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瑾殊》 第1页 [古装迷情] 《夜瑾殊》作者:卿十一【完结】 文案: 夜瑾殊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般身不由己的一天,千般愁绪,万种情丝,皆繫于一人。 食用指南: 女主女扮男装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夜瑾殊 ┃ 配角:顾苏年 ┃ 其它: ================== ☆、第 1 章 夜瑾殊今年四岁,生的粉雕玉琢,玉面朱唇煞是漂亮。夜瑾殊有一个哥哥和三个姐姐,他的母亲在生了几个哥哥姐姐以后不小心伤了身子,本是不能再生的,却不知为何竟是在年近四十时意外怀上了他。夜瑾殊是在他哥哥夜瑾岚及冠礼上被发现的,那时候夜流风夫妇已经双双过了三十八岁,本该是抱孙子的年纪却得了一个小儿子,自是欣喜若狂。 等到夜瑾殊生下来的时候,他最小的一个姐姐也已经出嫁。只剩下一个爱闯荡江湖的大哥还没有成家,却经常不在家,只在年前回来团圆过年。本来夜流风夫妇也要催夜瑾岚带个媳妇回来了,却意外得了夜瑾殊,顿时便将注意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 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本该不知忧愁为何物,此刻却蹲坐在廊下,小手托着下巴,盯着屋外的飘落的雪花发呆,漆黑的眸子中竟好似有着化不开的迷茫。 夜瑾岚自从夜瑾殊出生之后便常常回家看他,夜瑾殊在夜家与这个哥哥的感情出奇的好。小瑾殊的反常不是一天两天了,夜流风夫妇担心极了,于是夜瑾岚一回来就被派遣过来看他的宝贝弟弟了。 夜瑾岚撑着伞,一身锦衣狐裘,眉目俊朗如画,端的是一身潇洒风流。他缓步走进院子,看着廊下发呆的小人儿,想起父母担忧的眉眼。 “岚儿,快去看看你弟弟,他近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发呆走神,问他就说没事,你说他一个小孩子,整天也不玩不闹,只坐着发呆是个什么事儿!”王诗雨四十几的年纪看着就像三十几岁的妇人。 “蒙先生说,殊儿在学堂只要一看到书就走神,以往他是最爱读书的,如今这样已经一月有余了,素日里你与殊儿感情最好,你去看看他,他也许会与你说。”夜流风如是嘱咐着。 夜瑾岚走到夜瑾殊身边坐下,将收起的油纸伞放在脚旁,解开狐裘披在夜瑾殊身上。 这时候,小人儿才回神,看着身边的人惊喜道:“哥!” “回神了?”夜瑾岚戏嚯的笑。 夜瑾殊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还好意思问,你哥我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派遣过来看你了。”说着,他用手戳了一下夜瑾殊的额头,“说说看,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说到这,夜瑾殊明亮的眸子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整个人恹恹的,仿佛失了活力。夜瑾岚心里咯噔一下,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连哥哥都不能说?” “不是。”夜瑾殊再次恢復成之前的样子,双手托腮,盯着屋外飘落的雪花说起话来轻轻地,“哥哥,殊儿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面,殊儿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一个人住在一个高高的阁楼里,殊儿不记得他是谁,不记得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记得他的父母,更不记得他每天经歷了什么,殊儿只记得他每天都要学好多好多东西还有他永远一个人住在那个漂亮的阁楼里。殊儿每天都做这个梦,可是殊儿知道每天晚上的梦都是不一样的。殊儿每次醒来就会忘记梦里发生的事,但是殊儿每次看到书就会想起梦里面学的东西,很奇怪,殊儿觉得梦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但殊儿还是想不起他是谁。殊儿对他一无所知。” 听到这里,夜瑾岚想起了一段模煳的记忆,在外漂泊这些年,曾听两位老人争论说,有些人会在小时候以梦的方式想起前世的事情,一位老人说,这样的人是上苍眷顾之人,他们多了一世的经歷可以少走一些弯路,另一位老人说,这样的人是上苍遗弃之人,多了一世便是多了一世的痛苦。 “最近,殊儿的梦有了变化,没有了高高的阁楼,也没有了好多好多东西要学,有好多好多人跪在了殊儿面前,殊儿的梦里面死了好多好多人,殊儿不知道是他杀了那些人,还是殊儿杀了那些人。”夜瑾殊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轻盈的语气说着让夜瑾岚心惊肉跳的话。 “殊儿怕吗?”夜瑾岚抱住夜瑾殊,轻轻的说。 “殊儿不怕。”夜瑾殊请轻轻摇头。 “为什么?”夜瑾岚忽然看不懂这个才四岁的小孩。 “不知道,殊儿就是不怕。”夜瑾殊再次摇头。 “殊儿还是记不起他是谁吗?” “殊儿想不起来。” “没关系,等殊儿想起来了再告诉哥哥好吗?”夜瑾岚想,或许这一天不会远了,拥有这样的前世哪里是上苍眷顾,只会将前世的痛苦延续。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阵心疼。 “好。” “那我们不想了,书也不看了。哥带你出去玩儿。”说着,便抱起夜瑾殊撑着伞出了府,去找他帝都中的好友。 夜瑾岚带着夜瑾殊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雪越下越大,夜瑾殊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夜瑾岚将小人儿带回院子,脱掉鞋袜外衫,温柔地放在床上,给他盖上棉被,再轻手轻脚地离开。 第2页 夜瑾殊又做梦了。 这一次,他没有变成另一个人。他看到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一个人住在高高的阁楼上,他有很多僕人,但他没有朋友。他有很多老师,但他从没有见过她的父母。他很聪明,学得很快,所有老师都夸他,但他从未笑过,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学的太快了,很快就没有人可以教他了。然后,有一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来接走了他,他还是不甚在意,那个男人说,要教他一些新的东西。这次,男孩学会了杀人,他杀了好多好多人,然后那个男人终于满意的笑了,他带着男孩来到一个大殿,殿内很多很多人,他们有序地站着。那个男人将男孩带到他们的最前方,告诉他们,男孩就是他们的少主。男孩转过身来面向他们所有人,也面向了夜瑾殊,男孩的眼睛穿越过所有人,落在夜瑾殊身上。夜瑾殊看到了他的眼睛,静的如一望无际的冰原,夜瑾殊仿佛看到自己站在在那片冰原上,转过身来,看向自己。 夜瑾殊醒了,他坐了起来,精緻的小脸苍白的可怕,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夜瑾殊掀开被子,赤着脚向外跑去,惊动了外面守夜的婢女。 “小少爷,您怎么了?”婢女惊讶地看着夜瑾殊只穿着里衫,赤着脚,不管不顾的向外面跑去。她立刻起身拦住了夜瑾殊,夜瑾殊不管她,他使劲挣扎着。 “小少爷,您要去哪呀?小少爷,您穿上衣服鞋子奴婢带您去。”婢女说着话,就要将夜瑾殊抱回去。 夜瑾殊突然不挣扎了,他看着要抱他的婢女,眼神犹如冰冷的利刃,看着夜瑾殊的眼神那个婢女苍白着脸停下了脚步。 “放开。”夜瑾殊终于说话了,平静的话语下仿佛藏着暴风雪,凛冽摄人。 婢女放下夜瑾殊,看着夜瑾殊跑出去的身影,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夜瑾殊光着脚丫,迈着小步子冲出了院子,她才反应过来。 “来人啦!小少爷跑出去了!来人啦!”随着她一喊,整个小院就乱了起来,随之整个夜府都乱了起来。 而夜瑾殊跌跌撞撞的来到了青岚院,他跑了一路,光着的脚丫已经冻得紫了,他站在关着的院门外,他什么也不说,只站了一会,然后推开了院门,谁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可以蛮横的将拴住的门撞开,夜瑾殊不顾冲出的门房的劝告,直奔夜瑾岚的房间而去,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了,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夜瑾岚听到了动静,披上外衫就走了出来。 夜瑾岚看到他的弟弟,只穿着里衣,赤着脚,苍白着脸色向他跑来,一时间惊地脸都白了,他匆忙抱起夜瑾殊,一只手握住他被冻的发紫的脚,边将自己的外衫给他裹上,边向屋内走去。他来不及问为什么,只想着赶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自己的弟弟,急得连内力都忘记了。 “哥哥。”进了屋子,夜瑾殊才开口说话。 “殊儿,还冷不冷?”夜瑾岚将夜瑾殊带到炭火边,将他的小身子拥进自己怀里。 “哥哥,殊儿记起来了。”夜瑾殊的话很低,很平静,却听得夜瑾岚整个人都怔住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至少,再等几天,殊儿,还是个孩子。 “哥哥,可是殊儿不想记得。”夜瑾殊转过身子,将头埋进夜瑾岚的怀里,低声说着,“殊儿,是夜瑾殊。” 声音很低,但是夜瑾岚听到了。他抱着夜瑾殊坐了很久,直到夜流风夫妇来到他的房间,他也一动不动。 “岚儿,殊儿呢?”身后传来王诗雨带着哭腔的话语,夜瑾岚惊醒,怀中的夜瑾殊已经睡着了,除了依旧苍白的脸色,似乎一切正常。 “母亲别急,殊儿没事。”夜瑾岚将殊儿给王氏。 “殊儿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许大夫。”王氏看了夜瑾殊的苍白的脸色,焦急地叫丈夫带来的许大夫,并将夜瑾殊放到了床上。 中年男子许大夫上前给夜瑾殊把脉,半响,“夫人暂且放心,小少爷只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 听的此话,王氏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这悬着的心一放下,整个人就好似支撑不住了般,向后倒去,还好夜流风接住了。 “母亲身体不好,还是和父亲回去歇息吧,殊儿这有孩儿照顾。”夜瑾岚担忧地看着王氏。 “也好,好好照顾你弟弟。”王氏说完,便和夜流风一起回去了。 一个晚上就这样过去了,夜府众人谁也没有想到,前一天晚上安然无事的夜瑾殊,第二天回到自己院子就开始莫名地发高烧,高烧持续不退,所有大夫都说不出个缘由,除了水什么药也餵不进去,一众医者尽皆无从下手,最后请了宫中御医也没诊断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夜瑾殊没救了的时候,他多日不退的高烧突然就奇蹟般的退了。 “殊儿,你还记得几日前做的梦吗?”看着夜瑾殊那双清清淡淡好似没有东西可以打动的眸子,心颤了颤,小心翼翼的问。 “殊儿做了梦吗?”清清淡淡的回答。 “殊儿,不记得了?” ☆、第 2 章 自此以后,众人皆道,夜家夜瑾殊大病一场之后性情大变,越长成越发清淡如云,清冷如雪。 第3页 景帧三十一年,帝崩,享年五十七岁。太子慕容泓即位,时年二十四岁,改年号华煦。华煦一年,帝开恩科,广天下选才,天下才子齐聚帝都。 “中了!中了!少爷您中了!”一名十七八岁的清秀小厮还没进殊园就开始欢唿雀跃着,那开心劲儿,好似自己中了举一般。 “铭九,你大唿小叫什么,吵了少爷午睡,仔细你的皮!”小厮才进了殊园,便见一明艷的丫鬟出得内室来到铭九面前,轻声训斥。 “饶命啊,我的姑奶奶,我这不是见到少爷中了高兴嘛!”铭九讪讪道。 “少爷向来浅眠,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这样冒冒失失。”那与铭九年纪相仿的丫头,生的明艷秀丽,骂起人来也别有风情。 “素衣。”突然,屋内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是夜瑾殊。 素衣听了,瞪了铭九一眼,走进屋内。 园子中的铭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跟了进去。 夜瑾殊小时候身边那一批僕人早已被发卖了出去,王诗雨觉得是他们侍候不周才害的自己小儿子差点活不过来,自是不肯放过他们,她将夜瑾殊身边的僕人尽数换了,就连院子,也嫌之前那个晦气,叫人给拆了,重新选了一个院子给夜瑾殊。 进得内室,只见一玉面朱唇的白衣男子端坐镜台前,青丝披散,眉目如画,生的甚是柔美,竟是男生女相。 “为我束冠。”清清淡淡的声音将两个出神的人拉了回来。 “是。”素衣轻声应道,便上前拿起梳子,开始束髮。 “恭喜少爷,金榜题名。”铭九便上前说着自己今天在外面的收穫,他说起来滔滔不绝,素衣已经束好了发冠,他仍旧说地眉飞色舞,好似不会停一般。 “行了,铭九你吵了少爷午睡也就罢了,还这般喋喋不休扰得少爷清静。也不知夫人怎地让你这厮做了少爷伴读。”素衣放下梳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铭九委屈地闷声道。 “少爷可是要出去?”素衣不理会铭九,恭敬地向夜瑾殊问。 “嗯,替我更衣。铭九一会随我出去。”夜瑾殊淡淡地说着。 走在街上,铭九看着自家少爷暗暗出神:玉冠锦衣,美若谪仙,文採风流,气度非凡,少爷才十四岁,就如此美颜色,再过些时日,不知得祸害多少闺中少女。夜家儿郎多的是男生女相,其中唯少爷尤甚,少爷生地美,不知要怎样倾国倾城地女子才能配得上少爷。大少爷找了个江湖女子,颜色也是顶好的,不知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夜瑾殊可不知道铭九的那些胡思乱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就是了。这世间能够让他在意的已是极少,便是此次科举,中与不中他也不甚在意,夜家虽然逐渐退出朝堂,但是书香门第朝中无人也不行,家中每一代总得有一人入朝为官,大哥心在江湖只考了个举人便云游去了,这担子自然落在自己身上。 夜瑾殊带着铭九来到了城中一座略偏僻的茶楼,直接便上了二楼一间角落里的雅间。 “茶要最好的云雾茶,糕点只要玉带糕即可。”铭九如是吩咐店小二,少爷的衣食住行向来是万分精緻,容不得半点马虎,此处的糕点也就只有玉带糕勉强入得少爷眼。 这时候正是午后时分,茶楼里有些许闲人在谈论些有的没的。 夜瑾殊次从四岁那年大病以后,夜瑾岚便开始教他武功,但不知为何,夜瑾殊只要一学招式便会发愣,夜瑾岚也就不教他招式,只叫他每日修习内力。但奇怪的是,夜瑾殊的内力有着自己的一套走法,才修习出来的微薄内力就开始自行运转,也不需要夜瑾殊的控制,仿佛是一种本能一般。夜瑾岚问过妻子,江湖中可有那派武功是如此走向,得到的答案却是从未见过。得到答案,夜瑾岚沉默,他也没再教夜瑾殊武功内力,一切全凭夜瑾殊自己。如今也算小有成就,便是不刻意去听,楼下的谈话也逃不过他的耳朵。而铭九,出身夜家暗卫,武功自是不凡。 “听说了吗?今年上榜的有一十二岁的童子。” “对对对,据说长的那是相当俊俏。” “是吗?有那夜家少爷俊?” “欸,这位仁兄,夜家少爷是出了名的男生女相,那不叫俊,那叫美。”这话音一落,顿时哄堂大笑。 “不过啊,这次夜家二少也榜上有名,夜二少今年也不过十四岁罢了,比起他哥哥,十七岁中举人可是强了不少啊!” “夜大少爷那是心在江湖,人家还娶了个江湖美人儿呢!” “不知道这夜家二少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女子?” “你操什么心啊,人家家世功名相貌皆是上等,还愁没有女子嫁?” “等着吧,过两天就是殿试,到时候各甲排名都出来了,咱们帝都怕是又有不少喜事要办了!” “听说啊,这届科举出了不少年轻人,除了夜家少爷,还有那位十二岁童子,叫什么顾苏年,还有王家王幼清,谢家谢绎心都未及弱冠,还有许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谓是人才辈出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第4页 铭九上前,开门。 一个店小二一般打扮的青年男子进得屋来,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只见他一言未发来到夜瑾殊桌前,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从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放在桌上。 铭九上前取过木盒,打开看了一眼,对夜瑾殊点了点头。夜瑾殊接过锦盒并收好,眼神示意铭九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交给男子。银票也是用锦盒装好的,看不出有多少。 三人仿佛在做一件平常的事情一般没有任何波澜,事后,男子无声无息地离开。 “走吧,回府。”再过了一会儿,夜瑾殊站了起来,淡淡说道。 夜瑾殊和铭九离开了,桌上的茶只用了些许,糕点半块也未动。 “少爷,可是那玉带糕不合心意?”边走,铭九便问。 “糕点甚好。” “少爷,夫人请您今晚过去用晚膳。”回到殊园,素衣帮夜瑾殊脱下外衫,并向其禀告。 “嗯,回禀母亲,我看会书就去。”夜瑾殊边说便向书房走去,“铭九呢?” “铭九刚回到院子就出去了,说是去找安管家。” “下去吧。”难怪才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是。” 夜瑾殊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书房,素衣止步于书房外,帮夜瑾殊关上房门,便下去做自己的事了。 不多时,铭九回来了,问了素衣,少爷在书房,便直接进了书房。 “少爷,铭九打听到了些东西。”铭九对着书桌后看书的夜瑾殊说着,眼中明亮的光。 夜瑾殊没有理会他,他知道铭九会自己说下去。有时候夜瑾殊真的不懂,作为夜家暗卫首领,铭九怎么会是这样一个自来熟有八卦的欢脱性子。 “王家王幼清和谢家谢绎心,不用铭九说少爷也知道。至于顾苏年,铭九原本以为他会很好打听,结果,碰了壁。” “这个顾苏年也不知是不是孤僻,竟是几乎没有人和他打过交道,铭九打听了半天也只知道他长得相当俊俏,据说,这个顾苏年若是再长大一些,容貌绝对不输于您。最后铭九找到了安管家。顾苏年是江州顾家这一代的独子,早年母亲过世,三年前父亲离世,家中只余一个祖母与一个姐姐,除了他,没有其他男丁。顾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到这一代竟是连个兄弟也没有,顾苏年只有九岁便开始帮着祖母打理家业,当家作主撑起门户,直到今年进帝都考取功名,除此之外暂时打听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听他说完,夜瑾殊放下手中书本,起身向外走去:“走吧,去见母亲,再耽误,母亲该叫人来催了。” 二人去往主院,这时夜流风与王氏已经坐好,晚膳也已经摆好了。 王氏正要吩咐丫鬟去催催夜瑾殊,便见到他已经进来了。顿时眉开眼笑,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再好也呈现老态,眼角的皱纹一笑起来便遮掩不住,“殊儿来了,母亲正想叫人去催催你呢。” “殊儿来晚了。”说着,夜瑾殊便坐了下来。 “用饭吧。”夜流风见夜瑾殊坐下,便笑着开口说。夜流风与王氏同岁,也许男子天生要比女子不容易老一些,夜流风看起来要比王氏年轻一些,没有白髮,只有笑起来的时候后会有少许鱼尾纹。 三人开始用饭。 “你大哥来信说,本来再过一月便会回来,不过你嫂子师兄那出了点事,可能还得要些时日才能回来了。”夜流风对着夜瑾殊说。 “可有说出了什么事?”夜瑾殊抬眸,疑惑道。 “没提。”夜流风摇头。 “不管他有什么事,等他这次回来必须给我待在家里,带着馨儿出门在外,也不知我那孙女吃了多少苦。”王氏说着有些愤愤不平,怨气颇大。 “大哥不敢的。”嫂子可捨不得馨儿受苦。 “那倒也是。”王氏闻言,笑道。 饭桌上一片温馨,夜家饭桌上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一顿饭吃的欢声笑语。 “我吃好了。”夜瑾殊,放下碗筷说。 “那殊儿就先回去吧,明日就是殿试,殊儿早点休息。”王氏温柔的笑着。 “嗯,那殊儿先走了。”说着,便带着铭九离开了。 夜瑾殊回去书房看了会书,便回房安置了。 ☆、第 3 章 次日殿试,夜瑾殊看到了顾苏年,确实是个俊美的童子。或许夜瑾殊是殿试上最轻松地进士了,他根本不在乎排名。对于频繁站在身边的年轻皇帝也没有任何感觉,他感觉不到任何压力。 很快他就交卷离开了。 接下来的三天,是殿试阅卷。这三天,夜瑾殊一直都没有出去,他的生活一如往昔,晨起用膳,看书,午膳,小睡一会,看看书,侍弄花草,弹琴奏乐,生活平淡而充实。 直到三日后,金榜贴出,夜瑾殊名列榜首。 于是,今科状元夜瑾殊,榜眼谢绎心,探花顾苏年,传胪王幼清。 金榜题名驾马游街,今年从状元到传胪无一不是容貌俊美地年轻人,使得来看游街的人群格外疯狂。夜瑾殊一身状元官服,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正红的状元官服衬地夜瑾殊越发地肤白如雪,俊美无铸中更透出几分媚色,偏偏又不显得阴柔,周身那股清淡的气质,让他即使过分的男生女相也让人为之沉迷。顾苏年将将十二岁,生的容貌精緻,粉雕玉琢地如天上的童子,比起夜瑾殊要更受欢迎些,男女老少对他地喜爱是没有来由的。谢绎心与王幼清容貌虽不如前二人,但胜在将近及冠,家世又好,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风流倜傥,也不遑多让。 第5页 这几人骑着高头大马,绕帝都□□,凡走过的地方,簪花满地,不知多少闺中少女遗失了一颗心。 琼林宴后,所有人有两个月的休假时间,所谓衣锦还乡便是这两个月了。两个月后,一甲三元皆入翰林,状元任修撰正五品,榜眼和探花任修编正六品。传胪自请外放,其他人员,外放的外放,留在帝都的少数入了翰林,其他的都领了差事,全部在两个月后报导,外放的官员时间则宽松些,有三个月的时间。 夜家本以为夜瑾岚最多两个月便会回来,但是直到夜瑾殊去翰林院报导,他才又送回来一封信,信中说,他再过些时日便回到帝都,到时候还会带着师兄的小孩,具体发生何事等他回来再说。 翰林院向来是个清贵的地方,夜瑾殊来到这的第一天是是由翰林院学士陆离带领的,陆大学士给他们一甲三元分配了工作便离开了。 夜瑾殊只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停了笔,将桌上打乱的典籍资料重新放好,抚了抚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离开座位,向着翰林院藏书楼而去。 将近六月,正是最炎热的时节,太阳却并不特别毒辣,帝都的气候要较他处稍凉爽一些,并不会有让人热的踹不过气的日子,如今的时节,虽然炎热,却并不难熬。 夜瑾殊来到藏书楼时,发现守藏书楼的孔目已经睡着了,藏书楼中静悄悄的,除了那个孔目并没有其他人在,楼中所有的窗户都开着,阳光投了进来,地上有着打扫过的痕迹,看起来静谧极了。 夜瑾殊没有叫醒那个孔目,径直向藏书楼中走去。夜瑾殊没有什么别的爱好,素日里最爱看书来打发时间,夜家也有藏书,而且藏书不少,甚至有不少孤本,便是夜瑾殊也没有看完,他喜欢一看便将此类的书都看完,所以有时候也会去市面上找书。如今来了翰林院,最令他舒心的便是这据说天下藏书最齐全的翰林藏书楼。 夜瑾殊在一座座书架间穿梭着,他在找书。最近他在研读山川地理之类的书籍,终于,他停下了,目光在一座书架上停留,然后伸出修长白皙的手从自己上方取下一本二指厚的书,翻开看了两眼,合上,抬步走到窗前坐下。 谦谦君子一身绯红官服独坐窗前,手持书本,眉目如画透着几分媚色,却偏偏气质清淡如云,周身清冷如雪,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沖淡了几分清冷,更衬得他恍若谪仙临世。 顾苏年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令人心醉的场景,那一瞬间,她有种想把他画下来的冲动。或许是察觉到顾苏年的目光,夜瑾殊抬头,清冷的眸子直直地望进顾苏年的眼睛。顾苏年明显愣了一下,直到夜瑾殊没有任何反应的转移了视线才反应过来,顿时一囧,有些不自在。她也没有叫醒那个睡着的孔目,正要往里走去,脚步落地的声音却又恰恰好惊醒了他。 “大人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睡觉的。”那个孔目睁开眼,愣了一会,立即给顾苏年跪下了。 “起来吧。”顾苏年有些无奈,等到那个孔目站起来,她又问,“你叫什么。” “回大人,小人张见。”张见恭敬地回答,不似之前的惶恐。 “张孔目做自己的事就好,不用管我。”说着,顾苏年便向里走去。 “是。”张见答话,才抬头就看到窗前坐着的夜瑾殊,一时间愣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心想,这一届的状元和探花怎生得如此貌美,叫我差点回不过神来。 也不去打扰二人,回到自己的座位,百无聊赖之下,也看起书来。一时间,藏书楼气氛甚是和谐安静。此后的日子,夜瑾殊与顾苏年每天都会过来看书,来的早晚不一,张孔目也跟着看起了书,每遇不懂之时,便会向顾苏年请教,夜瑾殊太过清冷,张孔目不敢接近,只能向温和的顾苏年请教,当然这是后话。 不多时,便到了午饭时间,藏书楼迎来了这届的榜眼谢绎心,他是来叫顾苏年用午膳的。自然,也看到了窗前那副美人图,愣了许久才去找顾苏年。 “苏年,许久不见你过去用膳,我便寻来了,一起走吧。”谢绎心温和地笑着,显然,这两个性子温和的人,才半日不到,便成了朋友。 “好。”顾苏年微笑,两人路过夜瑾殊身边时,顿了一下,顾苏年看了谢绎心一眼,向夜瑾殊走去。 “夜修撰,不如和我们一起去用膳?”顾苏年向夜瑾殊发出邀请,他看起来温和有礼,镇定自若,其实内心十分紧张,这位夜修撰的气息太清冷,她有些后悔了,万一他不理自己,岂不糗大了,可是不邀请他又说不过去,纠结。 夜瑾殊这才抬头,看了二人一眼,“也好。” 顾苏年笑了,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无视自己。 三人一起走去食堂,一路上,顾苏年与谢绎心相谈甚欢,夜瑾殊沉默不言,看起来像是被冷落了一般,但他周身清冷如雪,也让人不敢随意上前搭话。 三人才到了食堂,翰林院那群闲的发霉的傢伙便迫不及待的开始调侃。 “看样子,三位相谈甚欢,可有商量好在哪里请客?”是一个青年男子,大概三十岁上下,是翰林院有名的自来熟柳析柳修撰。 “对啊,按规矩一甲三元轮流请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请啊?”只要有人起头,众人就可以推波助澜,达成请客的目的。 第6页 “这......”谢绎心有些为难的看向夜瑾殊,状元不先请他们连个怎好抢先。 夜瑾殊清冷的眸子从众人面上划过,这些原本闹哄哄的人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就今晚吧,你们想去哪里?”夜瑾殊淡淡地开口。 “一品居。” “柳意阁。” “天一楼。” ...... ☆、第 4 章 一时间总说纷纭,夜瑾殊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去打了饭。谢绎心二人见此也打了饭与夜瑾殊坐到了一块。 “醉仙阁!就去醉仙阁。”突然,一声平地惊雷。 “醉仙阁?那家新开的花楼?”有人开始疑惑。 “不好吧,看夜修撰风光霁月地,不太适合烟花之地。”有人开始动摇。 “差矣差矣!”有人笑得诡异。 “这样的人,失态起来是个什么样子,你们不想看看?”有人领会深意,众人开始动摇。 “好主意!就醉仙阁!”众人一拍即合。 “夜修撰,我们决定好了,去醉仙阁,夜修撰要是不知道,晚上跟我们走就好了。”凑上来的是柳修撰,夜瑾殊看着他,觉得他晓得甚是猥琐。 他们的谈话夜瑾殊自然是听到的,他觉得翰林院的这群人甚是恶趣味,不过,与他无关。 “好,那便由你们自己安排吧。”夜瑾殊不想理会这个聚会,交给他们正好。 “可以可以,夜修撰付钱就好。”柳修撰脸上挂着得逞的笑,说完就走开去和那群人商量了。 谢绎心看着柳修撰离开的背影,有看看眼前风光霁月般地人还有身旁身量还未长开的孩子,忍不住开口提醒,“夜修撰,这醉仙楼......乃是烟花之地。” “我知道。”夜瑾殊看了谢绎心一眼,语调极浅极淡。 “那你还......”答应。 “无所谓。”好,谢绎心无话可说,他身旁的顾苏年就更加没有话说了,顾苏年的笑容都僵硬了。 “夜修撰,我今晚就不去了,见谅。”顾苏年重新扬起一抹笑,对夜瑾殊歉意地道。 “顾修编客气了。”夜瑾殊淡淡地说。 用完饭,夜瑾殊没有去藏书楼,而是回到了座位上,给自己泡了杯茶,打算饮茶后靠在椅子上小睡一会。下午,夜瑾殊又去了藏书楼,他去的时候,顾苏年已经在里面了,同时还有谢绎心也在。夜瑾殊从张孔目那里拿了上午的那本书,依旧会到了上午的地方坐着看,仿佛从未移动过一般,只是窗外已不再有阳光投到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异常清冷。 一天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黄昏时分,夜瑾殊与翰林院同僚们一起出了翰林院衙门,众人已经换了一身常服,铭九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旁边还有一辆马车。 “铭九。”夜瑾殊看了马车一眼,“先不回去。” “少爷要去哪?”铭九看着夜瑾殊身后那群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醉仙阁。”夜瑾殊语气淡淡地,铭九却好似听到了天雷滚滚,眼睛瞪得跟铜锣似的。苦着一张脸,幽怨地看了一圈夜瑾殊的同僚们。 “少爷,铭九会被罚的。”铭九委委屈屈的看着自家少爷。 “走吧。”夜瑾殊没理会他,转身上了马车。 其他人自然有所准备,一行人光明正大的去了醉仙阁。天朝并不禁止官员押妓,一行人又是惯例地请客,自然去的坦坦荡荡,丝毫不担心被御史台参上一本。 他们到达的时候,包厢都已经准备好了。 进了包厢,看着满桌的美食美酒,夜瑾殊不禁想,让他们准备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夜瑾殊略略看了一下,随意坐了一个位置,将主位空了出来。这次,侍读与侍讲也来了,以他的身份坐不了主位。 众人看似随意的坐了,实则与各自的身份又相对应,谢绎心坐在了夜瑾殊旁边,铭九站在夜瑾殊身后。 既是烟花之地,众人便免不了叫些烟花女子陪侍。自然没有人会放过夜瑾殊,此时一名身姿裊娜的美丽女子正倾身给夜瑾殊倒酒。暗中也有不少人看着夜瑾殊,想看看这位风光霁月的状元郎今天会不会失态。 “公子,奴家餵你可好?”酒倒好,那女子端起了酒杯将它送到夜瑾殊唇边,语出如珠落玉盘。 只是夜瑾殊是个不解风情的,没有理会那女子的话,抬手从女子手中将酒杯夺了过来,白皙如玉的手竟是比那女子的还要美上几分,夜瑾殊拿了酒杯却没有喝,而是放回了桌上。 “坐到一边去。”夜瑾殊清冷的眸子看向那女子,出口的话语冷淡极了,那女子霎时僵了脸色,她看着夜瑾殊,夜瑾殊却没有再看她,取出一方锦帕,专注的擦拭着自己的手。那女子的脸色顿时煞白如雪,吶吶地走到一旁坐下,再不敢有其他动作。 夜瑾殊将擦过手的锦帕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像扔垃圾一般,看到这一幕的女子脸色更白了。 “啧啧啧,夜修撰可真是狠心呢,如此美人怎地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周围的看客们都有些不忍心了。 “怜香惜玉,有诸位便够了,无需多我一个。”夜瑾殊不饮酒,只喝茶。 第7页 “那倒也是。来来来,我们继续看歌舞。” 一场聚会结束,天色已经很晚了,夜瑾殊回了夜府,立即叫了热水,吩咐素衣将今日所穿的烧掉。 之后请客地两人,吸取教训,没有让翰林院那群人选地方,倒是办了两场正常的宴会,与翰林院众人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同时翰林院所有人也知道了夜瑾殊那个清冷的性子,一般的聚会也不会再叫上他。 于是,夜瑾殊在翰林院的日子便过的十分自在。他每天都去藏书楼,顾苏年也每天都去藏书楼,起初谢绎心也会去,但过了几日便没有再过去。藏书楼中夜瑾殊并不常和顾苏年接触,只是有时候会帮她拿一些够不到的书,回答她的问题,二人之间渐渐有了一种奇妙地默契。 夜瑾殊走进藏书楼便看到顾苏年正将梯子架在一个书架上,她的身量还未长开,梯子的间隔对她来说有点大了。夜瑾殊走过去,想帮他拿,却见顾苏年已经爬了上去,夜瑾殊走到梯子旁时,顾苏年已经拿到了书,顾苏年看着书笑了起来,正要下来,踩着的梯子却突然断了开来,顾苏年“呀”的一声便掉了下来。 夜瑾殊刚好走到梯子下,见她掉下来,立即伸手接住她,夜瑾殊被撞得退了两步,顾苏年被他抱进了怀里。 顾苏年感觉到有人接住了自己,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浑身一僵。夜瑾殊察觉到她的不对,本来要将她放下的手一顿,皱眉,“受伤了?” 听到夜瑾殊清冷的声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放松身体,摇头,“没有。” 这时夜瑾殊才放下他,收回手,问,“脚可有伤到?” “谢谢你,我没事。若非你在,只怕我就得摔伤了。”顾苏年看着抬头看着夜瑾殊道谢。 “举手之劳。张孔目明日换张新的梯子过来。”后面一句是对着闻声而来的张见说的。 “是。这梯子许久不曾用过了,也没有人需要爬到最上面,所以已经很久没有换过了。”张见一边拿走梯子,一边解释。 “张见!你......”说我矮!一向温和的顾苏年一下子就炸毛了。她才十二岁,矮点怎么了,这两年她已经长了很多了!虽然,还是很矮,明明只比夜瑾殊小了两岁怎么会矮了那么多!居然只到人家胸前。 “啊!大人恕罪,小人不是说您矮。”张见立刻反应过来,低头认错。 “你给我滚!”不说还好,一说,顾苏年越发愤懑了。 “是是是,小人这就滚。”说着,便拿着梯子跑了出去。 见此,夜瑾殊不由得笑了,嘴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一下子冲散了清冷,整个人看起来明媚不少,那张让女人又爱又恨的脸此刻美得足以蛊惑万物。而这一幕恰好让转身的顾苏年看到。 顾苏年的愤懑一下子就消散了,看着夜瑾殊的目光呆呆的,这一刻好似失去了反应。 看着顾苏年呆呆的看着自己,夜瑾殊微愣,问,“好看吗?” “好看。”顾苏年呆呆的回答,然后霎时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一瞬间红了脸甚至连脖子都红了。 “呵呵....”夜瑾殊突然笑出了声来,觉得眼前的顾苏年可爱极了。 “你你......”顾苏年气说不出话来,有点赌气地说,“我先走了。” 顾苏年匆忙走出藏书楼,连之前拿的书都没有带走。顾苏年走回到座位上才稍稍平復慌乱的心,是的慌乱,不是因为被戏弄,而是自己的两次失态让她感到惶恐。她当家作主三年怎么可能还会因为被戏弄而如此孩子气,仅仅是因为害怕,她想,是不是该离夜瑾殊远点?不行,或许夜瑾殊不会注意,但如果我表现出异常他就一定会注意到我不对劲。不可以,只能一切如常。顾苏年渐渐平復下来,他想他一定是太紧张了,不过是抱了一下,不会察觉的。 藏书楼,夜瑾殊将掉在地上的书捡起,看书名《天朝开国志》,是本史书。他将书放到张见哪里,方便她下次来拿。 便开始坐到了他第一天来坐的那个位子上。 等他回到家,发现夜瑾岚已经回来了,还和嫂子慕容青带回了师兄的孩子,莫情,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 晚饭的时候,夜流风夫妇、夜瑾岚、慕容青、夜瑾殊、夜云馨莫还有莫情七人一起用膳。 夜瑾殊一进正厅,一个小小的身子便扑了上来,是夜云馨。夜瑾殊无奈一笑,抱住夜云馨,夜府上下只怕也只有夜云馨敢如此了。 夜瑾殊抱住夜云馨软软的小身子往桌子上走去,突然想起今日下午抱住顾苏年时也是软软的和馨儿一样,等等,和馨儿一样...... ☆、第 5 章 夜瑾殊思绪顿了一顿,脚步有一瞬的凝滞,顾苏年在被自己抱住的时候的异样,还有后来她身子的柔软,他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怎么会和馨儿九岁的女孩一样身形柔软?自己这两年内长高了不少,父亲身高八尺,在□□乃是佼佼者,如今我也算得上七尺男儿,看莫情也是十二岁,约莫超出自己腰际的样子,与馨儿一般高,莫情的父亲也是身高八尺,绝不会是莫情本身就矮,顾苏年怎么会长的那么快?只有女孩子才会比男孩子长得快......顾家,只有她一个男丁,难道......顾苏年有这么大的胆子?或者说,顾原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8页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夜瑾殊已经想到了很多,对于心中荒唐的的猜测,夜瑾殊却隐隐觉得它是对的,他忍不住想要去调查、证实,他突然对顾苏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将馨儿放下,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又迅速掩了下去。 “叔叔!”被放下的馨儿,突然叉腰,对着夜瑾殊怒目而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馨儿说话!” 夜瑾殊微愣,无奈的笑了笑,摸着夜云馨的头笑道,“对不起,叔叔走神了。” “哼!”夜云馨一手拍掉夜瑾殊的手,向王氏跑去,“祖母,叔叔欺负馨儿,馨儿不要理他了。” “哈哈哈......”除了莫情和夜云馨,其他人都笑了。 “想什么呢?已经很少见你走神了。”夜瑾岚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笑问。 “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夜瑾殊看着夜瑾岚,想起那件事,嘴角又扬起那抹兴味的笑。 “哦?难得见你如此感兴趣,说来听听。”夜瑾岚也来了兴趣。 “不可说。”吐出三个让夜瑾岚抓狂的字,便看向端木青身边的莫情,“嫂子,这就是莫情?” “嗯。”端木青微笑着摸了摸莫情的头。 “可有习武?”看他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稚嫩的小脸有些苍白,身形也很单薄,怕是身体不好。 “未曾,他自小身体便不好,时常大病小病,每次师兄要开始他习武,他便会大病一场,所以也不敢再让他练武,只传了他修习内力,只是终究是身体差了,修行十分困难,直到这些年才有些起色,身体才好些。”端木青一提起这个,便一脸心疼。 “过来。”听到这里,夜瑾殊看着莫情的眼睛,这是个温柔的男孩。莫情听话地走到夜瑾殊身边,夜瑾殊也不多话,直接伸手便把莫情抱了起来,以一个和下午抱顾苏年一样的姿势抱起莫情,莫情没有抗拒,应该说是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抱了起来。 夜瑾殊的眸子在抱起莫情的一瞬间划过一抹异色,快的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他一心想证实自己的猜测,却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惊呆了厅内一干人等。 “怎地这样轻?”夜瑾殊放下莫情,看向端木青说道,却发现她正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夜瑾殊有些疑惑,很难惊讶吗? “殊儿,你素日里想来清清冷冷地,几乎很少这样主动去接触一个人,更别说第一次见面了。”夜瑾殊虽然开口说话,但眼里的惊讶依旧没有褪去。 夜瑾殊淡淡地笑了笑,“吃饭吧,不饿么?” 对于他地转移注意力,众人只想说,要不要这么明显? 饭后,夜瑾殊等待着铭九回殊园。 “铭九。”在进殊园前,夜瑾殊的脚步停了下来。 “属下在。”铭九察觉到夜瑾殊语气的不同,知道少爷要下达命令了。 “府中可有顾苏年的资料?”夜瑾殊看着初升的明月,语气莫测。 “有。” “调阅所有顾苏年的资料,送到我书房,现在去。”夜瑾殊说完,抬脚走进殊园。 “是。”接收命令,铭九便离开了。 铭九有些兴奋,这是家主将自己和夜家暗卫交到少爷手上以后,少爷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他觉得,少爷终于不是只把他当书童用了,兄弟们也不会寂寞了。 很快,铭九就回到了殊园,带来了顾苏年十二年的大小事迹。 夜瑾殊看着手中的三四页纸,没有多说什么,十二年能有三四页纸已经说明她的不凡。他一页一页细细看下去,上面对顾苏年的家世、亲人、朋友都有记载,但这些都不是夜瑾殊需要的。 将纸张放在桌子上,看着站在一旁的铭九,“铭九,派人去一趟江州,查清楚顾苏年素日里的习惯,看过哪些大夫,或者说他有没有专用的大夫?这一点很重要。你需要多久的时间?” “四日。”快马加鞭来回江州需要三日,一日打探消息,该是够了。 “那就四日,四日后我要看到成果。还有,在江州留下人手,调查顾苏年父母的死因,这事不急,你可以慢点,但是切记要不留痕迹。”这里面或许会有故事也说不定呢?正值壮年的顾原,有着第一美人的妻子,本该前途似锦人生美满,却在徐州任上遇上大水沖断大坝,徐州大涝,民不聊生,被罢官回家不过半年,妻子生下小儿子离世,自己也一年不如一年,最后病死,这一刻,夜瑾殊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是。”铭九说完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铭九走后,夜瑾殊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书房。 夜瑾殊躺在床上,想起莫情,想起顾苏年。十二岁的男孩即使身体再柔弱也不会像女孩子一样柔软,终归是要硬朗一些的。夜瑾殊想,他终于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次日,夜瑾殊和往常一样,只是对顾苏年终究是多了那么一份注意,从表面上来看一切如常,直到四日后。 “少爷,十七回来了。”铭九在夜瑾殊出门前,“您可要见他?” “嗯。”夜瑾殊顿了一下,又道,“路上说吧。” 第9页 “是。” 夜瑾殊不骑马,每日都是铭九用马车接送。暗卫十七随着夜瑾殊上了马车,将在江州查探到的情报交给夜瑾殊。 夜瑾殊看着手中的情报,眼神在一处停了下来,顾苏年不喜就医,三年来只看了一次大夫,看过她病的那位大夫已经死亡。 “三年前,都是谁给她看的病?”夜瑾殊问,她总不会九年从没病过吧。 “是顾原,顾原懂医术,也教过顾苏年。那次据说是突然昏迷才请的大夫。” “谁灭的口?” “大夫来了以后顾苏年就醒了,她亲自下的命令。” “可有找到那位大夫的家人?” “未曾,全部身亡。”十七摇头。 ☆、第 6 章 夜瑾殊没有再问,继续看下去,不喜人近身,院子中总共处死过八名婢女和小斯。之后还有一些饮食生活习惯,夜瑾殊匆匆看了两眼,便不于理会。 将手中的情报放在马车中的小桌案上,打开一旁的暗格,取出一个小盆和一个火摺子,将情报点燃放入盆中,直到燃成灰烬,夜瑾殊也到了翰林院衙门。 夜瑾殊步入翰林院,向自己的桌案走去,路过顾苏年的桌案时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顾苏年一眼,才再次离开。 如果说四天前的夜瑾殊只有三分把握,再加上一分直觉的话,现在的夜瑾殊便有七分把握,而夜瑾殊的直觉告诉他,他的猜测没有错,顾苏年是女子! 夜瑾殊越发觉得有趣了。 他虽然心中有了大概,却没有再次行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后来,江州传来调查受阻的消息,顾原夫妇的死因无论如何也只能查到一些表面的东西,好像有人故意抹去了所有线索,暗卫们不敢有大动作,怕留下痕迹,夜瑾殊便将他们调了回来,暂时放弃了调查。 一切风平浪静,夜瑾殊和顾苏年之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默契,顾苏年安心的过着自己的翰林院生活,就要淡忘了之前的那个意外,夜瑾殊看似依旧清冷,对什么都不在意,目光却总是下意识地对顾苏年要多一些关注。 渐渐的,秋天也快要过去,帝都的冷风总是要比其他地方来的快一些,也要更冷一些,这时候的帝都已经相当于别处的冬日了。 夜瑾殊这些日子的工作尤其多,或者说翰林院的大官小官这些日子都有很多工作。这一日殊园的书房灯一直亮到了四更,熄了灯从书房出来的的夜瑾殊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这段日子剧增的工作。 第二日,夜瑾殊的精神不是很好,昨天是这些天来睡得最晚的一天,因为第二日便要结束所有手头上的工作,翰林院上上下下只怕都在熬夜,他一定不是睡得最晚的那个。果然这一日,到了翰林院大多数都是无精打采的,个个顶着个黑眼圈,夜瑾殊已经是好的了,尽管如此,大家还是不敢趴下休息,上午还有许多交接的工作,做完这些才算结束,才可以好好的休息。 下午,夜瑾殊如往常一样小睡了一会,便去往藏书楼。 一路上发现,翰林院的这些人几乎都在补眠,只有少数人还清醒着。他到了藏书楼,发现他往常经常坐的位置旁边正趴着一个人,是顾苏年。没有惊动他,夜瑾殊取了书便坐下研读。两人一个睡觉,一个看书,竟也十分融洽。 顾苏年一睡便睡到日落黄昏,到了下衙的时间了,夜瑾殊见顾苏年没有要醒的迹象,于是用手中的书轻轻拍了她两下。 “怎么了。”顾苏年醒来,眼睛还未完全张开,一副朦朦胧胧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儒软。 “下衙了,回去再睡吧。”夜瑾殊语气淡淡的。 “这么快啊!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走吧。”顾苏年清醒了一点,站起来就要离开。 “好。”说着,夜瑾殊看了眼顾苏年的背影,愣了一下,耳根突然就红了,他的声音依旧清冷,“等等。” “怎么了?还有事吗?”顾苏年闻声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夜瑾殊。 “你可有带披风?”夜瑾殊问,这时候天气已经转冷,穿上披风也不会奇怪。 “在桌案上,怎么了。”顾苏年越发迷惑。 “你且坐下。”夜瑾殊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按着顾苏年的肩膀让她坐下,“等我一会儿。” 夜瑾殊说完,也没有给顾苏年反映的时间,就离开了,脚步略显匆忙,徒留顾苏年一人坐着,不知所措。 此时下衙也有些时间了,翰林院几乎没有人在。夜瑾殊很顺利的拿到顾苏年的披风,没有被人发现,他回来的时候,发现顾苏年站了起来,眉头微皱,想到此时藏书楼中并无人便又松开。 看着顾苏年询问的眼神,夜瑾殊没有多说什么,展开披风亲自给他披上,在她耳边轻声说:“莫要在人前脱下。” 声音清冷如常,却瞬间让顾苏年感觉天雷滚滚,脸色苍白如雪,她想起了上个月也是这天,她第一次来月信,最近竟然忙得忘记了,若是,若是......她简直不敢想像...... 顾苏年看着眼前的夜瑾殊,眼神复杂:“你......” “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夜瑾殊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就笑了,清清浅浅地有如神只。 第10页 可惜顾苏年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美景,她看着夜瑾殊清冷的眸子,想到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多少有些了解眼前的人,这样的人,说不会说出去便绝对不会说出去,而且,她想,她除了相信夜瑾殊也没有别的选择,她杀不了他。 ☆、第 7 章 “我信你。”朱唇轻启,顾苏年就这样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夜瑾殊的手里,然而她的内心,却异常的平静。若是多年后,顾苏年必定不会如此,只是现在的她还年轻,才会被夜瑾殊蛊惑。 夜瑾殊听到她的话,眼中的清冷忽然就化了开来,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他依旧清冷,眼中却是浮上了浅浅的暖意。顾苏年愣住了,她从未想过,一个男人笑起来可以如此好看,她不是没有见过夜瑾殊的笑,可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几乎沉溺其中,她觉得倾国倾城也不足以描绘夜瑾殊此刻的笑。 她几乎回不过神来,多年以后,她回想起夜瑾殊此刻的浅笑,才发现,或许一切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走吧。”夜瑾殊清冷的声音将顾苏年拉回了现实。 “嗯,好。”顾苏年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夜瑾殊看的出神,顿时羞红了脸,立即抬步离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夜瑾殊看着她的背影,笑了一笑,跟了上去,也准备离开。 这时候的夜瑾殊,心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觉得顾苏年不仅仅是有趣了。他也不知道为何,确认了之后,心中忽然就生起了想要护着她的念头,不过他并不反感。 不久之后,帝都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夜瑾殊起来看着屋外满地的雪,显然昨晚下了一夜,此时天上还飘着小雪,看着让人心情舒爽。 “少爷,您今日休沐,不如去城外闲云寺走走,昨儿个下了初雪,那儿的雪景最最好看,这时候虽然没有梅花,但闲云寺的梅树林即使不开花也是极好看的。”素衣拿了一件青色大氅给夜瑾殊披上,青色狐裘与他白色长袍相应,在这样的天色下掩了他的几分飘渺,添了几分人气。 “也好,让铭九备车。”他也该出去走走了。 “素衣这就去。”素衣显然很是高兴,对着夜瑾殊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顾苏年看着屋外的皑皑白雪,一时间喜不自胜,也不打伞就走进了雪中,心情出奇的好。 “阿年,你怎得也不多穿件衣服,着凉了怎么办,你又不愿意看大夫!”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从院外进来,看着顾苏年只穿件蓝色长衫便不由得责备起来。快步走进屋内,从榻上拿了一件蓝色狐裘出来,给顾苏年披上。 “阿姐,我没那么娇弱。”顾苏年有些无奈。 “你不娇弱,也得注意不是?”少女瞪了顾苏年一眼,继续说,“帝都的天气和江州不同,帝都要冷上许多,冬日里的初雪来得比较早,下了初雪,帝都的天就更冷了,你若不注意,就容易着凉。” “知道了阿姐,我会注意的。”顾苏年笑嘻嘻的又问,“阿姐可知道这帝都有什么好看好玩的地方?阿年想出去看看。” “嗯,听府中的下人说,这闲云寺的雪景梅景是最好的,只是这时候梅花还未开,怕也没什么人去。”顾苏烟沉吟了一下,说道。 “没人正好!就去这个闲云寺了,阿姐去么?”顾苏年一听没什么人,立即拍板,就去闲云寺。 “阿姐就不去了,叫顾言陪你去吧!阿姐去叫人给你备车。”顾苏烟温柔的笑着,摸了摸顾苏年的头。 顾苏年到达闲云寺的时候,夜瑾殊已经在闲云寺中的梅林中了,围炉煮茶,素衣随侍一旁,夜瑾殊摸着手中冰凉的棋子,从容地放在了身前的残局上。 “这了悟大师也真是的,少爷好不容易出来散心,非要和少爷下棋,下也就下了,怎得还留下残局给少爷?这和少爷平日里在府中有什么区别嘛!”素衣看着自家少爷思索棋局,便忍不住抱怨起闲云寺的方丈了悟来。 “素衣,休得胡言。”夜瑾殊清冷的声音传来,制止了素衣继续对了悟的不敬。 “是。”素衣有些委屈,“少爷好歹将大氅穿上啊,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夜瑾殊有些无奈,素衣有点吵到他了,虽然也和自己解不开棋局渐生烦闷有关,但夜瑾殊还是想把她支走,“你去拿来。” “啊!什么?”素衣有些迷煳。 夜瑾殊无奈抬头,看了素衣一眼。 “哦哦!素衣这就去。” 听着素衣远去的脚步声,夜瑾殊决定,以后身边还是只留一个铭九便好,至少铭九不会吵到自己。 夜瑾殊手中的棋子最终还是没能再落下,轻轻嘆了口气,了悟大师的棋艺果然是天下之最,自己的道行终究是差了点,每年一盘棋,不想了悟大师竟是在这等着,自己的棋艺正是了悟大师所教。 夜瑾殊无奈,开始收捡棋子,这盘残局就是了悟大师今年留给自己的棋局了,他已经记在了心里,收起心中的思绪,不再想棋局,将棋子收回棋盒中。 夜瑾殊站起来打算好好看看这梅园雪景,才走了两步,便见一蓝衣少年带着一名小厮自园外而来,夜瑾殊不欲理会,缓步往梅林深处而去。 第11页 少年逐渐走近,少年穿的单薄,身后小厮手中拿着一件蓝色狐裘。 “这梅树长的极好,若是到了早春时节,必定美极。”少年赞嘆的声音传到了夜瑾殊耳中,夜瑾殊前进的脚步忽然就停了,顿了一会,竟是转了个方向,往回走去。 “公子,顾言可听说了,闲云寺的这片梅园是帝都出了名的,这要是到了早春,闲云寺可就热闹了,帝都的少爷小姐们都会来这赏梅,不过是那时候,闲云寺就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了。”小厮的声音越来越近,夜瑾殊拿起已经烧开的水壶,开始泡茶,手法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千凡?”顾苏年惊讶的看着前面石桌旁坐着的夜瑾殊,叫出了夜瑾殊的字。 夜瑾殊抬头看顾苏年,淡淡的唤顾苏年的字:“卿之。” 顾苏年走到夜瑾殊面前的时候,夜瑾殊的茶已经泡好了,端起茶杯放在顾苏年面前,“坐。” “千凡也是来赏景的吗?”顾苏年边坐下边问。 “出来走走。”夜瑾殊微笑,轻抿着茶。 顾苏年也尝了茶,顿时眼前一亮:“千凡手艺真好。” 夜瑾殊不语,淡淡的笑着,他似乎对着顾苏年笑容要多一些。 “少爷,铭九回来了。”铭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下一刻铭九已经出现在了石桌旁,一手拿着玉质酒罈子,一手拿着一个锦盒。 “呀!顾大人也在啊!”铭九惊讶的说着,手中的动作确实不慢,将散发着热气的玉质酒罈子放在夜瑾殊面前,锦盒放在酒罈旁边,“少爷,铭九可是用轻功过来的,这酒还热着呢!保证不会误了时辰!” “这酒......”顾苏年有些迷惑,若是温酒在这不是也可以?这里不是放了炉子吗? “这酒放在地底用炭火隔着土热着,待到沸腾时取出。”夜瑾殊说着,打开手边的锦盒,里面用小格隔开放着几十种药材,揭开酒罈盖子,有条不紊的一样一样放着药材。 “这是雪莲酒,用天山雪莲酿成的美酒,如今我加入这些药材是想它更上一层楼。”夜瑾殊一边继续手中的动作一边给顾苏年解释。 “想不到千凡还会酿酒。”顾苏年睁着一双茶色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夜瑾殊手中的药材,她认得这盒子里面的药材都价值不菲,有一些甚至有价无市,都是极其珍贵的药材,“千凡这是要酿哪一种酒?” “雪幽夜。卿之大概不曾听说过,这酒古时候每个酿酒师都会酿,只要有材料,便是初学者也可以酿好。只是,它的材料难寻,后来便有些失传了,知道的酿酒师都不多了。”夜瑾殊说着,结束手中的动作,再次封上酒罈。 “卿之不是来赏景的吗?闲云寺后的苍偃山雪景最好,我正要去一趟,卿之一起吧。”说着,便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罈递给铭九。 “少爷,您要上山了?”素衣在这时候回来了,走上前给夜瑾殊披上狐裘,问着。 “嗯。” “少爷让铭九上去埋酒就好了,何必自己上去呢?山上冷,可注意身子。”素衣说完便开始收拾石桌上的东西。 “千凡要去山上埋酒?”顾苏年问。 “嗯,山上冷,倒是忽略了你穿的单薄,你去怕是会着凉。”夜瑾殊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起来。 “没关系,我穿上狐裘便好了,千凡便是不邀我同往,我也是要自己去的,倒不若和千凡一起。”顾苏年微笑,他倒是想去看看。 “那边一起吧,现在巳时已过了大半,下来便是两个时辰以后了,你这小厮怕是受不住。”夜瑾殊看着顾苏年身后穿的虽并不算单薄,却也不厚的小厮,一言道出他受不住山上寒冷。 “顾言,你先在寺中待着,等我回来。”顾苏年从小厮手中取过狐裘披上,比起家里其他人她要耐寒些,不穿狐裘也不会觉得冷。 夜瑾殊带着铭九和顾苏年便开始向苍偃山而去,路上夜瑾殊对着顾苏年说,话中带着点不明的意味:“帝都的冬日才刚开始,日后会更冷,不可再穿得如此单薄。” 铭九走在后面,听到这句话,顿时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他家少爷竟然关心她...... 雪地上留下三种不同的脚印,延伸的越来越远,铭九对顾苏年的惊讶才刚刚开始。 苍偃山不是很高,但却是帝都最高最秀美的一座山,冬日里,雪满山涧最是好看。三人越爬越高,接近了山顶,山上的温度比起山下要冷上许多。夜瑾殊和铭九有内力护体,并不觉得什么,只是顾苏年就不行了,虽然冷,但她依旧走在夜瑾殊身旁,没有落下,铭九走在他们身后,铭九每看一眼顾苏便觉得惊恐。 顾苏年穿着少爷的狐裘大氅,还是少爷亲自解下给她披上的,之前少爷还关心她,少爷是不是中邪了?铭九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到了山顶,上面已经有之前铭九用轻功上来放好的炭火和支架。这时候,铭九已经离开去打野味了,只有夜瑾殊和顾苏年两个人来到支架旁。夜瑾殊自然地用支架放好炭火点燃,放上一个盆,盆底铺上一层雪,再把手中的酒放了上去,再用雪将空隙填满。 第12页 最后开始在一旁生火,刚生的火併不大,顾苏年冷的将手伸了过去,也不能取得更多的暖意。 看着顾苏年冷的发白的手,夜瑾殊忽然将手伸了过去握住了顾苏年冰凉的手。顾苏年瞬间呆住,夜瑾殊也是一愣,手中的温度好像一下子让整个人都烧了起来,顾苏年迅速缩回了手,满面通红。 “你......”顾苏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抱歉,是我唐突了。”夜瑾殊眸中闪过一道光,自然地收回手,淡淡说道。 “没,没事,你也是好心。”天吶!我在说什么啊!顾苏年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煳了。 说完两人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静。 ☆、第 8 章 夜瑾殊在想:他怎么会想要去给她暖手?他还这样做了!并且被拒绝了!他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就算是想护着她,可是他怎么会做出这样亲密地举动?他这是怎么了?他要不要回去问问大哥?不行,大哥那么八卦,一定会先追问。难道去问父亲?他得再想想。 顾苏年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上来埋酒的吗?那个叫铭九的小厮怎么还不回来?她怎么一碰到千凡就容易脸红啊?难道是因为千凡知道自己的女儿身吗?不对不对!千凡到底知不知道他刚刚的举动有多亲密啊,看他的样子,不会不知道吧!那她还脸红了!天吶! 铭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人坐在雪地里,相顾无言,沉默的有些诡异。他不明所以,便也没有说话,直接开始处理手中的兔子。 夜瑾殊看着自己的酒,伸手试了一下雪水的温度,觉得快好了,便站起身来,拿了一个小锄头,走到山顶崖边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下,蹲下开始挖坑,不多时,夜瑾殊终于将自己的酒埋了进去。 很快,铭九的兔子也烤好了。 三人吃好了,铭九一抹嘴巴,开始收拾东西。夜瑾殊看了眼顾苏年,递了块方巾给她,顾苏年愣了一下,接了过来,将嘴上的油渍擦干净。 夜瑾殊另外取了一块方巾,优雅的擦了嘴,扔进了火中。顾苏年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下,嘴角抽搐了一下,腹诽道,奢侈。但也没有要将手中的方巾收藏的意思,打算等他们看不到了再扔掉,于是收进了袖中。 这一趟出门算是结束了,两人下了山,领着各自的下人回府。 顾苏年回府以后便决定以后绝对不再大惊小怪,自己是要做一生的男子的,怎可动不动便脸红,即便夜瑾殊知道又怎样呢?什么也无法改变不是吗?绝不可再存有女儿心!然后将这次的事情抛之脑后。 而夜瑾殊,自从回来以后便一直站在廊下,看着屋外的雪发呆。他在想顾苏年,他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不同,但却不是很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夜瑾殊没有吃晚饭,他在廊下一直站到月上三桿。这时候,夜流风也听说了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异常,他怕像他小时候那样再来一次,晚膳过后便来到了夜瑾殊的园子。 夜流风拍了拍夜瑾殊的肩膀,夜瑾殊来年春天就十五岁了,如今已经长得只比夜流风矮了半个头了,夜流风有一米九的个子,夜瑾殊差不多有一米七多了,明年这个时候大概就有一米八多了。 夜瑾殊回头看到自己父亲,愣了一下:“父亲。”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夜流风笑着调侃道,睿智的眼眸深处藏着担忧。 夜瑾殊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夜流风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 “怎么?父亲也不能说?”夜流风状似无意地继续调侃。 “不是。”这一次夜瑾殊摇头,说:“我在想一个人。” 夜流风愣了一下,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和小时候一样就行。 “一个人?” “对,一个很......”夜瑾殊想了一下,似乎在找一个词来形容她,“很特别的人。” “哦?”夜流风来了兴致,什么样的人担的起殊儿如此评价,还值得殊儿为她发呆? “起初,殊儿只是觉得她有趣,后来,殊儿发现了她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殊儿竟然想保护她,还觉得她,很,可爱。”夜瑾殊似乎想了一下,才给出一个形容词。 “殊儿在想,为什么她是不一样的?”夜瑾殊没有说今天的事。 “殊儿。”夜流风听了以后,笑的甚是欣慰,“她是个女孩子吧。” 夜瑾殊愣了一下,点头:“对。” “殊儿,你是喜欢上人家了。”夜流风觉得老怀甚慰,大儿子二十好几才给他找了个儿媳妇回来,这小儿子十四五岁就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甚好甚好!来年二月殊儿就年满十五,成亲的话也不算早,不知道是哪家姑娘? “喜欢?”夜瑾殊更加不明所以了,他喜欢她? “对啦!殊儿,是哪家姑娘啊?”夜流风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小儿媳妇是谁了。 “父亲。”夜瑾殊察觉到自己父亲心思,有点无奈,这可不能让父亲知道,“您就别管了,还有。” 夜瑾殊话语一顿,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睛,微笑:“别查。” 第13页 夜流风嘴角一抽,点头,小儿子笑起来虽然好看,但有时候,笑起来也很危险,不查就不查,老子迟早会知道的。 “行了,父亲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夜流风拍了拍夜瑾殊的肩膀,离开了殊园。 夜瑾殊站在廊下,看着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月亮,眼底的迷茫之色渐渐褪去,低声喃喃的说着:“喜欢?喜欢吗?” 声音低低的,好似在问自己,也不知他是否得到了答案。 夜瑾殊又在廊下站了一会,直到眼眸恢復清冷,却又有淡淡笑意流过。 半夜的时候,又下起了大雪,大雪连绵不绝,一直下到第二日清晨也没有停。 顾苏年来的时候恰巧走在了夜瑾殊前面,现在正和别人寒暄着,夜瑾殊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谢绎心也发现了她的脸色不对,上前问她:“卿之脸色不对,可是着凉了?” “顾大人,你初来帝都可要注意了,帝都的冬日要么不来要么来势汹汹,一个不小心就会着凉。”旁边有人听到,也上前说着,顾苏年平日里在翰林院的人际关系还是不错的,没有人能看见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而不心生喜爱。 “嗯,有点着凉。”顾苏年对着谢绎心笑笑,有看向那个提醒她的人,“多谢提醒,在下日后必定注意。” 寒暄完毕,顾苏年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夜瑾殊微微蹙眉,他想起自己马车上还有昨日留下的药材,刚要进去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身出了翰林院衙门,叫住还没来得及走的铭九,上车取了取了锦盒,将一些珍贵的药材留下,其他的都另取一个木盒装了起来。拿了木盒,夜瑾殊再次走进了翰林院。他回到自己桌案上,放下木盒,也没有坐下,便去了茶水室,清早刚来是没有热水的,得自己烧,他嘱咐茶水室的下人等水开了来叫自己,便回到了自己的桌案上。 夜瑾殊再次来到茶水室的时候,顾苏年已经在里面了。 “顾大人,这热水是夜大人烧的,您要热水可能要再等一会。”之前夜瑾殊吩咐过的那个下人阻止了顾苏年取热水的举动。 “没关系。”顾苏年笑笑,没有为难那个下人。 夜瑾殊看了他手中的盒子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回去将手中的木盒放下,拿起装茶叶的盒子再次回茶水室,这时候,顾苏年已经将茶叶处理好了,只等热水沖泡。 夜瑾殊走过去,提起热水壶走向顾苏年,将热水倒进了顾苏年的茶杯之中,之前的那个下人见到夜瑾殊过来便离开了茶水室。 顾苏年惊讶的抬头,只见到夜瑾殊放下水壶,打开自己拿来的茶盒,开始洗茶泡茶。 夜瑾殊洗着茶叶,状似无意的问:“那是药茶?你懂医术?” “嗯。”顾苏年将泡好的茶盖上。 “十月中旬,只是着凉?”夜瑾殊继续问,又掺了水烧水。 听他特意提起日期,顾苏年想起上个月这个时候被他瞧见了,脸稍稍红了一下,又恢復正常,坦然地说着:“昨日受了凉,有些难受。” “抱歉,不该带你去山顶。”夜瑾殊又走回了顾苏年身边。 “没事,你也不知道会这样。”顾苏年冲着夜瑾殊宽慰一笑。 “我以后会注意的。” 啊?注意什么?顾苏年有点莫名,却又听夜瑾殊说:“药茶是茶,但也是药,次数多了难免引人注意。” 顾苏年神色一正,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确实,若是总是这个时候喝这个药茶,难免让人注意到这个茶的效用。 “我知道了。”顾苏年认真道。 听到她的话,夜瑾殊眉毛一挑,知道了?他将再次烧开的热水壶提了过来,继续洗茶,又说着:“卿之,你要注意身体,身体好了自然就不会着凉了。” “我会注意的。”顾苏年轻笑,心中有暖意流过,说了这么多这才是他的重点吧!不过她会注意的。 这时候,夜瑾殊的茶也泡好了,水冲下去的那一刻,满室茶香。 夜瑾殊把一杯茶放在顾苏年面前:“刚到的云雾茶,尝尝。” “早听说千凡泡茶手艺了得,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顾苏年端起茶杯,轻茗一口,赞嘆道。 夜瑾殊将他手中的茶拿了过来,淡淡的说:“既着凉了,便是再好,也不宜多饮。” “既然这样,千凡还不如不要叫我品尝,如今这般实在煎熬。”顾苏年无奈,千凡这般实在恶劣,但她也没有再喝,自己确实不宜饮茶。 “回去吧。”夜瑾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让顾苏年回去。 “好,我先走了。”顾苏年微笑,端起自己的茶离开了。 夜瑾殊放下手中的茶,再次打开茶盒,正打算再泡一杯,手中取茶叶的动作却突然一顿,他放下了茶叶,合上茶盒。再次端起顾苏年喝过的那杯茶,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杯柄,缓步走到茶水池处,却迟迟没有将杯中之茶倒掉。 ☆、第 9 章 一念心起,竟是再放弃不得。夜瑾殊心中一嘆,再次盖上茶杯,拿起茶盒,离开了茶水室。 而那杯茶,依旧盛在杯中,放在了夜瑾殊的案上。 第14页 自此以后,夜瑾殊但凡在茶水室遇上顾苏年,茶总是泡上两杯,只是这“遇上”有几分真就不得而知了。 夜瑾殊即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没有和顾苏年说明,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需要循序渐进。 夜瑾殊在翰林院的第一个冬天就这样过去了,日子过的很平淡,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可是夜瑾殊知道,自己对顾苏年的关注越来越多,心中盛放的喜欢愈演愈烈,没有人知道,夜瑾殊在看到顾苏年对别人笑的开心会皱眉,在看到顾苏年与他人肢体接触会不悦。夜瑾殊总是一人,他太清冷了,翰林院的人对他也总是疏离的,不是不想靠近而是不敢靠近,夜瑾殊已经成为翰林院的一个特殊存在,他的优秀和清冷让人觉得靠近他都是一种对他的亵渎,他不与任何人交好,却让所有人觉得他的清冷是理所当然,让所有人的尊重。 原本夜瑾殊以为他的翰林院日子就要一直这么平淡的过去了,他小心的拉近和顾苏年的距离,增进彼此的了解,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顾苏年:他喜欢她,他可以为她谋划,为她周全,只想她,嫁给他。 直到第二个冬天过去,到了华煦三年,夜瑾殊遭到了会帝都的同龄表妹的追求,他有些烦她,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清冷如初,而这个表妹也不放弃,依旧满怀希望。 这年夜瑾殊年满十六,顾苏年待到十月年满十五。这年七月,事情的发展开始脱离轨迹。 七月初七,七夕节。这天晚上帝都灯会,好不热闹,夜瑾殊为了躲过表妹王惜月的纠缠,得了消息,提前出了府,带着面具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身后跟着同样带着面具的铭九。 原本,王惜月这样一个女子总是去他人府上找一名男子是不和规矩的,但是他们本是表亲,王家那边又有意放任不管,王氏觉得这样也不错,夜流风则惦记着那个不知何方神圣的儿媳妇,觉得刺激一下自己儿子也许就把儿媳妇娶回来了,至于夜瑾岚,拖家带口的又出去云游了。 于是两方都做放任不管的态度,也就造成了今天夜瑾殊的避之不及。 夜瑾殊漫步走到朱雀桥上,七月初天气转凉,白日里帝都的热气还未退去,夜晚却有了丝丝凉意。 夜瑾殊站在桥上,河边吹着凉爽的风,吹走了夜瑾殊心中生起的烦躁,他平静了下来,清清冷冷的眸子终于看向了河岸两边的景色,忽然,他的视线定在河边一座亭子中,亭中坐着一道青色的人影,背对着他,面向河水流逝的方向。 夜瑾殊的眼中浮现一抹柔意,他熟悉那道身影,是顾苏年。 他抬步向亭子走去,进到亭子中,顾苏年听到脚步身回头,两人目光相会。这时候,夜瑾殊的眸子已经恢復了以往的清冷,只是面具下的嘴角始终是扬起的,他的心情很好。 顾苏年也带着面具,她觉得眼前这人十分熟悉,尤其是他的眼睛,那么清冷的眼神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过,再加上这人的气息也是清清淡淡的,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人是谁了。 “千凡。”顾苏年笑了,首先打起了招唿,她觉得如果自己不打招唿,千凡是绝对不会打招唿的。 “卿之。”夜瑾殊的声音依旧清冷,只是面具下的笑容更大了。 “我以为千凡不回来看灯会。”顾苏年笑道。 “迫于无奈。”顾苏年的旁边放了一只精緻的莲花花灯,已没了位置,夜瑾殊在顾苏年对面坐了下来。 “是王家小姐?”顾苏年戏嚯的笑着,觉得夜瑾殊被纠缠甚是好笑,他和王惜月得事情可有不少人等着看呢!。 “卿之。”夜瑾殊无奈地唤道。 “千凡何不从了她?不也是一段佳话?”不知为何,顾苏年说出这句话后心里有丝不舒服,但她没有在意,只当是自己不喜男人三妻四妾而产生的不悦。 听顾苏年这么说,夜瑾殊心下一沉,表面上丝毫未变,笑容却已经收敛。 “不是心悦之人,如何算的佳话?”夜瑾殊的眸子紧紧的看着顾苏年,清冷的表象下藏着无尽温柔。 “哦?难道千凡已有心悦之人?”顾苏年闻言,有问。 夜瑾殊没有说话,眼中的清冷几乎就要维持不住,但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时候,而且他终究有些紧张,夜瑾殊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顾苏年不知为何忽然感到有些紧张,心底竟隐隐还有几分期待,她自己一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就在这时,铭九突然出现在亭子中,冲散了亭子中有些凝固的气氛。 “少爷。”铭九站到他的身后唤了一声,然后靠近夜瑾殊耳边说着什么。 夜瑾殊早在铭九进来的时候就移开了视线,此时听到铭九的话,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卿之最好还是回府的好。”夜瑾殊站了起来,对着顾苏年拱手,说完便带着铭九向旁边的西街走去。 顾苏年皱眉,看着夜瑾殊向西街走去,站起来提起自己的花灯,依言回府。 “卿之身边可有暗卫?”路上夜瑾殊问铭九,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他并没有派暗卫到顾苏年身边,好在她手里还有顾家的暗卫。 “她身边有两个顾家的暗卫。” 第15页 夜瑾殊淡淡的问:“消息从哪来的?” “是附近看着表小姐的一个兄弟发现的杀手,随后便发现这些杀手不是江湖人士,都是死士。我们仔细观察,发现他们都围着一个年轻男子,铭九看着那男子身边的护卫身形甚是熟悉,觉得不对便先过来禀报,其他兄弟还在观察。”自从上次少爷开始注意到兄弟们后,似乎开始对夜家的暗卫们上了心,但是很快,铭九就发现,夜瑾殊只是对他们感到不满意,铭九很是伤心,主人对暗卫不满就是他这个头领的错,铭九本来打算加强对兄弟们的训练的时候,却发现夜瑾殊开始亲自训练他们了,这两年来,兄弟们的能力和武功都上升了一个层次,所以这次才能发现这些死士。 “可有让对方发现?”夜瑾殊觉得不对才会出来查看,在帝都直接动用死士刺杀是最为愚蠢的,而一旦发生了这种事刺杀对象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如今帝都中的年轻男子,又是大人物的,可是不多,会遭到刺杀的更是只有一位,他不得不谨慎。 “没有。”铭九回答。 “盯紧他们,随时准备营救。”夜瑾殊边走边吩咐,这时他已经走到了西街,逆着人流的方向,他看到了那两个人群中气质独特的人,“是他们?” 铭九顺着夜瑾殊的眼神看去,点头:“是的。” “你去布置好,顺便把表小姐引开,我一会过去,你等他们动手,再出手。”夜瑾殊说着向那两个人走去。 “是。”铭九说完,消失在人群中。 ☆、第 10 章 夜瑾殊朝那两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走去,他们正和人群一起围在一个酒楼搭的台子前。 卫子俞跟在慕容泓身后,站在人群中,他们此刻正站在台子的正前方,卫子俞有意无意地护着慕容泓,行事滴水不露。 卫子俞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感到不安,他悄悄地握紧了手里的剑。 “感谢各位的光临,今日乃是七夕佳节,整个帝都的花灯都是一对一对不重样的,讲究的就是在茫茫人海遇到另一个拿着一样花灯的那份缘分。而我鹊屏楼今日请的周大师做了九对十八盏花灯,在之前,我们已经送出了九盏花灯给了帝都的才子佳人们,如今还剩九盏,只要诸位猜中了谜题,便可以带走花灯。日后若有成得眷侣得来到我鹊屏楼,只要带着花灯,吃喝住宿全免!”台上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先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始侃侃而谈。 “你骗人的吧!周大师的花灯一盏难求,你们鹊屏楼能弄来十八盏?谁信啊!”他一说完,台下就有人唱反调。 “这位小哥说的没错,周大师的花灯一盏难求,这些花灯确实不都是周大师亲手做的。但却全部都是周大师亲自设计的图案,我们也是找的手艺最好的师傅来做的,同样价值不菲。”但是这位中年男子显然早有准备。 “不都是?那就是还有周大师亲手做的了?”又有人注意到了重点。 “没错!大家请看这九宫格。”他把大家的视线引向他身旁的九宫格,很显然的装置,九个格子后九盏灯,用油纸隔开,前面放着九道谜题,“这最中间的这一盏便是周大师亲手之作。各位只要猜出谜底就可以带走花灯,当然若是猜不出就带不走了,每人有两次机会,得不到周大师亲手做的花灯,也各位可以试试其他花灯。除了中间这个谜题,其他谜题各位只要看过了,我们便会叫人换掉,现在,有人想要上来试试?” 他说完,人群喧闹了起来,不多时便见一人出声。 “我来。”是一年轻书生。 “这位公子请上台来。”中年男子笑眯眯的把他请上了台。 那书生看了中间的谜题,思索了好一会,才摇摇头:“在下不才,猜不出谜底。” “没关系,公子可以看一下其他谜题。”中年男人笑嘻嘻的请他看其他谜题。 这次那位书生猜对了带走了花灯。之后便陆续有人上去,有人带走花灯,也有人黯然离去,但是始终没有人猜出这中间的谜底。 这时候,慕容泓想要上去看一下到底是什么谜题竟然这么多人都没猜出来,刚要起步,却被拉住了。 “公子不可。”卫子俞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大,他直觉会有事发生。 慕容泓看向卫子俞,他知道他的担忧,他自己也有些不安,那是多年来对危险的一种直觉,他笑了笑,对卫子俞说:“左右也只有你我两人。” “属下随公子一起。”卫子俞明白了慕容泓的意思,这次慕容泓是秘密出宫,只带了他一人,让慕容泓一人上去,他不放心。 “也好。”慕容泓微笑着,走上了台子。 这两人之间的动作自然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同时也落到了夜瑾殊的眼中。沉默的他只落后慕容泓一步,从另一边走上了台子。 “三位公子,这谜题只剩两个,不知三位可是都猜?”中年男子状似为难地说道。 “先生错了,只有在下和这位公子二人。”慕容泓笑道。 “原来是公子的护卫,那便请二位一同看谜面,谁先猜出,花灯便归谁。”中年男子说着,取下谜面,又对慕容泓道,“不过,公子不可让护卫帮您猜迷,否则对这位公子不公平。” 第16页 “自然。”慕容泓一笑,回头看了卫子俞一眼,卫子俞轻轻瞟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退后了一步。 夜瑾殊和慕容泓一起上前查看,中间的谜面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打《孙子兵法》一句),另一谜面是:十。(猜一成语) 慕容泓看了谜面,微微一笑,难怪没有人猜得出来,帝都才子多读四书五经,便是也有狩猎《孙子兵法》也是浅读,不会背诵,熟读兵书的将军大多不会参加这类猜谜,猜不出来也就很正常了。 “算的多也。”夜瑾殊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慕容泓惊讶地看向他,却见他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清冷得让人觉得置身无尽冰原。 “十者,三三两两。”随后,慕容泓微笑着说出另一谜底。 “恭喜二位公子,二位真是好才华,在下在此祝二位有个锦绣前程。”中年男子非常高兴,他取出那两盏花灯,夜瑾殊观察到,中间那盏灯是寒梅傲雪,而另一盏,是一盏精緻的莲灯。 夜瑾殊心中一动,在那男子将灯拿过来之际,上前一步挡在慕容泓面前对慕容泓说:“在下想与你换一盏灯。” 慕容泓与那中年男子皆是一愣,慕容泓是不明白,那中年男子是因为夜瑾殊恰巧将自己最好的攻击路线挡住了,此时攻击无法一击致命,便停了下来,装作等他们商议的样子。 “为何?”慕容泓问。 “在下见过另一盏莲灯。”夜瑾殊的声音清清冷冷,慕容泓却在那双同样清冷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柔色。 “如此,在下也愿意成人之美。”慕容泓的话语里染上了笑意,倒也不算完全扫兴。 “哈哈,在下祝公子心想事成。”那中年男子笑着上前,将手中莲灯递给夜瑾殊。 夜瑾殊接过,虽然直到他的祝福是逢场作戏,却依旧道谢,因为他也希望自己心想事成。 “这是公子的花灯。”之后,那男子越过夜瑾殊,嚮慕容泓走去,递上花灯,这是几乎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慕容泓身上,没有注意到夜瑾殊往后退了一步,而他退的这一步的位置就十分微妙了。 慕容泓看着递上花灯的中年男子微笑,余光看到卫子俞向这里走过来,嘴角的弧度变得似笑非笑起来,伸出手,就要接过花灯,却见那男子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匕首,扔下了花灯,以一个慕容泓闪避不及的速度和角度刺了过来,而另一边卫子俞却是被台下冲出的一人挡住了。 慕容泓的武功天赋不高,但也有些功夫在身,只是旁人却一直以为慕容泓是没有武功的,只有慕容泓的一些心腹知道此事,见此情景,他虽然有信心避开要害,但若是匕首上再有毒就不妙了。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超出了慕容泓的想像,就在他要被匕首刺中肩膀的时候,异变突生。 “陛下!”卫子俞惊唿!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向他直冲而来,他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正要闪躲,却被拽住了手臂拉向后方。 他被救了。 “灯拿好。”夜瑾殊将之前顺手接住的灯放到慕容泓手里。 慕容泓十分惊讶的看着手中的傲雪寒梅灯,再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白衣男子,发现他手里正拿着之前刺客手中的匕首,而那名中年男子正倒在地上,被一刀封喉。另一边卫子俞也十分惊讶的看着夜瑾殊一眼,他的速度这么快? “啊!”电光火石之间台上就死了一人,惊得周围一干人等全部跑开了,谁也没有去管卫子俞的那声惊唿代表的意义。 “杀!”同时,周围也有几十道人影向台子这方冲来,有的来自人群,有的身穿黑衣,但是无一例外,全部面带黑巾,手持利剑,目标慕容泓。 夜瑾殊的人并不多,毕竟在他只派了人盯着王惜月,总共派在外面的也只有六人,加上铭九和他也不足十人,对上几倍于他们的人数胜算实在不大。 但是夜瑾殊丝毫不担心,他虽然只修炼了内力,但是在两年前,他开始接手夜家暗卫的时候发现,自己对于那些打斗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战斗意识,就好像身体里有一种本能,他试着激发自己的本能,如今的他,便是要他一个人解决这些刺客,也只是费些手脚,只是这些刺客的目标,不是他,他不动手没有人会要求他,也没有刺客会来杀他。 只是他看着冲杀过来的刺客,却不由得出了神。 似乎,好像很久以前有比这更多的人向自己杀过来,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被围杀的画面,他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那种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荒凉之感。 这时候铭九过来了,他原本和卫子俞一起护着慕容泓,突然发现自家少爷正在发呆,想起家主对自己的叮嘱以及少爷小时候的的事情,顿时脸色一变,连护驾也顾不上了,离开慕容泓,来到夜瑾殊身边,一时间卫子俞压力大增,很快便受了伤,还好不多时边有一名夜家暗卫过来帮忙。 慕容泓武功不好,只能尽力不拖后腿。 “少爷。”他叫了一声,但是夜瑾殊并未回神,心中一急,左手抓住了夜瑾殊的手臂:“少爷!” 夜瑾殊终于从脑海的画面中醒了过来,看着铭九担忧的眼神,他知道,夜府几乎所有人都被他小时候的那次吓到了,原本若是自己自此以后恢復正常也许还不会让他们如此草木皆兵,谁料到自己变得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并且依旧会偶尔发呆呢?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的出神。 第17页 夜瑾殊拿过铭九手中的剑,轻轻的看了铭九一眼:“迅速解决。” 铭九看着夜瑾殊沖向死士中的身影,有点回不过神来,刚刚少爷的眼神好冷,不是以往的清冷,而是一种冻结万物的荒凉的冷。 有了夜瑾殊的加入,很快他们就解决了刺客,虽然有伤亡,但好在慕容泓没有事。此时,城卫兵才姗姗来迟,他们在路上也遭到了拦截。 卫子俞受了重伤,但也不会让一国帝皇来于此等小兵干涉,他直接叫那领头的去把城防营主管叫过来,其他人把这里围起来,不许闲杂人等踏入。今晚过后,整个帝都都会知道当今陛下在西街遇刺,帝都将会有大震盪。 “少爷,刺客一共二十八人,全部解决,死了三个兄弟,其他兄弟受伤各有轻重。”这边,铭九统计了伤亡人数便过来向夜瑾殊禀报。 “这里交给你了。”夜瑾殊听了,眼神毫无波动,他现在只想去一个地方,他完全不想再等,哪怕一时半刻。没有等铭九答应,夜瑾殊扔下剑就施展轻功离开了,铭九有些愣怔,那个人,是少爷吗? 等到铭九回神,发现慕容泓站在了自己面前,他手中拿着一盏灯,对自己微笑:“这盏灯,对你家少爷意义非凡,你还是收好的好。” “谢陛下。”铭九接过灯,弯下腰对慕容泓鞠了一躬,再看花灯,发现有点眼熟,这不是顾大人的灯吗?铭九发现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他不会被少爷灭口吧,虽然知道不会,但铭九还是感觉有些悲怆,他不要知道这么多,死的快啊! 这边在处理善后,而夜瑾殊一路飞奔,赶到了闲云寺。他什么也不管直接翻墙而入,直奔了悟房间而去,夜已深,寺庙的僧人早已入睡,而主持的房间却还亮着灯。 ☆、第 11 章 他推门而入,只见了悟正盘膝坐在小桌旁,微笑着看着他。 夜瑾殊的面具早在路上就已经扔了,此时的他面色冰冷,眼中的荒冷还未退去,直接走上前去,在了悟的对面坐下。 “你在等我。”夜瑾殊盯着了悟语气肯定,“你知道我会来。” “夜施主,平心静气。”了悟不紧不慢地说着,给夜瑾殊倒了杯茶。 夜瑾殊将茶一口饮尽,放下茶杯笑得有些苦涩:“所以十二年前我就是记起了这些吗?” 了悟没有否认,继续问,“夜施主想起了多少。” “只是一些画面,并不完整。”即使是一些画面,他也不要记起,今生便是今生,何必扯上前世。 “夜施主,你终有一天会全部记起。只是......” “只是这不是什么好事,对吗?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我总有种强烈的感觉,一旦全部记起便是万劫不復。”夜瑾殊将了悟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天机渺茫,老衲能帮施主的也不多。”了悟说着,嘆了口气。 “十二年前,我就该记起来了吧。”夜瑾殊心下有了猜测。 “十二年前,是你自己又将记忆封印了回去。”了悟知道他的猜测,干脆将话都说了明白,“但是如今,你已经做不到再次封印,记忆迟早会再次復甦。但终归天无绝人之路,你可以选择用外力永久封印前世的记忆,但你日后的路会十分坎坷,你的人生也会有诸多变数,然而不论如何,你三十岁那年,都有一劫,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没有选择不是吗?”夜瑾殊看着了悟微微一笑。 “夜施主,稍候。”了悟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另一个茶壶,重新取了一个杯子,给夜瑾殊倒了一杯茶。 “往生花泡的茶。”了悟将茶推到夜瑾殊面前,“饮尽此茶,便离去吧。” 夜瑾殊看着了悟的笑,莫名地笑了起来,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了闲云寺。 了悟看着夜瑾殊离去的方向,嘆了口气,似是喃喃自语:“以我心头血,化作往生花,助尔封往生,业报前世恩。” 这夜,了悟房间的木鱼声响到了天亮。 夜瑾殊回到夜府,在自己房间看到了那盏莲灯,他静静地盯着它出神,直到府中的下人送了热水过来。他杀了人,这一身的血腥气总是要洗掉的,明日还要去翰林院。 只是第二日,他没有能够去到翰林院。 “夜修撰今日怎么还没来?”翰林院今日都在讨论夜瑾殊,因为这个对翰林院来说特别的存在,今天直到日上三竿也没有来,天子遇刺之事他们不敢明着讨论,夜瑾殊的事自然就成了他们发泄好奇心的渠道。 “是啊!夜修撰平日里都来得很准时的,今日怎么会还没来?” “不会是不来了吧?” “难道请假了,怎么没听说啊?” 顾苏年听着他们的议论,也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难道昨日出了什么事? “昨日西街陛下遇刺,今日夜修撰就没有来,你说会不会是殃及池鱼,不慎受了伤?” “哎哎哎,一个个的都盼点好,夜修撰神仙般的人儿怎么会出事。” “各位各位!”这是一人自翰林院外而来,招唿着大家围了过去。 第18页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众人开始向他打听,是柳修撰,他在翰林院一向消息灵通,由他去打听在合适不过了。顾苏年也支起了耳朵,手中的毛笔滴了一大滴墨在宣纸上。 “夜修撰今晨发了高烧,整个夜府都闹翻了,夜夫人忧思过度也晕了过去,夜太傅进宫请了御医,如今应该已经回去了,夜修撰是不会来了。”柳修撰简单将事情说了一下。 “发高烧?那怎么会请御医?”不少人都十分疑惑,不过是发烧,哪里用得上御医。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夜修撰的高烧可不一样,这十二年前,夜修撰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三日不退,就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差点命丧黄泉,这一次,只怕也相去不远。”顾苏年听到这里,眉头皱的更紧了,心中担忧,看着笔下的墨点,更是烦躁,放下笔,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篓子里。 “这么诡异,不会是鬼怪作祟吧。” “不会!” “你怎么知道?” “这十二年前啊,夜府就请钦天监算过,据钦天监所说,夜修撰是神鬼不侵的命格,但却命途坎坷,而且啊,最重要的是,说完以后就一直摇头说着‘可惜了,可惜了’。我看啊,这一次,夜修撰是凶多吉少。”这柳修撰是描绘的绘声绘色,最后还附上自己的看法,听了的一干人等,尽皆摇头嘆着可惜。 顾苏年有点坐不下去了,她起身,去了茶水室。 她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夜瑾殊死了她应该高兴,因为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就此消失了 ,她应该高兴而不是难过和失落。顾苏年不停地给自己催眠,但是她忽然颓废的发现,自己依旧难过,心中的担忧几乎要把她压垮,忽然意识到一个不愿承认的事实,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又过了两天,夜瑾殊还是没有来翰林院,顾苏年从不去外面打听夜瑾殊的事情,只是偶尔从同僚口中听到,夜瑾殊还没醒的消息,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担忧一点一点的转化为恐惧,她知道这样下去终将万劫不復,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夜瑾殊这次似乎昏睡的格外的久,直到第四天也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能喝药,身体也一切正常,烧也已经退了,但他就是不醒。 “夜太傅,令郎的身体已经恢復,如今一直昏迷不醒,下官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原因了。”御医给夜瑾殊把了脉,转身看着夜流风,心下沉重。 “但说无妨。”看着御医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不安。 “令郎只怕是心下无尘,不愿醒来。”对世间了无牵挂,夜太傅这个儿子也太清冷无情了些。 夜流风听了,不由得苦笑,他又何尝不知殊儿的清冷无情呢?只是想不到竟是对世间没有一点留恋吗? “哎,夜太傅若是知道令郎有何牵挂之人,不如叫来与令郎说上几句话,也许到那时便醒了。”御医轻轻一嘆,行了一个官礼,便离开了。 夜流风坐到夜瑾殊床边:“殊儿竟是连为父与你母亲都不曾留恋吗?为父从不曾想你竟清冷如斯,还有什么人能让你挂念呢?” 之后,大街小巷便传言夜瑾殊不是不醒,是不愿醒。顿时各种猜测满天飞,翰林院中更是热闹,文人总是比普通人要多些想像力的。 “夜修撰死是不会死了,但这一直昏迷也不知什么时候愿意醒。” “就连夜太傅都叫不醒夜修撰,还有谁能叫醒他?” “那可不一定,这夜家,代代尽出情种,只要找到夜修撰心悦之人,夜修撰必定会醒!” “夜修撰才十六岁,平时也没看他和那个女子往来,就是那王家小姐,也是极力躲着的,会有心悦之人吗?” “说到这里,你们有没有发现,夜修撰是七夕之后就开始高烧不退,如今又传说他是不愿意醒,你们说会不会是被心悦之人拒绝了,心如死灰,才这样的?” “很有可能,那夜修撰岂不是没有醒来的希望了?” “别胡说了,夜修撰那样的人,那个女子能够拒绝?” “万一有呢?” “行了,别猜了,就是有也与我们无关不是?我们还是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吧,过几天便是秋猎,这经筵典礼又快到了,又有的我们忙的了。” “也是,走吧走吧。又要开始忙了。” ...... ☆、第 12 章 夜瑾殊已经昏迷五日了,就连皇帝都在朝上问了夜瑾殊状况,夜流风的两鬓也生了不少的白髮,王氏几乎要终日以泪洗面,夜瑾岚也在赶回来的路上。 而他昏迷的这五日,不止流言飞涨,帝都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先帝在传位之时,当今陛下剩下的几个兄弟手中已没有多少权力,如今赋闲在帝都,手中也没有实权,已经不存在威胁,但是先帝死的不是时候,当今陛下还有一个兄弟当时正戍守边疆,听闻先帝死讯也没有回帝都,一直在边疆待着,手中掌着□□四分之一的兵权,被先帝封为南王,而□□剩下的兵权,有一半掌握在陛下手中,剩下的多数分散在个武将之中,其中尤数海天清手中的兵权为甚,而没有人知道,这个海天清是夜家的人,夜家也从未用过他。就在这样的局势下,南王据说要在下个月回帝都。 第19页 但是就在大家以为帝都要压抑一阵之时,他们的陛下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给南王定了罪,处理了一批人,降了一批人,升了一批人,而南王则是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在路上被陛下的军队,押了回来。南王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个皇弟没有死在那场刺杀,而且完全不顾自己会不会举兵谋反,藉机直接将罪名扣了下来,更是早有准备,让自己的输得一塌煳涂。 在这个帝都格局巨变的时候,夜府的地位巍然不动,他依旧是歷代帝皇最信任的家族,夜家举家住在帝都,就在帝都北面有一个夜家村,夜家所有族人都住在哪里,夜家每代只有一人入朝,夜家从不染指兵权,夜家是用全族的性命换得的帝皇的信任。而其他的家族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就是王家、谢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都或多或少有所波及,削弱世家势力的事情没有一个帝皇会放过机会。 就这样的五天,皇帝收回了大半的兵权,皇权高度集中,南王一派全部落网,有些小家族就这样消亡了,也有些家族呈现没落之态,在这样的巨大变化中,闲云寺主持的圆寂就显得微不足道了点。 但这些,都与夜瑾殊没有关系,他依旧昏迷不醒。他救了皇帝,虽然没有露出面容,但是皇帝还是查到了他,注意到了他,但他却成为了一个将死之人,皇帝就是想悄悄重用他也没有办法。 夜瑾殊昏迷的第五天夜晚,整个夜府已经愁云惨澹了五天。 铭九回到殊园,看着夜瑾殊漆黑的房间,眼中闪过忧愁,托着自己重伤的身子回了房间。他没有保护好少爷,家主迁怒,他去领取刑罚,直到今天才回来。 第六天夜流风休沐,一大早便来到了夜瑾殊的园子。 他坐在夜瑾殊床边,看着他,忍不住地嘆气。 “已经第六天了,殊儿,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你母亲如今也病倒了,下不了床,不能来看你,只好每天差遣我过来,她很担心你。”夜流风说着说着又看着夜瑾殊发呆,这些天他常常看着夜瑾殊想起以前的事情。 “殊儿,真的毫无留恋吗?人说父母妻儿,是每个人活在世上的牵挂,你不挂念父母,也没有妻儿,那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呢?也不挂念了吗?”夜流风说着,这是他第一次提起夜瑾殊喜欢的人,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握着夜瑾殊的手却感觉到了夜瑾殊手指的微微一动。 夜流风顿时就愣住了,他几乎要欣喜欲狂了,恨不得立即将那女子带过来,只是他却不知那女子是谁。 夜流风放开夜瑾殊的手,出了房门找到铭九:“铭九,过来。” 夜流风直接抓住铭九的手,把他带到了夜瑾殊的房间。 “你告诉我,殊儿可有喜欢的人?那人在哪?”夜流风关上房门便直接问铭九。 铭九一愣,立即想起早上素衣说公子需要牵挂之人在能唤醒。但是,要他怎么说?说是顾大人吗?少爷一定不会愿意顾大人过来,那会毁了顾大人的名节,可是少爷怎么办? “你快说啊!”夜流风见铭九的神色就明白他知道那女子是谁。 “少爷不会希望您知道的。”铭九摇头,他还是不愿意说,说了又怎么样呢?顾大人不会过来的。 “你!”夜流风几乎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铭九在夜流风的怒气之下,直接跪了下来。他也不想少爷一直这样,但是他不愿意做违背少爷意愿的事情,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对了,铭九忽然想到了七夕那天看到的花灯,他也顾不得夜流风没有叫他起来了,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记得少爷喜欢把珍视的东西放在衣柜旁的桌子上。 铭九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了那只莲花花灯,只是现在灯已经不亮了。 铭九拿起灯,走向夜瑾殊床边把灯放到了他的手里。夜流风看着铭九的动作一愣,花灯?为什么有花灯却不愿叫那女子过来?夜流风想查,却又怕夜瑾殊醒来怪他。 “少爷,这是您幸苦得来的花灯,铭九记得,您是用周大师的花灯换来的。少爷,您得了这花灯,不打算告诉他吗?”铭九没有说顾苏年,而是用他来代替。 铭九说着话,话音刚落,便见夜瑾殊的手握紧了灯杆。 ☆、第 13 章 “少爷!” “殊儿!” 铭九和夜流风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们纷纷看向夜瑾殊的脸,那张漂亮的脸终于睁开了眼睛。 夜瑾殊看向夜流风,发现了他两鬓间的白髮,心生歉意:“殊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你醒来就好,父亲去告诉你母亲,她病了没法过来,你将养些日子就去看看她。”夜流风没有问花灯的事,只是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强忍着不落泪,转身就离开了。 “铭九。”夜瑾殊叫着铭九,目光带着审视。 “少爷。”铭九看着夜瑾殊的目光,立即跪了下来,“铭九听候发落。” “罢了,你知道,我也方便些。”夜瑾殊嘆了嘆,掀开被子走了下来,“起来吧,出去叫素衣进来。” “是。谢少爷。”铭九站起来走出房间,并把门带上。 不多时,素衣推门而入,进来的素衣眼角带泪,看着夜瑾殊想说话又不敢说话。 第20页 “替我束髮更衣,我要去见母亲。”夜瑾殊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他依旧还是之前的夜瑾殊。 “是。”素衣收起眼泪,开始服饰夜瑾殊。 夜瑾殊去到主院的时候,父亲也在母亲房中。 “殊儿怎么也不将养上几日再来,母亲没事。”王氏看着夜瑾殊眼泪就掉了下来,夜流风给她擦着眼泪。 “不放心母亲,便过来看看,而且殊儿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并不需要修养。”夜瑾殊坐到床边的凳子上。 “母亲没事,殊儿醒了就好。”王氏抓着夜瑾殊的手,抓得紧紧的似乎怕一松开就跑了一般,“听说你那日去了闲云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父亲,殊儿听说,了悟大师圆寂了?”夜瑾殊看向夜流风,他在路上听铭九简单说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请。 “你昏睡的第二天圆寂的。”夜流风点头,“殊儿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你为何会去闲云寺?” “殊儿解决了刺客之后,就去了闲云寺,殊儿去找了悟大师解惑。”夜瑾殊神色一变,解惑?他记得目的却不记得原因,就连和了悟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是怎么回来的。 “殊儿可是忘了?”夜流风注意到夜瑾殊神色的变化,猜到他或许和小时候一样忘记了昏迷的原因。 “父亲,母亲,殊儿小时候也是这般吗?”夜瑾殊见父母亲一副毫不惊讶的样子,便知道小时候那次,也定是如此。 “没错,只是你小时候没有睡这么久,烧一退就醒了,醒了以后便忘记了一些事。”夜流风夫妇对视一眼,夜流风开口告诉夜瑾殊他小时候那次高烧不退的事。 “忘了也好,都是些不好的事。”夜流风说完,王氏拍了拍夜瑾殊的手,安慰他,希望他不要再想。 “好。”夜瑾殊微微一笑,潜意识里他也不想知道自己忘了什么,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知道。 夜瑾殊醒了的消息像风长了草一般传了出去,很快便全城皆知。 夜瑾殊醒来的时间很巧,刚刚好在秋猎的前四天,当今陛下点名要求把他加上秋猎人员的名单,夜瑾殊索性便直接在家待到了秋猎的那天,借着养病的名义休息在家陪着母亲王氏,王惜月虽然想要过来看夜瑾殊,但却不被夜流风夫妇允许他们单独见面了,而且每次有王惜月的地方,都会叫夜瑾殊迴避。王家那边也收到了夜家隐晦的提醒,不再默许王惜月的胡来,夜瑾殊总算是摆脱了这个表妹。 王惜月自此以后,再难见到夜瑾殊,她想到了皇家秋猎,或许这是一次机会,她打算在皇家秋猎的时候去见他。 皇家秋猎三年一次,为期半月,每名随行人员可以带两名随从。夜瑾殊带上铭九和素衣,由着素衣收拾好什物便和父母一起出发,在城门口等着与皇家车队会和,再一起由军队守护去往最近的巫城旁边的洛乌山。 那块地方风景极好,气候怡然,皇家便将它圈了起来,每三年前往一次,由钦天监算好日子出发,在哪里待上半个月,算是皇帝给自己和朝臣们放的假,也给朝臣们的家眷一些福利,皇帝负责跟随的朝臣,皇后负责女眷部分。 夜瑾殊是男子,便是不喜骑马,此时也不能坐马车了,他骑着马走在夜府的马车边,一身白衣常服,容貌出色,气质出众,引得不少女眷偷偷看他,他依旧一副清淡的样子,他目视着前方,神色清冷。 夜府的马车走的较前,他的前面便是皇家公主王爷的车马,身后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才是顾苏年的车马,夜瑾殊注意到,顾苏年没有带家眷,只带了一个顾言,还有另一个小厮。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速度虽然不慢,却也快不了,到洛乌山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了。迅速而熟练地安营扎寨,草草用了晚膳,走了一天所有人都累了,简单洗漱以后,第一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或许是不太习惯,夜瑾殊醒的很早,出营帐的时候天还未大亮的,夜瑾殊在营地内走了起来。 营地驻扎在洛乌山下,占了很大点面积,四周有着玄武军的守护,这个时候玄武军都已经起来了,他们的伙食是和王公贵族们分开的,此时他们已经架起锅架炊烟裊裊,而王公贵族这边厨房里也有僕人在忙活,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人会起来,夜瑾殊也只是睡不着了才干脆出来到处看看,走着走着他就来到了营地出口,这一块地方已经被军队围了起来,只留了一个出口。 守卫的侍卫见到他,他的“美名”早已传遍帝都,这些兵士一路上可都将他认了个遍,其中一人上来询问,“夜大人是要出营吗?可需要我等跟着?” 夜瑾殊看向那人,是个年轻的士兵,看起来有些紧张,夜瑾殊淡淡地说:“不用。” 那个士兵听夜瑾殊说不用,行了一礼便走了回去,之后便有人将障碍物搬开,让夜瑾殊通行。 “你怎么有勇气上去和夜大人说话地?夜大人看着美,但也总给人距离感。”旁边有一个士兵凑上来和之前那个士兵小声说,声音你刚好够没走太远地夜瑾殊听到。距离感?夜瑾殊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一下,他放慢了脚步刻意运起了内力,将他们的谈话收入耳中。 第21页 “对呀!之前离得远看着还不明显,这一走近,让人都不敢上前说话总觉得不在一个世界。”又有一个士兵过来说。 “我这不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吗?你们不知道,这明明站在夜大人面前却感觉隔着千山万海,可不就是不在一个世界吗?我反正是不敢再上去说话了,下次,你们去。”那个士兵似乎心有余悸。 “不行,你不去谁去啊?你可是在夜大人面前露脸了。” “就是,还是得你去。” “不去。” 夜瑾殊渐渐走远,也没有再听他们说话。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距离感?隔着千山万海?原来自己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卿之也是这样感觉的吗? 夜瑾殊没走多远,回来的时候,素衣刚刚好准备好早膳,夜瑾殊心中有事没怎么吃。 “巳时才开宴,少爷起得早,多少再吃一点垫垫肚子也好,宴席上少爷也吃不了多少,过了午时就要进行第一场秋猎,缺不得席,下午必定会饿的。”素衣见少爷没怎么吃,有些担忧,这第一日的秋猎十分重要,所有有官职在身的都必须参加,申时过后才能回来。 “无碍,撤了吧。”夜瑾殊还是不怎么想吃,让素衣撤了早膳。 夜瑾殊起身拿了本书坐在榻上看了起来。 素衣端着早膳掀开营帐走了出去,碰上刚刚吃完过来的铭九。 “少爷没吃?”铭九看着素衣手中的托盘,上面的早膳几乎没有动过。 “几乎没怎么动,昨儿晚上也吃得少,怕是这厨子的手艺不合心意,到时候宴上碍于规矩也是不能多吃的,这下子恐怕得饿上一天了。”素衣一看到铭九便忍不住说起来。 “没事的,少爷自有分寸。你先下去,我进去看看。”铭九说完,也不放在心上,少爷决定的事情向来不是他们能改变的,他掀开帘子入了帐。 铭九走到夜瑾殊身边,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讪讪地开口:“那个,少爷。您不出去看看?” 铭九说着,见自家少爷没什么反应,走到夜瑾殊案牍面前蹲下,双手搭在案上,清秀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夜瑾殊,语气带着点试探:“少爷,顾大人他们都在挑选弓马,您,不去看看?” 夜瑾殊依旧没有反应,铭九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要出去,但他却发现,少爷手中的书已经很久没有翻动了,铭九心中几乎要笑翻了,顾大人真是好本事,居然能让少爷动了凡心,要是是女子就好了,不过少爷既然喜欢,不管男子女子,作为少爷的随身小厮,就有义务帮少爷追求到手。 铭九心中变化万千,面上去不动神色,他继续说:“少爷,巳时快到了。” “唉,铭九。”夜瑾殊终于放下了书,嘆了口气。 “铭九在。”铭九的眼睛亮晶晶的,少爷要行动了? 夜瑾殊看着铭九,觉得,父亲能将一个暗卫调教的如此,有活力,实在难得。夜瑾殊又在心中嘆了一口气,甚是无奈。 “罢了,左右我也看不进去。”夜瑾殊无奈地站了起来,他总不能一直和顾苏年保持君子之交的距离,终归是要他主动的。 夜瑾殊带着铭九出了营帐。 夜瑾殊的马是从夜府带来的,他虽不喜骑马,但也是学过的,而且有专属坐骑,君子六艺中他最不善骑,箭却是极好的,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夜家人的重中之重,就连他的弓箭都是夜家特别定制的,现在带来的这些由工匠刻上他的名字与皇家准备的弓箭放在一起,正好给了他过去的藉口。 与夜瑾殊不同,顾苏年的骑射都是极好的,她没有带马,民间的马自然比不上皇家的,她不需要弓,她有一把用惯了的弓。夜瑾殊去的时候,顾苏年在挑马,身后顾言拿着一把弓。 夜瑾殊,走了过去。 这两年夜瑾殊和顾苏年都长高了,顾苏年依旧比夜瑾殊矮上大半个脑袋。夜瑾殊走到顾苏年身边,随手抓了一匹通体漆黑的马:“这匹吧。” 顾苏年正有些不知到怎么选,面前的几匹都挺好的。而这个时候,身边突然站了一个人,直接将一匹马的缰绳拉倒了她面前,淡淡的话语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中。 顾苏年一抬头,便看见夜瑾殊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千凡。” 夜瑾殊看他,微微一笑,拉过顾苏年的手牵过缰绳,说着:“这匹马适合卿之。” 顾苏年觉得手上被他碰过的的肌肤都烫了起来,心跳也在他的笑容中有加速的迹象。她稳住心神,微笑:“我正不知该选那匹,千凡倒是给我解决了难题。” “见你一直站在这,便过来看看。” “千凡是来挑马?还是?” “我来拿羽箭。”夜瑾殊说着,那边铭九便已经拿了弓箭过来了,顾大人身边站着小厮,自己过去也不算打扰吧。 “少爷。”铭九站在夜瑾殊身后,“箭支拿来了。” “巳时快到了,卿之与我一起去宴上吧。”夜瑾殊对铭九点头,有对顾苏年发出邀请。 “好。”顾苏年答应,将马匹交给顾言,顾言到时间自然会将马牵到营地前面。 “少爷,铭九先下去准备了。”铭九非常识时务的告退。 第22页 最后夜瑾殊和顾苏年一起往宴会的地点而去,夜瑾殊不是多话的人,顾苏年自从知道自己隐隐的心思之后便不敢与夜瑾殊说话,最后竟是相对无言的同行。 快到宴会地点的时候,夜瑾殊突然说话了:“卿之。” “嗯?” “若是我这次醒不过来,卿之会难过吗?”夜瑾殊想,大概不会吧,毕竟自己死了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顾苏年很久都没有回答,夜瑾殊也没有再问,心中却开始感嘆自己情路艰辛。 两人的座位分隔尚远,却正巧相斜对着,就在分开走上各自的坐席的时候,夜瑾殊听到了顾苏年的一声低语,“大概会吧。”在有些喧闹的宴会上根本就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夜瑾殊听到了,他勐地回头,看着顾苏年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也转身向座位上走去,他很开心,至少顾苏年不是恨不得他死,也许心中已经将自己当作朋友。 然而,这一次夜瑾殊低估了自己在顾苏年心中的地位,以至于日后两人形同陌路,夜瑾殊心伤离去。 ☆、第 14 章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随着黄门官一声洪亮的唿喊,一道年轻的身影走上了高台。 所有男眷女眷都站了起来,对着高台方向,弯腰。年轻的帝皇身穿黑色滚边常服,金丝勾勒而出的交领衬出帝皇的威严,慕容泓在高台中间落座,皇后一身大红正装坐在皇帝身旁。 随着帝后落座,所有人齐齐下跪,像是演练过千百遍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煦帝温和平静的一声“平身”,跪下的人们纷纷站起:“谢陛下。” 随着众人站起,黄门官又是一声“开宴!”,安静肃穆的宴会顿时变得有声有色起来。觥筹交错,歌舞昇平,热闹非凡。 推杯换盏之间,夜瑾殊看得最多的还是顾苏年,看着她与人谈笑声风,看着她官场之间游刃有余,夜瑾殊唇边的淡笑都多了几分真意。 夜瑾殊一直悄悄看着顾苏年,王惜月在悄悄看着他,这个宴会让不少闺中少女都在藉此机会悄悄看她们的心上人。 这时候,高台之上有了些许动作,一名内侍凑近华煦帝耳边:“陛下,吉时到了。” 原本就一直注意着高台的人们很有默契的安静了下来。华煦帝站了起来:“诸位随朕前往祭台。” “诺。” 祭台是昨天晚上就开始搭建的,每三年一次的秋猎都要在此祭天,几百年来已经成为了一种仪式。 帝后一同走上祭台,皇后点香递给皇帝,华煦帝亲手将它插入香炉之中,随后的众人,跪下叩拜天地。 仪式完成以后,华煦帝宣布秋猎开始,女眷们都退了下去。参加秋猎的男子们都从自己随从手里牵过挂号弓箭的马匹,上马,只等响箭一出飞驰而去。 “夜瑾殊,你随朕一起。”夜瑾殊本想悄悄跟着顾苏年,这时候却被华煦帝一下叫到了身边。 “诺。”夜瑾殊遵命,驱着马来到皇帝身后,于卫子俞并列,铭九依旧跟在夜瑾殊身后。 铭九看着少爷□□的白马,再看顾苏年骑的黑马,若说少爷不是故意选的黑色,他才不信。 “咻——”响箭射出,皇帝一马当先飞奔而去,夜瑾殊立即跟上,一身白衣的他驾马而去,丰神俊秀,不知道少人感嘆他不是女子。 入得密林,华煦帝放慢了马速,也不打猎,颇有几分游玩赏景的意思。 “夜瑾殊,朕那日出宫听说了一个传闻,你可知道是什么?”华煦帝温和一笑,说话又不是帝皇威严。 “回陛下,臣不知。”夜瑾殊恭敬的答话。 “朕听说,这帝都的第一美人不是女子,而是你夜瑾殊。”华煦帝回头看着夜瑾殊,笑地戏嚯。 “陛下见笑了,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臣也无能为力。”夜瑾殊不慌不忙的回着话,一旁的卫子俞早在华煦帝开口的时候就知道,华煦帝要说什么了,这看着温和威严的年轻帝皇其实私底下还有些调侃臣子的恶趣味。 “原本朕是不信的,今日见了,才知道那些个女子当真比不上你这般姿容。”华煦帝摇头嘆息着,似是可惜,又道:“你若是女子,朕必定将你纳入后宫,可惜了。” “陛下说笑了。”夜瑾殊波澜不惊,这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只是说话之人的身份不同罢了,一旁卫子俞觉得,陛下大概是被美色所迷了,虽然他也认同陛下的话,但第一次见就说出来实在是惊悚了些。 “对了,你那日向朕换了一盏灯,可找到另一持灯之人?”华煦帝又想起了那天看到的柔色,不由得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他一颗凡心。 夜瑾殊默了一下,微微一笑:“大概找到了吧。” “嗯?”华煦帝回头,“大概?” “大概。”夜瑾殊微笑。 “看你这样子,莫不是还没去见人家?”华煦帝心思一转,想着应该不是被拒绝,那就是还没去见那女子。 “见倒是见了。”夜瑾殊依旧从容不迫,只是眉宇间染上了丝丝无奈之色。 第23页 “你这是告诉朕,你被拒绝了?”华煦帝越发想见这名女子了。 “应该是。”夜瑾殊沉吟,他还没开口,但如果开口大概也是拒绝吧。 “哦?以你如此姿容,天下还有能够拒绝之人?倒是稀奇。”华煦帝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就连卫子俞也想知道是谁了。 夜瑾殊笑得有些苦涩:“她若能为臣容色所惑,倒也不枉臣长了这样一张脸。” “千凡如此苦恼,不如告知于朕,朕看看能否为你们赐婚。”华煦帝直接叫起了夜瑾殊的字。 “陛下,何必强人所难,臣,也还未放弃。”夜瑾殊摇头,赐婚?不可能的。 “倒是越发勾起了朕的好奇心。千凡成功之时,朕倒要看看你这夫人是个什么模样。”华煦帝说着,便没有在提这个话题,驱马向前,夜瑾殊跟在后面,清冷的眸子盯着华煦帝的背影,眸中有着思索之色。 华煦帝身边只留下个卫子俞,夜瑾殊身边只有个铭九,一行四人或快或慢,走走停停,打到的猎物不少,却大多是华煦帝打下的,夜瑾殊极少出手,每次出手射的都是白狐,白兔,冬天不远了,他想趁此机会做一件狐裘大氅送给顾苏年,所以每次出手都只射眼睛,不伤皮毛半分。铭九和卫子俞负责护卫,自然不会出手射杀猎物,但射杀下来的动物都有他二人保管。 “吼!吼!”忽然,东方传来一声巨吼,听起来与他们四人离得不远也不近。 “陛下,可能是谁惊动了猎场外不远的两只老虎。”卫子俞辨析了一下方位,猜到是有人惹了鬍鬚,这事自然会有守卫的兵士处理,无需他们烦扰。 夜瑾殊却忽然皱了眉头,看着那个方向,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安:“铭九,你去看看。” 那地方不是很远,快马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可到达。铭九领了命令,便骑马飞奔而去。 “子俞,你也去。”华煦帝见此,挑了挑眉,让卫子俞跟了上去。 “可是有何不妥?”华煦帝驱马缓缓向那个方向走去,边走边问夜瑾殊。 “臣只是觉得有些许不安,叫铭九查看一番好放心罢了。”夜瑾殊摇头,其实他更想自己过去,只是不能将华煦帝扔在这罢了。 “玄武军就在附近,出不了大乱子。”华煦帝淡淡道,依旧慢行。 只是越靠近,夜瑾殊心中越不安。 一盏茶过后,铭九骑着快马飞速而来。 “陛下,少爷。”铭九剎住马匹,语气急切,夜瑾殊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爷,是顾大人!”铭九刚刚说完就见夜瑾殊一夹马腹,扬鞭,什么也没有说直接绝尘而去,能够让铭九直接回来报信便是玄武军出了问题,没有及时赶到,而他自己的武功不足以抗衡两只老虎,才留下卫子俞拖延时间,他回来禀报。 被扔下的华煦帝也不生气,反而挑了挑眉:“铭九。” “属下在。”铭九面色一僵,陛下这么八卦,自己怕是躲不过审问了,他就说不要知道这么多吧! “你口中的顾大人,可是顾苏年?”那个神童? “是的。” “夜瑾殊与他交好?”好到能够一言不发就抛下朕去救他? “是。” “他们是什么关系。” “少爷与顾大人是朋友。”铭九冷汗都要出来了,幸好作为夜家暗卫,他的素质还是非常不错的,没有让华煦帝看出来。 朋友?华煦帝深深地看了铭九一眼:“走吧!随朕过去。” 唿!铭九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 15 章 这边夜瑾殊已经到了老虎洞所在,一眼看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迅速搭弓射箭,箭矢飞快的向那只抓住卫子俞空挡的向顾苏年扑去的老虎。 但终究是时间仓促了点,箭矢速度有余威力不足,即使射中了老虎也无法让它毙命,对老虎厚重的皮毛来说,这种程度的力道只能让它受点轻伤,但好在,夜瑾殊射的是老虎的后爪,老虎一时支撑不住向旁边扑去,正好给了夜瑾殊救下顾苏年的时机。 夜瑾殊,扔下弓箭直冲顾苏年而去,将顾苏年拉入怀中抱离了那只老虎。 “吼!”老虎很生气,完全不管受伤的后腿,再次向顾苏年而来。 “离这里远点。”夜瑾殊没有问为什么,他看到了洞口有一头小老虎的尸体,中的箭正是顾苏年的,老虎只怕会缠着她不放,叫她走远点她才安全。 夜瑾殊一跃,与老虎缠斗在一起,没有看到顾苏年并没有听他的,远离此地,而是绕过了自己,向着洞口而去。 等到顾苏年已经到了洞口,夜瑾殊才发现。 卿之。夜瑾殊心下一急,此时两只老虎都距洞口不远,一旦哪知老虎回扑过去,卿之必躲不过,他有意将自己手上这只老虎引开,却不想老虎看到了顾苏年翻动自己孩子的尸体。 “吼!”怒吼一声撇下夜瑾殊向顾苏年扑去,顾苏年此时正背对着老虎,拿起一块玉佩站了起来。 “卿之!”顾苏年转身,便见老虎向自己扑来,本能地向后退去。 第24页 “顾大人!” “少爷!” 一前一后,分别是卫子俞和铭九的声音,前面卫子俞是看到顾苏年躲不过老虎这一扑心急大喊,声音急切。后面是刚刚赶到的铭九,喊得是夜瑾殊,声音惊恐。 顾苏年躲不过老虎这一扑,现场也没有谁能够救下她,就在所有人包括顾苏年都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自己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中。 “噗!”夜瑾殊替顾苏年挡下了老虎这沉重的一扑,自己也承受不住闷哼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之前将内力都调动在了轻功上才能过来救下顾苏年,更本来不及护住背部,仓促之间只护住了心脉,此时的内伤就有些重了,在冲击之力下他抱着顾苏年倒下,自己伏在了顾苏年的身上,吐出的鲜血染红了顾苏年的青衣。 而刚到的铭九和华煦帝看到的就是夜瑾殊救下顾苏年的这一幕,铭九吓得脸色惨白,抽出马上的长剑,向老虎冲去。华煦帝眉头一挑,吩咐赶到的玄武卫去帮卫子俞。 “千凡。”顾苏年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人,低低的唤着,夜瑾殊却没有时间应他,这时,老虎又扑了上来,他抱着顾苏年往旁边一滚,自己背撞在洞壁上,又是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些许鲜血。 没有扑中二人,老虎自然不会放弃,只是此时二人已经没了闪躲之地。看着扑上来的老虎,夜瑾殊左手挡住顾苏年的眼睛,右手拔下顾苏年束冠的玉簪,运起内力向着老虎的咽喉此去,力道之大直接将整枚玉簪插入了它的喉咙之中,老虎当场死亡,尸身却倒在了二人身上。 铭九到达洞内的时候,老虎已经死了,他面色惨白,他想,要是他的武功高一些,就可以自己救下顾大人,少爷就不必如此。 他上前将老虎抬起些许,便于夜瑾殊和顾苏年起来。 顾苏年没了玉簪,发冠早已掉下,满头青丝如瀑而下,他被保护的很好,除了狼狈了些,几乎没有受伤,她将夜瑾殊扶起,担忧地看向她:“千凡,你怎么样?” “我没事。”夜瑾殊强忍住是胸腔中翻涌的血气,摇了摇头,清淡如初。 他抬头看向顾苏年,落下的青丝遮住了她的侧脸,在铭九的方向,只看得到脸色苍白的夜瑾殊看着顾苏年皱眉。 顾苏年几乎背对着铭九,却是面向夜瑾殊,他此时长髮披肩,落下的长髮修饰了两颊,原本就精緻的面貌多了几分柔和,少了几分英气,即使狼狈也让人移不开眼。 夜瑾殊皱眉,不想让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同时也害怕别人看出她的身份,十四岁,还没有变声长出喉结,他这个样子被有心人一看,恐怕就看出来了。 夜瑾殊拔下自己束髮的玉簪,如墨长发顿时披散而下,本就男生女相,此时又受了重伤脸色苍白,看起来越发柔弱,引人怜爱。夜瑾殊捡起顾苏年掉落在地上的发冠,一併放到顾苏年手中,没等她反应,抬手,修长的手指插入顾苏年的青丝之中,简单的帮她将发冠束上,他的动作让顾苏年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夜瑾殊动作之间偶尔落下些许髮丝,铭九看了顿时一愣,他本是玲珑心思的人,不然也不会让夜流风选中作为暗卫头领放到夜瑾殊身边了,这时看了顾苏年柔美的样子,还有少爷的举动那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铭九。”夜瑾殊手上的动作一顿,凉凉地唤了一声。 铭九脸色一白,无声的跪下,他不知道少爷会怎么处置他,但无非就是处死和留下两种,心中苦涩,看吧!他迟早有一天死在知道的太多上面。 夜瑾殊没有叫他起来,拿起玉簪插上。顾苏年的脸色在铭九跪下的时候就变得苍白无比,她自然知道自己披下头髮是什么样子,铭九的表现也告诉了她,他已经知道了,夜瑾殊将玉簪插上,顾苏年就往后退了一步。 夜瑾殊还放在空中的手一顿,而后自然的放了下来,外界的那只老虎已经被卫子俞解决了,玄武卫也早在铭九到的时候就到了,现在,华煦帝正向洞中走来。 “参见陛下。”两人下跪行礼。 “起来吧。” “千凡,可还好?”华煦帝看到洞内的情景,没有理会,只当铭九是保护不力请罪,看夜瑾殊头髮披散,面色苍白,白衣染血有些担心。 夜瑾殊摇了摇头:“谢陛下关心,臣没事。” 铭九抬头,没有看华煦帝,看到顾苏年依旧苍白的脸色,面色平静的看着夜瑾殊:“少爷,铭九走了。” 说着,拿起手中的长剑,向脖子抹去,对于他的动作,夜瑾殊熟视无睹。 “当!”长剑落地,铭九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痕,流了血,只是轻伤,不致命,地上躺着铭九的长剑还有夜瑾殊的发冠。 铭九看向夜瑾殊,见他神色清冷,眼中没有杀意:“谢少爷不杀。” “咳咳……”夜瑾殊忽然咳了起来,手指间有血迹流出。 “少爷!” “千凡!”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顾苏年扶住突然倒下的夜瑾殊,但她的力气毕竟不大,踉跄着有些站不稳,还好铭九及时将夜瑾殊扶到了自己身上才避免她和夜瑾殊一起摔倒。 铭九探脉,瞬间皱起了眉头,看了眼顾苏年,对着华煦帝说:“内伤很重。” 第25页 “来人!”华煦帝见此,立即叫人进来。 进来的是卫子俞,他刚刚安排好人将这里处理了,并划入狩猎范围,老虎已死自然可以划入猎场。 “陛下。”卫子俞单膝跪下,“臣会尽快查清此事。” 他自然不会相信,玄武卫会刚刚好骑兵步兵都巡到了远处,来不及赶到。 “此事稍后再说,先将夜瑾殊送回营地,传御医。” “是。”卫子俞和铭九一起带着夜瑾殊离开。 顾苏年还留在洞中,华煦帝上下打量着她,身长七尺,钟兰毓秀,狼狈而不失风采,髮丝有些凌乱,两颊也不甚干净,却偏偏别有一番气韵,没受什么伤,身上的血也不是她的。被这般打量也从容不迫。 这般姿容,倒是不输于夜瑾殊,难怪能让他刮目相看,甚至心繫于他。华煦帝心中想着,口中却道:“你为何来此?” “回陛下,臣的玉佩遗失,一路寻来,发现了小老虎叼走了玉佩,臣一路跟到了此地,射杀了小老虎,正要取得玉佩,它的父母就回来了,幸得卫大人及时赶到救了臣,之后便如陛下所见。”顾苏年不紧不慢的说着,至于话中真假,还有待商榷。 “不过一枚玉佩,何至于以身犯险。”华煦帝看着她手中上好的白玉蝴蝶佩继续问。 “陛下不知,此玉佩是臣母亲生前最喜爱之物,遗失不得。” “孝心难得,但也要顾及自己安危,随朕一同回去吧。” “是。” 随着华煦帝下令,这一行人破例在申时之前回了营地。 夜瑾殊被送回自己营帐,躺在床上御医在坐在床边诊脉,王氏焦急的站在一边看着,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出去打个猎,殊儿怎么会受如此重伤。 铭九和卫子俞也站在帐内,都在等着御医的诊断结果。 半响,御医收回手。 “大人,殊儿怎么样?”王氏立即凑上来问。 “夜大人在受了严重内伤之后,再多次催动内力导致内伤加重,伤及筋脉,接下来一两个月内都不要再妄动内力,下官开几副药,夫人分阶段给夜大人服下即可。”说着,御医起身走到一旁桌案上写药方。 这时候,华煦帝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顾苏年。 “参见陛下。”帐内的人纷纷下跪行礼。 “都起来。”华煦帝看向床上昏迷的人:“还没醒?御医。” “陛下,夜大人内伤过重,气血不畅导致暂时昏迷,旁晚时分便可醒来,之后不可再动内力,按时服药,一两个月便可痊癒。”御医上前来向华煦帝解释,阐述夜瑾殊的伤情。 “今晚的宴会他便不用参加了,好好养伤,之后的狩猎也不必去了。”华煦帝沉吟了一下说,“朕明日再来。” “恭送陛下。”卫子俞跟着华煦帝走了,顾苏年留了下来。 不久,王氏带着素衣跟着御医前去煎药,帐内只剩了铭九和顾苏年,还有昏迷的夜瑾殊。 良久的沉默,铭九忽然走到顾苏年面前,对她鞠躬。 “顾大人,还请你不要辜负我家少爷的心意。” 顾苏年沉默,没有回答铭九,铭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出了营帐。 这一次,她那里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意,她窃喜,也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是该回应还是拒绝?她想接受他,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无边狂喜,但她更怕她连累他,她该怎么办? 顾苏年走到夜瑾殊床边坐下,看着他沉睡中苍白柔美的面容,手不自觉的伸到了他的脸上,纤纤玉指描绘着他的轮廓。 “何必呢?”顾苏年喃喃自语,声音低的几未可闻,“其实我很高兴,但我更害怕,我该怎么办?千凡。” ☆、第 16 章 “玄武卫怎么说。”华煦帝回到自己营帐便开始问卫子俞。 “他们说,当时正好是巡逻到距离虎穴最远的点,听到虎叫立即赶了过来,时间上就晚了点。臣查过了,确实如此,以前一直没有人敢去那片区域,也就没有发现这个漏洞,没想到今日出了纰漏。”卫子俞想,难道真的是顾大人运气太差? “顾苏年说,她是去寻玉佩,有这么巧吗?正好赶在这个时间点?她说的可是实话?”华煦帝皱眉。 “回陛下,臣看过了,从地上的痕迹来看,确实如顾大人所说。”卫子俞在回来路上,顺便去看了顾苏年来时的痕迹,此时与之正好对上。 华煦帝皱起了眉,要么就是事实如此,要么就是有人计划了这件事并且自己查不到,而朝中有这个能力的不在少数,却也不多,至于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没有头绪,看来自己还是根基太浅。 “不必查了。”华煦帝淡淡的吩咐,时候到了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这边,顾苏年也离开了夜瑾殊的营帐,刚走几步就碰上赶回来的顾言和另一个护卫。 “公子。”顾言一脸紧张地冲上前来,“您这一身血,可是伤哪了?” “我没事,这血不是我的,都是老虎和……”千凡的。 “您没事就好,可把我们吓坏了!”顾言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 第26页 “公子。’另一个护卫就冷静的多,他平静的喊了一声。 “回去说。”顾苏年眸光一闪,一道冷光划过,快步走向了自己营帐。 顾苏年回到营帐,让两人在帐外等着,自己进去将染血的衣物换下,重新整理一下发冠,她将那枚夜瑾殊的玉簪妥善的放进一个紫檀木盒子里。 “进来。”顾苏年坐到案牍后,取出纸张,用镇纸抚平。 “公子,那名夺走玉佩的黑衣人最后逃出了洛乌山,向帝都方向而去。”止风首先发话。 “公子,这次他们将属下二人引开再将公子引至险地,以后恐怕不会只是下毒之类的手段了。”顾言又说,“公子可有安排?” “按兵不动。帝都不安全了,让部分人撤回江州,年关前阿姐会回江州,之后不会再回帝都,尔等务必将江州顾府守的犹如铁桶一般。”顾苏年提笔下字,“帝都里的探子都沉寂下来,小心行事。” “再等上半年,明年五月份,新的三甲进入翰林,我也该外任了,三年后我会帝都之时,便是我们反击之日。”顾苏年停笔,吹干墨迹,交给顾言,“送出去。” “是。”顾言接过,收进衣袖中。 “出去吧。”顾苏年顿了一下,等二人走到了帐门口,又说:“叫人传热水过来。” “是。” 夜瑾殊这边,王氏端着药,给夜瑾殊餵下。 “你让我进去!”突然外面传来一道女声。 “表小姐,您就别为难我等了,真不能让您进去。”帐外守候的僕人为难的说着。 “你既叫我一声表小姐,表哥受了伤,为何不许我探视?”王惜月急的要冒火,她本来在自己帐里,听闻夜瑾殊受伤昏迷的消息立刻便赶了过来,谁知这个奴才竟然拦着自己。 “表小姐,这奴才也是得了命令,不得允许不能放您进去啊!” “惜月。”王氏从帐内走了出来。 “姑姑。”王惜月看到王氏像是看到了曙光,“你让我进去看看表哥好不好?惜月放心不下。” “惜月,殊儿虽然是你表哥,但男女终归授受不亲,如此这般对你名声有损,这次便算了,以后不得如此。”王氏颇有些无奈的带着王惜月进了营帐。 “表哥!”王惜月一进去,就往夜瑾殊床边去,坐在床边,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姑姑,表哥伤的严重吗?为什么还不醒?”王惜月睁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看向王氏,她今天穿着一袭鹅黄色的长裙,梳着烟云鬓,及腰长发垂下,身姿窈窕,面容姣好,尤其是那双眼睛,犹如秋水一般,此刻溢满了担忧,看起来楚楚动人。 “别担心,御医说殊儿傍晚时分就会醒来,再调养两个月就好了。”王氏心中嘆息,惜月这丫头也是无福,殊儿心中有了他人,否则我这做姑姑的也不会不给机会。 “那就好。”王惜月松了一口气,眼睛一直盯着夜瑾殊,好像怕他随时一样。 “惜月,殊儿刚喝了药,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先走吧!”王氏上前拉起王惜月的手。 “姑姑。”王惜月哀求的看着王氏,她要是走了,日后肯定更难见到表哥。 “惜月。”王氏无奈的叫道。 王惜月这才依依不捨的站了起来,跟着离开了营帐。 傍晚即将来临,申时已过,打猎的人都回来了,晚上的宴会是御厨用打回来的动物制作的晚膳。 宴会开始前,顾苏年先去了夜瑾殊的营帐。 顾苏年掀开营帐,向床上看去,正巧看到夜瑾殊掀开被子,只着白色里衣正要下床,抬头向营帐口看来,松散的里衣露出白皙的脖颈以及精美的锁骨,苍白的脸色有所缓和,却依旧苍白,清淡的气质加上过分漂亮的面孔,如今一身病弱之态,好一个病美人。 夜瑾殊清冷的眸子在触及顾苏年的时候瞬间化开一抹温柔。 “你醒了。”顾苏年看到他眼中的温柔,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微笑着说。 “嗯。我睡了多久?”夜瑾殊下得床来,走至桌边想要倒杯水喝。 “睡了一个多时辰了,陛下说你不必去参加晚宴了,你好好休息,我也要去晚宴上了。”顾苏年拿过夜瑾殊手中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去吧。”夜瑾殊微笑,喝水。 顾苏年看着他的笑容,眸光微闪,鬼使神差的,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为什么?” 夜瑾殊放下杯子,墨色的眸子盯着顾苏年,忽然笑了起来:“卿之是问哪个为什么,是问为什么我要救你,还是为什么我会,喜欢你?” “……”顾苏年沉默,她也不知道。 “因为喜欢你,所以救你,因为是你,所以喜欢。”夜瑾殊直直的望进顾苏年的眸子深处,仿佛要将她看穿。 顾苏年看着夜瑾殊眸中的温柔,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越发不知所措起来,垂下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我先走了。”良久,顾苏年移开目光,淡淡的说。 “卿之。”顾苏年走到营帐口的时候,夜瑾殊叫住了她,她没有回头,却停了下来。 第27页 “出了营帐,便忘了吧!万事小心。”夜瑾殊淡淡地说着,视线一直看着顾苏年走出营帐。 怎样都好,只是不想听到你的拒绝。 顾苏年离开不久,铭九便过来了。 “少爷。” “查到了?”夜瑾殊着白色里衣,身披白色斗篷,坐在案牍后。 “没有。处理的很干净,现场的痕迹就和顾大人说的一样。”铭九摇头,说出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夜瑾殊的视线从书上移开,看向铭九,“看来,夜家的情报系统需要加强了。” “请少爷下令。”铭九跪下,听候命令。 “不急。”既然要加强便不能让其他家族察觉。 “是,少爷可需传膳?” “传膳吧。”夜瑾殊皱了皱眉,“以后膳食由你负责。” “是。”铭九下去,以后少爷的三餐就是他负责了,他之所以能当上暗卫首领这手出神入化的厨艺也是一大原因,少爷的饮食尤其挑剔,家主为了任何时候都不委屈了自己儿子,选暗卫的时候特别关注了厨艺这一项,在加上他性子活泼又心细,虽然武功差了点,但做暗卫首领刚刚好。 夜流风选他的时候就是看他厨艺好,而且有大局观,玲珑七窍,性子又好,给夜瑾殊做贴身侍卫再合适不过,便选了他做首领,所以他才能在无论那一向都不是最好的情况下被选中。 之后的日子夜瑾殊大多算时间都在营帐里,修养之余,设计给顾苏年的大氅,偶尔会见到王惜月来到他的营帐,他偶尔躲不过时便请人进来,几次过后,便被王惜月发现了他的设计。 “表哥,这大氅是要送给姑姑的吗?”王惜月问,夜瑾殊却没有回答她,皱眉将设计图收起来。 “以后莫要随意过来,于你名声无益。”夜瑾殊无视王惜月苍白的脸,拒绝了她以后的来访。 ☆、第 17 章 夜瑾殊偶尔在营地里走动,几乎不会出去狩猎,至于说是几乎,确实因为,夜瑾殊在秋猎结束前三天每天都会骑马出去一个时辰,猎回一些狐狸或兔子。 这一日上午,夜瑾殊又出去了,他去了一个新的方向,马走着走着到了一个湖边,他下了马,他在湖边看到了顾苏年,顾苏年坐在水边的石头上看着远方出神,身边的马喝着水。 他的到来似乎打扰到了她,她回头看向夜瑾殊,微微愣了愣:“你又出来了,你的伤?” “没事,只要不动内力就可以。”夜瑾殊牵着马走到她身边,脱下外衫给顾苏年披上,也在她身边坐下,“秋天凉,湖边风大。” 顾苏年没有拒绝,她不想拒绝。 “你出来打猎,不带上铭九吗?”顾苏年没有发现自己的话语带了几分以前没有的随意。 “你不也一个人吗?”夜瑾殊笑地温柔。 “出来散散心。” “有烦心事?我能知道吗?”夜瑾殊看着顾苏年问。 顾苏年转头看着夜瑾殊,歉意的笑了笑。 “看来不可以。”夜瑾殊有些失落,“卿之还是无法相信我呢。” “我信你。”顾苏年摇摇头,“只是,有些事千凡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所以,你将我拒之门外,连靠近的资格都剥夺。”夜瑾殊的神色落寞,墨色的眸子中黯淡无光,淡淡的话语中含着无尽失落。 顾苏年的心颤了颤,忍不住解释,“只是不想你为难。” “你怎知我会为难?你又怎知我不会站在你身边?” “千凡。”顾苏年愣怔地看着失了清冷的夜瑾殊,半响,站起来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夜瑾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起来,接过她递过来的外衫。 “陪我走一段可好?”夜瑾殊不再提之前的话题,邀请顾苏年一起走回去。 “好。”顾苏年沉默了一下,答应了。 一路上,两人开始聊起其他话题,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就像每一个君子之交一样。两人牵着马,向营地走去,交谈中和谐温馨。 “诶,你们看,是夜大人和顾大人。”快到营地了,夜瑾殊听到了守卫的交谈。 “真的诶,上次夜大人为救顾大人受了重伤,这次两人又相谈甚欢,看来夜大人和顾大人相交甚好。” “像夜大人这样神仙一般的人,恐怕也只有顾大人那样优秀的人才能成为朋友了。” “没错!夜大人平时看着那么远,这和顾大人在一起,看着距离都缩短了。” “那里是缩短?分明就是近在眼前!” “别说了,他们过来了。” 可惜的是,他们说的夜瑾殊都听到了。等夜瑾殊二人走远,守卫们又谈了起来。 “夜大人不愧是第一美人,也就顾大人能一较高下了。” “对对对,顾大人也是俊美非凡,不愧是探花,你们说明年的状元和探花会不会也这么俊?” “我看吶,应该没有能和夜大人和顾大人的容貌才华相提并论的人了。” “嗯,贊同。” 第28页 “贊同。” …… 夜瑾殊回到营帐就没有在外出,他几乎都在发呆,对着一盏花灯,直到日落西山,营地里收拾东西的僕人都休息了,他却出了营帐。 夜瑾殊看着天空零散的星星,没有月亮,营地里大概只有他的营帐还亮着灯了。 越过巡逻的士兵,接着篝火一直走到了营地外围,这里有着树林,看起来有些暗,夜瑾殊没有走进去的打算,转身,正要离去。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拉住了夜瑾殊的步伐。 瓷器破碎的声音?夜瑾殊看向树林,树影稀疏,接着不远处的火光,虽然暗,但还是能够看的清楚,声音是从深处传来的。 夜瑾殊向林子中走去。 不久,他终于看到了林子中的人,是顾苏年。她一身白衣,腰系玉配,简单疏狂,正坐在地上背靠着树,身边有一个破碎的酒罈,手中还领着一坛酒,正往自己嘴里灌。 夜瑾殊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向顾苏年走去,闻到了浓郁的酒气,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到底喝了多少? 夜瑾殊在顾苏年面前蹲下,拿走她的酒罈子,显然顾苏年已经醉了。 “你干什么,还给我!”顾苏年眯着一双朦胧的眼,盯着酒罈子动手抱住,不许夜瑾殊拿走,孩子气地嘟着嘴巴,看起来可爱极了。 “卿之,你醉了。”夜瑾殊放手,捧住顾苏年的脸,轻轻道,柔和清冷的声音穿进顾苏年耳中,她稍稍清醒点。 “千凡啊,来!一起喝!”顾苏年凑近夜瑾殊的脸,看了半响,痴痴地笑了起来,说的话语依旧醉蒙蒙地,她把手中的酒罈递到夜瑾殊嘴边,就要给他灌下去,却倒在了夜瑾殊身上,就顺着夜瑾殊的脖颈往下流,浸湿了他的衣襟,夜瑾殊抬手接过酒罈。 “好,一起喝,我们回去喝好不好?”夜瑾殊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喝醉的顾苏年。 “不要,就要在这喝。”顾苏年不依,伸手去拿酒罈子。 夜瑾殊躲过,顾苏年没有拿酒,嘴巴一扁立即哭了出来:“哇……给我酒!” 夜瑾殊一囧,怎么就哭了,她喝醉了就是这个样子吗?他只得把酒给他:“卿之能告诉我,为什么在这喝酒吗” 顾苏年拿到酒,立即就不哭了,只是之前哭的狠了,有点接不上气:“不开心,嗝……这,嗝,安静,嗝……没人知道。” 她说着,又灌酒,夜瑾殊眉头紧皱着眉头,看她醉成这样,他也没办法将她带回去,夜瑾殊看着她一言不发闷头喝酒,不多久顾苏年就抱着酒罈睡了。 夜瑾殊轻轻地拿走她怀中的酒罈,看着她靠在树干上安静的睡颜,夜瑾殊一时之间就想这么一直看着,他把手中的酒罈放下,拿出一方手帕,擦干净顾苏年脸上的酒水。 夜瑾殊不知道此时林子外面走进来一个巡逻的士兵。 年轻的士兵进到林子中解决小便,他没有走得很深,距离夜瑾殊还有一段距离,他拉上裤头,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团白影,两人一身白衣在黑夜中总要醒目的多,士兵有些害怕,但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他迈着步伐向那里走去,渐渐的能看清两道人影。 夜瑾殊看着顾苏年的睡颜入神,她安静地睡着,唿吸轻浅,喝了酒的她两颊绯红,浓密狭长地睫毛微微颤动着,睫毛上还有残留的泪珠,她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夜瑾殊伸手抚平她的秀眉,视线定在她沾了酒水,看起来晶莹润泽,鲜艷犹如玫瑰般色泽的红唇。 鬼使神差地,夜瑾殊的手缓缓滑到她的脸颊,身子不由得向前倾去,两人的唇越靠越近,直到最后碰到一起。 “嘶!”士兵吸了口冷气,向后倒退了一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是夜大人,他,他竟然亲了顾大人!顾大人,顾大人是喝醉了吗?他看到了地上的酒罈以及顾苏年的不省人事。 夜瑾殊惊醒,离开顾苏年的唇,将手帕收进袖中,站了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夜瑾殊走向那个士兵,他一身白衣,清冷犹如炼月清华,清淡犹如雪山浮云,缓步走来让人无所适从,那名士兵倒退着,跌坐在地上。 他看着夜瑾殊清冷异常地眸子,心底升起无边的寒意:“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是吗?”夜瑾殊走到他面前,蹲下,静静的看着他,话语凉凉地,让人遍体生寒。 “是,是的,我没看到,我什么也不知道!”年轻的士兵几乎要哭了出来,此时的夜瑾殊即使不说话,那身上位者的气势和与生俱来的尊贵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流言,你可明白?”夜瑾殊抬起他的下巴,声音轻的好似要随风消逝。 “明,明白。”结结巴巴的说完,夜瑾殊便放开了他的下巴,用一条新的方巾擦拭自己捏过他下巴的手,随后扔掉方巾,走回顾苏年身边,将她抱起。 夜瑾殊抱着顾苏年,缓缓离开这个树林,他没有用轻功,暂时他还无法使用内力,而且,他并不相信那个士兵,留他一命只是因为麻烦。 他没有避开任何人,一路上不少士兵都看到了夜瑾殊抱着顾苏年回营帐,顾苏年的营帐,估计明天早上,流言就满天飞了,因为他抱顾苏年的姿势实在暧昧。 第29页 夜瑾殊将顾苏年放在床上,嘱咐顾言熬了醒酒汤等她醒了给她喝下。 “多谢大人带我家公子回来。”顾言道谢。 “不用,我先走了。”夜瑾殊离开了顾苏年的营帐。 他知道,明天早上便会有数不清的流言传开去,但这次确实是他失态了,否则也不至于此。不管他是否避开巡逻的侍卫,那名兵士不死,终究都会有谣言传出,这样总比传出自己吻了顾苏年要好。 “铭九。”夜瑾殊试着水温,叫着铭九。 “属下在。” “林子中的人,看好了。”杀了他,引人口舌,只能暂时先放着了。 “是。” ☆、第 18 章 尽管夜瑾殊叫人盯着,回到帝都以后依旧传出了流言。 这日,夜流风将夜瑾殊叫到了书房:“殊儿,坊间的传言你可听说了?” “略有耳闻。”也该叫铭九解决掉那个人了。 “传言,你喜欢顾苏年,所以才会为救他身受重伤,而且,再回帝都的前一夜,是你将喝醉的顾苏年抱回了营帐。”夜流风紧紧盯着夜瑾殊,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就算与那个顾苏年相交甚好也断然不会亲自去抱他!如果不是知道了这个,他也不会把他叫过来,“殊儿有何看法?” “父亲以为呢?”夜瑾殊微笑着看着夜流风,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夜流风明白了,看着夜瑾殊的脸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你,哎,罢了,你的事你且自己解决。”夜流风最终是妥协了,“回去吧。” “是。”夜瑾殊离开了书房。 这些日子,夜瑾殊发现顾苏年似乎在躲着自己,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在藏书楼看到他了。 不过,经筵典礼到了,翰林院的官员都忙得脚不沾地,顾苏年见到自己的时候也一切如常,夜瑾殊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他将心中的狐疑按下,投入到手头的工作之中,由于他前段时间的昏迷,本身就已经堆积了许多工作,又恰逢经筵典礼,一时间他倒成了翰林院最忙的人,常常忙到深夜。 经筵典礼过去了,夜瑾殊总算有了空暇,他轻茗着茶,确定顾苏年在躲着自己。 “顾大人到了门口又要离开?”门外传来声音,夜瑾殊听到顾苏年的名字,转过身来,便看到茶水室外,顾苏年的一角衣袍。 “我忘了些东西,过会再过来。”顾苏年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别无二致,夜瑾殊却皱起了眉头,她果然在躲他。 “顾大人慢走,对了顾大人,听说今晚万颜坊那个新来的花魁要挑选入幕之宾,我们正商量着一起去看看,放松放松,顾大人可去?”门外顾苏年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 “也好。”夜瑾殊似乎能想像出顾苏年微笑着说话的样子,他的眸光看向门外,清冷中带着不悦。 “那我就先进去了,顾大人慢走。”进来的是柳修撰,这个翰林院的滑头。 夜瑾殊眸子看着柳修撰,慢慢放下手中的茶。 柳修撰的脚刚刚跨进茶水室,便看到了夜瑾殊正静静地看着自己,顿时不知是该进去还是该打招唿,又想起之前自己与顾苏年说的话还有那些坊间的传言,不由得头皮发麻。 “夜大人也在啊!”柳修撰尴尬地笑着,虽然传言范围不广,但依旧有不少人知道,只是敢说的人不多罢了,自己刚刚还叫顾大人去逛花楼,好死不死还叫夜大人给听见了,看他这个眼神,那个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柳大人站在门口做什么?”夜瑾殊收回自己的眼神,端起茶杯。 “没,没什么。”为什么他感觉他的气场这么大啊。柳修撰说着走了进来。 “柳大人,你方才说,万颜坊新来的花魁?”柳修撰刚刚放松下来,便听见夜瑾殊清清淡淡的话语,心里一紧。 “夜大人应该不知道,那花魁也不能说是新来,前一段时间在帝都炒得火热,据说乃是天人之姿,万颜坊一直藏着掖着,前两天传出要选入幕之宾的消息,好多人都等着呢,这不,我们也正盘算着今晚过去看看。”柳修撰索性也不慌了,反正说也说了,“夜大人可有兴趣同去?” “嗯。”万颜坊,似乎帝都最好的青楼是醉仙阁才对,两年前兴起的。这万颜坊居然能凭藉一个花魁暂时压醉仙阁一筹,实属不易。 就这样,翰林院一干官员下衙后,换了常服,结着伴去了这个万颜坊,或许是夜瑾殊的关系,没有人敢在包厢内叫女人,众人就像是去普通酒楼一样,喝酒谈笑,等着花魁出来。 “各位久等了。”酒过三巡,老鸨走上了楼下舞台,“我们花魁月怜为了感谢大家能来捧场,特地给各位献上一首曲子。” 今日来了不少人,万颜坊座无虚席,热闹非凡,风月无边。 喧闹的万颜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浓妆艷抹的老鸨缓缓走下了舞台,楼中的光线不知何时暗了下来,舞台上放下了层层叠叠的轻纱,之间一窈窕的身影抱着一架瑶琴款款走到了舞台中央,那上面早有摆好的琴案。 那女子缓缓坐下,看不清容貌,之间她素手芊芊放在了瑶琴上,铮铮琴音响起,万颜坊中愈发安静了。 第30页 早在老鸨说话的时候,包厢内的人就已经出来了,此时楼台之上坐着的都是预定了包厢之人,夜瑾殊也在其中,楼台可以更好的看到舞台之上的场景。 琴音裊裊,让人如置幽谷,花香鸟语美妙绝伦。 一曲毕,轻纱掀起,露出月怜窈窕的身姿,她蒙着面纱,芊芊素手白皙如玉,她站了起来,走至台前,光线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她蒙着面纱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眼中如含秋水眼角上挑,透出几分媚意,柳叶眉间点着一点硃砂,只这一点便可看出这花魁的容貌绝色。 “月怜多谢大家今日能来捧场,献上此曲以表谢意。”她开口说话,轻轻柔柔如山涧溪流流过心间。 月怜说完边走下了舞台,向三楼走去。 “谢修编对音律颇为精通,不知此曲如何?”翰林院有人问谢绎心。 “月怜姑娘当的上琴艺大家,此曲妙极。”谢绎心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和欣赏。 “难怪说这花魁月怜色艺双馨,就是不知诗书礼乐中的诗书是不是也如传闻了。” “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多谢大家前来,今日我们月怜选入幕之宾,不以财,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月怜姑娘的入幕之宾。”这时候,老鸨上来了。 “老闆娘说的可是真的?”她说这话,自然有人会问。 “自然是真的。”老鸨应道。 “那不知何种选法。” “我们月怜姑娘希望大家以这天上明月作诗一句,姑娘会挑出最得心的作为入幕之宾。”老鸨说着便有小姑娘上来发放笔墨纸砚。 “大家可以开始了,时间是两炷香。”老鸨说完便走下了舞台,一名小厮端了一炷香放在了舞台上。 “作诗啊!” “这不是便宜了那些书生!” “你懂什么?月怜姑娘诗书礼乐皆是上等,自然希望入幕之宾能够才华出众!” 起初还有人说话,渐渐的都开始思索起来,当然也有一些放弃的,却也都安静地看着。夜瑾殊原本不想动,眼神自然地看向坐在一旁的顾苏年,漆黑的眸子一下子就变得莫测起来。 顾苏年在写诗,精緻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一身青衣凛然如松,又温润如玉一派山清月朗之资。夜瑾殊忽然嫉妒起这个月怜,顾苏年躲了自己一个多月,如今又快十月入冬了,她将近两个月没怎么与自己说话,却在这里费心为这花魁作诗,夜瑾殊也不管这花魁是女子的事实,他也知道顾苏年如此只是为了那些流言,但是心中就是有些生气。 他也不说话,周身清淡的气质忽然就有些清冷了起来。夜瑾殊沉默的提笔,略一思索,下笔,写上一句诗,题上自己的名字。 “夜大人也对这月怜感兴趣?”柳修撰见夜瑾殊写了诗,不由得笑得意味不明起来,说话的时候,眼睛轻轻的瞟了顾苏年一眼。 “呀!夜大人也写了,那还有我们什么事?你们说是吧!” 翰林院一行人不由得都看向了夜瑾殊,顾苏年也不例外,她的眼神很平静,不起波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的心中燃起了莫名的怒火。 “我对她没兴趣,不过随波逐流罢了。”夜瑾殊淡淡的说,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向了顾苏年。 非常神奇的,顾苏年心中的怒吼一下子就平息了,她移开眼,没有说话。 很快两柱香的时间过了,有人来收走了诗句。 万颜坊又热闹了起来,只是翰林院一行人的气氛有些怪异,不少人藉口回了包厢,楼台上就留下了夜瑾殊和顾苏年。 “我也回去了。”顾苏年站起来,向楼上包厢走去。 夜瑾殊没有说话,也站了起来,跟在了顾苏年的后面。 不多时,老鸨又走上了舞台。 “各位,我们月怜姑娘选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是谁?老闆娘你快说!” “各位别急。姑娘说啊,这论文采当属夜瑾殊夜公子最好,论最得姑娘心的要数顾苏年顾公子。” “那到底是谁?” “奴家之前不是说了吗?最得姑娘心的就可以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老鸨笑地像朵花一样,“这最终结果就是,顾苏年顾公子有幸成为月怜姑娘的入幕之宾。” 她的话说完,夜瑾殊也不想管下面到底有多热闹,有多少人羡慕她,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压着一团怒气,让他想要拂袖而去。包厢内的气压随着夜瑾殊周身的清冷环绕而降低,包厢内也没有人敢去向顾苏年表示恭喜,夜瑾殊就算只是个五品修撰,但他还是夜家二少爷,包厢内谁也不敢在他明显心情不好的时候,触他的霉头。 “咚咚咚。”有人敲门。 是老鸨,夜瑾殊收敛了自己得气息,再次恢復了清清淡淡的样子,包厢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奴家是来请顾公子去见月怜姑娘的,不知顾公子?”老鸨眼睛在屋内转了一圈。 “有劳了。”顾苏年微笑着对她说,老鸨脸上的笑更深了。 “顾公子请。” 就这样,顾苏年走了,夜瑾殊自从之前得气息外放,就一直是清清淡淡的样子,就算顾苏年离开了房间向楼上走去都没有反应。 第31页 “继续。”夜瑾殊看向安静得同僚们,淡淡的说了一句。 众人嘴角抽搐,现场的人谁不知道你对顾大人的心思,你坐在这,他们能自在就有鬼了。但是他们依旧听了夜瑾殊的话,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瑾殊手中的茶满了又满,楼下也走了一些人来了一些人。 “啊——杀人了!”忽然,楼上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楼里一下安静了,之后便听见茶杯落地的粉碎得声音。 “杀人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惊恐极了。 ☆、第 19 章 夜瑾殊第一时间就沖了出去,他直接跃到了声源,花魁招待顾苏年的地方。 夜瑾殊站到了门前,小丫鬟跌坐在地上,不少客人也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屋内的场景。顾苏年青衣上沾了血,手中拿着一把匕首,顺着指向前方,刀刃滴着血,顾苏年脸上的惊讶还未完全褪去,别过脸看向门外,她脚边躺着一个女人,衣衫不整,脖子上有一道血痕,流了一地的血。这样的情景一看便是强迫未果,愤而杀人,却不幸被撞破。 看到顾苏年没事,夜瑾殊松了一口气,但其他人并不这么想,这个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很多人开始窃窃私语,很快,铭九挤到了夜瑾殊身边,他也看到了里面的情景,包括与他一同过来的翰林院众人。 柳修撰皱起了眉头,这里他的辈分资歷最高,他开口驱散围观的人群,留下那个发现的丫鬟。 这时候,顾苏年也回过神来了,她平静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微微眯了眯眼,垂眸沉默不语。 夜瑾殊看着离开的人群,离开了这个门口,走到了一旁:“铭九。” “属下在。”铭九跟在他身后,他们站的地方,距离正好不让翰林院的官员们听见声音。 “买下这座青楼。”夜瑾殊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陆续离开的人群,还有一些逗留观望的人,眯了眯眼,“万颜坊背后应该没有人,我要月怜的卖身契。” “是。”铭九离开,去找尚未到来的老鸨。 “夜大人。”柳修撰找来,“不知此事你有何看法?” “不是她。”夜瑾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说完抬步走向那个房间,柳修撰跟了上去。 “此事一眼便可看出是顾大人所为,不知夜大人为何说不是?”夜瑾殊走了进去,柳修撰也跟在他身后,提问。 “顺天府尹到了。”突然,后面有一人说,他看到了官差沖了进来。 夜瑾殊走到尸体旁边,看了眼女子脖子处的伤口,又走到顾苏年身边看了眼她手里的匕首,顾苏年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中了圈套,眼前几乎是个死局,她现在也无能为力。 最后,夜瑾殊便一直站在顾苏年身边,没有说话。 场面十分安静,没有任何人说话,直到顺天府尹程凯到来。 “诸位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程凯一来便开门见山的说道。 “程大人。”众人都跟他打招唿,却没有任何他说发生了什么。 程凯看到屋内的情景挑了挑眉,走到顾苏年面前:“夜大人,顾大人,你这是......” 程凯欲言又止,眼睛看着顾苏年手里的匕首,顾苏年没有回答他的话,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她是自杀。”夜瑾殊忽然开口,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顾苏年。 “哦?夜大人何出此言?”程凯看向夜瑾殊,问道。 “伤口先重后轻,说明下手之人最后下不去手,如果是他杀伤口力道应该是均匀的。而且,卿之拿刀的姿势不对,看她倒下的位置,如果是卿之动手,应该是面对面,从伤口的位置上来讲,只有将匕首倒过来拿才行,你可以问问那个丫鬟,她与我一起看到,卿之拿匕首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夜瑾殊缓缓说着,他说一样,程凯就查看一样,以他多年办案的经验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破绽,一切都如夜瑾殊所说。 程凯走了出去,走廊上那个丫鬟还惊魂未定。 “你来时,看到了什么?”程凯问。 “奴婢看到,顾大人手里拿着刀,月怜姑娘倒了下去,流了一地的血。”说着那个丫鬟哭了起来。 “顾大人可是这样拿的匕首?”程凯皱眉,手中比划了一个顺着拿匕首的姿势。 “对。”丫鬟点了点头,哭得更凶了。 程凯心中瞭然,回到了屋子里。 “那她衣衫不整又是何故?”程凯又问。 “一名妓子罢了,衣衫不整有何奇怪?”夜瑾殊淡淡地说着。 “那么,本官是否可以认为,是顾大人强迫未遂,导致这位姑娘羞愤自杀?”程凯又说,他大概知道这是一起栽赃陷害,却也要按程序将这种可能提出来。 “你是在说笑吗?程大人。强迫一名妓子?”夜瑾殊眼露不屑,嘴角勾起一抹轻讽。 “少爷。”铭九回来,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夜瑾殊。 “程大人,按我朝律法,奴隶主有处置自己手中奴才生死的权利,就凭这妓子今日诬陷卿之,迫害卿之名声,即使侥倖不死我也是要处死她的。”夜瑾殊说着将手中的东西,立了起来,让程凯看到,那是一张卖身契,月怜的卖身契。 第32页 按□□律法,签下了卖身契,不管是否属于百姓,都算入了奴籍,生死由他人,官府也不会管。 “而且,就算是卿之杀的,我也不会同她计较,更何况是一个陷害于她的妓子!死便死了。”夜瑾殊语气清淡,透着他来自骨子里的不在意。 “夜大人是方才买下的万颜坊?”柳修撰看到了夜瑾殊手里的另一份地契以及房契,惊讶地问。 夜瑾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 “夜大人好大的手笔!”程凯笑道,也不知说的是夜瑾殊买下万颜坊的事还是指其他,“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先离开了。” “我们也走了。”翰林院的官员也表示离开。 最后,所有人都走了,顾苏年依旧没有一句话。 “我送你回去。”夜瑾殊忽然说话,将顾苏年手中的匕首拿了出来,扔在地上,也不等顾苏年回话,牵过她的手就要离开。 铭九看着夜瑾殊和顾苏年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地上的尸体,有些无奈:“十七。” “到。”十七从暗处出来,一身黑衣,面容冷峻。 “处理一下,这座楼先封起来,等少爷命令。”铭九吩咐十七在这里处理后续事物,自己跟上夜瑾殊二人。 夜瑾殊带着顾苏年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车内空间很大,坐夜瑾殊二人绰绰有余,但顾苏年还是觉得有些挤,她的心跳开始不正常的跳动起来,她有些紧张。 “不打算说些什么吗?”夜瑾殊看着她坐在离自己最远的地方,皱眉。 “啊?”顾苏年看向他,愣了一下,“谢谢你。” “你确实该谢谢我。”夜瑾殊说着开始数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她做了什么,“我不止买下了万颜坊,那个月怜根本就没有卖身契,我不仅伪造了卖身契,还在户部备了案,事后,我还有处理这个月怜的动机,还要让流言朝着对你有利的一面走。这是我第二次救你,你说你要怎么谢我。” 顾苏年愣了愣,问:“你想要我怎么谢?” 夜瑾殊突然笑了,他凑近顾苏年,使得她整个人贴在的马车壁上。 “以身相许。”夜瑾殊微笑着,只说了这四个字。 顾苏年没有回话,马车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夜瑾殊的微笑也收敛了起来。 “还记得两年前我带你去埋的酒吗?”夜瑾殊坐了回去,说着话,语气温柔。 顾苏年看着他,点头。 “明日休沐,陪我一起再去一次吧。” “好。” “明日,我来接你。” “嗯。” “到了。”顾苏年回到府上,洗漱过后,久久无法入睡,原本已经决定要拒绝他的心又开始动摇。 夜瑾殊回去以后,很快就安置了。 夜已经深了,除了花街,帝都里依旧还有人未睡。 “老爷,失败了。”一座豪华的府邸上,主院的书房还亮着灯。 “怎么回事。”是一个中老年男子的声音,威严不凡。 “那婢子不甚聪明,割了脖子,叫夜家少爷看出了破绽,而且,他还买下了那座青楼,伪造了卖身契。” “夜瑾殊?夜家伪造的也是真的,夜瑾殊不能动,只能让他疏远顾苏年,坊间的传言你可听说了?” “奴才听说过。” “老夫要它人尽皆知。” “是。” ☆、第 20 章 夜瑾殊次日接了顾苏年去往闲云寺,时辰还早,辰时两人便出了城。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到了闲云寺,夜瑾殊眼中不由的流露出追忆,了悟已逝,在无人与他在梅林中下棋了。 “据说,了悟大师生前见的最后一人是你,钦天监曾言了悟大师寿可百年,如今却在九十岁时离世,你知道为什么吗?”山道上,顾苏年问。 “那日,我虽去见了了悟,却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夜瑾殊淡淡地说着,最后嘆息道,“了悟大概是为我而死吧。” 夜瑾殊看着顾苏年疑问的眼神,微微一笑:“我虽不记得,却也感觉得到了悟是因我而死,甚至隐隐有个直觉,觉得了悟是为救我而死。” 似乎感觉到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顾苏年问:“你今日上来是将酒挖出来吗?酒不是要多埋上些时日才香醇吗?” “酒是该要多埋上些时日的,所以今日我并不是来取酒,是这酒还没酿好。” “没酿好?” “嗯,还差了最后两道工序,这雪幽夜才算真正完成。”说着,他们已经到了山顶。 “跟我来。”说着,牵了顾苏年的手来到埋酒之地,蹲下,将手中木盒打开,里面只有一个铁楸和另一紫檀木盒,拿出小铁楸将土挖开。 “要酿成雪幽夜还需一味忘忧花,普天之下,只有药王谷有此花,也只有药王谷能够去除此花葯性,不使服用之人忘记过往。”说着,已经看到了玉坛,夜瑾殊将铁楸放下,去取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玉盒。 “殿试之前,我得到此花。”夜瑾殊将玉盒打开,只见一朵纯白的花静静的躺在玉盒之中。 第33页 “殿试前?你去了药王谷?”只有几日的时间,应该不够来回吧。 “不,我与药王谷约在了一座茶楼,他们将去了药性的忘忧花交给我。”就是放榜那日,你第一次进入我的视线。 “那你为何当日不放进去?” “忘忧花还需泉水中浸泡九百个日夜才能用来酿制雪幽夜,昨日,刚好九百个日夜。”夜瑾殊说着将坛口打开,用镊子将忘忧花放入酒中。 “你不是说,有两道工序,如今你只完成了一道。”夜瑾殊将坛口再次封上,顾苏年见了又问。 夜瑾殊微笑,用小铁楸将土又埋回去,同时回答顾苏年的问题:“雪幽夜最初酿制出来的时候,不单单是一壶酒,而是一种药,于习武之人来说,饮之可增强内力,但它能否由此功效,就看有没有这最后一道工序了,有就是良药,没有就是美酒。” 夜瑾殊埋好酒,站了起来,伸手给顾苏年,将她拉了起来。 “那这最后一道工序一定非常难吧。”顾苏年问,两人并肩下山。 “同样不难,只是材料天下难寻,至今,我也没有听说哪里有。”夜瑾殊微笑,牵着顾苏年一直走,他很高兴顾苏年没有甩开他,也许是还没有注意,但就是没有注意他也很高兴。 顾苏年看着夜瑾殊的微笑有些被晃了眼睛,感受着手中的温度,她觉得心中安定,有一种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的冲动,她不是不想抽出自己的手,她心里有着一种无可抑制的冲动,就让她冲动一次,任性一次,就一次,就今天,让她随自己的心。 “最后一味材料名叫人鱼泪,并不是真的人鱼的眼泪,而是深海中一种罕见的深蓝色的珍珠,最大的人鱼泪也不过只有拇指大小,因其罕见程度得名人鱼泪。将人鱼泪磨成蓝色粉末散入酒中,三日后可饮,但还是酿制时间越久越好。也是因为没有人鱼泪,所以后来雪幽夜多是美酒,而非良药。” “难怪你说,雪幽夜易酿制,却不易得。不过没有这人鱼泪,它依旧是美酒,而且是天下难得的美酒。” “酿成之日,可要请卿之品鑑一二。”夜瑾殊温柔的看着她。 “求之不得。”求而不得,过了今日是不得求。 “我让铭九留在山下准备膳食,我们在闲云寺用过饭再走吧。” “好,听说你对吃食尤其挑剔?” “铭九若不是厨艺不错,也成不了我的贴身侍卫。” “所以你去哪都带着铭九就是因为他可以给你准备食物?” “嗯。” ...... 一路上两人聊了很多,相比起来时的沉默,这一路上话不可谓不多。 两人下了山,用过午膳,夜瑾殊邀请顾苏年在梅林中下棋,棋艺上夜瑾殊要略胜一筹,顾苏年完全不是对手。 “呀!不行,再来!”顾苏年是真的放开了自己,一局输了不服,不知不觉,已经连输了几局了。 “啊!不行不行,你不能走这里,重来重来。”也许是顾苏年输的多了,耍起了小性子,悔棋的同时还不许夜瑾殊走。 “卿之与他人下棋都是这样吗?”夜瑾殊眼含笑意,看着眼前这个灵动的顾苏年,心中的温柔与满足几乎要溢出来。 “当然不是。”顾苏年手里换着棋子,状似满不在乎的回答,“也就是你,我才这样。” 听得此话,夜瑾殊心中一动,目光紧紧的盯着顾苏年,顾苏年去不敢抬头看着夜瑾殊,她太清楚今日只是自己的任性,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就在顾苏年被盯的手心冒汗的时候,夜瑾殊开口了,他敛去眸中的一律失落:“那倒也是,能让卿之输棋的也不多,完全不需如此。” 他故意将她的话用棋艺来解释,让她自在一些,只是这一局过后,两人就离开了闲云寺,送顾苏年回去的路上又变得沉默了。 铭九驾着车回到夜府,夜瑾殊先回了殊园,铭九则驾着车去了夜府马厩。 “诶诶!铭九。”铭九刚要离开,管理马厩的晏伯就叫住了他。 “有事吗?晏伯。” “铭九啊,晏伯今日听说了一些流言,看到你,觉得还是问一下要好?” “流言?什么流言?”他记得他已经将坊间的流言控制住了,难道又起了? “你不知道?就是有关少爷的流言,现在外面都在传少爷喜欢顾苏年顾大人,昨日还一掷千金帮顾大人解了万颜坊的困局。说少爷一厢情愿的有,说两人相互喜欢的也有,今日早晨又有人看到少爷接了顾大人出城,这流言就传的越发凶了,你知道的,老奴平日里也不管这些个东西,如今就连老奴都知道了,可见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晏伯担忧地说着。 铭九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下:“晏伯放心,铭九这就禀告少爷。” “欸!快去!” 铭九离开马厩,回到殊园直接就进了书房。 “少爷,铭九有事禀报。” “说。”夜瑾殊没有放下手中的笔,他在作画,他想把今日顾苏年的样子记下来。 “少爷,有关您和顾大人的流言越传越凶了,如今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流言传得如此迅速,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第34页 “去查。”夜瑾殊笔尖一顿,復又道,继续手中的画作。 “是。”铭九说完,就离开了。 夜瑾殊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画笔,等墨迹干了就将画收了起来,取出一个空木盒装了进去。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夜瑾殊就离开了书房,回到自己房间,传膳。 “少爷。”素衣在夜瑾殊用膳时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精緻的木盒。 夜瑾殊抬头看向她,见到她手中木盒,眼中闪过柔意。这些日子,素衣一直在忙这件狐裘大氅的制作,今日摆膳时没有见她,原来是去取它了。 “做好了?”夜瑾殊放下手中筷子。 “是的呢,素衣看过了,可好看了。”素衣显得很是欢喜,将木盒放在桌子上。 夜瑾殊打开,取出大氅,纯白的狐狸皮毛包裹着领口,月牙白的斗篷上绣着同色的精緻的云纹,斗篷里面全部是白色动物皮毛缝制而成,一针一线都十分精巧。 夜瑾殊满意的将它收回盒中,盖上盒盖:“将它放到我的书房。” “是。”素衣端着盒子下去了。 夜瑾殊用了晚膳,铭九也回来了。 “没有查到?”看着铭九垂头丧气的样子,夜瑾殊道。 “属下无能。” “罢了,毕竟你们才刚刚起步,查不到也正常。”看来卿之的敌人很是强大啊。夜瑾殊站了起来,“查不到就将流言压下去,我不希望听到有损卿之名声的流言,将流言引向我这边。” “少爷,这样对您的名声......”铭九皱眉。 “我的名声有什么关系?”夜瑾殊看了他一眼,“叫人提水过来,我要沐浴。” “是。”铭九应声,离开了夜瑾殊的房间。 ☆、第 21 章 夜瑾殊这边有了动作,顾苏年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两人联手之下,帝都的流言果然被压下了许多,同时也如夜瑾殊所愿,流言的风向都是指向他,并无对顾苏年不利的谣言。但是,这样一来,心中有些计较的人都知道了他对顾苏年有意。 顾苏年又开始躲着他了,夜瑾殊坐在自己的案牍上,做完今天的工作,靠在椅子上想。是因为流言吗? 他以为她开始接受他了,原来是错觉吗?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和他说话了,藏书楼也没有去,或者说,她是刻意在自己不再的时候去的。夜瑾殊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生气,快入冬了,他想在初雪的时候送她那件狐裘,可如今她竟躲着自己。 夜瑾殊想和她说话,他开始注意顾苏年每日的习惯,最后,他发现,每日顾苏年都会在下衙前,等自己离开了藏书楼,才起身前往藏书楼挑选一两本书放在自己桌上。 这日,又是如此,夜瑾殊离开藏书楼,顾苏年才过去。 顾苏年从藏书楼出来的时候,发现夜瑾殊站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周围没有人。顾苏年看着夜瑾殊向自己走来,拿着书的手垂下,眼帘遮住了那双茶色眸子中的情绪。 “你在躲我。”夜瑾殊直接开口,笃定的语气。 “是。”顾苏年也没有逃避,直接承认。 “因为流言?” “是。”顾苏年又肯定了,可是夜瑾殊明明知道答案,还是生气了,这股气生的莫名其妙。 “我不在乎。”夜瑾殊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我在乎。”顾苏年冷冷的说道,“不管流言怎么传,我终究是百姓口中的谈资,你不在乎名声,但是我在乎。” 她说完,不顾夜瑾殊莫测的神情,绕过夜瑾殊就要离开,却在错身而过时被夜瑾殊抓住了手。 “放手。”顾苏年冷喝。 夜瑾殊别过头,深深地看着顾苏年,他不信。 顾苏年回头,抬起另一只手,缓缓将夜瑾殊的手拨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夜瑾殊回到殊园,直接走进了书房,将自己仍在榻上,心绪依旧有些不平静,他站起来,走到桌前,铺开纸张,研磨。 他要练字,他需要冷静一下。 渐渐的,夜瑾殊平静下来,他放开毛笔,坐在椅子上。 是他有些急躁了,被弄得有些心绪不宁,他需要好好想想。 是他不对,他哪里有资格质问她为什么躲着自己,任谁都会躲吧!以她的身份自然是该万事小心,流言如此又要面对自己的感情,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復,更何况,她心里并没有自己。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感情,她也许反倒不会躲着自己吧。 是他被沖昏了头脑,忘了她的处境,也忘了自己没有资格。 夜瑾殊忽然感觉很累,心里的失落好似要将他淹没,想起她冰冷的语气,决绝的背影,心无可抑制的痛了起来。 夜瑾殊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苦笑起来,罢了,何苦为难她。 自此以后,夜瑾殊也开始避开顾苏年,两人即使偶尔碰见也好似没有看到一般,任何必须的对话都是叫他人代传,很快整个翰林院都察觉到了两人在相互疏远,便也默契地不在二人面前提起对方。 帝都已经进入十月半月有余,气温降得湖面已经开始结出些许冰,却还不见初雪,人们都说,今年初雪来的晚,往些年,十月刚到初雪就迫不及待地翩然而至,今年这个冬日恐怕难熬。 第35页 果然,今年的初雪来的大而勐烈,一夜之间就将帝都染成了一片雪白,天地间在无多余的色彩。 夜瑾殊一身绯色官府,身披白色狐裘,站在雪地里,让人觉得只觉天地间只此一人,遗世独立。 “铭九。”感觉到有人过来,夜瑾殊转身看到铭九,“今日叫十七驾车,辰时过后你将书房内的盒子送到顾府。” 翰林院辰时开衙,官员须在辰时之前到达。 “是。”铭九转身就要去安排,夜瑾殊却又叫住了他。 “等等。” “少爷有何吩咐。”铭九回来,听候吩咐。 “莫要让她知道是我送去的。”夜瑾殊眸光微闪,眼底有着数不尽的失落。若是叫她知道了怕是不会穿。 “是。”铭九心思一转,心中有了计较,少爷这是既要送,还要叫顾大人一定得穿啊!他得好好替少爷合计合计。 怀着这样的心思,安排十七送夜瑾殊去翰林院衙门。 辰时刚过,铭九便拿了盒子,避开清晨扫雪的下人,悄然来到了顾府门前,没有叫人发现他的行踪。 敲开了府门,是门房。 “我是夜府的下人,奉了主子的命令求见贵府主人。”铭九当然知道顾府上的主人除了顾苏年就只有她姐姐顾苏烟,现在顾苏年不在,必定是她姐姐来见自己。 “请进,请在前厅稍等,容在下通禀。”门房甚是客气,将铭九请到前厅。 “多谢。”铭九抱着盒子,站在前厅等待。 不多时,顾苏烟就过来了,顾家人丁稀少,便是男女有别,也只得有顾苏烟出来会客了。 “顾小姐。”铭九见了她,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顾苏烟微笑,容颜精緻,一身气质不食人间烟火,她走到主位坐下。 “在下今日来访,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来送这个的。”铭九将手中的木盒递给旁边的丫鬟。丫鬟接过,送到了顾苏烟手中。 顾苏烟将木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看了一眼,合上木盒,她看了眼铭九身后的丫鬟:“你先下去。” 那丫鬟离开了,前厅内只身下铭九、顾苏烟和她的贴身丫鬟。 “是夜大人送给舍弟的吧。”跟夜家有所牵扯的也就只有阿年了,碍于前段时间的流言,她只好将那丫鬟遣了下去。 “顾小姐聪慧。”铭九笑得像只狐狸。 “阿年只怕不会收。”顾苏烟嘆气,这个阿年,脾气倔的跟头牛一样,夜瑾殊那样的人有什么不好。 “所以,还请小姐帮忙。”铭九也看出了顾苏烟是希望顾苏年收下的,这就好办了多了。 “怎么帮?阿年若是听了是你家主子送来的,只怕会叫我退回去。” “小姐可以说是自己送的,顾大人必不会推辞。”铭九停顿了一下,又说,“最好,说是小姐自己做的。” 顾苏烟一愣,莞尔:“想法倒是不错,也是阿年看不出此物布料,否则可瞒不过她。” 铭九听了,便知此事没有问题,站起身来:“那就多谢小姐了,告辞。” “眠儿。”顾苏烟唤了一声,她身后的丫鬟便走过来,送铭九出府。 顾苏烟将木盒拿到了自己房里,等到晚上顾苏年回来,便叫眠儿带上,前往顾苏年院子。 顾苏年上衙的日子是不和顾苏烟一起用膳的,此时顾苏烟已经用了晚膳,算好了时间,走到顾苏年院子的时候,她刚好用完晚膳。 “阿姐,你怎么来了。”顾苏烟走进顾苏年的房间。 “来看看你,顺便送点东西。”顾苏烟说着,眠儿就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礼物?”顾苏年笑着看自己姐姐,走过去,打开盒子。 “你生日快到了,阿姐做了件狐裘,正好下了初雪,天气冷便提前给你送来。”顾苏烟也走了过去,拿起狐裘,给顾苏年披上:“嗯,很好看。” “阿姐做的?”顾苏年看起来很是惊喜,眼中的喜爱怎么也藏不住,顾苏菸嘴角的笑就有些意味不明了,却又听顾苏年道,“阿姐哪里来这么多皮毛?” “你不是给了阿姐几个暗卫,阿姐叫他们打来的。”顾苏烟看顾苏年将狐裘摘下,伸过手,帮她拿着,“喜欢吗?” “阿姐做的,自然喜欢,不过阿姐可不要再将暗卫调离开了。”顾苏年看着她姐姐将狐裘放在衣架上挂了起来。 “知道啦!”顾苏烟笑道,“阿年明日出去记得穿上它再走,阿姐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好,阿姐也早点休息。” 顾苏年上衙喜欢骑马,第二日,她穿着那件月牙白狐裘骑着马去翰林院,路上路过一辆马车,车内有人探出头看着她的背影,秋水般的眸子蒙着疑惑光。 “小姐,那是顾苏年顾大人。”马车内传出一道声音。 “湘和,你有没有觉得顾大人身上的狐裘很是眼熟?”银铃般的声音,带着疑惑。 “小姐识得?”湘和问。 “大概吧,我们先去闲云寺吧。”说着,便没有了声音。 第36页 夜瑾殊很高兴,他看到顾苏年穿了那件狐裘,即使不与她说话,能看到自己送的东西被她穿在身上就觉得满足。 ☆、第 22 章 一天时间转瞬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下衙的时候。 夜瑾殊刻意在顾苏年离开的时候走,只落后顾苏年几步。 出得翰林院衙门门口却停了一辆马车,一般翰林院的官员是不会直接将马车停在门口的,都有固定的地点,才出来便见马车车夫过来拦住了自己。 “夜少爷留步。”不少人驻足停望,顾苏年也不由地看了夜瑾殊一眼,抬步便要向马厩走去。 “顾大人。”那车夫却又叫住了她,顾苏年转身看向车夫,那车夫却又不说话了。 这时候,马车上的人下来了,先下来的女子一身丫鬟打扮,之后扶下一名女子,女子身披鹅黄斗篷,妆容素淡,一双眸子有如秋水。 “表哥。”女子走向夜瑾殊,红唇轻启。 “惜月?你怎么来了?”夜瑾殊皱眉。 “表哥,我原来不信的。”王惜月站住,轻声说着话,神色俨然欲泣,秋水般的眸子中甚是悲凉,夜瑾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周围的人耳朵纷纷竖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 “表哥,惜月听到流言的时候不过付之一笑,表哥这般人物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直到今天,惜月看到顾大人这一身狐裘。”王惜月笑得苦涩。 “王小姐,在下这身狐裘乃是家姐所赠,王小姐莫要误会。”顾苏年皱起了眉头,上前了几步,她必须得解释,不论这狐裘有何故事。 “原来顾大人竟是不知吗?”王惜月的笑容越发苦涩了,“表哥,你竟也会爱得如此卑微吗?这狐裘是你亲自设计地样式,就连绣纹的花样也是你亲自画的,那日在猎场,我看到那副设计图,就知道你打下的之所以全部都是狐狸兔子之类的地动物就是为了这件披风。” 王惜月看着夜瑾殊平津无波的脸庞,又道:“表哥,你知道我想起这件狐裘时,有多生气吗?我几乎立刻就过来了,可是看到你时,却又什么都变得如此无力。” “一个月前,父亲得了几匹烈云锦,便叫母亲送了一匹月牙白的去夜府,烈云锦何其珍贵,除了宫中,也就只有我王家每年能得上几匹,可笑我今日早晨竟没有一眼看出来。” “烈云锦看起来和一般上等丝绸并无差别,但却比任何布料都要保暖,表哥府中不乏其他珍贵布匹,之所以选它,就是因为这个吧。” “表哥,惜月今日过来,不为别的,只想问一句,难道惜月还比不上她一介男子吗?”王惜月忽然有些激动,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含着泪水,紧紧的盯着夜瑾殊。 而夜瑾殊确实看向了,脸色苍白冰冷的顾苏年,她解下了狐裘正向他走来。 “还请夜大人收回,卿之承受不起。”顾苏年递过手中狐裘,一语双关。 夜瑾殊心中一痛,手紧紧地握起,有松开,眸中蒙上了一层寒冰,语气冰凉:“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不想要,扔了便是。” 夜瑾殊又看向王惜月,语气越发冰冷:“十七,送表小姐回去。” “是。”不远处暗中的十七走了过来,站到王惜月面前,“表小姐,请。” 夜瑾殊最后深深地看了顾苏年一眼,抬步离开,坐上马车,铭九驾着车离开。 看热闹的人也离开了,只留下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顾苏年,她看着手中的狐裘披风,笑容有些苦涩。 之后顾苏年没再穿那件狐裘,坊间又流传了夜瑾殊的流言,这一次几乎整个帝都都知道了夜家二少对顾苏年有意,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神仙般的夜少爷被拒绝了。 整个夜府都知道,他们二少爷心情不好,整个夜府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直到一次休沐,夜家收到一封信,来自顾府的一封信。 夜瑾殊看了信,没有带铭九,独自去了苍偃山山顶。 顾苏年一身青衣,裹着一件青色大氅 ,背对着他,望向山下。 “卿之。”夜瑾殊唤她,顾苏年转身,精緻的脸上看不出神色。 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过了很久,才听到顾苏年的声音。 “夜瑾殊,放过我。” 夜瑾殊感觉像是心脏被人捏住了,有点踹不过气来,一时间经后退了半步:“放过?你竟然用了放过。” 夜瑾殊觉得再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痛了,痛到他几乎站不住。 “是的,夜瑾殊,放过我,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夜瑾殊听着顾苏年平淡的话语,像是在心上划下一道道伤痕,他的脸色苍白,指尖泛白。 又是沉默,山顶飘起了小雪,落在两人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山顶终于再次响起夜瑾殊的声音,透着无力和绝望。 “好。”轻轻地一个字说完,夜瑾殊感觉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顾苏年路过他身边,下山。 就在,与夜瑾殊错身而过的时候,顾苏年平淡的面容上划下一滴眼泪,她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任由眼泪不停地落下,只无声的走着,直到远离山顶,夜瑾殊依旧站在原地。 第37页 夜瑾殊也不知站了多久,雪越下越大,似乎是迷了他的眼睛,他闭上眼,眼角有泪划过,留下一道痕迹,再睁开眼,夜瑾殊转身离开山顶。 翰林院觉得夜瑾殊和顾苏年之间的纠葛好像解决了,又好像更复杂了。因为两人开始说话了,没有刻意避开,也没有谁对谁特别,夜瑾殊越发清冷了,以前的他可以说是清淡如云,如今是真的清冷如雪,再无其他,顾苏年和以往一样温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翰林院的官员们几乎要以为,这外界的流言是假的了,直到十一月初一。 这一日,卫子俞来到翰林院,传陛下口谕,宣夜瑾殊觐见。 这一下,翰林院像是炸开了锅一般,纷纷猜测着夜瑾殊为什么会被陛下召见。 夜瑾殊来到御书房,里面只有华煦帝和太监总管沈临川。 “参见陛下。”夜瑾殊走到案前跪下。 “起来吧。”华煦帝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谢陛下。”夜瑾殊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 “朕看了你请求外放的摺子,你执意离去?” “是,帝都流言蜚语闹得满城风雨,乃是臣之过,臣离开,也算还顾大人还朝廷一个清明的名声。” “既然如此,那朕便提前将你外放,朕这里有两个去处,你且选一个。”沈临川从华煦帝手上接过一张纸,递给夜瑾殊。 夜瑾殊定睛一看正四品兰州知府,以及正五品延州玉门郡守。 “臣选兰州。”夜瑾殊没有过多思考,直接选了兰州。 “哦?你可想清楚了,兰州虽是一州之地,却常年大水,土地贫瘠,难以做出政绩,看起来是升实则是贬。而延州是大州,玉门虽是一个郡却是全国除帝都外最繁华的一个郡,不需多少作为便是政绩,可要轻松许多,名是平调实则是升。” “臣明白。”夜瑾殊完全没有改变的想法。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不用回翰林院了,准备一下就去兰州吧。”华煦帝开始拟写圣旨。 “夜瑾殊回去拿走了自己在翰林院的东西,回了夜府,告诉母亲自己将要去兰州上任,便开始准备离开。 夜瑾殊走了,他完全没有办法和顾苏年待在同一屋檐下,心底的沉痛几乎压的他踹不过气来,他没有带走那盏花灯,将它留在了殊园。 他想,或许时间和忙碌能让他暂时忘记。 夜瑾殊带的人不多,铭九、十七还有素衣,已经十几名先行的暗卫,这一次,他不仅要将自己泡在州府的工作上还要发展夜家暗地里的势力,夜家歷代家主都相信皇室,但他不相信,只有手中握有足够自保的力量他才能够放心。 原本他想要徐徐图之,现在他只想藉此来转移注意力,不让他总是想起她。是。” ☆、第 23 章 帝都的顾苏年得知夜瑾殊兰州上任的消息,愣了许久,才吶吶道:“走了,走了也好。” 半个月之后,夜瑾殊一到兰州就开始投入到兰州的工作之中,查看卷宗,实地考察,将一众州府官员使唤的团团转,有时候,即使没有那些官员,他依旧自己忙的脚不沾地。 他不管你服不服他,他只管你服不服从他的命令,那些不服从他的命令的官员全部都被他收拾了。 他气质清冷,下达的命令从不容置疑,手段雷厉风行,在属官那里得了个玉面修罗的称号,他访察民情,预防大水,指使地方商人去别的州县进购粮食,将本地特色的物品销往其他州县,对于民众的困难总是不遗余力,在百姓中得了个冷面谪仙的称号。 第二年春天,兰州开始阴雨连绵,檀宣河水位上升,檀宣河贯穿整个天/朝,兰州位于檀宣河上游水流最湍急的一段,每到阴雨季节若是雨下得大些,便有洪涝之祸,导致兰州年年物产贫乏,粮食收成不佳,甚至有时候颗粒无收。 雨一连下到了三月,正是播种期,檀宣河水位上升了不少,雨还没有停的迹象,反到越下越大,夜瑾殊每天都会去檀宣河堤坝最低的地方查看,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运气显然不佳,这一年的兰州雨下得格外大格外久。 一直到四月下旬,偶尔会有一两天雨停,却也看不到太阳,百姓开始愁眉苦脸。 这一日,夜瑾殊站在堤坝上,看着快上升到地面的水位,嘆了口气。 “少爷,这雨越下雨大了,看来今年的大水是无法避免了。”铭九站在夜瑾殊身旁,撑着伞。 “洪水我尚可应对,只是今年的收成恐怕还比不上往年,要苦了百姓了。”夜瑾殊下了堤坝,往回走,“你且吩咐下去,让手底下的商铺多从外地收购些粮食。” “是。” 这些日子,夜家的势力已经在兰州暗地里发展起来了,手上也有不少商铺,要控制洪灾没有粮食的局面还是可以的。 几日后,夜瑾殊收到了批文。 很快,夜瑾殊便开始搜寻人才,选择开挖支流的缺口,商议河道的路线,将多余的大水引向兰州以西常年干旱缺水的瑁州平原,同时去信给瑁州知府商议河流在瑁州的走向。 夜瑾殊没有花多少时间准备,之前他就已经勘测好了,如今找了人员只是为了制定最好的方案,以及细节的问题。五天时间,一切都准备就绪,雨越下越大,堤坝已经到了需要增高的的地步。 第38页 一切刻不容缓,夜瑾殊发动民众,调动了军队,希望以最快的时间,将这条支流挖好,只要它流入瑁州,再将之引入唿赫尔草原便大功告成,这边与瑁州同时开始挖,希望能够抢救这场洪水。 不幸的是,暴雨倾盆,檀宣河水位上升的更快了,支流挖到一半,要与瑁州那边接上还有很长的距离,洪水就已经来了,原本冒雨挖河道就已经十分困难了,如今还有抽调人员去加高堤坝,进度又慢了下来,这时候妇女老人也加入了河道的挖掘之中,终于在半个月后成功接通,将多余的水流引向了瑁州。 洪水危机解除,但兰州的事物才刚刚开始,有了这条支流,兰州路段的檀宣河水流就不再那么湍急,水路从这里过就安全许多,兰州水路上的发展可以真正展开了,没有了洪水的忧患,只要度过今年,兰州就可以真正发展起来,由于气候的原因,兰州无法在农业收成上取胜,便要将水陆两路的商业发展起来。 夜瑾殊开始真正忙起来。 又是一届科举过去,新的人才进入朝廷,翰林院官员开始外放,顾苏年被分配到了徐州衔缘郡。巧合的是,顾苏年父亲当年也是在徐州任职。 而这些,夜瑾殊并没有及时知道,这时候夜瑾殊的兰州已经开始走上正轨。 “少爷,帝都来信。”夜瑾殊坐在书房内,天色已经十分昏暗了,夜瑾殊处理完手上的事物,铭九便拿来了帝都信件。 夜瑾殊结果信件,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夜瑾殊将信封拆开,取出里面的信件,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六个字:归期至,御史台。 夜瑾殊将信件焚毁,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愿为君谋。 “送回去。”将纸折好,递给铭九。 “是。”铭九走了出去,夜瑾殊将书桌简单整理了一下,吹灭灯火也走了出去。 “还有半年就回帝都了吧!”顾苏年裹了裹身上的大氅,问。 “是的呢,公子的筹谋很快就可以开展了。”顾言笑道。 “是啊!我也等了很久了。”顾苏年走着,又问,“顾言,我会成功吗?” “公子说的哪里话?您付出了那么多,一定会成功的。” 顾苏年有些沉默:“付出的,太多了。” 付出了一切,也放弃了一切,无论如何,也不能失败。 “天色不早了,公子,休息吧!” “走吧!”顾苏年的身影在夜晚的街道上越走越远。 夜瑾殊走水路回帝都,夜瑾殊站在甲板上看着两岸越行越远的青山,清浅的眸子波澜不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夜瑾殊的船有两层,回帝都的人和当初离开帝都是一样的。 随着船的行进水波荡漾开来,风吹动夜瑾殊的长髮,铭九来到夜瑾殊身后,沉默着。 “少爷,起风了。”前方驶来了一艘大船,离得有点远,还只能看到一个黑影,这时候,铭九开口了。 “那就进船舱吧。”夜瑾殊淡淡的说道,但人却没有要进船舱的意思,依然站在船头,任风吹乱满头青丝。 船行进,船头上只剩下了夜瑾殊一人。 相对而行的两艘船越来越近,可以看到顺水而下的船是一艘三层的大船,就在两艘船相距不远的时候,那艘三层大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风中传来喧闹的声音。 “站住!你跑不了的。”一声断喝从那艘船上传到夜瑾殊的耳中。 只见对面船上跳下一道蓝色的身影,掉进了水里,向夜瑾殊船上游来。 “救救我!”他一边游一边向船头的夜瑾殊求救。 夜瑾殊没有说话,但船上已经向递过了一个竹竿。 十七将人救了上来,冬日寒冷,那男子冻的浑身发抖,十五取了一件大氅给他披上。对面那艘船,早已经擦肩而过,驶了过去。 “对面的朋友,还请将那人交还与我等。”这时候,对面的船掉转了方向,追了上来,甲板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看向船头的夜瑾殊,客气道。 “交还?当然可以,只是阁下能否说说此人所犯何事,尔等为何抓他?”夜瑾殊没有说话,铭九上前和那人交涉。 那人看了夜瑾殊一眼,眼底闪过不悦,但也没有发作,依然客气地说:“此人偷了我们船上的财物,被我们抓住,本想等到岸时移交官府,不想中途被他逃了,还请谅解,将此人交给我们。” “是吗?你是小偷?”后面一句话是对那就上来的男子说的。 “我不是!他说谎!分明是他们绑架了我!这位公子,请相信我。”那男子似乎有些激动,他看得出来这船上现在虽然是铭九在出面,实际上是那船头的男子做主,最后那句话是对着夜瑾殊说的。 “看来,我们是不能将他交给你们了。”铭九说着,让十七将人带下去。 “这位兄台,莫要被他蒙蔽了。”对面那人脸色不变,只是眼底分明多了几分不耐。 “他身上所穿衣服甚是华贵,手无缚鸡之力,可见平时乃是金尊玉贵之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行偷盗之事,即便当真如此,便由我等将他交给官府就是了。”铭九笑了起来,在嘲笑他蹩脚的谎言。 第39页 “铭九,你自己处理。”夜瑾殊突然说道,然后转身向船舱走去。 “阁下,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中年男子终于沉下了脸色,低沉着声音威胁。 “是吗?那我们倒是要尝尝你这杯罚酒。”铭九说着,船上的人纷纷来到船头,拔剑半出鞘。 对面那中年人瞳孔一缩。 “老大,都是高手。”一人附耳上前,在那人耳边说着,“不能强抢。” “阁下,当真要动手?看阁下也是要往帝都方向去,得罪了我们可没有好处!小心在帝都寸步难行。”夜瑾殊就要走进船舱,那人突然高声对夜瑾殊说道。 夜瑾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那中年人一眼,轻轻浅浅,不带丝毫情绪。只此一眼,復又向舱内走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想要我家少爷在帝都寸步难行,别说你了,就是你家主子都没有这个能力!”铭九嗤笑一声,说着没有在理会那人。 “哼!”那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船板,仿佛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三层大船再次调转船头,顺流而下。 两条船越行越远。 ☆、第 24 章 “多谢相救。”救上来的那名男子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见夜瑾殊来看他,立即起身行礼。 “不用,我救你,也有我的目的。”夜瑾殊淡淡地说,随意在房间内坐下,看着那名男子,“羽祁岩?” 羽祁岩瞳孔一缩,又行了一礼:“不知阁下的目的是?” “你应该得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夜瑾殊修长白皙的手放在桌子上,食指轻轻而有节奏的敲着桌子,像是敲在了羽祁岩的心上,让他浑身僵硬,心脏仿佛被冻住了。 “你也想要它?”羽祁岩目光死死地盯着夜瑾殊,语气冷地像是万年寒冰。 “我知道,那东西不在你身上,我也知道,你要它做什么,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可能会比你手上的还要有趣,想要看看吗?”夜瑾殊接过身后铭九递过来的一本帐本和几封信件,递给羽祁岩。 羽祁岩深深的看了夜瑾殊一眼,良久才接过夜瑾殊手上的东西。 羽祁岩翻开帐本,定睛一看,不由得瞳孔一缩,手中快速往后翻了几页,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又将那几封信件打开,那些信件都没有署名,羽祁岩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羽祁岩放下手中的信件,看向夜瑾殊的目光一变又变,很是复杂,片刻,才吐出一口气:“你想做什么?” 羽祁岩不知道他的目的,但隐隐可以猜到一些,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为什么有如此大的能量,可以得到如此隐秘的东西,但一定不是敌人。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现在,它是你的了。”夜瑾殊微微一笑,犹如梨花乍现。 “为什么?”羽祁岩问。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你手里的东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了,是我拿到的帐本和信件,你没有将它交给我。”羽祁岩深吸一口气,严肃道。 “如此甚好。”夜瑾殊淡淡道,他起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你有个哥哥?” “啊?”羽祁岩一愣,“对。” “我这里有一封信,你誊写一份。”夜瑾殊说完,铭九立即递给羽祁岩一张信纸。 夜瑾殊示意铭九留下,转身离开。 羽祁岩展开一看,不由得眉头一挑。信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写着,他被抓了,要他哥哥去漠北相见。可是据他所知,这艘船航行方向是往帝都而去的,而他要处理这些事物也必定是要前往帝都的,也就是说,他哥哥将会有一段时间失去自己的联繫,而漠北与这个方向截然相反,有徐州过去来回半年时间都算快了。 “这是?”羽祁岩不由地看着铭九疑惑道,很显然,他们并没有要害他的意思,只是纯粹想要引开自己哥哥。 “我家公子,不希望羽公子的哥哥待在徐州,准确的说是待在顾大人身边。”铭九想起三天前少爷拿到关于顾大人和羽祁焕关系密切的消息时,少爷手中的茶杯碎成了粉末就不由得嘴角一抽,其实顾大人只是和那羽祁焕合作,难免走的近了些。 羽祁岩眉头一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誊写了一份。 最后铭九满意的拿着信离开了那个房间,看着手中封好的信,想到羽祁焕,铭九不由得眼睛一眯,虽然说羽祁焕和顾大人只是合作,但这个羽祁焕却是殷勤了一些,几乎每天都会去找顾大人。 铭九看着去送信的暗卫的背影,眼睛一眯,心道:不管这个羽祁焕是怎么回事,一切挡在少爷情路上的威胁和潜在威胁都要扼杀。 要不是这个羽祁焕还有用,哼!想到这里,铭九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铭九转身回到船舱,一切回归平静,一行人平静的到达了帝都。 远在徐州道郡的羽祁焕收到信件,皱起了一双剑眉,派人去查了自己弟弟的行踪,却什么也没有查到。起身去见顾苏年。 “卿之,我此行是来告辞的,家弟出了点事,我要去处理一下,只得先离开了,至于我们的合作,我会将元秦留下,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羽祁焕放下茶杯,说出自己的目的。 第40页 “俞舟只管离开,我这边的事情尽管放心。”顾苏年微笑着,三年的时间,那张精緻的脸庞上已经看不出稚气,俨然长成了一副翩翩少年的样子,那张脸越发完美地无可挑剔。 “告辞。”羽祁焕起身作揖,离开郡守府。 “公子不怕他反悔吗?”顾言在羽祁焕离开以后,问。 “反悔?”顾苏年不屑一笑,“如果他聪明点就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就算他放弃血海深仇想要背叛我又怎样呢?他不会有机会的。” 顾言清楚地从自家公子眼中看到了一抹冰冷的杀意,微微一笑:“顾言明白了。” “对了,夜瑾殊已经回京,计划可以展开了。”顾苏年忽然说道,在吐出夜瑾殊三个字时,茶色地眸子中闪过一抹复杂。 顾言忽然皱了眉头:“公子,夜大人回京后就被调到了御史台,任御史大夫,对我们的计划会不会有影响?” 顾苏年闻言,眉头微挑:“正三品御史大夫?夜家人,果然要比一般人得圣心,不用管他,就算他察觉到了也没关系,对夜家来说,我们做的事正中他们下怀,即使不帮我们也不会落井下石。”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顾言说着,离开了书房。 顾苏年没有说的是,她相信他不会。没有理由的觉得他即使与自己陌路也不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看着桌上的公务,顾苏年忽然就没有了处理的心情,稍稍整理了一下,站了起来,去了道郡最有名的酒馆一间酒馆。 她坐在二楼,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自斟自饮,这是她这三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当想起帝都的事时,就会来到这间酒馆,起初会醉,后来也不知是随着时间沖淡了,还是习惯了,已经不会醉了,却养成了喝酒的习惯。心底的苦涩和烦闷荡漾开来,仿佛随着酒饮下。 夜瑾殊回到帝都也将近半年了,今年的科举选士他也算参与了一回,这一日殿试成绩公布,夜瑾殊看着跨马游街的今科三甲,不由得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一转眼六年过去了,时至今日早已物是人非。 想起那个翩翩少年,夜瑾殊眼中泛着复杂。三年了,他还是忘不了,放不下。 夜瑾殊待在御史台衙门,已经有半年了,御史台也没有太多的公务,御史台向来是监察百官的作用,一般时候都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摺子需要处理,有时候可以说是比翰林院还要清闲些。 此时,夜瑾殊出现在皇宫御花园,在花园凉亭中与华煦帝对弈,同在一旁的还有现任顺天府尹程凯。 “朕接到消息,顾苏年快到帝都了,千凡觉得朕该给她安排个什么职位?”华煦帝放下一颗白子,突然笑着问道。 夜瑾殊拿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着华煦帝微微一笑,然后放下手中的棋子,旁边的程凯不由得哭笑不得的在心里腹诽自家圣上的恶趣味,这样的场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平日里温和尊贵的华煦帝唯独喜欢挑拨调侃这夜大人,这时候又开始撩拨夜大人了,还戳着伤疤问。 “卿之任职徐州期间,政绩尚可,刑部侍中蔡良人正好递了辞呈。”夜瑾殊也没有迴避,话语平淡极了。 “哦?朕还以为千凡会希望朕把他放到御史台。”华煦帝眉头一挑,继续道。 “陛下说笑了,臣岂可因一己之私,而埋没英才。” “哈哈哈,一己之私?你倒承认的坦荡。我天朝虽不盛行男风,却也不是没有,但却没有一个如你这般光明正大的。”华煦帝笑着调侃着突然严厉了起来。 ☆、第 25 章 “陛下恕罪,臣对顾苏年,阴差阳错,却是情深缘浅,命运弄人,臣也无可奈何。”夜瑾殊知道华煦帝并没有生气,神交三年多,对面前的这位君王,夜瑾殊也算是多有了解。 “哈哈,程凯你看看,就是他这副样子,朕都没法苛责他。”华煦帝突然大笑,对着程凯说。 “陛下说的是,夜大人也不知伤了多少闺中女子的心,又让多少男儿扼腕嘆息,偏就这一副清淡受伤的样子,愣是让人不忍苛责半分。”程凯笑着调侃,逗得华煦帝大笑,夜瑾殊在一旁无奈浅笑。 突然,一名公公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四十上下的年纪,走到华煦帝身边躬身:“陛下。” “何事?”华煦帝看着他淡淡道。 “城防营统领求见。” “宣。”华煦帝说完,那公公便走了开,“看来这盘棋今日是下不完了,改日,朕再与千凡一较高下。” “臣不胜荣幸。”夜瑾殊微笑。 不多时,那公公带着城防营统领过来了,城防营统领是一外型粗狂三十上下的男子,他龙行虎步的向这边走来,在亭外跪下朗声道:“微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高虎站了起来,对着夜瑾殊与程凯拱手:“夜大人,程大人。” 夜瑾殊二人沖他回应地拱手,又听华煦帝道:“你来见朕,所谓何事?” “回陛下,列元成列状元死了,微臣特来请示。”高虎回答。 第41页 “怎么回事?”华煦帝听言,皱起了眉头。 “回陛下,今日列状元跨马游街时突然窜出一名女子,拉住了列状元的马,神情激动地把列状元拉了下来,并且,一刀捅死了。”高虎尽量说的简洁,“如今她正在顺天府,拒不认罪还说要状告大理寺卿。” “程凯,你去处理一下。”华煦帝皱着眉,“千凡你也一起去。” “退下吧。” “是。”三人同时行礼告退。 夜瑾殊和程凯来到顺天府,把那女子从牢里提出来。 顺天府大堂,程凯高坐主位,侧方放了一把椅子,夜瑾殊端坐其上。堂下跪着一白衣女子,血迹斑斑点点印在白衣上,她看起来消瘦、苍白、貌美。 “堂下何人。”程凯开始审问。 “罪妇张氏李璇。”女子回答道,她神情平静,甚至还带有一份喜悦,颇具解脱之意的语气。 “何方人士。”程凯继续问。 “徐州人士。”她说着,师爷在一旁记着。 “为何杀人。” “他该死!”张氏突然激动了起来,脸上带着仇恨。 “放肆!”程凯怒喝一声,拍下惊堂木,“你可知,你所杀何人?” “我知道!列元成他不配!他是列祥那个狗官的儿子,他也是个混蛋。”张氏十分激动,苍白的脸涨红了起来。 “大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杀害今科状元!”程凯冷着脸继续说,“有任何冤屈告到官府便是,自己报仇与你的仇人何异。” “呵!官府?如果我不杀了列元成,我哪里有机会能见到大人,罪妇苟活至今,就是为了家父与丈夫的冤屈,如果不闹大了,明日罪妇便是一具死尸!”张氏冷笑着,冰冷绝望而又怨毒。 “闹大?”程凯神色一冷,不悦。 “听你的谈吐,你识字?”夜瑾殊忽然插嘴说道。 “回大人,家父有秀才功名,曾教过罪妇。” “是谁让你闹大的?”夜瑾殊又问,听得此言,程凯眸光一动,紧紧盯着那名妇人。 “是,是我自己,没有人让我闹大。”张氏目光有些闪躲。 程凯翻了翻桌案上的帐本,见夜瑾殊没有开口的意思,继续问。“那这些帐本,你从哪得来的?” “是我丈夫留下的。” “是吗?你不是说是列知府害了你的丈夫吗?怎么这里又要状告大理寺卿呢?”程凯又提出质问。 “我...我....”张氏开始有点慌张。 “说实话吧,谁让你来的?”程凯继续逼问。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给了我这些证据,告诉我把事情闹大,我见了列元成就杀了他,如愿见到了大人,按那个人说的状告大理寺卿,那个人说,只要我状告大理寺卿就一定能报仇。”张氏也没有再多做辩解,直接说了出来,“那个人还说,他在一个地方放了更多的证据,要大人亲自带人去取。” 程凯与夜瑾殊对视了一眼,程凯问:“在哪?” “在......”张氏手伸向腰间,还没来得及说话,声音就戛然而止。 “什么人!”程凯看着堂下后心中箭的张氏冷喝出声。 “大人,已经死了。”一名捕快探了探张氏的鼻息,说道。 程凯皱了皱眉,随便点了一个人:“你去城防营找高虎,让他去抓人。” 夜瑾殊看着张氏,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身边的一名捕快:“你去看看她腰间有什么。” “是。”那捕快走过去,在张氏腰间摸索,取来一方手帕,交给夜瑾殊,又站了回去。 “看来张氏身后那人很谨慎。”夜瑾殊打开手帕看了一眼,微笑,忽而又道,“程大人不需担心,地址我已知晓。” 说着,外面走了几人进来。 “看来,程大人是走不开了。”夜瑾殊说着,高虎带着身后两个侍卫压着一名黑衣人走到了堂下。 “如此,就有劳夜大人走一趟了。”程凯笑道。 “程大人客气了。”夜瑾殊站了起来,向着高虎点头,走了出去,外面铭九已经在等着了。 夜瑾殊带着铭九从西门出了城,向西走了三里,进了一间破庙。 夜瑾殊一身光鲜亮丽的绯色官服,风华清冷的站在破旧的庙宇之中,格格不入又好似本该如此。 “出来吧。”夜瑾殊淡淡地说道。 脚步声响起,从佛像后面走出一白衣男子,正是当初的羽祁岩。 “我哥在漠北被莫名人士打伤了。”羽祁岩淡淡地说着,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夜瑾殊。 “东西呢?”夜瑾殊没有接他的话,直接步入主题。 “以前我觉得谣言不可信,现在我才知道谣言不可尽信,都说夜大人风光霁月,清冷无双,谁能知道他也会幼稚呢。”羽祁岩想起自己哥哥被打得鼻青脸肿就忍不住嘴角抽搐,夜大人这醋味实在有点大。 “本官没有时间陪你说废话。”夜瑾殊十分冷淡。 “要是知道最后会是夜大人来取,当初就不带走了。”羽祁岩说着将一摞资料交给铭九。 第42页 夜瑾殊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带着铭九离开。 回到顺天府的时候,正巧碰上程凯带着一群捕快要离开。便叫铭九将手中的证据放入顺天府的档案室里,与程凯一起去了大理寺。 路上,夜瑾殊问了那个刺客的审问情况,程凯说,什么也没有审问出来,已经关到了大牢。 等到大理寺的时候,已经是酉时。 然而一切就像是计划好的一样,等他们找到大理寺卿的时候,发现大理寺卿已经死在了书房。 叫来仵作,验尸取证,再等到找到线索天色已经黑了。 大理寺卿死在茶水中的毒上,顺着茶水,查到了送茶的小厮身上,找到那个小厮住处,将他带回了大理寺审问,同时在他房中发现了一些信件,信件内容指向了刑部尚书。 那名小厮被带到大理寺还没有开始审问,便已经死了。死在同样的毒药下,线索一下子就断了。 夜瑾殊从大理寺回去的时候已经明月高悬,夜瑾殊一个人,骑着马回夜府。 他骑着马,月光照亮帝都的街道。 走着,路过玄武大道,前方出现了一辆马车,夜瑾殊从马车旁边错身而过,背道而驰。 忽然,夜瑾殊勒住了马,驱动着马掉了个头。夜瑾殊坐在马上,看着远去的马车,目光幽深,月光下的他看起来有些沉默。 “驾!”夜瑾殊突然扬起了手中的鞭子,抽在马身上。他追上了马车,拦在了马车前。 马车车夫回头向车里说了什么,便一言不发地坐在车架上。 夜瑾殊看着马车,目光冰凉,沉默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瑾殊终于开口了,冷冷的像是夜里的寒风,冷到人心里:“三年四个月零二十四天,一千两百三十七个日夜。” ☆、第 26 章 夜瑾殊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冰冷:“顾苏年,我后悔了。” 话音落下,夜瑾殊也不等顾苏年的回应,直接驾马离开,身形消失在夜色里。 而那辆马车在原地停了很久,才听到,从马车内传出的声音,平缓清越:“走吧。” 三月份的天,阴雨连绵。 这天,老天罕见的放了晴。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屋檐上,将金銮殿屋顶雕刻的金龙都上了一层金光,使它看起来越发威严。 与外面和煦的天气不同的是,金銮殿里的气氛却冷凝的吓人,仿佛随时可以结出冰来。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龙椅上那人,冷沉着脸,不復往日的温和,盛怒之下,让人只觉威严无上。殿中官员,一个个神情紧绷。 “刑部尚书。”华煦帝冷冷地开口吐出四个字。 “臣在。”殿下走出一名五旬老者,恭敬的行礼。 “你自己看!”华煦帝将手中的摺子扔到刑部尚书脚下。冷喝着,刑部尚书慌张地捡起摺子,看了只消一眼,便面色苍白如纸,立时跪伏下来,高唿:“陛下,臣冤枉。” “冤枉?谁都会喊冤枉!这件事没查出来之前,你就先在天牢里呆着吧。”华煦帝冷笑,继续又道,“来人,带下去。” 说着便有侍卫将刑部尚书带了下去,刑部尚书没有挣扎,只是一脸灰败绝望。 “大理寺,刑部,金科状元,全部牵扯在内。程凯,你要朕相信这是刑部蓝尚书一个人做的?嗯哼?”刑部尚书被带下去以后,华煦帝,又再次开口,对象正是这次查案的顺天府尹。 “陛下,此事牵连甚广,其中蓝大人更是与臣同级,已经超出臣的权限范围,故此,臣才没有审查下去,请陛下,另点官员查清此事。”程凯倒是没有慌乱,冷静的说着。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御史中丞,你从旁协助。蔡德全,务必给朕彻查!”华煦帝吩咐下去,这件事也就这样定了。 “臣遵旨。”御史中丞蔡德全是一名中年人,他跪伏下去,沉稳的答道。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件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案件自有御史中丞烦恼,即使夜瑾殊知道其中原委也不会多事的站出来,何况这件事他也算是推波助澜了一把。下朝后他便不再理会此事,将之抛之脑后。 顾苏年本以为至少要有一番动作才能尽快补上缺,却没曾想到,才刚到吏部便被告知刑部任职。顾苏年微微一愣,刑部侍中?刑部梁侍郎随时可能没了,刑部侍中便是最有可能上位的,如今这么重要的职位居然交给了他这个刚刚回京述职的人。 “大人,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不成,否则,这等肥差又怎么会轮到区区在下?”顾苏年忍不住开口问道。 “顾大人,这本官也不知道,那是上面的命令,我也是听令行事。”那吏部官员面带歉意的说着。 “原来如此,多谢大人了。”顾苏年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谢,离开了吏部,去尚衣局领了侍中朝服,便回了住所。 回去以后,不多时,顾言便来向顾苏年禀报查到的事情了。 “公子,此次公子任职之事是吏部尚书昨日下午亲自下的命令,那时,吏部尚书刚从宫中回来。”顾言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告诉顾苏年。 “知道了。”顾苏年眸光微闪,这样看来便是皇帝亲自与吏部尚书说的了。只是,能让这位高高在上的人注意到了自己的,只有三年前那件事了。想到这里,顾苏年不由得便想到了夜瑾殊,眉头微微皱起,红唇轻抿。 第43页 她知道那天上午夜瑾殊在宫中所以才会和顺天府尹一起查案,至于这次的事情和他有没有关就不得而知了,但她没来由的就是觉得与他有关。 没有再深究下去,因为没有意义。很快,顾苏年就把这件事放下,刚刚回帝都,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顾苏年本以为,夜瑾殊说了那句话以后会纠缠不休,不曾想,夜瑾殊接连四五日不曾与她说过一个字,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无视。是的,就是无视,所有人都感觉出了夜瑾殊对顾苏年的无视。许多人不明所以,四年了,官场上多了很多新人,这些人不知道四年前的满城风雨,对此不明所以,以为顾苏年得罪了夜瑾殊,而那些老官员就知道四年前人尽皆知而现在可以称为辛秘的事情,心中自然有数,对于那些四年来升上来的新人的发问,笑而不语。 就这样,案件查的日子越来越久,御史中丞哪里却没有多大的进展,十数日过去了,华煦帝终于不再容忍御史中丞的无能,在早朝时大发雷霆。 下朝后,夜瑾殊被内侍官叫住,请往御书房。 “千凡,这次的案件,说说你的看法。”华煦帝直接切入主题。 “臣以为,其中大有内情。”夜瑾殊面无表情地和稀泥。 “废话,朕不是问你这个!”华煦帝不耐地扫了夜瑾殊一眼。 “陛下,臣以为,非是蔡大人能力不足也。”夜瑾殊微微一笑,继续和稀泥。 “什么意思?”华煦帝皱眉。 “陛下且在等上几日,届时再看,若无变数,蔡大人大概就该结案了。” “你的意思是,蔡德全想煳弄朕?” “臣不敢妄加揣测,只是估摸着不管蔡大人如何,幕后黑手也该结案了。” “千凡的意思是,放任不管?” “陛下,凡事不可一蹴而就,不如顺势而为,徐徐图之方为上策。”夜瑾殊淡淡说着。 华煦帝眉头紧紧皱着,看着夜瑾殊平静无波的脸,半晌不曾说话。 忽然,华煦帝眉头松开,微微挑眉,戏嚯道:“千凡,听说你这些日子都不曾与顾苏年说上半句话。怎么?你这是放弃了?” 夜瑾殊不由得抬头看了华煦帝一眼,颇有些无奈,他有些想不通,怎么华煦帝就对自己的感情这么上心呢? “陛下,臣习惯了徐徐图之。”夜瑾殊也不矫情,直接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朕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华煦帝笑地得意,两眼微微放光,“给朕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朕也不说?”华煦帝挑眉。 夜瑾殊笑而不语。 “千凡,朕将这个案子交给你可好?”突然,华煦帝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陛下觉得好,臣自是无有不应。”夜瑾殊微怔,片刻回道。 “那朕就等着看好戏了。”华煦帝微微笑了起来,黝黑的眼眸中深邃不可见底。 一切就像是一场闹剧,几日后早朝,这次的案件,戏剧性地拉开了另一道帷幕。 ☆、第 27 章 华煦帝高坐龙椅之上,陛阶之下是众位朝臣,御史中丞走出列队。 “陛下,四日前的大理寺卿案,臣已经结案,案宗已经上陈。”御史中丞说。 “嗯?说说案情。”华煦帝漫不经心的说着。 “回陛下,杀害大理寺卿的兇手乃是其府上一名侍妾,因当年其父亲在大理寺卿外任期间犯案,大理寺卿判以死刑,其母随后伤心死去,其怀恨在心,由此谋划了案情,现已经畏罪潜逃。”御史中丞缓缓道来。 “是吗?蔡德全,朕昨日收到一份有意思的奏摺,你可有兴趣看看?”华煦帝听完,意味深长的问。 “臣惶恐。”蔡德全一下子跪了下来,心中百转千回,只说出三个字。 “程凯。”华煦帝靠在龙椅上,手轻轻抚摸这扶手,淡淡地道。 “臣在。”程凯出列。 “你给众爱卿说说,你写了些什么。” “是。”程凯应下,“前日傍晚,臣正要下衙,才出了顺天府尹,就碰到了蔡大人口中的兇手。那女子一身血污,抓住臣唿喊救命。臣心中一惊,将那女子带回了顺天府,一问之下得知有人要杀她,其他的却不肯多说,直到昨日傍晚,臣才说服那女子吐露真相,原来那女子是受人指使杀害的大理寺卿,不曾想竟遭到灭口,这才艰难逃到顺天府,献上蔡大人与大理寺卿来往交易信件以求保住性命,而这女子却是受户部慕容侍郎的指使与追杀,臣这才连夜上书,陈告陛下。” “陛下!臣冤枉。”程凯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蔡德全与慕容侍郎齐齐下跪高唿冤枉。 “哼,程卿,你继续说。”华煦帝冷笑一声,没有理会那二人。 “是。”程凯应下,继续说,“而这些事情全部是为了遮掩徐州道县之事,也就是状元案的起因,这些臣还没来得及派人前往调查,徐州道县发生了何事尚不清楚。” “好啊!一个个的都给朕反了天了!朕倒是要看看你们在徐州都给朕折腾了些什么!夜瑾殊!”华煦帝冷笑着,勃然大怒。 第44页 “臣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一直作壁上观的夜瑾殊才步出列队,不紧不慢的听从吩咐。 “你给朕查!去刑部调人,朕给你两个月,两个月后,朕要知道来龙去脉!” “臣,领旨。”夜瑾殊俯身一拜。 “退朝!”华煦帝起身,拂袖而去。 一场早朝不欢而散,下朝后众位大臣各自沉默着回了自己府邸,对于今日之事,皆不敢多言,即使华煦帝任命一个御史大夫查着牵连甚广的惊天大案也不敢有多余的意见,就连位高权重的丞相都隐隐涉足其中,又有谁还敢顶着陛下的怒火出声反驳呢?现在的陛下可不是几年前刚刚登基的陛下可以比拟的了。 下朝不久,夜瑾殊就带着圣旨,来到了刑部。 看着面前所有的刑部官员,夜瑾殊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始点人。 “唐越,于阚,黄锦云,聂远和,潘昀霖......陆文杰。”念到这里,夜瑾殊微微顿了一下,突然抬头,看向顾苏年站的方向,平静的眼眸波澜不兴,抿起的薄唇好似笑了又好似没有笑过,那双浅色的唇微微张开,一个名字字正腔圆的被吐出来,“顾苏年。” 听到这里,顾苏年忍不住抬头看了夜瑾殊一眼,茶色的眸子里什么也没有,只一眼便垂眸,不言不语。 “就这些人,现在各位同僚都回府收拾一下行李,休整一下,明日清晨,随我前往徐州。”夜瑾殊收起手中的绢帛,缓缓说着,眼睛却一直看着顾苏年。 “都散了。” “是。” 众人散去,顾苏年也要离开,她的步伐从容的没有丝毫破绽。 夜瑾殊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刺眼,他加快了自己的步伐,直到与顾苏年并肩而行,才慢了下来。 他突然嗤笑一声,转头看着身边目不斜视的顾苏年,笑容里参杂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无端的让人心寒。 “只我一人坠入深渊怎么行呢?顾苏年。”顾苏年这三个字,他念得婉转多情,好似情人般的呢喃,却又分明夹杂着几分痛不欲生。 说完,也不管顾苏年的反应,迈开步伐,快速离开了刑部。 夜瑾殊没有看到,顾苏年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茶色的眸子中复杂难辨。 徐州是□□国土上一块特殊的区域,而道县则是徐州土地上一块特殊的地方。 徐州地处国界边疆却又并不算远离帝都,比起大漠实在要近上太多,也繁华太多。徐州道县,于整个□□来说便更加重要了,道县位于□□与耶律王朝的天堑祁梵山脉中唯一的缺口之间,是一道极其重要的防御关口,一旦道县被攻破,便可长驱直入,耶律铁骑直指帝都。道县常年重兵驻守,却不是徐州州府,隐隐有独立于徐州之外的意思。 夜瑾殊一行人的目标并不是道县,而是徐州州府敛夜城。华煦帝看似给了两个月的时间,十分充裕,实则不然。从帝都前往徐州须得一月时间,来回便是两个月,即使快马加鞭也需要一个月来回,何况他们一群文人,再如何紧赶慢赶一个多月必定是要耗在路上的,最后剩下的也不过十几二十天,还算好的。 似是为了应景,天空在夜瑾殊一行人走出城门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不大,却又正好阻碍了一行人骑马前行的念头,只能换了马车。 夜瑾殊踏上僕从准备的马车,坐下后,打开车窗:“顾大人,你与本官一辆。” 说完,便关上了窗户。 顾苏年沉默了一瞬,而后面无表情地上了最前面那辆夜瑾殊所在的马车。 其他刑部官员面面相觑,看法不一,但无一列外,谁也不敢上去触夜瑾殊的霉头,对夜瑾殊的行为视而不见。 马车自然是没有骑马快的,为了不耽误行程,一行人即使是多晚,也必须要赶到第一个驿站才能休息。 马车上,夜瑾殊也不与顾苏年多说,沉默着拿出围棋,抽出一个小桌子,在两人之间摆上。 顾苏年也不多话,夜瑾殊请她先走,也不矫情直接落子,先声夺人。 二人一来一往,顾苏年棋风与其人不同,十分凌厉,步步紧逼像一头孤狼,而今这盘棋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棋盘之上杀气腾腾。 夜瑾殊的棋风十分大气,比起顾苏年要更显大局观,落子更求润物细无声,像捕食的勐虎,安静地一步一步逼近猎物。 这盘棋,下的很久,最后整个棋盘上都落满了密密麻麻的棋子,纵横交错,好不壮观。 下午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一行人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希望在天黑之前赶到驿站。 马车里,夜瑾殊二人下了一局又一局的棋,各有输赢,期间竟是没有一句对话。 又是一局完毕,两人收捡着各自的棋子,夜瑾殊从打开的窗户向外看了看天色,又回头将手中最后几枚黑子放回棋篓之中。 “收起来吧,驿站快到了。”夜瑾殊淡淡的说着。 “嗯。”顾苏年低声应道。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直到马车在驿站门口停下。所有人都下了马车,官员僕从都开始进入驿站,然而顾苏年的马车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得引来侧目,与各种猜测的目光。 车内谁也没有动,夜瑾殊看着顾苏年,目光毫不避讳,顾苏年垂眸视而不见。 第45页 “顾苏年,你可真是无情,也当真残忍。”说完,夜瑾殊便率先下了马车。 夜瑾殊一下车各种目光顿时消散。 一行人在驿站休息了一个晚上,次日清晨,换了马匹,将马车留在了驿站,继续赶路。 这次的路程有点远,到达目的地是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一行人来到最大的客栈,想要打算修整时,各自回了房间以后去又出了问题。 夜瑾殊下来的时候便见到掌柜在不停的道歉,顾苏年随行的小厮顾安一脸不悦。 “发生了何事?”下来的不止夜瑾殊一人,其他也有几人和夜瑾殊一起下来,有一人先夜瑾殊几人一步到了楼下,只听到他开口问道。 “大人。”顾安行了一礼,便开始愤愤不平的说着,“这客栈好生不周到,我家公子到了房间一看,那床板竟是断的,这要我家公子如何安睡?我来找这掌柜的要求换房间,竟然已经没有房间了,还说那床现在也没有多余的,难不成要我家公子睡地板不成!”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的疏忽,对不住。”那掌柜的闻言又是鞠躬,开口便是道歉。 “对不住有什么用,现在是我家公子今晚睡哪?”顾安忍不住又怼了一句。 这时候顾苏年也下来了,站在了人群顾安旁边,眉头轻轻皱起。 “顾大人要是不介意,可以与我等挤一间。”忽然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顾苏年愣了一下,看向那人,笑了一下,正要开口,便被打断了。 “你与我一间。”冷冷的,带着命令的口吻。夜瑾殊截断了所有人的话,看了那个出声的人一眼,转身上了楼。 回到房间,夜瑾殊清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十七。” “主子。”十七出现在房间内,讪讪地看着自家主子。 “下不为例。”夜瑾殊看了他一眼,冷淡道。 “是。”十七松了一口气,眼珠子一转,又道,“主子,刚刚开口的叫潘昀霖。” 十七说完,就立刻离开了房间。 “扣扣……”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 “客官,小的是来送热水的。” 夜瑾殊闻言,走过去拉开门。 门外两个男子抬着一个大木桶,里面盛了半桶水,水还冒着热气。后面一个男子提着两个桶,是满满两桶冷水。 六月的天已经开始炎热起来了,洗澡也不需太热的水。 夜瑾殊侧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那几人放下水就离开了。 夜瑾殊把门关上,却并没有上栓,走到屏风后面便开始宽衣解带。 水温调试的刚刚好,一天的奔波下来,夜瑾殊也十分累了,合适的水温让他感到一瞬间的放松,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泡了多久,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谁?”夜瑾殊的声音清冷依旧,也不知是不是泡的久了的原因,声音中带上了点点慵懒。 “顾苏年。”外面的人答道。 夜瑾殊睁开了眼,眸子中突兀的闪过一抹笑意。 “进来。” “吱呀……” “哗……” ☆、第 28 章 开门声和水生同时响起。 顾苏年走向屋内的脚步一顿,便看到夜瑾殊只批了件外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轰!顾苏年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白净精緻的脸庞瞬间变得通红,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极了。 夜瑾殊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起了调戏的心思,但看着顾苏年这个样子,突然心情就好了很多。 “我,我,我先出去。”顾苏年结巴着说完,就落荒而逃。 看着顾苏年陶走的背影,想起方才那别样的风情,夜瑾殊唇角微弯,眸光柔和,若有所思。嗯,好像可以多来几次呢。 穿戴好衣物,夜瑾殊出门找到顾苏年。 “我叫小二送了水,你可以上去了。”夜瑾殊心情很好的说着。 顾苏年看着夜瑾殊过来就不由得开始僵硬,听了他的话,愣愣的点头就要上去。 “记得栓门。”突然后面传来夜瑾殊提醒的声音。 顾苏年突然就红了脸颊,脚步飞快的离开。 夜瑾殊看着她通红的耳朵,轻笑出声。 有了这个小插曲,晚上休息的时候,顾苏年越发感到尴尬羞怯了。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又要面对同床共枕的境地。 夜瑾殊看着沉默不语的顾苏年,挑眉:“我睡外面,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卑鄙。” 顾苏年看了夜瑾殊一眼,依旧没有说话,却有了动作,穿着一身衣物爬上了床里侧,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这在这个天气是十分难受的。 夜瑾殊皱眉,他突然俯下身去,和顾苏年挨得很近,凑近她的耳朵,在顾苏年浑身僵硬,紧张至极的眼神中,轻声说道:“这样裹着,不难受吗?我若要做什么,你即使裹地再严实,也没用,不是吗?” 顾苏年面色一沉,然后放开了防御,翻了个身,背对着夜瑾殊,也不在裹着自己。 夜瑾殊站起来,微微笑了下,除了外衣,盖了另一床被子。 第46页 顾苏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还有几分羞窘。 因为她现在正窝在夜瑾殊怀里,自己的被子孤零零的堆在了床尾的角落里,而自己则缩进了夜瑾殊的被子,还窝进了他的怀里。 顾苏年冷静了一下,收敛起所有情绪,挣扎着打算起来。却被突然抱紧了,抱着她的人收紧了手臂,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别动。” 顾苏年听话的停下了动作,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身后那人有些粗重的唿吸声。 直到顾苏年感觉到有些僵硬的时候,身后的人才有了动作。 夜瑾殊放开了她:“起吧。” 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夜瑾殊平静的起身穿衣,走出房间,留下整理衣服上褶皱的顾苏年。 之后的日子,夜瑾殊越发的放肆了,同样也越发的体贴了。同行的一行人中,所有人都看出了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甚至还有人在顾苏年面前隐晦的劝导过,对此,夜瑾殊是喜闻乐见的。 他能看出来,顾苏年越发的沉不住气了,对自己的种种行为也越发的无所适从。 二十日后,到达徐州州府。 顾苏年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有二十天的查案时间,她觉得忙碌起来,夜瑾殊就没有时间来关注她了。 夜瑾殊自然是知道顾苏年的小心思的,以为这样他就会放过她吗?不存在的。 查案的过程出奇的顺利,也出奇的简单,好像有什么人在暗中引导他们调查一样,每次都恰到好处的将证据送到他们手上,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适时的给出提示。 这样的状况让一众刑部官员感到庆幸调查顺利又有些疑虑。 有人将疑虑告诉了夜瑾殊,对此,夜瑾殊只说了一句:“有人告诉我们真相,有什么不好吗?” 于是,严谨又有点儿戏的调查继续进行,一众官员们都十分放松,只除了顾苏年。 顾苏年最近要疯了,这些日子,夜瑾殊不管去哪都要带着顾苏年,什么事都吩咐她去做,却又绝对不会把她调离开自己身边,这导致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感,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踩在了一个临界点,随时都能爆发。 调查已经进入尾声了,只差最后派人去道县取证,方才夜瑾殊已经将潘昀霖与于阚派去了。 现在夜瑾殊正坐在徐州府衙书房内整理卷宗,而顾苏年也在一旁整理证据。 突然,顾苏年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看向夜瑾殊,一字一句道:“下官请求前往道县。” 夜瑾殊放下手中的卷宗,看着顾苏年认真的脸庞,久久没有说话,直到,顾苏年快要沉不住气时才开口:“好。” “谢大人。”顾苏年恭敬的说着,起身就要离开书房。 就在顾苏年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夜瑾殊开口了,一句话差点让顾苏年的所有伪装全盘崩溃。 “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想通了。我给你时间,你给我想要的答案。” 可即使没有全盘崩溃,也所剩无几了。 “夜瑾殊,你放过我,不行吗?我们,不可能的。”顾苏年没有转身,她怕自己看着夜瑾殊就再也藏不住心底的情绪。她的声音坚定中透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放过你?呵!三年前你也这样说,你轻易的将我推开,你可知,我这三年来我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夜瑾殊的声音越来越近,他走到了顾苏年身后,双手掰过顾苏年的身子,白皙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顾苏年的脸颊,抬起她的脸,强迫着她看着自己。 “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夜瑾殊掐住顾苏年的下巴,不让她挣脱,看着顾苏年面无表情的样子,夜瑾殊一瞬间怒从心来,他凑了过去,衔住了她漂亮的红唇。 顾苏年的眼睛一瞬间睁大,愤怒有之,羞怯有之,不知所措有之,但更多的是胸腔中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砰砰跳动着不受控制的加速,让顾苏年的一瞬间大脑空白,什么也无法思考,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夜瑾殊的舌头已经撬开了她的贝齿。 夜瑾殊吻的并不温柔,带着霸道的掠夺,还有暴虐的怒火,他的吻很用力,手托着顾苏年后脑勺,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空隙。 “唔……”顾苏年剧烈的挣扎起来,一个用力,便推开了有意放开的夜瑾殊。 “混蛋!”顾苏年的唇被吻的红肿了起来,漂亮的唇形越发好看,红艷的色泽,看起来无比诱人。她羞怒的吐出两个字,转身跑了出去。 夜瑾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舔了舔唇角的鲜血:”嘶~” 那是她咬的伤口,夜瑾殊伸手摸了摸,突然就轻声笑了出来,看起来愉悦极了,他听到了呢,那剧烈的心跳声。 “顾苏年,你逃不掉的。”似是轻声呢喃般的,夜瑾殊放下手,缓缓说着。 顾苏年走了,没有见任何人一面,带着顾安直接去了道县。 夜瑾殊也没有在意,他觉得给她一些时间也好,反正不管最后如何,他都已经做好了决定。 但是,夜瑾殊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到顾苏年实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放顾苏年去道县。 就在顾苏年刚刚到达道县不久的时候,耶律王朝发兵了。 第47页 道县是天朝的地理位置太过特殊,即使戍守重兵依旧需要与北地守望相助,而两地之间最近的兵事通道便是通过檀宣河,否则便要绕道近半月,不幸的是此次夜瑾殊等人来查到的便正是檀宣河军事要道四方桥被洪水沖塌却隐而不发。 夜瑾殊收到消息时,潘昀霖在城墙上被突袭的耶律军队一箭射死,顾苏年受伤昏迷不醒,于阚侥倖逃过一劫。 夜瑾殊听闻这个消息时,已经骑在马背之上准备出发回帝都。 看着来报的小厮,夜瑾殊面色霎时冷凝:“再说一次。” “潘大人已死,顾大人昏迷不醒,于大人无事,此时还留在道县。”小厮一愣,但还是再说了一次。 这次夜瑾殊没有再让他再说一次,他直接调转马头,往道县而去。 道县离敛夜城不远,快马一个时辰便可到达。 夜瑾殊什么也没说,直接便向道县县衙而去。来到县衙后院,被人带往顾苏年房门外,见到站在门外的于阚和县丞。 ☆、第 29 章 “夜大人。”于阚看到了夜瑾殊,施了一礼,看着他的样子欲言又止。 “下官见过……”县丞反应过来,也要施礼,却被夜瑾殊打断了。 “不必多礼。”夜瑾殊看向紧闭的房门,眉头皱起,他自然是看到了于阚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越是这样,夜瑾殊心越沉,只怕,顾苏年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这时候,门开了。一老者从中出来,夜瑾殊立即向前:“她如何了?” 老者看了县丞一眼,答:“这位姑娘只是失血过多,睡上一日便可醒来。” “你说……”夜瑾殊的脸都要僵住了,唿吸也变得越发紊乱,“什么?姑娘?” 夜瑾殊看向于阚,他看起来十分不敢置信:“里面,不是顾苏年?” 于阚的眼神带着一点怜悯,却还是说出了残忍的真相:“顾苏年是女子。” 夜瑾殊突然闭上了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失却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发出一声轻笑,含着嘲讽、苦涩和绝望:“女子……” 他睁开眼,冷淡的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于阚和县丞对视一眼,县丞虽不甚清楚其中关系,但还是识趣的下去了。 夜瑾殊在门外站了一会,推门而入。 来到顾苏年床前,坐下,看着她苍白的睡颜,轻轻嘆了一口气,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她的脸,不多时又收了回来。 “你说,你要骗为什么不骗世人一辈子呢?” 像是嘆息,又像是轻吟,夜瑾殊缓缓站了起来,没有再看顾苏年一眼,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找到于阚:“等她醒了,由你带回帝都。” “是。” 回去以后,丞相一脉尽数落网,丢官弃爵者不计其数。 原本这些丞相本人不至于落得个死刑,最后却从他府上查出了耶律王朝细作,也正是因为那细作将四方桥已塌之事透露给耶律王朝才有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 如此,丞相之罪株连九族也不为过了。 除此之外,另一件事反而盖过了丞相落网的风头,在帝都与周边城市疯传。 顾苏年那是女子之事,夜瑾殊曾追求过顾苏年一事,夜瑾殊得封丞相之位后一直意志消沉之事。 坊间传闻五花八门,不外乎丞相大人以为爱上一名男子,挣扎许久决定追求与他,却不料爱人竟然是女儿身,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意志消沉。 以此为蓝本,添油加醋,或称颂或贬低。 流言在发酵,战情有所舒缓,一切都开始步上正轨。 顾苏年已经压回帝都,丞相一脉也已经处理完毕。总算是到了殿前审理顾苏年的时候了。 这一天,夜瑾殊带了一个古朴精緻的锦盒上朝,锦盒被他收在广袖之中,他静静地站在文官之首的位置,目不斜视,整个人平和地有些诡异。 文武百官渐渐都站好了,高位的龙椅之上,华煦帝面无表情的庄严端坐着。 “上朝。” 随着黄门官一声尖利的唿声,百官齐齐俯身跪地,高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华煦帝淡淡地说着。 “宣——刑部侍中,顾苏年。”心照不宣的,百官各自站好,就听见黄门官在华煦帝的示意下宣顾苏年进殿。 早就在台阶下等着的侍卫,押送着顾苏年走上金銮殿前的台阶。 也不知等了多久,顾苏年身着一身素白长衫,很显然来之前梳洗过了,依旧是作男子打扮,那张脸苍白无色,满头青丝梳理得一丝不苟,茶色的眸子波澜不兴。 在殿上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步履从容的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罪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顾苏年的声音依旧清越平缓,跪伏在大殿上的身形消瘦而又倔强。 听到顾苏年的声音,夜瑾殊鸦羽般的睫毛轻轻一颤,却依旧没有回头看顾苏年一眼,神情没有丝毫的变换。 “顾苏年,你可知罪。”华煦帝的声音冰冷无情,仿佛含着滔天怒火。 “罪臣知罪。” “身为刑部官员,你自己说说,你所犯之罪该如何处置。” 第48页 “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你既然清楚,朕判你三日后于午门处斩,九族亲眷除垂髫小儿全部于半月后处斩,可有异议?” “罪臣,无异议。”顾苏年轻轻闭上了眼睛,再次俯身下去。 “陛下。”突然,夜瑾殊出声,走出了队列,在顾苏年前侧站定。 “夜卿,你有异议?”华煦帝看着夜瑾殊微微皱了皱眉。 “臣无异议。” “既无异议,所为何事?” “陛下可记得,夜家先祖曾得太宗(开国皇帝)陛下赐下丹书铁券。” “朕自然记得,怎么?你要用你族中丹书铁券救下顾苏年?”华煦帝眉头真正地皱了起来,“夜瑾殊,丹书铁券是太宗赐与你夜氏一族,可免去尔族中一次除谋逆外灭族之罪之物。顾苏年可不姓夜。” “臣愿娶她。”夜瑾殊自然知道,丹书铁券只对夜氏族人有效,便是只救下她一人也无所谓。 “夜瑾殊,你放肆!”听得此言,华煦帝终于冷下脸,厉声呵斥。场面一时间凝滞下来,金銮殿上气氛顿时凝重到了极点,一些官员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 顾苏年抬头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夜瑾殊,神色说不清的复杂。 “夜瑾殊,我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你竟然还泥足深陷了,哈哈哈,真是可笑!你竟然说要娶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九族尽灭,我还能都活吗?简直是太可笑了!”突兀的,大殿上响起,顾苏年轻蔑的嗤笑,她说出的话语无情而又讽刺。 华煦帝脸色越发难看了,众人听着顾苏年讽刺的话语,冷汗淋漓的同时不由得又对夜瑾殊感到怜悯。 华煦帝看着明显脸色苍白了些许的夜瑾殊,冷冷道:“听到了吗?夜瑾殊,她在利用你,从头到尾只有你痴心错付,被人当个傻子玩弄!” 说到这里,华煦帝心里被欺骗的火气不由得消了一点,至少他不是被骗的最惨的。 “这样,你还要救她吗?” “一切不过是臣咎由自取罢了,事到如今,臣不后悔。” “痴人!” “痴人就痴人吧!请陛下成全。”夜瑾殊自嘲一笑,依旧不收回自己的决定。 华煦帝沉默了一会,眯了眯眼,道:“既如此,朕便给你个机会,用你族中丹书铁券换顾苏年九族之命。但丹书铁券毕竟只对你夜家有效,顾苏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以后幽闭于城外清云道观带髮修行,顾氏族人抄家,除去士族身份,且三代以内不得入士不得入帝都。你可愿意?” 夜瑾殊抬头看了华煦帝一眼,漆黑的眸子中一抹异样的神采划过,快若流光。 “臣,愿意。”夜瑾殊很快低下头,沉声说着,从袖中拿出了锦盒。 “来人,取另半券丹书。”华煦帝身后的内监从夜瑾殊手中接过锦盒,拿给华煦帝看。 不多时,一名内监,拿着一个一样的锦盒回到华煦帝身边,内监取出丹书,两块半券丹书合在一起,华煦帝看了一眼,确认丹书铁券的真实性,便让内监带了下去。 “夜卿,归位吧。” “是。”夜瑾殊松了一口,虽然丹书铁券最后出乎意料地被收回了,但却救下了顾苏年全族,也算有得有失了。 “顾苏年,你可听清楚了。” “罪臣,谢主隆恩。”顾苏年复杂地看了队列首位的夜瑾殊一眼,俯身拜道。 “行了,下去吧,以后你就待在青云道观,带髮修行。”华煦帝看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人将顾苏年带了下去。 顾苏年下去了,早朝继续,徐州战事未平,从战情上看耶律王朝此次发兵,来势汹汹,四方桥也要加紧修葺,一切有条不紊,一桩桩一件件政事下来,早以日上中天。 “报——漠北战报。”突然,一声嘹亮的喊声传入殿中。 殿上官员的神情顿时一凛,华煦帝冷肃的眸子变得凝重:“传!” 那名斥候上殿,呈上战报。 华煦帝看完,问道:“战情如何?萧元帅能坚持多久?” “回陛下,小的走时尚在焦灼,萧元帅说以如今漠北兵力上能坚持一月,一月之后便会有些吃紧了,请陛下早做决断。” “这是八天前的战报,卫远安,行军漠北最快多久?”华煦帝对着武将第一的一名中年男子问。 “回陛下,从帝都急行军二十四日可到漠北。” 华煦帝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朕给你三日时间调遣兵力二十万,三日后发兵。” “臣,遵旨。”卫远安单膝跪下,领命。 “洪立成。” “在。” “尹铭。” “在。” “魏经武。” “在。” ...... ☆、第 30 章 华煦帝将一个个名字念出来,大殿中央跪了一地的武将:“尔等,随军出征。” “臣,领旨。” “退朝。”说完,华煦帝就起身离开了金銮殿,吩咐身边的内监将几个心腹大臣叫到御书房,便去往了御书房。 第49页 这天,夜瑾殊回府时已经是深夜。 之后的日子,好似是要麻痹自已一般,每日都处理事物到宵禁才堪堪回府,有时甚至直接在中书省住下了。 夜流风这些日子也很忙,虽然心疼儿子,却也无法,只得嘆息一声随他去了。只是他没想到,夜瑾殊这一忙就是好几年,几年来殚精竭虑,有时候,甚至连华煦帝都看不下去出声劝慰,他却依旧如此,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三年后,漠北战事平定,大捷。同年,太后五十大寿,北边鞑子战败来降,夜瑾殊更忙了,等到事物稍减,夜瑾殊终于病倒了。 太医说,消耗心神过甚,恐有早衰之象。 时隔三年,夜瑾殊第一次踏上青云道观,只是远远地看着顾苏年,便再次离开。 他没有休息多久就再次投入到了政务当中,漠北战事结束,徐州还没有结束,天下事物依旧源源不断,夜瑾殊依旧为国计民生而殚精竭虑,就好像时间不够一样马不停蹄。 时光荏苒,又是六年过去。 徐州早在一年前就结束了战争,如今四海昇平,朝政清明。 华煦帝十六年一月二十三,夜瑾殊穿着冬衣,披着厚厚的狐裘大氅,带着铭九,一步一步走上青云山。 这次他见了顾苏年。 看着顾苏年清减了许多却越发平静温和的面容,夜瑾殊轻轻的嘆了口气。 “前些年,顾家在羽家的帮扶下入了商籍,如今也算是为富一方,日子并不困难。”夜瑾殊絮絮叨叨的,开始向顾苏年说着这些年顾家的变化,朝堂的变化,以及哪些地方发生了天灾,又有哪些人祸,还有以前同届科举的几人如今近况,一点一滴,缓缓道来。 “这些年,你的身体衰败很多。”顾苏年静静的听着,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夜瑾殊神色一顿,微微笑了一下:“缘法罢了。” 顾苏年深深的看了夜瑾殊一眼,突然道:“对不起。” 夜瑾殊一瞬间沉默了下来,良久,才似嘆似怨道:“你从来不欠我什么,正如当年我说的,是我咎由自取。救你也是我自愿,我知你不愿牵连到我,我也知你并非无情,只是现在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说再多都是惘然。”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来生吧,来生,定不负君。”顾苏年低着头,看不到她的神情,只听得她说这句话时那颤抖的声线。 夜瑾殊看着顾苏年的发顶,神色柔和:“好,来生,我等你。” 华煦帝十六年二月初四,一个晴雪天。 这一日是夜瑾殊三十岁生日,府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夜瑾殊却在这一日,隐隐有了一种感觉。 站在院子廊下,看着清白的天际,他轻声呢喃:“就是今天吗。” 早在两年前,夜瑾殊就不让大夫查看他的身体了,最近几月他更是感觉到了,身体的衰败到了极限,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就在今晨,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几乎压制不住,他就知道,时间到了。 夜瑾殊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个人来到了闲云寺,盘膝坐于佛前,闭上了眼睛。等到夜府的人找来,夜瑾殊已经没了唿吸。 “阿弥陀佛,这是夜施主留下的信,还请各位施主节哀。”信是亲笔信,用火漆封好,一共两份。 “殊儿……” 见信如晤 孩儿不孝,今日诀别。望父亲母亲珍重身体,莫要为不孝子伤神。昔年,了悟大师为孩儿批命,乃早衰之相,言孩儿命劫难渡,有此而立之年已是不易,种种万般皆为缘法。佛语有言: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乃人世八苦,孩儿已体验其中七味,便是苦,也是甘愿的。人生千般滋味,万般愁苦,短暂一些又有何妨。孩儿一生,也称得上绚烂,便有遗憾,也已放下,此生足矣。 孩儿绝笔 卿之亲启 此生不悔,来生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