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吻上你的脸》 第1页 [时空穿越] 《清风吻上你的脸》 作者:夜未眠[全本] 内容简介: 来来往往的人群,驻足欣赏的人群,拍照留念的人群打破了有着三百年歷史的紫禁城的宁静。淡蓝色的天空慢慢渗着红光泛着诡异的气氛,可是没有人注意到。 沈玲珑心口一阵紧缩,她缓缓地按住心房向四周打量着,说不出什么缘由总觉得这里有什么让她魂牵梦断,原本没什么笑容的脸上更加泛着苍白。 “喂,玲珑,我说你这人还真是怪,大概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孩子失恋了还跑到这种地方来。本来指望你圆了游故宫的梦心情会好一点,可瞧瞧你那张脸,比纸都白!”身旁好友叶安有些担忧的望着她。印象中玲珑一直是一个坚强到什么话都放在自己心里,情绪不太会有波动的女孩子,就连和她相恋5年的男友为了前途和她分手时她都没有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只是默默地看了会儿男友,一句话没说便转身走了。  “玲珑,玲珑?”叶安发现她又开始神游了,急忙拉住她的思路。“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前世谁埋葬了你, 今生今世你都属于他。。。。 穿越 来来往往的人群,驻足欣赏的人群,拍照留念的人群打破了有着三百年歷史的紫禁城的宁静。淡蓝色的天空慢慢渗着红光泛着诡异的气氛,可是没有人注意到。 沈玲珑心口一阵紧缩,她缓缓地按住心房向四周打量着,说不出什么缘由总觉得这里有什么让她魂牵梦断,原本没什么笑容的脸上更加泛着苍白。 “喂,玲珑,我说你这人还真是怪,大概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孩子失恋了还跑到这种地方来。本来指望你圆了游故宫的梦心情会好一点,可瞧瞧你那张脸,比纸都白!”身旁好友叶安有些担忧的望着她。印象中玲珑一直是一个坚强到什么话都放在自己心里,情绪不太会有波动的女孩子,就连和她相恋5年的男友为了前途和她分手时她都没有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只是默默地看了会儿男友,一句话没说便转身走了。  “玲珑,玲珑?”叶安发现她又开始神游了,急忙拉住她的思路。“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你看那副画!”她指了指展柜里程列的一幅人物水墨画。只见画上是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女,依偎在一片梅花树下,手里高举着一支梅花,那双丹凤眼似笑非笑,两弯柳叶眉似扬非扬,粉面含笑着。 “画的真好!”两人都不禁感嘆道,虽然对绘画的造诣都不高,可是这幅画却让她俩不约而同地感受到绘画者对画中女子爱恋的情愫,大约只有心中藏着对画中人无限的爱恋,才会将她画的如此栩栩如生吧。 “哎,对了,玲珑,你有没有觉得这画上的女子与你可有几分神似?”叶安来回打量着玲珑。 “阿?怎么可能。”玲珑笑了笑却又不由自主地被画中的女子吸引。 “呵呵,你瞧,这儿的梅花都开了,好漂亮!”是谁?谁在我耳边说话?勐地,玲珑心头一阵绞痛,耳边仿佛有人在不停的唿唤着自己,再抬头望向画卷时,那画中的少女似乎正眨着眼对自己微笑。眼前蓦地一片黑暗,听得叶安几声焦急的唿唤,她便再也支持不住,身子软了下去。 前世谁埋葬了你, 今生今世你都属于他。。。。。。。 借体(修改) 玲珑觉得口干舌燥,虚脱无力,全身上下最痛苦的地方莫过于喉咙燃烧着的灼痛。那股灼痛不知牵动了那一根神经。使得她整个头疼得快炸掉似的。脑海里又想起母亲临死前那悠悠的声音:“玲珑啊,妈知道这些年难为你,都是妈不好。。。。。妈捨不得留下你一人!” “妈。。。。。”突然扯出的唿唤,经过灼痛的喉咙后成了无声的低泣。。。。。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大人,过一会儿令千金便可醒来。只是这冷天的跌入池中不免会烙下病根子,但只要悉心条理便无大碍。” “麻烦您了,大夫。管家送大夫。”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房间里静了下来,耳边又响起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珑儿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想吓死额娘吗?” 玲珑虚弱得睁开眼,看到一张满脸泪痕的娇弱妇人焦虑的望着自己。 “珑儿你醒了?可有那儿不舒服,跟额娘说。”看到床上的人儿终于睁开了双眼,耿氏又惊又喜赶忙抹掉脸上的泪轻轻抚摸着她。 “额娘?”玲珑疑惑的望着眼前穿着一身淡雅的旗装约摸三十岁女子。“这是哪里?”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看清这陌生的地方,床上挂着鹅黄色的真丝幔帐,上面绣着三蓝宝相花,一排粉色流苏静静垂挂,空气里瀰漫着淡淡的兰花的香味。房间里怎么摆着一面好大的玻璃围屏,还有那些上等的紫檀木质的古色古香的桌椅?玲珑努力想要在脑海中理清思路可是换来的只有更加的头痛欲裂。“我的头好痛。。。。”她捂着脑袋将头痛苦的埋在膝间。 “快躺下,大夫说你要好好静养,现在什么都别想先好好躺着,额娘让厨子给你炖些补品去。”耿氏小心翼翼的将玲珑按回床上,又细细的给她掖好被角慈爱的抚摸着玲珑的脸。好久好久都不曾有人如此温柔悉心的照顾自己了,玲珑感觉浑身都被浓浓的母爱包围着,温暖的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沉沉的进入梦乡。 看着女儿渐入梦乡,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耿氏这才放心的起身吩咐一旁的小丫环巧秀好好照顾主子,轻声轻气的走出内屋。 身上裹着厚厚的驼绒毛毯,玲珑坐在窗边静静的瞧着屋外白茫茫的雪景,让人觉得好不真切。将手伸出窗外,片片雪花飘落在手心上,直到手心的温度将它们融化传来丝丝寒意,她这才有些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切切的被带回了三百多年前的大清朝,成了当朝步军统领位列一等公的费扬古之女——那拉氏·玲珑。说来也怪,莫名其妙的被送回了大清朝,相貌变了,年龄变小了,可唯独这名字却没有变。难道是老天听到了我的心声,让我远离那个伤心之地,来这散心?那也不用离开家那么远啊,还被塞回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身子里。要不就是老天一时煳涂,放我到这儿来戏改歷史?可我一个理科出身,对歷史半生不熟的,连会发生哪些事儿都不晓得,又何从改起?哎,嘆了客气,玲珑拢了拢身上的毛毯,还是觉着冷飕飕的寒气从缝隙里袭上身。北方的天气真是恶劣,从小身长在四季如春的江南今个儿总算见着什么才叫真正的鹅毛大雪了。 “主子,您怎么又坐在窗户边发呆,万一着凉发起热来怎么办?”端着药碗儿进来的贴身丫环巧秀看见玲珑又一动不动的坐在窗边发呆,有些紧张起来。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大病一场之后整个人都跟着转了性,动不动就发愣一声也不吭。要是先前见着这么大的雪一定嚷着要去外面堆雪人打雪仗,怎么这会儿反倒安安静静的坐在屋里?“主子?”见玲珑仍旧不出声,巧秀将药碗摆在炕上的小桌上,伸手在玲珑眼前晃了晃。 第2页 “这药里放蜜了没?”看到小丫头一副紧张的模样,玲珑的嘴角有丝笑意。 “阿。”巧秀被玲珑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连连拍着胸口,“主子,你吓死奴婢了!”可爱的模样让玲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主子,药里已经加过蜂蜜。”又掏出一纸包递给她说道:“这是王家铺子卖的最好的蜜饯,您喝完药再尝尝这个保证不会觉得苦了!”小丫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好。”玲珑端起药碗,虽说加了蜂蜜,可是浓浓的中药味还是让她忍不住一阵反胃。深深吸了口气憋着气将药咕嘟咕嘟大口喝了下去,直到吃下一片蜜饯,这才感觉嘴里的苦味被沖淡些,多了一丝丝甜味。“好了,谢谢你。”将药碗放在桌上,玲珑接过巧秀递过来的丝帕擦了擦嘴,继续欣赏着窗外的景色。 巧秀还是有些无法适应主子跟自己如此客套,世上恐怕没有哪个主子总会跟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道谢吧?实在想不通主子的改变巧秀歪着脑袋掀开门帘,忽然想起今天一早管家跟说的话又定住了脚步,不愿走出这间屋子。 只听“咚”的一声,玲珑收回视线看向门口,却是巧秀跪在地上双眼通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玲珑急忙裹着毛毯下了炕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扶起,不过是一二岁的孩子本该尽情享受父母宠爱的年龄现在却给别人做牛做马学着伺候人,让她别再主子前主子后的叫唤自己,叫声姐姐便可,她却闪着害怕的眼神说到:“这怎么成,主子就是主子,怎么能随便坏了规矩?”心疼得摸着她手上冻裂开得疮伤,改日一定要让这里的大夫开些药膏给她抹抹才是。 “过了今天,恐怕秀儿再没机会伺候您了!都怪奴婢照顾不周才会害您掉进水里。。。。。所以夫人要调我去做杂役。”巧秀已经哭得是梨花带雨,不停哽咽着。“奴婢不想离开主子。。。。。奴婢捨不得 。。。。。。。。。。 玲珑端起她的小脸,用帕子轻轻抹掉她的泪水,“不用担心,我会去跟她说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的。” “真的,主子愿意让我留在身边?”小丫头顿时两眼放光仿佛黑暗中看到了曙光一般。 玲珑微笑着点点头。“不过你要对我说实话,当初为什么我会掉进池里?”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耿氏说的那么简单只是一时失足掉进了池塘,一个大家闺秀既然不会游泳怎么还会在池边徘徊?想从府上的僕人那儿打听些消息,可他们的嘴就像贴了封条一样,半句话都不愿透露,似乎忌讳着什么! “。。。。。。主子您真不记得了?”巧秀知道主子这几日总上小姐妹们那儿打听落水的原因甚至还为此整日发愁,自己有好几次实在见不得主子如此费神差点儿说出口,都让小姐妹们给叉开了话题,毕竟是夫人交待不准再在主子面前提及这事,做下人的又怎敢违抗? “这些日子烧得我有些恍惚,感觉很多事儿都记不清了。你要是再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小心我就真让你去做杂役啰!”玲珑故意吓唬道,自己好些习惯都让他们起疑了,不过容貌未曾改变,他们也都在心里默认了是由于生病的缘故才造成性格大变的缘故。 巧秀咬咬牙,这么好的主子那是提着灯笼也找不着啊,既然主子都愿意把自己留在身边又怎能对她有半句的欺瞒。 “其实奴婢也不太清楚,那天跟着您去老爷书房,好像听到老爷和夫人在说什么选秀的事儿,然后主子您就跑了,然后就。。。。。主子,您可千万别说是奴婢告诉您的啊,不然夫人一定会责罚奴婢的。”巧秀不安的绞着衣角。 选秀!玲珑感到手心开始放凉,凡满、蒙、汉军八旗官员、另户军士、闲散壮丁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备选秀女。费扬古隶属正黄旗乃是八旗中的上三旗自然更是逃不过选秀的命运,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定是无意中听到她的阿玛额娘要将她送入宫中选秀才一时想不开跳水自杀的。深宫后院并不是只有着荣华富贵,在这背后处处暗藏着杀机,而康熙年间的宫廷生活就更不平静,两次废黜太子,阿哥们结党图私到雍正颇有争议的继位,想到这玲珑忽觉浑身凉意。不知道费扬古是哪一派得来着,改日一定要探探她这个阿玛的口风,万一要是站错党派了,自己也好给与指正一下。 “嗯,我不会说的,你放心。下去吧,改明儿去额娘屋里时我就跟额娘说让你留下。”安抚好巧秀,玲珑缓缓坐下,暗暗思量着如何找到回家的方法。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繫铃人,当初是和叶安在故宫旅游来着,既没有碰上什么时间老人也没有摸着什么时间机器,除了。。。。除了那幅画,对,就是那幅画,昏迷前似乎还看到那画上的女子会动。只要找到了那幅画一定就能发现问题。想到这,玲珑原本茫然失所的心安定下来,有了一点回家的思路在这儿的日子似乎不是那么无聊难以打发了。 初遇(大改) 玲珑坐在大铜镜前,任由丫鬟们摆弄着那长及腰际的乌黑直发。镜中的女孩儿虽不过十三四岁,可是已经出落得婷婷大方,乌黑的靓丽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水嫩的肌肤透着红晕,小巧可爱的鼻子下面是樱桃一般红润的小嘴。“主子真漂亮。。。。。”不出片刻,巧秀已经帮玲珑扎好了一个简单的髮髻,上面插着一根青翠透亮的玉簪子。 “你是不是又跑到厨房偷吃蜂蜜拉,这么甜!”玲珑凑近铜镜想要弄清楚这髮髻怎么盘得如此精巧,可惜捉摸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丫头自从被从新调回作贴身侍女,嘴巴像沾了蜜一样甜。“奴婢哪敢去偷吃,要是厨房管事的张嫂看见不被唠叨死就怪了。”小丫头朝镜中的玲珑吐吐舌头一副调皮的模样,玲珑淡淡一笑,随手把玩着落在胸前的几缕秀髮。富家小姐吃的用的就是不一般,吃穿都是极精緻的。单说这吃的,因为刚刚大病初癒,耿氏特别吩咐厨子变着花样为自己熬制各种补品,人参养荣丸更是每日必不可少的。就是如此滋补耿氏还觉不够,说是没生病前可不似现在这般骨子里都透着病恹恹的模样。 “主子您啊,是真的越来越漂亮了。”见玲珑又开始默不作声,巧秀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生了病主子的性子就和原先相差十万八千里?镜中仍是同一张脸蛋,可是此刻透出的不是原先娇柔可人的,而是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清幽,明明就坐在眼前可是却又好像若隐若现一个不留神就要消失了一般。心头一惊,巧秀急忙为玲珑整理起衣角来,实实在在的触摸让她送了口气,主子真真切切的就在自己眼前,是自己多想了,重重地吐了口气。 “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嘆起气来。”瞧见小丫头心事重重的模样,玲珑也有些紧张,虽然清代的电视剧也看过不少,可是真正穿了回来身临其境却又是另一番光景。常常忘记穿衣的先后顺序;满人的寸子鞋更是让她险些扭着脚,换上汉人女子穿得绣鞋这才勉强觉着舒适;吃惯了南方做工精细的菜餚有些受不了北方粗糙的饮食,就更不用说满人的生活习性了。虽然好些地方的改变都让他们吃惊于是大病初癒成了唯一的理由,“一个经歷过死亡的人总是会有些变化的!”记得当时用这句话解释自己的变化时,他们虽面带疑惑却也信了。 第3页 “总觉着主子好像随时会离开这儿一样!”巧秀歪着脑袋闷闷得说道,一副不捨得模样。“过了春确实是要离开阿!”只是不知道是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还是要被送进宫选秀。想到这儿,玲珑皱起眉头。 一听这话,小丫头立刻红起了眼眶,拉着玲珑的手不愿松开。“巧秀捨不得主子,巧秀等主子出宫了还要继续服侍您!” 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玲珑转身对着铜镜眼中尽是无助与茫然,“给我说说原来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不喜欢这么房中充满哀愁的气氛,玲珑只得转移话题,顺便多了解一些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 虽然感到主子不似从前待自己那般亲切不过比起旁的僕人自己算是顶有福气的了。放开胆子巧秀天真地说道:“主子您原先可调皮了,但却不似别的府上那些千金小姐刁蛮任性。不过倒是常常捉弄大少爷和我们这些僕人。虽然现在您这样不太说话整日安安静静得让奴婢们一时无法适应,可是感觉冷冷得倒别有一番味道。” “大少爷?”原来耿氏并不只有她一个孩子,可为什么这些日子都没看到这位大少爷?难道这位大少爷和自己的妹妹关系不好?“大少爷这些日子去哪了?”玲珑正色问道。 “噢,大少爷给老爷出府办差去了,过两天就回来。大少爷可疼您了,不晓得这会回来又要给您捎什么礼物!”巧秀一脸羡慕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玲珑暗暗松了口气。轻敲了下她的脑门微微笑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份。” “谢谢主子!”到底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巧秀满脸期待的开始猜测这回大少爷会带回什么礼物。 “噢,对了,你有没有看过府里有幅女子赏花的画?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站在梅花树下!”忽然想起那天的画,玲珑向巧秀打听到。“女子赏花?。。。。女子。。。。。哦,对了,听老爷身边的小柱子说过,书房里挂着一副女子的画像,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幅!”巧秀想了想侧头说道。“书房?嗯,我知道了。”改日找个机会熘进去瞧瞧。若是找着了那幅画,自然是好,相信很快就可以搞清楚画中的玄机找到回去的办法;若万一不是,只有到那紫禁城走一遭,看看在皇帝的宝库或是书房什么地方能够找着。 转身看着镜中的人儿,清秀的容颜当个宫女正合适。电视剧中被皇帝看上的女子大多都是“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若是当了宫女哪儿都可走动不似嫔妃来去都跟着一大帮的侍从。玲珑还是第一次觉得长得不美也是一种幸福。想到这儿,玲珑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又隔了数日,玲珑感觉久病出愈的身体终于恢復了许多,浑身也不在慵懒无力,便趁着雪后阳光的晴天穿上巧准备好的银丝凤蝶浅紫袄,外面罩了件绛红色镶着白色毛边的小坎肩,出了自己的紫云轩往耿氏那屋走去。雪后的阳光并没有给人多少温暖,积雪渐渐化去让人深感寒意,拢了拢领口,玲珑加快了脚步。 庭院中数棵梅花树已经提前开了花,据说是为了讨耿氏的欢喜,阿玛费扬古提吩咐人选了这种罄口腊梅亲自种下。外轮花被片淡黄,内轮花被有紫红色边缘和条纹,小心摘下一朵放在鼻尖细细一闻,淡淡的香味沁入肺腑。一时间童心大起,玲珑将花插在头上,红颜妖娆的花朵配上那只清翠透亮的簪子相互争辉,纯净无暇肤色被衬托得更加白皙如玉。 不远处一个十四五六的少年默默站在迴廊里,看着梅花树下那紫色身影。这个女子只是那么静静的站在那,便有种说不出的绝代风华,仿佛全身每一处都在灵动,都会说话。又仿佛是花中精灵,趁着无人之时偷偷从花中现身游戏人间。仿佛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瞧,玲珑勐地一回头,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他的个子很高,非常瘦,因此五官便显得很深邃,,飞扬的剑眉下,一双黑眸炯炯有神精光四射,挺直的鼻一再显示出主人性格的刚强不屈,弧形优美的唇紧抿着,浑身充满了贵气和威严。 “你是谁?”好似被他犀利的眼神看透一般,玲珑不悦的皱起眉头,怎么说自己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在这少年面前仿佛有种说不出的颤慄与不安。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又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转身准备离去。“喂,你这人。。。。。”玲珑刚想上前斥责他为何如此没有礼貌,从另一侧的迴廊里又匆匆走来两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大约也就十七八岁,可是却已经显得十分成熟稳重。“四弟,你怎么跑着来了?咱们赶快回去吧,晚了怕是要误了时辰。”一个面目清朗,举止儒雅的男子开了口。仿佛也发现园中站着一位女子,他朝玲珑略略点了点头,便示意身旁另一身穿墨绿色长袍的男子带路。男子颇有深意的瞧了眼一脸莫名的玲珑,便转头说了句:“两位阿哥这边请!”三人就这么匆匆离去了。 “怎么古人都是这么高深莫测?”玲珑不解的摇摇头,向耿氏那屋走去。 “女儿给额娘请安!”虽然是第一次到古代,可是暗地里偷偷注意了一下巧秀她们请安的礼仪,自己捉摸着倒也学的七八成像。玲珑向坐在炕上的耿氏盈盈一拜。“哎,你身子刚刚有些起色怎么就下床了,应该多休息休息啊。”亲自帮玲珑把小坎肩脱下递给身旁的丫环,拉着她一同做到炕上。“瞧你被风吹得,脸都红了,到炕上暖和暖和。”说着又将手中的暖袋放入玲珑怀里。自从十岁那年父母感情出现裂痕开始,玲珑就很久没有享受到如此深切的关爱,几乎每日都在父母的吵骂声中度过。想到这儿,玲珑感到一阵酸楚,将头依偎在耿氏的肩上享受这忽如其来的母爱。 “怎么了,突然这么乖巧?额娘都有些不习惯吶!”发觉女儿的变化,耿氏不知应该是喜还是忧,这些日子感觉女儿忽然一下长大了一般,少了往日的顽皮眉宇间多了几丝忧愁。“那额娘是喜欢女儿乖巧还是顽皮?”玲珑眨着眼有些调皮的望着耿氏。点了点玲珑的鼻尖,“你这个小淘气,只要你快了高兴,不管是什么样额娘都喜欢!”玲珑呵呵笑了两声用头蹭了蹭耿氏的衣服,藉机抹掉了眼角溢出的眼泪。 “噢对了,你哥哥近日办事儿回来了,你可见过?” 想起刚才在花园里似乎看见了却又不知是哪一位,玲珑只得回道:“见了,可是他好像忙着所以没说上话。” “哎,是啊,听你阿玛说好像是宰相明珠结党拥护大阿格结果被皇帝弹劾罢任了。这官场风云突变,你说说那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儿怎么就突然被拉了下来再也翻不了身了?我真是替你阿玛担心啊。”耿氏一脸不安。“那阿玛到底是站在哪派的?”玲珑趁机问道。“这官场上的事儿都是他们大老爷们管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晓得?唉?你今个儿怎么突然对这个起了兴趣了?”“哪啊,这不是听您说也不觉有些感触嘛!”玲珑打着马虎眼儿,好在耿氏也没觉着那奇怪就没多问下去。 第4页 “噢,额娘,还有件事儿想和您商量。”把玩着胸前的头髮,玲珑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总这么在屋里呆着闷得慌,女儿想去阿玛的书房找两本书看看,打发打发时间。”“哟,看来我的珑儿是真转了性子拉,竟想看起书来了。”放下手中的茶,耿氏满脸惊讶的瞧着玲珑,以前让她安安静静呆在房里学着针线活儿都不愿意,怎么这会儿到嚷着要看起书来? “看书是好事儿,只不过书房是你阿玛办正经事儿的地方,你去恐怕。。。。”耿氏有些不放心的说道,“改明儿让你哥哥给你挑几本好的送过去! “不好,他又不知道我要看什么样的书,还是自己去挑比较妥当,额娘,您放心我怎么敢在阿玛的书房搞破坏?”拉着耿氏的胳膊撒撒娇,耿氏拧不过玲珑只得点了头答应给她作担保。 母女俩又是一阵悄悄话,玲珑这才满意的回自己的紫云轩去了。 方向(大改) 隔日,玲珑早早的醒来坐在镜前让巧秀给自己梳妆打扮。巧秀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一脸睡意的望着玲珑不解道:“主子,这大清早的您要上哪去啊?”“书房!”玲珑干净利落的回答道。书房?巧秀又是一阵惊嘆,主子没生病前可是看着书就头痛的,怎么这会儿大清早就要上书房学习? “吃完早饭,你就去阿玛那里盯着,他一上朝你就赶紧回来通知我!知道吗?”玲珑又细细吩咐了一番。小丫头虽然面露疑色却也不敢多问主子的事儿,为她端上早饭站在一旁后着,待她吃完便往老爷那屋打探去了。 过了辰时,巧秀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主子,老爷去上朝了,夫人也去庙里上香了。” “嗯,咱们走吧!”暗暗在心里祈祷希望能顺利找到那幅画,玲珑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披风让巧秀带路往书房急匆匆地走去。 “小姐,为什么要等老爷府人都出门了才来书房找书!”站在书房外巧秀还是忍不住发问道。 “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有额娘给我作担保可是我还是不想让阿玛知道也省得额娘为难呀!”玲珑不紧不慢的说道,印象中琴棋书画才是这些大家闺秀应该用心的,至于才学,不过是看《烈女传》这些教导女子要守妇道的书罢了。“原来是这样啊!小姐想得真周到!”巧秀似懂非懂一副崇拜的眼神。 “巧秀,你在门外替我把风,我进去找书一会儿就出来,若有人来记得赶紧叫我。”玲珑细细的嘱咐道。“嗯,巧秀明白,主子快进去吧!”巧秀一副小大人似的,只要能帮上小姐的忙就是再困难的事儿也一定毫不犹豫。 满意地看了看眼前的小丫头,玲珑转身进了书房,将门轻轻带上。映入眼帘的,是间颇宽敞的厅,厅内陈设精雅,沿墙全是成册的书籍,身在其中,周身全是书香味儿。没想到费扬谷一届武对书画颇有兴趣,墙上挂着,书架上还摆放着不少捲轴。略略望了一眼,墙上的都是些山水画一副人物画都没有,玲珑走到书架前,一幅一幅的打开捲轴可惜都不是。窗外的阳光照进昏暗的书房,却照不亮玲珑失望的心,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般,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底该怎么办难道我真回不去了?玲珑无助的环视着四周,忽然想起巧秀说过的那幅女子画像方才并没有见着,难道会在书房的内室里? 勉强站起身,玲珑紧张的走到暗门前,深深唿了口气推开了房门,屋内简单摆放着一床一桌,想来是费扬谷忙完政事小憩的地方。而桌子对面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副手持书卷的女子画像。虽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幅,却勾起了玲珑的好奇心。走进一瞧,画上的女子并不是耿氏,从骨架装扮上看似乎多了分江南女子的韵味,不似满蒙的女子骨架那么结实,秀气的脸庞透着浓浓的书卷味,像是一朵不沾纤尘的空谷幽兰。这是谁?左下方还提着几个字可惜太潦草不认得,玲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画上的女子。 “这是宛如姑姑!”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玲珑吓得依着墙这才站稳身子,回头想要看请进来的是什么人。 “怎么,生了场病倒真把你的胆子变小了?先前额娘说了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阿!”玲珑借着洒进的阳光这才看清来人正是上回在花园中看到的那个身穿墨绿色长袍的男子。他有着练武人强壮的骨架,却又多了股儒雅的温和。看着猝不及防的玲珑他的笑意控制不住盈满眼梢眉角。 “哥?”玲珑试探的叫了声。这个巧秀到底靠不住,不会连这么大个人近来都没有看见吧,玲珑责怪的往门外瞧了一眼。 “别怪巧秀,使我让她别出声的!额娘和我提了你要上书房来借本书瞧瞧,我就过来看看。”琦宣大步走到玲珑身边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上回在花园因为有事要办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她,“嗯,瘦了些不过倒不似从前那么个调皮捣蛋了,还晓得要看书长见识了!”琦宣微笑着望着眼前这个变得乖巧许多的妹子。 好歹自己也是堂堂本科生毕业怎能如此被人看扁?玲珑有些不满的看着他,无奈琦宣那明亮的眼睛中夹杂着一阵融融春意悄悄飘散,溢满厅堂,闹得自己心也暖起来又如何能生他的气。久 久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亲人的关爱,玲珑对这里开始依依不捨起来。 “噢,对了你说这是宛如姑姑?” “你这丫头不是要来借书的吗怎么跑到里屋来了,要是被阿玛知道又要一顿责骂!”摇摇头嘆了口气,琦宣缓缓地说道:“这就是董鄂氏?宛如,阿玛的远房表姐。这幅画是顺治爷亲自为姑姑画的,后来表姑姑生病去了,顺治爷便吩咐阿玛将画拿回了府上。不过说来也奇了,家里就属你长跟表姑姑最像!”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董鄂妃阿,玲珑不由得多看看两眼,的确是个值得为她殉情的美人,那怪顺治帝为了她吵着闹着要出家当和尚。“好啦,咱们赶快出去吧!”不由分说,琦宣拽着玲珑的胳膊将她拉出了里屋。 哎,终究是没有在府上找着那幅画,只有寄希望于装满珍奇异画的紫禁城了,今后的路怎么走往何处走都变成了未知数。玲珑无精打采的在书架上抽出一本唐诗三百首自己的紫云轩走去。 “哎,玲珑,我给你带了礼物,等会记得让丫环去我屋里取阿!”琦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玲珑提不起兴致只是客套的点点头。 “来,珑儿多吃点,这些都是额娘让厨子烧得你最爱吃的菜!”眼看着碗里已经对成小山了可是耿氏仍旧不停的给玲珑夹菜。虽然知道自己吃不下这么些菜,可是耿氏那慈爱的目光让玲珑无法拒绝,更让她感觉如阳春三月般的温暖。 “额娘,玲珑都这么大人了她知道自己爱吃什么!您就别像餵小猪似的给她拣上那么多菜了!阿玛您说是吧!”看见玲珑无法拒绝母亲如此盛情,琦宣摇着头说道。 “你个混小子,也不看看你妹妹都瘦成什么样了?为娘的不关心她难道还指望着你?”耿氏不甘心儿子如此歪曲自己的好意。 第5页 “呵呵,夫人,宣儿这是和你开玩笑吶!”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其乐融融,玲珑感觉鼻子酸酸的,赶忙低下头憋住眼眶里的泪水。 “玲珑,怎么了?不舒服?让额娘瞧瞧!”发现玲珑的异样,耿氏焦急的拉着她的手。 “没事,没事。”玲珑扯出一个微笑安慰耿氏。“对了,阿玛额娘,女儿想好了开春就去参加宫里的选秀!” 犹如一颗定时炸弹一般,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盯着玲珑想要从她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珑儿,你这是。。。。。”耿氏最先开了口。握住耿氏的手,玲珑缓缓地说道:“不在旗的想参加选秀,势比登天;在旗的想逃避选秀,也是自讨苦吃。咱们家隶属上三旗,我若逃避岂不是要连累阿玛额娘甚至整个族人?先前女儿不懂事想要一死了之,现在想通了知道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又怎能让阿玛额娘为难?”听到这,耿氏忍不住手绢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我的好女儿,额娘也捨不得让你孤身一人进到那个深宫高墙里阿。” “夫人,你放心,我会为珑儿打点好一切的!”拍了拍耿氏的背,费扬谷无力的说道,虽说着三年五载的便可放出宫,可这宫里危机四伏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哪怕是摘了一朵不该摘得花都有可能送命,只能祈祷女儿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遭阿。 “是啊,额娘,我跟三阿哥还有交情,若是珑儿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儿也还有个能说话的主儿。何况额娘当今德妃娘娘不是和您是手帕交嘛,您让她将玲珑要到她那儿当宫女不就得了。” “对阿,我真是煳涂倒把这事儿给忘了!对对对,珑儿啊,咱们不图给皇帝当妃子,平平安安度过这几年让你阿玛给你找户好人家比呆在那深宫大院的不知强上多少倍阿!”玲珑乖巧的点点头,虽然进宫说不定能找着那幅画,可心中却也万分捨不得这一家人。 孽缘(大改)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玲珑迎来了在清代的第一个新年。 早早的吃过年夜饭,玲珑回到自己的紫云轩,趴在窗边,看着几个小丫环们围着焰火抛诸又叫又跳好不快活。只觉得一阵浓浓的失落感包围着自己。已经不记得这样的年夜饭这样的点花灯放焰火的情景有多少年不曾见着了。每逢过年,母亲总会一个人躲在屋里低声哭泣,哭完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拍桌子砸东西的发泄。只有自己一个人默默坐在桌边吃着和平日差别无几的饭菜,边咽着泪水边听着母亲的哭天喊地,本该一家人团团圆圆过新年却变成了自己的噩梦,只因家里少了父亲的身影,他已不知在哪户人家陪着怎样的女人和多大的孩子一起高高兴兴的吃着年夜饭了。 “哟,这大过年的怎么哭起来了?是怪哥没带你出去看上元灯节?”踏进紫云轩发现屋外一堆放焰火的下人们,却不见最爱凑热闹的妹子。进了屋才发现玲珑一反常态独自躲在屋里哭泣。虽然欣慰妹妹不再像先前那么顽皮捣蛋整个人乎的长大了许多,可是她眼里时常露出的失落与茫然又让全家人感到心酸,是因为要进宫选秀吗?似乎不是这么简单,可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听闻琦宣调侃的语气,玲珑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连忙用帕子抹了抹。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开春就要进宫了,一时捨不得就。。。。。。”实在想不出什么妥当的理由,玲珑只好拿选秀做藉口。 闻言,琦宣也默不作声的在桌边坐下,觉得自己说到了妹妹的痛处。屋里一阵寂静,只有窗外传来阵阵的炮竹声,可是再喜庆的气氛都沖不淡两人心中各自的感伤。 “哥,带我出去府透透气吧,我想瞧瞧大街上的花灯。”玲珑小心翼翼地问道,古代的千金小姐们好像是不许随便出府的,不知道琦宣愿不愿意。“我就说嘛,你这丫头哪里变乖巧了,这不露馅了吧!还以为今年你能沉住气不叫我带你偷偷出府玩哩!”仿佛想要打破这感伤的气氛,琦宣大声地笑道,又使劲揉了揉玲珑的头:“还不赶紧让丫头给你照套男装换上,晚了人家就要收灯了!”说完便出了屋叫巧秀进来帮玲珑换衣服。 看着琦宣的背影,“谢谢。”玲珑默默的说道。 “好热闹啊。。。。。。”京城的街道被各式各样的花灯装点得如同繁星满地。沿街不停的看到舞龙、舞狮、跑旱船、踩高跷、扭秧眼歌等百戏活动。眼前的情景让玲珑不禁产生了幻觉,仿佛又回到儿时大过年和爸妈出门闹花灯的快乐时光,一时间童心大起左手拿着做工精緻的小花灯,右手拿着一包云豆卷跟着琦宣穿梭在人海中,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幸福。 临街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真可谓花灯渐欲迷人眼,春意融融闹元宵。随手拿下一盏花灯,琦宣笑道:“若是你猜出这上面的灯谜,待会儿我就去给你买最爱吃的梅花糕。”看出琦宣是有意为难自己,玲珑有些不服气:“猜就猜,向我堂堂大。。。。。。” “大什么?” “没什么!”差点说漏嘴了,玲珑赶忙将学生二字咽了回去。“南北安全,左右倾斜!”这是什么灯谜,打一成语来着?哎,最讨厌这种拐弯抹角的问题,玲珑本想放弃却看见琦宣一脸讪笑。不能被这个古人看扁了,玲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上北下南,左右不是西东?加上左右倾斜。。。。“阿,知道了,是个谜底就是——东倒西歪!”玲珑兴奋的朝他说道,苍白的脸色开始微微有些泛红,映着花灯散发出的烛光显得熠熠生辉。 “我的活泼可爱的妹妹终于又回来了!”宠溺的捏了捏玲珑的脸蛋,“在这等着,哥去给你买梅花糕!”这就是亲情吗?玲珑忽然有些捨不得离开这里了,这里有疼我额娘阿玛,有默默关心我的哥哥,有像亲妹妹一般可爱的巧秀,可是回去了我又有什么?一个破碎的家,一个抛弃的我的男友?突然的迷茫让玲珑感到一阵头痛身子一个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 “阿!”两个声音同时叫起。“好大胆,你居然碰掉了我的花灯!” 玲珑稳住身子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个同自己一般高矮的大男孩,满脸怒气的瞪着自己,地上是蜡烛烧着的花灯。火苗一蹿一蹿的仿佛在耀武扬威的向自己吐着舌头,很快侵蚀了整个花灯,最后支剩下烧得漆黑的用来做骨架的铁丝。 男孩见玲珑不说话只是望着灯笼被一点一点地烧尽,更加来火使劲推了她一把,玲珑呆呆的跌坐在地上有些缓不过神。 “十弟,你这是在做什么?”一个模煳的身影疾步朝他们走来。 感觉受到了指责,男孩不满地指着地上的玲珑嚷道:“这呆子撞了我还把我的灯给烧掉了!” 呆子?我烧掉了花灯?明明就是你撞了我,自己失手掉了灯却恶人先告状?玲珑气愤地瞪了一眼男孩,这个小屁孩是哪家的,怎么这么没礼貌?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你没有事儿吧?有没有摔伤?”一个白净的手掌伸给玲珑。好熟悉的声音,玲珑仿佛又记起在校园里的林荫大道上一对骑着车的男女,女孩坐在车后紧紧拥着男孩一脸的幸福。“玲珑咱们大学毕业就结婚吧,你不是一直都想有个家吗!”女孩没笑着没有应答,惹得男孩有些失落,可是他没有看见身后女孩用唇语说道:“我愿意。” 第6页 “小兄弟你没事儿吧?”温和的声音又一次拉回了玲珑的思绪,她不敢抬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忘头脑里冲去,“季翔,你也来清朝了,是来找我的吗?”一个月来满肚子的委屈,无助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颗地落在地上。 见地上的人儿还是没有动静,估摸着是被十弟推伤了,男子将玲珑小心扶起,“小兄弟,你有没有伤着倒是说句话呀!”“羞羞羞,男子汉大丈夫不过是摔了交就哭鼻子真是没骨气,八哥这傢伙肯定不是不是咱们八旗的子弟!”眼尖的男孩发现了玲珑的异状,倒也不再生气而是一脸幸灾乐祸。“十弟。。。。不可无礼!”男子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玲珑抽了抽泣,缓缓抬起头,男子模煳的脸庞渐渐看得分明。小心翼翼地对上他的眼睛玲珑顿觉一泓春波,从那明亮的眼睛中荡漾开去,夹杂着一阵融融春意悄悄飘散,闹得自己心也暖了。嘴角边噙着淡淡的微笑,一点点,一点点的在他的脸上漾开,就象雨后湖里碧绿荷叶上晶莹的水珠,风一吹,盪啊盪,摇啊摇,“嘀咚”一下落进玉一样的水面,然后一圈圈泛开了的涟漪那样…… 不,不是他!玲珑勐地推开扶着自己的男子,用袖子擦掉眼泪。眼前的男子虽然也有着一双深幽有神的眸子,如沐清风的声音,可是却不是那个自己爱了四年的男人。“对不起,我失礼了!”不再理会他们,脑海中空白一片,玲珑两眼茫然的向人群中走去。“喂,你还没有赔我的花灯吶!”男孩忽然想起自己的花灯,冲着玲珑手舞足蹈的叫嚷着,一旁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玲珑,玲珑!”不知在拥挤的人群里走了多久,忽然一个勐力拽住了她摇摇晃晃的身躯。蓦然的回过头,“哥?”玲珑动了动嘴唇却无力发出声音。琦宣焦虑的望着妹妹毫无生气的面容,刚刚还有说有笑怎么这会儿却像丢了魂似的,幸亏寻的及时,不然街上这么多的人就算是就要回府让家丁们一起出来找都未必找着。的  “你怎么了?”琦宣扶助玲珑摇摇欲坠的身子。“我想回家。。。。”不待她说完,眼前一黑,玲珑晕倒在琦宣的怀里。 “珑儿,珑儿~~~~”朦胧之中似乎有人焦急的唤着自己的名字,玲珑微微睁开眼。“妈妈?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想爸爸了?不哭不哭,只要玲珑乖乖的这样爸爸就会回来了。”玲珑从被里伸出手缓缓抚上母亲的脸乖巧的说道。 “老爷,大夫怎么还没有来?珑儿现在一个劲的说胡话阿~~~~~”耿氏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一脸忧虑地望着费扬谷。“夫人,这大过年的上哪去请大夫?琦宣你倒是说说你妹妹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费扬谷一脸怒气的看着儿子。“我也不知道啊,阿玛。带去出去的时候还是说有笑得,可等我给她买回梅花糕就成了这样,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也弄不大清楚。”琦宣一脸委屈,可心里还是充满内疚,要不是自己提议出府看花灯,玲珑也不会成这样。 “额娘,阿玛?”吵闹的声音倒是惊醒了玲珑,回过神来她这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挣扎着爬起身,玲珑撒娇似的依偎在耿氏怀里,“不是哥的错,不责怪哥哥,是玲珑自己不好伤了风脑袋有些混沌。”耿氏这才松了口气,拥着玲珑生怕她在出什么岔子。屋里一阵沉默,玲珑受不了这窒息的气氛,于是朝琦宣笑道:“哥,你给我买的梅花糕我还没吃上吶!”“都凉了,我这就让人给你上厨房热一热,你好好休息。”“嗯!”玲珑点点头。 看见玲珑没事儿了,费扬谷和耿氏也安下了心,吩咐玲珑身边的丫头们好生照料着便也回房去了。躺在床上,玲珑的脑海里又不禁浮现出方才在灯会上遇见的男子,终究还是不能忘记你,季翔,在孤单无助的时候你靠近我给我温暖,却又在我最感觉最幸福的时候将给我的快乐全部收回,曾经恨你怨你,以为时间可以沖淡一切,未曾想到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入宫 窗外的雪慢慢的消融,柳树绽出新枝,园内百花齐放。不知不觉,冬天就过去了,春天来到,带着脉脉温柔的气息将绿色还復人间。眼看着离入宫的日子也不远了,选秀二字成了府里最忌讳的字眼。没有人敢在耿氏的面前提及更不用说玲珑了。 “珑儿,把药喝了!”耿氏结果丫环端来的补药,小心吹了吹递给坐在炕上看书的玲珑。“额娘,这药好苦得!”虽然这药闻着味便有一股想吐的欲望更别说喝下肚了,可是无法拒绝耿氏的一番好意,玲珑也只得噘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捏着鼻子喝下去。“傻孩子,良药苦口阿!不然如何治病?”摸着女儿乖巧的头,耿氏只觉鼻尖一阵酸楚。一想到自己的心肝宝贝要被送进宫伺候别人,且不说她的身子还未痊癒着,这万一要是不小心成了嫔妃们争宠的牺牲品,岂不是要阴阳相隔? 看着耿氏一脸愁容,玲珑知道她又在为自己担心。环住耿氏的身子轻轻将头抵着她的下巴,“别担心额娘,我又是不愿做妃嫔的自然不会挡着那些有心人,相信只要我用心完成自己的工作,不会有人为难我的!何况德妃娘娘不是已经答应调我去她那里,相信不会有事儿的!您这样整日为我担心着,叫女儿在宫里如何安心?” “为娘的知道你慧心如兰,可是这皇宫不同别处阿!答应额娘,到了德妃娘娘那儿一切都要自己小心,好好照顾自己,切不可像原来那样调皮了!”“嗯,女儿知道!”玲珑闭上眼靠着耿氏享受着这好不容易得来却又即将远去的温暖。 离家的日子终于来到了。因为无病无疾八旗都统衙门终究是将玲珑的名字造册上报了。神武门的初试也毫无悬念的通过了,明日便是进宫之日。 “小姐,还有什么东西要带吗?巧秀给您准备好!”看着玲珑简简单单的包袱,巧秀终决有些不放心的问道。玲珑环顾四周,指了指书架上的两本唐诗宋词说到:“把那个也带上吧。”清代的汉字大多都是繁体,唐诗宋词好歹也读过几首正好可以用来识字,其他的恐怕即使想带也未必能带进宫去。靠着窗户,窗外的月亮弯弯的如一叶轻舟在漆黑的夜幕里盪过片片云雾,却怎么也盪不出无边的黑暗。嘴角苦笑,玲珑觉着似乎自己就如同那轮弯弯的月亮一般走不出这重重黑暗:能否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找到那幅画,找到了画是否有能顺利地发掘画中的秘密?自己对前途一片茫然。季翔,今生能否再见到你,告诉你我喜欢你,无法忍受你离开我吶?不期然的,那个灯会上那双熟悉的眼神又再一次印上心头。 夜色朦胧,玲珑醉在其中。 “停~~~~”随着一声尖细的高声叫喊,载着本届所有的秀女的马车都井而有序的停了下来。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玲珑打量着眼前的神武门。汉白玉的基座,上檐悬挂着蓝底鎏金的满汉文华带匾,大约是专人负责维护的缘故,建筑的颜色较现代显的更为鲜艷。排着队跟着领事儿的太监鱼贯的穿过大门,抬头仰望楼内顶部的金莲水草天花图显得艷丽非凡,秀女们脚上的高底鞋将地上的金砖踩得响声不断。顺着长长的宫墙,队伍被带到了储秀宫,一群年纪稍长的宫女出来给秀女们请过安后便开始分配房间。 第7页 和玲珑分配到一屋的是一个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女儿怡娴,可以算是这届秀女中最让人过目不忘的了:眉如远山,不画而黛;唇若红樱,不点而朱;粉嫩肌肤,白里透红,似吹弹可破,冷漠的神情衬的她犹如夏日荷塘里的一朵荷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如此引人注目的美貌自然受到那些一心要成为后宫一员的秀女们排挤。最后约摸是哪位不甘心的秀女暗中作梗以她出身位低的理由提前调她做了顺懿密妃王氏的宫女。 去咸福宫报导那天,怡娴无比幽怨的坐在桌边对正在看书的玲珑说道:“这些日子储秀宫里只有你没有处心积虑的排挤我,今后我若得势一定不会忘记提携你的!不论什么代价,我都要在这后宫之中扬眉吐气让外面的那些个满肚子坏心眼的瞧瞧~~~~”玲珑抬起头沖她笑笑,“我别无他求,只希望安安稳稳度过这几年然后出宫,在这宫里一切都随缘吧。”“我若有你这般超然,恐怕心里倒会轻松些~~~~~~~”嘆了口气,怡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少了如此由危险性的对手,那些秀女们不免一阵热闹,有站在路旁指指点点的,也有的则坐在屋里喝着茶一f副不管世事的模样。 “人生如雾亦如梦,缘生缘灭还自在。”突然记起这么一句话,玲珑轻轻低吟道,只可惜离去的人儿已经听不见了。 怡娴的离去并没有给玲珑带来多大的困扰,两人原本都是不太爱说话的。管事儿的姑姑们也并没有再安排任何人和玲珑同住。早上学习完礼仪规矩,玲珑回到自己的屋里,四月的阳光已经让人感到了阵阵暖意,原本坐在窗边学着简单的刺绣,却渐渐泛起困来。停下手中的针线,举起绷子望去,且不说这线法歪歪扭扭看不出秀的什么,单这阳光一照,背面混作一团的线头看上去更是鼓鼓囊囊惨不忍睹。算了,看来这针线活是过不了关了。将绣绷随意地扔在桌上,玲珑有些赌气躺在床上小憩。 “咚咚咚。。。。。。”朦朦胧胧之中似乎有人敲门,“小主,小主。。。。。。”门外传来岳琳姑姑轻声地叫唤。玲珑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急忙起身这才发现窗外早已一片漆黑,自己这一觉睡得连吃晚饭的时辰都过了。还好,门紧紧锁着,玲珑嘘了口气,按照宫里的规矩宫女睡觉不许仰面朝天,必须侧着身子、拳着腿一只手侧放在身上,另一只手平伸着。若是让姑姑进屋瞧见自己刚才那幅睡姿免不了要一阵责骂。整了整头髮和衣袖,玲珑打开房门。只见岳琳姑姑领着另外一位从没见过的宫女站在门外,玲珑有些不解的望着她们。“小主,这位是寿安宫的汀岚姑娘,德妃娘娘想瞧瞧你便让汀岚姑娘领你过去,一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原来是德妃娘娘的人,玲珑点点头没有多问便跟着汀岚从储秀宫的侧门往寿安宫走去,虽说储秀宫和寿安宫都是隶属西六宫,可是却宫门重重。约摸这位汀岚姑娘是德妃面前的红人,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跟在她的身后,顺着高高的红墙默默地走着,偶尔几声乌鸦的叫唤让玲珑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记得当时在这故宫里旅游时,导游曾绘声绘色的向大伙讲着这些红墙上记录了提着灯笼缓缓走过的宫女们的身影。不自觉地看了看身旁红色的砖墙,除了月光下自己和汀岚的身影别无他物。 “小主,到了。”忽然汀岚悠悠的转过头对着玲珑轻声道。“啊?”玲珑这才回过神,对上她的眼睛。汀岚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示意玲珑在外等候,自己进去通报德主子。还未等玲珑自己打量完四周,汀岚已走出屋子沖玲珑叫唤道:“小主,咱们主子有请。”玲珑深唿吸了一口踏进了德妃住的屋,只见一个与额娘年纪相仿的女子端坐在炕上,一身素雅显得她格外高贵。规规矩矩的给她请了个安:“玲珑拜见娘娘。”“起来吧!这儿没有外人就不必行此大礼了。”玲珑这才抬起头,先前带自个儿进来的汀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出屋去了。 “走近些,让我瞧瞧。”德妃微笑着朝玲珑招了招手。玲珑走上前,稍稍抬起了头。“倒是一个清秀的孩子,来给我做宫女倒真是可惜了。”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德妃作出一副惋惜状。玲珑没有说话,心里有些摸不清这位德妃的底儿,到底是自己多心还是皇帝的妃子都是如此大度,希望自己丈夫的小妾多多益善?“你额娘近来可好?“当初还未进宫时和你额娘可是手帕交吶,只可惜后来进了宫,你额娘嫁作人妇,这感情也就生疏了。。。。。”德妃自顾自地说着,似乎忆起往事感到有些心酸,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回娘娘的话,额娘也时常和玲珑提起您。最近因为选秀一事儿,不免伤心难过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希望娘娘成全玲珑的孝心,让玲珑到您这儿来当差吧。”说着,玲珑跪在地上给德妃作了一辑。 起身下了炕,德妃亲自将玲珑扶起:“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好了,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也不必担心。” “谢娘娘!” “时候也不早了,汀岚会送你回去的。”招唿屋外侯着的奴才一声,德妃便转身进了内屋。 心总算安定下来,玲珑暗暗喘了口气,这位主子表面看来和蔼可亲,却让玲珑感到一阵害怕,这后宫的尔虞我诈才刚刚拉开帘幕~~~~~ 意外 没想到在德妃娘娘那走了一遭,倒让管事的岳林姑姑对玲珑另眼相看,平日发现她练习规矩时候偷懒或是针线活完成的惨不忍睹倒也不加责骂,只是在旁轻轻提点几句,自然引得其他的秀女暗生妒嫉,不过好在玲珑不非先前的怡娴有着姣好的面容,几个分在一块儿练习的秀女倒也只是逞逞口头之快,并没有怎么刁难玲珑。玲珑也不在意,毕竟秀女们都明白若让她人的风头盖过自己得不到皇帝的注意自己的这一生只有孤独和冷寂中度过。 “诶,明天就是轮到皇上阅选咱们正白旗,你们倒是说说该如何打扮才好。”一个长相普通的小秀女趴在桌上托着下巴苦苦发愁。“打扮?哼哼,大伙都穿一样的衣服,梳一样的髮髻,倒不知你能怎么打扮?”说话的是一个参加复选的秀女,似乎在暗示在场的所有秀女:人要有自知之明。小秀女狠狠瞪了她一眼,不甘心被人说到痛处。“我说你们有些人啊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痴人说梦,这选秀的标准,一是品德,一是门第。”原本呆在一旁看书的女子站起身朝众人得意地看了一眼,趾高气昂的走了出去。“神气个什么劲儿,不就仗着自己是温僖贵妃的表亲!”她的话引起周围的不满,却又都不敢站出来反驳她,只能在一旁窃窃私语。 玲珑扭过头不愿参与其中。算算年份,这时的康熙都四十好几了,而屋里的这群少女大的不过十六七岁,小的也才十四岁,怎么看都是康熙老牛吃嫩草,草儿们还一个个乐在其中义无反顾地要献身,真是不明白这些古人是怎么想的。上回在德妃那儿以孝心之由让她对自己除去戒心,明白自己是真心只想做个小宫女。若是当时说错了半句话,还不知会被怎的暗中使手段,后宫之人都秉着“你让我一时不痛快,我让你一生不舒服”这种以牙还牙的态度,哪怕是亲人。 第8页 皇上终究因为政务繁忙,不能参与今天的阅选,改由皇太后和几位娘娘阅选。一听到这个消息,原本满心雀舞的秀女们都苦下脸来。大多都让身边伺候的宫女们将妆容画淡,生怕太艷丽盖过在场某位娘娘的风头反而葬送了自己的前途。这梳髮髻涂抹上妆的活儿玲珑一向没辙,便没有拒绝负身边宫女的好意,任由她帮自己梳妆打扮。选了件淡蓝色的旗装穿戴完毕,玲珑便和其他正白旗的秀女们排着队,由公公领着朝体元殿。据管事儿的姑姑介绍这体元殿乃是启祥宫的后殿,合着御花园、静怡轩都是选秀常用之处。待通传的太监们示意,大伙鱼贯有序的走进殿内。正中作着的是身穿明黄色金龙妆花单袍的皇太后,三位妃子分坐左右,玲珑忍不住稍稍抬起头瞄了三位妃子,德妃依旧一身素雅端坐在右侧,似乎发现了玲珑正在瞧她,便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坐在左侧的是两位身着艷丽的美丽女子,这靠着太后的浑身散发着成熟女子的妖娆气息,冷冷的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请安的秀女们便低头喝着茶,想必这就是前武英殿大学士明珠的妹妹大阿哥的生母惠妃纳喇氏了。靠外坐着虽也美丽到不似惠妃而是透着清新爽快的味道,想必是宜妃郭罗氏。 秀女们一个个上前接受太后的问话后,几位长相姣好的家世也不错的都被留了牌子。 “乌拉那拉?玲珑!” 听到自己的名字在灾空当的大殿内迴响起来,玲珑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走上前去。“你阿玛可是内大臣费扬古?”还未等玲珑稳住身子,太后便发起问来。扬起帕子朝太后肃了肃,玲珑用平稳的声音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是的。”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怎么太后好像对自己很感兴趣?玲珑心理一阵发毛,将头略略抬起不敢直视,只是盯着太后绣着蓝色彩云金龙纹妆花缎的袖子等着她的继续发问。“倒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太后轻轻地说道。“皇额娘,这丫头和谁相像来着?”一旁的惠妃未料到一个样貌只属清秀的秀女到让太后似乎尤为看重。没有搭理惠妃太后只是自顾自的陷入往事之中。 “皇额娘,我看这孩子相貌虽一般,但估摸着是一稳妥之人,不如让臣妾带回去好好调教调教?”眼前的情形倒也出乎德妃意料,她轻声在太后耳边说到。一阵沉默之后,“嗯,也好~~~~就带去你那宫吧!”太后缓缓说道。 嘴角一丝微笑,这才是最好的归宿阿,没有理会身后的轻笑,“谢娘娘恩典!”玲珑跪在地上谢恩。正欲起身,殿门口传来了太监尖声传报:“皇上驾到~~~~” 哗啦啦的地上又跪倒一片。玲珑只好忍着膝盖的不适认命的继续跪拜。 “都起来吧!”向母后问过安,康熙朝跪拜的妃子和秀女们发了话。 玲珑直起身站了起来,仍旧低着头,正视皇帝——这是大不敬的。 康熙坐上最正中的位子,朝身边的太后说道:“儿臣今日政务繁忙,选秀之事就有劳额娘操心了。” “这是哪的话,皇儿你国事繁重,怎能再为这后宫之事劳心伤神?能做的,额娘一定为你做的妥妥噹噹。”又是一阵寒暄,康熙突然注意起矗立在一旁的玲珑,“这是。。。。。” “噢,这丫头要让德丫头带回去调教调教。”忘记玲珑还站在一边等着阅选完毕去寿安宫报导,听皇上这么一问太后到有些慌乱起来,急忙示意玲珑去殿外侯着。 “不急,倒是抬起头来让朕看看。”语气里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玲珑只得抬起头,明晃晃的龙袍已经走到跟前。玲珑心有些激动起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幸看到了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康熙帝,除了清瘦以外,实在觉着和原来在史书上看到的那些画像又不太相符,不过国画向来是写意不写实。不知从那借了胆玲珑对上康熙的眼睛,此时睿智的目光里一丝惊讶闪过即逝。玲珑一惊连忙低下头去,心里莫名的一阵恐慌。康熙也没有再对玲珑发话只是转过身去对德妃说道:“朕向你讨了她去案前伺候不知德妃可愿意?”德妃诧异的望着康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殿内只听得阵阵轻微的喘气声。只是几秒钟的迟疑,德妃回过神来:“皇上说笑了。是臣妾一时私心,看着孩子还算乖巧便想留在身边。皇上若看上她是他的福分。。。。。。玲珑还不快谢恩?” 玲珑勐地抬起头望向德妃那里,只见德妃和坐在一边的惠妃宜妃有些不解又有些幽怨地看着自己。太后则是瞪着眼望向康熙,似乎想要从康熙的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可惜他的表情从进殿开始就没有一丝变化。玲珑木然的再次跪下,机器般的答道:“谢皇上恩典。”又亲自选阅几名秀女,在康熙的示意下,太监总管李德全留下一名干清宫的小太监领她回储绣宫收拾行李,这才起身离去。 忍受着身后传来的妒嫉的目光,玲珑茫然的跟着小太监走出体元殿。难道天要绝我吗?为什么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皇帝御点的宫女,往后的日子恐怕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轻松了,重重的谈了口气,玲珑有种窒息的感觉。。。。。 “乌吶那拉?玲珑那丫头长得也不怎么起眼,怎么就给万岁爷看上了?”宜妃心直口快的问道。被康熙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招,几位娘娘待他走后也就没了心思继续选阅,草草地挨个看了一遍剩下的秀女,合计着几位家世不错的留了牌便打发剩下的去了各宫作了宫女。恭送完皇太后,三位娘娘结伴走出体元殿。“还有皇额娘看那丫头的眼神也不对。德妹妹平日皇额娘总夸你贴心,你倒是说说皇上这回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啊?”刚才是德妃先开口要人的,想必她是知道这丫头的底细,惠妃捉摸着便问向身旁一直默默无语的德妃。“惠姐姐这倒是难住我了,万岁爷心思哪是咱们这些妇道人家能猜透想通的?大概是那孩子看上去还算麻利吧......”德妃不确定得说到。见德妃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惠妃也就相信了倒也没再追问,和宜妃两人拜别了德妃向东六宫走去。 “主子,您说玲珑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先前儿还一副誓死要到您这当宫女的样子,怎么一转眼就被皇上看上了?”德妃的贴身丫环芷岚不解的望着主子,上回妹妹汀岚领玲珑来咱们宫时还觉着这丫头不错,主子为了她还特地跑慈宁宫找皇太后讨情来着?芷岚有些替主子抱不平。“这是也怨不得她!方才她也是吃惊得很,皇上的心思怎是寻常人能猜獍3 钡洛溆行┯脑梗赶胂氲咕踝呕噬隙粤徵绲闹厥硬7且蛭救耍训朗且丫ナ蓝嗄甑乃咳羰腔噬险嫒鞝丝粗亓徵纾_儿还小倒是可以为禛儿好好打算一下。“芷岚你们可要好好给我注意着干清宫那儿的动静阿!”“是,主子。”芷岚点了点头。 初进干清宫,玲珑先收拾了下处,好在宫中执事,只带了自己的简单包裹过来,铺陈早已有人收拾妥当。兼之在御前多年,办事老到,为人又厚道,看玲珑东西很少已经整理好,便说:“你初来乍到,先将就挤一下。李谙达说过几日再安排屋子。”玲珑道:“只是多了我,叫几位姑姑都添了不便。”雪雁笑道:“有什么不便的,我们都巴不得多个伴呢。”又说:“只是这宫女不似秀女,规矩忌讳很多,吃得穿得也不似你先前那般的精緻。。。。。。”“我明白,还望姑姑多加提点。”本以为玲珑会因身份转变之大而发发小姐脾气,不料她倒是安分守己之人,便也放心,慢慢给她讲解这天字第一号宫里的规矩。她说着玲珑便认真听着,芳雪雁一笑:“你也别怕,日子一久,这些规矩也就成了自然。皇上日理万机,咱们做奴才的,事事妥当了叫他省些心,也算是本份了。”又道:“安达虽没具体分派你任务,不过这侍候茶水的活倒是要好好学学。”便起身示范了一回叫玲珑瞧着学过。玲珑应了一声,道:“请姑姑指点。”便将茶盘捧了茶盏,先退到屋外去,再缓缓走进来,雪雁见她步态轻盈,目不斜视,盘中的茶稳稳噹噹,先自点了点头。玲珑便将茶放在小桌之上,而后退至一旁,再却行退后。雪雁正要细细讲解了一番要领,屋外帘子被掀开了,只见是跟着李德全底下的小顺子。“怎么又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若是让安达见了定要说你没个定力!”雪雁笑道。“哎哟,这不是外面突然起风了,万岁爷下了朝又去了上书房,安达怕呆会儿万岁被风吹着便让我折回来拿上衮服。我的好姑姑,你可快些给我取来别误了事儿!”“好好好……..”说着雪雁转身去拿。 第9页 “这是新来的玲珑姑娘吧,我是跟着李安达的小顺子,姑娘将来若是有事儿只管来找我!”看着屋里还站着个没见过的生脸,便猜着这一定是那位万岁爷亲点的秀女玲珑。“公公好。”想来这小顺子还算是个半大的孩子没什么心思,玲珑便也恭恭敬敬的打了个招唿。“玲珑姑娘直接叫我小顺子得了,这公公我可受不起。”小顺子摸着脑袋呵呵笑着。 “小顺子,我给你拿来了。玲珑你也跟着他去吧,熟悉熟悉这边的环境,只不准以后你要经常走动。”怕小顺子毛毛躁躁的将衮服弄皱了,便让玲珑拿着。“唉,知道了。”玲珑应和了一声便和小顺子往上书房赶去。 其实出了干清宫直走在过了干清门向左拐去便到了上书房。玲珑将衮服交给小顺子,远远的朝里张望了一下,只见站在无逸斋书房外侯着的李德全接过衮服又和小顺子低头嘀咕了几句。小顺子又跑了出来对玲珑说道:“玲珑姑娘,安达让你在外侯着,我还有事儿要做就先走一步了。”玲珑点点头,小顺子便又回干清宫去了。 站了不到几分钟,玲珑便觉着脚底板又酸又痛。花盆底鞋虽让人看上去高瘦些,可玲珑总觉着像踩高跷一般,偷偷来回打量一下路上倒也没什么人来往,便将身子依靠在宫墙上。抬起头,纯白的云朵软软的轻轻的在蔚蓝色的天空中静静的漂着,高墙里传来琅琅的读书声,仿佛又让玲珑想起自己十三四岁时候在教室里一边听老师讲课一边作着小动作的模样。 “好祖宗,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这上书房还不是您来的时候!”远远的传来小太监焦急的声音,打断了玲珑的思绪。赶忙直起身望去,只见一个小太监正张着手臂像要阻止小男孩往这走来,却又怕伤了主子动作虽夸张些但可看出没使上半分力气。小男孩也不拿他当回事儿,一个劲的往前沖嘴里嚷着:“皇阿玛偏心,凭什么十三哥可以上书房和哥哥们玩我就不许?不行,我也要去玩。你个死奴才别拦着我……”转眼便走到了玲珑跟前。 好可爱的小男孩,不过四五岁,却鼓着腮帮子手插着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朝玲珑望去:“你是哪宫的?我怎么没见过你?”望向他腰间繫着的金黄色带子,镶嵌四颗东珠玉带版,看来是个皇子了,玲珑估摸着便答道:“这紫禁城那么大,阿哥又怎么可能见着所有的人?”小男孩歪着头打量了玲珑一番,说道:“恩,好像也对!” 噗哧,玲珑忍不住笑了起来俯下身,大胆的捏了捏他的北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蛋,“这儿风这么大,你怎么不戴顶帽子?“你没有对我说敬语哦!不过我喜欢你。你就去我那儿伺候我吧。”看见玲珑没有像身边的奴才们一副讨好的嘴脸,小阿哥觉着新奇。又见玲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怕是她看轻自己的身份赶忙又说道:“我可是十四皇子,是皇阿玛最最喜欢的儿子胤禵哦。”最喜欢的儿子?那不应该是太子吗?看他一副献宝的模样,玲珑有些伤感,康熙的儿子众多,无形中这份父爱就被切割成那么多份,最大的那份虽然留给了太子,可是谁都不甘心啊,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已经有了争宠的心思。万一真给他进去闹上一阵,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看见他身后的小太监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玲珑帮他拢了拢领口,小心地说道:“十四阿哥,你瞧万岁爷多疼你,知道你年纪还小不忍心你天天那么早和你哥哥们上书房,怎么您就不懂他的心吶?您要是真进去找万岁爷理论,岂不是伤了你皇阿玛的心?皇上天天为国事操劳,您忍心让他下朝回来还要再为您伤脑筋?” 默默的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他才抬起头红着眼说道:“我不去闹他就是,不过,你要天天陪我玩!”一副心意已决得模样让玲珑哭笑不得,自个不是在这找事儿做嘛,唉。。。。。“这个。。。。。”玲珑不知该做和回答。 “皇阿玛。。。。。”忽看见康熙已经出了无逸斋,胤禵跑了上去。不想在这看见十四阿哥,康熙愣了一下,转头望向李德全。李德全急忙低头答道:“万岁爷,奴才刚才并没有瞧着十四阿哥在这儿。”又朝站在门外的玲珑和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上前。玲珑只得走上前朝康熙叩拜,“回皇上十四阿哥是刚刚才到,说是挂念您又怕打扰了阿哥们学习便在外侯着。”“噢,是这样吗,胤禵?”看来十四阿哥在皇上心中倒还挺有地位的,康熙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皇阿玛,儿臣也想和哥哥们一起在书房玩游戏。”看见康熙没有生气,胤禵大胆的问道。“玩游戏?哈哈,胤禵阿,你哥哥们可是在里面用功学习不是在闹着玩。这样吧,皇阿玛准你进去瞧瞧你哥哥们,可不许打扰了师傅们讲课。”康熙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玲珑说道:“你跟着十四阿哥,等他看够了就送他回德妃那儿。”“是,皇上。”恭送了皇上,胤禵便急急得拉着玲珑的手要进斋内。 赶忙拉住胤禵的步子,“十四阿哥,这书房岂是奴才进的?玲珑还是在这侯着您吧!” “原来你叫玲珑啊!呵呵,是不是玲珑剔透的那个玲珑?”玲珑点点头。又想了会儿,胤禵说道:“那好吧,你就在门口等我,不许跑哦,待会儿我还要你陪我玩吶!”左脚刚跨进门槛,胤禵又像不放心似地回头朝玲珑嘱咐道:“你就呆在这别动,我探头可要看到你的。”玲珑笑着没有说话,示意他赶快进去。 大约是皇上已经让人交代过了,走进去时教满文的师傅达哈塔和汉文的师傅汤斌并没有多大反应,给他请了个安便又埋在书本中或是指点几位正在背书的阿哥。 “胤禵,你怎么来了?”四阿哥胤禛有些吃惊的看着他,随即脸色一沉低声呵斥:“你这不是胡闹嘛,若是让皇阿玛看见。。。。。”不待他说完,胤禵骄傲的瞥了他一眼说道:“是皇阿玛让我进来的!”又走到十三阿哥胤祥的身边:“哼,过不了多久皇阿玛就会让我也进书房的。”知道他什么都爱和自己比的好强脾气,已经开始懂事的胤祥并没有在意只是笑着说道:“等你到了年纪,皇阿玛自会让你上书房同我们一同学习的。”“哼!”见他不温不恼,胤禵自觉有些没趣,小声嘀咕了句:“反正我有玲珑你没有。。。。”便转身站到八哥胤禩身边,虽不是同母所生,可是胤禵觉着他温文尔雅总是笑脸迎人,不似自己的同母哥哥见着自己总板着脸冷冰冰,就更愿意和他亲近。“八哥,你们在看什么书?”“反正是你看不懂的。”一旁的十阿哥开了口大嗓门地说道。知道十哥想来是喜欢舞刀弄枪看着书就头痛的,胤禵不甘被他看扁回道:“我看不懂十哥你就能看懂来着?”惹得在座的阿哥一阵闹笑,胤俄(电脑打不出那个字,只好随便找个代替,各位见谅)顿时面红耳赤狠狠瞪了他一眼。“咳咳。。。。。”书斋里早已没了先前严肃的气氛,一片譁然,汉文的师傅汤斌有些不满的咳嗽了几声。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继续埋头苦读,胤禵缩了缩脑袋又在三哥胤祉,五哥胤祺和七哥胤佑身边转悠了一圈,见太子大阿哥和其他几位都皱着眉似乎觉着自己打扰到他们了,胤禵没敢靠近便又转到胤祥身边对他悄声说道:“玲珑在外面等着我,哼,我找她玩去了!”“玲珑?”胤祥有些疑惑的望着他,总算引起他的注意,胤禵得意的转身走出书斋没有说话。  “四哥?你知道玲珑是谁吗?怎么让十四弟得意成这样?”胤祥不解的向坐在前面的胤禛询问。“玲珑。。。。。”胤禛默默地在口中念道,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梅花树下看见身影。 第10页 算是泄了心头的不平,胤禵高高兴兴的从无逸斋出来拉着站在门口的玲珑说道:“咱们回寿安宫去,让额娘把你讨来给我。” “小祖宗,我这刚去干清宫报导不久您就又要我挪地方,我这不比地上的蚂蚁还忙活儿?何况我总这么搬来搬去的,这宫里的其他人会怎么看我?”玲珑无可奈何的笑道。“你真在干清宫当差?这就不好办了。”小脑袋耷拉着似乎在捉摸着什么。“这样吧,只要玲珑有空一定去看您,陪您玩好吗?” “也成,你可不许耍赖哦!”小孩子终究只想着玩。 “嗯,要不咱们拉钩!”说着,玲珑伸出小指。 “拉钩?”胤禵疑惑的看着她。 将他的手指勾在自己的小指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玲珑笑着说道。 “嗯!”胤禵也咧开嘴,胖嘟嘟的小脸蛋上两个酒窝深深的陷了下去好不可爱,惹得玲珑又是一阵揉捏。 将胤禵送回寿安宫,见着了德妃,见胤禵拉着玲珑的手先是一愣,便也没问什么,只是让汀岚要好好责罚跟着胤禵的几个贴身奴才,说是放着主子这么大个人在宫里瞎跑没个轻重。便将儿子抱上炕坐着,又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让玲珑坐下说话,玲珑答了声“不感!”德妃也没在强求。 “在干清宫可好?本来你额娘是把你託付给我,未料你本是有福之人。。。。。”德妃盯着玲珑一字一句不紧不慢的说着。 玲珑低着头捉摸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回了句:“多谢娘娘关心,干清宫的姑姑们都挺照顾玲珑的。” “嗯,你自己也要万事小心,这万岁爷跟前可不比别处。。。。。”德妃又嘱咐着。 “额娘,其实本来禵儿想向皇阿玛把玲珑要来。”胤禵打断了德妃的话,仰着头说道:“禵儿喜欢玲珑,想让她常来陪禵儿行吗?”德妃宠溺的将胤禵搂在怀中,笑着说道:“禵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额娘有不答应你的时候吗?”乐得躲在德妃怀里朝玲珑眨眨眼。 想着还要回去学规矩,玲珑便向德妃告辞,德妃点点头。刚走出屋子,便听见胤禵在身后朝她叫着:“玲珑咱们可是拉钩的哦!”回头见他朝自己高举着小拇指,玲珑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回到干清宫向姑姑回復了一声,便又乘着皇上还没回宫的当儿学规矩。待得下午,李德全亲自瞧过了,见玲珑动作俐落,举止得体,方颔首道:“倒是学得很快。”对雪雁笑道:“到底是名师出高徒。”雪雁道:“谙达还拿我来取笑,这孩子悟性好,我不过提点一二,她就全知道了。”李德全又朝玲珑道:“虽说这会干清宫里不缺人手,倒也要跟着姑姑们身后帮帮忙。万岁爷将你从秀女降为宫女可别觉着委屈,各种活儿都要认真学。今晚上就先当一回差事吧。”玲珑应个“是。”李德全诸事冗杂,便起身去忙旁的事了。 因头六月无雨,河水干涸。米价急剧上涨。九月大雨如注不退,秀花豆尽烂死,奇荒未之见,食物俱贱。加之又逢孝庄文太后的忌日,康熙便每日晚抽空精心抄写一遍《金刚经》既是向在天的太皇太后表达自己的孝心,又是为天下苍生祈福。西洋自鸣钟已打过二十下,李德全见他放下笔来,忙亲自绞了热手巾送上来,又向玲珑使个眼色。玲珑便抽身出去,将茶捧进来,果然皇帝放下手巾,便接了茶来,只尝了一口,忽然抬头瞧了玲珑一眼。玲珑只怕初次当差出了岔子,心里不免忐忑。好在皇帝并没有说旁的话,搁下茶又继续抄经文。殿中静悄悄的,只听那西洋自鸣钟喳喳的走动,玲珑蹑手蹑脚剪掉烛花,剔亮地下的纱灯。忽听“啪”的一声,玲珑转过头只见皇帝将毛笔搁在桌上的龙泉青瓷笔架上,正愣愣的朝自己望来。“在家里可读书识字过?”康熙的声音迴荡在大殿里,徐徐传入玲珑的耳朵。听雪雁姑姑说过宫女是绝对不许认字的,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可自己也算是秀女出身便回答道:“回万岁爷,只识得自己的名字。”这倒也是实话,四书五经是断然没有看过,自从回到清代,这繁体字也只能说是勉强认识几个。“只识得名字……”康熙默默的在嘴里念叨了两声,双眼转向桌上的蜡烛似乎有些出神,“想当年,她可算是个女才人啊……”她?玲珑有些疑惑,又瞧了瞧自鸣钟轻声问道:“皇上,要叫李谙达进来此后您就寝吗?”康熙这才回过神,点点头。玲珑便出去唤了李德全,自己站在屋外待皇帝安寝之后,玲珑方交卸了差事下值。 玲珑那屋里住着三个人,晚上都交卸了差事,自然松闲下来。一个是进宫不到一年的芳儿还有就是过个两年便要放出去的雪雁姑姑。三人躺在炕上又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到底做事不长还一副小孩脾气的芳儿忍不住向玲珑发问:“玲珑,万岁爷为什么没留你的牌子反而调你来做奴才?”玲珑笑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不准当时只是康熙一时兴起。见玲珑不答话,雪雁以为她不愿回答,便喝斥芳儿:“万岁爷的心思怎是我们做奴才的能猜得,既猜不着也不能猜!赶快睡觉吧!”说着便“哧”一声吹灭了灯。黑暗中,玲珑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回家。” 皇帝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奴才们一大堆,个个都是聪明能干,玲珑也只需打打下手,偶尔给侍候皇帝茶水或是在旁研磨墨汁,任务倒也不太繁重。转眼也在皇帝身边伺候了一个月,玲珑大致了解干清宫的规矩皇帝是喜好。趁着当差的时候,玲珑查了南边的懋勤殿,这里收藏御用图书、文房四宝以及准备皇帝用的颁赐文件。可惜没有瞧见那幅自己朝思暮想的画的踪影。上书房和南书房是皇上处理朝政以及阿哥们学习的地方,想要混进去似乎不太容易,看来只有先去养心殿瞧瞧,听芳儿说那里是宫中造办处的作坊,专门制作宫廷御用物品,随便找个理由应该就能进去吧。 玲蹲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手中的清花花鸟纹盖罐,据说这是顺治帝时江南进贡的景德镇出产的瓷器,要是拿回现代怎么说都是国宝级物品,等将来找的那幅画,非要顺手带几件回去,省得便宜了八国联军那群不懂欣赏的洋鬼子,也算是为国家做好事啊。 “想什么哪,居然都笑出声了!”雪雁打趣地瞧着蹲在地上的玲珑,这丫头乖巧懂事,不挣不抢的性子倒也难怪会在那些争强好胜的秀女中吃亏。 “阿,姑姑。”被雪雁当场抓包玲珑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你就别在这偷懒拉!”雪雁扶起玲珑,拿过她手中的抹布说道:“你呀去养心殿走一趟,去把那个端石雕九龙云从砚拿来,顺便在带些御用的淳化轩刻画宣纸,听谙达说今个皇上在御花园和几个主子们赏花时一时兴起要作画,便让多那些侯着备不时之需。我这御膳房里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走不开,你就快去快回。”“知道了。”玲珑点点头,心中大喜。 第11页 出了干清门又穿过道义门,向守卫说了来意,看着是御前的宫女倒也没多加阻拦,便让玲珑进了养心殿。夕阳的余光穿透玻璃窗撒的殿里一片暧昧,明间正中的皇帝宝座被夕阳照得格外威严,玲珑憋着气小心得踩着步子向明间西侧的西暖阁走去,墙上挂着几幅董其昌的字画,不太懂得欣赏字画,玲珑转向三希堂准备先去拿宣纸砚台。偌大的屋子只听得玲珑有些急促的唿吸和脚下花盆鞋咚咚的声音。乎见案上整齐的摆放着几幅捲轴,玲珑赶忙走过去一一打开,一幅墨竹图轴一幅百花图卷却都不是自己要找的。将它们一一卷好归还原处,玲珑又张望了下只见紫檀木的书架上似乎还有两三幅捲轴,玲珑又走近书架,细细翻阅,可惜都不是,泄气的将画轴放回,玲珑倚着书架眼眶有些泛红。“加油,玲珑,皇宫那么大怎么可能会找不到?”玲珑给自己鼓了鼓气。 “你在找什么?”忽然书架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子声音。一个人影迎着夕阳的光辉走了出来。玲珑心一颤,糟了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背后传来一阵湿意,步子有些不稳向后倒,想要伸手攀住什么,却不料打翻了一旁小桌上放置的黄石雕罗汉像。“啪”的声响,石像顿时摔碎在地上,玲珑跌坐在一旁,看着地上被夕阳照得有些炫目的碎块,只觉那声响穿过三希堂响彻了整个养心殿迴荡在自己耳边。未料玲珑会被吓着男子急忙走上前拉起玲珑,正要说什么,屋内闯进一群带刀的侍卫朝他问道:“四阿哥,发生了什么事儿!”“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尊佛像,等会儿让宫女收拾即可,你们出去吧!”指了指站在身边的玲珑,胤禛朝侍卫们挥了挥手。见只是主子打碎了东西,侍卫没再说什么鱼贯而出。 待到脚步声走远,胤禛转向玲珑,只见她的脸色煞白,一动不动的就这么呆站着望向自己,心中有些懊恼不该出声吓着她,轻轻抚上她的脸说道:“没事了,不用担心。”只觉冰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却突然变得无比炙热仿佛要在自己心中烙下记忆一般,玲珑对上他的眼睛,顿时觉着要陷入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波之中,急忙撇过脸颊望向一边:“奴才该死!”胤禛收回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我们见过,在你大病初癒的时候。”玲珑质疑的转回头细细打量他,正是那日在自家园子里没有理会自己的冷漠男子。“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大病初癒?” 胤禛脸有些泛红不自然的撇了过去,“琦宣说的。”“刚才谢谢您。”既然知道他是皇子,玲珑不得不敬畏起来……“你放着吧,待会儿我让身边的小路子收拾就好!”见玲珑蹲下身子拿出腰间的帕子准备将佛像的碎片拾起,胤禛急忙按住她的手怕她被碎片割着,玲珑一迴避反而让他被碎片划出一道小口子,鲜红的血细细的冒了出来玲珑只觉心头一紧,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拿手帕帮他裹住伤口。“不碍事!”见玲珑皱起一丝眉头,胤禛安慰道顺手将她拉到一边,“那儿就放着吧,待会儿我会让人来收拾,省得你也割破了手指可没有帕子让你包着。”见她还是盯着地上的碎片,胤禛只得转移话题:“刚才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在找什么?”玲珑身子一颤,到底他还是听到自己的自言自语了,只得骗道:“奴才在找端石雕九龙云从砚和淳化轩刻画宣纸。”见她神色闪躲,胤禛心中已有几分清楚这不是真话,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提点道:“在隔间皇阿玛批阅奏摺的小室里,你快去拿吧。”玲珑点点头不敢久留,转身要走只听身后胤禛又问道:“前些日子日子陪胤禵去上书房的可是你?”玲珑回头答了声是便匆匆走出三希堂。 拿了东西快步走回干清宫,只见雪雁早已在宫门口张望自己,“你怎么拿了这么久?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却又见玲珑脸色略显苍白,“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玲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一时没找着!” 雪雁让玲珑回屋休息,自己拿着砚台和宣纸往御花园復命去了。 躲在屋子里和教针线活的妈妈学习打络子,满把攥着五颜六色的珠线、鼠线、金线,全凭十个手指头,往来不停地编织,挑、钩、拢、合,编成各种形象的图案,真是绝活。只见妈妈把各种彩线拿来,用长针把线的一头钉在坐垫上,另一端用牙把主轴线咬紧、绷直,十个手指往来如飞,一会就编成一只大蝙蝠,和储秀宫门外往长春宫去的甬路上的活蝙蝠一模一样。 “你也试试看!”妈妈朝玲珑比划了一下手中的彩线。 “阿,不用了,我笨手笨脚的学着怕让您伤心。”玲珑摆摆手,虽然很羡慕芳儿雪雁她们的好手艺,可一想到上回让她们瞧见自个儿在储秀宫那会儿绣着玩的帕子,都露出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内心深受打击,暗暗发誓再也不碰这种手工活了。 “哟,玲珑姑娘要是笨手笨脚,那这干清宫里的奴才们真是要掌自己的嘴巴子了。现在宫里谁不晓得玲珑姑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阿,李谙达总在奴才们面前夸赞您吶!”针线坊的妈妈一脸讨好的说道。玲珑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抓起一把彩珠子放在手掌上随意拨弄着。皇宫就是这样,只要受到皇帝的赞许,哪怕是不经意的一句夸奖,立刻就传遍整个紫禁城,原先和你翻白眼的立刻主动示好,原先不认识你的,也要硬拉关系和你攀上。加上近日十四阿哥常来干清宫走动,就成了现在这副受宠的样子。到底何时才能摆脱这种生活?每天都活得胆颤心惊,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个动作惹得皇上生气,让别人逮着自己的小辫子。好累啊……玲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养心殿又去过几回,倒没再遇上什么人只是都无功而返,难道自己回家真的是无望了? “又在嘆气,都快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婆子了!”雪雁先开门帘走进屋里,笑着看着玲珑又转头对教活儿的妈妈说:“您就别为难我们玲珑了,她呀是什么都能干就是做不来这针线活。”老宫女笑了笑,也就不再勉强玲珑改去教其他宫女。 “你还在这发呆吶!十四阿哥再找不着你就要在殿外嚷嚷了!”雪雁打趣地细细盯着玲珑瞧了会,“干嘛这样看我?”玲珑收拾了一下手边的珠子和针线。“嗯,俗话说女大十八遍越变越漂亮,这要是再过个三四年十四阿哥瞧见你非要向皇上讨了你不可!” “说什么胡话吶,十四阿哥还是个孩子!”玲珑顿时脸红起来,抓了一把珠子就朝雪雁扔去,“让你再拿我寻开心……”雪雁咯咯笑着躲了开:“哎呀,别砸了,你要是再不出去十四阿哥就要拿轿子进来抬你了……呵呵呵呵。”无奈的撇了眼躲到桌子后面的雪雁,玲珑理了理髮髻便急忙出去了。 “玲珑!”老远就瞧见胤禵站在后庭里朝自己招手,身后似乎还跟着三个穿着锦衣的人。玲珑急忙快步走上前,做了一缉:“奴才来迟,望主子责罚!”“哎呀,玲珑不是说了就咱们自己人时候不要那么多规矩嘛,你怎么又忘了,要罚,罚你今天多讲个故事给我听!”胤禵拉着玲珑的胳膊撒娇的说道,肉嘟嘟的小脸贴上玲珑的身子。玲珑无奈的笑了笑。 第12页 “十四弟,你这么积极的拉我们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们看个小宫女吧,还让爷等了这么久!”一旁站着的男孩不满的说道。 “玲珑才不是一般的宫女,她会讲好多好玩的故事,还教我玩好多好多的游戏。”胤禵不满的回头瞪了一眼说话的男孩。“八哥,十哥,十三哥,这就是我说的玲珑,她可厉害着吶!”拉着玲珑走到三个哥哥面前,骄傲的说道。 看着他们腰间的黄带子,玲珑急忙请安道:“玲珑给各位阿哥请安!”“不用了,方才胤禵都说了自己人不用那么多理!”又是那阵熟悉的身影,玲珑不敢相信得抬起头,是他,那个在灯会上遇见的男子。“是你?”八阿哥也认出了眼前这个宫女就是当日在街上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位小哥。“谁啊,八哥?”十阿哥也凑过头来仔细打量着玲珑,“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弄坏了我花灯的不男不女!”“什么不男不女,十哥不许你这么说玲珑!”听到草包十哥居然这么诋毁玲珑,胤禵气愤地挡在玲珑跟前。“ “十四弟,十哥开玩笑吶,别当真!”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少年开了口,“你说是吧,八哥?” “是啊,十四弟,你十哥没恶意的!”八阿哥胤禩打着圆场。没有想到当日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哥真是个女子,而且还让小十四这么维护着,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女子,好奇的打量着玲珑,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注意到胤禩目光,玲珑有些不适的偏过头去,不想让自己再次陷入如此温柔的陷阱,只觉阵阵清风吻上自己的脸颊。 没有料到玲珑和八哥十哥早已认识,胤禵有些不满的噘着嘴,只得转向十三哥胤祥:“嫉妒了吧,玲珑可是经常说好玩的故事给我听哦,都是你没听过的!”胤祥笑了笑,“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四哥,那傢伙阴阳怪气的会吓着玲珑的!”“你怎么这么说四哥,对你严格那是因为关心你啊。”胤祥有些替四哥愤愤不平的说道。“那是对你。”胤禵撇了撇嘴,“十哥,上回你不是说在上书房不小心打翻了他的砚台他就将你大骂一通,结果被皇阿玛批评是‘喜怒无常’嘛!”“就是就是,不就是一个破砚台嘛,还他一个就是了!”胤礻我一听这事就是来气,便附和着说道。 “好啦,别说四哥的坏话了。那个砚台是佟皇后留给他的,意义重大,被你毛毛躁躁的打了,四哥当然要生气。”八阿哥敲了敲胤禵胤礻我一人一个脑袋,示意他们结束话题。 没有料到胤禵对自己的亲哥哥如此不满,玲珑暗暗吃惊,现在也不好当着几位阿哥的面多加议论,只有日后慢慢缓和这两兄弟的关系了。 “不说他了,玲珑上回你说的那个送宝石的王子还没告诉我结局吶!”胤禵又转身对三个哥哥说到:“咱们去御花园,让玲珑也说给你们听听,可好玩了。”“是嘛,那好,咱们走。”八阿哥笑眯眯的望向玲珑。玲珑脸微微有些泛红,只得任由胤禵拉着往御花园走去。 将几位阿哥安顿在周围开满白玉兰的浮碧亭里,“玲珑,你也坐嘛!”胤禵招唿着她。玲珑未敢越昝,只是直着身子侧身站在一边候着。 “十四弟,这宫里人多嘴杂,你也不想让玲珑为难吧。”看着玲珑面带难色,八阿哥轻声劝道。胤禵瞧了瞧八哥只好点点头,玲珑感激地朝胤禩微微一笑,便开口说道:“小王子不忍心看到周围那些穷苦的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所以他让一只没有迁徙的小燕子帮他将自己的蓝宝石眼睛啄了下来去送给没有钱治病的孩子,没有钱买东西吃的诗人,又将身上的金片作的衣服一片片摘下送给那些需要帮助的百姓,最后他变成了一尊黑乎乎难看的雕像被当地的官员拆了。” “这个王子真是个呆子!”十阿哥一脸不屑,“我还当是什么好玩的故事,没劲没劲……” “十阿哥不妨这么想:一尊雕像即使装饰得在富丽堂皇可终究只是雕像,但是它能够捨己为人为百姓献出自己的一切,不是比他永远好无生趣的站在那里要来的有意义?”这个十阿哥怎么还是这么没长进,亏了康熙给他请那么好的师傅授课,怎么连这点浅薄的东西都不明白?难怪将来和皇位无缘。无奈他是阿哥,自己只是一个宫女,不好出声给他上堂政治课,玲珑只有沉默站在一旁,注视着几位阿哥的表情。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十弟,看来明个儿我要让师傅好好罚你背诵《孟子》了!”胤禩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玲珑你说这故事说的是这个道理吗?”玲珑没有说话,视线只是定在了的嘴角,多么熟悉的笑容,只是那么微微扬起一边,若有若无,不张扬,却也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心头再次用上一阵心酸却又夹杂着丝丝的甜馨,玲珑呆呆得站在那无法动弹。“玲珑。玲珑,你怎么不说话?”起身站在石凳上,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手。 “八哥八哥,玲珑怎么了?”焦急地向胤禩望去。“嘿嘿,我看着呆子一定是馋衍八哥的美色……”十阿哥又乐得有好戏看在那煽风点火。“你胡说,玲珑玲珑……”玲珑可是我的,怎么能被八哥抢去?一听这话,胤禵顿时紧张起来,八哥长的好看是宫里公认的,万一玲珑真要是喜欢上他,自己可没胜算。胤禵又使劲摇了摇玲珑的手臂。 “阿!”玲珑这才回过神,顿时觉得又羞又恼怎么能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一个男人子看,更何况对方还是皇子,即使眼前的人再怎么相像都不是远在现代的季翔。玲珑忙蹲下请罪到:“奴才失礼了,望主子恕罪。” 胤禵拉起跪在地上的玲珑一脸被遗弃的模样可怜兮兮的问道:“玲珑你喜欢八哥是吗?那我怎么办?”“啊?”玲珑先是诧异随即满脸通红起来,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十四阿哥,您这是在说什么哪?”古代的小孩怎么这么早熟?放在现代一定会被人叫做是小色狼。不敢去看八阿哥的表情,玲珑低着头说到:“奴才已经出来好久了,怕姑姑还有事儿要吩咐,就容奴才先告退了。”“可是玲珑你还没……”胤禵有些不死心却被十三阿哥拉住了:“十四弟,你就别给玲珑添乱了……” “玲珑……”胤禵有些捨不得的望着玲珑,要是玲珑都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可惜上回跟皇阿玛一提立刻就被否决了,真是搞不懂皇阿玛,后宫的额娘那么多,干清宫的宫女更是多的数不清怎么就这么小气不肯把玲珑让给我? 玲珑有些无奈,可是谁让这孩子长得如此可爱和自己又是一见如故?刚先开口哄哄他,身后却传来芳儿焦急的叫唤。 “什么事儿这么慌张?姑姑找我了?”拍了拍芳儿的背,帮她理顺气息。“啊呀,玲珑不好了,不是姑姑是派人来干清宫找你,那宫的奴才凶神恶煞吓死我了,你快去吧。”芳儿上气不接下气刚想靠着玲珑休息一下忽然发现站在她身后的几位皇子,顿时吓了跪在地上:“奴才该死,没看见各位阿哥,给各位阿哥请安了!”胤祥走上前说到:“起来吧。你刚才说温僖贵妃找玲珑?”“是阿,说是想跟玲珑说说话,那样子八成没好……”看见十阿哥正兇狠狠地望着自己,顿时将剩下的话又吞了回去。宫里谁都知道温僖贵妃心胸狭窄仗着自己是孝昭仁皇后的妹妹最看不得别人得宠了,玲珑这回八成是凶多吉少,本想多提点她几句没想到十阿哥也在。 第13页 “既然主子找我,那奴才就告退了。”进宫现在倒还没见过这位主子,不知道她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儿。玲珑匆匆向几位阿哥跪安便往温僖贵妃永寿宫走去。 后宫里的妃子们想来不会无缘不顾要找奴才说说话,温僖贵妃的性子大家是知道的绝没有说话那么简单,在场的八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有些担心起玲珑来。 “你们别看我,我是不会去额娘那的!”十阿哥见众人望向自己急忙推辞,每次去她都唠唠叨叨说一堆不中听得话,说自己不长进。这回就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奴才主动去额娘那里找罪受。 “十哥,你上回不是还想让我叫你新游戏的吗?你要是不去,我以后就在不和你玩了!”十四阿哥一看大家都面露担忧,隐约也知道玲珑这一趟似乎不会有什么好事,偏偏温僖贵妃是十哥的亲额娘,他居然不肯帮忙,立刻急得站在石凳上跺脚。 “哎……”十阿哥抱着头陷入两难。那个死丫头上回弄坏自己的花灯还没找她算帐,这回居然还要去救她?何况我额娘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难道会生吃了她不成? 匆匆走进永寿宫,只觉站在庭院里的太监宫女们不是抿着嘴看好戏的模样就是流露出同情的神色,玲珑心理有些慌乱起来,自己好像不曾有哪里得罪这位温僖贵妃吧。走进屋里,便看见端坐在炕上正闭着眼让蹲在地上小宫女捶腿。身旁站着的宫女冷冷瞧了玲珑一眼便走到贵妃身边轻声说了两句。 温僖贵妃这才睁开双眼,看了看玲珑。一个乳臭味干的小丫头,相貌如此普通怎么可能入皇上的眼?惠妃和宜妃也真是太小题大做了,估摸着是觉着自己年纪大了,怕皇上宠幸这些年轻的吧,哼哼,今个儿我倒是要来瞧瞧着是个什么的奴才能让皇额娘和皇上都失了神。 见贵妃睁开了眼瞧着自己,玲珑急忙走上前打了个千儿,“奴才叩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好大的架子阿,让咱们主子三请四邀的还姗姗来迟,还不跪下请罪?”温僖贵妃没有开口倒是身边的那个冷面宫女走上前踹了玲珑一脚。玲珑一个踉跄,膝盖就这么硬生生的磕在了地上。忍着痛,将要溢出的眼泪逼了回去,跪拜道:“娘娘恕罪!” “好啦,如意,玲珑姑娘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儿,当然有忙不完的事儿。本宫也只是闷得慌想找她来说说话而已。” 看似贴心的话语里却透着阵阵寒意,玲珑一个哆嗦。 斥退了给自己按摩的奴才,温僖贵妃从炕上走下来,屈身扶起玲珑,“倒是一个标志的姑娘阿,难怪讨皇上喜欢。如意你怎么能这么对待玲珑姑娘,今后可是要像她好好学着的。”转脸斥责了那个叫如意的宫女一番,贵妃拉着玲珑要一同坐回炕上,玲珑一惊急忙摆手道:“谢娘娘如此看重,玲珑只是奴才不敢跟娘娘同坐。”贵妃厉色瞧了眼低着头的玲珑,甩开手迳自坐了回去。 “皇上日理万机,多亏了你们这些奴才尽心尽责的伺候。身为贵妃,自然是有责任为皇上打理这后宫的琐事。皇上平日国事操劳哪有时间体恤你们这些个作奴才的,今个儿招你过来就是替皇上好好奖赏你一番。”抿了口茶,温僖贵妃又和颜悦色地说道,“如意你去把太后赏我的那对翠镂雕鱼的耳坠子拿来赏给玲珑。”“是。”如意嫉妒的瞥了眼玲珑走进内屋拿耳坠子去了。 太后赏的坠子转送给我?这若是收下了岂不是也离坟墓不远了?“娘娘。”玲珑赶忙跪下,“尽心伺候皇上是奴才的本分,要说这赏赐奴才是万万不敢收的。” “你这是看不起本宫吗?觉着本宫不配替皇上赏赐你们这些个奴才?”贵妃的声音顿时变得尖锐起来,恶狠狠的瞧着玲珑。见如意已将耳坠子取来,便指挥方才给她捶腿的小丫头:“你们两个去给她戴上。” “娘娘,奴才耳洞许久都没有戴过坠子早就堵了。”自从穿回来后因为不喜欢这些打扮,玲珑又向来没有戴耳坠的习惯,何况这身体的主人本来也是个野丫头不好这些个装饰,久而久之耳洞虽能看见但里面却已长死了。如何能带耳环?玲珑有些害怕起来,看来真像芳儿提醒的,找自己说话是小,藉机修理一番才是真阿。不给玲珑起身逃跑的当儿,两个宫女已经上前压住了她,没想到女人的力气是如此之大,玲珑两手被钳在身后跪坐在地上半仰着身,“不”还未待叫出声,如意已将耳坠的针尖狠狠扎进了玲珑的耳垂中,顿时玲珑感觉耳朵像烧起来一般火辣辣的似乎还有血顺着耳朵流淌下来。“你瞧,这不是又戴上了,这耳坠子阿多带带就不会让洞长死了。如意继续帮她把那个耳朵也戴上!”温僖贵妃已经褪去了笑容,面带愤恨的瞅着玲珑,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 “不要阿。”玲珑死死地捂着另一只耳朵,“我有没有得罪过你,为什么要这样……” “啪”的一声响,玲珑顿时觉着左脸颊红肿起来,“好大的奴才,在主子面前居然敢如此大不敬,这一巴掌是赏你的。别仗着有皇上护着你就耀武扬威不把咱们主子放眼里,更不要痴心妄想上了皇帝的床!”如意按着玲珑的肩头狠狠抽了她一巴掌,这丫头自己早就瞧着不顺眼,同样是秀女出身,毫无姿色却被皇上看中,自己只能被分配到永寿宫当宫女,今天算是逮着机会狠狠出口气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额娘怎么回事?”十阿哥禁不住哥哥弟弟的威逼利诱只得折回永寿宫过来瞧瞧,不料却看见刚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玲珑已被两个奴才按在地上,嘴角也渗着血迹。 “好儿子,你怎么过来了?是来看额娘的?过来让额娘好好瞧瞧。”没想到宝贝儿子居然主动回来,温僖贵妃顿时笑开了花也忘了对玲珑的嫉恨,赶忙拉着胤示我往炕上坐。“额娘,您这是在做什么,这丫头犯了错?”胤示我闪过额娘的手自个儿坐在一边看着地上的玲珑。刚才八哥在园子里毫不掩饰对这丫头的好感,看见她这样还不生气。还有十四弟,就更是护着这丫头唉,我怎么这么倒霉?“额娘刚才想赏赐这丫头一对耳坠子,她居然不领情还对我大不敬你说该不该打?”温僖贵妃一脸厌恶的瞥了眼地上的玲珑。“额娘,你又何必跟个奴才计较,何况那么好的耳坠子赏给她不是可惜了?”看出额娘是故意要整整玲珑,胤示我只好装作漫不经心,又朝两个宫女挥挥手:“算了算了,让她走吧!”见贵妃心思全都放在了十阿哥身上,如意不情愿的和另一个小宫女放开玲珑。玲珑抬起头和胤示我对视了几秒钟,便朝他和贵妃拂了拂身子,忍着痛走出永寿宫。当明亮的阳光再次照上身子,驱走了面前那张因妒嫉而变得丑恶嘴脸,玲珑知道温僖贵妃的赏赐自己已经承受过了。 “玲珑……你没事吧?”是胤禵的声音。 四处张望,只见他朝自己跑来,八阿哥十三阿哥则站在永寿宫的甬路上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蹲下身抱住胤禵将头埋在他那肥嘟嘟的身子里,玲珑心里一阵温暖,至少在这个冷酷的皇宫里还是有这么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哪怕是一个孩子。 第14页 “玲珑,你怎么了?”往日都是自己狗皮膏药一样粘着玲珑,没想到现在玲珑居然主动拥抱自己,没错,玲珑一定还是最喜欢自己,胤禵正得意却发现玲珑的耳朵在淌血,脸颊也有些红肿?急忙小心捧起她的脸细细察看。“你挨打了?”内心一阵愤怒,紧紧握起小拳头,居然敢打我的玲珑,“我要告诉皇阿玛,有人欺负你!” “不,十四阿哥!没有人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着了!”玲珑急忙劝阻,以自己现在的情形还是少惹事为妙,若再处在风尖上指不定还有哪位爱妒嫉的娘娘想出什么法子处罚自己。何况这点伤即使再痛,也比不上失去父母,被相爱多年的男友抛弃来的痛苦。 “痛吗?我给你吹吹。每次我调皮摔伤了额娘总是这么给我吹吹得,上些药,一会就不痛了。”胤禵凑上前噘着小嘴轻轻的吹着那处流血的地方。 “怎么了?”似乎真出了什么事儿,八阿哥和十三阿哥走上前。看来让十弟回来瞧瞧是对的,八阿哥小心的检查着玲珑的伤势,还好只是让人掌了嘴没让太监们仗罚。伸出手想要拨开玲珑耳边的头髮察看伤口,不料玲珑却一个闪躲直起身用腰间的帕子捂住耳朵,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 “怎么没事儿,都流血了。八哥,十哥的额娘欺负玲珑,我以后不要和十哥玩了。”胤禵愤愤地说道。“十四弟,别嚷嚷,让贵妃娘娘听见了可不好。她是不会拿你怎么着可是玲珑就不一定了。”十三阿哥急忙上前捂住十四的嘴巴。 “待会我让人给你送去消肿的药膏,你先回干清宫休息吧。”八阿哥尴尬的垂下手,“十三弟咱们还要回书房。”十三阿哥朝玲珑点点头便跟着八哥往书房走去。望着八阿哥那有些僵直的背影,是自己排斥他太明显了吗?他生气了?算了,人家堂堂皇子怎么会在意自己一个相貌平凡的小宫女,不过是给十四阿哥面子罢了才和自己说说话。玲珑又有些懊恼起来,小命都快丢了怎么还在想着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快些找到画要紧啊。 见玲珑皱着眉盯着八哥的背影,胤禵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说道:“玲珑其实你喜欢八哥也不要紧,八哥对你也有好感,可是你不能忘了我要记得陪我玩。”玲珑吃惊的收回目光,捏了他脸颊一下:“小孩子怎么老说些喜欢不喜欢的话,羞不羞?……这个小安子怎么又放你一人在宫里乱跑?走,我送你回寿安宫去。”拉起胤禵的小猪蹄,玲珑忍不住嘀咕:“谁说我喜欢八阿哥来着了?” 被温僖贵妃如此赏赐,玲珑更觉皇宫的险恶可无奈那幅画一直没有找到,自己只是一届小小的宫女,紫禁城岂容自己来去自如?得有人帮忙啊?谁?芳儿雪雁吗?同样是宫女只不过比自己稍熟悉些紫禁城而已,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反而将无辜的人拖下水;琦宣?好久不曾看见他了,再说他一届臣子,这深宫后院岂是他来的地方,倒是这宫外可以让他帮忙留意着。还有谁值得自己信任?忽然身边这个不到自己腰际的孩子入了玲珑的眼,是啊,十四阿哥,贵为皇子深得康熙的喜爱,即使在宫里跑错了地儿也有他皇阿玛护着,更何况这孩子是真心对自己好,只要让他平日多留意一下,又怎会出乱子? 一番深思熟虑,玲珑停下脚步向甬道四周张望了一下,自从上回在养心殿遇上四阿哥玲珑变得极为谨慎,没见着半个人影这才俯身严肃地对一脸茫然的十四阿哥说道:“胤禵,你说咱们是朋友吗?”小傢伙用力点点头:“当然!”“那朋友有难,是不是应该帮忙?”玲珑循循善诱道。“又有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教训他去!”难得玲珑愿意捨弃规矩和自己以朋友相称,胤禵摆出一副两肋插刀的架势。 “不不不,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帮我找一幅画。只要找到这幅画就不会再有人能欺负我了!”这孩子还真是窝心,要是能带着他一同穿回去就好了。 “什么画儿这么神奇?”胤禵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的不相信。“画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站在梅花树下赏花。你只要帮我留意一下各个宫殿里有没有这幅画就好。不过不可跟别人提起,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噢!”又郑重嘱咐了他一遍并在胤禵主动提议之下和他拉了勾,玲珑这才放心。 匆匆赶回干清宫,玲珑避开在前殿服侍皇上的宫女太监们跑回自己的屋子。“你可回来了!”一瞧见她红肿的脸颊和拿在手上的染了血迹的帕子,雪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回了他们说李谙达临时调你去当差了,也不至于会伤成这样!”芳儿吓得只是拿着帕子一个劲地伏在玲珑身上低声哭泣。“好了,没事了,你瞧血都已经止住了脸也不怎么痛了,过个两天就会完好如初的。”玲珑知道她们是真心拿自己当姐妹,见不得自己受半分委屈,也有些哽咽起来:“躲的了和尚多不了庙啊,既然温僖贵妃是存心找我的碴儿,我便是天天躲在皇帝身边也会被她揪着小辫子的。” 默默在一旁点着头,雪雁过来安慰了几句便和芳儿打理一番准备出去当差,见玲珑也要跟着,便说到:“你还是在屋里歇着吧,你这样子别说让皇上起疑就是让李谙达见着也定要定你个大不敬的罪。我就回了谙达说你身体不适。”“可是李谙达他……”玲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就放心吧!李谙达对待底下人从来不不扣,总是说只要差事上让我‘针’过得去,我一定让‘线’也过得去。”雪雁示意玲珑放心,又细心嘱咐她要记得用柜子里的药膏敷着伤口这才掀了帘子出去做事。 迷迷煳煳躺在床上,觉着左脸颊一片清凉,鼻尖还有一阵沁入肺腑的清香。玲珑缓缓睁开眼,只见是雪雁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涂抹药膏。见玲珑醒了,雪雁温柔的一笑:“到底我还是粗手粗脚,既然醒了就坐起来吧,也好帮你把耳朵上也抹些。”又在玲珑身后塞上几个枕头扶着她坐起身。 “我不过是脸有些肿,耳朵被戳了个洞罢了,你怎么帮我当病人一样?”玲珑嘴上说着,心里却还是一阵热唿。“好歹咱们也是官家小姐出身,不过是没生得一副好皮囊罢了。谁在家里不是被阿玛额娘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的,可这宫里的主子不拿我们当人看。你瞧你,好端端的出门,不过是半天不到的功夫人都憔悴了一圈……”雪雁忍不住停下动作掩着面哭起来,既是为她感到难过又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无助。玲珑心中也一阵凄凉却不知该从何安慰,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是阿,花季的少女却给囚禁在这紫禁城里为别人做牛做马,做得好那是本分,做不好轻则挨顿板子重则那就是……玲珑有些庆幸自己居然能熬了这么几个月,还留着这条命可以去找画穿回去,可是雪雁芳儿她们就只能在这紫禁城里看着自己的青春一点点流逝。 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雪雁抬起头见玲珑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嗔斥道:“你皱什么眉头,被皇上钦点了不说,现在连十四阿哥都钟情于你,只要再熬上几年就乖乖等着十四阿哥拿花轿抬你来了!” 第15页 “哪的话?他不过是小孩性子想找个人给他找点新鲜的乐子玩罢了,等到他长大了见着了那些皇宫贵族的漂亮小姐哪里还记得我啊!”玲珑笑着解释道。 “谁说的,你瞧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有心给你送来上等的消肿药膏,我说你怎么不涂柜子里的那瓶,感情是等着有心人给你送好的来着阿!”雪雁摇了摇手中白色的小瓷瓶一脸不信,又转身从桌上取来一张字条地给玲珑。“早晚二次涂抹伤口?”玲珑轻轻念道。虽然不太懂得书法,可是这字条上的几个字却看得出壮满坚实,饶有力度却又字字透着温润清圆,想必写字之人具有一定的书写水平。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雪雁:“刚才我睡着了并不知道有人送药过来,更何况十四阿哥还没上书房吶哪会写出如此好字?”难道会是八阿哥?玲珑没有说出声。即是是他又能怎样?堂堂阿哥难道真会看上一个宫女?何况自己自己是要回去的,那里还有一段感情等着我去挽回。甩甩头,玲珑重新躺下,虽然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可是总觉着浑身酸痛,这辈子大概还是第一次这么害怕过! “那会是谁?这么上等的药膏肯定是主子们才有的,难不成是皇上?”雪雁拿着字条细细揣摩着?不对不对,皇上不知道玲珑受伤。“玲珑你倒是说说还跟谁有来往……”雪雁回头还想再问点线索,却发现玲珑一脸怡然早已进入梦乡,无奈的替她拢好被子,悄声走了出去。 因为昨个一整天都没有当差,玲珑便要和雪雁换了早上的差事,和芳儿一道儿去西暖阁外候着。见玲珑的左颊没有那么红肿了,雪雁便也同意又回炕上接着睡觉。 对着镜子细细瞧了瞧,那瓶白玉药膏还真管用,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脸已经好了差不多,玲珑又打开盖子在脸上薄薄涂上了一层,顿时屋子里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芳儿走上前想要帮着给她耳朵也上些药,却突然对玲珑手中的瓷瓶产生了兴趣。“这不是昨晚上曹桂儿拿来的那瓶啊?”左看右看,芳儿急忙打开墙角的柜子,昨个儿八阿哥让曹桂儿送来的那瓶消炎膏还好端端的放在里面。“玲珑,你这瓶是哪来的?”“不知道,昨天我睡着了,没见着是谁!曹桂儿又是谁?”芳儿拿出柜子里的那瓶塞给玲珑一脸羡慕:“这瓶是八阿哥身边的曹桂儿昨晚上托我带给你的。没想到早就有人给你送了。”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瓶子紧紧贴在胸口,玲珑觉得心中泛着一丝甜蜜。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静静地站在阴柳下看着池中盛开的荷花一尘不染睡卧在碧波之上,玲珑不禁想起王昌龄的那首《採莲曲》。宫里是不许宫女识字看书的,好在和雪雁芳儿相处得极好,两人只是让她把书小心收着并没有多加阻止,平日闲时她俩坐在桌边做针线,打络子,玲珑则靠着窗子看着那本从家里带来的唐诗,既让她识了不少繁体字又忆起了上大学前学的不少诗句,也算是让她这个理科生陶冶了一番情操。 自从在永寿宫受了罚,玲珑前后思量了一番便找李德全央求他将自己调到御膳房打打下手,李德全没有立即答应说要再斟酌一下,于是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倒是没过两天在御前伺候茶水时皇上突然发问道:“玲珑,你的脸全好了没?”玲珑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将茶盘打翻了一地。皇上倒也没有责怪只是示意她将地上收拾干净再重新端一碗进来。在御前出了如此大的岔子自然免不了李德全得一顿责骂,末了略有深意地望了眼玲珑:“这宫里没有皇上不知道的事儿,若不是你的错自然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原来皇上早知道了,难道真像温僖贵妃想得那样,皇上看上我了?那当初怎么没封我个贵人常在?可是平日伺候茶水时,皇上连正眼都没瞧过我几下,却莫名的让各宫娘娘都以为我是受宠之人。玲珑一个寒颤忽觉池塘四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即使是这七月的阳光都去不散他们传来的阵阵寒意,玲珑扔了手中的柳条,急急得跑回干清宫去。 “怎么刚要分好吃的你就跑回来了?鼻子可真灵阿……”正在领西瓜的芳儿见玲珑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打趣道。雪雁将自己那份西瓜切成片递给玲珑却见她面色苍白,一身淡绿色宁绸的衣服早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背上。“你这不是被晒晕了吧,这大热天的怎么跑出去晒太阳?快进去把衣服换了免得着凉。”玲珑呆呆得望了她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进屋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坐在凳上看着她俩吃西瓜。 “哎,这西瓜吃着虽凉快可总容易出虚恭。”芳儿吃完两块便不敢再贪吃,怕出虚恭丢了差事,只能盯着瓜儿算是望梅止渴。 “我给你做西瓜奶昔吧。”玲珑不自觉地说出了口。“什么是西瓜奶昔?”芳儿问道,这玲珑三天两头冒些自己没听过得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玲珑只得打着马虎眼:“就是西瓜汁加上牛奶或是豆奶,我前两天刚想到的。”一听这话,芳儿顿时来了兴致嚷嚷要玲珑赶快做出来,连雪雁都有些好奇。无奈只能让她俩找来新鲜的牛奶和密封的罐子,先用石臼将西瓜捣出汁来,再用洗过熨平不带毛丝的细纱布过滤了西瓜瓤,和牛奶一起倒入密封的罐子,没有榨汁机只得学着酒保上下均匀摇晃。虽然摇得还算均匀可是到底不若加过酸奶的浓稠,将罐子打开分别给她俩倒上一杯。喝上几口,雪雁慢慢品出了味道,“没想到西瓜居然也能混着牛奶喝!”“是啊是啊,玲珑你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芳儿一边说着一边又为自己添上一杯。“呵呵,若是加上冰渣子口感更好。” “玲珑,你在做什么?”转过身,只见胤禵正抹着汗跨过门口的槛儿,贴身的小安子规规矩矩的站在屋外没有同他一起进来。午后的太阳已经有些让人吃不消了,玲珑见胤禵被晒得脸蛋儿有些发红,额头上也滚着大颗的汗珠,心里一阵疼惜。赶忙将他拉进屋子,为他擦掉汗水又分了些奶昔给他。看了看杯子里有些泛红的牛奶,胤禵没敢喝下去只是望着玲珑:“这是不是坏了?”玲珑摇摇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胤禵这才皱着眉头小口的尝了点。“好像有西瓜的味道……”又大胆的喝了几口,他这才兴奋起来:“好奇怪的牛奶,怎么跟平日里喝得不一样?”雪雁芳儿都抿着嘴笑了起来。觉着味道还不错,胤禵不客气地将剩下的奶昔统统喝了,惹得芳儿一阵闷气却又不好跟一个皇子发火。 “玲珑你怎么最近都不去找我了?”喝完奶昔,胤禵一脸苦闷:“小安子好笨,不会玩你教给我的新游戏,玲珑你就来陪我玩吧,以前咱们可是拉过勾的。”撒娇的窝在玲珑身边不停扭动着自己身子,玲珑觉着自己一个头两个大,穿回来既要给皇帝做僕人还要身兼他儿子的保姆,每月也就拿那么可怜的几两银子,这不就一亏本生意还没得讨价还价?不过这些天怕出门又碰着哪位坏心眼的娘娘倒真是一直躲在干清宫没敢出去。 第16页 只得再次使出拉钩上吊的把戏这才将他哄的高高兴兴跟小安子回去,玲珑也赶紧去前殿当差。 午休过后,皇上坐在御前批阅奏摺,玲珑站在一边缓缓地磨着盘龙描金松烟墨,只觉砚台里散发出的淡淡龙麝味宜人清香,窗外一丝风也没有,整个禁城燠闷沉寂。站了许久玲珑只觉着双腿有些发麻却又不敢随意乱动,只得皱了皱眉头望向那座落地大吊钟估摸着还有多久的功夫才能下了差事。 “玲珑,今个早上瞧见胤禵,他直夸你做的什么奶昔好喝,怎么朕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玲珑赶忙回过神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只见皇上已经将最后一本摺子批好放在一边,正盯着自己,似乎在责怪自己如此不专心。玲珑赶忙放下手中的墨棒伏下身道:“奴才该死。”心里不禁有些气恼胤禵这孩子尽给自己添麻烦,吃就吃呗,跑去向皇帝打什么报告。皇上示意玲珑起身回话,玲珑只得起身立在一边答道:“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将西瓜汁兑了些牛奶没想到十四阿哥居然喜欢。”“奥?朕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喝法。”皇上倒是来了兴趣,大有要一见实物的想法。 “回皇上,其实任何一种水果都可以,只是这大夏天的西瓜最为常见,奴才便选了西瓜。若是再加些碎冰渣解渴降暑的效果更好。”玲珑又详细解释了一番制作过程。 “嗯,不错,这样吧待会儿朕要去检查皇子们作业情况,你就去准备些带去无逸斋也让阿哥们尝尝。”说完便叫了李德全进来收拾好摺子起身去养心殿处理政事去了。 玲珑让御茶房的宫女们多找来几个石臼,又特意选了草莓葡萄水蜜桃和西瓜这四种水分较多的水果让他们榨成汁,再用细纱布过滤了肉囊,倒进装有鲜奶的密封罐中,仔细交待几个准备茶水的太监如何将这牛奶和果汁混合均匀,玲珑便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忙乎的满头大汗,这可不能怪我,要不是你们主子这么贪吃,也不会害你们这么辛苦,玲珑暗想。到底不如搅拌机来的省事儿,这手摇的要想混合均匀可不是件容易事儿,早前帮芳儿和雪雁做时,就累得自己胳膊酸痛,结果剩下的都让胤禵那小子给喝了,一点不剩。喝完了倒好还给惹出一堆麻烦,顾不上那些皇子们的口味,完成任务最重要。 “玲珑姑娘,都准备好了,要装上盒给万岁爷送去吗?”见太监们已经摇了整整四大罐子,御茶房管事的宫女晓月问道。 玲珑抬眼瞧了瞧外面火辣辣的太阳,虽然离上书房的路程并不远,可这装在密封的盒子里一路那过去肯定会让奶昔口感大减喝在嘴里只会感觉甜腻,于是又嘱咐他们拿来冰块敲成细而碎的小冰渣子兑进奶昔里,这才装上盒让太监们拎着去上书房,自己跟在身后。 在御茶房忙乎了大半天等到了上书房已经是酉时,康熙正在无逸斋外面让诸子们练习射箭,满清贵族以骑射为立国之本,男子从小就要挽弓骑马,正是旗人好武的风尚。玲珑不敢打搅,只是站在斋外静静的看着。此时的皇子们除了大阿哥已满二十,其余的皇子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进宫许久玲珑也只见过四阿哥八阿哥十阿哥以及十三十四,眼下,这宫里成年的阿哥几乎都在斋里倒让她一时看花了眼。经身边的小太监指点,这才知道那位被两立两废的太子长的是什么模样,的确是生的一副好面孔,白面如玉气宇轩昂却也透着一丝骄纵蛮横,站在一旁有些不屑的看众家兄弟射箭。一阵大力的鼓掌叫好声传来,不知又是哪位阿哥骑射娴熟赢得众人的喝彩。 “那是三阿哥,可别瞧他一副书生气,可是骑射功夫却十分了得屡屡在围猎博得头筹,连万岁爷也颇为欣赏。”小太监一脸崇拜的说道。玲珑有些好奇踮着脚仔细张望着,却见是那日在自家园子里和四阿哥一起的那位男子,原来他也是位阿哥。 似乎是察觉了有人正注视着他,三阿哥将手上的弓箭地给身边的小太监向门外望来,只见站在门外的女子一身宫服似曾相识,便转头向坐在一边的四阿哥小声问道。一听这话四阿哥也向门外张望,却见是玲珑微微倚着墙角,许久不见似乎清瘦了许多,那腰身不盈一握,面色反到不若进宫前那会儿她大病初癒时见到的红润,想必是永寿宫那事儿给吓得不清。正想绕过几位阿哥过去近些瞧着她,却又发现她的目光早已停在了正在射箭的八弟胤禩身上,见他没有射中红心眉头她微微皱了皱眉。顿时,胤禛的拳头有些不自觉地握紧,面露愠色。“四哥,四哥~~~”突然十三阿哥拍了拍他,“皇阿玛叫你吶!”胤禛勐地回过神走到皇帝身边。“该你了。射给朕看看!”不想四皇子如此不专心,康熙有些愠恼,将弓箭丢给胤禛。胤禛自知自己又犯了喜怒无常的戒,只得平下心瞄准靶心稳稳地射了一箭,虽未中红心,相较先前八弟的那一箭又稍好了许多,康熙这才又恢復神色让几位师傅一一再次给皇子们演示一番。 夕阳西下,撒得满园一片淡淡地余光。李德全示意玲珑将东西端进斋内又凑到皇帝耳边一阵嘀咕,康熙见玲珑让太监们分好茶碗便示意教书的师傅可以下课了,吩咐李德全将东西呈上来,瞧着面前摆了四种颜色,不禁有些好笑,一一的问了玲珑是什么水果制成。玲珑分别倒上一小口让康熙品尝,须知宫里祖宗传下来的家法,就是‘吃菜不许过三匙’。康熙嘴上说着味道不错,但也只是浅尝辄止,末了让玲珑给各位阿哥也各倒上一杯。 玲珑有些心疼自己做的奶昔,可没法子只能一一走上前递给各位阿哥。走近三阿哥时,只见他微笑道:“咱们见过。”玲珑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敢对上四阿哥那双忧郁的眼神微颦的眉梢,玲珑低着头将杯子递给他,等他接过杯后惊觉方才无意碰上的那双手是如此的冰凉。不敢多想赶紧继续将杯子递给剩下的几位阿哥,八阿哥一如既往还是温和的注视着玲珑的一举一动,十阿哥孩子性朝她瞪着眼,倒是十三阿哥轻轻问道:“那瓶药膏涂着管用吗?”原来早些时候的那瓶是十三阿哥送来的,玲珑将左脸颊稍稍一侧算是回答了他,随后两人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又当着诸子的面,将玲珑大大夸贊一番,康熙这才回干清宫去。玲珑也指挥着御茶房的太监们收拾一番转身想回去交差,不料胤祥却在甬道上叫住了她,回头朝十三阿哥打了个千儿,玲珑微笑道:“多谢十三阿哥赐药!”胤祥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那瓶药不是我的,是四哥让我拿来的,我只不过是跑了个腿儿罢了!”玲珑微微一颤,视线越过胤祥定在了站在甬道另一侧的胤禛。太阳终于下山去了,阵阵晚风袭来,捲起玲珑耳边的几缕秀髮,无法猜透那双眼睛里透着的自己看不清读不懂的丝丝情愫,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对视着,胤祥到底还算是半大的孩子察觉不出此时的气氛,也跟着呆站在两人之中。胤禛慢慢朝玲珑走来,眼里闪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让玲珑觉着腿有些不听使唤,使不上劲儿,赶忙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朝十三阿哥轻轻说道:“请代替奴婢向四阿哥说声谢谢。”便不顾胤祥地叫唤急急的往干清门跑去。 第17页 在众人诧异的表情中玲珑沖回自己的屋里,怔怔的坐在床边喘着气,如同刚才身后有毒蛇勐兽在追赶自己一般。从枕下取出那两瓶药膏,一瓶白玉无暇,光洁的瓶身上刻着数朵五象星状小花,颜色深红鲜艷,玲珑认得那是茑萝一种晨开午后即蔫的花儿。打开瓷盖沾了一点涂在手掌上,本应清凉无比的感觉此刻却只让玲珑感到一阵炙烫,烫的仿佛一沾到手心便立刻融进了肉里不留办点痕迹,来不及擦拭。手一颤只见白瓶已摔在了地上,碎片夹着药膏撒得满地都是。雕着茑萝的碎片在一片白色中红得格外耀眼,玲珑捂着胸口这才感觉稍稍能喘上气来。 “玲珑,你又打碎了什么?”雪雁掀了帘和芳儿走进屋来。“怎么把这么宝贵的药膏给摔了?兴许以后还用得上吶!”芳儿一眼瞧见地上是那药膏的碎片,有些心疼地说道。转眼又瞧见玲珑枕边还放着一瓶淡蓝色的小药瓶,顿时大舒了口气:“还好你没将八阿哥这瓶也给打了。”玲珑看着芳儿拿起剩下那瓶,淡淡地说了句:“一起打碎了倒也省事儿。”便起身出了屋。 “她这几日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该不是十四阿哥不要她了吧?也不对阿,今早上还瞧着十四阿哥又来缠她。”自顾自地说着,芳儿将那剩下的药瓶小心的收了起来,生怕再被玲珑失手打了。“别胡说,要是让旁人听见,恐怕又要拿来作玲珑的文章了。”雪雁厉声斥责道。芳儿吐了吐舌头:“不说就不说呗!”雪雁自觉话有些过火,本想说些其它缓和一下气氛,却见芳儿一脸满足的坐在桌边瞧着手里的药瓶,想必是没将自己刚才的话听进去,倒也放了心只觉着她还是一幅小孩脾性,待自己过两年出了宫还真是不放心她在宫里这么没个心眼。 今晚依旧是玲珑当值,没有批阅奏摺康熙倒是专心致志的坐在案前摆弄着他那台铜镀金盘式手摇计算机。听造办处的太监们说是依照巴斯加计算机的构造远离自制的,装计算机的特制黑漆木盒的小抽屉里还放着一副中国式的纳白儿算筹。站在康熙身后玲珑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扇着扇子,一边看着他摆弄着计算机。现代各种各样的计算机倒是见过不少,自己学理科也常常用到,可是惟独这个做功精良的老式计算机还是头一回瞧见。“原来是这样!”玲珑看着康熙用它演算了几遍便了解了使用方法轻声嘆道。 “噢,你倒是说说是怎么用来着?”康熙听到玲珑的低喃一回头便见她瞅着计算机眼睛一眨不眨的,便招唿她走到案边。玲珑知道自己又犯了规矩,但见康熙没有不悦倒也放了心走上前,将计算机拿起细细瞧了个遍,过足了手瘾这才小心放下毕恭毕敬的说道:“奴才愚钝,若是说错了还望皇上不要责罚。”康熙笑着点点头。玲珑便接着说道:“奴才觉着似乎按顺时针方向转动下盘,读出中圈的数码,可体现进位,适用于加法乘法,若是读内圈的数码则体现推位,适用于减法和除法。不知是不是这样皇上?” 康熙点点头虽有些吃惊但面色依旧只是笑着问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对这些东西倒感兴趣,可没听你阿玛说过啊!”阿玛?玲珑赶紧接着话道:“回皇上,其实奴才的阿玛确实不知道,是奴才原先调皮常常熘出府玩,遇上了个到京城来传教的洋道士,教了奴才一些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康熙若有所思的盯了她瞧了一会儿,“没想到进了宫到让你这调皮的性子给改了,你阿玛可要好好谢谢朕了。”玲珑尴尬的陪笑了一阵,康熙这才继续埋头研究。 又过了许久只听见那落地吊钟发出“铛铛……”的响声,已过了亥时。皇帝轻轻颔首,忽见门外人影一晃,问:“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却是敬事房的首领太监海大富(借用一下韦小宝里的名字,实在编不出什么太监名),磕了一个头道:“请万岁爷示下。”方捧了银盘进来。玲珑知道今天的差事算结束了,便端了案上的茶水退了出去。 和守夜的宫女交了个差,玲珑回到屋里。雪雁和芳儿已经睡下,屋里只听得她们均匀的唿吸声。玲珑悄声脱了鞋和外衣躺在床上,不自觉地摸向枕头底下,一片空无,这才想起自己早些时候将那瓶白色的摔碎了,蓝色的让芳儿收了去。那茑萝花红艷艷的仿佛仍在眼前完好如初的雕刻在白玉瓶上,“晨开午蔫……”玲珑默默在嘴里叨念着,为什么那么美的花儿却只有如此短暂的寿命,难道只为搏君一笑?想不通也理不顺的思绪搅得玲珑一阵头痛欲裂,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迷迷煳煳中仿佛忆起自己十二岁时的模样,许久不见的爸爸正同自己说着话:“玲珑,爸爸不是不想带你去新家可是那屋子小,不如现在你和你妈住着的舒服。你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爸爸会常来看你的。”“爸爸为什么要搬新家?”玲珑觉着爸爸的样子有些模煳,仿佛周围飘着看见的烟雾一般,便伸出手想要抓紧他。可是爸爸却将她的手拨开有些生气地说:“小孩子不要多问。”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转眼已经看不见爸爸的身影了,玲珑有些害怕大声叫唤着妈妈,可是白茫茫的一片里传来的只有低声的哭泣。渐渐的雾散了,玲珑看清这是医院,母亲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手腕上包扎着圈圈白色绷带,上面渗着大片的血迹。“妈妈,你怎么了?”玲珑扑了上去。母亲干裂的嘴上毫无血色,细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爱情在金钱和权力面前显得多么可笑”嘴角那丝苦涩的笑容让玲珑心痛不已。为什么会这样?玲珑伏在母亲身上无助地哭着。“玲珑!”一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玲珑抬起头忽然发现妈妈不见了,急着回头一瞧,是季翔。他正温柔的瞧着自己,眼里充满了无限宠溺。“季翔?”玲珑急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别离开我,其实我不想分手,我正想找你想跟你说我爱你可是我却”季翔将她搂入怀中,轻柔的拍着她的背,仿佛在哄不肯入睡的婴儿一般。“玲珑,其实我也很爱你,可是我恐怕不能给你一个家了。”那么轻柔的动作却说着如此冷酷的话语,一下便将玲珑打入寒冷的冰窖中。“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的?”玲珑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温柔的男子。“玲珑你并不爱我,你只是在寻找能够温暖你的感觉”“不,不是,我没有。是你你变心了,你看上了你上司的女儿,你想要升职”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玲珑看着渐渐远去季翔,想要伸手拉住他却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只有呜咽着,好冷好累啊 “玲珑,玲珑!快醒醒”忽然有人使劲摇晃她的胳膊。她一惊就醒了,月光照进黑漆漆的屋子里皎洁却透着冷清,面前雪雁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见她睁开了眼,雪雁舒了口气:“梦到伤心事而了吧?你哭得好伤心。”玲珑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湿润。“没事了,别害怕”雪雁将玲珑拉到自己怀里,轻轻的拍着安慰道。玲珑只觉一阵委屈,忍不住窝在她的怀中又是一阵哭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离开我?他们不是说我很乖很懂事的吗?为什么”到最后竟发不出声音来只有不停的哽咽。雪雁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拥着玲珑想要给她一点温暖将她冰冷的身子焐热了。 第18页 “咦?你们俩这是在演哪出子戏阿?”一大早起来,芳儿便瞧见玲珑和雪雁窝在一起。明白这紫禁城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痛,雪雁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笑着朝芳儿打趣道:“这紫禁城里约摸就你从来不知道发愁呢!”芳儿嗔怪的瞧了她一眼,三人便起身下了床梳洗打扮准备出去当差。雪雁又见玲珑似乎浑身无力动作有些呆缓,便说到:“你这样子还是不要去了,我代你就好。”玲珑摇摇头,给了她一个无力的笑容,知道雪雁是真心待自己好,更加不想让她为难,“昨个儿德妃娘娘就让人传我今天去寿安宫走一趟。”听了这话,雪雁点点头没有再阻拦,只是叮嘱她自己小心便出去当差了。芳儿虽满肚子疑惑可看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不想烦她,跟着雪雁一道出了屋。 知道一定是胤禵怪自己近来不去找他所以特地让德妃传我过去,玲珑便先去了御茶房给他做了些水蜜桃味的奶昔,装在盒里带上。夏季的天总是亮得早,不过刚刚过了卯时,太阳已经升起。偌大的紫禁城显得生机勃勃,甬道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太监宫女们。想在三百年后的现代,此时的紫禁城还在沉寂之中静静等待着第一批来往的游客,而身处三百年前的自己却有幸成为这匆忙早晨的一员,忽觉好不神奇,玲珑笑了起来。 待寿安宫的奴才们通传后,玲珑提着盒子走进屋里,却见胤禛也站在一旁正瞧着自己,赶忙低下头给两位主打了个千儿。德妃让她将盒子放到一边示意她站到自己身旁,有些爱怜地说道:“怎么几日没瞧见好像瘦了不少,你说是不是阿,禛儿?” 玲珑低着头,只觉胤禛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听他淡淡地说道:“是清瘦了许多。”德妃又疼惜地说道:“你这孩子就只想着别人也不好好照顾自己,将来谁娶着了是谁的福气啊!”又饶有深意的朝胤禛望了望,却见他稍稍侧了些头仍旧一副不温不火的表情,德妃在心里默默谈了口气,这孩子从小跟着佟贵妃,想来和自己不亲,如今佟贵妃死了,本以为能拉近些距离不了他还是……虽然每日都来给自己请安可心里恐怕心里惦着的还是死去的那位吧。觉着有些心寒,德妃不再理睬他,只是拉着玲珑又问了些她近日的情况。玲珑又想起那日在上书房外胤禛的神色,如今他站在身旁,只觉着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有些心不在焉的答着德妃的问。 “玲珑?”身后传来胤禵的声音,玲珑回过头只见他朝自己扑来。似乎是被德妃养得更胖了,小小的身子撞上自己力道却不轻,玲珑脚下一个踉跄。“小心!”还未等玲珑反应过来,胤禛的手掌已经扶在了她的腰间。玲珑只觉自己的脸红得几乎艷如硃砂,赶忙站稳步子咬着唇说道:“谢谢四阿哥!”胤禛低头看见怀中的人儿已经脸红到脖子根,心里微微一颤却也知道德妃正瞧这望,便收回手又立回一旁面色如常。 德妃有些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却也不好明说什么只是朝胤禵略带责备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莽撞!眼里就只瞧见玲珑没有额娘?”胤禵将头从玲珑身上抬起,看见德妃似乎面带愠色,却也知道额娘并没有真的生气,忙窝到德妃的怀里撒娇着:“才不是,儿臣心中最在乎的就是额娘了!”德妃本就对这个打小带在身边的儿子格外疼爱,便一脸满足的将胤禵搂在怀里,嘴里直喊道:“我的小乖乖……” 玲珑抬眼偷偷瞧着站在一旁的胤禛,只见他面无表情似乎自己和眼前的两人毫无血缘一般,可是玲珑却清楚的瞧见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与羡慕。敏锐的察觉到玲珑的目光,胤禛也望向玲珑,却顿感一丝狼狈,为什么她要用如此同情的目光瞧着自己,再瞧着胤禵与德妃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早已没有自己插进的余地,心中一时有些苦涩便转过脸朝德妃冷冷说道:“额娘,儿臣还要去上书房就先行告退。”惊觉自己心思都放在了胤禵身上而忽略了身边站着的另一个儿子,德妃有些过意不去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一脸寒意,只得点点头吩咐他要好好学习便朝他挥了挥手。 看着胤禛清瘦的背影,玲珑感到心中有些难过:或许同时天涯沦落人吧。“玲珑。”胤禵拉了拉她的衣角,有些不满意玲珑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冰冷冷的四哥身上。玲珑望着胤禵圆鼓鼓的小脸蛋,忽然好奇起将来他的命运,这对不合的兄弟不知等到雍正继位了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可惜自己一届理科生对歷史不是那么清楚,只是知道康熙有九个儿子对王位虎视眈眈,可是最后确是四阿哥如愿以偿,至于其他人的结局倒还真没有在意过,等穿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恶补一下。 德妃又叮嘱了胤禵几句,知道只想着找玲珑去玩耍,便也没再多说示意两人出去,自己又躺在炕上休憩。 胤禵急急得拉着玲珑退到院内,坐在廊子里一幅神秘兮兮的模样。“怎么了?”玲珑好笑的望着他。小脑袋左看看又望望见没有人过往这才对玲珑小声说到:“昨天在皇祖母那儿瞧见了一个比我还要胖的小丫头,我就好心跟她说你太胖了将来嫁不出去,结果她不信还说我是坏人跟皇祖母告我的状!”说到这胤禵有些不服气,明明玲珑说过女孩子都是一瘦为美怎么好心跟她说,她到说我是坏人?好心没好报。“是吗?”玲珑忍俊不止,这孩子还真是早熟的很,才这么点大就连别人的婚事都管上了。“不过她好可爱,白白的脸蛋就跟……”胤禵斜着脑袋皱着眉捉摸了一番恍然大悟道:“就跟过年时吃的汤圆一样,软软的,摸上去也滑滑的……”说着说着,他的笑脸还有些微微泛红。玲珑暗暗吃惊难道这小子当真是看上人家了?于是一本正经得问到:“这么说你是喜欢人家了?”“胡说,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肥嘟嘟的丫头……”被人看穿了心事,又小孩子性的羞恼起来一副打死也承认的模样。一想到这些皇子的婚姻都是康熙的政治筹码,往往三七四妾甚是平常,玲珑嘆了口气有些难过得将他搂在怀里:“胤禵,将来你有喜欢的人了,可要一心一意地对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才是真真的爱情……”说到这里,玲珑觉着自己的脸颊又有些湿润起来。“不哭不哭,玲珑我知道了。”胤禵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用小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为什么这些日子玲珑总是愁容满面还老爱哭吶?难道是八哥欺负她?可是十哥偷偷和自己说过,八哥可在意玲珑了……真是搞不明白,但愿那个胖丫头不会也这样…… “对了,十四阿哥,上回让你帮留意着的那幅画可有瞧见?”玲珑忽然想起,赶忙问道希望胤禵能给自己带来点好消息。“画?”胤禵抓抓脑袋,哎呀,怎么只顾着玩吧玲珑交代得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看着玲珑一脸焦急,又不忍心和她说实话,万一她要是生了气再也不理自己怎么办?只好撒了个小谎:“还在找着吶,不过额娘这可没有看见过!”“这样啊……”玲珑淡淡的语气里却掩不出浓浓的失望,“玲珑,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咱们满族子女可是说话算数的!”。见他人不过半点儿高却学着大人一手叉腰一手拍着胸脯保证到,玲珑只觉一阵好笑,倒也沖淡了心中的苦闷。 第19页 道场普渡妥幽魂,原有盂兰古意存。 却怪红笺贴门首,肉山酒海庆中元。 酷热的暑天过去了,天气早晚有些发凉了,天上的黑色怒云变成了鱼肚子色般的细片麟,风吹在人的身上也不那么发黏了,正好可以玩一玩,看一看茂盛的荷花,葱郁的树木。一眨眼便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据说,中元节是鬼节。宫里对这事传说得很盛,聚谈起来,添枝加叶,越说越玄虚。有的说这是鬼过关的日子。咱们阳世间不是有冬至节吗?那是斩监候犯人过关的日子。冬至节快到了,每个斩监候的人都要剃头刮脸,准备出红差,他们提心弔胆,担心自己要杀头了;有的冬至节砍了头,就坠入地狱,变成恶鬼了;有的冬至节熬过来了,以后还有活的希望。阳世间是这样,鬼过关也是这样。有的被超度了,脱离了地狱,脱离了苦海。话虽如此可是整个紫禁城都忙乎起来,因为今年是孝庄文皇后六周年的忌辰,皇上要在御花园借祭神而举行宴饮。 各宫的奴才们似乎都忙里忙外,连芳儿都被李德全调去御膳房帮忙,御前只留下玲珑和雪雁两个手脚麻利的。从门外接过雪雁递来的茶水,玲珑轻轻放在御案上轻轻立在一边怕扰了皇帝练字。 皇帝只写了两行诗句,烟墨之香,淡淡萦开,墨汁落纸如漆,光润不胶。他素喜临董其昌,字本就亢气浑涵,多雍容之态,这两行诗句却写得极为清峻雅逸。玲珑接过御笔,搁回笔搁上,只见素笺上写着:昨日横波目,今日泪涌泉,今生已过矣,截取来生缘?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岸。皇帝一抬眼,便瞧着玲珑的目光,心中明白她是识字的,却也不点破,毕竟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只是起身拿着素笺站到窗边似是在看风景,却越发沉默,玲珑知道那是皇上有心事,便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站在一边,尽量让自己当作隐性人。 过了半响康熙这才转过身将素笺递给玲珑淡淡地说了句:“这是先帝和你姑姑的写的诗句。”玲珑拿着素笺似乎有些明白,只听康熙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朕还记得第一次在承干宫见着董鄂皇贵妃的情景,她手里拿着书坐在案前从容的和先皇讨论着什么,时而微笑时而皱眉……”皇帝就这么缓缓地说着董鄂妃的事儿,仿佛沉静在回忆之中。 明日便是七月十五了,玲珑坐在桌边看芳儿扎着荷花灯。这几日她忙得紧只有今晚上稍稍有些空当便连饭也顾不上吃,忙着用铁丝扎成一朵精緻的荷花,又选些了各种颜色的闪光铝泊纸用浆煳裹住支架。最后将荷花固定在一块轻质的木板上用线穿上,一纸一线都做得格外的细心,最后又小心的收在柜中。玲珑瞧着她眼角溢出的泪水,明白她是思念亲人了,听雪雁说过,芳儿的额娘在她三四岁时便去了,继母待她很冷淡。 宫里长年累月是不许祭奠自己的亲人的。一不许焚香,二不许烧纸,三不许上供。无论过年过节或遇亲人祭日,也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愣一会儿神,默默地道几句,眨一眨眼皮就算完了,只有在做荷花灯的时候,能寄託他们的一切哀思。所谓一切,是为了纪念一个人做一盏灯,也可以为纪念第二个人第三个人,连续做第二第三盏灯。能尽量表达我们的哀思,这总算是极大的恩典了。 终于忙完手中的活儿,见玲珑担忧盯着自己,芳儿将眼泪一抹,冽出个笑容:“听李谙达说明个儿我可以不用在御前伺候着,倒是你啊,就惨啰,面前一大堆好吃的只能看着闻着却吃不着,到时候你的肚子铁定要咕咕叫得。。。。。”说着朝玲珑作了个鬼脸赶着去御膳房帮忙了。 玲珑坐在梳妆镜前,朝镜中的女子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不知道在这里为去世的母亲祭拜她可收得到? 万树凉生霜气清,中元月上九衢明。 小儿竞把青荷叶,万点银花散火城。 今夜的家宴设在了听鹂馆的凉台上。这是夏天经常临幸的地方,一来凉爽有风,没有蚊子;二来皓月当空,放眼四望,可以望见西南湖边上一片火红,湖面漂浮着荷花灯,繁星似的闪烁着,让人心里可能充满无限的安慰。皇帝素来是把皇子们当作最可靠的臣工,委任重要的职位的。于是每年逢元旦、上元等节日都举行“宗亲宴”。这种宴会的规模从几十人到上千人不等,但是皇子都是不可缺席的。康熙早早的让李德全派人去上书房通知教书的老师们早些个放学,去凉台协款待客人。 乘着司衾尚衣的太监为皇上更换吉服的空当儿,雪雁悄悄塞给玲珑两个面鱼(捏成鱼型的花馍,称为面鱼,意喻连年有余)说是御茶房的几个小宫女自己做的,怕待会儿玲珑抗不住饿先填着些,玲珑觉着不舒服中午就没有用饭,这会儿觉着肚子到真饿了起来,可是这面鱼做的栩栩如生反倒让她捨不得咽下肚。雪雁瞧见她一副为难的模样,噗哧笑出声来,拿起一个面鱼塞进她的嘴里笑道:“晓月那儿做了不少,你就快吃吧!不然待会儿在宴会上肚子咕咕叫起来那就出大事儿了。”玲珑这才将另一个也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跟着皇上来到听鹂馆时,已经满座宾客。见着皇上顿时黑压压的跪倒一片。玲珑跟在李德全身后看着眼前,顿时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平日尽给别人磕头今天可算是一併抱了仇,穿回来这么久就数这一刻感觉最暇意,玲珑止不住低下头憋着气忍住笑意。仍旧是老套的情节,康熙向他在天的皇祖母孝庄皇后表达了一番思念与敬重之意,宴会就正式开始了。康熙照例是和嫔妃们做一桌,皇子公主们坐在一桌而那些皇亲国戚则是坐得更远些。 玲珑站在康熙身后只觉着无所事事,侍膳那是由专门的老太监就连李德全也插不上边,更不用说玲珑了。倒是御膳房准备的菜餚让玲珑大开眼见,须知平日康熙用膳不过是主菜八品、小菜四品,再加上汤食、火锅等,主食有米饭、面食等且大多以清淡的食物居多。而今天确是大大的不同,大碗菜四品:燕窝‘万’字金银鸭子、燕窝‘年’字三鲜肥鸡、燕窝‘如’字锅烧鸭子、燕窝‘意’字什锦鸡丝。中碗菜四品:燕窝熘鸭条、攒丝鸡蛋、攒丝翅子、熘鸭腰。碟菜四品:燕窝炒炉鸭丝、炒野鸭爪、小炒鲤鱼、肉丝炒鸡蛋。片盘二品:白糖油糕、如意卷。燕窝八仙汤,还有许多玲珑叫不上名字的,只觉着色泽鲜艷香气扑鼻。倒真给雪雁猜中了,玲珑觉着肚子有些不听使唤的叫起来,只好不着痕迹的向后挪了挪步子,心里有些怨恨起康熙来,敢情是放自己在这当花瓶的吗? 玲珑无聊的朝四周张望着,只见在场的妃嫔各个貌美如花,赛似天仙,就连素来爱穿淡色的德妃也选了件鹅黄色的旗装,相较一身桃红色的宜妃,倒显得人更加的精细小巧楚楚可人。慧妃似乎向来偏爱降紫色的暗花绸女袍,可是白皙的皮肤却被衬托得格外明艷动人。相较前几位娘娘温僖贵妃和三阿哥的生母荣妃倒显得有些姿色平平,不过荣妃的目光扫过玲珑时那是温柔中透着一丝赞赏,温僖贵妃却显得有些咬牙切齿。玲珑也曾听宫里的小宫女们暗地说过,康熙知道上回自己在永寿宫的事儿虽然表面上没有给她什么惩罚,却着实有一个月没有去过她那宫,这对于个一心想要受宠的女人来说的确是不小的惩罚。 第20页 “皇上,晋晴来给您祝酒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玲珑不远处响起。好一个漂亮的人儿,一身粉色暗花锦袍,领口沿镶着石青素缎边,袍里衬着胡色石榴蝴蝶团花绸里,薄施丝锦。十二三岁的模样确是轻盈的体态唿应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再加上踩着一双绣花花盆底,使她显得尊贵万分。白皙的脸蛋上一双清澈黑瞳子,挂在柳叶眉下,配上浓密微翘的睫毛,使她顾盼之间,时而闪烁出傲睨一切的娇纵光芒。这是谁家的格格,居然抢在公主们前面给皇上敬酒?喧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皇上的反应。没有预期中的勃然大怒,皇上似乎有些差异看到面前的这位格格,随即大笑着跟身旁的皇太后说道:“我倒是谁家的格格,长得如此俊俏,原来是安亲王宝贝孙女晋晴阿!”太后细细瞧着半响才笑出声来:“是啊,没想到当年那个淘气的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亭亭玉立的都让哀家险先认不出来了!”听得皇上和皇太后如此夸赞自己,晋晴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朝皇上撒娇的说道:“皇上您还没喝下晴儿敬的酒吶!”“好好好……”康熙居然笑着喝下了这杯酒,须知就是方才皇子们敬酒时,他也只是抿了抿嘴而已。 “皇上,这孩子从小让我给惯坏了,没个礼数还望皇上见谅!安亲王岳乐站了起来朝皇上作了一缉。“安亲王严重了,这孩子我从小见这就疼爱,想当初还曾带进宫陪了我好一阵子!”皇太后示意晋晴坐到自己身边,如同祖母见了孙辈一般格外疼惜。安亲王岳乐乃是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之子,排行第四,曾为清朝入关后的稳定与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与其先辈不同,他是清初改革派的代表,他全力支持顺治皇帝的一系列改革,更是协助康熙平定三藩,现在乃是宗人府掌印之人,皇上又怎会怪罪他的孙女? 见原是位身份如此尊贵的格格,宴会又恢復了喧闹的气氛。晋晴更是获得了众阿哥公主没有的荣耀——皇上同桌用膳。“皇上,哀家好久没看到这孩子,不如接她到宫里来小住一阵陪陪哀家?”皇太后一边示意身边的奴才为晋晴夹菜一边和皇上商量着。“一切按皇额娘的想法就是!”康熙没有任何意见,玲珑明白宫里有多了一个政治筹码。 满桌的菜餚,并没瞧见皇上和妃子们动上几口,大多都成了精緻的摆设,晚宴便也散得早。李德全知道皇上喝了些酒不会再看摺子,便让玲珑交了差事回去休息。 玲珑知道芳儿雪雁都去烧法船了也就没有回屋,一个人顺着御花园的小径慢慢走着。站在玉带桥上,看着湖边站着的内监宫女们都执长柄荷叶,神情暗淡地注视着各自用琉璃作的荷花灯随波上下,燃烛于内,青光荧荧,如燐火然。一时间倒真可谓:朵朵金莲放满河,焚船烧库吟弥陀,夜阑纵目听鹂馆,狐火惊飞鬼火多。 无数的烛光让人看着有些昏昏沉沉,玲珑只觉着妈妈那凄凉的笑容在火光中不停摇曳,顿觉胸闷得喘不过气来。便急忙过了桥找了一处无人的岸边,摘下一片树叶轻轻放入水中,看着它慢慢融入到无数的荷花灯中,越飘越远,带着自己无尽的思念与哀痛。“妈……”玲珑轻叫了一声,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淌了下来,为什么你不带上我一起走,留我一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玲珑的肩上,玲珑回过头,眼前朦胧一片看不清来人,可是那气息,那动作,那身形却再熟悉不过,季翔,是你吗?你终于来找我了。徘徊了许久的心又重新安定下来,玲珑缓缓依偎在那人的怀里,微笑着说了句:“晚安!”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远处的柳树下,隐约可见一个人影,那燃着妒火眼神如同摇曳的烛光一样光亮,却透着阵阵寒意 “玲珑……”玲珑睁开眼看见季翔正微笑着坐在自己身边唤着自己,“你怎么又躺在这晒太阳?” 玲珑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用手遮住眼睛,可以隐隐看见太阳中间桔色的核,但总要冒着流泪的危险逆着光看去,可以看见空气中扬起的无数尘芥。尘尘缕缕的阳光温柔的投注在绿叶上,激起微小的光晕;而那些从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则被筛成斑驳的影子,变成些或明或暗的影,成了印在地上或深或浅的圆。空气里馥郁着芬芳的气息,瞬间流转。只觉着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儿啊……玲珑暗暗祈祷着。 “玲珑,玲珑……”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玲珑不情愿的睁开眼。已经没有季翔温柔的笑容,只有雪雁一脸的严肃。哎,原来是梦。玲珑坐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只觉着今天神清气爽,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雪雁,你怎么还不去当值?”瞧着雪雁不苟言笑的模样,玲珑心奇的问道,难道出了什么事儿了? “玲珑,你可知道昨夜是谁送你回来的?”雪雁端坐在玲珑身边,眉宇间透着一丝担忧。摇了摇头,昨夜的事儿似乎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只记得作了一个甜美的梦却被雪雁给吵醒了。“玲珑,你到底和八阿哥是如何一回事?”雪雁按住玲珑的肩头认真地问道。“八阿哥?”玲珑有些莫名其妙,“没有什么啊,只是跟着十四阿哥身边和他说过几句话而已。”“只是这样?你可知道昨夜送你回来的正是八阿哥!”玲珑一惊,脑海中浮现出昨夜在柳树下那个模煳的身影,原来那八阿哥。想到自己将他误认为是季翔还依偎在他怀里对他说了句晚安,怕是不要让他起疑才好,玲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雪雁见着玲珑这副娇羞的模样,更加认定玲珑是偷偷喜欢上了八阿哥,心中甚是担忧。昨夜虽说干清宫大部分人得了皇帝的恩宠都去园子里烧荷花灯去了,殿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八阿哥也都小心避开,从偏门将玲珑抱进屋安置在床上有瞧着她好一会儿这才悄悄离去,且不说这宫里到处都有眼线,让有心人瞧去了即便不会藉此做文章可也落下个把柄,就是八阿哥对玲珑这份情也是有待商榷阿,阿哥们是天之骄子想要宠幸一个宫女并不是难事,可是假若玲珑真给八阿哥要去也难保他不是图一时新鲜,等这份新鲜劲过去了,赔上的确是玲珑一生的幸福啊。“玲珑,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喜欢上八阿哥了?” “喜欢?”玲珑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我只是觉得他很像一位故人,看着他能让想起那仅存的一点美好回忆……”看着玲珑那渐渐暗淡的眼神,雪雁又觉着一丝不忍,昨夜自己躲在暗处分明瞧着八阿哥注视的玲珑的眼神是温柔中透着丝丝心疼,但愿没有看走眼,但愿一切只是自己多心了…… 慈宁宫里,照例是后宫妃子们每天一次的给太后请安,只过今天却多了被太后接进宫小住的格格乌雅?晋晴。 “皇额娘,你瞧瞧这孩子,当初被安亲王带到宫里时还只有六七岁的模样,这一晃都过去六七年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啊!”惠妃一边赞嘆眼前的女孩长得如此精緻,一边又不着痕迹的感伤自己容宠不再,自从兄长明珠因为帮助胤禔谋夺太子之位而遭皇上的不满,最终被抄家。儿子胤禔更是一再受到他皇阿玛的压制,自己虽然没受到什么牵连可是任谁都看得出皇上对自己有的只是冷漠。 第21页 听了惠妃的贊言众人又是一阵附和,晋晴也害羞的躲在太后的怀中惹得太后直笑道:“到底姑娘家长大了,脸皮子也薄了。”“怎么皇阿奶也跟着一起取笑人家?要是八阿哥在这一定会帮着我说话的……” 一听这话惠妃倒也想起,这位格格当初进宫时曾经出言顶撞过禔。那时禔儿年纪虽不大也已经是容貌俊朗,加之自小歷练骑射摔跤的满人传统,更是身材修伟,英姿勃勃。却看到太子胤礽因身份不同寻常独居毓庆宫受尽皇上的恩宠甚是觉着不平却也懂得尊卑等级背后的含义,半点逾越不得。因此胸中再多不平,也只得忍气吞声,脸上还不敢教人看出来。那时晋晴格格还是半点大的孩子又在自己府上娇纵惯了,到了宫里仗着讨皇上的喜欢外祖父安亲王的权势自是不把这群阿哥放在眼里,言语上没个顾及。禔儿本就处处觉着受气哪受得了黄毛小丫头的出言不逊,当真是像要好好治她一番,倒是胤禩出了声代她求情。胤禩打小就在景仁宫有我抚养长大跟禔儿也算是有些感情这才了事儿。从那以后这位格格显得跟胤禩格外亲近,想必是那是就暗许芳心了吧。想到这儿,惠妃朝太后暧昧的一笑,太后也瞭然于心,向坐在一旁的妃嫔们道:“胤禩那孩子昨晚上下了宴怎么就没瞧着人影了?” 妃嫔们一听这话,倒也明白了几分都笑道:“还真没注意!”“大概是去看他额娘了吧!那孩子很是孝顺!”一旁的德妃开口说到。众人一听说到了八阿哥的生母良妃都隐去了笑容,一位我见犹怜的女子,却不知因为何时热闹了皇上,虽然母凭子贵被册封了妃子却如同被打入冷宫一般很少出入各种宴席。 见气氛尴尬起来,太后有些责怪的瞥了眼德妃,拉着晋晴的手说道:“待会儿等阿哥们念完书了就让人传了胤禩来陪你好好聚聚。”听到这话,晋晴又是一阵娇羞,引得在座的妃嫔们拿她打趣儿。 拜见完各位娘娘,晋晴跟着宫女巧儿回到太后给自己安排的屋子。见晋晴格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巧儿谄媚的说道:“格格想必是累了吧,奴婢扶您进屋休息一会。”晋晴望了一眼这个太后派来伺候自己小宫女,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嗯,也好!”说着将手伸给她。巧儿一见,立刻搀扶着她走进屋将她安置在靠窗的炕上。 “巧儿啊,你进宫多久了?”晋晴撑着额头,半寐着眼问着立在一旁的巧儿。“回格格的话,奴才进宫已有两年了。”巧儿甚是毕恭毕敬,眼前的这位可不是一般的格格,安亲王的孙女自是尊贵无比,兴许这宫里的某些公主都比不过她的分量,将来定是要嫁给某位王公大臣的,想当初知道被分来伺候她,心里可是暗暗窃喜了好一阵子。 “都两年了啊!”晋晴揉揉得说道,“想我虽然年幼时曾进宫住过好些日子,可毕竟还是有好些年没来了,这宫里的规矩倒也忘的个干净,好些事儿还需要你在一旁提点啊!” “格格万万不可这么说,不是折煞了奴婢。既然奴婢被分来伺候您定当一心一意。”巧儿赶紧给晋晴作了一缉。 晋晴满意的看着地上的人,笑着将她扶起,又从放着首饰的紫檀木盒中拿出一支雕刻精美的金簪子插到了她的头上。“这是赏你的!”乔尔本想推辞一番。见她略有深意的微笑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跪在地上谢了赏。 见她收了自己的赏赐,看这也是个明白人,晋晴坐回炕上也不再拐弯抹角,“你可知道昨个儿在皇上身后伺候着的那个宫女是谁?”巧儿略略想了一番,干清宫的雪雁芳儿已经当差很久了,平日也都安分守己的,要说这些日子皇上面前的红人恐怕就是那位乌喇纳拉;玲珑了,被皇上亲点去干清宫伺候,又和几位阿哥走得很近,看来格格问的必定是她了。“回格格,奴才昨日并没有去参加宴会,不过奴才估摸着您说的那位应该就是今年春天才进宫不久的秀女乌喇纳拉;玲珑吧!” “秀女?”晋晴有些疑惑。 “格格有所不知,乌喇纳拉玲珑本是秀女出身。可谁都猜不着万岁爷的心思——将她要去干清宫案前伺候着了。”巧儿细细的解释着个中缘由。“不过常听太后娘娘跟其他宫几位主子说她是个狐媚妖子,这不,她跟十四阿各走得可近了,连带着八阿哥几位阿哥她也给勾上了!”末了,巧儿又嫌说着不过瘾添油加醋了一番,这宫里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受宠…… “噢?”晋晴有些暗暗吃惊,没想到那丫头看上去普普通通,连自己的万分之一姿色都不及却这么受几位阿哥喜爱。最可气的就是居然连八阿哥都想染指。要知道自己从小就想着能够嫁给温柔的八阿哥作福晋,本以为昨日见着自己八阿哥回惊艷不已,可他居然只是淡淡点了个头,宴会上却不时地望向皇上身后的那个宫女,这才逼得自己不得不在宴席上放肆了一下引得众人的目光,以为这样他就会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没料到他居然一路跟着那个女人还把她抱回干清宫。想到这,晋晴不禁狠狠地揪着手中的帕子,任凭手指上那玳瑁嵌珠的指甲套嵌入自己的手掌中。 “格格,你的手……”巧儿眼见的瞧见她手上留下的血迹。赶忙将她的手掰开,拿了上好的药膏涂抹又用纱布包上。“格格,有些事儿急不来,您不妨趁着在宫里小住的这段日子……” 晋晴又恢復了脸上那娇柔的笑容,拔下手指上的指甲套,“是啊,时间长着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配跟我乌雅;晋晴抢东西。 “玲珑,这个图形叫什么来着?我又给忘了。”胤礻我满脸通红的打断玲珑的话,不好意思地问道。 “回十阿哥,这幅图是等腰直角三角形!”玲珑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这个十阿哥真是草包一个,连个图形名字也记不住,居然还想做几何题?“十哥,你真笨,这都记不住,我都记住了,这是等腰三角形这是等边三角形这个是……是圆锥体……玲珑我说得对吧?”见到玲珑朝自己点点头,胤禵骄傲的朝十阿哥望了一眼。 “我不要学了,不学了……”被胤禵这么一瞧,胤礻我有些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将桌上画着各种图形的稿纸往地上抹去。“你不学,可别碍着我们,要发疯到一旁去。”一向冷言冷语的九阿哥一个矫健的身手护住稿纸,瞥了眼还在气头上的十阿哥不屑得说道。“八哥……”没想到众人的眼光如此犀利,就差没在在自己身上射出几个窟窿来,胤礻我转头望向和蔼可亲的八阿哥想要寻求援助。不料八哥给了九哥一个贊同的眼神便又将视线转向玲珑。唉,十阿哥无奈的嘆了口气,这一屋子的人都围着玲珑,本来还想怨她几句发发心中的怨气,只怕我这话还没说出口,他们就要不顾手足之情将我碎尸万段了。都怪皇阿玛突发奇想要咱们做什么几何证明题,他自个儿研究研究不就得了,非要我们也跟着学那些洋蛮子的东西。 第22页 玲珑瞧着十阿哥赌气站在一边,不觉好笑这么大个儿的人了还是一副小孩子性,由着性子做事儿。便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轻声说到:“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可都在一旁瞧着吶,难道您想让他们瞧不起?”十阿哥最痛恨别人瞧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是个有勇无谋的大草包,一听这话顿时有了反应,怒气沖沖的瞧着玲珑刚想说什么,只听玲珑又说道:“皇上可是很重视阿哥们对这些西洋科学的学习吶,那日还说过要是谁学得好要重重的奖赏。”“真的?”见玲珑一脸严肃的点点头,心里估摸着玲珑就算吃了熊心包子胆也不敢欺骗我堂堂一个阿哥,再说她天天跟在皇阿玛身后,一定也听着了皇阿玛的只字片语。倒也真信了便坐回椅子上跟着九哥十三弟一起听玲珑讲解题目,可又觉愤愤不平,于是朝坐在一旁晃着两条小腿悠闲的吃着糕点的十四弟狠狠瞪了一眼,这才觉得算是出了气。 康熙给几位阿哥出的题目都不难,对于玲珑来说更是小菜一碟,不过这些阿哥第一次接触这类科目,显得十分为难。毕竟解几何题靠勤愤背书能就做出的,关键在于解题的技巧。说来也巧,那日玲珑不过是路过御花园恰巧看见十三阿哥坐在万春亭里埋头苦学,一时忍不住好奇便进去瞧瞧,却发现原来他正趴在那里做几何题,不过似乎是找不着解题的门道干坐在那里唉声嘆气。玲珑细细一瞧不过是初等的一道求角度问题,便一时技痒告诉了他。不过当下便后悔了,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居然懂这些定是要怀疑的,只得叮嘱十三阿哥千万不要跟人说起这事儿,十三阿哥答应得到也爽快。 不料今天早上,十三阿哥却带着十阿哥和九阿哥来到干清宫说是要玲珑去帮忙解题。玲珑听着差点没晕过去,愤愤地看着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却也一脸委屈。倒是十阿哥爽快地说道是自己和九哥逼着十三弟说出来。原来那日皇上检查阿哥们作业时夸赞十三阿哥做得好,又将作的较差的几位阿哥批评了一番,十阿哥和九阿哥不服气硬拉着十三阿哥要他讲解题目,可怜十三阿哥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学得表面皮毛怎能禁得住两个哥哥的刨根问题,索性只好说是有高人指点供出了玲珑。玲珑本想死不承认无奈九阿哥阴险的笑道:“这事儿要是让皇阿玛知道了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谁叫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宫女,玲珑只得认栽乖乖得跟着他们回到阿哥所。好在康熙两天前去了南苑察看阅兵活动,这两天倒也没什么事儿做出去一会儿也不会有人起疑。 未了跟着他们三人回了阿哥所才知道八阿哥十四阿哥也在这儿等着自己,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儿,玲珑顿时脸又红又烫不敢朝他望去,只得埋头给十阿哥他们讲解题目,身后传来的炙热的视线让玲珑僵坐着不敢挪动身体,借着和三位阿哥讲解题目一再告诫自己要专心。倒是十阿哥受不了八阿哥的目光,大嗓门的朝他说到:“八哥,你要是也不会就过来坐着一起听嘛,干吗老盯着这儿却又不说话?”八阿哥笑着走到桌旁,用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十阿哥的脑袋,“你倒是专心些阿,玲珑还有事儿做总不能永远在这给你讲题目吧,你瞧你听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非要我坐在一边好好看着你吗?”说着在玲珑身边坐下。“我不过是说了你一句,你就还我十句!我看是你想坐在玲珑身边吧……”十阿哥不服气地小声嘀咕着。 话虽轻,但却字字传到了玲珑的耳朵里。玲珑忍不住瞧了眼八阿哥,却见他俊魅眼眸牢牢盯着自己,见自己脸色泛红他的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这才撇过脸去看着纸上的草稿。 好在几位阿哥天资聪颖,十阿哥也沉下性子来认真听讲,总算是顺顺噹噹的完成了康熙布置下来得题目。 见十哥十三哥一脸崇拜的看着玲珑就连向来自负的九哥都对玲珑透着一丝惊讶的神色,胤禵得意地拉着玲珑的手说道:“我就说嘛,我的玲珑可神了,什么都会,不光是会说好听的故事,教我玩新鲜的游戏就连这些个几何题都会做!”“是啊,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知道得倒挺多的!”九阿哥若有所思的看着玲珑。玲珑知道自己终究会引起别人怀疑无奈只得拿出那副老掉牙的说辞:“九阿哥说笑了,不过是没进宫前跟着一个洋教士学了些皮毛而已,几位阿哥因为是第一次接触自然觉得找不着门路,等做多了便会得心应手。再说,我也不是样样都会,就说这毛笔字的水平就是极差的,若是让阿哥们瞧见原先在府里写的定要大大的笑话我了。”这话倒不假,虽然偷偷看书认了不少字,可是毛笔字自己是怎么也写不好,说好听些那是还能猜出是个什么字,不好听得就只能说是蚯蚓在纸上爬了。 “这容易啊,改日我让四哥教你,他的字可是写得极好的,连皇阿玛都常常夸赞他!”十三阿哥一直对玲珑心怀愧疚给她找了这么多麻烦,这下总算能为玲珑做些事儿算是弥补自己的过失。 四阿哥!玲珑的脑海里浮现出他那炙热的目光,赶忙说到:“不用了不用了,这点小事怎能麻烦四阿哥……” “什么事儿要麻烦我?”玲珑话未说完,就见四阿哥跨进屋里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其实四阿哥已在门外站了许久,本想进去却又想起那天宴会过后瞧着的情景,只觉一阵怒火又涌上心头,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却又听见屋里似乎有人说到自己,正好就顺着声走了进去。 没想到说到曹操曹操就真到了,胤祥高兴得沖四哥笑道:“四哥来得真巧,玲珑说自己的毛笔字写的见不得人,我就想着四哥的字可是咱们几个兄弟当中最好的,不如就让四哥教教玲珑吧,不知道四哥可愿意!” “不用了,玲珑只是一个奴才怎么敢劳烦四阿哥……”玲珑暗暗在心里低咒:这个胤祥给自己惹了一堆事儿不说现在倒好又把四阿哥拉进来添乱子,我躲他还来不及吶…… “一个奴才又怎么会有胆子在这教阿哥们做题目?”见玲珑急于摆脱自己,胤禛只觉一阵寒心,口气不觉稍重了些。 玲珑一惊,为什么今天的四阿哥说话如此残酷,抬头对上他的双眼,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让她浑身颤抖起来。寒冷的目光中透着一丝绝望,玲珑有些害怕的朝后挪了些步子。 “四哥,是我让她来教胤塘他们的,你别怪她!”胤禩走到玲珑身后悄悄伸手扶助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神色镇定的朝四哥说到。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胤禵时见不得有人说玲珑半句坏话的,加上向来讨厌胤禛那副冰冷的模样,气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刚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九哥捂着嘴巴,只得“呜呜呜”的乱挥着手臂。胤祥不知所措的看着四哥和八哥,虽然都不说话确是任谁都感受得出两人之间暗流浮动,难道自己一片好心又错了?小心都走到四哥面前,只觉着他的脸色今天尤其的难看。 “四哥?如果你没空就算了!”斟酌了一下,胤祥试探地问道。“不,我有空。”朝胤祥望了一眼,胤禛又转向玲珑说道:“从明天开始,你忙完了事儿便过来我这吧。”话语中已没有了刚才的那副狠劲,甚似平缓却让玲珑觉着身后湿了一片,这回想躲也躲不掉了,哀怨的看了眼胤祥,这小子听他四哥这么一说还以为什么事儿也没有了,站在那儿朝玲珑一阵挤眉:看,我就说四哥一定会答应的。十阿哥受不了这屋里窒息的气氛,想要去院子里透透气不料却在门口定住了神,今天这是怎么?什么人都往这屋里钻? 第23页 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被皇阿妈留在宫里做客的安亲王的孙女乌雅?晋晴。见十阿哥张大了嘴巴瞧着自己,晋晴掩着帕子取笑道:“十阿哥这嘴里都可以塞得下一个馍馍了!”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抿着嘴低声笑道。 十阿哥不悦的瞪了一眼她,忽然想起这位格格打小那会儿就爱捉弄自己,偏偏碍于额娘嘱咐过万万不可得罪她,害的自己从那时起就被人家误认是个草包。心中一阵窝火也不睬她便直直的走出屋外。晋晴并不在意这个草包阿哥,毕竟今天来的目的是八阿哥胤禩,也就不待人通传声急急走进屋子。确是没有想到玲珑也在这里,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众人都一副严肃的模样,瞧着自己进来了脸上才稍稍显出一丝吃惊的神色。“不知道这位是?”晋晴故意开口问道。玲珑急忙给她打了千儿,“奴婢是干清宫的宫女玲珑。” 怕这位晋晴格格问起自己为什么在这,玲珑又朝她拜了拜说道:“奴婢就不打搅主子们谈话了,现行告退。”屋里就数四阿哥胤禛最大,玲珑有些祈求的望着他,希望他赶快放自己回干清宫。 胤禛也怕这位晋晴格格是个多事的主儿,毕竟一个宫女跟着一大群阿哥在屋里独处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便朝玲珑挥了挥手。 玲珑快步走出阿哥所,这才深深的唿了口气。 “玲珑姑娘……”只听身后有人叫唤自己,莫不是四阿哥又反悔了吧?只得无奈的停下脚步,回头一望正是四阿哥的贴身太监小路子。“不知路公公叫玲珑所为何事儿?”“玲珑姑娘,四阿哥让奴才追上来是想提醒姑娘不要忘了明天的事儿!”玲珑硬着头皮勉强说道:“多谢路公公!”又向阿哥所望去,似乎瞧见四阿哥站在门口也正望着自己这儿。 “玲珑,你今天做事儿怎么心不在焉的?虽然皇上去了南苑,可要是让管事的谙达看见了可是要受罚了!”雪雁一个眼疾手快,托住了差点滚下台子的青花梵文杯,这可是明朝留下的,万岁爷常夸做得精巧。 玲珑见雪雁托住了杯子,悬在嗓子口的心这才落了下来,这已经是今天犯的第二次错了。“对不起,雪雁。我……”玲珑面带愧疚不敢看向玲珑。“唉……算了,你从昨天回来开始就这幅失了心的模样,幸亏这屋里没人……”雪雁还想说什么,只见门口的小太监掀开帘子沖里叫唤道:“玲珑姑娘可在?德妃娘娘传你过去!”德妃?玲珑有些疑惑,不是四阿哥要我去找他?难道是胤禵让德妃来找我的?玲珑一阵暗喜。 “你快去吧,别让未来的婆婆等着,不然十四阿哥见着我又要说我妨碍你们了!”雪雁笑着将玲珑散落在耳边的几丝碎发拨到耳后根,推了她一把。“什么未来婆婆,你尽拿我打趣!”玲珑红着脸将手中擦拭瓷器的帕子丢给雪雁,急急地往外走去,还是先去德妃娘娘那儿躲一躲。 “汀岚,让你久等……了”玲珑掀开帘子却傻了眼,哪里有汀岚姑娘的影子,站在门外等着自己的分明是四阿哥身边的小路子,笑容僵在脸上,玲珑只想夺门而逃。无奈小路子逼近自己微笑着说道:“玲珑姑娘,我家主子怕姑娘走不开便让人传是德妃娘娘找,那些奴才自是不敢阻拦。”玲珑抽动了两下嘴角,有些恨恨得谢道:“真是多谢你家主子了!”“姑娘请。”小路子朝她做了你先行的动作,玲珑只得迈开步子走在他的前头,看来四阿哥是知道自己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便让小路子断了自己逃跑的念头。 一步步挪到阿哥所,不甘心的朝小十四的那院子望去,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想念过他希望他粘在自己身边。“姑娘不用瞧了,今天一早十四阿哥就出门去了!”小路子很好心的告诉玲珑不想引来她一阵白眼。 “我倒是头一会觉得干清宫离阿哥所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阿!”胤禛站在自己院子门口半倚着门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玲珑。 玲珑有些回不过神呆呆的看着他,只觉着不过是一个晚上不见他却显得憔悴了许多,原本就清瘦的脸颊上,那双深邃的眼睛有些深深的凹了下去,让人不由心疼起来。玲珑走近他身边刚想请安,不料却伸手握住她的手一个使劲将她拉进院子,沖身后的小路子吩咐道:“你在外面候着!”小路子喳了一声将院子的门轻轻带上。 玲珑想要挣脱他的手掌,这要让人瞧见了可如何是好?“四阿哥,你快放手,这要是让别人瞧见了……”胤禛转头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赌气似的轻轻加力握了一握,仍旧携着她向前走去。 玲珑只得放弃任由他拉着自己走进南院的书房。 午后的阳光里,透着浓浓的暑意,屋外阵阵蝉声传进来。阳光穿过窗格子斜斜的透进进来,在金砖上烙下影子,静淡无声。 玲珑的鼻尖上沁出细密的一层汗珠,只是屏息静气。只觉得四阿哥的唿吸暖暖的拂在鬓角,吹的碎发微微伏起,酥酥麻麻却又不敢乱动。他的身子亦贴着自己,左手轻轻环在自己的腰间看似无力却也叫玲珑动弹不得半分。右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止不住的有些颤抖使不上劲,若不是他有力地握着,只怕手中的毛笔早就拿不住在纸上乱画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可是因为近在耳畔,反倒觉得令人一震:“手别发抖,写字第一要腕力沉稳。”玲珑到底是笔下无力,只是任由他他擎着她的手就这么一比一画……“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是温庭筠的《新添声杨柳枝》,玲珑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汇集。 “四阿哥!”玲珑咬着唇轻声叫到,“不要这样……” 胤禛低头瞥见怀里的人儿脸红的如同熟透的虾,连莲青色衣领之下颈白腻若凝脂也染上淡淡的红晕,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你怕了?” 听他如此一说,玲珑更是惊慌,微微使力想要挣脱他的束缚。眉头一皱,缩紧了手臂将她牢牢的圈在怀中,下颚轻轻搭在她的颈窝处说道:“为什么要躲着我?你怕我?”玲珑不敢再乱动,透过薄薄的宁绸衣料传来的是他滚烫的体温,腰间的手掌更是炙热的要在自己身上烙下印子不可。“我没有……”玲珑声若细蚊。 “你有!你明明知道我在看着你,却故意只瞧着八弟……那晚上居然还躲在他怀里……”一想到那天的情景,胤禛额头的青筋就爆了出来,手臂一个用力仿佛要将玲珑嵌入自己身体里。玲珑有些喘不过气,使劲想要将腰间的手臂挣脱,急急得想要转头向胤禛解释:“我没有……你误会了……”未料两人面对着面不过也就三寸的距离,她的嘴唇轻轻滑过四阿哥的脸颊。玲珑脸又是一红,急忙撇过头去。 胤禛觉得鼻尖传来阵阵清香,盯着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不忍移开视线,半响才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自己。“我要向皇阿玛讨了你可好?”“不好!”玲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顿时只见四阿哥的脸上又附上一层寒意,满眼都是受伤的神色。“你就真得这么喜欢八弟?” 第24页 喜欢八阿哥?为什么人人都问我这个问题?十四阿哥问过,雪雁问过,现在连四阿哥也来问我,玲珑低下头却不知道如何作答。“不可以!”见玲珑如此表情,胤禛慌乱的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你是我的!”话语里透着一丝激动却更显得无力。玲珑伏在他的胸口,只觉着那“咚咚”的心跳声震得自己头脑发晕,每一声都震入自己的心中,在心头打上个烙印。从他怀里抬起头,玲珑静静地看着他的双眼,依旧是先前在梅花树下遇见时那么清澈;依旧是在养心殿时遇见的那般深情;依旧是在寿安宫时透着淡淡的落寞……那双眼睛仿佛一波深潭,吸引着自己不由自主靠近它,更愿意就这么义无反顾的沉入潭底。玲珑触上胤禛皱着的眉头想要将它抚平,可是却怎么也抹不去他一脸受伤的神色。 胤禛抓起她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颊,只想静静感受这宁静的一刻,看不见后宫阿谀奉承的嘴脸,也不需要懂得尊卑等级背后的含义,只是拥着眼前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不争朝夕不离不弃就这样过一辈子。 “胤禛……”玲珑轻唤着,却也就是这一个让她迷茫的名字使她顿时清醒过来。她勐地推开他,不可置疑的看着眼前的人,不,他不仅仅是一个男子不仅仅是康熙的第四子更是未来大清的雍正皇帝,可是自己吶?只是一个宫女一个在时空隧道迷失的女子,不属于这个身体,不属于这个时代更加不会属于将来他后宫中的一员。“不,不可以。”玲珑使劲摇着头害怕自己心中不知名的情愫在悄悄滋长。“为什么?”胤禛不解的望着她,明明刚才她还一副小鸟依人现在却将自己拒之千里? 和风在树梢拂动,沙沙作响,屋外间歇传来知了的鸣声,除此之外,时间彷佛静止了 “你还是忘不了八弟”声音里掩藏不了他浓浓的失落。 “不。”玲珑打断他的话,“我不属于这皇宫,只要出了紫禁城任谁我都会忘记的”玲珑不忍去抬头看他,朝他拂了拂身不再犹豫地说道:“多谢四阿哥指教,玲珑不过一个奴才,还请四阿哥不要再在奴才身上费心了。” “你”胤禛狠狠地拍下桌子,将那张写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宣纸糅进自己手中。 玲珑没有再说什么绕过他走出了书房。 冲出阿哥所,玲珑这才蹲在地上埋头呜咽的哭起来。 “你怎么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随后玲珑感觉一双手轻轻拂上自己的头顶,像妈妈哄小孩似的拍着。玲珑止住泪水抬起头却仍旧有些微微的抽泣,是十三阿哥。“每次我额娘伤心难过我都是这样哄她的!”十三阿哥的额娘?玲珑想起来了,是住在离干清最远的重华宫的敏妃,记得中元家宴上曾经见过她,惊鸿一瞥只想起那句“娥娜似仙子,清风送香远”诗词来,只可惜再美的人都无法让康熙“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康熙对待后宫的各位嫔妃向来都是不偏不倚,以此维持着后宫的平和,这就是后宫——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玲珑擦擦眼泪,恐怕就是敏妃的不争不抢的个性造就了胤祥这么善解人意,虽然只比胤禵大上两岁,可却已经懂得后宫森严的等级,不是自己的东西从不会痴心妄想。如此残酷的世界要一个十岁都没有的孩子去面对真是何其残忍,玲珑人忍不住将胤祥拉在怀里,更坚定了找到那幅画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玲珑转过脸,只见胤禵正气喘吁吁的站在自己身后,小脸上沾满了汗珠子。“你又跑到哪里疯去了,满都大汗的。”玲珑拿出身上的帕子细细的为她擦去汗水,刚才还想到他整天风风火火的,不过这样也才像个正常个小孩子嘛。 “十三哥,你怎么又背着我找玲珑玩?都跟你说了玲珑是我的,你和哥哥们上书房去玩就好了,干吗老是跟我抢东西!”胤禵一边享受着玲珑无微不至的照顾,一边愤愤地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十三哥。胤祥有些无辜的说道:“我没有,只是刚才瞧见玲珑从四哥那跑出来躲在这哭,就想安慰她一下。” “什么,四哥欺负玲珑?我要找皇阿玛教训他去。”胤禵一听这话,立刻捲起袖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玲珑赶忙拉住他:“没有,四阿哥没有欺负我,只是我自己心情不好罢了。再说你的皇阿玛现在还在南苑吶,你上那儿告状去?”这个小十四总是处处护着自己,就像自己的开心果一样,玲珑将两个孩子拉在怀里,觉得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恩赐,让自己重新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对了,听说你今天一早就出了阿哥所,又跑到哪里淘气去了?”玲珑揪着胤禵的小鼻子问道。 “我去找那副……”一听玲珑误会自己去淘气,胤禵委屈极了,开口就要解释却发现十三哥也在一旁,玲珑说过那是自己和她的秘密怎么让十三哥也知道,于是立刻打住了话将玲珑拉到一旁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我找到你说的那幅画拉!” “真的?”玲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蹦出嗓子眼。“嗯,真的,真的。本来听小安子说他从别的奴才那打听到符望阁里有好多画我还不信,今天早上特意去瞧瞧,居然真地给找到了。” 符望阁?是在宁寿宫花园第四进院落里吧,听说那里以金、玉、珐瑯等镶嵌装饰室内,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一般的宫女太监是不给轻易进去的。“十四阿哥,能带我去瞧瞧吗?”“当然可以拉,我本来就去干清宫找你,可那宫的丫头说你去了额娘那儿,我就又跑到额娘那里,可是额娘说你没去过,没想到回来却瞧见你了!你还说我是到处玩耍,玲珑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胤禵故意噘着嘴一副大大的受了委屈的模样。 玲珑只觉好笑:“十四阿哥要什么有什么,玲珑又能给你什么吶?”“要你天天来陪我玩,陪我说话……”胤禵立刻开心地说到。 玲珑点点头,只怕等自己找到那幅画也就没有多少日子可以陪他玩耍了。胤禵乐得拉着玲珑就要去符望阁。“等等,十四阿哥。”玲珑拽住他的手,转身走回还愣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胤祥,“十三阿哥,奴婢有事要去做,就不能陪你了。”胤祥乖巧的点点头又有些羡慕的朝十四弟看去。“回去要好好复习几何题哦,让皇上瞧瞧他的十三阿哥不仅乖巧懂事还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玲珑摸着十三阿哥光熘熘的脑门,至少比起你的其他几位兄弟,你可是活的最荣耀的一位皇子了。 玲珑转身拉着胤禵往符望阁走去。符望阁算是宁寿宫花园中最高大的建筑了,听雪雁说过登临其上可以一览紫禁城内外的秀色,每回想家的时候总想上去瞧瞧,看一看九城之中的万家灯火,哪怕只能看着宫墙外的一草一木都会感觉比在这宫里温暖人心。不过因为符望阁里面藏有大量的字画,宫女太监是不可轻易进去的,雪雁也只有想想一解思家之苦。 第25页 玲珑跟在十四阿哥身后忐忑不安,不知能不能跟着一起进去。守门的侍卫见是十四阿哥请了安放了行,可到了玲珑却大刀一挥:“符望阁不许宫女进入。”“大胆,玲珑是我的人,怎么我能进她就不可以?”胤禵人虽小,可到底是皇子那架势自是不容小视。侍卫立刻跪下说道:“十四阿哥见谅,不要为难奴才。”虽是低声下气,但话中坚定的语气却暗示着玲珑是绝对进步去的。 既然进不去,那就让十四阿哥把画带出来呗!玲珑赶紧朝胤禵作了个暗示:“主子也别为难他们了,既然奴婢不能进去,那么就在这周围转转等着主子吧。”胤禵看着玲珑响了一会“好吧,。”便独自进去了。两个守卫见十四阿哥在为难他们感激地看了玲珑,玲珑笑道:“馆子里进不去,不知可不可在这四周转转。”侍卫点点头也不再去理会她。 玲珑若无其事的在朝四周打量起来,只见靠着右侧隐秘的树荫下正有一扇窗户,便悄悄的走了过去,朝窗户上轻轻敲了几声,但愿胤禵这孩子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窗户“吱熘”一声打了开来,探出的正是胤禵的小脑袋。“玲珑我聪明吧!”见玲珑给了他一个赞嘆的眼神,小孩子咧开嘴巴好不得意。 “十四阿哥,那幅画吶?”玲珑没有心思再和胤禵说笑,一心都想着那幅画。“在这在这!”胤禵弯下腰将刚才放在地上的画卷递给她。玲珑急忙接过画卷满心喜悦的打开一看,画上确有一个小女孩站在树下拿着花,只不过画上可不只这一个孩子,另一孩子站在树下在捉蝴蝶吶~~~玲珑欲哭无泪的看着:“这画上可是有两孩子啊!”“可是你不是说是小女孩拿着花朵站在树下吗?”胤禵趴在窗框上指了指画上的小女孩,“这不是画着吗?”“可是……这是两个孩子,我只要一个就够了!”玲珑觉得头好痛,真是不应该托这么小的孩子办事儿。“可是你当时你也没说只要一个啊,我帮你把那个小孩给抹掉不就得了?”胤禵天真的伸手就要将画拿回去。“不可以!”玲珑吓得急忙将画卷抱在怀里,虽说不是自己要找的,可好歹也使哪位叫不出名字的大师做的画,怎么能让胤禵就这么白白糟蹋了。 胤禵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玲珑身后不远处那位乌雅;晋晴格格正带着一群太监宫女瞧着自己。“玲珑……”他朝玲珑指了指身后。 玲珑只觉身后传来一阵阵寒意,硬着头皮转过身,却见正是那位尊贵无比的晋晴格格,她那娇艷的脸蛋因为嘴角的一抹淡笑显得更加明媚动人,只是她的笑意让玲珑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因为她正牢牢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幅画卷。“来人哪,将这个胆敢偷画的宫女拿下。”“喳……”立刻几个面露兇狠的太监走上前架住玲珑。“不,不是这样的格格……”玲珑急急得想要解释,晋晴却走上前没在给她解释的机会,狠狠地甩了玲珑一个耳光,一道血印留在了玲珑的左颊,微微的渗出血来。晋晴满意的转动了下小拇指上那精緻的指甲套,看你今后这副模样还如何去迷惑八阿哥!“你这个该死的奴才,枉费了皇上对你的信任,竟然做出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来。现在皇上不在宫里就带到慈宁宫交给太后娘娘去处置吧!”玲珑被打得晕头转向,听着她对自己的控诉,却急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不可以!”胤禵大叫着从阁内跑了出来,“不是玲珑的错,是我让她这么做的!”拦着太监们不让他们带走玲珑。太监们不敢对皇子不敬,只得停下步子望着晋晴格格。晋晴狠狠地瞥了言玲珑,忘记了十四阿哥是这丫头的靠山。她笑着走到十四阿哥身边说到:“十四阿哥还小不懂得辨认谁是坏人,可别叫这些有心的奴才给带坏了!”“玲珑不是坏人,你才是!你放了玲珑!”胤禵使劲推了她一把愤愤地说道,转头心疼地看着玲珑脸上的伤口,都流血了!胤禵呜咽的哭了起来。晋晴被他这么一推脚下一个不稳多亏身旁的宫女扶住这才没有摔倒,脸上的笑意退去,兇狠的说道:“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把人带回去?”太监们见主子生了气也不敢再犹豫,立刻拽着玲珑往慈宁宫走去。 “你们放开玲珑!”十四阿哥无奈被身边的小太监们拼命抓住,不甘的又哭又叫挥舞着拳头,眼睁睁的看着玲珑被晋晴格格带走了。小太监见人已走远这才放开十四阿哥跟上前去。胤禵一人坐在地上又是好一阵哭闹:“额娘,呜呜呜呜……他们欺负我!”对了,额娘说不定可以去到皇祖母那儿代玲珑求情,胤禵赶忙爬起来往寿安宫跑去。 薄纱般的夜雾在树梢上慢悠悠地飘动,晚风吹拂,阵阵清凉。站在窗前的人儿妆容依旧,头上梳着短短的两把头,别着一枝大如意头的扁方儿,一对三道线儿玉簪棒儿,宝蓝色的缎绣云鹤纹袷便袍外罩着月白色的大坎肩,馨兰;博尔济吉特娇艷的脸庞牢牢盯着窗外庭院内的小径。 “主子,起风了,您还是把这披风穿上吧。”一旁的宫女担忧的说道。 “不,你去瞧瞧秦柱儿回来没?不过叫他去干清宫打探点消息怎么这么久?”没有理会身边的宫女,馨兰有些焦急的说道。今天早上在太后那里似乎自己的精心打扮让皇上耳目一新,还夸奖了自己最近识得不少的汉字,不知道今晚上皇上会不会翻自己牌子。一想到皇上那闪烁的目光,馨兰的脸又不自主的红了起来。 “主子,主子,秦柱儿回来了。”一旁的宫女指着走在庭院里的小太监提醒主子,顺治爷向来对后宫的蒙古妃子都不闻不问,今天早上难得对主子和颜悦色让主子不禁大喜,特意精心打扮一番等着皇上的幸临,还让秦柱儿去干清宫那里等着消息好早一步回来知会一声。可是瞧着秦柱儿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小宫女有些同情的看着还是一脸高兴的主子。 “秦柱儿,怎么样,今晚皇上翻了我的牌吗?”馨兰有些迫不及待跑到殿外朝站在庭院里的小太监焦急地问道。 “回主子,皇上今个儿………今个儿翻的还是董鄂妃的牌。”小太监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不忍看到主子一脸失落的模样。主子为了能得到皇上的注意想尽办法学习汉人的那些诗词,怕皇上嫌弃蒙古女子不够贤惠,又让宫女们教自己针线活,结果手指头让针扎的全是洞眼……可是这样仍就不能讨皇上的欢心。 “你说什么?”馨兰有些不敢相信,明明早上皇上还对自己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怎么偏偏他心里还是只有宛如那个贱蹄子。“为什么会这样?皇额娘你骗我。我按照您说的什么都作了为什么皇上还是不愿意宠幸我?”馨兰蓦然的摊开自己的手掌,指尖上那一个个针眼都是自己对皇上的一片真心阿,为什么自己总比不过宛如?这一脸妆容,一身锦衣又有什么用?她顿时气结的将满头的簪子绒花统统拔下扔在地上使劲的踩着却怎么也发泄不了心中的愤恨。 第26页 “主子,别这样。”看见主子发疯似的举动,一旁的太监宫女急忙上前劝阻。女人的哀号,奴才们的劝解声迴响在整个紫禁城里,皎洁的月光罩的这里更显冷清,有的只是无数人的寂寞与哀愁。 “主子,主子?”贴身侍女焦急的唤着坐在炕上陷入沉思的太后。太后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自己早已不再是当初住着的坤宁宫的皇后而是已身为后宫之首的皇太后,只是玄烨虽敬重自己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当初在选秀时看到乌喇那拉玲珑这丫头本以为贬她去德妃那做宫女,却没想到皇上对她也产生了兴趣,还嵚点了她去御前伺候。玄烨这孩子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难道他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丫头的表姑姑害的先帝冷落了后宫的所有女人唯独将她捧在手心里?虽然明白玲珑并不是宛如,可是看着那两张如同一个模子刻出的脸庞心中就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本以为时间的流逝可以让自己不去在意宛如带给自己的耻辱可是这丫头居然硬生生的让那道伤痛显露在众人面前,她狠狠地将案上的茶杯扫到地上。 “太后息怒啊……”身边的宫女们一惊,都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喘气,生怕太后将怒火发在奴才们身上。殿中安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飞蛾扑火的噗哧。 “那丫头怎么样了?”透着寒意的声音迴响在殿阁内。 一位服侍太后多年的嬷嬷将头稍稍抬起答道:“回主子,那丫头在暗房里不哭也不闹,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想必是在反省吧。” “她要是真在反省倒也省得哀家操心了,要不是看在四哥儿苦苦哀求的份上,哀家真想好好给她顿板子让她明白这宫里不是有皇帝的宠幸就可以目中无人的。”太后恨恨得说道。又掸了掸袍子将手伸给身边的嬷嬷:“乏了,伺候哀家就寝吧。 嬷嬷到底跟随太后身边多年,又怎会不晓得她心中的疙瘩,便也没有多话只是指挥着伺候的宫女们服侍太后睡下,又在暗房外朝里望了望。虽说仍是八月的天气,可是这暗房不比别处,到了深夜总会感到阴冷潮湿,只见玲珑蜷着身子缩做一团一动不动,莫不是被冻坏了吧,她暗想着却也不敢打开房门给她送床被子,太后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若是知道了免不了自己也会被连累,真是可怜这女孩了……嬷嬷嘆了口气,摇摇头转身去殿外当勤。 胤禩将头枕在嫡母卫氏的双膝上,感受着这同顺斋的宁静。打小就知道皇阿玛因为额娘是辛者库罪籍不宠幸她,可是作儿子的又怎会因此嫌弃自己的亲身母亲?皇子未成年之前是子凭母贵,成年之后才是母凭子贵。皇阿玛将自己交予惠妃娘娘抚养,不让自己来看望额娘却仍然受到这宫里势力小人的白眼,从懂事起就遭受的多少排挤与不公,就连那些个宫女太监见了自己也是三分尊敬七分的轻视。恐怕真正让自己安下心的只有在这永和宫的后殿同顺斋了。 殿里冷冷清清,朴素的和雍容的紫禁城显得格格不入,三两个宫女太监已让额娘打法到殿外去了。耳边传来额娘悦耳的歌声:“蓝蓝的天空上飘着那白云,白云的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无边地草原是我们的故乡,白云和青天是我们的蓬帐,朝霞迎接我自由地歌唱,生活是这样幸福欢畅……” “额娘,为什么我身为一个阿哥却连自己喜欢的女孩都保护不了?”胤禩闭着眼睛,想起白天和乌雅;晋晴的对话,只觉得胸中一阵气闷。 卫氏不再唱歌,只是缓缓的抱住儿子,忽然想起那张多年前被自己烧掉的芙蓉色的薛涛笺: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说明一下,本人是春晚的粉丝所以一定要请琳琅来客串一下)不觉眼睛有些微红,“你上回子和我说的那个叫玲珑的姑娘怎么了?”卫氏关切地问道。 “她今个儿和十四弟去瞭望符阁。”感觉到额娘冰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幽幽的香气袭来,顿时让自己感到无比安心。“说是去找幅画,结果被乌雅;晋晴给捉住了。”一想到这儿,胤禩的眉头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乌雅;晋晴?是乌雅;晋晴安亲王爷的那个外孙女吗?”前些日子去钟粹宫和宜妃聊天时似乎听她提起过这位格格,卫氏不确定得问道。 胤禩点点头,坐起身有些为难的看着额娘:“似乎是因为我的缘故,让那位晋晴格格对玲珑格外关注,我觉得她今天逮着玲珑也并不是碰巧……”胤禩不敢再往下想。卫氏有些心痛的看着儿子一脸的焦急,淡淡地说道:“只要身在紫禁城一天就要时刻小心着身边的每个人阿。” “额娘我知道,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努力很小心的过着每一天,不让别人看不起自己,不给您脸上抹黑。可是今天乌雅;晋晴说的话却让我……她说她可以给我想要得东西,我……”胤禩懊恼得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想着玲珑还被关在慈宁宫的暗房中又充满担忧。 卫氏心中明白,是自己的身份阻碍了儿子,即使他再努力都无法得到别人的认同,只怪自己年轻时和皇上的那段孽缘如今才让儿子如此为难,将儿子搂入怀中有些哽咽得说道:“是额娘对不起你。” 静悄悄的殿内只听得低低的啜泣声。 “格格,今天要不是四阿哥去求情,奴才瞧着皇太后都有赐那丫头的死罪的心了!”巧儿说笑着给坐在镜前卸妆的晋晴端上一杯普洱茶和几碟精緻的小点心。晋晴格格真是深得皇太后的喜爱阿,江南进贡的织锦,玉器珠宝源源不断地往这屋送来,就连每日用膳都是和皇太后一起。巧儿暗想着,只要自己好好伺候着想必将来一定会有出头之日。 镜中的女孩儿轻蔑的瞧了眼身后巧儿一脸讨好的模样,没有开口不紧不慢的将头上的髮簪和太后的赏赐的那朵瑶池清供边花一一取下放在梳妆盒里,轻轻啜了口清香扑鼻的普洱茶,只觉心中一阵舒爽,嘴角不觉扯开一丝笑容。 巧儿又说道:“格格,上回您派几个小太监监视着玲珑那丫头没想到还真给您逮着她犯事了,瞧不出她一副老实的模样居然会这么大胆的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不过她也够精明阿知道拖着个阿哥一起犯事儿……”“够了,在宫里呆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说话分个轻重?阿哥的事儿岂是你们做奴才的能妄加评论的?”晋晴不悦的打断她的话,责备的看着她。“德妃娘娘深得皇上喜欢,我还不准备得罪她。十四阿哥掺和进来的这事儿,玲珑既然没有提你也给我把嘴巴管牢了。”说完又瞪了巧儿一眼,拿起梳子慢慢的梳着秀髮。 巧儿见她变了脸色大气不敢喘一下,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不吱声。 “对了,皇太后一般何时心情比较好?”晋晴又开口随意的问道。 “回主子,皇太后一般午休过后心情都比较愉悦。”巧儿有些战战兢兢的回道。晋晴点点头,让她伺候着就寝后朝她挥挥手:“下去吧,今晚不用在外守着了。”“是。”巧儿舒了口气作了一缉匆匆退出屋外。 第27页 哼,势力的奴才,晋晴不屑的看了眼巧儿卑躬屈膝的模样。躺在床上瞧着头顶深蓝色的帐幔上一排粉色流苏随着从窗外吹进的晚风微微飘动,想起白天八阿哥那双温暖的手抚在自己背上的感觉,脸微微发烫起来却又开心不已,八阿哥心里总算已经有了自己存在,虽然手段有些激烈,可是爱慕他的这份心又岂是别人可比的?至于玲珑,既然四阿哥那么看重她不如做个顺水推舟,也好让八阿哥死了这份心。 盯着那晃动的流苏让晋晴越发感到困意,想到一切都按着自己理想中的发展,晋晴微笑着合上眼,甜甜的进入梦乡,嘴角还带着丝丝笑意。———————————————————— 宫廷祖宗的家法,绝不许晚上贪玩熬夜不睡,也不许早晨睡懒觉不起床,宫里上下几千人,都要切实遵守这个规矩。午时是必须午睡的,这叫得天地阴阳的正气,是健康长寿的秘诀。 晋晴午睡过后特地先走了趟慈宁宫的御茶膳房,叮嘱那儿的小太监们做了皇太后最爱吃的什锦细馅的绿豆槽糕以及用上等的普洱茶熬煮成奶茶,亲自端着来到太后的寝宫。 太后刚刚午睡起来,正端坐在镜前让嬷嬷们梳妆打扮。在镜中瞧见晋晴争端着银盘一声不响的站在身后有些吃惊,转过身来朝她招招手:“你这孩子怎么做起奴才们的活了,李嬷嬷快去帮她端着。”站在一旁的李嬷嬷急忙走上前伸手想要接过盘子,晋晴却笑着闪开了,径直走到太后面前:“皇奶奶,这可是晴儿特地为您做的,怎么能让别人端给您?当然是自个儿端过来才更显得有心意啊。” “你这孩子,还真是贴心。”太后示意她将盘子放在案前,热络的拉着她一同坐到炕边。“安亲王爷真是好福气啊,有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外孙女!”拍了拍晋晴的手,又朝身边的几位嬷嬷别有用意得说道:“不知将来咱们的哪位有这个好福气能把她娶回去做福晋阿!”嬷嬷们都笑着点点头。晋晴娇羞的缩在太后的怀中,捂着脸儿。 太后笑着拈起盘中的一块绿豆槽糕尝了尝,顿时笑开了花儿说道:“还是咱们的晋晴格格贴心眼,知道哀家爱吃这糕点。”随后又拈起一块和着浓郁的奶茶细细品尝起来。 晋晴见太后心情愉悦便从炕上站起朝太后作了一缉:“皇奶奶,晋晴向您请罪。” “你这事做什么?快起来。”太后急忙起身亲自扶起她,“这么乖的孩子,何罪只有?” “皇奶奶,其实是晋晴错怪玲珑姑娘了!”晋晴一边说着一边又要朝太后伏下身。 “噢?此话怎讲?”一听到是关于玲珑的事儿,太后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坐回道炕上。 “回皇奶奶,那日我碰巧经过御花园瞧见玲珑站在符望阁那儿朝窗子里张望,当下就想这奴才定是窥视符望阁里那些个金、玉、珐瑯等装饰品,也没有盘问清楚就先逮着她就交到皇奶奶您这来了。后来又听说是四阿哥派她去取画的,于是晋晴就自作主张暗地里让奴才们去打探了一番,阿哥所的那些个奴才们都说当日玲珑是从那儿直接去符望阁的;也向干清宫的太监宫女们打探过玲珑平日的为人。玲珑心里明白一定是我冤枉了她,她平日素得皇上信任自是一心傲之人咽不下这口气,这才不肯解释。”晋晴用帕子掩着面哽咽着:“皇奶奶,晋晴自知有错可是碍不下这面子,始终不愿来向您请罪。可是跟着您这么久每日看您诚心吃斋诵佛,对待奴才们和颜悦色,心里实在不安。今个才向您负荆请罪来了,就您原谅晋晴吧。” 太后嘆了口气,让李嬷嬷将地上的人扶起。“这怎么能算你的错,那丫头既然知道深得皇帝的信任就更不该骄傲狂妄,要是她能有你这一半的懂事也就不枉你们这么多人为他求情了。罢了罢了,还是等皇帝从南苑回来自个儿去处置她吧,也省得哀家这张老脸整日作坏人。”说完吩咐李嬷嬷去通知干清宫管事的太监将玲珑领回去。 太后将一脸乖巧的晋晴拉入怀中说道:“难为你这孩子这么识大体,皇奶奶一定给你找个好夫婿。” “皇奶奶,晋晴不想嫁人只想永远陪在你身边。”晋晴窝在太后怀中,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眼角上挂着的几滴泪珠更加让她娇艷的脸庞熠熠生辉。 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哭泣,有人嘆气,有人为自己擦拭身子,有人餵自己吃药……躺在床上的玲珑一双黑睫缓缓捩动,在发出虚弱的呻吟声后,终于睁开盖住她明眸的沉重眼皮。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又黑又冷的小屋子而是和雪雁芳儿那个温馨的小屋子,不知道哪路的菩萨神仙显灵保住了自己的这条小命,玲珑自嘲的笑了笑。 屋里静悄悄的,想必她们都去当差了吧。夕阳透过窗格子撒得满地金灿灿,挣扎着想爬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是趴在床上,稍稍挪动了一下,浑身酸痛玲珑这才想起自己在慈宁宫结结实实的挨了顿板子,使不出劲来。嗓子渴得冒烟了,玲珑望着桌上的茶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费力的撑起身子往床沿挪动着,刺骨的疼痛从下半身传来,让她哆嗦的直掉眼泪,一个不稳便摔下了床。 无力的趴在冰凉的地砖上,玲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曾经以为自己很勇敢:父亲为了前途抛弃了妈妈和自己,没有关系,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一边努力学习一边照顾着患上忧郁症的妈妈。习惯了妈妈每天哭闹叫喊转眼却坐在家门口笑着说要等爸爸下班回家,玲珑咬着嘴唇将泪水逼回眼眶中不在妈妈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只是一个人躲在小屋角落里忍受着肩上越来越重的担子,为自己加油给自己一点支撑下去的信念,直到季翔的出现。 他总是心痛的看着自己:“为什么你总装作如此坚强?我的肩膀借给你,休息一下吧。”犹豫过,徘徊过,眼前的这份幸福是不是真的属于自己,多么渴望他那双温柔的眼神永远只注视着自己。颤巍巍的将头枕在他的肩上,鼻尖充满了他身上独有的清爽气息,牢牢叮嘱自己要一辈子记住这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和印着自己身影的深幽有神的眸子。 现实总是那么无情可笑,一次又一次愚弄着你。当你尝到了幸福的甜头已经如同罂粟般让人无法捨弃时,他却微笑着轻易的将幸福从你眼前带走,让你抓不住,却也收不回付出的感情。又一次让自己清楚世上最可信的人只有自己,不要奢望不属于你的东西。 可是心头这么多的伤痕不是早应该磨平身上所有的稜角,习惯一个认的孤独了吗?为什么此时此刻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还会期冀有人能来关心自己照顾自己,讨厌如此冷清的屋子,渴望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容?玲珑将脸贴在冰冷的砖上,抽泣着…… “你不要命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即有人将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将她一把抱起放,让她趴卧在床上又细心的为她调整好一个舒服的位置。 玲珑睁开眼委屈地看着来人,那人细心的为她盖好被子挫败的说道:“你这样子让我如何不再为你费心?”冰凉的手指抚上玲珑因为滚烫的脸颊,抹去她满脸的泪痕,羽毛般的触碰是那么的轻柔仿佛在触碰着世上唯一的珍奇宝贝。 第28页 看着他那清冷深邃的眼,玲珑觉得眼皮又开始沉重起来,脸上那冰凉的感觉让自己稍稍感到舒服,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着她发出均匀的唿吸声,坐在床边的男子这才安下心,手指尖徘徊在玲珑脸颊上那道细细的伤痕,虽然天天都有上药不再像先前那般明显,可是仍旧留下淡粉色的痕迹恐怕就是灵丹妙药也无法在让这张脸完好如初了。 他收回手,又看了床上熟睡的人儿,这才在起身。夕阳下,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已经变得混沌不清,透着阴冷的目光。“乌雅?晋晴,我会让你为这道伤痕付出代价的!” 左脸颊的下方一道粉色的细痕突兀在镜中白净的脸庞上,即使抹了半个月的上等药膏,也仍然无法让那的皮肤完好如初。玲珑无奈的在化妆盒里取出一片胭脂绵,这是芳儿自己用玫瑰花制成的。那丫头毕竟岁数小爱漂亮,向老太监要了些京西妙峰山进贡玫瑰花,用石杵捣成原浆,细纱布过滤后制成清净的花汁注入备好的胭脂缸,再用蚕丝绵剪成小小的方块或圆块,叠成五六层放在胭脂缸里浸泡十多天后隔着玻璃窗子晒。 玲珑用小指蘸着温水在胭脂绵上来回涂抹,待到化开后方涂抹在那处细痕上。淡淡的酒晕色总算稍稍起了点遮盖的作用。玲珑舒了口气,看来只要是女人都逃不过爱美的天性吧。 静静的坐在镜前,玲珑看着自己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仿佛又回到刚穿来时那副病怏怏的模样,白皙的皮肤只显得更加苍白毫无生气,眼睛已经深深凹了下去,似乎脸颊又瘦了一圈。记得自己刚醒那会儿,芳儿一个劲的搂着自己又哭又笑:“总算是醒了,你都昏睡了半个多月了。要不是你还有唿吸,我真怕你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了……”“不要胡说。”雪雁也红着眼眶撇过脸去端着药碗站在一旁。 一觉醒来玲珑只觉脑中空白,唯一的印象便是在慈宁宫的迴廊上挨着板子。“是啊,要不是四阿哥为你求情,你这条小命早就去向阎王爷报导了。”雪雁轻点着玲珑的额头,又细细的向她叙述一番,原来当日因为四阿哥为自己脱罪才让皇太后放了自己一码,把自己关在慈宁宫的小暗房里,暗房又湿又冷在里面挨了一夜冻加上身上的伤以及先前落水遗下的旧疾,让病情来势汹汹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了近半个月。最可笑的居然还是那位晋晴格格开口向太后求的情,皇太后这才大发慈悲不再追究。皇上从南苑回来没有降罪只是简单的罚了半年的俸禄,甚至还让雪雁她们好生照顾着自己,说是等病好了再去当差。其实若真被贬去冷宫之处当差,玲珑还觉得自在些。康熙是被史学家们公认的一位睿智君王,而玲珑自认不是什么聪慧的女孩,又怎么揣摸的出皇上一次又一次维护自己的用意。 忽然想起那位董鄂妃,也许就是这张和她相似的脸蛋才救了自己吧。雪雁芳儿没有再问及符望阁偷画的事儿,玲珑舒了一口气,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是最令人满意的答案。 唯一让玲珑安心的就是十四阿哥没有被牵扯近来,只是他被德妃禁足了,说是好一段时间都不曾踏出过阿哥所半步。玲珑心中又愧疚起来,那么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怎么能忍受的住?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不应该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也扯进来,恐怕今后见他的机会不多了,真想再捏一捏他那胖嘟嘟的小脸蛋。 即使有雪雁特地为自己缝制的坐垫,依旧无法在凳上久坐,胯骨处传来阵阵疼痛,玲珑站起身走到窗前。已经八月底了,傍晚的凉风吸进喉咙让玲珑止不住一阵咳嗽。这些日子十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悄悄来看过自己,至于八阿哥,芳儿曾一脸鄙夷的说道:“现在紫禁城里就数你还不知道了,他和晋晴格格走的可近了。原本还以为他对你……”玲珑依旧微笑着却不愿再听她说下去。 眼前浮现出他那张清逸俊秀的脸庞,眼中永远含着一丝笑意注视着自己,如沐清风没有丝毫的霸气,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就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平静。曾经以为只是他的声音他的气味让自己忆起那个给过温暖却又最终抛弃自己的男人,于是不由自主迷恋地望向他,心中暗自祈祷:不求拥有只是想躲在角落里享受着他的阳光与温暖,不用担心再次受到伤害。却没有想到这小小的情愫已经如同蔷薇花的藤蔓般缠绕住心中的花园,让人慾罢不能。听到他和晋晴格格在一起时,玲珑只觉心中已经结疤的伤口又被撕裂开来,比受伤时还要来得痛苦。为什么老天连这样默默的暗恋也不允许? 又是一阵干咳,咳得仿佛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一般,额头无力的靠在窗格上,脸颊上一阵温热,嘴里感到微微的苦涩,玲珑有些痛恨起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明明占用了别人的身体,明明只是一个到处遭人嫉恨的小宫女,凭什么奢望得到一个阿哥的垂青?在这里,女人只要安静本份、千依百顺成为男人的附属品,没有自我,不被允许独立自主,要忍受着男人的三妻四妾。这种生活对一个活在女男平等、注重自主的二十世纪女孩而言简直是恐怖而无法想像。自己千方百计想到那幅画,一次次将自己置于刀尖上还连累了这么多人,不就是为了离开吃人的皇宫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难道你还准备把心留下,留给一个根本不能完完全全属于你的男人? 玲珑狠狠地捶了几下胸口,想要牢记这痛楚时刻提醒自己。 “你为什么总要如此虐待自己?”一双有力的大手阻止了她的动作。玲珑没有回头,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才会来。 不愿转身去面对四阿哥有些愠恼的眼神,玲珑使劲抽回自己的手。其实在昏迷的那半个多月里时常会感到有人坐在床边轻触自己的脸颊,叫唤自己的名字,那冰凉的手指给滚烫的额头带来阵阵凉意。甦醒以后,他也总是选在雪雁她们都去当值的时候才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屋里,坐在桌边不说一句话只是带着疼惜的目光注视自己。每每被他毫不带掩饰的深情目光注视,玲珑总感到无限的恐惧与不安,那眼神里透着是浓浓的占有欲和事在必得的决心。 见她不语,胤禛并不在意,随手将放在炕上的雪青色小坎肩为她罩在肩上,从背后搂着玲珑却发现她在不住的颤抖。“你冷吗?”在她耳边轻问道。 玲珑摇摇头,止不住的害怕起来。身后如同一张牢不可破的渔网已经开始越收越紧,如果再找不着回家的方法那么总有一天,他会耐不住性子将自己这条好无招架之力的小鱼收入怀里,从此带自己卷进后宫女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斗争中。离开了河川被养在深宫后院的小池里供人观赏的小鱼能存活多久?玲珑不知道也无法预测。 使劲挣扎出他的胸膛,玲珑痛苦的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表情,哀求道:“四阿哥,求您今后别再来了!” 胤禛隐隐感到自己额上的经脉在剧烈的跳动,从没有女人三番四次大着胆子拒绝自己,而自己居然也一再容忍眼前的女子,“你到底想要什么,嫡福晋的位置吗?可以,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难道非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才能满足你吗?”玲珑闭上眼,平静得说道:“如果我要你今生不许再有其他女人你做得到吗?”胤禛怔住了,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女人。 第29页 屋里只听得他浓重的唿吸声,玲珑微笑着扯开嘴角:“你给不起我要的。”其实何止是四阿哥,整个紫禁城恐怕都没有人可以给的起自己要的爱情。 “哟,终于知道披件坎肩再出来看风景了!” 转身回头,看见雪雁站在自己身后朝自己微笑,玲珑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照顾我,不然……” “你这傻丫头,全紫禁城的人都以为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聪慧如兰,我看你呀根本就是个缺心眼的主儿。”笑着为玲珑拢好身上的坎肩,雪雁取笑着。 玲珑讪笑了两声,和她一起站在干清宫的后殿台阶上眺望着远处的夕阳,火红的要滴出血来,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沉落下去,消失在紫禁城的宫墙外,带走了自己无限的希望。“明儿,让谙达给我安排差事吧。”玲珑淡淡的朝身边的人说了句。“怎么不多休养两天,太医说你这病……”“不了,再不干活恐怕就要被赶出干清宫了,这么好的差事可不想让给别人啊。”玲珑自嘲的笑了笑,转身进屋去了。雪雁还想再劝上几句见她似乎心意已决,也不便多说只是点点头。 李德全瞧着玲珑面带苍白比起先前更是瘦弱,有些担忧她会在案前失礼便说道:“还是再歇两天吧。” “不了,多谢谙达关心,只是不做事总这么休息着怕让人说闲话。”玲珑慢慢地说道。“万岁爷没开口,谁敢说这话?”李德全皱起眉头怒声说道,随后又缓下调子朝玲珑点点头:“也罢,难为你这般谨慎。”便吩咐她先进暖阁给皇上谢了恩再安排差事。 门帘掀起,折腰狮子里淡淡的麝香随风飘来,闻香而不见焚香之人,玲珑不禁想起那句“临风谁更飘香屑? 皇上依旧坐在御案前埋头批着奏摺,玲珑捧着盘子跟在李德全身后轻声走了进去。皇上到底是听见了声音抬起头,接过李德全递上的茶,略略看了她一眼,问道:“好了?” 玲珑伏下身轻声道:“谢万岁爷垂询,奴才已经大好了。”皇上点点头示意她起身。皇帝再不说话,两人也只好静静站着,过了良久,李德全见皇上依旧埋首批阅奏摺似乎已没有指示,便请示道要带玲珑下去当差,皇上没有抬头只是挥了挥手。玲珑告退后便转身想要出去,身后却传来皇上低沉的声音,“不该你去的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玲珑心中一惊,身形有些摇晃,却还是稳住了声音答道:“是,谨遵皇上教诲。” 出了西暖阁,玲珑只觉背后的衣服早已湿了一片粘在了身上。既然猜不透皇上的想法,那还是少猜测为妙,玲珑自我安慰着。 御前当差还是那么的小心谨慎,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引得更多的人对玲珑的另眼相看和心怀嫉妒吧,毕竟违了宫规还能安然无恙依旧深得皇上的信任,恐怕紫禁城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皇上的信任?玲珑每每看到别人用羡慕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禁好笑。什么是信任?难道天天在皇上跟前伺候着,跟着他出席大小的宴会,偶尔他高兴了赏赐一点东西就算得上是信任吗?玲珑无奈却又有些庆幸,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人生无常,祸福相依吧,近来后宫里再也没有哪位爱嫉妒的妃子找自己的麻烦,至于皇太后和那位晋晴格格,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德妃已经允许胤禵出阿哥所了,不过却不许他常来干清宫走动,说是怕引起其他娘娘阿哥的误会。说穿了不过是不想让他再跟玲珑多加来往,毕竟伴君如伴虎,说不准哪天皇上不再维护玲珑,而玲珑又拉着十四阿哥一起犯错,到时候受牵连的可不只十四阿哥,就是德妃说不定也会被有心人安上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亲身经歷过后宫的种种是非,玲珑明白德妃的用意,无可厚非,胤禵总是跟着自己瞎胡闹总有一天会把他牵连进来的。玲珑有些后悔起自己为什么当初选的是理科而不是文科,为什么高中时上歷史课总是昏昏欲睡没有好好听讲,如果熟悉了歷史也许就可以多帮助胤禵一点,胤祥是清朝有名的十二王爷之一,自己并不担心何况他生得聪明懂事,可是胤禵……从小就和他亲哥哥不合,实在是不安啊。玲珑懊恼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 “怎么能随便打自己的脑袋?会变笨的。”一个小脑袋搭在玲珑的肩上,随即一个大大的吻印在她的脸颊上。这个小色狼,玲珑笑着将胤禵从背后拉到跟前细细打量,跟先前一样,还是那副活泼好动的性子,看来这半个多月的禁足没能让他学乖些。 “你怎么又跑来找我了,要是让德妃娘娘知道了……”乍看到他玲珑忍不住一阵高兴,可是又为他担心,害怕自己会连累着他。 “谁说我来找你?可别臭美哦,本阿哥可是刚巧路过御花园不小心看到你罢了。”胤禵眨着眼睛双手插着腰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模样,随即笑着挨着玲珑坐了下来。“其实刚才我是有偷偷去干清宫找你的,可是芳儿那丫头居然说不知道你去哪了。我一猜便知道你一定是躲在这里发呆。” 玲珑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笑道:“是啊,这里可是我们俩的秘密基地吶。”凝香亭位于御花园的东北隅,黄、蓝、绿三色的琉璃瓦相间如棋盘格一般,显得十分活泼算是宫里独有的了。估计是嫌这里太偏僻了,后宫的妃子们倒不常来,幽静的小亭子倒成了玲珑和胤禵独享的,只是这里也曾留下过八阿哥的身影,他不太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笑着看玲珑教胤禵各种新鲜好玩的游戏,听她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胤禵似乎想起什么,探头瞧了瞧玲珑的左脸颊,随即愤恨的说道:“都是那个晋晴害你留下这么丑的伤疤。”其实那疤痕只剩下淡淡的一道粉色,加上玲珑涂抹了些胭脂并不那么明显,可是胤禵总觉着碍眼,原本玲珑的脸颊是白嫩如霜晶莹剔透的,可是现在却有了小小的瑕疵…… 想着又轻轻摸了摸那道伤疤:“还痛吗?” 玲珑摇摇头,不自觉地遮住半边脸颊微笑道:“早就不痛了,就当是一次教训吧。”随即又捉住他的小肉手:“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许随便对着姑娘家又是亲又是摸的,小心被当成色狼了。”胤禵听后咧开嘴角傻笑一阵又突然一脸严肃的说道:“有一个姑娘我是绝对不会摸的。”“谁啊?”玲珑捂着嘴笑道。“就是上回在皇奶奶宫里看到那个胖丫头阿,哼。”胤禵嘟着小嘴。 玲珑回忆了一番,这才想起是先前他跟自己提及过的小女孩,据说是侍郎罗察之女。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看来这个所谓的胖丫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阿,不知他们今后……想到这个皇宫里住着的那些得宠失宠的女人,玲珑搂着胤禵轻嘆着:“不管将来你会有多少个福晋,把你的心只留给你一生最爱的女子吧!” 胤禵不太明白玲珑的意思,可总觉得她说的话是没有错的,便似懂非懂的使劲点点头。 说道喜欢,胤禵又有些纳闷起来,仰头问道:“玲珑,八哥不是喜欢你吗?为什么他最近总是和那个讨厌的晋晴格格在一起?” 第30页 玲珑身子一僵,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胤禵见她不语又自顾自地说着:“原来八哥可关心你了,你刚被带去慈宁宫那会儿八哥着急的特意去找晋晴格格打探缘由。怎么你生病被带回来后反倒一次也没去瞧过你,只是每天让九哥派小太监打探你的病情?”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没有去探过病,胤禵又急急地解释:“虽然我也没有去看你,不过那是因为额娘不让出门,不是我故意不去的……” 已经听不清胤禵在说什么了,手背上不停的感到有温热的水滴,是下雨了吗?玲珑抬起头,太阳高照的有些刺眼。不是才跟胤禵这孩子说过不要随便摸姑娘的脸蛋,他怎么还是一个劲的拿那双肉嘟嘟的小手往我的脸上抹? 胤禩,为什么每当自己想忘记你时,就会有人在耳边提及你的存在,让脑海中原本模煳的身影再次清晰起来? 玲珑不由自主地哼唱起刘若英的那首《后来》: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昔觅良人子,筑我凤凰台。流云飞浅过,无处觅尘埃. 心不在焉的站在案边磨着墨,看着皇上在芙蓉色的薛涛笺上反覆写着两句诗词:“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字迹清竣飘逸,软美中涵有博雅的气度。写了几遍仍觉不满意,皇上将笺纸揉作一团,抬眼望向窗外。京城的天气向来是待到夏至过后才算真正热起来的,窗外的知了叫声不曾间断过,房间里的麝香让玲珑昏昏欲睡。 “这次你也跟着去秋狝吧。”淡淡的口气让玲珑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天才明白皇上是在同自己说话,急忙答道:“是。”屋里又一片寂静。 皇上依旧练着字,玲珑也依旧打着瞌睡。 忽然;李得全掀了门帘走了进来,凑在皇上耳边一阵低语。皇上点点头,眼神里虽闪过一丝激动,面色却依旧。随后朝玲珑说道:“你跟着去办事吧。”玲珑有些纳闷也不敢多问,只是跟着李德全来到御膳房。 将桌上一个装膳食的盒子递给玲珑,李德全低声嘱咐:“小心拿着从干清宫后门绕着御花园到永和宫的同顺斋去,将这个亲手交给同顺斋的主子。”玲珑点点头拿着准备出门,李德全仍有些不放心的叫住她:“记着走偏僻的小路,别引人注目。”心想捉摸着既然是皇上亲自指派,相信她是不会出什么岔子这才朝她挥挥手,玲珑这才得以脱身。 玲珑紧握着盒子的提手,感觉手心不停的出着虚汗。盒子并不重,也就是一般装膳食的那种,玲珑虽好奇却也没有胆量打开瞧,说不准这可是皇上在考验自己。特意弯着腰在走在假石山的小径里,怕真有哪位娘娘瞧见自己拦着不让走。 虽是白天可这假山里只靠石缝间透着些亮光,玲珑小心的摸索着不想还是被拐角处一个人影给吓了一跳,手里的盒子也差点打翻了。 仔细定睛一瞧,似乎是十三阿哥胤祥,低头望着手中一个人偶,传来微微的抽泣声。玲珑试探的叫了声:“十三阿哥吗?” 他勐地一惊,赶紧用手抹了一把脸颊才将头稍稍一侧,正对上石缝间透进的阳光。眼睛有些充血,脸上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玲珑。玲珑心中一阵心疼,赶忙放下手中的锦盒,走上前帮他擦掉泪痕,“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胤祥摇摇头强忍住眼泪水,窝在玲珑怀里。玲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发觉他在不住的抽搐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半晌,才渐渐平静下来似乎稳定了情绪,不好意思地从玲珑怀里抬起头,“要是让十四弟瞧见了准要笑话我。”玲珑忍不住摸着他光熘熘的脑门,才半点大的孩子却要学着喜怒不形于色,身为皇子虽然看似身份显赫享受荣华富贵却不若那些市井的孩子成长的要快乐,每日不是学习四书五经便是挽弓骑马,更要学会懂得皇宫里的尊卑等级,看尽世俗阿谀奉承的嘴脸,如此童年生活真可用悽惨二字来形容。玲珑有些同情却也无奈,只得又安慰了两句便想要接着赶路去送东西,不料胤祥却拽着她的衣角可怜兮兮的说道:“再陪我呆一会吧。” 玲珑苦笑一下和他席地而坐,瞥见他手中紧揣着的木雕人偶,玲珑有些好奇,便向胤祥讨了来瞧瞧,凑着光只见雕刻的是一个女子,虽然有个大概的模样不过手法还不纯熟,显得有些粗糙,“是你自己雕的?” 胤祥点点头自豪的说道,“恩,准备等额娘生辰时送给她的。”原来这女子是他额娘敏妃,眼前又浮现出那位柔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女子。玲珑注意到胤祥说着说着神色又暗淡下来,想必又是在为他额娘伤心了,柔声问道:“怎么了,你额娘又生病了?” 胤祥的眼眶刷的一下又红了起来,话语中带着哭腔。“恩,额娘又病的好重。我想求皇阿玛来瞧瞧她,可是额娘不给说是怕让皇阿玛分心。额娘病的好重好重,一直咳嗽……” 玲珑不知该如何安慰,是应该说敏妃识大体不愿让皇上为自己操心,还是该说她太傻了为了一个并不是真心爱她的男人即将病死在这深宫中。只好将胤祥紧紧搂住希望能给他一点温暖,一点信心。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没有出声,静静的感受深宫中难得的闲暇。忽然假山外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大阿哥,别这样。会有人瞧见的。”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响起。大阿哥?玲珑心头一惊,低头看见胤祥开口要出声,急忙捂住他的嘴吧,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话,胤祥点点头。两人大气不敢喘一下焦急的等待着似乎是在和宫女偷情的大阿哥赶紧离去。 岂料大阿哥是有备而来,安慰那个女子:“放心,这里半天都不会有一个人经过的,再说上回在延禧宫后院你还不就……”说着淫笑起来,惹得那女子一阵娇羞斥责。 玲珑的脸越来越红,没想到在古代居然会撞见一个堂堂阿哥的姦情还是现场版的,更要命的这可是犯了宫里的规矩,若是让人发现宫女必死无疑的,至于大阿哥……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未成年儿童,玲珑急忙低头想要捂住胤祥的耳朵。胤祥还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大哥居然会和宫女在御花园里私通,吓傻了眼睛直愣愣地。玲珑见他这般模样刚想拍拍他以示安慰,却只听“咣铛”一声响,原本应该握在他手里的那个木雕已经滚到了自己的脚边。 “谁?谁在那?”伴随着女子的尖吓声,大阿哥兇狠的声音响起。玲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看着怀里的胤祥苍白的脸色玲珑咬咬牙豁了出去,示意他不要说话躲在暗处,这才走出假山外,阳光一阵刺眼。 假装打了个哈气,玲珑定睛瞧了瞧大阿哥,只见他铁青着一张脸,仿佛要用眼神杀死自己一般。玲珑急忙跪在地上:“大阿哥赎罪,千万不要向皇上告奴才的状啊,奴才只是一时偷懒在这假山后偷偷小睡了一会儿。” 第31页 大阿哥自是明白刚才玲珑一定撞见了自己的姦情,若是她向皇阿玛告状……可偏偏又不能将她随便安个罪名私处了,这丫头皇阿玛看中的很。只得威逼道:“若是你将今天的事说出去,可别怪我辣手无情。”说完拉着那个宫女大步离去。身型婀娜多姿的宫女回头朝她望了一眼,玲珑喉咙一热,心跳的更快了。 难怪听着那声音觉得耳熟,原来和大阿哥偷情的宫女是选秀时候和自己同住一屋的怡娴。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玲珑这才舒喘了口气,走回假山里便瞧见胤祥抱着双膝缩作一团。听见了脚步声,他抬起头望向玲珑,随即紧紧抱住她,“大哥他刚才……” “嘘……”玲珑止住他的话正色说道:“十三阿哥,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刚才的事儿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胤祥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玲珑想说什么终究还是默默地点点头不再开口。在宫里呆了大半年,玲珑也渐渐看出些端倪。皇上自从罢斥了大学士明珠后,对大阿哥开始有所顾忌,即便是对早年就进宫服侍的惠妃也显得不冷不热。宫里向来容不得人有秘密,被有心人发现了恐怕一生都要受制于人更甚者会为此丢了性命。这事儿若是被十三阿哥不小心传了出去,大阿哥最多是惹得皇上生气更加不受重用,可是怡娴恐怕就只有被人盖着白布抬出宫的份了。自己和怡娴也总算是相识一场,虽谈不上交情可是也不能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白白地去了。 一阵哆嗦,玲珑再次嘱咐了一遍十三阿哥,拿上锦盒匆匆的穿过御花园,往同顺斋赶去。 同顺斋管时儿的锦秋姑姑略略大量了玲珑一眼,随即笑着说道:“原来是玲珑姑娘!随我来吧,主子在后院练字。” 玲珑点点头随着她往后院走去。穿过门廊眼前一亮,仿佛是误入了花园一般,只见小径两旁种满了花草,品种的选择、布置的位置都不似出自宫廷御花匠之手,玲珑忍不住停下脚步,驻足于花丛之间。 见她在一株兰花前定了神,锦秋姑姑笑着说道:“原来姑娘喜欢兰花,待会儿我跟主子说说,让你带株回去吧。” 一听这话,玲珑方想起自己的任务还未完成,急忙转身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不用,多谢姑姑美意,养花我可不在行,还是不要糟蹋了一株好花吧。只是觉着这里的花不似出自御花园的花匠之手,品种比园子里的好像更为珍贵。” 锦秋一愣,随即赞赏得瞧着她:“不愧是个玲珑剔透的人,难怪皇上这么看重你……我们还是快进屋去吧别让主子等着。”说完转身往屋子里走去。见她不愿正面作答,玲珑也不便再问,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走进屋子,玲珑发觉屋里显得更加朴实无华,不似一般的贵人答应的屋,这里更像是座冷宫,似乎住的是位不怎么受宠的妃子。可是为何皇上和李德全要弄得如此神秘,一定要自己悄悄的把东西送来?玲珑更加好奇起锦盒里的东西了。 走进内屋,只见一个身着烟青色杭绸的女子背对着外屋站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打磨极细滑的竹梗子撑开了窗扇,一阵阵风吹进来吹得她青袍下摆轻轻拂动,玲珑顿觉鼻尖幽幽暗香盈动。 “主子,干清宫派人给您送东西来了。”锦秋轻声禀报后便走了出去留下玲珑一人。只见那柔弱的身形略微一震,原本在练字而悬空的手僵在半空中。桌上薄薄的宣纸被风吹起,慢悠悠地飘落在金砖上悄然无声。女子回过神俯身想要捡起,玲珑却抢先一步,大步跨出弯身拾起那张纸恭恭敬敬的放回桌上,再用一块通透的翠玉小心压住。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让玲珑吃惊不已。纸上用极其清丽的一手簪花小楷工整地写着:“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这不是先前在西暖阁瞧见皇上写了许多遍的那首诗吗?玲珑心跳得厉害起来,低头朝她作了一缉:“奴才给主子请安了。” 一双白洁如玉的手扶起玲珑,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起来吧。”玲珑直起身对上她的眼,只见她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憔悴,乌亮的头髮衬着那雪白的脸,一双眸子温润动人。玲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呆呆得看着她心中暗想:如此清秀佳人难怪皇上那么用心……忽觉她双眸中带着一丝笑意,玲珑这才惊觉自己犯了规矩如此大不敬地盯着一个主子看。好在她并不那么在意,玲珑赶忙将锦盒放到一边的小桌上说道:“禀主子,这是皇上吩咐奴才亲自交给您的。” 她淡淡的一笑,走上前打开盒子。玲珑好奇的伸头一瞧,原来是一碗香味扑鼻的三鲜挂面。不过刚才在在御花园那么一惊,让汤汁洒了些出来。她并不在意将碗端出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微笑不语转身继续练字去了,一笔一划是那么的专注,倒有些让玲珑不知所措。阵阵淡泊的香气袭来,玲珑大胆的盯着她线条柔和的半边脸颊,暗自猜想着这位妃子一定深得皇上喜爱,毕竟还没瞧皇上赏赐某位后妃如此费心,这碗挂面可比那些金银珠宝来的有深意。 似乎是察觉了玲珑放肆的目光,她稍侧过脸颊对上玲珑和蔼得说道:“你叫玲珑吧?”玲珑有些吃惊本想问她如何认得自己,可转念自己先前出了那么多事儿,恐怕自己的名字早在宫里传开了。何况自己常跟着皇上出席家宴想必她一定是见过的,只是自己怎么从未留意过她吶?这位妃子的容貌举止都可算是宫中一等的,怎么自己会毫无印象? 玲珑正纳闷着,屋外传来推门的声响。“额娘,儿子给您贺寿来了。” 心中一揪,玲珑紧张的看向来人,这算是那次挨打后第一次瞧见八阿哥吧。 胤禩走进内屋,神色一震,不想玲珑也会在这里,紧紧注视着玲珑那张消瘦的脸庞,倒也忘了给额娘请安。 玲珑见他仍如先前温柔的望着自己,眼里却透着无尽的爱怜和哀愁,心头一热觉着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倾诉,可脑海中晋晴格格那娇艷的面孔一闪而过,恐怕自己此生与爱情真的是有缘无份了。玲珑的心境又淡了下来,朝他作了一缉:“八阿哥吉祥。” 胤禩眉头一皱,明白一定是听了最近宫里的传言才如此疏远自己,虽有些气闷却也知道这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只得朝她点点头收回目光,朝站在桌旁的女子说道:“额娘,今儿是您的生辰,孩儿给您拜寿来了。” 卫氏搁下手中的毛笔,看着眼前越来越出众的儿子,恐怕只有在儿子的面前她那副一切淡然得面容才能展出难得一丝微笑。“额娘知道你今个儿会来,特意让锦秋准备了几样你爱吃的点心,我去差人给你拿来你先坐着。” 玲珑这才明白原来今天是八阿哥的生母——卫氏的生辰,那皇上派自己送来的那碗岂不是寿面。恐怕这宫里还没有哪位娘娘有如此待遇吧!玲珑暗自吃了一惊。又见接下来恐怕是他们母子俩自家人的事儿,自己一个外人实在是有些碍眼,刚想朝卫氏跪安,只见卫氏望向自己,柔柔的说道:“你也留下尝尝吧,锦秋的手艺不错。”不待玲珑有拒绝的机会转身出了屋。 第32页 八阿哥自是明白额娘的用意,见玲珑一脸为难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没有关系,若是皇阿玛怪罪我给你担着。” “只怕那位晋晴格格不愿意吧!”玲珑脱口而出,瞧见八阿哥笑容僵硬在脸上,立刻后悔起来:自己脑袋真是秀豆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八阿哥见她满脸通红又是一副吃醋的口气,气也稍稍消了些,可碍着面子于是撇过脸去不再看她。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起来,玲珑不安的焦躁的绞着手中的帕子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上回的事儿谢谢你。” 听见她的声音颤微微的传来,却已是从前同自己说话的口气,八阿哥这才转过脸来瞧着她快要垂到胸口的脑袋,想起两人之前的相处情形一时激动起来,忍不住走到她的跟前伸出手想要轻触她左脸颊处的那道淡淡的伤痕。玲珑勐地往后一退,急忙捂住那半边脸瞪大了眼望着他僵在半空的手,“别看,很丑。” 悻悻的垂下手,胤禩没再说什么退回到桌边坐了下来静静不语,心里清楚两人之间的裂痕就如同她脸上那道淡淡的伤疤,虽癒合了大半却始终是一个细微的瑕疵无法再完好如出,两人之间的事儿永远只能是过眼云烟了。 玲珑受不住屋里窒息的气氛,朝他说到:“奴才还要回去復命……”胤禩没待她说完挥了挥手,睁睁地看着她匆匆的背影消失在玄关后,默默地念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此生已与喜欢的人擦肩而过…… 景仁宫里惠妃屏退了所有的奴才和大阿哥悄声商议着什么。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是要为娘处处为你操心?惠妃纳兰氏不悦的看着大阿哥胤禔。 纳兰氏入宫时自是容貌端庄的美人胚子,继承了母亲的资质,胤禔也是容貌俊朗,加之自小歷练骑射摔跤的满人传统,更是身材修伟,英姿勃勃。本是圣上长子,只因生母不是中宫,身份也就与二弟太子天壤相别了,也因此养成了他好妒嫉的坏性子。近日从太监口中得知太子看上了密妃王氏身边的一个宫女,虽然喜欢的很但碍于这个宫女家世普通只是生得美丽,皇上又向来不希望儿子们沉迷于美色,太子虽有心却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他自是嫉妒的紧也想染指,未了这名叫怡娴的宫女本就是不甘屈做宫女的人,看见太子虽有心却终无动静心中失落,于是大阿哥这么稍稍一表露,两人一拍即合。也就上演了今日玲珑在御花园捉姦的情景。 “我怎么会知道那丫头躲在那里?”胤禔一脸无奈的说道。“额娘你可要帮我想想法子啊,那丫头整日在皇阿玛跟前保不准她会说出来。” 惠妃暗暗思量着,玲珑这丫头可谓深得皇上喜欢,就连上回偷画一事儿皇上都这么替她遮掩过去,看来是有心想要把她许给某个王公贵族阿。此事儿不能像对待一般的奴才一样给些遮口费,让她抓着胤禔的把柄指不准今后她会误说出来,看来只有…… “咸福宫的那小蹄子是不能再留了,至于玲珑……哼,咱们先下手为强。”惠妃阴冷着表情说道。 胤禔虽觉有些捨不得怡娴的美貌,可是想到关系到自己的未来,只要能登上皇帝的宝座还怕没有比她美的女子充斥自己的后宫?于是点点头,“可是这个玲珑……” 惠妃朝他嘆了口气:“你呀,要想挤下太子还要多动动脑子!”凑上他的耳畔轻声低估了几句,随即母子二人会心的一笑。 殿外阳光普照,景仁宫里却传来阵阵寒意…… 过了半个多月,一天夜里玲珑和守夜的太监交下差事,睏倦的回到屋里。芳儿已经睡下,雪雁因为即将到来的秋狝忙的不可开交。玲珑洗漱完毕也赶紧上床想要补补觉,近日干清宫都在为秋狝作准备。 所谓秋狝就是在金秋的时候,皇帝狩猎习武,训练部队,同时在木兰围场处理蒙古的关系。芳儿虽比自己早入宫可是却一次都未随去过,前几日便缠着小顺子要他给讲讲木兰围场的情况,平日总是受芳儿气的小顺子顿时摆起了谱儿说是有关皇上的安危不便透露,气的芳儿举起手中的银盘就要向他砸去。玲珑赶忙拉住,看着他俩斗嘴的模样不觉好笑于是劝道:“顺公公,您就看在咱们俩年幼无知的份上给咱们说说吧,省得跟去了却什么都不懂给李谙达丢了脸。”“姑娘这说的哪话啊,您跟某些人可不是一道儿的啊。”小顺子陪笑的说着又意有所指瞥了被拉住的芳儿两眼,这才细细道来。木兰围场是康熙二十年开始修建的,是康熙经过实地勘察,由蒙古的翁牛特、敖汗、喀喇沁几个部落把他们的牧场贡献给皇家,修建了这样一个皇家的禁苑。就是专门供皇帝训练士卒和狩猎处理蒙古事务的这样一个木兰围场。木兰围场有这么大的范围,所以里边又划分为67个小的牧场。每一次行围的时候,由管围大臣选定其中的某一个小的围场,或者两三个围猎围场作为秋狝举行典礼的地方。每年皇帝从北京到木兰围场去,最多的时候有三万人,到木兰围场。一般情况有五、六千人,因此皇帝在木兰围场的这段时期,那个地方是非常地喧嚣的,非常繁华的,商人也跟着去了,商队也跟着去了,跟着消费需要,卖大量的商品,带着很高贵的商品,供这些达官贵人的享用。由于是训练士卒,所以木兰围场呢,是用军事的管制,军事的条例来统帅所有到木兰围场的人。玲珑静静听着,不禁对这次的秋狝充满期待,在现代可没有这样的机会去打猎哦! 躺在床上玲珑心里盘算着离狩猎的日子还有多久,却听得芳儿传来低低的叫唤声:“玲珑,你睡了吗?”“没,还没!”玲珑答道,奇怪她今儿是怎么了竟然到现在都还没睡着。 “你知道今天景仁宫出了什么事儿吗?”玲珑听的出她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却一时摸不着头绪,只得答道:“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宫女死了,说是偷了惠妃的东西被惠妃宫规私处了。”芳儿已经有些哽咽了。玲珑急忙下了床走到她的床边,这才发现她已经满脸泪痕,不忍的将她搂在怀里。芳儿紧紧抱住她的腰身子都有些颤抖起来,“玲珑,我亲眼瞧见她被执仗的太监打的断了气,那惨叫声好可怕,我总觉着一直在我耳边迴荡。我不想再在这宫里呆下去了,只不准哪一天我也是那样的下场。”“胡说些什么!你好好的又不犯错怎么会吶。”玲珑止住她的话不让她继续胡乱瞎想。 一时之间屋里只听得断断续续的抽气声。“那个宫女叫什么?”玲珑有些惋惜的问道。“听说叫怡娴,是咸福宫的。今天被密妃派去给惠妃送东西,不想送完东西刚出景仁宫就被抓住说是偷了主子的东西。我刚巧去那儿找要好的一个姐妹玩,就瞧见了……” 玲珑觉着耳膜子嗡翁作响,全身像掉进冰窟窿里了一样,又冷又僵动弹不得。如果自己小心看着十三阿哥也许她也不会这么早就走了吧。 第33页 好在芳儿是个开朗的女孩子,加上要为秋狝作准备让整个干清宫都快忙翻天了,芳儿倒也没再去想那个犯了规矩被仗打而死的宫女。可是玲珑知道怡娴并不是真偷了东西,而是惠妃怕给自己儿子留下偷情的证据,永远的封住了她的口。每每惠妃来干清宫时,玲珑总是低着头不敢多望她一眼,却仍旧感到她眼中射出的冷冷寒意。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回家的路?每当夜深人静,玲珑总要站在后殿外对着月亮默默祈祷,这个皇宫是一时一刻都让她不愿也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则下一个裹着白布单被抬出去的只会是自己。 在芳儿的日夜期盼中,秋狝终于来了。雪雁被留在了宫里,临别时又嘱咐了玲珑与芳儿好些琐碎的事儿,因为她曾经随行过加上也是不爱凑热闹的人,更乐得呆在宫里。 上了马车,玲珑顿时有种想要留下的冲动,幸好雪雁想的周到,临走时塞给她俩几个自制的软垫。玲珑这才勉强垫着稍稍舒服些。木兰围场位于河北省围场县最北端,大队的人马就这么一路晃悠着往河北走去。虽然知道比起车外步行的护军营的侍卫们要幸运的多,可是颠末的路程还是让玲珑忍不住反胃对着窗外一阵接一阵的吐起来,窗外入秋的景色甚是迷人,惹的芳儿不停的向外张望,可是玲珑却只有瘫在座上昏昏沉沉。 这次随行的后妃没有几个,皇上只带上了惠妃纳兰氏和荣妃马佳氏。阿哥倒是带上了不少,成年的几乎都去了,连十三和十四也奉命一同前往。想起临出发前看见十四坐在一匹小马驹上神气的朝自己找着手,玲珑宛然一笑。 “看,是八阿哥和九阿哥!”芳儿掀起窗帘子正巧看见两位阿哥策马奔驰过,不禁欣喜地叫道。“玲珑你说说八阿哥和九阿哥说长得更英俊些?”玲珑虚弱的望了她一眼,没有作答又安静的闭上眼似乎这样才能平住心头的阵阵噁心。“本来觉着八阿哥更好些可是谁让他总跟那个晋晴格格黏煳在一起,所以还是九阿哥更好。”见玲珑没有理会自己,芳儿自顾自地说着:“幸好那个格格没有来,我看她现在一定后悔极了当初攀错了主,只能留在宫里陪伴太后。” “还有多久的路程了?”走了两天的路程,玲珑实在被颠簸的难受忍不住问道。“似乎快了吧,你再忍忍……”芳儿回望着玲珑那张消瘦惨白的脸,鼓励道。忽听得车外一阵骚动,她赶忙先开帘子想要张望一下,不想却吃进一嘴的尘土。气唿唿地问了问走在两旁的护卫军,这才知道原来是离围场不远了,皇上便让阿哥们赛起马来。赛马,亦称跳马,一是并马而驰,竞赛速度;一是马上杂技,马上腾身互换,单足或双足立于马背飞驰,“曲尽马上之奇”。玲珑一听离围场不远,总算有了盼头精神也好了些,便跟着芳儿一同观望。 围猎恐怕是唯一和太子公平竞争的机会,自然成了自家兄弟激烈较量的场合。,每位阿哥都希望能因此博得康熙的嘉许,因此都是骑的极快的,想要显示满人以骑射赢天下的本色。玲珑远远瞧见胤禵也有模有样的骑着他的小马驹跟在后头,虽然他的个头比上那些成年的阿哥,可是一脸严肃较劲的模样却不输人。明白小孩子天性都有些好强,自是不敢叫他怕他一个分心有什么闪失。 倒是十三阿哥骑马路过时瞧见了玲珑,随即勒马伴着她的车速慢慢骑着,说是怕她们闷得慌愿意陪着说说话,又见玲珑脸色不佳有些担忧。玲珑无力的笑笑劝他还是赶紧追上去,胤祥摇摇头,“我骑术不佳不去丢脸了!”“谁说的,皇上前些日子还夸赞您和十四阿哥骑射大大的有进步吶!”芳儿替胤祥打抱不平道。胤祥只是笑笑不说话仍旧同她们一道走着。玲珑知道他是不愿参与众阿哥之间的竞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和他随意的聊着。 “玲珑,你跟四哥一样走了楣运!”胤祥想起了什么笑着朝玲珑说道。“你是坐不惯马车,四哥这会儿却是旧病又犯了,恐怕是赶不上明日的围猎了!” “旧病?四阿哥生病了?”一听到这个名字,玲珑想起那日自己再一次拒绝他时他那愤恨的表情,虽觉有些害怕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其实我也是听额娘说的,毕竟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吶。说是那年皇阿玛六月初一出巡塞外,谁知初八日他便接到奏报得知四哥染患上了痢疾,立刻昼夜兼程赶回京亲自安排对四哥的治疗事宜。直到十六日,四哥的病才算痊癒。所以四哥最怕夏天了,这不连着赶了两天的路天气又十分炎热,他又有些犯病的迹象了。”胤祥一脸焦虑的说道。 玲珑默默地听着,心中不禁也跟着担忧起来。 终于在日落前,总算是到达了营地。玲珑歪歪斜斜的下了马车踏在地上觉整个人还是有晕煳,可放眼四周不禁又贪婪的看起四周辽阔的草原!所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可不就是这一幅活生生的景致?仰首看蓝天,日已西斜,不知何时大地染上一片昏黄,为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平添几分沧凉。她看得痴了,第一次产生伤感。两行泪竟然潸然而下!天地是这般辽阔,日出日落古今皆同。她这缕穿越时空的孤魂,为什么会存在?值得吗?问长空,长空还她寂然无语,只有天边归雁偶来几声哌叫,为黄昏招来夜幕。 相较京城的炎热,草原上却是阵阵凉风袭来,吹起玲珑耳边的秀髮,根根髮丝像上等的宁绸一般抚上她脸颊,遮住那道淡淡的伤痕,酥酥麻麻却又温柔的感觉让玲珑回忆起生病那会儿脸上偶尔传来的冰凉触感。玲珑心一惊发现不远处四阿哥也正瞧着远出渐落的残阳,从那日起便不曾见过他了,应该说是自己总躲着他吧。大概是身体不适的缘故他显得更加消瘦了,不过平日康熙是极其重视皇子们的锻鍊,加之越往草原走气候也越凉爽,他似乎也恢復些精神。 怕对视上他的目光,玲珑急忙转身往营地走去。 没想到在自己躲在一边恍惚的时候,帐营大多已经扎起,连绵亦是数里。平野旷原之上只听火堆里硬柴燃烧“噼叭”声响。玲珑急忙找到自己的帐子,芳儿正在整理东西。责怪的瞥了玲珑,气愤的说道:“你这死丫头,明明刚才在马车上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会要整理东西了却跑出去快活儿!”玲珑也不在意,蹲下身子想要帮她收拾,不料小顺子却掀了帘子探进脑袋朝她俩说道:“两位姑娘,李谙达让你两赶快过去一个去主帐伺候着。” 芳儿瞧了眼玲珑赶紧说道:“还是你去吧,我还是呆这收拾东西的好!”玲珑笑笑跟着小顺子往主帐走去。 好在第二日皇上就要去狩猎了,今晚便早早睡下。玲珑交了差事,走出御帐往自个那小帐子走去。当值兵丁在各营帐之间来回梭巡,甲铠上镶钉相碰叮铛作响。只听有人在身后轻轻叫了声自己的名字,那声音让玲珑吃了一惊。转身回头只见来人那深黑影子衬着篝火映在帐幕之上,看着他熟悉的笑容,玲珑有些激动的叫唤道:“哥!” 虽然并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可是在没进宫前,琦宣对待自己这个妹妹可以说是极尽所能地给与关心与宠爱,让玲珑深深的感受到亲情的温暖。玲珑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想把这些个月来在宫里受到的委曲通通发泄出来。琦宣也体贴的带着她找了处僻静的地方让她大声哭泣。过了好久玲珑才止住泪水,抬起头担忧的问道:“家里还好吗?有没有因为上回宫里那事……受到牵连?”因为他跟三阿哥素来交情不错,自己在宫里的那些事儿恐怕早就传到家里去了。“没有,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琦宣安慰着:“倒是你自己身体,你瞧瞧都没有一点血色,身上也瘦的没几量肉了,要是让额娘瞧见又要伤心了!”说着揪了揪玲珑的脸颊。玲珑闪开他的手笑着解释道:“我这是坐不惯马车才这样的。” 第34页 又细细地询问了家里的状况,玲珑这才安心了些。因为琦宣是随着三阿哥一同来的,明天也要参加打猎,玲珑也不便和他多聊催促他早些去休息。分别前玲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让琦宣也帮着在宫外找寻那幅画,看的出琦宣虽有疑惑但向来对她是有求必应也没有多问,只是牢牢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 清晨前管围大臣率副管围及虞卒、八旗劲旅、虎枪营士卒与各旗射生手等出营,迂道绕出围场的后面二十里,然后再由远而近把兽赶往围场中心合围。围场的外面从放围的地方开始,伏以虎枪营士卒及诸部射生手。又重设一层,专射围内逃逸的兽,而围内的兽则例不许射。皇帝自御营乘骑,率诸扈从大臣侍卫及亲随射生手、虎枪手等拥护由中道直抵中军,只见千乘万骑拱卫明黄大纛缓缓前行,扈从近臣侍卫,按例皆赏穿明黄缺襟行褂,映着日头明晃晃一片灿然金黄。(因为实在没有搜到有关围猎的资料,自己也诹不出来,所以只有借用了,望大家谅解) 大队人马都随去了,一时间营地安静下来,玲珑无聊地坐在离帐子不远的草地上,感受夹着浓浓青草味的空气灌入肺腑。似乎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忍不住哼着小曲任自己躺入柔软的青草上看着天空中流动着的云彩。 “是玲珑姑娘吗?” 玲珑睁开眼瞧见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铠甲的侍卫正焦急的瞧着自己,赶忙起身回道:“是,我是。” “在下是护军营的,玲珑姑娘你快随我去猎场瞧瞧,十四阿哥受了伤这会儿正闹脾气要见你!”一听胤禵出了事儿,玲珑心仿佛漏了半拍,想也不想便急着跟着他身后往围场赶去。 待走了半天的路玲珑才觉有些不对劲,四周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让她浑身泛起阵阵寒意,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这是哪?怎么还没有看到十四阿哥?” 侍卫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用狰狞的面孔看着玲珑,嘲笑地说道:“十四阿哥你是瞧不见了因为……这儿就是你的坟地。”说着抽出腰间的佩刀朝玲珑砍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明晃晃的大刀指向自己,玲珑吓的往后退了几步便使不上劲来跌坐在地上,有些任命的闭上眼。 没有预期中的疼痛,耳边传来打斗声。玲珑睁开眼便瞧见四阿哥挡在自己跟前赤手空拳的与侍卫打斗起来。玲珑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忽见一个银色的箭头朝自己飞来,擦着髮髻深深的嵌入身后的树中。玲珑再也忍不尖叫起来,不想这一叫让本来处于优势的四阿哥分了神,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玲珑,那个侍卫瞅准了机会就这么硬深深的在他的胳膊上划上了一刀。 因为玲珑的尖叫,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侍卫不甘地瞧了眼玲珑,明白四阿哥虽受了伤,但也不会让自己接近那丫头半步,加之叫声引来了狩猎的侍卫,还是逃命要紧转身往树林深处逃去。 见人已经逃走,四阿哥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追赶。若不是先前看见玲珑跟着那人往林子走去,觉着奇怪便远远跟再他们后面,恐怕……只是没有想到这傢伙还有同伙,似乎是策划好了让人躲在这在暗中射箭,想要造成是玲珑误闯围场被误伤的假象。一想到这,胤禛又气又愤,到底是什么人想要致玲珑于死地?捂着臂膀上的伤口他走到玲珑身边,见她似乎吓得不轻,只得把她搂再怀里安慰道:“没有事了!”玲珑点点头,瞥见他手臂上不停流血的伤口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你的胳膊……”说着急忙掏出系在腰间的帕子为他包扎上。 这一刀划的不轻,看着染红了的帕子和他那惨白的脸色玲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仿佛有人要活生生的揪出自己的心脏。“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啊!”“值不值好象应该是我说的算吧!”胤禛为她抹去泪水,温柔的说道:“我无法保证今后只有你一个女人,但是我可以保证这里只容的下你一人。这就是我给你的承诺,你接受吗?”胤禛拉着她的手抚上自己心房。玲珑不料他会说出这番话,一时间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一队骁骑营的士卒策马来到他们跟前,她才回过神。 “四阿哥,这事要立即回禀皇上吗?”领头的士卒向胤禛询问道。胤禛思索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玲珑不安的脸色,摆了摆手:“还是等皇阿玛回御营再奏吧,我先回营帐疗伤。”随后上了士卒为他备的马,又拦腰抱起玲珑放在身前。见她有些挣扎凑近她的耳朵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女人,还想让我膀子伤的更重吗?”玲珑一听这话只得安静下来任由他搂着自己往大营骑去。 远远瞧见芳儿站在帐前四处张望着,一看见马上的玲珑立刻跑过来,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她身后的四阿哥,于是请了安凑到玲珑跟前说道:“你跑那里去了,谙达到处找你吶,再过一会皇上就要回营了!”玲珑点点头回道:“跟谙达说我一会就过去,要先给四阿哥包扎伤口。”“四阿哥受伤了?”芳儿惊唿起来,明明今天的围猎四阿哥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参加怎么就受伤了,这会儿还是和玲珑同骑一匹马回来?还想再问问清楚可是玲珑已经跟着四阿哥往营帐走去。 看着血淋林的伤口,估摸着有一寸多长。撒上金创药粉时,听见他抽了口气,玲珑又红起了眼,更加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包起生怕再弄痛了他。“到底是谁要害你?”胤禛用没有受伤的手拿起那根从树上拔出的箭细细查看着。一根很普通的箭,前锋营、骁骑营,护军营的士卒都会用的,看不出也查不出所以然来。玲珑不敢抬眼望他害怕自己的眼神藏不住秘密,虽然怡娴已经死了,可是在没有找到那幅画前自己是万万不能得罪任何人,更加害怕捲入这些阿哥之间的争斗之中。“我也不知道!”玲珑轻轻地答道。 明白她是不愿意说真心话的,胤禛也不勉强。暗暗思索着待会儿如何向皇阿玛禀报。一时间帐中的两人都默不作声,各有各的心思。 御帐里,康熙略有深意的瞧着低头立在一旁的玲珑和四阿哥,不知是怀疑四阿哥的说辞还是在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啪”地一声,康熙把手中的奶杯勐地摔在地上,这一声脆响惊得帐内站立的几位宫女不由得大惊失色,差点叫出声来。“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让那些个反清的逆贼进了围场?”御前大臣浑身一阵哆嗦,连忙伏地跪倒,求饶道:“奴才该死,奴才办事不利。”,玲珑明白今天发生的事儿是因自己而起,而现在却拖累了别人,弄不好还会给别人遭来杀身之祸,忍不住瞥过头去。 斥退了大臣,康熙又吩咐李德全道:“拟旨,朕决定将玲珑赐给四阿哥胤禛做福晋!”一听这话,胤禛立即跪下朝皇上叩头道:“多谢皇阿玛成全!”康熙笑眯眯的看着他:“你这点心思做父亲的怎么会看不出来?”李德全见玲珑还傻傻的站着以为她是一时激动忘了规矩赶紧上前小声提点道:“给姑娘道喜了,姑娘还不赶紧谢恩?”“不,不可以……”玲珑两眼呆视着烛台上的火苗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以让自己嫁给四阿哥?嫁给未来的雍正皇帝? 第35页 玲珑咚地跪在地上朝皇上激动的说道:“皇上,不可以。”未料到玲珑竟然大胆的回绝,康熙一怔,胤禛则有些愠恼起来,自己为了她性命都不顾了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接受自己的心意,顿时笑容僵在脸上。“怎么个不可以,你倒说个理由给朕听听!”康熙开口道。“因为……因为奴才身份低微配不上四阿哥!”总不能说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玲珑只得拿身份作理由。“低微?你的身份怎么会低微?你阿玛可是朕亲封的正一品步军统领,又奉特恩,赐了一云骑尉,寻擢内大臣。何来的身份低微之说?”康熙又恢復了笑容。“可是……”玲珑还想再说什么,康熙已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道:“这个婚约是朕早就想好,容不得你拒绝。你哥哥乌喇那拉·琦宣也随军来了吧,明儿朕就派他先回京告之你阿玛!” 玲珑瘫坐在地上,曾经感嘆乌雅·晋晴是皇权交易中的筹码,没有想到自己也是这筹码中的一个子儿,甚至比她更早的落入康熙的网中,只是一个心甘情愿一个却迫不得已 夜幕笼罩着一片无际的大草原。云翳遮掩,一弯缺月在沉沉的云海中穿行,那淡淡的月光,时而隐匿、时而朦胧,把昏暗的光辉,轻轻地投洒在缀着色彩斑烂的小野花的一片绿绒上反射清幽幽的光晕。 玲珑静静地跪在软榻前,用玉拨子挑了金创药膏均匀的涂抹在胤禛的伤口上,清凉的药膏香味瀰漫在帐子中,沁人肺腑。想着先前太医已为他细细诊治过说是并无大碍只需每日按时换药即可,玲珑也算放了心,自己又欠了他一份情,只是这偿还的代价似乎太大了些,竟是以身相许!康熙也看出玲珑并非心甘情愿,可是君无戏言又怎有收回皇命的道理,于是指派了玲珑这几日不用在案前服侍了,只消好好照顾四阿哥即可,说是怕他随行的小太监笨手笨脚伺候不周到,玲珑又是如此心细心蕙如兰之人,相信定能让他四阿哥受伤的臂膀早日復原。 恐怕伺候是幌子,培养感情才是最终目的。今天晚宴康熙在设宴款待满蒙亲贵时更是特意宣布了他给四阿哥定的这门亲事,一时间众人的眼光都集聚在自己的身上想要瞧瞧是哪家的姑娘有这样的福分。玲珑只觉双颊红一阵白一阵,红的是不习惯自己成为瞩目的焦点,白的确实瞧见八阿哥震惊的模样。想到这儿,她不禁轻皱着眉头手上的劲也较方才重了些,引的胤禛的手动了动。 玲珑心一颤,忙抬起头担忧的问道:“是不是伤着你了?我笨手苯脚的还是回了皇上让他另派人来伺候你吧!”说着起身就想找李德全商量调派个伶俐的宫女来,一是躲开胤禛那越来越炽热的眼神,二来也想给自己点时间好好为将来谋算一下,婚期就定在回京后的两个月内,如果再找不着那幅画,恐怕自己就真的要成为当朝四阿哥的嫡福晋了! 胤禛知道她又想逃避自己,生气的抓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让玲珑的手腕上立刻出现一圈红印。玲珑咬着牙却不哼一声,自己欠他的若真能这么一点点的还给他,哪怕要杀要剐都无所谓可万万不能以婚姻的方式啊。 注意到她有些痛苦的脸色,胤禛又是不忍,放松了手劲将她拉回自己身边,抚摩着她手腕上那道印痕,有些挫败的说道:“你还想逃到哪里?皇阿玛已经将你许给我,你就永远都别想离开我身边!”感觉到她身形一怔,胤禛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感受着她的柔软和沁香。 玲珑早已习惯,知道此刻越是挣扎越是勾起他天生的征服欲,索性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暗自想着:若是当初季翔也像他一样没有放开自己的手,恐怕也不会莫名的穿回到清朝吧。 忽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在帐外响起,就听几个人在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我要进去,你们几个大胆的奴才竟敢拦着我?” “回十四阿哥,四阿哥现在受了伤要好好静养!” 是胤禵的声音,玲珑抬起头望向帐帘。回话的是一直守在外的小顺子,跟着四阿哥很久了知道十四阿哥向来和自己的同母哥哥不太合的来,见他这会儿怒气沖沖的模样八成是来闹事,死活拦着不让进。胤禛看了眼玲珑松开手,坐回塌上朝帐外说道:“让他进来吧!” 只见帘子掀起,胤禵满脸怒气的沖了进来,恶狠很地瞪着胤禛说道:“玲珑明明喜欢的是八哥,为什么皇阿玛会把玲珑赐给你?” “十四阿哥!”玲珑大声喝住他,“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捂着他的嘴儿玲珑回头瞧了眼胤禛,他的拳头握的紧紧地,刚为他包扎好的棉纱又因为手臂的用力透出一片血渍。变得阴暗的双眸充满了愤怒,好似要将胤禵生吞活剥进肚子里一般。玲珑不自觉地将胤禵搂进怀中为他开脱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别这样。” 胤禛对上她那双充满哀求的眼神,勉强按下心中的怒火却仍旧厉声厉色的朝胤禵说道:“你该睡觉去了!”又朝站在外面的小顺子叫道:“送十四爷回自己的营帐去。” “我偏不!玲珑怕你我可不怕!”胤禵不屑地瞧了他一眼,对玲珑说道:“八哥对咱们多好,和咱们在凝香亭不是一起说故事做游戏的吗?你怎么就都给忘了?没关系,现在我就带你去求皇阿玛,告诉他你其实是想嫁给八哥的……皇阿玛最疼我了一定会答应的。”说着拉着玲珑就要往帐外走去。和十三阿哥不过相差两岁,胤祥乖巧懂事可他是还是一副八匹马都拉不住的牛脾气,若是让他闹到皇上那儿,恐怕就要连累上八阿哥了,玲珑无可奈何只能任他拉着却暗暗使劲立在原地。 “够了。胤禛铁青着脸走上前将玲珑拥到怀里,对他说道:“不管玲珑喜欢的是谁,从现在起她是我的福晋。你若是不怕给八弟添乱子就尽管去问皇阿玛吧!” 胤禵想要拉回玲珑可是他一个五岁孩子的力道怎敌得过胤禛,狠狠地跺着脚,鼓着腮帮子看着胤禛:“我要告诉额娘你欺负我!”说着又埋怨的看了玲珑一眼转身就要冲出帐外。 “站住!”胤禛又叫住了他,原本紧绷着的脸缓和了下来,嘴角微微扬起朝他说道:“记着,以后不要这么没大没小随便乱叫,玲珑已经是你四嫂了!”胤禵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亲哥哥却对自己这么凶只对十三哥和颜悦色?现在不光抢了玲珑连她名字都不许叫! “十四阿哥!”玲珑是见不得小十四受委屈的,想要挣脱出胤禛的怀抱上前安慰他。无奈敌不过胤禛的力气,她恼火的抬头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他是你亲弟弟啊!你放开我……” 满意的看着胤禵跑出帐外,胤禛这才放开玲珑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孩子让额娘宠坏了,偶尔也要让他知道事情的厉害分寸。” “你不过是嫉妒他得到德妃所有的宠爱罢了。”玲珑盯着他一字一顿得说道,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从小交由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抚养的胤禛跟德妃不算亲近,可是打心眼里还是希望能得到她全部的关爱,无奈德妃这些年来已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小儿子的身上,和他总有些距离感;小十四之所以这么讨厌他这个同母哥哥,无非是因为自己的不到胤禛肯定与关爱,反而更加亲近十三阿哥,自然妒嫉的很。 第36页 “你……”胤禛有些恼羞成怒,勐地将案上的茶杯扫到地上背对着玲珑。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茶杯未碎却染了一片茶渍,玲珑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肩膀,手指紧紧扣在案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就这么硬生生地揭了他心底的疮疤。 半晌,胤禛才勉强平息住心中的怒火缓缓说道:“一年……给你一年的时间忘记八弟,一年后若你还是忘不了他就不要怪我无情。”平静的语调里字字透着隐忍,压抑甚至是无奈。 这恐怕是一个男人最大的退让了,玲珑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朝他打了个千儿,转身走出帐子。 本想去十四阿哥的营帐瞧一瞧,却在半道上看见九阿哥和十阿哥。明白玲珑今时今日的身份大不同往常,两人纵使万般不愿终究还是称唿了她一声四嫂。九阿哥仍就同往日一样,冷着一张英俊的脸庞打量着玲珑。十阿哥是藏不住心事之人,不满地说道:“这年头还真是无奇不有,麻雀都能飞上枝头作凤凰!”九阿哥没有接话,那张貌比潘安的脸庞不再冰冷无情而是朝玲珑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接近病容的白皙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让玲珑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时,才发现他俩早已走远。 佛说:凡事皆有缘。缘生缘灭,缘起缘去,皆随自然,不可强求。缘起乃因缘生,缘去乃因缘灭。如果说与八阿哥这段孽缘是因自己一手造成,那么四阿哥吶?和这位雍正皇帝的纠葛算是上辈子原定的吗? 凤吾飞兮,红尘绝歌;泣吾求兮,不见良人——只是自己早已分不清谁才是自己真正的良人。 浑浑噩噩度过了在木兰围场剩下的日子,回到宫里玲珑总觉得大家看待自己的眼光看着更加异样。有人嫉妒,有人嘲讽,甚至还有红过了眼的人咒骂自己说是狐狸精转世,每次不经意间听到宫女们之间的传言,玲珑都是淡然一笑。这些宫女们大多都处在少女怀春的年纪,不管身处什么年代女孩子总会有着跃上枝头作凤凰、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情结,自己早已过了那个年纪,现在有的只是无尽的烦恼。 婚期定在了冬至祭祀之前,皇上特许玲珑不再做宫女而是回到自己府上待嫁。玲珑井然有序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其实东西很少不过就是几件旗装和两本唐诗罢了,可是受不了芳儿得妒嫉的眼神所以玲珑选择不停的忙碌,忽略身后芳儿妒嫉的眼神。从皇帝赐婚那天起,她就一直对自己冷言冷语,玲珑也不在意,小姑娘家忌妒心作祟,只是很遗憾当初和她的那份姐妹情就这突然起来的赐婚给沖淡了。 “这个还你!”身后忽然传来芳儿的声音。玲珑赶忙回过头,看着她丢给自己的小瓷瓶,是八阿哥送来的治耳伤的药膏。“你留着吧说不定以后用得着!”玲珑好心的说着又将瓶子递给她。 “我们安分守己的很,不像有些人弄不清自己的身份才到处惹事!”话中带刺让玲珑听着心头好不难过,手僵在那里脸色惨白。脑海中仍救记得那回生病时芳儿为自己忙碌的身影担忧的眼神,可是眼前的人明明仍就是同一张面孔,同样的声调,说出的话却那样的让人心寒。 “玲珑,东西可都收好了?”雪雁掀开帘子走进屋里,便瞧见两人僵在那儿一声不吭,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便走上前接过玲珑手中的药瓶打趣地说道:“你个小气鬼,这都要带走,也不顾念咱们姐妹一场好歹也给咱们留点好东西啊!”玲珑淡淡的一笑,至少雪雁还是如从前那般关心自己,紫禁城也算没有白走。 瞥了眼坐在一旁生闷气的芳儿,雪雁将药瓶放在桌上,推着玲珑往屋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德主子找你,你快去吧!” 德妃?自此上回偷画的事儿扯上了胤禵,玲珑也感觉到德妃对待自己不若从前那般亲切甚至不允许胤禵来找自己玩耍。这次皇上赐婚她心中的不满可想而知但也明白在儿子的婚姻上自己是没有发言权的。于是德妃选择了对自己视而不见以此来表达心中对自己这个儿媳的不满,只是在临走前又突然召见自己是想要做什么?玲珑暗暗揣测着。 “玲珑,你是富贵命可千万别跟芳儿计较!她这会儿子是只是嫉妒心作祟罢了,你可别往心里去!”站在门外雪雁悄声说道。玲珑点点头心中有些钦佩起她来,不过也就是十几岁的年纪,明明是深陷紫禁城中却又巧妙地将自己置身事外,淡然的看待宫中的荣华与衰败不因物喜不以己悲,反观自己实际年龄已有二十好几可在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学校不比社会尽耍些勾心斗角的事儿,人也就那么缺了几个心眼。如今到了皇宫和这些心较比干多一窍十几岁孩子相比更显幼稚。 寿安宫里德妃爱怜的注视着坐在自己身边正聚精会神看着书的女儿,任玲珑尴尬的站在一边。已经站了好久,玲珑觉得脚掌有些吃力气来身子也摇摇晃晃不稳当,心中虽有怨气却也不敢显在脸上让德妃瞧出,只得抬头打量着这位安安静静看着书的固伦公主,她的身子瘦得紧,纤细的骨架像是被人一捏就会碎成片片,身形还不若五岁的胤禵看的结实。惟独那双水汪汪的眸子,衬得略带病容的脸庞还有些生气。曾经听胤禵提及,似乎是身体不太好从会吃饭时便吃药了,一直都是由嬷嬷照顾着几乎是足不出户的,自然跟胤禛和胤禵不怎么亲近。 良久,德妃才抬起头瞧着玲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妹子从小身子骨就差,想要和胤禵他们一处玩耍是不成的,平日除了看书倒也再无什么兴趣了。”玲珑听着附和地点点头,心中不明白德妃有何用意。 “既然皇上将你许给禛儿,你就要用心服侍他。改明儿上你妹子那里带两本《女诫》、《内训》回去瞧瞧。”德妃轻啜了一口茶缓缓地说道,那凌厉的眼神仿佛要看穿玲珑的心思,更带着几分训斥。玲珑心头一惊明白了七八分,想必德妃一定是从胤禵那儿得知自己原先和八阿哥的事儿,却又不愿说穿了惹出事端便借着固伦公主爱看书的话题提点自己要懂得行为检点,将来不要作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玲珑低咒了一声:总有一天自己要被胤禵这个直肠子给害死。瞧着德妃肃着一张脸,赶紧伏身说道:“是,一定紧遵额娘教诲。” 德妃见她态度诚恳,觉着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脸色又缓了下来,口气不似先前那般冷冰,示意玲珑走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回家了带我问候你额娘一声,跟她说我也喜着能和她做亲家!” 又细细传授了些打理后院,财政的事儿这才放了玲珑回去。 回到府上的日子虽比宫里舒适可以随着性儿作喜欢做的事儿,可整日忙忙碌碌的僕人们,喜笑颜开的阿玛额娘又时刻提醒着玲珑自己即将嫁人的事实。颓然的将自己关在屋里烦躁的走来走去,玲珑大有一走了之逃婚的冲动,可是阿玛额娘又怎么办?难道忍心让这些关心的自己的人受到牵连,尤其是看到耿氏那张病怏怏的容颜,玲珑心中更是自责万分。原来当日在木兰围场琦宣说的话都是安慰自己,等回到府里才得知耿氏因为自己在宫中受责罚担心的大病一场,许久才痊癒可身子骨是大不如从前。 第37页 正当玲珑趴在桌边,脑中思绪纷乱时,“咯吱”一声响,琦宣推门而进。 “你怎么一直把自己闷在屋里?出去走走对身体有益!”看着玲珑一连无精打采的模样,琦宣有些担忧。似乎并不像阿玛额娘所想,对于皇上的赐婚她是不愿意的,这几日她对内务府送来的聘礼她瞧也不瞧,对额娘为她缝制的嫁衣也是兴趣缺缺,唯一关切的就是让自己为她赶紧找那幅画。 “今天又没找到吗?”玲珑支起身子无力的看着琦宣,瞧见他两手空空也知道画室没有找到,可心中还是存有那么一丝希望。见他摇着头,玲珑嘆了口气又趴下身子,两眼空洞的望着前方。 “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那幅画?”琦宣在她身旁坐下不解的问道。见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做解释的打算,只得接着问道:“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所以不愿嫁给四阿哥?”伏在桌上的身子动了动,幽幽地说道:“我想回家……”琦宣错意以为她是小女儿心态捨不得亲人便安慰道:“傻丫头,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放心,嫁了人还是可以回家看望阿玛和额娘的。你嫂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怀了我们乌喇那拉家的骨肉了!” 一听这话玲珑更觉害怕,要是放在现代琦宣一定会被安上一个强暴幼女的罪名,可是现在自己却也成了早婚早育的一份子,脑袋又是一阵绞痛。用里揉了揉太阳穴,玲珑抬起头一脸严肃的朝他说道:“我想开家字画行!”这些天来捉摸了许久,似乎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名正言顺找到那幅画,,增加了找寻的途径也扩大了搜寻的面积,即使不是自己要的画也可以拿去卖掉。 “这不是胡闹嘛,堂堂一个福晋怎么能……”琦宣吃惊的说道。“你先听我说完!”知道不会那么顺利,玲珑急忙打断他的责备:“我做股东你来当法人代表。”“什么?什么代表?”琦宣不解的问道。 一时说漏了嘴,玲珑解释道:“反正那些聘礼多的我也用不上,不如拿来做资金。字画行你暗中照料些,只需找个可靠之人做幕前老闆。我只要找到那幅画,至于盈利你七我三,亏本了我一人承担。” “你倒是学会做起生意来了!”琦宣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这个身体里住着的灵魂到底还是不是自己从前熟悉的那个妹妹?还是自己近年来公务缠身忽视了她的成长,原先活泼好动的那个小丫头早已经脱胎换骨成了藏着许多心事的大姑娘了。 又深思了一番,琦宣稳妥地说道:“这事儿再容我考虑考虑。”玲珑也不强求,看他走出皱着眉头走出屋子后,又为即将到来的大婚发起愁来。 皇子大婚,纳采礼用马十匹、盔甲十副、貂羊裘十件、金银百两、珠宝十箱、丝绸织绵三百斤。在迎亲前一日,由年命相吉的内管领送至费扬古的府上。 迎亲吉日由钦天监择定,当日,皇子先到午门行九九大礼。吉时一到,迎亲队伍由内务府大总管领头,仪仗队伍前导,护军乘马护送,沿途街道由步军管制,不许闲杂人等走动,皇家车舆气势非凡地由皇门出发,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府上迎娶。 成婚礼依满人习俗,备羊九只、酒九瓶,祭天地、拜父母,然后皇子与福晋交杯对饮,礼成,众人退下。内务府于保和殿摆宴九十九席,款待八旗与王公大臣。 依照规矩康熙给胤禛开了府搬出了紫禁城,这夜四阿哥的府邸灯火通明。 前厅喧闹的喜筵上觥筹交错,胤禛的脸庞已经微红起来,平日冰冷的脸庞今夜也格外柔和,嘴角扬着一丝笑意毫不勉强的喝下别人敬的每一杯酒。十三阿哥忍不住在旁想要劝说几句无奈被十阿哥挤到一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哥一杯又一杯的将酒灌下肚去。窗边一桌此时只剩下明朗眉目的八阿哥一人安静坐着喝酒,却始终没有半点醉意,落寞的身影与身后喧闹显得格格不入。他的目光朝外望了望,远处光色流转,灯火璀璨,繁华到了烂醉的骨子里。 “八弟,就属你还为给我敬酒了!”待胤禩回过身,眼前已经站着今天的主角。他微微一笑,从桌上端起的不是巴掌大的酒杯而是捧起满满一坛陈年好酒朝胤禛敬道:“四哥我敬你!”满屋的烛光照得他苍白的脸上笑容冰凉。胤禛眉头轻皱却也没有拒绝,便吩咐人也递上一坛大有奉陪到底的架势。 “四弟,春宵一刻值千金阿,你这一喝不怕弟妹伤心?”三阿哥胤祉和几位阿哥拉住他提醒道。胤禩波澜不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苦涩,仰头大口的喝起酒来任流出的酒水浸湿了前襟,不再是平日的那幅英华内敛,温润如玉的模样,近乎疯狂的畅饮让在座的阿哥不禁愣住了。胤禛也毫不含煳随即跟着仰头畅饮,一时间屋里的人都停下手中的筷子和酒杯不明就里的看着两位阿哥拼起酒来。 大阿哥闪着阴沉的目光,九阿哥冷眼看着,十阿哥张着嘴有些吃惊,十三阿哥满脸难色看着坐在门外的堵气的十四阿哥,一家兄弟却各有各的心思,倒不出的苦闷解不开的心结原本热闹的气氛此刻却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院落中,树木与树木间有间隔地悬挂大红灯笼,一路蜿蜒至新房。 衣似红霞人如玉,淡淡铅华浓浓妆。对着镜中美丽的面容玲珑有些恍惚,人人都说出嫁的新娘最美丽原来一点不假,只是为何看了许久的面孔竟是如此陌生?伸出手,指尖沿着镜面划过那柳眉凤眼,瑶鼻樱唇,再自下巴上回,点在眉心。眉心上一朵梅花凄艷,竟比嫁衣还红。受不了那份灼眼,玲珑拿起丢在一旁的喜帕狠狠地擦拭着眉心,梅花抹去了却怎么也抹不去那份残留的火热。 新房约莫是一般房间的两、三倍大,入门先经过小厅,小厅与寝炕之间隔着一道珠帘。手指缓缓的划过珠帘,成串珠玉相击,轻脆的声音伴着软语。原本应该守在屋里的喜娘和丫环早被玲珑赶出了屋,她怕自己躲不过心中的那份害怕想要逃婚却被人拦着。此刻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花盆底鞋清脆的声音。玲珑也放弃了逃婚的念头,安安分分的坐在桌前大口吃着盘里放的子孙馍馍,肚子是真的饿了,已经一整天都没有进食了,可更多的则是抚平心中的那份忐忑不安——等会儿要如何面对胤禛。不自主的盯着那张大红喜床,玲珑只觉自己的脸也快要红的滴血。 虽然在现代自己已有二十好几,也明白今晚要发生的是夫妻之间该有的行为,可是自己却从未实践过,更不用说是和一个明明比自己小很多的男子。“我现在算不算是老牛吃嫩草?”玲珑自言自语着,“也许应该教育他这个年纪还不适合做这种床底之间的事儿。” 屋外忽然一阵声响,玲珑勐地一惊:怎么这快就吃好饭了?悄悄走到门口玲珑将耳朵贴在门上细细一听却是两女子的轻微的争吵声。“主子,咱们还是走吧!要是让人发现就不好了!”一个清脆的女生压着嗓门却说道。 “不,我不走。我……我不甘心。”随后响起的是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第38页 玲珑心中疑惑遂打开了房门,只见屋外站着的确是两女子,被唤作主子的女子显然受了玲珑的惊吓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瞪着她,泪水在眼眶里不停的打着转,配上那副娇滴滴的模样恐怕让哪个男人瞧见了都忍不住要搂在怀中好好疼惜。 倒是她身旁的小丫环先镇定了神色恭恭敬敬的给玲珑请安道:“福晋吉祥!”随即那女子缴着手中的帕子不情愿的微微伏了伏身算是请了安。 “你们是……”玲珑满脸疑惑的看着她们,瞧着女子穿得也不似府上的丫环。 “回福晋,我家主子是德妃娘娘为四阿哥挑选的侧室,跟着爷好些年了!”小丫环一脸得意地介绍着,仿佛在暗示玲珑:虽然你是正主可也要懂得先来后到之说。 脑海中一片空白,玲珑赶紧扶住门框这才稳住摇晃的身子。 瞧见玲珑震惊的模样,女子不再掩面拭泪转脸便笑吟吟的朝玲珑拜道:“今后蕴月愿和姐姐一同服侍爷,若有做得不当还望姐姐多多包涵。”说完留下依着门框的玲珑踱着碎步高傲的离去。 风吹拂柳叶竹枝,轻响起婆娑轻语,玲珑如失了魂一般漠然的关上门阻隔了那吹得浑身发凉的冷风,环抱着膀子鬼魅般走回桌边就这么盯着烛台上摇曳的大红蜡烛,缓缓伸出手指点上流淌下来的蜡油,一阵疼痛之后看着它凝结成块。忽略心头莫名的绞痛,玲珑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这不正是自己想要得吗?他的身边不却女人,不论是过去,现在亦或是将来。既然知道爱上他自己只会万劫不復,那么自己又怎会傻傻的拱手献上真心?谢谢你,胤禛。谢谢你许我一年的时间,我会在这一年里忘记脑海中的他,更加会时刻提醒自己将你的身影也一併抹去,等到离去之际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留下一丝痛苦,可是为什么嘴角却尝到丝丝的苦涩?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粗鲁的撞开了。玲珑抬起脸赶忙用衣袖小心地抹干脸上的泪痕走到门口,看清来人是三阿哥和他身后小厮们扶着的人,玲珑淡淡的朝他叫了声三哥便吩咐着小厮们将胤禛放到床上。 未料到喜房里冷冷清清只剩下新娘一人,三阿哥责怪起门外站着的一群奴才,看着奴才个个都惊若寒蝉本已无力出声的玲珑只得开口解释道:“我不喜欢那么让多人围着,怪闹得,便让他们都下去了。” 平静的话语里没有丝毫嫁为人妇的喜悦,三阿哥望了望已经醉倒的四弟再瞧瞧眼前自行揭了喜帕的玲珑只得有些尴尬笑道:“弟妹跟四弟还真是心有灵犀阿,居然知道他喝得烂醉是揭不了喜帕便自己揭了,真是不拘小节阿……”见玲珑回给他一个客套的笑容,三阿哥也不再多说,出了屋将房门轻轻带上。 屋里屋外都恢復了平静,玲珑嘆了口气走回床边,看着胤禛眉宇轻扭着,似乎睡得不太舒适,便轻手轻脚的为他解开胸前的襟口盘扣,脱去他的外衣,又拧了把干净毛巾擦拭着他的脸颊和胸口。见他眉头稍展低咛了几句,转了个身面朝里似乎又沉沉的睡去,玲珑这才舒了口气。 取下头上的精緻的流苏松开髮髻,褪去脂粉的脸庞恢復了平日的白里透红。玲珑觉得眼皮子沉重不已,环视了喜房似乎只有那宽大的喜床可以满足此刻的身心疲惫,于是一一吹灭了蜡烛,借着月光走到床边脱下繁琐的袍子将自己埋入柔软的丝被中。听见背后传来胤禛均匀的唿吸声,玲珑没由来的一阵安心,不用多时便也沉沉睡去。透过玻璃月光洒的屋内一片柔和,胤禛支起身抚摸着玲珑如玉的脸颊,见她缩作一团怀里紧紧抱着本该枕在脑袋底下的喜枕,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心中更是万分爱怜只得抽出她怀中枕头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轻啄着,“该拿你怎么办?我后悔了,一年的时间太久远,我一刻都无法等待了……”方才以为只要喝的酩酊大醉便可以忍住对你的占有,解去所有愁绪,不料反倒越喝越清醒。你的身子我可以永远占有,可是你的心吶?是不是还遗失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月儿渐渐隐去身影,喜床上胤禛松了眉宇睡得安安静静小心翼翼,他的怀中,玲珑扬着一丝甜蜜的微笑,没有哀愁没有彷徨,仿佛前世的前世彼此就是这样沉睡到地老天荒。 “吱吱嘎嘎……”传来阵阵车轮声,玲珑端坐在座上环视着马车,里面相当宽敞,左右两边放置羽毛软垫供她们歇息,中央靠内侧钉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置茶点。端起茶壶细细一瞧这才发现原来桌子平面是磁石砌成,而杯子、盘子、茶壶全是铁制品,难怪马车行走时不会跟着晃动。虽然古代不若现代科技发达,可是脑袋瓜却不见比现代人笨到哪去!想到这玲珑不觉宛然一笑。 “想什么这么开心?”胤禛有些痴迷,紧紧盯着她的那丝含在嘴角的微笑。从小生在宫中,自然什么的美女都算是见识过,可是眼前的女子,虽不是顶美却清秀得像不属于这尘世随时都会飘然而去,至今第一次在园中见到她时她那干净的纯粹的笑容是后宫妃子虚假苦涩笑容所无法比拟的,仿若严冬尽去,春暖花开,一天的阴郁俱隐去,云开月朗。更似自己的养母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每每督促自己努力学业时总是带着这样温暖的笑容。只可惜从那次以后先少见过她对自己露出微笑,更多的则是满眼的惊恐、无奈和沉在眼底的淡淡的忧愁。 玲珑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胤禛,他的半边脸颊沐浴在晨曦之中,深邃的五官显得格外柔和,清晨的阳光撒在晴空寒星般的明眸中,璀璀璨璨,熠熠辉辉,仿佛生了根,再也不舍离去。从清早起床起,他便是如此不带掩饰的注视着自己,玲珑垂下眼帘不敢看他。想起早上迷迷煳煳从他怀中醒来,看着他如同偷吃了蜜糖般的小孩模样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对自己说道:“早啊!”玲珑的脸颊顿时滚烫的吓人,一瞬间真的想就这么一生一世永远听着他清晨的问候。只是身上盖着的嫣红的喜被,满屋子的大红蜡烛有飞快地让自己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身旁的人永远给不起自己所要那份爱情——一心一意的纯粹爱情。参杂了权利,金钱,斗争的爱情变味是迟早的事儿,更何况他不是旁人,而是大清史上赫赫有名的雍正皇帝,追逐权利追逐皇位时他骨子里的天性,他的皇家血脉也同样赋予了他这样的资本,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吗?会愿意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永远只宠自己,遣去后宫佳丽三千吗?玲珑苦笑着,还是早些认清事实的好,不要做不切实际的幻想。 “没想什么,只是觉着今天的天气很好!”玲珑淡淡的说着,掀开一侧的帘子转头望向车外。刚过了卯时大街上就已经行人熙来攘往,店铺林立,诸如衣物、书画、珍玩、以及各式各样的吃食。沿着整条街看过去,都是商家、茶楼、酒店的幌子。大街小巷阡陌交错,到处人头钻动,除了店铺,街上夹道也摆着各种担子,卖菜的、卖烧饼、卖脂粉、卖童玩等等,几乎将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 胤禛见她转头不愿看着自己,顿时刚才的好心情也没有了,不再说话闭目养神。今儿是要回紫禁城给皇阿玛和额娘请安的,若非如此,他真想将眼前的人儿永远从在府里不让任何人在窥视到她的美好,此生只为自己独享。 第39页 玲珑和胤禛由参与操办婚事的两位内务府管领之妻引领着,先往慈宁宫给皇太后去行礼。越是靠近慈宁宫,玲珑的脸色就越显苍白,胤禛明白她还记着上回被皇祖母的训法的事儿觉着后怕,于是牵起她有些冰凉的手。玲珑抬起头只看得他半边侧脸,神色如常,却觉源源不断的温暖从他掌心传向自己,心里平静下来,回握着他的手让他施力拉着自己往慈宁宫前殿走去。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却又十指相扣着,惹得引路的两位妇人不时回头朝他俩暧昧的笑着。 皇太后坐在炕上接受着孙子孙媳三跪九拜,胤禛这孩子也算是自己关注较多的皇子,打小就性子有些阴冷暴躁,为此皇帝没少批评他,这些年来也还算稍稍克制了些,平日除了十三阿哥的事儿还算放在心上跟谁都是不太亲近的,可万万没想到上回儿他居然为了玲珑这丫头跑来跟自己求情,这孩子的心恐怕也只有他皇阿玛能看懂了。 又瞧了瞧站在他身边的玲珑,没想到穿上朝服之后,先前那股子清逸脱俗的气儿被掩盖了许多,整个人更显雍容华贵,和董鄂氏那溅蹄子倒也不怎么相像了。原本对她的偏见顿时少了许多,拉着两人的手和蔼的说道:“准备何时为哀家添个曾孙子阿!” 面对皇太后突如其来的转变,玲珑觉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又怕惹恼她,她的问话倒没听清只听得自己沉重的心跳,只得垂下头不让她窥视自己的表情。 见玲珑低头不语,皇太后以为她是女孩子家脸皮薄害羞,便又嘱咐胤禛道:“你如今成婚了就要为皇室多多的开枝散叶,这也是你身为皇子的义务阿!”胤禛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皇太后自觉无趣,只得打发了两人赶紧去给皇上和德妃请安。 康熙和德妃正坐在西暖阁的内室里,见两人进来不由相视而笑。待他们行过礼后,德妃爱怜将玲珑拉到身旁,满脸心疼地说道:“昨个儿可觉得委屈?”说着又责备的望向胤禛:“你这孩子居然在洞房花烛夜喝得酩酊大醉,丢下你福晋一人呆在屋里。”玲珑轻皱了下眉头,不过是一夜的功夫这么快就传到他们耳中,更气的是他们怎么尽关注这些个闺房秘事?难道胤禛娶了自己最大的用途就是为他们开枝散叶!又想到昨夜那个名叫蕴月的小妾便是由德妃做主许给胤禛,玲珑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索性垂下头故作害羞状不愿理睬德妃。胤禛看了玲珑一眼恭恭谨谨地朝德妃答道:“儿臣一时难掩心中喜悦,便不觉多喝了几杯,今后不会了!” “下回万万不可再拉上你八弟!听说那孩子昨夜被老九老十扶回来时喝得脸都煞白的了!皇上等会儿臣妾想去给他送点醒酒汤,就怕阿哥所的那群奴才照顾不周让他伤了身子可不好!”德妃又转向皇上一脸关切地说着,眼角的余光不时地飘向立在一旁的玲珑,见她仍旧低着头不言不语似乎没什么反应,倒也稍稍放了心。康熙点点头,又朝胤禛说道:“你虽刚刚大婚,不过这祭奠孔庙之事可谓重大,等过了归宁便和你三哥八弟一同前往吧!”未料到皇上会将如此重大之事交与刚刚成婚开府的四阿哥,德妃欣喜的看着皇上赶忙从炕上下来盈盈拜道:“多谢皇上如此看重禛儿。”胤禛一时有些差异随即谢恩。玲珑也跟着漠然的跪下,只是脑海里都是胤禩惨白着脸无奈的沖自己微笑着的画面。 “玲珑啊,你不会怪朕不近人情吧?”康熙玩味的看着一言不发的玲珑。玲珑抬起头看见德妃也紧紧盯着自己,急忙定了定神说道:“皇上说笑了。皇上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四阿哥那是对他的信任和器重,奴才脸上跟着沾光还不及又怎会有怨言!” “呵呵呵……朕果然没看错你。怎么到了这回儿还自称是奴才?”康熙笑道。德妃也用帕子遮着嘴笑道:“是啊,皇上等你叫他这声皇阿玛可是等了好久阿!你这傻孩子……” 皇阿玛?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自己一个现代人穿回清朝不说,居然还成了九五至尊的儿媳妇!玲珑越想越觉可笑,却又无法违背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之人的意愿,只得轻声叫了句:“臣媳给皇阿玛请安!”微微垂下的眼帘掩去了那抹不屑。 康熙心情大悦,朝身旁的李德全使了个眼色。李德全立刻会意,从书架上捧来一幅捲轴递给皇上。“玲珑阿,这幅诗词是朕昨夜写的就算是给你的贺礼!”玲珑赶忙走上前谢了恩接过捲轴。 玲珑又将耿氏亲手缝制的几件衣物、荷包献给德妃,耿氏与德妃本是手帕交,自然对德妃喜好的颜色花样了如指掌,加上玲珑向来对这类针线活不在行,便亲手包办缝制的格外尽心。德妃细细看过花样线路,自是喜欢得很,觉着玲珑这孩子够贴心,居然留意到自己的喜好,不觉将先前对她的顾忌和偏见抛到脑后在皇上跟前又将她大大的夸奖了一番。 两人拜别了皇上和德妃坐上马车准备回府。胤禛见玲珑仍旧不语,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都这会儿子了,你心的怨气还没消掉?”玲珑瞪着胤禛想起他拉着胤禩拼酒,想起蕴月得意的笑容,心中一阵窝火,狠狠地将皇上赏赐的那幅捲轴朝他砸去:“你早去祭奠的好,省得我看着你心烦。”胤禛赶忙接住捲轴,听得她后半句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朝她倾过身子眼中尽是愤怒,“怎么,听到八弟醉酒你心疼了?” 玲珑撇过眼害怕正视他的目光,他那愤怒的侵略的目光总是让自己浑身不自主的颤抖。“你倒是说阿!”胤禛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玲珑感到下巴一阵火辣,生疼地眼角忍不住挤出泪水来,心中更觉气愤忍不住沖他叫道:“你们男人都是两面派,明明嘴上说着喜欢转眼却又可以和另外的女人缠绵悱恻……” 胤禛一愣松开了手,怔怔地问道:“你见过蕴月了?”玲珑扭过头使劲又衣袖抹去泪水。“对不起,我……”胤禛又愧疚又心痛的看着她下巴上自己的指印,赤红的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随即却又有些欣喜起来,她这算是在吃醋吗?硬是不顾玲珑的挣扎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嘴角,心中默默念道:你真是我的致命伤阿! 玲珑无力的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唿吸着他身上那淡淡的龙涎香,心底那莫名的恐慌确是越来越重了。 “主子,要先替您换下衣服吗?”巧秀小心翼翼地问道。耿氏念她还算忠心便将她派作随嫁的丫环跟着玲珑一起来到了府上。 玲珑摇摇头,看着自己那身陌生的装扮:头上戴着青绒朝冠,正中两层金龙顶嵌着十颗东珠,东珠正中饰着一颗璀璨的红宝石,闪闪发亮。冠顶数十颗小珍珠缀着五只金孔雀,冠后配着一只青金石的金翟。身上穿着的是锦缎制成的朝袍缀着无数颗珍珠,前后各绣着正龙,两肩及下幅绣着行龙,中间还有万福等吉祥的图案,如此华丽的服饰让镜中的女子显得熠熠生辉,只是眉宇间透着几分冷寂的神色。 “主子,悦明居的那位主子还在外屋等着您哪!”见玲珑没什么反应,巧秀又提醒道。这位悦明居的主子乃是知府李文烨的女儿,在爷十四岁时就由德妃指给了他做小。虽说咱家主子才是爷的正室,可听说在宫里那会儿都是由她帮忙打理着日常支出。这会儿子主子刚刚从宫里回来她就急着来请安,想必一定是为了将来谁管家的事儿。巧秀不由替玲珑捏了把汗:主子这会儿是怎么,半天不吭声也不出去见她。幸亏当初福晋有提醒自己要多个心眼帮着主子出些主意,待会儿我可要好生留意着。 第40页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玲珑这才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巧秀说道:“可别人让她就等了,咱们出去吧!”说完便踩着花盆鞋挺直了腰板,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的一脸安闲地往外屋走去。 “刚才还不紧不慢,现在却说怕她久等,主子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巧秀不解的嘀咕了一句赶忙跟了上去。 李氏早已在外屋等的不耐烦了,心中恨得直咬牙却又不好发脾气,只得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有些微凉的茶水。身边跟着的丫环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不过才进门就这么大的架子,想当初爷也从未让您侯着这么久阿!” “作死啊,在这乱说话!要是让她听见了跟着我也倒霉!”李氏不悦的瞪了一眼小丫环说道。小丫环有些委屈,顿时红了眼眶撇着张嘴不再出声。 “不好意思阿,让姐姐久等了!”玲珑故意在金砖上使劲才了两脚花盆鞋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才穿过门走了进去。李氏忙站起来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说道:“哪的话,您是大我是小,理应我叫您一声姐姐才对阿!” 玲珑淡淡一笑,随即让巧秀扶着坐到炕上,又将那青缎的靠背引枕垫在身后,觉着舒服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进门比我早,又大我一些岁数,自然是我唤你姐姐了!”李氏一听提及进门的先后顿时感觉有了底气,也就不再推辞有些娇羞的说道:“是啊,要说服侍爷那自是我久些,我也就不推辞了!”玲珑心中好笑:这姐姐你爱当就当吧,我可不愿整日被唤作姐姐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说,叫多了还真会觉得自己变老了!何况这种大小之分有何意义,在丈夫跟前不一样都是卑微的! “看妹妹这样,似乎精神不太好啊!想必一定是爷昨夜喝高了,害妹妹伺候了一夜吧!”李氏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顺便遮去那抹得意的笑容:哼,昨夜八成是没圆房,想来一定是爷对皇上赐的婚不满才故意在新婚之夜喝那么多。 玲珑心中一紧,想必她一定是在自己这里暗插了眼线,三阿哥是断然不会让下人将胤禛喝得大醉这事儿说出去的,没想到皇上的耳目众多,她的也不少阿!玲珑揉了揉腰迹,故作害羞得说道:“是啊,到现在要都挺不直吶,早上回宫里还要穿着这身厚厚的朝服现在还真是怪累得!”说着又顺势理了理袍子的下摆。眼角撇向李氏,只见她先是一愣随即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身上的朝服眼里闪着一抹不甘,手中的帕子更是被绞得皱作一团。玲珑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俗话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让你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跑来搅和!虽然并不想和你争宠,可是也不能让你就这么整日在我跟前耀武扬威的,那活着多受气? 李氏未料到玲珑和胤禛圆了房,尴尬的抽动了两下嘴角,心中一阵苦闷:想当初自己被许给爷那会儿,虽然爷不曾说过一句甜言蜜语可看得出他心里是极宠自己的,没想到幸福确实如此的短暂。却又不甘心,自己安慰道:爷不过是觉着新鲜罢了,等新鲜劲过去了自会想起旧人的好! 想着想着李氏倒也不那么难过,自信满满的朝玲珑说道:“妹妹可能有所不知,宫里那会儿都是由我来当家,爷的喜好虽不能说知道得一清二楚倒也估摸着了七八分。如今皇上给爷分了府,又将妹妹嫁进来理应是由妹妹来做这个当家的,不知妹妹有何打算?” 总算是切入正题了,玲珑反倒松了口气,在感情上自己实在不是一个有自信的女人,胤禛对自己的爱情会不会持久已经无力去证实了,或者说没有这份勇气,宁愿做一只缩头乌龟也好过再次受到伤害。 玲珑淡淡地说道:“爷也跟我提及姐姐的能干,本不好意思开口劳烦姐姐,如今姐姐倒先开了口,还真是帮了我个大忙!以后这管帐之事就有劳姐姐多多费心了!”李氏更是掩不住得意之色,嘴里说道:“既然都是为了爷,就用不着那么分生嘛!” “是啊!”玲珑随即也露出笑容,转口道:“只是这表面工作还是少不得的,姐姐记得每月将帐本交到我这让我核对一遍即可!” 李氏的笑容僵在脸上,盯着玲珑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容,此刻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才解心头之恨。 这刚分的府,操心的事儿自是一大堆,且不说这从宫里搬来的东西需要整理归位,就是僕人的分配问题都是件难事儿,宫里那会儿都有内务府操办,真正由李氏做主解决的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如今将这么大的一个府交给她操办,她自是不能胜任的。何况明着说是府上大小事儿由她全权处理,可身边时不时还跟着一个派来的老管家盯着自己的梢儿,帐目更是要由玲珑亲自过目。这做得不好,自然是要受到她的奚落与嘲讽,即便做得好了,受赞赏的当然是玲珑这个什么力儿都没出的正主儿,自己又岂敢在爷面前说她的不是。 怎么瞧着自己都是在做亏本买卖,李蕴月越想越觉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自己当时夸下海口着了她的道儿,如今成日被府上的琐事忙得焦头烂额,管家更是事事都让自己拿主意,可偏偏最后採纳的意见却不是自己出的,不用想都猜着儿,一定是他又去请示过正福晋了。如此一来李氏不是被些丫环僕人拌住了脚儿就是累得没力气出屋,一连数十日倒没见着胤禛一面,心中暗暗悔道自己真是太小瞧了玲珑那丫头。不过来日方长,现在就让你霸着爷吧,待到爷腻了,看你还能使出什么法术! 其实玲珑倒也无意拌住她,让她成日的见不着胤禛,只是打理偌大的府邸自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当初自己就衡量过自己是没这个本事也不愿操这份心,迟早是要离开的倒不如一开始就让能者来胜任。李氏自告奋勇玲珑那是真心感激她愿意揽下如此艰巨的任务,怕她太累又特意派了管家去协助她,只是不曾想到如此一举在李氏眼里倒成了是监视她。至于帐本要亲自过目,那也是为了应付德妃罢了,虽说李氏是德妃选了赐给儿子,不过终归是作小,作主掌权的资格当然是只有正室才配的,所以当日在玲珑出宫待嫁时就叮嘱过她,玲珑虽懒倒也不能不做作表面功夫,以防李氏在德妃面前说漏了嘴。可惜李氏却是认定玲珑是不信任她,自己这么辛苦劳累最终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哎,人心难测阿,每每接到李氏那怨恨的目光,玲珑就觉无奈,虽也知道这么多繁琐的事儿让她数日都没能跟胤禛好好说上话更别说侍寝了,可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没有半点强迫。也曾向小顺子打听过,胤禛在宫里那会儿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对她还算疼爱,什么好吃的好看的玩意儿大多赏给了她,就是琳琅玉器都是随她挑的。可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胤禛常常和她说不上几句话就莫名发火,她虽有疑惑也曾伤心但因为胤禛发完火后赏赐更多像是弥补自己的失态,她到不也怎么在意了。 如此说来,自己才是作了真正的第三者。对着镜子苦笑了一下,玲珑透过铜镜看向身后坐在桌边就着蜡烛看书的胤禛。今天是归宁,两人不能像往日在府上那样分屋而睡。外头一堆的奴才们侯着——阿玛怕这位阿哥女婿有任何需求特意又分了几个下人在外边听他吩咐。胤禛虽有拒绝不过终不愿坏了费扬谷的好意。玲珑看着自己的闺房,还是旧样只是如今却因为他的存在感到一丝不适。 第41页 月上枝头已经过了子时,玲珑觉着眼皮再也撑不住,忍不住目测了一下那刺红大床,够长也够宽,足以让他二人保持安全距离,于是心有不甘得脱下外袍,又仔细检查了仅剩的中衣是否整齐,这才走近胤禛身边有些别扭的说道:“是不是该睡觉了?”只见他身形一怔,半天才合上书放回桌上,缓缓得抬起头目光有些惊诧的看着玲珑。玲珑瞥了眼方才他瞧得入神的书,却见封面上写着《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对佛学了解不多,倒是常看电视里的小和尚对着一位绝世美女念叨什么:“色及是空,空及是色。空空色色,色色空空。”这不想还好,一回想起那情景来,玲珑忍俊不止,只得撇过头去偷着乐不敢看他。 胤禛有些莫名,不知她为何突然笑得这般开心,虽想开口询问,却又贪婪地注视她自然毫不矫揉做作的笑容,更觉她的嗓音似那檐下迎风轻摆轻溢音符的风铃。他站起身缓缓地挪动身子,移近她。 勐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欺身自己跟前,闪动的眸光有异,玲珑愕然地脸微微一红,头偏开了些。“你……想干么?” “你说呢?”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胤禛的唇已印上她的……温柔地摩掌着。 玲珑胸口一窒,脑子忽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也说不出口。蓦然张开眼,只见他的脸数倍放大于她蒙蒙的水眸中,心中一酸,错觉于那俊逸倜傥的容颜上沾染的不是晶莹的泪珠,而是殷红的血滴。她哽咽地低喃:“不要招惹我,我没有勇气再玩这种爱情游戏了!” 胤禛似乎没有听清她的低喃,只是温柔的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轻声说道:“佛语‘前生500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要的不是擦肩而过而是一生一世,你说我们前世用了多少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结髮?” 玲珑朦胧着眼朝他摇了摇头,感觉心跳得厉害仿佛下秒钟就要从嗓子里蹦了出来。胤禛扬起嘴角,轻啄了一下她的红唇幽幽地说道:“我猜那是两生两世……所以你今生註定要属于我。”说着,抱起她走向床铺。 “胤禛,我还没……”玲珑不安的揪着他的衣服。 胤禛将她轻轻放到床上,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只是睡觉,你不用这么紧张。”说着自行脱了衣服上了床,又细心的为她盖好被子从身后将她拥在怀中。 “你别离我这么紧,我不习惯……”玲珑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 “你每晚都睡得极不安稳,将身子蜷成虾般对睡眠可不好!”见她又想将枕头抽出抱在怀中,胤禛无奈的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不必再靠枕头寻求依靠了,我便是你今后的依靠。” 玲珑慢慢放松了身子,感受着颈后他传来的温暖气息。为什么你连这些都注意到了?没有枕头在怀中就无法入睡的习惯是打小学那会儿就养成了,每每一人躲在黑暗的屋子里寂寞害怕得无法入睡时,只有紧紧抱住怀中的枕头,想像着那是亲人温暖的怀抱……胤禛,求你别对我这么好,别再搅乱我的心了!若是真爱上你,恐怕我会贪婪的要求更多,从此坠入万劫不復的深渊的…… 玲珑一宿未睡…… 直到四更天,玲珑才迷迷煳煳进入梦乡。待到醒时,早已日上三竿,身边空无一人。玲珑急忙起床只穿了袍子就打开门,只见巧秀早已领着一群丫环端着洗漱的器具站在屋外侯着了。 “你怎么都不叫醒我?”玲珑一边用湿巾敷脸一边埋怨地问道,巧秀还未接话不想身后的几个小丫环倒先一脸暧昧的笑出了声,玲珑不解的望向她们。 巧秀瞪了眼笑出声的小丫环,自己板着一张脸想要装出严肃的样子说道:“回福晋,爷说您睡得迟,让咱们不要叫醒您。等您什么时候醒了什么在近来伺候您。”说着说着,她也忍不住红了脸嘴角憋着一股子笑意。 玲珑顿时明白过来,这群丫头一定是误以为……算了,嫁都嫁了,人家还会信她犹属处子之身吗?不想再费力解释,玲珑由着她们笑去。 “主子,夫人让您醒了就过去一趟。”见玲珑又默不作声恢復了先前的冷淡,巧秀怕是方才惹恼了主子,忙示意众人别再哄闹。主子虽待人和气,可主僕有别方才众人一时得意忘形倒开起了主子的玩笑。 “知道了!”玲珑随口答道,又问:“大少爷可在?” “大少爷和爷在园子里说话!”巧秀一边替玲珑打理髮髻一边回道。 和胤禛在一起?这怎么好去问字画行的事儿?玲珑思量着却又一时想不出注意引开胤禛好让自己单独和琦宣说话,只得先往耿氏的屋去了。 一进屋子,便瞧见耿氏卧在床边神色暧昧的望着自己,玲珑心头一嘆,却也见怪不怪了。走上前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握紧她日渐枯瘦的手,玲珑觉着泪水直在眼中打转。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待自己,好容易在这里遇见真心疼爱自己的母亲,如今却又要夺走!玲珑此时心中悔恨不已,当初要是学医多好,自己的妈妈留不住,好歹也要留住这位阿,自己在现代所学的东西在这里儿什么都排不上用场! 见玲珑愁眉不展,一副自责的模样,耿氏也回握住她的手爱恋的说道:“这才大婚几日阿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是四阿哥待你不好吶!”微笑着把玲珑拉进自己怀中,耿氏道:“额娘可是等着抱孙子吶!”见玲珑将头埋在自己怀中不语,耿氏又道:“之前也派人打听过,四阿哥在你之前就是有了女人的。听说是极得他宠爱的,为娘的还在为你担心,如今瞧见你们这般倒也放了心!” 玲珑一听这话,顿时更觉委屈,是委屈自己做了别人之间的第三者还是委屈自己得不到一个完整的丈夫,她也说不清此刻的心境,只是有些赌气地说道:“我才不要生孩子吶!”耿氏一听吃了一惊,忙淳淳善诱道:“这怎么成?虽然你是皇上钦赐的正福晋,可孩子才是你保住地位的唯一途径阿!” 玲珑明白传宗接代是古人认为的头等大事,那是骨子里就认定的事儿,自己就算说破了嘴皮子也无法修正他们的错误思想,何况耿氏现在的身体虚弱,若是自己一时说出些过激的话,只怕她的身子是承受不住,只得敷衍了几句赶紧转移了话题。 直到要回府了,玲珑都未找到和琦宣单独说话的机会,每每给他暗示的眼神,他也是左躲右闪故意忽视自己。难道他真得不愿帮自己的忙?玲珑垂着眼站在马车前重重嘆了口气。 “来,我扶你上车!”忽然琦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玲珑惊诧地望着他,待回过神时,才发现手有些不听使唤的微颤着,仿佛手心握着的不是一张轻飘飘的小纸条而是千斤重玉石。 “爷,您尝尝这道御府椿鱼,是我特意下厨为您做的!” 李氏一个劲的往胤禛的碗中夹着菜。这些天都未曾和爷好好说上一句话吃上一顿饭,今儿一听爷说要和自己一起用膳,李氏心中惊喜万分:爷果然是念旧之人,于是亲自下厨,希望藉此机会让爷瞧瞧自己暗中练就的手艺希望能抓住他的胃口。只是没想到自己忙活了半日,却瞧见爷搀着玲珑一同到来,心中虽有埋怨却也认了,明儿爷就要去山东曲阜参加祭祀大典,若是这时候自己闹别扭只会让爷心烦,倒不如安安稳稳的吃顿饭总算也是一家人。 第42页 胤禛看着碗里的荤腻微微皱了皱眉,倒也没有拒绝李氏的一番好意,只是捡了清淡的素菜就着饭吃下去。又见玲珑只吃白饭鲜少夹菜,以为是饭菜不合她胃口,便朝李氏说道:“以后这些大鱼大肉的少做点,清淡些的就好!” 李氏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意,从刚才进门爷的眼里就只有玲珑一人,现在又因为她嫌弃自己做的不好,想到这儿,李氏强压下眼眶里的泪水,应了一声:“知道了!”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细细地为他剥着香酥虾的壳儿。 玲珑抬起头瞧着她桌前一堆的虾壳儿,真正送进自己嘴中的倒没有一两个,全都放进了胤禛的碗中。即便是方才胤禛嫌弃她作的菜色过于油腻,她也未曾有半句怨言。两人虽不怎么交谈,可偶尔李氏含情脉脉的目光无不透露出她因为这顿晚饭而洋溢着的幸福感。 “你们慢用!” 玲珑觉着自己再也坐不住了,放下饭碗匆匆的走出屋外,生怕抑制不住心头难堪之情。曾经恼过她在大婚时向自己耀武扬威,可是那又有什么错?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要同别人分享丈夫的女子努力争回一点属于自己权力罢了;而自己却连这份勇气也没有,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离去。徐徐的晚风渐渐吹醒了玲珑那颗摇摆不定迷惑的心,此刻她只想窝回自己的小院子,永远躲在自己的壳儿里不再受到伤害。 “不舒服?”胤禛赶了上来拽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还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我让厨房在给你做去……” “不用了,你回去吧,蕴月姐姐还等着你!”玲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又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 胤禛无法忍受她对自己的漠视,那冷淡的语气将自己拒之千里。他看不懂眼前的女人,初见她时迷上她的干净无邪的笑容,认定了她不似后宫女人那般只会整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在见时,她已经在皇阿玛跟前的伺候,深得器重。忘不了和她相遇在养心殿时她那副受了惊惹人怜爱的模样;在此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却是胤祥告知她被温僖贵妃有意责难,受了伤。当时只想立刻去瞧瞧她伤的严不严重,想必一定受了很大的惊吓,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冲动只是托胤祥给她送去药膏,却也明白这个女人已经盘踞在自己心中了……她一次次给人惊嘆让自己步步沦陷,以为她的拒绝不过是女人慾拒还羞的把戏,直到她说我给不起她想要的,因为她要的是唯一,才真正明白她的与众不同。可是那种魅惑的美,让人身不由己地沉沦,就像口渴时看见一杯毒酒一样,明知喝了就会死,但还是忍不住喝下去。而现在自己就在忍受着毒药给自己带来的锥心疼痛。 胤禛近乎粗暴的扳过她的身子,“看着我!前些日子咱们不是挺好的,为什么一转眼你又是这副拒人千里的模样?看清楚,我是你丈夫,是这世上唯一可以主宰你悲欢喜乐的人。” 玲珑缓缓对上他那双布满足可燎原星火的炯炯瞳仁,“抱歉,我从没想到要跟你在一起。”她的话很坦白也颇伤人。“我是个‘曾经沧海’的人,经歷过摧肝折肺,便学会不能轻易付出。你已经有了李蕴月,不该再贪心了。”眼前的男人不是自己可以爱的,他的身上沾染了太多权利的气息,他的身边只会有更多的女子他永远不会只属于自己。 “如果没有她呢?” “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因为事实上她存在,她真心爱着你,就像我和……那段虽然令人神伤,但依旧情意缠绵的过往是一样的。”玲珑想起那个曾经发誓要给自己一个家的男子心头一阵疼痛,咬了咬下唇,泪水潸然而下。“毕竟,热得发昏、傻得可笑的恋情只可能有一次。站得远些,才能看得清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我已经没有资本可供挥霍,也没有心力容许再自我毁灭一次。” 胤禛定定地望着她。他的目光透过她的身体,落向遥远的地方。良久、良久,他才沉着嗓音道:“我说过给你时间让你忘了胤禩,记住,只有一年……” 他看着玲珑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只听身后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不惊诧异的叫道:“舅舅!” 来人正是銮仪使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佟皇后的亲弟弟隆科多。胤禛不禁想起养母临终前对自己说的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若与你生母亲近,自然会和你舅舅及佟氏家族疏远。你要好自为之……” 佟氏家族在宫廷内外有很大势力,能够作为强有力的后盾,相较之下生母德妃却什么都没有,就是为了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找准了这唯一的靠山,如今才使得母妃心里对自己有了疙瘩。话说回来,虽然养母将自己交与他好生照应,不过现在的情形他显得与大阿哥更为相善。 不过没有关系,有的是时间,就全当他也在暗中为将来物色靠山罢了,毕竟现在阿哥之中比自己有能力有气魄的大有人在。胤禛也不在意,装作一脸惊讶的迎了上去:“什么风把舅舅给吹来了!” 隆科多也挂着一张笑脸大步走到两人跟前,拍了拍胤禛的肩膀:“都成了婚分了府了阿,若是你母妃看见不晓得又多欣慰啊!”又瞧见站在他身后的玲珑说道:“皇上的眼光果然独到,就沖这儿,此行祭祀你可别让皇上失望啊。” 玲珑虽没有弄清来人但见他提及自己忙上前朝他作了一辑。廊子里虽昏暗,可借着皎洁的月光隆科多眼尖的瞧见玲珑脸上挂着的泪痕,方才自己走近时也隐约觉着他们在争执什么,便打趣地朝她说道:“这还没走,就已经哭哭啼啼捨不得你了,胤禛阿,改明儿我帮你回了皇上还是别去山东了吧!” 胤禛没有说什么,只是悄悄握住玲珑的手。玲珑则有些尴尬回笑道:“舅舅说笑了,玲珑不打搅你们商议正事儿,先回房了。”说着挣开胤禛的手,急急往自己那屋走去。 有外人在胤禛不便强留,只是看着她逃难似的背影,心中嘆了口气朝隆科多说道:“咱们上书房说去吧。” 轻轻推开窗,让夜风微微吹在脸上,月色倾洒内室一地,玲珑搬了张椅子正对着窗坐下,双手支着下巴斜倚着,好舒服啊她闭上眼享受短暂的清静,就一下子,一下子就好,等会儿就上床去躺着。 “主子,主子!”好不容易得来的暇意又让巧秀这丫头给坏了兴致,玲珑半眯着眼懒散的看着冒冒失失闯进屋里的小丫头,有些烦恼的问道:“又怎么了!” “主子,您怎么还在这儿坐着,爷现在往悦明居那儿去了!”见主子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巧秀可急坏了。这不过才新婚几日阿,爷就去了别的屋儿,往后主子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风由帘外徐徐掠过,偶有乘隙钻入轻轻拂动着玲珑额前的髮丝,让她露出光滑的前额。“是吗!”淡淡的回应了一句,玲珑起身走到院子里坐在正中的小石凳上瞧着天上浮过的云朵,晃悠悠的晃得她有些眩目了。 “主子……”巧秀不死心的跟了出来,想要说服主子赶紧去将爷抢回来。 第43页 “你去将皇上赐的那幅捲轴取来。”俗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大概就是形容这丫头现在的样子。 “主子,现在不是赏画得时候,您应该去悦明居……”巧秀更加着急了,就差没把她拖起来架去悦明居。 “算了,你不帮我我自己去拿!”玲珑懒得跟她解释,心中本就乱如麻团她还在这会儿给自己添乱,起身要回屋里拿画。 巧秀一听这口气知道她有些恼了,忙压下她的肩头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拿。”说完赶忙进屋去取。 从没想过要一醉解千愁,可这会儿玲珑却渴望尝一尝醉酒的滋味想要甩去脑中不时冒出的可笑期盼以及不切实际的幻想。“明焉……”她轻轻叫唤了一声,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明亮,只听的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主子,您找我?”玲珑回过头,望着她。明焉微微喘着气,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唤自己止不住满脸的惊诧。 “恩,我想喝酒,想喝那种不会太辣的烈酒!”玲珑朝她说道,知道这个心思细腻的丫环总是在暗处盯着自己的梢儿,所以对她出现的如此及时玲珑也不稀奇。 “烈酒都是辣口的……”明焉笑着回道,瞳眸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精明。 “是吗!那你就去把府里藏着的最好的酒给我拿来吧!我想一醉方休”玲珑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嘴角也不自主的扬了起来,酒还未沾一口似乎人已经先醉了,感觉整个人尽在说着胡话。 明焉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默默的转身隐入暗中。玲珑看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对了。她是李氏分给自己的几个丫环之一,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着,便独独留下了她。至于原因其实倒也简单,那日李氏带了一堆的丫环站在屋里待自己挑选合意的,众人都一脸兴奋的模样唯有她垂着脸不带任何表情。已经有了一个爱砟咋唿唿的小丫头,玲珑实在害怕再收下一个便不带任何犹豫的指下了她,李氏似乎也很满意玲珑的选择又大大夸奖了明焉一番。 大概明日李氏便会到自己这来安慰起独自在夜里喝闷酒的女人吧,玲珑无奈的苦笑着,感觉又有泪水顺着脸颊留了下来:李氏,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我无意和你争宠也求你放过我,不要把我卷进是非中。 “主子,画取来了!”巧秀拿着画从屋里跑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死心,刚想继续劝说却瞧见明焉拿着酒壶站在玲珑身后,立刻充满敌视着她,心中暗道:主子今儿是怎么了,明知道她是悦明居那儿派来监视的怎么这会儿还让她来看笑话? 明焉早已习惯了巧秀的敌意,也不睬她,只是将酒壶和一只精巧的白玉杯放在桌上,便不再出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巧秀还想再说什么,可看见玲珑已经左手执杯右手拿壶,自斟自饮了起来,知道主子此刻心意已定,再说什么都是不用,不仅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跟着明焉退出了院子。 院子里又是一片沉寂,玲珑已经不再满足那小小的酒杯,拿起酒壶直接饮了起来,鼻尖满是浓浓的桂花香,看来明焉还是知道分寸,特意挑了这种清淡的酒给自己。只是未曾有饮酒的习惯,半壶下去,便已有了深深的醉意,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东倒西歪起来。 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她头痛欲裂,浑身泛着冰凉。一个寒颤玲珑将放在桌边的捲轴紧紧抱在怀中,摸索着进了屋向床边走去,刚走到床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摔到了地上。好不容易勉强的支撑起半个身子,将头伏于床塌之上,便再也不想动弹。就那样半靠着床半坐在地上,睡意渐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脑海中突然想起这首高中时学过的情诗,玲珑仿佛着了魔一般念叨起来,声音喃喃,过了片刻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巧秀和明焉前来伺候晨起时,所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酒壶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内屋的窗子被风吹得一开一合发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床单和被子被扯的凌乱不堪。而她们的女主子,正趴在床边合衣而睡,双颊通红。 明焉慌忙上前搀扶的结果就是发现她的身体火般炙热,怎么叫都叫不醒。巧秀慌了,也顾不上胤禛临行在即,急急得冲到门口,拦住要上马车的胤禛。又见他身旁还站着李氏,若不这个女人主子也不会喝闷酒着了凉,顿觉替玲珑感到万般委屈。 胤禛见她哭得伤心欲绝,说话又断断续续听不出个所以然,感到心跳漏了一拍,莫不是昨夜自己太过粗暴伤了她,也顾不上要和三哥他们会合,当下就要折回玲珑的院子去瞧瞧。可一转身神情又淡了下来,只定住了脚步对身边的李氏说了句:“好好照顾她。”便转身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去了。 李氏柔柔的应了一句,温柔的目视着马车远去这才对着巧秀嫣然一笑转身准备回悦明居,半响又像想起了什么,对着恭恭谨谨立在一旁的老管家说道:“怎么还不去请大夫,生病的可是咱们府上的正福晋阿!” 巧秀一见她这架势哭得更凶了,只得催促了管家快些找大夫,又匆匆跑回玲珑住着的引泉阁。此时玲珑已经半醒过来,半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喝着明焉做的醒酒汤。看到巧秀满脸的委屈,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抱不平,玲珑微笑着招唿她到自己身边说道:“没什么好哭的。我不在意……” “可是,主子,您病得这么重,爷都不来看你,只让侧福晋来照顾您。您可怎么办啊,万一……万一她嫉妒您的身份……”巧秀焦急地脱口而出,却又忽然想起明焉也在一旁,忍不住瞥了一眼她。 明焉自是感觉到了巧秀的余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取过玲珑喝完药的瓷碗毫无表情地说道:“主子,我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您好生躺着。”也不在意巧秀的敌意静静地退了出去。 “主子,她……”巧秀还是不安的瞪着明焉的背影。 “她挺好的,至少在我病的时候没有到处跑!”玲珑假装责怪的看着巧秀。 “主子,我这不是给您找爷去了吗!”巧秀一急眼又红了。 玲珑不再说话低下头,打开身旁放着的捲轴,轻柔的展开,心里默默念着上面的诗词。再熟悉不过了,康熙练字时总爱捡这首写,去给卫氏送长寿面时也瞧见了这首诗,现在康熙又写了这首诗赏给自己,到底是什么用意?他和那位卫氏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可言语的故事?是不是当皇帝的都是极深的沉府,让人摸不着头脑?将来胤禛也会这样吗?真会像史书上说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玲珑泛起阵阵疑问,盯着捲轴有些出神。 巧秀一连唤了她好几声,玲珑这才回过神。将捲轴交给巧秀,“帮我把它挂在墙上吧。”又轻轻问道:“知道怎么去六条胡同那儿的万玉堂吗?”巧秀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过头瞧着玲珑点了点头,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子,你要去打首饰?” 第44页 “不,只是想去那儿瞧瞧。”玲珑躺下身子,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好不容易止住了浑身的寒意。 新婚不久四阿哥就回侧室那屋过夜,新福晋醉酒着凉一病不起,于是正室不受宠于四阿哥的传闻也不径而走,这桩逸事成了府里上下茶余饭后的笑谈。 其实玲珑倒不是真的一病不起,虽然气色看上去很是虚弱,但一双眸子却是清亮如水。 “主子,药端来了!”巧秀小心翼翼的端着瓷碗走进屋里,见玲珑又盯着那幅皇上赏赐的捲轴出神,忍不住出了声。 `玲珑回头应了一声,可还是忍不住又盯着那幅捲轴瞧了瞧,卫氏那清瘦的脸庞又跃入脑海中。顺治帝和董鄂妃的故事自己是知道的,后世流传的沸沸扬扬,可是却没听说过康熙和哪位妃子有着纠缠不清的爱情。史书上大部分都将他形容是英明神武,回到清朝这些日子跟在他的身边一一看着确实不假。他不像他的父亲那般只爱美人不要江山,后宫佳丽无数真正能让他放在心上记在脑中的恐怕没有几个,更别说记着某位妃子的生辰了。看卫氏的反应倒也不像是第一次收到礼,想必已有好些年了。玲珑有些羡慕起她来,看得出康熙是将她放在心底,小心呵护着的,能得到一个帝王如此的爱护恐怕是一个后宫女人想都不敢想像的。那自己吶?能相信胤禛的话吗?玲珑颤巍巍的抚上捲轴的字句,心里尽是莫名的紧张。 “主子!”巧秀又小声地唤着她。 玲珑这才止住了乱跳的心,回过头憋着气将药一饮而尽。其实自己只是小小的感冒加上宿醉罢了,但是有了生病这个正当的理由她可以不用天天去宫里给德妃请安,也可以以生病为由拒绝府上那些有心人的骚扰,一连数日都自由自在的窝在属于自己的小院子里看看书晒晒太阳,偶尔和巧秀学着点针线活,虽多半是失败的作品,但生活的好不暇意,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至于明焉,玲珑总是有所顾忌的,毕竟她是李氏安排在自己这儿的。虽然伺候的很周到人也极为细心,但是玲珑总觉着她就像是被安插在自己身边监视着自己的人。所以大多时候都将她遣了出去不在自己跟前伺候着,只留下巧秀陪自己解闷。偶尔她跟在身边时,玲珑就装作身体还是很虚弱的样子睡上一整天。 “主子,侧福晋来看您了!”明焉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玲珑一惊,念到:该来的总归要来。便让巧秀将李氏请进屋里。巧秀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主子还是让我回了她吧,万一她要是说什么让您生气的话……” “没事儿!”玲珑摇摇头示意她赶快去把人请进屋里,怕耽搁了时间又让李氏误会自己耍起正福晋的威风,自己坐回床上。 李氏一脸傲气的迈着步子走进屋,瞧见玲珑病恹恹的半倚在床上,立刻装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哎呀我说妹妹,你怎么还是病容满脸的,亏那大夫还是太医院找来的,改明儿爷回来了让他奏了皇上格了这庸医的职。” 玲珑小心的抽回自己的手,陪笑道:“其实只怪我自己身子本就不好又贪了凉,怨不得别人。” “妹妹真是个菩萨心啊,难怪爷走前的那晚跟我念叨着你的好,让我多多照顾你!”李氏有些的加重了“那晚”两字,瞧见玲珑的眉头微微一颤,心中好不得意,接着道:“只怪我这些日子又要进宫陪伴额娘,又是忙着府上的琐事儿尽一时分不出神来多瞧瞧妹妹,妹妹不会怪我吧!” “哪里的话……”玲珑淡淡笑了笑,也不看她只管把玩着手中的髮丝。 一时间屋里寂静无声,谁都不说话,气氛好不尴尬。巧秀站在一旁知道主子不说话那定是心中不痛快,却又不好开口赶李氏走,加上方才她话里字字带着挑衅,巧秀直性子早就气的直咬牙,恨不得上去撕了李氏那张嘴,主子好不容易心情好些她却又来招惹。 玲珑察觉了什么抬起眼越过李氏,瞧着站在一旁的巧秀,只见她冲着李氏龇牙咧嘴好不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撇过头憋着笑意。 李氏见她突然这般开心随心里生奇,倒也没问只是顺着说道:“既然妹妹心情好些那我也不打搅你休息了,快些养好病额娘还等着你去请安吶!”起身是瞧见身后的巧秀也咧着嘴笑呵呵的模样,心头一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才走出屋去。 直到她那花盆地鞋的清脆声音渐渐远了,玲珑才收起了笑容。是该去宫里走一趟了,不知道十三十四这两个孩子可好,自从在草原上胤禵和自己闹了别扭就再也没好好和他说上话了,不知道他心中的气消了没有还愿不愿意理睬自己了…… 隔日,玲珑早早的起床,让巧秀帮着自己整理装束。巧秀深知她是不好这些个装扮的,可今日是去宫里给德妃娘娘请安,即便装饰再简单却也不能失了礼数,何况李氏也是要跟着一同去的,想到这巧秀梳理的格外用心。细细梳了半刻这才梳好了髮髻,简单却将玲珑白皙的脸庞显得更精巧,又从放珠宝的锦盒中挑出一只红宝石串米珠头花和坠着流苏的蝴蝶簪插在髮髻两侧,头饰虽然不多却都是做工精巧极显富贵的。这些个精緻的东西都是大婚时宫里办置的彩礼,玲珑平日极少碰过,今日为了将李氏的风头比下去,巧秀可是卯足了劲想要把玲珑装扮的美美的。最后取了少许的胭脂抹在她苍白的脸上,气色稍显红润了些也遮盖住了侧脸颊处那淡淡的伤痕。 “主子,就选这件新作的大红色纱绣彩蝶袍子吧!”巧秀从衣柜里取出袍子问道。 玲珑回头瞧了瞧,摇摇头指着旁边放着的那件宝蓝色绣着云鹤的袍子,“还是那件吧,素些的看了清爽。”巧秀只得取出一件淡湖色缎绣着藤萝花的马褂给她套在身上,已经进入十月的天气,风颳得厉害,主子略显单薄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巧秀,待会儿我进宫,你就回去找我哥一趟,替我带些东西给他。”玲珑一边细细挑着锦盒里的首饰一边嘱咐道。 “嗯,巧秀明白。”巧秀点点头,却又因为看到玲珑将挑出的首饰递给自己吃了一惊:“主子,这些都是您的彩礼和嫁妆阿,您怎么反倒把这些给大少爷?”挑选的这些首饰都是极品个头虽不大可一瞧都是上等的做工,如此贵重…… “别多问,只管路上小心就好。让府上的马夫送你回去,就说是替我回去看望额娘。”望了望站在院里后着的明焉,玲珑轻声说道,随即走出了屋。 李氏早已站在门外马车旁候着了,看见玲珑一身素衣再瞧瞧自个一身香色缀着牡丹的长袍心中不免一阵得意,嘴角擎着笑儿上了马车。却见玲珑也跟着上来不免吃惊的问道:“妹妹应该做前面那辆马车才对阿。” 玲珑淡笑道:“这马车里宽敞得很为什么要各做一辆,多浪费。”李氏虽面带疑惑却也不多问,心里暗自笑道:真是一点当家主母的威风都没有。 玲珑生病那几日李氏就日日都进宫给德妃请安,自然是熟门熟路,反倒是玲珑离了宫已有些日子,几个新调派来的宫女太监见她穿得带的都没有李氏那么鲜艷明亮都以为是四爷府里新娶的格格态度也就不那么恭谨。李氏自是得意的紧,又见玲珑不说什么便也从容的走在了她的前头一派嫡福晋的架势。 第45页 跟在德妃身边的丫头们自是认识玲珑的,汀兰见了她不免一阵惊喜:前阵子主子还唠叨她身子好些了没,今日她便来请安了,赶忙进屋向德妃通报。临进屋前不免又向李氏不悦的望了一眼,心中泛起一阵鄙夷:没料到她这么不懂分寸,居然敢抢了玲珑着位嫡福晋的位子。李氏眼尖立刻注意到了汀兰的目光,心中一个寒颤急忙退后几步站在了玲珑侧身处,心中懊恼着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居然在汀兰姑娘的跟前出了这么大不敬的错,不晓得这丫头会不会在娘娘跟前嚼舌根阿,想到这儿整个人不免有些兢兢颤颤的。 德妃也刚起不久,用完了早膳正坐在炕上看着芷兰挑选的几个新花色,准备绣在新做的棉袍上,一抬头瞧见玲珑走了进来不免停下手中的活儿,示意她走到自己跟前拉着她的手好好打量了一番,“嗯,又清瘦了些,怎么不多休息几日?等身子骨养好了再进宫给我请安也不迟啊。”德妃心中倒是真的挺疼惜玲珑的,且不说和她额娘那是从小的手帕交,就是她这性子很是和德妃的胃口,深为帝王家的女人就应当从无奢望,珍惜已经得到的,不争不抢恪守妇道,在她当宫女那会儿德妃就看出她并不因为皇帝的信任而摆出一副得势的样子。俗话说“棒打出头鸟”,她是个明白人,所以她更多的则是把自己掩在别人的身后。除了从胤禵口中得知她的意中人居然是八阿哥而不是胤禛让自己心痛对她有些疙瘩外…… 玲珑任由德妃握着自己的手,微笑道:“多谢额娘关心,还往额娘原谅,这么久都不来给您请安。” “哪的话!身子骨最重要。”德妃也笑着将她顺势拉到炕上一同坐着,朝身边的芷兰说道:“你瞧瞧她这气色!”爱怜的握着玲珑纤细的手指,嘆道:“哎……照理说该把你养得丰盈些,现在倒好就剩下一副皮包着骨头,反倒不如在御前当差那会儿,到底胤禛那儿是才分的府,奴才们都还未管教得当,不如你就进宫在我这儿好好养养身子吧。” 玲珑一听这话,吓了一跳直觉的立刻摆手道:“不用不用,哪能让额娘为媳妇操心!”好不容易摆脱了皇宫,保住了小命且能再羊入虎口?李氏立在一旁也赶忙谄媚的说道:“是啊,额娘,府上有我吶,怎么能劳烦您操这份心。”此刻她的心中真是有些嫉妒的发紧,从一进屋子起德妃就将自己凉在一旁看都不看一眼,拉着玲珑嘘寒问暖如今又要将她接入宫里调养,怎么说自己都是由她作主嫁给四爷的,自己生病时怎么也没见她这么关心,如此顾此失彼让她真是不甘心。 德妃见李氏抢着插话,忍不住朝她皱了皱眉,厉色说道:“你若尽了心,她又如何瘦成这样?别的我也不说你,只是记着侧福晋就该有侧福晋的样儿。” 李氏一听,眼眶微红起来却也不敢出哭出声只得憋在那儿不敢动弹。玲珑倒是怕她一激动说出自己生病的原因连忙替她说起好话,德妃也就不再责怪,只是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主子,公主那儿传话来说请福晋过去陪着说说话!”汀兰掀了帘子走进来请示道,倒也打破了窒闷的气氛。只是德妃和玲珑都不由一愣,随即德妃朝她说道:“你去吧,难得你妹子愿意和你说话,她素来是不爱和人亲近的。” 玲珑点点头,跪安后跟着带路的小宫女往阿哥所走去。 领路的小宫女没有跟进屋,合上门时动作是及其的轻柔,生怕一个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屋子里静悄悄的,玲珑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声走进。空气里瀰漫着浓浓的中草药味儿,盖过了桌上放着的檀香炉散发出的阵阵香味。 房间里到处都是紫檀木质的书柜,上面堆满了书籍,看来这位五公主真是位极爱读书之人,若是身体健康想必她定能和阿哥们一同上书房学习去的。 “嫂嫂是你吗,进内堂来吧。”声音飘过厅堂传到玲珑的耳中已经少了一大半的振幅,轻柔更显无力。 玲珑尽量放轻了步子,可无奈花盆地鞋踩在金砖怎么走都会发出大大的响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让她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晨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五公主的脸上,照得她异常白皙的面孔闪着金光。不过是一张十一岁孩子的面孔,却透着与年龄不服的聪慧与知性,瞧见了玲珑她放下手中的书本,俏皮的一笑,这才稍稍显出点孩子气。 “嫂嫂,床上坐……”带玲珑走近,她俯身拉着玲珑做到自己身边,微笑打量着玲珑,亲密状反倒让玲珑有些不适,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公主看书。” “不碍事,是我自己想同你说话来着。嫂嫂还是叫我沁月吧,公主公主的叫的多分生。”沁月笑着说道。“早就听十四弟说起你,那会儿他是整日地把你挂在嘴边让我都好奇死了,总想瞧瞧嫂嫂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可我这身子不争气,三天两头的生病额娘总不让我出门。” 人与人的缘分总是这么微妙,有些人打从第一眼看着就不舒服,可是有些人第一次的眼神交流就让彼此产生好感。沁月就是这样一个姑娘,早熟中透着一丝的孩子气,不过几句话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感。玲珑听她提及胤禵,不免心中一阵失落口气有些悲凉的说道:“只怕现在他是不愿再和我多说半句话了。”随手拿起沁月方才翻阅的书籍,玲珑扫上几眼不由吃了一惊:“这不是……”手中这本正是王实甫《西厢记》。 “呵呵……”沁月捂着帕子低声笑着,见玲珑还是一脸正经回不过神的模样这才止了笑,扳起脸来说道:“我愿以为你是个开明之人没想到还是拘泥于世俗的偏见……”说着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宫里居然会收藏这书。我还以为你真是整日都在看那些个什么《女戒》《烈女传》来着……”玲珑赶忙解释道,记得看红楼梦时书中曾说当时的人都将这书看作是淫诗艷词,可以自己现代人的眼光自然算不上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沁月松了口气,又缓下了脸色拿起书随意的翻着,“那些书有什么好看的,宫里的生活本来就沉闷,看了那些只怕我死得更早。”说着说着她有些失神的望着窗外默不作声,就像一只久被关在樊笼里的小鸟偶尔透出渴望自由的眼神。 玲珑身有感触,也不说话只是陪着她一同希冀自由。良久,沁月开口道:“嫂嫂以后常来陪我聊天吧,我想知道红墙外的生活,我也想听你说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见玲珑点头,沁月这才展开笑容,满足的笑着。没想到这位皇宫里的公主居然有着如此不同寻常的想法,看来大家都被她孤寂的外表所迷惑了,不过深宫大院又有谁不是带着面具过日子?玲珑暗暗想着,忍不住为这位不同凡响的公主感到悲哀,她终究逃不过作为一个皇家公主的责任,现在看了这么多儿女情长的诗词只怕日后待到康熙指婚时反弹的会更厉害。 第46页 忽的屋外传来一阵吵闹。玲珑侧耳倾听,那略带蛮恨的声音不是胤禵的又是谁的? “啊呀,姐姐,你这么大早的把我叫起来不会又想让我背论语读孟子的吧。”胤禵打了个哈气大声嚷嚷着推开褚红檀木门。姐姐这儿就是太静了静的都没点人气,想我那儿热热闹闹的多好。胤禵不满的想到,偏偏姐姐不爱热闹,总喜欢一个人闷在书堆里,多无趣阿。 “姐姐……”这不她又把屋子里的奴才一起遣了出去,胤禵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内堂叫唤着沁月,叫着叫着声音仿佛卡在了喉咙里,那和姐姐一同坐在紫檀荷花床上的不是玲珑吗?他下意识的扯开笑容叫道:“玲珑……”可随即目光又黯淡下来,噘着一张小嘴杵在内屋门口不愿进来。 “胤禵……”玲珑试探的叫道。可是他仍旧不理不睬,低着头不愿搭话。 “前些日子是谁整日‘玲珑,玲珑’的挂在嘴边,怎么这会儿又扭扭捏捏装作不认识了?”沁月盯着他取笑道。 胤禵不满的抬头瞪了她一眼脸色有些泛红,半响才低叫了声:“四嫂好!”虽有些分生却让玲珑大感安慰,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还是叫我名字吧,听你这么叫着感觉生疏的很!”胤禵瞥了她一眼愤愤地说道:“四哥他……” “别理他,现在只有咱们自个人你想叫什么都随便,咱们俩还是原来的那个玲珑和胤禵,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玲珑半蹲着搂着他,微笑着说道。圆滚滚的身子抱在怀中依旧像先前那样让她感到说不尽的温暖和安全,内心深处是真的把这个小不点当作自己割捨不掉的亲人了。 听见玲珑这么说,胤禵鼻子酸酸的,双手忍不住紧紧环住她的脖子,将头埋在她散发着沁香的颈间哽咽得说道:“嗯,玲珑最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不理胤禵的,十哥说的都是骗我……”玲珑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也紧紧抱住他的身子。 坐在床边的沁月看见这幅情景,忍不住笑道:“嫂嫂,瞧你这么喜欢孩子,不如赶快和四哥生一个啊。” “不行!”玲珑刚想说什么,却听胤禵大声叫道不免吓了一跳。 “你不行个什么劲啊,嫂嫂是四哥的福晋,你这小不点是没指望了。”沁月见他虽义愤填膺脸却有些微红,便继续调侃着:“莫不是你怕嫂嫂有了孩子就不喜欢你,不来陪你玩了?” “才不是……”胤禵挥舞着小拳头,不满的沖沁月说道:“我不是小不点了,过了年我就可以和十三哥一起上书房去了,你怎么老是这么叫我?”他又看了看玲珑低喃道:“玲珑喜欢的是八哥怎么可以和四哥生孩子,对吧,玲珑?” 玲珑心中一阵纷乱,为什么好端端的又把八阿哥扯了出来,脑海中又浮现出他那如沐春风的微笑。房间里本就是极静的,沁月自然听见了胤禵的低喃,看见玲珑没有否认一脸失神的模样心中不免震惊,没想到她……原来她的心中早有了自己的张生,无奈皇阿玛错点鸳鸯谱……不觉轻声念道:“吾生于宦族,长在名门;年已及笄,不得早成佳配,诚为虚度青春;光阴如过隙耳,可惜妾身颜色如花,岂料命如一叶乎。”(《牡丹亭?惊梦》中杜丽娘语)只可惜身在皇宫更不及身在官宦之家,想逃都无处可逃……沁月嘆了口气。 沁月的声音惊醒了玲珑,她这才发觉自己失了神,明白胤禵孩子性认定了自己是钟情于八阿哥却被他四哥强了先,也懒得解释,只得对他说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之间的事儿,不要整日说些情啊爱的,要好好学习知道吗?”回头又见沁月已用不一样的目光打量自己嘴里有念念叨叨的,不觉头痛不已看来她也认定了,无奈的朝她说道:“别听胤禵胡说,没得事儿。”沁月却笑着道:“嫂嫂不用害怕,我不会乱说出去的。比起四哥的冷淡,八哥的儒雅确实让人心动不已阿。”玲珑也不解释了,心道:她这会儿满脑子的风花雪月,自己解释得越多她反倒会觉得自己是心虚,还是改日再说吧。 自和沁月交上朋友又和胤禵和解了,玲珑的心境变得大不同从前。别看沁月年纪虽小和玲珑的真正年纪相差了十多岁,可是大约是饱读诗书的缘故,显得她成熟世故,比同龄的孩子要来的懂事,和宫里的那些娘娘公主相比更接近玲珑这个现代人的思维。 打这以后,玲珑极为勤快地天天去宫里给德妃,待到请安后便去阿哥所找沁月和胤禵聊天解闷,给他们讲故事教些简单的物理数学知识。德妃自是乐意女儿同她多多亲近的,毕竟先前沁月总是一人躲在屋里看书,不太同人说话待人冷淡的很,没料到她居然同胤禵一样和玲珑极为合得来,偶尔去看望她时居然看见她露出笑容,这可是不多见的阿,做母亲的大概莫过于看见自己儿女快乐成长吧。如此一来对玲珑的好感更是有增无减,疼惜中多了份感激之情。 沁月的身子是真得不好,每日瞧见她将一碗一碗散发着浓稠味儿的中药喝下肚,眉头不皱眼睛不眨地,玲珑好不佩服,看来她真的喝药喝到一定的境界就是将苦药当成白开水咽下肚阿。不禁心疼替她皱着眉,两人到真像姐妹一般。 自从玲珑天天来陪着沁月说话,胤禵跑这儿也是变得极为勤快的。所以玲珑只得乘着他不在时给沁月说说《红楼梦》里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故事,当然不能说是曹雪芹写的,便胡乱编了说是发生在不知哪朝的官宦世家。沁月本就看了《西厢记》、《牡丹亭》这类的书,骨子里有了抗拒封建世俗的念头,自然喜欢这个故事,每每总央求玲珑多说些。玲珑也不过是课余看过些大致了解内容,要说将整本书背诵出来说的一字不落当然不可能,只能是说出个文章思想的精华所在自己再添油加醋修饰一番,至于文中的诗词歌赋大多都被略去了。即便这样,沁月还是对故事大感兴趣,常感嘆如此好听的故事怎么就没人写出书来。玲珑笑而不语,这会子曹寅倒是在了,只是这孙子恐怕还在娘肚子里吶…… 至于背着胤禵说这个故事,玲珑总觉着让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这么小就接触些爱情故事,怎么看都会让他产生早恋的倾向,自己是极不认同古代人十三四岁就成婚生子的,对身心健康都是不利的。每每看到胤禵,玲珑总是立刻打住故事转移话题,惹得胤禵直唿不公平为什么沁月可以听自己就不可以!玲珑总是笑笑将他揽入怀中,用些其他的童话故事哄哄他转移他的注意。日子过的舒适自在,让玲珑时常冲动的想带着这两个孩子回到现代,远离那深宫大院让他们愉快地成长。 见玲珑忽然整日的往宫里请安,李氏有些不明就里,总觉得她是故意去巴结着德妃,好让德妃日后为她撑腰。不过府上看不见她的人影李氏倒也乐得高兴,大小事物都有自己做主真有嫡福晋的架势。每日派明焉跟着玲珑一同进宫,虽然大多时候是她独自先回府,但更方便向她打探玲珑都在宫里做过些什么和德妃说过些什么。 第47页 一派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倒显得胤禛府上每个人都和和气气。 “秋儿,再盪高些!”沁月欢快的声音迴荡在院子。院子虽不大,可是在荼蘼架旁却搭了一座鞦韆。此刻沁月正坐在鞦韆上一个劲的嘱咐着贴身宫女秋儿使劲的再将她盪高些。朗朗晴空有着白云朵朵,让她觉得自己彷佛乘风飞翔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悠然自在,偶尔还可以瞧见院外的秋海棠红若胭脂。她不经咯咯笑了起来,无瑕的肌肤呈现白瓷般的光泽,澄亮瞳眸漆黑如子夜寒星一般,整个人不再像先前那么病恹恹显得生气勃勃。 玲珑坐在廊子里靠着红漆柱子满意的看着她,这段日子以来,沁月在自己的鼓动之下,不再整日窝在房中,偶尔趁着天气晴朗坐在院中和自己一同喝茶吃糕点,看书听故事盪鞦韆,渐渐的人便显得精神多了,这不小的改变让几次前来探望女儿的德妃又是吃惊又是高兴。 看到沁月如此开心,玲珑也受到气氛的感染近日的心情确实舒畅了很多,尤其是那日让巧秀给琦宣带去些贵重的首饰作为古玩字画店的筹资。未料琦宣一件都未收下,听巧秀说他看见这些个玲珑的嫁妆时显得相当生气,随即写了张字条让巧秀带了回来。入夜后玲珑坐在窗边,紧握着那张字条觉得自己全身一阵暖流流过,泪水滴在了紧紧握着的手上,顺着皮肤流进指缝间。童年时逝去的亲情在这里一一得到了补偿,甚至多的让自己感到有些溢出了心房。被泪水侵蚀的纸条上模煳可见一行字:“哥还不至于寒酸到连这点儿忙都帮不上自己的亲妹子。” “嫂嫂,你在发什么愣儿?” 玲珑勐地回过神来,眼前是沁月那噙着笑得脸蛋。“是不是在想四哥?”她一脸调侃的看着自己,玲珑笑着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替她擦了擦额角微微渗出的汗珠子,说道:“你呀,是不是故事书听多了,脑子里整日想着碰上你的小情郎?” 沁月一羞脸色泛得更红,轻啐了一口玲珑说道:“难道嫂嫂不是,平日里一说到四哥你就发愣……”随即又扯着褂子失神地说道:“我哪会碰上什么情郎,只盼着皇阿玛忘了宫里还有一个命不久已的我,别给我指婚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说着说着沁月将头靠在了玲珑的肩上望着紫禁城上那小小的一片天空上偶尔飞过的鸟雀,“你瞧,连鸟儿都不愿意停在这世间最美的皇宫里,因为它们知道这儿再华丽都不过是一个鸟笼。” 空气间瀰漫着淡淡的忧愁,窒闷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忽的,沁月又抬起脸来,一脸正经的对着玲珑说道:“嫂嫂,咱们俩逃吧,逃离这皇宫逃离京城……逃得远远的,云游四海,你说好吗?” 玲珑震惊的望着她,脑海中挣扎了几秒钟便缓下脸色对她说到:“若是在我落水刚醒来那会儿就遇上你,或许我会二话不说就和你一起去逍遥自在闯荡江湖,可是现在……我的顾虑太多了太多了,已经容不得我的放肆容不得我的任性,走错一步都要陪上我乌喇那拉氏一家的性命。而你又真的捨得离开你额娘你哥哥弟弟吗?” “我……”沁月又重新低下了头,话语中已听出丝丝哽咽,“打一出生我就被嬷嬷抱走,额娘只能偶尔来瞧上我几眼,六哥死时我还小,十四弟偶尔上这儿来又觉着我无趣,我……我身子又不好,有时真怕自己还没能瞧一眼宫外的样子就这么病死在宫里了……” 玲珑心里一阵酸痛,紧紧搂住她一个劲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 “玲珑,快跟我上畅音阁瞧瞧去……”胤禵叫嚷着冲进院子里,却瞧见沁月和玲珑抱作一团,奇道:“你们俩又在唱什么戏啊?” 玲珑赶紧帮沁月抹去泪水,起身笑着朝胤禵走去,“你又是看了什么好戏跑这来做宣传造势了?” 胤禵也不答话,拉着玲珑就往外走,人虽不大可手劲却不小。前些日子玲珑吩咐太监们用结实的木材在他的后院里做了一个单槓,小孩子觉着新奇倒也天天按照玲珑教的练了起来,玲珑又特意叮嘱了他要在小太监的看护下才可耍,以免摔伤了哪儿。这会子手腕到被他拉着有些生疼,玲珑急忙拖住他故意生气的说道:“你怎么又忘了你姐姐,说不准她也好奇想要去瞧瞧吶!” 胤禵一愣随即拍着光熘熘的脑门不好意思地回头朝沁月叫到:“姐姐,你可同咱们一起上畅音阁瞧瞧那东西!” 沁月笑了笑,眼角还闪着丝泪光,沖他摆摆手:“你们去耍就好,我懒得走路就在这呆着晒会儿太阳。” 胤禵朝她憨憨一笑,拉着玲珑一蹦一跳的出了院子,玲珑也不强求沁月,朝她点点头这才随胤禵往畅音阁去。 进了畅音阁看见了胤禵所说的东西,玲珑不禁也吓了一跳,还真未曾想过清朝的皇宫里会有一架钢琴。却不同于现代的钢琴,这是一架有着黑黄相间的双层琴键,不满88个琴键的全音域的古钢琴。玲珑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敲击着琴键,声音迴旋在房梁中,略显发扁的音色相较现代钢琴更偏重甜美且优雅。 “玲珑你看过这东西吗?”胤禵朝跪在一旁请安的太监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别来打扰自己,便忙着向玲珑问道。 玲珑有些迟疑的点点头,虽然与现代钢琴有些差别不过大体的构造是相同的。“见过,这是钢琴,英文名字叫piano。”缩回手,玲珑有些不愿再去触碰,这又是自己的一个伤痛。 “皮什么来着?”胤禵更好奇了,忍不住也走上前噼里啪啦地按起键盘来,只是力道稍显大了些,顿时畅音阁里响起一阵纷扰的杂音,惹得正在做的太监宫女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瞧着他,个个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玲珑不由一笑,按住胤禵的手说道:“钢琴可不是这么弹的,就像中国的乐器一般也讲究乐律。” 胤禵还想问什么,突然身后传来十三阿哥的声音,“四嫂,十四弟,你们怎么来了?” 玲珑回头一看只见是许久不见的胤祥,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位穿着大清官服的洋人,玲珑下意识的说了声:“hello!”洋人立刻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用英语激动地说道:“你会说英吉利语?”玲珑这才反应过来暗暗捏了自己一把:怎么没事儿又给自己找麻烦!却也收不回刚才那句简单的hello,只得点点头外加了一句:“alittle.”洋人也露出和善的笑容继续说道:“我是义大利人所以也只会一点英吉利语。”随即用一口生硬的中文对着十三阿哥说道:“没想到这位女士会说英吉利语阿!” “什么女士,玲珑可是福晋,是我哥的老婆!你可懂不?”胤禵还未了解女士是什么意思便大有冲上前好好教训这洋人的架势。玲珑急忙拉住他,十三阿哥也挡在那洋人的跟前对他说道:“十四弟不可无礼,这位就是为皇阿玛谱写奏鸣曲《内?普里提小提琴协奏曲》的德里格传教士,可算是咱们大清的客人。” 第48页 玲珑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好好打量起这位看似三十出头的洋教师,更让她新奇的是康熙居然对西洋乐器也如此热爱,还专门命他为自己谱写了奏鸣曲。胤禵听了虽稳住了情绪却还是不满的瞪着德里格说道:“那也不能称唿玲珑为女士阿!”玲珑笑了笑朝他解释道:“这是外国人对女性的尊称!东西方的文化有很多差异,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德里格走上前用中文问道:“似乎这位女士也会弹钢琴,不如演奏一段如何?”玲珑急忙摆手道:“不,我不太会,演奏就更谈不上了!”这也是实话,其实自己并没有真正学过钢琴,不过是听说左右手十指独立的、均衡的训练,使大脑左右半球的机能获得均等发展并增进互相协调,便捡了几首简单的曲目在大学的琴房里练过而已,能将曲目完整地弹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哪能顾上什么演奏技巧,如此水平又怎么敢班门弄斧? 岂料胤禵和胤祥一听来了兴趣,非缠着玲珑弹上一曲,见她不答应胤禵硬是摆出一副要做在地上耍赖的模样,玲珑这才勉强答应。犹豫了片刻,玲珑的手指轻触上琴键,流水般的琴声便从指尖泄出,余音裊裊。这首曲子算是玲珑弹奏的最顺畅最熟悉的了,保罗?塞内维尔和奥利佛?杜桑曲谱的《梦中的婚礼》。这曾是季翔最爱听她弹奏的曲子,为了练好它玲珑曾经捨弃了弹钢琴最初的目的,捨弃了无数的宝贵自修时间,练的手指僵硬,弹得满脑子就剩下一个个音符,只是为了不看着乐谱弹奏的更加熟练赢得季翔一句简单的称赞。这首承载了她无数的希冀与爱情的曲子,现在却变成一道伤痕刻在心头,那期待的婚礼永远的只能在睡梦中才有可能实现了。古钢琴虽然和现代钢琴有些差异可玲珑算是个外行,弹奏时全凭着记忆中摸索键盘,因此演奏起来到没有想像中的困难。 一曲完毕,玲珑小心的放下琴盖,声音微微颤抖着朝德里格说道:“大师见笑了。”岂料德里格却张着嘴半想才说出一句话来:“这首曲子是谁谱的?”玲珑略想了一下,只得打着马虎眼道:“it’ssecret!”这个时候连贝多芬似乎都还没有出世,更不用说保罗?塞内维尔和奥利佛?杜桑两位现代大师了。 十三阿哥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随即朝德里格说道:“神父没料到我四嫂跟我四哥一样都是这等厉害吧!” “四阿哥!原来这位女士是四阿哥的夫人……四阿哥的音乐造诣也是极高的,只是他似乎更喜欢你们本国的音乐阿!”听到德里格如此夸奖四阿哥,十三阿哥笑着朝玲珑说:“四嫂不知了吧,四哥可是德格神父的得意门生!” “是嘛!”玲珑淡淡应了一句,随即手指又轻敲着琴键,只是此时的调子已显得有些杂乱无章。胤禵听了胤祥的话不屑的撇撇嘴,也跟着玲珑轻轻敲起了键盘,心思都被这神奇的西方乐器吸引了去。 “明焉阿,福晋每日在宫里一呆就是半天的,你可知她都是做什么?”李氏坐在塌上对着小镜子摆弄着髮饰,“你在举高些……对,后面……哎,笨手笨脚的丫头,下去,省得我看着碍眼。”举着小铜镜的丫头怎么摆不准李氏想要照着的位子,惹的李氏推开她骂了几句,这才撵了下去。 明焉瞧了眼红着眼跑出去的丫头,又瞧了瞧今儿李氏那双异常妩媚的眼睛,明白今儿是爷回来的日子,府上又要开始不平静了。明焉垂下头恭敬的答道:“回格格,福晋每日去德妃娘娘那里请完安便差我回来了,奴才只知道福晋常常去看望五公主和十四阿哥。” 李氏听完狠狠地扯下头上一朵珠花:她倒是懂得讨好额娘,知道这两个孩子是额娘的心肝宝贝。使劲地将珠花揉进手中,李氏又转脸笑着对明焉道:“府上的奴才就属你我瞧着最稳妥最能干,若不是体恤福晋要打理这偌大的府邸太辛劳,我倒真想把你调来我的身边伺候着。”见明焉立在那儿面无表情也不吱声,李氏缓缓得从头上取下一支翠绿的簪子,走上前放进她的手中,低声道:“你是个明白人,以后福晋的事儿你可要多留心着点啊!”明焉一惊挣扎着想要拒绝手中的那枚簪子,可无奈李氏死死地握住她的手不肯收回,明焉也只得福了福身谢过主子的赏赐。 李氏满意地笑着坐回塌上,轻轻的抚摸着腹部,想起胤禛临走那晚于自己的火热缠绵,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虽说你是福晋我是格格,可这肚子都担负着皇家开枝散叶的使命。我就不信等有了孩子还得不到爷和额娘的重视。 畅音阁里,玲珑坐在钢琴前为沁月弹着那首《梦中的婚礼》。十四阿哥则和十三阿哥在一旁摆弄着一架小提琴,不时发出“吱吱”的刺耳声,惹得坐在一旁的十阿哥不停的嚷嚷:“十四弟,你快别拉了,我的耳朵被你折磨得够呛!” 胤禵朝他做了个鬼脸,说道:“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我可没求着你来听我拉琴。”说完又哼哼哈哈的将小提琴当二胡一般放在腿上拉起来,十三阿哥无奈的看着他也懒得纠正便随他耍着高兴。十阿哥气唿唿的瞪着十四弟眼红的巴望着他手中的小提琴心中懊恼着:怎么这宫里好玩的东西尽让十四弟给逮着了!自己难得趁着课下来瞅瞅,他居然霸占着连碰都不让我碰。胤礻我无趣只得侧耳倾听玲珑弹钢琴,虽说着调子有些奇怪,不过听这倒也不错。 玲珑回头看着胤礻我半眯着眼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一派暇意的模样,忍不住一阵好笑,这些个皇子们到哪都不会亏待自己,天生就会享受。 沁月看着玲珑一段段的弹奏,指法到也记得不少,不出多时到也能弹上一小段,虽然节奏掌握得还不准确。这不小的进步让她自己都不免得意起来,直问玲珑自己弹奏得如何。得到玲珑的夸赞,她到也没在继续练了下去,而是对玲珑道:“嫂嫂,咱们去外面说故事吧,上回你说的那个莎士比亚写的文章我觉着挺有意思的,你再给我多说说。” 玲珑点点头,将她的外衣细细拢好这才领着她出门。院子里德里格正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嘴里哼哼唧唧沉浸在创作中,玲珑没有打搅他只是拉着沁月在廊下坐着。自从胤禵迷上了西洋乐器,整日缠着十三阿哥同他一道来向德里格学习乐理知识,可他孩子性纯粹是贪玩儿,也不好好学习就知道在一旁把琴当作玩具。谁让他是大清的皇子身份高贵的很,德里格拿他没辙儿,就任由他去了,自己躲到院子里专心创作,可苦了畅音阁里那一群做事儿的奴才,整日忍受着刺耳的噪音。 玲珑捡了《哈姆雷特》同沁月说起来,本想同她说《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可是玲珑害怕这些个情爱故事跟她说多了,让她作出什么疯狂的事儿来,毕竟她的爱情与未来是容不得她作主的,这些故事听得越多将来反弹的也越厉害,惹出事端来。说着说着,沁月感慨道:“没想到西方的皇家也会发生如此弒兄夺位的事儿来,那位哈姆雷特王子真是悲惨,皇位明明是属于他的却要遭受如此劫难。不过咱们大清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皇阿玛是个英明的君主,而太子哥哥也是文学武略样样精通的。” 第49页 玲珑心头一惊,喃喃地说道:“你不懂的,最后是胤禛他……”使劲地绞着袍子,玲珑心里“噔噔”跳个不停:若是不知道这最后的结局有多好! “原来你们再说《哈姆雷特》,没想到玲珑你也知道莎士比亚的名作。”夹杂着英文的生硬汉语在耳边响起,德里格那张异国风情的脸庞突然凑近吓了玲珑一跳,见他吃惊的瞪着自己,玲珑忍不住皱着眉道:“绅士是不偷听小姐们说话的。”相处数日,可能是因为思想大致有些接近,玲珑和这个其实才二十出头的德里格已经十分相熟了,没有外人在时彼此也就不在“福晋”,“神父”的称唿,而是叫彼此的名字。 “no!no!no!”德里格摇着手指,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可不是英国人,不兴那套说法。再说了,义大利是文艺復兴的起源地,莎士比亚可是欧洲文艺復兴时期伟大的戏剧家和诗人,难得大清朝有人知道他的,你让我如何不兴奋?” 玲珑笑了起来,艺术没有文学、音乐和绘画之分,难怪谈到莎士比亚他会如此兴奋,自己这回可算得上是他的知音了,可惜自己对艺术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那么点皮毛而已。若是真让自己发表些独到的见解还真是难了。一时间有了话题,加上沁月三人聊得不亦乐乎,说到热烈时满语、汉语、英语、义大利语一时间全都用上了,有时虽彼此听不明白,不过那气氛却是让人心境愉快的。 以至胤禛踏进畅音阁的院子时谁都没有在意。胤禛看着玲珑那张干净清透脸庞,明白这些日子来对她的思念一直都不曾停止过,有增无减。今儿算是第二回瞧见她那无拘无束的笑容,只是这张笑脸对着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男人。他的手不自觉地撺紧了,紧的看到丝丝的青筋在跳动…… “咦,是四哥!”沁月正笑得开心一抬头便瞅见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的胤禛,有些激动的叫道。 听见她的叫声,胤禛这才注意其这个许久未见的妹妹,这真是印象中那个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半响都不出一声儿的五公主?虽有疑惑可此时一颗心却全放在了眼前这个笑若桃花的女子身上,胤禛直直地走向她。 在瞧见胤禛的那一霎那,玲珑只觉得唿吸加速起来,浑身软绵绵的是不上劲来,笑容僵在脸上愣愣的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他的眼圈有些发黑,下巴上多些青扎儿,一身深降色缂丝蟒袍显得他更加憔悴一副风尘僕僕的模样。玲珑刚要起身和他说什么,坐在身边的德里格已经快了一步起身走上前乐呵呵的同胤禛说道:“好久不见了四阿哥,没想到你的夫人居如此多才多艺,可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胤禛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似笑非笑的盯着玲珑朝德里格说道:“不瞒神父,我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未曾料到我的福晋学富五车啊!”玲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他,心里一个劲的咒骂着德里格,怎么这里碰上的各个都是大喇叭,总有一日自己的谎话说多了鼻子会长的,玲珑摸着鼻子不安起来。 似乎是听见外面的响动,阁里的噪音停止了。胤祥三人快步走了出来,见了院子里的胤禛都略显吃惊。随即,胤祥走上前笑道:“四哥你们今日回来怎么也不派个奴才知会一声,祭祀孔庙的事儿办得可妥当?”胤禛点点头算作了答,却瞅着站在不远处的胤礻我和胤禵说道:“没想到这儿这么热闹,你们都在做什么?”嘴角带着笑儿可眸子却透着冷清,胤禵看了有些害怕的打了个颤儿,赶紧小步挪到玲珑的身后,探出个脑袋也不吱声了。玲珑不满地看着胤禛,揣紧了胤禵的手。十阿哥依着门柱儿爱理不理的模样摆明了:我不说话你奈我何? 胤祥总算感觉出了什么,打着圆场儿:“其实也没什么,我同十哥十四弟在向德里格神父学习小提琴,四嫂和沁月在院子说故事罢了。” 见他只是望着众人却不说话,玲珑怕他还要接着问下去,只得将身后的胤禵拉出来对他道:“先同十阿哥、五公主回阿哥所吧,改日我再来看你。”又对杵在一旁不知所谓的德里格微笑着说道:“和神父交谈真是胜读十年书啊,让我长了不少见识。这些日子打扰您真是过意不去了……”玲珑这番话说得极快,德里格听着有些吃力插不上话只得不住地点头称是,最后在玲珑的示意下终于回到安安静静的畅音阁里潜心创作去了。胤祥自是不愿夹在久别重逢的四哥四嫂之间,心中虽对四哥祭祀之行有着一堆儿的好奇,却也忍了下来藉口先行了一步。 原本热热闹闹的畅音阁一下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站在院中一动不动的玲珑和胤禛。 “我……只是觉着在府上无事可做便常来宫里陪陪沁月和胤禵……”玲珑不安的绞着帕子,双眼不知道看哪好。 “回府再说……”还未待玲珑说完,胤禛便走上前一把抓住玲珑的手腕,往宫外走去。 “你不该如此严厉的对待胤禵,他还是个孩子只是想得到自己的同胞哥哥的重视,所以偶尔在你面前耍点小脾气。”坐在马车上,玲珑忍不住朝胤禛说道。想起每次这兄弟俩人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她就觉得格外难过。康熙那么多的子嗣,只有你们两个是真正的同母兄弟为何要弄得现在这般田地?若是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弟弟,那真是几生修来的福分了。 “宠他的人已经够多的了,额娘是不说用的,现在你也这么宠着他,想当初我这年纪已经捧着书本开始苦读了。”胤禛看着玲珑轻皱着眉头说道。“可是……”玲珑还想在劝解一番,胤禛又开口冷冷地道:“今后不要对我说‘应该’二字,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声音威而不怒,却也让话到嘴边的玲珑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感觉一盆冷水将她从头浇到底,冷得刺骨,冷得让原本混沌的脑袋一下清醒过来。她自嘲的一笑掀开帘子扭头看向车外,如今已是十月下旬了冬至即将来临,迎面吹来的寒风颳得人脸有些生疼。吹吧,让这风将自己吹得更清醒些,才不会忘了这儿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代,玲珑的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感觉溢出眼角的泪水不多时已被吹干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你是不是非要折腾自己躺在床上才甘心。”胤禛满含怒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随即帘子被重重的拉下,下一刻自己已被他拥在了怀中。玲珑挣扎了几下最后任命的窝在他的怀中,索性闭上眼不理睬他。胤禛看着她满脸不甘的模样忍不住露出笑意,指腹轻轻摩擦着她嫩白的脸颊,最后停在了那道泛着粉色的细痕,调侃着说道:“怎么半个月不见,小家猫就长出了锋利的爪子,懂得发脾气了?”说着还掰开玲珑握紧的拳头似乎在检查是不是真的长出了猫爪子。 玲珑忍不住睁开眼恨恨得瞪着他,用力抽回被他趁机握着的手,回道:“人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我是只猫。” 胤禛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先前她见了自己不是带着面具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就是闪躲拒绝流着眼泪,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她如此率真的同自己说话。贪婪的想要看到她更多真实的一面,胤禛俯下身凑近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轻声说道:“改明儿我就求皇阿玛,让他许我离京随便找个无人的地方把家里的小猫儿驯服了,免得她熘出去到处咬伤了人。” 第50页 “你……”玲珑一听更是又气又恼,忍不住想要开口骂他却见他不怀好意越靠越近,急忙伸手想要推开他欺上的胸膛,大叫着:“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些……不许靠我这么近……” 坐在车头的小路子红着脸咧着嘴一脸傻笑,车里福晋高声的叫唤现在已经渐渐隐去……爷还真是有一招儿,小路子暗自佩服道。 府邸门口早就站了一排的奴才在候着即将回府的四阿哥。 李氏焦急的张望着,又时不时让贴身婢女若雪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让自己整理妆容。几个时辰前宫里的奴才来报说是四阿哥已经从山东回来了,正在干清宫给皇上復命,李氏就开始忙碌起来,又是吩咐厨子赶紧做了些爷爱吃的菜色,又是吩咐奴才们赶紧再将府里各处打扫干净。 “格格,您今儿已经够美得的了!再照就要成了仙飞天了!”若雪谄媚的说道。李氏含笑着啐了一口,说道:“你这张嘴就尽拣好听的说。”随即又让若雪取出那日在法华寺为爷求得的护身符,檀香木质表面雕着精美的豹纹,乃是荣与爵禄的标志。此次山东之行可算是皇上第一次委派重任于爷,虽说爷在皇上的心中是万万比不上太子,可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端阿……李氏紧紧握着手中的护身符,左手不自觉地摸上平坦的小腹,痴痴的看着远处。 “格格……”若雪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李氏没有移开目光依旧看着人来人往的大道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福晋她……她这回儿子还在宫里,不派人去请她回来妥当吗?”若雪小声地问道,有些紧张的注视着李氏的面容,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李氏嘴角一阵冷笑,瞥了一眼身旁战战兢兢的丫头,说道:“她不是就爱呆在宫里讨好那两个小祖宗嘛,那就让她呆着吧!” “可是……”若雪仍觉着不妥,忍不住道:“可万一爷问起……” “就说忙得忘了,等到了时辰,福晋自然想着回来。” 一听格格的口气已有些不耐烦,若雪识相的不再出声,做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的主子是谁…… 疾驰的马车在府邸大门前稳稳噹噹的停了下来,扬起一阵黄色的尘沙。李氏瞧着坐在车前拉着缰绳的一脸痴笑的小路子,皱了皱眉拿着帕子遮住面容,怕沙尘坏了自己精心打扮得妆容。 小路子利落的跳下车跑到车后为两位主子打开车门。李氏一瞧着下了马车的四阿哥便急不可待地走上前娇柔的唤道:“爷……”胤禛看了她又瞧了眼她身后站着的一排子奴才,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摆着这么大的阵势让外人瞧见了,免不了要生事端!” 本是费心讨好胤禛,却反遭他的训斥,李氏忍不住一阵委屈,将手中的护身符攥得更紧了,低声说道:“是,蕴月知错了。” 趁着说话的当儿,玲珑也半曲着身子站了起来,思量着如何踩着自己那双3寸多高的花盆底鞋安全地跳下马车。站在一旁的小路子瞧见了立刻朝傻站在路边的奴才们喝斥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趴着好让福晋下车?”一旁的小厮急忙跑到车前作势在车前跪了下来,胤禛朝他挥了挥手道:“不用了。”说着转身搂着玲珑,一个使力将她抱了下来,一只手却仍搂着她的腰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玲珑的脸颊刷得红了起来,不习惯在众人面前与他如此的亲密。胤禛看见她又泛红得脸颊舒展了眉头,在她耳边一阵低语:“回去多吃些,我真怕不小心折断了你的柳腰。”说完又有意加重了手劲。玲珑见他占了便宜还卖乖,一时又羞又气用力瞪着他嘴角那带着调侃的笑意。 站在李氏身后的那些个奴才不禁面面相嘘,都各自捏了把汗:先前是谁在传新福晋和四阿哥不合来着! 李氏瞧着两人在众人前亲密的模样,心中又一阵气闷,连嘴角被自个儿咬破了都未察觉。跟了爷这么久也明白爷一直对自己的同胞弟弟不大有好感,本想借着玲珑近来和十四阿哥走得极近,让爷和她之间产生间隙,不料现在亲自接她回府不说还在众人面前如此……这不是存心给自己难堪吗?努力压下心中的妒火,李氏咬紧了牙挤出一幅笑脸看着玲珑关切地说道:“福晋今儿回来的可真早啊,往日都是过了申时才回来的阿!” 玲珑揪着眉,心中明白李氏这话既是向胤禛报告了自己这半个多月来的行踪,又在他的面前邀功:府上的大小事儿可都是她在悉心打理。用帕子捂着嘴儿轻咳了几声,玲珑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胤禛的反应,若他是不是真不愿让自己和小十四来往,只怕今后日子会过的更加郁闷了。 胤禛略顿了一下,缓缓抽回放在玲珑腰间的手,道:“你们都进屋吧,外面风大。”听他这么一说,玲珑心中松了口气,又瞧了眼李氏,似乎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在胤禛的面前对嫡福晋咄咄相逼,只得转了话题说道:“爷,我特意下厨作了您爱吃的小菜给您接风洗尘,您先进屋梳洗一番咱们就……” “不了,三哥今晚设了宴让我过去,你们都进去吧。”胤禛朝众人挥了挥手道,又拉住玲珑轻声道了句:“别再跟自己身子过不去。”说完坐上了车,让小路子赶着往三阿哥的府邸驶去。 玲珑望着又匆匆远去的马车,原来他是特意送自己回来的。想到这儿她心中暖暖的、甜甜的,却也有点苦涩的无奈。嘆了口气,玲珑转身正准备进府,却不由得怔住了。 李氏那双微红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透着三分的羡慕,闪着五分的嫉妒,还有那两分……是黯然的伤痛。 半响李氏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急忙垂下眼帘匆匆的转身走进府里,那微颤的肩头凌乱的步子显露出她心中的不安,就连那枚未送出的护身符从手中滑落都没有察觉。 玲珑走上前拾起那枚做工精緻的护身符,用帕子拂去上面灰尘,想起李氏那张印着真实心情的面容,玲珑又是一阵苦恼自责,曾几何时,自己在镜中的印出的也那幅面容…… 到底是吹了风,加上身子骨不比先前,玲珑觉着一阵头痛脑热的便早早的上了床休息,待到胤禛从三哥的府上吃了就回来时,她早就进入了梦乡。胤禛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床上蜷成一团的玲珑。这些日子和她同房以胤禛来胤禛渐渐发现,每每睡觉时她的怀中总要紧紧抱着枕头,若是离开了枕头便是彻夜皱着眉头睡得极不安稳甚至偶尔会被噩梦吓醒。改日一定要让太医来给她瞧瞧,胤禛抚上她的柔嫩的脸颊思量道。 又坐在床边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胤禛这才轻手轻脚出了屋。 “爷,今晚还要继续吗?”小路子打着灯笼一边给他照着光一边问道。见胤禛点点头,小路子不禁担忧的说道:“可明早您还要上书房晨读,这么着熬夜身子会吃不消的。”胤禛摆摆手,只说了句:“日子不多了。”便不再理会小路子跨进书房,让他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搅自己。 第51页 “今儿的米粥味道似乎和平常不一样!”玲珑用勺儿搅拌着,只觉这粥微呈金黄色,汤汁粘稠,表面露一层米油,香味尤其的浓郁。 明焉露出一抹羡慕的神色朝玲珑望了眼,随即莫不做声地走入里屋整理床铺。巧秀则笑着为她端来几样爱吃的小菜和一小碗洗得干干净净的枣子,道:“主子再尝尝这个枣儿。”只见碗中的枣儿赭红光亮,颗粒饱满。玲珑拿起一颗放入嘴中,确是皮薄肉脆、细嫩多汁、甘甜清香。 “说吧,今儿是怎么了,哪来这么多好吃的?”玲珑忍不住又尝了一颗,笑着问道。 “还不是爷特意从山东带回来给您的!”巧秀也捻起一颗放入嘴里有滋有味的嚼着,方才在厨房为主子准备早膳时已经偷偷吃了好几颗了,好在主子待自己像姐妹一般从不计较,巧秀庆幸自己的好运。吐出枣核,巧秀又献宝似地说道:“听说这龙山小米可是四大贡米之一,还有这个霑化冬枣可都是滋补身体的佳品。听小路子说,爷怕你上回生病伤了身子特意让人运了一车回来,说您若喜欢,以后就经常派人去多运些回来。” “是吗……”玲珑放下手中的勺儿,盯着桌上的早餐有些发楞,觉着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快溢出来一般,半响才开口问道:“悦明居那儿有分到这些个东西没?” “哎呀,一说到这个我就气!”巧秀勐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嚷嚷起来,到把平日最在意的那些个规矩礼仪的给忘了,激动地朝玲珑说道:“主子你不知道,明明这些东西是爷买回来给您的,结果若雪那个死丫头见到了二话不说给抢去了一半,硬说她家主子最近身体不好要大补。我气不过就问她‘你家主子能吃能睡得哪里患了毛病’,结果她又故作神秘死活不肯说。主子,您就快拿出点嫡福晋的架子吧,不然她都要骑在您头上了。”巧秀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玲珑的胳膊摇晃着,一副撒娇的口气。 玲珑无奈的将她的手拨开,谈了口气,道:“拿去就拿去吧,省得她来找我的麻烦。你就不愿意让你家主子过几天安稳太平的日子?”轻戳了下巧秀的脑门,玲珑继续吃早饭。 巧秀有些不甘心,继续在玲珑耳边念叨着:“主子,咱可以把这贡米给她,那冬枣也不要了,可是爷的心您可得抓牢了。”见玲珑仍旧不紧不慢的吃着饭,似乎没听进自己的劝告,巧秀跺了跺脚,在玲珑耳边大声唤道:“主子……”声音大的连在里屋收拾东西的明焉都赶忙放下东西跑出来看个究竟。 “你这丫头……”玲珑没好气地看着巧秀,却又发不出脾气,心里明白她是为自己好,可她不明白什么样的生活才自己追求的。见玲珑有些沉下脸色,巧秀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怎么一激动就忘了做奴才的规矩,赶忙跪下求玲珑责罚。 玲珑急忙扶起她道:“你这是做什么?小丫头,知道我不会责罚你还故意跪下,就是做做样子是吧?”巧秀一听这话,咧开了嘴角沖玲珑呵呵一笑,趁机说道:“主子,今晚炖碗南杏参地老鸭汤给爷送去吧。” “爷不喜欢别人进书房打搅他的。”一直在旁不出声的明焉开口道。 一听这话巧秀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儿,也不理会接着道:“听小路子说爷这段日子要一直住书房,说是每日都睡得很迟。昨儿个晚上悦明居的主子怕爷喝高了难受想要送醒酒汤,结果小路子拦着不让进,她硬闯了进去结果被爷哄了出来,爷还发了好大的火儿,害得小路子也被骂了。”说完还摆出一副抱打不平的样子。 玲珑好笑道:“都有了前车之鑑你还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那儿对不住你这小祖宗了?你就忍心看着我也被你家爷轰出来,然后再接收在一旁看戏人的嘲笑?” “不不不,当然不是!主子,我敢打保票,您不一样,您这趟儿不但不会被轰出来,还会抓回爷的心,保准夜夜留宿您屋里。”巧秀暧昧的朝玲珑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爷和主子恩恩爱爱的模样。 玲珑哭笑不得,不知说什么好。夜夜留宿我的屋?想起刚成婚的那些日子,胤禛整夜的窝在外屋的塌上可不好受的。巧秀这主意可怕只会让自己多份尴尬,更是替他找罪受。“你的保票我可不信,以后别再说这些个东西了。若是你的脑袋瓜里再敢异想天开,我就早早地把你给嫁了,即圆了你的心事又让我图个安静。” “主子……”巧秀又羞又恼,用袖捂着面颊跑了出去。那害羞的模样惹得玲珑和明焉又是一阵好笑。 胤禛虽然回了府可大部分时间还是得上书房同其他阿哥像往常一样念书的。德妃希望两人能多些时间相处,毕竟小别胜新婚,便也不招玲珑进宫请安了,怕两个孩子缠她缠的紧。玲珑的生活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平日在自己的院子里摆弄些花花草草或是窝在房中看看书,练练毛笔字打发时间,偶尔跟着巧秀一同做做针线活,但多半是有始无终的。她心中虽有些记挂琦宣帮自己开的铺子,却也不便让巧秀时常走动怕引得别人疑心。 李氏本应该日日来给玲珑来请安,可那日见她在贴身丫环若雪的搀扶下费力的迈着步子,加之一脸的憔悴模样倒让玲珑觉着于心不忍,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她也含煳其辞不愿正面告知,玲珑不愿强求只得吩咐了管家去给她请大夫,她连忙摆手用帕子捂着无力地说道:“不碍事,已经让大夫瞧过了说是吃几服药便会好的。”见她身边的丫环略带心疼却也透着一股莫名的骄傲,玲珑觉着一头雾水,便免了她来给自己请安,也免去了两人见面的不适与尴尬。 胤禛每夜都留宿书房,听巧秀说夜夜都是月上三干才将就着在书房休憩,天不亮又匆匆进宫去做晨习。玲珑虽然好奇想去书房瞧瞧他到底每晚都在做些什么,可想起那日李氏被赶出书房的先例又有些却步了,自己凭什么觉着胤禛会破例让自己进去?自嘲的笑笑,玲珑将身上有些滑落的毯子裹裹紧,恨不得能紧紧抱着地上那烧的正旺的火盆,以驱散身上阵阵住不住的寒意。已近十一月底的京城,处处刮着刺骨的寒风,玲珑只得努力把自己裹在一堆厚厚的棉衣和毛毯中,受不住屋外的严寒,成天躲在屋子靠着火炉取暖,日子过的更是了无生趣。心中不免佩服起胤禛他们这些个皇子们来,无论颳风下雨,严寒酷暑都要在书房苦读圣贤书,那是需要怎样的一种毅力。 “主子,您别挨着炉火这么近,容易上火的!”巧秀端着碗散发着浓浓苦味的汤汁走了进来,看到玲珑捧着本书挨着炉子看得入神,不免有些担忧怕她一不小心烧着了棉袍的下摆自己却还不知。 阵阵令人反胃的中药味在屋子里瀰漫开,玲珑抬起头有些不情愿的看着巧秀手中的那弯药汁,“可以不喝吗,我又没生病!”虽是这么说着,却也放下手中的书,皱着眉头接过碗来,哀怨的看了一眼巧秀便闭上眼捏着鼻子吞咽了下去。 巧秀笑眯眯的递上几片蜜饯,看着主子皱着眉头一遍遍唠叨每日吃药前必说的台词,不禁好笑,便也重复着自己每日的必说的安慰语:“主子,这是为了您的身子好。您忘了大夫是如何说的来着:‘上次的落水让您烙下了病根,若不吃药过冬时您就挨不住,全身骨子里泛着酸痛。’” 第52页 唉,玲珑嘆了口气,明白这倒是真话。记得刚入冬那会不仅身体发寒耐不住冻,每夜更是全身骨子作痛,甚至偶尔都觉着骨架疼得在吱吱作响。倒是后来胤禛发现了硬是找来大夫给她诊治,开了几副补药,每日喝了药,她这才感到稍稍好些,夜里睡得也安稳了多。不过这苦口良药让她还是忍不住每日的抱怨上几句。 见主子乖乖的喝完药,巧秀又道:“方才宫里传话来了,让您和悦明居的主子明儿上宫里给德妃娘娘请安。” “嗯,知道了。”玲珑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你打听到李氏到底生的是什么病了没有?可请了大夫瞧过没有?” 巧秀略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悦明居的那些个奴才们口风极紧,巧秀没用实在问不出什么,不过倒是有大夫定日来给她诊治的。” “是嘛。”玲珑也不再追究了,舆情于理自己都算是尽到了责任,只是她不领这份情罢了。便也没有多想,又继续窝在躺椅上看书。 次日清早,玲珑不捨得从暖唿唿的被窝中挣扎着爬起来,和李氏一同进宫给德妃请安。胤禛是早就上书房去了,玲珑便同李氏走着,虽见她动作越发的迟缓,但面色还算红润,玲珑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觉着她略略有些发福,身子虽被厚厚的棉衣裹住看不什么变化可脸颊确实圆润了许多的,不似从前那副瓜子脸。 见玲珑不住打量着自己,李氏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慌乱的说着:“妹妹莫不是怪我多日不去请安吧!” “不,不是,身子不好本就该好生养病的,那些个规矩礼仪的就不要那么在意了。”玲珑解释道。 李氏见玲珑这么说倒也没在开口,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小心地走着自个儿的路。 不出多时,两人便由太监领着进了德妃的寿安宫,德妃正在侧殿的小佛堂诵经,贴身宫女汀兰便引了玲珑和李氏到东廊的小正房休憩。见玲珑坐在烧着地垄的暖炕上仍不住的搓着手哈气,就自作主张去寿安宫的小膳房端来两碗热腾腾的羊奶子来放在案几上,体贴地说道:“福晋快乘热喝了吧,好暖暖身子。” 玲珑感激地朝她一笑,便端起冒着热气的羊奶子喝了下去,顿时觉着浑身暖了起来没有先前那么寒了。将瓷杯子放回案几上,玲珑这才发现李氏的那碗还一口未动。“姐姐怎么不喝,方才一路走来可别冻着了。” 李氏听她这么说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犹豫着拿起杯子,慢慢放到嘴边,一脸的苦不堪言似乎还憋着口气,只是盯着那碗热奶子也不动口。半响终于忍不住将杯子重重的放回案几上,用帕子捂着嘴儿跑到屋子那头又是干咳又是阵阵犯呕。 玲珑怔怔的盯着她不断颤抖的背影,觉着心被人狠狠得勒住了,血液在这一刻已经被钻进屋里的冷风冻得凝成了块,因为缺氧脑袋里一片空白。 汀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桌上的那碗热奶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玲珑僵硬着身子坐在炕上,直直地盯着李氏的肚子表情显得有些木然。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碳堆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李氏已经不再反胃了低着头坐在炕边,被玲珑盯得有些发毛生怕她一个激动会对自己的肚子作出什么,下意识地用手护着肚子,目光不时地飘向门帘,似乎在盼着德妃下一刻就掀了帘子走进来。 “姐姐可是在怕我?”李氏勐地抬起头,瞧见玲珑的眼中闪着浓浓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却不曾深到眼底,就如同屋外吹着的北风挂的窗户“呜呜”作响震得人心颤一般,那笑容看得她胆战心惊,甚至想要立刻夺门而逃。 见她不语只是露出一副又惊又怕的表情,玲珑又接着说道:“这些日子可真是难为姐姐了,一边要专心养胎一边还要防着我,怕我发现您怀着胤禛的一个孩子!可想而知那大夫一定给姐姐开了不少安神的药方吧!” 李氏的嘴角微微颤动了两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低下头,默默祈祷着德妃娘娘赶紧儿颂完经文。当日大夫诊断出自己怀了身孕,的确是又惊又喜,可随后也伴着浓浓的担忧。惊喜的是自己跟着爷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希望,更能保住自己在爷心中的地位;忧的却是这位嫡福晋,她刚嫁入府中自己变怀了这嫡子,她又会作何反应?是嫉妒?是怒?亦或是恨……李氏不敢冒这个危险,她想保住自己的孩子于是便掖着瞒着,尽量不和她接触。好在她免了自己的请安加之又入了冬,厚厚的棉袍更是遮住了还没有高高隆起的肚子。她的心底对德妃总存着一丝依赖的,使她将自己早早的许给了爷,即便现在自己抢了福晋的彩头怀上这第一个孩子,可是对于作为太太的她绝不会由着福晋作出伤害皇家子嗣的事儿来。于是李氏心底倒是暗暗希望将自己怀上子嗣的事儿第一个告知于德妃的,只是现在德妃还未瞧见倒先让福晋发现了。 两人一时僵住了气氛,李氏在心底祈祷德妃的出现,玲珑却在暗暗舔噬着心口这道新的伤痕。 厚厚的花盆底鞋踩着金砖发出清脆的响声,李氏一听及这救命稻草般的响声立刻站了起来,想要走到帘边候着德妃。 玲珑更觉好笑,她莫非真把自己当作毒蛇勐兽,怕自己在这皇宫里对她的孩子不利?突然起了玩心,玲珑闪着和煦的笑容从炕上起身,一边朝她逼近,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姐姐,为何躲我这么远,莫不是怕我吃了你?”凑在她的耳边玲珑轻轻的话语吹入她的耳中,手也抚上她的腹部感受着她轻微的颤抖,确是有些微微突起,只是让厚重的棉袍遮盖了那份异样。李氏惊恐的望着贴在自己身后的玲珑,似乎想要大叫可一股子气却被憋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也不怕冷气冻着!” 一阵冷风吹进,玲珑和李氏都不由得打了个寒蝉,只见德妃在汀兰的搀扶下掀了帘子缓缓走进来。看见站在门侧的两人不免吃惊。 看见德妃李氏不由松了口气,急急得向德妃诉道:“额娘,福晋她……”“额娘,姐姐似乎有了身孕了!”玲珑抢先替她像德妃报喜道。李氏捂着肚子垂下头等待着德妃发话,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欢喜。 德妃朝李氏的肚子一瞥,并没有露出多少欣喜的神色,只是问道:“几个月了?”话语中甚至透着微微的不满。 李氏惊诧的抬起头,望向德妃小心的回道:“才2个月。” “怎么也不跟福晋说一声?也好多派些人手去你那儿照顾着阿!”德妃接过芷兰递上的热酥油茶抿了一小口斥责道,又招唿芷兰帮玲珑取来暖袋,拉着她炕上坐下。 “蕴月也是才知道不久,估摸着自己那屋奴才够用了也就没有在劳烦福晋调派人手。”一听这话,玲珑的笑意更深了,朝德妃道:“额娘一定要让皇阿玛好好惩治那些个只收银子不用心给人看病的庸医阿!这都来府上给姐姐查了一个月的病了,可到了现在才诊出原来姐姐是怀了骨肉。” 第53页 李氏又是尴尬又是怒火,紧紧揣着手中的帕子低着头不让眼睛泄漏出心中的情绪。德妃也听出玲珑这是话中有话,加之方才汀兰已将事情始末一一禀报,大约也猜出李氏这一胎一直有心隐瞒着。便急忙打着圆场道:“眼前还是她身子最要紧,等你也怀上了禛儿的骨肉我一定让皇上派太医院的大夫给你去诊治,你呀就不用担心了。”德妃笑着拍着玲珑的手道。 又见李氏还立在一边,便吩咐了汀兰给她在炕边搬了张凳子坐下,开始絮絮叨叨地传授起怀孕时的一些个忌讳。 虽然有些生气李氏将怀孕这么大的事儿瞒着掖着,可德妃还是很高兴她能怀上了胤禛的子嗣,毕竟是自己挑选的人儿,虽比不上玲珑的稳重识大体,可也差不到哪儿去。无奈跟着胤禛也有些年月了,肚子却一直都未有什么动静,倒让自己一直有些个担忧,相较比胤禛大上几岁的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可是早就有了子嗣的。如今这一胎虽不知是男是女,也不是嫡福晋所生,可却又是让皇家的血脉开了枝散了叶的。 玲珑一动不动的坐在炕上,觉得周围一片寂静,德妃与李氏的谈笑声丝毫没有传进自己的耳中。浑身已被地垄烤得滚烫,额角渗着汗水,可心却冰凉冰凉怎么也暖不热。坐了许久玲珑有些头昏目眩的,觉着屋里闷得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便缓缓下了炕,想要往屋外透口气。站在一旁的芷兰瞧见她要出去,刚想为她换个热乎乎的暖袋,却见胤禛掀了帘儿大步走了进来。玲珑看着他那双漆黑的双眸觉得心被勒的更加疼痛难忍,垂下眼想要越过他却被他一把拉住。“怎么了?”胤禛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玲珑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朝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道:“恭喜,你要做阿玛了!”看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玲珑感觉心口上的那道伤痕再往外“嘶嘶”的渗着血,闭上眼玲珑尝到了喉咙里冒出的丝丝血腥。 “禛儿,你放课了?”听见了门口的响动,德妃朝这儿望来。“是,额娘。方才小太监来传,说您找我?”胤禛强拉着玲珑往里走去。 德妃看着玲珑的脸色也明白她那都是强颜欢笑,心中必定是苦不堪言,先不说这刚进府胤禛就被皇上派去当差,新婚还未相处几日便分别了半个多月,如今又听闻蕴月这丫头先怀上了孩子,换作哪个女人恐怕都不免要吃味的。德妃心中嘆了口气,朝胤禛问道:“你这孩子也真的,蕴月怀上了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你都没留心着?” 看了眼李氏,见她朝自己害羞的低下头,胤禛心中不免有些过应不去,回道:“是儿臣的错。” “听你十三弟说,你这些日子读书时精神不济,是不是夜里累着了?还有你的手又是做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割破了?可让御医瞧了没有?” 玲珑一惊,这才发现他的左手食指缠绕着白色的纱布。 胤禛将手稍稍往后一背,说道:“不碍事,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上了药过几天就好。”德妃也就没再多问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生学习,不要辜负了皇上对他的喜爱与信任,这才让他领了李氏先回去,却又留下了玲珑,胤禛只得和李氏先行告退。 “玲珑阿……”德妃刚要开口,玲珑便抢着说道:“额娘不必担心,我不在意的。”自己的心并没有真正交与胤禛,又怎会在意?德妃满意的看着她,这孩子自己果然没有看错,爱怜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德妃缓缓道:“要说不在意我倒也不全信,只是这就是你的命啊,嫡福晋这头衔既象徵了你的地位你的权利却也是你甩不开的责任,恐怕今后你要承受得远不止这些。蕴月这丫头瞒着你也是由她的苦衷的,你也别往心里去了,我多派些人手去你府上帮忙,就用不着你亲自去过问她的事儿了,你看可成?” 玲珑朝德妃宛然一笑。 出了屋,玲珑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雪,鹅毛般洋洋洒洒。伸开手掌接住一片,看着它融化在掌心之中,原来自己的身子还是有温度的,可为什么笑容却僵在了脸上怎么也收不回抚不平?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在了手心和雪水混作了一团,心越来越痛了,好希望拿把刀子将自己的心取出来,让巧秀用针线将那又被割开了口的伤痕牢牢的补上,这丫头虽然做事儿不怎么牢靠可针线活却是一流的,玲珑估摸着,那样伤口就再也裂不开了。 “你怎么站在雪里,一不看着你你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玲珑没有回头,喃喃自语道:“好久没有去看胤禵和沁月这两个孩子了,这大冷天的不知道沁月的身子如何!” “你又在闹别扭了?”见玲珑背对着自己没有反应,胤禛扳过她的身子有些微怒却还是解释道:“你在为孩子的事儿生气?我也不知情,若是知道了……” “若是知道了又能怎样?”玲珑抬起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胤禛微微一怔见她满脸的泪水,伸手想要抚去却被玲珑一个闪躲。见他答不上来,玲珑抹去眼泪低笑着:“你总是这样的。一次次给我糖吃,却又在我准备细细品味时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让那股子血腥盖过了丝丝甜味。”凑近他的脸颊,玲珑又轻声问道:“你说你残忍吗?” 漫天的雪花吹落在髮髻上,衣服上,眉毛上,眼睛里……玲珑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府邸是心痛的根源,皇宫却也冷寂的让自己无处藏身,这偌大的皇城又有谁来给自己渴望的温暖?脑海中浮现出胤禵那温暖的脸颊,沁月那不属于同龄人的知性,他们的善良单纯如今因为自己的懦弱无能变成了自己用来逃避现实的的避风港。 就这么一路走在后宫的甬道上,任由飘落在身上融化了的雪花浸湿了自己的衣服,忍受着一路走来时那些个躲在暗处的宫女太监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吧,你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自己不过是这纷乱尘世的一抹游魂,借着别人的躯壳过着错位的生活,又何须在意这些早已作古,本应深埋在地下的古人的眼光?又何须为了那飘忽不定的爱情而终日郁郁寡欢?便是如此想着,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一颗颗滑落下来。 不知何时,头顶上一把别致的素色纸伞为自己遮住了雪花,玲珑抬起头却见身旁站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雪雁。她笑盈盈的望着自己,温柔的神色一如记忆中一同在干清宫当差时的那般让自己感到无比的安全温暖。“雪雁……” 见玲珑回过了神,雪雁柔柔的给她作了一辑笑道:“给四福晋请安了。”不卑不亢恭敬有礼的话语却硬生生让玲珑将本已止不住的泪水又强压了回去,眼前的雪雁,不再是那个可以安慰在夜里被噩梦惊醒的自己,那个可以同自己一道站在干清宫后殿前眺望被夕阳染红的紫禁城的好姐妹雪雁了。如今她仍旧是干清宫管事的姑姑,而自己却已是四阿哥的福晋了,主僕有别,她那清脆的一声“给四福晋请安了”註定了两人之间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即便自己有心,她也未必敢认自己这个福晋妹妹。此刻心中的苦闷是万万不能再同她说了,在这宫里多知一事不如少知一事,活的才更久更自在。 第54页 “你这是往哪里去?”玲珑用帕子将眼泪擦尽,嘟囔着问道。 “回主子,方才去了太后那宫,这会子正要回干清宫。”雪雁回道,见她肩上又有几片飘落的雪花瓣子,便将伞朝她那儿挪了挪。 玲珑心头一热,撇过脸道:“那你回去吧,晚了李谙达要怪罪的。” 雪雁听她仍旧像先前一般称唿李德全笑着摇摇头回道:“不碍事,您要去哪里,我送您一程。大雪天的那些个缺心眼的奴才也不给您撑把伞,万一这片儿飘进领子里可是会被冻着的。” 玲珑感激地朝她一笑解释道:“是我自己让他们回去的,想着离阿哥所也不远走上几步便到了,就懒得再让人跟着。” 不出多时,雪花已将甬道铺上了薄薄的一层,虽未厚到看不清脚下的路,去也让踩着高高花盆底的玲珑不免感到脚下打滑。雪雁体贴的搀扶着她,两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的走在静悄悄的甬道上。红色的宫墙金黄色的琉璃瓦配上一层白白的雪花,煞是好看只是其中却透着一股悲凉。 “芳儿、小顺子他们可好?”想起那个莽撞的少女和小顺子吵嘴的模样,玲珑有些怀念起过去的单纯时光。 “奴才们都好,谢主子关心。”雪雁含笑着答道。随后两人便是一阵沉默,短短数月不见,仿佛彼此再也没有了可以交谈的话题,玲珑暗暗的嘆了口气,心中却也无奈。 “福晋一路走好……”到了阿哥所门口,雪雁停住了脚步。玲珑望着她眼中闪动的那熟悉的温柔,点点头,纵使和她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么亲密的日子,可是有些事而确是心照不宣彼此熟悉着。不怕冻着在屋外玩耍的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瞧见了玲珑,知道她是五公主屋里的常客了,倒也懒得通传只是停下嬉笑朝她请安,玲珑朝他们点点头便自己伸手推开了沁月那屋的房门。突然的一阵暖气拂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掸了掸身上残留的雪花,往书斋走去。伴随着阵阵暖意的还有十四阿哥的说笑声。原来胤禵也在这儿,方才还想着看完沁月再去瞧瞧他的,如今倒正好省了那几步路了。玲珑笑了笑可随即又僵住了表情,站在隔帘外瞧着同胤禵、沁月一道坐在炕上的确是许久未见的八阿哥胤禩! 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微笑,只是原本还带着一丝稚气的脸庞经过山东祭祀这一行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多了分稳重,多了一分忧虑。他似乎正给两个孩子说着什么有趣的事儿,惹得胤禵一脸惊讶又带着羡慕的神色牢牢望着他,沁月也抿着嘴儿兴趣盎然得听着。 玲珑有些犹豫正踌躇着该不该进去时,只听得沁月的声音:“可是四嫂来了?”这孩子真是敏锐的很,玲珑只得走进书斋看着坐在炕上的沁月笑道:“你怎知是我?” “呵呵,因为四嫂的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沁月有些得意地说道。 “真的?我怎么没闻出来?玲珑也让我闻闻!”胤禵说着便从炕上爬下来拉着玲珑便作势也要闻出个香香甜甜的味道。玲珑有些尴尬只得闪躲道:“我身上哪有什么甜味!那是你姐姐耳朵灵,听见我的响动罢了!”“真的?”胤禵半信半疑,瞧着沁月捂着嘴不住的笑倒也信了玲珑,拉着她往炕上坐去,“玲珑,你也来听听,方才八哥正给我们说着去山东时见着的有趣的事儿。” 胤禩注视着玲珑没有开口似乎在思量着要如何称唿她。玲珑的心里有些纷乱起来,抽出自己的手对胤禵说道:“你们听着就好,我坐会儿便要走的。”说着选了靠窗的椅子坐下,转头望向窗外,不敢回视深后紧盯着自己的视线,手中竟微微渗出了汗来。早知他在这儿,自己是万万不会来的,原本就乱如麻绳的心思现在更是乱得理不出头绪了。 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玲珑听不进半句虽闲着无事却不愿那么早回到自己的府上,同李氏大眼瞪小眼。屋里的热气遇上了冰凉的玻璃立刻染成了白蒙蒙的雾气,玲珑握紧了拳头重中的印在玻璃上,又伸出一指依次顺着那印迹点上五个小点,顿时一个可爱的小脚印印上了玻璃窗。玲珑顿时来了兴致,又照葫芦画瓢在窗上印上了数十个脚印这才满意地停了手。 “这是什么?”不知何时,胤禵下了炕站在自己的身边。 “这是你的小脚印!”玲珑笑道。 “才不是,我的脚印可没这么小!”说着他还抬起一只脚朝玲珑晃了晃。 “你小时候的脚印可就是这般大小!”玲珑解释着,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李氏肚中的那还未成型的孩子,等他出世了大概脚印还不过这般大小吧,玲珑的心情又突然暗淡下来。 “嫂嫂你有心事?”沁月拐着玲珑的手臂挨着她坐了下来。 “没,没有。”玲珑支吾着,想起八阿哥也在这屋子里,玲珑觉着别扭起来,不愿多说。 “这才不过几日,嫂嫂便不愿同我说真心话了,没劲……”说着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松开了抓着玲珑的手,嘟囔着嘴侧身坐着。 玲珑无奈只得小声地说道:“只是李氏有了身孕,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该如何照看她。”眼前闪过胤禛那初为人父的喜悦,玲珑垂下眼帘,想要挡住即将落下的眼泪。 “怎么反倒她先怀上了……”沁月有些惊讶,脱口而出,却瞧见坐在炕上的八阿哥和站在玲珑身边探着脑袋的胤禵,又赶忙打住了话语,有些同情的看着玲珑轻问道:“嫂子还是喜欢四哥的吧!” 喜欢又能怎样,被喜欢又能怎样?这样的感情对自己来说无疑是被放在火上煎熬,若是承认便是对一夫多妻制得妥协,日后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个一个的纳妾,看着一批批的八旗秀女被送进宫中任他挑选,看着他夜夜宠幸着别的女人,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抱怨,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独自将这杯自酿的苦酒吞入肚中。若是不承认,便是现在这般,一边享受他给与自己的关怀一边忍受接踵而来令人难以忍受的意外,两人的关系永远停滞不前,说不清理还乱。 “嫂子……”沁月轻轻拥住玲珑,想给与她无声的支持。 看到姐姐和玲珑忽然这般亲密,自己又只听得几句碎言,胤禵有些不大高兴被人忽视,站在一旁闹气别扭,嚷着玲珑将事情的始末再说上一边给他听。看着他可爱的模样,玲珑的心也不是那么烦躁了,笑着将他用入怀里,说上几个小笑话既转移了他的注意,又引得他乐得哈哈大笑。 “玲珑,再过几日便是我生辰,你可要进宫来给我庆寿阿!”忽然想起自个儿快过生辰了,又害怕玲珑像先前这般一连多日不曾进宫看望自己,胤禵便早早儿要玲珑许下承诺。 胤禩坐在炕上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两个孩子和玲珑玩耍的模样,便是他们的亲额娘来探望,也不曾见他们这么开心。十四弟是不用说了,连向来不太搭理人的五妹也和她如此亲昵,看得出她待他们是没有半点杂念而是真心真意,三人淘气的画面是这冷漠的皇宫里少有的光景。忽然忆起自己同胤禵这般大小时独自一人端坐在景仁宫的角落里羡慕的看着惠妃慈爱的为刚刚放课归来的大阿哥擦着汗水,胤禩展开一抹温柔的笑容,满足的看着眼前的光景不愿出声打扰。 第55页 又被胤禵缠着说了许久的故事,这孩子像是要把数日没有听到的故事趁着今日一起补齐一般,说的玲珑口干舌燥,一连喝了数杯的茶水,可心里却是十分乐意的,和他们在一起,玲珑没有丝毫的负担只觉着快乐,也许这算做是逃避现实吧。 直到小太监进来询问几位主子在哪里用膳,玲珑这才发觉时日已不早了,匆匆的向他们到了别,玲珑走出屋子深吸了口气。屋里八阿哥的温柔却放私的目光让自己无从闪躲,虽未说什么话却叫她不敢望向他,只得不停得说着故事和两个孩子打着趣儿介而转移自己的注意。 “玲珑……”刚要走出院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玲珑身形一怔僵在原地。 “四哥待你……可好?”胤禩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追了出来问道,方才隐约听见她说四哥府上的格格有了身孕,想必她一定不好受。 “他待我很好!”玲珑加重了语气肯定的回道。心中不禁苦笑:他待我如何如今你问的有何意义? “如果当初……如果当初没有晋晴你会……”大小由别的母妃抚养长大使得胤禩学会了察言观色,哪怕是玲珑再强颜欢笑,他依然察觉得出她仍是闷闷不乐的,心中有了一丝莫名的欣喜。 “八阿哥,这世上没有如果。”玲珑无奈的摇着头,“倘若真有如果……我希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梦境。” 被玲珑毫不犹豫的一刺,胤禩心中的火苗又黯淡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可知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看着玲珑微颤的身子他不再多语满意的转身回了屋,留下还独自站在院中无去无从的玲珑。 回到府里已是掌灯时分,雪早就停了,偶尔北风颳过,吹落枝上积压的雪球儿,像棉絮一般幽幽的飘落下来,飘落在玲珑的那梳得精緻的髮髻上。几个奴才正忙着扫清路上的积雪,如今李氏有了身孕,万一踩着积雪滑到这是谁都担不起的责任,因此也都扫得格外卖力。见着玲珑都赶紧丢了扫把给她请安,玲珑挥了挥手,望着径旁被扫把抹黑了的一堆堆积雪,心中莫名的伤痛。 “主子,你可回来了。”进了自己的院子,就见巧秀一副热锅上的蚂蚁,见着了玲珑立刻上去拉着她的手道:“爷放了课便一直在屋里等您,也不让人进去伺候着。看那样子估摸着是在宫里受了气,这会儿黑漆漆的,没人敢进去给他掌灯。” “下去吧,不到明日不许踏进院子。”玲珑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朝黑漆漆的屋子望着,脑海中不停的迴荡着胤禩最后的那句话,迷茫起来。 巧秀见她又是副失神的模样,知道此刻是主子正是心烦之际,自己还是乖乖的不要出声按着主子说的去做,才不会惹主子不开心,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刚要出门却见明焉正往这儿走,急忙转身合上院子的小门,上前拉住她往别处去了。 “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得不到的……玲珑默默在心底念叨着,那么八阿哥你吶?过去你的心中可曾真正有我的一席之地?如今我们之间已经越行越远,心中你的身影已经渐渐模煳,你却在我心乱又出现在我的面前,给我留下这么一句耐人捉摸的话,我是该谢谢你的好心还是该警惕你的别有用心?但愿如你所说,让他得到了也许对我才是最好的解脱……玲珑迟疑了片刻,鼓起勇气推开了屋门。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安静的只听得胤禛轻微的唿吸声和吹进屋里的唿唿风声。玲珑合上屋门,慢慢适应了眼前的黑暗,隐约见得他侧身坐在桌旁,视线牢牢的盯着一进门的自己,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玲珑依着门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强迫自己在黑暗中迎上他的目光,好似在比赛谁的耐力更持久一般,两人只是对视着却未发出半点声响。良久,胤禛嘆了口气起身缓缓走到她的跟前,“临前那晚你又同我闹别扭……我喝了些酒便将蕴月当作了你……”玲珑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伸手捂住他的嘴打断了他的解释,这样的解释只会让人听着更伤心罢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永远不可能给自己想要的爱情与生活,作为一个古代人,一个皇家的阿哥,他愿意放下身段向自己解释已经实属不易,又如何再要求他抛下人人垂涎皇位,捨弃还尚在李氏腹中的亲身骨肉,离开这里与自己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纵使他被评为清史上最勤政不近女色的皇帝,那不代表他没有后宫佳丽,往后的日子他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罢了。 胤禩,无论你说得是否是对的,我愿意赌上一回,赌的是我今后的命运,也赌上我心中那微小的希冀。玲珑合上眼无力的垂下了手臂,垫起脚尖轻轻吻上胤禛有些冰冷的唇。 即使只是一个浅浅的双唇触碰却让胤禛不由心中一怔,惊讶她的主动,惊讶女人的善变,前一刻似乎还在同自己怄气,下一刻却印上自己的双唇,是欣喜是激动却又带着一丝的不解与莫名的恐慌。一双大掌攫住她的即将离去的腰肢,胤禛有些迫不及待的含住玲珑那柔软的唇瓣,沉沦在她芳靡的气息里。 面对他的强势,玲珑微微皱起眉头,直觉地想要推开他紧逼着自己的胸膛,最终却还是缓缓的环上他的颈项张开了双唇。 忽的,胤禛将他拦腰抱起大步往屋里走去,玲珑沉默的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道不出此刻的心情,只得任由他将自己放在了床塌上,任由他的舌在她嘴里翻搅,逗着她的舌,她想躲却躲不掉,不过片刻,便觉着透不过气,玲珑只得挣扎着身子,两手推挤着他结实的胸膛。 胤禛终于有了反应,离开她的唇抬起头来,兴味盎然的盯着她好一会儿,然后唇角缓缓漾起一抹极挑衅又挑逗的笑容,随即扯开她胸前的盘扣,灼烫的唇欺上玲珑泛着寒意的肌肤,所到之处让她忍不住泛起阵阵疙瘩,一股前所未有热潮奔泻席捲而来,颠覆着所有既知的感官。玲珑浑身颤抖着,害怕体内的这种躁动,害怕心中那时时被自己压抑的情愫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她狠命的咬着手指,不让那难耐情动的吟叫声脱口而出,一只手揪紧了床单,却身子却的自发的靠向胤禛寻求更多的炙热。 “你冷吗?”胤禛惊觉她不住颤动的身子,匆匆的卸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附上她只剩下贴身肚兜的身子,想要更加温暖她,止住她的寒意。 玲珑攀紧了他的颈项使劲摇摇头,“不,不冷……”哽咽得话语让胤禛忍不住停下动作抚上她的脸颊,指下确是一片冰凉。“怎么了?我弄痛你了?”胤禛支起身,将玲珑楼入怀中,安抚道。 “……”玲珑紧紧抱着他泪水像泛滥的黄河一般决了堤,滚落在他的肩头,冰凉得泪水让胤禛也感受到丝丝的寒意。“没关系我吓倒你了,我慢些可好?”胤禛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询问道。 “胤禛……你都拿去吧,什么都拿去,只求你把我的心留给我行吗?”半响玲珑抱着他不住哽咽得说道。 第56页 “你说什么?”胤禛勐地拉在她,质疑的望着她,想是要确认方才那话不是从她的口中说出。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我给了你,你便放了我的心吧!”没有了他温暖的怀抱,玲珑受不住阵阵凉意,只得用手环抱着身子,想要给自己一点温暖也给自己一点勇气。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哈哈哈……”隐忍着男性慾望的黑眸,胤禛涌起一抹狂恣的笑。“这是谁同你说的?”不復先前的温柔低喃,他拽着玲珑的胳膊狠狠地问道,眼中那愤怒又带着受伤的火花在黑暗中闪烁着,逼得玲珑不敢正视。见她不语,胤禛心中也是一阵凄凉,能做的都为她做了,却仍读不懂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甚至换来的却时在她的心中竟是如此不堪的形象!他狠狠地抓起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前低哑着嗓音道:“这里要的不是一个暖床的女人而是一个能陪我共度一生的女人。” 一把推开她,胤禛拾起床侧的衣服,冷冷看了眼趴在床上低泣的玲珑,大步走出了屋。震耳的门声迴荡在空旷的屋子里,玲珑浑身不住的打着颤,仿佛胤禛带走了这屋子所有的温度,原本开始融化的那颗冰冻着的心如今又开始有了结冰的迹象,她不愿意做他的福晋、不愿意跟别人共享一个丈夫,可是,她发现她渐渐捨不得离开这里,因为在这里有胤禛,哪怕是他的背影,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温暖,在他的保护下,自己可以不用假装坚强,不用独自一人,可以和他撒娇可以享受着他的关心可以……玲珑在心底挣扎着,好想再多感受一下在他怀中的温暖,在他怀中那从未有过的安心以及丝丝的甜蜜。 “胤禛……胤禛……”玲珑勐然惊起,大声叫唤着这盘旋心底已久的名字,回应的却只有屋外乎乎的风声。 顾不及穿上衣服,套上鞋子,玲珑冲出门外。踩着冰冷的地面让她感到脚地窜上一股子寒意,贴身的肚兜更是遮不住半点寒风,吹得她浑身泛着鸡皮疙瘩,让她感到阵阵的头痛欲裂,不出片刻她的脸就被吹得通红,嘴唇也泛着深紫色。无助的望着那被风吹得一开一合的院门,玲珑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没有半点星光的天空黑压压的朝自己张开血盆大口,刺骨的寒风咆哮着想要刺穿裸露在外的肌肤,玲珑无力的唤着永远在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强烈的孤独感袭上心头,妈妈、爸爸、季翔还有胤禩、十四、沁月……他们一一在自己的眼前浮过,抓不住触不着,如今又回到了从前仍是孤零零的一人活在这世上。“胤禛……”玲珑闭上眼颓然的瘫倒在地上,感受着顺着脸颊滑落下的那带着一丝余温的眼泪,也许不久自己就可以回去了,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忘记他,忘记这个註定不属于自己的帝王 “你……哎……”一个温暖的身子抱起躺在地上的玲珑快步走进屋里,小心地将她放回被中,不停的搓揉着她的身子,想要让她冰冷的身子暖和起来。见她没有半点反应,胤禛心头一惊,急忙取出火摺子点亮床边灯罩里的蜡烛凑近她一瞧,只见她的脸颊没有半分血色,原本鲜艷的红唇如今却是紫得发黑。胤禛只得脱下衣物钻进被窝里,靠着自己的体温暖着她冰冷的身躯。倘若不是自己生气走得不快,又听得她轻微的唿唤声折了回来,让她这么光着身子躺在屋外,明日恐怕等着自己的就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了,这些个奴才们都是跑哪里去了,居然都没有听见她的叫唤? 这夜是何其的漫长…… 天,透出鱼肚白。 玲珑本能的往胤禛温暖的怀中钻了钻,胤禛看着怀中有了动静的人儿终于松了口气。可看着她那微皱的眉头不禁又想起昨夜她那伤人的话语,心中一阵气闷也躺不住了,便挪了挪身子,将她小心的移出自己的怀抱,起身穿衣。 “胤禛……”玲珑终是被惊醒了,迷迷煳煳睁开眼瞧见身旁的人,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此刻只闪过一个念头:牢牢抓进他。心中想着,手也立刻抓紧了他的胳膊,无言的祈求着。 胤禛拨开她的手缓缓道:“也许是我过于贪心了,当初明知你心中想的是八弟却仗着皇阿玛的赐婚将你占为几有,以为为你做那么多会让你忘却八弟,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原来竟是这般……”胤禛闭上眼想起脑海中又浮现出初次见她时的情景,若是当初不曾遇见她,不曾对她那灿烂的一笑着迷,不曾在那抹笑容中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也许她永远只是皇阿玛身边的宫女,可以安安稳稳的等着八弟求皇上赐婚,而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永远不会注意这个外表毫不起眼的小宫女,不会发展倒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不,不是的。”见他起身,玲珑赶紧环抱住他的腰际焦急地解释着:“我只是害怕……你是皇子,你的身边永远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我害怕有一日当你觉着我不再新鲜厌烦了我……在我的心里打上烙印让我无法自拔时又抛弃了我……我害怕这种被遗弃的滋味,我不想再一个人孤单单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想怀念只存在在过去的短暂幸福……我不想……”泪水渐渐浸湿了胤禛后背的中衣。 感受着她的颤抖,听着她藏在心底的不安,胤禛的嘴角扬起惊喜的笑容,误会说开了让他不禁恍然大悟,原来夹在他们中间的不是八弟而是她心中的那份不安以及对自己的毫无信心。转身将玲珑紧紧拥入怀中,轻道:“傻瓜……” 晨曦透过玻璃窗撒进屋里,照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宁静与祥和。 进了正月,天气越发的寒冷。“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玲珑轻声念着,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想起那日在书中读到的宋代诗人张元的诗句,用到此刻真是一点也不夸张。玲珑贴着玻璃窗模模煳煳的看着转眼就被大雪覆盖的小院子,心中又喜又恨。喜的是院中那几株新移栽的梅花树上已经开出了妖艷的花朵,在漫天白雪中显得格娇艷动人;恨得确是这寒冷的天气让她望而却步只得老老实实呆在屋里,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玻璃窗欣赏屋外的雪景。 贴着玻璃的指尖传来冰凉的寒意,玲珑轻咳了几声将手放在怀中的小暖炉上焐了焐缩回毯子中。坐在火炉边的巧秀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从柜中取出几片润喉的糖片递给玲珑道:“主子,您明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怎么大冷天还贪凉就着一件肚兜睡觉,你瞧瞧,这才没好几天又咳嗽了吧。” 一听这话,玲珑的脸不禁烧了起来,嘴角却扬着一丝甜蜜的微笑。那日待到巧秀一早来服侍自己起床梳洗时,胤禛早已进宫去了她自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玲珑将糖片含入嘴中,顿时一股甘甜沁入心肺,却又伴着淡淡中药味的。就如同眼前的这份感情,来之不易让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甜蜜,可心中仍旧透着隐隐的不安。他的誓言与承诺就像一朵娇艷的罂粟花,明知道一旦沾上便难也戒掉割捨不去,却还是忍不住靠近它依偎着感受它,享受它的芬芳以及它带来那虚幻缥缈却又无比舒畅得感觉。 第57页 玲珑闭上眼伏在案几上,静静品味着这份甜中泛苦的心情。和他之间的这份感情仿佛是被时空的掌管者坏心眼的蒙上了薄纱,看不清过程也猜不透结局,却又隐约预感到心头的伤疤只会越来越多……桌上的那饰着精緻人面纹的白瓷香炉里余烟裊裊,燃烧着的藏香那淳厚浓郁的香味让玲珑觉着眼前恍惚,眼皮子重重的耷拉下来,忍不住便趴在案几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忽然发现身子一阵腾空,被高高的抛上了天,吓得玲珑勐地一颤惊醒过来,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窝在了胤禛怀中,正被他抱着往床榻走去。 “什么时辰了?”玲珑揉了揉眼往窗外望去,只可惜从清晨开始天色就一直是灰濛濛的一片,这会子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又朝四周望了望,巧秀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屋里了。 “今儿师傅放的早,便提早回来了。”他将玲珑小心的放入暖暖的被,自己坐在床边让她半枕着靠在自己的胸前。 “既然困了怎么不趟床上?就仅着毯子怎么能睡在案几上?”玲珑晕晕乎乎的听着他的话心底涌着一股甜蜜,朝他笑了笑。又从被窝中伸出手来覆上他的大手。“好冰!”玲珑忍不住出声道。 胤禛抽回手回道:“冰了你还摸!” 玲珑支起身子转身正对着他,这才发现他的眉上,睫毛闪着珠光,衣肩也泛着湿意,想必是方才在屋外沾的雪珠子进了屋被融化了残留下的痕迹。缓缓地将自己被炉子烘的暖暖的脸颊贴上他的脸,又拾起他垂在一边拿冰凉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前,玲珑轻轻念道:“我给你暖暖就不冰了……” 胤禛身形一僵,随即只手拉起滑下的被子将她紧紧裹住一併拥在怀中,静静的享受着彼此的体温。 “胤禛,过两日便是胤禵生辰了,我想……”明白胤禵的心结,可玲珑总是希望这两兄弟不要一见面便是大眼瞪小眼说不上半句话。胤禵还小,只需在他面前多说说他四哥的好,想必他还是会像对待胤禩那般对待胤禛;只是胤禛却……在宫里当差那会看得出德妃的确是有些偏爱小十四,却不至于一点也不关心他,上回去给她请安时还听她关心的提及这个大儿子手上的伤口。 “今儿额娘向我提及此事儿,说希望你也能进宫去给十四弟庆祝,毕竟过了六岁也算是半大的人了,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整日胡闹。”胤禛若有所思淡淡地说道,“听说前几日额娘向皇阿玛说起他的生辰,皇阿玛将那柄御用的弯弓赏给了十四弟,想来也是十分重视这次的生庆……”玲珑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羡慕,心中满是同情,却也不便道破,只是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掌。 “对了,院子里那几株梅花你是什么时候栽上的?”玲珑打了个哈奇,好奇地问道。 “你可喜欢?”胤禛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 玲珑点点头又觉泛起瞌睡来,勉强看了眼案几上那仍旧裊绕的丝丝淡烟,只觉像是像是一位妖娆的舞姬挥舞着衣袖,婀娜的身躯让自己忍不住眯上眼,那显得慵懒而迷濛的神色自有一番韵味,让胤禛忍不住动了念头,原本老老实实的贴在她胸口的手掌渐渐挪了地儿,爬上她胸前的柔软缓缓搓揉了起来。无奈玲珑支吾了一声,便转过身子沉沉睡去,胤禛自嘲的一笑收回手轻嘆道:“只要你喜欢就好。”说完起身为她盖好被子悄悄退了出去。 为胤禵准备生日礼物着实让玲珑费了一番心思,这位皇家小阿哥可谓是衣食无忧,若是送他一些个平民百姓的孩子们常玩的小玩意恐怕是有些拿不出手,何况过了年他便要和哥哥们一同上书房学习,总不能一味的陪他玩耍,玩野了性子恐怕将来让他老老实实呆在书房听先生们教书就有些困难了。 玲珑趁着这难得的好天气,放了把躺椅在院子里悠闲的坐着享受午后的阳光,虽没有春天里的阳光那么明媚,可照在身上还是有些暖洋洋的。几株梅花开的正艷,如胭脂一般,映着院子角处的青松翠竹,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梅花喜性温暖气候,花期对气候变化又是极为敏感,想必胤禛选这几株梅一定费了一番心思。想到这她不禁宛然一笑,可随即又为胤禵的礼物发起愁来。 “主子,您瞧瞧这鸟儿。”正思量着,却见巧秀提着一个精緻的鸟笼踏进院子里,一幅献宝的神情,说着掀开盖在笼外的青色棉布。 玲珑待她举近了,定睛一看却是一只橘红色金丝雀,立在笼子里的竹杆上一动不动,想必是被这突然窜进的冷气给冻着了。“哪来得鸟儿?”玲珑直起身接过笼子放在膝上,忍不住伸进手指逗弄一番,吓得鸟儿一阵惊惶噗哧噗哧的在笼子里乱扑腾。玲珑一阵轻笑,收回了手又递还给巧秀,“怎么你想养着?” 巧秀有些不满的看着玲珑半是埋怨半是撒娇的说道:“咱们作奴才的哪有这个闲情逸緻逗鸟儿啊,还不是为了主子您着想,看您嫌闷在屋子里慌,便让老管家的儿子小虎子去给您弄来这么只鸟儿,指望逗您开心哪。” “呵呵,倒真是委屈你了啊!”玲珑笑着拉巧秀坐在躺椅上,同她一道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鸟儿在笼中点头喝水,小巧玲珑的脑袋在花瓷质地的小水杯中不停点着头,可爱的紧。忽然玲珑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拉着巧秀走进屋中吩咐她赶紧磨墨,自己则在桌上铺开宣纸,略略想了想,便醮着墨汁趴在桌上细细画起来,依旧不怎么习惯用毛笔书写不过现在也没旁人,玲珑也就像先前拿着铅笔随意的握着,看的巧秀忍不住直皱眉头道:“主子,您这坏毛病怎么越来越多啊,什么时候握笔的姿势成了这般?”玲珑抬起眼朝她笑了笑:“舒服就好。” “唉……”巧秀一听这话扬起头故作老成的长嘆口气,一副老夫子为不成材的学生惋惜般地说道:“若是让少爷看见您这副样子,铁定要气的吐血不止啊!想当初他手把手教您识字念书那个累啊……”还未说完便惊觉脸上一阵清凉。“主子……”巧秀摸了摸脸颊手上一片墨汁,不用说主子又听不下自己的苦心劝诫,俗话说的好啊:忠言逆耳,看玲珑捂着嘴儿低头继续画画,巧秀无奈地摇摇头,往屋外去洗脸,顺便把那只忘在屋外的小鸟给提进屋里 屋子里少了巧秀又安静了下来,玲珑倒也涂个心静,努力回想着上学时在书上看到的图样,虽说这个玩意儿最后一次公开出现还是在上个世纪30年代一本国外的科普读物上,也不知它到底是由谁发明的,在什么时候发明的,因何失传,想到这儿玲珑又有些担忧起来不知道清朝的手工坊师傅们能不能看懂这份草图,作出这么一个精巧的东西,想了想,玲珑又在画好的草图旁标上详细的注释。若是能亲自去手工坊看着师傅们作,相信一定容易些的,只是这齣府上大街的事儿恐怕有些难度,以前一直想着去看看琦宣帮自己开的那家字画铺子,可烦心的事儿总是一大堆便这么给耽搁下来,玲珑想到这儿不免嘆了口气。 第58页 “怎么画的好好的又嘆起气来了?” 玲珑刚要回头身子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心一惊,玲珑下意识的急忙将桌上的画儿窝在怀中有些不满道:“你怎么能偷看我画画?” 胤禛一愣,随即笑道:“我瞧你画的入神便不想打搅你,可没想到你这作画的水平还真是……哪有人画个画儿旁边还标上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注释的?”说着便作势要取出她怀中已被窝成团的纸。 “不行不行……不能给你看!”玲珑吓得赶紧握紧了手中的东西,若是让他看清了画上的东西免不了要生疑询问,岂不是又要让自己耗费脑力寻上一堆的藉口……玲珑打定注意,这小玩意只能私下给胤禵,是决不可让别人瞧见的,若是到时候有人问他只要说是从,某个传教士那儿得来的觉着新奇便送给了十四阿哥,所以现在就是胤禛也决不能让他知道。 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儿,胤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手臂收的更紧了,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仿佛不答目的不罢休一般。两人就这么抱作一团,一个怕东西被抢,一个确是存心戏弄。 半响玲珑才惊觉他有些粗喘的气息喷在自己裸露的脖子上,让她忍不住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回过头来发现他正满眼笑意的瞅着自己,顿觉被耍了一般,气恼的使劲推开他,仍不忘护着手中的画纸。 “什么画儿这么宝贝,瞅瞅都不成?”见她有些微微羞恼,胤禛掩去笑意正色问道。 “秘密……”玲珑打着马虎眼儿。 胤禛也不勉强,拉着她坐到炕上,语重心长道:“不让看就算了,只是你这拿笔的姿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枉我还曾手把手教你练字,你到是忘的一干二净,等我闲暇一定要好好再教教你。” 望着他眼底那浓浓的化不开的情意,玲珑忽然忆起那时被他硬拉去阿哥所练字的情景,好似还是昨日发生发生的一般,只是如今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胆小怕事儿的宫女,而变成了他的福晋。有些羞恼他牢牢注视自己的目光,玲珑撇过脸道:“才不要你教,就会拿那些个淫诗艷词来消遣我!” “淫诗艷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倒说说是哪句来着?”胤禛好笑的看着她,“莫不是那句‘玲珑股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吧!” “你还说……什么入骨相思的,才多大的孩子就满脑子情啊爱的的,你这是早恋,你知道嘛?”到底是接受了九年的义务教育,毕业后又从事教育事业,加之本身并不是一个思想有多开放的现代女性,玲珑不知不觉竟将从前老师教育学生如何看待早恋的那套思想搬了出来,摆在了大清朝堂堂阿哥的跟前教育起来。说着说着便由羞恼的神色变得一本正经起来,着实让胤禛开了眼界,最后只得喃喃的打断她的有些莫名奇怪的大道理道:“念了这么久的书,还没听说过不准夫妻亲热的一说,倒是谁给你灌输了这稀奇古怪的思想?” 玲珑哑然,这才清醒自己早已不是在二十一世纪而是身处封建帝制的大清朝,拍了拍脑门,颓然一笑往旁边挪去,半响才转过脸来随意地问道:“今天似乎放课晚了些阿,是不是被师傅留下来罚背了?” 胤禛一听她话语中的调侃忍不住笑道:“你把我同十弟看的一般了?”又略略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方才进园子时如意便来同我说蕴月有些不舒服让我过去瞧瞧,便给耽搁了。” “是吗……”玲珑心头有些埂的慌喃喃道,不愿让他看见此时自己因为泛着妒嫉而微变得的脸蛋,将头撇向一边,望着案几上那正徐徐燃烧的小烟炉出了神,也许应该庆幸他至少没有向自己隐瞒什么,或许是根本就不曾想过要隐瞒什么吧…… 胤禛也察觉出她的不适,靠上前将她紧紧搂入怀中道:“怎么,吃醋了?”一边说着一边扳过她的脸颊似乎想要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别看我……”玲珑捂着脸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害怕让他看到自己这副嫉妒的面孔,嫉妒中的女人是丑陋的如今心中烦恼的事儿越来越多,隐隐的不安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自己,即便胤禛每日除了在书房学习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自己身边,可是为什么还是如此的担惊受怕,明明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却仿佛还是隔着一层雾蒙蒙的轻纱,永远的缥缈不真实。 胤禛有些迷惑,女人的心思真好似海底针,随即微微一笑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直到渐渐只听得低微的啜泣声。 “胤禛,我想出门去给胤禵置办生日礼物!”玲珑埋在他的怀中,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语气中有着一丝的不容决绝。 “好,随你。只是记得带上几个奴才一道出门,要是有事儿也要急得及时地让他们回报。”胤禛的心中虽有担忧却也不愿扫了她的兴致,只是细细嘱咐了一番。玲珑见他没有反对,心中的石头也落下了,从此要出门上街便可正大光明,不必再遮遮掩掩让巧秀去为自己跑腿了。 看得出李氏对每日前来给自己请安颇有不满,想来也对,当初是自己免了她的晨请如今又突然摆起福晋的架子,难免她会心生嫌疑。玲珑却也无奈,换做是谁都不愿同自己的情敌大眼瞪小眼,无奈胤禛却以是祖宗的定的规矩一由否决了玲珑给予李氏的特权。虽然他是想着让玲珑早些在这个家中树立当家主母的威严,却也让玲珑无法对李氏视而不见。 轻啄了口热乎乎的奶酥茶,顿时觉得浓浓的一阵诱人香气在腹间徘徊,玲珑有些满足得抬起头却瞧见坐在一旁的李氏眉头紧皱着有些愤愤地盯着玲珑手中的酥茶,捂着方帕一副随时便要害喜的症状,再瞧瞧她面前的那碗清茶早已失了温度却未动一口。 “姐姐害喜似很厉害!”看着她这般难受的模样,玲珑忍不住开口道,也顺道打破了这沉闷的僵局。虽然知道是自己的酥油茶让她闻着如此得难受,可是那颗心却因为灵魂深处的妒嫉与自私而暗暗得意着。 “还好……”李氏一怔,抬头有些惊讶得看着玲珑,随即若有所思的轻拂着肚子道:“只要想着能为爷添个小阿哥小格格便是再苦再难受我也甘愿忍着。” 玲珑看着她温柔的面孔,虽然她的那番话字字刺痛了自己的心房,却让她无法憎恨那个还在肚中逐渐成长的孩子。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只是又有谁来同情自己,同情自己这个莫名穿越回清朝占着别人身子过日子的无辜灵魂。 “待到生产过后再来请安吧。” “可是爷他……”对于玲珑突如其来的决定,李氏又喜又惊,怕她耍什么手段,惹得爷又是半个月不踏进自己的屋子来瞧上一眼。 将她眼中的不安看了个清楚,玲珑站起身走到窗边稍稍推开一指缝的玻璃窗,接着道:“你放心,我会向爷说明的,如今天气越来越冷的,孕妇不宜受寒,若是为了请安而在路上摔伤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59页 看着她印在玻璃上的身影略略松了口气,玲珑又道:“我对生产一事儿没什么经验,也不知能帮你什么,幸好额娘从宫里拨了两位经验丰富的嬷嬷照顾你,你若还有什么需要便只管让如意去同管家说好了。” “……谢谢福晋关心。”李氏受宠若惊的从椅上站起来道。 玲珑一阵苦笑却又无奈,自己终究狠不下心去诅咒一个还在母亲腹中的无辜孩子,“没什么好谢的,若真要谢,就谢谢你肚子里的孩子吧。” 番外 康熙 “昨日横波目,今日泪涌泉,今生已过矣,截取来生缘?”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岸。” 看着素笺上略显瘦长却不失工整有力的字体,我略略点点头还算满意。将笔递给一旁伺候着的玲珑,不经意间却瞥见她的目光极快的扫视着素笺上的这两行诗句。这丫头,恐怕不只是像她所说的只识得自己的名字那么回事儿吧……到底是秀女出身,不过如今却做了我御前的侍女,免不了要谨慎些,想到这儿嘴角不自觉地略略一扬。看着她微侧的脸颊,是那样的年轻娇艷又似曾相识,我不禁有些迷惑了,只得走到窗前让微凉得晚风吹散盘桓在自己脑海中那数个交叠得面容。很多年前,摆放在这张桌上的宣纸也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沁人肺腑却又带着无法驱除的忧愁…… “三弟,咱们还是赶快走吧,若是让皇阿玛发现了一定又会惹他动怒的……”已满8岁的二哥福全不住地往外拽着自己的胳膊,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规劝道,硬憋在嗓中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焦急与不安。 “再等等,等我看清楚那位董鄂母妃长得是什么模样再走。”我小心的探着脑袋想要在凑近些,好看清侧身站在皇阿玛身边的那位母妃。我好奇乳母孙嬷嬷口中的狐媚妖子到底是长着一张什么样的面容才让皇阿玛这么着迷,害我的额娘终日以泪洗面却只有日日对着宫门翘首企盼皇阿玛的到来,更让皇祖母也整日紧锁着眉头不住的望着祖先的牌位满腹心事…… 我看到了,仅仅是一张侧容却深深的烙在了我的脑海中,不似额娘的温婉柔顺,不似皇后娘娘的呆板无趣,说到样貌也远远比不过那位住在冷宫里的静妃的娇美动人,可是她那偶尔和皇阿妈会心相视露出的那抹淡淡笑容却无不显露出她的娴静端庄,温婉柔顺。这样下棋作诗心心相依的情景永远不会出现景仁宫…… “哎哟,两位小祖宗,这御书房可不是你们随便玩耍的地方啊。”回过头就看见吴良辅那张谄媚的笑脸,我不屑的瞅了他一眼继续朝里观望着。哪知这不知好歹的奴才见我不给他这个太监总管的面子竟让一旁的小太监过来一把抱起我捂着嘴往屋外走。我顿时恼了又叫又踢起来想要恢復我一个大清皇子应有的气度,不料却惊动了房里正在吟诗作对的两人。 “吴良辅,外面怎么回事儿?”听得出皇阿玛口气有些不悦,我想像得出方才看见的那张笑脸此刻一定又变成了往日的严肃与厉色。 小太监吓得定住了脚步,我一个使劲滑下他身子拉着二哥的手走了进去叫唤了声:“皇阿玛。” 皇阿玛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和二哥,问道:“这会儿不在书房跟着师傅好好念书怎么跑这来了?”即便知道皇阿玛向来对自己是严厉的,可听了他的话我还是有些失落的,我握紧了二哥的手同他一道默不作声。 “这是二阿哥和三阿哥吧,皇上?”柔柔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闷,我偷偷瞄了她一眼,却她正温柔的看着自己,那清透的眼神哪带半分子的狐媚,那秀气的脸庞透着浓浓的书卷味,纤细的骨架更像是一朵不沾纤尘的空谷幽兰。 “长得好俊俏……”她走上前蹲下身子平视着我和二哥,用一双略显冰凉的柔荑抚上我的脸颊,眼中满是莫名的疼惜与爱恋,让她更显楚楚可怜。 “宛如,你又想起咱们的那个孩子……” 听到皇阿玛提及我那个福薄的四弟,她的身子微微一颤,脸也越发的惨白,手指僵在我的脸上。皇阿玛从身后紧紧抱住她不断低喃着,最后只是看了我和二哥一眼朝吴良辅挥了挥手。吴良辅会意的点点头,便让小太监领着我和二哥出了御书房,这一次我不再挣扎,乖乖的任由他们拉着走出那让人窒息的屋子。屋外阳光明媚,我深吸了口气:原来那个女人也是不幸的,至少绝不比额娘过得舒坦。 再见到她时,却是在皇祖母的慈宁宫外。 那日我和二哥两人乘着谙达打瞌睡,从上书房里翻窗子出来,熘到花园里玩雪,最后却因为二哥将一团雪狠狠地塞进我的衣领中让我顿感颜面大失,便和二哥结结实实打了一架。我滚到雪里虽觉得有些寒,倒也没吃亏,一举手就将二哥那顶簇新的暖帽扔到池子里去了,气得二哥又狠狠给我几个拳头。皇阿玛的孩子不多,我和二哥躲在御花园里打架的事儿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多时便传到皇阿玛的耳中。本就是偷着熘出来耍还因为一点小事儿打起了架,可想而知皇阿玛是多么的生气,任凭额娘和宁母妃如何求情,皇阿玛都铁了心要惩罚我和二哥。 我俩自知有错也不敢求饶,乖乖的跪在奉先殿里对着先祖的灵位思过,一跪就是三个时辰……腊月寒冬里地上的金砖格外冰凉刺骨,跪了许久膝盖已经麻木了,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泛着寒意,案台上那排蜡烛被吹进的风颳得不停摇曳着仿佛随时便会被吹灭,整个大殿便会陷入黑暗之中。 “二哥……”我轻声叫唤着身边的人,朝他那里挪了挪地儿,明知是徒劳却仍想靠着彼此的一点体温取暖。就在我意识即将游离之际,有人从身后将我轻轻扶住,那熟悉的冰凉指尖触上我的脸颊,耳边传来柔柔的话语,可惜我的眼皮在身子触碰到温暖的怀抱时便再也支持不住疲倦的合上了。 次日虽然我和二哥都发着热,却仍被皇祖母叫去训了话。恭恭敬敬的听完训话,跟额娘出了慈宁宫却见她立在宫外的甬道上,正含笑看着自己,那一身湖蓝色的锦袍衬着她不施粉黛更显清幽脱俗却也藏不住疲惫的容颜。我抬头望着额娘,只见她盯着对面的人儿像在努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半响才拉着我缓缓走到董鄂皇贵妃的跟前规规矩矩的打了个千儿。又将我推上前道:“昨日多亏了贵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求情,又亲自去奉先殿接回两位阿哥,不然若是一直跪到今日,想必他们……玄烨,还不快谢谢娘娘……” 原来昨夜里温暖的怀抱冰凉的指尖是她的,我定睛看着她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身子,被吹得发紫的嘴唇,原来这个被后宫所有女人所嫉妒的宠妃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哪怕是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倒,可是后宫的女人们包括我的额娘,想尽了办法却丝毫动摇不了她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多谢母妃替玄烨求情。”我毕恭毕敬的答道。 董鄂妃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温柔的摸着我的脸颊,又是那冰凉的触感,冰肌玉肤,滑腻似酥,可是却透着无尽的苍凉与无力……“三阿哥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的话语中带着羡慕,带着渴望。 第60页 “是啊,这孩子是我此生最大的骄傲!”额娘轻轻的不着痕迹的将我的身子揽进怀中。 大约是察觉了额娘的暗示,董鄂妃仓惶地收回那双没有温度的柔荑,满脸尴尬的抬眼望了望额娘便匆匆离去了。清瘦的身影走在雪地红墙之间显得那么孤单那么缥缈。 “哼哼。”额娘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从鼻腔里发出一抹冷笑,便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雪地上往景仁宫走去,因为我的病让皇祖母特准额娘亲自照看我。 未了再见她时,却是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冰冷尸体,或许打她踏进紫禁城的那天起,她的手便是记忆中的那般的冰凉,她的身体也只在奉先殿那晚才让我稍稍感觉还有些温暖吧……火苗伴随着皇阿玛的哭叫声烧得格外的旺,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也哭得天昏地暗,我拉着额娘的手却透过那熊熊燃烧的火苗觉着整个紫禁城都在笑,笑声从最偏僻的冷宫传来,在这紫禁城的上空盘桓迴荡。额娘的手在颤抖,我抬起头看向她,却见她闪着泪光的眼中是一抹欣喜,我转头望向四周的母妃们,她们的脸颊上都残留着泪痕,只是嘴角都若有若无的扬起一抹笑容,专注的盯着火光里那燃烧的尸体,仿佛他们就是那熊熊大火,正在无情的吞噬着那个曾经为我求情给我温暖的女人。 就此我明白了将她推置炭火之上痛苦煎熬的,不是这后宫里善妒的嫔妃们的怨恨,恰恰相反却是那个深爱着她的皇阿玛。 坐在干清宫大殿的宝座上俯视着脚下的众臣,我暗暗发誓我不会做第二个顺治帝——我的皇阿玛,我的心里最重要的是这大清的江山祖宗的基业爱新觉罗这个无比荣耀的姓氏。只是我太过年幼无知了,我以为自己是天子,天下间什么事儿都会如我所愿,殊不知老天爷才是这世间最大的掌管者,他让我遇上了她,一个打破我誓言的女子。 若是那夜没有听见那首动人的歌谣,没有看见那双在皎洁的月光白璧无暇的玉足,没有留下那方淡缃色丝线绣出四合如意云纹的白色素帕,也许就不会遇上那个芳馨满体,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的女子琳琅,也许就不会狠心在心上划下一道口子将她深深地放进去,让我饱受相思的煎熬。 她同董鄂皇贵妃一样是那么一个心肝玻璃人儿,一样的多才多艺一样的慧心如兰,只是唯一不同的却是董鄂皇贵妃深爱着我的皇阿玛,而她的心中却早已有了别人的存在。我气我恼,可是终究我在皇祖母的面前承认:她不是我的疽疮,她是我的命啊。我的心再也不能全心全意想着大清的江山想着我的黎民百姓,因为那里已经留下她的倩影,她的幽香萦绕在我的鼻尖,不绝如缕,直如欲透入人的骨髓一般;她那洇红酡然如醉的双颊,顾盼的明眸,时刻出现在我的眼前。只可惜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这一生还这样漫长,可是我和她之间却已经结束了。 那样多的后宫妃嫔,她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好,甚至她不曾以诚相待,甚至她算计我,可是我却甘愿在心头为她划下这深深的口子,只为博得她那令我醉心的一笑,此刻我才真正明白皇阿玛当日对董鄂皇贵妃的心思。可是当皇祖母将列祖列宗打下的春秋基业摆在我的眼前,我明白我无路可选,只有选择慢慢将她忘掉,忘得一干二净,忘得如同从来不曾遇上她。只是年少时那狂热的眼神,那灼热的痴缠,即便深埋在心里最最隐蔽的角落里,永远却是清清楚楚记得的。 每逢家宴,偶尔和她不经意的眼神交汇让我明白时间最长的距离便是相遇却无法相交。 又是一年后宫选秀,我毫无半点兴趣却碍不过那是祖宗留下的规矩。本向皇太后推託今日政务繁忙却断不了心中那寻寻觅觅的身影,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相似也是好的,让我有种无奈的寄託。 本是无心寻觅,可这丫头的出现却让我又想起了一个记忆深处的身影。我的好奇让母后担忧,她急急得想要让我对这女孩失去兴趣可是她又如何了解我心中的那份欣喜,我没有理会,执意的将她留在了身边,这个容貌酷似董鄂皇贵妃的女孩。 同记忆中的女子一样,她细心谨慎,在这紫禁城里活得小心翼翼,不愿显露自己的才华不愿出半点的风头,可是她比皇贵妃来的让人真实温暖,至少小十四从第一眼见到她起便粘上了她,还有八阿哥那个让我也时刻牵挂的孩子,这些都是日后雪雁向我汇报来的,雪雁——是我让李德全安排放在她身边照看着她的管事姑姑。 皓珍,我那善妒的贵妃对她的责难让我忆起许多年前的那些种种,这只是一个开端,往后还会有更多的嫔妃们去找她的麻烦或是刻意去巴解她,我暗中观察着,她却没有叫我失望,她依旧尽职自己的本分将一切看得淡薄,不愿一失足成为这后宫之中的争斗的牺牲品,偶尔无意中流露出得聪慧,新奇也让我格外的满意。她是我心中理想的儿媳,四阿哥胤禛对她过多地关注让我明白我的这个喜怒无常的儿子是中意她的,德妃也时常在我的耳边吹着枕边风。 只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的却是八阿哥。这个从小交由惠妃抚养的孩子已经渐渐长大了,他的眉宇他的神色像极了他的额娘——良妃。对于她我总觉是亏欠的,对于这个孩子我也极力的希望能将她额娘的份一起给与弥补,可是俗话说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姑娘只有一个如何分得了?幸运的却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和硕额驸明尚之女乌雅?晋晴的到来,这丫头幼时曾在宫中小住过,听惠妃说她自小便是钟情于胤禩的。我的心中渐渐有了盘算,也许那样便没了偏心一说。 围猎时胤禛为了玲珑受伤一事让我更看清了这孩子对于她的痴迷,那双灼热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也许先前我还有些犹豫,可是那一刻我却做出了决定:今以费扬古之女作配四阿哥胤禛为福晋。 对于胤禩,安亲王的外孙女才更适合他,高贵的身份,强而有力的朝中的势力作为他的后盾,相信即便日后对他委以重任也无人能因其母妃的辛者库罪籍作文章了吧。 到底我的心中大清的命脉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偶尔对孩子们那点心思的顾及才让我勉强有一个为人父母的感觉,紫禁城外的老百姓羡慕生在皇家的我们,殊不知我们更嚮往他们的平凡生活,皇子皇女们从一出生就肩负着政治的联姻,我明白他们心中的不情愿,即便他们故作感激的跪在地上叩谢我为他们的赐婚。其实我又何尝不愿与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可是这就是我们爱新觉罗的悲哀,其实权力带来更多的只是肩头那永远减不轻的担子。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明百姓我们只有带着面具过日子,即便是自己的妻儿却总因为他们身后不同的政治力量,防着猜着相互勾心斗角,再深情地相拥再贴心的话语此刻都变得别有用心。唯有那三个别样的女子让我松下了心中的警惕,她们的爱与恨在这紫禁城里如流星一般一闪而逝,只可惜没有人欣赏,在权力的万丈光芒面前他们显得多么的微弱阿。 三代女子,悄悄地在我的心头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很多年后物逝人非却唯有干清宫那案几上工工整整摆放着的宣纸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沁人肺腑却又带着无法驱除的忧愁…… 第61页 待到李氏请完安在如意的小心搀扶下退了出去,玲珑才吩咐巧秀给自己换套装扮,又让明焉去备马车。巧秀从窗户里瞧着明焉走出了小院子,这才一边给玲珑梳妆,一边道:“主子,方才格格那母以子贵的模样您怎么瞧着都不生气,还免了她的请安?万一真要让她生下个男孩,那她岂不是要爬到您的头上了?” 玲珑嘆了口气,本来心里就不舒坦,这丫头还净往自己的伤口上洒盐,有时候真希望她能和明焉一样,少说话多做事,实实在在点好。可话说回来,她这般唠叨无非是为自己担心,又何错之有?独自活了十多年除了好友叶安和那个负心人曾给自己真心的关心,似乎身边就再也有没有什么值得掏心窝子的朋友了。如今巧秀这份处处为自己找想的心,自己更应该感激才对。 “生气又能怎么样,人家肚里的孩子照样健康成长,又不会缺胳膊少腿的,只会让自己气坏了身体,你说划算吗?”玲珑套上巧秀选的一件素色棉袍,有些不耐烦地扣着长长一串的蝴蝶扣。 巧秀略想了一下咧着嘴一笑道:“也对,说不定主子的肚子里也有了孩子,要是您这会儿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说着抚上玲珑平坦的小腹,吐了吐舌头。 “你这丫头……”玲珑笑着打掉她的手,脸却有些红热起来,脑海中想起这段日子胤禛一进房里就缠着她做些亲昵的举动,她怎么躲得了,想到这儿她止不住浑身一颤。“孩子……”她也情不自禁的覆上自己的腹部,人们常说当夫妻的感情冷淡下来,那便需要靠一个孩子来维繫彼此的感情,也许这个教条放在现代是有用的,可在清代吶?李氏是不是也怀着这样的想法,让她和胤禛多了一层牵绊?那么自己吶?真的紧紧靠一个孩子就可以维繫貌似神离的一对夫妻吗?为什么即便父母有了自己却还是逃不过离婚的下场?爱情到底有没有保质期,谁来告诉自己啊…… “主子,您是不是又在想爷了?”巧秀看玲珑摸着肚子发呆,忍不住笑着在她的耳边轻轻问道。“放心吧,爷每日都来您屋过夜,要不了多久一定会怀上孩子的。”巧秀自信的打着保票。 “你怎么知道?”玲珑回过神,好笑的看着她,不过是十四岁的半大孩子,说的却好像经验丰富一般。 “德妃娘娘派来的李嬷嬷同我说的。”巧秀不以为然地说道。 玲珑的心咯噔了一下,为什么李嬷嬷要同巧秀说这些,难道德妃一直在注意自己和胤禛?好在他每日都来同自己过夜,只是有些委曲睡在外屋的炕上,倒也避过了府中的耳目。虽然舒了口气,玲珑却仍然心有余悸,匆匆整理衣物拉着巧秀出门去了。 “主子,爷吩咐若是您要出府,奴才得随你一道儿。”见巧秀大眼瞪小眼的盯着自己,明焉解释道。 玲珑看着她波澜不惊的面容,再瞧瞧巧秀那稚气未脱的脸庞,点了点头。若她不是李氏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倒还真称得上是个合格的奴才。 接近年关了,大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店铺林立,诸如衣物、书画、珍玩、以及各式各样的吃食。沿着整条街看过去,都是商家、茶楼、酒店的幌子。大街小巷阡陌交错,到处人头钻动,除了店铺,街上夹道也摆着各种担子,卖菜的、卖烧饼、卖脂粉、卖童玩等等,几乎将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玲珑上回过年时曾跟着琦宣上街瞧过灯展,倒也不像第一次出府那时如刘姥姥进大观园那幅模样,倒是巧秀这丫头睁着眼,万分惊奇地看着周遭景物。听她说她是自小被卖进阿玛的府中为奴,加之是个小丫环,所以出府的机会不多。虽然先前那个玲珑有些调皮好动,但是总嫌她麻烦不愿带着她偷偷熘出府玩。加上先前托她单独去找过琦宣,可那是为自己办事儿,料她的性子铁定是不敢只顾着玩的。见她这般好奇,玲珑便问了赶车的小虎子离京城最好的琉璃坊还有多远,一听再过条街便是了,玲珑就让他将马车靠了边儿,决定步行过去。 “主子,街上人这么多还是坐回车上吧。”明焉望了望四周人潮攒动,觉着一路走过去有些不妥。 “不碍事儿,我也想瞧瞧这些小摊铺都卖些什么好玩的东西。再说过了条街就是了,不会出事儿的。”玲珑扫了眼巧秀那渴望的眼神,说服明焉道,又吩咐小虎子现将马车驶去琉璃坊的门口停着。 明焉不语,默默地紧跟在玲珑的身后。巧秀一开始倒还安安份份的跟在玲珑身后,可过不了多久,便跟松了缰绳的野马一样,流连在应接不暇的各式小摊铺上,甚至看见了酒楼还想拉着玲珑进去坐上一坐,结果看见她身后的明焉正黑着一张脸死死瞪着自己,只得吐了吐舌头作罢。三人就这么沿街走走停停,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却感觉走了一个多时辰。见巧秀这么开心,玲珑也觉着高兴,况且时间还早便也由着她,倒是身后的明焉一语不发似乎颇为担忧。不一会儿巧秀又让一班杂耍特技的给吸引了过去,硬拉着玲珑往里钻,惹得明焉直在身后叫唤,就害怕三人走散了。玲珑笑着拉过她的手道:“都牵着不就走不丢了。”明焉惊讶得看着玲珑含笑的眼睛有些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不了被玲珑紧紧拽着。“万一要是让我走丢了,我找不到回府的路,你的罪过就大了。”玲珑吓唬道。明焉垂下眼也牢牢的攥紧了玲珑的芊指。 其实这班杂耍的不过就是耍耍大刀,噼个石头,要说有趣也只能唬唬巧秀这般大的孩子,玲珑并不觉着多有意思,可那满街置办年货的热闹情景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开心,自己的心境仿佛真的回到十五六岁时的光景,对一切倒真是觉得很有意思。 便是这么一个失神,拉着巧秀的那只手中已经空荡荡了,玲珑一惊急忙探头四处张望确是满眼的看热闹的百姓,哪里还分得清面孔。急忙回头问过明焉,无奈她也一时看得入神没注意到巧秀给人群冲散了。玲珑心中焦急起来急忙吩咐明焉去叫上小虎子一同来找人。 “主子,人这么多我怎么能丢下您?”明焉有些不愿意,毕竟玲珑才是最重要的主子阿。 “你这说的什么话?”玲珑有些来火了,“那孩子很少出府,如今人这么多又走失了,心里一定着急得很。若是你找不着我,便在方才瞧见的那个‘吉祥楼’里等我。” 明焉心中虽有怨言却也无奈,只得先去琉璃坊找来小虎子。 随着人潮一步三回头,却连巧秀的影子都为瞧见,玲珑的心里越来越急,盛满了不安与恐惧,这孩子其实跟自己一样对京城并不熟悉,虽然平日里竟听她在自己耳边鼓吹哪儿哪儿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可玲珑知道那都是她从小虎子那里听来的,每回同自己说时眼里都闪着一抹嚮往。 “巧秀,巧秀……”大声地唿唤人的行人纷纷侧目,玲珑管不了那么多,只得挨个小铺的询问,得到的答案却都是摇头。一想起若是见不到巧秀那张笑眯眯的小脸蛋,玲珑紧张的感觉心中一阵反胃,只得撑着路边墙角一阵干咳。“以后一定不会再嫌弃你唠叨了,你爱说什么便说什么……”玲珑捂着帕子,后悔地念叨。 第62页 不晓得明焉小虎子他们有没有找到,玲珑平復下心头那阵反胃,准备沿着原路再找找,料她一个小姑娘也走不了多远,现在一定窝在什么角落里等着咱们去找她。想到这儿,玲珑赶紧挨着路边一路这么走回去。京城的胡同尤其的多,错综复杂。玲珑尽量沿着原道一路走一路瞧,不出多时便瞧见一个深幽幽的小巷子里正蹲着一个姑娘在那里埋头哭哭啼啼,身边还站着一位少年,有些语无伦次的安慰着姑娘什么,无奈姑娘却不理会只顾着埋头呜咽。细细辨认着那个顿在地上的身形,玲珑有些不确定的叫道:“秀儿?”听到她的唿喊,胡同里的两人都抬起头朝站在巷子口的玲珑望去。 “主子……”一看见玲珑巧秀急急得站起身出声唤道,生怕一个眨眼又瞧不见主子了,无奈人心有余悸腿脚不住地打着颤儿,身边的少年看出她的不稳当好心想要搀扶一把却被她一个害怕的眼神给闪躲了过去。 “秀儿,你怎么了?”玲珑急忙奔向她的身边扶助她的身子带她走出幽暗的巷子,在阳光下,玲珑这才发现她的头髮衣服有些零乱,面色也极为的苍白。心头一惊她质疑地朝少年望去,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一脸的书生气,身着一身青色马褂,约摸二十出头,瞧他这副斯文的模样也不像是做坏事的人,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也没有做了坏事还苯到留在案发现场的阿,玲珑又有些迷惑起这位公子,等待着他自己开口解释。 “呵呵,别误会,只是方才看见几个街上的小混混欺负这位姑娘,在下便出手相救。不信您大可问她。”他倒也是个聪明人看出玲珑对自己的敌意,赶忙解释道。 玲珑看向巧秀见她胆怯的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转向那位男子道:“多谢公子救了我的妹妹,真是不知该如何回报!” “妹妹?”那位男子瞧了瞧玲珑跟巧秀,随即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玲珑感激地朝他一笑:看他这身上等的面料,虽不能说是出身官宦之家倒也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若是那银两酬谢他想必倒有些污辱人了,幸好他并未真的想要回报。还想对他多说些什么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激,无奈身后已经想起明烟和小虎子的叫唤,男子见状朝她抱了抱拳头便转身走了。 “主子……”明焉和小虎子气喘吁吁来到两人面前,“可好了,找到巧秀就好,今儿人这么多我本打算回府叫人来的。”小虎子见巧秀好好的站在跟前不禁大大地舒了口气,明焉虽未说话却瞪着巧秀不语,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让人群众张望着,却在野搜寻不到那个陌生的背影。 “人找到就好,没什么大碍。咱们赶紧去琉璃坊办正事儿要紧。”玲珑看着明焉不悦的眼神,深怕她再责骂巧秀。“今天的事儿回去谁也不许提及。” 让小虎子陪着巧秀呆在马车上,玲珑带着明焉进了琉璃坊将画图交给做工的师傅,又细细的为他讲解了一番。 “敢问夫人这东西可有名字?”做工的师傅也被这精巧的玩意儿吸引了好奇地问道。 “饮水鸟。”玲珑笑着回道。 其实这只小鸟的身体其实是一根长长的玻璃管,连接着头部和底部的腔,它的嘴是一根很窄的金属管,内有一条绵绳,与包裹着头部的布相连。底部的腔盛着一些易挥发的液体,使玻璃管内充满了蒸气。玻璃管延伸到底部的腔内,液体浸过了玻璃管的末端。鸟身由一轴心承托,可以自由转动。当小鸟直立时,先前吸收了的水份在包裹着头部的布上蒸发,带走气化潜热,令头部的玻璃腔内的蒸气变冷。玻璃管内的蒸气压减低,底部腔内的气压遂把液体迫进玻璃管内,使直立的小鸟失去平衡,头部向前倾,金属嘴点在盛水的小盘上,完成了「饮水」的动作。当小鸟的嘴点在水中时,基于毛细管作用,水便会沿着绵绳被吸到包裹着头部的布上。小鸟的身体在「饮水」时处于水平状态,底部腔内的空间与头部接通,不平衡的蒸气压消失,液体流回底部,使小鸟再度直立,重覆整个动作。 不靠发条也不用手动,而是一个巧妙地利用了热和力的平衡与不平衡相互转化的着名物理玩具,相信胤禵应该会喜欢。 本来玲珑还为一些细节部分头痛不已,未了做工的师傅一併承担下来,说是一定要做出个实物来瞧瞧,说不定还能变成店里的招牌。玲珑笑笑不予多家评论只是吩咐他尽早做好,三日之后便要来取,又让明焉多付了些银两,做工的师傅见银子可观,自然点头连连允诺。 待回到府里,玲珑已觉浑身酸疼不已,见巧秀表情仍有些木然,便让她回屋休息,嘱咐了明焉去请大夫来为她瞧瞧,开几付安神的药方也好缓解她的恐惧。 平日里倒没什么地方真的离不开巧秀,非要她在一旁伺候着,所以玲珑便嘱咐她好好再屋里养病,不要总想着往主屋跑,又嘱咐明焉有空的时候多留在屋里照顾着她。 “主子……”看着送炭的小厮出去走出屋后,明焉有些犹豫不决却终还是叫出了口。“有事儿吗?”玲珑坐在案几上正埋头理帐本,听她出声便抬起头看着她,这丫头一般很少开口说话的,要不面无表情要不就是苦大仇深一般,玲珑将笔搁在烟臺上,好奇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炭火盆里又添了新碳,噼里啪啦烧得正旺,屋里的温度又高了许多,玲珑扯下肩头的小毛毯放在一旁,揉捏着酸痛的肩膀预颈项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主子,前几日街上的那位公子是……”明焉知道做奴才得不该询问主子的事儿,可是自己实在是……迫不得已阿。说出了口,她看着玲珑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也不抱什么期望,顿在炭火盆旁拨动着盆里烧得火红的碳灰,偶尔挑起的火星子泄漏了她心中的不安。 “那人救了巧秀……”玲珑重新拿起笔,继续一页一页的检查着帐目。帐本是昨日老管家拿来给自己的,说是大夫嘱咐怀孕之人不能过于操劳,以后府上的大小事物便都由福晋拿主意。说的言之有理,玲珑也不便推辞,只是今后想偷懒都不成了。李氏自然是不会主动交出掌管权,所以必是胤禛授意。听巧秀说他每晚不是来自己这屋休息便是去书房过夜,扳着指头算算,上李氏那屋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大多也只是坐下喝杯茶说上一两句话的功夫,看来他对李氏隐瞒怀孕一事儿似乎也很不满。至于李氏想必现在又要怨恨起自己来了,也许从前胤禛即便不是爱她却对她还算关心,如今她好不容易为胤禛怀上了孩子,胤禛却反因她隐瞒了实情让自己受到了伤害,故意冷落她。纵观整个事情的经过其实自己并未插手一丝一毫,却落得最惹人厌的下场,玲珑忍不住长嘆了口气,虽然自己是极其介意李氏的,但是怎么说她都比自己先跟了胤禛,无论胤禛的心中是否喜欢她,若是以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审视三人之间的关系,反倒是自己成了第三者,何况她对胤禛的爱未必比自己少,自己也不清楚对胤禛的这份爱到底有多深多浓,也许就如同这烟臺里的墨汁看似浓稠,只要添上一点清水便立刻稀释了…… 第63页 玲珑的眉头打上了结…… “奴才该死……”听见玲珑的轻嘆,吓得明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不住地念叨。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玲珑本在烦恼自己同李氏和胤禛三人之间的关系,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了一跳,急忙下了炕将她拉起来。 “奴才该死,也不知道上哪里借了胆儿对主子问东问西的,求主子饶了奴才。”明焉还是跪着不肯起身。 “不就是问了那位公子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知道你这是在关心我怕我在大街上遇到了坏人!”玲珑安慰她道,哎,福晋这位子真难坐,还要帮着安慰情敌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暗示她:她的身份没有被我发觉,可以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为她效力的主子传递各种芝麻大的消息。玲珑一阵苦笑…… “主子……”明焉总算站起身,伏了伏身退出屋去收拾仪容,末了掀开帘子的手顿了顿,似乎费了好大的决心才回头说道:“您真是我见过最不像主子的主子……” “那什么样才像是个主子?你说了我给改改!”玲珑坐回炕上看着她笑道。 明焉有些迷茫地摇摇头,走了出去。 过了冬至,天亮得越发得早,玲珑迷濛的睁开眼,仰头看着帐边垂下的流苏试图让混沌的脑袋早些清醒过来。今儿是十四阿哥的生日,要早些进宫去给德妃帮帮忙,也算是尽了作媳妇儿的孝道。 伸手拨开帐子,一瞧窗上的帘子已经透着白光,想必时辰不早了,她一个激灵,顾不上寒气,急忙披了件外衣赤脚穿上绣花鞋往外屋跑去。屋里的炭火已经烧得还剩下一成左右,散发着的余温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是让你不用这么早起来了吗?”胤禛繫着扣子回头道,又见她穿得如此单薄忍不住皱了皱眉,拾起一边的长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又将她抱到还有些余热的炕上细细的为她盖上被子,把她安稳妥当了这才继续扣着衣钮。 玲珑笑着从被窝中伸出手,将他又拉回炕上坐着,自己半跪着身子为他系起扣来。胤禛看着她低垂的睫毛,白皙的面庞,专心致志的神色忍不住嘴角轻扬,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这天儿是越发的冷了,你忍心一直放我在这外屋受冻?”唿出的热气轻拂在玲珑小巧的耳朵上,惹得她浑身一颤,脸色微微一红停下了手一把推开他道:“自己扣吧!” “哎……”胤禛重重嘆了口气,盯着玲珑慢慢扣起钮儿一边道:“这日子过的是一日不如一日,想我堂堂四阿哥如今却落得要自己动手更衣洗漱……” 玲珑瞪了他一眼,道:“不然你的手用来做什么?”说完索性躺下用被子蒙着头不理会他。 胤禛看着炕上缩成一团的身形,淡淡一笑,扣完了钮儿便将炕上的人儿和被子一把抱起往里屋走去,“上里面睡去,外屋窜风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 玲珑从被中探出头,见他正温柔的看着自己,双颊忍不住又是一阵红晕,埋在他的怀中问道:“待会儿你放了课便去额娘那儿吗?” 胤禛将她放回床上点点头,心头也是一阵欢喜,这些日子除了没有同床外,两人倒真像新婚的夫妻那般甜蜜,她的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只是偶尔会流出不安的神情。 “我不习惯同那些嫔妃相处,你早些来吧!”明知道康熙对阿哥们的学业极为严厉,不到时辰是不放课的,玲珑还是忍不住撒娇的说道。 “好。”胤禛没有多想立刻回道,又轻拂去她脸颊上的髮丝,半响又道了句:“今儿咱们早些回来,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今天?玲珑有些迟疑了。本想乘着今天的机会好好跟沁月好好聊聊,更何况以胤禵那性子铁定是缠着自己不放的。玲珑看着胤禛,还是点头答道:“好!” 胤禛朝她一笑便出了屋让后在外面的小路子伺候着用早膳去了。 玲珑将似乎还残留他温度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心中的幸福感似乎快要满满溢了出来。如此一折腾睡意倒也没有了,索性起身早早的收拾床被。因为担心巧秀这丫头便让她多作休息,每日都改由明焉来伺候,玲珑自是不敢大意让她发现自己并为同胤禛同床共枕,何况这丫头比巧秀要精明的多,若是留下些蛛丝马迹她比会猜得出,到时候免不了李氏知道了会有什么动静,在这点上玲珑和胤禛倒也显得极为默契,除了小路子似乎是个知情者外,其他的奴才一概不许接近主屋的,明焉也只能过了规定的时辰再进屋收拾伺候,此时玲珑早已将胤禛的棉被衣物放回了里屋。日子过的甜蜜又多了份刺激感,玲珑将还有些余热的小暖炉抱回怀中,暗暗想着:似乎着温度真得越来越低了,胤禛就算再怎么健壮,总让他待在外屋睡觉难免抗不住寒意,自己似乎又有些不近人情了。可睡外屋是他自己的决定和自己无关阿,怎么他反倒怨我太无情,玲珑忿忿的想着,却又忍不住一阵轻笑。 “主子,起床了没?”明焉在外屋叫唤了一声,玲珑正站在衣柜前找寻着那件很久未穿过的银丝凤蝶浅紫袄,却半天一无所获,一听得明焉的声音急忙叫唤她进里屋来,“你见过那件我从娘家带来的浅色紫袄吗?就是配着绛红色镶着白色毛边小坎肩的那件!” 明焉将手上提着的热铜壶放在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玲珑身上披着的长袍,眼中闪过一丝明亮随即垂下眼去,道:“应该是被巧秀收在了衣箱中吧。”说着,走到墙角打开玲珑出嫁时一同带来的衣箱,不出片刻就将玲珑所要得衣物寻了出来递给她。 玲珑欢喜的接过衣物笑着朝她道了声:“谢谢。” 明焉虽有些不适应她的奇怪举止倒也见怪不怪,只是为她装好漱口水以及洗脸的水,说道:“主子还是先洗漱完在更衣吧,时间尚早。”见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衣物放在床边,又装作漫不经心问道:“主子不是向来偏爱淡色的衣物,怎么今儿倒选了件绛红色的坎肩?” 玲珑接过她拧干的帕子细细的擦完脸解释道:“今儿是胤禵的生辰,又快过年了便想穿的喜庆些的好。怎么,我穿着不合身?”玲珑忍不住想到,急忙取过衣服站在铜镜前比划着名。 “不,不,挺好的,这身衣服配上主子的冰肌玉肤真是恰到好处。”明焉有些慌乱的摆着手道,牵强的抽动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样让玲珑有些纳闷,想问又知是白问,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明焉心头一紧自知表情有些奇怪,见玲珑没有发问也就松了口气,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为玲珑细细的画了个妆。玲珑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感嘆明焉的手艺,尤其是自己左脸颊那处的伤痕已让她巧妙地遮盖住了,丝毫看不出痕迹。若是她对自己不存有异心,玲珑真的愿意像看待巧秀一样对待她,可惜她却是从李氏那儿调派来的。 送给胤禵的礼物昨日便让小虎子取回来了,放在锦盒中。琉璃坊的师傅又怕玻璃质地经不住马车的颠簸,在其中垫上了柔软的海棉。小巧玲珑的玻璃制鸟头被绘上了眼睛,身子被涂上了彩色,遮盖了内部的构造与液体,尾部还粘上了羽毛。玲珑也不过再书中见过图片如今见了实物还真有些爱不释手,倒想留着自己耍耍,自嘲的笑了笑,玲珑收拾妥当便捧着盒子准备进宫。 第64页 马车早已备好,可迟迟不见李氏的身影,小虎子说如意早些时候来过,说是格格今早反胃的厉害,不过不碍事等收拾妥当了便出门。虽然德妃特意派人来吩咐她可不必跟着进宫为十四阿哥庆生,可昨儿她倒是一副非去不可的模样,玲珑也不便多加阻拦。站在檐下被风着觉得有些寒,玲珑实在忍不住让明焉进去催一催她,若是实在不舒服不去也没有什么大碍的,明焉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只见明焉匆匆的走来,神色尴尬地道:“主子,如意说格格将早膳都吐了出来,似乎又动了胎气这会儿正躺在床上静养,请您代为向十四阿哥转达祝福,说是就不进宫去了,请福晋原谅。”顿时明白了什么,玲珑一阵冷笑,她还真是拿着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了令箭,借着自己的话儿下了台阶,耍着自己玩吶。虽然此刻心中对她是恨的直咬牙,也明白是自己一时大意让她钻了空子,自己是万万不能拿她怎么样的。“走吧。”玲珑强压着怒火,朝明焉道。 被李氏这么一折腾,让玲珑误了些时辰,待到了寿安宫已经有许多妃嫔在那儿陪着德妃唠嗑儿。玲珑向来是不善于和这些精明的女人打交道的,头皮一阵发麻却还是得上前一一请安,待到了惠妃跟前,玲珑只觉她的眼底闪着寒意,莫不是还在为大阿哥的事儿对自己有所顾忌?怡娴早已被他们暗中作了手脚,十三阿哥应该也不曾向人透露半分,她难道还不放心?上回木兰围场莫名的要被人灭口,总让玲珑隐隐觉得和大阿哥的事儿有所关联,却也找不出证据何况多一事而不如少一事,玲珑这才死活不肯向胤禛透露半分。 被她瞪上几眼倒也无妨,不料她却开口发话了:“德妹妹阿,听说一直跟在四阿哥身边的那丫头近日有喜了?” 德妃正抿着茶,听她忽然扯到这事儿上不由一愣儿,随即回道:“是啊,将近三个月了吧。那孩子是头一胎,所以反应的厉害,我便让她今日好好在府上养着别来凑热闹了。” 惠妃笑道:“原来都三个月拉,那算算日子不是在玲珑这丫头刚进府没多久就怀上了?”说着意味深刻的瞟了眼玲珑。玲珑鼻头一酸,却只能尴尬的抽动着嘴角回视着惠妃,等待着她还会说出什么残忍的下文。 惠妃有些惊讶玲珑居然还有勇气回视着她,虽然那副快要哭出的表情证明自己的话确实产生了作用,触到了她的伤痛。一股无名之火越来越怒,惠妃冷笑着继续道:“玲珑阿,你可要加把油阿,虽说这嫡福晋的位置是皇上钦赐的,可若是没有孩子……哼哼,恐怕你的处境只会越来越难啰1 “先前玲珑听惯后宫之中向来流传着‘子凭母贵’的说法,自从作上嫡福晋这个位子倒还真是有飘飘然了,如今看来……谢谢娘娘提点,玲珑一定牢牢记着娘娘的教诲。”玲珑努力心平气和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明了人自是听得出这话中之话,谁不晓得惠妃的儿子大阿哥才是长子,可坐上太子位置的却是仁孝皇后的儿子二阿哥。玲珑知道此话出口必定要惹恼了惠妃,可是早盘旋在心中的怨气加之清早李氏拿着鸡毛当令箭将自己耍着玩儿,让她憋得慌,不吐不快阿。 “惠姐姐,这丫头和禛儿不过刚成婚没多久,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吶也不必过分着急……有的是时间!”看出惠妃的眉角隐隐抽动着,德妃急忙为玲珑打着圆场,方才那番话听得出惠妃是冲着玲珑而来想要叫她难看,虽不太明白惠妃为何这么做,却还是忍不住责备的瞥了眼玲珑,朝她道:“玲珑你去帮我瞧瞧沁月这孩子,这两天她总是闷在屋里不肯出来,今儿可是她十四弟的生日。” “是,额娘!”玲珑感激地朝德妃伏了伏身退了出去,厚重的帘子挡住了惠妃那冰冷的视线,玲珑总算舒了口气。 只听屋子里传来惠妃尖锐的声音,似乎生怕门外的玲珑听不见,“德妹妹阿,既然李氏那丫头都怀上了孩子,得赶紧让四阿哥给她的名分阿,好歹也跟在身边那么久了……” 名分……呵呵,后宫的女人永远追逐着名分,岂不知最终会被名分这个虚妄的东西的所累,惠妃娘娘阿,您不会明白我的希冀,我的渴望,即便明日李氏凭藉着她肚里的孩子坐上了福晋的位置我都不会有半声怨言,因为那不是我所想要的。玲珑暗自在心中轻嘆道。 接过一旁小丫头递来的暖炉,玲珑止住要一同跟去的明焉,独自出了寿安宫往阿哥所走去。哪知刚出宫门,便瞧见甬道上正往这儿走来的皇上和十四阿哥。眼尖的胤禵瞧见了玲珑忘了身边的皇阿玛脱口叫唤道:“玲珑!”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安的朝身边的康熙望去,好在今儿是他生辰,康熙也不愿多加责骂,只是沉着脸教训了句:“下回别忘了规矩!”胤禵朝玲珑嬉笑着吐了吐舌头。 自从回宫省亲后,今儿算是头一回瞧见皇上,她规规矩矩的请安道:“儿媳给皇阿玛请安了!” “自家人就不用多理了!”皇上微笑着,“以后让你额娘也一道儿进宫来吧,德妃常说和你额娘打小认识,如今做了亲家却还未能见上一面!” “是,儿媳明白!”玲珑瞥了眼毕恭毕敬站在一边的胤禵,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只是显得有些不情愿,玲珑忍不住试探的朝康熙道:“皇上,今儿是十四弟的生日,不晓得皇上能不能圆十四弟一个梦!” “哦?什么梦?”康熙有些差异的看着玲珑,随即转向胤禵道:“怎么方才在书房的时候没听你提起?”摸着他的脑袋,慈爱的看着他问道。 胤禵也有些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嚮往的事儿太多了不晓得玲珑指的是哪件!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皇阿玛,只得眼巴巴的瞅着玲珑。 玲珑朝他宛然一笑:“十四弟嚮往能出宫一天,感受一下民间疾苦,体会一下寻常百姓的生活乐趣。” 胤禵一听这话,立刻喜上眉梢。不过是前些日子突然羡慕几个哥哥都分了府邸能够自由出宫,加上十哥一个劲的在自己耳边鼓吹大街上有多好玩,心里一时间也痒痒得很,想要出宫瞧瞧,可同额娘央求了半日她都不肯松口只好作罢,曾向玲珑抱怨过,只是自己过了几日倒也淡忘了,没料到她还记在心上。只要玲珑开口相信皇阿玛一定同意的,胤禵喜滋滋的望着康熙,露出一副嚮往的神色。 玲珑见康熙微微皱眉,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又赶紧说道:“皇上,如今十四弟到了上房读书的年龄,正是长见识的时候。与其闷头在书房里苦读圣贤书,倒不如让他出宫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相信他定能更清楚地明白作为一个大清皇子将来所要承担的责任。”见康熙略略点着头,玲珑又道:“若是皇上不放心十四弟的安全,不如就让四阿哥一同前去,也好让四阿哥给十四弟一些指点。” “嗯,那就等正月里让你出去,一边长长见识一边玩个够。只是不要乐不思蜀,玩野了性子不愿回宫就好。”康熙笑道。 第65页 “谢皇阿玛!”胤禵乐得扯着玲珑的衣袖又蹦又跳。 玲珑拜别了皇上独自往阿哥所走去,原来先前是皇上领着十四阿哥上书房去拜见两位师傅,如此费心想必是十分重视十四阿哥的,难怪在寿安宫瞧着德妃的眼角都闪着笑意。瞧着胤禵那天真灿烂的面孔,让玲珑不由得又想起那个整天在外人面前板着脸的胤禛,倘若他能对别人多多微笑,想必也不会一副拒人千里的感觉。想着向着玲珑不由全身泛起了疙瘩,这些日子自己最害怕见到的大概就数胤禛的笑容了,总像是偷吃了蜜糖般的孩子每每看着自己倒好像在看一颗糖果子。 “嫂子!”一声熟悉的唿唤让玲珑勉强回过神来,只见沁月正在在阿哥所前招唿着自己,红扑扑的脸蛋和偶尔的轻声咳嗽让玲珑明白她定是在外站了许久。“怎么不在屋里等我?”玲珑赶紧拉着她冰凉的手有些心疼得问道。 “总觉得好久没见嫂子了,这宫里也没什么人能陪我说上话,我就只好眼巴巴的站在这门口天天盼着你来,可是每天都失望而归。”她故作伤感随即又调皮的一笑,“四哥太小气了,整天霸占着嫂子都不让我见上一面!” “哪有的话!”玲珑的脸泛起热来,赶紧转移话题道:“额娘让我来瞧瞧你说是你这些日子总是呆在屋里不愿出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没有。只是……”沁月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半响才接着道:“三姐姐出阁了,被皇阿玛赐给了喀喇沁杜梭郡王扎什子噶尔藏。她是个好性子,即便心中满是委屈也决不会说出口,只会自个儿把泪水咽下肚里……”话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几近低咛。 玲珑心中也是一阵凄凉,却不知该如何安慰。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在清朝却是皇帝的女儿不够嫁,无论是同女真各部联姻,还是满蒙联姻、满汉联姻,皇帝的女儿总是首当其冲。听说康熙在长女夭折后,立即把弟弟恭亲王常宁刚刚出生的女儿接到宫中,作为大公主抚养。为了弥补亲生女儿的不足,从太祖努尔哈赤开始就收养侄女为公主的做法,一直伴随着清朝开国、一统海内以及对边疆地区的开拓,皇家代代相沿。就算沁月的运气好,不被送到科尔沁大草原去同满蒙贵族和亲,终究也逃不过成为康熙政治筹码的命运。玲珑只得拥紧了她,想要给她点温暖让她忘却这件事儿,快快乐乐的度过出阁前的每一天,“外面风大,咱们进屋里吧!”玲珑轻声说道。 沁月无力地点了点头,似乎被这件事儿困扰的不轻,浑身都是不上力来,将半个身子依着玲珑。进了园子,照顾她的嬷嬷宫女瞧见了急忙上前搀扶着,奶妈李嬷嬷走上前给玲珑请了个安,红着眼道:“格格从小就不太爱搭理人,如今多亏了福晋平日里才见她有了笑容,只是最近又因为三公主的事儿让她烦起心来,望福晋能多进宫来陪她说说话,解开心结……”玲珑点头,看着眼前这位真心为沁月好的李嬷嬷,恐怕沁月对她的感情倒比对德妃还要来的深些,毕竟这十多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的亲额娘,而是这位幼时提供奶水的嬷嬷。 进了屋,沁月似乎已经稳住了情绪,招唿着玲珑快去炕上坐着,小宫女为玲珑沏上一杯香浓的酥油茶,又端上几盘小糖果子和七星点子、八裂饼、核桃酥,让玲珑先填填肚子,一时间气氛倒也轻松起来,玲珑趁着机会又给她说了些国外的趣事儿,两人商量着改日再去畅音阁去向德里格请教那首他为康熙爷谱的奏鸣曲,说着说着,玲珑忍不住笑道:“待会儿回了寿安宫我可要挨额娘的骂了,明明是来寻你一同去寿安宫给十四地庆生,反倒只顾着在这儿和你天南海北!”沁月微微一笑,毫不掩饰的答道:“我宁可一人呆着也不愿同那些个母妃们耍嘴皮子,不是说这位娘娘的不对就是揭那位主子的底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听着就厌恶。” 玲珑无奈的嘆口气,要不是德妃体恤自己恐怕自己也得呆在那儿听着他们彼此的客套话。 “对了,嫂子,方才你说的送给胤禵的礼物是什么?”沁月听玲珑提及,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玲珑笑道:“一只会自己喝水的鸟!” “鸟儿都会喝水阿?”本觉得没什么希奇,可看见玲珑笑的神秘沁月倒也心急起来想瞧一瞧。 “那咱们去找胤禵去,我已经让小安子送去给他了。”玲珑拉着沁月的手笑着正欲起身却见汀兰冲进了屋叫道:“福晋不好了,十四阿哥摔伤了,主子让您快回去。” 玲珑看着气喘吁吁的汀兰,脑子顿时懵了,先前还看见那孩子活蹦乱跳的,怎么才几个时辰不见就摔伤了?“摔得重吗?”玲珑也顾不上沁月,急急地跟着汀兰走了出去,连侍女递上的小暖壶和披风也不顾上拿。 “怎么好端端的就摔伤了?严重吗?”脚下的花盆底鞋让玲珑走得有些踉跄,几次三番脚下打着滑儿,多亏汀兰眼疾手快扶助了她。 “奴才也不清楚,只知十四阿哥同皇上回了永和宫便嚷着要和十阿哥去御花园滑冰,主子拧不过他便同意了吩咐小安子小心照看着!”直到方才四阿哥派了小路子回来说是十四阿哥滑冰摔伤了,主子和各宫的娘娘都赶去瞧了,芷兰姐就让奴才去阿哥所告诉您,怕一会儿十四阿哥找您!“ 滑冰摔伤了?玲珑的心不禁楸得更紧了,脑海中猜测着是不是御花园的湖面冰结的不够厚,塌了,这才使得小十四掉进了湖中,这大冬天的一身的棉衣棉裤,吸足了水分可是极为沉重的,又不知这孩子会不会游泳!要不便是几个孩子哄着玩耍,摔倒时磕着彼此的冰刀,那鲜血直流的画面让玲珑泛着寒意,越想就越是担心。汀兰见她面色一阵惨白,忍不住劝道:“福晋也不用太担心,已经宣了太医前去御花园了。不是说吉人自有天相嘛,何况今儿又是十四阿哥的身辰,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玲珑略略扯着嘴角,嘆道:“但愿吧。” 好在阿哥所离御花园不远,带到两人赶到了时,原先围观的一大群宫女太监们都让主子们赶回各自的岗位上了,各宫的主子们见有太医院的老太医坐镇自是不会担心,纷纷安慰了德妃几句也就各自先散了,倒是十三阿哥的额娘章佳氏留了下来,一边斥责胤祥没有照看好弟弟,一边安慰着万分担忧的德妃。 十阿哥同十二阿哥乖乖的站在一旁,似乎对十四弟受伤一事儿也很自责,不是探头看看坐在廊子里被太医诊治的十四弟。见了玲珑,十阿哥有些爱理不理,倒是十二阿哥极为有理,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四嫂好!”玲珑点点头也没有心思理会他们,走到太医身边细细瞧着胤禵。似乎是怕他的哪儿摔折了,太医没有敢让小太监们将他挪回宫,而是就近放在了廊在里先给他检查。身上穿着是棉服自然看不出有没有擦伤或是扭着,就是右边的脸颊留下了擦痕,泛着血印子,微微肿了起来。 瞧见了玲珑胤禵朝他挥了挥胳膊,说道:“没事儿,一点小伤!”可随即又僵着胳膊吃痛得撇了撇嘴皱着眉头。“别乱动,要是哪儿痛可要都跟太医说清楚了阿!”玲珑急忙轻轻按住他的胳膊,防止他在廊子的长椅上扭来扭去,碍着太医检查。一旁站着的德妃也厉声喝住他,满脸是止不住的怒气可看见儿子脸上的伤痕吃痛的表情又是万般的心痛,恨不得摔伤的坐在这儿叫痛的是自己才好。随即又瞪了玲珑一眼,似乎再怪她让胤禵牵动了伤口。随即便专心致志的看着太医为胤禵检查,不时问上两句,仿佛眼中只剩下了这个宝贝的儿子。 第66页 半响,太医朝德妃点了点头道:“还好,没摔着骨头,脸上的伤势也无大碍,抓上两服药敷个十天半个月肯定不会留下疤痕的。”德妃总算安了心,派了芷兰跟着太医上太医院领药,吩咐汀兰去干清宫给皇上回个话说是十四阿哥无碍。又见几位阿哥还立在一边便让他们赶紧回阿哥所去,日后滑冰定要多带些奴才照看着。 章佳氏过意不去,总觉着十三阿哥也有责任,便罚了胤祥回阿哥所闭门思过不准出来同几位阿哥们耍。胤祥满脸的委屈,却又不敢回嘴,乖乖的跟着十阿哥和十二阿哥往阿哥所去了。德妃见状,忍不住还是劝道:“今儿也不是十三哥的错,妹妹就别再怪他了,这孩子平日里我看得清楚,处处都照顾着十四的。这事儿要怪就怪这些不尽心的奴才,定是一旁看着起了玩心便也顾不上主子了。”说这又转头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小安子,厉声说道:“给我拉下去打个二十大板,让你再整日的偷懒不好生照顾着主子!” 小安子哆哆嗦嗦想要求饶却不敢吱声,只能把眼神望向自己的主子,无奈十四阿哥这会儿伤口疼着,正捂着脸叫唤,哪有心思理会他!德妃一听儿子的叫唤,见他又用一双脏兮兮的小手乱碰脸上的伤口,急忙阻止道:“我的小祖宗你是怕你的脸肿得还不够高嘛,快别碰了,待会儿额娘给你揉!”说着让其余的小太监将他小心抬回永和宫,又见玲珑也在一旁,便道:“这奴才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罚罚他!”说着同章佳氏一同往西六所走去。 “起来吧!”见德妃走远了,玲珑赶紧让跪在地上半天的小安子站起来,瞧他噤噤颤颤瞧着自己,玲珑不由一笑,安慰道:“你先起来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是我听着觉得你确实该罚,这二十大板一个都不会少;若是不该你的错,我定会给你求情的!” 小安子平日是熟悉玲珑的,知道她对待奴才向来是和颜悦色,便也信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大约是跪得久了,膝盖似乎直不起挨着廊柱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 “你先把十四阿哥为什么会摔伤的事儿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该你的责任可不许推卸!”玲珑扳起脸来问道。 “奴才不敢!”小安子倒也算诚实,便照实的答道:“方才十四阿哥非嚷着要去同十阿哥和十二阿哥一起滑冰,说是同几位阿哥约好了的,德主子被他缠得烦了加上其余的主子也都附和,便答应了让我跟着一旁看着。等到了这儿,奴才才晓得主子是要像十阿哥学杂耍,奴才知道主子滑得不好便担心他使不来,想要阻止,可主子哪里肯听奴才的!” 玲珑听着略略点点头,这是实话,胤禵那牛性子几匹马都拉不住,想要做什么便要做什么的! 又听小安子接着道:“正好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放了学路过这儿瞧见了,见胤禵在闹便问了原因,四阿哥本也想阻止,可十阿哥和十二阿哥在一旁鼓吹着,加上瞧见十三阿哥也想试试便允了他们自己在一旁看着!十四阿哥本来去年刚学会的,万万作不来那些难点的动作,偏偏跟十阿哥学了一会就要自己试试,十阿哥也就不管他自己滑去了。那想到十四阿哥滑得好好的突然重心不稳摔了,眼看着就要撞倒岸边的那些个假石山,是四阿哥沖了上去给他做了垫背,幸好及时两人都没撞着哪儿,就是摔在了冰上,十四阿哥的脸也是那时候在冰上擦破的……” 玲珑怔住了,只觉心中既是浓浓的愧疚又是满满的担忧,原先自己怪他因为妒嫉总是偏袒胤祥从没有真正关心过胤禵,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他……玲珑捂着嘴觉得眼前模煳起来,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四阿哥伤的重吗?” “奴才不清楚。当时瞧见两位爷摔倒了,尤其是十四阿哥脸颊上还渗着血,大家都慌了起来。最后还是四阿哥稳住了局面,派了小路子回宫里报信又去传了太医。方才似乎瞧见四阿哥站在那柱子后面,现在……奴才倒真未注意四阿哥有没有受伤!”小安子指了指玲珑身后不远处的红柱子,答道。 玲珑下意识的四处张望着,周围哪里还瞧见胤禛的身影。 小安子见玲珑一颗心思都放在四阿哥身上,想着那二十大板子还在等着自己,急忙一把跪在地上抱住玲珑的脚踝哭道:“福晋,奴才的命可全仰仗主子慈悲了……” 玲珑这才记起德妃将小安子交于自己处罚,可是他又何错之有?德妃的话要听,十四阿哥的话也要听。德妃尚不能阻止小十四淘气,他一个奴才又有何能耐?主子们心情好玩得高兴他最多少挨几句骂,主子们要是玩出了事儿,首当其冲受罚的却还是这些个奴才们,紫禁城里又有多少这样枉死的冤魂?玲珑看着小安子卑微的匍匐在自己脚下,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却因为所谓的下贱出身同胤禵比起来显得那么弱小“起来吧。”玲珑转过脸不忍看他,又朝他身后几个准备执仗的太监说道:“十四阿哥受伤这事儿也不能全算在小安子的头上,看在平日里他伺候的还算得力,也算是将功补过吧!”执刑太监相互看了眼点点头朝玲珑点头称是。 “福晋?”小安子有些不敢置信,随即伏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道:“谢谢福晋,谢谢福晋……” “主子,这恐怕不妥,德妃娘娘正为十四阿哥受了伤在气头上,要是让她知道了您有意偏袒小安子……”明焉不知何时站在了玲珑身后轻轻提点道。 “有什么事儿我担着,你回去吧小安子!”玲珑朝海在地上磕着头的小安子道。随即转头问道:“刚才四爷是不是也在这儿?”明焉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现在哪?往哪里去了?”玲珑心里明白了什么,突然极为迫切的想要见到他,那种从没有过的疼惜充满了心房。 “……回阿哥所原来住的那院子去了。”明焉回答得似乎有些不情愿,好在玲珑知道了胤禛的去向倒也没有在意她的表情。 推开房门,屋子里的温度不比屋外,想必是他来的匆忙没有让奴才们置上火盆,就连竹帘都没有拉开,屋子里黑压压的,偶尔透过竹帘缝隙穿进来的几缕光线飘荡在空气中。玲珑更加感到寒意,那是从心底升起的,哪怕将几个小暖炉同时放在胸前焐着也止不出那寒意的迸发。在黑暗中玲珑瞧见了坐在背坐在桌旁的胤禛,显得那么孤单无助,一动不动的身形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这黑暗中消失不见。 “小路子,怎么这么慢?”胤禛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开门声,可手上的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实在懒得回头。见身后似乎没有动静,胤禛有些火了忍不住又出声叫道:“小路……”那个“子”还含在嘴中未说出口时,却是一双暖暖的手臂圈住了自己的颈项,飘来的那阵熟悉气味让他脱口而出:“玲珑!” “嗯,是我!”玲珑紧紧地圈住他,害怕他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靠上他冰冷的脸颊上,想要焐暖他的身子焐暖他的心。“你伤在哪里了?”玲珑轻轻的问道,心中满是歉意,方才自己太过于关心胤禵,以至于忽略了他。十四阿哥的身边有太医院的老太医,有德妃,有后宫的一群妃子,有一群兄弟,可是胤禛……却只能远远的站在长廊的柱子后,看着德妃,看着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宝贝十四阿哥,再也容不下多余的人,再也容不下那个从小就不曾与她亲近的大儿子。“刚才为什么不让太医也给你瞧瞧?”玲珑有些不解。 第67页 “受伤?我没有受伤了?受伤的那是十四弟!”胤禛不自然的收回放在桌上的右手,侧过脸来瞧着玲珑笑道。 “你骗我!”玲珑靠着她的脸颊分明感受到他额角渗出的汗珠以及那异常的热度。即便是在昏暗中仍然瞧得出他微皱着的眉头和不自然的表情。“那么危机的情况下你救了十四怎么可能不受伤?有没有撞倒脑袋?还是哪里擦破了?”玲珑松开环着他的臂膀,走到他跟前抓起他的右手,只觉手心一阵湿意,再见他咧着嘴忍不住抽气了一声,急忙缓了些手劲将他的手背凑到跟前,殷红一片!玲珑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忍不住叫道:“你还说没受伤?擦伤得这么严重,说不定都能看见骨头了……”说着说着,玲珑担忧的抽泣。 被她这么用力一握,胤禛是痛得一阵龇牙咧嘴,可感受到她还带着余温的眼泪一颗颗不住的滴在自己受伤的手背上,融化了那些干涸的血渍,又觉得似乎伤成这样也不是坏事,看着她焦急地在为自己担心,她眼中的那个身影不再是八弟,也不仅仅是十四弟,自己已经顺利占据了她心中的一小块田地,一抹止不住的成就感让他低笑起来。 “你是不是撞坏脑袋了?伤得这么重还笑得出?”玲珑不可置信的瞪着他,用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检查是不是哪里被撞出了肿块! 胤禛微笑着拉下她的手,左手一个使劲将她扯入自己的怀抱中,埋首在她的颈间喃喃道:“皮肉伤而已,只是看见你这么关心我心里高兴!” “对不起……我一听到小十四受了伤就担心的要命,先前见他还是好端端的,结果一晃眼却是额娘让汀兰就跑来同我说他受伤了,我……”玲珑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没有忽略提到德妃时他原本带着笑意的眼底闪过一丝委屈,就像是摔倒在地的孩子被分身不暇的母亲忽略了,那是满腹的委屈与伤心,只是眼前的胤禛不是孩子了,他懂得掩饰自己的伤痛,他更害怕自己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他和十四弟彼此在德妃心中的分量。玲珑一阵心酸,只得紧紧的回报着他,想要告诉他即便将来所有人都忽视了他,自己也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 “嗯,咳咳……”屋门被推开了,只见小路子捧着托盘站在门外似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诧异的看见屋里抱在一起的爷和福晋:哎,自己这个不长眼的奴才怎么尽挑主子缠绵悱恻的时候冲进来。玲珑急忙推开胤禛走到窗边,借着拉开竹帘背过身去掩饰通红的脸颊,虽然身子里的灵魂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可却不曾当着别人的面搂搂抱抱。帘子被卷了上去,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撒得屋里一片明亮。 “爷,您要的东西拿来了!”小路子顶着胤禛愤愤地目光硬着头皮走进屋里,将托盘放在桌上,作势就要帮他处理伤口。 “小路子,你下去吧,我来就好!”玲珑转过头瞧见桌上棉纱药水皱了皱眉,明明是受了伤却还嘴硬不肯承认,难道想做无名英雄不成? 小路子瞧着胤禛黑着的脸,一听玲珑这话高兴没差跳起来,连规矩也忘了便急急得退了出去,深怕身后被胤禛那两团火焰给烧出个窟窿来。 玲珑看着小路子逃难似的跑出了屋,忍不住朝胤禛道:“干吗板着脸吓唬他?”一边说着一边取过桌上的面棒坐在他的身旁,将他的右手放在桌上细细的为他擦去渗出的血水。方才两人一摔的确严重得很,他的手背被冰面蹭破了好些皮肉,而胤禵那孩子的脸虽没有胤禛这么厉害却也要敷上半个月的药膏估摸着才能消去疤痕。心中忽然对胤禵有些不满起来,若不是他的任性他的调皮,也不至于让两人弄得伤痕累累,让这么多人担忧,可转念自己又怎能同一个半大的孩子较真?嘆了口气,玲珑专心为胤禛敷药包扎,胤禛也只是瞧着她专心致志的模样却并未出声。 将纱布缠上最后一道笨拙地打了个结,玲珑又抬头朝他询问还有哪里不舒服,胤禛稍稍抬了抬胳膊,吃劲地道:“手臂好像也扭着了!”玲珑瞪着他的右手显得无能为力了,外伤自己勉强能帮着包扎,伤筋动骨可是不能大意的,自己没有经验是万万不可随意处理。“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伤着筋骨可不好!”玲珑徵求道。 胤禛偏执的摇摇头,像是在赌气又似乎毫不在意,道:“回府上再说吧!” “可是……”玲珑还想再劝解他,门口又响起了小路子无奈的声音:“爷,德妃娘娘派人来传您和福晋去用膳。” “走吧!”胤禛取过玲珑拿在手中的棉纱放回托盘中,牵起她的手推开了屋门。 “禛儿,听明焉说你为了救你十四弟也弄伤了?”德妃瞥了眼胤禛包着白纱的右手问道。 “不碍事,额娘,小伤而以!”胤禛收回举着筷子的左手,毕恭毕敬的回道。 “那就好,回头记得让太医也瞧瞧,虽没什么大碍,太医瞧过了总让人放心些!”德妃一边说着一边为坐在身旁的胤禵夹了菜放在他的碗中,又示意一旁侯着的小太监将几盘十四阿哥爱吃的菜餚端到他的跟前。 “谢额娘关心!”胤禛飞快的看了眼胤禵碗中的菜,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随即用不熟练的左手有些费力的夹着面前的菜。玲珑坐在他的身旁看得清楚,觉得自己鼻子一酸,心中压抑许久的窒闷感实在是无法宣洩,只得大声叫唤身边的宫女道:“去为四爷换上勺子来,他的手不方便夹菜!” 德妃一怔似乎被玲珑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沁月和胤禵也抬起头瞧着她。玲珑深吸了口气,没有理会他们差异的目光,自顾自的为胤禛把每样菜都夹了些放在他的碗中,最后才抬起头朝德妃笑了笑,道:“爷的右手现在不好使唤,还是换上勺子方便些! 德妃还在为胤禵夹菜的筷子悬在了半空,抽动着嘴角半想才冲着站在胤禛身后的奴才嚷道:“你们这些奴才眼睛都长哪里去了?看见四阿哥的手不好使唤,还不好好伺候着?”几个奴才一见主子生气,大气不敢喘一下地急忙走上前为胤禛张罗着。 轻嘆了口气,玲珑所食无味,为什么德妃待胤禛就不能同对待十四阿哥一般,仅仅是因为他儿时是由别人抚养?其实怨不得胤禛对胤禵颇有微词,谁都希望能躲进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无关年龄无关身份,这是亲情自然的渴望,可是德妃却恰恰在无意中伤了胤禛,这份无意比有意识来的更加残忍,永和宫里谁都瞧得出德妃更偏心十四阿哥,手心手背终究没有被同等对待。 饭桌上暗涌的窒闷气息让每个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德妃没有在为胤禵亲自夹菜;胤禵似乎感受到玲珑对自己的不满,显得有些委屈不像平日里那么多话,只是埋头吃饭;沁月偶尔抬头望向坐在对面的两人,随即暧昧的一笑;胤禛的心情依旧低落,加上不习惯使唤左手,便随便寻了个藉口出了院子。少了胤禛在身旁,玲珑更加担忧起来,刚才一时冲动冒犯了德妃,不知道她会不会将此记上自己一笔帐。心里苦嘆着:愿以为在康熙身边做了近一年的宫女,跟着谙达雪雁多少能学着做人处事圆滑些,怎么一碰上了胤禛的事儿就破了功,得罪了这位平日里对自己极为照顾的婆婆? 第68页 用过了膳,德妃又请了宫里的戏班子在畅音阁唱了几齣曲子,开始是德妃为胤禵点了两齣,一出是《鸣凤记》一出是《读离骚》。据说都是顺治爷极为喜欢的曲子,都是褒忠贬奸,扬善惩恶的主题,想来德妃是借着曲子希望能够潜移默化十四阿哥。毕竟十四阿哥还小,听不了多久就有些坐不住,带着脸伤跑到御花园里同几位一般年级的阿哥玩耍去了,德妃倒也不拦他只是派了好些个奴才跟着。今儿的主角走了,可来看戏的一群妃子们还在,德妃便将曲子换成了《长生殿》和《西游记》,看得出这两齣崑曲极为合众嫔妃们的意,比起先前的两齣都听得津津有味。倒是玲珑没什么感觉,只觉着台上的师傅们唱的哼尔哈呀摇头晃脑极为投入,可是听得自己却是一头雾水,却还是耐着性子勉强陪坐在一旁,不时偷偷打量着德妃的脸色,见她渐渐缓下了脸色似乎听得还算心情舒畅,玲珑悄悄地走到她身边轻唤了声:“额娘!” 德妃没有理会,似乎还沉静在《长生殿》精彩剧情当中。玲珑心里清楚便不再吱声静静的立在一边。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德妃才瞥了眼站在身边的玲珑站起了身,朝她道:“随我来!” 走进北边供嫔妃们休憩的阁子,德妃屏退了侍女,冷冷得看着玲珑。 玲珑心里一惊,急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额娘恕罪!方才玲珑心里担心爷的伤势一时莽撞惊吓了额娘!”一阵沉默,玲珑即便是低着头垂下眼帘却感觉得出德妃那双带着寒意的眼睛在不停的审视着自己。 过了许久,玲珑瞧见德妃那小巧的双粉色缎绣竹蝶纹花盆底鞋移到了自个儿跟前,“你这孩子……起来吧。” 玲珑抬起眼见她的眼中不再闪着寒意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温柔的神色,心中不禁长舒了口气,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得罪这位有利靠山的! “胤禛那孩子和我不亲近,心里的事儿从来都是瞒着我的。孩子大了我也不方便多说什么,日后就靠你处处多关心他些!”德妃亲身扶起玲珑道。 “是,额娘!”玲珑听出德妃话中的无奈,恐怕她和胤禛之间远不只隔着一个孝懿皇后,毕竟皇子们都不是由亲身额娘抚养长大的,就算是胤禵,多半时间也都是呆在阿哥所里。 “既然他受了伤,你们就早些回去吧,别忘了请太医诊治,让他好好养着,回头我会同皇上说明免了他这几日进宫来晨读!”德妃见玲珑还立在原地发呆以为他是在寻思胤禛现在在何处,便又提点道:“这会儿他应该在承干宫吧!那孩子受了委屈总喜欢呆在佟姐姐的屋子里……呵呵!”说到最后竟是无奈的轻笑,含着一丝苦涩又透着一抹自嘲。 “额娘……”玲珑唤道,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苦痛,造成今天这尴尬局面究竟谁是谁非,又岂是自己这个半道闯入的灵魂所可以看的清的?德妃没有理会玲珑,挺直了腰杆一步步走了出去,仿佛在宣示今日她在后宫悍然不动的地位,在展示一个后宫女人高傲而倔强的一面,只是那个留给她伤痛让她忍受骨肉分离的女人已经不在了这个世上了。 打发了小路子和明焉去备马车,玲珑独自一人静静的站在承干宫外的甬道上等待着胤禛,没有让路过的奴才去唤他,也推託了住在承干宫的贵人妃子们要自己进屋暖暖的好意,玲珑倚着朱红色的宫墙默默地望着那扇宫门,这一站便是几个时辰。其间小路子几次三番跑来询问请她回马车上等着,自己进去叫唤爷一声或是留下侯着,但是都被玲珑回绝了。就像德妃所说,他把这里当成了慰籍心灵的避难所,在这里他毫无顾忌的放任自己的脆弱,在这里他可以安全的舔噬心中的伤痛,这里是谁也不能去触碰的禁地。待到他整理完自己的心情,又会恢復成往日在众人面前那个不苟言笑,不爱出风头凡事按部就班的皇四子。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抬起头玲珑望向胤禛那一脸的差异,微微一笑:“许你来就不许我来?”随即又指了指棉袍下穿着花盆底鞋的脚,有些不悦的皱着眉头道:“站了好久,脚又酸又麻都快冻僵了,一会儿走不动路你可要背我回去!”虽是在抱怨可是那话语中却听不出半分的不满甚至还带着一丝的撒娇。 胤禛的眼光死死缠在她脸上只是抿着嘴不说话,玲珑被他瞧得有些不安起来,刚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是否生病了,却不防胤禛勐地低头在自己的唇上飞快的一下轻啄。见她的脸颊迅速染上潮红,胤禛作势又要将她拦腰抱起,吓得玲珑急忙后退嘴里不住的嚷道:“你疯啦,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又不安的朝两侧的甬道上不住的张望,生怕这时从拐角处走出一群太监宫女。 胤禛见她这样也不再吓她,拉起她的手往宫外走去,走出了紫禁城便是两人温暖的小天地。 刚回了府邸下了马车,便瞧见李氏在大门口站在,似乎等了很久。瞧见胤禛挽着玲珑下了马车,她在如意的搀扶下盈盈走了上来,恭敬的朝两人请了安,随即便一脸无辜对着胤禛道:“今儿肚子里的孩子闹得厉害,未能进宫给十四爷庆生,爷不会怪罪吧!” 不过才三个月大的孩子刚刚长成型而已何来闹得厉害,她是怕我向胤禛告状便拿着孩子做藉口罢了。本来已将早上事儿淡忘了,她却又在自己面前提及,玲珑心里一阵窝火忍不住开口道:“这孩子长得还真是快啊,别人肚里三个月大的孩子不过刚刚长成了型,姐姐的孩子却已经懂得给姐姐捣乱了,想来这孩子长大了一定顽皮的很!” 李氏有些不甘心的回道:“妹妹没有怀过孩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看书啊!姐姐若是有空不妨也多看看书吧,医书上说怀了孕的女人最易胡思乱想患上产前忧郁症!”玲珑坏坏的恐吓着,“书上还说胎教是极为重要的,姐姐!大家都对你肚里的这胎给予了厚望吶!胤禛你说是吗?”随即又转向胤禛。 “刚才在寒风里站了那么久,你先回屋里暖暖!”胤禛听得出玲珑话中的不满,只得左言右顾,惹得玲珑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回自己屋去了。 见玲珑走了,李氏这才舒了口气,一双縴手随即赴美的攀上胤禛的胸膛,低声道:“爷,今晚让蕴月伺候……” “回屋去吧!”胤禛轻轻推开她淡然的说道便往书房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却用冷冷的声音说道:“早上的事儿就算了,今后若是再对玲珑无礼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李氏眼眶微红,想要出声叫唤却只能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不住地抚摸着肚子,低喃着:“等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改变的……” “主子?”如意不安的唤着她,她却好像被抽干了力气身子越来越软,最后竟全靠如意支撑着。 胤禛去书房取了东西便急急的来到玲珑的屋子,进了屋见她已换上了常服正坐在铜镜前取下头上的钗饰。胤禛将东西放在桌上走到她的身边想要触碰她却被她一闪而过。玲珑赌气地看着他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心里明白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想着李氏平日里总有意无意挺着肚子在自己面前炫耀,她就忍不住将气出在这个男人的身上。都是他的错,明明有了老婆却还来招惹自己;有事儿没事儿便给自己勐灌甜言蜜语可一转眼却又上了别人的床;明明知道他的话不可信,却还是叫自己一个劲地陷了下去。 第69页 一时间是谁也不开口只是相互大眼瞪小眼,好像在比试谁先破工。到底胤禛的耐力更胜一筹,不出片刻玲珑的眼睛便乏了,认输地将目光转向桌上一个精緻的木盒,问道:“这是什么?”说完也不待他回答自行打开了盒子,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木雕小人儿躺在锦盒中。 玲珑疑惑的取出细细瞧着,却见那小人儿的衣着样貌似乎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是……”玲珑走到胤禛身旁好奇的问道。却见他的脸颊不自然的泛起红来,“这是我在曲阜抽空同徐家师傅学的楷雕,只学得了三四分像,还没能掌握楷雕的精髓!今儿也是你生辰,便刻了个你的人像想赶着在今日送给你!” 我的生日?玲珑一惊,竟和胤禵在同一天。仔细回忆先前在乌喇那拉府上阿玛额娘他们似乎倒真有提及,可是因为开春便要进宫选秀,倒也沖淡了大家祝寿的兴致更害怕会影响自己的心情,全家只是简单吃了寿面算是草草了事,日后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在现代自己的生日并不是这天。 玲珑摩挲着手中的小人,虽谈不上栩栩如生,倒也不失精巧可爱,就连女子手中取着的一枝梅花连五片花瓣都能一片一片数的清楚。唯独小人儿的背部残留的一抹暗红迹,在褐色的木雕上显得极为突兀。这是……血迹!玲珑勐地抬头望向胤禛:“上回你的手指破了就是因为刻这个?” 胤禛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想给你个惊喜又怕那些奴才多嘴,便在书房熬夜。没想到那天蕴月突然闯了进去,我一分神就不小心给划破了手!不碍事,现在都好了!”说着伸出手指在玲珑面前晃了晃怕她不相信! 玲珑垂下头,用力想要抹去眼眶里涌去的泪水,无奈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落在木雕上,浸湿了那笑靥如花的面容!从来不曾有人送于自己如此精心的生日礼物,哪怕是与季翔热恋那会儿他也总喜欢让自己挑选礼物,说是怕他随意买的东西自己不会喜欢!而如今……这个染着他献血的礼物却让玲珑感到无比的害怕,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在心中蔓延开来。 “我本想早些回来给你简单办个生宴,只是今儿十四弟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怎么哭了?你不喜欢?是不是觉得我把你雕得丑了?若是不喜欢就算了,改明儿我让京里最好的雕刻师傅来给你刻一个……”本想给她个惊喜,结果反倒把她惹哭了,一定是嫌把她雕刻得太丑了,女孩子都爱漂亮的!胤禛有些泄气,一边安慰着她,一边伸手想要取回木雕,不料玲珑却突然紧紧地上前抱住了他。 “怎么办?”玲珑靠在他的胸前无助的自言自语道。心中最大的不安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自己:等他当上了王爷娶了别的女子,等他对那把龙椅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产生了兴致,等他当上了这大清朝的皇帝坐拥天下的时候,他的眼里还会只有我吗?那时候我要像歷代的皇后一样独自坐在冷寂的宫殿里,调解后宫女人大大小小的纷争,听她们诉苦看她们受宠,每夜坐在窗前焦急地等待着太监的传召,盼望这来之不易的侍寝机会……玲珑幽怨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还不过二十岁的少年,此刻他不是别人眼中那个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四阿哥;也不是后世的史学家们那个为了皇位残忍无情,费尽心机的皇四子,他那深邃的眼里没有那把龙椅,没有大清江山,有的只是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子,那个女子的身影占据了他的双眸,他为她的哭泣在烦恼,在伤神,在想法子止住她的眼泪。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是我,是我沈玲珑也是我乌喇那拉?玲珑! 玲珑仿佛又回到在干清宫当差那会儿坐在廊下听着雷声轰鸣,看着黑风从天外刮来,吹散了夏日的闷躁,看着大雨随风飞腾,无情的打落在那些金黄色的琉璃瓦片上,大有摧毁一切的架势。可是不过多久雨后初晴,阳光好象在刚刚被雨洗过的碧瓦间浮动,芍药含泪,情意脉脉;蔷薇横卧,娇态可掬,偶尔还能瞧见横跨在宫殿间的七色彩虹,让人一扫先前心中的窒闷无比舒畅起来。 “你把我刻得这么丑,我要罚你!”玲珑破涕而笑,看着胤禛一脸惊讶的神色。“我要罚你每天把这个丑丑的木雕带在身边,然后再为我雕一个美美的,好让我拿出去炫耀!” 胤禛失神的看着她如云髮丝下,一张被屋里的炭火盆烤得红扑扑的绋颊、经过泪水洗涤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还有不知为何极为开心的笑容,教他思及乌喇那拉府上那凛冽风中怒绽的红梅,清丽暗香,由人惜取,而站在树下的女子此刻就在自己的跟前,展露着让他着迷让他眩目让他盼望已久的笑容!他低下头,鼻尖与她的轻触,灼息扫红她的耳畔,小心翼翼的贴上她白里透暖的香腮,感受到那实实在在的体温,片刻胤禛舒了口气!他黝目闪过异彩,沙哑着嗓音道:“你若让我上塌睡,我便将这个木雕一辈子带在身上!” 玲珑只觉他掌心如两块烧红的热铁,炽得她的后背都要冒烟,嘴角那抹温柔又深具安抚的笑意,亦透出浓浓的情慾。玲珑垂下眼帘,深深唿吸,推开他咬着唇道:“好!”说完走到角落的柜子里打开橱门,从里面一一取出棉被绒毯往屋外走去。还未走两步,却被身后的一双大掌给拦腰抱起往床塌边走去,吓得她忍不住尖叫出声。“你这个小妖精,还想往哪里逃?”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被抛回了床上,震得玲珑思绪有些浑沌不清,只得紧紧扯着被子无辜的看着他道:“你要床上睡我便把床让给你啊,我去外屋的塌上将就一下!” “你还真是善良的小妖精阿!”胤禛讪笑着,伸手扯开被她紧紧搂在胸前棉被,挠起她的痒痒来,“让你再矫情!” “别别……别……求你了!”玲珑左躲右闪可是怎么也躲不开他的手掌,被挠的又痒又难受却止不住笑意,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不住的求饶。净白瓜子脸瞬间被染作大红颜色,一双含润水雾的眸子,在摇曳的烛灯下仿佛浸淫在清泉里的玄玉,欲语还休,扣人心弦。已经散乱的髮髻铺散在鹅黄色的枕巾上,更显乌黑亮丽。整个人倒不似平日里那么淡雅脱俗,而是别样的娇艷动人。 胤禛终于罢了手,看着身下所做一团,还止不住笑意的玲珑,那不住喘息的胸脯叫他移不开眼,终究他忍不住探出手伸向她裸露出的一小截红扑扑的玉颈,有些急切的拨开她衣襟上的盘扣,烙下又细又密的吻痕。他不打算放过的。玲珑脑中模煳又肯定。他的眼光、他有力的搂抱,还有他攫住她手腕的劲道、袭在她肤颊上的灼息,今晚,真有事要发生……他种种的姿态已清楚道明。本想同他打哈哈装煳涂,躲避这堕落的深渊,只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在渴望着什么,本欲挣扎的拳头渐渐松了开来,软绵绵的被他搁在头顶,慢慢地和他的手紧紧裹住,然后相互伸展开五指相扣。罗衫顷刻间已被他解尽,灼热视线不放过她的每寸肌肤,细细品味着,欣赏着,仿佛身下是块上等的玉石,叫他爱不释手移不开目光。 第70页 思想一向保守的玲珑总觉得这样亲密的接触只有等和相爱的人结了婚才能实现,从前的恋爱也只限于拥抱与浅吻。相对于清涩的玲珑,胤禛可算是经验丰富,虽然不过只收了李氏一房,可哪个皇子自开荤以来没有三四个床伴?不出片刻,玲珑便觉得体内像燃起了大火,那红红的火焰如同身下这鸳鸯锦被翻起的红浪,让她难耐的扭动着想要躲开他强悍又霸气的热吻。“胤禛……你还没更衣、洗脸……”玲珑紧紧抓住这最后仅存的意识,断断续续的说道,想要让他缓下慾火的折磨。 胤禛停下动作,安抚的笑道:“衣服早退去了,洗脸……就留到明早上吧!” 他的声音变得极不真切,似远似近,玲珑努力捕捉,耳中仍旧呜呜低鸣,如何也抓不牢,只有他的体温和拥抱,很暖、很重,即便思绪浑沌不清,她仍深深感受到他……这个男人……如今只是她的丈夫……迷濛的睁开眼,与他眼眸相望。 看着意识涣散的她嘴角那带着羞涩的笑容,胤禛嘆道:“我喜欢看你笑!”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忽然显得有些焦急的说道:“答应我,永远在我身边,永远只笑给我看!” 永远?好长久的一个字眼,永远是多远?一直到你当上了王爷?到你成为雍正皇帝?还是一直到你闭上眼睛离开这个世界?玲珑的笑容渐渐敛去,迟疑着望着他满含企盼的眼睛,一时间竟没有勇气给他承诺! 得不到他的回应,胤禛有些焦急起来,不知不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令人窒息的怀抱让玲珑皱起了眉头,却硬是咬着唇忍下这甜蜜的痛意,环上他的肩膀道:“我不知道永远有多久,但是我愿意陪在你的身边,爱新觉罗?胤禛,我爱你,我会好好爱你……可是当你不再爱我,眼睛里再也容不下我的那刻,请你告诉我,我害怕那时我会变成一个妒妇,我不想让你更加厌恶我,所以请你告诉我让我离开……” “不会有这天的……”胤禛又轻轻将她放倒在塌上,伏在她肩上低笑:“我也决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坚定的语气中散发着浓烈的占有欲,在玲珑睁大了眼睛望向他的一霎那,一个挺身,确确真实,他占有了她。一阵痛苦袭上玲珑的心头,蔓延至全身,泪水再也忍不住倾泻而出!一切都回不去了,彼此间的又多了分纠缠,无论今后他爱不爱自己,玲珑知道自己踏上了不归路,如同飞蛾扑火如同飞鸟和鱼,小小的自己那颗敏感脆弱的心就此系在了眼前的男子,未来的雍正皇帝身上……妈妈,请原谅我不自量力去触碰这站在皇权顶端的男子;也请保佑我,能够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吧! 眼皮好像坠上了千斤的石头,怎么也睁不开,可是又走在身上那双火热的手掌却如何都不能让玲珑忽视,只得无力地压在那只手掌上,嘟囔道:“求你,胤禛!不要了,我真的好累……” “真的不要?”胤禛在她耳边轻问,随即轻揉起手掌下的柔软胸脯上,或重或轻地捻弄她的蓓蕾,湿润的唇舌在她纤细腰间流连,然后又不知足餍地、食髓知味地一寸寸往底下逼进。玲珑紧闭着双眼,感受到突来的撩拨,睫毛忍不住轻轻地颤动起来,情潮未退的绯红色脸庞犹似桃花灼灼盛放,泌出欲香的身子在他底下不由自主地曼妙扭摆,汗湿的黑髮在红被上铺散,凌乱、纠缠、亲匿交叠。 胤禛一个翻身,轻轻覆住趴在暖炕上的纤妍娇躯,修长的腿跨过她,将纤足收在他两腿间。停下手上的动作,伏在她肩上低笑,“再一回,嗯?”他在她耳畔诱惑低问。玲珑忍不住蹙眉闷吟,颤巍巍的睁开眼对上他满含笑意的双眼,摇头,轻嗯了声回拒。“我已经许你一回了……”胤禛不以为然,在她那圆润的臀瓣上游移,轻捻。惹得俏臀难耐的扭着,磨蹭他……随即他轻笑,“还不要吗?” 玲珑抬起上半身,两手抵住他胸膛,刚要做最后的抵抗,胤禛骤然俯下的唇封住了她,高挺的鼻、深邃的眼和她几乎没有距离,而他的舌悍然直入她嘴里。他的吻好深、好深,在她嘴里翻搅,逗着她的舌,她想躲却躲不掉,强悍的让她透不过气来,只能勐吸着他的气息,可还是透不过气,结果越吸越急,姿态成了一种渴望……丁香舌不敌他灵活的追逐,弃守了,任由他卷弄、吸吮。渐渐的下巴也疲软了,再也无法持续维持张口的姿态,她收起下颚,结果却是含住了他……玲珑无法思考下一步,完全是出于本能,生涩的学着他吸吮。 他浓重的喘息,她细细的娇吟。他的舌不急不慢的在檀口中来回抽动,仿效男女之间暧昧的律动方式。玲珑难耐的呻吟声自水润菱唇泄逸而出,双臂更是无措的紧紧攀住他,浑身上下又是一团烈火在焚烧,再度被他挑起的情慾让玲珑不安的望向他,半响才低喃:“会痛!” “再多做几次就不会了……越多次越好!”胤禛暗抽了口气,喉结滚动了下,有些心不在焉的安抚着,随即再也忍不住两手旋即捧起俏臀,将她挪移到…… “阿……”感受到他进入自己的体内散发的无比炙热,玲珑还是有些不适的皱起眉头,因疼痛而叫唤出声。胤禛一阵不忍,努力压住自己的欲望,不断用细吻安抚着她,直到她缓慢的放松僵直的身躯,并开始轻轻扭动时,他才开始有韵律的抽动。 体内的喜悦与快感愈加攀升扩散,教她只能无力的攀紧他伟岸的身躯,并尽可能的配合他律动。“胤禛……胤禛……”玲珑已经开始意识模煳起来,受不了这份来势汹汹情慾,一遍只一遍地唿喊着他的名字。她生涩的扭动将胤禛逼至更深沉的激情狂潮里,他抬起她的臂,让他更加的深入,两人躯体更加紧密贴合。 身躯逐渐纠缠……玲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就像与风浪搏击,九死一生归来的海员,像长途跋涉、筋疲力尽的沙漠旅行者看见了天边的绿洲…… 到得四更时分,玲珑实在倦极,倚进他臂弯里,朦咙地待要入眠……陡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自梦中惊醒。 “是小路子,他定是以为我还睡在外屋,睡得忘记了去宫里的时辰!”胤禛笑道,心情出奇的好。“你安心沉睡一晌午,我吩咐明焉在屋外侯着,若是你醒了唤她一声就可!”他轻吻着玲珑的额头,撑起右手想要起身穿衣,却是一阵疼痛难忍。 “怎么又伤到昨日受伤的那只胳膊了?”玲珑见他额角渗出汗来,急忙坐了起来帮他检查,确是有些红肿!“本来还没这么严重,都是昨夜那么……”玲珑心疼着,可说到一半又不好意思说下去。胤禛好笑的看着她红着脸轻咬着唇欲说还羞的模样,又是失了神。忽然玲珑想起了什么,沖他急急得说道:“噢对了,额娘说让你近日在家养着伤不用进宫去了,我倒煳涂把这事儿给忘了!” 胤禛一听及德妃,愣了片刻随即点点头。又躺下身只手让玲珑让她躺在他身上,玲珑见他不语,一手托腮,满腹疑虑的看着他,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无言撩起一小撮她的长髮,用手指卷弄着。“小路子他?”玲珑忍不住出声问道。 第71页 “等他敲门敲累了,自然不会再敲了!跟了我这么久若还不知趣,那我真是要遣了他!”胤禛随口答道,出神的抬头望着床沿轻轻晃动的流苏不语,眼中时而满是无奈,时而又划过一抹愤恨。 玲珑将脸贴在他心口,侧耳听着沉稳的心跳,缓缓得说道:“是额娘告诉我去承干宫等你的!” “是嘛!这么一来倒是不能为皇阿玛写对联了!”把玩髮丝的手略略停了停,随即撩开遮住美背的髮丝,沿着背嵴来回爱抚着,刻意的手劲,意图再度挑起情潮,迴避这个让他敏感的话题。 玲珑轻咬着唇,不瞒得瞪着他道:“我在和你说正经事儿!”自己是瞧过这爷儿俩的字迹,虽能看出都是一手好字,可惜没什么欣赏水平,隐约记得康熙曾说过几个儿子中就数“四阿哥仿朕的字最像”。大约是这样把这个似乎是无比荣耀的一件事儿交给他去办吧。 “我也在做正经事儿阿!”胤禛坏坏的笑道,打定了主意不愿同她讨论德妃的问题!当初还小,被皇阿玛交于佟皇后抚养,自己只觉得有一个贵妃的额娘能赢得多少羡慕的眼神,便是说气话走起路来都无不高人一等!可是直到听到大哥同三哥的窃窃私语,自己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别人的施捨,自己终究不是贵妃的儿子,别人瞧着自己看的眼神中又有多少是羡慕的成分不得而知。恐怕也是那时自己无意中对亲额娘的排斥刺伤了她的心,这其中的是非曲折已是过眼云烟,自己铸成的错怨不得别人…… “你……”当年学校的性教育课中多少是了解的,对于这些处在十七八岁的年龄的少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期,可是他……玲珑总觉着无法把他和一般年纪的少年等同起来,大约是知道他将来显赫的身份吧,不是常说做大事之人都不注重儿女情长的嘛?想着想着,她宛然一笑:有时候自己的想法还真是幼稚可笑了些! “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胤禛伸出那只为受伤的手为她轻轻拨开几缕含在嘴角的髮丝好奇地问道。 “没,没什么!”看着眼前的人,玲珑没有说出这歷史的结局,若是他知道这身体不是自己不知会作何反响?“对了,我恳请皇上让小十四过年时出宫一趟,咱们带着他上街上逛逛去,该让他瞧瞧民间的风情。总是闷在紫禁城里死气沉沉的跟师傅学大道理一定会变成井底之蛙的。” 胤禛又听她提及十四弟,忍不住皱着眉道:“开口闭口都是他,处处为他打算,你这是置爷于何地阿?”语气中颇有分撒娇吃醋的味道。 “呵呵……”玲珑轻笑着,点着他的眉头故意气道:“我满脑子都是小十四!”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半响才又不紧不慢接着道:“我的心里都是你!”随即勾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樱唇,吻住他,与他的舌纠缠。 过了片刻只听得胤禛低沉的声音:“有女入梦,一圆绮思……” 美好的时光总显得短暂,才更让人留恋吧!不到辰时,小路子又是一阵急切的敲门,似乎是天塌下了一般,大有冲进屋里的架势。玲珑看着一脸愤恨的胤禛轻笑着,支起身帮他那受了伤的手套进衣服袖里。“这奴才若是没有什么天大的事儿来烦我,我定要扒了他的皮!”胤禛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又道:“你再睡上会儿,我去瞧瞧就好!”看着趴在塌上半睁着眼的玲珑,他有些心疼得摸了摸她泛黑的眼袋。屋外又传来小路子的叫唤声,胤禛只是将外衣披上便匆匆出了屋。 玲珑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枕边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有女入梦,一圆绮思……”轻轻念叨着方才胤禛的话语,玲珑心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两人的未来是如此的漫长,处处隐藏着未知的变数!心底隐隐还是有些期盼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不说,自己真的能圆他的绮思吗?也许现在他要的只是做康熙的好儿子好臣子,那么将来吶,当他渴望干清宫里高高在上的宝座时,自己真的能够陪他一路走过註定的风风雨雨甚至是沾满了血腥的无情杀戮吗?心中渴求的不过是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爱自己的丈夫,能让自己可以撒娇可以依靠的有力臂膀,没有大风大雨,没有阴谋斗争,只是老天何其的残忍,连这点小小的奢求都不愿满足于自己!玲珑苦笑着,浑身的酸意和下体的疼痛又再次提醒着她,如今她已经深深陷在了这里,陷在了胤禛为自己编织的一张温柔的金丝网中,挣脱不开也不捨不得挣脱开着身心的羁绊。 “主子,您醒了吗?”屋外传来巧秀轻声叫唤,玲珑应了声合上眼。放纵所要承受的代价远远超过了那片刻得到的欢愉感,已经清醒的头脑告诉自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今后与李氏一起面对胤禛,是挣是抢是霸占亦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同分享,一切都不会受到理性的思维所控制,唯一可以确定的却是:日后的情敌远不止李氏一人。轻声嘆了口气:算了,既然做出了选择,一切已成定数,现在才惊觉所要面对的问题是如此之繁杂也已枉然。 铜盆触动木架引得盆里的水不住的晃荡声,也让玲珑回过神来。抬眼发现巧秀正盯着自己目不转睛,打量了片刻又皱起眉头似乎不解。玲珑被她盯得发毛,将露在被外的光裸手臂收了回去,拉高了锦被这才道:“你这丫头是越发的没大没小!” 巧秀似乎明白了什么,诡秘的一笑,随即回道:“主子别想瞒我,巧秀虽不机灵可是倒也不笨,这大冬天的可不会有那么多蚊子一同儿飞出来肆虐!” “你……”玲珑脸一红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反驳,见她笑得更是猖狂,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板起脸道:“小丫头片子的,如今懂得事儿不少了啊!赶明儿我就赶紧给你找户人家嫁了算了,这才多大的人儿尽说些胡话也不害臊!” 巧秀早就摸透了主子的性子,知道她不过是吓唬自己,也不着急。一边将毛巾浸湿一边自顾自地说道:“只是今儿爷似乎贪了些,听说小路子四更天时叫了半响子爷都不起来,这是不是印了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不不不……是‘从此四爷不早读’!哈哈哈……”笑声还未渐止,巧秀便被玲珑砸来的枕头收住了嘴,轰出了房。 就着她端来的一盆热水玲珑洗去血迹,整理好衣物,玲珑这才唤巧秀进来帮着梳头。 “噢,昨儿奴才倒忘了给主子贺寿了!”说着,巧秀停下手上的动作走到玲珑身旁恭恭敬敬地伏了伏身作了一辑,又道:“奴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送给主子,前些日子趁着闲时在屋里秀了一个荷包,回头取来主子见了莫要嫌弃!” “这种事儿贵在心意,难为你惦记着!”玲珑忍不住心中的高兴将她扶起,“还在娘家那会儿就听额娘和嬷嬷们夸你,说是‘这丫头别的不成,就是手上针线活算是一流的!’我哪敢嫌弃你的荷包阿!” “主子……”被玲珑这么一夸,巧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倒显得扭扭捏捏起来。玲珑看着好笑,看来平日是夸她太少了,小孩子都喜被人夸赞的。 第72页 “对了,今儿一早老爷和夫人就派了人来给您送寿礼,说是如今您嫁入了四爷府虽不能像从前那般给您做生日,但这礼是省不得的。夫人特地嘱咐您要好好照顾自己,虽不能盼着您常回府去聚聚,但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千万别闷在自己心里,只需打发个小厮回府上说声,她定来看您……”巧秀还未说完,玲珑已经止不住泪水,伏在梳妆檯上呜咽的哭起来,这份亲情是越发地让她难以割捨。 “哎哟,主子您别哭,巧秀不是故意惹您伤心的!若是让爷瞧见您这副模样指不定又以为是我惹了什么祸!”巧秀急了,本想让主子高兴高兴,怎么反倒惹得她落泪了,想起胤禛那张阴沉的脸,她忍不住打了个寒蝉,爷就是不发怒那冰冷的表情也够让人害怕的。 “怎么,胤禛有骂过你?”玲珑接过巧秀递上的帕子擦了擦眼泪不解道,莫不是上回街上走失那回子事儿吧,可自己明明有嘱咐过明焉和小虎子不要同胤禛说的…… “没有没有,只是主子您是福晋,爷对着您当然是一脸的温柔,可咱们作奴才的哪有那么好命,自然只能瞧着爷冰冻三日的冷脸拉!”巧秀急忙摆手解释道,若是让爷知道自己多了嘴,即便有主子护着,这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那就好,看见你这么活泼可爱,他那张冰冻了三日的脸也铁定会融化的!”玲珑听她竟将胤禛的脸说成冰冻了三日,忍不住笑着说道。“要是真的能融化就好啰。。。。。。”巧秀撇着嘴小声嘟囔着,接着帮玲珑打理髮髻。 “对了,刚才小路子到底什么事儿那么着急啊?”玲珑忽然想起早上的事儿朝巧秀问道,这丫头起的可比自个儿早多了,一定知道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悦明居的那位祖宗又闹得慌,不小心摔了一跤说是动了胎气呗!”巧秀不以为然地答道。 “什么?”拿在手上把玩的簪子惊地掉落在地上,玲珑转过身震惊地回望着巧秀。 “哎呀,簪子裂了!”巧秀有些心疼得看着地上裂作两半的玉簪,急忙拾了起来仔细瞧了瞧,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復得了,这可是主子平日里最爱的一枚簪子阿!“您瞧瞧,好好一个簪子就这么给您摔裂了,多可惜!”巧秀又是惋惜又是心疼。 “先别管簪子,你刚才可是说南屋的那位摔了跤?”玲珑觉得心嘣嘣跳了起来,一时间竟说不清楚此刻自己心里是喜是忧,只是紧紧抓着巧秀的手紧张地问道,“严重吗?我还是赶紧去瞧瞧为好!”说着,起身就要往那屋走去。 “啊呀我说我的好主子!”巧秀见她还未梳完髮髻穿好衣服便急着去看人,急忙将她按会椅上嘆道:“您怎么就这么菩萨心肠,人家仗着肚里的孩子都快爬到您头上了,您怎么还这么热心地去关心她阿?要我说若是真的给摔掉了倒也省事了!”一想起平日里李氏那嚣张的气焰,巧秀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偏偏自个儿主子看得淡薄,事事都求安静不愿去同她争抢,这才让她越发的不可一世,连带着那屋的奴才都狗仗人势。 菩萨心肠?玲珑苦笑了笑,若是真能有那样宽广的胸襟这四个字倒还受之无愧,只是现在自己也闹不清楚到底对她的孩子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若说不气那是假的,可自己又凭什么对那孩子不满,若是按照时间来看,怎么都是自己当了回第三者。“孩子是无辜的!”玲珑默默地念叨着,像是在劝解巧秀却又更像是在提点自己。 “主子,其实不是我故意去诅咒她,看不得她得势,我瞧着就算是这孩子生下来了,在爷的心里她也无法跟您相比!只是您想想,她平日里那么宝贝这孩子处处小心得很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摔着了?府上就数通往她那屋的小路打扫得最干净,别说是雪迹就是连一点水渍她也叫人擦得一干二净的,加上有如意搀扶着,怎么就那么容易摔着,何况说摔着的人也是她自己没人有瞧见阿!”巧秀一一给玲珑解释道,平日里主子总是躲在屋里不愿出门的,自然没瞧见这些个细节。 玲珑听巧秀这么一说倒也明白了七八分,孩子就是她想同自己比试的筹码,她又怎敢冒这么大的风险真伤着了孩子?毕竟动了胎气,肚子痛这些个说法都是本人才感觉得到,她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就是太医来了也拿她没辙!定是昨日里我说了她几句觉得受了委屈,面子上挂不住,便想到了这招急急得把胤禛叫去想借着孩子博得他的注意。玲珑心里捉摸着但也只是猜测,看来走上一遭是免不了的,孩子虽不是自己的可确是胤禛的,舆情于礼这都是自己做福晋的本分。想到这儿,玲珑也显得不那么焦躁了,静下心来让巧秀接着给自己梳头,又吩咐她将昨个儿胤禛送给自己的那个木雕放回锦盒中小心收好了。 既然想要伴在胤禛左右,看来四福晋的位子自己是坐定了! 梳妆完毕,又简单的吃了些点心,玲珑便和巧秀往李氏住的南屋悦明居走去。还未进院子便瞧见小路子领着太医院的胡太医走了出来。向玲珑请了安,两人一副火急火燎的神色赶着去抓药,也是,这皇家的血脉到底比一般人要来的重视。玲珑却还是叫住了太医问道:“母子都平安吧!”老太医一五一十地答道:“回福晋,格格倒未扭伤哪里,只是受了惊吓不免动了胎气,老夫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喝下了便无大碍!”玲珑听了这话,心中有更加确定了几分,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不知太医可给四阿哥看过手伤?”见太医一脸茫然玲珑便接着道:“昨儿个在宫里他不小心扭伤了手,却未来得及请大夫瞧瞧!那就有劳胡太医去堂屋侯着,我请爷去堂屋让您瞧瞧伤势!”老太医点点头由小路子领着往堂屋走去。 “主子……”巧秀想要说什么却被玲珑止住了,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南屋。一进院子便瞅着如意站在廊下哆哆嗦嗦的模样,玲珑嘴角扬起丝讥笑,被说想要做个合格的奴才也是一门学问,当初在康熙跟前当差时便是极其的羡慕李德全,真像是康熙肚里的蛔虫,只要皇上一个动作,哪怕是细微的神色他也能猜出个五六分,知道皇上此刻是喜是怒,然后关照着当差的奴才们要小心谨慎的此后着!眼下这如意姑娘虽不及李德全李谙达的七八分,不过察言观色,体贴主子本事绝对比自己强上百倍,这部在李氏最需要人小心伺候的时候不在屋里呆着反倒跑到屋外吹冷风,无非是将屋里那方小天地让给许久未在一起胤禛和李氏罢了。 瞧见来人,如意刚想出声往屋里通报,玲珑已经朝她摆手作势道:“你家主子这会儿情绪不安稳,我进去瞧两眼就好了你不用通传扰着了她!”不待如意反应,玲珑已掀了门帘走进了屋里,巧秀则同如意在屋外侯着。 屋内瀰漫着一股花香,淡淡的似有似无,却让玲珑心中燃起的点点火苗平息了下去,脑子有些混沌起来,觉得浑身暖暖的,有种忍不住想要躺下静静感受这瀰漫在空中的香甜。只是偶尔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却又惊醒了她,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内室迈去。明明是大清早,虽称不上阳光明媚可这冬日里难得阳光对孕妇是极好的,不知为何屋里却处处拉着帘子,偶尔透过缝隙钻进的日光,衬得昏暗的屋子有种说不出的暧昧的气息。玲珑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故意放重了些脚步,走进内室只见得胤禛拥着李氏坐在床头,轻轻抚着她的背,而李氏则靠在他的胸前紧紧环着他的腰身,不住的抽泣着,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怜香惜玉!听见了响动,两人不约而同的往向站在门边的玲珑,胤禛一僵本抚在李氏背上的手定住了,似乎想要起身,无奈李氏牢牢的环抱着自己让他动弹不得怕伤着李氏!“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多休息的嘛!”胤禛有些尴尬的说道。 第73页 玲珑感觉手心一阵生疼,她有些庆幸起自己藏在了暗处,反倒是对面的两人沐浴在投射进的阳光里,脸上的表情叫她瞧得一清二楚,是不是可以称之为我在暗敌在明,自己正是两军交战中处在有力地势的那方呢?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没有个底,感觉孤零零一个人面对着气势如虹的敌人,明明早上还躺在自己身边的盟友如今却站在了敌方的阵营?一阵炫目,玲珑赶紧扶着门框稳住自己,尽量平静下不住往上漫着苦水的心情道:“今儿起的迟了害姐姐白跑一趟,又差点摔了跤真是过意不去,就赶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得!”没有理会胤禛,玲珑自顾自的坐在了窗下的雕花檀木椅上,背着光将自己的表情接着掩藏在黑暗中。 “是我自己不小心,妹妹也别把责任尽往自己身上揽!只是对不住这肚里的孩子,万一他要是有个……我对不住爷!”说着她又将头埋在胤禛的怀中呜咽起来。“太医方才不是说孩子很好没有事儿吗!别哭了……”大约是察觉了玲珑的阴沉,胤禛安慰的话语显得有些不耐烦,僵在她背上的手也尴尬的滑落下来。 手中的帕子似乎湿了一片,握在手中黏粘的腻腻的,玲珑却捨不得放手,好像那是根救命稻草,即便稻草纤细却是唯一的慰籍。“爷刚才怎么没让太医给诊治一下手臂,从昨儿扭着就一直没看别烙下了病根子啊!我已经让胡太医在堂屋侯着了!您赶紧去吧,您在这儿只会让姐姐满心的委屈不能好好休息!” “爷,你手受伤了?”李氏赶紧从他怀中立起身,惊诧的打量着他。 “嗯,也是!”没有了李氏的束缚,胤禛站起了身道:“你好好修养着,请安这些个规矩礼仪的就算了,我改日再来看你!”说着又瞧了眼坐在暗处一动不动的玲珑,可惜看不见她的表情,便讪讪地离开了。 直到听见如意和巧秀恭送胤禛的声音后,李氏一脸倦意的看着玲珑道:“今儿身子不适,不能好好招待妹妹,妹妹随意坐坐容我休息一下!”说完,慢吞吞的躺下身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玲珑含笑着看着桌上摆放的一只青鸟形香炉,炉盖有一对似鸳鸯的水鸟蹲伏着,炉身贴了两层莲瓣纹,也有承盘。盘底有如意云头花式足。香炉就从鸟嘴逸出,炉身挖有小气孔,那阵阵扰人思维的香菸便是从上面的鸟嘴飘出。“妹妹若是喜欢便拿去使吧,爷知道我喜爱薰香原先赏了好些这样的!”李氏那带着几分自豪的话语像那慢慢腾起的香菸飘进了玲珑的耳朵里。 “是嘛,既然是爷赏的我怎有夺人所爱的道理!”玲珑轻笑着,起身走到她的床畔边,细细的为她掖好被角不紧不慢地道:“姐姐好好养着,既然爷免了晨请您就千万别再到处乱跑了,若是以后真跌了跤可就亏大了!”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无事生非骗爷说自己摔了跤不成?”李氏听出话中的刺儿,沉不住气叫出声。 “摔没摔跤,大家心里都清楚,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物极必反。肚里的孩子就一个,真摔掉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怀上,万一哪天你做得太逼真了可就得不偿失!”玲珑的笑意淡去,冷冷得看着她道!“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昨儿已经有位热心肠的母妃给德妃提了意,说是要将你抬为侧福晋,你大可以安心养胎不必再做这些小动作!”说完玲珑便转身往屋外走去,未了又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平静得说了最后一句:“孩子是无辜的,不要把他看作是筹码!”听见身后传来东西被砸碎的声音,玲珑没有再停住脚步。本守在门外的如意听见了屋里的响动急急得沖了来,见了玲珑好似见了魔鬼一般,玲珑失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冰凉凉的,方才在那么暖和的屋子里竟然没有焐热! “主子您没事儿吧!”巧秀一见玲珑出了屋急忙上前查看,生怕她被李氏伤着了哪儿?“刚才屋子里的响动是……” “一见价值连城的国宝级文物被毁了!”玲珑拉着她的手走出南屋,脑海中迴荡出小时候每当母亲同父亲起了争执,家中那乒令乓啷令她心惊胆战的声音,每当这时自己总会躲在小屋子里捂住耳朵无助地等待着声响的结束随后传来的便是母亲凄凉的哭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孩子幼小的心灵被抹上不可磨灭的伤痛,孩子总是无辜的……大概这也是在听及季翔要同自己分手的时候能平静的答应的原因吧,谁让别人比自己先怀上了他的孩子?那是个无辜的孩子,即便他的存在是导致自己无法得到幸福的根源…… 犹如一件精美的瓷器出现了裂痕,即便请了手艺高超的师傅来修补,仍然有着抹去的痕迹。玲珑和胤禛不约而同的选择忽视它,有些事儿若是一味的追究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于是两只鸵鸟一只躲在帐房里同老管家学习管帐,一只躲在屋里读书温习拉下的功课。年关将近,府上也忙得不可开交,各种赏赐各种礼品都要提前备好了,便是府上各处张灯结彩用的支出也让玲珑算得头疼。好在大部分都有老管家悉心指点,玲珑倒也勉强应付的过去。偶尔向胤禛抱怨,他也是笑着拥她入怀送上几句不太新鲜的甜言蜜语,不碍乎什么“谁让你是我的好福晋?”“辛苦我的好福晋了!”……说完又拉着她坐在腿上一道看书,一个不留神竟让他发现玲珑不识满文! “你怎么会不识满文?”胤禛甚为诧异。 “因为……因为皇阿玛教导咱们满汉一家亲,阿玛说汉人的学问博大精深,要好好学习,又怕我学不过来便让我主修汉语,副修满语,久而久之给我精简为只学汉语就好了!”玲珑硬着头皮胡乱的解释着,看见胤禛脸上疑云密布却也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难道一个落水失忆就能解释将自己的母语忘记了? “什么叫主修,什么又叫副修?”胤禛更是疑惑不解。 “去帐房听课的时间到了,让老人家等着不礼貌!”不待胤禛反应过来,玲珑跳出他的怀抱冲出了屋子,留下久久深思的胤禛。 “主子,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快去瞧瞧!”一进屋瞧见玲珑端端正正站在书桌前,摆着标准的架势一笔一划的练习毛笔字一连好些日子,巧秀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 “什么?”一时写得入神倒没反应过来,玲珑不解的回头看着她,见她面带几分调侃的笑意,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羞恼道:“好你个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阿,连我的玩笑都敢开!” “那还不都是让主子您惯的!”巧秀一脸谄媚的沖的玲珑直打哈哈,讨好似的将手中端着的糕点递到玲珑跟前,“主子,新做出来的小窝头,特意为您多添了些栗子粉,您快尝尝还热乎乎的呢!”又顺道为她添上一杯热茶放在案边。 “你这鬼丫头,拿着殷大婶做的糕点做好人来孝敬我!”玲珑装作不满的瞧着她,刚想趁她不及防备时在她的脸颊画上一笔,不想却被她灵巧的闪过了身。 第74页 “主子,这一招不灵啦!”巧秀朝她吐了吐舌头,见玲珑作势要上来抓她,吓得急忙闪出了屋子。 屋子又静了下来,只听得火堆里噼里啪啦的声响,玲珑撵起一块小窝头放到嘴里,知道自己爱吃精细的面食,厨房的殷大婶特意在面中加上了糯米,使得入嘴的口感极为柔软加上栗子粉的味儿,看来殷大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方才不知道巧秀又没有给胤禛送去些。看着宣纸上散发着墨香的字迹,心中有些羞愧起来。搁在一旁的小羊毫出自聊城,宣纸是上好的徽宣,都是胤禛悉心为自己备置的,只可惜现在看来都糟蹋了!本就写不好毛笔字如今又突然要练习一门从未接触的外文,还是用极不熟练的毛笔来写,在玲珑看来好比上学时那会儿做不出数据还要令人焦急!满语大多是圆滑细长,有时甚至要求一笔写完,可瞧瞧纸上的字迹,不是歪歪扭扭粗细不均,便是写到一半断了笔迹又接着写上去勉强写补完。看着看着,让玲珑不禁也没了胃口,提起笔来对着字迹发呆。 前些日子不小心让胤禛发现自己不识满语,这便如同生在中国居然不会说中文一般奇怪。胡乱解释了一通,不论他相信几分,是断然不能让他知道知晓跳湖自尽的那段情节,潜意识中总是希望他不要去在意那个未失忆前的玲珑,对于玲珑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女子,永远只是现在这个占着别人躯体的沈玲珑!只是出身满族世家而不会满语确实说不过去,玲珑也担心日后会因为这个而引起更多人的怀疑,于是在胤禛提议教自己学习满语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可惜说的总比做的简单,眼前惨不忍睹的字迹便是最好的证据。自个儿心中虽也是万分的焦急,可学什么都得有个过程循序渐进,更何况语言多在平日的积累,光是靠着这几日的突击绝不可能一口吃起一个大胖子,自己当初教书时也常常这么同学生们说,只是如今换了自己,哎……深处帝王之家,哪怕是迈出一小步都得小心谨慎,若是一步错了,指不定要搭上阿玛额娘还有琦宣的性命,身上所肩负的不知何时已经越来越重,越来越她感到害怕了。 “好端端的嘆什么气?”胤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玲珑反射性的急忙将桌上的宣纸揉作一团不愿让他瞧见。胤禛一脸好笑的瞧着她紧张的表情,道:“都站在这儿好半天了,你就算撕了我还是瞧见纸上的字了!” 听他这么一说,玲珑又是一阵沮丧,将宣纸又重新展开放回桌上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朝他道:“你要骂就骂吧,我也知道写得很难看!”玲珑没有忽略方才他微皱的眉头。胤禛瞧她失落的样子不忍道:“其实挺好,比起十三弟他们几个你可是强上了百倍!”“真的?”玲珑有些不信,胤祥的书法是见过的,虽然比起胤禛的还差的远,可他现在不过十多岁就有这样的雏形,将来定会练得一手好字,相信他的满语写得也不差,怎么胤禛反倒说自己比他强上百倍?玲珑满是质疑的看着胤禛。 胤禛干笑着慢悠悠的答道:“因为咱们都是十二岁才开始学习满语,你这字自然是比他强上百倍的!”玲珑一听,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拿小学生同幼稚园的孩子在相比嘛?幼稚园的孩子大多只会简单的加减法,让已经开始学汉字的小学生同他们比赛写字,自然是好上百倍,半文盲总比文盲来的强!见玲珑扭头不理睬他,胤禛贴近玲珑的背,取过一张白净的徽宣,握着她的手拾起烟臺上的毛笔,领着她一笔一划的写起来。玲珑微微挣扎了一番,可思及现在不是闹着玩的时候,想必他也是极怕有人因为这事儿对自己起疑的,便乖乖的任他领着练起字来。胤禛一边教她识字一边带着她写,玲珑听得也极为认真不敢有半点马虎。等到写满整整几页纸时,玲珑的背上早已渗出汗来湿透了衬衣。 “为什么没有同我说你失足落水的事儿?” 看着勉强已经可以认出的满文,玲珑刚想舒口气,不料胤禛一句不经意的问话又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你调查我?”玲珑不敢相信的转头望向他。 “不能知道自己福晋的过去吗?”胤禛挑眉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对我说实话!我最恨别人对我有半丝的隐瞒与欺骗,尤其是你!”平静的话语里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玲珑的手微微一颤,低头一看,无意识的动作在纸上画出了几道墨迹,满眼黑乎乎的陌生的字体让她有些恍惚,紧紧抿着嘴巴,不愿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仿佛听不到缘由是不会罢休一般,胤禛握在她腰间的手没有半点松开的迹象,静静的等待着她的答案,温热的气息喷在玲珑的裸露的颈间让玲珑更加无措。比起耐力,胤禛总是强过她的。最后玲珑轻言:“都是陈年旧事儿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陈年旧事儿?不过也就是一年前的事儿而已!”胤禛不接受她的说辞,打定主意要从她口中亲耳听到原因。 反正这张宣纸算是作废阿算了,玲珑无奈的拿着毛笔在纸上随意的图画着,捉摸了半天才回道:“因为……因为我不想当秀女!”这总不算是谎话吧,无论是以前的玲珑还是现在的玲珑都不愿意走进那吃人的紫禁城,正是乌喇纳拉?玲珑的一时想不开才造就了如今的沈玲珑偶然的借体附身。“我不愿意离开阿玛额娘进宫去当秀女,所以我选择自尽,这样也不会连累家人,只是没想到自尽不成反倒失忆了,所以先前的见的,做的,学的东西都忘记了,包括这满文!”既然引得他的怀疑不如干脆都说了让他心里有个底儿,失忆这种病症谁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儿,也没有有效的办法可以康復,加上有大夫作证相信应该解释的通吧。玲珑抬起头回视着胤禛,对上他的双眼向他表明自己没有再说谎。 胤禛有些惊诧的看着玲珑那双清澈的眼睛,原来并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自尽……自尽,多么可怕的字眼,他勐地将玲珑紧紧抱入怀中,感激起老天来,若是……恐怕今天在自己怀中便不会再是眼前的女子,到底这是个怎样的女子,他有些迷惑起来。也曾听闻有些八旗的女子不愿入宫作秀女可是以死抵抗的恐怕寥寥无几,明明懂得很多深得皇阿玛的喜欢却事事躲在别人身后不愿出头不愿显露本分,第一次觉得老天如此厚待自己,将如此特别、纤细的人儿送到自己跟前归自己所有…… “你弄疼我了!”玲珑埋在他的怀中忍不住小声抗议道。 “以后不许再做这么……这么激烈的事儿了!”胤禛寻了半天的字眼才好不容易从口中吐出话来,下巴摩挲着她的髮丝,感受着眼前这份真实。 “不会了……永远不会了。”玲珑微微一笑,心中反倒感谢乌喇纳拉?玲珑的这份刚烈,是她的冲动让自己取代了她品尝到幸福的滋味——融入了丝丝苦味的甜美。 总说穷苦的百姓年关难过,可如今生处富裕之家,玲珑却觉得这年关更难过!府上要规算拨给奴才们的赏钱,来往阿哥亲朋好友的礼品宴席,更重要的孝敬给皇上德妃的礼物更让人费神。内务府那儿早早的来传告大年三十要在宫中守岁,腊月二十五各府第的福晋、命妇、格格,及一二品大员的女儿于腊月二十五进宫过年。不知为什么学了满文倒让玲珑更畏惧进宫了,生怕自己这小半瓶子的水儿一个不小心撒了出来,更惹人怀疑。好在胤禛也体贴玲珑趁着在府上养伤的这段日子帮着她出主意,分担了大部分的事儿,为她留出更多的时间温习满语,亲自教她满语写满文。李氏也留在自己屋中极少出来,安安静静的养胎,玲珑知道这是胤禛每日必会抽出空儿去看她的结果。 第75页 进宫那天,巧秀按规矩服侍玲珑穿上粉红衬衣,外头套着新赶制的大红绣花氅衣。玲珑瞅着镜子里的人儿总觉着红的晃眼,自大婚那日起鲜少穿过如此鲜艷的衣服。“能不能换一件素的?” “主子,您就将就将就吧,不能坏了祖宗的规矩,各府的福晋都是这么穿的!何况这身衣服穿您身上挺好的阿!比平日显得娇艷多了!”巧秀知道主子偏爱素色,可是今儿不同往日。 “要不我给您少插几朵簪花?”勉强点点头,玲珑倒也不再固执,毕竟大伙儿都是红艷艷的衣服若是自己一身素衣更加引人注目,为今最重要的就是将自己湮没于众福晋之中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儿,这样才能少犯些错免得人家疑心。 整理妥当,随在外屋等着的胤禛一同出府。如今时候对象都大有不同,李氏不敢再耍心机老老实实的早早等候在马车旁,看见胤禛牵着玲珑的手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眼里满是嫉妒的神色。 照规矩嫡福晋同阿哥做一辆马车,胤禛扶了玲珑上了车,又走到侯在一边的李氏跟前对着她身边的丫头如意道:“路上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如今她有了身孕坐车估计会多有不适!”如意赶紧称是。李氏爱恋的瞧着胤禛,本以为他特意来关照自己,定会像方才也搀扶自己上车,未料他只是瞥了眼自己便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嘴一瘪,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瞧见玲珑正掀着帘子往自己这处望,她不甘地回瞪过去,拿着帕子捂着鼻子在如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玲珑看着胤禛有些残忍地故意忽略李氏,看着李氏望向自己时的愤恨与不甘,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渴求被子丈夫爱的女人,那样的眼神自己是再熟悉不过了,以往对她的不满与在意顿时少了几分。可是要她同情李氏,那就未免太矫情了。她只能沉默,心中抱歉地感到甜蜜,感到庆幸。没有谁的爱情是大方无私的,都希望喜欢的人能喜欢自己,只喜欢自己,如此而已。只是,爱情总是难以两全,角落里总有那黯然神伤的眼神存在。李氏想独占丈夫的爱,自己这个现代女性更想!本就是不完美的爱情与婚姻,她又如何还能大方的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到别人的怀中就为了展现那莫须有的宽广胸襟? “风大,把帘子放下吧!”胤禛上了马车见她望着窗外有些入神出声说道。 “嗯!”玲珑回过神来,乖乖的放下帘子,挡住了吹进的冷风,也挡住了那满含妒嫉的眼神。 入了宫,听闻皇上正在准备“封笔”、“封玺”的事儿,三人便先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贺岁,太后同他们也说不上几句话,不外乎就是叮嘱李氏要小心身子,又说盼着玲珑也早些给皇家开枝散叶,最后将装有“如意”的荷包赏赐给三人,算是过年的压岁钱!出了慈宁宫三人有马不停蹄的往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德妃正同敏妃章佳氏、宜妃郭罗氏坐在炕上,底下一熘儿坐着几位平日里走动较情的贵人答应,正一处吃着果子品着茶唠着嗑儿。见三人进了屋里,笑着招唿一旁伺候的奴才赶紧为他们取下披肩,端上茶水喝着暖和暖和。三人向母妃们请过了安,便一处坐下。宜妃瞧着李氏的肚子笑着问道:“几个月了?” 李氏柔柔的答道:“回额娘,三个月多了!” “这头三个月可要好好调理阿!四阿哥可要多关心关心她,跟了你这么久了,总算给你怀上这头一个孩子!”宜妃瞅着胤禛说道,又招唿李氏坐到自己身边,笑着对德妃道:“妹妹这回可是开心了阿,总算能抱上孙子了,省得成日的跟我抱怨啊!”德妃笑着不作答。得到众人的关注,李氏自然是春风得意,加之又是早早的跟着胤禛,住在宫里也有一两年,和嫔妃们虽谈不上关系密切倒也彼此熟络,如今又怀了孩子话题自然多了起来,倒盖过了嫡福晋的风头,把玲珑晾在了一边,只有德妃偶尔问上几句。玲珑到不在意,俗话说沉默是金,如今可是深刻的体会到了。胤禛握着玲珑冰凉的手,有些担忧道:“怎么这么凉,冷吗?”玲珑笑着摇摇头,见各位母妃都将注意力放在李氏身上,没有人留心自己这儿,便大胆的将两只手都放在他的掌心中任他搓揉取暖。 “你瞧瞧到底是成婚没多久阿,小两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在咱们一群母妃面前亲亲我我的,真是让咱们羡慕的!若是皇上也这样,我就是睡着也能笑醒了!”宜妃调侃的看着坐在一旁的胤禛和玲珑朝嫔妃们打趣道,引得母妃们都掩面笑着。玲珑脸一红赶忙缩回自己的手,不自在的捧起还温热的瓷杯垂下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胤禛是没什么,德妃知道玲珑是脸皮子薄的,便顺着宜妃的后半句话说道:“姐姐还嫌皇上对你不够好?平日就数去你的宫里最勤快,哪次围猎上畅春园没带上你!这会儿子怎么都忘了,还当着小辈们的面儿在这儿跟咱们抱怨,也不害臊!”说着指着宜妃朝众姐妹又取笑道:“敢情这不是在抱怨,而是在向咱们炫耀吶!”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就是说了你媳妇一句,你倒好,睚眦必报了阿!”宜妃一窘急忙转移话题道:“我这不是替玲珑开心嘛,四阿哥这么疼她!”随即又轻嘆了口气:“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前些日子皇上还开了口将我那侄女儿赐给了八阿哥作福晋,用不了多久也该轮到胤禟啦,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胤祺我是不担心,倒是胤禌还小,就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他娶妻生子的那天!” “姐姐身子骨好得很,定能看到皇上给十一阿哥赐婚的那天。恐怕就数我……哎,两位姐姐日后可得帮我多照看着胤祥啊!”敏妃接过话满面愁容地说道。 “哎哎哎,这都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尽说些不吉利的话!都怪我,起了这么一个头儿惹得妹妹……要是再说下去,可就要罚你到永寿宫去陪贵妃姐姐,那时候这过年的时热闹啊,喜庆阿,你可就什么都见不着了!”宜妃拉着敏妃的手安慰道。 德妃同其他妃子本是乐呵呵的笑着,一听宜妃提及温禧贵妃,眉头也染上了少许的忧愁,幽幽的说道:“改日咱们约个人多的时候一起去给永寿宫热闹热闹驱驱病气,太医院都诊治半个多月下来了,怎么病情一点也不见起色?” “要不让皇上也赶紧给十阿哥找个媳妇定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前些日子我去卫姐姐那儿就瞧着她气色大不同往日!”敏妃提议道。 “也对也对!这老十阿也都算半大的人了还不知上进,贪玩的利害,让皇上给他定门亲事下来,说不定有了媳妇能帮他定下性子!你们不知前些日子,他在上书房贪玩……”宜妃忽然想起从胤禟那儿听来十阿哥闹出的笑话,捂着嘴儿憋着笑儿给众姐妹讲起来。 玲珑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杯中的红茶已经微凉,品到舌尖泛出阵阵涩味,就像那日在阿哥所外八阿哥同自己所说的话一般让她感到无比的难过。这般也好,以后再也不会有瓜葛了,谁都不会再作不现实的梦,心存不现实的希冀……玲珑苦笑着喝下杯底最后一口茶。忽然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玲珑下意识的抬头望向胤禛,却见他怡然自得地品着茶细细的听着宜妃们说笑,偶尔嘴角还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像是在想像十阿哥闯祸时的狼狈样子。再望向炕上的德妃和李氏,都被宜妃说得给逗乐了掩嘴轻笑着,似乎不曾望向自己这儿。玲珑垂下头,诧异那道目光从何而来,难道是自己太敏感多心了? 第76页 正疑惑着,门帘掀了起来,汀兰走进屋朝德妃道:“主子,太子妃听说四福晋进了宫邀她去毓庆宫坐坐!” 玲珑有些紧张的望向胤禛,除了在大婚时那么匆匆一瞥,太子妃的印象还真是模煳的很,只记得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极为的温柔笑容,也正是这样才更透出她心中的诸多的痛苦吧,记得曾经看过一句话,说是:“一个人脸上有太多的笑容那是因为她心中有太多的泪水!”太子三五不时地纳妾宫中早就习以为常,加之太子妃同太子成婚至今都未有一儿半女的,相信她又要表现出嫡福晋的大度又要时刻为自己的情形担忧,日子定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也好,玲珑你就去坐坐吧,相信今儿诸多福晋们都在那儿,你们妯娌也相互熟络熟络的好,以后多多来往日子也不至于无聊!”德妃朝玲珑点头道。 玲珑不便回绝,起身准备接过侯在一边的芷兰递上的披风,却被胤禛拉着了手。只见胤禛朝自己微微一笑然后转向德妃道:“额娘,儿子这些日子都未上书房学习正好要去向二哥求教不妨就跟玲珑一同好了!” “也好!这儿离毓庆宫也不远,你俩儿也别坐马车了晃着去好。只是小心昨儿个刚下的雪,地儿有些滑!”德妃叮嘱道,见李氏也从炕上下来忙拉着她道:“你有身孕就别到处跑了,反正太子妃你也是见过的,不如留下来陪咱们这群老太婆聊聊可愿意?”李氏一僵只得点头乖乖的又坐回炕上,依依不捨的看着和玲珑一道出屋的胤禛。“别望了,人早就走了!”宜妃笑着打趣道,“莫不是不愿意陪着咱们唠嗑吧!”“怎么会,这些日子因为身子不适不能经常来给各位母妃请安,还望母妃们不要怪罪才是!”心思被看穿了,李氏垂下头一副害羞的模样,嘴上敷衍着,心却早跟着胤禛出了这屋子。 还未穿过凝祥门,便听见从院落里传来阵阵嬉笑声。“大概是在打雪仗吧!”胤禛解释着。两人快步穿过前星门,就瞧见十阿哥带着一帮小阿哥在院子里就栽种的雪松正玩的热火朝天。胤禵眼尖瞧见站在门口的玲珑和胤禛,也不顾游戏急忙从树后跑到玲珑跟前,有些撒娇道:“你好久都没有进宫来看我了!” 玲珑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先前脸颊上蹭破的伤痕基本已经看不出了,还是同往常一样的活泼好动。“你四哥为了救你把手给扭伤了,我当然要在家照顾他啊……”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十阿哥扯着嗓门在后面大叫道:“十四弟,你打不过就跑去找你四嫂挡着,吃我这一球!”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雪球已经砸向胤禵这儿,胤禵倒是机灵的抱着头往下一蹲,雪球就这么结结实实的砸向了弯腰同胤禵说话的玲珑,好巧不巧落在了她的颈间,雪水顺着衣领缝渗进脖子里,冻得她一阵哆嗦。胤誐一看砸错了人,再瞧瞧胤禛黑着个脸自知理亏也不敢动弹杵在那儿乖乖的等着责骂。 “没事儿!”玲珑见状赶紧拉了拉胤禛的袖子,“打雪仗这是常有的事儿,你瞧瞧他们一个个冻得鼻子脸红的,比我好不到哪去!你帮我把颈间的雪掸了就好。”说着歪过头等着他帮忙。胤禛见几个孩子都停下了动作不安的看着自己,便也不再多说,低头细细为玲珑清理渗在衣领里的雪渍。暖暖的气息喷在冰凉的肌肤上,玲珑忍不住微微一颤,惊觉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了些。 “哟,四哥和嫂子还真是感情好很啊,真是让咱们这群做弟弟妹妹的羡慕!八哥,成婚后你也要像四哥待四嫂这般对我才成!”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余光处之见一身淡粉色绣花氅衣的晋晴格格同八阿哥自院北的祥旭门走进院子,冷眼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那“四嫂”二字叫得是极为尖锐。玲珑脸更红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和胤禛扯来了一尺的距离这才抬眼看他。胤禛没有在意,微微沖她一笑帮她理顺劲间围着的白狐毛领了,这才转头对那两人道:“还未恭喜八弟,到时候可别忘了叫上我去喝上你们的喜酒啊!”晋晴格格一听这话,眉宇间的笑容更加灿烂,望向玲珑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敌意。 好似没有听见胤禛方才的祝福,八阿哥飞快的瞥了眼玲珑,快得让玲珑还未读出他眼神传来的信息,只听他淡淡地朝身边的人儿道:“会的,此生只对你一人好!”虽略显平淡可他望着晋晴格格的眼睛却显得那么真挚,温柔。曾几何时,那明亮的眼睛里荡漾出的融融春意也曾飘散向自己,玲珑失神地一笑,衣袖下悄悄拉起胤禛,有些责备的朝他道:“你刚刚养好伤救急着要讨喜酒来喝也不怕伤了身?我先前倒没看出你是这般的馋酒啊!” 胤禛笑了,也不答话只是攥紧了她的手,朝一群傻站着的小阿哥们说道:“太子这儿走动的大臣们不少,别再砸错了人。”见几个孩子又不亦乐乎的玩起来,他拉着玲珑朝胤禩和晋晴道走去,“先进去向太子请教这些日子拉下的功课,回头再向你好好道个喜!” 胤禩见玲珑垂下头去,脸色顿时冰凉,淡淡答道:“四哥客气了!” “八哥,皇祖母还在慈宁宫等着咱们吶!”晋晴察觉身旁僵硬的身躯,心头又是一阵怒气却碍着四阿哥在场只得催促着。 与他擦肩而过,玲珑只觉原本那阵阵融融春意霎时涌起闲愁暗恨,寒意连连,忍不住更加握紧了胤禛的温热的手。忽听得身后传来胤禩的叫唤,终还是停住了脚步慢慢回过头不解的看着他。 “四嫂不用担心,我和晋晴的婚礼怕是要等到皇上三月过完大寿才举行,那时四哥的伤早就养好了,大可以一醉方休。”说完朝胤禛点点头竟主动搂着晋晴出了前星门。 毓庆宫本是一组长方形院落组成的建筑群,直至穿过了惇本殿直抵第四进院,这才是正殿毓庆宫,乃是康熙在明代慈奉殿基址上特意为太子修葺的。进了院子早有宫人侯在那里。 “去吧,等我同二哥论完事儿便来接你!”胤禛拍着玲珑的手儿又安慰道:“别怕,太子妃素来为人和蔼,不会难为你的!”玲珑点头这才松了他的手,随着宫人往西屋走去。 待奴才掀了帘子,玲珑便瞧见早已坐了一屋的女眷们,见她突然进来都直愣愣的看着她,这架势倒让玲珑愣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炕上的太子妃石氏瞧见了急忙下了炕,一边热情地将她拉进屋里一边道:“原先总听奴才们说干清宫里最的皇上器重的便是乌喇那拉家的玲珑姑娘,那会儿我就捉摸着皇上会将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儿赐给哪位达官显贵,没想到竟是自己留着,便宜了咱们的四阿哥!”顿了顿话语,朝众女眷望了望,笑道:“也难怪四阿哥藏着掖着,捨不得让咱们瞅瞅,敢情那是怕咱们吃了她的小娘子!姐妹们,可要瞧仔细了!”这一说倒也缓下了气氛,众人笑了起来,石氏拉着玲珑一一为她介绍各位阿哥的福晋、侧福晋、格格,妾室。不看不知道,听石氏这么一介绍,玲珑更加为爱新觉罗的子嗣们捏了把汗,个个年纪不大,可妻妾倒是成群,更不用说孩子了,如此早婚早育,难怪到了最后爱新觉罗后继无人。 第77页 玲珑被石氏拉到炕上坐下,看着他们聊得好不热乎,仿佛要乘着这个好不容易相聚的日子把平日埋藏许久的话掏心窝子的一起倾倒出来。玲珑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答上两句,好在他们的话题一直围绕着近日着近日刚被皇帝指婚的八阿哥同安亲王的外孙女晋晴格格,玲珑便安静的做着听众。 “你们可知本来皇上是有意过完了年便给他们操办婚事的,可是八阿哥却说皇家过年所吃所用那都是奢侈之物,为避免国库紧张还是把婚期缓缓。皇上又让钦天监查了黄历说来年的二月日子都是极好的,可八阿哥又说三月里要给皇上祝寿,儿臣岂能抢了父皇福泽?句句都是贴心话说得皇上龙心大悦,连连夸赞八阿哥长大了!”说话的是太子的极为宠爱的侧福晋李佳氏,尖尖的下巴上一张樱桃小嘴一张一合,看得出是个极会讨人欢喜的角色。这些话本应是阿哥们在殿上同皇上的谈话,她可知晓定是平日里太子同他闲聊时所说,而不曾同别的福晋说过,看得出她的眉宇间丝丝都掩饰不住的得意。 坐在一旁的三福晋董鄂氏忍不住抱不平道:“哟,这个老八,真是不懂咱们女儿家的心思,这不是明摆着让晋晴妹妹伤心嘛!这宫里谁不知道晋晴格格大小就喜欢他,这是日也盼夜也盼指望着能早些过门。这下可好,老八这孝心倒要害的她委屈上好几日了。难怪方才见她不搭理人,原来是心里有苦啊!” “是啊,这不又拖着八阿哥上慈宁宫找太后去做主了?”五福晋他塔喇氏笑道,“这位格格就是不比咱们,安亲王的身份是何等的荣耀,便是皇上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听说他是极喜欢这位外孙女儿,常嘱咐和硕额驸明尚让女儿回安亲王府小住的。这回子听说八阿哥要把婚期拖延,似乎有些不大爽快吶!”话语中透着浓浓的羡慕之情。 耳边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了,玲珑捧着微凉的茶杯直愣愣的发起呆来,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方才八阿哥看向自己的眼神,原来那寒意中还带着三分的恨。 “玲珑……玲珑?”石氏叫唤了她几声,玲珑这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莫不是在想你的爷吧!”石氏掩嘴取笑着,将她手中的杯子取过递给一旁伺候着的宫女们,朝她道:“也罢,还是不留你了,一颗心早飞向四弟那儿去了。” 玲珑见她误会,又惭愧方才所想的人竟是八阿哥,忍不住脸红起来,这一红倒让众妯娌们更加误会都心照不宣善意的笑起来。“方才德妃娘娘来传你,我见你入神便自做主张打发去了。本想说留你同咱们吃顿便饭,可想想今日有些特殊,便也不好拂了德妃娘娘的意思。反正咱们平日里也闲得很,只要你不嫌弃,自家妯娌多多走动走动,也不在乎今日的一顿便饭。”见玲珑点头,她又道:“只是恐怕你得一人回永和宫了!不巧方才四阿哥那边也派人来传说是被皇上招去干清宫了!” 玲珑笑着拜别各位福晋,围上白狐毛领独自出了毓庆宫,刚出祥旭门便瞧见胤禵独自一人蹲在树下滚雪球! “怎么就剩下你一人了?不会是你们玩着玩着闹起别扭了吧!”玲珑走近他笑着俯下身问道。 “你可出来了,我都等了好久了。额娘那儿传饭,咱们一同过去,顺便给你个惊喜!”胤禵一转头见了玲珑急忙丢下手中的雪球,拍了拍手乐呵呵地说道。 “惊喜?”玲珑不解,帮他掸去身上帽子上残留的雪迹,拉起他的小手走出凝祥门。 “是啊,我让小安子去取了!你竟也不告诉是同我一天的生辰,只悉心为我准备礼物。咱们礼尚往来,我也给你备了份礼,只是不许让四哥知道哦!”胤禵晃着玲珑的胳膊朝她仰起头道。 “好吧,就当作是咱们的秘密是吗?”玲珑想了想点点头,直觉得心里暖唿唿得,感激地看着这孩子,任他拉着自己的胳膊大力得晃着,就像小学生走路一样,两人哼着歌儿,摆着手臂在狭长的夹道上留下点点脚印,也许身旁斑驳的红墙会记录下了如今两人开心愉悦的每一刻吧。 走到半路上,瞧见取了礼物又折回去的小安子。 仿佛是和玲珑心有灵犀一般,胤禵送给她的礼物居然是一方砚台。色呈褐黄,遍布了青黑色的杜花纹,利用料石的自然形状,开墨堂墨池,只将砚额一片杜花纹剔成浮雕,竟构成一件独特的艺术造型。“你怎么知道我……”玲珑摸着砚台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近日自己同胤禛学习满语的事儿。 “喜欢吗?”胤禵看出玲珑十分喜欢,心中忍不住一阵满意,却故意将手背到身后装腔作势地问道。见玲珑点点头,他献宝似地说道:“这尼山砚可有名了,是……”话说了一半却又被他捂着嘴截住了下半句。 “是什么?”玲珑好奇。 “是我特意吩咐奴才去尼山买的,你一方我一方!小安子说女孩子不喜欢这些笔阿墨的,我就说玲珑哪是一般的女孩子,你看,这不和你心意吧!”胤禵无不自豪地摇摆着脑袋道:“这就是所谓的‘良缘易合,知己难投’。哎,要是我同八哥这般年纪,一定去向皇阿玛要了你的,哪里还会轮到四哥啊!” 玲珑被逗乐了,使劲点了点他光熘熘脑门道:“你这小鬼,这才上了几天的书房读了几天的书啊,就想着娶老婆的事儿了,我看你将来啊……”玲珑略略一顿,故意卖个关子。 “将来怎么了……”胤禵急了。 “将来娶不到老婆!”玲珑看他这样更是笑结。 一旁远远侯着的小安子见两位主子越说越来了劲儿,倒把传饭的事儿忘得干净,急忙上前打岔道:“福晋,爷,这时候不早了,怕是德主子要等急了吧!” 玲珑这才忆起正事,急忙拉了胤禵匆匆赶回永和宫。 本想乘着正月里好好给自己放个假,睡睡懒觉,未了盼来的却是更多的忙碌与紧张。 大年三十,便起的平日里早上许多,黎明时分就进了宫正式给皇上和皇太后行辞岁礼,子时要留在宫中守岁。到了正月里,便是数不清的晚宴,看着满桌的精美的食物,偏偏看着其他福晋们都是浅尝辄止,玲珑也不好意思多夹上几筷子,只得一次又一次看着美食饿着肚子干瞪眼。唯一觉着有些乐趣的便数“庆隆舞”和冰嬉了。 “庆隆舞”作为最具满族风味的节目,听说一直以来都是年宴上的保留节目。这舞蹈分为两方阵营,一方舞者头戴兽面具,身披兽皮,扮作动物;另一方舞者身着八旗的服装,扮作狩猎者,处处充满了野性原始的风味,倒是形象生动地给玲珑展示了满族祖先的各种习性以及他们骨子里那份渴望征服自然的欲望,如此舞蹈的结局,通常都是狩猎者成功猎取了动物。 而冰嬉大典通常是在西苑三海通常举行。每一旗都要选出200左右的人数参加各种比赛,八旗兵士穿着跑冰鞋进行各种冰上比赛,那规模丝毫不输给现代熘冰大赛。不仅仅有滑冰比赛还有各种冰上射箭、冰上武术都让玲珑大开眼界,尤其是一种名为“双飞舞”的舞蹈,别看八旗的武士生得虎背熊腰,可在冰上表演出各种姿势时,那舞姿优美轻盈极为好看。冰上的武术也花样极多,有叠罗汉、耍大刀等等。康熙对于此次的大典似乎很满意,不仅优胜者获得赏银20两或是黄金1两,就是落队的都也赐了三到五两的赏银。 第78页 到冰上比赛的不仅技术熟练的兵士和随从侍卫,也有八旗的贝勒、格格、众兵丁的妻小。玲珑站在岸边,专注的看着比赛。外裳是柔软细密的羊绒,取小羊羔最柔、最软的颈下毛织成,染成柔柔的蓝色,领口还缀了一圈雪白的狐毛,被风微微吹开的下摆露出节日才穿上的朝服。 “怎么不去廊子坐着,那儿也瞧能得清楚!”身后传来胤禛心疼的声音。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上场上去比赛了吗?”玲珑回头惊异他的出现。“该不是落跑了吧,枉我在这里喝着西北风就盼着给你加油鼓劲!”玲珑看他似乎心情大好忍不住揶揄道。 “哪的话!我岂是胆小鼠辈?”胤禛不满,见她误会了自己急忙解释:“额娘怕我伤着旧处,便不许我上场!” 原来如此,玲珑见他一副难得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难怪他上不了场也如此高兴,原来是还在回味德妃对他的关怀吶! “这比赛肯定累坏了不少将士,皇上大概也不会留宴了,咱们不如就乘今日带着胤禵出了宫去街上瞧瞧吧!”玲珑提议道。 “今天?”胤禛略略皱了皱眉,沉思着什么,半响才回道:“我看你这几日精神不济,还是等改日好了!”说着抚上玲珑被冻得通红的脸颊,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眼底那块黑眼圈。 “可我觉得今天自己精神不错的!”玲珑连忙摇头,心里暗嘆胤禵这孩子都跟自己嚷过几回了,若是在不带他出宫保不准他要在德妃那儿耍小性子。与其让德妃来传,倒不如先让胤禛去禀会,也好让德妃瞧见他还是很关心弟弟的。见胤禛还在犹豫,玲珑只好道:“这些日子在宫里闷得慌,去年同琦宣出去瞧过,比宫里有意思多了!” 胤禛嘴角一扬,轻点着她的鼻尖:“原来是你想着要出去玩啊!” 玲珑见他松动了,便主动窝在他的怀中,蹭着他的衣服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你瞧今儿天气不算太冷,晴空万里的,说不定晚上还能看见星星!再说皇阿玛今日也不设宴,天时人和还不算难得的机会,要好好把握阿!” 感觉到胤禛的胸膛微微颤动,玲珑仰起头见他光是朝自己闷笑,也不给个回应,忍不住推开他气唿唿的说道:“算了,你不去我就自己带着他上大街逛马路去!”说完转身就要去回了德妃这事儿。 胤禛急忙拉住她道:“胡闹,这种日子里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上街,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 “你又不愿意去,我也不能食了言,就算是被劫被抢,我也要认了,只怪自己命苦,嫁错了人!”玲珑朝他两手一摊故作无奈道。 “你……没想到你还会威胁人啊!怎么当初就是没看出来,真是……”胤禛看着玲珑咬牙切齿。 玲珑朝他一笑,凑上他的耳朵幽幽的说道:“怎么后悔了?呵呵……娶进了门可是概不退换的哦!” 胤禛看着她妩媚中透着调皮的神色,几分气结几分惊讶,终还是点了头允下了此事儿。 果不其然,八旗兵士们卖力的冰嬉表演,引得了皇上的好评,本想设宴犒劳可见众人都显得的一幅疲惫的模样,便下令将国宴改为正月十五设在了仪鸾殿,届时凡属三品以上王公文武百官,都准其赴三海观看花盒。 即是如此,德妃也就允了胤禛的提议,又拉着十四阿哥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出门在外定要好好听他四哥儿的话,胤禵刚刚从场上下来玩得满头大汗,一听说今儿晚上便能出宫逛逛当下高兴得不得了,小太监伺候着他换下一身湿透了的衣服时,他一个劲的催促着生怕耽误了时辰。 “你这孩子!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不听我把话说完,便是你皇阿玛来了我也定不放你出宫!”德妃好气又好笑,故意板下脸来训道。 “额娘……儿子已经不小了,十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知道偷偷熘出宫多少回!”胤禵焦急的推开替他更衣的小太监跑到德妃跟前撒娇道。 “你这孩子怎么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德妃气急脱口而出,可随即又怕这话传到别人耳中怕是走了样,便忙补上一句:“你怎么不学学你十哥儿的好身手,他射箭骑马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把式!” “那有什么?前些日子教儿子射箭的谙达还夸赞儿子有进步吶!额娘你就放心吧,日后待我长大了更壮实了,技术一定比十哥要娴熟!”胤禵自豪的插着胳膊保证道。德妃见他这般信心十足的模样倒也欣慰很多,满意的点点头。 “不管你长得多大,个子多高,你永远是额娘怀里长不大的奶娃子!”胤禛走上前帮他抹正了瓜皮小帽微笑道,“这身湿衣服可要赶紧换了,免得夜里吹风着凉。你也别担心玩得误了回宫的时辰,若是那样在我府里住上一晚待到明早上回宫也是没什么!” 德妃笑了,满意的朝胤禛看了看,玲珑看得出她很满意胤禛对胤禵表现出的关切,永和宫里都暗传因为四哥儿因为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所以她更偏向小儿子,这才导致了明明是亲兄弟的两人反倒不显得亲近。如今胤禛这番态度到让德妃松了口气,前些日子闹得她不愉快的受伤一事也就渐渐淡忘了。 出了紫禁城,玲珑和胤禵都不由长舒了口气,如此心有灵犀让玲珑忍不住将胤禵搂入怀中一起笑了起来。 “待会儿咱们先回府上吃点东西,待到天黑了再上大街上去!”玲珑搂着胤禵一一说出自己为他安排好的计划。 “还要回去吃饭?不要,不要,你不是说大街上有好多好吃的嘛?咱们去那儿吃!”胤禵有些迫不及待,这时候哪有心思去四阿哥府上吃饭吶。 “那怎么成?你玩了一下午一点东西也没有吃,若是不填填肚子待会儿怎么有劲去逛大街?你四哥特意吩咐厨子作了几样你最爱吃的菜,乖乖给我吃完了才带你去街上!”这孩子越大性子反而越犟,光是哄小孩那套已经不成,玲珑只得加上些恐吓。 胤禵不满的嘟囔了几句还是乖乖应了玲珑的要求。胤禛有些感激地看着玲珑,大概除了皇阿玛外只有她能劝得住胤禵了。 “玲珑!”胤禵忽然想起了什么凑上她的耳朵悄悄问道:“待会儿那个姓李的女人也要同咱们一桌儿吃饭?”一想到李氏那副伪善的笑容,胤禵顿觉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莫说吃饭了,便是对着她喝口水都觉得咽不下去,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饭吃不好待会儿怎么有力气逛遍整个京城? 玲珑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忍不住瞟了眼胤禛酸熘熘地道:“放心,多亏了你四哥努力,如今人家享受着国宝级待遇吃的可都是厨子精心制作的滋补品,你恐怕这辈子是吃不着了!” 胤禛虽未听见方才胤禵的问,可听了玲珑的回答也猜出了七八分,只得尴尬的移开视线装作没听见。玲珑一见他是这样的反应心里有些赌起气来,虽然知道他不可能只和自己过一辈子,可哪个女人不希望能独占自己的爱人?有时候哪怕是句谎话,却总比面对残酷的现实叫人心中舒坦些。 第79页 正恼着冷不丁胤禵又冒出一句“为什么”,看着胤禵一脸疑惑玲珑不知该作何反应,心里倒把刚才的气恼给忘了,开始琢磨起该如何给胤禵树立起正确的爱情观,这孩子还小算是棵好苗子,断不能像他哥哥们那样过早的接触男女之事,谁说古代男子就一定要一夫多妻了,待到将来一定要他培养成第二个痴情的顺治皇帝,一心一意只对他的“董鄂妃”好。 “到底为什么啊?”胤禵摇着玲珑的胳膊。 “等你大了我再告诉你!”玲珑敷衍着。 “我已经长大了!”胤禵不满。 “你还是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 “你是……” “我不是……” 胤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每当这时候似乎自己总是插不上他俩之间的谈话啊。 胡乱划了几口饭菜,胤禵直拖着两人赶紧出门,又见小安子和小路子身后跟着,不满道:“我这是去体会寻常百姓的生活,你们两个跟着做啥?去去去,呆在府里放区”朝两人挥了挥手,便拉着玲珑直奔出府,胤禛略略一想,觉着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便顺着胤禵的意只他们三人出了府。 因为还未到正月十五,所以街上的彩灯自然没有玲珑上回过年出门时候瞧得多,不过身旁的人却是不同往日,玲珑忍不住看这身边的胤禛再瞧着被夹在中间的胤禵,心头忽然涌上一股甜蜜的滋味,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有家的那种幸福感觉。虎坊桥的太狮、少狮、南弓匠营的五虎棍、右安门的跨鼓、十幡、禄米仓的秧歌、地安门的石锁、六郎庄的五股棍和高跷会、天桥的龙灯会,还有天津的小车会都牢牢吸引了胤禵的目光,其实这些表演宫里都是有的,甚至表演得更好,可那都是在台上表演,底下还坐着他威严的皇阿玛,胤禵就算是感兴趣却也不敢踏上台跟戏子们搅和在一块儿。可今日不同,在玲珑的鼓动下他试了踩高跷;看了木偶戏还试着扮演了一个小角色;玩了套环,差些没将小老闆那些个引以为豪的宝贝统统赢来。虽说他一个阿哥什么都不缺这些个仿制玩意儿更是看不上眼,可都是他一个个凭着自己本事圈回来的,最后觉着这一堆的东西也没法子抱走,便独留下了一只还算精巧的玉镯子其余的又都还给了老闆。 最后实在是玩累了,胤禵这才一手提着小灯笼一手拿着冰糖葫芦指着京城里最热火的酒楼邀月楼嚷着要上去小坐,说是这邀月楼更高才能让他一览众山小,看遍京城的夜景,别瞧他人没多点大儿,可现在说话的架势语气还真透露出皇家的不凡气度。 特意选了一个临街的包厢,待坐定点了几样小菜,胤禵取出镯子递给玲珑说是要送她作新年礼物!玲珑不免又是惊喜,镯子虽然廉价可他这份心意实在难得,当下便将镯子带在了手上。 “这可怎么办?你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我我总的回报一些好啊?”玲珑摸着镯子寻思着,“这样吧,待到下回你出宫时我带你去构栏胡同吃梅花糕!对了,隔两个店铺的臭豆腐炸得可香了!” “梅花糕?臭豆腐?”胤禵好奇起来,梅花还能做成糕点?豆腐都是臭的了这还能吃吗?见胤禵来了兴致,玲珑便细细地给他解释梅花糕同臭豆腐的由来。听她这么一说,胤禵仿佛也能闻见臭豆腐的香味,口中还残留着梅花糕的余香。兴致一被挑起,胤禵便嚷着胤禛去买来尝尝。胤禛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只看街上的风景,虽说构栏胡同离邀月楼不算太远,可让他一个堂堂阿哥当起跑腿的,他是怎么也不乐意,方才街上这一大一小便只顾着玩耍,自己跟在后面付钱拿着他们来回的一堆小玩意,他便是大大的后悔怎么就听信了胤禵的话,居然一个奴才也没带上,这下可好,想找个跑腿的都没处寻。 玲珑也知道刚才胤禛跟在自己和胤禵善后定是累坏了,可她就是经不住胤禵的软磨硬泡,看着他瘪着嘴可怜兮兮地嚷道说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宫再痛快玩上一天,玲珑的心软了下来:是啊,他还小,德妃又是极心疼他的断不会放他这么频繁的出宫,加之如今他又进了书房,功课之紧也是寻常孩子难以相比的。“胤禛……就只这一次!”玲珑轻摇着胤禛的肩膀,见他不为所动,再回头看看胤禵那期盼的眼神,接着道:“要不我去?”胤禛倒是有了反应却是一记白眼。深唿了口气,玲珑凑上胤禛的耳朵悄声道:“如果你去,今晚有特别答谢!”胤禛挑了挑眉,半眯着眼打量着玲珑微微泛红的脸颊,这才懒洋洋的从凳上站起朝胤禵咬牙切齿道:“下回出门定要带上小安子!” 玲珑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挤进人群中胤禛,心里满是甜蜜的滋味,那种味道,可能就叫做幸福吧。 “玲珑!”胤禵有些不满玲珑的注意力伴着四哥出了这包厢。“咱们去后花园瞧瞧吧,听店小二说那儿有客官正在放烟花鞭炮吶!” “我的小祖宗,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坐下休息一会儿?早说这儿也能看到街上的烟花爆竹啊!”玲珑真是被六岁孩子的旺盛精力给吓怕了,刚才走了那么多条街,玩了那么多的游戏,这会儿居然还有力气要去放鞭炮! “不嘛,自己放的才好玩!”胤禵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孩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玲珑就让酒楼的后花园跑。 “胤禵……”玲珑拗不过他,只得嘱咐快些放,省得一会儿他四哥回来找不着人,胤禵答应得到也爽快。 到了后花园,只见漆黑的一片,哪里有烟花爆竹,便是半个人影也没寻着!“你看,哪有人在放焰火?大伙都在看街上的焰火呢,分明是店小二骗你的!”玲珑满是无奈,拉着他便往回走。 “不会的!”胤禵四处张望着,“明明店小二说有的嘛,玲珑你等等,我给你找去!”说着便飞快的挣脱开玲珑的手,隐入黑暗中,快得让玲珑来不及叫唤住他。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回来,玲珑有些急了,莫不是走迷路了吧!“胤禵……”玲珑大声唿喊着,只可惜四处都是爆竹的声响。 忽然一个漂亮的烟花在她的头顶上空绽放开来,借着亮光,只见湖边小亭里似乎有个人影,玲珑快步走上前想要询问他有没有看到胤禵,捉摸着要是没有,怕是得赶紧回前台让掌柜的帮忙了。 “请问……”玲珑打量着坐在亭间的背影,觉着似曾相识。待到又是一个礼花照亮夜空时,玲珑觉着心头一紧,那月白色的锦袍显得格外晃眼,她不由得倒退了两步,转身便想逃开。 “为何刚来便要走?你就这么讨厌看见我?”亭子里传来的声音透出淡淡的忧伤。 玲珑定在了原地,却不愿转过身去对上那温润的双眼,不似胤禛晴空寒星般的明眸,八阿哥的眼里只因参杂了一丝忧愁更易让人沉醉,玲珑清楚即便此刻自己心中装着的人是胤禛亦不能对那双眼睛免疫,所以她选择了逃避。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玲珑浑身也更加僵硬。 第80页 “我……我是来找十四弟的!”她从喉咙里硬是挤出一句还算完整的话来,抬脚挣扎着想要离开。 “十四弟正同十弟在一起,你别担心!”胤禩转过她僵硬的身子微笑着道。 “你们是故意的?”一听这话玲珑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胤禵硬嚷着要进这家酒楼休息,为什么他非要胤禛现在去买梅花糕,为什么他硬拉着自己来后花园,为什么又在这里巧遇见最不想看见的人……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被最亲近的人欺骗的痛苦感觉盈满了玲珑整个胸房。 “不,我们只是恰巧碰上的!”胤禩一愣随即解释道:“你不记得去年咱们是在街上第一次遇见的?今年十弟当然也是闹着要出来的!” 玲珑看着他脸上被烟火照亮的温柔微笑,又忆起在上回子在毓庆宫他瞧着自己愤恨的眼神,一时间竟分不清楚哪张脸才是属于他八阿哥的。 “既然不是走丢我就放心了!你们也早些回去,若是宫门关了惊动了守卫可不好!”听及十四阿哥没有跑丢,玲珑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下了。 “你似乎已经很习惯四嫂这声称唿了阿!”胤禩突然有些不满的说道。 玲珑一惊,听出他话中含着一丝讥讽,有些恼怒起来。不管哪张脸才是属于他的,那都已经不是自己该在意的了,两人之间的红线早就在康熙赐婚那一刻彻底断了,再多的羁绊也只会是段孽缘而已终不会修成正果。“是,我已经习惯了!从嫁给你四哥那天起我便开始慢慢习惯这个称唿,希望下次见面时八阿哥也这么称唿我,不能乱了规矩!”玲珑气急转身便要离开。 “玲珑!”八阿哥急忙拉住她的手,脱口而出。已经许久不曾叫唤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再也不是自己可以随意叫得了,本以为可以一直埋在心底,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众人面前再次这么叫唤她,可是那一日来得太漫长太遥远,他等不及,当看到她同四哥在毓庆宫那亲昵地样子,他听见心底的怒火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如果再不将心底的话出来恐怕玲珑便要永远的属于四哥了。 玲珑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一个用力紧紧地抱在怀中。“你疯了吗?快点放开我!”玲珑拼命捶打着他,不曾想到原来这个满脸书卷气的男子竟然力气是这么的大。 “若是知道当初为你求情换来的却是今日你对我的躲藏,那我宁愿同你一起受皇祖母的责罚也比过现在这般的锥心折磨!”胤禩埋在玲珑颈间痛苦的说道。那一字一句都像无形的针尖扎在玲珑的心口,让她想为自己辩驳却开不了口。是的,在宫里犯了那么大的错儿又是被晋晴格格逮着,除了挨了十几仗板子却能手脚完好,远不是因为胤禛的求情。太后有意帮着晋晴格格自然也愿意听她的放了自己,这一切都是八阿哥,因为他去求晋晴格格放手,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一个又一个礼花在空中闪亮,照亮了夜空也映出玲珑的满面泪痕。“求你……放手吧!” 胤禩勐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耳边传来的话语,一定是街上的炮竹声让他听错了,直到玲珑缓缓睁开眼对他一字一句重复着:“求你放手吧!”他失笑着终于放开了怀中的人儿。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我不在乎作第二个皇玛法!”胤禩下定了决心烙下了狠话。 “可我在乎!我不是董鄂妃,我也不愿让胤禛做第二个博果儿!”玲珑撇过脸不忍看向他受伤的神色。“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可是我们的缘分尽了。我已经作了胤禛的福晋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也很快就要娶晋晴格格了!她喜欢你,她比我更喜欢你。当初她对我做的事儿我已经不怨恨她了,因为我了解喜欢一个人而得不到他的全部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胤禩,有时候娶一个爱你的人比娶一个你爱的人会更幸福的!” “你……”胤禩看着玲珑想要怨恨却只是感到满心伤痛。“记着,你欠我的这份情我定会讨回来,总有一日你会为今天的话后悔的!”不再留恋眼前的这张面孔,胤禩又一次同她擦肩而过。 “八哥,谈得怎么样?”站在邀月楼的后门的十阿哥瞧见了胤禩的身影迎上前问道,却见他面色惨白,皱着眉头便也知道了答案。 “今日之事不可对别人说起,便是你九哥也不要透露半句!”胤禩虽正在气头上,可不失该有的冷静。 “你是怕他对晋晴那丫头说?”也对,晋晴格格算是九哥的表妹,“好好,我不说!”胤誐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十四弟回去了?”胤禩拉了胤誐上了马车问道。 “嗯,刚才四哥回来了,他怕四哥四处去寻便回去缠着他!真没想到这人小鬼大的傢伙,心眼到不少!今儿的主意也是他想出来的吧!”胤誐晃着脑袋似乎很诧异这个才满六岁的弟弟是如此的机灵。 胤禩微微一笑,拍了拍胤誐的肩膀:“你何时才能放聪明些,多些个心眼?我这个做哥哥的还等着你将来能帮上我的忙吶!”胤誐摸着脑袋只顾着傻笑。 “玲珑你怎么找个茅厕这么慢?要是你再不回来,四哥可要打着灯笼上茅房找你去了!”一推门进了包厢便听见胤禵鼓着腮帮子边嚼着东西边同自己说道,玲珑一愣,见胤禛满脸关切,又想起方才在园子里的事儿,只得随即寻了个藉口朝胤禛点点头道:“因为太黑了!” 胤禛盯了玲珑看了半天没有多话只是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的余痕,拉着她坐边坐下取出一块梅花糕递给她。玲珑接过香喷喷的糕点,咬上一口依旧是齿颊留香,可是胸口却泛着丝丝苦涩。 玲珑知道胤禛定会心疑那晚自己莫名其妙的落泪,也知道他希望自己能够主动同他说清楚发生的事儿,可是那晚的种种又岂是能这么轻易说出口的?难道要去向他报备原来八阿哥到现在还对自己念念不忘?不,她说不出口,好不容易两人能走到今天,可是幸福并没有被紧紧抓牢在手,一切都像水中的幻影,看似情比金坚,实际却是脆弱不堪,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闭口不谈那些敏感的话题罢了。若是此刻胤禛知道八阿哥对自己还有意,他会怎么做,玲珑不知道也猜不透。 对于八阿哥胤禩,玲珑可以用避嫌的藉口躲着他,可以不同他有过多不必要的交集,可是对于十四阿哥胤禵,她找不出合适的藉口。 紫禁城上至皇帝爷下到直殿监的小太监,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十四阿哥同他四嫂最要好,有了新玩意儿便献宝似的要同玲珑分享,有了好吃的不忘留一份送去给玲珑尝尝,就连德妃有时候都忍不住要吃起玲珑的醋来:“你额娘是不是常常去庙里拜佛求得你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你们瞧瞧,不光胤禛疼得紧,就连胤禵也缠她缠得厉害!要不是胤禵还小,我倒真怕这两兄弟为了她争起来!”一席话说身边的太监宫女们忍俊不禁,又不禁暗自羡慕玲珑的好运。 可是如今,玲珑害怕看见胤禵,她害怕那晚上的发生的一切都这个不过六岁的孩子所安排的,即便不是他安排的,却也绝对脱不了干系。从前把他当弟弟,因为他年幼他可爱,他是自己身边最无害的一位“权贵”,同他的这份友谊无形之中免去了自己在紫禁城里可能会遇到的许多责难与危险,玲珑是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一般疼爱与依靠,可是经过那晚,她怀疑了,她怀疑这份情谊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一头热乎,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得太小看了这个身在宫中,受权势薰陶长大的孩子。若他仅仅是借着自己发泄对胤禛的不满,那倒无所谓,血浓于水,相信终有一日他会明白他同胤禛之间有着割捨不去的亲情。可是若是想通过自己挑起胤禛同胤禩的矛盾……不,玲珑使劲摇着脑袋,想要晃去脑海中这可怕的想法,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你怎能因为一次意外的巧合就将一颗幼小的心灵想像得如此丑陋?过去那个无私帮助关心自己的孩子曾经差点因为自己的莽撞受到牵连! 第81页 “真是不该……”玲珑盯着宣纸上未写完的字迹喃喃自语,最后迟疑的添上最后一笔。躲在府上已经好些日子了,就连正月十五里,三海大放花盒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好在是大过年,凡属三品以上王公文武百官都要上鸾殿朝见,加之各府福晋、命妇、格格多如牛毛,自然也不会有人太过关心自己。窝在府里自然也就错过了去三海看花盒,错过了中南海的灯节盛会,不过好在从进了腊月起直到正月十五,每天都有各省督抚派人进贡花炮、烟花。送到阿哥府上的虽不及宫里的那般漂亮,可比起寻常百姓家里买的自是好上百倍,各种花炮、烟花、花盆、葡萄架以及各种鸟兽花炮让府里的奴才们乐开了怀,胤禛虽也觉着好看,但并不喜好,放上那么一两串烟花算是意思了一下,大多数时候都是交给奴才们,自己一旁儿看着就好。玲珑就更不说了,那一阵阵的炮竹声震得她心房直打颤儿,觉着神经末梢都好似要被震断了,便躲在房里隔着窗户看看焰火就好!一声声清脆的炸响,一簇簇银光闪烁,宛如红霞纷飞,银雨倾泻,或跳于海面,或飞腾闪耀于高空。也有一株株、一团团,红如玛瑙、蓝似琥珀,白像珍珠,绿比翡翠。甚是美丽,却总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在烟花照耀下,八阿哥那惨澹的脸颊,如此一来,倒也失了兴趣,最后竟有些害怕看到烟花,听到爆竹。 “欲书之时,当收视反听,绝虑凝神,心正气和,则契于妙。”忽的身后传来胤禛的声音,本就心神不宁的玲珑又受不住突来的惊吓,手一抖,只见笔从手中滑落,滚落在宣纸上,彻底乌浊了整张纸。 “神,心之用也,心必静而已矣。如今你心神不正,书则欹斜;志气不和,字则颠仆。”丝毫不在意玲珑埋怨的眼神,胤禛气定神闲,向她一一转述着古人对于练习书法的诀窍。 “都怪你一声不吭进来吓我!”玲珑忍不住轻捶着他的胸膛,却有些做贼心虚。 胤禛不由一笑,拾起她的双手阻止她再继续无痛无痒的捶打自己,正经说道:“你心不在焉,自然只能写出这般狗爬似的字迹,我不过是好心进来给你找个台阶下,你倒把罪过统统推到了我的身上!哎,真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竟然把我同小人相比?你……”玲珑见他露出一副雪白的牙齿沖自己笑眯眯道,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古语回敬他,气的只能用手捂住他的嘴,挡住那白灿灿的牙齿,心里咒道:捂不死你,让你大脑缺会儿氧也是好的! 胤禛倒十分配合,不反抗也不挣扎,只是眼底充满了浓浓的笑意,直到实在憋不住气了,这才小小戏弄了她一下。 “你……”玲珑只觉手心一热,脸顿时红起来,赶忙缩回手,狠狠地瞪着他,不住的用帕子抹着手掌心,直嚷道:“你好脏,怎么这样……” 胤禛待到她双颊上的红晕渐渐消去,这才正色道:“今儿额娘又问我你的身子好些了没有!” 玲珑有些心虚,垂下头,一边收拾桌上的文房四宝,一边道:“头有些昏,四肢无力罢了!” “玲珑,太医说你这是心病,你到底心里在烦恼什么?那晚上究竟怎么了?”胤禛不容她的敷衍,用力掰过她的身子抬起她的头让她瞧着自己。“你这是在躲谁吗?躲额娘?躲十四弟?还是……那晚我看见十弟了!” “胤誐……”玲珑半垂下眼,心悬到了嗓子眼却还是极力稳住了声音,一副说笑的模样道:“去年上元灯节便在街上撞见过他,那时候他还怪我撞坏了他的花灯吶!怎么今年他又偷着熘出宫了?” 胤禛垂下手臂,转身道:“不说也罢!” “胤禛,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儿……”玲珑急忙拉住他的衣袍。婚姻的悲剧始于谎言,可是有时候一句善意的谎言却能求得短暂的幸福,玲珑认了!也许会被别人耻笑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可是看透了父母可悲的婚姻,经歷了爱情与面包的选择,她彻底的失去了爱人的勇气和被爱的自信,脆弱得就像玻璃——糖浆做成的假玻璃,轻轻一敲就会粉身碎骨、就会彻底崩溃。当胤禛这块厚实的毛毯愿意主动裹住自己,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呵护在怀中时,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紧紧抓牢,用尽最大的力气攀住这块浮木,好不容易在汪洋大海之中寻到一块救身的浮木,又怎能轻易得让人破坏?多活一刻是一刻,哪怕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没有回头,胤禛只是反手抓住那双颤抖着的柔荑,顿了片刻才道:“你说没有便没有吧,我相信你就是。至于胤禵那儿,就让他耍耍性子,待到过完年上书房作功课了,相信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缠你!” “嗯!”玲珑轻声应和着,将头靠在他坚实的后背上闭上眼,总算心又静了下来。 德妃碍于玲珑身体不适没有勉强她进宫请安,胤禵见德妃那儿叫不动玲珑,便又转向他五姐沁月,指望着她能说动玲珑进宫,无奈玲珑早就摸清了他的小伎俩,是铁了心不愿意再白白上他的当。随着年关的过去,他也逐渐忙于学业,倒没有再去想什么心思。 转眼便到了栀子花开的季节,玲珑闲来无事,便也在自个儿的小院子里种上了两三株栀子花。託了小虎子选了几株品种较好的,又让巧秀找来几本养花的书籍,偶尔向园子里的老花匠请教一二,便悠然自得的养起花来。书上说栀子花不光可做观赏,其花、果实、叶和根均可入药,具有凉血解毒、目红肿痛、降血压等功效。玲珑捉摸着胤禛每夜都要在书房熬夜看书,油灯岂能同现代的那些个什么日光灯护眼灯相比,看久了定会眼红肿痛。太医说採下栀子叶配上菊花黄芩、龙胆、甘草用水煎服,连服十五日,效果甚好。虽然府上各种珍贵的补品不少,可这怎么也算是自己小小的一番心意。 三月里皇上的寿辰并没有大肆铺张,只是简单的宴请了众嫔妃儿女。玲珑不得不去,虽然席间遇到胤禵,看得出他还在生气,不过到底是开始读书的孩子了,先前的执拗劲已经懂得控制,隐去了不少。虽然彼此言语间显得有些分生,不过总好过他再作出一些让玲珑头疼的事儿。 至于八阿哥同晋晴格格的婚宴倒可谓极尽的豪华,这与安亲王岳乐曾经在朝野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分不开的。席间玲珑一直同众女眷们坐一处,埋头草草吃着饭,未敢往主席那儿张望,却仍旧感到一阵阵凌厉的视线,叫她如坐针毡,等不到宴席结束便借着喝了点酒吹了风有些头痛,拉着胤禛早早的回到府里。 想到这里,玲珑嘆了口气,心不在焉的提着小水壶给院子里的几株花草撒了点水,总这么一味躲着也不是法子,他同胤禛是兄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难不成见了他要绕道而行? “主子,不好了!”巧秀勐地推开院子的木门沖了进来朝玲珑叫嚷道。 玲珑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忍不住瞥了她一眼道:“你家主子我本来好得很,被你这么一叫就坏了!” 第82页 “不是不是,是真的……”巧秀一边使劲摆手,一边给自己顺气道:“刚才大少爷派人来信说夫人不知怎的一病不起,怕是熬不过……” 哗啦……捧在玲珑手中的水壶失手落在了地上,溅了满地的水花,也湿了玲珑的袍子同鞋袜。 “太医,我额娘的病到底如何?”琦宣站在床侧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宣儿,不要妨碍曹太医给你额娘诊治!”费扬古虽也焦急却还是耐下了性子出声阻止儿子再打扰太医诊脉。 曹太医不紧不慢理了理一把长鬍子,半眯着眼摇头晃脑道:“邪在脾胃,则病肌肉痛,阳气有余,阴气不足,则热中善飢;阳气不足,阴气有余,则寒中肠鸣、腹痛;阴阳俱有余,若俱不足,则有寒有热,皆调于三里。夫人本就气虚血弱,近来看似染上一点风寒小疾,却疏于诊治,身子才会渐行虚弱,以至发展成肺虚病!” “那……”琦宣一听这话更是焦急。 “待我用针灸先稳住夫人的病情,再适当的开些药剂,至于能不能熬过这个关头还得靠天意了!”太医缓缓答道,又慎重的为耿氏开下药方。 听太医的口气倒还是有些希望,一干人等倒也放宽了心。费扬古和琦宣更是亲自送曹太医出了门,留下玲珑在屋里照看着耿氏。数月不见,原本还算健康的母亲已经没有半点血色,玲珑心头一阵懊悔,为何不曾多陪伴她左右,听琦宣说她甚为想念自己,可总说如今女儿再不是那个无拘无束的千金小姐,而是当朝四阿哥的嫡福晋,有着偌大的后院要打理,怎能总是往娘家跑?玲珑轻轻握住额娘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就是如此一双枯藁的手却温暖了自己的心,让自己找到了久违的母爱,只是现在,这双手却渐渐失去了温度,这么一个温柔的母亲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气息微弱,仿佛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永远醒不过来一般。玲珑甚感自责,伏在床边静静的任由眼泪宣洩出来,不知不觉倒睡了过去。 待到醒来时才发现竟回到了未出嫁时住的闺房,而床边坐着的真是一脸疼惜的胤禛。“我额娘她……”玲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胤禛按住道:“没事儿,有奴才们跟前看着,不会有事儿的,你再多睡会儿!” 玲珑皱了皱眉,还是坐起身半靠在床头不安道:“太医说额娘能不能熬过这劫全靠造化了!” 胤禛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不用担心一定会没事儿的!” “恩!”玲珑用力点着头,听到胤禛这么回答,心中又多少增加了点底气,莫明安心了不少。“我想在这儿多住段日子,你看成嘛?府上的事儿走得匆忙没能和老管家做好商量,恐怕你得费心看着点了!” “你就别想那么多,安心在这儿住着,府上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胤禛怕她两边都费神担心,叮咛道。 玲珑朝他笑笑,却觉着两只眼皮都跳得厉害,心里有些担忧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觉又暗自嘲笑道:一个出身二十一世纪的人儿竟也相信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迷性说法,看来真是在清朝呆久了! 往后数日,玲珑衣不解带的伴在耿氏左右,在太医的悉心调治下耿氏的病情总算得到了缓解,熬过头一遭儿,只是却仍会不停的咳嗽,唿吸也不顺畅,偶尔还能咳出根根血丝。好在乌喇那拉府不似一般的穷苦百姓,治疗肺虚所需的那些个什么百部、白芨、五灵脂、玄参蜈蚣、鳖甲、冬虫草、阿胶等等都是手到擒来,要是穷苦百姓不幸染上了此病,恐怕真得像书上所写,花得大把的银两去买那沾血的馒头了。 平日里只需将这数味药共为细末、炼蜜为丸让额娘服下即可,所以玲珑倒未觉自己劳累到哪里,能一天天看着额娘的病情稍稍有些起色倒让她觉着心情放松了许多。府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静,玲珑一心陪在额娘身边其他的倒也没有多想,琦宣曾私下里向她提及字画行的事儿,虽没有细说却告诉玲珑让她不必担忧,说是机缘巧合请了一位极有经商才华的年轻人做了掌柜的,生意已经慢慢上了轨道,也嘱咐了他要暗中帮忙寻着玲珑要找得那幅画!玲珑听了只是点头,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在意了,心留在了这里,即便是找到了那幅画又能如何?玲珑反倒有些希望永远找不到那幅画才好,这样便免了两难的境地。这些都是她暗自烦恼,自然美有同琦宣说出口,毕竟当初要办字画行的是自己,怎能一遍又一遍的让亲人费心? “玲珑,在想什么?”耿氏见她举着勺儿却出神,出声唤道。 “啊?”玲珑回过神这才发现额娘还等着自己手中这一勺汤药,赶忙小心凑上前餵她喝下后才答道:“没,女儿只是在想额娘这病……曹太医说虽然这次是有惊无险,可是却是终生都有病发的危险……”说着,玲珑不觉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又为此烦恼起来。 “呵呵,傻孩子,额娘老了,就算不得这病终究也活不久得!”耿氏费力得从被中伸出手来,抚上玲珑苍白的脸颊,嘆道:“额娘唯一担心的就是你!阿哥府里不必咱们府里,虽然你贵为嫡福晋,却也肩负着沉重的担子,没有人能让你敞开怀说话,撒娇,倚靠,便是四阿哥,你也只能是敬重着,凡事多为他想,为他分忧,这其中的苦楚额娘明白,更为你心疼啊……听说那李氏再过个一两月便要临盆了吧,可是你的肚子……四阿哥现在疼你,可终不能保他日后也能同今日一般,你可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啊!” “额娘,你就不要为女儿担忧了,现在您养好病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四阿哥,我相信他,女儿相信今后他待女儿会像阿玛待额娘这般地!”玲珑握住额娘的手,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想从她那儿获得祝福! 耿氏看着女儿,眼眶不由自主地微微泛起红来,她喃喃自语:“唉,我和你阿玛之间……算了,往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改日我让人给你请个大夫回来看看,让他给你开些补药。不是额娘不相信你同四阿哥的感情,只是早些怀上孩子终是好的!” 玲珑虽有些疑惑额娘方才露出的难言之隐,刚想发问却看她一脸疲惫,到了嗓子眼的疑问还是又咽了回去,帮她细细安置好,玲珑轻轻带上门走出瀰漫着药味的屋子。六月初的天气虽晴时居多,可时常像娃娃的脸一样说便就便,刚才屋外还阳光明媚现在转眼间,天边已经飘来几朵乌云,玲珑心也跟着阴沉下来,额娘的话不停的回想在她的脑海中,孩子……能拥有一个爱的结晶真的是幸福的一件事儿,只是送孩子的天使们却送错了地方,玲珑嘆了口气,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腹部,心中终究还是在意李氏那个孩子的,像跟细小的绣花针却是插在自己的心头! 隔日,耿氏真的为玲珑找来大夫帮她诊治,只是大夫给出的答案却是如此不尽人意,让耿氏一急,病情又少许加重了些,玲珑没有忙着安慰额娘,反倒自己没有多想,毕竟大夫说孩子还是有指望的虽然机率小了些。为此,耿氏更是催着玲珑赶紧回阿哥府,玲珑抵不过她,也为了不让她担忧,让巧秀收拾了细软,也没有通知老管家便直接回了阿哥府。 第83页 胤禛还在上书房学习未下课,老管家见了玲珑直说自己失职了,竟不知主子要回来也好提前去迎接,玲珑笑笑只是叫他不必这么在意,又问了些府里的事儿,老管家一一做答,说府上近来一切照旧,玲珑也舒了口气。 坐在窗前,玲珑喝着明嫣泡的栀子花茶,问道李氏近日的近况,走之前她就已是大腹便便,除了偶尔到园子里晒晒太阳,多数时候都是闭门不出的! 明嫣原本垂着的头稍稍抬起了些,极快的撇了眼抿着茶水的玲珑又低了下去,有些犹豫的答道:“挺好的!” 玲珑端着茶杯看着她笑道:“若是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要这么遮遮掩掩,明明想说,却又故意吊我的胃口!” “真的……挺好的!”明嫣仍是重复着先前的话。 玲珑刚想说什么,屋外却传来李氏的声音:“福晋回来了,你们这帮做奴才的也不通知我一声!” 玲珑重重嘆了口气,满是无奈,想要过清净的日子看来是奢求了。 “姐姐身子重了应该少往外跑!”玲珑看了眼她越发圆滚的肚子咽下喉中的清茶却抚不平心中的焦躁。 “姐姐这称唿不敢当,蕴月虽知道福晋的额娘病得厉害,为人子女的确应该悉心照料,可是出了这样的事儿,盼着福晋能早日回来给蕴月出个主意,也好给我身边这丫头一个交待!”说着,李氏将一直低着头恭顺站在她身后的如意拉上前来,眼睛紧紧盯着玲珑,虽面带焦虑可是眼中却闪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诈! 玲珑感觉心房像被人使劲捏了一把,心乱了起来却又不知因为何事,只得勉强自己稳下阵脚,回道:“出了什么事儿?”话是对着李氏,却不由望向明焉,想必方才她遮遮掩掩的必和李氏所要说的脱不了干系。 李氏将如意推上前对着玲珑面带愁容道:“这丫头跟了我也有好些年,本想替她找户好人家嫁了,也不枉她对我忠心耿耿。福晋也知道爷向来不像其他阿哥那般热衷闺房之事,却难免有需要……只是没想到近日福晋娘家这一趟去了这么久,我又怀个肚子,这不便让这丫头……想把她再嫁出去恐怕是难了,还望福晋能替如意做个主!”李氏没有说下去,只是静静注视着玲珑的表情。 玲珑目光对向仍旧低垂着脑袋的如意,只是没了焦距,一双捧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起来,脑中浮现出那日在那拉府上胤禛笑着同自己“府上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什么叫大事,玲珑不明白,敢情儿皇帝老子死了他雍正继位了才算大事?不,自己的丈夫乘着妻子不在家爬上了别的女人的床,这就是大事,是天大的事儿!不能再狗血的电视剧情居然又一次发生在自己身边,只是朝代换了,女主角换成了自己。想着想着,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只有揪心的痛楚。 这举动反倒怔住了李氏,她未料到玲珑竟是这样的反应,记得她第一次看到自己时脸上露出的那是吃惊是受伤的神色,现在却是匪夷所思的笑容!李氏有些摸不清玲珑的性子了,她不应是善妒的,脆弱的,有强占欲的一个女子嘛?一时间她和如意只得尴尬的立在一边。 感到笑容僵硬在脸上,玲珑才收回笑意,缓缓抚平脸色朝李氏道:“我刚回来,身子有些不爽,这事儿改日再说吧!” 李氏明白这是下了逐客令,不愿再站着自讨没趣乖乖的带着如意退下了,反正是早是晚这都是要解决的,也不急于一时。 “主子,您说福晋她……”出了屋,如意想起方才玲珑的神情有些害怕,倒也些后悔起来,万一这地位没爬上去,反倒惹得福晋一怒之下将自己逐出阿哥府,那自己的前途真的是一片黑暗了。 “怕什么?如今她回来了,你更要牢牢缠好爷!记着,这府里最大的不是她而是爷!”李氏不屑的瞥了眼如意,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她又怎么会安排一个奴才爬上爷的床,让自己多个对手? “是……如意明白!”如意不再多话,惊惊颤颤地扶着李氏往自己院子走去。 待到李氏出了外屋,只听哗啦一声响,颤抖的双手再也握不住茶杯让由它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玲珑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椅上,温热的水雾,瀰漫在眼中,热烫的泪水烧灼着她的眼,几乎就要滴落。她不愿在别人面前掉下眼泪,哪怕是跟了自己许久的丫环,“巧秀,你们都出去吧!” “可是……”巧秀上前想安慰几句,却被明焉拉着终还是留下了她独自一人。 屋子里只听得橱柜上那座西洋钟的滴滴答答声,那是康熙瞧着胤禛喜欢西洋的玩物,便赏给他的,胤禛喜欢的紧却不愿摆在书房,说是放在这儿才能常常瞧见。一串泪珠终于流出眼眶顺着脸颊流淌进嘴里,涩涩的咸咸的。打从向他交付自己的真心,玲珑从未奢望过他的身边只有自己的存在,康熙会赐婚,德妃会赏人,可是那都是被动的,玲珑可以欺骗自己胤禛那是迫于无奈,他的心里只有自己,可现在赤裸裸的真相摆在眼前,玲珑不知道还可以拿什么理由搪塞、安慰自己,难道仅仅一句他有需要便可以堂而皇之的背叛自己?空气间浮动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勐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双手撑着桌子站起,一步步挪到梳妆檯前,取出针线篮里的剪刀往屋外走去。 院子里晚风微微拂动,吹来阵阵浓郁的栀子花香,玲珑面无表情地走进花圃,那淡淡的泛着鹅黄色的白花在微风中摇摆,特意为他而种的花是此刻开得是多么娇艷,只怕今后是再也无心去栽了,倒不如留住花儿最美的一刻!玲珑咬咬牙,将剪刀伸向那脆嫩的枝条。 “你不在的时候我嘱咐过明焉让她代你好生照看着,你累了那么多天还是进屋多多休息!”胤禛放了课回到府上一听管家说福晋回来了便急急地来到玲珑的院子,见她背对着自己半蹲在地上的身影似乎消瘦了许多,胤禛有些心疼道。 玲珑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又继续将那花朵一一剪下。 胤禛只道是她专心修剪枝叶,没有听进自己的话语,又走近道:“你回来也不通知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话说到一半,他也瞧见了玲珑跟前堆成一片的栀子花朵,“你在做什么?好好的为何统统剪掉?”胤禛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夺过剪刀扔在一边。 玲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满肚子的愤怒,满肚子的委屈,满肚子的质疑,可是她开不了口发不出声来,只得任由一颗颗泪珠滴落在泥土里,宣洩着她心中的苦涩。胤禛惊诧得看着她,伸出温热的指掌,轻轻抚去她苍白的面容上的泪痕不解道:“你额娘的并不是已经好转了,为何还哭?” “我真希望永远不用回到这里看见你!”玲珑看进他的眼底,一字一顿道。 “你?”胤禛的脸色顷刻间阴沉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玲珑没有回应,只是拨开他的手,转身想要走进屋子,“我累了!” 第84页 胤禛粗鲁的将她扯了回来,狠狠瞪着她,“你又在闹什么便扭?” 玲珑使劲想要挣脱,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心中更是又气闷,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明明是他,反倒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她忍受不住朝她叫道:“当你一回家便有个女人叫嚣着告诉你你的丈夫有了外遇,还让你为那个女人争取权利,你会舒坦吗?”四周的空气流窜着火星味,仿佛一触即发,连唿吸都要小心翼翼。看着胤禛满脸的疑惑,玲珑撇过眼无力的嘆道:“算了,你不会明白的!”感觉到他的手松了开来,玲珑往屋里走去,独留下久久回不过神的胤禛和满地的栀子花。 “爷,您这是……”站在门外的小路子自然听见了院子里两人的争执,待到静下来仍不见主子出来,他忍不住走进院子却见胤禛还立在花圃旁一动不动,只是专注地盯着窗户上印出的人影。“爷,您为何不同福晋说清楚,那只是一次意外阿!”小路子伴在胤禛左右,许多事儿自然清楚得很。 “在她心里,是不是意外都是不可原谅的!算了……让她静一静吧!”胤禛拾起地上一朵白艷艷的栀子花凑到鼻尖:我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保证,也许这次是意外,下次却是主动了! “可惜了这些花朵子!”小路子望着满地的栀子花,枝上只剩下了一朵还未开花的花骨朵,在晚风中摇摇摆摆显得好不孤单。 “主子,该吃饭了!”巧秀推开门走进外屋,朝正坐在窗边的看书的玲珑说道。 初夏的阳光透过竹帘子斜斜的照射进屋里,没有三伏天那么毒辣,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玲珑背对着阳光慵懒的躺在一把竹编的躺椅上,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本,简单梳理的髮髻有些松动,垂落下少许被她随意搁在了耳朵后,乌黑的秀髮在阳光下更显光泽,只是那低垂的脸庞却是异常的白皙,甚至有些病态。 玲珑没有反应,依旧埋头,手中拿着的是唐朝着名数学家王孝通撰写的《缉古算经》,说的是三次方程式正根的解法,能解决工程建设中上下宽狭不一的计算问题,对于古代数学理论的卓越贡献比阿拉伯人早三百多年,比欧洲早了六百多年。身边还放着一本明代数学家程大位编着《算法统宗》,如今身处清代自然是没有计算机可以帮忙,只得回头借住最原始的算盘。好在学了那么多年的理科,这些书籍自然看的还算津津有味,若是实在乏了,便抽出几本唐诗宋词一边记忆一边练毛笔字;至于先前跟着胤禛学的满语,没有专业人士口头传授,只会写而不会读。 巧秀见她看得入了迷,只好将饭菜摆到桌上走上前去再唤了声,前些日子主子因为心情不畅,弄得食不下咽,有时即便吃下去了不出多久又因为反胃的利害,将吃的有统统吐了出来一点不剩。看着主子日渐消瘦的脸庞,与其如此折磨肠胃,倒不如不吃来的舒服些,靠喝些滋补的汤水勉强填肚子。近来算是好些了虽然饭量不大,却好歹能吃下小半碗,巧秀也总算松了口气。 “嗯,放着吧,我一会儿就吃!”玲珑抬起头,望像桌上热腾腾的饭菜,不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巧秀一见她这般模样,立即道:“主子您就别拖时间了,早吃晚吃反正您都得吃下去!” 玲珑笑了,朝她回道:“嗯,是阿,早吃完,早些教你识字,没想到今天你倒是变得好学向上了!”常说穷人家的孩子都渴望上学有知识,怎么到了巧秀这儿就一点也不适用,每天一听说识字时间到了,便一副苦瓜脸磨磨蹭蹭就是不愿进屋子,非得明焉拖着拽着才挪到桌前。相较巧秀的学小半丢大半,明焉可谓是极其的认真努力,不光授课时听的聚精会神,听巧秀说每日晚上睡前她总要一一回顾今日玲珑所教的知识后方才入睡。看着巧秀满脸痛苦的神色,玲珑拉过她笑道:“今儿放你一马,下午陪我出门,不用你练字拉!” “出府?主子您要去哪里?”巧秀惊道,可想想出去熘达熘达总好过主子整体闷在屋子里,自从上回子和爷冷战开始都近半个月没踏出过院门了。前些日子常常坐在窗边发呆,这些天倒好不是看书练字,便是将兴趣转到了自己和明焉身上,每日下午必抽出时间教书识字,丝毫看不出前些日子的萎靡不振,像是什么事儿都不曾发生一样。 “去易宝斋!偷偷去弄两件男人穿的长袍褂子,记着别让明焉知道!”玲珑做到桌边稍稍拨了两口饭嘱咐道。 “就是那个京城里最红火的字画行?可咱们干吗要穿长袍褂子还要偷偷摸摸的?”巧秀不明白。 “去了你就知道了!”玲珑没有多解释,心不在焉的划进几粒米饭。 前些日子自己还在愁若是找着了那幅画自己定会徘徊在离开与留下之间,现在好了,胤禛用行动证实了先前的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白日做梦,睁开眼便清清楚楚的看清了现实,原来长相思守抵不过一时的欲望,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决不能相信男人的嘴。为了皇室命脉为了政治斗争为了巩固朝纲,即便他没有打算纳妾,康熙也会主动替儿子铺好道路,可是他说过他的心属于自己,于是玲珑天真的以为将来康熙的赐婚自己可以不用放在心上,甚至她已经为那些将要破坏自己的家庭的女子们想好了出路——守活寡,人都是自私的,在勉强自己苦苦坚强了二十多年后当攀上了胤禛这块浮木时,玲珑以为她可以有任性撒娇的权利,她可以独享幸福,她可以实现自己小小的愿望,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原来胤禛竟可以将爱与性分的如此清楚,只是他可以,玲珑却无法忍受,于是梦醒了,白天的阳光如此耀眼,刺得她的眼睛留下了眼泪。 前几日还奢望小院的门口会出现胤禛的身影,幻想着他像从前那样哄哄自己哪怕是句善意的谎言也是好的,至少能让这美好的梦境多存在一些日子,让自己多感受一阵子,只是他半个月都未再踏进院门,于是镜花水月终就一场空,逼得她不得不再次面对残忍的现实。 也罢,早些清醒得好,陷的深了再想抽身就难了,玲珑安慰自己,可是心中总在孤单一人时隐隐犯痛,到底陷得有多深,她不愿去证实,那只会让自己更心痛,那便是正好着了李氏的道儿,恐怕这些日子她正等着看自己笑话吶。 换了一身汉家寻常女子的装扮,同明焉知会了一声却只说是去宝庆银楼打几样首饰。玲珑不确定明焉是不是真是李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反正也无妨,她若真是定会将自己出门的事儿传到李氏的耳朵里,虽谈不上扳回一局,却也是在告诫她自己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击到的。 不知琦宣当日在选购店面时是不是有意选在了女眷们常走动的宝庆银楼旁,真是大大的方便了玲珑,若说古代一个妇道人家常跑字画行对字画感兴趣,估计没什么人会信,只是将店面摆在了银楼旁,那么偶尔路过进去瞧瞧则不为过。 在马车上简单换上男装,下了马车吩咐小虎子将车停靠在路边小巷里以免被熟人瞧见。小虎子平日里得了玲珑不少打赏,虽谈不上对她忠心耿耿倒也算口风较紧。玲珑和巧秀下了马车便直直走进易宝斋。环顾四周,玲珑不得不承认,琦宣找到了一个好管事,撇开资金不谈,能将一家字画行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发展成这样的规模,并且又将古玩玉器也纳入经营项目,倒是玲珑从未意料到的。 第85页 “这位爷,看来对字画很感兴趣阿。” 玲珑回过头,却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正带着几分打量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在看清自己的相貌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咧开嘴笑咪咪的望着自己。玲珑也有些奇怪,这人看容貌不过二十多岁,却蓄着一把小鬍子,还不时用手梳理着一副七八十岁的模样,温和的笑容让人想到“宾至如归”四个字,可是闪烁的精明目光却又是一副不折不扣的奸商模样! “你是姚掌柜?”玲珑问道。见他点点头,玲珑随即念道:“我的所爱在山腰;想去寻她山太高,低头无法泪沾袍。” 那掌柜的显然一楞,随即脸泛起红晕来,别别扭扭地将头转向一边,只见他的嘴微微的一张一合,勉强听见几句话飘来:“爱人赠我百蝶巾;回她什么:猫头鹰。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心惊。” 玲珑随即笑道:“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幸会!”方才那几句诗词不过是早前玲珑同琦宣商量好的暗号,碍于古代重农抑商,商人身份比较低等下,书人看不起经商的,官员大部分都是读书人出身,绝不会从商的,所以当初琦宣才会非常犹豫该不该帮这个忙,以致回娘家那会儿当听说自己想去店里瞧瞧时更是极力反对的,毕竟堂堂一个阿哥福晋怎能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好说歹说,玲珑总算说服了他,想用这种男扮女装的办法好歹见上琦宣口中这个经商奇才,若是所託未得其人耳那可得早日让他下岗了才好,不过今日看来似乎自己多虑了。 明白了玲珑的身份,姚掌柜变得更加客气起来,领着玲珑参观了店铺,店铺分为两块,前铺卖的都是普通百姓可以消费得起的字画与仿制的古玩,而后铺陈列则是价值不菲的古董字画,至于字画古玩的真假玲珑自然看不出,但是从姚掌柜的一一介绍之中,玲珑看得出他对这些可谓很有研究,也就不再操心易宝斋生意之事,唯一让她安不下心的却是此人的由来。 “不知姚掌柜全名,老家哪里?”想到日后还要靠他帮忙找画,玲珑也不拐弯抹角,挑明了疑问。 姚掌柜一楞,随即道:“我的身份已同令兄交待过,老闆大可放心。”的 “这里当家作主的是我,他录用了你并不能代表我不会因为你身份不明而辞退你!一个人的为人品性那时靠平日的观察了解,现在我不能断言你就是一个厚道之人,但是了解一下你的姓名、籍贯总不为过,毕竟这易宝斋里的古董字画虽不能说件件价值连城,可要靠着它们发财致富倒不为过。”玲珑有一说一,却句句都合情合理 姚掌柜面露难色,却还是点点头道:“在下名叫姚珐年,广东人氏,只因家中反对我经商所以我才离家出走来到京城,想要靠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下。” 玲珑点点头,想必琦宣当初录用了他时也一定暗地派人查过他的身份,“这些日子易宝斋确实经营的不错,在京城也算打响了名气,相信日后定会越做越好,不知姚掌柜可有心入股?”若是他的资金也拴进了易宝斋那么日后他更加会为易宝斋的兴衰而用心。 “入股?”姚珐年有些疑惑,“敢问什么叫做‘入股’?” 玲珑看了看天色,已经夕阳照晚,便道:“现在同你说似乎有些早了,日后代我再来巡查之时会同你一一说明。”说完起身和巧秀往铺外走去。 “老闆请留步,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 玲珑定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只见他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敢问先前那首诗词为何如此奇怪?怎会有人回赠给喜爱的人猫头鹰?” 玲珑扑哧一笑,心里道:这个问题恐怕你得去问鲁迅了,诗是他作的自然他最清楚,只可惜你们……无缘。朝他回道:“等你有了喜欢的姑娘,别说是猫头鹰就是天上的星星你也恨不得摘下来给她!”男人结婚前把女人当宝,而结婚后却当根草,回头想想,似乎自己还没尝到被别人捧在手心里当个宝的滋味,便被康熙强硬的给指了婚沦为不起眼的小草,真是亏大了。 “主子,方才那掌柜的命名不过二十多岁为何蓄了把鬍子,一副小老头的模样!出了店铺,巧秀憋了半天再也忍不住笑道,其实若是撇去那把山羊鬍,隐约见得那掌柜的生得一副好面孔,想到这儿巧秀的面容微微泛起红来。 玲珑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只是正色朝她道:“今儿发生的事儿不可同任何人说起……若是说了小心我把你许给柴房的贾六儿!”玲珑怕她嘴风不牢靠忍不住又恐吓道。 巧秀本想点头答应,可一听她的后半段话吓得差点没流下泪来,这才刚刚看上一个合眼的如意郎君,主子倒狠心要把自己嫁给那脏不熘秋的贾六儿!玲珑见她似乎被自己吓到了,赶忙换上笑脸摸着她的头道:“怪秀儿,怎么如今胆子小成了这样。乖,我只是吓吓你别紧张,就是你肯嫁那贾六儿我还捨不得哩!”其实贾六儿那人不错忠厚老实,就是不太爱干净,那模样任谁见了都觉得像是许久没有洗过脸一样。 安慰了巧秀,两人乘着马车回了府。 刚走进园子,便瞅着李氏挺着肚子正坐在亭子里喝茶赏花。玲珑本不想当作没看见,怕一同她说话坏了自己的好心情,不料她却逮着机会想让玲珑难堪。 “福晋这是打那儿回来?听奴才们说福晋半个多月不曾踏出屋子,我真怕您闷出心病来,到时候爷可会心疼的!哦,我倒忘了,爷近来疼如意疼得紧,恐怕……”说着,李氏掩嘴轻笑,满眼净是得意。 玲珑将紧握着的拳头放到身后,努力保持笑容道:“前些日子贪了凉身子有些不舒服而以。倒是你可要多注意了,虽然孕妇应多晒晒太阳,可是小心生产过后,皮肤因为晒多了而暗黄粗糙,到时候爷嫌弃起来恐怕就是‘深闺只见新人笑,因何不听旧人啼’,咱们俩还真可谓五十步笑百步!”此刻,玲珑的心境大不同从前,李氏的挑衅她笑着挡了回去。 没料到玲珑竟然这般不在意起来,李氏的笑容显得有些尴尬,最后反倒没玲珑的自然而不做作的笑容气得帕子一甩,也不顾身子笨重便匆匆出了亭子,吓得此后在一般的奴才们大唿小叫了一番。 “主子,您真的不在意了?”人都走远了,可是玲珑仍旧保持着笑容,巧秀不安的问道。 玲珑背对着巧秀闭上眼,无力地敛起笑容道:“在意又如何,这样的事儿以后怕是多的很,那样我不是要被活活气死?总有一日……我会离开的!”最后一句话轻不可闻。 “主子,其实巧秀听厨房里的林大婶说……说爷定是着了如意那小妖精的道儿!他们暗地里都说那晚上如意在煮的燕窝粥里做了手脚,所以爷才会……”巧秀环顾四周凑上玲珑的耳朵细细将她在厨房外偷听到的谈话告于玲珑,只是说完却见玲珑的神色略显呆滞。 天边的夕阳渐渐隐去,园子里掌起灯来,玲珑痴痴的望着石子路的那端,隐在暗处的身影,待到他走近身前,玲珑努力抽回被他紧握的双手,只道了句:“天不遂人愿!” 第86页 园子里终于又见玲珑的身影,气色比早前红润了许多,丝毫不似传言中因为受了四阿哥的冷落而躲在屋里独自憔悴的神情,而是一派从容领着巧秀与明焉在园子里散步赏花,有时甚至拉着提早放课的四阿哥坐在园子里的凉亭中品茶饮酒谈笑风生。可是前些日子如意夜夜留宿四阿哥的书房是真的,福晋躲在屋里半月不见身影也是真的,到底那样说法才是真的,奴才们好奇的很,却不敢越了规矩只得私下里相互八卦。 翌日,玲珑照例清晨来到园子里看书赏花,已是六月底了,天气越来越热,只有清晨傍晚还算凉快。她静静的靠在柳树下,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书页,她在等,她在等着李氏耐不住性子来着自己,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一个大活人。近日让巧秀去套小路子的话,大抵他还是有心偏袒自己这个福晋的,虽没有明着同巧秀说却也暗示了不少。原来如意夜夜留宿书房,不过是替四阿哥拨灯芯而已,只是这丫头怕是说出来丢了面子又存心让府上的人误会,才将事实瞒着,任由奴才们猜测。至于玲珑回娘家那段日子里也不过只有一日,却是李氏派她来给胤禛送夜宵,不知怎的再也没出来。 身后的青石砖上传来花盆底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听着脚步声显得有些匆忙不稳,玲珑收回思绪,嘴角仰起一摸讥笑,这李氏跟如意还真是主僕情深啊,这么急急的要替她讨说法,要给胤禛纳妾,如此宽广的胸襟即便是在古代也不常见阿,只可惜她的目的有些让人啼笑皆非,只是为了针对自己,为了让她多个帮手而已,可悲的女人啊,你竟不晓得女人翻脸必翻书还要快,等如意坐上了侧室的位子还会当你是提携她的好主子吗? 既然你这么大方,成全你便是。 “蕴月给福晋请安!” 玲珑转过身子看着她,微笑道:“我以为怀孕的人都嗜睡得很,不到日上三竿不会起来呢!” 李氏自从肚子渐渐大起来,便是越发的懒,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要不是太医嘱咐适当的运动有助生产,恐怕她恨不得日日躺在床上才舒服!偏偏玲珑近来总爱往屋外跑,现在倒好连个坐的椅子都没有,加上刚才走的匆忙李氏有些气喘吁吁,只想早些回屋里躺着,还不待玲珑说完便发问道:“不知前些日子同福晋商量的事儿福晋作何打算?” “什么事儿?”玲珑皱起眉头故意装作不记得的样子,知道她今日不讨个说法是不会罢休的,玲珑悠闲的靠在柳树上准备同她耗时间。 “就是帮爷把如意收进房的事儿啊!”李氏不停的用帕子擦着额边流下的汗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隐隐还能看见青筋在跳动。 “既然是收进爷的房,你找我做什么?去找胤禛啊!”玲珑忍不住白了一眼李氏,低头看书。 “可爷说……”李氏一急脱口想要说什么却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见玲珑埋头看书也不理睬她,她狠命的朝她瞪上两眼心中甚是不甘却又不得不将咽回的话又吐了出来:“爷说一切都听福晋安排!” 呵呵,好一个都听福晋安排,若是往后再过上几年,我岂不是要成了德妃了,整日忙着你的终生大事,玲珑暗自恨恨地说道。“你去吧,过几日我同胤禛商量了自会给你想要的结局!”玲珑忍住心中的怒气朝平静地说道。 得到了玲珑的肯定,李氏心中的小算盘又拨的哗啦啦的响,可总觉心里不舒坦,玲珑的平静地反映不是她所希望的,她想看到她哭她闹她同爷闹别扭,那样爷才会更厌烦她,本应按着自己期盼的发展,可是现在倒好峰迴路转两人又和好如初丝,毫看不出之前半个多月的冷战。 李氏又偷偷瞥了眼低头看书的玲珑,暗自比较着,撇开家世不说就凭女人那张脸那身段,玲珑可是远不及自己和如意的,更不用提她脸颊处还留了疤。莫非爷是应了那句谚语“无盐娘娘生得丑,保着齐王坐江山”才对她如此迷恋?可随即又不禁反驳自己:当今皇上宠太子爷那时满朝皆知的事儿,这皇帝的宝座万万轮不到爷的头上啊! 见玲珑还埋头看书,李氏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挺着肚子姗姗而去,古书上可是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 直到看不见李氏的身影,玲珑才唤来远远候着的巧秀道:“今晚我吩咐的东西都可准备好了?”见她点头,玲珑才微微一笑,心底却是止不住的苦涩。 傍晚估摸着胤禛回府的时间,玲珑吩咐巧秀将自己亲自做好的饭菜端进胤禛的卧房里。 由于他很少在这里过夜,这儿倒未如何修饰只是墙上简单的陈列了几张字画,桌上柜子上随意摆放了古玩。玲珑环视四周当触及那整整齐齐的床铺时,她的心一颤用手用力揉去眼眶里的泪水,满室的菜香没有让她胃口大开反而心情烦躁起来,引得阵阵的反胃。她急忙冲出屋外大口喘着气,仿佛这样才能消去方才鼻尖在屋里染上的那若有若无的女人香气。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玲珑按住胸房静静的等待那木门的开启,直到看见胤禛眼底的惊讶,她扯出笑容走上前拉过他的手道:“饿了吧,我下厨为你烧了几样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胤禛有些僵硬,任由她拉着走近屋里知道看到满桌的菜餚,似乎才有些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虚幻。“你……”他开口想要发问,却不知要问什么,玲珑太多天的沉默寡言,可以拉开的距离都让他无能为力,哪怕是坐在一起品茶饮酒,她的眼光也总是避开自己,仿佛自己只是个摆设。可是今晚却是如此的主动,他迷惑不已,掩藏不住欣喜,却也更加心痛,因为面前的人儿,分明带着一张面具在同自己说笑。 将胤禛按在椅上,玲珑轻笑着一一为他夹菜,斟酒,自己却不吃半点只是柔柔地看着他,偶尔问道:“合不合胃口?”胤禛只是点头便一个劲地划着名碗里的饭菜。 “喝点酒嘛!”玲珑十指芊芊握住他举筷的手,不顾他的惊诧,坐到了他的腿上,将酒杯递到他的嘴边,见他只是愣着看自己没有反应,玲珑嘴角轻轻一扬,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而凑上他的唇,感受着酒水一点点哺进他的嘴中,她睁着眼将胤禛眼底的暗流看的一清二楚。 香醇浓厚的酒味混着玲珑的清香让胤禛彻底醉了,他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一遍遍的诉说着“我想你”三个字,好似怎么也说不够,火热的唇落在玲珑的脸颊、颈间惹得玲珑不住地轻笑闪躲,最后只得伸手捂住他的嘴劝诱道:“先把菜吃了、酒喝了,这都是我亲手做的不能浪费哦!”胤禛无奈只得一口接一口喝下她递上的酒,迫不急得想要赶紧将满满一桌菜吃下肚里,却不怎的知觉头越来越是昏沉,“玲珑……”他出声唤道,只见玲珑媚眼婆娑的凑上前来在他脸上轻轻一啜,随即解开衣襟的盘扣将他扶进内室,安顿在床上。他朝着衣衫半裸的玲珑伸出手想要抓牢眼前不住晃动的人,无奈总是被她闪躲开最后乏了无力地垂下手臂。 玲珑看着床铺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胤禛,又从容的扣起盘扣整理好衣服。坐在床边缓缓拂上他的脸颊,玲珑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帮他卸了外褂,盖好被子玲珑直起身走出屋子朝站在屋外候着的小路子道:“爷要如意那丫头来侍寝,你去传她来吧!” 第87页 小路子有些疑惑的看着玲珑,这是怎的了?爷怎么当着福晋的面让自己去传如意。 玲珑垂下眼,用帕子掩面道:“小路子,你可要帮我盯牢些,过了半夜就将如意送回去,可不要坏了祖宗的规矩!” “是!”见福晋发了话,小路子虽是满腹的疑惑却不敢再拖拉,急忙上李氏的东屋唤人去。 玲珑一个人站在院中间,听着被风吹得哗啦哗啦作响的竹叶声,紧紧按着胸口,忍受着那锥心的疼痛。 特意挑了个早,玲珑亲自来到李氏住的东边屋子。 “回福晋,昨日福晋让肚里的孩子折腾了半宿子,这会儿还在睡着,怕是让福晋白跑一趟了!”小丫环在院外远远瞧见了玲珑赶忙进屋报告了李氏,赶在玲珑进屋前出来朝她道。 玲珑早就瞧见了丫环的举动,待她说完便摆手道:“没事儿反正我也闲着,就进屋等她醒了就是!”说罢,越过丫环走进了屋,就撞上如意从里屋出来,想必李氏怕丫环拦不住玲珑便派了如意出来。 还未待如意给自己请安,玲珑赶忙笑着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我正想去找你,没想到你还在这屋呆着阿!”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躲在里屋躺着的李氏竖着耳朵听见。 如意有些受宠若惊,倒不似平日里的巧舌如簧,有些诧异又害羞的看着玲珑。 “你们主僕两还真是亲如姐妹阿,昨儿个伺候爷一晚上今儿这么大早的还来伺候你家主子,真是不枉你家主子日盼夜盼想要为你讨个名份。”玲珑笑着拉她坐到外屋的炕上。起先如意还不敢越了规矩,直到玲珑安慰道已经为她往宗人府通报要被四阿哥收进房里,从此便是一家姐妹后她才战战兢兢地同玲珑一道坐下。 “昨儿个爷没难为你吧,他喝了些酒直嚷嚷要你陪着我便只能让小路子传你,可没累着你吧!”玲珑好心的问道,惹得如意脸一阵臊红,支支吾吾半天只发出“嗯、啊”二字。 玲珑又环视了四周问道:“你还住在这屋里?” 如意点点头。 “傻丫头怎么也不来同我说声,也怪我想的不周到!马上身份就不一样了怎么还能住这儿?这么着,我让奴才收拾收拾西厢房你便搬过去,离爷的屋子也近!” 如意吃惊的看着玲珑,这西厢房可是除了玲珑住的院子外离爷的寝室最近的地方了阿,她不知该是作谢还是拒绝,这些都是她未曾料到的,只能指着里屋不住道:“可是主子她……” “怎么还主子长主子短的?往后都是一家姐妹了,你同她呀都是伺候爷的,这称唿要是再不改改可是会让奴才们笑话的!”玲珑笑着纠正道,却听得里屋传来轻微的一声哼几。看来躺在里面的人耐不住性听不下去了,她笑的更是开心,第一回合总算有了收穫,玲珑也不久留,知会如意常去自己那儿坐坐后便出了屋。 “主子,您这是唱的哪出戏?怎么一个劲地抬高那丫头的地位,她可是暗地里对您是坏的阿……”巧秀遵照玲珑的指示方才在屋里一直未开口,这会儿满肚子的闷气与疑惑憋不住了,赶紧问道。 “戏我可唱不来,不过是满足李氏的心愿罢了。”玲珑穿着秀花鞋大步走在青石路上,满身的舒畅。自己可不像李氏那般,都怀了孕了还整日踩着高跷也不怕一个不小心摔着。 ********************** 玲珑又隔三岔五的为胤禛摆宴设酒,胤禛不曾拒绝。 “怎么不喝了?还是觉着不好喝?我让厨子给你自酿的荔枝酒还没成,这酒你就将就喝着。”玲珑笑着解释,却见他手捧酒杯一语不发的直直盯着自己,好像要看穿自己一样,玲珑赶忙又寻其他的话题,“前几日宫里赏了新进贡的龙井茶,改日咱们上亭子里纳凉的时候我泡给你喝?” 见胤禛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却饮下了那杯酒,玲珑暗自舒了口气刚想为他再斟满酒杯,却被他的出声吓得险些洒了酒壶。 “只要你高兴就是把这园子闹得鸡犬不宁我也由着你!”胤禛托住她的手,稳稳的为自己斟满酒,然后眼也不眨的灌下肚里。 玲珑勐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自己开始拼命给自己灌酒。原来他都知道,那他也知道这酒里一直都下了少量的迷药,不会伤身只是让人一觉好眠,如意每晚过来不过是个花瓶摆设,顶多伺候她家的爷唿唿睡觉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知道你还在为如意那事儿气恼!”胤禛自顾自的边是豪饮边做解释,“那夜我本在书房,那丫头说是进来给我送夜宵,我不疑有他便喝了拿碗粥,只是不想喝完才发现气血沸腾有些不对劲,等我意识到却也犯下了错。我晓得你定不能容忍,可是我是皇子,我不能抗拒自己的使命。我承认我自私,明知道给不起你要的却还是强留你在身边!玲珑,别离开我,她们都不是我想要的!”胤禛忽然重重的放下酒杯一把拉过玲珑,仅仅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腰间低啜着最后那句话。 “你确实自私的很,只为得到你想要却不顾别人的感受。那我呢,谁来满足我想要的?”玲珑僵硬着身体,任由他大力的搂着,感觉腰间传来阵阵痛楚。灼热的泪水终还是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在他的髮丝中也灼伤了他的头皮。 夜深人静,月影横斜,暗香浮动。玲珑被胤禛搂在怀中,两人坐在窗边炕上,迷药依旧发挥了作用,身后传来他平稳的唿吸声,玲珑靠在他怀中久久没有睡意,是睡不着还是不像睡,她不知道,只知道在这一刻身后的男人身、心都为自己所独有。 “福晋您对如意的厚爱,我代她先给您谢着了!”李氏跨进门槛里,一边拍着身上沾着的雨珠子一边朝屋里的人说道。 身后跟着的丫头也受了伞交由明焉跟着站进屋里,还忍不住嘟囔里一句:“这雨下的可真惹人厌烦!”是阿,李氏挺着个肚子还非挑下雨的时候出门,这万一一个不小心,她的麻烦可就大了,小丫头虽有怨言却只能任它埋在肚里烂掉也不敢吱声。 小丫头刚想跟着李氏往前走,却不防她定住了脚步,害得小丫头一个失神撞了上去,吓得急忙跪下求饶却不见李氏有反应,她好奇地探头往屋里一瞧,原来如意也在这儿正同福晋有说有笑呢。 如意见李氏瞪着自己,急忙起身道了声:“姐姐!” 这不开口还好说,一开了口却惹来李氏一阵嘲讽:“昨儿个跟我说早上有事儿要做,原来是陪福晋唠嗑来着。等正式入门了,姐姐这称唿再叫着也不迟!”李氏咬着牙朝如意白眼道。 如意眼一红没料到李氏竟当着丫环奴才们的面给自己一个难堪,却又不敢发作只是狠命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这早进晚近还不都是进,称唿迟早要变得,只怪宗人府那般吃闲饭的做事不利索,这么点事儿竟给拖了许久都没给个回应。来来来,你也椅上坐着,站久了也不嫌累!”玲珑微笑着替两人打着圆场,起身拉过李氏按在炕下的椅上,又将如意按回炕上坐着,摆弄着案几上放的布匹朝李氏道:“好歹如意也是从你那屋出来的,可不能委屈了。这儿的布匹都是前些时候宫里赏的,你也帮着挑挑好给她做几件新衣服!” 第88页 李氏眼红着看着案几上的颜色鲜艷的布匹,认出那是江南织造局进贡的雪纺丝绸,夏日里穿了透气凉快。她更是怒火中烧,何时这两人竟走的如此之近?那玲珑不过是给了她点好处,这丫头便摇尾巴摆首跟在她的身后,倒忘了谁才是她主子。 玲珑又像想起什么勐拍了下案几道:“这些倒不打紧,倒是应该先为你请太医来瞧瞧,爷这些日子宠你疼你的,说不准这肚里已经有了……” 如意听了这话,有些尴尬的紧,却又不好把那几夜爷喝醉了酒蒙头熟睡的事儿说出来让其他丫环奴才们听了耻笑自己,可这边李氏传来的愤恨眼神足以将自己千穿百孔。她知道李氏不过是嫌爷去福晋的屋频繁,才不得以派自己去勾引爷,还嘱咐每夜是完寝必要向她汇报,可天地良心,那几日自己同爷真的什么也没做所以才懒得再去向她回禀。不想她却为此生气起来,试问谁不懂为自己多着想,所以当玲珑主动来同自己示好时,如意更是紧紧巴紧了福晋,毕竟李氏说穿了不过也只是一个侍寝的没名没份不过是肚子里怀了个孩子,这孩子即便是长子也不过是个庶出罢了。 “福晋未免想的太多了,平白无故对人如此之好,可别怕是别有用心阿!”李氏有些忍不住了,出言不逊道。 玲珑没同她翻脸,只是笑着回道:“怕是你小心眼了吧,当初可是你自己求着我让我安排收了如意这丫头的,怎么这会儿反倒生出妒意了!”面色依旧,只是眼里闪着对李氏浓浓的不屑,这石头是你自己不自量力搬起的,可别怪是别人砸伤了你的脚! 李氏顿时看清了玲珑的眼神,浑身止不住颤动起来最后帕子一甩匆匆冲出屋子,快的连立在一边的小丫头都未及回过神来,赶忙跟着追去。 “福晋,这……”如意有些害怕起来。 玲珑没有理睬如意,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道了句:“好甜!” 正当如意想要告退,却听屋外传来奴才们的叫唤,“快来人哪,主子摔倒了。” 玲珑和如意各是一惊,急忙跑出屋去查看。只见李氏倒在院中青石小路上,那小丫头吓得脸色煞白,拼命的扯着嗓子叫唤,大约是她个头太小,怎么也托不起李氏。从李氏裙摆下流出的鲜红血水混着雨水朝四周流淌开,玲珑只觉一阵腥味迎面扑来。 原本只听得雨水哗哗声的小院,如今炸开了锅。 玲珑站在廊子里,周围尽是进出的奴才们,顾不上倾盆大雨来回奔走穿梭在厨房与卧室之间,可是玲珑脑海却定格在那血红的一幕。 好多的血啊,为什么一个瘦弱的身体能承载如此多的血,,那一刻鲜红的血水就像拧不住开关的水笼统一样,拼命地往外流。足足愣了片刻,玲珑才吩咐乱作一团的奴才们赶紧去请太医和接生的稳婆,并将李氏小心抬回东屋。 巧秀和明焉已经不止一次的催促她赶紧回屋里休息去,这儿晦气的很,可是她走不动,她甚至只能靠挨着廊柱才能勉强站稳身子。她的脚下像生了根一般,挪不动半步;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快被踩破的门槛;她的耳朵里充斥着李氏生产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声。这难道就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吗?玲珑浑身颤抖着,不,绝不是的。她不过只是想给李氏一点教训,告诫她自己不是好惹的,可从未想过要害她失去孩子阿。她承认她曾经无比的嫉妒李氏,嫉妒那个孩子,嫉妒他们比自己先拥有了胤禛,但是最终她认了,这便是所谓的命运的作弄。而现在她为了一时之气报復李氏间接地制造了这一惨剧发生,若是那个孩子有个万一…… 屋内的阵阵哀痛声停了下来,只见房门被小丫环勐地推了开来,她欣喜地叫着:“孩子生了,孩子生了,是个小格格……”玲珑心上的大石头平安落下了,她险点活生生的剥夺了一个孩子的生命。 小丫环的这声叫唤也让焦急等在屋外的人们长长舒了口气。府上迎来了第一个小生命,众人欢天喜地的开始想像待到爷回来时该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说到爷,怎么方才派去宫里通传的奴才还未回来? “主子回去吧,您都站了好久了,如今孩子生下来您也别操心了!”巧秀在一旁催促着,真是不明白主子为何这般高兴,又不是自己的娃儿,幸好只是个格格而不是位小阿哥,要不还不知将来李氏怎么耀武扬威呢! “嗯!”玲珑点点头,心里也泛起少许落寞与苦涩,便将明焉留下怕这儿缺了人手。刚走出东院,就瞅着胤禛正匆匆往这儿走来。看见玲珑站在院门外,他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了?” 玲珑看着他满眼的焦急,还是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刚想朝他贺喜道,却听身后的院子里又是一阵李氏的撕心裂肺地哭叫,那声音干涸的却仿佛能滴出血水来,震得玲珑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的孩子……孩子……”声音渐渐默去,因为伴来的是奴才们哭天喊地的叫唤,李氏受不住孩子去了的打击晕倒了。 胤禛见院子再次乱作一团,顾不上玲珑惨白的脸色沖了进去。 玲珑勉强稳住身子,只觉李氏那声声叫唤不住徘徊在耳边,让她头痛欲裂。“巧秀,我头好疼,好疼啊……” 那个小生命就这样匆匆光顾了府邸又匆匆地离去,让无数人为之惋惜。简单的为她办了个丧事,众人别不再提及,怕李氏伤心更怕四阿哥恼怒。 玲珑只在丧礼那日见过李氏,她原本圆润的面颊已经消瘦许多,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更是深深凹了下去,抬眼间看见玲珑时她的目光从痛苦变成了愤恨随即又像失了神呆呆的转向小小的棺材。 听御医说是因为孩子出生未足月,这样的孩子更方面都虚弱的很,却又不能开药针灸,大抵的意思就是命中注定这孩子福薄吧。虽然李氏是在玲珑的院子摔倒的,可是一帮子的奴才都证实是因为下雨路滑李氏走的又急,这才因为青石小路上的冒出的青苔滑了跤。宫里送来各种补品赏赐,还有李氏先前盼望许久的名份,她李蕴月终于是四阿哥的福晋了。在那一刻,玲珑看见了她久违的笑容,不再以愁容示人而是一副无比自豪骄傲的模样。至于如意只是被收进了房作了名侍寝的格格。 “主子您看,巧秀说的没错吧,这才是她最想要的!”回到屋里巧秀心有不甘地道。 玲珑只是苦笑,孩子的亲生额娘都能早日从阴影中走出,为什么自己却还夜夜做着噩梦不能好眠? 这夜,她再一次被恶梦惊醒,窗外拂进浑身,的凉风一吹,被汗水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更让她觉着冷飕飕的。身上梦里,无论她逃到何处,四周都流淌着鲜红的血水,那阵阵腥味让她呕吐不止,更恐怖的却是从血水中慢慢渗出一个已成人形的胎儿,呜咽的哭泣声虽小的可怜却扰得她头痛欲裂。一双无形的手牢牢的卡住她的脖子,想要把她置于死地。 玲珑瞪大了双眼环顾四周,待看清了屋子里只有自己时,才勉强安了心,紧紧地用丝被裹住自己,大口的喘着粗气。忽的却听外屋的木门咯吱一声似乎被人推开了,玲珑吓得往角落里缩去,那轻微的脚步声没走一步,她的心便越跳越快。 第89页 “你怎么了?”一只手掀开了帐子,坐在了床边看着缩在角落里的玲珑。 是胤禛!玲珑再也忍不住怯意,扑入他的怀里,死死的抱着他放任泪水决了堤。 “乖,别怕我在这儿!”胤禛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胤禛,相信我不是我害她的,不是我!”玲珑揪着他的衣襟拼命解释道。“为什么那孩子还要来找我?真的不是我故意害她的!” “我信!你只是做了噩梦,那孩子在就升天去了极乐怎么回来找你?来,乖,好好躺下,我去让人准备洗澡水,你满身的冷汗怕是要着凉的!”胤禛想起身却被玲珑缠着动弹不得。 “你要相信我,胤禛,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人的!”玲珑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不肯送手。 胤禛无奈只得将她搂在怀中,哄孩子般地拍着她,嘴里哼起儿时听过的歌谣。直到看她忍不住倦意再次睡下,这才将她放回床上脱了衣服,拿了条干帕子擦拭了一遍又为她换上件干净的中衣。其间,仍不时看到玲珑紧皱眉头挥动着手臂,胤禛只是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安慰她。如此反覆,待到胤禛忙完已过寅时,他环视了屋内看见桌上拿还燃着裊烟的薰香时皱起眉头,待到拿起微微一闻顿时脸色大变,大步走到窗边连香炉一块儿朝外扔了去。 坐回床边看着玲珑眉头稍稍舒展了些,他又为她盖好丝被,这才走出屋去。 “瞧瞧,怎么瘦成这样了?若是让旁人见了还倒是禛儿虐待了你!”德妃摸了摸玲珑的脸颊,又拉过她瘦成排骨似的胳膊,心疼道。“前阵子为了照顾你额娘,这阵子又被李氏那丫头给惊吓了,也难怪瘦成这样!芷兰,去宣王太医过来给福晋把把脉,别瘦出病来!” “不用了,额娘!”玲珑急忙抽回手道,这几日已经不再做噩梦了,睡得踏实了些,就是胃口不太好罢了。“我没有什么病,就是胃口不太好!” “胃口不好?”德妃一听这话更是担忧起来,“怎么突然胃口不好?那更要请太医来瞧瞧了!” 玲珑自知说不过德妃,便也不再拒绝。 不出一会儿,太医便匆匆赶来。在搭完脉之后缓缓对德妃道:“福晋近来胃湿脾弱,不过无大碍只需用糯米与淮山药共炒熟后研成细末,每早晨用小半碗,加白糖、胡椒末少许,开水沖服;另外也可多食鲢鱼,与干姜食盐同煮熟食用。” 德妃在旁嘱咐芷兰一一记下,听了半天的滋补之道,却没有她想听到的,有些焦急的插道:“就这些?王太医您可把清楚了脉,难道福晋她还没有消息?” 王太医转头看向德妃面露难色,起身朝德妃道:“还望娘娘借一步说话!” 看着德妃与太医转向外堂,玲珑无力地趴在炕几上,原来德妃关心的只是自己为何自己的肚子还没有消息。经过王太医这么一诊治,看来额娘想要隐瞒的事儿终还是瞒不住了。早在她生病服侍左右时,她便特意传了民间的大夫来为自己把脉,不想却被告知患有轻微的“宫寒”,且不说不宜受孕,便是怀上了也是极易流产,若是有幸撑到生产更易出现血崩的症状,稍有不慎,别说孩子甚至连母体都难以保住。这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震得额娘久久回不过神。嫡福晋又如何?她深知只有孩子才是永保地位唯一的方法,大夫的一席话却让她的女儿身陷窘境,她一再的叮嘱玲珑万万不可告诉他人,又让大夫开了许多补药,势必要医好女儿的身体。只是如今身子还未来得及医治好便被德妃发现了。 原来自己竟跟胤禛这般无缘,玲珑心中终忍不住一阵落寞,将头埋在臂膀间怕屋外的人儿听见自己的啜泣声。 “玲珑,玲珑……” 迷迷煳煳似乎听见胤禛在唿唤自己,玲珑睡眼朦胧的抬起头,只见环抱着自己坐在炕上,案几上还放着一本《资质通鑑》,再朝窗外望去庭院里都掌起了灯。 “不早了,咱们回府后你再睡!”胤禛见她还缓不过神来,笑道:“怎么近来这么贪睡?小懒猪!”话语中满是宠腻,让玲珑忍不住环住他的身子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不愿动弹。 “福晋怕是有喜了吧!都说怀孕的人儿嗜睡吶……”伴着清脆的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堂处响起。 玲珑从胤禛怀中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浅绿纺绸的女子含笑站在门处,看着案几上享用的两人露出少许羡慕的神色。 “奴才萱妍,给四爷四福晋请安!德主子派奴才来问问二位是在宫里用膳还是回府用膳!”萱妍见玲珑正打量自己,非但没有垂下头反倒沖玲珑微笑。 玲珑忽的想起此刻自己不合时宜的动作,急忙松了手从胤禛怀中坐起身,道:“不了,咱们还是回府吧,打扰额娘半天了!” 见胤禛伸手为玲珑细细拢好耳边的碎发却没有说话,萱妍暗自吃了一惊不想原来平日里冷着一张脸的四阿哥竟有如此悉心的动作,随即又瞥了眼红脸坐在一边的玲珑,心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情愫在滋生蔓延,吓得她浑身一阵冷汗,连忙收回目光匆匆退了出去。那桃红色的辫穗跟着乌油油的大辫子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竟衬得她格外英气豪爽。 玲珑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想起她方才的话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不知道德妃有没有同胤禛说过此事,她想从胤禛的眼底看出什么,却没了勇气垂下眼帘又靠回他的身边,悄悄将溢出眼帘的一滴泪珠抹去。 福晋们的生活是乏味无聊的,不是吃斋念佛就是凑到一起唠嗑家常,太子妃三福晋各邀请过几次,玲珑虽觉着无聊倒也不好次次推託,带着李氏如意去上那么一回也算是意思了一下,免得给爱嚼舌根的人落下话柄。原本安排在每日下午的识字,也因为巧秀的痛苦哀求结束了,玲珑无法不理解,每日对她的淳淳教诲:“黑髮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却不过女诫中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玲珑倒也不强求,随她去了,倒是明焉有心向学,可惜又不好意思让玲珑单独授课便私下里自己找书看,遇上不懂的偶尔去请教玲珑。 先前那只橘红色金丝雀由于疏于照顾,挨不过冬日的寒冷便早早归天了,玲珑心里终不免有些自责,便发誓再也不养这些小东西。不料那日从易宝斋审视回来,才进院门便听见一声尖细的请安声:“福晋吉祥福晋吉祥!”倒把玲珑同巧秀吓了一跳,环顾四周不见半个人影。待两人仔细观察了一番惊见迴廊下挂着一个金属做的栖木,上面站着一只虎头虎脑的大嘴鹦鹉,看见有人朝它走来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不住地在栖木上左右走动。待到两人走进她又讨好似的不住叫唤着:“福晋吉祥!” “你怎么就会说这一句啊?小笨蛋!”巧秀乐了,忍不住想伸手去拂它的脑袋。 “小心!”玲珑急忙抓住她,“它同咱们不熟,你这么贸贸然的小心吓着了它来啄你的手!” “真的?”巧秀看着它锋利的钳形嘴,吓得急忙缩回了手。 第90页 “别怕,我让人训好了才拿回来的!”胤禛倚着屋门朝两人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玲珑心里虽欢喜的很却还是若有所思的撇了眼他,见他只是淡淡一笑迷着眼任由八月里毒辣的阳光照在身上。玲珑宛然一笑,让巧秀将笼子提进屋去,怕鸟儿在外给热晕了,自己走到他身边将其拉进阴凉处。“自己不怕被晒晕,还硬要拉个垫背的,可怜那鸟儿,我看都要被太阳烤熟了!”嘴上说着,手却不由自主的帮他擦去额角的汗水。 “你是心疼那鸟儿还是在心疼我啊?”胤禛笑道,扯过她的手一个用力将她抱个满怀,然后满足的又道:“冬天你抱着我取暖,夏天可改换我享享福了!”她的手脚冬日里寒的很,到了夏日也是如此,倒正巧成了降温避暑的良方。 玲珑埋头轻笑。 “刚才那鹦鹉可满意?听师父说聪明的很,我看到不见得!上回让它学‘爷吉祥’结果半天都学不会,倒是‘福晋吉祥’学的又快又准,你若是闲时无聊,不妨在家多教教它说话吧!”胤禛把玩着玲珑头上的流苏坠子,状似无心道。 玲珑一听,僵硬着身子,笑容也渐渐淡去。也是,近来闲着无事便常常在易宝斋那儿走动,难免让人生疑。生意一定要常常视察,只是不能这么频繁了,看来的换个法子。玲珑回过头朝他答道:“原来你是嫉妒了!放心,改日一定让它也给你请个安!” 两人表面虽是一阵亲昵,可却各怀心事。 那日过后,玲珑让巧秀暗中托小虎子养起信鸽来,平日里若无大事便同姚掌柜用信鸽联络,若是有什么需要玲珑做决定之时再由信鸽传达。小虎子年岁不大,养鸽子这事儿旁人只道是他是年少贪玩,并没有多加留意。不过因为平日里都由巧秀去说,以至于小虎子认定了巧秀看上易宝斋的姚掌柜,因为身份有别,两人只得靠着信鸽传递情书罢了,常常调侃巧秀。巧秀比小虎子大上那么一两岁,自然不甘被他调侃,以至两人见了面便是大眼瞪小眼争风相对。 对于巧秀,玲珑没有隐瞒找画的事儿,毕竟这孩子虽不精明但也绝非傻子,跟着自己上易宝斋来来回回这么多趟,难免生疑。玲珑索性就跟她明着说了易宝斋乃是自己出资所开,目的是为了找画,只是忽略了自己灵魂错位的事儿,巧秀知道事关重大,自然口风越来越紧,哪怕是被小虎子奚落也绝不为自己解释半分,加之自己确实对姚掌柜心怀好感,更乐得为玲珑跑腿,只为去易宝斋多看上姚珐年几眼。 过了大暑,天天微微泛亮知了就开始叫个不停,玲珑,李氏跟着胤禛一道进宫里给德妃请安。因顾忌李氏身体还为復原,马车行的慢,待到宫里时胤禛怕误了上书房的时间,便让玲珑待自己给额娘陪个罪,自己赶去上书房了。德妃也是起个大早,正在佛堂里念经。汀兰领着两人套间暖阁里坐下。 “怎么今儿不是你在佛堂伺候额娘?芷兰在里面是吗?”往常德妃在佛堂都习惯由汀兰伺候着,怎么今儿换人了? “福晋有所不知,如今都是由萱妍在主子跟前伺候着!”汀兰一边笑着解释道,一边让人为两位福晋端上糕点和清茶。 “萱妍?就是祖辈跟耿精忠有些关系的那丫头?”李氏一听险些被刚喝进口中的茶水给呛着,忙用帕子捂着嘴道。 汀兰忙上前帮她轻拍嵴背,面朝玲珑道:“这奴才可不清楚,只知是耿氏的后人,今年三月里选秀时被主子看上了留在身边的!” “哼,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是有几分本事……”李氏闷闷地轻声低咒了一句,玲珑望向她见她死死的揪着帕子面色不佳,心里有些奇了,人家当宫女怎么也碍着她的事儿了? “都说什么呢,一清早的就板着个脸!”德妃由萱妍搀扶着走进暖阁。玲珑抬头望去却是那日来传膳的姑娘,今日见她同德妃站在一处显得她格外高挑,夏日穿的也单薄,一身鹅黄色的宫装更凸现她婀娜的身段。细细一看倒也算是个美人,不似李氏的妖娆,也不像自己白的只显病态,她浑身充满了朝气与活力,笑起来更像塞外草原上那些真正的满蒙族的姑娘,大方洒脱没有一丝扭捏。 待给德妃请过安,只听德妃朝李氏道:“前些日子皇上赏了一些簪花坠子什么的,鲜艷的很,我带着不合适想想你不是快过生辰了吗,就让萱妍陪你去拣几串喜欢的,就算是额娘给你的贺礼好了!” 李氏一听高兴得很,只是嘴上还有些客套:“这……那些都是皇阿玛赏给额娘的,儿媳怎么敢……” “什么敢阿不敢的,搁那儿也是浪费,你就尽管去挑吧!”德妃不耐得朝她挥了挥手。 李氏便也不推辞,起了身让萱妍领着去挑首饰了。 “额娘是有话同我说?”玲珑见她支开了李氏问道。 “还是数你最贴心!没枉额娘这么疼你!”德妃招唿玲珑同自己一同炕上坐着,拉着她的手直惋惜道:“怎么你额娘这么好命,生出你这么个乖巧的丫头!你看看我那两个儿子,一个同我说不上几句话,一个现在嫌我唠叨,沁月吧,更是窝在书堆里不搭理人的!额娘可就指望着咱们娘俩能说上几句贴心话了!” 玲珑听了笑而不语,心中有些不安起来,这些话怕不是德妃真正想要同自己说的吧。 “近来老四府上出了这么多事儿你忙的也无暇进宫来陪陪我,幸好有萱妍这丫头给我解闷!”德妃接着道。 萱妍?玲珑警觉起来。 德妃见玲珑皱着眉怕她不晓得萱妍是哪个丫头,便解释道:“就是方才同我进屋的丫头,生在52书库,模样勉强也算端庄,不过那性子倒是讨喜得很,连沁月丫头都挺喜欢她的,两人还能说上好几句话吶!” “是吗!”玲珑缩回手,端起案几上的一杯普洱茶递给德妃,德妃笑眯眯地接过抿了口又道:“暇时我派她去书房给禛儿和禵儿送过几回东西,看得出禛儿还挺喜欢她的,我便捉摸着过些日子请皇上将她赐给禛儿,先同你知会声提前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忙乱了手脚。” 玲珑脑子嗡嗡作响,半天才回道:“知道了额娘!” 不记得后来德妃同自己说什么,玲珑只记得说了句屋子里闷想去御花园走走,便逃难似的出了永和宫,德妃明白她是心理难过才寻了个藉口,更不放心她一人大热天的在园子里晃悠便差了人远远跟着。 远远躲开宫女太监们,玲珑寻了个僻静的亭子坐下,开始整理思路。照先前李氏的反应,想来早就知道德妃身边有着这么一号人物,也明白德妃的打算;至于胤禛,怕是想等到他与那姑娘洞房花烛之时再同自己解释;而德妃更是强人所难,居然想让自己帮着她的儿子纳妾,原来从头到尾只有自己被蒙在了鼓里。看来自己先前的决定是对的,早些找着画,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上上之策,玲珑急急得站起身想要出宫去易宝斋。 “这茶还没喝上一口便急着离开,四嫂不觉得可惜了这凉亭美景了吗?” 第91页 玲珑对上来人高傲的视线,只见八福晋晋晴站在亭外意味深长地瞅着自己,身后的一干奴才们居然还捧着糕点茶水。 晋晴径直走进凉亭坐下,奴才们陆续将果盘茶水摆好便远远地候着。见玲珑还愣着不动,她押了口冰镇酸梅水才朝玲珑道:“四嫂难不成是奴才当惯了,不喜坐着就爱站着听人说话?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玲珑苦笑,那边正烦得心慌,这边又不知哪里得罪了她,非要来找麻烦。是祸躲不过,玲珑只得回头在石凳上坐下道了句:“八弟妹的架子怕是要赶上皇阿玛了,连上个园子都有这么多人伺候着,真是让人羡慕!” 晋晴神色一僵,却仍旧高昂着她的脸庞带着一丝恶意笑容道:“那也比不上四哥阿,听胤禩说如今每日中午都有位俊俏的姑娘奉了德妃娘娘的命,送冰镇酸梅汤给他消暑解渴,可把他们一干哥哥弟弟的给羡慕煞了。”晋晴得意的看着玲珑的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原来不止李氏知道,怕是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只有自己还傻傻的蒙在鼓里,呆在府上帮他教鸟儿说话,每晚下厨煮他爱吃的菜餚,深夜了还固执的坐在一边帮他挑灯磨墨……像个大傻瓜一样想要在余下的日子里给彼此留下美好的记忆。玲珑咽下一口酸梅汤,只觉快要酸倒了牙,却还是吞下了肚去,勉强朝晋晴笑道:“怕是不久又要多了一位侧福晋了!这些就不劳弟妹费心了,玲珑自会安排好一切!” “你……”晋晴未了她还能笑得出来,有些气唿唿地道:“何必硬撑着装大度,若是不喜欢可以去闹啊?四哥不是很疼你的吗,你去同他说你不想他纳妾阿!” “有用吗?即便他答应我可是皇阿玛那儿如何交代?”玲珑反问道,不明白她今日为何对自己说这些。 “哼,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样的女人,明明一肚子苦却硬要憋着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招引别的男人!你若是真喜欢四哥,就不该让他纳妾!”晋晴忽的拍案而起。 玲珑总算听出什么了,原来她是怕自己受了委屈会去找她的八阿哥诉苦!其实她不知现在八阿哥却是自己最最害怕遇上的人。 “若是没有当初在宫里当差时发生的那事儿,说不定咱们能成为朋友!”就冲着方才她最后那句话,玲珑朝她真心笑道。无法忍受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所爱的人,难得她能有着几百年后女性的进步思想,怕是紫禁城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女人了!只可惜她的思想来源于她从小备受宠爱的地位,那是强烈的占有欲,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晋晴不屑的瞥了眼玲珑。 玲珑毫不在意,只是接着道:“你爱胤禩,你有能耐阻止他纳妾;我爱胤禛,却无法阻止他纳妾,因为不是人人都同你一样有这样得天独厚的资本!至于朋友一说,就当是我的奢望吧!”玲珑饮下那杯酸到揪心的酸梅汤,退出凉亭将这一方天地让给了天之骄女。 永和宫里,胤禛为纳妾一事同德妃第一次起了争执。 “额娘,为何好端端又想要为我纳妾?”胤禛有些责怪德妃总爱自作主张为自己纳妾,前些日子一个李氏已经把府里搅得乌烟瘴气,现在倒好,还为同玲珑和解这边却又出了状况,自己一再的对她食言,换做一般女子都免不了心里不是滋味,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虽然两人之间不再冷战,可是却总有一层无形的墙阻碍在中间,抑或是她披起了带刺儿的外套之中,将自己拒之千里。 “你倒反问起我来了?你看看你几个哥哥们,不说你大哥二哥了,就是早你一年成婚的三阿哥,如今也是儿女成群,荣妃早就报上了孙子,可我吶?我的孙子孙女儿在哪儿?好不容易李氏怀上来,可你倒好,不闻不问的,弄得孩子才生下来就……就殒了……”德妃想起自己那无缘见上一面的小孙女,不禁落下了眼泪。 “额娘,儿子还年轻这事儿不急!”胤禛皱着眉道。 “你是还年轻,可我老啦!我也盼着能像荣妃,惠妃那样,膝下满是孩童!”德妃不悦的瞪着胤禛。 “额娘,玲珑将来会为我生一堆的孩子,到时候我会让他们整日的进宫来烦你,所以您就不要再为这件事儿烦心了,暄妍那丫头留在您身边专心伺候您就成了!”胤禛想到玲珑,面色不由缓了下来,嘴角轻轻扬起道。 “不是我不疼玲珑那丫头,只是太医说她……”德妃勐地止住了话语,若是让胤禛知道玲珑怀上孩子是件危险的事儿,以他对玲珑的感情来,恐怕情愿没有孩子也不愿玲珑冒这个险,可是这嫡子不指望玲珑又能指望谁去?当年仁孝皇后为了生下太子不也是舍自己性命于不顾,虽然皇上至今还会因为此事而心怀愧疚,可是这便是女人的天职,谁都逃不掉,宫里的女人更是如此。 “太医说什么了?”胤禛好奇道。 “没,只是上回给她诊脉同我说还未有消息,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德妃支支吾吾的解释道,随即又接上刚才的话题:“再说暄妍那丫头哪里不好?要长相又长相,要学问有学问,又识大体更是爽朗之人,跟你七妹同十四弟都能谈得来,你不用担心会是第二个李氏!再说我看你对她不时也挺满意的嘛?”德妃不住地向胤禛夸赞道。 “是,她是很好!不光能同七妹十四弟说的来,连大阿哥都有意要收了她!”胤禛看向德妃满意的神色嘆了口气道:“可是我的心里装不下。” “你……”德妃气恼的甩了帕子背向他免得看着更生气。 “额娘若是这么喜欢她不如一直留在身边等到十四弟长大了让皇阿玛赏了给他!”胤禛朝站在外堂探头探脑的小人儿望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我可不要,额娘!”过不期然躲在外堂偷听了好半晌的胤禵一听胤禛竟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也顾不上自己的行为,急忙冲进暖阁里朝坐在炕上一脸头痛模样的德妃叫嚷道。 “听额娘说你不是同她挺谈得来的?难得除了你四嫂外,你愿意搭理其他的奴才阿!”胤禛对于这个弟弟的心思倒也明白几分,怕是额娘所说的暄妍能同他谈得来,不过是他故意制造的假象罢了,至于原因大家心里清楚地很。 “谈得来就要娶了她?那这样四嫂岂不是该是我的福晋,论理我还比四哥你早认识她哩!”胤禵也不示弱反驳了回去,上书房也有半年多的了倒真是让他长了不少知识,说起话做起事俨然已有几分堂堂阿哥的架势。 “行了,这种话也能胡说?”德妃急忙打断两兄弟的斗嘴,如今已经够头痛的了,胤禵这孩子还来凑热闹。“反正我已经同你皇阿玛说了此事他也许了,你也不必操心酒席的事儿,玲珑也已经知道了,现在应该也着手安排了!” “您已经同玲珑说过了?”胤禛吃了一惊,还想再问清楚些,无奈德妃以身体不适让他先退下去。 胤禵朝胤禛扮了个鬼脸,笑嘻嘻的靠在德妃身边吃着果子,两条腿儿在上面晃阿晃,着实将胤禛气得不轻。 第92页 未了一出暖阁便瞧见暄妍泪眼朦胧的瞅着自己,定是方才同德妃的话让她听见了,胤禛无奈的看着她,只盼她能打那份念头主动拒绝这门亲事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胤禛刚想同她开口,却听她哽咽着问道:“四阿哥难道您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暄妍? 胤禛知道虽有些残忍可是他一想到玲珑,立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暄妍见他如此绝情,一个踉跄心中不由一寒,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先前他对自己和颜悦色,同自己吟诗作对,便以为那是四阿哥对自己有了好感,于是奢望能像四福晋一样得到他的温柔,现在看来只是自己会意错了。她摸了把眼泪,有些不死心地问道:“暄妍虽谈不上倾国倾城满腹才华,可自认貌婉心娴饱读诗书,不知道四阿哥对暄妍哪里不满意?” “不,你很好,只是……!”胤禛将手放在胸房上,无不遗憾道,“只是我先遇上了玲珑,所以这里再也没有任何地方来容纳你了!” 暄妍苦涩的一笑,泪水再次溢出,“原来……原来是这样!”她喃喃道,朝胤禛伏了伏身,她踉踉跄跄的退出殿外。 本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可是到了九月初,一纸赐婚彻底将四阿哥陷入困境之中,那日过后他曾派人盯着暄妍,看她是否有向德妃拒婚,德妃似乎也同意了,只是为何依旧是这样的结果?胤禛左思右想不明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从七月底开始陆续有摺子呈上给皇阿玛,上奏蒙藏地区噶尔丹又伺机蠢蠢欲动,如此重要的政事当前只要额娘不提婚事,皇阿玛又怎么会劳神想得到要赐婚? 的确,暄妍确实去向德妃请求将赐婚的事儿作罢,因为她明白四阿哥并非自己的良人,他的心没有自己插足的地方,他的眼里永远只有他的嫡福晋,若是这样嫁了过去只会委屈了自己,又何苦自虐地把心放火上煎熬?德妃也明白胤禛这个年纪还不够成熟,自然会把什么海誓山盟放在心头而忘了自己的身份;玲珑这丫头也算是自己半个女儿,先前因为李氏的事儿闹得心中定有不快,如是让她知道自己不易生孕,怕是这往后的日子也没了盼头。也罢也罢,一切顺其自然反倒不会伤了彼此的感情,暄妍做妾一事儿也就暂时放下了。 胤禛逐一分析了各种可能的缘由,却独独忘了他那尽爱兴风作浪的十四弟胤禵。这孩子是打定主意不让玲珑同他四哥过上几天好日子,于是抓着了机会便在他皇阿玛耳边夸赞暄妍,引得康熙在德妃那儿小坐时特意留心了一番,也觉着这姑娘不错。于是胤禵又作天真地暗示了几回康熙暄妍钟情于他家四哥,基于暄妍乃是耿精忠耿氏的后人,虽然三藩已撤耿家在朝廷也不算极具权势,可是名望还在,康熙乐于见到他的儿子能结上这门亲事。 胤禛站在玲珑屋外,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 “福晋吉祥福晋吉祥!”被放在廊下晒太阳的鹦鹉看见了来人,也不管是男是女来者何人,一律照此请安!玲珑是觉着它有趣的很,可是这鸟儿却将巧秀气得半死,只因每逢李氏来给玲珑请安时总会将它逗上一阵,引得它朝自己多叫两声“福晋吉祥”。 “你这只笨鸟又在瞎叫什么啊?若是再扰了主子午睡,小心我将你脖子一抹拿去煨汤喝!”巧秀在屋里听见鹦鹉又在瞎嚷嚷,沖了出来朝它喉道,却看见站在屋外的爷。“爷,主子正在午睡要我去传一声吗?”巧秀赶紧规矩的给他请安道。 胤禛朝她摇摇手示意她屋外后着,自己悄声走了进去。 坐在床边看着即便是睡梦中仍旧紧皱眉头的玲珑,他俯下身在她眉间轻轻一吻,“只要你信我!”又凑近她的耳边轻道了一句。静静坐在一旁又看了玲珑一会儿这才出了屋去。 待到听不见胤禛的脚步声,玲珑紧闭的双眼里流出一滴泪水,滚落在丝质的枕巾上沄了开来,“我也想,只是有些事儿你我都做不了主!” **************************************************** 虽然只是迎娶侧福晋,可是婚宴是少不了的,并由玲珑这位嫡福晋一手包办,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玲珑真的为自己感到自豪,她甚至有些佩服自己居然能一整天顶着一张笑脸布置新房,安排晚宴,接受贺礼。这算是在磨鍊一个人的坚韧个性吗?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几位阿哥们带着女眷一同前来,其中自然有新婚不久的八阿哥同八福晋。从早到晚,玲珑都半垂着眼帘,因为到处都有朝自己射向的怨恨的目光:李氏埋怨,恨自己没有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对付这个新进门的侧福晋,甚者还花了这么多心思布置喜筵;胤禛埋怨,埋怨自己居然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着朝他说了声“恭喜”;新娘子埋怨,埋怨自己占去了胤禛全部的心房,使她嫁进府里註定要伤心度日;八福晋埋怨,喜宴上没有一点欢愉的气氛,而自己今晚的笑容太过苦涩,以致于吸引了八阿哥胤禩全部的目光。 好累啊,玲珑寻了个理由逃出筵厅,一个人躲在花园的假山上,让拂面的晚风舔舐自己的伤口。 “玲珑,你很难过吗?”一双稚嫩的手臂环上玲珑的颈项,满含着愧疚的话语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胤禵看着玲珑日渐消瘦的背影心中有些迷惑起来,到底自己是不是在帮她,他有些后悔了,可是于事无补只能拥着她瘦弱的肩膀,想要安抚她。 “看到你就不难过了!”玲珑轻笑着将他拉到自己跟前,“好些日子没见,咱们的小十四长大了不少啊,瞧瞧这小胳膊都粗了一圈了,还有这个头……”玲珑和他比划着名满意的看着他。 “那当然!我可是天天用皇阿玛赏给我的弓练习射箭,连格日朗师傅都夸赞我进步神速吶!”胤禵自豪道。 “是吗!”玲珑摸着他光熘熘的脑门,与他并肩坐着。前院那绚烂的灯光,吵杂的酒杯声被风吹散了,这儿只有浓重的夜色,清秋的月儿,清明如洗的空气,以及月下两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玲珑,其实那个小美人鱼没有同王子在一起吧!”良久,胤禵忽然睁大了眼睛开口问道。 “阿?”玲珑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的望着胤禵不明他何出此言,半响才明白他说的是许久以前自己同他提及的那个《海的女儿》的故事。 见玲珑眉头舒缓,胤禵接着道:“那人鱼公主并未同王子在一起,即便王子认出了她,可是他希望娶的是邻国有权有势的公主,而不是双脚不能走路又不能开口说话的人鱼公主,对不对? 玲珑神色一怔,不明白为何他小小年纪说出这么悲惨结局时竟是显得如此冷酷无情,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初在同他说及这个结局有些悲惨的童话故事时顾及他还年幼不该过早面对这么残忍的现实,才将故事的结尾给篡改了,告诉他王子认出了人鱼公主才是真正救了他的人,于是两人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玲珑,王子根本不喜欢人鱼公主,为什么那个公主还这么愚蠢,不愿意杀了他换取自己的性命?她的死根本是活该嘛……”胤禵费解又面露鄙夷地看着玲珑说道。 第93页 “因为……因为爱一个人并不一定就要同他在一起!”玲珑犹豫了半天勉强解释道,她知道这句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的很,问世间究竟有多少人能为爱情牺牲自我只为成全他人的幸福? 胤禵看着玲珑,见她目光闪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头埋进她的怀中,紧紧抱着她,像是在做宣誓一般郑重道:“将来我一定不会让你变成可怜的人鱼公主的!” 玲珑心头一暖,也紧紧搂着他不让他发现自己已被泪水湿了面容,只能在心中为自己哀悼:其实我早已成了那个人鱼公主,你的将来恐怕我等不到了! “四嫂原来你在这里啊!”假石山下传来胤祥的声音,玲珑顺着月光望去只见他仰头望向山上,面露喜色朝自己摇摇手。 “十三哥,怎么我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就算是想我这个弟弟了也不能寸步不离嘛!”胤禵故作为难的看着山下的人儿,摇头晃脑道。 “十四弟怎么也在阿?我可不是寻你来了,我是想找四嫂帮忙来着!”胤祥顺着石阶上假山走到玲珑跟前朝她恭敬的一拜,道:“还望四嫂不嫌弃收下胤祥作徒弟!” “十三弟这是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要拜我为师!”被他行此大礼,玲珑不免吓了一条急忙拉起他。 十三挠了挠脑门憨笑道:“上回同德里格师傅学习钢琴可总弹得不如意,本想今年跟着他继续学习,无奈他还打理钦天监的事物分身不暇,所以……胤祥便想同四嫂学习,还望四嫂不嫌弃胤祥愚笨!” “这恐怕……”玲珑刚想做推辞,那边胤禵已经嚷道:“谁说玲珑不嫌弃?玲珑最怕教那些又笨又傻的徒弟了!十三哥我看你是没这个天分,还是别学了!” “你……”胤祥未了胤禵又跳出来给自己瞎捣乱,气得走上前就要揪他的耳朵,吓得胤禵直往玲珑身后躲闪,觉着有了靠山安稳了他又从玲珑身后探出半个头来朝胤祥做起鬼脸。 胤祥毕竟还年少,被他这么一急又见玲珑有心护着他,面色有些难堪起来跺着脚又是气又是伤心。 玲珑急忙朝胤祥笑道:“别听他胡说吶,我只是怕自己功力尚浅教不好你,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只管来找我好了!” 胤祥一听乐了,忙是将头点地跟拨浪鼓一样。 “我也要学!”胤禵不满道,扯着玲珑的袖子撒娇道。 “你?”玲珑敲了他一下脑袋瓜朝他道:“若是你十三哥愿意带着你这个小跟班,我就允了!” 胤禵一听着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跟着他啊?”无奈撒娇这招管不了用了,玲珑是铁了心要替胤祥扳回点做哥哥的面子。胤禵只得转向胤祥,“十三哥,好哥哥,就带上胤禵吧!” 胤祥低头沉思了一番,皱紧眉头,半响才抬头朝他无不遗憾道:“不要!” “臭十三!”胤禵被他耍了一把气大叫一声,扒在他的身上又是踢咬又是打闹,两兄弟就这么一个追一个躲,像两只野猴子般从假山上跳了下去,着实把玲珑吓得不轻,急忙大声嘱咐他们不要磕着碰着哪儿,撞伤了可就糟糕了!无奈这两人打闹的起劲,早就把玲珑的话当风一样还没吹进耳朵里就擦着耳朵根儿飘了过去。 玲珑无奈轻笑,心中的伤痛也消了不少。 胤禩藏身在假山下的阴影处,他只是出来寻十四弟一道回宫,抑或者是不由自主跟着那寞落的身影出了吵杂的宴席,来到这无人打扰的寂静园子,躲在暗处只为守着她,他知晓自己终究放不下她,自从酒楼一别她处处躲着自己,小心翼翼,哪怕是胤禵相邀入宫她都毫不犹豫地拒绝。胤禩焦虑、不安,叔嫂的关系让他无法去光明正大的打听她过的好不好,她每天是开心得多还是伤心的多,想到她日日陪在四哥的身边,他甚至嫉妒的快要发狂了。只是无人知晓他的暴躁他的愤怒,人前他虚心求教、饱读诗书、待人和蔼、亲切随和,他是皇阿玛及众人眼中那个品行端正、不务矜夸、温文儒雅的八阿哥,可是谁又知晓回到府中,他夜夜买醉或是彻夜呆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的画着同一幅画,在纸上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晋晴的埋怨,善妒他都可以忍受,任由她冲进书房里胡搅蛮缠,砸砚台撕碎桌上一幅又一幅的画,他甚者笑着鼓励她去撕毁所有画着倩影的书画,因为那些都不是真实的,他要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纸无声无息的画像。待到晋晴撕累了,夺门而出后,他坐回桌边埋头整理着画稿,陷入无声的苦涩中,他有些怨恨皇阿玛,为什么他的一纸赐婚毁了两个人的幸福——他的,晋晴的!他须靠着这无实的婚姻拔高他的身价,削弱了因母家地位卑微而产生的影响,只为在宗室中奠定了广泛的人缘基础。对晋晴他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怨,恨她的突然出现,恨她的搅局,恨她使自己失了苦苦期盼的幸福;可是他又深切的同情她,因为她不过是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得不到幸福的苦命人,她的痴她的情都给了自己这个失了心的人,却永远得不到回应。 看着眼前的人含笑走下假山,叫唤跑在前面的两个弟弟,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拉住她,轻声道:“今晚你的笑一点也不美,只让人看得心酸!” 玲珑吃惊得回过头看向来人,“胤禩!” 胤禩微微一笑,很好,不再是生疏的“八阿哥”,那两个字从她的口中唤出果然别有一番味道。 玲珑不安的朝十三十四望去,那两个孩子已经跑远了丝毫没注意身后发生的事儿,漆黑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唿吸声,玲珑紧张起来,她忍不住开口想要叫唤十三和十四,却被胤禩看出了她的意图,毫不迟疑的捂住她的嘴巴将他拖回假山下的阴影之中。“你也不想让人瞧见咱们现在的样子吧?”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腰际,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玲珑无奈的点点头,试图挣开彼此的距离却引得他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玲珑不悦的瞪着他,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发现这个儒雅的男子竟是如此的难缠角色。 见她没有大声叫喊的举动了,胤禩这才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又轻柔的拍着她的背,看来刚才自己的手劲似乎过大了些,害她被自己捂得快要窒息现在一个紧的干咳不止,却又怕被别人发现,硬将声音憋在喉间,即便身处黑暗之中,胤禩也想像得出此刻她的脸颊一定红的滴血。他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摸索着,感到掌下却是传来一阵温热,他笑出了声自己的猜测果然不假,灼热的眼神在黑暗之中显得异常明亮,吓得玲珑撇过头去不敢正视。 “我以为上回已经同你说得很清楚了,八阿哥!”玲珑不满出声道,故意加重了那三个字,想要他认清眼前的事实。 笑声戛然而止,玲珑满意的抬头回望他,这三个字还真是管用,虽是身份的象徵却也是无形的枷锁。只是她未料到胤禩的笑容虽淡去,可是那只手却变本加厉起来,那只因长期拉弓而磨出茧的指腹竟然摩挲起她的唇,他欺身向前牢牢盯着她的眼道:“你这张柔嫩的小嘴就非要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吗?” 第94页 玲珑一动也不敢动,他周身传来的巨大压力让玲珑喘不过气来;如此之近的距离让她惊得只听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抵在他胸前的双手显得毫无用处,风从岩石间的缝隙穿过,带来一阵低沉的唿啸,听得玲珑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八哥,该回去!晋晴到处在找你呢!”假山来传来九弟的叫唤。 胤禩轻声咒骂了一句,松开玲珑腰间的手臂,待她稳住了身子才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道:“记着,我不许你做那个什么人鱼公主,你的王子也不是四哥!”留下还处在惊吓之中的玲珑,他走出假山洞外。 “八哥,你去哪里了?若是晚了宫门关了,你有府能回可咱们几个兄弟该往哪去?”九阿哥不满道,随即又以有所思的朝方才胤禩所在的假山洞里望上几眼。 “时候是不早了,咱们走吧,不要碍着四哥的洞房花烛!”胤禩拉着胤禟往前院走去,不让他发现假山下的端倪,至于那最后一句话不大不小刚好顺着晚风吹进假山洞里,吹进扶着岩壁勉强站稳了的玲珑耳朵里。 “谢谢你的忠告,我也不愿做人鱼公主,更不愿胤禛会是那个王子……却也不会是你!”玲珑摸着绞痛的胸口,静静嘆道。 ***************************************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暄妍垫起脚尖为胤禛扣上颈下的盘扣,一粒一粒缓缓地扣上,她忽然有些委屈起来,多么希望能为他解开这长长一串盘扣而不是只能在每日的清晨为他细细扣上。 昨夜儿里打从进了新房他便再也未开过口,只是和衣坐在窗边静静地喝着酒像是在欣赏月色,只是那双眼睛好无焦距,一壶又一壶酒被当作茶水一样饮下肚里。暄妍似乎能看得到那双失神的眼睛里印着的分明是他的嫡福晋——那个亲自为自己打点婚宴,在新房里微笑着祝福自己的女子。她嫉妒却又含着羡慕,一个人躺在偌大的新床上,她紧紧地用棉被蒙住脑袋,怕自己的呜咽声扰了这寂静的屋子,又从屋子传了出去,流淌过府里的每一寸角落。 待到天明暄妍睁开双眼,只见他半躺在椅上,手中一只酒杯岌岌可危。她赶紧悄声走到跟前拿下那只酒杯,又取过外衣想为他披上时,却被他牢牢地抓住手腕,那双突然睁开的凌厉双眼吓得她差点叫出声。待看清了面前的人儿,他才松了手淡淡道了句:“委屈你了!” 这便是她的新婚之夜,暄妍无力的闭上眼收回思绪,扣紧最后一粒扣,伸手取过梳妆檯上的牛角梳想为他解开发辫重新梳理,未料胤禛将辫子取到身前拒绝道:“让小路子进来伺候就行了,你也梳理梳理吧!” 暄妍鼻子一酸,却仍旧稳住声调回道:“是,爷!”她走向门外,回头时却瞧见胤禛坐在镜前,摩挲着那寸长的辫穗若有所思。 “妹妹气色不太好啊!”李氏看似关切的说道,“爷真是的,才刚进门便这么累着妹妹,一点也不懂得体贴咱们女儿家!这样吧,回头让我去屋里那几帖补药去补补,宫里赏的太多我一人也吃不掉!”李氏掩不住得意的说道。 暄妍轻皱着眉头,早些日子跟在德妃身边便是知道四阿哥的这位侧福晋是个爱炫耀的主儿,远远不若嫡福晋那般得人心,若不是方才请过安奉过茶,爷说有事儿同福晋商量急着将她俩赶出来,自己是决不会和这位侧福晋走到一处去的,她淡淡答道:“谢谢姐姐的好意,不碍事,可能因为换了地方睡得不踏实罢了!” “是吗!”见暄妍不领情李氏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若是姐姐没事儿了,请容暄妍回屋休息去了!”见她点头,暄妍立即带着丫头往自己屋走去。是真的头痛了,当看到爷同福晋坐在一处朝她微笑时,她的头便开始犯疼,便是再活泼再开郎的人终究也会不开心,为情所困。 ***************** 悄悄地横来一臂,慢条斯理地滑过玲珑的柔腰,隔着素雅的外褂,五指往她散着淡甜味的腰侧轻轻一掐,胤禛的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别,我怕痒!”玲珑缩了缩,柔软的语气根本毫无气势。因此横在腰际的手掌非但没有收回反而越演越烈,竟悄悄伸进里衣里,那炙热的掌心让玲珑浑身一颤,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拉开往腰间黏来的“狼爪”,脸容淡赭,胤禛闭着的双眼不悦的睁了开来,盯着她。 “昨儿个晚上是不是酒又喝多了?”玲珑看着他泛着血丝的双眼,伸手将他们合上,又恢復了先前的动作,轻柔着他的太阳穴。 胤禛听了此话,墨睫半合,脸庞对着玲珑的腰腹,拿她双膝当枕头,大老爷般地横躺在院落小厅的长椅上。 秋晨,天光与云影徘徊,嗅得出晨露气味的淡淡凉风吹入敞开的大窗内,窗下那张长椅让两人满满占据。 一方天地里只有她的气息,胤禛甚感满足,虽然喝了一晚的酒,脑袋有些昏沉可是经过她芊芊十指的按摩,让他憋在心里的怒气与担忧瞬间消失了,安心的仿佛又回到儿时,靠在孝懿皇后的怀中念书背诗。 “你不也吹了一夜的风?嗓音都有些哑了,等会记得让大夫来瞧瞧!”胤禛脸埋在那柔软腰腹上,嘆息模煳传出。 玲珑身形一僵,枉费她一早让巧秀泡了胖大海喝了半壶,却还被他听了出来,玲珑点点头应了一声。 手中的动作持续了好久,玲珑略感指尖的酸疼,才出声问道:“好些没?还觉着痛吗?”见他摇头,她轻拍他的削颊,欲唤他起身。 突地,胤禛猿臂陡起,将她的粉颈揽将下来,在她张口轻唿之际,密密含住她的小嘴,将舌餵入那芳腔。 “唔……”玲珑身子窜过一阵颤慄,很难去坚持什么,她由着他吻,丁香小舌亦情难自禁地学着他的方式,与他的温舌嬉戏、舔吮、缠斗……昨晚又是半宿的噩梦,习惯的往里挪了挪身子却没有得到预期的温暖,逼得她爬起身坐到窗边瞪着皎洁的月光数星星,她的脑中一片纷乱,可是她不敢去整理思路,怕越理越乱,怕不该出现在脑海中的人又来扰乱她的决心。 直到感觉她喘不过气来,胤禛才松开了手,不甘的将脸在她身上蹭了蹭。玲珑好笑地嘆气,略加力道摇他,带点半哄着人的口吻。“别赖着,起来啦!”她挪移身子欲离开长椅,却被他勐的抓住臂膀。 “给我个孩子吧!有了孩子府里再不会出现其他人!”胤禛严肃的说道。 孩子……玲珑吃了一惊,为何突然要在此刻提出孩子?他想用孩子牵绊住彼此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不易怀孕吗?有了孩子她还能义无反顾地离开这里吗?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让玲珑烦恼的忘了要给他答案。 胤禛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一阵青一阵白,他捏着拳头,静静的等候着玲珑的答案。 ******************** 耿氏的日子过得是苦涩的,只是她天性还算开郎,断不会因为胤禛的不宠爱而自虐,所以她每日不是呆在自己房里看书刺绣,便是上玲珑的院子看她养的花鸟,两人很少说话只有偶尔眼神的交流或是客套的寒暄。暄妍看的出玲珑对自己没有好感,却不会像李氏,总是话里藏针。她宁愿选择一个视自己如空气的人呆在一处,也不愿同表里不一的人说上半句话,宫里这样的人见多了也相处够了,日子本来就过得不开心又何苦给自己找罪受? 第95页 正月里皇上下诏要亲征噶尔丹,以至于这年过得不若往年那么热闹,那么无拘无束。二月里康熙亲统六师启行,征噶尔丹,又命皇太子留守,凡部院章奏听皇太子处理。至于四阿哥胤禛则奉命从征,掌管正红旗大营。 李氏和耿氏显得忧心忡忡,虽然这些皇子们精于骑射,可是沙场上刀剑无眼,何况他们大多只是纸上谈兵,从未有过作战的经验,因此两人格外担忧,生怕胤禛在战场有个三长两短,只差没找个台子将他供起来天天为他祈祷,只有玲珑好似平常。 “你这个没心没肝的女人,怎么一点都不为我担忧?”胤禛有些不满的捏着她的鼻子道。 玲珑轻笑:“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枉我对你出师信心十足!”因为她知道他的命决不会丢在战场上,否则哪来日后的雍正皇帝。 胤禛一愣,随即将她拥入怀中,闻着她髮丝间传来的清香,嘆道:“想你了可怎么办!” “那就将你的命好好留着回来看我啊!”玲珑朝他眨着眼。 “会的!我还要回来等你给我答案呢!”胤禛流连她甜美的气味,却深知这次的随驾亲征是个天大的荣誉。 彷徨 话说四阿哥随军出征,那也不过是康熙为了给他几个较为年幼的儿子们一个歷练的机会。二月里出发,跟随他的有公长泰、都统齐世、原任尚书顾八代等人,与此同时,皇五子胤祐、皇七子胤祺、皇八子胤禩也一同前往,分别掌管着镶黄旗、正红旗、镶红旗三个大营。这一次统兵,胤禛和其他三位阿哥不过只是坐坐镇,参与了对噶尔丹进兵与否的议论,并没有真正指挥打仗。不同于清初时期的八旗子弟,康熙并不指望年纪轻轻的他们就能像祖辈那样建功立业,但是行军议事,也算是得到一次实地的军事训练。 四月底,朝廷传来战场的捷报,说是侦知噶尔丹所在,康熙帝率前锋先发,诸军张两翼而进。前哨中书阿必达探报噶尔丹闻知皇上亲率大军而来,惊惧逃遁,康熙帝率轻骑追击。 李氏同耿氏自然关心的不是这些,他们翘首企盼,终于盼来了胤禛的第一封家书。 “主子,这是信使刚刚送来的,说是交给您!”明焉越过两个对着信件虎视眈眈的女人将一纸薄薄的信函递给坐在炕头的玲珑。 李氏随即从椅上站起跃到玲珑的身边,恨不得代她拆开信封;耿氏也顾不上平日的规矩礼节在玲珑的身旁坐下,一眨不眨的看着信纸。 玲珑淡淡望了两人一眼,心里默默嘆了口气,相较身旁两人的紧张与激动,她倒显得无比平静,甚至微微有些抗拒这封家书。无奈她撕开信封将信纸往炕几上一摊,让两人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纸上的内容。 “这是什么意思?爷是在打哑谜吗?去了两个多月,毫不容易来封信却只有一个字!枉咱们在府上成日的为他牵挂着!”李氏有些不满的嚷道,拿起那张薄薄的信纸左看右看却看不到她想看到的内容。 “大概是爷军务繁忙,才没空给咱们多写些吧!”耿氏掩不住满脸的失落,却还是体贴的为胤禛寻着藉口,不过更似是在安慰自己,她又盯着那白白纸上独独一个清俊秀拔的“念”字看了半天,心里终还是免不了一阵酸楚,毕竟她也算新婚不久,心里多少还是期盼着爷能在家书上提及她的。方才信使又说是将这封信交给嫡福晋,看来这“念”字所念之人恐怕不曾有自己了,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垂着头默不作声。 “你们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就写好了差人送去吧!行军打仗的也说不准一个日子,还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班师回京。”玲珑轻啄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朝耿氏和李氏说道。待到两人退下了,她才伸出颤巍巍的手取过案几上的信纸,贴在胸前,终于感受到什么才叫“一字千斤重”。 胤禛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忙于寻画之事,隔三岔五的上易宝斋察看生意的好坏,同姚掌柜讨论如何做好生意扩大规模,只为自己寻画多开闢一条路子,她在为离开胤禛,离开这里做准备,可是胤禛却在这时送来这一纸信函,提醒着自己他在远方,在危险的战场还时刻念着自己。她想解开月老拴在彼此之间的红线,可是又有些捨不得,结果越解越乱,一个活结被打成了死结! 玲珑下意识的摸了摸脚踝。 “你研磨做什么?”玲珑抬起头正巧看见巧秀在书桌边磨着烟臺。 “主子不用给爷回信吗?”巧秀自作聪明道,这几年和主子是越发的有默契了,不敢说拿捏得住她的性子,可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巧秀敢保证猜得出七八分。巧秀一边乖巧的又为玲珑铺好信纸。 “不回了,没有什么想说的!”玲珑今日没有心思同她玩笑,起身走到衣柜边取出藏在深处的一只檀木匣子。 “可是您刚刚不是让侧福晋她们。。。。。。。”巧秀不解,看着玲珑小心翼翼的折好信纸放入木匣中,她记得那木匣是四爷送给主子装木雕儿的匣子,一直被主子收在衣柜里。 “。。。。。。有些事儿是信上说不清的!”玲珑不紧不慢的收好信,转头看向巧秀。 “不写信。。。。。。”巧秀皱了皱眉,眼珠子滴熘熘一转,又高兴道:“那就把平安符给爷捎去吧,就是上回在大佛寺求得的那个!”说着,巧秀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身往里屋跑去想要取出被主子收着的平安符。 “不行!”玲珑急忙阻止道。 “为什么?”巧秀不解的望着玲珑。 “那个是留着给我自己的!”玲珑垂下头,摸着盒中的木雕儿随便寻了个藉口。 “可上面明明写了一个‘禛’嘛!再说哪有人为自己求符?”巧秀不满的嘟囔着,心里有些埋怨主子对于妻妾之间的争斗总是不在意,虽说李氏自从孩子殒了倒也敛了些性子,平日里对玲珑也还算恭恭敬敬,大抵是认清楚了府上当家作主的可是玲珑,她想拉拢新进府的福晋,可惜却发现耿氏同她不是一路人,而如意那丫头只是小小的偏房丫头,两人即便又凑在一起却成不了气候;至于耿氏,凭良心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主子,待人和气对玲珑更是尊卑分明,若说她是故意装出一副大方爽快的样子想要收买人心,可惜却收买不了爷的心,听那屋的奴才们私下传,爷至今没有同她圆房。 没有威胁性的对手自然不成问题,因为最大的问题出在自家主子身上!巧秀又看了眼出神的玲珑,无奈的摇摇头出了屋将门带上,给玲珑留下满屋的清静。 玲珑环视着屋子,终于发觉自己有多么依恋着她的四阿哥。 白天还好,她要处理阿哥府上的事务,别小看那些林林总总的杂事,哪怕鸡毛蒜皮老管家也要来向玲珑知会一声。 京里少了几位随皇上出征的阿哥,却多了不少失了轴心的陀螺。福晋们平日里的日子本来就很无聊,不是聚在一处唠嗑就是想着法子博爷的宠爱,如今爷都走了,自然没了勾心斗角的必要。于是大大小小的聚会也让玲珑应接不暇,不是太子妃邀请进宫赏花,便是三福晋邀着唠家常,隔日还有五福晋拉着一同去庙里烧香,盛情难却,想独自清静几日都成了奢望,好在李氏乐钟于这些社交之事,耿氏又有社交手段,玲珑也不需要多开口只是偶尔的附和几句,再寻个身体不适的藉口便可以顺利脱身。 第96页 回府的途中还可以顺道走一趟易宝斋,察看察看最近的生意,打听打听寻画的进展,再同姚掌柜海阔天空,拓展一下自己的知识面。除了穿戴有些麻烦,需要随时带着男装外,玲珑倒不觉着累人。通过多次接触,玲珑也算对这个姚掌柜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虽是商人却浑身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大抵是因为出自52书库的缘故。对于从商这点,玲珑和他有着一致的认同那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康熙年间的官员俸禄都比较低,如果全部靠俸禄过日子,两袖清风是免不了的。官做得再大也绝对发不了财,若能发财致富恐怕多半也是贪污受贿的多,鰲拜、明珠两大权臣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与其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倒不如光明正大的经商来的安稳。至于读书人看不起商贾之流,那只能归结为是读书人惯有的穷酸性子了。好在姚掌柜集合了这两类人的优点,即有着知识分子的知书达理,又有着经商者的聪明头脑,这样的人才无碍乎被街坊的媒婆看中,三天两头上易宝斋给他说媒,玲珑去十次有九次定能看见姚掌柜受不住媒婆的口水攻势,将她请出门外。 白天过的再快乐,再逍遥自在,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她便觉得屋子格外的冷清,被窝儿格外的冰冷,梦里儿时的痛苦,婚后的无奈,还有那才出生不久便归天的孩子时不时困扰着自己,搅得她无法入眠。爬起身想学着胤禛通过练字凝神静思、忘忧除躁,却发现桌边满是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教自己练字的身影。思念顿时盈满心房,让她更难以静下心来。 每到此时,玲珑忍不住怨恨自己为何如此的自私寡情,一边想着霸占他全部的爱,企望从他那里获得更多的幸福,一方面却又积极的寻画找画,想方设法的离开这里离开他。想累了想的心痛了仍不能两全其美,那么为有鸵鸟般的不去想不去念,催促着旭日早些升起迎来新的一天,让白天里的繁忙沖淡对他的思念。 五月康熙帝追至噶尔丹于拖纳阿林后,准备班师回京命内大臣马思喀追之。抚远大将军费扬古大败噶尔丹于昭莫多,斩首三千,阵斩其妻阿奴而噶尔丹以数骑逃遁。噶尔丹虽逃,却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威胁其大清的江山,康熙帝便开始享受起猫捉耗子的乐趣,在紫禁城里运筹帷幄。 日子在平静中悄然的度过。 胤禛回来了,在满园的石榴花绽放的时节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玲珑立即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想都没想的就飞奔到大厅去。 如同往常一样,奴才们已在门口一字排开,李氏同耿氏在大厅里候着,等着迎接他的平安归来。 在玲珑急切的眼光之下,胤禛由马车里跨了出来。他在众人面前仍旧摆出一副沉稳,冷静的面容,仍旧吝啬他的笑容,却英挺俊朗如昔。他的眼睛里满顾盼飞扬的神色,是皇家的骄傲,是经歷了风雨归来时的那种自豪,可是他瘦了,他的眼底有着疲惫,也藏着无奈。 胤禛环视着众人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人群后的玲珑身上,霎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愠闹。“我累了,你们都散去吧!” 奴才们这才散去,只留下李氏怏怏不乐,想上前唤过胤禛的注意,却被耿氏拉着回了房。走到园中,李氏不悦的甩开耿氏的手,沖她嚷道:“你为何拦我?” 耿氏并不在意,清风淡云般的笑着道:“姐姐如此聪慧难道看不住爷此刻的心思都在福晋身上?姐姐若是不怕碰壁大可回去!” 李氏思量一番觉着有理,方才自己就是不满爷的心思都在福晋身上才想招唿爷回自己屋里休息,只是想同嫡福晋较真确实有些自不量力了,出了那么多事儿怎么自己还是没有学乖?她望着眼前的耿氏,怎么看都觉着那张笑脸格外的碍眼,“难道你就不想讨爷的欢心?难道你就没想过要独占着爷?” 耿氏仍旧笑着没有回答,只是那笑容多了少许无奈与悲哀。李氏见状也没了兴致追问,扭着腰姗姗离去。 耿氏看着她的背影,眼眶微微泛起红来,她也想讨爷的欢心,博他的宠爱,她对胤禛的爱不比这两位先进门的姐姐们要少。在宫里那会儿宫女们就私下封四阿哥为冷面王爷,他总是抿着嘴黑色的眼睛里传来的目光从不带温度,对谁都不冷不热,哪怕是他的亲娘德妃。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自己会看到他温柔的一面,温柔的注视着他的福晋,体贴的为她拢秀髮,大大概便是从那一瞥让她就此遗落了芳心,却也明白他那深黑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人,爱他的深情,却也怨他的深情。“这辈子得不到他的心,也只能求陪在他的身边做红颜知己了!”耿氏抬起头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西屋里,胤禛坐在炕边一声不吭,那双阴沉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玲珑,冷得她不由自主环起胳膊,站在窗边离他远远的。巧秀端了美味可口的石榴花酥摆在桌上,朝胤禛道:“爷尝尝,这是福晋亲手做的。巧秀看着就觉着好吃可福晋不让,说要让爷尝这第一口!” “巧秀。。。。。。”玲珑尴尬的直怪她多嘴。 “是嘛!”一碗石榴糕总算转移了胤禛的注意力,他看着石榴形的酥饼,心情稍稍好了起来。这石榴花酥虽然用料简单可制作起来却费事儿得很,要先将面团擀成薄片切成7cm见方的块儿,每块角边共切8刀,让中间呈现石榴的造形。胤禛咬上一口,的确酥脆香甜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松仁味儿。 巧秀见他面色缓了下去松了口气,朝玲珑眨眨眼悄悄退了出去。 玲珑走到他的身旁道:“要先沐浴了再休息吗?” 胤禛抬起头眯着眼打量着她,望的玲珑浑身不自在,想退回到安全的地方却被他一把扯住手腕,“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玲珑心一抖挣扎着要抽回手,胤禛却加重了力道,又恢復了先前的怒气。 “府上一切安好,没什么可说的!再说暄妍她们不是给你回了?”玲珑狡辩道。 “府上都好。。。。。。我不管府上好不好,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胤禛含怒道,“我欣喜地想看到你的回信,你却让我大失所望。。。。。。”急切的毫不温柔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玲珑脸上颈间,带着少许惩罚的意味。 玲珑先是被他火热又急切的反应吓到,接着数月的思念因为他异常的深吻而爆发出来,不由自主地软了腿,倒进他的怀里。“胤禛。。。。。。”她虚软无力地低喃,感受着突来的放纵,被思念啃噬了数月的心终于因为见到他的平安归来而舒了口气。 “再也不许偷懒不给我回信了。。。。。。”他气息不稳地要求着,同样被思念折磨了许久加上没有收到想要的家信,让他已经无法思考,身体里涨满对她的需要及渴望。他也已经无法言语,只能用更强烈的热情对她诉说他所有的感情,拉着她与他一起焚烧,直到所有的思念及不安,全在原始共舞的本能之中,淋漓尽致地燃烧殆尽。。。。。。 待到他终于敛下了慾火,玲珑已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第97页 胤禛靠着床棱,抚摸着她的脸庞静静的回忆着这数月来的点滴。这样随驾从征的机会怕是日后显少再有了,看着皇阿玛骑着汗血宝马气宇轩昂的率领着三万御前精锐铁骑在一望无际的科尔沁大草原上训斥噶尔丹的狼子野心之时,那气势是何等的威风,完美的演绎着万人之上的气魄。顿时他的心不住颤动起来,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骨子里的蠢蠢欲动让他不安的瞥了眼身旁的几位阿哥,他恋上了这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强烈的掌控欲烧得他有些手足无措,握着缰绳的双手止不出的微微颤抖。他的眼里只有那明黄色的身影,忽然他想起出征前五凤楼上太子高举着酒樽跪在康熙面前祝愿他旗开得胜的那一幕,他的心又稍稍平静下来,佟额娘的话没有错,这些年来众兄弟们在上书房一块儿读书,皇阿玛对太子特殊的关爱自己自然看的清楚的很,生性莽撞的大阿哥一再对太子做出不明智的挑衅都只让大伙看的更清楚太子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罢了。此刻自己燃起蠢蠢欲动的心思只会让皇阿玛对自己生嫌,让自己断了前途。古人云:“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如此才能有朝一日风雷动,平步青云上九重。 想到此刻胤禛的拳头不由得捏的紧紧地,他埋怨的望向身边的人儿,“不管你的答案如何,孩子我是要定了!” “巧秀,太医给我换了一副药?”玲珑捏着鼻子咽下黑色的药汁,不解的问道。先前德妃让太医治疗自己虚寒体质时给开的补药里有肉桂和阿胶的香甜气味,煎煮时多半也是和鸡、鳗鱼一起炖煮,可谓是滋补与美味兼收。怎么最近的药却苦的让她直掉眼泪,喝完了时常犯呕? “大概是吧,主子!煎药的事儿向来都是明焉一手包办的,巧秀不太清楚,不过近来的药确实有些难闻!”巧秀见她喝下最后一口药汁赶紧递上两片蜜饯,不由佩服主子的好毅力,每天问到那股子浓浓的苦味,她都忍不住直皱眉头,而主子却还能咬着牙喝下去! “大概是太医想主子好的快些才换了一副药吧,不都说良药苦口嘛!”巧秀猜测道。 “也对!”玲珑点点头,药再苦都是能治病的良药,这身体虽不能全算作自己的,可也有义务要将她调养好。“你让小虎子去街上时再给我带些状元楼的桂皮山楂糕吧,我馋的很!” “主子你还要吃啊?那东西酸的很吃多了会道牙的,平日里都是那些怀了孕的妇人才当做宝买回家去尝尝的!”巧秀惊讶道,这个月主子已经让小虎子上街上买过三四回了! “怀孕的人当做宝。。。。。。”玲珑笑了,“难不成我是怀孕了?”话一出口她便有些愣住了,算算日子似乎已有一两个月没来月事了,难道真的。。。。。。不,自己从前就因为体寒的缘故向来不准时,不过就是吃个山楂糕而已怎么就把自己吓成这样,她暗自安慰道。再说从前大夫也曾说过自己体质偏寒很难受孕,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主子?”巧秀看她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担忧的唤道。 “没事!”玲珑朝她安慰的一笑,“听你这么一说,似乎那糕点最近是吃多了些,晚上常常牙口疼呢!” 巧秀给了她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端着药碗想送回厨房去。 “对了,上回帮明焉买的药膏你可有帮她涂抹?”玲珑忽然想起。早些时候明焉在整理屋子时无意间露出的胳膊上竟然有数条鞭伤,看得她心惊胆战,问了半天她才支吾着说是被卖入府中前遭父母打骂的结果,并且死活不让玲珑仔细看清。那些伤痕还残留着少许结疤而她入府少说也有一两年,玲珑直觉事有蹊跷,可惜这丫头口风极牢不愿多说半个字,玲珑无奈只能随她去了,只是在去易宝斋的路上路过药房给她带了些药膏希望能让伤口不留下痕迹。 “她只是谢过主子却不让我帮着涂抹!不过巧秀发现她的伤痕远不止胳膊上有,似乎后背上也有不少!”巧秀吐了吐舌头又补充了一句:“是我乘着她沐浴时偷偷看到的!” 见玲珑点点头没有说话,巧秀安静的退出院子。 玲珑坐在廊下,心不在焉的逗着鹦鹉,不禁有些担忧起来,没有孩子是最好,离开这里时也算了无牵挂;若是有了孩子,她还能狠下心离开孩子,离开胤禛吗?无法传太医来为自己诊脉,自然也不能穿着男装上街上的医馆找一般的大夫看病,便是连巧秀都能告诉,到底肚子里有没有宝宝,只有冒险做个小小的试验了!玲珑捧着鸟食的手不由握紧,惹得鹦鹉一个劲的朝她唤道:“福晋吉祥,福晋吉祥!”以为这样才能讨得主人的欢心,让它吃到掌中的美味。 怔怔的望着桌上散发着浓浓香味的汤药出神,玲珑还是有些下不了决心。药书上说藏红花炖乌鸡平常人食用,那是大补的药方,可是对于孕妇来说则是大忌讳。到底有没有怀孕,喝下去便见分晓,只是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份勇气。没有孩子,只当是多喝了一碗补药,调理身体,可若是腹中真的有了一个孩子,那么自己的举动与谋杀有何区别?那是一个小生命啊,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待到十个月后便会哌哌落地,然后一点一点长大成人,是这个世界上与自己最最亲近的人,难道真的能狠下心抹杀了他生存的权利?玲珑痛苦的闭上眼,任由指甲陷入肉中,印出一个个肉红色的半月芽。 她也渴望拥有一个孩子,她仍然记得胤禛同自己谈及孩子时眼底的期盼与兴奋。可是自己却与这里有太多的格格不入,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坚强,她看不得胤禛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存在,哪怕同她们并没有肌肤之亲。与其将来要痛恨他的不专一,倒不如只留下同他一起的美好回忆离开这里。孩子不过是一层牵绊,一份顾及。自己的母亲不就是因为年幼的自己而恨不下心同父亲决裂,勉强维持着一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最后又落得一个怎样的悲惨境地? “对不起!”她抚上自己的小腹,颤抖的捧起那碗乌骨鸡汤,凑到嘴边。 鲜美的汤汁却隐藏着危险,冉起的热气熏湿了她的眼睛,分不清是热气还是汇聚的泪水,玲珑有些绝望的看着这碗汤汁,微微张开了嘴。 “福晋吉祥,福晋吉祥!”忽然站在栖木上的鹦鹉闪动着翅膀尖着嗓子叫唤起来,吓得玲珑手一颤,药碗从手中滑落洒了满地的汤汁。玲珑惊恐的看着站在门外的人,唿吸急促起来。 “姐姐,你没事儿吧?我吓着你了?”耿氏面带愧色解释道:“方才瞧您在出神便没好意思开口打扰,没想到这鸟儿。。。。。。” “没,没有!”玲珑极力想要镇静,掩饰住一时的慌乱,尴尬道。 “都怪我,让姐姐洒了药汁!”耿氏看着地上瓷碗的碎片自责道。玲珑的身子骨不好是众人皆知的,因此宫里德妃赏赐的补品可谓源源不绝。耿氏走进屋里,想俯身看看能不能辨认的出是什么补品,一会儿好让奴才去厨房再去煎一碗给她送来。 第98页 “不碍事儿,只是一碗鸡汤罢了,回头让巧秀给我再端一碗便成!”玲珑急忙拉住耿氏欲下蹲的身子,将她往炕边带去。 耿氏按住她的手,“不扰您了。。。。。。”话说了一半她却微微一愣顿住了,难道这春光明媚的天气里福晋也会嫌冷,不然为何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不住颤抖? 玲珑见她惊讶的看着自己,忙缩回了手,想要随便寻个话题好分散她的主意。 耿氏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却还是接着说道:“我本想来您这处走走,不巧方才路过园子时遇上三阿哥府上的小厮来传话,说是明儿三福晋请您陪她上柏林寺烧香祈福!” “阿,好,好,我知道了。。。。。。”玲珑有些心不在焉,随意的点头答道。 “我瞧着姐姐您气色似乎不大好,我也不打搅您了您歇着吧!”耿氏但有的看着她道,临走时又望了望地上汤汁的残炙,若有所思。 柏林寺乃是京师八大寺庙之一,元至正七年(1347)始建,而后又在明正统十二年(1447)重建。据说因为寺内保存着中国唯一存留的龙藏经版,这龙藏经版套龙藏经版收集了元、明两朝着名高僧以及佛学研究的着作,很多为支书所不载的史料,所以这里的香火尤其得旺。 坐在马车上听着三福晋断断续续地哭诉,玲珑也大致明白了为何三福晋要找上自己。其实古代的女子对于丈夫纳妾一举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她们的心中的也存在着对爱情的幻想,希望丈夫的眼里只看到自己,只不过碍于要遵守三从四德,她们只能将一切的不满与伤痛憋在心里,而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玲珑则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三福晋眼眶微红,抱怨着前些日子一房小妾又为三阿哥添了位小阿哥,而侧福晋田佳氏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独独自己这两年一直却不见丝毫动静。虽然三阿哥也还算念旧之人,而自己都统勇勤公鹏春之女的身份远远要比那些妾侍们的背景来的有分量,却仍然不能消除自己的担忧。今儿上柏林寺便是想求菩萨能了了自己的心愿,赐她一个阿哥永保自己嫡福晋的地位。她看着身旁鲜少开口的玲珑暗自庆幸自己的眼光,这位四福晋的处境其实同自己不相上下,她进府也快三年了,也未曾听闻怀上一男半女的,反倒是让那李氏捷足先登,虽没保住孩子却跃上了侧福晋的位子。深受爷的喜爱又有何用?到头来那耿氏不照样被四阿哥迎进门? 想到这儿,三福晋总算找着了点平衡感,心头的苦闷倒也消去不少。 到了柏林寺,三福晋被小沙弥迎着往内殿走去,看得出她是这里的常客已算熟门熟路了,因为不怎么信奉神佛,玲珑没有跟着只是在前殿外转悠,四处打量。今儿的儿还算少,不过在殿前跪拜的人也络绎不绝。她倚着红色的门柱,看着那些诚心跪拜的信佛之人,大多是些携儿带女的妇孺,祈求的也多半是保佑家中老少平安。一个白衣少妇走入她的眼帘,玲珑看着她,不美却有一股独特的气质以致在众多烧香拜佛的妇孺之中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略显吃力的跪在佛像前,眼力满是喜悦的神色,看来是心想事成如今特来还愿的。她虔诚的拜了又拜,随后合掌放在胸前怔怔的看着如来佛祖的神像,满是希冀的神色,缓缓道:“如来佛祖在上,信女孙章氏虔诚祷告,望我佛慈悲,保佑我腹中幼儿平安生产, 善女愿以己之命换彼之命,只求为孙氏留一脉香火......”她合上眼有重重的对着佛像连磕数次,仿佛这样才能让天上的神明相信她的真心实意。 “夫人,您身子不好又怀有身孕,快别行这么大礼了!”她身边的丫头急着想要扶起她却被她柔柔地拒绝了。 “夫人,难道您没有听见大夫说的嘛,这孩子不能要,您可是会为了他送命的!”丫环急得脱口而出,可玲珑看得出那位夫人眼里却有着不符与她柔若气质的一抹固执与坚定。 看着她在丫环的搀扶下走出殿外,玲珑不由自主地跟在她的身后,最后竟开口唤出了声,那位妇人转头疑惑的看着一身旗装的玲珑。 “我。。。。。。”玲珑惊觉自己的唐突,却忍不住还是问道:“你肚子里可是有了。。。。。。”听及她说到孩子,妇人微微一笑扶上自己的腹部点了点头,那散发着浓浓母性光辉的平凡脸蛋让玲珑看着了迷,让她想起当初自己刚醒来时看见额娘担忧的注视自己的那一幕情景。 两人坐在石凳上聊了片刻,玲珑便知晓了这妇人的一些情况,没想到这名妇人竟身患疾病,若不留孩子还能靠着汤药撑上三年五载,可若是要生下孩子,身体经不住产时的劳累很有可能一命呜唿。“为何你还执意要这孩子?倒不如捨弃他还能同你相公多厮守几年!”玲珑不解。 妇人仿佛是听惯了这样的问题,她缓缓地将耳边的秀髮拢到耳后根,眼神有些缥缈的望向不远处的维摩阁道:“你有所不知,我家相公曾因为不愿纳妾而差点同家里决裂,如今虽然和好如初,只是我嫁给他这么多年却不曾诞下子嗣。即使为了这孩子我命不久矣,可是我宁愿留下他,至少还有人会代我陪在相公的身边!” 居然在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从一而终的男子,玲珑有些羡慕的看着眼前的妇人。少妇从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玲珑看得出她的幸福与快乐,虽然她的命途多舛。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妇人起身朝玲珑道,“你一定还没爱上你的丈夫吧!”在转身之际,她抛下一句让玲珑震惊不已的话,声音虽轻柔悦耳,可却让玲珑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玲珑陷入迷茫之中,为何刚才竟无法反驳她的话,难道自己真的不曾爱上胤禛?爱他,却仍在想方设法的离开他,甚至不愿怀上他的孩子。不爱他,那到底自己爱的是谁?爱八阿哥?不,那只是一时的迷恋;爱季翔?不,在他为了前途抛弃自己的一刻,那份爱就已变成了恨!原来自己谁都不爱,独独只爱自己罢了。。。。。。 日出 玲珑没有再寻机会喝下那碗藏红花炖乌骨鸡汤,因为随后几个月里,怀孕时惯有的症状一一都出现了。她的饭量本来就不大,如今吃下去一样不一会又哇地吐了出来,胃酸都给吐出来了却还在一个劲的犯呕,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胤禛惊慌失措找来太医院的太医孙之鼎,甚为激动地揪着孙太医的衣领威胁着若是玲珑有个三长两短,他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孙太医兢兢颤颤把完脉,朝着他恭喜道:“恭喜四阿哥,四福晋乃是有喜了!” 胤禛张口结舌,脸颊发赤。玲珑怀孕了! “只是福晋的身子不宜……”孙太医有些担忧的望向玲珑却见她没有一丝的惊讶之色。 “孙太医,怕是日后得劳烦您多往府上走动走动了!”玲珑带着一丝祈求的目光看着孙太医,打断了他的话。 这种情形孙太医也早就见多不怪,孩子向来都是后宫女子的命啊,他略点了点头,答道:“下官一定尽力!” 待到巧秀送太医出府,屋子里只剩下了玲珑同胤禛时,他才勐地回过神来,不顾玲珑的尖叫将躺在床上的她抱个满怀,“我就要当阿玛了!”他深黑的眼珠子显得异常光彩。 第99页 “嗯!”玲珑像一只小猫柔顺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这一喜讯是早就预料到的,她没有一丝惊讶反倒觉得松了口气,“往后有他代我陪在你身边,我就安心了!”她轻轻的低喃道。 胤禛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听到怀中她的低语。 初期的孕吐将玲珑折磨得瘦了不知几圈,原本就不怎么圆润,如今瘦得更像一根蒜苗,唯有腹部营养不良的膨胀着,那凹陷的双颊,竹竿似的臂膀加上凸起的腹部怎么看都像是非洲来的难民。 患上了厌食症后,她感情变得纤细而敏感。有时候会寸步不离的根在胤禛的身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有时候又会冲着他又哭又叫,埋怨他回府时多看了耿氏或是李氏两眼。从前的玲珑拘束于旁人的眼光,而今的玲珑则任性妄为,不时表现出她对胤禛的依赖;从前的玲珑瞻前顾后,而今的玲珑仿佛有了源源不断的勇气,敢爱敢恨。肚子里的孩子叫她脱胎换骨,尽情的宣洩着压抑的情感。有时候她都无法接受这么蛮不讲理的自己,一触及胤禛略显疲惫的神情,她的心便悬到了嗓子眼,她害怕他抛弃这样的自己。 好在胤禛曾向孙太医谘询了这样的状况,明白这些不过都是孕妇常常出现的情形,无法替她承受痛苦,胤禛只能选择陪在她的身边,怕她一时想不开独自钻牛角尖。玲珑要同他分房,怕自己的失眠影响他的睡眠,胤禛不允,总是在夜里将她冰凉的双脚焐暖了,待她睡着了才浅浅睡去;玲珑不许胤禛盯着自己的脸瞧,胤禛轻笑,吻着她颧骨处出现的棕色妊娠斑,硬说有了这些斑纹她才变成了天下第一美人;玲珑说要有良好的胎教,他只得停下手中的课业,一边又一边不厌其烦的念着四书五经;玲珑爱吃酸梅,吃的不亦乐乎之时看见他直皱眉,不满的逼着他也要同自己一道享受这人间美味,胤禛咬着牙差点没被酸出眼泪来。。。。。。 “小傢伙,阿玛和额娘为了你个受了这么多罪,往后你若是调皮,敢欺负你额娘小心我不打烂你的屁股!”半夜醒来,胤禛望着身旁沉沉睡去的玲珑,轻轻抚上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威胁着肚里刚刚长成形的孩子。 “还是住宫里来吧!”德妃拉着玲珑的手,满意地看着她隔着几层棉袍依然高高隆起的腹部朝胤禛道,“过段日子你皇阿玛不是派你去暂安奉殿祭祀行礼吗?玲珑身子越来越重了,也省得她不放心她来来回回的进宫请安,住我这儿咱娘俩儿也还有个照应!” “这样怕是要让额娘操心了!” 胤禛回答的有些勉强,不知德妃为何做此决定。 “不用了,额娘!太医说我平日要多走动走动,所以住府里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玲珑望着胤禛,不愿同他分开。 “宫里人手齐全,有我在太医院的那帮奴才也不敢马虎大意!怎么你是不愿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唠唠嗑?”德妃瞅着玲珑面色温柔,只是说出的话却有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额娘。。。。。。” 胤禛还想再做拒绝,却被进来的汀兰打断了话语。 “主子,西屋厢房已经收拾妥当了!” 玲珑胤禛两人相视一望,看来是留定了。 待到胤禛陪玲珑先去西屋休息,站在德妃身旁的孙嬷嬷走上前担忧道:“主子,您这么做,怕是吃力不讨好,四阿哥不领情阿!”孙嬷嬷曾被德妃拨给四府里照看过李氏,自然对胤禛对玲珑的感情看得一清二楚。 德妃呷了口茶,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到窗边,抬首仰望天空凝重低垂的云层,无奈道:“做额娘的怎么会同自己的孩子计较?那孩子不懂的为自己着想,可我不能不替他想啊!玲珑那丫头身子不好,我能指望她为胤禛开枝散叶吗?年纪轻轻的便专宠独房,我苦心积虑的将萱妍、蕴月塞给他可不是为了给他府上添花瓶的!” 怀孕五个月时,早期那些症状都减轻了不少,玲珑开始变得有胃口了,只是补品虽吃了不少,可都叫孩子给吸收了,她还是一点不见胖依旧那么单薄,气得胤禛几度指着她的肚子教训说这孩子怎么太自私,好东西也不带他额娘分些,乐得玲珑窝在他怀里直嚷着肚子疼。 德妃也算生子不少经验丰富,加上一帮子的奴才,自然将玲珑照料的无微不至。虽不能住府里,可胤禛每日书房上完课总会陪她呆到掌灯时分才走。平日里有沁月作伴,若是胤祥和胤禵课业不紧时,玲珑会上畅音阁教他俩弹钢琴,听德里格拉小提琴。用着康熙赏赐的绫罗绸缎,吃着御厨烹制的营养大餐,再听着御用的乐师为自己演奏的乐曲,玲珑觉着自己真赶上康熙了,过着神仙般的日子,除去偶尔不经意间碰上八阿哥的尴尬。 玲珑坐在澄瑞亭里,看着桥下一池活水,如今已是冬季,自然看不到水中鱼戏莲叶底的情景,只剩下一层厚厚的冰冻。亭外柔白的雪花触手就融,不多时便化为一摊雪水,手掌渐渐从冰凉微微转烫。被派来伺候自己的丫头双儿回因为这场突入起来的大雪回永和宫帮她去披风去了,她捨不得这漫天大雪的美景,便独自留在亭子里等待双儿。 周围静悄悄的,捧着暖炉不知不觉她有些迷迷煳煳起来,就在她快要睡着之际,忽觉轻轻推了推她。玲珑勐地惊醒了,四周没有人,可是她敢肯定方才有人碰了她的肚子。难道会是……她一下子睡意全无,依靠着柱子屏息静气,只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个不停,正懊恼急速的心跳扰了自己的注意,忽然肚子里边弹动了一下,似乎是一个大动作的蹬踏,让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这就是胎动!她觉得眼窝里热乎乎的,心里暖洋洋的,有种辛酸的甜蜜涌上心头,随即又流向躲在自己腹部挥脚舞手的小傢伙。她捂着腹部,啪嗒啪嗒的掉起泪来,她仿佛听见小傢伙正朝自己“咯咯”的笑!她记得从前上大学时有看过一部讲述婴儿成长的片子,也许此刻肚子里的小傢伙正因为唤起了母亲的注意,咂巴着手指头高兴呢! 胤禛,你在哪里……玲珑有些激动地站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第一个同他分享喜悦,她的脑袋此刻嗡嗡响作了一团。 “玲珑……”身后传来脚步声。 “胤禛,咱们的宝宝会动了!”玲珑欣喜地回过头,惊讶自己与胤禛的心有灵犀,忍不住叫出了声。 待到看清来人,她的脸一下子变得燥红起来。来人哪里是胤禛阿,站在亭外的分明是胤禩同胤禟、胤誐,她这才想起胤禛往暂安奉殿去了。 “四嫂,宝宝会动了?”十四岁的胤誐还像小孩子般露出惊讶之色,“我也想摸摸!”他直言不讳,伸脚就想上石阶却被胤禟一把给拽住了。 “是你摸得吗!”胤禟狠狠瞪了眼胤誐。 玲珑本将他当作孩子而已,摸一摸也无妨,她正迫切的想要同人分享这一喜悦,胤禟阴沉的表情顿时让她明白自己身处何处。见胤誐尴尬的望着自己,她只得朝他还以一个微笑。 “你瘦了?”胤禩打量了半天皱着眉道,话一出口他才惊觉实在有些暧昧,尤其身边还站着九弟同十弟。可想收也收不回了,他索性走进亭中吩咐跟随的太监远处侯着。胤誐紧跟胤禩,一屁股坐在玲珑的身边,看得出他手痒痒。 第100页 胤禟瞥了眼胤禩和胤誐,走进亭里用力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雪片,带着一丝讥笑朝玲珑道:“四嫂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呆着,这大雪天的还出来乱走动,莫不是想学四哥的侧福晋一样在雪地里摔上一脚吧?哦,不对,四嫂是嫡福晋自然用不着刷这套把戏!”看着玲珑隐隐泛白的脸色,他泰然自若的坐在石凳上自说自话。 “胤禟!你胡说什么?孩子的事儿岂能当作玩笑?”胤禩斥责道,他抬眼见站在一旁的玲珑身形摇摇欲坠,起身想要扶他,却被胤禟拽着衣袖。 玲珑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怒气,朝三人勉强笑道:“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去了,三位慢聊!” 胤禟也不答话,五个手指有节奏的敲着石桌边缘,又接着道:“八哥,我哪里在胡说了?连咱们这些大老爷们都知道孩子的事儿不能当作玩笑,又有几个做娘的会在地湿路滑的雨天跑出去?我看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的嘛!”语毕,他歪着脑袋朝着玲珑“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你……”玲珑怒视着胤禟,额角冒起了冷汗,惊觉腹部微微泛起痛来,她心里一颤,定是在外坐久了邪寒侵体,片刻不敢多留顾不上鹅毛般的大雪便要赶回永和宫。 “等等,雪这么大我送你!”胤禩瞧她脸色暗淡下来,双手捂着腹部,似是身体不适不放心地拉住她道。 玲珑也顾不得那么多,任由他搀着自己走下台阶,远处的小太监瞧着主子有了动静急忙撑起伞跑上来为两人遮着。遮住了风雪却止不住玲珑浑身的寒意,先前那股暖洋洋的感觉渐渐消失,下腹变得阴冷起来。“孩子……孩子不动了!”声音沙哑无力,亦充斥着浓浓的绝望,玲珑颤抖的环住小腹,想要感觉孩子的蠕动。 “没事的,别担心!”胤禩发觉她浑身软绵绵的直往下坠,急忙拥紧了她。 胤禟一看这情景勐地拍案而起,冲着两人背影道:“八哥你怎么对得起晋晴?”见两人没有理会,他又转向玲珑嘲讽道:“四哥才离开京城多久,四嫂就这么急着想要给他捎去一顶绿帽子吗?” 玲珑咬着牙,从未有过的羞辱感袭上心头,可此刻她连开口反驳的力气也没了,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所有的亭台楼阁霎时都隐在了白雪之中,不留半丝痕迹。“孩子……!”她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胤禩怀中。 “玲珑,玲珑……”胤禩搂住她的轻飘飘的身子,着急的叫唤着。 “八哥,血,有血……”跟在两人身后的胤誐指着玲珑棉袍的下摆惊恐的叫道。他不是没看过流血,只是眼前的血却是从女子身上流淌出来,一点点在锦袍上晕开,带走了女子脸上全部的血色。 “快去找太医!”胤禩朝周围人喉道,便一个打横将玲珑拦腰抱起往永和宫跑去。 永和宫里里外外处处都是纷乱的脚步声,奴才们如临大敌一般各个绷紧了脸色穿梭在殿内。德妃焦躁的捏紧了帕子,双眉紧锁,不住地摇头念叨:“怎么会这样,出去时候还好好的……”抬头向暖阁里望去,数名太医围在床边,为首的刘太医还在施针。 “妹妹别着急,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材,那孩子定会挺过这关的……”宜妃上前劝慰着,末了狠狠瞪了眼杵在一旁的一声不坑的胤禟。方才听说永和宫出了事儿便过来瞧瞧,未料竟然看见胤禟三兄弟也在这儿,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悄悄拉了胤誐去一旁逼问,这孩子才道出始末,居然是被胤禟拿话给气的。宜妃听了险些没晕过去,胤禌那孩子七月里刚刚殁了,伤痛的心情还没平復,如今胤禟又再生事端,这往后还怎么依靠这个儿子过活啊!好在当时也就他们三个兄弟在场,玲珑还昏迷不醒,宜妃想给老八使眼色,可胤禩未曾抬起过头,撑着脑门的手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瞧不见神色。 “万岁爷来了,主子!”芷兰越过门槛朝德妃叫道。 宜妃的嗓子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得望向仍低垂脑袋的胤禩,暗自祈祷着。 “怎么回事儿?”康熙满含怒气的声音迴荡在殿内,方才还乱作一团的奴才们顿时大气不敢喘一下,都惶恐着垂下脑袋,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暖阁里太医们交头接耳的声音。 “我也说不清,方才老八这孩子抱回来时那血流的……”德妃走上前捂着帕子含煳不清道,似乎还为方才所见的一幕而心惊胆战。 “老八,你给我说清楚!”康熙转向一旁的胤禩,见他不但未给自己请安还呆坐在椅上一副失了神的模样,忍不住提声怒道。那声音惊得宜妃浑身一颤,紧紧握住身后胤禟的手,满含期望的眼神越过康熙直直的看向胤禩。 胤禩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散焕等瞧见了身前明晃晃的龙袍才找回了神,起身道:“路过园子时正好瞧见四嫂跌坐在雪地里,身边也没个奴才跟着便赶紧送她回来了!” 宜妃的心总算着了地,不由疏了口气轻嘆一声,引得康熙回身朝她望了望。 “李德全,进去同刘胜芳和孙之鼎说,若是救不活四福晋他们就等着陪葬吧!”康熙怒眉环视了四周狠狠摔了袖子抛下这句话便又匆匆离去了,却听得所有人暗自抽了口气,祈祷着暖阁里的母子定要平安无事。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府邸门口,胤禩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下了马车。直到他离去的前一刻太医们还在暖阁里为玲珑针灸止血,说是有流产的迹象,为首的刘太医甚至还对德妃说如此体质根本不适宜孕育孩子,即便是有了也会习惯性的流产,对身子伤害极大。瞧德妃的神色不像是不知情,也罢,做额娘的都希望早些抱上孙子。可是四哥吶?难道他也不知情?胤禩一想及此,长褂下的拳头死死的握紧着。想留在那儿看着她平安无事,偏偏世俗礼教宫规森严。 “胤禩!”身后传来晋晴轻柔的叫唤。 他不予理会直直的往书房走去。 “胤禩!”连喊数声,都不见他驻足回头,这分明是他故意不理睬自己,晋晴自觉在奴才们的跟前有些挂不住面子,气愤地跺了跺脚,不死心的跟进书房。 “胤禩,你瞧。”晋晴走到他书桌旁扬了扬手中的绛色缂金水仙纹小袷马褂,修工精良,一看便是出自宫里的。“是我做的!将来给咱们的小阿哥穿的!”晋晴扬起一抹动人的微笑,走到胤禩身旁,献宝似的将马褂凑上前朝他道。 小阿哥……胤禩的眼里闪过一丝焦躁,他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晋晴,起身走到镂空窗棱边,推开窗户想要喘口气,屋子里因为她的到来显得格外的压抑。窗外的雪被风吹着,像要埋蔽整个紫禁城似的。院子里斜歪着的一棵小雪松,倒折下来。寒月怕被一切声音扑碎似的,退缩到天边去了!倘若没有这场雪,没有身后的人,没有九弟的恶语相讽,玲珑也不会至今还生命垂危。他懊恼得狠狠垂着窗稜子,若不是控制不住自己见她一面,哪怕是同她说上半句话,也不会让胤禟为了晋晴而口不择言…… 第101页 “胤禩……”晋晴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心头一阵害怕。她快步上前紧紧拥住他,双颊贴在他的背上,摄取着他的温暖确信他是在自己身边的!“胤禩,别这样,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咱们不是合好了吗?前些日子咱们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嘛……你转过来看看我啊,胤禩!我讨厌你背对着我,我害怕……”晋晴已经带着哭腔哀求着,泪水弄花了她那张精心装扮得妆容。 那压抑的抽泣声像条丝软的鞭子,抽在背上虽不致皮开肉绽却也打得他浑身难受,他回过头看着依在身边的晋晴,不再是印象中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格格,她的双肩此刻微微颤动,娇小的身形只及自己的双肩,她缓缓地抬起头满含期待的看着自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因为泪水的模煳迷濛而又闪闪发亮。 “胤禩,我知道是我太心急了,我不该妄想什么孩子!”晋晴抬头对上那双让她悸动的眼睛,“现在这样能和你说说话,陪你看书习字我已经很满足了!”晋晴赶紧将那精緻的小马褂放到身后,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这褂子不是我绣的,是皇玛玛让苏嬷嬷帮我做的!” 胤禩看着她满面娇红的模样,双手按住她的肩头,盯着她的含笑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给的起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孩子……永远都没有可能!” 霎时,晋晴的双眼失去了光亮,她睁大了双眼惨白着脸无法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儿,似是愤怒似是绝望。 胤禩再一次拨开了她的双手,寂静寒冷的书房里独留下她。 “为什么……为什么?”晋晴压抑的性情又恢復了,她用的一边叫嚷一边狠狠撕扯着手中的马褂,扯不碎又放在脚下使劲地踩,发泄累了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一遍又一遍的自言自语着:“为什么……”其实答案谁都清楚地很,只是她从始至终都不愿去正视罢了。 “妈妈,小四累了,要抱抱!”玲珑回首,只见湖边一个面色苍白的孩童朝自己身处伸出双手撒娇道。 “妈妈?小四……”玲珑细细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孩子,那乌黑的双眸就像他身后的一池碧水,波澜不惊,细细一看竟有些像…… 玲珑捂着嘴巴不愿让他听见自己的哭泣。 小四紧挨着岸堤站着,用脚不停的蹭着泥土,像是不满意玲珑的迟疑。忽然他有些调皮的转身蹲下,拨动着湖水,不时地回头沖玲珑眨眼睛。湖面上颳起风来,吹乱了玲珑的头髮,遮住了她的眼睛,她透过髮丝瞧见那瘦弱不堪的身影还驻足在湖边戏水,只要一个不留神便大有失足落水的危险。 玲珑吓得微颤道:“小四快过来!到我这儿来!”她想冲上去将他拽到安全的地方,可是双脚像长了跟一般怎么也移动不了。 小四怔怔的望着她,眉头纠结仍旧不满的看着她。 风越吹越大,吹迷了玲珑的双眼,吹干了刚从眼眶里滚落出的泪水。“小四,快回来呀,听话阿,听妈妈的话!”玲珑朝他张开双臂沙哑着嗓子焦急地叫唤着。 一听到“妈妈”两个字,小四总算咧开了小嘴,朝玲珑扑了上去,窝在她的怀中不停的蹭着她的身子。玲珑经不住他的力道,跌坐在身后的草地上,两人不由同时“哎哟”了一声。 风力渐渐变小了,柔柔的吹拂在脸颊上,玲珑抱着小四仰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享受着湖面吹来的清爽气息,阳光温暖的让她有些晕乎起来。 忽然听见有人在耳边焦急的唿唤,玲珑“嗯哼”了一声,不愿睁开眼睛结束这舒适的睡眠。无奈那人不气不馁,仍旧在耳边聒噪,玲珑有些生气的睁开眼,想要出声训斥,怎得传进耳朵里的却是一阵沙哑断续的闷哼。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她看清了来人,竟是胤禛。他的脸颊竟长出了青碴,髮辫也少许松散,双眼布满了血丝,憔悴不堪。玲珑心疼得想要触摸他消瘦的脸颊却被他欣喜地紧握在手中,放在他的嘴边。 温热的手触碰的竟是冰凉的双唇。 看清她真真切切的甦醒过来,胤禛暗淡的双眼闪出了激动的神色,他总算松了口气将头搁在她的颈窝间,只道了句:“再也不许吓我了!” 待到玲珑真正恢復过来,又是两日后的事儿了。听丫头说,自个儿已经昏迷了足足四天了,一听说自己出了事儿,四爷连夜从景陵赶了回来,守在床边。皇上也日日派李德全来探望,嘱咐太医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人儿!至于先前伺候自己双儿则被罚去了浣衣所。 “芷兰,今儿太医说我的身子怎么样了?”玲珑坐起身任让芷兰在自己背后添了几个棉絮垫子。 “挺好的,刘太医说只要您天天按时吃药,再过不了几天便能下床了!”芷兰贴心的又帮她披上一件缎紫色的袍子,端上热腾腾的药汁,只是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真的?”玲珑有些担忧,虽然知道孩子保住了,可是她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平日里刘太医诊完脉,想多问他几句他也总以“恢復的很好”安慰玲珑。 “是啊!太医说再过上几个月,小阿哥便能哌哌落地了!”芷兰沖她一笑。 “这孩子不能要!” 胤禛低沉的声音在暖阁外响起,玲珑吃惊的望着他,“为什么?” 胤禛朝芷兰狠狠一瞪,走到床边,握住玲珑的手缓下音调道:“这孩子咱们要不起!玲珑,让太医把他打了吧!” “四爷,这怎么成……”芷兰显得有些焦急,竟忍不住插嘴道。 “出去!”胤禛瞧也不瞧他,语调里说不出的病冷,吓得芷兰连药碗也顾不上拿便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暖阁。 “胤禛,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也很喜欢孩子的吗?”玲珑惊恐地反抓住他的手,“太医好不容易帮我保住了他,你怎么能让我再……”心像被人狠狠缴着,眼泪控制不住“哗”的决了堤。“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么残忍……”发了狠似的,玲珑拼命的锤打着他的胸膛,甚至想要拿把刀把他的胸膛剖开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的冲动! 打不动了,也骂累了,玲珑无力地垂下手臂,瘫在炕上蒙着被子呜咽的抽泣。 胤禛掀开被子,将她搂回自己的怀抱,苦涩道:“谁都不能把你夺走,包括这孩子!” 轻拍着她的肩背,胤禛无奈道:“是我的错,竟不知道你的身体这么脆弱根本不能怀孩子!若是拿你的命来换这个孩子,我要不起……” “你知道了?”玲珑抬起头泪眼迷濛。 胤禛点点头满眼的自责。 “不,我要这个孩子!”玲珑直起身无比坚定的朝他道,“他已经五个多月大了!他有生命,有心跳,他会动……你知道吗?咱们不能剥夺他的生命!” “不行!连刘太医都不敢担保生产时会发生什么状况,我怎么能随便拿你的命做赌注!” 胤禛心中虽也期盼这孩子,却不愿让玲珑置身危险之中。 第102页 “禛儿,你怎么能让玲珑打掉这个孩子?”德妃在暖阁外听得心惊肉跳,也顾不上什么急忙冲进来,怕玲珑答应了胤禛。 “额娘,您早就知道玲珑的身子寒不宜生产吧,您怎么还能如此心狠?您说留在宫里,照看的人多些,可现在吶?怎么好端端的人竟会躺在床上昏迷了四天?”胤禛满脸怒气的看着德妃,虽然明白此刻说出的话是大不敬,可是他克制不住! “禛儿,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是我害她这样的?要不是她自己挺着肚子到处乱跑会这样?再说她既然是你的福晋,自然有责任为你留下血脉!”德妃不以为然。 “我宁愿没有孩子也不要失去她!”胤禛发狂似的喉道。 “反了……反了……你竟然这么同我说话?”德妃的脸颊气得通红,颤动地指着胤禛直嚷着:“我到底做了什么孽,竟生出你这个不亲不孝的儿子!” 胤禛眼一红,扭过头来紧紧抱着玲珑。 “额娘,您别生气了!胤禛他不是有意要冲撞您的!孩子我不会让太医拿掉,会好好的生下来,再过几个月您就能抱孙子!”玲珑下定决心朝她缓缓开了口。 “玲珑……”胤禛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捂着嘴。 德妃瞥了眼玲珑没再说什么,只是满脸怒气的离开了。原本几个大胆的奴才凑过头往暖阁张望着,一看见德妃阴沉的脸色都吓得大惊失色,散作一团。 “你怎么这么傻?”胤禛放开玲珑走到窗边。 玲珑望着他的身影,摸了摸隆起的肚皮,忽然想起梦里那个唤作小四的孩童,她笑了。“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礼物了!” 生活稍一顺利,时间就过得飞快。 六个月时,胤禛半信半疑,用空心竹筒子往玲珑肚皮上一按,筒子里面传来“的达的达”的跳动声。他笑了,常常拥着玲珑圆滚滚的肚子痴痴的笑着,胤禵躲在玲珑的身后悄悄道:“四哥定是被鬼附身了!” 七个月时,胤禛恨不得将御膳房里的所有的好东西都拿来填饱玲珑的好胃口,恨不得将皇宫里的大补灵丹通通放到玲珑的暖阁里,让她养精蓄锐。 八个月时,胤禛还来不及将玲珑调养得白白胖胖,孩子便急不可待的出生了。 好在太医们心中有底,守在产房外一待她产下一名小阿哥后,及时地进去为她止血救护,才不至于酿成产后大出血。 “额娘,下雪了!” 弘晖抬首仰望窗外,凝重低垂的云层又灰又丑,他从来就不明白为何落下的雪花竟会如此的晶莹洁白。他伸手到窗外去接,柔白的雪花触手就融,不多时便化为一摊雪水。 好冰…… 他看着那由白转透的雪水滑落指间,只觉得掌心一阵冰凉。“咳咳咳咳……”勐地一阵呛咳,让他缩回了伸向窗外的手,捂住了嘴,却止不住那汹涌呛咳。 玲珑迷煳中听见他的咳嗽,惊得从炕上坐起,见他站在椅上支着身子趴在窗棱边,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原本苍白的小脸因为被屋外的冷空气冻得通红!她心疼得顾不上套上外衣,只着中衣便急忙下了床,将他从椅子上抱了下来,关上窗户。 “下雪了。”止住了咳,弘晖回了回气,抬首看着玲珑。 康熙四十一年的第一场雪,玲珑抱着他看着窗外的雪花,一晃眼又是一个五年过去了!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四周悄然无声的改变让玲珑有些恍然,好似自己真的就属于这里,融入的太彻底让她对发生的一切变得有些迟钝起来,直到某月某日的某一天才惊觉周围的起了变化。 原本的阿哥府变成了贝勒府,胤禛在小弘晖一岁那年被封为了贝勒。同时被赐封的还有皇长子允禔、皇三子胤祉、皇五子允祺、皇七子允祐和皇八子允禩。 三十八年,九月里第四次南巡启銮。此次南巡与以往大有不同,随驾的皇亲众多,不仅十三十四两位小阿哥跟着,就连太皇太后也一同前往,以致康熙御舟沿水路南下到山东阳谷县界内是下了一道上谕:“朕阅视河工,巡幸南方,侍奉皇太后而来。自此前行,俱是顺流,并无留滞。……朕当分行,只乘所御一舟,减少扈从,昼夜前进,往阅黄河以南高家堰、归仁堤等处堤防……”初听此诏,玲珑不禁失笑。且不说若干嫔妃皇子和宗亲,光是宫中和朝廷各部院的官员就多达百人,这么多人的日用所需岂是“在京所司储 ,一切不取之于民问。” 那年七月十三阿哥的生母章佳氏逝了,谥为敏妃。十三岁的胤祥虽伤痛不已却也明了人死不能復生,加之这几年来他越发的出类拔萃,康熙对他的关爱源源不断,还特意钦点了皇舅佟国纲之子法海作为胤祥和胤禵的启蒙老师,这些旁人羡慕不来的恩典与重视倒也弥补了他少年丧母的悲伤,而是更加发奋苦读。倒是三阿哥让众人出乎意料,未及竟章佳氏百日剃髮而被人参奏,惹得康熙大怒,一气之下将他降为了贝勒。 “额娘,一会儿十三叔和十四叔还来看我吗?” 弘晖的轻唤拉回了玲珑的思绪,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儿子,即使裹了厚厚的棉衣却还是一身冰凉,先天的脾脏气弱让他打从喝奶开始就浸泡在药罐子里,天热了不能贪凉天冷了只能呆在屋里,想要同一般的孩童在雪地里打滚堆雪人简直是奢望。同辈的孩子们自然没有人愿意陪他成日闷在屋里,唯一作伴的只有一室的书本。大概因为过早的接触了书本,让他比同龄的孩子显得更为乖巧懂事,纵使羡慕其他孩子在屋外玩耍嬉闹,满眼都是嚮往的神色,却也绝不开口,只是静静的窝在玲珑的怀中听她说故事。 “上回十四叔说有他有只玻璃鸟儿会喝水,额娘你见过吗?”弘晖拥着玲珑的脖子好奇的问道,“玻璃做得鸟儿怎么会喝水?是不是像咱们的小蘑菇一样,会自己喝水吃食?” 弘晖喜欢唤鹦鹉叫做小蘑菇,常常不厌其烦的教导这只笨鹦鹉各种简单的对话。 玲珑笑了,“喝水倒还成,不过可不会吃食!”屋里虽有放着炭火,可一件单衣终不抵风,玲珑有些瑟瑟发抖。她抱着弘晖走回床边将他放在床边,弘晖拾起放在床角的一只布偶抱在怀中对着它自言自语道:“机器猫,今儿只有额娘陪咱们玩了,你要乖乖的!” 玲珑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微紫的嘴唇轻轻的一张一合,眼眶有些湿热。他彻底的遗传了自己虚寒的体质,甚至有过而无不及。 “主子,十四阿哥来了,在前厅等着!”巧秀半掀门帘弯腰进了屋,生怕让屋外的寒气侵入屋里。 “十四叔来了?”弘晖丢开布偶,下了床就急着往前厅跑! “我的小主子,先把帽子戴好,加一件外衣才许出去!”巧秀笑着拦下他,取出加厚了的棉袄让他换上,又帮他戴上一顶羊羔绒毛做里子的绒帽。 “穿这么多又要被十四叔笑话没有男子汉的气概了!”弘晖噘着嘴儿却还是乖乖的让巧秀帮他换好行头,由她牵着往前厅去了。 第103页 “我的小四…… ”玲珑捧着他的机器猫布偶,念叨着。 “十四叔!”弘晖飞奔进前厅,一头扎进胤禵的怀中。 “我的小祖宗,撞伤了你十四叔可没人来陪你玩了!”胤禵摸着胸口揪着眉道,惹得弘晖咯咯笑个不停:“还有十三叔阿!” “你个没良心的小坏蛋,枉我平日那么疼你!你十三叔会带你滚铁环吗?会带你放风筝吗?会带你打雪仗吗?会带你逛大街吃果子吗……”胤禵一指点着弘晖的脑门,恶狠狠的数落他道! “十三叔会教我下棋,会念诗给我听,会带好看的书给我看……”弘晖眨巴着眼睛掰着手指一一陈述着胤祥的好,听得胤禵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双眉都揪在了一块儿!说到最后,弘晖略略一顿,扒上胤禵的脖子,不顾他吃人的眼神,凑到他的耳边笑眯眯的道: “可我还是最喜欢十四叔了!” “你个马屁精!”胤禵将他拦腰抱在怀中,捏着他鼻搔他的痒痒! “你们两个还真是玩到了一块去了!”玲珑穿好了衣服来到前厅,就看见这叔侄俩人玩的不亦乐乎! 胤禵同弘晖相视一笑。 “怎么你四哥和胤祥没有回来?”玲珑问道。 “刚出书房便被太子爷叫去商量国家大事了!”胤禵的脸色微沉,似乎颇有微词,话中含着丝讥讽。 “你何时也学学你二哥,何时为了国事劳碌奔波?”玲珑忽略他的不快,笑着问道。太子九月里陪着康熙南巡不料行至德州却病倒了,皇上惊的中途迴銮,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养病。 “学他?只怕将来朝廷又要多了一帮蛀虫!”胤禵恨恨道,随即又冷笑着:“十三哥连这尊神是善是恶都没看清就急着把他供起来,哼哼,指不定将来会出什么乱子!” “别胡说!”玲珑忙厉声止住他的话,这孩子性子还是急躁了些。 “十四叔,十三叔要把谁供着?”弘晖揪着他的衣服天真的问道。 “弘晖想要打雪仗吗?”胤禵没有回答他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弘晖没有急着点头说是,而是回望着玲珑,只是眼里多了分渴望的神色。 “别看了,有你十四叔在还用得着怕你额娘不答应?”胤禵一把夹起瘦小的弘晖往屋外大步走去,也不管玲珑答不答应便吆喝起来:“打雪仗去罗……小四干吗穿这么多衣服?重死了!要不是你十四叔长的又高又壮还真抱不动你呢!” 玲珑虽有些担心弘晖吹风受凉,可终没有扫了他的兴,毕竟越把他捧在手心他越娇弱,跟着胤禵这么耍闹说不准还能锻鍊锻鍊身体! “十四弟你又带着弘晖瞎闹了!” 胤祥的声音在院中响起,玲珑这才发现自己竟直直在廊下坐了好久,望着树下堆着雪人的胤禵同弘晖出神!弘晖原本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因为笑得开心唿吸似乎愈来愈沉滞,只是那双灰暗的眼眸有了淡淡光彩。 玲珑有些担忧,想唤回弘晖却又叫不出声,她不忍打断他和胤禵玩耍的短暂时光,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稍稍显出同龄孩子的活泼与任性。 “阿玛!”弘晖正在兴头上不妨有人从身后将他抱起,他不满的回头一看却是胤禛,“阿玛……雪人还没有堆完呢!”声音有些沙哑,他恋恋不捨的看着还差了小半个身子的雪人,语气中是浓浓的不舍。 “别让你额娘担心!”胤禛淡淡道,抱着弘晖转向玲珑对上她的视线。 记忆中总是不敢对上他的双眸,害怕那双眼看穿自己,洞悉自己的秘密,可是如今却变成了一潭深水、一片汪洋,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在深海中,除了海水,你还能看到什么呢?此刻那双眼,静若杯水,幽幽地望着自己,玲珑不禁迷惘,隐隐生出些闲愁暗恨,短短几年时光,他早已学会遮掩情绪没有了锐气,在宫里朝臣跟前,在康熙跟前,在他的兄弟跟前。曾经那里还有一个自己小小的身影,现在……已经淹没在波澜不惊的深海之中了。 看着玲珑担忧的眼神,弘晖垂下脑袋,眼中的色彩渐渐隐去,变得波澜不惊,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胤禛一般。 “四哥总是扫兴!”胤禵抓了一把雪放在手中搓揉着,不满道。 “十四!弘晖身子骨不好哪能跟着你胡闹!”胤禛没有回话,倒是十三斥道,又走到弘晖的跟前朝他道:“弘晖的小手都被冻红了,额娘看了可要心疼了,十三叔来帮你堆吧!” 弘晖乖巧的点点头,从胤禛的身上滑下走到一旁静静的看着两位小叔叔堆雪人。 “额娘说念着弘晖,让我明儿送他进宫去瞧瞧!”胤禛走到廊下朝玲珑道。 玲珑抬起头看着他忍不住伸手盖住那双眼睛。 “做什么?”胤禛一愣,没有急着拉下她的手,转而覆上玲珑冰凉的手背。有些好笑她孩子般的举动,嘴角扬起浅浅的一丝微笑。 “没……没什么!”玲珑一惊,抽回手不自在的垂在身子两侧,偷偷望了眼他的双眸,看到那里一个小小的人时才轻吐了口气。“十四说太子又找你同胤祥商量事儿?” “嗯!”胤禛点了点头,拉她进屋里,坐在火炉边用铁钳子拨弄着铁盆里的炭火。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十三还是别同他走得太近了!”玲珑有些冲动的脱口而出,看到胤禛吃惊的望向自己,不觉又后悔起来,竟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胤禛盯着玲珑,眼中总算闪过一丝波澜,“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见她摇头,随即沉下脸色严肃道:“那就是胤禵同你说了什么!这个十四弟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不,不是他……他没同我说什么!”玲珑慌忙为胤禵辨道。 “不是他又会是谁?” 胤禛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似乎有些愠怒。 玲珑咬着牙,有些吃惊他竟然如此维护太子。这些年虽不大接触政事,可十四私下里会同自己发牢骚,易宝斋的姚珐年偶尔也同自己谈到官场上一笔笔骯脏交易,要知道年年为易宝斋捐献银两的大客户可都是这些官场中人,买下古玩说是雅俗共赏,可实际却是以此贿赂。易宝斋的生意越做越大,姚珐年有意在江南开设分号,自然暗中收集了不少消息,把喜好古玩珍宝的辖地的官员摸了个透,机缘巧合竟也知晓太子爷南巡期间私自作狭邪游,接受讨好者馈赠的美女,交好优伶。如此昏晕的太子十三阿哥竟还视他为榜样,胤禛因他而责怪胤禵,值吗? 终还是忍不住朝他道:“没人同我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它有什么政绩我是不知道也不清楚,可是就是在他回京养病的这段日子,毓庆宫日日欢宴夜夜笙箫,宫里又有谁不知晓;婪取财货,搜集的古玩珍奇比皇阿玛的还多还精,那是我亲眼所见;他的师傅王掞王大人那么一位干板直正的老夫子,被他辱骂的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硬是宣了太医才保住一条老命,那是我亲耳听见的,怕是整个毓庆宫都能听见他的叫唤!他是你兄弟你是他臣弟,檯面上你要敬他顺他这些都是由不得你的,可私下难道你当真要以这样的太子爷马首马示瞻?”玲珑嘴角擒着一丝冷笑,一一数落着太子的罪状。 第104页 胤禛看着她微红的双颊,松开了手,嘆了口气缓缓道:“这话可万万别再说了,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他起身往窗边走去,私是在看园中那三人玩耍目光却又不知飘向何处。 “二哥他摆酒席,和侍卫喝个大醉那又如何?皇阿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到,只是帮他换了一波又一的侍卫;他在通州私建宫殿,花了国库四十万两,理当处死,可皇阿玛装不知道又有谁敢多嘴?数次随着皇阿玛下江南,私自作狭邪游,接受讨好者馈赠的美女,交好优伶皇阿玛虽‘赧于启齿’,却不愿公开,不曾责骂更不以之为耻……这都是为什么?不过因为他是仁孝皇后所生,爱新觉罗的嫡出而已,皇阿玛宠他护着他,见不得别人编排他的不是,只要他一天是皇太子,我便得对他恭敬,对他忍让,甚至马首是瞻!” 胤禛顿了顿,回首朝玲珑看去:“‘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你可懂我了?” 玲珑点点头忆起宫里当差那会儿,太子动辄和康熙顶嘴,他虽生气可最后往往退让的都是康熙,若是换作旁的阿哥,怕是早已拉出去挨上几十大板了。她走到胤禛的身旁,握起他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坚定道:“总有一天你可以放开手施展自己的宏图抱负的!” “皇玛法,如果小四儿赢了这局棋能说个小小的请求吗?” 西暖阁里,弘晖趴在案几上,举着黑子儿眨着眼望着康熙。 “哦?说来让皇玛法听听!”康熙笑着看着眼前五岁的娃儿,还是偏瘦弱了些,不过其色比先前几个月看上去好多了!这孩子鲜少会有什么请求,难得开一次口康熙倒是好奇他想要什么东西。 “不,等小四儿赢了棋再请皇玛法成全!”弘晖露出口爱的小酒窝却是满脸的认真,随即垂下眼聚精会神地分析起棋局来。 见他思考的入神又是一副极为认真地模样,康熙甚为满意。“寄纤农于滔泊之中,寓神俊于形骸之外,所谓形人而我无形,庶几空诸所有,故能无所不有也。”弘晖的棋路虽不以攻杀为主要取胜手段却变化多端,轻巧玲珑,处处争先,可谓继承了棋家高手黄龙士的风格。瞧他稳稳落下一子,康熙更觉难能可贵,不过五岁大的孩子对局时能考虑的如此全面。这下棋的套路同胤禛如出一辙,清风云淡从不咄咄逼人,却又稳扎稳打让人难寻漏洞。 “弘晖的棋艺大有长进了阿,皇玛法都快弃子认输了!”康熙故意捻着子儿迟迟不落,故作发愁道。 “那是皇玛法先前让我了三子儿!”弘晖谦虚道,不过到底是孩童,听见康熙如此夸奖,掩不住满脸的喜色。见康熙只笑不语,他又道:“皇玛法平日教导做事儿得有始有终,这棋才下了一半怎么能就此弃子认输?”当小棋痴碰上了高手,自然兴趣大增,何况康熙平日日理万机,愿抽出闲暇同他下棋可谓恩惠。 “好,说得好!”康熙贊道,“老十四要是有你股这韧劲,也不至于次次都惨败而归了!” “十四叔虽不精于下棋,可是他精于骑射,那威风的模样小四儿可羡慕了!”弘晖道,话语中隐隐有着一丝失落,他的身子太弱,想来出门都只有坐在马车里的份儿。 “等弘晖长大了,皇玛法亲自给你挑个师傅教你习武骑射!”康熙许道。 弘晖听了很是高兴,下棋的劲头更是十足,康熙也不留痕迹的让着子,末了让弘晖以微弱之势赢下了这盘棋。 康熙将弘晖抱在怀中笑道:“小四儿,这下可以把你的愿望说给皇玛法听听了吧!” “皇玛法,下回下江南时能把小四儿也带上吗?”弘晖睁着大眼充满渴望。“额娘说江南有好多文人学士,小四儿想去向他们讨教讨教;江南还有很多名山大川,让人看了流连忘返;江南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弘晖扳着手指一一数道,最后却又失落道:“可是太太说江南不好,又远又荒凉,小四儿去了要生病的!皇玛法,您说江南到底长什么样?到底是额娘说得对还是太太说的对?” 康熙自是知道德妃极其宝贝这个孙儿的,江南一行路途遥远,她怕弘晖身子骨吃不消,可难得这孩子的好奇心如此之强,康熙摸着他的脑袋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小四儿也是这么想的……”忽的,弘晖像是明白了什么,欣喜道:“皇玛法答应了?答应小四儿了?” 康熙额首。 “谢谢皇玛法!”弘晖搂着康熙的脖子乐道。 门外李德全听着弘晖的声音,料想定是下完了棋,便朝立在一旁等了许久的八阿哥道:“八阿哥再稍等片刻,容奴才给您通传!”便掀开帘子探进脑袋朝里望了望 胤禩本是来向康熙汇报禹陵修葺一事儿,不料却被李德全拦在暖阁外,说是皇上正同弘晖小主子下棋,吩咐不见任何人。弘晖!胤禩想起记忆中那张苍白的脸庞,这孩子因为身子不好鲜少参加宫廷宴会!一双眼睛长得极像玲珑,只是眼中那抹淡淡的眼色却又让人更觉他像是四哥的翻版。 康熙眼尖的瞧见了李德全一旁探头探脑,他便吩咐李德全派个太监领弘晖回永和宫。 胤禩走进暖阁和弘晖打了个照面,弘晖抬起头笑着朝他叫道:“八叔好!”胤禩有些恍惚,其实这孩子更像玲珑,他的笑,他微翘的嘴角,他的声音都让胤禩仿佛又看见曾经同自己凉庭下谈笑的玲珑。 “胤禩!”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听见康熙的叫唤,胤禩赶紧收回心思,待到再回头时,小人儿已由李德全领着出了西暖阁。“真的很像……四哥!”他转过头朝康熙道。 康熙点头:“倒是性子更像他额娘些!” 待到胤禩向康熙禀报完修葺禹陵一事儿出了干清宫,正穿过御花园往母妃卫氏那儿去,便在半道上看见了本应回到永和宫的弘晖。 身旁跟着的太监是李德全的徒弟王桂生,驼着腰背,合手拜道:“我的小祖宗,您还是赶紧随奴才回永和宫吧,去一趟钦天监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再说那儿是红毛鬼子的地盘,没啥玩得!”先是一个汤若望弄出个西洋历法,如今又来个南怀人铸了个什么地平什么仪来着,不过是台圆不熘熘的铜球竟让他吹嘘的比神仙还神乎,王桂生怎么也想不通,皇上迷,如今这半点大的娃儿也迷,他摇了摇头。 要说这位桂公公,也算是干清宫半个管事儿的,平日里走起路来趾高气昂,这会儿却一副求爹爹拜奶奶的模样,想来皇阿玛十分宠这个孩子吧!宫里的奴才们就是这样,谁得宠,谁便是主子。胤禩想着止住脚步,看着那孩子侧过半边脸颊,不紧不慢平和道:“桂公公,我就站在这儿等十四叔,等他放课了带我去!” “小主子您看这天阴沉的很,估摸着有场大雪。您这身子骨万一要是冻着哪里,奴才便是几个脑袋也担待不了阿!”那尖锐的声音听得出七分的焦急与三分的不耐。 第105页 弘晖没再说话,抿着嘴踱步走到一处亭下坐下,趴在石桌上瞪大了眼一声不吭,煞是急坏了王桂生。胤禩微微一笑,却是个固执的孩子,只是又不同于这般年纪的孩童会耍闹会撒泼。 “主子!”王桂生只差没跪下给他磕头了,谁不知这孩子是德妃的宝贝疙瘩。听闻深厚传来脚步声,他回过头一瞧,急忙恭谨道:“八阿哥吉祥!” 胤禩看这他这大冷天额角却渗出汗珠来,看来确实拿这孩子没辙,他朝王桂生笑道:“有劳桂公公上永和宫走一趟,同德妃娘娘知会声,就说这孩子在我那儿耍个片刻,让她别担心!” 一听八阿哥愿接下这烫手的山芋,王桂生心中大喜,一边用衣袖蹭去额上的汗水一边喜道:“八阿哥哪儿的话,奴才本就是要送小主子回永和宫去的,不麻烦不麻烦……”说完匆匆往永和宫赶去。 “八叔?”见胤禩走进亭子,弘晖赶紧起身。大约是趴在石桌上受了寒,这么突然一出声,不免轻咳几声。 “叔侄俩就别那么多规矩了!”胤禩微笑着将他抱在自己膝上坐下,“你瞧,受凉了吧!怎么不回永和宫等着,你十四叔这会儿正被师傅罚抄书呢,怕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又被罚了?”弘晖忆起胤禵曾说过那位法海师傅对待他和十三叔是极其严厉的,一定是自己住在宫里这两日缠着十四叔,才让他耽误了课业,想到这弘晖不免有些自责起来。 “弘晖想去钦天监?”胤禩不愿看他那苦闷的小脸,转移话题道。 “嗯,想去瞧瞧额娘说的赤道经纬仪!额娘说那上面可以看见许多国家,还说将来要带小四儿去赤道住去,这样小四儿就不怕挨冻了!本想在这儿等十四叔一同去看看的,因为回了永和宫太太一定不准小四儿到处乱跑了!”听八叔提及钦天监,弘晖来了兴致一张小脸顿显生气。 赤道?胤禩很是好奇,可回头想来,从前从玲珑那儿听到的新鲜词儿就不少,这孩子定是打她那儿听来了不少,自然也就也不足为奇。他抱起弘晖除出了亭,边走边道:“那咱们就去吧!” “八叔真好!”弘晖环着他的颈项,乐呵呵的笑道。 胤禩带着弘晖在钦天监熘达了一圈,还特意派人请来南怀人为他讲解各种浑仪、简仪的用途。弘晖听得认真更是兴趣大增,临走时还捉摸着能不能拜南怀人为师。南怀人更是惊嘆这孩子懂得的知识如此丰富,比起康熙爷小时候更是有过而无不及,直道:“奇了,奇了……” 在钦天监呆上了大半日,弘晖这才在胤禩的催促下依依不捨的踏上回宫的马车。 一天的玩耍加上马车的颠簸让弘晖迷迷煳煳打起瞌睡来。 “弘晖懂得的东西可真多,连八叔都比上呢!”胤禩看着怀中哈气连天的娃儿笑道。 “都是额娘说给小四儿听的!”提及额娘,已经好多天没见着她了,弘晖不禁有些想念起玲珑来。“额娘知道好多东西,就跟南师傅一样,懂得可多了,连阿玛都比不上!”弘晖满是自豪。 “弘晖很喜欢额娘?”胤禩问道。 “嗯,阿玛不许小四儿做这做那的,只准看四书五经不许看小人书,额娘就会偷偷熘出府给小四儿买好看的小画册;阿玛天天逼着小四儿习字,额娘就帮着小四儿临帖子,可是阿玛好聪明,总是一眼就看得出哪些是额娘写的,然后就罚额娘同小四儿一起练字!”说到这儿,弘晖扑哧一笑,想起一日里额娘练字练困了,自己悄悄地给额娘脸上画了朵大红花,额娘不知道结果顶着一朵大红花出了屋,笑岔了一帮子奴才,气得阿玛又罚自己背了半日的《道德经》。 “弘晖想什么这么好笑!”胤禩好奇道。 于是弘晖又将这件趣事儿娓娓道来,胤禩嘴角微微抽动着,想笑却感觉满嘴的苦涩,原来她和四哥竟生活的这般幸福。 “可是额娘常常很不开心吶!”轱辘辘的车轮声虽比不上额娘的儿歌好听,可晃动的车厢倒真成了摇篮,摇得弘晖眼皮直打颤,沉沉的达拉下来,再想起偶尔额娘抱着自己默默流眼泪,弘晖喃喃道。“额娘总说有一天小四儿会找不着她的,还让小四儿一定不准哭,要好好的呆在阿玛身边……”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只听得他均匀的唿吸声。 胤禩却一脸呆滞,盯着怀中的弘晖久久不语。 身旁的小厮想接过弘晖,却被胤禛伸手一挡。 胤禩微微一愣,看着他小心翼翼的从自己怀中抱过弘晖,低声道:“有劳八弟了,这孩子没给你添乱吧?” “四哥客气了!”胤禩将弘晖头上裘皮小帽挪挪正,微笑道:“我正巧去钦天监有事儿,不过也就是顺道带他走了一趟而已,何况这孩子懂事的很!” “那就好!”胤禛又道:“时候也不早了,听说八弟妹差人来寻了你两回儿,怕是有什么急事!” “嗯!”胤禩看着胤禛抱着弘晖远去的背影,立在原地片刻,只是毫无焦距的望着,直到身旁的太监提点到太阳都落山了,这才轻摇着脑袋想要摆脱混沌的思维。“刘柱儿,备马回府吧!” 回到府里已是掌灯时分,胤禩独自坐在大厅里用完膳,本想去书房挑灯练会字,这些年书读了不少,老师何焯夸赞,裕亲王福全夸赞,皇阿玛夸赞,可唯独这毛笔字却怎么也入不了别人的眼,想到这儿他有些懊恼。皇阿玛曾教导说“夫字以神为精魄,神若不和,则字无态度也”,想来自己日日心怀杂念,练不好字倒也不足为奇。 走在去书房的道儿上,却又忽觉精神不济,于是他又朝前面打着灯笼的刘柱儿道:“算了,还是去福晋那屋吧!”刘柱儿一愣,心里捉摸着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房,往常不是等到子夜便是等福晋屋里的灯灭了才摸黑回房,虽好奇万分却也不敢稍有迟疑,急忙转了头往主屋拐去。 胤禩推门进屋发现晋晴正背对着自己坐在窗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听见了开门声,她勐地回过头瞧见胤禩的那一霎那,眼里有惊慌随即又变作诧异。“你……你怎么这么早回屋?”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进腿上的小竹篮里又用布慌乱的盖上,极快却仍是让胤禩撇到了一角,是以前她给自己看过的小娃儿穿的衣服。 “累了!”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四哥抱着弘晖的身影,心中有些赌得慌,不觉说出的话也沖了些。看着晋晴咬着唇怒瞪自己,他实在提不起精神向她说些安慰的话,索性扭头走到床边自顾自的脱下衣服。 “你上哪儿累成这样了?”受不了他的忽视,晋晴将篮子砰的一声随手放在桌上,走到他的身后问道。 “钦天监!”胤禩如实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顿。 “我倒不晓得八阿哥如今这么受宠,连钦天监的事儿皇阿玛也交由你去办了呀!”晋晴盯着他的背哼哼了两声。 胤禩皱了皱眉,忍着性反问道:“难道你愿意看我被皇阿玛冷眼相待?不过就是去办趟私事儿罢了!” 第106页 “胤禩!”晋晴突然声音尖锐起来,“我怎么就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如此犯傻,弘晖是那女人和四哥的孩子,不是你的!” “难道作额其克的就不兴带自己侄儿出去走走?”胤禩不禁提高了语调,声音里满含着怒气。被人看穿了心思让他少有的感到难堪与不自在,而这人偏偏又是自己的妻。 “我原以为你不喜欢孩子……”晋晴似乎被他的粗声惊到了,原本高涨的气焰消沉了下去,低声喃喃道,微微还带着少许鼻音。“可是今儿派人去宫里寻你,干清宫的桂公公却说你带着弘晖上钦天监玩去了!我才知道你分明是喜欢孩子的,只是却不喜同我的孩子!”伴着断顿徐徐的哽咽,晋晴盯着不曾回过头的胤禩,眼泪流淌不停。 胤禩默默听着身后的哭泣,半晌才谈道:“别哭了,早些睡吧,不然明早上肿了眼可就让奴才们笑话了!” “胤禩……”晋晴伸手想要触碰他,不料胤禩却回过身来,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晋晴愣愣地看着他,见他轻轻为自己抹去泪痕,心更是咚咚跳个不停。 “别担心,今晚我不走,睡吧!”胤禩将她的头揽在自己肩上,说着他也一同合上了双眼,只是脑袋却异常的清醒。 番外 序 这就是我和玲珑的孩子?望着稳婆怀中那个小脸皱作一团,瘦小的像猴似的娃儿,胤禛心底燃起一丝自豪,垂在身侧的双手隐隐激动的握不成拳,伸手过去想要抱上一抱,却被孙嬷嬷抢先一步,“四阿哥,主子还在外屋里等着呢!” 胤禛讪讪一笑,睁睁地看着孙嬷嬷抱着孩子出了屋。皇家讲究抱孙不抱子的,双臂又无力的垂了下来,在宫里一切都得按规矩!他望望了暖阁,想起方才从里面传来玲珑阵阵痛楚,这会子已经安静的不闻一丝声响,怕是早已精疲力竭了吧。伸腿想要进去却发现满室的奴才都盯着自己,“四阿哥,福晋这会儿怕是累得睡着了!”守在暖阁外的奴才上前提点道。 罢了,他寻了处能瞧着暖阁的椅子坐下,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守着,仿佛能听见玲珑那有些紊乱的唿吸。 “额娘,这些日子您操心了,我瞧着玲珑这两日精神大好了,准备带她和弘晖回府里,总在您这处住着也不是办法!”胤禛瞧着坐在炕上逗弄弘晖的德妃道。 德妃顿了顿,又接着逗弄着弘晖,只是朝芷兰道:“药煎好没,可得让咱们的小晖儿按时吃药阿!” “是,奴才去瞧瞧!”芷兰伏了伏身,退出殿外。 胤禛依旧站着,紧紧盯着德妃。玲珑想孩子想得紧,甚至想亲身带孩子,不愿假以他手,可谁让额娘不愿放人,又处处有人盯梢着,别说自己不方便住宫里陪伴玲珑,就是私下想抱一抱孩子都犯了忌讳。日子过得如此痛苦,总不能一直硬撑着。 入春,阳光大好,透光擦得晶亮的玻璃照在弘晖的小脸蛋上,他舒服的半眯着眼,发出轻微的“嗯啊”声,挣脱出绒毯外的一双小手胡乱挥动着,想要触碰额娘髮髻上垂下来的流苏坠子,惹得额娘一阵亲昵。胤禛忽然心里有些不爽快起来,只得紧捏着拳头,怕下一刻冲上前夺过孩子。他有些不耐的又唤了声“额娘”。 德妃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胤禛阴沉着张脸,嘆道:“我这还不是为玲珑着想,她身子骨这么弱……罢了罢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瞧见胤禛大喜的神色,她有些不满,又道:“我已给弘晖找了个奶娘,你顺道一块带回去,别让我的宝贝孙子饿着了!” “是,儿子明白!”胤禛急忙谢道。 德妃将弘晖交给立在一旁的孙嬷嬷,走到胤禛跟前气道:“你这孩子,我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个孙子你便急吼吼的要带回去,不让他陪我再呆上一阵子。若真这么喜欢孩子,回去后让暄妍和蕴月也赶紧给你多生几个……” “儿子明白!”胤禛打断德妃的话,道:“儿子先让人收拾一下玲珑的行李,待会儿来向额娘辞行!” 德妃怒瞪着他,这时一旁的弘晖因为少了乐子,开始闷闷不乐起来,发出“呜咽”的哭泣声。德妃心疼,急忙上前安抚 胤禛望向弘晖,嘴角轻笑,暗道:好儿子,这么小就知道帮你阿玛脱困了! 约定 康熙四十一年的年过关的让人有些心惊胆战。往常康熙对于太子的胡作非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却大发雷霆,只因里面牵扯进了康熙的“辅弼重臣”索额图。 自从康熙惩治了重臣明珠之后,太子的权势与日俱增,索额图更是为其指定了一系列的制度,使之的地位赶超康熙。康熙虽曾指责太子“服用仪仗等物,太为过制,与朕所用相同”,却也没有严惩他的出格,反倒有几分默许的含义。长此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权势欲恶性发展,自然胤礽不安于皇太子的地位,大抵又受了索额图的鼓动,于是在年关奉先殿祭祀之时,竟要求于主敬殿升座王以下百官排班朝贺,进表笺,行二跪六叩首礼。负责祭祀的官员不敢自作主张却又无奈太子的淫威,只得跑去向康熙禀报,说是要将此事记于史册,这样即便怪罪下来,也同他无关,康熙大怒指责索额图即便休致仍然蛊惑太子,居心不良,并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交宗人府拘禁,致使他很快在禁所中结束了残生。 这一次在这权力分配的根本问题上,康熙没有同太子让步。 索额图的失败并没有使在斗争中处于劣势的太子清醒一些,他仍旧野心勃勃,胡作非为,甚至私下还曾同他的跟随者说道:“古今天下,其有四十年太子乎?” 太子虽一奇骄至奢之人,倒并非是没长心眼之人,他也看得出众兄弟之间一心向着自己的没有几个。大阿哥不用说,打小就喜同自己争强好胜;三阿哥,表面看去只知埋头苦读,一心做学问,实则处处在皇上跟前讨好;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自小跟自己不亲近,如今十四阿哥也入了那一伙儿,尤其八弟,深得名士何焯和裕亲王的称赞,夸其“有才有德”。扳着指头算算,平日里同自己走的近的也只有十三阿哥了,四阿哥素来冷言冷语,但却极为照顾十三阿哥,如此算来也可归为自己一党。 自打祭祀一事儿,胤禛也微微同太子拉开了少许距离,虽平日看去心事重重,但他偶尔也会不着痕迹的推託太子的邀请。玲珑并不担心胤禛会成为太子党的一员,让她担心的却是十三阿哥胤祥。 玲珑不知该如何形容十三阿哥这孩子,单纯亦或是傻帽。康熙虽斥责了太子但惩办的却是索额图,他却只道这件事同平常一样,不过是皇阿玛同二哥之间的小别扭,看到的太子照旧一副唯我独尊的气派,仍是死心塌地的跟随太子左右。玲珑几次三番想点拨他几句却无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暗地里让胤禛多照看着他,担心他一时犯傻为了太子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胤禛却笑着安慰玲珑,毕竟这些年皇阿玛对十三弟的宠爱大家都看在眼里,十三弟虽还不够成熟却也不至于做出什么煳涂事儿,她的担忧不过是多余的。玲珑看胤禛神色轻松丝毫不担心,想想却也是自己多虑了,毕竟他看着十三从小长大,十三的性子怎样自然比自己要了解的透。 第107页 康熙正月里就开始命人着手南巡的准备工作。德妃得知康熙要带上弘晖,甚是担忧,几次三番想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不过康熙总笑说她过分担忧了。玲珑虽也担心弘晖的身体,可转念一想,既然给他治病的太医院院史孙之鼎都随康熙出京了,此次带他南下又何须过多担心。 月初,胤禛照例带着弘晖上柏林寺诵经祈福顺道和得道的高僧研读佛经。 胤禛喜欢读内典,甚至还曾僱人代替自己出家,玲珑不信佛亦很少和他谈及这些,不过当知道有人代他出家,总觉得匪夷所思,可想想倒是应徵了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便取笑他不成心,若真的一心向佛就应该剃个光头住寺里去,天天同小师傅们吃斋念佛。 胤禛气急:“明儿我便出家去!” 那急坏了的模样,惹得玲珑憋着笑道:“你安心去吧,别惦记着家里,为了你早日得道,我和小四儿就不去看你了,免得你心有杂念尘缘未尽!” 话未说完,便被胤禛一把拖进怀中狠狠道:“我便是做了和尚也丢不下你,一定在柏林寺旁造座尼姑庵囚住你,小四儿由我带着!” 一听这话,玲珑扑哧一声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道:“原来后世流传的那段悽美的爱情故事是这么来的啊!” “什么故事?”胤禛好奇。 玲珑朝他眨眨眼,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一本正经缓缓道:“给你讲段悽美的爱情故事,男女主人公必须要背弃自己的信仰以及承受世俗无情的眼光才能走到一起。故事只有一句话……”玲珑看他挑着眉故意蹲了顿,接着道:“师太,你就从了老纳吧!” 胤禛瞪了她一眼,咳嗽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让玲珑瞧见此刻他泛红的面颊。 玲珑看着他抖动的双肩故意道:“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师,您又何必单恋我这朵花吶!”拍了拍他的肩,故作无奈嘆了口气。 刚想转身出屋大笑,不料胤禛却从后勐地抱起她往里屋走去。 “做什么!你个色狼,快放开我!”玲珑一惊,心里气到说不过别人就会是这招!顿时面带红晕,气急败坏的挥舞着手臂。 胤禛讪笑,“今日师太若不从了老纳,怕是再也出不了这屋了……” 玲珑不再挣扎,环住他的颈项羞喃道:“我不早就从了你了嘛!” 那日的甜蜜歷歷在目,每每思及玲珑总仍不住扬起嘴角。 “咚咚咚”轻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一定是送茶水的小师傅。玲珑拍了拍脸颊,唤道:“小四儿,开门去!”屋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玲珑一惊,这才发现本来坐在书桌前早已空无一人,弘晖趁着自己神游之际居然偷偷的熘出了厢房。她勐地打开房门朝站在屋外端着茶水的小沙弥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我儿子!” 门外的小沙弥显然被她的架势吓了一跳,可随即便镇定道:“福晋莫急,小施主正和妙智师叔祖在禅房里对弈!” “妙智禅师?”玲珑稍稍安了心。 “是的,师叔祖喜欢云游四海,这两日才回来的。方才见小施主站在念佛堂外听师兄们念经听的认真,和小施主一见如故便引他去了禅房。”小沙弥带着微笑,不紧不慢解释着,不过个十几岁的孩子却沉稳的很。末了见玲珑似乎仍旧不大放心,便道:“不如小僧领福晋去看看吧!” 玲珑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跟着胤禛一早来到柏林寺,便被引进了后殿,因为是正月里来寺里上香的人极多,都想求神拜佛在来年有个好彩头,事事顺心。前殿人头攒动,虽都是虔诚而来,可怎么看都有些像菜市场,乱唿唿的人堆挤来挤去,好像谁先拜着了,佛便格外关照他一样。胤禛知道玲珑不怎么信佛,便让早早侯着的小沙弥领着她和弘晖进禅房休息,自个儿照例随僧众坐禅。 环视四周,殿宇重重,宝塔巍巍,碑碣林立,古柏参天,相较于前殿又是一番光景。耳边是源源不断的钟声和诵经声,上供的香裊裊的烟四处扩散,细细的。空寂的院落间只有几个僧人偶尔匆匆路过。玲珑安静地跟随着小沙弥,这是她第一次随胤禛来寺里,往常都是他带着弘晖来的,所以弘晖比起自己在这儿可算是熟门熟路,难怪跑了出去去听和尚们念经诵法。 这里本来应该给人安静详和的感觉,可玲珑却隐约不安,精神恍惚。难道是自己不信佛不诚心?可是佛语众生平等,难道就不许不信佛的人来这儿当作参观名胜古蹟?玲珑突又觉这番想法似乎是对神佛的大不敬,直在心里念叨:罪过罪过阿!心不在焉的走着,连小沙弥停住了脚步玲珑都未发现,险些撞了上去。 “福晋,您先在这儿少等片刻容我通报一声。”小沙弥也不在意,恭恭敬敬道。 玲珑点头,又拢了拢衣领,寺院毕竟不若府里,没了火盆子玲珑动得直哆嗦,今儿真是奇了,竟莫名想要跟来。 不过片刻,小沙弥出来了后头还跟着弘晖。 弘晖缩在沙弥身后,见玲珑横眉怒视,急忙一头冲进她的怀中,环着她的腰际挤出眼泪道:“额娘,小四儿不是故意偷偷跑开的!小四儿见额娘想事情想得出神,怕自己一时管不住嘴巴扰到了额娘,这才听禅师授法来了!小四儿下回再不敢吓着额娘了!”说着,抱着玲珑使劲扭着身子,还不时偷偷抬起头瞄上两眼,见玲珑嘴角隐隐带着笑,这才沖他咧开嘴,还故意抹了两把眼泪。 玲珑又气又爱,这孩子是越发的精明了,她就奇了,这性子像谁?脑海中闪过胤禛的讪笑,不觉有了答案。 “咱们去瞧瞧你阿玛,都来了大半日了!”玲珑点点他的脑门道,牵起他的手转身想走。未了房里却传来禅师的声音,“女施主请留步!”声音洪亮可却直叫玲珑心里发毛。她看看小沙弥,小沙弥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玲珑攥着弘晖的手想要他陪在身边,却被这孩子抽回了手:“额娘,禅师叫的是您不是我!我先去找阿玛了”说着一熘烟的跑了。 玲珑咬咬牙跨进门槛。 屋里有些昏暗,只在顶头打坐的铺上开了一扇窗,斜斜的透进光来,照亮了茶几上那一盘全是白子的棋盘,照亮了还冒着裊裊余烟的热茶杯,照亮了墙上那大的刺目的“禅”字,而那位出声叫下自己的妙智禅师此刻正盘腿坐在几旁举着棋子迟迟未动,似乎正在思考着该走哪一步。 身后传来咯吱一声,玲珑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一片黑暗之中,盯着他的手上的白子,似乎那枚子儿同自己息息相关,牵连重大。手心渗出汗来,她却不敢松开手心。 “施主为何站在暗处?”声起,那枚棋子也稳稳落下,“啪”的一声在棋坛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玲珑浑身一颤,将目光稍稍上扬,便看见那长长的山羊鬍在阳光的照耀下根根分明,刺目的让她没有勇气正视,她终究没有迈出一步,仍是缩在暗处。 “是花非花,是雾非雾,雾里观花。是其之妻非妻也,非其之妻是妻也。命也,运也,非其之所能也。”禅师的声音缓缓地流泻在房内,显得波澜不惊。 第108页 可是那每句话却重重的敲在玲珑的心头,她觉得眼前白光一片,那满盘的白子儿,那银白色的一把鬍鬚,那耀眼的白色阳光都让她双腿打颤。她使尽力气拉开房门沖了出去,禅师那声音仍旧迴荡在脑海之中。 “非其妻之妻,应命运所求而回时,脱轨的命运将导正,幸福之花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