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棋厥》 第一章 幽谷荒坟 午夜下时;月圆。 “啊!啊!哎呀……” 撕心裂肺!——一个女子痛苦的尖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花旗龙商小区——华夏国中州省省会商路市苑众区近郊一处独栋别墅,瞬间陷入了一片嘈杂、混乱之中…… 也就一会儿功夫,一辆车头飘扬着五星小红国旗的黑色红旗轿子不停地鸣着喇叭驶出了小区,在门口保安勾头诧异的注目中,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满脸的焦急和不安,坐在车后排的中年男子,不停地催促司机: “小丁!能不能再快点儿?晚了就错过了!” 司机小丁一脸无辜地说: “佘总!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超速了——超速被交警查住,我们就更去不到了!——(顿了顿)佘总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事儿的!您还是先眯一会儿吧!” 佘总听后无奈状眯上了眼睛…… 朦胧中,他的脑子里时不时地出现一个着清朝服装、僵尸般来回走动的老者;出现一群人围着一个被挖开了的墓坑看坑里的棺材;出现一团模糊的东西朝自己飞来…… 行驶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车子嘎然而止,司机小丁扭头向后问道: “佘总!我们到山下了,现在该怎么办?” 眯着的佘总好像有感应一般,小丁的话音刚出口,他就随之惊醒,抽出一条纸巾迅速擦了擦脸,揉揉眼睛,双手摁住前排座位的靠背,探头透过车窗借车灯往前看了看,对小丁说道: “往前再走大概五十米靠边停车,我们下来走。” 车子继续前行五十米停下,小丁和佘总先后从车上下来。 一座耸入云天、突兀的山峰矗立在小丁和佘总的面前。 佘总一周前白天来过这座山。 只不过,他一周前来走的是少有人知、车辆无法通行的小路,还上到了峰顶;而这次不是上山,是要去山峰下的一处山谷,外面通往该山谷的是一条可以走汽车的山石路。 故地重游,恍如隔世!——佘总在心里暗暗发了一通感慨。 此时的圆月已西垂很多,夜明显比来时要深得多、静得多,月光也无来时明亮,黯淡了许多——黎明前的黑暗给人一种空寂、清冷、虚无的感觉。 佘总二人只感觉眼前的高山黑乎乎一片,自身渺小得可以忽略存在。 旷野无垠,时有山风袭来阵阵寒意,二人本能地缩缩肩膀,把衣服裹紧了身子,紧张而警惕地四周张望着。 司机小丁一看就是清纯小男孩儿,二十来岁,少不经事,来这么诡异的地方,浑身都紧张的不得了,眼神儿充满了恐惧,直把衣领竖起来,头尽量往衣领里埋,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为了给小丁壮胆,也为了给自己树立威信,佘总故意很从容地站在那里,抬起头四下里看着——其实,他私下里也早被吓得心脏通通直跳:来到这种地方,谁说不怕——那都是谎言! 很快锁定目标,佘总往不远处一个黑洞洞的地方快步走去;司机小丁跟着打开了手中的户外探照灯,紧跟在佘总身后为他照亮前面的路。 有了探照灯的强光,黑暗顿时退了不少,恐惧感也比刚才小了很多,路也好走多了。 大概往前走了1000米左右,借着探照灯的光亮,可以看见: 一道山谷出现在二人眼前。 二人站在谷口,远远看到前下方约300米远处的谷底,隐隐发出几束灯光。 借助灯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里有一个好像是高高搭起的黑乎乎的棚子,棚子下大约有七八个人在低头挖什么东西,挖的速度飞快。 山谷里夹着寒意的山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佘总和小丁二人都不由又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山谷不是很深,也就是二、三十丈的样子,佘总和小丁顺着一处斜坡往谷底走去。 不要小看这一点儿路,佘总和小丁一路战战兢兢地哆嗦着走,深一脚浅一脚到了下面,二人已是累的气喘吁吁。 等到佘总和小丁来到挖东西的地方,那群人已经停止了动作,手中的工具扔在一旁,挺直站立。 这一走进,发现挖东西的是八个健壮的小伙子,只是他们俩都不认识。 佘总和小丁忍不住好奇地往刚才那些人挖东西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佘总再也装不出英雄气来,和小丁一起被吓得闭上两眼、全身哆嗦,上下牙齿“嘚嘚嘚”地不停打架,面色刷白,没有了一点儿血色,那双脚就象被钉在了地上,怎么着也拔不动脚去抬腿往回跑…… 原来,那八个小伙子挖的是一个陈年荒坟,墓穴已被挖开,棺材盖儿被揭下来放在坑边,棺材内的墓主人只剩一堆森森白骨;森森白骨尤其那似乎深不见底的黑黑的眼洞——在黎明前的冷光中格外吓人…… “小朋友不要害怕!老朽在此!” 人影一晃,一个怪物样的老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在了佘总和小丁的面前——那老人一身清朝的蓝幽幽官服,在微弱、清冷的月光与灯光照耀下,俨然一副僵尸,骇人心魄。 听到熟悉的声音,佘总心中一宽,睁开双眼,确认来人无误后,又看了看挺直站立的那八个小伙子善意的目光,心中的恐惧已消失大半;佘总抬手一拍小丁的肩膀道: “小丁!别害怕!这是老神仙——医圣轩辕竹沥!都是自己人!” 虽然这样,小丁还是哆嗦着睁开双眼,颤声说道: “佘…总!我……太害怕了——啥时候儿见过这呀!那个——不是墓坑吗?我们来这儿……干嘛呢?太…太…吓人了!” 抬眼一看面前站着的老神仙——轩辕竹沥,他那副僵尸般的扮相,把小丁吓得又是一哆嗦;他不敢细看,马上把脸扭到一边。 要不是佘总事先说都是自己人,恐怕小丁就要被吓趴下了。 轩辕竹沥在一旁露出不经意的诡秘浅笑。 棺材上方约五、六尺处平吊着一个人,全身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还头脸朝天,看不出面目和身份。 小丁不知道,佘总可是知道——那被吊着的是小蔡! “小佘老板!”轩辕竹沥冲佘总说道,“我们现在开始取药吧!” “棋圣——鲜于琪老神仙没来,怎么不见他人?”佘总拿眼往轩辕竹沥的身旁直踅摸。 “这种事儿——不相干的人绝不能到现场!他一个臭棋篓子,不是炮轰就是马跳的——恐扰乱了气场!”轩辕竹沥说话时,神色无比严肃。 佘总怯怯地说道:“好!一切就按您老人家说的办吧!” “背过身去,防护四周!”轩辕竹沥冲那八个挖坟的小伙子命令道。 第二章 非常之病,必用非常之法 随着老神仙的话音落地,那八个小伙子齐刷刷都转身背向墓坑直直站立,分八个方位往外警戒。 “随我下墓坑!”老神仙冲佘总说完,转身就跳进墓坑之中。 佘总就没有那么利索了,在同样战兢兢的小丁的帮助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哆哆嗦嗦下了墓坑,他那双眼睛却是一眼也不敢看墓坑的任何一处地方。 佘总一下墓坑,小丁赶紧把脸扭过去,不再看佘总这边一眼。 “小佘老板!你近前来看一眼棺材里骨头架下的那个包!”轩辕竹沥对佘总说道,发音有些低沉、神秘。 坟墓上的棚子布被山风吹得“呼啦啦”直响,吊着的小蔡在头顶上也随风晃动; 对着腐朽不堪的棺材,对着棺材内的森森白骨,虽有老神仙相伴,佘总依然是早被吓得骨软筋酥,强打精神往那棺材里看了一眼骨架下压的那个包后,立刻就扭过脸去说道: “没错!是那个包!您老就赶快拿出来吧——我现在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您老别笑我,我从没经过这样的事。” 佘总的声音都变调了,还没哭好听,说完后上下牙齿不停地打架——好在他一紧张,竟然一口气把话说完,愣是没拉下一个字。 “哈哈哈哈哈……” 老神仙轩辕竹沥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后,开始诵经般说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千古艰难惟一死! 人,生而不知,死而不知,唯健康与不健康或知。 医者,医也;生者,生也—— 医生,医可生,不医不可生; 有病有医,无病无医,医病相生者也! 病有万端,医有万般,人有万万般; 今日我医人,明日人医我,病为间。 青灯一盏,孤峰悬天; 何凡何仙,无二鼻眼! 亿万斯年,往复一般; 海枯石烂,能不惘然?” 诵经声停止,随之老神仙的嘴里开始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念什么咒语一样,他整个人都象着了魔一样,随风而舞。 佘总听得魂飞魄散,全身缩作一团,紧紧靠住棺材板,紧闭了双眼,哪敢睁眼回头去看? 轩辕竹沥闹出的动静,就连那八个防护四周的健壮小伙子,也不由得一个个身子紧缩,警惕而恐惧地站立着;更别说那司机小丁了,站在墓坑边儿就象那泄了气的车内胎,软塌塌就差坐地了…… “嘭!”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山谷的上空飞起了烟花,那烟花飞到一定高度发出——“哗”地一声后散开,如天女散花般往四处飘散开来接着往下散落,天空一下子亮了许多。 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抬眼去看那漂亮的烟花,完全忘记这人迹罕至的山谷上空,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什么人会有兴趣有胆量跑到这儿放烟花? 佘总则心中一喜: “看来!老天助我!老神仙果然不是凡人,把天都惊动了!我女儿真的有救了!谢天谢地!” 佘总激动得泪水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流,他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了,只管抬手用衣袖去擦泪。 就在那烟花在空中散开来的同时,老神仙轩辕竹沥鬼魅般飘进棺材内,只见他—— 左手托起墓主人的骨架,右手从骨架下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包,把包放在身边后,右手又往骨架下的棺材底板上一抄,一团黑乎乎蘑菇样的东西就拿在了手中。 接着,老神仙的左手把骨架轻轻放好,抽出手来微微转身抓起放在身边的包,抬腿飘身出了棺材,用肘碰了碰佘总的肩背,说道: “拿好你的包,我们出去!”边说边把左手伸过去,把那包给佘总递到了胸前。 佘总一惊,转身紧紧抱住那包,没想到那包很沉,他自己根本就抱不走,赶紧喊小丁帮忙,同老神仙出了墓坑。 出了墓坑,佘总和小丁两人合力把那包放在地下后,也不管什么脏不脏了,各自找个稍高的地方就坐那儿了。 又吓又累,佘总和小丁二人在那儿不停地大口喘气,心脏还在大声“通通通”地跳。 老神仙却象没事人一样,抬右手把从棺材底板拿出的蘑菇样的东西交到佘总的手里,佘总交给司机小丁嘱咐他用布包好、放好。 小丁此前虽扭过脸没看墓坑里发生的事,但他知道那蘑菇样的东西来自棺材里面,把东西接到手里,心里别提多害怕了——战战兢兢用布把东西包好,放好。 老神仙右手又往左臂宽大的衣袖内一掏,拿出一张纸递给佘总道: “这是其它药的处方,上面写有用法;你回去后只管按说的去做,你女儿的病情就会被暂时控制住!” 佘总接过处方,借助探照灯光快速看了几眼,上面都是狗脊、钩藤、肉苁蓉、补骨脂、牛膝、巴戟天之类寻常的中草药,邹了邹眉—— 他过去给女儿找中医看病的时候,经常会见到含有这些草药的各类中药处方,都不是很理想,有的处方甚至根本没有一点儿效果。 老神仙好像早料到佘总会有疑虑,不等他开口,就直说道: “你不必对我的处方考虑那么多,只管按说的去做,你就一定会看到你想要的结果。” 话锋一转,老神仙继续说道: “看你救女心切,我不妨再明白告诉你一些道理: 中草药的处方是否管用,不仅仅是要看你用了什么药,更重要的是看你如何让那些药配伍、组合,如何给那些药设置剂量,如何去炮制、熬制那些药。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一点,那就是——药不仅要对病,更要对人!” 老神仙的话给了佘总很大启发,他深含歉意地冲老神仙一拱手道: “老神仙!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您的用药!您说得对——药如果光对病、不对人,也不能治好病!我一定按您说的去做!” 诡秘一笑,老神仙用手指了指放在地下的包说道: “幸亏你是大富豪啊!小佘老板!要是平常人家,这病恐怕还没法儿看。” 微微俯身靠近佘总压低了嗓音老神仙继续说道: “你包里这满满的孝敬,我和小蔡代你给阎王爷送到这荒冢来了;方才阎王爷已经受过贿了,现在你赶快拿回家,交给你的夫人,按我交代的去办另一件大事吧—— 阎王爷是不会再收你女儿的命了——放心吧!——阎王爷没别的,他也只是想闻闻味儿!” 老神仙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小丁离佘总很近,还是给听了个一字不落——小丁诧异地邹了邹眉,大惑不解,更增添了几分恐惧。 老神仙马上又一指小丁道: “刚让你包的药一定要放好,成不成全靠它——切记!非常之病,必用非常之法——这非常之法,成败都在这味药如何使用上!” 佘总的目光也看向小丁,那意思很明显跟老神仙说的一样——要非常重视那包药。 小丁点点头怯怯道:“好!我一定放好!” 说完,小丁下意识地摸了摸刚包好的那个从棺材底板拿出来的蘑菇样的东西,心中说不出的别扭、害怕,可也无可奈何,只能小心地放着;同时,小丁很好奇地看着放在地下的那个乌油油的包,在心里嘀咕着: 那包里装的是啥东西呀,那么重?放在那棺材里,干什么呢?跟看病有什么关系吗?让阎王爷闻闻味儿——神神叨叨的! 佘总看了一眼还在那儿吊着的小蔡,心中很是不忍,请求老神仙道: “老神仙!您看——小蔡现在是不是不用吊在那儿了?” 轩辕竹沥道:“是的!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一转身,冲那八个依然在背向守护的小伙子喊道: “喂!你们几个娃娃听着: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你们赶快把吊着的那个人放下来;然后把这里恢复原状。做完这些,你们就可以拿钱走人了!” 第三章 不务虚 “什么?那吊着的是小蔡?”小丁惊得舌头一下吐出老长,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在风中摇摆的吊着的那个人,一脸的恐惧和迷惑。 没人理小丁的茬儿。 那八个小伙子也不搭话,先把小蔡身上缠着的布弄开,然后解开固定他的绳索把他放了下来。 小蔡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脚,向佘总这边走过来。 “真的是小蔡!” 看着走过来的小蔡,小丁惊骇莫名,头都要炸了——张大口就是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小蔡向他和佘总走过去。 那些小伙子继续拆除搭的棚子,拆掉棚子后,他们人人拿起铁锨,一锨土一锨土地很快就把墓坑填平了;所有人还上去用脚踩了踩,又弄了些杂草扔在坟墓上面。 任务很快完成,那些小伙子也向佘总、老神仙他们那里走去。 小蔡和佘总他们正在那儿谈着话,见干活的小伙子走过来,小蔡转过身拿出八个信封分别给了他们八个人,等他们打开信封确认钱不错后,冲他们八人说道: “希望你们回去后忘掉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对任何人都不要说出去,包括对你们最亲最信任的人也不要再提起;否则,也许会给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带去灾难!” 一个象是领头的小伙子跨前一步很配合地答道: “这个你放心!这点规矩我们还是懂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从此以后,我们谁也不认识谁,这里发生的事永远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至少我敢保证——我们八个人谁也不会说出去!” “很好!你们走吧——留下一根搭棚子的棍子,我们要用。”小蔡对那些小伙子说道。 “给!”一个小伙子递给小蔡一根棍子,他们八个人就转身离开了,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佘总冲老神仙一拱手道:“老神仙!我们也走吧!” “好!我们也该走了,时间不等人,救你女儿要紧!” 佘总和老神仙前面走,小蔡把吓呆的小丁叫起,二人用棍子抬着那个给阎王爷闻味儿的包在后面跟着,小丁还另外腾出一只手拿探照灯照明,战兢兢往前走。 路上无话。 很快走到停车的地方,佘总打开车门后打开所有的车灯,把这里照得很亮,小蔡和小丁把抬着的包放进了车的后备箱。 佘总从车里拿出一串钥匙和两款手机,双手捧到老神仙面前道: “老神仙!这是我在商路市一处房子的钥匙,您和鲜老到了市里后先在那里住下;等我女儿病情稳定后,我再为您二老物色一处房子。这两款手机是我为您和鲜老专门购买的,方便联系。” 老神仙也不客气,把钥匙和手机接过来就放到他那宽大的衣袖里了,然后冲佘总赞许道: “你想得很周到!” 佘总问道:“不知老神仙您何时动身?我好安排车接您过去!” 老神仙一摆手道:“不要你们接!我们两人自由惯了,收拾一下后我们自己过去!” “那好!” 佘总理解道:“我在市里等您和鲜老的消息;你们一到,我马上派人去接你们。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女儿非常仰慕棋圣鲜于琪老神仙的棋艺,很想早一天得到他老人家的指导。” 轩辕竹沥打趣道:“没想到他已经先有了个象棋粉丝!” “看我这嘴——这么大个人,竟不会说话!其实,我们父女俩都是你们二圣的粉丝!”佘总略带歉意诚恳地说道。 “哦?说说看!”轩辕竹沥突然来了兴致。 “现在国家正在大力提倡传统文化复兴,非常渴望这方面的人才出来做些事。我本就是在医药行业发迹的;受我女儿的感染,对象棋也由衷地热爱。——你们两位老神仙简直是我们家的福星!”佘总来了精神,似乎忘记了恐惧。 “我们俩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再者,治不好你女儿的病,我俩还有什么脸说其它事?时间紧迫!当务之急是先救你女儿的命。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老神仙迈开大步转身就走,消失在黑暗中…… “真乃神人也!不务虚——不务虚!”佘总感叹道。 看老神仙走远,招呼小蔡和小丁,他们三人也迅速驱车离开了…… 且说老神仙消失在黑暗中,快步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拐进一处山坳,山坳中间站有一人,借助月光隐隐可见来人羽扇纶巾、身披鹤氅,俨然孔明的幽灵现身。 轩辕竹沥看见来人,快步走近故意拉长音道:“鲜——于——琪老弟,等急了吧?” 鲜于琪羽扇一指,用豫剧武老生的强调佯怪念白道: “老哥哥!真有你的,让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十分钟!就是要他的命,那暴发户都会给的,你又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子?要是吓死了人,看你怎么收场!” “哈哈哈哈……” 轩辕竹沥听了鲜于琪的话,禁不住哈哈大笑,对之以京剧老旦的念白道: “我过去就是因为只知道治病救人,不懂得治病治人,才有这五十年自刑断魂峰;老弟你当年不是也跟我一样?你下棋如果也知道变通一下,当年大红大紫的棋圣——鲜于琪,怎么会到这断魂峰来陪我——拿棋兑药?” “哈哈哈哈……” 鲜于琪听了轩辕竹沥的话,也发出一阵大笑道: “不错!你我二人当年就是太不知道自保了!现在这样就很好:一个多么有趣的治病大局!快意江湖,莫过如此!” 轩辕竹沥话锋一转,肃然道: “快意倒是真快意!好玩儿得很!痛快得很!只是,这样一个病情复杂的垂危骨癌患者,人家虽把我当神医一样供着,但你我二人现在不能医棋合一,我一个人实在无法彻底治愈那个小姑娘,还不能说破。” 鲜于琪也肃然道: “是啊!治人游戏可以随便玩,但救人命的事一点儿也马虎不得;一个不小心,你我二人还要再上断魂峰自刑五十年!” 轩辕竹沥决然道: “当年师父说,五十年后我们二人会在商路市觅得传人,修成正果,完成医棋合一的传道大业。 现在正值你我二人五十年自刑期满,看来师父五十年前是早就预料到了,我们是时候到商路市走一遭了!” 鲜于琪道:“择日不如撞日——为了那个小姑娘,也为了我们那个不知在何处的小徒弟,我们现在就走!” 轩辕竹沥道:“不错!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鲜于琪提醒道: “师父当年不是说照日镇有我们一个小师弟,叫赵青师吗?他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听师父说,这个小师弟的家还是中医世家,这次我们应该顺道先去看看这个从未谋面的小师弟—— 没准儿,从他那儿兴许能得到一些治疗骨癌的办法,还有我们找小徒弟的消息。——要知道:照日镇就在商路市的通草区。” 轩辕竹沥应道: “是呀!是时候去会会我们这个青师小师弟了,师父的关门弟子也许要比我们的道行深些;我俩这次下山是要办医道大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鲜于琪附和道:“我们俩终于要过一过正常人的日子了!” “找小师弟喝一杯去!”二人同时说道,相视一笑,“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你来我往各自用豫剧武老生和京剧老旦的念白来对话,跟在舞台上唱戏一样拿腔拿调还连带着一些动作,边说边走出了山坳,往大路上走去…… 第四章 赵乞儿·招人妻 诗曰: 世人都说好人好,中规中矩循律条;平平稳稳过一生,生老病死无高妙。 我看坏人常逍遥,百无禁忌随性漂;跌跌荡荡戏五行,贫富贵贱或然超。 好人坏人都是人,一日三餐少不了;夜眠同需七尺地,广厦良田过眼消。 善恶本是同根苗,好坏全凭一念抛;父母生身难生命,我命由我岁月了。 人们常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有三十年河东,便有三十年河西。然而,设非亲历或目见,许多人会认为上面的话是无稽之谈。 轩辕竹沥和鲜于琪说的小师弟——赵青师,正是华夏国中州省的省会——商路市通草区照日镇棋盘村十队的村民,出身中医世家,他自己继承祖上衣钵也入了中医这行;可是,二圣不知,时过境迁,如今的赵家,自打三十年前就早已有辱“中医世家”四个字了。 赵青师十五年前就已不知去向,生死不明;他的儿子——赵仁琦,绝对地不成器——长成了个人见人躲、人见人厌的浮浪破落户子弟,。 赵仁琦绝对让人看着不顺眼,如今都四十八——马上就五十岁了,既不成家也不立业,整天胡吃海混,同镇上的闲男游女搅在一起。 三十年来,用他的街坊邻里的话说,那就是——他赵仁琦压根儿就没干过一件上台面儿的事儿。 赵仁琦原本是大家子弟,出身中医世家——“赵氏中医”,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家;不曾想,三十年前因家庭的一场突然变故,竟弄得他一下子家徒四壁、亲朋疏离、生计无着。 好在苍天有好生之德,让赵仁琦从小下得的一手好象棋,在厄运来临时派上了用场——他每天拎着象棋赶会头摆江湖残棋,蒙些个小钱儿度日。 赵仁琦三十年来东奔西走,穿街过巷、溜村串乡摆棋摊儿糊口,跟个要饭的似的,加上“琦”、“棋”和“乞”谐音,时间一久,当地人在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赵乞儿”,他知道后,也不理会,一笑了之。 ——只是,他这个乞儿,自然没法跟那个四海闻名、妇孺皆知的,清末两广拳师、“广东十虎”之一的——醉拳“苏乞儿”苏灿相比。 赵仁琦还有个绰号,叫“招人妻”。 三十年前,赵仁琦在照日镇中学当民办教师教书时,不到一个月,跟一个当时才14岁的女学生发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关系; 那女生在学校闹得很是厉害,虽然没有实在的证据,学校为了顾及声誉和迫于压力,还是把赵仁琦除了名。 此后不久,赵仁琦相继被三个不到二十五岁的少妇,以耍流氓为由报警,把他先后三次给弄到了当地派出所,好一番盘问,最后倒是都因证据不足,把他给放了。 这一下,赵仁琦的名誉,算是彻底扫地,赵家的脸也彻底丢尽了! 老百姓常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无风不起浪”,还有一句最要命,那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他赵仁琦如果没招惹人家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儿,人家干嘛会撕破面皮和他闹得跟八辈子有仇似的? 归根结底,好事的街坊邻里最后总结出来一个道道儿: 他赵仁琦肯定不干净,爱占大姑娘小媳妇儿的便宜,不是什么好人;瞧他那名字起的——赵仁琦,念转了,就是“招人妻”;他活该受那些罪! 这么一来二去的,赵仁琦的“招人妻”这个绰号,就慢慢传开了! 这一传就是三十年,到现在也没有被“扶正”。 别说那个年月,就是现在,一个男人如果出了作风问题,卷入桃色事件,就别想在人前再抬起头来。 人们对赵仁琦的品行,再也不敢恭维,纷纷远离;尤其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防赵仁琦跟防贼似的,丝毫不敢让他挨边儿! 除了村里边躲不开的事,谁也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更别说到他家里串门儿了。 要说跟赵仁琦来往,也只有他那一帮子混子朋友,和他摆棋摊儿的伙计,以及跟他们家渊源较深的人;鲜少有几个面儿上走的人,跟他直接来往。 赵仁琦家半个多世纪来从不间断的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再也看不到了,院内院外都透出一派冷清萧条之气象,唯有鸡狗鸟雀等时有在门前停留,即使有人出现大多也是过路绝不停留,好不让人伤感。 好在,从祖上到他父亲,给人诊治疾病之余,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除了医书外,凡对修身养性有益的书,无所不读;同时,他们还喜欢藏书——收藏医书,以及各种他们喜欢的图书。 赵仁琦从小到大,受家庭熏陶,耳濡目染,也养成了读书藏书的好习惯——那一手好象棋,也是他读书读出来的。 赵青师出事以后,赵仁琦家虽然因此遭难,家徒四壁,但却不缺书读,精神食粮富足。 赵仁琦平时摆棋摊儿之余,或者晚上一个人在家里,大部分时间都要读些书——读棋谱棋书,还有他喜欢的书;就是不读医书! 有书相伴,赵仁琦三十年来少了许多孤独、寂寞和烦恼。 三十年恍若一梦,赵仁琦一直苦苦挣扎在生活的最底层,心中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豪情壮志;早已没有了曾经的世家子弟的优越感和幸福感;更别说家传的治病救人的中医医术了。 赵仁琦已是慢慢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棋局成了他不可或缺的生活依靠,会谱成了他最大的精神寄托。 独自一个人没事儿无聊的时候,赵仁琦常常对着一张通草区一带的会谱出神—— 三十年前他在家门口看到的一幕,随之便会重现在脑海,仿佛就是发生在眼前,三十年来不停地震撼和折磨着他的灵魂与肉体: “滴~呜~~滴~呜~~滴~呜~~”,拉着刺耳、骇人的警笛的警车,呼啸着嘎然停在赵仁琦的家门口。 车上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咔嚓”一声,把一副锃亮的手铐,铐住了事先已被民兵控制住,一脸无辜、据理力争的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推推搡搡,吆喝着把他硬塞进警车,然后拉着警笛“滴~呜~~滴~呜~~滴~呜~~”呼啸而去。 接着,几个穿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野蛮地摘下了那块在赵仁琦家大门口挂了半个多世纪的“赵氏中医”的牌匾,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辆工具车上拉走了。 看热闹的人把赵家大门口周围都站满了,人群中发出各种各样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儿?赵医生治死了人?不可能!绝不可能!” “冤案!这绝对是冤案!赵医生的医术怎么会治死人?” “赵医生治死了人?怎么会?那个人本来就快要死了,大小医院都不收的,是人家赵医生发善心,想救活他——人死了怎么就怪赵医生呢?” “非法行医?还过失伤人致死罪?赵家世代行医,已经五、六十年,救人无数,怎么一下就成非法行医了呢?” “什么?什么?过失伤人致死罪?这还有天理吗?赵医生要是行医犯罪,那我们这些小医生都跟赵医生学习过,更是都行医犯罪了!” “走吧!走吧!别看了!明摆着是有人要整赵家,人家门子硬,整了你还能怎么样?” “怎么回事儿?那人怎么死的还没弄清,就给赵医生定罪,法官是干什么吃的?” …… 而当时,恰值暑假后就要到燕京中医学院上大一的赵仁琦在外村玩耍完回家,进村还没有走到家,就在大街上亲眼目睹了父亲被抓的这一幕。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赵仁琦吓傻了,一下子呆呆地走在街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却是一声也哭不出、喊不出,整个身子晃晃悠悠,几次都险些摔倒。 人群中一些胆小的村民看到赵仁琦就象躲瘟神一样直往一旁躲;几个看似有些担当的邻居纷纷上前,使劲儿拦住傻傻地要跟着警车走的赵仁琦,搀扶着把他送到了家里…… “爸!爸!爸爸!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每当此时,赵仁琦都会闭上两眼,任泪水淌下来,大声地在心里喊、问…… 三十年前,我们国家的《刑法》条文中还没有“非法行医罪”这个说法,类似事件多按“过失伤人致死罪”、“故意杀人罪”等名目定罪;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就是按“过失伤人致死罪”被判坐的牢: 十五年刑期! 真是无妄之灾,塌天大祸! 从一个宠儿,一下子变成了弃儿!—— 赵仁琦的命运被断崖式改变: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的爷爷就不会死;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的父亲就不会刑满后又离家出走,十五年了还杳无音讯;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的母亲——易明秀,就不会中风留下半身不遂的后遗症,三十年了也不见有丝毫好转……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赵仁琦怎么会面对那张会谱三十年?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赵仁琦现在应该也是一代名医,怎么也不会沦落到在会头摆个棋摊儿度日!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赵仁琦也不会到现在还是单身,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生儿育女—— 他赵家,这眼看着就要断了香火…… 赵仁琦双手不停地摩挲着那张跟了他三十年的会谱,与其说是表达他与这张会谱三十年来相濡以沫的情感;不如说是表达这三十年来,压在他心底那无处诉说的种种无奈和愁苦! 直到眼中再也流不出泪水,赵仁琦才慢慢睁开眼睛,小心地把手中的会谱贴身放好,然后洗净脸上的泪痕,平复心绪,开始做事。 那张会谱是赵仁琦的命,自从三十年前父亲被抓,那张会谱便开始和他相依为命了,那里面详细地记载着通草区一带各个村镇的集会日和地点—— 就是平常我们所说的赶集的日期和地点;当然,上面也没拉下记载各地庙会的日期和地点。 多年来,赵仁琦每天研究会谱,根据周围村镇的集会和庙会的日期与地点,安排自己的行踪,在集会、庙会上摆棋局蒙钱混饭吃。——长此以往,赵仁琦竟是对这方圆百里村镇人家的事情摸了个门儿清。 一晃三十年过去,赵仁琦一直靠赶会头摆棋摊儿度日,吃起了江湖饭,孑然一身没有成家,也没有一个正当的营生。 他的老娘——如今已经七十岁的易明秀,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嘴上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也不能说: 毕竟,他父亲当年因行医给家里带来的灾祸,现在想起来,他母子二人还心有余悸! “不入医行,不再行医!” 这句话是当年母亲易明秀含泪给他下的严令;而他,赵仁琦,也是跪在母亲面前发了重誓,亲口义无反顾地答应母亲的! 三十年来,无论多么艰难,他从未忘记母亲当年的严令,一直遵守着当初的誓言,与母亲相依为命。 “赵氏中医”这块金字招牌早就淹没在人们的记忆里;大多数的人们已经记不得赵家当年的好——只记得赵青师治死过人犯了罪;只知道赵仁琦不成器,不是好人!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人一走,茶就凉! 三十年来,赵仁琦算是对这人情世故体会了个透! 不知二圣知道了这些后,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 第五章 反正都说我不是好人 这一月是个全国人民倒霉的月份,确切来说,是寺穿省人民倒霉的月份——刚刚过去半个月的寺穿蚊钏大地震,就发生在本月: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寺穿省阿爸奘族羟族自治州蚊钏县发生里氏8.0级地震,地震造成69227人遇难,374643人受伤,17923人失踪。 灾情导致数十万之众的百姓伤亡,想起来不免令人心惊胆寒。 蚊钏大地震,震撼了全国,牵动了全球,让人们感到自然灾害的严厉、残酷和不可捉摸,更感到生命的无常和脆弱,促使人们更加珍惜现有之生命—— 觉得活着比什么都好! 现在,全国各地人民、海外侨胞,甚至世界其他国家,都还正在积极地为蚊钏灾区捐款捐物,各地赈灾物资车辆纷纷紧赶着开向灾区。 通草区所辖村镇的领导,自然不甘落后,也是每日里发动党员干部群众,为灾区人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然而,赈灾的一切事宜,似乎与赵仁琦无关,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儿,只管闷着头做自己的。 今天,赵仁琦还是像往常一样,自己早早地起床,然后重复三十年来每天必做的第一件大功课,那就是: 赵仁琦先帮助半身不遂的母亲易明秀穿衣、起床、梳头、洗漱——完毕后,让母亲自己在院子里拄拐活动筋骨,呼吸新鲜空气,他自己则赶紧跑到厨房把饭菜做好,先在那儿凉着; 然后,赵仁琦到屋子里拿出他和母亲该换洗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地洗干净,搭到院子里扯好的绳子上晾干; 接下来,赵仁琦把刚好不热不凉的饭菜端到桌子上,招呼母亲和他一起用早餐;要强了一辈子的易明秀,每到此时,总是坚持自己吃,不让儿子喂。 赵仁琦知道母亲的脾气性格,心里虽不忍,但也不勉强,任由母亲自己艰难地用餐…… 看着母亲一点点往嘴里扒拉饭,手抖得碗筷都想拿不住,一不小心从嘴角往外流饭和口水,赵仁琦则只能在心里边流泪、泣血,不敢正眼看母亲艰难吃饭的样子…… 吃过早餐,洗刷完毕,让老母亲坐在藤椅上在那儿稳神儿;赵仁琦则习惯地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那张会谱,走过院子一边,一个人坐在一张破旧不堪但还干净的小矮方桌子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在那个标注着“照日镇集会”的地方用中指点了点—— 虽然那是他昨天就已经定好了的地方,但还是习惯地再在会谱上看了一会儿——三十年来这已经形成了习惯:以免有什么疏漏之处。 看完后,赵仁琦把会谱贴身放好,到屋子里检查了一下装好棋具等用品的挎包;还特别小心地把放在里面的一个香炉样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又小心地放回去;最后发现没落下什么东西,于是背上挎包,出来跟母亲交待了几句,就匆匆出门了。 易明秀看着离去的儿子,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儿什么,还是忍住了。 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从那把被磨得锃亮,但显然已是很破旧的藤椅上颤巍巍起身,拄着拐杖哆哆嗦嗦走到院门口停住,顺着半掩的门缝朝街上小心地瞅几眼,然后低低打个无奈的“嗨”声,就又回去了。 三十年来,易明秀从没有出过这个院子;甚至从没有到院门口站过、坐过;更别说到大街上转转了。 也只有每次赵仁琦出门儿,易明秀担心和不舍儿子,才鼓起勇气走到自家院门口,在门里边透过门缝儿,偷偷地用眼光追随赵仁琦离去的身影,也顺便看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邻里—— 那行为跟做贼似的,让人看着可怜和心酸! 棋牌村是个大村,约有四五千口人。因其离照日镇比较近,那些跟棋牌村沾亲带故的人,今天到照日镇赶会,临近中午的时候,会顺便到棋牌村串串门儿、走走亲戚。 这样一来,照日镇大会,这棋牌村的人也很忙活,家家户户一大早的都出来置办待客的礼品、酒菜等应用之物,大街上竟也象赶会一样热闹。 街坊邻里看见赵仁琦出门儿,能躲的老远就躲开了,走个头子顶实在没法躲的,只好尴尬地点头打个招呼,就躲瘟神似地赶紧走开了; 那些想拿赵仁琦消遣的人,则主动走过来搭讪,言语中充满调侃、讥讽和蔑视: “喂!他叔!今儿这是又去练摊儿啊?一定要当心点儿啊,千万别被高人掀了摊儿——总蹭饭可不好!” “嘿!他大伯!穿这么整齐,今天这是去相亲啊?三十年了,难道没相中一个?咱这镇上今天大会,大姑娘、小寡妇儿的少不了,你今儿个可给我们家孩子找个大伯母回来啊!” “哥!还练呢?三十年了,我以为哥早就该是那象棋大师,吃皇粮了!” “兄弟!怎么?还去呀?不是哥说你,你看看你——你要是有我那青师叔一成的本事,也能给人看个小病小灾儿的,坐在家里吃碗体面饭——何至于天天这样儿?风里来雨里去的,总是不成个样子。唉——不争气!不争气呀!” “叔!我爸常说青师爷断了‘赵氏中医’的香火,叔您断了赵氏祖宗的香火。” “我觉得还是叔您这样好——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没人吃醋给您闹:想干什么干什么,真好!” “哟?仁琦兄弟!怎么还往外跑啊?照日镇大会,咱棋牌村要待客的——家里来客人了,你让我青师婶儿待客呀?!你看看你——当初也不跟我那青师叔学两手儿,要不然,我青师婶儿也不能三十年都残着呀!” …… 赵仁琦已经习惯了,不以为意,拱手敷衍着一路向镇上走去;然而,他赵仁琦不是泥捏的,三十年的江湖饭更不是白吃的,时不时地也会反击那些消遣他的人—— 没走多远,只见赵仁琦突然快步走近一个嗓门儿特大、眉眼间风骚隐现的胖大妇人,双手舞弄着对她虚张声势。 那妇人遽然一惊,本能地退出两步,两颊泛红,亮出大嗓门儿不屑地笑嗔道: “瞧瞧你那德性,天生犯贱的样儿,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敢挨你的边儿?当心哪一天狗爪子被人剁掉了——咯咯咯咯……” 那胖大妇人样子虽然有些愠怒,但笑声中隐隐含着些许幽怨,还有些许畅快。 赵仁琦一怔,盯住那妇人仔细地看了几眼,心中释然,玩味地一笑道: “大壮嫂!嘴今儿个怎么这么损?恐怕我哥大壮不是真壮,怕是不行。“ 赵仁琦还想继续往下说,大壮嫂却是急眼了,截住他说道: “啐!你才不行呢!” 大壮嫂说到这儿,似乎想起什么,一愣停住了,不解地探问赵仁琦: “——哎!你咋知道你大壮哥不行呢?” 话出口发现不对劲儿,大壮嫂脸就红了,更急眼说道:“——哎呦!看我——你个龟孙赵仁琦!怎么说话呢?” 说到这儿,忽然大壮嫂脸一阴,狠声道: “真不是个好人!怪不得人都叫你‘招人妻’,不要脸!” 大壮嫂口无遮拦、嗓门儿奇大,一顿不过脑子的快语,话说出口才发现说露了嘴,知道着了赵仁琦的道儿了,脸上挂不住,急忙转身,扭动着她那一身肥肉——回家去了。 周围人一阵哄笑,不怀好意地看向逃命似奔家走的大壮嫂,私下里胡乱猜测、议论开来,还时不时地把眼神儿瞟向赵仁琦,那眼神儿充满暧昧和看不起。 果然被说中了! 看来他赵仁琦这三十年的江湖不是白跑的,竟也差不多会给人相面了—— 赵仁琦自然知道自己不会相面,只不过这三十年来到处摆棋摊儿,阅人无数,对人的心性有了一些心得; 他当然是从大壮嫂的言谈举止和神态,看出了一些端倪,想不到一咋呼,那娘们儿竟不打自招;本想消遣他赵仁琦,没想到却露了自己的底。 赵仁琦一念至此,不由得心中得意,把挎包带往肩中间挪了挪,不理那些对大壮嫂和他赵仁琦的事情开始八卦的人,继续往照日镇的方向走,心中却是不屑: 哼!反正都说我不是好人,你们爱怎么八卦就怎么八卦吧,老子还不是每天—— “一副棋局一壶酒,一张会谱一世走!” 最后两句,赵仁琦不自禁地哼了出来,竟隐隐有些智取威虎山里杨子荣打虎上山的京戏味儿,很是惬意。 第六章 月忌日莫名仇恨 今天是照日镇集会大会日,一个奇怪而特殊的日子:2008年阳历5月27日,即阴历四月二十三日——月忌日! 月忌日竟然是古会的大会日,这让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不免在心里生出许多奇而怪之的念头。 月忌日,简单地说,就是每月必须有所忌讳的日子;老百姓理解得更简单,直接说月忌日是黑道日——也就是,诸事不宜的日子。 这就意味着: 在这一天,照日镇一带的百姓,是公开的在触犯月忌日——也就是大家一起犯忌讳。 赵仁琦也不知道月忌日为什么会成了古镇大会日,这么多年研究这十里八乡的集会、庙会,也没有搞明白其中原委。 赵仁琦只是听一些上了年纪又喜欢琢磨事儿的长辈们说,照日镇大会被定在月忌日,至少有五百年的历史了,具体为什么没有人说得清; 只大概听说那时照日镇发生了一场大的疫病,死了不少人,就在大家包括官府束手无策的时候,来了一个神仙赐给百姓们神药,其他人才逃过一场劫难——而神仙赐药的那一天,据说就是四月二十三。 也就是从神仙赐药那一天起,当地百姓为了纪念那位救苦救难的神仙,每年那一天都自发地到照日镇中心一块很大的高台处聚会,给那位神仙烧香许愿。 久而久之,每年的四月二十三就演变成了照日镇的集会日;也演变成了照日镇百姓的焚香祷告祈福日。 他们相信,那一天他们的焚香祷告祈福,当年的那位神仙会知道: 神仙会赐给他们好运;会赐给他们健康快乐! 因此,每年的四月二十三对照日镇的百姓来说,还是一个异常特殊的日子,人人都怀揣崇敬和希望之心。 为了改变命运,当年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赵仁琦,最后也从一个热爱读书反对迷信的有志青年,不得不入乡随俗,加入了每年四月二十三这一天焚香祷告祈福的队伍。 其实,赵仁琦对今天的赶会早已是心里没底,直犯嘀咕——因为,三十年来他赶了二十八个照日镇大会,做了二十八次焚香祷告祈福,没有一次是顺的: 不是莫名其妙地赔钱,就是遭人赖账。 然而,赵仁琦不甘心,认为总会有他好运的一天;所以,赶照日镇大会,是他每年雷打不动的计划与安排。 往年每逢这个日子,整个照日镇非常热闹,走亲访友的,做各种买卖的,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各色人等,把个照日镇各条路段挤得个严严实实,说是人山人海一点也不过分;就是步行其中,半天也走不了多远,若是做生意来迟了,不但没好地方占,就是偏僻处也很难找到扎摊儿的位子。 看来今年也不例外。 现在才刚到早上六点,好多路段的两沿儿,就已经被做生意的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 各式礼品饮料糕点小食品;各式居家常用小物件儿;各式时髦儿时装、布料、鞋帽,等等,应有尽有。 炸油条炸糖糕的、打烧饼卖火烧的、蒸包子的、卖早点的等等,这些小吃摊点也不含糊,油锅里冒出呛人的油烟;炭火窜起老大的火焰;鼓风机“嗡嗡”山响;蒸笼里冒出腾腾白白的热气;食物发出各式诱人的气味儿……把本已很热的空气弄得更是热火朝天。 好在赵仁琦的两个伙计,早就在镇中心十字街口附近给他占了个好地方;要不然,这个点儿出来,还真占不到什么好位置。 镇上离棋牌村很近,不到二里地;所以,赵仁琦没有骑车,步行而去。 镇中心十字街口东50米是镇卫生院,赵仁琦一路向西,很快就到了镇卫生院门口。 迈步正要走过去,他却被一个人拦在了大门中间。 “哟!好久不见了!这不是棋牌村中医赵家的赵仁琦赵大夫兄弟吗?你可是个照日镇的大名人儿啊——你说,我是叫你‘赵乞儿’好呢?还是‘招人妻’好呢?你不好好地在家给人看病,到这大会上凑什么热闹?不会是还来练你那棋摊儿的吧?” 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眼睛看天的男子正面拦住赵仁琦,阴阳怪气地冲他说道,那语气明显带着嘲讽和看不起。 赵仁琦一看,认得——那是镇卫生院的副院长王丼,年轻时上了两年卫校和两年成人医专,靠他老子在区卫生局局长那儿的关系,进入卫生系统成了医生,后来就被辗转安排到了照日镇卫生院当上了副院长。 据说,王丼就是为了做下一任院长来的,而且铁定会是下一任院长;因为,王丼的父亲——王中贵,现在是省卫生厅的厅长! 一个省厅级干部,让自己的儿子到一个乡镇卫生院主持工作,不是一下子调到区里、市里卫生部门主持工作,已经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只是,很多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王丼他父亲——王中贵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年,赵仁琦的父亲被判“过失伤人致死罪”——其实就是现在说的“非法行医罪”,弄得倾家荡产,听说,就是这个王丼的父亲王中贵给督办的;当年那几个摘掉“赵氏中医”牌子的人,也正是卫生部门的工作人员。 然而,赵仁琦一直不知道其中原委: 自己的父亲明明是名医,自己赵家是中医世家,父亲怎么突然就成了非法行医了; 他更不不明白,当年的事故,严格来讲,连个起码的医疗事故都算不上,王丼的父亲为什么非要把他父亲置于死地,竟忍心给他父亲安了个“过失伤人致死罪”的罪名,让他们赵家一下子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赵仁琦的脑海,再一次浮现三十年前父亲被抓的一些场景: 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咔嚓”一声,把一副锃亮的手铐,铐住了事先已被民兵控制住,一脸无辜、据理力争的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推推搡搡,把他硬塞进警车,然后拉着警笛“滴~呜~~滴~呜~~滴~呜~~”呼啸而去。 接着,几个穿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野蛮地摘下了那块在赵仁琦家大门口挂了半个多世纪的“赵氏中医”的牌匾,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辆工具车上拉走了…… 赵仁琦的心里一阵抽搐,面色苍白,整个眼睛充血泛红,眼眶湿润,泪水几乎要掉下来,怨毒地看向王丼,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赵仁琦的样子把王丼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半步,戒备地看着赵仁琦,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赵仁琦立马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整理思绪,在脑子中调整对王丼的态度——赵仁琦很快冷静下来,看向王丼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三十年的江湖生活,早已磨掉了赵仁琦的棱角,更让他明白了跟人正面冲突的代价——尤其在自己还不够强的时候跟人正面冲突,会死得很惨;关键是,他家里还有一个瘫痪的老娘需要照顾,这才是最让他顾忌和放不开的原因:母亲不能没有他,他不能没有母亲! 赵仁琦很清楚,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市井的一个小混混,除了三十年来游走在外结识的一些大多和他一样的市井江湖朋友,没有任何豪门的依仗,根本就没有能力和资格跟王丼这样的人,和王丼所拥有的家世背景搞任何摩擦,更别说正面冲突了! 虽然这个王丼明显是很过分,竟直接面对面的欺负他、羞辱他,找他的麻烦;但是,他所做的也只能是一个字: 忍! 另一方面,赵仁琦实在是不知道,他赵家和王丼一家有什么仇怨;三十年来他反复问过母亲,母亲也从没说过他们和赵家有过什么过节,更别说仇怨了。 三十年前王丼才十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可如今,这个王丼对他赵仁琦,也是好像仇人一样。 赵仁琦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既然是无冤无仇,也不明就里,更惹不起,赵仁琦自然不想跟王丼有过多纠缠,耽误自己的生计,就马上恢复常态,脸上堆满笑容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院长!您真敬业,这么早就来上班了!” 赵仁琦故意把副子去掉,直接称王丼为王院长,冲他拱了拱手,继续说道: “我哪儿会给人治什么病啊?我也就是在街上摆个小棋摊儿混口饭吃,不能跟您王院长比!有您王院长在,照日镇人的病就不是个事儿!——您忙!” 赵仁琦说完,又一拱手,从王丼身边绕了过去。 “表哥!”一声清脆、甜美的女子在院子里喊王丼。 王丼冲赵仁琦的背后用力“啐”了一口,说了句“算你识相”,就迈步进了卫生院,朝站在院子里向他招手的一个衣着靓丽的阳光女孩儿走去。 第七章 千里寻医缘 “表哥!今天照日镇大会,你们不是放假吗?没想到你今天还值班,真巧了!” 阳光女孩儿没等王丼走过去,老远就喊上了。 “哎哟!黄百会!我的百会表妹!没想到你还真来了——怎么还是那样——总是到了地方再打电话说到了,来前也不先打个招呼,好让我开车去接你!” 王丼也边快步走近,边说话,走到跟前,围着黄百会好一阵子色迷迷地看,还故意推推那高度的近视眼镜,凑近了使劲儿看,一副贪婪得要吃人的样子。 王丼一边看还一边接着小声叨咕着: “今天是照日镇大会,人流集中人流量也大,什么样的人都有,谁知道会出什么病灾什么的;上级部门怕出事儿,特意嘱咐要小心防范,有了医疗方面的事情,一定要立即处理好,千万不能马虎——” “这里面还有老爷子就是你舅舅的意思,表哥我是要当院长的人,绝不能出差错!当然,这镇上的头头脑脑名流什么的,今天我也是要借机走动走动的……” 那个衣着亮丽的阳光女孩正是王丼的表妹,叫黄百会,右肩挎一只那种大容量的蓝色运动健身字母包,一脸的欢快。 那黄百会绝对不失为一个让人遐想的美人儿,怪不得王丼贪婪地看! 但见那黄百会,淡淡的弯月眉下,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什么都新鲜,忽闪忽闪象随时在说话的精灵;上宽下窄的美人脸嫩白而紧致。 她五官端正而舒展,通贯挺拔的鼻梁在下面垂出一枚圆润光亮的悬胆鼻头,乌黑的秀发在肩背随意飘散,秀发的尾端微微有些卷曲,增添了无穷的韵味儿。 黄百会着一身简约大方、靓丽青春的红色运动服,红黄白三色互衬,上衣腰腹部和肘部到袖口被一团红云覆盖,胸腹部及两上臂中段渲染奔放的嫩黄,其它部分是比雪还要白要正的白色,纤尘不染; 颈肩部一条折角的红色线条链接,左胸部大红的国旗下是五环的标志,裤子是一色的洁白,左裤腿外侧是大小、方向不同的大红英文“china”;立领微翻露出内里一色纯净的大红,与她那高起而雪白的脖子相映衬。 一套热情奔放、活力四射的运动服,外加一双雪白的运动鞋,穿在黄百会那高挑、健美的身上,妩媚中透出飒飒英姿,奔放中隐现厥厥矜持,几个男人见了不喜欢?不垂诞? “表哥!你怎么这样看人家?”黄百会被王丼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一声娇呼,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对王丼抗声道: “什么叫真来了?我前些日子不是跟舅舅、舅妈,还有表哥你都说了吗——我家那边,就是东山省照日镇,你上班这边也是照日镇,千里之外两个照日镇; “关键是这里的中医传说,还有你们这里那个赵氏中医的事情,让我好奇,感觉这些因素加起来就是个传奇——我能不来吗?我很喜欢猎奇的!” “没想到这小妮子都三十六了,还跟那青涩的小姑娘一样水灵,脸上一点儿皱纹都没有——我怎么当初就没能把表妹娶到家呢?” 王丼早被黄百会的美色勾魂了,根本就没怎么听她的话,两只布满血丝的死鱼样近视眼努力睁大在饱餐着秀色,心里还叨咕起心事来。 黄百会见王丼走神儿,伸手在他脸前晃了一下嗔道:“表哥你怎么了?我说话你在听吗?” 王丼一愣,立刻猥琐地堆满笑容道: “听着呢!表妹说话表哥怎敢不听?(话锋一转)还是到我办公室坐会儿再说吧先!”王丼说完抬脚要走。 “不坐了!我在这儿就是先跟你报个到!我要先去找那个赵仁琦谈谈学习中医的事儿!另外,我也想碰碰这照日镇大会的运气——不是这照日镇大会还有个很让人向往的传说吗? “表哥你是知道的,我从上初中起就热爱中医,现在大学毕业了,很想找人再继续深造深造,象神医华佗那样行医济世——那该多好啊!”黄百会挥手制止王丼,说到最后声音低得象蚊子嗡嗡一样小: “说不定,我和他还有缘分呢!” 终于说完了,一抹红晕飞上黄百会的脸颊,更增加了娇羞之态,让人爱怜、心动。 “什么?你要找那个赵乞儿学中医?我的黄——百——惠表妹!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他会什么?整个儿一混子!渣滓!他就是一个蒙事儿骗钱的摆江湖残棋的骗子!他还有一个外号你知道吗——叫‘招人妻’!说白了——他就是一流氓!” (由于激动喘口气)“要学中医,你可以找我爸爸——就是你舅舅,让他给你安排一个本省最有名望的老中医学——不就行了?” 黄百会的话让王丼惊得差点儿跳起来,一万个不解地看着黄百会;同时也在心里暗暗恨起这个赵仁琦—— 难得这么好一个机会,能够跟表妹单独相处,就这么让这个赵仁琦给搅黄了! 王丼气得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无边春色的心情,一下子全没了! “什么有缘分?你还想嫁给他?你知道他今年多大了?——太不知道好歹了!”说到这句话,王丼没敢大声说,尽量压低声音,但他那表情和腔调绝对是歇斯底里,几乎发狂了! “表哥!” 黄百会没想到王丼的反应这么大,也知道王丼是担心她、对她好,看着王丼那个样子,心疼又抱歉地对王丼说道: “表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远千里过来,没有结果我是不会甘心的——你快告诉我赵仁琦家的地址,我要过去找他!晚上我跟你一起去看舅舅、舅妈!” 王丼已经气得五官挪位,仍想极力阻止,狠声道: “不能去!那是火坑!” 黄百会急眼道: “赵仁琦跟你有仇啊?你怎么老说人坏话?表哥你再不说,我去问别人了!” 王丼见拗不过黄百会,只好说: “那个赵仁琦不在家,刚才你看见我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们俩就在门口说话。” “那他去哪儿了?你快告诉我?能不能一下说完?”黄百会焦急道。 “赵仁琦每年照日镇大会,一定做两件事:一是到现在大会唱戏的高台下面焚香、祷告、祈福,那里很多人都跟他一样;二是在大会摆棋摊儿蒙钱。镇上的人都知道。”王丼故意多说话拖延时间。 “那我怎么找他?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呢?刚才没注意——印象不深。”黄百会好像明白了些。 “你可以先到戏台去找;没有的话,再去他的棋摊儿找——照日镇大会,就他一个棋摊儿。他很好认,长了一个鬼剃头,一副破落户没出息的样子。”王丼忘不了随时打击赵仁琦,以泄他那心头的无名怒火。 “谢谢表哥!我知道怎么找他了!”经王丼这么一提醒,结合刚才的印象,黄百会的脑子里立马有了赵仁琦的大致轮廓。 王丼的话音还没落地,黄百会已经走出去几步了,边走边说边把一只手往后做再见状胡乱摆了摆,很快就出了院子,奔集会上去了。 “当年不嫁我这文质彬彬的官二代表哥亲上加亲,现在成老姑娘了还偏去自荐枕席找那乞儿般的流氓鬼剃头、破落户! “那赵仁琦整个儿就是一屌丝男——这妮子不知道哪根筋在抽风!中医!中医!他赵乞儿会什么中医?你妮子可是那堂堂东山省中医学院的高材生!” “中医有什么好?土儿吧唧的,到哪儿就是那三根手指头,一张烂嘴巴,挣钱不多,忽悠人的本事倒不少!哼!” 王丼无奈地打了个咳声,在嘴里小声嘟囔着,又是一番言语上的泄愤后,回办公室去了。 黄百会打小在王丼家长大,王丼比她大五岁,她是在王丼的呵护下长大的。 小的时候还没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步入小青年时代,黄百会这个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的女孩越发出落得人见人爱; 王丼早已是青春期的血气方刚男子,对黄百会的呵护比小时候多了许多说不清的男女之情。 只是那王丼,越长越没出息,贪财好色之性慢慢表现出来,尤其对黄百会的垂诞,已近乎疯狂;青春敏感期的黄百会,自然也觉察到了王丼的变化,内心很不安,也很矛盾。 终于,黄百会在十七岁的时候,顺利考入东山省中医学院,毕业后回到了家乡,一心要找一个中医才俊做丈夫,在中医事业上创造奇迹,与王丼再也没有那么多的来往了。 自古道: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这种亲上加亲的错误传统观念,不知衍生出多少亲戚间少男少女的是非恩怨;即使在文化昌明的今天,亲上加亲的闹剧依然有上演。 幸运的是,黄百会早早地离开,和王丼没有闹出什么是非恩怨。 黄百会对从小对自己呵护有加的表哥王丼常怀感恩、敬重之情;王丼也对这个可爱的表妹常怀惦念、相思之苦,只是不敢也从未越雷池一步。 没想到,黄百会的愿望一直得不到实现,现在已是三十六岁的大龄剩女了,婚姻问题仍没有着落;但黄百会不改初心,对寻找中医才俊,继续学习研究中医之事从没放弃。 功夫不负有心人! 黄百会终于慢慢地把目标地锁定在了中州省的照日镇,目标人锁定在了赵氏中医的赵仁琦。 黄百会认真研究了中州省照日镇的中医情况,尤其了解了赵仁琦家的事情,好奇心大起—— 她不认为五百年前的那个药是神仙赐的,应该是神医济世救人给的药;她觉得赵仁琦和他的家世,就是一个传奇,绝不是人们传说的赵仁琦如何如何不堪,其中必有隐情不为外人知。 想不到的是,黄百会的舅舅、舅妈就是王丼的父母,包括王丼本人,他们都反对她找什么赵仁琦;至于五百年前的那件事,早已无从考证,不必太在意。 黄百会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也不是个随便听信于人的人,她苦苦追寻了这么多年的梦想,不能随便放弃,她一定要去实现—— 是真是假,只有自己去验证了才知道! 于是,黄百会就悄无声息地直接来到了中州省的照日镇,让王丼吃了一惊——也胡乱美想了一通,还胡乱气了一通。 第八章 共拜老神医 且说赵仁琦从镇卫生院离开后,快步疾走,想早一点儿赶到唱戏的高台那儿焚香、祷告、祈福——毕竟,这是他三十年来第二十九次在每年的同一时间做同样的事,他多么希望今年会有些收获。 不想,今年这照日镇大会比往年哪一年的人都多不说,这一路上遇到的熟人搭讪也比往年多,这样一来,就耽搁了很多时间。 高台在照日镇中心空旷地面,因为五百年前那个传说的缘故,最近几年当地政府把高台又重新修整了一下,很是整洁。 戏棚就搭在高台之上,戏棚前台两边台柱上张贴一副长长的毛笔隶书对联: 五百年前神仙赐药永葆千家家家康宁 千万代后子孙感恩传承万户户户禄喜 横批是:照日祈福。 今天的戏目是家喻户晓的名剧:豫剧《白蛇传》,高台一旁写着醒目的节目海报,“白蛇传”三个大字写在海报中间。 高台下已是来了不少人,都在那儿已经把香烧上了。 每个人的香炉都放在高台边,到处弥漫着香火气,香烟缭绕围着整个戏台袅袅上升,戏台就像被搭在了云端一样; 离高台稍远点儿的地方,也稀稀落落或坐或站着一些人,那应该是准备看戏的,或者是闲逛的。 由于现在还不到开戏时间,戏台内的人员正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到戏台上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儿也不在少数;还有一些胆大好奇的人,偷偷地到后台去看戏子们化妆;等等。 集会嘛,总是闹哄哄、乱哄哄的,大家都是图一个乐子,谁也不会太计较什么、讲究什么。 等到赵仁琦匆匆来到高台下找了个位置站定,打开挎包拿出一个东西,就是他在家里装进包里面那个香炉一样的东西,现在拿出来把封装去掉,还真就是一只香炉—— 一只很精致而罕见的灰色陶器香炉,造型很别致,状如莲花。赵仁琦刚把那香炉小心地放在高台边立正身子,也一样急匆匆追寻而来的黄百会就到了。 黄百会一眼就看到了赵仁琦的鬼剃头,虽然他穿一身崭新的靛蓝色牛仔服,但也掩饰不了他那一脸落寞希冀的神色,根据表哥王丼的说法,再凭直觉黄百会立刻断定—— 那人一定是赵仁琦! 要找的人近在咫尺,黄百会却一下子不知怎么办才好,一颗芳心扑腾腾好一阵子跳,双颊也不由飞上了红晕。 不敢直视赵仁琦,目光微微向下,却看到了赵仁琦放在高台上的灰色陶器莲花香炉,黄百会大奇,差点儿惊呼出声: “啊——他怎么也有一只北宋的陶莲花香炉?这样的‘秦砖汉瓦’可是绝世罕见!”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难道我和他还真是有缘?” 黄百会的双手不由得同时抓住自己的挎包,拉开拉链,从包里慢慢拿出一个封装的东西,去掉封装,显然也是一只香炉——一只跟赵仁琦一样的灰色陶莲花香炉! 黄百会不由得抬眼用心看了一眼赵仁琦,竟然还发现赵仁琦也背着一只和自己同样的包——大容量运动健身字母挎包,只不过赵仁琦的好像是崭新刚买的,颜色是黑色的。 经常游走在外的赵仁琦一向警惕性很高,黄百会那不加任何掩饰的行为,很快就引起了赵仁琦的注意;一瞥之下,他也发现了黄百会的香炉和挎包,心中不禁大为诧异: “难道这就是我第二十九次的收获?见到一个和我挎一样款式包,拿一样陶莲花香炉的女子?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说不定就是巧合而已!” 赵仁琦久历江湖,毕竟比黄百会沉稳多了,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形迹。 他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只管规规矩矩地上自己的香,上完香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下,毫不在乎新买的裤子会弄上土; 不仅如此,赵仁琦还实实在在把头磕在了地下,规规矩矩地行三跪九叩之礼——每三叩首后挺直身子再拜,如是者三次,有条不紊,叩完头在心中默默地许自己的愿: “希望老神仙赐福我母亲,让她老人家早日站起来,健康长寿;希望保佑我赵家不要断了香火!希望保佑我父亲平安回家!” 一直以来,赵仁琦都是这样做的,已经做了二十八次,这次也不例外,以表恒心与至诚。 黄百会也把香炉放在了高台边,上了三炷香,正要跪下,旁边一个中年妇女递过来一个拜垫儿,好心道: “姑娘!你是第一次来拜神仙吧?多白多好看的裤子,把这个垫上吧——要不,裤子会弄脏的!一会儿你走亲戚怎么见人呢?” 黄百会感激道:“谢谢!”就跪在了拜垫儿上,学着其他人和赵仁琦的样子认真地磕了九个头,叩完头也跪地直立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在心中默默许自己的愿: “希望老神医保佑我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健康快乐;希望保佑我早日找到心目中的中医白马王子;希望保佑我实现我的中医梦,将来能象华佗一样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黄百会在心中不称老神仙,称老神医,因为她根本不信什么神仙赐药之事,那一定是神医所为。 赵仁琦又何尝会信什么神仙赐药之事,如果真有,他老母亲早就不瘫痪了,这照日镇就不会有那么多病死的人了;只不过他在这照日镇是入乡随俗,大家都说拜老神仙,他如果不说拜老神仙,会遭人恨,遭人唾骂的。 每年拜一拜,给自己的心灵安个家,找个寄托,找个希望,总比一点念想没有好一些。 每次拜祭,赵仁琦的内心都会经历一次心灵的痛苦,各种思绪、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让他在双手合十、紧闭双眼、默默许愿的时候,慢慢地从痛苦中平复——只有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 拜完,赵仁琦和黄百会几乎同时起身,赵仁琦因还要去出摊儿,把香炉装好毫不停留转身抬脚就走,眼角余光一扫四周人群,略一迟疑,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走过黄百会身边,小声提醒道: “小心你带的东西!”边说边走,旁人根本看不出赵仁琦在做什么。 黄百会一愣,心道: “我小什么心?难道这大白天还会有贼?当着大会这么多人就敢偷东西?” 她毕竟不像赵仁琦常年混底层对社会看得那么透,那么清,一看就是个纯情少女,虽然已经三十六岁了,跟十几二十岁的青涩小姑娘没什么区别,看哪儿都是春光——她哪知道这每年的集会都是贼们出窝亮相的地方! 于是,黄百会把拜垫儿还给那中年妇女,再次表示感谢后,很不以为然地收起香炉装好,还自以为得计学着特工的样子,跟踪赵仁琦在后面小心走着。 “本姑娘偏不这么快跟你认识!我倒要看看,你的那个被表哥说得那么龌龊的棋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个中医世家的子弟,抱着金碗讨饭吃,自甘堕落混市井,真是奇闻!本姑娘就爱猎奇!反正你也跑不了——本姑娘已经盯上你了!哼!” 黄百会一路跟着,一路在心里得意地胡乱嘀咕着。 “借光!借光!……” 黄百会没走几步,一辆装得满满的垃圾车飘着各种难闻的气味儿迎面而来,枝枝叉叉的垃圾随时有伤到行人的可能,伺机大喊着“借光”前行。 黄百会正一门心思跟踪赵仁琦,忽见垃圾车已到眼前,赶紧一侧身让过,险些被蹭着了衣服,惊得她直呼“好险”! 这一耽搁,赵仁琦已经走远,黄百会赶紧快步跟了过去…… 第九章 唱戏的闯棋摊儿 戏台离棋摊儿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 赵仁琦的两个伙计,一个叫王发根,一个叫刘生地,赵仁琦一到就招呼他们两个,三个人头聚在一起小声嘀咕了不大一会儿,各自开始行动。 王发根,人如其名,皮肤的颜色就跟那头发根一样,白不拉几;只有那头发倒是一色的黑,两只大眼也是一样的黑,贼亮。 刘生地,人也象那生地一样,浑身上下皮肤的颜色黄黑黄黑的,眼睛也是黄的,还总瞪着,跟牛眼一样。 今天他们很特别,专门弄了三张新买的低象棋桌,十几只配套的小凳子。要搁往常,他们跟其他集会摆棋摊儿的一样,都是棋盘放在地下,随便弄几把小凳子放在棋盘边儿。 更特别的是:王发根与刘生地也和赵仁琦一样,穿一身崭新的靛蓝色牛仔服,一双崭新的浅色运动休闲鞋! 可见,今天对他们三个而言,有很特别的意义。 王发根和刘生地把桌凳摆好,棋具摆好,一黄一白两个人先占了一桌儿,在那儿下起来,开始烘场子。 赵仁琦则坐在一张桌子前,眼睛专注地瞅着上面摆好的残棋局,好像在思考对策;也好像在等对手;又好像在思考其他什么问题。 另一种桌子空着,上面摆好的棋局,在静静地等待着有人光顾。 这次的开场排局,是赵仁琦他们三人事先商量好的,先排下三局街头棋摊儿最常见也是最火热的残局,而这三个排局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 双方子力不多,棋局表面不复杂,看起来都很简单,好像随便是个人都能赢的样子,但这三个棋局的最好结果都是和棋。 这三个排局分别是: 一、花影栏杆 该局双方子力很少,但招数却繁复多变。局中所设假象很是迷惑人,令人常有百思难解之感。街头棋摊儿的江湖棋手艺人最喜欢摆这样的残局,一些江湖棋局图书中多有记载。 二、双马同槽 该局出手就需要接连弃掉四子以脱困解危——高潮峰起,很是刺激。各地街头巷尾常见此局。 三、平分秋色 该局是江湖散局中的热品,设计的和局着法非常巧妙,江湖棋手艺人很是看重,因此集会棋摊很常见。 棋摊儿周围一会儿就围拢过来不少人,一些人还不时地争说各自的着法招数,互不相让,各是各的道理——可以说是七嘴八舌,乱哄哄、闹哄哄: “先走车!” “拱卒好!” “跳马卧槽!” “这么简单——平车不就赢了?” “进兵!直接进兵!” “你快点儿!这么简单还不赢?换我来!” “真笨!这都看不出来——掏钱走人吧!”…… 跟踪的黄百会不好意思跟得太紧,装作闲逛的样子,远远地偷眼观察着赵仁琦他们这边的动静。 下象棋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娱乐游戏,还被人冠以“智力游戏”、“智慧的体操”等等美称,我们的国家甚至世界很多国家,每年都会举办各种规格档次的象棋赛事。 很多人还专门以下棋为职业,那样的人被称为“职业棋手”;他们下棋就是工作,可以养家糊口,有的还能发财。 象赵仁琦他们这样赶会头的棋摊儿,就是一种市井百姓混饭吃的勾当,叫赌棋,摆的多是江湖残棋——就是那种怎么下都不会赢的残棋。下好了最多是个和棋;稍有差池便会输——输的一方是要输钱给赢家的。 当然,他们这种输赢,大多都是每盘十块二十块的,上五十到一百块一盘的也有,但很少;因为,大多来这种地方赌棋的,都是走亲访友顺便玩一下,也有凑兴碰运气的,也有在下面学了几手想在这儿试试水的;等等。 大多路边摆棋摊儿的主儿,棋艺一般不会太高,就是熟记一些江湖残局的变化,蒙一些小钱度日,这也是很多人对摆棋摊儿看不起的原因之一;虽然如此,摊主的棋艺,也不是随便来个人就可以对付得了的。 其实,一些所谓的职业棋手,或者象棋大师,很多时候也会去一些路边棋摊儿练练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深山藏虎豹、田野卧麒麟;他们从来不敢小瞧那些路边摆棋摊儿的,他们中的很多人,当年有的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赵仁琦就是属于那种窝在地摊儿的高手,这方圆百十里,三十年来他的棋摊儿不知来过多少象棋高手,从无一人真正赢过他;否则,这三十年来,他也不会一直在吃这碗饭,他的收入也不会养活他和他瘫痪的母亲。 也许是老天开眼,一扫前二十八次的窝囊劲儿,今天的运气还不错,棋摊儿刚烘上场子不久,就来了几拨儿送钱的——那几拨人根本就不怎么会下棋,却还个个自信满满;结果,没一会儿就都灰溜溜地把钱留下走人了。 棋摊儿处,一会儿这个出去,那个进去;一会儿那个出去,这个进来。象流水吃席一样,来回不停。 只不过,每次出去离开的人,从他们的神态都看不到胜利者的信息——肯定是一个个都输钱了! 黄百会哪里见过路边的棋摊儿呀,她不知道在路边摆个棋摊儿,跟人下棋还能挣钱;而来的人一个个好像都是输给赵仁琦,没有人赢得了他。 他的两个伙计也在那儿忙得不可开交,嘴里边不知道一直不停地在叨叨什么——她不知道,王发根和刘生地两个人,只做两件事: 烘场子;做托儿。 烘场子,就是没人来的时候,自己人下场子,不能冷场,让人远远一看,很热闹; 做托儿,就是有些人来了后犹疑不决赌还是不赌的时候,托儿要故意拆解棋局,让来的人感觉棋局没那么神乎,发现确实可以赢,有可能赢,然后忽悠着下场子赌一把。 烘场子和做托儿有一个共同点: 就是那嘴需要不停地白活棋局的输赢胜负,把赌棋说得是高端大气上档次;把赌徒说得心痒痒、手痒痒、技痒痒。 场子越热闹越好,唯独摊主——赵仁琦,唯独他一个人不能热闹;要清醒,要冷静,旁若无人,偶尔发声,绝不啰嗦。 什么钱都不好挣——都不仅要有过硬的一系列扎实功夫;还要有一系列相配套的手段和技巧。 黄百会觉得很新鲜,好奇地远远看着赵仁琦那儿的一切。 高台那边的《白蛇传》也准时开戏,不停地传过来戏子们在舞台上的唱念和乐队伴奏。 那真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耳听得那船夫唱道: 最爱西湖二月天, 斜风细雨送游船。 十世修来同船渡, 百世修来共枕眠。 白素贞、小青和许仙游西湖的画面场景通过传过来的阵阵唱念,那悠闲、喜悦的无边春色也同时融进棋摊儿这每个人的身心。 耳听得许仙和白素贞那欢快、活泼的流水般唱腔传来: 许仙(唱) 寒家住在清波门外, 钱王祠畔小桥西。 些小之事何足介意, 怎劳玉趾访寒微? 白素贞(唱) 这君子老成令人喜, 有答无问把头低。 青儿再去说仔细, 请相公得暇到曹祠。 ……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日头升起来了;天变得逐渐热了起来。 赵仁琦他们的生意出奇地好,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赢了几百块了! 赵仁琦他们三个也不时互相小心递眼色,其乐融融的样子。 黄百会只是知道赵仁琦他们赢了不少钱,但看不清他们赢了多少钱;要是知道赢了几百块了已经,一定会大吃一惊——她一个东山省中医学院的高材生,在东山省人民医院上班的工资,也没有他们多。 她更不知道的是,好光景不是每天都有,也不是经常会有;否则,他们早发大财了,还会继续待在这路边挣这样的劳神辛苦钱? 随着来人的增多,黄百会在远处很快就看不清赵仁琦他们里面的动静了,她只能远远地从周围观察着动静,时不时也欣赏一下戏台传过来的“唱段”。 戏台那边的《白蛇传》此时也正唱到紧要处,只听得白素贞悲戚哀怨的声腔传过来: 你忍心将我伤, 端阳佳节劝雄黄。 你忍心将我诳, 才对双星盟誓愿, 又随法海入禅堂。 你忍心叫我断肠, 平日恩情且不讲, 不念我腹中还有小儿郎? 你忍心见我命丧, 可怜我与神将刀对枪, 只杀得云愁雾惨、 波翻浪滚、战鼓连天响, …… 突然,棋摊儿围看人群一阵骚乱,还有些人发出惊呼: “怎么回事?唱戏的怎么来了?” “好吓人那!好在是大白天,这要是晚上黑乎乎的,会吓死人的——哪儿拱出这么两位来呀?” “看!唱戏的来下棋了!” “今天不是《白蛇传》吗?怎么诸葛亮出来了?还是个伪劣产品!” “怎么唱戏唱到地摊儿了?手指套那么长的竹管儿做什么?做兰花指也太夸张了吧!那大拇指和中指怎么捏在一起呢?竹管儿可不会拐弯儿啊!” “诸葛亮啥时候变得圆鼓轮墩的?那独轮车坐得下吗?” “这金刚怒目倒是真黑虎人!” “这是唱戏还是旅游?穿着戏服还背着旅行包,真是奇了怪了!” …… 骚乱中,赵仁琦和王发根、刘生地刚想抬头观看发生什么事,两个身着戏服的怪人已分开围满棋摊儿的众人来到棋桌前站定。 但见此二人: 一个是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摇羽扇,圆头圆脸;一个是身着清朝官服,没有红顶子,秃头上一撮直立3寸许金黄发,左手五指套着约半尺长的竹管儿,眉下瞪一对金刚怒目——果然是一对怪人! 此二人不是旁人,正是棋圣鲜于琪和医圣轩辕竹沥。 原来,二圣自从离开断魂峰要来照日镇找赵青师小师弟,在大路边费了好多口舌,最后说他们是唱戏的要到照日镇赶场子,还出大价钱,才有一个胆大的出租车司机肯拉他们。 想想就够吓人的——天刚蒙蒙亮,断魂峰不远处的大路边站二圣这样俩人儿拦车,有几个见了能不害怕的? 二圣来到照日镇,恰逢大会,终于又见识到人间热闹的烟火气,可把他们给乐坏了:忍不住这看一眼;那儿瞅一下! 当然,他们二人也给大会另添了一道风景——他俩那长相和扮相就够一拨又一拨的人看了! 二圣并没有急着跟佘总联系;而是先到照日宾馆开了个套房。 吃了早餐,安顿已毕,二圣就开始先在附近打听赵青师的情况,急于见到小师弟叙同门之义,也好让小师弟给他们二人做向导到处转一转、看一看,尽快了解当地的情况。 不打听则已,这一打听,二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没成想——他们未见面的小师弟,竟然还经历了那么一番遭遇;他们小师弟的一家,竟然落魄到今日之田地。 不过,二圣心里却都有个很大的疑问: 小师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医术再不济,也不至于把人治死,怎么就治病犯罪了呢?还过失杀人罪! 可惜赵青师小师弟已十五年不知所踪,各种情由不得而知——真是急煞人也! 尤其对小师弟的儿子——赵仁琦,二圣更是惋惜不已,愤懑不已: 惋惜赵仁琦被耽误;愤懑赵仁琦没出息,给“赵氏中医”这块金子招牌丢脸,也给他们二圣这一脉师承的门户抹黑。 虽然如此,赵青师毕竟和二圣师出同门,二圣既然已来到照日镇,小师弟赵青师不在,但这个小师侄赵仁琦还在,弟媳还在,他们总要见上一见,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的;更何况,他们来照日镇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商路市寻求有缘人做传人,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打听到赵仁琦的名声虽不怎么样,但却没有人说赵仁琦的棋艺差的——都树大拇指说他的棋下得好,在这方圆百里没听说输过。 唱戏的听见曲子嗓子就痒痒想唱几句;下棋的听见棋声手就痒痒想下几盘。 棋圣鲜于琪闷在那断魂峰上五十年,手早就痒痒得受不了了!一听说有高手,哪还管什么赵仁琦的那些恶名;只要有对手,什么都不管了,急不可耐地冲轩辕竹沥说到: “先去试试这小子的棋艺,看够不够资格做我的徒弟!”一边说一边走。 轩辕竹沥自然明白和理解鲜于琪,什么也没说,跟着就走。他们二人五十年共处断魂峰,早就已经心有灵犀,彼此间不需要多解释。轩辕竹沥只是在心里边嘀咕道: “我二人虽称二圣,但如今皆已百岁,仍是童子之身;现在那小师侄在尘世中年将半百,却也还是个童蛋子儿;若果真有缘,他怎么延续香火呢?这可是个大问题——绝不能让他再象我们二人一样,一辈子做老处男。” 就这样,二圣从高台那儿拜老神医开始,一路悄悄跟随赵仁琦到了棋摊儿。 二圣并没有马上就进去;而是在外围观察了好一阵子,对赵仁琦的棋摊儿先有了个了解与判断。 看看时候不早,二圣这才挤进了人群。 那棋圣鲜于琪嘴里边还边走边背诗,手中羽扇轻摇,依然拿捏着他那豫剧武老生的念白,抑扬顿挫地朗诵着善棋道人的遗诗: “烂柯真诀妙通神,一局曾经几度春。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十章 与棋圣盲对 鲜于琪朗诵完善棋道人的遗诗站定后,把手中羽扇冲赵仁琦微微一指,笑说道: “小朋友!老朽看你这里很是热闹,也来助助兴,不知你可否能与老朽盲对一局?” 戏台那边正传过来许仙急切切解释的唱段: 那几夜何曾得安眠? 贤妻金山将我探, 咫尺天涯见无缘。 小沙弥行方便, 他放我下山访婵娟。 不分日夜奔家转, 千里奔波断桥边。 鲜于琪的话一落地,全场哗然,随之安静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原本乱哄哄的棋摊儿,一下子变得很是安静,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二圣和赵仁琦的身上,大大的疑问——“盲对?”发自围看人群的心里。 他们不知道盲对是什么意思,也被二圣的出现搞蒙了,有的则以为是踢场子什么的,都好奇地想看稀罕和热闹。 王发根和刘生地知道盲对是什么,但二人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待在原地,眼神中似乎有一种渴望。 医圣轩辕竹沥一声不响,无限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局面。 赵仁琦认真打量了一下鲜于琪,心中一惊,暗道: “此人相貌、言行惊世骇俗,怎么这么象五十年前突然消失的棋圣——鲜于琪。他自称老朽,喊我做小朋友,年龄一定不小,还要求盲对,绝非世俗随便可见之泛泛之辈! “三十年来从未遇到过这样怪异的对手——莫非他真的是鲜于琪?若真是这样,此人现在已是年过百岁的期颐老人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这也是我第二十九次赶照日镇大会的收获?” 凭三十来年游走江湖的经验,赵仁琦瞬间感到: 来人不仅有惊人的相貌,还有惊人的言行;即使不是鲜于琪,也必是棋界泰斗式人物,不容轻视和失礼! 他只是想不通: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来到他这小小的民间棋摊儿? 念头也就是一闪之间,无暇多想,不能说破,更不甘示弱—— 赵仁琦从容站起身,冲鲜于琪很恭敬地一抱拳,跟着冲四周做了一个罗圈揖站定,也先回敬朗诵了明朝冯梦龙的一阙词——《桂枝儿?象棋》: “闷来时,取过象棋来下。要你做士与象,得力当家。小卒儿向前行,休说回头话。须学车行直,莫似马行斜。若有他人阻隔了我思情也,我就炮儿般一会子打。” 接下来,话锋一转,赵仁琦说道: “晚生摆这个棋摊儿也只为混一口饭吃,养家糊口;再就是,生来就嗜棋如命,求教八方,图一个棋局常新;老先生您既然屈尊来我这小小的棋摊儿助兴,那是天大的人情! “谁都知道‘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情如此难得,我当然不会错过向前辈您学习的机会,更不会拒绝前辈您送来的这天大人情!” 说完,用手一指桌边的凳子道: “二位老先生请坐!” 赵仁琦就是赵仁琦!都说他不是好人,那也不能白受了这个称呼——言语之间既对鲜于琪表达了尊敬、感谢;同时也表达了应战和收钱之意。 棋摊儿上赢了才能收钱——显然,赵仁琦对他自己的棋艺很自信。 鲜于琪已对赵仁琦有些喜欢,心道: “有点儿意思——这小子处变不惊,言语恭敬、低调却暗藏杀机,有棋士之风!” 轩辕竹沥的心里则是另一番感受: “看来,这个小师侄还没有不可救药! “从他的言辞和棋摊儿的情况来看,他在象棋上下的功夫不小,不会不熟悉象棋界的掌故。棋圣鲜于琪他应该不陌生;可是他并无半点惧色,也不说破。够种!够老练! “鲜于琪——我的老弟——这次你这个棋圣,恐怕还要有点儿小麻烦。”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一脸玩味。 刚才还在跃跃欲试的一个男子,看到眼前的阵势,瞬间发现自己太不自量了,乖乖地呆在一旁做起了观众。 王发根和刘生地二人则是心中一喜: “仁琦哥的盲棋绝技,终于可以显露一下了!我们的苦日子这次恐怕是真的要到头儿了!”二人高兴地对望了一眼。 看着鲜于琪和轩辕竹沥二人坐定,赵仁琦用手一指眼前三张桌子上的棋局,冲鲜于琪道: “请前辈先选一个棋局吧!” 此时三张象棋桌上的棋局,已经不是开始时的排局,按照赵仁琦他们事先的安排,二圣来之前就已换成另外三个排局了。 现在的三个排局是:《七星聚会》;《征西》;《带子入朝》。 这三个排局都是江湖排局中着法深奥、变化繁复、假象诱人的著名排局,江湖艺人非常看重。 鲜于琪扫了一眼三个棋局,很兴奋地说道: “好!好!好!好啊——好久没玩这些排局了!” 鲜于琪边说边手执羽扇一一点指桌上的棋局,娓娓道来, 如数家珍,眼中、话中充满了无限的欢喜: “这个是古局——七星聚会。 “《史记?天官书》说:‘北斗七星,所谓璇玑玉衡,以 齐七政。’ “这一局棋,双方各有七枚棋子,以北斗七星寓意取名,影响最大、流传最广,有‘棋局之王’的美称。 “这一局是在‘西狩获麟’排局的基础上增加黑方1?8位边卒,演变而成的‘征西’排局。 “此局被称为江湖排局中的王中之王,其难度之大和变化之多,连素有排局之王的“七星聚会”也远远不如; “这一局也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带子入朝’。 “在此局中,红方的三路兵只有在红车的巧妙引领下渡河去牵制黑方,才能最终谋得和局,因此才获得了‘带子入朝’这么个名字,有人也叫它为‘带子长征’。 “这一局棋,局势看似简练,但着法却异常深奥,变化繁复微妙,其中所蕴含的对‘车兵对车卒’残棋技巧的探讨,足可与“七星聚会”相媲美。 “此局流传下来不容易——全凭民间艺人世代口传,才没有被湮没,流传了下来。” 说到这里,鲜于琪突然很是感慨: “唉!要是没有民间艺人的世代坚持,很多优秀的象棋排局都会失传、淹没;我们这些后来人也就没有机缘继承和发展了。我们的象棋一脉也必然会越来越没落!” 鲜于琪的话,很多人听得懵懵懂懂,就连王发根和刘生地也不大明白;尽管如此,但他们至少知道—— 这个假诸葛亮还没下呢,就已经先把桌上的棋局来路给说破了,他绝对不是一般人,与赵仁琦必然会有一番好斗;于是,他们都很投入地在听,在看。 不过,轩辕竹沥是听得懂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若有所思。 而赵仁琦听后,耸然动容,对鲜于琪肃然起敬;他不禁冲鲜于琪拱了拱手,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同感与敬意。 戏台那边虽然仍是锣鼓喧天,唱念不断传来;但棋摊儿这边的人,注意力全被赵仁琦和鲜于琪的斗法吸引住,好像外边的世界已不复存在。 所有人都在集中注意力,想看看他们二人怎么斗法以及斗法的结果;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在路边的棋摊儿上,这样的场面那可是百年难遇,傻子才会错过! 黄百会就惨了——棋摊儿这边突然很安静,出奇地安静;那么多人围着,都是男的,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跟那些臭男人挤在一起,去看棋摊儿发生的事? 尽管她踮起脚尖勾着头,也无法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隔有一定距离,加上赶会人群和唱戏的等等各种声音的干扰,里面说话的声音她也无法听到。 黄百会那个急呀——可没办法,没人帮得了她。 话锋一转,鲜于琪冲赵仁琦说: “小朋友!今天,你我就先用这个古局——‘七星聚会’来个‘以棋会友’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付给你钱,表达我对民间艺人的尊重和支持!” 说完,鲜于琪伸左手从右手衣袖中掏出一块手掌宽的黑色长布条,右手把羽扇放在一边,双手把黑布条蒙住双眼,系好了说道: “小朋友!按棋摊儿的规矩,我选红棋。让你的伙计帮我们走棋,你什么时候说开始,我就开始。” 没想到鲜于琪如此干脆和仗义,赵仁琦反觉得自己有点儿市井气了! 他无话可说,也跟着从包里抽出一条跟鲜于琪的大小长短差不多的黑色布条;刚想冲王发根、刘生地二人说话,没想到二人早就心领神会,一人一边,在“七星聚会”的棋桌前坐好待命了。 棋摊儿上的棋局来路一旦被来客说破,一般而言,摊儿主的把戏是不好往下再演的;这种斗法,那就看谁的棋路熟、变化多了。 赵仁琦自然明白这一点;但事已至此,对方找到了门儿上,已是退无可退——再不好应付,也得应付! 否则,三十年来他赵仁琦在这方圆百里闯出的棋界英名,就会一瞬间付之东流,再也不好出去混了。 赵仁琦不再多说,系好蒙眼布,说道: “老先生!我们开始吧——请赐招!” 盲对,就是盲棋对盲棋,象棋的一种巅峰对决方式——即双方棋手都不看棋盘,全凭记忆在大脑中形成的棋局画面来对局,棋盘上的棋子移动由助手——明眼人完成。 盲棋高手大多都会随身携带一条蒙眼布,以方便随时随地与人切磋、交流。鲜于琪与赵仁琦都随身携带这样的蒙眼布,说明二人至少都在盲棋上有一定造诣。 象盲对这样的高层次对局,在棋界的正式场合也难得一见;别说在路边的棋摊儿上了——更是百年难遇! 围看的人们包括王发根和刘生地,他们都从未见过;所以,他们这些人都不错眼珠地观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轩辕竹沥虽然对盲对不陌生,但这样的盲对也是头一次在路边棋摊儿上遇到; 而其中二人,一人是和自己一起在断魂峰上生活了五十年的老弟鲜于琪;一个还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小师弟赵青师的儿子,自己的小师侄——赵仁琦! 因此,他也很关注这盘棋,心无旁骛地观察着动静。 黄百会只能在一旁瞎猜测,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但她也一样很专注地观察着棋摊儿的动静——虽然收获不大。 整个大会加上大戏,到处都是闹哄哄、乱哄哄;唯独赵仁琦现在的棋摊儿,除了赵仁琦和鲜于琪二人,其他人都几乎屏住呼吸、不错眼珠地关注着盲对的棋局。 一时间,整个棋摊儿竟然静如密室;只有鲜于琪和赵仁琦二人报棋的话音,以及王发根和刘生地二人代为走棋的落子声。 鲜于琪和赵仁琦二人杀得过瘾,仿佛在享受着人世间最美的美味,各自完全进入忘我的境界。 棋摊儿的观众看得是真过瘾,他们也仿佛在观看着人世间最美妙的风景,每个人都投入了十二分的专注,完全忘记了这是照日镇集会…… 黄百会则是着急得抓狂,在原地度过来、度过去,想知道棋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二人已经下完了《七星聚会》、《带子入朝》两个排局,均走和;现在开始下《征西》这个排局,鲜于琪仍执红棋——红先黑后,赵仁琦后手应对。 第三回合红方即果断弃兵,自毁炮架,走出“兵五平四”后引起围观者一阵担心——唱戏的怎么了?恐怕要玄! 赵仁琦和轩辕竹沥则是暗自称道:好——正着! 第五回合黑方走出诱着——“前卒平5”;可红方不上当,轻轻以“帅六平五”化解。 这往后的招数一多,围观者就不太能看出门道了,都屏住呼吸看棋——不再指手画脚了。 转眼下至第十四手,红方“车六退四”后,黑方走出了“车7平5”——黑车平中,着法凶悍,稍占主动。 红方应对有些艰难;棋圣鲜于琪经过深思熟虑后——稳稳走出——“炮四平二”! 红炮平至二路,这一步就是俗称的“二路炮”,是《征西》棋局最深奥、最精彩的一步棋;也只有此一步棋,红方才能谋得和棋。 “妙招!”赵仁琦忍不住赞叹道! “你也不差——够狠!”棋圣鲜于琪微微得意。 围观者有几个看出点门道,也不仅赞叹: “真开了眼了……” 第十七回合黑方“车5平8”——平车捉炮,甚是凶悍,给红方的应对再次增加了难度;红方毫不退缩,走出车四平二。 斗到第二十四合,红方“炮二退一”;此时黑方车炮卒对红方车炮相,双方都已进入最后的拼搏阶段,黑方小优。 棋圣脸色凝重;医圣轩辕竹沥则是微微颔首——他是遇到对手了! 接下来黑方一手——“车7退3”,把局面推向了高潮! 黑车退至红方的兵林线,这一步棋即俗称的“小退车”,是《征西》棋局中极为复杂的一路变化,在马路棋摊上颇为流行;赵仁琦自然很是熟悉此一路变化,拿来应对鲜于琪这样的高手,显然是出于对对手的重视与尊重! 那鲜于琪不愧是棋圣——虽然是五十年前的棋圣,棋力也绝非一般人所能想象;面对赵仁琦制造的复杂局面,他都能见招拆招,一一化解。 二人一路走来,车逐炮轰、将走兵捉,斗了整整五十五个回合,棋局终于结束: 二人最终又走成了和局! 《征西》棋局的布局结构非常严谨,气势壮观雄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排局。 该局不仅在一开始就设有“红方连弃双炮单车再进车杀局的假象”——这种极其浓烈的江湖排局特点,开局阶段红黑双方各自同样都杀机四伏,异常诡秘。 中局阶段黑方着法凶悍、攻势凌厉;红方应对沉着、奋力搏击。 残局阶段如围棋的收官,双方着法一样绵密细腻,妙手叠出、互无破绽,均难取胜,终成和局。 戏台上此时正传过来《白蛇传》中“法海”的唱段: 堪笑世人太冥顽, 沉沦三字痴嗔贪。 老僧自有无情剑, 斩断人间冤孽缘。 苦海回头即是岸, 先收那白素贞,再渡许仙。 …… 第十一章 白皮磨蹭桑寄生 鲜于琪和赵仁琦虽然是盲棋对盲棋,但二人好像跟明眼人对弈看着棋盘一样,走棋丝毫不差;报棋速度还很快,把那代为走棋的王发根和刘生地这两个明眼人竟是忙了个不亦乐乎,围看的人们也看了个不亦乐乎。 路边棋摊儿何时见过这样的盲对场面?何时见过这样流水般报棋的盲对场面?即使国家组织的正规棋赛,也未必有这样的水平。 盲对的二人下了个过瘾;代为走棋的二人忙了个过瘾;围看的其他人则看了个过瘾——就连医圣轩辕竹沥也看得非常爽! 痛快!简直是动人心魄! 三副深奥、繁复的江湖名局,鲜于琪和赵仁琦二人竟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了盲对——太快了! 不仅鲜于琪和赵仁琦二人意犹未尽,其他人也都有意犹未尽之感…… “闪开!闪开!”当所有人还正沉浸在刚才盲对大战所带来的激烈气氛中时,围看人群又是一阵骚乱——有一人边喊边粗野地分开众人走到了棋摊儿里面。 赵仁琦刚解下蒙眼布,抬起头,把眼睛用力眨了几下才看清: 一个衣着言行很夸张的青年男子站在鲜于琪身后,正拿眼睛瞅住他。 只见那青年: 上身是花里胡哨的香港文化衫;下身却穿一条收脚的工装香港裤;脚蹬一双北京老板鞋,头发很长不整发型任其四散开成所谓的爆炸式;全身上下几乎一样粗细,桶状身型,仅一头部骨感十足,五官突出。 一副蛤蟆镜遮住熬夜干瘪的上下眼皮和通红的眼部血丝;一张口,满嘴的烟熏黄牙,难闻的臭味儿能把人熏倒。 此人一看就是那种故作新潮、奔放、自由的小青年,说话很夸张,故意将发音弄成半广东半北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闯过天下一样,张嘴就冲赵仁琦咋呼道: “你就是赵仁琦吧?一看你那鬼剃头就知道是你!听说你从来没败过,我不明白你一个路边摆棋摊儿的能有什么本事?还从没败过!吹! “我从参鸩回来的——知道吗?参鸩——创业者的天堂,大地方!这照日村的村长是我舅舅——知道吗?我舅舅叫钱续断,村长!我叫牛千斤——能力很大的意思!听说过没? “我现在就要打败你——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荡一局?” 说完,牛千斤用手轻轻一拍鲜于琪的肩膀说道: “唱戏的!别在这儿瞎搅和——该去哪儿去哪儿!别耽误我功夫——我的时间你赔不起!” 牛千斤的行为很过分,所有围观的人都看不上;但一听他自报家门,是这个照日村长的外甥,都忍住了没敢多言。 王发根和刘生地更看不上,眼睛看着赵仁琦;尤其刘生地那牛眼都瞪得圆鼓鼓像要爆出来,那意思很明显——要不要把这小子给弄出去。 鲜于琪也是刚把蒙眼布解下来,虽没有回头看,也知道牛千斤是个愣头青;他被那牛千斤一拍,刚想发作,突然转念一想: “我都百十岁的人了,跟他这毛头小子犯不着一般见识;还是看看小师侄——赵仁琦怎么处理这件事。大事要紧。” 经过刚才跟鲜于琪的一番斗口和盲对,赵仁琦已知鲜于琪是个世外高人、绝世高手;虽到棋摊儿来公开对局,但好像并无恶意。 赵仁琦见鲜于琪对牛千斤的无礼无动于衷,心下有些明了;他略一沉思,示意王发根和刘生地不要冲动,站起来冲牛千斤说道: “牛千斤——听说过!我跟牛膝镇桔梗村的傅龙乾,外号伏龙肝的傅大哥有些交往,傅大哥任侠好义,我很敬重他。 “你既自报家门说叫牛千斤,钱村长的外甥,那一定是傅大哥的公子——傅柏丕!在参鸩大城市干大事儿的!”赵仁琦边说边对牛千斤竖起了大拇指。 “少套近乎!别提我爹!我可从来没见过你——上来就套近乎拽长辈,你配吗?赵乞儿! “够胆的就跟我荡一局——如果你赢了我,我就承认你有真本事;如果你输了,还是以后少吹什么‘从来没输过’!回家关起门儿好好练练再出来混。” 牛千斤说话时眼看着天,对赵仁琦是一脸的不屑。 “这小子怎么这样?真是欠揍!”围看的人慑于牛千斤的身份,只能在心里为赵仁琦不平,却不敢吭声。 王发根和刘生地却是已经气得怒不可遏,马上要冲上来拼命的样子。 鲜于琪和轩辕竹沥已经站起身在一旁悠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轩辕竹沥和鲜于琪一样心思,要看看赵仁琦如何处理此事,他们要多了解了解这个小师侄;围看的人现在对鲜于琪已经非常佩服,自动为鲜于琪二人往后让了让地方。 赵仁琦强压住心里的怒火,目光如炬地看了一眼牛千斤,心道: “这小子的外露皮肤晒得黝黑,一看就是那种长期在烈日下奔走讨生活的人,在参鸩的日子应该不好过。恐怕这次是赶会走亲戚兜里没钱买礼物,到这儿碰运气磨蹭来了。 “什么赌棋?都是幌子!做法可以理解,就是说话有点儿太损了——不过,傅龙乾傅大哥那里总要留些面子,不能跟这小子一般见识!” 赵仁琦这三十年来一直在社会的底层混,风里来雨里去的,象牛千斤这样的情况没少遇见;他自己不也有很多不得已的隐衷、尴尬说不清吗? 要不,他怎么能一直被人误解为不是好人呢? 所以赵仁琦一眼就看出了牛千斤的底细,却不便揭穿。 看透不说透,光棍不揭丑! 一念至此,赵仁琦不怒反笑:“哈哈哈!”接着冲王发根和刘生地吩咐道:“麻烦二位兄弟,给重新摆一个棋局。”故意抬高牛千斤继续说道: “这位是从参鸩大城市来的同道高手,今日又是照日镇大会,摆一个‘李太白醉捞水中月’,欢迎远方来的客人!不要慌——慢慢摆,每个子都要摆对,不要弄错了。” 赵仁琦说得很仔细,还故意说得很慢。 王发根和刘生地被赵仁琦搞蒙了,对望一眼,又看了看赵仁琦的表情,也看出了一点儿门道儿,心下对牛千斤看不起;但二人不多说话,开始重摆棋局,故意一个子、一个子地摆,摆得很慢。 牛千斤看着王发根和刘生地摆棋局,神情逐渐紧张起来;眼看着那副著名的江湖残局——“太白醉捞水中月”已经摆好,牛千斤故作不经意地往四周扫了几眼,有点儿失望。 这副江湖残局也是有来历的。 话说唐朝大诗人李太白自从仕途失意后,便终日沉醉不醒。 传说有一天晚上,皓月当空,月亮的倒影在江水里看起来是那么大、那么圆又那么亮;李白在采石矶江边喝醉了酒,在那里摇摇晃晃,伸手想要捞起水中之月,岂料一个立足不稳便跌入江中溺水而死。 可怜诗中谪仙人,千古无二的大诗人——李太白就这样抑郁辞世:令古今无数文人墨客为之惋惜、慨叹! 这副残局,是由江湖八大残局之一的《带子入朝》改进而来,一开始的“脱帽”走法就伏下“带子”的陷阱。 当红黑双方进行到最后阶段,黑方“一照一闲”,而红方主帅左右移动,双方不变作和。 红帅的左右移动,就象喝醉了酒的诗仙李太白左右摇晃; 而如果红方贪攻冒进小兵,就会被黑方暗藏的黑炮倒挂金勾,消灭掉红方的花心兵;就象醉酒的李太白伸手往水中捞月,重心不稳而落入江中溺毙一样。 “开始吧!摆好了!”王发根和刘生地几乎同声说道。 赵仁琦冲牛千斤挥手揖让道:“请入座!” 牛千斤表情很无奈地坐下,两眼虽还看天,但明显眼中的光彩大不如前,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嘀咕: “表弟怎么还不来接我呢?这时间该到了呀!赢了好说,输了怎么办呢?兜儿里可就剩下回参鸩的车票钱了!” 牛千斤心里边嘀咕,那眼睛边从围看人群的缝隙中往四外瞅。 围看的人不明就里,以为又来了一个高手,要拆赵仁琦的台,都鼓足了劲儿看热闹。 鲜于琪和轩辕竹沥自然也已经看出了门道,心里暗笑道:“没想到赵仁琦这小子对付人还有一套!” “借光!”“借光!” 正当牛千斤满脸失望准备硬着头皮迎战之时,一个身着一身鲜亮、崭新西服的青年男子很客气地挤了进来,进来后,这青年一把拉住牛千斤拽起来喊道: “白皮哥!你在这儿捣什么乱?仁琦叔是我们这一带的棋王,你的水平给他提鞋也不够——快跟我回家吧——我爸你舅舅怕你在这大会上乱花钱买假东西,接完你电话就叫我来接你了。快走吧!” 又冲赵仁琦说道: “仁琦叔!不好意思啊——我表哥他不认识您,别往心里去!一会儿您这儿完事儿了到家里坐坐,我爸等着您呢!”态度很是恭敬。 棋王?赵仁琦? 认识赵仁琦的人都知道,他的确在这一带没有对手,私下里被人称为“棋王”;不认识赵仁琦的人则很兴奋——原来这个就是被传为“棋王”的人! 棋圣鲜于琪则心说: “小子!你是棋王,我是棋圣——有意思!看来往下还真有得玩儿!” 轩辕竹沥瞥了一眼鲜于琪暗道: “棋王、棋圣,看来这爷俩儿真是有缘!以后,这棋圣老弟的日子再不会寂寞难熬了!” 人群一片悄悄的议论声,嗡嗡不断。 没等赵仁琦说话,牛千斤突然来了精神道: “什么棋王?一摆地摊儿的能有什么本事?我这就给他来个难堪!——什么白皮?”腾出一手指了指拉他的青年吼道: “钱寄生你给我听好了——我叫傅柏丕,外号牛千斤,不要叫什么白皮好不好?”说完冲所有人喊道: “你们听好了——记住我的名字,如果哪一天你们不小心被刀砍斧剁弄伤了,白皮可以止血长肉的;我的外号叫白皮,但我不喜欢这个外号,麻将场上也没人喜欢白皮这张牌;白皮还有个名字叫‘牛千斤’,我喜欢!来劲儿!” 钱寄生被牛千斤搞得哭笑不得: “你这都说的什么呀?什么药啊麻将的,什么刀砍斧剁的——今天大会的好日子,干什么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你是真懂中医给人家在这儿卖弄看病的本事?还是牌技高明给人家在这儿科普麻将知识?乱七八糟——快走吧!一会儿家里人等急了!白皮哥!” 围看的人也一阵阵哄笑,虽然看得莫名其妙,但挺好玩儿的;都想弄个究竟,纷纷把目光都转到了这两兄弟身上。 牛千斤本就没说过瘾,发现大家现在很关注他们哥俩儿;尤其是他,更来劲儿了——他用手指指钱寄生,继续冲围看的人提高嗓音道: “看见没?他叫钱寄生,我表弟,就是桑寄生的寄生,风湿病的克星——如果谁有风湿病,可以找他——我表弟,他就是治风湿病最好的药!” 又冲钱寄生吼道: “什么白皮哥?搞清楚了——我叫牛千斤,是你牛千斤表哥!我没叫你寄生虫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以后要搞搞清楚!” 钱寄生赶紧冲众人说:“别听他的——桑寄生是中药材,我不会治病,也不能治病!我叫钱寄生,不是桑寄生!”说完拽紧了牛千斤往外走。 牛千斤又冲赵仁琦说道: “你等着!我还会来找你算账的!”边说边表现出一副不情愿状被钱寄生拽走了。 钱寄生边走边回头想跟赵仁琦打再打个招呼,赵仁琦冲他挥挥手——示意不要说了,他没事儿;钱寄生冲赵仁琦也挥了挥手,转身同牛千斤消失在人流中。 围看的人不明就里,等着看热闹却没看成;有些遗憾,小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每个人都一头雾水…… 第十二章 十万对赌之约 照日村的村长就是钱续断;他有一个儿子,就是刚才那个跟牛千斤一块儿走的青年——钱寄生。 钱续断现年六十五岁,四十岁得子钱寄生,十分宝贝。 钱续断二十五岁娶妻杜红花,杜红花时年二十二岁。 孰料婚后八年,杜红花一直不孕。 钱续断带杜红花去过附近所有大小医院,包括省人民医院,找过医院多位名医,做过各种检查,也没找出什么具体原因,最多无非是说些宫寒之类的话搪塞一下;然而,做过多种治疗,也吃遍了所谓的治疗不孕的药以后,却都没有什么效果。 钱续断夫妇那些年找的大多是西医,用的是西药和西医疗法;也找过一些中医院和中医,但他们大多还是用的西医手段,只不过多开了一些中医的方子。 钱续断夫妇不死心,最后找到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决定用纯中医的手段治治看。 赵青师倒是一点也不计较钱续断夫妇转了一圈儿,最后才在家门口找他治疗;他望闻问切一番,告知钱续断夫妇: 杜红花过去一定受过重创,导致阴薄大出血;还同时受了很重的风寒,而又没有管它——这样,就落下了病根,越来越厉害,最后导致不孕。 至于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治好的原因,赵青师则只字不提。 杜红花没想到多年前的撞伤会导致她不孕,现在被赵青师说透了;不得已,杜红花才将隐瞒了多年的往事说了出来。 原来,杜红花在十八岁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为了给在地里浇地的父母亲快点送饭,由于心急,不慎摔倒,腹部和阴薄均受到重创,阴薄流了很多血。 女孩子胆小,以为是月经提前,没认为是被撞击造成的;再说,起来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不舒服;于是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血慢慢擦干净,没当回事,也没好意思对家人说。 谁知,这就落下了病根儿——导致不孕! 至此,钱续断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医生诊断时,从来没有诊断出杜红花被撞伤过的事;怪不得八年了都没有治好。 经过赵青师的一番治疗,到医院一检查,各项指标均已正常,医院的医生告诉他们现在怀孕没问题。 然而,赵青师却告诉他们夫妇:由于病情迁延时间太长,所以需要时间慢慢把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再怀孕,至少要停三之五年后方可怀孕;否则,即使怀孕,也有可能引起流产,对孕妇和胎儿都不利。 钱续断夫妇对赵青师言听计从,就是过了大概五年,钱续断于四十岁上有了钱寄生,母子都平安,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赵青师被抓的那一年,就是杜红花的病被看好的那一年;后来的身体调理用药,全都是用赵青师留下的药方抓的药。 因此,钱续断夫妇对赵青师很是感激;也就是从那时起对中医有了认识,成了中医的铁杆粉丝。 后来虽然赵青师出事且出走,但钱续断夫妇一直对《赵氏中医》这块招牌很敬仰,对赵青师很感激也很尊重;即使赵家三十年来一直没落,但钱续断从不忘此恩情,并要求子女对赵仁琦以长辈对待。 这件事照日村的老人们几乎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因此,钱寄生刚才对赵仁琦才那么客气。 牛千斤则不同。 牛千斤的父亲傅龙乾,平日里也喜欢象棋;赵仁琦在牛膝镇摆棋摊儿的时候,二人认识,脾性也相投,一见如故,常相交往。 傅龙乾碍于自己的儿子傅柏丕不争气,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还是要事业没事业,要婚姻没婚姻;因此,傅龙乾从不在赵仁琦面前提起这个儿子。 赵仁琦是干什么的?三十年来天天走街串巷,十里八乡的,有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家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傅龙乾不提,他也自然不便问——揭人疮疤的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没想到,今天却用这种方式跟傅龙乾的儿子见了面,很意外。 原来,牛千斤到赵仁琦的棋摊儿去前不久,先用他那破不垃圾的手机给钱续断打了个电话,说: “舅舅!听说这个赵仁琦的象棋很牛,我要先去他的棋摊儿杀一盘赢他点儿钱,给舅舅您顺便带去点儿财气;完事儿后,我再到这大会上给舅舅、舅妈买些礼品,怎么着我也得表达一下孝心不是?” 钱续断能不了解他这个外甥吗?一听就知道牛千斤肯定兜儿里没钱,在打歪主意;怕他不知深浅跟赵仁琦起什么冲突,对赵家不敬,便打发他的宝贝儿子——钱寄生,赶紧到赵仁琦的棋摊儿把牛千斤弄走。 于是,就有了前面牛千斤和钱寄生搞的一出闹剧。 赵仁琦看着钱寄生和牛千斤离开棋摊儿,心里松了口气:总算对得住傅大哥了! 鲜于琪和轩辕竹沥见事情已了,对望一眼,又回到座位上。 鲜于琪冲赵仁琦一招手道: “小朋友!快坐下——老朽有话说!” 赵仁琦跟着坐下,冲鲜于琪说道:“老先生有话请讲!” 鲜于琪不知何时左手中已多了五张百元人民币,他将此钱放在棋桌上,推到赵仁琦面前道: “小朋友!这是你的报酬——不多,一点儿心意——请收下!” 赵仁琦很尴尬! 他的确很需要钱,但这个钱实在不好意思拿—— 一来,对方明显是个高手,对江湖残局很精通,到他的棋摊儿来助兴绝非为了赌局的输赢;看情形多半儿是为了过手拆招,就是找个对手练练手。——至于是否有其他意图,暂时不好推测。 另外,在棋摊儿上,跟他对局的人无论是谁——把棋走和绝无输钱之理! 他怎么好意思拿钱? 赵仁琦把钱推回去道: “老先生!您太客气了!这钱我没法儿收——在棋摊儿上没有和棋输钱的道理! “再者,您在下之前,已经说破了棋局的来路;你我之间后来的对局,无非是演戏演习,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您还是收回吧!” 鲜于琪点了点头,心道: “不错!这小子还挺人物!不贪!不炫耀!” 鲜于琪把钱又推到赵仁琦面前道: “这个钱是我对江湖艺人的敬意!是对所有江湖艺人的敬意——不是对你一个人!收下吧——是我对江湖棋局的支持,一点儿小小心意;如果不收,就是对我老朽的不尊重了!” 赵仁琦很感动,说道: “谢谢!如此说来,我代所有的江湖艺人谢谢您老人家了!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收下了!”赵仁琦再不推让,很干脆地将钱收了起来。 “小朋友!我还有一事相求!” 见赵仁琦收起了钱,鲜于琪又说道,目光深邃地看着赵仁琦。 赵仁琦心里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也想搞个明白,说道: “不知老先生有何吩咐?只要晚辈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您说!” 鲜于琪说道: “我想请你找时间陪老朽再下个整盘棋,不知你最近几天什么时候方便? “有一点我需要事先给你说明:这一次如果你能跟我下和棋,就算你赢——酬劳是五千元;如果你赢了我,酬劳是十万元。怎么样?” 围看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这唱戏的什么来头啊?怎么盯上这摆棋摊儿的了?出手好阔气! 和棋就给五千元——看来回去该叫儿子学下棋了! 王发根和刘生地更是傻眼—— 这么多年他们何时见过这么大的赌注啊!如果赢了,那他们不是发财了吗? 赵仁琦却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喜形于色,而是略一沉思淡淡地说道: “老先生——那我要是输了呢?” 鲜于琪暗道: “好小子!一点儿也不占便宜——这是跟我这位棋圣叫板,不领情啊!” 轩辕竹沥也很意外: “看来这小子的品性跟传说的不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这么多年?” 鲜于琪也就是略一沉吟很干脆说道: “你输了我给你酬劳一千元!” 赵仁琦这次根本没思考,回答很干脆: “如果这样,请恕晚辈万难从命!” 鲜于琪道: “这是为何?是我要求你陪我下棋的,你拿酬劳很正常啊!” 赵仁琦道: “这不公平!这跟刚才的情况不一样!” 鲜于琪好奇道: “怎么不一样?” 赵仁琦道: “刚才您是对江湖所有艺人的支持,我代为接受——无法推辞,那个钱我一定用在江湖艺人身上。” “现在是你我之间约棋!您虽说是让我陪您玩儿,但约棋就是约棋;既有彩头,那你我之间的输赢就应该公平!” 鲜于琪怕赵仁琦不陪他玩儿,着急道: “那你说怎么办?” 赵仁琦郑重其事地说: “如果和棋,我们谁也不给谁,哈哈一笑,握手言和;如果我赢了你,你给我十万元;如果你赢了我,我也给你十万元!” “哇!”豪赌!围看的人炸锅了! “傻了吧?给钱不要——还嫌烫手啊?” “什么?什么?——你输了,也给老先生十万元?疯了吧?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王发根和刘生地几乎同时惊呼出声——那表情就要急哭了! “小朋友!你这是要跟我老人家对赌啊!我只是要你陪我玩儿玩儿,那钱是我给你的酬劳啊——那不是赌金!” 鲜于琪吃了一惊,他本来是想用这种方式既玩儿了棋,也从经济上接济一下小师侄,没想到赵仁琦要跟他对赌。 轩辕竹沥也一样吃惊不小: “难道这小子在这棋上真有惊人的艺业?怎么连我这老弟——棋圣鲜于琪也不放在眼里? “对赌——如果输了,他哪来那么多钱?除非他自信一定不会输!看来是真的有点儿意思了!” 轩辕竹沥拿眼睛瞅了瞅鲜于琪,那意思很明显——小师侄不买你的账,人家是要正大光明赢走你的钱! 看你怎么办! 轩辕竹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鲜于琪自然看得出轩辕竹沥的心思,可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赵仁琦回答得很干脆: “老人家——我明白您的心意!但您也要照顾我的情绪。如果可以,三日后的上午九点,我们在照日镇的象棋俱乐部准时开棋。” 江湖残局只要事先没记错,就不会输;对方就是水平再高,顶多也是走个活棋。 对局就不同,全是技术活儿——要的那可是: 真功夫! 关于这点,靠江湖残棋吃饭的主儿都知道;所以,他们从不接受对局! 他们中大多都是把残局谱背得滚瓜烂熟,还把各种变化也推演得很明白——就靠这点儿技术混饭吃;说白了,一般靠江湖残局吃饭的,七分靠的是超强记忆力——棋艺只占三成。 若论对局——即跟人下满盘棋,他们中的一般人还真不敢应战! 可是——这次,赵仁琦却慨然应战! 骑虎难下! 棋圣鲜于琪自成名以来还没遇见这么尴尬的情况,被一个小辈儿搞成这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果输了,那他这棋王的晚节算是毁了! 可是,没有退路了! 鲜于琪只好说: “好吧!你可千万别输给我——到时,我会按约定收你的钱的!” 说完心道:“小子!先糊弄你往前走再说,到时你输了看你还这么嘴硬?你能拿得出十万块来?” 王发根和刘生地都哭了: “仁琦哥!你这是何必呢?人家又没有跟你对赌?这么较真儿干嘛——要是真输了,我们拿什么给这老先生啊?这老先生的棋可不好赢啊!” 围看的人也劝道:“是呀!这是何必呢?出来摆棋摊儿你不就是为了一口饭吗——何必较真?还是依了这老人家吧!”人们是出于对赵仁琦的同情。 赵仁琦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对鲜于琪说道: “老人家!我们也要收摊儿了——你我三日后见!不见不散!希望您把钱准备好了!我喜欢现金!” “嘿!这小子!” 鲜于琪的鼻子差点儿都气歪了,在心里对赵仁琦那个骂呀!一拽轩辕竹沥道: “我们先走吧!” 轩辕竹沥跟着鲜于琪站了起来——也是满腹狐疑。 没办法,话赶话赶到那儿了——鲜于琪也对赵仁琦说道: “好!小朋友!三日后见!” 赵仁琦回应道:“不见不散!” 鲜于琪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棋桌上那副“太白醉捞水中月”排局,无限不舍地轻声说了句: “唉!可惜了一副大好棋局,让牛千斤那小子给糟蹋了;若非时近中午,我非再坐下来玩玩儿不可!” 出了棋摊儿,轩辕竹沥边走边笑着对鲜于琪说道: “老弟!这次你可是要遇到对手了!我看这个小师侄不是赌气;他应该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所谓‘高手相遇,岂能失之交臂?’这小子应该是希望你能拼力一搏,他不想失去跟你这个高手全力一搏的机会。 “我敢肯定——这小子一定认为你赢不了他;他最坏也能够自保,跟你下个和棋!”轩辕竹沥似乎看懂了赵仁琦。 (书中暗表——他只才对了三分之一;令他惊讶的还在后头呢!这是后话,不提。) 鲜于琪说道: “不错!这个小师侄在象棋上很有天赋,是难得一遇的对手!看来,我们到这儿是来对了——至少,有小师侄这样一个对手存在,我是不会再寂寞了。 “至于你,老哥哥,你自己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多留留心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个小佘老板女儿的骨癌,还是不能放松—— “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花花世界多好玩儿啊,我们不能再犯错回到那毫无人气的断魂峰了!你我两个孤老头子在一起,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轩辕竹沥慨然说道: “是啊!那个小姑娘的骨癌,还真是个问题;控制病情总不是办法,治愈才是大功德!——再说,咱俩就是想回,恐怕那里再也不是清静之地了!” …… 二圣边聊边走,很快淹没在大会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中;还不时引来人们对他们这两个怪物样戏子好奇的议论声…… 第十三章 相士说他要出大名 听说棋摊儿要收,围看的人群,立刻作鸟兽散,各奔东西。 戏台上的《白蛇传》也到了收尾谢幕阶段,锣鼓喧天,传来“小青”的流水般唱腔: 报仇雪恨返江南, 救姐姐,出磨难。 再找法海上金山, 邀请火神来助战。 摧毁那雷峰塔, 娘娘再现彩云间。 (塔神引众兵卒同上。) (众仙同开打,塔神、兵卒同败下。众仙同烧塔。) 小青 雷峰塔倒!娘娘快出来啊! (塔倒。白素贞从彩云中嫣然出现。) ——当然,雷峰塔倒、白素贞从彩云中俨然出现,这个场面赵仁琦他们是看不到的。 黄百会好不容易等到了赵仁琦他们散摊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棋摊儿跟前凑过来;但她并不十分靠近,不远不近地站在那儿看着赵仁琦他们三人。 王发根与刘生地已经收拾好了摊子: 象棋子都收拾到了包里面,桌凳放在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上。 王发根小心地问赵仁琦道:“钱村长那儿您去吗?” 赵仁琦也收拾好了自己的包,挎了起来,略一思索说道: “我们不是有正事儿要办吗?大会就是流水席,去了也是个过场;再说,现在还不是见钱村长的时候。今天就算结束了,下午不出摊儿了!” “为什么不出摊儿?”刘生地瞪起牛眼说道,“我们刚才多顺那!” 王发根瞥了一眼刘生地打趣道: “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看见钱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知道我们今天还有什么事儿吗?” 刘生地刚想回击,赵仁琦沉声道: “见好就收!事不过三!走!” “事不过三?什么事啊?三在哪儿呢?”王发根和刘生地一脸雾水。 抬头要走,三人几乎同时发现不远处的黄百会,在关注他们。 王发根与刘生地很奇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往这儿瞟什么呢?刚走了财运,难道还要走桃花运不成? 财色双收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王发根和刘生地二人都止住了脚,故作无意地看向黄百会。 赵仁琦则不同——他现在已经彻底意识到:黄百会在跟踪自己! 赵仁琦今天虽然很高兴,但刚才被牛千斤一搅和,心里边有些不爽和不安;另外,鲜于琪和轩辕竹沥的出现,让赵仁琦有一种预感——要有大事发生! 至于什么大事,他不知道;但总感觉与他有关。 赵仁琦的心里有些乱:有些不安;也有些期待——至于期待什么,他自己现在也说不清楚。 他现在只想赶紧走办其他事情,然后回去理一理思绪。 于是,赵仁琦对黄百会的莫名跟踪有些反感和警惕: 她怎么跟到这儿?她要干什么?他和她并不认识啊! 别管她什么目的,不能多事,尤其对陌生的女人—— 三十年的浪迹江湖生活,他赵仁琦不都是拜女人所赐吗?一旦被无厘头的女人咬上,会麻烦的很——关于这一点,他赵仁琦是体会太深了! 可怕!恐惧! 于是,赵仁琦对黄百会的存在装作看不见,一面催促王发根和刘生地快走;他自己则一面低着头走。 王发根与刘生地并不知道赵仁琦曾和黄百会在戏台下上香有过邂逅,对赵仁琦的催促快走不理解—— 凭什么怕这个女的呀! 但二人还是不情愿地抬脚跟着走。 黄百会见到赵仁琦他们的样子,她感觉很奇怪也很搞笑——这个赵仁琦明显是在躲自己啊! 黄百会此时表现得也很鬼——一动不动,就站那儿看着他们仨人,一脸好笑的样子,心道: “哼!赵仁琦!你没想到吧?本姑娘这次是跟你耗上了——看你怎么躲我!” 且说,赵仁琦三人没走出几步,迎面也低着头急匆匆过来一人,跟赵仁琦走了个头子顶。 奇怪的是,来人往左躲,赵仁琦也往左躲;来人往右躲,赵仁琦也往右躲。 如此者三,二人都同时止住了步,定住身形。 来人大奇,抬头一看赵仁琦,大惊: “呀!此乃奇人也!撞者,冲也;冲者,和也!此乃老天开眼——是要我这‘一味之茯苓’,变成那‘思夫之当归’了!”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只见那赵仁琦: 中等以上身材,不胖不瘦,骨起肉附,阔肩蜂腰; 国字脸,高鼻梁直贯印堂; 寿星眉,眉心一点黑痣; 一双眸子神光湛然而内敛,如虎如狮如象; 方阔口双唇似翻不翻,闭得严、开得畅; 命宫丰盈圆润宽窄适中,有浊气浮于其外,隐隐有紫气鼓于其中。 身穿一套崭新的靛蓝色牛仔服,足蹬一双崭新的浅色运动休闲鞋,背一只保养很好的大容量黑色运动健身字母挎包。 尤其那鬼剃头很是奇特: 左右耳尖斜上各有直径二寸见圆大小处无发;顶心囱门穴周直径二寸见圆大小处无发;其他地方因目力范围所及,暂时看不到。 往那儿一站,身稳足定,英华内蕴,不浮不躁,深沉干练,神采森然: 有隐士之风,却有入世之望! “壮哉!正是我要寻找之大贵人也!” 来人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冲赵仁琦一躬到地,然后站直身自报家门说道: “鄙人朱福陵,外人送个不雅的称号叫‘猪茯苓’——猪狗的猪,三伏天的伏字加草字头的茯,号令的令字加草字头的苓。简单说,就是中草药里的一味草药——‘猪茯苓’三个字。 “鄙人一向与人相面测字为生,自认担得起‘相士’这个称呼——谁知时运不济,如今却一直还是个罄身人。敢问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王发根和刘生地对猪茯苓的自我介绍差点儿笑出来! 什么猪呀狗呀的,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吗?还相面先生——什么年代了,说话还拽文做孔乙己的样子!还中草药!看他那一脸一身,比要饭的也不强多少。 鄙人!罄身人!到底什么人那? 罄身人?——什么是罄身人?二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黄百会听不清朱福陵的话,想凑近了听又不好意思:不就是走了个头子顶吗?应该没什么故事好听。 但又心不甘,她就站那儿尽量探身够头想听一点儿——样子很滑稽! 赵仁琦也很奇怪,来人为何这般审视、对待自己?过滤大脑里的熟人——没见过这么一号啊! 出于好奇,赵仁琦也多看了对方几眼。 但见这朱福陵: 六十来岁,中等身材,长脸广额,五官稍有拥挤,颧骨高耸无肉,唇厚,留有寸许胡须; 身穿一套深蓝色破旧中山服,足蹬一双已经旧得发白的黑皮鞋,腋下夹一只七八十年代的棕色公文包。 正是一副不得志的酸儒模样。 赵仁琦不知对方何以要对自己行大礼,还是标准的古礼;出于礼貌,他冲朱福陵一抱拳道: “让您见笑了!不敢称先生!我叫赵仁琦,摆些个江湖棋局混口饭吃,比您老兄这罄身人也强不了多少。” 王发根和刘生地一愣:“看来仁琦哥知道什么是罄身人——回头得好好学学!” 朱福陵若有所悟道: “哦?原来阁下就是那曾经显赫五十年,却因一个莫名的变故而没落的‘赵氏中医’的后人——赵仁琦!早听说你在这方圆百里摆棋摊儿讨生活,一摆就是三十年,还落了个‘棋王’的称号。失敬!失敬!” 朱福陵冲赵仁琦连连抱拳拱手,以示仰慕和尊敬! “不敢!老兄言重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市井混饭吃的人,有了上顿没下顿,怎么敢劳老兄如此抬爱!” 王发根和刘生地听得一头雾水,俩人这是在干什么呀?一个比一个落魄,却在这里一个吹捧,一个谦虚——今儿这是怎么了? 先是俩唱戏的到棋摊儿下棋,惊着了看的人; 接着那钱村长的外甥磨蹭场子,瞎捣乱; 临了了,来一漂亮女子总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们; 现在又来一相面测字的,在这里好像遇见他祖宗一样地恭敬赵仁琦;他还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好像现在这个世界就他俩! 已慢慢蹭近点儿的黄百会,此时也隐约听到了一些,基本能连起来大概意思,也忍不住在那儿偷笑——真好玩儿!没想到赶会还有这么好玩儿的事儿!——关键是现在居然还有这等古董人儿:太好玩儿了! 赵仁琦的话刚说完,只见那朱福陵突然一脸严肃说道: “我观你青春不足五十,老朽今年六十——正耳顺之年。我就托个大,高攀一下,称阁下为老弟——不知可否?” 王发根和刘生地晕了;包括黄百会也晕了!——想叫一声老弟,也搞出这么多名堂,这相面的可真够可以的!还一脸严肃得跟那插香头拜把子似地! 装神弄鬼! 赵仁琦则不然,凭几十年游走江湖的经验,他已经觉得朱福陵绝非普通江湖术士,他必然有过人之处;只是不知,他如此对待自己是何目的。 事不过三——朱福陵的出现已经过了三! 难道真有大事要发生不成?是什么呢?可怎么一点儿征兆也没有啊! 见朱福陵严肃起来,赵仁琦也肃然道: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况你我也算同为江湖中人,本就是兄弟——何必如此认真?你年长,我自然为兄弟!” 朱福陵摆摆手道: “非也!非也!我岂会无缘无故与你称兄道弟!” “你我今日之邂逅,也许乃前世之注定,绝非偶然!我只是希望,今日你认下我这个哥哥之后,日后发迹了,一定记住给哥哥一碗饭吃!” 赵仁琦耸然动容道: “老兄何出此言?就是现在,兄弟虽然不济,但只要兄弟有一碗饭吃,也必然有老兄的一碗饭吃!只怕老兄嫌弃!” 在外边混,尤其沾点江湖,首当其冲的是一个“义”字! 江湖中人,义字当先;相逢即是有缘,执手便为兄弟!钱财尚可相赠,更何况一碗饭乎? 赵仁琦深谙此理;所以,他对朱福陵的话慨然应对。 蒙啊!王发根、刘生地和黄百会三人都蒙了! 这是干什么呀?跟世界末日似地! “好!”朱福陵很高兴,“既然如此,现在我为兄弟免费测一个字,也算我这个当哥哥的一个见面礼!兄弟——你出个字吧!” 虽然有点儿意料之中,但没想到朱福陵是以这种方式——真把他赵仁琦当作了兄弟对待! 赵仁琦很感动! 须知,相面测字是很花钱的,动辄数百上千,甚则上万几十万不等——朱福陵既说免费,自是由衷之言,这份大礼,足见情义! 既然如此,他赵仁琦也不能很草率,测字毕竟是件很文雅的事,不仅要坐下来,还要能写东西。 赵仁琦一招手,示意王发根二人拿桌凳来;王发根和刘生地二人不敢怠慢,马上把桌凳子给弄了过去:把桌子放在朱福陵和赵仁琦中间,凳子则分别给他们二人也放好。 朱福陵也不客气,见有凳子马上就坐上了;赵仁琦也跟着坐下。 坐稳后,朱福陵小心翼翼地从那文物般的棕色公文包里,掏出一条折叠规整的玫瑰红色平绒布,展开来约有一米见方,很虔诚地在桌子上铺好。 接着,朱福陵拿出一本a4纸大小尺寸的记事本,和一只早就不生产的老式英雄钢笔,在桌子上把记事本摊开,钢笔放好。 整个过程很有仪式感。 这一来,所有人也都严肃起来,不敢大声说话;甚至呼吸的声音都很注意。 须知,这种高规格的测字仪式和现场过程,也许他们一辈子也难得见一回! 朱福陵对赵仁琦说: “兄弟!不要着急——好好想,测一个什么字!一定要是你此时此刻最想测的字!马虎不得——所谓‘心诚则灵’,即此谓也!” 赵仁琦开始思考要测什么字。 此时已有人知道是相面测字,悄悄围过来几个在一旁偷看、偷听——说是偷看、偷听,其实谁也没有藏着掖着,只不过觉得相面测字是别人的隐私,不大好意思罢了! 朱福陵一点儿也不介意,旁若无人,只关注赵仁琦一人。 赵仁琦也是久走江湖,自然也不在乎几个围观的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赵仁琦抬头望了望将近午时的太阳,念及自身,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想不到我赵仁琦在日当中天的年龄,一直浪迹江湖靠摆个江湖棋局混饭吃——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现在这个朱福陵大哥,说我会发迹,真是不敢想啊! 三十年! 此中苦,谁与诉说? 看这当空的日头,目下虽明亮美好,但转眼间,就是夕阳西下,要没入山林之中。 美景不常在,昙花一现逝! 人事无常,何其难测! 一念到此,赵仁琦冲朱福陵说道: “就测一个‘夕’字吧!” 朱福陵追问道:“哪个字?” 赵仁琦道:“夕阳的夕!” 夕! 这么样一个字怎么测?好像不好拆开呀! 所有围看的人也都很想弄出个所以然来,但谁也没有看出这个“夕”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家纷纷抓耳挠腮。 就连那黄百会——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此时也是大脑一片空白: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她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一下子好像不认识这个“夕”字了?——这个“夕”字还能怎么解?不就是“夕阳无限好”的“夕”字吗?——好可怕呀! 赵仁琦说完,朱福陵用钢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夕”字。 接着,朱福陵抬头看看天,又低头往左右和前方来回踅摸了几遭,双手看似胡乱掐捏了一通; 然后,闭眼沉思。 过了约莫有二三分钟,朱福陵忽然睁开眼,盯住赵仁琦又看了几秒,朗声说道: “夕下加口为名,兄弟你要出大名无疑;目下日当中天,你却说测一个夕字,夕乃日入之兆,日入则月出,日月合而为明——你当会明明白白地出名!” 说话间,朱福陵已在先写下的那个“夕”字下加了个“口”字,夕字就变成了“名”字;加完口字,又在旁边写下一个“明”字。 赵仁琦微微颔首,但未置可否——这不算什么,拆字游戏而已,还看不出有何高明。 旁边看的人,包括王发根等人,见朱福陵把一个“夕”字这样拆讲,还联系实际——即当时的时辰,红日当头,所有人有点儿小佩服——怪不得吃这碗饭:有道理! 朱福陵见众人的反应,更来了兴致,开始摇头晃脑弄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腔调,继续说道: “日为阳,月为阴。夕乃明灭交替之际,昼夜轮值之候;日月相合,则阴阳和合,昼夜一统。一阴一阳,一明一暗,互为犄角——大名、大明之兆也!” 赵仁琦不觉笑问道: “那么,我当在哪方面出名呢?不会是象棋吧?” 是呀!出名总要有个行业呀! 赵仁琦下棋好,难道他要在象棋上出大名? 这个有可能!他可是这方圆百里的棋王啊!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着,猜测着…… 朱福陵随机摇摇头、摆摆手否定道: “非也!非也!从也!从也!” 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啊?太拽文了——直接说不就行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念过几天古书一样! 所有人都对朱福陵的故弄玄虚不满意! 赵仁琦不认为朱福陵是故弄玄虚——他说的没有废话! 赵仁琦对朱福玲开始有点儿感觉了——冲朱福陵一拱手说道: “请哥哥明示!” 朱福陵“嗯”了一声,对赵仁琦的反应很满意,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王发根不知何时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朱福陵接过来,一饮而尽,用衣袖一抹嘴边的水珠,高声说道: “你面北我面南,水火不相射;可你我刚才却走头子顶而成相射。什么东西能射?箭——箭是什么?箭者,矢也。相撞不撞而执也,执则如按如摩。” 赵仁琦的神色开始凝重——这朱福玲果然非同一般!他开始认真思索朱福玲的每一个字…… “目下日中你收摊儿当入屋而餐;今日不仅大会,且你兄弟三人有大事要说,必入席,入席必有酒——酒者,酉也;屋者,框也。” “如此,又正合一个字:醫!看好了——这里说的是繁体醫字!”朱福玲说至此,故意抬高声音道: “老弟你将来必在医上成名发迹!希望到时给老哥哥我这罄身人一碗饭吃!” 医!在医上成名发迹! 王发根等人不由得瞪大了眼: 一个摆了三十年棋摊儿的棋王,五十岁的人了,对医一无所知,会在医上出名? 这不扯淡吗! 到底会不会测字? 黄百会则有些小兴奋——终于找到一点儿医的味儿道了! 赵仁琦的双眼发出了亮光,一种渴望的冲动在弥漫全身;但随即又隐现莫名地失望与无助。 他对朱福陵说道: “哥哥能否再解释一下!” 意料之中——朱福陵很享受地说道: “老弟你看这个繁体‘醫’字,把她一个个部件拆开来看:(边说边把那个‘醫’字分拆开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写在纸上) ‘匚’,在古代表示“按跷”,就是按摩的意思,现在还叫推拿; ‘矢’,在古代表示‘砭石’——砭石是我们华夏国最早的医疗工具,而砭术则曾在我们华夏国古代砭、针、灸、药四大医术中被列在首位; ‘殳’,在古代表示“针灸”,是我们华夏国独创发明的内病外治疗法,上下五千年为我们华夏民族的健康服务; ‘酉’,在古代表示“酒”,是我们华夏国在医学史上的一项重大发明,酒不仅是最早的兴奋剂和麻醉剂,更能‘通血脉’、‘行药势’,还可以用作溶剂,在《汉书》中把酒称为‘百药之长’。 以上部件的意思,不正是我刚才说的——矢也,摩也,框也,酉也吗?合在一起,不正是一个繁体的‘醫’字吗?” 第十四章 和武则天比非议枉论 不简单耶! 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果然有一套——什么都能联系在一起。 一个简单的夕字,他都能一下子搞出这么多名堂来——好像很有学问嘛! 所有人对朱福陵的看法彻底改变,纷纷竖起大拇指! 黄百会的反应更大——她没想到一个跑江湖相面的,学问会这么大,好像天文地理、阴阳五行,到中医那一行,他都知道。 黄百会忽然觉得:自己上了这么多年学,好像什么都没学一样;因为自己学的东西,在实际生活中,好像什么问题也解释不了,也解决不了。 一个夕字——多么简单、多么熟悉的字,自己竟然什么也联系不起来:这个测字的,居然一下子说出那么多道道来,还好像都有道理! 郁闷!——佩服! 王发根不失时机地又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朱福陵依然毫不客气接过来就打开了盖子;但这次,他没像前次那样一饮而尽,而是小口、小口地啜,好像在品尝美味: 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赵仁琦则已经是震惊了! 正如他所料,这朱福陵不仅不是寻常的相面测字之辈,而且技术高超,学问广博;他的话看似随机而发、随机而说,却字字契合场景,暗藏玄机,高深莫测。 有一点他搞不懂:象朱福陵这样的高手,应该会过得很滋润、潇洒才对——为何至今六十岁了还一贫如洗,是个罄身人? 下意识地,赵仁琦又抬头看了看天,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又低头看了看表,他一脸歉意地冲朱福陵说道: “老哥哥!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天已正午,而您还饿着肚子;要不这样,我们找个饭馆边吃边说——您看怎么样?”说着就要起身。 “不必!”没想到朱福陵摆摆手,很干脆地制止了赵仁琦,“大事要紧,吃饭着什么急?吃饭吃饱,干活干了!你的事还没有说透,怎么能结束?再说,哥哥说免费给你测字,他就是免费——如果吃了饭,还算什么免费!” 看的人一下就笑了: 这算什么道理?吃饭就不算免费了?吃饭能吃几个钱?这个测字的真是个老古董!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讲究——怪不得到现在了还象个要饭的。 赵仁琦恳请道: “老哥哥!您误会了!你我之间既已成兄弟,吃顿饭怎么能说是付账呢?小酌几杯,吃碗面,不伤大雅!” 朱福陵决然道: “我明白兄弟你心意,但你我皆行走江湖之人,行事当莫按常理。——还是那句话:大事要紧!你的事办完,我还有大事要办。时间不多,兄弟你还有什么疑问要说,抓紧!” 看的人也忘记吃饭了,巴巴地等着下文。 “好!既然哥哥如此说,我们就大事要紧。我想问一下——我是马上就会出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赵仁琦也不再坚持,开始说自己的问题。 赵仁琦问的事也正是大家想知道的事——大家都巴巴地看着朱福玲:等下文! 朱福陵道:“目下,老弟你面有浊气相扰,仍会有一番波折;但相信不久,必会苦尽甘来,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王发根忍不住代赵仁琦发问道: “能不能说一下,他啥时候会发迹成名?” 是呀——所有人都想知道: 赵仁琦到底是时候会发迹名世啊?如果他说的准,大家还等着找他也测测字——看看自己的命运呢! 赵仁琦也想知道,他眼睛望向朱福陵,一副渴望的样子。 朱福陵想都没想立刻说道: “此乃天机,不可泄也!一切自有定数——还是好好创造条件,等待时机吧!” 赵仁琦发现自己有点儿失态,赶紧道歉道: “老哥哥不要见怪!我这位兄弟心急,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朱福陵一摆手道:“不要多礼!说正事!兄弟!” 赵仁琦道: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哥哥既然早已知道兄弟,想必外界对兄弟的传言、看法,您也一样了解;我想知道,我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够出名?怎么能够发迹?人心难测,人言可畏呀!” 闻此言,朱福陵一口气把余下的水喝完,把瓶子捏扁,瓶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然后,他一下把捏扁的瓶子扔到桌子下。 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赵仁琦说得没什么不对呀?测字的反应怎么这么大呀? 再看朱福陵,把身子拔直,大马金刀地端坐在凳子上,俨然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冲赵仁琦说道: “兄弟!说得好啊!没想到兄弟你如此坦诚,不避己短;病不讳医,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嘛!”冲赵仁琦一竖大拇指! 赵仁琦道:“大哥言重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朱福陵道: “话说到此,你刚才让我测的那个‘夕’字,其实还有一个玄机。” 赵仁琦道:“哦?哥哥可否明示?” 对呀!明示!何必这么慢吞吞的——真急死个人! 朱福陵道: “夕必出月,日月当空,还合一个字:曌!这个字兄弟你知道吗?” 说着,朱福陵把那个“曌”字写在了纸上,工笔正楷,一笔一划很清晰。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勾着头往桌子上看——可惜!没人认识!都摇摇头! “是‘曌’字!武则天发明的字!应该是‘日月当空,明亮阔大’的意思!” 望着这个“曌”字,黄百会忍不住脱口而出。 大家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们当中还有这么一位鲜亮的妹子,还这么有学问,真是养眼:一个个贪婪的目光都盯住黄百会看。 黄百会不知何时已忍不住悄悄混到了人群中,一直静静地观察着赵仁琦他们的一切;朱福陵写下的“曌”字,看过武则天故事的人都知道这个字,她很吃惊—— 难道赵仁琦有这么大的成就?这测字的怎么把他和武则天都联系在了一起,太夸张了吧! 赵仁琦眉头一皱:没想到她还在这儿——她到底要干什么? 朱福陵则赞许地看了一眼黄百会,冲赵仁琦道: “这位姑娘说得对!此字正乃武则天当年所造之字——‘曌’!兄弟你已入劫中、运中,劫运并临——此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是兄弟你的劫数,也是你的运数,正是: 众生碌碌皆苦度,异才应世万般为; 道分阴阳冲和在,红粉佳人入蔷薇。 二人共荣敌天下,无奇不王法当归!” 没想到朱福陵还作起诗来,津津有味,踌躇满志的样子。 大家更对朱福陵刮目相看了!——测字的还会作诗!他说的话都好像含有无限的玄机! 黄百会几乎惊呆了——他这是说的什么呀?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诗句听起来很大气,但却听不出什么意思! 赵仁琦再一次震惊—— 朱福陵说的话虽然他似懂非懂,但他作的诗最后两句,明显是藏头诗——里面暗含自己的名字在内,还又不是简单的藏头诗,诗句里明显含有玄机在! 这绝不是一般江湖术士所能做到!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带着一脸的疑问,赵仁琦说道: “哥哥能否提示一二?” 是呀——什么劫呀,运呀,诗呀:什么意思吗?提示一下也好啊! 没想到朱福陵的话能把人的鼻子气歪: “凭兄弟你之记忆,我刚才所说之言,所作之诗,你应该会一字不落地都印在了你之脑子里——至于其中之道理、玄机,随着事情之发展,你会一步步悟出来,不需要我在此多费口舌!” 晕!大家那个气呀! 合着让他们在这儿听天书那——本还以为能听出什么隐秘玄机;现在看来,有点儿玄! 黄百会则在苦苦思索朱福陵刚才的话…… 王发根和刘生地晕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 赵仁琦说道: “多谢哥哥提醒!不错,我的确都印在了脑子里——一个字也不会落下:哥哥的金玉良言,兄弟怎敢不铭记在心?” 朱福陵话锋一转道: “说到这个曌字,所有人都会联想到武则天——我们华夏国历史上唯一一位正统的女皇帝。外界对武则天的非议、枉论,比起老弟你来——你觉得是你冤,还是她冤?是你难,还是她难?” 赵仁琦道:“我不过一草民百姓,自然不可跟帝王去比,也没法比。外界对武则天的非议、枉论,当属那种最歪曲、最恶毒的不负责任的人身攻击;她比我要冤得多,她做事比我要难得多!” “着呀!”朱福陵愤然说道,几乎要拍案而起,“外界对兄弟你之那些非议、枉论,无非就是什么赵乞儿、招人妻,都说你不是好人之类,那些都是他们对你捕风捉影之结果,也是那些无聊之人闲聊之话题!”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赵仁琦也默认。 说到这儿,朱福陵有意无意瞥了一眼黄百会,犹疑片刻继续说道: “今天给你测字,既然出现一个‘曌’字,而这个‘曌’字跟武则天有关;你刚才又有那么一层顾忌,我就简单说一下人们对武则天之非议、枉论。” 朱福陵接过王发根又递过来的一瓶水去喝。 大家开始来了精神儿——谁不知道武则天呀?她的故事、野史、传说,可是多了去了。 那可是个荡妇啊! 天下第一荡妇! 还是公开的淫荡,谁也管不了的淫荡—— 人家是皇帝呀! 且听听这相面的能说出什么不同来——大家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头儿。 赵仁琦则在认真地思考朱福陵的话,等着下文。 朱福陵喝足了水,继续说道: “人们说起武则天,总会用‘荡妇’这个词来形容她,鄙夷之态毕现;然而,这非常之不公平,简直就是无端伤害! 她前后执政将近半个世纪,可以说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史家称为‘贞观遗风’,其于历史之功绩,昭昭明于万世。 比如大家熟悉之丝绸之路—— 当年,武则天为保障陆上丝绸之路之畅通,积极收复安西四镇,使唐朝与欧洲之东罗马帝国联系在一起;又通过海上私仇之路,使唐朝与东南亚、南亚、中亚之国家连接在一起。 请大家用脚想一下——这样之人,会是一个‘荡妇’吗?”由于气愤,朱福陵拿起瓶子喝水,缓解情绪。 是呀——如果真是“荡妇”,这个武则天怎么能做那么多大事呢? 但这跟测这个“夕”字,跟赵仁琦的出不出名,有什么关系呢? 大家都迷惑了。 黄百会急不可待地等听下文。 赵仁琦也心潮澎湃地等待朱福陵的下文。 手中握住水瓶,很隐秘地瞥了一眼黄百会,朱福陵继续说道: “武则天正式称帝是载初元年,那时她已是六十七岁之女人了;一个六十七岁之女人坐上皇帝位,难道她不想着在有生之年,给后世子孙做些事情,而宁愿去做个‘荡妇’,给子孙蒙羞? 那个年龄之女人,垂垂老矣,会有几多男女之事?要面首干什么?不是瞎扯吗!”说到这儿,朱福陵把水瓶差点儿捏破了! 大家纷纷点头首肯朱福陵的话。 黄百会虽感觉不好意思,但也对朱福陵的话表示赞同。 赵仁琦已经知道朱福陵的用意了,在期待下文。 朱福陵接着道: “如果你读过‘正史’,就会发现——只有在武则天82岁时,也就是神龙元年,宰相张柬之等人发动政变,杀死所谓武则天之‘著名面首’二张兄弟,逼迫武则天退位,其他地方没有任何有关武则天淫荡之记载。 而当时,武则天已经八十二岁高龄——一个八十二岁高龄、行将就木之老太太,也需要面首享乐吗?” 朱福陵说得太激动了——以至于不得不再一次喝水以缓解情绪。 哇!原来还有这么一说——看来,这武则天还真够冤的! 真是人心难测,人言可畏呀! 吐沫星子淹死人——武则天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咋就被说成一个“荡妇”了呢? 大家很认可朱福陵的分析,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黄百会羞得低下头不敢再看朱福陵等众人,但却在心里佩服这个朱福陵:这个相面的还真有学问! 赵仁琦一样认可朱福陵的分析,冲他一拱手道: “哥哥真乃高人!对武则天的分析入木三分——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朱福陵说道: “如果当年‘赵氏中医’之招牌不倒,兄弟你就是真搞了几个女人,会有人说你不对吗?他们也许还会羡慕你呢——说你就是能耐! 班固之《汉书》中有句话——‘聪者听于无声,明者见于未形’。 武则天当年和狄仁杰之一次对话中,表达其抱怨情绪时,也引用过这句话。 兄弟你天生奇才异质,不需要哥哥我多说什么,你自己一定会有决断!” 说完,不等赵仁琦等人反应过来,朱福陵迅速站起身,快步离开——他的身后却留下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崔豹之《古今注》云∶古人相赠以芍药,相招以文无。哥哥既赠兄弟芍药,也赠兄弟当归。日后再相见,莫做女儿态!走了!” 朱福陵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如果是有心人,就会发现——朱福陵是夹着裆快步走的,而走的方向是不远处的一个公厕:一会儿喝那么多水,不内急才怪呢! 当然,内急也算一件大事——只是不知道他的另一件大事是什么。 看热闹的人自然不会想那么多,在对朱福陵行为的一片讶异中,瞬间就作了鸟兽散。 黄百会那么单纯,根本不会想到什么内急之事,她只顾着心里佩服朱福陵老先生的潇洒——她自己则也随之退避到一定距离方站定。 赵仁琦明白:神龙见首不见尾——高人行径!——不过,赵仁琦的缜密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他其实早就发现了朱福陵内急,只是想不到他是这么个处理方法: 内急去厕所也要搞出一个神仙的味道来! 冲朱福陵去的方向,赵仁琦露出玩味的微笑。 只是那黄百会,什么也不做,就是不远不近地跟着、缠着,让赵仁琦搞不明白,也很烦恼——这是怎么回事?他尾随跟踪到底为了什么? 女人——莫名出现的女人,一定要当心! 第十五章 难道是他? 把桌凳在三轮车上放好,赵仁琦三人一起离开,抛下还在因刚才朱福陵测字一事发呆的黄百会,向不远处的一个饭店走去。 饭店的门面不大,属于那种中档饭店,上下两层共有十来间房子,一楼入口儿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生意还挺兴隆。 饭店门两边用行楷字体写成的对子很显眼,也很有趣: 上联是——想来就来包您吃好它; 下联是——要走便走君请钱留下。 门头的招牌上横写四个隶书体的大字:聚义餐馆。 站在饭店门口,刘生地怯怯地问赵仁琦道: “我说哥——咱们今儿真去这儿?可要花不少钱那?” 王发根打趣道: “没说错你吧?结了婚的人,张口闭口都是钱——今天我们是说大事儿,知道吗?不说去什么星际大饭店,至少得是个像样子的地方才行啊!” 刘生地也不示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有一天,给你也找个老婆,再生几个孩子,你就不在这儿装大头蒜了!” 王发根还想反击,赵仁琦说道: “主要是这里有单间可以说话,饭菜还不贵。——进去吧——今天就这儿了!办正事要紧!” 王发根与刘生地二人互相挤眉弄眼地跟赵仁琦进了这家饭馆。 还好,只剩一个单间了,他们刚定下没离地方,后面就又来人喊着要单间了;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无奈改坐了大厅。 赵仁琦三人要了六个菜,三荤三素,外加一瓶白酒,一壶茶,店伙计很快就给他们上齐了。 三个人谁也没怎么说话,也没有动酒瓶,先简单胡吃了些菜,喝了些茶水,随便聊了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毕竟,从早上到现在,一大上午了,都累了、饿了,也渴了;还有就是——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好些问题,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 “我说仁琦哥!刚才那唱戏的不让你输钱,你干嘛非要跟他对赌呀?反正是他说的——不管输赢都给钱,你何必那么较真儿呢?万一输了,我们拿什么给他呀?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还是刘生地没有多大耐性,狼吞虎咽一通,瞪起他那牛眼开始埋怨上了。 “是呀——仁琦哥!难道你真能赢他?”王发根虽也不解,但比刘生地要稳重些,他知道赵仁琦一定有他的道理。 赵仁琦没吭声,只管打开酒瓶,把每个人的酒杯都满上酒,自己先端起来,冲他们二人做了个碰杯的动作说道: “先干了这杯酒再说!”其实,赵仁琦对今天发生的事也有很多疑问和不解,简直有点儿蹊跷;只是,他不会直接表露出来,想先借酒再稳定一下情绪,理理思绪。 王发根和刘生地也是一样的心思,二人马上举起酒杯,和赵仁琦的酒杯碰在一起,三个人几乎同时发声—— “干!” 如此连干三杯,三个人吃菜喝茶压了压酒后,赵仁琦说道: “你我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发小,相交几十年,从无差错;你们俩还跟我一起摆棋摊儿,一摆就是差不多快三十年,和我风雨同舟、同甘共苦,无怨无悔!—— “其实,就你们俩的象棋实力,早就可以独立门户了,可你们俩仍然一直跟着我打下手;而我呢?却一直没能带着你们俩搞出什么名堂,成天跟着我东奔西走,风刮日晒,几乎没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 “我这心里,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们俩!” 刘生地急性子,打手势制止赵仁琦继续说下去,一瞪牛眼说道: “你说这就见外了——仁琦哥!我虽没多少文化,可我知道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仨虽然比不上刘关张人家大人物,但我们至少也是兄弟,‘义’字怎么写,我还是知道的!” 王发根跟着也动情地说: “仁琦哥!说句揪心的话——我们仨可以说是‘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有相似的命运,我们能一起走到今天,不容易!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俩的——我们是自愿跟随你的。 “再说,跟了你之后,我们俩才在象棋这条路上找到了方向,也跟着你提高了象棋的很多技术;要说对不起,其实应该是我们俩对不起你才是——我们一直没能帮你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 王发根说完,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杯,一脸的激动。 刘生地眼圈儿一红,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 “我们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在这儿倒苦水,说大事吧。” 突然觉得他开始说的问题还没解决,刘生地又问赵仁琦道: “我说哥哥!你别老打岔——跟那个唱戏的赌棋的事你还没解释呢!我们可是输不起呀——可别误会我怕出钱,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们没那个必要跟他赌棋。” 王发根没说话,但表情很明显,也希望赵仁琦给个明白。 赵仁琦也端起酒杯自饮了一杯,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顿道: “我们最近不是一直在筹备一个象棋俱乐部吗?” 王发根与刘生地几乎同时应道:“对呀——你不是也一直说我们不能再这么来回跑下去了吗?” “是呀!”赵仁琦慨然道,“近三十年的江湖棋摊儿经历,我们已经有了很好的群众基础;现在开俱乐部把象棋当做事业来做,你们就再也不用跟着我东奔西跑了。” “好啊!这个我一直很赞成——可我们现在正需要钱的时候,要是跟那唱戏的赌输了,我们的俱乐部不就泡汤了?”刘生地着急地说。 王发根点点头,表示赞同刘生地的话。 赵仁琦说道: “二位兄弟!你们跟了我近三十年,见谁真正赢过我吗?” 王发根与刘生地异口同声道:“没有!没有见过!” “说句心里话,”赵仁琦随即说道,“那个老先生的棋艺,不但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可以说高深莫测——我根本没把握赢他!” “什么?”刘生地的牛眼一下就瞪大了,嘴也张大了,“那你还跟他对赌?——你这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快把我弄出心脏病来了都!” 刘生地一脸的哭相:那可是十万块呀——会让他们仨一无所有还负债的! 这次王发根倒是没说话,一脸狐疑地看着赵仁琦等下文。 赵仁琦说道: “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五十年前横扫大江南北,击败天下所有高手,荣获‘棋圣’称号的鲜于琪吗?” “记得!——怎么了?”刘生地一脸紧张说道。 “那个人不是打那儿以后就绝迹江湖,再也没有出来过吗?”王发根隐隐感觉到一种恐惧。 赵仁琦肃然道: “二位兄弟!这次我们要中六合彩了!” “难道是他?”王发根与刘生地同时惊呼——一脸的骇然! 第十六章这里没有棋圣,只有棋王 “对!”赵仁琦也肃然道,“他一开始出现,我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盲对以后,再加上他的言行、打扮,结合年龄,我断定:他一定是当年绝迹江湖的鲜于琪!” “那你还跟他对赌?”刘生地的牛眼瞪得更大了——夹到嘴里的一口菜忘记咽差点儿掉地上! 王发根也有些想不通了,放下夹菜的筷子,奇怪地看着赵仁琦,。 赵仁琦喝了一口茶道: “二位兄弟!稍安勿躁——我刚才说没把握赢他,可我也没说就会输给他呀!” “不会吧!我的哥哥!”王发根和刘生地同时惊呼出声,“你真会赢?”二人现在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赵仁琦,还是不是他们交往共事几十年的发小大哥了! 那可是棋圣——无法超越的存在! 他们这个发小大哥虽被称为“棋王”,那可是限于这方圆百里的棋手;鲜于琪什么人那?当年,那可是击败天下所有高手的高手啊!——是公认的“棋圣”! 棋圣!—— 能比吗? 刚才在棋摊儿上下的,那是他们自己经常摆的江湖棋局,是他们自己熟悉的棋局,下个平局,那也是没什么奇怪的。 就是盲对——那又怎么样?能盲对,不代表就能和棋圣对赌啊! 王发根和刘生地实在想不明白:赵仁琦今天是怎么了?——跟棋圣对赌,那不是找死吗? 现成的银子不接,非要对赌——这不是逞英雄吗? 不明白——打死也不明白! 二人端起眼前的酒杯,又胡乱喝了几杯闷酒——情绪满脸。 赵仁琦见王发根和刘生地真急了,他也端起自己眼前的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说道: “二位兄弟!我自罚一杯!本来,我们准备今天说一下俱乐部开办的事,可计划总没有变化快——‘老棋圣’的突然现身,打乱了原来的思路和计划:我想赢这笔钱,准备把俱乐部做得更大一些,希望二位兄弟支持我!” 刘生地和王发根没有吱声,那表情很显然——有点儿玄!不可能! 赵仁琦笑了笑,给二人打气道: “怎么了?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难道你们忘了——刚才那个朱福陵大哥怎么说的?” 刘生地牛眼一亮道: “对呀——怎么把他给忘了!那个相面测字的说仁琦哥要出大名,难道真要应上?什么猪啊狗啊药啊——还真有两下子!” 王发根迟疑道: “可他说的是在医上出名——这跟赌棋不沾边儿啊!” 刘生地又失望道:“对呀——这跟赌棋连不上啊!” 赵仁琦引导道:“朱福陵大哥当时解释——夕必出月,月为阴,日月相合方为明字。要知道,日为阳,月为阴,阴阳相合是关键。” 刘生地和王发根二人同时发问道: “怎么讲?” 赵仁琦解释道: “我的理解是——医上出名,未必会从医开始;若联系到‘老棋圣’的突然现身,没准儿是应到先在棋上大明!” 刘生地的牛眼又来了精神:“这么说好像有点儿道理。” 王发根想了想说道:“难道会这么快?刚测了字,三天后就大明?” 赵仁琦见时机已到,站起身,把王发根和刘生地二人眼前的酒杯添满酒,然后端起酒杯,冲他们二人说道: “相信我:至少我不会输——这一点我可以在此保证!以我目前的棋力,跟任何人交手,赢不赢先不说,自保是没一点问题的!我敬二位兄弟——希望你们支持我!” 说完,赵仁琦把手中的杯子往前一送,做了个要碰杯的样子。 王发根和刘生地对望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 怕什么呢?怕能解决问题吗?大哥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干吧! 二人也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同时说道: “我们支持你!” 三人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说不想赌是假的——那可是十万块钱!对他们来说,那是多么及时的一笔钱啊:有了这笔钱,他们的计划就可以更好实施了! 他们是真缺钱啊——十万块,对他们三人而言,那简直就是一个很天文的数字!他们二人能不动心吗? 王发根和刘生地开始只是一时被鲜于琪的来头吓蒙了;经过这么一番沟通,二人也不管他什么棋圣不棋圣了——这里没有棋圣,只有棋王,那就是他们的发小大哥—— 赵仁琦! 赌!拼了! 敢拼才会赢! 大不了从头再来! 把钱赢过来,跟人家把钱送过来——那是大不一样的境界! 赢了——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资本:靠的是实力,而不是施舍! 憋屈了几十年——甩开膀子干他一场,让那些不正眼看他们的人看看:他们不是孬种! 思想一通,三人的酒喝得也舒畅了——一下子,这每个人心里开始有点儿改天换地的感觉了! 三个人推杯换盏,高高兴兴吃喝了个杯盘狼藉。 第十六章 这里没有棋圣,只有棋王 “对!”赵仁琦也肃然道,“他一开始出现,我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盲对以后,再加上他的言行、打扮,结合年龄,我断定:他一定是当年绝迹江湖的鲜于琪!” “那你还跟他对赌?”刘生地的牛眼瞪得更大了——夹到嘴里的一口菜忘记咽差点儿掉地上! 王发根也有些想不通了,放下夹菜的筷子,奇怪地看着赵仁琦,。 赵仁琦喝了一口茶道: “二位兄弟!稍安勿躁——我刚才说没把握赢他,可我也没说就会输给他呀!” “不会吧!我的哥哥!”王发根和刘生地同时惊呼出声,“你真会赢?”二人现在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赵仁琦,还是不是他们交往共事几十年的发小大哥了! 那可是棋圣——无法超越的存在! 他们这个发小大哥虽被称为“棋王”,那可是限于这方圆百里的棋手;鲜于琪什么人那?当年,那可是击败天下所有高手的高手啊!——是公认的“棋圣”! 棋圣!—— 能比吗? 刚才在棋摊儿上下的,那是他们自己经常摆的江湖棋局,是他们自己熟悉的棋局,下个平局,那也是没什么奇怪的。 就是盲对——那又怎么样?能盲对,不代表就能和棋圣对赌啊! 王发根和刘生地实在想不明白:赵仁琦今天是怎么了?——跟棋圣对赌,那不是找死吗? 现成的银子不接,非要对赌——这不是逞英雄吗? 不明白——打死也不明白! 二人端起眼前的酒杯,又胡乱喝了几杯闷酒——情绪满脸。 赵仁琦见王发根和刘生地真急了,他也端起自己眼前的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说道: “二位兄弟!我自罚一杯!本来,我们准备今天说一下俱乐部开办的事,可计划总没有变化快——‘老棋圣’的突然现身,打乱了原来的思路和计划:我想赢这笔钱,准备把俱乐部做得更大一些,希望二位兄弟支持我!” 刘生地和王发根没有吱声,那表情很显然——有点儿玄!不可能! 赵仁琦笑了笑,给二人打气道: “怎么了?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难道你们忘了——刚才那个朱福陵大哥怎么说的?” 刘生地牛眼一亮道: “对呀——怎么把他给忘了!那个相面测字的说仁琦哥要出大名,难道真要应上?什么猪啊狗啊药啊——还真有两下子!” 王发根迟疑道: “可他说的是在医上出名——这跟赌棋不沾边儿啊!” 刘生地又失望道:“对呀——这跟赌棋连不上啊!” 赵仁琦引导道:“朱福陵大哥当时解释——夕必出月,月为阴,日月相合方为明字。要知道,日为阳,月为阴,阴阳相合是关键。” 刘生地和王发根二人同时发问道: “怎么讲?” 赵仁琦解释道: “我的理解是——医上出名,未必会从医开始;若联系到‘老棋圣’的突然现身,没准儿是应到先在棋上大明!” 刘生地的牛眼又来了精神:“这么说好像有点儿道理。” 王发根想了想说道:“难道会这么快?刚测了字,三天后就大明?” 赵仁琦见时机已到,站起身,把王发根和刘生地二人眼前的酒杯添满酒,然后端起酒杯,冲他们二人说道: “相信我:至少我不会输——这一点我可以在此保证!以我目前的棋力,跟任何人交手,赢不赢先不说,自保是没一点问题的!我敬二位兄弟——希望你们支持我!” 说完,赵仁琦把手中的杯子往前一送,做了个要碰杯的样子。 王发根和刘生地对望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 怕什么呢?怕能解决问题吗?大哥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干吧! 二人也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同时说道: “我们支持你!” 三人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说不想赌是假的——那可是十万块钱!对他们来说,那是多么及时的一笔钱啊:有了这笔钱,他们的计划就可以更好实施了! 他们是真缺钱啊——十万块,对他们三人而言,那简直就是一个很天文的数字!他们二人能不动心吗? 王发根和刘生地开始只是一时被鲜于琪的来头吓蒙了;经过这么一番沟通,二人也不管他什么棋圣不棋圣了——这里没有棋圣,只有棋王,那就是他们的发小大哥—— 赵仁琦! 赌!拼了! 敢拼才会赢! 大不了从头再来! 把钱赢过来,跟人家把钱送过来——那是大不一样的境界! 赢了——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资本:靠的是实力,而不是施舍! 憋屈了几十年——甩开膀子干他一场,让那些不正眼看他们的人看看:他们不是孬种! 思想一通,三人的酒喝得也舒畅了——一下子,这每个人心里开始有点儿改天换地的感觉了! 三个人推杯换盏,高高兴兴吃喝了个杯盘狼藉。 第十七章 你怎么跟他续香火呀? 赵仁琦平时是不怎么饮酒的,今天情况特殊,又是弟兄三个在一起,没有任何其他外人,就多喝了几杯。 他们三个人不知不觉把一瓶酒都喝完后,又要了一瓶,大概喝了约半瓶后方尽兴而止,不敢再喝。 直到下午四点,赵仁琦三人方才尽兴,离开“聚义餐馆”。 因下午不再出摊儿,三人各自回家,约定休息好后,第二天上午八点碰头。 回家的路上,赵仁琦的心情格外地好—— 三十年了,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心情? 心情加上酒精的兴奋刺激作用,这一路上,赵仁琦觉得什么都是亲切的; 就连平日里那些不正眼看他的人,他也突然觉得——他们是那么的亲切、和蔼! 真好! 精神有了寄托,生活有了奔头——一切都将要变得那么美好…… 然而,赵仁琦不但经历过太多的不如意,而且还游走江湖近三十年,绝对不会头脑发热到认为: 他就是天下第一,棋王不败! 他也绝对不会狂妄地认为: 鲜于琪那十万块钱的赌资,他可以信手拈来! 他很清楚: 三日后,他跟鲜于琪对赌,必然会是一场血战! 胜负难料,输赢难测! 他也想过退缩,也想过简单地接受鲜于琪的条件,拿走鲜于琪承诺的酬劳—— 但,那不是他的性格! 他赵仁琦隐忍近三十年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祈求别人的施舍?难道就是为了一辈子在别人的白眼中生活? 难道——难道就是一辈子让他自己的母亲,一辈子不敢走出自家的大门? 难道——难道就是让“赵氏中医”永绝杏林? 难道——难道就是让他们赵家永绝香火? 难道…… 他不想放过这次挑战的机会——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与超级棋手相遇,而这个棋手还是五十年前无人超越的存在: 这对他的棋艺生涯来说,太难得了! 再说,那鲜于琪的棋艺虽然高深莫测,还是曾经的“棋圣”;但他赵仁琦几十年来,在象棋上下的功夫也非常人可比,他研究过所有他能找到的古今高手对局,他对自己的棋艺有绝对的自信: 任何人想赢他,几乎不可能;而他,无论跟任何人赌棋,他绝对可以做到自保! 退一步讲,即使赢不了鲜于琪“老棋圣”,下个和棋,拿不到那十万块钱的赌资; 仅凭三日后的一场大战,他赵仁琦也可以让照日镇,尤其棋牌村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他一定不能退缩!他一定要把握好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相信——到时,一定会有人识破鲜于琪的身份,并公开那场对赌的消息! 他太需要洗白自己了! 快三十年了——他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他必须赌!还要尽量赢! 他要打破鲜于琪的“棋圣”神话! …… 王发根和刘生地不会理解,更想象不到赵仁琦复杂的心理; 而赵仁琦也不能跟他们俩说的太过详细——否则,他们会担心的: 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赌——是十万块钱的对赌! 还是一个他自己其实根本掌控不了结果的对赌! 他当下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准备,好好思考对策。 一路上,赵仁琦的脑子里尽是跟鲜于琪赌棋的事; 满脑子都是思考如何对付鲜于琪; 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满脑子都是是否能出奇制胜; 满脑子过滤古今各种名家对局…… 他太兴奋,太紧张了! 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 “赵仁琦!” 就在快到家的时候,大约离家门口还有一百多米,他正微微低头想着心事,一个女子喊住了他,还堵在她面前。 “你是在叫我吗?” 略有醉意且还沉迷在思绪中的赵仁琦,听到有女子叫他名字的声音,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抬头看后退半步紧张问道。 因为,近三十年来,几乎没有人叫过他的全名了—— 王发根和刘生地两位发小出于对他的尊重,一向都是“仁琦哥”、“仁琦哥”的叫他; 而其他人,尤其那些不正眼看他的人——他们在人前从来都是对他各种暗藏打击、讽刺的话,在人后都是什么“赵乞儿”、“招人妻”的叫。 突然听到“赵仁琦”三个字,还是发自一个好像年轻女子的口中,赵仁琦感到好熟悉而又好陌生! 他还好恐惧:又是女人! 他太害怕女人了! 因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敢相信那是在叫自己! “是——赵仁琦!我在此等你很久了!你好逍遥——” “你母亲在家里孤零零一人,你却在外吃喝玩乐:你还是人吗?” 那女子冷冷回道,还故意又说了一遍“赵仁琦”三个字。 赵仁琦一惊,猛一抬头——鲜亮、阳光的黄百会,赫然站在他面前,俏脸森然,怒气勃发! “呀!”赵仁琦大吃一惊,酒一下子被吓醒了一半儿,所有的思绪也一下子被打断,又不自主地后退半步道,“怎么又是你?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母亲一个人在家里?” “赵仁琦!我听说,你很不争气,都说你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赵氏中医’就要因你永绝杏林;你们赵家就要因你永绝香火! “我还听说——你母亲易明秀,因你赵仁琦,她三十年没敢走出赵家大门一步!” 黄百会毫不客气,一口气把赵仁琦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完全没顾忌这是在棋牌村的大街上,他们说话的当口,已经有不少人在围着看了——那些人还私下里小声指指点点: “看——又一个女的,怎么勾搭上的?” “这个‘招人妻’现在改行了——改招黄花大闺女了!” “‘赵乞儿’这饭要的——把大姑娘都要到家门口了!” “‘招人妻’现在胆儿大了啊——把大姑娘都搞到家门口了!” “这下热闹了——这女的这么横,看这‘招人妻’怎么应付!” …… 俗话说得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这黄百会倒好,赵仁琦哪壶不开她专提哪壶——赵仁琦再怕女人,也不能怕到让人这么不明不白地欺负,还无动于衷! 赵仁琦这一急,他刚才所有美好的心情,彻底被淹没、摧毁;他的酒劲儿也跟着上来了,忍不住怒吼一声道: “你是谁?凭什么这么说?”那声音那表情,简直能吓死人! 双拳捏得嘎巴嘎巴响——如果对方是个男人,赵仁琦非冲上去给他几拳,以泄心头之恨不可! 太可恨了——莫名其妙地他给来一顿口诛! 简直就是用嘴杀人! “凭什么这么说?老天让我来挽救你——让我来帮助你重振‘赵氏中医’;让我来帮助你续上‘赵氏香火’!” 黄百会慷慨激昂地回道。 她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简直象个“要救百姓于苦难的女英雄!” 没想到她的话一落地,立刻惹得围看的那些人一阵哄笑和嘲弄—— “哈哈哈哈……” “你怎么跟他续香火呀?” “这可是大街上——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你可真猛——把我吓着了!” “是呀——姑娘!你快救救他吧——他可是活半辈子了都!” …… “哈哈哈哈……” 围看的那些人七嘴八舌,那话那个难听就别提了——那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人越来越多,这热闹搞大了! 黄百会虽然年龄不小,三十五六了已经,但却一直生活在理想中,还是个纯情少女的心态,心里想的什么,嘴上就说了出来。 话一说出来,她也发现那话是有问题的——太容易闹误会了! 可——话已出口,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黄百会的脸臊得通红,一下子感觉无地自容! 赵仁琦也比黄百会好不了多少——那黄百会毕竟是说的他: 那些围看的人虽不直接说他,但说黄百会不就是说他赵仁琦吗? 赵仁琦这个气呀——那牙咬得嘎吱嘎吱响,比那老鼠晚上磨牙的动静都大: 这是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呀?说话全不着调儿!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也不认识她呀! 挽救他赵仁琦?还是老天让她来的! 丫头!你还是先挽救挽救你自己吧! 第十八章 非礼勿请 黄百会本想直奔主题,给赵仁琦来个佛家所说的“当头棒喝”,让他快点儿从象棋中走出来发展中医事业;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棋牌村的人这么龌龊:竟然跟流氓一样,当街就敢赤裸裸地羞辱人! 确切地说——他们这是在公然调戏妇女! 然而,她黄百会既然有勇气从东山省的千里之外,来到这中州省寻找医缘,岂是轻与之辈? 刚才她是措不及防;再者,也是她自己给自己搞出的尴尬,怨不得别人起哄——只不过,起哄起得太过分了! 她黄百会也绝不白给! 不大功夫,黄百会就调整好了心态,在心里边较劲儿道: “不就是男女间那点儿破事儿吗?值当这么神神秘秘恶心人吗?本姑娘可是东山省中医学院的高材生,十三科全拿——什么没见过?什么不知道? “什么男人女人?不就是性别特征吗?在医生的眼里,任何男女还不一样——都是人体!都是标本! “你们这些流氓——没文化、没教养,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们!” 没了心结,就没了羞怯;没了羞怯,对付流氓就有了本钱——而一旦有了本钱,出手就没了顾忌! 黄百会顿时释放出一团暧昧的和气,仰脸冲围看的人笑道: “没见过续香火呀?那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来的?你们不都是你们爹娘续出来的香火吗?你们的爹娘不都是你们的祖上续出来的香火吗?” “你们的子女是怎么来的?他们不也是你们续香火续出来的吗? “看你们往那儿一站,一个个人五人六的,怎么一张嘴就拿自己的爹娘开玩笑?就拿自己的祖宗,拿自己的子女开玩笑?” …… 她边说边原地转圈,同时还伸出手故意随着身子转圈指向那些羞辱她的人;可她的语速却很慢,声音却很柔和,笑容却很灿烂,一点儿也不像是报复。 整人嘛——不就是搞个恶作剧嘛! 她黄百会要没有一点儿整人的本事,当年怎么会把他的王丼表哥整的摸不着北! 黄百会的语速虽然不快,但语句衔接却是如行云流水,不给对方一点反击的间隙;她就这样转过来、转过去地说,搞得那些羞辱她的人—,一下愣在了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们一个个的小心脏都敲起了鼓: “好家伙!这女的,看着穿戴挺阳光的,怎么说话这么损呢?” “这哪儿来的女的?怎么这么辣——赶上四川的辣妹子了!” “我的那个娘啊!怎么说着说着,把我们给绕进去了!这女的是个妖精吧?” “这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那‘招人妻’本不是什么好人,看找这女的,更不是什么好人:比他还厉害!” “哥哥兄弟!这下丢人丢大发了——家门口我们都被这女的给糟践了!” “真倒霉!今天怎么遇见个这样儿的?黄花闺女不害臊——真敢说!跟那‘招人妻’一样,真真儿的都不是好人!” “撞鬼了今儿算是,月忌日就是不该乱出溜,出门儿就遇见这么个女爷们儿!这怎么收场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骂人不带脏字儿——不是什么好鸟,不是什么好人!” …… 赵仁琦也楞那儿了: 怎么回事儿?这丫头怎么还长着这么一张嘴? 看她那一张纯情、稚嫩的脸,他怎么着也不信刚才的话出自黄百会之口。 赵仁琦刚才本要豁出去,给黄百会解围的—— 再怎么说,那黄百会是因他赵仁琦遭到的羞辱,还是在他的家门口;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因他自己受这样的窝囊气? 人在江湖,义字当先——个人恩怨必须先抛到一边儿。 不成想,黄百会给来了这么一出,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如此一来,赵仁琦更恐惧了,不由得又后退半步—— 女人!太可怕了!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赵仁琦双手一挥,冲那些还楞在那儿不知所措的街坊邻居沉声说道: “你们还不快各回各家?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啊?以后记住留点儿口德吧——真丢人!” 赵仁琦借机敲打了一下那些人,省得他们老不知深浅。 围看的人闹了个没趣儿,一步三回头地四散开回家了。 赵仁琦瞅机会,也想抽身躲开溜掉—— “你想溜?” 谁知那黄百会眼尖,一下就觉察了他的意图,边喊边往前跟进一大步,伸手抓住了赵仁琦的挎包,冲他轻笑道: “你不请我去家里坐坐吗?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风度?”一脸的灿烂,一脸的暧昧,一脸的无法拒绝! “我的天!这个女人看来是非要缠上我呀!——这可怎么办?”赵仁琦那个别扭就别提了,脸跟苦瓜似的。 见黄百会抓住自己的挎包不放,赵仁琦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子曰:‘非礼勿请!’你我既非故交,又非新识,我好像没有请你去家里坐坐的理由!” 赵仁琦说完,双手掌心往外往下摊开,那意思很明显——不是他不请,是没法请! “什么‘非礼勿请’?孔子这么说过吗?” 黄百会一愣——她好像没读过孔子这句话,更没听说过; 随即明白是赵仁琦耍无赖,借故推辞——黄百会松开抓赵仁琦挎包的手,话锋一转,冲赵仁琦责难道: “你既拿孔子做挡箭牌,那我跟你说一段‘孟子’的话,看你怎么解释你刚才的行为! “‘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我一个弱女子刚才无意中因你而陷入尴尬困境,非常难堪,还是在你家门口,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毫无作为—— “请你回答——你的行为是礼,还是非礼?” 赵仁琦语塞——虽然他刚才的确想豁出去解围,但毕竟他没去解围:这是说不清的! 冤死了! “如果你刚才是真的毫无作为,那么你是不是‘孟子’说的‘豺狼也’?外边都说你不是好人——无怪乎?” 黄百会见赵仁琦语塞,她很得意地步步紧逼,还故意之乎者也,滑稽至极。 这次,赵仁琦是真害怕了:这个女人真难缠——若不躲开她,恐怕后患无穷! 虽然看起来,她并无多大恶意——但她毕竟是个女人! 他赵仁琦近三十年的流浪江湖,都是因为女人——他太害怕被女人缠上了! 更要命的是:三日后,他还要跟鲜于琪有一场血战; 如果这期间被这个女人缠住不放,再出点儿什么事儿,那就全完了! 赵仁琦一下就没底气了,说话声音也软了下来,很客气地说道: “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我之间无冤无仇,请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好吗?” “我从东山省来——至于我要干什么,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不会这么健忘吧?” 黄百会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突然想到刚才说那些暧昧话的事情,双颊一下子飞上了红晕。 赵仁琦瞳孔一缩,紧张而生气地说道: “这位姑娘!在下一再忍让,请你不要太过分——我赵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来插手,更不需要女人来插手!” 黄百会也急了: “既然如此,那为何你都三十年了,还是这个样子呢?你不是不要外人插手,不要女人插手吗?” 赵仁琦再一次语塞:他的苦,没人能理解,没人能说得清! 他也从不解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怎么没话了?” 黄百会不依不饶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外人?你怎么就知道女人不能插手赵家的事?” “你——!”赵仁琦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缓了一口气,赵仁琦发现: 如果不动点儿真格的,这个女人非跟他一直纠缠下去不可——那可要坏大事儿的! 于是,赵仁琦只好拿三日后的对赌来说事儿: “这位姑娘!按说,你既然已来到我家门口,又提出进去坐坐,我的确不该拒绝你——” “只是,我现在的确有大事要办,没时间接待你。” “什么大事?说得那么严肃——不会是哄我的吧?” 看着赵仁琦那副哭相,黄百会的口气也缓和下来,心里偷着乐—— 赵仁琦被他整得那个样子,真是太好玩儿了! 没办法,赵仁琦兜底道: “三日后我与一位前辈高人有一场比棋对赌,对我很重要;我接下来,要全力以赴去做准备,所以——” “在哪儿比?”黄百会打断赵仁琦问道。 “照日镇的象棋俱乐部。”赵仁琦如实回答。 “那好——我三日后在俱乐部找你。比赛结束再说我们间的事。” 见捉弄得赵仁琦差不多了,黄百会开始让步。 赵仁琦以为黄百会这就完了,马上挥挥手说: “那三日后见!”抬脚就要离开。 “慢着!”黄百会突然想到一件事,喊住了赵仁琦。 赵仁琦道:“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三日后见吗?” “把你的香炉拿出来,我要跟你比一比!”说完,黄百会就打开了挎包,低头去找她那只陶莲花香炉。 赵仁琦一愣道:“香炉有什么好比的?快走吧——天色不早了已经!” “少废话!快拿出来!”黄百会催道。 无奈,赵仁琦开始去拉挎包的拉链。 “哎呀!我的香炉呢?我的香炉怎么不见了?” 赵仁琦的挎包拉链拉到一半儿,黄百会就喊上了——听声音,都几乎要哭了! 第十九章 是英雄救美,还是狗熊救美? “赵仁琦!我的香炉呢?”赵仁琦松开拉拉链的手,正要询问黄百会状况,黄百会却冲他喊上了。 “什么?你的香炉——我怎么会知道在哪儿?”黄百会的问话,闹得赵仁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 黄百会高声说道。谁知还没说完,电话来了,拿起手机一看显示是王丼来电,黄百会溜到墙根儿,接通后想都没想就埋怨道: “表哥!你怎么现在才联系我——我恨死你了!”边说边撒娇,最后竟然哭了出来。 “表妹!我一直联系你,在找你啊——是你一直不接我电话。表妹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在哪儿?”电话那头发出王丼那讨好又担心的声音。 女人! 真是怪物——没来由地说笑就笑,说哭就哭! 黄百会打电话的声音虽然不大,赵仁琦还是能听清楚她说的话,尤其那哭声,更清楚。 赵仁琦不知所以,也没法离开,站在那儿发呆:她哪儿又出来一个表哥?真乱! 又有一些看热闹的,早就远远地看着赵仁琦和黄百会,好奇地低声议论着;此时,出现新情况,他们更来劲儿了,还指手画脚…… 赵仁琦和黄百会那么扎眼地站在当街,还是在赵仁琦的家门口不远处,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你不让谁打那儿过?你不让谁往那儿站? 不让谁看?不让谁说? 人家不犯法呀! 悠悠众人——有脚、有眼、有口,都是活的,何以封堵?何以防范? 没办法——赵仁琦焦急万分,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芒刺在背”的感觉。 王丼的话问完,黄百会犹疑了一下,瞥了一眼赵仁琦,然后冲手机委屈地说道: “赵仁琦他欺负我!在他家门口!” 赵仁琦一惊——她怎么这样?怎么成他欺负她了?他何时欺负她了? 难道她表哥就在附近? 麻烦大了! 赵仁琦的冷汗就下来了: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躲不开的女人债——看来,这月忌日的照日镇大会,还真不能再赶了!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飞来横祸! 这说得清吗? 然而,事已至此,只有面对——赵仁琦只好等: 等黄百会说的那个表哥的出现! 不大一会儿,一辆黑色皇冠风驰电掣般开了过来,吓得路上行人纷纷躲闪。 车子“嘎吱”一声来了个急刹车,发出一阵刺耳的轮胎和地面的摩擦音,停在离赵仁琦不远处的当街。 王丼从驾驶室出来,狠狠地关上车门,一脸怒气直冲赵仁琦过去。 到了跟前,王丼二话不说伸出左手,一把揪住赵仁琦的衣领狠声道: “‘赵乞儿’!你他墨活腻味了?敢欺负我表妹!”满嘴的酒气,熏得老远都能闻到。 黄百会没想到王丼这么快就到了,什么也不问,直接就揪住了赵仁琦—— “表哥!快放手!”黄百会有点儿后悔了,大声喊叫王丼松手。 “原来王丼就是你表哥——怪不得纠缠不止!哼!我赵仁琦就那么好惹吗?” 面对王丼的挑衅,赵仁琦毫不畏惧,眼瞅黄百会沉声道。 黄百会此时也发现王丼和赵仁琦好像有宿怨,赵仁琦一定认为她是故意伤害他的,情知已是百口莫辩,还是冲赵仁琦极力辩解道: “不是这样的!” 赵仁琦怒喝道: “都无所谓了!” 士可杀不可辱! 况且还是在自己的家门口! 你有钱又怎么样? 你有势又怎么样? 如此欺负人,要是再忍,他赵仁琦还是人吗?还是男子汉吗? 正对王丼那双对他不屑一顾的眼神,赵仁琦的脑海中,突然又隐现出三十年前他父亲赵青师被抓的场景: 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咔嚓”一声,把一副锃亮的手铐,铐住了事先已被民兵控制住,一脸无辜、据理力争的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推推搡搡,把他硬塞进警车,然后拉着警笛“滴~呜~~滴~呜~~滴~呜~~……”呼啸而去。 接着,几个穿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野蛮地摘下了那块在赵仁琦家大门口挂了半个多世纪的“赵氏中医”的牌匾,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辆工具车上拉走了…… 恨! 三十年!三十年的落魄——这一切都跟卫生部门有关,都跟他们王家有关! 没想到三十年过去,王家对他赵家,依然这么不依不饶,赶尽杀绝!—— 居然还把亲戚家的丫头也弄来,无缘无故地纠缠他,骚扰他! 忍无可忍! 无需再忍! 大不了拼了! 看着王丼掴来的右掌,赵仁琦左臂抬起格住,右手对王丼揪他衣领的左手腕同时一个反手擒拿,王丼的手就松开衣领被锁住了,疼得他“哎呀呀”直叫唤; 赵仁琦迅速又进右步踏入王丼裆下双腿间,合力往左前方挤出—— “滚!” 随着赵仁琦那一声饱含了万般怨恨的暴喝,王丼“咯噔噔”被推搡出一丈开外,险些摔倒。 幸亏赵仁琦心善未出全力,否则,恐怕王丼就要被摔成四脚朝天丢大人了! 王丼虽然年轻,但他平时酒色无节,身子早就掏空了,哪里禁得住赵仁琦暴怒下的一击! 王丼晃了几下方站稳身形。 王丼没想到在自己的表妹面前他会如此狼狈,而这个表妹还是他王丼心中的女神,这个跟头他栽不起,这口气他咽不下! 一个市井小混混也敢跟他这官二代动手? 而他本人,现在至少也算个官儿! 尤其还有那帮可恶的村民,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热闹,个个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王丼可丢不起这个人;要不,他以后还怎么在这儿混人?。 王丼恼羞成怒,一指赵仁琦道: “好你个‘赵乞儿’!还敢还手偷袭——看我今天不废了你!” 说完,王丼作势就要冲过去和赵仁琦决斗! 他不认为赵仁琦是他的对手,他觉得刚才是自己太大意了,认为赵仁琦不敢对他动手,不小心着了赵仁琦的道儿。 这次,可没那么幸运了——好歹,他王丼要把失去的面子给找回来。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赵仁琦也没什么顾忌了:弄到哪儿算哪儿吧! 反正,这口恶气早该出一出了! 所以,赵仁琦做好了准备,等王丼过来,要好好教训这个不可一世的官二代。 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 街头打架斗殴,本就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事儿;何况,现在就发生在村子里、家门口,更不能错过了。 王丼——谁不认识?镇卫生院的副院长,老子是省卫生厅长王中贵; 赵仁琦——谁不认识?一个破落户浮浪子弟,不务正业,摆棋摊儿蒙钱度日,人们眼中的混子。 这俩人斗,肯定好看! 再者,是亲三分向—— 这儿的村民再怎么不待见赵仁琦,但他们毕竟是一个村的;王丼再怎么光鲜,但他毕竟是外人——而他平时很傲,这儿的人也并不怎么待见他!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此简单的道理,王丼都不懂,不吃亏才怪! 而王丼刚才,还那么霸道地把车开进村子,早就引起村民的不满了。 是故,村民们不但没有劝架的意思;相反,他们每个人的心里,此时却都希望赵仁琦收拾一下这个狂妄的王丼! 在棋牌村当街,欺负棋牌村的人——太狂妄了! 村子里的混子有几个也已经来到周围,一个个摩拳擦掌,对王丼怒目相向,随时准备援手赵仁琦,收拾王丼这个胆敢“入侵者”! 不过,他们都已经看出来了:王丼绝不是赵仁琦的对手;因此,他们暂时只扇阴风、烧底火,作壁上观。 于是,村民里有人开始起哄: “上呀——看谁弄过谁?” “这是英雄救美呀,还是狗熊救美?” “仁琦老哥!平时见你不吭不哈的,这动起手来,还真有两下子——抽空儿也教教兄弟!” “这是哪儿来的野狗啊?胆敢跑到当街乱咬人——打死他!” “哟——这不是王副院长吗?美女当前,可不能怂啊!” “快上啊——谁怂谁是孬孙!” “敢不敢打个赌看谁赢?” “赌就赌——一百块,谁输谁请客!” …… 第二十章 狼入虎窝——贪吃到头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任谁都明白:这次王丼是“狼入虎窝——贪吃到头了”! 黄百会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她已经知道她玩儿过头了! 两个酒精上头的男人一旦受到外界的刺激,那是什么过激的事儿都有可能发生的! 她好后悔!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先顾眼前吧! “赵仁琦!我表哥他是为了我——你们都误会了!” 黄百会快步走到赵仁琦和王丼之间,想跟赵仁琦解释。 “滚开!” 黄百会没想到她的解释更加激怒了赵仁琦,赵仁琦舌绽春雷,大喝道: “没有误会!你表哥当然是为了你!” “三十年了!你们竟然还不放过,还欺负到我家门口——也该算算这笔旧账了!” “今天,我这个市井混混,就要斗一斗王丼这个官二代——灭了王中贵那个老王八的香火!” 说到最后,赵仁琦开始破口大骂,故意表现一个混混无赖的样子,却大义凛然,铿锵有力。 由于暴怒、激动,赵仁琦说话的声音已有些沙哑和颤抖。 尽管赵仁琦一直不知道,王丼的父亲王中贵当年对他家做了什么,但他至少明白: 他父亲赵青师的事,一定跟王中贵有关! 他家的落魄,他的三十年浪迹江湖的生活,都跟王中贵有关! 这次既然王丼公开来欺负,大家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干脆这次就做个了断吧! 他赵仁琦本就是人们眼中的混混,拼王丼这个官二代——不亏本儿! 赵仁琦怒视着黄百会,用手点指她: “躲开!我赵仁琦恩怨分明,这儿没你的事!” 黄百会惊呆了! 她不知道赵仁琦和王家的过节;她更没想到赵仁琦跟王丼,好像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仇怨——还有她舅舅王中贵,怎么也扯进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得黄百会一下子不知所措! 这一次可跟刚才她对付那些羞辱她的村民不一样——这是真正的仇恨,还夹杂着村民的众怒。 越想越可怕,黄百会转身想去劝住表哥——确切地说,是想去护住表哥…… 赵仁琦的一番话,令正作壁上观的街坊四邻耸然动容! 棋牌村稍微上点儿年纪的人,都记得三十年前赵仁琦父亲赵青师的事; 事情过了三十年,大家一直没见赵仁琦有过什么行动,以为他忘记了这段耻辱,所有人都很看不起他。 没想到,赵仁琦把仇恨一直压在心底,这次终于爆发了! 一些街坊四邻的心里,对赵仁琦的看法开始有所改变。 几个年纪大的怕赵仁琦暴怒之下,跟王丼闹出人命,小声嘱咐了几个年轻后生几句,只见那几个后生冲王丼扑了过去。 “哎呀!哪个王八蛋敢暗算老子!” 黄百会还没走到王丼身边,那几个年轻后生也没扑倒王丼身边,王丼就被人从身后一脚踹到屁股上摔倒了,他的嘴里还冒出脏话骂人。 “他娘的!王丼你个王八蛋!吃什么药了你?敢欺负我大哥?” 众人一看,正是刘生地——赵仁琦的伙计,也是兄弟! 刘生地跟赵仁琦一个村,他们分手后回到家躺倒床上休息;睡到一半儿,有人喊他说赵仁琦出事儿了。 刘生地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边整衣服边往外跑。 等到了地方,正好站在王丼身后,二话不说,从后面冲王丼就是一脚。 王丼倒地后,刘生地赶上去,冲倒在地上的王丼用脚踢个不停,嘴里还不住地骂着: “我打死你个龟孙! “敢在这儿撒野——还欺负我大哥! “瞎了你的狗眼——信不信我他马弄死你!……”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一点儿也不假! 那王丼也挺横,被打倒在地,嘴里也不服软,跟刘生地对骂: “好小子!原来是赵乞儿的臭跟班儿的——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动手? “有本事你他妈的打死我—— “打死我,我叫你全家陪葬……” 黄百会正要过去帮助王丼,那几个年轻后生已先他一步围住了王丼,冲王丼照那不紧要的地方,就是一顿胖揍…… 一边揍着,有个后生凑近刘生地交代了几句。 刘生地听后大笑,冲王丼打得更欢了! 黄百会插不上手,看着王丼被打得满地打滚儿,她心疼得哭了: “你们别打了!刚才的事不怨他,是误会——求求你们了!” 再怎么着,王丼那也是他表哥;何况,表哥从小都照顾她,保护她。 这次,表哥更是为了她,才跟赵仁琦发生冲突的。 一切都因她而起,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误会!他跑到我们村里撒野,骂人,打人——不教训教训他,他不长记性!” 那几个年轻后生根本不理黄百会的茬儿,大声说着,手底下也没听着,对王丼不住地打。 “仁琦!别过去——快到这儿来!” 赵仁琦刚跨出脚,要去跟刘生地他们会合,收拾王丼,就被旁边的一个老者叫住了。 赵仁琦一看,是本家的一个叔——赵青皮,他不敢怠慢,赶紧走到老人跟前道: “叔!怎么不叫我过去?这毕竟是我的事,我怎么能在一旁看热闹?再说,这口气我也不能再忍了——三十年了!”说到后来,赵仁琦有些哽咽。 “孩子!听话——就站在老叔我这儿,有人替你出气就行了!” 赵青皮伸手拉住赵仁琦,让他看现在的王丼。 第二十一章 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此时的王丼,正被刘生地和几个年轻后生打得满地打滚儿,他的嘴里还不时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哑声音——听不清到底是骂声还是哭声; 街上那几个混混也加入了战团,趁机找补一下整人的快感。 王丼整个就成了一个土人儿——脸上、身上包括头发上,都是尘土。 他那一身崭新的西服,一双锃亮的皮鞋,早被弄得不成样子了—— 西服打皱不说,还被撕拉成一条一条的,差不多够做一些飘带了;皮鞋被众人用脚踩、跺得早就瘪了,就差没烂了。 那本来梳理得油光发亮的发型,也乱成了鸡窝; 更要命的是——他的眼镜不知被打掉扔哪儿了! 高度近视的王丼,就像一个瞎子,翘起下巴、鼓动干瘪的眼皮,瞪大眼睛满世界乱瞅、乱摸,生怕一不小心掉深渊里去…… 黄百会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大声呼喊着求众人饶了王丼: “求求你们!别打了——再打会把人打坏的!会出人命的!我给你们道歉——我给你们赔礼!” 黄百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脸的无助与恐惧。 众人根本不理黄百会的求饶,把王丼围得严严实实,只管胖揍,还你一句他一句地骂着: “小子!你不是官二代吗?你老子呢?怎么不来救你呀!” “犟啊!小子!今天你怂你就是孙子!” “他娘的!你是阎王爷吗?在我们村当街就敢撒野?” “那王中贵老王八就这样教的你?教你在人家村里撒野?看来王中贵那老王八是你后爹——你还是快点儿再找个爹吧!” “窝囊啊!小子!一个大男人,让你表妹这么鲜亮的妹子为你落泪、伤悲——啧啧啧!窝囊啊!” “回去告诉你那老王八爹——赶快把你调走;要不然,早晚弄死你!” “去他娘的——跟他费什么话呀!他能听懂人话吗?跺死他得了!” “废了他!废了他!” …… 王丼的脸都吓绿了——他真害怕这些打得兴起的村民,一个把不住,把他给废了: 那他们王家就真绝后了! 可他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挨打! 好歹还有点儿脑子——王丼此时干脆什么也不顾了: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只管双手紧捂住头,双腿紧夹住裆,其它地方,你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吧…… 黄百会也害怕啊,一直哭叫着想进去救王丼。 可是,她根本无法拨开众人进去救王丼,她只能在外围不断地求饶——那些人好像商量好的,围得太严实了,不给她机会…… 整个照日镇,不知多少人想收拾王丼这个狂妄的官二代;棋牌村离镇上这么近,王丼更是直接得罪了不知多少村子里的人——那些人也一直在找机会收拾他。 这次,活该王丼倒霉! 今天他昏了头了,竟然跑到棋牌村当街欺负赵仁琦——棋牌村的村民! 纵然村里的人对赵仁琦有千万个不满,但他毕竟是村里的村民——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插手! 王丼这小子送上门儿来找打——村民们还不尽力成全他? 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 这一顿揍,直把王丼弄得是八辈子找不着北——他死也不明白: 他找赵仁琦这么一个混混渣滓的麻烦,怎么会引火烧身?自己不但没有占到便宜,还被人胖揍,把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尤其还当着他表妹的面儿!表妹——黄百会!那可是他心中的女神啊! 此时的王丼,想死的心都有——以后表妹该怎么看他?她一定会嫌他太怂了,竟任凭几个村民羞辱! 王丼在心里,恨死赵仁琦了,暗暗发誓: “赵仁琦!赵乞儿!你个渣滓,混混!你等着——以后你千万别犯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会剥了你的皮,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 赵仁琦开始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以为是幻觉;他又努力睁眼看了看——没错儿!他看到的一点儿没错儿: 村里的街坊邻居和自己的伙计兄弟刘生地一起,在围着王丼打! 赵仁琦的热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亲门自家、街坊邻居,没忘记他!没忘记他! “怎么样?孩子!亲不亲,自家人!以后多跟村里的人走动走动,有些事说开了就没事了;你这么多年一直憋着,一个人抗——大家都对你有误会,不要怪他们!” 赵青皮看着赵仁琦揪心的样子,很是心疼地安慰道。 用袖子抹了一把泪,赵仁琦有些内疚地看着赵青皮——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如今已是满头银发、脸上布满了皱纹的老叔! 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赵仁琦最后忍住什么也没说,只担心地问了一句: “青皮叔!这是怎么回事?” “孩子!虽说你也是差不多五十的人了,我该叫你的大名;可我还是喜欢叫你孩子——在老叔的跟前儿,你就是活到一百岁,在叔眼里,你还是个孩子呀!” 赵青皮没直接回答,而是说了几句看似废话的闲话。 赵仁琦赶忙点头道: “是是是!叔您想怎么叫,就怎么叫;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就是再大,在您面前——那也永远都是孩子呀!” “嗯!好孩子!那都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的——”,赵青皮用手指了指身边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道,“今天的事儿,你不能再动手;要不,就说不清了!” 赵仁琦冲几个老人抱拳拱了拱手,表示感谢;他似有所悟,但还是又担心地说道: “不会出什么事儿吧?这么打下去!不能让大家为了我犯法,还是让他们停了吧!” 说完,瞥了一眼黄百会恐惧、无助而又大哭的样子,赵仁琦有些不忍,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没事儿!孩子!他们不会打坏他,打的都是肉厚的地方——教训教训一下这小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仗势欺人!” 赵青皮轻描淡写地说。 “滴~呜~~滴~呜~~滴~呜~~……”,拉着刺耳、骇人的警笛的警车,呼啸着进了村子。 远远地听见有人喊: “110来了!110来了!” …… 一群小孩子也飞快地跑在警车前面起哄: “110!110!警车——是警车!警察来抓人勒!警察来抓人嘞!警察抓坏人嘞!警察抓坏人嘞!” …… 所有人都看向呼啸而来的警车…… 围着王丼打的那些人,也停了手,嘴里嘟囔着看向警车——这谁报的警?老子还没打过瘾呢!…… 黄百会遇见救星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驶过来的警车,眼里泛起了光彩——激动啊!终于来救星了! 王丼来了精神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嘶哑着嗓子大叫道: “你们打呀?怎么不打了?这次非把你们都弄进去不可!” 他还使劲儿去睁大那瞎子似的双眼,望警笛声传来的方向,勾着头来回瞅,一脸的得意,心道: “哼!一帮刁民!等一下看本大爷怎么收拾——” “哎哟哟!”“噗通!” 王丼在心里还没过完嘴瘾,就被一个后生一脚踹翻了! “嘎吱!”一个急刹车,那辆警车颤巍巍停在当街。 “咋回事儿?咋回事儿?谁报的警——谁和谁打架?” 两个警察从车上下来,边问边拿眼来回踅摸找人。 第二十二章 美女复位的尴尬 “我报的警!” 黄百会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边说边走向那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干警。 “哇!美女!” 两个干警一胖一瘦,看到站在他们眼前的黄百会,眼前一亮;二人同时在心中呐喊: “出个街头打架的警,也能遇到美女——啧啧!艳福不浅!养眼!” 二人挺合拍——看来是一路货色! 二人竟忘了问事儿——眼睛盯着黄百会: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地看个不停…… “我报的警!” 突然,赵青皮老汉也边说边走到那两个干警的身边——猛伸手一拍他俩的肩膀: “小伙子!开始工作吧!” “啥情况?”两个干警被赵青皮突如其来的拍肩,吓了一跳—— “一个糟老头子也敢随便拍他们的肩、坏他们的好事儿?信不信给你弄个袭警到班房里蹲几天?” 不满归不满,话只能在心里说;两个干警没有王丼那么傻,在村子里胡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拍拍他们年轻人的肩膀,又怎样?忍着吧! “你们俩谁先说?”胖子干警问道,没忘记拿眼瞟黄百会——机会呀!多么冠冕堂皇啊! 瘦子也不甘示弱跟道: “是呀!你们俩谁先说?我看女士优先——这位女士先说吧!”把机会从胖子那儿截走不少。 胖子冲瘦子一咧嘴——意思很明显:小子!看把你能的! 就这样,黄百会说完,赵青皮说;二干警听得云里雾中的,好像很绕、很麻烦。 最后,二人反复解释,胖瘦二位干警才慢慢明白。 原来,黄百会说的是: 他因对赵仁琦心里有些生气,才故意说他欺负他;结果,表哥王丼不问青红皂白,过来就找赵仁琦的麻烦,却被村里的人给打了。 赵青皮说的是: 王丼无缘无故地当街欺负赵仁琦,还在村子里开车撒野,胡乱谩骂,村子里的几个人出于义愤才出手教训王丼的。 “胖大海!大金刀!你俩小子干什么呢?还不快叫人把我给扶起来!” 二干警正要细问,远处突然传来王丼嘶哑的叫声。 二干警一愣! “这是谁呀?怎么知道我们俩的外号?”同时看向发声的地方——王丼的声音很嘶哑,他们根本无法根据声音辨认出是谁。 原来,那胖干警本名叫庞大海,叫转了音,熟悉的人都叫他“胖大海”——搞笑他:他也就跟着成了那清肺润肠的中草药——“胖大海”了! 不过,他很受用这个外号——稍微有点儿保健养生常识的,谁不知道“胖大海”呀? 让人知道,让人记住,让人感恩——那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啊! 那瘦干警本名叫寿长山,名字恰好跟那叫“常山”的中草药谐音;懂点儿草药知识的朋友,便用中草药“常山”的别名——“大金刀”,拿他开玩笑。 久而久之,大家都把他的本名快忘了,“大金刀”这个常用作治疗疟疾的中草药名字,便成了他的专用名了! “大金刀”! 气派!还有点儿江湖侠义道的味儿—— 这个名字,他喜欢! …… “看什么呢?我是你们叔——你们王丼叔!快把我扶起来!” 原来,王丼刚才不知被谁又踹翻后,怎么也爬不起来了——整条右臂一点力气也用不上,软绵绵的,右肩剧烈疼痛; 好歹他也是学医的,还是照日镇卫生院的副院长,马上明白: 他可能肩关节脱位了! 肩关节脱位是个医学上的名词,就是平常所说的“肩部脱臼”或“肩关节脱臼”。 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肩掉了! 王丼明白:肩关节脱位越早复位越好;晚了会出现很多病变——搞不好还要手术才能复位。 他急呀!但没办法——他动不了;一点儿也动不了! 按说,肩关节脱臼,不影响身体其他部分活动;可是,王丼从小娇生惯养,怕疼啊——一点儿疼他也受不了! 何况,脱臼的部位,疼痛是很剧烈的;他又躺在地上,想起来,几乎不可能。 好在,他看见救兵来了——开始攒劲儿。 王丼躺地上,斜着那双几乎瞎了一样的近视眼——既然睁大了也看不清,干脆眯起来,两只眼睛都只留一条缝儿尽量多聚光;好不容易,王丼透过围着他的人群看到了来的俩干警,他那个气呀!心道: “他娘的!这俩小子!不知道他叔被人欺负了吗?来了还不赶紧来看看我,在那儿啰嗦什么呢?平时他niang的到我那儿吃喝拿要,倒是一个比一个顺溜!” 他哪儿知道啊: 黄百会是在情急无奈之下,忽然发现自己怎么那么蠢——为什么不报警?110一来,打的人不就停了?于是,她偷偷拿出手机小声报了警。 那么急的情况下,她报警也只能赶紧说街头打架的事,说快打死人了——哪里会想到报一下她表哥王丼王院长的名头;同时,她还怕说了她表哥的名字被听见,那群人会打得更欢! 而赵青皮呢?报的警就更不会提他什么王丼王院长了——他只说村子里有人撒野,村里的后生在教训那人,让110把那撒野的人给弄走! “王丼叔?”这次听起来有些耳熟了。 胖大海和大金刀满世界踅摸——人呢?怎么只听声音不见人那? 王丼被刘生地他们围起来,又躺在地上,一下子还真不好被发现。 “哈哈哈哈……” 见此情景,众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在这儿呢!俩傻小子——他们围着你叔我呢!快把我弄出去!” 王丼也发现了问题,扯着嗓子喊起来。 “让开!让开!快让开!你们这么多人,他一个人,能怎么样?” 胖大海和大金刀透过缝隙,终于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王丼。 众人笑着让开,只见那王丼简直没了人型儿: 脸上、身上包括头发上、眉毛胡子上,都是土——一色的土黄色,什么服装颜色、皮肉颜色也不好辨认了; 从款式可以看出是西服的套装,被撕拉成一条一条的,就像穿了一条吊带裙——好歹穿着内衣;否则,这还走光了就; 皮鞋被踩、跺得没有一点儿造型,被尘土遮盖得也没了本色;鞋底也开胶了,隐隐露出里面的袜子; 鼻子出血,嘴角出血,殷红的血和着尘土,已是黑紫黑紫的一条条印在脸上、嘴角了; 双眼眯成一条缝儿,瞎子样勾着头踅摸着找人; 由于肩部脱臼,王丼几乎软瘫一般,他在那儿用劲儿挣扎求救,跟个动不了地方的蛹虫一样…… 二人走进一看王丼那造型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奇地看着地上的王丼…… 王丼这个气呀!他冲二人大骂道: “狗娘养的!你俩笑什么?也瞧你叔笑话?还不伸手快扶我起来?”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 二人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和王丼的身份,马上严肃起来,大金刀对王丼说了声“叔!您先别生气——马上扶您起来!” 胖大海扭头冲旁边站着的两个混子说: “你们俩——快把王院长扶起来!” 又冲刘生地他们吼道: “成什么样子——你们这些人竟敢群殴王院长?不要命了?知不知道:王院长的父亲,可是咱们省卫生厅长!这要追究下来,我们吃罪不起——你们就吃罪得起吗?” “啊呀!疼死我了——你们这是扶我吗?快撒手!” 胖大海的话音刚一落地,王丼的狼嚎声就传了过来。 两个混子本已把王丼托起离开地面要扶起来,不知碰到王丼哪儿了,把他疼得大叫; 两个混子听王丼叫他们“快撒手”,他们也真听话——故意先往起一扶又突然松手,王丼又被重重摔在地上: 他们撒手了! 众人看着止不住地乐。 “怎么了?叔!”胖大海和大金刀赶紧上前问候。 王丼疼得冒汗,牙关咬紧,不敢说话。 见状,胖大海和大金刀也有些急眼了,几乎同时冲两个混子吼道: “你俩这是干什么?我俩还在这儿呢——你俩现在这是故意伤人,知道吗?” 两个混子甩了甩手道: “不关我俩的事啊——是王院长让快撒手的!伤人也是他故意让伤他自己的!” “我肩部脱臼了!动不了!快找人给我复位!” 王丼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硬撑着冲胖大海二人用牙缝儿呲出话来道。 胖大海二人傻了:“复位?谁会呀?” 二人互相对视,互相摇头! “找人?叔!找谁呀?你们卫生院好像没正骨科啊!找其他人也没人家电话呀!就是要到电话也不赶趟儿了!您老不能一直在地上躺着呀!要不叫卫生院弄副担架先把您抬回去吧!” 大金刀自以为很聪明,跟王丼说了一大堆。 王丼一下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弄副担架?怎么想的? 他堂堂镇卫生院的副院长,马上还就是一霸手了;他父亲是省卫生厅长——他肩部脱臼了,整治不了,竟然让人用担架抬走? 他娘的——这传出去,还不丢死人? 脑子怎么长的?就这水平也吃官饭当干警——干110? 唉!他自己是官二代——人家两个何尝不也是官二代?只不过,没他们王家势力大罢了。 “诶!美女——你不是中医十三科全拿吗?怎么不给你表哥复位呀?” 刚才被黄百会羞臊走的人,有的这一会儿也赶来看热闹,其中一个瘦猴子样的男子冲黄百会高喊道。 明着是帮王丼复位;其实,谁都清楚——瘦猴子那家伙是对黄百会的羞臊怀恨在心,故意给黄百会出难题! 复位肩部可不比复位肘部什么的,有难度——对力道、速度、技巧等,要求很高;搞不好,会更麻烦! 谁知,那瘦猴子的话刚说完,黄百会已经站在王丼身边了: “表哥!我来给你复位!” 说完,黄百会一手抓王丼的手,一手摁住他的肩,做准备工作。 “表妹!还是你对表哥好!”王丼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忍着疼艰难地冲黄百会讨好道。 美女又是表妹,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脱臼的肩部复位,王丼心里别提多美了,竟一下子忘记了被打的耻辱和疼痛,脸上泛起幸福的光芒—— 纵然有些尘土,也掩盖不住那亮来…… “哎哟!哎哟哟——啊呀!疼死我了!” 不料——黄百会的手不动则罢,刚一动,王丼的狼嚎声更厉害了,疼得想打滚儿,可惜肩部脱臼了用不上力,打不了滚儿,痛苦至极! 原来,黄百会的力道和速度都达不到,什么技巧也用不上;她不但复不了位,还拉动牵引得王丼更痛苦了! 黄百会对王丼肩部脱臼的复位行为,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不仅不利索复不了位,而且还更增加对筋骨的伤害。 黄百会脸一红,傻眼了! 没想到她堂堂东山省中医学院的高材生,中医十三科全拿,竟然连一个肩部脱臼也应付不了——她在学校的成绩那可是列在前茅的! “怎么了?美女!不是中医十三科全拿吗?你这是杀猪呢?还是救人呢?” 瘦猴子不失时机地又对黄百会开始冷嘲热讽——报复的快感,让他很爽! “我来吧!” 在众人的诧异声中,赵仁琦来到黄百会身边,示意她让开,让他来。 黄百会不敢相信——他一个摆棋摊儿的,会正骨?他不是不会医吗?他不是不行医吗? 他行吗? 众人跟黄百会也是一个心思,都怀疑地看着赵仁琦。 胖大海和大金刀也不相信赵仁琦会正骨;但现在不是没办法嘛?谁来就让他试,只要把他们王叔安全弄走就行。 王丼恐惧地看着赵仁琦,杀猪样拼命嚎叫道: “你要干什么?你——给我正骨?你会吗?——胖大海!大金刀!你俩小子是怎么了?怎么让他给我正骨?你们俩是来救我,还是害我、捉弄我?” 这一次王丼说话倒是挺利索,连疼痛都忘了,努力挣扎着往后挪身子,好像赵仁琦会杀了他一样。 胖大海和大金刀不明所以——他们怎么会知道王丼和赵仁琦之间的事儿?二人拿眼睛看向黄百会。 黄百会对王丼说道: “表哥!让他试试吧——他不会害你的!要害你,他刚才有的是机会!” 黄百会已经慢慢地理顺了思绪,对赵仁琦的看法渐渐改变: 不管他会不会正骨,至少她知道——赵仁琦此时不会害王丼! 赵仁琦一言不发,故意慢慢逼近王丼,一副要害他的样子——王丼不是说他是混子,渣滓吗?他就是要一副混子、渣滓的模样,看他王丼怎么样? 王丼吓得想跑——可他动不了啊! 也没人帮他! 最后,王丼绝望了,两眼一闭,心一横——赵仁琦!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只要我今天能回去,我们的帐以后会慢慢跟你算…… “孩子!你行不行啊?可千万别逞强!”赵青皮老人颤巍巍走过去对赵仁琦说。 赵青皮知道赵仁琦不会害王丼,他只是怕赵仁琦出什么差错,背上恶名! “叔!救人要紧——拖延了,恐怕他这条胳膊会坏掉!” 赵仁琦回赵青皮的话,并不抬头,只管专心做自己的。 听了赵仁琦的话,王丼心一紧——他说的没错儿,拖延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后果;没办法,先由他摆布吧! 只见赵仁琦上步进身,扎好矮桩步,迅速俯身出手——右手抓住王丼的右手腕,左手推按住他的肩部腋窝。 赵仁琦拉住王丼的右臂轻轻转动几下,然后下拉外展;当王丼的右肘被内收至胸壁正中时,突然发力,内旋其上臂,只听: “咔嚓!”王丼的肩部发出一声脆响。 “啊!——”同时,王丼发出一声惨叫,马上又闭上了嘴! 第二十三章 狼毒密陀僧送尸体 原来,王丼想到那一定很疼,心里边是自己要死的节奏;赵仁琦一发力,王丼条件反射般大喊一声。 谁知,那要命的惨叫声刚落地,王丼马上发现: 他的右臂没事儿了! 身上一下子轻快了许多;此时王丼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能站起来——可他没站起来。 这么大个即将扶正的堂堂王院长,省卫生厅长的少爷,怎么能故作女儿态?不疼了,好了——还张大嘴喊什么呢? 然而,不把嘴闭住,他该说什么呢?他该怎么办呢? 这么丢人——被一帮他一向认为的无知村民,打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要是站起来怎么面对这么多人? 尤其是面对表妹该怎么说——那可是他心中的女神!而他——表妹是让他来给她撑腰出气的,结果弄成这个熊样子! 更要命的是——出手复位救他的,还是他跑来要欺负、整治的一个混混,一个渣滓—— 赵乞儿!赵仁琦! 太他酿的窝囊了! 就坡下驴—— 干脆装死绕尴尬——挺尸吧! 于是,王丼什么动静也没有了,躺那儿跟死了一样…… 众人都傻了—— 这就死了? 怎么可能? “叔?王丼叔?” 胖大海和大金刀见王丼突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着急、害怕,赶紧上前凑近了轻声喊王丼,想看看反应。 “叫爷爷也不能答应了!死撑到底吧——让你们也紧张紧张!当街死人——这可不是吓一跳就完了——吓死你们!”王丼心里笑道: “他酿的!羞辱老子半天了——也该老子吓唬吓唬你们了!哎哟(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帮孙子真会打!浑身哪儿都是疼的!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任凭胖大海二人怎么喊叫,王丼就是没反应,身子还是一动不动…… “表哥!你怎么了?” 黄百会也一脸紧张地过去喊王丼,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她虽然知道赵仁琦不会害王丼,他刚才的动作也弄不死人——可表哥怎么就突然一点儿也不会动了呢? “赵仁琦!这怎么回事儿?我叔——不,是王院长,他不会真被你给弄死了吧?” 胖大海一脸疑问地冲赵仁琦说道——他也不相信赵仁琦会害王丼。 “赵仁琦!你不能离开——要是王院长醒不过来,你要吃官司!” 大金刀立马拿出一副要抓人的架势…… 村子里的人都为赵仁琦捏一把汗,担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尤其那赵青皮,更是一个劲儿地埋怨——“叫你别逞强,还是出事儿了吧!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老人家在那儿急得直转圈儿…… 刘生地和几个混混等人,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不行就拼,绝不能让大金刀和胖大海就这么把赵仁琦抓走! 他们绝不相信赵仁琦会害王丼! 空气立马紧张起来…… 赵仁琦没事儿人一样,故意摆出一副泼皮无赖相,装模作样地说: “大家不要着急,不要乱猜——我看看他还有气儿没气儿再说!”伸手往王丼的鼻孔前一放,开始试探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赵仁琦的手,希望从那儿看出王丼的生死来,表情各异; 王丼憋着气,心里那个骂呀: “赵仁琦!你小子真他酿的损!这是故意给老子难堪啊!还真把老子当死人儿检验来了!你不会真让老子给憋死吧?” 王丼幸亏脸上都是土,恰好遮盖住了他因为憋气搞得一脸的通红…… 胖大海和大金刀也在心里合计: “不会吧——王丼叔这么就死了?赵仁琦也没怎么着他呀!不就是动了动胳膊吗?那会死人?难道王叔还有什么其他的病?凑巧就赶上——归天了!” 黄百会更紧张——一边是他的表哥;一边是她不远千里来找寻的男人! 要是王丼真出了事儿——岂不是她间接害了表哥,也害了赵仁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静——出奇地安静! 没一个人张口说话,大声出气的人也没有! …… “狼毒!密陀僧!”终于收回手,赵仁琦站起身叫刚才扶王丼的两个混混。 王丼趁机紧着呼吸了几口,心里骂道: “还算你赵乞儿明智——再他酿的撑一会儿,非把老子给憋死不可!”呼哧呼哧地在那儿暗暗调整被憋闷的状态…… “啥事儿?老大!”两个混混几乎同时发问道。 那个叫狼毒的混混,本名赵仁发,是赵仁琦赵氏一族的平辈,比赵仁琦小一岁。 这赵仁发嘴尖,眼蓝,贪财,手狠,动作快,骨瘦如柴,像狼; 他不仅如狼之贪,还如狼之狠,下手毒,都说他比狼还毒; 十几岁的时候,赵仁发曾经是个疥癞头,被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用狼毒给治好了。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一琢磨,就给他起了个很适合他的雅号——“狼毒”! 时间一长,他的本名倒是没几个记得了。 叫密陀僧的混混,本名刘天魁,是刘生地一门的平辈,但不同支,跟狼毒年龄一样大。 刘天魁小的时候得过惊痫,差一点儿死了,被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用密陀僧给救治好了。 刘天魁体胖个矮,尤其一张圆脸跟弥勒佛似的,就是哭看着也像在笑。 于是,那些狐朋狗友给他起了个外号“密陀僧”。 他的家人知道了,也不反对,挺喜欢这个外号——他就是被赵青师用密陀僧救活的,叫这个名字吉利! 走江湖几十年,赵仁琦早在混混圈儿里成了老大;再加上,赵仁琦的年龄,在他们一班子混混圈儿里也最大,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大佬”了! 狼毒和密陀僧按辈分本就该喊赵仁琦“哥”——他俩就当然更是奉赵仁琦为“老大”了! “王院长现在死了!你俩赶快把王院长抬起来,弄车里——狼毒你开车!密陀僧你在后排陪着尸体!你俩负责把王院长的尸体送走!” “啊!真死了?我们俩去送尸体?凭什么呀?——这应该是殡仪馆干的事呀!” 狼毒吓得直后退,密陀僧也直后退——开车送死人,这太不吉利了! 大金刀吼道: “赵仁琦!别麻烦了——先把你拷起来,王院长的后事我们会叫人来处理的!”说着伸手就要去揪赵仁琦。 “慢慢慢!王院长——真死了?你可要说实话!”胖大海走近赵仁琦,逼问道——他其实是不信王丼就这么死了! 黄百会吓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了: “真的吗?赵仁琦!” 村里的其他人也炸锅了: “这怎么就死了?” “招人妻要变招人死了!” “仁琦这孩子真是命苦,啥事儿都能让他给摊上!唉!” “混子就是混子!逞什么能啊?装医生!这下非进局子不可!” …… 赵仁琦兀立如山,对大金刀和胖大海的言行置之不理,高声说道: “你们要是不想要王院长升天,被送往殡仪馆火化——就赶紧按我说的叫人送走!我保证——到家后,王院长一定是个大活人!” 大金刀吓得停住了伸出的手! 胖大海也呆住了! 黄百会眼里露出了希望…… 这变戏法儿呢?大变死人! 在众人不解的一片喧哗中,赵仁琦马上扭头冲狼毒吼道: “狼毒!还愣什么?跟密陀僧快把王院长弄车里去!王院长的车里有个钱包——你拿出里面的一千块钱,那是帮王院长复活的劳务费,一会儿我们老地方碰头喝酒去!” “什么?有钱?”狼毒赶紧停止后退,忽然想起什么问赵仁琦道: “老大!没他车钥匙怎么开车门那?” “笨!堂堂王院长的车在村子里还怕偷啊?他钥匙都没拔,门会锁吗?”赵仁琦骂道,“快去办吧——老地方喝酒,还等你拿王院长的钱结账呢!” “等会儿啊!我先去打开车门,要不一会儿抬的时候不好往里弄!”狼毒边说边跑到王丼的皇冠车驾驶室门旁。 他哪里是开车门——是先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钱! 狼嘛——不贪,不叫狼!不毒的狼,不叫狼毒! 果然! 狼毒伸手一拉,车门就开了——车钥匙没拔;驾驶座上赫然放着一个时髦的男士手包! 二话不说,狼毒打开手包,“狼眼”一瞟,里面果然放着不少现金! 盗亦有道——赵仁琦有言在先,让他拿一千块,狼毒规规矩矩抽出十张老人头,乐呵呵揣到了兜里。 狼毒很快又打开车后排座的车门,麻溜地跑到王丼身边,冲站在那儿还发愣的密陀僧吼道: “密陀僧!愣什么呢?快帮忙抬人!——有钱!”一拍上衣口袋。 密陀僧眼一亮: “好!好!有钱就好——有钱就有酒,有酒就有肉!可以超度了——阿弥陀佛!” 他还念上阿弥陀佛——把自己真当成僧人了! 王丼心里直气得快九窍生烟了——五官七窍加前后二阴九窍: “赵乞儿!你他酿的还真不是好人!有这么拿劳务费的吗?这不是明抢吗?——把我给打一顿,羞辱一番,还拿我的钱去喝酒庆祝……” 王丼呲牙一咧嘴——狼毒和密陀僧已经把他抬了起来,他被打得浑身哪儿一碰都疼,还忍住不敢出声,怕被识破闹笑话。 众人惊呆了——难道赵仁琦会什么法术?王丼真的会死而复活? 有看出门道的,在一边捏着鼻子偷偷地乐——这个赵乞儿,真不是好人!整治人真他马的有一套…… “你去坐副驾驶座上,给他们领路,送你表哥回去!”赵仁琦冲一愣一愣的黄百会说。 黄百会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赵仁琦,走过去上了车——心里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中草药的《十九畏歌》明明写着——水银莫与砒霜见,狼毒最怕密陀僧;狼毒和密陀僧怎么可能用在一起?还这么和谐地一起共事…… 狼毒和密陀僧把王丼放在后排座椅上,密陀僧跟王丼坐在一起并扶住他——密陀僧一脸的恐惧,战战兢兢道: “狼毒!为什么每次这吓人的差事,老大总是安排我呀——我有点儿怕!阿弥陀佛!” 王丼心道: “吓死你!还装他娘的和尚——什么狗屁阿弥陀佛!酒肉通吃,今天非吓死你不可!” “因为你是密陀僧——佛嘛!‘普度众生’的话,不都是你们和尚说的吗?” 狼毒逗密陀僧道。 一转身,坐到驾驶室,门关好;看到有美女在身侧相陪,狼毒心里美滋滋的—— 还是老大好啊!给我这么好的差事! 狼毒摇下车窗玻璃,冲赵仁琦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儿;狼毒随即缩回车里,一摔那几根稀疏的长发做给黄百会看,熟练地发动车,疾驶而去…… 胖大海若有所悟: “赵仁琦!王院长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他可是知道,他这个王丼叔,也是一肚子的坏点子——他没那么容易就死吧? “你说呢?” 赵仁琦不置可否,狡狯一笑道…… 第二十四章 贼都不去的地方 棋牌村是个大村,差不多四五千人。 村里看热闹的早聚集得人山人海,都想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看看赵仁琦的事怎么收场。 夕阳快要下山,招待一天客人的很多村民此时都出来到街上透气、放松。 人越来越多…… 胖大海和大金刀别看年龄不大,人可贼精! 二人抵着头小声嘀咕了一阵,一直认为: 王丼王院长,就是他王叔,刚才纯粹是自找难堪,怨不得村里的人教训他;至于送尸体复活的事儿,他俩也明白了—— 那一定是他们王叔面子上过不去,只好装死,稀里糊涂地先顾眼前再说。 事主都先借故溜了,他们何必再六个指头挠痒痒——多那一道呢? 胖大海走到赵青皮跟前笑呵呵说道: “老人家!麻烦您在这上面儿签个字,今天这事就算了了——我们也好回去交差!”边说边把手上的记录递到赵青皮面前,另一只手拿笔指住签名的位置。 “王院长不都走了吗?我签什么字?”赵青皮不解。 “老人家!您别误会!这就是个程序、过场——您签个字,说明我们来过这儿,把事儿给处理了,给上面有个交代。”胖大海赶紧解释。 他知道:这地方不能久待,等会儿人多了、天黑了,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儿呢!没看这都什么人吗?一个个都是混世界的主儿! 明的他们肯定不敢,也不会;暗的他们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下手还都够狠! “我来签吧——别难为我老叔了!” 赵仁琦过去从胖大海手里拿过纸笔,在签名的地方,一挥而就写下自己的大名,又递了回去。 “走了!走了!”大金刀不失时机地往前开路,胖大海随后跟了过去。 二人这次没敢响警笛,开车很快从村子里消失了…… “跟王家这梁子算是又续上了!王家绝不是吃哑巴亏的主儿,王丼这小子刚才装死,分明是知道今天讨不了好,想事后找机会找补。 “恐怕以后麻烦不会少了——没想到三十年了,旧怨未除;今天这一冲动,新仇又结上了!点儿真背——难道这就是今天赶照日镇大会的结局?唉……” 看着消失的警车,赵仁琦的心里不是滋味儿。 “仁琦哥!我的大哥!老大!没想到那什么猪脚茯苓糕,还真说对了!” 刘生地瞪着牛眼喜滋滋地跑过来冲赵仁琦说道。 “什么说对了?什么猪脚?什么茯苓糕?哪儿跟哪儿啊!”赵仁琦的思绪被打断,没来及思考就回了话。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现在什么时候?太阳要落山了!大哥你今天可出大名了——你神了!你扬眉吐气了!那猪脚茯苓糕不是说对了吗?” 刘生地得意地说——看来,他的仁琦哥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被他占了先这次。 赵仁琦内心一震: “夕阳西下,本该断肠人在天涯;我却在村子里耍了一回猴,了了旧怨,添了新仇——名,就是这么出的么?日月阴阳就是这么融合的么?……” 赵仁琦不敢往下再想了,转身冲赵青皮说道: “青皮叔!你召集一下那几个老人儿,跟我们一起去镇上喝两盅!” 没等赵青皮反应,刘生地立马来精神儿了,大叫道: “是得喝两盅!好好庆祝庆祝!——可是该有好事儿了!青皮叔——您老快召集吧!” 赵青皮也高兴,没想到赵仁琦这一次让他们赵家露了大脸,他激动地迈开老腿,召集人去了。 很快,骑车的骑车,开车的开车,坐车的坐车——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朝照日镇一家酒馆走去…… 俗话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饭吃错了最多闹闹肚子,很快就好了;话说错了,那可是要出大事,要惹大祸的! 黄百会的一句气话,招来了这么一出祸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可收拾。 那么,黄百会怎么会在赵仁琦的家门口等候他呢? 原来,自从在棋摊儿看着那朱福陵离开后,黄百会打愣神思索朱福陵的话的功夫,回头再看,赵仁琦他们已经离开。 赶紧追过去,发现他们进了那家“聚义餐馆”喝酒吃饭去了。 黄百会不明白——赵仁琦家里不是有瘫痪的老母亲吗?他怎么中午不回家照顾老人,给老人做饭,却在这儿逍遥喝酒? 他母亲谁来照顾?怎么吃饭? 这个赵仁琦,太不像话了!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嘛! 何况,黄百会这次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就是冲赵仁琦来的,对赵仁琦的母亲更不能等闲视之。 黄百会很快在附近找了一家干净的饭馆儿,要了两碗面;她自己先匆匆吃了一碗,然后让服务员打包另一碗带走——她要去赵仁琦家,把这碗饭给老人送去! 当然了,也正好探探赵仁琦的家什么样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黄百会既然来了,还怕什么?早晚要面对这一切的! 黄百会急匆匆、兴冲冲访问着来到赵仁琦的家门口。正要伸手去叩门,哪知道早被村里一些人跟过来围住了,他们奇怪——这么一个鲜亮的妹子,仙女儿似的,是不是认错门儿了? 一时间,那些人叽叽喳喳不停地乱说乱问: “姑娘!你找谁呀?” “姑娘——你走错门儿了吧?” “你这么标致的女孩儿,怎么到这儿找人?” …… “我找赵仁琦——怎么了?不对吗?”黄百会诧异地回道。 黄百会的回答,立马引来一顿乱炮轰: “什么?赵仁琦?真新鲜——这个大号还有人叫?” “一看你就不是他家什么亲戚——他家几十年了从不锁门儿,敲什么门儿?贼都不去的地方,来来往往就那么几个狐朋狗友和几个老亲戚!” “你是他什么人那?他们家可没你这样儿的亲戚呀!” “不用问——肯定是那个‘招人妻’在外面勾搭上的野女人!穿得倒挺鲜亮,跟个人儿似的!” “没想到这个‘赵乞儿’,讨饭也能讨来这么个齐整好看的妞儿!” “看来要吃喜糖了——那家伙快半辈子了还不知道女人味儿,今晚上还不猴急的直接就先洞房再说?” “一会儿咱们每人凑十块钱送个贺礼,吃他个冤大头一桌好菜!” …… 那些人越说越不像话,黄百会听得头皮一麻一麻的——她虽然也三十好几了,可毕竟还是黄花大闺女,哪儿受得了这种奚落? “你们有完没完?”气得黄百会冲他们怒喝道! 众人一愣——哟!这妞儿还挺横! “没说完!没说够!——怎么了?”有人直接起哄挑衅。 “那不是他来了——你们谁家缺男人,赶紧去把他领走吧!” 黄百会抬手朝那些人身后一指,沉声喝道。 众人信以为真,都闭住嘴往黄百会手指的方向看去。 机不可失——黄百会扭身抬手推开赵仁琦的家门,快步走了进去;她进去后迅速一回身把门关严,从里面把门插插好,紧张地向院子里面走去…… 第二十五章 别离之草 刚才在门口奚落黄百会的那些人,发现上当已经晚了——黄百会把大门从里边用门插已经给插住,把他们摆脱了! 没了攻击目标,自然就没劲了;那些人站在门口好一顿望空发泄,然后各自悻悻离去,该干嘛干嘛了…… 且说,黄百会虽说用声东击西的小手段,摆脱了刚才奚落她的那些人,进了赵仁琦家的院子,心里边仍不免鹿撞不已。 毕竟,除了谈论中医之外,她这大龄少女的内心,还深深隐藏了专属于少女的秘密——黄百会的双颊无形中多了一抹娇羞的红晕…… “芍药!好像有人进来了,快去看看门怎么被插上了?不能插呀!” 一个苍老低微的老年妇女的声音从正房传出。 “我去看看!妈——您别动!” 紧接着一个柔顺沉静的年轻女人的声音从正房传出,轻快的脚步声也随之传了出来。 正往正房走的黄百会心里一惊,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她看了看手中打包带来的那碗面,回头又看了看被自己插上门插的大门,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尴尬之情挂了满脸——暗道: “我这不是自作多情吗?原来他家里有人照顾他母亲——听声音应该是不错的女人!还叫‘妈’——难道他有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家的大门还真是不上锁,一直开着——刚才我这一着急给插上了门插,不会坏什么事儿吧?” 黄百会站在那里,有点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来她事前的信息有误,需要回去再好好调查清楚…… “这位妹子!请问您找谁?” 就在黄百会一愣神儿的功夫,一股清香飘了过来,从正房出来的女子已经站在她面前,很礼貌地问道——这个女子显然就是刚才被叫做“芍药”的女子。 狭路相逢! 毫无前兆! 芍药!芍药! 是爱情之花,也是别离之草! 这女子的名字竟然叫——“芍药!” 难道这是一个信号? 让她知难而退? 还是别再相扰? …… 然而,黄百会也不白给——她不远千里,到这村子来干什么呢?岂能轻易投降放弃? 先把眼前糊弄过去再说! “我是镇上‘聚义餐馆’的服务员。赵仁琦在那儿喝酒,让我把这碗面送过来,给他母亲吃。” 黄百会随口撒了个谎,没敢正眼看芍药,抬手给芍药看她手中打包的面。 这谎撒的——黄百会自己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一着急竟撒了这么一个谎: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镇上的饭店,有她这样儿长相、气质、学问的服务员吗? “服务员?‘聚义餐馆’的?我怎么没见过你?”芍药好奇地问道。 怕什么呢?既来之,则安之! 黄百会干脆跟芍药正面相对,她要睁眼好好看看—— 这个芍药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就成了赵仁琦的女人了? 只见这芍药: 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穿戴素气齐整; 虽无芍药之姿,却有芍药之态;有芍药之态,却无芍药之争。 齐肩短发乌漆发亮,皮肤白里透红,一双大眼如秋水般明净; 神态安然,矜持有度; 看年龄,四十五、六岁;看长相、穿戴,不输少女青青! 中年妇女,毫无衰相;一身皮囊,紧致细密,宛如少女! 虽非绝色美女,但在市井之中,绝对难出其右! “果是一个难得女红!跟我有一比——这赵仁琦还真艳福不浅!” 黄百会不由得心中赞叹! “妹子!说话呀——妹子!问你话呢!”芍药被黄百会看得不好意思,心里边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新来的!以后还会常来——这饭先给你放这儿,我就不进去了——代我问老太太好!” 真是“一句谎言要用一百句谎言来圆,也未必圆得住”! 黄百会回了芍药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不等芍药反应,把打包的饭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黄百会的话让芍药一愣——一个饭店的服务员还会常来?还问老太太好?这怎么回事啊? 一愣神儿的功夫,黄百会的饭就递过去了;芍药怕饭掉地上,赶紧接在手中,冲黄百会的背影说道: “妹子!怎么这就走了?还没来及让你进屋坐会儿呢!” “等会儿还回来——我去把大门打开!”黄百会没回头边走边回道。 芍药愣愣地看着打开大门又轻轻半掩上离去的黄百会,如入五里云雾,摇了摇头,回正房去了。 且说,黄百会出了大门,一肚子的疑问,一肚子的气: 这个赵仁琦!到底怎么回事?没听说他有女人啊——怎么家里有芍药这么一个好女人?还管他妈叫妈! 那她怎么办?她算什么?她的计划怎么办?她的中医梦怎么办? 难道——这个赵仁琦真如传言所说:是个“招人妻”!刚才那个芍药就是他招来的人家的妻子? 她黄百会再怎么着,也是东山省中医学院的高材生,怎么会看不出那个芍药是个嫁过男人,还生过孩子的妇人? 难道赵仁琦他真不是什么好人? 难道…… 哼! 管他什么好人坏人,她黄百会今天既然已经进了一趟虎穴,不弄一个水落石出,不逮住一只小虎仔儿,岂不是白来了? 守株待兔!——黄百会脑子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他赵仁琦在外面再怎么疯,一会儿吃过饭总要回家——她黄百会就在他回家的路上死等! 见了他——赵仁琦,非好好整治他一番不可! 于是,黄百会在赵仁琦回家的必经之路,离他家门口不远处转悠着等他回家,跟他算账。 结果,见到赵仁琦,黄百会为了整治他,误导了王丼,给王丼、给她自己,也给赵仁琦惹出了大麻烦,发生了前面的事。 第二十六章 狂风骤雨不见月 且说,此时夕阳已经下山,天刚擦黑,赵仁琦、刘生地、赵青皮等一行人,闹闹穰穰来到一处酒馆,却发现狼毒和密陀僧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们了——得到消息的王发根也恰好从家里赶了过来。 原来,狼毒和密陀僧开车送王丼刚出棋牌村,明白过味儿来的黄百会就对狼毒说道: “把车开到刚才你们说的老地方,你和后面那个叫什么密陀僧的下去,剩下的事你们不用管了——我会开车把我表哥送回去复活的!” “你会开车?美女!车上载个死尸你不害怕吗?还是让我们兄弟送你一程吧!”狼毒不舍地讨好,又故意吓唬道。 “少废话!按我说的做!再多事,当心我现在就报警,告你们俩劫持人质偷车!” 黄百会俏脸一寒,厉声喝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 现在的黄百会已经不害怕了——刚才是在村子里,那局面很难控制;现在,她不能再忍了! “我的娘啊!”狼毒和密陀僧吓得一哆嗦,不清不浑地嘟囔道,“这雌儿还带刺儿啊!” 靠在密陀僧肩头的王丼心里这个美呀: “表妹就是表妹!关键时候她还是对表哥好!你俩小子,还有那赵乞儿、招人妻,你们等着,咱们的账慢慢来算——饶不了你们!……” “你们说什么?信不信我马上报警?”黄百会虽听不清狼毒俩人说的什么,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没说什么!都听你的——姑奶奶!我们俩一会儿到了地方,一起滚蛋、消失,还不行吗?” 狼毒仍不忘讨好黄百会,说话时一脸媚相。 “善哉!眼不见,心不烦;耳不闻,心不乱!阿—弥—陀—佛!” 密陀僧高诵佛号,干脆闭上眼睛,当什么也看不见;就差耳朵没东西堵,只好双手没合十,合住了两耳。 就这样,狼毒和密陀僧在赵仁琦说的老地方被撵下了车,黄百会驾驶着王丼那辆皇冠,老练地疾驶而去。 狼毒和密陀僧把赵仁琦、刘生地和赵青皮一帮子人迎进酒店,饭店老板和服务员忙不迭地把他们引到一个特大的包间,沏上茶安顿好,开始准备上菜什么的。 酒桌虽是酒店特大号的,却也勉强供赵仁琦他们十几人挤下。 酒菜很快齐备。 因都是熟人,还一个村子的,没有那么多礼节可讲,稍事寒喧,大家就开始喝了起来 虽说是喝酒庆祝,细心的赵仁琦还是发现,其中有不少人,在心里对他还是有芥蒂,这酒就喝得有些夹生。 即使如此,不大一会儿,随着酒兴渐起,十几个人还是开始“五魁首啊”、“六六顺啊”、“八大仙那”地划起拳,热闹开来,很多不愉快早忘记了…… 赵仁琦、刘生地和王发根他们三个摆棋摊儿挣不了几个钱,平时根本上不起像样的饭店酒馆,没想到今天却一下就去了两次。 第一次是中午去“聚义餐馆”,那是因为不仅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们还有大事要说;同时,还因为上午赢了不少钱,最后棋圣鲜于琪还赠送了五百块。 晚上这次却是明显敲了王丼的竹杠,弄了一千块,而王丼吃了哑巴亏,还没法说! 更重要的是,在关键时候,街坊邻居包括亲门自家,对赵仁琦并没有弃之不顾,而是拼力相帮。 这让赵仁琦很意外,也很感动! 尤其他的青皮叔,在他赵仁琦要和王丼拼命的时候,不仅及时地阻止了他,还为他变了一个方式整治了王丼! 他去和王丼拼命,即使村子里人帮忙,跟他置身事外,让村子里的人找理由整王丼,性质是完全两码事儿! 王丼有苦难言;而110也无话可说! 赵仁琦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赵仁琦是打心眼里感激帮忙的人,感激他的青皮叔。 席间,赵仁琦诚恳地向大家敬酒道谢,向青皮叔敬酒道谢! 刘生地和王发根也频频为大家斟酒、续茶、敬酒。 毕竟大家都不是远人、外人,什么事说开了就过去了,席面气氛很快融洽起来,大家都喝了个酒酣耳热,纷纷大呼“痛快”…… 这顿酒,大家喝得尽兴,直喝到那些老人儿和酒量小的撑不住了,直催走人,才结束。 酒席结束,结完帐,狼毒悄悄跟赵仁琦说道: “老大!花了七百,还剩三百——怎么办?”一脸贪相地看着赵仁琦。 赵仁琦不假思索地回道:“看看有谁没事儿不回家,还想在镇上玩儿的,你带他们去,把剩下的钱花了!” “好嘞!大哥您就看我的吧——我一定让他们玩儿高兴!”狼毒如奉圣旨,喜盈盈地招呼人去了。 就这样,回家的回家,继续玩的继续留在镇上玩——刘生地和王发根跟赵仁琦打了个招呼,也到镇上玩儿去了。 赵仁琦说要一个人走路回家,就跟其他人分开了。 天格外地晴,满天星斗,一丝风也没有。 路边花草树木庄家禾苗散发的各种香味儿,驱散了赵仁琦满身的酒味儿,舒展了赵仁琦盘结虬曲了三十年的肝气。 赵仁琦不停大口地呼吸,舒展着胸中郁结的压抑之气——今天,整治了王丼一番,虽说将来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但毕竟是出了一口憋在心里三十年的恶气! 将来有了麻烦,再说将来的事——即使报复,他王丼又能怎么样?他总不至于杀人! 只要人在,一切都不是事! 此时,赵仁琦说不出来的轻松,很惬意地在路上走着…… “夕下加口为名,兄弟你要出大名无疑;目下日当中天,你却说测一个夕字,夕乃日入之兆,日入则月出,日月合而为明——你当会明明白白地出名!” 突然,朱福陵为他测字的话出现在脑海。 赵仁琦不由心中一个激灵道: “日入则月出——这日早入了,那月呢?月在哪儿呢?”赵仁琦不由得抬头看向那浩瀚无垠的星空。 星空灿然,银河跃然! 东方隐隐,明月无影! “日为阳,月为阴。夕乃明灭交替之际,昼夜轮换之候;日月相合,则阴阳和合,昼夜一统。一阴一阳,一明一暗,互为犄角——大名、大明之兆也!” 茫然中,朱福陵的另一段话再次出现在赵仁琦的脑海。 “测字时日当中天,有日可见;现在夕已过,阴阳交替之际已过,昼夜轮换之侯也已完成,却不见月——没有月,日月怎么相合?阴阳怎么和合?昼夜怎么一统?” 赵仁琦更茫然了! “难道——那朱福陵是个锦绣花样嘴:结不出实在的果儿来?”赵仁琦开始怀疑起朱福陵的水平来了…… 赵仁琦正在神思不定时,陡然一阵凉风吹过。 常年游走江湖略知天气变化的赵仁琦,刚觉诧异,还没回过味儿来,展晴的天忽然就彤云密布,“噼噼啪啪”落下密集的雨珠来。 “糟了!” 赵仁琦刚说这么两个字,狂风已至,刮得他几乎站不住脚;紧接着,骤雨瓢泼,与狂风一道铺天盖地而来…… 赵仁琦把衣服裹紧身子,用手抹了几把雨水模糊的眼睛,心道: “坏了!这个点儿芍药已经走了;母亲一个人万一在院子里,被雨淋着了怎么办?” 什么也不用想了,母亲的安危要紧! 什么狂风骤雨——都挡不住救母的心! 赵仁琦一塌腰,深一脚、浅一脚地冒着风雨飞奔回家。 第二十七章 伤寒欲死又遭官 “天可怜见!老天待我们母子不薄——妈竟然还睡着了!” 当赵仁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跌跌撞撞飞奔到家里站到母亲床前时,透过室内长明夜灯微弱的光,他发现母亲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被褥盖得好好的,很安详,还发出均匀细微的鼾声,好像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在风雨飘摇中。 相依为命,母子情深——赵仁琦看到毫发无伤的母亲安然睡去,高兴和心酸一股脑儿涌上心田,热泪止不住淌出双眼;泪水和着汗水、雨水,瞬间淌了他满脸…… 就这样在母亲床前站了一会儿,赵仁琦抬起双手,抹了几把脸上的泪水、汗水和雨水,露出欣慰的笑容——赵仁琦两眼不舍地看了母亲几眼后,轻手轻脚回他自己的房间换湿衣服去了。 去掉湿衣服,用干毛巾浑身上下擦干,穿好内衣裤,赵仁琦忽然打了几个冷战,又打了几个喷嚏,身上感觉冷得止不住发抖,他才发现—— 原来,因为刚才狂风骤雨的缘故,气温已经下降了何止十度以上? 这简直就是夏天里的冬天,不知要搞得多少人伤寒害病! 年将半百,又常年在外游走江湖的赵仁琦,虽然不是医生,起码儿的生活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他这身上突然冷得止不住发抖,尤其那几个喷嚏信号,跟刚才风雨中的奔走受了风寒雨淋和气温骤降有极大关系:他已经受寒了,搞不好会得伤寒,很吓人的。 赵仁琦不敢怠慢,赶紧到厨房切了几片生姜,放在嘴里嚼,又抓住暖水瓶倒了一大碗热水,和着嚼出的姜汁,忙不迭地灌了下去。 虽然“夜食姜,胜砒霜”已是常识,但现在情况危急,赵仁琦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先保命要紧! 然后,赵仁琦到卧室给自己找出一床厚些的棉被,躺在床上把身子裹好,把每晚睡觉前习惯性拿在手里的书扔掉,开始睡觉,希望一觉醒来能把身上的寒气去干净…… 且说这狂风骤雨,说来也怪,赵仁琦上床休息后不到半个小时,就无声无息地停止了;而同时,那气温,也在逐渐回升。 天空星光灿然,一轮明月高挂中天,月光和着星光,透过窗棂,撒进赵仁琦的卧室和脸上。 《道德经》之第二十三章云: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果然是天威难测,说怒就怒,说笑就笑,绝非红尘中人可以掌控。 尚未深睡的赵仁琦被月光和星光扰动心神,朱福陵测字时的一段话又一次在脑海回放: “夕必出月,日月当空,还合一个字:曌!这个字兄弟你知道吗?” “出月了!出月了!终于出月了! 雨后复月出, 九天统星光; 阴晴恍隔世, 红尘一番忙!” 睁眼看到满屋的月光、星光,想到朱福陵的话,赵仁琦激动不已,自言自语出了声,最后竟还来了诗兴,作起诗来。 赵仁琦想下床去好好看看窗外天空的月,天空的星,怎奈突然感觉全身一下子说不出的无力和疼痛,头更是涨得难受,还有些眩晕,挣扎了几次,没能起身,眼睛也无力眯上睁不开了——却一下子沉沉睡去,入了梦乡;时间静止,定格在二十三点零五分…… 且说,赵仁琦沉沉睡去后,桌上的手机不断有电话打进,手机的震动声在黑夜里特别刺耳;手机屏幕的灯光闪烁不已,在震动中像一个跳动的幽灵。 然而,赵仁琦像睡死过去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是一路好睡;任是外界天塌地陷,好像都无法撼动他的睡梦…… 堪堪挨到凌晨四点半左右,赵仁琦忽然惊醒,全身冷汗淋漓,一脸的痛苦不堪,面色蜡黄,喉头汩汩作声要呕吐的样子,双腿蜷缩夹紧臀部——完全一副极力憋忍大便的样子! “坏了!看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赵仁琦心里暗叫不好,努力弓身子想起床。 起了几起,赵仁琦都没能起来;最后一咬牙,他奋力一争,颤巍巍下了床,拿了件外套硬撑着穿在身上。 总不能吐到床上,拉到内衣裤和被窝里啊——那么大个人了,传出去多丢人那! 摇摇晃晃,赵仁琦来到厕所。 一到厕所,他就再也憋不住了: 一阵阵地吐,一阵阵地拉,直把他的五脏六腑搞了个翻江倒海;把他的精气神儿透支殆尽,勉强一步步扶着厕所墙、院子里的树木、正房墙和房门等作为扶手,又回到床上捂住被子暖身子。 如此者每隔约半个小时,吐泻一次。 反复四次,赵仁琦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形,再也无力气起床了——他把仅剩的一点儿力气把被子裹紧防止风寒,昏睡过去。 虚汗不停在出;身子不停蜷缩——赵仁琦已经不省人事 …… “儿子!琦儿!” “我的儿啊!” …… 就在赵仁琦昏睡过去半个来小时,早上七点钟之时,刘生地和王发根如约来到他家。 然而,他们俩在院子里没见到赵仁琦,却听到赵仁琦的母亲易明秀在赵仁琦的房间声音嘶哑地哭喊着儿子。 刘生地和王发根赶紧来到赵仁琦的卧室,到床边一看他的样子,二人大吃一惊,也不停地呼叫着赵仁琦。 “仁琦哥!仁琦哥!” “大哥!大哥!” “老大!老大!” 其间,还夹杂着易明秀老太太哭喊儿子的声音—— “儿子!琦儿!” “我的儿啊!” “你醒醒啊——我的琦儿!妈不能没有你呀!” …… 原来,赵仁琦在昨天中午喝酒时,已和刘生地、王发根他们二人约好,今天早上七点在他家院子里会合,由他们俩陪他练棋,并一起研究、演练对付鲜于琪的方法。 没想到,赵仁琦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多时。 “妈!” 正在易明秀和刘生地、王发根手足无措,商量抓紧找大夫还是打120的时候,赵仁琦微弱却很清晰的一声“妈”,一下让他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谢天谢地!终于醒过来了! 朦胧中,赵仁琦听到母亲的叫声,听到刘生地、王发根的叫声,他费力地喊了一声: “妈!” 然后,慢慢睁开双眼,看到母亲满眼满脸的热泪,看到刘生地、王发根两个大男人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赵仁琦坚强地笑了笑道: “妈!生地、发根兄弟!让你们受惊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鲜于琪老棋圣那十万块我还没赢到手呢!” 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很清晰。 易明秀一下抓住赵仁琦的手,带着哭腔道: “儿啊!你可把妈吓坏了——好歹你醒了!” “哥!大哥!你看——是把你拉到镇卫生院去治,还是叫咱们村的木贼先看看?” 刘生地着急地等着牛眼征询赵仁琦的意见。 “赵仁琦在家吗?” 赵仁琦正要说话,正房门外却响起了陌生还有点儿熟悉的找他的问话声。 所有人一愣——谁会到这儿来? 王发根转身来到门口,却迎进来两个不是很熟的熟人——民警胖大海和大金刀! 刘生地牛眼一瞪要发作,赵仁琦递眼色示意他不用冲动,心里却道: “没想到这么快,王丼这小子就开始报复了!且看他这步棋怎么走再说——”想到此,赵仁琦冲刘生地说道: “生地!给二位官爷拿烟!” 第二十八章 香炉惹祸木贼来救 “哪有烟那?我的哥!你不抽烟;我抽的就是那不到三块钱的散花、虚昌——这穿戴整齐的官爷能抽我那三毛找?”刘生地不高兴地嘟囔道。 “不用!不用!我就是来找你问点事儿——问完就走!——你咋还没起床呢?还这么多人看着你!” 胖大海连忙笑着冲赵仁琦解释,他并没有注意到赵仁琦的气色不对。 “赵仁琦!我问你——黄百会女士的陶莲花香炉是不是你拿的?” 大金刀早已经不耐烦了,直接质问赵仁琦——心道: 跟他们这些人费什么劲那?一群贼匪!他们光靠摆个棋摊儿蒙个小钱儿,就能养家糊口?就能下酒店喝酒吃肉?昨晚上不还敲了王叔一千块钱吗? 这胖大海也太世故了! “你说什么?” 大金刀的话一落地,气得赵仁琦血脉贲张,两眼怒瞪着大金刀,他本很虚弱的身躯忽然来了力量一般,差一点儿就坐起来—— 大金刀的话,分明在说他赵仁琦做了贼! 栽赃! 没想到王丼这小子这么毒! 没想到王丼的那个表妹,面善心不善——在暗地里黑他! 赵仁琦怒不可遏! 可惜,他不但没坐起来,反而因这突然的激动和拼力,把仅存的一点儿精气神儿也耗干了——一下子全身瘫软,再也没有了任何支撑,轰然倒在床上,又昏过去了。 知子莫如母——易明秀老太太最了解她的儿子了:他再穷、再苦,也不会去做贼,做违法犯罪的事! 看到儿子又昏死过去,老太太吓坏了,颤巍巍扑到赵仁琦身上,嚎啕大哭,边哭边说道: “你们这些天杀的——枉穿了这一身官衣虎皮,就这么随便冤枉人!我儿子死了——我非告你们逼死良善不可!” 老太太哭天喊地,让人心焦…… 胖大海和大金刀不知道赵仁琦有病,被赵仁琦和老太太的样子惊呆了!二人一下子不知所措,愣在那儿了! “什么?你说我大哥是贼?我大哥要是被气出个好歹来,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我他马弄死你!” 起初没在意,什么香炉不香炉的——一个破香炉值当大惊小怪的大早上来找吗?直到看见赵仁琦被气得昏死过去,老太太易明秀痛哭不堪,刘生地才明白—— 敢情,这俩人儿不是什么来问个话,他娘的简直就是拐着弯儿审问嫌疑犯! 刘生地上去就要掐大金刀的脖子,吓得大金刀赶忙后退。 王发根也搞明白了,大金刀恰好退到他身旁,他从侧面一下扭住大金刀的胳膊道: “小子!你不是叫大金刀吗?今天我大哥要是死了,老太太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变成猪头三牲,祭拜亡灵吧!”贼亮的黑眼珠发出吃人的光。 大金刀疼得“嗷嗷”直叫,还嘴硬道: “你敢袭警?快放开我;要不然,有你好看!”说完,拿眼瞅胖大海,希望他来救他。 “别动——信不信我弄死你!”胖大海刚想动弹,却被刘生地伸出的右臂锁住喉咙。 “咳咳咳……”刘生地用力过猛,搞得胖大海几乎喘不过气来,憋得脸通红,好不容易透出口气,不住地咳,边咳边解释道: “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今天我大哥的事儿,你们俩得有个交代;否则,谁也别想全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刘生地边说边把锁住胖大海的右臂扼紧上抬,弄得胖大海讨扰不已: “轻点儿!轻点儿——憋死了快!咳咳咳……” “憋死你!死胖子!让你玩儿世故——把自己玩儿死了吧快!” 大金刀看着胖大海被刘生地折磨,半点儿同情也没有,反而在心里幸灾乐祸…… “住手!” 就在局面将要失控之时,卧室门口传来一声断喝,接着赵青皮、狼毒和密陀僧走了进来。 原来,王发根到门口迎胖大海和大金刀进屋,多了个心眼儿,故意走在后面,给狼毒打电话小声说了赵仁琦这儿的情况。 狼毒不敢怠慢,赶紧一面电话通知密陀僧,一面飞奔赵青皮家喊人。 谁知赵青皮已经听人说胖大海和大金刀去找赵仁琦了,正要出门到他家去看看,狼毒就来了; 听狼毒转述王发根跟他说的关于赵仁琦的病情后,赵青皮老人着急地让狼毒先给木贼打个电话,让他不管有多大的事都要放下,先去救人。 然后,狼毒、赵青皮二人到赵仁琦家门口等密陀僧。 就这样,三个人在赵仁琦家门口会合后,急急赶到赵仁琦的卧室,看见刘生地和王发根正在与胖大海和大金刀搞得剑拔弩张,赵青皮老人高声断喝一声,三个人就进到里面了。 “老人家!快让他们松手——他们误会了!” 可是看到救星了,胖大海忙不迭地说——因为昨天的事情,他知道赵青皮不是戳事儿的主,赶紧求救。 见自己人又来了仨,刘生地和王发根更用劲儿了;胖大海和大金刀止不住呲牙咧嘴,又大呼小叫起来,拿眼神儿直瞅赵青皮求救。 “你们俩还不松手——他们也是出公差,不要难为他们;有事可以好好说,动手就不对了!”赵青皮厉声道。 见长辈发话,刘生地和王发根不情愿地松开手,临了还没忘又推搡了胖大海和大金刀一下。 “到外屋说!让病人和老人安静会儿!”赵青皮老人冲众人沉声道。 卧室地方不大,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太拥挤了;所有人都跟着赵青皮来到外屋各找椅子凳子坐下。 卧室就剩下躺在床上依然昏睡不醒的赵仁琦,和伏在儿子身上仍抽泣不止的老太太易明秀。 “你们两个后生——都快五十的人了吧?怎么这么不懂事?仁琦都病成那样儿了,不赶快救人,你们竟还有心思跟警察过不去——继续闯祸!仁琦还是不是你们大哥?” 刚一坐下,赵青皮老人就指着刘生地和王发根二人一阵训斥! 二人一惊:对呀!救大哥要紧那!二人狠狠瞪了一眼胖大海和大金刀,刘生地开口征询老人的意见道: “老叔!您说——我们是把我哥送镇卫生院,还是叫木贼过来先看看?” “回头再跟你俩算账!”王发根又瞪了一眼胖大海和大金刀。 胖大海和大金刀被刘生地和王发根瞪得发毛,心里也一惊: 什么?赵仁琦真病了?这下麻烦了——要是赵仁琦真有个万一,他们二人恐怕也要受牵连。 胖大海和大金刀二人吓得不敢多言,一脸苦相地呆坐着。 “等吧——木贼快来了!怎么说你们好呢——不懂事的后生!”赵青皮没好气地说道。 众人的脸都扭向门口,眼巴巴地盯着那儿,期盼那个木贼早一点儿出现…… “仁琦哥怎么样了?” 不大一会儿,一个五短身材,一脸古板的中年男子边说边走了进来。 “木贼来了!” 看见来人进屋,赵青皮率先出声,且离座站起表示迎接;众人也跟着赵青皮站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在心易了,指下难明 木贼本名马仁三,棋牌村人;现年四十六岁,村医,奉行中西医结合。 马姓是棋牌村三大姓——刘、赵、马之一,马仁三在棋牌村以马姓本族人为主要衣食父母,往外辐射。 马仁三是继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之后,棋牌村唯一一个学过些中医的村医,较其他村医手段高明些;故,村里边凡有严重、复杂等病人,一般都先找他来看。 马仁三看病有个特点,也可以说有个怪癖,那就是: 但凡伤寒、疟疾之类疾病,无论何种原因所得;无论病情如何变化、发展,他都一律单用木贼,或以木贼为君药,辅以其它草药来治疗: 病人好就算了;如不好,就让病人或家属另请高明。 木贼这味草药,有个别名,叫“马人参”。 参和叁相似,还常会造成笔误;很多时候,马仁三为了卖弄,用木贼不写木贼,而写马人参——可他写字不好,常把“参”字写成“叁”字。 于是,有好事者开玩笑说: “他是故意的吧——怕人家不知道他马仁三善用木贼,把马人参都写成自己的名字:马人叁了!干脆叫他‘木贼’算了——省得天天让‘参’和‘叁’打架!”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木贼”就代替“马仁三”成了他的名字。 且说,木贼在外屋稍事寒喧,就在众人目光的簇拥下,傲然走进赵仁琦的卧室。——看病需要安静,其他人禁止跟随入卧室! “老人家!您看——我们俩是不是先回去?” 看着木贼进去后,胖大海陪着小心征询赵青皮的意见,大金刀也一脸地讨好——二人的屁股已经离开了座位,想起身溜走。 “你们俩先在这儿候着吧——等我那侄儿脱离危险再说!” 赵青皮想都没想回道——他现在已经知道刘生地和王发根跟他俩闹事的原因了,非常生气。 “你俩给我在这儿吧!”刘生地和王发根过去,一人一个把胖大海和大金刀又给摁在了座位上。 大金刀刚掏出对讲机要通话,王发根劈手夺过去,放在了桌子上;也想掏对讲机的胖大海眼尖,发现不对,手赶紧装作掏东西从口袋掏出一块湿巾擦脸上的汗。 胖大海和大金刀互相无奈地对望了一眼,老老实实坐那儿不敢动了。 外屋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大哥咋样儿了现在?”芍药忽然走进外屋,打破紧张的空气,看见刘生地着急地问道。 正在冲胖大海和大金刀瞪牛眼的刘生地,一看芍药来了,马上温顺得跟绵羊一样回道: “他娘!你来了——大哥的情况还不知道,木贼刚进去给看。”享受般看着芍药。 “克星来了!看你还横!”王发根捅了捅刘生地的胳膊肘。 “去!多嘴!”刘生地啐了王发根一口。 “又是他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骂我呢——啥时候能改过来你这坏习惯?”芍药冲刘生地含笑似嗔道,声音特别地悦耳,特别地让人安静。 “改!改!我一定改——他娘!”刘生地听了芍药那看似批评实则关心的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惹得在场的人一阵哄笑。 刘生地还不知怎么回事,冲众人一脸的疑问——笑什么呢?有那么好笑吗? 外屋的空气一下子又缓和了! 刘生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冲芍药说道: “你快去里屋看看妈,别让她老人家出什么差错!” 王发根也猛醒道: “对!嫂子快去看看!” “我这就去!”芍药应了一声,转身就进了里屋赵仁琦的卧室。 卧室内,易明秀老太太伏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仍在昏睡的儿子,脸上那分焦急之色让人心酸。 木贼正在给赵仁琦号脉,全神贯注;芍药的到来,他只当没看见。 老太太易明秀是个瘫子,伏在床边需要很强的意志力,也消耗大量的体力,那姿势一看就是在强撑的样子。 芍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赶紧过去抓住老太太的手轻声道: “妈!我扶您去您的床上歇会儿吧?” “不!孩子——我要在这儿守我的儿子!你的大哥!”老太太倔强地说道,声音嘶哑得已经快听不清字句了。 强忍住不让眼眶的泪水流下来,芍药扳住老太太的身子,往床尾挪了挪,让她坐得舒服些;她自己又挨着老太太坐在床边,揽臂半扶、半搂着老太太,母子二人一起守着赵仁琦。 “怪了!他这脉象怎么会这样?一会儿浮紧,一会儿浮缓;一会儿弦紧,一会儿弦数;一会儿来回游走,回旋…… 虽然好像气若游丝,却又绵绵不绝,微而不弱,细而不软——真是‘脉理精微,其体难辩;在心易了,指下难明!” 木贼一边给赵仁琦号着脉,心里头一边暗暗着急。 这可是“赵氏中医”家族的人,从赵青师离家出走后,几十年来第一次找外人治病! 那易明秀老太太瘫痪了近三十年,可是一次也没有到他的卫生室去过。 躺在床上的赵仁琦,如果不是昏睡过去;如果不是老太太已经六神无主,他木贼是绝不可能有机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到这儿来看病的! 中医他学得不是很精,他看病除了一贯用熟悉的木贼加减应用外,大部分时候都是用西医手段结合以后给治疗的;赵仁琦的脉象这么复杂,该怎么办呢? 他要是给治好了,以后整个赵氏中医家族的人还不都成了他的衣食父母?他们赵氏家族的钱财,还不都乖乖地流到他木贼马家的钱库里?! 虽然赵家已经近三十年无人行医了,但赵氏中医的名还在——那赵青师只是出走,可没听说死啊! 他要是给治砸了——那他以后的日子可能就不好过了: 赵仁琦什么人那?虽然名声不怎么样,没有几个钱儿,穷光棍儿一个;可他是出了名的混子王——是混子里大佬级的人物! 一个刘生地玩儿起命来就够他受的! 何况,还有那王发根、狼毒、密陀僧等赵仁琦的一帮死党,想想都后怕! 木贼的手指搭在赵仁琦的寸关尺三部脉处,此时已是明里诊脉,实则思考对策,徐图脱身之计。 忽然,灵光一闪,木贼想到了中医的新编十问歌,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问诊首当问一般, 一般问清问有关。 一问寒热二问汗, 三问头身四问便。 五问饮食六胸腹, 七聋八渴俱当辨, 九问旧病十问因, 再将诊疗经过参。 个人家族当问遍, 妇女经带并胎产。 小儿传染接种史, 疹痘惊疳嗜食偏。 木贼心道: “我何不先找知情人员询问一番?这不就多了对病情的了解?了解后,再考虑治疗方案——我怎么慌里慌张地把这给忘了!” 书中暗表: 新编十问歌大部分歌诀均参照清?陈修园的《医学实在易?问证诗》: 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便,五问饮食六问胸,七聋八渴俱当辨,九问旧病十问因,再兼服药参机变,妇人尤必问经期,迟速闭崩皆可见,再添片语告儿科,天花麻疹全占验。 最后根据卫生部中医司《中医病案书写格式与要求》的通知精神,改编而成。 木贼的中医虽学得不很精通,但像《中医新编十问歌》这种最基础且必须背诵掌握的歌诀,还是很熟悉的。 心中拿定了注意,木贼就收起了号脉的手,身子转向易明秀老太太,准备进行对赵仁琦病情的询问—— 他认为,易明秀是赵仁琦的母亲,一定是最先知道赵仁琦发病的人! 易明秀老太太是门儿里出身,自然明白木贼的用意,招呼芍药给她也挪动了一下身子,然后把目光迎向木贼,等候他询问儿子的病情…… 第三十章 一床锦被遮盖则个 “大大!仁琦哥怎么发病的,您知道吗?”木贼开门见山问易明秀老太太。——大大即伯母,是对长辈的尊称,属于方言。 “这三十年那,每天早上,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都是帮我穿衣、起床、梳头、洗漱;然后,让我一个人在院子里锻炼,他自己则赶紧跑到厨房去做饭。” 易明秀说起赵仁琦,像说起一件很幸福的事;也像是说起一件很伤心的事——边说边爱恋地看着还没醒来的儿子: “今儿早上,我怎么等,也不见他过来,也听不到他的什么动静;后来我想到昨晚上那场暴风雨,下雨前他还没回家,芍药那时也刚离开这儿——下雨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后来呢?” 真是人老屁多话也多!木贼心里有点儿不耐烦,但没办法,老人说话就这个样子。 要命的是——老太太因身体的原因,说话说不快;有时还听不清楚,要猜。 “我觉着我儿子一定出事儿了!我就自己慢慢穿起来,到他房间去,看到他脱下的湿衣服还在屋里放着,他还在被窝里躺着——怎么喊他就是喊不醒。后来,生地和发根就来了……” 老太太一边说,眼睛一边看向赵仁琦放在屋里的湿衣服,话没说完,已经累得开始喘气。 木贼和芍药也注意到了墙角儿的一堆湿衣服。 “怪不得昨晚上生地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敢情,昨晚上就已经出事儿了:我哥一定是被雨水淋住了!” 芍药听了老太太的话,联系到昨晚上发生的事,她已经明白了——心里想的冲口而出。 木贼说道:“有可能!这样——让老太太在这儿守着仁琦哥,嫂子你和我一起到外屋说话。” 木贼很清楚,老太太这儿已经问不出什么了;而到外屋说话,其实就是再问一下刘生地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说治疗的事——而治疗,是要花钱的! 眼下,这里能主事儿拍板的——只有芍药! 刘生地惧内,凡事都听老婆的——这一点,村里的人都知道;木贼自然也清楚。 “好!大兄弟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芍药冰雪聪明,岂能不知木贼的意思?看着木贼离开后,她拍了拍老太太的背,伏在耳边小声道: “妈!您先在这儿待一会儿,看着我哥;说完了事儿,我就回来照顾您!” 老太太醒事地点点头:“去吧!妈知道!” 芍药把老太太安顿好,来到外屋。 刘生地等人已经开始对木贼说昨晚上的情况。 说到昨晚上给赵仁琦打电话的情况时,他们的反应跟芍药的反应是一样的。 原来,昨晚上狂风骤雨那会儿,刘生地、狼毒他们还在镇上玩儿,大家赶紧就近找了地方避风雨。 风雨时间很短,过后,大家纷纷各自回家了。 刘生地、王发根、狼毒和密陀僧等人,回家后各自给赵仁琦打了电话,想说说玩儿的情况,顺便问一下他有没有被风刮住、雨淋住;谁知,却没人接。 他们当时都以为赵仁琦是睡着了才没接电话,根本没想到他会出什么事儿;现在想起来,应该是那时已经出事儿了。 特别说到早上,胖大海和大金刀来问话后发生的事,所有人都对这俩人民的警察怒目而视—— 分明当时赵仁琦已经没什么事儿醒过来了,却被这俩大早上就来胡乱问事儿的毛孩子给搞严重了! 若不是赵青皮拦住,众人非揍胖大海和大金刀一顿不可! 吓得我们的二位人民警察忙不迭地陪笑道歉;最后,还拿出兜儿里的好烟散了散,大家的情绪才暂时给平复。 至此,木贼的心里已经有谱了: 赵仁琦一定是昨晚上在风雨中赶着回家看母亲,受了严重的风寒外加水湿。 “生地哥!麻烦你领我到茅房看看!”木贼对刘生地说道。 “让你给我大哥看病,你让我领你去茅房干什么?你要拉屎还是撒尿?你——” 话没说完,刘生地看见芍药扫过来的严肃目光,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生生憋回去了;他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不顾场合了,太粗了——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众人忍不住一阵哄笑;老人赵青皮和一脸古板的木贼,也忍不住笑了…… 芍药嗔道:“木贼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他现在是给大哥治病——少捣乱!” “是是是!我这就领他去茅房。” 说到茅房,刘生地发觉又走嘴了,赶紧闭紧了嘴巴,甩腿溜出屋外朝茅房走去。 木贼紧跟而去。 王发根、狼毒和密陀僧很好奇,也从后面跟了过去。 赵青皮也想去——但碍于长辈的尊严,挪动了一下屁股又停住了。 芍药借整理房间的东西消除尴尬…… 不大一会儿,木贼等人说着话闹嚷嚷回来了。 芍药拿眼一瞟,发现独缺刘生地没回来。 “生地呢?”芍药不由问道。 众人笑而不答。 “狼毒!”芍药冲狼毒满眼的质问。 “别看我!我可不知道——要不您去看看?”狼毒一脸坏笑道。 “看什么?我回来了!”芍药正要说话,刘生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着话进来了,“多大点儿事儿啊?不就是吐点儿拉点儿吗?三下五除二,我就给用土压严实了!” 说完,刘生地冲王发根、狼毒和密陀僧笑骂道: “好你几个小子!看以后我怎么收拾你们!一到干活儿,一个个溜得挺快——喝酒吃肉怎么不见你们跑啊?”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原来,刚才木贼给赵仁琦在卧室诊脉的时候,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赵仁琦这么严重的情况,房间里不但没发现任何呕吐物和排泄物,竟然在卧室一点儿难闻的气味儿也没闻到! 等到了外屋,听刘生地、狼毒他们说完昨晚上的情况,木贼心中的疑问就更强烈了——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木贼很奇怪,突然想到了茅房——没准儿他要的答案在茅房。 他决定到茅房去看看,可他从没来过赵仁琦家,就喊刘生地带他去。 “问诊首当问一般”——一般问过了; “一般问清问有关”——有关也大致清楚了; “五问饮食六胸腹”——饮食、胸腹更清楚,昨晚上喝酒吃肉了; “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便”——这两项非问本人难以知晓;尤其是问便,那是隐私,更要问本人! 可赵仁琦还在床上昏睡,怎么问? 无奈,木贼最后想到去茅房找答案——他总不会不拉屎吧?如果吐了,那也一定能在茅房找到答案。 结果,大家到那儿一看,茅房里狼藉满地,吐的、拉的到处都是;昨晚上他们一起吃饭的食物,有好些一点儿都没消化,就给原状原貌地吐出去、拉出来了…… 上当了! 众人本还以为木贼这小子要到茅房搞什么稀罕玩意儿,没想到是看那些呕吐物、排泄物! 众人好一阵恶心! 除了木贼,他们几个昨晚上也都吃了那些食物,恶心劲儿就甭提了——一个个“咳呕连声”,纷纷后退。 狼毒率先往回溜; 密陀僧第二; 王发根最后冲刘生地撂了一句话也赶紧溜了: “生地哥!你是有家的人,嫂子常夸你是个好男人,这事儿你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儿你给‘一床锦被遮盖则个’,我替你招呼嫂子去!” 王发根一脸坏笑地躲开刘生地打来的拳头,往屋里跑去。 “嘿嘿!一帮坏良心的小子!平时仁琦哥可没亏待过你们——他可是什么好的都先给你们,他自己委屈! 不干不干吧,还给我玩儿起《水浒》来了!什么——‘一床锦被遮盖则个’,以为我不懂呢?不就是土埋吗?” 刘生地冲王发根他们的背影笑骂道…… 第三十一章 村医遇见省医 “一定用土埋严实了!天儿现在已经很热了,防止空气污染、病毒感染什么的!” 木贼最后冲刘生地交代了一句废话,也先回屋了。 到屋里木贼一看,赵青皮坐在八仙桌上首,密陀僧坐下首,其他人也都把椅子给占了坐,芍药远远地站着;他只好捡了个凳子先坐下。 且说,现在大家到齐了,一屋子人都等着木贼拿主意、下结论——等他说怎么给赵仁琦治疗。 木贼的眼来回踅摸了半天,却没吭声,他那古板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大家很奇怪,着急地看着他。 “这茅房也去了,吐的也看了,拉的也看了;该土埋的我也给土埋了——你怎么还不说怎么治疗呢?木贼!” 刘生地憋不住劲儿,率先开口。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是呀!快说吧!” “磨蹭什么呢?救人要紧!” …… 还是老人赵青皮想得多,在众人的催促声中,他忽然发现没给木贼说话的位置;而他自己坐的位置,恰好应该是“看病先生”坐的位置——木贼的出诊箱,也从一进门就放在了八仙桌的中间偏上首一点。 真是老不中用了!赵青皮后悔不已:他怎么那么不醒事儿——坐木贼的位置干什么? 赵青皮老人赶紧欠身离座,冲狼毒道: “狼毒——不!仁发!快把木——把仁三拉到我椅子这儿坐下,他好写方子给你大哥看病。——他坐那凳子上没法写东西!” 老人一着急,叫了赵仁发的外号“狼毒”,又差一点叫了马人三的外号“木贼”——幸好纠正得快,才叫出一个“木”字就改口了。 “就是——那儿怎么写东西?”狼毒马上接口道。 狼毒什么人那?比狼贪、比狼毒,自然心眼儿不会少——一点都透啊! 狼毒说完,赶紧离座,任凭木贼如何谦让,直管把他连拉带拽地弄到八仙桌上首的椅子那儿;最后,狼毒干脆把木贼给摁到了椅子上。 狼毒接着把赵青皮老人给扶到自己刚坐的八仙桌下首椅子上坐下;他自己则坐了刚才木贼坐的凳子。 “真是‘人老自成精’!看来这赵青皮不含糊;狼毒这小子也没白跑在外面这几年。——以后跟他们这些人打交道还得小点儿心!” 木贼知道他心里不管怎么想,这面儿上总还要过得去。他装模作样地问芍药要纸笔,芍药赶紧给找了递了过去。 “你说吧——怎么给我哥治疗?该怎么治就怎么治;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多少钱我们都花!” 芍药把纸笔递到木贼手里后冲他说道。芍药的声音虽不大,轻柔悦耳,却斩钉截铁。 “对!芍药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快说吧!”刘生地得意地牛眼都眯上了。 “有嫂子在——你多什么嘴?耽误事儿!”王发根捣了一下刘生地。 “去!有你什么事儿?抓紧找个娘们儿再说!” 刘生地狠狠回击,专挑王发根的软肋;可惜话没说完,就被芍药二目扫过来的温柔寒光给吓回去了。 “咳咳!”木贼清了一下嗓子说道,“仁琦哥昨晚上一定是酒后受了严重的风寒,外加水湿,导致反复呕吐、泻肚子;到最后严重脱水、能量耗尽——” “说怎么治疗吧——你说的那些都是废话,喝酒人有几个不知道?大风降温,暴雨寒湿;吃风了,受寒了,雨淋了——恐怕是个人都知道!” 刘生地不耐烦地打断了木贼的话。 “这——”木贼很没面子。 “别听他胡咧咧!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都听着呢!”芍药瞪了一眼刘生地,让木贼继续说。 刘生地吐了一下舌头不敢再说了! 木贼又开始说道:“仁琦哥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情况比较复杂,恐怕需要中西医结合治疗才可以。”说到这儿,拿眼踅摸王发根。 “继续说啊!”芍药催道。 “发根哥!麻烦你现在去给仁琦哥量一下体温。”木贼从出诊箱里拿出一只体温计往空递出,等王发根来拿——他明白,这屋里也就王发根他才能喊得动。 王发根不敢怠慢,过去接过体温计就进里屋了——“早干嘛了?现在才量体温——这小子恐怕刚才是忘了!”王发根边进屋心里边嘟囔。 王发根进屋后,木贼接着说道: “我打算给他马上挂水输液——生理盐水、葡萄糖等,补补水和能量,再适当加些消炎的、调节肠胃的、活血的,全面调节身体;另外,我给他再开一副汤药,祛风散寒用的,配合起来治疗。” 木贼说到这儿,拿笔在纸上写下一堆处方文字;然后,他抬头冲众人说道: “你们谁去到我家里拿药?” “多少钱?”刘生地刚想自告奋勇,芍药就开口了。 对呀!还不知道多少钱,怎么去拿药?刘生地欣赏地看了一眼芍药。 木贼从怀中掏出计算器,摁了一会儿说道: “八百九十五块七毛五——三天的!” 此时不宰何时宰?赵家终于需要他马家看病了!木贼古板的面皮里面可是一点儿也不古板,生动得很! “抢钱呢你?三天就九百块!还有整有零的——直接说九百块不得了?”刘生地的牛眼都瞪圆了! 是呀!才三天——就差不多九百块?这是在村子里,不是在医院,怎么会花费这么多? 所有人也一样的疑问——只是谁也没吭声! 狼毒的眼都绿了——他一个月吃喝还不到五百块呢! 赵青皮的脸色也不好看,明显有些愠怒,只是不好发作——拿眼神儿瞅芍药。 芍药也吃了一惊,心道:“怎么会这么多?怎么算的?” 但她毕竟不是刘生地,她知道——现在不是求人吗?求人有还价的余地吗?赶紧陪着小心冲木贼说道: “好!我这就给你拿!”说完,打开随身的女包去拿钱。 “它就那么多!我也是一样、一样算的——要不生地哥你来算一下?”木贼拿话将刘生地的军。 “你——” “赵仁琦在哪儿?” 刘生地的“你”字刚出口,屋里众人眼前一花,一身白大褂的黄百会边问边进了屋。 往屋中间一站,一身白大褂的黄百会本身的飒飒英姿中,又多了几分天使的圣洁;她那弯月眉下精灵般的大眼睛左顾右盼,仿佛在寻找各处,又仿佛在询问每一个人。 “中州省中医院?急诊科第五综合诊室?主任医师?黄百会?”木贼看着黄百会白大褂胸卡上的标签,茫然地自言自语。忽然质问道: “省中医院的急诊科啥时候设了第五综合诊室?我怎么不认识你?” 第三十二章 省医村医大斗法 “省中医院设什么科室还需要先告知你吗?我还不认识你呢!——你又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木贼质问且贪婪的问话及眼神儿,让黄百会感到很不爽,立马对其还以颜色。 屋里的人都愣了! 这是谁呀?怎么这么横?听木贼的口气,好像这个女人还是省中医院的大医生——什么主任医师!有来头儿! 黄百会换一身医生的白大褂,突然出现,的确让众人一时没认出来,纷纷在心里猜测她是谁;同时,众人也想看看木贼如何应付这个省级的大医生,都不作声看着他们俩。 女人心细,芍药仔细看了看,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穿白大褂的黄百会——她不是昨天来过的“聚义餐馆”的服务员吗?怎么又成了医生?但她却没有揭穿。 狼毒也很快认出了黄百会,心道:来得还挺快——他跟老大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打听老大的事? 但狼毒跟芍药一样,没去揭穿黄百会的身份。 木贼也一下被黄百会问蒙了,不知如何回答…… “姑姑!快替我说句话!” 还是大金刀反应快,认出了眼前的黄百会就是昨天他王叔的表妹——黄百会! 对黄百会他是该喊姑姑的——关键还有一点最要紧:他也是可以救他和胖大海的救星! 因此他慌不迭地冲黄百会喊了出来。 原来,大金刀从木贼嘴里听到“黄百会”三个字,加上他天生好色,对女人特别上心,昨天黄百会的样子都印在他脑子里了;因此,他对黄百会审视了没一会儿,就认出来了。 大金刀开始没敢认,后来想到他和胖大海是因为她黄百会的事儿才被困的——她应该替他们俩说句话!大金刀这才大着胆子喊黄百会。 “对!姑姑!姑姑——也替我说句话!让我们俩走吧!”胖大海也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呢?又让大金刀抢了先。 “姑姑?”黄百会被喊晕了!“谁是你们姑姑?胡乱攀亲!”黄百会很生气。 “姑姑!王丼王院长是我们叔,您是王院长表妹——不就是我们俩的姑姑吗?”大金刀赶紧解释。 “对!您就是姑姑——快替我俩说句话,让我们走吧!”胖大海也不甘落后。 至此,所有人已经明白了: 眼前这个黄百会,就是昨天跟赵仁琦纠缠不清惹出麻烦的照日镇卫生院王丼王副院长的表妹;大金刀和胖大海喊黄百会“姑姑”,敢情是从王丼那儿论的辈儿——太绕了! “真逗!凭空又多了两个这么大的侄子!咯咯咯……”黄百会给大金刀和胖大海搞得一下子笑了出来,把这俩小伙子人民警察笑得很没意思。 笑完,黄百会又问道: “你们俩怎么了?我能给你们说什么话?你们是人民警察——谁敢怎么着你们那?”黄百会不解地冲大金刀和胖大海说道。 大金刀抢先回道:“姑姑!我们俩冤那!是我们那王叔一大早打电话让我们来的——” “就是您那个陶莲花香炉的事儿,王叔非让我们一大早来问赵仁琦拿了没有!” 大金刀的话说到一半儿,胖大海就抢着说了后一半儿,把大金刀憋得直翻白眼儿。 “什么?问赵仁琦拿了没有?谁让你们这么问的?你们这不是把他当贼吗?”黄百会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 这次胖大海没敢接话,大金刀一脸苦相地说道:“是王叔让我们问的!没想到——” “好个王丼!又是他——他还没完了!我大哥昨天还好心救他!”刘生地的牛眼一瞪,截住大金刀的话道。 “今天大哥要是醒不过来,我们去找王丼弄死他!”狼毒狠狠地说道。 “阿弥陀佛!是该超度超度他了!”密陀僧的笑脸也凝固了。 赵青皮老人险些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张老脸给气得通红! 所有人都义愤填膺——这王丼太没道义了!昨晚刚放他一马,不但不领情,还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报复! 除了愤怒以外,刘生地的心里还另有一番疑问: 怎么又是这个女人?昨天都跟快一大天了!这今天又来了——还给大哥治病!还变成了省医? 真是没完没了!昨天不刚弄一出吗?今天又掺乎上了! 大哥这是怎么了?赶照日镇大会昨天是第二十九次,本以为过了昨天,一切都会好起来,没想到越来越糟糕! 大家的情绪把大金刀和胖大海吓得直往后退,一副不行就溜的样子。 刘生地站起来身子一横把二人给挡住住道: “想跑?没门儿!老老实实待着!” 黄百会替表哥着急,心道:“都怪我!昨天回去跟他说香炉的事儿干吗?” 事已至此,怪表哥王丼也于事无补,黄百会只有自己扛: “你们大家别激动——我表哥他是误会了!赵仁琦的病我会负责——我现在来就是给他治病的!” “治病?她能治好?她怎么知道赵仁琦病了?那木贼怎么办?”所有人一脸的疑问,眼睛都瞅向芍药。 芍药不知道黄百会是东山省中医学院的高材生,会治病——现在还是不请自来,她昨天还说她是饭店服务员呢;而木贼是他们专门请来的,已经在给看了,马上就要去拿药。 这怎么办? 因此,芍药迟疑着没吱声儿,在考虑怎么处理。 昨天的事木贼也有耳闻,只是他不在场,没见过黄百会。 “原来是王丼王院长的表妹——怪不得这么横!可她怎么会是省中医院急诊科的呢?那儿的人我可没有不知道的!” 木贼心里直嘀咕,也在掂量轻重——王丼家的背景深厚,不好惹;而王丼现在是照日镇卫生院副院长,据说马上就扶正了,还正管着他们这些村医! 可是,事情拧到这儿了,他木贼怎么后退啊?就是想买王丼的账,也没有退路啊! 急中生智,木贼冲芍药道: “嫂子!您看——药还拿不拿了?”木贼干脆把皮球直接踢给了芍药,不再给她考虑的时间。 “什么药拿不拿了?你是谁?刚我问你你还没回呢!”黄百会没好气地冲木贼说道。 刚想开口回木贼话的芍药,见黄百会接话,就顺势闭嘴,看木贼怎么应付黄百会。 黄百会再次点名质问,木贼再也无法回避了,傲然说道: “本人马仁三,本村村医;因善用木贼,人送绰号‘木贼’——是他们把我请到这儿给仁琦哥看病的!我已经给看过病,开过处方——就要去拿药了!” 话锋一转,木贼又反击黄百会道: “仁琦哥的病好像没有人请你来看,你是自己找来的吧? 没办法,被挤对到这儿了,木贼只好先迎战——至于王丼那边,日后喝个小酒再赔罪:他木贼不是有意的,他也很冤那! 听木贼说他自己是村医,是被请来给赵仁琦看病的,黄百会不由得正眼看了木贼几眼。 此时,黄百会才发现: 原来,八仙桌上木贼的面前,放着出诊箱和纸笔——看来他说话不假,是来给赵仁琦看病的。 黄百会的双眼飞快一瞟,发现那张写满字的纸,应该就是处方。 “把你处方拿来我看!”黄百会冲木贼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你凭什么看我处方?”木贼那张看不出表情的古板脸,气得有点儿变形。 “凭什么?凭我是省医,你是村医!凭人命关天——懂吗?”木贼的话也激怒了黄百会,黄百会立马一顿连珠炮轰向木贼。 “快拿来!你处方不敢见人吗?”黄百会一伸手,不容反抗地命令木贼道。 木贼语塞——黄百会说得没错!义正辞严!人命关天,你木贼就敢保证你的处方没问题?再说,处方怕人看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木贼,火辣辣的,令木贼很没面子,毫无退路。 “请出示你的工作证?”木贼也不含糊,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他觉得自己不能太怂了! “你也配?想看,去找省中医院院长白术!患者家属还没说话,你那么多事儿干吗?” 黄百会心里一惊,但面上却不示弱,连着扔给木贼两颗雷。 “大白猪?你是他的人?”木贼一惊,实在太紧张了,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原来,中州省中医院长姓白,名术。父母给他起名字,是希望他将来长大做个有学问的人,在学术上有成就。 刚开始,人们只是把他的名字跟一味中草药——白术,联系在一起;后来,跟白术不和的人,便私下里把白术叫成了“白猪”,后来感觉不过瘾,干脆又在前面加了个“大”字。 这样一来,堂堂中州省中医院长白术,就变成了圈儿内茶余饭后的一头“大白猪”! “什么大白猪?什么谁的人?你说话小心点儿——否则,我——”刚想说出王丼的名字,又止住了,换了个方式说道: “小心你的饭碗!” 木贼一愣:对呀!不能惹怒了这黄百会,搞不好她真会在王丼那儿,甚至她舅舅王中贵那儿,给他小鞋儿穿——那他木贼的村医生涯恐怕就到头儿了! 偷眼观察满屋子人看他的眼神儿,明显也希望有人看看他的处方——木贼知道不能再坚持了! 被逼无奈,木贼抬手拿起桌上写好的处方纸,递给黄百会道: “我还怕你看?我是怕你是个冒充的给坏了事儿!”木贼说了句面子话。 黄百会接过木贼的处方,飞快在上面看了几眼,最后着重落在那付汤药的处方上: 红参20木贼(去节)30黄芪15干姜15葱白15 看完之后,黄百会问木贼: “这么大热的天,你开那么多红参干什么?他需要红参吗?他有那么多钱给你吗?干姜你用15克——想害死人那?” 木贼反驳道: “仁琦哥昨晚受风寒湿邪,上吐下泻反复多次导致昏迷,我重用红参大补元气,用干姜回阳救逆——有什么不对?” “大黄救人无功,人参害人无罪!你们这些无良庸医——就知道讹人钱财!” “你血口喷人!”木贼脸都气绿了! “你既善用木贼,可知——你这个处方是以木贼为君药的发汗方?”黄百会继续问道。 “笑话!我开的方子,还不知道这是个发汗方?”木贼不屑一顾道。 “那我问你——病人既是上吐下泻反复多次,身体必然很虚,你为何还要用这么重的发汗方? 你可知道——用15克生姜,虽然你是在回阳救逆,但同时,也一样更加大发汗力度;恐怕阳未回,却会因发汗过度而亡阳——你会要人命的!” 黄百会痴迷中医,誓为中医事业奉献自己的一生,自然对中医方子救人害人的分寸拿捏得很苛刻,把木贼的处方批得体无完肤。 而同时,这个昏睡中的赵仁琦——可能就是那个,跟她自己要在中医事业里共度一生的枕边人!她怎么能轻易,让木贼这样一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庸医,把赵仁琦给害了? 想到“枕边人”,黄百会的双颊不由飞上了两朵红云,少女的娇羞让她微微低了下头。 “还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的方子会害人?”木贼心虚地说。 “那我问你——你多久可以让病人苏醒过来?”黄百会步步紧逼。 木贼一愣——没想到黄百会问出更尖锐的问题。一咬牙,木贼狠声道: “中午或者下午,仁琦哥一定会醒过来!” “我现在就可以让他醒过来——你信不信?”黄百会非常自信地说道。 “现在就让他醒过来?”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生地、芍药、狼毒、密陀僧、赵青皮等人的眼睛里,也露出欣喜的光彩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木贼的九百块钱就不用花了! 他大金刀和胖大海也不用再担心担责任了! 木贼简直没了一点儿面子! 管他什么王丼不王丼,今儿这面子不能就这么被这丫头这么一咋呼,他木贼就败下阵来:他以后还怎么混人?还怎么继续挣赵家人的钱? “如果你现在让仁琦哥醒过来——今天中午我做东,给仁琦哥庆贺!” 拼了——木贼古板的脸出现了很多生动的表情。 “好!为了让你长长见识,心服口服——我让你看着我怎么让他马上醒过来的!”黄百会用手一指木贼道: “你前面带路吧!大村医!” “走就走!谁还怕了你不成!”木贼站起来往里屋走去。 黄百会紧随其后。 其他人也跟着尾随其后——大金刀和胖大海此时也不着急走了,冲刘生地道: “哥们儿!别横着了!我们不会跑——我们也想看看美女救英雄!” 刘生地也不想错过机会,嘴里嘟囔了句“算你们走运”,与大金刀和胖大海一起,也跟在了后面。 谁不想看看这天仙似的美女大医生,是如何一眨眼把赵仁琦这个昏睡不醒的大男人给弄醒的? 芍药和赵青皮老人最后跟了进去。 赵仁琦的卧室一下子就被站满了人…… 第三十三章 人中穴急救 且说,木贼和黄百会进了卧室,二人分别站在离赵仁琦最近的地方停住脚步,同时看向还在昏睡中的赵仁琦。 随后跟来的众人则分散开来,各自寻找合适的位置站定。 其实,黄百会刚才对木贼的汤药处方那一番分析,对芍药、赵青皮他们触动很大。 芍药、赵青皮他们虽然不懂汤药是怎么回事儿,但听黄百会说木贼的方子可能会害死人,不管真假,他们都替赵仁琦捏一把汗! 芍药和赵青皮等人暗暗庆幸:幸亏这黄百会来得及时;否则,若真如黄百会所说,岂不是他们这一帮人也成了木贼的帮凶? 固然,他们都对黄百会这个不速之客讳莫如深,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就缠上了赵仁琦;至少,芍药他们看出来了——黄百会对赵仁琦的担心是出于至诚,绝无半点虚假! 尤其芍药,还对黄百会的言行有了一点点异样的亲切感——到底如何异样,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关键,现在每个人都已经注意到了黄百会的胸卡——胸卡上赫然写着:中州省中医院急诊科第五综合诊室主任医师黄百会! 那可是中州省中医院的大医生! 黄百会既然是省中医院的大医生,医术一定要比村医高很多——自然,也比木贼这个村医要高出很多!——普通人不都是这样看问题的吗? 况且,这个村医木贼并不多讨人喜欢——还不是赵氏家族的人,是外姓人。 芍药他们心底里更希望由黄百会来给赵仁琦看病。 面对赵仁琦的健康和生死问题,芍药此时在心里也不管黄百会除了是王丼这个冤家对头的表妹,怎么还会有“聚义餐馆”的服务员,和省中医院急诊科医生这两个身份的问题了—— 只要黄百会能治好赵仁琦的病——她是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因此,芍药他们一直没有阻止黄百会与木贼的斗嘴,希望黄百会战胜木贼! 木贼自然也隐隐感到了芍药、赵青皮他们的变化;可是,他没办法——只能死扛到底! 同时,他木贼也要看看——黄百会这个来历不明的省中医院的大医生,是不是只会耍耍嘴皮子…… 进来给赵仁琦测量体温的王发根已经齐活儿,刚站起身要到外屋去回报情况,发现大家都来到卧室了——里边还多了一位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跟木贼站在一起。 王发根一下子呆住了——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尤其感觉是跟赵仁琦有关,脸色都变了: “不是要给大哥治病吗?你们怎么都进来了?” 坐在床脚的老太太易明秀,担心儿子的安危,更是大惊失色: “我的儿子怎么了?你们不是在想办法给治疗吗?来这么多人干什么?我儿子还没死——他还活着!芍药——你哥可是还活着呀!” 老太太以为他们是来处理赵仁琦的尸体——赶紧一俯身,护住赵仁琦的身体,求救似地看着芍药。 见状,王发根也横身挡在床前,护住赵仁琦的身子,一脸紧张: “你们要干什么?不能动我大哥!” “咋呼什么呢?快躲开!省中医院来人了——美女大医生,要给大哥治病;她说她马上就可以让大哥醒来!” 刘生地用手指着黄百会,冲王发根喊道。 “妈!您老误会了——大家是进来看咱们省里中医院的大医生,怎么给我哥看病的!” 芍药赶紧安慰易明秀老太太,眼睛却不解而又渴盼地看着黄百会——她不明白黄百会怎么才能令赵仁琦马上醒过来。 “怎么这么面熟呢?在哪儿见过呀?这什么时候跟省中医院扯上关系了——人家省级的大美女医生,还上门给大哥看病!真奇了怪了!” 王发根心里嘀咕,却不敢耽误给赵仁琦看病,赶紧给黄百会腾地方。 黄百会毫不客气,直接站在赵仁琦的床边,凝视他的脸部和身体。 终于可以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赵仁琦,这个她千辛万苦寻找到的可能以后要伴随她一生的男人;黄百会一时间百感交集,眼泪差点儿流出来…… “发根哥!你量的仁琦哥的体温是多少?” 木贼不想让众人把他给忘了,故意冲王发根大声说道。 “你们俩谁来看?” 王发根举着体温计问黄百会和木贼,贼亮的双眼趁机多瞅了黄百会几眼。 “给他!” 黄百会才懒得做这种没品位的事,挥手让王发根给木贼;况且,她现在的心思全部在赵仁琦身上,其它什么事她也没兴趣搭理。 木贼不客气地从王发根手里接过体温计来看。 “这不是昨天跟踪我们的那个女的吗?听刘生地昨晚说,这个女的是王丼的表妹,大哥就是因为她跟王丼干了一场! 她现在怎么成了省中医院的大医生?还专门过来给大哥看病! 这怎么回事儿?大哥这是走了桃花运,还是摊上了女煞星? 怎么走到哪儿都有她呀?” 王发根刚才紧瞅黄百会那几眼,他已经认出——黄百会就是昨天跟踪他们的那个女人,也就是昨天跟大哥赵仁琦闹出一场风波的女人! “体温37.2度,不算高——低烧!” 木贼报赵仁琦体温的声音很高,目的就是让所有人听到。 王发根正在走神儿,被震得一激灵道: “是不算高——我刚才看了,也是这个数儿!” 王发根的举动,所有人都笑了——这小子还挺鬼:他明明已经看过体温度数了,直接报不就完了?还拿给医生看个什么劲儿?净捣乱! 王发根一缩脖子,赶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木贼嘴唇一动,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你真有把握让我大哥现在就醒过来?” 狼毒好像很熟地小声问黄百会。 “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变成哑巴?” 不知何时,黄百会的右手中多了一根明晃晃的银针,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根手指很标准地捏着那枚银针,冲狼毒晃了几晃说道 那枚银针很短,是寸针;要不是事先说,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黄百会手中有根银针。 可狼毒什么人那?长就一双狼眼! 他那眼尖的,月黑之夜都能看到别人遗落地上的硬币捡起来揣兜儿里;更何况这晴朗朗大白天,捏在美女手中的一枚明晃晃的银针? 狼毒本能地后退,双手乱摇道: “别开玩笑!你这是银针刺穴——我知道会让人哑巴!” “咯咯咯……”狼毒的举动,逗得黄百会几乎捧腹大笑,冲淡了她刚才看到赵仁琦后生出的几多哀怨: “看把你吓得——原来你这狼毒之名,也不过徒有虚名:胆子这么小!怕一枚小小的银针!” 狼毒脸一红道: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打针,打怕了——再说,银针刺穴,如果刺中哑穴,真的会哑巴的:我能不害怕吗?你拿那针冲我来回晃!” “银针刺穴?我怎么没想到?人中是急救苏醒穴,我怎么没想到拿银针刺赵仁琦的人中穴,先让他苏醒?——这么简单的技术,却让黄百会这个丫头捡了便宜!” 看着黄百会手中的银针,木贼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黄百会要做什么。 可他不甘心——赵仁琦并非是急病晕倒才昏睡不醒的,人中穴未必会凑效。 再者,木贼看黄百会进来半天了,却迟迟没有动手,还跟狼毒开起玩笑来了,他在心里猜测—— 莫非,黄百会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借故思考对策或退路? 于是,木贼决定不给黄百会留余地,冲她挑衅道: “省里来的美女大医生!快开始吧——大家都等着你创造奇迹呢!” “呿!这算什么奇迹?不过是中医手里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苏醒手段而已!你太大惊小怪了!” 黄百会对木贼撇撇嘴道。 她来之前对赵仁琦的情况已经有了了解,刚才对他的状况又搞了一阵目测——即望诊,觉得赵仁琦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她一针下去,赵仁琦苏醒过来应该没问题。 因此,黄百会才夸下海口。 木贼闹了个大红脸——但他仍不甘心道: “别光说不练——你不会在这儿等仁琦哥自己醒过来吧?那可不算你的本事,更不算你的功劳!” 左手从兜儿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把瓶盖拧开后,从里面拿出一支浸过酒精的棉签,黄百会边往赵仁琦人中穴处抹酒精消毒,边回敬木贼道: “大村医!耍嘴皮子当不得技术!还是回去再好好读读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看看伤寒到底分多少种情况,该怎么遣方用药,再出来救人吧!” 木贼语塞——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其实,他的中医学得并不怎么好;现在不是一直讲中西医结合吗?他不过是拿他学的一点儿中医技术,再结合西医的一些手段,对外宣称“中西医结合”,在村里边胡乱治些小病养家糊口而已。 一旦遇到危重大病,或者情况复杂的疾病,他木贼是根本没什么办法来处理的。 “狼毒!拿垃圾篓!”黄百会没地方扔废棉签儿,冲狼毒喊道。 “多少钱?”狼毒随口应道。 众人愕然——狼毒怎么回事?这完全驴唇不对马嘴啊!狼毒搞什么鬼?都什么时候了,还捣乱! 密陀僧则饶有兴致地眯着眼看狼毒,一脸暧昧。 “十块!快点儿——别添乱!”黄百会笑嗔道。 狼毒低头紧着在地上踅摸,忽然看见床底下有个空鞋盒,赶紧蹲下身去拿了出来;把鞋盒的盖子拿掉放在一边,把鞋盒往黄百会脚边一放,狼毒卖东西般吆喝道: “垃圾篓一个!十块先欠着!” “噗嗤!”黄百会笑得差一点儿没喷出来,“这也叫‘垃圾篓’?真有你的!”黄百会把手里的废棉签扔到了鞋盒里。 众人也对狼毒的言行忍俊不禁,也跟着黄百会笑起来——虽然他们还是不明白,狼毒跟黄百会一直说钱是怎么回事儿。 “看好喽!大村医——我要下针了!”黄百会冲木贼一扬手中的银针道。 “你快下针吧——我还等着给大家做东呢中午!”木贼不无讥讽地回道——他还是不相信,黄百会针刺人中能把赵仁琦弄醒。 众人的眼睛也都一眨不眨地盯着黄百会手中的银针,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见黄百会,把左手拇指在赵仁琦的人中穴处轻轻揉按推摩了几下,然后拇指下移轻轻摁住,空出人中穴的位置;接着,黄百会的右手捏住银针对准赵仁琦的人中穴就要刺入。 人中穴,是督脉要穴,为手足阳明与督脉之会穴;该穴位于人体的面部,当人中沟的上1/3与下2/3交点处,具有醒神开窍、调和阴阳、镇静安神、解痉通脉等功用。 我们常说的“掐人中”,就是说的掐“人中穴”,平时用于突然晕倒的急救比较多。 人中穴是经数千年来临床证实有确切疗效的,非常重要的急救穴位之一,历代医家无不重视对人中穴的研究与应用。 用手指掐或用针刺该穴位,都是简单有效的急救方法,比如经常用于中暑、昏迷、晕厥,以及全身麻醉过程中出现的呼吸停止、低血压、休克、一氧化碳中毒等。 急救的特点就是:快——效果立竿见影! 因此,黄百会这一针下去就会见分晓:醒或不醒! 木贼不错眼珠地盯着黄百会的右手和她手中的银针,紧张得两手心都攥出了汗! 他怕呀——他怕黄百会真弄醒了赵仁琦;那么,他木贼这次就真的栽了,以后的行医路恐怕就要大打折扣! 要命的是——这么多人在场,众目睽睽,他木贼就是想对黄百会捣鬼使坏,也没有机会! 木贼这个急呀——不一会儿的功夫,鼻洼鬓角竟微微出现了汗珠。 其他众人,包括易明秀老太太,也一样不错眼珠地盯着黄百会的一举一动…… 显然,此时的黄百会,不但是赵仁琦的希望,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黄百会——黄百会——……” 黄百会右手的银针,堪堪就要刺中赵仁琦的人中穴;突然,一声声由远而近、时断时续、低沉细微的呼叫黄百会的声音,传入黄百会的耳中,也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怎么回事?哪儿来的声音?谁在呼叫?好像还有点儿瘆得慌! 黄百会不由停住了就要刺入赵仁琦人中穴的银针,屏住呼吸在寻找声源;其他所有人包括木贼也都忘记了看黄百会手中的银针,跟黄百会一样,一起屏住呼吸在寻找声源。 好恐怖! 房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静止了,众人的心跳声、呼吸声,均交相可闻…… 第三十四章 赵仁琦醒了 且说,黄百会右手的银针堪堪就要刺到赵仁琦人中穴的时候,却忽然传来呼叫她名字“黄百会”的奇怪声音,这让屋子内所有人都惊诧莫名,恐怖万分。 大家都以为这肯定出了鬼怪!但也不对呀——大白天的,鬼怪怎么敢出来呢? 不料,那呼叫声也就是持续了短暂的二三秒钟时间,没给大家捕捉声源的机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百会是个医生,还是个自以为会大有作为的医生,怎么会轻易相信鬼怪之说? 她以为刚才是因为自己太在乎赵仁琦了,下针的时候有点儿紧张,那声音也许是她自己的幻觉;完全进入治疗状态的黄百会,并不知道刚才的声音,其他人也听到了。 虽然呼叫声没有了,其他人的心也还在悬着,他们的眼睛恐怖地四处踅摸着,生怕那声音再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猝不及防。 就连那号称比狼贪、比狼狠的狼毒这样的角色,也被刚才的声音吓得变了颜色——他现在还把头、把眼睛来回踅摸着想找出声源:中招了还不知道谁出的招,太让人可怕了! 黄百会不管这些,重新调整情绪和身形,左右手再次做好针刺前的准备工作,把赵仁琦当作一个真正的患者,右手的银针再次递出,直抵赵仁琦的人中穴而去。 针刺人中穴有多种方法,大多跟针刺方向与先后次序有关。 比如:绝大多数针灸师针刺人中穴时,均将针卧成不同角度刺向鼻中隔方向;有的人在治疗一些小儿病症时,多使用直刺,如治疗小儿惊厥等;也有人在治疗一些急症时先直刺——得气后,再根据不同病症感传方向,或向上斜刺,或向龈交方向斜刺。 从黄百会递针的状态看,她选择的是卧针30度角,向上直接斜刺向鼻中隔。 谁知,那银针刚触碰到赵仁琦的皮肤,还没有深入,赵仁琦的眼睛却忽然睁开了,与黄百会四目相对。 赵仁琦睁开双眼,突然看到近距离面对自己的黄百会,他那无力的眼神儿,陡然发出可怕的哀怨的光。 一夜之间,上吐下泻的赵仁琦,不但精神全无,那眼窝儿也明显出现了些塌陷,眼白布满了血丝——他努力发出的瞳孔的光,给人一种死寂的恐怖! 突然的变故,黄百会猝不及防,双手触电样一下收回,人也跟着快速站直,一双精灵样的大眼睛痴呆呆看着醒过来的赵仁琦。 “黄百会?真的是你?你来干什么?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 赵仁琦一下就认出了黄百会,尽管她换了白大褂;赵仁琦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晰,除了有些沙哑无力 “大哥真醒过来了!”狼毒首先喊道,虽然他还没摆脱刚才的恐惧,但兴奋之情毕现。 “行啊!还是省里来的大医生能耐——针还没扎进去,大哥就醒过来了!”刘生地高兴得差一点儿蹦起来。 “大哥醒过来了——太好了!”王发根也跟着高兴地说道。 “我的儿啊!你可把娘吓坏了!”易明秀老太太高兴地往前挪动,她要好好看看他的儿子——芍药赶紧伸手帮扶。 “大哥醒了!她真行——真的把大哥给救醒了!——可昨天她为什么说自己是饭店的服务员呢?”芍药在心里暗暗高兴,但对黄百会的身份还是不解。 赵青皮老人也高兴得擦了擦眼角激动的泪水,往前凑了凑身子,用力看向醒过来的赵仁琦。 “我的娘啊——终于没事儿了!”胖大海和大金刀长也舒了一口气,如逢大赦。 “阿弥陀佛!神——真神!她不是省里来的大医生,她是观世音菩萨下了凡尘!阿弥陀佛!”密陀僧又开始念佛了,把大家逗得又笑了。 黄百会则是一脸的憋屈和无奈,一点儿也笑不起来,眼泪在眼里转了几转,差点儿没流出来。 赵仁琦的态度,很明显对她还有很深的误会,根本不理解她! 木贼则冷眼旁观,默然相对这一切——虽然他也看见了黄百会的针根本没有刺入赵仁琦的人中穴,但赵仁琦毕竟醒过来了——而那针也确实触碰到了赵仁琦的身体。 芍药、赵青皮他们那些人不懂针刺之道,他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他们都看到黄百会的银针刺中了赵仁琦的人中穴位置;至于刺入多少,是否因此起效,他们不会去考究与深究。 他们只知道:赵仁琦醒了——是在黄百会的银针刺到之时! 大家的一片欢呼声中,木贼清楚——他说什么也挽救不了他这次的败局了…… “怎么回事?什么省里来的大医生?什么把我救醒了?”赵仁琦对大家的反应很茫然,不知所云地问道。 话一落地,赵仁琦注意到了黄百会一身的白大褂,和她的胸卡,立即也明白刚才黄百会应该对自己做了什么。 “恭喜!仁琦哥!您终于醒过来了——刚才真是吓人!”木贼在争取最后一点颜面,说话的措辞、语气和表情都讳莫如深。 木贼都来了! 赵仁琦立刻明白——他刚才的状况,让芍药他们担心了!他们一定是怕他有意外,什么不顾把木贼都给请来了了! 再次醒过来的赵仁琦虽然看起来很虚弱,精神也不怎么好,但神智好像比第一次醒来时要好。 “绝不让外姓人给看病——尤其是本村、本镇的外姓人!” 这是赵氏家族,尤其“赵氏中医”亲门自家前几十年私下立的铁规;也是以此来激励赵氏门人传承“赵氏中医”,使“赵氏中医”香火不绝的最高荣誉! 若非如此,赵仁琦的老母亲——易明秀老太太,缘何会三十年不走出家门一步?缘何三十年没请任何医生给看过?情愿一个人在自家院子里苦苦等待! 等待什么?等待他们赵家再出一位名医,等待她那失踪的丈夫——赵青师,有朝一日回来,给她这个老婆子治病,重振门楣! 可惜,自从三十年前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失踪以后,棋牌村的赵姓再没有人行医,赵氏家族的人,不知多少人都被外姓人给看过病。 然而,那些外姓医生并不是本村人,也不是本镇人;至今还没有赵家人在本村、本镇被外姓人给看过病。 没想到,他——赵仁琦,这个“赵氏中医”最合适的传人,不但没有传承祖业,现在反而第一个被本村的外姓人给看病。 而另一个——黄百会,恰恰还是仇人王丼的表妹!是仇人王中贵的外甥女!是本镇之外的外姓人! 羞见祖宗!羞见先人啊! 赵仁琦强忍悲愤,没让泪水流出来,换做一副笑颜,冲木贼说道: “有劳兄弟了!我现在卧床不方便,改日登门拜谢!” “说不着——咱们弟兄谁跟谁呀!”木贼心中一喜——有赵仁琦这几句话,他木贼的脸面就算保住了! “生地!你先带大家外屋说话,我跟芍药有话说!”赵仁琦无限怨毒地看了一眼黄百会,然后努力侧侧脸吩咐刘生地道。 黄百会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心道: “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危险了;反正昨天他跟我说好了,象棋俱乐部赌棋那天再见——他一个大男人不会赖账!” 于是,黄百会转身,跟大家一道离开了卧室。 “芍药!你过来!”见大家都出去后,赵仁琦冲芍药小声道。 芍药很配合地坐到赵仁琦身边。 芍药坐好后,赵仁琦用手指指自己外边的耳朵;芍药何等聪慧的女子呀——把嘴附到赵仁琦的耳边,小声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给他说了一边。 老太太易明秀也勾着头想听——虽然她知道什么也听不见,但她对儿子的关心之情让人感动和心疼! 芍药说完,赵仁琦也小声在芍药耳边交代了几句,就眯起眼睛休息了。 芍药起身,在窗下写字桌抽屉里拿出两条香烟,来到外屋。 谁知一到外屋,却发现只剩刘生地和王发根二人——其他人都走了…… 第三十五章 阳动阴随的腹语 原来,来到外屋后,大家觉得赵仁琦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再留下也没什么意思,就想各回各家。 至于木贼开始承诺的做东请吃午饭,谁也没有当真;现在才早上八点半钟,谁会无聊到待一上午等那一口饭? 只有狼毒不让步: “木贼!这次这事儿大家可是都知道——今儿中午这顿饭你先欠着,改天闲了你得补上;否则,小心你的贼窝儿起火!” “怎么会?平时没事儿咱们该下馆子也要下馆子,何况刚才是说的给仁琦哥庆贺的事儿——你啥时候得闲了喊我,一定到!我的贼窝儿不就是你的贼窝吗?” 木贼可不敢得罪狼毒这样的混子,赶紧笑脸回道。 “这还差不多——甭什么钱都揣你自己兜儿里,大家吃你是看得起你!”狼毒仍不依不饶。 “那是!席好摆客难请嘛!”木贼应道。 “我先走了!你们年轻人先说着!”赵青皮老人边走便打招呼率先走了。 见赵青皮老人走了,那胖大海和大金刀也赶紧打了个招呼随后跟了出去,开车就跑,生怕再出什么意外走不了。 “狼毒!你敢骗我?可把我害惨了——回头再问你!” 黄百会耿耿于怀赵仁琦对自己的态度,和他对芍药的态度,心里气愤伤感也迷惑不已;往狼毒手里塞了一包东西,黄百会招呼不打就走了。 狼毒看也不看,赶紧把黄百会塞的东西放进口袋,撒腿就往外跑。 “别跑——见面分一半儿!你不能吃独食!”密陀僧跟着狼毒也跑了出去。 木贼并不认为赵仁琦是黄百会给针刺人中穴救醒的,总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怪怪的——到底怪在那儿,他一时也想不明白;冲刘生地等人说了几句场面话,木贼挎上出诊箱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也回家了。 外屋只剩下了刘生地和王发根没走。 芍药说明赵仁琦的意思后,刘生地的牛眼一下就瞪大了: “给木贼什么烟?他做什么了?最后救醒大哥的是人家省里来的大美女医生!要谢也该谢人家——可我怎么看,人家像是被大哥气走的!—— 大哥这么好的烟哪儿来的?一条要五十块呢!他平时可不抽烟那!青皮叔他们都走了,这烟用不着了!给我看看!” 刘生地说着说着,突然从芍药手里把烟夺了过去,宝贝似地看着。 “大哥给那黄医生捎什么话儿?”王发根好奇地问芍药。 芍药意味深长地说:“人家走了——那话就不用捎了!”说完转身回卧室看赵仁琦了。 王发根一愣,招呼刘生地随后也跟了进去。 “大哥!你从不抽烟——这儿哪儿来的好烟那?还一出手就两条?一百块呀这是——你好大方!”刘生地一进屋就冲赵仁琦发起牢骚。 “现在怎么样?”王发根关心地问赵仁琦。 “你们不在外面招呼,怎么都进来了?”赵仁琦听到动静睁开眼睛道。 “都走了!”刘生地简单说了刚才的情况。突然想到刚才芍药说给黄百会捎话的事儿,刘生地冲赵仁琦怨声道: “省里来的大美女——黄百会医生——也走了!走的时候好像很不高兴,想哭——大哥!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人家毕竟把你给救醒了!你让芍药给人家捎什么话儿?还保密呢?” 刘生地心直口快,一股脑儿把肚子里的话都倒了出来。 芍药直拿眼瞅他,意思是不要再说了。 “芍药!你去熬点儿小米粥吧!发根你出去买点儿油条包子什么的——一大早上了,都还没吃饭呢!生地!你扶妈出去到院子里转一会儿,锻炼锻炼!” 赵仁琦不理刘生地的话茬儿,吩咐他们三人各自做事后,眼睛又眯上休息了;他脑子里却没闲着,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尽管头发沉,还很困,很疲惫虚弱。 芍药他们三人各自行动。 …… 赵仁琦真的是黄百会针刺人中穴救醒的吗? 其实,黄百会跟木贼进入赵仁琦的卧室前,他的确一直在昏睡,睡得很沉,对外界没有了任何意识和反应;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丝微弱的意识,那就是——听到大金刀提到黄百会的陶莲花香炉时的反应。 那时的他,对黄百会的诡异行为由怀疑变成确认——那一刻他的心痛如刀绞!愤恨不已! 此前,他一直对黄百会的感觉还不错,虽然她莫名其妙地跟踪他,最后还因她跟王丼闹出一出死亡游戏。 赵仁琦久走江湖,什么样的事没遇到过?什么样的角色没见识过? 黄百会——很明显是一个纯情少女,不谙世事——她应该就是如他所说,冲他们“赵氏中医”的牌子,冲他赵仁琦来的! 一个痴情中医的女子!一个痴情中医事业的女子!一个想重振他们“赵氏中医”的女子! 不远千里,她从东山省背井离乡到照日镇找他——所为何来? 赵仁琦再傻,黄百会的这些意图,岂能看不出来? 黄百会这样的女子,赵仁琦的心里岂能不喜欢?岂能不爱慕? 只是,他这三十年来被女人害苦了,他对女人一直敬而远之,从不敢多想什么,更别说在一起做事了。 关键,让他无法接受和忍受的还有要命的一点,那就是——黄百会居然是仇人王丼的表妹,罪魁祸首王中贵的外甥女! 这一切的一切,让赵仁琦不得不怀疑黄百会的动机和目的;不得不对她也一样敬而远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他赵仁琦再也输不起了! 更没想到的是,今早上拖着病体刚一睁开眼睛,就被大金刀质问黄百会的陶莲花香炉一事——这件事,瞬间摧毁了赵仁琦对黄百会所有美好的认识和幻想! 如果不是黄百会说,大金刀他们怎么会知道香炉的事?怎么会赶来质问他香炉的事? 黄百会竟然怀疑他赵仁琦是贼?或者说,干脆就是把他赵仁琦当成了贼! 悲从中来,悲愤交加! 没想到三十年了,居然还有人这样羞辱他! 他真的是赵乞儿吗?他真的是招人妻吗?他真的不是好人吗?他真的就那么不堪吗? 他赵家真的要毁在他手上吗? 加上四次反复地上吐下泻,身子虚弱、精神萎靡的赵仁琦,气得一下子就昏迷过去了。 虽然昏迷,但他的潜意识里,一直在抗争着黄百会的陶莲花香炉一事:不是她的意思;她不会那么做的;不是她…… 黄百会一进屋,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清幽的体香就笼罩了赵仁琦的身体,窜入他的鼻孔…… 赵仁琦跟黄百会昨天近距离接触过,当时又对她特别留意,自然不会放过黄百会独特的体香。 说来也怪,黄百会的体香,促使赵仁琦的意识慢慢开始苏醒,“黄百会”三个字逐渐在脑海里清晰。 当黄百会近距离要行针刺时,她的体香更是大幅度笼罩赵仁琦的身体,窜入他的鼻孔,走窜他的全身各个毛孔、细胞、神经…… 黄百会的体香逐渐和赵仁琦的潜意识融合在一起,赵仁琦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脑子里逐渐浮现黄百会的身形,“黄百会”三个字更加清晰起来。 黄百会的左手大拇指对赵仁琦人中穴的揉按推摩,虽然比针刺的刺激要小很多,但足以引动督脉之气向下与任脉之气相合交融,阳动则阴随,让只是先昏迷后昏睡又意识逐渐苏醒的赵仁琦,未醒而言,出现梦呓。 然而,黄百会的左手拇指往下挪动按压赵仁琦的上唇露出人中穴的位置,准备针刺的动作,恰好令意识并未完全苏醒的赵仁琦无法张口梦呓。 黄百会无意中按压上唇的动作,令赵仁琦的梦呓动作发生变化,竟在一瞬间变成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腹语! 于是,赵仁琦梦呓呼叫“黄百会”三个字的腹语声,刚才让满屋子的人不知所措,惊异不已,恐怖不已——只闻其声,不识其人,不见其源!能不恐怖吗? 呼叫几声后,上唇被压迫得不舒服,赵仁琦潜意识里停止发声,意识已经变得清醒起来——只不过他在换气呼吸,调整体能,没有睁眼。 当黄百会的针尖抵住人中穴皮肤的一瞬间,微弱的刺激,令似醒非醒的赵仁琦全部清醒,忽然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是黄百会也不是黄百会! 赵仁琦清楚自己的身体:没有木贼,没有黄百会,他一样会自行醒过来——最多醒过来的时间再晚一些。 不过,赵仁琦还是很欣慰——黄百会来救他了!那就说明香炉的事不是她搞的! 一念至此,赵仁琦不由得又用鼻子深深地吸了几口,想再找一下刚才黄百会体香笼罩的感觉——他的脸上浮现出享受却又苦涩的笑容…… 第三十六章 “莫须有”对“无中生有” 那么,黄百会又是如何得知赵仁琦生病而赶来救治,还摇身一变成为中州省中医院的医生呢? 话还要从狼毒、密陀僧昨天开车送王丼的“尸体”回去复活说起。 且说,昨天狼毒和密陀僧听从赵仁琦的安排,开车送王丼“尸体”回去复活,黄百会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狼毒的旁边。 黄百会一天来跟踪赵仁琦,这心里边出现了很多疑问,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人来问些问题解开谜团。 坐在狼毒的旁边,黄百会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且好玩儿的想法: 她自己一心想找的人,狼毒最合适不过——看刚才的情形,狼毒不仅跟赵仁琦很熟,他们应该还经常在一起;关键还有一条狼毒最符合,那就是——他虽贪财,却讲道义! 因为刚才黄百会急急坐上副驾驶座位的时候,突然感觉屁股下面有个东西,拿出来一看是王丼的钱包。 黄百会迅速打开一看,钱包显眼处有一叠钱,大概一数——九千块,还好像是刚从柜员机取出来不久! 数钱的时候,黄百会隐隐觉得狼毒鼻子里冲他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哼”声! 好像她查那钱是多余的,是在侮辱他狼毒的人格;另一层意思就是——随便你查,老子不会多拿一分钱! 黄百会清楚: 如果王丼的钱包那个位置的钱是这个数字,那他一定是放了一万块在那儿——那是王丼放钱的习惯,她这个做表妹的很熟悉他的做法。 那一万块一定是表哥王丼先取出来,给她这个表妹准备的;不想,王丼还没来得及给,却让赵仁琦派狼毒占了先——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拿走了一千块! 显然,狼毒果如赵仁琦所说的数字,只拿走了一千块——其实,他就是多拿走点儿,也没人知道和追究;但狼毒没有那么做,赵仁琦说多少,他就拿了多少。 这就是道义——盗亦有道! 黄百会觉得,让狼毒做她的“线人”,很可靠——他贪财却不坏事,更不赖账:狼毒属于那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主! 让他自己的人,泄他自己的密——用间!岂非很好玩儿?很刺激? 黄百会很欣赏自己的这个计策,少女的眼里一下闪现出许多美好的遐想…… 得意之余,黄百会掏出记事本儿,写下一个小纸条儿,大概意思就是: 要求狼毒告诉她赵仁琦的个人情况,并随时报告赵仁琦的行踪,提供其各种重要信息,每天给他五十块钱,且先付他三天的钱。 特别重大事情,另行打赏。要绝对保密!末尾留有她自己的手机号码,让他马上打一下她的手机确认。 黄百会很小心,为了保险,用自己的挎包作掩护悄悄把纸条递给了狼毒。 狼毒是一点就透的人,也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纸条放腿上,边开车边往下瞄了几眼,那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发财了!发财了!大哥那点儿破事儿谁不知道?还需要这么麻烦花钱买消息?看来,我大哥这次是走了桃花运;而我狼毒,跟着大哥也进了财神的门!哈哈哈哈…… 真是——‘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活人当尸体,警察没识破;美女买消息,不识大路货!’哈哈哈哈……” 狼毒快高兴死了,心里边儿居然还胡诌起打油诗来。 他一个月有时还挣不到一千块啊! 狼毒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差点儿撞上迎面来的一辆三轮车,赶紧急打方向躲了过去。 狼毒不敢拿生命开玩笑,赶紧拿出手机照纸条上黄百会给的号码拨了出去,然后专心开车。 黄百会的手机震动,她看了看号码,斜瞅了一眼狼毒,满意地挂断了电话,一脸严肃目视前方,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他们俩事情做得很隐秘,密陀僧一点儿也没发现;王丼那具“尸体”还歪在他的肩上,酒气、口臭气把他腻味得直反胃:哪有心情管别的还? 王丼就更不会知道了——他现在是等待复活的“尸体”,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随着密陀僧的姿势歪他身上:爱怎么的怎么的! 就这样,黄百会不仅从狼毒那里知道芍药姓宋——是刘生地的老婆,还在今早上第一时间得到狼毒的通知: 重要情况:赵仁琦昏迷不省人事; 事故地点:家里卧室的床上! 怎么办?赵仁琦现在不省人事,可以说危在旦夕,她不能见死不救啊?关键赵仁琦还是她——唉!不说了! 怎么着也不能让赵仁琦——“出名未捷身先死,长使百会泪满襟”啊! 可是,黄百会现在离开了东山省,是普通人身份,如果就这样赶过去救人——谁相信她?弄不好还会再招来一顿羞辱! 急中生智,黄百会突然想到了舅舅王中贵——他不是中州省卫生厅长吗?什么事能难住她这个大厅长舅舅? 于是,黄百会急急给王中贵打电话,要王中贵给她在中州省中医院给弄个急诊科主任医师的身份,并要一套医生上班穿的白大褂——就是有胸卡表明身份的那种。 王中贵也很喜欢他这个外甥女,从小就把她当作自己的闺女,也当作自己的儿媳妇来呵护,从来是黄百会要什么他给什么。 王中贵没想到,这次他这个宝贝外甥女,给他这个省卫生厅长出了这么一道难题——还是必须立刻,马上解决的难题。 要一个身份?还是中州省中医院急诊科主任医师的身份?还要马上!这不拿人事编制当儿戏吗? 如果从长计议,这件事对他这个省卫生厅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可现在,让马上弄这样一个身份——就是神仙恐怕也没办法! 无奈,王中贵给中州省中医院的院长白术打电话,说了此事——老谋深算的王中贵,把皮球踢给了白术! “反正你得给我办!不办我要你好看!”只好动用权力,王中贵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听说这头大白猪道道儿挺多,没准儿他能整出个应急之策来!” 中州省中医院长听了王中贵下达的“加急任务”,啼笑皆非! 这都什么事儿嘛!简直拿国家的人事编制开玩笑! 这怎么办?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白术真不含糊,立马就有了注意。 管他呢!往下推:让院长办公室主任去办——他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嘛?舞文弄墨瞎卖弄,没事儿净糊弄新来的那些小美女——美女多爱才子嘛! 没想到,那个院长办公室主任,还真不服领导厚望——马上想出一个应急之策: 就是抓紧给黄百会制作一张胸卡——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嘛?计算机里输入资料,打印机这头儿就出来了! 关键是胸卡上的照片——这一定需要她本人照一张传过来,或者她本人过来直接照一张。 黄百会急急赶到中州省中医院。 那办公室主任没想到厅长的外甥女还是一个大美女,更加殷勤接待,立马让人给她拍了一张工作用的寸照,跟编制好的资料通过电脑合成在一起,然后打印出来。 一张中州省中医院医生的工作用胸卡就制作成功了!上面赫然按照分类印着职务信息,合在一起就是:中州省中医院急诊科第五综合诊室主任医师黄百会! 工作人员又拿来一件医生用的崭新白大褂,让黄百会换上;然后,工作人员把制作好的胸卡,给黄百会端端正正给戴上! 就这样——一个中州省中医院急诊科的主任医师就诞生了! 其实,中州省中医院哪有什么急诊科第五综合诊室啊!这不是上面要得急嘛? 急中只好生智! 上面让下面“无中生有”,下面只好用“莫须有”来应付上面。 反正这样做,出了问题,只是黄百会一个人的问题——既牵连不到中州省中医院,更扯不到中州省卫生厅长那里;至于出了事,怎么私下捞人,那又是一回事——比直接牵连到要容易处理得多! 看来,这个院长办公室主任还真是能耐!不光会拿一些陈词滥调糊弄那些新来的小美女,关键时候还真能替领导分忧解难! 要不,他这个院长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怎么能一坐二十年无人撼动? 黄百会自然也明白给她的身份是假的;但她知道,这个假身份就够她用了,足以摆脱棋牌村那些好事的村民的纠缠,专心给赵仁琦治病。 于是,赵仁琦的家里就突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还是省中医院来的大美女主任医师…… 第三十七章 厕纸用完了 且说,王发根从外面买来了油条和包子,芍药也把小米粥给熬好了,喊赵仁琦起床吃饭。 躺着的时候感觉不大,这一说起身,赵仁琦突然觉得整个身子还非常虚弱,全身无力而疼痛,头依然昏沉还怕冷怕风;身上随之出了一些虚汗,虽然出的汗不多,却不断地出。 为了不让大家尤其母亲担心,赵仁琦强撑着起身,穿好衣服,到外面跟大家一起吃饭。 “大哥!你是不是还不舒服啊?要不要另找人看看?”看赵仁琦边吃饭边裹衣服怕冷的样子,有时还有点儿反胃,芍药陪着小心冲赵仁琦说道。 “看什么?这点儿病都抗不了还行?你忘了赵家的规矩了?幸亏这次没用木贼的药;否则,恐怕是再也说不清了! 快吃法吧——吃完饭,你们三人先回去忙自己的事;我今天这身子恐怕还要休息休息。休息好后,我再通知你们过来!”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找人治病,总比让我这当娘的看着你受罪强吧?”易明秀老太太这次倒挺开明,话锋一转道: “我看那——你还是把那个什么——省里来的大医生,给请过来,再看看吧!那闺女人不错!”老太太的眼里多了一些渴望,也多了一些希望。 刘生地和王发根想帮腔,看到赵仁琦扫过去的严厉目光,二人生生把话给咽回去了。 芍药更是话到嘴边儿又摇摇头没说出口,心疼地看着赵仁琦。 “妈!您别操这心了——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没事儿的——您放心!”赵仁琦安慰老太太道。 “我放心什么?要不是人家姑娘给你扎那一针,你能那么快醒过来?还嘴硬!”老太太数落道。 “芍药!赶紧收拾碗筷——没人吃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我先回屋休息了!” 赵仁琦一是实在难受得受不了了,眼皮都有点儿抬不起来了;二是怕老太太易明秀继续唠叨黄百会的事,干脆催促走人,他自己说完先站起来回屋,赶紧上床捂上了被子继续休息。 知子莫如母!老太太知道赵仁琦性格倔强,自己宁愿忍着,也不愿让别人给看病;赵仁琦刚才的难受情形,老太太是看在眼里的。 没办法——谁让他们赵家当年立下那么一个自绝后路的规矩呢!没想到赵仁琦时隔三十年了还记得那茬儿——老太太易明秀心里边很是担忧。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不说,痴痴地想心事——三十年都过去了,难道这一次就过不去吗?那闺女看起来不像只是给儿子看病那么简单,好像还有别的事…… “妈——我们走了!您老自己注意点儿!”芍药洗涮完毕,跟刘生地和王发根一起向易明秀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回家了。 “诶!我会小心的!”易明秀老太太目送芍药他们三个走出大门,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人开始在院子里边锻炼,边想心事…… 且说,赵仁琦躺下不到半个时辰,这头就昏沉得厉害,胃里边开始翻江倒海,干呕作声,虚汗淋漓,一派又要吐泻的势头儿。 头稍微一动,赵仁琦竟是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的世界成了一张一张转动的图片。 赵仁琦强忍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晕眩的症状好了些,慢慢起身,下床赶紧到厕所去。 又是一番狂风暴雨式的吐泻…… 赵仁琦抓起厕纸,小心翼翼地擦了半天才把上面和下面都擦干净。 赵仁琦厕所内的厕纸,其实称不上什么厕纸——就是一些废旧藏书:有原来他祖上到父亲这一辈的,还有他自己的一些书本。 三十年前他父亲赵青师那件事,让赵家一下子家徒四壁;后来赵仁琦又接连出事,家里的经济状况一直很糟糕,他靠摆棋摊儿营生,也勉强够母子俩养家糊口。 平时家里没有几个积蓄,除了给母亲买些卫生纸来用外,赵仁琦自己从来都是拿那些书本,将就着做厕纸来用——方便还省钱,除了拉点儿屁股,没什么不好。 反正,他再也不用上学,不用教学——更不用学医行医了!家里的很多书已经没有什么用,净占地方! 只要暂时对他没用,或者他不喜欢又不怎么珍贵的书,赵仁琦都拿去当厕纸用了。 厕纸以外的书,赵仁琦平时都拿来跟他的那些棋谱轮换着看。 虽然赵仁琦也很喜欢读书,对书也很爱护、珍惜;但有时候人穷了,就顾不得许多了——就算是废物利用吧! 穷嘛!没办法!——该省的地方就得省!日子得算计着过才不至于捉襟见肘,被人笑话。 再说,没有卫生纸的年代,大家不都是随便找些纸,或者树叶、砖头,甚至土坷垃什么的擦沟子吗?有时着急了没什么可擦的,还不是来个墙角儿擦屁股——不得已而褽之! 如此又反复吐泻共三次;到第三次吐泻完,赵仁琦觉得稍微轻松了一点点,虽然还是很不舒服。 谁知第三次赵仁琦吐泻完,找厕纸擦,却左找右找找不到一张厕纸——厕所内放的书纸被他这几次的狂擦都用完了! 这怎么办?难不成都现在这年头儿了,他赵仁琦还要来个现实版的——“墙角儿擦屁股——不得已而褽之”? 这也太寒碜了! 再找! 找遍能看见的每一个砖缝,还是一无所获。 无意间,一抬头——“诶!”赵仁琦发现厕所棚子的椽子上不知何时别着一本书! 他大喜过望,赶紧取下来撕下几页先擦嘴上的残留物;接着,赵仁琦又撕下几页把下面即沟子擦了擦。 觉得还不干净,又撕下一张准备擦时,突然觉得有点儿累,手不太听使唤;赵仁琦就把两手拱夹在胸前大腿上,想缓口气再擦,把刚撕下的那页书纸和那本书就放在了两手掌心摊着。 这几天光顾着照日镇大会这件事,赵仁琦就没有时间和心情好好读会儿书——他的“地摊儿棋王”的称号那不是白来的: 如果不是他平时刻苦地钻研棋谱,这么多年,他怎么能靠摆棋摊儿养家糊口?怎么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昨天又怎么能、怎么敢对赌老棋圣鲜于琪?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道理他懂! 虽然至今他已经近五十岁了,还没有从书中住进黄金屋,还没有从书中娶到颜如玉;但是,他从不改初心,一直坚持自己——该下棋的时候下棋,该读书的时候读书。 至少他相信一点:书不会白读! 做人可以不上学,可以不教书——但绝对,不能不读书! 这也是赵仁琦这么多年来虽然把家里的很多书当作厕纸用了;但是——他同样也把很多他认为有用的书给留了下来,还经常拿出来跟棋谱轮换着看的原因。 至于赵仁琦怎么看书、学习,有什么门道——这是后话,以后会慢慢道来。 且说,眼前摊在掌心的这页厕纸,忽然勾起赵仁琦读书的欲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休息吧;于是,赵仁琦低下头来看掌心的这页纸。 这一看,赵仁琦不由大呼出声: “好悬!差一点儿坏了大事儿!” 原来,这叶纸正是东汉名医、被后世尊为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关于太阳病的论述,赵仁琦的注意力停留在这几行文字上: 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 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曰伤寒。 太阳病,头痛发热,汗出恶风者,桂枝汤主之。 赵仁琦三十年前是差点儿就要上燕京中医学院的高中毕业生——能考上燕京中医学院的高中毕业生,那一定是学习尖子。 虽然最后因父亲赵青师的事儿没上成大学,但他毕竟已有很扎实的文化功底,还是从小就是中医行“门里出身”,又加三十年来并没有怎么断过读书—— 因此,《伤寒论》这本书他是知道的;而《伤寒论》的文字,他也是看得懂的。 上面那几行文字,一下就把赵仁琦给吸引住了——那几行字说的情况跟他目前的病情很相似;他如获至宝地反复小声读了几遍,最后自言自语地推断着那几行字的意思: “中风的症状我有——发热,汗出,恶风;伤寒的症状我也有——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头一动天旋地转——眩晕的症状我也有;上吐下泻的症状我也有! 我这到底是伤寒?还是中风?还是眩晕?还是那什么传说中的霍乱……” “天意!真是天意!天可怜见——让我赵仁琦终于有机会不让家门继续蒙羞,我自己有可能治好自己的病了!”推断了一会儿,赵仁琦大发感慨,激动得几乎落泪。 赵仁琦觉得这页纸的内容里,一定会有治疗自己病症的方法;只是,他现在一时还参不透那几行文字的意思,拿不定注意,不知如何对照自己的病症。 他决定留着这页纸,把那本没撕完的书也留着,回去再好好研究一下。 赵仁琦相信:凭他的文化和这么多年的经历、阅历,他一定能把那几句话搞明白,不靠任何外人治好自己的病! 可是——那下面的沟子还没完全擦干净呢?怎么办?总不能这么让他自行干着——沟子里夹点屎回去吧?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赵仁琦的头来回又看了几看,发现的确找不到什么替代品来擦沟子了——忽然一低头,赵仁琦“诶”了一声道: “看书是看内容——书皮不是没有用吗?就用它吧——总比墙角儿拉好多了!” 于是,赵仁琦把手上那本《伤寒论》的书皮撕了下来,把刚才那页纸和没了书皮的《伤寒论》放进口袋里; 然后,小心地用书皮把下面擦了又擦,觉得干净了,站起身,穿好裤子——虽然身体还很不舒服,但赵仁琦却满怀希望地回房了…… 第三十八章 棋解太阳病 且说,赵仁琦从茅房即厕所起身回房,要研究一下那一页《伤寒论》的内容。 老太太易明秀在院子里早就看出赵仁琦可能又犯病了,想问又止住了;她知道儿子的脾气,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扛,从不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心费力。 再说,赵仁琦每次去厕所,都是急匆匆要吐身上、拉裤子里的样子;从厕所出来,也是逃命似地往屋里赶——易明秀老太太就是想问,也不忍心更不能问。 她一个老婆子,还是一个瘫子,能做什么?不能帮儿子的忙,也不能拖儿子的后腿儿——老太太急得一个劲儿在那儿原地打转。 这次看赵仁琦好像很高兴地从厕所出来了,也不像那两次逃命一样往回赶,而是站在院子里水缸旁舀水漱口,好像还慢悠悠地想着什么心事;于是,老太太壮着胆子说道: “琦儿!行不行啊你一个人?指定又是吐又是拉的!别硬撑着——还是让那个什么——省里的闺女医生给你看看吧再!” 赵仁琦一皱眉——母亲的话有点儿让人烦,他根本无从接腔! 赵仁琦赶紧漱了几下口,笑着安慰母亲道: “妈!看您说的——多难听!我没事儿!三十年了,你看——我不是每次不管什么大病小灾的,都是自己把自己给照顾好的? 就是您老人家——这么多年有个什么不舒服的,不也是我想办法给弄好的?放心——锻炼您的!我自己会好的!” 赵仁琦说完,怕母亲又提起黄百会的事,不等老太太回话,赶紧回屋了。 老太太打了个“唉”声,又继续锻炼自个儿的了。 老太太心里明白: 的确,这三十年里,赵仁琦虽然被迫放弃学医、行医,但赵家的规矩他一直没忘;平时他们母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小病小灾,都是赵仁琦咬着牙想办法自己给解决的——从没有找过外人! 好在,他们母子不仅身子骨底子好,硬朗,又加上平时都很注意,这么多年也没生过什么特别大的病。 今天早上赵仁琦的情况实在太吓人了,老太太易明秀为了儿子——什么赵家的规矩不规矩的,都不顾了,只要能救儿子的命救行;因此,她才没阻止木贼给赵仁琦看病,更没阻止那个突然而来的省里的女医生——黄百会! “唉!可苦了这孩子了——这么大了,也没成个家,还要照顾我这个早就该死的老婆子!”易明秀老太太为赵仁琦担忧啊…… 且说,赵仁琦回到屋里,在床头的桌子上找纸和笔,想好好研究一下那页差点儿被他当作厕纸废掉的书纸。 纸和笔还没找到,却发现桌子上叠放一张整齐的小纸条儿。 “谁放的?我没弄什么小纸条儿啊!”赵仁琦边自言自语边打开小纸条儿来看,只见上面露出一行手机号码,和几句话,字体娟秀而有力: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若我走后,身体有什么不适,打给我。——黄百会 一股暖流迅速传遍赵仁琦的全身! 显然,这纸条不可能是黄百会今天早上来后写的——那么多人在场,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写;一定是她来之前已经写好偷偷放下的! 一瞬间,他仿佛忘记了黄百会这一天多给他带来的所有不快和烦恼;他仿佛觉得亏欠了黄百会很多很多,辜负了她的诸多美意;他甚至想认可黄百会找他的目的…… 他甚至一激动,想马上拿起手机打给黄百会——问问他对刚才那页纸里的疑问;或者探讨一下也好。 生病太难受,太痛苦了——还什么事也做不了;赵仁琦多么想自己的病马上好啊——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他有母亲需要照顾;他和老棋圣鲜于琪马上有一场豪赌,他需要钱,他要赢那笔钱;他有刘生地、王发根等一帮兄弟,那些人还等着他带头儿,拓展象棋事业…… 小小的一只手机,赵仁琦此时拿在手里,却像拿着一块巨大的重物,觉得无比沉重——想拿不动,又大得想抓不住。 心在纠结,手在颤抖——始终拿不准是打还是不打,赵仁琦在做一项痛苦的抉择…… “不行!无论怎样——黄百会都属于王中贵、王丼他们王家一派的人,仇人之间怎么可以共事?怎么会有结果? 关键——黄百会还是女人!突然而来的女人!三十年来,女人给我带来的灾难还不够吗? 赵家再也经不起灾难了!” 越想越恐怖,越想越气! 赵仁琦终于无力地放下手机,把那张纸条儿揉成一团,狠狠扔到狼毒拿出来放在床边当垃圾篓的鞋盒里! “还是少惹麻烦,自力更生吧!” 赵仁琦咬了咬牙,找到纸和笔开始研究那页纸的内容…… 突然感到身上有点儿一阵、一阵冷,发疟疾的感觉,口还有点儿干;赵仁琦起身找到暖水壶,喝了一杯热水,又继续研究那页纸。 刚坐下没两分钟,赵仁琦忽然觉得身上又开始微微出虚汗,还感觉有点儿冷,头也不舒服——还有点儿不敢往下躺的感觉。 “该怎么理解呢?身上的症状,像中风,像伤寒,像眩晕——现在又有点儿像疟疾!” 身上又有了病理反应,赵仁琦很着急,觉得自己的思路又绕回了刚才在厕所时的思路,还是一团乱麻,理不清思绪。 毕竟,他没有什么中医基础——虽然他平时也能对付一些小病小灾,但那都是生活上的经历、经验所得,有的是民间常用的土方、偏方、验方,不专业更不系统。 “诶!”赵仁琦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我何不用象棋的思维来理清这页纸的思路?” 一念至此,赵仁琦的思维开始活跃起来。 象棋是他的强项,浸淫几十年,他不知看过多少棋谱棋书,不知会过多少高手强人——他对象棋的思维何其熟悉和精通啊! 这也是一笔财富! 触类可以旁通;虽然中医和象棋归不到一类,但学习的方法和道理总归都是一样的! 《橘中秘》之“全旨”中的句子,像星星一样,闪闪烁烁一下出现在赵仁琦的脑海: “棋虽曲艺,义颇精微,必专心然后有得,必合法然后能超。大抵全局之中,千变万化,有难殚述,然其妙法,必不能出乎范围……” 赵仁琦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像平时研究象棋一样,老僧入定般专注于眼前的那页纸——先观全局;再别变化;后求妙法…… “有了!” 赵仁琦忽然大梦初醒一般,心中豁然一亮,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 “‘太阳病,头痛发热,汗出恶风者,桂枝汤主之。’任他千变万化,伤寒病症里没有‘汗出’二字,中风病症里有‘汗出’二字——这就是区别! 什么眩晕不眩晕的,霍乱不霍乱的,疟疾不疟疾的! 反正昨晚受了风寒,还淋了雨——而当时,我已经先喝了生姜水,每次吐泻完,自己都要喝些热水;自己的身子也没有那么弱,也不是三伏天: 霍乱和疟疾是可以首先排除的! 至于眩晕,以目前自己的水平,还不知道如何确认;但至少可以认为:跟昨晚的风寒和淋雨有关!” 赵仁琦的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 观全局:受了风寒和雨淋; 别变化:汗出与否; 求妙法:从汗出与否“落子布局”。 那么——脉浮,脉缓者,脉阴阳俱紧者,又怎么理解呢?至此,脉象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中医可是很重视号脉的,老百姓也没有不知道的——这一点,曾经门里出身的赵仁琦是很明白的! 开始,赵仁琦在那里摸着自己的脉搏,好一阵子揣摩、感受;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什么也摸不出来,就是知道脉搏在跳动。 赵仁琦怎么会懂得脉象呢?怎么会摸脉呢? 他根本就没有学过医;虽然他当年考上了“燕京中医学院”,但没上成他父亲就出事了,家也跟着出事了! 后来,也因他父亲的缘故,他放弃了继续学医、行医的年头! 怎么办?他只能从原文的文字来逐字逐句理解和推断。 回过头来赵仁琦再看原文: 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上 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 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曰伤寒。 此处共四段话(或四句话),第一段话是标题,应该是总指病区位置的——太阳病。 阳表外,阴表内——赵仁琦还是知道的;他们下棋的时候,经常说阴招什么的——阴招自然是在暗处,或见不得人的;那么,阳自然是与阴相对的,见得人的。 太阳——太是大的意思,很大,特别大,最大;这样一来,太阳病,岂不是可以理解成:在外面的最大区域的病? 人体外面最大的区域在哪儿?自然是表皮了! 什么风寒,什么雨淋——不都是先招惹到人体的表皮吗? 如此,病的全局出来了——表皮!说明他自己的病,目前是在表皮,没有往里面深入。 那么,变化呢? 接下来,看第一条: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脉象的变化出来了:脉浮了! “浮”字好理解啊:不就是浮起来吗?像水里漂个什么东西一样,一浮一浮的——那一定是在上面,在表面。上面、表面在哪儿呢?一定是在皮肤表面。 到这里,赵仁琦的心里一动:刚才摸他自己的脉搏的时候,那跳动的感觉好像就在皮肤表面——难道那就是脉浮? 变化找到了;那么,妙法呢? 仔细读了读第二条和第三条,赵仁琦感觉这两条里有说中风与伤寒的脉象区别文字: “脉缓者,名为中风”;“脉阴阳俱紧者,名曰伤寒”。 原文说得很明白啊!那么,什么是脉缓,什么是脉阴阳俱紧呢? 赵仁琦就弄不懂了——太复杂了! 太复杂也要搞懂啊;否则,怎么知道用什么处方呢? 最后,他找了个赖法:反正自己不懂脉象,但至少知道缓是不快、不急;紧一定是紧绷绷,着急的样子。 再次回想刚才摸自己脉搏的情况,赵仁琦恍惚记得自己的脉搏没有什么紧绷绷的感觉。 他那双经常摸象棋子儿的手,感觉一点儿也不迟钝,是不是紧绷绷——他绝对判断得出来! 脉象区别就是妙法儿! 汗出和脉象的区别,两个妙法儿合在一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中风”! 以赵仁琦在对中医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文字做出的字面理解,也只能是这样了: 先用“桂枝汤”来“落子布局”,看身体病情下一步的变化再说。 理清了思路,有了希望,赵仁琦好一阵轻松…… 于是,赵仁琦打起精神到院子里跟母亲打了个招呼,立刻骑自行车到镇上抓了三剂“桂枝汤”草药回来。 赵仁琦家里虽然缺钱,却有的是煎药的砂锅——他家怎么着也是曾经的“中医世家”啊! 他找出一只经常合用的砂锅,很快按要求把一剂“桂枝汤”就煎好了。 谁知,仅仅喝了一剂,身上的病已基本痊愈,除了身子还有点儿虚弱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赵仁琦感慨不已——看着剩下的两剂桂枝汤,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竟是没有半点儿欣喜…… 第三十九章 不能再错过 张仲景是东汉末年的著名医生,被后世称为“医中之圣,方中之祖”;他写的《伤寒论》,又叫《伤寒杂病论》,是中医四大经典著作之一——被后世医家称为“方书之祖”、“万世宝典”。 “桂枝汤”——即赵仁琦刚喝过的汤药方,是《伤寒论》里张仲景开出的第一个处方。 “桂枝汤”方证专为风寒伤人肌表,腠理不固,卫气外泄,营阴不得内守,肺胃失和所致诸病症所设。 “桂枝汤”是《伤寒杂病论》中应用最为广泛,使用次数最多,衍生出方剂最多的一个汤剂;现代临床广泛应用,用它治愈了不知多少患者。 清代伤寒学家柯琴(字韵伯,号似峰)赞“桂枝汤”——“为仲景群方之魁,乃滋阴和阳,调和营卫,解肌发汗之总方也。” (关于“桂枝汤”和张仲景及其著作《伤寒论》等更多内容,读友们可以通过搜索引擎查阅,此处不多赘述) 赵仁琦很明白,他这下已经无意中与东汉末年的名医——被后世尊为“医圣”的张仲景,小小地来了一次邂逅。 虽然他根据张仲景的文字来解读自己的病症,并不见得完全正确,但却误打误撞,把病给治好了! 其实,赵仁琦根据他自己的病情,对那页纸解读后服用了“桂枝汤”,虽一剂而愈,但他的理解和解读都有很多偏差。 关于这一点,以后他和黄百会等人的交往中,还要进一步就此探讨和深化。 这是后话,暂不多说。 那么,自己把自己的病治好了,赵仁琦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原来,就在赵仁琦喝完“桂枝汤”,身体霍然而愈之时,他忽然觉得——这三十年他自己简直是白活了! 他自己这次这么严重的病,竟被几块钱一剂的“桂枝汤”给治愈了!差一点儿被木贼那小子坑走九百块——那木贼还未必能治好;或者会把他治坏! 而这么简单又经济的治病方法,三十年前,在这方圆百里,那可是他们赵家——“赵氏中医”的专利! 医惠万家,名扬四方——“赵氏中医”是一块多么响亮的招牌啊! 而他——赵仁琦!这个最有资格,最应该把“赵氏中医”传承下来的人,竟然怯懦地游走江湖,到街头巷尾去摆棋摊儿了! 他当初怎么就那么没主见?怎么就那么没勇气?怎么就那么容易认输?怎么就那么随便地把“赵氏中医”这块“金字招牌”给束之高阁了? 母亲是个女人,父亲也离家出走了,她当年承受不了家庭突遭大难的打击,怕儿子再有什么好歹,放弃行医之路,有情可原。 为什么——他赵仁琦一个堂堂男子汉,也承受不了? 如果当年,他勇敢一点,说服母亲,把“赵氏中医”的招牌扛起来;也许,他赵仁琦这三十年就是另一番光景——绝不会窝窝囊囊地游走江湖摆棋摊儿过日子! 尤其当赵仁琦刚才顺便读到《伤寒论》的“序言”中这样几句话时: “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生长全,以养其身!” 瞬间觉得:行医该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啊! 他自己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让祖业凋零,祖宗蒙羞! 如果当年他坚持学医、行医,或者,他们不守赵家的不让外姓人看病的什么破规矩;那么,至少她母亲的病不会耽误——她的母亲更不会呆在这院子里三十年不敢出门! 母亲的病减轻了,或者痊愈了——那该是多么美好,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而他——却错过了整整三十年! 时不我待——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窝窝囊囊地混日子了! 也就是这一刻起,赵仁琦已经找到自己后半生的奋斗方向了——学医,行医! 把“赵氏中医”这块金字招牌,重新挂起来! “你面北我面南,水火不相射;可你我刚才却走头子顶而成相射。什么东西能射?箭——箭是什么?箭者,矢也。相撞不撞而执也,执则如按如摩。 目下日中你收摊儿当入屋而餐;今日不仅大会,且你兄弟三人有大事要说,必入席,入席必有酒——酒者,酉也;屋者,框也。 如此,又正合一个字:醫!看好了——这里说的是繁体醫字! 老弟你将来必在医上成名发迹!希望到时给老哥哥我这罄身人一碗饭吃……” 相士朱福陵昨天测字时的一番话,突然雷鸣电闪般在赵仁琦的耳边想起,轰得他的大脑嗡嗡作响,好一阵儿才稳定下来。 赵仁琦心中一震:难道——朱福陵老哥哥测的字还真要应验…… 虽然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会在医上成名,但赵仁琦至少觉得在行医之路上他已经错过了整整三十年——不能再错过了! 病好了,后半生的努力有方向了,赵仁琦的精神也好多了。 他照顾母亲吃了午饭后,自己美美地躺床上又休息了一个多时辰。 起来后身子还有点儿虚弱。 赵仁琦知道,这很正常——好汉搁不住三泡稀,何况他前后吐泻了七八次——能不虚吗? 但现在,他至少可以自由地活动,做一些轻活儿了。 他掏出手机给刘生地、王发根他们打过去,让他们明天一早到家里来——着手两日后与老棋圣鲜于琪对赌前的准备工作。 他现在太需要钱了!他要小心应付两日后与鲜于琪老棋圣的对赌——赢到那十万块钱! 话不絮烦。 接下来一连两日,白天刘生地和王发根陪赵仁琦练棋,芍药照顾他们三人和赵仁琦母亲的饮食、生活等事项。 晚上,一个人独处,赵仁琦则静静地思索: 思索几十年来他对象棋的理解、感悟,以及各种布局的攻守变化等;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跟过电影一样,飞快地整理着思绪和对策…… 第四十章 抓赌? 照日镇象棋俱乐部。 说是俱乐部,其实就是照日村在镇上闲置的一处厂房院子;那里原来是照日村办的一个集体企业,倒闭几年了,一直没人管理和过问。 照日村村长钱续断看赵仁琦他们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早就想帮他们一把,表示一下对赵青师老医师的尊敬与感恩——那也是他的老婆杜红华心里的一个结。 恰好,国家最近开始号召基层单位给老百姓搞些健身娱乐的活动或项目;钱续断觉得这是个机会,事先跟赵仁琦合计过后,就在村两委会上提议,并一直得到通过——由赵仁琦牵头儿,把那座废弃的厂院利用起来:搞个象棋俱乐部。 厂院在镇中心十字街口西南角上,大门朝东,临南北直通通草区政府方向的大路,占地约十五亩。 临街一百米是三层对外出租营业的门面房;一层中间空出约六米宽过道,作为厂院的大门出口。 从大门进到里面,是一个南北与临街商铺楼等宽,往内即往西一百米纵深的独立厂院。 院子里北面偏西些,是一排约六十米长、十五间房屋大小的厂房;最西面的中间,是一排约八十米长、二十间房屋大小的仓库和宿舍;靠南面,是几间简易房。 因为一直闲置,又没人照看、打理;因此,院子里杂草丛生,房屋内蛛网满布,很是荒凉。 村里面找人把房子、院子打扫、整修了一下;又添置了一些桌子、椅凳、棋牌等器具,以及其他日用杂物——还在大门口挂了块牌子:就这样,一个简易俱乐部就算建成了! 至于以后如何发展、扩大,村里边就不管了——那是赵仁琦他们自己的事: 有能力他们就干好点儿,干多少都是他们自己的——只要能解决村里边几个闲散的劳动力就行;没能力他们就是喝西北风,村里边也不过问! 反正,那厂院闲着也是闲着,让赵仁琦他们开发一下,村里边不会赔什么;反倒,还会带动临街商铺楼的生意 赵仁琦和刘生地、王发根三人非常满意,对钱续断发自内心地感激与尊敬——这年头“雪中送炭”的人可是百年难遇啊! 这样一来,村里边算是上了个项目,还是个可以解决村里面的人员平时没地方去、没地方玩儿的项目,活跃、充实一下大家的业余文化生活; 另外,也顺便安置了村里边几个闲散的劳动力; 同时,也给了赵仁琦他们一个正式安身立命的机会。 公私兼顾——钱续断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和他的老婆杜红华,每天在心里默默祷告: 希望赵青师老医师早一天回来,看看他的儿子赵仁琦,如今也要有自己的事业了…… 赵仁琦本来打算等赶完这次的照日镇大会,就和刘生地、王发根好好合计一下,怎么把这个俱乐部给红红火火地办起来,然后再跟钱续断商量开业时间和仪式问题。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老棋圣“鲜于琪”,一下就给他赵仁琦来了个十万元的豪赌;赵仁琦只好先临时启用这个俱乐部。 约好的日子一晃就到了。 赵仁琦、刘生地和王发根他们不敢迟到,一大早就来到了俱乐部。 赵仁琦从包里拿出两条烟,递给刘生地和王发根,让他们一会儿接待人的时候,别忘让烟。 刘生地和王发根一看那两条烟,正是那天差一点儿拿给木贼和大家的烟,二人一下就明白了: 敢情,赵仁琦那天要给木贼拿的烟,是早就准备好要在重要场合用的——那天拿出来要给木贼他们,是情势所迫! 二人不得不佩服——老大就是老大!什么事儿都预先考虑到;什么东西都自己先拿出钱来买!二人没什么可说的,赶紧忙着去接待客人了。 赵仁琦他们在这一带可以说盘踞了几十年,不奢望有什么达官贵人到场;但至少,他们平时交往的一些棋友什么的,可能会有一些来捧场——日常的接待,他们是不能不做的。 很快,俱乐部的院外院内都站满了人,热热闹闹,跟赶集一样——那阵势,不次于刚刚过去的“照日镇大会”! 撒眼一看,光他们棋牌村的就来了不少人,一个个跟主人一样,乐呵呵地替赵仁琦他们招呼人的招呼人,倒水的倒水,递烟的递烟,挪桌椅板凳的挪桌椅板凳…… 村里面都这样,但凡有点儿动静的事,能伸手帮忙的都会伸手,大家弄得跟过年似地——热情,热闹,喜庆;另外,也显得有人情味儿! 更何况,这次可是他们棋牌村露脸的大事,还把脸直接在镇上露——棋牌村的人高兴,自豪啊:他们能出来帮忙的都来了。 也有一些棋牌村的人,一看就是来看热闹的;或者干脆说就是来看赵仁琦的笑话的,在院子里这瞅瞅、那儿看看,闲逛、闲聊、闲抽。 总之,来的人,来来往往,走来走去,什么心思的人都有。 赵仁琦不知道,就这三两天,棋牌村的许多村民都炸锅了: 他们平时看不起,不愿意来往的赵仁琦,竟然连省卫生厅长的儿子,现在的镇卫生院的副院长王丼都敢斗! 据说,把那王丼先弄死,赵仁琦又不知用了个什么“复活”法术,那王丼又活了! 赵仁琦病了,竟然还惊动了省中医院的大美女医生亲自来给他看病,他还不买人家的账,给气走了——听说,那美女医生还是王丼的表妹! 更传奇的是——他们听说: 一个五十年前突然失踪的,曾经打败过全国所有高手的老棋圣——神话般的存在,在地摊儿上竟然让赵仁琦给下了个平手,两个人还是不看棋盘下的,叫什么“盲对”; 而那个老棋圣,跟赵仁琦还要来一次公开的对赌——谁输谁出十万块! 我的天!十万块啊!我们村里人一辈子也挣不了那么多的钱那!就是在政府上班的人,想挣到十万块钱,那也要十年八年那! 赢了好办;要是输了呢?他赵仁琦哪儿来那么多钱输给人家?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再仔细一瞅,赵仁琦发现,人群里有很多他不认识的;有的还扛着摄像机,好像是新闻记者什么的。 “仁琦兄弟!” 听见有人喊,赵仁琦一扭头,钱续断已经冒着一头细细的汗珠来到跟前,冲他半埋怨半高兴地说道: “兄弟你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给我打个招呼——我好让村里来些人招呼一下,帮帮你的忙!你看,来了这么多客人,没人招呼怎么能行?” “这算什么大事儿?我就是跟一个老棋手切磋一下棋艺,没什么的!不想给您添麻烦——我原本等着说俱乐部开业的事儿时再找您商量的!” 赵仁琦无所谓地说道。 “什么叫不算什么大事儿?你知道吗——老弟!派出所的人刚才还问我你们赌棋的事——他们说,要是赌棋的话,要我一定先来禁止你们;否则,他们会过来抓赌的!” 赵仁琦一愣——他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急问道: “老村长你怎么回的话?”赵仁琦在公开场合都叫他老村长。 第四十一章 天上掉馅儿饼 “兄弟!你还不知道吧?”钱续断拉赵仁琦到一个撇净的墙角,眼睛又四处踅摸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 “你这事儿这次闹大了!俱乐部还没开张,就传出要在这里公开赌博的消息——镇政府负责这一片的干部也来电话说,千万不能出事儿;为此,村两委的人也找我问情况,怕出事儿。” 虽然知道自己的事儿这几天一定会传得沸沸扬扬,却没想到会传得这么神乎和离谱——赵仁琦皱了一下眉头道: “老哥哥你说怎么办?这局棋对我很重要——不能不赌啊!我需要那笔钱!” “这个我知道。我也想让你赢到那笔钱;问题是,你如果输了呢?你拿什么给人家呀?你想过没有?我是担心你这个呀!”钱续断忧心忡忡。 “原来是为了这个——老哥哥你尽管放心!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打保票:这次赌棋,我即使赢不了,也绝不会输的!”赵仁琦释然一笑道。 钱续断不明所以:“比赛就有输赢!你如果不赢,就会输啊——怎么会是保票啊?” “还有和棋啊!我的老哥哥!”赵仁琦被钱续断的表情逗乐了。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就是!还有和棋!和棋就谁也不给谁钱了!我真是急糊涂了——你还笑得出来!我的兄弟!” 钱续断一想,也是这个理儿——赢不了还有和棋呢!听说这兄弟在这方圆百里被称为“棋王”,应该不会轻易就输给谁的。 “我这就给镇政府回话——赌棋的事我先糊弄他们一下!”钱续断释然道。 “我看这样吧——为了不让镇政府和派出所担心,不让你们村两委——尤其老哥哥你为难,还是让镇政府派个干部,派出所派个片警儿,来一起监督这场比赛吧!” 赵仁琦一把拽住要走的钱续断道。 “这个办法好——这样一来,就捂住了所有人的嘴!这年头儿,谁想干点事儿难啊!不知道哪里就会冒出个坏事儿的来!唉!” 听了赵仁琦的办法,钱续断眼前一亮,不住地点头,觉得赵仁琦的办法好。 计议已定,又简单寒暄交代了几句,钱续断就去处理公家那边的事情去了。 事不宜迟,赵仁琦赶紧把刘生地和王发根找来,他把刚才跟钱续断说的话给他俩大致重复了一遍。 然后,赵仁琦安排刘生地到门口去迎接老棋圣鲜于琪,赶紧把情况跟他说明——今天的赌棋,无论输赢,当场都不能出现现金交易;或者说,不能让人抓住任何赌博的把柄。 刘生地急忙到门口等鲜于琪去了。 赵仁琦则找了一间净室,关起门来,一个人在里面静心等待。 王发根则继续安排一会比赛的事情。 此时,王发根正在发愁一件事: 等会儿开始的时候,怎么让院子里这么多人也能实时看到对弈的棋局呢?他们可是还没有可以挂起来的大棋盘啊!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就启用俱乐部的! 事情太突然了——很多事都来不及准备呢! 等会比赛一开始,总不能把院子里的每一张桌子都放上象棋吧? 如果那样,每张桌子上至少要两个人代为走棋;唱棋的就得每张桌子都去一下报棋——因为唱棋的不能大声喊;否则,会影响到里面的比赛双方。 即使这样,也无法满足院子里那么多人同时观棋。 这怎么办呢? 他们仨人怎么事先都没想到呢? 就是弄——他们哪有那么一笔钱啊?那东西很贵的,恐怕得上千块——他们也买不起呀! 又是钱!什么都是钱! 穷人的日子怎么那么不好过啊! 真是一文钱难住英雄汉! 要不是钱——他王发根和赵仁琦大哥,也不能到现在还单着! 想着,想着,王发根的眼睛,不由得往院子里来的女人堆里来回瞅:看着让人眼馋,心动——什么时候这里面能站着他王发根的女人啊…… 这都想得什么呀?王发根一拨楞脑袋,思绪赶紧回到比赛的事情上来。 这次可是为他们俱乐部将来开张做宣传的大好机会啊——千万不能搞砸! 什么事现安排,他也来不及呀! 王发根苦思冥想而不得答案,就差拿粉笔去院子里的一面墙上画大棋盘了——可那画的棋盘也没法吸住棋子啊…… “让一让!让一让!让一让嘞——小心撞着!” 狼毒突然引着几个小伙子,抬着一块硕大的被纸箱包裹保护着的长方形黑板样物体,提醒着院子里的人,一步步往王发根的方向走来。 王发根一看,心想:“狼毒弄来的这是什么东西?跟个大黑板似的——要是个挂棋盘该多好!” “发根哥!发什么呆呀?你看这是什么?正愁着呢吧?想吃猪肉的时候,就有人给送了头整猪过来——看来,咱老大这次真要转运了!” 狼毒望着发呆的王发根挤眉弄眼调侃道。 原来,就在刚才,门口来了一辆130小货车,送货的人说—— 他们是商路市里一家体育器材公司,有人昨天下午快下班时,在他们那儿买下一张挂棋盘,让一早送到这里来。 问是谁买的,他们也不清楚——反正,他们按买家说的地点给送到了;至于其他问题,他们不知道。 “管他谁买的呢——先用再说!非把王发根那双贼亮的黑眼,给笑白了不可!” 门口等着接老棋圣鲜于琪的刘生地,喜不自胜,脱口说道。 让人把狼毒找来,刘生地一番交代,狼毒也是意外惊喜,找了几个年轻人,就引导着抬进了院子。 王发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贼亮的一双黑眼睛,瞪得溜圆! 直到外包装去掉,挂棋盘露出本来面目后——王发根大喜过望,差一点儿给狼毒来个拥抱——把狼毒惊得直往后退—— “我可对男的没兴趣!你也别拿我发泄你的荷尔蒙!”狼毒边退边笑着调侃王发根。 众人一阵哄笑…… 天上也会掉馅饼! 管他怎么掉,从哪儿掉的——先吃了,填饱肚子再说! 王发根喜洋洋地招呼狼毒和几个年轻人,把挂棋盘挂在了院子最显眼,又不影响屋子里比赛的地方。 棋盘很大,有一个墙面那么大——比学校里的黑板还要大,楚河汉界几个大字老远就能看到;棋盘上是磁性棋子,牢牢地吸在棋盘上。 挂棋盘处立刻引来了许多围观者,七嘴八舌地就棋盘问题议论起来…… 第四十二章 孤独求败 “戏子!戏子——看!好奇怪的戏子——怎么穿成这样儿?” “不是赌棋吗?怎么戏子也来了——还唱戏吗?” “什么戏子?孤陋寡闻——告诉你吧:那个拿扇子的假诸葛亮,就是来赌棋的那位失踪了五十年的老棋圣!三天前在镇上大会的棋摊儿那儿,我见过!” “跩什么跩?你不也是刚知道吗?还说人家孤陋寡闻!见你个头啊!” …… 俱乐部门口,随着来往人流的一阵骚动和乱嚷,刘生地终于在八点半钟等到了棋圣鲜于琪和医圣轩辕竹沥。 二圣依然是三天前的穿着打扮,院内外人们的目光,一下被二圣奇怪的穿着和相貌给吸引过去了。 “若我赢之,他只需承诺一句何时还钱便可——我知其现在没钱,在和我老人家玩命;若我输之,今晚——他之家中会多出十万元现金;若与之和棋,今晚——他之家中,会多出五千元现金。” 刘生地把镇政府和派出所禁赌的情况说明以后,鲜于琪想都没想,就“之”、“之”地说出了上面一段话。 “什么情况?如果大哥输了——只要说一句何时还钱!就这么简单?他居然还知道我大哥没钱,是在和他玩命!这好像不公平啊!” 刘生地傻那儿了! 鲜于琪看着目瞪口呆的刘生地,一挥羽扇笑说道: “怎么?还不请我们两位老人家进之?” “禁止?禁止什么?”刘生地一愣,忽然又梦醒似地说道: “进之!进之——请进之!”刘生地也跟着“之”起来,毕恭毕敬地引着二位老人,往比赛的房屋走去。 那二老可是财神那!百年难遇! 刘生地不敢怠慢,把二位老人引到一处事先安排好的桌子那儿,请他们先坐下稍候,并喊王发根先来相陪。 鲜于琪和轩辕竹沥二位老人的到来,令屋内的人又是一阵骚动…… 且说,安顿好了二圣,刘生地赶紧去找赵仁琦。 赵仁琦听后刘生地的汇报,对老棋圣是又尊敬又感激——内心还有点儿愧疚! 之所以愧疚,是因为他此前把老棋圣鲜于琪想得太狭隘了! 没想到时隔半个世纪,老棋圣还是当年的老棋圣: 侠肝义胆,快意江湖;以棋会友,不拘小节! “大哥!要不——您等会儿别用全力比赛,干脆让老棋圣赢了您得了!反正不用给现金!” 刘生地是个厚道人,也是个直肠子,老棋圣那么大度,他觉得他们已经不能再跟他那么较真儿了! “什么话?我如果不出全力,那才是对不起老棋圣的一番美意;同时,比赛不出全力,也是对对手的侮辱!你跟我走江湖这么多年了——难道看不出,老棋圣是在孤独求败吗?” 话锋一转,赵仁琦又说道: “虽然老棋圣说——我如果输给他,不用付钱,说一句何时还钱即可;但是,我们就真的只说一句何时还钱的话,而不履行还钱的义务吗? 在外面混,立身江湖,‘义’字固然重要;可是,‘信义’二字是相连的——你知道吗?没有信哪来的义?” 刘生地的话激起了赵仁琦内心的波澜,他的话看似责怪刘生地的不懂事,实则是自言自语式发出的感慨。 高处不胜寒! 一个智者的孤独;一个大半辈子未逢敌手的职业棋手的孤独——内心该是何其的悲壮与凄凉! 伯牙摔琴,子期知音; 夷吾被囚,叔牙脱之! 老棋圣是在孤独求败;他赵仁琦何尝不也是一直在孤独求败啊! 一个没有敌手,没有对手的棋手——其实很悲哀! 刘生地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不会懂、也不会想这些灵魂深处的东西。 他赵仁琦不同——他这么多年虽混迹市井,游走江湖,但他毕竟当年在学业上是下过苦工,又考上过“燕京中医学院”的高才生; 他曾经是个有思想、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只不过三十年来发生的很多事,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即使如此,他却是一天也没有放弃过努力和追求,默默地承受着世人的误解和白眼!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破茧化蝶: 让世人重新认识他的一切; 让世人看到他堂堂正正的一面; 让世人认可他的为人处事…… 几天来,黄百会、朱福陵,以及鲜于琪等人相继走入他的生活,包括那个外号“白皮”的傅柏丕——他们的出现,打破了赵仁琦三十年来的平静。 尤其眼下,这个突然复出的老棋圣鲜于琪,给了他赵仁琦这么好一个机会——他怎么能对不起人家的一番心意,而不奋力一搏呢? “我去安排比赛的事了!” 刘生地的话把赵仁琦从纷飞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平静地对刘生地说道: “去吧——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一切按正式比赛的要求去办!九点半准时开始!”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冲刘生地交代道: “不知老棋圣用没用过‘比赛计时钟’?如果他没用过,可以执行不限时比赛——反正主要是切磋棋艺,赌棋和输赢都不是最重要的!” “我这就找发根安排!” 赵仁琦最后交代的话,让刘生地心里很踏实——毕竟人家仗义,他们也不能小人啊!刘生地说完,悄悄带好门找王发根去了。 且说,刘生地与王发根交换意见后,便一起跟鲜于琪商量比赛规则等事宜——最后还特别把那只“比赛计时钟”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就比赛问题说了一番。 那是一只中国象棋、国际象棋、和围棋三用比赛计时钟。 赵仁琦他们没有什么钱,买的是市面上最便宜的石英电子钟,几十块钱一只——他们在平时也经常使用。 这种计时钟,采用的是带计时启动按钮的指针式石英电子钟结构,32英寸的高清大屏幕,比赛时操作起来非常直观、方便、易读;走时还非常准确,不用担心出现大的时间误差。 赵仁琦他们买这样的计时钟,便宜是重要一项;然而,还有四项也是他们喜欢的: 第一、这种计时钟很小、很轻,方便携带——只有大约二十公分长,十来公分高,五公分厚度;重量不足一斤。 第二、这一项很重要,最适合他们地摊儿的职业:计时钟外壳用的是abs材料,结实耐用,在防刮、耐磨等方面都很好—— 你即使用指甲划,或者不小心掉落地上了,都不会轻易留下什么痕迹。 第三、只需一节五号干电池,计时钟就可以工作了;而且,电池可以用很久。 第四、这种计时钟有非常灵活的大按键——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哪是自己的按键,哪是对手的按键—— 按下左边按键,右边的钟停止计时;按下右边按键,左边的钟停止计时。 出乎二人的意料,老棋圣没有发出任何反对意见。 只是,谈话快结束时,老棋圣突然冲那只“比赛计时钟”一挥羽扇笑说道: “小朋友!这个小东西很好玩儿,我能否提两个小要求?” 轩辕竹沥的目光也跟着看向那只“比赛计时钟”——他也没见过这玩意儿,觉得挺新鲜的,想知道怎么回事儿。 “看您说的——您提!提什么都行!”终于听到老棋圣提要求了!刘生地赶紧说道——那样子生怕老棋圣不提似的! 王发根也跟着说:“是呀——您尽管提!” “放心——我不会提过分之要求!”刘生地和王发根二人的反应,让老棋圣鲜于琪很受用,也很欣慰——这些小朋友还真懂事!他继续说道: “第一、我想让你们中之一人,给我讲讲这个东西之用法,再让我先练习之——” “这好办——让他给您讲,陪您练习一下!”刘生地没想到老棋圣是这么个要求,一手指着王发根,乐呵呵打断了老棋圣的话。 “就你嘴快?老人家还没说完呢!打断人的话头,很没礼貌;也很没修养——知道吗?芍药嫂子没教过你吗?”王发根调侃急性子的刘生地道。 刘生地闹了个烧鸡大窝脖——照王发根“呿”了一口后,忙捧双手冲老棋圣说道: “您说——您说!” “第二、比赛之时,如果我忘记按之,希望裁判能提醒我一下;我知之是犯规——不知能否通融我这个老人家?我老了,还是第一次用之,怕到时会忘之!” 王发根看向刘生地——那意思是说:怎么办?你刚才好像没从大哥那儿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 “怎么办?好办!——大哥连不限时都可以做到,你王发根为何就不能提醒老人家按钟呢?等会儿,你可是要做裁判的!这一次,你这个发根可真是发根——可你难不住我!” 刘生地注意已定,不搭理王发根问询的目光,冲老棋圣一抱拳道: “这个您请放心之——”用手一指王发根,“他是裁判;如果您忘之,他会提醒之!” 刘生地也跟着“之”起来,那不伦不类的样子,闹得众人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不错!孺子可教也!” 鲜于琪和轩辕竹沥二位老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第四十三章 特殊的烟 且说,轩辕竹沥见刘生地交代完事情要离开,左手一伸,他那套在五根手指上的竹管,便挡住了刘生地的去路: “小朋友!先别走!”京剧老旦的腔调儿。 “啊——您是喊我吗?” 刘生地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轩辕竹沥——从没见这个老人家言语过什么,怎么上来就出手啊?还是一排子竹管儿挡道! 他又是什么人呢?就凭他和老棋圣那各有千秋的长相与打扮,可以断定——绝对不会是凡夫俗子,不能轻易得罪! 于是,刘生地虽被挡了道儿,脸上还是挤出笑容看着对方那副让人骇异的尊容。 这一看不打紧,刘生地心里“咯噔”一下: “哎呀!我的娘啊——幸亏这是白天,这要是大晚上,就这老人家的尊容、打扮,活脱一具奇怪而可怕的僵尸——还不吓死个人儿? 这也就是我——换个人,这么跟他打照面,大白天心里也得‘扑腾’半天,怪不得这屋子里的人都离他远远的!” 此时的刘生地和轩辕竹沥,差一点儿就是脸对脸,医圣的相貌、打扮被他看了个仔细: 那对金刚怒目的眼睛上,横贴一对不足一毫米且浅出表皮的青苔样柳叶眉; 鼻子像只反扣在脸上的烟斗,被高高棱起的颧骨夹持着; 双唇嘟起来一张樱桃般小口,泛起朱砂样的光彩; 宽广的额头平展如镜,在二额角处左凸右凹围凑出一个太极阴阳鱼的轮廓,; 魁伟的身材,微微发福,锃亮的秃头上一根毛也看不见——却在头顶百会穴周围,长出一撮长约三寸、如巴掌大小的金黄色头发,根根直立,要捅破天的样子; 还是那身清朝的官服,补子处那个象鸡不是鸡、象鹤不是鹤、象凤凰不是凤凰的动物图案——刘生地看过戏,知道那个动物叫做“白鹇”,是清朝五品官服的文官补子——可惜,不知他头上为何少了红顶子; 老人家的皮肤却是很喜人:白皙光滑、无一丝皱纹,肌肉丰盈而结实——不知道的,会把他当作是一名年轻的健美运动员; 挡住刘生地的正是老人家五指上套着一排青色小竹管的左手,每根小竹管足有五六寸长——老人家的右手则捏着莲花指,冲刘生地若女人般扭捏作态; 都过去三四天了,这老人家的嘴唇上下还是干干净净,一根胡须也看不到。 刘生地心内嘀咕——这老人家到底是太监呢,还是人妖转世?还是真是戏子——故意这么一副扮相? 刘生地这心里是不解加滑稽——感觉滑稽却不敢笑出来。 “求你点儿事!”轩辕竹沥说道。 “噗嗤……” 医生轩辕竹沥再次发出京剧老旦的娘们儿腔调儿,刘生地终于忍不住一下大笑了出来! “把这个交给赵仁琦小朋友!让他马上点着了抽——抽完了过来参加比赛!” 轩辕竹沥毫不介意刘生地的失态,右手一探,从左衣袖中掏出一根雪茄样大小、类似卷烟的“烟”,一脸严肃地向他递了过去。 见轩辕竹沥如此郑重,刘生地的笑声戛然而止,接过东西问道: “这是什么?为什么抽完了再来比赛?要是耽误了时辰呢?”刘生地脸上写满诸多谜团。 “还不是他自己逞能给闹的?否则,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轩辕竹沥有些气愤地说道。 “逞能?我大哥逞什么能了?”刘生地更糊涂了。 “我来问你——他这几天是不是病了,还不让别人给治病?”轩辕竹沥见刘生地好像真听不懂,就给他提个醒。 “那怎么了?我大哥当时就好了——是我们看着他好了才离开的!”刘生地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别废话了!快把我给你的东西拿给他!他应该是自己吃了什么药——好像是病情暂时没大碍了,可他的身子依然很虚; 同时,他用药不太对路,如果不及时纠正,身体会落下病根的!”轩辕竹沥怕刘生地耽误事儿,不得不多解释几句。 “比赛完再抽不行吗?这很快就要开始了——恐怕来不及了!”刘生地还在不知轻重地纠缠。 “好不懂事的娃娃!他不抽——就没办法完成比赛!快去吧!耽误不得!” 轩辕竹沥终于急了。 “好!好——我这就去!” 刘生地见轩辕竹沥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要对大哥不利——说完一转身,奔赵仁琦待的房间去了。 轩辕竹沥怎么知道赵仁琦病了,还对情况那么熟悉? 原来,赵仁琦那天在棋摊儿处不仅与鲜于琪、朱福陵闹大了动静;接下来,赵仁琦在村子里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又是与王丼面对面开战,又是病得一滩糊涂,还把省里来的大医生给气跑了…… 轩辕竹沥和鲜于琪自然是很容易就会获得他们离开后赵仁琦的消息: 一下子闹出那么大、那么多的动静,加上认识、知道他赵仁琦的人本身就多,找个人随便一问,都会知道赵仁琦的情况。 更何况——这二位老人非同一般,为了得知确切消息,不惜花大价钱雇人提供消息: 他们自然会非常及时、准确且详细地知道赵仁琦的一切。 轩辕竹沥和鲜于琪没想到赵仁琦在象棋上的造诣,竟然是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绝非一个混迹市井的地摊儿棋王那么简单; 他们更没想到,赵仁琦竟然还是大智若愚、非常倔强的一个人! 赵仁琦居然能够忍辱负重三十年! 他们两个老家伙在断魂峰上一待五十年却是为了自刑,与赵仁琦的三十年忍辱负重相比——他们二人居然还落了下乘! 二老突然意识到:赵仁琦那么强势和独立,未必会买他们的账,肯拜他们为师! 三天前那次棋摊儿上因鲜于琪的贪玩好胜,让他们一下子感到了赵仁琦象棋造诣的深不可测;让他们最初的计划不得不重新调整,甚至改变。 接下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轩辕竹沥和鲜于琪开始对这个小师侄大感兴趣——二位老人甚至想认定: 赵仁琦也许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因此,轩辕竹沥和鲜于琪二老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赵仁琦的一举一动;他们希望更多地了解他,以便找到与他相认以后继续下去的理由和方法。 终于,赵仁琦在治病问题上让轩辕竹沥这个医圣找到了破绽——也可以说是机会: 先给他抽一支特殊的烟,培养一下感情;增加一种感觉! 第四十六章 白衣少女惊医圣 且说,此时的赵仁琦其实也正在为接下来的赌棋发愁——他的身体,正如医圣轩辕竹沥所说: 虽说主要症状被他用“桂枝汤”解除了,但他却一直感觉身体有一丝说不出的不爽感,头部总有一点点晕晕的、空空的感觉;如果一会儿跟老棋圣对决,他不知道自己的大脑能不能支撑到底! 刘生地忽然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把来意说明后,赵仁琦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把刘生地送来的那根外观很像雪茄的“烟”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几遍,又凑近鼻子闻了闻。 “烟丝细密、瓷实,包装规整、低调;气味儿芳香,浓郁而不淤滞——闻之,有豁然开窍、通泰安舒之感!——生地呀!这个可是好东西——送得真及时!” 赵仁琦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世上他还能再次见到这样的好东西! 他情不自禁地把那“烟”夸赞了一通。 他仿佛一下回到了他父亲赵青师当年在家时的感觉——那时,他的父亲经常把家里各个房间弄得味道很好闻,让人一进去就不想出来。 现在,他又闻到了这样的味道;而且,他还发现——这味道比他父亲当年弄的味道,更纯、更通透、更香! “真有那么好?让我闻闻!” 刘生地见赵仁琦把那“烟”说得那么好,还有他拿到那“烟”后的兴奋劲儿,忍不住好奇心也想闻一下——说完在心里后悔道: “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先闻一下呢?这么好的东西,放在自己手里都不知道享受——真是太窝囊了!” “闻什么闻?快拿出你的打火机,点着了——抽!” 赵仁琦让刘生地赶紧拿火机——因为他不抽烟,所以身上连个火都没有。 “对对对!抽——那老人家就是这么说的!” 刘生地的嘴里一边嘟囔,手一边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根已经叼在赵仁琦嘴上的“烟” 书中暗表: 关于这根烟,在断魂峰还有一个相似的故事——且待后文书再说。 这根烟可不是普通的烟,那其实是医圣轩辕竹沥用独家秘方精心研制的一个中草药治病保健品,以后还有一系列的故事发生;当然,这是后话,请读友耐心等待情节的发展。 且说,赵仁琦也就抽了不到半根,就觉得自己的精神不仅已经如常,身上那一丝的不爽感也消失殆尽,头部的那一点点晕晕的、空空的感觉一扫而空。 另外,他还发现: 几天来因为生病搞得疲惫不堪的身体,也一下子疲惫顿消;他突然感觉做什么事都有了信心,此前三十年的压抑、顾忌,甚至恐惧,都一下子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赵仁琦脱口而出赞道: “真是好东西!”那个享受劲儿、欣赏劲儿,让人羡慕。话锋一转,他突然又有了感慨: “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以前只认为——天下再也没有比我们‘赵氏中医’更高明的医道、医术;现在看来,我过去真是坐井观天,看轻了世人!” 刘生地接过赵仁琦抽剩下的半根“烟”,紧抽几口,品了一下;然后,他吧咂巴咂嘴道: “味道是不错,身上也很舒服——可我怎么就没有你那么多感觉呢?”刘生地有点儿小遗憾。 “走吧!回头慢慢再找感觉!我们该过去了——时间快到了!” 赵仁琦站起来准备走。 刘生地赶紧摁灭了手中剩下的“烟”,习惯性地往地上扔去。 “别扔!” 赵仁琦话出口时,剩下的那截烟头,已被刘生地扔到门后。 “暴殄天物!” 赵仁琦冲刘生地几乎吼了出来,赶紧过去弯腰捡起那截烟头揣在兜儿里,冲刘生地说道: “随便乱扔!你知道这东西多珍贵吗?你以为是你抽的那三毛找?” “习惯!习惯!我以为还是我那三毛找呢!” 刘生地尴尬地笑了笑,与赵仁琦一同向比赛场地走去。 赵仁琦刚才所在的净室是院子南面的一间简易房;比赛场地在院子西面的仓库里。 几十米的距离,转眼就到。 随便往比赛场地里一看,赵仁琦发现: 派出所的大金刀和胖大海躲在角落里,那眼睛贼一样不住地审视着屋内的一切; 离王发根不远处,镇文化站的站长杜仲正襟危坐——老村长钱续断在旁边作陪喝茶; 另一不起眼的角落里,黄百会静静地坐在一张桌旁,若有所思; …… 赵仁琦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路往鲜于琪和轩辕竹沥处走去;刘生地也是老江湖,跟赵仁琦一样,也是眼里什么也没看见地跟着走。 赵仁琦和鲜于琪、轩辕竹沥等人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王发根站起来,开始冲滞留在比赛场地的闲杂人员宣布赛场纪律。 无非是希望他们不要大声喧哗,不要随意说话等保持安静之类的话。 当他说到此次比赛的裁判事宜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位不知何时进来的白衣少女,举手示意截住了王发根的话: “这不公平!”白衣少女的身材瘦削羸弱,声音虽然高亢却显得很是吃力。 “什么不公平?”王发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能做裁判!” 白衣少女的回答很干脆。 “我不能做裁判?” 王发根重复着白衣少女的话,一下愣住了——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不知道怎么处理。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愣住了,纷纷小声议论—— “这谁呀?砸场子来了!” “从哪儿来的小女孩儿——竟然敢砸场子!” “看来这比赛要麻烦!” “这女孩儿好像有病啊——你看她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这样的人,也能砸场子?” …… 一向急性子的刘生地,这时也没了注意——看着这个好像绵里针一样的白衣少女,他也像王发根一样愣在那儿了,有些不知所措。 “好倔强的女孩儿!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赵仁琦一向见到女人都头疼,这次竟然没有那样的感觉;虽然如此,他的内心还是非常恐惧: 黄百会的事还没解决完,又来了一个少女——还是一上来就直接公开挑衅! 然而,赵仁琦明白: 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王发根怎么处理;在比赛场地,他赵仁琦现在就是一个运动员,一个参赛棋手——他没有处理这样事情的资格和权力! 王发根、刘生地和赵仁琦他们只是尴尬,发生的问题总能处理和解决;谁也不知道,屋子内此时最难受的却是——医圣轩辕竹沥。 “好熟悉的身材!好熟悉的相貌!好熟悉的气息!” 惊愕地看着向王发根突然发难的白衣少女,医圣轩辕竹沥在心里一连说了三句好熟悉后,脸色开始越来越难看,双手捂住心口——一副备受煎熬的样子…… 第四十七章 骨癌女赛场较真 且说,医圣轩辕竹沥看着白衣少女,不仅越来越痛苦,甚至还有些躲避的想法。 在医圣身旁的鲜于琪,立刻感到了轩辕竹沥的变化,半文半白地低头小声问道: “汝何以如此?这儿有危险吗?” 二人在断魂峰相依为命五十年,早就心意相通——不用怎么看,甚至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喜怒哀乐;何况二人近在咫尺! “讨债的来了!” 医圣轩辕竹沥不安地小声回道。 “安在?何债?” 棋圣鲜于琪也紧张起来。 “喏!” 轩辕竹沥看向白衣少女示意道。 “吾何以未见之?难道是上山前汝惹之债?” 鲜于琪看了一眼白衣少女,觉得很陌生,一点印象也没有。 “新债——就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什么事惹的债!” 轩辕竹沥一副痛苦而无奈的样子…… “这位姑娘!不知你姓甚名谁,到此有何公干?” 王发根转守为攻发问白衣少女,打断了二圣的对话——二圣赶紧停住谈话,关注地看向白衣少女: 他们也想搞明白此白衣少女是何许人也! 也就是一愣神儿的功夫,王发根就恢复了理智——管她怎么回事,先江湖一下控制局面再说。 “小女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佘瞻!佘,是在《百家姓》中排名第546位的佘姓;瞻,是瞻仰的瞻,高瞻远瞩的瞻。” 白衣少女根本不为王发根的江湖架势所动,一口气报出自己的姓名,还捎带显露了一下才学。 只是,白衣少女明显是气力不济,报出姓名后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是一名棋手,这次来本是想观摩一场百年难遇的棋界巅峰之战——没想到,好戏还没开场,就让我很失望!” 佘瞻往那一站,语声铿锵,侃侃而谈;尤其那一袭白衣素裙,随着她羸弱的身子轻颤而浮动,好像随风而舞,竟是多了几分袅娜之姿。 佘瞻进一步展现的言辞、风采,加上那一副明显是硬撑着的病怏怏的身子,使得她由最初的让人猜疑、反感,一下变成了控制全场,惹人爱怜和支持。 躲在角落无所事事的黄百会,也被佘瞻的表现吸引住了——所谓惺惺相惜,她黄百会也是这样敢说敢做的人—— 好像,这个小女生佘瞻,比她黄百会更容易冲动,感情用事! 赵仁琦的心里却是忽然平添了许多从未有过的感慨: “如果我当年结婚早,有个女儿——一定会跟眼前这个小女生一样!可惜——我没有那个福分,至今还单身!生活真是会捉弄人!” 赵仁琦苦涩地摇了摇头,恐惧且向往地看着傲然挺立的佘瞻。 “佘瞻?那不是大富豪佘向平的女儿吗?她怎么跑到这里闹事儿来了?她不是得了骨癌快死了吗? 听佘瞻报出名姓,再看她的貌相和那风一吹就想倒的身子,有的人便已经推断出佘瞻的家世出身,小声议论起来…… 网络时代,稍微在媒体尤其网络上被爆出大新闻的富豪明星,甚至草根百姓,其家世背景等,想不被人挖出来,不被人知道——很难! 像佘向平那样少有,又喜欢张扬的大富豪,更是经常上各种媒体,很多时候还都是占据头版头条——他的家世,他的家庭,等等资料,早就被一些人“存档归类”了。 不错!此佘瞻正是大富豪佘向平的女儿——得了骨癌曾经垂垂欲死的佘瞻! “佘瞻——佘向平!大富豪!就是她——我也想起来了!” 佘瞻报出姓名后,医圣轩辕竹沥又开始努力回忆; 而后轩辕竹沥又隐隐听到认出佘瞻那些人的小声议论,他记忆中的印象越来越清晰,直到十一天前断魂峰上他让佘向平“代亲诊脉”时的情景全部浮现在脑海—— 一个由远而近的骨癌少女在病痛中挣扎的模糊身影,在老神仙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直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骨癌少女身上经络气血的往复循行…… “六脉虽细虽微,但无一断绝,不见结、不见代,见涩而不重,竟如涓涓细流,绵延而来,绵延而去;肾脉虽沉沉入里,但却徐徐而搏,生机隐然;髓海汪洋,紊乱不散;” “整个脉象,如泣如诉,如丝如缕,似有万千委屈无处诉说,似有万千衷肠需要倾吐……” 回忆完毕,医圣轩辕竹沥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即断定: “眼前这个小姑娘,原来是在断魂峰上诊断过的那个患者——大富豪佘向平——小佘老板的女儿——佘瞻!四天前小佘老板才在坟地取走的药。 怪不得刚一看到她,就觉得那么熟悉——原来是狭路相逢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来讨债了——幸好她没见过老朽!” 医圣轩辕竹沥把面前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背过身去,不再看佘瞻,心里在独自承受那份只有他和棋圣鲜于琪二人才能懂的痛苦。 鲜于琪自然也知道佘向平和佘瞻,非常明白轩辕竹沥的痛苦;但他因大赛在即不能分心,只能先对轩辕竹沥的状态置之不理,继续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 “此话怎讲?我们可没什么地方得罪你呀?小姑娘!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私下比赛,你又何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有什么事不能比赛完再说吗?” 王发根几次冲赵仁琦使眼色求救,可他总是视而不见;于是,王发根只好按照自己的思路和方法来处理这突发事件。 “我不是小姑娘,我是成年人——现年二十五岁!请你尊重我!” 佘瞻一点儿也不给王发根面子,驳得他那本来白不拉几毫无血色的皮肤,一下从面颊红到耳根。 “这件事没法等到比赛完——只能现在说;你们谁也没有得罪我——是你们的做法有失公道!我才站出来揭发你们!” “揭发我们?太过分了吧?我们只是私下比赛——什么公道不公道的!” 听到这儿,王发根有点儿沉不住气,脸上现出了愠怒之色。 “揭发我们?怎么了这是?我们又不吃公家饭!什么揭发不揭发的?” 刘生地终于耐不住性子,嚷嚷起来——可是,说到最后,不知为何声音越来越小,细若蚊蝇:好像比见了芍药还没脾气。 赵仁琦差一点儿笑了出来——他有点儿明白了,但不便点破。 黄百会则是惊震不已——好猛的小女生!还真敢挑事儿——“揭发”这样的字眼儿,都直接说了出来! 这要是她身体好好的没病没灾——那还了得?还不把整个赛场给拆了? 看来她黄百会是有点儿老了——没有佘瞻那样的锐气! “有意思!”此时的老棋圣也开始喜欢起这个让医圣轩辕竹沥躲避的小女孩儿了——“天赐我也!”他在心里欢喜不已。 在照日村长钱续断的陪伴下喝茶,一直冷眼旁观的镇文化站站长——杜仲,此时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心道: “佘瞻这是要干什么?就是一场私下约棋——怎么搞得跟打仗一样,火药味儿这么浓?! 难道他们佘氏家族,跟赵仁琦这一帮摆棋摊儿的,一帮混混——还有什么恩怨?” 杜仲担心地看着双方——他毕竟是镇文化站长,现场出什么事跟他都有干系;何况,这次他还是被委派专程而来防止出事的! 他也知道佘向平,对佘瞻也有所闻;只是,他的级别太低了,平时根本就没有资格和机会见到他们——别说交往了,更是想都别想! 他在幻想——没准儿,这次他有什么机会,能帮佘瞻一把,跟佘向平家族扯上关系呢! 大金刀和胖大海则在角落里与王丼在电话里小声说着这里发生的事,不时发出暧昧的轻笑。 其他人则被佘瞻的措辞搞蒙了——有这么严重吗?谁都知道他们这是私下约棋,小女生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吧? “我来问你——这是不是比赛?你是不是裁判?” 佘瞻的问话直接而犀利。 “比赛怎么了?裁判怎么了?” 王发根一头雾水。 “你和比赛双方棋手什么关系?” 佘瞻紧逼道。 “我和这位老人家萍水相逢;和大哥——我——”王发根似乎明白了佘瞻的用意,嘴里忽然被人塞块布一样,发不出声音了! “老棋圣除了一个相伴的老人家伙计,没有任何亲朋故友;而你们,裁判和棋手则是几十年的哥们儿弟兄——你说:这样的比赛能保证公平吗?” 佘瞻终于点破窗户纸——屋内所有人止不住一阵唏嘘,说什么的都有: “太较真儿了!” “太较真儿了!” “不就是两个人下盘棋嘛——何必这么较真儿!” “也是——这儿都是他们的人,如果比赛作弊,还真不好防备!” “听说是下的十万元的赌注——恐怕还真像这佘瞻说的:不公平!” “看来——“揭发”这个词儿,用得不过分,有道理!” …… “简直是侮辱!侮辱我们的人格!我们是那样的小人吗?” 王发根怒不可遏,一向低调的他也终于绷不住急了。 刘生地心里虽急,但他一看那佘瞻,比看见芍药还没脾气——不知如何是好了。 赵仁琦和鲜于琪则是都笑眯眯地看着佘瞻,内心止不住地笑: 他俩都想看看王发根和刘生地他们怎么应付这个小女生! “哇塞!女侠啊——看来,我黄百会还得重温旧梦,拾起十几年前的剑胆琴心;不然,还真被这样的小女生给比了下去!” 黄百会冲佘瞻直竖大拇指——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一路人了! 黄百会一直觉得——她不远千里到棋牌村找赵仁琦已经够猛,够游侠了;没想到——眼前这个二十五岁的小姑娘,侠义如斯: 她居然对赵仁琦和鲜于琪的私下约棋比赛,在公开场合、众人面前,近似吹毛求疵地主持起正义与公道来了! 还是那么地义正辞严,无可辩驳! 可不是吗?谁能保证王发根他们不包庇赵仁琦呢?他们可是几十年的哥们儿兄弟啊! 第四十八章 同步读取器 且说,正在王发根怒不可遏又毫无对策之时,佘瞻身边一个衣着朴素、甜美可人的女孩儿站了起来解围道: “你们误会了!佘瞻不是那个意思!” 众人一愣: 这又是谁?今天这个比赛怎么这么热闹? 最不安的是赵仁琦——又出来一个女孩儿!还是女人!怎么了这是?这几天他好像再也躲不开女人的纠缠了! 二十九年,二十九次——每年每次,照日镇大会,他赵仁琦都是抱着一颗虔诚的心前去烧香膜拜,可怎么一直都这么不顺呢? “我叫香薷,是佘瞻的同学!我也是一名棋手;我和她一样,对这次比赛很关心——我和她都希望这次比赛能够圆满成功,留下一段佳话!” 香薷说完拉了拉义愤填膺的佘瞻——那意思好像是让佘瞻冷静一下。 什么情况?冰火两重天啊! 在场的人都晕了! 佘瞻刚才说她是一名棋手,大家都以为听错了,没怎么去在意;大家都被她的言行、风采给吸引住,尤其她那一副病怏怏的身子——让大家爱恋和担忧,根本就没有仔细琢磨她说的什么棋手。 现在,这个自称香薷的女孩儿也说自己是一名棋手——大家忽然记起佘瞻刚才也说过她是一名棋手! 这世道怎么了? 两名女棋手,先后发言——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佘瞻和香薷的言行,让众人猜不透这两个小女生究竟要干什么——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香薷——你不要给他们打圆场!我就是那个意思——他们这样安排裁判,对老棋圣不公平!” 佘瞻不顾香薷的居中调停,执拗地继续就裁判一事说道。 “佘瞻姐!该喝药了!” 佘瞻身旁一直站立着的一个女孩儿,打开一只精致的小瓶子的盖子,把小瓶子递给佘瞻;小瓶子精致但却不大,容量不足五百毫升,里面的药液呈深咖啡色。 佘瞻小心地喝完药液,把瓶子搁在了桌子上。 递给佘瞻药瓶的那个女孩儿一身很随意的素雅淡妆,小心翼翼地跟随且护理着佘瞻。 现场喝药好像还带着护理的佘瞻,给众人的心里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和特别的关注。 细心的人很快发现: 佘瞻的左前臂好像是受了什么伤被吊带吊着——虽然她用的是彩带,但那只是为了掩饰或者美观把绷带换作了彩带。 此前,大家还以为那是佘瞻说话时惯用的一种收臂动作,根本就没有去往别处想;直到身旁的女孩儿让她喝药,人们才又注意到了这一层。 人群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对佘瞻的病情伤情与来意等在推测和揣摩。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佘瞻被吊起的左前臂——大家对佘瞻无不投去关心和好奇的目光。 感受最深的是王发根! 急劲儿过后的王发根也冷静了下来——这的确是他们考虑不周,毕竟是十万元的赌注: 裁判的事不是小事! 他不明白的是——这个佘瞻对这次比赛怎么这么上心?还一直抓住裁判一事不放? 众人都在看着,僵局不能持续太久,也不容王发根多想——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冲佘瞻说道: “那你说怎么才算公道?公平?我们不想背这个黑锅——你说吧:只要合理,我就照办!大家都可以作证!” 佘瞻不假思索道: “这好办——我和我的同学香薷,代替你做裁判!”话锋一转,冲王发根轻笑道: “你嘛——王发根叔叔,就和那个(指向刘生地)——应该是刘生地叔叔,一起到外面的挂棋盘那儿,给大家讲棋吧!” 晕!又喊上“叔叔!”了! 这不就是把王发根和刘生地二位先生从赛场给撵出去了吗? 方法很雷人;但却很彻底,还不无道理! 屋内众人一阵骚动——蓦然明白: 原来,这两个小女生是要夺权——她们做裁判,主持棋赛! 太匪夷所思了! 王发根不知所措,再次求救似的看向赵仁琦;刘生地也一样心思地看向赵仁琦。 不料,赵仁琦对他们二人的求救置若罔闻——甚至根本就不看他们! 老棋圣鲜于琪则是很好奇、又好玩儿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内心发出诸多感慨: “没想到此小女娃,竟然知道吾便是当年之棋圣鲜于琪!看来,这五十年,棋界之人并没有忘记吾这个避世隐居之‘棋圣’! 早知如今之世道这么热闹有趣,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早一天离开断魂峰;断魂峰上五十年自刑——苦行僧样之生活,真是错过了人世间不知多少乐趣!” 医圣轩辕竹沥却更难受了: “这女娃怎么还不走?做裁判——还真耗上了!唉!” 黄百会则精神一振: “有胆有识,还挺戏剧——先侠义后夺权!壮哉!以后我也尝试此法,用来对付那个冥顽不化的赵仁琦!” 脑子里想到赵仁琦,黄百会的双颊瞬间飞上红晕;她那淡淡的弯月眉下,忽闪忽闪象随时在说话的精灵样的一双大眼睛,也随之发出无限憧憬的光来…… 没办法,王发根只好喊刘生地: “我们让位走吧——人家都喊叔叔了!这是给我们面子和台阶——再不识抬举,我们就要被轰走了!” 刘生地不甘地又看了一眼赵仁琦——还是没得到什么回应;于是,刘生地冲众人一抱拳道: “走了!” “慢——先等一下!” 王发根和刘生地二人刚抬起脚要离开,就被佘瞻喊住了。 众人一愣:怎么又不让走了?搞什么嘛——一惊一乍的! “差一点儿忘了大事儿——麻烦二位叔叔把这个带上!” 佘瞻用手一指桌子上的一个精美的包装盒。 护士小仝立刻把盒子拿起来冲王发根和刘生地二人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干什么用?”王发根接过来不解地问道。 “同步读取器!等会儿比赛时用的——会使吗?”佘瞻回道。 “同步读取器?” 王发根和刘生地同时出声发问,也几乎同时挠挠头,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小仝——”看着王发根和刘生地脸红脖子粗的尴尬模样,佘瞻毫无嘲笑之意,立刻吩咐身旁的女孩儿道: “小仝!你跟随二位叔叔到外面,跟他们讲讲怎么用!” “好的!佘瞻姐你自己小心——我去去就来!”小仝边回答佘瞻,边冲着王发根和刘生地说道: “二位叔叔!我们走吧——到外面我给你们说说怎么使!” “同步读取器?那是个什么东西?比赛时用——怎么回事?” 赵仁琦和老棋圣鲜于琪二人同时在脑子里琢磨佘瞻说的那个“同步读取器”,一脸的茫然。 屋内其他人也很纳闷儿: 同步读取器? 那是个什么东西?跟一会儿的比赛有什么关系? 黄百会更是纳闷加好奇——没想到佘瞻这小女生还这么多道道,以后有机会好好跟她亲近亲近: 她说的那个“同步读取器”是个什么东西呢?还跟一会儿的比赛有关系! 黄百会更是一脸的茫然和狐疑…… 第四十九章 还下乎? 且说,刚走出门外没几步,刘生地就迫不及待地喊住护士小仝: “小仝姑娘!先停一下!我憋了好久了,刚那么多人不好意思问——你那个佘瞻姐是怎么知道我们二人的名字的?又为什么非要夺裁判权——你的佘瞻姐和那个叫香薷的,有什么资格做裁判?” 刘生地边说边用手指指王发根和自己。 “刘叔!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佘瞻姐和她的同学香薷姐,两年前就是象棋二级裁判了;以后,她俩还要考取国家一级裁判资格!她俩肯定有资格做裁判!” 小仝骄傲而神秘地回道。 “国家二级裁判?那么年轻,还是小姑娘——真的假的?”刘生地先是瞪大了牛眼惊讶不已,接着露出一脸的怀疑。 王发根没有吭声,但却同样是一脸疑问地看着小仝。 “咯咯咯……”刘生地和王发根二人的表情,逗得小仝发出一阵轻笑道: “现在什么年代了?都全球互联、资源共享了,大家获取知识和技能的渠道太多了——早不能凭年龄、凭性别来看人了! ——走吧!到挂棋盘那儿,我给二位叔叔说说‘同步读取器’怎么用!马上要比赛了——我们不能耽误事儿!” “全球互联”、“资源共享”这些词汇,又把刘生地和王发根二人搞蒙了: 他们二人平日里都一门心思用在棋摊儿上,脑子里根本没有其它东西,怎么会知道这些新事物?! “也许大哥会知道——他平时喜欢看书,懂得多;先进行比赛,过后问问大哥。” 比赛不能耽误——刘生地和王发根都是一样的心思,跟着小仝向挂棋盘那儿走去。 三人很快到了挂棋盘那儿,早已等候在那儿等观棋的观众“呼啦”一下就围住了他们,问这问那。 王发根和刘生地紧着跟那些人解释,并告诉他们比赛马上开始,要他们各就各位耐心等待;众人听说马上开赛,很快散开各自就位等待。 站在挂棋盘前,护士小仝打开装“同步读取器”的盒子,拿出一对跟六七寸大屏幕智能手机相仿的设备,开始给王发根和刘生地二人讲解其用法—— 原来,这是佘瞻父亲的公司投资一家软件公司研制的最新产品,可以同步显示象棋比赛现场的实战棋谱,还可以随时调阅和复盘; 同时,在设备即同步读取器上看到的界面,跟比赛现场看到的棋盘界面,几乎一模一样。 另外,同步读取器还可以同步记录、显示比赛现场双方棋手各自所用的时间,这给同步讲解比赛实况增加了更多的信息。 小仝讲解期间,王发根和刘生地好像进入了一个象棋的新世界;二人全神贯注倾听的同时,还非常配合地看着小仝给他们做的用法演示…… “哎哟!我的娘啊!这世界变化快,我们土得悲哀还无奈!让位——让位!真是让位让得该,让得值!” 听完小仝对“同步读取器”的讲解,刘生地又一次瞪大了牛眼,佩服得就差五体投地了! “谢谢小仝姑娘的讲解!没想到你们给我们带来这么先进的设备!——相信这一次象棋比赛,会更精彩!我们二人一定会给观众好好讲解比赛实况!” 王发根也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拍着胸脯打包票。 “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还要赶过去照顾佘瞻姐!二位叔叔!再见!”小仝冲无比兴奋中的王发根和刘生地挥手说再见。 “小仝姑娘!我想问一下——比赛的情况是怎么传到这个什么‘同步——读取器’的?”刘生地拦住要走的小仝好奇地问道。 王发根也一样渴望地看着小仝,希望她能说一下。 “暂时保密!先比赛再说——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先走了!”小仝嫣然一笑回道,小手再次挥起,转身走向比赛场地。 且说,比赛场地那儿,佘瞻见小仝与刘生地、王发根三人走出屋子,就示意香薷打开面前桌子上一个很精致的包装盒,从里面拿出一张厚度不及半寸,仿楠竹样纹路、色泽的长方形板块棋盘; 棋盘上按初始棋局整齐摆放32颗棋子——棋子外观仿红木鸡翅木的纹理、色泽,上面的字仿立体浮雕工艺,行书阳字体,分红与黑两种颜色。 “您一定是‘赵仁琦’叔叔了!这次比赛我想提供一种目前最先进的比赛用象棋设备,是我的一点心意。这是我父亲投资一家软件公司研制的最新产品,还没有上市。” 佘瞻走进赵仁琦的桌子,指着跟过来的香薷手中托着的棋盘、棋子对他说道,一脸的尊敬和向往。 赵仁琦没想到佘瞻竟是这么直接,搞得他这个老江湖差一点儿手忙脚乱;瞟了一眼香薷手中托着的棋盘、棋子,直觉告诉赵仁琦——那绝对不是寻常的棋盘、棋子! 赵仁琦的身心不由一颤! 一个玩儿了几十年棋的老棋手,一个棋士,看见棋盘与棋子本就会有一种无比的亲切感和莫名的冲动;何况,香薷手中托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棋盘和棋子——无论造型还是做工,还好像是极品中的极品! 赵仁琦不由得打起精神,仔细打量了一下佘瞻,希望从她身上找出那棋盘和棋子的来历—— 只见那佘瞻: 羸弱瘦削的身子,彷佛弱柳临风; 一米六五左右不算高挑却很骨感的身材,配一身整洁素雅的白衫白裤; 一头枯而稀疏的披肩长发,堪堪掩盖不住头皮; 方方的额头,阔大的脸颊,少肉露骨,止剩一张毫无色泽的面皮; 眼窝深陷,大大的眼睛少了神采,顾盼之中少了些许灵动之美; 本就细长的脖子因瘦削更显得细而长,顶起那颗棱角分明的头颅,俨然一只棒棒糖; 嘴角微微上翘,时刻流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羸弱而不软弱,少神而不散神;骨感而不呆板,倔强而不冷漠。 若非一身病态,佘瞻绝对是一个慷慨坚毅而又秀外慧中的美女。 “好一个女中丈夫!佘向平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好女儿呢?她到底要干什么?” 赵仁琦不由得在心里夸赞佘瞻,且藏着好多的疑问。 赵仁琦游走江湖近三十年,对这方圆百里的人事几乎是贯通,岂有不清楚佘向平其人其家的道理?——他可不希望跟佘向平这样的大富豪有什么瓜葛! 质疑也就是一闪而逝,马上要比赛了,赵仁琦没时间多想其他什么事。 碍于对女人特殊的抵触与防范心理,加上佘向平的因素,赵仁琦不得不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不温不火地冲佘瞻说道: “谢谢!你父亲知道吗?你提供的设备跟普通的象棋设备有什么不同吗?我们这次只是普通的约棋,随便拿副象棋就可以用,何必这么高调呢?” 佘瞻嘴角轻扬微笑道: “这事跟我父亲无关,是我个人的行为。我认为你们这次不是普通的约棋;因为,这次跟你约棋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失踪了五十年的老棋圣——鲜于琪!” 佘瞻的话立刻引起众人一阵骚动,心中各种疑问: “怎么回事?失踪了五十年的老棋圣?” “那个戏子——假诸葛亮是老棋圣?怎么怪怪的!” “这戏子有一百岁?看着不像啊!” “一个是老棋圣,一个是地摊儿棋王,这次还真热闹!” “佘瞻这小女孩儿年纪轻轻的,怎么知道这么多?五十年前失踪的老棋圣,她也知道!” “难道这假诸葛就是传说中的棋圣?这次还真没白来!” …… 尤其镇文化站长杜仲,先是一惊,继而大喜,心道: “该我走运啊!如果佘瞻说的是真的,这个戏子就是我的贵人那!” “怎么讲?” 赵仁琦也不仅耸然动容——他没想到佘瞻竟是毫无悬念地道出了鲜于琪的身份;就连他,也是半信半疑之中——没想到这佘瞻竟如此一语破的。 “还下乎?” 鲜于琪用催促比赛掩饰自己的尴尬——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被一个没见过面的小姑娘一言道破。 第五十章 棋盘上的高科技 此时的鲜于琪就象动物园里的一个珍稀动物,被众人投来的目光尽情地审视着;被众人各种质疑和猜测的声音激烈地争论着…… 看来,当明星的滋味儿不好受——你得随时随地准备接受公众给你带来的各种莫名刺激。 “下!” “下!” “开始!” “快开始!” ……众人一阵喧哗,纷纷喊着让开始比赛。 “赵仁琦叔叔!其他事等比赛完再说好吗?” 佘瞻一脸的期待——棋盘和棋子还在人家女孩儿香薷的手上托着呢! “此时此刻,我总不能煞风景——扫大家的兴!”赵仁琦略一沉思说道。 所谓“盛情难却”——更不能给人当中找难堪,赵仁琦对佘瞻报以会心一笑,用手示意香薷把原来的棋盘和棋子换掉。 不想,香薷紧接着把计时钟也拿掉了。 赵仁琦很是差异——没了计时钟,怎么计时呢?但他并不出声,只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对赵仁琦的反应佘瞻很满意,当即高声说道: “现在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面对众人的催促和老棋圣一脸的尴尬,佘瞻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有让比赛正式开始才是正途。 ——这次比赛什么都是临时凑的,没有大赛主持人,佘瞻只有也代为主持了。 宣布完毕后,佘瞻随手拿出两个打麻将用的骰子放在桌子上,让棋圣鲜于琪和赵仁琦二人掷骰子分先后手——谁点大谁执红棋先走。 尊老爱幼,没说的——赵仁琦礼让鲜于琪先掷。 老棋圣觉得这女娃挺好玩儿,把比赛的猜先还搞出这么一个名堂,他随手一掷,没想到竟掷出了巨无霸——12点;赵仁琦两手一摊,无话可说——请老棋圣先赐招。 棋圣鲜于琪也不客气,先手走出当头炮——炮二平五;赵仁琦也不示弱,后手走出马8进7,保留了一些变化。 棋局一开始,赵仁琦方才发现——原来棋盘的红黑双方近身侧皆有计时功能:自己每走一步,它都会显示所用的时间。 他从内心里不禁发出赞叹:高科技真是厉害,一个棋盘设计得竟是如此精妙——把棋手能想到的都照顾到了! 书中暗表:因为这本是一场私人的友谊约棋赛,所以不限制棋局的时长,只按比赛规则确定胜负;如果限制时长,此棋盘还有同时给出红黑双方各自剩余时长的功能。当然这是后话,也请读友们记住这个功能。 这棋局一开始,刘圣地和王发根方知——人家的东西就是先进: 只见挂棋盘上按照比赛的实况开始走子,根本不用人力去移动挪子,移动速度跟比赛双方一致。 那对跟六七寸大屏幕智能手机相仿的设备原来名叫遥控指挥仪,往棋盘上一指,棋盘上被选中的棋子就会跟着变换颜色以区别其它棋子:红色棋子变成紫色棋子;黑色棋子变成藏青棋子。——当然,棋子变换的颜色还可以根据个人爱好随意设置。 刘王二人高兴坏了,非常兴奋地在挂棋盘给观众进行现场解说。 王发根: “红方起手当头炮,攻势猛烈;黑方以屏风马左炮封车的布局迎战红方。” 刘生地: “双方开局跟当年某华对战某璘的那盘棋很相似,只不过此局黑方走了车9平8,没走卒7进1。” 王发根: “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局面甚是激烈。” 刘生地: “黑方为夺回先手,在开局阶段竟不惜舍弃一炮以换取先手,并且成功取得了局面的控制权;红方显然是一时间陷入苦思冥想,以期找出破解之道——所以行棋速度放慢。” …… 王发根: “就这样,你攻我守;我攻你守。二人很快由中盘转入残局——局面微妙,黑方稍优,但一下子还看不出胜负强弱来。” …… 刘生地: “进入残局后二人都倍加小心,行棋速度比前慢了许多……” 棋下到这里,赵仁琦不禁暗暗佩服棋圣鲜于琪: “棋圣威名,真是名实相符;此乃我平生第一劲敌!” 鲜于琪也打心眼里喜欢起赵仁琦: “这个小师侄绝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堪!论棋力,他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真是后生可畏呀!” …… “停!停!停!……”一人突然叫停,驱散了全神贯注下棋的棋手和一心观棋的观众的兴致。 “谁?” “这是谁?” “捣什么乱?” …… 第五十一章 砸场子的来了 如果你正在湖边专心钓鱼,背后突然有人大声喊叫——吓跑了要上钩的一条大鱼;如果你正在打游戏的兴头上,突然有人给你停了电——本该通过的一关就这么被废了;如果你正沉浸在创作之中,灵感一再闪现,突然被人一声断喝打乱了思绪——灵感就这么给破坏了…… 那种感觉即是此时众人的感觉——众人愤怒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此人身上! 此人乃一中年男子,三十五、六岁年纪,中等身材,满头乱发,胡子拉碴,面无血色,唯有一双机敏的眼睛闪着精光、毒光;刚抽完的一支烟被他狠狠扔在地下: “我——胡连,胡黄连的胡连!”胡连边说边又点燃一根烟,不紧不慢地深吸了一口,接着说道,“怎么?比赛不公平还不能叫停?” “胡连!”赵仁琦心中一惊,“他怎么来了?一个昼伏夜出的人!” 此人可不敢小觑,通草区一带但凡玩儿棋的鲜少有人不知道他;有人即使没见过,但至少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胡黄连可不是一个善茬:二十岁起就专门以赌棋为生,上午睡觉,晚上出没于赌局,这一带不知多少好手都折在他的手下。 然而,虽然都是玩儿棋的,以棋为生,但彼此还从为谋过面——赵仁琦白天赶会头,晚上基本不出来;胡连白天基本不出来,晚上踅摸赌棋捞钱。 没想到二人在这种场面会面了! 老棋圣鲜于琪不明就里,看看赵仁琦,又看看佘瞻,低头就又去研究棋局了…… “怎么不公平法?”佘瞻显然被此人的出现激怒了,神情有些激动。 “仁琦大哥!你说呢?”根本看不起小女娃佘瞻,胡连直接针对赵仁琦。 找上门来,已经点名了,赵仁琦没了一点退路,只好礼貌回道: “原来是胡连兄弟——这个点儿露面不是你风格呀!不知道什么风今儿把你吹到我这小庙来了,有啥不对的地方兄弟你不妨直说!” “是呀!直说呗——卖什么关子!”众人随声复合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胡连把还剩半截的烟掐灭扔掉,“老棋圣多大岁数了?仁琦大哥你多大岁数了?” “这是嫌我老了!”鲜于琪自我解嘲道。 “此话怎么讲?”赵仁琦已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只是还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要跟他过不去。 “拳怕少壮——听说过吧?棋也怕少壮!当年,某华的棋力本不一定能胜某华,卒7进1本来就有问题;但就因为他年轻,却令某璘折了锐气,从此再也无力扳回!” 胡连话说完,一支烟也又点着抽上了。 “年轻怎么了?这是下棋又不是打架——论年轻,我比仁琦叔小得多,怎么就赢不了他?” 赵仁琦被胡连击中要害,刚想辩驳,不想——傅柏丕牛千斤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直接就跟胡连怼上了! “小孩子不要乱插嘴!——这儿有你仁琦叔在,还轮不到你说话!”赵仁琦这才发现,原来傅龙乾大哥也来了。 赵仁琦冲傅龙乾一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小孩子走一边去!——仁琦大哥!敢不敢跟我赌这一把——咱俩基本没有年龄上的差别!” 胡连根本不把牛千斤放在眼里,对赵仁琦直接宣战了!牛千斤气得还想说什么,被他父亲傅龙乾给拉到一旁摁住不让出声。 是亲三分向一点儿不假!这牛千斤根本没跟赵仁琦下过棋,连见面这次也不过第二次;可是,后来知道了关系,态度就立马改变了。 “这算什么事儿?你搅了我们的比赛!”佘瞻冲胡连怒目圆睁! “哦?有点儿意思!” 老棋圣鲜于琪真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人为自己打抱不平,不免又来了兴致,默默观察着形势发展;医生轩辕竹沥也一头雾水,但一样也又来了兴致。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胡连兄弟你说怎么个赌法?是就这盘残局接着下呢,还是另起新局?” 此时房间内的人骤然增加,原来是外面观棋的人见挂棋盘久不见动静,都涌进比赛室要看究竟;谁知进来一看,居然出现更大的热闹了。 刘生地和王发根此时自然也来到现场,明白了一切,只不过他们都默不作声;他俩心里至少清除一点——这一定是有人惦记上了那10万元的赌注,来截胡的! 要么,就是来砸场子的! 还是看对方怎么出招吧…… 胡连不含糊,朗声说道: “现在这盘残棋算和棋——不用再下了;你我二人重打鼓另开张——起新局!我这次跟你仁琦大哥好好练练!” “好!请裁判重新摆棋!”当着众人的面,这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赵仁琦示意佘瞻和香薷摆棋。 佘瞻和香薷从没见过这场面,二人只好按赵仁琦的吩咐把棋局重新摆到初始状态。 棋圣鲜于琪不等人开口,已经自己从座位上站起,旁边有人主动站起给他让了个座位安坐在一旁;他与轩辕竹沥相视一笑,且看赵仁琦如何应付这局棋。 众人一时间被这场变故弄得兴致大增,很多本在外面观棋的都不想离开了。 佘瞻和香薷只得陪笑把众人让到外面观棋…… 第五十二章 趁你病要你输 趁这个档口,赵仁琦捋了捋刚才的思绪,胡连的话的确是击中了他的要害: 胡连说得对呀!老棋圣鲜于琪不仅仅是百多岁老人的问题,关键是如今的世界变化多快呀,现代人见到的棋谱、棋局等比之老人那得多多少啊! 各种棋类人工智能软件都出来能跟人类对抗——一争高低了,老人家怎么会知道这些? 的确有些不公平!自己赢了又如何?胜之不武啊! 唉!都怪自己太着急了,竟没顾上这茬儿…… “你若输了,算谁的?”赵仁琦沉思间,刘生地忽然上前质问胡连。刚才佘瞻和香薷请大家出去的时候,刘生地和王发根就站在原地没动——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关系着他们三个人下一步的事业,他俩得彻底闹明白了。 是呀——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豪赌,有大赌注在内:这一点需要搞明白! 刘生地见赵仁琦似乎忘了这茬儿,自己不能不出来说句话。 他一样也不认识胡连,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人。 此时的佘瞻和香薷已在整理棋盘…… “怎么——输不起呀?——我输了自然算我的,难道还能算你头上?” 胡连一点也不含糊,就连说话也不肯吃亏。 “好!那没的说——让裁判给你们猜先吧!我做我的事、开我的工。”刘生地说完,跟王发根又到挂棋盘那儿去了。 话休烦絮,直切正题。 赵仁琦依然礼让胡连先掷。 一看胡连就是老手,随手一掷,毫无悬念——便是巨无霸12点! “让我先掷——你是找死!这玩意儿我还不是想扔出几点就几点:跟我玩儿!哼!”胡连阴险地一笑道: “仁琦大哥!不好意思——我占先了!” 其实他一来就知道佘瞻搞的这个掷骰子争先手的办法不公平,有很大的破绽;但他故意不说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知道赵仁琦肯定会让他先掷! “宁失一子不失一先!”这是棋界格言,铁律! 何况这是赌棋,亲爹也不能让先! 胡连心里这个美呀——就甭提了! 关于先手之利,懂棋的朋友不用多说。 赵仁琦面无表情: “那是胡连兄弟你运气好!”说完,用手礼让道,“请!” “等一下!”有人冲他们喊道。赵仁琦和胡连一愣,都不明所以。 转眼间,黄百会站在赵仁琦身边,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 “把药吃了——这次药量加倍:你要一次在嘴里含两片!” “哟!原来仁琦大哥有病啊——看来,我今天是趁你病要你输喽!”胡连打趣道。 不知何时凑上来的王丼和大金刀、胖大海等三人也发出几声轻笑,显然不怀好意。 一听黄百会给赵仁琦药,三人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又不好发作;王丼气得那脸憋个通红。 牛千斤不知就里,冲黄百会喊道: “你谁家妹子呀?我叔好好的,你让他吃什么药啊——这要比赛了,捣什么乱——”话没说完,他就被黄百会怼了个烧鸡大窝脖: “什么妹子不妹子的?我是你大姑,还是他的主治大夫!小孩子一边儿待着去!” “我大姑?主治大夫?”牛千斤一脸懵逼地看看赵仁琦,又看看傅龙乾,见没人搭理他,真就一边儿待着想去了…… 原来,黄百会已看出赵仁琦的面容有些疲惫,病后体虚还没有完全康复,刚跟老棋圣经历了一场大战,精力和体力消耗都很大。 如果此时跟这个看起来很难缠的家伙——什么胡连的较量,赵仁琦的气血供应恐怕会跟不上。 于是,她把准备好的人参含片拿了出来。 此时的赵仁琦不暇多想,赢棋是第一位的,知道黄百会给他的绝对是好东西,她不会害他! 因此,也不搭话,把药瓶接过来,打开瓶盖,倒出两片,含在了嘴里——那感觉真是舒服啊:甜甜的,带着一丝的苦味儿,若有若无的苦。 再不行医,毕竟出身中医世家,人参含片他还是早就知道的——还吃过不止一次;此种含片,就是普通人,也不鲜见。 老棋圣鲜于琪对黄百会的出现很满意;否则,他就得再给赵仁琦抽一支烟了…… 第五十三章 黄赌毒专案组出动 “仁琦大哥!不行别应撑——对你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听说你手头并不宽裕;要不,咱们改日再比?” 胡连故意以退为进地将赵仁琦的军,说完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地抽起来。 “什么改日?就是今天——你不就是担心他输了给不起你钱吗?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这点儿黄百会反应特快,整人的事儿她在行。 胡连被噎得够呛,说话都不利索了: “输了~你给钱?我又不~认识~你!”那窘态闹得周围人忍俊不禁。 “现在我是他比赛的经纪人,以后也是,永远都是!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只要认识他就行!”黄百会用手一指王丼,“如果收不到钱,你可以找他——他,你总认识吧?” “好咧!还是王院长玩得高——里外都是你的人!”胡连语带双关地说,但也很迷糊。心道: 管他呢——谁给钱都一样是钱! 黄百会的话把王丼气得两眼一翻又一闭,身子往后便倒,眼看着这就要背过气去…… 大金刀和胖大海见机赶紧扶住他好歹总算没倒,大金刀假装关心: “王丼叔!这次你可不能再死了,狼毒和弥陀僧可还在这儿那;要不,您的复活费又得被他俩敲走1000块——到时候您真死了,可是连棺材钱都没了!” “是呀!复活费还不如给我俩吃喝了呢……”弥陀僧借机为揩油挖坑,笑眯眯的一张脸怎么让人看着那么恶心。 王丼一惊,又睁开了眼睛——他可不想再被宰……: “你两个小兔崽子,居然也想打我的注意——我偏不死!”心里暗暗鼓气,肚子起伏涨落得幅度很大。 胡连的一句话泄露天机! 久历江湖的赵仁琦,一下子明白了今天的局面: 原来胡连是王丼雇来找自己麻烦的! 我说怎么今天哪里不对劲儿,原来问题出在这;又是一笔仇债,且慢慢给他算! 事实正如赵仁琦所料,那日王丼回去后,左思右想心里不是个味,不能就这么算了——不但被人当街殴打、羞辱,还被讹诈了1000块钱!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王丼这个家世背景,这口恶气出不来,让他还怎么活? 于是,王丼就找到了胡连,请他出面料理一下赵仁琦,为他出口恶气;胡连想到没想就答应了。 他不吃亏呀: 一来王丼的家世背景,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这次王丼居然求到了自己头上;二来赢了钱算自己的,输了钱算王丼的——这样的美差,傻子才会拒绝呢! 他胡连是干什么的?就是每天踅摸赌局靠赌棋吃饭的,这机会岂能错过?还能借机攀上高枝儿——胡连心里美滋滋儿的: 他一个赌棍就要出人头地了! “都别动!” “警察办案!” “都别动!” …… 忽然喊叫着闯进来六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为首一人边亮证件边说: “我们是区局刑警大队黄赌毒专案组的!请大家配合一下——原地都别动!” 呼啦一下,院子里等着观棋的人一下子都进屋来看热闹了—— 今天可算是真来值了——热闹真是多! 好看! 过瘾! …… 刘生地和王发根自然也无需多说地来到了屋内现场…… “这谁报的案——坏我的大事!”王丼心里暗骂。 “这次恐怕要栽!”胡连的美梦一下子被惊醒,紧张的他一个劲儿地狠命抽烟…… 第五十四章 牛千斤火线拜师 赵仁琦心里也一惊: 这是谁点的? 思前想后没头绪——王丼显然不会这么做,可以排除;否则,胡连没必要趟这个浑水。看来,暗地里的仇家还不少——不知到底是冲谁来的:冲我和胡连都有可能! 然而,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安坐在那里静等事态发展。 棋圣鲜于琪和医圣轩辕竹沥二人暗自高兴: 看来这凡人的生活比神仙的生活有趣多了…… “表哥!你太过分了!”黄百会冲王丼怒喝道。 “不~是~我——我~这……”王丼真是百口莫辩,又急又气话都说不完整了。 大金刀和胖大海则是吓得不轻,赶紧放开王丼,上前去解释——把王丼丢了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黄队!这儿没事呀——我们俩一直都在呢——这是谁报的案?”二人几乎同时在说相同的话;说完也突然明白——肯定是怕人泄密,专案组没通知他们派出所直接过来了。 “报案人直接打到了专案组,上头命令我们抓紧排查!赌资十万元不是个小数目——我们也是公事公办”黄队实话实说。 “我们这是正规比赛,你们警察办案总要讲理吧——请把证据拿出来!”羸弱的佘瞻居然一点也不怕,倔强地冲黄队要答案。 此时杜仲见自己在佘瞻面前表现的机会来了,走上前道: “我是镇文化站站长杜仲,镇里专门派我来监督这场比赛,就是怕有人搞鬼;可是,直到现在,这里没人赌博!” 钱续断也跟着过来了: “我是这儿的村长,我敢保证——没人在这里赌博!” “对不住了!我们必须对上面有交代——”转身冲其他警察说,“先把房间内各个角落能藏钱的地方搜一遍。”黄队一点不给面子。” “慢着!”刘生地憋不住了,“我说黄芪黄队长!你这还没拜师呢,就先给你师父来这么一份大礼?我大哥可是从来没收过徒弟,你可想好了!” 黄芪队长还没等说话,突然牛千斤不顾傅龙乾的拉扯制止,跑到赵仁琦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给来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师父在上,请收弟子一拜!幸好你没收他——要不然,我就做不成大师兄了!——我爹本来今天就是让我来拜师的,不能让别人抢了先:你是我叔得收我做大徒弟!” “起来吧——我替你师父答应你了!给你师父磕完头了,我呢?你也得给我磕!”没等他人搭话,黄百会一脸坏笑地说话了。 “我给你磕?”牛千斤一头雾水。 “第一、我是你大姑;第二,我是你大师伯。你说该不该磕?”黄百会神秘地说。 “我大师伯?我师父没有师父啊!”这一点牛千斤不含糊。 黄百会走到老棋圣鲜于琪跟前挽住他的胳膊道: “看好了——老棋圣现在是我师父;你师父听我的,也要拜老棋圣为师父——你说我是不是你大师伯?” 赵仁琦差一点儿笑出来——这丫头真能编:在心里对她的愤怒消解了不少,觉得她其实还蛮可爱的。 老棋圣鲜于琪倒是乐得其成: “不错!这是我新收的大徒弟!你师父很快也会成为我的徒弟!” 轩辕竹沥心里慨叹道: “没想到这么便宜了你!” 刘生地和王发根在旁边已经笑喷了;狼毒和弥陀僧等人在一边儿起哄: “磕!得磕——不认大师伯怎么能行?小心被逐出师门!” …… 牛千斤一看众人,没一个向着自己的;师父赵仁琦一声不吭;就连来抓赌的黄芪队长也不说抓赌的事儿,期待地看着他: “磕巴!以后没准儿我也得跟你一样!” 牛千斤无奈,冲黄百会又来了个三跪九叩。 书中暗表:这一拜师,日后牛千斤没少给赵仁琦和黄百会等人惹麻烦,也没少为赵仁琦等人卖力气——可谓是刀山火海,决不皱眉。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五十五章 胡连惨败——不到十个回合 “头儿!还搜不搜?”看着眼下的场面,另外几个警察感觉很尴尬,他们推举一人请示黄芪。 “还搜什么搜?来了才知道,这是个刚开业运营的村办棋牌娱乐场所,他们怎么敢在这里大白天的当众聚赌?收队!”黄芪很干脆,直接下令收队回去复命。 “黄队!我们还没搜——回去怎么交代呀?”另一警察接道。 “傻呀!就是有人真的大白天在公共场合赌博,谁会在身上揣十万块钱?我们上当了!”黄芪很老道地说。 “诸位打扰了——你们继续!”黄芪冲众人说完,带队匆匆离去。 他为什么不跟赵仁琦打招呼就离开呢?打招呼就是害人害己——得注意避嫌! “回去得好好查查——这是谁报的案,不是耍我们吗?警察都敢戏弄!”不知是哪个警察心里愤愤不平,边走边随口嘟囔了几句…… 书中暗表:谁知回去这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佘瞻见警察离去,立刻当众宣布——比赛即刻进行,她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众人也都再次各就各位了。 开始走棋时,胡连吼道: “怎么搞的?没计时钟怎么比赛?”他来时一到地方就开始喊停,接下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根本没机会注意棋盘上的细节变化。 佘瞻莞尔一笑,让香薷给胡连把棋盘的妙用讲解了一番,胡连方恍然大悟——自己实在是太唐突了,跟从深山老林里刚出来的野人相仿,玩儿棋几十年,居然还这么老土! 胡连当即决定: “这副棋哪儿有卖的?赶明儿我得弄一副去——真是太方便了!” 佘瞻开心地回道: “您如果喜欢,赶明儿我送一副给您!” 胡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副棋一看就是高档品——值不少钱,你会送给我?”他倒是一点也不隐瞒自己的内心。 “是真的!我父亲这个产品还没有投放到市场——送给您算是为这次比赛留个纪念吧!请把您的电话和地址给我就行了。”佘瞻诚恳地说。 “还有这好事儿?那我就是输了也算没白来!”胡连高兴异常——怎么着自己都是赚的!今天什么日子?好开心那! 于是,胡连立即从口袋拿出笔和纸,飞快地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了佘瞻: “到时候打手机就行了!”赌徒大都疑心病重,对任何人都防一手——不会轻易让跟自己不相干的人知道住处。 “那就开始比赛吧!”佘瞻也不多言,直接让开棋。 胡连毫不客气,上来就是炮二平六——走出了攻杀猛烈的过宫炮!先手之利嘛——谁谦让谁是白痴! 赵仁琦显得异常沉稳,应以马8进7,稳健出招,又不暴露自己的意图,给后招留下很大的空间。 胡连暗暗点头: 这么多年一直想和他较量较量,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必有一场血战! 他不禁又点燃一支烟,边抽边思考对策…… 武术界比武有句俗话: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 赌场里的赌徒也有句俗话:赌场无父子! 何况这不仅关乎名誉问题,还关乎十万元的赌金问题! 于是,棋盘上二人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放手一搏…… 挂棋盘那儿自然是刘生地和王发根在讲解棋局—— 刘生地:红方先手炮二平六,拉开过宫炮架势,子力往左翼集中,意图很明显——欲集中火力攻击黑方右翼想一举拿下黑方老将。 王发根:黑方后手马9进7,以不变应万变,并给后招留足了变化和应手——红方想得逞,没那么容易。 刘生地:转眼间黑方砲8进4抬头封住红车,红方炮八平七瞄准黑马。 王发根:黑方对红方的挑衅置之不理,直接车1平2,红方则挺七路兵攻击黑马。 刘生地:黑马3进4盘河相机而动,红方车九平八薅住黑方无根车。 王发根:黑方抓住战机,卒3进1吃红七兵,红方车九进五捉马。 刘生地:红方以为黑方会走马4退3,以退为进,不想黑方不顾河口马,而是直接进卒再3进1逼住红方七路炮。 王发根:此时局面有点小复杂,慌乱之中,红方误走炮七平八意欲套走黑方二路砲——不想是个自取其祸的假招。 刘生地:黑方一个回马枪——马4退3踩车。 至此局面,红方显然回天乏术,推秤认输。红方若走炮七退二与黑方缠斗,或可一战,至少不至于让黑方速胜。 一共不到十个回合,胡连就大败,连说: “邪门儿了!邪门儿了!”说完,跟任何人也不打招呼,夺门而去。 此局棋跟2016年“飞人杯”全国象棋冠军挑战赛某天一对某洋的那局棋很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屏风马对过宫炮,看似平淡无奇,实则里面隐藏诸多陷阱,可以演变出很多飞刀、很多杀法,一不留神,便会中招。 胡连纵然几十年以赌棋为生,终不免落得个功败垂成…… 有的读友也许会说,这么简单的失误怎么能出自一个赌棋为生的老手?那是你不在赌局内,自己下场体验一次赌局的氛围你就明白了——人不是人工智能软件,在既有的程序内不会出错,人要受到很多因素的干扰和制约! 第五十六章 佘瞻拜师 其实,某洋特大当时也一定受到某些情绪的影响,误走兵七进一,导致失败;那个陷阱并不大,稍加冷静便会明白利害。 没办法,比赛就是这样,一念之差,结果就天地两隔了! 那位说了,比赛了两场,怎么没见裁判有作为呀?除了拿出两个骰子就再没动静了。 双方对弈,只有在猜先时和有人违例违规,以及最后胜负不定需要裁判做出裁决等的时候,其它情况裁判基本不会发言——就是坐在一旁专注地注视双方走子和棋盘变化。 且说众人一看比赛结束,再也没热闹可看了,都纷纷离去。 王丼等三人自然走得最快,想着应该是去找胡连——合计下一步怎么对付赵仁琦了;大金刀和胖大海自然要回派出所复命。 黄百会一反常态,走到二圣跟前道: “二位师父!今天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咱们走!” 鲜于琪今天心情特别好,欣然颔首应允;医圣轩辕竹沥此时的情绪已经好转,也笑着跟黄百会离开了。 佘瞻冲赵仁琦道: “赵叔叔!我们也该走了,再不走——我父亲该着急了!” “请把你的棋和棋具拿走!”赵仁琦不能忘了这茬儿,不能白沾人家的便宜。 “那个走了的胡连叔叔都已经说要我送他一副了,难道我送您一副都不行吗?”佘瞻眼看着都快急哭了。 “大哥!你就别难为人家姑娘了!你看人家的东西多好用啊——我们给人家多做宣传不就行了?人家这身上还带着伤呢!” 刘生地怕赵仁琦真的让佘瞻拿走,那么好的东西——他得说说。 “他父亲的产品不是准备上市吗?咱们这儿正好可以给做个示范基地!”王发根跟着刘生地继续发挥,目的都是要留住这些好东西。 赵仁琦刚想出口,牛千斤冲过来说: “师父!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啊——要不就让人太寒心了!” “小仝!扶住我!”佘瞻冲身旁的小仝说。 在小仝的搀扶下,“窟咚一声!”佘瞻冲赵仁琦颤巍巍地跪下了: “赵叔叔!请您收下我这个徒弟——我想跟你学习象棋技艺!我的时间不多了——您就了了我的心愿吧!我给您磕头!”目光里充满了渴盼。 来不及阻挡,佘瞻给赵仁琦也规规矩矩来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师父!快收下吧!——这样,我就有了一个小师妹——可以享受一下大师兄的滋味儿了!我就爱做大师兄!”牛千斤在一旁极力促成。 刘生地都急眼了——这么好的事儿哪儿找去: “大哥你再不收,我让芍药跟你急!” “好孩子!你这个徒弟我收了!——你快起来吧!”赵仁琦终于发话。 “这就对了嘛!要不我也跟你急!”王发根过来凑热闹。 “那您还收不收我送给您的这些器具?”佘瞻很倔强,不依不饶。 “唉!收——我收!难得你一片心意!”赵仁琦感慨万端: 活了半辈子,终于有点儿天伦之乐的感觉了——有徒弟真好! “祝贺!祝贺!”杜仲不失时机地上前说场面话。 “你早该收些徒弟了——看日后谁还敢小瞧你!”钱续断实话实说。 傅龙乾上前一步道: “中午我做东,大家都别争——咱们喝一顿我儿子的拜师酒!”本来他今天就是来让儿子拜师,并跟赵仁琦叙叙旧的。 狼毒在一旁显得异常兴奋: “就是——给他们师徒祝贺祝贺!” 弥陀僧笑成了弥勒佛: “好好好——有酒又有肉,我们大家帮口福了!” 这场面如果老棋圣鲜于琪在场,还不把鼻子给气歪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属于自己的徒弟被小师侄给半道抢走了! 他哪里知道——佘向平还没来得及给佘瞻介绍老棋圣,没想到人家姑娘自己先已经找了师父了…… 第五十七章 通草区象棋培训中心挂牌 且说,赵仁琦一行人到饭店祝贺去了,佘瞻一行人也跟赵仁琦等人告别回自己的家。 赵仁琦既然开始收徒了,俱乐部就得再挂一个牌子。 中午祝贺期间,趁照日镇文化站站长——杜仲也在场,赵仁琦提出了挂——“照日镇青少年象棋培训中心”的牌子。 钱续断自然高兴,这是给他这个照日镇政府驻地村的村长脸上增光——大好事,他自然全力支持。 谁知杜仲却有自己的想法: “牌子可以再挂得大一些——就叫,‘通草区青少年象棋培训中心’;仅仅挂个镇一级的招牌,有点儿太小了。” 牛千斤首先表示赞成: “对对!要搞就搞得大点儿——学员才会来得多,才能干大事儿。” 刘生地和王发根没说话,他想知道赵仁琦的想法。 赵仁琦的意思是不想太招摇,挂个照日镇级别的牌子没人说什么;但如果挂上通草区级别的牌子就会遭人说闲话。 没准儿还会招来想不到的麻烦——他毕竟地摊儿棋摆的时间长了,深知江湖凶险。 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如果这样挂,置通草区象棋协会于何地? 其次,一个区级的培训中心,地点却在镇里面,似乎说不过去。 “诶!赵老师多虑了!咱们照日镇本来就离区政府没多远,也就十几分钟的路;再说,区棋协是区棋协,你这个培训中心是培训中心,跟他们不冲突。” 刘生地先沉不住气了: “大哥!咱们挂咱们的牌子,跟他区棋协有啥牵连?” 王发根没发言,看着赵仁琦。 “这么多年江湖风雨,凡事多想一些总没坏处。也罢!麻烦来了再说——就按杜站长的提议办!” “师父!有人找麻烦,我第一个不答应!到时您瞧我的!”牛千斤见师父担心,率先拍胸脯保证。 “这就对了!要干就大干——我们文化站也会大力支持你们!”杜仲站长达到了目的,对自己的操作很满意。 傅龙乾为了儿子,也为了朋友,倒了一杯酒端着站起来说: “俗话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们众人一条心,还怕麻烦?来——大家一起干了这杯酒!”傅龙乾豪情万丈,不愧为任侠好义,义字当先——赵仁琦在朝日镇大会时这么夸赞他,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就这样,赵仁琦的俱乐部又多了一个牌子: 通草区青少年象棋培训中心! 接下来的几天,前来咨询报名事宜的不少,也有几个当场交了培训费。 几天下来,可把刘生地、王发根和牛千斤他们忙坏了;也把他们几个乐坏了——看来事业兴旺指日可待呀! 赵仁琦也忙的不亦乐乎——除了白天处理俱乐部的事情,晚上回到家里还要考虑学习中医怎么开始的问题;千头万绪,一下子还真得好好捋一捋——跟自己平时赶会头摆棋摊儿打游击的日子毕竟不一样了…… 此时,诸位心里肯定有个疑问:佘瞻知道赵仁琦这次比赛赶过来不难理解——网络时代嘛,又是公开的事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然而,为什么佘瞻要拜赵仁琦为师——她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请接着往下看——很快就见分晓。 第五十八章 拜错了师父? 且说,比赛后第三天的早饭后,佘瞻向自己的父亲佘向平回报自己的情况: “爸爸!这几天您出差谈生意不在家,我自己做主做了两件大事——天大的好事!您想听吗?”说完,一副神秘撒娇的模样。 “我女儿的哪件事都比天大!快跟爸爸讲讲——你的大手笔!” 自己虽被外界呼为“大富豪”——有的是钱,却居然到现在也没能彻底治愈佘瞻的病,佘向平一直觉得亏欠女儿太多,因此对女儿做的事从不反对。 一听女儿说是天大的好事,自然非常乐意听。 “你猜?”佘瞻一脸的喜不自禁! “别逗爸爸了!你个鬼灵精,爸爸怎么能猜得到你想做的事?哪次你不是让爸爸大跌眼镜啊!”佘向平一副无辜状逗女儿道。 “我拜师了!”佘瞻一口气说出,说完情绪有点激动。 佘向平很诧异地看着佘瞻: “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些了,我给你介绍一位世外高人做老师吗?” “这个人我已经注意他很久了——绝对是绝世高手!只不过一直身体无法行动,不能追踪到他的行踪。这下可好了,终于让我要了了心愿了!”佘瞻无限美好地说道。 “哟呵!还有让我女儿看上的棋手?还是绝世高手?说来听听。”佘向平也很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他的女儿这么崇拜。 “我给你看一个视频!”佘瞻说着,上网打开了一个视频网页——正是老棋圣和赵仁琦在照日镇大会时盲对的画场面: “……转眼下至第十四手,红方“车六退四”后,黑方走出了“车7平5”——黑车平中,着法凶悍,稍占主动。 红方应对有些艰难;棋圣鲜于琪经过深思熟虑后——稳稳走出——“炮四平二”! 红炮平至二路,这一步就是俗称的“二路炮”,是《征西》棋局最深奥、最精彩的一步棋;也只有此一步棋,红方才能谋得和棋。 “妙招!”赵仁琦忍不住赞叹道! “你也不差——够狠!”棋圣鲜于琪微微得意。 围观者有几个看出点门道,也不仅赞叹: “真开了眼了……” 第十七回合黑方“车5平8”——平车捉炮,甚是凶悍,给红方的应对再次增加了难度;红方毫不退缩,走出车四平二。 斗到第二十四合,红方“炮二退一”;此时黑方车炮卒对红方车炮相,双方都已进入最后的拼搏阶段,黑方小优。 棋圣脸色凝重;医圣轩辕竹沥则是微微颔首——他是遇到对手了! 接下来黑方一手——“车7退3”,把局面推向了高潮! ……” “这是当天有人拍下来放到网上的——这个视频都上了热搜了!还是我的同学香薷告诉我的呢!”佘瞻对佘向平解释到。 佘向平让佘瞻把视频放了两遍,禁不住内心喜悦道: “你已经拜那位老先生为师了?知道他是谁吗?” “不是他!是跟他盲对的那位!——您眼里的世外高人怎么非得是耄耋老人啊?”佘瞻对爸爸的表现有点不满! “那不是一个摆地摊儿的吗?他能有什么真本事?那些棋局都是他背熟了的。”佘向平不以为然。 “别小看人呀!再给您看看这个。”佘瞻又插上u盘放出来另一段视频——照日镇象棋俱乐部的比赛实况:原来她早有准备,把比赛现场让人都偷偷录下来了。 “……王发根: ‘就这样,你攻我守;我攻你守。二人很快由中盘转入残局——局面微妙,黑方稍优,但一下子还看不出胜负强弱来。’ …… 刘生地: ‘进入残局后二人都倍加小心,行棋速度比前慢了许多……’ 棋下到这里,赵仁琦不禁暗暗佩服棋圣鲜于琪: ‘棋圣威名,真是名实相符;此乃我平生第一劲敌!’ 鲜于琪也打心眼里喜欢起赵仁琦: ‘这个小师侄绝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堪!论棋力,他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真是后生可畏呀!’ …… 刘生地:黑马3进4盘河相机而动,红方车九平八薅住黑方无根车。 王发根:黑方抓住战机,卒3进1吃红七兵,红方车九进五捉马。 刘生地:红方以为黑方会走马4退3,以退为进,不想黑方不顾河口马,而是直接进卒再3进1逼住红方七路炮。 王发根:此时局面有点小复杂,慌乱之中,红方误走炮七平八意欲套走黑方二路砲——不想是个自取其祸的假招。 刘生地:黑方一个回马枪——马4退3踩车。 至此局面,红方显然回天乏术,推秤认输。红方若走炮七退二与黑方缠斗,或可一战,至少不至于让黑方速胜。 一共不到十个回合,胡连就大败,连说: ‘邪门儿了!邪门儿了!’说完,跟任何人也不打招呼,夺门而去。 ……” 这一次佘向平的神色变了: “闺女!你怎么拜这样一个人为师呢?你看他那长相——鬼剃头,象是个好人吗?”赵仁琦的鬼剃头让佘向平很不爽,“你为什么不拜那老神仙为师?” “爸爸!您不能以貌取人那!您难道看不出来——老棋圣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呢!再说——我追踪他已经很久了:他就是我要找的师父!”佘瞻向佘向平抗议道。 “那也不行啊!他没身份,没地位,怎么做得了我女儿的老师?再说,他跟老棋圣的对局并没有分出输赢,你怎么就知道他会赢了老棋圣?” 佘向平极力反对——这还是他头一次对女儿的做的事提出反对,还反应这么强烈:他已经跟棋圣鲜于琪说好了要女儿拜他为师的,这现在女儿拜了别人——怎么跟老棋圣交代呢? “他爹!他爹!不好了!不好了——我们家闹鬼了……”佘向平正在为女儿拜错师父而焦虑,一个胖妇人却一路大喊着跌跌撞撞跑进了房间,一下子把他吓了个目瞪口呆…… 第五十九章 出现一袋子冥钞 “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我正跟咱女儿说她的事呢——看你这个样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还是他爹、他爹的喊:要叫‘向平!’金花你——老是土气不改!” 佘向平看着披头散发、一脸惊慌的妻子金花很反感地吼道。 “他爹——真的闹鬼了:我们的~我们的~水池子里有给死人烧的纸……”这个胖妇人——也即佘向平的老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给死人烧的纸其实就是冥钞。 “妈!你说什么呢?咱们家水池里怎么会有冥钞?”佘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冥钞?怎么会?难道……”这一下佘向平吃惊不小,不敢多想,直奔院子里的水池子。 金花和佘瞻也紧跟着过去了,一个三口围着一个黑袋子站定——惊诧莫名。 “你看——你看!这不是烧纸这是啥?”胖妇人金花指着水池边儿一个散开来的黑袋子说——黑袋子口儿边露出钞票样一沓一沓的纸张。 随便一瞅——那就是冥钞! “嗡”地一声,佘向平的脑袋不知一下子大了多少倍,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爹!他爹!……”这情景显然把金花吓坏了,叫魂儿似的不停地叫。 “爸爸!爸爸!……”佘瞻也吓坏了,没想到会这样——她也跟着一起喊佘向平…… “怎么这么热闹?发生什么事了?”就在此时,大门外走进一人,边走边问。 此人六十来岁年纪,满头花白的寸发,身穿一套笔挺的深灰色西服,脚蹬一双擦得蹭亮的黑皮鞋,厚厚的嘴唇,微微的短胡须,两只眼睛如沐春风般释放出温和的光。 此人的出现,令佘向平精神一震,立马变得清醒非常: “哎呀!福陵老兄——朱大师!你可是回来得正是时候!赶快先帮我看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佘向平见到救星一样松了一口气。 来人是谁呀?不错——正是前文书在照日镇集会日给赵仁琦相过面的相士朱福陵,外号“猪茯苓”! 如果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他跟那时的邋遢样、落魄样完全判若两人,简直就是脱胎换骨! 他一个磬身人,又怎么会跟大富豪佘向平扯上关系呢?几天的功夫,他怎么就冰火两重天了呢? 先让他把眼前的谜团解决掉,容后再说。 且说,朱福陵看一家人紧张的样子——特别是佘向平,先安慰道: “佘总!先别着急!容我先了解一下情况,观察观察!” 于是,他一连问了一家人几个问题,微微颔首似乎有所觉察;然后,相士朱福陵围着这个黑袋子转了几圈儿,又让金花帮忙把袋子提起来一倒——一下倒出满袋子的冥钞! 看到眼前的景象,朱福陵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心道: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没准儿是同行干的——且须小心应付!” 站直了身子,朱福陵严肃地冲佘向平说道: “佘总!此事是否绝密?” “当然!”佘向平断然道。 “好!那就先请弟妹和侄女儿先行各自做自己的事,咱俩找地方详谈!”朱福陵郑重其事地说。 “怎么?还不让我听?”金花不高兴了。 “别添乱!一切按朱大师的说的做!这儿没你俩的事儿了!”佘向平严厉地冲金花说。 “妈!咱走吧先!” 眼看事态严重,佘瞻懂事地拉着母亲离开了…… 第六十章 大富豪的无奈 此时此刻,让我们先来说一说大富豪佘向平。 佘向平本不是省会人,是远在省会商路市西南三百里外的扇乡镇人士。 佘向平原来是中学教师,家境一般,但他本人却精明干练,颇有才华,又口才好、善交际,为人讲究,得以娶到当地富户杨附子的独女——也是当地的一枝花——杨金花为妻。 佘向平结婚后不久,经岳父杨附子指引与帮衬,下海经营医疗器械。 这佘向平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干了不到几年就发了家,生意由小变大,把生意做到了中州省会商路市,成了商路市少有的大富豪之一。 为了炫富和彰显身份、地位,也为了更好地拓展、做大自己的生意,佘向平把家安在了商路市的富人居住区——花旗龙商独栋别墅小区,并占据小区中间的位置,很是抢眼。 然而,这佘向平虽为人精明,但很为富不仁,挣了那么多钱,却从不舍得做一件善事;不过,他倒是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占任何人便宜,跟任何人交往都是利益相关。 因其为人太过精明、算计,谁想从他那里占点便宜不容易——哪怕是一丁点的便宜都甭想! 于是人们总想着啥时候能让这佘向平也脱层皮,让大家的心里平衡点;也正因为此,背地里人们给佘向平私下里起了个外号——“蛇蜕”。 佘向平事业有成,名利双收,心里却并不痛快。 原来,这佘向平二十五岁上结婚,时隔五年,他的妻子杨金花才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名叫佘瞻,此后再也没有生育。 没有生育的原因,到各大医院检查也没查出个结果缘由来:什么毛病没有,就是怀不上!——这成了佘向平一块心病,不应酬的时候整日里都表现得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只有跟自己的女儿佘瞻在一起才会有个笑脸。 佘向平本就是家中独子,杨金花又是独女,如果不能生个儿子出来,他的这万贯家业将来留给谁? 他可不想招个什么上门女婿,将来自己撒手西去,万贯家业谁能保不易姓? 然而,更不幸的是,佘向平的女儿佘瞻从二十岁就患上了可怕的骨癌,刚上大二就被迫退学。 佘向平为了女儿佘瞻的病,到全国各地甚至国外遍请名医诊治,什么西医专家,中医名宿,等等等等,凡是能跟骨癌挂边儿的医界人士,甚至一些民间医生,村医,江湖术士等,都找了,可以说花钱无数,跑路无数。 可让人沮丧的是,至今已经过了五个年头,佘瞻的病情不但一点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越来越严重。 佘向平着急呀,最后更是把公司里几个年轻、精明的人都派出去到各地打探,还出钱发动所有的亲戚朋友、商业伙伴等四处打探,只要哪里发现神医高手,佘向平无不即刻前往求医。为了自己的女儿佘瞻,他可谓是煞尾苦心! 这样折腾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所谓的神医高手,沽名钓誉的庸医和骗子倒是来了不少,直把个佘向平折磨得死去活来,干什么都没有了精神,整天萎靡不振,长吁短叹。 第六十一章 猫头鹰和女子的叫声划过夜空 用了老神医的方法,佘瞻的病情刚刚有了点儿转机,佘向平也刚有了点儿希望,没想到黑袋子里的一沓沓冥钞差一点儿就要把他搞崩溃了;幸亏朱福陵来得及时,他才稍稍感觉有了主心骨。 佘向平把朱福陵带到一处隐秘的茶楼雅间,要了壶上等毛峰,就让服务员出去了——并告知她不叫不要来打扰。 “请佘总把事情经过详细给说一遍,我好根据具体情况做出判断,并找出解决的办法。——切记:一定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啜了一小口茶水,朱福陵轻轻说道。 之所以要避开佘向平的妻女说话,是因为他在水池子边已经觉察到他们夫妇说的话放佛各说各——其中必有隐情: ……那天,一大早佘向平从外面回来,让老婆金花把那个黑塑料袋子埋到水池子里,不要外人插手,然后就疲惫不堪地回去睡觉了;金花说她不知道袋子里装的啥,没有让外人插手。 而他女儿佘瞻则完全知情…… “他爹把袋子交给我,让我埋到水池里,还特别嘱咐我不要叫外人!——那时,我还问他袋子里是啥东西,他还不要我问。”金花委屈地说。 “我把袋子交给金花处理,实在是太累、太困,就回去休息了。”佘向平显得很无奈。 “你们这是说的啥,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啊?”佘瞻一头雾水地说。 “还不是为了你的病!”佘向平心痛道。 当时在水池子边儿对话的场景在朱福陵脑海里飞快地过着电影…… “事情还得从我女儿佘瞻的身体说起。——那是一个多么恐怖、难熬的夜晚啊……”佘向平紧喝了几口茶水,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一周前的午夜下时;月圆。 华夏国中州省省会商路市苑众区近郊一处独栋别墅群小区——花旗龙商小区。 不热不冷的天,圆圆的明月已转过中天隐隐欲西垂,繁星点点轻眨着微光的眼,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安眠,一栋栋别墅就像一头头酣卧的大象森然静寂,连一声狗叫也听不到,只是不时可以听到一只猫头鹰那婴儿似的啼声从一处难辨具体位置的高处传出: ——咕咕咕喵……咕咪……哇哇哇……咕咪……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声音时而似婴儿叫,时而似婴儿哭,时而似婴儿笑;时而短促,时而拉长;时而拔高,时而拉低;时而…… 这一切无不更增加夜的静谧,也更增加了夜的恐怖。 对猫头鹰的叫声有种传说,那就是“宁听猫头鹰哭,莫听猫头鹰笑”—— 猫头鹰一笑,必然会有凶事发生—— 这个凶事一般会发生在猫头鹰驻足地的人家,或是猫头鹰驻足地附近的人家。 而这只猫头鹰叫,不仅有笑声,还有哭声,哭笑夹杂,长短不一,高低相倾,更让人难测吉凶。 更诡异的是,小区物业接到业主关于猫头鹰叫的投诉后,也很重视,专门儿派了两个保安每晚巡视、查看,特别交代一定要想办法捉住或赶走—— 谁知,每晚都一无所获,只闻叫声,却难辨具体方位,更别说捕捉或赶走了。 况且,这只猫头鹰的叫声,在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至少有一个多月了。 小区的每一个夜晚都笼罩一层神秘、恐怖的气氛! 因此,每当夜晚听到那只猫头鹰的叫声,人们便会感到:夜更深、更静了,也更恐怖了! 小区的人们的心里早就开始不安,都隐隐觉得有什么大的祸事将要发生。 睡眠沉的人在睡梦里听到猫头鹰的叫声,大都在恍惚间本能地蜷缩起身子,收紧被子警惕样继续睡去; 睡眠轻的人听到猫头鹰的叫声,很多人干脆用手把被子往头上拉,蒙起头在不安中睡去…… 可惜,这份儿安然的静谧与恐怖没有保持多久,静寂的夜空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凄惨绝望的叫声,让人心惊,又叫人心碎—— “啊!啊!啊!——疼啊!哎哟!哎哟!哎哟!——哎呀!哎呀!哎呀——疼死我了……我受不了了……快让我死了吧……啊!……啊!……什么特效药?都是骗人的……都不是好人……疼啊!哎呀!……我实在受不了了……” 女子的叫声,来自花旗龙商小区中间很抢眼位置的一栋豪华别墅的二楼。 紧接着女子的叫声,整栋别墅一下子灯火通明,慌乱的起床、穿衣、走动、说话等声响,充斥着别墅内每个住人的房间。 二楼一间宽阔的卧室中间,头西脚东靠西墙放置一张素雅高档的缅甸花梨木大床。 一个女子痛苦地躺在床上面,身子因痛苦不停地扭曲着、蜷缩着,纯桑蚕丝面料的公主白睡袍因扭曲、蜷缩被揉搓凌乱得散开来…… 第六十二章 骨癌女命悬一线 可是,无情的冷风肆意的吹着,好似一个无孔不入的精灵一样,不管顾玲儿将自己包裹多么厚,它都能够毫无征兆的穿透。 想到了这些,顾玲儿的心情糟糕透了,今日真是倒霉,怎么就碰上可这两个“瘟神”了呢?那个变态竟然跟个野兽似的撕碎了我的衣服,而他的表妹更是比他还恶毒,出口便是恶毒的语言伤人。 苏雪瑞心情很好,放下鱼篓,学着苏庆祥几人的样子挽起裤脚,拿着鱼叉,走进冰凉的水里,李当归在身后帮他们看东西。 就在大家几近绝望的时候,突然,包围圈产生骚动,左侧竟奇异般地破开一道口子。 想明白了问题,往后她对叶秀灵又恭敬不少。这位是她的姐姐,是她的上司,是她未来的衣食父母。 她颇为感激地看了眼李当归,他总是含着笑意注视她,苏雪瑞忽然觉得,能得到他的青睐,是自己撞大运了。 叶瑾年只能够简简单单的把这个事情给说一下,至于具体的三言两语,根本就说不清楚。 苏雪瑞仿佛被一条大蛆缠住一样,恶心得不行,不由抬腿踹吴元锡。 “叽叽!”的猴子叫声,从林子的西南方向传来,传到王宇的耳中。 失望在夏柳玥的身上蔓延,悲伤席卷了她,仿佛整个世界的风都在为她悲鸣一般。 于是,得到消息后,王义仁二话不说,就携带几十万的资金,以及一份优厚合同,来到平岗村。 火牛惨叫一声倒地,巨大的弩箭射到了脑袋中,它想继续活下去不可能了。 “有病。”走出很远,叶辰恍惚都还能听到那摊位主气急败坏的骂声。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一起,夜幽尧再没有任何言语。不知什么时候,夜幽尧又睡了过去。 秋天的晚上,总是带有着一种特殊的宁静,让人感觉十分舒畅,同时也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涌在心头,似是回忆,也似乎是对于冬天,即将到来的叹惋。 麻生义男简单附和。此刻他心里很清楚,在自己对面吃饭的男人,究竟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家伙。 众宾客也随着黄真的目光看向林卓云,场面领林家十分尴尬。怎么也是湘市三大家族,难道连一点魄力都没有吗? 但是,他的眼神在瞟见缓缓转醒的采薇之时,却发现有一些不对劲。 不过,效果还是平平淡淡,对唐氏珠宝店销量的提升,几乎毫无用处。 当然不是给王德汉的,而是给赵铁柱。他们很佩服赵铁柱,尽然想到这种对对症下药的办法。 我记得当时我捅那活尸的时候,有液体喷溅在了我的手上,只以为是血,也没擦,现在我的手变成了这鸟样,肯定和那些液体有关系,一时间我也慌了神。 神机营房的校武场上,有着太多太多的高山,一个刚刚起步的修行者不得不望而却步。换成是任何人,恐怕都会失去信心。 他身上所负气运,较之拥有回转符的轩辕帝鸿,有过之而无不及。 雷告诉自己,别生气,别生气,所以,深呼吸了口气之后,便推门下了车。 她从兜里将那字条掏出,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脸上的笑容更幸福甜蜜,如花痴一样。 回头看了看赖三和唐宏一等,他神秘一笑,想着该不会真是这俩家伙陷害秦天吧? 清晨,只是晨光微露之时,四方广场中就已聚集了不少来自周边各国的青年才俊,人族足有上千人,他们,都是各国中青年一辈的佼佼者,大都想借着狩猎大赛的机会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想要靠雨千重跟火灵千雀这样的人炁武诀破开铁炼花的攻击,根本就不可能,陈难萍的元气还是显得太过单薄了。 而最最恐怖的是,这幽冥洗神令,除了地府十殿阎罗之外,只有少数的,位高权重的天庭正神,才有权知道其具体的结印方法。 明月低着头不吭声,她动手是不对,但是被人这样辱骂欺负,她也不是好惹的,就算受罚,她也要打回去。 想想那祝家的祝意,一个眼高于顶的人,这一次居然提亲花雪,实在是有些诡异。 那圆圆的像荷叶一样的叶子,以及那可以能认出来的藤苗。怎么看,花梨都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花苗。 荣禧堂终于出来了人。是林老夫人李氏身边的容嬷嬷。容嬷嬷是李氏当年的陪嫁丫头,嫁给了林家的仆人,丈夫如今是林家的大管事,自己领了荣禧堂。 灵犀没有回答宁王的话,只是移动自己的身子,在床榻的最里面蜷缩成了一个球状。 那味道真的很好,李康氏搬了一条凳子坐在花梨的身边,一脸慈祥的看着花梨狼吞虎咽的吃着。 马超微夹马腹,坐下马匹顿时向后跳出一步,同时借此距离,马超手中黑龙枪再次出动:“叮当”一声,两人兵器撞击在一起。 “驾!”赵云喝了一声,当即令大军呈一字长舌阵将这里地域拦截,同时率领一队骑兵朝着刚才看到的可疑的地方冲去。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这些就算告诉你了又怎么样,告诉你,你还不一样是死路一条?所以你还是不要管这么多了,好好的准备赴你的黄泉路吧。”他们嚣张跋扈地跟林宝淑说道。 金赤崖的裁判引来了人海无尽的“嘘哄”之音,在他们眼中明明是仙族打败了神族,为什么会宣布神族获胜? 风杨和白伊满面泪流,紧紧地捂住嘴巴,这已经是发生过的事了,他们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远处看着的赫连烨,见到这场景,心一紧,人就要往那一边冲。但是也只是一瞬而已,而后立即反应后来,强迫自己将脚收回来。 第六十三章 骨癌女被父母骨折了 这么大的家业,就这么一个女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场病,佘向平能不日夜揪心吗? 佘向平夫妇的卧室在一楼,自然会听到佘瞻的叫声,只是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佘瞻每晚的叫声;起初不以为意,可这次佘瞻的叫声越来越不对劲儿,他们似乎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佘向平夫妇各自的心头不约而同都出现了一个念头: 难道那猫头鹰的叫声带来的凶事,要发生在他们家?难道他们的女儿真的没救了?难道他们家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佘向平的妻子惊得身子一下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到处长满的赘肉一起跟着颤巍巍晃动不已——她边找衣服边带着哭腔催促着佘向平: “他爸!你快起来!快去看看咱闺女怎么了!” 佘向平自然也很吃惊——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 “怎么是这样?难道那老神仙是骗人的?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消息?莫非……” 也就是一闪念间,佘向平感觉思维很乱,不敢多想,慌乱中下了床,来不及换什么衣服,顺手拿起床边的睡袍裹到身上,冲妻子说了一句: “金花!你也快点儿上去——记住:以后叫向平!不要他爸他爸的叫——是我们的女儿,不要老说咱闺女,土!真是乡下人!” 话刚说完,佘向平就飞奔上了二楼,推门跑进女儿的房间。 毫不理会美女护士在床边恭谨地跟他打招呼喊他“佘总”,佘向平一步跨到女儿的床前,俯下身去看着女儿的样子,心疼得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佘向平刚想对女儿出言安慰,叫出的“小瞻”两个字音还没落,没想到此时的佘瞻看到父亲来了,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劲儿,忍住剧痛,身子一侧,双手一下子抬起来,紧紧抓住佘向平着急得搁哪儿都不是地儿的双手,两眼死死盯住他,恳求但又决绝地说道: “爸爸!求求您!给我打针,让我死了吧——我不怪您!我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我不想再试药了——都是骗人的——他们都不是好人!您好好看看:我现在还像个人吗?” 佘瞻的话音出奇地平静、清晰、坚决,完全不像一个垂死挣扎的病人。 听了女儿佘瞻的话,佘向平不知所措,脑袋“翁”地一声,整个身子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摇摇晃晃,几乎晕倒。 佘向平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儿佘瞻,他的眼神里充满心疼、无助、震惊、诧异—— 还有隐隐的莫名的愤怒: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在那儿了! 正在此时,一阵急匆匆的慌乱脚步声传来,一个粉嘟嘟的肉球滚了进来—— 那肉球正是佘向平的妻子杨金花,只见她裹着一件粉红色的浴袍,气喘吁吁地举着一部手机边喊边跑进佘瞻的卧室,直奔佘向平: “电话!电话!他爸!他爸!——呼哧呼哧(喘粗气)!电话——小蔡的电话!” 由于太过激动着急,杨金花跑得太快收不住脚,到佘向平跟前发现了也来不及了,杨金花一边“哎哎”大叫,一边撞向呆立着的佘向平; 佘向平猝不及防,他本就站立不稳的身子,被撞得一下往佘瞻的身上倒去,杨金花又跟着压了上去,只听“咔嚓”、“啊呀”两声—— 佘瞻的一条前臂被压折发出“咔嚓”的声响,她发出一声惨痛的“啊呀”后,便昏死过去。 骨癌患者本就容易发生自发性骨折,何况现在佘向平夫妇两个成年人身体的直接冲击、压迫,佘瞻羸弱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了? 佘瞻在狰狞的痛苦中昏死过去,单薄的身子象飘落在床上的一片被蹂躏过的洁白的羽毛,生机零落、黯然…… 第六十四章 与美女护士尴尬相撞 佘向平听到“小蔡的电话”几个字,竟然好像忘记了被自己夫妇撞昏死过去的女儿佘瞻,还生生憋回了要对金花发泄的怒火,脸上突然掠过一丝喜色,泛出一丝希望的光芒,象被打了鸡血一样,侧身伸左手从金花手中夺过手机放在耳边,右手奋力一下把她推开。 似乎忘记了一切,浑然进入一种激越、亢奋的状态,佘向平的身子几乎是弹了起来听电话,不料跟前来帮忙要伸手拉开金花却抓空的美女护士碰个对脸。 太突然了!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猝不及防的佘向平身子还算灵巧,急忙一侧脸让过美女护士的脸——不至于撞个满脸开花,然后顺势爬在她肩上,右臂紧紧揽住美女护士那已经被自己撞得大幅度后仰的腰不让她摔倒…… 佘向平的左手则一直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听电话,嘴里不停地严肃说着: “嗯!嗯!好!好!马上!马上!……” 美女护士被这变故搞蒙了,又摆脱不开,又不好喊叫,大脑一片空白,两朵娇羞的红晕飞上双颊,干脆闭上两眼逃避尴尬…… 杨金花刚才被佘向平的奋力一推,倒在了地上,此时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佘向平跟护士的样子,不明所以,那真是怒火中烧、醋火中烧,冲佘向平吼起来: “他爸!你干什么呢?老不要脸!人家可是个小姑娘,是护士,来护理咱闺女的!快松开!——怪不得老有人跟我说你不是什么好人!这时候你还不忘占人家小护士的便宜——这还真应了!” 此时的佘向平已接完电话缓过神儿来,听金花一咋呼,佘向平先是一惊,继而发现自己原本去防止美女护士摔倒的手还没有松开,感觉很尴尬。 佘向平不敢怠慢,右手迅速上托、上身努劲儿挺起,把小护士扶正他自己也站直了身子。 佘向平毕竟是正常的男子,而那小护士也正在妙龄,花儿一样,穿的衣服又单薄,如此的近距离的接触,小护士少女的体香贴身滚滚袭来,佘向平的心头竟是一时间春意盎然—— 佘向平尴尬得五味儿杂陈,脸上现出奇怪的痛楚状。 作孽!真是作孽! 小护士遽然一惊,再也绷不住那早已荡漾不已却还在矜持的少女情怀,实在在瘫软在佘向平怀里…… 场面很是雷人,幸亏没有进来别的什么人;否则,这热闹就大了去了! 佘向平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被开水烫了手一样,一下松开小护士,边满含歉意地看了一眼小护士,边以最快速度后退…… 第六十五章 意外情愫,来日方长 稍停,佘向平故作镇静靠近床边,看了看床上昏死过去的女儿佘瞻,心疼得泪眼朦胧。 回想到刚才佘瞻被撞的一幕,还有杨金花说自己的话,佘向平怒火中烧,一脸的狰狞,转过身冲杨金花就是一耳刮子,带着哭腔狠狠地说道: “你个败家娘们儿!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嚷嚷什么?我不是好人——你是什么好鸟?看你那窝囊样儿!肥的跟猪一样,就知道吃吃睡睡,再也下不出一个仔来——” “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小瞻的胳膊要是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记住:以后叫向平!不要他爸他爸的叫——是我们的女儿,不要说咱闺女!土!乡下人!” 佘向平对杨金花是一脸的鄙夷和不屑。 杨金花捂住被打的右脸,看着昏死过去的女儿,知道自己刚才闯祸了,虽然心里不忿但也不敢吱声儿,偷偷怨毒地看了一眼佘向平,就委屈得爬在女儿佘瞻身上小声抽泣起来。 佘向平不理杨金花,稳了稳心神,迅速用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痕,转脸对着愣愣站在那儿的美女护士内疚而急急地说: “小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电话实在太重要、太及时了!我会补偿你的!” “麻烦你跟医院联系一下,让最好的骨科医生来看看我女儿的骨折,尽快治疗!我有急事,关于佘瞻治病的,也许我的女儿会有救——我马上要出去一趟。这儿就拜托你了!” 显然,佘向平有比女儿骨折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小仝毕竟是妙龄的少女,突然在人前与佘向平那短暂的相拥,把这个明显还未谙人事的小护士搞得芳心乱颤、意乱神迷,少女的娇羞在她脸上表露无遗,尴尬的神情中还隐隐有些神往、眷恋…… 直到佘向平跟她说话,小仝才贼样一惊,回过神儿来,故作镇静满脸微笑对佘向平轻声说: “佘总您忙吧!我不会怪您的!您救女心切——是意外,谁都会理解的!这儿有我,您就放心走吧!” “佘瞻现在只是骨折引起的暂时性昏迷,不碍事的。我马上跟医院联系骨伤科最好的医生过来,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打您手机的!” 佘向平何等精明,自然是注意到了护士小仝刚才的状态; 但他毕竟不是天真的小仝,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人们眼里羡慕的大富豪,绝不是“天真”二字可以做到的。 佘向平很明白这次跟小仝的肢体接触意味着什么,可他明白“来日方长”的道理; 所以,佘向平对小仝的状态故作不知,一脸恳切地冲小仝说了两个字“谢谢”后,就快步出了房间,下楼了。 第六十六章 她居然还叫——蛇胆 此时,听到动静从各个房间陆续出来了几个男男女女准备帮忙,他们正好碰到佘向平,有喊“佘总”的,有喊“叔”的,有喊“哥”的,等等。 佘向平想想刚才被杨金花莽撞闹出的尴尬,下意识地用左手紧紧扶握住系带,生怕再一不小心给弄开了那就丢大人了;顾不得一一回应跟他打招呼的人,佘向平右手一指其中的一个年轻小伙儿,短促地说了声: “小丁!快备车!” 不待小丁反应,摆摆手让其他人散开,佘向平自己则小跑样回到房间,迅速换好衣服,快步出了别墅院子。 一辆车头飘扬着五星小红国旗的黑色红旗轿子已在等候,小丁恭谨地打开车后排座的左车门,很专业地边抬手引导佘向平上车,嘴里边轻声但清晰地说: “佘总小心!” 看到佘向平坐稳后,小丁把车门关好,然后利落地回到驾驶座位上,关好车门,系上安全带,缓缓启动车身;佘向平有点不耐烦,冲小丁吼道: “快点开!是救命——知道吗?有多快开多快——老家方向,还是那座山。” 司机小丁不敢怠慢,应了声:“是!佘总!” 便开始快速变换挡位,加足马力,连续鸣笛,小心开过已经聚集过来驻足别墅外嘁嘁喳喳议论的小区的人们—— 这些人也很自觉,纷纷让开道,在他们惊讶的眼神中、胡乱猜测的疑问中,佘向平的这辆红旗轿子很快从小区冲出去,消失在月光笼罩的夜色中。 原来,花旗龙商小区的业主们,也不是一天两天关注佘瞻的事情了,猫头鹰这一个多月一直在叫,他们早就跟佘瞻联系在一起了。 小区的业主们起初纷纷在睡梦中被佘瞻的叫声惊醒,愤怒不已,非要投诉佘向平一家;知道真相后,有的人为佘瞻惋惜,有的人自己忍着,有的人却幸灾乐祸。 过了一阵子后,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佘瞻痛苦的叫声,已影响不到小区业主的睡眠了。 ——毕竟,谁家能保证自己和家人一辈子没个病、没个灾的?理解万岁吧! 然而,这次佘瞻的叫声与往日大不相同,哀怨、凄厉、绝望,一股不详的预感在众多业主的心中产生,有好事者纷纷穿衣走出自己的别墅,在佘向平的别墅附近边观望,边指指点点,有的甚至小声议论起来: “听这叫声,恐怕佘瞻这孩子要不行了。” “难受成这样子,还不如死了,她的家人,还有我们,都不跟着遭罪了!” “‘宁听猫头鹰哭,不听猫头鹰笑’!看来,真的要应了!” “佘向平做生意跟医院打了快三十年交道,跟医生都很熟,没想到他也没找到能治他女儿病的医生,看来真是报应啊!” “苦了佘瞻这孩子了,一个女孩儿家,还没结婚生孩子,看这样子,恐怕是要不行了。” “今晚的猫头鹰,又是哭,又是笑,乱七八糟的。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呀——难道就这么要走了?” “不对!老佘这么晚了急匆匆开车出去,这是要去哪儿啊?他女儿都快不行了,怎么还往外跑?不守着?” …… 佘瞻与他的父亲佘向平不同,虽是女孩儿,但为人仗义,尤其喜欢周济生活困难的人家,总是竭尽所能帮助他人,只要是她力所能及,有求必应,人们根据她名字的谐音,送他一个外号“蛇胆”。 蛇胆,是蛇体内贮存胆汁的胆囊。 蛇胆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名贵药材,可以治疗很多病,以行气祛痰、搜风祛湿、明目益肝的卓越功效,被广泛应用于临床和民间。 所有的蛇胆都可入药,诸如蛇胆川贝液,蛇胆川贝枇杷膏、蛇胆川贝散、蛇胆半夏散、蛇胆陈皮散等几乎家喻户晓的中成药,就是以蛇胆为主配制而成。 医学研究表明:蛇胆中含有丰富的微量元素铜、铁、钙、镁、维生素c、e等,它们在维护人体内激素和延缓肌体衰老等生命活动中,起着重要作用,经常服用蛇胆,可通过调整人体内环境,改善肌体循环,增强免疫力,达到外病内治的目的。 在人们的眼里,佘瞻何尝不是一味名贵药材—— 急人所急,想人所想,需人之所需! 花旗龙商小区是省会高端小区,里面住的人家非富即贵,什么都不缺,缺的是象小瞻这样敢站出来的仁义之人。 因此,小区里的人都很关注佘瞻的情况,今晚这么大的动静,好事的、好心的人都出来了,要看一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当然,这里面也不乏看热闹的人。 反正今晚是难睡好了,一些人索性起床出来看看…… 第六十七章 思绪纷乱如麻 佘向平才不管小区里聚集到他家附近的人们要干什么,他心里一直想着救自己的女儿。 佘向平坐在车里,一脸的焦急,不停地催小丁: “小丁!能不能再快点儿?晚了就错过了!” 司机小丁一脸无辜地说: “佘总!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超速了——超速被交警查住,我们就更去不到了!——(顿了顿)佘总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您的事儿的!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佘向平着急地欠了欠身子,想说什么的样子,又忍住没说,坐回去,身子靠在靠背上,头微微后仰靠住,神情恍惚地眯起了眼睛—— 他哪儿能睡得着啊?只是,他觉得闭着眼会让他放松一些。 肉体倒是放松了一些,可佘向平的内心却怎么也放松不了。 起初,佘向平满脑子都是女儿佘瞻恐怖的叫声,以及佘瞻因痛苦而扭曲了的神态、身形,佘向平自己的身心也随着满脑子的画面紧张不已、恐惧不已,无声的泪水淌了满脸,滑落下去浸满前胸的外套。 佘向平整个身心都在女儿佘瞻身上,不去管泪水流淌的失态,他觉得这样自己会好受一点。 佘向平几乎有点儿抓狂、不知所措,好像只有任泪水四溢,才能让他的内心得到一丝平静。 接着,佘向平的脑子里,竟也时不时地浮现出刚才与护士小仝无意间紧紧相拥的暧昧一幕…… 佘向平的内心掠过丝丝异样的感觉,渴望之情时隐时现; 同时,佘向平的脑子里还时不时地出现一个着清朝服装、僵尸般来回走动的老者,出现一群人围着一个被挖开了的墓坑看坑里的棺材,出现一团模糊的东西朝自己飞来…… 此时的佘向平,可谓是五味杂陈,不知是喜,不知是忧。 佘向平的脑子纷乱如麻,完全脱却了往日的精明强干,整个身子显露出一团的疲惫、无奈,还有一丝执着的希望、莫名的恐惧。 …… “小佘老板!”老神仙冲佘向平说道,“我们现在开始取药吧!” 佘向平心有余悸地说道:“好!一切按您老人家的办吧!” “背过身去,防护四周!”轩辕竹沥冲那八个挖坟的小伙子命令道。 随着老神仙的话音落地,那八个小伙子齐刷刷都转身背向墓坑直直站立,分八个方位往外警戒。 “随我下墓坑!”老神仙冲佘向平说完,转身就跳进墓坑之中。 佘向平就没有那么利索了,在小丁的帮助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哆哆嗦嗦下了墓坑;佘向平一下墓坑,小丁赶紧把脸扭过去,不再看墓坑一眼。 “小佘老板!你近前来看一眼棺材里骨架下的那个包!”老神仙对佘向平说道,发音有些低沉、神秘。 坟墓上的棚子布被山风吹得“呼啦啦”直响,吊着的小蔡在头顶上也随风晃动; 对着腐朽不堪的棺材,对着棺材内的森森白骨,虽有老神仙相伴,佘向平依然是早被吓得骨软筋酥,强打精神往那棺材里看了一眼骨架下压的那个包后,立刻就扭过脸去说道: “没错!是那个包!您老就赶快拿出来吧——我现在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您别笑我,我从没经过这样的事。” “哈哈哈哈哈”老神仙轩辕竹沥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后,开始诵经般说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千古艰难惟一死! 人,生而不知,死而不知,唯健康与不健康或知。 医者,医也;生者,生也—— 医生,医可生,不医不可生; 有病有医,无病无医,医病相生者也! 病有万端,医有万般,人有万万般; 今日我医人,明日人医我,病为间。 青灯一盏,孤峰悬天; 何凡何仙,无二鼻眼! 亿万斯年,往复一般; 海枯石烂,能不惘然?” 诵经声停止,随之老神仙的嘴里开始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念什么咒语一样,他整个人都象着了魔一样,随风而舞。 佘向平听得魂飞魄散,全身缩作一团,紧紧靠住棺材板,哪敢回头去看? 轩辕竹沥闹出的动静,就连那八个防护四周的健壮小伙子,也不由得一个个身子紧缩,警惕而恐惧地站立着;更别说那司机小丁了,站在墓坑边儿就象那泄了气的车内胎,软塌塌就差坐地了…… 忽然,山谷的上空飞起了烟花,那烟花飞到一定高度后散开如天女散花般往四处飘散开来,天空一下亮了许多。 …… 第六十八章 双重疑惑 “老神仙!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您的用药!您说得对——药如果光对病、不对人,也不能治好病!我一定按您说的去做!” 诡秘一笑,老神仙用手指了指放在地下的包说道: “幸亏你是大富豪啊!小佘老板!要是平常人家,这病恐怕还没法儿看。” 微微俯身靠近佘总压低了嗓音老神仙继续说道: “你包里这满满的孝敬,我和小蔡代你给阎王爷送到这荒冢来了;方才阎王爷已经受过贿了,现在你赶快拿回家,交给你的夫人,按我交代的去办另一件大事吧—— 阎王爷是不会再收你女儿的命了——放心吧!——阎王爷没别的,他也只是想闻闻味儿!” 老神仙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小丁离佘总很近,还是给听了个一字不落——小丁诧异地邹了邹眉,大惑不解,更增添了几分恐惧。 老神仙马上又一指小丁道: “刚让你包的药一定要放好,成不成全靠它——切记!非常之病,必用非常之法——这非常之法,成败都在这味药如何使用上!” 佘总的目光也看向小丁,那意思很明显跟老神仙说的一样——要非常重视那包药。 小丁点点头怯怯道:“好!我一定放好!” …… 故事说得正酣,朱福陵和佘向平面前的茶壶已经没水,二人谁也没急着喊服务员续水。 佘向平是教师出身,又加多年来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早已练就了一副好口才,特别能说;因此,他把发生的事情说得跟讲故事一样,波澜起伏,直入目见。 纵然朱福陵活到这么大岁数,也算是见多识广,听得他也是惊心动魄,吃惊非小——他愈发感觉到事情比自己先前想象得要严重得多、复杂得多;尤其当他听到“刨坟掘墓”一段故事后,神色无比凝重——心道: 怎么会这么巧——这也是我的劫数么? 显然——事情已完全超出想象,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居然还把自己也牵连进来了! 朱福陵已无法稳稳地坐在哪里了,有点儿急促地问道: “佘总!刚才讲的这些事非同小可,我在心里已有了框框;不过,我想了解得更详细些——您能再说说二圣是谁给牵的线吗?那个小蔡又是谁?” 二人喝完面前的那杯茶水,朱福陵终于开口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想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必须追根溯源方可彻底弄清楚——二圣出现的根得挖出来,需要搞明白;而此时朱福陵的心中又添了新的疑惑——他想弄清事情的真相之情和佘向平一样迫切…… “稍等!”手机震动,佘向平情不情愿地拿出手机冲朱福陵示意,“我去去就来。” 对陌生来电的突然打扰,佘向平有些愤怒,但还是出去接了;他是一个商人,即使陌生电话也要接——这是惯例,何况区号显示是来自本市的手机号码:号码还很特别——一连带了5个9。 佘向平走后,朱福陵喊服务员来加水。 服务员给茶壶加完水后,又给二人面前的茶杯各自倒了一杯毛峰: “先生!您慢用!——有事再叫我!”说完,就礼貌离开。 朱福陵端起杯中的茶水细品,想着刚才佘向平取药的故事,也想着自己的担心,勾起了一些陈年往事,慢慢陷入了沉思…… 第六十九章 人情味儿——多好的词儿啊! 且说佘向平走出雅间没多远,就看到一个带着副深度近视镜、眼睛只会看天的男子站在那儿像是等人——那人非是旁人,正是王丼! 一见有人出来,王丼紧步迎着赶过来,慌不迭地说道: “佘大老板!我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你在这儿,就紧赶着过来了!” 佘向平一头雾水,看着此人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位兄弟!你是——?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看我这记性——还真的一时想不起来了!”很不好意思。 王丼赶紧解释: “我是王丼——你兄弟呀!你是不是看我跟我父亲长得很像?我在照日镇卫生院工作!” 原来是卫生厅长——王忠贵的公子! 王丼自报家门后,佘向平才回过味儿来——怪不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不对,他还是在哪儿见过王丼:在脑子里紧着搜索记忆——想不起来的滋味儿很难受。 佘向平经营医疗器械,免不了跟卫生系统打交道,很多大宗业务的单子非得和王忠贵打招呼才能拿下;因此,他和王丼父亲的交集就成了业务上必不可少的环节。 他们之间的交往自然是在公开和私下里交互进行: 公开的场合自然是公事公办;私下里的空间自然是“爷们儿”情感。——公私兼顾,才能成事嘛:大家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不就显得太没人情味儿了? 人情味儿——多好的词儿啊! 经商如果不懂这个,那他的生意注定是做不大,也做不长久的。 然而,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王忠贵从来没让他儿子跟自己认识,更没有让他找过自己;王忠贵做事很小心、谨慎,多年来他一直都对分寸拿捏得非常到位——他能够一路升迁就是明证。 这次是怎么了?难道他要改规矩?怎么让他儿子直接找自己来了? “哥哥别多想!不是我父亲,是我有些私事找你!——你不认识我,我可是在电视里、报纸上,还有网上——经常看到哥哥你!” 王丼还没傻到这都看不出来,把佘向平拉到雅间做坐好后说道,并顺手递给佘向平一杯上等的龙井茶。 刚才跟朱福陵口若悬河地说自己的故事,正好口渴难耐,顺手接过王丼递过来的茶杯,既然是自己人——佘向平就不再客气,把茶水一饮而尽道: “说吧——兄弟!有老爷子的这层关系,你我就是一家人——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全力!”他也不客套,反正帮他对自己没坏处,“现在想起来了,我在照日镇的棋馆里见过你!” 佘向平终于想起来了——是在佘瞻给他看的录像里见过王丼。 “哪个棋馆?”王丼很奇怪,他怎么没看见他? “就是那个刚成立的什么琦的象棋俱乐部!对——赵仁琦的象棋俱乐部!”佘向平对赵仁琦没好感,所以当时没怎么注意,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的名字。 “可我那天见佘瞻出现,我找了找,哥哥你好像没去现场啊!”王丼说出心中的疑问。 “是录像!——我女儿把现场都录下来了,那里面有你。”佘向平丝毫不隐瞒佘瞻录像的事。 “那我就不用多说了,哥哥你可得帮我出这口恶气!这几天我一直都没敢回家,怕老爷子知道了着急上火——到现在我这身上还疼着呢!——我那十万块钱也没了……” 见到佘向平,王丼就象见到救星一样,一通儿地大倒苦水…… 第七十章 王大公子遭凌辱 “他娘的!没想到我被一帮村民给侮辱了,你可是没见那场面——真他娘的窝囊、丢人啊……”王丼想起那日在棋牌村被打的场面,差一点儿就哭了…… “怎么?难道他们还敢把你王大公子给当街强暴了?”佘向平看着王丼的样子,一副被凌辱的可怜象,随口调侃道。 “哥哥你还取笑我!——太惨了!太惨了——兄弟我……” 看来是真的惨!佘向平收住笑容,听王丼大倒苦水。 记忆闪回到那日王丼在棋牌村被打—— …… “赵仁琦!我表哥他是为了我——你们都误会了!” 黄百会快步走到赵仁琦和王丼之间,想跟赵仁琦解释。 “滚开!” 黄百会没想到她的解释更加激怒了赵仁琦,赵仁琦舌绽春雷,大喝道: “没有误会!你表哥当然是为了你!” “三十年了!你们竟然还不放过,还欺负到我家门口——也该算算这笔旧账了!” “今天,我这个市井混混,就要斗一斗王丼这个官二代——灭了王中贵那个老王八的香火!” …… 众人根本不理黄百惠的求饶,把王井围得严严实实,只管胖揍,还你一句他一句地骂着: “小子!你不是官二代吗?你老子呢?怎么不来救你呀!” “犟啊!小子!今天你怂你就是孙子!” “他娘的!你是没人养的孩子吗?在我们村当街就敢撒野?” “那王中贵老王八就这样教的你?教你在人家村里撒野?看来王中贵那老王八是你后爹——你还是快点儿再找个爹吧!” “窝囊啊!小子!一个大男人,让你表妹这么鲜亮的妹子为你落泪、伤悲——啧啧啧!窝囊啊!” “回去告诉你那老王八爹——赶快把你调走;要不然,早晚弄死你!” “去他娘的——跟他费什么话呀!他能听懂人话吗?跺死他得了!” “废了他!废了他!” …… 何况,脱臼的部位,疼痛是很剧烈的;他又躺在地上,想起来,几乎不可能。 …… 众人笑着让开,只见那王井简直没了人型儿: 脸上、身上包括头发上、眉毛胡子上,都是土——一色的土黄色,什么服装颜色、皮肉颜色也不好辨认了; 从款式可以看出是西服的套装,被撕拉成一条一条的,就像穿了一条条带群——好歹穿着内衣;否则,这还走光了就; 皮鞋被踩、跺得没有一点儿造型,被尘土遮盖得也没了本色;鞋底也开胶了,隐隐露出里面的袜子; 鼻子出血,嘴角出血,殷红的血和着尘土,已是黑紫黑紫的一条条印在脸上、嘴角了; 双眼眯成一条缝儿,瞎子样勾着头踅摸着找人; 由于肩部脱臼,王井几乎软瘫一般,他在那儿用劲儿挣扎求救,跟个动不了地方的蛹虫一样…… …… “咔嚓!”王井的肩部发出一声脆响。 “啊!——”同时,王井发出一声惨叫,马上又闭上了嘴! …… “狼毒!还愣什么?跟密陀僧快把王院长弄车里去!王院长的车里有个钱包——你拿出里面的一千块钱,那是帮王院长复活的劳务费,一会儿我们老地方碰头喝酒去!” “什么?有钱?”狼毒赶紧停止后退,忽然想起什么问赵仁琦道: “老大!没他车钥匙怎么开车门那?” “笨!堂堂王院长的车在村子里还怕偷啊?他钥匙都没拔,门会锁吗?”赵仁琦骂道,“快去办吧——老地方喝酒,还等你拿王院长的钱结账呢!” …… “好!好!有钱就好——有钱就有酒,有酒就有肉!可以超度了——阿弥陀佛!” 他还念上阿弥陀佛——把自己真当成僧人了! 王井心里直气得快九窍生烟了——五官七窍加前后二阴九窍: “赵乞儿!你他娘的还真不是好人!有这么拿劳务费的吗?这不是明抢吗?——把我给打一顿,羞辱一番,还拿我的钱去喝酒庆祝……” …… “把车开到刚才你们说的老地方,你和后面那个叫什么密陀僧的下去,剩下的事你们不用管了——我会开车把我表哥送回去复活的!” “你会开车?美女!车上载个死尸你不害怕吗?还是让我们兄弟送你一程吧!”狼毒不舍地讨好,又故意吓唬道。 “少废话!按我说的做!再多事,当心我现在就报警,告你们俩劫持人质偷车!” 黄百惠俏脸一寒,厉声喝道。 …… “那帮小子还真会打,我他娘的一点明伤没有,都是暗伤!——弄得我有苦还没地儿说去……我!” 一口气竹筒倒豆子毫不隐瞒地说完后,王丼慨然长叹: “还是我表妹对我好啊;要不然,狼毒和弥陀僧那俩小子指不定怎么折腾我呢!”擦了两把泪,“让哥哥你见笑了!” 王丼说的他自己在棋牌村的一番遭遇,把佘向平都差一点儿听得笑出来—— 这番神操作,跑到人家村子里去撒野——这不是找打~是干吗?看来这个王丼——大厅长的儿子,脑子里缺根弦儿! 想不到这赵仁琦还有这能耐,佘向平开始对赵仁琦这个人有了些兴趣: “看来王丼兄弟确实遭了很大的罪!这赵仁琦也着实可恨——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吗?”佘向平不得不说两句给王丼顺气的话,他可不想在这个街头打斗话题上一直纠缠;不过,他有个疑问得问出来: “你们家跟他有仇?” “谁知道呢?他娘的好像还跟我们家有多大的仇那个样儿!”王丼似有所悟。 不再深究,佘向平话锋一转道: “兄弟!你刚才说——你的十万块钱也没了:是咋回事?”他对钱一类事情特别感兴趣。 “别提了——这件事儿更窝囊!”王丼垂头丧气,有点难为情。 “说说看——这可不是小数目,怎么就没了呢?是被人偷了,抢了,还是骗了?” 佘向平可是知道他们这些官二代都是什么德行,多年来跟高官打交道,他听多、见多了那些官二代是如何败家的——看情形,这个王丼也好不到哪儿去。 “输给赵仁琦那个乞儿了!”恶狠狠地说出来后,王丼的头又低下去了。 接着他就把找胡连跟赵仁琦赌棋想报复他一下的事说了出来,没想到胡连十个回合不到就推秤认输了;赌棋前,那胡连可是拍着胸脯打包票的,信心满满,谁想到他——居然跟赵仁琦没法过招儿!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十万块就没了!王丼心里这个气呀——窝囊死了! “这么说——黄赌毒专案组真是你给弄去的?”刑警队的人出现,让佘向平很是警惕。 “表妹冤枉我也就罢了;哥哥你怎么也冤枉我呀?犯得着吗——我抓胡连不等于抓我自己吗?我就是想出口气,又不是真的要害他!”王丼委屈死了。 “哦?如果这样,这事儿还真有点儿复杂!”佘向平若有所思,心道: 贼喊捉贼的事儿你们王家干得还少啊?装他妈什么可怜虫? “老爷子在钱上对我控制很严,这一下连给我媳妇儿看病都弄得很紧张!我还不敢说——唉——……”王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端茶杯的手都有点儿发抖。 “哦?说了半天,难不成是找我要钱来了——绕这么大弯儿、费这么大劲,不就区区十万块钱吗?”佘向平心里有些不痛快,这点小事也值当着急嘛慌地跟他说——真是! 第七十一章 让他丢人现眼 “弟妹得的啥病?需要花很多钱吗?”佘向平半关心、半试探性问道。 “说出来真是更窝囊!老爷子是省卫生厅的厅长,什么样的医生找不来?可偏偏我媳妇儿她这病——还就怎么治都不见好!”这又勾起一个王丼的伤心事。 喝了一口茶,佘向平在等王丼的下文。 “哥哥你是做医疗器械的,应该知道——那些设备,我们老爷子都给她用了一个遍儿,还什么毛病都没查出来——可她就是不能生——不能怀孕!你说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邪乎!” 王丼憋气带窝火地说出了老婆的病。 同病相怜!——佘向平对王丼的这个心事非常理解: 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啊?虽然他老婆给她生了一个闺女,可往下再也生不出来了——杨金花的毛病跟王丼老婆的一样! “幸亏他不知道老医圣轩辕竹沥;我得赶紧把二圣给弄走,不能让王丼知道二圣的事——再让他爹一插手,事儿就更麻烦了!”佘向平心里计议已定,冲王丼痛快道: “说吧——兄弟!——弟妹的病需要花多少钱?哥哥这就给你拿!” 佘向平不吃亏——有王丼和他老婆这一杠,王忠贵那里日后更好打交道,这点儿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他车上就有! “哥哥误会了!”没想到王丼的反应出乎意料——他不是来要钱,“我是要你帮我整治一下这赵仁琦——让他丢人现眼,做不成事!” “需要我做什么?”既然不是要钱,佘向平有些疑惑。 “我要哥哥给我物色一个象棋高手——再跟赵仁琦赌一把!哥哥你不是还搞了那个象棋方面的产品吗?你一定认识一些高手!”王丼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胡连跟你什么关系?”佘向平没直接回答。 “胡连跟我算是认识,没什么特别深的交情。”王丼实话实说。 “他的棋在通草区怎么样?”佘向平现在对象棋类的事特感兴趣。 “他在通草区靠赌棋为生,吃这碗饭很多年了——赢了不少钱。他自己都说不知道是咋回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输给了赵仁琦!”王丼进一步介绍。 “看来赵仁琦这个人的还真有两下子,我得好好看看这个人的棋艺到底如何……” 佘向平在心里开始计较:与其说是为了王丼,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佘瞻! “你跟我来一下!”佘向平示意王丼跟他出去。 佘向平把王丼带到自己的车旁,郑重说道: “你说的事我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会尽快给你消息。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办,就不跟你多聊了。”从车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王丼道: “这五万块算是我对弟妹的一点心意——你给她多买些补品,没准儿哪一天病就自己好了!” 他故意说是给王丼老婆的——给人钱也得替人找个理由啊!人家已经说了,不是来要钱的;可是,你不能当没听见——他现在缺钱! 王丼虚虚地让了让,就勉为其难地把信封揣兜里了: 他现在实在太缺钱了,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先实惠再说。 佘向平安慰地拍拍王丼的肩膀,刚要转身,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个女的真是你表妹?看起来比你年轻得多啊——她在哪儿工作?” 其实,第一次在家里女儿给看视频,佘向平就已经注意上黄百会了,只不过没有表露而已;这次王丼说是他表妹,不由得有了想法儿。 “哥哥看您说的?表妹还能有假?漂亮的女孩儿都显得年轻!——工作现在还没具体定,我家老爷子正在想办法。” 一说到表妹黄百会,王丼的精神立马来了,一副无限向往爱慕的样子。 “哦?原来如此——恐怕还没找婆家了吧?”看着王丼那个样子,佘向平心里五味杂陈——他娘的:自己的亲表妹他也想惦记! “眼高过顶!不是中医翘楚,她看不上——把我们家老爷子愁得那个样儿就别提了:省里那些个医学博士生什么的,不知给她介绍了多少了都!”王丼的话酸味十足。 “好!那我也找机会给介绍个中医翘楚,看这个表妹相不相得中!”佘向平故意气王丼——他哪儿是想给介绍啊,分明是给自己找机会: 翘楚?自己也算翘楚啊——商界精英! 王丼一咧嘴:“那就替我表妹先谢谢了——我走了哥哥:再见!”心里莫名的很不爽: 这老佘别他娘的也打我表妹的什么注意吧?那眼神儿怎么看着不一样啊…… 瞅着王丼离去的身影,佘向平心里有了另一番思考…… 第七十二章 我现在要过生日,得吃蛋糕 且不管王丼和佘向平如何惦记黄百会,单说那日俱乐部赛后当黄百会看到牛千斤当众拜赵仁琦为师一节,她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就有了新的算计;本来按原计划跟赵仁琦说好的她打算当日把很多事摊牌,有了拜师的年头,就把计划好的事暂且搁下了。 要想接近一个人,跟其产生共同语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培养跟他一样的爱好,而那个爱好必定得是他的最爱! 把这说成是投其所好也不为过! 然而,黄百会的心里想的却远不止这么简单——她已经隐隐觉得老棋圣和赵仁琦也许会走到一起,没准儿还能成为很亲密的关系什么的;至于老棋圣的同伴是怎么一回事,她同样很好奇。 于是,她的拜师看起来像是投石问路;其实,何尝不是荡开一笔,别开生面! 黄百会的突然拜师,虽然是未经拜师仪式就口头上来个先斩后奏,但老棋圣很喜欢这种感觉: 黄百会这种大气、直接的做派,令他和医圣轩辕竹沥都很喜欢。 而更深一层的意思则是——直到黄百会的突然认他为师父,他和医圣轩辕竹沥方忽然醒悟: 怪不得二人在断魂峰隐居修练了五十年也没悟出想达到医棋合一境界的方法,二人总是一直在最后的关头停滞不前——再也没有进展。 原来他们二人缺乏一种东西——那就是——“情”! 他们二人为了各自的爱好,放弃了感情,也可以说他们二人根本就对感情没有了感觉,已经是那种断了尘缘、六根清净的方外之人。 正是这种无情,让他们在医棋合一的修炼上总是缺乏粘合度,无法契合在一起。 情之为物,大矣哉?不可说! 棋圣鲜于琪在百多岁的年纪,突然多了一个女徒弟,这让他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还是人世间好,天伦之乐比那荒山野岭两个孤老头子有趣得多。 又加上黄百会那日领着他们俩老头子去了很多好玩的地方,吃了好多好吃的东西,二圣简直兴奋得都想跳起来,仿佛自己又年轻了—— 于是,他们二人对这个女徒弟视为珍宝! 当天开始,棋圣鲜于琪就对黄百会传授棋艺。 黄百会学生时代虽然也接触过象棋,但那都是简单娱乐一下,跟菜鸟差不多。 黄百会的棋艺,在老棋圣看来,她简直就象一张白纸;越是如此,老棋圣越是觉得好——把这样一个菜鸟,短期内培养成一个棋坛明星,他很乐意做这样的事。 老棋圣教得用心;黄百会学得投入…… 师徒二人进入了状态,医生轩辕竹沥不便插嘴,正好可以空下来在一旁想自己的心事—— 佘瞻的病该怎么办?跟佘向平何时联系是好…… 转眼间到了第二天。 黄百会正想到俱乐部找个人把刚学到的棋艺练练手,远远就看见赵仁琦从里面出来,像是在跟什么人打秘密电话;她就躲在路边远远地观察他要干什么——这么背人这是要干嘛? 不一会儿,接完电话,赵仁琦快步走向不远处的蛋糕房。 黄百会很好奇:一个大男人,这么早去蛋糕房做什么? 于是,她悄悄尾随而去。 且说,赵仁琦到了蛋糕房很快出来,手里却多了一样东西——一盒蛋糕!——像是生日蛋糕,能看到盒子上有“生日快乐”字样。 “还真是蛋糕!奇了怪了!——这是给谁过生日?他母亲还是?”黄百会在想蛋糕的事。 只见赵仁琦拿了蛋糕,并没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就近向一处银行快步走去。 “蛋糕——银行!”黄百会不禁诧异,“这不沾边儿呀!”好奇地继续跟踪: 这是什么鬼?跟搞特工似的。 赵仁琦堪堪到了银行门口,黄百会恍然大悟: “存钱!——表哥的钱!” 一念至此,快步现身向前喊住赵仁琦: “快站住!” 赵仁琦一愣,背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喊自己,停下脚步一看,急眼了: “怎么又是你?跟踪我?太过分了!”他有点愠怒。 “把盒子打开——我现在要过生日,得吃蛋糕!”黄百会冲赵仁琦命令道。 “你……”赵仁琦一下被噎得数不出话来…… 第七十三章 愿赌服输:蛋糕拿来 “怎么?单就我替你收了徒弟一件事,你就该请我——别说你还欠我其它人情!吃一块蛋糕都舍不得,看你小气的!”看着赵仁琦有苦难言的样子,黄百会倍觉好玩儿。 “我~他——这个……我本来是——想改天好好请请你的!一块蛋糕~多说不过去呀!”黄百会确实为自己做了不少事,赵仁琦自觉理亏,竟差点无语凝噎。 “没关系!小女子近期要大规模跟老棋圣学习棋艺,能量消耗比较严重,吃蛋糕正好可以快速补充营养!” 黄百会步步紧逼,施展她的整人大法。 “我今天确实有很重要的事不能耽搁!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下午陪你下一盘棋,这样总可以了吧?”赵仁琦认栽了。 “你的事不能耽搁,难道我的事就能耽搁?敢不敢跟我赌一把:赢了按你说的;输了,按我说的!”黄百会诡秘地似笑非笑。 “赌一把就赌一把!怎么赌?你划个道吧!”赵仁琦立马来了精神—— 赌,他在行啊!三十年他不都在赌吗?现在还怕你一个黄毛丫头不成? “好!我问你几个关于象棋的问题,你能答得上来一个问题,就算赢;否则,就得听我的!”黄百会故意卖个破绽——关于象棋的问题:让他先放松警惕。 “你问吧——问多少都可以!”关于象棋的问题,赵仁琦以为自己绝对是稳操胜劵——别说几个问题,就是千刀万道又如何? “听好了——为什么中国象棋的兵卒是直吃,而国际象棋的兵卒是直进斜吃?为什么中国象棋的马有蹩马腿,而国际象棋的马没有蹩马腿一说?为什么中国象棋的将帅只在九宫内活动,而国际象棋的王则可以整个棋盘到处走?……”黄百会一口气说出了一大串问题,还都切中要害。 “啊——……”晕!赵仁琦一下愣住了: 她怎么问的是这些刁钻古怪的问题?他没有玩儿过国际象棋,也没有研究过——还真把他给难住了! “答不上来了吧?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象棋的兵卒攻到对方底线还是个兵卒,而国际象棋的兵卒攻到对方底线却可以变身?”黄百会得意洋洋地看着赵仁琦,那意思: 怎么样?你不是心里说——“别说几个问题,就是千刀万道又如何”吗? “你这是移花接木!——这怎么算是关于象棋的问题?”赵仁琦明知自己一时想不起来,还在尽力狡辩。 “狡辩!——国际象棋不是象棋?认输有那么难吗?跟我做师兄妹就那么掉你的价吗?”黄百会真是什么事都往这儿扯。 “愿赌服输!”无奈,面对黄百会的王八拳套路,赵仁琦应付不来。 “蛋糕拿来吧!”黄百会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第七十四章 胡连的赌债 “这个不是蛋糕!——我等会儿去给你买,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赵仁琦想耍赖,这就要往银行里走。 “输不起吗?还赌了三十年!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失信于我一个小女子?我就是要吃你手里的这块蛋糕!” 黄百会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这个真不是蛋糕!——没法让你吃!”赵仁琦都要哭了。 “不是蛋糕?从蛋糕房里出来时你就拎着这个蛋糕盒子——现在竟然说里面不是蛋糕?打开看看!”黄百会憋住笑。 “我们能往一边儿挪挪说吗?”赵仁琦见越来越多的人停下来看热闹,觉得很是难堪。 “终于说了句像样的人话!”黄百会用手一指,“就那儿吧——你先走!” 赵仁琦心里这个别扭就甭提了——简直跟个犯人似的被黄百会摆布着。 “打开吧!还想等警察来抓脏是怎么着?”来到僻静处,一看周围没人,黄百会摊牌了。 “什么警察抓脏?我又没偷、没抢?”赵仁琦的话明显底气不足。 “赌博算不算?十万块够让你吃牢饭了!”黄百会不再藏着、掖着了,直奔主题。 “你怎么知道?”这下赵仁琦有点绷不住了——心里一惊: 她怎么会知道! “说吧!老实交代——现在还不算晚!”黄百会一脸英气。 瞒不住了,赵仁琦只好实话实说。 原来,那个电话还真是胡连打的—— 俱乐部内。 “喂!——哪位?”赵仁琦接通打来的本地座机电话。 “我——胡连!你出来接。”胡连说完,挂断电话。 出来后,手机振铃,赵仁琦接通后,胡连说道: “到蛋糕房来取我特别为你定制的蛋糕。记住:取走后,我不再欠你的!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过几天再较量!” 没等赵仁琦说话,电话就断了。 于是,赵仁琦来到蛋糕房;一进门,服务员就递给他一个似乎是装了蛋糕的蛋糕盒子——上面还写着:生日快乐! 赵仁琦很清楚: 这哪儿是给我祝贺生日,明明是让我记住今天这笔账——十万块没那么好拿! 结果,刚一出门,就被人盯上了——盯上他的人正是黄百会! 胡连是惯赌,以赌棋为生。 为了避免麻烦,当然是避免被人抓住赌博的把柄,他和赌客们想出了各种方法来逃避犯罪。 有人说,微信转账不更方便——谁会知道是赌资? 别忘了,巨额资金来历不明也是要被问责的! 微信转账如果都是实名,那就又产生新的问题——你们二人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大额资金往来?即使不是实名,你总不能立即放弃该账号吧?或者,你总不能老换手机吧?万一没来得及处理……等等问题接踵而至。 所以,他们为了避免这些麻烦,往往采用一些最原始的方法来完成赌资的支付。 胡连这次与赵仁琦的赌棋属于特例,所以胡连利用蛋糕房定制蛋糕做掩护,来给赵仁琦结账。 至于他是如何把十万块钱放进去的,就不得而知了——相信读友们会想到多种方法来做好此事。 赵仁琦准备到银行把钱存起来,结果被黄百会给拦住了! “你们挺会玩儿啊!警察还真拿你们没办法!赌个棋还跟搞特工似的。”没想到黄百会对他们的交接方式很感兴趣。 “我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大事,是挺不好办的!”赵仁琦一脸的无奈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