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剑傲苍穹》 楔子 深夜,拖着疲惫,余川回到了那五十平米不到的狗窝,文革末的建筑,带着特有年份的潮湿和阴暗,早已老化的电线如同风吹散的蛛网般杂乱的密布在楼道中。 门在背后哐当一声关闭,随即几声国骂从外面清晰的传人耳中,于川明白,这定是吵到了邻居,无奈叹了口气。 房内留了一盏客厅的小灯,微黄的光亮马马虎虎能起到照明的作用,至于那泛黑的灯泡时不时的闪烁几下,以提醒主人自己快寿终正寝了,却不是余川所关心的了,毕竟,眼下还亮着。mianhuatang.info 桌上的菜所剩无几,至于饭,更是一点不见,卧室的门虚掩着,隐约传来阵阵鼾声,于川知道这是自己那婆娘在作怪,这女人整日在家好吃懒做,自己没日夜的在外奔波,堂堂一高材生,才二十多岁年纪就常被人喊老余,可想而知这日子有多么艰辛。(.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再瞅了眼桌上的剩菜,余川已没了胃口,颓然的瘫坐在那发黄的沙发上, 点燃烟盒中的最后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呛得他咳嗽连连。楼上不合时宜的传来女人低转急促的魅惑之声,这让本已潮湿的空气愈发燥热起来。余川吸烟的节奏明显加快了许多,瞥了一眼卧室,有些犹豫,可楼上突然冲刺般的声响还是让他把手中的烟蒂狠狠的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朝卧室走去, 人到卧室的时候,余川身上只剩下了一条洗的发白的短裤,不得不说这行云流水的脱衣手法也算是门手艺,床上的女人已然被余川的动静惊醒,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已经脱的赤条条的男人,立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女人倒是配合,扭动着身躯仰面平躺之后,便接着闭眼睡去,须臾之后,鼾声再起。 余川顿时心神俱醉的败下阵来,沮丧的退出卧室,不料,客厅那暗黄的小灯抓紧时机似得急急闪烁了几下之后,熄灭了!白天被那吹毛求疵的科长指着鼻子训斥了半天,这回到家,连个灯泡都要和自己过不去,余川憋了一口恶气,搬了个铁凳就站了上去,就着窗外淡淡的光亮,半晌后,终约莫着摸到了灯泡,霎时,一道电光划过指尖,余川就此倒了下去。 第一章 恶少小王爷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余川发现自己躺在偌大一张锦床之上,浑身说不出的痛楚难当,周身上下更是缠满绷带,伴随着浓烈的草药之味,如同个粽子一般,丝毫无法动弹,床前立着两位俊俏小妞,只不过这衣着打扮,让余川一头雾水。 余川只记得,自己去换了个灯泡,便莫名的晕了过去,醒来的的时候,瞧见一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正怒视着自己,余川觉得口有些干,胸口有些疼,低头一看,一柄利剑插在自己前胸,眼前一黑,他再次昏了过去。 见余川睁开双眼,两个丫头顿时一脸异彩,兴奋异常,其中一丫头立即扭着细细蛮腰奔了出去“王爷!王爷!少爷醒了!” 她没曾注意到余川双目中突然闪耀着两道电光,却惊得剩下的那丫头身形不稳急急退后一步,再细瞧之下,那雷电之色已然不见,不由轻抚额头,自觉是不是近日过于劳累了,眼睛竟有些花了。 不多久, 一老者如风般的冲进屋里,老人五旬开外的年纪,头戴金冠,身着玉带锦袍,那袍上的鎏金五爪巨蟒,更是让余川眼前一阵恍惚。 “儿啊,你醒了!!”老头带着哭腔,声音略有些发颤, 余川微动了下嘴唇,却听不清说的什么,老头便不顾形象的急忙撩袍跪在床边,最大限度的把耳朵贴在了余川的嘴边, “儿啊,你说啥?” “这是哪?这是王府啊!” “我是谁?我是你爹啊!” “什么?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行,你是我爹,只要你没事,你当我祖宗都行!” 老人抹着眼泪,两个俏丫头也眼圈红红, 余川再次努力看了看周遭,自己躺在一张华贵锦床之上,身上盖着金丝细缕的绣缎薄被,床边一紫檀木桌,阵阵幽香从桌上一晶莹玉透的玛瑙香炉中隐隐飘出,屋中央置一书案,其上摆了几样精致的玉器古玩,对面的西墙上,一副巨大的《江山烟雨图》悬挂正中! 再看看那床前流露出真情意切的三人, 余川恍然大悟! 娘咧!这不是梦!自己这是穿越了! 两月不到,余川完全康复,这让王府上下惊叹不已,这小王爷当初抬进府时,如同个血人一般,特别是要害那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下人们虽嘴上不敢说,私下却无不摇头,暗想小王爷怕是凶多吉少了,不料,这短短不到两月,小王爷竟跟没事人似的。 期间曾有无数达官显贵前来探望,余川自是一个不识,只从丫鬟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某某是幽州刺史,某某某又是刑部侍郎……连京城那位九五之尊,也差了名老太监前来传了一道慰问圣旨。 余川何曾有过如此待遇,想当初,一小小科长都敢指着他鼻子骂上半晌,如今这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带微笑嘘寒问暖,余川觉得这是一种享受,况且自己还是躺着,这些人是站着。 至于自己为何会身受重伤,余川也弄清了来龙去脉,原来这与余小王爷是个实打实的恶少,平日里欺男霸女的勾当也做了不少,前些时日在街上遇见一仙子般模样的女子,便上前搭讪,言语之间便要动手动脚,岂料这仙子竟一身武艺,举手抬足便让其吃了大亏。 小王爷哪肯罢休,吆喝着下人一拥而上,即便这样,依旧不是那女子的对手。这小王爷嘴上便污言秽语起来,惹得那仙子终究动了真怒,用剑在小王爷身上刺了数个窟窿,等下人哭喊着抬着浑身是血的小王爷往王府奔的时候,那仙子早已不知所踪,待巡城将军得了消息领着人马急急赶到,哪还寻的见半个人影。 好在这小王爷福大命大,靠着王府珍藏的保命丹药吊住了一口气,后来宫中得了信,急命那王太医连夜北上,可怜这老头,年过六十了,怎经的起这番折腾,到了幽州已经是去了老命半条,好歹强撑着身子骨,用了无数灵石丹药,费尽心机,总算是把这小王爷的命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自己,却是一命呜呼了。 得知前因后果之后,余川更是感叹人生无常,他却不知,在他感慨之时,一场针对幽王府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在此期间,余川也终于弄清了现状,如今时代叫大夏朝,自己身处幽州,这幽州乃大夏朝的边疆重镇,曾有古人登台感慨,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足见其壮阔, 又有诗云“军中宜剑舞,塞上重笳音”,更是说这幽州自古便是兵者重地,如今这大夏朝,天下富庶之地十有七八被其占据,正因此,那北边匈奴,南部蛮夷,无时无刻不觊觎这中原大好河山。这大夏朝倾其国力南阻蛮夷巫术,北拒匈奴铁骑,而幽州正处于夏朝与匈奴交界,更显万分的紧要! 自己的那个便宜老子,正是这幽州之主,幽王余钱,天下六王之一,更是当今天子的亲哥哥,身份自是无比的尊贵,如今天子让其坐镇这幽州,足见对这哥哥的信任。 可惜这余钱虽贵为人王,在养儿育女方面却不尽如意,多年辛勤耕耘,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后来接连续了几房美妾,肚皮却也始终没有动静,不想末了,将近六十了,那原配王妃竟再次怀上了,但毕竟年纪过大,生了这小王爷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余钱老来得子,自是欢喜异常,对这儿子从小即宠爱有加,百般呵护,如此也就造就了这小王爷的顽劣性子。 这日中午,相貌甜美的丫鬟轻手轻脚的解开余川身上的绷带,半晌过后,余川终摆脱了木乃伊的姿态,另一个丫鬟赶忙取来一面古朴铜镜,双手微举置于他面前, “少爷,看看,如何?” “好像比以前还要英俊些!”两个丫头一问一答,眼中布满迷醉神色。 余川瞥见镜中的自己,立时呆了,半晌之后才颤抖着右手伸向那铜镜, “少爷,您怎么了?”丫鬟慌忙靠前了两步, “花还是那花,雾还是那雾,我这脸怎么面目全非了!”抚摸着镜中那连女人都需妒忌的英俊面庞,余川潸然泪下。 第二章 侠义之心 余川变成了余小王爷,抠脚大叔变成了翩翩美少年,在丫鬟服侍着沐浴更衣之后,更是显得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余川自始至终都红着脸不敢说一句话,心中更是默念“静心咒”,生怕自己身体哪里一不留神,突兀起来,吓了那丫鬟不说,自己怕也面子过不去。可他哪里知道,王府的丫鬟服侍那小王爷多年,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眼见余川羞羞答答遮遮掩掩的模样,只得频频掩嘴轻笑,心想小王爷往日这会总是动手动脚,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得,不由暗暗偷瞄几眼,可小王爷那俊目中偶尔闪过的电芒,更是弄得自己心神摇曳,迷醉不止。 余川自觉是个本分人,这小王爷却是个恶少,虽表面上依旧是那个小王爷,可只有余川自己知道,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可这些事他又能和谁去说。眼下再看看自己,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锦袍,头戴玉冠,形神俊美不说,举手投足见还带着一股贵族气质,用以前那个世界的话来形容,就是潘安宋玉在世也不过如此,虽说自己过去长得也算说得过去,可真要和现在比,那简直是蛤蟆和天鹅的距离。 再想想前世那瘪苦日子,如今算是死而复生,余川觉得不能辜负了这一场造化,眼下虽成了公子王孙,却也不能如以往那般,即便在外人眼中还是那恶少,也要做一个顶天立地,敢于路见不平仗义执言的侠义恶少!余川暗自下定决心,可是,哪里有那不平事呢? 余川前世整日奔波操劳,日子有些困苦,可他是那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性格,如今虽说富贵荣华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心中那份侠义感却再次开始膨胀起来,哪个男人没有点当英雄的梦。 在王府中又清闲了数日,余川终于耐不住这咸淡日子起来,这日正在花厅吃茶,听到那府中丫鬟娇笑声传来,不由心思微微一转,有了想法。 “小六,把府中最凶的狗牵出来,跟少爷我去逛街!” 下人小六算是王府的老人,听主子吩咐,顿时来了精神。这些时日,少爷伤重,整座王府一片愁云,平日里说个话都要低声细语,早已让他憋的冒火,眼下听小王爷说要出王府,便急忙吆喝了几个恶仆,牵出两只恶犬,浩浩荡荡随着主子的杀出府去! 一行人的阵势浩大,行走之间自是弄的鸡飞狗跳,寻常百姓似乎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虽面露怒容,还是都选择远远躲了开去,可见往日这小王爷的跋扈,余川眉头微皱。 “六子,这附近可有那清楼ji馆” “少爷,咱这城中哪家ji馆不是您最熟络” “混账,小爷我这大病一场,怎还记得清楚” “可王爷吩咐过了,不许您再去这等场所厮混。少爷,您瞪我也没用,就算您真要去,如今这时辰尚早,姑娘们都还没起来呢, 好了少爷,小的这耳朵要被您扯烂了,要不先去前边悦来茶馆吃杯茶,小的让人给春月楼的妈妈知会一声,保您吃完茶就有姑娘伺候便是了!” 不等小六吩咐,早有一机灵恶仆屁颠的朝那春月楼的方向跑去,一瞧便是平日里没少干此等差事。 这幽州与那匈奴交界,如今并无战事,虽驻有重兵把守,却不耽误两国的贸易往来,平日里,这幽州城热闹非常,探亲访友的显贵,南来北往的客商,连那江湖人士,也是络绎不绝。 这悦来茶馆算的上这幽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吃饭喝茶去处,加之坐落于闹市,每日都是高朋满座,茶馆老板五十来岁,得了消息,早已迎出店外,见到小王爷驾到比见了亲爹还要恭敬, “爷,您里边请,楼上雅座早给您预备着了,” “什么雅座不雅座的,你这老儿,还不赶紧把整个二楼的闲杂人等给清了,”未等店老板说完,恶奴小六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这。”店老板心下有些犹豫,眼巴巴的望着余小王爷,倒不是他不愿去请走楼上那几桌茶客,只是早看出那一行人非是一般百姓,各个持刀挎剑,一看便是江湖中人,特别其中一位女子,生的如仙子一般,几个大汉更是紧互左右,自己哪敢去唐突,生怕那几名疤脸汉子一言不合,抽刀劈了他这脑袋,到时又和谁说理去。 门口如此动静,早已引的茶馆内客人侧目,只是以前这余小王爷恶名在外,幽州百姓哪个不知,多数胆小之辈急忙草草结账溜了出去,只留下些胆大之徒等着看热闹, 店老板苦着脸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那二楼探出一俏脸,清脆悦耳之声渺渺传来 “店家不必为难,我等这茶吃的也差不多了,这便给这位公子腾了地方便是,” 什么叫仙音,这便是!那前生整日与各色女汉子打交道的余小爷哪里听过如此动听声音,再一望那女子面庞,更是有些痴了, 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袭白裙,肌肤胜雪,双目犹如一泓秋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脱俗的气质, “少爷,少爷!赶还是不赶?” “混账东西,吃个茶而已,有个座位足以,怎能如此叨扰百姓,你这狗奴才,回去定要打你二十板子!”余川半晌回过神来, 小六那是人精,见主子先前一脸痴迷的盯着二楼,心底早已了然,此刻再见主子发怒,还不赶紧贬低自我以成全主子的高大威猛形象?做奴才,没这个眼力劲怎么行。 “小的知罪了,只是主子上次被人刺杀,险些丢了性命,小的担心人多混杂,怕恶人混在期间,这才” “罢了,念你一片忠心,起来吧,下不为例”余小爷学那恶少做派也是有模有样,本以为如此便能博得楼上美人好感,哪曾想二楼那女子只是轻哼一声, “纨绔子弟,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仅撂下这么一句,便退回身去。 余川脸上立刻有些火烧火燎,就此便想退去,暗想这当恶少,果然不是自己的长处啊!可瞥见那店中茶客纷纷掩嘴讥笑,余川顿时来了气,再看身后小六贼眉鼠眼的唆使目光,一狠心,猛然一跺脚, “走,上二楼!” 第三章 登楼 小六和另一下人急忙跟上,店老板只得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引路,店内好事之徒本想跟上楼去,可瞧见那留在店外的一群王府下人,特别是那两只恶狗之后,还是断然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悦来茶馆二楼,足有两丈多高,确是个喝茶观景的好去处,视野开阔,凭栏望去,半个幽州城都能尽数收于眼底。此刻二楼已有三张桌子坐满了茶客,其中两张坐着十数位大汉和一中年青衣文士,人人身负刀剑,显然非寻常百姓。临窗那桌,有些特别,坐着一对青年男女,男的一身白衣,约莫着比余川年长几岁,身材俊秀提拔,满面英气,和余川比起来,竟也不遑多让,正神色阴郁的望着楼梯口。 而那倚窗而坐的女子,正是先前乱了余川心神的主,如今靠近一看,更是觉得娇美动人,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朱砂不点而朱,如墨青丝随风轻舞,加上婀娜的身段,犹若坠落凡间的仙子一般! 眼下,余川已然失了那份做恶少的兴致,见那女子妙目转来, 自觉有些失礼,急忙想寻了个空桌坐下,屁股还未挨着椅子,却听到一尖刻声音响起, “既是废物,便该坐的远些,省的污了我这师妹的眼睛!”循声望去,开口的竟是那白衣公子,如此言语,自是让众人目瞪口呆,那店老板更是冷汗淋漓,暗想完了,仅凭这一句,自己这茶楼今日非得被眼前这位小王爷拆了不可。这公子莫非吃了豹子胆不成,也不瞧瞧这位是谁,那可是在整个大夏朝都出了名的恶少啊。 下人小六更是满面怒容的打量着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蠢东西,敢跟自家小王爷叫板,要知道,就算京城那几位皇子龙孙见到自家小王爷,也会客客气气的叫声贤弟,这人难到昏了头不成, 余川本人却没太在意,自己本是不速之客,并非是那蛮不讲理的恶徒,先前在楼下有些失礼,上得楼来更是唐突了美人,虽听这年轻公子如此言语,也只是嘴角微哂,另寻了个远些的角落坐下了, 这下,店老板与小六比乍一闻听那讥笑言语还要震惊。要搁以往,这余小王爷早该暴跳如雷才是,今日怎得换了性子,难不成上回吃了一次亏,如今学乖了?再看了一眼那十数位大汉,便觉心下了然。 小六自以为看清了门道,偷偷给身后使了个眼色,下人便急忙悄悄闪身离去。 见此情景,那白衣公子嗤声一笑,不依不饶道:“原来还真是个无用的草包!” 余川依旧没搭理,问店老板要了壶茶,心中暗想这白衣公子莫非今日吃了火药不成,即便看自己不顺眼,也无需如此言语刻薄,又瞥见那仙子般的女子,心中微怒就去了大半,也难怪,如此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放在谁身边,不都得小心翼翼看护着不是。 而那年轻女子,眉头微蹙, “师兄,喝茶便是,何必多言”而后瞥向余川的目光,少了一层鄙夷,多了一丝赞许。 店内气氛变的有些诡异, 片刻之后,店老板亲自给余川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斟茶之时,或是感觉到了二楼的压抑,双手有些微颤,余川自是看出了店家的担心所在,轻声安慰道: “你且放心,吃个茶而已,不闹事”。 不曾想这简单的一句言语,竟惹得旁边两桌汉子哄堂大笑,其中一疤脸汉子更是高声说道: “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一个雏也敢装大头蒜的!” 话音未落,又是惹得众人嗤笑不已,只有那青衣文士,垂首喝茶不语。 那女子终有些看不下去,低声提醒道: “师兄,你这些手下,如此嚣张,若不约束一二,难免误了师伯交代的事情”。 年轻公子轻掀白瓷碗盖撇了撇茶末子,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师妹放心,我这些手下,自知轻重分寸,误不了大事”,这话分明是暗示手下教训眼前小子一番了。 女子哪能听不出其中的含义,虽有些看不惯师兄的作态,但不知是碍于情面,还是别的,只微微叹了口气,转头朝那楼外望去,下一刻心思早已不知落在了何处。 这一切,余川自是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对这女子的好感更是加深了一分。眼见在此没有了意义,也无需仗着如今身份和这些江湖人士置气,再想起今日出来的目的,余川便想早些离开,默默站起身来,朝楼下走去,不曾想,刚迈出两步,便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原是那邻桌的一汉子,早看准了时机,待余川经过桌旁的刹那,轻轻用刀鞘挡了去路。余川乍一踩在刀鞘之上,脚步踉跄之下,还能有不倒的道理,如此一来,再次惹得一众汉子哄然。 就算是泥菩萨,余川此刻也起了几分火气,虽说先前有些失礼,可如今一再退让,这群人却步步紧逼,出言侮辱也便忍了,如今还觉言语不够,动起手来,怎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正欲站起身来和这群人理论一番,却听楼下一阵人喊马嘶,更是有一人高声喝道: “上面的贼子听好了!乖乖把小王爷送出来还便罢了,否则,别怪我丁安顺不客气了!” 余川一愣,不曾想身后的小六听到这声音后,立刻去了先前的萎靡神色,竟有些摩拳擦掌起来。 “少爷,丁副将带兵到了,咱无需再受这窝囊鸟气,叫楼下兵卒把这群混蛋都困了回去,随您发落便是” 楼下的确来了百余名兵卒,带头的是这幽州城巡城副将,名叫丁安顺,此人本是无能之辈,仗着家里和幽州刺史府上有些亲近,花了大笔银两之后,混了这巡城副将的差事,其实是个闲差,平日里无所事事。今个正和手下喝酒,突然兵卒来报,说是小王爷在茶馆遇到一群贼子,便立即扔下酒壶,点齐了人马朝悦来茶馆杀去。 丁安顺虽然无能,心思确是活络,他哪里信那茶馆里有什么贼子之说,以那小王爷的平日作风,想必是嚣张碰到了跋扈,踢人踢到了铁板,不得已邀人前去撑场面罢了,心中不由窃喜,这趟差事如若办的好,怕这巡城副将的差事多数便能转正了! 一路策马狂奔,心中更是早早定好了计议,人还未到茶馆门口,丁安顺便急忙跳下马背,抽出长剑,扯着嗓子便对着二楼大喊! 喊完之后似乎觉得气势还差些火候,又高声对手下吩咐道: “弟兄们,把这茶馆给我围严实了,一个苍蝇都别给我放跑了,今日就是豁出性命,也得保得小王爷周全”如此一番,才觉得满意。 如此阵仗,连楼下留下看热闹的客人也吓的顿做鸟兽散,连茶钱都未结。 楼上的一众汉子自是听到了店外的叫喊, 那中年文士急忙走到窗边朝下看了看,眉头顿时拧在一处,神色变化落在了那白衣公子眼中。 “怎得了,廖先生,难道区区几个杂兵能难住咱们不成?” 一如既往的傲慢, “兵卒多些倒是无妨,只是这弩箭有些棘手”这中年文士原来姓廖,他口中所说的弩箭,正是这幽州军的制式武器,此弩箭是精钢打造,后又经名家匠师改良,足有三石之力,百步之外亦能射穿三寸多厚的木质箭靶,威力远非那寻常弓箭可比,而楼下百余名兵卒,竟有半数手持此弩。 年轻公子闻听此言,不由怒哼一声, “平日里你等总夸耀如何的厉害,眼下,面对几只破箭,怎就失了胆色” 如此讥讽,两桌汉子如何再坐的住,纷纷抽刀持剑的站起身形,先前那出言的疤脸汉子更是叫嚷道: “公子放心,管他什么狗屁王爷!在俺老徐眼中,就是一刀的货色!” 形势瞬间剑拔弩张,女子不得不急忙起身 “如今请这位公子下去便是了,那些人自是没理由再寻我们的麻烦,” “师妹你阅历尚浅,想的太简单了,如今即便我们放这小子安然离去,也免不得他就地反咬我们一口”。 余川顿觉无奈,这白衣公子也太小人之心了,自己虽说算不上那磊落君子,却也不是那睚眦必报之人。眼下自己不愿惹事,却被祸事找上门来,既如此,又岂能退缩,况且,他也不是胆小怕事之辈。 想到此节,余川终于开腔 “今日之事,实乃在下失礼在先,先给小姐陪个不是”说着便朝那女子躬身施礼,女子急忙轻轻颔首回应。 “可如今一让再让,这位公子依旧步步紧逼,却是欺人太甚了,眼下我给这位小姐赔了礼,不如这位公子也给在下赔个不是,你我就此别过,也算今日两清了” 话音刚落,那白衣公子便霍然起身, “要我道歉未尝不可,只是怕你没命听了”说罢,抽出身侧长剑,猛然朝余川刺去。 女子在身后惊呼一声 “师兄!不可!” 第四章 杀机 她早已看出余川武功平平。 这修行一道,分前后各三境,前三境分别是:锻体,修身,纳灵,一境又分三品,自己这位师兄早几年便入了那修身之境,已是修身六品境界,被宗内评为百年来最杰出的弟子,在武道一途,也算是登堂入室了,岂是眼前这个连锻体门槛都没摸到的公子哥所能抵挡的。于是急忙出言阻止,可还是晚了一步。 与此同时,那群汉子也各持兵刃纷纷从窗口纵身跃下楼去, 余川哪料到这白衣公子竟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若论理,自己尚能对付,可这明晃晃的利剑刺向自己胸口,又如何能躲得过去,眼见那利剑便要透胸而入,他自是不能闭目等死,无奈之下,急忙伸双掌去抓那剑刃。 白衣公子心底冷笑,区区一双肉掌,便想阻止这一剑,愚蠢至极。此剑看似平凡,却暗含着多年的修为在其中,更带着一股风雷之势,光那利刃四周的剑气,也足以削泥一般砍断这双手掌了。 不料,片刻之后,脸上的冷笑变成了一丝讶异,而后转为震惊,再后来,神色竟有些挣扎扭曲。 原来这一剑确确实实的刺在了余川双掌之间,剑气划过,双掌却不见血,剑锋在刺穿余川衣物之后再也不能前进丝毫,如此情形怎能不让白衣公子震惊,这看似随意一剑,即便是那同境界的六品修身高手应付起来,也不敢托大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若仅仅如此,也便罢了,更让他难受的是,随之竟有股炙热之气顺着剑刃传入掌中,如同跗骨之蛆,甩之不去。片刻之后,炙热之气竟转变成雷电之威,整个右臂顿时酸麻,胸中更有一股狂暴之力急袭,手中的利剑险些拿捏不住,他试图强行压下体内的混乱气息,不料那气浪瞬间强了数倍,自己再也无法抵挡,顿觉喉头一甜,口中弥漫一股血腥味道,竟是脏腑在这一瞬间遭受重创。 遭受如此变故,白衣公子再望向余川的眼神,早已没了轻视之色,转而一股浓烈的杀机! 而身后那师妹,此刻也回过神来,飞身纵至两人之间。 “师兄,今日行事怎如此莽撞!” “哼!师妹,一个王爷世子而已,杀便杀了,我鬼王宗还不放在眼里!”他嘴上虽如此,手上却没了动静,刚才吃了大亏,如今查探之下,竟发现受伤不轻,急忙运息几遍,才稍稍把伤势压制了下来。只恨自己先前看走了眼,不曾想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世子,竟身怀不露,眼下摸不清虚实,哪还敢再次上前。 余川不晓得其中竟如此之多的变故,先前见那利剑刺来,无奈之下才伸出双掌阻挡,再后来,只觉有股猛烈气息从脑海中奔腾涌出,周身突然有了一股巨大的气力,才急忙紧紧握住那利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心想,自己也是命苦,到这世界区区两月,便要被这利剑刺上两回,若是再被刺死了,怕是没那么好的运气再穿越一次了,片刻之后不知怎的,那白衣公子竟神色急急的撤回利刃,自己才有了喘息之机,刚才那股猛烈气息竟化成一丝暖意绕四肢百骸缓缓运行,生生不息。 女子自然也不明就里,此刻见两人僵持不下,急忙扭头提醒道: “还不快走!” 余川还未有动作,先前一众汉子又纵身飞上楼来,此时,多数人身上都鲜血淋漓的挂了彩,那徐姓汉子左侧肩头更是一支弩箭没入其中,只有那青衣文士,略微好些。 “还真小瞧这弓弩,砍了几个贼兵竟也被射了一箭”徐姓汉子吐了一口血沫之后,右手握住那箭尾,一使劲,生生把那弩箭从血肉中拔出,硬是带下几块碎肉,这徐姓汉子从头至尾哼都未哼一声,确也算个狠戾之辈。 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店老板见此,顿觉裆下湿热,竟是尿了。 余川一看,眼下即便想要离去,怕也是不成了,果然,那白衣公子冷笑一声, “有这小子在手,怕什么” 众汉子虽是莽夫,却不是愚笨之人,听到此话后,立刻阴笑着朝余川围去,那中年文士心中暗叹,又生怕这群蠢货出重手误杀了这年轻王爷,那今日之事怕是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想到这,便急急跃到余川身前,暗道一声抱歉, 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钨铁折扇,轻轻在余川胸前一点,余川只觉胸口一股巨力袭来,整个胸腔顿时一紧,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随后蜂拥而上的汉子们找了几根绳索,把余川困的跟个草人一般。 那女子本还想争上几句,见师兄一脸阴冷,又瞥见廖先生微微摇头暗示,只好作罢。 楼外再次嘈杂起来,竟是那老王爷余钱得了信赶到了,身后更是带了两百铁骑,可叹这老头子,年纪一把,整日还得如此奔波,上次儿子差些在这幽州城中丢了小命,后来竟然连行凶的是谁都没查出,余钱硬是把幽州刺史庞德叫到眼前痛骂了一顿,这庞德受了冤枉气也不敢有所表露,只得回去之后痛斥了一顿手下。 此事之后,余钱便在城中安插了无数的探子, 最近得知幽州附近聚集了许多江湖人物,却不知为何,老王爷寻思这些江湖人物无非是一些莽夫而已,也就未放在心上,可刚才得了信,说小王爷在悦来茶楼和一伙人起了争执,便立即想到此茬,生怕上次之事重演,于是急忙撂下手头公务,带了人马赶来,不曾想,还真被他猜中,远远的便瞧见自己那宝贝儿子被人五花大绑,推在二楼窗边。 老头一急,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丁安顺见王爷驾到,急忙上前拜见,只是拜见之前,先偷偷用剑在自己大腿上划了一下,顿时鲜血淋淋,可见戏份做的有多足。 老王爷视而不见,勒住缰绳凝望二楼道:“可探听清楚了是何人所为” “是江湖宗派鬼王宗的人”丁安顺急忙回应, 余钱一听,怒哼一声, “小小鬼王宗,仗着有些江湖术士,如此嚣张,眼中还有这大夏朝廷吗?莫不成真以为本王怕了你这小小宗派不成!” 老王爷厉声喝道,望着二楼那露出半个身躯的少年,眼中满是慈爱却不失威严。 丁安顺低着头站于马前,唯唯诺诺不敢言语。这鬼王宗的名字,他也有所耳闻,只知是近些年新崛起的一个江湖宗派,位于南部蛮夷与大夏朝交界处的龙元山,宗内之人会些蛮夷巫术,听起来有些唬人,但比起那真正大宗派来说,还是差之甚远。只是不知这远在天边的鬼王宗,今日怎么跑到这幽州地界上来了,还与这余小王爷起了冲突。 老王爷的怒斥,楼上众人听得分明,那白衣公子听罢不慌不忙的探出半个身子,高声笑道: “往日听闻这幽州王有马踏天下的能耐,本以为是个英雄好汉,怎么今日一见,却是个只会聒噪的糟老头子” 第五章 横刀 余钱一听,双目微眯,不由的细细打量楼上青年,这人虽说挟持了自己儿子,有恃无恐,却也没有必要如此恶言来激怒自己,鬼王宗离幽州是远了些,但毕竟还在大夏朝管辖范围,难道真不怕自己铲了他这宗门? 此事有些不寻常,莫不成有人在背后指使,可有谁会和自己作对呢,余钱眉头紧锁,想不出个所以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怎么,还不赶紧让出一条路来,难不成要本公子砍下这窝囊废的脑袋,提着头颅杀出一条血路去?” 余钱更是认定了心中猜测,神色几度变换,终还是挥了挥手,手下铁骑和丁安顺带来的兵卒只得远远退了开去。 “如此,也不算老的糊涂了”见此,那白衣公子再次出言讥讽。 此刻,余川已缓过神来,也看清了眼前的形势,既然被人绑了,即使委曲求全一些,也不能连累了这店内无辜, “我跟你们走便是,其他人,需得放了” “这些杂鱼,公子我本就没放在眼中,带着岂不是累赘”那店老板听了此话,如蒙大赦一般朝楼下奔去,下人小六,却依旧立于原地不动, “怎么,你这只杂鱼想为主子殉葬?” 余川是领教了这白衣公子的脾性,生怕小六一句不对,便丢了小命,急忙出口怒喝道: “还不快滚,非要小爷踢你的屁股才听?” 小六子这才一脸不甘的下了楼去。 那女子见此,更是一脸惊奇,这小王爷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到算了,怎么这身临险境还要去护着下人的周全。 片刻之后,那白衣公子领着一众汉子走去茶馆,余川自是被顶在了前头,两个大汉手持钢刀,架在他脖子两边,而那貌美女子,拖在最后,微微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群人浩浩荡荡朝幽州城门方向杀去,那些兵卒,只敢远远的尾随在后,直到出了幽州城北门,也不敢靠前五十步, “各位不必再远送了,出了这幽州百里地界,自会放了这草包东西”说完那白衣公子哈哈一笑,领着手下堂而皇之的离去, 余钱一众,只能眼巴巴的瞧着这群江湖人士远去的背影,却无可奈何。 一行人离开幽州城,便远离了那官道,寻了些乡间野路前行,余川人生地不熟,哪里分得清这是去往哪里,只是借着头顶的太阳来看,约莫着是朝北方行进。 一路上,他尝尽了苦头,那些汉子今日在城中吃了瘪,眼前还能不拿他出气,于是,稍走的慢些,身上便会挨上几脚,走的快了,也要挨上几拳。 顶着日头走了二十来里,傍晚时分,众人早已口干舌燥,腹内空空,若不是途中那女子过来喂了自己几口清水,余川觉得怕是早就晕了过去。 又走了数里,前面竟豁然开朗,一汪不大的湖水拦住去路,湖水清澈见底,湖边青草依依。 “公子,不如今晚就在此歇息吧”出言的是那廖姓文士。 “也好,不过,需叫几个人去后面看看,有没有兵卒追来” 中年文士点头后便去安排了。 已是立秋的季节,这幽州的地界夜晚竟是有些清冷,一众汉子在那湖边架起几堆篝火,掏出行囊中的干粮,就着清冽湖水草草吃了了事, 余川自是没有这样的待遇,被困的结结实实,只好独自靠着一棵歪脖柳树坐下。 月朗风清,湖水微荡,望着不远处的篝火,余川竟有些想念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只是往日已如旧梦,再也回不去了,心底有些怅然,不由轻声念道“忆得旧时携手处,如今水远山长,罗巾浥泪别残妆,旧欢新梦里,闲处却思量”,正在这低头感慨,却突然听到细微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那绝美的女子从湖边走来,清风摇曳,白裙轻舞,更是让他惆怅中生出些许期待。 “远远的就听到小王爷在念诗,这几句我怎么不曾听过,莫非是小王爷所作?” 余川尴尬笑了笑,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告诉眼前女子,他刚才所念的是以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一个叫辛弃疾的词人所作。 “没想到小王爷还是个才子” 女子见余川也不解释,显是误会了。 余川再次报以苦笑 “莫要一口一个小王爷,我姓余” “那余公子想家了?等明天再走上半日,我就劝师兄早点放你回去便是? “是突然有些想家了,可是那个家,今生怕是回不去了” 莫宇说了句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话,不想这夏小姐再次误会了。 “余公子放心,我那师兄做事虽有些蛮横,却也不是嗜杀之人” 余川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如此,我便回去了,省的师兄又要来寻你的晦气” 说罢,转身便走,刚行了两步又停住脚步,回首微微一笑 “我姓夏” 第二日,还在睡梦中的余川就被人粗鲁的用脚踹醒,不得不赶紧爬起来赶路,路是越走越偏,也愈发的难行,在人迹罕至的林中走了多半日,众人便已饥肠辘辘,可那干粮昨晚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不得不饿着肚子继续前行,再行了数理, 终于在一山脚之下,碰到户人家,简单的木栅栏围成的院落,两间草屋,屋外墙上挂着数张豺狼之皮,应是家猎户,那院中升起的阵阵吹烟,更是勾起了众人的腹中馋虫。 廖姓文士停住脚步,出言道: “要不,我去讨些吃食!” “讨能讨来多少,我们这么些人,怎会够吃,要俺老徐说,何须这么麻烦,直接进去,自己找便是!” 白衣公子点了点头,那徐姓汉子立即带着两个大汉扑进院中。 “师兄!” “夏师妹,我柳风做事,不喜欢别人插嘴!”这师妹一路上对那小子照顾有加,他是看在眼中怒在心里,此刻见师妹又要出言阻拦自己,心中顿时火起,言语,也不如先前那般客气, 余川直到此时才得知这白衣公子叫柳风,这女子名为寻烟。这群人当中,他也只对那夏寻烟有好感,至于那廖姓中年文士,虽说不上多厌恶,但也感觉般般。 正在这胡思乱想,突然那院中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余川急忙抬头,却见那草屋门口,一中年女子正死死抱着那徐姓汉子的双腿,口中哭喊道:“巧儿,快些逃!” 前面不远,一个八九岁模样的羊角辫女孩,一脸惊恐的朝门口飞奔,只是身材弱小,脚步踉踉跄跄。 徐姓汉子眼看着女孩跑远,回首便是一刀,狠狠斩在那中年妇女脖颈之上,可怜这女人连惨叫声都未发出就断了气,一脚踢开女尸,这徐姓汉子提刀朝那女孩追去。 第六章 毒杀 余川顿时热血上涌,双目赤红。不知身上瞬时哪来的气力,猛然间挣断缚着双手的绳索,大喝一声,闪电般冲到那女孩面前,右拳狠狠击在徐姓汉子腹部。事出突然,众人还未曾弄清怎么一回事,徐姓汉子已经倒飞了出去,挣扎了半晌才从地上坐了起来,嘴角已经见血,他急忙运了几遍真气,发现除了腹部一阵剧痛之外,伤的到不算重,顿觉有些脸面无光,怒吼一声,纵身举刀便朝余川头上劈去 “既如此,便连你这无用的废物一起砍了!” 千钧一发之际,那夏寻烟也闪身来到女孩面前,抽出佩剑,轻轻一搁,便挡住那刀的下落趋势。 徐姓汉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说寻烟师妹,你怎么总护着这个姓余的混蛋,莫不是看上了这小子不成”柳风终言语刻薄起来,足见他心中的恼怒。 夏寻烟没想到师兄口中竟会说出这种话来,羞恼之下不由瞥了一眼紧紧把女孩护在身后的青年,竟有些楞了。 “果不其然,看我宰了这贼子”柳风勃然大怒,提剑就要上前, 忽然见余川微微抬头,眼中流露出一股道不明的神色,竟有一丝电芒闪动,心中不由微微一凛,不好,这小子怕又是在装傻充愣,此刻前去,定又要吃亏。 这柳风是有苦自知,只因自尊心作祟,先前在悦来茶馆受伤之事,他未曾告诉任何人,若是别人知道,自己被一废物的货色打伤,那他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眼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半晌之后,才恨恨说道: “也罢,等出了这幽州地界,一剑砍了便是”,随后,愤愤不甘的领着众人朝院中走去, 夏寻烟才暗暗松了口气,那廖姓文士经过她身边,轻声说道: “柳少爷也是怕人多嘴杂,泄露了咱们的行踪,这才.”话未说完,见她神色悲怆的摇了摇头,只好喟叹一声,走了开去。 夏寻烟再望向那正在安慰巧儿的年轻男子,眼中露出一丝迷茫,这是怎么了?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之后,余川再次被捆住手脚,扔到院中一处角落,自然,那叫巧儿的丫头,也一并赶了过去, 余川蹲在墙角,看着这满目泪痕的女孩,心中怒不可遏,本以为,这群江湖人士只不过行事有些乖张罢了,不曾想远非如此,这猎户一家辛劳度日,又不曾惹到谁,怎么上来就把人家砍了,连这年幼孩童也不放过。 余川暗恨自己无能,若不然,非要让这群暴虐之徒血溅当场不可。转念又一想,要真有能耐杀了这白衣公子,那美的不可方物的夏寻烟会不会出手替师兄报仇呢?若这女子真要拿剑刺自己,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呢,心下不由有些惘然若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片刻之后,他又觉得有些好笑,如今自己已是砧上鱼肉,能否活命尚且难说,想这些有得无得岂不是徒增烦恼。 轻轻摇首,驱赶了心头的杂念,忽而觉得有人轻轻拽着自己的手臂,扭头一看,确是那巧儿丫头,此刻,这丫头泪痕已干,眼眶中虽还有泪水打转,却是强忍着硬是不让眼泪流出来,余川心中不忍,抬起那捆在一起的双手在巧儿眼角轻柔的擦拭了两下。 巧儿立即把头埋在他的臂弯当中,两股湿热袭来,柔弱的身躯微微颤栗,余川心底生出一股心酸。 若他日能仗剑江湖,定要除尽这天下不平! 收拾完两具尸体,这群人开始在院中架起炉灶生火做饭, 几个汉子从屋后捉来了几只鸡,随手剁了鸡头,草草拔了鸡毛,开膛破肚后,便丢入锅中, 余川心想,这顿怕也没自己的份了。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墙角潮湿之处生有一物,心中微微一动,随后便悄悄挪了过去,而后偷偷采了那物件攥在手中。这小动作别人未曾瞧见,身边那巧儿却看在眼中,虽不明白眼前这英俊哥哥要做什么,但她却认得其采摘之物, “有毒,不能吃的!”巧儿泪痕尤新的悄悄出言提醒。 余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此物有毒,而且还剧毒,这是一种叫白毒伞的菌类,即便是在以前他生活的那个高度发达的世界,误食了这个东西,若不救治及时,多数也会要了性命。只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看似同样的东西,是否还有如此的效果,况且,用来对付的还是一群身怀武功的江湖人物,他也不敢肯定。 “很毒的,老黄牛吃了,都会毒死”巧儿生怕这位好心哥哥不信,急忙再次提醒。 余川何尝不知她的好意,再次微微一笑,悄悄伸出一指朝那炉灶点了点。 巧儿立即明白了这哥哥想要做什么,神色变的有些慌乱,可转念想到了那刚刚惨死的父母,片刻之后,竟一咬牙, “让我去!” 余川一惊,心想怎能让这丫头以身犯险,再打量着眼前女孩,竟发现她一脸坚毅之色,便急忙摇了摇头。不想这巧儿竟是个倔脾气,不依不饶的去抢自己手中的毒物,余川哪敢放手,不由,动作大了些。 “你这小杂种,再不老实些,就送你去地下见父母”那徐姓疤脸汉子以为这巧儿想去解开余川脚上的绳索,恶狠狠的威胁道。 巧儿见无法得逞,眼珠一转,朝墙角别处寻去, 余川暗叫一声不妙,果然没多久,那丫头很快又找到了几棵白毒伞藏在怀中,而后朝余川眨了眨眼,便晃晃悠悠朝灶台走去, 余川再想出言提醒,已然不及,他又不敢大声喝止,怕那群汉子起了疑心,正有些焦急,却见那徐姓汉子大臂一挥,不耐烦的驱赶道: “滚远点,没你的份” 巧儿立即委屈的撅起嘴,喏喏道:“这样煮鸡不好吃的,该放些蘑菇香菜之类” 疤脸汉子立刻来了兴趣, “你这小东西,家里可有这两样东西,要是拿来,等会爷一高兴,赏你一碗汤喝” “蘑菇倒是有些,早上刚采的” “那还不快去拿来,这鸡都快熟了” 巧儿扭身回了屋里,不多时,提来一不大竹篮,里面还真有半篮蘑菇,余川明白,那白毒伞定是混在其中,好在这毒物长得貌不惊人,乍看上去,也分辨不清, 那徐姓汉子更是个粗俗之辈,将那半篮蘑菇随手在水里清洗了一下,便一股脑倒入锅中,过了小会,拿起木勺舀起一勺尝了尝,赞道: “还真是比刚才香了许多!”见那巧儿眼巴巴盯着自己手中的木勺,鼻子一哼, “一边等着去,等大爷们吃饱喝足,若有剩余,便给你吃” 巧儿立即苦着脸退了回来,走到余川身边,眼角已经弯成了月牙,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第七章 怒斩 不多久,那徐姓汉子招呼众人出来吃饭,自是先给那柳风盛了一碗,而后又讨好般的给夏寻烟送去一碗, 夏寻烟一直独坐院中怔怔出神,见徐姓汉子端来鸡汤,本想拒绝,可突然瞥见余川脸色焦急的朝自己挤眉弄眼,心想,这余公子看来是饿的厉害了,便叹了口气,接下了那碗鸡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若就此送过去,怕师兄又要恼怒,这余公子汤喝不到还是小事,说不准又要挨一顿皮肉之苦,踌躇不决之际却见余川急的似乎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暗觉好笑,这余公子得有多饿啊! 忽然,她瞧见那巧儿丫头,不由嘴角微微一翘, “巧儿!过来,将这鸡汤端去喝了” 闻听此言,那柳风微微一哼,再无言语,显然是默认了,可那巧儿却有些犹豫,心想这女人若是不喝,等会毒不倒,确是个麻烦,正想找个理由拒了,不想听到身后的余川低声急急说道: “好巧儿,快去把那碗鸡汤端过来” 巧儿一听,虽不知这好心哥哥为何要如此,但本着信任,还是跑了过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丫头端着那碗鸡汤慢腾腾往回走,路过灶台之时,故意脚下一个踉跄,那碗立时飞出手去,一碗鸡汤顿时散了满地。 “蠢东西,浪费了这好吃食,活该挨饿去”徐姓汉子骂骂咧咧, 夏寻烟微微皱了皱眉,又朝余川歉意一笑,哪想余川竟然眉飞色舞起来,夏寻烟暗暗寻思,这余公子莫不是饿昏头了不成,这鸡汤吃不成了,怎么反而如此兴奋。她哪里知道这一锅鸡汤之中,早已混了那有毒之物。 等巧儿再次回到墙角的时候,院里众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余川暗暗记在心中,除了那夏寻烟,这群人是一个不拉的都喝了这锅里的汤,眼下就等着这毒物发作吧,巧儿也朝他一咧嘴,两人极有默契的赶紧扭头寻了别处望去。 不多时,院中已有汉子捂着腹部朝屋后跑去,片刻之后,去的人越来越多, “徐老四,你这鸡是不是没收拾干净,怎么刚吃完,这腹中就如此绞痛” “放屁,老子做的东西怎会不干净,这鸡可是我亲自杀的,哎哟。”话还未说完,他自己也捂着肚子朝茅房冲去。 再过片刻,除了那青衣文士,所有汉字都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嚎叫不止,特别是那柳风,更是惨叫连连, 那廖先生大惊失色,暗叫一声,不好,这汤中有毒。随后恶狠狠瞪向余川,可见这小子依旧手脚捆的结实,又有些想不明白, 此时由不得他多想,自己脏腑也开始隐隐作痛,急忙从怀中掏出一瓷瓶,倒出仅有的两粒丹药,一颗塞入自己口中,另一颗急忙送入那柳风嘴里,而后急忙盘坐身形,运气纳息。 如此情景,夏寻烟还能不明白,也终于懂了先前那余公子慌乱神色的含义,感激之余,又有些矛盾,眼见着那师兄和一众些汉子纷纷痛的昏了过去,急忙站起身来,走到余川身边, “这是你做的?” 余川点了点头, “放了些毒物,习武之人,应该不至于毒死” 夏寻烟脸上神色不定,挣扎半晌之后,还是抽剑削断余川身上的绳索, “你还是赶紧走吧,等这些人缓过来,你怕是性命难保了” 余川一愣, “那你……” “我自有应对之策” “不如你跟我走吧” 余川憋红了脸,还是把心底所想说了出来。 夏寻烟没料到余川会说出这种言语,顿时有些羞恼,可眼前这年青男子眼神真挚,一脸期盼之色,不知怎的,心底竟有些动摇。不过想到此次出行前,宗派交代的任务和族内的是非纠葛,脸色终还是沉了下来。 “公子说笑了,我与你只是萍水相逢,如今放你,也是看这巧儿丫头可怜,让你带她逃命去罢了,你莫要误会了” 余川顿时觉得心有些被掏空了,盯了那夏寻烟的美目半晌,见其不似作假,只好自嘲一笑,退后几步躬身行礼道: “既如此,那在下谢谢夏小姐了不过走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做”说罢留下愣在当场的夏寻烟,走到那群汉子身旁,随手从拾起一把钢刀,提刀便朝那茅房走去,片刻之后,提刀走出。看到那刀刃上的斑斑血迹,夏寻烟心中还能不明了,再次叹了口气。 余川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第一次杀人,虽说是十恶不赦之辈,但不论怎么说,也是条人命。又走到哪廖姓文士身边,不想这中年人竟微微抬起眼皮 “年轻人,动手便是,此刻我不动弹不得,确是你的机会” 余川正有些犹豫,却听那夏寻烟说道: “莫要伤了廖先生,我与他都是可怜之人,今日如此,也是出于无奈” “怎么,年轻人,心慈手软了?这江湖就是如此,你今日犹豫,可能他日便会祸事临门,你可想清楚了!” 余川哈哈一笑,顿觉豪情万丈 “他日若有人寻上门来,我堂堂七尺男儿,定会让他血溅当场!”说罢,猛然把手中钢刀插入土中,再深深看了一眼那美丽女子之后,拉着那巧儿的手,大步朝院外走去。 只留下愣在当场的中年文士和嘴唇紧咬的夏寻烟。 …… “余家哥哥,那人,被你杀了么?” “该死之人,自是砍了!” “奥!” “余家哥哥,那漂亮姐姐人不错!” “是不错,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余家哥哥,临走之时,我瞥见那姐姐流泪了” “……” 第八章 隐士 余小王爷要拜师习武了!此消息如风般传遍整个幽州城 “怎么,你还不知道?余王府布告天下,愿千金寻访名师,余小王爷要拜师” “这小王爷一看便是银样蜡枪头,再如何练,怕也徒增笑料罢了” “我看不然,不能小看了这余王府,听说里面藏了不少世外高人,若这小王爷得此提点,再辅以那王府中的灵丹妙药,说不准还真能有些出息” 坊间各种论调都有,更有那好事赌徒,把这余小王爷练武能坚持多久当了赌注开盘,连那青楼烟花之地的女子,也哀怨愁肠的觉得平白无故失去个大金主。更多的百姓只是看戏,这余小王爷成败如何,与他们有何关系,饭要照吃,孩子照揍,日子还得照过,只是茶余饭后多了些谈资,毕竟也不是什么坏事。 “儿啊,你真想清楚了?这习武一途绝非易事,所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你能吃得起这苦?”王府花园落雨亭中,老王爷余钱语重心长的劝慰道。 余川点了点头,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想明白了,如今除却这小王爷的名头,自己一无是处,甚至连这名头在那江湖人物眼中,也如同狗屁,这次若不是运气,怕命都丢了。一个连自己命都保不住的废物,还整日想着行侠仗义,岂不是可笑之极。除非自己愿意做一个逍遥王爷,如昔日那小王爷一般,可他余川绝不是贪图享受之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儿啊,不如为父带你去军中历练一番,过个一年半载给你弄个将军当当,以后管他什么江湖混混还是世外高人,再如何的厉害,数百铁骑面前,也只有吃屁的份”余钱哪能不知道这儿子的心思,定是这半年不到,两次折在江湖人士手中,才会有了如此想法。可这武道一途岂是一时兴起就能有所成就的。 余川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余老王爷见说了半天,愣没说服这小子放弃,只得哀叹一声站起身来 “若过些时日你还如此坚持,父王就帮你寻些江湖异士” 这王府并非没有高人,只不过多是军中高手和暗中死士,若论杀人的本事,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要委以当师傅的重任,确是差些火候。 王府布告贴出去不久,还真有许多江湖人士慕名前来,要说这江湖人士本该喜欢个逍遥自在,哪会看得起这些皇亲国戚,只是幽州王余钱非是一般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王爷,早些年更是数次率大军血战匈奴铁骑,才保的这大夏朝江山稳若磐石,习武之人自是对这种血性军人并不反感。 人是陆续来了不少,其中也不乏一些好手,可多数还是混吃混喝之辈,余川也不在意,这王府家大业大,即便再多十倍滥竽充数之徒,也不会吃穷了。 这日正在亭中吃茶,听那小六来报,说外面来了个邋遢道人,自称是来自龙虎山,指明点姓的要见小王爷,余川又详细询问了那道人模样,便来了兴趣, 来到王府门口,果见有一道长立于门外。可是这道长也过于邋遢了一些,与那讨饭的乞丐差不多。老道七旬开外的年纪,一身油腻补丁的道袍已分不清颜色,头上胡乱挽着一个道髻,手持拂尘,身后背着的一口桃木宝剑。拂尘上的马尾只剩下寥寥数根,桃木宝剑也早已破败不堪,乍看之下,这老道不但一丝的仙风道骨都无,甚至连一点高手的风范也瞧不见。 余川这些日子见了太多的混吃混喝之辈,可那些人起码也弄两件看得过去的行头。眼前这位倒好,完全一副行乞之姿,即便要来王府混吃喝,也得敬业一些不是, 余川心里想笑,但出于对老者的尊重,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微微抱拳道: “不知这位仙长找小王有何事?若是少了盘缠,在下这便给仙长取些,来人,给仙长奉上百两白银” 话音未落,早有麻利的下人从府中取出一袋银子,置于那邋遢道人面前, “非也非也,贫道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这钱财之物,只是听闻余小王爷一心向道,特来指点一二”老道嘴上如此,手却是不慌不忙的接过银袋,收入怀中。 余川强忍住笑意 “道长,在下虽说对这道家之言有些兴趣,但还不想去做道士,此道可并不是我要的” 那邋遢道长微微一笑 “武道也是道!” 余川顿时哑口, “何况今日一见,我看小王爷乃天资聪颖之辈,难得是个修行武道的奇才,也罢,今日便收下你这便宜徒儿” 余川突然觉得这话怎么如此耳熟?可真要凭这几句吹捧之词便要拜这滑稽老道为师,岂不是有些儿戏了,正为难之际,又听那道人开口 “小王爷不必多虑,你本非这个世界之人,你所要的修行之道,这天下虽大,怕也只有贫道我能指点一二了” 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句,立刻激起余川的心中骇浪,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邋遢道人,却见老头依旧是风轻云淡一般,捋了捋山羊胡,微笑着盯着自己。 如此隐秘之事,除了自己,这世界上绝不该有第二人知道,可这道长如何知晓,难不成真是那遁世的神仙?余川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震惊,眼下再看眼前的道人,似乎也不那么邋遢了,甚至连那身油腻的道袍也感觉非同凡物,这到不是他余川势利,只不过这拜师总是件需要慎重的事,若拿不出点斤两来,如何能让他拜的心服口服! “道长,请受小王一拜”余川再也没有犹豫,慌忙上前两步,跪倒在道人面前。 小六和几个王府下人一脸莫名,难到这其貌不扬的老道,真是有大神通的隐士?不然怎么仅仅凭几句听不懂的言语,便让自家小王爷甘心拜师呢。 小王爷拜了一邋遢道人为师,此消息一出,更是满城皆笑,连先前本对小王爷有些许期待的百姓,也是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气,果然还是以往那个无脑恶少啊。 王府中那些苦等结果的江湖人士,私下更是怒骂不止,众多高手不选,这小王爷非要选个骗吃骗喝的邋遢道人,这样的蠢货,即便收为徒弟,怕也要活活被气死,多数江湖人士甩袖而去,只剩下寥寥不多几位等着看笑话。 可数日后,连这最后几人,也悄然离去,原来是听了王府下人私下闲谈,这邋遢道人是来自龙虎山的高人,连老王爷都亲自接见了,之后更是奉为上宾。 听到龙虎山名头,众人不由的想起一人,顿时有些冷汗淋漓,莫不是这小王爷所拜之人,便是那人不成,剩下的江湖人士哪还敢在王府停留,纷纷寻了个由头连夜离开了王府 第九章 太上感应篇 这龙虎山是江湖五大宗派之一,乃天下道宗的魁首,当代掌教玄灵子更是被誉为江湖第一人,可惜传闻前些时日已羽化登仙,即便如此,这龙虎山仍不可小觑,不仅宗内青年才俊辈出,这玄灵子还有一师兄道玄子,修为也是深不可测,只是行事有些放荡不羁,平日里也不在那龙虎山修行,故江湖人称邋遢道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夜深,幽王府一间房内依旧灯火明亮,一老一少正秉烛夜谈,年轻人是余川,而年老那位正是龙虎山的邋遢道人道玄子。 “师傅,你是如何知晓徒儿并非这个世界之人?” 道玄子微微一笑,轻甩拂尘道: “此事说来话长,需得从本门掌教玄灵子师弟说起,我这师弟,算得上是龙虎山数百年来的武道奇才,悟道数十年不得,一朝悟道却又抵得过别人一辈子的苦修,四十岁的年纪,便已走到了武道的尽头,摸到了天道的边缘” “武道的尽头?”余川茫然不解。 “你可知这武道境界分为前后各三境?”见余川一脸疑惑,道玄子缓缓问道。 “只知前三境界分别是锻体,修身,纳灵,至于后三境,徒儿未曾听过” “前三境分为九品,若能突破那纳灵一品之境,便到了这武道后三境,依次是涅空,地灵天玄。入了这后三境,武道一途才真正算是走到了极致,可这江湖之中,能入此等境界的又有几人。 玄灵子师弟四十岁便入了那天玄境界,天下之大,怕也是没了敌手,可惜所谓高手寂寞,我这师弟最是如此”说到这,这道玄子微微一叹,不知想到了什么。 余川哪能体会得到高手的那份寂寞,震惊于这小师叔的境界之余,心中寻思,不知是否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走到这般的高度。 瞧着余川愣愣出神的模样,道玄子略微一笑,继续说道: “或许是寂寞太久,也许是觉得这世上已无流恋,我这师弟竟欲破那虚空,飞升而去。这数千年来,天纵奇才是出了不少,又有谁真能破碎虚空,我苦苦相劝,师弟却是听不进去,可那天道岂能如此轻易让我等凡人触碰” 听到这,余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道玄子的下一句便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师弟终还是要碎空而去,坐于龙虎山之巅的莲花峰,冥思七七四十九日后,剑指苍穹,随即引来天雷无数,我这师弟却也了得,前后硬是抗住了八十道天雷,可这最后一道,却未抵住,终还是散尽一身修为,仙逝而去” 一席话让余川震惊的无以复加,这世上还真有人敢以一具凡躯与那天道抗衡,他佩服玄灵子剑指苍穹的豪迈气概,更能想象到当时天雷闪烁的壮阔景象,男儿立于天地间本该如此,可听说这小师叔终不敌最后一道天雷,不由长叹一声,自是觉得十分可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师弟在元神散去之前,告诉我,他于那九天之雷当中,曾隐隐看到一丝灵魂,处于神雷之下却稳如泰山毫不溃散,便觉惊奇,后来实在无法抵御最后一道天雷之时,在元神脱体之际,曾把一丝气运和二成修为注入那灵魂之内,不想那灵魂得此契机,瞬间飞纵而去,后落于千里之外的幽州城余王府中” 道玄子说到这,低眉慈目的盯着余川 “师弟嘱咐我,定要寻到此人,因为他察觉到这丝灵魂非这世界的本源之物,或许有一日,能给这天下武道带了一份气机。所以论起来,你这孩子与本门缘分不浅” 听到这,余川才算明白,不想自己在冥冥之中竟有如此造化。 说到这,道玄子郑重从怀中掏出一物, “这本《太上感应篇》乃道宗先圣留下的修行法决,其后有玄灵子师弟修行领悟的注解,我那师弟要我转赠与你,在修行一道,为师能做的,也就是引你进门,至于今后的修行大道如何走,只能靠你自身了” 余川一听,顿时有些焦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师傅,却是让自己自学成才,对于他这个武道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岂不是有些过于为难了。 道玄子自是看出了余川的心思,呵呵一笑, “并非为师不愿意教你,只是师弟曾说,我等修行的武道,受限于这片天地之间,即便到达那极致之境,终还是逃不脱这片天道束缚。至于你,因为非是这世界本源,才有一丝机会突破最终桎梏,若为师教你,便逃不脱这世界法则约束,至多,再出一个玄灵子而已,对这天地间,又有何益处” 听师傅如此之说,余川陷入沉默,走上武道一途,非他本意,只是接二连三的事件让他明白,在如今这世界,除非他愿意做一个逍遥王爷,否则,离开这王府,自己便是个无用的废物,更别提那侠义之心的梦想了,巧儿的遭遇,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只是听师傅说,竟要凭一己之力抗下这天下武道的气运,是否太看得起自己了。余川还要开口,那道玄子又说道: “无妨,这本是我师弟一厢情愿的事,今后到底如何,为师不愿去想,你也不必考虑太多,至于最终能走到哪一步都不打紧,生于这天地间,做到无愧于心便可以了” 对于问心无愧这句,余川深以为然。 师徒二人一夜未眠,得知师傅不会久留之后,余川更抓紧时间问一些武学上的疑惑之处。 道玄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欣喜这个徒弟刚接触这武道,竟对于修炼一途有深刻的见解,每个问题都是修行上的关键紧要之处, 道玄子字字珠玑的话语,余川铭记在心,虽说眼下只能领悟其中一二,但记在心中了,慢慢总会消化。 此后,师徒二人接连几日彻夜长谈,在王府盘恒数日,又留下几本基础的修行功法之后,道玄子终还是洒然离去,临走更是笑言,此后修行,余川只能问道于天了。 同一夜,京城某府邸中,一中年男子正一脸怒色训斥藏匿于黑暗处的手下。 “暗夜,如此简单的事情也出了岔子,你不是和我保证过鬼王宗的人可用么?” “回禀主子,此次也是那柳风立功心切,想着顺带绑了那小王爷,乱了余钱那老家伙的分寸,不想被那小子给逃了” “逃了?说的好听!这余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我能不知,丁点小事都办不好,枉费这么多年我在这鬼王宗身上花了如此多的心思,你把这封密信带给鬼王宗的老家伙,再给我传几句话,这次交代的事若要再办砸了,他鬼王宗既然是在我手中崛起,我不介意再亲手让他覆灭!” 黑暗中的人唯唯诺诺退身而去,中年人还不解气,怒斥了一句 “一群废物!” 第十章 救人 道玄子离去之后,余川便开始从基本的纳息运气之术学起,好在师傅留下的几本功法都是道家的不传之秘,修行起来自是事半功倍。 运气纳息是锻体的根本,讲究的是通过运行筋脉气息,排除体内杂质,吸纳天地间精粹铸造自身,修到极深处,肉体坚如金石,刀剑加身不能伤害丝毫,如那佛门中的金刚罗汉,便是锻体到了极致。 每日按照师傅所授的呼吸吐纳之法,缓缓感应体内气机的流转,半月之后,余川觉得筋脉竟厚实了许多,开始仅仅略微能感应到的气息也强烈起来,更让他兴奋的是,这丝气机中,隐隐蕴含着一道雷电之势,随着缓缓流动,每运转一周天经过那丹田之处时,这丝雷电便会壮上几分,余川知道,这与自己灵魂在那天雷之中获得的际遇有关。 其后他又把目光投到《太上感应篇》,可先圣留下的武道心法哪是他这个初学者能轻窥其径的,开篇寥寥术语便搅的他头昏脑涨,几日下来,毫无所得,余川不由的有些焦躁。 这日傍晚,正在房中琢磨,却见那巧儿来找自己,这才记起,自打回来把这丫头安顿在王府之后,近些日子竟还未曾去看望过,想到这,有些暗恼自己的疏忽大意。 好在巧儿丫头乖巧伶俐,一副可人模样,王府上下对这孩子十分喜爱,加之又是小王爷带回来的,其在府中走动,自是没人拦着。见巧儿进来,余川急忙放下手中的太上感应篇,乐呵呵问道, “在这府中住了这些时日,可还习惯?” “吃的都是以前不曾吃过的,只是睡的床有些软,不踏实”巧儿乖巧的搬了个矮凳坐在余川对面。 “余家哥哥,你在做学问么?只是你看的这书似乎薄了些” 这丫头前几日便已知晓了余川的身份,可在她心中,这余家哥哥的称呼显然更亲切些。 “薄是薄了些,正因如此,才看不明白” “余家哥哥,这书上讲的什么?” “讲武道的修行,世间的气机,还有飘渺虚幻的天地法则”余川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也不管那巧儿能否听明白。 “巧儿听不懂,不过既是飘渺的东西,余家哥哥在这抱着书本死读又有何用”巧儿不经意的一句话,竟让余川眼前立时霍然开朗, 这《太上感应篇》是道家对武道一途修炼的总纲,指引了修炼的大道,自己连那锻体境界都未达到,如今就想在这上面有所收获,却是本末倒置了。 如此浅显的道理自己竟没看透,实在是愚笨了些。余川呼出了心中的郁结,心情大好的站起身来, “巧儿,这幽州城中有家点心铺做的糕点非常可口,带你去吃好不好?”话音未落,巧儿早已忙不迭的跳将起来,拉起余川的胳膊就朝外奔,余川微微一笑,疾走几步才跟上这丫头的步伐。 余小王爷时隔多日再次出府,立时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今日小王爷没带恶奴,不牵恶狗,只领着一个十来岁的伶俐丫头,不知是唱的那出,百姓有些好奇,却也不敢上前,只有几个泼皮,远远的跟着。 出了王府不远,拐过两条街,便到了余川所说的点心铺,其实他并未来过这里,只是在府中吃过这家的点心,甜而不腻,十分可口,细问之下,才知是幽州城一家叫杏记点心铺专为王府做的,今天摆脱多日来心中的困扰,加之觉得这些天慢待了巧儿,便趁此带着这丫头出来逛逛。 杏记点心铺位于朱雀大街的繁华处,白日里自然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此时点心铺中客人不少,进入店中,余川发现除了他和那柜台后的中年掌柜之外,店里竟清一色的都是年轻女子,稍稍一愣后,随即也就明白了,这杏记点心做的玲珑巧至,光外貌就博得了年轻女子的喜爱,大老爷们即便想吃,怕多数也拉不下脸面来买。 余川进来之后,立即吸引了店中众人的目光,不得不说,原先的余小王爷恶名在外,更是这幽州年轻女子的噩梦,他的到来,自是让店中瞬间如置冰窖,机灵些的,急忙轻提绣裙奔出了店外,连那买好的点心都顾不上拿,剩下的,战战兢兢站在原地,不是不想走,早已是双腿发软,没了力气。 其实按理来说,余小王爷身份显赫,长得也是罕有的俊秀挺拔,本应是年轻女子的眼中如意郎君才对,可听过关于这余小王爷的众多传言之后,胆子再大的女孩,也没了这心思, 什么生啖人肉,凡是被他捉进王府的女子,都被凌辱至死,这些其实是百姓以讹传讹罢了,以前的余小王爷是干了不少欺男霸女的勾当,却也不像传言中的这般,不过传的多了,假的也会成真的了。 店里气氛有些凝滞,好在那掌柜是个玲珑八面的人物,认出余川的身份之后,拖着肥胖的身体急忙从柜台后面钻出, “唉哟我的爷,您怎么亲自来小的店里了,想吃什么,吩咐个下人带句话就是了,即便耽误上三五日的生意不做,也得把您老要的点心做好不是”掌柜晃着肥硕的脑袋讪笑道,在他夸张的表情和言语下,店内气氛略微有些缓和。余川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巧儿说道: “今日闲来无事,带这孩子来买些点心,每样挑些给我包上,我这就走,省的再待下去,你这铺子怕真的要关张大吉了” 听余川如此说,店中店女子终于缓过劲来,今日见这小王爷平易近人,言谈也是幽默不失雅致,难不成往日那些传言不实? 要说这女子的心最是难以捉摸,眼见这余小王爷不似传言中的那般可怖之后,心思便又活络起来。老虎既然是只乖猫,那还不想法设法去摸上两把。 一时间,十数道羞涩,含情脉脉,秋波流转的目光又齐齐落在余小王爷身上,余川顿时觉得一阵燥热,心想罢了,赶紧拿了点心走人,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闯进一人,进得店中,急急环视四周之后,快速奔到余川面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小王爷,快救救我家少爷!” 来人不由分说的一跪之后,抱着余川的双腿便开始痛哭流涕起来。 第十一章 花魁 “小王爷,您不认识小的了?那您总还记得我家少爷吧,您可是他的余亲哥啊!” 余川更是一头雾水,轻拍脑门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家少爷是刺史庞德大人之子庞光啊”来人见余川茫然的模样不似作假,只得急忙解释。 听这么一说,余川恍然大悟,这庞光的名字他倒是听过,下人小六常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刺史之子。以前和余小王爷一起厮混,每次小王爷干下什么恶事,身后都有这庞光的影子。两人十分亲近,也算是狼狈为奸的最好写照,却不知今日庞光出了什么事,让一个下人火急火燎的来搬救兵, “小王爷,您得快点去,再晚些,我家少爷怕是保不住性命了” 余川对这庞光没有丝毫好感,不想趟这趟浑水,可转念一想,如今在外人眼中,自己还是以前那个余小王爷,若是拒绝了,难免让人生疑,权衡之下,打算问清是何事再作决定。 “庞光这小子又惹了什么祸事?” “回禀小王爷,我家少爷得知小王爷近日在府中闭关修行,就没敢去叨扰,不想今日听说那楚湘馆新来了个花魁,想替小王爷瞧瞧,打打前站,等小王爷神功练成出关之日,也有个好去处庆祝一番, 开始一切正常,新来的花魁倒是见到了,长得确是天人一般,我家少爷不由的就想多替小王爷了解一二,不曾想进了房后不久,便传出惨叫声,我等冲进去一看,少爷不知怎的被那花魁擒住了手脚,绑在秀床之上,说我家少爷犯了恶,举着剑要砍了他那烦恼根, 少爷报了名号也不管用,那花魁说,一个刺史少爷而已,若是幽王的儿子,说不得会高看几眼饶了性命” 这下人啰啰嗦嗦半天,余川好歹是听明白了来龙去脉,这庞光去青/楼寻/欢,不知怎么得罪了花魁,被人擒了,至于什么替自己打前站,余川只是付之一笑, 这楚湘馆新来的花魁倒是有些意思,庞光无论如何也是幽州刺史的儿子,她却毫不放在眼中,更有趣的是,言语中竟是有意无意的想惹恼自己,怕是循着心思让自己前去一探究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小王爷,不能再拖了,小的前面去王府寻您,从六爷口中才得知您的行踪,急急赶到这里,已经耽误了许多功夫,如今再不去,我家少爷怕要凶多吉少了” 余川本想拒绝,可见下人跪在面前,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虽不知真假,却也起了恻隐之心,再者那楚湘馆的花魁也引起了他一丝兴趣,虽说此事疑点多多,可他余川岂是胆小怕事之徒,总不能因前两次的遭遇,便整日龟缩在王府中,想到这,余川便做了决定 “前面带路” 此言一出,那下人立刻抹了把眼泪从地行跳了起来,朝外奔去。 余川刚想跟上,突然想起身边的巧儿,正左右为难之际,却听那巧儿丫头说道: “余哥哥去忙便是,巧儿在此等着” 余川还是有些犹豫,见此情形,那店掌柜疾走两步上前 “小王爷只管去,小姑奶奶交给小人来照顾,保证不让受了委屈,等吃足玩够了,小的亲自给送回王府便是” 余川这才放下心来,又叮嘱了几句,才闪身出了铺子,朝那下人追去。 这幽州城有小京城之称,说的不光是幽州城的规模,更是点出这幽州城繁华热闹,除了那皇宫之外,京城所能见到的,幽州城也一样不缺, 潮白河边,亭台楼阁无数,幽州城上了档次的青/楼妓/馆都位于这条河的两岸,更有些青/楼别出心裁,弄些雕栏玉砌的画舫置于河上,专供一些有身份的人物享乐,一晚没几千两银子,怕是下不来,是出了名的销金窟。 余川跟着下人来到这里时,已是傍晚时分,正是风月场所的纳客迎宾之际,无数浓妆艳抹的女子站在街道两侧,莺莺燕燕蔚为壮观,只要见到男人经过,这些女子便立即娇呼一声将身子靠上去,嘴里更是公子大爷的叫个不停。 此地,男人便是金主,各家妓馆为了揽客都使出浑身解数,殴斗事件也常有发生,自古至今,此等去处最是藏污纳垢。 余川还记得前些时日曾打算来这里寻些不平之事,过过仗义执言的瘾,如今想来,确有些可笑了。 “小王爷,到了“ 余川挥去心中所思,抬头望去,一座三层高的木质建筑,雕栏映月,画栋飞云,翠帘幕高悬窗,与那些动辄红绸绿彩包裹的青/楼相比,竟显得格外精致,再望着眼前门庭冷落车马稀的景象,余川产生一种错觉,这哪里是青/楼妓馆,说是文人墨客聚集的会馆还差不多。 更让余川诧异的是,这楚湘馆外竟没人揽客。见那下人早已跑进去报信,余川只得摇了摇头跟上,有生以来第一次逛妓/院,竟是为了救人,说出去,怕还真没人信。 刚步入楼内,余川就听到先前领路的下人扯着嗓子喊 “楼上那凶悍娘们,我家少爷的兄弟来了,识相的快快把我家少爷放了,要说半个不字,今日非拆了你这楚湘馆不可” 余川眉头一皱,心想这下人也是个狗仗人势之辈,既然如此关心自家主子的安危,为何不冲上去救人,却在楼下狐假虎威。 喊了半天,楼上并未有人答应,却从后从后面呼啦啦冲出几个提着短刀的恶汉,显然是听到有人砸场子 “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敢来楚湘馆闹事”领头一粗壮汉子提着三尺长的虎头刀,绕着余川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才恶狠狠说道。 见此阵仗,余川还能不明白,这些汉子怕就是青/楼妓馆豢养的打手,平时用来摆平一些难缠的客人,如今用来对付他,显然有些小瞧了自己,还未等他答话,就听楼上有一人说道: “来了即是客,这位公子请上楼来,我家小姐愿与公子一见” 悦耳之声出自一十七八岁丫鬟口中,一身翠绿碎花裙,略显得有些羸弱,长相也只能算是中人之姿,半倚着楼上栏杆,正微微打量着余川。 “在下谢过你家小姐的好意,今日来此只为接朋友,至于你家小姐那里,就不叨扰了” 见余川如此就婉拒了自家小姐的好意,丫鬟面上有些过不去,眉头拧在了一处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解风情,我家小姐要见你,是你的福分,平日里那些王公贵族求着见我家小姐一面,都需看我家小姐心情。况且这人放与不放都在我家小姐一句话,你如此不给我家小姐面子,今个这人你怕是很难接回去“ 第十二章 软玉温香 看到眼前这个丫鬟如此难缠,余川嘴角翘起个弧度,正琢磨着要不要自报家门让其知难而退,身侧的庞府的下人已经斜着眼睛抢着喝道: “没长眼睛的东西,你可知这位是谁!在幽州,这位爷稍稍动动指头,你楚湘馆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哟,主子没发话呢,奴才吠什么,这位公子是何人我不知,不过说要动我们楚湘馆,怕也没那么容易”丫鬟双手叉腰,伶牙利嘴的反驳道。 楼下楼下两人针锋相对,余川看的有趣,心中的疑问却越积越多,这楚湘馆到底有何能耐,敢绑刺史的儿子,如今见自己前来,依然不退半步,若说对方不知自己身份,他是万万不信的,这青/楼对于消息的打探最是有门路,自古至今都是密探碟子的聚集地,幽州城大小事务不说尽收眼底也差不多,怎可能连这他这个人尽皆知“恶少”认不出。 “庞光被人绑了为何不回府报信?这楚湘馆又是和来头,竟不把刺史府放在眼中?”琢磨不透原因,余川只好问那庞府下人。 “爷,自从您上回出了事,我家大人就吩咐过,不许少爷再出来厮混,少爷今日是偷偷溜出来的,若要我家大人知道了,还不得打断小的双腿,至于这楚湘馆的底细,小的就不太清楚,只听少爷曾提起,似乎和那京城里有些关联” 余川点了点头,怪不得,原来是有靠山,看样子还不小,能把整个幽州不放在眼中的靠山,这大夏朝怕也没几家。心中有了数,余川也不焦急,毕竟是幽州的地界,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靠山再硬又如何,何况他余川也算是真真切切的半条龙。即便眼前动起手来,虽说自己修炼武道不过半月而已,余川相信,面前这几个粗鲁汉子还不是自己对手。 只是今日的目的并非来闹事,那庞光还在对方手中,此事还有许多未理清的地方,想到这,他心中有了定计 “既然这位姑娘诚恳相邀,在下再拒绝的话,定然会让你家小姐瞧不起,也罢,就算是龙潭虎穴,今日我也要闯上一闯”说罢余川大步朝楼上走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何况山中还是只母老虎。 庞府下人阻拦不及,急的原地跺脚,嘴中不停念叨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小王爷也被绑了,可怎么办” 见余川上得楼来,丫鬟终露出一丝笑容,道了一声公子请之后,便腰肢轻摆在前面引路,拐过两道厅廊,走了不远,在一处厢房前停住脚步 “公子请进,奴婢去沏壶茶” 余川既然决心入虎穴,此刻哪还会有半刻的犹豫,爽朗一笑之后,推门而入, 房间不大,空无一人,环顾四周,布置也很简单,靠窗一张梨花木桌,其上一面古朴铜镜,几支胭脂水粉,屋正中一张方桌上,铺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狼毫,一副墨迹未干的诗词,却只有上半部分,余川走过去看了看,写的是“梧桐细雨锁深院,满地黄花有谁怜”字迹清秀,显然出自女子之手,只是这诗中的意境却有些萧索味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砚台旁边有一精致檀香炉,袅袅烟雾散发出阵阵幽香,让余川一阵心旷神怡,再望那墙上,挂着一副牡丹争春图。房间另一半,被一青色屏风隔开,可还是能隐约看到一张古琴,想必是主人平日里抚琴的场所,女孩家的房间,余川自是不好上前一探究竟。 看了半晌,也就是间普通闺房而已,并未有特异之处。他正在这低头寻觅蛛丝马迹,那门又吱呀一声开了,本以为是丫鬟端茶进来,一抬头,余川却愣住了 不是先前那丫鬟,眼前女子秀雅绝伦,容色晶莹如玉,宛如一汪清泉,带着一股轻灵之气,脸上稍施粉黛,柳眉细若娇兰,娇柔中带着妩媚,一双水灵灵的双眸正秋波流转的打量着自己, “公子,我脸上有花么?你如此盯着人家看”女子在余川面前三尺处停住脚步,脸颊升起两片晕红,气若幽兰的轻声问道。 余川急忙干咳了几声,暗讨,今日算是见识了何为红颜祸水,怪不得那纣王为了女人无道,周幽王为了女人放火,他余川自觉也算定力十足了,见了眼前的女子竟有些把持不住。 不知是因那檀香,还是女子的体香的缘故,让他一阵恍惚,舌下开始燥热,感觉体内有股情绪在升腾,片刻之后,他便明白,那是男人体内原始的兽性。 “公子怎么了,看你这额头满是汗,小女子也觉得这屋内热了些”说着,绝美女子双手轻抖,退去外面的裙纱,露出里面的粉红亵/衣, 亵/衣勉强遮挡着几处要害,可那浑圆****,曼妙的腰肢却是一览无余,更有那挺傲的妙处,似乎要随时破衣而出, 余川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身体某处也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动,绝美女子见此不退反进,走到余川身畔,上半身斜靠在他身上,而后轻轻把俏脸贴在他胸口,柔声说道: “公子的心怎么跳的如此厉害,莫不是怕了奴家不成?” 余川再也抵挡不住,顿觉胸中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双手猛然搂住女子的蛮腰,在对方的惊呼声中,把她按在了桌上, 余川的气息有些混乱,脑海中有无数旖旎画面飘过,意识陷入迷乱,掌中那温热柔滑的感觉让他如癫狂一般,正当他要彻底陷入狂乱之际,突然又闻到了那丝幽幽檀香,心底一震,顿时回复一丝清明,知道问题出在了何处。 此刻自己的脸已经贴住那女子的耳畔,嗅着秀发上的清香,急急运行了几遍体内真气之后,把身体的冲动压制了下来,心境也随之缓缓平复,好在最后关头自己固守住了心神,否则今日还这要着了道,没想到这檀香混着女子身上的气味,竟能产生如此扰乱心神的效果。 既已识破了对方的诡计,余川也不急着脱身而去,嘴巴凑到女子小巧的耳边轻声说道: “这位姐姐如此心急的褪去衣衫,真是吓到我了” 听余川如此调笑,女子却不吃惊,只是嫣然一笑,而后双手勾住余川的脖颈,扬起俏脸露出一脸迷醉神色,呢喃道: “要不公子也吓吓奴家便是” 绝色佳人衣不遮体的半躺怀中,说出如此魅惑的言语,眼前的情景,怕是个男人都会甘做裙下之臣了,余川顿觉心神有松动迹象。 第十三章 惊变 眼前的女子有些棘手,除了那迷香的手段,内魅的功夫也非同一般,默念了几遍道家的静心法决,他心中那股躁动再次缓和下来。 不能再和这女子纠缠下去,说不得后面还有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想到这,余川嘿然一笑,伸手扯过那半坠的纱裙给女子披上,随后迅速撤开两步道: “姐姐的好意我领了,不过在下怕疼,眼前蔷薇虽有心采,刺却多了点”临退开之际,右手若有若无的在那女子臀上轻轻抚过,立时让对方脸上腾起两片嫣红。 话说到这个份上,女子也非愚钝之辈,见手段无功而返,只好重新穿好纱裙, “原是真人不露相,看来这传闻中的酒色之徒真是冤枉小王爷了”绝色女子大有深意的瞥了余川一眼,而后缓缓走到桌案旁边,微叹了口气,提气狼毫,沾了点墨,玉碗轻抖,补完那诗的下半句,写的是“不道秋风何所处,泪沾罗衾人未还” 余川神色淡然,并未接过女子的话语,自己心中不是没有疑问,反而是疑问太多,此时出言询问,倒不如静待对方要做什么。 “小王爷难道就没什么想问奴家的?”反而是绝色女子开口。 余川挠了挠头,忽然想到一事, “请问小姐芳名?” 女子没料到余川想了半天,提出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朱唇微张,有些瞠目结舌,盯了半天,见余川一脸认真的模样,只好莞尔一笑: “小女子师凝” “好名字!” “好在何处?” 本是随口一赞,不想女子穷追不舍, “在下琢磨了半天,竟没找出这个名子有何缺陷,那自然是顶好的了” 对于余川的胡搅蛮缠,师凝浅然一笑,未与他计较,只是脸上的笑意瞬间后变的严峻, “小王爷此时还有心调笑,却不知你今日前来,可谓是九死一生” “师小姐此话何意?”余川听得一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小王爷真以为楼下几个汉子都是碌碌之辈?” “难道不是?” “若小王爷觉得修身六品的杀手也是无能之辈的话,就当师凝没说过” 余川大吃一惊,修身六品?这放在江湖中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了,自己虽说在武道一途有些精进,却也没狂妄到不把这修身六品的高手放在眼中的地步,难道那几个不起眼的汉子中藏了这样的高手?他有些不信,可这师凝不像说谎的样子,莫非真是自己看走了眼? “如此说来,先前小姐要与在下见面,是帮我了?”余川眉头紧皱,愈发的看不透这楚湘馆了。 “正是!” “为何又在房中摆了迷魂阵?” “这檀香本是产自南海深渊的乌涎木,人吸入后,三日之内全身酥软神志不清,若不是我在身上涂了些解药,此刻小王爷怕已经被人钉在棺木中运出幽州城了” 余川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没想到今日这楚湘馆一行竟是步步惊心,自身似乎陷入到某个巨大的阴谋当中。 “在下与小姐非亲非故,为何你要救我?” “救你谈不上,若是先前那迷药解了你还非礼与我,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好在你过了这关,若不然,我定亲手砍了你” 说到这,师凝露出恶狠狠的目光,那绝美的面容上浮现如此神色,反而显得有些俏皮。 余川看得浑身一个激灵,庆幸自己前面见好就收,只不过这女子到底何人,与那群汉子又是什么关系,这房间看样子是她的闺房,又是谁在这里设了迷香,整件事愈发的诡异,余川是百思不得其解。 师凝见他眉头紧锁的模样,掩嘴轻笑, “你也不必伤神去猜了,实话告诉你,我和那些汉子是一伙,这迷香也是我亲手所设,至于为何改变心意救了你,若今夜你能活着逃出幽州,以后再遇见了,我便告诉你” “在下为何要逃?”余川一脸疑惑的望向师凝,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师凝并未答话,只是轻轻别过头去,眼神瞥向窗外,低声说道: “此刻,怕是圣旨已到了幽王府,不知这王府数千之众,今夜又能活下几个” 师凝的这句话,如平地惊雷,震的余川心神激荡,大惊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急走两步,冲到师凝身前,双手摁住她的柔嫩香肩急急问道: “什么圣旨?今夜王府众人为何要死?” 师凝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半晌之后微微一叹 “原来你也和我一样,都是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可怜人”说罢,扭过头去,再不肯吐露一字。 余川不愿相信师凝所说的话语,却不知为何,心中又认定这是真的,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个网竟笼罩了整个幽王府。 难不成那为自己操碎了心,已是风烛残年了便宜老子就要死了?还有那两个贴身丫头,正是青春韶华,余川甚至想起了小六,平日里虽说干了些坏事,但毕竟不算大奸大恶之辈,还有那许多的王府下人,这些人又惹到谁了,为何平白无故要去死? 余川心中瞬间充满悲愤,更让他难受的是,眼下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他双手颤抖,怒吼一声,朝楼下奔去,只留下那愣愣出神的师凝,很久之后,才再次重重的叹息一声。 余川一路狂奔,撞到了无数的行人,脚步却丝毫未有停滞,眼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离王府还隔着几条街,已经能听到人喊马嘶之声,整个王府方向的街道已经被无数兵卒围的水泄不通,疾奔了小半个幽州城的余川只得停住脚步,闪人混入了看热闹的人群中。 “谁这么大的胆子,带兵把幽王府围了?” “还能有谁,咱这大夏朝,除了京城那一家,别人还能有这能耐?” “不知这幽王犯了什么事,听说连圣旨都到了,这老王爷平日里倒也和善啊” “唉,老得不错,小的可是个惹祸精,估摸着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人物,这才连累了整个王府” 人声嘈杂,余川的心越来越沉,路上那最后一丝期望此刻也化为泡影, 眼下自己还未被官兵发现,躲在人群中的余川还有逃走的机会,他却没有丝毫这种打算,来到这个世界不足半年,已经把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此刻让他离弃家人逃跑,余川自认为做不到,就算能苟活,一辈子也会愧疚不已。 心中有了决断,余川目光坚毅的抬起头来。 第十四章 回府 双手拨开人群,奋力朝王府方向走去,这不同寻常的举动很快吸引了周围的目光,几个眼尖的百姓借着火光立时认出了余川的身份,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是余小王爷” 人群立即炸开了锅,不用余川再去费劲,身边的百姓纷纷后退,片刻之后便空出了一条两尺多宽的道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此处的躁动引起了不远处官兵的注意,数十兵卒迅速围拢了过来, “这有条漏网的大鱼,兄弟们围住了,千万别放跑了”领头的伍长是本地出身,一眼就认出了余川的身份,两眼放光的喊道,心中更是兴奋至极,他明白抓住了这小王爷意味着什么。 见此情形,余川脚步未停,冷冷一笑,浑身散发出无尽的威严 “小爷我回府而已,谁若拦着莫怪我不客气” 兵卒立马被余川的气势震住,迟疑不敢上前,那伍长眼珠一转,抽出腰间长刀,恶狠狠喊道: “兄弟们,别怕,这小子就是个草包” 众人这才想起余小王爷其实是个绣花枕头,两个胆大的卒子立刻一脸阴笑的舞着长刀冲了过去,生怕别人抢了头功。 余川依旧步伐沉稳的朝王府方向行进,体内气息急速运转,若是离得近,能看到他眼中隐隐有电芒闪烁,可此刻天早已黑了下来,那些兵卒早已被升官发财的想法冲昏了头脑,哪还注意得到这种细节。 两个兵卒迅速靠,等离身边不足三尺的距离,余川猛然一步跨出,拳如闪电,带着一股凌厉罡气击中其中一人腹部,那兵卒立时如同个断线风筝,整个身子倒飞了出去,如此景象震的另一人脸色大变,急忙想退,哪还来得及,顿时只觉胸部似被巨石撞击,瞬间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剧痛传来,身子败絮般飞向半空,眼前一黑,人已经昏过去, 从出手到两人败退,只不过一霎,众人甚至未看清余川是如何出手的,只见到余小王爷身形一晃,两个兵卒撞就如同撞到了铁石之上,如此异变吓的余下的兵卒急忙收住了脚步,相互对视,无不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围观的百姓更是一阵惊呼,不明白余小王爷怎么突然便成了个杀神一般, 那伍长更是长大了嘴巴说不出一个字,这余小王爷的底细他怎能不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而已,平日仗着身份没人敢惹,若要真是一对一动起手来,他自信,就算三五个小王爷一起上,也是轻易便收拾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可眼前如何解释,手下口喷鲜血倒飞出去,这自是作不了假,两人胸口已经凹陷下去,即便能活下来,怕也是废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小王爷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又想起前些日子幽王府重金聘师的事情,身上顿时冷汗直冒。 连余川从他身前经过,也不敢做出任何举动,生怕这小王爷一拳打了过来,自己这性命怕就要交代了。好在余小王爷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就从身边走了过去,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放眼望去,手下的兵卒都如同着魔了一般,呆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半晌之后,见余川走的远了,伍长才缓过神来,一面命手下远远地跟着,一面吩咐兵卒抄近路去前面报信。 越靠近王府,兵卒越多,外围只是一些维持秩序的本地衙役,随着余川前行的脚步,普通衙役已经变成了正规军人,光从那气势上,就不是先前那些杂兵能比的,可奇怪的是,这些军人虽神色各异的盯着自己,却无一人上前拦阻, 一路皆是如此,余川很快来到了王府的正门,整座王府已经被数千铁骑围的铁桶一般,瞥了一眼那旗帜上的禁字,余川心中彻底绝望了,连这从不出京的禁卫军都调来了,看来这次幽王府怕是在劫难逃了。 王府门口一匹黝黑大马很是特别,其上坐着一位雄壮的中年将军,身披亮银盔甲,外罩红锦百花袍,身侧马背上,挂着一柄巨斧,看样子足有百斤,这黑马身上负如此重物,却无丝毫委顿之色。 余川离府门还有数十米,有兵卒跑到马前低语了几句,那将军随后转过头来,两眼露出奇异之色。 在府门外十米处,余川终于停下脚步,王府大门紧闭,无数火把照的门前如同白昼,府中竟无丝毫动静,余川有些心急, “贤侄不去逃命,却来送死,让老夫有些吃惊” 余川抬头望去,见开口的是那将军,此刻走的近了再看,此人竟以逾花甲的年龄,面上皱纹堆积,只是腰背挺拔,太阳穴微微凸起,竟是个高手,余川认不出眼前之人,自是没搭理。 老将军也不生气,眯着眼睛笑道: “听说贤侄要进府去?你可知圣旨已到,今夜这王府中人自是一个活口不留,你如今在王府之外,不如乖乖让老夫的手下绑了,等陛下气消了,说不定还能留条性命”老将军说完,更是紧盯余川双眼,等着他如何决断。 “不必!”在老将军话语刚落的同时,余川便给出了答案,如此干脆利落的言语显然让马上的老者惊讶不已,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稍稍犹豫之后,还是举起右手挥了挥手,门前的禁卫军立即撤开两步,留出仅容一人通过的道路。 “谢了”余川说罢,坚定的朝门前走去,望着他的背影,马上的老者双目微眯,心中更是有些看不透这个年轻王爷。 “六子,开门,我回来了!”来到门前,余川高声喊道, 片刻之后,一阵吱呀声中,王府大门开了一条缝,下人小六露出半个脑袋,见余川真的站在门前,急忙四下张望了一番,并未发现有兵卒趁机冲进王府的迹象,急忙伸出手把余川拽了进去。 等余川闪身进了王府,几个下人急忙把大门关上,又加了几道巨木横梁。小六立时跪倒在余川面前,带着哭腔道:“小王爷,老王爷先前还庆幸您不在府中,眼下您怎么就回来了?” “王府遭此大难,我怎能一人逃命”话音未落,就见里面冲出几人,走在最前头的是那幽王余钱,短短半日未见,这老头竟又老了几分,余川暗叹一声,急忙迎了上去, “爹,我回来了” 余钱紧紧扣住余川的双肩,身形有些微颤,眼中神色复杂,半晌过后,长叹一声: “好,回来的好”随之,两行浊泪自眼角滑落。 第十五章 赴死 父子二人回到厅中,余川才逮到机会询问今日王府为何遭此变故,却不想老王爷余钱只是叹息,半晌过后才惨然说道: “本想置身事外,没料到最终还是逃脱不了,”见余川一脸茫然,又颓然说道: “这皇家自古多乱事,怪就怪我那皇弟活的太久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更是说的余川一愣, “太子都早已过了不惑的年纪,皇弟还健在,怎能不出事,早几年太子就捎信给我,言语中隐隐对皇弟迟迟不传位有些不满,我也曾几次劝过皇弟,可他太贪恋那高高在上的感觉,如今太子终是等不下去了。” 余钱再次哀叹一声,余川听了半天,终于摸清了一些脉络,明白今日之事定是出自那太子之手,其实想想,除了太子之外,谁还有如此能能耐,只不过,这太子又为何要置幽王于死地? 老王爷看出了余川的不解,缓缓道: “太子既有了谋逆之心,自是要先清除阻碍,而我余钱,就成了他最大的眼中钉,” 幽州乃北方边境重镇,十万幽州军更是大夏朝最精锐的军队,这股力量在太子挣位过程中基本可以左右局势的走向,而目前看来,这幽王自是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果不其然,老王爷接下来一句,便印证了余川心中的推测。 “太子几次暗示于我,要我助他,我余钱活这一世,不愿临死了还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何况当今圣上还是我亲弟弟。” “孩儿明白今日之事是太子陷害,可给咱们安了个什么罪名,竟连那从不出京畿一步的禁卫军也调来了。” “勾结匈奴,意图谋反” 八个字听在耳中,如同晴天霹雳,余川明白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从古至今,皇帝最忌惮大臣谋反,只要有人与谋反沾了边,基本上都是个死。可自己这便宜老子毕竟是皇帝的亲哥哥,对这大夏朝忠心耿耿,已经是位极人臣,有什么必要去谋反呢,如此违反常理的事,皇帝竟然也信,可见这谋反从来都是皇家大忌,这太子也真是歹毒,换个别的任何罪名,以余钱的势力总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给幽王府网罗如此罪名,存心是要斩草除根了, 禁卫军把王府围了个严实,眼下要想带着众人逃脱绝无可能,何况以自己这便宜老子的性子,即便刀斧加身也不会皱眉,怎么可能逃跑,那不更被坐实了罪名。 余川忽然想起一事, “爹,门口黑马上的将军你可认识?” “上将军何允道,怎么可能不认识,做了几十年的对头,老小子年轻时候和你娘亲青梅竹马,不想后来被我插了一脚,从此便和我成了仇人,这都快入土的人了,还没放下当年那点事,几次见到我都说找个机会报了当年夺妻之恨,这倒是可笑了,你娘亲当年只是把这老家伙当哥哥看待,又何来的夺妻之恨,今日太子让他来主持此事,怕是正和了他心意,”说到这,余钱脸上竟浮现一丝笑意。 余川不知这其中竟还有此等往事纠葛,怪不得那老头称自己贤侄,正当此时,王府老管家匆匆进了厅中, “禀王爷,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余钱点了点头,管家刚要躬身退去,余川突然又想起一事,急忙问道: “余管家,巧儿可曾回府?” 老管家一愣, “小王爷,巧儿丫头并未回来,” 余川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儿啊,今日之事怕是太子早已处心积虑,为父手下几员大将,半月前都用各种借口调往边境整顿军务,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解,这军务上半年刚刚整顿过,为何时隔几月又要整顿,当时未曾往深处想,眼下看来,这是要把我身边人都支开,可笑这太子自己想谋反便觉得人人如此,我余钱再如何,总不会带兵反了这大夏朝,真是小看我了。 父王老了,死便死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们姐弟二人,你姐姐早些年便嫁去了江南,今日之事虽说会有牵连,保命却不难,剩下你,父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为这幽王府殉葬,先前还有些庆幸你未回府,不想你这傻孩子终还是回来了,不过这才像我余钱的儿子,即便如此,为父还是不能让你跟着去死,管家都安排好了,等会趁乱,你带些随身之物,从后花园密道逃出府去,以后别想着报仇,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为父也就死得瞑目了。” 老王爷今日的话比往日多了许多,或许是人即将死的缘故,余川听的直摇头,他回府已是存了必死之心,眼前又怎会独自逃命,老王爷见此,脸上顿时浮起一片煞气 “你若死了,叫我如何去见你的娘亲?从小到大,父王从未要求你做什么,难不成末了最后让你做一件事,你也要拒绝!”老头气的站起身来,急喘粗气,胸口起伏不定。 余川急忙辩解道: “太子既然做了斩草除根的打算,王府要少了我一人,那太子又岂能善罢甘休。” 听到这,老头面色好看了一些,缓缓道: “一把火烧了这王府,我看太子如何能从这几百具烧焦的尸体中辨别缺了谁,” 余川一惊,没想到这老头竟有如此打算,只是要用这王府数百人的性命换他一人性命,他如何能做得到。 老王爷显然看出了他的犹豫,冷冷道: “你无需不忍,今夜这王府上下横竖都是个死,只不过换个死法,有何不可!” 余川默不作声,老头怕他改变主意,再次沉声说道: “即使你留下来,也只是数百条冤魂上再加一条而已,有什么意义,此事就这么办,等会禁卫军一有动静,管家就会点火,这密道通往城外,当年也是为父闲来无事让人挖掘,不曾想竟还真有用到的一天” 余川心情沉重,真要一人逃命去?心中忽然有了个念头,如果自己也死了,这王府上下数百条人命可真成了冤死鬼了,若是能活下来,他日等武道有所成就,即便不能替王府伸冤,也要杀进那太子府手刃了仇人,想到此处,余川必死之心里生出一丝求生的欲望。 正在此时,厅外喧哗起来,下人小六连滚带爬的冲进厅中 “王爷,不好了,禁卫军开始砸门,喊着要您去接圣旨,” “总算来了,”余钱惨然一笑,“先前圣旨尽数我余钱几大罪状,看来这道圣旨是要动手了,我倒要看看我这弟弟让我怎么个死法,是一杯毒酒呢,还是几尺素绫?”说罢,老王爷昂首阔步朝外走去。 第十六章 峰回路转 余川急忙起身想跟上去,不想老头猛然停住脚步,回头怒瞪道: “你若跟着,爹就先一剑抹了脖子,” 无奈之下,余川只得悻悻然停住身形,目送老头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难不成只能看着老头慷慨赴死?而后自己如同一条丧家犬般,隐姓埋名惶惶不可终日的活着?余川想给自己找一个如此活下去的理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虽说励志武道有成之时去手刃仇人,可那太子岂是那么容易杀的,怕到最后,自己死了,仇也未必得报。可事到如今,又无别的路可选,即便这条路看似行不通,也得咬牙走下去了,正彷徨失措之际,王府的老管家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少爷,您随我去后花园,老奴都预备好了,等我点了火,您就从密道逃走,”说着递过一个不大的包裹,沉甸甸的,余川一入手便知,里面装了些金银细软之物,事到如今,他也没了选择,狠狠一咬牙,迈步朝外走去,刚走出门,和迎面一人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是下人小六, “少爷,王爷接了圣旨了,咱这王府上下几百口,明日都要关进囚车押赴京城了!”小六一脸惶惶然,言语也有些断断续续,显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押赴京城?你没听错?”余川一脸不可置信。 “王爷接旨的时候,我就躲在角门后面,那老太监念的分明,小的怎会听错,” 余川有些糊涂了,太子既然下了狠手,连这禁卫军都出动了,到最后却是抓人不杀人,太子就不怕余钱进京之后咬他一口,把过去种种都抖露出来?正在这胡思乱想,老王爷领着几个下人去而复返,瞧见自己站在门口发呆,眉头一皱道: “进去说,”进了厅中,老王爷余钱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把那明黄的圣旨随手扔在桌上,吁了口气道: “阎王殿转了一圈,竟没死成,”见余川一脸疑惑盯着桌上的圣旨,又叹声道: “没什么好看的,说是念及我与国有功,怕我死的不服,故此要押赴京城召集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会审。说的好听,怕是某人想当面问问我为何要图谋造反吧!我这皇弟,最是自以为是,未弄明白这件事,以后怕会寝食难安” 原来是圣上改变了主意,余川挨着旁边坐了下来,拿起那圣旨又看了一遍,果然如余钱所说,先是对幽王大肆痛斥一番,后又说要让天下百姓看清幽王面目,特押解王府一干人等入京,来个三司会审。 看完圣旨,余川终于明白,原来是老皇帝自己改变了心意,恐怕这点是太子最不愿见到的,余钱若真进了京城,以他和当今天子的关系,多数是要见上一面,若是余钱把前因后果说上一遍,即便老皇帝不信,对太子也得起三分猜忌之心。以太子的狠辣性格,定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如此看来,这一路上不会那么安稳,余川有些忧心忡忡,缓缓道出了心中的担忧之处,没想到那余钱听了之后,哈哈一笑, “今日不死,已然赚了,多活一日便是又多赚了一天,至于能不能活着入京,就看老天爷怎么安排吧,”说完,唤进来一名下人道: “吩咐下去,安排酒宴,今夜王府上下痛饮。” 余川没想到自己这便宜老子竟然如此看淡生死,不免有些敬佩,若说这不惧生死之人,天底下应该不少,可能在这生死之际还如此洒脱的,就屈指可数了,老头悠然的眯着双眼,右手在那梨木桌案上轻轻打着拍子,嘴里哼着一首激昂的边塞曲。看到这,余川心下也被感染,站起身来,虽说还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起码眼下的心境不在是先前的彷徨失措,俗话说,江湖儿女江湖命,自己踏入武道一途,也算是江湖中人了, 又想起师傅道玄子的话,在这天地间,能做到无愧于心便好,想到这,立时觉得心中霍然了许多,深深呼出一口浊气,体内那连绵的气机运转竟也一瞬浑厚了几分,周身几大气穴一时竟有些容纳不下这不绝气机,猛然外泄之际,又接连突破了几处气穴,余川顿觉丹田之处一股热浪聚集,身体不由的绷紧了许多,四肢百骸随之传来莫名的舒畅感,如同干涸的沙漠被雨露灌溉一般,整个身体焕发了无穷的活力,竟是修炼武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这一刻,余川破入了锻体之境! 整整一夜,王府上下都是灯火通明,杯盏交错,其中有的人是真的看穿了生死,如那老王爷余钱,或是余川,更多的是存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思,既然逃脱不了天亮关入囚车,生死前途一概不知的命运,今夜借酒消愁也罢,酒断愁肠也罢,总之只要喝醉了,也就不用去想这些令人烦心的事,所以,王府上下,无论是年老的仆人絮絮叨叨,还是年轻的丫鬟哭哭啼啼,却都在做着同一件事,喝酒! 于是,一夜过后,王府酒窖里的酒去掉三分之二,当清晨禁卫军砸开大门冲进王府之时,整个院落里还弥漫着浓浓的酒气,而现场的情形,更是让这些精锐兵卒一脸愕然。 要知道,在冲进来之前,这些兵卒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例如碰上抵抗如何处置,碰到纵火又该如何应对,可眼前这安安静静的情景,和想象中完全不同,便失了章法。直到上将军何允道迈步进入王府,众兵卒才缓过神来。要说姜还是老的辣,上将军瞥了两眼府中东倒西歪烂醉如泥的下人,心中便已了然,随后微微一笑吩咐道: “既然都喝醉了,也就少了些麻烦,把里里外外搜一遍,凡是王府的人,全都抬进外面的囚车里去。” 众兵士领命之后轰然而去,何允道站在原地没动,抬头望了望院落深处,自言自语道: “老家伙,和你斗了一辈子,真是小瞧了你,快要死的人了,你这是装潇洒呢,还是真洒脱?” 第十六章 虎落平阳 一个时辰过后,让整个幽州百姓震惊的场面出现在王府门前,百余辆囚车把这条宽三丈的王府大街挤得水泄不通,囚车多数都是崭新的,显然是连夜赶制而成,也难怪,王府上下数百口,光幽州城原有的那几十辆囚车哪够用,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禁卫军不连夜冲进王府。 上将军一声令下,整个幽州的木匠作坊连夜忙碌,数十辆囚车在天亮前堪堪赶制完毕,才没耽误了入府抓人。 王府上下,男女老少五六人一车,装的满满当当,到最后余川和老王爷被押解出府之时,只剩下最后一辆囚车空着,今日余川换了一身灰布长衣,虽不如往日锦袍罩身那般华贵,却多了几份豪迈俊逸,老王爷余钱还如往日,一身蟒袍, 父子二人同坐一辆囚车,不知是不是上将军何允道特意吩咐,这辆囚车当中置了两个软垫,眼下情形,余川哪还会客气,一屁股坐在软垫之上,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王府上下被数百兵卒翻了几遍,一直到中午时分,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百余辆囚车才在数千禁卫军的团团包围之中,缓缓朝幽州城南门移动,如此大阵仗,整个幽州城早已炸开了锅,囚车经过之处,不论是街边道路,还是两旁酒楼茶肆,都是人头攒动。 幽州百姓对老王爷余钱还是有好感的,这老头子坐镇幽州几十年,匈奴铁骑再如何凶悍,却无法越过雷池一步,百姓过的也安稳,老王爷平日里待人也算和善,可惜养了个祸害,若不是这些年幽州百姓实在被余小王爷糟践次数太多,今日说不定会有百姓泪洒街道跪送的感人场面,即便如此,幽州百姓多数还是摇头叹息,觉得这老王爷一辈子有些不值,末了,被自家儿子连累的丢官罢爵不说,怕老命也要搭进去。 幽州百姓如何想余川不知,偶尔抬起眼皮瞥见人群望向自己的目光多是有些幸灾乐祸,而望着对面老头却是扼腕叹息之后,便多少明白了些。苦笑之余,更是有些无奈,自己本有些雄心壮志,想着能花个三年五载,做些善事,改变这幽州百姓对以往那余小王爷的看法,不曾想,大计未施,身已入牢笼。对于扑面而来的指指点点,余川没了心思去看,刚想闭眼装睡,突然眼光一闪,瞥见人群当中有一弱小身躯正苦苦向前挣扎,看样子像是要冲向自己的囚车, 巧儿!余川立刻认出了那柔弱身躯,大惊之下更是连使眼色,生怕官兵瞧见了,连这丫头也关了进来。可巧儿的倔脾气当下发作起来,不仅全当看不见,更是满目泪痕的奋力的朝人群前头挤,就在马上要钻出人群之际,巧儿背后身处一双大手,紧紧搂住了这丫头的腰,余川放眼望去,原是那杏记点心铺的老板,不由的露出一脸感激之色,那店老板也不言语,微微点头之后,硬是把巧儿的身体扯了回去,拖着她慢慢消失在人群当中,他绷紧心才重新落回原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对于巧儿,余川总觉得有些亏欠,本以为能做些补偿,不想如今自身难保,眼下只希望点心铺老板能照顾好这丫头,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整个车队经过半个时辰,才出了幽州城,已是深秋,放眼望去,一片枯黄,阵阵秋风吹过,带起一丝寒意,老王爷余钱深深看了一眼幽州城的灰褐色城墙,缩了缩脖子,幽幽道: “几十年前,骑着高头大马入城,没料到几十年后,却坐着囚车出城,人生在世,起起伏伏,我余钱荣华富贵半生,也算值了,就是连累了你这孩子,让我有些不甘。” 随着囚车的前行,五丈多高的城墙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墙上无数坑洼和修补之处远远望去如同皲裂的皮肤,横七竖八的错乱纹路交织在一起,十分丑陋,余川瞧着这景象,有些出神,听到余钱说话,才收回心思,饶有兴趣的问道: “幽州是大夏朝的北方门户,匈奴铁骑若想踏足中原,就需先破了幽州城,而后才能长驱直入,可我瞧着这幽州城就是荒原上一座孤零零的城池,一无天险可依,二无其他城池呼应,如何能在数次匈奴狂攻之下屹立不倒的?” “民心!”老头子一愣之后,吐出两字。 余川低声重复了两遍,眉头微皱,片刻之后,心中一动赞道: “孤城一座,背水一战,城破则家亡,数十万民众凝聚一心,确是不弱于十万精锐兵卒。” 余钱眼睛一亮,上上下下打量了余川一番,自己这儿子有多少斤两他心中有数,虽不是酒囊饭袋,却也差的不远。以往在幽州城的所作所为,自己也常有耳闻,可最近这几个月以来,这小子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出去胡作非为,竟然开始踏足武道,眼下只不过听自己说民心一词,也能有如此领悟,怎能不让他惊喜,难不成老天开眼,这小子大彻大悟了?可又瞥见身处于囚笼,心中不由一暗, 余川依旧兴致勃勃,刚想让老头子讲讲当年的幽州之战,不料囚车突然一滞,停在了原地。而周遭的兵卒,似乎有些慌乱起来,围在囚车旁边的长蛇阵型也失去了章法, 余川举目望去,在队伍的最前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马,齐齐截断了前方的道路,心底粗略一算,起码五千之众,五千匹战马加五千人,没有丝毫杂乱,静得如同一块巨大的顽石,唯有那数十面暗红旗帜在秋风中剌剌作响。身边这禁卫军已经算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可和远处那些兵卒一比,竟落了下风。 “这是?” “几个小兔崽子,来这添什么乱!”老王爷余钱扭头望了望远处的旗帜,言语有些恼怒,可脸上却露出一副欣慰之色,余川有些莫名其妙。 两方人马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对峙着,谁都不肯退却一步,半晌之后,一骑黝黑骏马从队伍前头缓缓来到余川所在的囚车旁, 上将军何允道,余川已不陌生,老王爷一见,怒哼一声转过头去,之后双目一闭,竟打起呼来。 如此作态自然是落在了何允道眼中,他也不着恼,呵呵一笑道: “老家伙别装了,你手下几个愣货拦着去路,如此下去,稍有不慎,动起手来,我是不怕,可这数千征战沙场的儿郎,怕要顶上谋反的罪名了,你忍心?” 不愧是几十年的死对头,只这么一句,就让余钱跳起脚来, “老鬼,还不赶紧打开这囚车,” 何允道微微一笑,给手下递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一个兵卒上前,打开囚车上的锁链, 余钱一脚踹开车门,跳了下去, “走,跟爹去前面瞧瞧。” 余川早有此心,急忙跟在了后面, 见上将军也不阻拦,身边副将急忙凑上来低声劝道: “上将军!这如何使得,要是放了过去,岂不是纵虎归山?” “你懂个屁,这老家伙要想逃,早先在王府就逃了,你还真以为数千禁卫军就能如此轻松抓住他了?” 副将吃瘪,脸色有些窘迫,何允道哪管这些,只是目送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可惜了一世英雄,末了却输给了阴谋诡计!” 第十七章 毒酒 跟在余钱身后,越往前走余川心中越是震惊,他知道拦路的军队是老头子的手下,可这幽州军战力冠绝天下往日只是耳闻,今日一见,才有了切身的体会,数千之众,于这荒野之上一字排开,如刀切斧凿般平整,身上甲胄锃亮,金戈铁马旌旗招展甚是威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更让人心惊的是,无不散发出一股傲然煞气,余川明白,只有经历无数次血战,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能从骨子里透出这般煞气,相较之下,身后这些禁卫军,就如同一群漂亮的娘们,虽然养眼,却少了太多的军人气魄, 领头的三骑上坐着三位将军,中间一位略微白净,其余两位如同村夫铁匠,古铜色的脸上几处刀疤有些狰狞。 余钱在离这几人还有六七丈的距离停住脚步,三位将军见状,立即翻身下马,双手抱拳跪倒在地: “参见大将军!“ 身后五千兵卒也同时下马,黑压压跪倒一片: “参见大将军!”声音汇聚一起如同雷鸣,空中的云雾似有些经受不住,四散退去,对面禁卫军身下的战马,惊吓之下,立时乱作一团,嘶叫不已, 老王爷余钱不动如钟,摆了摆手道: “方宗,卓盛,皇甫咏识,你们三个不在边关整顿军务,为何跑到此处拦住去路?” “大将军,我等明知你受人诬陷,怎能不管!”出言的是中间肤色稍白那位。 “既然朝廷非说大将军谋反,大将军带我们反了便是,我方宗跟着将军二十多年,这些年来大将军为了朝廷立下多少功劳,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我们几个岂能心服,这十万幽州军又能甘心?”黑脸汉子方宗的一番言语,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赞同,身后数千将士也齐声呐喊道: “誓死追随大将军!” 眼前情景看的余川心中一热,没想到眼前这老头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在军中却有如此的地位,能让十万幽州军誓死追随,余川有些冲动,甚至想这便宜老子不如答应下来,这朝廷既然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十万幽州军在手,即便不反了大夏朝,一方诸侯也能做的安稳。可望着那略显苍老的背影,余川知道,这种事,余钱做不出。 果见老头子眉头一紧,高声喝道: “好一个誓死追随!若是对那匈奴铁蹄,理应如此,而现在,你们想调转马头,用阻挡匈奴的长刀砍同族百姓,用沾满侵略者鲜血利刃刺向自己的亲人,我余钱做不出这种罪恶行径!” 说罢叹了口气,又接着言道: “我知你们的心思,可不能因为我一人而毁了幽州军十万儿郎,这十万条汉子就算死,也该死在疆场之上,而不是为我这糟老头殉葬。(.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一张一弛,两句话语说的对面哑口无言,这些热血汉子,最重情谊,余钱的一番话他们岂能不明白,只是在这家国天下之间做出两难之选,确是不易。 “如果还认我这个大将军,那我再下最后一道军令,你们三个兔崽子立刻给我闪出一条道,尔后滚回你们的驻地练兵去!” 说罢,再无言语,转身朝囚车走去,余川惊异的发现,老头子回身的一刹,眼角微红,再望了一眼还跪在原地的三位将军,铭记在心之后,余川默然跟随着老头回到了囚车。 不久之后,整个车队再次上路,三个将军依旧带领五千兵卒跪在道路两侧,目送着车队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 随后几日,路上通畅了许多,几日下来,行进数百里,已出了幽州地界范围,这日正赶路,突然下起瓢泼大雨,道路泥泞难行,恰巧路过一村落,见天色已晚,上将军何允道命令原地驻扎休整,随后又问乡农借了几间茅舍,把余川父子二人从囚车上请了下来。 见余钱进屋,何允道乐呵呵站了起来, “老家伙,前几日帮了大忙,还未道谢,恰逢今日大雨,在此弄了两坛好酒,一起喝点?” 余钱怒哼一声,大大咧咧的坐到桌旁,早有一兵卒抱过两坛陈酿,给余川父子二人各倒了一碗。 “一起喝?你个老鬼怕又是做那以茶带酒的勾当,当年如此诓骗我,从我手中赢了那匹黑旋风,今日又想怎得?”余钱见在座三人却只放了两个酒碗,目露不屑的说道。 “军务在身,不宜饮酒!”上将军咧了咧嘴推脱道。 余钱再懒得理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余川急忙又给老头子倒了一碗。秋寒碰上冷雨,衣物尽湿,一身寒意,这烈酒正好有驱寒的作用,自己正准备端起碗,突然瞧见一旁的兵卒双目闪出寒芒,紧紧盯住自己手中的酒碗,不由一惊,再朝碗中望去,见酒水略微浑浊,微微打着旋,心中立时觉得不妙,急忙抬头,却发现余钱第二碗酒也已经入肚。 “酒中有毒!”余川怒喝一声站起身来,酒碗坠地,酒水四溅,浮起一层白色泡沫。 兵卒见此,闪身就往外冲,余川早料到这点,一把扯住兵卒的衣领,右手一用劲,一百多斤的汉子就被他拽到了半空,随后重重倒摔在地上,余川右脚顺势踏出,踩在那兵卒的胸口,地上之人挣扎半晌,无法脱身,他正想逼问,却听背后传了一声惊呼, “老东西,你挺住!” 余川心中一紧,再顾不得这些,体内气机暴涨,右脚尖一用力,那卒子的胸口立刻凹陷下去,咔嚓一声,肋骨瞬间断了数根,人直接痛昏了过去。 回过头再看到余钱时候,老头脸色煞白,身体缩成了一团,浑身颤抖不已,显然痛到了极处,鼻孔和眼中都有鲜血渗出,如此情景,余川的心立刻沉到了井底。短短一瞬,让人七窍流血,可见酒中的毒物是何等的猛烈。 余川急忙踏前两步,搂住余钱的身体凄声叫道: “爹,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上将军直到此刻才缓过神来,急忙冲到茅舍门口大喊: “军医!军医! 第十八章 突围 余川泪流满面,眼见余钱的惨状,心中明白,怕是不成了,老头子双手急抖,嘴唇微动,像是要交待什么,余川急忙伸出右手,按住余钱的脉门,而后体内气机急速运转,一股浩然真气通过手掌传递到余钱体内,老头子艰难的睁开双目,喘着气断断续续道: “本想拖着见我那兄弟一面,豁出老脸,也要为你……你讨一世平安,未料才出了幽州,爹就走不下去了,”老头说上一句,就急急咳嗽不停,汩汩的血沫从嘴角溢出,显然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眼下这条路走不……通了,爹这一去,就算你有命再去京城,也是羊入虎口,听爹的话,等会趁乱……逃命去吧,若有机会,去西域找镇守大将莫良骥,他欠爹的命,投靠他自能保的周全。” 余川泪如雨下,忙不迭的点头。 “切记!” 老王爷双目焕发出灼灼神采,紧紧抓住余川的双手,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头一歪,倒毙在余川的怀中。 “爹!”余川凄然怒吼,紧紧搂住余钱的身体,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到临死,都还在为儿子打算,可惜他永远无法知晓,这个儿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位小王爷了。 屋外一片喊杀之声,兵刃交织在一起的撞击之声更是不绝于耳,时不时几声瘆人惨叫传来,余川却无动于衷。 喊杀之声越来越近,终于突破了最后的围堵,随即,几个黑衣蒙面人闯入屋内,上将军何允道持刀而立,成为余川身后最后一道屏障, “杀官兵,闯军营,谋害圣旨要犯,条条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等活的不耐烦了!”老将军手握九环刀,一脸威仪的横眉怒目道。 几个黑衣人桀桀怪笑,以扇形姿态包抄过来,领头一人嘶哑着说道: “老子九族早被你们这些朝廷恶狗给杀绝了,今日能宰几个,也算是赚了,动手!” 黑衣人闻言而动,几柄利剑齐齐朝何允道身上刺来,老将军不慌不忙,一柄三十多斤的九环刀在手中舞的呼呼作响,把浑身上下罩的密不透风,几人瞬间战到了一处,剩下那领头的黑衣人未动,两眼一迷,朝屋内的年轻背影望去,见上将军已被手下缠的脱不开身,这才阴笑一声,提剑猛刺余川的背心, 背后破风之声,余川听的清楚,可已然未动,惨然的望着怀中的老人,直到背后的利剑划破身上的灰布长衣,才猛然回首,双目射出一股夺人心魄的金色光芒。 黑衣人心神一震,手中的长剑险些拿捏不稳,情报里说的清楚,目标之一的年轻王爷只不过是个废物,以自己的身手,完全是手到擒来,可眼前这年轻人眼中流露出的那股气势和寒意,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废物该拥有的,难不成情报有误?黑衣人瞬间有了退却的打算,倒不是他胆小,只是做刺客这行,最要紧的就是要有敏锐的嗅觉能力,这也是自己行走江湖二十载,从未失手的原因,每次都能在危险来临之前察觉,而眼下,他就嗅到一股浓烈的杀机。 虽然心中还有些怀疑眼前的年轻人是不是装腔作势,可身体还是瞬时朝后掠去,身体划过一道诡异弧线,落在数米之外,速度之快,令人称奇,可余川的动作更快,黑衣人前脚刚落地,便看到一灰色身影欺身到了面前,瞳孔瞬间放大,再想提剑阻拦,为时已晚, 余川的动作一气呵成,身体飞纵的同时,体内气机已经攀升到了顶点,随之,右拳挥出,空中产生一道波纹,空气被压缩到了极致,黑衣人看见一只拳头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随后,清晰的感觉到整个面部的骨骼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而后,一片黑暗,在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那拳头破空之声。 一拳爆头!黑衣人身体还稳稳站在原地,而整个脑袋碎成无数块飞了出去,带起一片血雾,如此场景惊得其余几人纷纷停下身形,手持兵刃一脸惊恐的盯着余川,如同见到了恶魔一般,连上将军何允道也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其实以余川的境界,再让他挥出十拳或百拳,都不一定能再打出同样的一拳来,刚才被老王爷的死刺激心神,随后又被人刺杀,悲伤中带着愤怒,无意间境界大涨,才挥出了这惊天动地的一拳, 可一拳足矣,剩余几个黑衣人被眼前情景震慑的呆若木鸡,连余川再次挥拳击来,反应也是慢了半拍,这几拳没了先前的威力,可也让几个黑衣人骨断筋折,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要说这几个刺客并非如此不济,只是先前的一幕太过于匪夷所思,这群人的首领是即将破锻体入那修身的境界的高手,竟在一拳之下身死,死的还如此惨烈,本以为这趟差事轻而易举,如今看来,能否留着命回去还是两说。 随后,余川并未停留,趁着外面依旧混乱不堪,回头再看了一眼之后,闪身冲了出去,见此情景,上将军何允道提刀想追,可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余钱,迟疑片刻之后,终还是摇了摇头作罢。 外面乱作一团,无数兵卒和数百名黑衣人战在一处,虽然黑衣人明显技高一筹,可也抵不住数倍于自己的士兵,禁卫军方面在付出百余条人命之后,终究靠着阵型把这群人团团围住,秋雨小了许多,借着火光能看出这群黑衣人各个目露凶光,显然是一群不畏死的暴虐之徒。 余川冲出茅舍的时候,正赶上士兵收拢阵型,借着夜色的掩护,急忙躲到一棵树后,正踌躇如何逃脱,突然远处砰的一声巨响划破苍穹,随之一朵绚丽夺目的烟火出现在夜空,而那群被围困的黑衣人见此,突然着魔一般,完全不顾生死,疯狂朝外冲去,毕竟是一群身手不错的江湖人士,在如此不要命的狂攻之下,禁卫军很快出现了败退迹象,严整的阵型开始散乱,黑衣人付出惨重伤亡之后,终于突围了出来,现场,立刻又陷入一场混战,如此良机,余川哪肯错过,趁一名兵卒不备,一拳把其打昏,又急忙把这卒子拖到茅舍背后,剥掉他身上的盔甲,草草套在自己身上,再从地上抓了把泥水涂抹在脸上,之后头也不回的朝村落外围冲去。 第十九章 夜行 若在平时,以余川这打扮,走不出十米便会被人察觉,可眼下如此混乱,哪还有人注意这些,即便余川逃跑的方向让人生疑,多数人见了他这一身狼狈满面泥垢的样子,也只是认为是被吓破胆得了失心疯的兵卒罢了,一路出奇的顺利,余川很快逃出了禁卫军的驻扎营地,远处的厮杀声已经渐不可闻,余川没有回头,只是奋力的奔跑,只有如此,才能释放出胸中积聚的愤懑之气,黑夜中,一袭黑影在漫无目的地奔跑,冷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很快便蒸腾成一抹雾气,余川的身体散发出无匹的热量,远远望去,犹如一团白雾包裹的黑豹在旷野上狂奔。 一口气奔出二十余里,余川终是力竭,在一处洼地处倒了下来,也顾不得坑中的泥泞,他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而头脑却是出奇的清醒,余钱的死对他来说虽不至于痛彻心扉,可这些时日,早已把这个不是亲爹的老人当成了亲人,如今这样惨死在自己怀中,一时也是无法承受。 余川知道今夜的一切都出于太子之手,以太子施展的手段来看,狠戾勿用再说,眼见自己逃脱,以他的性格怎会善罢,如今自己和一条丧家之犬无异,天地虽大,难找一个容身之处。 躺了小半个时辰,余川平静了许多,从怀中掏出一物,捏在手中细细端详,不大的一块四方铁印上刻着一个“幽”字,原来是那幽州军的虎符,此物是余钱临死之际塞入自己手中,他叹了口气,又收入怀中,眼下幽州军是肯定去不得,以它和幽王府千丝万缕的联系,朝廷很快会把眼光投向这里。余川又想起老头子最后的遗言,思虑半天,如今之计也只有这条路可走,去西域,投靠莫良骥,至于报仇的事那也得有命才行。 打定注意,余川艰难的爬起来,此处离那村舍虽有些距离,可远远谈不上安全,二十多里也就快马一刻钟的功夫,要真有追兵赶来,自己即便能再次逃脱,也怕会暴露了行踪,何况太子的人定然也在暗处虎视眈眈,谁知道会不会扑上来给自己一刀。 好在自己在武道上已小有成就,体内气息也已经缓了过来,只是外表有些狼狈,趁着夜色却也无妨。 雨过云清,农历月初一,夜空少了明月,靠着几颗星辰,辨清了方向,北方,幽州的方向!余川的选择可谓大胆,却不失为最佳选择。若要一路西去,直奔西域,就需要横穿整个大夏朝的腹地,以目前的状况来说,用不了多久,自己的通缉告示就会布满天下,余川自认为能瞒住天下人的眼睛顺利到达西域的机会渺茫,而往北,只有数百里,过了幽州,就到了匈奴的疆域,而后绕一个圈折回西域,远是远了不少,却安全的多。只是过这北去数百里危险性最高,他余川能想到这点,大夏朝的能人异士又岂会少。 余川也曾想过要不要去龙虎山找师傅,可这念头刚生出,就被自己否决,不说师傅几乎从不在龙虎山修行,去了找不找的到还在两说,自己贸然前去,定会给龙虎山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余川一路飞奔,希望尽可能在天亮之前逃的更远些,体内气息如浩海,随着自己有节奏的呼吸吐纳,奔腾不止,踏入锻体境之后,余川感觉自己体内的气息不在如以往那般不济,如今只要控制好节奏,不要像之前那样搏命般飞奔,体内的气息就会犹如江海,源源不断,奔跑在夜色中丝毫不觉倦怠,甚至有些神清气爽,若不是因为怕引来追兵,余川甚至想望天嚎叫几声。 这一口气奔出五十多里,天际已微微泛白,在路遇一处村落之时,余川终于慢下了步伐,村落不大,十余户人家,有早起的农户家里,已能见到炊烟,挑了一家略显破旧的院落,余川偷偷溜了进去,见院中晾着几件衣物,便扯下两件粗布青衫,又瞥见院角落的灶台似有些热气冒出,顿觉得腹内空空,这才记起,整整一日未曾进食,想想还有数百里路要赶,总不能一直空着肚子逃亡,不得已余川又轻手轻脚的走到灶台旁边,掀开锅盖一看,却是一大碗蒸熟的红薯,急忙拿了两个用衣服包裹起来,刚要走,突然屋内传出声音: “孩子他爹,这眼看快年底了,今年的收成连交租都不够,要不然你再去和东家商量下,” “商量个屁,东家看上了咱家闺女,逮了这机会,他岂能松口?” 接着是一男一女的重重叹息声, 余川眉头大皱,手中的衣食瞬间沉重了许多,浑身上下摸索了半晌,未能摸出一两银子,正有些踌躇,突然想起腰间的玉佩,急忙伸手把那枚价值不下百金的玉佩拽了下来,轻轻放到灶台旁边,这才匆匆离开了院落。 找了个僻静之处,余川赶紧脱下身上那套不伦不类的盔甲衣物,换上了手中的粗布青衫,至于脸上的泥水,倒没急于清洗,眼下乍一看去,到真有几分农家少年的感觉。又挖了个坑把换下的衣物埋好,这才心中大定的继续赶路。天已经大亮,路上渐渐有了行人,偶有村中年轻妇人从身边经过,都会不由的多看余川几眼,总觉得这边走边啃红薯的年轻小哥,虽然一脸灰泥,却是难掩那份俊逸之色。 天亮之后,不能再狂奔急行,赶路势必慢了许多,余川倒也沉得住气,优哉游哉缓缓而行,一路上遇到数次纵马疾奔的官兵,都是急忙闪到道路一旁,马上官兵偶尔会瞥上余川几眼,却也都把他当成了附近的农户,余川心中盘算,看来朝廷已然有了动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迅速一些,这还差着两百多里才到幽州地界,更要小心谨慎才行。 于是,白日慢腾腾赶路,一到夜里就发足狂奔,偶尔找家农户偷些吃食填填肚子,余川也是搜遍身上之物,尽可能留下点东西,权做饭资。三日之后,幽州城已经遥遥相望,余川终松了一口气,过了幽州,再往北五十里,便到了匈奴的地界,大夏朝再如何强大,触角也伸不到那里。远远望见幽州城巍峨的城墙轮廓,余川有些冲动,想去看看巧儿,可还是按捺住了,如今的确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奋力摇了摇头,他再次把目光锁定在幽州以北的地方。 第二十章 把酒 傍晚时分,余川终于跨进了匈奴的疆域,要说这大夏朝和匈奴的边界划分却是有些随意,边界处每隔数百米便立上一根两丈多高的木桩,用红漆涂刷,其下堆上两尺厚的碎石,远远便能瞧见,简单也好辨认,并无战事之时,两国游骑兵会以此为界各自巡逻,只要不踏入对方的地界,倒也相安无事。 进了匈奴的地界,又深入纵身十余里,余川才松了口气,眼下大夏朝的官兵即便知道了自己的行踪,也无追来的可能,连日来神经紧绷,眼下危机暂时解除,顿时觉得浑身轻松,兴奋之余,余川突然提气狂奔,片刻之后竟于这荒野之上捉了两只肥嫩的野兔。 烤野味这种事,自是难不住他,找了一处背风之所,拾了一捆枯枝野草,很快架起一堆篝火,用随身携带的短匕将两只兔子剥皮去肠之后,便架在火上慢烤,不多时,一阵扑鼻香味传来,余川的肚子很配合的叫了起来,这几日多是饥一顿饱一顿,人已经瘦了一圈。 嫩兔已经烤的里嫩外焦,余川撕下一条兔腿,正欲解馋,突然两耳一动,眼中闪出两道凌厉光芒,那条兔腿停在半空,再不往嘴边送去。 |“这荒郊野外如此清冷,没想到还有人在此享用美味,真是羡煞人了,” “谁叫你不在京城那些娘们的床上享乐,非要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凑热闹,” 远处走来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岁,书生打扮,面容清秀。mianhuatang.info女的一身红衣,体态丰腴,有些妖娆,两人说笑着很快便来到了余川面前。 走到火堆旁,书生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在对面坐下,两眼盯着架上已烤的焦黄的兔子,喉结微动,而那女子,好似是怕那篝火烧了自己的红裙,离着还有五尺多,就停住了身形。 “小哥,你这肥兔虽美,若再配上一壶好酒,岂不更妙,正巧,在下这有清酒一壶,你这肥兔却有两只,不如我拿清酒,你出肥兔,可好? 这两人能悄无声息摸到身前十余丈自己才感应到,显然不是一般的庸手,余川心中震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如今敌友难辨,暗暗防备之余轻轻一笑道: “阁下随意,正愁这肥兔烤多了些,”说着,把兔腿塞入口中,狠狠撕下来一块,大口嚼咽起来, 书生脸色一喜,急忙从腰间扯下酒壶扔给余川,而后匆匆从架上肥兔身上拽下一条后腿送入嘴中,却被烫的呲牙咧嘴, “七娘,这小哥……兔子烤的十分入味,你来尝尝,” 那红衣女子倚靠在一棵碗口粗的枯木上,秀鼻微皱的鄙夷道: “这等俗腻之物,我是吃不下去的,”而后又瞄到余川正毫无顾忌的打开酒壶,仰头猛灌,眼睛一亮道:“不过这位小哥的气魄,我倒是有些赞许。” 余川微微一笑,并未答话,而那书生却不依不饶道: “七娘,你这话说的就有失公允了,前些年我面对那匈奴国师,不也是如此这般,怎被你说成莽夫?” “那匈奴国师是何等高人,你明知他不会出手害你,才敢与其斗酒,最后喝的烂醉,误了大事,不是莽夫又是什么?” 书生被说的面红耳赤,还想争辩,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干张了张嘴,却换来一声叹息,而后从余川手中接过酒壶,猛喝几口,才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往日的事不提也罢,若不是那次误了大事,如今也不会给人做一条看家狗了。” 此话一出,连那红衣女子也是面色一变,怒哼一声,别过头去。 随后陷入沉默,书生只顾喝酒,红衣女子望着夜空,有些出神,至于余川,虽已看出危机重重,却坦然受之,觉得眼下第一要务还是猛啃肥兔。 半个时辰过后,两只肥兔只剩下身子,那壶清酒也已空空,书生低着头呆呆盯着空酒壶半晌,才懊恼道: “一壶酒竟如此的不禁喝,眼下酒喝光了,就得办正事了,” 余川心中一紧,果不其然,来者不是客,眼下想逃也早已失了先机,只得稳了稳心神故作轻松的笑道: “二位风尘仆仆,却不知是如何找到我的?” 书生一愣,那红衣女子噗嗤一笑,胸前两块沉甸甸之物瞬间摇曳不止: “还不是怪你自己心善,一路上到处留钱留物,若不是如此,我们哪能如此轻易追上你这个狡猾的小混蛋,” 余川恍然,原是自己不小心留下了痕迹,这点他到不后悔,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作为会不会给那几家农户带来麻烦,见余川眉头紧锁,那红衣女子来了兴趣,笑呵呵说道: “往日总听闻幽王有个混账儿子,除了会祸害我们女子外,确是个一无是处的脓包废物,本想着有朝一日若这小子落在老娘手里,定然要斩了他那条祸根,看他以后还如何在女子面前逞凶,”说着,不怀好意的朝余川裆部瞄了几眼,吓得余川急忙并拢了双腿,如此作态,更是惹得那红衣女子娇笑不止, “没想到今日一见,这脓包虽还是蠢了些,却不算一无是处,” 几句话下来,余川尴尬不已,还未动手,已经在这红衣女子面前败下阵来,一旁的书生见此,有些看不下去,抖抖了身上的肉屑站起身来, “七娘,你这张嘴总是如此不饶人,办正事就是,何须如此多言。” 说完脚尖轻点,迅速在地上划了一圈,才转头对余川道: “在下既然吃了小哥的半只肥兔,本不该再出手,可有些事实在是身不由己,不如这样,我站在圈中,任你打上三拳,若是后退半步,便算输了,其后你是去是留我都不拦着,”说完又扭头望向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更是干脆,冷冷说道: “我出三掌,你若不死,就有多远滚多远,省的老娘看着心烦。” 话说到这份上,余川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自怨倒霉,看眼前这两人的气势,若真要出手,自己只怕是凶多吉少,这样算来,书生的提议倒是划算一些,想到这,他呼了口气,站起身来, “阁下既然划下道来,在下若不应着,到显得小家子气了。” 第二十一章 契机 一句话,又逗得那红衣女子媚态百生,胸前那四两能拨千斤之物更是乱颤不已,晃的人眼花。 “你这小子,明明一纨绔少爷,说话怎跟个江湖浑人一般,如此匪气?” 书生也是微微一笑,踏入圈内负手而立,示意余川可以动手了, 余川不再言语,后退几步之后,默默运转体内真气,片刻之后,体内气机如同沸腾之水,整个身体瞬间积聚了巨大的能量,他尽可能的把力量集中在右拳,而后左脚狠狠一踏地面,借着反弹之力,飞速朝书生冲去,数米的距离眨眼就到,这积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拳准确无误的轰击到书生的前胸,空气中传来一声巨响,几米外的那堆篝火,瞬间燃起几尺高的火苗,而后火花碎碎如萤火,被一股波动震碎在夜空,点点如斓。 书生,纹丝不动! 一击未果,余川毫不气馁,这一拳本就是试探,只是这书生的境界,显然比自己估计的还要强上许多,再次退出数丈的距离,呼出一口浊气,眼神顿时清明了许多,体内气机也已攀升到了顶点,丹田之处气息急速旋转,形成一个漩涡,余川屈身如弓,左脚再次狠狠蹬地之后,身子如同离弦之箭朝书生掠去, 空中又一次轰然巨响,比上次沉闷很多,右拳依旧狠狠的击中了书生的前胸,书生已然未动,身子略微的晃了晃,余川心底骇然,这第二拳已是自己全力一击,只让这书生身体微晃,眼下已无退路,硬着头皮,余川再次退到三丈开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最后一击生死攸关,余川没有轻易出手,闭上眼睛神思微动,忽然想起师傅所授的太上感应篇上的开篇一句“天地,万物相参也,言天者求之本,言地者求之位,言人者求之气交……,”人生在这天地间,就必遵守天地法则,而武道一途,则是感应天地法则,摸清这变化规律化为己用,如此才能有所获。 身体慢慢感知周遭环境的微微波动,体内气机也开始捕捉这变化频率,跟着改变自身气息的流转,渐渐和这环境融为同一个节奏,余川慢慢进入一个奇妙的境界,远远望去,人还站在那里未动,却有一种恍惚距离感,似乎下一刻,只要他愿意,身体便能化为一片虚无,完全和这天地融为一体。 三丈外的书生不急不躁,饶有兴趣的看着余川身上的变化,而那红衣女子,眼神分外明亮起来,显然没预料到,眼前这小子竟能短短时间内,心境有如此的突破领悟,虽说这并不能直接转化为实力,可在武道一途,往往这心境的突破,最是难能可贵。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余川睁开双目,似有些茫然,随即,爆射出一副凌厉之色,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出现在书生面前,速度比先前快了不少,书生惊咦一声,脸上浮起一抹认真神色,这时,余川的第三拳落在他的胸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一拳,毫无力道,看上去甚至有些软绵绵,书生的脸色却出奇的凝重,片刻之后,他的后背的衣物激荡起来,身体似乎被一股巨力压迫,身形向后弯曲,迫不得已,书生左腿微微弓起,开始发力,试图抵抗这拳的攻势,见此情形,余川一咬牙,丹田之内的气息疯狂朝右拳涌去,拳上的力道瞬间又加大了几分,如此拼命的架势,书生看在眼中不由紧锁眉头,余川力道再强上几分,由于调动的气机超出自身的承受能力,嘴角已有血迹。在这股重压之下,书生终是抵抗不住,左脚急忙后撤一步,身子微侧,瞬间卸去了这拳的大部分力道。余川急忙收拳后撤两步,开始大口喘气, 低头瞧了一眼之后,书生憨厚一笑,自己右脚虽还在圈中,左脚却已踏出半步。 “小哥能把瞬间的领悟用在武道之上,在下自叹不如,看你这修行境界,不过刚入锻体不久,而心境,都快要破入修身之境,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这武道一途,往往是修行有过之,而心境不达,你这到正好相反,有些意思“ 书生笑呵呵说了半天,那红衣女子等的不耐烦,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酸秀才,输便是输了,废什么话,让这小子接老娘三掌,完后不论死活,今日之事就算了了。” 书生一听,摇了摇头,脸色赧然的退到一旁。 “小子,站稳了,老娘这三掌不拖泥带水,能不能活下来,看你的造化了。” 余川露出坚毅之色,急忙调理了下气息站定之后,便朝那红衣女子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嘴角翘起,双足轻点地,瞬间腾起三尺多高,犹如一团红雾朝余川扑来, 生死之际,余川牙关紧咬,调动全身的真气护住要害,准备承受这三掌,至于能否活下来,就看老天爷的想法了。 女子瞬间而至,双掌齐出,结结实实印在余川的左右两胸,红衣女子修行的并非霸道的武功,两掌之中更是带着阴柔之力,余川感到胸中两道寒气透入,瞬间冰洁了体内的气机,气息无法流转,身体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如此一来,自己立时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红衣女子这两掌只是铺垫,得手之后急速撤回右掌,玉指迅速轻掐了几个法决,而后再次闪电般印在余川的胸口,这一掌,和前面两掌截然相反,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余川顿时觉得一股炙热无比的气息冲入胸口,瞬间突破奇经八脉,最后狠狠击中自己的丹田,连同脏腑都收到冲击,嗓子眼一热,几口鲜血喷出,身前一片枯草被染的鲜红,比那女子的红衣还要艳上几分。 女子得手之后就飞身已退去,站在几尺开外眼神复杂的盯着眼前呕血不止的年轻人。 余川伤的不轻,体内几处筋脉都严重受损,脏腑也受了重创,但毕竟活了下来,再次吐出几口淤血之后,余川强撑着身体艰难说道: “二位若是再无其他,在下这便告辞了。” 既然眼前这两位能从一些蛛丝马迹找到自己,再有旁人也由此痕迹寻了来也不是不可能。眼下只剩下半条命,自是不能待在这里等死。 书生默然的点了点头, 见此,余川不再耽搁,强压下体内混乱的气息,举步维艰的朝夜色中走去。 …… “为何最后故意退让半步?难不成一条兔腿就把你这名震京城的许侍郎收买了?” “如此说来,七娘最后一掌只用了八成的手段,莫不是觉得这小子和当年那人有些神似?所以有意想让?” “放屁,哪里像了?再胡说八道老娘撕烂你的嘴,”话虽如此,红衣女子的眼神却忍不住的朝那踉跄的背影望去 书生缩了缩脖子,终是忍不住的低声喃喃道: “我却瞧得很像,只可惜不知还能走多远……,”远处那道背影,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消失在夜色当中。 第二十二章 鹰飞草长 艰难前行了十余里,余川再也坚持不住,靠着一棵枯杨坐了下来,好在那书生和红衣女子言出必行,并未追来,这让他暂松了口气, 喘息了半天,察视了一番体内情况,余川只得苦笑,自己受的伤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几分,那红衣女子印入体内的阴柔和炽烈两股气息这半天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战场,水火不容的在每一处相互碰撞展开争夺,隐隐还有壮大的趋势,阵阵痛楚传来,余川只能咬着牙承受,心想,这次真是有些大意了,本以为到了匈奴的地界,就脱离了危险,可自己只意识到朝廷的官兵,却忘了太子手下都是些江湖人物,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江湖人物反比官兵更加叵测,想要防备这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也是千难万难。 而今退路已无,前面就算刀山林立,也唯有走下去一途。眼见追兵可能随时而至,此地逗留越久,就多一分危险,余川强忍着周身的剧痛试着慢慢引导体内的真气流转,筋脉中的两股气息察觉之后,竟然放弃拼杀,瞬间合力反扑,在自己意念下还未形成气候的真气立刻溃散而去,余川一脸的愁苦之色,若这体内真气迟迟不得正常运转,不说这伤势无法好转,这走路怕也成了问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天色已经微微转明,这荒原之上草已枯黄,冷风吹过,片片低垂,如同波波海浪,缓缓荡向极远处,这样子若要藏身其中都行不通,望着无际的远方,余川脑海突然闪过一丝异动,心中顿时兴奋起来, 这风吹枯草的景象和如今体内的形势多么的相似,那枯草犹如自身的气机,在两股猛烈气息面前,根本没有对抗之力,既然一味缠斗毫无胜算,为何不像这枯草一般,因势利导,学会顺水推舟,虽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能在这冷冽的秋风中屹立不倒, 心随意动,余川急忙再次引导出一丝体内气息,这次不和那两股气息碰撞,而是见缝插针般在体内四处游走,如此一来,那两股气息再何猛烈,也只能在后面苦苦追赶,时间一久,反而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余川大喜,又引出几道气息,如法炮制。渐渐的,两道气息竟和自己体内的气息慢慢融合,抽丝剥茧般随着气息的流转,缓缓失去威势,两个时辰之后,两股气息终在体内化为无形,吸收了这两股阴柔之力,余川如今体内的气息竟比受伤前还要浑厚几分,虽说脏腑所受的重创不可能短时间内恢复,可没了这两道气息的牵制,体内的气机运行已回复如常,如今再要赶路,不说奔跑如飞,却也和正常人无异。(.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暗觉在此处停留的有些久了,当下余川站起身来,认清了方向,闪身进入那无际的枯草之中,片刻之后,身形已在数十丈之外。 …… …… 京城,一只展翅足有两米的鹰隼缓缓落在一处占地数十亩的奢华府邸之内,下人急忙从鹰隼的腿上解下一精巧竹筒,而后朝后厅飞奔而去,不久之后,内府一间厢房之内,传来一中年男子的咆哮之声: “统统都是废物!几百个人,连两个囚犯都除不去,还有脸逃回来大半,暗夜,传话下去,这次领头的几个办事不利,自己把头割了,省的连累家人妻儿,” “殿下!只是逃了个小的,老的已经……,”隐逸在角落暗处之人还想争辩两句,可瞥见主子发青的脸色,急忙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属下已经派去了数位成名高手,想必不出几日便能传回消息,殿下不必多虑,小的毕竟是个废物,兴不起风浪。” 中年男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余晖从窗格子透入,一身明黄的龙袍被照的十分刺眼。 “已经等了数十载,如今箭在弦上,需得抓紧一些了……” 听到中年人的喃喃低语,藏身暗处之人浑身微不可察的打了个激灵。 京城以北千里之外,是辽阔的匈奴草原,深秋的午后,天气难得有些暖意,一群牛羊正被几个年轻人赶到一处牧草繁茂处,匈奴人是天生的马背上的民族,五六个牧民也就是十几岁的孩子,竟让这数千只牛羊服服帖帖。马鞭响起,吆喝声不断,牛羊终围拢成一圈,在这处牧草肥美旁有溪流的地方停了下来。 “窝阔台,你这骑术长进不小,今年族里的叼羊大赛,总不会再如去年一般,拿个第二吧?” 出言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 “哲别,你休要小看我,去年输了是因我那匹坐骑实力不济,今年阿爸已经帮我选了一匹最彪悍的骏马,定能在叼羊大赛上一雪前耻” 匈奴人的习性,天生只佩服王者,对于第二,即便是千人万人中的第二,那也是失败者,所以眼前这叫窝阔台的年轻人自是觉得被侮辱了,言语中有些怒气,马鞭狠甩,一阵啪啪急响,附近牛羊被惊吓到,顿时乱作一团,惹得不远处一匹白色骏马上的女孩恼怒叫嚷道: “窝阔台,你发什么神经,要是有能耐,去叼羊大会上去耍威风,欺负这群牛羊算什么本事。” “阿尔其,你也来管我的闲事不成?我今年赢了叼羊大赛,成为草原上的勇士之后,就去你阿爸那里求亲,等你成为我的妻子,我会好好教你如何做一只温顺的绵羊。” 窝阔台的话语立时引来其余几个男孩的哄笑,阿尔其脸色涨的通红,咬着嘴唇扬着马鞭怒声道: “你可以试试,我会用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你,让你知道草原雌鹰不是那么好驯服的” 众少年再次轰然大笑,连那窝阔台也是挠了挠头,一脸尴尬,片刻之后,双脚猛踹马镫,狼叫一声冲入牛群,惊的牲畜四下逃散。 “窝阔台!”阿尔其想阻拦已然来不及,在头牛的带领下,群牛飞速越过溪水,撞死无数绵羊,瞬间便跑了个干净, 几个少年愣在马背之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发什么呆,还不快追!”阿尔其怒喝一声,策马而去,余下几个少年才恍然大悟,急忙挥鞭追去。 第二十三章 策马 追了数十里,牛群飞奔之势渐缓,阿尔其和几个少年业已到了数十丈之处,远远瞧见窝阔台在牛群中策马左躲右闪,虽有些狼狈,却没受伤,才放心下来,几人加快速度,呈扇形从牛群两翼包抄上去,只要到前头控制了头牛,牛群自然会停下来, 阿尔其一马当先,迅速接近到头牛几丈之处,策马狂奔之余,缓缓从身后摸出套索,准备瞅准时机扔出,就在这时,牛群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点,是个步行的年轻人,一身粗布青衫,正朝着牛群的方向走来,大惊之下,急忙出言提醒,如此分心,身体顿时有些不稳,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阿尔其急忙揽住缰绳,才稳住身形,这便错失了扔套索的时机,头牛见势不妙,慌不择路的朝一侧猛冲,带动着整个牛群,瞬间便靠近了阿尔其。 骏马再如何威武,也抵不过这牛群的冲击,坐下那匹白色母马被撞的四蹄踉跄,急急前冲了几步之后,终是无法掌握平衡,硬生生扑倒在地,阿尔其也算反应迅速,在坐骑倒地的一瞬,一个侧身,从马背上跳下,随着前冲之势又急速翻滚了数周,才停了下来,心神未定,就听到身后坐骑一声悲鸣,回头一望,那匹白色母马已经命丧牛蹄之下,群牛踏死白马后并未减速,又直直朝自己奔来,大地微颤,如黑云遮日,阿尔其惨然一笑,双眼一闭,只得等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眼睛闭了半天,群牛未至,阿尔其茫然的睁开双目,身前不知何时站着一年轻人,而那群牛,如同着了魔一般,处于他身前两尺之处,呼呼喘着粗气,就是不敢踏前一步,后面的牛,被这猛然的停顿阻挡,挤做一团,哞哞直叫。 如此景象,看的一群少年目瞪口呆。 “你没事吧?” 青衫公子回首轻声问道,一张俊逸无比的脸呈现在阿尔其面前,让她顿时觉得面容发热,好半晌没敢答话。 青衫公子微微一笑,毫不介意,接着言道: “先前若不是你出言提醒,我怕是真被这群牛撞飞了,” 阿尔其面色更红,心想,以你这身手,即便我不提醒,又怎会把这群疯牛放在眼中。心中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你救了我的命,我要谢谢你,这里离我家不远,我让阿爸请你喝最好的马奶酒。” 阿尔其眼神羞怯,神情有些扭捏,这都落在了不远的窝阔台眼中,拧着眉头细细打量了一番青衫公子之后,重重一哼,策马走到近前道: “阿尔其,和这中原人客气什么,你忘了你阿妈是怎么死的?中原人都是些奸诈之徒” 阿尔其眼中闪过一丝悲色,随后有些不服: “中原也有好人,就如同我们草原也出恶徒一样,窝阔台,你不要什么事都说的那么绝对。”说罢,再次瞥向青衫公子。 青衫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余川,几日前,他又朝着匈奴腹地深入了百里之后,才折返向西,一路上,尽量循着溪水前行,饿了便捉些鱼虾果腹,渴了就捧几捧溪水解渴,今日又趁着太阳高照,在溪水里痛快的洗了个澡,这才容光焕发的继续赶路,不曾想,走了没几里,就感觉大地颤动,本以为追兵而至,一转念又觉得并无可能,在这匈奴草原腹地,追兵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如此声势浩大的追寻而来。 果不其然,不多久,余川就远远看到一群蛮牛朝自己的方向狂奔,出乎意料的是,在牛群的侧翼前方,有一女孩似乎是想阻拦发狂的头牛,不知怎的,突然坐骑不稳,栽倒在地,余川的反应也是神速,见那白马倒地,猛然朝那方向掠去,数个起落,便到了女孩的面前,可牛群这档口也冲到了近前,若躲开,下一刻身后的女孩就会被牛群踏成肉泥,无奈之下,余川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息暴涨,双掌猛然推出,口中急喝一声,止! 两股寒热迥异的猛烈气息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冲向牛群,头牛被重击之后大惊,急忙止住前冲之势,定神之后看到眼前不过一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便欲挣扎反抗,余川眼中适时闪烁几道电芒,立刻让头牛颓然放弃。头牛停了,其他蛮牛自然一同停下了蹄子, 余川本是无奈之下的奋力一搏,不想竟然成功,此刻后背已见湿,脏腑本已缓解的伤势,在这猛然气机的牵动之下,再次受到冲击,伤上加伤,嘴角再次溢出一丝血迹。 阿尔其一见,顿时有些慌乱,急急道: “你受伤了?”话一出口,不由暗骂自己的愚蠢,凭一己之力挡住一群疯牛,即便是草原上最威猛的勇士,也难做到,眼前这年轻勇士嘴角鲜血溢出,定是受伤不轻,自己还出言询问,岂不是多此一举。 阿尔其正有些焦急,远处又有两匹骏马奔来,认出来人,阿尔其脸色转喜,低声说道: “我阿爸来了,他会好好感谢你的。” 来者一共两骑,领头的五十来岁的中年牧民,后面跟着一位壮年汉子,马蹄未稳,两个男人就急匆匆的跳下马背,阿尔其见状,急忙奔了过去,扑在中年汉子的怀中, “阿爸,若不是那位勇士挡下牛群,女儿刚才就被牛群踏死了,”阿尔其泪眼朦胧,此刻回忆其先前的险状更觉得有些后怕。 中年汉子露出惊异之色,疼惜的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又抬头朝余川望来,对于女儿所说的救命恩人,他很感激,可听说这年轻人竟能拦下发狂的牛群,又有些怀疑,正犹豫该如何开口,身后的汉子面露不屑的道: “小妹,不要胡说,就算咱们草原上最强大的勇士,在这狂牛面前也只有等死的下场,这个中原小子,长得白白嫩嫩,我敢说连我一拳都承受不了,怎么可能拦下牛群?” 中年牧民微微点头,阿尔其见父亲和哥哥都不信,有些恼怒,急急嚷道:“你们问问窝阔台和哲别!” 第二十四章 勇士 窝阔台本就对余川心存戒备,闻听此言哪肯站出来,脸色有些难看的瞥向别处,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如此置身事外的态度中年牧民看在眼中反而有些怀疑,窝阔台的脾性他尤为清楚,若无此事,这小子早就跳出来揭穿了,如今不言语,基本算是默认了。 “哲别,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叔,我骑术不如阿尔其,被落在了后面,只远远瞧见阿尔其跌落马背,再后来,这群疯牛不知何故突然停住了,待我赶到的时候,见这个中原人站在牛群前。” 哲别虽远远瞧了个大概,可还是有些不能置信,况且这个年轻人还不是匈奴人,简略的说了一下经过,至于中原人是如何出手制服牛群的,他只当没看见。 中年人脸色微异的望向余川,虽不知这年轻人用了什么手段制服了牛群,但如今能肯定的是,自己女儿确是这青年逼停牛群后救下。 “阿爸,愣着干嘛,那位勇士受伤了,请他到部落里去吧?” “对对,看阿爸这脑子,”中年人一拍脑门,干笑了两声说道: “正好神医大人今日在部落停留,这位勇士的伤可以请神医大人看看,” 听阿爸如此说,阿尔其一溜风的又跑回余川身前,一脸喜色道: “这下好了,神医既然在,你的伤就好办了,他可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大夫,连快死的人都能救活呢,” 余川本想拒绝,可稍稍呼吸吐纳两下,五脏六腑就传来剧痛,伤势明显无法坚持西行,见眼前的女孩一脸期盼之色,笑着点了点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阿尔其立即欢呼雀跃起来,不远处马背上的几个少年也露出欣喜神色,对于英雄的崇拜,是不分地域和民族的,唯有那窝阔台,眼中流露出愤恨神色。 ※※※ 此处向西三十里,有一数千人的部落,在匈奴草原上,虽比不上乞颜,和硕特这等动辄十数万人的大部族,也算得上颇具规模,千余座帐篷星罗棋布的分散在一条数丈宽的小溪两侧,暮色时分,溪边燃起十余堆巨大篝火。 匈奴民族以游牧为生,居无定所,在草原上每觅到一处牧草繁茂之地,便会扎下帐篷停留数月,待附近青草被牛羊吃尽,整个部族就会再次进行迁徙,正因如此,为了给放牧晚归的族人指引方向,每当暮色降临,留守的女子便会燃起篝火,期望亲人远远便能瞧见,所以在草原上,一个部族人口的多寡,只需晚上看看篝火的数量便能知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地面微微震动,河边的女人们撂下手中活计举目远眺,脸上很快露出笑颜,一群孩童欢快的朝那一片黑云迎去。 余川的到来,迅速在部落里引起骚动,一个中原人从牛蹄下救了阿尔其的命,也不知是谁说出去的,传言这种东西,无论在何地,传播起来都堪比风速, “听说那个中原人身材足足有一丈高,一抬手就能抓起一头蛮牛,” “胡说,那人明明是个巫师,我听哲别说了,中原人一挥手,牛群就被乌云笼罩,那景象,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 “奥!!怪不得能驯服疯狂的牛群!” 赞叹声四起,众人对这个中原人的好奇心又强烈了几分,年轻男女再也坐不住,纷纷起身朝部族里那座最大的帐篷涌去。 大帐中,余川此刻正有些头疼的应付一波波敬酒,眼下他才得知,自己救下的叫阿尔其的姑娘,是这个察哈尔部落头人的女儿,对于勇士,匈奴人最是钦佩,尽管这年轻人是中原人,也抵不住众人对英雄的敬意。 能站在帐中的,都是部族中有头脸的人,还有十余位年轻女子,也多是围绕在阿尔其身边,对着余川指指点点,时而一阵惊呼,时而又娇笑不止,眼神中满是炙热,匈奴女子最为开放,对心仪的男子眉目传情而没冲过来表白,已算是收敛,即便这样,也让余川心惊肉跳,眼神躲闪再也不敢朝那群年轻身影望去,酒过三巡,一人走到大帐中央,举杯道: “诸位,今日有幸请到救下小女的勇士来部落做客,我巴特勒在此提议,为勇士的果敢和无畏干杯,” 巴特勒的话得到一致响应,把气氛推倒了高潮,面对如此的热情,余川也不好托大,急忙起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匈奴人的酒很烈,几碗下肚之后,余川身上有些燥热,加之伤势在身,酒意上头之后,脸色微红,再次和几位年长者对饮了几碗之后,余川身形也开始有些不稳。 巴特勒和众人谈笑风生的同时,一直关注着余川的举动,见这年轻人真的有些醉了,才急忙出来阻拦,头人发话,族人也不好勉强,余川终算是没醉的一塌糊涂。 直至深夜,众人才逐一散去,围在帐外的青年族人也被巴特勒轰走,余川被安排在大帐休息,这对于匈奴人来说,是至高的礼仪,只有极尊贵的客人,才能享受在部落王帐歇息的待遇,余川醉意朦胧刚想躺下,帐篷却被人掀开,阿尔其端着一壶热茶进来,小姑娘此刻已不是白日那紧身打扮,换做了一套黑红相间的匈奴服饰,秀发扎成数十小辫挽在两侧,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怕你喝不惯我们匈奴的烈酒,给你沏了一壶茶,”阿尔其把茶壶放在矮桌之上,顺手给余川倒了一碗, “尝尝,这可是地道的中原茶,我阿爸平日里都舍不得喝,”说罢,眉角微锁,略有些紧张的盯着余川。 余川微微一笑,端起茶碗轻轻一茗,半晌之后才神色悠悠赞道:“有些日子未曾喝到如此好茶了,” 阿尔其如释重负,展颜道: “阿爸那里还有些,你要喜欢,明日我都取来。” 话音未落,就听帐外有人高声笑道: “女儿一大,心思就像雌鹰,要飞走咯,” 随后,帐篷再次被人掀开,一前一后进来两人,说话的是巴特勒,身后跟着一位老者,一身宽大灰袍,无风鼓荡,略显消瘦的身形包裹其中,只有头脸在外,满面的皱纹宛如枯木,看似有百岁高龄,可眼中神采奕奕,太阳穴隆起,竟是高手。一见之下,余川的酒意立时醒了七分,若此刻再碰上敌家,以自己目前的身体情况,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第二十五章 神医 老者走到余川身前两尺,停住脚步,神色似笑非笑,与那满脸的褶皱堆积在一起,实在无法分辨。盯着半晌之后,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随后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可惜可惜,” 一连串言语动作看的余川云山雾罩,不光他,一旁的父女二人也是一脸不解。 “神医爷爷,你在说什么?”阿尔其性子急,忍不住问道。 “一副好皮囊,包不住家仇国恨,可叹年纪轻轻,便落得个亡命天涯的宿命。”老者又一句话,父女二人听的更加糊涂,可余川心中猛然一惊,悚然抬头,神色再不如先前的淡然。 “年轻人,我是个郎中,只管看病,至于你因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地,我不会管的,” 老者说着,便挨着余川坐了下来,也不管他那如临大敌的表情,伸出右手,轻轻扣住余川左臂的脉门,而后闭上眼睛微微摇首道: “恩……,不光这外表光鲜,里子更是光彩夺目,难得一副美玉却不善雕琢,毁的七七八八,可气可气, 咦!丹田气海竟有一丝浩瀚真气盘踞,如此声势老朽生平仅见”老者突然抬头,眼中精光爆射,紧紧盯住余川,少顷之后,复而又垂下头去。 余川浑身冷汗直冒,在这老头面前,自己就如同赤裸婴儿一般,被瞧得个通透,而他连起身逃跑的想法都无法生出,老头神态祥和,然则却如一座大山,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余川觉得,这老头只需稍举手抬足,就能把自己碾的粉碎,前几日遇到的那书生和红衣女子也算是江湖高手,可若与眼前老头相比,就是云泥之别。 言语之间,老者的手指在他脉门上轻轻敲击,几缕温热之气缓缓流入,随着余川体内的气息运转,散入四肢百骸,须臾之后,余川身上暖意恒生,脏腑几处伤重之处也疼痛锐减,又过片刻,伤势竟有了好转迹象,余川再望向老者的眼神,布满骇然之色。 他只听说可以利用体内气息压制伤势,若武道再进一层,达到修身之境,便能利用气机的运转修复自身所受的伤害,可这种修复是极为缓慢的,哪能如眼前这般。老头随意引入几丝气息,短短片刻,伤势就有恢复之势,这人莫不成是隐世的神仙? 余川不认为这世上有神仙的存在,即便自己那号称天下第一人的小师叔,不也在天道面前灰飞烟灭,既无神仙,那只能是遁世的高人,可这老者的境界到底有多高,余川就不敢妄度揣测了。 良久之后,老者睁开双目, “差不多了,只需再歇息几日,便无大碍。” “多谢老神医,只是晚辈不便在此停留太久,打算明日就离开”在这种世外高人面前,余川赶紧以晚辈自居, 此话一出,一旁的阿尔其神色一暗,向前两步,悄悄扯了扯老者的衣袖,老头呵呵一笑,回首道: “你这丫头,也罢,老朽就再多停留几日,”随后又转过头眯起双目盯着余川, “勿用担心,你救了这丫头的命,老朽自该出手帮你一把,你切放心住下,即便外面狂风骤雨,这部落中也会风雨不侵” 聪明人一点就透,余川是聪明人,自然懂得老头话中的含义,他更不会觉得老头在吹牛,这老者给他的感觉是即便他真想吹牛,也能凭一口气把牛吹上天去,余川也非是那造作之人,既有高人相护,便坦然受之。 随后几日,余川安心住下养伤,阿尔其把一日三餐料理的极为妥当,时不时的嘘寒问暖,用关怀备至来形容并不为过,余川也很快喜欢上了这个如妹妹般的丫头,心想,若是巧儿长大了,应是这样吧。 而那老者,除了隔日又来看了自己一趟之后,便失去踪影,高人自有高人的风范,余川也不在意。 这匈奴草原辽阔无际,白日给人一种天低吴楚,眼空无物之感,夜晚又有星垂平野阔之意,抬头看看白云蓝天,低头望望成群牛羊,暂放下心中的国仇家恨,到也显得悠然自得。 几日下来,余川已成了部落中最受欢迎的人,走到哪里,都有成群的青年男女围绕左右,阿尔其如同个守财奴一般,整日紧紧跟随在身后,好似生怕他被人抢了去,对此余川倒是无可奈何。 年轻人兴致不减,关于牛蹄下救人的事,连日来余川已经重复了数十次,可依旧有人时不时围上来请他再讲述一遍,年轻人的热情余川自是不好拒绝,只得每每重复,他言简意赅,叙事也毫不渲染,可越是如此平淡的讲述,越是让这些年轻人着迷,如此惊心动魄的事,这个俊逸无比的中原人娓娓道来,听着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余川身上的伤势,也在加速好转,几日前老者留在筋脉内的几缕气机,如同药引,引导着体内的气息缓缓汇聚,修复着脏腑内的损伤,夜里,他便以师傅所授的吐纳法决为本,循循善诱的把体内聚集的气息引入丹田,围绕在气海深处一团浩瀚气机周遭,似缭绕云雾,那团浩瀚气机,如同浓雾中的朝阳,虽隐在其中,却迟早会破开云雾喷薄而出。 如今余川的境界早已到了锻体的后期,入武道不到半载便能有此成就,若是传出去,怕是要惊落江湖中许多所谓天纵奇才的眼珠。 又过了两日,部落中愈发热闹起来,陆陆续续有许多别的部落青年牧民赶来,从阿尔其口中得知,原是来参加一年一度的叼羊大赛,因察哈尔是百里内最大的部族,今年的叼羊大会在此举行,附近的小部落中的年轻人将齐聚于此。 匈奴是游牧民族,每年都会挑在深秋,牲畜最为肥壮的时节举办叼羊大会,一则庆祝丰收的喜悦,二也是年轻男女互递情谊的舞台,当然各部族间实力的高低也能得到体现,每次叼羊大会的冠军,都能获得草原勇士的称号,成为无数女子心目中的英雄,无怪乎这几日部落里的年轻男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女孩子每日往返溪边,打扮的无比靓丽。 余川算了算日子,这叼羊大会结束,身上的伤也该好的七七八八,不能再逗留了。 第二十六章 乱象起 这日,天未亮,余川就被人拽醒, “快些起来,晚了就赶不上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几日下来,阿尔其早与他混的熟络无比,眼看着余川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嘟着嘴扔下几件衣物说道: “换上,我在帐外等你,若误了看叼羊大赛,今后饭食自理,”说罢便跑出大帐。 眯着眼看了看手中的衣物,余川顿时头大,一套崭新的蓝底红边的匈奴长袍,腰带,马靴,一些零碎挂件,倒是齐全,看样子,应是从她阿爸那里顺来。 暗忖晚些便要离去,白日也不好扰了这丫头的兴致,只得苦着脸换上,好在巴特勒与自己身材相仿,穿上倒也合身,又套上马靴束上腰带,这才走出大帐。 帐外,阿尔其早已等的不耐,见余川拖沓许久才出来,本欲责怪两句,一抬头却呆住了, 见她如此反应,余川慌忙上下察视,瞅了半天未见哪里不妥,狐疑问道: “怎么?不伦不类?” 阿尔其俏脸一粉,急忙垂首,低声道:“好看!” 声如蚊蚋,余川却听的清晰,不由哈哈一笑“如此甚好,没辱没了阿尔其姑娘的赠衣之情。” “是借!”阿尔其粉脸顿时腾起两片红云,急急摆手辩解道。 余川一愣,随即释然,这衣服若是巴特勒那里偷来,自然还需还回去,于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却哪里知晓,匈奴女子不会轻易赠人衣物,更何况是赠青年男子,只有当女孩表达愿意终身相守之时,才会如此。而这套新衣,正是阿尔其亲手缝制。 阿尔其不敢再言语,扯着余川的衣袖就朝不远处两匹骏马走去,直到行至马前,脸上的红云才慢慢退去。 整日对着无数骏马,几日下来余川早已驾熟就轻,两人一前一后策马朝几里外的一片坡地奔去。 部落一偏帐内,光线有些暗淡,全身包裹在灰袍之中的老者,缓缓打开一只木盒,其内只有几张写满蝇头小字的宣纸,老者拿起一一细看,顷刻,眉头拧在了一处,和那苍老的皱纹混在一处,良久之后,他才微仰着身子闭起双目喃喃道: “中原乱象已起,是该回王庭做些准备了,”说罢,陷入沉思,手中的宣纸轻轻滑落,其中一张之上,余川的画像赫然在列。 坡地的另一侧,此刻彩旗招展,人山人海,部落中男女老少今日倾巢而出,连同周围数十个大小部落的年轻人汇聚一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场地中间不知何时用圆木搭建而成一高台,顶端离地足有三丈,下有斜坡,高台之上挂一彩绸,从周围无数青年的灼热目光中便能看出,这红绸定是极重要之物。 余川一行的到来,立时在附近引起骚动,特别是今日他一身匈奴打扮,更显神采飘逸气宇轩昂,年轻女子们齐齐朝他涌来,显然他这样的俊美兼具英武之气的青年,是极具吸引力的香饽饽。好在有阿尔其一旁左阻右拦护得周全,才堪堪让他挤过人群,来到主席台侧, 台上,巴特勒和一众长者坐在藤椅之上正对着台下的一众青年品头论足,看情形是在讨论今年的叼羊大赛冠军会花落谁家, 一旁不远,百余名匈奴青年围成一团,多日未见的窝阔台和哲别也在其中,尤其那窝阔台,今日的一身盛装,脚蹬高筒马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只是看到余川的到来,眼神瞬间透出几丝不善。 所谓叼羊大赛,顾名思义,骑手夺取羊尸,最快速度到达高台之上,扯下红绸便算胜利。说起来简单,实则困难无比,比赛用的羊尸多用成年山羊,割头去蹄,扎紧食道后再注入清水,重逾百斤,更又甚者,会用桐油浸泡数日,如此一来,要想在疾驰的马背之上抓稳叼羊,就需要有惊人的臂力,何况还要带着叼羊突破重围。所以匈奴人有句谚语:“摔跤见力气,叼羊见勇气”,说的便是这叼羊大赛需要智勇双全才行。 时至巳时,叼羊大赛终在巴特勒的宣布下正是揭开帷幕,台下一片欢呼,今年的叼羊大赛参赛者尤为众多,只得分作四组,决出四名勇士,参加最终的决赛,若赢得冠军,便能代表自己的部落参与年底在王庭举行的草原大会,那才是整个匈奴勇士的舞台。 有阿尔其在一旁介绍,余川听的频频点头,对于人群中时不时瞥来的敌意目光,他只能装作未看见。 马鞭响起,第一组比赛开始,疯狂的呐喊助威声响彻云霄,余川定睛一看,原是那叫哲别的青年身在其中,阿尔其也是小脸兴奋无比,扯着嗓子为其加油鼓气, 骏马喷着鼻子,后腿直立,在马鞭响起的那一刻,数十名饶勇的骑手就猛烈地向场子中心扑去,哲别竟是一马当先,第一个抵达了场地的中心。他迅速地把马鞭咬在口中,双手丢开鞍缰,跃身抓住地上的叼羊,飞箭般朝高台冲去。 身后数十骑手见状,瞬间改变了策略,放弃对他的追赶,抄近路奔到高台前,待哲别冲到高台之下时,早有一队人马在前方拦住去路。无奈之下,他只得回头寻找自己的同族伙伴,一望之下,更是大惊,同是察哈尔部落的几位青年,已被其他部族的勇士团团围住,根本无法脱身。瞬间的迟疑导致形势巨变,哲别还未想出对策,便已身陷重围,如此围攻之下,他再如何英勇,还是很快败下阵来,叼羊被抢,自己也摔下马背,弄的灰头土脸,等再翻身上马,早已有其他部落的勇士带着叼羊蹬上台顶,摘下红绸,接受众人的欢呼。 对于哲别的失利,察哈尔部落民众惋惜不已,窝阔台也是一脸不忿的上前劝慰,台上的巴特勒倒是一副淡然之色,轻笑两声道: “这群起而攻之的策略果然不凡,隐隐竟有些中原人的风范,”在场之人多是各部族的首领,都是些人精,这明为夸赞,实为讥讽的言语又怎能听不出。 “巴特勒,你这话有些偏颇,叼羊本身就是勇气和智慧的比试,我们草原人,可没有为失败找寻借口的习惯。”出言的是一个叫努尔赤部落的头人,部族虽比不上察哈尔,却也相差不多,一番话语立即赢得多数人的赞同。 巴特勒心中恍然,原来这些部落是早已联起手来,今年是摆明了要给察哈尔难堪,无奈之下,目光只得朝台下望去,此时窝阔台正好抬头,见巴特勒目光扫来,咬了咬牙,坚毅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请君入瓮 巴特勒微微一笑,心中顿时安稳了许多,窝阔台的骑术他很清楚,去年若不是因为坐骑孱弱,也不会使得勇士的称号旁落。 第二组的比赛很快开始,因有窝阔台的参赛,察哈尔部族民众的情绪高涨到了顶点,窝阔台也是不负众望,一开始便冲在了最前头。此次,察哈尔部族青年吸取了上一场的教训,不在分散开来,而是抱团。在窝阔台一马当先之际,其他人一字排开,把其他部族骑手阻挡在身后,得此阵势之助,窝阔台轻而易举的冲到了高台之下,策马登上斜坡,朝高台顶处奔去。 眼见距那红绸只有几尺,窝阔台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霎时,形势突变,不知何处丢来一支套索,紧紧困住他手中的叼羊。 窝阔台再想应变已晚矣,叼羊瞬间被捋去,自己的右手业已触碰到那红绸,可叼羊已失情形下,即便拽下红绸也算不得赢,脸上的笑容立时僵硬,本做好了以胜利者的姿态接受族人的欢呼,此刻如此落差,心中恼怒可想而知。 原是其他部族见追击无望,便在高台之下游走,等窝阔台分心之际,扔出套索,匈奴人整日在马背上讨生活,这套索玩的自是出神入化,年轻骑手得手后,举起叼羊,挑衅般的绕场一周。 窝阔台一脸怒色,也只得策马下了高台,再次朝对方追去,两方人马瞬间冲击在一处,顿时人仰马翻,摔下马的即使不骨断筋折也是鼻青脸肿,体内脏腑更是震荡不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场上火药味十足,四周各部落族人也是兴奋不已,如此激烈的场景,更符合匈奴人的口味,很快,场上还能安坐马背的骑手已寥寥无几,窝阔台满脸是汗,一手扯着叼羊,一手狠拍马背,朝后撕扯,对面一骑手倒是有些特别,脸上半遮黑纱,如害羞女子一般。 来回几经拉扯,依旧不分胜负,叼羊在二人的扯拽之下,水滴四溅,蒙脸汉子终于耐不住性子,阴笑一声突然放手,窝阔台显然没料到这手,身形不稳,差点落下马去,好在他骑术精湛,虽险象环生,终还是稳住身子,叼羊既已到手,便欲催马朝高台奔去,刚调转马身,就听四周一片惊呼,窝阔台慌忙回头,却见一黑影如大鹏展翅般从天而降,那蒙面汉子竟是舍弃了坐骑,纵身飞向自己。 窝阔台一手拽着叼羊,一手紧握马鞍,哪还有还手之力,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脚踢中自己后背,巨力冲击下,再也无法坐稳,急速从马背坠落,落马前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伸手扯下对方脸上的黑纱,他倒要看看,自己输于何人之手。 一张丑陋至极的脸庞呈现在众人面前,小半边脸似被刀砍火烧过,焦黑的肉皮翻卷拧在一起,虽然面目可怖,却还是能看出来人身份, “中原人!” 巴特勒猛然起身,怒目道; “草原人的比赛,何时成了中原人的舞台,莫非努尔赤部落无人了?” 面对巴特勒的责问努尔赤部族头人不慌不忙, “中原人又如何,入我努尔赤部族,便是我的族人,我们匈奴的北院大王,不也是中原人,难不成就不是我们草原的英雄了?” 如此一番言语,说的巴特勒无可辩驳,匈奴北院大王他当然知晓,多年前跟着单于东征西讨,为草原一统立下赫赫战功,最终被封为北院大王,这也是匈奴历史上首次把这爵位封给异姓外族。 眼前努尔赤头人如此说,他自是不敢否认,可眼前这口气若要如此吞下,却也太难为他了, 努尔赤头人一脸得色,其余几个小部落的头人也纷纷劝言:“巴特勒莫要动气,比赛才过了一半,接下来察哈尔部落赢回来就是,何必拘泥于此等旁枝末节之事。” 巴特勒颓然坐下,双手微微颤抖,气到了极点。 第三场,气势已失的察哈尔部落不出意外的再次落败! 三场过后,作为最大部落的察哈尔部落,竟无一人突围而出,虽说几场比赛输的有些冤枉,几个小部族合力对付察哈尔也有些胜之不武,可输了便是输了,匈奴人的性格只认结果。现场数千族人一时有些无法接受,气氛陷入凝滞,巴特勒也是脸色出奇的难看,几个小部落的头人得此露脸机会,还能不急忙把握,言语中嘲讽之味也越来越浓。 台下的阿尔其尤为怒气冲冲,眼见部落里最出色的骑手都一败涂地,却无计可施,一抬头,见阿爸眼神怪异的瞥来,心中一动,便已明白了父亲的用意,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大半,转而露出得意之色, “下一场你替察哈尔部落夺回荣誉,” 一句简单的言语,听在余川耳中简直是石破天惊,他愕然的张了张嘴。 “你难道要置身度外?眼瞅着察哈尔部落被人嘲笑?”阿尔其神色严肃, 余川还想辩解什么,阿尔其完全不给他机会,接着说道: “你若对察哈尔部族有一丝情谊,就参加下一场的比试!” 一句话堵死退路,余川呆滞当场,半晌后摇头苦笑道: “你这丫头,言语如此之决,我还有的选么?” 阿尔其心中窃喜,可脸上依旧不苟言笑,生怕余川看到后变卦,急忙抬头给父亲递了个眼色,巴特勒心领神会,悄悄知会了族人一声, 很快, 一匹乌黑骏马牵到余川面前,毛色如墨染一般,全身上下竟找不到一丝杂毛,看的余川暗暗称奇。 余川要参加最后一场比赛,消息如涟漪一般扩散开去,未等他跨上骏马,在场的年轻女子已经尖叫连连,最后一场比赛关乎察哈尔部落的荣誉,所有察哈尔部落的族人无一不把希望寄托在余川身上,不知这个年轻勇士能否像拯救阿尔其性命一般,把察哈尔部族从失败的深渊拖出。 阿尔其粉拳紧握,也是紧张到了极点。 骏马缓缓步入场中,马背上的余川,心中却没丝毫兴奋情绪,自己被硬推下场,若不是欠了察哈尔部落,特别是阿尔其姑娘一份人情,无论如何也不会参与这场叼羊大赛,他并非是存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而是担忧如此高调的在数千人面前抛头露面,会不会给自己,甚至察哈尔部落惹来无谓的麻烦,先前那蒙脸中原人的突兀现身,已让他有所警觉,暗讨这些天风轻云淡的日子过得太悠闲了,竟有些忘了如今自己的身份。这人群足有数千之众,谁知当中是否隐逸着太子派来的杀手。 眼下形势所迫,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正当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一声脆响,一抬头,发觉众骑手已经策马而去。 第二十八章 落寞 开始便已落后,余川不急不躁,轻喝一声,催马朝场地中央奔去, 胯下坐骑亦非凡品,嘶叫一声,四蹄生风,如离弦之箭一般追了上去,余川大喜,暗想真乃好畜牲,争强好胜之心不输于人,心中豪气顿生,左手轻抚马背,暗暗催动体内真气,一股浩然之气顺着手掌注入骏马体内,得此相助,黑马再次嘶叫连连,四蹄撒欢,比刚才又快了几分。mianhuatang.info 先前还落后几丈的余川,眨眼功夫竟是越过众人绝尘而去,如此异变,让场上的骑手惊异不止,这黑马难不成是在飞,不然怎会快如闪电,众人虽已奋力挥舞手中马鞭,一样无济于事,只能落在后面吃一嘴的尘土。 骏马速度不减,奔至场地中心,余川纵身抓起场地上的叼羊,而后一口气奔上高台,当他伸手扯下红绸之时,其他骑手才堪堪赶至高台之下。 赢的轻而易举,甚至有些过分,几十位骑手,除了胜者余川之外,其他人竟没一毫的机会,在场的数千人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才爆发出足以冲破云霄的欢呼声。 高台之上,巴特勒露出欣慰之色,一旁众多部落首领,显然被场中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愣头青给震住了,迟迟没有言语,即便努尔赤部族头人已看出余川是中原人,可自己一番言语在先,眼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打自己的脸不是。 见巴特勒笑意不减的瞥向自己,只得尴尬的陪着笑脸,心中却是冷笑,走着瞧,决赛定让你察哈尔部族丢尽颜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余川策马来到阿尔其身边,纵身跳下马背,随后把手中的红绸挂在阿尔其脖颈之上,一脸笑意道: “满意了?” 不想阿尔其俏脸立时红若晚霞,顾不得答话就朝人群中奔去,跑出去几步才暮然回首道: “还需一场!” 余川愣在当场,想不明白这丫头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再朝四周望去,眼见一众年轻女子露出羡慕惊异之色,不远处窝阔台,更是怒容满面,似要冲过来和自己搏命一般,心中更是诧异万分, “莫非做错了什么?” 决赛很快开始,中间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好在余川赢的轻松,并不在意,场上除了他和那丑陋汉子之外,还有两人,分别代表四个不同的部落,丑陋汉子既已被人摘取面纱,这会也不再遮掩。 四人分成两列,察哈尔部落孤身一人面对其他三族, 余川心底冷笑,这些小部落为了给察哈尔部落难堪,手段也过于卑劣了些, 又一声马鞭脆响,决赛终于到来, 在丑陋汉子的带领下,对面三骑呈三角之势朝余川冲来, 余川安坐马背,不动如钟,三人策马瞬间而至,丑陋汉子在前,和余川擦身而过之时猛然轰出一拳。余川瞧得分明,右拳紧握对轰了过去,双拳击在一处,两人都是身形微晃。其后二人瞅准时机,趁余川右拳还未收回,分别扔出一只套索,极准的套住他的右臂,得手之后,二人急催胯下坐骑,以夹角之势朝两侧奔去,欲借着马速把余川拖下马背。 眼看胜券在握,台上努尔赤部落首领脸上露出得色,只等余川摔下马背便立即起身欢呼,顺便瞧瞧巴特勒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台下阿尔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和她一样,整个察哈尔部落族人都有些不忍看下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马背之上的余川,脸上依旧轻松写意,似乎缠住自己手臂的不是两根套索,而是蛛网一般,只需轻轻抖手,危机就能即刻化解。 两骑飞奔,套索瞬间绷的笔直,余川右臂轻举,右掌紧握套索,双腿夹紧马腹,猛然朝后一扯,两个骑手的身体如同鸡崽一般,瞬时脱离马背,弹起三尺多高,而后狠狠的跌落在地,身下坐骑势头不减的继续前冲,直到奔出去数十米,才发觉背上主人失去踪迹,渐渐止住马蹄。 余川立于马背之上,稳如泰山。 丑陋汉子调转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有些凛然地盯着那乌黑骏马上的青年。 任谁也料想不到,本是一场匈奴人的叼羊大赛,最终却演变成两个中原人的内斗, 片刻的停顿之后,二人同时催马朝场地中心的叼羊奔去,两骑如风,竟同时欺到羊尸面前,探身,伸手,余川抓住叼羊前蹄,丑陋汉子扯住后腿,分别朝后拽去。 叼羊在二人之间来回扯动,争夺半天却是谁也占不到丝毫便宜,如此紧张形势,在场之人无不屏息凝神,高台之下的阿尔其,也早已手心见汗。 见如此缠斗不是个办法,余川心思飞转,眼前这丑陋汉子身手不弱于自己,如此下去只是徒劳浪费气力,想到此节,他果决的松开叼羊,如此举动自是引来一阵惊呼,对面丑陋汉子也是神情错愕,正犹豫该不该策马奔向高台,突然见到余川高高跃起,飞纵到自己面前,竟与先前自己对付察哈尔部落如出一辙, 丑陋汉子也是果断,嘴角一咧,露出森森白牙,右手一张,弃羊回身,抬手便是一掌,动作毫不拖沓。余川的足尖正好点到他的右掌之上,借反弹之力,顺势跃到两丈高空,而后身体猛然调转一百八十度,俯身再朝汉子冲去,势如天外流星。 丑陋汉子怒喝一声,浑身肌肉瞬间聚起,伸出双掌迎向余川, 两人四掌碰到一处,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闷巨响,丑陋汉子惊咦一声,本已泛黑的面容浮起血红之色,身下的坐骑也瞬间承受不住如此压力,四蹄急蹬, 丑陋汉子有苦自知,本以为凭着自己一身蛮力,轻而易举便能把对方击飞,不曾想双掌接触之后,才赫然发觉,对方的掌力比自己还要强上几分,更让他痛苦的是,掌力之中透过两股诡异气息,一冷一热,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雷电气息,三股截然不同的气机入体之后,自身的气息流转瞬间一滞,双掌顿时就失去了后继之力,又苦苦撑了片刻,丹田再受雷击,体内气息立马烟消云散,五脏六腑同时遭受震荡,身体刹那麻痹,直愣愣的从马背摔了下去,再也动弹不得。 余川轻轻落于他身侧,闲庭信步般拾起叼羊,纵身上马,踏上高台,当红绸被他握在手中之时,察哈尔部落族人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无数毡帽被抛向空中,掌声雷动,欢呼声响彻草原,人群中的阿尔其更是热泪盈眶。 余川双目中精光渐敛,刚从高台下来就被察哈尔部落的族人围在中间,青年男子一脸崇拜,年轻女子则绕着他欢歌载舞,余川在人群中搜寻阿尔其的身影,可这丫头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和自己眼神刚接触,便羞不可耐的挤入人群,瞬间被人海淹没,余川再望去,那还寻得到半个身影,无奈之下,只得不停扫视人群,忽然眼光一闪,三个身影引起他的注意, 这三人虽一身匈奴人打扮,却遮不住中原人的特征,眼光更是在人群中游移,似在追寻猎物,余川心中一叹,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直到夜晚,察哈尔部落依旧在庆祝的狂欢中,部落中燃起巨大的篝火,青年男女携手围绕,跳着匈奴特有的舞蹈,可细细瞧去,就会发现其中少了主角的身影。 一侧偏帐内,巴特勒正怒气冲冲, 当余川回到大帐内,看到神医给自己留下字条,告知已先行离去之后,心中才恍然,老头前脚刚走,追兵后脚而至,这嗅觉也太灵敏了些,眼见再也逗留不得,只得急忙去巴特勒那里辞行,不想竟惹得眼前汉子大动肝火, “你既要离去,为何今日还要穿着这身衣服参加叼羊大赛,为何又把那红绸挂在阿尔其身上?!” 巴特勒喘着粗气,明显是动了真怒。 余川一脸茫然,完全不懂巴特勒这话何意,只得实事求是道: “衣物是从阿尔其那借来,至于那红绸,只为图个喜庆,” “你真不明白?”巴特勒脸色再变,有些愕然。 见余川仍是一脸不解,只得重重叹息一声,这小子竟然不知在这草原之上,给女子身上挂绸若同于求婚,而女子赠衣等若以身相许。良久之后,巴特勒才无力的摆了摆手道: “罢了,那丫头命中注定没这福分,怪不得别人,你走吧,阿尔其那里,我会转告,”说罢,别过身去,不在理会余川,双目望着帐顶愣愣出神,好似瞬间苍老了几分。 余川带着一肚子疑惑退出大帐,迎面却被一人挡住去路,抬头一看,阿尔其不知何时站在路中间,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定是刚才的话语都被听了去,余川神色一暗,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之后才轻声言道: “在这里耽误了太久……,” “留下来可好?”未等他话说完,阿尔其就出言打断,她脸色凄然,明知对方已有了决断,可还是心有不甘, 此情此景让余川心中一震,这番言语不久前自己不也曾对一女子说过?那份被拒绝之后的心痛至今没忘。 心下略有不忍,可如今危机四伏,若不赶紧离去,结果不仅仅是能否走成那么简单,给这个部落也会带来麻烦。 至于阿尔其,余川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也只得把她当妹妹一般,若说心底一丝情愫未生,却也虚假。可即便自己是多情之人,却不能做滥情之事,处处留情更非君子所为,何况一并留下的还可能是无尽的灾祸。 越是如此,越需果决, “要走了。”狠了狠心,余川还是吐出这三个字,却似费了好大的气力。 阿尔其惨然一笑,突然上前两步踮起脚在他脸颊轻轻一吻,随后,掩面而去,几滴泪水滑落,渗进余川的心中。 柔弱的背影踉跄的消失在几座帐篷之后,不远处有两束怒火般的眼神射来,窝阔台?余川为之一愣,随后释然,有他紧护阿尔其左右,才是最好的结局,愤然的窝阔台并没有冲过来,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朝另一处追去,余川摇头苦笑,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 于是,另一道身影,也渐渐消失在夜色当中,略显落寞。 ………… 第二十九章 紫袍怪客 荒原之上,一行紫袍怪客十分惹眼,只不过此地人迹罕至,倒也引不起谁的注意,这一行人之所以怪,不在于一众老爷们全部身着艳丽紫袍,而是各个背负巨大药匣,远远瞧去,倒像是一群行医济世的郎中,只是郎中哪有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济世救人的。 “谢长老,咱这追了也有小半个月了,还没寻到半个人影,若就此回宗门,怕是无法交代。” “这还需你提醒?” “可这苦追下去也不是个法子,照理来说,挨了宗主的两仪掌,就算不死,也得半残,可怎么追了十余日,一点痕迹未曾见?莫不是宗主故意手下留情?” “放屁!你莫三若是胆怯,自己回宗便是,” 领头二人言语几句便起了争执,这谢姓长老也是个火爆脾气,半尺长须气的乱舞,莫姓汉子只得赶紧作揖赔笑。 “莫头领你看,前面有人,说不定就是咱要找之人!”听手下如此一说,莫三急忙抬头,仔细一瞧,气的七窍生烟,回手就是一巴掌,可怜那手下脸上顿时落下个火红掌印。 “他娘的,你小子几日没在梅娘肚皮上泻火,憋出毛病了不成?公母都分不清?” 手下捂着肿起老高的脸颊,委屈的说道: “莫头,这寻了半个月,也没碰到几个人影,属下这一瞧见活人,激动之下难免看偏差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放屁,你小子黑灯瞎火和梅娘滚床板的时候更激动,怎么那会做起事来,一弄一个准,一点不偏差?” 莫三是个粗人,言语更是庸俗不堪,可若是一群粗人在一起,这种鄙俗的言语反而能得到共鸣。莫三的话惹得众人哄笑不已,连那手下也是捂着脸讪笑连连,说话间,众人便离那活人更近了些许,看的也清晰了许多, 莫三两眼一亮,狠狠咽了口口水,愤愤不平道:“活见鬼,还真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莫非是哪个官老爷养的小相公跑出来了?” 谢长老也是一脸异色,对于莫三的猜测,却是嗤之以鼻,在这人迹罕至豺狼纵横的荒原,独自一人行走又怎会是一般常人,天下之大,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谁知道这看似文弱如书生的年轻人,会不会是个江湖狠人,眼下要务在身,没必要横生枝节,想到这,回头一瞪眼道: “莫要废话,赶路就是!” 谢长老发话,身后一众虽依旧对那比女子还俊上几分的年轻人指指点点嗤笑不断,却也不敢停下步子。擦肩而过之后,还意犹未尽的频频回头。 “莫头,这小子若是捉了回去给你暖炕头,肯定不比娘们差,”对于手下的调笑,莫三到未生气,摸了摸光头龌龊道:“可惜这趟有差事要办!若不然我老莫能不动手?!” “莫头快看,那小子跟上来了,莫不是听到您老的言语,要投怀送抱来了?”一众汉子再次哄然。 莫三一回头,可不是,年轻人不紧不慢的跟在众人身后,保持者十余丈的距离,不由眼珠一转,脸上顿时浮起下流之色, “谢长老,这小子跟在后面,难保不是个祸害,要不我把这小子弄到个背地无人之处,一刀宰了?” 谢长老冷冷一笑,以莫三那男女通杀的怪异癖好,打的什么算盘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 “放你娘的屁,这鬼地方前后几十里见不到一个人影,杀个人还要找背地?你小子存的什么心思我能不知?若你有胆当着大伙的面,提“枪”和那小子杀上几百回合,我倒是不拦着你。” 谢长老也是不留情面,虽说大伙都知道莫三平日有玩相公的癖好,但嘴上谁也不会说的这么露骨,谢长老毫不顾忌莫三颜面的一番话,自是说的他面红耳赤羞臊不已,谢长老他不敢惹,手下却可以拿来撒气,于是莫三回首又是一巴掌,骂骂咧咧道: “笑你娘个屁,”可怜先前那手下,左边半边脸肿胀还未消,右半边也鼓了起来。 众人这一停顿,后面那年轻人也是停住脚步,谢长老的眉毛不由拧在一处,犹豫再三,还是一跺脚道: “走!莫要再耽误工夫。” 莫三心中讥笑,这老不死的忒胆小了些,一路上谨小慎微,跟做贼似的,真是辱没了丹神宗的名号。 见众人再次动身,青年也急忙跟上,如此这般两拨人一前一后朝前行进,路上走走停停,竟相安无事,直到傍晚,众人才找了个有水的地方停下歇息, 莫三一众,架起火堆,从行囊中取出干粮,可几口下去,硬是没咬下来一块,原来这些吃食早已结成硬块,和石头差不多,众人正愁眉苦脸之际,突然一股肉香传来,抬头一看,原是身后那小子在不远处架起篝火烤制几只野兔, 莫三顿时火冒三丈,把手中的干粮狠狠甩在地上,提刀便朝年轻人走去,谢长老本想阻拦,可一转念,身后这小子不知为何跟了整整一日,让莫三去探探虚实也未尝不可。 莫三提刀来到年轻人身旁,脚尖轻捅,一块鸡蛋大的石子飞向那堆篝火,几根枯枝不稳,火苗顿时乱窜,发出噼啪声响,见年轻人毫无反应,才斜着眼阴阳怪气道: “你小子在后面跟了一天,若不是爷几个护得周全,早就葬送那豺狼之口,今日大爷发慈悲,这几尺兔子拿来,便不和你计较了。” 青年也不抬头,只是专心致志的烤制手上的兔子,半晌之后才淡淡说道:“这秋后荒原别的没有,就是兔子多了些,若想吃,自己抓来烤了便是!” 莫三一听,勃然大怒,白日里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眼下这俊的不像话的小子竟也小瞧自己,心中不快可想而知,暗讨今日说不得要刀头见血了。 青年依旧不紧不慢,盯着火上的兔子,双手轻转,嫩兔滋滋冒油,阵阵香味传来,让人垂涎欲滴。 莫三刚要发作,突然听到身后有奇异虫鸣,脸色一变,猛然回首, 不远处的谢长老也是面色突变,顾不得其他,急忙打开身侧药匣,从中取出一红泥瓦罐,掀开盖后,一只三寸多长的青翅蜉急急展翅飞了出去, 谢长老慌忙起身,急喝一声:“跟上!”随后纵身朝青翅蜉追去, 莫三有些恼怒, “早不叫晚不叫,这会叫个屁,也罢,既然寻到了踪迹,先办正事要紧。”随后又狠狠瞪了青年一眼,钢刀入鞘,提气飞纵,朝一众人等追去。 第三十章 共落难 年轻人正是余川,半月前离开察哈尔部落,拾掇起心情之后一路小心翼翼的隐逸行踪,却还是在几日后遇到一波追兵,说是一波,其实只有一人,一个身手不错的年轻剑客,说身手不错,也是和以前的余川相比,如今和他对上,数十个回合,便被斩杀,倒不是这剑客太废,而是余川的境界一日千里,远非昔日可比,这剑客多半还误认为余川依旧是往日那个不成器的废物,首先就存了小觑之心,加之余川境界已快破入修身之境,高出半筹,剑客丢了性命也就怨不得别人了。 随后的十余日中,再无追兵而至,余川辛苦跋涉了千余里,终于跨过大半个匈奴草原。 越往西行,越是荒芜,开始还数十里一遇的匈奴部落慢慢变成百里一遇,这几日,走了数百里,除了偶见几只商队之外,竟是一个部落未曾瞧见,这也难怪,随着西行,牧草越发的稀少,对于游牧为生的匈奴人来说,这种荒原显然不是放牧的好场所。 今日正歇脚,见不远处一行紫袍客走来,余川立刻来了兴致,孤身一人这荒无人烟之地待久了,除却偶现的豺狼算个活物外,活人是半个不见,难免有些寂寞,于是等这群紫袍客擦肩而过之后,便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也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此刻见那光头怪客飞身而去,不由一愣,本欲跟上去瞧瞧,可瞅了瞅手中刚烤好的嫩兔,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好奇心往往是把杀人刀,眼下腹内空空,还是吃兔子要紧。 荒原之上,秋风瑟瑟,竟带些许寒意,要入冬了。余川瞥了一眼清冷的夜空,紧了紧领口,一阵劲风吹过,身前的篝火被吹得四散而落,眼瞅着靠篝火取暖的愿望落空,余川心底生出一丝无奈,看来今夜需另寻他处歇息了,随手把吃剩的兔肉塞入行囊,拍了拍身上尘土站起身来,趁着月朗星稀,再次上路。 走了数里,路过一处怪石嶙峋沙坡,百余棵两人环抱的沙柳干枯了不知多少岁月,只留下粗壮的树干,其中半数连树干也是被侵蚀出了大小不一的树洞,余川心中一乐,看来今夜不用为歇脚去处发愁了,找了一棵最为粗壮的树干,走了过去,一瞧,果见一黑漆漆树洞,足能容下数人的样子, 余川一俯身便钻了进去,身子还未坐稳,就有一柔软之物倒入怀中,洞中有人?!余川大惊,霎时寒毛直竖,急忙便想冲出,可那温热身体如膏药一般,紧贴靠在自己身上,却不挣扎,如此一来,余川震惊之色稍减,既不是刺客,便无需如此紧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漆黑的树洞中,余川双手摸索,不久之后便触碰到两块柔挺之物,女人?怀中的之人适时的发出两声低吟,慌乱之下又有一阵女子的幽香飘入鼻中,余川只能紧忙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急急如老僧入定一般。 外面冷风刺骨,怀中软玉温香,这本是天大的美事,余川却惶惶然不知如何应对,好似揽着的不是女人而是洪水猛兽。 女子陷入半昏迷状,时而娇喘,时而痛苦呻吟,似受了重伤。犹豫再三,余川还是轻握女子手腕,缓缓度入几丝真气,须臾之后,眉头渐拧,这女子体内竟有两道寒暑迥异的两道气息,如同不久前的自己,也是被冰火之力折腾的气息散乱筋脉大损。不同的是,女子体内两道气息比当初红衣女子印入自己体内的要强的多。眼见女子痛苦难抵,这烫手山芋既已入怀,加之又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他也不好坐视不管,急忙催动体内气机,一股浑厚真气导入女子体内,那两句迥异气息也不排斥,在他气息的牵引下,如抽丝一般,缓缓纳入自己掌中, 一个时辰之后,女子痛苦之色稍减。余川也已力竭,累的半死的他昏昏然睡去。 不知多久之后,余川被脖子上一片凉意惊醒,昏暗中,能看到一双妙目带着怒火凝视着自己,一把闪着寒光的秋水长剑横架在自己脖颈之上。 “你是何人?对我做了什么?!若说半句假话,休怪剑下无情!”女子见他醒来,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持剑的纤纤细手颤抖不已,明显怒到了极点。 余川遍体寒意,眼前女子的神色,虽瞧不清晰也能感觉到,自己若一个不慎答错了话,就是个血溅三尺的下场,看来这飞来的并非横福而是横祸。 斟酌半天,他叹了口气,惨然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余川这话倒是不假,可那女子哪会轻信,冷然道:“休要胡说,谁与你同是沦落人!” 黑暗中余川也看不清女子的神色变化,只是觉得语气不如先前那么恶劣,急忙趁热打铁道: “我与你一样,也是遭人追杀,荒乱下逃至此地,不想在这树洞之中撞见你,本欲即刻离去,却见你神志不清,探查之下发觉你真气混乱,筋脉受损,这才出手相救,不想自己累的虚脱,才如此不堪的倒睡你的身侧。” 余川简短扼要,一口气把经过说完,生怕这女子恼怒之下失去理智,利刃一抖,就没了解释的机会。 女子品味半天,未觉他言语作假,加之体内气机确是略有好转,连日来把自己折磨痛苦不堪的寒热之气也是消散了小半,才不由有些信了,可嘴上依旧冷冷道: “如此说来,我倒要谢谢你了?”。 余川急忙摆手,也顾不得女子能否看见: “感谢大可不必,只要别用这利剑砍了在下的脖子,我便知足了。” 女子陷入沉默,显然是在考量如何处置,半晌之后才撤回利剑淡淡道: “你既无害我之心,我自是没必要杀你,” 余川吁了口气,自己莫名其妙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能留下性命,实为不易。 两人面对面,相隔不过一线,呼吸心跳声清晰可闻,此刻女子才意识到自己小半个身子在还跌坐在余川怀中,顿觉窘迫,急忙咬牙钻出树洞, 见女子闪身而出,余川自觉没有再躲于树中的道理,只好起身跟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 落凡尘 出了树洞,天色已微明,女子背对余川持剑而立,晨风拂过,青丝飞扬裙纱轻舞,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等上前两步看清女子的面庞,余川瞬间如遭雷击,立时失了魂魄,他早在昏暗中隐隐瞧出女子定是极美之色,却没想到美到如此不可方物,女子生的一副天人之姿,肌如秋露,腮凝新荔,鼻似鹅脂,一身白纱,虽非寻常衣物,却更显她质傲清霜的绝色容姿,同样的白衣素裹,同样的清冷孤傲,竟比那夏寻烟还要美上几分,冷傲之色更是尤过之,只是年龄看似稍长几岁,却也不过至多二十芳华, “是你?!”待看清余川的模样,女子还未褪尽的怒容瞬间冰冷,举剑便朝他胸口刺来, 余川一脸愕然,瞧着白衣女子提剑刺向自己,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脑海急速飞转,终在利剑即将入胸的一刻猛然想起, 这不就是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睁开眼那一幕,正是眼前这个白衣女子在他身上刺了数个窟窿,险些让自己一命呜呼。[.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大惊之下,余川同样脱口而出: “是你!” 同一个词,意思却截然相反,女子是羞怒至极,余川却是诧异万分。 “好小子,早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竟是这娘们的姘头,” 万分危急时刻,不远处突然冒出来的几个身影,算救了他一命,白衣女子怒斥一声,急忙回身撤剑。mianhuatang.info 余川回首,那群紫袍怪客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不远处,无不是幸灾乐祸神色。 带头的谢姓长老更是上前一步道: “淳凌霜,寻了你小半个月,若不是靠着青翅蜉随着你衣物上追魂香追来,还真让你给逃了。罢了,看在和你师父相识一场的份上,今日东西留下,我自不会为难与你,” 见大敌在前,白衣女子只得暂放下与余川的计较,冷哼一声,秋水长剑遥指一众紫袍客道: “丹神宗好歹也算名门大派,背地里却做着如此卑劣的勾当,为一己私利,害死我师父,如今又追我数千里。眼下你谢渊装作菩萨心肠,莫非当我淳凌霜是三岁孩童?” 谢姓长老脸色一变,阴笑道: “如此看来,你是心存死志,也罢,莫头领,有劳你去她身上好好搜寻一番,切莫遗漏了哪里。” 莫三浮起一脸淫笑,嘿嘿道: “谢长老放心,属下定会仔仔细细摸个透彻,想必那东西定是随身携带,跑不了。”说着,提刀便朝白衣女子掠去。 还未等他到淳凌霜面前,眼前突然闪出一人拦住去路,莫三急忙停住身形,待看清拦阻之人后,顿时气的不轻, “小子,找死不成,莫非真想做这娘们的裙下之鬼?” 余川也不做口舌之争,眼露鄙夷的朝莫三勾了勾手指,轻轻一个动作,胜过百句言语,光头莫三瞬间暴怒, “先前绕你性命却不珍惜,爷爷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淳凌霜秀眉微皱,未料到余川会出手相助,见他碍于手中没有兵刃,只能左躲又闪,毫无还手之力,心底一叹,轻抖玉碗,手中的秋水长剑竟瞬间一分为二。 “接剑!” 余川听到身后一声娇喝,急忙回首,那秋水长剑不偏不倚正好飞至面前两尺之处,他轻轻一抬手,便把长剑握在掌中,长剑入手更有一股寒意传来,此剑刃若秋霜,微微有紫芒闪耀,竟是一把难得的神兵利器。 余川心情大佳,长啸一声之后,提剑又和莫三战在一起。 眼见莫三被余川拦住,谢渊只好亲自动手,不慌不忙的从背后药匣中取出三尺长的银光月牙铲,纵身朝淳凌霜扑去,谢渊来势凶猛,淳凌霜看在眼中,尽管体内重创未愈,也只能提剑抵挡,二人随即斗在一处。 虽说余川武道境界一日千里,如今与修身之境也只差一线,可和这些成名已久的江湖大宗人物相比,终究还是差之甚远,这莫三已是修身四品的高手,一身玄气功夫更是练到了极致,余川和他整整相差一个大境界,若不是靠着浑厚的体内气机相抗一二,早就被一刀斩为两段,即便这样,还是险象环生,莫三的手下,手持刀剑,在外围游走,围而不攻,更是给他带来莫大的压力。 而不远处的淳凌霜,形势也是岌岌可危,在谢渊如潮般的攻势下很快额头见汗,体内的气息再次开始混乱,两股寒热之力也有发作的迹象, 见此,谢渊微微一笑 “此刻交出东西还来的及,莫要等会变成冷尸一具,徒填了虎狼之口,悔之晚矣。” 淳凌霜也不言语,冷着脸顺势急刺了几剑,以此做出回应,谢渊也不气恼,手中月牙铲瞬时凌厉了几分。 一旁的莫三见余川渐渐不支,也开始污言秽语起来, “你小子昨夜定是这和娘们在树洞中做了野鸳鸯,如今死在俺老莫手中,也不枉白活一场,等宰了你两,我再发发善心,脱了你两的衣裳葬在一处,即便在那黄泉路上,也不耽误你二人风流快活。” 莫三的混账言语,余川听了倒是无谓,可淳凌霜自小便是空谷幽兰的性子,哪经得起这种下流言语的轻薄,顿时眼露杀机,急出几剑逼退谢长老之后,纵身飞至莫三身后,一剑递出,手中更是使了十成的力气,若在以往,以她的境界,莫说十成,就是用上三成的手段,一剑也能把莫三刺个透心凉,可眼下毕竟不是以往,这剑刚刚划破莫三的后背衣裳,莫三全身之力暴涨,俯身一个急滚,虽险而又险的躲过这凌厉杀招,可那剑气还是在他后背划开半尺长的口子,顷刻鲜血四溢。 一剑之后淳凌霜便有些脱力,谢渊怎会放弃这个时机,先前见她举剑猛刺莫三,便开始暗暗聚力,此时右掌带着风声,狠狠击在淳凌霜的后心,余川见势不妙便冲了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淳凌霜的身体犹如断线风筝,殷红的鲜血洒落半空,人还未落地面色已如白纸,余川急奔两步才堪堪接住她的身体, “杀了我!”淳凌霜吐出如此一句便倒在他怀中昏了过去, 余川任由她嘴角的鲜血染红自己衣襟,他自然明白淳凌霜这句话的含义,即便是死,也不能在这莫三手中受辱。 谢渊一击得手,便立在原处,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莫三却是一脸奸笑,提刀朝余川逼来。先前淳凌霜那一剑,让他肝胆欲裂,若不是自己应变快了一分,此刻怕早已成了一具尸体,如今形势颠倒,这淳凌霜中了一掌再无还手之力,自己还能不赶紧上前捡个便宜,心中更是打定主意,定要把这个平日里清冷孤傲的女子狠狠凌辱一番。 第三十二章 破境 余川面色有些黯然,暗讨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一个莫三已让他招架不住,如今再加上个比莫三还要狠戾三分的谢渊,自己还能如何应付,不曾想,这首次尝试救美,便给自己立了个英雄冢,可低头一望怀中的女子,心中噌的一声又有些火热的东西升了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此刻莫三已嘿笑连连走到面前,见他不逃不闪抬手便是一刀,刀势如风,余川怀中揽着淳凌霜,此刀避无可避,只得一咬牙,目现果决之色,用右肩硬生生抗下这一刀,顿时肩头至后背被砍出半尺长的口子,皮肉外翻,深可见骨,鲜血瞬时染红了整个后背, 这也是仗着自己锻体之境,身体强横无比,若不然,这一刀足能卸掉他半个肩膀。 余川的做法让莫三一怵,暗想这小子莫非疯了不成,为了怀中半死不活的女人,真的命都不要了?既如此,老子再劈上几刀,看你小子有多少血可以流, 长刀顺势抽回,第二刀跟着便要劈下,可右手刚抬至半空,顿觉心口一凉,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柄利剑透胸而过,一只洁白如雪的玉手握在剑柄之处, 莫三瞳孔一缩,嘴巴张了张,未能挤出一个字,身体随后直挺挺的朝后倒去,钢刀锵然落地。 “该死!”淳凌霜恨恨吐出一句,她强撑着递出这诡异一剑,此刻终是不支,浑身一软,这次是真的昏了过去。 望着地上四肢还在抽搐,眼见活不了的光头汉子,余川唏嘘不已,没想到怀中这女子竟是报仇不隔夜的性子,城府之深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事出突然,不远处的谢渊也是一惊,怒喝一声“找死!”纵身朝二人扑来, 眼见谢渊势不可挡,余川心底一凉,这下怕真要死在这里了。 生于这天地间,终有一死,任谁都无法避过,可死法却不尽相同,若是能像小师叔那般死的惊天动地,也不枉在世上走了一遭,想到此节,余川心中猛然一动,气随意起,丹田中那盘踞已久的一团浩然气机突然急剧震荡起来,周遭气息抵不过那猛烈气势,纷纷退散,再片刻,这团浩然之气似乎感应到了余川面临的危机,轰然炸裂开来,瞬间卷起滔天气势,体内气机腾起巨浪,身体似要爆裂一般,无数气机急需找一宣泄口,余川满目金色闪烁,他顾不得疼痛,右臂轻推,一掌迎向谢渊。 谢渊身在半空,就瞧见余川神色变化,虽觉有异,也只是认定眼前这小子临死之际虚张声势而已,先前和莫三相斗,自己瞧得分明,这小子在莫三面前数十回合不到,就已左支右绌,显出败象,摆明一泛泛之辈,想到此点,嘴角冷笑,掌中气势再添几分, 双掌还未接触,谢渊就觉一股无匹之力袭来,其中蕴含的强横至极的气息让他心中一沉,此刻身在半空,再想变招已无可能,刹时双臂寸断,身体好似撞到一座山石,胸中一热,张嘴喷出一片血雾,整个人划出一道弧线跌落十几丈外,好半天后才勉强坐起身来,也是急忙盘坐身形运气纳息。 谢渊惨然一笑,不想玩了一辈子鹰,末了被鹰捉了眼。今日看走了眼,怪不得别人,只是未曾想到这年轻人竟是深藏不露,修为深厚至此,那一掌,即便是宗主全力,怕也要略逊半筹。 远处的余川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气血翻滚,整个人若置身于炉鼎中炙烤一般,滚烫不已。筋脉中的气息更是炸裂成无数粉尘,星星点点分布在体内各处。抬头瞥见四周还有不少虎视眈眈之辈,他只得强行提起一口气,抱起淳凌霜,纵身朝夜色中掠去, 头领身死,长老瞬间重伤,兴许是被眼前的情景吓破了胆,莫三的手下眼瞅着煞星远遁,却是迟迟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那身影几个纵身之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一口气奔出十多里,身体再也无法支持,体内气机混乱至极,筋脉更是如断裂般疼痛,只得急急寻了一处杂草横生之地停下身形,轻轻放下怀中淳凌霜,余川才急忙盘膝坐下。 武道有破而后立一说,此刻余川体内便是经历如此变化,随四肢百骸渐渐归拢那些四散的气机,汩汩气息慢慢聚起,形成涓涓溪流,而后又齐齐朝丹田涌去,最终汇成浩瀚之海。 其实余川体内气息总的来说并未有太大变化,只不过往日那盘踞丹田的浩然真气并不能为己所用,虽说他隐隐知晓这团浩然之气应是小师叔当初留下的一丝修为,可他境界终究太低,尽管身怀异宝,却不得入门之法,眼下,这丝修为看似是消失殆尽,却始终还在余川体内,只不过以整化零,星星点点分布于他的奇经八脉之中, 若不是他曾看到太上感应篇里小师叔留下的笔记,懂得眼下急需把这体内点点气机聚拢在一处,否则坐等其自然烟消云散之后,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如今,这股浩然真气再次汇聚在丹田之内,缓缓流动,形成漩涡状,已然和自身融为一体,而漩涡之上,一股雷霆之力渐渐生成,如同在九天之上俯瞰苍生, 几个时辰过后,体内四散的气息多数被他一一引入丹田之中,虽说有一部分终是消失殆尽,可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当初玄灵子留下的这丝修为,余川若要善加利用,等武道迈入纳灵境之后,再循序吸纳,那定可一举突破至武道后三境的境界, 不料先前生死之际,只得提前动用这股浩然之力,怕是玄灵子在世之时也为能料到这点吧,这天道岂能是人力可以猜度的。 不过此点余川到不觉可惜,有命才能更近一步,若是命都没了,即便胸怀天下又能如何, 眼下筋脉中气息如滔滔江水,声势远非往日可比,这一刻,终破入纳灵之境,呼出一口浊气,余川徐徐睁开双目。 第三十三章 论道 一旁的淳凌霜不知何时醒来的,一双明眸若似秋水般的盯着自己,脸上依旧喜怒不形于色,只是面色与先前那白纸一般相比,强了不少。 “破锻体,入修身,武道也算是初入门径。锻体重于表,修身在于心,你可知入了修身之境以后又该如何?” 不知何故,淳凌霜竟和自己论起武道一途来,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修身之后自然是齐家了,”眼见淳凌霜近在咫尺,余川脑子一热,竟开起玩笑来,话刚出口,便已后悔,果见淳凌霜立时一脸寒霜,冷然道: “小王爷如此说,倒是未尝不可,以后家大业大,娇妾成群,自该学学这齐家之术,好好把内宅经营一番,只不过后面的治国平天下我看就大可不必学了!” 言语中讽刺意味十足,余川觉得这定是自己的玩笑之语又勾起了她往日的记忆,以她这种心中傲然无物的性格,当初在幽州城中,那并非自己的自己惹得她怒剑相向,如今想来倒也不冤枉,可昔日之事如今即便解释,她也断然不会相信,这黑锅只怕要背负一辈子了。眼见淳凌霜怒气又有渐长之势,只得连忙岔开话题道: “你身上伤势如何?” “死不了!”淳凌霜冷冷回道,先前略有熟络的语气再次变得生冷,可当她突然瞥见余川那几乎横跨整个后背的刀伤后,眼神一暗,冷傲之色顿时减了几分, “先前如何从谢渊手下逃脱的?” 一听这话,余川明白,这淳凌霜抹不开口感谢自己,如此迂回询问,与她来说,也算难能可贵了。 “拼了一掌,他半死,我半残,只能带着你落荒而逃了。” 淳凌霜神色一动,显然不相信他所说的,嘴上不由嘲弄道: “以谢渊那堪堪纳灵二品的实力,怕是小王爷使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手段,吓得他落荒而逃才对吧?” 这话说的就再明白不过了,以他刚刚才踏入修身之境的实力,对上那谢渊,有死无生,更别说重伤对手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反驳,淳凌霜一看,余川竟陷入沉思,不由暗暗有些恼怒,正想再讥讽两句,又瞥见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神情一滞,垂下头去,片刻后,好似下了决心,突然从群角撕下两尺白纱,冷冷道: “背过身去!” 余川抬头一看,心中了然,嘴角带笑的转过身去, 不想这看似仙子一般的人物,包扎起伤口来,却有些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把余川背后伤口裹住,胡乱挽了个结,也是弄得他呲牙咧嘴,可毕竟仙子的伺候不是人人能享受的,余川身上痛楚,心中还是有一丝自得。[.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你入武道多久?若没记错,上次幽州见你,你还只是个绣花枕头。” 不想这淳凌霜也会玩笑之语,余川乐呵呵转过身来,突然脸色一正,肃然道: “正是那次拜仙子所赐,在下才顿悟,想明白了这人生一世,若总留恋富贵荣华,也太无趣了些,这才走上武道一途,” “那你该遁入空门才对……”见余川面容严肃,说的认真,淳凌霜险些笑出声来,随即警觉,急忙忍住了后半句话语,脸色再次沉若秋水,可嘴角一丝笑意闪过还是落在了余川的眼中。 原来仙子也食人间烟火! “如此说来你踏入武道不足半载?”半晌之后,淳凌霜恢复淡然之色,轻声问道。 余川点了点头。 淳凌霜明眸一亮,有些惊奇道: “若真如你所说,这天下天纵奇才虽多,你也能挤进三甲了!” 余川一愣,立时来了兴趣,急忙追问道: “才三甲?这第一第二又是谁?” “怎么?三甲还不满意?你可知这天底下有多少练武之人,又有多少能人异士。年轻一辈,天才涌现能人辈出,别人排进前十,都足以傲然自得了,你这可好,进了三甲还不情不愿。” “怎么说也不如老大听着威风,” 淳凌霜不着痕迹的浅浅一笑,接着说道: “排在你前面之人,便是今日追杀我的丹神宗的少宗主,靠着宗内无数武学功法,辅以灵石丹药,使得三月之内从锻体九品踏入修身之境,震惊了整个江湖,” 余川心中默默一算,准确的说,自己似乎从锻体踏入修身用了不到三月,不由有些不服气的嘟囔道: “凭借外力使然,算什么能耐,” 淳凌霜乃蕙质兰心之人,还能听不出他话中的含义,美目一转道: “你莫要不服气,我说的是五年之前,如今这少宗主早已到了纳灵二品之境,这断然不是能凭借外力可以办到的。” 余川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 “管他老二老三,都算不得英雄,排第一的是谁?” 淳凌霜并不答话,神情微凛,却掩不住其中的一丝傲然之色, “是你?!”余川大惊, 淳凌霜依旧不言语,却是默认。 “多久?” “一月。”淳凌霜微微道,脸上现出疲惫之色, 余川心中波澜顿起,眼前这如玉般的女子竟是一百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一个月时间从锻体入修身,真把这修行当成过儿戏了。 本来心中还有些不服,如今也只能偃旗息鼓了,扭捏半晌,才讪讪问道:“那你如今?” “半月之前一品,眼下,至多修身四品,”淳凌霜悠悠说道,神色黯然。 余川明白,她定是被体内那两股气息搅的境界大跌,此等凌厉手段不知出于何人之手,不过想想今日之事,怕是多和那丹神宗脱不开干系。他虽对这江湖之事不甚了解,不过丹神宗的名号他到听过,龙虎山、梵香谷、丹神宗、天音阁,南陵剑派和那基本不问世事的佛门,并列为江湖六大宗派,这丹神宗能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说不得有些能耐。 余川对这些宗派名字虽有耳闻,毕竟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接触,例如那龙虎山,号称这天道道宗的魁首,弟子数以千计,可余川认识的,不过唯有师傅道玄子一人而已,他初来乍到,连那幽州城上都不甚了解,对于整个江湖之事,又能有多少认识。 愣了许久,才微微叹道: “天下虽大,却逃不过一个贪字,有人贪图庙堂之高,有人贪图富贵荣华,这江湖却陷在一个“利”字当中,利字面前,忘的可能不仅仅是义,甚至连亲情都不顾了,却不知这丹神宗又是动了何种邪念?追了你数千里? 第三十四章 携美逃亡 淳凌霜目不转睛的盯着余川,听罢这番言语竟罕见的嫣然一笑, “你这黄口小儿般的年纪,说出的话来怎如耄耋老者,”随后话锋一转问道: “你切莫忙着问我,你自己又为何不在幽州做那富贵王爷,只身跑到这匈奴草原来?” 余川被她那百媚生的一笑勾去了三分魂魄,半晌之后才缓过神来,见淳凌霜的脸色已复为秋水,心底一叹,明明可以做一个温婉柔情的女子,为何要整日一脸冰霜,这话他自是不敢说出口,只得把自己逃亡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听完之后,淳凌霜没有言语,轻轻站起身来,眼神落在极远处,许久之后淡淡说道: “如此看来,你我还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余川双肩微耸,权当回应。 随后,淳凌霜简单扼要的也把逃亡经过说了一遍。原是她师傅云游天下之时,在极北之地偶得一本先圣留下的武学秘籍,此事后来不知怎得传了出去,这丹神宗得知之后,极力邀其去宗内做客,她师傅本以为那丹神宗乃名门大派,并未多心,不曾想却被在饭食内下毒,后强拼修为才逃了出来。淳凌霜得了信千里迢迢急急赶来,也只是见了师傅最后一面,自己更是受了丹神宗宗主左司徒两掌,逃至此地后终是不支,后被余川所救。 淳凌霜不急不缓,娓娓道来,言语中听不出喜怒哀乐,反而是听者余川气的跳起身来,满脸愤然之色道: “这丹神宗真是无耻至极,好歹一大宗派,竟做出这种让人唾弃之事,难不成真当这天下人都是瞎了吗?” 淳凌霜冷冷一笑, “瞎不瞎我不知道,这丹神宗的所作所为更亦非奇闻,江湖本就是尔虞我诈,可悲的是,往往那大奸大恶之徒,在世人面前却是一副君子作态菩萨心肠,天下人怕多已早早被蒙蔽了双眼,又如何看的清楚? 反观那平日劣迹斑斑之辈,偶尔却能做出些侠义之事来,倒是有些奇了。”说到这,淳凌霜秋水般的双眸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身侧, 余川立时缴械投降,在这个女子面前,要时刻做好忍受几句嘲讽的觉悟。 二人说了半晌,余川早已觉得腹内空空,便提议去寻些吃的,见淳凌霜依然盯着远处出神,只得摇了摇头,独自朝荒原上走去, 许久之后,淳凌霜才被一阵香味吸引,缓缓转过头来,见身后不远处余川正架起一堆篝火烤着什么。 瞧见淳凌霜眼神望来,余川呵呵一笑,招呼道: “附近正好有条小溪,捉了几只鱼蟹,来尝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淳凌霜一愣,暗自寻思,附近有无溪流我还能不知,这小王爷只怕是跑了极远的地方,心底微微一丝感动,缓步上前,余川急忙拿起一串烤的嫩黄的鱼儿给她, 这鱼蟹的确是他从很远处的一条溪流捉来,起初他本欲捉两只兔子,可忽然记起不久前那红衣女子对待烤兔的反应,怕淳凌霜多半也会抵触,所以只得走了很远,寻到一条溪流,好不容易捉了几只鱼蟹, 淳凌霜樱唇微张,贝齿轻咬,一尺多长的鱼很快被她吃了个干净,看样子也定是多日未曾吃过东西了,见她吃的惬意,余川也是满足感油然而生,顿觉这来回奔了十余里的奔波算是值了。 一顿野味入腹,两人精神为之一振,特别是淳凌霜,脸上竟有了一丝红润,不知是这鱼虾之功,还是心情大好之故。 眼见歇息的差不多了,淳凌霜便想上路,可瞥见余川,又有些犹豫,踌躇再三,终还是开口道: “此地不能久留,那谢渊即便重伤,丹神宗还有其他高手,不知小王爷打算去往何处,若是不同路,你我就在此分手吧。” 余川神色一暗,心想,该来的迟早要来,今日对坐言欢,他日说不定就形如陌路,可又想到身上所负的仇恨,眼下岂是儿女情长之时,想到这,长出一口气到: “在下准备继续西行,而后折返去西域,”言语中说不出的落寞。 不想淳凌霜一听,秀眉一皱,盯着他良久之后,才略有无奈的说道: “不巧,竟和我一路。” 余川一愕,旋即大喜,急急道:“正巧!正巧!” 见他情绪瞬间变的如此激动,淳凌霜心中生出一丝异样感觉,脸上却依然保持冷漠之色,缓缓道: “莫要高兴太早,路上若是再如当初那般,即便我不一剑刺死你,也会剁了你的手脚。”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余川听在耳中却毫无恐惧之感,忙不迭的点头道: “仙子只管放心,在下定然谨遵教诲,绝不会做出在幽州的那种卑劣行径。” 如此一来,二人携手西行,当然余川的胆子还没大到真的敢去携淳凌霜的手,只不过逃亡路上多了个人陪伴,自然不是往日那孑然一身可比,何况身旁还是一位足以让天下男子倾心以对的绝美女子。 几日下来,走了不下百里,或因余川刀伤骇人,又或者是担心淳凌霜体力不支,两人都有意的放慢速度,幸好身后一直未有人追来,这让二人暗暗松了口气, 一路上走来,周遭日渐荒芜,连往日那遍地可见的枯草,如今也成了稀罕之物,再往西走了数日,荒原变成了荒漠,阵阵秋风吹过,卷起满目的黄沙碎石,如此以来,寻找吃食也成了问题,前些日子随处可见的肥兔,此刻哪还能寻的到踪迹,二人只得饥一顿饱一顿的艰难向前跋涉。 这日午后,前方传来潺潺流水之声,又走了半里不到,竟有一条数十丈宽的河流拦住去路,虽比不上中原那些大江大河,可在这匈奴草原逃亡千里的过程中,却是余川遇到的最具气势的一条河流。 “这是?” 连日来,他早已看出淳凌霜对这匈奴地界竟是十分的熟络,见河流阻拦,只得出声询问, “沿着这条额尔齐斯河而上,再走上两百里,翻过雪山,就到了西域境内,” 淳凌霜望着眼前河水,轻声说道。 一听此话,余川心中大喜,急走了两步来到河边,而后跪在岸边一尺之处,猛然把头埋进水中,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水珠立时四溅开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飞舞, “这河水竟如此甘洌,我得多喝几口,”说罢,再次把头埋入水中, 午后的阳光带些暖意,看着不远处那一副孩子气的青年,淳凌霜心中难得一丝宁静,多日来的逃亡经历也被她暂时抛在脑后,再看看眼前这清澈见底的河水,心中微微一动,缓步沿河岸朝前走去。 第三十五章 出水芙蓉 待余川饮足了河水,再抬头时,早已瞧不见了淳凌霜的身影,惊愕之下只得匆忙起身,顺着河岸朝上游急急寻去, “仙子!你在哪里?” 余川边走边喊,心中是万分失落,淳凌霜指出去西域之路后便失去踪迹,多半是悄然离去了。 正有些懊恼之际,突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一声娇喝: “站住!再敢往前一步,便打断你的双腿!” 余川连忙抬头,却看不到人影,只瞧见十多米外的溪边有几块光滑巨石,巨石之上,一团白纱随风轻舞,若不是上面压了几块碎石,怕早就被吹到了远处,见此,余川恍然大悟,原来是躲在此处洗澡。 要说这爱美之心,女子最甚,一路行来,淳凌霜已多日未得机会洗漱,今日眼瞅着一片波光粼粼,哪还能忍得住,匆匆在河边寻了一处有巨石遮挡之地,不想刚除去衣衫刚跳入河中,就听到余川大呼小叫着朝这边走来,仓促间也来不及穿衣物,只好慌忙出言喝止。 余川急忙停住脚步,欣喜道: “仙子莫怕,有我在此坐镇,定然不会让无耻之徒来扰了仙子的。” 淳凌霜一听,心中气恼,这人迹罕至之处,除了你这人最无耻之外,哪里还有别的无耻之徒,终究有些放心不下,颤声道: “那你转过身去。” 淳凌霜从石后探出半边脸庞,见他依言而行,才心神略定的再次潜入水中, 余川背河而立,片刻后,哗哗的水声传入耳中,心里不由的微微有些异样,几丝平日里躲在暗处的思绪被撩起,可一想到淳凌霜那动辄杀人的手段,这思绪就直接被扼杀在萌芽之中。压制住了体内的蠢蠢欲动,须臾间又升起一丝顽劣之心,余川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而后轻轻抬起左腿,悄然朝后退了半步,左脚还未落地,突然腿上传来剧痛,不由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身后淳凌霜冷冷的声音也恰好传来: “早警告过你勿要妄动,若有下次,一剑斩了你的双腿,”原来她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个曾调戏过自己的登徒子,只好时不时朝这边偷看几眼,很快,余川的小动作便落在她的眼中,于是探手从水底捞起一块石子,玉碗一抖,那石子如生了眼睛一般,直直朝余川右腿飞去。 余川半晌才爬起身来,摸着肿起一块的小腿,愤愤道: “在下又没犯禁,仙子只说不能向前,未曾说不能后退,何况在下退了才半步……哎呀!”话未说完,又有几块石子飞至,吓的他抱头鼠窜,直直奔出去几十米,才回过头来高声叫道: “仙子欺人太甚,待日后俺学会了这弹指神通的功夫,定要找回今日的场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余玩笑之语,淳凌霜怎会当真,等瞅见他跑的远了,脸上才浮起一丝笑意,口中更是轻骂道: “这混账,真是恼人!” 有了先前的惊吓,她哪还敢在水中多耽搁。不多久,等余川再偷偷摸摸来到河边时,远远便看见淳凌霜早已穿好衣裳,坐在河边呆呆出神,一身白纱应是为了摆脱青翅蜉追寻的缘故,刚刚洗过,水珠滴答,贴在身上,隐隐能看到她曼妙的身姿。 余川听说过出水芙蓉,可眼前女子更带着一丝空灵之气,怕是用出水幽兰形容更贴切些。 蹑手蹑脚来到淳凌霜身后,余川还保持着随时逃跑的姿态,等了半天,也不见淳凌霜有所动作,这才厚着脸皮在不远处寻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 “在想什么?”见淳凌霜幽幽望着河面不言不语,余川轻声问道。 “想我死去的师父,想谷内师姐妹们的安危,”淳凌霜捋了捋鬓角发丝,此刻她身上那冷傲气质似乎被冷冽的河水冲刷了个干净,只剩憔悴。 余川默然,他不知道淳凌霜口中所说的谷内是指什么,只是觉得要让如此娇柔的女子担负一身仇恨,真是有些为难她了。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却见淳凌霜回眸轻笑道: “莫要被仇蒙蔽了心,否则被恨羁绊,恐怕一生都不得解脱。”笑意中没一点愉悦,尽是忧伤和无奈。 余川一愣,心底更是一叹,这话她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呢?或许后者更多吧…… 歇息到傍晚时分,两人继续上路,若按淳凌霜所说,沿河而上两百里应该就能抵达额尔齐斯的源头,只要再翻越雪山,此次的千里逃亡的谋划便算成功,可瞥见身侧女子的眉头随着前行的脚步愈发的凝起,心中又有些疑惑不解。 几日后的清晨,二人终接近了额尔齐斯河的源头,一座横跨数百里的山脉也突兀的出现在地平线之上,远远望去,如同横卧在荒漠上的一头远古巨兽,把这片天地一分为二,生生拦住去路。 虽已能瞧见层峦叠嶂的雪峰,可直至午后,两人才真正来到雪山脚下下,抬头一望,余川倒吸一口冷气,雪山只能望见一半,另一半藏在云雾缭绕之中,时隐时现,看不清楚,其上被万年积雪覆盖的严严实实,站在山脚已能感受到那冷冽的气息,若登到山顶,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眼前的情景让他有些发怵,看到身旁的淳凌霜盯着顶峰同样眉头紧锁,又生怕被她小觑了,转为一脸英勇之色道:“虽然险峻,若是准备充分一些,翻过去也未尝不可。” 淳凌霜依旧望着峰顶,片晌之后才轻轻摇头道:“你不觉得这一路上过于静谧了些?” 一句话,让余川心中一凛,若不是眼下淳凌霜提及,自己倒险些忘了,自从上次遇险之后,这许多时日过去,身后竟再无追兵而至,无论是追寻淳凌霜的丹神宗,还是太子派出的杀手,都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两拨人会大发慈悲放过自己,以太子那狠戾决绝的性格,不达目的绝不会罢手,至于丹神宗的人,更不可能放淳凌霜逃回西域,看来这些日子有美人相伴左右,以至于警觉心都淡薄了。 再次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雪山,余川心中生出一丝不安,若敌人埋伏在这雪山某处,等二人路过之时突然杀出,怕是连逃遁的机会都没有。可这茫茫雪山要真藏了数十个人,想找出来,岂不是如大海捞针。 两人眼神一对,都立时看出对方忧心忡忡。 第三十六章 以逸待劳 “有无其他路径?”犹豫良久,余川才沉声问道。 淳凌霜再次摇了摇头, 不想余川竟洒然一笑道: “即便是刀山火海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就此退去?既无退路,此山再如何凶险我和仙子也要闯上一闯。” 淳凌霜美目一亮,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莞尔一笑道:“小王爷既有此志,凌霜自当奉陪,” 眼前女子首次以凌霜自称,余川听的心中一暖,急忙打蛇随棍上的说道:“凌霜莫要整日把小王爷挂在嘴边,如今在下至多算是钦犯一名,直呼我名字即可。” 听他叫的亲近,淳凌霜眼神又要转冷,可瞥见余川一脸君子之风的模样,虽知多半是假,终是没忍住笑意,只得轻骂一声“无赖”之后,举步朝山上走去,余川立时心花怒放的跟了上去。 山脚还体会不深,越往上走越发的寒气逼人,路也渐渐难行起来,好在余川上山之时扯了许多枯枝烂叶绑在鞋底,一则保暖,二能防滑,可身上就没这运气了,一身衣物还是逃亡初始从农户家顺手牵来的,如今后背又开个口子,即便找了枝条扎住,依旧呼呼漏风,望去如同个落魄乞丐,若不是靠着俊逸的外表撑着,可就真有点惨不忍睹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早知如此,那套匈奴服饰就不还给巴特勒了,想到这,余川心中又忽然惦记起阿尔其来,却不知这丫头如今怎么样了,自己走后,会骂自己无情呢,还是以泪洗面?希望不是后者。 一阵夹杂着无数雪沫的冷风吹来,余川不由的打了个哆嗦,心中那份杂念也被吹的一干二净,他都如此,淳凌霜就更不用说了,浑身上下除了贴身亵衣外就只有一层薄纱护身,加之伤势未愈,抵抗起这寒冷之气来更是有些力不从心,樱唇已冻得泛青。余川看在眼里,苦在心中,有心想帮一把,可一瞅全身上下,就这么一件两面开的衣物遮体,即便自己愿意光着膀子前行,淳凌霜也绝不会穿他这身行头。走了半天,才至山腰,又要时刻防备不知隐藏在何处的追兵,速度自然也快不到哪里去,余川苦恼之余却毫无办法。 傍晚时分,二人终登上山顶,不知是上天开眼还是运气使然,顶峰此刻竟然是一片云淡风轻之色,相比半山腰那凌冽寒风,要强上万分,踏上峰顶,二人同时停下脚步。 头顶是蔚蓝苍穹,眼前是无际荒漠,黄昏中的额尔齐斯河宛如嵌在无际黄沙中的一条蜿蜒银线,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不由让人想起‘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的壮美诗句,望着这难得的景象,余川心旷神怡,脑海中更有数不尽的澎湃思绪生出。天地男儿,生于乱世,自该闯出一份波澜壮阔的世界,霎时,再也止不住胸中那份豪情气概,清啸一声之后,他猛然抬起右臂,怒剑摇指苍穹道:“他日若能武道有成,定要用这四尺长剑斩尽天下不平!” 身旁的淳凌霜似刚认识他一般,再次细细打量了余川一番,美目中登时有几丝异彩流过。 山顶此刻晴空万里,可谁知下一刻会不会风雪交加,雪山不比别处,变脸如同女子一般,二人哪敢过多停留,趁着天气适宜,匆忙下山而去。 同一座雪山,两侧景色却是迥异,靠匈奴一边是白雪皑皑冰封万里,而朝西域一方则是山顶积雪弥漫,半山腰偶有地表露出,远远望去,大片的白色覆盖下,星星点点的黑色斑块点缀其中。而山脚之下,便是西域的地界范围,饶了数千里,终要到了目的地,余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直至夜色降临,二人总算行至山脚,小心翼翼一路,竟没看到半点敌人的踪迹,余川正觉得是不是有些过于谨小慎微了,前方不远处就突然呼啦啦冲出十余人,各个手持利,刃紫袍罩身。未等他缓过劲来,身后也同时闪出几个黑袍持刀汉子,二人顿时被团团围住。 从前面人群之中缓缓走一年轻公子,一身翠绿布衫,在一片艳紫当中,十分惹眼,手中折扇轻摇,更显得十分不合时宜。就着淡淡月光,能瞧见这年轻公子长得尖嘴猴腮,瘦骨嶙峋,一副久病未愈的气色,这一身文人墨客的行头套在他身上真有些明珠暗之感。 “虽说二位珊珊来迟,毕竟没枉费我等在此苦等数日。”病怏怏的青年迈前几步嗤声笑道,手中的折扇依旧摇个不停。 “竟然是他!” “谁?” “哼!还能是谁,丹神宗少宗主左君浩,自称左侍郎,人送外号病痨鬼,”淳凌霜声音有意提高了几度,左君浩咋听之下,脸色一变,手中精钢折扇顺势一收,盯着淳凌霜恶狠狠道:“臭娘们,看小爷待会怎么收拾你,”随后又遥指余川身后一众道: “这小子归你们,娘们归我丹神宗,” 余川这才明白,原来这前后这两拨人,并非一伙,看来,身后这些汉子应是太子派出的杀手了,只是不知如何与这丹神宗的人搅在了一起。 两拨人前后夹击,左君浩又是二品高手,若搁以往,两人倒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可如今都有伤在身,淳凌霜更是境界大跌,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余川眉头深锁,未料到敌人竟是如此狡诈,偏偏躲在这山脚下,以逸待劳的等二人送上门来,短短片刻,他心思飞转,眼下若要硬拼,以两人目前的身体状况,与送死无异,他倒不是怕死,可也不会去做这种白白送死的蠢事,如今进退维谷之际,唯有一战可选,待瞅准时机,再另寻他计,眼光一扫,忽然瞥见不远处许多怪石突兀而立,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身侧的淳凌霜感受到了余川身上渐长的战意,持剑在手轻柔一笑道:“待会若有机会,只管逃命去吧!”心中更是打定主意,等会动起手来,定要拼尽死力,以求能帮他脱身,也算偿还了前些时日的恩情。不曾想余川听了这话突然扭过头来怒声道:“妇道人家,逞什么英雄,等会跟在我身后便是!” 淳凌霜一滞,长这么大,何曾有男子敢如此对他说话,要在以往,早一剑刺了过去,可眼下,见这青年一脸豪情的挡在身前,反而偏偏恨不起来,面上羞恼之余,也只得愤愤作罢。 第三十七章 搏命 江湖人物厮杀,除了个别情况下,其实很少有像谦谦君子一般,一对一来个公平决斗的,此刻更不例外,两拨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凶人,更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瞬时一拥而上,和余川二人斗在一处。 左君浩未动手,站在原地,如同个看客一般兴致勃勃的盯着眼前的混战,并非他觉得以多欺少胜之不武,只是心底对淳凌霜身侧的年轻人有些忌惮。 当初他和谢渊兵分两路追寻淳凌霜,没想到几日前两路人马再次相遇时,谢渊竟身受重伤双臂尽废,莫三更是惨死。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拜一个不知底细的愣头青所赐,且是仅仅一掌,一掌之威,强横若此,让左君浩心中凛然。谢长老的境界他很清楚,纳灵二品,若非这些年为了苦修一身金刚护体的功夫而强行压制着境界,早就入了一品之境,以他的实力,即便自己父亲出手,也不敢说一掌废了他的双臂之后,还能重创其五脏六腑,要知道自己父亲的境界早已过了一品,入了武道的另一层面。 左君浩乃城府极深之人,安抚了谢渊一众之后,更是拍着胸脯说要替死伤的宗内弟兄报仇,等带着一行人追了数十里后,又改了主意,他料想淳凌霜二人若要逃回宗派,只有沿额尔齐斯河而上,之后翻越雪山,唯此一途可抵达西域,便放弃了追击,抄近道急行了几日,赶在余川二人之前,到达此处。左君浩存着守株待兔的心思,未曾想还有另一拨人也是如此打算,比他们这群人还要早上数日,两方人一见面,差点动起手来,后来弄清来意,发觉竟同是为了余川二人而来,相互不但不冲突,反而有联手之机,于是才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在此守候了数日。 眼下看着二人被一群汉子围在当中,左君浩暗笑,心想这小子和我一样,也是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主,可惜有谢渊的前车之鉴,自己如何还会上当,只需等一群人拼个你死我伤,再坐收渔人之利便是,于是,轻摇折扇站在圈外观战,却不上前。 他如何能知道,谢渊挨的那一掌,只是余川无奈之下调用了玄灵子的一丝修为,仅仅昙花一现而已,哪能掌掌如此。这也算余川走运,若真被左君浩得知真相,再加个二品高手冲上前来,二人只怕撑不过两个回合,即便这样,如今也是左支右绌,险情不断,长此下去,用不了多久,等二人气息稍滞体力不支,就只能束手等死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围攻的数十人,也各个都是江湖中的奸诈之辈,何况还是两方人马因暂时的利益勾结在一起,眼见圈中二人招招狠戾,剑剑要命,谁也不会傻到去以死相博,于是,不约而同的都留了几分力气,只想等二人力竭,再一拥而上捡个便宜。正因如此,余川和淳凌霜虽险象环生,却还能苦苦坚持。 这些江湖人物的心思余川早就看透,深知没人敢上前搏命,自己也没必要留后手,他嘴角挂着冷笑,长剑在手中如灵蛇一般飞舞,瞬间便刺中几人,这下,众人更是畏惧,围拢的圈子也瞬时出现了漏洞,眼见机不可失,余川给淳凌霜递了个眼色之后,纵身朝圈外扑去,一路上又顺手刺伤几人,淳凌霜急出几剑,逼退数人之后,也紧随着余川突围重围,二人随后迅速折返朝山上奔去, 如此变故让左君浩一愣,想不明白眼前这个能一掌废了谢渊的青年,怎么在十多个不过修身境的汉子围攻下,就狼狈而逃?若是为了引自己上钩,那这戏份未免做的太足了些,脸上狐疑之色渐浓,可瞅着二人竟朝山上奔去,却也不着急,带着一群人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追赶,如猫戏老鼠,反正这茫茫雪山,无处可逃。 淳凌霜紧跟在余川身后,虽不知他为何不往山下突围,却要反其道行之,做出这种近乎于自杀的选择,可心底有一种莫名的信任,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如此信任这个年轻人,以至于可以生死相托。 一口气,逃至近半山腰,两人早已气息混乱,喘息不已,余川抬头看了看,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后又回头深望了一眼淳凌霜之后,才沉声问道:“万一要死在一起,你愿不愿意?” 这个近乎无解的问题让淳凌霜一愣,思索半天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若说愿意似乎有殉情的意味,说不愿,又非出于本心,眼见后面追兵将至,可余川依旧一副不见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窘迫之下,只能朱唇轻咬的点了点头。 余川精神一振,豪气干云道: “既如此,我便放手一搏,若是搏输了,只能下辈子给仙子做牛做马偿还了,” 淳凌霜没想到此时此刻他还能说出这种混账言语来,立刻满脸绯红的垂下头去。 余川微微一笑,而后猛然催动体内真气,盘踞丹田之内的那片汪洋气机飞速急转,筋脉气海之中瞬间充斥无匹浑厚的气息,待体内气机攀升到顶峰之时,陡然深吸一口气,而后把全身气机聚集到胸腔,嘴唇微张,骤然发出一声似能刺破苍穹的长啸,啸声如雷,直冲天际。 此刻左君浩带着众人刚刚追到身后数十丈处,被余川的举动惊了一跳。要说还是左君浩心思机敏,立即便明白了余川的意图,本已病态的脸色霎那间变的更无人色,急喝一声不好,扭头就朝山下奔去,反应不可谓不快。其他人与之相比可就慢了许多,等啸声过后不久,感觉脚下开始颤抖之时,再想反应也晚了,只见千丈多宽的巨大雪块带着雷霆之势从峰顶滚落,如山神震怒,把所过之处的一切都碾的粉碎,等众人终于回过神来哭爹喊娘的再往山下飞奔时,早已失了先机,人力岂能和天地对抗,奔出去不足百米,数十汉子便被转瞬即至的雪浪追上,瞬间消失在其中,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数丈高的雪浪吞没众人之后声势不减,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奔山脚而去。 第三十八章 逃出生天 许久之后,整座雪山才恢复平静,此刻,半座山都被白色雪雾笼罩,可见刚才的雪崩之势多么骇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如此阵仗之下本不该有人能逃出生天,可偏偏有半个脑袋从几尺厚的积雪中探出,随后是两只手伸出,其中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把精钢折扇。 好半天,这人才从雪中爬了出来,直到此刻,他还有些惊魂未定,先前若不是最后几步拼着境界受损祭出缩地之术,瞬间前冲了百余丈,此刻怕也成了雪层下的一具冷尸,再抬头遥望雪峰,脸上露出残忍笑容 “都死了也好,省的东西没拿到,人多嘴杂回去也不好交代。只是这娘们也被埋了有些可惜,身子都还没碰过……”病怏怏的年轻人嘴中嘟囔着,身子摇摇晃晃的朝远处走去。 “这是哪里?”黑暗中,一女子挣扎着坐起身来,声音微颤的问道。 漆黑中,半晌无人回应,女子更是惊惧,暗想这里莫非是阴间地府不成,心中正胡乱猜测,突听身下有人痛苦呻吟,大惊之下伸手一模,发觉自己竟坐在一人身上,顿时记起先前发生的事,慌忙站起身来。 “你没事吧?” “放心,死不了,不过断了几根骨头而已,”地上之人有气无力的回道。 听他说的轻巧,女子心中更是焦急,急忙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片刻后周遭顿时一亮,再低头细瞧,见地上之人躺在血泊之中,脸上也尽是血污,身上的衣物更是支离破碎,仅剩下几缕布条遮在要害之处,女子脸上顿时浮起一片血红之色,迅速把头转了过去,她明知此刻不是害羞的时候,可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几乎赤裸的男人身躯,女孩家的脸皮薄,哪能当做无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地上的年轻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撑着想坐起来,努力半天,还是徒劳。 踌躇许久,女子才把火折子放在旁边一块石头上,紧咬着下唇回过头来,脸上的红云还未褪尽,她伸出双臂想帮一把地上男子,可双手一触及到那具几乎赤裸的火热身躯,又羞臊的急急闭上了双眼。 躺在地上的年轻人自然就是余川,先前怒吼引来雪崩,本是瞅准了不远处有几块突出的巨石下面可以躲藏,可没想到,巨石下还有一陡坡连着一座石洞,慌乱之下,二人直愣愣的滚下斜坡跌入洞中,危急之刻,余川把淳凌霜紧抱在怀中,硬是用自己的身躯保护她的周全。一身衣物在滚下陡坡时就被石块扯成碎片,等从数十丈的高处坠到地面,右腿骨头顿时摔成几段,背后本未愈合的伤口也崩裂开来,鲜血流了一地,若不是入了修身境后,体魄强横至极,早就摔成一滩肉泥。好在淳凌霜有他这个人肉垫子护着,虽也被震的晕了过去,确无大碍。 其实早在下山的途中,余川就想到了利用雪崩这点,雪山南北两侧迥异,北侧靠匈奴,山顶积雪万年不化,而南侧靠西域一面,积雪却处于半融状态,雪山之上,这种积雪最容易产生雪崩,往往高声喊叫一嗓子,都足以致命, 在被众人围困之时,眼见脱身无望,只能赌一把,幸好雪山之上不少地方都有突出来的巨大岩石,尽管躲在下面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可也只有冒险一试。如今敌人全被活埋,自己二人虽非安然无恙,但毕竟保住了性命,总算是赌赢了这局。 好不容易在淳凌霜的帮助下,余川靠着一块石头坐起身来,腿上立时传来剧痛,脸上的痛苦神色落在淳凌霜眼中,看到他如在血池中浸泡过的身体,眼中一热,立时有些晶莹的东西在眼眶中打转。 “先前为何不顾性命的救我?”看他身上皮开肉绽的样子,刚才跌下来的时候,若不是他舍命当了一回肉垫,此刻自己即便没摔死,怕也面目全非了。若是死了倒也干脆,就怕半死不活容貌尽毁,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虽说这一身皮囊只不过是身外之物,可女子最在意的偏偏就是这些。 “有句老话叫送佛送到西,这逞了一路的英雄,眼看着要到西域了,总不能折在这里。”余川挤出几丝笑容,和满脸的血污混在一起,竟比哭还要难看些, 淳凌霜终是忍不住,热泪从眼眶中涌出,轻轻抽噎的责备道: “武功平平,非要逞能,你以为英雄好汉都是那么好当的?” “果然瞒不住仙子的慧眼,其实是在下贪图仙子的美貌,想着来几次英雄救美的举动,说不定仙子感动之下,就以身相许了。” 淳凌霜被他的疯言疯语气的抬手便打,可手举到了半空,还是没能落下去,最终只能恨恨道:“你这人,怎么什么时候都没个正经。” “仙子不是曾说过,那些大奸大恶之徒,才喜欢整日以一副正人君子面目示人,我等这样的纨绔少爷,平日里劣迹斑斑,偶尔做几件侠义之事罢了,” 明知他这是强词夺理,淳凌霜一时又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微恼的说道: “你倒是记仇,” 又瞥见他那已经微微变形的左腿,心中不由来的一痛,迟疑片刻后,还是狠了狠心,从不远处捡回两柄长剑,又咬牙从裙纱上撕下十几条三寸宽的布条,如此以来,白纱立刻短了一大截,一双修长的美腿如玉脂般呈现在余川眼前。 见余川两眼不眨直勾勾盯着自己,淳凌霜顿时大窘,恶狠狠道: “再这般盯着,就用剑剜了你的眼睛,”可瞧见他那动弹不得,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心中又是一叹,低声道: “你这人,怎么连非礼勿视的道理都不懂,” “既要非礼,又不准看,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他又开始胡搅蛮缠起来,淳凌霜气的紧咬银牙,没好气的道:“看吧看吧,待会我要是手没稳住,你这腿绑歪了,日后成了坡子可别怨我。” 说着便把两柄长剑置于余川左腿两侧,又用手把他断成几截的腿骨摆正接上,这才用布条连着双剑一起,缠在腿上。 忙了半天,终于固定妥当,淳凌霜额头已经微微见汗,置身于这冷飕飕的石洞中能出汗,可见是费了不少力气。 “多谢仙子,腿瘸了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怕以后走起路来不方便,再也追不上仙子的身形了。” 淳凌霜心中很想说一句“若是你走不快,我等你便是,”可终是没能说出口,低着头,靠着余川身侧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抬头望去,几十丈的高处,隐隐有些亮光,好似洞口,再看看四周,全是如刀削斧凿般的峭壁,若想攀爬上去,基本无望。 火折子微微闪动,看样子,两人尽管没摔死,也怕要困死在这石洞之中了。 第三十九章 天子怒 京城那座恢宏的皇城已有千余年的历史,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喜欢把京都定在这里,一是因天下别处再找不出一座能和这座皇城相比的宫殿,二是由于这座城是倚江而建,一条数十米宽支流绕城而过,成为天成的护城河,凭借这优越的地理优势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即便守不住,也可以乘船沿江而下,不出五百里,便能到出海口,也算一条方便至极的逃生之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大夏朝的当今天子余肃还是太子之时就对此城赞不绝口,登基之后,更是动用数十万民夫,历时数年把整座城池重新修葺了一番,如今这座京城,用固若金汤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余肃在位已有四十余年,堂堂一位天子,后宫妃子一共不过数人,比起一般的乡绅土豪都有些不如,可见余肃并非一贪图享乐的皇帝。这些年来,他确实也励精图治,把这偌大的大夏朝治理的井然有序。 可是眼下,一向勤勉的皇帝陛下竟有小半个月未曾上朝了,这让朝中文武百官困惑不解,几位尚书联名递上去的折子也如深沉大海,更是让一众权贵心中惶惶,暗中猜度是不是要变天了。 皇城内,御书房中,光线昏暗,这正当晌午时分却是门窗紧闭。老太监王焕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仅仅打开一条能容他挤过的缝隙,就再也不敢推了,轻手轻脚的进入房中之后,又赶紧把门合上。 房间内,在那张天下人唯有一人敢坐的宽椅之上,一个看似老朽的身影木呆呆的盯着手中的一张纸片,不言不语。此人便是当下大夏朝的皇帝余肃。 老太监王焕皱了皱眉,这个场景自己已经见了多次了,蹑手蹑脚的朝前走了几步,轻轻说道: “陛下,午膳准备好了,您……”未等他把话说完,余肃就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老太监无奈,只好走到桌前,把那碗早已凉透的茶给换了。 “王焕,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余肃沉声问道,声音中有说不尽的疲惫。 主子突然开口,王焕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身来回道:“陛下,您精神矍铄,龙体更是如壮年一般,和这老字一点都沾不上。” 余肃微微一笑道:“你这话,说出来怕连你自己都不信吧,别跪着了,也年纪一把了,站起身回话。”说罢,眼光又瞥向手中那张纸片。 王焕又磕了个头,才敢站起身来,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天子手中的纸片,眼神不由一凛,他自是知道这张纸上写的什么,那可是大夏朝最具权势的一位王爷的通敌卖国书。 “我这位王兄真是畏罪自杀而亡么?”沉吟良久,余肃才又低声说道。 这种话,老太监王焕哪敢轻易表态,只能装聋作哑垂首站着,可余肃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又追问道:“怎么?不敢说?” 眼见躲不过去,王焕又赶紧跪了下来,颤声道:“奴才哪敢乱说,可是有禁卫军数千将士亲眼所见,连上将军也未质疑,那定是假不了了。” 余肃眯着眼睛盯着跪在地上的老太监,嘴角露出一丝冷意 “开始,朕也如你这般信了,事后想来,以我那王兄的性子,就算犯了这弥天大罪,也不会没挨到京城,便自尽了,即便是死,他余钱也只会在大殿之上撞那龙柱,哪会没等见着我的面,就喝了毒酒了。” 老太监王焕立时出了一身冷汗,身形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余肃只当没看见,继续说道: “这些日子,我早朝不上,奏章不批,就盯着这封书信看,眼下倒真是看出了些眉目!” 如此一句,惊得伏在地上的王焕差点尿了裤子,头立时垂的更低了,眼中却有一股道不清的神色。 “这的确是一封通敌卖国书,上面的每个字确也都是王兄的手迹,正因为如此,朕当初才雷霆一怒,抄了幽王府,如今看来,真是老糊涂了!” 王焕脸色惨白,如大祸临头一般。 “真是小瞧了天下人,竟有如此能工巧匠,能把一个个字从别处扣下来,又如此精巧的贴于一张空白书信之上,让人丝毫看不出破绽。也是难为了某人,能生出这种心思,可惜不是用在齐家治国之上,以后这大夏朝的江山交他手中,不知于我余家的万世基业来说,是福还是祸。” 老太监王焕终于忍不住,裤裆中一股热流涌出,房间中顿时一股异味。 余肃眉头一皱,摆了摆手,王焕如蒙大赦,爬起身慌忙退了出去,出了御书房,才发觉不仅裆内,浑身都已湿透。王焕顾不得回去换衣物,急忙朝宫外跑去,奔向那座临皇城而建的大宅,内心中更是万分焦急,生怕去的晚了,那宅子的主人就会没命一般。 御书房内传出剧烈的咳嗽声,余肃低头看了看掌中咳出的黑色血块,竟是无奈一笑,半晌后自言自语道: “若非朕的几个儿子中,就你还算有些本事,凭你对朕,对王兄做的这些事,怎能容你活到今日!” 当夜,整座京城一片风声鹤唳,文武百官,多数是些心思玲珑之辈,隐隐看出了些什么,都紧闭府门躲在宅内等着那可能天塌的一刻,可整整过了几日,除了天子再次临朝,并且颁了一道令人费解的圣旨之外,其他任何事都没有发生。 于是文武百官又紧紧盯住这道圣旨,想从上面寻些蛛丝马迹,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圣旨很简单,寥寥几句,就是念及幽王余钱昔年与国有功,既已身死抵罪,幽王府其他人等一律贬为庶民,不再追究其他罪责,而余钱本人,也以王爵厚葬。百官虽有些惊诧,最终也只是认定陛下宽宏仁义而已。等再上朝时,各种溜须拍马的言辞响彻大殿,余肃端坐在龙椅之上,眯着双目盯着站在百官之首长得和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数千里之外的石洞中,已经脱罪却也被贬为庶民的余川,正在为如何活着走出石洞而绞尽脑汁。 第四十章 死里逃生 石洞之内,一片漆黑,为防火折子燃尽,淳凌霜早已弄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黑暗当中,男的几乎赤裸,女的也衣不遮体,虽说什么都瞧不见,可只要脑海中偶尔闪过,还是让两人脸热心跳。 沉默良久,余川终是受不了这寂然无声的感觉,嘿然道:“早前曾问仙子,若是死在一起,你愿不愿意,如今看来,即便你想反悔,怕也要葬身在一处了。” 半天没等来回应,余川又厚着脸皮说道:“你说若是百年之后,有人能在此地发现你我的尸骨,会不会认为是一对殉情的男女?” “至多当成分赃不均而葬身此处的大盗。”淳凌霜怕他言语又要混账起来,急忙打断道,不想余川听了哈哈一笑 “你我二人连一件完整的衣物都没留下,更没那金银珠宝散落身侧,无论怎么看也不像一对大盗。” 淳凌霜听的羞恼异常,刚想斥责两句,忽然又听余川沉声说道: “眼下我是动不了了,一人逃命总比两人都葬身此地的强,仙子不如试试这峭壁能否攀爬上去,我想以仙子的境界,应该是有些希望的。” 淳凌霜刚刚升起的一丝恼怒,听了这话便立刻烟消云散了, “事到如今,你这人还如此逞英雄,你想我一人逃出去,心中亏欠你一辈子?我怎会如了你的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如此说来,仙子是可以出去了?” 淳凌霜又抬头看了看那隐隐约约的亮光,叹声道:“若在以往,应该不难。” 余川心中黯然,又有些不甘的问道: “境界恢复需要多久?” “若是能回到谷内,至多需要十天,可在这里……,”后面的话淳凌霜没说,余川也已明白。 “看来,还真要同葬一穴了,”余川长出了口气道。 随即,又陷入长久沉默。 “若是没碰上我,说不定你此刻已经在西域哪座城中风流快活了?” 半晌之后,竟是淳凌霜首先开口,不知是因置身死地反而看开了,还是因为别的,言语也不如以往那么严肃,隐约还有些调侃的意味, 余川听的一愣,随后洒然道:“那又如何,即便享尽人间艳福,也不如眼前和仙子同眠一穴。” 这话即便是傻子,也能听出其中包含的浓浓爱慕之意,淳凌霜更是冰雪聪明,虽非经历过情事,可也不是不懂世事的孩童,听了此话,只觉得面颊火热,胸口怦怦直跳,手指轻拧裙纱,半晌没敢言语。 “此次若是能侥幸不死,仙子愿不愿意常伴左右?”余川更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既然鼓着勇气把火点着了,还能不赶紧添些柴,问完这句,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等了许久,终于从黑暗之中轻轻传来一声:“嗯。” 仅仅一字,胜过千言万语,余川忍不住心中的激动,长啸一声便忘形的想站起身来,可忘了左腿已断,屁股刚离开地面,又颓然的瘫坐地上,更是触动了折成几段的腿骨,痛的呲牙咧嘴直哼哼。淳凌霜大急,黑暗之中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急忙再次点燃火折,却瞧见余川一脸喜悦之色。 余川刚想解释,突然瞥见那微动的火折子,脑海中一闪,不由的激动叫道:“有救了!” 淳凌霜被他的言语动作吓了一跳,一脸茫然的盯着他。 余川忍着心中的兴奋说道:“仙子你看,这火苗朝一个方向闪动,说明这里有空气流动,此处离地面数十丈,若无其他出口,定然不会这样。” 见淳凌霜依旧迷茫,余川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搬出一套流体力学的东西来,只好急急说道:“仙子莫管旁的,趁着火折子未熄,赶紧顺着火苗闪动的方向找找看,是不是有连着其他洞穴。” 淳凌霜还是一头雾水,可看他一脸焦急的样子,也不好追问,急忙按他说的去做,结果走了没几米,真在一侧石壁下方发现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先前竟没注意到。 一见之下,余川更是认定了心中的推测,眼见有脱身的可能,哪还坐得住,顾不得身上疼痛难耐,在淳凌霜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钻进那小洞之中,进去之后弓着身子前行了十多米,竟能慢慢能直起腰来,再也不如先前那样逼仄,再走了数十丈,又有流水声传来,这声音听在余川耳中,如同仙乐。 地下河!有河流必定有出口,余川心中愈发的激动起来。很快,一条溪流呈现眼前,宽不过几尺,二人沿着溪流而下,地势渐陡,泥泞难行,加之余川伤重,二人只得停停走走。 走了一个多时辰,几尺宽的溪流已然变成数丈宽,地势终于趋于平缓,余川估摸着应该快到山脚了。一路上,淳凌霜除了偶尔问问他的伤势之外,竟是一句话不说,乖巧的如同个小媳妇似的,显然对他极为的信任。 终于,经过漫长跋涉,突然一亮,前方几十米处,高达数丈的巨大洞口出现在眼前。 出了洞来,天色已大亮,余川没想到二人竟在这山腹中困了一夜,忍痛走了半天的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呼呼喘气。两人死里逃生,心情自是不错,放眼望去,离雪山已有数里,看来这地下岩洞比想象中还要长,此处不仅见不到积雪,温度也很适宜,四周有许多枯草灌木,而那条从雪山岩洞中延伸出的暗河再也不如洞中那般湍急,在不远处形成一潭清水,而后缓缓流向远方。此处有山有水,空气清新宜人,倒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眼下二人都是有伤在身,特别是余川,走路都成问题,何况这狼狈样子,哪敢去人多的地方,倒不如躲在这里修养几日,等伤势好转,再做打算。 余川的想法,淳凌霜也很赞同,于是,二人便在这雪山之下的一处碧潭边暂时安顿了下来。 日间,淳凌霜便去潭中捉些鱼虾,不曾想潭中鱼儿尤为肥美,在余川的烹烤之下,更是味美。夜晚,两人都是盘坐身形,各自运转体内气机,以求尽快恢复伤势。两人如同一对避世的侠侣,每日过得也是悠然自得。 一晃半月过去,淳凌霜伤势已经大好,虽说还达不到昔日巅峰之境,却也差不太多,余川也仗着体魄强健,伤势也好了个七七八八,走路已不成问题,背后巨大的刀伤,也渐渐结疤。 余川身上也换了套行头,一条用枯草树叶编成的草裙围在腰间,虽然略显粗糙,可却是淳凌霜辛苦两日的成果,余川哪敢二话,只得屁颠的围在身上,围上之后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某个西行取经的和尚。 第四十一章 都尉府 西域在大夏朝的版图上占据很重要一块位置,虽说比不上江南的富足,更不如中原的大气,却胜在地理位置的重要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西域其实是个泛指,包括凉州在内的以西数百里都是其中的一部分。南北宽八百里,东西长近千里,这么大一片广袤土地只设立了一个都尉府,而都尉府大将军莫良骥便是掌管西域数千里土地的最高长官。 都尉府坐落在凉州城,也是扼守西域的一座要塞,平日里凡是进出凉州城的,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以防有匈奴和异族探子混入。 这日晌午,凉州城门口出入行人并不多,几个兵卒蹲在朝阳的城墙根赌钱,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城门。牛二是这几个兵卒里的老油子,在凉州当差十余年,今日刚领了月饷,便把散碎银子拿出来赌几把,不想运气差了些,一会便输了个精光,只能一脸闷气的蹲在一侧看别人继续。正看的手痒,寻思着要不要再赌上几把捞回本来,突然听到城门处有些动静,一抬头,就呆住了,远处走来一对青年男女,虽然穿着乡下人的粗布麻衣,可遮不住那不凡的气度,男的俊逸非常,女的更是美若天仙,看样子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情郎私奔。牛二眼珠一转,急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站住,看什么看,说你两呢。”还没到跟前,他便嚷嚷上了。 年轻男女一怔,有些不解的停下脚步。 “愣着干嘛?交钱!” “什么钱?”年轻男子眉头一皱问道。 “装什么傻啊,入城自然要交城门费,二两银子,赶紧交了走人。”牛二自己一个月的月饷也不过才二两三钱,可他认定眼前这两位是大户人家逃出来的,便狮子大张口。 “放屁!大夏朝何时有了这种规矩?”年轻男子一听就火了,若不是身旁女子扯住衣服,怕就要冲了过去。 牛二毕竟是老兵油子,怎会被他吓到,立刻冷笑一声道:“不想交也可以,我看二位这打扮,应该不是本地人,莫非是匈奴的探子?” 此间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其余兵卒的注意,纷纷站起身围了过来,见此,牛二更是底气十足,斜着眼睛说道:“你两可想清楚了,若是不愿交钱,我可要好好搜搜了,特别是这娘们,说不定身上就藏着匈奴密信什么的。”说着便想上前,可突然身后有人拉住他的衣袖,牛二回头一看,是新来的魏铁头,眼一瞪问道:“拦我干嘛?怕我一个人独吞了银钱?” 魏铁头一脸讪笑道:“看您老说的,我哪敢有这想法,我是看这小子有些面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这么一说,众人不由的又仔细打量了起那年轻人,片刻后,魏铁头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这小子不就是前些时日悬赏布告上的那位爷。”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吓了一跳, 牛二更是一惊,布告上那人的身份,他很清楚,幽王府的世子殿下,天下有几个不知的。 今日也是大意了,想钱想疯了,怎么惹到这位爷头上了。幽王府被抄,老王爷余钱身死的事已经传遍天下,可谁知,前几日,上面下了公文,悬赏取消,又急急的把这些布告给撤了,老王爷也以王爵厚葬,如今人家跟没事人一样,这皇家的事老百姓哪里看的明白,说不准这位爷何时就复了爵位。牛二身上顿时有点冒冷汗,急忙朝前走了几步,一脸恭敬的说道: “余小王爷您别和我一般见识,小的这张嘴就是贱,刚才说的话,您就当我放了个屁。” 这刚进凉州城就被人识破身份,让余川吃惊不已,本以为穿成这样不会有人认出,可以安然混进城去,不曾想这么轻易就被人瞧出破绽了。可看眼前这兵卒的态度,明显也不像对待个要犯的样子,心中又有些不解。 倒是身旁的淳凌霜没多在意,轻笑道:“没看出来,余小王爷竟是如此出名,往日只是听闻天下女子对你恨之入骨,不想连男的也是如此仰慕你。” 余川尴尬搔了搔头,低声问那兵卒:“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前些时日您老的画像贴满大街小巷,这城门口更是贴了数十张,小人整日膜拜自是记在了心中。”牛二急忙解释。 余川哪里会信他的胡诌,又追问道:“我怎么没瞅到这城门上有布告?” “您老有所不知,前几日上面下了公文,说您老的事都结了,所以把这些布告全都撕了。” 余川更是听的一头雾水,难不成自己没事了?按理来说太子不可能放过自己,可自己如今还是要犯的话,这些兵卒既然认出自己的身份,早就一拥而上了,哪会如此客气。 想了半天,没理出个头绪,只得装傻充愣道:“你可知莫良骥将军住在何处。” 牛二一听,不由暗暗竖起大拇指,心想,看人家这位爷,不愧是这大夏朝的最牛的纨绔少爷,连太子殿下见了都要称呼一声莫大将军的大都督,这余小王爷却直呼其名,脸上却不敢有所表现,急忙说道:“凉州城街道复杂,都尉府更是远了些,不如小的给您带路,你看如何?” 这牛二一辈子也没进过都尉府,顶多从门口经过,也是不敢正眼瞧上片刻,如今逮了这个机会,还能放过。 余川听他说的有理,有人带路会许多麻烦,便点了点头。 都尉府坐落于凉州城西北角,偌大的一座宅子更是穷尽奢华,亭台楼阁无数,连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也是用金水鎏了一遍,同一条街上的刺史府与其相比,简直就是个破落户。 有牛二在前引路,余川二人很快便来到了都尉府门前,门外站着两个下人,眼睛恨不得长到天上去,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见余川一行人在门口停住脚步,立刻不耐烦的呵斥道:“哪来的贱东西,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嘛?还不滚远点?” 牛二吓的一缩脖子,急忙退了几步躲在余川身后, 余川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当初在幽王府,自家的下人在王府门口,估计也差不多这样,他朝前走了几步,高声说道:“二位替我禀报一声,就说幽州昔日友人来访。” 两个下人一听,乐了。一脸讥笑道:“幽州来的又怎样,即便是京城来的,也要看大将军有没有空了,” 余川还是保持一脸笑容,又凑前了两步,从怀中摸出一块东西,递给其中一个下人,而后又说道:“拿着此物去禀报,你家将军自然会见我的。” 下人虽横,却是不傻,而且眼力劲也非一般常人可比,那不起眼的东西一入手,便有一股寒意,反过来仔细一瞧,是块玄铁方印,正中刻着一个“幽”字,下人顿时觉得眼熟,随后突然记起,好像自家大人也有这么一块方印,只不过上面的刻的好像是个“凉“字,那可是掌管西域十万铁骑的虎符,那这块刻着“幽”字的……,下人不敢再想下去,骇然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没了倨傲之色,急忙躬身道:“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禀报。”说完,越过角门,飞快朝宅内跑去。 第四十二章 责难 不多久,余川就听到府内一阵喧哗,随后突然中门大开,以一个年近五十的红面汉子为首,一大群人呼啦啦涌出府来, “人在哪呢?!”红脸汉子高声叫道,待抬头看清门前不远处的余川之后,更是露出一脸激动神色,急走了几步来到余川面前,紧紧搂住他的肩膀笑道:“果然是世子殿下,许多年没见,长得更是水灵了!” 双臂力道十足,足有百斤,可余川如今已是修身境,这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红脸汉子一怔,他本是出手试探顺便开个玩笑,没想到余川竟面不改色,自己双臂百斤的力量好似沉入大海一般。瞬间愣神之后,他赶紧松开双手由衷赞道:“看来坊间传闻不假,世子殿下果然拜在高人门下,学了一身的能耐。” 余川微微一笑道: “莫叔叔可别一口一个世子了,小侄如今可是来投奔你的,” 这红脸汉子便是大将军莫良骥,他今日本在后花园和几位夫人喝酒作乐,没想到下人火烧火燎的跑来禀告,说有昔人友人来访,正喝到兴头上,莫良骥本不愿见,可下人递过来的一块方印立时让他改变了主意。 想当年跟随老王爷余钱东征西讨,这块幽州兵符见了无数次,如今老王爷身死,今日却有人持此印来访,用屁股想也知道是谁了,于是连忙扔下酒壶,跟着下人就朝府门跑去,害的几位夫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带着一群丫鬟婆子紧跟其后的冲出府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眼下听余川叫的亲切,莫良骥乐呵呵道:“世子殿下太见外了,老王爷对我有再造之恩,贤侄既来找我,以后把这当自己家便是,”说罢就想拉着余川进府,可突然瞥见一旁的淳凌霜,眼睛一亮,疑惑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未等淳凌霜自我介绍,余川急忙扯了扯莫良骥的衣袖,低声说道:“未过门的娘子,莫叔叔见笑了。” 莫良骥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看我这糊涂的,问这许多干嘛,别这里站着了,快随我一起进府,今日定要痛饮百杯,”说罢,老少二人携手进了莫府, 看到余川回头那一脸奸计得逞之色,淳凌霜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跺脚正想转身离去,莫良骥那几位夫人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瞬时围拢了上来 “哎哟,这世子殿下真是好眼光,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莫不成是天上的神仙?” “这样才和世子殿下相配嘛,所谓天造地设,怕就是这个意思了。”三个女人一出戏,一群女人的话那就是七嘴八舌了, 淳凌霜再想脱身也没了机会,硬是被一群女子连拉带拽的拖进府中。 当晚,都尉府大摆酒宴为余川接风洗尘,莫大将军一句话,在这西域比天子诏书还管用,整个凉州官场闻风而动,虽不知今日都尉府宴请何人,可难得大将军邀请治内百官赴宴,谁也不想落在了后头,于是上到刺史司马,下到参军录事,无一不备了份礼物早早赶到了都尉府。 众人进了都尉府后便到处寻人打听今日宴请的是何方神圣,也好有所准备,可无论是莫府的管家还是丫鬟,要么摇头不知,要么闭口不谈,如此一来更让众人心中如猫抓一般,人群当中只有凉州游骑将军邬信一脸成竹在胸之色,显然是了解些内情,于是一大波官员又急忙把他围到中间。 游骑将军邬信只是个小小从五品,眼前这些动辄三品四品的大员将军平日里何曾正眼瞧过他,今日仗着小舅子在莫府当差,得了些内幕消息,有此机会,他还不赶紧卖弄一番,于是无论谁来问,都是一脸神秘之色的回道:“今日的正主可是昔日不得了的人物。”仅此一句便不多说,更是弄得众人一头雾水。 终于,在大家依旧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莫良骥带着数人走进大厅,大将军众人自是认识,其后是他的两位义子莫远山和胡烈,还有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也是有些眼熟,再仔细瞧了片刻,无不露出惊异之色,这一个月以来,这张脸可谓是天下皆知了,即便有反应迟钝一些的,也在旁人的提醒下记了起来,上百位官员顿时目瞪口呆,任谁也没想到今日莫大将军宴请的竟是这主。 胆小的,已经有些后悔来莫府了,即便沉着稳重的,也是眉头微皱。幽州之事早已传遍天下,幽王余钱勾结匈奴密谋造反,事情败露后畏罪自杀,世子也在押解入京的路上逃脱,后来虽陛下开恩免了幽王府一干人等的罪,可造反之事自古以来都是皇家大忌,即便圣上已经饶了幽王府上下,可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给天下人看的,今日若和这昔日的世子殿下把酒言欢,他日传到了宫中那位的耳朵里,后果就真有些难料了。 厅中众人各有心思,先前那热闹情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气氛陷入凝滞。 大将军莫良骥自是感觉到了场中的气氛变化,走到厅中心站定后高声说道:“诸位这是怎么了,酒还没喝就醉了不成,来,我给各位介绍,幽王府世子殿下,诸位应该不陌生吧?” 凉州刺史方德终是忍不住,神色严肃的沉声说道:“大将军,这幽王府早已成为过去,早些时日圣上已下了诏书,幽王府上下全部贬为庶民,如今大将军还口称世子殿下,传出去的话,怕要惹人口舌,” 有方德开头,在场众人纷纷响应,以示和余川划清界限。别人不敢像刺史大人那样对大将军言辞微责,所以把矛头指向昔日的世子殿下就不失为好对策,如今余川已是平头百姓,既没犯法也没定罪,看似很难找出由头责难他,可这种事,哪里难得住官场上的人,于是余小王爷往日的所作所为便被抖搂出来,什么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就差逛青楼不给钱这种事没提及了。最后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凉州不欢迎余川。 如此以来,莫良骥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其实众人打心底不愿意得罪他的。在西域,莫良骥便是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土皇帝,可毕竟不是真天子,谁心中能没一杆秤。小事上怎么说都行,可这种牵扯上谋逆大罪的事情,哪个敢沾身。眼下得罪了大将军看上去有些不智,长远来说,却是在京城那位眼中落了个好,两者相较,孰轻孰重就显而易见了。 面对众人的责难,今日的主角余川倒是看得淡然,当下的情形他早有预料,所谓人走茶凉,自己那便宜老子在世时,给这些人一百个胆,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个不是,但那毕竟是过去。眼下虽得知幽王府的事已被天子一道圣旨了结了,自己也变成了一介布衣,这些人还怎会把自己放在眼里。若依着往日的性子,余川不会留下受这窝囊气,可如今是来投奔莫良骥的,此后他还有更深远的打算,所以今日即便受些委屈,也只能忍了,只是把眼前这些人的言语作态,都一一记在了心底。 第四十三章 夜话 一场酒宴不欢而散,连莫良骥的两位义子莫远山和胡烈也找了个军务繁忙的托词溜出了都尉府,大将军无奈之下只得独自拉着余川去后园喝酒。 后园不大,占地至多半亩,园中有座竹亭,略显几分雅致,下人准备了酒菜,两人在亭中席地而坐,自在而不拘束,可能是因为莫良骥行五出身,军人征战疆场多年都会养成这种以天地为家的习惯,余川更是洒脱之人,哪会介意,这点上两人倒有几分相似。 酒过三巡,莫良骥的话匣子便彻底打开了,借着酒意开始回忆当初跟随老王爷余钱征讨四方的日子。 他原本只是幽王帐下的一名副将,在数十位将领当中并不突出,一次匈奴围困幽州,他领着两千轻骑,深入匈奴百里,烧了匈奴大军的粮草,解了幽州之围立了大功。 后来圣上大喜,擢升他为宁远将军,可当传旨太监宣读完圣旨后,莫良骥发现只提拔了自己一人,对手下战死的数百将士只字未提,就怒不可遏质问那传旨太监,宫中的太监都是什么人,怎会把一个五品宁远将军放在眼中,于是就讥讽了几句,这下把莫良骥彻底惹火了,一把抢过圣旨扔在地上,又狠狠掐住传旨太监的脖子。只能算半个男人的老太监哪里禁得起这折腾,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夺圣旨,杀太监,这可是灭族大罪,等莫良骥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本想一刀抹了脖子完事,可想想家里还有年逾古稀的老娘,又放心不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没想到幽王余钱得知此事之后,直接把杀太监,夺圣旨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如此一来,皇城里那位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因为这事把自己哥哥给砍了,最后只是罚了余钱半年俸禄了事。 此后莫良骥死心塌地跟着幽王四处征战,更是立了不少功劳,后来在余钱的极力保荐之下,做了这西域的镇守大将,所以先前莫良骥说幽王对他有再造之恩,却是一点不假。 此事余川今日倒是头回听说,看莫良骥也五十来岁的人了,眼睛通红的回忆往事,也是个重情义的汉子, 随后大将军又提及幽王造反一事,余川也简单扼要的把经过讲了一遍,连幕后之手是太子这点也没隐瞒,莫良骥听罢之后,气的火冒三丈,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粉碎,而后咬牙切齿道:“太子殿下的手段也太阴毒了,老王爷为大夏朝江山操劳一生,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我莫良骥怎能让老王爷死的如此冤屈。” 余川看在眼里,心中却很欣慰,这莫良骥没让自己失望,看来这次西域一行是正确选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随后,二人好似心有灵犀一般,齐齐把话题引向了别处,莫良骥问了许多家长里短,很多事余川自己都不清楚,只能避重就轻的含糊几句蒙混过去,两人一直喝到半夜,莫良骥宁酊大醉,余川仗着武道境界虽不至此,却也有三分酒意。 丫鬟领着余川来到后面一栋独立小院,并告知跟他一起来的小姐已经安顿在院中西厢房了,余川心中窃喜,暗想这王府下人倒是有些眼力,如此安排正和自己心意,虽说不可能和淳凌霜同居一室,可毕竟在一个院落中,相见肯定方便许多。 小院里有东西厢房各一间,中间是茶厅,院中种了些芭蕉,在这西域的地界,能养活此物,定是花了不少心思,丫鬟送至院中,便告退离去。余川一条腿已经迈入东厢房,心底一动,又退了出来,此刻西厢房烛火未熄,淳凌霜应该还没睡下,余川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屋内的淳凌霜轻声说道:“进来吧,别跟个小贼似的。” 余川一咧嘴,掀帘而入, 见他进来,淳凌霜浅浅一笑,招呼他在桌旁坐下后又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余川半夜来此的目的,一是看她,二就是诉苦,于是愁眉苦脸的把先前酒宴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淳凌霜听完没有急于表态,思索了半晌才问了一句:“今日之事你都提前料想到了,大将军又岂能不知?” 一句话,让余川一愣,接着陷入深思,此点他到真没想过,对于凉州官员,莫良骥比自己熟识百倍,他怎会预料不到这些人看到自己之后反应?若他明知道会是今晚的局面,还是如此做了,为的又是什么?总不会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他莫良骥有多念旧情吧。 想了半晌,毫无头绪,淳凌霜看他一脸苦闷的样子,轻声劝解道:“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别想太多,” 余川依旧愁眉不展,淳凌霜眼波微转,随后突然变得一脸严肃道:“你今日在都尉府门口做的事可还记得?” 一听这话,余川心中一紧,他听说过有秋后算账一说,可这秋后也来的太快了,于是急忙陪起笑脸道:“只是一时口误,仙子莫要动气” “好,今日之事暂且不提,我来问你,那日在洞中你是不是早有脱身之计,才骗我答应你?”听淳凌霜如此说,余川顿时大急 “仙子可别冤枉我,当日我是听到仙子应允之后,心底激动才想到了逃脱之计,” 见淳凌霜仍旧一脸狐疑之色,只得连忙举起右手道:“我余川对天发誓,对仙子若有半句谎言,定……”没等说完,一只晶莹玉手轻轻捂住了他嘴巴。 “不用说了,凌霜信你就是,” 余川的心中,立时有无数朵小花绽放开来。见他颓然之色尽去,淳凌霜不经意露出一丝笑容。 等余川喝完茶,淳凌霜轻声道:“如今你已在都尉府安顿下来,凌霜也放心了,明日我便要回谷去了,下次相见不知何时。” 余川一听这话,屁股着火一般跳了起来,急忙拉住淳凌霜的手问道:“为何不多住几日,怎么如此着急回去?” 淳凌霜挣扎了半天,双手也没能从他掌中抽出来,无奈之下只能任由他握着,脸色微红的说道:“此次出谷走的就很急,一来一回又耽误了许多时日,如今不知谷内情况如何,我有些担心,怕丹神宗的人会去找麻烦。” 见她说的严重,余川也不好阻拦,稍做考虑后说道:“既然如此,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你刚在都尉府安顿下来,这便急急离去,会失了礼数,何况谷内是绝不允许男子进入,你去了也没用,” 听淳凌霜这么一说,余川觉得自己或许真有些莽撞了,可毕竟有些不放心,只得心有不甘的说道:“让你一人回去也行,可若是一月之内没你的消息,我便去寻你。” 淳凌霜嫣然一笑道:“你若能寻的到,去寻便是。” 第四十四章 春雷 余川这才记起,整日听她提及谷内,到如今还不知这谷内到底为何物,于是急忙询问,淳凌霜又掩嘴轻笑道:“你这人平日里看着一副玲珑心思,怎么眼下却成变榆木脑袋?地处西域,又只限女子进入的宗派还有第二家么?” 看余川比刚才还要茫然,淳凌霜用好不容易从魔抓下挣脱的右手拍了拍余川的额头后问道:“这江湖六大宗派里,哪一派的名字里带个谷字你总知道吧?” “梵香谷!”余川脱口而出,语气中更是惊讶万分,他如何能想到,淳凌霜是梵香谷的弟子,先前只以为是哪个无名小宗而已。 梵香谷师傅道玄子曾着重提过,因为其宗内只收女弟子,所以在江湖上有个雅号叫百花宗,听说是数百年前一位亡国公主一手所创,宗派功法也以阴柔为主。近些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梵香谷出了个不世天才,一月锻体入修身,震惊天下。 “你是梵香谷的弟子?” 淳凌霜微笑点头, “你师父是玉面真人甘灵渺?” 淳凌霜神色一暗,再次点了点头, 余川当初听师父道玄子点评天下六大宗时,对于梵香谷的评论尤为多,特别是说起梵香谷谷主玉面真人甘灵渺时,神色惆怅,让他觉得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故事,没想到淳凌霜的师父就是她,可如此说来,甘灵渺岂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余川怕淳凌霜想因提及此事太过悲痛,急忙转了话题道:“梵香谷到底在什么地方?要不,你给我画张图,过些日子我也好照着图上所示去寻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见他说的认真,淳凌霜也不好推辞,轻轻道:“明日走之前画好留给你就是,”随后又取过那柄秋水长剑,玉碗一甩,长剑一分为二,把其中一柄递给余川 “怎么说也算半个江湖中人,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这柄你留在身边,省的以后遇到了恶人,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躲。” 余川接过长剑,心中一喜,腆着脸说道:“这算不算定情之物?可惜如今我身上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要不以后把这天下送你。” 淳凌霜出奇的没有骂他言语混账,只是脸色微红的嘲弄道:“你这人,吹牛也要吹出个花样来,这天下又不是什么物件,如何能拿来送人?” 余川呵呵一笑,并未回答,而是盯着手中的长剑道: “剑用的顺手了,还不知名字,” “春雷!” 淳凌霜答的干脆,余川的眼睛又瞥向另一柄, “秋霜!” “连名字都是一对,此剑能一分为二,二化为一,倒是有些出奇。” “此剑是我师傅取深潭万年玄铁,请岭南制剑大师风文彦所造,一炉成两剑,一柄成于春日,一柄秋后才现世,师傅此次出谷游历天下前,把它交给我,未曾想她老人家竟死在了恶贼手中,”说到这,淳凌霜终忍不住悲戚,抽噎起来, 余川急忙轻轻揽过她的娇躯,淳凌霜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失声痛哭起来。 良久之后,她才忍住悲痛,扬起俏脸道:“你当日在雪山之巅,不是豪言要用手中三尺长剑斩尽天下不平吗?希望你日后别辜负了它。“ 余川顺势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郑重说道:“更不会辜负仙子的情意。” 淳凌霜羞的满面通红,恶狠狠道:“ “早知今日,当初在幽州就该一剑刺死你,也不致今日毁了我的清修,”说罢猛地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手上传来剧痛,余川心中却是美滋滋的。 两人相拥而眠,当早晨余川睁开双眼后,淳凌霜早已失去了影踪,桌上一张宣纸之上,留了寥寥数语:“凌霜此去,多则半载,少则三月,望君莫念!” 余川急忙又搜寻了一番,却没见到那张本该留给他的路线图,心中有些郁结,这明摆着是不让他去找梵香谷的所在,可转念又一想,好歹也是天下六大宗之一,总会有人知道处于何地。 此后,余川就安心在都尉府住了下来,本打算到大将军那里寻个差事,可一连几日去找,都被管家告知,大将军军务繁忙,近日不在府中。一来二去足有半月,也未能再见到莫良骥的面,这不得不让余川重视起来,难道莫良骥在躲自己?按理来说他要是存着这种心思,当日就不该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和自己那么亲近。耐着性子又等了足足半月,依旧如此,其中只在府中碰到过莫良骥的义子莫远山两次,也是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而过。 好在王府下人们并未表现出异样,已然如往日般热情,把自己的衣食照顾的极为周到,这让余川想起当初在幽王府的日子,用一个词形容,就是闲散,可他不愿当一个闲人,此次奔西域而来也不是为了找个地方继续做纨绔少爷的,余川觉得不能再这样傻等下去。 当今日再去管家那里打听大将军何时回府时,得到的还是那句重复了数十次的话语“大将军在边境整顿军务,至于何时能回府就说不准了。”余川没像往常那样扭头便走,而是继续追问大将军在何处整顿军务,管家便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余川心中了然,随后撂下一句话,若再见不到大将军,明日便搬出都尉府,当晚,大将军莫良骥就很“及时”的从边境回到府中, 两人再见面时,没了第一次那样的推心置腹,莫良骥眼神闪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对于余川开门见山的请他帮忙揭露太子的阴谋,更是顾左右而言它,最终被余川逼的没有办法,才答应会在此事上想想办法,可语气中明显能感觉到是极为敷衍推脱的,余川的心终于冷了。他想不明白为何莫良骥前后两次态度为何截然不同,要说上一次他看到的是个铁骨铮铮重情重义的汉子,那今日面前这位就是个混迹于官场数十载的老官痞。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余川这样安慰自己,见此事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请莫良骥帮忙在军中谋个差事,对于这个要求,他倒是答应的爽快,说让义子胡烈帮忙安排,至此,两人的谈话在不咸不淡中结束。 当过了两日余川在府中碰到胡烈询问此事时,胡烈更是大包大揽,说义父交代下来的事,定会办妥,可下一句又说如今军中别说将军参将,连个校尉千总都没有空缺,只能等来年兵部考核之后,才可能有合适的位置,如果一定要现在安排,只能谋个伍长之类的芝麻绿豆小官,余川听罢淡淡一笑,也未拒绝,只说考虑几日再作答复。 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余川长叹一口气,寄人篱下的感觉果真是不太好受,算了算日子,淳凌霜回去已有一个多月,却毫无消息,心中不免有些担心,盘算如今在都尉府暂且没什么事可做,不如去寻寻梵香谷的所在,即便进不了谷内,也好歹找个人传个话,哪怕在谷外见一面,也算放心了。 余川也是说走便走的性子,匆匆给照顾自己衣食的丫鬟留了个字条,又带了些干粮换洗衣物,背着那把春雷就上路了。 第四十五章 江湖救急 出了都尉府余川又有些后悔,西域如此之大,自己这跟没头苍蝇一样,又要去何处寻找梵香谷,早先在府中就该找人打听一番,无奈之下,只得先在城中寻了家茶馆碰碰运气。 茶馆这种地方,向来是南来北往的过客,包括那些江湖人物都喜欢的歇脚之处,因此要想打听消息,茶馆不失为个好去处,余川选的这家茶馆离凉州城北门不远,名曰“凤来楼”,听着有些大气,其实就是一间不大的路边茶铺子。丢了几个铜板,要了一壶春尖,挨着一桌看似卖苦力的中年汉子做了下来,已是晌午时分,陆续有许多茶客进入店中,很快,就坐的满满当当,小二也是忙得一头汗,时不时的吆喝两句。 余川竖着耳朵半天,也没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正有些失望,店外一阵清脆铃铛之声传来,一个牵着头跛驴的佝偻老者缓缓走来,行至凤来楼前停下脚步,随手把缰绳系在门口的拴马桩上,进入店中,略显浑浊的双目环顾一周后,就径直的走到余川这张桌旁,一屁股坐下之后才开口道:“这位小哥,对付挤挤,别处都坐满了。” 余川微微一笑道:“老丈不必客气,喝个茶,本就不需多大个地方。” 老头一乐,脸上皱纹堆在一起,笑道:“这位小哥是实在人,老朽赶了半日的路,走了几百里,腿脚有些累了,否则也不会打扰小哥吃茶了。” 他这一说不要紧,隔壁桌上的几位汉子听了之后差些把口中的茶喷出来,心想这老头太能吹了,就这身板和店外那头跛驴,一上午能从城南门走到北门就不错了,还赶了数百里,真以为这数百里是几丈远不成。老者声音洪亮,不光临桌,店内大部分茶客都听的清楚,多数人只是莞尔摇头不语。 可总有些人喜欢多事,一个看似江湖客的青年忍不住讥笑道:“你这老儿,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你这身子骨和那头跛驴,一个时辰走上五里,怕也得累死一对。”此话立时引起一阵哄笑,余川皱了皱眉,瞥了一眼那青年,个头不高,三角眼,相貌没什么出奇,只是身旁立着一柄虎叉倒是让人侧目。就是不知此人是何身份。 “卜光远,人送外号“无尾耗子“,乃西域小派横刀门的二当家,除了玩女人之外,没什么斤两,”老头似看出余川的心思,放低声音说道,这次除了他,别人倒没听见。 余川点了点头,突然心思一动,眼前这老者看来对江湖之事有些了解,自己为何不问问梵香谷的事,于是急忙低声问道:“老丈,看你对江湖之事了解甚详,可知那梵香谷的所在?” “不知!”老头双目一瞪,没好气的道。 余川气息一滞,愣了半晌才苦笑摇头继续喝起茶来,见余川吃瘪的模样,那老头一脸得色,嘴角一呲,露出仅剩的几颗门牙,看上去像是诡计得逞一般。 喝茶的人多数来去匆匆,刚过晌午的点,店内客人就走的差不多了,余川两壶茶下肚,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免有些泄气,连那老者的茶资一并付了之后,便想走人,不想被身旁老头一把扯住袖子,余川不由一愣,回头问道:“老丈有事?” 老头挠了挠头顶那所剩无几的头发,讪讪道:“老朽此趟出门走的急了些,忘了带盘缠,眼下这茶水钱都让小哥给结了,我看小哥也算是个江湖中人,所谓江湖救急,见义勇为,拔刀相助这些道理必定是懂的。” 余川轻笑道:“一壶茶而已,老丈无需客气。”不想老头把他衣袖拽的更紧了,咧着嘴说道:“小哥还没听懂我的意思,古人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茶水钱小哥替我结了,可晚饭钱还没着落,” 听到这,余川才恍然大悟,他本就不是吝啬之辈,于是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摸出几锭银子,足有10两之多。 “老丈,我身上银两也不多,这些你且收下,” 哪曾想老头立即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恼怒说道:“十两怎够,你这人穿的鲜亮,怎么如此小气,我就不信你身上银两不多,” 余川一听,心想今日怎么碰上无赖了,可这老头年纪一把,不能打不能骂的,只能好言说道:“老丈不信,我掏出来给你看就是,”说罢,从怀里取出一个不大的银袋。老头见状,一把抢了过去,倒过来在桌上抖搂了几下,几块碎银子跌落在桌上,加在一起,顶多也就七八两而已。 老头看了一眼,依旧不依不饶道:“你这人,出门怎么不多带些盘缠,我看你身上那柄长剑不错,不如一并送给我,等银两用尽,也能典当了换些饭钱。” 即便这老者把银子全部拿了去,余川也不会在意,可这柄春雷乃是淳凌霜所赠,怎可能送人,他心中终于生出些火气,不过言语上并未表现出来 “此剑对于在下来说,和命一样重要,这些银两老丈尽管拿去,这把剑我是绝不送人的。”余川能做到这样,可谓仁至义尽了,此间的动静早就引得店内剩余茶客侧目,见这老头如此蛮不讲理,纷纷出言相讥, 眼见引起众怒,老头心有不甘的把桌上银两全部收入囊,而后才愤愤道:“今日算你小子走运,老夫就不跟你计较了,”说罢晃悠悠走出茶铺,解开缰绳,牵着那头跛驴,头也不回的走了。铃声渐渐远去,只留下呆立当场的余川。 等老头一走,店内茶客又开始讥笑起他来, “这小子难不成是傻子?“ “我看像,这人还真是不可貌相,长得英气勃发,没想到脑子竟这般不好使。” 余川只能再次报以苦笑,缓步走出店外,如今身无分文,好在自己身手不错,靠捕些猎物也能填饱肚子,否则这趟远行一开始便要夭折了。 眼看着日头偏西,余川只得拾掇心情后继续赶路,出了凉州城走出十余里,官道一分为二,这让他踌躇不决,而今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该去往何处,先前顺着一条道走还好,眼下有了选择,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正在这彷徨之际,突然听到背后有铃声传来,回头一看,竟是在茶铺中打劫了自己的老头,先前明明见他走在前头,这何时绕到身后去了,不过看看那跛驴慢腾腾前行的样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如此速度,即便早走一个时辰,怕也早被自己赶上了。 老头晃晃悠悠走到这岔路口也停住了脚步,看都没看余川一眼,只是自言自语道:“这却有些令人头疼了,该往西去,还是朝东行呢?算了,东去多乱事,不如西去寻美人!”说罢,牵着驴子朝西而去。直到一人一驴消失在远处,余川才灵光一闪,急忙追了上去。 第四十六章 有点意思 这一追不要紧,足足追了一二十里,硬是没看到老头的背影,这让余川惊讶不已,莫非这老头是故意藏拙的世外高人?若非如此,以自己的脚力,怎会追不上,可想想又有些不对,即便老头深藏不露,可那头跛驴再如何也飞不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想不明白原因,他只得放慢步子前行,心中正有些打不定主意,耳中又听到那清脆的铃声,一转身,发现那老头不知何时又绕到了身后,这一惊更非同小可,见老头牵着驴走到了近前,余川只好急忙躬身行礼道:“恕在下眼拙,竟没看出老丈乃世外高人,” 老头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讥笑道:“你小子不是眼拙,而是眼瞎,老夫我躲在道旁撒个尿,就看你小子飞奔而过,这么急,去投胎啊?” 这一下,让余川尴尬不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完全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说,最后只得憋屈的一言不发跟在老头后面。 一老一少谁都不言语,一直走到傍晚,看到路旁有家酒肆,其实就是在路边摆了几张桌子,再竖根竹竿挂个招牌,就算齐了,老板是个五旬开外的老汉,正在一旁灶上忙活,此刻已经有一桌坐满了客人,一个看着年仅十六七的乡下丫头正忙着给客人添酒上菜。 见到有吃饭的去处,老头急忙停了步子,把跛驴栓在一棵碗口粗的树上后,便寻了一张空桌坐了下来, 店老板一见,急忙招呼道:“您老二位吃点什么,小店的酱牛肉和烧酒这十里八乡倒是有些名气。” “招呼我一个即可,那小子身无分文,店家你若是同意吃白食,那招呼他便是。” 这话让余川哭笑不得,心想这老头还真是无赖透顶,劫了自己的钱财还怨自己穷,看来这晚饭只能靠自己了,未料那酒肆老板听了之后呵呵一笑道:“老汉做的小本生意,管不起酒肉,不过馒头吃上几个倒是无妨,” 他这么一说,余川更不好意思了,急忙说道:“店家不必费心,吃的东西在下自己解决,等会只望店家给碗水喝。”说罢不等答话,几个纵身,窜入不远处的一片密林,已入冬的季节,一片枯黄之色,牵驴老头眯着眼睛盯着那片密林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多时辰过后,余川去而复返,与空手而去不同的是,回来之时手中拖着一头百余斤的野猪,为了捉这头野猪,他算是费了一番手脚,这密林中无法施展身形,速度就快不到哪里去,而野猪在其中奔跑却是游刃有余,好不容易来回追了十多里,才瞅着机会一把拽住野猪的后蹄,而后照着其耳朵两侧几拳下去,一头百多斤的野猪就彻底没了动静。 “店家,在下寻了半晌,也只弄回这么个玩意,如今也没办法宰杀,不如我用这头野猪和你换一顿饭食,你意下如何?” 余川拖回一头野猪本已让店家惊奇,听他又如此说,更是忙不迭的点头道:“这位客官太客气了,这百余斤的牲口,别说一顿饭,就是十顿二十顿,也是老汉占了大便宜,”说着急忙给余川倒了一碗茶,又回头喊道:“巧儿,快点给这位客官准备酒菜,” 余川听的一愣,急忙细瞧了那女孩几眼,顿时大失所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也是,巧儿才多大,眼前这姑娘看样子足有十六七岁,样子更是完全不同,只不过名字恰巧一致罢了,乡下人,就是钟爱像巧儿,杏儿这样叫起来朗朗上口,听起来亲切的名字。 巧儿听到后,便想抽身过来帮忙,未料那桌食客中有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伸手拽住她的小手道:“小丫头,别急着走啊,大爷这里还没伺候完呢。” 巧儿立刻一脸娇羞,使劲想挣脱,可越是挣扎越被抓的紧,酒肆老板一看,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碗上前解围:“这几位客官,若是小女招待不周,今日这酒钱免了就是,还望几位手下留情,放了我女儿。” “放,当然要放,可得等把大爷伺候舒服了之后才行。”汉子露出一脸淫笑,旁边几人也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如此情形余川哪里看得下去,猛然站起身来,还没跨出一步,忽听那牵驴老头沉声说道:“我劝你最好别管这闲事,莫要看那汉子貌不惊人就以为是碌碌之辈,这人可是岭南一带赫赫有名五毒门的人,岭南川蜀一片,也只有南陵剑派能压他们一头,五毒门内人人都是用毒的祖宗,领头那小子我若没看错,应该是五毒门近几年新冒出来的一个叫黎灿混账东西,一手的毒物用的也是出神入化,你小子愣头愣脑跑过去,怕是英雄没当上,小命就丢了,不如权当没瞧见。” 老头本以为这番言语会让眼前这小子知难而退,没想到他连眼睛都没眨,怒声道:“即便我人答应了,这剑也不会答应。”说罢,提剑朝那桌汉子走去。 老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后悠悠说道:“有点意思,就是愣头愣脑的,和老夫年轻时一个德行,”说罢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对于余川的突然杀出,五毒门的几人根本没放在心上,依旧对那巧儿动手动脚,调笑不断。 余川怒斥道:“几条汉子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能耐。” 几人一听,不由转过头来,其中那贼眉鼠眼叫黎灿汉子讥笑道:“看你这长的白白嫩嫩的,比这丫头还要俊上几分,若不然你替她来伺候我?” 如此言语,余川哪里还能忍,右手紧握春雷,纵身飞至那汉子面前,一剑刺向他面门,春雷带着破空之声,快如闪电一般。黎灿冷冷一笑,牙缝中挤出一句“找死。”随后猛然甩开巧儿的双手,提起靠在桌旁的一柄鬼头刀就朝春雷迎了上去, 余川这招本就是围魏救赵,见巧儿脱身,微微一笑后剑势急转,瞬间改变方向朝对方胸腹刺去。黎灿没想到他在这中途还能变招,错愕之下只得就地一滚躲了开去,身体瞬间撞翻了一桌酒菜,酒水肉片溅了一身,其余众人也急忙闪身跳开,纷纷抽出兵刃把余川围在当中。 “小子,看来你真是存心找死,那就别怪我下手狠毒了,”黎灿脸上露出阴狠笑容,右手提刀,左手入怀摸索了半天,掏出个牛皮缝制的袋子,又从中拿出个瓷瓶,倒了些粉末在刀刃之上, 看都这副情景,余川差点笑出来,这也算出神入化的用毒手段?这都被瞧的一清二楚,等会只要躲着点别让刀刃划到自己皮肉就行,即便那毒物猛烈异常,我再闭上气息总行了吧,对于如今修身境来说,闭气三五分钟还不是玩一样。 片刻之后,再和黎灿斗在一处时,余川便暗暗运转体内气机,运用起闭气之术,斗了十余回合,黎灿渐渐不支,其余几个汉子见势不妙,也立即加入战团,可是人多并不意味着更强,反而是露出的破绽越多,人群中,余川体内气息绵长,丹田内那股浩瀚气息越发的飞速旋转起来,给自己四肢百骸提供无穷的力量,他意气勃发,长啸一声后瞬间气势大涨,春雷在手中如银蛇一般上下飞舞,几个五毒门弟子稍不留神便被刺中后背前胸,只得捂着伤口退出战斗。如此一来,余川更是腾挪自如,一柄春雷携带雷电之威,远远望去,整个剑刃被一团金色雷电包裹,声势极为骇人。黎灿手中的鬼头刀刚刚碰到剑刃,就感觉身体被雷击一般,顷刻麻痹,体内气息也如同被冰封一样,大惊之下,他急忙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才稍稍缓解麻痹之感,即便是短短一瞬,对余川来说也足够了,当黎灿再想后退还是晚了半步,春雷直接穿透了他的护体罡气,刺入他的右胸足有半尺, “还不快滚,”余川不想杀人,否则这一剑刺的就不是右胸了,他怒喝一声,顺势抽回春雷,带出一团血雾,重伤之下的黎灿哪还敢言语,急忙捂着胸口和几个同门逃向远处。 那牵驴老头这才缓缓睁开双眼,自言自语道:“恩,比有意思还要有点意思。” 第四十七章 将死 一场厮杀早吓得酒肆老板拽着女儿躲在远处不敢靠近,等几个恶人被余川赶走之后,父女二人才哆哆嗦嗦的走上前来。 “快给恩人跪下,”巧儿急忙就要下跪,余川大大咧咧一摆手道:“店家莫要如此,只是举手之劳,若真要谢,那给弄一顿酒肉,就再好不过了。” 父女二人一脸感激,答应一声就去灶上准备吃喝了,巧儿更是频频回头偷看上余川两眼,目光中全是女孩家的小心思。 再次回到桌旁,见牵驴老头眼神怪怪的望着自己,余川不由微微一愣道:“老丈觉得在下刚才过于冲动,” 老头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是替你惋惜,马上要死的人了,还自以为有多英勇。” “老丈这话何意?”余川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虽说眼前这老头一直神神秘秘的,可江湖阅历远非自己可比,他说这话,定然不是为了吓唬自己。 “你试试凝聚体内气息,特别是丹田内,看是否凝滞之感?” 余川急忙依言而行,片刻后脸色大变,老头见此又冷笑道:“这只是开始,用不了一个时辰,你体内气息会完全凝滞,丹田更会结成硬块,再过两三个时辰,怕是全是血肉都要化成一块顽石了,” 老头的一席话,顿时让他如置身于冰窖,体内气机在这短短一瞬,竟也有了枯竭之象,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所谓的气息,其实就是把感应到的天道之力化为己用,而对于修身境来说,只是刚刚摸索到一缕天道法则的边缘,至多也就是筋脉中生出一丝气息流转,几乎是微不可查,哪能像他这般,自从迈入修身境之后,体内气机从来都是如江水一般,奔涌不息,这才使得自己每每与敌交手时,总能化险为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若这最根本的气息流转都停滞了的话,自己不就变成了个废人,至于老头所说的全身血肉会化成一块顽石,就不是一个即将要变成废物的人需要考虑的了。 “后悔了?”老头瞧着他神色惨淡,幸灾乐祸的问道。 余川摇了摇头。 “先前不让你去,你不听。你觉得黎灿那小子在刀上喂毒好笑?那根本不是喂毒,他那柄鬼头刀早就在毒水中泡了多年了,刚才撒的那药粉,不过是个引子,让刀上的毒物发作而已,那毒物无孔不入,你自以为闭了气息就没事了?他那一刀磕在你剑上,更是为了震动刀刃,让毒物粘到你身上罢了,你还觉得占了便宜,真是蠢到家了。”老头一口气说了半天,气的吹胡子瞪眼,好像在训斥劣徒一般。 “确是晚辈大意了,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可怜丫头被人凌辱。” “都这会了,还逞英雄,你真不怕死?” “谁能免得了一死?只是不想这会死。” 老头嗤笑一声,晃着个脑袋悠悠道:“这话说的有水平,不怕死,又不想这会死。该死的时候就得死,哪还由得你挑时候。” “若能晚些时日,死就死了,可如今心理还有些事放不下,若能死前再见她一面……”余川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的话更是微不可闻。 老头露出不屑神色道:“无非些儿女情长的事,却总让一干敢于挺胸赴死的汉子低下头来,真是可笑。你倒说说看,想拖到什么时候死?“ “老人家,您有办法救我?”听老头这么一说,余川心底一动,生出一线希望,急忙抬头问道。 “救个屁,我又不是在世的神仙,哪有办法医治这种无解的毒药。” 余川神色立即暗淡了下去, “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晚死几日。” 余川心理那个气,心想您老能一次把话说完行不。可脸上丝毫没有不满神色,反而略有些激动的说道:“还请老人家施以援手,哪怕只能让晚辈拖个十天半月。” 老头鼻子一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最多十天,半个月就别想了。” 余川哪敢不满,急忙点头道:“十日便十日。” 老头又瞪了他一眼,而后右手伸进怀中慢腾腾摸索了半天,才取出一个满是油渍发黄的羊皮袋子,又小心翼翼从里面掏出个四寸来长的葫芦,从中倒出一颗绿豆大小的黑色丸药,忍着肉痛递给余川 “小子,算你走运,快把老夫这粒九转还魂丹吃了,包你十日之内活蹦乱跳。” 余川不敢马虎,双手接过急忙塞入嘴中,顿时一股恶臭传来,这臭味真是臭到了极致,连十多米开外正在忙活的父女两,也瞬间转过头来,巧儿更是忍不住掩嘴轻笑,怕是觉得这年轻公子哥是吃坏了肚子。 余川一脸窘迫,若不是这粒药丸是救命的东西,早就忍不住那极度作呕的欲望吐的翻江倒海了,好不容易忍着吞了下去,憋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老头在一旁看着,一脸的满足,等余川半晌之后缓过来点了,才乐呵呵问道:“如何,这丹药可够劲?此药可是老夫采集数百种奇花异草,又添了些昆仑山顶的琼浆玉液,整整炼了四十九日,才得了这么一小葫芦,总共不过十多丸,今日倒是便宜了你。” “老人家,您这丹药名字倒是取的惊天动地,可这味道就有些泣鬼神了。”余川苦着脸说道,他才不信老头嘴里的那套,用奇花异草还有琼浆玉液就炼出个这么迎风臭几里的难闻东西?这种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哪敢说出口。 不多时,那父女二人便准备好了一桌酒菜,巧儿又给二人取来一坛烧酒,余川急忙揭开封泥,倒了一碗给老头,才又给自己满上,一碗酒一饮而尽,嘴中那股异味才压下去少许,可胃口终归是没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头风卷残云一般把一桌东西吃个干净。 余川有些纳闷,以他这瘦弱不堪的身板,是如何把一桌东西塞进肚子中的。 半晌之后,老头终于酒足饭饱,打了个饱嗝叹道:“好久没吃的这么爽快了,可惜附近也没个寻欢作乐的场所,不然这酒足饭饱之后再搂个小娇娘,那就真是快活似神仙了。” 余川一口烧酒喷出去老远,巧儿在一旁更是听的面红耳赤,见状,他赶紧抹了两把下巴上的酒水,低声道:“您老就别提当年勇了,说这话也不怕吓坏人家闺女。” 一听这话,老头立马不乐意了,站起身拽起余川的胳膊就走,嘴里还怒气冲天的说道:“你小子觉得老夫年纪大了不行了是吧,走,咱去比比,看到底谁才该提当年勇。” “您拽着我要去何处?” “废话,比撒尿自然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此话一出,余川大惊失色,急忙定住身形叫道:“老人家,这个就不用比了吧,在下甘拜下风行不?” “这怎么行,嘴上甘拜下风,心里定是不服气的很,老夫行走江湖几十载,从来都是让人心服口服输个彻底,” 余川再如何用力,也丝毫无法阻止前行的脚步,地上留下一条几寸深的痕迹。 不多时,二人从远处走回,老头神采飞扬,余川却如同个霜打的茄子,心中更是惊骇不已。 第四十八章 孺子可教 原是先前耐不住老头的威逼恐吓,最终只得妥协,二人站在林边,老者示意余川先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无奈之下,他只能照做,扭捏半晌才脱了裤子,又背过身去,这才开尿,结果很快出来,一泡尿尿出去两丈多远,这可是实打实的锻体境才有的硬功夫,余川很是满意,本以为如此惊人的距离会让对方直接认输,可没想老头只是轻蔑道:“见远不见力,年纪轻轻身子骨怕已经被娘们掏空了。”说罢,裤带一松,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一股水柱带着破空之声****远处,七尺开外一棵碗口粗的沙柳竟瞬间被击穿,水柱穿过树洞后再次飞出四尺多的距离才声势减缓的落到地面。 余川看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嘴巴半晌都没合拢。 老头晃着脑袋系好裤带,走到余川旁边,双手出其不意的在他衣袖上擦了擦,才傲然说道:“小子,看到没,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像你这样的,今后就别站着撒尿了,省的丢人。” 余川羞愤之下脸色憋的通红,可输的如此彻底不服也不行。虽说老头这能耐不了台面,可终归太唬人了,极度受挫之下只能低着脑袋跟着在老头身后,慢腾腾走回酒肆。 赢了这男人之间的较量,又让余川吃瘪,老头心情格外的好,甚是抠门的他竟从怀中摸出一块五两多重的银子扔在桌上当饭资,父女两本想拒绝,可老头气势十足的一瞪眼,还是让对方乖乖把银子接了过去。 吃饱喝足本该上路,特别是余川,如今算来也就只有十日可活,时间对他来说就尤为的宝贵,见老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中急躁可想而知。急躁归急躁,自己又不敢催促,生怕再惹恼了他。 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老头终于起身准备上路,余川一见急忙跑过去把跛驴从树上解开,把缰绳递给老头,神态更是恭敬的如个仆人。 老头咧嘴一笑,夸奖道:“孺子可教,一路上把我和我这老伙计照顾好了,老夫一高兴,说不准就能记起那梵香谷的所在,也能让你死之前见到媳妇,”老头话音刚落,那头跛驴竟也扭头对着余川嗷嗷叫了几嗓子,似乎非常赞同老头的话语。 听老头说起梵香谷,余川心中激动不已,他早知这老头江湖阅历非比寻常,连那岭南五毒门的弟子都能叫出名字,又怎会不知堂堂六大宗之一梵香谷的所在,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愿意跟着老头的原因,如今听他松口,赶紧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心想,无非一人一驴而已,照顾好吃喝能难到哪里去。 再次上路之后,两人之间的话语多了许多,再不像早先那般各走各的一言不发。谈话多是老头在问他在答,自己偶尔提个问题老头也是直接一句“不知道”便给堵了回来,即便这样,余川还是有问必答,丝毫不敢显出不耐之色,毕竟命是人家救的,这还得依靠他去寻梵香谷的所在,如今虽说委屈的像个孙子,也只能忍了,好在这老头的年纪也足以做自己的爷爷了,余川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至于那驴,一路上更跟个祖宗似的,时不时的就要找些清水喂它一番,若不然就站着不肯挪步。等喂饱了清水,走不出几里又要进食,而且口还很叼,非要吃些嫩草绿叶,这虽说是荒郊野外,却早已是入冬的季节,尽管天气还不至于冷到结冰的地步,可想找点绿叶也是千难万难。余川只能找些枯草茂密之处,从草根附近寻些尚未完全褪去绿色的草叶,回来后,跛驴也只是哼哼唧唧不情不愿的吃上几口,那样子根本就是在说“要不是给你小子面子,本驴绝不会吃这种不入眼的东西。” 走了一路,余川哀声叹气一路,暗道这驴竟比人活得滋润,不能骑也就罢了,还得当成个祖宗来供着。 路渐行渐偏,官道早已不见踪迹,顺着一条碎石遍地荆棘丛生的小路继续前行,速度难免就慢了很多,越是这样余川越是心急,不知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到梵香谷,甚至现在连是不是去梵香谷都不知,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心中不免会想的多些。 天色刚擦黑,这头跛驴便再不肯朝前迈步,余川无奈,再去找了些清水嫩草把这畜生喂足了,刚忙完这些,老头又开始嘟嘟囔囔喊饿,又马不停蹄的去捉了些野味回来烤制,对于自己烧烤的手艺,余川还是信心十足的,虽欠缺调料,两只山鸡在他手中还是烤的里焦外嫩,老头更是不客气,直接把两只山鸡都抢了过去,一手抱着一只,左啃右咬,不大一会,两只鸡就只剩下了骨架子,可怜忙了一天滴水未进的余川只能吞着口水在一旁看着,却是一点意见不敢提。老头吃饱喝足,也不问他的死活,直接从身侧不远拽了几把枯草铺在地上,而后到头就睡,片刻后鼾声如雷。 余川长出一口闷气,靠着块石头坐着,一肚子憋屈无处发泄,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阵阵冷风吹过,更是一股萧瑟之感,不知是饿的还是累的,身上越来越乏力,没多久,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等他迷迷糊糊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在动,速度还飞快,耳边风声呼呼的响,一惊之下,急忙睁眼抬头,更是吓得半死,原来自己不知何时坐在了跛驴背上,这驴如离弦之箭一般在荒野中飞奔,速度比虎豹还要快上几分,哪还有一丁点早前的颓败之色。而那老头更是夸张,一根几尺长的细绳栓在驴尾,另一头攥在手中,身体竟不落地,如同放风筝一般任凭跛驴拖着飞速前行。如此情景自是让他目瞪口呆,若说昨日那一泡尿洞穿沙柳还能用境界高深解释的话,那眼前这违反自然规律的事就实在令人惊骇莫名了,他实在想不出,老头这身轻如叶般在空中漂浮是如何做到的。 第四十九章 梵香谷 见他转醒,老头脸色一变,训斥道:“你这倒好,吃饱喝足就睡,早上又迟迟不肯醒来,害的我老人家饿着肚子赶路不说,还得把老伙计让给你骑,真是气人。”跛驴适时的叫了两声,一人一驴配合的十分默契。 余川一脸苦笑,嘟囔道:“昨晚的东西都进了您老的肚子了,我何曾吃过一口?” 老头一听,更是气的白须乱舞,怒声道:“昨日弄了那两只山鸡跟病痨鬼一样,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哪够老夫吃,你小子烤的更是滋味全无,我老人家能吃下去已经是给你不小的面子了,你竟满腹牢骚,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下去。”跛驴恰到好处的颠了颠脊背,余川一晃,差些摔下驴背,双手急忙扯住驴脖子上那稀疏的几根鬃毛,才稳住了身体。 两人一驴就保持这样一个极其怪异的姿态在荒原上飞奔,身后尘土飞扬,远远若是有人瞧见,定然会觉得白日见鬼了。 良久之后,见老头脸色缓和,余川才敢低声问道:“老人家,我这身上怎么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体内气息流转倒是正常,可完全不受我的控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头身子依旧如同片柳叶,被绳子扯着在离地三尺多高的地方上下飞舞,听余川这么问,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还真是个蠢蛋,真不知年纪轻轻是怎么练到修身镜的,约莫着是走了狗屎运。气息流转本就是天地法则在人体内的映照,既然是天地法则的一部分,为何要受你控制?你真当自己是脱离天地束缚的神仙了不成。” “可往日……”未等他说完,老头不耐烦的打断道:“往日能利用气息流转不代表就真受你控制,只不过是遵循天地间的法则引导气息的运转,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若这气息真能受你控制,你弄几丝出来让老夫瞧瞧?而今你体内毒物发作,不死已是大幸,还妄图动用体内真气,真是蠢的出奇。”说完话语一转,又洋洋自得道: “你若能达到老夫这个境界,真正看穿天道法则,体内那些真气说不准就真能控制自如了。” “您老如今的境界是?” “总归比那杂毛老道道玄子要高出几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人家认识我师父?”余川顿感惊讶,老头既然如此说,那定是瞧出自己师承何人,只是不知他是如何看出的。 “哼!若不因为你是臭老道的徒弟,还有……,我老人家又不是菩萨,怎会平白无故帮你?莫非你真以为那几两破银子收买了老夫?” 被人说中心思,余川只好晒然一笑,而后急忙转移话题道:“老人家,咱们这是去往何处?” “你小子还真是个蠢材,你不是哭着喊着要找媳妇嘛?老夫我发善心,让你临死之前见媳妇一面,你要是不乐意,滚下驴背就是。”余川哪敢说不乐意,心想这老头的脾气还真是古怪,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骂自己跟骂孙子一般,为了言语上别再惹恼他,只得闭住了嘴巴。 跛驴带着二人奔行了足足一上午,直到来到几座高山之下,才停了下来,几个时辰的飞奔,跛驴连个大喘气都没有,这让余川佩服的五体投地,昔日听说过千里马,却从未见过,今日倒是见识了千里驴。眼下再看这头跛驴,还真有几分不凡之气,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如此一头非凡骏驴,那条后腿是怎么跛的。 “到了,入了这山,往前再有个数十里,就是那梵香谷的所在,只是这数年没来,这入口处怎么变了不少。”老头负手而立,盯着眼前的两座山头疑惑不解道。 余川第一次来此,哪能看出什么变化。两座高山,中间夹着一条小路,由于两山靠太近的缘故,这条小路像是硬从两山之间开凿出来的一般,勉强能容两人并行。入冬后,山上树木枯黄,怪石横生荆棘遍地,偶尔几只乌鸦飞过,叫声传来,有些让人头皮发麻,这景象实在让人无法和梵香谷的名字联系到一起。 “老人家,咱们可来对了地方?”话一出口,余川已然后悔,心想真是多嘴,这下又要惹的这老头大发脾气,可没想到,老头一言不发,眉头拧在一起沉声说道:“的确与记忆中有些出入,可山还是这山,路还是这路,怎么感觉少了几丝生气,多了几份死寂。” 听他这么一说,余川也有些不安起来,莫非梵香谷内出了什么变故,记得淳凌霜走之前曾说过,担心丹神宗来寻麻烦,难不成真被她说中了?想到这,心底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急忙说道:“我这就去谷内瞧瞧,至于老人家一路护送在下来此,这份恩情只能日后相报了,”说完一抱拳,深深行了一礼,转身就想进谷,不料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扯住衣袖,余川刚楞然回头,那老头照着自己后脑勺就是狠狠两巴掌,随后又怒气冲冲的说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急着投胎,老夫也不拦你,滚吧!”说完,又负起双手盯着两山发呆。 临走还被莫名奇妙的揍了两巴掌,余川自是有些恼火,可瞬间之后一股清凉气息从后脑传入,体内那半日来不受控制的气息流转瞬间收发自如起来,他这才恍然,心底更是对眼前这老头生出一股敬意,再次躬身行礼之后,才纵身朝谷内奔去。 看着那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狭长路径中的年轻背影,老头脸上终于露出几丝笑容,犹豫半晌才喃喃自语道:“越看越像老夫年轻之时,楞劲十足,也罢,今日便破了这终身不入梵香谷的誓言,帮这小子一把,希望你地下有知不要怪罪我。”老头长叹一声,随即牵着那头跛驴朝谷内去。 第五十章 梵香谷 天下六大宗派,任何一个的出现都非偶然,没有深厚的底蕴哪能历经数百年纷争和王朝更替而屹立不倒。 梵香谷在六大宗里算是最年轻的一个宗派了,即便如此,从当初的亡国公主创立至今,也有四百余年的历史,比大夏朝存在的时间还要久远一些,如此漫长的岁月,自是涌现出过无数的武道奇才,如两百年前的谷主上官楠奕,号称人间剑魁,一柄穿云剑练得出神入化,连那只修剑道的陵南剑派也是自愧不如,可这样的奇才毕竟少见,这几十年,梵香谷日渐式微,就是因为谷内没有个能震慑江湖的人物坐镇,虽说老谷主玉面真人甘灵渺也算一等一的高手,但和其他五宗的几位宗主比起来,还是略逊几筹,若不是因此,丹神宗也不敢打梵香谷的主意。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震惊天下的武道奇才淳凌霜,老谷主却是惨死,宗派又面临着危机,不得不说这江湖厮杀有些时候比庙堂之争还好凶险万分。 如今的梵香谷内,更是危机四伏。 余川顺着狭长小径朝谷内飞奔,地势越来越低,整个梵香谷似乎坐落在漏斗状的盆地内,经过数十里的疾行,小径终于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四周环绕的高山下,一块方圆数里的平地出现在眼前,更令人惊奇的是此地竟温暖如春,此时谷外一片秋色,这里却是鸟语花香绿意盎然,一条溪水从谷中缓缓流过,更是增添了几分生机,林荫之中,数十座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完美的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 只是一山之隔,完全两个不同的世界,眼前的景象让余川大感讶异,没想到这梵香谷还真是块洞天福地,刚想迈步进入其中,突然脑中一闪,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皱眉思索了半天才看明白,这谷内虽说一片生机却独独少了些人气,按理来说,偌大一个梵香谷,不该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即便看不到,也该有些人声才对,而眼前,除了远处流水声和鸟鸣,再无其他声响。 出事了!这是他脑海中首先想到的可能,若真如此,自己再大摇大摆的进入谷内,那和自寻死路无异,想到这,急忙闪身窜入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靠着林荫的遮挡,沿着溪流偷偷的朝谷内摸去。 约莫潜行了半里地,终接近了梵香谷核心所在,数座巨大的木质建筑呈现眼前,比先前远眺所见要宏伟的多,看样子应该是谷内弟子修行场所。可这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未瞧见又让余川心底有些发慌,生怕等下会看到那最不愿见到的场景。带着忐忑,轻手轻脚的攀爬上其中一座高达两丈的楼阁,顺着窗格朝里望去,光线昏暗,寂静无声,显然没人,顺着楼顶蹑手蹑脚的又走了数十丈,来到大殿所在,再从檐下窗格探首朝殿内望去,余川心中一惊,宽不过十丈的大殿内黑压压坐了数百女子,其中几个身上还捆着绳索,虽因光线不足瞧不清晰,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身上缠绕绳索最多的女子正是淳凌霜。 心中不好的预感被证实,所幸人安然无恙,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窗格,如同个壁虎般钻进殿中,再从两丈高的地方纵身跃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般,毫不拖沓。 余川的出现,立时引起殿内女子的一片惊呼,等看清眼前出现的是个剑眉星眸俊逸无比的年轻男子后,更是惊诧莫名。这梵香谷从不允许男子进入,谷中女弟子也不准轻易外出,对于这些多是豆蔻年华的女子来说,面前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外表俊美,气宇轩昂的男子,竟让她们暂时忘却了被囚之境。 数百双美目带着疑惑,诧异甚至一丝羞赧盯着自己,余川可不觉得这是一种享受,唯有人群中那一道目光让他心中一片激荡,急忙从人缝中挤了过去,来到女子面前,伸出双手轻抚她的面颊,颤声说道:“一月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 对于他的出现,淳凌霜有些难以置信,当发觉这不是做梦之后,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担忧,自己被人诬陷,如今生死难料,余川的出现不仅无法改变目前的状况,甚至让他自己也置身于危险之中。尽管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可当这张日思夜梦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时,心中只剩下一丝激动。 “你怎么来了?”半晌之后,淳凌霜明眸微湿的问了这么个明知答案的问题。 “媳妇回娘家这么久了无音信,相公不放心。” 无论身处何境,眼前这个家伙总能说出些混话来,淳凌霜也拿他没办法,一张绝美的脸庞立时羞的通红,急忙底下头去埋怨道:“你这人,怎么不分分场合,整日胡说八道。” 余川心底一乐,继续腆着脸说道:“娘子,你可让我好找,赶紧跟我回家去吧。”话音刚落,淳凌霜还没回答,大殿门突然被人推开,冲进七八个红衣女子,领头的年纪稍长,也不过二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略有些丰满,提着长剑气势十足的怒声说道:“淳凌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男人就是你在谷外的相好吧?你和此人密谋害死了师傅,回到谷中又毒死了大师姐,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要抵赖不成。” 她这么一说,跟进来的几个红衣女子也是神情激愤,连同大殿内数百女子也开始一脸狐疑的盯着他二人。 形势霎时陷入危机,余川心底暗叫不妙,自己这是着了人家的道,怪不得如此顺利的就摸进大殿来,原来别人根本就是故意放自己进来,心中急忙盘算对策。倒是一旁的淳凌霜面依旧不改色淡淡说道:“阮师姐,师傅和大师姐怎么死的你我都心知肚明,莫要以为你与萧师姐勾结丹神宗意图吞并梵香谷的诡计没人知道,你真以为一时蒙骗过谷内众人就能瞒住一世,所谓人在做,天在看,这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等所做所为迟早会大白天下。” “淳凌霜,事到如今你还狡辩,我来问你,若不是你和这男人害死了师傅,师傅的春雷剑为何会在他身上?” 姓阮的女子也是精明之人,一眼就看出了淳凌霜的软肋,她这么一问,淳凌霜羞愤异常,虽说这剑是自己亲手赠予的,可又开不了口,正迟疑不决,突然听到余川笑道:“这位姐姐说的就太不讲道理了,此剑乃谷主出谷前赠予我娘子的,我娘子又把其中一把转赠与我,莫不成我们夫妻间送点东西,也成了你口中所谓的证据了?” 说罢,不等那软姓女子回答,猛然提气纵身扑了过去,身形如同闪电,刹那间便来到阮姓女子身前,未等她做出反应,一柄春雷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眼见如此,淳凌霜一咬牙,瞬间挣断身上绳索,紧跟其后的冲到大殿门口,几个起落,玉手在几个红衣女子身上轻点,七八个女子便软软的倒了下去,过程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殿中数百女子只是觉得眼前两道人影闪过,再细看,刚冲进大殿的几人已然被制服。 第五十一章 逆转 虽说轻而易举便制服了这几个红衣女子,可形势反而对二人更加不利,殿中被困女子多是站在淳凌霜一边,不信她是害死谷主的凶手,可眼下二人突然出手,在众人眼中,却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淳凌霜虽不知余川为何贸然出手,可并未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略有不解的望着他。 余川微微一笑,并未解释,春雷依旧架在阮姓女子的脖子上,自己低头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没想到瞬间后,阮姓女子神色大变,厉声说道:“不可能!” 眼中闪过的狠戾神色还是被余川瞧了个清楚,他随即又凑过去轻声说了两句,女子似乎终是抵挡不住,神色凄然道:“难怪出谷接他几日还未回来,原来是背着我……”刚说到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怒然喝道:“你骗我!萧师姐才出谷三日,你怎么可能一个多月前见到她跟君浩在一起?” “好一个君浩,叫的还真是甜蜜,不知阮姐姐是何时与那病痨鬼勾搭在了一起的,不过在我看来,估摸着是晚人一步,如今做了小的还不自知。” 对于余川的讥讽,阮姓女子只是银牙紧咬,却不答话,先前一激动说漏了嘴已让她后悔莫及,此刻任凭对方如何嘲笑,再也不肯吐露一字, 可即便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也足以在殿内众人心中产生震动,聪明一些的,已从寥寥数语中察觉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如此一来,虽不说真相大白,却也扭转了先前的不利局面,可光如此也无法打消众人心底的疑虑,二人一合计,想出个计策,如今想洗脱冤屈唯有冒险一试。 七八个红衣女子被众人拖到殿后看住,淳凌霜又挑了十多个平日在谷内声望颇高的师姐妹,一行十余人这才偷偷溜出大殿。 出了大殿,淳凌霜好奇问道:“阮师姐一向沉稳,你先前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让她神色大变。” 余川呵呵一笑:“开始我只是说一月前在雪山下看到一个病怏怏的男子和一红衣女子亲密无比,后来见她神色有异,证实了心底的推测,又告诉她说进谷之前再次碰到过那二人,并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说夺取了梵香谷之后,便杀了她灭口。” 淳凌霜神色怪异的瞟了余川一眼,淡淡道:“你怎知阮师姐和左君浩之间有……” 后面的话淳凌霜没说,余川知道奸情二字她说不出口,再次笑道:“先前也只是推测,这姓阮的衣食无忧,在谷内看样子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若非因为男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何况这丹神宗既然起了歹意,必定会找几个谷内弟子做内应,只是再精明的女子,一旦碰上感情之事,都会变得迟钝,否则我那两句漏洞百出的言语如何能骗的了她。只是左君浩那小子上次没死在雪山之下,倒是有些奇了。” “你倒是对女子的心思了如指掌。” 眼见淳凌霜的神色变冷,余川生怕她想岔了,急忙转移话题说道:“如今姓萧的出谷接人,多数便是去接左君浩了,我两只需在众人面前演出戏,定能真相大白。” 听他这么说,淳凌霜没再追究刚才的话题,只是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萧阮两位师姐竟会和丹神宗的人勾结到一起。” “我也有些奇怪,这左君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如何让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甘心做马前卒的,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听他没两句话,又说到邪处,淳凌霜媚眼含霜一瞪,立即让余川把后半截话吞进了肚中。 出了大殿走出不远,正巧远远瞧见数人从谷外进来,太远虽看不清样貌,但此时进谷的除了姓萧的一众,也不会有旁人,余川急忙回身做了个手势,跟在身后的十多个女子飞速躲入身后不远处的几座阁楼内。 剩下他二人也不躲藏,大大咧咧的站在原地等着, 片刻后,果见几个女子领着一青年朝这边走来,这几人也瞧见了余川二人,并不惊讶,离着老远,就有一男子高声说道:“我就说这对苦鸳鸯不可能唯独活了一个,看来这些日子没白等,那本秘籍既然不在姓淳的身上,就一定在这小子手中。” 一听声音,余川就觉得耳熟,仔细一看,果然是老熟人,当初雪山之脚碰到的病痨鬼左君浩。 余川冷然一笑,讥讽道:“我二人福大命大活下来倒是正常,就是你这病痨鬼还没被阎王爷收去倒是有些奇了。” 左君浩生平最恨人称他病痨鬼,听到余川如此嘲讽,脸色立时变的铁青,在离二人尚有几丈远的地方站住身形厉声说道:“就让你嚣张片刻,等下把你二人捆了丢入溪水中,看你如何再逞口舌之快。” 说罢又对身旁女子说道:“雨真妹子,你最好派个人去里面看看,别让大殿中的人跑了,坏了咱们的大计。” 女子一点头,立即有个手下飞身朝大殿方向奔去,片刻之后,去而复返。 “萧师姐,大殿里的人都还老老实实待着呢,” 萧雨真这才放心下来,随即媚笑道:“凌霜妹妹,怎么只顾得和情郎私奔,却不管其他师妹的死活了?不过这样也好,等把你二人绑了带回大殿,也就坐实了你杀害谷主毒死大师姐的罪名,纵使你再百般抵赖,那些傻丫头们也不会再信了。” 听萧雨真这么说,余川心中暗喜,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既然丹神宗的少宗主到了,这位萧姐姐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咱们不如有话说在当面,你二人所要之物的确在我的手中,可惜今日没带在身边,不如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萧雨真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想做生意,你倒说说看,看能不能说出个花来。” 余川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放我二人出谷,我自会把东西交给你,至于日后梵香谷落于你手还是被丹神宗吞并,在下都懒得理会了,况且我二人离开之后,你等勾结丹神宗害死老谷主的事情也就不会被谷内众人得知,如此岂不是对大家都好。” 萧雨真听完之后狞笑道:“我看还是你二人成为两具冷尸更稳妥一些,即便想泄露什么,也只能和牛头马面去讲了。” 第五十二章 败露 余川听完之后没有丝毫的恼怒,笑呵呵回头说道:“各位姐姐可都听清楚了?”话音一落,瞬时从不远处楼阁中冲出十多个女子,各个脸带寒霜,其中一年纪较大的女子更是怒容满面道:“萧雨真,没想到你如此蛇蝎心肠,勾结外敌害死谷主,又毒死大师姐,如今陷害淳师妹不说,还想把梵香谷送与他人,今日我等定要杀了你为谷主和大师姐报仇。|经|典|小|说|更|新|最|快|” 这些人的出现,显然出乎萧雨真的预料,急忙回头怒视手下,刚才去大殿查探的女子一脸惊恐,急急解释道:“属下看大殿中人还满满的,哪想到其中少了十多个。” 如今事情败露,萧雨真气急败坏,眼瞅着两个同门师妹回身朝大殿冲去,想阻拦也来不及,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的所作所为就会被谷内所有人得知,从此在梵香谷算是没了容身之所,恐怕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想到一场图谋付之流水,她脸上神色有些扭曲起来。却是旁边的左君浩淡定自若的说道:“雨真妹妹不必担心,软的不行来硬的便是,我丹神宗决心吞下梵香谷,就早有所准备,今日我可不是孤身一人前来,”说完,从怀中掏出响箭,顺手朝天一指,一道火光带着尖锐的声音冲入云霄,做完这些,左君浩得又意洋洋转向余川道:“两位此刻纵使想逃,怕也没了机会了,今日我丹神宗倾巢而出,即便梵香谷以一谷之力奋起抵抗,也不过是多费些手脚罢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余川心底一沉,看左君浩的神态,知他说的应该不假,若真是梵香谷和丹神宗硬碰硬,以眼下梵香谷四分五裂的情形来看,胜面堪忧。他这么想,淳凌霜又如何不知,两人眼神一对,立时有了决定,如今只能趁着丹神宗援手未至速战速决,若能一举拿下左君浩,有了丹神宗少宗主在手,那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擒贼先擒王历来是弱者扭转战局的最佳选择,可真想在千军万马中活捉敌人主帅,哪有那么容易,好在左君浩身前没有千军万马保护,所以当余川握着春雷冲到他面前时,他也只能亲自出手抵挡,而身侧的萧雨真也和淳凌霜战在一处。 为了快速解决战斗,余川上来就把体内气息提到了极致,丹田内搅起一场风暴,浑厚的气机飞速旋转,夹杂着金色的雷电,掀起疾风骤雨般的狂暴气息,如此骇人的气息让他浑身上下包裹了一层淡金色的罡气,光是这诡异声势就让左君浩未战先惊。 “战气外泄?”在武道一途,修身之上的每个境界只要修炼到极致,就能在体内产生一丝战气,如剑气,其实就是体内战气借助兵刃表现出来的结果,江湖中人,有些为了让境界扎实稳固,会选择压制境界,像丹神宗的谢渊便是此类人。而这种人,往往比同境界的厉害许多,这些左君浩都很清楚,他也见过不同境界的战气外漏,可从未见过这种能把整个人都包裹在内的金色战气,莫非眼前这小子已经入了后三境?他心中升起一丝惧意,又想到了谢长老被一拳打残的事,怯意更甚,手上的玄铁扇就慢了几分。 若要实打实的对上一场,余川其实并非他的敌手,左君浩早已是纳灵二品,而他才入修身,毕竟差着整个一个大境界,再如何的天赋异禀也跨不过这么宽的沟壑。可眼下一个气势如虹,一个畏手畏脚,竟让二人打的平分秋色,如此一来,左君浩更加惊慌失措,这么多年来,一直以天纵奇才自居的他,在年轻一辈当中,几乎从未遇到敌手,可眼下这个看似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家伙竟逼的自己频于招架而无还手之力。渐渐的,身上开始出冷汗,气势又弱了几分。 高手过招,讲究的就是气势,余川瞬间抓住了他招式上的漏洞,春雷急送,顷刻间便有几剑差点刺中左君浩的胸腹,若不是这小子手下真有几把刷子,怕已经是在身上留下几个窟窿了,即便这样,还是让左君浩吓了个半死,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更加惨白起来,这么多年的傲气,在这短短一瞬,被余川砍杀的一点不剩。 若说这人,活得就是一口气,真当哪天对自己产生怀疑了,那基本上就离失败不远了,当下左君浩就是这样,一招不敌便招招落后,刚开始还能瞅个机会反攻几扇,现在纯粹是疲于应付了,可面对余川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还有那源源不绝的浑厚气息,又能抵挡多久。 见机不可失,余川长啸一声,春雷再变,掠起一股金色旋风划过一道诡异弧线指向左君浩的小腹,剑意凛然,对于他这种从未学过剑道的人来说,这一剑竟有些剑道大家风范。 避无可避的一剑,左君浩无奈之下,一咬牙,双手执扇,横架在身前,全身气息全部凝聚在双手,打算用尽全力去硬抗这剑。春雷划过铁扇,激起一阵刺耳的金属擦撞之声,金色剑气瞬间透入铁扇,让左君浩双手一麻,反应立刻迟钝了几分。 余川嘴角微翘,手中春雷顺势一挑,划过铁扇的尽头,霎时卷起一片血雾。 左君浩惨叫一声,飞身急退,退至三丈开外捂起左手,身体颤抖不已,显然痛到了极点。前后脚的功夫,淳凌霜那边也分出了胜负,萧雨真嘴角带血的颓然坐在地上,手中长剑早已被挑落,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余川身前地面上留下四根血淋淋手指,他瞥了一眼,笑呵呵道:第一次剁猪蹄,少经验,剑没稳住,缺了一根。” 左君浩冷汗直冒,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可如今左右已废,实力大减,哪还敢上前。就在这时,远处大殿方向黑压压涌来数百人,瞬间之后便把左君浩一众围在当中。 余川提剑走到淳凌霜身前,二人相视一笑,如今谷内弟子都已得知真相,左君浩又陷入重围,梵香谷总算躲过了一劫。可众人还没来得及欢呼,又就听到人声大作,从谷外呼啦啦冲进来数百名紫衣人,人人提刀持剑,立时又把梵香谷弟子围在当中,随后,又有数个身影闪入谷中,这几人不慌不忙,一路上竟指指点点,如看风景一般,优哉游哉的来到众人面前。 左君浩透过人群看到来人,急忙高声叫道:“爹!替我报仇。” 他这一叫,余川心中一惊,立刻明白来者何人,心念一闪,急忙纵身朝左君浩扑去,与此同时,圈外同样有一人影纵身飞跃人群,也朝着左君浩的所在冲去,两人离的一远一近,竟是同时来到左君浩面前,余川手中春雷闪电般刺向左君浩的背心。 “找死!”来人更是快过闪电,右手递出,两指轻轻一夹,春雷刹那凝滞,再也前进不了分毫,接着左掌推出,如同穿过虚空一般,霎时间出现在余川胸前。一股无可匹敌的掌力袭来,余川瞬间爆退,依旧躲不过这宛如滔天巨浪的一掌,胸前衣物顿时碎成粉尘,随即数根肋骨断裂,身体如箭矢一般冲进人群。 第五十三章 青衫剑 “咦!没死?倒是有些小瞧你了。|经|dian|小|说||”来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剑眉虎眼,眉宇宽阔,一身暗红色的长袍,看起来倒有几分非凡气度,只是眼神中带着一股冷意,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此人走到左君浩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丸药,左君浩一见,急忙接了过去塞进嘴里,而后才恨恨说道:“爹,梵香谷这些弟子都不合作,全杀光便是。” “混账,我丹神宗要一个死绝了的梵香谷有何用?”男子言罢又转头对众人冷声说道:“尔等只要乖乖合作,成为我丹神宗的分宗,我左司徒保证今后一切照旧。” 他如此一说,自是让梵香谷一众群情激奋,众人此刻已经知晓丹神宗是杀害谷主,毒死大师姐的幕后黑手,而今又要仗着武力意图吞并梵香谷,众人岂能接受。 左司徒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十分恼怒。早在多年前他就有把梵香谷纳入宗内心思,这些年也一直在暗暗寻找机会,对于自己儿子和梵香谷几名女弟子暗中眉来眼去,他也是放任不管,总觉得说不定有一天能利用上这点,直到前不久出手杀了甘灵渺才觉得时机成熟,正巧又有替罪羊淳凌霜的出现,此后只要小心经营,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梵香谷收入囊中,哪知道最后时刻,被人闯入谷中坏了大计,眼下再想收服梵香谷,就说不得要费一番手脚了。 对于梵香谷弟子的反弹,他到没放在眼中,自打甘灵渺被他击杀,这梵香谷中再也没有了能让他正眼瞧的人物,至于号称百年奇才的淳凌霜,若再给她一二十年的时间,或许能成为自己的对手,可眼下毕竟太年轻了,而其她谷内女弟子看着人数虽不少,在他看来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其实左司徒所看重的并非梵香谷的功法或者众多弟子,而是要的一个“势”字,能把江湖六大宗之一的梵香谷纳入门内,这会引起天下多大的震动?以此为开端,以后就会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梵香谷的出现,如此下去,几十年后这天下说不定就只有丹神宗一枝独秀了,这才是左司徒的野心所在。所以先前自己儿子的提议他心中并非没有想过,今日即便要屠尽梵香谷,也要完成这第一步,只不过眼下还没到走到那种地步。 左司徒面沉如水的等待着众人的抉择,不想人群突然散开,一个年轻人捂着胸口晃悠悠站起身来:“今日总算见识了江湖大宗的嘴脸,你左司徒好歹也算宗师级的人物,可作出的事情比那卑贱小人还要下作三分。” 左司徒依旧神情漠然,好像余川的这番话是在说旁人一样,半晌之后,他才缓缓说道:“区区一介蝼蚁,也想学别人逞英雄,我看你是吐血吐的还不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左司徒边说边缓步朝余川走去,眼神就像盯着一个将死之人。 淳凌霜心中一紧,赶紧提剑向前迈了两步,挡在余川面前,左司徒冷冷一笑道:“都是一个死,何必抢着来。”话音刚落,突然远处传来清脆铃声,左司徒一愣,随机脸色巨变。 “怎么说也几十岁的人了,欺负两个后辈也不嫌丢人,哎呀,老夫倒是忘了,当年我也是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做过这种丢人的事,左司徒,你可还记得?”一人一驴从远处缓缓走来,驴跛的厉害,一瘸一拐,人老的够呛,颤颤巍巍,可在场之人没一个敢轻视,迫于他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人群不由自主的散开一条道,就这样,一人一驴优哉游哉的来到人群中间。 余川激动不已,撑着身体上前两步恭敬道:“老人家,您总算来了。” 老头双眼一翻,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猜到老夫要来?看看你这狼狈相,才多大一会没见,就去了半条命。” 余川嘿嘿一笑,也不言语。倒是那跛驴,像是见了老友一般,用那毛快掉光的脑袋蹭了蹭他。 “小滑头,别以为老夫是来救你的,我过路而已,见这人多以为有热闹瞧,没想到是打打杀杀,真是无趣。” 他嘴里虽这么说,可谁会信,这梵香谷如此隐秘,怎么可能路过此处。 老头哪管别人怎么想,粗俗的挖了挖鼻孔后又看了两眼左司徒,淡淡说道:“左小子,你身后那个是你儿子?这倒有些奇怪了,想当年老夫一剑斩了你的命根子,你又如何生出儿子来的?莫非……”说到这,他立时停住了话语,给众人留下一个宽广的想象空间。 左司徒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忍受不住道:“你这老匹夫,莫要以为我真怕了你!” “你大可以一试。” 老头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让左司徒一滞,却没敢上前。 “爹,这老不死的哪来的,怕他作甚?” 左司徒怒哼一声道:“这老匹夫是爹的死敌,就凭那头怪驴,你难道认不出来他是谁?” 左君浩乍听之下一惊,又细细看了看那头跛驴,片刻之后一脸骇然道:“跛脚厨子申屠敬?这老家伙不是早死了么?” “放屁,老夫明明叫玉树临风青衫剑无敌!你个无知蠢货!”老头蹦起多高,气的胡须乱颤。 这话说的连余川都是嘴一撇,这小动作,很快被老头瞧见,回手就是一个巴掌,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也不服?还要再比试一番?”听他提这茬,余川赶紧把脑袋摇成个拨浪鼓,好言说道:“老人家,等把眼前事了了,您说什么都行。” 老头哼了一声,不在理会他,再次扭头对着左司徒说道:“左小子,别傻站着,眼下怎么说?是退是打?退的话就赶紧滚,打的话老夫不介意帮你把便宜儿子改造一下,好歹也得和你这当爹的一样才行。” “爹,发信号把谷外几位长老叫来,我就不信这老不死的能一人打一群。” “你小子说外面那五个废物?早被老夫打晕了扔山涧里去了,等会走的时候,别忘了去捡。” 左司徒显然极度惧怕眼前这老头,如此被羞辱,竟是隐忍不发,左君浩还想说什么,被他一瞪,立刻把话吞了回肚中。 沉吟半晌之后,左司徒才厉声说道:“今日我丹神宗认栽,不过我倒要看看老厨子你能护着这梵香谷多久,你身上中的那弹指红颜压制了这么多年,怕也快该发作了吧?等你死了我灭了梵香谷之后,定会烧点纸钱给你。” 说完扯住左君浩的手,带领丹神宗一众迅速退出谷去,萧雨真一看大势已去,急忙领着手下跟着丹神宗众人匆匆离去,谷内有的弟子气不过,就想上前阻止,被淳凌霜拦住。 第五十四章 离愁 就因老头的出现,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余川不知这青衫剑的名头有何来历,能让这他凭一人之力震退整个丹神宗。免费小说门户左司徒的本领他刚刚领教过,随意一掌就打的自己骨断筋折,这样的高手在他面前就这么认栽了?余川大惑不解,急忙低声问淳凌霜这老头的底细。 淳凌霜像看个傻子一样盯着他:“青衫剑的名号你都没听过?” 余川摇头。 “当年老剑客一身青衫,一柄铁剑挑了江湖六大宗,只有佛门打了个平手之外,其他几宗都败在他的剑下。” 余川听了大惊,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糟老头竟然又这般通天的本领,本想赞叹两句,可瞥见他听淳凌霜讲自己当年的英勇,一脸洋洋自得的模样,赞叹就变了味“当年啊?……” 老头一听就动了怒,跳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小子连撒尿都赢不过老夫,还有脸说?” 他这扯着嗓子说不要紧,倒是把周围一群女弟子说的面红耳赤,淳凌霜急忙粉着脸劝道:“老剑客,今日梵香谷躲过此劫全靠您老相助,还请去里面一叙。”说罢便挽着老剑客的胳膊,像个调皮孙女一样拉着他朝大殿方向走去。 “那我呢?”见淳凌霜对自己不闻不问,余川大急,赶紧指着自己鼻子高声叫道。 淳凌霜回眸一笑道:“你那点微末之功,私下和你算就是了。” 余川一愣,等琢磨出了这话中的含义,立刻心花怒放起来,再抬头望去,众人早已拥着老剑客走远了,只得忍着痛追了上去。 当晚,梵香谷内大摆酒宴,得益于谷内温暖如春的气候,连那跛驴面前都被堆满了嫩嫩青草,让它吃的不亦乐乎。宴席的主角自然是老剑客,余川虽无法坐在正中,可凭着出众的外表和先前的表现,早已赢得谷内女子的好感,酒宴上接踵而来的敬酒把他灌得晕头转向,有些胆大的女弟子,更是含情脉脉的冲他耳边低语几句,更是撩的他面红耳赤,若不是对面的淳凌霜时不时瞪他几眼给他降降温,自己怕真会被这些女子给吃了不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一直持续到午夜,众人才渐渐散去,老剑客临走之时丢给余川一个猥琐的眼神,下的他急忙底头,生怕被淳凌霜瞧见。 等淳凌霜把他领到自己的闺房内,替他倒了杯茶后才埋怨道:“刚受了伤,还喝那么多,是不是瞅着我那些小师妹漂亮,连身体都不顾了?” 余川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拉过她的手轻声说道:“今日见到你高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况且伤势并无大碍,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今日在我这早些休息。” “那你呢?” 淳凌霜白了他一眼道:“我自然是去和师妹们挤挤。” “都是挤,不如咱两……” 话没说完,淳凌霜就用玉指在他脑门弹了个爆栗,脸上更是升起一层红霞,羞恼道:“你这人,就会胡说,快早点歇息吧。”说完便要走,可手却被余川抓的紧紧的,无奈之下只好俯下身子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这才趁机抽了出来,而后像个受惊小兔一般,急忙跑了出去,门被轻轻从外面带上,房间顿时安静来下来。余川心中有句话一直没能说出来,那便是“我所剩时日不多,想你多陪陪我。” 叹了口气,躺了下来,此刻他才打量起淳凌霜的闺房起来,看上去倒是淡雅简单,靠窗一张梳妆台,其上摆着几样女孩家的零碎物件,屋子正中一张梨木方桌,笔筒砚台倒是齐全,看样子平时既当茶桌也当书桌来用,自己躺在丝被之上,一阵淡淡幽香传来,让余川心底升起一丝渴望,如今梵香谷之事算是尘埃落地,可自己也没了几日可活,心底又有些凄然,一身的仇还没报,一个心爱的女子还没来得及疼,自己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怎能让他甘心,就这样心中胡乱想着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余川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坐在了床边,心底一喜,急忙握住身旁之人的双手,一摸之下立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双手跟老树皮一般,粗糙不堪,惊得他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呸,呸,你这小子莫非有龙阳之好,连老夫你都摸,怪不得那女娃娃夜里都不愿陪你。”老剑客跳起脚来骂道。 余川被臊的满面通红,讪讪问道:“老人家,您怎么进来了。” “本想偷看活****,可惜啥都没看到。”余川早已习惯了他老不休的脾性,也不介意。 老剑客随后才正色说道:“老夫要走了,来和你打个招呼。”余川一惊,急忙问道:“老人家为何这么着急离开? 老剑客微微一笑,沉声说道:“我入谷已经坏了当初承若,如今再不早早离去,确有些说不过去了,”说完从怀中掏出那个羊皮袋子,从中又拿出一粒上次的丹药,吓得余川连连摇头,急急道:“老人家,即便再能续上几日性命,我也不要吃这丹药了。” 老头一瞪眼,骂道:“老夫的丹药有这么难吃?” 余川点了点头, “可惜了,本来你再服了这粒丹药,体内所中之毒便可完全化解,你不吃,老夫到也省下了。”老头说着作势便要把丹药放回瓶内,余川出手如闪电,飞速夺过丹药塞进口中,等把丹药吞进肚子,才一脸诧异的问道:“老人家,你没骗我?前几****不是说我只有十日可活了么?” “我说过?”老头神色一怔,反问道。 余川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那八成是老夫算错日子了,你小子命大,估计还能活个十年。” 余川气的半死,可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嘟囔了几句作罢。老头不以为意,又悠悠叹道:“上回入梵香谷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回故地一游,此生了无遗憾了。” 余川不明白为何转瞬间这老头又如同看破生死一般,忽然想起左司徒临走的话语,莫非眼前这老头身上真是中了什么奇毒,没多少日子了?这话他不敢提,可老头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呵呵一笑道:“老夫还没那么容易死,所以你也暂时不用担心你那小娘子的安危,只要我活着一天,梵香谷就安稳一日。” 说完见余川满脸不以为然的神色,气的照他脑瓜顶就一巴掌,怒声说道:“我知道你心底怎么想,是说老夫若真有这般厉害,为何昨日丹神宗还打上门来?” 余川眨了眨眼,算是默认了。 “老夫十多年没在江湖露面,天下人都以为我死了,自然有些野心勃勃之辈心思便会膨胀起来,若是年轻个几十岁,老夫早就提着一把铁剑杀上丹神宗了。” 听到这话,余川坏笑着唆使道:“昨日我见左司徒被您老吓得屁股尿流,不如咱们来个乘胜追击,杀他个片甲不留。” 老头斜着眼看着余川,冷笑道:“你小子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你真以为别的宗派都跟这梵香谷似的好欺负?那丹神宗可不光有一个左司徒,宗内还藏了不少老怪,有能耐你杀上门去看看,老夫绝对在一旁给你鼓劲加油。” 余川被老头讥讽了几句,也没了脾气,半天才转移话题问道:“老人家这是打算去往何处?” “还有几件小事未了,等办完了估计还有相见之日,不说了,老夫真得走了,门外那丫头,你在那偷偷摸摸听了半天,是担心老夫把你的小情郎拐走不成?” 门被推开,淳凌霜红着脸走了进来,老头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您两继续郎情妾意吧,老夫告辞了。”说罢,身形微动,一道人影一闪即逝,片刻后,远远隐约传来清脆的铃声,还有几声驴叫。 “这老头,还真是来去如风,”余川一抬头,见淳凌霜两眼通红的盯着自己,吓了一跳,急忙把她揽入怀中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为何昨日不告诉我你中毒的事?” “不是怕你担心嘛,眼下这不没事了嘛?”余川怕她责怪,打着哈哈笑道。 “如此这般我便不担心了么?”见淳凌霜言语转冷,余川猛然捧起她的俏脸,火热的双唇狠狠朝那樱唇印了上去,淳凌霜嘤咛一声,再想挣脱也晚了,身子软绵绵倒在余川怀中,好半晌之后,余川才放过她的香唇,淳凌霜这才惊叫一声,连脖颈都蒙上一层粉色,羞不可耐的奔了出去,远远传来一声“登徒子!”也是让余川开怀大笑。 在谷中驻留了数日,身上的上基本已无无碍,眼见自己一个男人留在这女儿国也不方便,虽说这谷内上下倒是一致欢迎他留下,可毕竟这种享清福的日子过久了难免失去雄心壮志,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他又何尝不知,况且自己还身负一身仇恨,总不能就这样忘了。 把想法和淳凌霜一说,淳凌霜倒没反对,只是告诉他暂时还无法离开梵香谷,眼下虽说危机已过,可谷主和大师姐先后身死,经此一事梵香谷内也是人心涣散,必定要有个人出来主持各项事宜。只能等着过些时日,谷内一切走入正轨,自己才能脱身离去。听她说的有理,自己也不好强求,两人又商量妥一些琐碎之事后,余川决定明日离开。 当夜二人一夜未眠,在溪边相拥坐到天亮,等第一道阳光照入谷内时,已快晌午十分,见天色不早,虽有些依依不舍,余川还是在淳凌霜脸颊轻轻一吻之后,挥手离去,样子倒是洒脱,可二人心中全是数不尽的离愁。 第五十五章 老卒营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终于姗姗来迟,整个凉州城一夜间变得银装素裹一般,直到午后十分,黑压压的铅云依旧没有要散去的意思,给人一种压迫和窒息感,风倒是不大,雪片洋洋洒洒落在头上半晌不化。|经|dian|小|说||凉州城外十里处有一片营帐,若不细看,很难在一片白茫茫中发现它的存在,此时营内静悄悄一片,只有在营寨门口燃起一堆篝火,两个站岗的兵卒围着火堆跺着脚取暖。 “老六,你说这大冷的天也不让在家搂着老婆睡觉,非要把咱这些老家伙来到这荒郊野外干个啥?” “你问我,我去问你婆娘?” “你狗日的,怎么说话呢?” “老吴,不是我说你,都有老婆孩子的人了,还跟我们这些光棍混在一起干啥?这老卒营每月就那么几钱银子的饷,你还舍不得放手。” “唉,当了一辈子兵,不干这还能干啥?” “我可听说了,咱这老卒营要换营头,好像还是个年轻后生,这大冷天把咱拉到这里来,八成是一时兴起,想弄个啥新官上任的花花玩意给咱看。” “只求别再换个吸血鬼就好,如今的营头这几年刚喂了个八成饱,若换个新的,保不准又要从头贪起,咱这每月的饷银怕又要少上几分。” 二人正扯闲篇,远处来了两骑,一片雪白之中,黑点越来越大,两人赶紧收声,站直了身子,那两匹骏马也已飞奔到了跟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里就是老卒营了,一共九百六十二人,各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若真带到疆场上去,干翻两千匈奴铁骑不在话下。” 两人在营门外不远勒住缰绳,其中一批马背上,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手握马鞭,指着远处的营长给身边的年轻人介绍着,眼中时不时露出一丝讥笑神色。 站岗的两个老卒虽不认识说话之人,但看那银白甲胄外披枣红罩袍的打扮,起码也是个游击将军往上的人物,加之又把老卒营吹上了天,二人哪能丢了脸面,立刻挺直了腰板,表现出一副生死无畏的气势来,只是一旁那年轻后一身平常打扮,却不知是何身份。 年轻后生跳下马背,盯着二人瞧了半天,微笑点了点头,而后朝同行之人一拱手说道:“还请胡将军回去替我谢谢大将军。” 汉子面无表情的一抱拳,调转马头催马而去。片刻之后便消失在无际的雪色当中。 年轻后生这才又回过头来乐呵呵的对着两个老卒说道:“两位老哥辛苦,不知这老卒营如今管事的在哪里,还麻烦两位引个路。” 老六眼尖,早看出这年轻人并非常人,光看这容貌和气势,若不是王公贵族家的少爷哪会如此,想到这急忙就想领着年轻后生进营内,不想一旁的老吴急忙上前阻拦道:“慢着,这军营重地怎能随意进出,” 年轻人一愣,随后才不好意思的笑道:“倒是我疏忽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姓余名川,是新调来的老卒营营头。”说罢见对方还有些不信,又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不大的印信。 老吴瞥了一眼,立刻认出那方印信便是老卒营的执掌军印,再联想到刚才老六说过的话,这才信了眼前人的身份,急忙站直了身子说道:“属下职责所在,请将军见谅。” 余川微微一笑道:“老哥不必如此,更不用将军将军的叫,以后叫我余老弟就行。” 见新来的营头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老吴憨厚一笑,急忙退开一步,让二人过去。 跟着老六走进营内不足五十丈,来到一座巨大营帐前,还未进入其中,就听到里面的喧闹之声。 “快点,压大压小赶紧的,要开了。” 余川眉头一皱,见此,身旁的老六急忙就想进去通报,却被他一把拽住。余川摇了摇头,随后掀开帐帘,一猫腰钻了进去,随即带进一阵冷风,帐中数十位兵卒迅速朝帐门处瞥了一眼,发现是个年轻后生之后,并未放在心上,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大帐正中的一张方桌之上。倒是跟进来的老六,面色有些紧张,他自然已经看出新来的营头想干什么,定是抓几个现形以儆效尤。 余川没有吭声,挤进人群看了看,一桌子的散碎银两,一白一黑两个瓷碗,黑的代表小,白的代表大,下注之人只需把银两放在黑白两个碗内,即表明是压大压小。主持赌局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长得倒是没什么出奇,就是脸上两道贯穿左右的刀疤有些吓人。待看清形势,余川也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看样子足有五两,稍一犹豫后,便把银子放入黑碗之中。 精瘦汉子一看,顿时眼光发亮,别看这么多人在赌,可桌上散碎银两加在一起怕也没有五两之多,又看了一眼陌生的年轻人,心底暗笑,不知这是哪家的少爷,多数是数人介绍来军中混两年,回去便能靠着这份资历,再花点银钱就能弄个六七品的小官当当。这几年他在老卒营见的多了,没想到这临了要调走了,还有人来送钱给自己花,所以眼瞅着年轻人出手大方,也并未多想。 嘴中又吆喝了几句,这才晃起骰盅,里面那骰子早做过手脚,还不是任由自己的心思。片刻后骰盅猛扣桌上,缓缓揭开,三粒骰子分别是四点、五点、五点。 “大!”精壮汉子喊了一声,伸手便把黑碗里的银两扒到自己面前。众人多半都是唉声叹气。 余川神情淡然,再次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还是放在黑碗之中,精瘦汉子嘴角一挑,心中更乐,结果,自然又是开出个大。 一连七把,把把开大,对于连压了七手小的余川,自是输了个干净,桌上其他人早已停手,只是盯着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后生看,多数都把他当成了大户人家的愣头少爷。 输了七把,余川还是面无表情,直到又把手伸入怀中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出半两银子之后,才搓了搓手哂然道:“今日银两皆已输光,就是这连开了七把大,让我有些惊奇,这位老哥,你这骰子能否让我瞅瞅。” 精瘦汉子本不想理会,可见众人听了年轻人的话语之后,便多有狐疑的盯着自己,只好把手一摊,冷笑道:“输了便是输了,非要找其他的由头,你若不信,随便看就是。” 余川也不言语,取过其中一粒骰子在掌中掂了掂,心中就有了数,趁着众人一脸狐疑之色,突然手掌往桌上猛然一拍,一声巨响,木桌的四条桌腿瞬间陷进地面四五寸。这声势,把众人吓了一大跳,若在别的时日也倒罢了,可此时正处冬季,地面早已冻的硬如铁石,这一掌能让木桌深陷地面数寸,可想而知这掌力有多骇人。连那精瘦汉子脸色也是变得极其难看,犹豫半晌才硬着头皮道:“输了就是输了,莫要以为有些手段便能耍赖,这里是老卒营,你还硬来不成?” ?*.|d!**.\ 第五十六章 震慑 余川淡淡一笑,慢慢把手掌收回,随后又瞥了一眼精瘦汉子才缓缓说道:“输也要输的心服口服才行,可你用了这等下作手段,岂能让我服气。【sogou,360,soso搜免费下载小说】” 循着他的话语,众人急忙朝桌上望去,只见刚才那粒骰子已经碎裂成数块,奇怪的是碎块当中有一滩银灰色的液体,这下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骰子当中注了水银,怪不得能连开七把大。 在赌桌上,最被人记恨的就是出千,输了银两的兵卒见此自是一脸怒色,可不知为何,都是敢怒不敢言。 既然被人揭穿,这精瘦汉子本该服软才对,可他反而无所谓的说道:“让你知道又如何?在老卒营这一亩三分地,老子想怎样就怎样,你若不服,老子就让你尝尝营规的滋味。” 听他这么一说,余川好奇道:“这是为何?” “因为老子是这老卒营的营头!” “奥?是营头就可以作威作福?” “那是自然。” “既如此,我今日也作威作福一把!”余川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带起一阵冷风,瞬间来到精瘦汉子背后,伸出右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掌中轻轻一用力,那颗头颅猛然撞向桌面,轰然一声,刚才已经被余川掌力拍的快散架的木桌终是承受不住重击,碎成数十片,散了一地。一瞬间的事,众人根本没看清这年轻人的动作,那精瘦汉子已经捂着鲜血淋漓的脑袋躺在地上痛嚎不已。 如此情景,自是让众人大吃一惊,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准备冲过去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捆起来的时候,早在一旁看了半天的老六觉得时机到了,急忙跳出来高声喝道:“住手,这位新来的营头大人,还不拜见。” 他这么一喊,一群兵卒哪还敢再上前,立时顿住了身形不知如何是好,倒是余川没当回事,指了指地上的精瘦汉子沉声说道:“此人在军中聚众赌博,按老卒营的规矩,本该杖责一百,不过今日我首次撞见,一百杖责免了,抬下去交给军医。” “还愣着干嘛,赶紧抬下去。”有老六的提醒,才有两个兵卒急忙跑过去把那精瘦汉子扶起来,搀扶着朝帐外走去,没想到快出了大帐之时,那汉子突然回过头来恶狠狠说道:“此事我曹兴记住了,改日再好好和营头大人说道说道。” 余川淡淡一笑:“随时恭候!” 曹兴又重重哼了一声,才出了帐去。 那老六听曹兴如此说,急忙走到余川身前,低声提醒道:“大人,曹营头的小舅子可是咱老卒营的顶头上司。日后您可要小心了。” 余川摆了摆手,没有言语,见帐内众人神色惶惶的站在原地,才沉声道:“各位年纪怕都要大我几岁,或许我当这个营头诸位心中不服,你们心中怎么想我不管,即便有什么不满也可以当面说出来,但若要在背地里耍手段,就莫怪我以营规处置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一番话说的众人神情各异,胆小的已经在担心今日之事如何收场,胆大的却有些不屑一顾,只当这个年轻人说几句狠话唬人而已,这老卒营多年来的陋习早已根深蒂固,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能解决的,可毕竟有先前曹兴被揍一事在先,众人不论心中如何想,多少还是有些畏惧。 见此,余川又言语温和的说道:“我来之前,多少也对老卒营了解了一二,如那曹兴,平日了克扣军饷,欺压手下,今后老卒营若再有此等事情发生,无论是谁,都按军规处理。” 他这句话,倒是说到了众人心里,这几年来,自从曹兴当了营头,在营内是任人唯亲,排斥异己,把这老卒营弄的乌烟瘴气,平日里荒废了训练不说,还整日在军营里喝酒赌博,甚至有时候兴起,还会从城中的烟花柳巷找来一些女子在帐内乱搞。虽说是人怨沸腾,可谁也拿这个靠着骠骑将军是自己小舅子的曹营头没办法。眼下这新营头一来便出手整治了曹兴,一席话更是让众人眼前一亮,顿觉这老卒营真可能要改头换貌了。 帐内二十多条汉子眼神一对,便有了决断,立时齐齐跪了下去。 “我等任凭将军处置!” “好!各位都是七尺高的汉子,说话可不能跟个娘们似的不算数。”说着,余川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正色道:“这里是一万两银票,各位拿去给营内的兄弟分了,权当补偿这两年被克扣的军饷。” 跪着的众人一听,只当营头在说笑,从来都是当官的从手下身上抽油水,何曾听说过官老爷自己掏腰包给下面发钱的。可那一摞银票却是真真切切放在桌上,而这新来的营头也是一脸严肃,众人这才觉得不是做梦,有人带头,这些兵卒立即喜笑颜开的从地上爬起来。 不久之后,整座军营都得知新来的营头不但出手教训了曹兴,还拿出一万两银子分给众人的事,九百多名老卒迅速把主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想看看这新营头是何方人物。余川被一众人拥着走出大帐,看到近千名老卒安静的站在帐外,心中微微有些激动,这些人,各个都是在疆场上摸爬滚打过得汉子,几经生死,哪一个身上没留下几处刀剑伤口,只是因为年过三十却没混个一官半职,就被从军营中剔了出来扔到了这老卒营,平日里军饷减半,操练皆无,多数时间纯粹成了养老之地,其实这些兵卒远远没到提不起刀剑的地步,并且还有着丰富的疆场厮杀经验,若真能整合起来,绝对是一支无敌之师。 雪依旧未停,众人身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余川上前两步,来到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面前,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又抬头环顾了一周之后才高声说道:“我余川没上过战场,没见识过万人厮杀的场面,可我有一腔热血,诸位在往日都是立过战功的,不管因何原因来到了这老卒营,都不能忘了昔日的荣耀,老卒营也不能被人看扁了,认为这里只有一群老而无为的兵痞,我们更不能看扁自己,以为来了老卒营就混日子等死。今日我余川把话撂在这,诸位若是信我,不出一年,定能让老卒营成为这十万凉州军里的精锐之师。” 热血激昂的一番话并米有引来豪情壮志的宣言,近千兵卒愣了半天,才有稀稀落落的几声“愿誓死追随将军”的话语。余川暗暗叹了口气,更是记起当初数千幽州铁骑跪在余钱面前的场景,自己还差的太远啊!也难怪,要真用几句话就能换来别人的誓死效忠,那人命也太廉价了,想到这,他强打精神道:“诸位把银两分了,今明两日休息,有老婆的回家热坑头去,没媳妇的去城里花天酒地也行,后天早晨,我要看到九百六十二人一个不少的站在这里,要是谁他娘的给我拖后腿,就等着光着屁股绕大营跑上两个时辰。” 数百人哄堂大笑,别看几句话粗俗不堪,却最对这些人的胃口,在军中待久了,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是最不被人待见的。瞧着这新来的营头和往日的官老爷完全不同,众人才嗷嗷叫分了银子渐渐散去,余川依然未动,良久之后才自言自语道:“督卫府借来一万两银子转眼就花了个干净,希望这群人别让我失望。” ?*.|d!**.\ 第五十七章 招兵买马 对于今后的打算,余川脑海中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如今在老皇帝的一道圣旨下自己摆脱了逃犯的身份,可这种日子能持续多久?若寄希望太子掌权那天忘记他这个无名小卒那就有些天真了,以太子那狠戾狭隘脾性来说,即便自己对他没了威胁,怕也要除之而后快。经|典|书友群25779-060或240-0612自己或许可以改头换面躲起来,可这种跟狗一样的活法他余川做不到。要想光明正大的活着,手里就要有和太子一争的筹码,武道算其一,可那只能保命,军权算其二,如大将军莫良骥,号称这西域土皇帝,手下兵马十多万,即便京城那位想动他,也得好好考虑考虑。余川没自大到认为几年功夫就能混到这种地步,可手里能有点资本总比眼下一穷二白要强。 其实他并非没有想过回幽州,或许那是一条捷径,以幽州军对余钱的情感来说,自己混个将军当当应该不难,可这完全凭借老子的光环得来的东西能让多少人信服?他后来甚至想去江南投奔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姐姐,稍一考虑也就作罢,估摸着余钱死后,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自己怎能再去去添乱。 综合了这些想法,余川才决定留在凉州闯荡一番,寄人篱下受人白眼又如何,若是连这些都受不了就想有所作为岂不是痴人说梦。 从梵香谷回来之后,好歹央求莫良骥给弄了这份差事,大将军实在磨不过他整日登门拜访,终于大手一挥,让他当了这老卒营的营头,虽说是这凉州军中最被人耻笑诟病的一支军队,他也很满足,有了开始,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两日后的清晨,当他再次来到老卒营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来之前心中还有些忐忑,生怕营中多数老卒不会按时前来报到,自己大话已说出口,到时候要真如此又该如何收场,难道真让几百条汉子光着屁股绕着大营跑两个时辰?他一路上更是把各路神佛求了个遍,千万别让这种情况发生,可一到营内,看到黑压压一片,足有两千来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一头雾水刚勒住缰绳,前日见过的老六便急忙跑上前来,在马前站定之后高声道:“禀告将军,老卒营九百六十二人除了前营头曹兴之外,一个不差前来报到。” 余川点了点头,一抬腿跳下马来,又瞥了一眼人群,有些不解道:“我看这里何止九百人,多出来的人是?” 老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将军,这些都是以前老卒营的弟兄,当初因各种原因在老卒营待不下去了,有的回家务了农,有的去做了小买卖,这两日听说老卒营换了营头,新来的将军一上任就以雷霆手段整治了曹兴,事后还拿出大笔的银两分给营内弟兄,大家觉得将军是条汉子,跟着您日后也有个盼头,说不准真能如您所说,这老卒营还有一飞冲天的日子,所以大伙一合计,都准备再回老卒营当兵,所以今个来的人便多了一些,您看……” 他这一席话让余川一半欢喜一半忧,喜的是自己初来乍到就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今后在这老卒营也算是站稳了脚,忧的是这突然多出的人怎么处理,把他们都收入营中?今后的粮饷如何解决,踌躇了半天,他才沉声问道:“除了先前老卒营的人之外,又来了多少?” “一千两百四十一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老六显然早有准备,迅速答道。 余川的眉头顷刻拧在了一处,良久没有言语。 老六似乎看出他的为难之处,低声问道:“将军若有难处,我让他们回去便是。” 余川一愣,急忙抬起头来微怒道:“这些老弟兄能回来,无论对老卒营还是我余川来说都是好事,怎能就此让他们回去?伤了这帮老兄弟的心。” “那这如何处理?” “全部归入老卒营中,其他事情我来想办法解决!”余川一咬牙做了决定。 “好嘞!”老六眉开眼笑的朝不远处的人群挥了挥手,顿时两千多人一抱拳高声喊道:“愿誓死追随将军!”声音汇聚到一起,冲破云霄。 余川面带微笑的看着,欣喜之余又有些头疼去哪里为这突然多出来一千多人解决粮饷问题。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既然人都齐了,自该安排人手着手训练一事,无论何时,战斗力都是衡量一支军队好坏的最重要的标准。以前营内几个副将上都是曹兴的亲信,基本上都属于无能之辈,自然得挪挪屁股,好在目前这两千多人中,并不缺乏会带兵打仗之人,经过老六一番介绍和自己一一约谈,很快确定了五名人选,其中一个叫黄孝祖黑脸汉子,曾经是前任的营内参军,此人熟识兵法谋略,更参与过几次对匈奴的大战,只因看不过曹兴平日里的作风,才一气之下离开了老卒营,此次听说新来的营头一出手就把曹兴揍的头破血流,随后还亲掏腰包给营中弟兄补偿克扣的军饷,便觉得老卒营有救了,急忙放下了生意赶回营中。对于这种人才,余川当然不会埋没了他,直接让他做回了参军,负责营内日常训练,其他几位,也都是各有才能,也都分别委以重任,如其中一位叫赵恒的,长得跟个文弱书生似的,却有一身功夫,因是猎户出身,对于追踪匿行之类十分擅长,余川便让他去组建一支斥候。总之有才之人各有所用,一日下来,余川的十多项委任倒是让众人心服口服。 安排好了营内之事余川又开始发愁粮草军饷问题了,苦思了半日,最后还是决定去大将军那想想办法,毕竟这老卒营再怎么也算是凉州军的一员。可当几日后好不容易见到莫良骥,并把此事一说之后,大将军一口就回绝了他的请求,并说老卒营既然交到他手里,出了什么问题都应该自己解决,更是指出他私下扩充了老卒营的人马已然犯了军中大忌。 ?*.|d!**.\ 第五十八章 行军 在莫良骥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余川算是彻底明白了,大将军把老卒营交给他就算还清了当年欠下余钱的恩情,此后再想让他帮忙也没了可能,愁眉苦脸的回到都尉府里自己住的那座小院,一进门就是一愣,他一人独住的院落里不知何时搬进几个丫鬟婆子,这倒无妨,让他受不了的是,本身一典雅别致的院内晒满了女人的亵衣内裤,连那窗台角落也放了些破鞋烂袜,看样子有人不想让他在都尉府住下去了,也罢,搬出去就是,省的改日被人拿着扫把赶出府去,那就真面目无存了。|经|dian|小|说||想到这,他赶紧低头进入房中,好在自己就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从床板夹层中取出当初师傅赠与自己的《太上感应篇》和几本心法,又把那块幽州虎符塞入怀中,全部的家当仅此而已,随后也不顾天色将黑,大踏步的迈出房门,朝都尉府大门走去。等他离开不久,小院中的丫鬟婆子立时聚在一起,匆匆把晾晒的那些羞人之物收回房中。 自此,余川算是彻底脱离了都尉府,在军营中住了下来,好在他一个大男人,对这些要求不高,虽比往日艰苦些,倒不是不能忍受。 一晃到了月底,眼见快到了发军饷的日子,余川头痛不已。这日傍晚训练完毕,闲来无事便和几个老卒扯闲篇,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最近凉州境内匪患严重的话题,开始还未在意,可后来听说有一支贼匪最近接连抢了几个商队之后,余川脑海中一闪,生出些想法,于是急忙让那老卒把匪患的事详细说说。 原来这几年大夏朝和匈奴总的说来相安无事,可边界上小规模冲突从未间断过,特别是这凉州以北数百里,经常有小股匈奴骑兵来烧杀抢掠,每次凉州军得了消息都迅速派出骑兵追击,但不知匈奴人是如何翻过那连绵不绝的雪山的,总之每次追到山脚之下,便没了影子,次次如此,经过数十次的无功而返,凉州军终于失了耐心,只得劝说边民向南迁移,日后再有匈奴骑兵骚扰之事,权当不知。凉州军这么做不打紧,却被一些贼匪看出了些名堂,这些贼人打家劫舍时就一律扮成匈奴人的样子,如此一来,地方官兵不敢来,凉州军又懒得理,没出半年,让凉州附近的贼匪队伍迅速壮大起来。 贼匪越来越多,慢慢就有了几只人马过千的队伍,这些人往往会拉个山头,竖杆大旗,在一方地界上开始称王称霸,其中以二龙山和黑虎寨实力最为庞大,特别是二龙山,首领是两兄弟,手下人马三千多,盘踞在泥水岭一带,仗着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连官军都不放在眼中,前些日子更是连抢了几个大商队,价值数十万两白银的货物被洗劫一空,听说事后连朝廷都惊动了。毕竟这凉州以西的商道是大夏朝与西域各国商贸往来的必经之路,若是被贼匪给切断了,对大夏朝税负影响可不小。 此事出了之后,朝廷也下旨让凉州军剿灭贼匪,可一则二龙山地势险峻,贼匪拼死抵抗下却也难以攻破,二则贼人原本多是当地一些居民,即便付出惨重代价攻上山去,贼匪便立刻化身成穷苦百姓,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很快逃的无影无踪,官兵一撤,这些人又立刻卷土重来,所以几次大规模的剿匪都收效甚微。 详细了解了贼匪一事之后,余川更是打定了主意,连夜把黄孝祖和赵恒几人召集到大帐中商议,他把想法一说,黄孝祖脸色一喜,一巴掌拍在桌子叫道:“干他娘的,这整日的训练都闷出鸟来了,是该拉出去真刀真枪练练了。” 余川又把目光转向赵恒,此人行事沉稳,思索了一阵后才缓缓说道:“将军的想法我不反对,只不过没有上头的调令,这擅自带兵离开驻地可是大罪。” 他这么一说顿时让众人沉默下来,良久之后,余川狠了狠心说道:“不需要调令,就说城外五十里发现一小股贼匪流窜,老卒营为了不耽误战机,连夜出兵追击,我想有那道剿匪的圣旨在上面压着,如此报上去不会有人怪罪。” 眼见赵恒还有疑虑,黄孝祖性子急,猛地站起身道:“怕个鸟,是去剿匪又不是造反。” 他这么一嚷嚷,赵恒也不好坚持什么,于是众人开始制定行军路线,因为目标已经被余川定在了二龙山这伙贼匪身上,如今需要做的就是如何迅速接近此地并且不被发现。商量到半夜,才有了大致计划,定于明日天黑之后老卒营全体出动。 等众人散去,余川倒有些紧张起来,这次剿匪是迫于无奈,眼下再看看,还真有点破釜沉舟的架势,成了的话怎么都好说,朝廷自然不会为难一只剿匪有功的军队,另外按二龙山几次抢劫商队来算,起码半年军饷有了着落,败了的话,一切休矣,擅自调兵,剿匪不力的罪名,不用大将军发话,自己也只能认罪伏法。余川一夜睡的都不怎么踏实,直到第二日起来后看到校场上两千老卒豪气冲天的气魄,才略微安心了些。 冬季,天黑的格外早,好在凉州处于北方,整个冬天地上都会被厚厚一层积雪覆盖,夜里只要有月光,行路自不是问题。凉州城外百余里,一只两千余人的队伍正悄无声息的奔赴某地,除了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外,数千人的队伍竟悄无声息。队伍的末尾跟着数十匹骏马,马蹄也是用麻布裹了起来,其中一黑脸汉子低声笑道:“别的将军都喜欢威风凛凛的行于队伍前头,余营头倒是有些特别,喜欢在后面压阵。” “你个粗人懂个屁,这雪地夜行,人哪能赶得上马的速度,你跑在队伍前头一溜烟不见了,让后面的兄弟吃屁啊?况且这马的动静多大,走在前头不是给贼人发信号么。”说话的是赵恒,不知为何和黄孝祖对上了。 余川两不偏帮,摸了摸冻的发红的鼻子轻声说道:“此次离二龙山两百多里,昼伏夜行估计需要四五日的功夫,赵恒,你把手下的探子早早给我撒出去,时刻保持在队伍前方三十里处。” 赵恒微微一愣,疑惑的问道:“离二龙山尚远,那贼匪再如何的厉害也不可能在几百里外安插探子。” ?*.|d!**.\ 第五十九章 送死 余川自然听懂了他这话的含义,知道他觉得自己如此小心谨慎完全没有必要,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无论何时,老卒营行军都要按着实战情况来布置,只有平日里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他日在疆场上才能少吃些败仗,就拿眼前这探子来说,你觉得对方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便存了小觑之心,可贼匪并非只有一个二龙山,若是别处的匪人看到我们大军连夜开跋,难免会相互通气,若再遇到几个聪明的,悄悄跟在后面,自然很容易从行军的方向推断出我们的目的的所在,如此一来,怕没到二龙山脚,敌人就做了万全准备。更新最快” 一番话说的众人无不点头称是,只赵恒还有些不服,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这凉州境内,千人以上的兵马调动是常事,贼匪早就见怪不怪,怎会那么容易起疑心。”可能觉得自己这话有些牵强,又急忙补充道:“不过按将军所说,小心一些总不是坏事。”言罢急忙传下令去,片刻身后冲出五骑,四散朝队伍前方奔去,转眼便消失在白色的尽头。 “骑兵太少啊!”瞥了眼身后仅余的十多骑,余川叹了口气说道。 “一匹战马相当于白银百两,咱老卒营和别处比本来就军饷减半,加上这两年被曹兴祸害的,原先就不足百骑,如今只剩下这么多了,若将军再晚来一年半载,怕一骑也见不到了。”说话的是四十多岁的憨厚汉子,余川第一天来老卒营就是被他拦住去路,后来得知他姓吴,曾在军中做过几年斥候,于是便让他跟着赵恒了。老吴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见营头瞧得起自己,平日里便把一身探子经验倾囊传授给营内弟兄。 余川点了点头,明白如今刚刚起步,所面对的困难很多。可正因如此才需步步为营,否则稍有差池这老卒营又要恢复往日那般气候。 此刻的都尉府内,大将军莫良骥正吃着茶和义子胡烈聊天。 “义父,余川那小子连夜带着老卒营离开了驻地。” “奥?有无上报?目的何在?” “上报说是几十里外发现一小股贼匪,怕误了战机,所以连夜带人追击。” 莫良骥微微一笑,轻轻把茶碗放下,问道:“那实际情况呢?” “据我安插的人回报,这小子苦于军饷问题,所以盯上了二龙山那伙贼匪,估计想从对方身上捞点油水,义父,我们是不是该阻止?” “不必,让他去,二龙山那两兄弟岂是那么好对付的,等他吃了败仗再一起清算便是,眼下若是急忙拦阻,他一口要定是在追击小股贼匪,连这擅自调兵的罪名都没法落实。” “可是太子那边……” “等等再看,虽说将来太子继位是铁板钉钉的事,可他一日没做上龙椅,我都要待价而沽,毕竟我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我就不明白了,这小子如今已是贱民一个,太子何必还要防着他?” 莫良骥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任由那漫天的雪花落在身上,半晌之后才轻声说道:“人人都说我莫良骥是这西域的土皇帝,若和余钱比起来还差的远,他手下那十万幽州铁骑相比于朝廷来说更死忠于幽王府,可余钱含冤而死,这幽州十万铁骑连个屁都没放,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胡烈赶紧取了件披风给莫良骥披上,而后才狐疑问道:“义父的意思是太子担心幽州军心怀不轨?” “哼,以前或许没有,如今余钱身死,就难说了,若幽州军暗地里真有些想法,余川这小子就事关重大了。” “义父指的是那块虎符还是这小子本人?” “两者缺一不可!” 胡烈似乎有些懂了,哆嗦了一下说道:“先前还皓月当空,这眨眼的功夫又下起来,天越来越冷了。” 四日后,余川带着老卒营两千人马终于摸到二龙山的所在泥水岭附近。一路上到真碰到了两伙贼匪,不过是数十人的小股马贼,老卒营分出两百人马,两个冲锋就把这两股马贼杀了个干净,除此之外倒是顺利的很。 泥水岭一带有数十座高山,其中以最东边的盘龙山最为险峻,自从被一伙贼匪看中之后,就改名为二龙山,这两年除了在山上安营扎寨,在外围也布置了不少关卡要塞,俨然把这二龙山经营的铁桶一般。上山只有一条道,小路狭窄难行,至多能容两马并行,可谓易守难攻。 余川和众人听探子详细介绍了二龙山的地势和防守状况后,都有些眉头紧皱,若是如此,大军根本无法展开,这样攻上去的话,不得去多少死多少?苦思了半天余川才抬头问道:“二龙山背面山势如何?能否依靠绳索攀爬上去?” “禀将军,后山悬崖峭壁,根本无法上去。” 听这么一说,余川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看来,二龙山岂不是刺猬怀中的肥肉,只能眼馋却无法下嘴。想了半天还不死心,又吩咐探子去附近村落打听,看有没有猎户或者采药的知道其他上山路径。 赵恒有些不解,出言问道:“余将军想从后山摸上去?” 余川点了点头。 “将军的想法虽好,可恕我直言,此计不可行,这二龙山前后两次被数万凉州军围困,第一次硬是靠着人命堆才杀出一条血路攻上山去,最终虽打的贼匪四散而逃,可也付出了数千条性命为代价,这对我们老卒营来说,是承受不起的。第二次围困二龙山,有人也是想到了将军的计策,派人从后山攀爬上去,出其不意在背后给贼匪致命一击,可惜那后山过于险峻,听说只上去数十人,却摔死一百多,数十人对于几千人的贼匪来说,还不是羊入虎口,根本翻不起多大浪花。”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娘的就这样在山下干耗着不成?”黄孝祖急脾气,气的跳起脚来骂道。 余川没言语,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众人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直至半个多时辰后,探子再次回来之后,终让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探子在村落里寻到个猎户,平日顺带在山里采药,他知道这二龙山后山有条小路,能行至半山,在往上就要靠绳索攀爬了。 “能上去就行!老赵,从营中选三十名身手矫健的弟兄,准备好绳索,天黑后上山。”余川一拍桌子道。 赵恒还想反对,可见他一瞪眼,只得把话咽了下去,心底还是有些不屑,心想这余营头太年轻了,只会蛮干。即便这三十人全都安然无恙的爬上去,还不是与上次大军围困一样,扑进那数千贼匪当中,瞬间便被斩杀干净,眼见他非要一意孤行,自己也无可奈何,更为要送死的几十名老弟兄不值。 ?*.|d!**.\ 第六十章 破敌 见赵恒嘴里嘟嘟囔囔去安排了,余川摸了摸鼻子呵呵一笑道:“老赵什么都好,就是耐心差了些,遇事没了解清楚呢,就下了结论。|經|典|小|說|網更新最快” 黄孝祖嘿嘿一笑说道:“俺不管他老赵怎么想,只要将军下令,就是让我带着弟兄上刀山咱也没二话。” “老卒营的弟兄都可金贵的很,我哪能舍得大伙去爬刀山。老吴,你去准备些桐油松脂干草,够三十人背就行。” 他这么一说,让余下众人眼前一亮,黄孝祖急忙问道:“将军是要放火烧山,来个火攻?” 余川摆了摆手,淡淡道:“积雪这么厚,枯草都埋在雪底,山上树木又稀稀拉拉,火攻行不通。” “那将军这是?” “火还是要放的,不过是爬到山顶之后,这贼匪的住处自然是木头搭建,只等我带人点了火,贼人定然大乱,黄将军趁乱带人从前面杀上去便是。” 黄孝祖大吃一惊,急忙阻拦道:“将军怎么可以亲自上阵,何况还是从这后山爬上去,即便要去,也是由我老黄打头阵。”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请命,余川笑了笑说道:“你们好意我领了,但莫要小瞧了我,我敢说你们这群人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众人只当他吹牛,也不揭破,只是见他如此坚持,劝说两句后只能作罢。 当晚,三十名老卒带着绳索短刀来到大帐前,其中多数是猎户或采药的出身,平时在山中行走如履平地,当得知营头亲自带队之后顿时群情振奋。此时赵恒也知道了余川的计划,有些后悔早前的莽撞,本想跟着一起去,却被余川一口否决了,让他领五百兵卒坐镇大营,以防不备。 天刚泛黑,三十多人饱餐一顿之后便扛着绳索桐油等物上路,带路的是个老猎户,六十来岁,精神矍铄,据他讲,本是泥水岭一带的猎户,和孙女相依为命,不曾想前几日二龙山下来一伙贼匪,把他孙女劫上山去了,今日听说大军上山剿匪,便自告奋勇的前来带路。 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二龙山后山,沿着一条蜿蜒曲折小路,众人摸着开始往上爬,地上积雪一尺来厚,前行极其困难,又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终于来到的半山腰,再向前,已经无路可走,老猎户又给众人指了一条攀爬捷径之后,才下山而去。 余川抬头望了望,离山顶还有一百多丈的距离,崖壁陡峭,基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偶尔有几株生在岩石缝隙里的松柏突出石外,勉强可用来固定绳索。不顾众人的劝阻,余川背起两捆绳索,一纵身,朝岩壁攀去,攀岩讲究的是一鼓作气,最怕中途力竭,这种事自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体内气息翻涌,双足在岩石上轻点,身体如猿猴一般几个起落便攀上十多丈。如此情形让原地待命的老卒看的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一身书生气的营头竟然身手如此了得,这一纵身就是一丈多的距离哪里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大伙这才明白为何余将军非要打头阵,原来人家这身手自己根本没法比,众人心中开始的那小觑之心立时消失殆尽,转而成了由衷的钦佩。 没多久,崖山顺下来两道绳索,显然是余川已经爬到了崖顶,又有两人迅速抓住绳索朝上攀去,等二人蹬上崖顶,立刻又扔下两道绳索,片刻后,远远望去,能隐约看见崖壁之上数十个黑点缓缓移动。 等三十多人全部登上崖顶之后,已经是午夜时分。不知是二龙山的贼匪过于托大,还是觉得上次官军从后山爬上来吃了大亏便不敢再这么做了,竟一个放哨的都没安排。余川稍稍松了口气,急忙让众人带好桐油松脂火折等物,悄悄的朝贼匪大寨摸去。 二龙山大寨坐落在离峰顶不过数十丈的一块山势平缓之处,由于地少人多,各种木制建筑搭建的十分紧密,营寨正中一座木屋足有两丈多高,十分显眼。此刻屋内不时传出男人的调笑声和女子的尖叫声,门外放哨的喽啰早已见怪不怪,偶尔偷偷从窗缝朝里面瞥上两眼,也是看的心底一阵燥热。 屋内两男两女,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坐在桌旁喝酒吃肉,怀中一个半裸的女子像只绵羊一般把脸贴在他胸口,汉子时不时用嘴喂那女子几口酒,也是惹得她娇笑连连,另一侧墙角处,有张木床,另外一个红脸汉子正把一个身上寸缕不剩的年轻女子按在身下,女子惨叫连连,拼死抵抗,这汉子费了半天劲竟也没能得逞。喝酒的汉子终于忍不住讥讽道:“老二,这都鬼叫了快一个时辰了,你行不行,要不让哥哥来教你?” 要说男人最经不起别人嘲笑床上之事,红脸汉子一怒之下,狠狠一巴掌扇在身下女子脸上,顿时把她打晕了过去,见此,喝酒汉子才笑道:“这就对了,女人不打服帖了怎么行!”说罢身手在怀中女子身上摸索起来,又是弄得那女子俏脸通红气息急促起来。 红脸汉子怒哼一声,双手一用力,把昏过去的女子双腿掰开,正准备挺腰杀进去,突然外面惊叫声四起,随后闷突然被人撞开,一个喽啰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说道:“大当家,二当家,不好了,官兵从后山杀上来了,还放火点了咱们的寨子!” 一听这话,红脸汉子身上某处立刻被吓得缩了回去,急忙从床上扯过一件衣服围在腰上。喝酒的汉子也是一把推开怀中女子,猛然站起身来喝道:“来了多少人!” “黑压压一片,起码上千,咱寨子四面八方都被点着了,人哪能少了去。” 大当家心中一紧,回头对红脸汉子说道:“二弟,你赶紧带人去后山看看还有多少官兵往上爬,我带人去把爬上来的这些混蛋都宰了。” 说罢大当家提起墙边的一柄大斧就冲了出去,一出门,心中更是凉了半截,整座营寨倒出都是火光,手下的喽啰四处逃窜,多数还半裸着身子,如此混乱不堪的情况下如何组织起人马抵抗官兵。 无奈之下急忙笼络附近数十喽啰,朝火光最盛之处杀去,跑到跟前一看,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只见房顶火光冲天,喽啰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却连个官兵的影子都看不见。可这四处起火明显是人为造成,若没有官兵,难道是内贼,他正在这乱猜,二当家带着数十喽啰从后山冲了回来,跑到他面前急声说道:“大哥,后山除了挂着数十条绳索之外,连鬼影子都见不到!” 话音刚落,就听山下杀声震天。 “坏了二弟,咱被包围了,你赶紧收拾一下从小路下山。” “那大哥你呢?” “我不带人抵挡一会,你能逃得了?” “大哥不走我也不走!”正当兄弟二人争执之际,忽然不远处一座木屋顶上有一人高声笑道:“没想到二位还是重情重义的汉子,不如这样,放下你们手中的刀剑,我放你们一条生路,若不赶紧的,等我手下两万将士冲上来,你等想投降也没了机会!” 此话一出,更是让兄弟二人大吃一惊,两万官兵,这要是在以往,或许凭借这地势可以抵挡,可眼下这情形,别说两万,就是两千人冲上来,自己也是必败无疑。看屋顶那说话之人虽然年纪轻轻,可身上散发着一股滔天气势,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狠戾角色,若不早点决断,今日怕真要死在这里。想到这里,大当家把手中的巨斧一扔,叹声道:“只求放我兄弟一条生路。” “大哥,怕他作甚,和他拼了便是。”二当家怒吼一声,提刀就想冲过去,可被大当家一把拽住。 “二弟,大势已去,眼前这情形再做抵抗纯粹就是送死,听哥哥一句劝或许还能留条性命。” 二当家这才心有不甘的把长刀甩了出去。 片刻之后,黄孝祖带着一千多人从山下冲上来,路上碰到个几个哨卡也只略作抵抗便投了降,毕竟看到大寨起火都以为老窝被人端了,谁还会拼命。 如此一来,老卒营一千多人除了上山时不小心摔伤的十多个,竟没死一人就把二龙山给拿下了。等天亮后两兄弟得知只有千余名官兵攻打山寨之后,郁闷的差点要拿刀抹了脖子,可此时全被捆了手脚看押起来,再如何后悔也只能认命了。 ?*.|d!**.\ 第六十一章 闷声发大财 一直到晌午时分,整座二龙山大寨还在冒烟,望着焦黑一片的山寨,余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虽说借助一把火攻下了匪寨,可那些财物估计也烧了个精光,没想到不久之后手下来报,又让他乐个半死,原来这些贼匪把抢来的财物你,都藏在了山寨不远处的一座石洞里,尽管山寨大火着了一夜,可石洞中安然无恙。经|典|书友群25779-060或240-0612当他得了消息兴冲冲带着黄孝祖等人来到石洞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洞口不大,三尺多高,里面却有两丈多高十多丈深,这样大的一座石洞里面竟然塞的满满当当,古玩玉器,绫罗绸缎,香料茶叶,甚至连白花花的银子都有几大箱。看到这些,余川的第一反应就是发财了。急忙吩咐了兵卒把东西抬出来统计一番,结果还是让众人大吃一惊,仅白银就有二十万两,还不算那些货物。黄孝祖这几年做过生意,在这几人当中见识自是高出一筹,看了几眼整理出来的货物清单后,结结巴巴说道:“这些货物起码值三十万两白银。” “老黄,你没看错吧?这些玩意能值这么多?” 赵恒嘴巴张了半天才瞪着眼睛问道,他的话语代表了众人的心思。 “只多不少,这香料在江南堪比黄金,古玩玉器也多是珍品,其中有几件还是前朝宫里的玩意,至于这绫罗绸缎比贡品也差不到哪里去,随便拿到凉州城里去都能被那些乡绅富豪抢了去。mianhuatang.info” 这下连余川都目瞪口呆了,这么算下来这一趟二龙山之行起码弄到五十万两白银,即便老卒营扩充到五千人,按每人一年十多两银饷来算,也够七八年之用了。没想到这出来想打只山鸡,结果猎到头野猪,赚大发了。 原地休整了一天,直到第二日中午,在余川的带领下,老卒营才押着几百名贼匪凯旋而归,原本抓了三千多贼匪,可盘查一番之后,发现其中大多数都是附近的村民,都是被逼上山当了喽啰,平日里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所以余川大手一挥,便把这些人放了,对于放人这件事,几个手下还是颇有微词,毕竟带回去三千俘虏和带回去几百俘虏差别太大,功劳自然也就小了许多,最终余川还是力排众议,决定放人,只把其中一些惯匪押解回去,他非要如此,别人也不敢反对,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盘查的过程中,还解救了数十位被掳上山的苦命女子,带路老猎户的孙女也赫然其中,余川拿出百两纹银交给那女孩之后,才派人把她送了回去。 来时用了四天,回去整整耗费了七日才到了老卒营驻地,一是俘虏众多,二是缴获的物品太多,本来就那么几十匹马,全用来背负货物还有些不够,只得从附近村民那借了几辆驴车,才堪堪装完。 回到驻地不久,老卒营剿灭二龙山贼匪一事便迅速在凉州军内传开,随后整个凉州百姓都知晓了此事,老卒营为民除害自是赢得了无数百姓的交口称赞,更有富豪乡绅购置了大批的米面油盐来犒劳老卒营将士,可有些人得知此事之后,像是肉中扎了根刺一样难受。 都尉府内花厅,莫良骥端着茶杯久久不语,两位义子莫远山和胡烈静静立于一旁,半晌之后,胡烈终是忍不住问道:“义父,咱们这次可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把二龙山给灭了,而且一个卒子都没死,想给他找个罪名都难。” “无论如何,这擅自动兵的罪名是跑不了。”一旁的莫远山补充道。 “好,就按大哥说的办,此罪名可大可小,义父觉得如何?” 莫良骥这才缓缓抬起头,瞥了一眼二人,微微笑道:“罪名?哪来的罪名?不光无罪,我看还有大大的功劳。” 二人听的一愣,胡烈急忙问道:“义父这话何意?难不成咱就这么看着那小子闷声发大财?我听说这次老卒营从二龙山缴获了几十万两的银子,余川这小子岂不是几年都不用为粮饷发愁了?” 莫良骥嘿然一笑,沉声道:“财哪是那么容易发的,贼匪那些都是不义之财,从何处来的,就该归还何处嘛。” 胡烈琢磨了半天,一拍脑门道:“义父高明,等会我就派人给那几个被贼匪洗劫的商队管事的送信去。” 莫良骥摆了摆手道:“不急,怎么也得让人家把银子捂热了再说。” “那这次剿匪之事如何处置?他这么一闹腾,可是狠狠扇了咱们凉州军一记耳光,先前几万大军损兵折将都没把二龙山拿下来,这小子带着两千老卒就把这群贼匪一锅端了,这要传到京城去,颜面何存啊?” “义父,我觉得二弟说的有理,此事一定要想法办压下去。”平日里一向和胡烈不对眼的莫远山今日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就站在他这一边。 “蠢货,这事不光不能压,还要大张旗鼓的造势,明日我就上道折子替老卒营请功。”见两人一脸愕然,莫良骥又接着说道:“这老卒营也是我凉州军一员,他的功劳就是凉州军的功劳,陛下有剿匪的旨意在先,如今我凉州军旗开得胜,不上道折子表表功岂不是傻子?”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胡烈更是一脸笑容的赞道:“义父果然老谋深算,就说老卒营剿匪是都尉府授意,如此再大的功劳也得多半算在咱的头上。” 莫良骥不着痕迹的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忽然,胡烈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皱起眉头说道:“这样做,太子那边……” “哼,别整日太子太子的,等成了天子再说,反正着急的又不是我莫良骥。” “义父,余川那边到底该如何处置?”莫远山见他动气,急忙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听说前老卒营上任营头曹兴和这小子有点私怨?让曹兴那小舅子出面找点麻烦就是,你二人没必要出面。” “是,义父,孩儿懂了。”随后,两人躬身退去。 莫良骥左手端起茶碗,右手在桌上有节奏的打着拍子,轻轻晃着脑袋低声吟唱道:“风吹劲草,箭射出头鸟,你小子自以为得势却不知大祸临头了。” ?*.|d!**.\ 第六十三章 最近老卒营将士们日子过得不错,一改往日清汤寡水的生活,从二龙山回来之后,已经有几波乡绅来营中慰问过了,鸡鸭鱼肉堆的营内到处都是,这让早先只能吃些青菜萝卜的兵卒们大饱口福,余川又拿出两万两银子分给营内弟兄,更是让众人兴奋不已,都觉得跟着余营头算是跟对了人,眼下老卒营吃的比别处好,月饷也算是凉州军中最高的,此事一传开,又有许多以前退出老卒营的兵卒想重新加入,余川听说后,本着多多益善的原则想全都收入帐下,反正现在不差钱,后来经黄孝祖一提醒,又改了主意。【擺\|渡\|搜\|經\|典\|小\|說\|免\|费\|下\|载\|小\|說】 如今老卒营有点太过招摇,整个凉州军都在盯着他们,自己是出了风头立了功,可对更多的人来说,很可能就是嫉妒和眼红。老卒营已经有两千多号人,算是满了编制,若再收人,有心之人定会以此发难,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最后众人一商议,决定把老卒营人数控制在三千之内,如此也不算太过火。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麻烦事便找上门来,首先来的是几个大商会的管事,一群人到老卒营后直接开门见山的索要那批被二龙山贼匪劫去的货物,余川一听就来了气,若这些人好言商量倒也算了,一个个横眉竖目的往那一坐,那架势好像货物是被老卒营抢了似的,余川心中冷笑,暗想这多数是受了别人的指使,否则哪那么巧都挑了同一个日子来,可脸上还是笑容满面,让手下给众人沏了茶后才缓缓说道:“诸位的心情我理解,毕竟几十万两银子的货物,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他这一开腔,商会中一个上了年纪的管事站起身说道:“余将军既然明白,我等也无需多说,只要尽快把货物归还,我们几大商会愿意拿出五千两白银以示感谢。” 这话一出,连一旁的赵恒都听的一脸不屑,可余川依旧陪着笑脸,搓了搓手讪讪道:“那批货物堆在营内,只是……,还是诸位自己去看吧。”说罢,掀开帐帘朝外一指。一群管事心中顿觉不妙,等慌忙走出营帐顺着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傻了眼。数十米外一片空地上黑漆漆一堆东西根本分辨不出是何物,偶尔能看到的几匹绸缎也是多半烧的焦黑。 “怎么会这样?!”众人被这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余川露出惭愧之色,有些痛惜的说道:“都是在下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二龙山的贼匪如此恶毒,眼见败局无法挽回,就放火烧了营寨,等我等攻上山顶之时,这些货物早就烧成了灰烬,虽说老卒营上下奋力灭火,还是晚了一步,而且因救火还伤了数十位兄弟,我正头疼如何补偿这些弟兄呢,正好各位愿意拿出五千两白银,总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这一番话,让一群管事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余川嘴角含笑,高声吩咐道:“赵恒,找几十名弟兄帮帮忙,把这些货物装到几位管事带来的那些驴车上。” 赵恒强忍着笑意,召集了人手去装那堆不知该称作何物的玩意了。 一群管事垂头丧气,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余川的说法他们不是没有怀疑,可即便是谎言也是滴水不漏,这些人本就没指望能要回那匹货物,只是受人指点才凑到一起前来试试,反正无论成否都没啥损失,却没想到最后这么一副情景,几个人低声商量了一番,最终只能认栽,再次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语之后就想走,却被余川出言拦住。 “诸位好像忘了点事,我那几十位弟兄还等着呢。”他一脸坏笑的朝远处又一指,众人一看,数十名兵卒身上缠满了纱布,裹的跟粽子似的,可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这戏做的也太拙劣了一些,先前说话的那老管事一咬牙,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塞到余川手中,这才愤愤带着一群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一群人身影消失在远处,黄孝祖和老吴二人笑嘻嘻走到帐前。 “余将军,你是怎么猜到会有人来讨要货物的?” “这还用猜?所谓无商不奸,如此一大笔货物,放在二龙山上这些人没本事去讨要,如今听说二龙山被连根刨了,他们还能坐得住?” “还好将军早有准备,用革毡破衣烂布堆在一起,上面再放两匹绸缎做做样子,一把火下来,还真分不清这对玩意到底是个啥。” “听说老黄你连内裤都扔进去烧了?”老吴这么一说,立时惹的三人捧腹大笑。 此事过后,因为早有准备,总算到嘴的肥肉没吐出去,可接下来的事让余川有些措手不及。 这日老卒营刚结束训练,就瞅着营外来了一队人马,一群人不顾兵卒阻拦,直接催马来到了演武场,余川抬头一看,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前营头曹兴,这小子正一脸阴笑的侧着身子对着一四十来岁的魁梧男子耳语,余川正想出言斥责,前些时日提醒过他的老六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低声说道:“余将军,前面那汉子就是曹兴的小舅子骠骑将军崔尧,咱老卒营算起来归他管辖。” 听这么一介绍,余川心中有了数,见那崔饶坐在马上也不言语,只是一脸冷笑的望着自己,只得忍住心中的怒气急走了两步,来到马前一抱拳道:“末将余川参见崔将军。” 崔饶眯着眼又盯了他半晌,才鼻子一哼道:“前几日老卒营擅自离开驻地,为何没向我禀报?” “回禀将军,前几日事出突然,营内探子在几十里外发现一小股马贼,末将想起陛下曾下旨让凉州军剿匪,所以不敢怠慢,急忙调了百余人马,以图把这伙贼人一网打尽,可没想到这群贼匪仗着全部清一色的骑兵,瞬间就跑的没了踪影,好在老卒营还有几匹老马,好歹没跟丢了,末将只得带着全营将士一连追了数日,才摸到泥水岭附近,后来顺势攻上二龙山,一举拿下了这伙贼人。” 崔尧听他说完,冷冷一笑道:“不用拿圣旨压我,我今日来是来查这擅自调兵的事。” “回禀将军,此事末将还需说个清楚,首先这股马贼的出现本身就是个意外,若搁在往日,仗着老卒营的百余骑轻骑,只需派出去一半,就能在百里之内把这伙贼人杀尽,可末将接受老卒营时,营内只剩下军马十余匹,还多是老弱病残,迫不得已之下,只能调动全营弟兄前去追击,况且此事我已经派人去都尉府禀报了,不知为何崔将军那里为何没得到消息。”说完这话,他故意盯着曹兴看了几眼,吓得这小子慌忙缩了缩脑袋。 “你老卒营属于凉州军左营管辖,有任何军事部署都该直接向我汇报,跑去都尉府算怎么一回事?让大将军觉得我的属下都是一群不懂事的蠢货。” ?*.|d!**.\ 第六十四章 剑意 听他骂人,余川心中的石头反而落了地,所谓不怕当面动手,就怕背后捅刀子,想到这,急忙回头在老六耳边吩咐了几句,老六听完就朝大帐跑去,片刻之后又飞奔回来,手里多了一件红绸包裹的玩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sogou,360,soso搜免费下载小说】 余川取过,上前两步,双手递与崔尧,陪着笑脸说道:“此次剿匪全托崔将军的福才能旗开得胜,就是有些可惜的是,那山寨被贼人一把火烧了个赶紧,末将搜寻了半日,才找到这么一件看的过去的东西,请崔将军笑纳。” 崔尧本来有些不屑,冷着脸接过,等揭开那红绸一看,顿时眼神一亮,脸上也瞬间露出笑容,一座玲珑剔透的玉佛,质地晶莹,佛手之中嵌着一只金如意,上面更有几颗硕大的玛瑙,一看就是价值千金的东西。崔尧今日来,本就是媳妇整天耳旁吹风,要他替自己兄弟讨个说法,可什么说法也不如银子来的实惠,手中这玩意起码也值个万两白银,自己怎能不满意。他甚至恨不得眼前这小子再揍曹兴几次,这要是揍一次一万两,那可比做什么都强。至于先前所说的擅自调兵,只不过故意找个由头罢了,听说连大将军都上折子为老卒营请功,自己岂会追究这些唱反调,再者这老卒营是他左营的一员,打了胜仗自己脸上也有光不是。 想到这,崔尧呵呵一笑道:“既然余营头如此会做人,那这次的事就算了,不过下次若再要如此,我可决不轻饶,好了,今日还有别的公务,就不多待了。”说罢也不顾曹兴一脸气急败坏之色,直接调转马头领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直到一行人走远了,老六才满脸怨气凑上来说道:“今日明显是曹兴这小子拉着他小舅子来找茬,余将军还送他这么值钱的玩意,真是让人心堵。” 余川摸了摸脑袋微微一笑道:“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此次权当破财消灾。” 老六听他这么说,也只能垂头丧气的不再言语。 接连出了这两件事之后,余川谨慎起来,虽说二者似乎没有关联,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幕后有推手,至于是谁,心底也猜出了七八分,看来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之上,到处都充满了尔虞我诈,想到此节,他又突然惦记起淳凌霜来,也不知梵香谷内如今情形如何,站了半晌,最终只得长叹一口气,回身进了营帐。 老卒营刚刚起步,军饷粮草,训练统筹之事都需要他操心,这武道修行明显荒废了许多。这几日把手上的几百名俘虏移交给地方衙门之后,又过了商会和崔尧这两道关,总算能安稳一阵子,终于可以抽出些心思放在武道修行之上了。 自从入了修身境之后,他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瓶颈,丹田内那一团浩瀚气息这许多时日来没丝毫精进,虽说如今仗着这浑厚的气息即便对上纳灵高手也有一战之力,可毕竟境界差的太远,若是碰到像左司徒那样的人物,也只有等死的份,余川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让武道更近一步,从一开始被道玄子领进武道之门以后,自己就踏上了一条和别人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人修行武道,都是循着前人的脚步,在各种修行功法和秘籍的引导下总能按部就班的提高境界,而他则是两眼一抹黑,除了身边有两本最基础的呼吸吐纳法决之外,就只剩下那篇不足千字的《太上感应篇》,其后虽然有玄灵子密密麻麻作了许多注解和感悟,可并不是他如今这个境界能完全理解的,看来若非机缘巧合,自己想再进一步真有些难了。 叹了口气,抬头突然瞥见床头那把春雷,心底一动,既然境界暂时无法突破,不如练剑。他本就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见天色已晚,提着春雷就朝营外走去,路上碰到几个放哨的兵卒,虽不知道营头这么晚还出去干嘛,却也没敢问。 离开营地数里,有一片平地,积雪半尺多厚,倒是个练剑的好去处。若论剑道,这江湖之中定然是以陵南剑派为尊,陵南剑派千余年的历史,出过无数成名剑客,更是出过两位被称为剑圣的绝世高手,圣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天底下除了皇帝能称一句圣上之外,其他人要想在名号里面加个圣字,那得有惊天动地的才能才行,所谓圣人一出苍生彻悟,能在剑道中称圣怕已是天下无敌。 陵南剑派内对于剑道的修行分为两派,一派主张修行剑招,一派主张修行剑意,剑意派斥责对方以机巧取胜,只是花架子一般的空中楼阁,剑招派则说对方只懂练气的莽夫,两派争执了数百年,谁也说服不了谁,凑巧的是,宗内出的那两位剑圣,正好一位以剑招成圣,一位以剑意成圣。对于余川这种门外汉,就没这么多顾忌,自己身边连个讲剑法皮毛的东西都没有,想练剑招也没可能,所以只能从剑意入手。所谓剑随意动,说起来简单,却需要澎湃的内息作为支撑,这点正是他的长处,即便是一品纳灵境的高手和他比起气息来,也是差了一截。 余川紧握春雷立于雪地当中,双目微闭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没有任何动静,突然,双目猛然睁开,电芒一闪,手腕顺势急抖,春雷好似蛟龙出水一般带起一片雪雾,双足狠踏地面,身形瞬间窜起两仗多高,刚才所站之处由于气息外泄,方圆几丈内的积雪霎时被卷起,漫天飞舞。余川身形隐逸在一片白雾之中,顷刻之后又破出其中,自上而下如天外飞仙一般直刺地面,春雷四周裹着一层金色气息,更带着一丝虎啸龙吟之声,当春雷和地面刚刚接触,余川左掌推出,一股强大的气息轰然砸向地面,借着反弹之力,那本已急速下坠的身体再次腾起数丈,身到半空,体内一半气息集聚右手之上,顺势挥出两剑,两道剑气瞬间生成,闪电般劈向远处,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数十米长的痕迹。 月朗星稀,一条人影在雪地之中腾挪闪转,一柄春雷怒啸长空,远远望去很容易让人激起心中的热血。 就这样,白天处理老卒营的军务,夜晚便跑到几里外练剑,时间匆匆,转眼过去一月。 ?*.|d!**.\ 第六十五章 圣旨 一月后从京城传来一道圣旨,惊动了整个凉州官场,圣旨只有寥寥不到三十字“擢升余川为宁远将军,即日起老卒营调往边界驻扎。亲亲” 一道圣旨之所以让凉州上到刺史下到走卒惊异不已的原因很简单,此次老卒营剿灭贼匪被圣上嘉奖其实并不出人意料,问题是把一个等同八品的校尉营头连提三级升为正五品的宁远将军是不是太过了?。老卒营立功是不假,可这功劳顶破天也就赏赐些珠宝银两,至多再升个一级半级不得了了,军中五品,没个十年八载的功夫,哪能混到这个地步。可圣旨已下,众人虽有些目瞪口呆加心热眼红,也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而圣旨上的另一句话就更让人玩味了,老卒营调往边境,这又是何意?守边再怎么也轮不到老卒营这种战力全无的军队,更让人不解的是,余川虽然官职升了,可手下依旧是老卒营那两千多人,这对于一个五品宁远将军来说,和空架子没什么区别,所以这看似给老卒营带了一顶金光四射的帽子,本质上依旧未变,至于调往边境,怕是圣上存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想法,众人再想起余川的身份,便更觉得摸到了圣上的心思,一个谋逆王爷的儿子,如何能让他做大。至于事实是否真如众人心中所想的那样,就没人知道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连此事主角余川,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也是莫名其妙,不过除了圣旨之外,他还从传旨老太监那里得到一句口谕,听完之后,更是满头雾水。口谕也是只有一句:“至多半载,何去何从,慎之!” 余川抓破头也想不明白老皇帝为何给他带这么一句话,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至多半载何意?何去何从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可问传旨老太监,对方只是摇头不语,他也只能作罢。 一道圣旨不仅搅动了凉州官场,连京城太子府那位心中也有些惶惶,连夜就有几只鹰隼从府中腾空而起,环绕两周之后便朝着西边飞去。 而老卒营接到圣旨之后,不敢停留,匆忙准备了半日,全营朝匈奴边境开拔。大军开拔最重要的就是粮草先行,眼下老卒营在凉州军中成了众矢之的,各种刁难也随之而来,银饷迟迟不发,将近三千多人的编制却只能领到一千多人的粮草,和统筹粮草发放的司库几次交涉未果,好在老卒营不缺银两,从二龙山弄回来的那批财物都通过黄孝祖的关系换成了真金白银,后来为了携带方便又把这批银两兑换成了大夏朝内通行通兑的银票,还是有钱好办事,余川打手一挥,命人去凉州城内购买了几百担粮食,这才解决了燃眉之急,没耽误大军开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唯一让余川担心的就是这一去不知何时能返,若是淳凌霜来寻自己怎么办,可圣旨催的急,也没时间去梵香谷通知她一声,只能忧心忡忡的上了路。 余川前脚刚走,都尉府就接到一封密信,说是信其实就是个纸条,只有寥寥数语,莫良骥看罢之后微微一笑,就着烛火把那纸条烧成灰烬,半晌后他才自言自语道:“有些人真是急了,也好,这样以来价码又能涨不少。”与此同时,一骑从都尉府飞奔而出,向凉州城北门而去,眼见马上之人手举都尉府令牌,守城兵卒哪敢阻拦,慌忙闪开道路,目送对方冲出城门,朝北方疾驰而去。 老卒营一路向北,经过十余日的行军终于到了目的地,凉州以北六百里处的大夏朝与匈奴交界处,说是交界,其实隔着连绵千里的雪山山脉。当初余川就是翻过此处不远的一座雪山来到凉州,如今回到这里也算的上是故地重游。因为有雪山的阻隔,匈奴大军根本不可能翻越雪山杀进大夏朝的境内,所以边境之上并未驻扎太多的军队,只有为数不多的骑兵,负责这千余里的边界巡逻。 但从半年前开始,偶有小股匈奴骑兵出现在大夏朝境内之后,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虽说人数不多,每次也就几十骑,多则不过一百,可让人忧心的是这些匈奴骑兵是如何进入大夏朝境内的,翻越雪山?绝无可能,千里雪山都是高过数千尺,人行都极其危险,又怎么可能带着马匹翻越。有人提出可能有不为人知的其他路径,可也有些说不通,数百年来都相安无事,若有其他路径为何偏偏这半年才突然出现。朝廷上下对此疑惑不解,无奈之下只能加强巡逻力度,增派一些军队,余川带领的老卒营来此驻扎,某方面来说,也有此目的。 到了边界驻地,余川先去七十里之外的大营拜见一人。凉州军分为东南西北四营,每营两万余人,原先老卒营属于南大营下的左营管辖,如今调防到北大营驻地,自然要拜会一下北大营的统领上官雄。 对于余川的拜访,上官雄显得不冷不热,只是说已经接到都尉府的通报,知晓了此事,并划出一条长约两百五十里的边界让老卒营负责日常巡逻,说完军事部署,又不咸不淡的扯了两句便下了逐客令,若不是余川如今顶着个五品宁远将军的帽子,他才不愿和这个在军中毫无资历的年轻人废话。谁疆场上杀敌多,谁立的战功多,这是军中论资排辈的标准,而像余川这样的,仅仅因为剿灭了一股贼匪,就做到了宁远将军的位置,在上官雄这等人心中,那就是走了狗屎运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在上官雄这里受了冷落,余川也没太在意,毕竟初次见面,又是镇守一方的大员,若一上来就笑脸相迎,那才有鬼了。回到老卒营,把黄孝祖赵恒等人叫到大帐一说,几人立时有些头疼。 老卒营目前不到三千人,要负责两百多里的边界,兵力有些捉襟见肘,最麻烦的是老卒营全是步兵,轻骑只有斥候小队的几十匹老马,起不了多大作用,难不成这数百里的边境巡逻要全靠双腿完成?众人商议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对策,无奈之下只能用最笨最直接的法子,老卒营一分为五,除了四百来人留守大营之外,其他每队五百人负责五十里。决定了此事之后,余川更是感慨一只军队没有机动兵力的难处,看来得想想法子弄些战马,可拉着黄孝祖一问,发觉也只能想想而已。原来大夏朝虽然物产丰富,唯独战马奇缺无比,军队中对其的管控也极其严格,根本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余川第一次体会到有钱花不出去的痛苦。 ?*.|d!**.\ 第六十六章 神出鬼没 第二日开始,黄孝祖和赵恒各带一队去巡边,另外三支队伍也委任了一名百夫长带队,余川坐守大营,算是最清闲的一个,而斥候小队那几十匹老马,除了老吴那匹死活不放手之外,其他的都当成了宝贝一样被五个小队分了个干净。||更|新|最|快|虽说遇到匈奴骑兵的可能性不大,可防患于未然还是要做的,万一出了事,有几匹老马也好相互之间快速通个气。 余川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每日无所事事的守在营中,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在家中候着丈夫归来的怨妇一般,一天两天还行,可一连十多天都是如此,他终于无法忍受,于是把老吴的坐骑骗来,美其名曰去北大营公务,跨上马背,催马朝远处雪山奔去。 虽是寒冬,午后的阳光却格外的好,照在身上有些暖意,余川坐在马背之上,闭着眼,享受着冷风迎面而过的感觉,难得有些惬意,一骑随意奔驰,没有特定方向,一口气奔出十多里,胯下坐骑终是有些累了,脚步放缓呼哧呼哧开始喘粗气。余川这才睁开双眼,抬头一看,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雪山脚下,四下寂静无声,连个飞禽走兽都见不到。刚想跳下马背,突然几十米开外雪地上一串足印引起了他的注意,急忙催马上前查看,心中一惊,原来是马蹄印,略显杂乱,看样子足有百骑,老卒营全部战马拉在一起,也没这一半多,余川记起夜里下过一场雪,这蹄印应该是雪停后留下的,这片地界又属于老卒营巡逻的范围,其他营内的巡逻骑兵自然不会来此,此处更不可能有商队经过,照此推断,似乎只有一种可能,匈奴骑兵! 余川本想回去领着大营剩下的四百多人来追,可一转念,就放弃了这个打算,这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不说,靠四百多步兵去追一百轻骑,不是只有在后面吃屁的份。想到此处,一咬牙,独自一人催马顺着雪地上那行蹄印追去,余川还没自大到认为以一人之力便能对抗百骑的地步,他只想循着痕迹瞅瞅这些神出鬼没的匈奴骑兵到底从何处来。 胯下那匹老马本就累的气喘吁吁,跑了不足三里,再也支撑不住,前蹄一软,连人带马摔在雪地之上,幸好他反应及时,迅速朝另一侧跳开,才没被压在马下。老马摔倒之后,竟就地撒起泼来,无论如何叫唤,就是不愿站起。余川苦笑摇头,只能把它扔在此处,随后从马背上取下春雷,体内气息一聚,纵身朝远处奔去,瞬间便到了数十丈外,比骑马还要快上几分。 顺着雪山脚下的蹄印追了二十多里,还是没见到匈奴骑兵的影子,心中不由有些焦躁起来,眼看着日头偏西,再追不上,等天黑了就更加难寻了,若夜里再下场雪,岂不是糟糕透顶。想到这,速度又加快了几分,体内气息翻滚云涌一般,让他能一直保持这个速度飞奔。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寻到了蹄印的尽头,这一口气疾行了数十里,即便是他,也是出了一身汗,可眼前的情形又让他身上生出一股寒意。 百余骑蹄印在雪地上突然失去了痕迹,那一片蹄印好似凭空出现在雪地上一样,余川在附近搜寻了半天,已然没看出个头绪,心想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鬼?可即便有鬼,也不可能有一百多个鬼大白天骑着马出来找乐子的。又原地饶了几圈之后,才双眼一眯,盯住了十多丈外的一处石壁。雪山脚下,怪石嶙峋,并不少见,可像这样一大块平整如镜面的巨石却是罕有,巨石足有一丈多高,多半裸露在外,其他部分都埋在山脚的碎石中。 余川急忙走到近前,用手摸了摸,一片冰冷,感觉并未有何奇异之处,不死心的他又捡起一块半尺见方的石块砸过去,一声闷响之后石块碎成几瓣,巨石毫无损伤。这反而让他觉得惊奇,同样都是石头,怎么没留下一点痕迹,又急忙提起春雷在上面使劲划了几下,也只不过留下几道极浅的划痕,这让他有些不敢置信,春雷乃深潭玄铁所铸,也算的上神兵利刃了,加上自己催动体内真气,才在石头上留下这么几道几乎微不可察的痕迹,也太夸张了。再想想那突然消失的蹄印,余川基本能肯定这块石头定然有什么玄机,可面对这么一块一丈多高的顽石,别说是他,就算是跛驴老头在此怕也只有望石兴叹的份,看来只有回去再想办法了。暗暗把此处方位记在心底之后,余川便顺着原路返回,行至半途,竟然没看到那匹老马的踪影,这让他有些头疼,心想回去免不了要被老吴唠叨上几天,可回到大营一瞧,那匹老马早就自己回来了,诧异之余才记起有老马识途这么一说。 等晚上黄孝祖等人带着各自队伍回营之后,余川便把白天的所见讲了一遍,赵恒一听就来了兴趣,竟想着连夜去瞧瞧,可又一听说那块奇石光露在外面的就有一丈多高以后,又呲牙咧嘴的没了主意,还是黄孝祖见识广,稍一琢磨之后,就有了些想法,余川听完之后,眼睛一亮,急忙命人按着他说的方法去准备了,当夜,整个老卒营烛火通明。 第二日一大早,余川带着一千多人离开营地,跟着来的自然少不了赵恒那小子,带着几十个兵卒在后面赶着几辆大车。车上装的就是老卒营数百将士一夜的劳动成果,一张用手臂粗的绳索编制成的大网,还有一车的圆木,按照黄孝祖的说法,只要把巨石两侧的碎石清理干净,把巨网套在上面固定好,千把将士顺着绳索一拉,管那顽石一丈高还是两丈高,都能给拽倒了,法子虽笨,重在实用。 一千多人直到午后,才来到余川昨日追寻到的那块巨石所在之处,想到马上就能揭开匈奴骑兵神出鬼没的秘密,众人心中都有些紧张和期待。 ?*.|d!**.\ 第六十七章 密道 余川一声令下,众人立即开始动起手来,掘开碎石,垫上圆木,罩上大网,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当然,为了防备可能突然出现的匈奴骑兵,老卒营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两百兵卒呈扇形围在数十米之外,弓弩在手,只要匈奴人敢冒出来,就一个下场,变成蜂窝。更新最快 黄孝祖围着那块奇石看了半天,皱着眉说道:“附近土质并未夯实,连那碎石都像是人为堆上去的,这巨石后面定然有些古怪,甚至这块东西是不是石头还都难说。” 余川心底一动,急忙问道:“有没有可能后面隐藏着密道?通向匈奴一侧。”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想起几个月前雪山死里逃生的经历,既然山腹之中有通往外面的地下河,又怎么保证别处没有同样一条,甚至横跨整个雪山的秘密通道。 黄孝祖想了想,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如今来看,也不无这种可能,不过就算有密道,也不可能是人为开凿的,雪山跨度这么宽,要想凿穿,工程太过浩大,没几十年功夫根本做不到,我想匈奴人不会傻到花那么大代价开凿一条通道,就为了时不时派几百轻骑过来骚扰一下大夏朝。” “可这块巨石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为了堵住洞口不让别人发现,那匈奴人自己又如何进出?”赵恒的一句话,又让几人陷入沉思。 半晌之后余川才笑了笑说道:“别小看了这天下人,难保那匈奴不会出几个能工巧匠,在后面设置了精巧机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现在下结论尚早,等把石头挪开,自然能见分晓。” 数百兵卒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把碎石清理干净,巨石后面埋在山体之中,众人只能把绳索套在边缘部分,用圆木固定住。随后数百人抓住连着巨网的六条绳索,在黄孝祖的指挥下,齐齐用力朝后拽去。要说还是人多力量大,七八百人一用力,那块一丈多高的巨石瞬间就有了松动的迹象,余川一看有戏,也加入到人群当中,和众人一起用力起来。 巨石缓缓和山体脱离,一寸一寸的朝前移动,后面露出半尺多宽的缝隙,然后一尺,两尺,整体开始倾斜起来,幅度越来越大,终于,一声巨响,巨石轰然倒下,激起漫天积雪,白茫茫一片,片刻后,积雪落下,后面现出一个两米来高的黑黝黝洞口。千余名兵卒雅雀无声,半晌之后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像一群孩童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宝藏一般。 赵恒更是忍不住激动,抢身就想钻进去看看,却被黄孝祖一把拽住。 “你小子急着投胎啊?里面又没娘们等着你,这黑乎乎什么都瞧不见,若藏着几个歹人,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黄孝祖嘴上一点都不客气,赵恒知道他是好意,咧嘴笑了笑,站着不动了。 余川吩咐手下拿来几个火把,点燃之后自己取过一个便朝洞内走去,黄孝祖等人一见,也不敢马虎,急忙拿起火把跟了上去。 站在洞口,迎面就有冷风吹来,余川微微一笑,暗想果然没有猜错,山洞还有其他出口,正想深入洞内探探路,却听赵恒在身后高声说道:“余将军果然料事如神,你看洞口四周,真有机关布置。” 余川抬头一看,只见离洞口不足三尺之处,四周安置了一些滑轮轨道,连地面上也是,再细看那块巨石,里外两侧颜色截然不同,外面处理的和山石无异,可里面一眼就能看出是精钢所铸。 黄孝祖更是一脸异色的趴在巨石上研究了半天,才咂了咂嘴感叹道:“没想到还真有这等能工巧匠,外面看似一块完整巨石,竟是由几个部分组合而成,先按照洞口的大小铸成框架,中间再铸一块能朝一侧开合的铁板,两者合二为一,通过滑轮轨道控制,其实这些都不难,难的是,如此复杂的结构,是如何严丝合缝的扣在一起的,从外面看,竟然一丝缝隙都找不到。” “看来匈奴人十分重视这条密道,否则这种人迹罕至之处,随便弄个铁板遮住洞口就行了,何必花这么多心思费这么大的劲。”赵恒也俯下身瞅了半天,才唏嘘说道。 两人所说余川都听得清楚,可他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 “老黄,你说这外面的框架是一块整体?” “是,光铸造这块比洞口还要大上几分的框架,就得花费不少功夫,一丈多高,这样大的一件铁疙瘩,起码在大夏朝内,能铸成此物的地方并不多,江南铸铁行或许可以,还有咱们凉州器械铸造所也勉强能做到。”黄孝祖不愧是做过几年生意,竟然对这种事也是熟门熟路。 “这玩意比洞口还要高出几尺,若是一个整体,匈奴人又是如何从洞里运过来的。”余川这么一问,黄孝祖张了张嘴,没了言语,又低头摸着那块“巨石”细细查看,半天后也是有些不解道:“这点真是让人想不通了,除了中间那块门板一样的玩意是能拆分下来之外,外面这铁疙瘩框架确是个整体。” 余川拧眉想了半天,脑海中一闪,突然有个大胆的推测?可随即他又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过于惊世骇俗了。 “我看在这瞎猜也没意思,不如去里面一探究竟,若是能找到出口,不就明了了。” 赵恒依旧是个急性子,拍拍屁股站起身,举着火把就朝洞内走去,似乎忘记了黄孝祖先前的警告。见平日里十分胆小的赵恒今日竟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余川只得摇了摇头跟了上去,黄孝祖怕出意外,急忙带了十多个兵卒紧随其后的进入洞中。 洞中十分潮湿,地面还算平整,也没有地下河的出现,众人小心翼翼的前行了一里多,也没见到有其他出口,倒是风势变大了许多,赵恒那小子觉得众人走的太慢,不顾劝说一个人朝前冲去,不大功夫,就看不到人影了。 黄孝祖见此还想说什么,余川一摆手说道:“由他去吧,洞中应该没人,咱早前在洞口整出那么大动静,有人的话,要么吓跑了,要么早该跳出来了。”黄孝祖一想也是,就懒得再管那小子的死活。 众人依旧不急不慢的前行,石洞越来越宽,偶尔有水滴从洞顶滴下,落在头上一片冰冷,又一阵冷风袭来,十余支火把顿时被吹灭一多半。 “他娘的,风还挺大,真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黄孝祖骂骂咧咧,刚想重新点燃手中的火把,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惨叫,吓的他一哆嗦,火把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怎么听着像是赵恒那小子的声音。”黄孝祖声音有些发颤。 余川顾不上回答,纵身朝前面掠去,心中更是焦急万分,这声惨叫听着的确是赵恒的声音,先前还阻止黄孝祖去追,如今这小子就出了事,他是自责不已。 ?*.|d!**.\ 第六十八章 迷雾 循着惨叫声的方向前冲了小半里,却没发现半个人影,余川心中不解,就算赵恒被害,也该留下点蛛丝马迹,心中正在这胡乱琢磨,突然后方又接连传出几声惨叫。经|典|书友群2577-9060或2400-612 不好!上当了,余川大惊,急忙原路返回,没想到在这山洞中还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奔出去百余米,迎面一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等看清来人,余川慌忙急奔了两步上前扶住了他。 “老黄,怎么一回事?” 黄孝祖满脸是血,肩头更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整个后背都被鲜血染红。 “余将军,我也不知道啊,你前脚刚走,我们就造遭了毒手,几个兄弟瞬间就被杀了个干净,我也挨了两下,若不是硬抗下肩头这刀,怕也脑袋搬家了。”黄孝祖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说道。 “匈奴人?多少人。”余川急忙抽出春雷,紧盯后面的黑暗之处问道。 “只有一人,是不是匈奴人就不知道了,根本没看清对方长得啥样,人就死光了。” 余川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次还真是大意了,本以为这洞里就算遇到匈奴人,以自己的身手,收拾一群无法展开手脚的匈奴骑兵还不跟玩一样,可万万没想到敌人如此狡诈,根本不正面和你接触,只躲在暗处放冷箭,这就让人防不胜防了。 瞬间老卒营十多个弟兄被杀,如今看来赵恒也怕是凶多吉少了,这种隐逸于黑暗之中的鬼祟敌人不知该如何对付,余川心底的怒火开始燃烧起来。 “若有能耐,就出来真刀真枪较量一番,躲在暗处跟个娘们一样算什么本事!”余川提剑怒吼,声音在洞中远远传了开去,回荡不已,却无人回应,忽然又一阵冷风吹过,手中的火把终于抵挡不住,火苗晃了晃之后,还是熄灭了,瞬间一片黑暗。 “余将军小心,先前就是如此,这厮似乎能黑暗中视物。” 余川手中的春雷顿时又紧握了几分,体内气息更是提升到极致,散出体外的气机已经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身旁七尺之内有任何的异动都能瞬时捕捉到,片刻的沉寂后,余川耳朵一动,手中春雷犹如闪电刺向身侧两丈之处,身形更似鬼魅,飞身而至,黑暗中一声闷哼,一招得手他便飞身爆退,刚退开数尺,原先所站的位置就有数十支极细的弩箭飞过,随后钉在石壁之上,叮当乱响,撞出无数火星。 余川嘴角微翘,提着春雷淡淡说道:“真以为躲在黑暗之中就万事大吉了?你藏的再深,我这柄长剑也要在你身上留下几个窟窿,否则真对不起那几位死去的弟兄。” 对方没有言语,只是轻轻一哼,余川眉头一皱,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可想了半天又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忽然是洞内响声大作,四面八方都有金石撞击之声,好像对手察觉到他能感受身边极细微的动静,于是用暗器乱甩一气,意图造成干扰,好借此浑水摸鱼。 余川并未理会这些,依旧立在原地不动,显然做了以静制动的打算,片刻后一股劲风袭来,他飞速撤身,身形飞退的同时春雷递出,直指身前劲风所在之处,可这次只刺到一团软物。霎时,又有一股劲风从斜刺里袭来,手中春雷急速变向,顷刻后再刺入一团棉絮般的东西中。 两剑全都失了手,余川也不急躁,冷笑一声道:“你这霸王卸甲的功夫一流,可我看看你还有多少衣服可脱。”说着脚步急转,纵身两尺右脚轻点一侧石壁,身体腾起两米多高,如大鹏展翅一般扑向黑暗中的一个角落,对手没料到使出的小手段不仅没起到扰乱视听的效果,还再次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眼下避无可避,只能迎击。 可他还是小瞧了余川的实力,本以为全力之下能抵挡这一剑,可没想到手中的钢刀刚和长剑接触,就如同朽木一般断成几截,春雷只是微微一滞后便再次以极快的速度刺入他的胸口,一股鲜血喷洒而出,一声痛哼过后,身形晃了一晃,脚下有些不稳,退了两步靠在石壁上,才开始大口喘气。 “倒是小瞧了余将军,没想到竟是入了修身镜的高手。” 这声音太熟悉了,听在耳中如同惊雷,余川急忙抽回长剑,用春雷在石壁上一划,一道火星闪过,借助片刻的光亮看清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赵恒!?” 余川这么一叫,连躲在不远处的黄孝祖也撑着身体跑过来,摸索了半天从地上找到火把,急忙用火折子点着,举着火把一看,果然是赵恒,此刻这小子脸色苍白的靠在石壁之上,上身之剩下一件贴身短衣,左胸一道剑伤有些狰狞,鲜血混着血沫子咕咕往外冒。 这一看之下,黄孝祖惊骇莫名,左手扣住他的肩头怒喝道:“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赵恒脸上露出诡异笑容,咳嗽了几声才挣扎着说道:“为什么不能是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赵恒是有主子的人,主子既然有令,我又如何违抗。”说罢,又开始咳嗽起来。 黄孝祖终于相信这是真的,颓然坐倒,痛苦的用手揪住头发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老卒营的弟兄?还要杀余将军和我。” “怕是只想杀我,你们都被我连累了而已。”余川也是好半天才接受这个现实,提着春雷站在一旁,心情沉重的说道。 “为什么?”黄孝祖茫然抬起头,还是重复着那句话,脸上的神色和血污混在一起,看着有些骇人。 余川没有作答,良久之后才盯着赵恒的双眼冷声问道:“你是太子的人吧?” “余将军仇家还真不少,可惜在下还没攀上太子的高枝。”赵恒撇嘴嘲弄道,说话间又扯动了伤口,疼痛之下,急忙呲牙咧嘴的用手捂住胸口,血液从指缝中渗出。 “不是太子的人?那你为何费尽心思藏在老卒营中,今日又突下杀手?”余川眉头一挑,有些不信。 “怪就怪余将军知道的太多了!”说完这话,赵恒的脸变得痛苦扭曲,之后嘴角溢出黑血,片刻后脖子一歪,竟然断了气。 事发突然,等余川二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没了气息,盯着这具满意谜团的尸体,余川呆滞半晌没缓过神来,刚才那一剑虽然看着唬人,却没伤到心脏,不想这小子竟然吞毒自尽了,沉吟良久他才一声长叹。 “也是个身不由己的角色,到死都不敢透露一丝主子的信息。” “余将军,你可有些眉目?到底谁是幕后黑手?” 余川揉了揉眼眶,摇了摇头叹道:“先前我以为是太子指使,可眼下看又不像,而且这赵恒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要下手,有很多次都比这时机更好,为何偏偏选在今日?刚才又说我知道的太多了,这又是何意?” “咱们现在怎么办?是进是退?”黄孝祖是完全没了主意,脸色惨然的问道。 “回去再说,你这一身的伤,又死了这么多弟兄,这山洞又跑不了,随时都可以来。” 说罢便扛起赵恒的尸体,和黄孝祖朝洞口走去,出了山洞,看到外面老卒营并未有任何异常,余川才放下心来。守候在洞外的兵卒们得知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洞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是震惊不已,特别是平日里看起来跟个书生似的赵恒竟是个杀手,这让众人心中久久难以接受,可连营千总黄孝祖都一身伤,其他弟兄更是惨死洞中,又不能不信。 余川又带了些人,回到洞中把余下的几具尸体抬出,不管怎样,总的把这些人好生安葬了才是。 ?*.|d!**.\ 第六十九章 沆瀣一气 于是老卒营千余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尽管发现一条密道,可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无论是谁,心中都有些沉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经|dian|小|说||上回去二龙山剿匪,一锅端了两三千贼匪,都没死一人,今日倒好,十多个弟兄莫名其妙的惨死在自己人手中。 其中心里最郁结的还是余川,赵恒是杀手他没想到,不是太子派来的更是出乎他的意料,自己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生死大敌。难不成是丹神宗的?可一个身处匈奴地界的江湖门派能把手伸到凉州军里来?他有些不信,况且要是丹神宗的人,早就该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感觉有一张网正朝着自己张开。带着无数的疑问回到大营,天已经黑了下来。整个老卒营得知了白天发生的事后,都陷入一股沉闷的气氛中。余川吩咐人连夜把几位弟兄和赵恒给安葬了之后,才心事重重的回到帐中。 一连几日,余川都没带人回到石洞查看,如今迷雾重重,没弄清真相之前,再不能让营中弟兄跟着自己犯险。至于在老卒营巡逻的地界发现匈奴密道的事,当日回营之后便派人去北大营禀报,但数日过去也没有任何回复,这让他心中更是不解。按理来说,这是大事,朝廷这半年来为了摸清匈奴骑兵是如何穿越雪山的,可谓花费了不少精力,结果都是一无所获,老卒营的发现按理来说只要一上报,就该得到重视才对,没想到却如石沉大海一般。这让余川心底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可又说不清是什么。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密道之事他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匈奴人不傻,发觉密道被人知晓,定然会想办法弥补。余川决定亲自去北大营一趟。 上官雄和头回见面一样,态度不冷不热,可未曾想到他亲自来北大营禀报此事之后,对方依旧丝毫没放在心上,只是告诉他,已经上报了都尉府,至于今后如何处理,得等大将军决定,并警告余川在都尉府做出决定之前,老卒营不可轻举妄动。说这话的时候,明显能从上官雄脸上看出了不耐,甚至有一丝慌张。余川脑海中的许多疑问似乎渐渐有了模糊的答案,可他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揣测。 离开北大营,他并没有直接回老卒营,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山洞的位置,果不其然,山洞已经不是上次所见的模样,不光洞口的巨大铁石没了踪影,洞口也被用一些石块堵死。 看到这幅场景,余川终于可以肯定,这一切不仅仅是匈奴人所为,凉州军这边也有人参与其中,堵在洞口的铁板不翼而飞,那块铁板比洞口还大,匈奴人自然无法从洞中运回去,再从北大营得知消息后的反应来看,很明显,凉州军早就有人知晓山洞的事,并和匈奴人串通一气,不管是从北大营坐镇的位置,还是事后的反应,上官雄定然难逃其咎,至于都尉府有没有参与其中,他就不敢肯定了。眼下再想想赵恒为何突下杀手和其临死时的言语,就不难理解了。自己发现了山洞的秘密,触及了某些人暗地里实施的阴谋,可不是就知道的太多了吗。如此看来,赵恒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真是没有想到,这镇守西域的凉州军竟然会和匈奴人沆瀣一气,若这推测是真的,匈奴人从此处暗度陈仓,再有北大营的掩护,很快就能在凉州境内聚集十万铁骑。大夏朝的防御重心都在幽州一线,西域只有凉州军坐镇,若是连这坐镇的凉州军都投向了匈奴一方,几乎可以肯定,十万匈奴铁骑由此向东,一路定是势如破竹,不出一月就可以杀到中原腹地。 余川倒吸一口冷气,事实要是真如他心中猜测的这般,那么自己和老卒营怕是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之中,某些人不可能放任自己的阴谋被人识破而无动于衷。想到这,余川脸色一变,急忙策马朝老卒营奔去。 回到营内,发现老卒营一切如常,余川又有些糊涂了,难不成自己多虑了?直到傍晚,黄孝祖几人领着各自巡逻队伍回到营中,他才意识到危机并未解除,对方若要下手,必定要把老卒营上下杀个干净,可白天多数兵卒都不在营内,所以等巡逻队伍全部回到营中的时候下手,才能保证一网打尽。 意识到这点,余川急忙把黄孝祖等人叫到帐中,把北大营遭遇和白日山洞所见,以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众人无不目瞪口呆,老半天没人言语,最后还是黄孝祖先缓过劲来,沉声问道:“余将军,你是不是想多了?凉州军镇守西域几十年,怎么会突然和匈奴人扯到一起?况且咱们上报北大营好些天了,若真如你所说,对方早该动手了,可这许多日子过去,不是啥事都没有?” 他刚说完,老六也点了点头,赵恒死后,他暂时接替千总的位置,负责带一队巡逻“我也觉得余将军过虑了,虽说出了这档子事有些可疑,可由此便推断凉州军投靠了匈奴就有些勉强了,若真如余将军所说,那匈奴骑兵在大夏朝出现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阴谋?再拿大将军来说,整个西域都私下称他为土皇帝,匈奴人得拿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买通都尉府?难不成打下中原让他做皇帝?我想匈奴人还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不得不说,老六的分析入情入理,连余川听了都有些动摇了心中的想法,可那股隐隐的不安并未散去,良久之后他才用手揉了揉紧锁的眉头说道:“即便你们说的都对,也不能保证凉州军没有其他人投靠匈奴,不然那洞口的铁板怎会不翼而飞?山洞也被石块堵死,还有北大营对待此事的态度,以及赵恒突然出手,一切的一切都解释不通。” “那余将军准备如何处理?”如此多的疑问又让众人陷入沉思,老吴如今在老卒营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见众人争论半天也没个结果,便出声询问。 “今夜开始,斥候全部撒去处,营内兵卒和衣而睡。”余川稍一考虑后下了军令。 第七十章 敌袭 老卒营上下顿时进入临战状态,可一连过去数日,依然风平浪静,不但没有任何意外状况的发生,连北大营的军令也终于在上报之后的十多日后姗姗来迟。军令上言明都尉府已经就此事上报朝廷,要求老卒营做好分内之事,一切等朝廷商量出对策再说。 余川终于体会到了官僚作风的拖沓,一件如此紧迫的军务竟要层层上报,若是遇到战事,机会稍纵即逝,还要事事都如此这般的话,那仗也不用打了。 可转念一想,都尉府的做法也未曾不可,毕竟关乎匈奴人动向的大事,朝廷对此重视已久,若是都尉府轻易下了决断,落在有心人眼中难免就会成为藐视朝廷的行为,他莫良骥混到今天这种地步,在朝中还能没几个眼红的大臣?这些天子近臣别的本事没有,若说揣摩圣心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不是都尉府向来做事小心谨慎的话,莫良骥也不会稳坐西域镇守大将的位置几十年。 几日后黄孝祖来请示是不是把斥候撤回来,整个老卒营一共就那么几十匹老马,这天寒地冻的每夜撒出去几十里,人能受得了马也挨不住。余川想了想只好答应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太谨小慎微了,虽说不是坏事,可在别人眼中难免成为胆小怕事的表现。 夜里,老卒营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戒备状态恢复如常,众人的心底的那丝担忧也已散去,加上眼看要过年了,为了改善营中弟兄的伙食,几日前黄孝祖专门让老六带了一队人马去凉州城买些酒肉。mianhuatang.info尽管军营有不准饮酒的规矩,可逢年过节的少喝几口也没人在意。 余川还是每日坐镇大营,夜间便去营外寻个地方练剑,许多日子下来也是感悟良多,境界也快破入修身四品,特别是丹田中的气机,如今渐渐趋于凝结,犹如实质一般,气息的浑厚程度虽没有改变,可整个人的五感却有巨大的提升,对于周围环境细微变化的掌控,已经到达了一个令人瞠目的地步。这日雪下的很大,整个天地都被一片白茫茫笼罩,余川站在旷野中足足一个时辰未动,身上已经被厚厚的积雪盖住,远远望去像个雪人一样。人虽然一动不动,可体内气机早已散发出去,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十尺内的一片雪花飘落他都能感应到,十丈内哪怕有一丝异动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顺着散发出去的气机,听觉甚至延伸到了半里之外,突然一阵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风雪这么大,寻常走兽自是不可能不会出没,若是人的话,这大半夜的又会是谁。余川急忙把头上的积雪抖落,一猫腰好似一只雪豹一般朝那个方向窜去,半里地,瞬间而至,离着还有百十米的距离,余川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马背上摔下,而后挣扎着爬起身跌跌撞撞朝老卒营的方向奔去。此人看着有些眼熟,等到了三十米外,等看清是谁,余川心中顿感不妙,老六!他不是带着几十号弟兄去凉州城,怎么就一人回来了? 余川轻啸一声速度又快了几分。 来人猛然抬头,待认出余川的身份,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倒在雪地之上,余川此时已奔至面前,心还是一沉,看到老六浑身是血,背后肩头还插着一根弩箭,就知道定然遇到了什么变故。 “余将军,快走,匈奴人骑兵,足足……五六千,就在十里之外。”老六大口喘着气,言语有些慌乱。 “匈奴骑兵?”余川一惊,有些难以置信,这山洞都被封死了,匈奴人又如何出现的?难不成还有其他密道。 “一水的骑兵,咱凉州军可没这么多战马,余将军,别管我,快回营报信,这群匈奴人明摆着冲着咱老卒营而来。”老六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余川虽然心中焦急,可哪能真不管他,顺势把他背起,体内气息一聚,双足轰然踏向地面,身体如飞箭一般掠出七八丈,原来所处之处那冻的好似铁石般的地面瞬间留下六七寸深的足印,可见这爆发之力多么强悍,身上背负一人,速度丝毫不缓,每次踏向地面身形都能向前掠出数十米,几十个呼吸的功夫,已经能看到了老卒营的所在,离着营地还有数十丈,余川便高喝一声:“老卒营上下立即准备迎敌!” 半夜中他这气沉丹田的一嗓子,传出去几里地,营中两千多人立刻全被惊醒,待弄清不是做梦之后,迅速拿起武器冲出营帐,片刻之后便在大营正中的空地上集结完毕。幸好余川让全营上下和衣而睡的命令没有取消,否则这大冬天光传那身厚重的衣物就得耽误不少时间。 黄孝祖和几位千总也从各自营帐内冲出,此时余川已经奔入营内,把老六交给其他兵卒治伤之后,又疾步来到黄孝祖等人面前,顾不得解释太多,急忙命令道:“全营分为前后两队,把拒马木障绊马索全部堆到大营四周,敌人全是骑兵。” 几位千总急忙领着手下去布置了,黄孝祖这才一脸焦急的问道:“余将军,到底怎么一回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老六等人回来路上遇到埋伏,听他说是碰到了数千匈奴骑兵。” “数千匈奴骑兵杀到凉州境内,怎么北大营一点消息都没有?”黄孝祖一脸的难以置信表情。 “哼!如今看来,我前些日子的推测果然没错,凉州军内肯定有人做了匈奴人的内应。” 短暂的慌乱之后,黄孝祖很快冷静下来,稍稍思索之后沉声说道:“老卒营总共不到三千人,还全是步兵,在数千骑兵面前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利用营寨四周的障碍至多能抵挡一阵,却无法挽回败局,只要敌人从任何一处杀出一道缺口,骑兵就会源源不断的冲进来,那时再想应变也没任何机会了。” 余川知道黄孝祖曾带兵多年,听他这么说,那心中肯定有些想法,于是沉声问道:“以你来看,如今应该如何应对?” “我带五百弟兄在营中死守,将军领剩下的弟兄朝西突围,此处西去不足十里有处山林,只要进入林中,骑兵便没了用武之地,只要顺其南下,匈奴人就算和北大营的人沆瀣一气,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进入凉州腹地。” “此计可行,你带人突围,我守大营。”余川点了点头,不容置疑的说道。 “余将军,我老黄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怎能不战而逃?” 余川冷冷一笑,怒声说道:“既如此,你想让我做这个不战而逃之人?” 说完见黄孝祖脸色憋的通红,转而又微微一笑道:“老黄你不必多说,即便带兵突围,难免也有一战,况且你比我有经验,若遇到突发事件,有你带队我也放心,至于死守大营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差事,就交给我吧。” 黄孝祖还想争辩,可见余川双眼一瞪,只得抱拳说道:“末将遵令。” 很快,老卒营两千多人被分为两部分,除了五百人留下与余川死守大营之外,其余人等都跟随黄孝祖向西突围,时间紧迫,已经隐约能感觉到地面颤动,显然敌人已经很接近了,黄孝祖被余川催促之下,一咬牙,带着两千多号人离开大营朝西而去。 第七十一章 死战 雪下的更大了,十多丈外就已看不清人影,两千多号人马顷刻之后便消失在风雪之中,留下来的五百多条汉子围在大营正中的一堆巨大篝火四周,鹅毛般的雪片很快在众人头顶积下厚厚一层,而落在火堆之上便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余川立于圈内,扫视了一周后才高声说道:“各位弟兄跟着我余川没吃过几天肉,没喝过一顿酒,今日便要与我一道死守大营,后不后悔?” “不后悔!”数百人齐声喊道,声音聚在一处,似乎连那纷飞的雪花都微微一滞。 余川笑了笑,接着说道:“如今后悔也没用了,若这次能留下命来,老子带你们去凉州城花天酒地,地方你们选,姑娘随便挑,就算看上哪个想娶了当媳妇,老子也带人帮你们抢回家去!” 几句略有些粗俗的好爽言语顿时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有胆大的兵卒在人群中叫道:“就怕到时候余将军钱袋子不够鼓,吃了花酒没钱付账,我等岂不是要留下做龟公还债。” 几百条汉子再次哄笑不已,连余川都笑的眼角微湿,地面的颤动越来越剧烈,马蹄声夹杂着战马嘶鸣声也已听的清楚,老卒营这几百人立于漫天雪雾中谈笑风生。 “好了,今日欠兄弟们一顿酒,今生若没机会还,来生再请大家喝!”余川说罢猛然举起春雷,剑指苍穹道:“迎战!!” “死战!”五百人同声怒吼。 数千匈奴骑兵在营外数十米处停下,队伍前方一匹战马尤为膘肥体壮,马背上端坐一魁梧汉子,面目看不清,整张脸都裹在狐裘之中,只露出两只阴鹫的眼睛。 “不是说有两千多人吗?看上去不像啊。”远远瞧着营寨中间那堆篝火,此人沉声问道。话音刚落,身侧一人打马上前了两步,凑到他身边回道:“风雪这么大,说不定其他人都在营帐中躲着呢。” “都说你们中原人诡计多端,怎么你蠢的跟猪一样?这老卒营明摆着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其他人还躲在帐中干嘛?难道会认为几百人就能抵挡数千骑兵的冲锋?” 被他嘲弄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瘦中年男人,一副刁滑模样,脸上依旧保持着毕恭毕敬的笑容,轻声问道:“以赫连将军所见,这老卒营耍的什么手段?” “哼!分出两千骑,循着足迹去追,雪这么大,迟上片刻怕什么都没了。” “什么?赫连将军的意思是其他人都逃了?”精瘦汉子立时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这次可是接了死命令,务求要把老卒营上下斩杀个一干二净,为此上面都把这位匈奴杀神赫连灵羽请来了,这要是没完成任务回去,脖子上这颗脑袋估计就保不住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蠢材,先前遇到那队人马,明明逃脱了一个,不知是谁自以为箭准,说射穿了左胸,跑不出几里就得毙命,眼下看来,是早跑回营中报信去了。” 听到此话,精瘦男人更是后悔不跌,先前自吹箭无虚发,此刻看来却是失了准头,急忙分出两千人马,围着老卒营跑了不到半圈,果然看到一行已经被风雪掩盖了大半的足迹,心中更是大惊,狠狠的挥动手中的马鞭,带着一队人马急追而去。 马背上的赫连灵羽露出不屑神色,半晌之后,才又盯着数十米外的大营低声笑道:“没想到这大夏朝还有这等勇士,明知以区区数百步卒对抗数千骑兵和自杀无异,却依旧选择死战。巴彦,你率五百骑破营!别辱没了草原雄鹰的称号。” 队伍中一壮硕青年双目一亮,立刻领着五百骑兵朝老卒营冲去。 “一次冲锋过后,不知能剩几人。”见五百骑飞奔而去,赫连灵羽喃喃自语道。 老卒营内,五百人依次排开,最前面两百兵卒手持一丈多长的长枪,步兵面对骑兵冲锋,唯有以长致胜,身后则是两百手持短刀的兵卒,只等骑兵被长枪挑落马背,便冲上前去补上两刀。余下一百人全是弓箭手,站在队伍最后。 五百轻骑冲锋起来的阵势惊天动地,几十米的距离刚好是战马提速到极致的档口,面对营前的拒马桩,匈奴骑兵丝毫不减速,临到跟前猛踹马镫,战马便纵身跃起,从上面跳了过去,偶有几个运气不佳马失前蹄的也无法影响到整个队伍的推进速度,好在老卒营的第一波箭雨正好落下,刚跨过拒马桩的骑兵躲闪不及,瞬间便有十余骑被射成了刺猬。匈奴人的狠戾很快凸显出来,鲜血不仅没让对方胆怯,反而激起了他们嗜杀的心性,后续骑兵完全不顾死伤同僚,跨过拒马之后,纷纷抽出匈奴弯刀怒吼着朝大营正中的数百人冲去。 接着几道绊马索显出了威力,冲在最前方的数十战马立时被绊住前蹄,战马带着巨大的前冲之力摔倒在地,马背上的数十骑兵被狠狠甩了出去,小半直接扭断了脖子断了气,另外一部分也骨断筋折,随后被后续的骑兵踩踏,顿时成了肉泥。两道障碍让匈奴人损失百骑,这让以为一个冲锋就解决战斗的赫连灵羽有些意外,可也仅仅是意外而已,失去这两道凭仗,老卒营数百步卒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余川站在众人之前,春雷在手,数百战马铁蹄落在雪地之上,犹如雷鸣,地面的的积雪被震的微微晃动。眼看敌人就要冲到近前,余川脸上露出冷笑,一支火箭随即从身后射出,霎时身前十多米处突然火光冲天,冲入其中的匈奴骑兵顿时被火焰包围,惨叫着从马背上跌落,战马更是疯狂逃窜,瞬间便把整个骑兵阵型冲的七零八落。 “放箭!”余川剑指火焰后方喊道,被火墙阻隔不得不停下来的数百骑兵立马成了靶子。一波箭雨落下,又有数十人变成了筛子。五百轻骑还没冲到对方近前,就折损大半。 远处的赫连灵羽脸色难看起来,怒哼一声道:“图鲁,你带五百骑换下巴彦,别让中原人觉得我草原男儿都是一群废物!” 随后,从队伍中又有一人冲出,应该就是赫连口中的图鲁,此人手提一柄乌金锤,看分量足有百斤,在他手中却如同个玩具一般,图鲁二话不说,带着五百骑兵朝老卒营冲去,雪下的更大了,寒风卷起阵阵雪雾随意挥洒,吹到脸上如刀割一般疼痛。 第七十二章 闲庭信步 图鲁在匈奴语言里是强大无比的意思,他在军中一向瞧不上眼巴彦那小子,今日得此机会哪肯放过。带领五百骑奔至营中,离着老远就开始讥讽道:“巴彦,赫连将军命我来破敌,你小子赶紧滚回去检查检查,说不得身上少了什么零件,别让你女人知道了以后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巴彦损兵折将本就一脸怒容,又见图鲁来捡这现成的便宜,更是恼怒不已,挥刀挑开几只箭羽之后回首怒斥道:“图鲁,你个懦夫,刚才躲在后面喝女人奶去了?此刻来捡军功,哪有这等便宜好事!”都是匈奴人,竟在阵前恶言相向,可见平日两人有多么的交恶。 图鲁咧嘴一笑,也不理会他,马鞭狠抽,速度立刻又快了几分,虽说巴彦嘴上不依不饶,可眼见图鲁胯下战马毫无减速的意思,知道这小子有赫连将军的命令在先,眼下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无奈之下只得大手一挥,怒喝一声:“撤!”瞬间带着残兵败将逃回本阵去。 他这刚撤,图鲁已然赶到,五百骑兵在火墙前迅速分散开来,左右各分出两百余骑,绕过火墙从侧翼朝余川一众包抄过去。 若让对方冲到近前,老卒营这几百将士瞬间便会成为马蹄下的肉泥,形势万分危急,余川顾不得其他,急命众人前后队形互换,背靠火墙,依旧保持长矛手在前的阵势。他自己手持春雷,从弓箭手那里取来两捆羽箭背在身后,又从地上拾起数根长矛,这才飞速朝匈奴骑兵迎去。 余川步伐如同奔雷,前冲的同时手中长矛顺势甩出,图鲁看在眼中嘴角却露出冷笑,暗想这年轻人也太自以为是,十多丈远就把长矛掷出,等飞到跟前还能有什么威力,他举起手中钨金铁锤,本想用轻描淡写的动作拨开那根飞向自己胸口的长矛,可手刚抬了一半,瞳孔猛然一缩,极度惊愕之下再想躲闪已然有些来不及。 按理来说,十余丈的距离足够他做出抵挡动作,可偏偏那长矛好似忽略了距离,离开余川的手掌之后,下一刻便飞至图鲁的面前。眼见长矛要透胸而过,千钧一发之际图鲁果决丢开铁锤,双手借势一按马背,身子瞬间拔起一尺多高,险而又险的躲过要害之处,可大腿还是被刺了个窟窿,长矛带起一蓬血雾,去势不减,接连又刺透身后数人的身体之后,才耗尽劲道坠落在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其余几根长矛也是如此,只是其他匈奴骑兵显然没图鲁这等身手,都被穿成了糖葫芦,余川总共掷出五根长矛,瞬间杀死三十余人。三十多人轰然坠地,即便是越见鲜血越是杀伐果断的匈奴人,心中也升起一片冷意,特别是图鲁,更是惊骇异常,连大腿上传来的钻心疼痛都忘了,他哪里能想到那身形看似单薄的年轻人竟有如此恐怖的手段。 数十人坠马只是让数百骑兵前冲的速度稍稍有些减缓而已,若真以为因此便能让匈奴人退却,那有些太天真了。余川更不会有此幼稚的想法,在长矛投出的一瞬,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动作。春雷交到左手,右手顺势从背后抽出一把羽箭,手腕一抖,十余只羽箭刹那穿透漫天飞雪,射入匈奴骑兵队伍,冲在最前方的十余人连反应都没有,就被刺了个透心凉,纷纷坠地,即便没死透,瞬间之后也被身后的铁蹄踏成肉饼。 余川的动作一气呵成,身形飞纵的同时,每个起落都有一捧羽箭飞向匈奴骑兵,每次出手都有十多个匈奴骑兵毙命,数个起落之后,两捆羽箭用尽,他也来到匈奴骑兵面前不足两丈处。 从看见这个年轻人到他出手,只不过一两个呼吸之间,短短一瞬竟有百余人被他击杀,这让一向悍不畏死的匈奴人也生出一丝惧意。 雪依然没有要停滞的意思,落在脸上冷在心底。因为接连有人跌落马背,此刻匈奴人的队行已经被搅得七零八落,前冲之势再也无法保持,百余匹无主的战马混杂其中,让整个队伍开始原地打转。 眼瞅着形势直转急下,图鲁急的在马背上嗷嗷直叫,可这不光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为他引来了杀神。一个身影高高跃起,顺手斩杀了几名迎上去的骑兵之后,继续踏着马背飞速朝自己冲来,凡是敢于阻拦的骑兵,下场都是一个,一蓬血雾,一颗人头落地,杀神一剑收割一条人命,乱军当中如同闲庭信步,每前进一尺,图鲁就觉得有一柄重锤在自己心中狠狠敲击一下,他终于有些害怕了。 图鲁知道中原人有句话叫擒贼先擒王,也听说过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古语,眼下这两条自己都占着,看来多半是难逃一死了。其实他并非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只是眼前这年轻人的表现太过于血腥和骇人,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余川的身形好似蜻蜓点水,春雷化成一柄死亡之刃,每当他从空中落下,身边必定要有几人殒命,随之双足轻点马背,再次腾空而起,奔着下一个目标而去,而最终的目标,便是那个神情已经变得有些呆滞的图鲁。 图鲁想的没错,余川要做的就是尽快把他斩于马下,这样才能给这批骑兵心理上最后一击,若说前面所做的那些都是铺垫的话,图鲁的死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失去战斗意志的军队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几次腾挪闪转之后,余川已经欺至图鲁身前一丈处,虽然匈奴人以前赴后继的送死精神去阻挡,可依旧没能让余川停下脚步,哪怕是暂时让他停顿一下都做不到。匈奴人不怕死,可也不傻,当他们意识到即便用命去填也是毫无意义之后,就立即放弃了以身祭剑的愚蠢行为,众人纷纷扯住缰绳,一脸惊恐再也不愿上前一步,余川面前顿时空出一条道来,道路的终点便是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图鲁。 第七十三章 生与死 要说图鲁在草原上也算是出了名的勇士,跟着赫连灵羽之后,经历了数十次大小战役,哪一次不是匈奴骑兵一至,敌人要么跪地求饶,要么被一个冲锋斩杀干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让图鲁觉得匈奴骑兵举世难逢敌手,他更是这只无敌之师里的佼佼者,可今天,让他认清另一个事实,这世上真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数百铁骑,以前他曾听人说起,世间有一剑断江,挥手便能破碎山石的世外高人,那会只当是无聊人的疯言疯语罢了,眼下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不过是一只井底的蛤蟆。 一道身影飞至面前,一片寒光闪过,脖子顿时一凉,图鲁双眼一闭,本以为下一刻就该头颅飞起,可半晌过去也没等来身首异处的感觉,他有些茫然的睁开眼,胯下战马似乎有些僵滞,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那个年轻人立于马头之上,一柄滴血的长剑指着自己咽喉,雪花纷飞,落在剑刃之上瞬间化作一片雾气,剩下的三百多匈奴骑兵全部神色呆滞的望着这幅景象,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为何不杀我?”等了半天,图鲁才沉着嗓子问道,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惊惧还是恼怒,两道虎眉拧在一处,双眼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能杀你不代表我一定要杀你!”余川饶有兴趣的盯着图鲁,不知为何,他改变了想法,先前本打算一剑斩下这汉子的头颅,给匈奴人最大的震慑,可末了,手中的春雷竟不想再向前递出一寸。 “你这是在侮辱我!草原勇士宁愿死在战场也不会苟且偷生。”听了余川的话,图鲁突然怒容满面咆哮道。 余川没有理会他,只是抬头望了望夜空,纷纷扬扬的雪片从漆黑的天际坠落,经过短暂的一生,地面将成为最后的归宿。 “活着难道不好吗?”良久之后,他才轻轻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收回春雷,双脚在马头上一点,身形如同一道闪电,瞬间退后十余丈,而后转身朝几百名老卒营将士走去,原地之留下愣愣出神的图鲁。胯下那匹战马在余川离开后,终于缓过劲来,呼呼打着鼻子喘着粗气,余下数百名骑兵神色迥异,却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战意。 活着?图鲁更加茫然了,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可以成为英雄,是匈奴男儿最向往的死法,可这意味着自己再也看不到下一年的鹰飞草长,再也望不见无际的草原和蓝天,听不到子女的欢歌笑语,唯剩下亲人无尽的泪水。 “活着?是不错啊!”好半天之后,图鲁的神色才恢复正常,他自嘲一笑,调转马头,挥了挥手,领着余下的残兵败将回归本队。 “余将军,他们撤了!”不知是谁,看到图鲁离去,急忙高声叫道,余川微微一笑,并未转身去看,他知道那条汉子要是能过了这关,说不定能迎来一次涅槃重生,勘破生死能浴火重生,悍不畏死只是看破死,懂得惜命才是勘透生,二者缺一不可。 “图鲁无能,请将军责罚。”图鲁回归本队,策马来到赫连灵羽面前,他没有在意巴彦脸上的幸灾乐祸,更没有理睬那些纷至而来的冷言冷语和讥笑,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哀乐。 赫连灵羽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摆了摆手道:“无需自责,此次是我轻敌了。”说完后又突然问道:“你觉得那个年轻人如何?” 图鲁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稍一思索后回答道:“有勇有谋。” “哈哈哈,你啊你,经此一战倒是成熟了不少,以往你可不会这么夸赞别人,何况还是个敌人。” 图鲁一愣,不知道赫连将军为何突然发笑,只好郑重说道:“属下只是如实禀告。” “恩,刚才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自然之道你是如实禀告,有勇有谋这四个字听起来简单,若能两者占其一,已算了不得,能两者全占的,天下虽大,怕也没多少人能做到吧。” 听他当众如此夸赞一个中原人,队伍中有几个血性汉子脸面有些挂不住,其中一人更是高声说道:“末将愿领五百骑前去破敌,若是败了,不用将军吩咐,自己抹了脖子便是。”他这话的针对性就很明显了,可图鲁依旧没理会这种冷嘲热讽,只是两眼盯着那座大营正中有些出神。 “算了,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你等再率五百骑还不是羊入虎口?”赫连灵羽摇了摇头,否决了下属的提议。 “将军,就算那小子再厉害,这一阵下来也该累个半死了,我等要是这么算了,刚才那些兄弟岂不是白死了?” “这次由我去领教一下这年轻人的手段。”赫连灵羽笑着说道,话音刚落手下就齐声反对,他神色一冷,众人立时不敢言语了。 “你们哪一个敢说率五百骑前去就能取胜?还是说剩下的两千骑一拥而上?五百轻骑输给五百步卒已经够丢人了,难不成还要用更丢人的方式去挽回面子?” 他这么一发怒,众人才想起,赫连灵羽号称草原神鹰,十余年来大小历经百余战未尝一败,今日初到中原便在一个年轻后背面前折兵损将,如何能让他面子过得去,众人心中先前还有些非议,如今才有些理解赫连将军的用意。 匈奴人一向觉得中原人都是些舞文弄墨的书生而已,比起诗词歌赋这些酸腐东西,匈奴人自知差得远,可若是战场厮杀,草原人不说一个敌五个也差不多。 这要是被同僚知晓,中原首战五百匈奴骑兵对上五百中原步卒损兵折将不说,后来两千人蜂拥而上才取得胜利,以后也不用在军中混了。 看众人想明白了,赫连灵羽才微微一哼,随后点齐了五百人马,亲自带队朝老卒营奔去。 余川在营中等的有些不耐,不远处的那道火墙终于在桐油燃尽之后也马上要熄灭,如今没了任何依仗,敌人那两千骑只要一个冲锋,老卒营这五百条汉子估计就得全军覆没。他就算拼尽全力,又能拦下多少?余川不认为对方在接连两次败仗之后还会仅派出五百骑,可眼前的情景偏偏推翻了他的想法。 第七十四章 赌局 匈奴人又从大队人马中分出一股骑兵,看上去和先前的人数差不多,此次带队的是个魁梧中年男子,一身狐裘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神色阴郁的眼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次来的五百骑并没有一开始就发起冲锋,而是缓缓上前,等快进入老卒营弓箭手的射程之后,队伍最前方马背上的魁梧汉子才高声喝道:“匈奴南帐大将赫连灵羽前来破阵!” 听他这么说,余川暗觉好笑,这匈奴人还真是死脑筋,说好听点是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说难听点就是榆木脑袋,打仗拼的是人命,怎能如此迂腐。为将者只顾自己脸面好看,却不知那都是用手下的命换来的。若是他余川,只要能让手下兄弟少死,就算用一万人去围剿五百敌人,他也二话不说。 好笑归好笑,心中还是巴不得对方如此,眼见人家报上姓名,他也不能不理,于是纵声回道:“凉州军老卒营余川率五百弟兄迎战!” 他这一说,连身后的兵卒有的都忍不住笑道:“余将军,这怎么看着跟戏台上唱戏一样!” “可不是,我觉得余将军此刻胯下再有一匹白马,那活脱脱就是个金甲白袍小将,杀他个七进七出,让这群匈奴龟蛋见识一下咱们大夏朝猛将的厉害。” 余川微微一笑,正想提醒众人小心提防,却又听到赫连灵羽高声说道:“先前两阵皆败我认了,但我赫连灵羽不愿以多欺少。刚才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如赌一局如何?一炷香内你若能击败我,我赫连灵羽掉头就走,若是做不到,哼!我身后这五百骑便冲过去把你那几百名手下屠戮干净。” 此人行事倒是出乎余川的意料,没想到匈奴还有这种书生意气般的将领,明明只需一个全军冲锋便能解决的事他偏偏不做,这到底算是匈奴人的傲气,还是是赫连灵羽的自负,余川就不知道了,他只知自己的能耐都被对方瞧了个清楚,如此这赫连灵羽还敢前来叫阵,那必定是有过人的本领。眼下已是个必死之局,若不答应,惹怒了对方也没好处,倒不如和他可赌了这局,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想到这,余川毅然回道:“好!在下就来领教领教赫连将军的高招。” 于是乎,一场数千人混战突然变成了二人对决,老卒营这五百条人命转瞬间全都系在了余川一人身上,生死成败只看两人比试的结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在场之人谁会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可作此决断的却是双方的首领,即便有些人心中生出一些想法,那也只能在心中想想罢了。 突然承担起如此重担,余川心中也有些惶惶,他急忙转过身朝着众人抱了抱拳说道:“各位弟兄,眼下退路已无,若是信得过我,我便去和这匈奴汉子过过招,赢了自然好,要是万一输了,黄泉路上再给诸位赔不是。” 他这么说,众人还能不明白,有那两千匈奴骑兵在营外虎视眈眈,要是不答应,对方只需一挥手,数千骑兵潮水般涌来,老卒营这点人就是个顷刻覆灭的下场,所以对方提出的这个看似儿戏的赌局反而成了众人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今余将军要以一己之力拯救老卒营,众人不由的有些眼眶发热。 “余将军尽管去便是,能与将军同生共死是我等的造化!”其中一名老卒上前一步,有些激动的说道。 “愿与将军同生共死!!”五百天汉子齐声怒吼,声震云霄,那堆熊熊燃烧的营火瞬间腾起几尺高的火焰,不远处的赫连灵羽双眼一迷,点了点头暗道:“能让手下儿郎甘心赴死,倒也难得。” 更远处的匈奴骑兵也是神色各异,巴彦和几个校尉有些不屑,觉得这不过是中原人的临场作戏罢了,只有图鲁一人脸上浮现出钦羡神色。 见众人全都一副慷慨无畏的神色,余川豪气顿生,再次抱了抱拳,随即决然转身,迈步朝赫连灵羽走去。 赫连灵羽也是轻轻一笑,纵身下马,随手脱下身上的狐裘长袍扔在雪地上,又接过亲兵递过来的一柄乌黑长剑之后,这才大步迎了上去。双方各自前行十多丈,相距不过五尺才停住脚步,两人皆是持剑而立,一柄春雷寒气逼人,一把乌黑铁剑鬼气森森。 两方人马全部闭气凝神的盯着场中二人,只是风雪太大,寒风夹杂着飞雪,打的人眼难挣。 令人惊奇的是,飞雪根本无法接近赫连灵羽的身躯,离着尚有数寸的距离似乎突然遇到了一层透明屏障,瞬间都被弹了开去。 再看余川,更是惊人,身体四周腾起一团白雾,飞雪只要靠近他的身体,立时便会蒸发变成一丝白气,无数白气混在一处形成如此一副异象。 此情此景哪里是两军对垒,分明就是两个江湖高手的厮杀。 “此剑名曰莫离,曾斩敌将数十。”站定之后赫连灵羽举起手中的乌黑长剑首先开腔。 余川轻抚春雷,沉声回道:“此剑名叫春雷,刚斩匈奴骑兵百人。” 如此一句,顿时让赫连灵羽眼神一缩,露出一丝阴郁邪气,而后冷然道:“年轻人莫要太狂,要知山外有天,天外还有苍穹,有傲气是好事,可是过头了就是无知和愚蠢了。” 余川淡淡一笑没有理会,对这种无聊的口舌之争他是提不起丝毫兴趣,食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弹,随着一声奇异剑鸣声他缓缓说道:“不知赫连将军先前所说是否算数?那一炷香时间该如何算起?” 赫连灵羽一愣,随即明白他这是关心手下的安危,于是高声说道:“不要把匈奴男儿当成你们中原的狡诈之徒,你若赢我,便可以带着手下离去,至于一炷香……你我动手之时,自有人会去计时。不过我还是劝你好好考虑考虑如何留下命来,竟还有闲工夫关心他人的死活,真是可笑。” 第七十五章 伪善 话已说尽,余川瞬时而动,右足一点地面,身形如同一柄离鞘之刃急速朝赫连灵羽袭去,顷刻,人至!剑至!春雷犹如一抹惊鸿,掠起一阵寒风,卷起一片雪雾,刹那间离赫连灵羽的前胸只有半尺。 赫连灵羽不动如山,神色淡然,眼瞅着春雷来到胸前才右手轻抖莫离,一道黑色闪电霎时挡在春雷必经之路上,若是迟上一毫,长剑就会透胸而过,可他时间偏偏拿捏的恰到好处。两剑相触,金石交击之声大作,春雷遇阻后极度弯曲,借反弹之力余川爆退数米,身体刚退去,赫连灵羽的左掌带着风雷之声而至,一掌拍空,两米开外的一处地面轰然一声连同半尺厚的积雪都塌陷下去,留下一个一尺见方的凹陷掌印。 余川神色微凛,没想到赫连灵羽是位纳灵境的高手,一掌之威竟和当日谢渊有得一拼,难怪先前敢来叫阵,原来是有恃无恐,可当时自己是借助玄灵子留下的一丝气机才得以硬抗谢渊那掌,眼下若还要如此这般怕要吃些亏。 “怎么了年轻人?若是认输也无妨,弃剑走人便是,以你的速度,我要拦你估计也没那么容易。”赫连灵羽负手而立,一脸不屑的嘲弄道,他早已看出余川绝不会独自逃生,才如此这番羞辱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果见余川冷冷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二话不说再次冲了过去,二人再次战在一处。 赫连灵羽仿佛一座山石,战在原地岿然不动,任由余川在他身侧上下翻飞,只是偶尔莫离递出或者左掌轻推,也是让余川立时身形爆退,两人很快拼了不下百招,却谁都没占到便宜。余川胜在速度和浩瀚如海的气息,赫连灵羽强在境界高出数筹,对敌经验老道。 余川以往对敌,光凭气机中携带的雷电之力就让对手难以招架,可今日那股雷电之威透过春雷触及到莫离之后就如石沉大海一般,赫连灵羽出手的速度依旧迅捷无比,竟丝毫不受影响,这让余川有些吃惊。他又如何知道,赫连灵羽手中那柄乌黑长剑看似金石,其实是千年菩提根所制,既有吹毛断发般的锋利,又能隔绝外力侵袭,余川气息中蕴含的雷电之力还未达到隔空袭人的境界,只能靠外物传导,碰到这种天生克制之物,自然就没了作用。 眼看久攻不下,余川心中焦躁起来,若是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那数百骑兵冲杀起来,自己即便打败了赫连灵羽毛,也没了意义。 想到这他急速递出两剑,随后飞身退了开去,站在一丈开外,余川低眉不语,体内气息汹涌如潮,心中波澜顿起,半晌之后,他才又缓缓抬起头来,双目中满是坚定之色,此次他打定了主意,就算硬对一掌,拼着重伤也要用剑在赫连灵羽身上刺几个窟窿。 余川身形再次如同一道流星冲向赫连灵羽,此刻他全身的气机聚在双手,右手春雷划过一道精巧弧线直刺赫连灵羽的腋下,而凝聚全身六成气机的左掌也同时推出,直奔对方小腹。 赫连灵羽看透了他的心思,神色依旧淡然自若,应对之策更是出乎余川的预料。等春雷带起的疾风已经激荡起自己的衣袖,他才骤然递出左掌,随即在剑身上轻轻一拍,立刻让春雷偏了几分,从他腋下划过,同时他右手乌黑铁剑如同一条灵蛇迎向余川左掌,如此一来,余川再不收回左掌,势必要被一剑刺穿。 眼看余川又要无功而返,赫连灵羽嘴角露出冷笑,沉声说道:“年轻,过于浮躁了。”话还没说完,突然脸上一变,随后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本以为此剑递出,对方无论如何也得退身而去,不曾想余川完全无视,左掌直接迎向莫离,顷刻便被刺穿,看样子竟是宁可废掉一只手掌也要重创自己。 余川这一掌中蕴含的力量他更是不敢小视,手掌四周的空气都微微扭曲,带起一道道波纹,若真被击中,就算有玄功护体估计脏腑也会受到重创,正因为看出这点,赫连灵羽才不愿去硬拼,既然有更巧妙的拆解招数,干嘛要弄个两败俱伤,可他断然没有想到,余川根本不是见招拆招,而是存了硬拼不可的心思。 情急之下赫连灵羽急忙撤剑躲闪,可余川脸上忽然露出的诡异笑容让他大感讶异,瞬间之后他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此刻再想变招还是晚了半步,左臂一凉,顿时有什么东西落入雪中,身上感觉立刻轻了少许,赫连灵羽眼神一瞥,心更是沉到了海底,自己的半条左臂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竟然被齐齐斩断,此刻剧痛传来,他再也顾不上脸面,痛吼一声身形爆退数米。 原来余川见其长剑递出,于是将计就计,以左掌被刺穿的代价吸引了赫连灵羽的全部注意力,而那本已失去准头的右手趁机轻挑,以春雷的锋利程度,直接便把赫连灵羽的半条左臂给卸了下来。赫连灵羽太大意了,若是细想就该明白,余川手掌都被刺穿了,隔着剑柄,那一掌还如何能击中自己? 这也是余川的无奈之举,明知时间耗不起,只能剑走偏锋,险中求胜,虽然自己左掌鲜血淋漓,但总归要比对方强上百倍,缺了半条手臂,人也算废了一半。 赫连灵羽浑身颤抖,殷红的血液顺着破碎的断袖流下,没多会,雪地之上一大片都被染成了红色,好半天之后他才强忍住痛楚,咬牙切齿道:“年轻人果然好心机,好手段!这断臂之仇我赫连灵羽记下了!找个机会定然要讨回来。”说罢眼中露出恶毒神色。 余川顿时觉得不妙,急忙回头喝道:“弃营,朝西突围!” 话音刚落,对面的赫连灵羽也回首怒吼:“草原儿郎们,拿起你们的弯刀,杀光这些中原蛮子!” 两千多骑兵早被刚才一瞬发生的情形惊呆,闻听此言才缓过神来,立时以排山倒海之势冲了过来,大地颤抖,雪舞纷飞,此刻即便是余川,想再去阻挡也只是螳臂挡车而已。赫连灵羽终于把那层伪善的面皮撕了下来。 第七十六章 飞蛾扑火 这世上,总有些事是明知不可为却必须为之,比如眼前,这千军万马以雷霆之势奔袭而来,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以余川的能耐,即使倾尽全力,亦不可能阻止这滔天洪水般的骑兵冲锋,冲上去或许能如先前那样斩杀百人,可终究有力竭的时候,那一刻离死就不远了。 余川又何尝不知道这点,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因为他身上系着五百条性命,而那些五百名铁骨铮铮的汉子就在他背后。 他仰天长啸,身形好似一条银龙,掠过之处的半尺厚积雪瞬间翻卷,雪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沟壑。 “死战!!”身后五百条汉子的决然怒吼声传来,余川双目变得通红,体内热血翻滚,气息似要喷薄而出,连同丹田内那团半凝状态的浑厚气机也变得滚热起来。 几十丈的距离刹那而至,奔在队伍最前方的十余名匈奴骑兵只觉一道银色闪电在眼前划过,下一刻,感觉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双目回望,看到自己的身躯还安坐马背之上,却唯独少了一颗头颅。骏马前冲了十余米后,十几具无头躯体轰然落地,片刻后,空中又坠下十多颗瞠目结舌的头颅。 一剑之威!匈奴骑兵被这幅天降人头的场景吓得肝胆欲裂,前冲之势不可改变,只能纷纷拨转马头想从那个杀神身边绕过,此时余川如同汹涌大河中的一块巨石,水流虽急,碰到它还是立时被斩为两片。 聚集全身气机的一剑无法阻挡千骑的去势,余川再次怒啸一声,身形一纵,拔起一丈多高,身在半空,春雷左右两剑劈出,两道剑气划过长空落入万军当中,顿时几蓬血雾溅向夜空,又有十余条人被斩于马下。两剑挥出,身形下落,他瞅准一匹疾驰而来的战马,脚尖在马头上轻轻一点,身形立刻又腾空而起,如天外飞仙直扑匈奴骑兵密集之处,几个起落,百余人身首异处,落于马下的躯体很快便被随后蜂拥而至的铁蹄踏成一滩血水。 余川在搏命,施展出来的凌厉手段已经超出了自身承受的范围,虽说他体内气机浑厚程度比起纳灵境高手还要强悍几分,可身体并未达到那个境界,能施展出来的毕竟有限,超过这个界限,轻则损伤筋脉,重则伤及脏腑甚至送命。 如此不计后果的杀伐,很快就有了体现,余川嘴角一丝鲜血溢出,身体也如一团火焰,体内气息更像要撑爆筋脉一般。可他顾忌不了这些,只觉得现在浑身有使不完的雄厚力量,每挥出一剑释放出几分火热之后,身体就有酣畅淋漓的快感,何况后面那五百弟兄随时有可能毙命,自己多杀一个,他们也许就能多活一刻。 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可寒风更猛烈了几分,一道银色身影时不时跃向半空,在千军万马中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收割着人命,短短一瞬,已有两百多匈奴骑兵死在他的剑下,可这对于数千人来说,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在付出“轻微”的代价之后,匈奴骑兵终于冲到营地正中,虽然又有数十人被一波箭雨射成蜂窝,可绝大部分人依旧安然无恙的杀到老卒营那五百将士面前。 “死战!”又一次齐声怒啸,表明了五百男儿一起赴死的决心。 余川眼角湿润,回头一瞥,看到那五百汉子已被人海淹没,急忙挥出几剑,又一掌拍碎身侧的一匹战马的头颅,随即纵身朝营地正中掠去,又是几十丈的距离,凡是挡路者依然同一个下场“死!” 当余川杀出一条血路冲到大营正中时,老卒营五百将士已经战死一半,剩下的两百多人被极度压缩在一个小圈中,在他们面前的除了自己弟兄用血肉之躯垒砌的一道人墙外,还有百余名匈奴人的尸体,每具尸体都被砍的血肉模糊,鲜血混在一处,融化了积雪,连那硬如铁石的地面也泥泞起来,空气中一股血腥之气。 余川跳入战圈当中,持剑而立,与众人一起面对数千骑兵的冲杀。 “余将军,你别跟着我们一起送死了,我们这些老弟兄今日能和将军并肩作战,知足了。” “是啊,余将军若是死了,这仇可就没人替我们报了,到现在老子都还没弄清这些匈奴兔崽子是如何摸到咱大夏朝来的,憋屈啊。” “憋你娘个蛋,你小子定是舍不得那新讨来的媳妇,床板还没摇几次,这就要跟着老弟兄们去下面喝酒了,憋屈的是这个吧?” 几句话惹的众人哄堂大笑,笑着笑着把眼泪都笑了出来了,余川也是热泪盈眶,泪水和脸上的血水混在一处,而后无声的低落在地上。 连周围的匈奴骑兵也是为之一震,匈奴人敬重勇士,无不为这些慷慨赴死的男儿暗赞一声。 “余将军,弟兄们不怕死,就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等明年清明啥的,能有个人能给大伙弄几坛好酒,再说说今天这到底是咋回事,否则老弟兄们真的死不瞑目!” 众人眼巴巴的望着余川,明显这一句说出了大伙的心里话,半晌之后余川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弟兄们放心,今日之仇必报!今日之恨必雪!” “那余将军快走!” “再送大伙一程。”余川泪水打湿了衣襟,哽咽着说道。 “死战!!”两百多条汉子最后一次怒吼,随即义无反顾扑向匈奴骑兵,好似飞蛾扑火,又像是石子投入激流,即便如此也能激起一团水花,让火焰闪动不止。 …… 十几里外的一片山林,几千人伏在雪地之上,小半个身躯都被积雪覆盖,人人都是冻得脸色发紫,就算这样,也都是一动不动。 “老黄,你说咱那几十匹老马真能把匈奴骑兵引到别处去?虽说马尾巴上绑了好些树枝,跑起来能在雪地上留下痕迹,可毕竟和人的足迹有些不同。” “我让你带人在后面摇树,你没偷懒吧?” “瞧你说的,这些雪松都有半搂那么粗,我带着百十号人在你们屁股后面摇了一路,要不是把枝上积雪摇下来能掩盖大军足迹,老子才会干这苦差事,你瞅瞅,我这手掌的皮都掉了一层。” 说话的两人是黄孝祖和老吴,二人先前带着两千多人马离开大营,有惊无险的冲到这片山林,黄孝祖赶紧把营内的几十匹老马聚在一处,又给马尾上拴上枯枝,这才挥鞭把它们赶向远处,随后又命老吴带了百十号人,跟在大军后面,等众人走过之后,再拼命摇晃两侧的雪松,树上的积雪落下,正好把足迹掩盖,众人深入密林数百丈之后,全都伏在地面,以求这声东击西的计策能奏效。 等了这半晌,除了先前地面有些震动之外,这半天竟没了任何动静,老吴忍不住了就问黄孝祖。 “不知余将军他们怎么样了。”沉吟半天,老吴再次低声说道。 黄孝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其实二人心知肚明,留下来死战意味着什么。 “走,追兵应该上当了,等会若是追上那些老马再杀回来,咱们想走也没机会了。” 黄孝祖首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又辨别了下方向,随后领着两千余人朝山林深处走去。 …… 第七十七章 鸡鸣谷 骠骑将军崔尧今日有些窝火,原因是接到来自都尉府的一道莫名其妙的军令,令他带三千人马去凉州以北百里处的鸡鸣谷埋伏,至于为何,军令上没有言明。眼看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崔饶正准备和几房小妾温存温存,不曾想就接到这么个没头没尾的命令,可都尉府军令在这西域一片比圣旨还管用,他哪敢耽误,于是只得匆匆告别了美人窝,从营内调齐人马,直奔鸡鸣谷而去。 鸡鸣谷在凉州城以北百里处,一条夹在两山之间的狭长小路,是去雪山边界和北大营的必经之地,整整一天的急行军,好歹赶到天黑前来到鸡鸣谷前,连饿带累,数千将士多数都瘫软在地,崔饶只得赶紧命众人安营扎帐准备晚饭。 谷前寂静无声,漫山遍岭除了白茫茫的积雪之外连个飞禽走兽都看不到,崔饶有些纳闷,让自己带兵来此处设伏干嘛?伏击匈奴人?不可能!以北还有北大营数万将士守边,匈奴人除非插上翅膀,否则怎么可能跑到凉州城附近来。再说,要是匈奴人真来了,自己带的这三千人马又有何用?别人不晓得,他崔饶还能不知,手下这群兵卒都是些什么货色,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本事一个赛过一个,若要和匈奴骑兵对上,估计五百人就能把这三千人杀的屁股尿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怕这年就要在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过了,想想家里那几房美娇娘,崔饶就一肚子闷气,等天黑之后,有一人来到营中,见了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来者不是别人,乃莫良骥的两位义子之一胡烈,从他的口中得知,北大营驻地一支驻军造反,闹着要回凉州城过年,没接到命令就擅自离开驻地,北大营镇守大将上官雄派出几对人马也没拦截住。后来听说这支造反的军队是老卒营,带头的是余川时候,崔饶不由的跳起脚来骂道:“我当初就看这小子不顺眼,果然是个不服管教的混蛋,胡将军放心,这小子要敢来,我亲自把他绑了带到大将军面前谢罪。” “呵呵,我好像记得那小子现在官职还在你之上,也早已不属于南营管辖了吧。” 崔饶表现的义愤填膺,胡烈却一点情面不给他留,如此的嘲嘲弄自是让崔饶老脸一红,急忙争辩道:“这小子无非是走了狗屎运而已,要不然哪有今天的风光。” “好了,若他真带人前来,一切都听我的吩咐,绝不可擅做主张。”胡烈显得很不耐烦,说罢挥了挥手,把崔饶撵出了大帐,这明显鸠占鹊巢的做法虽让崔饶心下恼怒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满表现出来。 三日后的清晨,斥候从鸡鸣谷内带回来一则消息,让刚刚爬起的崔饶精神一震,急忙拽住斥候的衣领问道: “真是余川那小子?” “准没错,小的上回跟崔将军去老卒营的时候,见过余将军。” “这小子孤身一人?” “是,就他一个。” 细问之后,崔饶又陷入沉思,胡烈不是说这小子带人造反吗,怎么只身一人回来了?管他呢,反正抓住这小子就是大功一件,想到这崔饶急忙命人备马,而后又在两个亲兵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把那副已经小了两号的盔甲穿戴齐备之后,才偷偷摸摸提刀冲出营帐,生怕别人抢了功劳似的,对于胡烈勿要轻举妄动的交代,他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对于余川,听说只是一人前来,崔饶更没放在心上,只带了五十步卒朝谷内杀去,进入谷内没奔出几里地,果然远远看到一人缓缓前行。 崔饶嘿嘿一笑,催马便迎了上去,可怜后面的几十步卒,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还是瞬间被落下老远。 起初崔饶还未当回事,认为即便动起手来,以余川那小身板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可当他越是靠近越是心惊,等能完全看清来人的面目之后,更是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小子怎么变成恶鬼模样了。 来人的确是余川,六日前他亲眼目睹了五百条汉子战死在自己面前,陪他们走完最后一程之后,才怒剑斩出一条血路,就像赫连灵羽所说,他要走,没人能拦得住,即便是被两千多匈奴骑兵团团围住,余川依旧无人能阻的杀出重围,一路顺手又割了百余个人头。 脱困而出,疾行了数十里,余川一头扎进黄孝祖所说的那片山林,一场激烈的搏杀让他脏腑受创不轻,过度的消耗和不要命般透支体内气机使得全身筋脉都有支离破碎的感觉,在密林中继续奔行了十多里之后,余川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一棵雪松之下,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一阵响动惊醒,抬头望去,见数十米外有一队人马,正悄然前行,余川一眼就认出了走在最前头的黄孝祖,于是强撑着站起身迎了过去。 他的乍然出现,把黄孝祖等人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分辨出眼前这个血人原来是余将军之后,众人才急忙围了上去。 等从余川口中得知,那五百名弟兄都已战死之后,众人无不双拳紧握露出仇恨的目光,黄孝祖更是忍不住,叫喊着就想带人冲回去报仇,余川没有拦他。黄孝祖奔出去十多米之后,还是颓然坐在雪地之上,双手抱头呜咽起来,老吴也是狠狠几拳砸向身旁的一棵雪松,脸上尽是悲色。 “去送死我不拦着你们,若是真想给死去的弟兄报仇,那就好好的活下去。”余川就说了这么一句。 等众人都冷静下来,才重新聚到一处开始分析如今的形势,眼下最让人头痛的便是对形势的掌握完全是一头雾水,匈奴人从何而来,北大营为何毫无动静,到底那些人投靠了匈奴,谁也说不清楚,一切都在猜测当中。 刚开始,余川还认为来袭军队可能是北大营的兵卒假扮的,可当看到这些冲进大营的骑兵千真万确是匈奴人之后,他也有些糊涂了,数千骑兵能如此轻而易举的穿过雪山,那匈奴人还在等什么?为何不一鼓作气来上十万人马,直接杀向中原腹地,反而非要和他这个无名小卒计较。 第七十八章 反贼 各种谜团交织在一起,让众人陷入迷雾之中,再三商议之后,还是一致决定先南下,起码先得甩开身后那数千敌兵再说,于是两千多人昼夜兼程,又用了五日的时间总算来到了凉州城以北百里之地,过了前面的鸡鸣谷,凉州城基本上就能遥遥相望,可那里到底有什么在等着老卒营,众人又吃不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若此次之事只是北大营所为,那么进了凉州城地界,就算安稳了,要是都尉府也和匈奴人扯在一起,自己这些人前去就是羊入虎口。 最终,还是余川拍板决定,自己先去探探路,老卒营众人暂时留在密林之中,等他弄清事情原委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其他人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能点头答应,于是,余川独自一人朝鸡鸣谷谷口走去,临走前掏出怀中的一叠银票交给黄孝祖,告诉他自己若遇不测,就赶紧带着弟兄逃命,以后不管做贼做匪,都比去凉州城送死强。 离谷口还有数里,余川就瞧见一骑飞奔而至,后面的数十兵卒落下老远,马背上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套盔甲披挂在他身上好似女人的肚兜一样,仅仅遮盖住多半个前胸,胯下那匹战马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跑起来摇摇晃晃鼻中还喷着白雾。待他看清来人之后,忍不住咧嘴笑了。 就这一下,让崔饶差点摔下马背来,急忙揽住缰绳,堪堪稳住了身形,停在余川前面两丈之处再也不敢上前。 “崔将军,上次见你还威武雄壮,怎么短短时日竟发福至此?” 听余川说话,崔饶才定了定神,皱着眉问道:“你这小子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怎么浑身上下全都是血?” “崔将军说的没错,在下的确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 听余川这么一说,崔饶心底一凉,心想这下完了,本以为老卒营那些兵油子闹事而已,没想到竟弄到这种地步,这小子跟在血池里泡过似得,这得杀了多少人。 “打……打起来了?还杀……杀人了?”崔饶心中有些打鼓,言语也开始结结巴巴。 “杀了还不少,你若是和他们一伙的,我不介意在多你一条。”余川笑着点了点头,只是样子看着有些骇人. 崔饶倒吸一口冷气,拨马就想逃走,没想到余川身形一闪,又挡在马前。mianhuatang.info “崔将军这是急着去哪里?”依旧乐呵呵的表情,他越是这样崔饶越是胆寒,心想这小子都杀人杀出乐子来了,难不成上官雄那老家伙也被他宰了。眼瞅着无法逃脱,只能小心翼翼的回道:“在下看余将军一路风尘仆仆,准备这就回去准备些酒菜,好给将军接风洗尘。” 这不着边际的话语余川哪里会信,嗤笑一声继续问道:“你不在南营驻守,跑到鸡鸣谷来干什么?敢说半句假话,让你人头落地!”说着把手中春雷一抖。 崔饶终是经不住惊吓直接跌下马来,随即急忙抱着余川的双腿哀求道:“余将军饶命,小的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昨日突然接到都尉府的军令,让我带齐人马来鸡鸣谷设伏,昨晚胡烈那小子来到营内,告诉我说您老带着老卒营造反,可我不信啊,上次在老卒营见您,就看出您是个忠君爱国的英雄好汉,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所以听说您来了,这才独自一人前来给您通风报信。” 崔饶的一番话半真半假,余川还是从中听出了原委,只是没想到这崔饶当初看起来作威作福一副凶相,不想竟是如此不禁吓的软蛋。 “起来吧,好歹也是个骠骑将军,在你手下面前这样,丢不丢人。” 崔饶一回头,看到刚刚赶到的数十兵卒全都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急忙干咳了两声站起身来。 “混蛋,看什么看,本将军见到老友,一激动不慎跌倒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见他如此掩饰,余川懒得理会,从崔饶的言语来看,基本能确定这次事件都尉府也卷入其中,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结果,一个人到无所谓,可老卒营那两千多弟兄意味着都要亡命天涯了。 余川打算先回去通知黄孝祖一声,可还没转身,又从谷口方向冲过来大队人马,看样子足有数千,此时再走定然会暴露黄孝祖等人的行踪,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 一看来人,崔饶也是吓了一跳,见余川不再理会自己,急忙迎了上去,等快到了大队人马跟前,才高声叫道:“胡将军,快把余川拿下,这小子亲口承认了,杀了不少北大营的弟兄。” 对于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余川只当是条狗而已,看到胡烈带着人马赶到,顿时觉得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胡烈坐在马背之上,大手一挥,数千人迅速冲上前来把余川围在当中,见此他才冷冷说道:“余川,枉费大将军如此看重你,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种荒唐事来,带兵闹事不说,还敢击杀北大营兵卒,如今还不束手就擒!” 听胡烈这么说,余川自觉好笑,没想到都尉府给他网罗了这等罪名,于是嘴一撇嘲弄道:“恕在下孤陋寡闻,我倒想问问胡将军,那赫连灵羽和数千匈奴骑兵何时变成北大营的人了?” 胡烈双目微眯,厉声问道:“你这话何意?难不成上官雄还诬告你不成?” “这点你我心中清楚,老卒营被数千匈奴骑兵偷袭,死伤惨重,在下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却成了反贼,不知是胡将军的主意,还是大将军斟酌再三之后亲自给在下定的这个罪名?” 胡烈没有言语,只是有些玩味的盯着余川,躲在马后的崔饶反而心思急转,从寥寥几句话中听出些别的东西来,暗想今天这事看起来没那么简单,自己最好还是别掺和进去。 三人各有心思,半晌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凝滞,兵卒们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了抓一个人要兴师动众这数千人前来。 第七十九章 下马威 “胡将军是不是在考虑杀人灭口啊?”见胡烈半天没动静,余川讥讽道,如今已经能确定都尉府就是幕后黑手,自己还有什么必要客气。 “余川,你先别妄下论断,都尉府的确是接到上官雄的飞鸽传信,我想以他的身份没必要陷害你个小小宁远将军,你如今说老卒营被匈奴人偷袭,也只是你一家之言,老卒营其他人呢?为何不出来作证?若是能把其余人等带来,我定会到大将军面前替你解释,等上官雄回凉州,你二人当面对峙便是。” 听到这话,余川忍不住笑了,心想胡烈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怪不得迟迟不动手,原来是想从自己这里套出老卒营其他人的下落,自己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么上这种当,见其一副好似秉公办事的样子,他又不想揭穿,反而配合着一起演道:“原来胡将军也是被小人蒙蔽了,可惜老卒营是半夜突然遇袭,混乱之际到底逃出来多少,在下心里也每个数,至于其他人逃到哪里去了,就更不清楚了,若是胡将军信得过在下,我这就回去,看能不寻到几位失散的营内弟兄。” “哈哈哈,余川啊余川,你还真是鬼心眼多,当我是傻子不成?放你走?笑话!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捆了。”胡烈也不是蠢人,听他这么说,知他已然看破自己的诡计,当下便撕破脸皮。 几个兵卒立刻就冲上前去,还没到余川近前,就觉眼前一闪,下身立时变得冷飕飕的,急忙低头一看,原是裤带被什么利刃挑断,裤子整个褪到了腿弯,屁股露在外面被冷风一吹,自然是冷入骨髓。见几人瞬间出丑,躲在后面的崔饶忍不住想笑,可瞥见胡烈那铁青的脸色,哪敢找不自在。 余川却跟没事人似的,身形一闪而回,春雷轻轻在几人腰间一划,又立刻退回远处,整个过程也就刹那之间,在场除了胡烈等寥寥几人勉强看清之外,其他那些普通步卒顶多也就是眼前一花,见圈中那人身形微晃,随即几个上前的兵卒就在众人面前丢了人,这一次只不过是被挑断了裤带,那下一回说不准就是身上别的什么零件了,如此一来,谁还敢上前。 胡烈更是没想到余川敢动手,虽说那几剑看起来有些取巧成分在里面,可真要想随意之间掌握的毫厘不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本以为北大营传来的密函中言之灼灼的说这小子本领非凡只不过是为了没能拿下其人寻些借口罢了,眼下看来到真是有些冤枉上官雄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可再厉害又如何,被三千人围困当中就算长了翅膀也别想飞出去。 胡烈冷冷一笑,沉声道:“反了北大营,如今又反了都尉府,我看用不了多久就想反倒京城去了吧,弟兄们,别怕,谁先抓住这小子,赏银千两,官升两级。” 先一顶造反的帽子扣在余川的头上,再弄些赏赐当饵,双管齐下的效果自是不同寻常,自古以来就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说,所以胡烈的话一出口,先前还有些心虚的兵卒们一个个立时变成了勇夫,挥舞着长刀短剑便冲了上去。 马背上的胡烈见此微微一笑,心想你余川再英雄又如何,就算崔饶这群手下窝囊,那也是三千人,就算是三千只老鼠,也足以咬死你了。 三千只老鼠能咬死人,可遇到的若是老虎那结果就难说了,很快,胡烈脸上刚刚露出的笑容就凝固了,因为他看见一个人影从人堆里腾到半空,随后一道银光划过,一颗硕大的马头骤然和身躯分开,鲜血喷出几尺,热血溅了一脸,随即战马四蹄一软,连同他一起轰然摔倒在地。好在胡烈身手不弱,就地一个翻滚钻入人堆。 余川那凌空一剑吓得他亡魂直冒,生怕紧接着再来一剑便斩了自己的脖子。可他不知余川根本没有要杀人的意思,这一剑只算是实实在在的下马威而已,一剑挥出,余川踩着众人的头顶纵身而去,几个起落便飞至圈外。 “替我给大将军带个话,尔等都洗干净脖子等着,余爷爷过几日去都尉府给各位拜年!”声音远远传来,一道身形犹如脱兔,在雪地上留下几个极浅的足迹,片刻后,身形冲去鸡鸣谷,洒然而去。 好半天,众人才惊魂未定的长吁了口气,刚才那一剑太过骇人,凌空一剑竟斩断几丈外的战马头颅,身怀此等手段绝世人物那是他们这些兵卒能抵挡的,何况崔饶这群手下都是些无能鼠辈,起初听说能升官发财,便仗着人多一拥而上,后见余川施展出来的惊天动地的一剑,立时都吓破了胆,在崔饶的带领下,靠近中圈看的最清楚的数百人哭爹喊娘的抱头扑倒在地。 等余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处,众人才从地上爬起来,胡烈更是恼羞成怒,几步冲到崔饶面前,甩手就给他脸上来了两马鞭,并怒声骂道:“你个废物东西,当的什么将,带的什么兵,就是三千头猪,也不该被一个人吓得屁股尿流。” 崔饶捂着肿起老高的脸,心里是无比的憋屈,刚才胡烈的动作他瞧在眼底,暗觉两人的表现并无二致,自己却挨了两鞭。被揍了又不能还手,呲牙咧嘴半天才辩解道:“胡将军,刚才您也看到了,余川这小子跟个怪物似的,那马头就算拿着斧头去砍,也得老半天才能砍断,可那小子隔着几丈远光凭剑气就一下斩断,我这些手下,若是战场上冲杀或许还能勉强为之,可对付这种高手,哪里能派的上用场。” 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胡烈也没了脾气,更是觉得此次太大意了,早知就该听大哥莫远山的话,带几个都尉府高手前来,这下人没抓到不说,还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羞愤之下把手中马鞭狠狠往地上一甩叫嚷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人给我撒出去,看看老卒营其他人是不是躲在附近!”说完这话,愤然转身朝鸡鸣谷口走去。崔饶急忙下令派出十余队人马之后,才领着余下的兵卒垂头丧气的赶了上去。 第八十章 变天 今年冬天风雪格外的多,无论是本处于寒冷之地的幽州或是稍南的京城,亦或是西域,整个冬日都是一场又一场的漫天飞雪,甚至连那一向温暖湿润的江南,也被一层阴冷寒潮笼罩着,这种情形在大夏朝的历史上并不常见。 如此异象自是让许多人把目光投向了钦天监,希望能从这群查天象,颁历法占凶吉的老家伙们身上得到答案。 钦天监的老监正许宏遥已经年过七旬,撑着身体连着几日夜观天象之后,眉头紧锁变得忧心忡忡,又急急去翻阅了无数古书典籍,更是一脸骇然。小徒王典见师父一整日都有些魂不守舍,逮着吃过晚饭喝茶的功夫低声问道:“师父,这几天您是怎么了?自从师母走了之后,可好些年没见到您这样了。” 许宏遥端着碗热茶正在愣神,冷不迭听他这么一说,手一抖,茶水顿时洒了一身,一身粗布灰袍胸前湿了一片,王典见状急忙扯着自己衣袖给师父擦了擦。 老监正这才略微缓过神来,低眉善目的看了一眼小徒之后,才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道将不道,因将不果,怕要变天了。” 王典听的一愣,急忙朝门口望了望,一阵冷风吹进厅内,立时让他打了个寒颤。 “师父,您这话我就有些不懂了,什么道不道果不果的,这天早已变了多日,您又不是不知道。” 许宏遥微微一笑,放下茶碗,伸手摸了摸小徒的脑袋后又接着说道:“你说的没错,这天其实早就变了,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这幅景象是有些人很早就在谋划了。” “师父,您的话越来越难懂了,谁在谋划?又谋划什么?”问完半天没见师父回应,抬头一看,却看到老监正又有些神游在外。王典皱了皱眉,站起身取来一件棉袍给师父披上,随后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外,立时一股寒风裹着雪片钻进领口,立刻又让他脖子一缩,浑身哆里哆嗦的骂道:“这鬼天气,过个年都不让人舒坦。” 除夕的前一天,一则消息以堪比冷冽寒风的速度传遍了大夏朝,当今天子余肃不顾朝臣的反对,不顾自己日益颓败的身体,竟要带着几个近臣和一万禁卫军去巡边。 老皇帝这一生基本都在皇宫内度过,寥寥几次巡视也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所以此次偏偏选个除夕前的日子出京巡视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特别是余肃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从宫内传出来的消息更是说他经常呕血不止,若不是几位太医用各种丹药续着命,怕早就不行了。 这种事,大臣们心知肚明,知道老皇帝时日不多,可上朝之时,嘴中依旧是龙精虎跃,犹如壮年之类的马屁滔滔不绝,眼见余肃选这个节骨眼出京,为了让陛下打消念头,众位大臣无不以忠君爱国之态在大殿上表演了一番誓死直谏,当然,人是一个没死,做戏而已,不会有人傻到用自己的脑袋去撞那龙柱,自然余肃的出行决定也就没劝阻住。 见陛下圣心已定,几位持重的老臣又抛出京内不可以一日无主的论调,并提议应该让太子坐镇京城监国,如此天下百姓才能安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余肃也没反对,直接在朝会上就宣布了太子暂时监国的决定。 太子听罢急忙一副惶恐的跪在大殿正中,额头紧贴地面,口中都是一堆谢恩和阿谀之词,不过心中想的是什么别人就难以揣测了。 余肃端坐在龙椅之上,面上看不出是喜是怒,神情淡淡的望着那跪伏在地的小儿子余枭,此刻他很想问一句“你等今天等的不耐烦了吧?” 父子二人各有心思,众大臣也自有打算,新年前的最后一次朝会就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结束,随后老皇帝余肃率领禁卫军出京,直奔幽州而去。 余肃选择的地方让太子余枭心悸,当夜太子府灯火一夜未熄,接连十余骑从府中奔出,朝西南北三个方向疾驰而去,一直到天微微亮,余枭才觉得布置的差不多了,拖着疲惫刚想去睡,突然又想起一事,急忙伏案写了一封密信交给亲信用鹰隼传出去之后,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十多年的谋划成败与否就看这几日了,怎能不让他小心翼翼。 远在数千里外的西域都尉府,大将军莫良骥也是一脸愁苦之色,数日前就用鹰隼递了一道折子上去,可直到今日都没得到任何消息,甚至听闻陛下根本没在朝堂上提过这茬,这让莫良骥有些担忧,按理来说,大将谋逆千古以来都是帝王心中最大的忌讳,可为何自己上奏余川领兵造反一事却如石沉大海一般。 午后都尉府来了一行人,带来了太子的亲笔密函,看了之后让他更有些吃不准如今的形势,信上只有一个字“等!” 莫良骥能猜到几分这个字的含义,等他登基,又或是等某些人自投罗网,从太子派来的这几个人身上他也能看出一二,各个都是太阳穴突起的武道高手,又想起胡烈回来之后带的那句话,心中终有了些底气,如今就看某人会不会真如他所说,来都尉府拜年了。 这个新年注定要在大夏朝的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除夕当天,都尉府张灯结彩,准备了几十桌酒宴,凉州城内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不备了礼物去都尉府拜年,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被邀请入府的,多数都是在府门口把礼物交给管家之后并留下拜帖便告辞了。 天黑之后,都尉府内是高朋满座喧闹异常,因为人太多,厅内根本容不下,所以干脆把酒宴摆在了庭院当中,每个桌子旁竖立一顶巨伞,既能挡雪不误吃喝,又能借此赏雪,瞧着那雪片纷纷扬扬落下,推杯换盏之际倒是有些妙然情趣在其中,也算是一举两得。 有句老话叫做瑞雪兆丰年,要按照这说法明年定是个好年景,可酒宴之上的多是些官场上的老油子,如今从京城到地方,形势一片诡异,众人心里都有些打鼓,生怕天一变色自己站错了队跟错了人,丢官罢爵还是轻的,要是连小命都搭进去了那可就有些不值了。 当然也有些胆大的,觉得眼前是个机会,太子已经监国,陛下身体堪忧,说不得哪天就会闭眼归西,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只要登基,朝堂上肯定有一批老家伙得滚蛋,他们这些地方大员如是提前能和太子府搭个线示个好,说不准以后就能调入京畿,运气再好点飞黄腾达也不是不可能。而都尉府如今看来明显是站在太子这边,所以和大将军套套近乎,也算是和太子那边表明心迹。 酒过三巡之后,莫良骥终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现身,在他两侧的是其两位义子,众人都认识,另外那几个明显不是官场上的人,一个个眼角低垂,神色木然,紧随在大将军身后,却不知是何身份。 莫良骥走到院落当中站定,环顾一周后微微一笑,端起一杯酒高声说道:“不好意思诸位,先前在等一位贵客上门,可惜侯到这个点也没见到人影,耽搁到现在扫了大家的酒兴,我先自罚一杯。”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在座众人见此,也都慌忙站起身来,纷纷拿起酒杯陪着一起干了,可心中无不在揣度大将军所说的贵客是谁。 莫良骥放下酒杯,等众人重新落座之后,刚想说几句新年祝词,突然听到有人笑道:“大将军耽误了这么久,脖子可洗干净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众人急忙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偏殿屋顶,一个俊逸青年持剑而立,一身青衫随风而动,雪舞纷飞之中,给人一种超然世外的感觉。 是他!凡是一眼认出其身份的,心里全都咯噔一下,无数只酒杯同时落地摔的粉碎。 除夕夜的都尉府注定逃不过一场腥风血雨了! 第八十一章 拜年 余川毫无征兆的现身让一场酒宴戛然而止。 几日来,关于他带领老卒营造反一事在凉州城内闹得可谓路人皆知,私下里更是传言他乃杀神转世,带着数千兵卒一路从北大营杀至城外不足百里,要不是大将军的两位义子率数万人马前去阻击,这凉州城可能已经落入逆贼的手中了。 传言本不可信,可后来陆续有人信誓旦旦说自己在城外看到那血流成河的景象,百姓便信了几分,又在有心人的提醒下,众人才记起,余川的老子本就是个造反王爷,有其父必有其子,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百姓的无知和偏听偏信很容易被某些人利用,可今日参加酒宴的人都是些有身份地位的,非是普通百姓可比,自觉对于内情的掌握更接近于真相,隐约都知道余川从北大营一路杀至凉州城下,在胡烈带着三千人马的围困下,照样突出重围,如今已经与都尉府势同水火,闹到以死相拼的地步。 众人还记得数月前大将军不顾众人反对,为余川接风洗尘的那场宴请,如今想来这小子真是个白眼狼,大过年的竟杀上门来,一点都不念及都尉府的恩情。众人在为莫良骥昔日作为不值的同时,又想到余川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心底无不暗暗祈祷今晚千万别殃及池鱼。 而对于莫良骥来说,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正主出现,心中不由一喜,盯着站在房顶上的余川半晌之后,才呵呵一笑道:“余贤侄别来无恙,既来拜年为何不下来喝上两杯?” “酒先不急着喝,等我斩下了大将军的脑袋,为营中数百名惨死的弟兄报了仇,再痛饮几坛不迟。”如此一句狠话,在场之人听的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莫良骥不以为意,眯着眼瞧着房顶持剑而立的青年,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不过在此之前我倒要当着这些凉州城大人物们的面问问大将军,你与匈奴人勾结在一起,偷偷在雪山打通密道,被我发觉之后,便引匈奴骑兵偷袭老卒营,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你好端端的西域土皇帝不做,难不成是想更进一步做那真天子?” 一席话激起千层浪,如此震惊四座的言语在场之人都是一脸骇然之色,这些人都是人精,自然不会认为余川这一通言语全是疯话,即便里面有一半是真的,那也足以让天下震动了,这还得了,镇守西域的大将军私通匈奴,难不成在幽王余钱之后,又有一位封疆大吏要步其后尘,众人急忙竖起耳朵,生怕接下来听漏一个字。 没想到莫良骥毫不在意,向前走了两步,抬头望着相隔不过十多丈的余川,轻笑道:“贤侄倒是生的一副伶牙俐齿,自己与匈奴勾结意图引狼入室给你那犯下滔天大罪的老子报仇,却反咬一口赖到我的身上,正好今日大家都在,到底谁是逆贼诸位一看即知,把人带上来!” 莫良骥话音刚落,呼啦啦从后堂冲出数十兵丁,押着一人来到院中,此人满脸血污,头发乱糟糟的遮住多半张脸,看不清面容,等他被押至庭院正中瞧见立于房顶的余川之后,急忙欲挣脱身上绳索,扯着嗓子激动喊道:“余将军快逃,这都尉府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兄弟们都死了,将军赶紧去匈奴报信,等日后带十万铁骑踏破这凉州城为兄弟们报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此人一开口,吓了余川一跳,声音和老六有几分相似,身形也差不多,可听到后半句,便已出瞧出乃是他人假扮,心中不由冷笑,莫良骥弄了个人假扮老六,一则想借此扰乱自己心神,二则在众人面前把这顶意图谋反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自己哪能眼睁睁被人泼一身污水,想到这,他提剑一指“老六”道:“我倒要看看你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在这里装神弄鬼。” 言罢身形一纵,从房顶飘落院中,随即飞速朝那假扮之人掠去。 院中顿时大乱,众人慌忙躲闪之际难免碰倒桌椅板凳,顿时弄得杯盘狼藉,见此情形胡烈急忙怒喝道:“拦住那小子,别让他杀人灭口。” 嘴上虽如此,心底却巴不得余川一剑宰了那假扮之人,正好坐实了他的罪名。 数十兵卒哪里能明白这些,听将军下令,急忙举起兵刃朝余川迎了上去,于是,院落中更加混乱起来,鬼哭狼嚎一片,百余人拼命朝厅内涌去,生怕晚了一步便会丢了小命,而胆小的早已尿湿了裤子,缩在角落不敢动弹。 数丈的距离,以余川的速度不过一瞬而已,随手挑落十多把兵刃之后,便冲到了那人面前,“老六”此时早已吓得浑身颤动呆滞当场,眼瞅着余川冲到近前也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隔着几尺,春雷递出,一道剑影划过,几缕头发飘落,顿时露出了那人的真面目,虽然满脸血污依旧掩盖不住那阴冷的双眼,只见他双手轻轻一扯,捆缚身上的绳索如同蛛网一般随即断成几截,随后右手微抖,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剑瞬间出现在掌中。 “在下桑槐替太子殿下给余将军拜年!”短剑撩起一阵阴风,直刺余川的面门。 余川早有准备,春雷就势横至胸前,两剑相交,立时撞出一片火花。 短剑瞬间被挡,桑槐并未急着抽回,脸上反而露出阴笑,不知何时又有一柄短剑出现在他左手之中,带着一道寒光直奔余川胸口而来,原来竟是习的双手剑。 又一把利刃刺来,可春雷只有一柄,无奈之下余川撤剑急退,短剑贴着自己衣襟划了过去,两击不中桑槐顺势前冲,两柄短剑一上一下再次朝余川脖子和小腹袭来,余川身形急速朝后飘落,桑槐更是紧追不舍,两柄短剑犹如跗骨之蛆,始终保持在他身前半尺之处,眼瞅着余川身后不足一丈就是墙壁,桑槐脸上露出怖人笑容。 可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他就瞳孔一缩,一道银影闪过,桑槐手中两柄短剑顿时断成四截,惊骇之下他急忙想闪身退去,却见余川嘴角微翘,轻笑道:“虽入修身,可也太慢了些!” 桑槐一愣,顿时觉得胸前一凉,低头一看,那柄春雷竟已透胸而过。 “你!……”他有些难以置信,刚吐出这么一个字便喷出一口鲜血。 “替你主子在下面占个好位置,我想过不了多久你们主仆二人就可以在阴间相聚了。”随后春雷猛然拔出,带出一团血雾,桑槐双目圆睁,几股血沫顺着口鼻溢出,嘴巴动了动,未等再说出一个字来,身体轰然倒下,就此断了气息。 “该你了!”余川剑指莫良骥冷然说道。 第八十二章 恶业 此刻你可以说他嚣张,甚至是目中无人,被数十兵丁围困之下,面对着不远处的几位高手,依旧视若无睹的说出这句话来,光凭这份气魄,又不得不为其叹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刚才他瞬间斩杀一名修身高手的情形众人都看在眼中,直到此刻莫良骥才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位青年,早几日虽然从上官雄处或是胡烈回来之后的言谈中得知他是如何的了得,可远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和直观。这还是天下人口中的那位纨绔小王爷?莫良骥眉头紧皱,就在刚才还觉得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这小子,可片刻之后心中便没了这份乐观。 胡烈也是一脸骇然,虽说前几日就见识过余川的惊人手段,今日多少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刚才的情形吓了一跳,那位桑槐可是太子派来的四位高手之一,怎么在这小子面前依旧跟纸糊的一样,他有些后悔刚才的英勇,干嘛要去吼那么一嗓子。此时见余川提剑指着莫良骥,脚下便不着痕迹的朝一旁挪了挪,毕竟是义子,自然没有为了干爹去拼命的义务。 那些冲进大厅的凉州官老爷们,哆里哆嗦不敢言语,而没来及冲进厅内的一些人,就近钻到桌子底下,更有甚者,因为离桑槐倒毙的地方太近,见其怒目圆睁的死在身边不远处,胸口还鲜血汩汩,直接吓得屎尿横流。mianhuatang.info 如此一来,整个院落呈现出一副非常奇异的场景,一位青年剑客被数十人围困的情况下,竟然吓得百余人狼狈逃窜,连那数十兵卒也是迟迟不敢上前。 莫良骥有些尴尬,见到众人如此不争气,刚想说几句场面话壮壮声势,不料身侧有一人立即朝前走了两步,挡在他的面前。 “年轻人虽有些能耐,可也太狂妄了些,不过杀了个废物而已,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莫良骥一看,脸色瞬时好看了许多,此人名叫段天德,出身于陵南剑派,后来虽不知因何被陵南剑派扫地出门,可也是成名已久的高人,远非桑槐那种碌碌无名的庸手可比,眼下有他出面,这形势立即扭转过来,想到这,他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笑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在家颐养天年,甘愿做一条恶犬不说,如今又跑到凉州来乱吠,太子府的骨头真就那么好吃?” 段天德至多不过四旬的年纪,被人这般讥讽哪里受得了,余川话音刚落,他就再没了刚才的风度,怒喝一声,身形如风,瞬间掠到余川近前,一柄宽背长刀卷起漫天飞雪直奔余川胸口而来。 余川轻轻一闪,犹如一股青烟,立时让那柄长刀落在了空出,随即反手就是一剑,春雷如电朝段天德后心撩去。 段天德不闪不必,脑后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待春雷离背心只有几寸的距离,双脚猛然一蹬地面,瞬间拔起一丈多高,身形还在半空,身体立时蜷成一团,长刀脱手而出,以飞刀之势急速飞至余川的前胸,宽背长刀足有五尺多长,少说也有几十斤重的分量,在他手中竟如小巧的暗器一般。 余川冷哼一声,右足轻点,身形立时变成一个陀螺,滑出去数丈,躲过长刀之后,顺手又挑翻几个在外围游走等着随时上前补刀的兵卒,接连几声惨叫,吓得其余兵卒慌忙退了开去,再也不敢上前。 段天德长刀击空,瞬时带回,原来那刀柄之处有一条细细锁链与手掌相连,身形一落地,飞刀再次祭出,这次直奔余川面门而去。 眼见刀势迅猛,余川反而不再躲闪,春雷以雷霆之势递出,几十斤重的长刀急速袭来,其中带着巨大的前冲之力,春雷与其撞在一处,余川顿觉右手一麻,虎口在重击之下竟有些撕裂,如此白白吃亏的事情余川自然不会去干,一股浑厚的气息裹着雷电之力瞬间透过春雷传递到长刀之上,又顺着铁链传至对方手掌之中。 本以为占了便宜的段天德立时觉得整个右臂如同雷击,瞬间便失去知觉,大惊之下他急忙撤步,可这样的机会余川那肯错过,飞速向前两步,左手一把拽住锁链,春雷脱手而出,一道银光闪过,好似一道惊鸿,刹那飞至段天德眼前。 段天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余川会照猫画虎来上这么一招,他那长刀有锁链相连自是来去自如,可这长剑若是出手,岂不是有去无回了。 春雷不过几斤的分量,在余川集聚全身气机的右掌催动下,去势有多恐怖可想而知,若是一般高手,这般距离根本躲不开这一击,可段天德毕竟出身于陵南剑派,电光石火之际,还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弃刀,低头、侧身,可以说是这性命攸关之际的唯一选择。 锁链已余川握在掌中,弃刀便不再受制于人,低头侧身可以用最短的移动距离闪开这必杀一剑。如此一来,这本该刺中头颅的一剑竟被他避过了要害,可即便他做到了最好,要想完全躲开这一剑还是不太可能,春雷的速度太快,快到段天德刚刚扭动脖子躲过多半张脸,春雷就贴着脸颊划过,剑气顿时把他左半边脸搅的皮开肉绽,随后又斩下整个左耳,这才钉在他身后的院墙上,深入足有半尺,足见这一剑的威力。 段天德倒是个狠人,瞥了一眼落在脚边的左耳后,完全不顾那血肉模糊的半张左脸,急走两步从一个兵卒手中夺过一把长刀之后又想上前,羞怒之下他更多是不服,若是手中有一把长剑,他自认为以自己的剑术定然不会如此轻易输给这个小子,可陵南剑派那凡是被宗派除名的弟子一生不得碰剑的规矩他又不敢违反,就在这时,厅内突然一阵骚动。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佛号,从后堂走出一位形如枯槁的老僧,满面的皱纹堆积在一起好似老树之皮,双目浑浊,一身的灰布僧袍也是补丁叠着补丁,不知穿了多少载。老僧手持锡杖,缓缓来到院中,见此,莫良骥急忙上前两步,连厅内那些达官显贵也顿时有了几分胆色,涌出大厅齐齐朝那老僧躬身施礼。 “大师,您怎么不在后堂歇着?”莫良骥在老僧面前如同个晚辈一般,轻声问道。 老僧顿了顿锡杖,转头望向余川,随后微微一笑道:“余施主杀心太重,老衲特来消除施主身上的恶业。” 轻轻一句,听在余川耳中却如同惊雷,好似突然有柄巨锤在自己心口重重一击,顿时让他喘不过气来。老僧的突然出现本就让他如临大敌,如此又轻轻一句竟让他心神震动,余川脸上瞬间变得的凝重起来。 第八十三章 断臂 “我佛慈悲,余施主若是就此放下屠刀,跟随老衲回山修行,不出十载,定能除去满身的业障。”老僧一脸悲天悯人之色的缓缓说道。 余川认不出老僧的身份,不过看众人的反应,特别是被自己斩去一耳的段天德都在老僧出现之后,忍着羞辱乖巧的退到其身后,就能看出他身份非同小可。 不管是老道还是和尚,也不管是何身份,只要是上了年纪的长者,余川向来敬重,虽然这位老僧给他的感觉有些阴冷,不过还是一抱拳沉声回道:“大师既然把佛挂在嘴边,那为何不置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而不顾,反而要与在下这种无名小卒计较。” “余施主此言差矣,奸就是奸,恶便是恶,哪有大小之分,如有恶人现世,我佛自不会置之不理。”老僧侃侃而谈。 余川冷冷一笑,指着莫良骥等人沉声说道:“你身边的这位大将军,勾结匈奴,害死老卒营数百将士时候,你的佛在哪里?又或是京城那位太子,谋害忠良,意图谋逆,你的佛又在何处?” 众人被他一连串的质问吓得噤若寒蝉,而那老僧却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紧接着朝前迈了一步说道:“阿弥陀佛,老衲说了半天,余施主竟毫无悔过之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一步踏出,余川胸口再次遭受重击,一步之后老僧继续朝前迈进,步伐沉重而缓慢,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落在余川的心底,第二步刚刚落下,他就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第三步落下,体内的气机流转开始凝滞,等老僧走出第四步的时候,余川再也承受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身形随即急退了数丈,才略微缓解了一些。 老僧口喧佛号,脚步依旧不停,那股压力随着他的接近再次如汹涌海潮一般袭来,余川后背已经近贴在墙壁之上,退无可退。身前的压力越来越大,整个胸腔似乎被这股气势压迫的要爆裂开来,气息也随即变得混乱起来,片刻后,脑海中竟然开始出现幻觉,一幅幅昔日的景象在眼前闪过。他看到了幽王府,看到了巧儿,看到了余钱的惨死,还有那一袭白衣,千钧一发之际,脑海深处涌出一丝凉意,让他瞬间恢复一丝清明,余川急忙一咬舌尖,剧痛之下顿时终于摆脱脑海中的那层出不穷的虚幻景象,随后顺手从墙上抽出春雷,一手持刀,一手持剑,猛然朝老僧冲去。 “咦!”老僧显然没有料到余川还能做出此等反应,刹那的惊疑之后又露出一丝冷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既然找死,我佛虽慈悲为怀,却也会斩妖除魔!” 老僧定住身形,待余川欺到近前,右手锡杖轻推,挡住春雷,枯瘦的左手递出,伸出其中两指便轻而易举的夹住那柄宽背长刀,双指轻轻一用力,长刀咔嚓一声断为两截,紧接着变指为掌,瞬间穿过一尺多远的距离,狠狠印在余川的右胸。 一股无法抵御的巨力袭来,余川整个身体瞬间被击飞,再次喷出几口鲜血之后,借着飞退之势,双足在墙上猛然一踹,利用反弹之力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厅前一人掠去。 “找死!”余川重伤之下的反应又一次出乎老僧的预料,他陡然一抬头,浑浊的双目突然爆射出两道寒光,语气也再不如先前那般淡然,手中锡杖骤然抛出,激起一股风雷之声,疾奔余川后心而去。 此时余川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是这老僧的对手,那就绕开他直接去杀莫良骥。离着还有数丈的距离,顺势就挥出两剑,两道剑气以十字交错之势风驰电掣般朝着莫良骥斩去,眼见要把他斩成几段,没想到他身后蓦地跳出一人,竟是太子派来四位高手中的一位中年汉子,此人挥刀想挡住这两道剑气,可余川这两剑太过迅猛,即便他用尽全力,还是急退了几步之后才站住身形,虽然有些狼狈,但毕竟救了莫良骥的性命。 此时余川已经飞至莫良骥身前,倾尽全力再次递出一剑,莫良骥下意识的伸出右臂去挡,结果自是被春雷瞬间卸掉了整个右臂,一臂换一命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不知是因疼痛还是惊吓,莫良骥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顾不得断臂传来的钻心疼痛,急忙就想后退,可不知怎的,右脚突然踩到一只酒杯上面,顿时摔倒在地。身后那群显贵,一哄而散,竟没一个敢上前扶他一把,连那两位义子也是急忙躲得远远地,生怕这位杀神顺手砍了自己的脑袋。 可怜一位堂堂大将军,竟落到这种地步,此时余川只要再递出一剑,就能要了他的命,可那锡杖已然飞至身后,想要斩杀莫良骥必然就无法躲过身后这致命一击。 余川觉得眼前的机会千载难逢,为了那五百惨死的弟兄也不能放过,瞬间权衡之下,他还是一咬牙,完全不顾身后的锡杖,一剑刺向莫良骥的胸口,春雷瞬时透胸而入,锡杖也带着风声飞至后心,生死之际,一道寒光从天外飞来,正好击中锡杖的前端,锡杖被撞之下,瞬间偏出半尺,擦着余川的肩膀撞到他身侧青石地面之上,一块石板顿时被击的粉碎,与此同时,一柄秋水长剑也瞬间没入一旁的石地半尺。 看到此剑,余川心头一热,遽然回首,正好看见偏殿之上一绝美女子正一脸焦急的望着自己,一袭白衣在风雪中轻轻舞动,好似仙子下凡一般。 “你来啦?”余川痴呆呆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 “还是那么喜欢逞英雄,可命若是逞没了,你欠我的债我找谁去讨去?”女子轻轻落入院中,随后缓缓走向余川,在场之人不知是慑于她先前的那天外飞仙般的一剑,还是被她的绝世容颜震骇,竟没一人敢于阻拦。 余川忍着痛楚从石板中拔出那柄长剑,递还给走到近前的女子后才憨厚一笑道:“情债还没还清,这下又欠了一条命,看来这辈子只能给你做牛做马偿还了。” 女子早已习惯了他不分场合的疯言疯语,也不以为意,伸出玉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有些心疼的说道:“怎么瘦了?” “等以后存够了银子,娶了媳妇有了人管之后,自然会胖起来。” 女子被他逗的展颜一笑,在场起码半数之人同时咽了口口水。 第八十四章 卿卿我我 大敌当前,二人目无旁人的在众人面前卿卿我我,终于让有些人看不下去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擺渡搜免费下载小说】 “阿弥陀佛,早就听说梵香谷出了一位惊世之才,号称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老衲本以为多是江湖之人讹传罢了,今日一见,才知此言非虚,想必不出十年,淳凌霜之名便能进入江湖魁首榜十大高手之列。”老僧双手合十,由衷的夸赞道。先前那锡杖一击,少说也用了五成的体内气机,竟被淳凌霜一柄飞剑给破去威力,他自是有些惊异。 “大师谬赞了,小女子的这点微末道行在您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淳凌霜也不回头,双眸依旧望着余川的脸庞淡淡回道。 “娘子,这老和尚有些本事,我不是对手。”此刻余川心情大好,急忙见缝插针道。 淳凌霜拿他没办法,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也打不过。” 说完见余川脸色微微有些窘迫,又补充道:“打不过可以走,等他日能打的过了,再来就是。” 听她出言安慰,余川心底生出一丝柔情,也不顾众人的目光,紧紧握住淳凌霜的双手忙不迭的点头道:“今日听你的便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未料到那老僧立即有些不解风情的出言打断道:“若是先前余施主主动退去,老衲或许还能网开一面,可如今你先是取人性命,又出手重伤莫施主,早已铸成大错,老衲无论如何不能放你走了。” “重伤?”余川听的一愣,急忙回头,一瞧之下更是大惊失色,原本躺在地上的莫良骥此刻竟踪迹全无,原先之处只剩下一滩血迹,连那条断臂也消失无踪,众人见他提着一柄血淋淋的长剑一脸怒色的转过身来,再也顾不得看眼前的绝色女子,连滚带爬的又冲进厅中。 “没死?”余川下意识的就想朝后堂追去,脚步刚动,就被人拽住了衣袖,他急忙回头,却见淳凌霜秀眉微蹙的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莫良骥死有余辜,为何要拦我?”余川疑惑不解的问道,虽不知淳凌霜为何出手阻拦,可还是停住了身形。 未等淳凌霜答话,不远处的老僧再次沉声说道:“阿弥陀佛,事到如今余施主依旧不知悔过,看来老衲今日要破戒了。” 余川的行为似乎彻底激怒了老僧,一脸慈悲相顿时变成金刚怒目,破败的灰袍也无风自鼓起来,几缕长须被暴虐的气息吹的上下飞舞,老僧双手缓缓合十,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好似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双掌靠的越近,身侧的气息便波动更加剧烈几分,满地的杯盘杂物被劲风吹的叮当乱响到处乱窜。 见此情形,淳凌霜神色凛然的急忙跨前一步,把余川挡在身后,一袭白衣在猛烈的气息之中摇曳不止,满头的青丝更是顺着两鬓乱舞。 认识这么久,余川还从未见过淳凌霜脸上露出这种凝重的神情,即便当初对上谢渊的时候也没见她有这般紧张。虽不知这老和尚到底是何方高人,从她那如临大敌的表情上也能看出老僧定是位恐怖的存在。 意识到这点之后,余川急忙握住了淳凌霜的纤细玉碗,而后轻轻一拽,把她扯到自己身后,随后又绷着脸说道:“老早前就说过,娘们家的逞什么能,老老实实躲在后面便是。” 这次淳凌霜没有动怒,脸色微白的焦急说道:“别硬拼,你我合力也敌不过他。” 余川摇了摇头轻笑道:“娘子先前不是说了嘛,打不过咱可以走。” 话音未落,双手飞速搂住淳凌霜的细腰,双臂一用力,骤然间把她抛向屋顶,随即又快速拾起身旁的锡杖,猝然朝老僧掷去,嘴中更是高喝一声:“师太!接招!” 锡杖激荡起一阵波纹,如疾风骤雨般射向老僧的小腹,数丈的距离刹那而至,可离老僧身体还有一尺的距离,好似突然碰到了一堵无形石壁,轰然撞击之下,整个锡杖的前端都有些扭曲变形,片刻之后,锡杖的前冲之势耗尽,哐当一声颓然落地。 看到这幅景象吓了余川一跳,那锡杖上几乎是蕴含了全身气机倾力一击,竟连老僧的衣襟都没碰到,这还是老僧任由你来的结果,若是他动起手了,估计自己能不成撑过一息的时间都难说,好在老和尚招数看着唬人,可就是太慢了, 此地不宜久留,想到这余川一纵身跃到屋顶,拉起淳凌霜的玉手急急说道:“娘子快走!”随即二人沿着屋顶飞速朝远处遁去。 老僧本以为以他先前表现出来的那般英勇,就算明知不敌也会死拼到底,没想到这小子一见形势不妙,二话不说就逃,自己酝酿了半天的招数还没使出,对方就已奔出老远。老僧急怒之下双目爆射出两道骇人光芒,枯瘦的右手瞬间把胸前的一串佛珠扯下,随即往头顶一抛,双掌紧跟着陡然推出,那串佛珠顿时排成一条直线,犹如数十颗天火流星一般急速朝着余川后背袭去。 余川刚刚拽着淳凌霜奔出十多丈,忽然就听到身后风声大作,身形依旧急速前掠的情况下,春雷瞬间转到背后挽起几道剑花,几颗佛珠正好撞到剑刃之上,砰然几声,巨大的撞击力让他右臂一麻,剑势陡然一滞,眼见又有几颗佛珠将至,身侧的淳凌霜迅速递出秋霜,接连十多个佛珠的撞击之下,也让她身形一顿,体内气息瞬间变得混乱,脏腑被浑厚的巨力冲击之下,嘴角立时渗出一丝鲜血。 余川大急,顾不得还有数颗佛珠急速飞来,猛地搂着淳凌霜的蛮腰,双足一蹬房上的琉璃瓦片,身形飞速跃出数丈,几个起落之后,便来到都尉府的外围,二人纵身一跃,顷刻便消失在夜色当中。 目睹二人远遁,老僧依旧站在院落当中一动不动,望着那早已看不到人影的夜空,双掌缓缓合十之后,双目又变成一潭死水,半晌之后他才低声说道:“若是听了老衲的劝告,或许还能安稳度过一生,可你非要与天作对,与世相争,即便继承了玄老道几丝气运,也注定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77%77%77%2e%64%75%30%30%2e%63%63/ 第八十五章 风雪夜 除夕夜的凉州城迎来的不光是一场大雪,还有瞬间传遍大家小巷的惊人消息。【92ks就爱看书网】【92ks就爱看书网】【92ks就爱看书网】【92ks就爱看书网】【92ks就爱看书网】【92ks就爱看书网】 “听说了没,刚才有人把都尉府闹得翻天覆地,还杀了好些人。” “真的?!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去找大将军的麻烦。” “还能有谁,就是前几日领兵造反的那位爷,听说就独自一人,提着把剑在都尉府内杀了个七进七出,死了不知多少人,离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天!这位爷难不成真是杀神转世?那都尉府比那龙潭虎穴也差不多,他竟能来去自如?” 如此劲爆的消息可比除夕夜的烟火吸引人多了,城中本早已歇业的酒肆茶楼陆陆续续的聚集了许多人,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不多久之后,又有数以千计的兵卒涌上街道,挨家挨户的开始盘查起来,整个凉州城瞬间弄的鸡飞狗跳。见此阵势,好事之人心中也开始惶惶起来,再也没了先前的那份兴致,胆子小的,急忙与众人告辞一声,便疾步奔回家中,随即紧闭门户,生怕惹祸上身。 一个时辰过后,城中又安静下来,除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路上基本再也见不到什么行人,连先前那挨家挨户盘查的兵卒,也在毫无收获之后收兵回营去了。城南一座废弃的道观中,一对年轻男女正围着一簇篝火取暖,女的一袭白衣,美艳动人,此时正小心翼翼的用一把短匕帮身旁男子从肩头中挑出一团漆黑之物,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缘故,一双晶莹的玉手微微有些颤抖,连鼻尖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对男女自然就是刚才大闹都尉府的余川和淳凌霜,二人本想连夜出城,可奔至城门才发现凉州城四座城门早已紧闭,以二人目前的身体状况,要想跃上那六七丈高的城墙显然有些不现实,无奈之下只得找了这么一座荒废的道观暂时躲避,等天亮之后再作打算。 “娘子,你这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哎哟!”话没说完,余川就痛叫一声,吓得赶紧把后半句话咽进肚中。 “早前的情形让你胡说两句也就罢了,眼下再不许这般乱叫。”淳凌霜面色微红的责怪道,可眼中的欣喜分明要比气恼多上几分。 余川咧嘴一笑,回过头瞥了她一眼,这才收起调笑的心思严肃问道:“刚才帮我挡那佛珠,你也受伤不轻吧?” “不打紧,休息一晚就没事。” 听她说的轻巧,余川反而有些不信,不顾其还在帮自己处理背后伤势,一把拽过她的手腕,瞬间从指间度过几缕气息,在她经脉中游走一圈之后,才松了口气。 “怎样?可比你强上万分?”见他如此关心自己,淳凌霜嘴角挂着一丝笑容轻声问道。 对于淳凌霜的反问,余川权当没听到,急忙转移话题问道:“娘子……凌霜,刚才那老和尚是何方高人,怎如此的厉害。” “先不说那位大师是谁,你既然明知他是个和尚,早前那句师太又是何意?” 没想到先前的一句玩笑之语竟被淳凌霜听了去,见其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余川又不知该如何作答,半晌之后才支支吾吾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是关于一个和尚一个老道还有一位师太的故事。”说完之后见淳凌霜不解之色更浓,生怕她追问到底,于是急忙催促道:“快和我说说那老和尚究竟何人,师太的故事等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详说。” 见他如此搪塞,淳凌霜也不好深究,无奈之下只得缓缓说道:“你可知这天下武道有个魁首榜?” 余川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见状淳凌霜又接着说道: “每三载,都会有人给天下武道中人排定个名次,能进入榜中的无不是有着惊天动地之能的前辈高人,而这位大师就在魁首榜中占据一席之地。” “怪不得如此厉害,这老和尚应该排进三甲之列了吧?”听淳凌霜这么一介绍,余川对那老僧更多了几分忌惮,先前那全力一击连对方的僧袍都碰不到,如今看来倒是一点都不奇怪,毕竟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几位高人之一,哪里是他这种境界可以抗衡的。 淳凌霜微微一笑道:“前三甲哪是那么好进的,这位大师排在第十。” “第十就这么厉害?那第一岂不是神仙了?”余川吓得一吐舌头,慌忙说道。 淳凌霜轻叹了口气,不知记起了什么,有些神往道:“就算不是神仙,却也差不多了,正因为在人间已经无敌,便想着破碎虚空追寻那飘渺的天道,可惜一位陆地神仙般的人物最终也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你是说玄灵子师叔?”听淳凌霜这么说,余川突然记起这番话好像师傅也曾说过,不由的有些神色黯然。 “师叔?认识你至今,一直不知你师承何门何派,原来竟是龙虎山的弟子?”淳凌霜一愣之下又有些惊讶。 余川点了点头,把当初拜道玄子为师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关于自己灵魂穿越和继承了玄灵子几分气运的事都没提及。 淳凌霜双眸露出惊异之色,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掩嘴轻笑道:“看来当初那小王爷的身份还真给你带来了些运气,道玄子前辈一生不曾收徒,没想到末了竟跑到幽王府把你收入门下。” 余川挠了挠头,嬉皮笑脸问道:“我那师父如何?进得了这魁首榜不?” 淳凌霜伸出一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取笑道:“这么多年光顾得作威作福了吧?对这天下事竟一点不知,道玄子前辈排在第九,还在那位大师之前。” 余川张了张嘴,有些不信,当初道玄子给他的印象也就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道罢了,虽然在武道上的见解让他受益匪浅,可要说境界有多高,他是一点没看出来,不过又一想,当时自己连武道一途的边都没摸到,又怎么能看出世外高人的境界来。沉吟良久,他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没想到师父他老人家还有这么大的能耐,等找个机会去趟龙虎山,定要让他出手给我洗髓伐经,再弄些灵丹妙药吃吃,好歹也让我一举突破几个境界才行。” 看他说的煞有介事一般,淳凌霜忍不住笑道:“哪有什么洗髓伐经,那都是无知之人胡说罢了,武道一途要想精进,唯有苦修,至于灵丹妙药,不过是揠苗助长而已,长远来看,其实得不偿失。” “娘子教诲的是,我这便抛弃这种不切合实际的想法,今后在娘子的领导下,发奋努力,争取三到五载也能在那魁首榜中占据一席之地。” 见他又胡言乱语起来,淳凌霜刚想出手教训,忽然瞥见他背后血肉模糊的惨状,只得长叹了口气,接着帮他处理起伤口来。 外面雪虐风饕,整个凉州被银装素裹起来,而在这城南的一座荒废道观中,却有一丝暖意。 %77%77%77%2e%64%75%30%30%2e%63%63/ 第八十六章 同游 大年初五,持续了月余的风雪终于停了,寒冷的冬日迎来第一个晴日。\|\|j|d|x|s||难得的好天气,路上的行人自然比往日多了许多,凉州城在闭城数日之后也终于开放四门,加之新年刚过,被耽搁了多日的客商们和走亲访友的百姓立时把城门堵得水泄不通。看守城门的兵卒虽比平时多了数倍,依旧有些忙不过来,城楼之上数十兵卒张弓搭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城门两侧的墙上则贴满了缉拿布告,每张上面都是同一人的画像,百姓多是瞥上两眼便匆匆而过,好似对那画像上的人十分忌惮。 人群当中,一对年轻夫妇有些引人注目,女的一身蓝缎棉袄,背着一个红绸包裹,脸上脂粉涂的有些厚,可依旧掩饰不住那绝世容姿,只是大腹便便的模样还脚步轻盈,到让一旁的行人啧啧称奇。见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身侧的书生赶紧揽住女子的腰低声提醒道:“娘子,雪地路滑,你这身怀六甲了自该走的慢些。” 在他的提醒下,女子急忙放缓了脚步,趁人不注意狠狠拧了一把书生的胳膊之后恨恨说道:“都是你的馊主意,非要让我这般,等出了城再与你算账。” 见其咬牙切齿杏眼含怒,书生急忙搬出一套三从四德的礼教来,也是惹得周遭众人摇头轻笑,心想这酸腐书生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能娶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二人来到城门口,立刻被两个兵卒拦住去路,其中一人拿着画像对着书生上上下下瞅了半天,才没好气的道:“真他娘的没天理,这么个憨货怎么偏偏能娶个如此娇艳的女子。” 书生连忙从坏里摸出些散碎银子塞入兵卒手中,又抱拳作揖道:“两位军爷,还请给行个方便。” 兵卒掂了掂手中的银两,说不上是嫌少还是怎么着,眼睛一吊问道:“哪里人士,出城何事?腰间这长剑又是怎么回事?” 书生急忙答道:“在下凉州人士,送夫人回娘家探亲,听说最近凉州城附近经常有贼匪出没,所以带柄剑防身。” 兵卒又瞟了两眼那女子,这才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快走,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烂粪里,自家媳妇挺着个大肚子,也不弄个驴车什么的。” 另个一兵卒也是鼻子一哼讥笑道:“酸腐书生而已,能有几个钱,就是可惜了这样一位娇滴滴小娘子,跟着活受罪。” 眼见二人走远,两兵卒才回过头来,接着盘查下一波人。 离开凉州城十多里,四下终于见不到人影了,书生二人停下脚步,女子恼怒的从棉袄中拽出一团衣物摔在雪地之中,之后又蹲在道旁捧起积雪在脸上轻柔,片刻后便露出一张惊艳动人的俏脸来。 这二人自然就是余川和淳凌霜,两人在城中接连躲避了数日都寻到出城的机会,眼瞅着差官开始在城内张贴缉拿布告,二人只得重新装扮一番。 本按着淳凌霜的意思,假扮成一对兄妹就行,可余川一听立刻摇头否决,说那样容易被认出,还是扮成一对夫妻可靠些。淳凌霜起初不答应,后来耐不过他的软磨硬泡,加之担心他的安危,只得忍着火气同意了,没想到等装扮完毕之后,临行之际又让她在怀里塞一团衣物。 “娘子,别动怒,若不是如此装扮,怎能轻易混出城来?” 淳凌霜也不回头,抓起一团积雪狠狠砸到他的胸前,而后才气恼的说道:“你还说,都是你,让我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怎么会呢,要丢人要是我当先,你瞅瞅我这扮相,嘴歪眼斜眉毛长短不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呢,何况先前你也听到了,那两个官差不是说你这朵鲜花插在烂粪里了吗?听听,烂粪!还有什么比这更侮辱人的?” 听他如此一说,淳凌霜噗嗤一笑,回首白了他一眼道:“我却觉得那两位军爷倒是慧眼识人,瞧出了你的本质。” 见淳凌霜转怒为笑,余川急忙俯身帮她擦了擦鬓角的雪沫,刚想趁机沾点手脚便宜,不料淳凌霜眸中闪过一丝狡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个雪团塞进他的衣领当中,随即轻笑一声跳了开去。 一阵冰冷入怀,余川急忙低头向把碎雪抖出,可雪团遇热则融,等他再低头俯身之际,早已多半化成了雪水,连打了几个激灵,他才缓过劲来,刚想捏个雪团报复一下,抬头一瞥,发现淳凌霜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眉头微蹙的盯着远处。余川急忙回头,看到远远的有一老者缓缓走来,寒冬腊月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灰布长袍,双目中偶有精光闪过,耄耋般的年纪竟是神采奕奕。等老者走的近了些看清面容之后,余川愣住了。 片刻后,老者来到两人面前停住脚步 “年轻人,又见面了。”老者捋了一把胡须笑呵呵说道。 余川赶紧抱拳躬身道:“没想到在这凉州城外能见到老神医,不知老神医为何出现在此?” 原来这老者竟是余川逃亡途中在察哈尔部落遇到的那位神医。 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满脸不解之色的淳凌霜之后才接着说道:“老了,想着入土之前能再看看这中原的大好河山,访一访曾经的几位老友,不想刚入这凉州地界,就遇到熟人。” “老神医说笑了,以您这身子骨,再活个几十年也不在话下。” 老者摆了摆手,并未接着余川的话茬,而是出人意料的说道:“不知余小哥这是要去往何处?若是得闲,不如跟老朽游历一番这中原锦绣河山。” 对于老者突然邀请自己同游,余川不知他是玩笑之语还是真有此意,可如今自己麻烦缠身,又有淳凌霜相伴,哪还会有此等心思,于是又一抱拳说道:“老神医相邀在下本不该拒绝,可如今确是有些不便,还望老人家体谅。” “哦?可是因为这位小姑娘?”言语间老者又把目光投向淳凌霜。 余川挠了挠头,也不否认。 老者哈哈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有何关系,你与她一起便是。” %77%77%77%2e%64%75%30%30%2e%63%63/ 第八十七章 挟持 见老者如此坚持,余川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与这老头至多算是一面之缘,连熟识都算不上,虽说自己曾受他恩惠,可关系也没亲密到要同游天下的地步,正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不远处的淳凌霜朝老者施了一礼后轻轻说道:“老人家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可如今我二人麻烦缠身,若是跟在您的身边,定然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难免坏了您老游山玩水的兴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淳凌霜这话说的十分委婉,言语中不失恭敬又说的明白无误,余川本以为老者听了就该作罢,没想到对方竟丝毫不在意,捻了捻胡须淡淡说道:“无妨,虽说这中原不比草原,老朽说不上话,不过几分薄面还是有的,你二人跟着我不会有事。” 这口气就有些大了,余川心想你是不知我惹了多大的祸事,要是知道了,怕就不会说的如此轻巧了。 老者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余川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不就是大过年跑到都尉府中闹了一场吗,人又没死,多大个事。” 听他这么一说,余川心底一惊,没想到这事老者都已知晓,既然如此怎还能说出这番话来,而且听他话语中的意思,那桑槐在其眼中连个人都算不上,甚至把那老僧也没当回事。他到底是何身份,竟敢如此小觑魁首榜上排名前十的人物。 倒是身旁的淳凌霜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的问道:“您老人家来自草原?” 老者点了点头。 “难道您是……”未等淳凌霜说完,老者一摆手道:“女娃子既已猜出老朽的身份,还要拒绝同游的提议吗?” 如此一来更是让余川一头雾水,眼巴巴望着淳凌霜半天,也不见她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只得厚着脸皮问那老者:“老神医,您到底是谁。”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次中原之行能碰到你也算意外的收获。” “收获?” “可不是,等陪老夫游历完之后,便带你二人回草原。老朽临行之前恰巧路过察哈尔部落,你可还记得阿尔其?自从你走后,这丫头可是伤心欲绝,听说我要来中原可是没少哭鼻子,要不是老朽俗事缠身,还真耐不过这丫头的央求带她来寻你了。” 老者完全不顾淳凌霜就在不远处站着,大谈另个一女孩是如何爱慕他,这让余川尴尬异常,急忙偷偷瞥了后者两眼,见其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立时吓得跟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心底怦怦乱跳。 见老者还要说下去,余川赶忙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您老误会了,我只把阿尔其姑娘当成妹妹看待,可没那些男女之情混在里面。”这话看似对老者说,其实是给淳凌霜听的。可惜后者置若罔闻一般,左手轻捻衣角,低眉垂首不知在想什么。一瞥之下余川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不妙的感觉。 二人的一举一动老者都看在眼中,明知此时不该多嘴,却偏偏火上浇油道:“什么妹妹不妹妹的,草原女子喜欢上谁一辈子都不会变心,你真以为拍拍屁股走人就算完了?” 余川差点就想跪下给这老头磕几个头,心说您老可别再说了,什么拍拍屁股走人啊,我对阿尔其又没做过什么。急忙再望向淳凌霜,见其依旧低着头,只是那衣角都快被拧出水来了,余川后背开始冒冷汗。 见其好似大祸临头的模样,老者觉得挑拨的差不多了,目中含笑的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再不上路,天黑前寻不到打尖住宿的地方可就麻烦了。” 眼瞅着老者还是缠着不放,余川心中一凛,稍一琢磨,顿觉此事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这冰天雪地的,西域又这么大,哪就这么巧二人刚出城就被他撞见,何况自己刚刚在凉州城闹出这么大动静,他要真是为了阿尔其,那就更不该搀和到这种是非恩怨中来。想到这余川赶紧试探性的问道:“你老带我二人会草原之后呢?” “什么之前之后的,到时候老朽做个主,把阿尔其许配给你,再给你弄几百只牛羊,你这左搂右抱的过些悠闲日子多好。” 余川大惊,急忙摆手道:“老神医,这哪里使得,在下已有意中人,怎能再娶别人。” “你们中原男人不都喜欢三妻四妾吗?此等便宜好事你还推三阻四的,难不成非要老朽绑了你才答应?” 说着,老者双目一瞪,看样子就想动手,余川迅速退后了几步,把淳凌霜护在身后。 “别和他动手,打不过的。”淳凌霜见他提剑在手,轻轻说道。 “没打过怎么知道?”余川头也不回,紧盯着老者的一举一动说道。 “你要是知道他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 “还是这丫头有见识,赶紧把剑收了,明晃晃的万一吓到我老人家,一失手伤了你身后这位姑娘就不好了。” 老者言语看似说笑,可却突然透露出一股不可违抗的威严气势,余川觉得气息陡然一滞,刚想挣扎,一只洁白的玉手按住他的手腕,一回头,正好看到淳凌霜神色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是几日前面对那位天下魁首榜中排名第十的老僧,淳凌霜也没表现出这种完全放弃抵抗的姿态,这让余川大感讶异,再回头望去,老者又恢复成先前的淡然神色。 “你到底是谁?”见淳凌霜没有要揭开谜底的意思,余川只得沉声问那老者。 “唉,一个快入土的老人家而已,本想着临死前能做点善事,可你这小子一点不领情,怎么样了,考虑好了没有?” 老者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余川不由的眉头紧皱,寻思了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老神医既然诚心相邀,我二人岂有不答应的道理。”随后又用极细微的声音对淳凌霜说道:“先答应,等寻个机会逃走便是。”话音刚落,就听到那老者哈哈一笑道:“就知道你小子鬼心眼多,看来老朽必须用些手段了。” 没想到离着这么远的轻言细语都被他听了去,惊骇之下还未等有所动作,眼前瞬间失去了老者的踪迹。 第八十八章 飞雪斋 老者话音刚落,瞬间就失去了踪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没想到离着这么远的轻言细语都被他听了去,余川惊骇之下急忙回身,却发现老者已经站在了淳凌霜身后,以他如今对周遭环境的感知能力,竟然丝毫察觉不到他是如何跨越这数丈距离的,好似前一秒还站在那里,下一刻就直接出现在几丈之外,按理来说就算速度再快,也不该毫无痕迹可循才是。 这等手段余川生平仅见,眼见淳凌霜顷刻间受制,震惊之下就想去拉她一把,可右手刚伸出半尺,就再也前进不得。手掌似乎伸进一团极为柔软的烂泥当中,韧性又大的出奇,任由自己如何用力,也无法冲破这份阻隔,以至于连收回右掌都做不到,老者的手段与余川在都尉府遇到的那位僧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一个是刚猛霸气,一个是阴柔至极。 与淳凌霜相隔半一尺,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这让余川恼怒之极,愤怒之下左拳聚集全身力量狠狠朝那道屏障轰去,可这蕴含无匹气势的一拳也只是激起几道波纹而已,随后左拳也如右掌一般,深陷其中进退不能。 有些失去理智的余川又用头去撞,结果连脑袋也陷入其中动弹不得。如此一来就出现一副极度怪异的景象,余川两臂前屈,脖子也伸的老长,整个人如同乌龟一般定在原地。 看到这副情景,老者朝他微微一笑,而后伸出枯树般的右手在淳凌霜背后轻点了两下,这才淡淡说道:“老人家腿脚不方便,在这丫头气海中留两道禁制,省的你两甩下老朽到处乱跑,别怪我没提醒,这禁制除了我之外可没人能解开。” 说完这话,那道无形屏蔽立刻溃散,二人顿时恢复了自由,余川急忙上前一步,握住淳凌霜的手急切问道:“没事吧?” 淳凌霜摇了摇头。 “放心,死不了,一道禁制封住的筋脉,除了不能动用体内气息之外,并无其他影响,另一道嘛……就有点严重了,呵呵呵呵。”说到这,老者卖了个关子不说了,登时急的余川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老者似乎很享受这种见人吃瘪的感觉,捋着两撮白须笑道:“想知道有多严重去问这丫头便是。” 在他的提醒下,余川慌忙转头盯着淳凌霜,未料到后者脸上立时腾起两片红晕,羞恼的一甩手道:“别问我,不知道。” 老者再次哈哈一笑之后便朝前走去,二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挟持了,余川尽管一肚子的憋屈和不解,甚至还隐隐有些不安,可也只得拉起淳凌霜的手跟了上去。 于是这冰天雪地之中就出现了这么一行奇怪的组合,一老二少,老的不缓不慢的走前头,身后一对年轻男女好似负气的小夫妻,不管男的如何温言软语,女的就是一句不言语。 …… 新年初始,本该是充满欢歌笑语之际,可凉州城内却是一片冷清,平日里高朋满座的酒楼茶馆如今见不到半个人影,连那从不缺客的烟花柳巷也都纷纷歇了业。城中百姓得了信,大将军被人行刺身受重伤,如今生死不知,这等时候再出去寻欢作乐岂不是自找麻烦。 而都尉府,自从除夕夜那场厮杀之后,也是沉浸在一片萧索之中,往年这会正是宾客云集之时,酒宴一场接着一场,基本上不摆到元宵佳节就不算完,可今年的都尉府却是大门紧闭,府中下人说话都是低声细语。 府内一间密室内,莫良骥浑身缠满绷带躺在床上,房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胡烈端着一碗汤药立于床前,汤药早已冷了,可他依旧定定的站着不动,望着床上那面无血色双目紧闭的大将军,此刻他有些后悔莫及,要是能料到义父被砍下一臂,胸口被刺穿之后还能留下条命来,当日就该挺身而出,趁着余川没注意的时候把他救回来,可惜却被莫远山抢了先。mianhuatang.info 莫良骥其实是装睡而已,胸口和断臂实时传来剧痛,如今想想他还有些后怕,若不是自己身体与常人不同,心脏长在右边,余川那一剑早就要了自己性命。此时他之所以假寐,不过是不想见床前这位义子罢了。莫良骥有些心凉,没想到危险来临之时,自己最信任的一位义子竟然不顾他的死活躲得远远地,要不是莫远山最终选择了冒险帮了自己一把,此刻自己怕是早已去了阴曹地府。 床前的胡烈也是恨透了余川,恨他为何不多刺这老家伙几剑,要是死了,自己便成了这凉州的主人,可如今没死成,自己在这老家伙心中的地位怕是要一落千丈了。站了半天也不见莫良骥睁眼,胡烈只得把手中的药碗轻轻放在桌上之后退了出去,他心中其实也明白,眼下义父根本不想搭理自己。退出密室来到院中,胡烈抬头望了望,见天色又阴沉下来,仅仅晴了半日又要迎接下一场风雪了。 凉州城东南百里之处有一名叫奎卫的小镇,小镇不大,人口不过数千,可在整个西域的地界却是非常有名,只因此镇是中原腹地西入凉州的必经之地,过了此镇便算真正进入了西域范围,所以平日里过往客商和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小镇虽小,酒楼茶肆客栈当铺却一应俱全,镇上的居民得益于此,长年累月下来多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日傍晚,镇上来了数十江湖人物,对于小镇上的人们来说本该早已见怪不怪,可这一行人各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黑色长衫,还全都身背长剑,如此一来就不得不让人多瞟上几眼。 一行人来到镇上最大的客栈飞雪斋门前齐齐勒住缰绳跳下马来,领头的是一个五旬开外的矮胖老者,带着一群人进得店内之后便径直走到柜台前。矮胖老者从怀中摸出个钱袋丢在在柜面上之后沙哑着嗓子吩咐道:“店家把客人都请到别处去,今晚这飞雪斋我等包了。” 飞雪斋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抬起眼皮瞅了瞅眼前的那身高仅仅高过柜台半头的矮胖老者之后没吭声,又缓缓垂下头去翻看起账本来。 “喂,你这人难道是聋子不成?听不到我师叔方才所说?”人群中一身材消瘦的紫脸汉子满面怒容的叫道。 矮胖老者一摆手,随后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袋子放在柜台之上,看样子比先前的还要沉重几分。 “加上这些可够?” 掌柜的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来,又瞥了两眼这群人之后才淡淡说道:“住店便是住店,小店虽不算大,可空余的客房也足以容纳下诸位,岂有把其他客人赶走的道理。” 掌柜的这一番回答说的倒是在情在理,可眼前这矮胖老者听了之后却十分不满意,他面上露出几丝阴郁之色,正有些犹豫软的不行要不要来硬的时候,又有一人进入店中。 “店家,三间上房,再给准备点酒肉热菜,这鬼天气,就晴了半日,这还没天黑呢,又下起来了。” 进来的年轻男子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来到柜台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出门急,没来得及换散碎银两。” 店掌柜呵呵一笑,收下那张百两银票之后,又从墙上取下三个刻着“甲”字的小木牌之后这才说道:“没事,小店不远就有一家钱庄,明日我让伙计跑一趟就是,这是您要的三间上房,二楼朝右转,酒菜等会备齐了让人给您送到房间去。” 年轻男子刚想取起木牌,不料突然被人按住手臂,抬头一看,却是柜台前那侏儒般的矮胖老者出手,年轻人有些不解,还没等开口询问,却听对方冷冷说道:“住店也有个先来后到,此店已被我等包下了,你想留宿就赶紧趁着天未黑去寻别家吧。” 年轻人一愣,有些疑惑道:“老丈这话何意,掌柜的可并未这么说过。” 矮胖老者嘿然一笑道:“掌柜的找死,莫非你也找死不成?” 话音刚落,外面又进来两人,走在前面的是一耄耋老者,进店之后瞥了一眼柜台便没好气的说道:“让你小子快走两步来寻住处,怎么墨迹这许久还没办好这点小事。” 店内数十黑袍客完全无视老者的话语,却齐齐把目光集中在他身后的一位白衣女子身上,一个个瞬间好似丢了魂似的,呆呆不语,连那柜台前的矮胖老者也是双目瞬间露出淫/秽之色,紧紧盯着那白衣女子,好像要把她吞进肚中一般。 这天下能有此等绝色容颜又穿一身白衣的除了淳凌霜还能有谁。早前她和余川被老者挟持之下,无奈之下只能跟在其身后,三人赶了一天的路来到奎卫镇,眼瞅着又开始下雪,余川便先行一步来到镇中寻找落脚的地方,好在这奎卫镇客栈就这么一家,也不怕走岔了,所以他才进了这飞雪斋要了三间上房。 眼瞅着一群黑袍客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淳凌霜皱了皱眉,随即把目光落在了先前进来的余川身上。 余川趁矮胖老者愣神的功夫,顺势取起那三个木牌,而后紧走两步来到淳凌霜面前,伸手替她拍了拍肩头的积雪后摇了摇手中的木牌说道:“走了一天累坏了吧,三间上房,你先去休息一下,等会再吃些东西暖和暖和。” 淳凌霜轻轻点了点头,而那老者却是怒哼了一声之后一甩手朝楼上走去,边走嘴里边不停的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真是世风日下啊。” 第八十九章 修炼炉鼎 “看吧,惹得他老人家生气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见此,淳凌霜微微一笑,脸上稍纵即逝的几分俏皮神色更是立时让众人三魂七魄统统飞离了躯体一般。 “我这一路上都问几十回了,你也不和我说说这老头到底是谁,这个不说也就算了,总该告诉我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吧。” 淳凌霜瞥了一眼楼梯,见老者早已上了二楼,这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亦正亦邪,正的时候救人无数,邪的时候伏尸百万,至于到底是谁,问你的阿尔其姑娘去吧。” 如此一番话,听的余川眼睛瞪的老大,他这才明白,原来淳凌霜不告诉他老者的身份竟然纯粹是因为置气,这仙子一般的人物也会吃醋?余川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见他一脸傻愣愣的模样,淳凌霜就想迈步上楼,不料突然被两人拦住去路。 “小丫头,我们老祖请你过去说话。” 方才一进店淳凌霜就感觉到了一股邪气,看这些人的装扮与陵南剑派有些相似,可多看上两眼之后又觉得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虽说陵南剑派门下弟子也多是一身黑衣身负长剑,可无不是一身凛然正气,而眼前这群人却全都透着一股阴森诡异之气,特别是那个矮胖老者,眼中偶有红光闪过,看上去无比的邪异,淳凌霜瞧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些人出自何门何派,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名门正派。 “小女子与诸位并不相识,就不过去叨扰了。”她不想与这群人有所瓜葛,婉言拒绝之后又想闪身上楼,不料那挡住去路的黑衣男子脸色齐齐一变,其中一个更是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阴笑道:“小丫头别给脸不要脸,我们老祖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手上刚用力,突然眼前人影一晃,随即小腹剧痛传来,极度痛苦之下,其整个人都不由的蜷在一处倒在地上痛嚎起来。 “再有下次就剁了你这双爪子!”余川瞬间出现在淳凌霜身前,一拳轰在那黑衣男子小腹之后冷冷说道。 刚才他愣神的功夫,见两个黑衣男子拦住淳凌霜的去路,觉得这二人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可当其中一人拽住淳凌霜的手腕时他才忽然记起,如今她体内被臭老头下了两道禁制,此时跟普通人并无两样,眼瞅着因为自己疏忽大意让她受人轻薄,余川顿时火起,冲过去结结实实给那黑衣男子小腹来了一拳,若不是念及此处是客栈,见不得血,早就一剑斩了对方的那只脏手,即便如此,这刚猛的一拳也足以让他在床上躺上半个月了。 余川的突然出手让众人一惊,先前那紫脸青年猛然抽出背上长剑就想冲上前去,没想到半天没有动静的店掌柜突然开口道:“诸位要打架请到外面去,要在店中闹事砸坏了桌椅板凳,等都尉府的胡将军怪罪下来,对大家都没好处。” 他这一开口,紫脸青年顿时停住了脚步,众人也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店掌柜的先前面对老祖的言语威胁无动于衷,原来这飞雪斋背后竟有都尉府在撑腰,在西域的地界,谁敢不卖都尉府几分面子?矮胖老者眯着眼睛盯了余川半天,终还是转过头去,众人见他都如此,也只得赶紧扶起那位白白挨了一拳的倒霉同伴退到了一旁。 余川这才护着淳凌霜上了楼去。 天黑之后,风雪肆虐起来,余川三人赶了一天的路,早早吃罢晚饭之后便各自回房歇息了,余川盘坐在床上,体内气息无形的扩散了出去,此刻整个二楼都在其感知范围之内,隔壁的淳凌霜已经躺下,另外一间房中的那位老神医也则是双目紧闭端坐床上,散出的几缕气息刚刚侵入,老者突然睁开双目,冷笑一声后伸出两指在空中一弹,那几缕气息立刻便与余川的失去了联系,无论他再如何努力,也都无法寻到那几缕气息的蛛丝马迹,老者的房间顷刻间变成了禁地。 二楼左侧的一间房内,早前的那个紫脸青年正拿着一方紫帕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剑,长剑寒光逼人,墨绿色的剑身咋看上去像是喂了剧毒。矮胖老者坐在桌前,端着一碗热茶愣愣出神,半天都没喝上一口,良久之后他又把茶碗放回桌上,瞥了一眼在一旁独自生闷气的紫脸青年之后沙哑说道:“宁儿,还在想刚才那丫头?” 紫脸青年缓缓抬起头来轻轻哼了一声,随即把长剑收入剑鞘,这才有些不解的说道:“师叔为何先前示弱?难不成真怕了都尉府的那个什么将军不成?” 矮胖老者嘿嘿一笑,伸出肥胖的右手摸了摸脑袋上那寥寥无几的头发之后说道:“别说一个都尉府的将军,就算京城里的皇帝老儿,在老祖我的眼中也屁都算不上。” “那师叔方才为何那般?” “我是觉得跟与那对年轻人一起的老头有些不一般,以我的眼光竟然瞧不出那老家伙的深浅。” 紫脸青年有些不屑,撇了撇嘴道:“师叔也太谨慎了,怎么可能是个人就和那牵驴老头一样,我看他就一个普通的糟老头而已,自是没什么深浅可瞧的,师叔若是不放心,明日我出手试探一下便知。” 矮胖老者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晃了晃脑袋笑道:“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要说那个丫头的确是个罕见的修炼炉鼎,师叔我定会想个办法帮你弄到手,等我吸了她的处子元阴,就送给你做修炼炉鼎便是。” 听他如此一说,紫脸青年顿时大喜,见此,矮胖老者眼中流露出几分溺爱神色。 二人绝不会想到自己的一番言语全都一字不漏的落在了旁人的耳中,余川收回气息,脸色变得铁青,他不知道这一老一少修炼的是什么邪门功夫,竟然要以女子为修炼炉鼎,如今还把主意打到了淳凌霜身上,好在自己都听到了,要不然说不准真会被人阴上一回,余川心中冷笑,如今既已知晓了对方有图谋,他倒要看看这群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夜的风雪终于在清晨时分停了下来,可依旧没有要放晴的意思,铅云集聚在半空,似乎在酝酿着下一场暴雪。 天刚刚亮,余川便被敲门声吵醒,开门一看原来是店掌柜,对方一脸歉意的递过来个钱袋,随后又指了指楼下说道:“这位客官,与您一起来的那位老先生早已在楼下等得不耐烦了,所以让我来催催您,这袋银子是昨日那张银票兑换之后扣除房钱之后剩下的,您收好。” 余川一阵头疼,心想这老头也太不近人情了,昨日赶了一天的路,今日又要这么早上路,自己也到罢了,可淳凌霜如今与普通人无异,哪经得起这种折腾,想到这就准备下楼和老头理论一番。可一来到楼下之后顿时傻了眼,原来淳凌霜也早已收拾妥当,正坐在楼下喝茶,见其下来,对他微微一笑。可一旁的老者可没这好脸色,瞪了他两眼之后斥责道:“像你这般把时光都浪费在床榻之上,对于武道一途乃是大忌讳,年纪轻轻安于享乐,日后能有什么出息。” 余川被他两句话说的面上臊热,瞬间没了上前与他理论的勇气,无奈之下只好装作没听见,走到淳凌霜面前轻声问道:“如此折腾你身体吃得消?” 淳凌霜轻轻放下茶碗,微微一笑道:“小时候跟着师傅修行,可比这苦多了。” “看看人家,再瞧瞧自己,真不明白阿尔其那丫头是看上了你哪点。”老神医瞅准机会便讥笑他一番,余川听他又提起阿尔其,生怕再惹恼了淳凌霜,于是急忙说道:“老神医不是要赶路嘛?咱这就走吧。” 说罢端起淳凌霜的那碗茶,一仰头倒入肚中之后便带头走出飞雪斋。 等三人都出了店,掌柜急忙唤来一个伙计,对他耳语了几句之后,店伙计一脸震惊的朝店外跑去,店掌柜又从柜台底下抽出一张画像,盯了半晌之后叹了口气道:“看面相应该不是歹人,可为何会做出这等恶事来。” 第九十章 拦路 一行三人出了奎卫镇之后便沿着那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官道往东南方向走,虽不知这是去往何处,余川二人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淳凌霜昨夜曾多次尝试冲开体内那两道禁制,却丝毫没有进展,这种事余川又帮不上忙,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好在如今梵香谷内诸事都以处理完毕,日常事务也交由几位师姐帮忙处理,淳凌霜也落得一身轻,眼下虽受制于人,不过有余川陪伴,她倒也不觉得乏味。 三人离开小镇刚走出不过几里就看到前方有数十人马上停在道路一旁,等看清那黑衣负剑的打扮,余川心中冷笑,没想到这群人竟早在此处候着了。 见余川一行来到近前,除了那矮胖老者,其余数十人都纷纷跳下马来,被矮胖老者称为宁儿的紫脸青年弯腰抓起一把积雪,在掌中揉成一团,随即猛然弹出,走在前面的老神医顿时被击中膝盖,哎哟一声摔倒在雪地中,随后挣扎了半天才颤巍巍的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嘴里嘟嘟囔囔道:“真是老了,路都走不稳当了。” 余川没想到这老头竟也是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主,嘴角带笑的等着看这群人吃瘪,可没想到老头晃晃悠悠与那群黑衣人擦肩而过,连个屁都没放,这让他有些摸不透老头存的什么心思,而等自己和淳凌霜走到这群人面前的时候,数十黑衣人呼啦啦冲过来把他两围在了中间。 见此,那紫脸青年阴笑道:“师叔,我就说您太多心了,这老家伙哪里是什么高人,纯粹就是个快入土的老东西而已。” 端坐马上的矮胖老者瞥了一眼被眼前情景吓得浑身哆嗦的老头,嗤笑一声之后挥了挥手说道:“既如此就赶紧把这丫头捆了带走,这官道上人来人往,被人看见又要多费一番手脚。” 他一发话,紫脸青年立刻抽出那柄墨绿长剑,阴笑一声道:“别伤了那丫头,男的直接剁了喂野狗。” 余川本以为能看一出好戏,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台上的戏子,看到那躲在远处装作被吓得缩成一团的老家伙,他心里就来气。眼见这群一身邪气的黑衣人冲了上来,只得一咬牙从背上取下春雷,其实对方人多势众他到不怕,当初自己面对千军万马不也一样纵横其中斩敌无数,可眼前不同的是,有个淳凌霜需要照应,这就难免让他缚手缚脚。 而且这群人也远非一般兵卒可比的,余川接连挥出几剑也只是堪堪逼退攻到近前的数人而已,哪像当初那般,杀人跟砍瓜切菜一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黑衣人并不是一味狂攻,都是数人坚守一个方位,交替攻击,每当前者被他逼退之后,身后顺势便有人补了上来,如此一来倒是弄得余川手忙脚乱,四面八方每时每刻都有人提剑偷袭,即便自己瞅准对方的破绽猛攻一处,对方也是顷刻间便能转换阵型,化解了他的猛烈攻势。 淳凌霜站在圈内却帮不上忙,只得双眸紧紧盯着这群人的身法和游走方式,半晌之后终于看出了些门道,这群人若轮单打独斗,只能算是功夫平平,多数不过是些锻体境的庸手罢了,不过在阵型当中,每个人的能力都被数倍数十倍的放大,特别是这群人身上的那股阴邪之气,彼此之间隐隐相连,加上走位巧妙,露出的破绽也能瞬间弥补,这样一来,和修身镜的高手对上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紫脸汉子开始还站在圈外冷笑,可发现一群手下围攻了半天还没拿下那小子之后便动了怒,于是瞅着个机会,迅速跳入战团,墨绿长剑掠起一道腥风邪气猛然朝余川背后刺去。 “小心!”淳凌霜惊叫一声,所谓关心则乱,眼见这一剑声势非同小可,余川左支右拙之下再想回身抵挡,势必有些危险,紧张之下手心当中顿时冒了汗,以自己目前的状况,体内气息犹如一潭死水,上前帮忙也不过是添乱而已。 “小丫头多嘴!”紫脸青年怪叫一声,手上长剑刹那又快上几分,剑尖瞬间已经触到余川的青衫,眼见要把他刺个透心凉,紫脸青年嘴角一挑,得意的叫道:“死在小爷剑下,也算你的造化。” 余川如今虽不说身经百战,却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人偷袭得手,打一开始他就散出一部分体内气息,这样以来势必会造成体内气息薄弱,对于一般人来说,与高手对敌若是如此,那和自杀无异,可对于余川那汪洋般的气息来说,这一丝半点又能算得了什么。散出气息的好处不言而喻,周围数十丈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感知当中,所以当紫脸青年刚跳入圈内的一刹他就已经知晓,至于对方那迅猛的一剑,自己不用回头也丝毫不差的掌握着它的运动轨迹。 其实先前递出几剑,发现这群人不太好对付时,他便立即改变了策略,几次深陷重围让他明白了擒贼擒王的道理,于是与这群人交手时便时不时的卖几个破绽,试图引那马背上的老者上钩,可没想到老的没动,却把小的引来了。 待那柄墨绿长剑即将沾身之时,余川骤然朝左手边跨出半步,半步不多,却已足够,紫脸青年没想到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他还能做出这等反应,自己这一剑随即刺在了空处,惊愕之下手腕急抖,墨绿长剑变刺为劈,又急速朝余川腰间袭去。 不得不说紫脸青年的确有些能耐,光这霎时间的应变之法就不是碌碌之辈能做到的,可余川也没小瞧了他,躲过一剑之后,身形就势腾起一丈多高,紧接着躲过对方那横劈的一剑之后,手中春雷暴然挥出,一道剑气卷起两丈多长的银光,乍然落在人群当中,一众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登时就有几个倒霉鬼躲闪不及被劈成两半,血肉连同着内脏从体内甩出,雪地上一片殷红之色。 此刻,余川才露出杀神本色,刚才一味的藏拙早已让他憋了一肚子火,如今一剑挥出,体内气息若同雷霆风暴一般陡然宣泄出去,自是让人不寒而栗。 第九十一章 一剑封喉 马背上的肥胖老者双目一凝,两道红光闪过,刚想出手,可瞧见紫脸青年依旧镇定自若的举剑猛攻之时,又立刻打消了上前的念头,满是横肉的肥脸上竟挤出几丝欣慰的笑容。 而更远处的那位正在装孙子的老神医,浑浊的双目中也是闪过一丝奇异之色,虽说浑身还在不停颤抖,可此刻看起来却一点不像是被惊吓造成的,反而给人的感觉像在手舞足蹈一般。 余川腾挪之间再次挥出几剑,一群人被先前那一剑震慑,此刻只要见他春雷递出,便急忙躲得远远的,所以其后几剑再也没能斩杀一人,不过断胳膊少腿的还是有的。紫脸青年一柄墨绿长剑虽然也是舞的风生水起,可总是慢上半步,每次至多也就刺到余川的衣襟袖口,看起来惊险万分,实际上一点皮肉都伤不到。 余川根本不和他缠斗,只在人群当中游走,刚才那进退有序的阵型早已被他搅得七零八乱,一群人也变成了无头苍蝇乱作一团,如此他更是如鱼得水,身形闪动之处,时不时递出几剑,立刻便会有人血溅当场。 紫脸青年气的七窍生烟,可无意间一瞥,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他阴笑一声,提剑朝淳凌霜扑去。 余川瞬间捕捉到了他的动作,心中一惊,立时明白了他的意图,先前得益于这群人并未朝淳凌霜出手,他才能无所顾忌的大展身手,可如今这紫脸青年瞧出了自己的命门,若是淳凌霜被他拿住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余川也急速朝淳凌霜身前掠去,两人身形都是快如闪电,几乎同时来到淳凌霜身前,两剑同时递出,紫脸青年手中墨绿长剑迅疾抹向淳凌霜的玉颈,他打的一手好算盘,心想只要制住了眼前女子,就不怕这小子不投鼠忌器。 而余川手中的春雷则是刺向紫脸青年的咽喉,紫脸青年离淳凌霜较近,又是先行一步,尽管自己拼劲全力,还是慢了他半拍,眼见对方一剑刺向淳凌霜,无奈之下只能用这围魏救赵的法子,对方要想活命,就必须撤剑闪避。 可没想到紫脸青年竟是个决然狠戾的主,完全不顾一剑穿喉的下场,满脸凶残之色毫不退让,手中的长剑继续朝淳凌霜脖颈抹去,这让余川大惊失色,以他的想法,坏人都应该是胆小惜命之辈才是,可这紫脸青年的做法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紫脸青年在赌,赌余川退却,但是这是拿自己的命去赌,这种赌法未免大了些。 余川此刻再想变招已然不及,如今之计只能撤剑退开,紫脸青年自不会再痛下杀手,可如此一来淳凌霜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入其手,若是不退,即便一剑刺死这小子,那淳凌霜也是香消玉损的下场。 余川自是不能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刚想撤剑,可又瞥见淳凌霜双眸满含柔情的望着自己,脸上更是一副看透生死的淡然之色,刹那间心底便生出一股壮志豪情,堂堂七尺男儿,若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不能护得周全,还妄谈什么要用手中长剑斩尽天下不平,岂不是可笑。 一股浩然正气从丹田狂涌而出,其中蕴含着一丝金色狂雷,余川长啸一声,春雷瞬间被刺目的金色包裹,电光骤然划过,紫脸青年手中的墨绿长剑去势足够迅猛,可再快又如何快的过雷电,长剑几乎已经触及到了淳凌霜脖颈,至此就不能再进分毫。 马背上的矮胖老者被余川陡然升起的气势吓了一跳,等再瞧见那春雷金光闪耀之时,万分惊骇之下急忙一拍马背,肉球般的身形好似一团黑雾猛然朝余川扑了过去。 “小子!你敢!” 余川回头咧嘴一笑,吐出两个字:“晚了!” 说罢蓦地朝前跨出两步,抱起淳凌霜之后,急速朝远处掠去,直到此时那柄墨绿长剑才从紫脸青年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立即嵌入半尺多厚的积雪当中,身体随即直挺挺的朝后倒去。矮胖老者顾不得去追余川,飞身来到紫脸青年身后,急忙扶住他的身子,失声叫道:“宁儿!”。 紫脸青年脖颈处一片焦黑,皮肉已经变成焦炭一般,喉头软骨暴露在外,脸上表情僵硬,双目圆睁,好似遇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而整个人已经气绝身亡。 “宁儿!!”矮胖老者哀嚎一声,紫脸青年的死让他伤心欲绝,他表面上是这宁儿的师叔,可实际上却是他的亲爹,当然这笔糊涂账别人不会知晓,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在里面,依着他那嗜杀成性的暴虐性子,平日里怎么可能对这紫脸青年千依百顺。 本指望着宁儿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不曾想片刻间竟是阴阳相隔,悲痛之下浑身肥肉都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抱着那已经变冷的尸首痛嚎了半天,才缓缓回过起身来,此刻他双目一片赤红,五官也是扭曲到了一处,乍看之下如同恶鬼一般,周围还能动弹的黑衣人见此,顾不得伤痛鬼哭狼嚎的朝四下逃散。 余川抱着淳凌霜已经来到了老神医身侧,也是被这怪异情景也是吓了一跳,看肥胖老者散发出来的那股滔天阴邪之气,轻轻放下淳凌霜之后说道:“这肉球还真有些邪气,看样子我不是对手。” 老神医捋了把胡须嘿嘿一笑道:“你小子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这老鬼几十年没在江湖行走,一身阴秽邪功早已练到摄魂夺魄的境界,哪是你这花拳绣腿能对付的。” “老神医说的是,不过此等凶人在您面前还不是蝼蚁一般,在下就等您老大展神威。”余川赶紧撺掇道。 “先前我瞧你那最后一剑有些意思,即便敌不过他,保命应该不成问题。” 听他这么说,余川赶紧摆手道:“您老说笑了,那不过情急之下偶然使出的,哪能剑剑如此。” 刚说到这,远处突然几声惨叫传来,余川循声望去,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此刻那肉球老者白发乱舞,双手在空中捏着繁杂无比的手印,整个身体顷刻间竟变大了数倍,身上的衣物被撑破之后,只有几缕布条挂在要害之处,一身肥肉暴露在外,这下看起来倒真成了名副其实的肉球,这幅景象余川自是看的啧啧出奇,而淳凌霜则是满面通红的急忙扭过头去。 肉球膨胀到到两人来高之后终于不再变大,而那逃到数十丈之外的十多名黑衣男子瞬间动弹不得,此后又被一双无形之力拖回了原处。 “你们这群废物,连自己主子都护不住,留着何用?都给我去死!” 肉球怒吼一声,双掌猛然朝上举起,被他用无形之力拖回来的十多个黑衣男子身体立时浮到半空,而后他双手狠狠一揉,十多人的身体瞬间扭曲变形,惨叫声四起,可没叫多久,一个个身体都突然爆裂开来,化成一团团血雾,凄厉的叫声戛然而止,鲜血如雨,肉球怒目圆睁,随即又盯着余川叫嚣道:“小子,我要抽你筋,剥你的皮,把你制成鬼尸,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他这如同深渊恶鬼的模样让余川一缩脖子,好在老神医朝前跨出两步,把他挡在身后。 “老不死的,早看出你装腔作势,我不管你是谁,今日谁敢阻我杀那小子,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老神医再次向前跨出两步,嘿嘿笑道:“可惜老朽既不是佛也不是神,而是魔,我倒要看你如何灭我。”说罢身上倏然散出无匹的灰色气息,这股气息既不同于肉球老者身上那阴暗诡异之气,也不同与余川体内那股浩然正气,介于正邪之间,却是强大无比。 第九十二章 阴寒之力 乍然瞧见那强横至极的灰暗气息,肉球心中一凛,突然记起些什么,随即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桀桀怪笑道:“就算是魔,在我九幽老祖面前也是唯有一死的下场!”说完圆滚滚的身形一晃,一坨巨大的肥肉猛然朝老神医冲去,肉球卷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所过之处白皑皑的积雪转瞬间变成一片乌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老神医微微一笑,等那团肉球临到近前才轻轻抬起右手,动作有些迟缓,又有些随意,食指徐徐递出,隔着丈许的距离朝那肉球老者的眉心隔空一点,口中清斥一声:“破!” 一字脱口而出,声如洪钟,一指好似丢入静谧池塘的一颗石子,空气中一道涟漪凭空生出,顷刻间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那团肉球刚触及到波纹,立时便如同粘在蛛网上一般,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那无形的束缚之力。老神医再进一步,脸上的皱纹紧紧堆在一处,整个人看上去好似一棵苍老的古树一般,锈铜色的食指穿过空中那片波纹在对方的额头轻轻一点,肉球老者立刻惨嚎一声,浑身的肥肉开始颤栗起来,他怒吼咆哮着想要逃离,拼命挣扎了半天也不过白费力气而已,没多久眉心处便有几滴尤为艳红的鲜血流出。 肉球老者再次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老神医枯手收回,面前的那道波纹屏障好似一面镜子被敲碎裂成了无数块,肉球终于获得了自由,身形猛然退出数丈,双手捂住眉心死死盯住老神医,半晌之后突然失声叫道:“我记起来了!是你这老鬼,你不是早死在玄老道手中了吗?哈哈哈,我明白了,原来你也和我一样,偷偷用了这逆天改命的阴损法子,真没想到昔日杀人无数魔头如今却装起菩萨来了,今日之仇我九幽老祖记下了,他日自当百倍奉还。”说完之后又无比仇恨瞪了余川两眼,这才身形一晃裹起一团黑雾朝远处遁去。 没想到眼前这老头随意一招便破了那肉球老者的骇人一击,一指递出,没有丝毫的华丽,过程也不惊天动地,难道真正的大能出手都是这么无趣?余川有些愕然。 老神医缓缓转过身来,那凝如实质的灰色气息也倏地消失不见,又恢复成那老态龙钟的模样。 “如何,老夫这招还行?” 余川立刻三分马屁七分服气的赞道:“老神医这灵犀一指惊天地泣鬼神,让在下大开眼界。” “灵犀一指?听着有些意思,正好老夫这招还没个名字……小心!”话未说完,他脸色巨变,一身灰袍瞬时鼓起,身形如电,飞速朝余川所站之处掠去。 可终归晚了一步,余川只觉背后阴风顿起,猛一回头,正好瞧见那肉球老者如鬼魅般飘至身后,惊惧之下右手刚摸到背后的春雷,身体就再也动弹不得。 肉球老者赤红的血目中透出几丝疯狂神色,肥厚的双掌带着阴寒之气狠狠印在余川和淳凌霜的背心处,几乎同时,老神医业已赶到,枯掌裹着一层灰芒结结实实的按在肉球的前胸,随即三人爆退,肉球老者被一掌拍飞,身体腾起两丈多高狠狠摔在数十丈外。 余川觉得一股阴寒至极的掌力瞬间突破护体罡气,刹那侵入到筋脉气穴当中,所经之处的气息顷刻间被冰封,片刻后连全身的血液似乎也要凝结一般,阴寒之力顺着筋脉朝丹田处聚集,就在他认为自己马上要变成一坨冰块的时候,丹田中骤然冲出一道金色气息,径直的迎向那股阴寒之力,两股气息在小腹处轰然相撞,阴寒之力一碰到那股金色气息好似遇到了克星一般,顿时消散于无形,身体也立时从冰冷僵硬中恢复过来,万分危急时刻体内盘踞的那团金色雷霆再显神威,余川总算躲过一劫。 而淳凌霜却没这般运气,如今她跟常人无异,既无罡气罩身,又无保命雷霆护体,硬挨了一掌之后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跌落在十多丈外,落地之后又连吐几口鲜血便昏了过去。 刚刚死里逃生的余川见此,顾不得体内气血翻滚痛楚难当,咬牙纵身朝她掠去。 当飞身来到近前,双手触及到对方的身体时,余川的心登时凉了半截,短短一瞬,淳凌霜的身体已如寒冰一般冰冷,气息也变得极其微弱,瞅了一眼地上那摊鲜血,他的心更是如遭重击,不过一瞬间的事,那摊殷红的血液竟凝结成一团冰凌,再望着淳凌霜那犹如白纸的脸色,余川双手也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老神医也很快来到淳凌霜面前,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团凝成冰的鲜血之后也是脸色一变,急忙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葫芦,从里面倒出两颗晶莹剔透的丹药塞入淳凌霜的口中后,又伸出右手按在她的背心处,掌力催动之下,很快就有几团白色雾气从淳凌霜口鼻中飘出,白雾并非热气,而是寒冷至极的阴气,遇到空气中的水分即刻就凝成一片寒霜。 良久之后,淳凌霜的脸色才稍稍有些好转,可整个人还处于昏迷当中,见此,老神医长出了一口气。 “如何?”余川急忙问道。 看到他一脸焦急之色,老神医沉声说道:“老朽暂时封住她体内那股阴寒之力,阻其侵入脏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 “不过怎样?”一句不过又让余川大为紧张。 “没料到九幽老怪一身寒毒阴功已是大成,如今虽是封住了这股阴寒之力,可要想从身体内彻底清除就有些棘手了,刚才那两粒丹药只能暂时保护她神智不陷入混乱而已。” “连您也没办法?” “你以为平时叫上几句老神医,我就真成神医了?这门阴毒功夫本就是损阴德的修炼法门,要想除尽她体内的寒毒,只能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老朽虽知晓不少救人的手段,可对于这毒术了解的并不多。” 听他语气有些不善,余川有些无奈,这老神医的称号还是当初在草原听阿尔其说的,可当听说连他都没了法子之后,立即变的面如死灰,垂头呆呆望着怀中的女子,半晌之后余川又突然抬起头来怒声道: “都是你个老混蛋害!你若不封住她体内的气息,怎会落得如此的下场。”认识淳凌霜这么久,几次危难最终都能化险为夷,没想到被这老头挟持之后,才过了一日,就让她丢了半条命,余川怎能不怒火中烧。 老神医并未和他计较,只是冷冷一笑道:“若不是老朽封住了她体内的气息,你此刻恐怕抱着的就是一具冰尸了,你以为九幽老怪的阴寒之毒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寒毒只要侵入体内,气息越强,寒毒越旺,若这丫头体内气息没被我封在气海丹田之中,早被寒毒侵蚀变成冰人了!” 说罢见余川有些不信,又怒哼一声接着说道: “你体内所存玄老道的气息正好克制这种阴毒之力,可别人哪有你这等运气!” 第九十三章 陵南剑派 这下他有些信了,不过这本该是极隐秘的事情对方为何一眼就能看出,这点余川是百思不得其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见他再次垂头丧气起来,老神医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我也脱不了干系,老朽总归会想些法子帮这丫头驱除体内寒毒就是。” 听他这么说,余川双眼一亮,急急问道:“您老有何法子,快教教我。” 余川这前后态度转变之快让老头子很是不满,可一想到他怕是被这丫头昏迷不醒影响了情绪,也就懒得计较了,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大夏朝东南部的蛮夷之地,有许多懂得毒蛊巫术之人,老朽有位旧相识便是此道中的高手,此次带这丫头走一遭蛮夷大山,应该能寻到破解之法。” 听说有救,余川登时激动起来,抱起淳凌霜就想上路,可刚站起身来就看到官道尽头,从奎卫镇的方向冲来数百兵卒,领头之人离着老远就挥舞着手中长刀叫嚣道:“弟兄们快点,那小子就在前面,此次若能抓住行刺大将军的歹人,定能加官进爵赏银无数。” 他这一鼓噪,数百兵卒立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朝余川这边冲来。可还离着数十丈的距离,突然路旁的雪地中冲出一团圆滚滚之物,未等众人瞧清眼前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那肉球就猛然朝众人扑了过去,人群中顿时鬼哭狼嚎起来,肉球所过之处,凡是被其碰到或者摸上一把,立刻都变成一具紫黑色的干尸,几个起落,便有数十人毙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刚刚还一心做着发财梦的兵卒们被这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凶残怪物吓破了胆,眼睁睁看着身边弟兄瞬间魂断梦碎变成干尸,甚至连带头的百夫长也是身死当场,便再也没了捉拿要犯的心思,胆小的屎尿流了一裤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胆子稍大一些的也是哭爹喊娘的拼命朝远处逃去。 九幽老祖吸够了人血之后眼中再次闪出两道红光,只不过那两人多高的身躯已经变回了原样,他回头恶狠狠的朝着余川这边看了两眼之后,便朝荒野中遁去,他这一走,趴在地上绕幸活下来的兵卒才敢爬起身来,瞥了一眼周围惨状,立时又吓得半死,哭爹喊娘的朝小镇的方向奔去。 顷刻间,数百兵卒连同九幽老祖都逃了个干净,余川本以为还需再费一番手脚才能打发了那群追兵,没想到却是那老怪物帮了自己一把,这让他哭笑不得。 “别以为他这是在帮你,九幽老怪的脾性是有仇必定亲手报,他这么做不过是怕你落入官兵之手罢了,被他缠上,估计你这辈子都别想消停了。” “这老怪物怎如此厉害,挨了您老两招还跟没事人似得。”余川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的问道。 “九幽老怪成名数十载,只是这些年没在江湖上走动,如今一身邪功大成,老朽先前一指仅仅破去他体内的阴秽之气,只是没想到这老怪拼了境界大跌也要回来寻仇,还把看成命脉的寒毒当成攻击手段,真不知你小子刚才杀的那个紫脸青年是他什么人。” 若在以往,余川定然会拿那紫脸青年调侃几句,可眼下淳凌霜昏迷不醒,他哪还有这心情,焦急之下便催促老神医上路。 于是三人两行,余川把淳凌霜抱在怀中,就这样继续沿着官道朝东南方向前行,走出二三十里,路过一个村落,余川用几十辆银子换来一架牛车,又从农户家买了几床被褥垫在车内,如此以来,淳凌霜躺在车中,路上总归要舒服一些。 离开凉州地界,又遇到两波追兵,老神医稍稍施展了些微末手段便吓得对方抱头鼠窜,再往后,不知是因为离西域远了,还是自己大闹都尉府的事并未传的天下皆知,总之是一路顺畅再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只是许多天过去了,淳凌霜依旧处于昏迷状态,这让余川忧心忡忡,心里盼着能赶紧寻到救治的法子。 半个来月之后,终于进入了陵南之地,西域已在千里之外,此去蛮夷也算走了一半。同样是寒冬腊月,西域是万里冰封,而这里却是有些温热潮湿,因此,淳凌霜的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一丝血色。 陵南多是高山密林,行路自是困难了许多,山路崎岖难行,有些地方甚至牛车都无法通过,每当此时,老神医便大展神威,一手托起拉车老牛,一手拎住牛车,几个起落便跃过障碍险阻,余川抱着淳凌霜跟在后面,心中则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若说举起一头老牛,自己勉强也能为之,可若想做到他这样,举重若轻的纵身而去,却是万万不能。 在山中艰难跋涉数日,终于走出连绵峻岭来到一座县城。 人圣县,名头有些唬人,此县原本不过一个人口数千的村落,只因附近是天下闻名的大宗派陵南剑派宗门所在,所以每次陵南剑派招收门徒之日,便会有数以万计的青年赶来此地,虽说最终能被陵南剑派看上并且招为门下弟子的不过凤毛麟角,可总有些人不甘心失败,于是便在村落中住了下来,期望下一次能交上好运。 如此一来,村落规模日益壮大,后来竟有了数万人,加之朝廷对陵南剑派一向十分推崇,当今天子登基没多久,便下旨拨出大笔银两,在此设立县城,并委任官吏管理,至于人圣县的叫法,也是因为陵南剑派曾出过两代剑圣,所以赐了这么个名字。 余川一行来到此地正好赶上元宵佳节,城内张灯结彩,节日气氛尤为浓重,今年又是陵南剑派三年一度的招收门人的日子,所以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青年才俊早早便把县城内的客栈挤的满满当当。 花了平日数倍的价钱,余川一行在城内偏僻之处一家名叫剑意轩的客栈内寻到三间空房,这才安顿下来。 小店名字起的古意盎然,其实不过是普通的二层木质建筑,看不出一丁点的剑意,只是生意人为了迎合那些参加陵南剑派入宗考核的青年才俊,才起了这么个响亮的名字,一路上余川瞧见十多家客栈不是叫悠然斋就是忘忧居的,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昏迷了半月的淳凌霜竟在当晚醒了过来,尽管神色委顿,身体依然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依旧让余川惊喜万分。于是赶紧让店家准备了些小米稀饭和几样可口小菜,亲自喂她吃了些,淳凌霜气色才稍稍有些好转,其后老神医又帮其把了一番脉,随即笑着告诉余川,只要人醒了,便算挨过了第一关,此后只要再驱除体内寒毒,就能恢复如初。 这么多天,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余川自是喜于言表。 第九十四章 烟火 华灯初上,城内竟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从店掌柜那得知,原来是官府和城内巨贾一起搞了个灯会,听说还会有陵南剑派的高手前来助兴,因此凡是手脚还能动弹的百姓,无不走出门户涌上大街,都想目睹一下那些隐世剑客的风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未料淳凌霜听了之后,也起了兴致,非要余川带她去见识一下。 为她身体着想,余川本不同意,可与她相识以来,还从未见过她露出这般女孩家的缠人神态,最终也只得点头答应,其后又让掌柜帮忙,买来一件狐裘披风,逼着她穿上之后,才一起下了楼去。老神医当然不会自讨没趣跟在后面,说了句要去拜访老友,出了剑意轩便失去踪迹。 二人随着人潮像城中心走去,淳凌霜本就长得美若天仙,受伤之后又带几分柔弱之色,让人一见就能生出几分怜爱之心,而余川也是俊逸非凡,走到哪里都是万人瞩目的主,所以这二人携手同游,自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娘子,你可得抓紧我的手,你瞧瞧周围那些人盯着你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没怀好意。”余川心情大好,伸手替淳凌霜理了理鬓角发丝后笑着说道。 “我怎么瞧着就属你的眼神鬼祟一些。”淳凌霜白了他一眼,又朝四下看了看,随即秀鼻一皱反击道。 余川顺势搂着她的纤细蛮腰,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可不管这许多,总之我得看紧你,省的被别人拐了去。” 见他趁机占便宜,淳凌霜脸色绯红,本想挣脱,可瞥见余川那目不斜视一副正人君子的作态,也只好任由他去了。 周围的人则是对眼前这对恩爱异常的青年男女羡慕不已,忍不住都想多看两眼。 县城不大,走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城中心广场处,一路行来,街道两旁的各色彩灯已让淳凌霜眼花缭乱,可行至此处才发觉,先前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偌大的广场早已被红绸绿彩包裹,什么龙灯,宫灯,七宝琉璃灯,数千盏各异彩灯高挂枝头,犹如火树银花,树已不能叫树,准确的说叫灯树才对,四面而来的人群汇聚于此,虽不至于没有落脚之处,可想再朝前走也是十分困难。 淳凌霜自小便被师父带进梵香谷,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千盏彩灯映亮了半个夜空,人群熙攘之中更是有许多小贩叫卖各种稀奇玩意,让她有些目不暇接。 而余川的眼神却落在广场中心的一座高台上,看样子多半是今夜主持元宵灯会之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无意间一瞥,正好瞅见淳凌霜一脸向往的盯着人群中的小贩,心中一动,揽着她的腰肢挤开人群来到小贩面前。 一见顾客上门,小贩喜上眉梢,再一打量眼前这两位,惊异于这两位的容貌之余,心中更是乐开了花,从气度打扮就能看出,必定是富贵人家出身。 “二位,想买哪个?这盏鲤鱼跃龙门听着就喜气,保证能让您通过陵南剑派的考核。” 余川摇了摇头,小贩眼珠一转,紧接着又说道:“那就这盏仕女灯,和这位小姐正好相配。” 余川又摇了摇头,这下小贩傻了眼,倒是淳凌霜轻抬玉手一指问道:“那盏叫什么?看着有些别致。” 顺着其手指方向一看,小贩心中立时了然。 “还是这位小姐识货,这盏叫并蒂莲花灯,寓意永结同心,对于两位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听他这么介绍,淳凌霜俏脸一红,反而不敢说话了。见此余川微微一笑,指着那盏并蒂莲花灯说道:“那就这盏吧,多少钱?” “二十两!”本着狠赚一笔的心思,小贩报出一个极为夸张的数字,没想到余川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摸出两锭元宝扔了过去。小贩大喜,急忙从竹竿上解下彩灯递到他手中,生怕晚了一步余川就会改了主意。 淳凌霜神色娇羞的从他手中接过那盏并蒂莲花灯,低着头也不言语,二人随着人群逐渐来到广场中心处,高台旁边,一棵十多丈高的银杏树前围满了青年男女,男男女女多是踮着脚找到一处低矮的枝头,而后便把手中的彩灯系在上面,余川抬头一看,整个银杏树的下方早已被数百盏彩灯挂满,就连离地一丈多高的地方,也有彩灯高悬。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他才弄明白,原来这棵银杏叫许愿树,相传乃是陵南剑派的开山祖师所植,每逢元宵佳节,情投意合的青年男女便会在上面挂一盏彩灯,以求日后能相伴终身,所以眼前这些年轻人才会把手中的彩灯系在树枝上,据说挂的越高,就越容易被月老瞧见,白首不相离的愿望也更容易实现。 弄清原委之后,余川灵机一动,凑到淳凌霜耳边轻声问道:“我把这盏并蒂莲花也挂上去可好?” 一听这话,淳凌霜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可思量之下,又不知该如何作答,按心中所愿来说,自然是同意的,可要说出口来,意味着答应和他厮守一生,这让她如何好意思开口,踌躇半天,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余川登时大喜,从她手中取过那盏并蒂莲花灯,深吸一口气,身形一纵,立时腾起三丈多高,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数千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落在了他的身上。 余川纵身飞至三丈高,身形刚要下落,足尖顺势在一枝头轻轻一点,身体瞬间又跃起两丈来高,如此几次轻点之后,便跃上了银杏树的顶端,此时他双足轻轻踩在一根不过拇指粗的枝条上,身体随着微风来回摇曳,犹如仙人临世一般,待他把那盏并蒂莲花灯系在最高处之后才飞身跃下,众人无不被他这等惊人的手段震的目瞪口呆。 “连挂个灯都要逞能。”明明一句责备的话语,此时淳凌霜说出来倒是欣喜的意味居多。 余川摸了摸鼻子,随即又重新揽住她的腰肢,这才笑着说道:“听说挂的越高,月老瞧的越清楚,若按着这等说法,我反而觉得这树还是矮了些。” 淳凌霜把头轻轻靠在他的怀中,一脸神往之色的问道:“你我真能相守一生么?” 余川刚想回答,突然远处一阵轰然巨响,随即几朵艳丽无比的烟火射入半空,绚丽的烟花立刻把夜空装点的灿烂夺目。 可淳凌霜却是神色一暗,幽幽叹了口气,望着绚丽的夜空怔怔出神 第九十五章 家业 烟火还未散尽,元宵灯会还没正式开始,淳凌霜已失了兴致,余川看她意兴阑珊心中有些不解,凑到其耳边问道:“怎么了?” “有些乏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淳凌霜情绪低落,轻声回道。 一听说她身体不适,余川有些紧张,好不容易见她今日醒来,生怕这一累再昏了过去,于是顾不得旁人的目光,直接把淳凌霜抱起,奋力挤开人群,朝客栈方向走去。 回到剑意轩后,余川守在床前,等到她睡着之后才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刚刚把房门带上,一转身,正好瞧见老神医回来,对方也是神色委顿,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血迹,余川刚想出言询问,却见他摆了摆手说道:“今日有些累了,有事明天再说。”说罢便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让余川有些莫名其妙,心说这一老一少怎么跟商量好似得,淳凌霜多日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醒来之后觉得困乏倒是说得过去,可您老这境界,还会累到?得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房中,躺在床上一直到后半夜他才沉沉睡去。 其后几日,淳凌霜再也没踏出剑意轩一步,整日待在房内,连话都少了许多。而老神医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晚上碰见,也是一脸困顿,一连数日余川想问问何时上路都逮不到机会。 …… 元宵节刚过,从京城传出一则震动天下的消息,老皇帝余肃因为病重,在回京途中归天,有知情人说,仪仗队伍已经距京城不过百里,余肃最终还是没能挺住。 天子驾崩,举国哀悼,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做戏,总之京城上下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更有朝中老臣,得了消息后一连几日跪在宫门之前,最后饥寒交迫昏倒之后才被家人抬回府去,可这种需要大毅力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学得来的,多数臣子不过是禁了酒宴,再于府邸门口挂两尺白绫一盏素灯了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余肃一死,朝廷上下自然要进行一次大清洗,往日与太子府关系密切的臣子少不了会加官进爵,而与太子不和的大臣免不了就得卷铺盖滚蛋,有得意的必定就有失意的,至于哪些人能成为新皇眼中的红人,如今看来西域那位莫大将军已经确定无疑。 至于众人为何能如此肯定,这从莫良骥遇刺之后便能瞧出一些苗头。虽然在老皇余肃的压制下,都尉府除夕血案并未闹的天下皆知,可朝中大臣还是闻到了风声,太子更是一连从宫内抽调数名御医,命其起连夜赶往西域给莫大将军医治。众人记得这种待遇也只有当初幽王府的小王爷有过,足见太子对这位大将军又多么的看重。 至于还有谁能被新皇赏识,眼下还真难说,于是除了少数几个曾经得罪过太子,自觉仕途无望的大臣急忙递了折子告老还乡之外,其余人等都趁着太子还未登基这空档,抓紧最后的时机表衷心。 余肃死后的第一个朝会上,太子宣布守孝半年,所以并未直接坐进龙椅。 此刻朝会已散,空荡荡的大殿之上除了太子之外就只有个值守的小太监,望着九阶之上那把雕龙刻凤椅子,这张朝思暮想了几十年的宝座如今终成了自己囊中之物,余枭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当这消息传到人圣县的时候,正好赶上陵南剑派三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日子,数万青年齐齐朝城外十里处的陵南剑派山门所在涌去,在众人心中,目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才能通过陵南剑派的考核,至于老皇帝归天,不过是丢入池塘的一颗石子,顶多溅起一片涟漪而已。 不过也有例外,余川闻听此事之后就是震惊无比,别人觉得老皇帝一把年纪,靠丹药续命这么多年归天在所难免,而他的第一反应则是太子终于忍不住对自己老子下手了。 余川还清楚的记得数月前传旨老太监带来的那句话,如今再一琢磨,倒是明白了那句“至多半载”的意思,看来老皇帝早知时日无多。对于这位从未谋面的亲叔叔,他没有太多感情,不过人都死了,又是死在自己儿子手中,倒也令人唏嘘不已。 余川本打算找淳凌霜聊聊,可还没等起身门就被人推开,一抬头发现竟是老神医,这些天第一次见他日落前出现在客栈中,而且还是来找自己。 老头子也不客气,进屋之后就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猛灌,半晌之后才抹了一把嘴问道:“京城的事你可听说了?” 余川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老神医放下茶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盯了余川两眼之后又接着说道:“没想到余枭这小子还真下得去手,今后由这种弑父狠人做了皇帝,天下又要多灾多难了,要我来说,这天下还不如让你来做,虽说你小子看着也不像个明君的料,也总归要比余枭强上几分。”说完这话就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余川。 余川没想到他竟对这朝堂之事也了如指掌,惊异之余又对这老者的身份多了一份好奇。 “您老到底何人?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能帮你坐上龙椅的人,你信不信?” 先前那句余川还只当是玩笑之语,可这一句一出口,顿时吓了他一跳,于是慌忙摆手道:“您就别拿我说笑了,先别说您老能不能做到,就算真有一日那把龙椅摆在面前,我也不愿被困在皇宫那一亩三分地里。” “真没点志气,可惜你老子还给你留下偌大一份家业。” “您这话何意?” 老神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当初余钱被太子毒杀,死忠于他的十万幽州军竟然按兵不动你,不觉得奇怪?太子为何在余钱死后还要一心与你这个纨绔少爷过不去?非要斩尽杀绝不可?这天下人都能看得出太子的野心,余肃这位号称两百年来第一明君的主就看不出?他明知自己没多少日子可活,临死之前为何非要去幽州走一遭?” 连着几句反问,问得余川呆立当场,这些事他并非没有想过,可自己连这江湖之事都没搞清楚,对于庙堂之上的阴谋诡计又能看明白多少。 见他一脸茫然,老者又接着说道:“一切还不是因为你老子给你留的那份家业。余钱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成就不是那座幽王府,而是身后这号称战力冠绝天下的十万幽州铁骑,余钱死后,为了给他报仇,十万幽州军本可以直接挥师南下,不说一举推翻这大夏朝,起码也能逼老皇帝废掉太子,可幽州军没有这么做,为何?他们在等,等有一日余钱的后人能抗下这杆幽州大旗。 太子也在等,他若想登基后安坐那张龙椅,就必须要让十万幽州军归附自己,可你小子一日不死,幽州军就有一日的盼头,正因如此太子才处心积虑的想让你死,而且为了防止幽州军反弹,此事还得假借他人之手,否则以他的能力,随便调动几千精锐围剿,你还能活到今日? 而那位老皇帝临死前的幽州之行就更有意思了,约莫着这老儿临死都没拿定主意,至于他与主持幽州军务的三位将领谈了些什么,你日后若得机会定要问问,肯定会出乎你的意料。” 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余川终于把过往许多看似没头绪的事串联到一起,如见看来,眼前这位老人也没那么简单,甚至他逼着自己去匈奴,也怕是存了别的心思。 “阿尔其姑娘只不过是您拿来当幌子的吧?”余川突然出其不意的问道。 老神医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到也不算笨,今日既然说了这么多,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你与太子势同水火,他登基之日便是你的死期,你想活命,又或者想替余钱报仇,唯有一途,把十万幽州铁骑握在手中,正巧老朽在草原王庭也能说上话,到时候你手握重兵盘踞幽州百里之地,进可以攻,退有数千里草原任你驰骋,什么仇不能报?”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余川眼露精光,这老者的身份果然不简单,虽说他的提议十分吸引人,可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匈奴人会平白无故的帮自己?估摸着也是看上了这中原的千里沃土,想让自己做这马前卒,他余川虽说与太子有深仇大恨,说到底不过是家仇而已,即便与太子拼个你死我活那也是家务事,怎能让外族白白占了便宜。 “别总想着探听我的身份,你先说同不同意老朽的提议?” 余川淡淡一笑道:“我的仇自有手中长剑来讨回!” “迂腐!” 见他一口回绝,老神医猛地站起身来,满面怒色的扭头便走,刚到门口,突然又停住脚步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日后再说,如今还有一事,前些时日你与那紫脸青年交手时,我瞅着你那最后一剑有点意思,所以这几日去陵南剑派拜会了一位老熟人时曾与他提起你,这老家伙也想见见你,你若有兴趣,这几日不妨去陵南剑派走一遭,总没坏处。” 说完这些,老神医才推门而去。 第九十六章 一剑而来 一席谈话过后,余川陷入深思,一开始他曾想过老神医胁迫他去草原是不是有什么图谋,可没想到他的谋划竟是整个天下。幽州十万铁骑反水与整个大夏朝为敌,背后又有匈奴虎视眈眈,这将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又得有多少无辜百姓卷入其中? 生灵涂炭,血流成河都会因自己一己私欲报复太子而起,他不是什么圣人,不会整日把悲天悯人那套玩意放在心头,可不久前自己还痛骂莫良骥与匈奴人沆瀣一气,如今又怎能步其后尘,与觊觎中原大好河山的草原王庭狼狈为奸,那样做岂不是与莫良骥成了一丘之貉。 不过他也从这次的谈话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十万幽州铁骑!如能把这股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便有了和太子分庭对抗的资本。 余钱用了数十年时间,数百次身先士卒,无数次死战之后才换来这十万将士的誓死效忠,自己是余钱的儿子没错,十万幽州铁骑扛着余字大旗也没错,但这不代表这十万将士就会像效忠余钱那样效忠自己,要想让别人为自己卖命,首先要证明自己值得让人为你卖命才行。 当初之所以厚着脸皮求莫良骥施舍一个军中的职位,目的就是为此,能让军人心服的只有战功,只有一次又一次的血洒疆场,一次次血与火的洗礼之后能活下来,才能让幽州十万将士明白他并非是个只会贪图享乐的纨绔少爷,也才能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扛起那杆余字大旗。在这之前,他不会踏入幽州大营一步。 余川的想法不错,开端也很好,很快得到老卒营数千将士的认可,其后又领着老卒营剿灭二龙山,还升为宁远将军,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利,不曾想无意间察觉到都尉府与匈奴人的阴谋,于是一番努力瞬间化为泡影,再次落得个亡命天涯的下场。 眼下自己实力不足,处处受制于人,别说与太子争锋,就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住。想到这,他长叹一口气,忽而又想起老神医临走前的那句话,陵南剑派!自己有没有必要走一遭呢?对于这天下剑道的魁首,他还是心生向往的,可这一去又算受了对方的恩惠,这样做可好? 犹豫再三也没拿定主意,直到陪淳凌霜吃完饭时,他才下定决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几天她的精神时好是坏,有时突然身体变的异常寒冷,嘴唇冻得发紫,可半个时辰过后又会缓过来,尽管老神医说暂时没什么大碍,可余川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家仇要报,心爱的女子需要保护,可自己手中那柄长剑还远未能独挡一方,目下有老神医坐镇还好说,但白天二人已经把话摊开,之后随时可能分道扬镳,此后再遇到危险,又该如何面对?若是那个九幽老怪再次杀上门来,恐怕只有等死的份。 余川决定去陵南剑派一趟,增强实力迫在眉睫,而在剑道一途,若能得高人提点,定会受益匪浅,最起码也比眼下两眼一抹黑要强,听老神医那话中的意思,估摸着陵南剑派一行应该会有些收获。 晚饭之后,和淳凌霜说了一声,余川便离开了剑意轩,从店掌柜那里问明陵南剑派的所在,便朝着城外十里的千仞峰走去。 人圣县坐落于一个小盆地中,出了县城不远就是崇山峻岭,十里之外的千仞峰更是险峻无比。南陵剑派之所以把宗门建在此处,正是看中了这里山清水秀,灵气充沛,是一块不可多得的修炼福地。练剑之人需要养剑意,为了找寻这么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幽然所在,当初陵南剑派的开山祖师可没少费心思。 而今虽说陵南剑派已经多少沾染了些世俗气息,可毕竟是江湖大宗之一,数百年的底蕴不是一般宗派可以比的,加之余肃在位数十年,一向对陵南剑派推崇有加,只要是其门内弟子入朝为官,便会大力提拔,现如今兵部侍郎和禁卫军几位统领都是出身于陵南剑派,可以说在朝中已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也正是因此,每当陵南剑派大开山门招收弟子时,总有不计其数的青年赶来试一试运气,说不准哪一天入了宗门,飞黄腾达就指日可待了。 今年依旧如此,这都日落时分了,还有许多青年聚集在陵南剑派宗门所在的山脚之下,以期望哪位宗内高人慧眼识珠,万一在人群当中一眼看中自己,那可真是鸡犬升天了。梦想着撞大运的人还不在少数,当余川来到山脚的时候看到足有千余人聚在此处不愿散去,千余人围在数十堆篝火前,看样子是准备在此安营扎寨了。 见此情景,余川觉得自己太草率了,光从老神医哪里听了一句,连该拜访哪位高人都没搞清楚,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跑到人家宗派门口来,自报家门估计白搭,就这样突兀的闯上去?失礼不说,要是碰到脾气大的前辈,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正在这左右为难之际,一个泼皮般的青年鬼鬼祟祟凑了上来。 “兄弟,要号牌不?”说着青年从怀中取出一串精致的小木牌,上面刻着数字。 余川一愣,盯着对方手中那串东西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此物何用。 “第一次来这里吧?难怪不懂这里的规矩,你瞅瞅,凡在此处等待明日考核的,木牌人手一只。按号排队,小号在前,大号在后,无牌者一律不得上山。”青年撇着嘴晃了晃手中的木牌解释道。 余川来了兴趣,指了指他手中的木牌问道:“你们在此处强买强卖难道陵南剑派就不闻不问?” 闻听此语,青年眼睛一瞪,如同看个白痴一样瞧着他,随后把木牌往怀里易一揣讥笑道:“你小子真不上道,实话告诉你,这等营生本来就是陵南剑派认可的,你若不信明日试试,看能进得去山门不。” 余川呵呵一笑,只当他胡诌唬人,也为当真,可没想到不远处一个青年瞧着这边动静,紧走两步凑前来劝解道:“这位朋友,还是掏钱买了吧,这凭木牌上山的规矩已经有好些年了,没这个凭证,就算你偷偷摸摸混上山去也会被陵南剑派请下来的。” 余川本以为这两人乃是一伙,可往远处一瞧,发现还真是人手一只木牌,便不由得有些信了。可这天下六大宗派之一的陵南剑派怎么会允许有人利用此等规矩赚钱,这点他有些想不明白。无奈之下只得掏钱买了牌子,一百两买了个百号之内的木牌,光这价钱估计就得吓退不少人。 号牌刚一入手,余川突然一拍脑门暗骂愚蠢,自己来此并非是参与陵南剑派的考核,买这东西何用,好在现今身上不缺银两,可这毕竟是当了一回冤大头。 正在这时,人群一阵骚动,余川回头一望,原来是从山上下来一位童子,年纪不多十一二岁,虽然脸上稚气未脱,可一身黑衣负剑的打扮却有一种剑气内敛之感。 童子快步来到余川面前,轻轻一拱手问道:“公子可姓余?” 虽不知对方为何如此一问,余川还是点了点头。 “余公子随我来,师叔祖已在山上恭候多时。” “恭候我?” 见余川有些迟疑,童子神色一正缓缓言道:“既然师叔祖命我下山接姓余的公子,而你又姓余,那肯定没错。” 听他这么一说,人群中立刻有人叫道:“再下也姓余,说不定那位师叔祖寻的是我呢。” 他这一叫,顿时又引来十余人应和,这下弄的余川尴尬不已。 而那童子却是一脸淡然之色,旁人的话竟是毫不理会,见他如此认定就是自己,余川也不好坚持,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随着童子朝山上走去。 月朗星稀,山风徐徐,虫鸣鸟夜啼,沿石阶而上,行了不足百丈便来到陵南剑派的山门,说是山门,其实就是石阶旁立了一块七尺来高的石碑,上面刻着陵南剑派四个大字,字迹看似年代久远,扑面而来的凛然剑意却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更多了一丝古朴之感,余川仅匆匆瞥了两眼,就瞬间感受到那字里行间的杀伐之意。 引路童子见此微微一笑,解释道:“碑上文字乃鄙派祖师爷成圣之前用桃枝所写,距今已有两百六十多年。” 余川吃了一惊,这青石坚硬如铁,以柔软的桃枝在上面刻下如此剑意盎然的字迹,这得是何等境界,与淳凌霜闲聊时,曾听她提起这陵南剑派出过两位剑圣的事,也知道其宗内一直有剑意派和剑招派之争,期初他只是认为剑圣的称号不过是旁人一句尊称而已,眼下看来,是自己想岔了。 “沿此路而上两百丈左右便是后山,也是师叔祖平日修行之处,在下只能送到此处,余公子自己上去就是。”刚过了半山腰,童子便停下脚步,顺着童子手指的方向,有一条狭窄的清幽小径,估摸着平日走的人不多,石阶上落叶足有几寸厚,偶有露出石阶的地方也满是青苔。 小童为他指路之后,便沿着主路继续朝山顶走去见其走的远了,余川才吁了口气,气息一凝,纵身朝后山掠去。 刚奔出数十丈,突然四下一片寂然,连先前的虫鸣之声也霎时没了动静,余川眉头一皱,立时感受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猛然间一道强横至极的剑气自山上而下,直扑自己而来 余川瞬间冷汗淋。 如此一道惊天剑气本该卷起狂暴无匹的气息,奇怪的是,四周一片宁静,连一丝微风都没带起,树枝如同凝滞一般,可仔细瞧去,又会发现许多诡异之处,地上的枯叶腾空而起,虽然离地面不过半尺,可如此这般静止在半空,给人一种窒息感。 余川感受到了剑气中蕴含的那股令人灵魂颤抖的力量,这半年之中,他遇到过许多高手,也曾几次险些送了命,可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在这道剑气面前自己好似一只蝼蚁,再如何挣扎又怎能撼动一颗苍天大树? 剑气中满含必杀之意,更让他心惊的这道剑气似乎有灵性一般,无论自己往何处躲闪,都在其锁定范围,逃!是不可能了,那么只有一条选择,战! 第九十七章 三尺剑芒 逃无可逃,唯有一战,余川瞬间便把体内的气息提升到了极致,连同丹田内盘踞的那股雷霆之力也毫不吝惜的全部灌输筋脉之中,双目顿时蒙上一层淡金色,全身被一团耀目光芒包裹,春雷顺势而出,陡然激起三尺剑芒,身形宛如一条雷龙直接迎了上去,顷刻间便和那道无与伦比的剑气撞在一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也没有铺天盖地的飞沙走石,余川的身体好似坠入大海,自山上而来的那道剑气就是一片汪洋,任由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无边无际的浩然剑气。 他的身体犹如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中飘摇不定,眼瞅着一个浪头打来,立时被狂涛卷入海底,可下一刻又会顽强的出现在海面之上,巨浪在几次无功而返之后,那片气息终于暴虐起来,霎时掀起数丈高的滔天狂涛砸向那叶小舟。 脚下的青石台阶已经陷入泥土半尺,余川双足微弓,身体以托天之势苦苦抵抗那道绝伦剑气,在重重重压之下,双臂完全麻木,体内的骨骼也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片刻后,身上的光芒开始暗淡起来,嘴角有鲜红的东西流出,连身体内最后那点意志也有了奔溃的迹象,竭尽全力仍旧无法抗衡这道剑气,如今看来就算再如何坚持,最后还是逃不过一死。 又坚持了半柱香的时间,余川已处于溃败的边缘,意识陷入混乱,开始之际还认为这道剑气不过是哪位前辈高人出手试探罢了,如今看来自己有些过于天真了,剑气中的杀伐之意是如此的强烈,给人一种不死不休的感觉。若是试探,此刻早该看出他已经无法抗御,可对方依旧没有收手的意思,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余川想不明白,他与这陵南剑派无冤无仇,为何有人想要他死,莫非是太子授意?可今日前来完全是一时兴起,就算有人要杀自己,除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又怎能料到他何时送上门来。 命悬一线之际琢磨这些看似有些多余,余川也是自嘲一笑,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无法坚持,他想放弃,可嘴角突然滑落的两滴热血又激起了内心深处的那份傲气。 余川一声长啸,体内气息暴涨,已然黯淡无光的春雷剑刹那间光华再起,双手紧握剑柄倾尽全力朝前推去,剑芒艰难的前进了寸许,可依旧无法破入那道剑气之中,余川双目露出赤金之色,周身上下有无数细小的雷电闪耀奔腾,再次怒啸一声,春雷又递出半尺,猛然间击中那道剑气的核心之处,积聚已久的雷霆之力骤然爆出一丈多长的金色火焰,一道凝如实质的金色剑气瞬间把面前那道无可匹敌的剑气被一斩为二,两道剑气擦身而过,带起一阵徐徐微风,随即又寂然无声的沿着石阶朝山下奔去。 浮在半空的枯叶立时失去了依托,纷纷落地,片刻后,林中再现虫鸣鸟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余川用春雷撑地,弓着身子大口喘气,此时他已经完全虚脱,体内一丝气机不剩,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以前就算不敌,也从未有过力竭的时候,而眼下就为了挡下这一剑,竟然把体内气机压榨的丁点不存。 “年轻人,上来吧!” 苍老而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说话之人好似就在耳边,实则在百丈之外,余川有些惊疑不定,立时将春雷挡在胸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呵呵,已是强弩之末,装腔作势又有何意?老夫若要杀你,先前就不会只出三分剑意。” 闻听此语,余川咽了口唾沫,自己拼了命才堪堪逼平的一剑才用了三分剑意?这若不是吹牛皮,那就真是剑无敌了,以目前的身体状况,对方要杀自己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别说刚才那三分剑意,就是一分,他也接不住。 颓然的叹了口气,这才艰难的拔出双足,为了抵御那道剑气,双脚已经陷入青石板寸许,双脚抬起之后石阶之上留下两个清晰的足迹。 虽有些庆幸能在那一剑之下死里逃生,可也不能就此失了气势,听老者邀他上山,尽管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余川还是坚持着朝山上走去。 此时他真正体会到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感觉,拖着好似灌了铅的双腿,用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才走完余下的一百多丈。 来到小径的尽头,前方豁然开朗,皓月挂在当空,眼前一切都看的分明,一间茅舍依崖而建,茅舍前一片半亩大的空地被开垦成菜园,园中种了青菜黄瓜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蔬菜,虽说这陵南气候不如西域那般寒冷,可毕竟已是冬季,早晚已有寒霜,不知主人用了什么法子,竟让这菜园绿意盎然。 园中一位老人正蹲在地上忙活,见余川到来之后,缓缓站起身来,沾满泥巴的双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而后从身旁的黄瓜藤上摘下两条嫩绿的黄瓜,乐呵呵说道:“尝尝,老夫亲手种的,冬天里轻易吃不着。” 老头腰板挺直,一撮山羊胡已经花白,头发却是乌黑如墨,眼角皱纹密布,可额头如青年一般,看上去说他年逾七旬也不为过,说他刚过中年也不是不可。 见余川有些发呆,老头迈步走出菜园,把刚摘的那两根黄瓜往他手里一塞,又催促道:“赶紧尝尝,你小子运气好,赶得巧,要是晚来几日,怕就被一群兔崽子们祸害光了。” 余川有些不敢置信,难道眼前这貌不惊人的种菜老头就是先前出手的那位高人?可这崖边并无他人,而且刚才从山上传来的声音也和这老农一样,事实摆在面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存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尽管有些搞不懂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余川也不愿费心琢磨,反正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一只羔羊,若对方真存了歹意,那也只能任其宰割。放下心中杂念之后,他顿时觉得一身轻,学着老头的样子,把两根黄瓜在衣服上蹭了蹭,而后便大嚼起来。 见他吃的开心,老头双眼一亮,急忙问道:“如何?” “清脆爽口,没想到冬日里还能有这等口福。”余川很快把两根黄瓜吞入肚中,抹了一把嘴,两眼又朝菜园瞧去,老头顿时吓了一条,急忙闪身站到他面前,双臂一展阻拦道:“一共没几根,不能再吃了!” 见老头如此紧张,余川尴尬的挠了挠头,收回目光之后,又指着那间茅舍问道:“此处便是您老修行之所。” “一间茅舍,用来遮风避雨睡觉而已。” 这话说的让余川神情一滞,有些不解的问道:“难道此处还有别人?先前那领路童子告诉在下,这后山乃他师叔祖修行之处。” 老头捋了捋下巴上的那撮山羊胡,跟个守财奴似的又盯了几眼身后的菜园子之后,这才一脸不屑的说道:“修行个屁,这些兔崽子就会胡扯,老夫平日也就种种菜,喝喝茶,哪来的修行。”说完之后生怕余川再打起园中黄瓜的主意,指了指茅舍说道:“走,到屋里说,好些年没见过有你这般天赋的年轻人了,老夫有好些话想和你聊聊。” 老头说完便率先朝茅舍走去,余川稍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第九十八章 茶道剑道 茅舍不大,摆设也很简单,一张竹床,一张竹桌,桌上几个空碗一盏油灯,桌旁两只小凳,角落里的炭火上有一茶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老者急走两步,拎起茶壶,又踮着脚伸手在墙缝里摸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只竹筒。 “这雾云岭的茶得来不易,每年春日那天,若能遇到雨水,从枝上采下嫩叶晾干,于立夏之日拿出来暴晒,沏出来的茶才会有独特的清香,这两年春日都是晴天,剩下这点还是几年前采摘的,平日里可舍不得喝。” 见他泡个茶都要啰嗦半天,余川实在无法想象就这样一个吝啬老人,竟是剑道中的绝世高手,在他心目中,剑道练到极致,应当是那种洒脱超逸,飘然若仙如同天人一般才对。 老头手指轻弹竹筒,从中倒出少许茶叶,两只茶碗中一共不过十余片,这已让他一脸肉痛,急忙把竹筒放回原处,这才把开水倒入碗中。 满屋立时一股怡人茶香,不过几片叶子,竟能产生如此浓郁的馥香之气,这让余川有些惊奇,当初在幽王府,什么样的茶没喝过,就连那御用的贡茶,也是拿来漱口而已,可眼前这茶,还未入口,就已经能感受到那幽淳浓厚的芝兰之气,几片绿叶在碗中舒展开来,好似江上的几叶碧绿小舟,光瞧着就让人口舌声津。 余川先前的小觑之心立时去了三分,端起那杯茶轻轻一抿,舌尖微甜,一股沁著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入腹之后,四肢百骸都有些通达舒坦的感觉。 “好茶!”不用什么华丽词句,简单朴实的二字最能说明此茶的妙处。由衷的称赞让老头一脸得色,挨着竹桌坐下之后,端起茶碗闭着眼嗅了半天,没舍得喝一口。 余川可不管那么多,也不顾茶水烫嘴,三两口喝了个干净,这才一屁股坐在竹椅上说道:“老人家,黄瓜在下吃了,这茶也喝了,不知您老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 老头把碗往桌上一放,睁开双目盯着余川的那只空碗半天,才惋惜道:“性子这么毛躁,好好一碗茶都糟践了。” 老头的不满让余川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拎起茶壶又给自己到了一碗,急中生智的解释道:“头一道不过醒茶而已,这第二道茶才是精华所在。” 虽说这不过是迎合之语,可却道出了茶道的精髓所在,果见老者转怒为喜道:“你这小子,于茶道竟如你所修的剑道一般,也能懂些皮毛。” 听他谈及剑道,余川立即竖起了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没想到老头话语一转,又问起别的来。 “往日曾听闻幽州出了个混蛋世子,欺男霸女坏事做绝,怎么今日一瞧到跟个正人君子似的?” 余川没想到以前的恶名都传到这数千里外的崇山峻岭里来了,听他提及,顿时尴尬之极,虽然那些恶事并非自己所为,可这黑锅看来是要背一辈子了。 老头见他一脸羞恼也只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你过去如何老夫懒得理会,不过能让玄灵子临死之际选中的人,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一句话却有些石破天惊了,余川脸色一变,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在这些前辈高人面前,自己就如同****一般,任何秘密都被一眼看穿,早前老神医如此,此时这老头也是这般,难不成那位小师叔仙逝之前昭告天下了不成。 “你也不必紧张,能瞧出这点的天下虽大不过也就十来人,而且这还要在动手之后,你以为老夫先前那一剑是为何?”见他惊疑不定,老头抿了一口茶水悠然说道。 “为了试探在下?” “前几日从公孙老邪那里听说此事我本不信,所以才让老家伙传个话,说想见见你,刚才那一剑就是瞧瞧你小子是不是真如他所说,体内留有玄灵子的几分修为,只是那道金雷出乎老夫的意料,看来你除了被玄道人看中之外,你还另有奇遇。”老头似笑非笑,说完之后就紧盯着余川,似乎想从他的神色当中探查出点什么。 “您老也太瞧得起在下了,那一剑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余川有些无奈,不由的苦笑道,随即又想起他话语中所提的那位公孙老邪,如今来看应该就是老神医的名号,可他对这江湖之事完全就是孤陋寡闻,哪里知晓这公孙老邪到底是何方高人,不过想来以他的手段,起码也是淳凌霜所说的那天下武道魁首榜中的人物。 “若不逼你使出压箱底的功夫,老夫又如何瞧的出,况且你小子命硬,哪是那么容易死的。”盯了半天,老头也没从余川神色中瞧出什么,有些失望。 眼瞅着没办法与对方讲道理,余川只得嘟囔了几句发泄不满。老头也不以为意,指了指又被余川喝空的茶碗道:“喝了老夫的茶,又吃园中的黄瓜,你小子该知足了,就是掌门到老夫这里,也没这种待遇。” 这话又让余川一惊,听他的意思,连掌门都没瞧在眼里,看来这老头在陵南剑派内定然有着超然的身份。只是今日前来的目的是在剑道之上得到高人的指点,他却只顾扯东扯西,于剑道修行只字不提,这让余川有些抓耳挠腮之感,几次想把话题引到修行之上,老头下一句立即又扯到了别处,几杯茶下肚也不见有要指点他的意思,余川情绪低落了许多。 老头好似要故意气他一般,从天南扯到海北,后来又开始说起种菜心得起来,余川耐着性子听着,对方越说越起劲,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老头才有点不好意思的叹了口气说道:“往日即便遇到门内的后辈,一个个也都跟老鼠见了猫似得,根本不敢在我面前停留,今日难得有人上门,老夫这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 话语中竟有些凄凉的感觉,这让余川有些不解,陵南剑派门内弟子少说也有数千,这老头怎么弄得跟孤家寡人似得。 “踏上武道一途,行的越远越是落寞,蹬的越高越能体会那种高出不胜寒的孤独,有所得就必有所失,要想在武道上有所建树,就要耐得住寂寞。”老头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神情有些萧瑟的说道。 第九十九章 龙元山 余川记起当初师父提及玄灵子师叔时,也说过类似的一番话,尽管如今依旧无法体会那种放眼天下无敌手的寂寞感觉,可多少明白了些这些隐士大能光鲜背后也有着一分不为人知的无奈。 “说的有些远了,差些忘了你今日前来的目的了。” 说到这,老头双目忽然闪出两道异芒,紧接着抬起右臂伸出两指,空气立时一凝,连油灯内的火苗也停止了跳动,时间仿佛陷入了停滞,余川嘴巴半张,艰难的眨了眨眼皮,动作也是极其的缓慢,只能眼瞅着那两根指头摁在自己额头却毫无办法。 一股凛然剑意如大江之水涌入脑海之中,一道冰冷异常的气息直冲灵魂深处,余川心神一震,发觉自己竟顷刻间置身于烟波浩渺无边无际的湖面之上,清风拂面,青衫微摆,他手持长剑踏波而行,完全不受这片天地法则的约束,似乎只要愿意,瞬间便能跃过这万里山河,一股豪迈洒脱,超凡世外的飘逸之感油然而生,正当他想一步跨出万里,看一眼这世界尽头之处时,身形又突然来到九天之上,站在万丈高空俯瞰大地,世间的一切看都是那么的渺小,体内有浩瀚无尽的气息涌动,好似随意一剑挥出,便能斩断江河,轻轻一足落下,就能崩裂大山,胸中不由的生出一股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霸气,余川长啸一声,正准备剑指苍穹纵身而去,这幅极美的画卷猝然碎裂开来,再定睛一看,眼前不过是一张竹桌,一盏青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头徐徐收回两指,深吁了口气后沉声说道:“老夫一辈子没摸剑,只养剑意数十载,这么多年来对于剑道的感悟都在这二指之中,至于你能理解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两指好似费了他许多心神,此刻看起来有些疲惫,余川急忙收敛心神,闭目感受脑海中那澎湃如潮般的意念之力,余川好似陡然间打开了一扇窗,无数关于剑道的理解和明悟让他眼前霍然开朗,以往自己如同一只井底的蛤蟆,本以为头上那片天空便是世界的全部,此时当他跃上地面之后,才发觉世界原来是那样的辽阔,片刻后,浩瀚的气息被他缓缓纳入气海丹田之中,他这才明白,原来老头两指灌输的不光是几十年对于剑道的感悟,更有一丝磅礴剑意。 一炷香时间过后,余川慢慢睁开双目,呼出一口浊气之后又急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多谢前辈赐教!” 老头见他如此短的时间便把自己毕生所悟铭记于心,也是欣慰一笑,虽然这并不能即刻提升余川的实力,可长远来说,却是受益匪浅,说不准真有一日能达到那神游九万里的境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老夫之所以如此,也是有私心的,一则是因为如今真切体会到了玄道长当日盘坐莲花顶峰,誓与天争却身死道消的不甘心情,知道自己也破不了这天地束缚,所以就想看看你这小子日后能不能做出一番壮举来。另外一点嘛,就是希望这陵南剑派数百年的传承莫要葬送在我这老家伙手上。” 对于这前半句,余川还能听明白,至于这陵南剑派数百年传承的事,他就一头雾水了,未等出声询问,老头脸色一沉,严肃说道:“我知你与京城那位有仇,将来你二人也必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世人或许都不看好你,可我却不这么瞧。” “可这与陵南剑派的传承有何关系?”余川依旧不解,出言问道。 老头微微一笑,捋了捋山羊胡缓缓说道:“京城那位多年前就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不管是阴险鼠辈还是杀人越货的恶徒,只要能收为己用都是来者不拒,为了打压江湖正道,更是大力扶植一些邪魔歪道,这两年,龙元山的鬼王宗已经隐隐可以与六大宗抗衡,其背后就有那位的影子,我看不久之后,等他坐上龙椅,这天下门派要么沦为朝廷的走狗,要么就被连根拔起,任谁都躲不了。” 余川没想到这里面还牵扯这么多事,只是听了这一番话后,更糊涂了,既然这老头想延续陵南剑派的香火,那就更不该和自己搅到一起,于是又紧锁眉头问道:“老前辈今日这番话以及所作所为,就不怕太子知晓?” “怕!”老头回答的干脆利落。 “那您还……” “年轻怕穷,老来怕死,可该穷的还会穷,该死的还是得死,不会因为你怕就能改变的。老夫不是圣人,自然怕太子知晓后连累了山门,可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以眼下的情形来看,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其日后陵南剑派沦为恶犬,还不如今日赌上一回。” “赌什么?” “赌你将来能把那位从龙椅上拽下来。”老头眼中精光一闪,严正道。 余川心中苦笑,觉得这老头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想到那位公孙老神医与其熟识,估摸着也给他透露了不少信息,只是这二人有些一厢情愿了,他们哪里知道,自己对争霸天下提不起一丝兴趣。可这些话他也不好出口,怕冷了眼前这位老人的心,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刚才听您提起龙元山的鬼王宗,不知这宗派是何来历。” “哼,本是蛮夷之地的无名小宗,懂些毒蛊巫术,近十多年在京城那位的大力扶持下迅速壮大,特别是这半年来,一个年轻后生接任掌门之后,以雷霆手段接连吞并了附近数十个大小宗派,江湖六宗之一的天音阁因为离其较近,也已经成为鬼王宗的下一个目标,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天下六大宗的叫法就要名存实亡了。” 老头余川脑海一闪,忽而记起那位容貌不输于淳凌霜的女子来,心中莫名的一痛,沉声问道:“鬼王宗那新任掌门可是姓柳?” 老头一愣,有些奇怪的瞥了他两眼之后,才点了点头。 “原来是老相识,还真是冤家路窄,正巧要去蛮夷之地。”余川低声念叨了几句,老头听的稀里糊涂,也没追根问底,只是神色凝重的提醒道:“你莫要小瞧了那姓柳的,鬼王宗连灭数十宗派都是他打的头阵,未到而立之年已是一品纳灵境界,放眼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位来,就是以往从没听说蛮夷之地有这号人物,好像近半年才突然冒出来的。” 一品纳灵境?余川心中一凛,当初在幽州可没觉得这小子有这等实力,难道故意装的?可有这必要吗?若那柳风真是一品境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看来这趟蛮夷之行注定要起波折了。 第一百章 温柔乡 其后又与老头天南海北聊了一个多时辰,说的多是一些江湖见闻以及武道趣事,言语虽再未谈及与太子相争之事,可老头依旧有意无意的暗示他尽早做出决断,对此余川也有些无奈,只能点头敷衍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直到午夜时分,其话语终于少了许多,再后来说上两句便会沉思片刻,见此余川才起身告辞,老头并未起身,只是摆了摆手,之后又继续垂头陷入沉思当中。 出了茅舍,一阵山风吹来竟有些寒意,明月清冷的挂在当空,余川眼光一瞥,又看到园中那片绿色,心思一动,回头瞄了一眼,发现老头并未出现,不由的嘿嘿一笑,蹑手蹑脚的来到园中,从那翠绿的藤蔓之上摘下几根嫩绿之物塞入怀中,这才朝山下走去。 茅舍内竹桌前,老头气的猛的站起身来,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怒色瞬间尽去,转而一脸苦笑的低声骂道:“小兔崽子,临走还要顺手牵羊,总共没几根,一多半都进了你的肚中。”说完一屁股坐会竹凳,片刻后神色又变得有些凝重,叹了口气后喃喃自语道:“与公孙老邪斗了半辈子,难得这次希望他能赢,就是这小子的脾性……” 老头在屋内长吁短叹余川自是不知,他满腹心事的下了山,在那块刻着陵南剑派的青石前驻足良久之后,才纵身朝人圣县奔去,直到进入县城,心中还回荡着老头临行之际说的那句话“他日你若起事,只要南陵剑派不倒,就一定站在你的身后。” 此次山上一行收获不小,不仅于武道上获益颇多,而且还隐隐得到整个陵南剑派的支持,可这是建立在他与太子争霸天下的基础上的,这让余川有些头痛,目下自己所关心的唯有淳凌霜的身体,至于争霸天下一事,别说他现在根本没那个实力,就算真能与太子一较长短,自己就能下定决心把整个大夏朝卷入战火之中? 自古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只记得胜者为王,黄袍加身时万人顶礼膜拜,却忘记了撑起那座龙椅是数不尽的的亡魂和枯骨。余川并非菩萨心肠,亦不是优柔寡断,杀父之仇要报,五百弟兄惨死之恨要雪,可他希望能用手中长剑去快意恩仇,而不是把整个天下都拖入这场仇杀之中。 带着乱七八糟的心绪回到剑意轩,发现淳凌霜房中烛火未熄,敲门而入之后果见她还未睡下,正坐在桌前出神。 知道她在等自己,余川有些感动,而后像逗小孩子般从怀中摸出下山前偷摘的几根嫩绿黄瓜,淳凌霜美眸一亮,惊异道:“这陵南也有这等四季如春的福地?” 余川一愣,随即忽然记起梵香谷内也是冬日如春,本以为这大冬天难得一见的稀罕物能让淳凌霜惊喜,没想到人家早是见怪不怪了,不由的有些泄气。 以淳凌霜的冰雪聪明,一眼就瞧出他了心思,嫣然一笑刚想安抚两句,不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两人都是一愣,抬头一看,原来是老神医不请自来,老头一进门就开始絮絮叨叨埋怨起来, “你小子真是狼心狗肺,老朽也等你到这会,回来为何不先给我老人家请个安?咦!”话还没说完,突然瞅见桌上那几根黄瓜,于是立时两眼放光的走到桌前,出手如电,抓起两根便塞入怀中,这才一脸异色的问道:“你摘了老家伙园中的黄瓜,他没出手阻拦?” 余川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回道:“刚上山的时候尝了两根,觉得不错,所以下山时就顺手又摘了些。” 没想到老神医听完之后脸色一黑,立时顿足捶胸怒斥道:“这老东西,老夫不过去他园中看了两眼就被揍的吐血,你这小子连吃带拿反而安然无事,实在是可恨之极。” 说罢之后忽然觉得言语有失,急忙咳嗽了两声补救道:“你别小瞧了这不起眼的东西,那老东西为了冬日种出这玩意来花了不少心思,仗着身份整日拿门内的灵丹妙药埋在菜园中当肥料,老夫前几日图个稀罕去园中瞧瞧,不想惹恼了这老家伙,我不愿和他计较,才硬抗了两剑,若真动起手来,未必就会怕他。”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心虚,余川忽然想起前几日曾见他一脸萎靡嘴角带血,当时还有些奇怪,此时听他说起才恍然大悟,只是眼前这老头的能耐他见过,连九幽老怪都抗不住他的轻轻一指,如此厉害的角色竟在那种菜老头面前吃了亏?余川禁不住心中的好奇,一脸坏笑说道:“您老不想恃强凌弱罢了,就是不知那种菜老头是何身份,竟然敢招惹您这尊大神。” 这马屁拍的有点过,老神医都有些听不下去,脸色微微一红,瞪了他一眼之后才神色一正说道:“身份?这玩意不过是无聊之人拿来愚弄世人的,你小子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这么喜欢探听别人的身份,我且问你,今日这一趟陵南剑派之行可有收获?” 他这一问,连一旁的淳凌霜也来了兴致,余川一看,只得把此行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老头听完之后更是长叹一口气,紧接着又自嘲一笑道:“老家伙比我还要大气,竟把整个陵南剑派压在你身上,这赌注未免大了些,可惜你小子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整日躲在温柔乡里,却不知大半身子已经埋进英雄冢。” 一句话把淳凌霜都带了进去,余川脸皮厚,听了也不以为意,淳凌霜何时被人当面这么说过,顿时低下头去,略显苍白的脸色腾起两片红晕,病态尽显。余川心头一紧,有些气恼的回瞪了老神医一眼。 老头见状,再次哀叹一声,转身就想离去,脚步未动又突然来了一句:“老家伙宁可晚几年入圣也要授你一道剑意,可别浪费了。” 撂下这句之后,才头也不回的走了。余川心中一动,想说些什么,可直到其出了房间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第一百零一章 血光之灾 在人圣县又停留了两日,三人才再次上路,余川花高价从城内弄来两匹骏马和一辆马车,自然比早前那快散架的牛车舒适的多,至于那头老牛,直接被他送给了剑意轩,这等好事店掌柜当然不会推辞,只是以生意人的精明来看,估计老牛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多数会成为食客的嘴中之物。 出了人圣县向南有一条官道,不算宽敞,可在崇山峻岭当中能有一条路已是让人知足。 两匹骏马一匹在前拉车,另一匹成为余川的坐骑,他骑马守在车厢一侧,偶尔会把头探进车厢,瞅瞅里面的情况,而老神医只得客串起车夫的角色,坐在前头唉声叹气,时不时挥动一下手中马鞭,也是垂头搭脑的提不起精神。 为了这辆马车余川着实破费了不少银子,车厢乃百年楠木所制,有着冬暖夏凉的效果,车内垫了两床锦被,正中又放了一个精致暖炉,一张矮案上的几个小碟中摆着几样精致可口的点心,淳凌霜裹着一身狐裘坐在矮案前,双手支着下巴盯着窗外出神,若不是她死活不答应,余川甚至打算再买个丫鬟一路伺候她。 这种呵护备至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幸福,可喜悦当中也有说不清的烦恼,此刻她又想起两日前老神医的那句话,寻思多了之后便觉得言语当中有些道理,男儿志在四方,英雄就该血洒疆场,有了她这份牵绊之后,那本该成就一番伟业的男子是不是真的失去了纵横天下的豪情气魄,从内心来说,自是希望他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可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淳凌霜的思绪有些乱,琢磨了半晌也没理出点头绪来,心中反而生出一丝烦躁,心境一乱,陡然觉得身上一冷,急忙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轻轻叹了口气之后,心思再次不知飞到了何处。mianhuatang.info 一路上由于顾及淳凌霜的身体,所以走的并不算快,每日前行五六十里,多不过百里,几日之后才走出陵南那片连绵起伏的群山。尽管是一路南行,可来到平原后气温反倒比在陵南还要低的多,道路两旁再也见不到一丝绿色,树木也是光秃秃的,一眼瞧上去心中难免有些怅然,遇到的溪流湖泊多已结冰,幸好道路还算通畅。 这日傍晚,路过一无名小镇,眼看天色将黑,一行人便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可不知是因为小镇上百姓缺乏生意头脑还是因为别的,绕着镇子转了两圈也没找到一间客栈,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镇上原先到有一家客栈,去年不知怎么的半夜走了水,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后来传言是妖魔作祟,百姓人信以为真,哪还有人敢再开客栈。 好在又听说这小镇上有一乡绅,家境殷实,更是菩萨心肠,凡有上门求助的过客,都是热情招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无奈之下,余川打算上门碰碰运气,小镇不大,问过两个路人之后便找到了那位乡绅府邸所在。 一条青石小路的尽头,一座看上去便是富贵人家的宅院坐落于此,门前左右各有一座九尺来高的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上面一块鎏金匾额,写着“刘府”两个大字。 离着老远余川便下了马,走上前去叩了叩门,不多久大门吱嘎一声开了条缝,一下人探出半个脑袋朝外望了望,看见余川之后有些不解问道:“你找谁?” “在下路过此地没找到投宿的地方,听说府上好客,所以……” “等着,我去通禀一声老爷,看他怎么说。”下人面色有些不快,撂下一句之后又把大门合上。 余川有些纳闷,看这下人的反应也不像好客的样子,尽管如此也得耐着性子等着。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大门再次打开,还是先前那个下人,不过身后又多了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我家老爷身体不适,不能前来,我是府内的管家,若是只住一夜,就进来吧。”中年人扫了余川一眼,语气有些冷淡。余川见此急忙一抱拳说道:“还有两位与在下一起的,不知……” 管家眉头一皱,朝远处瞥了瞥,一眼就瞧见坐在车厢前面打盹的老神医,脸色更是不悦,随后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道:“那就一起进来吧。” 既然是求人办事,姿态自然就得放低,余川也只能微微一笑,急忙走回马车前,把淳凌霜扶了下来。 等三人来到门前,那中年管家看清淳凌霜的模样之后,立时双目放光,刚才的不悦神色瞬间消失,他赶忙迎上前两步,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也真是的,要是早说车内还有位小姐,也不会耽误这么多功夫了,这天寒地冻的,快随我入府,我这就让下人备些饭菜。”说完之后又急走两步把两扇朱门完全打开,和刚才的作态有着天壤之别。 见他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余川有些气恼,若不是为了淳凌霜身体着想,他才不会受这窝囊气,一旁的老神医更是鼻子一哼,双袖一甩,带头朝府中走去,刘府管家见此,便想出言奚落几句,不知怎的,眼珠一转又把话吞了回去。 管家把余川等人领到跨院,给安排了厢房之后,便急急告退,老神医斜着眼睛盯着远去的背影讥笑道:“什么好客善人,简直就是放屁。” 见他恼怒,余川唯有苦笑,可又怕他动怒闹出些事来,只好硬着头皮劝慰道:“管家而已,主人未必如此。” “有什么样的狗就有什么样的主子,管家如此,主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的话余川不置可否,心想不过停留一夜,明日一早就会离开,刘府的主人如何与自己又有何干,他这么想当然没错,可有些人却不是这般念头了。 刘府后宅,从一间屋内时不时传出几声女子的魅惑娇喘,一个上了年纪的胖子搂着两个妖艳的女子,此时双手正忙的不亦乐乎,两个女子依偎在他怀中,这个递上一杯美酒,那个又喂上一口肉,胖子享尽艳福,吃的满嘴流油,兴致一起,又把一张肥脸埋进红衣女子的高耸的胸脯中,口中更是含糊不清的淫笑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爷,别光收拾小红啊,人家也要。”绿衣女子立时不依不饶道。 “好,你们两个小浪蹄子,今晚老爷我来个通宵斩,包你二人明日下不来床。” 几句****逗得两女花枝招展,一身丰腴如波浪般乱颤。 胖子咽了口口水,站起身来拥着两女就朝一张大床走去,还未到床边,突然有人在窗外低语道:“老爷,今晚有几个过路的来投宿,您要不要去瞅一眼。” 胖子一听,知道是管家在说话,不由眉头一皱,只不过肥肉太多,皱纹也不怎么明显,随即有些不耐烦的回道:“老爷我正忙着呢,几个过路的有什么好看的,如以往那般,给弄顿吃的,明早打发了就是,若不是前年那位道长说招待千名异乡客才能免去血光之灾,我才不做这种浪费银子的蠢事。” 站在窗下的管家有些犹豫,踌躇再三之后还是提着胆子继续说道:“若是一般投宿的,也就算了,只是今晚来这波人当中有个女子有些特别。” 一听这话,屋内的胖子来了兴趣,两只绿豆眼一亮,急忙问道:“特别?有多特别?” “非常特别,老爷可还记得半年前少爷所在的鬼王宗有几位大人物到过咱府上,其中那位夏姑娘和今晚这位女子比起来,怕也要输上一分。” “当真?!”胖子激动起来,顾不得身旁两个女子的哀怨眼神,几步来到门前,推门而出。 管家一看老爷出来了,赶紧上前谀媚道:“小的哪敢骗你,不信您去瞧瞧,那女子比天上的仙子还要美上几分。” 胖子双目放光,刚朝跨院方向走了两步又立时收住了身形,眼珠一转对着管家吩咐道:“先给准备些饭菜,记得多下点佐料,等人睡过去了,老爷我再去不迟。” 管家自然知道老爷口中所说的佐料是何物,阴阴一笑之后,便下去准备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下药 管家一去,胖子眯着小眼又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有些魂不守舍的退回屋内。 胖子名叫刘能,早些年并非如此富态,不仅不胖,而且又黑又瘦,他原本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户,后来遇到天灾,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恰巧听说数百里外的龙元山有门派招收弟子,便把年仅十二岁幼子送了过去,好歹算是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谁知这小子争气,用了五六年的功夫就从一个杂役弟子混成了核心弟子,后来又拜在宗内一位长老门下,如今已成为鬼王宗的一名执事。 若在十年前,别说一个鬼王宗的执事,就算是鬼王宗的宗主,也没多少人会当回事。可谁能想到,就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门派十年之内摇身一变,势力扩张数倍不止,而今俨然成为了一方霸主,特别是这半年多来,自龙元山起附近百里的数十个大小门派,要么被其吞并,要么被连根拔起,过程更是血腥无比,现在竟连天下六宗之一的天音阁也被其打压的喘不过气来。 现如今再提起鬼王宗的名号,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手段狠戾,动辄灭宗屠门,不仅江湖中人忌惮不已,就连普通百姓提及起来都有些胆寒。 刘胖子靠上这么一棵参天大树,日子自然产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不到两年时间便置了数百亩的田产,在镇上盖了这数一数二的大宅,为了彻底告别过去的身份,又花了一笔银子捐了功名。 要说这男人有钱就变坏,放在四海皆真理,刘胖子早年丧妻,自打过上了殷实的日子之后,接二连三的从烟花柳巷赎了几个女子当妾,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衣食无忧之下还能左搂右抱本该知足,可刘胖子却不懂得这个道理,平日里但凡是见到有些姿色的女子,都要想法设法弄到手。 也算是天理昭昭,这恶事做的多了,总会得报应,去年开春时刘胖子在镇上调戏一位年轻女子时,被其用匕首在肚子上开了两个窟窿,要不是仗着皮糙肉厚油水多,小命估计就没了,即便这样也让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月。后来遇到一位道人,掐指一算后告诉他,此后还有血光之灾,要想破解,就得招待千名过客,以千人气运化解此劫,道人不过是看其为富不仁,故意吓他一吓让其破点财罢了,不想刘胖子却当了真,自此以后真收敛了许多。 为了小命着想,他便想着能赶紧招待够千名过客,早一日破除灾祸。可镇上有家客栈,过路之人一般都直接去了那里投宿,怎会到他府上来,后来管家给出了个馊主意,指使下人半夜三更放了把火,把镇上那座客栈给烧了个干净,紧接着又让人在酒肆散播谣言,弄得镇上人心惶惶,再也没人敢接手客栈的生意。mianhuatang.info 果然,没了客栈之后,来府上投宿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可是时间一长,刘胖子的心再次活络起来,尤其是看到投宿客人当中经常有年轻貌美女子,让他难耐心中的燥热。管家看出其心思,等再有女子投宿时,只要姿色尚可,便会在饭食中下药,等人迷倒了,这刘胖子便会趁机将其奸污,管家也能尝个二道鲜。 女子昏迷之际哪里知道这些,即使第二天觉察身体有恙,也多是不敢声张,就算有闹事的,刘胖子仗着家大业大,背后还有一座大靠山,也丝毫不惧。一来二去主仆二人便尝到了甜头,这一年多来,祸害的女子少说也有数十。 刘府半年前曾经招待过鬼王宗的一行人,其中一个夏姓女子闭月羞花般的容貌登时便把刘胖子的三魂七魄勾了去,不过给他两个胆,也不敢在这行人面前造次,所以只能偷偷瞟上两眼,直到人都走了数月,心中还一直念念不忘。所以今晚听管家说有一位比那夏姓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绝色女子来府上投宿之后,他哪里还坐得住,心里顿时跟猫抓似的,若不是怕这样前去让人起疑,早就冲到跨院厢房去瞅瞅了。 小半个时辰不到,管家把酒菜备好,领着两个下人把就酒菜送到跨院厢房。 余川正和老神医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见其送来一桌丰盛晚宴,便起身道谢。 管家一去早前的冷淡之色,挥退了下人之后便亲自招呼众人吃喝,余川也未客气,把淳凌霜扶到桌边,替她取过一个空碟,从桌上各色菜肴当中挑了几样夹了些放在碟中。 站在一旁的管家吓了一跳,这桌上酒菜中的“佐料”都是他亲手放的,哪些放了,哪些没放他都一清二楚,可眼前这小子为何只挑了几样没下药的菜肴夹给那女子,莫非被他发现了?越是这么想,心中越是慌乱。 自家少爷逢年过节回府时偶尔会露上两手,什么单掌开碑碎石,一箭百步穿杨,都是让他震惊不已,而后更是听说有些隐世大能甚至能隔空摄物,一目千里。难不成眼前这三人便是这等高人?若非如此,又怎会识破自己的诡计,要真是如此,自己小命怕就要交代了,想到这他立时便想逃出屋去,可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根本动不了。 “管家,一起吃点?”余川夹起一口菜还没送入口中,突然停住回头问道。 “不……不用了。”管家心中一颤,浑身不由的开始哆嗦起来。 “咦,你这身体怎么抖得如此厉害?” 听余川发问,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结结巴巴答道:“昨晚起夜……的时候,不小心着了风寒,所以……” 余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随即招呼着老神医一起大快朵颐起来。淳凌霜浅尝辄止的尝了几口,便不再吃了,余川和老神医饿了一天,吃相就有些难看了,二人双手齐上,风卷残云一般便把一桌子菜吃了个干净。 眼瞅着那下了药的酒菜都吃了个精光,望着满桌的杯盘狼藉,管家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慢慢落回肚中,脸上再次露出笑容,看来刚才自己太紧张了,这会看来那不过是巧合而已。 吃饱喝足,余川摸了摸肚子,回头一瞥,见管家一脸诡异的盯着自己,便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酒好菜也不错,有些日子没吃这么舒坦了。”他伸了伸懒腰,又抹了一把嘴后称赞道。 “就是料下的太足了。”老神医毫无风度的剔着牙,讥笑道。 若搁刚才,这一句话就能把管家吓尿了,现在眼瞅着两人把酒菜吃尽,就算此时发现问题,那也晚了,今晚这桌酒菜他特意多放了些药,分量足够弄倒两头牛了,人吃下肚,不出半柱香就得昏死过去。虽说那女子没吃,可这样更好,要是昏睡不醒,等会快活起来反而少了些滋味,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可不能草草了事浪费了。 第一百零三章 恶有恶报 想到这,管家咽了口口水,打算去回禀老爷,估摸等再回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可双腿刚迈出一步,顿觉肋下一麻,身体就此不能动弹了,唯有两只眼珠还能转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如此异变让他心中一凉,知道今晚是遇到了高人,后背瞬间冷汗直冒,可这会连嘴都动不了了,就算想找些由头辩白一下也没了机会,只是他有些想不通,明明盯着这两人把下了药的酒菜吃进肚中,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不用着急去请,你家老爷会自动现身的。”余川看都不看他一眼,说完右手轻轻一挥,烛火立时熄灭,房内变的漆黑一片。 “费什么事,直接去把主子宰了,再丢把火烧了这宅子便是。”黑暗之中,老神医有些不屑的说道。 “捉贼捉赃,总得让其死的心服口服才是,再者,要是一把火烧了这宅子,今晚去何处落脚?” “就你小子屁事多,听你的,老朽就当吃饱喝足寻些乐子。”说完这句,房内便没了动静。 没过多久,果然听到院落当中有脚步声传来,来人虽是蹑手蹑脚,却也瞒不过余川的耳朵,他猜的没错,来人正是刘胖子。 刘能回房之后等了半个时辰,心中愈发的焦急起来,想着等会便能把那绝色女子揽入怀中任意轻薄,此刻再瞅瞅身边这两个只能算蒲柳之姿小妾,哪还有一丝的兴致。可左等右等也不见管家回来禀报,便再也按耐不住,推门而出朝跨院摸去。 他轻手轻脚的来到厢房,一看房内熄着灯,顿时火冒三丈,怒火中烧之下一脚踹开房门,口中更是污言秽语的骂道:“****的刘福,我还没尝滋味呢,你个狗东西竟敢抢到老爷我前面来了,还不给我从床上滚下来,等会看我怎么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刘胖子骂骂咧咧摸索到桌前,把灯点着抬头一看,顿时愣在当场。 “呵呵,几位……吃的还好?在下看管家迟……迟迟未回禀,不知招待的诸位是否满意,所以亲自来瞧瞧。”刘福也算奸猾,待看清房中的景象,就知道今晚栽了。 管家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桌前这一老一少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特别是那个老家伙,眼神就跟盯个死人一样,他心里还不跟明镜似的。尽管此时也看清了管家口中所说的那位女子是何等的美貌,可性命堪忧之际,哪还有一丝的邪念。刘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此等情形下还能立马编出这样的谎言来也算是反应机敏了。 余川嘴角一翘,伸出大拇指赞道:“不愧是主子,说起谎来都这般顺溜,看这样子平日里缺德事没少做,一剑劈了你倒也不冤枉。” 见谎言被立时揭穿,刘胖子也干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鼻涕眼泪顺势就流了出来。 “小的只是一时犯浑,这才得罪了两位爷,明日我定奉上白银千两,还请二位饶我一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千两?好大的数目。”余川嗤笑一声,右手朝桌旁的春雷摸去。 “不!万两,是万两,小的这就给您取去。”见长剑寒光闪烁,刘胖子磕头如捣蒜,说完就想去拿银子,不料身子还未完全站起,腋下一麻,登时和管家一样,无法动弹了。 “不杀?”老神医有些看不懂余川的做法,出言问道。 “大晚上的,多两具尸体在房中哪能睡的踏实,让这两个祸害在院中站上一夜,明早再说!” 听余川如此解释,老神医一撇嘴说道:“这滴水结冰的天气,在外面站上一夜不得冻成冰人?还不如一刀宰了痛快,你小子也够坏的。” 余川微微一笑,也不言语,站起身一手拎起一个,把刘胖子和管家丢在了院中,随后三人各自回房休息。 正月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日子,尽管这里比不上西域那冰天雪地哈气成冰的酷寒,可站在屋外冻上一夜也是要人命的。等第二天早晨余川起床后到院中一看,那管家早已没了气息,刘胖子仗着一身肥肉还没冻透,不过也是脸色紫青神色呆滞,看样子也挺不了多久了。 管家被活活冻死,只能算是恶事做绝的报应,不过刘胖子还有一丝气息倒是有些出乎余川的预料。 有心一剑把他宰了,可瞧着他眼中那不甘神色又有些好奇,于是伸手在他胸口一拍,冷笑道:“有什么遗言赶紧说。” 刘胖子身体蜷成一团,躺在地上打着哆嗦,半晌之后才稍稍缓过点劲来,颤着嘴唇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不……不能杀我。” “哦?为何?”余川来了兴趣,提着春雷绕着他走了两圈,也没看出为何不能杀他。 “我……儿子是……是鬼王宗的……执事,杀了我,你们也别想活。” 余川一愣,对他的话有些怀疑,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才沉声问道:“此话当真?” 刘胖子以为他怕了,嘿然一笑,肥脸上露出几丝傲色,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这一夜冻的实在够呛,身体还处于冰冷麻木当中,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成功,只好继续蜷在地上说道:“哼,不信你可以去镇……上打听打听,想必鬼王宗的名头你也听过,杀了我意味着什么你该清楚。” 言语中带着十足的威胁意味,他过去曾碰到过几个狠角色,发现自己的恶行之后也是刀剑相向,可只要报出和鬼王宗的关系,对方都会罢手,看来今日也是一样。 余川笑眯眯的盯着他,不过笑容当中还有一丝说不清的诡异神色,让刘胖子心中又生出几分寒意。 “如此看来还真不能杀你了,也罢,留你一条狗命,不过得取你身上几个零件,为你平日的所作所为还债。”说罢之后,手腕轻抖了几下,春雷带起几道寒光,刘胖子只觉得身上几处同时一凉,身体立时轻盈了许多,除此之外到没有什么感觉,心中不由得有些纳闷,等朝身上一瞧,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自己的两条胳膊不知何时被齐齐斩断,两只耳朵也落在身边,鲜血顺着衣襟流了一地,由于身体还未恢复知觉,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刘胖子惨嚎一声,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受了极度的惊吓。 “老朽早说一剑宰了了事,这大清早鬼哭狼嚎的听着心烦。”老神医来缓步走到院中,嘴里还发着牢骚。 余川抬头一看,见连淳凌霜也起来了,不由得有些歉意,连忙解释道:“本想给他个痛快,没想到这胖子竟与鬼王宗有些牵连,所以留他半条命,省的老相识怪我不念及鬼王宗的“旧情”。” 见刘胖子倒在血泊中的惨状,淳凌霜本有些不忍,可想到他做的那些恶事,不知有多少可怜女子被他凌辱,反而觉得这样有些便宜他了,只是眼前这情景无论如何也在这不下去了,于是便催着余川早些上路。 刘胖子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惊动了府中的下人,众人以为遭了贼,一群人拿着棍棒笤帚冲进跨院,可来到跨院之后,猛然间看到一位年轻人提着滴血的长剑,管家看上去已然丧命,自家老爷躺在一滩鲜血当中,大惊之下谁还敢上前。 这些人不过在府中做些杂活苦力,赚些辛苦钱,老爷平日里干了多少恶事众人心里都清楚,何必为这种人拼命,于是一群人又悄然退了出去。 第一百零四章 贺礼 这群人的举动余川全都看在眼中,撩起刘胖子的长袍擦了擦剑上的血,随即带着淳凌霜和老神医扬长而去。 等余川等人离开了刘府,下人们才再次涌进跨院,刘胖子的两位小妾得了信也急急赶来,胆小的绿衣女子直接被眼前的情景吓昏了过去,剩下的红衣女子也是扑倒在地哭天抹泪起来。 “老爷我还没死,哭个屁!”刘胖子浑身打着颤,咬着牙说道。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去镇上给老爷请大夫去。”红衣女子扭过头叱骂着,有个伶俐的下人急忙朝府外跑去。 “找个人给我跟着这群人,另外派人去鬼王宗报信,我要把那小子碎尸万段!”说完这话,刘胖子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见老爷昏倒了,下人们立时乱作一团,而余川一行,早已离开了小镇。 又变回车夫的老神医依旧坐在车厢前头,时不时朝后瞥上一眼,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小子要打情骂俏就去车厢内,不管有什么动静,老朽装作听不到便是。” 如此露骨的言语连余川听了都有些脸上发烧,可想而知车内的淳凌霜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见两人停了说笑,老神医挥了一下手中马鞭说道:“我问你,明知那胖子与鬼王宗有些牵连,为何还要留他一命?你难道不知龙元山所处的蛮夷之地,也是这趟南下的目的地所在,搁在别人身上,躲都来不及,你可好,反而要引火上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有些事,不是躲就能躲得过的,再说,有您这位大佛在,鬼王宗那些宵小之辈有何惧?” “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老朽丑话撂在前头,此次蛮夷之行为的是给这丫头驱除体内寒毒,你惹了其他的祸事,休想老朽出手帮你。” 听他言语有些不善,余川有些尴尬,斟酌再三之后才认真说道:“在下知道孰轻孰重,绝不会因往日的一些恩怨耽误了正事。” “哼,如此最好。” 教训了余川几句之后,老神医顿时觉得耳根清净了许多,心情一好,竟哼起小曲来。 龙元山地处大夏朝与蛮夷交界处,尽管蛮夷各部族也对中原沃土垂涎三尺,可毕竟不如匈奴势力那么强大,对大夏朝的威胁仅仅存在于纸面之上。这些年来虽与大夏朝冲突不断,可都是一些边境处的小规模厮杀,多不过百人,少则数十,其中绝大部分还是一些流寇假扮蛮族之人到大夏朝抢劫而已。 其实整个蛮夷之地幅员辽阔,人口甚至比大夏朝还要多,只是太过于分散,纵横数千里的蛮夷大山当中有大小部族数千,要是能像匈奴那样,把各部族拧在一起,形成一个统一的蛮夷之地,那么实力足可以和大夏朝一争长短。mianhuatang.info 只是数百年来,蛮夷之地一直处于混战当中,从没出现过一位王者能一统十万大山,也正因为这样,大夏朝虽然腹背受敌,不过真正让朝廷担忧的只有匈奴,至于蛮夷之地,老皇帝活着的时候,也只是把雍王余宣扔到雍州坐镇而已。 余肃这么做不是因为这个弟弟能征善战,恰恰相反,同是一母所生,和余钱余肃比起来,余宣差的太远。余肃胜在治国安邦,余钱强在带兵打仗,而三弟余宣则是无敌于女人肚皮上。 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数十年来,雍王府基本上每都要办一场纳妾酒宴,余宣更是常在人前吹嘘自己能夜御十女而不泄,就这样一个贪图享乐的废物王爷坐镇雍州二十余年,蛮族竟没能入中原半步,足见其徒有万里山河和千万民众,也不过一盘散沙而已。 实事求是来说,余宣也不是一无是处,除了床上本领高人一等之外,对于赚钱也是非常有门道,如大夏朝最大的钱庄票号宝通钱庄背后当家的便是他,还有江南一半的漕运生意,也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若说天下六王里,幽王势力最强,怀王才学八斗的话,那雍王就是富可敌国。 整个雍王府也是如此,极尽奢华。王府占地数百亩,其中有江南的水榭凉亭,匈奴的碧草连天,甚至还从西域搬来许多细沙巨石,布置成大漠孤烟塞外荒凉之感。 就是这样一个享尽人家艳福的王爷,最近却活着胆战心惊当中。 雍王府内百花亭,余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喝着闷酒,连平日里几位最疼爱的小妾也被他斥退,桌上的一封密信已经看了好几遍,密信来自太子府,只有简单几句,一是让雍王出钱出力大力扶植鬼王宗,这点对他来说好办,不过费点钱财而已,他雍王府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这钱能解决的事还能叫事?可信上第二句话恰恰就是钱财无法办到的事。 余宣想起先他而去的两位哥哥,余钱的死,他多少嗅出了点味道,只是自己不愿牵扯到其中,所以装傻。可如今连皇兄也死了,不得不让他警觉起来,太子的手段多年前他就见识过,凡是与其作对的都没落得好下场。 眼下尽管两位哥哥死的不明不白,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就算他有办法,也没那胆子。除他之外,放眼前下其余那些王爷权贵们,谁敢说没看出太子的阴谋诡计,可一个个还不是人精似的置身事外,连个屁都不敢放。 从内心来说,余宣想放这个屁,可放过之后呢?也就能熏熏自己,若因为一个屁而丢了命,那未免代价太大了些。想想府中百多位娇妻美妾,还有那成山的金银珠宝,他还是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如今太子的一封密信,让他连置身事外的机会都没了。 美酒在嘴中生出苦涩的味道,长吁短叹半天,余宣把管家叫入亭中,吩咐他取一百万两白银送到鬼王宗去。 管家一惊,虽说雍王府钱多,可这一百万两也不是个小数目,他生怕王爷喝多了口误,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数字。 余宣点了点头,管家确认无误之后又问道:“王爷,这么大一笔银子,送过去总得找个由头吧?” 余宣一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心中一动,冷冷一笑道:“不是听说那位柳宗主过些日子要办喜事么?这银子就说是雍王府的贺礼吧。” 管家答应一声刚想去办,余宣再次瞥了一眼桌上的密信,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又把管家叫回来。 “还有一事一起办了,让赵栾这几日盯紧四门,若发现我那侄子进城,立刻通知我。” “侄子?”管家听的一头雾水。 “前几个月满城贴的都是缉拿他的告示,你这就忘了?” 听王爷这么一说,管家恍然大悟,尽管心中还有些疑惑不解的地方,但也不敢问,转身便去办了。 等他走远了,余宣拿起酒壶,把整壶酒尽数倒入口中,顿时呛得咳嗽不止,到后来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大哥,你在九泉之下可别怨我,我知道不该这么做,可我真的怕死。”余宣嘴里絮絮叨叨,声音越来越低,终于醉成一摊烂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第一百零五章 措手不及 雍州是大夏朝最南端的一片疆域,因地势多丘陵少平原,所以没有江南那般富足,可总归要比西域那种苦寒之地要强上三分,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雍州城则是雍州数百里地界上唯一一座有护城河与数丈高城墙的城池,完全无法和幽州凉州一线动辄数十里一座要塞相比。 雍州城往南三十里,便是蛮夷之地,数千里的延绵大山之中隐藏着数十个名族,不过在中原人来看,这些名族不论是长相,还是生活习性都差不多,加上多是未开化的部族,所以统称为蛮人。蛮人喜食生肉,不惯用火,身上衣物也多用兽皮代替,部族之间罕有交流,而且经常会为一小块地盘甚至一座山头拼的你死我活。 当然,也有少部分部族已经脱离了这种原始的生活习性,特别是靠近大夏朝的地方,数百年来深受中原文化的影响,身上基本上已经看不出太多蛮族人的影子,其中更有一些大的部族,开始学习大夏朝的那套礼仪制度以及治国之策,并与雍州民众展开商贸往来,把大山中的土产香料等物运到中原换取一些铁器布匹等生活物资,如此一来,雍州城就成了贸易往来的集散地,在这里经常能见到蛮人身影,不管是茶馆还是酒肆,甚至于那烟花柳巷也常有蛮人出入。 开始的时候雍州官员还有些紧张,可后来发现,这些蛮人其实与中原人并无二致,吃饱了爱吹牛,喝多了会耍酒疯,根本不是传闻中那般嗜血成性,动辄兽性大发的怪物,也就渐渐去了防备之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如今的雍州城,若不从言语上分辨,光从外表上看,还真分不清哪个是蛮人,哪个是中原人。 这日晌午,雍州城最大的一家酒楼飘香楼内聚满了人,众人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吃饭喝酒,而是来领喜帖。喜帖乃龙元山鬼王宗所发,龙元山离雍州城不过三十里,一半处于大夏朝,一半属于蛮夷之地,紧邻这样一个令天下大小宗派闻风丧胆的庞然大物,城中凡是上得了台面的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商家巨贾,谁敢不卖其三分面子,何况此次是鬼王宗宗主办喜事,阵仗又搞的这么大,专门在飘香楼发喜帖三日,无论何人,都可以自行领取,凭此参加七日后的结婚典礼,整个雍州城还不闻风而动。 当余川一行于数日之后赶到雍州城时,大街小巷都还在谈论此事。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注意,余川特意在离城中心较远的一条街上寻了家客栈,此处远离茶馆酒肆,比较清静,淳凌霜自是十分满意,只是老神医有些不乐意,不光想想也就至多暂住一两日,而后就得赶赴蛮夷大山寻找故交给那丫头驱除寒毒,也就忍着没发脾气。 掌柜的无精打采的趴在柜台上打瞌睡,被门外的动静吵醒之后,看有客人上门,急忙打起精神招呼道:“几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余川扶着淳凌霜在店中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走到柜台旁掏出一袋银子说道:“先给弄些好酒好菜,再准备三间上房。mianhuatang.info”说罢把整袋银子都丢在柜台上。 掌柜瞥了一眼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就知道眼前这青年是位大富大贵之人,更别说与其一道的还有这么一位沉鱼落雁般的女子,脸上的笑容立时灿烂了许多,吆喝着后厨给准备饭菜之后,又从墙上摘下几个牌子递了过去。 余川刚要接过,突然瞥见柜台一侧放着一摞喜帖,微微一笑问道:“掌柜的这是闺女出嫁还是儿子娶媳妇啊?” 不料掌柜的脸色一变,慌忙朝门口瞥了一眼才小声说道:“客官可别乱说,这喜帖是放在店内代发的,要是发不完,小店还得自掏腰包把这喜帖买下,您要是有兴趣,拿上几张便是,也算是帮了小店的忙。” 余川一听,来了兴趣,不光是他,连身后的老神医也是眼睛一番,阴阳怪气说道:“这是哪位大人物娶妻续妾啊?还弄个强买强卖。” 店掌柜急忙做了个收声的手势,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说道:“诸位是刚来雍州不了解情况吧?这喜帖可是龙元山鬼王宗所发,那位柳宗主三日后在城外七里大摆宴席。” 余川心中一动,连忙拿起一张喜帖翻开一看,脸色顿时变的有些怪异,站在一旁的老神医一看他,便猜出了几分,虽然对余川与柳风当初那段恩怨纠葛不甚了解,可前几日在刘府时已经知晓他与鬼王宗有些过节,此刻再观其神色有异,便出言提醒道:“你小子别忘了我前几日说过的话,若是惹祸上身,老朽可没工夫帮你擦屁股。” 余川半天才缓过神来,喜帖上那几行字让他有些犹豫不决,踌躇半天,最终还是把喜帖轻轻放回原处,看了一眼淳凌霜,随即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以淳凌霜的聪明,自然一眼瞧出了他有些不对头,聪明女子的聪明之处就在于男人不愿意说的事,就不会去刨根问底,所以她只是回了个微笑,并未多说什么。 当晚余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余川做了个梦,梦中回到了幽州,回到了当日那片湖泊边,一袭白衣朝自己走来,在他身前驻足之后告诉他,她姓夏。 一觉睡到中午,若不是店小二敲门的话,这一觉估计要睡到傍晚去了,余川头昏脑涨的问店小二何事,不料对方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边说道:“店里来了个漂亮姑娘,说是要见您,掌柜的怕让她这么上来引起您夫人的误会,所以先让小的来打个招呼。” 余川眉头一皱,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雍州城谁会来找他,别说雍州,就是整个大夏朝,他也没几个熟人。小二见他双眉紧锁,赶紧出主意道:“若是不方便,出去见就是,您夫人要是问起来,小的自会为您遮掩。” 余川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也懒得和他解释,于是摆了摆手说道:“若真是来找我的,让她上来便是。” 小二暗挑大拇指,心说这位爷才是真男人,敢当着夫人的面偷香窃玉,佩服归佩服,还是得赶紧去楼下回复店掌柜。 余川刚洗漱完毕,又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顿时愣在当场。 “小王爷可还记得小女子?”来人甜甜一笑,脸上立时露出两个酒窝,女子身穿蓝缎紧身薄棉袍,外罩一狐裘短袄,与脸上那甜美笑容合在一处给人一种温婉恬静之感。 “你是……”女子看起来十分的眼熟,可一时间又记不起在何处见过,余川脑海中搜寻了半天,突然神思一动,想起了眼前这女子的身份,脸色登时由晴转暗,言语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师小姐!你倒是好本领,在下刚进雍州城便找上门来,不知今日前来有何指教。”嘴上虽这么说,可这女子的突然出现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第一百零六章 鱼和熊掌 “小王爷真是好记性,幽州匆匆一别,本以为再没有相见之日,没想到才一年不到,又在这雍州相遇,看来还真有些缘分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师凝!别以为你当初的所作所为我都忘了,趁我现在还有些耐性,你最好赶紧离开。”余川清楚的记得这女子上回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幽王府便成为了历史,虽说当日师凝也算放了自己一马,可她毕竟是太子一系的人,今日就这样有恃无恐的出现在此,他又怎能不怒。除了愤怒之外心底还有一丝骇然,他这前脚刚踏入雍州,太子的人后脚便找上门来,这岂不是说明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了如指掌。 师凝未因他动怒而有所不满,绽颜一笑道;“小女子前来不是为了了断往日恩怨,而是因夏寻烟而来。” 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立时浇灭了余川胸中的怒火,迟疑半天他才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王爷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怎么着也得让小女子进屋说吧。”说完也不等余川答应,一闪身,从他身旁挤了进去。 对于这样的女子,余川还真没有办法,不能动手打她,动嘴她又不听,无奈之下只得没好气的催促道:“有什么话快说,说完赶紧走。” 师凝根本不理这茬,进房之后环顾四周之后啧啧称奇道:“当初小王爷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住在这种地方能习惯?” “日子再苦,也比当一只狗舒坦的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对于太子一系的人他怎会给好脸色,只是这话有过于狠毒,何况对方还是个女人,话一出口余川也有些后悔。 果然师凝一听此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半晌之后才神色黯然的说道:“狗也有狗的苦衷,小王爷若还记恨师凝当初的作为,拿剑刺我几下便是,不过在此之前先听我把话说完可好?” 看她一脸凄楚,余川的心立刻软了一些,正好也想听听她来此所为何事,所以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师凝微微一笑,算是谢过,随即又转过身去,盯着墙上一幅有些年头已经泛黄的百鸟朝凤图半晌之后才低声说道:“你可知我与夏寻烟是何关系?” 未等余川有所表示,师凝继续说道:“她是我姐姐。” 此话一出,余川顿时吓了一跳,可仔细一想,这师凝无论是容貌还是神态还真与夏寻烟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为何一个姓夏,一个姓师。 没等他问,又听师凝缓缓说道:“半年多前,姐姐去了一趟幽州,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魂不守舍,脸上再也见不到笑容。起初我只是以为她病了,后来再三追问才知,原来那趟幽州之行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短短数日,姐姐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子,小王爷可知这人是谁?”说到这师凝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余川立刻被她那似笑非笑的眼光看的有些发毛,慌忙瞥向别处,不敢再与她对视。 师凝嘴角一挑,又别过头去说道:“姐姐所在的门派与鬼王宗相隔不远,柳风觊觎姐姐的美貌,便拿门派上下数百条性命要挟她,无奈之下姐姐才虚与委蛇与他假意周旋,当初在幽州她拒绝你,可那并非出于真心,而是身不由己。” 余川心中莫名一痛,只是时过境迁,眼下再说这些又有何意,沉吟良久之后,他才斟字酌句般回道:“夏姑娘即将要成为别人的妻子,我也有了挚爱之人,过去的事不过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早已风吹云散了。”言语中说不尽的苍凉和无奈。 师凝也是幽幽叹了口气,突然又拔高了语调说道:“若仅仅如此我今日也不会来找你了,可是数月前柳风成为鬼王宗宗主之后,便逼迫姐姐嫁给他,姐姐开始不答应,柳风这恶贼便把姐姐师门上下数百口押回鬼王宗当人质,并扬言姐姐一日不答应,他便每日杀一人。撑了十多日,死了十几位同门师妹,姐姐终是松口,可我后来才知道,她是存了必死之心,准备在新婚之日出手行刺。只是以柳风如今的境界,姐姐她又怎可能得手,我再三劝说也是无用,她只说当日不该拒绝你,如今更不能与一个恶魔共度一生,所以宁愿一死。” 听完这一番话,余川心中更是百感交集,若是未与淳凌霜相识,今日他定然二话不说便会提剑杀上龙元山去,可现如今已经有了淳凌霜,而且此次蛮夷之行还要为其驱除体内的寒毒,自己又怎能抛下她去救另一个女子。 余川陷入两难之境,沉默许久都未说一句话,师凝回过身来,眼光一闪,忽然抬手一指问道:“是因为她嘛?” 余川猛然转身,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慌乱起来。 淳凌霜不知何时站在门外,脸上平静如水,丝毫不起波澜,见余川有些不知所措的盯着自己,没说一句话,转身回屋去了。 “怪不得小王爷把过去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若师凝是个男子,怕也会如此吧。” 余川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心中有些懊恼,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师凝的话冲击力太大,以他的境界,竟然没发觉淳凌霜的到来。如今这些话都被她听了去,不知会作何感想,这种事,若是不打自招还好说,可如今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她得知,后果就难料了。 师凝见他六神无主的样子,自然是明白了,只能惨然一笑道:“看来今日不该来找小王爷,师凝告辞了。”说罢出门而去。 余川像个傻瓜一样杵在那里,站了足有半个时辰也没想出怎么和淳凌霜解释,直到晚饭的时候,才找到机会。 他打算把当初的恩怨纠葛细细讲述一遍,没想到同桌吃饭的老神医一点面子都给不他留,没等他讲到一半,就把筷子朝桌上一拍,讥讽道:“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个处处留情的主,有了这丫头和阿尔其,本以为左搂右抱你就知足了,没想到还要弄个三妻四妾才满意,我看除了这个夏姑娘之外,肯定还有旁人。” 他这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法自是让余川咬牙切齿,可打又打不过,只能可怜兮兮的望着淳凌霜,以期望她能理解。 淳凌霜依旧心平气和的样子,看不出有丝毫恼怒的痕迹,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随后竟朝余川微微一笑,然后轻声细语的说道:“都是你与我相识之前的事了,我怎会计较。” 一听这话,余川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很想扑过去抱住她喊一声理解万岁,可细细一琢磨,又感觉有些不对,这一句话当中就有两处明显错误,首先,与淳凌霜相识在前才对,虽说那种相识方式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痛,可毕竟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女子,若是这种相识不算数话,那么阿尔其姑娘岂不是也在与她相识之前的事?为何前些时日却要吃醋?此时此刻,哪能问这种问题,于是只得把疑问埋在心里。 一旁的老神医却是贼心不死,眼见这把火要熄了,于是赶紧添把柴火道:“你小子准备怎么办?是去救那个姓夏的丫头,还是与老夫一起去蛮夷之地寻驱除寒毒的法子?唉,可惜了,鱼和熊掌摆面前,却只能挑一样来吃。” 余川恨死这老家伙了,心中暗暗发誓,等武道大成之日,一定要和他过过招。 第一百零七章 喜帖 老神医这么一提,淳凌霜也是笑眯眯的望着他,看样子也很想知道答案,眼见躲不过去,他只好轻咳一声之后郑重说道:“眼下自然是寻祛除寒毒的法子要紧。” “一听就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老神医一脸讥讽之色,根本不信。 余川想扑上去咬他两口,可看那一身老树皮一样的皮肤,又觉得有些反胃,只能恼恨至极的瞪他两眼。 淳凌霜并未直接发表意见,沉思片刻之后才望着余川柔声说道:“我这身体耽误几日不妨事,夏姑娘的事迫在眉睫,你先设法救了她再说,那样一位可怜姑娘,要是不知情也到罢了,如今既已知晓,你还真能不管不顾?” “我……”听淳凌霜这么一说,余川又犹豫起来,两个女子之中,无论选择谁,都会伤及到另一个,或许淳凌霜所说的是个解决法子,只是这样做的话她又该有多难过,又会让她一起承担多大的风险,要不这样做,自己真的就能如此绝情不顾夏寻烟的死活? “你若不是一个无情之人,就应该去就她。”淳凌霜见他迟疑不决,又补充了一句,似乎在帮他下定决心。 “一个傻,一个笨,等你二人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来,告诉老朽一声就是。”老神医实在看不下去,撂下这么一句之后,拍拍屁股回房去了。 一直到半夜躺到了床上,余川也没给出答案,他本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以往不管遇到多危险的事也都是当机立断,只不过英雄也有气短之时,即便是他,遇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帐也只有望墙兴叹的份了,眼光又落在那副估计和这客栈年头一般长的百鸟朝凤图上,这百鸟之王看似风光无限,可真就过得那么舒坦没一点烦心事?自己不过是要在二者之中做出选择而已,何必想那么多,二人在心中孰重孰他又岂会不知,不过是如老神医所说,鱼和熊掌同时摆在面前,不知如何下手,说到底是哪一样都舍不得罢了,想到这,他终于做出了决断,随即安然睡去。 第二日清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告诉淳凌霜自己的抉择。 淳凌霜听完之后莞尔一笑,只轻声来了一句:“知道了。”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就换来这么三个字,余川有些失望,随后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太小孩子气了,难不成还要得到一捧糖果的奖励才心满意足。 脸上神色的变化都落在了淳凌霜眼中,稍稍迟疑之后还是趁其不备轻轻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如同蜻蜓点水,就算这样,也是让她脖颈覆上一层淡粉。 余川的情绪登时高涨了许多,心情一好,脸皮愈发的厚了起来,混话一多自然免不了被淳凌霜小小惩戒了一番,这一日二人难得的缠绵在一处,余川仗着脸皮厚情话荤话说了一大堆,淳凌霜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绽颜一笑,偶尔瞪上他两眼,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余川自是占了不少手脚便宜,当然也换来不少嗔怪的眼神, 老神医几次来到门外,又都退了回去,嘴中更是碎碎叨叨的痛斥如今年轻人不知羞臊,黏在一起说些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可嘴里这么骂,身形还总往门口凑,对于门外这位老不休,余川只当他不存在。 自从在人圣县元宵节那日之后,从未见淳凌霜像今日这般好心情,话语也格外的多,到最后甚至主动与他说了老神医的身份,可见这多日来的置气总算是结束了。只是余川听完之后不仅没恍然大悟,反而更加糊涂了。 据淳凌霜所言,老神医人称妙法真人,十多年前突然现身于匈奴草原之上,在此之前江湖上好似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 此人行事有些乖张,曾经一怒之下只身灭了一个数万人匈奴部落,也曾用一副丹药方子拯救了十多万被瘟疫缠身的难民,更是与天下武道魁首榜上的数位高手比拼过,一场未败,如今在魁首榜前五占据一席之地。 妙法真人?那公孙老邪又是谁?当日陵南剑派那种菜老头所说之人应该就是指的老神医才对,莫非他有两个身份?余川琢磨了半天也没理出头绪,只能把此事暂时弃之脑后。 总得来说,这一日余川过得很舒心,可愉悦的心情之中好似隐隐有一丝怅然和担忧,至于为何他不愿去想,没想到却有人替他想了。 第二天一早等他收拾完毕准备去蛮夷之地时,敲了半天淳凌霜的房门都没人回应,他心中一紧,猛然推开房门,看到的人去屋空,又慌忙奔到老神医的房间,同样是不见他的踪影。 余川的心登时就沉到了井底,再次奔回淳凌霜的房间,瞧见房间正中的方桌之上放着一张大红的喜帖,他失魂落魄的拿起喜帖,心中已然明白淳凌霜的用意,此刻他是后悔莫及,昨日其实已经隐约觉得她言语当中有许多都令人费解之处,可自己竟没往深处想,握着那张喜帖慌忙冲出客栈,街上行人稀落,哪还有淳凌霜的身影。 “丫头,你不后悔?” “后悔什么?” “你这丫头难道真傻啊?!” “他若不去,夏姑娘会死,他会悲伤一生,我会内疚一世。” “哼,这下好了,这小子现在不去也得去了,你就好过了?” “……” “算啦,老朽瞎操什么心,就是还打算把这小子带回草原去呢,现今看来得拖一阵了。” 清晨,雍州城南门刚刚开启,一架马车便赶到城门前,车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看起来还没睡醒似得,待出了城门,突然扬起手中的马鞭在空中一甩,骏马嘶鸣一声,四蹄撒欢,马车扬起一片尘土,朝南飞驰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 刺杀 雍王府内,直至晌午十分,余宣还躺在一张多宽的锦床之上呼呼大睡,床边三尺之处有一青铜镂空兽足熏炉,从番邦异族弄来的瑞碳散发着独特的幽香,两个年轻娇媚的女子玉体横陈趴在他的左右,几件女子的贴身衣物胡乱的扔在床边。 与两位小妾盘肠大战了半宿让余宣累的不轻,整日沉迷于酒色当中,再壮实的身子也经受不住,何况他已年近六十了。 王府管家在门口转悠了半天,最终还是壮着胆子敲了敲门,他知道这样做定会惹的王爷大发雷霆,可眼下这事耽误不得,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首先被管家敲门声吵醒的不是余宣,而是其中一位小妾,打着哈欠拉起丝被遮住身上羞人之处后才微恼的问了一句:“何事?” 管家一听,就知道是王爷最近十分宠爱的一位小妾,于是放低了声音回禀道:“王爷前几日交代的事有了些眉目,所以……” “有什么事等午后再说,这会王爷还没醒呢。” 管家嘴巴一瞥,心想这已经午后了,要不是你这骚媚娘们耗空了王爷的身子骨,他老人家怎会睡到这时辰,这种话只能心里说说,真从嘴里吐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语,“此事王爷特意交代过的,小的不敢耽误。” 两人话语虽轻,可还是吵醒了余宣,听到是管家在敲门,揉了揉眉心不耐烦的说道:“什么事,赶紧说?” “您那侄子进城了。”管家不敢废话,急忙答道。 “侄子?”余宣还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琢磨了半天才猛地一拍脑门坐起身来,随即扯过袍子披在身上,慌慌张张跳下床跑到门口,“快说,什么时候进城的?人现在在哪里?” 见王爷把门打开,管家立时瞥见了床上四条玉藕般的白腿,吓得赶紧底下头去,“两日前入的城,赵将军确认在三之后,才敢回报的。” “赵栾这废物东西,他这个守城将军还想不想当,人都进城两天了,这才确定?”余宣一肚子火,本来被吵醒就让他心烦,又突然听到这么个消息更是意乱起来。 “王爷,接下来怎么办?”管家毕竟在王府待了快二十年了,虽然不知王爷为何如此在意此事,但是从他那略显慌乱的神色当中也能猜出几分,这事肯定不简单。 “待我想想……”听管家追问,余宣立刻又没了主意,若是要那小子死,那方法很多,不管是让神机营出动,还是去几名王府的高手都是十拿九稳的事,只是太子信上要求此事做要的隐秘,这就让他有些为难了。 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到好办法,最后只能让管家把赵栾以及几个心腹叫到王府来,人多思路广,说不定能想出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来。 天下大小宗派于半月前几乎是在同一天接到了一份请帖,眼下鬼王宗势大,谁敢掳其虎须,于是不管是天南海北,凡是接到了喜帖的宗派都备了一份礼物前来祝贺,当然,也有个别的宗派没理会这茬,这半年来,鬼王宗以血腥手段吞并数十宗派,已经引起公愤,可真敢出言斥责的门派却是少之又少。 傍晚时分,雍州城外三十里处的龙元山已经开始张灯结彩,鬼王宗内更是宾客云集,峰顶后山,一座清幽小院临崖而建,其中一间房内,两位年轻女子正神色凄楚的争执着什么,其中一个正是前日去客栈找余川的那位师凝姑娘,她对面的那位白衣女子便是夏寻烟,只是看上去比在幽州那会消瘦了许多。 “姐姐,从小到大我都是听你的,如今,你就听我一回行不行?”师凝拽着夏寻烟的胳膊苦苦劝道,这话她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你既然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别拦着我。” “你这何苦呢,那柳风再坏,对你总还说的过去,总比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强,明知姐姐如此,竟袖手旁观。”话一出口,师凝才觉得说漏嘴了,心底一惊,再想补救那还来得及。 “你去找他了?!”夏寻烟双眸一冷怒声问道。 见此,师凝反而不怕了,仰起头盯着夏寻烟的双眸大声说道:“找了又怎么样,人家已有新欢了,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亏你还对当初拒绝他后悔不已。” 啪!夏寻烟紧咬嘴唇,眼泪脱眶而出,这一巴掌甩在师凝脸上,可她心中更痛。 “你打我我也要说,就算你无法忍受恶贼柳风,也没必要拼上自己的性命,你真以为自己死了便会让他记住一辈子么?姐姐,你醒醒吧!”师凝捂着发红的脸颊,觉得她这个姐姐好傻,当初不过相处两日,就真能让两个此前从未谋面的人倾心以对了? “无论如何,你不该去找他,我更没奢求他能来寻我。”夏寻烟凄然一笑,缓缓说道。 “那姐姐你为何还要刺杀柳风,你明明知道,自从他用了那邪恶法子境界大涨之后,再这样做等于是找死。” “师叔和几位师姐都命丧他手,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让这恶贼玷污我的清白。” 师凝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耳朵微动,面色随即一变冷喝一声道:“谁?!” 半天没人回应。 师凝立时有些慌乱,刚才这番话要是被鬼王宗的人听了去,她二人的下场可想而知,想到这迅速从头上取下发钗,再次厉声道:“再不说话本姑娘送你归西。” 说罢手腕陡然一甩,那根金钗闪电般向窗口飞去,瞬间刺穿窗户纸,射入夜空。 金钗脱手而出,师凝额上冷汗也冒了出来,可半晌之后外面依旧没有动静,正觉得是不是刚才听岔了,门却被人轻轻推开了。 “师凝姑娘的脾气还是这般火爆,在下要不是闪的及时,此刻就变成独眼龙了。” 一听这声音,师凝顿时松了口气,而对面的夏寻烟却是樱唇微张,一副不能置信的神情,呼吸也急促了许多,片刻后,竟跌坐在椅子上。 “姐夫,你总算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美人计 师凝顿时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与先前判若两人,只是她这一句姐夫叫的有些突兀,同时弄得两人窘迫异常,夏寻烟急忙出言斥责,不料师凝莞尔一笑回道:“他既然能来,我自是认下这个姐夫了。” “你怎么来了?”夏寻烟不敢再接她的话茬,生怕这妹妹又说出什么令人难堪的言语来,于是目光转向门口,忍着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颤声问道。 “此处倒是有些难找,问了不少人才找对地方。”余川装作没听见这话,反而说了句无关紧要的。 师凝一听,又紧张起来,慌忙问道:“旁人?那岂不是被发觉了?” “放心,发觉了也没办法开口了,何况今日这山上山下忙成一团,少几个人谁会注意。” “姐夫,没看出来你还有些本事,这后山小院可是隐蔽的紧,连鬼王宗的外事弟子都不知晓,你这半夜竟能摸上来,估摸着平日里窃玉偷香的事没少做。”师凝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性格,前一刻还把余川骂的狗血淋头,此刻又马上成了一家人似得,就算余川这种脸皮比较敦实的主在这种言语攻势下,也很快败下阵来,尴尬之余,只得没话找话说, “这本事要比起有些人来可差的远了,几日前我刚踏入雍州城,某人就找上门来,嗅觉可够灵敏的。” 师凝知道他是在怪罪自己,掩嘴一笑解释道:“姐夫,你忘了我的身份啦?这世上若说消息最灵通之处,那就是青/楼了,我这些年靠着这身份掩饰,可探听到不少秘密,不管是朝中大臣的,还是名门大宗的,你要有兴趣,改日我说给你听。(.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余川被她这一口一个姐夫叫的头疼不已,眼见夏寻烟只顾低头不敢说话,只好脸色一正沉声道:“先说正事要紧,现如今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何况在客栈我已说的很清楚了。” 不料师凝听了这话,秀眉瞬间拧在一处,嘴角一瞥讥讽道:“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最是拿手,看在姐姐对你一片痴心的份上,算便宜你了,那女子做小,我姐姐做大,这样你总满意了?” 一旁的夏寻烟终于听不下去了,扯着师凝的耳朵就把她拽到了身后,这才一脸红晕的低声说道:“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趁着还没人发觉,你快下山去吧。” “姐姐!你是不是真傻了?事到如今了,你怎么还想着嫁给柳风,以他那暴虐的脾性,你栽在他手里,到时候想死个痛快怕都做不到。” “我若反悔,就会有数百人丧命,就算我能活下来,也会内疚一辈子的。”夏寻烟神色一暗,似乎在挣扎,不过最终还是没说服自己。 看着眼前这姐妹两争执不下,余川也是暗叹一口气,早晨发觉淳凌霜不告而别,他在客栈内外找了几圈都没发现一丁点线索之后,随即又冲出雍州城,一路向南奔行了近二十里,依旧没发现淳凌霜的踪迹,心中顿时变得空落落的,像是丢了十分珍贵的物件,虽说有老神医陪着,无需太担心她的安全,可是此次一别,就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在荒野中漫无目的的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发觉手中竟还攥着那张已被捏成一团的喜帖,如今既然找不到淳凌霜的行踪,那夏寻烟总归不能再见死不救了。 或许真是天意,六神无主的走了这大半天,竟不知不觉的到了龙元山附近,等他寻到一条道路辨清方向之后,看到陆陆续续有许多人朝龙元山而去,余川只得苦笑一声,暂时把淳凌霜的事放在心底,偷偷摸摸跟着人群摸上了鬼王宗,好在今日来的人实在太多,一路上出奇的顺利,只是龙元山方圆十多里,鬼王宗又占了大半,这么大一片地方想找一个人还真是不太容易。 余川一剑敲晕了个内事弟子,扛到没人之处唤醒之后,刚把春雷放到他脖子上,那小子就跟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事情交代了不少,可有用的没多少,无非是仗着鬼王宗弟子的身份,欺压了山下的村民,抢了几个女人之类的,好不容易从其嘴里得到新娘子住所的大概方位之后,余川又为如何处理这小子犯了难。 最后只得一狠心,一剑了结了他,反正这种人坏事做绝,死不足惜,其后又把尸体扔入山涧,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才朝后山崖顶摸去。 眼下总算是找到了夏寻烟,可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打算逃,听姐妹两争论了半天,余川灵机一动,想到了个不算法子的法子,于是急忙打断二人的话语说道:“我倒有个主意,虽然有些危险,不过应该能救出那几百号人。” 夏寻烟和师凝立时停住了争论,同时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快说说看,只要能把人救出来,有多危险我都不怕。” 见夏寻烟一脸焦急,余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美人计。” 说完见二人一脸不解,只好解释道:“柳风把那几百号人握在手中无非是想逼你嫁给他,你越是不同意,那几百号人越危险,你要是心甘情愿嫁给他?柳风还有什么必要把那些人关押起来?几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光吃喝就够麻烦的。” “放屁,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办法,说了半天就这么个馊主意,你这不是把我姐姐往火坑里推么?”没等余川说完,师凝就一脸怒火的指着他开骂起来,余川没想到这丫头平日看着温婉可人,却是个动辄跳脚的急脾气,这女人的双面性格他总算是领教了,于是赶紧一抱拳说道:“师凝姑娘先听我把话说完。” “说!”师凝的小胸脯气的一鼓一鼓的,双手叉着蛮腰,看样子只要余川下一句话不和她的心意,便会接着跳起来骂人。 “我所说的心甘情愿嫁给柳风,并非是真要夏姑娘嫁给他,而是做一场戏。明日婚礼定在午后,若是夏姑娘早上去找柳风,让他在婚礼前把人先放了,只要戏演的好,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演的好?如何演?”夏寻烟还是有些不明白,可师凝却是双眼一亮,立时明白了余川的用意,急忙凑到姐姐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登时让她臊红了脸。 “这样真的可以?”夏寻烟还是有些疑虑。 “这只是第一步,等柳风放了人,这些人必须急速下山,而后逃往蛮夷之地。” “为何不能逃往雍州?” “姐姐,你怎么这笨,以鬼王宗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别说逃往雍州,大夏朝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行。” “然后呢?”夏寻烟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随后又接着问道。 “然后就是掉包计,等到柳风发觉,夏姑娘应该早在数十里之外了。” 余川说的这条计策看起来可行,不过是不是真如他说的这般简单容易,只能等明日实施之后再看了。 第一百一十章 幡然悔悟 把计划从头至尾重新梳理了一遍之后,发觉没什么漏洞了,夏寻烟才离开小院去探视门内的师姐妹,对于这位未来的宗主夫人,看管犯人的鬼王宗弟子哪敢阻拦,所以她轻而易举的把明日的计划告诉了门内的几位长辈。 当夜余川便藏身于这后山崖顶小院,第二日清晨,天才微微亮时,一大群丫鬟婆子就涌入院中,同时还带来了几箱凤冠霞帔金银坠饰等物,看样子是让新娘子自行挑选。 经过师凝昨夜多半宿的面授机宜,夏寻烟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这让一群丫鬟婆子松了口气,这群人来之前本已得到宗主的授意,今日不管是五花大绑还是下药,都得让夏寻烟老老实实的,众人本以为怎么着都得费一番手脚,所以才来了十多个丫鬟婆子帮忙,却没想到新娘子竟是出奇的配合。 见此,一个丫鬟乐呵呵的跑去报信,没多久,柳风就在十多个宗内弟子的簇拥下来到小院,比之半年前,其人看上去阴沉了许多,尽管一脸笑容,给人的感觉却是有着极深的城府。 余川躲在数十丈外的一片枯草从中偷偷望着,心中有些惊异,他不知柳风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入纳灵境,不过想来多半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可不管怎样自己至今也不过修身镜,已被柳风甩下了一大截,境界的差距让他小心翼翼的躲在草丛中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被对方察觉,那昨晚定下的计划就成了一场笑话。 可能是好事将近的关系,柳风容光焕发,换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加之他本就长得英俊潇洒,眼下再一打扮,到真显得有些丰神异彩。 柳风疾步跨进小院,人未至笑声先起, “夏师妹,我来看你了。” 声音未落,人已迈步进入房中,丫鬟婆子看到宗主驾临,急忙停住手边的活计躬身行礼,柳风大手一摆,示意众人继续。 见柳风进屋之后直奔夏寻烟而去,师凝急忙上前一步拦在他的面前,双手一摊,皱着眉头嚷道:“柳宗主,你就这么空着手来?也不表示表示?” 师凝的话语让柳风一愣,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自己来的匆忙,哪有什么准备,正尴尬之际却听夏寻烟轻斥道:“你这丫头,就会多事,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规矩,还有,以后要改口叫姐夫,别整日宗主宗主的叫。” 两句话说的柳风心花怒放,虽不知夏寻烟为何突然换了性子,可见其一脸羞涩的望着自己,魂魄登时被勾去了一多半,于是急忙一拍脑门叫道:“瞧我这脑子,师凝姑娘别生气,等会我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 听他这么说,师凝才哼了一声退了回去,随后又开始对夏寻烟抱怨起来, “姐姐,你这还没嫁呢,胳膊肘子就朝外拐,等再过些时日,哪还会管我的死活。” 夏寻烟白了她一眼,并未理会,随后又望着柳风轻声问道:“你不在前面招呼客人,来这里做什么。” 此时夏寻烟身披霞披,头戴珠钗,脸上轻施粉黛,双眸犹若两汪清水,柳风平日早已习惯她那白衣冷若寒霜的模样,哪曾享受过这等柔情似水的话语待遇,一时间没缓过神来,心中竟有些打鼓,急忙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心里记挂师妹,所以忍不住来看看你准备的如何了,你若不乐意,我这便回去就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往日柳风在宗内从不与人好脸色,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何曾见过他这种唯唯诺诺的样子,纷纷掩嘴轻笑。 夏寻烟脸色一寒,瞪了一眼众人,丫鬟婆子吓得慌忙底下头去,见此,夏寻烟才继续说道: “没有不乐意,只是担心没你在前面主事,万一出了岔子就不好了。” 柳风又朝前凑了两步,低声说道:“师妹放心,谁敢坏事,我便一剑宰了他。” 闻听此话,夏寻烟忽然眼神一暗,片刻后竟轻轻抽噎起来,突然如此变故让柳风有些茫然失措,急急问道:“师妹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夏寻烟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盯了他半晌才凄然说道:“你动不动就要杀人,前些日子已经有十多位师姐妹命丧你手了,今天这大喜日子你还不打算放了他们么?” 听了这话,柳风恍然大悟,赶忙一拍胸脯保证道:“师妹放心,我等会回去就把他们放了。” “真的?”夏寻烟止住泪水疑声问道。 “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怎会骗你。” 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夏寻烟才破涕为笑道:“他们若愿意赏脸留下来喝杯喜酒最好不过,要是不乐意,你可千万别勉强,让他们下山便是。” “都听你的。”柳风心神一荡,就想去握夏寻烟的手,没想到师凝又抢先一步,取过一块两尺见方的红色丝缎盖在夏寻烟的头上,而后扭头说道:“姐夫,别这么心急,这盖头一盖,就只能等着洞房再掀开了,你可别忍不住。” 柳风尴尬一笑,伸出一半的双手又缩了回去,这才严肃说道:“师妹切勿担心,我这就回去放人。”说完之后脸色一冷朝一众丫鬟婆子吩咐道:“给我好好伺候着,若出了任何差池,小心尔等的狗命。” 说完这些又看了一眼夏寻烟之后,才走了出去。师凝急忙跟了上去,一直送到小院门口,不料柳风突然停住脚步,满面疑惑的回头问道:“师妹往日里一直对我爱理不理,怎么今日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师凝心中一惊,还好早有准备,所以嗤笑一声讥笑道:“你们男人还真是贱骨头,冷眼相对习惯了,这给点好脸色反而觉得不舒服。” 要搁在往日,柳风听到这话非得暴怒当场不可,此刻不知因为先前在夏寻烟那得了甜头,还是大喜日子不愿与她计较,只是轻责道:“你这丫头倒是一如既往的说话不留情面,我只是有些不解,寻烟师妹前几日还对姓余的小子念念不忘,怎么今个就突然改了性子。” 师凝暗松了一口气,可心还没完全落下来,瞥了他一眼之后才淡淡说道:“算了,看在以后还要依靠鬼王宗这课大树的份上,我就和你透个底,姐姐对那姓余的虽说有一丝情意,可她并不知道这小子已有了新欢,昨日她从我这里得知姓余的早就把他忘了一干二净,这才如梦方醒,明白了谁是真心对她,谁是虚情假意,若不是如此,姐姐怎会心甘情愿的嫁你。” 柳风微微一笑,知她说的不假,于是点了点头,此事他以前也多次与夏寻烟说起过,不过她根本不信,如今看来,还是自己妹妹的话管用。 其实余川进入雍州城的事他早已知晓,只是没与夏寻烟提起,本想婚礼过后再去对付这小子,不料昨日又得了消息,说那一行三人又突然离开了雍州,朝南而去,后来有人见到一耄耋老者驾着一辆马车进入蛮夷之地。 柳风听了之后不由暗笑,余川这一行人的底细他很清楚,若不是顾忌那老家伙的手段,他也不会忍到现在,至于这三人为何来蛮夷之地,他多少也知晓一些,开始听说余川到了雍州,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在婚礼上闹事,尽管以如今的身手不会惧怕于他,可要是在天下人面前扯出夏寻烟与别人的感情纠葛来,那可就颜面丢尽了,不过如今看来,师妹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姓余的小子从未把她放在心上,好在她得知真相之后能幡然悔悟,日后自己再也不用拿着一群人的死活来要挟她了,那样即便让她屈服,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又能有什么乐趣。 想通此节之后,柳风一身轻松的回去了,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师凝轻抚了一下胸口,暗暗松了口气,这第一步总算是顺利的完成了,接下来就要看柳风能不能遵守承诺,回去把人放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手谕 还未到晌午,鬼王宗前山大殿已经涌入了数百名宾客,大殿内摆了百余张红木圆桌,已有半数坐满了人,外面还陆续有人放下贺礼进入殿中,站在门口的执事每每便会高声喊上一嗓子,报出来人的姓名,所在宗派以及贺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来人当中难免有相互熟络的,于是凑到一起低声谈论着今日鬼王宗大摆喜宴一事,不过更多的人则是端坐桌前目不斜视,好像怕万一言语有失,不小心再落到鬼王宗之人耳中,日后免不了就会灾祸临门。 鬼王宗大殿是今日婚礼的主会场,招待的都是天下各大宗派有头有脸的人物。在雍州城外十里处,还有一个婚宴会场,招待的则是雍州地界上的官员以及商贾百姓,鬼王宗之所以把一场婚礼搞的这么大,是因为婚宴不光是一场婚礼那么简单,柳风就是想借此机会向天下表明,鬼王宗已然可以与天下六大宗并驾齐驱,在某些方面,甚至高出一头。 就拿雍州城外那婚宴所在的场所来说,竟是征用了雍州军练兵的校场作为会场,除了鬼王宗之外,天下还有哪个门派能有这等面子? 如今鬼王宗势大,半年之内吞并数十宗派,眼下又和雍州军关系如此融洽,加上地方上下不遗余力的支持,试问天下还有哪个宗派能与其争锋。 太子深谋远虑,下了一手好棋,利用鬼王宗一统天下各大宗,把这世间的武夫都变成了自己豢养的宠物,这龙椅做起来势必会稳当许多,虽说疆场对战这些江湖人物派不上多大用场,可若论起出其不意的杀人手段,却各个都是能手。今后朝廷上下,不管是手握军权的大将,还是统领文人的重臣,看谁不顺眼,只需松松手中的狗链,放出一两条出去,保管对方见不到第二天的日头。 太子在十年前就开始布局,鬼王宗只算其中一枚棋子,后来为了更加稳妥,他又陆续在朝中收买了许多人,可没想到在幽王府那碰了钉子。就像余钱当初所说,若不是余肃过于贪恋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能早几年把皇位传给太子,也就不会接二连三发生那么多事了。而今老皇帝已经归西,不知他临死前有没有后悔没听余钱的劝告。 现今鬼王宗这枚棋子已经做大,十年之间从一个数百人的小宗一跃成为凌驾于六宗之上的庞然大物,其实若论真正的实力来说,鬼王宗还差的远,再如何吞并别的宗派,也无法和那些动辄有数百年底蕴的大宗相比,可有一点不能忘了,其背后的那座大山,在朝廷这座大山面前,无论是谁,都得仰望。 今日鬼王宗宗主大喜之日,这座大靠山自然得有所表示,所以当大殿内千余宾客齐聚之后,门口的执事忽然高声念道:“太子殿下差人送来黄金万两,丝绸千匹,夜明珠十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话音刚落,从外面呼啦啦又涌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红衣老太监,其后跟着柳风以及鬼王宗的几位长老,红衣太监不是旁人,而是当初伺候余肃衣食起居的那位老太监王焕。 王焕目下已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不久之后还将更进一步,成为那座皇宫的总管,朝中很大臣都有些诧异,不明白伺候余肃二十来多年的老太监为何能被太子瞧上,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王焕从始至终都是太子府的人,这其中就有老皇帝,打王焕伺候他第一天开始余肃就已经知晓,甚至后来还查出他在自己的茶水中下毒,可不知为何,一直到死余肃都没追究过此事。 眼下的王焕比之几个月前发福了许多,身上红袍似乎有些不合身,肚子略微有些凸出,迈着方步走到大殿正中,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而后从怀中抽出一卷明黄的锦缎,打开之后用阉人独有的嗓音高声说道:“传太子手谕,加封鬼王宗宗主为护国上师,封鬼王宗为护国圣宗,今后下各大门派若起纷争,皆以鬼王宗裁决为准。”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在场千余人脸色齐齐一变,脾气稍急之人纷纷站起身来,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喜宴之上鬼王宗和朝廷会来这么一手。 数百年来,天下宗派遵循一条原则,就是不参与政事,武道中人追求的是如何勘破天道法则,达到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世俗之事如何能提起他们的兴趣。而朝廷同样遵守一条规则,那便是江湖事由江湖人去管。 虽说这些原则并未形成高文典册,可这么多年双方都极有默契的遵循着这些原则,眼下太子毫无征兆的就要打破这遵守了千百年的共识,剥夺江湖中人那一方自由天地,在场宾客都是这大夏朝能排的上号的大小宗派的代表人物,一时间如何能接受朝廷的这一安排,于是王焕的话音刚落,人群立即炸了锅。 王焕冷眼旁观的瞧着眼前这群江湖莽夫,在他心中,这些人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能耐再高,宗派再强,只要朝廷愿意出手,还不是弹指间灰飞烟灭的下场。 若在以前,太子为了壮大实力拉拢这些人到还能说得过去,现如今,通往九阶之上那座龙椅的道路已经没了绊脚石,还有什么必要浪费精力在这群人身上。可太子既然吩咐过要把此事办好,他自然不敢马虎,眼瞅着这群人越吵越凶,王焕赶紧堆起笑脸扯着嗓子喊道:“诸位好汉!莫要激动,太子殿下也是为了大家好,咱大夏朝东西数千里,大小宗派不计其数,平日里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老百姓有了分歧还能去官府打官司,可宗派之间呢?多数是一言不合便刀剑相向,归根结底,还是没个说理的地方,今后有鬼王宗为天下宗派主持公道,这种事就可以避免了,各位该应该高兴才是!” 来之前余枭就告诫他,江湖人物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要做到恩威并施,所以他才会忍着怒气与这群莽夫好言好语。 这番话说的好像有那么一丝道理,可稍一琢磨就会发现里面包藏祸心,今后江湖之事都要以鬼王宗的裁决为准,而鬼王宗不过是朝廷豢养的一条恶狗,说到底还不是要把天下宗派纳入朝廷的管辖范围,众人又不是三岁孩童,还能看不透这些? 所以这一番解释不仅没能平息在场之人的怒火,反而让这把火越烧越烈。 王焕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没想到自己耐着性子与这群粗人说了半天,竟屁点作用没起,他王焕是什么人,是天子近臣,就算是一条狗,那也是大夏朝最当红的一条狗,岂是眼前这些货色能比的?王焕觉得已经够给这群人面子了,既然自己的脸面在这些人眼中如此不值钱,那还何必客气。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移花接木 想到这他冷冷一笑,抬起毫无血色的右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黑脸壮汉阴阴说道:“这位壮士尊姓大名,来自何门何派啊?我瞅着你意见好像蛮大,说来听听,要是说的有道理,我会酌情考虑回禀太子殿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黑脸汉子脾气耿直,虽被王焕那公鸭嗓般的声音弄得浑身不自在,可还是朝前跨了一步,随即抱拳说道:“在下董和谷,来自江南混元宗,我只想问公公一句,朝廷与江湖宗派数百年来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老皇帝在世时也一直如此,如今太子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到底什么意思。”黑脸汉子矛头直指太子,王焕听了之后并未说话,又抬手指着一位中年道人问道:“这位道长看似也有一肚子怨气,不妨也说来听听。” 中年道人被点名之后稍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站起身一甩拂尘回道:“贫道了然,无门无派,在下对太子的设想不仅不反对,而且十分赞成。”听他这么一说,王焕双眼一亮,心想难得碰到一个懂事的,可他高兴的太早,中年道人随后的一句话顿时让他神色阴沉下来。 “太子殿下本意虽好,可唯独选中鬼王宗一家,这么做怕是不能服众,天下宗派数以千计,其中又以六大宗为首,贫道认为应当再选出几个宗派,与鬼王宗一并成为护国圣宗,如此一来岂不更好。” 中年道人自觉与太子作对,定然不会有好结果,因此一番话说的十分圆滑,也算是退了一步,本以为这样对方应该挑不出什么问题,没想到老太监王焕还是阴阴一笑,扭过头去对着身后一名小太监说道:“可都记清了?刚才那个混元宗的,还有这个老道,回去让人查查,我就不信他连个栖身的道观都没有,等回去禀明殿下之后,过些时日带些人马上门说道说道。” 王焕说这话时,故意没压低声音,场内千余人都是武道中人,耳力非常人可比,所以听的清清楚楚。 言语中赤裸裸的威胁之意谁会听不出,众人都是心中一凛,看来太子是势在必得,今日之事怕是有些难办。 而混元宗那位黑脸汉子以及中年道长,听了这话之后登时面如土灰,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便给宗门带来灾祸。 自打进入大殿之后,柳风一句话没说,站在老太监王焕身后,双目微闭,好似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太子想在登基之前做成两件事,一是假借鬼王宗之手吞并天下宗派,二是除掉余川那小子,收服幽州十万铁骑。巧的事这两件事都与他有关。柳风不傻,这种时候看戏就成,等太子把这江湖的水搅浑了,自己趁机摸鱼就好,只是婚礼还没开始,王焕就开始发难,若是众人一怒之下退了场,他可就颜面不保了,正闭着眼睛想对策,不料宗内一位堂主快步奔入大殿,随后径直走到他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柳风听完之后双目猛然睁开,厉声问道:“当真?” 来人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说夏师妹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存着这等心思,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柳风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一句,可眼下脱不开身,只得对那位堂主吩咐了几句,来人又急匆匆的奔出大殿,在场众人眼光都落在老太监王焕身上,鬼王宗堂主来去匆匆,根本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此时后山崖顶小院,早已打扮妥当的夏寻烟有些坐立不安,昨日探望之时,已经与门内几位长辈商量好,今日只要柳风放人,门内老少数百口必须一刻不停留,下山之后便逃入蛮夷之地,可一直等到现在也没见有人来送信,这让她有些着急。 难不成柳风骗自己,根本没放人?又或是门内来报信的弟子走岔了,没找到这崖顶小院。 心中胡思乱想,人更是在房内来回走了数十趟,连带着师凝也跟着紧张起来,一群丫鬟婆子虽有些奇怪,可也不敢多问。 眼瞅着快到中午了,若等婚礼开始,想走也定是来不及了,师凝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拽住夏寻烟的手把她拖进了里间。 “姐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进里间师凝就焦急的催促道,夏寻烟秀眉紧皱,摇了摇头,“还没得到消息,我怎能就此离去。” “那也总得做好准备才是?” 说完之后,师凝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又只身回到外间,从六七个丫鬟当中,找了个身形与夏寻烟相仿的,把她叫进了里屋,说是让陪着新娘子聊会天,婆子们只当是夏寻烟出嫁前紧张,怎会多想别的。 等丫鬟前脚刚迈进里屋,师凝一出手便制住了她,随后赶紧把夏寻烟身上的凤冠霞帔摘下,其后又把这套东西戴在丫鬟头上,等把那身红烟纱裙换上,再盖上两尺锦缎红盖头,哪还能看出丫鬟的身份来。 夏寻烟木呆呆的任由她摆布,师凝忙活了半天,最后把丫鬟扶到床边坐好之后,才算满意,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师凝轻笑一声说道:“真想瞧瞧柳大宗主洞房时的表情。” 刚说完这句,窗户就被人推开,姐妹二人同时回头,看到余川一闪身从外面跳了进来。 师凝急忙跑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埋怨道:“怎么到现在才来,可打探到消息了?姐姐都快急疯了。” 余川脸色一暗,夏寻烟瞥见他脸上的神情,心中顿时一紧,慌忙问道:“怎么了?柳风不曾放人?这贼子,我去找他。” 师凝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夏寻烟的嘴,而后一脸焦急的盯着余川问道:“姐夫,你说清楚啊。”说这话时,还偷偷给他使眼色。 “人都放了……就是下山时耽误了会,来报信的弟子也在山上迷了路,所以……”余川的言语结结巴巴,显然有所隐瞒,可夏寻烟只顾关心门内姐妹的安慰,竟没瞧出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异样,倒是一旁的师凝看出了些问题,不过这种时候她哪敢多嘴。 夏寻烟长出一口气,又听说众人已经离开了龙元山之后,这才同意即刻离去。 余川在前,夏寻烟在后,二人从后窗跃出,师凝冲着外间喊了几句,吩咐婆子丫鬟在婚礼开始之前不许进来打扰,而后才双足轻轻点地,身形如同一只蝴蝶,从窗口飞跃出去,急急跟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逃亡 三人各怀心事,小心翼翼的沿着后山蜿蜒小路向山下奔去,或许是因为今日宗内大摆宴席的关系,平日里都有人把守的几处关卡竟是一个人也看不到,半个时辰,三人便来到了山脚,余川在前带路,直至把夏寻烟二人领进一座废弃的农家院落当中,这才松了口气。 夏寻烟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为何要在此处停留,正想开口询问,忽然从院舍当中一片枯草从中走出一人,夏寻烟一惊,可当认出此人之后,脸色又瞬间转喜,急走了两步来到那人身边, “廖先生,你怎么没跟着大伙一起逃走?” 此人竟是当初那位廖姓青衫文士,在幽州时,他便跟在夏寻烟身边。 “廖先生,你怎么受伤了?”一句说完,突然又瞥见他肩头一道极深的伤口,深可见骨,整个后背都被血色染红,夏寻烟不由的大惊问道。 听她这么一问,廖姓文士突然面色变得凄然,顷刻间双目微红竟抽泣起来,当初在余川刀下都眉头不皱的汉子此刻失声痛哭,那定是遇到了极其悲惨的事情。 夏寻烟自打上山学艺起,就与廖姓文士认识了,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他这样,于是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廖先生?!其他人现在何处?” “都死了……三百多人全都死光了!”廖姓文士泪水奔涌而出,凄声说道。 听到这话,夏寻烟双眼一黑,直挺挺的朝后倒去,站在不远处的师凝惊叫一声,飞身上前扶住了她的身体,更远处的余川一个时辰前便已知晓此事,此时见到这种情景,还是长叹一声,别过头去。 半晌之后,夏寻烟才幽幽转醒,有些茫然的盯着廖姓文士,脸上不喜不悲,看着反而让人有些担心。 “廖先生,到底怎么一回事?”良久之后,她才再次开口。 “两个时辰前,鬼王宗长老前来放人,不过要求每人喝一杯喜酒才能下山,我等并未多想,便都喝了,没想到喝下的竟是一杯毒酒,半柱香的功夫,几百号人还没走出一里地,就全都倒地不起。很快鬼王宗的长老带着一群人赶上来,当看到周梁那混蛋也在其中时,大伙才明白,原来这恶贼不知何时被柳风收买了,今日得知逃亡计划之后,暗中知会了鬼王宗的人,我靠着身上的一颗丹药侥幸不死,本想拼了性命也要击杀周梁那恶贼为大伙报仇,可方人多势众,若不是小王爷恰巧赶到,我也活不到现在。” 廖姓文士声泪俱下的一番话,把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夏寻烟听完之后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转过头来盯着余川问道:“先前,你不是说大伙都安然无恙么?” 一句话问的他哑口无言,在崖顶小院时,余川担心说实话会让她情绪失控,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才故意隐瞒真相,此刻听她问起,不知该如何作答。 师凝作为旁观者自是明白余川的苦衷和用心,于是赶紧替他解释道:“姐姐,先前姐夫要不那样说,你又怎会同意下山?” 不料夏寻烟神色一冷,淡淡说道:“不准再叫姐夫,他是他,我是我。”师凝吓了一跳,急忙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虽然夏寻烟言语中听不出任何恼怒,可那表情让她不寒而栗。 站在不远处的余川更是一脸苦笑,自己出于好意,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记恨,不管怎样,这次前来的目的是为了救她,她记恨也罢,恼怒也好,总归是把人从鬼王宗带出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惜还没来得及庆幸,他就神思一动,突然感应到有数十人朝这座废弃小院扑来, “快走,鬼王宗的人追来了。”余川低呼一声,师凝几人还未回过神来,小院已经被围了个严实,来人身手如此敏捷,想来也不是庸手,余川心中一沉,暗想若不杀出一条血路来,怕是无法逃脱。 “几位,听我一句劝,要想活命就赶紧放下兵刃把新娘子交出来,若是我等冲进院中,这刀剑无眼,伤了谁可就说不准了。”数十人只是把余川等人所处的小院紧紧围住,并未直接闯进来。 众人暂时松了口气,未料夏寻烟突然甩开师凝的手,快步朝院外走去,如此举动吓了众人一跳,余川身形一闪来到夏寻烟身后,伸出右手在她背心几处轻点了两下,夏寻烟立时软绵绵的倒了下来,师凝紧跟着也奔至夏寻烟身前,有些不解的问道:“姐姐她想做什么?你这又是?” 余川无奈一笑,并未解释什么,至于夏寻烟为何要突然离开,他虽不知原因,但以她的性子来说,多少也能猜出几分,无非又是想拼死刺杀柳风,只是这想法太过于天真,不客气的说就是愚蠢。余川自然不能看其去送死,如今既已得罪了她,那不妨得罪到底吧。 出手制住了夏寻烟之后,随即低声说道:“师凝姑娘照顾好你姐姐,随我一起冲出去,若耽搁久了,等鬼王宗人手齐聚,再想逃怕就一丝机会都没了。” 说罢也不等对方同意与否,抽出背后春雷,身形一纵,清啸一声率先朝院外冲去,见此,师凝与廖姓文士也只得一咬牙,其中廖姓文士更是直接背起夏寻烟,紧跟着也冲了出去。 余川一马当先,身形刚落在院外,几柄刀剑就从四面八方攻来,他冷笑一声,手中春雷急转,攻到近前的刀剑顿时被磕飞,手中没了武器,几人急退,余川手中春雷顺势挥出,一道银光闪过,薄如蝉翼的剑气急速追上一名鬼王宗执事,整个人瞬间被一劈为二,两半身体又奔出几尺,才溅起一蓬血雾颓然倒地。 一剑之威至此,数名鬼王宗执事骇然色变,此间的动静很快把院落四周鬼王宗弟子全都吸引了过来,余川被数十人围在当中,与他一起的还有师凝三人。 “怎么办?姐夫。”眼见被团团围住,焦急之下师凝似乎忘了先前夏寻烟的警告。 “斩尽杀绝就是。”余川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抹狠戾之色,春雷好似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剑身轻颤不已。 “杀!”首先出手的却是鬼王宗的一位堂主,先前大殿之上,柳风得知夏寻烟的计谋之后,便指使他毒杀了其门内老少三百余口,此刻他又带头朝余川扑去,看来也是个狠角色。 等他来到身前七尺处,余川才陡然一动,好似一道电光,直奔对方而去,刀剑相交,火星四溅,一时间鬼王宗堂主竟没落下风,这让其余那些执事胆子又膨胀起来,纷纷提着兵刃朝余川挤压过来,片刻后,余川便被围在一丈见方的小圈当中,而师凝等人,也在另一处与鬼王宗弟子斗在了一处。 眼瞅着身边围了十多人,余川觉得差不多了,体内气息暴涨,春雷卷起滔天风暴,顷刻间挥出六七剑,每剑都带起一道无可匹敌的剑气,根本不用特别针对谁,只需朝人群中劈落,便会有人应声倒地,刹那间,残肢断体落了满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围攻余川的十余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圈中青年气息一变,整个人被一股磅礴的罡气笼罩之后,几道寒光闪过,身边的人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胸腹被刺穿。 只有那位堂主,仗着身手比其他人强上几分,勉强躲过了那夺命几剑,即便这样,脸上也有多出被剑气划过,几道血淋淋的伤口看上去有些狰狞。 解决身旁的鬼王宗弟子之后,余川又朝其余两个战团扑去,也是几个照面的功夫,又有十多人命丧当场,侥幸活下来的几个,胆子早已被吓跑,躲在几丈外瑟瑟发抖,哪还敢上前。 那位鬼王宗堂主面无血色的盯着眼前这犹如地狱般的景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青年为何摇身一变就成了杀神,半盏茶的时间,数十人就死的没剩几个了。 想想过去,从来都是鬼王宗打上别的门派,杀人如砍瓜切菜,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是这种下场,他呆呆站在血泊当中,脚下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浸透,变得泥泞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鬼气 余川瞬间斩杀数十人,不光把鬼王宗堂主震骇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也让师凝与那廖姓文士惊骇莫名,特别是廖姓文士,他还记得在幽时,余小王爷连武道的边都没摸到,这怎么短短半年竟强横至此,难不成也是用了柳风那种邪异巫术的法子,强行提升境界? 一旁的师凝可没想这么多,只是眼前这血腥场景让她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若不是强忍着,怕连胆汁苦水都得吐出来,更可怜的是夏寻烟,刚刚醒过来又被眼前情景吓昏了过去。 一连斩了数十人之后,余川恢复了淡然神色,提着滴血的春雷从鬼王宗堂主身边走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这一走,师凝与廖姓文士急忙跟上,可仅仅走出数十丈,就听到有人冷冷说道:“杀了我鬼王宗弟子,抢了我柳风的女人,就想扬长而去,难道把这龙元山当成了酒馆茶肆不成?” 声音自半山腰传来,听似离着好远,可两息之后,便有一抹红色以极快的速度飞奔来到面前。 不用看,余川也知来人是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没去找你的麻烦,你反而跑到我鬼王宗来滋事,今日正好老账新账一起算,拿你这项上人头来庆贺我鬼王宗成为护国圣宗。” 柳风之所以这会才来,一是由于脱不开身,大殿之上形势有些剑拔弩张,他怕太子派来的阉人万一把事情闹大,可就难以收场了,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老太监王焕软硬兼施,硬是把千余人的躁动给压了下去,虽说众人只是表面上没再反对,可柳风也明白,事情要一步步来,不能把天下宗派逼急了,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 老太监王焕也是见好就收,点了两位出头鸟之后,又把话题扯到了婚宴上,柳风这才抽出身来。 而且刚开始的时候,他认为那逃亡的计划不过是夏寻烟姐妹二人想出来的,根本不知道余川已经混入了鬼王宗,所以没放在心上,本以为让一位堂主去处理就行了,直到余川出手救廖姓文士时暴露了之后,他才大惊失色的追下山来,此时仇人见面自是分外眼红, “怎么?余小王爷没点遗言什么的?”柳风一身喜袍都没来得及换,拦住余川等人的去路,言语当中似乎把他当成了死人。 “你比初次见面时强了很多。”过了老半天,余川才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 “既然知道,不如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一发善心,还能饶你一条性命。”柳风满脸傲然之色,他并未急着出手,好像猫捉老鼠一般,先戏耍够了,再给出致命一击。 余川摇了摇头,他感受到了柳风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知道传言不虚,对方真的是入了纳灵境,可这又怎样,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哪一次的敌手境界不都是高出自己许多,自己何曾怕过。mianhuatang.info “可惜,还没强到让我畏惧的地步!” “那你就受死吧!”柳风阴笑一声,不在与他废话,朝余川扑了过来。 余川神色有些凝重,体内的气息顷刻间提升到了极致,丹田中浑厚无比的气机汹涌翻滚,好像要迫不及待的要冲出体内与另一股力量一较高下,右手轻抖春雷,金色剑芒陡然爆出耀目的光华,一剑看似以极缓的速度递出,实则快如闪电。 柳风已然来到余川身前,火红长剑带起一股阴森诡异之气迎向春雷,两剑相交,二人同时爆退两步,余川顿时感觉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侵入体内,虽然很快被筋脉气穴中的金色雷霆吞噬干净,可整个右臂还是瞬间脱力一般,酸麻不止。 与他一样,柳风也没好到哪里去,金色雷霆克制住他体内的诡异气息,尽管境界要高出对方许多,可却占不了丝毫的便宜。 第一剑不过相互试探,摸出了对方虚实之后,二人才真正放开手脚战在一处。 余川手中的春雷大开大合,全凭心意相连,毫无定式可言,而柳风恰恰相反,剑走偏锋,招招都是要人命的路数。 转瞬间便斗了数十招,可手中的长剑却是很少碰在一处,二人都极有默契的避免这种事的发生,如此一来看上去便有些怪异,明明是场生死斗,看着却像是点到为止的切磋比武。 师凝与廖姓文士看的一头雾水,可场中之人是有苦自知,两人内体气息天生相克,斗了半天谁也占不到先机,柳风倒是不急不躁,这里毕竟是龙元山脚下,只需等待宗内援手就行。 余川可耗不起,于是怒喝一声,剑芒暴涨,开始不计后果的猛攻起来,春雷发出虎啸龙吟之声,眨眼间便有六七道剑气同时掠向柳风的前胸。 见他一副拼命的架势,柳风一咬牙,身上诡异气息瞬间腾起一丈多高,火红长剑好似要滴出血来,也不顾双剑相交后的痛楚,决然的迎了上去。 两人身形再次爆退,随即又撞在一处,每次的碰撞都伴随着极度的痛苦,几次过后,两人嘴角同时见血。 余川狠狠的吐了一口血沫子,短短一瞬,体内脏腑就受创不轻,自己如此,柳风也不会好过,想到这,他稳了稳手中的春雷,再次冲了过去。 柳风终于没了刚才的那份悠然与耐心,宗内援手迟迟不来,虽说境界压了对方一头,可表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当初在幽州时,他就莫名其妙的在这小子手里吃了暗亏,境界暴涨之后,本以为再遇到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宰了他,可结果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柳风怒从心起,双目之中闪过一抹妖异之色,浑身诡异气息猛然一收,左手指尖在剑刃上轻轻抹过,几滴血珠随即渗出,随后左手在空中划过几道诡异的符号,很快他的脸色由白变红,最后开始泛紫。 余川觉得这情景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片刻后猛然记起,当初九幽老怪变身肉球时使出的那招不就是这样,想到此节他心中一凛,急速劈出几件,试图阻止柳风继续施展此术,可还是晚了一步。 柳风所使的这招若是追根问底的话到真与九幽老怪变身肉球的招数有些渊源,两者都是由蛮族巫术演化而来,只不过柳风这招仅仅学到了一些皮毛,威力自然无法与九幽老怪相比,即便如此,当他使出这招之后,身前数丈之内,也立时被一股阴森鬼气笼罩。 余川飞速退出十多丈,回头大声喝道:“快走!” 师凝见他面色出奇的凝重,也不敢多问,急忙与廖姓文士一齐朝蛮夷之地逃去。 柳风一见,闪身就要去追,可刚掠出几丈距离,余川便飞奔而至挡在他的面前。 “也罢,就先宰了你再说。”柳风只得停住脚步,此刻他脸上泛着紫光,一头黑发被诡异的气息搅的上下飞舞,整个人被阴暗气息包裹,看起来好似地府恶鬼一样。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逆转 话音一落,柳风竟弃剑不用,双手卷起一股令人战栗的黑暗腐朽气息,直扑余川的面门。 余川不敢大意,不过见他弃剑不用而用双掌与自己对敌又十分不解,难道一双肉掌还能敌过手中的神兵利刃。可片刻后他便明白柳风为何要这么做了。 春雷离着对方手掌还有数寸,半尺长的剑芒突然被压制回去,剑身立时蒙上一层锈迹,柳风双掌周围那团腐朽气息开始迅速腐蚀春雷,短短一瞬好似经历了百年风雨。 余川一惊,急忙撤剑退出几步,而后气息一凝,通过右手传递到春雷之上,在金色雷霆上下游走一遍之后,那层锈迹才剥落,剑身重新焕发出耀目的光泽。 柳风不屑一笑,又舞动双臂冲了过来。 了解了对方双掌的诡异之力以后,余川不再与柳风近身缠斗,每当柳风接近三尺之内的时候,便急速跳开,随即挥出几剑,几道剑气激起风雷之声劈了过去,柳风依旧不闪不必,待剑气即将临身时,悄然伸出两指,在那剑气之上轻轻一捏,数道剑气便如败絮一般消散于无形之中。 进不可攻,退不可守,如此一来余川应付起来就有些困难了,未等他想出应对之策,柳风突然怒啸一声,身形急转,整个身躯登时被一团黑雾笼罩,黑雾一生,一丈范围内的枯草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颓败下去,被风一吹,化为一蓬灰烬四下散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等邪异的功夫余川在九幽老怪身上也曾见过,可惜他不是老神医,根本不懂破解之法,眼见不敌,便想就此遁去,但是师凝几人逃出不过数里,以柳风的身手,很快就能追上,自己此时退却不是让今日的作为前功尽弃。 想到这余川一咬牙,提起春雷遥遥一指,讥笑道:“乌烟瘴气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吃坏了肚子放出来的臭屁。” 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柳风,身形蓦然消失,余川只觉腥风掠过,刹那间柳风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后,同时右掌不偏不倚的拍在他的后心, “受死!”随着柳风的一声怒吼,余川的身体顿时被击飞数丈,后背剧痛传来,嗓子眼一热,一口紫黑的鲜血从嘴里喷出,他急忙用春雷撑地,这才勉强着没倒下去。 余川没有料到,当柳风真正发起狠来的时候,他竟毫无还手之力,这一掌如同鬼魅,根本没看清对方是如何来到自己背后的,好在侵入体内的那些阴秽气息很快就被化解,都随着几口黑血吐出体外,可身体实打实挨上这么一下也够他受的。 柳风一击得手之后并未罢休,趁余川俯身吐血之际,身形一动,又飞至他身后,这次双掌齐出,狠狠按向他的背心。 余川又觉身后有邪风袭来,急忙就地一滚,样子极其狼狈,不过好歹躲了过去,几个翻滚之后顺势弹起,身形腾起一丈多高回身便是一剑,剑气划过一道圆弧劈向柳风的脖颈。不等身体落地余川又猛然朝地面拍出一掌,借着反弹之力瞬间掠出十多丈。 柳风见他要逃,伸手捏碎那道剑气之后,身形一纵,急速追了上去。 二人一后在山路上追逐,每当柳风追至几丈距离时,余川便回身劈出两剑,虽说剑气并不能给柳风造成任何伤害,可还是能让他身形一滞,于是又能拉开一段距离。 余川的目的并不是逃,而是拖延时间,柳风虽然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却苦于总是差那么几步,在这杂草横生碎石遍地的山脚,余川好似一只脱兔,每次都是明明要被追上了,可总能瞬间改变方向,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 不过这种好运没能持续多久就到了头,鬼王宗的援手终是赶来了,百余弟子在几位长老的带领下飞奔而至,以扇形的阵势朝他围拢过来,眼瞅着要被包了饺子,余川心思一动,猛然间掉头朝山上奔去。 众人被他的举动搞的莫名其妙,山上是鬼王宗的所在,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倒是柳风第一个反应过来,暗叫一声不妙,纵身朝山上追去,眼见宗主这么慌张,众人哪敢轻视,虽说刚从山上下来一路飞奔累的半死,此刻也只能咬牙坚持回身追了上去。 余川一路飞奔,速度已经提到了极致,路上遇到几个来不及躲闪的鬼王宗弟子,都被他直接撞飞了出去,轻者骨断筋折,重者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入断线的风筝落向远处,多数是活不了了。 仅仅用了半柱香的功夫他就奔至半山,辨清方向,又把溅在脸上的鲜血胡乱抹了一把,这才直奔鬼王宗大殿而去。 柳风等人哪能与他相比,如此急速在山上奔行,不多会气息就有些不支,速度自然就慢了许多,所以等余川冲入大殿后,众人还离着有百余丈的距离。 大殿之中,因为新娘子还未现身,婚宴推迟到现在还未开始,殿内千余名江湖人物此刻的心思虽不在婚宴之上,可也觉得有些奇怪,正当众人开始议论此事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叫道:“诸位英雄好汉当心,酒中有毒!鬼王宗狼子野心,以婚宴为饵,想致大伙于死地,各位随我来,一看便知。” 一句话顿时让大殿之内炸了锅,好在婚宴并未开始,众人还不曾饮酒,即便这样还是让千余人愤怒不已,虽然有少部分理智的觉得此言漏洞百出,可听他说要带大伙去看证据,心中也开始动摇起来,再一想今日的婚宴直到此刻都没开始,的确令人生疑。 再看冲进大殿的青年一脸血污,神色紧张,不等众人发问,又慌忙叫道:“柳风这恶贼欲杀我灭口,大伙跟我来,若是耽搁久了,鬼王宗定然会毁尸灭迹。”说完这话,便又冲了出去。 千余人本就对这婚宴没什么兴致,再经他这么一鼓噪,便立刻跟着他冲出了大殿,这些人先前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听说鬼王宗如此阴毒,尽管还没证实,绝大多数人还是宁可信其有,众人叫嚣着刚来到殿外,正好看到柳风一脸狰狞的带着百余人冲到大殿前。 一见柳风那满身阴秽之气,其后之人也是各个手持兵刃,众人登时又信了几分,起码这杀人灭口的事看来是所言不虚。 形势急转几下,这让柳风愤怒不已,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敢发作,只得急忙收敛了一身诡异气息,而后高声说道:“婚宴马上开始,诸位这是要去何处?” “柳宗主,这婚宴还是免了吧,大伙怕吃了你的喜酒就得去见阎王了。” “宴无好宴,酒无好酒,我等还是先去瞅瞅鬼王宗做的恶事再说。” 众人说着便要朝后山涌去,眼见群情激奋,柳风哪里拦得住,恼怒之下怪叫一声,飞身朝余川扑去。 “我宰了你!”柳风也是气昏了头,他越是如此众人越是怀疑,未等他来飞至余川身旁,人群中便有数人拦住他的去路, “柳宗主,当着大伙的面你还要杀我灭口么?”余川冷笑一声,撂下这么一句话后,随即带着众人朝后山走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柳暗花明 柳风气的咬牙切齿,等众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回身来到一名长老面前恨恨问道:“后山几百具尸体可处理的干净?” “回宗主,此事您交代让楚堂主负责,我等并未插手,至于是否处理干净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短么的时间,一多半弟子又去了雍州那边帮忙,宗内人手奇缺,几百具尸体的话怕是一时半会……” 柳风脸色变的铁青,心中更是懊恼不已,毒杀夏寻烟师门三百余口要是被这群人知晓,自己再如何狡辩怕也无法让人信服了,看来这婚宴注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mianhuatang.info 余川领着众人来到后山,中途虽有几波鬼王宗的弟子想去阻拦,可看到千余人怒容满面的样子,谁敢上前送死。很快,众人来到了后山一处崖边,正瞅见十余名鬼王宗弟子抬着一具具尸体往山涧中抛,虽说已经有不少被被丢人山涧,可崖边已然还有数百具。 看到这幅景象,众人暴怒当场,脾气火爆便要领着大伙灭了鬼王宗,不过终归有几位稳重老成之人,提议先弄清事情缘由再说,看看死的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另外是不是真的因为喝了喜酒而死,若这些人是蛮族,又或者死于其他原因,那也没必要与鬼王宗撕破脸皮,毕竟对方如今代表着朝廷。 众人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只得强压着怒火聚到崖边,余川怕问的太多会露馅,于是抢先一步冲过去捏住一名鬼王宗弟子的脖子厉声问道:“说,这些人是不是喝了今日的喜酒之后被毒死的?若说半句假话,就把你扔这山涧里喂豺狼猛兽。” 他这一脸血污的模样有些吓人,这名鬼王宗弟子进入宗派没多久,何曾见过这阵仗,千余人怒火熊熊的盯着自己,他哪敢撒谎,半晌之后才哆哆嗦嗦回道:“是……是被喜酒毒……死。” 余川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这小子双眼一翻昏了过去,而后他又指着另外十余人怒喝道:“他说的可是事实?” 十多人吓的脸色煞白,同时点了点头。余川又几步奔到那堆尸体旁,假装看了几眼,这才回头高声道:“这些人并非蛮人,诸位过来瞅瞅,看能认出身份不?”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冲出六七人,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自然见多识广,几人刚凑到尸体旁边,就有一人指着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惊呼道:“凤言先生?这不是璇玑门门主嘛?”他这一嗓子,众人顿时一惊,璇玑门虽不是什么大宗派,可在江湖上却是受人尊敬,只因这凤言先生为人光明磊落,交友甚广,人缘颇佳,江湖中人提到他的名号多数都要赞上两句,没想到他竟死在这鬼王宗。 人群当中就有他的几位好友,闻听此语急忙来到近前一看,顿时泪洒当场,随后又有几人被认出,也都是璇玑门的人。 众人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璇玑宗被灭门,全都被一杯下了毒的喜酒毒杀,千余人顿觉不寒而栗,这若是婚宴开始喝了那杯喜酒的话,估计也是这等下场,没想到太子做事如此阴毒,用这么个幌子把天下英雄聚在一处,以图一网打尽。 与朝廷直接对抗这些人或许还没那胆子,可千余人险些全部葬身龙元山,总得发泄一番,主人势大不敌,那就拿鬼王宗这条狗出出气。 眼下众人一个个都是怒不可遏,有人一带头,自然是一呼百应,千余人怒骂叫嚣着朝着鬼王宗大殿杀了回去。 余川混在人群当中,心中有些得意,在山脚下偶然想起这么一条脱身之际,本想借着混乱逃走,没想到歪打正着,反而坐实了柳风的罪名,就算鬼王宗人多势众,也挡不住这群怒火中烧的江湖人物。 可当一群人气势汹汹赶回大殿时,却连一个人影也没见到,短短一会功夫,鬼王宗的人竟跑了个一干二净,与柳风一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让一群人目瞪口呆,鬼王宗眼见事情败露便藏了起来并不出人意料,可这也逃的太干脆利落了,无处发泄的江湖汉子们怒从心起,于是开始四处打砸放火,没多久整个鬼王宗便火光四起,一把火把整座山门烧了个干干净净。 大火持续了一天一夜才渐渐熄灭,半个龙元山都变的焦黑一片,江湖人物早已散去,带着对鬼王宗的仇恨以及对朝廷的戒备赶回各自宗派。 半山腰那片废墟上,一道身影站在残垣断壁前久久未动,其身后站着数百人,也都是一脸的颓然沮丧,良久之后,人群当中才有一人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此人脸上的几道伤口不停的往外渗血,看着有些狰狞,竟是昨日在余川剑下侥幸未死的那位楚堂主, “宗主,属下办事不利,请您责罚。” “责罚?那你就去死吧!” 闻听此言,楚堂主急忙后退,只是身子退出去了,脑袋却留在了原地,他双目难以置信的盯着柳风,嘴巴张了张,可再没能说出一个字,整个头颅瞬间腐烂,碎肉从脸上剥落,还未落地就变成尘埃,片刻后,便只剩下了一副头骨。柳风露出几分邪异之色,右手轻轻一捏,那副头骨陡然碎成粉末,不远处的一具无头尸体轰然倒地。 自己大喜之日竟以这种结局收场,喜欢的女人逃了不说,整个宗派还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昨日要不是自己果决的带着众人逃遁,面对千余名激愤不已的江湖豪杰,恐怕鬼王宗上下都得被杀个干净,虽然有句老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眼下这山都成了焦炭,鬼王宗即便能东山再起,也得另寻他处重建宗门了。 要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老太监王焕临走时的气色又让他十分担心,估计用不了多久京城那位就得雷霆震怒。柳风有些不甘心,他可是亲手宰了自己老子才爬到宗主的位置,太子若是因这趟差事办砸了怪罪下来,估摸着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手下办事不利,还有那个姓余的混蛋出来搅局, “废物就该去死!姓余的,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挫骨扬灰!”一声怒吼冲破云霄,远在百里之外的某人忽然打了个冷战。 余川昨日趁乱悄悄离开龙元山之后,就一头扎进了蛮族的十万大山当中,两日前淳凌霜与老神医进入蛮夷之地,昨天夏寻烟与师凝也逃进这崇山峻岭之中,他还有什么理由不进去。 一开始,他认为这蛮夷十万大山不过就是陵南那般,山高路陡而已,进入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陵南多山,即便崎岖险峻,毕竟还有路,可这蛮夷大山则是荒草丛生,藤蔓遍地,数十丈高的巨木笼罩下,林中光线十分昏暗,在其中跋涉,只能一步步朝前挪,就算想提气纵身而行,也是至多掠出十多丈就被无处不在的藤蔓缠住,尝试了几次之后,不得不放弃了,只能靠着春雷开道,缓缓向前行进。 在林中披荆斩棘了半日,才走了十多里,而且还得经常攀上数十丈高的树顶辨认一下方向,如此一来,速度如何能快。 更让个头疼的是,现今根本不知淳凌霜身在何处,若想在这方圆千里的大山当中寻到几个人,可比大海捞针难多了。 至于夏寻烟,他倒不愿撞上,从昨日对方的态度来看,好像很难获得她的谅解,尽管欺骗她是出于无奈,可女子的心思谁能懂,或许夏寻烟把师门数百人的惨死归咎到了自己头上,不过好歹是把她从柳风的魔爪下救了出来,也算了了一件心事,而且有师凝与那位廖先生的照应,应当不会再出岔子,眼下余川把心思全都放在了淳凌霜的身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乞丐 京城那座经历了几百年风雨的皇宫眼下却没了主人,人走茶凉这句话不仅仅对寻常百信适用,所以不管过去多受老皇帝待见,如今余肃一死,这些宫女太监都得卷铺盖滚蛋,余枭登基时,这宫中就全都是一副新面孔了。好在余肃妃子不多,寥寥几位也都一把年纪了,说是在后宫划出一片地来,让这些老人颐养天年,其实就是扔进冷宫任其自生自灭,哪还有人去管她们的死活。 新皇登基,不是仅仅更换个年号就完了,上至禁卫军,下至巡城守将都得彻底换一遍,皇宫内为了迎接新主子,要弄出些新气象来,皇宫之外也得焕然一新才行。 太子之所以选择半年后登基,很大一部分原因并不是因为要守孝,只不过想利用这个间隙把一切处理好,待他登基时,这天下能铁板一块,如此以来就可以歌舞升平了。 想把这大夏朝捏成一块铁板,得从两方面入手,一是朝中上下需清洗一遍,只要不是太子系的,都得挪挪屁股,年满五十就让告老还乡,年轻的也多是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偏远郡县去当地方官,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没几个月的功夫可不行,许多老家伙都是树大根深的人物,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太子也得小心翼翼处理。 另一方面就是那些江湖人物,这群人藐视朝廷法度,之遵循江湖那套草莽规矩,看似有个条条框框约束着,实则是一点就燃,对于余枭来说,这种人要么斩尽杀绝,要么全变成自己的狗,这样龙椅才能做得安稳。 不过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这才一个月不到,已经收到了数十份辞官归隐的折子了,那群江湖莽夫也将在鬼王宗婚宴之后尘埃落定,看来只要再等几个月黄袍加身,他就能成为大夏朝的主宰者。 可不知怎的,余枭这几日心中总有一丝不安,他想不明白这天下还有什么事能威胁到自己,当老太监王焕风风火火的从雍州赶回京城后,他终于知道这丝不安的由来了。 本想借此机会一举收服天下宗派的计划被柳风办砸了,这让他有些恼怒,但更让他愤怒的却是另外一件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个混蛋又出来搅局,而且坏了自己的好事之后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余枭想不明白,当初除了会在女人肚皮上逞能之外,就没其他本事了的废物,怎么就这么命硬,从幽州逃脱,绕了几千里跑到西域,自己派去的几波人不是灰头土脸的回来,就是死在他手中,其后又大闹凉州,如今又跑到雍州,而且每次都要破坏自己的计划,余枭甚至觉得这小是不是上下来就为了跟自己作对的。 余枭在房间内咆哮着,他恨不得亲自领兵去灭了这小子,就算引起十万幽州军的反弹他也不在乎,随后又开始痛骂柳风的无能,斥责余宣的不作为,足足半个时辰,他才渐渐消了火气,阴暗角落里一道人影从始至终都定定的站着,一句话不说。 发泄完之后,余枭冷冷的瞥了几眼暗处,此人跟随自己二十余年,一手创立了遍布大夏朝的密谍机构暗影,以往不管任何事只要交给他,都能干脆利落的解决,可偏偏这几次,每次都是失手。 余枭不想怪罪与他,只是有些不解,那混蛋何德何能,难不成老天爷就这么护着他?屡屡都能死里逃生。 直到傍晚接到一份密报之后,他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密报来自雍王府,其上只有几句话,一是指出了猎物的行踪和可能去的地方,二是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保证让猎物有去无回。 余川已经进入十万大山十多天了,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大致分清方向,几日之后,他就开始晕头转向,如今完全凭感觉往前走,至于能到何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十多天来陪伴他的除了毒蛇猛兽就是数不清蚊虫鼠蚁,前者还好说,无论多毒的蛇多猛的兽,只要靠近十丈范围他都立时可以察觉,轻轻挥一挥春雷就让其身首异处,只是这蚊虫毒蚁让他头痛不已。 起初还靠着气息外散,一身罡气罩体来抵挡蚊虫的叮咬,但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如此的话,即便他这种体内气息浩瀚如海的怪物体质也经受不住,于是没过两天便被迫放弃了。这一停,蚊蚁毒虫立刻疯狂的扑上来,片刻后,他就面目全非了,好在余川意志力过人,几日之后就习惯了。 白天在林中艰难跋涉,饿了就捉几只鸟兽山鸡烤了吃,渴了就到溪边灌一肚子溪水,不过能否寻到溪水全看运气,多数的时候还得靠早晚树叶上凝聚的露水解渴,身上的衣物早被树枝扯烂,加上满脸的包,看上去比乞丐还要凄惨。 这日傍晚终于在两山之间的谷底当中寻到一条两丈来宽的小溪,更令余川高兴的是,其中还有鱼虾,兴奋之下急忙脱了衣物跳入溪水当中,没多久便捉了十多条一尺来长的鱼,这种鱼他从未见过,身上无鳞,通体成银白色,腮前有两条长须,在水中极为灵活,要不是先一掌拍在水面上,把鱼儿震昏的话,想抓住还真有些困难。 捉鱼的同时也算洗了个澡,反正这半月都未见到一个人影,余川连衣服都懒得穿了,跳上岸后直接寻了一块水边巨石,把鱼儿处理干净之后,又去砍了一捆枯枝,随后架起一堆篝火悠然自得的烤其鱼来,没多久,溪边便弥漫一股诱人的香味,余川也是饿坏了,一口气烤了六七条,正当他准备开始大快朵颐的时候,突然耳朵一动,听到十多丈外的树林当中有些响动,从动静上判断,应该不是猴子山猫这种小动物。 余川把鱼叼在嘴里,又把春雷握在手中,不管是老虎还是野猪,只要露头,就一剑劈过去。 靠近溪边的几棵矮树开始晃动,余川猛然站起身来,春雷顺势劈出,一道剑气直奔几棵晃动的矮树飞去,剑气未至,却听树丛当中有人“啊!”一声惊呼,随即从中滚出一物,撞在溪边的石头上又落入水中。 剑气斩断几棵矮树,没入草丛之中。 余川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再一仔细看,发现落入水中的竟是个人,看样子还不会游泳。 大惊之下急忙纵身飞至那人落水之处,一把把他从溪水中拽了出来,溪水深不过四五尺,一般来说又怎会淹死人,只是这人太过于紧张,在齐腰深的水中乱扑腾,其实只要双脚触地,便能安然无恙。 等把那人拉上来后,余川刚想发笑,可瞬间脸上的笑意便凝固了。 一个比他还像乞丐的家伙,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竟是个女的。 余川好似被马蜂蛰了屁股,惨叫一声后直接跳进溪中,而后半蹲着身子朝不远处挪去,脸上更是火烧火燎,恨不得钻进水底再也不要露头了。 小乞丐坐在岸边呆呆的望的着溪水,半晌后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余川偷偷摸摸的爬上岸,赶紧把那七零八碎的衣服套在身上,头都不敢回,蹑手蹑脚的走到篝火边,顺手拿起一条鱼狠狠的啃起来。 丢人啊!难得自然一回,结果被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个野丫头看了个遍,可在这崇山峻岭当中十多天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子,偏偏在他光着屁股的时候冒出来一个,余川觉得这太巧了,难不成这女孩在此偷窥他多时?余川想到这,脸上又有些发热,他恨不得对方是来太子派来的,自己就可以杀人灭口了。 边啃着鱼边留意身后的动静,可一条鱼吃光,也没见那野丫头凑上前来,余川终于忍不住偷偷回头一瞥,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那丫头坐在溪边,不顾衣服还在滴水,正抱着先前从自己嘴中落下的那条鱼啃的不亦乐乎。 难不成还真是个乞丐?可这荒山野岭的,乞丐来这里干嘛?正当他胡乱琢磨的时候,那丫头已经吃光了手中的那条鱼,意犹未尽的摸了一把嘴之后,又两眼放光的盯着自己。 和她对视了半天,余川总算弄明白了,这丫头根本不是在看他,而是瞅着篝火上的那几条鱼,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看起来是有些日子没吃过东西了。 见其可怜巴巴的样子,无奈之下,余川又拿起一条鱼朝她晃了晃,对方急忙点了点头,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可最终还是没抵住美味的诱惑,站起身一溜烟的跑了过来,接过余川手中的鱼之后,蹲在一旁又开始大嚼起来。 看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余川总算从刚才的尴尬中缓了过来,于是开始尝试与她交流,可连问了几个问题,对方都是直摇头,甚至问起她的名字,得到的回复依旧是摇头。 余川这下明白了,原来是个傻子,只是一个傻子怎会跑到这种地方,在这种经常有野兽出没的地方又是如何活下来的,越琢磨疑问越多,疑问越多就越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些看不透。 女孩一连吃了四条鱼才停住,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朝余川嘿嘿一笑后说了句:“饱了。” 余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陡然站起身来冷声问道:“你不是傻子?你到底是谁?” 女孩露出茫然之色,再次摇了摇头。 余川神色戒备的盯着她看了半天,也没瞧出异样,只能颓然放弃。 女孩吃饱后不久便靠着篝火旁沉沉睡去,篝火越来越暗,看到她一身衣物还湿漉漉的,余川暗叹一声站起身来,提着春雷又去砍了些枯木丢在火堆之上,火苗顿时腾起一尺多高,女孩的嘴角微微翘起,看样子是做了美梦。 眼前时如此怪异的一幕,十万大山深处的一条溪边,一个乞丐打扮的年轻女孩靠在篝火边沉沉睡去,另一侧,同样乞丐模样的一位青年盯着篝火发呆,周围一片寂静,连虫鸣兽吼都听不到,只有溪水哗啦啦的流动,偶尔一两条鱼越出水面,溅起几朵水花。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巫祝 不知是因为担心淳凌霜,还是对眼前这女孩有些戒备,一直到天蒙蒙亮余川才睡着,可惜没睡多久便被脸上奇异的感觉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之后,正好看到那不知身份的女孩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盯着自己,两只手还在他脸上来回揉搓,好像在涂抹着什么东西,黏糊糊的有些清凉之感。mianhuatang.info 见他醒来,女孩一如昨晚一般,咧嘴一笑,余川有些不解,脸上那酥麻的感觉又让他心中一惊,等走到溪边一看,发现整张脸已经被涂成了墨绿色,被无数蚊虫叮咬的小包已经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往日那俊逸的面庞。看到这,余川顿时有些惭愧,女孩的好心好意帮自己,他刚才还误认为对方要暗害自己,看来这一朝被蛇咬的后遗症还没好,每次遇到陌生人就觉得是太子派来的,就是不知女孩给他涂的这是什么,竟有此奇效,仅仅这么一会就让麻木肿胀完全消除,。 “谢谢。”尽管无法与她交流,余川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女孩指了指那堆早已熄灭的篝火和旁边的鱼骨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虽不说话,也能让人瞧得明白。 余川同样朝她笑了笑,学着她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道:“鱼烤了那么多,你不吃也会被我浪费掉,只是我急着去寻人,现在得走了,否则再给你烤上几条。” 听他这么说,女孩脸色一变,扯住他那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袖脱口而出道:“你去哪里?” 余川一愣,弄不懂这丫头为何能说话却偏偏要装哑巴,可眼下没空追究这些,于是笑着说道:“去哪里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去找一个人,若没猜错,应该去了这大山中某个会巫术的高人那里,至于此人身在何处……只能先找到蛮人部族再慢慢打听了。” 没想到女孩双目一亮,随即指着自己狠狠点了点头。 “你知道?”余川大喜,要靠自己这么乱走乱撞,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蛮人部族,更别说找到淳凌霜了,若这女孩真的知道,再能带路的话,那肯定要省下不少时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女孩又点了点头,这让余川欣喜若狂,于是急忙轻声问道:“你愿意带我去么?” 这下女孩有些犹豫了,余川的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对方要是不答应,他可做不出那种强人所难的事。 女孩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才轻轻点了点头,答应之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指了指那堆鱼骨头。 “这个容易,咱们吃饱再上路!”余川哈哈一笑,纵身跳入水中,很快十几条被拍晕的鱼儿被他甩到岸边,随后又重新架起一堆篝火,把鱼处理干净之后便架在火上烤起来。 女孩眉开眼笑的坐在一旁,余川更是心情大好,有人带路就再也不用在这密林当中瞎转悠了。 蛮夷之地十万大山当中,离雍州两百余里有一大部族,名叫羌越,人口十多万,要是放在中原,甚至比不上一座普通郡城的人数,可放在十万大山当中,那可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大部族之一。 羌越部族占据数十座高山,方圆百里都是其势力范围,整个部族除了族长贵族聚集的大寨之外,其余人等都分散在数十座大山当中,只有遇到外敌入侵,或者天灾人祸的时候才会聚集到一处。 此地虽说离雍州只有两百里,但那是直线距离,要在蛮夷大山当中走两百里,就算不迷路,没个十天半月肯定走不完。 羌越部族前几日来了两位客人,一位年轻女子和一个老头,年轻女子自然是淳凌霜,跟她一起的也只可能是那位身份神秘的老神医了。 两人的到来受到了羌越老族长的热情欢迎,只是当老神医提出想见一见族中的大巫祝时,老族长一改先前的热情,变得冷淡下来,这让老神医有些莫名其妙。他与这位名叫赫巴的老族长相识近五十年了,与那位大巫祝更是莫逆之交,不知为何自己只说想见见老友,就被对方一口回绝。 老神医追问半天,赫巴只是苦笑,最后实在耐不住老神医的软磨硬泡之后才告知他原委,原来半年前羌越族与附近另一个大部族为了一座山头干了一仗,两方精锐齐出,这场战斗打了三天三夜,对方在付出千余条人命之后终于认输,虽说羌越族获得了胜利,可大巫祝在那场战斗中身负重伤,半年多来一直躺在床上休养,此事在族中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因为一旦泄露出去,别的大部族很快就会打上门来。 老神医很清楚一位大巫祝在一个部族中的重要性,放在中原,那就是一座城池的镇守大将,这等人物若是重伤或者死了,周围虎视眈眈的势力还不蜂拥而上。 赫巴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叹了口气说道:“老兄弟,若在平时也就罢了,可如今不同了,这十万大山当中出了个厉害角色,这三五年的时间就打败了十多个大部族,其野心勃勃谁都能看得出,我羌越能否自保尚都难说,若要再失去大巫祝,那……” 老神医哼了一声,有些不解道:“我还没说找大巫祝干嘛呢,你就拒绝的这么干脆?” 赫巴瞥了一眼坐在下首的淳凌霜之后淡淡说道:“我虽然没有大巫祝那等本领,可对着蛊术巫毒还是了解一二的,这丫头眉心黑气萦绕,明显体内有阴寒之毒盘踞,老兄弟带她来找大巫祝,我还能不明白?”说完之后便一脸笑意盯着他。 老神医神色一滞,好像被人揭穿了诡计,咳了两声之后又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怎么说老朽对治病救人也有些经验,去看看他总行了吧?” “老兄弟,您要这么说,那我随时可以带你去见大巫祝,倘若你想趁机做点别的,可别怪我到时候翻脸。” 赫巴说完这话又觉得言语有些过火,于是又陪着笑脸解释道:“大巫祝实在是伤的太重,这丫头身上的阴毒一看就是高人所下,就算大巫祝健健康康,怕也得费一番手脚,更何况现在全凭汤药吊着命。” “好了,我不会让你为难,明日带我去看看大巫祝,我身上到是有些丹药,不说起死回生也差不多,看看能不能救他一命。”老神医有些颓然,好在二人说话声音极低,淳凌霜眼下又和常人无异,根本没听见,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丫头。 “你怎么不早说,快随我来,我倒要看看那些丹药是否真如你说的那般灵光。”一听这话,赫巴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拽起老神医的胳膊就朝外走。 老神医苦笑一声,只能跟着他朝大寨半山腰的一处竹楼走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改命 蛮人的住所多是木屋竹楼,在这十万大山当中就地取材倒也方便,大巫祝的居所便是大寨最上方的一处两层高的竹楼,普通人平时是不准靠近这里的,如今大巫祝伤重,为了保密,赫巴更是安排了几道岗哨。 老神医跟着他绕了半天才来至半山腰,守在竹楼下的几名侍卫看来应该是赫巴的亲信,见他带人来此也没多问,行了个礼又退后到隐蔽之处。 竹楼看似有些年头了,是用小半搂粗的毛竹搭建而成,虽经历多年的风雨侵蚀,依旧坚固如初,顺着竹梯而上,还未来到二楼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屋内传出,老神医眉头一皱,从声音中就已经听出对方中气不足气息衰弱,看来赫巴所说不假,大巫祝伤的不轻。 赫巴一挑竹帘,老神医一弯腰跟着他进了竹屋,屋内有些昏暗,一盏油灯闪动着微弱的火苗,靠墙一张竹床上,一位须发苍苍的老者脸色苍白的斜靠在床头,老者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上下起伏,手中正拿着一片竹简在上面刻画着什么。 见此赫巴急忙走上前去,从他手中夺过竹简,随后埋怨道:“大巫祝,都和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能再耗费精力弄这些东西。” 老者头也未抬,又咳了两声平复了下气息才缓缓说道:“此刻不多写一点,怕就没机会了。” 说完之后似乎感觉到房内还有别人,有些艰难的把头一转,眯着眼睛盯了半天,等认出老神医的身份之后,急忙想挣扎着坐起身来, “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看到你这老家伙,……上次一别,这有十多年了吧?” “整整十五年。”老神医赶忙上前两步,伸手握住他的脉搏。 “自己的身体我了解,没多少日子可活了,活到这把年纪,也该歇歇了,就是有些不放心族人,如今十万大山当中战乱四起,我这一撒手,羌越……”大巫祝沉声说道,言语中说不尽的无奈与苍凉。 老神医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拧在了一起,好半天之后他才放开大巫祝的手,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一旁的赫巴急的直挠头, “你倒是说说,大巫祝身体状况如何?” 半晌之后老神医才长叹一口气,斟酌半天说了一句:“回天乏术。” 赫巴一屁股坐倒在地,嘴里断断续续念叨:“怎么会这样?难道连你也没办法了么?”片刻之后他又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抓住老神医的胳膊不甘心的问道:“你先前不是说有起死回生的丹药吗?赶紧拿出来给大巫祝吃了。” 看他一脸焦急的样子,老神医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倒是大巫祝强大精神呵呵一笑道:“你就别为难他啦,这天下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物,就算真的有,也救不了我的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赫巴颓然的松开手,犹豫了半天之后才沉声问道:“您这身子还能撑多久?” 大巫祝自然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羌越半年前与邻近的灰苗族大战一场,双方都是死伤惨重,可灰苗族青壮年多,死伤虽多也未伤筋动骨,可羌越多是老弱妇孺,一场大战下来自是让族内元气大伤,而今自己伤重不起,若是一命呜呼,对方很可能卷土重来,那样的话,羌越一族怕就真要亡族灭种了。 “至多还能撑上三月吧。”大巫祝有些无奈的报出一个时间,赫巴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乍听之下还是为之一惊,三月之后正是入春之际,每年这个季节都是蛮人争夺地盘最激烈的时候,要是那会失去大巫祝坐镇,这羌越……赫巴不敢再接着想下去。 在蛮人部族当中,巫祝的作用太重要了,平日里祈雨祛除瘟疫,战场上以巫术鼓舞战士的士气,单单从个人来说,也都是武道中的高手,在普通族人的心中,巫祝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对于任何一个部族来说,他们敬仰崇拜的神要是倒下了,这个部族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唉,要是能多撑上个一两年,从族内选一个有天分的继承我的衣钵,我也死得瞑目了,可是……” 这二人长吁短叹,把气氛浓的有些凄凉,老神医踌躇良久之后忽然说道:“我这倒是有一种丹药,靠它倒是可以拖上两年,本来是想着或许有一天自己能用得到,眼下看来倒是给你用更合适,只是……” 此言一出,大巫祝与赫巴二人四目齐齐一亮,特别是赫巴,要不是知道打不过老神医,怕就要扑过来抢夺了,作为一族之长,他肩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此时听说能让大巫祝多活两年,怎能不令他欣喜若狂,至于老神医没说完的那半句,直接被他给忽略了。 “真有此等神物?我这身子骨已是油尽灯枯,就算用巫毒禁术也至多拖上三两月,什么丹药有此逆天的功效?”大巫祝显然有些不信,只是以他对老神医的了解,知道对方既然说出这种话,就肯定有些把握。 “神物?说是邪物还差不多,当年为了它,有多少人枉送了性命,也是因为它,我才得了个老邪的称号,这种东西怎能称得上是神物。”老神医好像回忆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神色有些凄然。[.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一番话让大巫祝突然记起多年前的一件事,倒吸一口冷气问道:“当年你突然离开蛮地,其后又听说你在中原大开杀戒就是为了此物?” “哼,当初江湖传闻有神物现世,号称“丹书神卷”,说是得丹药可长生,得神卷便可证天道,这两件东西搅的整个江湖乌烟瘴气,老夫当时也是好奇,没想到后来机缘巧合竟得了其中一物。”说到这老神医从怀中摸出一个黑乎乎的小瓶子,拿在手中看了几眼之后才接着说道:“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玩意,让天下英雄拼死争夺,我得到此物之后要不是用假死瞒过世人的眼睛,恐怕也活不到今日了。” 赫巴紧紧盯住他手中的黑瓶问道:“此物真能使人长生不死?” 老神医两眼一翻讥笑道:“世上哪有什么长死不死之物,我当初也如你这般,真把这瓶子之中的药丸当成了至宝,可后来才知道,这不过是世人的痴心妄想罢了。” “你如何知道此物不能使人长生?”赫巴还是有些心存幻想。 没想到老神医根本不接这话茬,而是从黑瓶当中倒出一粒火红色的药丸后望着大巫祝郑重说道:“一粒可活两年,也只能服用一粒,多则无效,无论伤的多重,服食之后几日之内便可恢复如初,只是从服食那天算起,两年后必死,到时候就算真有神仙降世,也救不了你,吃与不吃你自己考虑。” 话音未落,大巫祝就从他手中拿起那粒绿豆大小的药丸,瞥了一眼之后便毫不犹豫的送入口中,等咽下肚后才一脸喜色的说道:“这可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哪有不吃的道理,若真如你所说,能再活上两年的话,那就能为羌越族争取一些时间。“ “你可别高兴太早,服了此物之后,每年春秋两季都会有那么几天内体气息逆行,痛苦万分。”老神医沉着脸提醒道。 大巫祝微微一笑,根本没放在心上,不知是不是因那丸药的缘故,这才短短一瞬,他脸上竟有了一丝红润,比先前那惨白的肤色强了不少,甚至连急促的呼吸也变的平稳了许多,不仅大巫祝自己,一旁的赫巴也注意到了这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等老神医把那乌黑的瓶子重新收入怀中之后,大巫祝又笑着问道:“十多年未见,你这老家伙跑到这十万大山里来不会专门为我送药来了吧?说罢,找我何事。” 没等老神医开口,一旁的赫巴就抢着把原委说了一遍,大巫祝听完之后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小事一桩,等几日能下床了,你带着丫头来见我就是,区区阴寒之毒罢了,如何难得住我。” 听他语气有些狂傲,赫巴反而放心下来,大巫祝这是恢复了往日的做派,看来这丹药还真有些神效,老神医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与大巫祝又闲扯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竹楼。 离羌越族三百余里有一片峡谷,两条奔涌不息的大河在此汇聚,河水如万马奔腾,拍打着两岸的巨石卷起数丈高的浪花,河边不远处站着两人,一男一女,都是一身乞丐打扮。 望着眼前这数十丈宽的大河,余川有些头疼,河水如此湍急,即便他自己要想渡过也要冒些风险,何况如今还带着一个丫头。 看着样子想要游过去肯定没戏,做个竹筏子估计也够呛,一个浪头打过来多半就得沉入水底,正皱眉不展之际突然发现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踏入河中,余川顿时吓了个半死,纵身飞至河边,刚想伸手把他拽回来,手伸出去一半又停住了。 两河交汇处波涛汹涌,就算丢进一块巨石,也是瞬间便被吞没,可令人大感讶异的是河水已经齐腰,女孩却站在水中纹丝不动,再仔细一瞧,余川更是惊异莫名,湍急的河水只要到女孩身前一丈处,立时变缓,等真正流至她身边时,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一池春水,这汹涌的大江之上就出现这么一道奇异景象,如同暴怒雄狮一般的波涛只要进入女孩身边一丈的范围,立刻变成温顺的绵羊,要么从她两侧缓缓流过,要么直接停滞不前。 虽说这几日已经见识到了太多诡异之处,此刻他还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自从几天前与这女孩一起上路之后,余川就再也没遇到过毒蛇猛兽,连无孔不入的蚊虫毒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若还能用常理来解释的话,那后来碰到一次下雨就让余川想不明白了,以往他倒是见过东边日出西边雨这种奇妙的景象,可四周暴雨倾盆唯独这丫头头顶一片滴雨不落的情景就让人无法理解了,而眼下连这河水也变得如此怪异,更是让他震惊不已。 莫非这世上真有神仙?不然如何解释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要是说隐士高人以无上的大神通强行改变河水的走向倒也能说得过去,可这丫头明显对武道一窍不通,身上更没有一丝凌人的气息,又是如何让这自然法则在其面前失效的? 余川神色呆滞,女孩却回首咧嘴一笑,指了指河水又指了指他,说道:“你游,我不会。” 余川终于缓过神来,女孩的意思他明白,就是有些担心自己下去之后,这河水是不是也这么给自己面子,小心翼翼的踏入河中,河水依旧缓缓从身边流过,要不朝远处望去,那感觉就如同淌在小溪当中,等到了女孩身侧,河水更是如同凝滞一般,余川心中大定。 女孩看他战战兢兢的模样,又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随即往他背上一趴,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后,另一只手朝前一指,余川只得讪讪一笑,一猫腰朝河对岸游去,期初他还是有些担心,可等到了河中心,发觉四周依旧是不起一丝波澜,才完全放心下来。 几十丈宽的一条大河安然渡过,直到游至对岸,女孩似乎还觉得有些不过瘾,竟回头又朝河中心指了指,余川被这小姑奶奶弄的没脾气,她这完全是把渡河当成了游戏,眼下还得靠着她领路,哪敢得罪她,于是只得好言相劝道:“这都晌午了,你也该饿了,我去捉几只山鸡烤来吃。” 他这一提醒,女孩果然摸了摸肚子不再闹了,诡计得逞,余川嘴角一挑,赶紧带着她逃离了河边,生怕她反悔又要去河里游上一遭。 与她相处了几日,余川发现这丫头看似十六七岁,实则心智也就十来岁的孩子,为人处世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小孩子脾气,所以遇事也不在像开始那般与她讲大道理,而是连哄带骗让她改变主意,可几次之后这丫头便学乖了,只要答应她的事,很快纠缠着你兑现,这次也是,余川刚带着她走出不到一里,女孩就驻足不前,摸了摸肚子又朝密林一指,无奈之下余川只能一头扎进林中。 不多一会,他就提着几只野味回来了,如今要想捉些野味,必须离这女孩远一点才行,否则别说野味,连只蚂蚁都找不到,好像这密林当中所有的动物都十分惧怕她,根本不敢靠近,这也让余川想明白了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为何能在这野兽横行的荒山中活下来,可有一点却有些奇怪,水中的鱼虾河蟹倒是不怕她,每每她坐于溪边,水中的鱼儿照样在其不远处欢快游动,丝毫不受影响。 女孩就像一团迷雾,余川深陷其中。 跟着女孩在山中跋涉了六七日,终于在这日的傍晚看到不远处的山谷当中有烟雾升起,而且不止一处。 炊烟?这是余川看到后的第一反应,他惊疑不定的回头问道:“那位高人就在山下?” 女孩神色有些紧张,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余川长出一口气,在崇山峻岭当中走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了蛮夷部族,若女孩所指没错的话,淳凌霜很可能就在这个部族当中,兴奋之下他忍不住长啸一声,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惊起极远处的一群归巢倦鸟。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洪 一番话让余川瞠目结舌,只是这银发男子的话实在难以让人置信了,若说倒霉之人这世上应该一抓一大把,可再倒霉也不能引起山洪瘟疫啊,他有些不信,就算真发生过这些惨事,那也多是这个部族把多灾多难全部归咎到了这个叫蛮儿的女孩身上。 想到这他嘿嘿一笑,指着女孩反问道:“照你这么说,我早该死上几回了才对,为何现在我还活的好好的?” 银发男子见他还是固执己见,摆了摆手说道:“这丫头先前哭过,明日定然又是一场灾祸,你把这灾星带到大寨中来,就该为此负责。”话音未落,银发男子身形微微一晃,若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这细微的变化,只是瞬间过后他手中便多了一把长剑,竟是余川背后的那柄春雷, “好剑!可惜主人实力太差,有些明珠暗投了。”银发男子伸出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弹,春雷好似有灵性一般,发出一声金石之声。 两丈外的余川已然动弹不得,而他根本没看到这银发男子是如何出手的,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柔之力封住他浑身的气穴,丹田已成为一座孤岛,当中的气息虽然翻涌起伏却无法踏出雷池一步。 “既然这么护着蛮儿,明日便把你二人绑在寨中,让你亲眼看看那洪水是如何的凶猛。” 男子又盯住蛮儿,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上回已经与你说的清楚,你再要回到族中并给族人带来灾祸的话,就不能再饶你了,你可别怪哥哥。” 说完这些,男子缓缓站起身来,提着那柄春雷走到窗边,外面突然几道闪电划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滚滚雷声,顷刻后,大雨倾盆。 余川心中咯噔一下,老天爷说下就下,一定征兆都没有,难道身后这女孩真是所谓的厄运之女? 大雨下了一夜,余川在木屋中站了一夜,蛮儿已被捆成个粽子扔在一边,那名银发男子却是不知去向,第二天清晨天刚泛白的时候,几名珞巴族族人就冲进木屋,架起动弹不得的二人便朝外走,等到了外面余川才发现,整座大寨已经空无一人,珞巴族族人携家带口的朝山顶涌去,大雨滂沱,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几个年轻族人把他与蛮儿架到寨中的一块空地上,场地中有几根数丈高的木柱,蛮儿便被绑在其中一根上,而余川就直接被扔在一旁,做完这些之后,几个年轻族人不敢逗留,急忙朝山上奔去,望着那几个远去的背影,余川想苦笑一下都做不到,可这洪水真会来?他还是有些不信,要是这丫头总给人带来厄运的话,那这一路为何风平浪静,而且还顺利的渡过那条大江。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银发男子缓步来到余川的近前,在离他三尺处站住身形,而后一脸冷傲的说道:“我不知你是谁,更不知你为何来此,怪只能怪你命运不济,或者说遇到了蛮儿,你要是能活下来,或许我愿意听听你的来意。” 言罢伸出右掌在余川额头一拍,随即转身离去, “你两也算相识一场,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赶紧说吧,对了,我忘记这丫头是半个哑巴了。” 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淹没在滚滚雷声当中。 “你这混蛋!”余川开口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冲着那银发男子咆哮,可惜对方根本没有回头,身形最后消失在雨雾当中,又扯着嗓子骂了几句之后,他终是颓然放弃。 余川又把眼光投向不远处的蛮儿,见她浑身早已湿透,雨水顺着发丝滚滚而落,脸色有些发白,却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不说,这让他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让其带路却害她送了性命,此刻余川才明白为何这丫头对这座大寨如此恐惧,只是眼前脱身无望,只能寄希望于那山洪别来了。 可惜远处一阵山崩石裂的巨响让他的愿望落了空,巨响过后大地开始颤抖,聚集在山顶的数千珞巴族人开始指着远处惊叫,如此一来余川还能不明白,这山洪是竟是真的来了,而且听着声势就不小,看来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了,对于生死他其实早已看淡,这短短不到一年的功夫已经数次经历生死,只是让他不甘心的是,死之前未能再见淳凌霜一眼。本来还以为能在此寻到她的身影,如今看来自己想错了,淳凌霜并不在珞巴部族中。 心中无比的失落,目光再投向蛮儿,见其也落得这番下场又有些于心不忍,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可怎能连累了她。 想到这余川试图冲破丹田与气穴之间的阻隔,只是那股阴柔之力似乎有着极强的韧劲,即便丹田中的气息卷起滔天骇浪依旧无法撕破,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服气,愤然长啸一声之后陡然把丹田之内的气息压缩至极小的一团,随后猛然爆发出来,磅礴的气息夹杂着金色雷霆还有一道骇人的剑气瞬间刺透那层薄雾,狂暴的气息从丹田之中疯狂涌出,余川瞬间恢复了自由,他纵声一笑,身形一闪来到蛮儿面前,一把扯断困在她身上的绳索,旋即柔声说道:“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定会护得你周全。” 蛮儿浑身一颤,抬起头望着他一脸关切之色,片刻后竟然眉头一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余川曾多次见她露出这种天真无邪的笑容,只是从没有像这次一样让他震惊。 笑容还挂在脸上,暴雨忽然小了很多,没多久就变成蒙蒙细雨,而那奔腾而至的山洪也是在离珞巴族大寨还有数百丈时声势就立时缓和了下来,随着推进很快成了两股涓涓细流,从大寨两侧缓缓流过,连一座木屋都没冲毁,密布的乌云渐渐散去,天空重新放晴,余川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连同山顶那数千珞巴族人也是寂静无语,半晌后才有人缓过神来,急忙跪拜下去,紧接着数千人齐齐跪在泥泞的地面上,似乎在感谢上苍的怜悯。 不知何时那银发男子又回到这片空地,等余川发觉的时候他已经站在身后几尺处,此次他没有突然动手,只是一脸惊异的望着蛮儿,迟迟未能说一句话。看样子刚才的一幕给他的震惊也是不小, “为何会这样?!”良久之后他才问了这么一句。 余川虽不能肯定,却也看出一点蛛丝马迹,若这山洪真是因为蛮儿哭泣引来的话,那她一笑自然可以让其消散,虽说直到如今他还是有些怀疑,可一切都在他眼前发生了,又令他不得不信,或许这世上真有这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奇人异事。 “既然她哭能引来洪水,那你为何不想办法让她多笑笑呢?你也看到了,她只要开心,一切自然归于平和。”事到如今他也不愿在此事上较真,趁着银发男子惊疑不定时急忙为蛮儿开脱几句。 银发男子脸上阴晴不定,踌躇再三才沉声说道:“她是我妹妹,若非迫不得已,我又怎会把她赶出大寨,要是让她留下,日后再哭闹起来又引来灾祸怎么办。” 蛮儿吓得躲在余川身后,不过从眼神中流露出的神色来看,是十分希望留下来的,余川脑海中一闪,旋即呵呵一笑道:“这还不简单,以后蛮儿真想哭,便走的远一些去哭,等哭够了再回来,若要生气也一样,去没人的地方发泄就是,只要不在大寨中哭闹不就成了。” 银发男子双眼一亮,随即又盯住蛮儿,余川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扭过头低声问道:“蛮儿,我说的这些你能否做到?” 话音没落这丫头就郑重的点了点头。 余川轻轻一笑,又回过身来双手一摊说道:“你也看到了,你心底要是还有一丝亲情的话,该如何做不用我说了吧。” 银发男子神色几度变换,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余川顿时松了口气。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敌袭 雨过天晴之后,珞巴族族人逐渐从山顶返回寨中,经过蛮儿身边的时候,眼中无不流露出一股忌惮的神色,只是少了些怨恨与仇视。 当晚,银发男子在寨中为余川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酒宴,不知是因解决了棘手的问题,还是他心底还有一丝亲情未泯,其心情是出奇的好,酒宴上谈笑风生,余川也趁机讨要回了春雷。 此刻他才知道,原来这银发男子便是蛮儿所指的那位巫术高强之人,也是珞巴族的大巫祝,虽然余川早已看出淳凌霜并未来过这里,可从对方口中确认之后还是有些失望,尤其当他听说这蛮族十万大山当中起码有数百个部族,而且每个部族都有一位巫祝的时候,更是头痛不已,这样以来他又如何去寻找淳凌霜的踪迹。 尽管坏消息一堆,不过也有一件令他稍感安慰的事,就是与银发男子详说了淳凌霜体内寒毒一事后,对方告诉他在巫术当中有很多办法可以祛除这种阴秽之物,基本上多数巫祝都有这种能耐和手段。 余川把这些信息从头到尾理顺了一遍,发觉目前处于进退两难之境,有心去找淳凌霜,可这崇山峻岭当中要想走遍数百个部落怕没数年的功夫办不到,何况淳凌霜也不可能逗留那么久,若是就此离开,放心不下不说,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银发男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处境,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说道:“你要是暂时无法决定,不如先留下来,一则蛮儿这丫头与你亲近,你若突然离开,我怕又会生出事端,二则开春之后我珞巴族多数会与附近十多个部族有所摩擦冲突,你到时不用在这十万大山当中乱跑也能接触到许多部族,说不准你要寻找的女子便在这些部族当中。” 听他这么一说,余川也有些意动,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似乎也只能这样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见他点头同意,坐在不远处正抱着一只鸡腿吃的满嘴流油的蛮儿立时停下来冲他咧嘴一笑,银发男子嘴角轻挑双目一眯,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至此余川就在寨中住了下来,平日里常会跟着族中的年轻人去打猎,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年轻人还对他这个外来者有些排斥,可没多久之后便改变了看法,余川一人总能轻易的捕获别人数十倍的猎物,等回到寨中之后又会把这些猎物分给族中的老人,让这些天生便是猎人的珞巴族人钦佩不已,时间一久,年轻族人都喜欢围在他身边请他传授捕猎经验,虽然绝大多数不懂中原语言,可也有极少数的会些简单的词句,加上肢体语言配合,相互间倒也能看懂对方的意思。 只是蛮儿这丫头总是形影不离,对于这个心智不过十来岁的跟屁虫余川早已习惯,兴致来了还会带她去河边捉鱼烤来吃,每当这个时候都是蛮儿笑的最开心的时候。 时间转瞬而过,蛮夷之地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说是春天,其实与冬季并无二致,在这种四季常绿的大山里想严格划分季节是很难的,蛮人多年来有着固定的生活习性,当每年花开的季节,十万大山便从蛰伏中醒来,蛮族没有耕种的习惯,纯粹是靠山吃山,所以这大山便是族人的命脉,数百万计的蛮人每年这个时候便会开始新一轮的争夺厮杀,冲突无处不在,一座山头,一条峡谷,甚至一片树林。 余川如今才了解到,附近方圆百里之地都是珞巴族的领地范围,大寨中不过数千族人,可这样的寨子有数十个,加上一些散居在密林当中的族人,算下来整个珞巴族竟有二十余万人,更让他吃惊的是,珞巴族在数年前还不过是个人口不足两万的小部族,仅用几年的功夫就发展壮大到这种程度,这让他想起了鬼王宗,也是短短数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一跃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宗派。 鬼王宗是靠着血性的手段,吞并蚕食了数十个门派后逐渐形成今日的规模,珞巴族多半也是这样,只是这蛮夷之地数百年来都是如此,你不蚕食别人的领地不代表别的部族就会放过你,在这种混乱纷争之下,根本不是正义与邪恶的对立,而是为了生存。 几个月来,余川常与银发男子对酒而谈,多次听到一些毫不掩饰其野心的豪言壮语,他希望有一日能一统十万大山,结束这数百年来战乱,让没个蛮人都能在这片土地上安身立命。可真要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先打败生活在这片大山中的数百部族,用一场持续十年甚至数十年的厮杀来结束数百年的纷争。 余川也说不清这是对是错,不管怎样,总有人要死,按照银发男子的说法就是蛮族已经垂垂老矣,若想重新焕发青春就必须狠下心来剜掉痼疾。 银发男子坚守着自己的理想,余川也不想把这种事提升到道德的高度,在这种环境下要是谈及人性与道德就太过于的虚伪了。 这日晚间正与银发男子喝酒闲聊,突然一个年轻族人火急火燎的冲进来,蛮人一向把族内的巫祝奉若神明,平日里连其居所都不敢靠近,更别提这样直接闯进来了,年轻族人进屋后便扑倒在地,磕了几个头后才急忙说了几句,余川没听懂,可看对方的神态也知道发生了大事,银发男子听罢之后脸色一变,急速冲着来人吩咐了几句,年轻族人又磕了几个头之后才乱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不好意思,有些事我得去处理,这酒改日再接着喝。”年轻族人刚跑出去,银发男子也随即站起身来。 平日里见他一向是处事不惊,眼前却是脸色凝重,看来定是事态严重,所谓吃人的嘴短,余川当然不好意置身事外,于是急忙问道:“在下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几个跳梁小丑而已,我能应付。”银发男子从墙上摘下一柄乌黑蛮刀,冷冷一笑之后纵身冲出木屋,身形黑块消失在夜色当中,没多久,整座大寨中的年轻族人聚集到一处,在银发男子的带领下冲入那无边无际的密林。 银发男子带着年轻族人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大寨四周山上突然火光四起,随即喊杀声传来,余川冲出木屋一看,发现寨子已经被团团围住,千余名****上身的蛮人举着火把拿着弓箭长矛涌入大寨,寨中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哪有抵抗之力,几十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还没拿起武器便被射成了蜂窝,其中多半都与余川相熟。 眼见对方连孩子都不放过,余川勃然大怒,怒啸一声纵身迎了上去,对方正准备展开烧杀抢掠,却突然发现有个不要命的单枪匹马杀了过来,领头的一个壮汉一挥手,身后瞬间便有数十支羽箭射了出去。 余川速度未减,右腕急抖,春雷顺势挽起几道剑花,数十支羽箭还没落地就被劈成几段,千余人还没看清怎么一回事,只见一道人影从人群中穿过,立时便有数十个人头腾起数尺,鲜血溅出一丈多远,数十具无头尸体轰然倒下。 领头的壮汉顿时魂飞天外,急忙揪住身旁一个矮个男人质问道:“混蛋,你们族长不是说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了么?”说的竟是中原语言。 矮个男子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脸色苍白浑身哆嗦的结结巴巴说道:“那个魔……头两个时辰前已经领着年轻族人去其他寨子了,谁知道这……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说完之后矮个男子被狠狠摔在地上,壮汉想冲过去阻拦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杀神,可突然感觉手中的钢刀变的无比沉重,用尽全身力气似乎都举不起来,他这一犹豫,又有数十手下殒命,在余川面前,这些看似凶悍的蛮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群绵羊拿一只猛虎能有什么办法。 剑光闪动,血雨纷飞,数十道剑气落入人群当中,眨眼的功夫就有百余人丧命,剩下的蛮人半晌之后才缓过点神来,极度惊惧之下急忙丢下手中的弓箭长矛朝大寨外逃去,壮汉眼看事不可为,也只得怒骂几句之后带着亲随慌不择路的逃命去了,以一人之力震退千人,而且还如此轻松,这点连余川自己都没想到,不过看到眼前这血流成河的景象之后又让他心情有些沉重,虽说这些人连孩子都不放过的确有些过分,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些蛮族百姓而已,自己为了保护珞巴族的老弱妇孺便杀了其他部族的年轻族人,这就一定是对的? 寨中哭声四起,女人们扑倒在那数十名惨死少年身边哭泣不止,更多的人则是躲在远处观望,目光都盯在站在血泊当中的那位持剑而立的青年身上。 良久之后余川才收回目光,一回身,正好看见蛮儿站在几丈外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目光中说不上惊恐,一句话未说,片刻之后转身离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偷袭 直到第二天午后,银发男子才带着数千族人赶回大寨,不过显然也是经过一场苦战,多数人身上都挂了彩,更有百余具尸体被抬回,寨中刚平复不久的哭喊声再次四下响起,余川刚来到屋外便一眼瞧见银发男子浑身是血的模样,他心中一惊,未等上前询问,却见银发男子先一步来到他面前, “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幸好有你帮忙。”银发男子冲他笑了笑,随手把那把已经卷了刃的蛮刀狠狠插在地上,一个族人端过来一盆清水,银发男子刚把双手伸进去,一盆清水瞬间变成血红色。 “昨天那些人都是什么人?”趁他洗漱的功夫余川皱眉问道。 “我倒是小瞧了附近这几个部族,竟偷偷摸摸联起手来,昨日两个部族偷袭了我族五十里外的一处寨子,我得了消息就带人去救援,没想到这一走反中了调虎离山计,半路还遇到几次截杀,等冲出重围赶到那处寨子时,整座大寨已经化成一片火海,男人与老弱病孺全被屠杀,剩下的年轻女子也被掳走。” 银发男子不紧不慢的说着,言语淡淡,好似这些事根本与自己无关一样,他越是这样,余川越觉得他心中已是愤怒到了极致。 “既然这群胆小鬼用这种无耻手段,我若不回敬一番也说不过去。”银发男子甩了甩头,血水混着水珠朝四下落去,又接过族人递过来的手帕抹了一把脸之后才语气冷冷的说道。 余川本想问问他准备如何报复,可又觉得自己至多只能算是珞巴族的客人,过问这些未免管的太多,于是忍住了心中的好奇。 银发男子见他神色有异,微微一笑之后竟主动说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以牙还牙,我要让这群混蛋尝尝族人被无情屠杀的滋味。” 余川早就看出这一场屠杀无法避免,可听他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还是感觉一股冷意袭来。 傍晚时分,陆续有珞巴族族人从别的寨子赶来,而且都是拖家带口,只携带了一些轻便的随时物件,人群缓缓涌入大寨,原本大寨中的族人纷纷打开自家屋门,以便让这些人有个暂时栖身之处,很快连寨中那座巨型木屋也挤满了人,到天黑的时候珞巴族人已经是漫山遍野,绝大多数人只能在山坡上搭建起简陋的木屋用来遮风避雨,不得不说这些终日生活在大山中的蛮人做起这种事来是极为的熟练,满山的篝火彻夜未熄,十余万人忙碌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当余川来到屋外朝四周望去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昨日还一片翠绿的山林如今已经光秃秃一片,取而代之的是满山的木屋,大小基本一样,错落有致的覆盖住了原本绿意盎然的大山,粗略估计起码一万多间。 “我已传话让族人全部迁徙到此处,午后还有一批,等人都到齐了,就是我珞巴族开始复仇的时候了。”银发男子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听他这么一说,余川稍一琢磨便明白了他的用意。珞巴族太过于分散,别的部族又存心各个击破,在这大山当中想去救援都来不及,倒不如把族人集中到一处,这样只需一部分人留守,便能抽出手来去报复敌人了。 余川没有回头,望着四周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问道:“全集中在一处你就不怕被那几族集中力量包了饺子?” “彦霍这几个部族都是些无能鼠辈,哪有胆子和我正儿八经的较量一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银发男子讥笑道,显然没把那几个部族放在眼中,听他这么说余川不再言语。 “晚上我要带人去教训教训这群混蛋,这里还望你能帮我照应一二。”半晌之后银发男子再次沉声说道。 余川叹了口气,略微犹豫之后还是点了点头,银发男子见他答应,脸上立时挤出一丝笑容, “我会留下部分人手任你调遣。”说完这话银发男子就欲去着手准备。 余川忽然想起一事,于是慌忙回头说道:“若在那些部族当中见到一位白衣中原女子,切莫伤了了她。” 银发男子身形一滞,随即回过头来哈哈一笑道:“放心,我会传话下去,管她白衣不白衣,只要是中原女子我保证都毫发无伤的捉回来给你过目。” 其信誓旦旦的保证并未让余川完全放心下来,乱战之中刀剑无眼,保证毫发无伤就一定能做到了?虽然很想早点见到淳凌霜,可考虑到危险性之后,又不希望她在这几个部族当中。 夜幕降临前,银发男子带着数万年轻族人离去,对于珞巴族来说基本上算是倾巢而出了,大寨只留下数千青壮年族人,剩下的就是老弱妇孺,这些人占了绝大多数,足有十六七万。这让余川觉得压力陡增,眼前这情景,若是敌人冲进大寨,这些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妇人儿童就只有引颈受戮的份,好在银发男子留下数千青壮族人,看样子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这让他稍稍安心了些。 银发男子带人离开不久,这群人的头领便来到余川的面前,三十来岁的一位壮汉,浑身涂满了油脂,前胸后背还用黑白相间的颜料画了许多怪异的符号,在蛮人部族待了几个月,余川知道这是蛮人的战争洗礼方式,他们认为战斗前这样做会得到巫神的庇佑。 壮汉先毕恭毕敬的弯腰施礼之后才挺起胸脯高声说道:“大巫祝命我驻守大寨,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说的竟是中原话,尽管有些生涩,还是让余川一喜,他刚才还在担心语言不通,到时号令都发不出去可就麻烦了。 “你去过中原?” “没去过,大巫祝去过,中原话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余川没想到那银发男子在中原待过,微微一笑后问道:“你手下有多少人手?” “一共两千七百人,都是珞巴族的勇士,就算那些懦夫来上一万人也打败不了我们。”壮汉一脸傲然之色,对手下充满信心。 余川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你把这些人分成四对,分别驻扎在四面山头。” 壮汉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不过想起大巫祝临走时的警告又不敢反驳,只得一脸不解的反问道:“明明两千七百人聚在一处要强上一些,为何要分散开来?” “你要弄清大巫祝留下这两千七百人的用意,是为了保护族人的安危,要不分散开来守住四面山头,敌人要是从任何一处冲进大寨来,只需放几把火,漫山遍野的木屋一着,这十多万族人怕就凶多吉少了。” 壮汉听了这话之后一愣,低头一寻思顿时吓了一大跳,自己只想着如何斩杀敌人,却忘了这两千多人的使命,要是真被敌人冲杀进来,混乱之下这两千多人再如何勇猛也肯定无法挽回败局,想到这他擦了擦额上冷汗,急忙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办,就算两千七百勇士死光也不让敌人冲进大寨一步。” 说完之后疾步朝远处奔去,不久之后余川便看到四队人马分别朝四座山头行进,火把连在一处,好似四条蜿蜒的游龙。 由于担心敌人偷袭,余川整夜未睡,可是直到第二日清晨也没见到敌人的影子,困意袭来,加上清晨有些凉意,他准备去眯一会,屁股刚挨着床板就听到远处突然响起一片喊杀声,敌人也算狡诈,选了人最容易困倦的时刻偷袭,余川猛然跳下床,冲出木屋一看,正对面山头火光四起,千余人战在一处,他长啸一声纵身朝山顶奔去,整座大寨瞬间从沉睡中醒来,凡是手脚还能动弹的男女老少全都冲到屋外,手中提着木棒柴刀,看样子都准备随时与敌人拼命。 余川体内气息顷刻间提到极致,身形好似一道闪电,不过十多息的时间便冲到了山顶,眼前混战的情景让他心中一沉,敌人比预计的要多,看样子足有两千,六七百珞巴族人已经被围在当中,尽管各个悍不畏死,可人数差的太多,已经渐渐落在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