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忆》 第1页 [古装迷情] 《东宫忆》作者:陈九鱼【完结】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容淮 ┃ 配角:苏棠 ┃ 其它: 总点击数: 0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1 文章积分:40,467 (一) 在嫁给慕容淮之前,我和他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但我们两个的故事也正是从那里开始的。 那次爹爹进宫与皇上议事,顺便把我也带上了。 初入宫廷、性格又一向欢脱如雀的自己对陌生的环境颇感好奇,哪还顾得上看管宫女的劝阻,左瞧瞧,右看看,却意外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群锦衣华服的皇子公主,将一个身着素白长衫、清俊瘦削的少年郎围在御花园中间,对他不断推搡辱骂,神情之兇恶宛如吃人的虎豹财狼。 少年郎并未反抗,只是低垂着的眼睑和眼角挂着的晶莹泪珠,足以显示他此时内心的痛苦和隐忍。 看到这种情景我自是愤懑不平,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僭越,直接上前冷冷打断他们:“你们在干什么,以多欺少,以强凌弱,实非君子所为也。” 一时间,他们都停止了动作,齐齐向我看来,少年郎也看向我。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清澈见底,不染半分尘世的污浊,如皎月般美好,如清水般潋滟。眼神中除了惶惶不安之外还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似乎是没料到有人会帮他。 一个皇子识得我,警告道:“苏棠,你区区一个丞相千金,我们皇室内部的事你最好别管,今儿个你要是敢帮这废物太子,就是得罪了我们所有人。” 我向来都不是一个临阵脱逃的人,也最不屑于别人的威胁,况且这件事既然我已经插手了,就不会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坚定信念,我开口道:“他再怎么说也贵为太子,你们欺辱他,若皇上知道此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但我没想到,这番话竟然对他们连半点威慑作用都没有,那皇子反倒是更加嚣张:“世人皆知,当今太子并不得宠,父王也一直都有另立太子的打算,就算你向父王告状,他也不会因为这废柴拿我们怎么样的。” “哦?是吗?”我的眸色渐冷,但语气却比方才更有气势“就算不得宠,他现在还居于储君之位,难道……四皇子有绝对的把握来取而代之?” 此话一出,四皇子包括周围的皇子公主俱是脸色一变,似乎不敢相信我竟然直接说出这种话。 就在场面一度僵化之时,皇上身边的戚公公寻来,说是此时要召见我和太子,这些个皇子公主纵使是心有不甘,终究不敢违抗圣上的旨意,只能放任我们离去。 余光映见慕容淮一身朴素的装扮,除去太子的身份,还真难让人把他与这华丽的宫闱联繫起来。 早听闻这太子殿下命运多舛,幼年时母亲因病亡故,又因资质愚钝、性格怯懦不得圣上喜爱,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些年没有任何庇佑的他,在这宫中生活地该有多艰辛和不易。 走在皇宫宽阔曲折的迴廊里,明明是盛夏时节,我却隐约感到阵阵寒意,这看似平静的深宫之中,暗藏着多少阴谋诡谲,就连亲情在利益面前也显得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正专注想着,一直默默走在我身后的慕容淮突然小声开口:“感、感谢姑娘今日挺身而出。”说完便低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看他这副懦懦的模样,我憋不住朗声大笑几声,打趣道:“本是小事一桩,不过你这扭捏的样子,倒像那别人家刚过门不久的小媳妇儿。”慕容淮被我说的两颊一红,头更低了。 那一年他十三岁,我十岁。 那时的我没料到,后来竟然是我成了他的妻,五年后的一道圣旨,把我们原本毫不相干的命途束缚在了一起。 (二) 对于皇上赐下的这桩婚事,我自是十分抗拒的。 从小我便想着,长大后自己的夫君,怎么着也得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顶天立地,能保护自己的七尺男儿。外貌和性格都柔柔弱弱的慕容淮自然是不符合这个标准的。 更何况,我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契合这一切要求的人。都已经和他互白过心意,他尚且出征在外,我又怎能就这样嫁于他人为妻。 我央求过、哭闹过,各种软硬兼施过后,父亲仍是铁了心要我接受这门婚事,我总算明白,一切挣扎都在强权面前只不过是徒劳用功,就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里,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浪。 那日,我穿着一身大红牡丹喜服,戴着满头朱钗,坐着金顶大轿,被前来接亲的宫人抬进了宫。 各种繁琐复杂的礼仪让心情更加烦郁,我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平静地走完这些流程。但是,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怨气总是需要一个出口的。 婚房里,所有丫鬟婆子都告退后,慕容淮正欲伸手取下我头上的红盖头,我的怨气便如火山喷发般喷薄而出。 “别碰我!”我没好气地对着面前的人吼道,慕容淮被我吼得一怔,手僵直在半空中不再动作。 我自顾自地取下盖头,继续道:“我早已有心上人了,儿时不过觉得你可怜,才出手帮你,早知道你这样恩将仇报的话,我怎么也不会趟上这道浑水,” 慕容淮无奈地放下手,苦笑着说:“苏姑娘误会了,淮知道自己自然是配不上你的,又怎会荒唐地向父王请婚,耽误姑娘一生呢?” 第2页 见我神色稍缓,他又道:“这场联姻,完全是出于政治利益的安排,苏姑娘对此不满理所当然。姑娘心有所属,淮也不想拆散有情人。但强硬抗争想必是不易的,姑娘不如先妥协一下。父王寿宴那日,皇宫里的戒备大多集中在正殿附近,宫门守卫薄弱,届时姑娘便可乔装一番凭着我的腰牌出宫去。” 听着慕容淮的话,我的眼睛亮了亮又瞬间暗了下去“你不必刻意说这种话来讨好我,帮我出宫对你自己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你又有什么理由来帮我?” 面对我的质疑,慕容淮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头,声音温柔地如被风微微吹开的一池春水,他说:“因为,淮不曾忘记,在淮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是姑娘向我伸出了援手。” 我有些惊诧,再对上他明亮的目光时,竟然不自然地别过了头,但还是强装镇静地问道:“真是这样?” “淮向姑娘保证,绝不欺瞒姑娘。”慕容淮答道,我打量着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一脸诚恳,便稍放宽心,怒气也消去了大半,语气缓和道“一言为定?” “嗯,一言未定,今夜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淮已经在书房布置了床铺,就不打扰姑娘了。”慕容淮说完,便推门离开了婚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冲动,娶自己或许也并非他的本意吧,他待自己温和有礼,而自己却如此冷脸相待,实在是相形见绌。 这么想着,我便在心里默默决定,往后一定要改善一下对他的态度。 (三) 于是,我奉行着“和平共处”的原则,在东宫度过了一段十分平静的日子。 这段日子里,慕容淮一直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我,衣食住行都安排妥帖,我甚至怀疑,要是我真的再在这里住久些,怕是就真有些捨不得走了 还好,皇上的寿辰终于还是到了。 大殿上,我正准备举杯祝寿,却在看到那抹英俊挺拔的熟悉身影时勐然唿吸一窒。让我魂牵梦萦的人终于回来了!沈哥哥回来了! 转而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一心焦急着他会怎样看待已为太子良娣的我,我连手里杯子都端不稳。杯子哐当一声坠落在鎏金地板上,洒出的酒水溅湿宫装的一大片,这些我都浑然不觉。 直到慕容淮的手在桌下轻轻地拍打了我一下,我才恍惚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 感受到周边投来的灼灼目光,我连忙起身向皇上致歉:“臣妾看骠骑大将军平復边疆战乱,光荣归来,一时高兴,这才失了态。臣妾惶恐,惊扰了皇上雅兴,还请陛下责罚。” 好在皇上当日的兴致好,并不想过分在意这个细节,只是摆摆手:“沈将军大败匈奴,扬我云祈国之威名,太子良娣也是关心国运之举,朕又岂有怪罪之理,你回去换一身着装再来吧,以免着凉。” 行礼谢恩后,我便起身回东宫换衣,途中一个宫女拦住了我,确认四下无人后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便匆匆离去了。 打开纸条后,我的手开始止不住颤抖,那苍劲有力的字迹一看便知是出自沈子彦。 他说,他明白我的不得已,今夜子时,他会在在宫外等我,带我离开。 我的心中涌上一抹庆幸,还好,他懂我,没有误会我是那种贪慕权贵而背叛情意的无情女子。只要是和他一起,亡命天涯又有何惧。 待我再回席间坐下时,正好对上对面沈子彦期待的目光,我知道他在等待什么,于是暗暗回以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安心。 宴席结束后,我便回东宫迅速换好了一身丫鬟的行头,正琢磨着该怎样和慕容淮开口告别的时候,他却先一步问道:“苏姑娘此番可是要和沈将军一同离开?” 被说中了心思,我讷讷地点点头,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淮轻笑一声,回道:“今日宴席上,我看姑娘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沈将军,便觉着沈将军和姑娘的关系肯定不同一般.没想到,侥倖猜中了。这样也好,沈将军能文能武又才貌双全,必是姑娘的良配,今夜东宫的侍卫都被我支走了,姑娘大可以放心离开。”说完他便取下腰间的玉牌递给我。 我接过玉牌,微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大概……是因为亏欠吧。我并不是一块木头,这些天,他对我的好和隐隐流露出的情意我都感觉得到,只可惜,此生,我怕是无以为报。 对不起,慕容淮,我在心中默念……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东宫的门。 (四) 只是造化弄人,那天我没等到心心念念的人儿,只等来了一场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愚蠢的大雨。 这场雨下得突然,我没来得及躲避,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敢躲避。这是我和沈子彦约定的地方,我怕我去躲雨,他来了便找不到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心也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都丑时了,他仍是没有出现,我知道他是不会来了。 有温热的液体和着雨滴一起打湿了眼眶,视线模煳间,我看到远处有一人打马而来,喜出望外地就要唤出堵在心口的那个名字。 待那人走近,我才发现,来的人不是沈子彦,而是慕容淮。 第3页 我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原来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对那等负约之人有着不切实际的念想,原来,最怜惜自己的却是最不被自己心疼的人…… 慕容淮跳下马,撑伞快步走到我的身边,给我拢上暖和的披风。我的身子终于不堪重负,瘫倒在了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宽广而温暖,包裹着我不安而受伤的心。 他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张洁白的帕子,轻柔地为我拭去我脸上肆意流淌着的液体。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我询问道:“慕容淮,你说他为什么要负约?为什么?” 抱着我的人身体蓦地一震,旋即又将我抱的更紧。他没有回答,但隔着衣襟,我都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加速的心跳。 我疲惫地阖上眼睛,想着,或许进入睡梦中,就不用再面对这般残忍的现实了。 再次甦醒过来时,已经是次日晌午。我看着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帕子,试图在卧房里找寻慕容淮的身影,却只看到一个刚把药送进来的婢女。 撑起昏昏沉沉的头,我问:“太子呢?”一开口便觉着喉咙涩涩地发疼,想必定是昨晚淋了太久的雨染上了风寒,但更疼的却是在雨中被浇灭了一切希望的心。 婢女听到我的问题,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但片刻后便恢復平静答道:“太子殿下去干清宫和皇上商事去了,良娣醒了,奴婢这就伺候您洗漱喝药。” 我点点头,任由她帮我洗漱更衣,不由得地多问一句:“昨儿个太子可休息好了?”她回道:“昨日良娣烧的厉害,太子殿下放心不下,便一直在您房里守着。” 他……竟然夙夜未眠,守了我一夜。受伤的心头有一股异常柔软的感觉在悄悄蔓延。 喝完汤药、用过午膳后,我觉得屋里有些沉闷,便决定出去走走,排解一下昨夜的事给我造成的积郁,却无意间听见两个宫女的对话。 一个宫女说:“你说这太子殿下还真是可怜啊,母亲早逝,父亲不宠,兄弟不爱。那良娣昨夜出宫说不定也是要和外面的男人私奔,不过他还真痴情啊,还替良娣受罚。” 另一个答道:“是啊是啊,都说帝王之家最是薄情,却出了太子殿下这么个痴情种。要我说啊,太子殿下虽然能力平庸,但模样还是很俊俏的。要我是太子良娣的话,说不定真会因为感动爱上他呢。” “行了,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良娣听到,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掉呢……”她话还未说完,我就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说太子替我受罚是什么意思?” 两人转头见我,又惊又惧,哆哆嗦嗦地对着我行了个礼,便跪在地上不停求饶:“良娣饶命,小人不是故意多嘴的。” 我没时间和她们多费唇舌,便直入主题:“如果你们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方才的对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两个宫女面露犹豫,其中一个还是开了口:“昨夜有几个刺客潜进宫来,欲图行刺皇上未遂便逃了,皇上下令挨个宫里寻找贼人,却唯独发现您不见了踪影。太子殿下坚持说是他让您出宫替他办事,与刺客交过手的御前侍卫也出面肯定来的都是男刺客,您的嫌疑才勉强洗清。但按宫里的规矩,妃嫔深夜不归就是不合礼数、要受惩罚的。” “现在的皇后娘娘本就不待见太子殿下,一大早便来东宫问罪,太子殿下心疼您尚在病中,便主动请求替您受罚,从清晨便被罚跪在了坤宁宫门口,现在算来,应该已经跪了有大半天了。”另一个宫女补充道。 难怪,他会说放心不下我……无视她们的劝阻,我便拂袖向坤宁宫走去。果然一到那,就看见慕容淮跪在地上笔直的身影。 心中隐隐刺痛了一下,我上前,试图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他却执拗跪着。 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我只能也扑通一声跪在他旁边,深秋的地板很凉,寒意顺着膝盖传入四肢百骸,难以想像他竟在这动也不动地跪了有大半天。 见我此举,他面上划过一丝讶异,连忙柔声劝道:“地上凉,你还发着烧,快起来。” 我自是不肯依,质问道:“如果今天我不来,你是不是不打算把这些告诉我,这本该是我要遭受的痛苦,你偏一声不吭地一个人默默承担了,是不是傻?” 见他还不吭声,我不由自主在心中感慨道,真是个呆瓜,傻傻的,却又让人止不住地心疼。 (五) 自那日后,我便安分了许多,只待在东宫里好好养病,哪也不去。 慕容淮每日总是准时地来给我送药,细心如他,观察到我怕苦,送药时也总不忘为我备上一盘甜点。 苦涩过后便是入口即化的甘甜,我想着或许人生也是这样,只有尝过了苦头,方知甜是什么滋味吧。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去,转眼间便到了皇室秋狩的日子,云祈国自诩为马背上打下的国家,所以不论男子女子皆有骑马狩猎的传统,届时有身份的后宫女眷们无特殊情况也得参加。 慕容淮本想以我尚处病中为由,帮我推脱掉,我摇摇头:“我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不影响参加。”“可是……棠儿你……”慕容淮还是有几分犹豫。 第4页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过是沈子彦届时也会到场,他怕我见到他会伤心。但是,那总比一味逃避强。 思及此,我投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坚定道:“放心,我有自己的分寸。” 如此,他便没再拦我。 我以为自己不会再在意,可在狩猎场上真正见到沈子彦时,心中还是隐隐作疼。本打算避开他,去另一条小道上狩猎的时候,他却从身后追上了我,颇是一番无奈地道:“小棠,我知道你在怨我,但那日我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并非有意负约。” “苦衷?”我嘲讽一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苦衷。” 他一滞,继而道:“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我向你保证总有一日,我会亲口和你解释清楚的。” “不必了,”我毫不领情,只想着时至今日他竟还在编谎话骗我,便冷声道:“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终究是辜负了我。好马尚不吃回头草,更何况有感情的人呢,往后我们形同陌路,别跟着我了。”说罢便驾马而去。 “小棠……”沈子彦在背后唤我,我却不再回头,因为我知道拖泥带水,远比快刀斩乱麻来得要痛。 可走出了一段距离,眼泪还是不争气地簌簌落了下来,背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我恼怒道:“不是叫你别再跟着我吗?” 那人却仿佛没听到似的骑行到我旁边,我正要发作,转头看清来人面容时,却愣在了原地。 “慕容淮。”我惊讶地开口。他没说话,只是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手帕,清澈的眼神中是掩藏不住的怜惜。 我垂着头,语气似埋怨似感慨地道:“为什么每次我狼狈的时候,你总会出现在我身旁?甩也甩不掉。” 虽是这样说着,我还是伸手接过了他的帕子,把泪痕拭去后,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样也好。” 他望着我,呆愣了片刻,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待反应过来时,如墨的瞳孔中瞬间晕开浓烈地化不开的柔情。 我便和慕容淮一同行进在树林夹道的小道上,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运气不好,竟然一只猎物也没碰到。 正灰心丧气的时候,数十支箭矢从四面八方飞窜出来,慕容淮飞身扑向我,把我扑下了马背,我才得以没中箭,但他却因为护着我,自身着地遭受撞击,吐出一口血。 我急忙问道:“慕容淮,你怎样了?” 一些黑衣人出现在我们身前,个个手拿长刀,想必是有备而来,他想要推开我:“小棠,别管我,快走。”却虚弱地晕了过去。 我武艺不精,敌不过黑衣人几招,却仍执拗地挡在慕容淮身前。大刀落下,寒意逼人,我闭上眼准备接受自己的宿命时。却听到刀剑相击的声音。 看到突然出现的沈子彦,我和黑衣人俱是一震,随即刺杀我的黑衣人们皆毕恭毕敬地伏首,意识清明的我,亲耳听到他们叫了一句:“少主。”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沈子怀,拼命摇头道:“不、不、这不可能……” 他却俯下身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以及我身后晕倒的慕容淮,沉沉开口:“其实我的真名叫林彦。是前御史大人林晋的独子。当年我林家几十人口便是被当今昏君下令杀害的,是管家拼尽一条性命将我带了出来,託付给了我父亲生前的挚交,也就是沈将军,我才有今天。这血海深仇,我忘不了,也立誓要报。这些年我征战沙场、建立功勋,为的不是给这昏君效命,而是一步步地取得那昏君的信任,待他放松警惕之时杀了他。可是我没料到,才回朝,就得知你已被赐婚给了太子,我一时间失去理智,便决定提前动手,不料还是低估了那狗皇帝的戒备心。” 听完他的一番话,我的脸上终于连最后一抹血色都消失殆尽,却还是存着一丝不甘问:“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打通和我爹的关系。所以,当我没有利用价值后,你就派人来杀我。” “不,不是这样的。”他反驳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最不会伤害的人,就是你。” 见我不说话,他又拉起我的手,一字一句说的是深情如斯“小棠,你相信我,今日的刺客都是我父亲生前的部下,只是我派来对付这慕容父子的,可我没想到你会和他一起。跟我走吧,我是真的爱你的,待我夺得这帝位,便以这江山为聘,娶你为后,好不好。” “我……” (六) 我还是选择了和沈子彦走,在慕容淮最需要我的时候。 上次狩猎,皇上也遭行刺,身中剧毒,宫中太医无一人能解,不久便驾鹤西去。而与此同时,沈子彦在自己曾经攻下的城池里自立为王,表明了反叛的态度和对慕容皇室的挑战之意。 听说,当我和沈子彦大婚的帖子呈到慕容淮面前的时候,他正在为先皇守灵,推脱道不能来赴喜宴。一时间,宫里流言纷纷,皆指责太子良娣是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坏女人。 听说,云祈国的局势乱成了一锅粥时,之前对皇位趋之若鹜的众皇子,都因为忌惮沈子彦的势力和兵权,视皇位为烫手山芋,只顾着奔走逃窜,只有慕容淮主动选择了继承皇位。 第5页 听说,新帝继位后,便独挑大樑,凭藉着出色的权谋和治国之道,短短数月便把混乱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慕容淮就像一把一直遁世的宝刀,终于显露出了自身掩藏已久的锋芒,让世人皆为之惊艷。 听说他即将亲自率兵出征,来征讨叛贼沈子彦。想必,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气,还是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正欲转身,有人自背后将我环住,把头埋在了我的颈间。 肩头沈子彦情绪未明地开口:“明日他便要来了,我註定还是要杀了他的,你会捨不得吗?”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头大笑了几声,语气平淡无比:“杀了便杀了,我和他之间那点微薄情意,不过是是陈年往事罢了。臣妾已经是陛下的人了,自然是向着陛下的,若陛下相信臣妾,大可以赐予我弩和弓箭。明日我便亲登城楼,在陛下面前把他射杀了如何?” “哈哈哈”沈子彦朗笑了几声,继而道:“既然爱妃有这个意思,那朕就期待爱妃明日的表现了。” “臣妾,定不负,陛下所望。”我亦笑着回道,涂着鲜艷丹寇的指甲却早已嵌进肉里。 第二日,沈子彦果真如我所说,赐予了我弩和弓箭,许我在城楼上观战。 两军势均力敌,正打得胜负难分之时,我拉弓,把箭对准了敌方领头的身穿白色铠甲的身影,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支箭直直向那人心脏射去。 慕容淮虽然用刀挡开了那支箭,但在看清是我发的箭时,面色一凝,话语里透出浓浓的悲伤:“你当真,对我从未有过半分爱意?” 没有丝毫犹豫,我回道:“从未。或许怜悯过,但至死始终,我爱的不过他一人罢了。” 慕容淮旁边的副将实在听不下去,大声朝我唾骂道:“你这没良心的毒妇,你可知当日狩猎你不见了身影,陛下足足寻了你一天一夜,生怕你是被贼人掳了去,却没料到你本就是和叛贼一伙的。今日,我必杀了你为陛下泄恨,弓箭手,准备。”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发弓箭都齐齐对着我,慕容淮却挥手阻止道:“不要浪费弓箭,我们的兵器是用来对付敌人的,对付一个弱女子,不值得。” “可是,陛下……”副将仍然有些不甘,但见慕容淮一脸坚决,便撤了命令。却不想从侧面挨了沈子彦一刀,应声倒了下去。 我惊愕间,便见沈子彦一脸畅快地对我说:“小棠,敢侮辱你的人,如今已经被我杀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夫妻合力,共除大敌了。” 说罢,他便一夹马腹冲到慕容淮面前,对他发起了勐烈的攻击。 他们激战间,我又拉开了一支箭,对准了背对着我的慕容淮。沈子彦看到我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清晰可见。 这次,我用力更大。箭风从我耳边唿啸而过,却只侧过慕容淮披散的一缕鬓髮,直直射入了沈子彦的喉中,他一脸愕然地看着我,倒了下去。 城楼上的守卫们愤怒无比,不过须臾,我已身中数刀,整个人失去惯性地朝城楼下倒去。冷风扬起了我的凌乱的长髮,也扬起了从我袖子里熘出去的某样东西。 一块洁白的帕子,纤尘不染,正如初见时某人清澈见底的眼眸。 楼下传来慕容淮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棠儿。” 多想再看他一眼,但眼皮却在沉重的压力下缓缓垂下。彻底失去意识前,零碎的光景从我眼前掠过。 那日,沈子彦问我:“待我夺得帝位后,我便以这江山为聘,立你为后,好吗?” “我……”我迟疑着终究是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心意:“我不能跟你走,我欠他的太多了,必须用余生来好好偿还他。而且,反叛这种不忠不义之事我是不会做的,我劝你好自为之。”说完,我便搀扶起慕容淮,想带他回去。 沈子彦把剑横在慕容淮喉间,原本英俊的面容因嫉妒而扭曲,满脸狠戾道:“如果我说,今天你们两个,我只能放一个走呢?不过你可要想好,你若留下,我并不会把你怎样,但如果是他,那可就说不准了。” 于是,我选择了和他走,做人人所不齿的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女子。但,只要慕容淮能相安无事,承受这些骂名和委屈又何妨呢? 他为我付出了这么多,这是我唯一力所能及、能为他做的了。 可我没料到,沈子彦会无耻到这种地步,为了让我重新爱上他,他把我爹也绑来做筹码,强迫着我嫁给他。 我只能照做,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和他一起拜高堂的时候,爹爹一头磕在了挂着大红绸缎的柱子上,临死前还嘱咐道:“女儿,永远不要向这种不忠不义的奸贼妥协。” 父亲忠直善良一生,却因为我受尽屈辱赴死,不得善终。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我曾经爱过的沈子彦。 对他的最后一丝希冀,也随着父亲的离去消失殆尽。往后对他,我仅有的情感,便是刻进骨髓的恨意。 那一夜,我强忍着泪,任他在我身上索取。那些隐忍的泪水都流进心里,化作復仇的动力,也化作支撑着我在无数个想自杀的夜里,苟延残喘下去的唯一勇气。 第6页 在陌生的城池里,总有侍女问我,娘娘,您为什么总爱盯着东边的那扇窗户往外看呢? 我不会告诉她,因为东边,是云祈宫殿的方向,是东宫的方向。见不到心心念念的人儿的日子里,我唯有以此方式聊寄相思。 我挣扎着最后睁开了一次眼睛,看着把一身血污的我搂在怀里的慕容淮。万人面前刚强坚毅的年轻帝王,此时此刻却泣不成声。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我指着东宫的方向,对他说:“阿淮,别哭,我还等着你带我回家。”说完这最后一句,我终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伸在半空中的手陡然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