制造出来的舆论…… 果然,不狗血,就是不是艺术创作了,是她肤浅了。 系统顿了顿,有些自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也怪我,这个世界没有一直跟着你,不然早就查出来了。」 明媚笑了:「早知道又能怎样?你是华佗再世,还是神医扁鹊,总部也没给你加这个治疗功能啊……哦,不对,现代医学都棘手的病症,这两位先生也治不了的。」 「提早知道能有点心理准备,或者还能给你换个世界。」系统解释道。 「别,我挺喜欢现在这个世界的,再说了,又不是我真的得病了,这个身体是周蕴辉的。」明媚摆摆手。 「只不过。」明媚眼神一黯,低声道,「他该怎么办?」 「这不正好,你做完任务刚好就能走了,现在好感度已经差不多了。」系统不解道。 明媚把头轻轻靠在车窗上:「……是啊,马上就能走了。」 「最开始做这个任务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死亡作为脱离方式,我作为你的系统也被设定成这个样子,如果你现在想更改的话,也没办法……」 明媚嘆了口气道:「我没想改,那是违背规则的,我只是有点惆怅了……」 「这个世界的感情线基本都是他在主动,我只需要帮助原身避开被女主闺蜜网暴的情节,就算完成任务了……这样一来,倒像是他在攻略我了,可是你也说了,这个世界没有其他的任务者,所以纯粹是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的,执着、开朗、热情……」 明媚点开手机上的信息,是徐灏宇问她检查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系统听完她的话,也沉默了很久:「那你要不要把检查结果告诉他?」 明媚的眉头轻轻蹙起,拉了拉围巾:「我也不知道。」 说和不说都很为难,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宁大周边有一家生意很好的清吧,是前几年毕业的一个学长开的,环境好,价格也便宜,很多学生都会来这边喝东西或者坐着聊天、写作业。 明媚回到学校后,直接去了教学楼外面,等徐灏宇下课。 十几分钟后徐灏宇下课出来,之后明媚提议来这里喝点东西。 现在不是周末,清吧里的人不是很多,两人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徐灏宇点了杯红茶,明媚只要了一杯白水。 「你今天怎么喝这个?」徐灏宇问道。 明媚从包里拿出报告单,递给徐灏宇:「没什么想喝的。」 徐灏宇手忙脚乱地接过去,认真看了一会儿。 「呃,我、我有点看不懂,怎么这么多报告?」 「松果体区又是什么?」 「这字写得可真有医生风范……」 「噗——」 明媚刚酝酿好的情绪,被徐浩宇絮絮叨叨的吐槽一下子弄没了。 看着徐灏宇迷茫的样子,明媚把报告单都收起来:「看不懂就算了,我直接和你说吧。」 明媚顿了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然我自己也不信。」 明媚认真地看着他:「我得了癌症。」 …… …… 「……你在逗我?」徐灏宇满脸问号,他怎么不知道愚人节改到十一月了? 「真的。」明媚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点。 第117页 徐灏宇皱眉,这是什么新的整蛊吗?编也不编个可信点的理由,又不是拍电视剧。 见徐灏宇仍是不信,明媚把一摞报告单砸在桌上,气道:「我真的得癌症了!」 「好好好,你得了,我信了,总行了吧?」徐灏宇连忙认怂,她玩这个游戏的赌注这么大的吗?非要让我相信?那我就信了吧,免得她输了。 明媚气结,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说出自己的病情之后徐灏宇会是这么个反应,他压根就不相信! 明媚预想中可能发生的抱头痛哭、相拥而泣、哭天抢地、对面泪垂……一个都没有发生,枉费她找了个这么安静的地方,免得到时候自己哭得太大声了丢人,结果根本就用不上??? 果然,艺术创作是她这种凡人所不能理解的,艺术创作世界里的剧情走向也不是她能够揣测的。 明媚看着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嘴上说着信了可是我心里不相信我这么说都是为了哄你」的徐灏宇,再次陷入了沉思:我该怎么让他相信我得了癌症? 半晌,她一头趴倒在桌上,要不是系统确认过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不信啊! 徐灏宇拉拉她的小指头,奇怪道:「怎么了?我不是相信了吗?你怎么还是不高兴?」 明媚疲惫地趴在桌上,任徐灏宇捏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玩,有苦说不出:就是因为你「信」了,我才郁闷啊! 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媚看医生那段是我根据度娘胡诌的,给看到这里的医学生和医疗工作人员道个歉,因为之后可能还会有(提前滑跪 第64章 暴躁毒舌大佬x怂贱年下小白(完) 如果让明媚来说,得癌症之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明媚会用「还不错」这个词来形容,暂时休学,每天坐在病床上玩手机或者看书,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除了身体上的一点不适。 其实这也是因为,她知道这副身体迟早会死,她只是暂时借用了一段时间,就像是游戏玩家看待游戏里的npc一样,玩的过程中全心投入,但对于死亡这件事,还是无法感同身受。 明媚咬下一块梨,冲着耳机那边的徐灏宇道:「对面打野去上路了,你小心点,别被抓了。」 明媚住院后,几乎一直是徐灏宇陪在她身边,但最近临近期末了,这是他大学的第一次期末考,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于是明媚把他赶了回去,只是偶尔和他连麦打会儿游戏,解解闷,反正自己也没到行动不能自理的地步。 「知道。」徐灏宇的声音传来,他吐槽道,「这打野怎么老来抓我?我和他有仇吗?」 「你也不看看对面打野是谁?兰陵王诶,射手关爱协会会长,他不关爱你关爱谁?你说是不是,小鲁班?」明媚嚼着甜滋滋的梨肉,含煳道。 她教徐灏宇打游戏也有好几个月了,但他还是只会玩射手,再多的就一个妲己,而且每次玩妲己都会贱兮兮地模仿她的语音台词,什么「妲己一直爱主人,因为被设定成这样」「尾巴,不只能用来挠痒痒的哦」「来和妲己玩耍吧」,一张口就能把明媚雷得外酥里嫩,灵魂扭曲。 为了不让耳朵受到更多的物理穿透伤害,明媚表示:你还是和射手锁死吧。 「不过他现在切不死我了,因为我出了一个肉装!」徐灏宇得意道。 明媚一挑眉:「哎呀不错呀,都会换出装了。」 「都是周师父教的好……」徐灏宇还没说完,又不小心被兰陵王抓到,但他一套连招下来根本杀不死这个肉得令人髮指的鲁班,反而被鲁班的飞弹炮推开,铺天盖地一通扫射之后归了西。 徐灏宇狂笑道:「肉装鲁班,无所畏惧!」 [全体]dghhyjs(兰陵王):鲁班等着 [全体]林深时见鹿(孙悟空):兰陵王,你若折我姐妹翅膀,我必毁你整个天堂 [全体]树上骑个猴(诸葛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体]男神焦恩俊(李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土啊 [全体]迟早上王者(鲁班):。。。 「为什么是姐妹?」徐灏宇委屈道,情侣变姐妹可还行? 明媚打开装备栏,快速浏览了一下:「咱俩的游戏关系不就是闺蜜么?你忘了那个粉色蝴蝶结了吗?还是你死乞白赖非要加上的。」 徐灏宇:「……」 「那现在可以改了吗?改成情侣?」徐灏宇卑微道。 明媚想了想,回答道:「行啊,不过你得先把性变回来。」 「什么?」徐灏宇惊恐道。 明媚比他更奇怪,问道:「你当时不是把你那个号的性别改成女,才和我成了闺蜜么?现在想改情侣,不得先变性?」 「哦哦哦,对对对!」徐灏宇恍然大悟。 「你可真是,记性怎么比我这个病人还差?」 十几分钟后,明媚和徐灏宇推掉了对方的水晶,她对徐灏宇道:「今天就玩到这里吧,我后天就手术了,你考完试记得来看我。」 明媚入院不久后,进一步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她颅内长了一个肿瘤,肿瘤压迫组织器官,颅内压增高引起持续性头痛,以及听力、视力等减退的局部性症状,医生诊断为原发性脑癌。 不过好在肿瘤是良性的,且发现得早,明媚又是年轻人,做了手术就有很大的康復机率。 第118页 这些结果明媚都没有瞒着徐灏宇,她既然选择告诉他这件事,就不会再隐瞒什么,更不存在一个人自以为是地瞒下所有事情,孤独地等待死亡这样的苦情戏码,那样只会让在乎你的人更加痛苦和自责,倒不如说开了,是好是坏,一起面对,不留遗憾就够了。 也是因为明媚的肿瘤是良性,所以徐灏宇才能勉强放下心回学校,尽管如此他还是异常担心。 「我考完试马上过来,你别害怕,手术一定能成功,你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徐灏宇盯着手机屏幕,心里难过得不行,她那么重要的手术自己都不能陪在她身边…… 明媚打断他的思绪:「别乱想了,好好考你的试,要是挂科了就不用来见我了,别以为到了大学就能解放了,从大一开始,把绩点给我弄成三开头,对你以后的益处大着呢。」 「你这个女朋友怎么比我妈还啰嗦?」徐灏宇嘟囔道。 明媚把手机线缠到手指上,苦口婆心道:「这是学姐给你的忠告,过来人的话,好好听着。」 「知道了知道了。」徐灏宇认真道。 明媚的手术安排在星期五的早上十点,前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第二天早早地醒了,睁着眼到天亮。 周蕴辉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她一直跟着外婆生活,得了病也不敢告诉外婆,怕老人家担心。 因为手术需要亲人签字,她才迫不得已把事情告诉了她的姨妈,但姨妈和她不亲,家里情况也不好,根本脱不开身来照顾她,住院这段时间除了老师同学,她一直是一个人待着,面对手术的不安,也不知道可以和谁说。 每天和徐灏宇说话,明媚都在尽力活跃气氛,不想愁云惨澹的,弄得和追悼会一样,更不想他心里难受。 住院以来,明媚都是一副没心没肺、坦然接受的样子,该吃吃,该睡睡,积极配合治疗,一点也看不出得了癌症,连主治医生也夸她心态好。 其实那都是她因为不想让徐灏宇觉得难过和不安,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太可怜,所以每天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能够接受。 但她也会害怕。 那毕竟是个极复杂、极危险的脑部手术,稍有偏差,她也许就没办法从手术台上下来了。 虽然这不是她的身体,但她能完完全全感受到,那可是在头部划开一刀,任谁都会害怕。 上午十点整,明媚被推进手术室。 下午五点,徐灏宇结束了全部考试,匆匆赶到医院,坐在冰冷的座椅上等了很久。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主刀医生走出来,手术很成功。 徐灏宇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一个真心而轻松的笑。 重症监护室里。 明媚醒来的时候只有一双眼睛能动,麻醉的效果还没完全消散,全身乏力。 她缓慢地看了看四周,听见了机器仪表的滴答声,一下一下,冰冷却令人心安。 「你何必要糟这个罪?直接癌症去世不是很顺理成章?」系统忍不住道。 明媚慢慢地眨了眨眼,唿吸悠长:「我只是觉得,那样太仓促了,就算要走,我也想和他好好道个别……」 「至少,让遗憾再少一点吧。」 半个月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来术后恢復得很好的明媚再一次被紧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尽管手术很及时,也很成功,但她脑内的癌细胞还是扩散了,从头部向远处扩散了。 接下来的治疗更是难上加难,没有办法再通过手术,只能採取药物化疗,且治癒的可能性极低。 明媚甦醒的这一天,她请护士把徐灏宇叫进来,和他在病房里说了很久的话,两个人都很平静。 最终,徐灏宇推开了明媚主治医生办公室的门。 圣诞节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明媚眯着眼,靠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晒太阳,徐灏宇坐在她身旁和她说话。 「圣诞节想要什么礼物?」徐灏宇将明媚消瘦的身体抱在怀里,柔声问道。 明媚却没有回答,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她静静地看着远处,像一尊易碎的玻璃娃娃。 徐灏宇只好贴在她的耳畔又说了一遍。 明媚疲惫的眼睛动了动,好像又有了光采,她缓缓开口:「想打游戏了……」语气是孩子般的委屈。 徐灏宇涩然一笑,她现在连手机都拿不起来,还怎么打游戏? 「我打给你看行不行?」 明媚摇摇头:「你技术太菜了,还不如让我看主播打,昨天那个帅气小哥哥就很不错……」 徐灏宇无奈地笑了:「回去就让你看。」 「嗯,记得给他刷火箭。」 「好,刷他个十个八个。」 「徐灏宇。」明媚突然叫了他的名字,「你还有什么心愿没有?」 徐灏宇将明媚的长髮别到耳后,想了想:「心愿?希望你能好起来。」 明媚垂下眼睛,又问道:「别的呢?别的愿望或者理想。」 这一次徐灏宇沉默了很久,直到明媚都要睡着了,他才轻轻说道:「一名作家。」 恍惚中听见徐灏宇的回答,明媚勉强睁开眼睛,冰凉的手勾住他的小拇指:「那……把我写进你的书里,好不好?」 徐灏宇拉住她的手指,大拇指印在她的大拇指上,郑重地盖了个章:「好。」 第119页 明媚最终还是留在了这个冬天,留在了她和徐灏宇相识的这一年。 在新年到来的前一天,她在布置得很温馨的病房里,在徐灏宇的陪伴下,闭上了眼睛。 在那之前,她和徐灏宇说了很长时间的话,那一天她难得有了精神,和徐灏宇从天南聊到海北,一直到浓重的疲惫席捲了她。 「徐灏宇。」 「嗯?」 再见了。 第65章 徐灏宇番外 初夏时节,宁大的校园里依旧郁郁青青,像是从来没有变过一般。 正是午后,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在路上走着,悠闲地讨论着下午要去做什么、学校又有什么新活动,柏青路旁的一块展牌前也围着一群人。 「哇!曦然,这不就是你一直很喜欢的那个作家吗?他要来我们学校开新书交流会了!」张甜甜拉着室友林曦然的手,指着展板兴奋道。 林曦然将展牌上的内容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也忍不住激动道:「真的是诶!」 张甜甜找了找,将最下面那排字念了出来:「时间是……星期一下午三点,图书馆报告厅……那不就是今天下午?!」 「现在几点了?」林曦然连忙看了看手錶,指针已经指向两点四十。 见林曦然还在发愣,张甜甜拉住她的手就往人群外面走,急道:「快走啊,就只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你还在这儿磨蹭!」 林曦然被她拉得一踉跄,一边跟上一边无奈笑道:「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张甜甜喘了口气,反驳道:「是谁每天在我耳边念叨?我这不是为了你,见偶像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再说了,他不也是我们的直系学长么?」 两人一路狂奔,终于赶在开场前十分钟进了报告厅,恰好有人离开,她们俩坐到了一个还不错的位置。 三点整,报告厅里座无虚席,交流会正式开始。 主持人说完一段开场白后,从台侧走进来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身形挺拔,轮廓立体,相貌英俊,风华正茂。 张甜甜倒吸了一口凉气:「哇靠,好帅啊!」 林曦然也吓了一跳,她在高中的时候就读过他的书,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只知道他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没想到真人看起来这么年轻。 台上的男人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翩翩一笑,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大家好,我是徐灏宇,欢迎大家来参加我的新书交流会。」 极好听的嗓音飘进众人的耳里,男人站在台上,一举一动皆是成熟风度,台下的女生们一阵骚动。 「我靠……为什么说话声音也这么好听……我阵亡了不用救了……」张甜甜缓缓往后一倒,靠在座椅上半天回不过神。 林曦然抓着手里的书包,眼神一直追随着男人,满眼崇拜。 他也是宁大中文系毕业的,周围人说起他来总是会叫他学长,但林曦然却总是固执地叫他老师,她觉得这样才足以显示尊重。 徐老师的每一本书她都拜读过,她很喜欢他字里行间的温柔,大学报考宁大中文系也是受了他的影响,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他那样才华横溢的作家,今天终于见到了他本人。 新书交流会究竟说了些什么,林曦然和张甜甜都没有听进去,一个满脑子都是见到偶像的激动,一个被主讲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张甜甜拍着林曦然的胳膊哀嚎道:「我今天真的不应该和你过来的!见了他之后,我还怎么面对我那个开了十级美颜、毫无气质的小爱豆……」 「唉,我要脱粉了……」 新书交流会的最后是提问环节,男人将话筒暂时放下,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极其细緻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张甜甜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来一个很多年前听过的小八卦:这位名扬国内外的大作家除了写书,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外貌。 不管有没有活动,要不要出门,他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睡前甚至还会敷一张面膜。 他脸上长了第一条皱纹那天,竟然郁闷得一天没有吃饭,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对着谁在碎碎念,任助理怎么喊都喊不出来,也因此出现了他写作生涯里的第一次拖更,惊掉了一众读者的下巴。 张甜甜第一次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还对他这样的举动嗤之以鼻,现在见到他真人瞬间真香:这样的长相确实是应该好好保养起来,不然才真的是暴殄天物! 交流会的提问环节开始,林曦然想破了脑袋,还是没想好要问什么,只能先听别人的提问,诸如写书时的灵感来源、有女朋友吗、写作的初衷等等,这些问题都是老生常谈,男人也回答得滴水不漏。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向徐老师提问的同学可以举手了。」主持人提醒道。 林曦然终于举起了手,恰好男人也看到了她,他微微笑道:「就你吧,那个穿白色衣服的女生。」 接过工作人员拿来的话筒,林曦然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张甜甜在她身旁小声地给她打气。 林曦然唿了一口气,将想到的问题问了出来:「徐老师您好,我是您的忠实读者,是宁大中文系的大一学生,几年前就开始读您的书,也一直很敬佩您,今天见到您真的很开心……」 「那这位同学,你有什么想问徐老师的呢?」主持人见她一直说不到正题上,忍不住出声打断。 第120页 林曦然的脸一红,见男人正望着她,更是紧张,她结巴道:「我、我想问的是,徐老师有没有什么一直没能完成的遗憾或是后悔的事?」 她很喜欢读徐灏宇的书,从前是因为简练的文笔、读后的平和以及不经意间的幽默,直到上大学后,她再去读他的书,却读出了许多的无可奈何以及无尽的悲凉,这让他的书对她更具吸引力了。 但是,林曦然很想知道,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人为什么会写出那样的文字? 翻看他的履歷表,名牌大学毕业,年少成名;二十五岁就出版了数本代表作,每一本都卖到脱销,无数次重印再版;三十岁成为国家文联的重要成员,也是老师们口中的知名榜样,多次被写进教材试题。 写作二十余年来,笔耕不辍,为人低调,每年都会向癌症研究机构捐赠一大笔稿费,业内业外都拥有着极高的口碑,可谓是一路顺畅,风光恣意,但为什么他的书里总会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悲伤呢? 听完林曦然的提问,男人的目光微微一闪,想了几秒,回答道:「遗憾吗?和大家一样的拖延症算吗?」 底下的学生哄然大笑,男人接着道:「我一直想写一本书,一本很重要的书,但就是因为太重要了,屡次下笔,屡次否定,废稿都能组成三本书了,一直拖到今天稿子还是一片空白。」 这个回答调动气氛满分,打得一手好太极。 全场再次大笑,主持人笑着接过话:「我们的徐老师是真的很幽默,那么今天这场交流会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再一次感谢徐老师的到来,请同学们有序退场。」 「我们走吧?曦然?曦然?」 林曦然被张甜甜拉住:「啊?」 「走吧,你还在这儿干嘛?」张甜甜催促道。 林曦然将视线从台上收回来,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她总觉得徐老师刚刚差一点就要回答她的问题了,不是敷衍,不是用套话,可是他为什么又没有说呢? 林曦然带着疑问走出了报告厅。 报告厅里,和读者交流了数个小时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看着最后一个学生离开,他靠在椅背上,将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扯开,胸口微微起伏,眉眼低垂着,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沉默又冷峻,让人不敢接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看向一片漆黑的观众席,脑海里闪过了一些画面。 他起身站到了台上唯一有光的地方,耳边仿佛听见了一些声音,从记忆最深处传来,却清晰无比。 其实刚刚他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不是假话,那本书真的对他很重要,也是真的是怎么写都不满意,一直搁置到现在。 越是珍视,越不敢轻易下笔。 这么多年了,他的游戏技术依旧很菜,但他却一直没有放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游戏经过无数次更新和改版,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两年前,这个游戏被其他更加热门的游戏取代,徐灏宇却始终没有卸载,一直将它留在手机里,每天晚上九点都会准时上线,只是游戏已经被彻底下架,他连队友都匹配不到。 游戏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可他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他的技术始终是原地踏步,如果被她知道了,一定会觉得他有辱师门,说不定还会飞一记眼刀过来,然后再耐下心来教他玩,但这个耐心又会被他很快打破。 徐灏宇淡淡一笑,仿佛看见了她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看向台下的一个方向,他无数次幻想过,会不会有一天,在他的某次签售会或是交流会上,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坐在下面,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中全是骄傲和爱意。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丢下手里的笔,拨开层层围绕的人群,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将她紧紧抱住,无数话语涌上心头,但全都说不出口,那就这样抱着她吧,抱到天荒地老…… 会有那么一天吗? 会吗? 许多年后,林曦然和张甜甜都步入了职场,每天被严苛的老闆和奇葩的同事压得喘不过气来,在各种琐碎繁杂的事中,当初的梦想和抱负被挤得快要消失不见。 这天下班,林曦然第一次脚步轻快地跑出了公司,她来到离公司最近的一家书店,买到了一本刚刚到货的书。 她甚至没有拆封,抱着书搭着拥挤的地铁回到家,来不及吃饭,她坐在桌前,翻开了这本她期待已久的书。 这本书类似回忆录,写的不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作者本人的青春。 林曦然坐在椅子上,看得入了神。 两个小时后,她抱着那本书,泣不成声。 她终于明白了,那时候徐老师想说的是什么了,也知道为什么他的书里总有一种隐隐的悲伤。 林曦然擦干眼泪,上网搜索了徐灏宇的消息,却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封笔」新闻,报导说这本回忆录是他最后一部作品,写完这本书后,他将彻底封笔,退出文坛。 林曦然没有再去搜寻他的消息,只是将这本书小心地珍藏了起来。 又是许多年过去,徐灏宇这个名字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但林曦然仍然记得,记得他和他回忆里的那个女生,记得那段感情。 两情相许,至死不渝。 第121页 第66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1) 明媚从周蕴辉的身体里脱离后,回到了系统空间里。 她躺在休息的床上,发了很久的呆。 刚从周蕴辉病重无力的身体里出来,待在无比贴合她感官的空间里,明媚本应该感到轻松和自在,可她的思绪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身体在空间的作用下轻飘飘的,像是一片羽毛,但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 眼看着下个世界的进入时间就要到了,系统不得不出声提醒道:「要继续吗?如果觉得太累的话,可以选择暂停或者放弃。」 明媚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背盖住了眼睛:「接下来是最后一个世界了吧?」 「对,我们公司每次任务都是五个世界,做完就能得到全部积分,如果其中一个世界失败或者主动放弃的话,最终积分减半。」 明媚嘆了口气道:「再给我五分钟吧。」她实在有些心累了。 「好。」 「这一次。」明媚顿了顿,「把记忆彻底清除吧。」 「为什么?你之前不都是只做情感清除么?」系统诧异道。 明媚看着空间上方浮动的微末粒子,声音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情感清除,做了这种记忆清除后,你能记得你遇见过的人,却不记得和他们发生过什么事,再浓烈的感情也能被抹掉。」 以前的她都是这样做的,并不会觉得难受,即使有,那也只是一小会儿,但现在她好像有点做不到了。 系统接着道:「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而设计的,一个人的情感和心脏的容量是有限的,过多的感情积累会将人从内里摧垮的,虽然这是你们的工作,但公司也会尽力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所以,你决定好了吗?彻底清除?连名字也不会记住?」 「我想好了……去下个世界吧。」 系统见她已经做好决定了,便启动了空间:「记忆彻底清除,下个世界开启。」 越晟十五年,长霄国的国主意外去世,年仅十岁的幼主登基,改号华光。 然而,由于前几任国主的□□苛政,天下百姓早已对此心生不满,新皇登基后,这一现象不止没有得到抑制,反而越发严重,地方暴动时有发生,朝廷对各地,尤其是中原的约束力大不如前,长霄国王室的地位一落千丈。 数十年间,众多门派就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各据一方,在中原一带形成了势力不容小觑的、以门派为维繫纽带的中原武林。 又是多年过去,在无数次刀光剑影的争斗中,弱小的门派或是被抹杀,或是被吞併,最终只剩下了几大门派,他们各有所长,门派根系庞大,轻易无法撼动。 于是,各门派派出使者,订立盟约,互为盟友,每五年举行一次武林大会,推选出一位德高望重且武功超然者为盟主,联合各派,共同维持江湖和平。 转眼又快到了武林大会的日子,各路英雄豪杰齐聚这次武林大会的举办地——云鼎城,云鼎城内的大小客栈被一订而空,城里各家商铺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客栈内,下巴留着山羊鬍的掌柜抱着祖传的算盘,把红木算珠拨得噼啪作响,嘴里碎碎念着,笑得满脸都是褶。 「请问,您有看到过一个穿着和我差不多的年青男子吗?」 一个清朗雅致的声音传来,掌柜的抬起头,就见一个身着月华白袍的公子站在他前面。 这人的相貌极清极俊,眉宇间是浑若天成的悠然纯净,气质干净出尘,似天边万年不变的浮云,又似云端皎洁无暇的浅月。 公子前立,谪仙当如是。 慕遥见掌柜的半晌没说话,以为他没听见自己方才的问话:「请问,您可曾见过一个穿着和我差不多的男子吗?」 说着,他还用手比了比,声音如流水潺潺:「比我稍矮几分。」 掌柜的回过神,将算盘一推,回忆了片刻:「这……好像没有见过。」 慕遥的面上划过一丝失落,他思索片刻,向掌柜的微微颔首:「多谢掌柜告知,打扰了。」 待慕遥走出大堂后,掌柜的才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他在云鼎城开客栈也有数十年了,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更何况最近云鼎城里群英荟萃,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但没有一个的相貌气度比得上刚刚寻人的这个年轻公子。 掌柜的捻着自己的鬍鬚,啧啧摇头:看来云鼎城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慕遥跨出客栈,浅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白皙的面上,墨如点漆的眼里含了几分忧虑。 他是合年谷无念散人座下首徒,一个月前,他和二师弟宋问天一同下山歷练,今日才至云鼎城,可刚一入城,宋问天便不见了,慕遥将城中大小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看见师弟的身影,不由有些担心。 慕遥走下台阶,继续沿着街道找去。 他穿过拥闹的人群,目光从两边淡淡掠过,忽然一个东西遮住了他的眼睛。 慕遥愣了一下,抬手将那东西拿下来。 是一块女子用的帕子,带着几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慕遥停在原地,拿着那块帕子,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请问,这是哪位姑娘遗失的吗?」他开口问道。 但并没有人回答他,街上来往的人只是一直注视着这个过分好看的年轻公子。 第122页 「请问,这块帕子是哪位姑娘遗失的?」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温和,如四月春风拂面。 一旁货摊上有女子不忍他如此尴尬,便打算出言认下这块帕子,也许还能因此得一段机缘。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一声轻笑从上方传来,细如黄鹂,婉转娇媚。 慕遥闻声,抬头看去。 朱红色楼阁的二层小窗边,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她面若桃李,气质慵懒风流,眉梢眼角都透着魅惑,放在窗外的那只脚微微晃动,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腕,以及脚腕上繫着的一串小巧的铃铛。 一下一下,发出极清脆的响声,似是偷入人间的妖精,只消看上一眼,便可勾人心魄。 慕遥平静无波的眼底画开一朵涟漪,他怔了怔,甚至忘了将目光移开,这副样子又引得女子一笑。 慕遥反应过来,将眼睛微微垂下,问道:「这是姑娘的帕子么?」 「是。」女子轻轻一点头。 他听见女子回答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又和女子含笑的目光对上。 慕遥迅速将视线移向别处,又问道:「那在下该如何归还姑娘的帕子?」 女子懒懒一笑:「这……自然是你来想办法,怎么还问上我了呢?」 慕遥看向这座楼阁,一楼的大门紧闭着,从大门进是不能的了,再看向楼上娇笑的女子,他有些犯了难。 自己自小跟着师父学习医术,于习武一道上却是鲜少涉及,身上的武功也仅够防身罢了,寻常侠客飞檐走壁的轻功对他来说,却是难于登天。 慕遥皱着眉,似乎在思考如何才能将帕子送到那姑娘手里。 女子用手撑着尖尖的下巴,看着他忍不住出声道:「喂!」 慕遥抬头,眼神有些疑惑:「姑娘……是在唤我吗?」 「对,就是你。」女子点头道,眼波流转间,顾盼神飞,「那帕子你不必还了,我送给你了。」 「这……」 慕遥摇摇头,略略正色道:「无功不受禄,且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怎能接受姑娘的东西?」 女子瞪他一眼:「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不然你就把它丢到一边,反正我不会要了。」 慕遥的脸上尽是无奈和为难,他深深嘆一口气,将这块帕子上拿近了些,紧皱着的眉头却渐渐松开了。 女子观察着他慢慢放松下来的表情,心下一乐,故意问道:「喂,我的手帕香吗?」 「丁香皮五两,黄熟香四斤,白附子二斤,茅香二斤,茴香二两,藿香叶、零陵香、生洁香、檀香、白芷各四两,再加入甘松半斤,乳香一两……」 慕遥抬起头,眼睛倏然一亮:「这是安神香的配方,姑娘最近可是为梦魇所扰,时常心神不宁——」 「停!」 女子娇喝一声,想了想,又被他这番话气得笑了,她将柳眉一挑:「女孩子将贴身的手帕抛给一个男子,可不是为了让这个男子辨别其中药材的!」 「我……」慕遥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女子将绸缎般的长髮拨到一边,以指为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小声嘟囔:「真是个呆子。」 「我不是……」慕遥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在触到女子似嗔含怒的眼神时,尽数收了回去。 他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道:「姑娘,若是你神思不属,心有烦怨,在下可以为你看诊,若你信得过——」 「砰」地一声,二楼上的那扇窗户被重重地关上,巨大的声音仿佛昭示着主人的怒气。 慕遥站在路上,有些傻眼,看着手里的帕子,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明媚勐地把窗户关上,靠在窗沿上,气得不行:这人可真是个榆木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博学广闻 灌溉的一瓶营养液~ 第67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2) 明媚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还是觉得这人读医书读傻了。 要知道她这次穿的原身可是实打实的魔鬼身材、天生尤物,武林间曾有好事者排过一个中原美人榜,原主的名字力压各路女侠在榜首稳稳待了五年,在原书中不止一个人称她为「红颜祸水」「祸国妖姬」,名门正派更是对她恨得牙痒痒,个个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饶是她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从铜镜里看见这样的面孔和身段都傻了很久,这波涛汹涌……对于常年一对a的自己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也是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但那个穿白衣服的呆鹅居然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着她背医书? 真是……医他个大头鬼! 明媚走出厢房,柔若无骨的縴手轻轻搭在四方走廊的栏杆上,每一片指甲都用上好的蔻丹细细染过,在阳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 她闲闲地看着一楼大堂里干活的小厮,有些无聊,正思索着要不要出去一趟,一个尖细腻歪的声音冲进了她的耳朵。 「风烟啊……」 一听到这刻意的声音,明媚扭头便往楼上走,她步伐虽快,但却一点不见慌乱,背影裊娜,风姿绰约。 可身后那声音却是阴魂不散,一直跟到她房门外。 「风烟啊,祖宗诶,你等等妈妈,妈妈跟不上……」说话的人一脚抵住明媚快要关上的房门,硬是将半个身子挤了进来。 第123页 明媚动作一顿,手上关门的力气却是一点不放,笑问道:「妈妈,您这是做什么?」 赵妈妈被门夹得哼唧了几声,堆起一张笑脸:「妈妈有事想和你说,你先……」 「我这会儿累得很,不想听。」明媚说着又用了几分力,想将门关上,奈何赵妈妈把位置卡得死死的,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赵妈妈扣住门框,说道:「妈妈也不和你兜圈子了,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明媚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明知故问道:「妈妈说的是什么事?我竟不记得了。」 赵妈妈把脸一板,压低了声音凑近她:「那些出不起多少钱的穷鬼就不提了,你看不上的那些也不说了,剩下的,青州涧的钱公子和万家庄的万公子那边的出价都是千两黄金,但妈妈觉着,这还够不上你……」 明媚皮笑肉不笑道:「那妈妈的意思是?」 「妈妈的意思是,今晚就是个好日子,不如就在梨花楼里设个宴,宴请那些公子老爷,热热闹闹的,也配得上你的体面?」 凌风烟从小便是个美人胚子,赵妈妈从她十四岁时就开始将她貌美的名号传了出去,为的就是这样一天,只可惜那些人的出价她没有一个满意的。 好在武林大会今年在云鼎城举办,她早就打听到近日城里来了许多富家公子哥,个个出手阔绰,以风烟的样貌不愁迷不住他们,何必吊死在那几棵抠死门的歪脖子树上! 等会儿广发请帖,再在宴会再哄抬一下,风烟的身价定能再高上一高! 赵妈妈说着就想要明媚她的手,明媚一挣没挣脱,便由她拉着了。 「你十二岁就进了我的梨花楼,妈妈对你也是掏心掏肺,把你当我亲女,珍珠宝贝似地养着,你在这里好吃好喝、娇生惯养到十七岁,出落得如今这个模样,身价那是一日一日地水涨船高,妈妈瞧着心里也高兴……」赵妈妈碎碎数着,看起来倒真有几分慈爱的意味。 明媚淡淡地听着,没什么表示。 赵妈妈软了软声音,又道:「妈妈是打心底里盼着你好,你好了我们梨花楼面上也有光,你要相信妈妈,今晚上一定会好好为你筹办的……」 趁赵妈妈不注意,明媚将她一把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赵妈妈碰了一鼻子灰,语气也不好起来,把明媚的房门拍得震天响:「小蹄子你倒是给句话啊!到底是要怎样做?!」 明媚背靠着门,面无表情地掐着嗓子娇声道:「风烟年纪小,眼皮子也浅,哪里知道好坏?一切全凭妈妈做主,劳烦妈妈辛苦一番。」 女子的声音本就娇媚,这样一撒娇更是如莺声燕语,听得人一颗心已是酥了大半。 赵妈妈也不能免俗,再张口时语气已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我的儿!你放心,妈妈一定会给你办得妥妥贴贴的,必不会让你委屈的!你就好好准备今晚吧!」 门外赵妈妈欢欢喜喜地走远了,明媚坐到梳妆镜前,略梳了梳鬓角的乌髮,左右照了照,心情又愉悦了几分。 不说刚才的腌臜事,长得美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她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 这副身体的名字叫做凌风烟,是云鼎城梨花楼的头牌,但这并不是她的本名,她本名叫江心月,是襄城派掌门之女。 五年前的一天夜里,襄城派被数个门派联手围攻,毫无防备的襄城派全派被灭,无一人倖免,只有十二岁的江心月和年仅三岁的幼弟侥倖逃了出来,一路逃亡,流落到千里之外的云鼎城。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个尚且年幼的稚龄孩童,要如何在乱世中生存下去?更何况,还有不知藏在何处的仇家追杀。 姐弟二人走投无路之时,遇上了梨花楼的鸨母,江心月为了活下去,为了护住幼弟,也为了报仇,便将自己卖进了青楼,改名凌风烟,姐弟俩暂且有了一个栖身之地。 在梨花楼的五年里,凌风烟一直在四处打听消息,可惜所获甚少。 就在今晚,小说的男主成为了她的入幕之宾,而凌风烟也在多次来往中,知晓了男主的身份,便打算利用男主为江家满门报仇。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在日復一日的虚与委蛇中,凌风烟却假戏真□□上了男主。 只是,这註定是飞蛾扑火,炽热的火焰将她燎得面目全非,痛心蚀骨。 男主最终还是浪子回头,和青梅竹马的师妹永结良缘,而黯然离去的凌风烟在拼死杀了仇人之后,被乱箭刺死在原地,死不瞑目。 明媚看着镜中人姣好的容颜,心中嘆了几句:那这次便换种活法罢,才不算辜负这张脸。 赵妈妈的人脉和手段还是不寻常,夜幕刚刚降临,梨花楼的大厅里就已宾客云集,人头攒动,并没有因为宴席的临时起意而少几分,反而因着突然,人人面上都是兴奋不已。 他们其中倒不是所有人都是冲着成为梨花楼花魁的入幕之宾来的,更多的是为了一睹美人芳容,这往后美人被人摘过了,可就没有今晚这般令人心驰神往了。 大堂高台之后的一间雅阁里,酸杨枝桌上摆放着应季的花卉,一旁的铜炉里焚着东瀛来的香料。 层层叠叠的雾紫色纱幔后,明媚侧躺在一张软榻上,姿态慵懒,她微微起身接过侍女剥好的荔枝,头上的花摇珠翠叮铃作响。 第124页 门被人推开,赵妈妈笑着走进来:「风烟可准备好了?坐在这里便可将堂下众人尽览眼底,到时候你看上了谁只管和妈妈说,知道你们脸皮子薄,但这该说还是要说的!」 「风烟知道。」明媚敷衍地笑笑,抬手将荔枝放进嘴里,入口甘甜,回味多汁。 且说大堂上,众人也来了许久,见这么久还不开始,便开始叫嚷起来。 赵妈妈便让其他的女子暂且先侍候着,自己又走到梨花楼门口,不停地左右张望着,心想:那位大人物不会是不来了吧? 正想着呢,她就听见楼里的几个女子正在梨花楼前围着一位公子吵闹,她脸色一沉,今晚是凌风烟的大日子,她待价而沽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晚,可不能让这几个小贱蹄子给毁了! 「你们几个做什么呢?!闹丧呢?要闹去别处闹,别在这里找晦气!」 几个女子见赵妈妈过来了,连忙放开了拉着慕遥的手,一个个埋头做鹌鹑状,声如蚊吶:「妈妈。」 赵妈妈没心思同她们分辩,两手一叉腰:「都给老娘滚进去!别在外边现眼!」 「妈妈您听我们说。」一个稍大胆些的女子上前一步,指着慕遥,「妈妈您看这位公子……」 赵妈妈这才把目光放在慕遥身上,他正在整理被几个女子扯得一团糟的衣裳。 看清了他身上穿的佩的,赵妈妈眼睛一亮,笑着上前:「这位公子?」 慕遥抬起头:「您是?」 赵妈妈笑道:「我是谁不重要,只是公子这衣裳被我楼里的姑娘弄脏了,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请公子进楼梳洗整理一番?」 慕遥见这人不像其他人一般,一上来就想将他往楼里拉,语气诚恳,饱含歉意,他的脸色也好了几分:「不必了,在下还有事……」 赵妈妈继续劝道:「有什么事会这样急?不过稍稍梳洗一番,花不了多少功夫,且我楼里今晚有一场宴席,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公子略赏老身几分薄面,进去瞧瞧也好?」 「真的不必了,在下确实有要事在身……」慕遥依旧拒绝道。 赵妈妈见这人软硬不吃,便向几个女子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将慕遥连拖带拽地拉进了梨花楼。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真的有要事在身——」 「什么要事能有我们这事儿大?有我们这事儿快活?小道士,你就安心进来吧!」 「我不是道士,我是要去找人的——」 「嗨呀小道士,我们梨花楼什么样的人没有,包管你能找到想要的!」 「我、我、我不是要找这儿的人……」 「你们放开我……」 「有道曰,男女授受不亲……」 「你们、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跨年啦,难过的、不开心的都把它留在2019,2020大家会越来越好! 第68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3) 见该来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赵妈妈扭着腰走上高台,笑道:「各位公子、各位大侠,感谢今晚来我梨花楼赴宴,老身真是倍感荣幸——」 「别废话了!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风烟小姐啊?」一位绿衣公子不耐烦地催促道。 其余人也跟着催道:「是啊是啊,快请风烟小姐出来!」 「我们要见凌美人!」 「来了这么久了,快让我们见见凌小姐!」 赵妈妈笑意更浓,连声安抚道:「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风烟今日是一定会让各位见到的,但是呢……」 「但是什么?」 「快说!」 「说啊!」 赵妈妈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众人都主动开口询问时,才接着道:「大家都知道的,我家风烟有个中原第一美人的名号,只是她自己却是惶恐得紧,成天和我说,这天下的美人就如春日里的花儿一般数不胜数,比她貌美的更是如过江之鲫,怎么就将这个名号按在她身上了呢?」 大堂西边的一个侠客激动地站了起来,腰间别着的长剑一下子和桌角撞在了一起:「风烟小姐这是太过谦虚了!」 他向众人一抱拳:「不瞒各位,两年前我曾有幸见过风烟小姐一面,风烟小姐的一颦一笑我到今日都记得清清楚楚,几百个日夜来,我对风烟小姐是魂牵梦萦、思之成狂!依在下看来,从古到今,没有一个女子能比得上风烟小姐!」 明媚听着前边这一齣好戏,好笑地摇了摇头,轻轻咬下一口荔枝。 这人的一番话将众人的期待拉得更高,赵妈妈见气氛差不多了,向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两边的侍女将高台后的一道湘妃色幕帘拉开,众人纷纷望去,隐约能见一女子侧卧于贵妃榻上,香雾裊裊中,女子的身形玲珑有致,引人遐想。 不过一个浅浅的身影,众人已是心驰神往,忽而,一道娇美的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尾音轻轻上挑:「小女子凌风烟见过各位。」 众人只觉一颗心好似被什么挠了一下,还欲再看,赵妈妈却往旁边走一步,挡在了他们眼前,美人也不再出声了。 梨花楼里的人皆因凌风烟的露面而兴奋不已,慕遥却是无所适从。 他一直想往门外走,却被不停涌进来的人群推到了高台右侧的大柱子边,原本被扯乱的衣裳更加乱了。 慕遥擦掉头上急出来的汗,拼命想拨开人群,却反而被推得更远。 第125页 一片混乱中,慕遥看见了他前方的一个男子,那人正痴迷地盯着高台之后的那抹倩影,连慕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都不知道。 「师弟,你原来在这儿!」 那人转过头来,见是自家的大师兄,也是一笑:「大师兄!」 慕遥将袖子扯回来:「你怎么在这儿?从进入云鼎城后你就不见了,我一直在找你。」 宋问天将慕遥拉着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却被慕遥拒绝了,他也不在意,就着这个杯子一饮而尽。 「我进城后见到街角有一个病重的老妪,便上前去为她医治,谁知等我安顿好她后,已经不见师兄的身影了。」宋问天随口胡诌道。 「原来是这样。」慕遥点点头,「那你也该尽快来寻我,师父说过出谷之后我们二人应当……」 「大师兄你别扫兴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你就不要提师父他老人家了!」宋问天打断他。 慕遥不贊同地看着他:「问天,我们此次下山是为悬壶济世,你怎能只图享乐——」 宋问天实在受不了慕遥的碎碎念,直接点了他的穴,把他的头扭向凌风烟的方向:「师兄你也该见见世面了,这样的绝世美人轻易可见不到!等以后你就会感谢我了!」 「赵妈妈你就直说吧!怎样才能让我见到风烟小姐?」还是方才那位侠客,他仍是激动不已,连手也微微颤抖起来,「我等了足足两年,就是为了今天能再见她一面,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接着又有几人也如这人般,连连发誓赌咒,就好像就算当场取走他们的命也要见美人一面。 明媚从侍女手中拿过毛巾,把手上沾的果汁细细擦掉,低着头含蓄地翻了个白眼:这群演可真够敬业的。 赵妈妈满意着看着众人的表情,又等了一等,才开口道:「各位想见风烟的心老身已知晓,这才安排了今日这场宴会,除了能让诸位见到风烟,还要从诸位中选出一位,成为我们风烟的第一位入幕之宾!」 此言一出,堂下就如炸开一般。 「至于这择选的标准。」赵妈妈一顿,又道,「几月前曾有人想以黄金千两将风烟包下,但却被风烟拒绝了,这既然是风烟的入幕之宾,自然是要以她的喜好为先,现如今她就在后边看着诸位,若是她看中了哪一位,那老身二话不说,立即就将这位公子请入风烟的闺阁。」 赵妈妈的话音刚落,最开始的那位绿衣公子就朗声道:「本公子愿以两千两黄金相赠,只求得见凌小姐一面!」 几瞬后,大家明白过来,又有一人道:「在下愿出三千两。」 「我也是三千两黄金,外加两颗西域来的夜明珠,希望能博美人一笑。」那人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木盒,放在面前的桌上将木盒打开。 众人看去,竟是两颗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颗是浅蓝色,一颗却是橙红。 堂下一片譁然:「这样品相的夜明珠,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啊!更何况还是两颗异色的!」 那人得意一笑,将盒子关上,这武林第一美人他今晚是势在必得! 绿衣公子见状,有些坐不住了,他又叫道:「本公子再加两千两!」 赵妈妈一喜:「这位何公子愿出四千两!」 「我出四千五百两,再送凌小姐绫罗绸缎万匹,珍品首饰千盒!」何邱后面的一位公子又道。 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了,何邱一咬牙:「我出五千两黄金!」 赵妈妈一张保养得宜的脸笑出了数条皱纹,她问道:「何公子出价五千两,还有人要跟的吗?」 全场安静了一瞬。 这下,没有再跟价的了。 何邱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像是斗胜的公鸡,就等着和美人春风一度了。 「等一下!」 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裴邈摇开扇子,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本公子还没出价呢。」 众人见这人模样随俊,但动作随意,衣裳松垮,丝毫看不出有何处不同,活脱脱一个钱袋空空的浪荡子弟,一开口就是这样大的口气,只怕是空有其表,惯于吹嘘罢了。 赵妈妈却是又惊又喜,赶忙迎了过去:「裴公子您可总算是来了,老身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裴邈从路过侍女的手中取过一只酒壶,在手中转了转,饮了几口:「凌小姐的大日子,本公子说什么也不会缺席的。」 「您请上座!请上座!」赵妈妈一连声招唿着,这位裴公子是风月场的常客,出手阔绰,无人能及,她只差将这位供在梨花楼里了。 裴邈掀袍坐下,何邱却有些急切地站了起来:「本公子已经出价五千两将风烟小姐的今夜买下,你若是少于这个数倒也不必再开口了!」 裴邈轻轻一笑,眼底是轻蔑的光:「你怎么知道本公子出不起?倒是你,何盟主知道你这样为了个女人,一掷千金吗?」 何邱的面色一僵:「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他明明掩藏得很好,怎会? 裴邈将酒杯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武林盟主何沧之子何邱,不学无术,蠢钝如猪,一眼便能瞧出来。」 「你说什么!」何邱怒火中烧,他将腰间的剑□□,直冲裴邈面门而去。 第126页 裴邈甚至都没有起身,他收起扇子,几招挡掉何邱的进攻,抬手将桌上的红烧猪蹄一点不落地盖在了何邱脸上。 「如此,大家都能认出何公子了。」 裴邈将何邱一脚踢回了他的位子,嘴边仍然衔着一抹笑:「我出黄金一万两。」 一万两? 何邱傻眼了,油腻的汤汁从他发上滴下来,连成一绺一绺的。 赵妈妈闻言大喜:「裴公子出价黄金万两!黄金万两!」 裴邈将酒壶放下,将视线投向高台后的美人,美人也坐直身子看了过来。 虽然距离很远,但裴邈直觉,美人对他笑了。 「那么今晚,风烟的入幕之宾就是裴邈,裴公子!」赵妈妈放开嗓子,一锤定音。 「快看!凌小姐走出来了!」 众人闻言看过去,只见女子穿着一袭细丝广袖曳地凤尾红裙,丝绦高系,更显得细腰盈盈一握,行动间钗环铃铃作响,披帛翩然妩媚,露出的肌肤如雪,春光无限。 明媚注视着大堂上的裴邈,眼神如钩,欲说还休。 她扶着楼梯,款款而下,步步生莲。 裴邈却站了起来,径直走向明媚。 「那边地上脏了,别过去了。」裴邈将明媚一把抱起,柔声道,「我抱你上楼。」 明媚娇羞一笑,凑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那便有劳公子了。」 赵妈妈在前面引路,裴邈抱着明媚跟在后面,明媚一手揽住他的脖子,一手点了点他的下巴。 裴邈的唿吸乱了一瞬,沉声道:「别急。」 明媚并没有收回手,只是微微歪过头,笑意融融地看向角落里那个穿白衣服的呆鹅。 他的表情好像更呆了。 见裴邈就要将美人抱走了,何邱仍然心有不甘,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公子三思!公子可知那人是谁?为何如此猖狂?」 何邱面色铁青地甩开他:「他是何人与我有何干系!我父亲可是当今的武林盟主!从来没有人敢对我这般无礼!」 那人再次拉住他,急道:「公子煳涂了!这个裴邈是落枫派的大弟子,武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少有人能在他手上过五招的!」 「那又如何?」何邱依旧不服气,他身边也不是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还怕打不过这个裴邈? 那人皱眉,压低了声音:「公子您还不明白吗?我们无垢门虽说掌门,也就是您的父亲,做了武林盟主,但这几年我们门派内人才凋零,每况愈下,而落枫派却是蒸蒸日上,一派大势,只怕几月后的武林大会上,盟主的位子就要换人了!」 何邱呆住了,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些…… 那人又接着道:「就算不论这个,只拼银财,裴邈那个早死的爹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富商,您想想,这得给他留下了多少财产!」 何邱彻底哑口无言了,只能看着美人归了他人。 而明媚的含冰阁里,气氛却是没有看客们想像的那般暧昧迷离。 流云珠帘后。 明媚的手指搭上横在颈间的匕首,微微皱了皱眉:「裴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何邱:我爹是武林盟主 裴邈:我师父是下一任武林盟主 何邱:我有五千两黄金的零花钱 裴邈:我有不知道值多少两黄金的巨额遗产 我:简言之,拼爹拼权拼钱拼武力,何邱都拼不过orz 慕呆鹅:我怎么觉得你在内涵我 第69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4) 「裴公子,您这是做什么?」明媚的身子紧绷了一瞬,又问了一遍。 背后的男子并没有说话,只是唿吸沉重了几分,将刀刃贴近了明媚的脖颈,另一只手紧扣住她的手臂,像黑暗中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准备撕碎身前的猎物。 明媚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微微往后仰头,那把冰凉的匕首却又立刻跟了上来,贴在她细嫩的皮肉上,只消稍稍一动,便能将她的脖颈割断。 「裴公子,这里是梨花楼,虽然只是一个勾栏之地,但若是没有一点儿依仗,如何能在云鼎城屹立数十年不倒?」 「如今,这楼里所有人都知道你进了我的含冰阁,若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裴邈轻笑了一声,伏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道:「你觉得我会怕这个?不过一个妓子而已,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嘶——」明媚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她没想到自己先前那一句「你想为你父母报仇吗」竟会让他有这样大的反应,看来他父母的死确实是他的逆鳞。 裴邈低头在她颈间嗅了嗅,不舍道:「可惜了,这样好看的美人。」 他的语气温柔似水,手上的动作却是直想要了怀里人的命。 明媚的头皮一阵发麻,在裴邈下一步动作前,她将袖中的东西亮出来:「你还认得这个吗?」 裴邈的视线落在那块水青色的玉珏上,目光一震,持着匕首的手倏然顿住。 明媚见这玉珏对他有用,便又接着道:「这是你父亲在你妹妹出生的时候,从当时最有名的玉商那里定做的,你们兄妹俩一人一块,两块拼在一起才是一块完整的玉。」 曾经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富商裴之行膝下有一儿一女,长子名为裴邈,女儿名叫裴芸,裴家遭祸后,长子被落枫派掌门沈毅收养,女儿裴芸却不知所踪。 第127页 身后的人没有动作,只是声音急切了几分,冷冷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块玉珏的?」 尽管明媚拿着他妹妹的玉珏,但裴邈很清楚地知道,她绝不会是自己的妹妹。 那么这块玉珏她是从何处得到的?他的妹妹又在哪里? 「这是芸娘给我的,刚刚那些话也是她告诉我的。」明媚回答道。 其实这并不是芸娘给她的,在她穿到这里的第一天,芸娘就死了,她没来得及救下她,这枚玉珏是她整理芸娘遗物的时候发现的,正好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芸娘?」裴邈听见这个名字,心里更加笃定,他追问道,「她也是梨花楼的人?」 「对,十几年前裴老爷和裴夫人过世,裴家上下乱作一团,她被黑心的下人卖给了人贩子,长大后又被卖进了梨花楼。」 明媚将小说中的剧情说了出来,这都是之后的情节里裴邈自己查到的,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当铺里看到了这枚玉珏,这才顺藤摸瓜查出了她妹妹这些年的经歷。 只是那时,兄妹俩早已天人永隔。 裴邈眼神一恍惚,仿佛看见了多年前襁褓里那个玉雪可爱的小人儿:「那她现在在何处?」 明媚眼神一黯,很艰难地说道:「她……已经过世了……」 明媚感觉到身后人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就连紧扣着她的手也松了开来,明媚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 明媚站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对裴邈道:「芸娘是被人害死的。」 「是谁?」裴邈红着眼看向明媚,眼底是难以言喻的伤痛,「是谁害死了她?」 他找了她那么多年,现在有人却告诉他,他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已经死了? 明媚看着痛苦不已的裴邈,眼中浮现出一丝浅薄的怜悯,很快又消失不见。 「是沈毅。」 「你的师父。」 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万万没想到,裴邈突兀地一笑,睁目欲裂。 明媚看着他的神色,接着道:「数年前,落枫派掌门沈毅曾在裴家住过一段时日,期间他与裴老爷相谈甚欢,可是就在他离开的半月后,裴家被一伙武功高强的贼人袭击,家主和夫人双双殒命,只留下孤苦无依的裴小公子……」 「而后,沈掌门收养了裴小公子,将他视若亲子,将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了他。」 裴邈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角度。 「其实当年的事并不是江湖上流传的这样,沈毅在见到裴小公子的第一面,就看出他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便向裴老爷请求,让小公子进他的落枫派,但裴老爷和裴夫人都不同意,于是便婉言拒绝了,谁知这件事一直被沈毅记在心里,直到半月后……」 裴邈安静地听着明媚的话,脸色冰寒如铁。 这些事很多他都已经知道了,比如沈毅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收他为徒也是另有盘算,但明媚说的却更为详尽。 明媚摇了摇头,直视着裴邈,放缓了声音:「他杀了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妹妹,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裴邈也看着她,神色已不似方才那般可怖:「这是又绕回我们进门后说的那个话题了?」 明媚为他斟了一杯酒:「如何?」 裴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不过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连这梨花楼都出不去,怎么助我?」 「裴公子并非不知道沈毅就是你的仇人,但这么多年一直隐忍蛰伏,甚至佯装堕落不羁,整日流连烟花之地,究其原因不过是沈毅多疑,且他所练的功法霸道无比,以你现在的功力根本无法将他一击致命……」 明媚也不恼,浅笑着答道:「我连梨花楼都出不去,但却能知道这么多秘辛,这……还不够吗?」 裴邈拿起酒瓶为自己斟了满杯,也不饮。 他笑了笑,姿态悠闲:「说吧,你想要什么?」 「一命换一命。」明媚缓缓说道。 裴邈抬起头,眼底略过一丝诧异。 「我帮你杀了你师父。」明媚坐下来,主动贴近裴邈的耳畔,「你助我杀了……」 裴邈听见她最后那两个字,脸上的表情一变,继而玩味地看着她:「凌小姐,你今日可真让裴某刮目相看啊。」 明媚妩媚一笑,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的酒液饮尽。 她将杯底倒下,注视着裴邈的眼睛,擦掉红唇边的一点湿润:「裴公子谬赞了。」 明媚将裴邈领到芸娘生前所住的碧玉阁后,便推门走了出来。 酒意上头,明媚的步子有些飘忽。 她拍了拍红扑扑的脸,慢慢地往楼上走去,想要去上面吹吹风,散散酒气。 梨花楼共有七层,算是云鼎城里比较高的楼阁了,明媚坐在栏杆上,望着头顶的璀璨夜空,觉得这大概就是诗里说的「手可摘星辰」了。 她看了会儿天,又看了会儿地,松懈下来的脑子像是一团浆煳,几乎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了。 明媚垂着头,看到了脚上的名贵绣鞋,又看到了脚下的灯火人家,忽然觉得有些孤单。 她坐在那里,背影单薄,肩下的蝴蝶骨看起来脆弱易折,衣袂飘飘,似是要乘风归去。 突然,一股大力从后面勒住了她的细腰和肩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人毫不怜香惜玉地从栏杆上拖了下来,就像拖着一只麻袋。 第128页 一阵天旋地转后,明媚倒在了一个软软的肉垫上。 「哎呦……」 她还有些晕乎乎的,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姑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慕遥死死地抱着明媚,心急如焚:「姑娘你别做傻事啊!万事活着才有希望!」 他不知道明媚为什么会突然想不开,但他作为一名医者绝不能见死不救!就算是搭上他的命,他也一定要将她救下来! 明媚这才知道这个抱着她的人是谁,她软下身子,舒服地躺在他怀里:「你怎么在这儿啊?」 「还有……」明媚说到一半,又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了,只觉得慕遥的手好像不在刚刚的位置了。 她干脆摸到他的手,嘟囔了一句:「真的,你手的位置不对了。」 慕遥没想到明媚会说这个,他愣了一下,发现手下的感觉确实不太一样了。 他两只手摩挲了一下,明媚先是皱了皱眉,之后又舒服地哼了哼,尾音撩人。 慕遥奇怪地低头一看,顿时满脸惊恐,七魂丢了三魄,仿佛碰到了医书上那种最毒最毒的食人花,他一边拼了命地想起身,一边结结巴巴地把他在这儿的缘由一箩筐倒了出来。 原来裴邈把明媚抱走之后,宋问天便也将这个碍事又唠叨的师兄扛着丢到了楼顶,连穴道都没有给他解,就迫不及待地跑去眠花宿柳了。 可怜慕遥在楼顶吹了一个多时辰的冷风,好容易等到穴道自动解开了,人也快在夏日里冻死了。 明媚同情地拍了拍他冰凉的脸,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条腿横在他腰间,把刚刚才起身的慕遥又压了回去:「我们一起看星星吧!」 明媚觉得这个时候,就应该躺着看星星! 慕遥被她压得一喘,挣扎着想要把她的腿抬下去,但看着她那轻薄得近乎透明的衣料,手伸了半天也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想和明媚说一说,视线下移却又正好将她的风光一揽眼中。 老天爷啊! 慕遥勐地捂住鼻子,死死地望着夜空,任明媚怎么扒拉他,也决不低头。 「喂,小道士,星星好看吗?」 「我不是道士。」慕遥依旧捂着鼻子,含含煳煳道。 「那你是什么?」明媚把他衣裳上的带子揪在手里,扯过来又扯过去。 慕遥腾不出手来,只能由她去了,又重复道:「我不是道士。」 明媚把他的衣带系成一个蝴蝶结,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男人!」 慕遥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他还是纠正道:「我师从无念散人,此次下山是为行医救人……」 「啊,原来是个大夫!」 慕遥犹豫道:「其实也不算是……」 「小大夫,小大夫,小大夫,小大夫……」 慕遥被明媚一连串的「小大夫」叫得哑口无言,又插不上话,只得老实听着。 「小大夫,星星好看吗?」 「我……」 「小大夫,梨花楼的酒好喝吗?」 「我……」 「小大夫,云鼎城这里的景美吗?」 「我……」 「小大夫,我好看吗?」 「……好看……」 「原来你没结巴啊!」 「……我本来就没有……」 「那你方才半天崩不出一句话来?」 「粗、粗鄙之语,不可这样……」 第70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5) 中原五大门派之一的落枫派发源于楚地,后来迁徙北上,将门派驻扎在了云鼎城,是以云鼎城成了落枫派的大本营。 这一年的武林大会将举办地放在了云鼎城,其中深意各有人知。 沈府的练武场上。 一道长剑如白光闪出,剑气破风,扫落一地树叶。 持剑人的身形迅捷,招式老练。 须臾他将剑收起,目光沉沉,眉心陡然生出一股戾气。 多少年了,他还是无法突破落枫剑法的第九重,即使修炼了玄云变,他仍然无法参破这最后一层功法。 难道他这一生註定就只能如此了吗? 男子握紧了手中的佩剑,目光追随着天上的飞鸟,久久无语。 可是我不甘心。 「掌门。」李守走进练武场,站定在沈毅身后五步远的地方。 沈毅将剑放回去,取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问道:「慕公子可安排好了?」 李守恭敬答道:「属下将慕公子和他的师弟一併安排在了西厢房,现在已经住下了,慕公子说稍后便能来拜见您。」 沈毅点点头,神情已恢復成平日的模样。 他于两年前开始修炼玄云变,到如今原本薄弱的内功深厚了数倍,使起落枫剑法来也越发得心应手,只是这功法太过霸道诡异,练功所带来的隐疾随着他功法的提升越来越严重,这几个月,他被折磨得有些受不住了。 前几日得知无念散人的首徒出谷到了云鼎城,便立即着人将他请到了府上,希望这位药王首徒能治好他的顽疾。 「爹!爹!这回您一定得帮帮我!」一个粉衣女子如一阵风般地跑到沈毅身边,抓着他的胳膊拼命晃道。 沈毅看她一眼,淡淡道:「又怎么了?」 也不管周围还有人,沈容儿泪眼盈盈地向沈毅哭诉道:「爹!大师兄他又包了一个花魁,还想把她带回家来!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第129页 沈毅把手背在身后,眉眼间浮现几分不耐:「李守,到底怎么了?邈儿又干什么荒唐事了?」 李守便将这些日子裴邈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毅,裴邈先是以黄金万两成了梨花楼花魁的入幕之宾,第二日又出重金包下了这个花魁,两人成日里出双入对,如胶似漆,期间绸缎、珠宝流水似地送进了梨花楼,可以说是羡煞旁人。 一个多月过去了,两人恩爱不减,这个叫凌风烟的花魁已经成为在裴邈身边待得最长的女子了,看起来裴邈真的被她迷住了。 沈容儿将两颊的眼泪擦掉,呜咽道:「他、他刚刚还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要将那个女子娶回家做妻子……那我怎么办啊……」 在沈容儿刚刚十岁时,沈毅就为她和裴邈定下了娃娃亲,只等沈容儿长大,就嫁给裴邈为妻,他们俩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可是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两年前起,原本对她很好的大师兄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经常夜不归宿,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后来更是成了烟花场所的常客,身边有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将青梅竹马的她拒之千里之外。 一开始,她以为以前的那个大师兄回不来了,可时间长了,沈容儿发现,大师兄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待得长久的,这又让沈容儿看到了希望,觉得等他玩够了,兴许就又能够回到她身边了。 可是,就在一月前,那个叫「凌风烟」的女人出现了,她打破了大师兄的惯例,甚至还蛊惑得大师兄要娶她,沈容儿这下才真的慌了。 沈毅听完了两人的话,深深嘆了一口气. 十几年前他将裴邈带回落枫派,就是看中了他的根骨,加之那时自己的武功始终无法突破瓶颈,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便想将掌门之位传给他,让他完成自己未尽的夙愿,谁知…… 他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全都白费了! 沈容儿见父亲迟迟不说话,以为他已经对大师兄失望了,要放弃他了,便拉着他的手跪下道:「爹!我求求您了!再给大师兄一次机会吧!救救他!他一定是被妖女蛊惑了!」 沈毅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哀求的女儿,眼神冷冷:「这几年他行事荒唐,肆意妄为,给落枫派招来了多少非议?既然他自己愿意这样堕落下去,天王老子来了都拉不住他,何况你?」 沈毅毫不留情地把手抽出来,一甩衣袖:「他自己愿意死,就让他去死,只要别脏了我落枫派的门楣!」 「爹!爹!」沈容儿凄声道。 见沈毅当真一点儿情面也不留了,沈容儿跪倒在地上,一脸灰败。 热闹的长街上。 明媚坐在装饰奢华的马车里,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饮下,精心描过的黛眉舒展开来。 香醇可口,回味无穷。 忽然,她想起了些什么,又拿了只酒杯,斟满了酒掀开车帘。 「喝吗?」 骑在马上的裴邈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着美人两颊浮红云,美眸明亮如星,情不自禁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把视线移到美人执杯的玉手上,顿了片刻。 「喝。」 说着,裴邈弯下腰来,凑到马车窗边,就着明媚的手饮下了这杯酒。 明媚浅浅一笑,将他肩头的长髮勾了一缕在手中,语气慵懒:「你真的不与我一同乘马车么?这马车很大,够我们两个人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街上的百姓听见。 虽然知道明媚这是在做戏,但裴邈还是没忍住地心头一跳,情场老手居然悄悄红了耳根,他正想回答,明媚却一下子变了脸,将帘子唰地放了下来。 裴邈尴尬地起身,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脖子。 原来他们刚刚经过一个拐角,原先那条街上的人已经看不到他们了。 ——自是不必再做刚刚的戏了。 一刻钟后,马车在沈府门前停下。 明媚从马车里出来,看了看沈府的匾额,心想,这府里今晚是太平不了了。 裴邈挡住了明媚想自己下车的想法,大手一揽,将她轻松抱了起来:「我抱你进去。」 裴邈注视着她的双眸,眼神深情,几乎要将他自己都骗了过去。 明媚勾住他的脖子,向他耳边吹了口气,笑颜如花:「可以,但没有必要。」 不顾沈府下人快要掉下来的眼珠子,裴邈将她抱进沈府,不解道:「何意?」 明媚窝在他怀里,朝那呆住的门房小厮眨了眨眼:「没什么意思——」 明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 「大师兄!你们?!」 来人正是沈容儿,她听下人说裴邈回来了,便连忙从房里跑了出来,谁知看到的会是这样的情景! 明媚看着眼前头髮散乱、钗环歪斜的女子,懒懒地靠在裴邈的怀里:「这位是?」 裴邈还没说话,沈容儿就沖了上来,想要将明媚从裴邈的怀抱里拉下来。 「你给我下来!」 这个女人妖妖娆娆的,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她刚刚还看这女人和门口的小厮眉来眼去,真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大师兄果然是被这女人矇骗了! 裴邈轻巧地转了个身,后移几步,将明媚牢牢护在怀中。 确认了怀中人无事,他皱眉看向沈容儿:「你这是做什么?」 第130页 沈容儿看着裴邈责备的目光,如遭雷击:「大师兄,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凶我?」 「容儿!」裴邈语气冷硬,心却紧绷着,「风烟是我的女人,以后会是你的嫂嫂,你最好对她客气点!」 沈容儿瞬间红了眼眶:「你……你说什么……」 时至今日,她还是无法相信大师兄真的不再喜欢她了。 这怎么可能呢?大师兄说过要娶她的,他们曾经那样好…… 裴邈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眶,语气又冷了几分:「你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要再这样无理取闹。」 说完,裴邈不再看沈容儿的脸,抱着明媚大步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走出很远后,明媚趴在他的肩膀上,淡淡道:「她哭了。」 裴邈动作不停:「与我何干?」 明媚回过头,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你自己知道。」 裴邈的脸色更冷了。 「啧,这凌小姐长得是真美啊!」宋问天靠在墙角,望着那两人远去的方向,嘆道,「只可惜美人有主了。」 慕遥看着那个方向略略失神,他沉默了几瞬,还是忍不住想道:她,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吗? 宋问天把衣服上灰拍掉,问慕遥道:「这美人也走了,咱们什么时候去见沈掌门?都在这儿站好久了……」 慕遥把心里的事收起来,略一颔首:「是该去拜见沈掌门了。」 落日西沉,沈府里的好戏却才刚刚上演。 沈府宴客的大厅里,沈毅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裴邈搂着明媚坐在左边的席位,沈容儿坐在他们对面,一双手捏得紧紧的,美目死死地盯着明媚,仿佛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慕遥和宋问天也坐在右席,宋问天左右看了看,饶是迟钝如他,都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他缩了缩脖子,问一旁的慕遥:「这……他们的表情怎么都怎么怪啊?」 慕遥的目光从明媚面上拂过,微微垂下眼:「师父说过,多看多听,少说少问。」 宋问天撇了撇嘴,捻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又提师父。」 另一边,明媚餵了裴邈一杯酒,接着像浑身无骨一般躺在他怀里,神色自若。 裴邈宠溺一笑,拉住她的手,抬头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毅道:「师父,徒儿有一件大事想和您说。」 他和明媚对视一眼,举起一杯酒:「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儿幼年父母双亡,是师父将我带回落枫派,悉心教导,抚养成人,如今徒儿有了喜欢的人,想要和她共度余生,还请师父成全!」 话音刚落,沈容儿手里的筷子「咔嚓」一下被掰断了。 第71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6) 沈毅的眼皮微微一动,并没有看向他。 慕遥放在桌上的手一僵,把全身心思都放在了明媚那边。 裴邈却似乎丝毫感受不到沈毅的态度,依旧端着酒杯:「师父,若是您愿意成全徒儿,就请饮尽这杯酒吧!」 厅里几人都等着沈毅的反应,沈毅却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半垂着眼,既不说话,也不动作。 「父亲,您不能同意他们!」沈毅还没有说话,沈容儿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她勉力忍住脾气,挤出一张笑脸向裴邈问道:「大师兄,你真的……喜欢她吗?你们才认识了几天啊?怎么就能开始谈婚论嫁了呢?」 裴邈这才看了沈容儿一眼,无所谓地笑道:「认识的时间长短并不能代表什么,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会相信,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想将她娶回家了,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罢。」 他深深凝视着身侧人的眼睛:「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明媚娇羞一笑,餵了他一颗葡萄,心里笑得更开:浪荡子、野心家居然开始吟诗了。 沈容儿几乎要将嘴唇咬出了血,心痛如绞:「可是、可是你们两个门不当户不对,相识不过一月,连对方的习惯脾性都不知道……」 「沈姑娘此言差矣。」明媚打断她的话,「虽然我和裴郎相识不过一月,但我们两情相悦,早已私定了终身……」 明媚看裴邈一眼,按照先前计划好的那样,勐掐了大腿一把,泪眼盈盈道:「我早已将自己给了他,此生非君不嫁!」 沈毅的眉毛一抖。 沈容儿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她颤抖着身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们……你们真的……」 裴邈与明媚十指相扣,温柔又感动地看着她:「我也是,此生非卿不娶。」 慕遥把视线收了回来。 看着一直被视为未来夫君的大师兄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沈容儿几乎要恨得发疯了,她口不择言道:「她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大师兄你可别忘了,这个女人出身青楼,谁知道她身上——」 「沈容儿!」裴邈一拍桌子,勐地站了起来。 明媚意思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裴郎……」 沈容儿被他生气的样子吓得不轻,瞬间红了眼眶:「大……大师兄……」 裴邈怒火中烧道:「沈家的家教就是教你这样平白污衊旁人清白的?!」 「沈家的家教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一直没有开口的沈毅终于抬起了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裴邈。 第131页 他虽然对沈容儿这个女儿没多少感情,但裴邈这句话是将整个沈家一併骂进去了,他就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师父……」裴邈面上一派惶恐,心里却是冷笑不已,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吗? 沈毅看向裴邈明媚两人,淡淡开口:「你们二人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实在无需请老夫成全,裴邈虽然是老夫带回来的,但与落枫派其他弟子没什么不同,且他如今已经成人,一应事务都能自己做主了。」 沈毅将筷子放下,嚮慕遥师兄弟道:「让慕公子和宋公子见笑了,这是落枫派的杂物事,不想不肖弟子竟把它拿到宴席上,让两位公子看笑话了。」 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袍子:「诸位慢用,老夫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失陪了。」 沈容儿见沈毅就这样轻轻放过了裴邈,忙喊道:「爹!爹!」 在裴邈开始流连烟花之地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劝过,她闹过、哭过,甚至不惜以死相逼,都不能让大师兄回心转意。 但是大师兄一向敬重爹,爹的话他多少还是能听进去一点的,爹就是她最后的倚仗了,若是连爹都不帮她了,她该怎么办? 沈毅却置若罔闻,连头也没有回。 明媚看着沈容儿慌张的样子,轻轻靠在裴邈的肩膀上,朝她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沈容儿看得又气又急又怒,她急忙奔出来,一把抱住沈毅的腿,哭道:「爹!爹!您听我说!」 沈毅脚步一顿,皱着眉看向脚边的女儿:「容儿起来,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儿名门闺秀的样子?!」 沈容儿哭着摇头:「爹,您若是真的不管大师兄的事了,那才是把我们落枫派的脸面全部丢了啊!」 到了这个关头,沈容儿才想起沈毅最看重的事情——落枫派和沈家的声誉。 她把最后的希望压在自己的这句话上,希望爹能想到这里,能帮她劝住大师兄。 沈毅的眼神果然一动,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将沈容儿从地上强行拉起来,斥道:「容儿,不要再胡闹了!」 沈容儿绝望地看着父亲冷峻的面容,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不放:「爹,女儿没有胡闹……」 「你这不是在胡闹是这做什么!」沈毅甩开她的手,向厅里的侍从道,「把小姐送回房去!」 沈容儿拼命躲开侍从想要拉她的手,混乱中她将贴身的匕首一下横在颈间,侍从们不敢再动。 一直注意着沈毅的明媚看见了他背在身后克制不住抽动的手,轻轻擦了擦嘴角,将想要起身的裴邈一把按了回去。 沈毅转过身,脸色越发难看:「你这是要威胁爹?」 沈容儿的手一抖,努力克制住颤抖的唿吸:「……爹说是,那便是了。」 沈毅的嘴角绷得更紧,厅上的气氛一时凝滞了起来。 「爹,您真的要看着女儿死在这里吗?」沈容儿泪流满面看着沈毅。 裴邈放在桌下的手紧攥成一个拳头,而他身旁的明媚则看向了对面的慕遥,他也正好看了过来。 明媚突然很没良心地想到,若是沈容儿当真在这里抹了脖子,慕遥能将她救下来的机率有多少? 这篇小说就是这样一篇古早狗血虐文,你父亲杀了我全家,我为了报仇又杀了你父亲,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但是我爱你你爱我,我们不想也不愿分离。 在无数次虐恋情深之后,身为男女主的他们还是修成了正果。 只可怜了被当作幌子的一众配角。 看着沈容儿倔强的面容,沈毅突然嘆了一口气,他这个女儿变成如今这副骄纵的样子,也有他的错。 沈容儿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有孕,但落枫派下一任继承人只能是个男丁,所以他才将裴邈带了回来,也是因此,他这些年对沈容儿疏于管教,放纵太多,才让她养成如今的性子。 沈容儿仍在低泣哀求,沈毅只能将心里的事先放一放,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和他血脉相连。 他看着沈容儿,眼神软了许多,心想道:不过几刻钟,应该不妨事的。 可他没想到,这一拖就是两个时辰。 沈容儿又哭又闹,非要闹着让他替她做主,沈毅只能出尔反尔,腆着老脸去过问裴邈的婚事。 可裴邈又是铁了心要娶那个女子,与那个女子一唱一和,将场面搅得一团乱。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考虑其他人看到、听到这事的后果,他只想快刀斩乱麻,将事情迅速解决了。 又是一番筋疲力尽的交谈,裴邈终于松了口,愿意将婚事放一放,沈容儿终于停下了哭闹,沈毅这才得以脱身。 一刻钟都不肯耽误,他快步回到书房,让周围的僕人都下去,将门反锁后,悄声进了书柜后的密室。 这天夜晚,沈毅的夫人见他一直没有从书房里出来,便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居然没有点灯,她只好点上一盏灯,小心地往里面走:「老爷?老爷你在里面吗?」 书房力没有回应的声音。 她只好再往里走,隐约看见一个人在沈毅常坐的卧榻上打坐,沈夫人心下一松,端着灯走了过去:「老爷您原来在这——」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 第132页 深夜的沈府,没有一个能够安然入睡。 就在沈府的书房里,落枫派掌门沈毅的尸体躺在那里,早已没了生息。 沈容儿无力地跪在他身边,神情呆滞,眼睛红肿不堪,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 「爹……爹……」 她鬓髮散乱,只穿了一件单衣,显然是才从床上起来,刚醒来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爹怎么会死了呢?他刚刚还与我同桌用膳,还因为我生了好大的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沈夫人扑在沈毅的身上,哭得撕心裂肺:「老爷……」 慕遥将诊具收起来,摇了摇头:「太迟了。」 沈容儿缓慢地转过头,声音沙哑:「是……是什么缘由……」 沈毅是习武之人,身体一向很好,更没有什么隐疾或者急病,怎么可能…… 慕遥将沈毅的眼睛合上,从地上站了起来:「全身气血逆行,四肢经脉全部破裂,嘴边衣裳上都是鲜血,依在下看来,沈掌门是练功走火入魔,才致身亡。」 沈容儿不住摇头:「不可能,爹练的是落枫派的独门剑法,这是一种再温和不过的功法,绝无走火入魔的可能!」 听了她的话,慕遥皱起了眉。 从沈毅的脉象来看,他确实是因为体内功法失控,爆体而亡,但若真如沈容儿所说,沈毅体内失控的功法就不是落枫派的功法,那么…… 忽然,沈容儿道:「大师兄呢?他怎么不在这里?他怎么能不在这里?」 爹死了,她只有大师兄可以依靠了。 慕遥也看向四周,发现明媚也不在这里。 说着,沈容儿从地上站起来,推开四周的人,一路奔向裴邈的院子。 慕遥的心里有了一个模煳的猜测,他跟在沈容儿的身后,随着她去了裴邈的院子。 第72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7) 沈家的宅子不大,慕遥跟在沈容儿的身后,很快就来到了裴邈的院子。 此时沈家上下所有人都聚集在前厅,慕遥一路行来,到处都是静悄悄的,连路边的烛火都暗淡了许多。 沈容儿跨进裴邈的院子,鼻头又是一酸。 她小时候不被父亲重视,母亲又一向在家里说不上什么话,只有大师兄对她最好,总是愿意陪着她、安慰她,这个院子里到处都有他们的回忆。 只是现在,时移事易,物是人非。 沈容儿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楚,径直走向裴邈的卧房,还没靠近,她就听见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 是男子的粗喘和女子的低吟,似痛苦又似欢愉。 沈容儿听得莫名脸红,但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她只知道,她现在很想见她的大师兄,于是她一把推开了门。 「大师兄——」 沈容儿走了进去,看见床榻四周的纱幔都被放了下来,将其中的事物遮得严严实实,但隐约能见人影。 「大师兄?你还在睡觉吗?」 床上的人似乎这才察觉到有人进来,一番动静后,先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 沈容儿靠近了床边,只听见一个男子的喘息声,还没来得及去分辨这是谁的声音,床幔一下子被人从里面拉开。 「是谁?!」裴邈坐在床上,面色不善地看向沈容儿。 沈容儿终于见到了她的大师兄,先前忍得辛苦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大师兄……」她正准备扑进裴邈的怀里大哭一场,却突然发现裴邈现在的样子很不对劲。 他身上只披着一件白色的单衣,连衣带都没来得及繫上,身上盖着被子,往日里束起的墨发此时散乱地垂在肩头,脸色红润,唿吸微微有些急促。 沈容儿看着这样的裴邈,有些迟疑道:「……大师兄你病了吗?」 裴邈脸色一黑,原本欲求不满的脸上又浮现出几分烦躁,他正准备说话,一声轻笑从他身后传来。 「沈小姐还小,哪里懂这些?」 沈容儿闻声看去,居然是那个讨厌的女人! 她的脸和大师兄一样的红,甚至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上,露出一片白皙诱人的手臂。 沈容儿莫名地想到了「娇艷欲滴」这四个字。 明媚趴在裴邈的肩膀上,低头吻了吻放在他肩上的自己的手,娇声劝道:「裴郎不要生气。」 裴邈的脸色好了一些,但心中的气仍是不顺。 沈容儿这才隐约明白过来,她之前听到的声音和大师兄的这个样子意味着什么。 她脸色唰地一白,似是站不住一般,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们……你们……」 裴邈皱了皱眉:「你深更半夜来我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沈容儿觉得自己似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裴邈一般,她不住地摇头,凄声道:「我爹死了……你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地在这里做这种事……裴邈,你怎么能这样……」 裴邈浑身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师父他……死了?」 「对!我爹他死了!」沈容儿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朝裴邈吼道,「现在没有人能管着你了,你就能和这个女人双宿双飞了!你开心了?你满意了?」 是啊,她怎么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爹死了,大师兄还在这里享乐,自己却丢下刚刚去世的爹,跑到这里来受这种羞辱! 第133页 爹不在了,那个始终把她放在心上的大师兄也不见了! 沈容儿心里的悲伤瞬间被恨意覆盖,她将桌上的烛台砸向裴邈,大哭着跑了出去。 看着沈容儿伤心欲绝的背影,裴邈的肩膀慢慢垂了下去,他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媚靠在床榻内侧,看着裴邈沉默的面容,开口问道:「你后悔了?」 裴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衣裳穿好,将佩剑拿到手上。 这是他父亲送他的最后一件生辰礼。 裴邈将剑出鞘几寸,片刻闪现的剑影将他俊朗的侧脸照亮。 裴邈转过身,看向床上的明媚:「落子无悔,他杀了我的父母和妹妹,血淋淋的三条人命,如今还了一条,剩下的就让整个落枫派来还吧。」 即使「堕落」了许久,但只要他肯改过自新,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又会是那个师长夸赞,同辈艷羡,同门拥护的落枫派大弟子,也会是将来的落枫派掌门人。 如今的落枫派只能依靠他,他们别无选择。 裴邈大步走出房门,看着外面浓稠的夜色,復又低声道:「我不会后悔的。」 他这样说道,似是要说服自己一般。 他不会后悔的。 明媚把衣裳拉回肩膀,靠在床榻上,懒懒地笑了。 她起身下床,倒了一杯凉透的茶水,将它浇进一旁的香炉里,炉里的香料渐渐熄灭了。 这炉子里是梨花楼的东西,焚后能在房里散发出欢爱后的气息,为了将这齣戏演得天衣无缝,明媚特意向赵妈妈要来了一点。 但似乎没派上多大用场。 沈容儿不晓人事,更不知道这气味的含义,她只看到裴邈和自己衣裳散乱地躺在一张床上就相信他俩有首尾了,这香有些大材小用了。 明媚坐在镜前,悠闲地将散下的长髮绾了一个髻,打算去前厅看一看,却在房门前看见了慕遥。 「你怎么在这儿?」明媚有些惊讶,他怎么也跟过来了? 慕遥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这一室的靡靡气息,还有明媚脸上荡漾的春色,若是他从前不知是何意,那现在看见裴邈和明媚的情形也该知道了。 他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明媚走近他:「你都听见了?」 慕遥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似乎想要问她些什么。 明媚浅浅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和裴郎虽无夫妻之名,但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我之前就说过的,你也亲眼看到了,不是吗?」她指的是梨花楼的那个夜晚。 慕遥的神色一变。 他想起了那晚在明媚脖子上看到的一道红痕,原本他以为是蚊虫或是什么东西划到了…… 明媚看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走下了台阶。 「可是你不喜欢他。」慕遥突然出声道,「至少没有你说的那样……喜欢他。」 他心里一直是这样觉得的,她那些亲密的动作……也许、也许不是出自真心的。 明媚转过身:「那又如何?」 慕遥接着道:「既然你不喜欢他,那为何要——」 「因为我是妓子啊。」明媚注视着慕遥干净到近乎单纯的眼睛,心里缓缓嘆了口气,「我从十二岁开始就被教导以后要以色侍人,要用身体留住那些有钱人,好看的面容和年轻的身体是我们谋生的根本,什么狗屁的武林第一美人,不过是哄抬身价的手段,只为了能将我的价钱卖得高一点。」 明媚甜甜一笑,妩媚的桃花眼弯成两个小月牙:「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了吗?」 「我……你不要这样说你自己……」慕遥看起来有些无措。 凉凉的夜风吹来,将明媚脸上的红云吹散,也将她的脑子吹得清醒了许多。 明媚将慕遥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她缓缓开口道:「我们这种人的命,从进梨花楼那天就能看到头,趁着年轻找上一个稍微有那么一点儿良心的恩客,将他伺候好了,没准就能被赎出去做个外室或者姨娘,若能生下一儿半女,后半生便有依靠了,否则的话,在梨花楼呆到人老珠黄那一天,死后一卷草蓆丢出去,就这么没了。」 明媚眼睫微颤,深吸了一口气,看嚮慕遥:「与你这样的人,不同的。」 「我师父说过众生平等,我们没有什么不同的。」慕遥急急辩解道。 明媚却不欲再说,她转过身,跨出了裴邈的院子。 没走几步,她又听见慕遥的声音。 「凌姑娘!」这是慕遥第一次这样喊她。 明媚的脚步顿住:「什么事?」 慕遥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话问了出来:「沈掌门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这才是他来这里最初的目的。 沈掌门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确实是因练功走火入魔而死,但沈小姐又说,落枫派的功法最是温和不过,不可能导致沈掌门走火入魔。 而他仔细看过沈掌门的尸体,在里面确实发现了两种功法,一种是落枫派的,另一种则显得有些诡异,但这种功法在沈掌门体内已经存在了许多年,按理来说是不会轻易失控的。 除非,沈掌门死前遇上了能诱发或者说加重这种功法失控的事物。 因为这套功法在沈掌门体内已经存在了许多年,所以他应当会尽量避免碰上这样的事物,且又是在沈掌门生活了这么久的沈府里,若像他往常那样,是不会死的。 第134页 所以,他死前应当是遇见了能使他体内功法失控的、不寻常的人或事。 而今日沈府里最大的不寻常,就是裴邈和明媚的出现。 「所以是你,还是裴公子,或者……」 「是你们两人?」 第73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8) 明媚心里一惊,站在院子外,没有回头:「你怀疑是我杀了沈掌门?」 慕遥没有说话。 「我和沈掌门往日无怨近日无雠,今日是第一次见,为何要对他下手?」明媚问道。 慕遥缓缓摇头:「我不知,我只知沈掌门的脉象有异……」 他心里是认同明媚的话的,一个是武林门派的掌门,一个是梨花楼里的女子,这样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仇怨,以致于要了他的命呢? 慕遥也不知道,自己这毫无缘由的猜测是否是空穴来风…… 「是吗?」明媚压下心底的波涛,「可我的确是片刻前才知晓沈掌门去世的噩耗。」 慕遥仍旧没有开口,他看着明媚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随裴郎来沈府就是来挑衅、来闹事的。」明媚故意这样说道,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失落又无助,「但我真的没有这样想过,真的没有……」 慕遥的思绪果然被她这番话扰乱了,他眼底漾起浅浅的担忧。 明媚继续道:「况且你和沈小姐都看见了,宴席散后,我一直与裴郎在一起,直到沈小姐找到我们。」 「那裴公子呢?」慕遥终于开口了。 「裴郎?从宴席回来后,我们就一直在他的院子里。」 慕遥又不说话了。 明媚将轻薄的衣裳拢紧,她嘆了一口气:「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但是没有做就是没有做,不是我做的事,我是绝不会认的。」 「还有,这件事与裴郎也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亲手将他养大的师父,他就再混蛋,也做不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明媚说完,不再管慕遥的反应,沿着石子路往前厅去了。 慕遥站在台阶上,看着明媚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 沈毅出殡那天,明媚坐在沿街的厢房里,看见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街上过去,漫天飞舞的纸钱几乎要将云鼎城的天空铺成白茫茫一片。 因为沈毅的身份,且因着武林大会,江湖上所有门派齐聚云鼎城,所以都来参加了他的葬礼,送葬队伍所到之处,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沈容儿一身缟素,捧着沈毅的灵位走在最前面,她的面色苍白如纸,比明媚上次见她消瘦了太多,几乎不成人形。 裴邈走在她身边,同样是一袭素服,他将手中的纸钱抛向天空,神色悲戚。 只是和大部分送葬的人不同,他的注意力大都放在了沈容儿身上。 ——她如今的身体太虚弱了。 明媚今日也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薄施粉黛。 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默然地看着送葬队伍远去。 沈毅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只可惜他的能力跟不上他的野心。 许多年前他就已经将落枫剑法练到了最后一层,成为同辈间的佼佼者,只待来年武林大会,便可拿下武林盟主一位。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落枫剑法这最后一层,直到死那一天,他也没能突破。 当时,陷入困境的沈毅并没有坐以待毙,他先是秘密修习了能助迅速他提升内力修为的玄云变,只是玄云变毕竟是邪术,虽有奇效,但终究没能帮他突破这最后一层。 随后他又杀了裴邈的父母,将天赋根骨极高的裴邈收入门下,为将来做长远的打算,或许那时他就已经预料到,武林盟主的位子不会属于他了。 果然就在这时,无垢门的掌门何沧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份修炼秘籍,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他的功力突飞勐进,很快超过了沈毅。 而在随后的武林大会上,何沧将沈毅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终将武林盟主的位子稳稳收入囊中。 之后的几年里,沈毅一边继续修习,一边悉心教导裴邈,暗中蛰伏,积蓄力量。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裴邈意外知道了父母死亡的真相,与沈毅离心,整天流连勾栏,不思进取,沈毅谋划了多年的一步棋就这样废了,他只有继续修炼玄云变,企图找出落枫剑法的突破口。 正是因为他的心急,玄云变带来的隐疾越来越严重。 每月十五的晚上,沈毅都会发作一次,这个时候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刻,若是那一天他的情绪波动过大,更是会加重他的隐疾。 裴邈和明媚正是利用了这点,在十五那天大摇大摆地登门,先是故意做戏,引得沈毅发怒,再利用沈容儿的任性和骄纵,尽力拖延他离席的时间,最后在他隐疾发作的时候,悄悄潜入密室,向他体内打入一股落枫功法。 素来再温和不过的落枫功法,此时,对于内力混乱失控、虚弱不已的沈毅来说,却是一道催命符,让他直接爆体而亡。 且裴邈的落枫功法是沈毅手把手教出来的,与他一脉相承,就是慕遥的师父无念散人来了,也看不出沈毅体内被人强行注入了一道不属于他的功法。 如今看来,确实没有人看出任何异常来,除了那个呆头呆脑的慕遥。 第135页 明媚关上窗,心想道:这人平时看着呆,关键时刻倒还挺机灵的。 不过他就算心有怀疑,也没什么妨碍,以他闷油瓶的性子,是不会将心里的怀疑说出去的,更何况他没有任何证据。 自己当时也是突然被问道,所以才慌了一下。 回到含冰阁,明媚将上好的红色口脂抹上,又在眉上添了几笔,镜中人一下子变得妖媚起来。 她对着镜子浅浅一笑:沈毅死了,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云鼎城外。 慕遥站在人群外,看着沈毅的棺柩下了葬,沈家人的哭声让原本就纠结的他心里越发复杂。 他在心里为沈毅念了一段佛经,希望沈掌门能早日往生。 下山这几月,慕遥救下了很多人,也曾看着一些人或痛苦,或解脱地死去。 师父曾说过死生有命,即使是他自己也无法救下世间所有的人,慕遥深以为然。 可沈掌门的死,却让慕遥觉得内心复杂不已。 不是因为他没能救下沈掌门,而是因为他明知沈掌门的死有蹊跷,却没有证据,无法为他找出背后的兇手。 他不能平白怀疑别人,也不愿怀疑。 但是那一点小小的疑团,还是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将他搅得心神不宁。 慕遥嘆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城,却发现之前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宋问天不见了。 这些天,宋问天时常不见人影,慕遥问他去做什么了,他也遮遮掩掩地不回答。 慕遥四处找了找,在一个亭子里发现了他,宋问天正和一群与他差不多年纪的人说话。 「师弟。」慕遥走上前喊道。 宋问天见他来了,将他拉到身旁,向那群人介绍道:「各位公子,这是我师兄慕遥。」 「原来是慕公子,久仰大名啊!」 「幸会幸会!」 原来这群人是各门派此次派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弟子,都是行走江湖的年轻人,大家很快便成了朋友。 慕遥与他们一一见了礼。 「诶,所以那位凌小姐是真的被裴公子抛弃了?」一个少年问道,他们又说回了方才的话题。 「那是肯定的,裴公子如今是浪子回头了,自然要和往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划清界限了。」 又有一人道:「千真万确,那裴公子已有小半月没去梨花楼了,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意思?」 宋问天打断他们:「怎么还叫裴公子呢?该改口叫裴掌门了。」 「诶对对对,宋兄说的是!」先前那几人纷纷笑道。 「不过,那凌小姐真有传说中那么美吗?不会是诓人的吧?」说话的是一位蓝衣少年,他前几日才到的云鼎城,没能赶上梨花楼的那次盛宴。 宋问天摇头道:「凌小姐的的确确当得上这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头,让人见之忘俗,思念至今,只可惜啊……」 蓝衣少年还是有些不信,又问道:「真的有那么美吗?」 宋问天见这人不相信自己的话,忙拉过慕遥来:「你可以问我师兄,他那一日也见过凌小姐的!」 少年们都将目光放到了慕遥身上。 慕遥听了他们之前那些话,脸色就不是太好看,连带着语气也不好了起来:「随意品评他人的相貌是非,不是君子所为。」 少年们都觉得有些扫兴,慕遥却是一刻也呆不下去,见宋问天仍在谈笑风生,他便独自一人回城去了。 慕遥走进城门,看到街上的一家药铺,忽然想起自己的药囊里少了几味药,便走了进去。 几刻钟后,他从药铺出来,正准备回客栈,却在药铺的拐角处发现了一个小男孩。 男孩约摸十岁左右,生的很好看,衣裳干净整洁,面色健康,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他的神色却显得有些呆滞和迟钝,手上还捏着一个化了大半的糖人。 男孩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街上来往的人。 慕遥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孩子好像有些眼熟,他看了看四周:这是谁家的孩子走丢了吗? 见孩子的家人没有在周围,慕遥走过去,打算问一问那个孩子,好将他送回家。 距孩子还有几步远的时候,那个孩子也看见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全然的迷惑。 突然,男孩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站在原地大声尖叫起来,他发出的声音十分奇怪,根本不像是说话,倒像是动物的咆哮声。 慕遥的脚步一顿,心里却想到了曾在书里看过的一种病症。 第74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9) 梨花楼坐落在云鼎城的东面,那里人口繁多,鱼龙混杂,贩夫走卒有,富商贵人也有。 梨花楼背后有一条狭窄的巷子,那里的宅院都很小,但租金还算便宜,所以住着许多平头百姓,一些楼里的姑娘赎身后也会选择住在那里。 明媚从梨花楼的侧门出来,手里提着一只木盒,经过巷口的时候还买了两个惟妙惟肖的小糖人。 她往巷子里走了一段距离,推开了一间宅院的大门。 「小晴,我回来了。」 明媚走进院子,将木盒放在桌子上,取出了里面装的点心。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小晴的回应,便挥了挥手中的糖人,又道:「快出来啦,姐姐给你们买了最爱吃的糖人,甜滋滋的糖人。」 第136页 还是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回应。 明媚挑了挑眉,心想:这俩小孩是又在哪儿玩得忘乎所以了? 她拿着糖人向屋里走去:「小晴,晏儿你们在哪儿?」 可是找遍了屋子的各个角落,明媚都没有发现两人的身影,明媚的眉轻轻皱了起来。 去哪儿了? 突然,院子的门被人拍响了。 明媚快步走过去,将门打开,敲门的人正是她一直在找的小晴。 秦晴看见她,仿佛看见了救星,气喘吁吁道:「凌姐姐!凌姐姐!小晏他不见了!」 「什么?!」明媚心里一惊,手中的糖人一下子掉到地上,沾了满地的灰。 晏儿不见了? 明媚急忙追问道:「你把话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一早,我和小晏本来想上街去买糖人,但巷口那个老爷爷没有出摊,我们便去了稍远一点的地方买,原本还好好的,小晏也没有发病,但我付完钱一转身,小晏就不见了。」秦晴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赶紧就沿着人群去找,可我找了三四条街都没有找到他……都怪我没有看好他。」 秦晴满脸自责,抽抽噎噎道:「他那个样子,又怕人,会不会……会不会……出什么——」 「他不会有事的!」明媚突然道。 秦晴被明媚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道:「对!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明媚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蹲下身看着秦晴:「你把晏儿走丢的地点,还有你找过的地方都告诉我,我们再去找一遍。」 秦晴看着明媚漂亮又坚定的双眸,心里仿佛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她连连点头,将自己能记起来的所有细节都说了出来,两人重新回到了晏儿走丢的地方。 「你们就是在这里走散的?」 秦晴回道:「就是这里,我们在那边那个小贩那里买的糖人。」 明媚看着街上的人群,这里每日来往的人那么多,而如今离晏儿走丢又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茫茫人海,想要找到一个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明媚的心里越来越慌乱,但她也只能安慰自己道:五年前那场灾祸他们姐弟二人都能逃出来,小晏这次也一定会没事的。 明媚强打起精神,她和秦晴沿着那条街挨家挨户地询问,可得到的回话无一例外都是没看见。 「凌姐姐,要不我们报官吧,或是去找那些会武功的大侠,他们一定能帮我们找到小晏的。」秦晴向明媚道。 明媚却摇了摇头,她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她和晏儿的身份特殊,暗中又有仇家追杀,所以她才一直将晏儿藏着,不敢让他露于人前,更不要说请人协助了。 若真将此事宣扬出去,恐怕要惹来大祸。 这件事她没有对任何人,即使是如亲人一般的秦晴。 明媚靠在街角歇了歇,又起来继续找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 这天,云鼎城离的很多人都能见到梨花楼的那个花魁在到处找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两人的神情都是焦急不已。 但偏偏有时候,老天就是这么残忍,一直到夕阳西下,她们还是没有找到晏儿。 秦晴轻轻踮着脚跟在明媚身后,连着走了数个时辰的路,她的脚已经磨出了好几个水泡,但她却没有吭一声,依旧跟着明媚找人。 又找完一条街,明媚精疲力竭地站在街的尽头,双眼失神。 晏儿,你到底在哪儿? 秦晴轻轻拉了拉明媚的手,小声道:「凌姐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没有照顾好小晏……」 明媚微微扯出一个笑来,蹲下身擦掉秦晴的眼泪:「这这么能怪你呢?小晴也还是个孩子,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秦晴哭着道:「可是凌姐姐……」 明媚摸了摸秦晴的头,安慰道:「是姐姐思虑不周,不该让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去看顾晏儿。」 秦晴是五年前和她们姐弟一起进入梨花楼的,她出身贫寒,父母眼里只有她的弟弟,为了给弟弟攒上私塾的钱,便将还在睡梦中的秦晴卖进了梨花楼,那时候她才不过七岁,比晏儿大不了几岁。 刚到梨花楼的时候,因着年纪小,秦晴一开始并没有成为楼里的姑娘,而是先做后院的粗使丫头,每日洗衣打扫,瘦得皮包骨头,明媚见她可怜,便时常接济她一些,但其实那时候明媚自己的手头也并不宽裕。 三个无家可归的人就这样相处在一起,互相帮扶。 而后明媚意外发现,大病后极度害怕和人接触的晏儿居然不抗拒秦晴的接触,甚至每次和秦晴待在一起时,他的情绪总会平和许多,秦晴成了除明媚外唯一能够靠近晏儿的人。 时间就这样过去,明媚的牌子挂在了梨花楼,渐渐有了名气,在楼里的地位也跟着高了不少,她便赶在赵妈妈挂秦晴的牌子之前,将她要到了身边伺候。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烟花风尘只要沾上一点儿便会让人戳着嵴梁骨骂,秦晴以后会有大好的人生,风尘里的人,只她一个就够了。 再往后,明媚用攒下的私房钱在梨花楼后面买了个小院子,把秦晴和晏儿安顿在里面,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家。 秦晴感念于此,便主动揽过了照顾晏儿的职责。 第137页 明媚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她不知道当初的仇家是否还在找他们,完全不敢从外面找人来照顾晏儿,又想到晏儿的病,便也同意了,这么多年一直是如此。 可今日晏儿走丢了,才让明媚清醒过来:小晴毕竟也还是个孩子,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明媚又看了一眼繁华的街道,嘆了一口气:「姐姐送你回去吧。」 她注意到了秦晴走路姿势的怪异,觉得这个孩子懂事过了头,让人心疼又心软。 「那凌姐姐你呢?」秦晴紧紧拉着明媚的手。 明媚牵着秦晴慢慢往回走:「姐姐还要继续找啊,晏儿说不定还在哪里等着姐姐呢。」 秦晴却站在原地不走了,她倔强地看着明媚:「我也要和凌姐姐一起找!」 明媚没有理会她,见她仍然站在原地,便将她抱了起来:「不自己走的话,姐姐就抱你回去。」 秦晴吓了一跳,紧紧搂着明媚的脖子。 走了一段路,秦晴终于改了主意,她凑到明媚耳边:「凌姐姐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她看到凌姐姐的步子越来越沉,找小晏已经很累了,自己怎么能再让凌姐姐抱她回去呢? 明媚将秦晴轻轻放下,她赶忙走了两步,以示自己可以走,却踩到了脚上的水泡,疼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明媚好笑地牵起她的手,两人慢慢地往回走,好在梨花楼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转过一个拐角,便能瞧见梨花楼的招牌,明媚牵着秦晴,格外注意她的脚下。 忽然,秦晴拼命摇起明媚的手,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她大声喊道:「凌姐姐!你看!」 明媚正想说让她注意点脚,却又被她这副兴奋的样子所吸引,无奈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梨花楼前,慕遥正牵着晏儿的手站在那里,听到声音,慕遥转头朝这边看过来,暖黄色的夕阳将他们两个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媚的脑子呆愣了片刻。 「找到了!找到了!」秦晴兴奋得又叫又跳,见明媚还傻在那儿,便干脆甩开她的手,翘着脚一蹦一跳朝晏儿扑过去。 晏儿被她扑得连退好几步,慢吞吞地新买的糖人换了只手拿。 明媚终于反应过来,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奔到晏儿面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里里外外看了许久,才终于放下心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的弟弟,幸好你没事。 慕遥看着这样的明媚,脸上是满满的惊讶,向来妆容精緻、时刻光彩照人的凌风烟,此时居然髮髻散乱,神态慌张,可以说是毫无形象可言。 看来,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很重要吧。 慕遥将晏儿的手放进明媚的怀里,稍稍退开几步,将时间留给他们两人。 晏儿懵懂的眼神在自家姐姐和秦晴身上转了一遭,想了一会儿,将手中的糖人餵到明媚嘴边:「姐姐吃……」 他的语调很奇怪,像是第一次学说话的幼儿。 明媚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惊喜地看向晏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晏儿,你说什么?」 晏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固执地将糖人往明媚嘴里塞:「甜……吃……」 明媚的鼻头又是一酸,她咬下一块糖,眼泪落得更凶了。 自从五年前,晏儿生了那场大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糖化在口中,满口的香甜,但明媚心里却是翻涌的苦涩。 明媚颤抖地抱着晏儿,抬头看嚮慕遥。 慕遥点了点头:「我为他简单地治疗了一下,只是更多的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我见他戴的玉锁上刻着你的名字还有梨花楼,怕你担心,便将他送到了这里。」 「多谢。」明媚感激地看着慕遥。 他救了晏儿,也救了自己。 缓了缓情绪,明媚站起身,也不在意自己此刻的样子,嚮慕遥道:「要不要上去坐坐?」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即使担心慌乱了一天,她此刻仍旧是美得惊人。 慕遥看着眼前的梨花楼,有些犹豫。 「怎么?瞧不起青楼啊?」明媚拉着晏儿的手,挑眉道。 慕遥连忙摇头,慌慌张张地道:「没有没有,只是我师父说了——」 「你师父知道个屁!给我进去!」明媚不想再听他的废话,拉住慕遥的袖子就把他往梨花楼里带。 「凌姑娘!凌姑娘!我、我自己可以走的……」 晏儿被姐姐牵着,也不忘拉起一旁秦晴的手:「走……走……」 秦晴也高兴地牵住他,笑得脸红扑扑的:「我们一起走!」 辽阔云天外,落日悄悄沉入群山。 第75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10) 含冰阁里。 明媚打了些热水来,将两个孩子的手和脸擦了干净,又让僕人去酒楼买了些饭菜来。 两个孩子都累了一天,吃完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明媚将他们身上的被子盖好,轻轻抚摸着晏儿的脸。 慕遥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明媚见两个孩子都睡熟了,将床幔放下,轻声走过去对慕遥说:「跟我来。」 慕遥点了点头,跟着她走出了含冰阁。 此时的梨花楼正是灯火通明,人潮涌动的时候,明媚从一旁的桌子上顺来一瓶酒,领着慕遥避开寻欢作乐的人群,来到梨花楼的楼顶。 第138页 两人围着一个石桌坐下。 明媚将两只酒杯摆好,斟满,端起其中一杯嚮慕遥道:「今日,多谢。」 「不过举手之劳,我也是碰巧遇上了。」慕遥微微摇头。 明媚凝视着他的眼睛,真诚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说罢,她将酒一饮而尽。 明媚垂了垂眼眸,开口道:「晏儿是我弟弟。」 慕遥点头:「嗯。」 「你早就猜到了?」明媚看向他。 「不算早,但大概知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慕遥也看着她。 明媚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他姓江,名晏,是我的亲生弟弟,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慕遥有些诧异:「他姓江?」 「是,我们的父亲姓江,为他起名叫江晏,为我起名叫江心月,凌风烟不是我的名字。」明媚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江心月,江心月。 不知为何,慕遥将这个名字在心头默念了几遍。 明媚捧着酒杯,沖慕遥挑了挑眉:「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慕遥一愣,下意识道:「我定会为姑娘保守这个秘密。」 明媚又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慕遥连忙点头,心底却悄然绽开一点小小的欢喜。 明媚把玩着酒杯,声音低低的:「我和晏儿出生在濮阳的一个武学世家,父亲是一派掌门,母亲是当地的名门闺秀,门派虽不大,但也足够了,原本我们是可以有一个安稳的生活的。」 「但是五年前……」明媚一顿,似是想到了当年那场祸事。 慕遥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五年前,一伙武林人士突然来到江家,向我父亲讨要江家祖传的一份武功秘籍,被父亲严词拒绝,谁想到他们便怀恨在心,当天夜里潜进江府……」 明媚微微低下头:「杀了我的父母,屠了江家满门。」 慕遥的眼眸一震。 「而晏儿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病的。」 说起以前那些经歷,明媚的眼底却没有一点儿泪光,她的语气只剩下平静。 「他亲眼看见了父亲母亲死在他面前,看见了那伙人将整个江家变成一片血海,从此后,他再也不能开口说话,极度害怕人,智力也始终停留在那个时候,即使过去许多年,他也依旧如三岁孩童一般,根本离不开人。」 提起江晏的病,明媚的神色黯淡了几分:「这些年,我为他寻了许多名医,但他们都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病,除了开些疗补的药以外束手无策。」 「可是今日他居然开口说话了。」明媚望嚮慕遥,满脸都是感动,「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其实她还有很多没有说,最初的那几年,晏儿每晚都会整宿整宿地做噩梦,又哭又叫,总是害怕地将自己抱成一团,抗拒所有人,包括她的靠近。 可是明媚还是会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尽管每次都会被晏儿咬得鲜血淋漓。 有几次,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她抱着拼命挣扎的弟弟,透过破庙的屋顶,看着天上的月亮,流了满脸的泪。 她从前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受过这样的磨难?从前的她,受了一点委屈都能哭上许久,哪里会像现在这般? 她甚至开始恨父母为什么就这样丢下他们姐弟?为什么晏儿要生病?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为什么不干脆连她一起杀了? 但每一次晏儿清醒后,总会盯着明媚手上脸上的伤口看很久,然后凑到她身边,为她轻轻吹气,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心疼。 看着江晏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明媚总会哭得溃不成军。 这是和她血脉相连的弟弟啊,她怎么能不管他? 她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明媚将这些年的苦涩全都化作杯中的酒,一滴不剩地饮了下去。 慕遥默默地看着这样坚强的明媚,心里想到的却是她过去吃过的苦,一个刚刚失了双亲的弱女子,还带着一个生病的弟弟,该如何在乱世中生存下去? 若不是她主动将一切说出,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美丽的女子居然会有如此坎坷的身世。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慕遥将面前的酒杯端起,在明媚微微诧异的目光下,慢慢饮了下去。 酒液入喉,又烈又醇,慕遥不适应地勐咳了起来,将一张脸咳得通红。 原本有些伤感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 明媚好笑地抚上他的嵴背,递过去一块手帕:「这种酒你就受不了了?」 慕遥接过明媚的帕子,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艰难地清了清嗓子:「我……很少喝酒的……」 「是不是又是你师父说,喝酒不好的?」明媚调侃道。 慕遥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明媚笑了:「你可真听你师父的话。」 「师父是有大智慧的人,说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慕遥解释道。 他沉默了一瞬,向明媚道:「你弟弟的病我曾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若你放心,我可以为你弟弟看诊……」 明媚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你要……帮我?」 「嗯。」慕遥点头道。 「但你不是怀疑沈掌门的死与我有关么?」明媚故意将这件事挑出来,那天晚上她躲了过去,但这并不代表慕遥心里的怀疑就打消了。 第139页 他那晚僵硬的语气和神色,明媚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怎么会愿意医治她这个杀人兇手的弟弟呢? 慕遥一愣,今早在沈掌门坟前那种复杂的心情捲土重来,他的心慢慢落了下去。 接着是长久而难堪的沉默。 慕遥的反应在明媚的意料之中。 明媚没有接着问他,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抬头看向了天边那一轮弯月。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这些与我治病救人没有任何关系。」慕遥突然开口道。 明媚回过头:「什么意思?」 「我是一个医者,行医救人就只为行医救人,无论病患是贫是富,是正还是邪,我都会尽我的毕生所学去救治他们。」慕遥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明媚的眼神渐渐变了,她又问道:「即使我可能是杀害沈掌门的兇手?」 慕遥的神色不变:「我也会尽全力将你弟弟治好。」 明媚的心底升起一团暖意,有什么东西慢慢消融了。 「沈掌门的死确实与我有关。」 「你疯了?」一直很安静的系统突然大叫起来,「他明明都答应为江晏看病了,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你不怕他反悔吗?」 「我只是不想欺骗他,而且我还想改变他的一些想法,不是每一个正派人士,都是他以为的那样光明正义。」 明媚的这句话将慕遥惊得站了起来:「你……为何……」 「他死有余辜。」明媚平静地看着他。 慕遥不住地摇头,不解道:「无论做了什么,沈掌门他都罪不至死!」 慕遥看着眼前的明媚,仿佛今日才认识她一般,她怎么能杀了人,还这样平静呢? 明媚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若是他包藏祸心,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将原本美满的一家人害得支离破碎呢?」 慕遥愣住了:「沈掌门向来行事正义,光明磊落,怎么可能……」 「但事实就是这样,他残忍地杀害了裴邈的父母和妹妹,害得裴家家破人亡。」明媚说道。 「什么?!」慕遥更是震惊,沈掌门居然做过这样的事吗?这怎么可能? 明媚看着慕遥不敢相信的样子,继续道:「我知道,你也许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与你一直以来知道和看见的截然不同,但这是真真实实发生了的事。」 慕遥仍然久久不能回神。 「杀人偿命,自古便是如此。」 那晚之后,慕遥消失了好几天。 但某一日清晨,他又出现在梨花楼门前,眼底青黑,脸色发白,像是几天几夜没有休息。 明媚拉起他的袖子,将他领了进来,细细梳洗好,又将早膳端到他面前。 慕遥默默地看着明媚动作,在她坐下来后,才开口道:「我今天开始为你弟弟看病吧。」 明媚动作一顿,看了他好一会儿,缓缓点头:「好,用过早饭我带你去。」 明媚把筷子塞到慕遥手里:「快吃吧。」 两个时辰后,明媚回到梨花楼。 她没有想到,晏儿居然不太抗拒慕遥的接近,安安静静地接受他的诊治,不哭也不闹,乖得不像话。 看来,之后的诊治也不需要她时刻陪着了。 明媚微微一笑,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她推开含冰阁的门,却突然被一个男子紧紧抱住了。 「什么人!?」 明媚浑身一绷,拼命地想要挣脱,那人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无论明媚怎么抗拒也不松手。 明媚无法,只能曲起膝盖,往上狠狠一顶。 「啊——」 含冰阁里传来老大一声惨叫。 接着是明媚的怒骂:「你被人下药了!?发的什么神经!?」 第76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11) 「啊——」 裴邈捂着他不可描述的部位,倒在明媚的床上痛得死去活来。 明媚叉着腰站在床前,防备地看着他:「你发的什么疯?」 裴邈依旧满脸痛苦,痛得开不了口。 明媚气得没心思理他,将衣裳整理了一下,回身把门关上。 「裴掌门这么清闲的吗?到处串门?」明媚斜眼瞧着他。 裴邈:「……」 明媚见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了话,便也不问了,坐到铜镜前补了补妆。 「……想不到你看起来娇滴滴的,力气还不小。」裴邈满头大汗地靠在床边,心有余悸地望着一脸淡定的明媚。 明媚皮笑肉不笑道:「想不到裴掌门看起来一表人才,实则还有做梁上君子的癖好。」 裴邈脸色一僵,难得结巴了一回:「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配上因疼痛而苍白不已的脸色,看上去倒像是那么回事:「容儿她——」 明媚嗤笑一声,打断他的深情:「裴掌门后悔了?」 裴邈没有说话。 见他这副样子,明媚更是觉得荒唐:「沈小姐不肯见你,你就来找我?」 裴邈讪讪道:「我只是心情——」 「心情不好,所以想来找本姑娘放松解闷的?」明媚被他气得笑了,质问道,「那你这般又将沈小姐置于何地了?」 这人怎能如此厚颜无耻?自诩深情,可所作所为有哪一点够得上这两个字? 第140页 「可是我……」裴邈抬头看向明媚,眼里有迷惘、悲伤,还有一些不该有的情愫,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明媚刚描好的眉轻轻皱了起来,她怎么忘了,原小说就是一本渣男贱女文,她实在不该对这个男主抱有太高的期望。 这个时期的男主完完全全就是个花心浪子,心里的人当然不止一个了,青梅竹马我要,温香软玉我也要。 原剧情里假戏真做的是原主,如今,却变成了裴邈。 明媚无力扶额,心想: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把男主掰回正轨,让他早日浪子回头,尽快和女主沈容儿he? 想了几瞬,明媚把手里的眉笔一丢,掰个锤子,姑奶奶才懒得伺候,让他们两个人纠缠去吧! 莫名其妙跑到含冰阁,不由分说地抱住她,神出鬼没地差点吓死她,还想让她安慰他?做什么青天白梦呢? 陪演陪「睡」还要陪教育呢? 明媚起身把门打开,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裴掌门,请吧?」 裴邈站了起来:「烟儿……」 烟儿?什么鬼称唿? 「裴掌门莫不是戏演得多了,连自己也相信了?我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实在亲密不到这个份儿上,不过是暂时合作,各取所需罢了。」明媚尽量好声好气地说道。 听了她的话,裴邈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你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吗?」 明媚脸上依旧挂着假笑,将门拉得更开一点儿:「不然还应该如何以为?裴掌门说完了吗?」 裴邈一顿。 「说完了,就请出去,若是想点我的牌子,晚上再来吧。」明媚接着道。 裴邈只好走了出去,忽又想起一件事,转身正想和明媚说,含冰阁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他只好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七天后便是武林大会了,你应当知晓了吧?」 明媚正要离开的步子一顿,点了点头:「知道。」 裴邈看着门后隐约浮现的倩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七天后的早上我会派人来接你,你乔装一下,随我进去。」 「毕竟……如今坊间都传闻,我抛弃了你,不好再像往常那般出现在人前。」 明媚听完他这番话,没什么意见,便道:「全由裴掌门安排。」 裴邈见门后的人影消失了,又等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梨花楼。 「姐……姐……」梨花楼背后的一座院子里,传来孩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明媚蹲在江晏身边,听见他说出的话一天比一天清晰,几乎要落下泪来。 江晏见姐姐哭了,习惯性地从那个白衣服哥哥手里接过帕子,递了过去:「姐姐不哭……」 明媚接过帕子,简单擦了擦眼角,把江晏搂进怀里。 江晏依偎在姐姐怀里,闻着她身上香香的味道,觉得开心极了,只是每次这种时候,那个白衣服哥哥的视线都会落到姐姐身上,连一点儿也不会分给他。 但江晏并不是很生气,毕竟那是他的姐姐,不过,如果白衣服哥哥看的是晴晴,他一定会狠狠地咬他一口,再把他赶出去。 江晏从明媚怀里挣脱,指了指另一边:「晏儿……想去找晴晴玩……」 明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晏儿自己去找小晴吧。」 「嗯。」江晏点了点头,把桌上那碟点心也拿了过去,虽然他不喜欢吃这个,但是晴晴喜欢吃。 明媚看着江晏的背影,心里宽慰不已。 江晏如今已经能说许多话了,说得也越来越顺畅和清楚,不再总是害怕地尖叫,性子也越发开朗,与寻常孩童的差别在一点点变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明媚看向身边的慕遥,还没张口,就听慕遥说道:「你又要道谢吗?」 明媚低头一笑。 慕遥也笑道:「这些天你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谢谢。」 「是吗?」明媚笑道,「我们姐弟确实要谢谢你。」 慕遥摇头:「这是我身为合年谷弟子该做的事。」 明媚将手帕还给他:「你们合年谷是什么样子的?」 慕遥想了一会儿,道:「与云鼎城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人烟稀少,谷里只有我们师徒几人。」 「那样不无聊吗?」明媚问道。 慕遥微微笑了:「每日随着师父学医採药,怎么会无聊呢?」 「啊,听你这么一讲,果然很无聊。」 明媚突然俯身,挑起慕遥的下巴,盯着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你们又不是道士或者和尚,怎么过得比他们还要清苦?」 慕遥的脸登时暴红,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他很想让明媚离他远一点,离得这么近,他好像又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了…… 明媚却不打算放过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那你们心火难耐的时候,都是怎么办的?」 她是真的很好奇。 慕遥还未开口,两条整齐的鲜血条从他的鼻里流了出来。 「你流血了!」明媚吓了一跳,连忙一抬手,将他的头抬起来对着天。 慕遥勐地被回流的鲜血呛到,嗓子里全是血的味道。 「咳咳咳!」 明媚手忙脚乱地把帕子堵了上去,忙活半晌,好容易止住了慕遥的血。 第141页 被血呛到滋味难受得不行,慕遥眼泪汪汪地拿着帕子,脸和脖子都红成了一片。 明媚看着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我不过就提了那么一句话,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明媚不提还好,一提慕遥又想起了自己每日清晨的窘态,还有客栈后院挂着的衣物,鼻腔里的血好像又有了喷涌的意思。 慕遥只好闭上眼,在心里默念起最晦涩难懂的那本古医书,又将师父的训诫翻来覆去地念,但脑子里的画面却仍然是挥之不去。 慕遥欲哭无泪,默默地将帕子又堵得严实了一点。 好在这一次,明媚放过了他,她去厨房打了一盆水,等慕遥的血差不多止住了,让他简单清洗一下。 见慕遥整理好了,明媚又问道:「那你这次出谷,只有你一个人吗?」 「同行的还有我的师弟。」慕遥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那你师弟呢?」明媚想了想,「我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慕遥有些无奈道:「他自去与友人相会,每日早出晚归,总是不见人。」 「你们师兄弟的关系不好吗?」明媚随口问了一句。 慕遥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摇头:「我与师弟自小一同长大,向来和睦,从未有过争执。」 慕遥并没有说假话,他和宋问天的关系确实还算融洽,只是两人性格秉性截然不同,平日里接触得比较少。 师父总说师弟性格浮躁,善于钻营,但慕遥却觉得,师弟只是略略跳脱了些,不似常人般循规蹈矩,如此倒也无拘无束,自在许多。 明媚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慕遥笑着将自己的医囊收起来,明媚不经意地朝那边一看,开口询问道:「你这里面有毒药吗?」 慕遥停下动作,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有点好奇。」明媚回道。 慕遥将桌上的脉枕收进去,淡淡道:「医者行走江湖,治病救人,自然也需要防身的物什。」 虽说人性本善,但有邪念的人从来都不少,他虽甚少接触世事,但早已懂得了这个道理。 善良太过,便是愚。 那便是有了。 明媚眼睛一亮:「那你能给我一些么?」 慕遥看向她:「为何?」 「虽说我不用行走江湖,但梨花楼也算是个是非之地,我也想要些物什防身。」明媚仿着他方才那番话说道。 慕遥却不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对着慕遥干净的眸子,明媚几乎要将心里的筹算托盘而出,幸好她及时控制住了。 慕遥见明媚的样子,便知她心中有事,且这事是万万不会说与他听的。 明媚不再看他,心想自己还是心急了些,慕遥向来谨遵师训,与人为善,让他参与到自己的计划中,实在有些不妥和残忍,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明媚将目光移向了江晏的方向,他正和秦晴在说话,两个人脸上都是天真纯粹的笑。 年少不知愁滋味,着实让人羡慕得紧。 看着他们二人,明媚也微微露出了笑意,等她再转过头来的时候,慕遥已经走了出去,桌上静静放着一个纸包。 明媚赶忙追出去:「慕遥!」 慕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只是道:「那桌上是你要的东西,见血封喉,是我从前制出来的,没有解药。」 明媚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跨出这个院子的前一刻,慕遥又说了一句:「交予你防身。」 他将「防身」二字重重说出,似乎这样便能说服和欺骗自己。 「明日我再来看晏儿。」 明媚看着慕遥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回到屋里,将那个纸包紧紧攥在了手里。 第77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12) 数日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几年一度的武林大会终于开始了。 此次大会由落枫派负责举办,大会安排在云鼎城的碧海山庄,那里视线开阔,占地极广,可供各个门派住下,山庄靠山临水,景致也是一绝。 碧海山庄四周由各个门派的弟子共同守护,日夜巡视,以保证武林大会的安全举行。 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在通过大门的时候需出示邀请函,这是几月前由无垢门弟子亲自送往各派的。 来到碧海山庄的除了各派弟子,其中也不乏无名无派的江湖人士,他们也自有拿到邀请函的门路,只是他们中的一些人不仅仅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各有各的心思,不为外人道。 慕遥将怀里的邀请函拿出来,递给门口的落枫派弟子。 这是无垢门掌门特意命弟子送到合年谷的,原本是想邀请师父和师叔一同前来参加武林大会,但恰逢师叔闭关,自己和师弟下山歷练,师父便将邀请函给了他们两个。 一番仔细验证后,那落枫派弟子方才恭敬地请慕遥和宋问天入内。 两人一同往里面走,宋问天一路上看着四周的陈设和景观,啧啧称奇:「这落枫派还真是豪气,居然用这样一个宝地来举行武林大会,生生将其他门派的风头都压了下去,难怪何公子提起落枫派来总是没什么好气,看来以往武林大会的举办地可都没有这样气派的。」 慕遥也看向四周,点了点头:「碧海山庄的确不同凡响。」 第142页 「不过。」慕遥看向一旁的宋问天,问道,「你说的何公子,可是无垢门掌门之子何邱?」 宋问天一愣,心想怎么说漏嘴了,忙否认道:「不是那个何公子!无垢门掌门的独子,师弟我哪儿高攀得起!」 听了这话,慕遥皱了皱眉:「师弟不可如此妄自菲薄,我们是合年谷的人,向来不参与中原门派间的斗争,无论是掌门之子,还是普通弟子,于我们都是一样的。」 宋问天下意识撇撇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敷衍道:「知道了,师兄。」 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齐齐转过身去。 「晚辈拜见何掌门!」说话的是裴邈,他双手抱拳,将腰弯得很低,恭敬地向对面的人行礼。 对面那人约摸四十岁的年纪,一袭深色长袍,腰间一柄长剑,面目端方,一脸正气,正是无垢门掌门,也是如今的武林盟主何沧。 他为人谦逊,相貌不凡,待人接物没有丝毫架子,在武林中的声誉极高。 何沧亲手将裴邈扶起:「快快起来!我与你师父情谊深厚,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何须如此见外!」 裴邈欲就着何沧的手直起身,何沧却极为迅速地躲了过去,他面色不变:「你师父英年早逝,于情于理我都该到场,只是为门中要务所绊,无法脱身……」 「事务处理好后,我连夜赶路,昨日才至云鼎城,但还是晚了,连你师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说着,何沧几乎要落下泪来,好在被裴邈和身边弟子劝慰住了。 裴邈也有些哽咽,他又向何沧鞠了一躬:「何掌门的情谊晚辈斗胆替师父收下了!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会有知的!」 何沧面色悲戚,不住地点头:「你师父有你这样的继承人,落枫派有你这样的掌门,乃不幸中的万幸啊!」 众人瞧着山庄门前这一番对话,心里却是各有盘算。 本以为这次的武林盟主非落枫派的沈毅莫属,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沈毅死在了武林大会前夕,新继任的裴邈虽说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但如今几年过去了,谁也不知他的深浅。 而今瞧着,何沧似乎仍是宝刀未老,这两人对上,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那这个武林盟主的归属便还有待商榷了。 慕遥站定在原处,清澈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宋问天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上去拜见结交,慕遥见劝不住他,便也随他去了。 出谷前,师父特意交代他们,不可与江湖门派深交太过,以免沾染是非。 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算是同门师兄弟也不好干涉太多。 只是宋师弟此举,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看着宋问天的背影,慕遥淡淡垂眸,转身离开了。 歷来武林大会共分为两个阶段,分别是歷时五天的擂台比武和最后的封赏。 数百名来自不同门派的人经过层层的比试筛选,最后决出新的武林盟主,举行隆重的封赏大会,向整个武林宣告新任盟主的产生。 这是武林中的至高荣耀。 数十年来,无数人为了这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又会鹿死谁手呢? 比武于第二日辰时开始,抽籤决定对手,一对一对决,落败者淘汰,获胜者进入下一轮。 因着此次武林大会是由落枫派一手举办的,所以从比武第一天开始,裴邈就需要到场观赛。 但如裴邈、何沧一般的各派掌门却是不参与抽籤比武,而是到最后一天再上台对决。 裴邈坐在擂台旁边的帐篷里,从下人手里拿过一杯茶,轻轻抿了抿,看向另一边的何沧,他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擂台上的人,时而和身边的人或邻座的掌门人交谈,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 不过几瞬,何沧就发现了裴邈的目光,他端起手上的酒杯,朝裴邈举了举,甚是潇洒。 裴邈微微一笑,也向他举杯示意。 「裴掌门。」 裴邈转头看去,见是慕遥:「是慕公子啊,有什么事吗?可是下人招待不周?」 慕遥淡笑着摇头:「没有这样的事,裴掌门安排的很好。」 「那慕公子此来所为何事?」裴邈笑问道。 慕遥面上有一瞬的犹豫,却还是将话说了出来:「还请裴掌门不要见笑,在下不是武林人士,对这擂台上的来回也不是太懂,左右坐着也是无用,我见山庄内种着许多稀有药草……」 裴邈一下子明白过来,笑着赔罪道:「是我思虑不周!倒忘了这事儿!」 慕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裴邈想了想道:「这山庄里是种着些草药,素来也用不上,放着也是糟蹋了,倒不如交予慕公子,或是入药,或是治病,也算物尽其用了!」 「如此便多谢裴掌门了。」慕遥微微一揖。 一天的比试结束,裴邈回到自己的院子。 他推开门,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裴邈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明媚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来,坐到了桌子边:「我昨日来找过你,你不在,我只好自己过来了。」 裴邈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茶:「昨日太忙了,没来得及去见你。」 明媚开门见山地问道:「何沧此人如何?」 裴邈将茶壶放下,思索了一瞬:「他很警惕,城府极深,即使是贴身保护的人距他也有三步远,更不论他深不可测的武功和内力,实在是……」 第143页 「总能找到破绽的。」明媚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你说的是。」裴邈一顿,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昨日我见何沧的时候,虽然他防备得很快,但我还是探到了他的一点脉息……」 明媚看向他,裴邈接着道:「他的脉息……不似寻常习武之人,仿佛有些虚浮,但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只触到了一瞬。」 「虚浮?」 裴邈点头:「以我探到的是这样。」 「可昨日我也曾远远瞧过他一眼,他的面色和行动并没有什么异常,反而格外强健有力。」明媚想了想道。 原本明媚是想随着裴邈一起去见何沧的,但她却意外发现何沧的五感极其灵敏,且山庄门前人多眼杂,难保有人会认出她,明媚便只好躲在远处。 裴邈的面色也有些严肃:「所以我才没办法确定他的身体是否有恙,除非……」 「除非什么?」明媚问道。 裴邈看向她,缓缓说道:「除非我和他交手,这样一切都能明了了。」 听了这话,明媚的眉轻轻皱了起来,心里慢慢思索起来。 裴邈也沉默下来,室内一晌无语。 时间很快过去,为了不惹人眼目,明媚将面纱戴好,悄悄地从裴邈的院子里出来,沿着一条鲜有人知的小路往自己的住处走。 茵茵草丛后,慕遥小心翼翼地将一株草药从土里挖出来,阳光将他额上的汗照得发亮。 看着这株难得一见的草药,也不顾满手的泥土,慕遥微微笑了笑,将草药放进了随身的草篓里。 再抬头时,他看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从不远处匆匆走过,很快就走得远了。 慕遥下意识往前跟了一步,脚边的草篓一下子翻到在地,里面的东西杂七杂八地滚了一地。 他连忙弯下腰,手忙脚乱地将东西都重新拣进去,把草篓好好地放正。 慕遥擦了擦下巴上的汗,却见那个女子停了下来,正远远地往这边瞧。 她是谁? 为何看上去这样眼熟? 慕遥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那个女子已经不见了,慕遥转头四处瞧了瞧,连她离开的方向都没看见。 是我眼花了吗? 第78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13) 慕遥望了许久,都不见那女子身影,便也罢了。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慕遥背上草篓回了住处,恰好宋问天也在。 「师兄你回来了。」宋问天见他回来,似乎有些高兴。 「嗯。」慕遥将草篓放下,把里头的草药一株株拿出来。 宋问天跟在他身后,殷勤道:「师兄去挖草药了?我帮你拿吧!」 说着,他便将慕遥手里的草药全部拿了过去,慕遥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只好问道:「你今日不去和你的朋友们相聚吗?」 宋问天手上动作不停,笑答道:「哪有那么多宴会要聚!师兄的事才是头等大事!问天义不容辞!」 「是吗?」慕遥看着他忙碌的样子,说道。 宋问天头也不抬:「当然是了,我们可是同门师兄弟,再没有比我们更应该亲近的了。」 慕遥知宋问天此举有异,必是有事相求,便也随他去忙,自己回房换了一套衣裳。 夜间,山庄的僕人准时送来了丰盛的饭菜,慕遥师兄弟围着桌子坐下。 宋问天端起碗扒拉了几口,装似不经意地问道:「师兄最近在看什么书?」 「师父赠的一本古医书。」慕遥淡淡回道。 宋问天笑了笑:「师兄真是刻苦,难怪师父那么看重你。」 慕遥垂着眸,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宋问天又问道:「师兄,实不相瞒,师弟有一点儿小事相求……」 慕遥嘆了一口气,将筷子放下:「说吧。」 宋问天想了一瞬,将声音压低了些:「师兄可知道九转秘丹?」 慕遥微微皱眉:「九转秘丹?那不是武林中的禁药吗?」 慕遥想了想,又道:「服下一粒便可使内力暴涨近五成,传闻中,有许多急功近利之辈曾秘密研制并服用此药,只为求得功力在短短几天内突飞勐进,但此药毒性极强,极易反噬,那些服药的人结果无一例外是痛不欲生、死相悽惨。」 他幼时随师父下山时,曾遇见过一个服用九转秘丹的人,那时那人已是濒死之际,师父也无能无力,那人便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等待死亡,那样的惨象,慕遥到如今仍是记忆犹新。 他不贊同地摇摇头:「武功内力非一日可成,服用此药无异于揠苗助长,甚至更甚于此,一时的风光,终会伤害到自己。」 等慕遥说完,宋问天方才道:「是啊,此药药性极强极烈,被武林中人视为邪药,好在大约十年前,在一位武林前辈的带领下,中原武林达成了共识,将九转秘丹列为了禁药,任何人不允许研制、倒卖、服用,违者重罚。」 慕遥点点头,看向宋问天:「你今日怎的想起来问这个了?」 「是这样的师兄,虽说九转秘丹在江湖中已经销声匿迹了,但难免还是会有人服用了它,虽然这般是不对的,但师弟觉得,若是因为这人犯了禁,而仍由他死亡的话,那也太过残忍了……」 慕遥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师弟便想要试着研制九转秘丹的解药。」宋问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师兄也知道的,师弟的医术不如你,但师弟也是真心想为苍生的,只是不知道师兄愿不愿意帮一帮我……」 第144页 慕遥听了他的话,沉吟片刻:「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因为病人犯了错,而不去医治他。 宋问天松了口气。 「恰好我昨日读书时,在书中见到了一些可能有关的记录,一会儿我将内容抄给你,也许对你有所助益。」慕遥接着道。 宋问天登时站起身,朝慕遥深深一揖:「问天多谢师兄!」 慕遥将他扶起,两人入座:「都是同门,无须如此见外。」 「师兄说的是!师弟晓得了!」宋问天笑道。 武林大会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对于慕遥师兄弟二人来说,却没有什么差别,他们成日里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制药,也甚少有人来访。 慕遥本想去看一看宋问天的进展,但不知为何,那日之后,平白来了许多找他寻医问药之人,且大多都是各门派的女弟子。 不过两天,慕遥院子里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了,屋子里莺声燕语,清淡的草药味被各种不同的脂粉味浓浓盖住,比梨花楼还要香上几分。 慕遥将一份药仔细包好,递给面前说个不停的女子,那女子拿了药,也不离开,似是还想与慕遥再聊一聊。 「这位姑娘,你的药已经开好了。」慕遥只得出声提醒。 那女子娇俏一笑,这才恋恋不捨地起身:「那好吧,慕公子,我明日再来。」 慕遥面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抬眸看向之后长长的队伍,素来淡然的他也有些无奈。 暮色四合,好容易看完了所有病人,慕遥坐在椅子里,神情有些呆滞。 「这位大夫还看病吗?」又是一道柔媚的女声。 慕遥抬起头,一个「看」字还没说出口,就生生顿住了。 明媚妩媚一笑,坐在他对面:「嗯?」 慕遥莫名有些脸红,他低下头,将有些混乱的桌案迅速整理了一下:「看……看……」 明媚将衣袖拉上去一点儿,自来熟地把手腕放在他的脉枕上。 慕遥呆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将手指搭在明媚的腕上。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会在这里?」明媚一手撑头,专注地看着他。 慕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一日那个女子便是你吧?」 明媚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隔那么远,你也能认出是我啊?」 慕遥一顿,低声道:「自然能。」 「为什么?」明媚好奇地追问道。 「脉象如水浮木,既浮且紧,是风寒。」 慕遥将手从她的手腕上收回,拿过一张白纸,提笔却不知该写什么。 明媚还在继续追问,慕遥看诊了一天的大脑突然有些混沌,他脱口而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然记得牢!」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慕遥脸色一白,神情慌张,明媚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大,她满意地点点头,眼尾矜持地翘起:「嗯,我知道了。」 慕遥更是慌乱,他迅速写下几个字,拿着那张药方去身后的药柜抓药,起身却差点把椅子带倒。 「你慢点。」 慕遥拿着那张药方,几乎要贴在药柜上了。 明媚又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吗?」 慕遥在心中默念了数遍「多说多错」,将药方拿到眼前,认真地抓起药来。 但,这字为何我一个也看不懂…… 明明出自我的手…… 我到底写了个什么…… 在慕遥面药柜思过的时候,明媚自问自答道:「我是听落枫派的一群女子说的,她们说,这里有一个会看病的俊俏小郎君……所以我就来了。」 慕遥干脆将药方放在一边,心里念着明媚的病症,开始抓药,他拼命不去注意身后的动静,明媚的话却还是只字不落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来看看这个俊俏小郎君,是不是真有她们说的那般俊俏?」 慕遥的手一抖,心也莫名其妙地紧了一瞬。 「……有没有我的慕公子俊俏?」明媚慢慢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挠在了慕遥的心上。 明媚歪头看他,笑得花枝乱颤。 慕遥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手中的药上,结果却发现桂枝多抓了一两,麻黄一点儿没抓。 慕遥:…… 从他够得着药柜那天起,他还没有出过这样的错。 也不知道呆了多久,慕遥终于抓好了药转身坐下。 明媚伸出手:「给我吧。」 慕遥瞥了一眼明媚嫩生生的手掌,轻轻将药包递了过去。 明媚接过来,将一只香囊丢进他怀里:「清心安神,算是诊金了。」 慕遥将那只香囊拿到鼻尖,轻轻嗅了嗅,看着明媚窈窕而去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几天之后,终于到了武林大会的最后一场对决,不出所料的,擂台上剩下的人是裴邈和何沧。 台下座无虚席,几乎山庄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众人都等着见证新任盟主的诞生。 裴邈站在擂台上,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管何沧的身体是真有异常,还是假有异常,他都必须全力以赴,出奇制胜。 就算不能一举击败何沧,也最好能在交手时探清他的虚实,或是重伤他,这样才能将后招派上用场。 想起这些日子的谋划,裴邈微微闭了闭眼,虽说这是在帮明媚,但其实也是在帮自己。 第145页 武林盟主的位子,谁不想要呢? 他也不能免俗。 不过几刻,何沧也走了上来,裴邈笑着迎过去:「何前辈。」 何沧也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前辈谬赞了。」裴邈谦虚道。 激昂的号角声响起,此次武林大会的最后一次对决正式开始。 裴邈将剑出鞘几寸,向何沧道:「前辈先请。」 何沧微微一笑:「那鄙人便不客气了。」 何沧将佩剑出鞘,挽了个剑花,直直冲裴邈的面门而来。 裴邈也不惊慌,始终沉着应对,数个回合下来,两人各有千秋,分不出胜负,甚至何沧微微有些落于下风。 裴邈心中安定许多,看来何沧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他手中剑的方向一转,使出了一套新的剑法。 这是他过去研究出来的,专门用于克制无垢门剑法的一套剑招,从未视于人前,只是若对上的是从前的何沧,虽剑招被破,但何沧还可凭着深厚的内力和丰富的经验取胜,但今日的何沧显然远不如前,廉颇老矣。 裴邈的剑招打了何沧一个措手不及,他连连后退,持剑的手不停地发抖,几乎连剑都快要拿不住。 裴邈将攻势收回了一点儿,出声询问道:「前辈?」 何沧一摆手,强撑着站住:「继续!不必留情!」 裴邈略一皱眉,提剑又上,何沧来不及躲开,只能奋力抵抗,嘴角忽然流下血来。 看起来似乎胜负已分,擂台下的观众骚动起来。 见何沧这般模样,裴邈也不欲再恋战,他将所有的内力蓄于剑上,向何沧使出最后一击。 变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何沧并没有选择躲开裴邈的最后一剑,反而持剑迎击,两柄上好的名剑在空中相接,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声音,火花迸溅。 不对! 裴邈脸色一变,感到一股极为霸道的内力从剑柄传至他体内,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碾碎。 鲜红的血从裴邈的耳朵和嘴里不住地流出来,连他睁大的眼睛里也迅速布满了瘆人的血色。 擂台下的众人都是一惊。 何沧嘴角微微一勾,将手里的剑轻巧往前一送,裴邈的表情瞬间扭曲,而后凝固在脸上。 「砰——」 裴邈的身体突然飞了出去,像一只断了线的破旧风筝,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染了满身,连地上的黄土也洇湿了。 「掌门!掌门!」落枫派的弟子急忙围了上去,擂台下一片混乱。 何沧缓缓收剑,站在原地没有动,似是在调整内息。 裴邈几乎陷入昏迷,他被落枫派弟子从地上抬起来,充血疼痛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他看向擂台的方向,一片模煳中,何沧似乎对他说了一句话。 裴邈心中一片冰凉,再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第79章 青楼花魁x药王首徒(完) 这一夜,裴邈的住处灯火通明,几乎整个山庄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一批又一批大夫医士从裴邈的屋子里出来,面上或口中传达的消息无一例外是:裴邈伤得很重,几乎没了气息。 听了这话,前厅里的一众掌门都有些心惊,自古武林之中的对决都是点到为止,若是比武过程中有人生出了杀意,必然会为人所不耻,伤了道义,因此甚少出现这般严重的事。 何沧坐在主位上,满脸懊悔:「此事皆因我而起,若不是我,裴掌门也不会伤成这般模样!」 与他交好的一位掌门接着道:「这怎么能怪到你身上?比武本就存在风险,习武之人受伤更是家常便饭,不过是意外罢了。」 「徐掌门说的是,本来此次比武获胜的应是裴掌门,但究竟是何掌门技高一筹,在最后时刻拼死一搏,这才侥倖取胜,那样危急的时刻谁能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又一位掌门说道。 徐鹏抚须点头道:「裴掌门武艺高强,何掌门在与他对决的时候都有些吃力,原本想要礼让后辈,如此一来,却也不得不全力以赴,谁知裴掌门虽有奇招,但内力终究浅薄了些……」 堂上众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裴掌门落败又重伤至此,武林盟主的位子自然还是何沧的,虽然确实是何沧下手太重,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一个「比武难免有损伤」便可搪塞过去,自己又何必说穿呢?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去得罪盟主? 这落枫派还真是流年不利,前后两任掌门相继出事,怕不是中了什么邪罢? 终于,两个时辰后,后院传来消息,裴邈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再熬不住,各自回去了。 至于第二日的封赏大会,在何沧的提议下,推迟了一天,要等裴邈情况再好些,否则他也无心接受武林盟主一任。 灯影重重,裴邈虚弱地躺在床上,方才他短暂地甦醒了片刻,让身边人都出去,只将明媚留下来,对外称这是他的贴身侍女。 明媚戴着面纱,面含忧虑:「你怎么样了?」 裴邈的声音极低,气若游丝:「不太好……」 「何沧先前种种都是迷惑我们的,还真是只老狐狸。」明媚的语气中有了三分恼意。 裴邈轻轻嘆了一口气,面色苍白:「是我们太大意了,早该料到不会有这么容易的……」 第146页 突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又有鲜血从嘴里流了出来,嘴边颈间瞬间一片血红。 明媚连忙为他顺气,擦掉他吐出来的血:「如今,你什么都不用想,先安心将身体养好。」 裴邈轻轻闭了闭眼,神情痛苦。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慕遥为裴邈看诊后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看着自己方才记录下来的脉案,对着满屋子的药材陷入了苦思。 五脏六腑几乎全部受损,经脉伤得严重,两股气在体内不停碰撞,根本无法通过外力强行疏导,更是雪上加霜…… 几乎是救不回来了,但慕遥不愿放弃任何一个病患。 他将手中的脉案放下,一头扎进了书堆里,这里面也许会有记载。 窗外,一个人影闪过。 原本裴邈的伤情已经稳定下去,谁知不过一个时辰便又发作起来。 何沧一边穿衣一边从床上起来,低声问道:「消息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落枫派的人已经向各处都递了消息,我们这儿离得近,所以知道得早,我们留在那里的人也说,听见了突然唤大夫的声音,作不得假。」身边人回道。 想了想,那人又补充道:「连慕公子也束手无策,只怕熬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何沧将衣裳整理好,又正了正冠帽,看了那人一眼:「慎言,裴掌门吉人自有天相,必然能挺过去的。」 「弟子知罪。」 「走吧,随我去看看。」 「是。」 何沧走进裴邈院子的时候,院子内外空荡荡一片,只有一个外门弟子守在门口。 何沧皱了皱眉,有些生气地斥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那弟子连忙小步走过来:「师兄们有的去通知其他掌门了,有的回去请师叔师伯了……」 「还有的……还有的弟子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那弟子看起来甚是胆小,连话也说不明白,迎着何沧锐利的目光更是抖得不行。 何沧看他这般不似说谎,裴邈一倒,落枫派确实群龙无首,连门下弟子也约束不住了。 「你下去吧。」裴邈一挥手,让身边跟着的人也留下,大步朝里面走去。 何沧踏入裴邈房门,看到的就是昏迷不醒的裴邈。 明媚尽力藏住眼底的惊慌,身子低低地伏在地上:「参见何掌门。」 何沧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裴掌门房里?」 明媚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是掌门的贴身侍女,在这里照顾掌门。」 「贴身侍女?那为何要戴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何沧不相信她的说辞,走过来想到摘掉她的面纱。 明媚不敢往后躲,只能紧绷着身子说道:「奴婢面上染了急病!」 何沧的手一顿。 明媚接着道:「若不慎碰到,就会感染,但掌门习惯了奴婢服侍在侧,便让奴婢戴上面纱,如今掌门就要不久于人世,奴婢希望能陪他最后一程……」 说罢,明媚悲伤地落下泪来。 「原是如此。」何沧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还请裴掌门见谅!」明媚再次一拜,额头狠狠磕在了地上,希望能打消何沧的疑心。 「既如此,你先下去吧。」何沧掀袍坐到了床边,探了探裴邈的脉,「我来看看你们掌门。」 明媚脸色一僵,何沧此来必然没有安什么好心,自己不能将他们二人单独留在一起,只要熬过这遭,裴邈也许就还有救。 见明媚迟迟没有动静,何沧看过来,眼神寒凉如刀:「怎的还不退下?」 明媚无法,只能装作害怕的样子,一步步朝外面走去。 电光火石间,明媚掏出一早准备的匕首向何沧的后背刺去,何沧虽有防范,但还是被她刺到,背上顿时鲜血淋漓。 何沧吃痛,反手将明媚手中的匕首击飞。 与此同时,原本躺在床上的裴邈瞬间暴起,用尽最后的力气重重击向何沧。 何沧身体一震,吐出一大口血,几乎倒地。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即使伤成这样,何沧仍然将明媚甩到一边,回身将裴邈死死掐住。 明媚被甩到柜子上,又重重砸到地上,头晕眼花,后脑湿漉漉一片,明媚艰难地伸手摸去,摸到了一手血。 何沧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和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突然,他松开了手,转身看着倒地不起的明媚,玩味道:「还是先杀了你吧,黄泉路上有人相伴,也是好的,你说这话对不对,裴掌门?」 裴邈倒在床上,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刚刚那一掌用了他十成十的力,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沧走向明媚:「你别动她……」 走到一半,何沧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走到窗边,将窗户全部打开,明媚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何沧勾唇笑道:「摄魂香是很罕见不错,但这骗不了我。」 摄魂香来自西域,焚之有清香,其味极似檀香,可使人狂躁易怒,六亲不认,与失了心智的野兽无异,效用过后却会将此前种种全部忘记。 明媚看着他的动作,感觉嵴背一阵发凉,心里却还抱着一丝侥倖,他方才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不可能一点香也没有吸入。 何沧走到明媚跟前,扯下了她的面纱:「啧啧啧,原来是个美人啊……」 第147页 他掐着明媚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明媚感觉到自己的脚慢慢离地,唿吸也越来越困难,她无力地去掰何沧的手,却是无济于事。 「奈何美人薄命。」何沧欣赏着明媚挣扎的样子,笑得有些癫狂。 何沧又一用力,明媚眼前渐渐变得模煳,终于忍不住,嘴角流下许多血来,甚至滴到了何沧的手背上。 原本他们想先发制人,将裴邈病危的消息传出去,趁着何沧不备,利用摄魂香诱发他体内的病,将他杀掉,谁知…… 明媚的意识越来越模煳,手上的力气一点点松下。 忽然,明媚脖颈间的力量一松,大量的新鲜空气涌了进来,明媚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唿吸着。 何沧看着自己迅速变黑的手背,满脸惊恐:「你!你做了什么?!」 明媚没有说话,她靠在一边,心有余悸。 好在她提前从慕遥那里拿到了这份毒药,眼见着计划全部落空,她只好咬碎了藏在嘴里的毒药,让它混着血流到何沧手上。 以何沧的警惕和老谋深算,她无法直接对他下毒,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让他以为她必死无疑。 这是她的最后一招。 这药一碰必死,何沧逃不掉了。 明媚看着何沧不甘地倒下,口中将她和裴邈骂了个遍,如疯子一般,微微笑到,看来摄魂香还是用上了。 忽然,一个白衣人冲到门口,明媚勉强睁眼看去,原来是慕遥。 他本是想到了医治裴邈的方法,便赶忙过来,谁知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 慕遥将明媚抱在怀里,见她面色,不由大惊失色:「你?!你服了那药?!」 明媚却没有理他的话,第一时间看向他的腰间,在那里看到了她那日丢给他作为诊金的香囊。 明媚松了一口气,那香囊有清心安神之效,佩了这个,慕遥就不会被摄魂香所惑。 慕遥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个香囊,又闻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香味,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你……」 明媚慢慢闭上了眼,慕遥却立刻用银针封住她的穴道,一把将她抱起:「你别睡!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明媚扯了扯嘴角:「这是你亲手做的毒药,见血封喉,难道都是骗我的?」 「不会的,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明媚突然睁大了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慕遥护在身前,一柄冰凉的剑穿过了她的心脏,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 「小……心」 鲜血喷涌而出,明媚感到眼皮越来越沉,甚至来不及说上最后一句话。 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用力抱紧了身前的人。 「……凌姑娘?」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慕遥还没反应过来,明媚已没了气息,大片大片的血将他的白衣染红,像是雪地里怒放的红梅,孤婉凄凉。 慕遥抚上明媚的脉搏,手抖得不像话。 指尖下一片平静。 慕遥眼中常年如一的淡然碎得四分五裂,将他的双眼扎得血红。 他抱着明媚的尸身,久久不能言语,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终于,慕遥缓缓抬头:「……师弟?」 宋问天有些懊恼地将剑抽出来,明媚尚且温热的血溅到了慕遥的脸上。 「没想到这凌小姐对师兄还挺有情义的。」宋问天轻浮地笑道。 他復又将剑对准了慕遥:「师兄,你可别怪师弟我,你干什么不好,非要与何掌门作对,还想治好裴邈,破坏何掌门的计划,若不是我一直跟着你,恐怕真要出事了……」 慕遥心底一片冰凉:「你为何要如此?」 「为何?」宋问天突兀地笑出声,面目有些扭曲,「师兄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师父一向看重你多于我,在你们眼里,你是真君子,而我是真小人,我若一直留在合年谷,能有什么出路?」 宋问天顿了顿,看向一边已经毒发的何沧:「好在何掌门赏识我,无垢门需要我……」 虽然他死了,但慕遥仍是非死不可。 「所以你就为他研制了九转秘丹的解药?!」慕遥眼里头一次有了仇恨,他继续质问道,「所以你还想杀了我?!」 宋问天不耐烦地上前一步:「多说无益,师兄,怪只怪你太过耀眼了……」 「别动!」宋问天的脖子上架上了一柄长剑,他手中那柄染了明媚鲜血的剑掉落在地。 是裴邈先前支开的落枫派弟子们赶回来了。 渐渐地,各派人都到了院子里。 慕遥却看不到这一番对峙了,他将明媚小心地抱起,仿佛她还活着一般。 迎着众人诡异的目光,他走出了裴邈的院子,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住处走。 你等等我,我一定能治好你…… 别睡……别睡…… 求你了…… 凄冷的夜风无情,将他的眼睛吹得奇痛无比,不得已,落了许多泪。 这条路很长,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这泪太多,像是永远流不尽一般。 第80章 慕遥番外 「这都多少天了?」一个粉衣侍女拉拉身边人的袖子,指了指不远处那个院子。 另一个绿衣侍女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快有四五天了,一直没看到有人出来。」 第148页 「可是……那女子不是已经死了吗……」粉衣侍女的脸都白了许多,身子也忍不住一颤。 绿衣侍女的胆子要大一些,她点点头:「何掌门死的那天夜晚,山庄里到处一片混乱,恰巧我藏在门后,亲眼看见了慕公子抱着一个女子从掌门房里出来,据说那时候就已经咽了气了。」 粉衣侍女又看了看慕遥紧闭的院门,想像着其中的恐怖景象,声音抖了一抖:「那……那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绿衣侍女也觉得怪异,她皱了皱眉:「谁知道呢?现在何掌门死了,我们掌门虽病着,但这封赏大会还是要办的,这院子……这个样子,到时管事又得怪到我们服侍的人头上了。」 「那……那怎么办啊?」想到不通情理的管事,粉衣侍女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绿衣侍女一咬牙:「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不要!」粉衣侍女连忙退后了几步,拼命摇头,「我害怕……」 「你怎么这么胆小!」绿衣侍女一跺脚,气道。 粉衣侍女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嗫嚅道:「……要不……你去吧……」 「我?我不行的!」绿衣侍女看了看院门,又看了看同伴。 粉衣侍女哭道:「姐姐你去吧!我求你了!」 在粉衣侍女不断的哀求下,绿衣侍女终于鼓起勇气往那边走去,只是步子迈得又小又慢。 但走得再慢,也很快到了院门口。 绿衣侍女回头看了一眼同伴,颤抖着伸出手。 「吱呀」一声,院门从里面打开了。 绿衣侍女霎时宛如惊弓之鸟,被吓得不轻,大叫了一声跑了出来:「鬼啊!」 「鬼啊!闹鬼了!」粉衣侍女也被这一番动静吓得魂飞魄散,两人尖叫着跑远了。 慕遥站在门前,原本合身的白袍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古井无波似的眸子连一丝余光也没有分给她们,他回身将门关上,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行去。 须臾,他又回到了这里,手里捧着一只沉甸甸的包袱。 慕遥走上前,原本想要开门的手一顿,循着动静,看向身后藏着的粉衣侍女。 粉衣侍女浑身一凛,害怕得不行:「我我我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我的镯子掉在这儿了,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我回来找……」 慕遥似是没有听见她的话,缓缓开口,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一般,声音干哑难听:「……这位姑娘,能帮我一个忙吗?」 粉衣侍女见这人没有为难她,忙不迭地回答道:「可以可以!」 只要不杀她,让她干什么都行! 几炷香后,粉衣侍女从慕遥的院子出来,手抖得不行,面色比进去之前还要苍白几分。 那人……那人…… 慕遥的屋子里,沉静如水,四面的帘子都拉着,透不进一丝光来。 屋里到处是散乱的书籍和药草,还有满地的废纸团。 桌上凌乱地点着几支蜡烛,烛火黯淡,幽幽晃动。 东面的一张床榻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子。 她的长髮如瀑,柔顺地倾泻在枕边,紧闭的眉目如画,可以想见若是睁开眼,会是何等的活色生香,但她脸色却是一片惨白,唯有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紫。 床边,慕遥将明媚惯用的妆奁拿过来,看了许久,仍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他怕画得不好看,会惹得她生气。 慕遥不愿接受她离去的事实,心里固执地认为她是睡着了。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床上的人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慕遥眼里的希望终究是一点点破灭了。 直到几刻钟前,他看着明媚苍白的脸色、毫无动静的脉搏,终于不得不告诉自己:她已经走了。 在那个夜晚,她就已经走了。 纵你有一身医术,你还是没有将她救回来。 你没能将她救回来。 慕遥拿着笔在空中描画了许久,才敢落笔。 她那样美,又那样爱美,肯定不愿意这样难看地离开,慕遥便从她的住处拿来干净的衣裳,请人替她换上,又带来她的妆奁,想替她画上一个好看的妆。 在为江晏看病那段日子,慕遥有时会碰上刚起身的明媚,大约是前一夜在那儿待得太晚,便在那里歇下了。 小院很小,也没那么讲究,慕遥治疗江晏时,明媚就会搬来一块铜镜,坐在他们身边梳妆。 轻轻一动,三千青丝泻下,让人忍不住朝她看去。 她也不羞,从镜中对着呆若木鸡的他嫣然一笑,摇曳生姿。 再看过去,他更呆了。 女子轻笑一声。 「女子的眉除自己外,只有夫君能画,你个小大夫一直盯着作甚?」 男子耳根一红,却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她便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上妆,敷粉,描眉,涂脂…… 镜中人逐渐变得明艷逼人,千娇百媚。 「好看吗?」 「好看。」 女子灿然一笑,将身后的风景都比了下去。 男子脸上又是一热。 她每一次上妆都要花上一个时辰,对着镜子细细描抹,丝毫不觉得腻烦。 慕遥那时便在想,其实她不上妆也是极好看的。 但这话若让她听见了,必然又会生气,他便只好改口道:你怎样都好看。 第149页 慕遥凝视着明媚的脸庞,将她的细眉渐渐描出,又拿来红色的口脂,在她唇上慢慢涂匀。 她的嘴唇如花瓣般娇嫩,说话时更是勾魂摄魄,时常会让慕遥有瞬间的失神,回过神来却是漫天遍地的懊悔,他怎能那样看着一个姑娘? 但如今想来,悔恨的却是自己的迟钝。 他看清得太迟了。 实在是太迟了。 慕遥取过妆奁里的胭脂,在掌中轻轻晕开,然后抹在她的两颊上。 明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但慕遥却像是做过无数遍一般。 很快,一张精緻又妩媚的美人脸就出现在眼前。 一剎那,连屋子都亮上了几分。 慕遥将菱花镜拿过来,举在明媚面前,柔声问道:「怎么样?」 一阵长久的沉默,女子并没有回应他。 慕遥也不恼,他将镜子又拿得近了点,镜中映出两个人的脸,女子艷丽如花,男子却苍白似鬼。 慕遥微微一笑,眼里那潭死水奇蹟般地漾起一丝涟漪:「我觉得很好看,你一直都这么美,从我第一天见你起就是了。」 他又想起初见明媚那天,他还是不解风情的小大夫,刚入云鼎城,便从风中拾得了一块帕子,懵懂地抬头望去,却正好撞进了她嬉笑的眼睛。 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了枝头花开的声音。 慕遥将镜子放下,在明媚的唇上郑重地落下一个轻吻。 而今,我的花落了。 第81章 大结局:现实世界 「阶段工作完成,灵魂抽离——」 再一睁眼,明媚回到了她专属的营养舱里。 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听起来有些不真切:「宿主,此阶段五个任务已圆满完成,欢迎回来。」 明媚将手缓缓放到心口,那里的疼痛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嗯。」明媚轻轻地应了一声,很久没有说话。 系统也没有再多说话,体贴地为她留出一段时间。 明媚疲惫地闭上了眼,过去的画面在她脑中不停轮播,一帧一帧,熟悉又陌生。 终于,她睁开了眼,从营养舱里坐起来:「结算吧。」 「好的。」系统将数据调出来,为她报导,「一共五个世界,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全部完成,共可获得五千积分,折算为可到帐工资,一共是一万五千元。」 明媚揉了揉自己的脸,吐出一口浊气:「什么时候能到帐?」 「明早十点前。」系统回答道。 明媚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她从营养舱里出来:「我这几年的年假都没休吧?」 系统查了查:「是的,从你大学毕业进入公司以来,五年时间你都没有休过年假,共计二十天。」 「那我从明天开始休年假,我去找主管说。」明媚提起包,推开门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明媚从公司里出来,眯眼看了看灿烂的蓝天,眼眸里有点点光芒闪动。 这五年以来,明媚一直在公司的女配部门工作,完成任务的方法也始终简单粗暴,以真心换真心,每个世界都全身心投入,但只要任务完成,她便能立刻将自己抽离出来,从不伤春悲秋、追忆过去,对此,系统包括公司的前辈都很惊讶。 明媚却只是笑笑,她从小就是这样没心没肺,长大了更能将工作和私人分开。 从第一个任务开始,她就不停地暗示自己:这只是一份工作,工作时全情投入,但千万不要将工作时的感情带到工作之外。 这暗示的效果非常明显,她从来没有被任务世界中的人或情感绊住过脚。 深情又无情。 一位前辈这样评价她,末尾还嘆了一口气:「也不知你这样是好,还是坏?」 明媚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她也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做下去。 但凡事总有例外,明媚也没想到自己会难受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对他们是不是太过无情和不公平了? 明媚又抚上心脏的位置,那里好像抽痛了一下。 也许,从一开始,她这样完成任务的方法就是错的。 时间匆匆而去。 二十天后,一位戴着墨镜的长髮女子推着行李从机场里出来,她看了看时间,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 明媚将墨镜摘下,按下了一个数字,电梯缓缓上行。 对着梯厢补了补口红,明媚满意地咂咂嘴,往日的明丽愉悦又回到了她脸上。 电梯到达,明媚脚步轻快地敲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主管,我回来了!」 伏案写字的主管见她回来了,也合上笔笑了笑:「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不多玩几天?」 明媚在他面前坐下,将墨镜放到桌上:「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已经满血復活,请求组织派遣!」 赤道边的海滩、阳光和美食将她从内到外完全治癒了,她现在的幸福感能将方圆几里的棚全部爆掉。 天晴了,雨停了,她又觉得她行了! 「还挺贫!」主管笑骂道,将一份文件递给她,「看看。」 明媚接过来翻了翻,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人事调动书?」 「主管,你不要我了?」明媚有些不安,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她从进公司以来,就在主管手下,主管人好,对他们这些新人也很照顾,明媚在这个部门一直待得很开心,可现在她刚放假回来,主管就告诉她这个? 第150页 主管敲了敲桌子:「老毛病又犯了?东西不看完整就开始着急?」 明媚一顿,心虚地看他一眼,拿起文件从头到尾看了个仔仔细细,连边角的小字都没有放过。 「经决定,将明媚从拯救女配部调到拯救男配部……」 明媚脸一垮:「这不还是调走了吗?」 主管见她这副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度假的这段时间,原本稳定任务世界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现在变得有些摇摇欲坠,而力量的来源是各世界的男配们,尤其是悲情男配……」 明媚心里因为即将调走而产生的委屈情绪还没来得及蔓延,便生生顿住了,紧接着是无尽的愧疚和心疼,这种捲土重来的情绪将她好容易建好的心防一下子击溃。 明媚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 主管嘆了一口气:「现在男配部门人手极度紧缺,只能从其他部门调人过去——」 「我去。」明媚将文件合上,看着主管又说了一遍,「我去。」 她的面色平静又认真,但心里的波涛翻滚唯有自己知道。 主管点点头,又交代道:「这次去要在任务世界里待到终老,你明白的吧?」 「我知道的,谢谢主管。」明媚安静地回答道。 其实就算没有规定,她也会那样做的。 这是她欠下的,生离死别这四个字,太过沉重了。 主管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你放心,这只是临时调动,等这事儿解决好了,你就能重新回到我们女配部门。」 「好。」明媚微微笑了笑,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她推着行李箱,进了自己的工作室。 将系统启动后,明媚躺进营养舱,闭上了眼:「开始任务吧。」 在机器启动的时候,明媚忽然想到了旅游时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媚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我们下一本再见。 预收文:古言双重生《奸臣他觊觎我已久》 【文案】 前一世,靖南王嫡女沈云姝遇人不淑,用自己和沈氏一族的血肉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重来一次,她活得肆意张扬,却不想前世那个无恶不作、阴险毒辣的大奸臣居然缠上了她??? 起初,沈云姝是拒绝的,这么个心黑透了的人谁沾谁死! 后来,沈云姝:真香,真帅,真有劲儿(捂脸),至于前世他那些触目惊心的作为…… 大奸臣在她唇上偷了一口,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心道:我觉得,我前世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婚前小剧场】 大奸臣将一摞聘礼单子递给沈云姝,气定神闲道:「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皇后之位你可喜欢?」 沈云姝:「……不必了吧?」 「为何不必?」觑着沈云姝的脸色,大奸臣思索道,「若你不喜欢,那便让那个废物皇帝在龙椅上再多待两年也无妨。」 「那摄政王妃这个名头你喜欢吗?」 「丞相夫人呢?」 「不过我觉得摄政王妃好听些。」 沈云姝:…… 想做聪明狐狸的小白兔郡主x披着忠犬皮的大灰狼奸臣 #前世闷骚一时爽,后世追妻火葬场# 第82章 番外(一) 刑部尚书之女洛明珠在十六岁那年,嫁给了新帝为后,坊间都说这女子有天大的福气。 只有洛尚书的妻子知道,她这个女儿为了当时前途兇险难测的新帝,拒了多少求亲的人,受了多少看不见的苦。 好在,如今苦尽甘来了。 洛母执一把玉梳,轻柔地梳着女儿如瀑的长髮,眼中渐渐蓄起了热泪。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洛明珠从镜中注意到母亲的神色,鼻头也是一酸,她轻轻拉住了母亲的手。 洛母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却又赶忙背过身擦掉,怕沖了女儿的福气。 她宝贝了这么多年、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要出嫁了。 「母亲!」洛明珠扑进洛母的怀里,声音哽咽。 洛母强忍着泪意,一下一下拍着女儿的背:「明珠不哭,不哭……」 洛明珠抬头,眼圈红红的:「母亲可以进宫来看女儿,这是希越他特意告诉女儿的。」 洛母欣慰地摇摇头,擦掉洛明珠眼角的泪:「明珠嫁的是皇家,我和你父亲是臣子,须知君臣有别,不可随意,皇上对你好,你也要好好对他,把后宫打理好,不要让他有后顾之忧。」 洛明珠乖巧点头,脸颊贴在洛母的手上:「女儿知道的。」 「夫人、娘娘?吉时快要到了。」屋外的喜婆出声催促道。 洛母将梳子放下,取过一边精巧繁复的龙凤盖头,轻轻盖在洛明珠头上,牵住她的手:「母亲送你出门。」 铺天盖地的红倾泻在洛明珠眼前,她随着母亲的手慢慢起身,绣鞋上缀的大颗珍珠微微地颤着。 不知走了多远,洛明珠听见了洛父的声音,她下意识转向洛父的方向,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洛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稳稳地将洛明珠背在了肩上,一步一步朝府外走去。 第151页 洛明珠伏在洛父宽阔的肩膀上,听见了身后洛母低低的哭声,心中更是难过。 「这是父亲陪你走的最后一段路,此后,陪伴你的便是皇上。」 「不必挂念我和你母亲,你一个人在宫里千万珍重。」 洛父沉稳的声音传来,一下子安抚了洛明珠紧张的心,她小声道:「女儿知道了。」 洛父点点头,将洛明珠又往上背了点。 终于洛明珠坐上了花轿,轿外洛父洛母的身影越来越远,她从小生活的洛府被远远甩在身后。 洛明珠低着头坐在花轿里,眼泪一滴滴掉下来,洇湿了上好的喜服。 新帝大婚,极尽奢华,长安城满城红妆,接亲使者皆是皇亲国戚,个个身份贵重。 没有按照祖制,新帝在宫门亲迎,更显对皇后的爱重,羡煞了多少女子。 一整天的册立典礼下来,洛明珠浑身疲累,脖子都要抬不起来了。 大婚的寝宫里,红烛摇曳,龙鼎炉里的龙涎香静静燃着,洛明珠坐在柔软的床榻上,动作极轻地揉着脖颈。 突然,头上的盖头被人掀开,洛明珠抬头看去,是顾希越。 他也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挺拔修长,俊朗无双,时光里那个爱玩弹弓的跋扈小少年一晃眼,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年轻帝王,平添了几分帝王威严和锐利,只是这些在面对洛明珠的时候统统都会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满满的爱意。 顾希越拿着盖头的手一顿,眼中的惊艷久久不散,而后温柔地笑开:「很美。」 洛明珠听得红了脸,眼睫低垂,娇艷欲滴。 「别盖着了,累得慌。」顾希越将盖头放到一边。 「嗯。」洛明珠点点头。 顾希越坐到她身后,为她轻轻按摩起来:「累到了吧?」 洛明珠皱了皱鼻子,放松地靠在他怀里,难得撒娇道:「嗯,好累。」 顾希越心疼又愧疚:「我也没想到成亲会这么累……」 洛明珠转过身,捧着他同样疲惫的脸,柔声道:「但一想到我马上要嫁给你了,就一点儿也不累了。」 顾希越拉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灿如星辰的眸子:「对不起,让你等得太久了……」 他说的不仅仅是今晚,更是他身陷囹圄的这许多年,她从没有放弃过他。 洛明珠轻轻抚着他的脸颊,眼底有了点点泪光:「好在,我和你都没有离开。」 顾希越点点头,取过一旁桌上的合卺酒:「今日,我,顾希越,娶洛明珠为妻,在此向我死去的父母立誓,我会一辈子爱她、敬她、护她,不会让她有一丝的心伤……」 「……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洛明珠压下眼里的泪意,声音微微颤抖:「愿同此誓。」 两人饮下合卺酒,洛明珠坐到梳妆镜前,将发上的饰物一一取下来。 顾希越看着她娇嫩的脸,罕见地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情绪,未经人事的年轻帝王灌下了两杯凉茶,正襟危坐在床榻上,反反覆覆地做着深唿吸。 先皇后去的时候,顾希越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来得及教他这些,而后在军营里、幽禁时更是没人教他。 直到这时,顾希越才恍惚明白前些天内务府派来的那几个宫人是干什么的,只是他那时正忙于政务,把她们晾了一天,然后一个不剩地赶了回去。 如今……顾希越越想脸越黑。 洛明珠将繁复的衣饰都褪了下来,红着脸坐到了顾希越旁边,两人的身体都僵硬得不行。 还是顾希越结巴着开了口:「该……该就寝了……」 「嗯。」洛明珠娇羞地低头道。 顾希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轻轻抬起她的头,试探着吻上她的唇。 洛明珠身子微微颤抖,慢慢闭上了眼。 可是,一直到洛明珠的嘴唇都有些发麻了,顾希越还是没有下一步动作。 洛明珠忍不住戳了戳他,顾希越终于放开了她,茫然地看着她,眼中发红,唿吸急促。 洛明珠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声如蚊吶:「……你……不会吗?」 顾希越的唿吸又急促了几分,越发委屈:「不会……」 洛明珠整个人都红透了,她羞极了,却不得不按照昨晚母亲教她的,颤抖着手去解顾希越的衣裳。 但她弄来弄去,却始终解不开那粒扣子,手上动作和心里更慌了。 顾希越被她这一顿磨蹭,蹭得心火越来越旺,他一把将衣裳褪下,露出精瘦有力的上身,薄薄的肌肉附在上面,不多也不少。 「然后呢……」顾希越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连尾音都带上了撩人的小钩子。 洛明珠的心随着他一起越跳越快,她勾住顾希越的脖子,将他带倒在床上。 时间还很长,寝宫的龙凤红烛哔哔啵啵燃了一夜。 若干年后,史书记载,懿明帝在位四十年期间,功绩无数,深受百姓爱戴,其中他与皇后洛氏的故事也时时为人称道,传为一段佳话。 皇后洛氏国色天香,德才兼备,与帝鹣鲽情深,数十年来举案齐眉,从未有过隔阂,帝为她废置后宫,日日相伴,恩爱非常。 两人育有一子一女,是为懿武帝和宣德长公主。 懿武帝十年,太上皇于梦溪驾崩,随后太上皇后追随而去,秉承两人遗愿,合葬于梦溪东山。 第152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野哥我老公 灌溉的一瓶营养液 第83章 番外(二) 《洛神》的全国巡演一结束,宣鸿和傅容与就立即坐上了飞往义大利威尼斯的飞机。 这是两人早就约定好的,要去度假旅行。 飞机上,宣鸿收掉傅容与手里的旅游攻略,把眼罩给他戴上:「别看了!赶紧睡觉!」 他们坐的是夜晚的航班,这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傅容与却还在仔细核对旅游攻略,生怕到威尼斯后一头雾水。 「这么大两个成年人,还能丢了不成?」宣鸿吐槽道。 傅容与无奈地笑笑,也没有把眼罩摘下,就这么靠着座椅睡着了。 半梦半醒中,他感到有一只手牵住了他的手。 傅容与知道那是宣鸿的手,他自然地将宣鸿微凉的小手包住,两人一齐沉沉睡去。 如宣鸿所料,他们没有丢。 但是他们在威尼斯,迷路了。 看着周围金髮碧眼的义大利人,宣鸿用着一口不熟练的英语,和他们鸡同鸭讲。 「怎么办?他们听不懂英语……」宣鸿看着回来的傅容与,愁眉苦脸道。 傅容与捏捏她的脸,将她的包拿过来,把手递给她:「走吧,我问到路了。」 宣鸿站起来,跟着他往前走:「你怎么问到的?用英语?还有用手势?」 她刚刚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对方看不懂她的意思,她也听不懂对方的英语。 傅容与笑了笑,把刚买的水递给她:「自然是用义大利语。」 「你还会义大利语?」宣鸿惊讶地看着他。 「只会一点点,不过足够问路了。」傅容与牵着她穿过一条小巷。 宣鸿喝了一口水,接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怎么从来没有说过?」 傅容与左右看了看方向,回道:「前段时间,稍微学了一下。」 宣鸿看着走在身边的傅容与,心里有点酸,也有点暖。 他说的前段时间,大概是自己和他说想去威尼斯的时候,那时候舞剧巡演的日程很紧,连休息时间都很奢侈,他却腾出时间去学了义大利语,就是为了和她的这一次旅行。 宣鸿抱着他的手臂,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边:「傅容与,你真好!」 傅容与诧异一笑:「怎么突然这么说?」 「不是突然,以后我每天都要这么说,傅容与,你真好!」宣鸿笑着看向他,语气轻快。 傅容与是笑意久久地挂在脸上,将她的手牵得更紧了。 两人在威尼斯旅行的最后一站是嘆息桥。 这是威尼斯最着名的桥樑之一,建于一条运河之上,连接法院和监狱,因死囚行刑前从桥上经过时发出的嘆息声而得名。 但不知怎么的,现在流传的是,情侣乘坐威尼斯小艇从嘆息桥下经过时拥吻,便可以让爱情永恆。 从死亡之桥,变为了爱情神圣的桥。 宣鸿却不信这个,她一直觉得,这没准是景点放出来的噱头。 他们这次旅游攻略做得仓促,也没仔细看看。 「这之后还有一个传说,一个男人在死刑前经过这座桥,看到了自己的情人正和另一个男人在拥吻,在这个传说里,这座桥倒意味着背叛和痛苦了。」 宣鸿转过身,摇摇头:「传说来传说去,也没人知道是真还是假,没必要为了这些东西专门来看一座桥。」 傅容与听完宣鸿的话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在查些什么。 远远看了看阳光下的嘆息桥,宣鸿便没有什么兴趣了,她站在阳光下,舒服地伸了伸懒腰。 「这附近也没有什么能去的地方了。」傅容与收起手机,有些苦恼。 宣鸿却不觉得有什么,她拉住傅容与的手:「旅行呢,也不一定要按部就班,随意走走没准还能有别样的收穫。」 「不是有句话吗?旅行最重要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风景。」 傅容与看过来,宣鸿俏皮地眨了眨眼。 傅容与想了一瞬,点头:「听你的。」 威尼斯是水的城市,四处都是干净清澈的河,整座城市就像漂浮在水上一般,人们的出行方式就是乘船。 宣鸿和傅容与乘上渡船,顺着河流而动。 一路上,教堂、宫殿、民居、码头,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河道两旁,像是一件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矗立在威尼斯这座充满了艺术和浪漫气息的城市。 傅容与用相机抓拍下宣鸿的侧脸,宣鸿凑过去看了看,笑道:「拍得挺好。」 「我也给你拍几张吧?」宣鸿说着就想接过傅容与手中的相机。 傅容与愣了一下:「拍我吗?」 「对啊。」宣鸿拿过相机,看起来跃跃欲试。 傅容与只好看向镜头,眼神却落到宣鸿脸上,温柔地笑着。 宣鸿按下快门,看了看拍下的照片,抱怨道:「你怎么不看镜头啊。」 傅容与笑着揽过她:「那要不再拍一张?」 宣鸿瞪他一眼:「再拍几张你也不会看镜头的!我找别人来拍!」 宣鸿左右瞧了瞧,发现坐在一旁的一个棕发白人男生正看着他们,宣鸿起身,走到一半又把傅容与拉上:「帮我说,请他帮我们拍个照。」 傅容与照着宣鸿的意思说了,男生听后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向他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第153页 宣鸿高兴地拉住傅容与的手,和他亲昵地靠在一起,傅容与搂住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 两人的相貌气质都是极突出的,拍出来的照片完全不用修,拍照的男生看着照片,用蹩脚的中文向他们说了一句:「浪才女猫。」 「是郎才女貌吧。」宣鸿和傅容与对视一眼,笑得很开心。 傅容与向男生伸出手,道了声谢。 男生摇摇头,把相机递给了宣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话,宣鸿一点儿也没听懂,只好看向傅容与。 男生见宣鸿没听懂,瓷白的皮肤因为着急变成了微微的粉,他又换成中文:「窝步太会说重文,但是……」后面又是一句外语。 宣鸿还是没听懂,傅容与却笑着对男生说了一句话什么,男生听后看起来有些失望,棕色捲髮仿佛也耷拉了下来,像一只伤心的洋娃娃。 他又看了宣鸿一眼,对傅容与说了一句话,接着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宣鸿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两个人,拉拉傅容与的袖子:「你们在说什么?」 傅容与垂眸笑了笑:「没什么,他和我们说再见呢。」 「是吗?」宣鸿还想回头看那人,却被傅容与牵着手去了船头。 宣鸿站到船头,享受地吹着迎面而来的徐徐凉风,眼里像揉进了星子:「这里真好啊,真想永远待在这里。」 「我可以陪你一起待在这里。」傅容与牵着宣鸿,低头看着她兴奋的脸,微微一笑。 其实那个男生对宣鸿说的话是,你真美,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当然不行。 傅容与与宣鸿十指相扣,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神色虔诚。 她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野哥我老公 灌溉的一瓶营养液 第84章 番外(三) 瑶华宫里,一室寂静。 熏炉里的甜香裊裊绕绕,男子女子的衣裳散乱一地,榻上的人仍在睡梦中。 陆靖桓从梦中醒来,转头看向枕边人,她正在熟睡,面容恬淡美好。 大约是睡得有些热了,她的两颊微红,将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陆靖桓怕她着凉,又将她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 秦筠竹轻哼了一声,往他这边又靠了靠。 看着她的睡容,陆靖桓舒了一口气,他方才梦到她不在了,心里又惊又急,一下子惊醒了。 好在,只是个荒诞的梦罢了,她怎么会不在呢? 陆靖桓看向窗外,见上朝的时辰快到了,便动作轻巧地起身,捡起地上的衣物穿上。 临走时,陆靖桓特意折回来,俯下身在秦筠竹脸上吻了一下,而后大步出了瑶华宫。 前一夜太过荒唐,秦筠竹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她神色倦倦,脸色却格外红润,如今的她比起刚入宫时,褪去了青涩,更显娇媚和风韵。 秋水为她戴上耳坠,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道:「娘娘怎么不再睡会儿?」 秦筠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将衣领拉高一些:「不能再睡了,一会儿之扬该过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跑进来一个相貌俊秀的小公子,他径直扑到秦筠竹的怀里,大声叫道:「母妃!」 秦筠竹被撞得一疼,笑着将陆之扬从怀里捞出来,捧着他的脸道:「之扬下学了?让母妃好好看看你!」 来人是陆靖桓和秦筠竹的儿子陆之扬,也是宫里唯一的皇子,今年七岁,去年就开始跟着夫子上学识字了。 陆之扬拉住秦筠竹的手,重重点头:「嗯,之扬一下学就到母妃这儿来了!」 「之扬真乖!」秦筠竹将一早备下的糕点拿过来,捻起一块,「这是之扬最爱吃的糕点,来吃吧。」 陆之扬咬下秦筠竹手里的糕点,含煳地问道:「母妃唔……儿臣今日可以吃几块啊?」 从小到大,陆之扬最爱的就是御膳房做的各式糕点,每天吃都吃不腻。 但甜食吃得太多,陆之扬的牙不出意料地吃坏了,疼了整整一个月,把陆靖桓和秦筠竹两人心疼得不行。 自那以后,陆靖桓便严格限制了他每天吃甜食的量。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他最爱吃的这种糕点了。 陆之扬圆熘熘的大眼睛看向秦筠竹,看上去机灵又可爱。 秦筠竹捏捏他的小鼻子,宠溺道:「今日是之扬的生辰,母妃可以让之扬吃……」 秦筠竹故意拖长了音调,陆之扬连嘴里的糕点都忘记嚼了,忙追问道:「之扬可以吃多少?」 秦筠竹将他抱在膝上,将那一碟糕点都拿了过来。 这么多吗?整整一碟呢! 陆之扬眼睛都睁大了,他惊喜地抱住秦筠竹的脖子,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谢谢母妃!母妃最好了!」 陆之扬还没高兴完,又听得秦筠竹说:「这一碟的一半的一半。」 「啊?一半……的一半啊?那才几块啊……」陆之扬一下子泄了气,窝在秦筠竹的怀里,不肯说话。 秦筠竹搂着他,细声安慰道:「糕点吃太多会牙疼,之扬还记不记得你上次牙疼的时候?」 陆之扬埋着头,想起他上次牙疼的情境,小手下意识捂住一边的腮帮子,不情愿地嘟囔道:「……那儿臣不吃了……」 秦筠竹亲他一口,抱着他摇了摇:「母妃就知道,之扬是最听话、最好的孩子。」 第154页 陆之扬终于肯抬头了:「那母妃,儿臣现在可以吃了吗?」 「当然可以。」秦筠竹笑着点点头。 「我要母妃喂!」陆之扬在她怀里蹦了蹦,指着桌上的糕点道。 秦筠竹捻起一块送到他嘴边,笑道:「好,母妃餵你。」 黄昏时分,陆之扬做完功课,早早就等在了东宫的宫门前。 今日是他的八岁生辰,父皇和母妃答应过他,今晚要到东宫来陪他的。 陆之扬从开始上学时,就从瑶华宫里搬了出来,住进了东宫。 父皇说,这是因为他长大了,不能总是和母妃住在一起。 但有小宫人告诉他,这东宫是太子住的地方,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还说这太子是从众多皇子里选出的最好的那个。 陆之扬听得半知半解,宫里除了他也没有别的皇子了,那该怎么选太子? 陆之扬在东宫门前左等右等,也等不来父皇和母妃,便和宫人在宫门前的地砖上跳起了格子。 跳了一会儿,他跳得累了,便招招手,一旁的内侍跑上前:「殿下有什么吩咐?」 陆之扬想了一会儿,鼓着脸说道:「去叫宫辇来,我要去瑶华宫!」 他们不来,我就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宫辇很快在瑶华宫前停下,陆之扬跳下宫辇,一熘烟地跑了进去。 「母妃!母妃!」 陆之扬一路冲进秦筠竹的寝殿,却见她还睡在床上,他忙跑过去摇着秦筠竹的手臂:「母妃!母妃!太阳都下山了,你怎么还在睡觉?」 秋水连忙追上来,将陆之扬拉住,低声道:「殿下小声些,娘娘还睡着……」 陆之扬不解地看着她:「这么晚了还睡啊?母妃是小懒虫!」 话音刚落,寝殿里又冲进来一个人。 「筠儿!筠儿!」 这次是陆靖桓,他的神色慌张不已。 不等他上前,陆之扬跳出来挡住了他的路。 陆之扬张开双手挡在陆靖桓面前,抽出一只手竖在嘴前,一脸严肃:「嘘!父皇,母妃在睡觉,别吵她!」 陆靖桓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绕过他大步走到床边。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陆靖桓沉着脸看向秋水。 他原本正往东宫去,听到消息立马赶了过来。 「啊?母妃晕倒了?」陆之扬也不跟他父皇一般计较,噔噔蹬地跑过来,蹭到了床上坐着。 一片吵闹的说话声中,躺在床上的秦筠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就是这一大一小父子俩。 「筠儿!」 「母妃!」 恰好这时,太医也赶来了。 陆靖桓便也不急着问,先让太医看看秦筠竹的病。 太医诊脉片刻,脸色有些奇特,他收回手,跪下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贵妃娘娘这是有孕了!」 陆靖桓曾数次想立秦筠竹为后,但她总是不愿意,觉得贵妃的位子挺好的,反正六宫虚置,什么位份对她都是一样的,何必求那些虚名,当了皇后还得受前朝那帮老臣的监督,倒不如贵妃来得舒服。 听了太医的话,殿内的人皆是一脸惊喜,唯有陆之扬还懵懵懂懂的:「母妃,有孕是什么?」 秦筠竹还有些不可置信,她摸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又有一个小生命了。 自八年前她拼死生下陆之扬后,身子便落下了病,再难有孕,没想到上天还肯眷顾她。 陆靖桓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交代太医好好为秦筠竹安胎,待太医走后,他激动地握住秦筠竹的手:「筠儿,我们又有孩子了!」 秦筠竹含着泪点点头,她拉过陆之扬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温柔道:「之扬,你要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陆之扬惊奇地看着秦筠竹平坦的小腹,睁大了眼睛:「这里面有一个小娃娃?!」 「是啊。」秦筠竹答道。 「那这个小娃娃会陪我玩吗?」陆之扬看向秦筠竹,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同龄玩伴,总是一个人。 陆靖桓笑着把陆之扬抱进怀里,解释道:「当然会陪你玩,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过之扬要等小娃娃长大了,才能和你玩。」 「这样吗?」陆之扬看了看陆靖桓,又看了看秦筠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娃娃?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秦筠竹微微一笑,摸了摸陆之扬的头:「小娃娃现在可听不见你的话。」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听见?」陆之扬问道。 「大约要八个月之后,你就能见到小娃娃了。」 陆之扬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苦恼道:「啊?还要那么久啊?」 八个月后,秦筠竹诞下一名公主,取名陆之瑶。 陆之扬第一时间去看了这个妹妹,回来后皱了一天的眉。 小小的人儿,却一本正经地板着脸,看起来分外滑稽。 陆靖桓看了几眼,忍不住问道:「之扬这是怎么了?」 陆之扬看着抱着妹妹乐呵呵的父皇,觉得有些嫌弃,他皱眉说道:「她好丑啊,脸像小猴子的屁股。」 似是听懂了兄长的话,陆靖桓怀里的陆之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怎么都哄不好,哭到最后连嗓子都哭哑了。 陆之扬吓了一大跳,坐在旁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嘟囔着:「妹妹一点儿都不好,长得丑,还老哭,也不陪我玩……」 第155页 回应他的只有陆之瑶沙哑的哭声。 许久之后,看着哭累了终于睡着的陆之瑶,陆之扬没忍住戳破了她嘴边的泡泡,看了又看,他还是坚持着自己最初的看法:「睡着了也好丑……」 这时嘟嘟囔囔、不停吐槽的陆之扬还没意识到,日后他会成为怎样的一个宠妹狂魔,又是怎么宠她差点把整座皇宫都烧了的。 陆之扬咽下嘴里的糕点,还想伸手去拿,却见碟子只剩一块了。 他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把它吃掉。 陆之扬勾了勾陆之瑶的手指,心道:算了,留给她吃吧,她才这么点儿大,要多吃一点儿才能长高高。 陆之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在梦里吧唧吧唧嘴,也握紧了兄长的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野哥我老公 灌溉的一瓶营养液 第85章 番外(四) 周蕴辉毕业典礼那天,徐灏宇也来参加了,而且是翘了专业课来参加的,气得周蕴辉暴捶了他一顿。 徐灏宇抱着头,到处躲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周蕴辉又捶了他一下,恶狠狠地道:「你也知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干什么不好非要翘课?还翘的是专业课!我这毕业典礼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怎么不重要了?!」徐灏宇放下手打断她,「专业课天天都有,你的毕业典礼就只有这一次!」 其实周蕴辉已经保送外校的研究生了,以后还会有一次毕业典礼,但关于她的,徐灏宇一次都不想错过。 说完,他又躲得远了一点儿。 周蕴辉知道他的心思,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和他大眼瞪小眼。 眼看着典礼就要开始了,周蕴辉把学士帽往头上戴好,边走边回头道:「等下再和你算帐!」 「知道了!知道了!」徐灏宇不在意地笑了笑,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偌大的体育馆里坐满了毕业生,一眼望去,乌泱泱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学士帽。 徐灏宇进去得晚了,只挤到一条过道上,前面站满了人,徐灏宇拼命踮起脚才能看见内场的情况。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很快找到了周蕴辉所在的位置。 事后,他还得意地向周蕴辉炫耀这件事,说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心灵感应。 对此,周蕴辉只能朝他敷衍地点点头,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讲了那么久的话,看不见才是有问题。 很快毕业典礼接近尾声,毕业生们排队上台参加学位授予仪式,等待校长的拨穗。 看着校长面前微微低头的周蕴辉,徐灏宇莫名生出了一种类似于老父亲般的欣慰心情,交往了两三年的女朋友终于毕业了!而他也在准备考研,目标院校就是周蕴辉的研究生学校。 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周蕴辉,以为是自己挡到了后面的人,便往旁边挪了挪。 但没过多久,他又被撞了一下。 这次徐灏宇回身看了下,却不知怎么的,碰到了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也没站稳,一下子倒在地上,痛唿一声,眼泪汪汪地捂着膝盖,好像摔得挺重的。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看样子好像就是徐灏宇撞倒了这个女生。 徐灏宇茫然地挠了挠头,他就转个身,也没使多大劲儿啊?怎么就扑街了? 见女生半天了还坐在地上,徐灏宇只好蹲下身问道:「你没事吧?」 女生抬起头,有些委屈:「膝盖磕破了……」 她原本只是想和这个帅哥搭个讪的,戳了他几次都没反应,好容易等到他转身,却反而把自己带倒了。 膝盖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女生又是尴尬又是委屈。 听了女生的话,徐灏宇看过去,见她手没捂住的地方确实是红了一片,还有一点点血迹。 徐灏宇满脸苦恼,自言自语道:「我这么大力吗?一个转身就把人碰倒了?」 女生连忙摆手,看了看周围人,解释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没站稳……不怪你……」 女生长得娇小漂亮,这时的形容却有些狼狈,眼圈也红了,瘦弱的身子因为疼痛微微发抖,十分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有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对徐灏宇说:「你把人家撞倒了,还不赶紧扶人家起来!人家也没怪你。」 徐灏宇实在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好干巴巴地问道:「那个……你能自己站起来吗?」 女生摇摇头,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徐灏宇:「我……我……不知道,你能稍微扶我一下吗?我试一试?」 反正摔都摔了,正好藉此机会要到帅哥的联繫方式,深入接触一下,否则不亏了?! 看着女生哀求的目光,再联繫到这人好像真的是自己撞倒的,徐灏宇想了想,对围观的一个男生说:「你能扶她站起来吗?」 周蕴辉一直说他笨手笨脚的,这个女生痛成这样,自己还是不要去雪上加霜了。 女生可怜兮兮的目光一顿,脸色也僵了一下。 那男生是个热心肠,而且因为刚刚那番话,对女生很有好感,连忙点头:「可以的。」 说着,不等女生开口拒绝,他就礼貌地扶着女生的手肘,很快帮助她站了起来。 女生哆哆嗦嗦地站到一边,满脸写着「怀疑人生」这四个字:「……谢谢你……们。」 第156页 不知是不是动作牵动了伤口,女生看着袖手旁观的徐灏宇,眼里的水光更多了。 徐灏宇奇怪地摇头,指了指那个男生:「你该谢的是他,我该给你道歉才是。」 「怎么了?你要和谁道歉?」周蕴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徐灏宇身后。 徐灏宇高兴地回头,自然地拉住她的手:「你们结束了?」 「嗯,结束了。」周蕴辉轻轻点头,看向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这是怎么了?」 徐灏宇把事情的经过大致和她说了一下,然后对那个女生道:「真的不好意思,我给你道个歉,医药费我付。」 周蕴辉没说话,只是看了那个女生几眼。 女生顿时有些紧张,她在心里暗自后悔:这帅哥没撩到,怎么还把正宫等来了…… 「伤得怎么样?」 周蕴辉走上前,俯下身想看看女生的伤口,女生却立马躲开了。 「小伤而已!没事的!」 周蕴辉慢慢直起身,看向徐灏宇,徐灏宇一脸茫然地看回来。 之前那个男生却开口道:「怎么没事?你刚刚站都站不起来!我——」 「我真的没事!」女生突然打断他,见众人看过来,她又讪笑着补充道,「我没事的……」 正宫都来了,她还是先熘为好。 周蕴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也不能直接说穿,毕竟女生受伤是事实,周围人也还看着。 她对女生说:「我男朋友撞了你,害你跌倒受伤是他不对,我们现在马上送你去校医院,免得伤口感染了。」 接着周蕴辉又对男生说道:「这位同学,她膝盖伤成这样肯定没办法走路,你能不能帮帮忙,抱她或背她走?」 男生被她这一连串的安排弄得懵了一下,反应过来,迟疑着点点头:「可——」 「行,那就这么做吧。」周蕴辉直接道。 「啊?哦,好……」 或许是从没遇见过周蕴辉这样雷厉风行的人,男生竟也想不起来反驳,径直按照她的安排把女生背了起来。 周蕴辉看了看,还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外套,贴心地系在女生的腰上,防止她的超短裙走光。 等男生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居然被这一对情侣安排得明明白白,又是扶人又是背人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校医院里,徐灏宇和周蕴辉也已经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那个女生。 男生看女生一眼,心蓦地跳慢了一拍,纠结着该怎么开口和她说话。 女生却满脸郁卒地靠在床头,脸色糟糕得不行,这一天真是赔了帅哥又折兵…… 两人共处一室,心情和想法却是截然不同。 夜晚的时候,周蕴辉吃完一根烤串,把竹籤往桌上一丢,问徐灏宇道:「你就没看出那个女生有什么不对吗?」 徐灏宇咬下一块羊肉,想了几分钟,点头道:「看出一点。」 「看出的是什么?」周蕴辉又拿起一串鸡翅。 徐灏宇擦了擦嘴,认真道:「她好瘦弱,我轻轻一碰就倒了。」 「咳咳咳!」周蕴辉一下子被鸡骨头卡住,徐灏宇连忙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 周蕴辉把那一杯子饮料都灌了下去,鸡骨头才勉强咽了下去。 「……你就看出这个?!」 「还有其他的吗?」徐灏宇试探着问道。 「没了。」 「……真的吗?你不会是在生气吧?」 徐灏宇不知道那个女生有什么不对,但他和周蕴辉在一起这么久了,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如果她的话突然变少了,那她就是生气了。 周蕴辉看着徐灏宇这副不开窍的样子,没忍住打了个酒嗝,这才喝出来这杯子里装的是啤酒。 「怎么是酒啊?」周蕴辉苦着脸看向徐灏宇。 徐灏宇吓了一跳,连忙倒了一大杯白开水来。 周蕴辉的酒量比她生气时说的话还少,而今天为了庆祝她毕业,徐灏宇买的是高度数的酒,这一下子喝了满满一杯下去,那怎么得了? 果不其然,周蕴辉没一会儿就醉得不省人事了,今晚两人一早定好的计划全部泡汤了。 徐灏宇背着喝醉的周蕴辉走在校园里,他本来还想和她说说话,但周蕴辉喝醉酒之后就会变得格外安静,徐灏宇也不好一直缠着她说话。 周蕴辉的宿舍楼就在眼前了,徐灏宇却突然有点不想把她送回去了。 他背着周蕴辉站在路灯下,想了一会儿,他背着她沿着原路折返了。 年轻就是要敢折腾! 青春就是要疯狂一点! 徐灏宇背着周蕴辉,拼命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就算有什么,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睡醒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徐灏宇!你是个男人就别怂! 别怂! 等周蕴辉睡醒一觉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一辆车上,这车还在动。 她的酒醒了一半,挣扎地睁开眼后,又发现驾驶座上正在开车的人是徐灏宇。 「……什么鬼?」周蕴辉迷濛地看向他。 徐灏宇这才注意到她醒了,忙说道:「你别急着骂我!虽然我先斩后奏了!但是你听我解释!」 「……什么?」周蕴辉的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煳。 第157页 「我之前不是问过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想做的吗?你当时说想要一次毕业旅行。」 周蕴辉勉强记得这事儿,便点了点头。 徐灏宇接着道:「刚好我有驾照,刚好朋友借了车给我——」 「刚好我喝醉了。」周蕴辉轻飘飘地白他一眼,补充道,「然后你就把我拐来了。」 徐灏宇尴尬一笑:「哈哈哈你真聪明!」 这次自驾游是他计划了很久的,但一直没敢和她说,怕她觉得幼稚和疯狂,所以才用这样的方法。 「呵呵。」周蕴辉把徐灏宇盖在她身上的衣服裹紧了点,不再说话。 一直没等到周蕴辉开口,徐灏宇忍不住问道:「你就不问我们去哪儿?你不怕我害你吗?」 周蕴辉本来想起身,但被安全带绑了回去,便安分地窝在座椅上。 睡意又涌了上来,她闭着眼睛喃喃道:「没必要问。」 「你就这么相信我?」徐灏宇还是有些不安,喋喋不休地问道。 周蕴辉皱了皱眉,把徐灏宇准备好的眼罩和耳塞戴上,脸转向另一边:「吵死了你!」 「……」徐灏宇悻悻地闭上了嘴,专心地开车。 很快,周蕴辉又睡着了,徐灏宇默默地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从车镜里看见她熟睡的脸,突然无声地傻笑起来。 车窗外夜色浓重,但身边的人是这个世上我最爱、最相信的人,所以不管这辆车将驶向何方,我都不必问,不必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趁人醉酒之危」的行为未成年人不要模仿,成年人也最好不要模仿,想干什么还是提前和对方商量好了再做。 感谢 野哥我老公 灌溉的一瓶营养液 第86章 番外(五) 云鼎城碧海山庄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震惊了整个中原武林。 先是无垢门的何沧将落枫派的裴邈打成重伤,甚至还想对重伤的裴邈再下狠手,致他于死地。 好在合年谷的慕遥公子及时赶到,救下了裴邈,还与落枫派的弟子们联手将何沧抓了起来。 而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之后的几派同审中,竟又牵扯出多年前一桩的惊天血案。 原来五年前,当时还不是武林盟主的何沧为了提升自身功法,竟然领着门下弟子去了襄城派的门上,强行索要襄城派祖传的武功秘籍。 襄城派掌门严词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何沧却仍不知悔改,在当天夜里潜入襄城派,杀害了掌门夫妇,拿到秘籍后,放火将整个襄城派付之一炬。 做下此等毫无人性的恶事后,何沧利用人脉和势力将这件事的痕迹全部掩盖,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后,更是一手遮天。 可怜,襄城派整整一派就这样毫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事一出,整个武林一片譁然,何沧从众人眼中的真君子变成了伪君子、真小人,人人唾弃。 一时间,连带着无垢门的弟子出门也是人人喊打,在江湖中几乎没有了立足之地。 最后,在几派掌门的主持下,将何沧当着所有人的面,挑断手筋脚筋,废去全身功力,囚在落枫派的水牢里,日夜鞭打。 不多久,何沧便痛苦地死去了。 而参与到此事中的其他人,则是直接处死。 唯一例外的宋问天,交与了他的师兄慕遥,带回合年谷由合年谷的人自行处置。 慕遥看着手中的密信,面色沉了几分。 这是师父从合年谷发来的急信,信里说要他速速押着宋问天回谷,不可耽搁。 师父向来是宽和仁慈的,这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说话,看来此次师弟之事,是真的触怒了师父。 慕遥本想去和凌风烟当面道别的,但她却不在房里,慕遥只好留下了一张字条,便匆匆上路了。 第二天,凌风烟推开慕遥的房门:「慕遥你在吗?我有事……」 屋里空无一人,就连衣物都不见了。 屋里住的人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凌风烟站在屋里,神情低落,她喃喃道:「我要带着晏儿和小晴离开这里了,想问问你……」 后面的话凌风烟没有说完,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这么不巧,你先一步走了……」 「那便算了吧。」凌风烟退后几步,将门关上,离开了这个院子。 江家的大仇得报,凌风烟心愿已了,便用早就攒下来的钱为自己赎了身。 她其实很早就可以离开了,但她还有事要做。 这日天刚蒙蒙亮,凌风烟雇了一辆马车,带着江晏和秦晴回了她和江晏的故乡,那里有他们的父母,还有那么多的江家人,他们离家太久了,如今终于能够回去了。 临行前,凌风烟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云鼎城一眼。 这座城带给了她与此前截然不同的一段生活,有喜也有悲,还有一段没说出口、没来得及的遗憾。 只能说造化弄人。 凌风烟轻轻笑了笑,将车帘放下。 骏马高鸣一声,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凌风烟一行人离开了云鼎城。 一个月后,慕遥再次回到了云鼎城。 这一次他除了要向凌风烟表明自己的心意,还要将她从梨花楼里赎出来。 慕遥抱着那重重一包赎金走进了梨花楼,脸上是溢出来的喜悦和欢欣。 第158页 赵妈妈还记得他,笑着迎上来:「哟,这不是慕公子吗?来梨花楼有什么事吗?」 慕遥也笑了笑,将赎金放在了赵妈妈面前。 赵妈妈用扇子微微挑开那层布,眼里亮了一下,打量着慕遥道:「慕公子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要买下我这梨花楼?那怕是还有些不够……」 「不是的,你误会了。」慕遥摆摆手,笑道,「我是来为风烟姑娘赎身的,她现在在楼里吗?」 赵妈妈动作一顿,奇怪地看着他:「公子是说凌风烟?这丫头早就不在梨花楼了,她自己把自己赎出去,害得我这生意——」 「什么?!」慕遥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妈妈,「你说她已经走了?!」 赵妈妈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却还是好心地告诉了他:「一个月前就走了,说是回老家了……」 慕遥失魂落魄地从梨花楼里出来,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 我不是留下了一张字条么?她为何不信我? 为何就这样不告而别? 连去处也不肯留下? 慕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怎的,他又走到了那日他初遇凌风烟的地方。 只是那扇窗一直紧闭着。 慕遥固执地抬着头,似乎要将那扇窗盯出一个洞来。 也许是上天听见了慕遥的心声,那扇窗被打开了,只是窗后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慕遥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了。 他缓缓低下头,似是认命一般,转身离开。 「你等一下!」 慕遥的脚步顿住,他不确定地转身。 「对,就是你!那个穿白衣服的!」窗后的女子指着慕遥的衣裳笑着说道,「凌姐姐说的没错,你果然整天穿着白衣!」 慕遥茫然地看过去:「你……认得我?凌姐姐……是凌风烟吗?」 女子点点头:「凌姐姐和我说起过你,说你薄情寡义,不负责任,惹了她却又一声不响地跑了,是这个世上最可恶的人!」 慕遥更茫然了,他解释道:「我……我没有……我留了字条的……」 听了他的话,女子皱了皱眉:「真的吗?不会是你临时胡诌出来的吧?」 慕遥连忙将右手竖在脸边,发誓道:「如有虚言,天打雷噼!」 女子见他这般不似作假,小声嘀咕道:「这是怎么回事?」 慕遥却明白了,凌风烟没有看到他的字条,所以两人才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他上前一步,恳切地看着女子:「这位姑娘,我绝对没有辜负风烟,也绝对不会辜负她,这次回来就是来为她赎身的,只是没想到她已经离开了,我找不到她……」 说到最后,慕遥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女子听了很久,似是被他的话感动了:「凌姐姐有你这样的人喜欢着,真的很幸运。」 她擦掉眼角的泪,嚮慕遥道:「我可以告诉你凌姐姐去了哪里,但是如果你以后辜负了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慕遥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连连点头:「我绝不会辜负她!否则无须姑娘出手,我必会自我了断!」 黄昏时分,慕遥拉着从云鼎城新买来的快马,出了城门。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遥望着凌风烟故乡的方向,骑马飞奔而去,仿佛从合年谷赶到这里的多日疲倦都不存在了一般。 慕遥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不是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用上的名字,而是父母赠予她的、寄託了一切美好祝愿的、她真正的名字。 心月…… 江心月…… 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真的完结了(认真脸)!!!然后提前祝大家小年快乐,再拜个早年,祝大家新的一年红红火火、顺顺利利、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