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得了绝症后他们都追悔莫及》
1、第 1 章
《蓝色生死恋》看过吗?明溪目前的状况和那个反派女配真千金有点像。
真千金流落乡野,时隔过年才被找回,却发现那个家已经有了个更加明秀活泼、天真娇憨的少女,这十五年来早就全方位地替代了她。
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可能更加的傻逼。
明溪悲愤地心想。
这两年来,她很努力很努力去讨好这一家人,不忘记每一个人的生日和喜好。
她小心翼翼地替母亲捏捏肩,母亲却一脸尴尬,站起来就往楼上走“不必了。”
她和一家人去饭店吃饭,服务员将汤打翻,她眼瞧着汤要淋到大哥赵湛怀身上,立马起身去挡。结果回过神来,一家人已经心急如焚地将大腿溅到了一小块儿的赵媛送医院去了。
等她错愕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脸上也被烫到了一小块,一家人影都没了。
第二天只有十六岁的赵宇宁发现。
明溪以为家里至少有弟弟赵宇宁是不区别对待的。可半个月前的化学竞赛只招收一人,当赵宇宁得知赵媛想去之后,居然偷偷拿走了明溪的报名表。
明溪失去了化学竞赛的资格。脸颊上多了一小块浅浅的疤,一戴口罩就是一整年。
赵媛去她朋友的店里吃冰激凌,不小心吃到花生酱过敏住院,全家都以为是她故意害赵媛,即便她解释了也不相信——
这些,都没问题。
她都ok。
她也没有多生气,反正她性子也不好惹,该顶嘴从不憋着。全家人被她气炸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反正教科书上都说水滴还能石穿呢,她多努力个几年,总能听个回声不是。
结果她错了。当这一家人好像终于有了彻底接纳她的迹象的时候。
她二十三岁,死于脑癌晚期。
这他妈不是——遛她玩呢?这和辛辛苦苦打怪打到最后一关死机嗝屁了有什么区别?
死了之后明溪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个悲剧。
她原来就是一本书里的配角。
关于配角赵明溪的一生,省略一下字数概括起来是这样的:
【从小生活在破败的北方小镇,十五岁那年被赵家找回,而后便因嫉妒女主赵媛,开始费尽心机抢夺赵媛的家人。在得知赵媛与赵湛怀暗生情愫之后,更是让闺蜜横插一脚……最后患癌症而死,死后所有人都原谅了她。】
“抢夺”???
等等,这个家人不是原本就是她的吗?合着她上辈子的所作所为都被这本书定义为“抢夺”女主赵媛的东西?
凭什么——就凭赵媛是上天眷顾的宠儿、柔弱无骨的小百合、气运之女吗?
还有,赵媛居然和大哥赵湛怀有一腿?
明溪表情宛如老爷爷看手机.jpg
不知道是死的姿势不对还是怎样,总之,明溪在结束了她短暂的二十三年工具人的一生之后,居然又穿回了十七岁。
这一次她多了一个【女配帮扶系统】。
系统:“你的设定就是不得好死的反派,所以气运肯定为负。走路被车撞喝口凉水都塞牙,得个病必定是绝症肯定是没跑的。但是你想想,要是你能悄悄地把自己变成正派呢?”
明溪愣道:“什么意思?”
系统:“意思就是让你去蹭别人的气运。男女主赵媛和赵湛怀的气运你肯定是沾不到的,但是你可以蹭一下一些非主角、人气值却比较高的人物的气运。气运蹭着蹭着你这个绝症说不定能好。”
明溪一拍大腿:“我懂了,意思就是去和时髦值高的角色做朋友?”
每本书里除了男女主之外,都还有一些露面次数比较少,但是人设时髦值却很高的大佬角色。
读者喜欢这些角色,她就经常出现在这些角色身边,多露露脸,办几件好事,一来二去,不就能蹭到一点儿气运了嘛。
系统非常欣慰:“不愧是我看上的贫困户女配,一点就通。”
谁不想好好活下去呢。即便上辈子活得稀里糊涂,活得像个傻逼,但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明溪就要好好把握!
更何况患上绝症后呕吐低烧消瘦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尝试了。
系统:“而且沾上气运之后,你脸上的伤应该会恢复得很快。”
明溪摸了摸左边脸颊,眼睛亮了亮。
因为烫伤的部位不是别处,而是脸,为了不留下疤痕,医生建议她一年四季都要防晒,直到皮肤恢复。
这便导致她戴了一年口罩,遮住了原本美丽的容貌。
系统给了明溪一份《可蹭人员名单》,明溪粗略看了一下,名单上的名字还挺多。
但是似乎就只有前几位回报率高一点,分别是百年财团大族傅家嫡孙傅阳曦、次孙傅至意,还有赫赫有名的姜家的姜修秋。
这三位明溪都有所耳闻,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再往下就是各个年级的学霸、级草之类的人物。明溪所在的高三六班的憨憨班长居然也在上面!明溪顿时一喜,她和自己班上的班长的关系还挺好!
……不过班长已经排到第一百零八位了,而且后面括号内气运回报率仅为0.000001%——这上榜了和没上榜有什么区别???
明溪登时感到眼前一黑。
她捏着救命名单,起身倒了杯水压压惊:“我觉着我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做个体检。”
上辈子她是二十三岁死的,现在她才十七,万一还没得癌症,或者还处于癌症早期,还有的救呢?
“没那个必要。”系统道:“说穿了你死于绝症根本不是身体问题,而是你作为反派的气运问题。你即便去医院检查出来什么,提前治疗,你的气运值不改变,到了那个点你还是会死。死于车祸和死于癌症有什么区别吗?”
明溪听着系统的话,悲从中来,哇地一声哭出来。
所以唯一的路就是眼前这份名单了。
回报率6%,一骑绝尘、排在第一的傅阳曦听说极其不好惹,张扬跋扈,肆意妄为,放在别的文里那就是冰山校霸中的天花板。
但即便如此,有了傅家顺位继承人的这层身份,所有人还是铆足了劲往他身边凑。
光是要和他说上一句话就很难。
明溪知难而退,视线往下。傅至意目前在国外读书,没听说过有要回来的迹象。
而这个姜修秋——好像听说人还不错,上学期还见他温柔有礼地上台发表演讲。应该是最好做朋友的了。
但是,这俩人的回报率怎么分别都只有2%啊?!!丢分了啊!
算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明溪决定先不确定目标,能揪到哪位气运大佬就揪到哪位。
“刚好你上周的成绩排名不是全年级前三吗,按照你们学校规定,前五名都是可以自由转班的吧?”
明溪非常上道:“你是觉得我先转到全是贵胄子弟的国际班再说?”
系统道:“对,和这些人处在同一个班级,也能沾点气运,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明溪所在的a中高三除了普通班,还有国际班、常青班、金牌班等。
后两者见名知意,自然就是学习成绩特别优异的班级,和专门参加全国竞赛的班级。
而国际班则就是一群名门望族的继承人不学无术的地方了。
上辈子明溪也是这个节点,从普通班转去了金牌班。
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和她定了娃娃亲的沈厉尧就在金牌班。
上辈子她有点没脸没皮,的确是很喜欢沈厉尧的,毕竟沈厉尧英俊帅气还优秀,就是性格冷了一点。
而且沈厉尧还对她和赵媛一视同仁——当然,是对她和赵媛都冷淡傲慢就是了。
但这一点依然很吸引明溪。
只不过后来,后来没追上,也就不了了之了。
明溪也懒得再回想这些事情,当前还是命要紧。
死都死过一回了,什么家人、什么沈厉尧,还重要吗?
“行,我现在申请,应该明天就能去国际班报道了。”
明溪行动能力很强,她立马走到书桌边上打开电脑,将已经填好的资料稍稍修改一下,把金牌班改成国际班,就发给了教导主任的邮箱。
办完这件事,她将箱子打开摊在地上,开始将衣服一件件地收进去。
房门外响起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是赵宇宁压低了的声音:“明溪姐,媛媛姐今天出院,刚刚到家。你躲在房间里干什么?趁着一家人都在楼下,好好对媛媛姐道个歉,过敏这事儿也就算了!”
前几天家里刚大闹了一场。
赵媛在贺漾家的连锁店里花生酱过敏,贺漾是明溪的朋友,家里人认为这事儿和明溪有关系。
明溪气得冲去贺漾店里一帧一帧查监控,但是哪儿那么容易,她熬红了眼睛也没法自证清白。
所以明溪觉得自己傻逼,没做过的事,怎么自证清白?
上辈子她就那么在意家人的眼光?生怕他们讨厌自己?
以至于作茧自缚。
明溪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打开门。
赵宇宁差点摔进来,刚要劝,忽地见了明溪的行李箱,脸色也立马臭了:“赵明溪,你又要玩这一套?这次是离家出走还是去学校住?过几天还不得乖乖回来?就为了这点小事,至于吗?”
“这是小事?”明溪脸色冷冰冰,行李箱轮子差点碾到赵宇宁脚上去:“让开!”
赵宇宁连忙退了一步,看着明溪的脸色,愣了愣。
家里人要么不喜欢明溪,要么对明溪态度很疏离。明溪刚到家那年他才十四岁,因此他算是和明溪关系最好的。
相处两年,他还没见过明溪用这种冷刀子一样的恨不得划清关系的态度对待他——明溪对他,对家里人的态度一直是带着点讨好的。
赵宇宁一时之间倒也没想太多。
他脾气也上来了:“这难道不是小事吗?就算媛媛姐过敏和你没关系——我相信你,我信你行了吧?但媛媛姐现在刚出院,你去说几句贴心的话会死啊。你就是这种倔脾气,所以一家人都跟你相处不好!”
“相处不好就别处了。”
赵宇宁脚步顿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明溪的背影。
赵明溪这句话居然不带任何情绪,而是直截了当的陈述。而且她眼睛没红,也没多看他一眼,看起来竟然不像是以前那种赌气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赵宇宁心头涌出一丝不大好的预感。
他跟下去。
明溪拖着行李下来,接赵媛回家的一家人见到这一幕,脸色都有点难看。
赵父与二哥赵墨还在公司。
赵母扶着刚出院的赵媛在沙发上坐下,厌烦地抬眸看了明溪一眼:“你又要干什么,怎么就不能安分几天?”
赵家除了明溪和赵媛,其余五个人。
赵父一心扑在事业上,不怎么管家里的事。
二哥赵墨则是娱乐圈十八线小艺人,对明溪一贯看不顺眼,不是嘲讽就是无视,好在他行程飞来飞去,一年没几天在家。
在家最多的除了弟弟赵宇宁、赵母,就是掌管着一家公司的大哥赵湛怀。
他作为男主,气质禁欲出众,性格倒是较为温和。但是当明溪从系统那里得知,他之后会和赵媛有感情线,明溪就没法直视他了。
赵母一向不怎么喜欢明溪,明溪也懒得和她多说,径直走到赵湛怀面前,掏出两张签名纸:“帮我签个名。”
赵湛怀有些头疼:“明溪,不要无理取闹,这次——”
明溪打断了他:“签个名就行了,我去住校。”
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冷静漠然,不似以往的哭闹。
赵湛怀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明溪有点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却也说不上来。
“给她签了!”赵母先一脸怒容:“一天天地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的,要去学校住就去,别拦她!家里能弥补给你的也早就弥补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赵湛怀其实很宽容,他没有怪过明溪。他觉得明溪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她的叛逆都只是为了夺走家里人放在媛媛身上的注意力。
但是人毕竟是情感动物,他们一家人和赵媛已经有了十五年的感情,这一点,是谁也抢不走的。
或许该让明溪去学校吃吃苦,过段时间她就会想明白这一点,乖顺地回来了。
她如果不再和赵媛抢的话,赵湛怀也能把她当成亲妹妹对待。
赵湛怀漫不经心地签了字。
一张是住校申请书,另一张是转班申请。
他早就听赵媛说过,赵明溪在学校一直缠着沈家那小子,似乎想转去他所在的班级。
明溪等着他签完字,将纸一抽,拖着行李转头走出了赵家的大门。
九月的天空气微冷,但映入眼帘却是一片金黄。明溪轻轻吸了口气,戴上了口罩,这一次她还有时间,还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这辈子不再将时间浪费在讨好这一家人身上,一切都来得及。
赵母睇了眼她这态度,气得头疼:“等着吧,这死丫头过几天又要哭着回来。”
赵湛怀则将笔盖合上,觉得不大对劲,问赵媛:“你不是说明溪是想申请去金牌班?”
“对呀,哥。”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赵媛从赵母怀里支起脑袋,“明溪一直追着厉尧哥哥跑,在学校传得……总之传得挺不好的,厉尧哥哥最近都不来我们家,恐怕也是图个清静。”
“那怎么刚刚她申请表上填的是转去国际班?”
赵媛和赵宇宁都愣住,愕然:“这不可能的呀。”
2、第 2 章
离开赵家比明溪想象的简单。
事实证明的确是上辈子的她作茧自缚,一旦她自己先舍弃掉这些家人,她就根本不会再有那些庸人自扰的难过情绪。
明溪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上。她行动力很快,翌日清晨处理好转班手续后,就开始搬书。
系统给了明溪一盆光秃秃、只有土壤的盆栽——只有明溪自己看得见。
“你的气运每积攒多一点,就会长出一根小嫩芽。只有盆栽全部长满,压在你身上的反派负面气运才会基本上被消除。到那个时候你的下场才不会再是‘不得好死’。”
“甚至如果你把盆栽种得足够茂密的话,你的气运还有可能超过赵媛。”
明溪问:“那会对这些被蹭的本人有影响吗?”
“那倒不会,wifi热点听说过没,你蹭他们的气运,但是他们本身的气运不会变少。”
明溪放心了。
她拿到盆栽后心潮澎湃,特地在六班班长身上试了下,临走之前和班长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六班班长受宠若惊。
明溪一边与班长深情相拥,一边用眼睛珠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空中的那盆盆栽,宛如等待妻子生产的丈夫。
……结果足足抱了三分钟,盆栽里光秃秃的土堆动都没动一下。
仿佛静止的jpg.
明溪:“……”
系统安慰道:“你们班长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些,回报率只有0/000001%,你还是把心思花在名单前排的人身上吧。”
明溪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盆土有她脑袋大,她要种树种到何年何月?!还超过赵媛呢,她已经佛了,只求不身患绝症不治而亡就行了。
明溪带着一颗受伤的心,气喘吁吁地和班长一块儿把书搬到了常青班、金牌班和国际班所在的那一栋楼楼下。
她穿着宽大深色的a中校服,乌黑的长发及锁骨,皮肤偏冷白,颈间挂着一块红绳,系着玉。
她白皙的鼻尖上汗水涔涔,脸上一如既往罩着口罩。
这口罩让明溪感到难以呼吸。但她不能轻易揭开。
她上辈子就是没听医生叮嘱,早早地不戴口罩,只涂防晒霜,结果脸上一直有块淡淡的印子,疤痕治愈膏也没什么效果。
远看倒是看不太出来什么,但一旦近看,就像是美丽无暇的花瓶上多了一小块污渍,是会令造物主痛恨“天道不公,非要在完美事物上划一道痕迹”的程度。
要是她脸好了,校花可能也轮不到赵媛。
明溪也很无奈,可能就因为她是反派,所以处处都会被压一头。
总之,这辈子一定要忍住,等伤口彻底好了再说。
沈厉尧正在处理那些人趁着周末塞进他桌子里的礼物。他桌子里未完成的电路板、厚厚的竞赛题册都被礼物盒子挤成一团。
垃圾桶“哐当”一声被他拎到桌子边上。
他垂着眼,看也不看,将桌子里乱七八糟的礼物全都扫了进去。
他用两根手指头将一张粉红色的信夹出来。
送情书的人大约是怕他看也不看就扔掉,特地将穿过信封的窄丝绸打了个死结,牢牢系在他丢在桌兜里的一块金牌上。
沈厉尧清冷的眉梢拧得可以夹死苍蝇。
下一秒,“啪嗒”一声,情书和金牌被一并丢在了垃圾桶里。
几个趴在窗户边上的人忽然出声:“——那不是赵明溪吗?她在搬东西过来?卧槽,她还真的考进了前五!”
沈厉尧正拉开椅子,动作蓦地一顿。
叶柏从窗边扭头:“卧槽,尧神,你知道我们刚刚看见了什么吗?赵明溪就在楼下!她也真的牛逼了,不到黄河心不死,起早贪黑学了一整年——就为了和你一个班,你什么感想?”
“无聊。”
沈厉尧神色似乎没什么波动,他坐下来,垂下眼,将小型机器人电路板接上:“普通班前五名可以自由转班是学校的规定,这是她的权利,与我无关。”
“都要一个班了诶,她转到咱们班上来对你近一步死缠烂打怎么办?”
“成绩刚颁布她就搬东西过来了,这行动力也太快了!”
沈厉尧依旧眼皮子也不掀,冷冷道:“我不早恋。”
一干人等的八卦小火苗都被沈厉尧的冷淡给浇灭。
赵明溪一年前转学过来,脸上的口罩就没摘下来过,听说是脸颊不小心受伤,为了防晒。不过金牌班里倒也没什么人对她的脸感兴趣,估计也就长得中等偏上,平平无奇。
他们感兴趣的是赵明溪追沈厉尧这件事儿,这姑娘够猛,够有毅力,居然锲而不舍地从她们二十几个普通班的年级中游爬到了前五。就为了转班过来。
但是见沈厉尧的冷淡样子,也知道沈厉尧对这世交家的姑娘毫无兴趣。
叶柏摸了摸鼻子:“不过你放心好了,她来咱们班,要是进度跟不上,还是得回她原先的班级去的,她待不了多久的。实在缠你缠得紧,耽搁你竞赛,老师恐怕也要赶她回去。”
沈厉尧皱眉,正要说话。
外面走廊出现了赵明溪和班长的身影。
“来了来了。”有人笑道:“尧神,你接下来的日子可得多姿多彩了,你自求多福——”
然而,话还没说完,却见赵明溪和六班班长搬着书,从走廊外就这么走过去了。
“……”
金牌班里的空气登时静了五秒钟。
叶柏一脸错愕:“前面是国际班,她是走错了吗?”
隔壁金牌班是怎么想的,明溪没有心思去考虑。
她抱着书从国际班后门口走进去时,眼前毫无征兆地忽然开始一阵阵发黑,仿佛踩在棉花上。
“我上辈子有时也会这样,我还以为我是低血糖,等等——”明溪突然惊醒:“这不会是我绝症的前兆吧?”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系统:“人家小说也是讲究逻辑和伏笔的好么,反派再讨人厌也不可能突然来场病死翘翘。肯定会通过‘赵明溪莫名感到身体不适’、‘赵明溪脚踝上淤青久久不散’这样的细节句子来铺垫和暗示读者。”
“……”明溪没有了和系统调侃的力气。她抱着书,摇摇晃晃,眼前一片黑之余,还出现了几个趴在不同座位上的浅白色的光团。
系统道:“那是气运,越亮的在我给你的名单上排行越前。”
明溪整个人宛如濒临淹死的鱼,想也没想地就冲着最亮的位置去了。
虚脱地坐下来后,她双手一松,书本哗啦啦砸了一地。
顾不上这么多,她伏在桌上,朝着右侧光亮最盛处,深深地吸了口气。
淡淡的、带着一些中药味的松香,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充盈了鼻尖,像是干净清爽的氧气灌入大脑,瞬间缓解了明溪的难受。
而她眼前的盆栽忽然也颤颤巍巍地,在边缘处冒出一根极其细小瘦弱的嫩苗,不到一毫米,看起来约只有一棵完整嫩芽的十分之一——但也令明溪睁大了眼睛,差点喜极而泣。
“这什么?!怎么突然冒出来了第一棵?”她喜出望外地问系统。
系统:“你看看你旁边坐的是谁。”
明溪抬头。
整个国际班死寂无比,所有的视线齐刷刷地钉在她身上。
大家都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戴着口罩抱着书本走了进来,招呼也不打,埋头就冲到倒数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去!
完了还冲着傅阳曦深深闻了一下。
震惊当中,有人说了一句:“操,你真有种。”
还有人压低声音提醒:“你旁边的是曦哥,你还闻他,等他睡醒了你就完了。”
曦哥=傅阳曦?
明溪立刻看向右边。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颗后脑勺,“爷最嚣张”的炸红色刺猬短发。
少年趴在桌上,戴着银色的降噪耳机,抱着运动外套,背对着她正在懒洋洋的睡觉。他身高至少一米八八,因为长腿在桌子之下显得格外蜷缩,穿黑色长袖,脖颈白皙,还挂着条细细的黑金骷髅链子。
从明溪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半张侧脸,右眼眼尾有一颗细小的泪痣,长相俊美逼人,眉梢微拧着,皱得仿佛行走的不羁·叼炸天·杀马特。
明溪脑子里立刻蹦出几个字“暴躁的笨蛋美人”。
有人问:“你谁?那个位置从来没有人坐!”
明溪扭头看向那人,回答:“我是从普通六班转来的赵明溪,这个位置为什么不能坐?”
“你找死吗?”那人一脸惊愕:“傅氏太子爷听说过没?”
校霸嘛。
有人胆敢坐在他旁边,肯定是要被威胁一顿、并且承担起跑腿职责的。
但是明溪巴不得能干点给傅阳曦跑腿的事。
多跑几次她的气运值岂不是哗啦啦的来?
横竖都是要死,明溪不觉得一个十七岁的白痴小屁孩儿,能比反派厄运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威胁。
明溪又赶紧抓紧机会,悄悄地深呼吸,继续吸了点傅阳曦身上的气运值。
看着笼罩在他身上的淡淡的白光终于过渡了一点点到自己身上,虽然只有指甲盖那么一丢丢,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好歹让明溪有了盼头。
她好整以暇地将地上的书本一本本捡起来:“嗯,知道了,但这不是没其他位置可坐嘛,我就先坐这里了。”
国际班的学生目瞪口呆。
接近傅阳曦的不在少数,但这个戴着口罩连样子都看不清的女生,还是头一个用这么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接近的。
她还吸他。
像吸猫一样吸曦哥。
天啦噜。
旁边这么吵,傅阳曦醒了。
傅阳曦一醒,没人敢哔哔了,都静悄悄地等着傅阳曦发火。
傅阳曦摘下降噪耳机,随手扔桌上,没精打采地揉了揉头发,动作软绵绵的。
然后他从桌兜里翻翻找找,闭着眼睛掏出几个白色的瓶子,装着的不知道是维生素还是什么,哗啦啦倒了一堆在手上。
明溪用亮晶晶的眼神,用在大街上看wifi热点、在夏天看冰镇西瓜、在猫咖里看最名贵的那只猫的眼神看着他,捧起他桌上的水递过去。
“谢了。”傅阳曦刚睡醒,声音沙哑。
他喝了口水闭着眼将药吞进去。
咽下去他才猛然意识到明溪的存在。
傅阳曦反应很大地站起来,他个高腿长,身后的桌子差点被他撞倒。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明溪,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浑身写满生人勿近:“这女的谁,坐我旁边干什么?”
国际班的人心说,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泡你的啊。
明溪耐着性子,给自己未来网速最好的wifi热点解释了一遍:“我叫赵明溪,刚从普通六班转过来。”
草。众人纷纷心想,居然还是努力考进年级前五,拼了命才转过来的。
深夜挑灯夜读、奋笔刷题一定很辛苦吧。
绝了,这得有多喜欢。
傅阳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略有点不自在,他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但脸色依然暴躁:“立马换个座位,小爷旁边从来不坐人。”
明溪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她屁股磨蹭在椅子上不想动,要换了之前,她早走了。但放眼望去,整个国际班就傅阳曦身上的气运最旺——她一天多吸一点儿,指不定十天半个月就能长出好几棵嫩芽。
“让我走开,不跟要了我的命一样吗。”
明溪正内心os,忽然感觉全教室一片静默。
她一个哆嗦抬起头,所有人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用惊愕万分的目光看着她。
傅阳曦耳根生理性发红,气急败坏:“你,你说什么?”
草。她才发现她不小心把内心吐槽说出来了。
“把她课本收拾,给她搬走。”
傅阳曦刚强硬地冷声说完,国际班的班主任就夹着一摞书从教室门口怒气冲冲地进来了,一进来视线就在班级里搜寻,而后径直落在了傅阳曦身上。
明溪冷不丁地想起这会儿的情节。
原文主要聚焦在赵媛、赵湛怀还有她身上,着墨在傅阳曦身上的剧情并不多。但明溪记得上辈子正是赵媛出院的次日,学校门口的通告批评了几个周末参与摩托车野赛的国际班学生。
当然,以傅阳曦的身份,不可能受到处分,因此名单上都是几个无关痛痒的学生。
但班主任一进来就盯着傅阳曦,这事儿应该和傅阳曦有关。
果不其然,下一秒班主任就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摔下一摞报纸:“傅阳曦,你看看你带头干的好事!”
报纸砸在明溪面前,吓得她眼皮子一跳,她瞅了眼,发现a中学生因这件事上了报。班主任估计是奖金被扣光了,怪不得大发雷霆。
班上的人好像大多数都知道此事,顿时噤声,没人说话。
傅阳曦用脚将椅子一勾,大刀阔斧地坐下去,随手将报纸挑过来一翻,笑出声来:“张老师,什么年代了,您还看报纸呢。”
班主任气得火冒三丈,头冒青筋:“你真当没人管得了你?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去跑三十圈!不跑完今天我就什么也不干,在办公室等你家长来!”
傅阳曦唇角笑意一下子淡了下来,他盯着班主任,刚要说什么,身边的明溪倏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那个,我能不能替他跑?”
国际班本就没人喘气,这一下更是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系统:“劳力值换取气运是回报率最高的了,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跑完之后,应该能长出至少三棵嫩芽。”
明溪激动得发晕,眼睛发亮,三十圈也就是十二公里,这得蹭到多少气运?!
明溪举起的手在颤悠悠,给激动的。她忽然觉得达成一盆栽的气运也没那么难,或许她真的可以摆脱绝症的恶毒女配命运!
众人心里却:草,有那么喜欢吗?
接近傅阳曦的不在少数,但老实说,真的喜欢他们曦哥的异性没几个。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傅家。除开这些,都顶多送送情书巧克力完事,这还是头一次做到这份上的。
别说他们瞠目结舌了,就连傅阳曦都是十七岁的人生中头一回见到。
他见过怕他的,见过巴结他的,也见过说喜欢他的,但很少见到真的为他做点什么的。
傅阳曦终于侧过头,盯着明溪好好看了眼,少女身段纤细伶仃,肌肤苍白像玉,举起的手小巧如葱,正在微微地颤抖——她明明对三十圈怕得要死,连手都在抖,却挺身而出。
班主任简直快气死了,怒火一下子转移到了明溪头上:“好,你去跑,不跑完不准回来上课!”
“是!”明溪箭一样冲了出去。
——生怕班主任继续惩罚傅阳曦、生怕班主任后悔,竟然立马毫不犹豫地就开始去跑了吗?
坐在最后一排的柯成文抬起自己惊掉的下巴,接回去,目瞪口呆地拍了下傅阳曦的后背:“曦哥,我的天呐,你在哪里招惹的这么一个姑娘,这对你简直——”
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柯成文用了个非常土不拉几的“爱得痴狂。”
傅阳曦视线落在窗外,明溪跑下楼的身影,竭力想保持面上的冷漠,但他耳根依然克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他垂下眼,舔了舔唇,绷住得意和开心。
“害。”他显得非常头疼:“人格魅力,没有办法。”
“不能让她真跑三十圈,不然小爷多丢面子。”他慢悠悠地说:“让个人去体育馆替她。”
“……”
国际班这边的消息一向长了腿,传得飞快,刚刚下课金牌班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外面冲进来一个男生:“劲爆消息,尧神,你解脱啦!听说赵明溪这次申请转去的是国际班!”
金牌班因为沈厉尧的缘故,对赵明溪这个最为积极的追求者的姓名如雷贯耳,闻言纷纷转头朝后看来,全都万分惊愕。
叶柏:“怎么可能???”
那男生:“而且现在她好像换、换人追了——她好像在追傅阳曦。国际班说她为了傅阳曦,被罚跑去了。”
“……”
空气沉默了五秒钟。
“赵明溪怎么了?沈厉尧,她故意的?”叶柏压根不相信。
还追傅阳曦呢,她和傅阳曦之前根本就没见过。
但是除开这件事,她转进国际班又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考进了前五,有了转班机会,却居然不转到金牌班来。
下个月她还想再考进前五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关你的事。”
沈厉尧不知何时也看向了窗边,跑道上没有身影,罚跑一般是在室内体育场。
但在叶柏看过来时,他迅速收回了视线。
他脸色莫名看起来比先前任何一秒都要冷硬:“回你们自己位子上去。”
……
3、第 3 章
十二公里,听着虽然多,但是慢慢跑起来,也就是腿快断了肺快炸了那点儿事。
要不是涉及生死,明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有毅力,她挥汗如雨地一圈一圈跑了下去。
有个国际班的男生跑过来要替她,被她理也不理地拒绝了。
男生跑回去这样那样地转述了一番。
一下了课,整个国际班都在起哄。
传到傅阳曦耳朵里,已经变成了新来的转班生为他跑圈,甘之如饴,一边跑还一边带着幸福的憧憬和微笑。
傅阳曦活了十七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么猛、且大张旗鼓的追求者。
他心里的红色小鸟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将羽毛抖了又抖,表面仍然端着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一拍课桌大声呵斥:“八卦够了没?一群大老爷们儿这么八婆。”
傅阳曦一凶,起哄的声音终于消停了点。
姜修秋这阵子感冒了没来学校,被八卦的小弟打电话告知了此事,笑得咳嗽个不停,忍不住给傅阳曦打电话。
“不可能吧,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转班生兴许只是有事求于你呢——你说她喜欢你?哈哈哈她能喜欢你什么呀,喜欢你脾气爆脸色臭?还是喜欢你发型杀马特性格像只狗?再说了,你除了家里有几个臭钱……”
“不会说人话就把嘴缝上!”傅阳曦脸色果然很臭,电话一挂,怒气冲冲把手机往桌兜里一扔。
得意归得意,转班生猛归猛。
但傅阳曦自然也并不真的认为转班生是冲着他来的。
八成又是冲着钱来的。
草(一种植物)
傅阳曦郁闷地踹了一脚身边的椅子,打算等转班生回来后,掏笔钱把她打发了。
而这边,明溪跑完了三十圈,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也没回教室,她直接回宿舍冲了个澡蒙头睡了一觉。
快十一点半的时候她醒过来。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的盆栽果真长出了三根完整的小嫩芽!
绿油油的晶莹剔透,颤颤巍巍在电风扇下摇摆。
加上之前坐在傅阳曦身边猛吸那几口气运长出来的嫩芽胚,差不多有三又五分之一根苗了。
明溪整个人惊喜得一激灵,迅速从上铺爬下来,冲到卫生间照了下镜子。
她白皙的左脸上,比别的地方颜色略深的那一小块痕迹,几乎肉眼可见地淡去了非常多。除非对着镜子瞅,否则几乎看不出来。
明溪:“以这样的速度下去,我很快就能摘口罩了!”
系统:“当然,你所遭受的这些倒霉事情都和你作为女配的负面气运有关,一旦你吸收了正面的气运,你的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明溪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只要她够努力,恶毒女配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跑了这么多圈消耗了大量卡路里,明溪也饿了,她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能干点什么,以最短的时间多吸收一点气运。
这位傅氏太子爷性格果真凶悍不好惹,今天是被班主任罚跑的事情打了个岔,他才没来得及让人把她书本搬走。
要是没这件事打岔,她的课本说不定已经被冰冷无情地丢进垃圾桶了。
明溪倒也并不生气,本来就是她有求于人。
她只是感到很头疼——要做点什么才能和他套一下近乎?
明溪很快想到了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做菜。
前十五年没有被赵家找回去之前,她一直都是自己做饭照顾养她的奶奶的。她经常从小镇的街里邻坊那里得到一些菜的恩惠,然后做好了美味的菜,回报回去。
从大约七八岁的时候起,就已经有人对她做的菜赞不绝口。
而这两年来到赵家之后,为了更快地融入赵家,她也经常做几个拿手菜摆上餐桌。
赵母爱挑刺,但是面对她做的菜也没话说。
赵宇宁更不必说,每次都是恨不得舔盘子的那一个。甚至有时候还央求她多做两道菜,第二天带便当去学校食堂吃。
看来今天放学后她得去一趟贺漾的店里准备食材。
明溪心中有了主意,脚步轻快不少。
国际班今天上午发生的这点儿事儿,也传到了赵媛和她朋友鄂小夏耳朵里。
赵宇宁从高一那边过来找赵媛吃饭,坐在她们边上。
姐弟俩听常青班的鄂小夏说起此事,虽然很惊讶,但压根不觉得赵明溪是真的换了个人追。
开什么玩笑,她喜欢沈厉尧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每次沈厉尧来他们家,她打扮漂亮后从二楼冲下来那亮晶晶的眼神,他们又不是没看到。
“是不是在故意气厉尧哥?”赵宇宁扒拉着盘子里的饭菜,食不下咽:“食堂的饭菜真他妈难吃。”
赵媛把自己盘子里的肉捡给他,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叹了口气:“明溪有时候就挺小孩子脾气,和厉尧哥哥赌气这件事是,突然离家出走住校也是,妈妈其实很担心——宇宁,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时候回家来?”
“管她呢,爱回不回!”赵宇宁恼火道:“这一套她玩了多少次了,最后哪次不是自己回来了?!”
“你不要生气。”赵媛劝道:“你和她关系最好,你要不还是去劝劝她。实在不行,咱们就等她回来后,统一承认我过敏的事和她没关系。”
赵宇宁烦躁道:“这次我才不要去,姐姐你也别管了。我昨晚去看了,她衣柜里衣服都还在,妈给她买的衣服她几乎全没带走,说明她根本就没打算住几天学校。我不信过几天她不灰溜溜地主动回来!”
话虽这么说,但赵宇宁看着盘子里毫无颜色的食堂的饭菜,糟心极了。
之前他要么翻院墙出去吃,要么就是吃赵明溪从家里带过来的便当。
赵明溪做的菜很好吃,赵宇宁每天上午第四节课还没下课就开始往食堂冲,就望眼欲穿她那一口好吃的。
可以说没有赵明溪做的便当,他的一天就没有了灵魂。
前几次赵明溪即便和家里吵了架,或者即便和他吵了架——吵得再厉害,也不忘带便当来。
姐弟两个吵架之后,又别扭又生硬地坐到一起,一顿饭吃完,俩人的闷气也就都能消失了。
但今天赵明溪居然一反常态,没有出现!
赵宇宁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朝食堂外看,但一顿饭都快吃完了,压根没看到明溪的身影!
她去哪儿了?赵宇宁心想。
是有事去了没来吃饭?还是忘了中午给自己带饭了?还是明明记得,但这次太生气了于是故意不带饭给自己?
总之太反常了!
赵宇宁心中憋闷,筷子要将盘子戳烂。
鄂小夏还在旁边笑:“跑圈的事都传到我们常青班了,是为了气沈厉尧?但追沈厉尧的人都排到隔壁学校去了,肯定看不上她啊!她想追人家尧神,不说长成媛媛这样,好歹长成隔壁学校孔佳泽那样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赵宇宁心里的火气忍不住,突然把筷子一摔:“你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鄂小夏被吓到了一瞬,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口无遮拦了。赵宇宁和赵明溪虽然关系一般,但他好歹也是赵明溪的弟弟。
“对不起。”鄂小夏认错倒是认得很快。
赵媛也道:“别这样说明溪,吃饭吧。”
赵宇宁瞪了鄂小夏一眼,不说话了。
赵媛却忍不住想到赵明溪的那张脸——鄂小夏是没见过赵明溪两年前刚来赵家时的那张脸。
甚至比她都要好看太多。
她是那种清纯可怜、小家碧玉的漂亮。
而赵明溪则是纯粹张扬外放的、五官明艳精致的美丽。
那天赵明溪来到赵家时,见到她第一眼,全家人都没能移开视线。
也是那一刻,赵媛心中就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危机感。
当然,这一切都被一年前的那次烫伤给结束了。
美丽被划上了痕迹,不再无暇,这令赵媛心里稍微平衡了点。
她思绪正散开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了赵宇宁的一声:“赵明溪?”
赵媛和鄂小夏回过头。
明溪正从食堂正门口那边走进来,依然戴着一次性口罩。
赵宇宁估计她就是因为跑圈的事耽搁了,所以没来食堂。他的视线先落到赵明溪手上——居然两手空空,没有便当。
赵宇宁心中顿时有点闷闷的。
这还是第一次明溪姐和他们吵完架之后,没有给他带便当。看来明溪这次生的气确实有点大。
赵宇宁犹豫着要不然自己先服个软,昨天赵明溪离家时,他说话确实也有点难听。
他俩一向是家里面关系最好的,他昨天语气那么冲,明溪生气也情有可原。
就这么犹豫着,明溪已经走近了来。
赵宇宁是个极其磨不开面子的男生,但他咬了咬牙,头皮一硬,还是站了起来。
“明溪姐。”他开口叫道,“你——”
可要说的话还没说,赵明溪仿佛没看到他一般,直接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赵宇宁像遭到当头一棒,整个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地愣了一下。
接着他转过身去,就见赵明溪已经无视他走到窗口那边了。
她拎起盘子打好饭,回过头来时,还对上了他错愕的眼神,但是她很快移开了视线,走向了另一个角落里的地方,单独坐下了。
赵宇宁脸色顿时僵得不能再僵。
4、第 4 章
明溪看到了赵宇宁欲言又止的神情,但她懒得理。
她这个人很果断,要么全部都要,要么就全都不要。她会为了一件事拼尽全力地去努力,但是当回报与努力全然不成正比,她就会及时止损。
而现在,赵家所有人对她而言,就是要止的这个“损”。
赵宇宁能不能适应是他自己的事情。
反正她是不可能和上辈子一样,把他当成血脉相连的亲弟弟,还提前做好便当给他了。
明溪坐下来后,贺漾很快也打好饭过来了,她还带了两块小甜品,递给明溪:“上周末你来我家店里做的,你手艺绝了,就连我爸都说好吃!这两块你自己都没尝过,我就用冰块储存着,今天带来给你尝尝!”
明溪食欲大动,正要拆包装,但是想到了什么,又将精致的包装袋收了起来:“我带回教室去吃。”
“小穷鬼,随你。”贺漾笑了一声。
明溪看着她,却忍不住想起好友贺漾上辈子的结局。
贺漾在全文中,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炮灰反派。因为她性格火爆,站在自己这边,而且还非常不喜欢赵媛,每次见到赵媛都要阴阳怪气两句。
然后就会作为无脑女配被赵媛及其身边的人打脸——脸肿着肿着之后家里生意就下滑,无暇去找赵媛的茬了。
虽然比起自己的绝症结局要好得多,但是想起几年后贺叔叔头发半白的可怜模样,明溪心里还是不忍心。
“你爸的生意最近没出什么问题吧?”
贺漾咬着筷子白了明溪一眼:“能出什么问题?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自己的事还一大堆呢。那个谁,赵媛过敏好了吗?”
贺漾家里的生意是在三年后招了一个新的销售经理后才开始出的问题,想来现在那个背叛贺漾爸爸的人还没出现,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但是这辈子她一定要帮贺漾提防好,再也不能让贺漾家里出事了。
“我搬出来了,现在住学校。”
“什么鬼?就为了赵媛过敏这破事儿,你家里就把你赶出来了?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贺漾差点没暴走。
“小声点儿!”明溪连忙一把把她拉坐下来:“不是赶,是我自己搬出来。说起这事儿,还得拜托你帮我找找,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渠道。”
贺漾更加愤怒了:“赵家还给你断了经济来源?气死我了,我看这件事就是赵媛那个小贱人自己自导自演的吧?我虽然讨厌她,但也不至于故意害她过敏呀——不过我还真想下手试试。”
“不是她。”明溪道。
赵媛这个女主妙就妙在,拥有着天生的气运,她自己并不必去争抢些什么。所有的宠爱便都是她的了。
所以她没有必要自导自演陷害明溪。
上辈子没找到证据,这件事不了了之,以明溪和家里大吵一架结束。
但是这辈子通读全书后的明溪心里却有了一个猜测人选。
“倒是有可能是鄂小夏。”
贺漾睁大了眼睛。
鄂小夏是赵媛前期最好的朋友,凡事都护着赵媛,怼明溪永远都在前线。
但她对明溪的讨厌,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把明溪当情敌。
上周五明溪亲眼看着她在篮球场边给沈厉尧递水,这才发现原来她也喜欢沈厉尧。
“不过我也只是猜测。”明溪道:“当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已经没办法真的找到什么证据了。”
“肯定就是她,她就是妒忌你和沈厉尧定了娃娃亲。”贺漾:“那你向家里人解释啊!”
“解释了也不会信的,即便信了,也还是会觉得我也有责任。”明溪无奈地道:“你是我朋友,在你家店里发生的这件事,等于,是我故意的。”
贺漾一时之间心梗得说不出话来。
明溪说的是对的,即便花大力气把这件事说清楚,也没什么用,因为明溪的存在就是对赵媛的威胁。
她做什么,都看起来像是在争宠。
这件事的本身不在于是谁导致了赵媛过敏、是谁的责任。
而在于,赵家那一家人偏向赵媛的心。
明溪上辈子很难过,但这辈子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反而是贺漾委屈得食不下咽,脸一下子垮了。
“你等着,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把这件事搞清楚!谁在背后作妖我一定让她好看!”
“快吃饭吧。”明溪后悔和她说这么多了,忍不住捏捏她的脸:“你别管了,反正我现在决定和赵家彻底划清界限,你能帮我的,就是找找有什么渠道赚钱。”
贺漾消息灵通,整天泡在论坛。
她迅速掏出手机:“这个问我真是问对了,我发给你几个链接,你下午课间看看。代写作业、代上钢琴课、代考试、什么都有。前几天有个土豪发了个帖,说感冒了找个人代考的——开价很高,八千块。”
“这么高?”明溪有点惊喜。如果能接,一学期的生活费就出来了。
她看了眼发帖人,id是handsome j,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明溪是个努力的人,本身成绩很好,以前在北方小镇时从来没考过第二。
但是被赵家认回之后——也就是反派厄运缠身之后,她在这所学校几乎每次考试都会出点问题,不是头疼就是拉肚子,以至于大家所看到的就是她成绩不行,前半年成绩一直中游。
她只能更加勤奋地逼迫自己,刷题到深更半夜。只有能力更强,才能在考试考到一半,忽然肚子剧烈疼痛之前,把试卷做完。
她就是通过这样,上次考试冲到了普通班二十多个班里的第三。
成绩越好,能接到的代写作业或者代考的开价才更高,而如果她想让成绩提升更快,还得下更多功夫在攒气运上。
一定没问题的!
明溪看了眼用三十圈换来的三又五分之一棵小嫩苗,心中的斗志小火苗熊熊燃烧。
明溪和贺漾吃完饭就离开了。
她背后不远的位置上,正坐着校竞队的人。
明溪说话的声音一直不大,但贺漾咋咋呼呼,偶尔能蹦出几个关键词。
“看来是上周末赵家发生了点事情。常青班的那个鄂小夏导致赵媛过敏,将锅推到了赵明溪身上,赵明溪不得家里信任,和家里吵了一架,现在搬出来住校了。”
校竞队的人都聪明,叶柏也不例外,很快他就从两个女孩子的对话中精准提炼出了一些信息。
也不枉费他非要拉着沈厉尧坐在这个角落。
当然沈厉尧虽然脸色冷硬,却没拒绝,也让他觉得很破天荒就是了。
“所以,现在能解释为什么赵明溪转去国际班、并扬言要追那个姓傅的了。”叶柏了眼明溪离开的身影,又转过脸看着沈厉尧,一脸兴趣盎然:“肯定是你吃你和鄂小夏的醋了!”
沈厉尧蹙眉:“鄂小夏是谁?”
叶柏:“……”
“就是上周五!篮球场!咱们打完第二场,给你递了一瓶矿泉水的那女生,当时赵明溪就在边上!”
沈厉尧面无表情地从脑海中搜索片刻,总算有了点印象。
他琢磨着些什么,眉眼冷了几分。
片刻后,沈厉尧冷冷道:“她将矿泉水塞我手里,塞完就跑,边上没有垃圾桶,我总不能乱扔垃圾。”
顿了顿,他看向赵明溪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跟谁解释,道:“而且我也没喝,我转头就抛给你了。”
“赵明溪八成是没看到后面的。再加上周末她又和鄂小夏这个情敌起了冲突,越想越气,所以故意转去国际班。”
叶柏摸着下巴分析道,最后一锤定音:“没错,就是这样没跑了,没有谁比我更懂女生心思。”
沈厉尧沉默片刻。
“和我无关。”
他收回视线,神色没什么波动:“赶紧吃,吃完回去特训。”
“尧神,你不做出点什么行动吗,那万一以后她真的不追着咱们跑了怎么办?”
叶柏有点可惜。
赵明溪来找沈厉尧时总会送各种好吃的,甜品便当什么的,都是她自己做的,味道一绝。他们就算吃不到,闻闻香味也是好的。
沈厉尧没有反应。
叶柏抬头,见沈厉尧脸色不那么好看。
叶柏刚要说话,沈厉尧就拿着餐盘,长腿从餐桌边迈开。
“那不是正好吗,她的心思早该放在学习上。”
但不知道是不是叶柏的错觉,他觉得今天的沈厉尧眉心透着一股躁意。
5、第 5 章
而这边,明溪正从后门走进国际班教室。还是午休时间,空调吹着凉风,整个教室没有一个人睡觉,全都齐刷刷看着她。
这个班只分两种人,傅阳曦的哥们儿们,和傅阳曦的小弟们。
站在讲台上的同学迅速走下来,趴在椅子上的同学迅速直起脊背。
而傅阳曦——校霸本人,顶着睡眼惺忪的炸红毛,脖子挂着银色降噪耳机,胸前骷髅链子嚣张又中二,眼睛扫了过来,他坐在桌子上,单脚踩在椅子上,翘着腿,眼神凉飕飕地盯着她走进来。
全班四十几双眼睛。明溪压力好大。
她见自己书本还堆在傅阳曦旁边的那张桌子上,还没人把她的书扔进臭水沟,稍稍松了口气。
她顶住压力走过去。
一走过去,明溪就忍不住吸了口气。
对不起,干燥的松香味的气运太好闻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吸一口气运,她的风池穴都顿时清明了。
傅阳曦三分嚣张,三分凉薄,四分冷酷的眼神差点破功。
小弟们说这女的见他第一面就冲过来闻他身上的味道,他还不信——这他妈走到他面前来就深深呼吸一口,不是在吸他是在干嘛?!
傅阳曦还没来得及重新冷酷起来,耳根就愤怒地红了:“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看在你替我跑了三十圈的份上,上午你随随便便坐在我旁边的事情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继续坐小爷我旁边!”
“但是教室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坐。”明溪好声好气地跟他打商量:“就你旁边有个空位置,我不坐这里,我就只能搬着桌子去最后,一个人坐一排了。”
明溪戴着口罩,乌黑中长发别在耳后,声音有些瓮。
傅阳曦目光从她纤长的睫毛上挪开,下意识就往教室里看了一圈,一干小弟立马坐得笔直。除了他旁边的位置,教室里果然不好再塞个人过来。
等等——
“为什么我要解决你的问题?”傅阳曦猛然醒悟过来,暴躁道:“关我屁事。”
柯成文忍不住嘴贱,对明溪调侃道:“转班生,你没必要非得坐我们曦哥旁边啊,唉,都已经追来了同一个班了,来日方长。”
说着就有两个小弟过来要把明溪的桌子搬走。
坐在别处根本接近不了傅阳曦身上的气运。国际班上倒是还有几个身上有着淡淡的光芒的,但是那太薄弱了,根本无限接于零。而榜首第二的姜修秋又听说感冒了没来。
她总不可能退而求其次去接近隔壁班的沈厉尧。何况沈厉尧上辈子是被她这个反派女配喜欢的,和反派也沾了点关系,气运回报率也不如傅阳曦。
总之就是一句话,傅阳曦就是夏天/行走的冰镇西瓜!
“不行,我就坐这里!”明溪赶紧急匆匆把一只手按在桌子上。
见那两个男生还要搬,她干脆一下子小半个身子趴在了桌子上把桌子抱住。
众人对她的主动瞠目结舌。
明溪一趴下来,宽松的校服就落在她背上,勾勒出娇弱的身形。
傅阳曦觉得自己闻到了浅浅的扑过来的清香。
他顿时耳朵一红,从桌子上跳下来,脸上气急败坏,在心里也暗暗骂了声草。
他被一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女孩子死缠烂打了!
见傅阳曦还虎视眈眈地瞪着她,明溪赶紧直起身子,把自己手里拎着的甜品递过去。
“那这样吧,我们打个商量,我用这两块甜品换取能坐在这里的资格,ok吗?”
“接下来你要还想吃我还可以做。”
“用塑料袋装的,什么玩意儿?”傅阳曦嫌弃地拿过来扫了一眼,结果松甜香软的蛋糕气息立马钻入了他鼻尖。
光是闻就知道很好吃。
而且居然还知道他喜欢吃甜的,简直比以前任何撒网捞鱼的追求者都用心。
傅阳曦身后毛茸茸的金尾巴得意地摇了起来。
旁边的柯成文勾着脖子,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一下午。”傅阳曦推开柯成文的脑袋,抱着甜品,翘起光洁的下巴,一副居高临下、‘我看你一眼是瞧得起你’的讨打样子。
“这个我收下,允许你在旁边上一下午的课。但识相的自己主动去和班主任换座位,明天我不想在旁边看到你。”
明溪心里简直想一脚踹上他的英俊红毛:“两块甜品换一下午,你怎么不去讹诈?”
傅阳曦笑了一下,懒洋洋喝了口水:“那你想呢?”
系统提醒道:“你单方面给他发信息,不管他回不回,在文里就会被划分为‘结交此时髦值人物’,都能蹭点儿气运。”
明溪立马道:“两块甜品交换一下午,再加上一个你的微信联系方式。”
国际班全班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猛士!
曦哥十七年以来真正遭遇过的猛士!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直接索要联系方式!这姑娘也太猛了!
傅阳曦差点没一口水呛出来,他耳根上的红色完全无法抑制地扩散到了脸上:“别想骚扰我,我警告你!”
明溪反正也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讨价还价道:“那要不然,就先给一半的微信二维码,另一半以后再用别的什么交换吧。”
傅阳曦:“……”
“还不行?”明溪皱眉,“那四分之一?不是吧,你一米八几堂堂傅氏太子爷怎么这么小气?”
傅阳曦:“……”
傅阳曦莫名期妙就被明溪绕了进去,让她把微信扫了。
果然笨蛋美人。明溪拿到微信,心满意足。
傅阳曦脸色有点臭,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丢在明溪面前:“还有,这是你跑了三十圈的报酬。”
三十圈的确很累,既然没能让人替下她,傅阳曦也不能让她白跑。
明溪立马毫不犹豫地把钱收下了,不收白不收,收了这笔傅阳曦转过来的钱,还能多点儿气运不是?
不过钱她自然没打算用,即便用,也得用在旁边这位身上。
明溪瞥了眼,傅阳曦人高腿长,趴在桌子上睡好像怪难受的,自己大可以用这笔钱买点东西送给他。
这样一来二去,不又是一点‘和时髦人物互赠礼物’的气运收获吗?
明溪收完钱,扫完微信二维码,收拾收拾桌子就坐下来打算午睡,她顺便看了眼盆栽。果然收获满满,之前残缺的那棵已经长齐了,现在是整整四棵小嫩芽。
明溪顿时露出期盼激动的笑容。
落在旁人眼里,则是她因讨价还价之后终于能顺理成章地和傅阳曦坐在一块儿了,而幸福地眼眸弯了起来。
真是痴汉呐。教室里的人纷纷感叹。
傅阳曦懒洋洋地单手支颐着下巴,得意洋洋地挑眉。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他脾气好性格优秀长得帅还有钱。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傅阳曦戴上银色耳机看了眼。
是姜修秋发来的信息:“转班生到底长什么样?柯成文说她一直戴口罩,好像脸受伤。”
傅阳曦不在乎地回:“能长什么样?能用口罩遮起来,肯定长得平平无奇呗。但小爷我是在乎长相的人吗。”
“你说要掏笔钱把她打发了。钱给她了吗?”
“给了。”傅阳曦单手回复:“卡里打了十万。”
傅阳曦忍不住炫耀,又发过去一条:“她这么喜欢我,脸上的开心完全掩饰不住,啧,我感觉应该不是冲着小爷我的钱来的。:d”
打完这行字,傅阳曦扫了眼明溪,明溪脱了校服外套,乌黑的中长发下,是白皙纤细的天鹅一样的脖颈,她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衫,不是什么起眼的牌子。
傅阳曦心里其实并不确定,但还是在好友面前继续嘚瑟:“转班生穿着朴素,绝对不是个拜金的人。”
姜修秋的信息很快回过来:“是不是,还得秋后见分晓。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因为你本人追你的。”
万箭穿心。
傅阳曦脸色立马黑了:“滚吧,你就是嫉妒。”
这一下午相安无事。
傅阳曦上课时几乎全在睡觉,明溪可以放肆大胆地吸他。
他跟全身没有骨头似的,脸色有一种病态的白,右眼眼尾的泪痣被压出一个浅浅的红印。他睡醒了就朦朦胧胧地爬起来从维生素瓶子里倒几片出来,然后接着趴在桌上。红色刺猬一样的短发在睡觉时乖顺不少。
明溪有点好奇他吃的都是什么维生素,怎么补那么多身体也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但是想到有钱人的营养品得好多钱吧,问了她八成也不知道。
再说傅阳曦似乎很怕吵,降噪耳机就没摘下来过。明溪就不敢问。
而全班的小弟早就习惯了,经过这一块都放轻了手脚。
等傅阳曦打了个哈欠睡醒,家里的加长轿车来接,都已经放学了。
傅阳曦下意识往旁边的座位看了眼。见座位空荡荡,转班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他皱了皱眉。
还能不能好好追人了?
这时,傅阳曦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他十分随意地掏出一看。
“……”
【您尾号为xxxx的银行卡刚才支出。】
【您尾号为xxxx的银行卡刚才支出……】
排山倒海一样,一瞬间弹出来的是一大堆刷卡消息。
下午他还信誓旦旦不拜金、不图他钱的转班生,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花了五万六。
“……”傅阳曦脸色瞬间臭了,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还说不是图他钱,这分明就是图他钱!
6、第 6 章
“明溪还不打算回来?”赵母皱着眉问赵家的司机。
赵母对待明溪的感情很复杂,她虽然理智上知道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亲女儿,但毕竟先前十五年完全没见过,实在是太陌生了。有一些身体拥抱之类的接触都会很尴尬。
再加上,她也得在意赵媛的感受不是——媛媛打小身体不好、从来不争不抢,如果发现身边的人都去关心刚回家的明溪去了,她会不会有种被抛弃的难过感?
于是这两年来赵母一直和明溪保持着不亲不近的距离。
但不管怎么样,明溪是她亲生的,即便再叛逆,她也不可能真的不闻不问。
司机锁上车库的门,摇了摇头,道:“今天去接人的时候就只接到了赵媛小姐和宁宇少爷,没有在校门口见到明溪小姐。”
“她还真是翅膀硬了,这都两天没回来了。”赵母神色愠怒。
司机问:“明天放学的时候要不我去学校找找看,把她接回来?”
“算了,不用。”赵母心头也有几分恼火:“不就是说了她两句吗,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谁惯的她臭毛病?她不回来算了,别主动去接!再说了,她衣服鞋子就没带走几件,我看就没存着在学校久住的心思!”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司机也不好说什么。
赵母转身进屋。今天赵媛班上有文艺活动没回来,赵宇宁饭也不吃,也不知道生哪门子的气,回家来就去房间打游戏了。
赵母一个人吃着味道一般的晚饭,发现没了明溪拿手的糖醋排骨。饭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没了明溪给她按捏肩膀,她心中一阵烦躁,才感觉家里略冷清。
她自己是不可能拉下脸去问明溪在学校状况如何的,于是忍不住上楼敲赵宇宁的门。
“你今天在学校见到你姐了吗?有没有问一下她打算什么时候闹够了回家。”
“没看见,我在高一,没事干嘛去她们高三那边。”赵宇宁想起中午在食堂被明溪无视的事,脸色还很臭:“妈,你别来问我了,还不是你自己把人骂得离家出走的?”
赵母被噎住,没辙,只好离开。
等门外的声音离开后,赵宇宁关掉游戏,打开微信。
他想不通,赵明溪这次至于这么生气么——不给他带便当不说,还在学校把他当陌生人,理也不理。这是什么意思?还真的离家出走,要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
这次的事情算什么大事啊?不就赵媛过敏,家里人责骂了她几句吗?以前烫伤那次,她都没有说什么啊。
而且,他中午都打算低头道歉了,是她先无视他的。
那他现在给她发微信,岂不是很没面子?一而再再而三低头?
可是,万一接下来她都不回家、以后都没便当了怎么办?
今天晚饭赵宇宁都食不下咽,简直太不习惯了。
赵宇宁想着今天回家时,对面赵明溪空荡荡的房间。他皱了下眉,抓了抓头发,输入又删除好几遍之后,终于眼一闭心一横,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赵明溪,你中午什么意思?”
他坐在床上盘起腿,强忍住又是自己先低头的不快,打算看看赵明溪是怎么回的。
结果。
猝不及防的,就看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
【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
赵宇宁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就一个电话给赵明溪拨了过去。
但电话里很快传来忙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微信和电话都被拉黑了????
赵宇宁差点从床上摔下来,他惊愕得张开嘴巴,呆呆地立在那儿。
赵宇宁足足有好几秒无法思考。
自从赵明溪来到赵家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离家出走、或者口口声声说要去住校过,但是那时基本上都没成功,出去住两天,就主动眼圈红红地回来了——其实赵宇宁知道,先前收养过明溪的那位奶奶在北方小镇去世之后,明溪就没地方可以去了。
但这次,她却半点要回来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还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赵宇宁很快想到了一个问题,她是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了,还是把他们全家都拉黑了?
不知为什么,赵宇宁想到明溪离家时漠然的神情,心中升腾起一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总之很不好的预感。
正当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这件事要不要和大哥赵湛怀说一下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大哥回来的声音。
好像还有别人来,赵母正在接待客人。
没过一会儿房门就被叩响了:“小少爷,厉尧少爷来了,说有点儿事,夫人让您下去呢。”
沈厉尧这人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竞赛金牌无数,还有数类新型机器人发明和围棋大赛的奖项。
赵宇宁觉得他性情冷漠傲慢,很不喜欢他。但耐不住赵父和赵母一直对他很热情,之前还试图给他和赵媛拉红线,不过明溪回来之后,这娃娃亲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明溪和沈厉尧的。
可他很少主动来他们赵家的,每次来了,也冷清得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今天到底有什么破事。
自己如果不下去,晚上少不了被妈妈唠叨一顿。
赵宇宁皱了皱眉,只有先把被赵明溪拉黑的事情放在一边,先下楼去。
贺漾是和赵家住在一个别墅区的。于是晚上赵家发生了点儿什么,居然很快就传到了明溪耳朵里。
贺漾发来短信:“听说沈厉尧晚上去你们家了。”
明溪愣了愣,和赵宇宁是一个想法,沈厉尧主动去赵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贺漾的短信又弹出来:“有人看见他放学后去常青班找了鄂小夏。你说他会不会是从鄂小夏嘴里套了话,然后去你家,向你父母证实了你和赵媛过敏的事情无关?你可以洗刷清白了!”
“不知道。”明溪回道:“而且我现在也不是很在意赵家人对我的看法了。”
上辈子是陷于与家人斗气中,为了自证清白丧失了理智。
但这辈子头脑清醒,只要确定了过敏的事和鄂小夏有关,其实明溪也是有很多种办法能向赵家人证明这一点的。去医院调取监控也好、诓骗鄂小夏说出口录音也好。
但问题在于,明溪已经不在乎他们对她的看法了,所以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上面。
赵家人的关心和信任对她而言,就像是蛋糕。
她上辈子执迷不悟地想要,但这辈子已经过期了,并不想要。
不过沈厉尧去赵家干什么,总不能真像贺漾猜测的那样,是帮她忙的吧?
明溪正洗着头,有个电话打进来了她没接到,过了会儿她擦干头发,发现有一通来自大哥赵湛怀的未接来电和一则短信。
她和赵湛怀联系得不多,所以她忘了加入黑名单。
“厉尧刚刚来我们家了,之前媛媛那件事好像是她身边那个朋友不小心。是大家错怪你了,大哥给你道歉。”
“不过明溪你受了点儿委屈就离家出走的习惯也不好,回来再说,妈这两天挺心烦意乱的,你什么时候回家?大哥去接你。”
明溪看到这迟来的道歉,无动于衷。她只有点意外。
贺漾还真的猜中了。
不过随即明溪觉得倒也正常。
沈厉尧虽然不喜欢她、对她冷冷淡淡,但是毕竟认识两年,他俩也算是朋友。再加上沈厉尧这人又不是对她冷,是对所有人都冷,骄傲的人眼里一向揉不进沙子。
说不定就是知道她住校之后,随手一帮。
虽然沈厉尧这是多此一举,但明溪还是感谢。也不枉费上辈子自己少女懵懂时对他暗恋一场。
明溪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一划,将赵湛怀的短信直接删除。然后这一次,她把赵家所有人的电话号码、微信,全都找出来删掉了。
世界清净了。
她才不会回家,回家去重蹈上辈子绝症的覆辙吗?赵媛是气运之女这件事根本改变不了,自己还不抓紧时间反败为胜,那就又是活不过二十三岁的下场。
赵湛怀这边一直没见明溪打过来,也没收到她回复的短信,对脸上出现了点愧疚的赵母道:“都晚上十点多了,她可能睡了。”
赵家人神色都有些难堪。
赵宇宁更是,上周末送赵媛去医院后,他们不问青红皂白直接骂明溪一顿,明溪肯定很委屈,怪不得这次离家出走这么长时间也不回。
“家里也没人怎么怪她啊,只不过说了两句!再说了,即便媛媛过敏和她没关系,那她怎么不能担心担心还在病房里的媛媛,就顾着和我们闹?”
赵母脸上虽然愧疚,但嘴上仍得理不饶人:“现在脾气还这么大,说两句就用住校来威胁。”
赵宇宁有点来气:“妈,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赵湛怀则扶她坐下,道:“明溪就是小孩怄气,哄一哄就好了,周末我去接她回来。但是等她回来后,您还是和她道个歉。您就是嘴硬心软。”
赵母皱眉道:“行吧,这孩子真是让一家人大动干戈,周末等她回来再说。”
赵宇宁在旁边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口,赵明溪已经将他拉黑了。还能接她回来吗——会不会她明天根本不会回来?
他看了看赵母愧疚和怨怒交加的神色,心底出现了一个念头。
为什么这件事明明不是明溪的错,明溪有理说不清,但是全家人却仍然在第一时间怪到了她头上?
而且在沈厉尧解释清楚之后,赵母也还是埋怨明溪不懂事?
如果这种极度偏心向另一个人的情况落在他身上,他能怎么办。
偏心。
十六岁的赵宇宁第一次惊觉这个字眼。
赵湛怀突如其来的这条短信压根没有破坏明溪的好心情,她写完作业,看着自己一整天的成果——四棵整整齐齐的小嫩芽,只觉得斗志满满。
今天下午她坐在傅阳曦身边整整三节课,按理说应该吸收了不少气运,但是第五棵小嫩芽却只是将土拨动了动,而还半点没有冒芽的迹象。
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后靠呼吸吸收来的气运,好像没有第一次见到傅阳曦深深吸气的那一口的强。
系统给她解释:“边际递减效应。你第一次出现在傅阳曦身边,在原文里就意味着‘反派女配见到傅阳曦,并坐在了傅阳曦身边’,对那篇文的读者而言是一种刺激,能给你增加一些气运。但是你接下来持续地坐在他身边呼吸,原文总不可能一直重复地描述这件事,读者会骂作者水文的,所以你所能吸收到的气运也就微弱了。”
明溪有点沮丧,问:“别的事情也是的吗,也全都遵循边际递减效应?”
“对,基本上都是。”系统道:“在一天之内,同一件事的效果都是一次比一次微弱。”
“要想活命好难哦,还得不停创新。”
说着话明溪忽然想起来自己要到了傅阳曦的微信,放学后去买东西了,还没来得及给他发信息。
她打起精神,吹干头发爬上床,给手机充上电。
而这边,傅阳曦顶着洗完后湿漉漉的红发,趴在傅氏公馆天鹅绒的大床上,冷冷地盯着手机屏幕已经整整两个小时了。
他还真是低估转班生了,十万块转班生居然一次性给他全花完了。他倒是不在意这个钱,但是转班生未免也太遭不住试验了吧!
傅阳曦心里冒火,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挂钟,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又继续低头盯回手机。
已经十一点半了,转班生怎么回事,要了他的微信又不给他发信息?
人家金主买了人花完自己的钱还能收获一声“谢谢”呢。
他怎么什么也没有?
就算是冲着钱来的,还能不能有点追人的诚意了?
忽然,手机震动一下,微信对话页面弹出来一条消息,傅阳曦顿时弹起来,手机一下子掉下床。
他迅速翻身去捞。
外面传来佣人的声音:“少爷,没事吧。”
“没事没事,别进来。”
这边,明溪靠在床头,想了想,发过去了一条:“傅少,你把我屏蔽就行。”
发过去这么一条,对面并没回,明溪也没指望他回,迅速看了眼盆栽。果不其然,第一次都是威力最大的,直接就长出了半棵嫩芽。
明溪顿时激动起来,也坐直了身子。
对面没动静,明溪也不介意,又接着发过去一条:“晚安。”
这次第五棵又长了四分之一。
“对了。”明溪问系统:“发的字数长短会有影响吗?”
系统道:“这个不知道,你试一下。”
于是明溪用手胡乱在手机键盘上敲打,发过去一条:“按实际大所发生的卡死机的卡是看得见爱神的箭阿萨德静安寺件大件大事家打击爱神的箭就打开打卡sdkask大三考的萨克的卡看得开卡萨丁卡斯柯的卡sd卡斯柯达的卡sd卡刻刀可卡萨丁卡卡萨克斯看大看到卡萨丁双卡双待卡卡速度快卡但是看到。”
这次第五棵只长了八分之一。
看来发的信息的字数长短、以及内容,都不能影响嫩苗生长幅度。
唯一能影响的就只是‘第几次发’。
傅阳曦赤着脚拿着衣架,费了好大力气把手机从床底下捞出来,一打开屏幕看见的就是这么满屏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他:“……”
什么东西,他怎么感觉转班生在拿他当机器人账号测试。
明溪测试完全部的变量以后,又发了一个“。”过去。
而这一次小嫩苗再没有任何变化。
通过这四次测试,明溪基本上可以明确了,每天只有前三条信息能起到使幼苗生长的效果。从第四次开始就已经边际效果递减到零了。
这样的话,看来她每天给傅阳曦发三条信息就可以了。
又收获了大半棵嫩芽,明溪喜滋滋将手机关机,躺下睡觉了。
而这边的傅阳曦强忍住发过去几个问号的冲动。
要高冷。
高冷的校霸不会回前五条信息。
要等到转班生苦苦哀求第六条,他才能回。
可这一晚,傅阳曦熬了一宿,也没等到下一条信息发过来。
他:“……”
傅阳曦顶着两个黑眼圈,看着满屏的乱码,对世界产生了质疑,这难不成又是转班生故意吸引他的新手段?
拜金女,冲着他的钱来。
明天就拉黑。
7、第 7 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明溪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位傅氏太子爷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简直和诈骗犯没什么区别。
她洗漱完,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随手摸出手机,给傅阳曦发过去一个句号:“。”
太子爷一如既往地没回。
看来应该是真的把自己屏蔽了。
这简直正如明溪的意。她放心下来,以后随便发什么都无所谓了。
于是明溪又简单粗暴省事地连发了两个句号过去。
这样一来,今天的三条微信算是达成任务了。
明溪看了眼自己的盆栽,这三条信息收获的气运果然没有昨天那么多,第五棵嫩芽只增长了一点点。不过蚊子腿再瘦也是肉,明溪已经很满足了。
她又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的左脸,印记已经只剩下非常浅的一小块。
傅阳曦一整夜没有睡好,清晨相当低气压,坐在落地窗前喝咖啡时,佣人都不敢招惹他。他手机忽然震动几下,他带着怒火一打开,就看见转班生发来的信息。
“。”
“。”
“。”
三个句号。
傅阳曦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0.2g冲浪,否则为什么完全搞不清转班生到底在发什么,跟摩斯密码似的。
他竭力想让自己不去理会,但还是忍不住打开百度,开始搜索“三个句号代表什么?”
很快他看到。
其中有一条回答:其实,在浪漫的爱情小说里,有一个秘密,三个句号代表我想你,我爱你,不需要回应,这是属于我的秘密,这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秘密。
转班生是这意思?
傅阳曦很怀疑。
还真是花样百出。
不过不管她是什么意思,他都不打算陪她玩了。拜拜。
于是明溪拖着自己昨天买的东西,一进国际班的教室,就发现自己的桌子连同桌子上的课本,全都被搬到了最后一排。
“……”
全班加上她这个转过来的,本来刚好一共四十二个人,六排七列。
结果现在她的桌子突兀在最后一排靠饮水机的位置,硬生生变成了第七排。整个班级的座位分布都被拉得奇丑无比。
明溪万万没想到傅阳曦居然这么小气!她昨天以为傅阳曦所说的甜品换一下午是说说而已。总不至于第二天把自己强硬赶走——结果没想到他还真的就这么小气!
明溪愣在原地,整个人都不好了。
柯成文打着哈欠走过来:“曦哥一向迟到早退,这会儿还没来。他估计你今天就不会主动去找班主任换座位,所以先让我们把你座位搬走了。还有,今天是你值日……”
话还没说完,柯成文看见明溪手上拎着的和昨天一样的透明袋子,里面装着和昨天截然不同的葡萄甜品,立马眼睛一亮。
“反正曦哥你是追不上的,你要不把这个给我吃,我帮你承包一学期的值日!”
明溪已经吃过早饭了,本来就是带过来打算给傅阳曦的,但是自己座位都快被搬到垃圾桶里去了,她忽然就不想给了。
“那给你吧,擦黑板交给你了。”
柯成文双手接过甜品,对明溪的好感度瞬间up,而且立刻熟络起来。
“转班生!你明天再给我带一份,我把曦哥家地址给你!”
明溪问系统:“知道傅阳曦家地址,嫩芽会生长吗?”
系统:“不会,除非能去他家玩。”
想想就知道自己进不了傅家的门,明溪也就懒得知道傅阳曦家的地址了,摆了摆手去最后一排坐下,道:“不必了。”
柯成文愣了,咋回事?这就心灰意冷不追了?
明溪翻开书,一边默记今天的内容,一边思考自己还要不要死乞白赖地搬回去。
很明显每天只有第一口深呼吸才能让嫩芽增长,接下来继续吸傅阳曦都没什么卵用——也就是说其实没有必要非得和傅阳曦做同桌?只要每天想办法绕到他附近吸口气就行了。
之后再出现头晕的状况,反正是在一个班里,只要及时跑到傅阳曦身边就行了。
……而且和傅阳曦做同桌,好像的确麻烦事有点多,这位杀马特性格有点炸,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他找茬。
……有百分之2回报率的姜修秋似乎还因为感冒没来,想办法和他做同桌不知道会不会容易点。
正在明溪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傅阳曦臭着一张俊脸,脖子上挂着耳机,双手插兜从班级后门处进来了。
他没睡好,整个人都恹恹的,红色的短发因为没来得及吹,不似平时那么刺猬,反而十分服帖,衬得他肤色白皙,五官精致。
他往日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到座位上开始补觉,结果不知为什么,今天他第一件事就是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他座位旁边——
空的。
傅阳曦想起来自己已经让人把转班生的座位给搬走了。
他视线立马佯装漫不经心地落到了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位置。
这回转班生不吵也不闹,直接坐在最后一排了。她正安静地看书,头也不抬,校服背影纤细泛着清晨的光晕。
傅阳曦视线很少落在女孩子身上,以前他眼里男生女生都是无性别生物。这还是第一次,他发现女生的身影原来真的比男生要削瘦很多。
是不是因为太穷了没什么好吃的?
那么似乎,因为需要钱而接近他,也没那么不值得原谅。
算了,不关他的事。
傅阳曦收回视线,脸色乌云密布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他走过去时,发现柯成文低着头,躲在课桌下面吃什么。
“早饭没吃完?”傅阳曦走过去,柯成文整个人一抖,头更加低了下去。傅阳曦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揪着他后脖颈,就把他宛如虾米一般揪起了头。
然后傅阳曦就看到了柯成文囫囵塞进嘴里的甜品,以及手上没来得及扔的和昨天转班生给他的一模一样的透明袋子。
他:“……”
傅阳曦脸色顿时就黑了。他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拜金女不是说好的追他的吗?!即便是冲着钱来,也不该中途转移目标啊!怎么这么——这么——这么随便啊?!早上还在给他发什么秘密不秘密的,一到教室来就给别人送甜品?!
她好浪荡!
“你给她钱了?”
柯成文看着曦哥两个熊猫眼,赶紧护住自己的脑袋,呈龟缩状:“没有。”
“你和她说话了?”
柯成文老实回答:“说了。”
“说什么了?”
柯成文道:“我问她要不要你的地址,她说不要。”
“……”
傅阳曦快气死了,他觉得自己头顶好绿。他转身就踹开椅子重重坐下,满头无名怒火无处发泄。镇定了一下,他扯了扯领口,戴上降噪耳机,从桌子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
正在这时,他右脚好像踹到了什么东西。
傅阳曦恼火地低头一看,一个箱子。
什么玩意儿?傅阳曦黑着脸将箱子一脚从桌子底下踹到墙边,然后问柯成文:“你的东西?”
“不是啊。”柯成文连忙道:“我看转班生一大清早扛着过来的。”
见傅阳曦脸色难看,柯成文赶紧将功补过,凑过去撅着屁股把箱子打开:“曦哥,说不定是送给你的礼物呢?”
“小爷不屑,土包子能送什么,一箱子土豆?”傅阳曦冷冷地这么说,眼神还是瞟了过去。
然后他就愣了一下。
好多东西。
一个折叠的人体工程学椅,趴在桌子上睡久了也不腰酸背疼。还有一个皮卡丘抱枕,中间塌下去一小块,是特地设计给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然后还有薰衣草香薰什么的。角落里还看到塞了几瓶眼药水。
怪不得,这人体工程学椅就得好几万快了。
她全都是给他买的!
傅阳曦整个人的脸色由阴转晴。
柯成文和几个凑过来的小弟啧啧称奇:“女生果然细心,曦哥你在教室睡了三年,也没想过买这些。”
“都是什么娘了吧唧的东西。”
傅阳曦竭力忍住逐渐上扬的嘴角,但耳根还是渐渐羞赧地红了起来。
柯成文把人体工程学椅从盒子里拆开,取代傅阳曦之前的硬椅子,一屁股就要坐下去:“曦哥,我给你试试。”
傅阳曦揪住他后衣领一下子把他揪起来:“剁了你屁股!”
柯成文屁股一凉,赶紧躲开。
傅阳曦坐上去,虽然并没感觉和硬凳子有什么区别,但他觉得既然是转班生挑选的,应该不错。然后他又把娘了吧唧的皮卡丘抱枕和其他东西一一拿出来。
拿出来的过程当中,傅阳曦努力维持着严峻的领导视察一样的表情,但心里软软的,像是吃了溏心蛋。
其实以前都没有人对他这么用心过。
傅阳曦已经彻底原谅转班生今天给柯成文送甜品的浪荡行为了。
而且现在他觉得,让她成为他同桌也没什么不行。
这样想着,傅阳曦就瞥了明溪一眼。
不过明溪没有在看他,明溪确定他拆开礼物之后,就去关注自己的盆栽了,果然如她所料,第一次给傅阳曦送礼物,嫩苗也长得飞快,短短几秒钟内,总的已经变成了七棵。
明溪高兴地问系统:“这盆栽一共能长多少嫩苗?”
“九百九十九棵。”系统道,见明溪一瞬间快要崩溃的神色,系统又赶紧道:“不过基本上种到五百棵的时候,你的反派命运就会消弭。再继续种的话,你的气运还会反超赵媛。”
明溪这才稍微重拾了点斗志。
傅阳曦就等着转班生看他一眼,或者又死缠烂打地要求坐回来,他好顺势而下。
结果上完一整节课她都没有再看他。
傅阳曦:“……”
傅阳曦脑补了一整节课,转班生早上兴高采烈来给自己送礼物,结果看见自己把她桌椅连同课本全都搬到角落里去了,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的心理路程。
完了。傅阳曦心想。
他是不是有点伤人。
而这一天,国际班全班,惊愕地目睹傅氏太子爷三年来、第一次、第一节课没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是去看了人家女生一整节课。
a中第一大奇迹,发生了。
8、第 8 章
那群男生把明溪的桌子搬过来时,毛手毛脚的,桌子上的书本都乱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明溪就收拾了下,她忽然从一堆书本里看到了两个深蓝色的干净简洁、近乎禁欲的笔记本,和自己花花绿绿的笔记本完全是两个风格。
翻开来,里面字迹俊逸,解题步骤简单到比答案还明了。
不是她的字迹。
愣了一下,明溪才反应过来这是沈厉尧的。
之前她喜欢他,每周二都厚脸皮地打着借笔记、归还笔记的借口去沈厉尧班上找他。这应该是上周二自己找他借的笔记,现在还在自己这里。
这辈子明溪不想再和沈厉尧有所接触,也就不想自己去还。
她发了条短信给贺漾,让贺漾帮自己一个忙。
然后明溪俯下身,娟秀的字迹写了张纸条:“鄂小夏的事情,谢谢”。
她准备夹在笔记本里。
但是手指一顿,想了想,好像又多此一举。
沈厉尧或许只是随手,可她这么郑重其事,等下又让他误会她死皮赖脸了。
而且以前她给沈厉尧还有他身边的朋友送去过那么多好吃的,这次他帮她一回,就当两清了。
这样想着,明溪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傅阳曦瞪着明溪看了一上午,也没等到她主动说要搬回来坐,不禁有些气恼,还有些委屈。中午午休时见到角落里那个位置没有人,傅阳曦将耳机摘下来,揪了个小弟过来:“转班生人呢?”
小弟道:“好像去找她那个普通班的朋友了。”
傅阳曦顿了顿,让人把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柯成文叫了回来。
他靠着墙,翻着书,红发又炸了起来,假装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对柯成文懒洋洋地道:“你有没有办法知道转班生转过来之前,都有什么朋友,有什么喜好——总之就是事无巨细,能不能打听到?”
柯成文抱着篮球大汗淋漓,非常地震惊。
这还是他认识曦哥整整三年,头一次见曦哥打听谁。而且打听的还是个女的。
“曦哥,你不会——”柯成文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真的对她来兴趣了吧?”
“滚开。”傅阳曦极度嫌弃他身上的汗味,揪着他领子把他挪开,眉梢挑起:“来兴趣个屁。国际班以前一直是四十一口人,现在冷不丁突然多了一口人,我肯定要知道什么来历。谁知道会不会是那边派来盯着我的眼线,一个不小心揪住我的把柄,分割我财产。”
柯成文想了下,道:“那我去打听一下。”
说完柯成文偷偷看了傅阳曦一眼,不知道有个消息当不当说。
方才他和金牌班那群人打篮球,听说之前追沈厉尧追得惊天动地的好像就是现在来他们班的转班生——当然,未经核实,柯成文也不能确定。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现在转班生是真的追曦哥、还是只不过追着玩玩实际上是为了让隔壁班的沈厉尧吃醋,还要打个问号。
作为傅氏太子爷,傅阳曦的身份秒杀众人,他整天在学校里懒洋洋地睡觉,从来不关心这种八卦,连两年内八次竞赛八次斩获金牌的“尧神”的外号听了都像是在耳边挠痒痒,压根不记得,自然没听说过转班生之前和沈厉尧那些事儿。
傅阳曦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看书,装作漫不经心若无其事:“那就这样,退了吧,你随便打听一下,别让转班生和其他人发现。”
柯成文忍不住提醒:“哥哥,书拿倒了。”
傅阳曦把书一扬:“滚。”
中午放学后沈厉尧一直留在自己座位上,眉眼严冷,继续倒腾他那电路板。沈厉尧在学校有自己的操作室,但是有些小零件来不及处理,他就经常在教室弄好了。
他有点洁癖,桌上的零件有条不紊,可因为很稀碎,靠近的人都怕把他东西给刮掉了,因此他这个座位平时也没什么人靠近。
叶柏打完篮球回来,隔了一个过道喊他去吃饭。
“你先去吧。”说完沈厉尧下意识看了眼手表。
已经十二点半了。
他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尧神,要不要我给你带回来?”叶柏问。
“不必,你自己去。”
“哦。”叶柏挠了挠头,抱着篮球往教室外走,他今天和国际班的几个人打篮球,忍不住八卦地交换了一下赵明溪最近在国际班的状况。
本以为赵明溪去国际班那群全是有钱杀马特、不学无术的班上,多少会受到一些排斥。但没想到赵明溪棋高一着,一过去就又是替他们班老大跑圈、又是给他们班老大送礼物的。结果导致国际班都对赵明溪非常友好。
他今天听来的消息,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沈厉尧说。
抱着篮球走到教室外,就见到贺漾拿着笔记本走过来。
因为赵明溪的缘故,都认识,叶柏也就嬉皮笑脸地打了个招呼。可贺漾一向不大喜欢沈厉尧,瞪了他一眼就别开脸。
贺漾进去把两个笔记本给了沈厉尧,转身就走。
沈厉尧手中的动作停下,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怎么是你送来的?”
贺漾头也不回道:“明溪看完你的笔记,就借给我了,我顺便送过来了,怎么了?”
沈厉尧眉心一下子蹙了起来。
贺漾回头,有些奇怪地看了沈厉尧一眼。
以前让沈厉尧给明溪补习,沈厉尧还冷着一张脸不愿意,跟谁扒拉了他祖坟似的。贺漾就是不喜欢他总是高高在上、宛如在神坛上的骄傲得不可亵渎的样子。当时明溪还是想办法,让赵湛怀从中说项,才让沈厉尧接受,每周二借给明溪一次笔记本。
现在见不到死缠烂打的明溪,沈厉尧不是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吗,怎么又一副谁欠了他的冰块脸?
不过贺漾没多想,完成任务就走了,
而叶柏站在走廊上,心中惊愕万分。
以前赵明溪简直把沈厉尧的东西当价值连城的宝贝,别说借给别人了,就连别人碰一下都不许!
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贺漾是她好朋友,她借给贺漾了。她也绝对不会错过每周二来金牌班找沈厉尧的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现在是怎么了?
女孩子吃起醋来有这么吓人?
而且鄂小夏的事情,昨晚沈厉尧不是已经去过赵家,相当于帮了她赵明溪吗?
叶柏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眼沈厉尧难看的脸色,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今天尧神该不会是特意等着赵明溪,所以才没去食堂吧?
他觉得这个念头简直惊悚,迅速从脑子里扔开了。
叶柏放下篮球,又走回去:“笔记本送回来了?”
沈厉尧没理他,随手将笔记本塞进桌子里,脸色肉眼可见地冷硬。
叶柏忍不住提起刚才在篮球场上听到的事情。
“听说赵明溪今天给国际班的傅阳曦买了好多东西,人工立体学椅,皮卡丘抱枕什么的,无微不至——尧神,她这是不是故意的啊?明知道国际班的消息不出一天就会传到你耳朵里。”
“是想激你主动去找她吗?”
沈厉尧冷冷道:“我干什么要主动去找她?我又不喜欢她。”
“对啊。她不来烦你我都求神拜佛了!”叶柏道:“虽然她做的甜点和便当很好吃,但是太他妈耽误你前途了,我还是不希望她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这话说完,沈厉尧脸色又黑了一点。
沈厉尧一言不发地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转身就离开了教室。
9、第 9 章
明溪中午出了一趟校门。国际班上课的内容都和普通班不一样,双语教学的课程非常多,她得去买点资料书。
付完钱,她一转身,忽然见到赵宇宁正和几个打着耳钉、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的外校生勾肩搭背,走进街对面的电玩网吧。
这个时间点还在往网吧走,又是翘课?
赵宇宁那边一伙人一转身,也看见了明溪。
“那戴口罩的不是你姐吗?”赵宇宁身边的一个黄毛皱眉道:“不会又是来堵你的吧?他妈的,你家里人怎么都这么多事?”
之前赵明溪撞见过他们逃课几次,每次她都过来把赵宇宁揪回学校去。
黄毛他们几个都快认识她了。
“你还是赶紧走,别连累我们被你姐瞪——”
黄毛话还没说完,却见街对面的赵明溪已经收回视线,脚步一转,拎着装资料书的塑料袋,直接从街对面走开了。
等等,直接走掉了??
黄毛和赵宇宁身边的几个人都是一愣:“神奇!你姐姐今天转性了?明明看见我们了,却居然没过来?!”
“走走走,趁着你姐姐今天心情好放过我们,咱们赶紧进去玩一把。”
赵宇宁却看着赵明溪的背影,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脑袋嗡嗡响。
赵明溪见到他和这些混混玩在一起,居然就这样漠不关心地走开了?!
居然?!
这比他被拉黑还让他不敢置信!
她以前是怎么教训他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见到他和这群人玩到一起,就气得立马把他抓回学校去。
但今天却怎么这样?!
——即便在和家里闹矛盾,也不至于对他完全像是这般的陌生人一样吧?!
赵宇宁以前都很讨厌明溪管他的,还嘲讽过她真把她当他姐姐了。
但是现在她真的对他置之不理,他却莫名地烦躁。
像是陡然快要失去什么一样。
“你们先进去,我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你他妈该不会要临时放我们鸽子吧?”黄毛不乐意了。
赵宇宁眼见着明溪的身影快从视野当中消失,一把打掉黄毛搂着他脖子的手,也没管黄毛黑了的脸色,急急匆匆追着跑过去。
明溪走得很快。
赵宇宁追得气喘吁吁,快到高三楼下才把她拦下来。
“赵明溪!”赵宇宁拦在她面前,扶着膝盖狂喘粗气:“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消气?大哥说他给你发过短信了,连大哥这样的人都给你道歉,还不行吗?我知道这次事情是家里人冤枉了你,但是你一直住校也不行啊,节假日你能去哪儿啊?”
明溪知道自己没地方去。
但即便这样,她也不会回去。
“你拦住我就是说这事的?我有地方去,谢谢,不用你们操心,我要上楼了。”
明溪转身要走,赵宇宁有些气急败坏。
但又知道这次是他们冤枉了明溪,明溪还在置气,这样也正常。
于是他又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追到台阶下,声音软了下来:“姐,求你了,别和我们生气了。妈那人说话就那样,夹枪带棒的,但是她还是关心你的——我也道歉,你离开家的那天我说话太过分。”
“都是一家人,什么事不能解决的,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一直冷战下去。”
说着说着赵宇宁也委屈上了,撒起了娇:“你就为了这点小事,连我都不理了,把我拉黑,刚刚看见我也跟没看见一样?”
明溪沉默地看着教学楼墙边的草,她不懂,到底什么是小事,什么才是大事。
为什么赵家每个人都是这么一句“为了这么点小事”。
刚去赵家时,碰了一下赵媛的钢琴,被二哥赵墨冲进来呵斥,乡巴佬别碰她的东西。
这些事都是很小很小的事吗?
但她不再想去探讨到底谁对谁错,谁偏袒谁公平。
明溪决定把话说清楚,她转过身来,看着赵宇宁:“我没有和你们冷战。”
赵宇宁松了口气:“那你还不回家——”
“我就是以后都不打算回去了。”
赵宇宁愣住。
“两年前我没来之前,你们一家人挺好的,后来我来了很多余,也很没必要。”
赵宇宁完全没反应过来,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别再来找我,我希望划清界限,回到两年前的状态。”
明溪垂着眼睛,在心里计算了下,得出一个数字。
“这两年你们家为我花了一些钱,算上学费,大概十三万。”
“我现在的确没有能力一次性还清,等高中毕业后我会慢慢还上。前十五年你们家也没养过我,我做了两年的饭,也算是把生育之恩还掉了,其他的,我就不欠什么了。”
她还得把时间花在改变自己的结局上,实在没时间和赵家这些人拉拉扯扯。
“所以,麻烦你回去也和你家里人说一下,请给我一些时间,不要天天来催债。”
赵宇宁纵然想破脑袋也没想过明溪居然是这么想的,他一瞬间都没办法分辨赵明溪说的是气话还是认真的话。
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半晌。
“什么债不债的啊?!你是我们家的人,好不容易找回来了,谁要你还债?!”
赵宇宁气得眼睛都红了。
明溪无言地看着赵宇宁,没办法和他解释上辈子的事情。
她也懒得和他吵。
“麻烦你把我的话带到。”
反正话已经说清楚了,明溪转身就上楼了。
赵宇宁满脑子都是很荒谬,一方面拼命安慰自己赵明溪说的只是气话,管她回不回,不回拉倒,等到时候她看见大家都不管她了,肯定得眼睛哭肿了回来。
但另一方面,他看着赵明溪显得很冷淡的背影,想到刚刚在校外,她完全不再关心他,心里又涌出恐慌——
万一赵明溪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赵宇宁还真从来没想过赵明溪会真的离开这个家,并再也不回来。
太阳太毒,赵宇宁脑袋一片空白地站了一会儿。
意识到快要上课,这才转身往高一那边走。
方才他和明溪站在教学楼下,去操场上体育课的赵媛就看见了。
还以为他在吼赵明溪。
结果朝着赵宇宁走过来,才发现不是吵架,赵宇宁居然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眼睛还发红。看起来居然像是他被赵明溪甩了一样。
“怎么了,你去找明溪了?你们说什么了?”赵媛随意叫来一个男生,把抱着的一点器材交给男生带去。
赵宇宁看了眼赵媛。
“赵明溪她说——”
赵宇宁话说到一半,却没继续说。他难不成真的要转述赵明溪的那些气话?
万一妈听了气到了,岂不是更加激化家庭矛盾?而且到时候说不定赵明溪回心转意呢?
“算了,没什么。”
赵媛微微皱了皱眉。她不明白,她昨晚不过是去聚会了,回来之后,家里所有人都一副欠了赵明溪的模样。问清楚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导致她过敏的是鄂小夏,和赵明溪无关。
赵明溪好像成功地通过这件事让所有人对她产生怜悯和愧疚了。
“你们说了什么都不能和姐姐说吗?”赵媛半开玩笑道:“现在你们都对我有秘密了?”
她今天和鄂小夏之间关系僵硬,赵宇宁居然也没问一句。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抢走。
“说了没什么,你别问了,好烦啊。”赵宇宁烦躁地抬脚往高一走。
他心中正烦,压根没心思去回答赵媛的问题。
赵媛看向他的背影,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
赵宇宁从小到大和她一块儿玩,宛如她的跟屁虫,从来都是她说一,他不会说二。在学校里也是,但凡听见谁欺负她的风吹草动,赵宇宁立刻暴怒。
但现在赵宇宁居然因为赵明溪说她烦?
明溪揉揉自己额头,觉得应该是和赵宇宁说得很清楚了,按照赵家人如出一辙的高傲气性,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她了吧。
她拎着书袋子上楼,本打算快速回班上,还能趴在座位上再休息一会儿,结果就在楼道口看见了孔佳泽和沈厉尧。
今天中午自己是犯太岁吗?怎么净撞见不想见的人。
孔佳泽是隔壁公立中学名气很大的校花兼学霸,会跳芭蕾,和沈厉尧一块儿参加过竞赛。
两人正面对面站着,沈厉尧垂眸,从孔佳泽手中接过来几张表格。
明溪立马反应过来,应该是最近的百校联赛。
这联赛一年举办一次,每个学校只有二十个参赛名额,带队老师一般只会挑金牌班和常青班的人去参加,再不济,也是拉几个国际班的英语特别好的去。
老实说明溪也挺想去参加试试看的,毕竟考进前百分之二十,a中还会发一点儿奖金。她现在正缺钱,和那么多优秀的人在一起比试,试试也好啊。
不过她刚转班,想想也是轮不到她的。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孔佳泽一眼就看见了她,微微皱了皱眉。
不用猜,孔佳泽那眼神,肯定以为她是为沈厉尧转班到这栋楼来的。
沈厉尧视线正要顺着孔佳泽看过来。
孔佳泽忽然靠近了一步,笑着轻轻搭住沈厉尧的手臂:“尧神,你们班今年会派哪些人参加,能透露点消息吗?”
沈厉尧立马推开了她,迅速退后一步,眉头拧了起来。
他下意识就看向楼道口的明溪。
可赵明溪却一眼都不多看,她低着头,匆匆绕过去往国际班上走。因为戴着口罩的缘故,沈厉尧甚至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明溪快要走到国际班门口,松了口气。
妈耶,真的好尴尬。
看来以后得从另外一边的楼梯上楼才行。
结果还没进门,就被几步走过来的沈厉尧给叫住了。
“赵明溪。”
沈厉尧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清。
他昨天刚帮了自己,明溪只好转过身去,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你们继续。”
沈厉尧差点没被噎住。他心中无端烧起了一把火。
明溪见他没有话要说,以为他就是和自己打个招呼——但是太阳简直从西边出来了,沈厉尧居然会在路上碰到了主动和自己打招呼!
“那我先进去了。”她转身又要进教室。
沈厉尧盯着她背影,再次冷不丁开口:“下次不要让贺漾送笔记。”
明溪一头雾水,问:“贺漾怎么了?”
沈厉尧单手插兜,一只手拿着报名表,冷冰冰盯着她:“人家是你朋友,又不是跑腿的!”
明溪也不知道沈厉尧为什么两辈子都这么讨厌自己,自己虽然一直在追他,但是其实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吧。
她只好幽幽道:“知道了。”
顿了顿,明溪想了想,还是道:“不过我以后都不需要借你的笔记了。”
沈厉尧皱眉:“国际班进度和普通班不一样,你确定你能跟得上?”
明溪道:“那我可以找国际班的朋友借,再说了,你们金牌班和国际班进度也不一样。反正你可以放心了,以后每周二我不会去麻烦你了。”
她本来以为说完这话,沈厉尧会像甩脱一个包袱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沈厉尧却死死盯着她。
明溪:?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沈厉尧脸色冷得可怕,忽然嗤了一声:“国际班的朋友?傅阳曦?”
沈厉尧简直想挖开赵明溪的脑子看看她都在想什么,为了让他吃醋,她就这样去招惹别人?她有没有想过万一招惹到了傅阳曦那种人之后甩不掉怎么办?
“不找他。”明溪莫名其妙地看着沈厉尧:“他成绩又不好。”
就傅氏太子爷那成绩,倒数,他高中三年写过一个字的笔记吗。
沈厉尧的脸色又莫名好了点。
他将手中的表递了一份给明溪,语气波澜不惊道:“这是申请百校联赛的表格,上面除了信息填写,还有一些题。你可以填一下,想办法这周六给我。我会提交上去,你想参加百校联赛的话,这些题全对了,会有一定概率入选参加。”
填了这个申请也不一定能去,带队老师还要亲自选人。明溪估计自己肯定去不了,但是也没拒绝这个机会。
她将表格接过来:“谢谢。”
她正转身要走,沈厉尧顿了顿,冷淡地道:“这周末图书馆,我可以给你补习联赛的范围。”
这简直是明溪今天听到的最令人惊讶的事情,她简直怀疑沈厉尧是不是吃错了药。以前她缠着和沈厉尧一起去图书馆,沈厉尧都恨不得用视线瞪死她。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沈厉尧是不是知道了她和家里闹翻了,搬出来住之后,对她产生了点同情,所以破天荒地打算帮她?
明溪很快道:“不用了。”
沈厉尧的帮助,她消受不起。
沈厉尧脸色顿时冰冷下来:“随便你,不来更好,我刚好也很忙。”
明溪看着沈厉尧转身离开,看都没再看自己和孔佳泽一眼,这才觉得沈厉尧正常了。
她吸了口气,转身进教室。
窗户边上,柯成文看着傅阳曦一直冒出半个脑袋,盯着不远处走廊上的赵明溪和隔壁班的沈厉尧看,忍不住急道:“曦哥,别盯了,人进来了。”
傅阳曦迅速坐了下来,假装若无其事地戴上降噪耳机,拿起一本书目不斜视地看。
看了两秒钟。赵明溪已经坐回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却看都没朝这边看一眼——她今天居然一整天都没来接近他。
傅阳曦全身的毛都在炸开,想找茬但又强忍着,他忍不住把书本一扔:“和转班生说话的那谁啊?以前认识的朋友?”
柯成文想起中午打听来的那些事,咽了下口水,不敢说话。
心里战战兢兢地说,朋友?
传过百转千回轰轰烈烈绯闻的朋友?
让你知道了,你可能就只是个被用来让人吃醋的工具人,那还得了?
你可能明天就要带炸/药包来学校。
10、第 10 章
柯成文心虚地没回答这个问题,直接转移了话题:“曦哥,你要不,直接让人把她桌子搬回来得了。”
傅阳曦眉梢警告性地挑起:“?”
柯成文还没意识到危险,继续出谋划策:“或者打个弯球,去逼班主任把你俩安排到一块儿坐,等她坐过来了,你再摆出一张被班主任强迫的臭脸,这样不就顺理成章把她弄回来了吗?省得这么扭着脖子盯着看,等下都得颈椎病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傅阳曦差点捡起书丢柯成文脑袋上去:“是她想泡我,又不是我想泡她!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让她搬回来坐了?”
柯成文脖子一缩。
傅阳曦毛都炸了:“乱出什么馊主意,我有说过想和她当同桌吗?你没看见她一上午不来烦我,小爷我睡眠都变好了?!”
“是是是。”柯成文赶紧顺着他的话道:“我就说嘛,曦哥你怎么会稀罕她当你同桌。”
傅阳曦臭屁地冷哼一声。
柯成文继续拍马屁:“害,要我说,都是转班生太不识抬举了,居然还想跟你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傅阳曦眉头却又皱了起来:“你怎么说话呢?”
柯成文:“……?”
傅阳曦道:“我一大清早把她桌子给扔走了,她伤心一会儿也情有可原,你别小人之心度别人小女孩的腹部,欲擒故纵这话说得多难听。”
柯成文:“——”
fine,都是他的错。
男人,生存好难。
下午两节课一眨眼就过了。
今天有晚自习,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多了些,再加上明溪忙着在论坛上回复一些求代考的讯息,于是一时半会儿也就没有再想办法靠近傅阳曦。
她看了眼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进展、停滞在七棵嫩苗的数量的盆栽,心里也有些担忧:“傅阳曦很讨厌我,不愿意和我做同桌,你还有什么办法,能一次性让气运多增加一些?”
光是帮忙跑跑腿、送送甜品,每次都只生长两三棵嫩芽,也太慢了。
得到何年何月。
系统道:“你看过小说吧?”
明溪:“看过很多。”
系统问:“你看小说时,最让你感到身心愉悦的part是什么?”
明溪想了下,道:“那自然是男女主发生身体接触时。”
“就是这个。”系统道:“你给傅阳曦送送礼物,帮他跑圈,在原文读者视角就是你这个女配成了他的小弟,对你会生出一点好感,但是却不会太多——你会对时髦人物的小弟之一有印象吗?所以做这些,气运一次性也不会增加太多。”
“但是——如果你能不只是做时髦人物的小弟,而是和他们有着更多的接触,那么气运一次性增加的数量就会更多了。”
明溪秒懂:“和名单上的人有肢体接触能增加更多气运?”
系统:“对。”
明溪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光是想成为傅阳曦的同桌,傅阳曦都摆出那么一张臭脸心不甘情不愿。
她要是还上前一个虎扑抱上去,恐怕这辈子她就不是二十三岁死于绝症,而是十七岁卒于傅阳曦的拳头下了。
系统怂恿道:“你就试一下呗,碰到一下他的肌肤,看看嫩芽会生长多少。光是不着痕迹地碰一下,他应该不会打你。”
明溪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才能宛如无事发生一般碰到傅阳曦的身体。
绕了这么一圈下来,看来还是得和傅阳曦成为同桌。
成了同桌后,她一不小心碰到傅阳曦的胳膊肘,说声对不起,才没人会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明溪活下去的欲望太强烈,老天都听到了。
第二节课课间,班主任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居然把她叫到了办公室,问她是否适应。
明溪赶紧抓住机会摇头:“不太适应,那里离黑板太远了。”
明溪话很少,一双眼睛乌黑,发丝柔软乖巧。
班主任对她印象很好,问:“那你想换哪儿?”
明溪犹豫了下,道:“好像就只剩下傅阳曦旁边有位置了。”
提到这个霸王,班主任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要和他当同桌,我建议你还是单独一个人坐。”
明溪却坚定地道:“就让我坐那里吧,傅阳曦英语很好,可以帮助我……其实他人也不错。”
后面这句话明溪说得很违心。
反正不管班主任答不答应,试试总没错。
门外,带着一群人偷听的柯成文惊呆了,赶紧跑回国际班教室。
“曦哥,转班生刚刚向班主任提出要当你同桌了!”
一个小弟模仿明溪的语调,轻轻软软地对傅阳曦呵气:“就让我坐那里吧,傅阳曦人也不错。”
“滚滚滚。”傅阳曦这下彻底不困了,他抓起一本书砸过去,砸在黑板上“啪”地一声清脆的响。那男生赶紧一躲,整个班登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傅阳曦烦躁地抓了下头发,脸上竭力装作恼怒和愤怒,可耳根却克制不住的红。
转班生什么鬼,怎么这么粘人的紧?一天都绷不住。上午没见她有所动作,还以为她死心了,结果下午又偷偷找班主任。
她真的好粘人!
明溪从办公室回来,大老远就听见班上在起哄,但等她一进门,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班上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盯住了她。
?发生了什么。
班主任从后面冒出脑袋,冲着傅阳曦道:“你让几个人帮赵明溪把座位搬回去,别欺负转班生,让人家一个人女孩子坐最后一排成何体统?!”
班上的小弟们都看向傅阳曦。
傅阳曦不说话他们不敢搬。
傅阳曦抱着手臂,翘着腿,不服气地与班主任对视,脸色很臭。
心里却捉急——
这群人怎么回事,班主任的话都不听了?
班主任气得脑壳疼:“还不快去搬!”
依旧没人动。
傅阳曦:“……”
傅阳曦皱着眉放下腿,烦躁地站起来,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嘟囔道:“给班主任一个面子,那就搬吧。”
两个小弟立刻去搬了。
班主任见此,狠狠瞪了傅阳曦一眼,这才拿着教辅书转身离开。
就这样,片刻后,明溪抱着书跟在后面,坐回了傅阳曦身边的位置。
因为上了课,班上莫名喧闹的气氛也不得不静了下来。
明溪悄悄往旁边看了眼傅阳曦,傅阳曦继续抱着外套趴在桌子上睡觉,带着降噪耳机,头埋在手臂上,也看不清表情,但耳根很红,都快赶上他嚣张的红发了——明溪估计是气的。
他被逼和自己坐在一起,应该快气死了。
她琢磨着可能因为这一出,傅阳曦更加讨厌自己了,这可能对以后自己接近他产生影响,于是写了张纸条。
【对不起,班主任安排的,我也是事先不知道。】
明溪用了个小小的心眼。
傅阳曦从手臂里抬起一只眼瞥过来,就看见那只玉白纤长的手指摁在纸条上,小心翼翼地轻轻推过来。随即就立刻逃也似的缩了回去。
被她递过来的纸条仿佛带了灼热的温度。
傅阳曦鼻子里哼哼了一声,没将涨红的俊脸抬起。
只伸出两根手指,装作不耐烦,将纸条划拉了过来。
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傅阳曦的嘴角就忍不住开始上翘。
明明是主动找班主任要求换位置。可却居然这么说。
骗子。
他懂。
少女暗恋总是诗嘛。
傅阳曦冷哼着抬起头,用左手支颐着脸,顺便挡住脸上的红色,右手捡起桌上的笔,飞快在纸条上刷刷写了两笔。
然后揉成一团丢了回去。
因为没看那边,一不小心没丢准,丢到了赵明溪桌子右上角。
讲台上的老师仿佛将要过来。
傅阳曦立刻伸手去拿。
赵明溪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自己也装作捡纸条,可以和他的手指若无其事地碰到一起。不知道能长几棵嫩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明溪立刻也伸出手去。
两人手指果然碰到了一起。
傅阳曦手指冰冰凉凉,立刻感觉到女孩子的指腹反而柔软温暖。
他触电一样,恼怒地缩回了手,低声质问:“你干什么?”
“抱歉。”明溪也小声道歉一句。
随后明溪把纸条展开,傅阳曦只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冷冰冰的“随便。”
明溪松了口气,看来傅阳曦虽然不太乐意,但是也懒得为了这件小事和班主任再大闹一顿了。这样一来,事情总算有了进展,她可以安心坐在这个位置了。
随即明溪抬眼,立刻就发现她的盆栽蹭蹭蹭地一瞬间生长出新的五棵嫩芽。
加上原先的七棵,一瞬间变成了十二棵。
什么情况?第一次的碰一下手就能涨这么多???
明溪恨不得把名单榜前排的人物挨个摸一下手。
傅阳曦继续用书挡着脸,用余光看见明溪眼尾弯弯得毫不掩饰。
他脸色顿时也一红,心脏怦怦怦跳起来。
——至于吗,只是摸到了他的手,又不是泡到了他,有这么开心吗?
好粘人,以后可怎么办。
11、第 11 章
国际班上除了傅阳曦和姜修秋,还有几个人在名单前排。
包括柯成文,父母都是高官,回报率也有百分之0.3。
明溪广撒网重点捞鱼,虽然专注于傅阳曦,但是能从这些人身上蹭点儿,就也积极地蹭点儿。
她这两天借着帮忙发作业的机会,随手给这些人送点从贺漾家店里带来的手工小饼干,和这些人有了不易察觉的接触,嫩芽慢慢艰难地积攒,总共加起来也有了一棵。
明溪数着十三棵嫩芽,课间悄悄拿着小镜子去走廊角落摘下口罩看了眼。
痕迹果然浅得几乎看不见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自从自己开始蹭气运,头发就越来越有光泽,皮肤也越来越白嫩光滑了。
系统得意道:“这个是自然的,你没看见一般小说里,正面人物外貌描写一般都比较精细,而反派女配就只在刚出场时用‘美艳’这一类词汇草率形容一下吗?正面气运就相当于养分,你只会越来越好看。”
系统忍不住夸了一句:“你是我带过的反派里最好看的。等伤口恢复了,说是照片上的女明星恐怕都有人信。”
“真的吗?”明溪很高兴。
不过明溪要求很低,她倒不在意能否变得更好看。
只要脸上的疤痕能尽快消失,这辈子能顺顺利利活下去,她就已经欢欣鼓舞了。
按照现在这个进度来看,估计攒到二十棵小嫩芽的时候,她就可以放心地摘下口罩,并再也不用戴了。
柯成文帮着把饮水机换掉,走过来时,就发现傅阳曦散漫地支颐着脑袋,视线落在窗外。
他顺着傅阳曦的视线看了眼,咂嘴道:“转班生也是惨,听说本来就长得不咋地,去年转学过来之前还脸部受伤。最近校花评选,她妹妹赵媛又是票数最高的,她应该多少有点自卑吧——”
话说到一半,看了眼傅阳曦凉飕飕的脸色,柯成文赶紧找补:“但是转班生胜在性格好啊!你看刚来班上两天,又是给我们送甜品又是送小饼干的,大家都挺喜欢她的!”
“我们?”傅阳曦成功找到了重点。
今天早上赵明溪带来巧克力饼干摆在桌上,小声问他吃不吃,他冷哼了一声什么烤得乱七八糟的饼干,打算等赵明溪问他第二遍,再伸手过去拿时,赵明溪就直接把饼干给收回去了。差点把他气成河豚。
但他以为那是赵明溪的早饭,自己吃了她恐怕不够,于是也没有去碰。
可谁知转身她就分给班上其他人了吗?
傅阳曦冷冷瞧着柯成文,肉眼可见地不大高兴:“谁?”
柯成文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叫自己多嘴多舌,等下以后都吃不到赵明溪做小甜点了:“没有谁,就、就发作业时的几个组长,转班生刚来,这样也可以帮她尽快融入嘛。”
傅阳曦若有所思:“也是。”
小甜厨子很会为人处世嘛,刚好和他取长补短。以后家里外交不用愁了。
出乎柯成文意料的是,傅阳曦居然没有再问。
而是喜滋滋地支颐着脑袋,继续去盯窗外去了。
柯成文这才松了口气。
校花评选和百校联赛都是最近热门的话题。
明溪收起小镜子进来,就听见有几个女生在讨论。
“你们都投票了吗?为什么今年又双叒叕是赵媛票数最高?金牌班的曾娇娇不香吗?我就喜欢御姐酷范儿类型!”
“正常,a中男生比例占七分,男生不都喜欢赵媛那种小家碧玉清纯可怜的长相嘛。”
“可曾娇娇智商碾压啊!”
“这倒未必吧。”有个男生忍不住道:“赵媛所在的常青班也是成绩顶尖的班级,去年她还参加了百校联赛,入了围。而金牌班不过专门攻克竞赛,剑走偏锋,论起整体成绩,还不知道谁比谁好呢。”
有人附和:“何况赵媛确实气质更好,家境也更好,上次来接她的那个年轻男人气质好得一批,你们都看见了吗——好像是她大哥。”
这种话明溪听得很多,毕竟女主光环无处不在。
不过好在,先前每次赵湛怀来时,都只接他的小公主一个人。明溪没上过赵湛怀的车,因此学校里没什么人知道她和赵媛是姐妹。
但大约这次她刚转班,还主动接近傅阳曦。
有人对她起了兴趣,就打听到了这件事。
见她坐下来开始填百校联赛的申请表,一个男生远远地看了眼,惊讶道:“你也要参加?”
赵明溪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以她在普通班都数次中游偏下,只有唯一一次杀进前五的成绩,想要参加这种全省性质的竞赛,在别人眼里看来,可能的确是有点讽刺。
不过百校联赛还有一段时间,明溪觉得只要在这之前自己努力增加自己的气运,到时候考试说不定能不再受反派身份连累,能完全考出自己的真实成绩。
——那么说不定是有入围决赛的可能的。
那男生觉得她有点不自量力,但是顾忌着一边睡觉的傅阳曦,没有明说,而是戏谑道:“对了,你脸到底怎么了呀,能不能摘下口罩给我们看看?你妹妹长得好看成绩还好,你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这话明显带点讽刺了,明知道明溪转过来之前,是成绩被这三个班甩掉一大截的普通班的。
而颜值也是,明知道明溪长得平平无奇。
另一个女生也道:“对呀,还不知道你长啥样。”
女生眼神里怜悯大过于好奇。
明溪看出了男生的不怀好意,不想理会,眼皮不掀,道:“能长什么样,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那两人都被呛住。
明溪倒是不太在意他们是怎么想的。
但是反正脸上的伤痕已经几乎彻底消失了,不用放大镜贴过来看,根本看不见,要不现在摘一下口罩?
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眼前忽然就飞过一个笔袋,“哐”地一声,开玩笑的男生眼皮子一跳,连忙躲开,笔袋重重砸在了他桌子上。
傅阳曦用一种“你当我死了”的冷脸盯了他一眼:“烦不烦,一天到晚就你们有嘴叭叭叭,吵死了。”
那男生脸都白了,登时不敢说话了,把笔袋捡起来还到柯成文的桌上,就赶紧缩到教室后面去。
女生也受到惊吓,赶紧埋下头去写题。
明溪欲要摘下口罩的手于是顿住了,她诧异地看了眼自己的同桌一眼。
“看什么看?”傅阳曦冷哼一声,红发嚣张,眉梢挑得老高,斜着眼睛看她,满脸的不爽。
见明溪还继续不说话地盯着他,傅阳曦不自在起来,降噪耳机一戴,嘟囔道:“别得意,我又不是帮你,他们吵到我了。”
明溪忍不住笑了下:“谢谢。”
她对傅阳曦的印象终于从-1000提高了一点儿。她发现这位虽然嘴巴说话难听,但是好像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难以相处。
傅阳曦恼怒道:“说了不是帮你。”
明溪耸了耸肩膀,没说话,低下头去继续填写申请表。
傅阳曦用余光瞥她,见她安安静静,眼角白皙,却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刚才去走廊照镜子,说明她还是很在意她的脸的,听到刚刚那些话,她一定在强忍泪水——
当然,转班生眼角没有泪水,但傅阳曦莫名觉得她口罩下的嘴唇一定是倔强地死死咬着的。
傅阳曦抓了抓头发,心里也莫名有点烦躁。
过了会儿,快要填完申请表的明溪冷不丁听到傅阳曦问:“你觉得我帅吗?”
明溪:?
这白痴的自恋毛病又犯了?
不过老实说,这位太子爷确实长得无可挑剔,俊美的眉眼高挑的身高,还自带校霸bgm的气场,是好看到无论谁都想多看两眼的程度。
当然,a中没人敢盯着他看,因为才多看一眼他就要暴走了。
“帅。”明溪抬起头看了眼他眼角细小的泪痣,配合又诚实地道。
傅阳曦哼了一声,继续瞥着她:“那就得了。”
明溪:?
傅阳曦解释:“因为我帅,所以我交女——我交朋友、我认小弟,都不在意对方好不好看。反正再好看也好看不过我。”
傅阳曦洋洋得意:“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在意你美丑。”
明溪:“……………………”
真是谢谢您了。
瞬间就觉得被安慰到了呢。
……
因为校花评选的事情在班上叽叽喳喳了一天,所以晚上打算洗洗睡的明溪就随手点开论坛看了一眼。结果非常非常意外的是,发现自己也入围了。
当然目前排名落在最后。
但令人震惊地是居然有了四十五票。
明溪:???
戴着口罩的照片也能参选?
投稿的人是瞎了还是在玩她?
果不其然论坛里很多外校生都在震惊地问这谁啊,戴口罩的照片也能参选。
明溪估计是鄂小夏之类的哪个讨厌她的人在恶搞,她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于是也懒得管。
而这一边。
柯成文和一群小弟正熬着熊猫眼,被急性子傅阳曦催促手速再快一点,多换几个账号来投。
一群人怨声载道,痛骂周扒皮。
本来以为有了‘嫂子’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却没想到这么痛苦不堪。
这件事情明溪没有放在心上,她很忙,一边准备百校联赛,一边继续坚持每天放学后做好甜点第二天带过来给傅阳曦,顺便找各种机会和傅阳曦更近一步。
于是也就不知道到了周五的时候,自己的投票居然到了三百五十多,已经杀进了首页前二十名。
周五,沈厉尧打完篮球,回教室时听到有人议论此事。他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看了眼,果然,居然见赵明溪已经飙升到第二十名了。
沈厉尧是知道赵明溪长得很好看的,两年前刚见时,便让人移不开眼。不过她成绩糟糕,脸皮还厚,一开始的沈厉尧看了眼她的入学成绩,只觉得与她说话是在浪费时间,见到她就绕道而走。
但这两年她很努力很努力,不知道费了多大心血,才一步步爬到普通班前五名的成绩。
其实她也没那么差,她努力起来无人能敌。
沈厉尧漫不经心地垂着眼,随手也往第二十名投了一票。
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像是赵明溪的声音。
他在楼道上站住,勾了下唇,用冷冷清清的表情回过头去,结果却见到是一个高二的学妹。
那女孩急匆匆跑过来送矿泉水。
沈厉尧表情立马变了,变得很烦躁。
没等那女孩跑过来,他便已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这周除了周二让贺漾将笔记本送过来之后,赵明溪几乎没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过。
周三金牌班的体育课,以前赵明溪是一定会借口例假向老师请假,偷偷溜到操场找他的。以往的周四他去广播室也是,赵明溪一定会在广播室蹲守他。
还有周五的篮球赛,两年来赵明溪从不会错过他的任何一场球赛——
而这是两年来第一次,她从开场到结束,竟然都没有出现在人群中。
国际班和金牌班就在同一层楼,沈厉尧居然也没碰到过赵明溪。
这几天来,赵明溪也没有从金牌班的窗户经过——看来她这一周以来是特意绕了远路,每次都从另外一个靠近办公室的楼道上下楼。
沈厉尧终于意识到,她是真的在有意避开他。
到底为什么。
沈厉尧脸上没什么情绪,只冷冰冰地走进教室时,下意识看了眼国际班的方向,燥得不行。
12、第 12 章
赵母的生日和赵媛的很接近,往年赵家都是一起办。
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这还提前一周,常青班就开始有人送赵媛礼物。
“我给你投了一票,估计今年你又是校花了,提前祝生日快乐。”
赵媛被一群人众星拱月地围着,礼貌地笑了笑:“谢谢呀。”
鄂小夏在一边远远看着,也忐忑不安地把礼物递了过来。赵媛看了她一眼,没接。
两人还在为过敏那事僵持。
有人给赵媛投票,手指往下划,就看到了投票页面倒数的赵明溪。
有人震惊道:“怎么这还有个戴口罩入围的?审核的版主呢?今年校花评选是搞着好玩吗?”
赵媛面色微变,也打开手机看了眼。
赵明溪还真的神奇地排在第二十名。
旁边有人道:“是赵明溪?我没见过,但听说过,一直在追沈厉尧的一个女生,听说长得就很平平无奇。可能有人抱着猎奇心理才会投她吧。”
鄂小夏见赵媛转过身去后,一直皱眉划着手机看,有点琢磨不透她的心理。
但还是凑过去,小声巴结道:“媛媛,你别担心,那群人就是抱着猎奇心理,想知道赵明溪口罩下长什么样才投她的。她现在才五百多票,你的三千多票吊打她,她冲不上来的。”
“何况,如果冲到了前排,到时候才丢脸呢。你想,评选结束,全校不认识她的人还以为她长得很漂亮——结果口罩一摘,哇,失望透顶。”
鄂小夏还以为说完了这话能和赵媛缓解一下关系,可谁知赵媛听了她这话,却仍一言不发,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似乎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样子。
鄂小夏还要再说话,赵媛的另一个好友蒲霜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咦,是赵宇宁发过来的。”蒲霜诧异道。
【蒲霜姐,你们女孩子生气了,一般收到什么礼物会消气?ps,别告诉媛姐。】
刚好赵媛在旁边,她就给赵媛看了眼:“你弟弟未免也对你太好了吧,这是不是打算悄悄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啊?还让我别告诉你!”
赵媛扯了扯嘴角,脸色缓和下来。
赵宇宁估计也是想为那天在操场上无意识吼她的事情道歉。
不过赵媛有些惊讶,赵宇宁一向直来直去,今天居然会拐弯抹角了。
蒲霜问:“快,你生日想收到什么,我怎么回?”
赵媛想了想,道:“我也不缺什么,你让他随便送吧。”
蒲霜于是回复:“随便送,不过霜姐建议你买个等身泰迪熊玩偶。”
那边没再回短信,鄂小夏、蒲霜和周围一干女生都羡慕起来:“如果我也有这么个弟弟就好了。”
赵媛笑了笑,心情好多了,站起来收拾书包道:“我大哥要来接我了,下周见。”
赵宇宁则正拉着两个哥们儿在商场里转悠。
下午最后一节课他请了假,专门出来想买点礼物,送过去给赵明溪。
这一周不知道是赵明溪有意在避开,还是高一的教学楼距离高三的确太远,他居然没有再在学校里见到过赵明溪。
当然,他也没有回家对家里人转达出赵明溪先前要彻底划清界限的那番气话。
他想着,这周末大哥要来亲自接赵明溪回去,赵明溪总不可能对大哥还赌气不回家吧。
所以他要是说了,反而是在坏事。
但即便他没有转达,家里的氛围也肉眼可见的糟糕。
赵明溪不回家,家里瞬间冷清了很多,别说吃不到赵明溪做的好吃的菜了,就连想斗嘴,都找不到人。
赵媛和赵明溪性格很不一样。
赵媛落落大方、学钢琴学礼仪,挑不出错子,赵宇宁固然很喜欢很宠赵媛这个姐姐,但是他觉得他也缺不了怼人嘴皮子很利索的赵明溪——也就只有赵明溪会在他熬夜打游戏时,揪着他耳朵把他推上床了。
即便赵宇宁非常不想承认,但他也不得不说,这一周以来,他心里的确空落落的。
他心里虽然有点埋怨赵明溪怎么就为了这点小事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关键是连他也不理了。
但在赵明溪那天在教学楼下说完那番话后,他也反省了下自己和家里其他人。
觉得也的确是他们委屈了赵明溪。
于是他想着,先买个礼物,等今天大哥把明溪劝回家之后,他就悄悄溜进明溪的房间把礼物送给她。
但是等真的要送礼物时,赵宇宁却发现自己对赵明溪的喜好一无所知。
他才发现,两年了,他好像就只在去年赵明溪生日时,随手送过她一盘自己玩过的游戏卡。
赵宇宁心里莫名难受起来,还有一种来不及了的恐慌,但是他竭力把这点异样的感觉压下去。
不会的,家人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
在商场转悠了一个多小时后,赵宇宁还是按照莆霜的建议,给赵明溪买了个巨大的约莫一米七的等身泰迪熊。
买完后,他心中松了口气,觉得差不多了,赵明溪收到时应该会很惊喜。
因为太大,没法直接带回去,他让售货员快递回去。
填写地址的时候他想了想,填写了家里,赵明溪收。
反正大哥出马,今天一定能把赵明溪带回家。
赵宇宁刚从商场回到学校,就接到了赵湛怀的电话,他匆匆拎着书包跑到校门口:“大哥。”
赵湛怀拿着车钥匙从车子里下来,将白衬衣的袖口挽起,拧着眉径直往学校里走:“明溪的班级在哪儿?你带个路。
“大哥,你总算来了。”赵宇宁心情有点激动,大哥亲自来接,赵明溪总不至于像那天怼自己一样,把大哥怼得哑口无言吧。
他忙跟在赵湛怀身后:“那边,和赵媛是一栋楼,但是不在一个楼层。”
赵湛怀上了五楼,朝着国际班的方向走去。
他对明溪转班前、转班后的班级位置都不清楚,他只知道赵媛在哪个班。
先前每次这样放假的周末,赵湛怀都会开车来学校,亲自来接赵媛回家。
他对赵媛的感情此时倒是尚未变质,但自从两年前,赵媛从亲妹妹变成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姓人之后,赵湛怀便对她多了一层朦胧的怜惜心理。
他怕她在这个家里会不自在,也怕她会遭到性格明显更加强势的明溪的欺负,于是比起前十五年,赵湛怀对赵媛更加的呵护。
亲自来接赵媛,也算是他和赵媛之间的一个小小的约定俗成的习惯,让赵媛能够感受到他的偏爱,用行为告诉她,她在这个家依然很重要。
至于赵宇宁和赵明溪,这两年来则一般都是由赵家的司机接送。
赵湛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宇宁也会和明溪一块儿,两人年纪相仿,说不定能帮助明溪更快地融入家庭。
但是这一周,可能是出于对上次那件事的愧疚,赵湛怀的注意力很显然落在明溪身上更多了一点。
明溪居然整整一周半都没回来。
不仅他的道歉短信,明溪没回,事后他和家里其他人再打电话过去,竟然也全都被拉黑了。
就连一直在赵家做饭的阿姨的电话号码都被明溪划入了黑名单。
明溪完全是一副要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的架势。
赵母在家里气得头疼,叫嚷着既然赵明溪不回来,以后就永远也别想回来。但是赵母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总不可能真的不让明溪回来了。
赵湛怀便只好亲自跑一趟。
作为兄长,他打算这周末先接明溪去外面吃顿火锅,安抚一下她的情绪。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她带回家。
国际班放学很早,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赵湛怀和赵宇宁长相都相当俊朗,走过去的一路上,不停有女孩子打量他们。
有个人主动过来问:“你们找谁?”
赵湛怀道:“我是国际班的赵明溪的家长,请问她在吗?”
“她去办公室递交百校联赛的申请表了。”
赵湛怀和赵宇宁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奇,百校联赛他们是知道的,以明溪的成绩,也想去申请吗?先不说申请条件那么严苛,每个学校名额有限,申不申请得上——即便申请上了,也只能是第一批被淘汰掉、入不了决赛的吧。
赵湛怀对赵宇宁道:“不过有这个上进的念头就很好了,明溪从小镇过来读书,也不容易。”
赵宇宁点了点头。
两人于是朝办公室那边走。
明溪正好交完申请表出来,一抬头就对上了来接她回去的赵湛怀与赵宇宁。
“明溪。”赵湛怀走过来,视线落在明溪身上,一周半不见,简直出乎他的意料,明溪似乎并没有处于和家人斗气的情绪当中——她眼圈没红,也没消瘦,甚至看起来头发更加有光泽、眼神也更加清明了许多。
赵湛怀有些诧异,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明溪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们怎么又来了。”
明溪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把赵湛怀噎住。
赵湛怀还以为明溪见到自己,会有种“怎么才来”的委屈,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嫌弃的神色。
他稳住自己心态,决定不和小孩儿计较,继续道:“你还回教室吗?不回的话,我们边走边说,我带你去吃火锅。”
明溪道:“那是赵媛喜欢吃的,我并不喜欢吃火锅。”
“那就吃别的。”赵湛怀也在耐着性子讨好:“还有,下周妈和媛媛生日,那之前你肯定得回家吧。别耍小性子了,明溪。”
明溪看了赵宇宁一眼:“看来你没转达我的话。”
赵湛怀也看向身后的赵宇宁:“什么话?”
赵宇宁脸色顿时有点难看,他以为大哥来了,明溪的态度会松动,但怎么还是这样?还是对他们这么冷硬?
明溪突然将身后的书包摘下来,从里面掏出一张薄薄的相片。
赵湛怀记得,是两年前明溪刚来赵家时,家里给她的一张全家福。她冲洗了两张,一张框起来放在床头边了,一张随身放在书包里。
放在床头的那张,他今早去看过,没被带走。
而这张——
“照片要好好保存,你拿出来干什么?”赵湛怀盯着赵明溪,这才意识到明溪有点反常。
明溪走过去把照片递给赵湛怀。
赵湛怀蹙着眉不接。
于是明溪只好揉成一团,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她做这件事时,宛如丢垃圾,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赵湛怀与赵宇宁都愣住,惊愕地看着赵明溪。
明溪又摸索了下书包,看了眼,认真确认了一番后,才道:“除了这照片,我身上应该没有其他的你们家的东西了。我带出来的书包、衣服,全都是两年前我来之前带来的。”
赵湛怀拧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身上没有赵家的东西,麻烦别来找我。其他的话我已经告诉赵宇宁了。”
赵湛怀再温和,也要生气了,他看了眼都是果皮的垃圾桶,声音压得很低:“你就这么把全家人的照片揉成一团直接扔进垃圾桶?!在你眼里我们一家人算什么?”
明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就是一张复印的照片而已吗,至于吗?”
“……”
赵湛怀猛然觉得这话似曾相识,他突然想起明溪刚来赵家不久,身上带着几张复印的她以前生活的小镇和她奶奶的照片。
明溪只肯拿出一张让他们看,他们看完之后,最后也不知道落到了赵媛还是赵宇宁手里,忘了还给明溪,后来就不见了。
当时明溪第一次哭着和他们吵架。
他们也是这句话:“不就是一张复印的照片而已吗,你还有很多张,至于吗?”
赵湛怀脸色发青,心里却被刺到,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赵明溪,而明溪已经转身下楼了。
此时此刻赵湛怀和赵宇宁才发现,为什么刚刚在走廊上见到明溪第一眼,就觉得不太对劲。
明溪换了书包。
她带出来的是她自己的、以前她奶奶给她买的书包。
明溪还换了发饰。
她扎起的马尾上,换成了一根普通的黑色皮筋。
赵母心情好,带她逛街时买的,她全都没带出赵家。
而她书包上,赵湛怀送给她的、以前被她如获至宝的小熊挂饰,已经没了。
13、第 13 章
赵宇宁彻底慌了:“怎,怎么办?”
大哥来居然都没有用,明溪姐把照片都扔了。
“明溪让你转达的是什么?”赵湛怀问。
赵宇宁看着赵湛怀铁青的脸色,也不敢不说,只好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重复完,他心头更加发慌:“大哥,她说要彻底断绝关系,你说她是在赌气还是……我怎么感觉她这次是动真格的?”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赵宇宁不敢吭声。
赵湛怀心烦意乱,他看了眼赵宇宁,道:“算了,你先坐司机的车回家,我跟上去找明溪好好谈谈。”
赵宇宁六神无主,只有道:“好。”
傅阳曦拎着书包从后门走出来,一扭头,看见赵明溪正从两个男的面前离开。那氛围看起来很糟糕。
“杵在那里的那俩傻逼谁?”他下意识就走过去。
柯成文一把把他拽回教室门框后,低声道:“别人家的家事,曦哥你掺和什么。”
傅阳曦很快反应过来,这俩人应该一个就是赵明溪的大哥,一个是她在本校读高一的弟弟了。
据柯成文打听到的来看,赵明溪和家里关系不怎么好。
上周还不知道为什么闹翻了,申请了住校。
傅阳曦也不知道她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想到前不久被他砸笔袋的那人说的话,敏锐地推测到,小口罩她家里人该不会也是偏心吧?
不然为什么去常青班一打听,都知道赵媛有个经常接她回家的高富帅哥哥,但是打听起赵明溪,却没听见有谁专门接她?
傅阳曦心头蹭蹭冒出三把火:“她家里人是都没长眼睛吗?是都觉得那什么校花比小口罩好看、成绩更好,所以偏心?”
柯成文心说,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但是赵家的家事,他也不清楚。
傅阳曦怒道:“小口罩不甩那什么赵圆一百倍?”
柯成文拍马屁式赞同:“我也觉得。”
傅阳曦摘下书包掂量了掂量,觉得重量不大合适,又把书包挎了回去,走到教室后面捡起一只篮球。
柯成文瞬间拦住他:“这好歹是转班生家里人,砸坏了脑袋不合适吧。”
“也是,我砸是不太合适,以后还怎么相处。”傅阳曦嘟囔道。
柯成文刚松了一口气。
傅阳曦就把篮球往他怀里一推:“你砸比较合适。”
柯成文:“……”
赵湛怀和赵宇宁正走到四楼楼道。
忽然一个篮球很大力地从上飞下,不偏不倚砸在赵宇宁脑袋上。
“砰”地一声。
赵宇宁脑袋都差点被弹飞出去。
他起了个大包,眼冒金星,愤怒至极地扭过头去:“谁?”
过了会儿从国际班推出来一个黑色短发的高个少年,大摇大摆地撞了下赵湛怀的肩膀。
过去捡起篮球,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下楼了。
赵宇宁整个人都莫名其妙,冲着柯成文的背影吼:“你们高三的有没有素质啊?”
赵湛怀皱眉,扣着他的肩膀:“算了,那同学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别惹事。”
赵宇宁只觉得事事不顺,心情更加郁闷。
两人下楼,赵宇宁先去校门口,坐司机的车子回家。
赵湛怀则问了一个路过的同学,大步流星地朝着a中宿舍楼追过去。
到了宿舍楼底下,被值班的阿姨拦住:“男性家长不能上去,除非让学生下来接。”
赵湛怀下意识掏出手机,但想起来自己已经被赵明溪给拉黑了。
他无奈道:“她没带手机。”
“什么年头了还不能用手机联络?”阿姨的眼神变得有些怀疑。
赵湛怀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只有道:“我找我小妹,名字叫赵明溪,高三国际班。”
阿姨皱了皱眉。但见他长相俊朗,白衬衣儒雅,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除了有姓名和班级还不能放你上去,否则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报个名字直接上去吗?你送你家小孩来住校时,应该有登记和签名吧,你记得你签在哪一页吗?记得的话,我核对一下你就能上去。”
赵湛怀:“……她住校时,是自己拉着行李过来的,没有人送。”
“赶紧走!”阿姨眼神顿时变得犀利:“穿得人模狗样,长得丰神俊朗的,居然想混进女生宿舍?住这儿的都还是娇滴滴的女高中生,哪家不是千叮咛万嘱咐的送过来的?你家就让她一个人过来,谁信啊?”
见他还不走,阿姨扫帚都抄起来了。
赵湛怀额头青筋直跳。
但同时心里却也不太是滋味:“别人家的小孩……都是有人送过来的吗?”
“对啊,住校的很少,一般都是一个人住一间。宿舍又没有电梯,男孩子倒还好,女孩子一个人拎行李走六楼腿都软了,还要一个人收拾打扫一间宿舍,一晚上都打扫不完!”阿姨道:“你家真奇葩,居然让小孩一个人来!”
赵湛怀喉咙一哽。
他居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明溪置气离家出走,他们就让她那样走了,但是如果换成赵媛的话呢,只怕他们当时就会立刻出去找。如果是赵媛非要住校,他也一定会送过来。
但为什么换成明溪他就——
他没想过明溪那天是怎样一个人收拾了一整晚,将水池边边角角擦干净,才疲惫地一个人在宿舍睡去的。
正如他也没想过以前的一些小事,比如说一家人出去吃饭,大家都下意识点赵媛爱吃的菜时,明溪是怎么想的。
他一直都觉得这些都只是小事。
但此时,明溪第一次进家门时眼底的憧憬和期待,和方才在教学楼不带感情色彩地扔掉照片,这两幕重叠在他眼前。
他才陡然惊醒。
这些令人失望的小事,在这两年内,到底是重复了多少遍,几百遍,几千遍?以至于让两年前高高兴兴来到家里的明溪,变得对他们一家人如此失望?
“你还不走?”
赵湛怀看了眼阿姨,心情乱糟糟,道:“您可以把座机借给我用一下吗,我给家里小孩打个电话。”
阿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把座机递过去了。
赵湛怀打开手机,对着赵明溪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然而三分钟后。
电话仍然没接通。
赵明溪断得彻底果决,她换号了。
阿姨道:“别演了。”
“……”
赵湛怀放下座机,心情复杂。
赵湛怀在赵明溪的宿舍底下一耽搁,就错过了去接赵媛的时间。
赵媛打电话,也没打通,不知道大哥在忙什么。她在校门口等了很久,班上围着她想见她英俊大哥的女生也都散了。
赵媛心里不大高兴,但是没表现出来,打了电话给家里的司机,让司机来接。
赵媛回到家时,正见赵宇宁上楼,她想着赵宇宁给她买了礼物,于是主动缓和两人间这几日有些僵硬的关系:“宇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宇宁从楼梯上心事重重地转过头,他压根没听见赵媛问什么,“哦”了一声就回房间了。
赵明溪没回来,晚饭压根没胃口。
赵媛:“……”
赵媛蹙眉,她十分不喜欢这种被忽视的感觉。
她换好鞋进来,保姆从院子里走进来,艰难地扛着一个等人高的快递,道:“小姐,商场送过来的,您买的吗?”
赵媛回头看了眼,视线落到快递上,脸上瞬间雨过天晴。
她趿拉着拖鞋走过去,笑道:“应该是宇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提前这么早就送礼物啊?”保姆震惊道,将快递放在地上,怕是什么易碎品,小心翼翼的。
赵媛笑了笑,刚才赵宇宁表现出那么焉了吧唧、不理会她的状态,估计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帮我拆开吧。”
“好嘞。”保姆去拿剪刀。
快递很快就被拆开。
赵媛见到露出来的毛绒绒的一角,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很软,她很喜欢。
但保姆还没拆完,就愣了愣,出声道:“小姐,收货人好像不是你。”
赵媛皱了下眉,将快递单扯过来看了眼。
当目光落在“赵明溪”三个字上,她整个人都一僵。
赵宇宁也在二楼听见了楼下的动静,他踩着拖鞋急匆匆地下来。见商场包好的礼物已经被保姆拆了,他脾气一下子上来了:“谁让你乱拆我东西了?”
保姆讪讪地站到一边。
赵媛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她站起身来,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该尴尬还是该生气。
她定了定神,问:“是明溪的东西,怎么寄到家里来了?不是应该寄到学校吗?”
赵宇宁一向粗神经,也没留意赵媛脸上的神情,道:“明溪姐不是还在生气吗,我买给她的。”
赵媛还没反应过来,赵宇宁就急吼吼地拖着礼物盒上楼去了。
“……”
赵媛和保姆心中都只觉不可思议,赵宇宁给明溪买礼物?
保姆欲言又止,她看了赵媛一眼,也不敢说是赵媛让她拆的,只好背了这个锅,擦了擦手,低着头快步走进了厨房。
门外响起刹车声。
赵媛定了定神,朝别墅门外看去,见赵湛怀从车上下来。
赵媛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并没去门外迎接。
她眼圈已经微微红了。
赵湛怀从门外进来,在玄关处换鞋,见赵媛背对着他,抱着抱枕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坐着。
要是往日,他肯定就能敏锐地察觉到赵媛生气了,或是受委屈了,他得上前去关切地询问一番。
但是今天一方面赵湛怀也心烦意乱,不知道明溪这事儿怎么解决。
另一方面他在回来的路上止不住地去想更多的细节——都是一些小事,比如说媛媛和明溪同时摔了一跤,他以前总是会先去扶赵媛一把。
他对赵媛的呵护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自己也不以为意。
……但是这对于明溪而言,会不会是让明溪对赵家彻底失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没发现自己的偏袒还好,一旦发现了,就觉得有些别扭。
已经决定和家里断绝关系的明溪仿佛就坐在沙发另一边看着他似的。
而且,赵湛怀估计媛媛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可能就是自己忘了去接她,她有点生气了。
但是此时状态已经很差的赵湛怀没有精力去哄。
他犹豫了下,解开领带,直接抬脚上了楼。
坐在沙发上的赵媛等了半天,等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眼圈更加红了一点。
然而却没想到,那脚步声一转,直接就上了楼。
她震惊地转过头去,却只看见赵湛怀的半个上楼的背影。
赵媛登时站了起来,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14、第 14 章
明溪没回来,家里饭桌上的话题却全都不由自主地围绕着她。
赵母看了眼空了一周半的明溪的椅子,把碗筷“啪”地一放,朝赵湛怀皱眉道:“你今天没去她学校吗?”
赵宇宁不敢搭话,眼珠子小心翼翼地瞟了大哥两眼。
赵湛怀感到一阵头疼,他显然不可能现在跟赵母道出明溪要和他们决裂的事情,家里只怕会立刻天翻地覆。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夹菜,道:“去了。”
“那人呢,还没哄回来?”
赵湛怀:“明溪说她最近要准备百校联赛,每天从家里往返学校时间不太够,就先继续住校,等您生日宴那天再回来。”
“她也要参加?”赵母诧异。
赵媛心中也惊奇,不知道赵明溪最近怎么了,不仅不追着沈厉尧跑了,还将重心放到了学习上。校花评选她参加,竞赛她也参加。
前者赵媛不敢和赵明溪比,但是后者,比起成绩,赵媛却有十足的把握。
她声音底气都足了不少,以过来人的口吻道:“百校联赛入围决赛可以拿到奖金,决赛后前十名还可以高考加分,明溪想试试也正常。但名额很少,光是被选中去参加就不容易……以明溪的成绩,可能有点难。”
“去年我入围了决赛,明溪连参加都没参加成,估计心里不开心。您看要不要帮明溪给高教授送点礼?”
赵湛怀皱眉道:“你们那个高教授我知道,送礼没用。重在参与。”
赵母没话说,但还是忍不住念叨:“什么竞赛,都是借口,看来还是在赌气,这孩子真是。那她手机什么毛病,为什么全家给她打电话都打不通?”
赵宇宁头快埋进碗里去了。
赵湛怀顿了下,道:“她手机进水坏掉了。”
“那你就给钱让她再买一个啊!”
“买了买了。”赵湛怀扶额道:“不过这阵子她准备考试,也在闭关,还是让她先专心学习吧。生日宴那天她一定回来。”
赵母这才消停了,她忽然提起来:“对了,姓董的那家暴发户听说近期要回国,你注意着点儿,别让他们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怎么这时候回国?”赵湛怀皱起眉:“明溪知道吗?”
赵母道:“应该不知道,他们还没动身呢,这消息是我逛街时从太太圈听到的。”
姓董的这家人是以前明溪在小镇时的邻居,原本也穷,但就在赵家找到明溪之前,那家人那年突然生意发迹,变成了暴发户。那家还有个与明溪年龄相仿的男孩,和明溪是朋友。
当时他们一家寻找明溪,所遇上的最大的阻碍,可以说就是这家人了。
不知道这家人是怎么想的,可能不想明溪走,居然还干出了偷偷带着明溪搬家的事情。
而且两家见第一面,这家人就对赵家一家有很大的敌意,他们家的董深差点把赵媛推一个趔趄。
当时差点打官司。
但是好在这家人当时去了国外。
提起这家人赵母就满眼的嫌弃:“现在倒是发达了,有几个臭钱,但是文化底子不深,幸好没让明溪留在他们身边。”
眼见饭桌上的氛围很糟糕。
赵媛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赵母碗里,笑道:“妈,别担心,还有我呢,要不晚饭后我帮你捶捶背吧。”
“那哪儿能一样?”赵母按揉着太阳穴,随口说道。
虽然更加偏爱赵媛,看赵媛哪哪儿都乖巧,但是血脉关系毕竟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找了几年也要把赵明溪找回来的原因。
赵媛脸色一僵。
她下意识看向饭桌上另外两人。但是今天的赵湛怀与赵宇宁却都十分反常,只顾着低头心事重重,竟然没有半点要安慰她的意思。
赵媛心中沉沉,只觉得有一些很不好的预感。
住校的人不多。周末的时候为了防止引发火灾,教学楼一般都会关闭,只留下图书馆四楼的一间教室供留校的学生自习。
傅阳曦整整三年就不知道学校图书馆长什么样,但今天放学后,心思却一直忍不住往图书馆那边飘。
柯成文也朝图书馆那边看了眼,却刚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拎着书包朝那边走过去。
沈厉尧?
他不住校,放学后去图书馆干什么,不会找转班生吧?
“看什么?”傅阳曦正要顺着他的视线看,柯成文赶紧拦住他,道:“你家里车子过来了。”
校门口,一辆加长轿车徐徐开来,成功转移了傅阳曦注意力。
傅阳曦眉眼一拧,有点不耐烦,拎着柯成文的脖子往另一个方向走。
柯成文看了眼车牌号,眼皮子却顿时惊悚一跳:“你妈回来了?!”
平时来接傅阳曦的车子不是这一辆。
傅阳曦推开他,将外套抖了抖穿上,眉眼更加不耐:“高高兴兴的时候别提这档子破事儿。”
柯成文只好不说话了,但是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凑过去问:“那傅至意那家伙呢?也回来了?”
“那可不。”傅阳曦嗤了一声,在风里红色短发微微凌乱,眼角有点冷:“一个替代品可不得眼巴巴跟着。”
柯成文也有点替傅阳曦心烦。
结果没注意脚下的路,再一抬头,就发现自己被傅阳曦拽到商场里来了。
“曦哥,你要买什么?”
傅阳曦没理他,而是抱臂盯着橱窗里的女装,大拇指不自觉地抵着嘴唇,思忖道:“你说她这几天怎么都是两套校服换着穿?是不是和家里闹翻了连衣服都没有?”
傅阳曦的思维太过跳跃,柯成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一头雾水:“谁?”
“就,就那谁啊。”傅阳曦一副‘被追得很不耐烦无奈之下只好回应一丢丢’的样子,长长叹了口气,挑眉指了指自己:“追傅阳曦狂魔。”
“……”
“她今早帮我把作业也写了,完了眼睛还亮晶晶的。”
傅阳曦得意洋洋:“还连续送了快两周的甜品,全是亲手做的。我不还她点东西岂不是很没礼貌?”
“……”
柯成文一时无语,心说你没礼貌的时候不多了去了吗?这时候怎么突然就讲礼貌了。
柯成文问:“那怎么给她?”总不能当着全班人的面。
傅阳曦漫不经心道:“晚上她估计在图书馆自习。待会儿我先回家一趟,你帮我把东西带过去,图书馆汇合。”
“不行——”柯成文立马道。
傅阳曦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有别的事?”
柯成文点点头:“对。”
傅阳曦“哦”了一声,双手插兜继续往前走:“那我自己去。”
柯成文:“要不下周一去班上再给,你干嘛要去图书馆?你都没有卡!”
“这还不简单。”傅阳曦用‘你在逗我笑,我可是校霸’的眼神盯着他道:“路上见到谁随便抢一张。”
柯成文:“……”
傅阳曦非常敏锐,狐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
柯成文赶紧转移话题:“没什么,咱们随便买点什么吧。”
心说,完了,待会儿去图书馆,要是刚好修罗场怎么办。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傅阳曦说赵明溪追了沈厉尧两年的事。
“当然随便买点,难不成还指望我给她精心准备?”
傅阳曦冷哼一声。
他说着这话,走进一个行李箱包店去,左右扫视一下,拎了一个最大尺寸的巨号黑色行李箱下来。
整栋商场都是傅氏的,导购员认识他——或者说认识他那头红毛,没人上前,任由他折腾。
傅阳曦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然后柯成文就见他一路大步流星地走,一路把女生秋天冬天的衣服、鞋子、书包、袜子都丢了进去,一丢就是一排。
他所经之处,如蝗虫过境,一清而空。
柯成文:“……”
你他妈管这叫随便买点?
15、第 15 章
柯成文正要组织语言, 傅阳曦已经走到了另一排卖口罩的货架前。
一名金牌导购员猜到了他想买什么,连忙推着货架过来问:“傅少,您需要这个吗?”
傅阳曦一扭头。
货架上一排整整齐齐的质地丝绸的女式内穿吊带猝不及防撞进他眼睛里。
他顿时俊脸一红, 暴跳如雷:“什么有的没的?!小爷我看起来像是要买这种东西的人吗?!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金牌导购员讪讪地拉着货架要离开。
“等等。”傅阳曦又把她叫住。
其实傅阳曦怀疑转班生最近很穷,因为他看到她经常在论坛搜索一些家教信息,不知道买不买得起这些东西。
“那就拿两个吧。”傅阳曦臭着脸, 一眼都不敢多看, 用两根手指头匆匆拎了几件起来,扔进行李箱。
扔完了他就已经面红耳赤了。
他又抓了两袋子口罩扔进去,然后匆匆用脚踹上行李箱盖子,“滋”地一下拉上, 转身就拉着行李箱急匆匆地跑掉。
一群躲在货架后来围观傅氏太子爷的售货员匪夷所思地看着, 神情精彩纷呈。
柯成文脸上也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金牌导购员面露微笑。
看来不是误解呢。
柯成文小跑追上去,恨铁不成钢:“曦哥, 是她追你, 不是你追她啊, 你别买这么一大堆好吗?!”
“我知道!”傅阳曦不悦地道:“我又不喜欢她!这不是看在她坚持每天送甜品,简单礼尚往来一下吗?”
柯成文还要说什么。
傅阳曦面无表情:“闭嘴,说了不喜欢她。”
“哦。”柯成文心情复杂。
傅阳曦乱七八糟地买了一大堆, 最后又扛了两床羽绒被。
十月的天, 天气说变凉就变凉, 两人从商场里出来, 冷空气吹来,纷纷打了个喷嚏。
不远处忽然响起了轿车引擎的声音,一辆加长豪车阴魂不散地开了过来。
傅阳曦瞥了眼,脸色蓦地就冷了下来,他将羽绒被压行李箱上, 推给柯成文:“八点图书馆见。”
“这么多东西,我怎么说啊卧槽。”柯成文一脸的不情愿。
傅阳曦:“笨,就说中奖来的。”
柯成文要怀疑人生,这谁信啊,中奖中这么一大堆女生用品?
车子已经开了过来,后门被打开。
下来一个穿着西装挺阔、恭恭敬敬的中年男人,对傅阳曦笑着道:“少爷。”
明溪抱着书认认真真地在图书馆复习。
周末还不回家的没多少人,大约二十几个,有人戴着耳机听歌,有人翘着腿打游戏,还有情侣,倒也不算冷清。
系统帮她算时间:“这张卷子你用时75分钟,你越来越快了。”
“这张试卷不难,达不到高考百分之八十的难度标准。不过确实要比我先前用时快太多了。”
明溪抬头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维持在十五棵小嫩芽的盆栽上。
随着小嫩芽的增加——也就是负面厄运的减少,她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方方面面的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答卷时,因为莫名其妙脑子一抽而写错的答案少了很多很多。
系统对此的解释是,她收获的气运正在抵消女主的降智buff。
明溪内心充满了斗志。
但现在她有一件发愁的事情是,百校联赛申请表她倒是递交上去了,可就怕高手如云,申请表一大堆,竞赛带队老师压根不会看到她的申请表。
这样的话她直接死在了起跑线之外。
选人的老师姓高,年纪过了六十,德高望重,是历年来赫赫有名的金牌竞赛教练,在校内一向说一不二,连教导主任都敬重三分。
明溪寻思着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自己的申请表直接送到高教练眼前。
哪怕他看不上自己呢,但至少得努力一回。
——再不济,能够认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师,得到一点方法的指导也是好的。
这辈子必须得考个好大学。
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明溪很快拓宽了思路。
“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高老师的孙子找陪玩的信息?”
上一世明溪读大学时,这位金牌教练也退休了,周围的人全都非常可惜,那时所有人才知道原来他家里有个患有自闭症的孙子,因为孙子病情越发严重,他只好专心回去照顾。
系统:“是,两百块一天,价格也还行,你要能应聘上,刚好还能缓解你的经济压力。”
明溪道:“应该没问题,你看这帖子下面几乎都没人回复。”
这匿名帖子语气发得生硬,要求严苛,还是要求陪自闭症小孩儿玩。
校内需要打工赚钱的学生压根不会接这样的活儿,大家都宁愿接一些简单的家教、代写作业来钱较快的活儿。
以至于帖子从上半年一直挂到现在,只收获了一些诸如“???”“认真的还是钓鱼的?”之类的回复。
如果不是重来一世,明溪也不会把发帖人和素来严厉的高老师联想到一起。
明溪抱着试试的心态,给发帖人发了私信,表示自己想做这份工作。
但是发完之后,整整十分钟,毫无动静,也没有显示已读。
系统:“这个办法有用吗?我看你不如直接打听高老师家的地址,直接去。”
“那样目的性太强了,高老师这种性格的人肯定会感到厌恶。”明溪思索道:“先等等吧,现在是晚上,高老师年纪大了,应该睡得很早,咱们明早再看看。”
明溪翻了翻日历,还记起来一件事情。时间点应该快了,正是上辈子百校联赛结束之后,董家回国。
董家一家是以前她在小镇时,奶奶家隔壁的邻居。当时他们也一穷二白,却仍常常接济明溪和收养明溪的奶奶。
大约三年前,董叔叔做生意突然暴富,之后就出了国。
上辈子董家一家回国后,经常接明溪过去往来。
他们一家人认为赵媛鸠占鹊巢,对赵媛的态度都极其恶劣——可想而知,他们一家在原文中,也是不大不小的反派,不停蹦跶来去,被赵媛身边的人打到脸肿的那种。
再加上董家虽然有的是钱,但一家人还是较为憨厚——在原文中就是没什么智商,于是经常闹出笑话。
转学过来的董深明明五官很帅,但却因为太土,被a中的学生笑话。
最后董家的下场也不比明溪和贺漾家好到哪里去。
明溪不记得电话号码,没办法提前联系到董家。但她把日历上的日期圈了起来,决定这辈子一定要在女主气运下护住这一家。
至少得让他们离赵媛远点。
还有,她见到董深的第一件事,可能是得带他去重新买衣服。
要做的事情很多,明溪在脑海里一件件规划好。
但是在做这一切的基础上,重中之重,还是得尽快让盆栽里的小嫩芽多多生长。
明溪按揉完眼睛,正要继续写下一张试卷。
长桌对面的椅子忽然被拉开。
一个熟悉的黑色书包放在桌上,一只熟悉的手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竞赛题集和一支笔、一沓纸。
“……”明溪一抬起头,就见仿佛是巧合一般,撞上沈厉尧的一双眼。
沈厉尧看了她一眼,把书包放在旁边的座位,在她对面坐下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溪左右一看,没看见隔壁学校的孔佳泽,也没看见别人,沈厉尧居然是一个人过来的——关键是,还破天荒地主动坐在她对面。
沈厉尧淡淡打量着她,心头压着一把火,一开口语气便不怎么好:“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图书馆你家开的?”
什么鬼?这么大的火气。
明溪莫名其妙:“这么冲?吃了弹/药了?我招你惹你了?”
沈厉尧视线定定地落在她放在旁边的一叠试卷上,试卷左侧龙飞凤舞地写了“傅阳曦”三个字。
明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干嘛?”
沈厉尧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的作业为什么要你来写?”
“我乐意。”明溪这两天在帮傅阳曦写作业,一方面可以积攒气运,一方面也可以当做刷题,多写一次印象更深。但这她有什么好和沈厉尧解释的。
“……”沈厉尧噎住,他心中那把火顿时烧得更旺了。
他一瞬间似乎陡然捕捉到了,到底为什么,这几天以来他听到赵明溪和傅阳曦两个名字出现在一起就烦躁不堪。
沈厉尧声音更加沉了下去:“你闹够了没——”
明溪抬起头。
沈厉尧满腹的“为什么一定要招惹傅阳曦那种人?为什么好端端的就不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了?”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碍于少年人的自尊心,无法说出口。
脱口而出的便变成了:“你一直住校不是办法。”
明溪本来还想和他打个招呼,但是她好好地在这些写作业,却被他莫名怼一顿。
再加上,他还在帮赵家做说客。
饶是明溪脾气好,也有点忍无可忍了。
“尧神,我们不过认识两年,是你之前说的连朋友都算不上,你没有立场来劝我。”
沈厉尧手里握着还没递出去的百校联赛的重点范围,却几乎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明溪,反问:“不过是认识了两年?”
——那这两年她所说的喜欢算什么?
“是的。”明溪左右看了眼,见还没人注意过来,立马站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以前打扰了你是我太不知天高地厚,很抱歉,但是以后不会了,麻烦你也别来管我的事。”
沈厉尧不可置信,桌子底下的指骨渐渐攥紧。
他脸色发青,看着她转身离开。
明溪收拾了书包,在图书馆自习室里寻了一处距离沈厉尧最远的地方坐下。
她意识到沈厉尧有点反常,这两年来,他还是头一次主动来找自己。
站在明溪的角度来看,沈厉尧这样骄傲的人,可能就只是不习惯一个一直追着他跑的人突然不追着他了。
或许是不习惯,又或者是少年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但总之,过一阵子就会恢复素日冷冷清清的模样。
毕竟他又不喜欢自己,过阵子他会高兴甩掉了麻烦精还来不及。
柯成文肚子饿得要命,先在外头吃完了晚饭,才拉着行李箱姗姗来迟。
结果他刚走到落地玻璃外,一眼就见到转班生和金牌竞赛班的沈厉尧面对面坐在一块儿。
看沈厉尧那冷冰冰的表情,似乎是在吵架——但总之两人相当熟稔,一看就和打听来的一样,有一段相当丰富的情史。
妈耶。
这该怎么搞,去把转班生叫出来,避开曦哥和沈厉尧的会面?
柯成文心里突突直跳,正要走进去再想办法,肩膀就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你怎么还在这里?”
柯成文呼吸都要停止了。
一扭头,傅阳曦穿着件运动外套,短发被吹得凌乱,站在他身后。
他身上浸着从夜风中来的寒气,还拎着盒巨大的外卖。
他显然刚从家里过来,脸上还糅杂着一种冰冷与漠然的晦暗不明,与他平日里的暴躁嚣张截然不同。
不过很快,这种残余的神色就从他脸上消失了。
“曦哥,你手怎么了?”柯成文注意到傅阳曦拎外套的手背被不知道什么划伤,倒不是什么大碍,但是仍有一些浅浅的血迹渗了出来。
傅阳曦不以为意,抬手蹭了一下:“被玻璃杯子碎片划伤了。”
柯成文犹豫了下,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未免也太慢了。”傅阳曦转移话题,皱着眉,迈开长腿要进去。
柯成文连忙一把把他拽回去:“曦哥,你这外卖别在里面吃,在外边吃完再进去吧!”
“神经,外面冷死了。”
傅阳曦越发怀疑他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瞪了他两眼,毫不犹豫地进了自习室。
……
柯成文简直心脏都要骤停了,只能硬着头皮推着行李箱,跟着他进去。
谁知傅阳曦七拐八拐,拐向的却不是他刚才看见的沈厉尧和赵明溪坐一块儿的那个位置。
柯成文愣了愣,迅速朝方才那个位置看去,却见只剩下沈厉尧一人面色沉沉地坐在那里,哪儿还见赵明溪的踪影?
就在他拉扯傅阳曦的时候,转班生好像已经换了个位置。
柯成文这才松了口气。
他赶紧加快脚步,立功赎罪,抢在傅阳曦前头,冲到转班生身边去,冷汗涔涔地将箱子和两提羽绒被都往旁边椅子上一放。
“转班生,我和曦哥放学后去网吧打游戏,中奖中的!好像都是女孩子用的东西,我们用不着,就随手送给你啦。”
刚刚两人在门口,明溪就看见两人了,实在是因为傅阳曦那头红色短发过于嚣张亮眼,个子又高得鹤立鸡群。
她看向傅阳曦:“给我的?”
“嗯哼。”傅阳曦竭力不让自己的得意流于神色。
他走过去拉开和明溪间距一个座位的椅子,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翘着腿。
他玩起明溪桌上的笔盖,啪地打开,又啪嗒盖上,一副“虽然我送你东西了但你不要贪图我”的冷酷。
见明溪还在看着他,他视线扫了过来:“转班生,不要多想,大家是同学,互相帮助而已。”
“……”
我贪图你成绩倒数,还是贪图你智商全无?
明溪看了眼放在一边的羽绒被等物,才不信。
哪里有中奖中这些东西的。
她猜出来了八成是傅阳曦特地去买的——至于原因,她也不清楚,但她想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些日子送的甜品。傅阳曦不好意思只吃她的,想回礼。
不管怎样,明溪心里还是流淌过一丝暖意,尤其是在被赵湛怀和沈厉尧等人连环找茬之后。
“谢谢你。”她眼睛弯了起来。
傅阳曦对上明溪那双眼睛,她穿得很单薄,睫毛纤长,一笑起来,落入眸子里的灯光就细碎起来。
傅阳曦赶紧移开视线,暴躁道:“都说了是中奖中的,谢什么谢?”
“我又没说不是中奖中的。”明溪无语道。
见傅阳曦转过头去,她趁机轻轻嗅了一下。空气中又散发着一些干燥的松香味,明溪控制不住自己。嗅一下刚刚写那么长时间作业的疲惫都没了。
明溪动作一点也不明显,但奈何傅阳曦一直用余光酷炫狂帅拽地盯着她。
傅阳曦在来之前告诫了自己一万遍要控制住,结果还是一秒破功,耳根“唰”地一下子通红。
妈的,他故意隔开一个位子坐了,她还是在吸他!
傅阳曦刚要说什么,明溪怕他又语不惊人死不休,连忙打断他,抬头对柯成文道:“你们中了什么?”
“哦哦哦。”柯成文注意力全落在不远处盯着这边看的沈厉尧上了,回过神来,脑子也没多想,直接蹲下来把行李箱一拉。
“等下,回去再打开——!”傅阳曦话还没说完。
“滋拉”地一下两件丝质内衣已经掉了下来。
柯成文已经完全忘了售货员还给他们塞这玩意儿了。
不远处零零星星坐着的几个人全都看了过来。
明溪大脑当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这也是中奖中的?”
傅阳曦最先反应过来。他表情呆滞了一秒,表情猛地一变,箭步冲过来,一把把吊带内衣扔到柯成文怀里:“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箱子里,是不是你塞进去的?”
柯成文表情非常的一言难尽:“曦哥,你——”
傅阳曦视线往右,示意他拿着内衣赶紧走。
柯成文内心是惨烈的,他匆匆将内衣塞进书包里,然后把箱子“啪”地一下关上:“这是我中奖的部分,其他的都是曦哥中的。”
明溪表情难以形容,对傅阳曦的认知又上升了一个层面:“你一个大男生你买这种东西?”
傅阳曦心里骂了声草,脸色愤怒地红了:“你以为我想买——不,是中啊,中奖又由不得自己。”
明溪转移话题:“你吃晚饭了吗?为了买——不,是中奖,为了中奖,你们不会都没吃晚饭吧?”
柯成文和傅阳曦异口同声:
“我吃了,曦哥还没。”
“吃了。”
话刚说完,傅阳曦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一下。
“……”
傅阳曦俊脸迅速变得面无表情,站起身来,双手插兜,置身事外地冷酷地看向周围其他人:“谁肚子叫?”
柯成文:“……”
明溪:“……”
明溪觉得尴尬,又觉得想笑,更多的则是一种许久未感受到的暖意——她也猜到,傅阳曦估计是知道自己离家出走住校了,否则不会送羽绒被过来,天气渐冷,她也的确需要这些。但是他可能从没买过这些,于是乱七八糟塞了一大堆。
傅阳曦好像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明溪忍住笑意,转过身去继续写作业:“算了,别忙活了,赶紧吃饭吧。”
傅阳曦这才重新坐下来,别扭地将外卖打开。他看了眼赵明溪,见明溪专心写作业,心情不再肉眼可见地低落,他才勾了勾唇,掀开外卖盒子。
柯成文收拾好行李箱,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你买的什么?”
傅阳曦道:“香菇牛蛙。”
话音刚落他眉头就皱了起来:“有香菜。”
傅阳曦顿时没胃口了,但是肚子又饿得慌,他掰开筷子,打算把香菜一根根挑到旁边的盖子上去。
却见明溪眼睛忽然一亮。
明溪小奶猫一样兴奋地凑了过来:“傅少,我帮你挑!”
这么精细的活儿得长多少小嫩芽!
“随你。”傅阳曦冷哼一声。
他刚答应,明溪立即就挨着坐了过来,把外卖盒拉了过去。
傅阳曦垂眸,悄悄看了眼明溪发亮的眼眸,竭力想装作若无其事,但身后的尾巴还是翘到了天上去,脸色也微微发着红。
这么精细的活儿她都想要为他干!她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傅阳曦神色得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单身狗柯成文。
却见柯成文一直心不在焉,视线瞥向另外一个方向。
傅阳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对上了八/九排之外,远远看过来的,沈厉尧冷冰冰的眼睛。
又是那个人。
傅阳曦皱了皱眉,下意识低头看了赵明溪一眼。
他发现……那个人盯着的,是他的小口罩。
16、第 16 章
沈厉尧就这样死死盯着赵明溪给傅阳曦挑香菜。
先前从国际班传出来一些赵明溪每天给傅阳曦送甜品的事情, 他还压根不信,直到现在眼见为实。
他手指渐渐攥紧,心底仿佛煮开了一口大锅油, 焦躁又煎熬。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他会觉得宛如一根刺扎进了眼底, 十分刺眼。
他不觉得赵明溪是真的喜欢上了傅阳曦。
她还是在赌气, 和她家里人赌气,也和他赌气。
否则她完全没必要故意当着他的面,给傅阳曦挑香菜。
她是故意的。
但是她指望他再去找她,几乎是不可能的。已经找过一次, 就不会有第二次。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沈厉尧冷静了下, 决定先让赵明溪冷静一阵子,等她自己这股别扭劲儿缓过来了, 一切就会回到正轨了。
他垂下眼, 再不多看一眼, 以免扰乱自己。拎起书包,快步走出了图书馆。
夜风吹来,沈厉尧右手里还攥着他划出来的百校联赛的重点范围, 他走到垃圾桶前, 脸色冷峻地将纸张揉成一团要扔掉, 但是手指顿了顿, 还是皱着眉将纸张打开。
他走到门口的工作台前,将重点范围叠了两叠,夹进一本书里,递给图书馆管理员:“你好,麻烦帮我转交给一个国际班的学生。”
傅阳曦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 虎视眈眈地盯着沈厉尧。
直到沈厉尧走出图书馆,他才剑拔弩张地收回视线。
他脑袋一偏,视线往左扫,瞥了坐在身边的小口罩一眼。
明溪正勤勤恳恳地挑香菜。
傅阳曦盯着她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那谁,你朋友啊?”
明溪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口看了下,反应了下才知道他在说沈厉尧。
明溪顿了顿,道:“算是吧。”
“关系挺好呢吧。”傅阳曦佯装漫不经心地道,竭力不流露出任何的醋溜溜:“我看他一直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一般。”明溪道,她现在见到沈厉尧就绕道而走,可不是一般么。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认识。”
说完明溪才感觉不对劲,她转到国际班快两周了,这个二世祖整天不是赶她滚就是挤兑她,今天雪中送炭可以解释为回礼,但是怎么突然还向她打听起金牌班的人来了?
这个回答有点敷衍,傅阳曦瞅了眼沈厉尧的背影,又问:“看着人五人六的,他成绩是不是很好?”
明溪:“怎么了?”突然问成绩干什么?
明溪明白了,她虽然自认成绩不错,但是目前和沈厉尧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傅阳曦这是想换人写作业?
“傅少,你还是别想了。”明溪立刻放下筷子,努力安利自己:“你就老老实实让我帮你写吧,我还会模仿字迹。除了我没人写得这么耐心,你何必舍近求远呢?”
傅阳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吃醋!这他妈不是吃醋是什么?!
他说什么了吗?她怎么还为写作业这点儿事计较起来了呢?!
傅阳曦竭力忍住逐渐上扬的嘴角,见赵明溪还在看着自己,他赶紧收敛了表情,拽得二五八万,不耐烦地摆摆手:“行吧行吧,不让别人写。”
明溪松了口气。
傅阳曦耳根羞赧地红了起来。
柯成文看着明溪的眼神一言难尽,欲言又止。
明溪做什么都很认真,挑香菜这件简单而又琐碎的事情也不例外,傅阳曦撑着脑袋看着她专注仔细,睫毛落满灯光。
“好了。”等明溪把筷子交给他,他才回过神来。
傅阳曦接过筷子,心里美滋滋,格外有食欲,开始大口大口扒饭。
他吃得很快,风卷残云,朝气蓬勃,但却很安静。
明溪也高高兴兴地去看自己的盆栽,又长了三棵小嫩芽,距离五百棵快了快了。傅阳曦真是个好人。
好人傅阳曦吃着饭,搁在一边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随手拿过来,单手划开屏幕看了眼,是姜修秋发来的微信。
但是还没点开看姜修秋发来了什么,他就想起来一件事——今天赵明溪是不是还没给他发信息?
赵明溪每天雷打不动甜品+三条微信+给他写作业。
今天猛然没收到微信,他居然不习惯起来。
“你今天手机坏了?”傅阳曦佯装随口一问。
明溪坐在旁边写题:“没啊。”
——那怎么不给我发信息?这话傅阳曦问不出口。
他继续若无其事地冷哼:“哦,谢天谢地,你终于不发信息来骚扰我了。”
“你不是屏蔽我了吗?”明溪诧异。
“当然屏蔽了。”傅阳曦道:“根本看不懂你每天发的什么东西,不屏蔽干什么?”
明溪:“哦。”
屏蔽了就好。
她这两天有点忙,竟然忘了这茬,傅阳曦一说,她就想起来了。
现在每天发微信,已经攒不下多少小嫩苗了,但是聊胜于无。
而且明溪分析,最好是不要中断,万一这玩意儿和q/q一样有个连续发多少天就奖励巨轮的设置呢?
她立马就掏出手机,当着傅阳曦的面,点开微信,给傅阳曦发过去三个表情包。
傅阳曦在旁边瞥了眼:“……”
什么情况?她好敷衍!
她之前每天发微信也都是这么敷衍的吗?
傅阳曦之前还以为她每天对喜欢的人发微信之前要琢磨很久呢。
傅阳曦脑子差点当机。他真的很不懂女孩子。
手机震动一下,又一条姜修秋的微信发了过来,傅阳曦打开看了眼:“你刷我的卡,这他妈买的都是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异装癖呢!”
“啧。”傅阳曦单手回复:“傅至意最近回国,被我妈带到我爷爷跟前了,正是多事之秋,我就没用我自己的卡,回学校你买钓鱼竿用我的卡刷回去。”
姜修秋满意了,语气温和了许多:“不是,到底是你追人家还是人家追你?你这都快把自己赔进去了。”
傅阳曦不在乎地回:“怕什么,她又不图我钱。”
顿了顿,他炫耀地啪啪啪打了一大堆过去:“上次给她的钱她全给小爷我买礼物了,不知道吧你。:)”
……
“万一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不图你的钱,但图傅氏豪门啊。”
“毕竟她又不知道,你还有个大哥,你大哥去世后你母亲就神神叨叨地把傅至意当你大哥养,还极力撺掇老爷子分股权到傅至意。外面的人不知道傅氏的情况,还以为你是唯一的继承人,傅至意只是你堂弟。”
“如果假设——我是说假设——”
“傅至意才是继承全部家产的人。”
“她是会接近你还是接近傅至意呢?”
姜修秋这次没有开玩笑,语气很认真。
话虽然难听,但他是唯一和傅阳曦从小长到大的人,这话他必须要说。
到了他们这种阶层,见过太多这种事情。当然,他得承认大多数人没有傅阳曦所说的转班生的定力——连十万块也不要。
“还是那句话,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因为你本人追你的。你性格那么差。”
傅阳曦心态崩了:“……你他妈找死是吧这话你要说几遍?”
姜修秋不理他继续发过来:“所以,现在这个女孩为什么会特殊?”
傅阳曦盯着屏幕上姜修秋噼里啪啦打过来的一堆。
这次再看,心态已与上次迥然不同。
上次他抱着对转班生好奇、逗弄的心态,听了姜修秋的话也无所谓。转班生因为别的接近他,那么他就直接挥挥手让她拜拜。
可是这一次,这堆话却变得刺眼起来。
傅阳曦的心中竟然微妙地产生了一种害怕的心理。
半晌。
“不可能。”傅阳曦也不知道是说给姜修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发过去一条:“你就自个儿酸吧你,再说这样的话拉黑。:d”
可发完,傅阳曦的一腔好心情也没了。
他下意识看向赵明溪。
赵明溪仍旧安安静静写着试卷,她很白,安静的时候像一块玉,让人的心都定了下来。
她乌黑的中长发今天扎成马尾,露出白皙的脖颈。
傅阳曦注意到她脖间挂着一根红绳,似乎挂着一块质地一般的玉——不像是现在十七八岁戴耳环挂夸张颈链的女孩子会戴的装饰品,反而像小镇的人,流淌着一种夏季香樟下风吹过的感觉。
她有点招小虫咬,桌上压着一瓶花露水,以至于她身上也有这种淡淡的香气。
傅阳曦忍不住把裤腿扯了扯,露出脚踝,想让蚊子咬自己。
可他不是招蚊子的血型。
明溪注意到傅阳曦的视线,笔尖没停,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问:“干嘛?”
傅阳曦宛如被抓包,迅速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将外卖盒三下两下一收拾:“吃完了,这都快十点了,你什么时候回宿舍楼?”
说完他瞥了柯成文一眼。
柯成文瞬间意会:“啊,这些东西太重了,我们好歹是男生,帮你搬回去吧。”
傅阳曦皱着眉接腔,一副十分勉强的样子:“行吧,那就帮个忙。”
说着话他随手将手机不轻不重地丢在一边。
傅阳曦手机屏幕亮着。
停留在姜修秋发来的微信上,其他几句和他的回复都被他按了删除,只留了“傅至意才是继承全部家产的人”那一句。
他淡淡抬眸,去看赵明溪。
“那现在回吧。”赵明溪站起来收拾东西,刚站起来她就一不小心瞥到了傅阳曦的微信对话页面。
明溪顿时愣了下,人都傻了。
“怎么了?”傅阳曦好像完全没察觉手机还亮着。
明溪飞速移开视线:“没什么。”
但脑子里却万分震惊——
她不小心看到了什么劲爆的消息?!
原来刚刚傅阳曦神情严肃地和别人发信息,就是在说这个?!
明溪本来还打算等傅至意和姜修秋来学校了以后,积极蹭蹭他们两人的呢。
但是看样子,这傅至意她还不能接近了,没必要为了一个百分之二,得罪傅阳曦这个百分之六。
——至于家产什么的,就和她没关系了,这些阔少们又不会分她一毛钱。
墙头草明溪瞬间做出了取舍。
以后能避开傅至意有多远就多远,以免最大金主傅阳曦看她不顺眼,不给她蹭了。
“那走吧。”
明溪突然瞥到傅阳曦的左手手背好像不知道被什么划伤,方才他一直将袖子扯长盖住手,她都没看见。此时因为收拾外卖盒,这伤口就露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傅阳曦皮肤格外白皙的缘故,这伤口的殷红血迹显得有点深。
“等我一下,我有点事。”明溪迅速道。
她脑袋上计算器的小灯泡都亮了起来,她去给这位太子爷买来创可贴,会增加多少小嫩芽?
说完她抓起书包,急匆匆往图书馆外跑。
校门口的便利店距离这里很有点远,但一来一去十分钟应该够了。
“她怎么了?”柯成文看向明溪的背影,感到不解。
“……”
傅阳曦将手机收了回来,脸色很难看。
“我们等着。”傅阳曦把椅子一拉,再度坐下,只是这一次坐下去浑身都是低气压。
随着时间过去,柯成文感觉他越来越郁闷。
等了不知道多久,柯成文忍不住看了看表:“曦哥,她不会不好意思要这一堆东西,找个借口先溜了吧。”
傅阳曦心说,先溜了倒是真的,却不是因为这一堆东西。
他烦躁地抓起手机站起来,将外套胡乱穿上,脸色可以拧得出水来,还有点恹恹的。
“算了,走吧。”
他有想过赵明溪可能禁不住试探,看到这则消息之后,对他的态度可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直接就溜了?!这他妈也太果断了吧!
他该说什么,不愧是她?!
不是图他的钱。
哦,原来等在后面,和很多人一样,是图他的遗产继承人的身份。
傅阳曦心里远远要比上一次以为她图钱的时候难受,像是被捅了一刀一样。
他就不该试探的,一开始她冲着他跑过来的那个瞬间,他就该拎着她后衣领,把她扔出去的。
傅阳曦和柯成文走出图书馆。
傅阳曦将外卖盒子“哐当”一声丢进垃圾桶。
柯成文推着行李箱,问:“你今晚回家吗?”
傅阳曦没理他,垂头丧气往台阶下走。
柯成文也不知道就刚刚那么一会儿,发生了什么,只好跟上去。
但是傅阳曦一步步往下走,视线忽然顿住,脚步也忽然停住了,赵明溪正在一步步往上跑。
朝他跑过来。
a中图书馆建得很高,台阶大约有五六十阶,微凉的夜里,四周没有光亮,只有远处校外小吃街灯火通明,像是一条倾泻下来的银河。
赵明溪背着她的旧书包,背对着这条银河,光洁的额头渗出汗水。
她跑起来的脚步声很快,还有书包拍在身后轻轻的有节奏的声音。
傅阳曦的心怦怦直跳起来。
明溪跑到他面前,奇怪地看了他和柯成文一眼:“不是让你们等我一下吗?”
这才十分钟都等不及?
傅阳曦大脑一片空白,声音莫名有点哑,结结巴巴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去买了点东西,过来一下。”明溪把他拽到台阶角落的花坛边。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的傅阳曦像是从混世魔王的状态抽离了出来,垂着眼看着她,脚步跟着她,乖乖地被她拽到角落里。
明溪将自己买的东西从书包里掏出来,是一瓶碘酒,一包棉签,和一块一次性直接贴的纱布。
“你伤口有点长,创可贴小了点,这纱布算是纯棉的,将就用吧,总比你这个发炎的好。我晚上居然没看到,你竟然还一直把手缩在袖子里,这样伤口更加容易发炎了。”
明溪递过去:“你就在这里处理一下再回家吧。”
“……”
傅阳曦低着头看着她,喉咙动了动。也不伸手接住。
“你怎么了?”明溪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傅阳曦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他脸上连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无法做出来——就只是一片茫然的脆弱和柔软。
他还以为她看了那则信息,就不打算接近他了的。他还以为,可能姜修秋说的没错,她既然不是为了钱,那么就是放长线钓大鱼,为了别的。
但是好像不是这样,至少,她不是为了这两样。
第一次有人这么认认真真地喜欢他,这么专心致志地对他好。傅阳曦耳根也不红了,而是泛起一种异常认真的情绪。心脏跳得很快。
“傅阳曦?”明溪叫了他的大名。
傅阳曦这才仿佛惊醒一样回过神来。
是了,没错。
试探,他试探个屁。
姜修秋就是在瞎几把嫉妒。
赵明溪就是喜欢他傅阳曦——的人!
傅阳曦眉梢一扬,认真打量明溪一眼,先挑眉一笑,然后似笑非笑,最后高兴得不能自已。
明溪:???间歇性神经病发作了?
傅阳曦一副了然的表情,舔了舔后槽牙,臭屁嚣张得不行:“哦,所以你就是急匆匆地为我去买这个去了?”
‘为我’二字被他重音。
明溪好困,不想和他废话,眼见着自己买了碘酒回来,但是没涂在他手上,嫩芽就不会长。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拧开碘酒拆开棉签,把他手拽了过来。
“你这个女人,干嘛呀?”傅阳曦一惊,把手缩了回去,面红耳赤地把自己被扯得松垮的外套一拉,朝四周看了眼:“在这里就拉拉扯扯的。”
“涂药。”明溪道:“不涂拉倒。”
“看在你——”傅阳曦还要叽叽歪歪。
明溪直接面无表情地把棉签摁在了他手上。
傅阳曦顿时疼得快叫出来:“轻点轻点!”
明溪握着他的手,放柔了力道,一点一点将冰凉的药酒涂了上去。
傅阳曦舔了舔唇,看着她轻柔的动作,忍不住笑。
傅阳曦左手手背上的伤口很深,看起来像是被玻璃割到的。但打碎了杯子顶多是割伤手心或者手指,怎么会割伤手背?
明溪刚转到国际班时,以为他是嚣张跋扈的校霸,还有点怕他。但是现在明溪觉得他好像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恶劣,所以也就没那么怕他了。
明溪也没有问他这伤口怎么来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就像是别人问明溪为什么十五岁才从落后的北方小镇来到繁华都市,为什么赵湛怀只接赵媛没接过她,她也不想回答一样。
她就只是什么也没问地替他把伤口处理好。
……
两人挨得很近,傅阳曦俯身。明溪处理好,抬起头时,差点碰到傅阳曦的脸。这人长着一张非常帅气优越的面孔,喉结漂亮,充斥着少年人的荷尔蒙。
明溪脑子发蒙,退后一步:“好晚,我得回去了。”
傅阳曦:“好。”
柯成文蹲在一边当电灯泡,等傅阳曦和明溪往宿舍楼下走时,他才跟着过去。
两人把明溪送到楼下,让阿姨通融,两人把箱子扛了上去。
明溪又送两人下来。
傅阳曦双手插兜,意气风发,刚要发表一些诸如“小口罩你看今晚一个大帅哥和一个不那么帅的男的送你回宿舍,你是不是很开心”之类的屁话,赵明溪就捂住耳朵跑上了楼。
傅阳曦:“……”
柯成文十分不给脸的笑了出来:“哈哈哈。”
但傅阳曦心情好,也不和他计较。
他一通电话耀武扬威地给姜修秋打过去:“以后再说那种话就翻脸。”
姜修秋还是忍不住问:“可她一不图钱,二不图傅氏,她图什么?”
傅阳曦摸了摸手背上的纱布,竭力绷住羞赧的笑,终于一锤定音。
“图我。”
姜修秋:“……”
柯成文:“……”
傅阳曦决定了,他既然确定了她是图他的人、是真心地喜欢他,那么他就得加倍地对她好才行。
17、第 17 章
明溪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高高兴兴地数钱, 哦,不是,数盆栽里的嫩芽。
挑香菜好像增加了三棵, 买药擦药好像增加了五棵,加上之前的十五棵,应该是二十三棵……但是这里面怎么有三十八棵?!
等等, 那她的脸是不是——
明溪惊喜地摘掉口罩去镜子前一看。
还真的彻底没了!
反正她凑这么近都看不出来任何印子, 甚至连伤过的痕迹都没有。简直了,也太神奇了。
明溪重生回来这么久,第一次差点流下喜悦的泪水。
系统道:“因为你握他手了。”
明溪算了下,惊了:“握一下手居然能有十五棵吗?”
那她之前处心积虑的都是在干嘛, 还不如第一次看到傅阳曦就揣着520跑过去, 把两人手啪地黏在一起。
系统:“你自己没注意时间吗,你们手指互相磨蹭了整整三分钟。这是你第一次和他肢体接触这么久, 第一次的话, 一般威力都是大一点的。”
明溪还真没注意时间, 涂药时傅阳曦老试图把手抽出去,于是她不得不抓住他的指尖。
被系统这么一说,显得好色/情。
系统纳闷儿:“他居然没发你脾气。”
明溪也纳闷儿, 她觉得是不是自己经常得寸进尺, 以至于傅阳曦烦着烦着就习惯了。
傅阳曦最近的确似乎变得没那么讨厌她了, 而且逐渐有了接纳她做朋友的趋势。
这对明溪而言当然是件好事情。
明溪干劲十足地洗了把脸, 蹲下来,开始收拾脚下的一堆东西。
在图书馆看见箱子里的东西皱巴巴的挤成一团,她还没太看清楚傅阳曦送过来的都是什么。
这会儿拎出来抖一抖仔细一看,才发现都是名牌,是款式设计都很大方的秋冬卫衣和大衣, 明溪的个子在女孩子里很高挑,又白又瘦,穿什么都是均码,她试了下,居然超乎意料地合身。
除了衣服鞋子,角落里还塞了一大堆零零散散的东西,包括围巾、牙膏,连枕头都塞了一个。
明溪肯定是不能还回去的,按照傅阳曦的性格,她将这些东西还回去,这位太子爷肯定得生气。事情还会变得更麻烦。
于是明溪飞快地在脑海中计算着这些都得要多少钱。
按照吊牌七七八八的算了一下,不少于七万块了。
那就只能积极打工,赚到了再给傅阳曦买回去了。
现在就当是提前预支了这些。
第二天明溪起了个大清早,去了一趟医院,挂了个皮肤科。
还是之前看的那个医生,对方还记得她,见她来复查,对她道:“摘了口罩让我看看,有坚持防晒和涂药吗,可不要瘢痕增生了——”
话未说完,明溪将口罩摘了下来。
“……”医生整个人都愣了。
他还记得两周之前赵明溪过来看,左边脸上还有很大一块的。
他迅速走过去掰着明溪的脸左看右看:“你怎么好得这么快?去做手术了?”
做手术也不可能这么光滑无暇仿佛完全没受过伤啊!
“不知道,可能是坚持涂药,就好得很快。”明溪今天的心情说是风儿在喧嚣也不为过。不用戴口罩的世界,连呼吸都轻松了。
医生觉得简直是医学奇迹,他就没见过恢复得这么完美的。
“那真的恭喜你了。”
两人说着话,走进来拿东西的护士都忍不住多看明溪两眼。这女孩进来时戴着口罩,只让人觉得她眼睛好看,但没想到摘了口罩长得这么好看——
是那种白到发光,站在人群中叫所有人第一眼就能看到的长相,如果不是穿着校服,几乎要让人以为是年轻的小艺人。
还是那种靠脸就能爆红的顶流。
明溪问:“您觉得我现在这个情况,能摘口罩了吗?”
“我觉得可以了。”医生想了想,道:“不过还是建议再观察两天,你等到明天,如果没有任何瘙痒灼热的迹象,就可以摘了,然后以后还是得每天涂防晒霜。”
两天。明溪觉得可以等。这辈子她不想出任何的意外。
走出医院门口,明溪本来打算回学校去图书馆继续复习,却没料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昨晚她私信那个帖子的楼主,居然回复她了。
对方很冷淡地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今天下午过去见一面再说。
明溪站在公交车站旁,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对系统道:“什么是双喜临门,这就是。”
这难道就是气运改变之后带来的好运吗?
系统:“这位高教授好像也在可蹭人员名单里,还属于性情古怪的那一卦,虽然排名比较中下,但接触一下也可以。就是估计不太好对付,你还是小心点,别去了被他骂一顿赶出来。”
明溪:“明白。”
高教授家有点偏僻,在一个挂满衣服的胡同巷子里。
明溪找到门牌号,礼貌地敲了两下院门。
过了会儿有脚步声,门一打开,一个穿白背心、头发半白的老头儿摸出眼镜戴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明溪上辈子也就高考之前见过一次这位高老师,当时他比现在还要更加憔悴。学校里大多数人虽然没被他带过,但是都见过他,要是装不认识,反而有点假了。
于是明溪露出惊讶的表情:“高老师?”
老头儿看了眼她身上的校服:“我们学校的学生?”
“对。”出于礼貌,明溪连忙摘了口罩:“没想到是您,我正在勤工俭学。”
“高三?”
“是的。”
干干净净、不施粉黛的女孩子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老头儿虽然性格古怪,但也不好让明溪就这么站在外面,便生硬道:“先进来吧,问你几个问题。”
明溪跟着他进去,这才知道他上辈子为什么早早地就辞职了。
巴掌大的一块院子里长满青草,显得有些荒芜,没长草的那一块支着一根杆子,挂的全是十来岁小孩儿的脏兮兮的衣服。这一阵全是阴天,如果他孙子每天要弄脏几套衣服的话,洗都来不及干。
一个老人带着这么一个孩子,的确很难。
不仔细看,差点还没看到,荒草丛生的角落里,还蹲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背对着这边,盯着蚂蚁沉默地看。
见明溪脚步停顿,朝那边看过去,性情古怪的老头儿拉长了脸。
“这份活儿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轻松,想赚点零花钱还不如去接份家教去游乐场什么的,觉得心理不适趁早离开。”
“没有不适,您说。”明溪赶紧加快脚步,跟着老头儿进了客厅。
老头儿要找的是能陪着他的自闭症孙子做数学题目的人,只有干这件事时,他的孙子才会陷入他自己的安静的世界。
这件事显然没办法随便从医院请一个护工,四五十多岁的护工阿姨没有懂这些的。而专门聘请教育行业的人员的话,老头儿又支付不起这个钱。于是想来想去只有折中找个兼职的学生每周末过来。
然而想找个学生也很困难,学校里没人知道他家孙子有这毛病,老头儿清高,也不会去找自己带过的学生。
半年前随手在校园论坛发了个帖,也没几个人回,于是老头儿就将这件事搁置了,只有自己抽空陪他孙子。
但没想到发帖半年后,明溪上了门。
老头儿让明溪做了一份数独题目,并问了几个时间安排上的问题。他神情严厉地坐在一边,明溪全程都有些紧张,只能尽自己全力去解题。
她做完之后,老头儿看了眼。
“还行,脑子转得很快,但是习惯很不好,步骤跳得太快,显得逻辑不够清晰。”老头儿简单扼要地评价了下。
其实高老师没说,他心底是有点惊奇的,因为这孩子对很多题目都有奇思妙解——仅仅一张试卷当然是判断不出来她的水平。
但是他能够判定,她至少不是普通班的水平。
既然脑子转得很灵活,就算一次都没能参加竞赛,也应该在校内考出过很好的成绩才对,可为什么,他在学校却压根没听说过她?
老头儿蹙眉看向明溪,冷冷道:“你以前是用脚考的试?”
明溪:“……”
明溪觉得高老师对自己印象不好,沮丧地以为自己要被拒绝了,谁知老头儿话锋一转:“每周日来一次,一次两百,可以吗?钱不多,但是你搞不清楚的问题可以积攒下来问我。唯二的条件是我定的时间不准迟到,对学校的人不能提。”
明溪高兴得立马站了起来:“好的,没问题!”
这一下午明溪都待在老头儿家,晚上离开前还殷勤地做了一顿晚饭。
她的殷勤写在脸上,但是却并不令人讨厌,而只会让人联想到从石头缝里艰难地钻出来,努力积极阳光活下去的嫩芽。
老头儿和他的孙子明显被明溪的厨艺惊奇到了,居然吃光了盘。
吃完饭后明溪还帮忙收拾碗筷,去洗碗。
老头儿虽然性格古怪,但也不那么好意思让人家一个小女孩给自己老少洗碗。
他赶紧进厨房,脸色看起来比明溪刚进门时,缓和了不止一点:“我来,你回去吧。”
……
这天,明溪一回到学校,就立马去了图书馆,将下午陪高老师孙子玩时,高老师无意指点她的几个思路记了下来。
能被金牌教练开小灶,明溪心里仿佛燃起了兴奋的战鼓,对即将到来的百校联赛终于有了点信心。
而与此同时,正在为自己的生存奋斗的明溪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校花投票的排名还在持续飙升。
傅阳曦前几天见明溪强忍泪水,觉得她应该是很在意班上那两个碎嘴的人说她不好看的话的——毕竟哪个女孩子能不在意容貌呢?
傅阳曦安慰了好像也没起到什么效果,明溪仍然不理他。
于是傅阳曦就逼着一群小弟把明溪投到了第二十名。
他觉得明溪看到这个,应该会高兴点。有五百多个人给她投票呢,她不比谁差。
但是至于还要不要往前继续投,傅阳曦想想还是算了,他抱着一种相当小气鬼的心理。如果投到了第一,被所有人发现她睫毛纤长皮肤白,做甜品还好吃,和他来抢怎么办?
转班生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说不定又对谁一见钟情,给别人送甜品去了。
傅阳曦就想把她捂着。
但是另一拨人却开始疯狂地给赵明溪投票。
如果说之前鄂小夏对赵明溪是嫉妒心理——嫉妒她和沈厉尧有了娃娃亲,嫉妒她整天戴着口罩也不知道长什么鬼样就有胆子在沈厉尧周围乱晃。
那么自从鄂小夏被沈厉尧用那种冰冷可怕的神色,带到教学楼后面,毫不留情面地逼问出赵媛过敏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后,鄂小夏对赵明溪就是恨得咬牙切齿。
她认识沈厉尧要比赵明溪早得多。她是最早出现在沈厉尧面前的。可为什么沈厉尧就只和赵明溪说话,就只给赵明溪补课。
鄂小夏没勇气去追沈厉尧,赵明溪却敢坦然地表示喜欢沈厉尧。
这种勇气格外令人讨厌。
看到赵明溪冲到校花评选的二十名,鄂小夏不屑又烦躁,怎么哪哪儿都能看到她?她凭什么就能入选?谁知道她没摘下来过的口罩下长什么样?
即便眼睛还行也不代表着颜值真的可以吧?
要是真的长得不错,还不得跟孔雀开屏似的,谁会因为一点小伤就整日把口罩戴着?
鄂小夏都用冲动买水军把其他人投上去,把赵明溪拉下来,免得碍眼的冲动了。
但是转念一想——她为什么不将错就错,把赵明溪投到前几??
如果冲到了前排,评选结束,全校甚至外校的人都对赵明溪好奇起来,还以为她长得很漂亮,赵明溪迫不得已摘下口罩,一群人却失望透顶,一哄而散——赵明溪得有多伤自尊?
鄂小夏这样想着,就这样办了。
这件事操作起来很容易,花个几万块去外面雇人帮忙投就是了。
鄂小夏这边这么投着,隔壁学校的孔佳泽也注意到了a中校花评选,赵明溪票数飙升这件事。
她很聪明,立马也让身边的人给赵明溪投了起来。
这样两边的火一架,到了周一,赵明溪的票数已经飙到了第二。
鄂小夏到底还想继续和赵媛做朋友,不敢雇人把赵明溪投到第一。
于是赵明溪的票数两千九百多,仅次于赵媛的三千多票。
明溪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只觉得周一来教学楼时,所遇见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学校里又不是她一个人戴口罩,很多感冒或者鼻炎的学生也会戴,平时也没人对她戴的口罩多看一眼。她完全沉没在人群中。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路走过去,许多不认识的女生都盯着她看,眼神里除了好奇,还有“就这?就这也能排到今年的第二?”
明溪一路忍到国际班,见傅阳曦还没来,他一向迟到早退,明溪也习惯了。
明溪径直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可能因为“傅阳曦同桌”这个名号太响亮了,国际班盯着她的人倒是比外面少很多,但也仍有人一直盯着她看。
“到底怎么了?”明溪忍不住抓住一个路过的傅阳曦的小弟问。
那小弟磕磕绊绊地道:“你打开校花评选的那个页面看一下就知道了。”
明溪疑惑不已,打开了手机。正在她网速加载得有点慢时,外面走廊上出于好奇,也围观过来了一群人,挤得国际班窗外挤挤攘攘。
还没上课,很多学生都跑过来看热闹,其中还有孔佳泽她们学校的人溜了过来。
人群里混着声音:“笑死,这就是你们学校今年的第二?”
赵媛在常青班,皱着眉收起了手机,见鄂小夏怂恿一群人去楼上的国际班围观,不知怎么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也匆匆起身,跟了过去。
鄂小夏和她那一帮朋友到了国际班走廊之外后,人群里乱七八糟起哄的声音明显更大了。
“两千九百多人投票,好假,能不能摘下口罩让我们看看?”
柯成文刚上楼,见一堆人在那里,他拎着书包挤进去,一听,只觉大事不好,赶紧给傅阳曦打电话:“曦哥你快来,有一群人来咱们班门口,非要转班生摘口罩。”
趁着那边暴走之前,柯成文当机立断把电话挂了。
他朝趴在窗户上快要挤进来的人吼了句:“自己没有班吗要跑到别的班来看别的班的女生,还不快滚!”
柯成文一说,几个小弟立马动手赶人了。
明溪的论坛加载出来,这下她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了。
“……”什么有的没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捧杀?
她听到了走廊外不知道谁讽刺的声音:“丑八怪。”
明溪捕捉到了鄂小夏的脸。
她觉得这声音就像是鄂小夏的。
明溪是不会惹事的脾性,但也绝对不怕事。
居然骂她丑八怪啊啊啊好气,哪个女孩子被骂丑八怪不哭出来都算好的了。
她突然站了起来。
柯成文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怕她被欺负哭了,赶紧挡在教室门口:“你再等等,待会儿曦哥就来了。”
结果他话音未落,外面的人就见转班生慢吞吞地摘了口罩。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几乎是死寂。
柯成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门口拦人。
“她……”
“她怎么……”
所有人惊呆了看着赵明溪,思维简直迟钝。
她的眼睛清澈漂亮,仿佛倒映着晨曦薄雾时分的星光,面容白皙,漂亮逼人。
那是一种绝对凌驾于赵媛、甚至孔佳泽之上的美丽精致。纯净无暇,惊艳得让人只能呆怔,盯着看,想不出形容词。
明溪看向了人群中的鄂小夏,冷冷道:“我是丑八怪那你是什么?”
18、第 18 章
走廊外静得呼吸可闻。
赵明溪转学过来时就因为脸部受伤一直戴着口罩, 即便是吃饭也是和贺漾坐在角落,根本没人想过她会长得比明星还好看。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眼睛漂亮的人比比皆是, 但摘了口罩就没几个能看的。
赵明溪怎么可能例外。
而鄂小夏一直认定赵明溪长相不是丑八怪就是平平无奇,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
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赵媛根本就没反驳过啊!
赵媛每次顶多就是皱一皱眉头, 细声细气地对她道:“别这样说明溪。”
这句话完全可以双向理解, 可以理解为‘赵明溪很漂亮,你说错了’,也可以理解为‘赵明溪本来就因为长相和脸上受的伤而自卑了,你别这样说她, 她心里会难受’。
很显然, 没有一个正常人不会按照后者来理解。
鄂小夏更是。
以至于这一年来,鄂小夏根本就以为赵明溪长得不好看还爱和赵媛抢东抢西, 以为她学习不好一无所长还厚脸皮。
直到这一瞬鄂小夏才明白, 为什么沈厉尧会一个女生都不看, 单单只多看赵明溪一眼。
为什么赵明溪追他,他顶多只冷脸,而不会像对待自己或者别的女孩子那样厌恶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为什么她谈论赵明溪的长相时, 赵宇宁会让她先撒泡尿照照镜子——原来赵宇宁就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因为赵明溪真的是特殊的, 她漂亮到没人可以比较的程度。
自己现在搞出这么一出,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赵明溪丑八怪, 仿佛就是那个从没照过镜子的小丑。
鄂小夏脸色煞白,一瞬间觉得自己成了个笑话!
外围的人大多都是见国际班走廊挤满了人,过来看热闹的,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有人忍不住惊叹:“这就是你们学校的校花?名副其实,真的好漂亮!”
他身边的人缓过神来, 回道:“不是校花,是目前投票榜上的第二。”
“卧槽,这都才第二,那校花得多绝世大美女,校花谁啊?”
人群中有人指向赵媛:“那边,好像也来了。”
“……”问校花是谁的人立刻熄声了。
忍不住小声道:“——就这?”
许多人的视线顿时扎到了赵媛身上。
她也漂亮,但那种小家碧玉的清秀与赵明溪的美丽夺魄比起来,毫无疑问的相形见绌。
赵媛唇色越来越白。
她脸上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下去,恨不得把鄂小夏打一顿。
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做事之前不问过她,随随便便就动手了,还连累了她。
赵媛没法再在这里站下去,转身推了推后边的人,想挤开走掉。
而已经有知道始末的人回过神来了,开始盯向鄂小夏:“鄂小夏,你把我们当枪使。”
说话的是一个常青班的男生。
方才鄂小夏和赵媛的几个朋友忽然在常青班喊了声:“国际班的赵明溪居然两千九百多票,这票刷的吧?谁都知道她长得很丑啊。”
喊完这声之后,鄂小夏就带头来国际班踩人,许多人不明就里,这才跟过来看热闹。
本来以为还真的很丑,谁知是个天仙。
那谁带的节奏谁作的妖,就一目了然了。
内圈的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向鄂小夏和她身边几个朋友的眼神顿时各种含义都有,震惊、讽刺、嘲笑。
“可怕,因为嫉妒闹了这么一出,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人小声道:“会和校花有关系吗?鄂小夏不是和她玩得很好?”
过来带节奏的一圈人都是平时跟在赵媛身边的朋友,鄂小夏,蒲霜,要说和赵媛没关系,她们不信。
眼见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来,赵媛气急败坏,今天她要不和鄂小夏划清界限,到时候只怕这件事还会传到赵宇宁耳朵里。
传到赵宇宁耳朵里,家里人就全都会知道。
她定了定心神,匆匆转过身,用谴责的语气对鄂小夏道:“鄂小夏,你到底在胡闹什么?上次故意害我过敏还不够,现在还要继续针对明溪吗?”
“还有过敏这回事儿?”
“这又是什么事?”
“我的天呐鄂小夏到底是什么极品?害的都是漂亮美女,是因为嫉妒吧?”
赵媛这话一说,瞬间没人往她身上想了。
鄂小夏不敢置信地看向赵媛,她以前是怎么帮赵媛的,赵媛都忘了吗?
“你也对我落井下石——”
还没等鄂小夏说完,赵媛便打断了她:“就因为和明溪喜欢同一个人,你就干出这么多事情来,我没你这个朋友!”
说完赵媛眼眶通红,失望地拨开人群走了。
鄂小夏:“……”
鄂小夏根本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冷汗直冒,脑子一片空白。
她转身就想跑。
要让她溜掉,待会儿傅阳曦来肯定要发飙了。柯成文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揪住鄂小夏的校服就往国际班里拽:“跑什么,不是想看吗,进来看啊,我倒要看看谁才是丑八怪!”
鄂小夏都快哭了:“我是女生,你一个男生有没有教养!”
“闭嘴,教养是什么,能吃吗。”柯成文才不管那么多,拽住人就往班里面薅。
其他几个小弟也纷纷上前去拉扯蒲霜等另外几个女生。
蒲霜的男朋友不乐意了:“松手!这件事是鄂小夏做错了,拽别人干嘛?”
三个班之间本来常年就有矛盾,积怨已久,个人仇恨极容易演变成班级仇恨。
常青班的人登时都挤了过来,把柯成文的肩膀一推:“你们国际班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常青班的人?有钱了不起?”
走廊上挤了一群人,本就乱糟糟,拉扯之间不知道谁打了谁,场面登时炸了锅一样,更加混乱不堪。
两边都不依不饶,最后两班的男生干脆打起来了!
明溪站在教室门口,不停被人推搡,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走向?
她只不过是被鄂小夏气坏了,想装个逼,怎么忽然就变成两班大乱斗了?!!
一个小弟被人勒着脖子,抽空对她吼:“大嫂,进去!”
明溪没听清,让她打扫?
明溪想进也进不去,她宛如夹心饼一样被挤在中间,晕头转向。
还被傅阳曦冲锋陷阵的某个小弟踩了两脚,整个人脑子嗡嗡响。
然而,就在她被撞向身后第一排的桌子一角,差点惊叫时。
她后背猛然被托住。
一片混乱嘈杂中,熟悉的淡淡带着药味的松香味猛然钻入鼻尖。
几乎不用回头,明溪就知道傅阳曦来了。
莫名的,在这种时候,这种气味带有让人安心的力量。
接着两只手从她腋下,将她拎了起来。
她身体猛然凌空,被大力从背后抱到了桌子上。
来不及回头道谢,眼见着一个男生快要撞上来,明溪赶紧缩起自己的双脚,慌张地爬上桌子。
“砰”地一声这男生倒霉地撞上了桌子。
而更加倒霉的明溪一个没站稳,直接被从桌子上撞砸了下来。
她没摔在地上,而是戏剧性地摔进了傅阳曦怀里。
铺天盖地的松香味扑面而来,砸下去的瞬间还一瞥而逝到傅阳曦暴怒的脸色和耳根的红色。
傅阳曦抱着她站稳。
“没事吧?”傅阳曦焦灼地低头看了眼。
然后,顿时,浑身都僵住了。
“……”
……
这是傅阳曦第一次看见赵明溪长什么样。
早晨的朦胧薄雾还没散,晕黄光圈从窗户里照进来,落在她白净美丽的脸上。
傅阳曦的视线无法控制地顺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漂亮的眼睛往下,落在她泛着淡淡水泽的唇上。
“……”
教室门口、走廊外吵翻了天,但这里却静止成一幅画。
傅阳曦方才冲过来时额头上的汗水、脸上的焦灼,仿佛都凝结住。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思维迟钝,他失去了外界的感官系统,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他耳根的红色顿时蹭蹭蹭地往脸上爬,心脏疯狂砰砰地跳。
但他感觉不到。
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静止的呆瓜,呆呆地看着赵明溪。
“谢谢。”明溪站稳,将乱了的鬓发拨到耳后。
她刚要抬头看傅阳曦,忽然便注意到了自己的盆栽又瞬间生长了十棵——!
什么情况?!
是因为抱了傅阳曦吗?
明溪之前没有尝试过抱傅阳曦,虽然系统一直都说肌肤接触会让气运提升得很快,就像蹭wifi一样,离路由器越近,信号总是越好一些。
但是明溪觉得之前自己做那些事就有够奇怪、有招惹这位傅氏太子爷讨厌了。
自己要是再故意和他来个亲密接触,他不得把自己拎到摩天轮上丢下去?
但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巧合。
明溪后悔不迭,简直要拍大腿,早反应过来她就不松开他了。
明溪正要迅速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装作站不稳继续熊抱上去。
傅阳曦就直起了身。
没抱成,明溪扼腕。
听到耳边的嘈杂,明溪赶紧抬头看他:“完了,傅少,打起来了。”
傅阳曦傻傻地心想,他当然知道打起来了,但是该死的她嘴巴怎么那么小,嘴唇怎么那么粉嫩柔泽,鼻梁怎么那么挺翘,皮肤怎么那么白皙透亮,怎么那么好看啊——等等,打起来了???
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
“哪里打起来了?”傅阳曦继续低下头,傻乎乎地问。
明溪感觉他像溺水傻掉了,犹豫要不要往他脸上扇两下,吼道:“外面打起来了!!你阻止一下!!”
“外面——哦,外面打起来了,草。”傅阳曦陡然回神,将明溪拽到第二排的打架范围之外,从第一排桌子上踩了过去。
傅阳曦的刺猬一样的红发十分醒目,走廊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参与打架的常青班的男生悚然失惊,朝这边看来,看到是他,撒腿就跑。
看到的全都跑了,没看到的人挤挤攘攘气急败坏,却被人拖着跑。
如杀虫剂一喷,蟑螂退散,地上不知道谁的aj掉了一只。
傅阳曦眼神变得校霸起来。方才冲上教学楼时,就听到有人在嘲讽“丑八怪”,有女声,也有男声,他仗着身高,一下子精准地把带头嘲讽的蒲霜的男朋友揪住衣领,拎了出来。
明溪趴在窗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还以为他要拉那人去办公室。
没想到下一秒他一拳揍了过去。
明溪:“……???”
是让你阻止打架,不是让你参与打架啊!
混乱之下,有人去喊教导主任去了。
柯成文气喘吁吁地退回教室里面,不大敢看明溪的脸,红着脸小声道:“别担心,没人打架打得赢曦哥。”
明溪:“为什么?是因为他打架特别厉害?”
怪不得一看到他全都跑了。
柯成文自豪地挺起胸膛,道:“不是,你知道傅氏的律师团吗?号称傅氏必胜客,只有胜率,从无败绩!谁和曦哥打架,只敢挨揍,不敢还手,一旦还手,碰掉一根红毛,傅氏必胜客告到对方倾家荡产!”
明溪:“………………”
那真的是很骄傲呢。
19、第 19 章
一大清早的, 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
两个班升旗都不必去参加了。
教导主任气得唾沫飞溅。
傅阳曦和他的小弟们,还有常青班十来号人,全都不出意料之外地被逮到了办公室去。
办公室在教学楼右侧尽头, 老远就可以听到教导主任的咆哮声:“你们是常青班和国际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终极一班!你们是高中的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男团人来疯!”
“你们干什么和傅阳曦学?人家家里可以用飞机下五子棋, 你们不学习就只能回家去养鸡!人家上课睡觉老师都不敢管, 你们老师不管你们你们长大了就要去搬砖!”
教导主任老阴阳师了,说话夹枪带棒的,以前傅阳曦也无所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是今天却觉得这话格外刺耳。
吼这么大声, 教室里的小口罩听到了怎么办。
傅阳曦打了个哈欠,瞟了教导主任一眼:“您能不能小点声?明年教学楼投资突然原地消失一栋可怎么办?”
“……”
教导主任声音瞬间降了下去。
但明溪在教室已经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上着早自习, 她用书挡着头, 忍不住转过头去, 震惊地问柯成文:“他家的钱真的可以买几十架飞机下五子棋?”
原小说都是围绕着男女主和一些她这样的配角展开的,一笔带过的人物全都是背景。
她只知道傅氏有钱,但是没想到这么有钱!
“还行。”
明溪那张漂亮到具有侵略性的脸就近在咫尺, 柯成文呼吸都有点窒住。
他莫名觉得空气都变得甜甜软软起来。
怎么回事?这就是女孩子的魅力吗?和臭老爷们儿的汗水味儿截然不同。
为什么他以前没看出来转班生这么好看?
事实上之前他压根没仔细看过转班生, 那张口罩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眼睛好看的女孩子多了去了, 柯成文于是也没留意。
柯成文真的悔。
太悔了。
如果早知道转班生这么好看,在第一天她被曦哥欺负的时候,他就该挺身而出!
那样还有曦哥什么事?
“你以后都不戴口罩了吗?”他问。
明溪解释道:“去年转学过来之前脸受伤了,现在好了,就不必戴了。”
转班生还是同一个转班生, 说话的语气也还是之前那样没什么抑扬顿挫的平淡语气。
但是拥有了一张漂亮的脸的她,让柯成文觉得她说话都像夜莺一样好听。
柯成文道:“那就好,不然暴殄天物了。”
唉,就是便宜曦哥了。
傅阳曦从办公室回来,就见柯成文够长了脑袋和赵明溪说话,一脸舔狗样。
不只是他,班上男男女女表面上竖着书在背诵,视线却都忍不住往赵明溪那边瞟。
傅阳曦只觉得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想撬墙角的样子。
简直危机四伏。
他拉长了脸,迅速大步流星走过来,双手拎起柯成文后衣领,把柯成文整个人往上一提,拽到离赵明溪最远的位置,再从中间挤过去:“遵守点纪律行不行?好好早自习说什么话?!”
说完他视线往全班一扫。
盯着赵明溪看的小弟们赶紧刷刷地都收回了视线。
柯成文无语,心说最不遵守纪律的就是你了好吗。
傅阳曦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坐下后,意识到赵明溪就在旁边,他脸上热度直线上升。
“刚才谢谢你。”明溪用书本挡着脑袋,朝右偏头:“教导主任没罚你什么吧?”
赵明溪一凑过去,傅阳曦就浑身紧绷,说是长着红色刺猬短发的石膏像也不为过。
他不敢看她,头微微偏开,不自在地道:“还能罚,罚什么,扫,扫厕所罢了。”
扫厕所?又是可以蹭的气运。
明溪赶紧道:“傅少,我帮你!”
傅阳曦不知道为什么像只被逼到墙角、即将被玷污的兔子,耳朵红红地往靠墙的位置躲:“不用。”
明溪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凑得更近了一点,抬头看了眼讲台老师,然后压低声音用气声说话:“傅少,求你了,扫厕所的事情交给我吧!”
太过分了!
傅阳曦觉得她就是故意在撩他,摘了口罩,露出这么漂亮一张脸,居然还用气声对他说话,呵出来的气凉凉的,都落在他手肘上了。
而且扫个厕所有什么难的,即便不让小弟来,他一个人也可以搞定。
她就是非要和他黏在一块儿吧。
“男,男厕所。”傅阳曦抠着桌子,心砰砰直跳,费了很大的定力,盯着桌子,很努力地说流畅:“你没法扫。”
明溪只好说了声“哦。”
看起来有点失望。
“你结巴什么?”明溪突然狐疑地看向傅阳曦。
傅阳曦在心里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
莫紧张。
现在被靠近一点就紧张,以后做别的岂不是会更慌。
他悄悄深吸一口气,努力坦然地看向赵明溪。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一点罢了,他也很帅好不好。
结果刚看一眼就脸红了,妈的,还是好慌!
“我没,没结巴。”
“那你,你怎么——”
傅阳曦将书“啪”地一合上,急匆匆地用正事打断了她:“话说那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傅阳曦指的是常青班那群人。
明溪耸耸肩,解释道:“常青班的鄂小夏和我有点私人恩怨,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已经解决了。”
傅阳曦连鄂小夏是哪号人物都没听说过,事实上高中三年他连自己班上同学的名字都不记得几个,更别说别的班的人了。
他记住的女生名字现在为止就只有赵明溪一个。
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赵明溪所说的私人恩怨是都追过沈厉尧、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件事,还以为是女生之间的一些小矛盾。
于是傅阳曦皱了皱眉,寻思着要不要找人去警醒警醒这个叫鄂晓冬的,不要再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正说着悄悄话,一侧读书的一个小弟眼神又忍不住朝明溪瞟了过来。
傅阳曦一个狠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傅阳曦简直有点想让明溪把口罩戴上了,现在这么多人盯着她看。
他好不开心。
但是又想着哪个女孩子不想漂漂亮亮的,她脸上的伤好了,她肯定很开心。
于是傅阳曦又把这自私的想法咽了回去。
他看向明溪身后的书包,见还是之前那只旧的,忍不住问:“书包,不喜欢吗?”
明溪反应过来他是指上周五送给自己的新书包,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小声说:“喜欢,但是用之前我先晒一晒,明天估计就能带过来了。”
傅阳曦高兴了,臭屁的哼了一声,刺猬一样的嚣张短发看起来都柔顺了点:“随你,反正是你的东西。”
明溪犹豫了下,又道:“但是无功不受禄,我给你做三年甜品都抵不上你这波礼物,傅少,我到时候还是赚了钱以后还你吧。”
傅阳曦心说,那就做三年甜品啊,为什么不做?!
难道三年后就三年之痒了,要去喜欢别的人了吗?!
傅阳曦哗啦啦翻着书页,挑着眉,不悦道:“你三年后要干嘛,出国吗?还是上月球?”
顿了顿。
傅阳曦心底鼓足勇气,但面上却假装若无其事地随口一说:“你请求我和你一起出国,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明溪“啊?”了一声。
什么跟什么。
傅阳曦看着她呆愣的样子,脸色变臭了。
有时候他都怀疑赵明溪到底喜不喜欢他,否则为什么还这么客套地叫傅少,而且连未来都没畅想过啊!还是说只是一时兴起,玩玩他而已?!
傅阳曦心情过山车一般低落了下来。
“傅少,你什么意思?”明溪见他好像不太开心,问了一句。
“你怎么还叫我傅少?”傅阳曦抱怨道。
直呼大名也比这个生疏的称呼好点吧。
她每次都傅少傅少傅少的,叫起来就像是,他是她的雇主一样。
明溪以为他的意思是,经过这么一场架,两人的关系已经从嫌弃与被嫌弃的关系,升级为了大哥与小弟的关系。
今天好歹是他罩着她的,她好歹应该和别人一样,认他当老大吧?
明溪立即从善如流:“曦哥。”
曦……曦哥?
这个称呼从柯成文等人嘴里听到傅阳曦不以为意,甚至觉得中二。
但是猛然从小口罩嘴里听到。
他心跳蓦然漏了一秒,面红耳赤起来。
好……好可爱。
傅阳曦的心情上上下下,这下又被哄好了起来。
他用书挡着脸,勾着唇,微微一笑。
20、第 20 章
不出一天, 这事儿就传出去了,说国际班出了个很漂亮的女生。
不知道是谁偷拍了一张今早赵明溪站在教室门口的照片,替换掉了投票页面那张戴口罩的。
于是慕名的都去论坛看了。
很多人立马产生了怀疑:“这照片是p的吧?我怎么从没在学校见过这种大美女?”
还有理有据地分析了起来:“你看后面的教室门框都被p歪了, 这绝逼美颜太过了,正常人哪有五官这么完美的,还读什么书, 去当明星吧。”
“对啊, 要是真长这样,早就在咱们学校甚至其他高校火了,怎么可能现在才爆出来?”
这种言论层出不穷。
没亲眼见到的都保持怀疑态度,今早见过明溪的去论坛“啊啊啊就真的很漂亮啊”几句还被围攻。
可即使是这样, 投票页面赵明溪的票数还是完全无法控制、乘了火箭一样飘红飙升。之前的2900多票已经变成3100多票了。
这天还没放学, 赵明溪三个字在论坛的热度就已快反超赵媛。
鄂小夏趴在桌子上,有种自己被扒光了衣服公开处刑的感觉, 一整天根本不敢抬头, 更别说去听老师讲了什么。
常青班倒是没人故意来她面前嘲笑她什么, 就顶多几个平时看不惯她的女生会在那里小声议论。
但鄂小夏仍然非常敏感,别人说点什么她都感觉是在议论今早的事情,感觉是在笑话她。
下课后, 平时和她玩得最好的苗然过来安慰她, 拍了拍她的胳膊:“没事, 这件事过几天就过去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顶多就是有点嫉妒她,小女生的心思大家都有,都可以理解的。”
鄂小夏听见安慰,都快哭了出来, 从胳膊里将头抬出来:“就是说啊,为什么要怪我?赵明溪天天戴着口罩谁知道她长那么好看?要怪也怪她让人产生误解吧?!”
后面两个正在写作业的女生听见了,对视一眼,都觉得鄂小夏真是不要脸,这种时候了还在胡搅蛮缠。
不过每个班上都有一群抱团起来、不好惹的女生,除了最漂亮、不争不抢的赵媛之外,鄂小夏在这个小集体里算中心人物。
她们其他人没有必要去招惹鄂小夏。
于是又埋头继续写起了作业,当做没听到。
苗然心里也觉得说这话的鄂小夏脸皮略厚,不过她没说出来,而是继续安慰:“是的,换了我我也会以为她脸部受伤以后就很丑,不敢见人。”
鄂小夏抹了抹眼泪:“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
“没事的。”苗然继续耐着性子安慰。
鄂小夏的心情这才好了不少,能冷静地思考问题了。
她心情复杂地看了不远处坐在第一排的赵媛,压低声音对苗然道:“但是我没想到,一向被我们捧着的赵媛居然会在关键时刻对我落井下石,她完全不把我当朋友。”
“嗯……”苗然不知道该不该接这句话,鄂小夏和赵媛友情出现了裂痕,她要是接这句话,可就得罪赵媛了。
和赵媛玩得比较好的蒲霜刚好给她男朋友上完药,从过道后面过来,碰巧听见了这句话,立马把酒精往鄂小夏桌子上重重一拍。
“鄂小夏你要点脸好吗,是你先塑料友情,害得媛媛过敏!我说为什么这几天媛媛都不想和你说话,原来是发生了这种事。要不是你今天自己丢人现眼,拉媛媛下水,媛媛还会继续好心地替你瞒着,我都要心疼她了——她已经很够朋友了,你还想她怎样?!”
“赵媛就没有问题了吗?”鄂小夏索性撕破脸皮:“我每次说赵明溪丑,她还不是默认?”
蒲霜怒道:“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你哪次这么说,媛媛没制止?她每次都让你别瞎说。”
鄂小夏吵不赢,急得出汗,简直快爆粗口了:“‘别瞎说’和‘别这样说’是一个意思吗?!”
两人吵架声音越吵越大,教室里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今早鄂小夏以一己之力挑起两个班的矛盾,一群坐在后排的男生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居然还敢在这里撒泼。有男生不耐烦道:“吵什么吵?能不能出去吵?”
苗然见状,也拽了拽鄂小夏的衣服,小声道:“算了算了,别拖赵媛下水了,她长得好看,班上男生肯定会偏心她。”
“我知道了,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就是站在赵媛那一边就对了!”鄂小夏心凉了一大截,狠狠瞪着蒲霜:“你们到底是我朋友还是赵媛朋友?”
蒲霜回了她一个冷眼,转身走掉。
鄂小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一种无力感,怎么无论她说什么、辩解什么,班上的人、自己身边的好友,都还是站在赵媛那一边?
赵媛坐在自己座位上写作业,但写了半天完全不知道在草稿纸上写了些什么。
她心神不宁,也没有心情去管鄂小夏与蒲霜的争吵。
蒲霜过来看了眼她桌上的竞赛书目:“媛媛,你在准备百校联赛的竞赛吗?”
赵媛唇色很白,道:“嗯。”
蒲霜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安慰她:“这件事就是鄂小夏自己做的,大家不会认为和你有关系,你平时人那么好,别担心。”
赵媛笑了笑,抬起头:“谢谢霜霜,我知道。”
蒲霜想了想,又道:“那你好好准备百校联赛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想起投票论坛上,赵明溪快要碾压过赵媛的票数,虽然赵媛一向不在乎这些,但蒲霜还是忍不住安慰两句。
“校花评选那些都是浮云,成绩才是真本事。赵明溪就算长得好看,但她成绩那么平庸,这次连参加百校联赛的资格都没有,媛媛你比她优秀太多了。”
“是的。”另一个女生也过来安慰道:“我也觉得光漂亮没什么用,还是得有头脑的女孩子才吸引人。不然为什么校竞队的沈厉尧看都不看赵明溪一眼?”
赵媛默默听着这些安慰,心情渐渐好了不少。
只是令她心神不定的是,赵明溪脸上的伤,当时那个医生说至少得过完两三个冬天,且得化学防晒物理防晒全都用上,才能痊愈。可为什么现在还不到一年,她脸上就彻底恢复如初了?
赵媛还以为,直到高三毕业之前,赵明溪都得一直戴着口罩了。
而眼下她就这么摘了口罩,甚至还比之前更好看了,全校都将看到她的美丽。
赵媛心里不太是滋味,忍不住站了起来,打算上楼去一趟国际班。
想了想,她又把自己刚才写的百校联赛重点范围拿了起来。
反正给了赵明溪重点,赵明溪也参加不了。
鄂小夏一直盯着赵媛,见赵媛站起来,她也连忙悄悄站起来。
明溪正在努力适应不戴口罩、被许多人盯着看的状态。
毕竟这一年她一直戴着口罩,走在人群里,顶多有人会觉得那个感冒患者身材很赞,而不会盯着她的口罩仔细地看。
因此她已经很久没接受过这么多目光了。
现在猛然摘了口罩,不仅国际班的人看她像看新奇的国宝,就连外班都有人忍不住溜过来打听。
下午第二节课课间,有人对明溪道:“外面有人找。”
明溪放下笔,一出教室,就有几个男生围着一个高高大大、长得还不错的男生,把他往前推,怂恿他把手里的话剧票递给明溪。
“赵明溪,李海洋想约你看话剧!”
“哈哈哈快答应他!”
明溪认出来是几个常青班的男生,其中两个还参与了早上的打架。
叫做李海洋的男生整个人都特别僵硬,不敢看明溪,对身边几个人道:“滚滚滚。”
但是说着这样的话,还是从兜里摸出了两张蓝色的话剧票,咳了下,递给明溪:“这周六下午五点,你想看吗?”
国际班坐在门边上的小弟冲着外面几个人吼:“快滚啊!你们常青班的都不是好东西,早上还打了架,现在就想来泡我们国际班的人!”
外面在起哄,声音吵得有点大,但傅阳曦戴着降噪耳机,抱着赵明溪给他买的皮卡丘抱枕,趴在桌子上睡觉。
银色的降噪耳机几万块,质量好得一批,戴上了压根听不到。
柯成文简直急了,连忙伸长了手把傅阳曦的背猛然一推:“曦哥,火烧眉毛了你还睡觉呢,快起来!”
傅阳曦被推醒,脸色很黑,浑身都是低气压,把耳机往桌上一摔,扭过头去狠狠瞪了柯成文一眼:“你活得不耐烦了——”
话没说完他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顿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都差点被他掀翻。
“这些人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是不是当我死的?!”傅阳曦拳头硬了,拔腿就往外走。
柯成文连忙拦住他,压低声音:“冷静!冷静!你现在出去揍人,等下全校都知道你喜欢转班生了。”
“我就是喜——”傅阳曦顿时暴跳如雷:“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是她在追我!你搞错没有,我什么时候喜欢过谁?这话你也有胆子说?!”
柯成文看向外边,突然道:“咦,转班生好像拒绝了。”
“你知道那个沉浸式戏剧的票吧曦哥,去年你看过的,《sleepmore》,一千多块一张,转班生居然拒绝了。”
傅阳曦强忍着怒气,仗着个子高,朝窗外看了眼。
果然见明溪对那个叫什么李鲸鱼的道:“对不起,我要好好学习。”
说完了之后明溪票也没接,直接转身回教室。
傅阳曦瞟了眼那个送戏剧票的男生,见他满脸失落和尴尬,丢了面子还努力挤出笑容。
傅阳曦整个人都舒坦了。
“哈。”他不急也不恼了,一副正宫气势地坐下来,翘起腿,得意洋洋地撑着脑袋目送外面失意之人离开。
都不用他出马,小口罩就自己解决了。
她根本看都不看一眼除了他之外的别的人嘛。
柯成文摸着下巴,道:“但是我觉得赵明溪还是想看那个戏剧的,刚才她盯着那张票看了会儿。”
“那还不简单?”傅阳曦哼了一声,掏出手机开始订票。
他回想着赵明溪千方百计粘着自己一块儿扫厕所,和刚刚拒绝那男生时的果断。
两厢对比,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区别对待的。
越想越得意,嘴角掩饰不住的开心。
但……
同时傅阳曦也感觉到哪里好像有点违和——
她拒绝别人,为什么说的不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是“要好好学习”?
21、第 21 章
明溪双手插着校服兜, 正要进教室,忽然被人叫住。
“明溪。”
赵媛抱着一叠打印出来的资料,眼圈红着, 眼神里流露出担心,朝明溪走过来。
明溪扭头瞥了一眼,见到是她, 招呼也不想打, 转身就往教室里走。
自己辛辛苦苦跑腿跑圈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气运,可别一遇到赵媛,就又被她的光环给碾压没了!
“等等,我有话想和你说。”赵媛却连忙小跑几步, 拦在她面前。
明溪看了眼自己的盆栽, 盆栽里的小嫩芽在赵媛走近来时,明显颤颤巍巍地摇曳了下, 并且直接停止了生长。
明溪哪还能有什么好语气, 眉头直接皱了起来:“我可没话要和你说。”
走廊上的一些人都看了过来。
只见赵媛咬了咬嘴唇, 仿佛有点害怕明溪,鼓起勇气道:“我只是,只是想来替鄂小夏向你道歉……”
人美心善。
走廊上的男生们脑海中顿时浮现这么一个词。
这件事明明和赵媛没有关系, 甚至鄂小夏还想拖她下水, 她却更在意赵明溪的感受, 第一时间过来道歉。
明溪却压根没在听赵媛在说些什么。
赵媛没穿校服, 身上是时下最流行的深蓝色水手裙,白色短袜,咖色小皮鞋。
长发被发带捋到耳后,发顶左侧有个蓝色格纹的蝴蝶结。
她看起来整洁、大方、柔弱、脆弱。
总之是很多美好的形容词。
明溪身姿修长,比她高小半个头, 眼眸微垂着,视线就刚好落在她发顶的蓝色格纹蝴蝶结上。
明溪定定地看着那蝴蝶结,很难不想起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两年前她刚来赵家时,拖着行李,行李是奶奶用藤编袋给她装起来的。被赵湛怀接到赵家之后,全家除了赵墨以外的人对她还算和蔼,她心中也满怀期许,期待展开新生活。
赵母拉着她的手,让她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然而等她出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带过来的旧衣服和奶奶的藤编袋已经被丢进别墅外面的垃圾桶泡了——赵母说以前苦了她了,要带她去买新的。
明溪小声辩驳,那是奶奶留给她的。
赵母不太开心,对她说:“你得适应这里的新环境。”
当时十五岁的明溪很局促,她很想把奶奶给自己的东西捡回来,但是又怕这样会显得很矫情、麻烦精,惹这一家人不高兴。
于是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没吃几口,打算等赵母上楼之后,再去外面拿回来。
可没想到,等她天黑了再去外面找时,垃圾车早就把东西拉走了。
那时候明溪难过了好几天。才意识到,这里的环境不是她换了一身衣服、和赵媛一样穿上小皮鞋就可以轻易融入的。
她生长了十五年的北方小镇,通常都是第二天清晨,邻里之间互相寒暄几句,并帮忙把垃圾带到垃圾场。而在这里,保姆随时随地都会将垃圾清理走。
她可能得费更大的力气来融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明溪变得更加努力,如同她之前十五年努力钻研学习一样刻苦。
她开始观察赵家人的衣食住行,注意他们吃完饭后漱口会漱几下这样的小细节,并且去学着做,从而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局促,努力让自己从容一些。
那天买完衣服鞋子,赵湛怀带明溪去第一所学校办理转学手续时,明溪注意到学校里很多女孩子都在打量自己。
明溪注意到自己与她们很不同——即便都是穿从商场里买来很贵的衣服,但是这些女孩子很会打扮。
t恤衫会打结,百褶裙会心机地剪裁出别致的纹样。
发顶也不全都和她一样乌黑长发披肩、什么装束也没有。大多都会戴一些颜色鲜亮的发饰,让她们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一看就走在潮流前端。
明溪被她们盯着看,被看得脸颊都在自卑发烫,恨不得躲起来。
她又一次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衣服与长相的区别,而是从小被时尚杂志陶冶、和夏天没有空调冬天冻着手读书的区别。
她要想融入,可能还得再努力一点、更拼命一点。
回来之后明溪一边用新手机新电脑学习着这些,一边观察赵媛是怎么做的——赵媛是她身边最好最漂亮的例子。
明溪拿着钱打算先从买一些发饰开始。
第一次买,她看花了眼,不知道该买哪种。想着赵媛头上的那种蝴蝶结,总不会出错,于是也买了两个。
当天回家,她很开心,想拿着买好的东西去问问赵母,看看自己的审美能力有没有进步。
然而却在经过赵墨的房间时,听见赵墨的声音。
赵墨讽刺地说:“新来的那个就是个学人精,什么都要买和媛媛一样的。你去哄哄媛媛。”
对面的人是谁明溪不知道,但总之不是赵湛怀就是赵母、或者赵宇宁,就是这一家子人。
那一天,明溪慌慌张张匆匆退回房间,将买的发饰藏进最底层的柜子里。
她眼泪大颗大颗流了下来。
待在赵家这两年,明溪飞速成长,几乎是被逼着以最快的速度蜕变。
她终于能昂首挺胸,融入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就像是从小生长在这里的那些女生一样。
从容不迫,且应付自如。
也懂得怎么展示自己的美。
当别人看过来时,便大大方方地让别人看。
如今十七岁的明溪内心自信,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即便穿校服、背着旧书包也坦然无畏。
再去看十五岁的自己时,自然便觉得当时的自己太过胆怯卑微、太在意别人的眼神、甚至尖锐。
但明溪不想否定自己。
毕竟当时那个谨慎敏感、刚刚从北方小镇来到这座城市的她,也的的确确就是她赵明溪。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明溪觉得原文把自己定义成恶毒女配,是有道理的。
站在赵媛的角度,可不是嘛,自己一来,就吸引了全家的注意力,学着她买发饰。还小心翼翼地做菜,讨好着家里人,妄想夺走落在她身上的宠爱。
不过,那已经是之前十五岁渴望关注和爱的赵明溪了。
现在的赵明溪两手一揣,谁也不爱,一心只想考大学和活命。
她注意力拉回赵媛身上,就听赵媛还在道:“……而且我觉得当中也有我的错,我没及时发现你们俩的矛盾已经这么深了。”
明溪看了眼课间走廊上的人,没有二十几个也有十几个,都听着赵媛在这里对自己道歉,好像是自己得理不饶人似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既然是她的错,你为什么要大庭广众之下替她道歉?为了表现你人美心善?”
明溪忍不住道:“既然这样,华国和美国打起来了你是不是也要道个歉,因为你没及时发现两国矛盾?”
赵媛顿时噎住。旁边的人顿时也噎住。
明溪:“我只听说过加害人对受害人道歉,没听说过路人甲跑来对受害者道歉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加戏呢吗——除非你默认是你怂恿她干的。”
赵媛泫然欲泣,赶紧道:“明溪,你不要这样误解我,她害我过敏,我怎么可能参与过她做的那些事情?你们一个是我亲人,一个是我朋友……”
“哦。”明溪木着脸道:“她又害过你,又欺负我,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来替她道歉,你真宽宏大量——那以后街上有人杀了人,你也要拿着喇叭替杀人犯去道歉?”
“……”
走廊上一些听着的人也琢磨出不对劲来。
是啊,赵媛当众说出鄂小夏害她过敏的事,可以说友情已经破碎了吧,现在又来替鄂小夏道什么歉呢。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弄得委委屈屈。
乍一看感觉很善良,甚至善良到有几分圣母,但是仔细品品,怎么品出了白莲花的味道呢。
赵媛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赵明溪好像不是以前的那个赵明溪了,现在的赵明溪不会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而是能三言两语将人心扭转到她那边去。
说话沙雕还博好感。
先前赵明溪一直戴着口罩,身边没什么人会帮她。但是现在她摘了口罩,这么漂亮,颜即正义的颜狗都忍不住对她宽容几分——就像是以前对赵媛宽容一样。
“一点小事为什么会被你放大成杀人和两国战争?”赵媛感觉到周围的视线开始发生变化,焦灼地道。
她话还没说完,又被明溪打断:“哦,现在又是一点小事了,刚刚你眼睛通红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找我,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呢。”
周围的人:“噗——”
赵媛:“……”
鄂小夏:“……”
她在不远处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讨厌赵明溪的吗?!
但是今早的事情发生之后,鄂小夏感觉比起赵明溪,她好像更讨厌赵媛这样,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就有一大堆人前仆后继地维护她的人。
赵媛不敢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她怕再说下去,周围的人都要用异样的眼神看自己了。
她匆忙将怀里抱着的资料拿给赵明溪:“你不是在准备百校联赛吗,这是我划的重点范围,希望能帮助到你。”
她以为赵明溪起码不会抗拒这个,一旦她接了过去,那么还是自己宽宏大量不计较她恶语相向,帮助了她。
但没想到赵明溪手都没从校服兜里拿出来一下:“不用了,我已经有了。”
昨晚从图书馆出来时,图书馆管理员给了她一份重点,稍微辨认一下就知道那是沈厉尧的笔迹。明溪也没什么好不接受的,毕竟她和沈厉尧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沈厉尧是校竞队的人,又连年金牌,划的重点只会比赵媛手上这一份精准得多。
赵媛心底已经笃定了明溪根本没真的打算好好参加百校联赛,她可能就只是这样对大哥说说而已,想表现出她学习很努力。
赵媛也不想久留了,直接担忧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回。”
赵媛不想承认自己心底的确松了口气:“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明溪听到这句话,嘲讽的视线看来。
赵媛觉得自己宛如被她看穿了,下意识回避视线。
接着听到赵明溪说:“别担心,你想得到的,是被我当做垃圾的,你想要就都给你好了。”
“你——”赵媛想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大哥妈妈他们,但是这话未能说出口,便一阵心梗。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打空了,使不出力的感觉。
赵明溪以前很在乎很在乎家里的人,可现在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她真的不在乎了吗?
赵媛离开的时候简直快要维持不住自己脸上难看的表情。
走廊上大多听见的人看赵媛的眼神都是有点异样。一个隔壁金牌班的女生经过时给明溪比了个大拇指:“姐妹怼白莲花嘴皮子利索,我喜欢。”
明溪眼眸澄澈,回了她一个飞吻。
但总有那么几个男生觉得赵明溪不可理喻。
方才陪李海洋过来起哄的人都是常青班的人,与赵媛自然要熟悉得多,还没离开,旁观了事情,不自觉地就偏向赵媛。
有个男生忍不住道:“见识了,长相这么好看,嘴巴却不饶人。”
旁边的李海洋想拉他走,但是他还在继续道:“赵明溪,赵媛也是关心你,你能不能别一句句夹枪带棒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嫉妒她呢!她都快生日了也没见你一声生日祝福。”
少年少女的喜欢果然浅薄,只是看脸。
明溪不想理会这些男生,但也不想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这里评价自己。
她刚要开口,窗户就被猛然“哐啷”一声推开了,傅阳曦阴寒着一张脸:“嫉妒她?嫉妒她不如赵明溪的长相还是不如赵明溪香甜?!你们搞清楚,赵明溪有我当同桌怎么可能嫉妒别人?那个叫李鲸鱼的,你看什么看——”
傅阳曦话还没说完,眼见着他差点从窗户翻出来,走廊上的人溜了,几个常青班的人逃也一样窜下楼。
明溪:“……”
香甜?
明溪怀疑傅阳曦是不是语文没学好,没搞清楚人和甜品的区别。
明溪回了教室,在座位上坐下,没忍住对傅阳曦道:“他叫李海洋。”
柯成文:“噗——”
傅阳曦脸上的阴寒却收不住,没心情去计较赵明溪居然记住了那男的的名字,也没心情去管柯成文。
他立在那里,视线一直盯着赵明溪坐下,他喉结动了一下,像是想发脾气又忍住了,徒劳一肚子火。
见赵明溪拿起草稿纸继续开始复习,傅阳曦踹了下椅子坐下来,盯着她看了会儿。
他脸上的表情很难看,问出来声音却很低很轻:“你家里人都是那样的?”
明溪不太想说这个话题。虽然傅阳曦又一次帮了她,两人好像建立起了一点大哥和小弟的友谊,但是这两年的事情明溪很难启齿,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沉默地翻了一页竞赛题集,没吭声。
傅阳曦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
他忍不住回头瞪了柯成文一眼。
柯成文:“……”
傅阳曦完全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他看着赵明溪的侧脸,张了张嘴,却又笨拙地闭上了嘴。
然后他又扭头去瞪了柯成文一眼。
柯成文:“……”
柯成文总算醒悟过来他的意思,赶紧对赵明溪慷慨激昂地道:“转班生,你别不高兴了!你要实在不开心,我们就去打他们一顿!在我们曦哥这里没有女生不能打的规矩,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借几个人就借几个人!实在不行还可以拿钱砸死刚才那女的和你家里人!”
“没有什么事情是打一顿不能解决的,觉得不出气还可以打两顿!用钱piapiapia!”
傅阳曦哼了一声,道:“这是柯成文的意思,可不是我的意思,但既然你叫了我一声曦哥,我就勉勉强强不太情愿地罩着你吧,所以说吧,你想怎么着。”
明溪其实压根没把赵媛放在心上,但是见傅阳曦和柯成文两个大男生笨拙地安慰自己,她还是笑了一下。
她手里的笔尖不停,抄写着重点范围内的公式,开玩笑道:“砸她的钱还不如给我买架飞机呢。”
完了没听到傅阳曦出声,她赶紧侧头去看,就见傅阳曦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明溪:???
这年头的富三代对不那么看重的小弟都这么大方的吗?
之前他还赶自己走,不让自己和他当同桌,现在对自己这么大方,明溪简直受宠若惊。
明溪生怕他一个想不开真买了,赶紧道:“不,停止思考,我要飞机干什么?我又不会开,我还未成年!”
“未成年?”说到这里,傅阳曦想起来一件事:“刚刚他们说赵圆的生日,所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这又是一件明溪不想回答的事情。
她出生日期比赵媛晚十天左右,当时在医院暖箱发生了意外。两年前赵家人把她找回来之后,除了把她的户口调到这里来,还把她生日也改了,改成了和赵媛一天。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以后无法解释为什么她和赵媛是姐妹,但是生日却是同一年的不同的一天。
她身份证上的生日压根不属于她,她也不想过。
明溪含糊道:“十月二十四号,你有什么事吗?”
傅阳曦竭力装作若无其事道:“如果你不想回你家过生日的话,你可以出来——”
话没说完明溪就道:“那天我已经有安排了,我得回老家。”
傅阳曦还不知道赵明溪老家哪儿的,睁大眼睛,下意识问:“你老家哪里?”
“北方的一座小城市。”
傅阳曦盯着她两秒,很不满意她的敷衍,但是觉得她可能心情正不好,于是便没说什么,寻思着以后再问。
柯成文在旁边插嘴道:“转班生,不能过你的生日,你可以来过曦哥的生日啊,曦哥,你不是也快了?就只剩大半个月了——”
“闭嘴!干什么随随便便把小爷生日说出口?!”傅阳曦顿时炸毛,站起来就去捂柯成文的嘴:“万一到时候一大群人送礼怎么办?烦死了!”
但他下意识就去看赵明溪的反应。
“十一月五号!”柯成文还是喊出了口。
“十一月五号。”明溪想着十月二十四要回去祭奠奶奶的祭日,心不在焉地重复了一遍:“我记住了。”
她记住了!
傅阳曦耳根一红,松开了柯成文的脖子,嘟囔了句:“烦死了,可别送什么礼物啊!”
沈厉尧这边正在集训,今天的课程上完之后,几个人去旁边的奶茶店等奶茶。
孔佳泽刚在附近上完芭蕾课,听说a中校竞队在这一块儿,便兴冲冲地披着衣服过来了。
她一进来,奶茶店的服务员眼睛都直了一下,卡其色风衣下的芭蕾舞蹈服将孔佳泽的身材包裹得完美。
“你们集训怎么样了?”孔佳泽见沈厉尧眉心蹙着正在看手机,有点尴尬,只好和旁边的叶柏打招呼。
结果叶柏也在瞳孔地震地盯着手机看。
仿佛根本没回神,完全注意不到她。
其他几个a中平时熟悉的校竞队的男生也一样。
“你们看什么呢?”孔佳泽拢了拢风衣走过去,有些不悦地道。
“未免也太漂亮了吧——”叶柏扭头震惊地盯着沈厉尧:“尧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厉尧只皱着眉,并未表现出震惊,显然早就知道了。
叶柏简直后悔自己以前嘲笑赵明溪是跟屁虫了,早知道她那么好看,他说不定就去追她了,毕竟她性格也很不错。
“什么漂亮?”孔佳泽以为是在说自己,下意识地低下头,扯了一下裙摆,笑了一下。
结果叶柏这时候才注意到她来了,抬头看了她身上的芭蕾服一眼:“嗯?你在附近上课?”
没等孔佳泽回答,叶柏注意力又落到他手机上去了。
孔佳泽:“……”
到底这一群人在看什么?!
孔佳泽拿出手机,打开他们在看的a中论坛看了眼,结果就看到被她和鄂小夏投票投到第二的赵明溪现在已经三千五百多票,已经第一了。
“……”
孔佳泽无法理解地看着新的照片上的女孩,很显然是今早照的。
说是明星的生图她也信。
孔佳泽脑子转得很快,一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了——怪不得赵明溪有胆量去追沈厉尧,原来她长得这么好看。
自己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孔佳泽脸色难看起来,盯着这群男生看了会儿,竭力用轻松调侃的语气道:“我带来了一个百校联赛的消息,你们还要不要听了?只顾着看美女我可就走了啊。”
男生们这时才注意到她来,有的抬起头来,问:“什么消息啊?”
“是内部消息,看在尧神的面子上告诉你们。”孔佳泽故意卖了个关子,视线盯着沈厉尧,然而沈厉尧还没看向她。
“快说吧。”叶柏注意力这才从手机上抬起来:“到底什么内部消息?竞赛还能取消不成,不可能吧。”
大家都知道孔佳泽有亲戚在市教育厅,她所说的内部消息真实性还挺高。
孔佳泽盯着沈厉尧,没得到任何回应,只好咬了咬下唇,道:“是和你们学校有关的。你们学校那个高教授——就是你们金牌班班主任以前的老师,听说他去多申请了一个参赛名额,是不是在你们学校有什么看上的学生,想多给一个机会?内部消息啊,现在还不确定,别说出去。”
“怎么可能?”叶柏惊讶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一个男生道:“高教授到底什么来路?我只知道他教学和编题都很厉害,国家期刊经常出现他的名字,教导主任和校长敬他三分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他在各种竞赛组织方那里都有姓名?”
孔佳泽白了那男生一眼,嫌弃那男生没见识,道:“多年国家级竞赛金牌教练退役,你说呢?”
叶柏对高教授了解一点,道:“但是不可能呀,高教授从来不收礼,也没有亲戚在我们学校,他给我们学校多申请一个竞赛名额有什么用?”
“那就不知道了。”孔佳泽拉了把椅子,在沈厉尧身边坐下来,道:“反正别说出去。”
孔佳泽放出这个消息之后,校竞队一群男生的注意力倒是都转移到她身上了。
一个暗恋她的男生见她视线一直往沈厉尧那边看,沈厉尧还在看手机上的照片,她脸色就更加不快了一点,也猜到了她的心思。
于是故意讨好道:“要我说,外貌不重要,智商才重要。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参加百校联赛的资格都不会有。”
孔佳泽心里舒坦了点儿,冲着那男生笑了笑。
她没想到,她长得还真的不如赵明溪好看。
但是光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如果论起成绩、聪明和全能的话,明眼人都知道她优秀得多。
就比如说,这次竞赛,她能参加,而赵明溪挤破了头也参加不了。
“喝完了吗,喝完都闭嘴,回校。”
沈厉尧收起手机,脸色冷硬地站起来。
他走到柜台旁边,抬头看了眼菜单,又接着点了杯霸气芝士草莓。
“我差点忘了,我还没点呢。”孔佳泽四下看了看,见所有人都点了,就自己没点,还以为他是点给自己的,惊喜地走过去道:“谢谢啊。”
沈厉尧看了她一眼:“不是给你的,你自己点。”
孔佳泽:“……”
孔佳泽尴尬地往后看了眼,幸好几个男生都在讨论刚才她说的消息,没有注意这边。
叶柏倒是琢磨到了几分沈厉尧的心思,他站在沈厉尧身边,小声道:“赵明溪是不是已经快半个月没来找咱们了?”
不仅没主动来找,连电话短信都没有。
叶柏不知道沈厉尧是否主动给赵明溪打过电话,但是看沈厉尧那天迫不得已去图书馆找了赵明溪,就知道他应该是打过,但赵明溪换号了——甚至都没告诉他。
一个经常出现在生活里的人,突然从生活中全方位地抽离。
别说沈厉尧是什么反应了,就连叶柏都感到不习惯起来。
而且a中居然这么大的吗?明明是同一所学校,同一栋楼,同一座食堂,甚至是隔壁班,却几乎没有偶遇过。
不知道是现在赵明溪刻意在避开沈厉尧,还是,哪里有那么多巧合,以前只是赵明溪努力对沈厉尧好。
沈厉尧眉眼冷峻,没说话。
叶柏又看了眼服务员递给他的霸气芝士草莓,抱着安慰他的想法,压低声音道:“尧神,你也别多想了,我看她就是在欲擒故纵,想引起你的注意呢。”
“你看,这不就引起你的注意了?霸气芝士草莓我记得是赵明溪喜欢的,你要买了回去给她,那就是你先认输了。”
沈厉尧瞪了他一眼,但是盯着自己手里打包好的饮料。
犹豫了五秒,他扔进了垃圾桶。
他从没输过。
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边眼看着离生日宴越来越近,赵湛怀开始头疼。如果明溪在赵母生日之前还没哄好,还不肯回来,那就纸包不住火了。
赵宇宁接连两日在学校都遇不到赵明溪,只好在放学后,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让两个兄弟帮自己扛着,送去了赵明溪的宿舍楼下。
送礼物之前,赵宇宁打算写点道歉的话,但是以他的垃圾文笔根本写不出什么来,而让兄弟帮忙代写的又太肉麻了,他八辈子都没这么道歉过。于是赵宇宁索性将纸捏成一团,烦躁地扔了。
赵明溪没回来,他感觉他都饿瘦了两斤。
尽管赵宇宁心里很不安,一直有种快要失去什么的感觉,但他还是感觉赵明溪会在生日宴之前回来的——今年可是母亲五十岁大寿,她不可能不回吧?
然而第二天早上,他再去赵明溪宿舍楼下等人时,就发现自己交给宿管阿姨的礼物,包装盒拆都没拆,直接出现在了满是脏污的垃圾桶。
22、第 22 章
赵宇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明溪知道他挑选了多长时间吗?!
他一时之间气忿到脑袋嗡嗡响, 下意识就上前去想把包装盒捞出来。
晨露本就湿重,垃圾桶底部又全都是脏污的水。
包装盒一拿出来就滴滴答答地淌着黑水,溅了几滴溅到了赵宇宁裤管上来。
从楼上下来不少挽着手臂的女生, 经过他时,都奇怪地瞧着他,并绕道而走。
和赵宇宁一块儿过来的两个男生挠了挠头, 有点尴尬, 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回事啊?连拆都没拆就扔了,该不会是宿舍阿姨没给你姐吧?”
赵宇宁盯着盒子底部已经被垃圾桶里的脏污给溽湿的牛皮纸,这捡起来也不能要了,脏水估计都把礼物给渗透了。
他沉了口气, 总算冷静了点, 松了手,扭头就往宿楼下值班处冲——对, 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宿管阿姨没交给赵明溪。
他一冲过去, 还没等他开口,窗口处的阿姨抬起头来,认出了他:“诶, 是你, 你可别来问我是不是没转交到人家女孩子, 昨晚她回来时我亲手交给她的, 为此我都没换班呢!”
赵宇宁手撑着窗口处,不敢置信:“那怎么会出现在垃圾桶?!连拆都没拆!”
“人家女孩子自己扔的啊!从我手里接过去,看都没看一眼,转身下了几步台阶就扔掉了!”
阿姨说完,狐疑地看着赵宇宁:“你不是她弟弟吧?她说以后你再来送东西, 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拒收。”
赵宇宁快气死了:“我怎么可能不是她弟弟?!”
阿姨道:“是弟弟那她干嘛不收你的东西?!赶紧走,别在女生宿舍下鬼鬼祟祟的,而且我劝你这个娃好好学习——”
阿姨瞟了眼赵宇宁胸前的铭牌:“才高一,就学着人追漂亮学姐,人家高三的学习多紧张哪有时间理你?过来人劝你一句,没结果啊!”
赵宇宁:“……”
赵宇宁心头一团无处发泄的怒火。
除了吃了瘪之后的恼怒,被两个朋友看到自己的礼物被扔掉的尴尬之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夹杂着害怕的烦躁。
他摔手就走。
两个朋友连忙追上来,其中一个道:“你姐也是轴脾气啊,这么久还在离家出走呢?要我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别管了,住校也没什么嘛,逢年过年她总不可能不回来。对了,你妈过阵子不是生日吗?刚好她有台阶下。”
“你才轴脾气!”赵宇宁心烦意乱道:“你不清楚我家的状况,就别废话!”
现在哪里是离家出走这么简单,现在赵明溪是要和他们断绝关系!
以前从没出现过他送礼物、接二连三地去讨好,还没法哄好赵明溪的状况。
这次真的是头一回。
另一个安慰道:“我也觉得,你也别急了,过一阵子你姐姐就好了。我和我姐也经常吵架,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她直接一张机票出国了,但是好歹是家人嘛,过阵子气消了也就好了。”
赵宇宁脚步停下来,揉了揉额头:“你们不懂,我家的情况真的很复杂。我和她之间……与你和你姐姐不一样。”
他和赵明溪之间,尽管之前空白了很多年,但是这两年却发生了很多事。
这段时间,家里没有了赵明溪,这两年的画面就经常不由自主地在赵宇宁脑海中回想。
他的房间和赵明溪的房间最近。有几次他半夜打游戏在沙发前的地板上睡着了,发现半夜起来去上厕所的赵明溪会进来,搬一张椅子,踮起脚从衣橱上方,拿一床毯子过来,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
有两次赵宇宁中途醒了,就拉着赵明溪和他一块儿打游戏。赵明溪不肯,说第二天还要去学校,他就瓮声瓮气地威胁,并说我教你。赵明溪拗不过他,就同意了。
两人锁好门,戴上耳机,调低音量,在深夜做贼心虚。
屏幕上出现game over的画面,蓝光闪烁,两人会在一块儿垂头丧气。如果闯关成功,两人还会兴奋地压低声音笑,击个掌。
赵宇宁十四岁,但也清楚赵明溪是因为想要融入,所以才讨好他。
一开始他对此有点排斥。
但是家里总没什么人,大哥二哥都有事业,赵媛要去上兴趣班,他没有别的玩伴,就只有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赵明溪在家,两人相处时间最多。
于是,一来二去,赵宇宁也就习惯跟赵明溪一起玩了。
甚至十四岁那年过后,他渐渐地不再整天跟着赵媛屁股后跑了,而是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赵明溪。
去年夏天他和赵明溪还在别墅区停车场捡到一只蜷缩在车底下的奶猫。
赵媛过敏的东西很多,猫毛、花生,家里一向不养任何宠物。他俩也没办法把猫带回家。放在那里又怕两个月大的小猫会被炙烤的夏日蒸熟。
于是两人从网上买了帐篷、猫粮、猫碗猫砂盆等物,将小奶猫带到了小区后山的阴凉处。
就那么养了两个月。
暑假过后,那只小猫都长大了,能跑能跳,再也不见之前瘦弱的模样。
赵明溪负责在网上联络了一家收养家庭,开学前的一天,两人偷偷摸摸将猫送了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都很清晰,那是很热的一天,两人不敢让家里的司机开车,而是打了个出租车,晒得要命。
当时赵明溪的脸还没受伤,出租车司机一直盯着她热裤下又白又长的一双腿看,赵宇宁假装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很紧张,身体向前,悄悄挡着她。
四个月大的小猫意识到要被送走,在车子里叫得嘶声竭力。
送走之后,他和赵明溪心里都空荡荡的,两人还去吃了哈根达斯。
这是他和赵明溪之间的小秘密。
赵宇宁这阵子也意识到自己嘴巴很坏,有时候还无法控制地偏向赵媛。他一直以为这就是他和赵明溪之间的相处模式。赵明溪是后来的,稍微吃点亏,她应该也不会在意。
但是现在,赵明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愿全都没有,也不要只是一部分。
她像是要斩断这一切一样。
再也不要和他之间的这些联系了。
赵宇宁脸上愤怒,但心里真的很不知所措。
他该怎么办。
三个人一直走到高一教学楼那里,朋友见他实在心情糟糕,给他出主意:“你不是说你姐喜欢沈厉尧嘛要不你想办法撮合一下,撮合成了,你姐肯定就和你和好了。”
“去去去,什么馊主意。”赵宇宁觉得这朋友是实在不靠谱。
“我还是找我大哥吧。”
目前赵墨在国外拍戏,再加上他一向是家里最针对赵明溪的,肯定是不能找他了,而老爸也正在国外谈生意,都还不知道赵明溪住校这件事,知道了肯定要大发雷霆,更不能去找他。
赵宇宁只能打了个电话给赵湛怀,催他赶紧想想办法。
赵湛怀怎么可能没有在想办法。
他毕竟公司事情多、应酬也多,明溪换号了联系不到她,他又不可能和闲的没事的赵宇宁一样,去她宿舍楼下蹲守。
于是他让家里的保姆收拾了明溪秋冬常穿的衣服,再放了张存了几万块的卡在里头,让司机载着保姆一块儿去给明溪送过去。
这次为了避免引起明溪的反感,他什么话也没让保姆带到,就单纯只是担心天气变冷了明溪感冒,将她需要的衣物送过去。
叮嘱完这些之后,赵湛怀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妥当。
这保姆在赵家待的时间久,算是忠心耿耿了,家里人都敬她一分,但她却是照看赵媛长大的,赵明溪和她关系似乎很一般。
赵湛怀在家里时间少,但是他在家的时候,就没见明溪主动和这保姆说过话。
让这保姆送过去的话,恐怕不能起到,让赵明溪收起浑身锋利的刺的作用。
于是赵湛怀又让自己助理开车过去一趟。
要是放在以前,赵湛怀未必有这个时间去照顾赵明溪的情绪。
然而现在她怎么劝也不肯回来,赵湛怀自然会多将精力分给她两分。
可结果,当天下午,他这边和赵宇宁一样。
东西是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了。
保姆张玉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拎着东西下了车,在停车场对赵湛怀喋喋不休地抱怨:“明溪小姐真不好伺候!”
“我把东西放在车子里,去教学楼找她。可都没见到她的人,就被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子让人给赶出去了。她是不是学坏了,身边的同学都那么不讲理。”
“这要换了赵媛小姐,肯定会把我带到宿舍楼,再给我倒杯水。”
“行了,你先回去。”赵湛怀脸色已经抑制不住地难看了,不想听她废话,对一边匆匆赶回来的助理道:“东西先拿来放我车上。”
助理接过保姆手里的东西,打开赵湛怀的奥迪的后备箱。
保姆还想说什么,被赵家的司机拉着走了。
等两人走后,赵湛怀看了眼后备箱被原封不动送回来的东西,蹙眉道:“她和家里闹翻了也就算了,连这些东西也不要了,天气说变冷就变冷,这孩子未免也太倔了。”
“还有你。”赵湛怀看向身边的助理:“我不是让你赶紧追过去,让你去送这些东西的吗?”
“您家里的司机开得太快了,我没追上。”助理委屈地解释道:“但是有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什么?”赵湛怀心绪烦乱,转身往电梯走:“有话就说。”
助理连忙跟上去,犹豫了下。
赵湛怀侧头看了他一眼:“到底什么事?”
“我怕说了就是挑拨您家的家务事。”助理道。
赵湛怀眉心蹙起:“你是不是撞见什么了?”
“对,我看见的怎么和您家保姆说的不一样。我去的时候正好撞见,赵明溪明明就出来见她了。”
助理看了眼赵湛怀的脸色,继续道:“两人当时在教学楼底下,您家保姆脸色拉得老长,阴阳怪气地把东西给她,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但是看您家保姆那神态,换了我我也不想接受这堆衣物。”
“中间您家保姆还说了什么‘不识抬举’之类的话,赵明溪这才不耐烦了转身就走,然后之后遇见几个从操场回来的男生,才发生了后面把您家保姆撵走的事——而且您知道您家保姆说的红头发的男生是谁吗?”
赵湛怀脚步停住,他的注意力完全没在最后一句,而是在前面。
他向来温和,但此时整个人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了:“李潇,你说的真的假的?!”
“当时应该有学生在看着,您要不信,我去找几个来。”
赵湛怀根本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公司的事情就已经够忙的了,他一向不太管家里的家务事。
都是赵母在管。
要不是这次明溪说要断绝关系、闹得很大,怕父母知道,他也不会插手。
但是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也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保姆就是保姆,在他家干了再多年再把她当亲人,也是保姆。
即便明溪有什么错,她有什么资格对赵明溪冷嘲热讽?
而且赵湛怀还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次是这样,那之前这个叫张玉芬的保姆是不是也针对过明溪很多次,而家里人都不知道?!
赵湛怀心里又刺又乱,吸了口气,车钥匙往李潇怀里一扔,转身就往反方向走。
李潇连忙接住车钥匙:“您干嘛,待会儿还要开个会。”
“会议延后,你开车,我回去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边,傅阳曦气急败坏,跟个炸/药桶一样冲到教室,冷着脸把夹克一脱,抓起桌上的杯子猛然灌了口冷水。
教室里的小弟见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生怕他在哪里磕碰一下,让他们倾家荡产,简直吓坏了。坐在过道的小弟慌忙把桌子一挪,让本就宽阔的‘曦哥专属道’变得更宽敞。
赵明溪和柯成文走进来。
小弟们都用企盼的眼神看着赵明溪,希望她能让傅阳曦冷静下来。
面对这一双双寄托着生死存亡的希望的眼睛。
明溪压力好大。
她走过去,看着傅阳曦,犹豫了下,道:“你别生气了,这有什么好气的,我家保姆本来就那样。”
傅阳曦不敢置信道:“她看你的眼神居然是用瞥的!”
“那有什么。”明溪道:“她本来就是斗鸡眼啊。”
傅阳曦:“……”
傅阳曦忍无可忍:“她竟然直接把东西扔你怀里!”
明溪:“不然还要花式摇手,跳个花滑,飞翔着递到我面前吗?”
傅阳曦:“……”
明溪:“而且你已经把她撵跑了,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傅阳曦还是臭着一张脸,不过听到明溪半哄半劝,他脸色还是恢复不少。
他伸脚勾了下椅子,抱着臂坐下来,道:“你不是有我电话号码吗,下次这样的事情打电话给我——”顿了顿,傅阳曦又冷酷地找补了句:“或者柯成文。”
柯成文也忙道:“对,打给我!乐意为美女服务!你家那个保姆也太嚣张了吧!再有这样的事你打给我,我替你教训她!”
“那我打给柯成文。”明溪觉得这种小事总不好麻烦傅阳曦,要是傅氏那群人知道自己让他们家太子爷替自己赶一个保姆,会不会以精神损失把自己告到法庭。
她转头看向柯成文:“我还没存你电话号码呢,顺便存一下吧。”
柯成文当然是赶紧掏出手机。
傅阳曦拳头硬了,凉嗖嗖的眼神看向柯成文。
柯成文假装没看见,乐呵呵地和明溪交换了手机号码。
摘了口罩后的明溪这么好看,被傅阳曦捶一顿也值得。
傅阳曦脸色又臭了,将书本翻得哗啦啦响,十分扰民:“交换完电话号码没有,上课了!遵守点纪律行不行?”
明溪现在也不是很怕他,抬头一看黑板上的挂钟,一头雾水:“还有五分钟呢。”
傅阳曦:“……”
明溪交换完手机号码,坐下来,从桌兜里掏出今天的甜品,给他递过去:“给。”
傅阳曦不甚满意,用凉薄的眼神盯着赵明溪:“你今天只做了一份吧。”
明溪乖乖点头:“嗯,一份。”
昨天见材料很多,做了三份,另外两份分别给了柯成文和另外一个前两天帮助过她的小弟。傅阳曦那眼神嫉妒得要死,大半天都没睬她。他不理睬她,她气运都增长得慢了。于是今天明溪就只带了一份。
傅阳曦脸色这才缓解,接了过去,打开盒子就用小勺子开始吃。
后面的柯成文和一干小弟闻到香甜的味道,羡慕得流口水。
傅阳曦吃了两口觉得不满意,想了想,突然宛如出现了什么新灵感一般,“蹭”地一下拿着盒子站起来。
明溪:?
然后就见他单手托着甜点离开座位,一边用小勺子舀了一口榛子奶油放进嘴里,一边绕着过道,迈着长腿慢悠悠地走一圈。
他理直气壮地道:“大家别动,今天小爷我值日,我巡视一下卫生。”
全班:滚啊!!!
太他妈香了吧,好饿啊!!!
明溪:……
刚才是谁说的要遵守纪律?
傅阳曦心满意足,趾高气扬地走回来。
明溪给他让了让位子,让他进座位。
明溪看了他手中的甜品一眼,问:“很好吃吗?”
傅阳曦手中甜品的奶油都快被他刮光了,他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透明盒子,正在努力捏着小勺子,搜刮最后一点,道:“一般般吧。”
明溪忍不住勾唇笑。
明溪用左手撑着脑袋,靠在桌上,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打量他。
傅阳曦每天都顶着那头嚣张又中二的红毛,但是从红毛被压的痕迹就能看出他是睡眠不足还是完全失眠。如果是睡过一会儿的话,额前短发会飞起一撮,脑后有被压过的痕迹。但明溪观察到,他经常第二天后脑勺完全没有被压过的痕迹——是一整夜没睡吗?
但明溪不知道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她有没有资格打听。
快上课的时候,明溪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怎么刚刚在楼下,你比我还生气?你该不会……”
明溪还没问完,傅阳曦就握着小勺子浑身一紧。
他立刻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一般,发出一个“哈”的单音节,冷酷道:“别东想西想,我不会,我没有!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是我小弟,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懂?”
明溪想了想,傅阳曦对待柯成文的事情好像也是这样,被他纳入小弟范畴内的,他都很仗义。
有点感动怎么破。
她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要被傅阳曦收作小弟了吗?
“那你从什么时候起……”明溪想问傅阳曦从什么时候起正式把她当小弟的,怎么他们门派没有什么入派仪式的吗,她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滴个血歃血为盟什么的,就直接入派了吗?
傅阳曦心跳得快爆炸了,匆匆打断她的话:“什么什么时候,说了没有,还没喜——”
他突然戛然而止。
浑身僵硬。
明溪:“什么?”
傅阳曦生硬扭转:“我还没洗衣服。”
明溪:“啊?”
明溪还要再问,傅阳曦用书挡着脸,把她的脑袋不轻不重地推开,白皙的脖子发红:“都上课了你这个女人到底想干嘛问东问西,小口罩你不戴口罩之后话就很多啊。”
“小口罩又是什么鬼?”明溪趁着傅阳曦没在看她,赶紧用‘你脑袋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的嫌弃眼神看着傅阳曦。
现在不嫌弃,等校霸看过来,就不敢嫌弃了。
柯成文坐在他俩后面一排,适时宛如乌龟出洞,伸长了脑袋过来,小声道:“曦哥给你起的外号,既然是小弟嘛,都有外号,”
明溪:“……”什么丑名字?
fine。
难听是难听了点,但是她也不介意这点小事。
“那傅阳曦叫什么?就叫曦哥?”
柯成文刚要说话,傅阳曦又从竖起来的书本后面发出僵硬的声音:“你可以给我起一个。”
“我起?”明溪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她现在在门派中地位如此之重吗?!
是把她当左护法了吗都?!
她何德何能还能帮老大起名字?!
但是既然如此,她看了眼傅阳曦露出来的红毛,敷衍道:“那就叫傅红吧。”
傅阳曦:“……”
柯成文:“……”
23、第 23 章
赵湛怀回到家里, 先把赵母叫到书房,与赵母简要说明了情况。
赵母还不大信:“张阿姨在我们家干了这么多年,一直老实本分, 明溪才来我们家两年,她有什么好针对明溪的?你助理是不是看错了?”
赵湛怀想到明溪扔照片时的决绝,心里憋着一股气, 对赵母道:“那我们把所有人挨个叫进来对一下细节。”
在赵家别墅当员工的, 除了保姆张阿姨,还有另外一个钟点工阿姨,一个负责做饭的厨师,以及一个司机和一个园丁。
张玉芬压根不知道赵湛怀一回来就把赵母叫到书房去, 接下来又把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挨个叫到书房是干什么。
只知道这些人出来之后, 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发生什么了?”张玉芬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他几个人避开她走。
和她关系不大好的另一个钟点工阿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说了句:“您自求多福吧。”
赵明溪两年前才来, 赵家对他们的说法是, 赵明溪因为身体不好, 从小被养在乡下,现在十五岁了该接回来了。
众人也没有多想,毕竟他们也就这几年才来的赵家干活儿, 也管不着赵家的家务事。
但张玉芬和他们不同, 张玉芬在赵家十几年了, 老员工了, 仗着照顾过赵媛很多年,经常倚老卖老。
见赵家人在赵明溪来之后,放在赵媛身上的注意力一半都落在了赵明溪身上,张玉芬就经常忍不住为赵媛抱不平。
倒也没做出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就是冷眼几次, 阴阳怪气几句。
赵明溪之前有一次想说,却又拿不出张玉芬苛待她的证据,只好不了了之。
其他几个员工则觉得张玉芬资历老,没必要和她过不去,于是也不可能和赵家人打小报告。
而这赵家人更没人察觉。
但没想到今天赵湛怀特地从公司回来,就是质问这事儿。
张玉芬瞬间明白了是什么事儿,但是却不以为意,还对那钟点工阿姨道:“大惊小怪。即便是知道了我对明溪小姐态度不好,又能怎样,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把我开了吧?顶多也就是口头教训两句。”
钟点工阿姨不太服气地看着她敲门进了书房。
虽然觉得她很讨厌,但也觉得她说的是事实。
不过是态度问题而已。张玉芬在赵家干了这么多年,赵家人一直都很尊敬她,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
结果这个念头还没闪过,书房里猛然传来赵湛怀提高了八个度的声音:“小事?你一个保姆逾越了你的本分,你管这叫小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些小事,明溪她——”
书房里赵母讶然:“明溪她怎么了?!”
“没什么。”赵湛怀焦头烂额,不敢说赵明溪要和他们划清界限的事情,只能道:“就因为这些事情,明溪离家出走了。”
赵母莫名其妙:“明溪离家出走的次数还少吗?你上次不是还看过她,说她生日宴左右就会回来吗?你今天突然发这么大火干嘛?”
赵湛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铁青着脸盯着吓得战战兢兢的张玉芬:“行了,你拿笔钱走吧。”
要让明溪回来,赵湛怀目前也没有别的好办法。送东西过去好像没有诚意,如果解雇张玉芬的话,明溪说不定能在生日宴之前回来,那样的话家里还能维持稳定。
张玉芬脑袋嗡地一声不敢置信,脸色煞白,张大了嘴巴。
赵母也一头雾水地站起来:“让她给明溪道个歉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得赶人走,她这一大把年纪也四五十了还能去哪里工作?”
外面的几人听见了书房里的动静,也全都面面相觑,惊讶至极。
今天赵湛怀是怎么了,平时很温和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要解雇人?
赵湛怀这边还在僵持。
明溪则正在被国际班的班主任叫出去。
明溪还以为班主任是要责怪自己快上课了还在说话,但没想到班主任是关心她从普通班转过来有一段时间了,学习是否吃力,是否跟得上。
班主任卢老师和颜悦色道:“明溪,明后两天是十月份的月考,你要是觉得吃力的话,可以以进度还没赶上为由,申请不参加。”
明溪有些不解,怎么班主任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不想让自己参加这次考试?
班主任避开她的视线,呷了口茶,愁苦地压低声音道:“其实是这样的,主要是国际班每次平均分都和另外两个班差很大一截,差的越是多,我面上就越无光——所以你要不从十一月份的考试开始参加?转班这种情况,学校是允许申请第一次缺考的。”
明溪瞬间懂了。
在a中,这三个班是独立在普通班之外的,学习进度超过普通班何止几本教科书。
别说年年参加国家竞赛独步凌霄的金牌班、和成绩均衡发展的常青班了,就连国际班,所学习的知识范围也是超了普通班一大截。
可以说普通班二十几个班就没办法和这三个班相提并论。
每次的考试试卷也全都不是一套。
而明溪却是普通班常年中下游。
唯一考得最好的一次,是意外到了普通班的年级第三。
可即便普通班的第一名,也可能就相当于这三个班的末游。
换句话说就是明溪不够格。
本来班上就有傅阳曦这种心情好时飙个全班前几,心情不好时乱填答题卡的人,来不定时拉低班级平均分。
再来一个从普通班转过来的,岂不是又要再拉低一下平均分?
班主任最近其实很心梗,只是没表现出来。
明溪不知道该怎么跟班主任说自己以前考试都是被下了debuff,现在通过吸收傅阳曦的气运,已经攒到了66棵嫩苗,对自己考试的影响已经大大减少了。
以她的水平她绝对不可能是国际班的倒数第一!
她只能装作没听懂:“但是老师,我想参加考试。我这阵子把进度都追上了,也刚好想看看自己现在到底什么水平。”
班主任有点着急:“主要是咱们国际班每次都是垫底……”
明溪打断他的话:“三个班总共多少人,一百五十人是吗?万一我这次能考进前二十名呢?那应该就不会是拉低平均分的存在吧。”
班主任张大嘴巴看着她,可能觉得她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小女孩真爱做梦。
前二十那都是什么人,沈厉尧那一队校竞队的人都占据六个了,其他也全都分布在金牌班和常青班,他们国际班几乎没人考进前二十名过。
见劝说明溪无用,班主任只好放她走。
但是班主任对即将到来的月考更加愁眉苦脸了一点。
因为有了这档子事,明溪心里也压了个包袱,这场月考一定要考好,至少不能拉低班级平均分。
回到教室之后午休她都在刷题。
傅阳曦知道她把考试看得很重要,于是也没打扰她,中午叫外卖故意说手滑,多叫了一份饭,只能给她吃。
明溪风驰电掣地写完一份卷子,匆匆吃完后往旁边一放,也没注意傅阳曦为了不从她身后走,翻窗子去丢了外卖盒。
全班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明溪刷题刷到天昏地暗,直到下午第二节课另一个文艺中心的杨老师来找她,说过段时间校庆活动主持人的事情。
“为什么是我?”
“你还不知道吧,你现在热度很高。”文艺杨老师笑着眨眨眼,道:“不过还没选定是谁呢,看你报不报名,我建议你报个名。”
杨老师走之后明溪打开论坛看了一下,才发现在鄂小夏那件事情之后,自己就已经变成今年的校花了。
往年校庆、元旦这种节目的主持人,不是赵媛就是另外一个擅长主持表演的男生。
而今年可能因为自己比较新鲜的缘故,竟然在论坛的呼声格外的高。
但同时论坛也有人质疑:“这不是抢了赵媛的校花名头又要抢赵媛的主持人权利吗?”
“而且咱们学校的校庆视频要上电视的!别光论长相好吗,不管怎么说得选一个成绩特别好的吧?普通班转来的绣花枕头怎么成绩也好不过前校花吧?”
不过也立马就有普通班的人反驳:“普通班和你们那三个班一直都不是一套试卷,也就是说两个校花从来没同台比拼过,谁给你的脸就这么断定赵明溪没有赵媛成绩好?她好歹也考过普通班第三。”
三个班的人一向高高在上。下面立刻有人开嘲讽:“就你们普通班那简单到用脚趾头都能考满分的试卷?考到第三有什么难的?姐姐闭着眼都能考到。”
接着就吵起来了。
最后有一层楼一锤定音:“吵什么吵,不是马上就十月月考了吗,等着看两人成绩呗。”
明溪整个一目瞪口呆,妈耶,这什么情况。
这主持人谁爱当谁当去!她又没说要和赵媛抢!
但是十月份的月考她还真的必参加不可了。
还说她是绣花枕头,她倒要看看谁才是绣花枕头。
明溪撸起袖子就回到班上继续刷题。
赵明溪这边压根没有想当主持人的心思,但是常青班那边却先不乐意了。
往年主持人毫无疑问都是从他们班出,今年凭什么论坛一大部分人倾向于国际班的赵明溪?
“赵明溪她配吗?你们不要只看脸好不好?”蒲霜见赵媛趴在桌子上,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短短几天,什么都被赵明溪抢了。当了两年的校庆主持人也要没了。
有个男生道:“她的确很好看。”
蒲霜鄙夷道:“你们男生就知道看脸,除了脸她还有什么?!普通班就算前几名来了咱们这栋楼也是倒数!更别说赵明溪也就一次发挥超常,其他都是普通班中下游!而媛媛每次考试稳定咱们三个班前二十名,这种光辉战绩当主持人宣扬出去不是更正能量?”
男生说不过她,只好认同了:“只有脸,不聪明,确实是少点什么。”
校花事件赵媛输了赵明溪一筹。
赵媛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毕竟自己又有家人的宠爱,成绩又好又聪明,芭蕾钢琴都会。
但是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看到论坛上以前经常讨论自己的那些id,现在都纷纷开始讨论国际班的赵明溪,她很难不产生一种微妙的嫉妒感。
一方面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这些人图个新鲜感,过阵子就会将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
另一方面忍不住开始点开赵明溪的那些帖子看,并且搜索“赵明溪”和“zmx”两个关键词,像成了瘾一样,试图从那些她的照片里找到她的不完美的地方,然后告诉自己,她也没什么了不起。
赵媛也觉得自己这种状态不行,输了一次,并非会一直输下去。
很快她就可以在别的方面赢回来。
她定了定神,开始准备十月份月考。
正如那些人所说,这是她和赵明溪第一次同台考试。
……
考试氛围很快来到。
考试当天的早自习,班主任卢老师从外面巡视,发现赵明溪虽然是从普通班转来的,但是认真又刻苦,光是这种精神和态度,卢老师就对她好感倍增,都有些后悔昨天上午让她别参加考试那种话了。
但是有好感归有好感,卢老师想到自己即将扣光的绩效,还是头皮发麻,心情沉痛。
明溪自己的最终目标是摆脱女配厄运,考上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好的大学,没有了赵家,她就又还是那个从北方小镇出来的赵明溪,只有好的大学才能改变命运。
一个普通的十月月考固然只是小事,但她也必须全力以赴。
她这么一刷题,两耳不闻窗外事,转眼就到了发考卷之前,监考老师让同学们把座椅搬开。
这还是明溪重生以来的第一场考试。
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看着自己盆栽里羸弱的六十六株小嫩芽,扭头对一只手支着刺猬红毛脑袋、一只手胡乱翻着书页,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发呆地落在自己身上的傅阳曦道:“我有点紧张。”
她一看过去,傅阳曦立马收回视线。
听到她的话后,傅阳曦才假装若无其事地才看到她一眼。
“那怎么办?”傅阳曦被她弄得也紧张起来,摘下降噪耳机:“不就是个十月月考吗?你当了我的小弟,考不好谁会说你。”
明溪把手摊开,看着他。
傅阳曦:?
明溪:“那我就直说了,你能不能把手给我,握个几分钟?”
草。
傅阳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明溪一瞬不瞬地把手摊在他面前,那两只手细长葱白。
傅阳曦看了眼她的手,又抬眼瞟了眼她,顿时脸红了。
想牵手就直说,还扯什么“紧张啊”、“借勇气啊”之类的说法。
他怀疑赵明溪是不是地摊言情读物看多了。
“就在这里?”傅阳曦臭着脸,慢吞吞地假装一点也不想牵手地直起身子。
班上这么多人,没下雪,也没暴雨。
第一次牵手好不浪漫。
“快快快。”明溪都急了。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考了。
“急什么?”傅阳曦被催得心脏直跳,好不情愿地伸出一只手去。他转脸瞥到柯成文正看着他俩,傅阳曦脸上露出个“我他妈能怎么办她就是这么粘人”的得意表情。
柯成文:……
谁知他刚伸出一只手去,两只手就都被赵明溪急不可耐地握住了。
傅阳曦:……!
“…………”
傅阳曦完全是晕晕乎乎地过完的这十五分钟,除了上次被赵明溪抹药那一次,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牵手。
还是两只手紧紧牵着的那种。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就是不敢去想那两只手。
虽然他觉得他和赵明溪的进度也该到这一步了,但是她这也太随便了吧?!
突然就在考前牵手!
外面突然走过一个很熟悉的人影,傅阳曦下意识瞥了一眼,见到眼熟,在图书馆见过,叫沈什么尧。
刚注意到这个人,考试铃声就响了起来,那人脚步匆匆朝金牌班走,赵明溪把他手直接甩下,道:“赶紧考试,祝你考好。”
十指相握15分钟,直接长了十棵小嫩芽!明溪对考试又有信心了一点!
——就这?
傅阳曦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明溪,第一次牵手不是应该写进日记本吗,为什么她这么敷衍?就跟她在图书馆那天表白一样敷衍,连正儿八经表白的话都没说!这样还怎么让他答应她?
傅阳曦盯了赵明溪一会儿,盯到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忍不住咳嗽,走到他面前来挡住他视线:“好好考试。”
傅阳曦才收回视线。
过了会儿监考老师走开,傅阳曦视线忍不住又盯了回去。
但这次注意力落在了明溪的答题速度上。
什么鬼?她在瞎几把写吗?为什么写得那么快?她不是从普通班转来的吗?
赵湛怀直接不顾赵母惊讶和阻拦,把张玉芬开除了之后,打算自己再正儿八经地去找明溪一次。
这次好好谈谈。
距离生日宴就只剩下一周,把她带回来迫在眉睫。
听说她们学校在考试,赵湛怀还特意耐心等了两天。等到考完试的这天下午放学后,他让助理开着车,两人直接带着之前被保姆原样拎回来的衣物去了a中。
这一次赵湛怀没有和上次一样去国际班找赵明溪。他也认清了现实,像上次那样去找,估计没说上几句话,明溪就会转身走掉,到时候事情根本不会有什么进展。
他打算先去找明溪的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让他们把赵明溪带过来,然后给他和赵明溪一个谈话的空间。
赵湛怀也头疼,这种拉回叛逆少女的事情,他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男人从来没做过。
而且他以前只给高一的赵媛开过家长会,也从没给明溪开过——所以将车子停在学校外面,进了学校之后他就两眼一摸黑,不知道教导主任和明溪班主任该去哪里找。
刚监考完,应该不在办公室里吧?
赵湛怀正将车钥匙扔给助理,让他去停车,突然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正从便利店出来。
那女生手里拿着零食,先看到了他,惊喜道:“湛怀哥!”
赵湛怀:“你是?”
那女生走过来:“我是蒲霜,平时和媛媛玩得很好,上次还去过你家,不过当时你刚从公司回来,直接去书房了,可能没留意。”
赵湛怀点点头:“哦,你好。”
赵湛怀长得很帅,又年轻,白衬衣黑色西装,剪裁精致,校园里经过的人都会多看两眼。
于是顺带着也多看了两眼蒲霜。
蒲霜脸色顿时有点烫,问:“你来是找赵媛的吗?”
“不是。”赵湛怀摇摇头,想到蒲霜和赵媛一个班,常青班又和国际班一栋楼,教导主任应该是同一个,于是问:“我找你们教导主任的,你知道他这会儿在哪儿吗?”
赵湛怀长得帅,蒲霜忍不住多说两句:“你找我们教导主任做什么呀?”
赵湛怀却道:“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就行了,你不知道的话,我再去问问。”
蒲霜越过他身后,见到他的助理正拎着大包小包,遥遥地站在车前。
那大包小包好像是什么礼物。
是因为赵媛生日宴,给教导主任还有他们班班主任送礼、并邀请他们的?所以才不方便说?
蒲霜了然,心中一时更加羡慕起赵媛来,哥哥长得这么帅,这么宠她,还会细心地为了她给教导主任送礼。
怪不得教导主任和班主任平时对赵媛都非常关爱。
蒲霜雀跃道:“我带你去吧。”
赵湛怀进了教导主任室。
蒲霜转头离开。
她从教导主任室出来,刚好遇到从琴房教室出来的赵媛,过去攀住她的胳膊:“你猜我刚刚见到谁来学校了?”
赵媛:“谁?”
“你大哥。”蒲霜笑着贴到赵媛耳朵边上去:“他助理拎着大包小包来的,找咱们教导主任和班主任,我估计他是为了你生日宴的事情来,毕竟高三了,想让老师们多关照你一下,于是悄悄送礼来了。”
赵媛看向教导主任室,脸上出现了一抹羞涩。
全家都很宠爱她,要说得算二哥赵墨对她最为维护,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赵湛怀总是对她有种格外的吸引力。
可能因为他说话做事格外温柔。
小时候她就喜欢粘着大哥,而当长大成少女,得知自己并非赵家亲生女儿之后,她先是难过和慌张,随后看向赵湛怀,却有种从心底涌出来的期盼和喜悦。
赵媛心底隐隐约约出现了悸动,但是她还不能确定这种情感是什么。
但是大哥无疑是对她很好很好的。
上次在客厅大哥没来安慰她的细小的不愉快,顿时一扫而空。她猜那天大哥应该是公司有什么事缠身,心情不大好,
“我请你吃火锅。”赵媛高兴地道:“然后吃完打电话让大哥送我们回去。”
蒲霜不无羡慕:“感觉你像公主一样,真的太幸福了。”
两人正说着话下楼,忽然见赵明溪正往楼上走。
在楼梯间遇上。
蒲霜看到赵明溪,声音故意大了一点:“媛媛,你大哥又来学校找你了,还给你送那么多东西,他对你真好!”
赵明溪:“……”
所以呢,她要配合地露出个羡慕的表情吗?
赵媛连忙捂住蒲霜的嘴,对明溪点点头,拉着蒲霜说笑着跑了。
明溪继续上楼,不知道教导主任突然找自己干什么。
而这边,教导主任室。
普通六班的班主任收卷子晚了点,将监考的试卷拿到主任室,正好碰到了等候在这边的赵湛怀。
他不经意瞥了赵湛怀两眼,顿时仔细端详起来,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以前他带过的……赵明溪的家长?
赵湛怀见这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连忙起身握手:“您好,您是——?”
“我是普通六班的班主任黎勇。”六班班主任却没去握他的手,而是没好气地把试卷往桌子上一搁,道:“您又来学校接另一个妹妹啦?”
“您是明溪转班之前的班主任?”赵湛怀不知道这位班主任怎么突如其来的对自己气势汹汹,但还是礼貌地解释道:“我今天来不是来接媛媛,是来找明溪的。”
“哼。”六班班主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难得你们家会有人来找她。去年她在我班上考试考到一半,突然肠胃炎,都没家里人来,还是我叫班上两个学生把她送去医院的。”
“她没说过啊!”赵湛怀急道,他完全不知道明溪有过肠胃炎这件事,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确定道:“她没和家里人说过!”
“当然不可能说啦!和你们说有什么用?”六班班主任有点瞧不起地看着他:“家长会你们家就没人来过!我去年还特地去问过,怎么常青班那边的赵媛就有家长来,我们班明溪却没人来。还想去见见你们家到底怎么搞的,结果只看到你带着你另一个妹妹上车!”
赵湛怀心头一梗。
去年家长会的确,他去参加赵媛的,然后让母亲去参加明溪的,但是当天母亲打牌忘了,于是就没去。
“是我母亲忘了。”赵湛怀只好道歉:“抱歉,不过就只是这一件事,您……”
“什么就只是这一件事,你以为就只这一件事吗?”六班班主任恨不得拿卷子砸他脸上:“有段时间,赵明溪那么勤奋刻苦的一个孩子天天上课打瞌睡,我问了好几次,甚至把她劈头盖脸骂一顿,她才说头天晚上在家做晚饭,作业来不及写,就熬了夜,白天才没精神——你们家里不是很有钱吗,开的车都是几百万,为什么天天让赵明溪晚上做饭?!高二学业那么重!不想她考大学的吗?”
赵湛怀愕然:“明溪她上课会困……?”
他从没想过。
他以为晚餐做饭是让明溪很开心的一件事,她擅长做饭,也想讨好家里人。
但是他根本没去关注过这件事情对明溪产生的影响。
赵宇宁和赵媛回家来先把作业写了的时候,她在厨房里和那个对她有些刻薄的保姆一块儿,将手浸入水中。
她也是人,她也会困。
她来到家里时才十五岁,还是个很瘦的不敢抬头的小姑娘。
当时他也说过让明溪不用做晚饭。
但是赵宇宁不太懂事,闹着要吃明溪做的饭。
明溪就眼睛亮晶晶地说“没事的,大哥,也花不了我多少时间。”
赵湛怀碍于与明溪并没那么亲近,还在生疏当中,便只能由她去了。
但是如果换成是赵媛的话——
赵湛怀无法想象,全家人会让赵媛进厨房,用她那双弹钢琴的手洗菜。
赵湛怀心中发酸。
“她又不是铁,怎么不会困?”六班班主任冷哼道。
他一直都觉得明溪很有天分,私底下做题脑子非常灵光,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考试都会出大大小小的事故和伤病,也从来没考好过。
导致他觉得是不是明溪缺乏维生素的原因——但是赵家那么有钱,怎么会让小孩缺乏维生素?
他给明溪买了维生素和微量元素,让明溪坚持每天吃,明溪给他钱还给他道谢之后,他就忍不住去常青班看了看赵媛是什么样子,结果就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自信的、被宠爱长大的小孩。
作为一个班主任他心里都难受。
这样一来,他自然对明溪家人有怨言。
“去年校运动会膝盖磕破了,也没家里人来。”六班班主任继续抱怨道:“后来脸受伤了,又落下了学习,现在听说她住校了,我都为她高兴,终于不用晚上做晚饭了,多了多少时间学习?!”
“一个小孩的成长,不是光给钱就够了,你们会这么疏忽你另一个妹妹吗?”
赵湛怀心里被刺了一下。
六班班主任的话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挫着他的心脏。
不会——
原因是,赵媛会说出口,她从小到大在蜜罐子里,被教育得天真无邪,有需要就会说出口。
而明溪却不会,她从小生活环境不同,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
可是他们一家却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两个性格不同的小孩。
这是他们的傲慢,还是他们缺乏的爱?
本应对明溪更关心一点,但是他们却没有。
赵湛怀以前以为自己只是错过了这个妹妹的十五年的过去,但现在却发现,自己连她这两年也错过了。
六班班主任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转身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不信任地道:“别碰密封的试卷啊。”
赵湛怀:“……”
赵湛怀一阵颓然。
六班班主任有一点说的没错,如果他们一家做得够好的话,为什么明溪要去讨好他们?难道不是他们亏欠明溪的吗?
赵湛怀突然觉得,明溪选择住校,或许是个不错的决定。如果她待在家里只会受气的话,倒不如就让她自己搬出来住。
此刻赵湛怀心里很难受,他迫切、迫切地想见到明溪。
他还记得两年前自己带明溪去办理转学手续时,明溪还是个眼里充满鲜活和期待的小女孩。
直到身后的门被打开,赵湛怀才回过神来。
明溪一见到他,立刻往教导主任室里看了眼,见就只有赵湛怀,她顿时皱起了眉,意识到是赵湛怀让教导主任把自己叫到这里来的。
明溪转身就走。
这一次赵湛怀却不知道如何对待她。
比起前两次的傲慢,这一次的赵湛怀意识到了家里对于明溪而言可能是个煎熬的火坑,他如果真的为了她好,应该做的不是将她强行拽回去。
“明溪。”赵湛怀深吸了口气,还是叫住了她:“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说,你要是不想回家就不想回了,但是我希望我还是你大哥,有什么困难之处我都会帮你。”
见赵明溪不理不睬地往楼下走,赵湛怀心中愧疚,连忙追了上去,把一张卡塞她手里,道:“这是我副卡,你直接拿去用,我不会和家里人说,就当是我俩的秘密。”
明溪搞不清楚赵湛怀又想干什么。
她道:“副卡,能刷的额度是多少,假仁假义,万一被我刷光了怎么办?你不是喜欢赵媛吗,不留着和她结婚?到时候是不是还得让我掏出来还给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见赵湛怀惊愕地看着她,明溪才意识到,糟糕,现在的赵湛怀好像还没和赵媛发展出感情。
她嘴说快了。
“我不要。”明溪把卡扔回赵湛怀身上。
“这里面才三十万,这是家里人欠你的,我先给你一部分,你不明白吗?”
明溪不信赵家人有那么好,而且也不信男主光环会放过自己——敢拿男主的钱,还不得走霉运?等下辛辛苦苦攒的气运一朝回到解放前。
明溪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湛怀感到一阵无力,在原地站了会儿后,收拾了下心情。找到方才那位六班班主任,将卡交给了对方,说明了情况,拜托对方好好照顾明溪。虽然又遭到了六班班主任一顿嘲讽,但是这位黎老师倒是答应了。
赵湛怀心底这才稍稍安心。
他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校外停车场,看着助理拎着的那些东西,沉沉道:“她不要,算了,先回公司。”
而赵媛这边吃完火锅,还以为赵湛怀今天要来接自己——结果又没来?
打电话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没有接。
又忘了吗?
与教导主任谈话送礼需要那么久吗?
赵媛等得心急,忍不住和蒲霜一块儿回了学校,去教导主任办公室,结果却发现门早就被锁上了。
校外赵湛怀的车子也不在,看起来赵湛怀早就走了。
赵媛心中生气又尴尬,快要维持不住表情:“你不是说我大哥跟你说他去找教导主任送礼吗?”
蒲霜窘迫道:“我是猜的,他就是问我教导主任室在哪里,但是他不是为了你去,总不能还是为了赵明溪去吧?”
难不成还真是为了赵明溪去的?蒲霜在心里揣测,看着赵媛的脸,心想,难道赵家其实也没有那么偏向于赵媛一个人?
赵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面上一刺,不想多说,坐上司机的车子就回家了。
一回到家,她就发现张阿姨被开了。
赵媛简直无法理解。
“为什么不经意我的同意,你们就把她送走了?”
赵媛冲到张玉芬的房间去,见里面空无一物,眼圈顿时就红了:“她到底干什么了,犯了什么错,非得开除?”
赵母去外面逛街了还没回家,家中就只有赵宇宁和另外几个员工。
赵宇宁一向不太管闲事,而且还在挂念今天赵湛怀去找赵明溪,到底结果怎么样。
便随便安慰了赵媛两句。
但是听着耳边吵,觉得心烦,便去了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
司机对赵媛解释道:“小姐,你在考试,就没来得及对你说,你哥哥让张阿姨去学校给明溪小姐送东西,但是张阿姨却态度恶劣,还撒谎,你哥哥一气之下就把她开了。”
“我大哥?”赵媛不敢置信:“可是大哥知道张阿姨和我很亲近的呀,她对我很好很好,即便犯了点错,也不该——”
司机不敢搭话,本来他们也都是这么觉得的,但是昨天赵湛怀发怒,让他们感觉,最好还是不要站在张玉芬那边的好。
赵媛没有得到回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大哥会为了赵明溪的一点小事开除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以前她在大哥心里才是最重要的人。
外面传来车子刹车的声音。
赵媛红着眼圈,脸色发白地走到门口,见到赵湛怀从车子上下来,这阵子心中积攒的满腔委屈再也忍不住。校花成了赵明溪,大哥连续两次没去接她,张阿姨也莫名其妙被开了。
她鞋子也没换,冲过去就扑进了赵湛怀的怀里。
司机和赵宇宁对这一幕见怪不怪,赵宇宁本来也想冲过去抓住赵湛怀问问赵明溪的事情,结果却被赵媛抢了个先,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
最近两边一比,他越发觉得赵明溪的好处了,会做好吃的菜,会陪他打游戏,还会和他一起养猫。而赵媛除了小时候和他玩,长大后就一直跟着大哥了。
有时候赵宇宁会恍惚地意识到,在这一点上,果然赵明溪和他才是家人——
家里其他人就没有人对猫和花生过敏的。
赵湛怀张开手,无奈地任由赵媛抱上来,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
??么了,谁欺负你了?”
听见大哥温柔的语气,赵媛一颗心才落了下来,委屈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在他怀里蹭了蹭:“你为什么要把张阿姨给开了,回答我!”
赵媛平时温柔大方,这种带着点娇憨的语气只会对赵湛怀有。
以前赵湛怀也习以为常,但是此时此刻耳边猛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明溪的那句话来——“祝你和赵媛百年好合。”
什么意思?明溪觉得他喜欢赵媛?还是赵媛喜欢他?但他一直都是把赵媛当妹妹的,从来没有逾距的意思。怎么可能,是不是明溪多想了?
但是赵湛怀猛然察觉到赵媛的语气和在他怀里撒娇的动作。
“大哥我今晚可不可以去你房间,像小时候一样?”
赵湛怀脸色忽然一变。
难不成媛媛对他——?
这不可以。
赵湛怀脸色变了又变。
假如今天没有赵明溪提醒的这句话,可能他会放任两人感情自然生长,但是今天从明溪这里听到的这句话,却已经如一根不上不下的鱼刺一般扎进他脑海里。
他不可能明知赵媛对自己产生了悸动的想法,还放任这一切下去。
赵媛刚想继续哭诉,就感觉赵湛怀突然非常生硬地将她拉开,神情闪躲,抬步朝台阶上走去。
“你都长大了,别为这点小事哭哭啼啼,睡自己的房间。”
赵媛震惊地看着大哥一下子与自己生疏地拉开距离,就这么直接进了门,拒绝了自己。
她宛如被扇了一个耳光般,接下来要撒娇的话都戛然而止。
赵媛看着眼前这一幕,血液都僵住。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劲,心中猛然涌出一阵惊慌。
以前赵湛怀从来不会拒绝自己。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
24、第 24 章
赵湛怀回到房间才发现自己房间里居然一直有很多赵媛的东西, 沙发上有两个抱枕,一件短外套也落在了他的房间。
赵湛怀太阳穴突突直跳。
如果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的话,在外人看来好像的确是过分亲昵了, 而且媛媛好像对家里其他人都没有这般的依赖。
以前赵湛怀没有往这方面多想,他相信现在的赵媛也未必对他真的是那种感觉,可明溪的那句话像是一记警钟, 让他猛然醒悟——无论有没有那个苗头, 他都要将其扼杀在腹中。
拉开距离十分有必要。
赵湛怀痛定思痛,很快就让助理把赵媛落在自己房间的东西收拾了一番,用纸箱子装着拿去还给了赵媛。
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赵媛的、只要是女生用品的,他也都让助理装了进去。反正他洁身自好, 没往家里带人回来过, 应该只可能是赵媛的。
一边收拾着东西,赵湛怀便愈发感觉到曾经自己不自觉的偏心。
他房间里竟然一件明溪的东西也没有。
若要仔细回想起来, 明溪好像从来没进过他的房间。
赵湛怀心情又愈发沉重了点。
赵媛从助理手中接过纸箱子, 委屈生气到了极点, 胸膛迅速起伏,“砰”地一下就把门摔上了。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也没有下楼。
阿姨去敲了两次门, 她把头蒙在被子里拒绝吃饭。
赵媛很少在家里这样, 因为家里人都是宠着她的, 她也从未受过什么大的委屈。
但是一旦她不开心到不吃饭的程度, 以往家里人绝对会轮流过来哄她。
可今天赵母还没回,就只有赵湛怀和赵宇宁。
赵宇宁是个缺心眼的,对谁说话都不客气,过来敲门时道:“媛姐,你还吃不吃啦, 不吃拉倒。不就是把张阿姨开除了吗,你至于吗?大哥说张阿姨一直对明溪姐很苛刻,是张阿姨重要还是明溪姐重要?”
赵宇宁兀自念叨:“废话,开除一百个张阿姨都没明溪姐回来更重要。”
“……”
赵媛心里堵得要命。
赵湛怀本来应该去关心,但是一来,他决心与赵媛拉开距离,二来,他一晚上都忍不住想起明溪之前的班主任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对赵明溪的愧疚感压过了所有——以前明溪没吃饭,自己好像没去关心过,为什么非得将媛媛捧在手心里呢。
犹豫了一下,赵湛怀皱眉道:“随她去吧。”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也没有一个人来安慰赵媛。
赵媛眼睛肿得核桃一样,渐渐地,心底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终于慌了。
这完全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到底为什么?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外面车灯扫过,张罗生日宴的赵母回来了。
过了会儿,赵媛的门被推开,赵母走进来,坐在床边轻轻掀开赵媛的被子,叹了口气,安慰道:“媛媛,为了一个张阿姨,你何必呢?这次本来就是张阿姨做错了事情,你大哥正在气头上。”
“你要实在舍不得,等生日宴明溪回来后,让张阿姨给明溪道个歉、认个错,再把张阿姨叫回来。”
赵母还是在意她的。
赵媛安心了不少,她坐起来,哽咽了下:“嗯……”
可其实,是为了张阿姨的事吗?她在意的是大哥和赵宇宁的态度。
赵母安抚完她,又看了眼窗外冰凉的月色,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明溪这丫头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她都好久没回来了,上次骂完她我就有点后悔,但是又没有台阶下。”
赵媛刚刚安心一点的神色顿时僵住。
她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无声地攥了起来。
“她想开了就会回来的。”赵媛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安慰道。
赵母点了点头:“等生日宴后她回来,我们都给她买点她喜欢的礼物。”
赵媛:“……”
赵母也有点累,没和她多说什么,转身就出去了。
这一晚赵媛整夜无眠,心底慌乱又煎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因为赵明溪离开家这件事,家里的一些事物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
第二天赵媛眼睛有点肿,拿粉底遮了遮,也没办法完全遮住。
升旗的时候蒲霜立马就看出来了,问:“你怎么了,昨晚你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昨天误导了你,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你大哥居然是去找赵明溪的……”
想了想,蒲霜安慰道:“我觉得是因为,赵明溪现在离家出走,所以你们家里人的注意力才会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我知道。”赵媛侧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国际班第三排的赵明溪身上,和她一样,很多人都在悄悄朝赵明溪看。
摘下口罩后的赵明溪一天比一天好看了,立在朦胧薄雾里,面庞白皙,五官明艳,站在人群中什么都不用干,就把别人衬成了背景板。
而且她从家里离开时没带什么衣服,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所穿的全都是剪裁大方的名牌,将她衬得更加出众。
赵媛皱眉:“但我总不可能也闹离家出走。”
“怕什么?”蒲霜小声道:“班主任说今天十月月考的成绩就要出来了!赵明溪成绩肯定很难看,而你成绩一向好。”
“你把成绩拿回去给你妈妈和大哥看看,他们注意力肯定就落回你身上了。”
……
升旗的时候三个班的班主任都不在,都抓紧时间给批改出来的月考成绩排名去了。
就只有一个教导主任管着纪律。
每个班排成方阵,明溪因为身高在女生中还算高挑,所以站在中间的第三排。
她脑海里还在回想着上周末的月考,和昨天周日去高教授那边问的几道题。
在高教授那边明溪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单纯的学习的快乐。
就像以前在北方小镇时的那样,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只需要卯足了劲儿学习。
仅仅是在期末得到老师的夸奖,拿着成绩回去给奶奶和董叔叔董阿姨看,就已经足够快乐了。
可惜只能每周去一次。
明溪正在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忽然身后传来“呲呲——”两声。她身后的一个女生小心翼翼拽了拽她的手,明溪低着头回过头去,那女生将一个手机壳塞进她手里。
明溪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呲呲——”
她下意识回头一瞧,见个子高挑的傅阳曦站在最后一排,晨雾与寒风中红色短发宛如刺猬,白皙的一张脸还沾着些许的起床气,但是脸上却挂着得意的神色。
见她被叫回了头,傅阳曦赶紧抬起手来,冲她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东西。
让她看他的手机?
明溪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手机上的手机壳是黑的,和刚刚女生塞到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黑色手机壳的背面是个白色线条简约的小太阳。
而给自己的白色手机壳背面是个黑色线条简约的小口罩。
明溪:???
情侣手机壳?
明溪差点吓坏了。
但是再扭头一看,发现后排十几个男生都齐刷刷掏出手机给她看。
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手机壳,只是颜色不同,橙黄蓝绿紫,以及背后的图案不同,他们的有的是简约的卡通人,有的是简约的一坨屎。
被分到黄色手机壳和简约的一坨屎的那个男生用苦逼的眼神看着赵明溪。
“……”
明溪砰砰加快的一颗心脏这才落下。
吓死了。
还以为傅阳曦突然送自己情侣手机壳呢,哦,原来是这群中二少年的门派定制手机壳。
幼稚不幼稚啊。
虽然觉得又幼稚又臭屁,但明溪还是从这种做法中找到了一种归属感,就像是有一群人接纳了她一样。
明溪弯了弯唇角,回头看了傅阳曦一眼,然后低下头掏出手机,把手机壳换上,再举起手机,头也不回地冲着傅阳曦扬了扬。
傅阳曦顿时耳根一红,冲着身边的柯成文道:“我就说她会换上的。”
柯成文悄悄挡着隔壁竞赛班沈厉尧扎过来的冷冰冰的眼神,欲言又止,说:“低调,曦哥,全都看着你呢。你想买情侣手机就直接买,干嘛还逼着大家伙全都换上?”
“什么情侣手机壳,找死啊?是她喜欢我好吗,那种娘兮兮的玩意儿必须得等到她买。”傅阳曦不承认,瞪了柯成文一眼:“我买的就是帮派手机壳!还不准小爷我有点个人爱好了?”
柯成文立马道:“准!”
傅阳曦:“滚。”
说完傅阳曦一抬头,见前边的教导主任正盯着他,忍无可忍要走过来把他揪出去,傅阳曦扬了扬眉,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个“楼”字。
“……”教导主任脚步一转,去别处巡逻了。
柯成文:“……”
换上新的手机壳的傅阳曦心情大好,步伐格外六亲不认,上次的罚扫厕所他还没惩罚完,他回到教室后主动去把楼层垃圾倒了。
今天不用早读,明溪一见他去倒垃圾就眼睛一亮,赶紧跟了上去。
傅阳曦腿长,几步就下了楼。
明溪一路小跑,在教学楼下小巷子里好不容易追上了他。
傅阳曦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见到是她:“你下来干什么?”
“我帮你!”明溪劈手就把傅阳曦单手拎着的垃圾桶抢过来。
最近盆栽长势有点静止不前了。
主要是送甜品送的次数太多,帮傅阳曦写作业也写了太多次,边际递减到几乎为零。
除此之外,抱也意外抱过了,握手也握过了,这两样肌肤接触能带来的气运也已经增加完了。
明溪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还能做点什么。
倒垃圾倒是还没做过,可以做一下。
傅阳曦拽着垃圾桶不松手,但见明溪坚持,眼睛还亮晶晶的,他只好松开手。
明溪接过来才发现有点重,得两只手拎着,她赶紧道:“曦哥,你上去吧,我来倒就可以!”
傅阳曦有时候都感觉她是不是对他太好了一点,连倒垃圾这种小事都要为他做。这难道就是相濡以沫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
十月的风很凉,明溪站在他面前,微微仰头看他,傅阳曦觉得自己心底像是吃到了一颗草莓味的糖。
傅阳曦低下头,注意到赵明溪的鞋带散了,他道:“你平时就是这样系鞋带的?”
明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色运动鞋,不明所以:“怎么了?”
她系鞋带的手法很怪,就是胡乱地打两个结,虽然不至于散开,但是看着也怪不利落的。
“过来。”傅阳曦忽然道。
明溪:?
傅阳曦不耐烦了,冷酷道:“走近来一步。”
“干嘛?”明溪嫌弃地问,拎着垃圾桶,一头雾水地朝他近了一步。
傅阳曦忽而躬下身去,手指触碰到她的鞋带,将她左右脚的两个鞋带解开,然后又重新绑了两个漂亮完美的蝴蝶结:“这样才是对的。”
小巷子里,明溪站着,傅阳曦半蹲在她面前,身影被橙色的朝阳拉长。
明溪垂眼看着他的红毛,捏着垃圾桶边缘的手指不自觉抓紧,莫名紧张。
她觉得傅阳曦最近有点怪。
——对她怪好的。
她视线又落在傅阳曦给她系好的鞋带上。
明溪怔了怔,长这么大,两辈子,除了奶奶给自己系过鞋带,傅阳曦还是第一个。
明溪立刻不太自然地缩回脚,退了一步。
傅阳曦手指还落在她鞋子上,忽然落了空,他顿时也浑身僵硬起来。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他心脏怦怦直跳,耳根红透,像块石板一样慢吞吞站起来。
他用一脸“你看看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口罩”的神情瞥着赵明溪,双手插兜,用嘚瑟的语气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大家都在一个班,你又是我小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嘛——除非你——”
明溪不用听就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了,可惜垃圾桶在手,不能捂住耳朵。
“闭嘴。”明溪真想把垃圾桶盖到他脑袋上,拔腿就继续往前走。
傅阳曦喉结动了动,跟在她身后。
傅阳曦忍不住笑。
他看着她清秀的背影,突然冲动地想说,我们谈恋爱吧。
但是话到嗓子眼又羞赧地咽了回去。
小口罩还没表白呢,可能还没做好准备。
他不能贸贸然。
“一起倒吧。”傅阳曦几步追上去,一只手插兜,竭力忍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伸过去一只手,将垃圾桶一侧拎起来。
明溪恨不得扛着垃圾桶跑:“不用,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傅阳曦:“别以为我不懂,女生说的‘不要’就是‘要’,女生说的‘没关系’就是‘有事’。”
明溪:……
你他妈懂个屁!
傅阳曦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拎着垃圾桶。
明溪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能让别的小弟替他倒垃圾,但是到了自己,倒垃圾、扫厕所这种事他却都不让。
明溪只能将其归因于臭屁男孩也有他的绅士风度。
能倒一半,总比没得倒的好。
“好吧。”明溪心情塌了下来,只好拎着铁皮垃圾桶另一侧,和傅阳曦一块儿朝学校垃圾场走。
倒完垃圾,拎着空荡荡的垃圾桶回教室时,傅阳曦被正从教学楼出来的教导主任逮个正着。
教导主任因为今早升旗的事情让他跟他过去一趟。
傅阳曦臭着脸,只好把垃圾桶交给明溪,让明溪自己先上去。
明溪乐得傅阳曦不在,拎着垃圾桶晃悠悠上楼,一边数了下自己的盆栽,因为是第一次帮傅阳曦倒垃圾,所以长了三棵小嫩芽。
到目前为止就有79棵了。
明溪心情振作,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带着笑容回国际班。
结果还没进班,上楼时,抬头见到了和校竞队其他五人从楼上下来的沈厉尧。
他们金牌班一向是走教学楼的左侧楼道,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右侧楼道下来。
一行人看着赵明溪,神色都有些尴尬,下意识地看了眼沈厉尧。
沈厉尧见到赵明溪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十分扎眼,裤兜里的手指忍不住微微攥紧。
刚刚在楼上走廊,他看见了。
看见赵明溪和傅阳曦一块儿去倒垃圾,两人有说有笑。
傅阳曦还帮她系鞋带。
沈厉尧的视线无法控制地落到了赵明溪的鞋子上,内心充斥着一种焦灼的情绪。
他脚步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被叶柏一下子攀住肩膀,叶柏在他耳边道:“她可能是故意的呢,尧神,忍住。”
这一次沈厉尧却直接打掉了叶柏的手。
他脑子里像是绷着一根弦,全是刚才赵明溪和傅阳曦在一块儿的画面,无法冷静,更无法忍住。
她到底想干什么?
即便没有他在的场合,她也和傅阳曦关系那么好。
考试之前,他还看见他们握着手。
沈厉尧裤兜里的手用力攥住,保持着几分理智,站定在赵明溪面前:“我这边来了消息,下周董家好像要回国,你知道吗?有需要的话——”
顿了顿,沈厉尧抬眸,竭力用漠然的语气道:“我陪你去接。”
两年前沈厉尧见过董家,也知道董家和赵家,以及赵明溪之间的关系。
“啊?”明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董家成为暴发户以后,应该是已经跻身进赵家沈家的圈子了,所以回国的消息会传到沈厉尧耳朵里,也不足为奇。
她赶紧摇摇头:“不用了,不需要。谢谢你的重点,我收下了,但是我自己去接人就可以了。”
沈厉尧眉梢瞬间蹙了起来:“为什么?”
明溪道:“什么为什么?等下他们误以为你是我男朋友怎么办?”
“……”
沈厉尧不明白赵明溪这阵子到底是怎么了,正如他不明白为什么赵明溪不再希望别人这么误以为——
他心里搅腾着无法疏解的燥意,忍无可忍道:“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明溪明白了,原来沈厉尧还以为自己喜欢他呢。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太好说这件事,但是既然沈厉尧主动问出了口,明溪还是决定就在这里说清楚。
不然还要花时间约去外面的咖啡馆吗?
本身以前追沈厉尧就是一件很草率的事。他没有松口过,想必也没有当过一回事。
“我不再喜欢你了。”
明溪看着沈厉尧,认真地道:“以前喜欢你,可能是因为你帮过我。但毕竟那时候还小,不得体的地方,你不要放在心上。”
明溪说得再清晰不过。
“…………”
“…………”
“…………”
楼道口空气一阵死寂,仿佛只有风声。
叶柏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沈厉尧就这么看着赵明溪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不再喜欢’这四个字,脸色僵硬难看得犹如石膏像。
心里一时之间竟然有隐隐作痛的感觉。
他身后的几个校竞队的兄弟看着他脸色,都大气不敢出一下。
这阵子虽然沈厉尧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但是却始终不敢相信,可没想到在他说服自己之前,她先亲口说了出来。
沈厉尧不知道该称赞赵明溪是果决还是什么,记忆当中,她想要干什么,她做好了什么决定,就从不拖泥带水。
果断到之前的追逐仿佛都是一场笑话。
沈厉尧原本以为赵明溪不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当中,他会松了一口气,节约不少应付她的时间。
但是这一瞬,他居然并没有解脱的感觉,而是排山倒海而来的钝痛感。
彻底失去了什么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
沈厉尧脸色难看极了,冷冷盯着赵明溪。
赵明溪估计是自己让他尴尬了,只好尴尬地道:“那就这样?拜拜,我还得上课。”
说完赵明溪也不去看沈厉尧和他身后的队友是什么反应,立马就溜了。
……
盯着赵明溪的背影看了几秒。
叶柏还是不敢相信:“她在开玩笑吗?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哪有人从喜欢到不喜欢完全没有过度的啊?还是在激你呢吧?”
沈厉尧脑子嗡嗡响,没有心思去管叶柏说了什么。
事情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甚至开始去回想,她突然开始远离他的那一天,他是做了什么吗?
可是没有,沈厉尧想不到。她突然开始放弃他的那一天,就只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平常的一天。
越是这样,越让沈厉尧胃里一阵难受的翻搅。
叶柏道:“但是刚刚傅阳曦给她系鞋带,她下意识动作就是退一步——看起来她也并没有移情别恋啊?”
“让我一个人静静。”沈厉尧甩开他的手,转身往下走。
“尧神,待会儿要做实验,还得计分!”一个校竞队的男生连忙道。
叶柏连忙追上去,道:“你喜欢她吗?你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你不喜欢赵明溪的话,完全没必要在意啊!”
沈厉尧脚步在楼梯上顿住,几乎是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我不喜欢。”
叶柏道:“对啊。”
沈厉尧告诉自己,他不喜欢她,无所谓,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每天往他桌子里塞情书的人那么多。不缺她一个。
即便他欣赏她,也可以继续做朋友——她只是不喜欢他了而已。
可这一瞬,沈厉尧还是心烦意乱得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完全没心思去做什么狗屁的实验,抬脚往楼下走,冷冷道:“别跟来。”
与此同时,办公室内,几个老师正围成一团,惊奇地端详一份试卷。
“最后一道大题要用到线性泛函分析,这是我特地出的拉开分数差距的题目,知识范围远超高中竞赛范围。令我欣慰的是,总共有七个人的答题有一点清晰的思路,其中有三个人甚至步骤全对,说明知识涉猎非常广。”
金牌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姜老师说道。
“这份是沈厉尧的,他的字迹我看了两三年没跑了。”他扬了扬左侧的一份试卷,神色中不无得意,又扬了扬右侧的试卷:“这份是我们班上的邱伟的——”
优秀的学生,就连字迹他们这些老师都一清二楚。
“那么问题是,桌子上那份是谁的?”
姜老师道:“我完全没见过这个学生的字迹!”
现在试卷都批改出来了,但是还没解封,都看不到姓名,他们三只是实在对这份试卷感到震惊,一边吃早饭一边讨论。
常青班的叶冰老师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国际班卢老师,意味不明地笑道:“总不可能是国际班的吧?”
“我说卢老师,你们班的成绩再这样下去,就要混不进这栋楼了!虽然你们班不用参加竞赛,也不用成绩太好,只要求全面发展就行了——但是也不能和我们两个班差得太远吧?那岂不是掉进普通班里面啦?”
“而且你这个月的绩效,因为傅家那位扣了一半,这下难道又要因为月考扣掉另一半吗?”
卢老师啃着煎饼果子,满脸怨怼,不敢说话。
他是造了什么孽要摊上国际班这群学生,成绩成绩一般,惹祸闯事第一名。
他虽然心底听着难受,但脸上还是对叶冰老师赔笑道:“那应该是你们常青班的谁了,你辨认一下字迹。”
姜老师也道:“是你们常青班的没跑了。”
叶冰虽然辨认不出这份试卷是自己班上的谁的,但是她也认为是自己班上的学生没跑了。
她勾了下红唇,将那份试卷拿起来掸了掸,道:“不猜来猜去了,还是赶紧把别的科目的试卷拿来放一块,排一下名吧。”
过了会儿其他科目老师把试卷送过来。送过来时还都说,有个字迹有点陌生学生好像成绩很不错。分数飙得有点高。
就只有生物老师没这么说。
三个班主任顿时狐疑起来,别科老师也觉得字迹陌生?
因为格外注意这个不知道字迹是谁、数学又考了满分的学生,在把试卷分类整理的时候,他们就格外注意这学生到底是谁。
开启密封的时候三个班主任都围在一块儿。
卢老师虽然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但还是苦涩地围了过去,假装自己很咸鱼,并不嫉妒。
结果等那个姓名露出来的时候——
“……”
???
卢老师整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叶冰老师和姜老师都愣住了:“啊这,赵明溪是谁?”
妈的,到了他的学生考了满分,这俩人就对他的学生一无所知,卢老师怒道:“是我们班上啊!就是上个月从另一栋楼普通班转来的学生!”
“什么情况啊?!”卢老师愣了足足五秒钟,火速去翻赵明溪别的科目的试卷,还只翻出了语文和英语,他的手就开始颤抖了,内心宛如寻宝,带着不敢置信和害怕,害怕接下来翻出来的她别的科目考得很一般——
结果把她几门的试卷全都找出来了,除去生物居然没做完、考得一般,其他科目分数都飙得很高,加起来居然有七百分整。
“什么鬼?普通班转来的?都有七百分?”叶冰忍不住道:“这次数学出得很难啊!相当于往年百校联赛的难度了!是不是你们别的科目出得简单了?”
其他几个科目老师道:“没有啊,我们科目也特地出得很难。”
“那是什么情况?”叶冰不信这个邪,匆匆转过身去:“赶紧把其他学生的各科分数加起来,计算一下排名。”
普通班转来的都有七百分,那金牌班和常青班的其他人岂不是全都在七百分以上?
本来一个月考而已,对于常青班而言是家常便饭,压根没人在意。
但是因为这次涉及到校庆主持人花落谁家,以及又是新晋校花和前校花俩人第一次参加同一套试卷的考试,于是常青班的人都忍不住关注一下赵明溪到底考得怎么样。
赵媛以前也从不在意这种考试,反正她成绩足够好,不出岔子,就是二十名左右。虽然比不上智商偏高的校竞队,但是也足够秒杀全市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但是这次因为有赵明溪的参与,她心底也有点紧张。
吃完早饭后便来教室等着,看起来在事不关己地看书,但是心思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等着班主任过来把成绩投屏到白屏上。
金牌班校竞队的叶柏等几个人因为早晨在走廊发生了那件事,亲眼目睹赵明溪拒绝沈厉尧,都在私底下议论赵明溪到底怎么了。
于是从平时不在意月考成绩——因为无论怎么考,他们都是前六排列组合的几个人,到也忍不住关注了一波。
赵明溪这边则紧张得坦坦荡荡。
她听说百校联赛还没选人,一般都是选二十个人,如果她能考进前二十,那就能参加今年的百校联赛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参加。
这次考试她考前几科的时候,她高兴地感觉debuff完全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考前增长的那十棵小嫩芽的缘故。
但是考到生物时,那种熟悉的写不出来字、眼睛发黑的压迫感又来了,于是生物应该没怎么考好。
也不知道结果到底怎么样。
她不停地看时间,回头去问柯成文:“国际班班主任一般什么时候来公布成绩啊?”
“上第一节课之前,八点五十左右吧。”柯成文坐在桌子上晃荡着腿打游戏:“小口罩,你很紧张啊?”
话音刚落傅阳曦就把书卷起来重重抽了一下他的腿,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他。
傅阳曦不准别人叫这个绰号。
柯成文连忙改口:“赵明溪,你很紧张啊?”
“当然紧张。”明溪心说,这是她赚钱最快的途径了:“我想参加竞赛。”
靠代考、做家教根本赚不了什么钱。
但是参加竞赛,入围决赛,学校就会每人发听说是五万块的奖金。
如果再在决赛拿到奖,不仅是学校,市里都会发钱!还有加分!哪来的这么好的事情!
当然决赛拿奖,明溪不太敢想。
“但是你成绩——”柯成文上下打量她一眼,犹豫地道:“应该不怎么样吧。”
“怎么说话呢?”傅阳曦又抽了他一下。
柯成文腿都肿了,也不敢坐桌子上了,急忙爬了回去。
先前不怀好意问过明溪口罩下长得怎么样的那个男生不知死活地小声说了句:“考试这种事,重在参与,她别拉低我们班平均分就谢天谢地了。”
本以为说话声音很小,教室这么吵根本听不到,结果傅阳曦立马站了起来,眼神校霸:“陶晗,你出来一下。”
柯成文忍不住:“……他叫汪晗。”
卧槽。
那人顿时钻到桌子底下去。
教室里一片混乱。
傅阳曦怒气冲冲地要从明溪身后过去把汪晗揪出去,明溪寻思着他早上刚被教导主任叫去过,赶紧挡住他。
傅阳曦见没法从明溪身后过去,拉开右侧的窗户,就要走窗户。
正在这时。
班主任卢老师突然冲了进来!
大家都看着卢老师满面红光,大步流星冲着赵明溪走过去,看她的眼神犹如看亲闺女!
然后——!
猛然拉起她,一下子抱住她,然后叫嚷着“啊啊呜呜翻身了”抱着赵明溪兴奋地蹦了两下!
赵明溪头晕目眩:……?
傅阳曦:!!!???
“卢张伟,你他妈干什么啊?!”傅阳曦气急败坏,一把把赵明溪拽出来。
25、第 25 章
叶冰老师抱着卷子走进常青班的时候, 紧紧抿着红唇,左右两条法令纹。
常青班都只觉得她风雨欲来,马上就要发火了。
听到她的第一句话“这次咱们班总体水平还行, 和以前没多大区别。”时,还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就见她把试卷往讲台上一摔!
“但数学你们考得也太差了!”
“数学一个满分都没有!”
“总共三个满分,就连楼上国际班都有一个, 为什么我们班却一个都没有?!”
“是我教得比另外两个班的数学老师差吗?!”
叶冰心里憋着一把火, 常年输给金牌班的姜老师也就罢了,毕竟他们班有校竞队的,比不过很正常。
但是这次却是几年以来第一次被国际班的卢老师反超!
想到刚才卢王伟在办公室那春风得意,笑眯眯地对她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叶冰心里就憋着一把火。
“国际班的碰运气呢吧。”底下有学生小声道。
那道题那么难,看都看不懂。
别说超出所学知识范围了, 就连竞赛范围都超了。
听叶冰说整栋楼只有三个人能做出来就知道了, 连校竞队的六个人都没能全部做出来——向来处于尾巴的国际班能有人解答出来?
没人放在心上, 一道题而已,总成绩绝对还是他们比国际班强。
赵媛也没怎么在意,她虽然没做出来, 但是她的优势在于各科都非常均衡, 总分排名从来不会太差。
反正国际班的那唯一一个数学满分, 总不可能是赵明溪考出来的。
她继续低着头, 视线落在书上,但是心思全飞到了接下来放排名的步骤上。
随着投影仪打开,赵媛越来越紧张,她面上没表现出来,但是手却不由自主地将书页捏得全是汗。
蒲霜坐在她旁边, 小声道:“你不用紧张,只要你正常发挥,就是三个班前二十名内。赵明溪上个月才从普通班转过来,学习进度只怕都没赶上,怎么和你对比?”
“我不紧张。”赵媛摇摇头,道:“我成绩高过她是一定的,怕就怕——”
怕就怕甩开赵明溪的差距不够大。
怕就怕赵明溪相较于以前的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
赵媛没说下去,但蒲霜很快明白:“也是,赵明溪起点低,一点进步你家里人都会注意到,而媛媛你成绩好了这么多年,你家里人都习以为常了。”
赵明溪从普通班转来这栋楼,必须得狠狠地摔上一跤,摔到末尾的倒数几名,赵媛家里人才能看出她们俩的差距。
“嗯。”
赵媛闭了闭眼,定了下神。
再一睁开眼时,成绩已经被投影出来了。
她屏住呼吸,寻找着自己的排名,每科成绩一科一科的看过去。
蒲霜从上往下看,先把她的名字找出来,道:“卧槽,媛媛,你好牛逼!班上第五,三个班排名第二十!”
“这次又进了前二十!”
赵媛陡然松了一半的气,对蒲霜笑了笑道:“这次没发挥得特别好。”
蒲霜道:“我觉得你就放心吧,三个班总共一百五十个人,赵明溪不是在第一百四十九就是在一百五,本来她成绩就不好、平均分在普通班中游,更何况普通班转来的要想跟上我们三个班的进度简直难如登天!”
赵媛听着,有种解脱的感觉,道:“我还是希望她别考那么差的,不然我大哥可能又要被她班主任叫过来。”
正在两人说着话时,叶冰按了一下按键,把屏幕上的全班成绩调到了全楼成绩,冷着脸道:“你们也别以为考好了就很得意,看看人家校竞队的成绩,比较一下自己和人家的差距。”
常青班的人纷纷在全楼排名里寻找着自己眼熟的人的成绩。
非常突然的。
不知道谁忽然说了声:“卧槽,等下,我没看错吧,那不是赵明溪的名字?”
“她那是第几——?我怎么感觉瞎了,老师你把表格能不能调大一点?!”
“李海洋,是上次拒绝你的那个?”
“叫什么李海洋,叫李鲸鱼,人家傅氏太子爷亲自取名,刺激不刺激?”
李海洋:“闭嘴。”
……
发生了什么?
赵媛和蒲霜莫名听到有人叫赵明溪,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叶冰放投影仪一向是从上到下慢慢滚动,现在全楼排名才放出来几分钟,应该还在第一页,也就是前五十名。
赵明溪考进了前五十——?
赵媛心中一咯噔,迅速抬头朝屏幕看过去。
接着就看见了她完全无法理解、不可思议的一幕。
白色的背景,黑色的表格,赵明溪的名字前面的数字序号是19。
从左到右挨个看过去,最为瞩目的是数学那一栏。
满分。
她是满分。
耳边不断响起声音:
“从普通班转来的赵明溪排第十九?????她进前二十了?”
“什么鬼啊,卧槽!前二十那么难进,每次金牌班就占据十几个名额了,我们班顶多就五个人能考进去,他们国际班还从没有人进过前二十!这次怎么——赵明溪不是说她从普通班来的吗?”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夹在中间第十九名的赵明溪。
接着就有人和赵媛一样注意到了——
“等等,她就是那个数学满分?!”
这话一嚷出来,震惊四座。
全班一下子像烧开了的水一样沸腾了。
刚才班主任叶冰说的三个数学满分,其中一个国际班的就是她??
见全班突然因为赵明溪这个名字喧吵起来,叶冰脸色更加难看了:“还有脸议论别人呢,人家才转过来一个月,还在拼命赶进度,数学就能考满分!你们被我教了这么久,难道对最后那道题一点思路没有吗?!”
赵媛看着刚好压在自己上面的那个名字。
整整五分钟都如处梦中。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遇到鬼打架了。
她脸色非常、非常地难看。
她整个人处于真空当中,忍不住定了定神,低声问蒲霜:“……我没听错吧,是明溪吗?十九名……?在我前面?”
蒲霜还处于震惊当中,张着嘴巴没回过神来:“啊?”
赵媛前面的男生听见了,以为赵媛看不清,好心地扭头对她道:“对,就是赵明溪,她居然数学满分诶!没想到啊,这次这么难的题目!那她以前怎么混到普通班去的?”
“你姐她是不是偏科——等等,也不算偏科,就只有生物特别差,其他科目分数都好高。”
“等等,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媛:“……”
国际班这边也正处于喧闹当中。
班主任卢老师都没用投影仪这种东西,他冲进来兴奋地抱住赵明溪的时候,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她这次数学满分,总分国际班第一,全楼第十九。
全班都愕然地看向赵明溪。
“卧槽,小——不,赵明溪,你有点东西啊?”柯成文惊讶地道:“早知道你成绩不错,就让你借给我和曦哥抄了。”
“抄抄抄,你眼里就知道抄!”傅阳曦扬起了骄傲的笑容,看了赵明溪一眼,强调道:“我从来不作弊的好吗?”
柯成文:“是,你卷子都懒得做,你作什么弊?把别人的名字抄写到你卷子左上角?”
傅阳曦扬起赵明溪桌上的一本词典:“你胆子肥了是吧?”
柯成文赶紧笑嘻嘻地躲开。
“我第十九?”赵明溪还没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尖,看向傅阳曦:“卷子没改错?真的假的啊?”
主要是,她以前在桐城市的时候,总是第一名,但自从来到这里,从来没考出过好成绩,导致她不仅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成绩到底如何,还被打击到以为这边的教学质量胜过桐城市那种小地方太多太多,所以自己来到这里才会直接从第一摔向末流。
但没想到不受到压制之后,直接考了三个班的第十九名?
怎么傻乎乎的。
傅阳曦心都化了,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乱揉了一把,止不住笑意:“小口罩你别狂,考了班上第一还来问我这种倒数是不是考了第一,你故意炫耀的吧你?”
赵明溪头发乱糟糟,被傅阳曦拽着一把坐下来。
坐下来后,她心脏狂跳,努力去接受自己还真没那么差的事实。
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激动得捧住了脸。
但是。
——“确定没批改错误什么的吗?而且教室里都有监控,可别怀疑我作弊。”
明溪可不想心情坐过山车。
“傻孩子。”卢老师此时此刻看她的眼神非常地慈爱。
他回到讲台上,还在用一种“我家终于有孩子出息了”的眼神兴奋地看着赵明溪的方向。
“咳咳,大家安静,我想说几句。”
“今天是卢老师我教学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我们国际班还从来没有同学的数学考过全楼第一,虽然是和金牌班的另外两个校竞队的学生并列第一,但也是第一了!这说明我的教学取到了非常大的成果,这说明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接下来是一大段滔滔不绝的伤痛感言,追溯到卢老师毕业后还没秃顶时毅然决然投身教育事业的那段青春。
正在国际班的一群人恨不得砸臭鸡蛋时,让人心情坐过山车的事情还真的来了。
教室门口来了个生物老师,把卢老师叫出去,说有两个学生的生物成绩出了点问题。
总分还得重新排一下。
“啊?”卢老师吓了一跳。好不容易他们班出了个总分进了全楼前二十的,可别是赵明溪的成绩出了问题,他一边在心里发慌,一边问:“哪两个学生?”
“一个是你们班的赵明溪,一个是金牌班的单祁。”
“……”
卢老师提心吊胆地跟着生物老师去了。
国际班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傅阳曦往窗外看了眼,皱眉道:“分数不弄好就放出来,现在又重新去排,万一分数比之前低,这不是让人白高兴一场吗?”
明溪叹了口气,她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走向——她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考进全楼前二十名呢。
她倒不是不相信傅阳曦的气运,而是不相信她自个儿。
考了两年的糟糕成绩了,突然飙升到这么高,她自己都觉得在做梦。
“淡定。”明溪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拿起桌子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把吸管插了进去。
……
常青班这边也接到了排名要重排的消息,说是国际班的赵明溪和金牌班的单祁。
这消息一出来,叶冰也去办公室帮忙参与重排了。
严厉的叶冰一走,常青班的议论声音更大了点。
“我就说赵明溪为什么考那么高呢,原来分数出了问题。”
李海洋忍不住替赵明溪辩驳道:“你没听说是生物成绩一个小填空出了问题吗?这里才三分,即便把这三分扣掉,她也697分,还是很牛逼啊。”
“但是那样的话,她就要往下掉几名了——应该会位于。”那人抬头看了眼,道:“会位于赵媛下面,第二十二名。”
赵媛血液涌到头顶、脑袋一片嗡嗡响的感觉总算缓解了一点,她勉强去计算了下,如果赵明溪扣掉那三分。
如果扣掉,那么自己便是第十九名,赵明溪则是第二十二名。
蒲霜也飞快地算了一遍,咽了下口水,道:“没想到赵明溪这次考得这么好,可能是巧合?是不是沈厉尧帮她划过范围?但是如果重新排名的话,她就在你下面,这样——”
蒲霜想说,这样总比刚刚直接压过了你好,但是看着赵媛依然难看的表情,她还是不敢说出来。
等待的这几分钟,对于三个班来说都很难熬。
……
赵媛一直死死盯着那投影仪,直到大约五分钟后,叶冰回来了。
叶冰替换了投影仪。
因为刚才那一出,所有人下意识都直接去寻找赵明溪和单祁两人的名字,想看他俩排名变化。
然后就看到——
赵明溪居然是往上移动的???是加分,不是扣分?
她被移到了全排行的第十七名?!
比起刚才的沸腾,常青班的教室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
叶冰冷冷解释道:“生物有道填空有两个答案,但是另一个是大学生物的范围,不在我们所学的范畴,所以第一时间改错了,现在重新调整了回来。只有这两个学生用了另一个答案。”
“我在这里提醒一句,你们打算参加竞赛的人,还是尽量拓宽知识面。”
赵媛血液都冻住,眼睁睁地看着赵明溪因为加了三分,上升到了第十七名。
而排在自己后面的单祁因为这三分,也移动到了自己前面。
自己一下子掉到了第二十一名!!!?
由于这一次赵媛的排名也被牵扯到移动,全班都下意识地多看赵媛一眼。
赵媛努力想要保持脸上的平静,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脑子都是空白的。
为什么会这样?
赵明溪以前成绩那么差。
怎么会在短短一个月内直接碾压了上来。她是去补习了吗?但是谁给她补课,才能让她成绩一下子超过自己?
赵媛呼吸急促,怕被人看出来自己难看的脸色,只好低下头。
鄂小夏看向赵媛,阴阳怪气地道:“看来赵明溪也不是那么差嘛。”
相比起常青班的低沉,国际班这一次则再一次炸开了锅。
“我真高兴!十七名,十七名,我教出了一个十七名!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整个国际班开了一个好头!”
卢老师大步迈过来,脸色激动涨红,竟然眼眶微微湿润,冲过来就要把明溪拉起来。
傅阳曦及时拦住了他,愤怒道:“卢老师,你为人师表冷静一点。”
国际班众小弟惊佩地看着赵明溪——他们现在知道为什么曦哥从一开始对这个转班生排斥无比,可慢慢地就接纳她了,可能是发现了她成绩好,想抄她作业。
但是,从普通班过来的为什么成绩那么好?
难道以前都是瞎几把考,在扮猪吃老虎?
总而言之,大家都很震惊。
先前多嘴多舌说过赵明溪成绩烂的汪晗脸都肿了,讪讪的不敢抬头。
“十七?这次不会再出错了吧?”
明溪惊愕道。
她虽然表面努力想要维持镇定,但是心里高兴不比卢老师少。
虽然只是一次月考,但是这意味着,她的命运的确有了彻底改变的可能性。
傅阳曦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这么高兴,也像是游戏闯关一样有种异常的满足感。
见明溪“蹭”地一下站起来、脸上激动无比,他也赶紧站起来。
明溪转头看向傅阳曦,惊喜的情绪被打断了一下。
啊?她站起来,他跟着站起来干什么?
傅阳曦以为这时候小口罩是热泪盈眶到了极点,看她那眼神似乎是想突然“哗”地一下抱住他。
他把外套拉链一拉,面红耳赤,扬起下巴,视死如归地道:“来吧!”
明溪:?
明溪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
傅阳曦一天不止发疯一百遍。她见怪不怪,赶紧坐下了。
柯成文:“……”
傅阳曦:“……”
原来不是要抱的意思吗?
傅阳曦又气又羞,摸了摸鼻子,赶紧当做无事发生,扭开头若无其事地坐下。
这么一插科打诨,谁都冷静下来了,但卢老师冷静不下来。
至少到下个月为止,在办公室里,听见姜老师和叶冰老师又夸他们班谁谁谁成绩好的时候,他都不用心里酸溜溜、而表面却为了维持礼貌做一个假笑男孩了!!!
之前是谁劝赵明溪别参加这次月考的?!
是他!
卢老师简直太庆幸赵明溪没听自己的了!
考出这个成绩之后,这天下午,之前叫明溪去做主持人的文艺老师又来了一趟,不过她来时明溪刚好去上厕所了,没碰到,于是她只让人带话给明溪,让明溪这几天去她办公室找她一下。
而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后,卢老师则把明溪叫到了办公室,先是夸了明溪一顿,然后又问了问明溪学习上的情况。
他本来就对明溪很关心,刚转到国际班时,还特地让明溪自己选位置。
现在觉得明溪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就更关心了。
“不过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以前在普通班每次都没考好。”卢老师仔细翻看着明溪平时的作业,疑惑地说:“光按照你的作业来看,就感觉你不可能是考普通班六七百名的成绩。”
明溪还没说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推进来,普通六班班主任的黎老师拿着茶杯进来道:“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你来了?”卢老师看了黎老师一眼,对明溪道:“你以前的班主任在你转班过来时,还让我帮忙照顾你呢。”
明溪连忙说:“谢谢黎老师!”
“这有什么好谢的。卢王伟,你别说些有的没的,让人家小孩受宠若惊。”黎老师见明溪站在卢老师办公桌前,拉了把椅子给她,道:“坐。”
明溪看到黎老师,就觉得挺温暖的,以前在六班,他一直对她很好。
黎老师笑道:“我们明溪有出息了啊,今天吃午饭几个普通班的老师都在讨论,说从我六班转出去的学生月考比这三个竞赛班的大部分人还厉害,我脸上都有光了。”
“都传到您耳朵里了吗?”明溪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脸。
她根本没办法解释以前每次考试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正在想该怎么回答,脑子里突然想到了高教授,便说:“我找到了一个很厉害的老师为我补习了,然后最近也刷了很多题,可能成绩就这样提升上来了。”
这种成绩到了高三时,突然飙升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两个老师倒也没多疑惑,只觉得可能是这孩子以前不用心,家里因素也有影响。
现在住校了,离开了干扰因素,又参加了补习,成绩自然就提上来了。
“那你可能属于成绩不太稳定的黑马,之后还得继续努力,不能掉下来了。”
说到这里,明溪忍不住问了一下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卢老师,那个百校联赛人定了吗?我现在十七名的成绩,不知道能不能参加。”
“我也很希望你能参加。”卢老师神色却凝重起来,叹了口气,说:“但是难啊。这个是由金牌班的班主任姜老师决定的,他是那位特别有名的退休金牌教练高教授的学生,也是每年的带队老师。”
“一般能被选上去参加的选手,平均绩点都得在这栋楼的前十八名——还有另外两个名额是给我们国际班的两个外语特长生的。”
“你这次虽然是第十七,但是平均成绩被你之前的成绩拉下来太多了。”卢老师道:“所以实在是有些困难。不过我会和姜老师提一提。”
说着卢老师也有些愁苦。
他又何尝不想让赵明溪参加呢,她多了一丝机会,他的奖金就多了一分希望。
明溪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月考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是却直接让赵明溪跻身三个班名列前茅的一队人当中,至少第一炮是打响了,在三个班立足了下来。
叫她转班生的人也越来越少,逐渐有人忘记她是普通班的出身。
金牌班这边公布成绩则一向没有常青班那边那么兴师动众,姜老师就只是每个人发张成绩表,然后再简单说两句。
沈厉尧从来不怎么看每次发下来的那张排名表,无论扫不扫一眼,他都是第一。
然而这次他却紧紧攥着纸张,指骨攥得发白,脸色晦暗不清,盯着看了好久。
一如他以前喜欢绕远路,去普通班那栋楼,扫一眼每次考试之后的普通班成绩排行榜一样。
赵明溪第十七名。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与他的差距越来越小了。
沈厉尧心里有种莫名的预感,总有一天她会渐渐爬到与自己并肩的位置,让所有人看到她的光芒。
但是,以前他能确定她是为了自己,在往上爬。
这一次,他却彻底不确定了。
她依然在抬头,但是看向的好像不再是他的方向。
26、第 26 章
周三赵宇宁才从别人嘴里得知, 十月月考赵明溪飙进了年级第十七,甚至排在赵媛前面。
他心中诧异又惊喜。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饭,他立马飞奔去了高三那边的食堂。
整整一个月了, 赵宇宁没有再吃到赵明溪亲手做的一顿饭,也没有再在翘课打游戏时被赵明溪揪回学校过。
他始终不相信赵明溪对他所说的那番话,不相信她真的能就此与他们一家划清界限。
他把希望寄托在大哥身上, 然而这阵子大哥都不怎么回家, 一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的样子。
赵宇宁就知道了,大哥也没能把赵明溪劝回来。
赵宇宁本来以为,没了赵明溪,他和家里人顶多是回到两年前的状态。
但是他没想到, 等真的即将失去赵明溪时, 他却一团糟,远要比他所以为的更加失落。
赵明溪一个月没出现在他生活里。
他才突然发现, 他并没有他所以为的那么烦这个姐姐, 赵明溪也并没有他所以为的那么不重要。
“我看论坛上说, 今年校庆主持人有可能是赵明溪,这是真的假的?”
赵宇宁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赵明溪。
赵媛握筷子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
蒲霜道:“论坛上都是流言,文艺部老师确实去找过她, 但是人选到底是谁, 还没决定呢。再说了, 往年都是赵媛, 今年没可能换人!”
“哦。”赵宇宁有些失望,往年都是赵媛,今年要是换一下赵明溪,其实也挺好的。
蒲霜忍不住道:“赵宇宁,同样是你姐姐, 你怎么都不问一下媛媛啊,她这次没考好心情得有多——”
“没考好?”赵宇宁边扒饭边呆了一下,问赵媛:“你这次不是第二十二吗?你平时也是这个成绩啊,怎么就没考好了?”
赵媛:“……”
赵宇宁心思还是放在赵明溪身上,若有所思道:“话说,赵明溪成绩怎么进步这么快啊,要是回家一说,妈妈都得高兴死了……”
赵媛知道有赵宇宁这个大喇叭,月考她输给赵明溪的事情应该是瞒不住了。
月考输了,至少在百校联赛和校庆上得扳回来一成。
她半晌没吭声,片刻后咬唇道:“你真要那么想看明溪主持,今天下午我去和文艺部老师说一下,举荐一下明溪。”
换了赵湛怀或者其他男的可能会察觉到赵媛语气里的委屈。但赵宇宁是个直男,他立马惊喜道:“真的啊?!”
赵媛:“……”
赵媛死死攥紧了筷子。这段时间她甚至希望赵明溪尽快回家。
赵明溪一天不回家,家里人的注意力就一天都在她身上。
天气转冷,下午在阶梯教室上音乐课的时候,有的女生都戴上了围脖,大衣上方毛茸茸一圈,又好看又保暖。
赵明溪在北方长大,比这边的人都要抗冻,白皙的脖子光溜溜一圈,什么也不戴,也并不觉得冷。
但傅阳曦戴着降噪耳机趴在桌子上盯着她,看得直皱眉。
小口罩她家里人还能不能行,买围巾的钱都没给吗?
怎么中午他见楼下那个班的赵圆穿得就格外暖和?
穿的还是黑色马丁靴。但是小口罩整天就穿运动鞋。
傅阳曦越想越心烦,对右后侧一个小弟勾了勾手指头,随后掏出一张卡给那小弟。
那小弟拿了卡,从教室后门溜了。
回过头来,傅阳曦长腿伸直,一不小心踹到了前面女生的座椅。
那女生一回头,看见傅阳曦的脸,面色一红,捂住嘴巴小声对身边的人说:“是国际班的那个谁,超有钱的那个。”
前面两个女生频频回头看傅阳曦。
傅阳曦以为她们要找茬,脸都臭了,回瞪了一眼:“怎样?要打架?”
那两个女生吓得匆匆回过头去。
过了会儿其中一个女生叠了个千纸鹤,面红耳赤地悄悄用手指头递过来,放在了傅阳曦面前的桌上。
情书?
傅阳曦下意识反感皱眉,伸手要捏成一团扔掉。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赶紧用余光朝赵明溪瞥去。
完蛋,小口罩这下该吃醋了。他是不是要哄好久?
他好头疼。
可谁知,却见赵明溪压根没看到,还在专心致志地做着奥数题,笔尖写得“唰唰”的。
傅阳曦:“……”
傅阳曦心情顿时不爽起来。他盯着赵明溪看了会儿,竭力装作只是不小心,用手肘碰了赵明溪一下。
赵明溪以为傅阳曦嫌弃自己位置占得太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你位置已经够多了你还在挤我干什么?”然后还是不与他计较地把书往左边挪了挪,继续埋头写题。
傅阳曦:“……”
傅阳曦有时候真的被赵明溪的迟钝气坏了,简直要怀疑她到底喜不喜欢他。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吃过醋?!
为什么今早看到两个女生故意和他搭讪,她也不嫉妒,反而悠悠然地在后边等?!
到底是她太大度,还是笃定他就认定她了?!
明溪低头做题,感觉到傅阳曦一直蹙眉盯着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她抬起头来,看了眼傅阳曦,又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桌上的保温杯。
“……”
明溪迟疑了下,把保温杯递过去:“里面装了豆浆,你是想喝?”
是没吃饱吗还是怎么了?
可保温杯自己用过,这位太子爷应该会介意的吧。
傅阳曦视线落到她递过来的保温杯上,脸上的冷酷一秒破功,好不容易组织好的一番关于“我没那么好追,你要时刻保持警惕心,不要让别人撬墙角”之类的话也一瞬间被抛诸脑后。
傅阳曦耳根顿时一红,她嘴唇沾过的杯子还递给自己。
这是什么暗示吧?
这绝逼是什么暗示。
傅阳曦眉头蹙得更厉害了,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桌子上画圈圈,装作不情不愿地道:“你非要让我尝一下的话,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尝一下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赵明溪从身后的书包掏了掏,忽然掏出几个一次性杯子,从中间拿出来一个干净的。拧开保温杯,小心翼翼匀了一小杯豆浆出来。
傅阳曦:“……”
什么鬼?她嫌弃他?
这杯豆浆傅阳曦忽然喝得没那么高兴了,他盯着赵明溪,咬着纸杯子一口闷了。
明溪本来以为送豆浆不会增长小嫩苗,毕竟送甜品都已经不涨了,但万万没想到,傅阳曦喝完之后,盆栽居然奇异地动了一下?!
五十棵小嫩芽可以长成一棵小树,现在她已经有了一棵小树和二十九棵小嫩芽。
再接再厉。
明溪立刻又倒了一杯给傅阳曦,眼神晶亮:“再来一杯?”
“?”傅阳曦不明所以地又喝了一杯。
“再来一杯。”
“……”又灌了一杯。
“再来一杯?”
“……”又灌了一杯。
一棵小树和三十一棵小嫩芽。
明溪:“再来最后一杯?”
傅阳曦快喝吐了,紧紧闭上了嘴巴。她当是喂猪呢,哪有人一次性把八百毫升的豆浆全灌进肚子里的。除非她故意的?惩罚他刚刚和别的女生说话?
傅阳曦嘟囔道:“我就说了一句。”
明溪:“?”
好在保温杯里也已经没有了。明溪小声对傅阳曦道:“你要是喜欢喝的话,以后每天一杯,把甜品换成这个吧?”
草。小口罩这嫉妒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傅阳曦虽然心中甜蜜,但还是立马道:“拒绝,我要甜品,哪有大老爷们儿整天喝豆浆的?”
喝着喝着胸都大了。
傅阳曦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胸肌。
明溪看着新长出来的两棵小嫩芽,意犹未尽,只好道:“好吧。”
音乐课是几个班混杂着一起在阶梯教室上的。以前傅阳曦这样的课通常是翘掉,从来没来上过,今天竟然破天荒地过来上课了。
而且不止如此,这一个月来,也是他出勤率最高的一个月,几乎每天都到学校来。
他那一头红色短发十分显眼,台上的音乐老师忍不住就把他叫上去弹一段钢琴。
换了之前傅阳曦站都懒得站起来一下,但今天,看着坐在旁边的赵明溪,他有意露一手,嘴唇一勾,于是懒洋洋地上台了。
上台之后,傅阳曦行云流水地弹了一段。
赵明溪忍不住放下笔,对傅阳曦刮目相看。
不过想想也是,虽然他平时看起来慵懒散漫,什么都懒得干,但是好歹是傅氏太子爷,从小的熏陶不在话下,会的东西可比一般人多多了。
明溪十七岁之前倒的确不会什么乐器。
但是上一世高中之后,她学过几年的大提琴。
现在很久没拉了,有些生疏,不过弹奏曲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轮到她的时候,她便拉了一小段熟悉的。
低沉优雅的乐声缓缓流淌,明溪面庞姣好,下午的暖阳光晕落在她身上。
教室里的视线一时之间全都落在了她身上。毕竟别人演奏他们早就都见过,但这还是第一次见赵明溪演奏些什么乐器。
沈厉尧坐在最后一排,抿紧了唇,视线紧紧盯着赵明溪。
他也一向不会来上这种大课,但是今天看到国际班的人过来上课,三三两两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知为什么就脚步一拐。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进了阶梯教室。
身边的叶柏正和另外一个校竞队的男生议论道:“赵明溪居然会乐器的吗?以前没听说过啊!”
沈厉尧也同样不知道,他认识赵明溪两年,但却好像从最近才正式开始认识她一般。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宛如蒙尘的珍珠,正在一层一层将身上的灰拭去。
赵媛身边的几个女生则更加惊愕。
蒲霜张大了嘴巴:“赵明溪什么时候会的大提琴?!而且演奏得还、还——”
还真的很不错。
如果说她的大提琴有八分的话,那么她的身段和脸,完全就填补了另外两分。
阶梯教室简陋的讲台都像是舞台一般。
“不过还是你更好。”蒲霜回过神来,赶紧对赵媛道:“你的钢琴都十级了。”
赵媛唇色苍白,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冰凉僵硬,慢慢掐进掌心。
她忽然站了起来,从教室后门离开。
傅阳曦手撑着脑袋,看着赵明溪拉大提琴时,余光注意到了赵媛。他眉心一皱:“她那是去什么方向?”
柯成文看了眼:“好像是文艺部办公室的方向。”
忽然想到了什么,傅阳曦邪起一个有些恶劣的笑:“你是不是有认识的人在高一?”
柯成文只觉大事不好:“曦哥,你要干什么?”
回到教室里。
柯成文还在谈论赵明溪刚才拉大提琴那一段。
“草,明溪,你深藏不露,你以前怎么没说过你会这个?!”
“也不是什么重要技能。”明溪把试卷收进桌子里。
而且是上辈子学会的技能,她也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
但没想到一碰到大提琴,刻在脑子里的旋律就出来了。
看来什么都是虚的,学到脑子里的知识才是实打实的。
“收收你那张垂涎三尺的脸。”傅阳曦暴躁地把柯成文的脑袋推开。
几人刚坐下,明溪见傅阳曦倒了杯热水,然后从他的那些瓶瓶罐罐里倒了几片白色的维生素一样的东西,就着热水喝了下去。
明溪刚要问他喝的到底是什么,就见傅阳曦忽然对教室门口懒懒招了招手:“过来。”
一个小弟赶紧跑过来,把一只大箱子搁明溪桌上,让明溪先挑。
“这什么?”明溪的注意力被转移。
她看着一整箱子的毛茸茸的围巾,看起来柔软蓬松,挂着的吊牌她不认识,但很精致,应该是名牌。
可因为买太多了,只能用箱子装着。
柯成文解释道:“帮派围巾。”
傅阳曦把几个白色瓶子扔进桌兜里面,坐在桌子上,双手朝后撑着,长腿晃荡,得意洋洋地垂眼看着赵明溪。
他眼角那颗细小的泪痣从这个角度看去格外明显。
“现在你是头号小弟,让你先挑。”
明溪:“……你们帮派的东西真别致,又是手机壳又是围巾的。”
她用一个月时间,终于彻底打入内部,成为头号小弟了吗?
虽然明溪完全不冷,但既然是集体行动,她也不好不参与。
她挑了挑,将一条白色的拿出来,低头绕在脖子上。
围巾很舒服,戴上之后倒是的确暖和很多。
傅阳曦见状,假装若无其事地咳了声,伸手一抓:“既然如此,我也随便挑一条好了。”
他随便一拿拿出了条娘炮粉的,脸都黑了,又把粉色的扔了回去。
看了眼明溪的围巾的图案,又去拿了条黑色的出来。
柯成文:“……”
这就叫随便挑一条?我看您蛮精准挑选的嘛。
班上喜气洋洋地分发围巾。
在一片欢乐融融的氛围当中,明溪坐下来继续做题。
傅阳曦坐在桌子上翘着腿,美滋滋地正要摘掉自己脖子上原先的,将新的同款戴上。
明溪一抬头,忽然发现他脖子右侧靠近颈后的地方,有两道深长的血痕。
和上次手背上的血痕一样,像是被炸开的碎玻璃割伤。现在已经结痂,但是刚割开时想必触目惊心。
明溪立马站了起来,把傅阳曦的脸掰了过去。
两人一下子拉得很近,明溪呼吸都落了过来。
……
她的眼睫宛如鸦羽,又黑又长,清晰可见。
“你干、干嘛?”傅阳曦吓一跳,还以为她忽然要强吻,脸色顿时涨红,浑身僵硬如石块——但是等了两秒钟,也没见明溪有所动作。
傅阳曦眼皮子一跳,才意识到她在看他脖子上的伤口。
傅阳曦脸色一变,立刻把明溪推开,站直身体,后退两步,把围巾飞快裹上。
“你脖子上怎么了?”明溪愕然地盯着他脖子。
一周前她没在傅阳曦脖子上看到这划伤,不出意外的是最近这一周弄的。
但因为最近天气变凉,傅阳曦一直戴着围巾,再加上他又坐在她右边,右边的脖子她看不到。
所以居然直到今天才发现。
傅阳曦神情放缓,摸了摸被围巾裹着的脖子,不以为意道:“泡面,水的温度太高,玻璃碗炸了。”
明溪:“上次也是?”
傅阳曦看着她:“嗯。”
“你这也太不长记性了,这都第二次了,这位置再不走运一点,都要碰到颈动脉了。”
明溪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有点生气:“你总是这样的吗?”
傅阳曦看她表情,心里忽然有点软。
他试图掩饰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曲起一条腿将椅子拽了过来,一屁股坐下,抱起手臂瞥着赵明溪,得意洋洋地扬起眉梢,臭屁道:“小口罩,你没听说过吗,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明溪:……
章你妹章。
明溪一下午都有点心神不宁。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吸走了傅阳曦的气运,所以导致傅阳曦这么倒霉。
他已经接连两次都被玻璃割伤了。
且不说傅阳曦现在对她很好、把她当小弟罩着,她得知恩图报。
就算傅阳曦和她并非朋友关系,而只是陌生人,她也不可能允许自己干出把霉运往傅阳曦身上转移的事情。
系统对她道:“这种情况不可能存在的,你只是蹭气运,不是吸收,你明白吗?傅阳曦被玻璃割伤绝对不是你的原因。”
明溪听到系统的话,多少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她打算先暂停蹭气运几天,观察观察情况。
而这边,赵宇宁下午第二节课下课时,忽然被一个朋友火急火燎地拉去文艺部办公室:“有个高三学长找你。”
“什么鬼?”赵宇宁在高三压根不认识什么人,但是朋友钳制着他,他根本挣不脱,抱着烦躁的心情,他被拽到了文艺部那边。
还未走近,便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赵宇宁下意识顿住脚步。
“老师。”是赵媛软软的声音:“下个月校庆主持人的人选确定了吗?”
“怎么了?”传来另一道温和的女声。
赵宇宁以为赵媛是要按照中午吃饭时说的那样,举荐赵明溪,于是越发不敢打搅,就站在外面等她出来。
他心想,还是媛媛姐大度。
“我已经当了两年主持人了,有经验和能力也有资格胜任这一次的主持人。”
“我知道现在明溪呼声很高,包括这次考试她成绩也比我考得好,但是老师您没看论坛吗?很多人都怀疑明溪是在作弊——她,她是我姐姐我清楚,正常考试她是考不出来这么高的,她的确考前有找过沈厉尧。”
“校庆的照片还要放在学校网站首页,恐怕影响不好吧?还是希望您能继续给我这个机会。”
“如果您同意的话,今年的钢琴演奏我可以邀请到伯克勤学院的钢琴手来。”
“作没作弊有监控器证明,不是论坛上学生造谣两句就能变成真的。”那老师道:“但是还是感谢你告诉我论坛上有这样的话题,如果有的话,的确,选赵明溪对学校风评不好。”
“……”
接下来还听到了什么,那位老师似乎对赵媛说了什么,赵宇宁完全都不知道了。
他肾上腺激素急剧分泌,脑子嗡嗡响,仿佛坏掉了的老旧电视机一般。
如果站在里面,说这些话的是鄂小夏那样的人,赵宇宁此刻的反应不会是这样。
但是怎么会是赵媛?
为什么会是赵媛?
赵媛从来都不争不抢的啊。
可是随即赵宇宁反应过来,赵媛虽然从来没有争抢过,但是家里所有人,包括她身边的朋友,都会主动为她对付赵明溪——就像是上次的鄂小夏事件。
……
回想着过去的一件件。
赵宇宁血液窜到头顶,震惊到忘记了离开。
他脸色变了又变,连把他带过来的男生匆匆溜了都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啪嗒”一声打开。
赵媛从里面出来,礼貌地关上门,嘴角已经染上了几分笑意。
她一回头,正对上赵宇宁不敢置信的眼。
空气死寂了半晌。
赵媛吓了一跳,悚然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天放学后,赵家的气氛相当僵硬。
赵湛怀没回来,赵母不知道赵宇宁和赵媛这俩孩子又是闹了什么矛盾,赵宇宁铁青着脸一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游戏,直到晚饭也不出来。
而赵媛则眼圈发红,问她发生了什么也不肯说,也回了房间。
赵母认定了是赵宇宁欺负了赵媛,皱着眉上楼敲门,将赵宇宁拽了出来:“给你姐姐道歉,你又干了什么混账事?”
赵宇宁简直要气疯了:“他妈的关我什么事?你怎么不问问她干了什么?她在学校对老师说赵明溪作弊——”
“你发哪门子的神经?”赵母不信:“媛媛干嘛要这么说?”
赵宇宁咬牙切齿,只恨自己没有录音。
赵媛听见门外动静,赶紧开门出来,对赵母道:“没有,妈,和宇宁无关,我是遇到了别的事。真的!”
赵母见赵媛不敢说的样子,更是认定了赵宇宁欺负了她,越发生气:“宇宁,你都十五岁了,还是不是男子汉了,敢做不敢当?!”
赵宇宁脑袋气得嗡嗡响,他狠狠地瞪向赵媛。
他现在算是明白赵明溪当时有理说不清的感受了。好他妈憋屈!拳头都硬了!
“下来吃饭。”赵母丢下一句,转身下楼。
“牛逼。”赵宇宁像不认识了一般盯着赵媛:“把我们所有人都玩的团团转,爽吗?”
赵媛道:“宇宁,你听我解释,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只是太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赵宇宁盯着她,失望地打断了她:“至少这件事你做错了,你要做的是道歉。不是向我道歉,而是向那个老师道歉,因为你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向赵明溪道歉,因为你诋毁了她。可是你还在狡辩,你根本就不感到愧疚。”
赵媛害怕赵母听到,压低了声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你一定要偏向赵明溪?”
“因为你鸠占鹊巢,你懂吗?!”赵宇宁气得口不择言,连日以来积攒下的因为赵明溪离家而烦躁慌乱不安的情绪一并到了极点。
他吼道:“你鸠占鹊巢,你配让所有人偏向你吗?”
“还不让我养猫,这是我家为什么我不能养猫?我他妈就要养猫!我他妈要养一百只猫!”
赵母赶过来打了赵宇宁一巴掌。
当晚,赵宇宁顶着一张巴掌印的脸,搬离赵家,住进了酒店。
等赵湛怀回来后,赵母才知道赵明溪这次月考考了第十七名,甚至比赵媛还要高。
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百感交集道:“明溪成绩一直不好,现在能考到这个名次,的确是非常努力了。”
“本来她考这么好,如果在家里的话,应该给她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我们一块儿庆祝庆祝的。”
“可惜她不在。”
“我明天要不去学校看看她?”赵母忍不住直起身子道。
赵湛怀头皮一紧,急忙道:“还有三天就是生日宴,她会来的,您别去学校了,等下您说话不好听,她又生气。”
赵湛怀心想,无论如何,即便明溪以后不回来,生日宴当晚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不然这场生日宴真的会直接导致赵家支离破散。
赵母只好又坐了下去。
看着家里一片冷清,赵母心情又低落烦躁了下去。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一家人好好相处不行吗?明溪和宇宁非得先后离家出走,还全都拉黑了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母虽然并不想埋怨赵媛,也认为是赵宇宁欺负了赵媛——毕竟赵宇宁从小就性格暴躁,而赵媛性格乖巧。但是现在见到赵明溪和赵宇宁都因为赵媛离开这个家,心底仍然是不可避免地对赵媛生出了一些怨言。
赵媛坐在沙发上哭:“对不起,妈,我明天去把宇宁劝回来。”
赵母拂开她的手,心烦意乱直接上楼:“算了,你别去招惹他了,等几天让他大哥去。”
赵媛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张了张嘴,看着赵母的背影,又闭上了嘴。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赵湛怀。
赵湛怀给她递了杯水:“早点休息。”
赵媛想从赵湛怀这里得到一些安慰,像以前那样。
但赵湛怀看到她,就不由自主地感觉运动会摔坏了腿的那个没有任何人关心的‘赵明溪’在看着自己。
再加上这阵子又被反复提醒,他和赵媛没有血缘关系。
他感觉很不自在,避开了赵媛的视线,匆匆转身逃也似的上楼。
“……”
赵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顿时站了起来。
她心里越来越慌张,即将失去什么的害怕感割锯着她的神经。
家里这群人都到底怎么了?就只是因为赵明溪离家出走吗?
……如果她也离家出走,他们会更关注谁?
赵媛想不通为什么昨天赵宇宁会突然出现在文艺部门外。她总觉得会不会是赵明溪在捣鬼。但是问了蒲霜和班上几个人,都说她离开阶梯教室时,赵明溪还在教室前面演奏。
“……”那会是谁?
赵宇宁和她正在僵持中,她也不可能去找他问这个问题。
直到上午第二节课做午间操时,赵媛做着转体运动,下意识抬头。
忽然对上了一道教学楼五楼投过来的视线。
隔得太远,看不清那是谁,但是红色张扬的短发在阳光下被金色晕染了一层,已然说明了他的身份。
那人皮肤白得耀眼,眼神却黑漆漆冷幽幽的。
赵媛只感觉冷风吹来,浑身起了一阵哆嗦。
再往上看去,傅阳曦已经和另外两个少年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会是傅阳曦吗?还是,只是巧合?
赵媛不太敢相信堂堂傅氏太子爷会为赵明溪针对自己一个小女生。
傅阳曦不爱做课间操,教导主任也管不了他,也就随他去了,于是每天课间操他都趴在桌子上抱着他的皮卡丘抱枕睡觉。
明溪做完课间操回来,经过常青班那栋楼时,忽然被叫住:“明溪!”
卢老师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上来,对她道:“你怎么走得这么快?边走边说。”
“怎么了老师?”
卢老师道:“我这里接到了一个消息,听说我们学校这次百校联赛多了一个名额。”
明溪惊呆了:“真的假的?”
明溪心脏砰砰砰直跳起来,难掩脸上的激动。
如果a中多一个名额,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能参加百校联赛的几率又大了一点?!
“对,消息无误,我去帮你给金牌班的姜老师说一声,说不定能让你去呢。”
说完也不等明溪是什么反应,卢王伟赶紧继续爬楼,大汗淋漓地去办公室找姜老师去了。
明溪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下心情,才继续上楼。
还是不能太抱希望了,否则到时候要是没被选上去参加竞赛,心情一定会很低落。
这是奶奶教给过她的。放低心态。
卢老师不算是学校的消息灵通达人,消息能传到他这里,其他班的几个老师早就都知道了。
甚至金牌班和常青班的许多学生都知道了。
“卧槽,上次孔佳泽说的还真没错,我们学校真的多了一个名额!她消息也太先人一步了!”
叶柏放下手中的实验,感叹道。
见沈厉尧挽着袖子,闷不吭声地冷着脸在旁边组装那几个小小的灰色机器人,桌上已经堆了一堆组装好的零件。
昨天晚上沈厉尧大概率又是没回家,睡在实验室的。
叶柏忍不住道:“尧神,其实以你现在的水平,到时候全国夺冠压力也不大。你谈个恋爱也不会浪费多少精力的吧。我看孔佳泽就挺好的,会跳芭蕾,成绩又好,你们在一块儿就是天造地设……”
“闭嘴。”沈厉尧脸色冷得吓人,手中动作不停。
“——”叶柏讪讪地闭了嘴。
他将注意力放到沈厉尧已经做完的零件上。
然后又去看了眼沈厉尧自己手写的计时板。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近几天沈厉尧出错频率好像比以前高了不少。
好像就是从在走廊上赵明溪说‘不再喜欢他’那一天开始的。
叶柏忽然嗅出了一点端倪。
“要不然——”叶柏忽然说道:“你去把赵明溪追回来?其实你俩也还算配。她除了成绩一般,但是其他都挺好的,而且她现在成绩也在慢慢往上爬了……”
叶柏抬头去看沈厉尧的表情。
“叫你闭嘴,再吵出去。”沈厉尧的神色倒是没什么波动。
叶柏又去看沈厉尧的手。
沈厉尧的手也没停。
……
但是。
再明显不过,有三根线路都连错了,红蓝完全连反了。沈厉尧清冷的眉梢拧着,却似乎没有察觉。
“……”
完了。
叶柏心想。真他妈完了。
多了一个名额这件事也传到了常青班。
常青班的慕娇的均分正好是第十九名——每次都刚好和竞赛名额擦肩而过。可是这次突然传来消息说多了一个名额,那不稳稳地就是她吗?
她激动得要命,顿时就去找了自己的班主任叶冰。
叶冰是她的小姨,再加上叶冰也正在被金牌班的姜老师追。
有了这层关系,慕娇想不到这次新增出来的这个名额除了自己还能是谁的。
名单还没宣布之前,常青班都已经开始为慕娇祝贺了。
以前都是第十九名,与竞赛机会擦肩而过,这次总算有机会能参加了。
“今天在楼道口,还看见国际班的赵明溪和她班主任在那里说话,说的也是新增出来的名额的事。”
常青班有人道:“国际班的那个班主任——卢王伟,怎么想的,难不成还觉得新增出来的名额可能会是赵明溪的?”
“赵明溪就算考了一次十七,但是绩点根本被我们班所有人都甩在后面好吗?”
说着说着开始了群嘲:“国际班这个班不行,从老师到学生都爱做梦。”
赵媛静静地低头写作业,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以为她是在警告自己别说赵明溪坏话,立刻闭嘴了。
校庆主持人、百校联赛。
赵媛捏紧了笔,心里想着,至少这两件事自己会赢。
……
然而周四下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一枚重磅炸/弹在这栋楼炸开了锅。
名单公布出来后,最后一个参加的,却赫然是赵明溪。
这个消息爆出来的后,宛如流行感冒般传遍了整栋楼。所有人都是张大了嘴巴听这个消息的。包括卢王伟自己,他都傻了——他虽然请求了金牌班姜老师,但其实心底根本没抱希望!
常青班的人反复确认:“真的是赵明溪?”
“你自己去楼下看,名单上白纸黑字,她就在上面。”
???
常青班简直要对这三个字、这个名字ptsd了。
“这不公平!”
“凭什么是赵明溪?论绩点,第十九名是慕娇,为什么慕娇就这么被刷掉了?”
“又是暗箱操作?气死我了!”
有人道:“而且这次机会听说还是高教授特地为我们学校申请的,结果就被学校这么草率地给了赵明溪,高教授是最讲公平的一个人,知道了得气死吧——赵明溪到底花了多少钱,哦,不是,是傅阳曦到底给她花了多少钱?”
慕娇希望落空,眼泪大串大串往下掉,趴在桌上哭,整个常青班都看不过眼。
常青班快要闹到教导主任那里去了。
何止是常青班在闹,叶冰也觉得不公平,在办公室里追着姜老师问:“为什么这个机会给了国际班?你知道一个名额千金难求,为什么不按公平的来?明明应该是慕娇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教导主任就是这么说的。”
叶冰也开始怀疑起傅阳曦起来:“傅氏是不是又用捐楼来威胁?太下作了!”
“不行,我得找教导主任去!是我们班学生的我一定要替她争回来!”
国际班这边也吵成一片,不过是那种“略略略你们再怎么生气名额还是落到了我们班的赵明溪身上”的欢欣鼓舞的吵。
课间几个常青班到国际班来骂人。
国际班的傅阳曦的小弟抡起围巾在教室门口撸袖子:“来啊,谁怕谁,来打一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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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面相当的杀马特。
“吵死了。”躺着也中枪的傅阳曦往外看了一眼,虽然疲倦,但也睡不着了。
他诧异地挑起眉,好笑地对赵明溪说:“小爷我真没找过教导主任,让他把这个名额给你,和我没关系的功劳我不认啊。”
“嗯……”明溪整个人处于巨大的饼突然砸下来、怀疑是否真实的眩晕当中。
她觉得可能和高教授有关——上上周他孙子突然发高烧,明溪冒着雨过去帮他把小孩儿送进医院的,但是就因为这个,高教授就帮了自己一把吗?
这不可能吧?!
自己上辈子从来没得到过这种好运啊!
明溪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还是再等等看,说不定又是和月考分数一样,搞错了。”
而教室外常青班的叫嚣声已经越来越大,大部分都是冲着傅阳曦去的。
“傅阳曦,常青班不是好欺负的!你知道一个竞赛名额多重要吗?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抢了过去?!”
“傅阳曦,花钱买名额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为马子买名额,你有本事出来!”
傅阳曦:“…………”
马子???傅阳曦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他飞速用手机百度了下是什么骂人的词汇。
看了眼之后他脸上的怒容消了一半。
赵明溪和柯成文看着傅阳曦忽然莫名其妙红起来的耳根:“你不生气吗?”
傅阳曦象征性地一拍桌子:“我好生气哦。”
27、第 27 章
然而常青班只敢在教室门外叫嚣。
傅阳曦黑着一张脸一出去, 红头发还只从后门那里冒出半搓,乌泱泱的一群人便顿时四散开去,宛如逃窜回去守塔的小人, 后背警惕贴墙,生怕傅阳曦靠近半步距离。
只敢拿眼睛虎视眈眈地继续盯着。
“吵什么吵?”傅阳曦银色耳机挂在脖子上,双手插兜, 懒洋洋地扫了常青班的人一眼:“既然名额给了赵明溪, 就说明她有这个实力,你们这群歪瓜裂枣有什么好叽叽歪歪的?”
国际班的一众小弟一见傅阳曦出来,登时有了底气,腰杆子挺直, 骂了回去。
“就是!”
“你们这群歪瓜裂枣凭什么说我们花钱买名额?这名额给你们常青班有用吗, 上次数学最后那道大题你们班谁做出来了吗?略略略。”
“这名额还不是教导主任看重我们班,非塞到赵明溪手上的?我们班校花还不想要呢!切!”
简直越说越狂妄, 越说越贱!
什么不想要, 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常青班的一群人已经快气死了, 全都捏起了拳头,时刻准备着冲上去干一架——和除了傅阳曦之外的人干一架。
常青班为首的班长道:“傅阳曦,这次不是上一次那种小事, 事关竞赛, 有本事公平竞争, 别在背后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越说越激动, 再加上两个班新仇旧恨累积已久,已经有两边的男生开始推搡起来。五楼这条走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金牌班的人忍不住从窗户探出头也来看热闹。
赵明溪起身要出去,被柯成文一把拽住:“你出去就是火上浇油,还是等曦哥解决再说。”
眼看着战况就要升级, 教导主任焦头烂额,满头大汗地赶过来:“干什么都在干什么,又想扫厕所是不是?”
被傅阳曦用一种“你敢又让我扫厕所我就敢拆楼”的威胁眼神盯着,教导主任咽了口口水,转向常青班,怒道:“你们常青班干嘛呢,全都吃饱了没事干闲着撑了是吗,再不回你们自己班上教室去,今天有多少人在这里,就有多少人等着受处分吧!”
“凭什么只凶我们班?”常青班更加愤怒了,正要群情激奋时,叶冰沉着脸,带着眼圈通红的慕娇赶过来。
叶冰冷冷道:“反正这栋楼的学生们都已经知道了,那主任,我们就在这里说个明白!到底为什么出现这样的选人?!你总得交代清楚,给人一个公平公正的说法!”
教导主任解释得舌头都要起泡了:“说了这是高教授特地给赵明溪申请的名额!你们到底在吵什么?!”
人群立刻窃窃私语。
“谁信啊?!”
“怎么可能?如果名额是专门给赵明溪的我就吞三百个篮球!”
“赵明溪一个月前才从普通班转过来,高教授都没去过普通班那栋楼,都不认识她,主任你把锅推给高教授也是醉了。还特地申请?哈,高教授怎么不特地给我申请一个?”
没有人信。
他们不可能信。
且不说高教授脾气古怪,根本不会干这样的事。就说金牌班的姜老师是高教授的学生,连姜老师都没听说过这个消息!这事情绝对是幕后操作!傅阳曦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哪次他们常青班被他欺负了,教导主任不是放过他、惩罚他们常青班的人?
简直天理难容!
慕娇跟在叶冰身后,越想越心酸,眼泪珠子连成线似的往下掉。明明应该落到自己身上的机会,就这样被国际班的赵明溪斜插一脚给抢走了。
难道要怪自己家里不够有钱,长得不够漂亮没办法吸引傅氏太子爷吗?
慕娇是个小个子女生,平时不争不抢低调学习,现在被人欺负成这样。
常青班包括叶冰在内的所有人都出离的愤怒了。
叶冰道:“教导主任,您必须给个真相!”
教导主任要发飙了:“我给了呀!”
卢老师揣着手站在墙角不敢说话。虽然吵得很凶,但是想想竞赛名额落到了他们班,他差点都要咧开嘴笑出声来。
姜老师是金牌班的班主任,也是竞赛带队和选拔老师,在这几个班里最有话语权。
他出来打圆场,对教导主任道:“主任,我们是从事教育行业的,不可以为五斗米折腰。这样,我斗胆做个主,这竞赛名额还是按照规矩来,给常青班的慕娇同学。”
傅阳曦“嗤”地一声就笑了:“有趣,我都没给过米呢,就说什么折腰不折腰的,谁稀罕您那老腰。”
咯嘣咯嘣的还没有妙脆角脆。
“怎么跟老师说话的?!”姜老师简直气坏了,面色涨红,怒目圆睁。
卢老师心想,总算让你也体会一把我被气得老了十岁的感受了。
就在这时。
“姜广平,你在胡闹什么?!”
一句严厉的、不近人情的厉声忽然打断了走廊上的混乱。
这声音怎么好像、好像……
众人一看,气急败坏的教导主任举着手机,手机上正在视频。
而视频的那边——
虽然信号不咋地,但赫然是高教授那张让他们闻风丧胆的脸!
常青班的众人顿时一喜,高教授是不是也是知道名额被塞给了赵明溪,才打的这通视频过来?高教授向来是个公平公正、铁面无私的人,要是了解了情况,根本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慕娇眼中流露出希望。
叶冰老师也赶紧抓住机会走过去,语速飞快地道:“是这样的,您不是给我们这些后辈特地申请了一个百校联赛的名额吗?按道理来说应该从上往下按照均分选人,那么名额应该是我们常青班的学生慕娇的,但是现在教导主任公布出来的名单中,新名额却给了赵明溪,您主持一下公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就是赵明溪。”
“……”
走廊上的空气一时之间死寂。几十号人目瞪口呆。
“……啊?”叶冰没反应过来高教授是什么意思。
整个走廊上的人,包括常青班和国际班的学生,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赵明溪。
是什么意思。
高教授那张古板严肃的脸强忍着不发作,耐着性子道:“我本来就是给我看好的苗子、也就是我的关门弟子赵明溪多申请一个名额,你们在这里闹腾什么?!还嚷嚷着不公平?我现在举荐人的资格都没有了是吧?!来来来,叶冰老师是吧,竞赛副主席给你来当,这样你想举荐谁举荐谁!!”
“……”叶冰简直都被吼傻了。
“王志,我不是申报资料都传给你了,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高教授又对教导主任说道:“赵明溪我很看好,上次你们月考最后那道大题只有三个人做出来,她不也是其中一个吗?”
教导主任连忙道:“是是是。”
“那还有什么疑问?别再打过来!”高教授冷着脸,“啪”地一下把视频挂掉了。
………………
电话一挂,整个走廊上凉飕飕的。
……
众人面面相觑。
傅阳曦:“噗。”
傅阳曦的小弟们:“噗噗噗噗噗。”
常青班众人:“………………”
常青班闹了这么大半天,闹成了一场笑话。
关门弟子?赵明溪什么时候又成了高教授的关门弟子了?!这名额还真他妈是专门给她申请的,那他们这一大群人在这儿整啥呢?抢人家名额?跳来跳去蹦跶得跟蚂蚱一样。
常青班的脸都被打肿了。
教导主任气急败坏道:“我说了你们不信,还非得打扰人家高教授一趟你们才信是吧?!”
众人:“……”
慕娇整个人都傻了——专门为赵明溪申请的?
那她刚才哭,是为了什么哭?
岂不是显得很二百五?她连忙抹了抹眼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叶冰觉得自己遭遇了教学生涯最大的滑铁卢,脸色由难看到发白。
她铁青着脸,一声不吭,转身下楼。
见常青班的一群学生还在人家班级外面呆愣,她怒道:“都愣着干什么,回去上课!”
常青班的人这才如梦初醒,脸色涨成猪肝色,匆匆蜂拥往下溜。
国际班的一群人反应过来,草,什么鬼,名额本来就是高教授专门给他们班赵明溪的,常青班的这群人在这里撒泼打滚什么呢,要不要脸?!
他们赶紧乘胜追击地奚落道:“刚才谁说的如果名额是专门给赵明溪的就吞三百个篮球?来啊,吞啊!是不是玩不起?”
“买不起篮球可以找我们班报销!”
“我们班有的是钱!”
起哄的嘲笑声一响,常青班跑得更快了。
就连姜老师都尴尬地竭力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回了自己班上。
相比起常青班那边的灰头土脸,国际班这边则嗨翻了天,爽得不行,一群小弟趴在走廊栏杆上,对着楼下的常青班竖中指。
卢老师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兴奋得眉开眼笑,又把明溪叫到办公室去鼓励了一番,还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送给了明溪,祝她竞赛旗开得胜。
关门弟子?
明溪从来没听高教授提过。她猜是高教授怕她被学校里这群人质疑,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
不管怎么样事情尘埃落定,这个竞赛名额是她的了。她终于也能参加竞赛了。
明溪心中雀跃地出了办公室。
楼下的常青班则敢怒不敢言,躲在教室里,只觉得脸都肿了。
啊啊啊国际班真的好讨厌,以前有傅阳曦就已经够讨厌了,在金钱上压他们一头。现在又来了个赵明溪,在颜值和运气上又更加压他们一头。
慕娇听着教室里此起彼伏的骂声,越发趴在桌子上,尴尬得脸颊发烫,不敢说话。
李海洋倒是没有参加下午那场讨伐活动,他去打篮球去了。
放学时,两个男生从他桌兜了发现一份准备好的卡通盒子的礼物,登时都“卧槽”起来:“你不会还想追赵明溪吧?我们两个班都世仇了!”
“还给我。”李海洋不悦地一把夺过礼物,塞回桌子里。
两个男生看见他桌上日历标注的“十月二十四”,都觉得有些奇怪。
其中一个拿起日历看了眼,问:“李海洋,你是不是弄错了人家女孩子的生日?赵明溪不是应该和赵媛一样,同一天,是十月十四吗?”
李海洋被这么一提醒,才注意到这茬,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这是赵明溪亲口说的,他们班汪晗听到后告诉我的。”
“奇怪,她应该和赵媛一天才对啊。”
另一个男生道:“指不定就是哪里搞错了呗,估计是汪晗听错了。算了别纠结了,管她呢,打篮球重要。”
李海洋皱了皱眉,也觉得可能是汪晗听错了,他要送礼物的话,还是得十月十四送。
几个男生在教室后面吵吵闹闹,没什么人注意。
赵媛在得知竞赛名额就是赵明溪之后,一下午都没吭声,一放学就直接回去了,听说要提前去试生日宴的设计礼服。
就只有鄂小夏和三两个女生还在教室里收拾书包。
鄂小夏多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什么情况啊?
是国际班的汪晗听错了还是赵明溪记错了她自己的生日?
又或者是赵明溪叛逆,不想和赵媛过同一天生日,于是随便告诉别人一个日子?
还是说——
鄂小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洞太大。
她联想起以前去赵媛家,赵媛的家人对待赵明溪那些生疏的场面。
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令人悚然一惊的猜测。
竞赛名额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有人欢喜有人愁。常青班偃旗息鼓,国际班趾高气扬。
当事人明溪则没把这些班集体之间的斗气放在心上,她欢欣鼓舞,一门心思投入到学习上去。
而且刚好因为傅阳曦脖颈受伤的事情,她心里有些担心,打算先暂停一段时间与傅阳曦的接触。
傅阳曦就有些闹不明白了,怎么从周四下午开始,小口罩就对他一副退避三舍的样子。
“今天作业你自己写。”明溪把作业推了过去。
“漫画书也是,别丢在我桌子上。”明溪刚准备替他收拾,想了想,又缩了回来:“你自己收拾。”
“倒垃圾吗,你自己去吧。”
“甜品?今天没有。”
“……”
傅阳曦很闹心,觉都睡不着了,拧着眉紧紧盯着赵明溪看,不明白她在生什么气。
还在生气音乐课上他和那两个女生说话的事?——可他就说了一句!
还是说在生气昨天常青班来找茬,他没直截了当干脆利落地揍人——?可这不是她让他不要冲动嘛?
还是说他还有别的地方做错了?
于是这周五一上午傅阳曦都在冥思苦想地进行反思,饭都没胃口吃。
赵宇宁从家里搬出来之后。被赵母打了一巴掌那事儿,他越想越愤怒,周四便没来上课,蒙头睡了一整天。
他老师打电话过去,赵湛怀替他请了病假。
本来周五赵宇宁也火大地想干脆翘课算了,出去和自己那帮朋友打游戏。
但是见到自己那群朋友后,不知怎么就想起以前赵明溪把他从网吧揪出来的场景,他忽地就没了继续鬼混的兴致。
于是玩了一上午,意兴阑珊地又回了学校。
没了赵明溪的便当,赵宇宁宛如没落脚之地,中午都不知道该在哪里吃饭。
至于赵媛,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她。
赵宇宁在食堂二楼转了一圈,又上了食堂三楼,正巧见到不远处,赵明溪和贺漾正在角落里吃饭。
赵宇宁看见赵明溪桌子旁边打开的保温盒,眉梢一喜,下意识就要走过去。
但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现在赵明溪已经不愿意和他待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赵宇宁心中顿时涌出一种烦躁又无处发泄的难过。
他冷静了下,去打了份饭,然后回头朝赵明溪那边看了眼。
见她们还坐在那儿,犹豫了下,赵宇宁还是走了过去。
明溪和贺漾一抬头,赵宇宁正朝这边走过来。
“姐,听说你月考考得很好。”赵宇宁绞尽脑汁找了个话题,在赵明溪对面坐下来:“恭喜你啊。”
贺漾立刻把筷子一放,排斥道:“小弟弟,你过来干什么?那么多位置。”
赵宇宁按捺住自己的脾气,递给赵明溪一张卡,道:“这是我的饭卡,里面还有几千块,够你吃一阵子,我这边反正大哥还会给我钱——你别打工什么的——”
赵明溪接都没接,手都没抬一下,直截了当拒绝:“不必了。”
贺漾也道:“别假好心了,现在拿了你们家的卡,以后是不是又要做牛做马给你做便当?然后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你们家赶出去?当明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啊?!”
“……”赵宇宁捏着卡,心中发酸发涩。
他想和赵明溪诉苦,说自己昨天和赵媛大吵一架,现在也不住家里了。
但是又觉得现在的赵明溪好像不会有这个耐心听他诉苦。
而且他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以前帮着赵媛欺负赵明溪的是他,现在舍不得赵明溪的也是他。
但赵宇宁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姐,我离家出走了,明天的生日宴我……”
明溪看了他一眼,蹙了蹙眉:“赵宇宁,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我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划清界限的意思就是——你们别来管我的事,我也不会再管你们的事,这个‘你们’,包括你。你有你自己的家人,你们和乐融融,你还在指望我关心你?”
“可是以前不是这样的!”赵宇宁忍不住道;“以前你都会——”
话没说完,明溪看起来不想再听下去,和贺漾一块端着盘子换位置了。
“……”
赵宇宁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够这么果断地把情感收回去。
这两年赵明溪对别的家人怎么样他不清楚,但是赵明溪对他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他敢肯定赵明溪也很在意他这个弟弟。
赵母骂他的时候,赵明溪还会为了他和赵母顶嘴。
但从赵明溪离开家的那天开始,一切就都变了,她忽然将所有的感情利落地收了回去。
她能收回去,但他却无法适应。
他至今都无法适应。
赵宇宁看着赵明溪和贺漾吃着饭,过了会儿有两个国际班的人端着盘子走过去和她们坐在一块儿一起吃。赵明溪和国际班的那两个傅阳曦的小弟在一块儿,都比和他在一块儿神情来得放松。
她交到新朋友了。
她会和别的人一起养猫了。
赵宇宁又看到赵明溪把菜分给别人。
本来以前坐在她对面的都是自己,她也只会把好吃的菜拨给自己。
但现在她再也不会对自己那么好,她以后会不会有‘新弟弟’彻底取代自己?
赵宇宁心烦意乱。
一眨眼到了周六这天。
赵家包了酒店,毕竟是赵母五十岁生日,全家都想举办得隆重点。
赵父和赵墨都推掉手头上的工作,搭乘最早的航班赶了回来。
“宇宁还有点不开心,不过他说晚上六点左右他会过来,他的西装我已经让人给他送过去了。”
赵湛怀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西装推门进来,看起来帅气俊朗,眉心蹙着:“不过等他来了,您别又和他发脾气,您也知道他现在正在叛逆期。”
赵母将几个太太圈的好友送出去,被她们夸年轻,赵母脸上笑吟吟的。
她对赵湛怀道:“知道了,他不惹我生气就行了,我干什么要和他发脾气?你是他大哥,你有空也多管教管教他,都十五岁了别那么臭脾气。”
说完,赵母忍不住问最关心的问题:“明溪呢?你让人去接了没有?”
“……”赵湛怀卡了下壳。
赵母没注意他的神情,对换衣间里的赵媛道:“媛媛,试好了吗?再出来试试这件。”
里面的赵媛应了一声,赵母进去帮她拉拉链了,拉完拉链出来,赵母又催赵湛怀:“问你话呢,你让人去接没有?”
“去了去了。”赵湛怀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顶多两小时后她就来了。”
赵母不悦道:“还得两小时?!现在都五点了!你让她赶紧的!再不来都来不及试晚礼服了!”
赵湛怀:“……”
“哦,对了,我买了四套晚礼服,两套她的尺寸,两套媛媛的,刚才媛媛说想穿那身白色鱼尾裙,我就先让媛媛穿上了,剩下的三套,估计只有一套合适明溪的尺寸,怕她待会儿来了穿上不合适,你再让设计师把备选的送过来。”
放在以前,赵湛怀可能不会注意这些细节,但是此时赵湛怀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赵湛怀压低声音:“所以您让赵媛先穿了明溪的干什么?明溪的不就应该是明溪的吗?”
赵母莫名其妙:“你这么蹙着眉干什么?一件衣服而已。明溪要喜欢别的,再买啊,还有很多备选呢。明溪不会介意的。”
赵湛怀扶额,他觉得他无法和赵母说清楚目前的状况。
现在不是赵明溪喜不喜欢被剩下的这件衣服的问题。
而是,她的人会不会来的问题。
他是派人去接了。
如果没成功,他可能还得亲自去请一趟。
可是赵湛怀觉得,就算他亲自去请,明溪今晚都未必会来。
赵墨端着酒杯推门进来,正好听见两人的话,嗤笑一声:“离家出走搞得这么大阵仗?还得大哥亲自派人去接?我们家这位小妹妹不简单。”
赵墨下午刚风尘仆仆地回来,在酒店套房睡了一觉,这会儿刚起来。吊梢狐狸眼,微乱的银发,显得有几分睡眼惺忪。
“好了好了,你在国外拍戏都快一年半没回来,也不清楚情况,少说两句。”赵母劈手把他的红酒杯夺了,道:“的确是我们先冤枉了她,她才离家出走的。”
赵湛怀素来和招花引蝶的赵墨不太合,懒得多看他一眼,和他擦肩而过出去:“那我去接人了。”
赵墨百无聊赖地插着兜:“家里人我都见了,还没见到赵明溪呢,我和你一块儿去接。”
“随你。”
赵墨也不介意赵湛怀的冷淡,拿起车钥匙就追了出去。一边快步追着进地下车库,一边笑着道:“哥,你真是转了性了,居然会去接赵明溪,以前你不是只接赵媛的吗?有两次赵明溪还是我接的,她吓的呀,逗死我了。”
赵墨说的话,正好戳中赵湛怀最近最心梗的地方。
“闭嘴。”他冷冷道。
赵墨耸了耸肩膀:“正好去看看小女孩长开了没有,我记得两年前她还很小一只,但是我们家的人骨骼都修长,她应该也不例外吧。很是期待呢。”
赵湛怀顿住脚步,对赵墨道:“你今天嘴巴最好不要乱七八糟的都对赵明溪说,也别像以前那样嘴巴贱兮兮冷嘲热讽的,她现在——她——”
赵墨的性格一直很惹人厌。
明溪刚到家的时候,赵墨嘴巴很恶毒,经常故意损人,欺负得明溪怒气冲冲。赵墨仿佛以此为乐,乐此不疲。直到后来明溪根本对他不理会了,视若无睹,他才觉得没趣。
不过赵明溪毕竟在家两年了,两年下来,赵墨觉得自己多少对这个没怎么相处过的亲妹妹有了点感情。
“她怎么了?”赵墨失笑:“叛逆期?总不至于谈了男朋友不回家吧?”
赵湛怀烦躁道:“你见到就知道了。”
……
赵墨无法想象今天是怎样混乱的一天。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的确见到了现在的赵明溪。
但又过了十分钟,他就和传闻中的傅氏太子爷一块儿被逮进了警察局。
28、第 28 章
赵湛怀还在找停车位, 赵墨就迫不及待,先行一步地跳下了车。
“你别先下车!我警告你你见到赵明溪你别——”见赵墨已经急着去找人了,赵湛怀拧眉, 匆匆把车子泊进一个狭窄的车位。
赵墨率先在图书馆找到赵明溪。
他虽然不是什么流量明星,但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艺人,他戴着鸭舌帽, 压低了帽檐, 故作神秘地快步走了过去,嘴唇勾着,重重拍了一下明溪的右边肩膀。
明溪还以为是贺漾或者傅阳曦,往右边转头一看。
赵墨的声音却出现在了左边:“小豆芽菜, 又在装模做样地学习呢, 让我看看你这做的什么题?”
话没说完他伸手去拿明溪桌子上的竞赛题集,嘴里“哟”了一声, 习惯性地讥讽道:“居然是竞赛题集, 我劝你还是放弃, 你再怎么学智商也就那样。”
万万没想到是赵墨。
明溪顿时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过想想也是,赵母生日宴,赵墨再怎么忙也该回国了。
明溪立马站了起来, 把赵墨往后一推, 劈手将书本从赵墨手里夺了过来, 然后飞快将笔袋等物收拾进书包, 图书馆不适合吵架,明溪把书包摔到肩上,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明溪用了很大的力气,赵墨差点没站稳。
他扶住桌子,有些诧异地看了赵明溪的背影一眼——这是怎么了?
自己以前拿她开玩笑, 她也没这么大反应啊,反而还怯怯地削水果叫二哥。
怎么半年没见,小妹妹气性这么大了?
赵墨迅速跟了上去。
图书馆外。
明溪飞快地下着台阶。
她上辈子刚进赵家门的时候,赵墨是很讨厌她的,三言两语少不了嘲讽。
随后两年,她做了很多事讨好全家人,赵墨才真的有把她当妹妹的迹象——只不过他性格毒舌成习性,说话还是很难听。
她二十三岁去世之前,全家人包括赵墨在内,终于有了彻底融化的迹象。但那已经是五年之后了。这一次明溪总不可能还浪费五年在这一家人身上——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小豆芽菜,你嚣张了啊,现在不学赵媛,改走叛逆路线?”赵墨追了上来,习惯性地恶劣地伸出手,想要掐一掐明溪的脸。
却被明溪“啪”地一下打在手背上。
“滚。”
“你说什么?”赵墨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赵明溪让他滚?
他手都僵住,用天方夜谭的眼神看着赵明溪,呆愣地重复了一遍:“你让我滚?”
“让的就是你滚。”明溪眼里实打实地带上了一丝厌恶。
以前十五岁还小,不知道赵墨这种人就是欠教训,还以为是娱乐圈的人都带着点艺术性格。
后来才知道狗屁的艺术性格,他就是让人憎恶。
“……”赵墨此刻的心情不比一道雷猛然劈了下来好多少,劈得他震惊无比,都忘了该怎么反应。
反应过来后他火气蹭地上来了。
三步两步在林荫道上追上赵明溪,怒道:“我他妈刚从国外回来,你不打声招呼就算了,你让我滚?赵明溪,你他妈是不是太叛逆了点?”
这人还以为她是在叛逆呢。
赵墨沉了口气,扣住明溪的手腕,道:“好了,跟我去酒店,今天生日宴,我没心思管教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小屁孩。”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明溪的手腕,明溪蓦地将手腕一扬,将他的手拍开。
空气中清脆的“啪”的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赵墨的错觉,他觉得赵明溪看他的表情像是看一只曾经接近过的苍蝇一样,带着后悔——她后悔什么?
后悔讨好过他这个二哥?
还是来到过这个家?
赵墨被她嫌弃的眼神看得瞬间暴怒:“赵明溪你——你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觉得是什么眼神就是什么眼神。”明溪:“回去?你做梦吧你!你再不走开我就要叫保安了,不想明天出现在社会新闻版面,你就赶紧滚!”
赵墨:“你叫——”
明溪打断他:“哦,我忘了,你只是个不温不饱的十八线,粉丝全是僵尸没几个活的,这点儿事未必有人关注你。”
赵墨:“……”
赵墨气得血压直线上涨,眼珠子涨红,在愤怒之余,他看着明溪冷淡和厌恶的神情,同时还有一种被针使劲儿往心中刺一样的刺痛感。
他算是明白赵湛怀出门之前的欲言又止了。
明溪对他的尊重和讨好全无,有的只是看纠缠不休的陌生人的反感。
到底为什么?
赵墨冷冷吸了口气,见周围隐约有几个正在打篮球的人看了过来,知道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他伸手便去拽明溪的手腕:“跟我回酒店再说!”
林荫道不远处,傅阳曦正和柯成文拎着外卖,往图书馆走,还没走近,便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陌生男人对赵明溪拉拉扯扯的。
傅阳曦脑袋嗡地一声,理智的拉闸咔擦断了。
他过来一脚就将赵墨踹飞。
明溪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赵墨猝不及防,“砰”地一下横腰撞在篮球场的铁网上,眼冒金星,帽子被撞飞起来,砸到鼻梁上,挡住视线,他还没看清楚是谁。
就又被人怒气冲冲地拎着肩膀,拎了起来,一拳揍过来,摔在地上。
就听见那边几个打篮球的男生朝这边喊。
“卧槽,曦哥?曦哥在揍人,谁?流氓吗?”
“有流氓溜进学校非礼女生?拳头硬了!”
赵墨心里不停地爆粗口,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到底什么情况!
他仓促地想爬起来。
但下一秒,密集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到了他身上和脸上。
等赵湛怀匆匆赶过来时,见到的已经是一个头破血流破了相的赵墨。
三十分钟后。警察局。
“你们一群高中男生群殴一个成年男人,做这件事之前过脑子没有,知不知道校内打架会给你们造成处分?!”
民警仰着头呵斥眼前一排高个子男生,怒气冲冲:“还有你,为什么要染红头发?为什么要带头打人?!”
一群小弟鸡啄米一样低着头。
“他是个变态不揍他揍谁?”傅阳曦昂头不服气道:“至于染红毛,因为我帅呀,法律也没规定红毛不能做人吧——”
说完傅阳曦扭头看了眼匆匆拎着公文包赶过来的律师:“赵明溪她人呢?”
干练锐利的张律师连忙走过来,道:“傅少,在外面等着呢。”
傅阳曦:“别让她和那个神经病臭流氓在一块儿。”
“谁他妈是变态臭流氓?!”被另外一个民警训斥的赵墨愤怒道,他一开口说话破了的嘴角就直流血。
他咬牙切齿道:“我是她哥!她二哥!今天让她回去参加生日宴的!”
赵湛怀皱眉:“赵墨,你少说两句,闭嘴。”
民警也顿时呵斥过来:“你也别捣乱!既然是当事人的哥哥,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误以为是流氓?谁让你动手动脚了?”
赵墨怒道:“我是艺人!当时见有人朝这边看来,我怕被私生饭跟,就急着想带赵明溪先回去——”
“哈。”柯成文和傅阳曦的小弟们纷纷笑了:“还私生饭,你私生饭还没我们曦哥多呢。”
赵墨:“……”
赵墨气得心肌梗塞,血压一晚上升腾好几个回合,要不是就在警察局,他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帮小兔崽子。
傅阳曦:“咳,虽然是事实,但别太张扬。”
赵墨和赵湛怀:“……”
傅阳曦去对张律师道:“哦,我觉得我掉了好几根头发,你去现场数了吗?”
“数了呢,少爷放心吧。”
民警:“……”
赵湛怀:“……”
赵墨:“…………”
张律师对气得发抖的赵墨和一旁脸色发青的赵湛怀道:“两位,接下来的事情全由我代理和你们交涉。”
傅阳曦和两个小弟从民警办公室出来。
赵明溪在走廊外抱着书包不安地等着,影子拉得长长的,见他们出来,连忙站起来:“怎么样了?”
“没多大点儿事。因为揍人的还有柯成文和别人,为了不连累他们,所以张律师可能会选择私了。”傅阳曦去看明溪的手腕,见细白的手腕上没有留下什么勒痕,心头憋着的那把暴躁的火才没那么旺。
卫生室的人催:“快点过来!”
“等一下。”傅阳曦冲着走廊那头吼道。
顿了顿,他脚尖磨蹭着地面,因做错了事不敢抬头看赵明溪。
明溪看着他。
过了会儿,卫生室的人又催了一遍。傅阳曦才挠了挠脑袋,小声道:“不好意思啊,小口罩,打了你哥哥,我不知道他是——”
明溪道:“没关系,我才不在意他们呢。”
原来他是要说这个。
明溪鼻腔有点酸,除了自己上辈子就认识的贺漾和董深几个朋友,还没人为她这么出头过呢。
其实有的时候,家人不家人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对自己好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向傅阳曦和他身后的几人:“你们没事就行。”
柯成文忙道:“我们没事,兄弟就是要讲义气嘛。而且你放心,曦哥已经教训过了,我们几个不会把今天撞见你家里的事说出去。”
傅阳曦揉了下赵明溪的头发,语气轻快起来:“那你在这里等一下,别走开,我们去卫生室处理一下伤口,待会儿咱们一起离开。”
他们几人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拳头上破了点。
赵墨被揍成那德行估计待会儿得转移去医院了。
明溪点点头:“好。”
都已经晚上七点了,生日宴早就已经开始,而赵湛怀、赵墨、赵明溪三人全都没有到场,甚至电话都没人接。
赵母那边已经急坏了。
事情闹这么大,想要瞒住赵家其他人是不可能的了。
赵湛怀烦躁地看了一眼闯祸的赵墨,心事重重,拧着眉走到窗户边上去打电话。
……
这一晚赵母的生日宴整个都被破坏,赵家所有人的心情一片狼藉。
赵墨被送到医院去了。
赵媛和赵湛怀的助理、以及他的经纪人跟着一块儿过去。
赵父赵母得知赵墨是被傅氏太子爷揍成这样之后,脸色瞬间难看,如果是傅氏的话,他们完全告不赢,这件事只能憋屈地私了。
除此之外,两人还得知了一件更加爆炸性的事情。
警察局大院外。
赵母拢着风衣,脑袋转不过弯来,摇摇欲坠,完全无法理解赵湛怀刚才所说的:“什么叫明溪要和我们家划清界限?!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就只是个离家出走吗?!你还经常去学校看她!你现在说的又是什么话?!”
赵湛怀看起来疲倦无比,怀揉着眉心道:“事实上她从上次离开家之后,我就没办法把她劝回来,只是我怕您们知道了是这个反应,所以一直瞒着,但今天还是纸包不住火。”
赵父脸色铁青:“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闹成这样?!”
“不要问我行不行。”赵湛怀无法解释,一向温和的脸色也有些绷不住:“我怎么会知道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您二位先问问您们自己对明溪关心过吗?”
赵宇宁蹲在一边,听着三人吵架,同样心情烦躁。
“她就是小孩子脾气,今天闹这么大一出,所有人都来找她,吸引到了所有人眼球,她就高兴了。”赵母笃定道:“你叫她不回来,我去把她叫回来!”
赵湛怀向下扯了下嘴角,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母刚往警察局走没两步,赵明溪就出来了。
她身后乌泱泱地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为首的那个还是将赵墨揍进医院的,红色短发在夜色中格外清冷,看起来就嚣张跋扈,嘴角贴了块创可贴。
赵父赵母看见心里腾地就冒出了一把火。
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他们一家只有把这火按捺住。
明溪扫了院外的几人一眼,转过身对傅阳曦道:“你们等我一会儿吧,有些事情还是得处理掉。”
柯成文有些担忧道:“赵明溪,你不会真的要和你家里人断——”
断了之后,她还是个学生,能去哪里?再说了,她家里人也只是偏心而已。
柯成文是觉得不至于的。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停,打住啊。”傅阳曦道:“不要叽叽歪歪的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置喙都很讨厌。赵明溪,你别听别人的,也别听我的。自己做决定。只要想清楚了,什么决定都是好决定。”
明溪看着傅阳曦,坚定地点点头。
“需要帮忙吗?”傅阳曦指了指他身后的律师。
明溪摇头:“我自己解决。”
傅阳曦越过赵明溪的头顶,冷冷扫了那一大家子人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清楚总得给点空间让小口罩自己解决。
他想了想,把她书包接过去,伸出手道:“那么,你手机。”
明溪:?
明溪把手机掏出来。
傅阳曦又道:“指纹。”
明溪用指纹把手机解锁。
傅阳曦把她手机飞快地调到电话界面,输入了他的手机号码。
然后塞进明溪手里,语气意外地稳重:“给你设置了屏幕常亮,待会儿你一按拨号键,电话一打过来,我就过去。”
柯成文道:“我们也过来。”
明溪点点头,转身朝赵父赵母那边走去。
夜色很凉,但她感觉身后有了坚实的墙。
见明溪冷冷地走过来,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几个上门找事的陌生人,赵父额头上的青筋开始跳动。
“别来找我了。”明溪先开的口:“一次又一次,很烦。”
赵母还没开口就被噎住,大脑瞬间乱成一锅粥。
很烦?明溪说他们很烦?
她蓦地意识到赵湛怀所说的可能不是假的——明溪这架势好像是真的要断绝关系。
赵母脸上表情开始出现变化,身体因为不敢置信而轻轻抖动:“赵明溪,你到底在说什么?今天你同学和你二哥打架的事情是一场误会,爸妈就不怪你了,你赶紧跟爸妈回去!你知道你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吗?有什么事回家慢慢说!”
“还没懂我的意思吗?”明溪冷冷道,竭力说得更清楚点,让这家人一次听懂:“断绝关系,近义词就是,你们无需再养我,未来你们老了,我也不用承担赡养责任。从法律意义来讲,就是两不相欠。”
赵母:“……”
明溪掏出了一张卡,丢给了赵湛怀。
角落里的赵宇宁顿时站了起来。
赵宇宁道:“姐——”
“不要叫我姐。”明溪直接打断了他。
赵宇宁喉咙一涩。
赵湛怀脸色惨白,接住:“这是——”
明溪道:“这是我从贺漾那里借来的一笔钱,十三万,还这两年你们赵家花在我身上的钱。贺漾的钱我可以再慢慢还给她,但是你们的钱,我不想再欠。至于你们欠我的,我也懒得要。”
想了想,明溪又道:“哦,有些东西我还是想索要回来。我的照片,请你们从你们的手机里删除掉、或者裁剪掉,不要用我的照片做非法勾当。我还有十来天就成年了,有索回自己东西的权利,请把我的图像信息抹去。”
“至于你们的照片,我早就全都清除掉了。”
赵母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没喘上气来,她狂喘着气,捂住胸口,道:“今天是你妈妈生日,你就一定要在生日这天说这些气话吗?!!”
赵父不敢置信地看着明溪,忍不住去呵斥赵湛怀和赵宇宁:“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湛怀心里又刺又痛。他有种感觉,假如今天还没能挽留住明溪,那以后就真的决裂了。他忍不住也道:“明溪,至少在今天,在妈的生日你别说这种——”
“不是气话。”
为什么都认为她说的是气话?是笃定她离不开他们一家吗?还是笃定她一定要讨好他们一家人?
明溪吸了口气,说:“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我不该期待亲生父母,不该期待来到这里之后有你们的新生活,不该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一切。现在我已经搬出来了,也没有人会让你们在我和赵媛中间左右为难,更没有人碍你们的眼。”
“请你们现在就当是最后一次尽责,最后一次对我好点,放过我,别来打搅我,行不行?”
空气一时之间死寂无比。
风声隐隐约约地在哭嚎。
赵父和赵母原本在明溪从警察局出来的那一刹,还有怒气,但这一瞬间却完全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找了很长时间的亲生女儿,在接回来以后,以为终于可以了却缺憾了。
谁知道,她要和他们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
这话光是说出来,无论真假,就已经像是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切割着人的心肺。
赵母的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给攥住,揪得生疼,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刹。
她脑子里猛然闪过很多和明溪待在一块儿的瞬间——她试衣服的时候明溪耐心等着说好看,明溪是家里最耐心的一个人;她肩膀酸时明溪主动过来捶肩膀;她抱怨赵父整天不着家时,明溪给她出谋划策……
而这一刻,这些点点滴滴的瞬间,迅速聚拢,变成了明溪冷冰冰的眼神。
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赵母揪着心口的衣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僵硬站着,仿佛哑了声。
赵父大脑也是嗡嗡作响。他一回来就遇到这么多事,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往前走,想把赵明溪带回家。
但是明溪看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
退后一步的动作非常伤人。
意味着——别靠近我。
两年前她还是个用力奔向他们的小女孩,但今天却宛如对待陌生人一样往后退。
赵湛怀和赵宇宁心头钝痛。
在此时此刻,他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
明溪不再看向他们。
十秒后,明溪拨通了手中的电话号码。
片刻后,一辆从未见过的银色越野摩托车开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辆车。
引擎声嗡鸣中,傅阳曦摘下头盔,眉眼俊俏,红发嚣张。
他俯身,将冰凉的头盔盖在明溪脑袋上。
明溪看着他,心头落定。
关系彻底断了。
她肩上的一块大石落了地。或许早就该这样,上辈子是她看不清。
但是背对着赵家人,她眼睛还是红了。
明溪固执地不想承认是自己软弱,她只承认难过是因为自己浪费了那八年。
她低声对傅阳曦道:“谢谢。”
傅阳曦把她下巴上的搭扣系上,指尖轻轻一弹,不着痕迹地将赵明溪眼角的一点闪光拭去。
“离开家这种鬼地方这么开心?”傅阳曦抬眼对赵家人扯了下嘴角:“上车,走咯。”
他们不要小口罩,小口罩就是他的了。
……
夜风中,赵家几个人心头缀着沉沉大石,看着那辆摩托车,一路破开风,顺着霓虹灯而上,驶上大桥,过了江。
赵明溪的黑发被风吹拂,离他们越来越远。
赵明溪一次都没回过头。
29、第 29 章
……
赵家人心情乱成一锅粥,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赵母回到别墅时指尖都在抖,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脱下高跟鞋时心神恍惚、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站在一边的赵湛怀欲言又止,将她扶起。
赵母什么也没说,拢着衣服匆匆回了房间。
没过一会儿, 房间里面就传来啜泣声。
赵母的哭声传来, 整个别墅都非常低气压。
保姆和厨师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敢在别墅内多待,都纷纷去院子里了。
赵父脸色难看,看了眼赵母房间的方向, 对赵母隐隐有几分责怪的意思, 但是他满脸疲惫,倒也没多说, 只道:“生日宴那边还有很多宾客没送走, 我得过去一趟。”
今年这场生日宴, 算是彻底搅黄了。
而且,只怕是赵母永生难忘的一场生日宴了。
赵母刚换上晚礼服,还没来得及和宾客觥筹交错一会儿, 甚至很多宾客都还没到, 就接到了赵湛怀打来的电话——然后就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他们一家人哪里还有心思回到生日宴上去继续接待客人?
赵湛怀点了点头, 道:“我待会儿去医院, 赵墨的伤势没什么问题,没骨折,您也放心。”
“我放的哪门子的心?你们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赵父理了理领带,脸色铁青,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明溪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们!我不过出差一个月,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赵父一离开,赵宇宁神情冷倦,转身也要出门。
赵湛怀连忙一把捞住他胳膊,心情烦乱:“跑什么?!赵宇宁你又要去哪儿?!”
“哥,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离家出走中?”赵宇宁嗤笑道:“今天来生日宴是给你一个面子,不然我根本不想去!气死我了,妈不问青红皂白打我一巴掌的事,还没给我道歉呢!”
说完赵宇宁也不管赵湛怀的表情,把身上的燕尾服小西装一扔,丢在玄关口的柜子上,转身就走。
赵父和赵宇宁一走,整个赵家别墅像是一座空坟。
只隐隐传来赵母的啜泣声。
冷清得几乎不能待。
赵湛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焦头烂额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喘了口气,意识到除了他,无人收拾这烂摊子。
过了半晌之后,他还是上了楼去,敲了几下赵母房间的门。
“妈,您还好吗?”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回旋的余地吗?”赵母回想着警察局门口,赵明溪说把他们的照片已经全删了,让他们也把她的照片删掉,不要用作干非法勾当的冷漠口吻,越想脑袋里越像是被针一下一下地扎,胸闷气短,心脏也心悸得很。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到底哪里亏欠她了呀?!明明把她找回来之后卡随便刷!衣服随便买!想吃什么吃什么!还亲手给她布置房间……怎么就!怎么就让她这么讨厌我了呢?!”
赵湛怀被赵母的哭声吵得宛如脑袋里有一台搅拌机。
他闭上眼强忍了忍,劝道:“或许,我们该反思我们自己的态度。”
赵母只是哭。等稍稍冷静下来后,问了几句赵墨的情况,问完后安心了点。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情绪又开始崩溃了。
赵湛怀头都大了,打算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转身朝楼下走。
外面响起汽车停下来的声音,赵媛也回来了。她一进门,听见赵母的隐隐的啜泣声,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来安慰安慰妈。”赵媛拎起裙角朝楼上走。
赵湛怀下意识看了眼她身上的长裙。
他莫名觉得喉咙有点堵。
明溪已经被排挤出了家门,在冰凉的夜风中一去不返。
赵媛却还穿着明溪的裙子。
其实这条裙子在赵媛身上很不合身——她比明溪矮很多,本该是及膝的利落鱼尾裙被她穿得格外拖沓松散。
但是,明明很不合身,却还是理所当然地穿在了她身上,就像以前很多事情一样。
大到一个化学竞赛名额,小到一只兔子娃娃。
明溪有的她都有,她有的明溪却不能碰。
——明明该是赵明溪的。
赵湛怀心烦意乱地收回视线。
赵媛匆匆进了赵母的房门。
很快哭声不再传来。
赵湛怀头疼也算是好了一半。
助理从医院返回来,问他:“今晚住家吗?”
“去公司吧。”赵湛怀心事重重地说。
他也将身上的晚礼服扔在了沙发上,离开了这栋别墅。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格外不想在这栋冷冷清清的别墅待着。
赵媛说了些“妈你还有我”之类的话,赵母得到了赵媛的安慰,被转移了一点注意力,心情要好了一些。
只是她的视线也无可避免地落到了赵媛身上的晚礼服上。
她莫名觉得有些扎眼,忍不住问:“你怎么还穿着?”
赵媛伏在她膝盖上:“妈妈眼光真好,今晚很多人夸裙子漂亮呢。”
“……”
赵母只感觉,一瞬间,她自己的话重重扇在她自己脸上。
——“到底哪里亏欠她了?”
她哪里不亏欠赵明溪?
她总是怕赵媛会因为并非这个家的亲生女儿而感到失落和被排斥,于是想方设法地对赵媛表现出自己的关爱,想告诉赵媛,自己还和以前一样,是她的母亲。
于是在两年前赵明溪不经意拿起赵媛的玩偶时,她迅速赶过去,将玩偶拿走还给赵媛,并对明溪说“你想要我再给你买,不要抢媛媛的。”
于是在赵媛表现出对这条裙子的喜欢时,毫不犹豫地将裙子给了她,并且擅自认为明溪不会介意。
但是当一个小孩在两年间一次又一次受了冷落,怎么会不介意?正是这些介意,堆积起来,才会造成今天的状况!
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为了维持和养女之间十五年的情分,忽视了明溪在这些事件中的感受!
是她自己生生将明溪越推越远!
赵母心里针扎一样,焦躁又刺痛,她完全无法继续看着赵媛穿这条裙子,简直无异于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提醒她是怎么对待明溪的。
她匆匆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道:“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赵媛愕然地看着她:“妈,怎么突然——”
“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被子里传来赵母的哽咽。
明溪坐在摩托车后座,双手揪着傅阳曦的外套。
车流如瀑,夜间冷冽的风刮过她的鬓间,她望着隔江的闪烁的霓虹灯火,经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慢慢冷静下来。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对了,你们摩托车哪里来的?!”
傅阳曦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故意道:“我听不清!”
明溪迫不得已微微直起身子,抓住他肩膀,攀到他耳边,大声吼:“我说,你们摩托车哪里来的?!”
贴得太近,即便呵出来的气被冷风吹散,但依然有几分落到了耳廓上,傅阳曦那里极其敏感,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瞬间传来。
他耳根顿时红了,手一抖,差点开歪。
傅阳曦喉结一动:“柯成文有个朋友开车行,就在那附近几百米的位置,我们就去提了几辆。”
“哦。”明溪回头一看,身后还跟着四五辆摩托车,明溪扭过头去数了下人头,发现傅阳曦的小弟都在,除了柯成文,她顿时悚然一惊——
“等等,柯成文呢?我们把他漏在警察局了!”
傅阳曦:“你那么关心柯成文干嘛。”
“这边!”柯成文开着一辆跑车跟了上来,降下车窗,朝他们招了招手。
柯成文早就满了十八,有驾照了。
明溪看了眼柯成文开着的四个轮子的跑车,问傅阳曦:“所以有跑车,为什么你是开着摩托车来的?”
“酷啊!”傅阳曦挑眉,臭屁道:“你不觉得几辆风驰电掣的摩托车突然在你身边停下,围着你嗡嗡嗡地绕一圈,就像电影里的场景?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这样吗?可惜没有墨镜。”
明溪:“……”
不愧是你,曦哥还是曦哥。
明溪问:“那我们去哪儿?”
傅阳曦道:“先下车吧。”
“夜晚太冷了,再吹下去我俩手指都要冻僵。”他将摩托车停在路边,翻身下车,十分自然地抱住明溪的腰,把她抱了下来,顺势红着脸把她围巾掖了掖。
明溪看他动作过分熟稔,觉得哪里不对,但脑子被冷风吹得思维缓慢,一时之间也没察觉哪里不对。
傅阳曦被明溪盯着,不自在扭开头,他面红耳赤嘴唇勾起,但是又立马“嘶”了一声。
明溪问:“疼吗?”
傅阳曦摸了摸唇角的创可贴:“害,这点儿小伤,小爷无所畏惧。”
柯成文也把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后排车窗降下,贺漾探出头,对明溪招了招手:“明溪!”
明溪:“怎么把贺漾也带来了?”
“一刀两断破茧成蝶的大好日子,怎么能不去吃点烤肉什么的庆祝一下!曦哥就叫上你的朋友了。”柯成文道:“赵明溪,快上车!”
明溪心里暖融融的,在警察局门口的不愉快也仿佛一扫而光。
她走过去拉开车门。
“等等!”傅阳曦忽然打断,大步流星走到车门前,把车门一开,从里头拽出个男生:“姜修秋,你坐副驾驶座去。”
“好久不见,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老朋友的?”
“去去去。”
姜修秋?!
明溪顿时眼睛一亮——这不是那个,那个可蹭人员名单第二位吗?
叫做姜修秋的男生桃花眼,高毛衣领,罩住下半张脸,仿佛极为怕冷,穿得犹如过冬,揣着手瞪了傅阳曦一眼,然后扫过明溪脸上的时候,视线顿了顿,接着老不情愿地坐到副驾驶座上去了。
明溪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2%!
还没试过百分之二的气运回报率会是怎么样!
傅阳曦挡着车门,正要催促明溪快点上车,忽然顺着明溪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落到了姜修秋的身上。
他:“……”
一秒、两秒、三秒——傅阳曦掐着表数了十秒,就见赵明溪她还盯着姜修秋!
姜修秋长得有那么帅吗?
她都没这么盯过他!
明溪回过神来,发现傅阳曦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脸色还突如其来的臭了。
明溪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
“大晚上的你视力真好呢。”傅阳曦竭力不酸溜溜地道。
他推着明溪快速上了车。
傅阳曦把钥匙抛给小弟,摩托车叫人开了回去。
一行人在热气腾腾的烤肉店坐下来。
“是你?”
“是你?”
明溪和姜修秋同时问出了声,问完后两人都是一副惊讶、随即了然的表情。
傅阳曦盯了眼赵明溪,又盯了眼姜修秋,最后盯了眼把姜修秋带过来的柯成文,简直拳头都要硬了。
柯成文慌张用眼神示意‘他自己联系我要来的又不是我特地把他带来的’,傅阳曦用眼神瞪回去‘你不会拒绝啊?’,柯成文眼神更加苦逼‘这不是曦哥你发小么?我怎么拒绝?’
几轮眼神来回,傅阳曦红色短发本就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宛如刺猬,这下脸上更是结了一层冰霜。他将菜单翻得哗哗响,十分扰客:“是你个屁啊,小口罩,你和姜修秋早就认识?”
明溪解释道:“说认识倒也不认识,就是大半个月前我替他代考过文艺宫的大提琴考试。就是那个昵称叫handsome j的。”
开价八千,她说谁这么土豪呢,原来是傅阳曦的富二代朋友。
现在一回想,明溪说怪不得那几天小嫩苗长得飞快呢,敢情里面还有这件事的涨幅在里面。
傅阳曦拉长了脸:“那你俩已经加过微信了?”
明溪道:“对。”
代考嘛,不加微信怎么联络。
傅阳曦拿起桌上的闷醋捣鼓:“那岂不是很有缘分?”
明溪道:“对。”
傅阳曦:“……”
傅阳曦只觉得自己嘴角的伤口好疼!
姜修秋则一边擦拭着筷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傅阳曦,对赵明溪道:“那我就不同了,我对你的认识还来自于——”
话没说完,嘴巴里被傅阳曦隔着桌子塞进去一块哈密瓜,傅阳曦暴跳如雷:“你这人长了张嘴一天到晚叽叽歪歪,我警告你别胡说八道些不该说的,吃水果!”
姜修秋继续笑,一副有了威胁傅阳曦的筹码的样子。
明溪看姜修秋笑得那意味深长的样子,怀疑傅阳曦是不是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了——就是自己刚转班,千方百计想和他做同桌,他最讨厌她的那段时间。
贺漾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打破僵场:“烤肉来了!”
明溪主动站起来,把碟子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来,摆在桌上。见店里人多,服务员人手不够,她下意识就要了条围裙戴上,道:“你们吃,我擅长烤,我先给你们烤着。”
傅阳曦从没烤过肉,但是见赵明溪这么自然地接过夹子去烤,他心头又不大舒服。
他站起身,劈手夺过赵明溪手里的夹子,仗着身高,从后面一下子把她套上的围裙摘了下来:“你坐一边去。”
明溪眼前被围裙挡了一下视线,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傅阳曦推到座位里面去了。
她惊呆了:“你来?”
几个人都惊讶地看向傅阳曦。
姜修秋托着腮,又多看了眼赵明溪,笑眯眯,心里“哟”了一声。
“怎么样?瞧不起我?”傅阳曦道:“觉得小爷我不会烤?你这是在挑衅我。”
“不敢不敢。”明溪忍住笑。
傅阳曦和明溪换了位置,坐在最外面,用剪刀将肉剪成几块,手忙脚乱地扔进去。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糊了的味道,油噼里啪啦。
烤肉夹在他手里面仿佛格外不灵活,差点飞出去。
不远处的服务生看了都着急,生怕红色刺猬头的男生把他们店给烧了。放下一桌人,赶紧走了过来:“我来帮你们吧。”
傅阳曦讪讪地松开了夹子。
“这几块谁要吃?”服务生问被烤得糊透、黑得爹妈不认的那几块烤肉。
傅阳曦看向姜修秋,姜修秋移开了视线。
傅阳曦看向柯成文,柯成文“咳”了声,抬头看着窗外:“月色真美。”
见没人要,傅阳曦面上无光,黑着脸:“给我。”
“我也要几块。”明溪不忍心没人捧场,将盘子递过去。
傅阳曦哼了一声,拽起嘴角,心里却美滋滋。
不过下一秒他还是将自己和明溪的盘子里的焦了的烤肉倒进垃圾桶。
烤糊了还是别吃了。
开始吃起了烤肉,明溪盯着对面的姜修秋,打起了姜修秋的主意,说:“雇主,握个手吧,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找我。”
她本来以为傅阳曦的朋友会是和傅阳曦一样难搞的人物,但没想到姜修秋脾气非常好,笑眯眯地就朝她伸出了手:“没问题。”
明溪心情激动,立刻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握了上去。
还在吃烤肉没来得及阻止的傅阳曦:“……”
明溪一肌肤触碰姜修秋,盆栽里的小嫩苗立刻动了一下。
生长了一颗半!
虽然没有碰傅阳曦的第一次生长的那五棵嫩芽那么多,但是也足够令人高兴了!
明溪心潮澎湃,夹了块烤肉嚼着,又问:“姜修秋,你是不是因病快一个月没来学校了?你桌子上应该会堆积很多卷子吧,你需要人帮你整理吗?还有你平时的值日什么的需要人跑腿吗?”
柯成文默默看向傅阳曦快绿了的脸色:“……”
姜修秋还没来得及说话,傅阳曦一把把明溪的身子拽了过去,双手攥着她肩膀,恼怒地盯着她——
“怎,怎么了?”明溪一头雾水。
傅阳曦脸色很臭,恶狠狠地盯着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到底是我小弟还是他小弟?”
明溪把烤肉咽了下去:“我不能两个都当吗?”
当老大这种事,还有职业竞争的吗?
“不行!”傅阳曦气急败坏——他怀疑小口罩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说的‘小弟’难道就真的是那个‘小弟’的意思吗?非逼他主动捅破窗户纸吗?
明溪:“为什么?”
傅阳曦涨红了脸,恼怒道:“一山不容二虎,懂?”
姜修秋在旁边笑得疯狂咳嗽,喝了口水,叹气道:“没办法呢,我的人格魅力,挡不住呢。”
明溪身上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百分之六和百分之二,那她肯定选择傅阳曦这个百分之六啊。
“那我还是选择当你小弟吧。”
傅阳曦耳根一红,心头舒坦了,他放开明溪的肩膀,还老大做派地给明溪夹了几块肉。
明溪:“谢谢。”
“不用谢。”傅阳曦得意洋洋地掸了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挑眉朝姜修秋看去,眼神狂霸酷炫拽:“看来还是我人格魅力大呢。”
柯成文和贺漾:“……”
明溪:“……”
很好,两层鸡皮疙瘩。小口罩拳头硬了。呢呢呢呢你们妹呢。
烤肉店热气腾腾,肉质和佐料的香气四溢,明溪身上很暖和,看着眼前这一群年少的人插科打诨,心底也暖和。
有一些东西悄无声息地滋生,弥补了她心中空落落的角落。
中午服务员送来些果酒,没人注意明溪也喝了两杯。
傅阳曦发现她不对劲时,赶紧拦下,但她已经喝了三杯。
明溪开始感觉脑子晕乎,窗外的月亮长了毛边。
傅阳曦晃了她一下。
但傅阳曦开始变成两个傅阳曦。
她转头,身后黄绿色的玻璃窗框也变成了两根。
……
明溪撑着脑袋,漂亮的脸上泛着红晕,眼睫沾着雾气,视线不自主地落到了街边,那边有一对祖孙在寒风中摆着摊,正在卖鲜红色的糖葫芦。
不知道孙女撒娇说了些什么,拽着老奶奶的袖子一直摆,那老奶奶耐不住,取出一根糖葫芦,递到孙女手上。
老奶奶转过脸来时,脸上带着慈祥平和的笑容,脏兮兮的手揉了揉孙女的脑袋。
明溪呆呆看着,顿时忍不住了,她鼻子酸涩,眼圈一圈地泛红。重生后得知奶奶已经不在了到现在所积攒下来所有情绪,瞬间倾泻而出。
眼泪不受控制“啪嗒”一下砸下来。
“我奶奶。”明溪哇地一声哭出来,声音带着沙哑的余韵:“我奶奶去世前还给我留了几千块钱!”
“……”
桌上一桌人看着她。
“完了,赵明溪不能喝酒,她喝一点都能醉得不轻。”贺漾才想起来,她自己也有点晕。
傅阳曦迅速起身把明溪拉过去,对贺漾皱眉:“怎么不早说?”
明溪抱着傅阳曦,像抱着一根电线杆子,呜呜哇哇地哭。
她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过。
她离开桐城的时候,奶奶放心不下,而她却带着满心的期许和向往,并且还对奶奶说,等她讨到赵家人喜欢了,过段时间就把奶奶接过去,以后考了好大学有出息了能给奶奶养老。
只是等她刚到赵家没多久,生日前后两日,刚打电话给奶奶没人接、察觉到不对,就接到从镇上打来的电话。
说她走之后,奶奶去身上送货,一不小心被暴雨困住,因为腿疾滑下了山,那个晚上就去了。
镇上的人好心,给奶奶办了葬礼之后,才不忍心地打电话通知她。
因为发现得迟,镇上医疗条件也不好,甚至不知道奶奶具体是哪天去世的。
当时明溪整个人都懵了。
她一路狂奔回桐城。
她在寒冷的灵堂里没有声音,哭到麻木。
她还说要让奶奶过上好日子,最后却是奶奶给她留下一个破旧的红布包,里面装着奶奶腿疾多年却不敢医治、攒下来的给她的学费。
明溪像是被打开了开关,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哭得鼻尖泛红。
用手乱七八糟地抹着脸。
手上沾着辣椒,越抹眼睛越辣,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傅阳曦慌乱地抓起桌子上的纸巾,给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傅阳曦很少看见赵明溪这种崩溃的哭,心里揪了起来,扭头问贺漾:“她奶奶是谁?住哪儿,地址是哪里,发给我。”
“已经去世了。”贺漾难过地看着明溪:“她——算了,这些事情说了应该没关系。”
贺漾跳过一些赵家亲生女儿与非亲生的事情,只把明溪从小生活在北方桐城,十五岁才回到赵家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傅阳曦他们。
傅阳曦听着,眉心愈发地皱了起来。
柯成文看着明溪,心情复杂:“没想到。”
其实看赵明溪气质出众,还以为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呢。但是仔细想想也能知道,哪个娇生惯养的又会烤肉又会做菜?
明溪身体轻飘飘,脑子像是进了水,晃悠悠,但是依稀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她顿时悲怆地又哭了出来。抓住面前的人,将额头往上面撞:“呜呜呜去世了去世了都怪我。”
傅阳曦:“……”
接下来另外几人还说了什么,明溪已经听不清了,听清了脑子也转得慢的很,没法辨认到底在说什么。
她沉浸在巨大而悲伤的梦里,仿佛回到了上辈子灵堂的那一天。
手脚都冻得发麻,哭得浑身都在抖。
明溪依稀感觉自己被傅阳曦半抱出了烤肉店,自己吐了他一身,他蹲在自己面前,把自己系得乱七八糟的鞋带重新系好。接下来对姜修秋其他几个人吩咐了几句。
烤肉店外的路灯的光照在地上,细小的飞虫在寒气中飞扬环绕。
呵出的气成了白雾。
泪水砸在地上。
冷得要命,眼泪淌进脖子里也冷。
她脖子上又多了一条围巾。
总算不冷了。
明溪抱住了身前的暖和的电线杆。
……
接下来明溪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睡了一觉。
……
很奇怪的是,醉酒的人快醒来之前,能知道自己是醉了。
意识朦朦胧胧的快要清醒,可是身体上却像是压着一座山,怎么也抬不起来。
眼皮子也沉重疲倦得不行,只能感觉到一点闪烁的光亮。
像是卡了带的放映机,能想起来昨晚的只有几个零星的画面。
引擎的嗡鸣声以及轻微的摇晃让明溪感到头疼欲裂,着陆时的失重感更是让人胃部拧成一团,昨晚吃的什么都快要吐出来。
……
等到明溪模模糊糊地有了点意识,快要睁开眼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冷。
怎么回事?
比昨天冷多了?
气温突然骤降了十几度吗?
耳边不停地传来嘈杂的声音,座位一直在颠簸,明溪浑身上下的骨骼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她努力睁开眼,意识还有点迟钝。
入眼的是一道有些脏的车窗玻璃,她在车上?
人贩子?!
明溪悚然一惊,吓得魂飞魄散,彻底清醒了过来。
明溪朝左边看去,傅阳曦坐在她左边,明溪突然安心。就算是被人贩子绑了,有傅阳曦在一块儿,那也会有人顺带把自己赎了。
傅阳曦正疲倦地睡着,嘴唇紧紧抿着,眉心紧皱,换了身衣服,他没戴他的降噪耳机。
明溪很快反应过来银色的耳机挂在自己耳朵上。
她摘下来,已经没电,关掉了。
明溪又朝右边看去,是一个破旧而熟悉的车站,候车大厅上挂着去年张贴现在还没摘下来的囍字,灰尘扑扑,人来人往的叫卖声十分嘈杂,是一个破落却又欣欣向荣的地方。
街道两边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甚至五颜六色的小广告。
车子还在往前开,擦肩而过许多三轮车。
坑洼不平的砂砾地面上,隔一段距离就是垃圾堆,沿路的垃圾桶仿佛全都是个摆设。
明溪眼皮一跳,忽然觉得无比的熟悉。
甚至街道拐角冷冷清清的豆浆摊都觉得熟悉。
老板操着让明溪熟悉的口音:“豆浆!好喝又不贵的豆浆!”
香气仿佛溢了过来。
她呼吸窒住。
她心脏怦怦直跳,额头不由自主贴上了冰凉的车窗,感觉到了气温差。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终于暂停。
车子绕了很久,在镇上一处旧的破巷子口停下来,深幽的巷子一如明溪记忆当中,地上长满青苔,刚下过雨,还积满了水。
视线往上,是错乱无章的破烂筒子楼,窗户没有几家是闭上的,全都大开着,一根或两根竹竿抻出来,褪色的体恤衫、校服和晒干的腊肉胡乱挂在一起。
……
太熟悉了。
再往巷子里走几步,就是以前和奶奶生活过的那个小院子。里面会长着一些栀子花树,放着几盆晒着的萝卜,还有整整齐齐摆着的一些奶奶补的鞋子。
意识到这是来到了哪里之后,明溪心跳越来越快,触碰在车窗上的手指都在轻轻地颤。
有些地方变了一些,但是记忆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没变。
一群少年三五成群招摇过市,抱着篮球去旁边雨水少点的小空地打球。
车子停下来,司机操着本地口音:“到咯,醒醒,给钱咯。”
明溪才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柯成文和姜修秋还有贺漾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从上面跳下来。
傅阳曦也醒了,醒了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赵明溪。
他打了个哈欠,照例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臭脸,掏出几张红色钞票递给司机,然后跳下车门,绕到这边来。
他打开了明溪面前的车门。
明溪眼睛红肿着,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
爱丽丝梦游仙境吗还是什么?
怎么一觉醒来就回到了以前生长的地方?明明回来一趟得火车十几个小时。
但是她睡着了是怎么被弄上火车的?
明溪陡然想起来沉睡时起飞着陆的嗡鸣声——私人飞机?
而且还有傅阳曦——这几个人——
像是误闯入她的梦境一样。
傅阳曦站在车门前,扶着门,等她下去。
他逆着清晨的光,一头红色耀眼短发将清冷的晨雾暖化不少。
见她愣着不动,傅阳曦微微俯身,嘴角一勾,笑了起来:“愣着干什么?”
明溪慢半拍地下车,傅阳曦顶着车门顶。
他踹了个板子在车子下面,刚好盖住泥土地上的积水。
“wele home, little girl.”他对赵明溪道。
30、第 30 章
“……”
傅阳曦突然拽上这么一句臭屁的英文, 瞬间把明溪从幻境当中拉了回来。
贺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对柯成文道:“你们国际班的人都这么有病?”
柯成文趁着傅阳曦没空收拾他,捂着嘴小声对贺漾道:“实不相瞒, 我是最正常的,而且,我还是班草。”
贺漾:“……”
算了, 她不该有所期待。
没一个正常人。
明溪从如坠梦中的状态回笼, 下了车,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她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事物,肾上腺激素分泌得很快,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看着大家, 忍不住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柯成文道:“你们镇上没有停机坪, 所以飞机先开到了市中心去,然后曦哥包了两辆车, 我们在泥巴路上开了四个小时才到的这里来。”
明溪看向傅阳曦。
她很难形容此时的感受, 就像是最冷的时候, 有人送了炭火来,还替她拢了拢衣服,告诉她一切顺意。
……
喉咙里有什么在翻搅, 明溪想说些什么, 但是觉得这时候说谢谢又太见外。
傅阳曦这个人, 带着锋利而散漫的鲜活气息, 张扬热烈得像一团红色,在人群中老远一眼就能认出。
如果说以前明溪单纯是为了气运接近他,那么现在他对于明溪而言,是一个即便没了气运,也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明溪悄悄在心里做出了这个决定。
被赵明溪一直盯着, 傅阳曦脸部一下子烫了起来。
“咳,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傅阳曦竭力坦然,单手朝后捋了下头发,得意洋洋,一脸“小菜一碟啦我也就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太感动啦”的酷炫拽。
他单手把赵明溪的书包从车子里拎了出来。
刚得意完就听到柯成文突然抱怨了起来:“我说曦哥你也真是临时起意,哪天来不好,偏偏昨晚大半夜的跑来!刚下过一场雨,到处都是泥泞,颠得我浑身都快散架了。而且赵明溪你到底多少斤?曦哥说你太重,我们都搬不动,非得——”
傅阳曦耳根“唰”地一下子红了,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你话很多是不是?要不要给你报个一小时说一百万字大赛?”
柯成文:“……”
贺漾诧异地问:“真有这个比赛?”
明溪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快进去,这里风好大。”傅阳曦看了眼赵明溪冻得发白的耳垂,催促道。
明溪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朝着小巷子深处的破败院子走去。
傅阳曦则绕过去和两个司机说了几句话。
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两个司机很快开着老爷车吭哧吭哧地从颠簸的道路上离开了。
姜修秋落在最后,操着手,毛衣领恨不得盖过头,冷得浑身哆嗦,走到傅阳曦身边,呵了口冷气问:“你让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接?”
“明早七点。”
姜修秋低声道:“那岂不是要在这边过夜?”
傅阳曦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赵明溪,漫不经心道:“我家小口罩好不容易来一趟嘛,况且——”傅阳曦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我查了下,回去的绿皮火车每天就只有早晨七点那一趟。”
“等等。”姜修秋睡眼惺忪的眼皮子猛然一跳:“你别告诉我回去要坐火车,我们来时的私人飞机呢?!”
“我们一下飞机就惊动了我爷爷那边。”傅阳曦掏出手机看了眼:“三十——现在五十二个未接来电,我没接,他就把我权限取消了——你干什么,姜修秋,你这是什么脸色?你中毒了吗?”
“你找死呢吧。”姜修秋道:“看你回去你家里怎么教训你。”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傅阳曦不以为意,并坑人坑得理直气壮:“瞧这里山清水秀,要不是我,你可还没机会出来一睹祖国的大好河山呢!”
姜修秋看了眼周围的穷乡僻壤:“……”
那可真得谢谢太子爷您了。
明溪走进院子里。
院子里熟悉的竹编小茶几已经不见了,被丢在檐下角落里搁东西,许久没人动过,落了一层灰。
玻璃窗上以前她贴上去的窗纸被揭了下来,只留了一层印记。
栀子树也没了,泥土地面铺上了粗糙而简陋的大理石砖块。
土红色的院墙也重新被砌过。
这块面积准确来说不算是奶奶和明溪的,而是隔壁李婶家的,以前是租住,奶奶去世后,李婶就把这间小院子给翻修了。
一切都物是人非。
但明溪的心境已经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上辈子奶奶去世后,她每次回来,都是一个人回来。更别说得了绝症之后回来的那次,心情该有多绝望。
走过人海中,觉得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的归属地。
但这次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了一群朋友插科打诨的声音,院落里热闹起来。
明溪的心境也明亮开朗,对以后充满希望。
傅阳曦拎着书包走过来,一只手插兜,一只手递给她一个云南白药的蒸汽眼罩,东看西看就是不看她,装作随意道:“敷一下,你眼睛都肿了。”
明溪拆开一次性眼罩的包装,发现是一个眼部镂空设计的蒸汽眼罩,眼睛可以露出来。
她戴上后,傅阳曦瞥了她一眼。
赵明溪皮肤白皙,眼珠乌黑,漆黑睫毛纤长,眼眶红得像兔子。
戴上之后,眼罩边角的两个尖尖翘起,显得更像一只发懵的兔子。
傅阳曦冷酷的表情差点没憋住。
“很搞笑吗?”明溪用手把热乎乎的部分往眼周按,暖了下手,问:“你从哪里弄来的?”
傅阳曦又掏出一个同款:“就随便买的呗。”
冷得待机在墙角的姜修秋:……
在客运站让司机把车子停了大半天的是谁。
傅阳曦一只手拎着书包,一只手半天笨手笨脚拆不开。
明溪伸出手,给他拆开,踮起脚给他戴上去:“别动。”
傅阳曦蓦地屏住了呼吸。
空气寒冷,赵明溪白皙的脸冻得更加发白。
就昨天一晚上,她脸仿佛小了一圈,被一个眼罩就盖住了大半,只露出浅粉色的唇和白莹莹的下巴。
她靠过来。
傅阳曦喉结咽了下,觉得自己血液往头皮上冲。
……
柯成文宛如大马猴般跳了过来,嚷嚷道:“不公平啊,我也没睡好,姜修秋一个人横躺在后座,把我腿都压麻了,我黑眼圈都出来了,为什么没有我的?!”
气氛瞬间被破坏。
“你他妈眼圈平时不就是黑的吗?!”傅阳曦气急败坏地把他脑袋推开:“没了,就只两个。”
柯成文:“……”
明溪昨晚刚受到他们的那么多帮助,觉得已经和他们有了革命友情。
她非常不好意思地把自己脸上的眼罩摘下来,道:“要不我的给你?我睡足了,眼睛不难受。”
柯成文刚要高兴接过来。
傅阳曦“啪”地一下就把他手打开。
傅阳曦臭着脸,抠抠索索地从包里掏出了另外三个:“给。”
柯成文:“???”
明溪:“不是只有两个??”
傅阳曦脸不红心不跳眼皮子不眨:“我刚才忘了还有一盒。”
“……”
五个人都戴上眼罩,宛如闯进来抢劫的江洋大盗,将抱着瓷盆过来洗菜的李婶吓一跳。
明溪连忙摘下眼罩走过去:“李婶,是我,我回来看看。”
“是明溪?!”李婶一下子认出了明溪,顿时将瓷盆放下,过来拉着她仔细端详了下,感慨万千道:“明溪变好看了。”
李婶很热情,拉着五个少年少女留下来吃饭,把火盆也燃了起来,让几个人围着暖手。前前后后忙完,又拉着明溪絮叨了好久。
明溪在以前的房间里待了很久,将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一件件收拾了起来。
中午吃的是李婶家的大锅饭,虽然热气腾腾,但米很硬,菜的味道也一般。
可是傅阳曦和姜修秋他们都没说什么,柯成文和贺漾也积极地去帮李婶洗碗。
转眼到了下午。
明溪打算去扫墓,除了格外畏冷离不开火盆的姜修秋,其他三个人和她一起去。
他们在镇上的店里买了打火机和红红绿绿的纸钱,用红色塑料袋拎着,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山。
山上很多墓,这种小镇子没大城市那么讲究,东一块西一块。
明溪奶奶的墓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正处于一个较为斜斜的小山包上,现在下雨湿滑,很容易一脚摔下去。
拜祭完,才十分钟,柯成文和贺漾就分别摔了一跤。
明溪便对贺漾道:“要不你们三个先回去吧。”
贺漾看着身上的泥水,这不回去也不行了,再过会儿泥水浸进衣服里得难受死。
而且已经拜祭完了,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多待,便道:“那我们先回,你自己小心点儿,别摔跤。”
“嗯。”明溪点了点头。
傅阳曦装作没听见,道:“我可没摔跤,我等你。”
山上偏僻,一个女孩子确实不行,柯成文便道:“那曦哥你再陪赵明溪待会儿,我和贺漾先下去。”
两人一走,山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明溪沉默地烧着纸钱。
傅阳曦站在一边低头看着她,抓了抓头发,心烦意乱,也不知道该安慰她些什么,简直想把柯成文叫回来。
明溪先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不用安慰,我不难过,咱们明天回学校?”
“嗯——”傅阳曦松了口气,刚要说回去坐火车的事,忽然两个人都听见了一声持续性的狗的疯狂吠叫。
叫得实在太恐吓人,仿佛随时要冲过来。
明溪吓了一跳,迅速放下纸钱站起来:“这山上什么时候有狗了?!”
她拽起傅阳曦的手腕就要拉着他走。
但不知道是不是明溪的错觉,傅阳曦死死盯着那条藏獒,身体格外僵硬,明溪握住的他的手心里也全是汗水。
明溪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脸上完全没有表情,甚至糅杂着一些冷意。
他死死抿着唇。
“傅阳曦!”明溪被他吓到了,惊叫一声。
傅阳曦才勉强从那种状态抽离,他喉结动了动,反应过来后,叫了声“糟糕”,迅速拉着明溪转身跑。
两人就迟了这么一会儿,迎面就冲过来一只龇牙咧嘴的体型高大的藏獒。
那狗脊椎强壮,眼珠子是黑色。
一瞬间它嘴里的尖锐獠牙逼近,带着几分腥臭的热气几乎扑鼻而来。
傅阳曦挡在赵明溪面前。
两人脚一滑,一下子没站稳,瞬间踩着湿滑的泥土摔到了小山坡的下面。
泥土松软,倒是没受伤。
但是眼见着那狗又要冲下来。
“大黑!”
狗被叫住,朝他们凶神恶煞咧了下嘴,很快过来一个当地的农民,朝他们抱歉地伸出手:“不好意思啊两个学生,快快快,我拉你们上来。”
傅阳曦扶明溪起来:“摔伤了吗?”
明溪摇摇头:“没有。”
傅阳曦脸色很臭,朝着那牵着狗的中年男人暴怒:“你别管我们了,你把你家的狗拴好拉走就行!”
等傅阳曦和明溪回去,两人身上泥水简直比贺漾和柯成文还要多,都成了泥人。
李婶吓了一跳,连忙让他们去洗澡。
明溪对这里的设施比较熟练,洗得很快,洗完换了李婶给她的衣服就出来了。
傅阳曦比较慢。
“你们遇到巨型犬了?”姜修秋走过来问。
“对。”明溪想到下午傅阳曦的反应,觉得不对劲,担心地问:“傅阳曦是不是对狗有什么阴影?”
他今天的反应很不正常,甚至回来洗澡,他都一直沉默不语。简直和平时的嚣张判若两人。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
姜修秋刚要说话,就被洗完澡出来的傅阳曦打断:“草,被我抓住了,不要在背后说小爷我的坏话!”
傅阳曦红色短发湿漉漉的滴水,头发也没擦干,急匆匆一把把赵明溪拽到身后,离姜修秋远远的。
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臭屁样子,不悦地看着赵明溪道:“小口罩你行了啊,说了只认我当老大,你还和别人在一块儿说我坏话!”
31、第 31 章
赵墨好歹是个小明星, 进警察局的事情传出了点新闻,但是在赵墨的经纪人准备好应急措施之前,消息就被傅氏压了下来。
毕竟事情涉及傅氏太子爷, 虽然看不起一个不入流的十八线小明星,但是傅氏也不想让这事儿声张开去。
不管怎样,赵墨的经纪人算是松了口气。
医院这边, 赵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赵明溪拉黑了, 简直不可思议,狐狸眼整个都扬了起来,手指戳着手机,震惊地看着赵湛怀:“她拉黑了我?!什么情况, 她拉黑了我?!”
赵湛怀见赵墨还搞不清楚状况, 懒得理他,自顾自吩咐助理帮忙收拾赵墨的东西, 打算出院。
赵墨吊儿郎当的样子都收敛了点, 忍不住道:“赵明溪和家里断绝关系, 该不会是因为我吧……?因为我之前一直欺负她?”
赵湛怀心说,可不是有你的原因吗?
一旁的赵宇宁抱着手臂,看着赵墨这样子, 居然感到了一点慰藉, 至少自己被赵明溪讨厌的程度要比他好一点。
赵宇宁故意道:“二哥,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谁?我和明溪玩得很好, 大哥和老爸常年在公司,也就你在家的时候整天欺负明溪了——哦,还有妈——”
说起赵母,赵宇宁闭了嘴,脸上表情有些不愉快。
赵湛怀听赵宇宁的话, 也苦中作乐,苦涩道:“而且我和宇宁是最早知道明溪和家里断绝关系的,你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比较一看,就知道谁的分量最低了。”
赵墨脸上的表情无比阴沉:“赵明溪不识好歹。”
一旁的护士:“……”
这有什么好比较的啊?!
赵墨被扶着下床,右脚一接近地面,就疼得“嘶”了一声:“慢点!慢点!”
他摸了下自己打架时被扯掉的耳钉,不禁恼火起来:“那群红毛为首的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再见到我要揍死他们。还有赵明溪,爱回不回,现在吵着要和家里人断绝来往,说不定就是受了那红毛的挑唆!过段时间等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就知道回来了!”
“我就不信了,十七八岁的小丫头怄气还能闹着么凶!”
但是说完,却没一个人接他下文。
赵墨抬起头,便见赵湛怀和赵宇宁脸上神情都忧心忡忡、心思沉沉的。
他又想起当天在图书馆赵明溪瞪着他那漠然的眼神,心里一个咯噔,忍不住问:“——不会真的吧?真的断绝关系?她现在叛逆成这样了?”
“你说呢。”赵湛怀拧眉道:“爸昨晚因为这件事对我大发雷霆,我还不知道怎么应付。”
赵墨脸色这才变了变。
他想了下,嗤笑道:“嘿,这事儿大了。我不走了,这事儿我留下来解决。”
赵宇宁忍不住道:“二哥,你能解决什么?你别把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就谢天谢地了。”
赵宇宁本来想回酒店,但是赵湛怀说家里要因为赵明溪的事情开个会。
他才不情不愿地上了赵湛怀的车。
一进家门,兄弟三人就感觉家里的氛围格外凝重。
“怎么了?”赵湛怀走过去问。
赵母眼睛红肿着,赵父则铁青着脸色,还是赵媛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
赵湛怀扫了眼,眼皮子顿时重重一跳。这是一封律师函,要求他们将赵明溪小姐的私人物品——也就是照片、户口本等物尽快返还。
并特地强调,合照中请将赵明溪小姐的肖像裁剪掉。
落款是张义泽,也就是当天在警察局遇见的那位傅氏太子爷身边的张律师。
这封律师函仿佛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他们每一个以为赵明溪不会真的离开的人的脸上。
“我真的没想到,明溪是动真格的……”赵母捂着脸又哭了起来:“当时她离家出走,我还骂她死丫头,我还以为她又是小孩子闹脾气,心里还觉得她烦得要命……但没想到她是真的要和我断绝关系了。怎么这么决绝啊,她是我十月怀胎……”
“别哭了!”赵父听了一上午赵母的絮叨,头都大了。
赵墨和赵宇宁接过律师函看了眼,脸色都很难看。
赵母停止哽咽之后,客厅死寂了会儿。
大家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赵墨抓了抓自己的银发,转身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要我说,都是姓傅的那小子惹的祸!赵明溪不回就不回,她总有一天会回来——”
“闭嘴!”赵父呵止了他:“你难道还搞不清楚当前的状况吗?你妹妹,你亲妹妹,被你欺负走了!”
“这事儿怎么就怪我头上了?”赵墨也怒了:“我才刚回来,我哪里知道那么多——”
赵父训斥道:“要不是你去学校又对你妹妹胡说八道冷嘲热讽,你妹妹会这样吗?!”
赵墨蹭蹭蹭地来了火气,还要顶嘴,赵湛怀皱眉道:“少说两句。”
赵家简直鸡飞狗跳。
赵媛反而像是被他们忽视了一样。
赵媛站在角落,咬着下唇,指甲渐渐掐进了手心。
她从没想过赵明溪的离开,会对赵家这些人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明明在赵明溪来之前,他们都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赵明溪就开始占据了分量。
……
甚至在赵墨那边,逗弄脾气不好惹的赵明溪,也比逗她好玩得多。
昨晚明溪彻底离开了家,今早赵媛起来时,见赵母在吩咐人搬东西。
她还以为是要把赵明溪的房间搬空,恢复以前的格局。
但没想到赵母反而是把明溪的东西全都留着,并且让人罩上防尘布,免得等明溪回来时,这些东西都落了灰尘。
——即便赵明溪已经说得那样清楚了,这一家人还是等她回来。
赵母还让她在学校尽量不要和赵明溪接触,免得刺激到明溪。
赵媛心头犹如堵了一块。
她小心翼翼地对赵母提起来被赶走的保姆张阿姨。
这次赵母的回答却很坚决,而且很不耐烦她提起来这个人:“她都那样欺负明溪了,肯定留不得,你别替她说好话了。”
……
赵媛只感觉,家里的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
而且因为昨晚警察局前明溪和赵家人的决裂,急速加剧了这一变化的发生。
天平一下子倾斜向赵明溪那边。
……
“要不,我还是离开这个家吧。”赵媛突然开口,她的话打破了僵局:“明溪应该是讨厌我,所以才不想回来。”
她站在那里,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显然是被他们吵得不知所措。
赵家人齐齐朝她看来。
赵父立马呵止了她:“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离开干什么?这件事不关你的事,我早就承诺过,我们赵家还不至于多养一个孩子都养不起。”
赵母看着赵媛眼圈泛红,心里也有些难过。
……换作平时,她会立马上前去抱住赵媛。
但是昨晚赵母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全是赵明溪和她相处的那些画面,不知怎么,她感觉这么做仿佛就对不起了亲生的赵明溪一般,心中一下子便非常刺痛。
于是赵母指尖动了动,什么也没做,只是口头上劝道:“对,别说这些胡话。”
赵媛捂着脸,眼泪从指缝大滴大滴落下。
赵墨在娱乐圈见惯了女人的哭泣,他看赵媛的眼神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是很善良,但怎么——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呢。
赵墨已经很久没见过赵媛了,他觉得赵媛好像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有所改变。
但随即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居然用娱乐圈的那一套来揣测自己妹妹。
赵宇宁眼神则更加微妙,要是以前他还会觉得赵媛委屈极了,是赵明溪抢走了她的东西。但自从上次在艺术部的冲突过后,他就觉得自己看不清赵媛了。
赵媛现在哭,未必是真哭。
说不定又是什么手段。
赵宇宁鼻子里顿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赵媛:“……”
全家:“……”
赵母解释道:“宇宁和媛媛闹了矛盾,还没解开。”
但此时大家也没有心思去管赵宇宁和赵媛又是闹了什么矛盾。
大家在这种低气压当中,沉默了片刻。
赵湛怀被赵父叫到了书房去,说的自然是赵明溪的事情。
就只有赵墨翘着二郎腿,见赵母和赵媛上楼去了,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对赵宇宁招了招手:“过来,给二哥说说你和赵媛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鄂小夏这一整个周末则都在想上周五的事情。
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周六特地去了一趟学校信息部,登录上去,查了一下赵明溪和赵媛两人的学籍信息。看见上面明明写的都是十月十四日。
——那赵明溪干嘛要对傅阳曦他们说自己的生日是十月二十四?
口误?
还是不想被送礼物,所以瞎说的?
但鄂小夏凭直觉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她心里隐隐有些怀疑赵明溪是不是其实是赵家的养女或者私生女。
但是又不敢确定。
于是周六早上她忍不住去了一趟赵家所在的别墅小区。
以前她经常来,来了之后就去赵媛的房间玩,赵家的司机等人都认识她了。再加上赵家的保姆也不知道她和赵媛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儿,以为两人还是朋友,便让她换了鞋进来。
鄂小夏一进赵家,就发现赵母正在吩咐人给赵明溪的房间里的东西盖上防尘布。
而且赵母还盯着走廊上一张赵明溪的相框照片发呆,捂着脸流泪。
什么情况?
因为赵明溪离家出走,这么伤心?
鄂小夏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媛从楼上下来,一眼便看见坐在客厅里拿着杯水的鄂小夏,她脸色立刻变了,匆匆走下来:“谁让你进来的?”
一旁的保姆慌了,连忙道:“小姐,我以为她是你朋友。”
赵媛道:“我没有这样毒蛇一样的朋友,以后别让她进来。”
鄂小夏才刚坐下没两分钟就被请了出去。
不过她也不感到意外,她本来就是来瞧瞧情况的。
鄂小夏一边出去,还一边扭着头往里边看,就见赵媛上去扶住赵母,却被赵母轻轻拂开手。然后赵母就进了房间,赵媛脸色难看地站在外面。
保姆见鄂小夏还在门外东张西望的,赶紧冲过来把她赶走:“小姐让你快走!”
“凶什么凶?”鄂小夏嘟囔道,背着书包迅速走了。
她脑子里觉得赵家的事情很乱。
赵明溪是两年前才被从乡下接回来的。假如她真和赵媛生日不是同一天的话,那么就意味着她们两人中肯定有一个是私生女,或者养女。
看赵母这态度——
赵母现在对赵明溪恋恋不舍、赵湛怀也三番两次地来学校找赵明溪,赵家还是很在意赵明溪——就说明赵明溪不是那个私生女。
而赵母对赵媛的态度却有个微妙的过度,从疼爱变得有些淡漠。赵湛怀也是,这段时间放学后都不接赵媛了——就说明,可能导致转折的事件是,赵家发现了赵媛不是亲生的?
难道是赵媛才是那个赵父的私生女?
鄂小夏乱七八糟揣测了一大堆,直觉自己肯定猜对了一些地方。
只是目前没有证据。
……
她咬着牙,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必须得从赵媛或者赵明溪身上套出点儿信息。
桐城这边。
从山上下来后,转眼就天黑了。
吃晚饭的时候,傅阳曦一直插科打诨,明溪什么都没能从姜修秋嘴里问出来。
见大家都很好奇,尤其是柯成文,简直伸长了脑袋想听两人被藏獒吓得屁滚尿流的场景。
傅阳曦把筷子往瓷碗上一“啪”,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小爷我承认我怕狗,行了吧?!”
“卧槽哈哈哈!”柯成文狂笑,惊奇道:“曦哥你居然也有怕的东西?!狗有什么好怕的,多可爱的生物啊!难怪你从来不去我家,我家养了只哈士奇,下次带到学校给你们瞅瞅,可乖了,从来不凶人。”
傅阳曦暴跳如雷,站起来过去揪柯成文的后衣领,阴恻恻道:“你敢带到学校你就死定了!”
柯成文吓得满屋子逃窜。
贺漾和李婶端着碗被逗笑了,扭过头去看着俩人。
一时之间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但明溪想到当时傅阳曦的反常,笑不出来。
她心里很担心,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她扭头盯着傅阳曦看了会儿,忍不住对四处逃窜的柯成文道:“怕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也怕的,快坐下吃饭吧,待会儿都凉了。”
李婶见状,给她认为这几个男生中长得最俊的傅阳曦夹过去一块竹笋:“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你们这种城里来的小少爷肯定没吃过,快尝尝。”
傅阳曦看着那黑不溜秋的笋片,努力不把自己的嫌弃表现出来:“别了吧。”
“尝一块嘛。”李婶伸着筷子不依不饶。
傅阳曦索性把碗一撤:“阿姨,我从来不吃。”
明溪打破僵局,夹了一小块放进傅阳曦碗里,小声劝道:“李婶的一番心意,你要是不过敏的话,就尝一下。”
傅阳曦还是第一次被赵明溪夹菜,而且还是这种小脑袋凑过来,小声说着话的夹菜,他瞥了眼赵明溪,耳根登时一热,佯装心不甘情不愿地夹起那块竹笋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切,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尝一口。”
还伸长着筷子的李婶:“……”
一顿晚饭在打打闹闹中吃完了。
明溪和贺漾一间房。
因为来这里一趟舟车劳顿,再加上白天太累,一行人很快就睡了过去。
贺漾甚至累得打起了小声的鼾。
明溪没睡着,她披着衣服出去,轻手轻脚将奶奶以前用过的针线盒等东西继续收拾好。
月色深长,夜间一片寂静,给了明溪一个情绪缓冲的时间。
她在心里默默地怀念着奶奶,对奶奶说,我这辈子会好好生活,您别担心。
……
第二天阳光从薄雾中穿过来,照耀在大地上,又是新的一天。
一行人集体翘课,乘坐火车赶回a市。
十四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几个人睡眼惺忪地出火车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火车站周围灯火通明。
明溪看了眼时间,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自己竟然差点把董叔叔一家人回国这件事给搞忘了!
董家人乘坐的航班刚好是晚上十点左右落地,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赶往机场。
明溪急匆匆地从傅阳曦手里接过书包:“我差点忘了,我得去机场接几个长辈!”
柯成文从停车场把车子开过来,在几个人面前停下:“走啊,赵明溪,我刚好让人把车子停在了这里,我送你去机场,然后再送贺漾和姜修秋回家。”
他看向贺漾和姜修秋:“你们不急吧?不急就在车上睡一觉。”
贺漾打了个哈欠爬上车:“困死我了,我先上车。”
明溪觉得太麻烦柯成文了,人家也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没怎么休息。便赶紧道:“去机场会绕很远的路,不用送我!我自己去就行——”
“自己行什么行?!大晚上的你想被黑车拖到山沟沟里去卖掉?”
傅阳曦直截了当打断了赵明溪。
他抬手把明溪的围巾拢了拢,然后握着她肩膀把她转了个圈。
明溪晕头转向,等反应过来,傅阳曦已经打开了车门,把她推了上去。
明溪:“……”
姜修秋瞥了傅阳曦一眼,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自求多福。”
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上了副驾驶座。
傅阳曦刚要关上车门,明溪就赶紧把住车门。怕他关门,她把脚也伸了出去抵住,急切地仰头问:“那你呢?”
“本少爷当然是得等家里人来接,怎么可能和你们挤一辆小破车?看看柯成文这辆车,在外头搁了一晚上全是灰。”
傅阳曦双手插兜,满脸嫌弃,睨着赵明溪:“干嘛,你该不会是担心我——”
话音未落就听见明溪道:“我担心你。”
“……”
傅阳曦情不自禁吞咽一下,他心脏砰砰直跳,视线落在赵明溪脸上。
她担心他。
傅阳曦不由自主想要勾起嘴角,但是又怕被发现。
他赶紧舔舔后槽牙,别开头去,一秒变冷酷:“切,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明溪问:“你私自调动私人飞机,还翘课,你爸妈不会责骂你吧?”
傅阳曦喉结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拍拍明溪的发顶,得意洋洋道:“害,多大点儿事,我是家里的独苗苗好吗,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儿破事怪我?”
“小口罩,快去吧,待会儿要误了你行程了。”
明溪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了脚:“那好吧,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嗯。”傅阳曦嘴角扬起,竭力不让她看出来自己的羞赧。
车门被傅阳曦轻轻关上。
明溪回头望去。
夜色灯火阑珊衬在傅阳曦身后,少年身姿挺拔又修长,对她挥了挥手。
几个人一走,一辆黑色的加长车就慢慢开了过来。
半小时后,傅家老宅。
檐下灯光全开着。
一个清癯的老头抄着棋盘,将傅阳曦揍得上蹿下跳。
张律师和管家一行人嘴角抽动,看着傅阳曦那头红毛宛如一团火红的球,大半夜的被从屋子里撵出来,夺命狂奔,又被撵到院子里去。
最后他慌不择路跳上了假山。
傅阳曦扒拉着假山,扭头瞪向老爷子,暴跳如雷道:“我就是喜欢她!您要敢动她,我立马跳楼!我从这里跳下去——不对,我从傅氏大厦上跳下去!让傅氏股票崩盘!”
老爷子气得高血压直线往上飙。
之前他还不知道,毕竟傅阳曦待在学校,虽然打架闹事没少干,但倒是没闯出什么大祸来。
直到前天晚上进了警察局,消息再也瞒不住,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立马让人把傅阳曦带回来,结果这小子更加猖獗,还动了私人飞机!
就为了和一个小姑娘谈恋爱?!
“我动她干什么?我动你!小兔崽子我非打死你不可!”
老爷子一撸袖子,愤怒地迈着老胳膊老腿就要往假山上爬:“你喜欢她,你也要看她喜不喜欢你呀?你还单相思,你不配做我傅家的人!”
张律师和管家慌忙把老爷子扶下来:“使不得,使不得,等下摔了。”
老爷子在下面捏着棋盘,气喘吁吁。
“我可不是单相思,我们两情相悦!”
老爷子:“两情相悦个屁!”
傅阳曦在上面道:“打死了我可就没人继承家产了。”
老爷子看不上傅至意,他心里很清楚。
老爷子气得浑身哆嗦,拿着棋盘指向傅阳曦:“如果不是你哥死了,轮得到你这个混账来继承?你害死了你爸和你哥哥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你哥哥说不定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他是我最看好最优秀的一个孙子,有他的话,你以为你还能拿得到半毛钱?”
傅阳曦浑身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现在没有我哥,只有我了。您没得选。”
老爷子气急败坏,扔了棋盘,从张律师手里接过来一沓装着照片的牛皮纸,摔在假山下:“我反正是不管你了,但是你自己搞搞清楚,别蠢到被人利用了还帮人数钱。”
傅阳曦从假山上跳下来,捡起老爷子摔给他的东西,却打开都懒得打开。
他随手扔还给了张律师:“这什么?我才不看。八成又是在我和赵明溪之间制造误会,我才不信,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老爷子面色铁青:“滚滚滚!一分钟之内给我滚出去,回你自己家去,别让我看见你!”
张律师赶看了眼傅阳曦下假山时一瘸一拐的腿,忍不住道:“刚才少爷挨了好几下,背上和腿上估计都青了,先找私人医生来上点药?”
“活该。”老爷子对傅阳曦骂道:“你哥哥都死了,你受点伤怎么了?”
说完老爷子便摔手离开了。
张律师回头看了眼傅阳曦。
傅阳曦垂着头静静站在那里,短发上凝结着一层寒霜,显得极为疲惫。
他沉默着转身打算走。
但一转身,可能是牵扯到了背上被揍的地方,就忍不住“嘶”了一声,脸都皱了起来。
张律师忍不住道:“你可别动了,我送你回去,先回去躺会儿。”
“好。”傅阳曦抹了把脸,语气轻松:“谢谢张律师了。”
张律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去把车开进来。”
张律师大步流星出去开车。
跟了他多年的助理还是头一回来傅家老宅,头一回看见这紧张场面,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声问:“我还以为这爷孙俩闹着玩儿呢,上蹿下跳的好玩儿——怎么老爷子还真打啊?落在我身上骨头都要碎了,而且还没打脸,专挑有衣服的地儿打。”
张律师道:“那哪儿能打脸啊?傅少离开傅氏老宅脸上要是带伤,明天岂不是得见报?”
助理又问:“那也不至于跟个仇人似的打那么重吧?傅少走路都走不了。”
“仇人倒也不至于是仇人,老爷子还是把他当孙子的,但是有个坎这么多年都过不了。总之——”张律师摇摇头:“总之你别问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懂不懂?”
助理连忙闭紧了嘴巴,不敢再问了。
张律师开着车载傅阳曦回去,却忍不住从后视镜中看了闭目养神的傅阳曦好几眼。
这少年变了很多。
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时,他还是个律师界的新人,也是跟着上司来处理傅氏的事情。
当时傅阳曦才十三岁,他哥哥傅之鸿十八岁。
这俩兄弟家教都很好,待人谦逊有礼,任谁接触都会感觉如沐春风。
十三岁的傅阳曦还是个小孩,一双澄澈的眼珠尤其干净单纯,不谙世事,在高尔夫球场把球童撞到了,还连忙把人扶起来道歉。当时他还和傅之鸿一样,是漆黑的短发,看着像干净的小白杨树一样,挺拔修长。
可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
那件事当时十分轰动,毕竟绑匪居然胆敢绑架傅氏的两位太子爷,还公开要求傅朝亲自提着赎金去赎两个儿子。
当时差点见报,不过影响不好,被傅氏用钱压了下来。只有小道消息在私底下流传。
绑架案当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律师这个级别已经算是傅氏亲信的人,也弄不清楚。
但是只知道,前去赎人的傅朝没回来,傅之鸿也没回来,都死在了那里,尸体的样子还相当惨烈。因为逃出去了一个人,两人都被绑匪报复性撕票了。
只有傅阳曦回来了。
应该是绑架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回来之后的傅阳曦不止没有得到安慰和拥抱,还不被老爷子和他母亲原谅。
当时老爷子还给了他两个选项,要么拿着钱离开,要么留下来收拾烂摊子,傅阳曦应该是选择了后者。
然后等张律师再见到傅阳曦,就已经是今年年初了。
傅阳曦十八岁,长成了和当年他哥哥完全不一样的少年。
染了红色的头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
再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
傅阳曦忽然睁开眼睛,张律师慌不择路,连忙收回了视线。
夜幕中,车子开进一幢名贵的别墅。
别墅外停着几辆车,其中有一辆车牌号是傅阳曦母亲的车。
“夫人回来了?”张律师看了眼,皱起眉。
“该来的都会来。”傅阳曦打起精神,转了转胳膊,推开车门快步下了车。
走了两步,他深吸一口气,让步子迈得更大了点,这样牵动伤口的次数就少了点。
别墅里冷冰冰的,一张照片或相框也没有。
灯光也是冷冰冰的。
客厅里只点着一盏灯,沙发上坐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她抱着臂,听见脚步声,冷冷瞥了眼:“知道回来了?听说还进了警察局,真是能耐了。”
傅阳曦一言不发,转身朝楼上走去。
下一秒一个玻璃杯便摔了过来,“砰”地一声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四分五裂。
玻璃碎片炸溅开来,从傅阳曦手背旁边划过。
傅阳曦眼皮一跳,角落里两个佣人差点被伤及无辜,慌忙躲开。
傅阳曦道:“你们先出去吧。”
“谢,谢谢少爷。”那两人忙不迭躲进了厨房。
“您又在发什么疯?”傅阳曦转过身,烦躁道:“我去警察局,是张律师把我捞出来的,又没麻烦您去,关您什么事?我用私人飞机,也是用我名下的,又关您什么事?”
“你害死了你爸和你哥,你还敢顶嘴!你还有脸这么开心?!”于迦蓉咬牙切齿地问:“你还有脸谈恋爱?你这么开心是不是已经忘了你对他们做过什么了?!”
傅阳曦攥紧了拳头。
于迦蓉越走越近,死死盯着面前这个长相与傅朝极为相似的少年,声声泣血地诘问:“你为什么一个人活了下来?”
“开心吗,一个人活了下来?”
“那条路没有水沟,没有阻碍,你为什么跑得那么慢?”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你父亲和哥哥都死了?你父亲那么疼爱你,却因为你丧命。两条命换一条命,值得吗?”
“……”
傅阳曦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您吃药了吗?”
“我不吃!把我送进医院里去,你不就会忘了这些事吗?你的过错你要永远给我记住!”
见他脸色铁青,转身要往外走,于迦蓉愤怒地拦住:“我才说了几句你就受不了了?你哥哥和你爸命都没了,你想过他们在地底下会冷吗?”
半晌。傅阳曦强忍住怒气,一声不吭,转身上楼。
于迦蓉还在身后嚷嚷,但他选择置之不理。
……
在绿皮火车上折腾了一夜,傅阳曦疲惫至极,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他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
他一直在跑。
风声从耳边擦过,快要削掉半只耳朵。
漆黑的夜,月亮很大很圆,距离地面很低,仿佛可以将一切吞噬。很冷,他手指发裂,嘴角肿胀,脸上全是血,他拼命地向前跑。
梦中那种急促慌张感蔓延到他全身,他全身都是汗水。
忽然传来狗的吠叫。此起彼伏。不是一只狗,而是一群。
在漆黑的夜里,那群饥肠辘辘的恶狗一直对他穷追不舍,耳边几乎已经感觉到了腥臭的热气扑过来的感觉。
傅阳曦不想腿软的,但是他脚踝处被狠狠咬住,钻心的疼痛很快传来。
他一下子摔在地上,双手手肘被摔烂。
刺痛感在全身蔓延,一抽一抽的痛楚。
父亲拼了命把他手上的绳索解开,拖着时间,让他顺着通风管道逃出去,尽快找到救援。
他跑了好远,肺都快炸了。
又一下子被那群饿狗给拽了回去。
小傅阳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伤心欲绝,拼命地想把自己的腿抢回来,拼命地想往前跑——
可没有办法,来不及。
是他耽误了。
什么都来不及。
最后是两具横尸。
傅阳曦全身冷汗,猛然从梦中惊醒,他瞬间坐了起来,狂喘着粗气。
红色的短发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接一滴砸下来。
意识到这只是又一个噩梦之后,傅阳曦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咽了口口水,稍稍冷静下来。
他呆坐了一会儿,勉强直起身子去床头柜边翻出两个白色瓶子,拧开瓶盖。
他倒出几颗药,没有就水,咽了下去。
但是睡意仍然没有袭来。
他在夜里总是很难入睡,一睡就会做噩梦。
耳边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又响了起来。傅阳曦还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
结果不是。
哭泣声来自于于迦蓉的房间。
于迦蓉经常半夜哭泣,她有轻微的躁郁症,但是每次都想方设法从医院离开。
哭了会儿后,她过来敲傅阳曦的房门。
崩溃绝望的声音在傅阳曦房门外响起,还是那一句句重复的诘问:“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
“为什么你爸爸明明让你去找救援,你却那么迟?”
……
傅阳曦静静听着。
过了会儿,房间外,于迦蓉慢慢蹲下来,掩面哭泣:“对不起阳阳,妈妈对不起你,但妈妈真的好难受,你会让妈妈好一点的对不对?你不要忘了你哥哥——他们全都忘了,已经没人记得你哥哥了,你不能忘啊。”
傅阳曦没吭声。
过了会儿,于迦蓉像是清醒了点,摸索着离开了,哭声时断时续。
傅阳曦看了眼窗外,晨雾朦朦胧胧。
又一个夜晚过去了,天又快亮了。
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在责怪他,觉得只有他一个人逃出来了。
但有的时候傅阳曦也会想,如果当时跑得更快一点,更有力一点,更勇敢一点,不因为那群恶狗绕远路,哪怕被咬烂一条腿呢——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家里人都觉得他和哥哥长得太相似了,同样的脸,同样的黑发,同样的性格。每当看见他,便是提醒着他们,傅之鸿和傅朝都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身体最弱的傅阳曦。
于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十三岁之后,于迦蓉总是用恨意的眼神盯着他,恨他和傅之鸿长得太相似。
他去染了红发。
于迦蓉却又恨他和傅之鸿不再相似。
于迦蓉恨再也在他身上找不到傅之鸿和傅朝的影子,于是又去将傅至意接了过来。
……
傅阳曦又躺下去,双手枕着头,盯着天花板,浑身冷汗地看了会儿。
他努力让自己脑海里浮现出赵明溪的脸。
——那一双看到他时亮晶晶、干净清澈的眼睛。
努力让她的笑容充斥自己的脑海,让她说的那些话让她的声音萦绕在自己耳边。
——“我叫赵明溪,刚从普通六班转过来。”
——“我能不能替他跑?”
……
小口罩喜欢他。
小口罩在乎他。
至少他有小口罩。
……
念了很多遍,他翻涌不止的心绪才慢慢开始平静下来。
傅阳曦心里忽然升腾起着一股疯狂,一股疯狂想要见到赵明溪的欲望,那股欲望每晚都炙热燃烧,今晚更加汹涌。如果是赵明溪,知道了这件事,她会怪他吗?她还会对他说一句‘我很担心你’吗?
傅阳曦不敢确定。
他忍不住起身穿鞋,穿上
外套,他从窗户翻了出去,做这件事的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如快要冻死之人急切地想朝着炙热的火光而去。
他开走了家里的一辆车。
凌晨时分天还没亮,整个世界都没清醒。
傅阳曦一路狂奔到学校宿舍楼下,脸颊冻得发白,狂喘着粗气,看到铁门时,才意识到赵明溪住的宿舍楼有门禁。
他脚步停了下来。
门卫室外面一盏暖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他嘴里呵出白气,眼睫仿佛凝了白霜。
呆呆站了会儿,傅阳曦浑身散了架,疲惫不堪地在旁边的花坛上坐下来。
他想等赵明溪醒过来,想在赵明溪下楼时就见到她,想早点见到她。
没有人喜欢他,他们都很讨厌他。
但是只要赵明溪喜欢他,他就不怕。
32、第 32 章
明溪一向勤奋早起, 天还蒙蒙亮,四周万籁俱寂。
她背着书包下来,从宿舍楼阿姨那里拿了钥匙蹲下去打开铁门。
铁门一打开她就注意到外面高挑的人影。
“嗨, 曦哥,大清早的你怎么在这儿?你昨晚没睡吗?”明溪三下两下地跳下台阶,迅速跑下去, 拨了下额前刘海:“是有什么急事吗?”
“怎么可能没睡?!”傅阳曦一脸‘你这小傻逼当我是钢铁人吗’的表情, 道:“昨天从火车站一回家就睡着了,就是因为睡得太早,今天大清早的就醒了,无事可做跑出来遛弯, 刚好路过你宿舍楼下。”
傅阳曦问:“你昨天接亲戚, 接到了吗?”
“接到了。”明溪提起董家人,唇角就忍不住开始上扬, 即便两年没见, 但是再和他们见面, 也并不觉得生疏。董阿姨和董叔叔都胖了一些,董深则瘦了一些。
她道:“他们先找地方安顿下来,今天放学后我过去和他们吃顿饭, 过段时间董深会转学到我们学校来。”
“谁?”
“董深。”
傅阳曦琢磨着赵明溪这兴奋雀跃的表情, 竭力不把自己的酸溜溜表现出来, 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男的女的?”
“男生, 比我小一岁,是以前的邻居。”
傅阳曦冷不丁问:“你喜欢他?”
“什么有的没的?只是邻居而已。”明溪皱起眉看着傅阳曦。而且她很怀疑傅阳曦这种单细胞校霸懂‘喜欢’是什么吗,上次音乐课人家女生给他递千纸鹤,他凶狠地问人家女生是不是要打架。傅阳曦连开窍都没开窍吧。
“那他喜欢你?”
“不喜欢。”明溪无奈地道:“我现在就想好好学习,你也知道我家里那情况, 我现在不是赵明溪,我是钮钴禄明溪,我必须把成绩提到更高的水平。”
傅阳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努力让自己不要高兴得太明显。
他得意洋洋地想,什么学习不学习的,都是借口。
分明就是已经喜欢他了。
既然如此。
“给。”傅阳曦单手插兜,偏过头,冷酷地将一大堆打包过来的早餐递给明溪。
明溪受宠若惊,接过牛皮纸打包袋看了眼,见里面有麦当劳,还有几份中式早餐。
她又抬头看向傅阳曦,不敢置信道:“给我?”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明溪看着傅阳曦满身的清晨的寒气,发梢还凝结着露珠,心脏莫名漏跳了一下:“你,你一大清早跑过来专程给我送早餐?”
“什么专程给你啊?!小口罩你怎么这么自恋?”傅阳曦白皙的脖子一红,立马暴躁跳脚,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一样:“我家司机买了一大堆,我吃不完,剩下的让你帮忙解决掉而已。我懒得提,你带着去教室,分给柯成文他们。”
“哦。”明溪看了眼手中明显是几个人的分量。
也觉得自己刚刚委实自恋了点。
傅阳曦这种大少爷,动动手指头叫来一辆直升飞机的事情他会为了小弟干,但是他疯了才会干出大清早的蹲在女生宿舍楼下送早餐的事。
“那你干嘛不直接拎去教室?”明溪问。
傅阳曦道:“我顺道来拿昨天塞在你书包里的衣服不行啊?”
昨天一行人身上穿过去的外套都被泥水弄脏了,于是都在镇上随便买了几身衣服。
其他人的脏衣服自己拎着,傅阳曦则懒得拿。
他的脏外套用塑料袋包起来塞在了明溪的书包里。
明溪想起来了,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扔了那外套。”
一件脏衣服而已嘛,至于专程跑过来取吗?还搞得她自作多情,以为他特地给她送早餐。
“很贵的好不好?!”傅阳曦怒道:“你回去仔细看下标签上的牌子,三万多一件!我要不是为了取衣服我干嘛——”
“啊啊啊知道很贵了,闭嘴。”明溪被吼得耳根发麻,看了眼周围的人群,转身就往楼上跑:“行行行,我现在就上去拿。”
傅阳曦看着她跑上去,背上的书包一颠一颠,忍不住勾起唇角。
明溪把衣服拿了下来,用袋子拎着,傅姓太子爷才满意了。
两人在晨雾中朝教室走。
明溪进教室之后,匆匆打开书本,边看边吃。
没吃两口,就把其他的早餐放在了柯成文的桌上,留下给柯成文。
百校联赛的名额得之不易,她必须得好好准备,不能浪费了这次机会。不管最后能不能拿到奖,入围决赛这一关是一定要通过的。
傅阳曦见她只吃两口,深感浪费。但见她是抓紧时间学习,又不好打扰。
他坐在一边,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参加百校联赛的集训?”
明溪打开手机看了下日期,道:“十月二十三就得去集训了,为期十天。”
“那你的生日岂不是得在集训的地方过了?”
明溪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了傅阳曦一眼,自己上次只敷衍地说了个日期,他就记住了?
没想到他天天睡觉成绩也差,记性却居然这么好的吗?
“到时候再说吧,我过不过都无所谓。”明溪无所谓道:“你们陪我去回了一趟奶奶那里,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傅阳曦:“那到时候再想办法。”
他心说,到时候那天他跑去集训营也是可以的。
但这是个惊喜,傅阳曦不打算这时候就说出口。
傅阳曦顿了顿,哗啦啦地翻着书页,又继续盯着赵明溪。
“……”
赵明溪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侧过头去,怔然地看向他:“怎么了?你今天早晨不睡觉?”
以前每天早上傅阳曦来学校第一件事就是趴在桌子上补觉,气压还相当低。
今天是怎么了,话格外多?
而且他看着自己,像是等着自己说点什么似的。
傅阳曦还以为赵明溪会补一句‘你的生日也马上要到了,我可以给你庆祝生日’呢。
但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赵明溪说这么一句。
他盯着赵明溪,心里狐疑地想,难道小口罩把他生日搞忘了?
这不可能。
哪里有会记不住喜欢的人的生日的。
而且当天他还特意暗示柯成文强调了两遍。
赵明溪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故意装作记不住这茬。
“没什么。”傅阳曦这样想着,翘起嘴唇,心中充满了期待:“说了昨晚睡够了。”
他摸出重新充好电的降噪耳机戴上,随后翻出他的皮卡丘抱枕,趴在桌上。
他视线刚百无聊赖地落向窗外,就见校竞队的那一群人从窗户外面走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傅阳曦的错觉,他怎么感觉最近校竞队总是从国际班右边的楼道上来?
明明金牌班的人走左边的楼道是最方便的。
而且他们以前也是走左侧的楼道——
这就导致这群人出现在国际班走廊外面的次数尤其变多了。
连傅阳曦这种从不关心他人事、对他人很漠然的人都注意到了。
以及为首的叫沈什么尧的那个人。
每次经过时,都要朝这边看过来。
傅阳曦微微抬头,不悦地皱起眉头,眼眸漆黑,冷冷回视过去。
“你手怎么了?”耳侧忽然传来赵明溪的声音。
明溪捏着中性笔,疑惑地看着傅阳曦趴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因为趴在桌子上,袖子微微提上去一小截,于是露出了腕骨处的一小块淤青。
换了别人明溪可能还注意不到。
但傅阳曦皮肤白皙到有些苍冷,淤青在他身上格外明显。
“……”
傅阳曦回过神来,瞬间把袖子往下一拽,盖住淤青。
见赵明溪还在看着他,他扬眉道:“还不是和你在山上被狗追时,摔下去摔的?”
明溪:“前天摔的?我怎么记得昨天坐火车回来时还没有。”
傅阳曦道:“你坐火车昏昏沉沉的,哪里记得那么清楚了?”
“好吧。”明溪也没有多问,她从桌子里取出上次还没用完的药酒:“把手伸过来。”
傅阳曦以为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在图书馆门前已经被她上过一次药,再上第二次,他就不会浑身僵硬了。
但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依然心脏跳得很快。
明溪往他手腕上的淤青上倒了点药酒,然后用手心揉了上去。
傅阳曦垂眸看她,视线落在她微微抿着的嘴唇上,心里感觉仿佛漆黑的角落有光源落了进去,照亮了一些,暖热了一些,四肢百骸都被这暖意快要融化。
傅阳曦弯起嘴角。
明溪以为他又要说些什么“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之类的屁话,想也不想直接道:“闭嘴,安静点。”
傅阳曦:“……”
傅阳曦忍不住笑。
……
明溪觉得他的淤青肯定不止手腕上这么点,拽着他的袖子想趁他不注意,往上推。
但傅阳曦十分警觉,及时把手缩了回去。
明溪又趁着教室还没来人,去扒拉他的外套。
傅阳曦差点没跳上桌子,他飞快往后退,退到靠墙,双手抱胸,一副护卫自己清白的样子,面红耳赤道:“大清早的干嘛啊你?”
不愧是小口罩,一上来就这么生猛。
“……”
“算了,剩下的如果还有,你自己上吧。”明溪被气到了。
怎么这位太子爷整天一副她要轻薄他的样子?
她根本想都没想过好吗?
不过反正其他地方应该也没多少。
明溪确定他们摔下来的那小土坡很松软,她自己都没摔伤什么。
“拿去。”明溪把药酒往傅阳曦桌上一推。
傅阳曦看起来倒也不介意她的凶巴巴,甚至好像习惯并纵容了她这个小弟偶尔开始‘以下犯上’。
傅阳曦自个儿抄起药酒优哉游哉地去卫生间了。
33、第 33 章
八点之后, 国际班的学生陆陆续续进了教室里来。
柯成文进来时抱着一团外套,猫着腰左顾右看,确认没有老师在附近之后才进来, 神神秘秘的。
“曦哥已经来了?”他见傅阳曦的座位是有人坐过的痕迹,但是人不在座位上。
明溪头也不抬,继续解题:“去卫生间了。”
“赵明溪, 你过来。”柯成文兴奋地小声道:“我给你个大宝贝看看。”
明溪被他说的话弄得一阵恶寒, 放下笔,嫌弃地回头看过去。就见柯成文朝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激动地掀开怀里的外套——
他怀里忽然传来一声小狗的“汪汪汪!”
那是一只大约两三个月大的哈士奇,只有一只抱枕大小, 黑白配色, 长得凶萌凶萌的,歪着脑袋瞪着明溪。
简直可爱得要命。
明溪眼睛一亮, 伸手就去摸那只小狗的脑袋, 那小狗也不咬人, 好奇地看着她,随后舔了舔她的手心。
已经进了教室的同学们不少也看向这边,几个女生一脸兴奋。
明溪问:“你从哪弄来的?”
“我家大哈士奇生的。”柯成文道:“我还是最近才知道曦哥怕狗, 这弱点也太不傅阳曦了吧?说出去等下常青班的人都要笑他。所以我就先带只小狗来给他亲近亲近, 说不定亲近了不咬人的小狗, 他就不怕狗了……”
明溪还以为柯成文就是在学校捡的, 待会儿就要送走。
没想到居然是特地抱过来给傅阳曦的。
她不赞同道:“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他不是说了他怕狗吗,干嘛非得让他克服——”
话音未落,傅阳曦从教室后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药酒瓶。
他视线缓缓落在了柯成文怀里的那只狗上。
他喉结一动, 脸色猛然一变。
“曦哥,看!”柯成文不知死活地抱着狗递到傅阳曦面前去。
小狗跃跃欲试,往傅阳曦身上扑。
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明溪的错觉,她在傅阳曦脸上看到了一种近乎凝固的回到噩梦的表情。
那是一种飞快、飞快、直直坠落的表情。
在山坡的那天,太过仓皇,明溪自己也对那只藏獒畏惧无比,因此没能看清楚傅阳曦盯住那只藏獒的时候,到底是怎样一种僵硬的神态。
此刻她看清了。
——那是一种完全就不会出现在傅阳曦这个人脸上的神态。
正因如此,明溪不知道怎么心里也突突地直跳,她血液随之窜到了头顶。
她匆忙过去挡在了傅阳曦身前,忍不住道:“行了,上课了,别闹了,狗赶紧送去给门卫大叔吧,不然待会儿卢老师——”
话没说完,意识到不对,转头一看。
身后的身影忽然不见了。
傅阳曦拎着药酒袋子不知道去了哪儿。
……
柯成文张大嘴巴,愕然地看着傅阳曦的反应,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可能闯了祸。
他脊背发凉,对明溪道:“完了完了,等下曦哥要揍死我了,我真不知道他这么怕,我想着是小奶狗,又不吓人,就带过来热闹热闹。”
明溪对他道:“你先把小狗送走吧,我去找找。”
柯成文咽了口口水,还要说什么,明溪已经匆匆跑出了教室。
上课铃已经响了。明溪见到抱着教科书从办公室出来的卢老师,浑身紧张,在卢老师叫住自己之前,慌不择路冲下了楼。她在教学楼附近转了一圈,根本没找到傅阳曦的影子。
学校太大了,这样找下去,等下一上午都要翘了课。
于是明溪又爬上了教学楼楼顶,打算去高处往下看找一下。
她气喘吁吁地上了天台,就在那里看到了傅阳曦。
意外的是,傅阳曦躺在天台上睡觉。
天台上有几把横着的躺椅,供给一些学生平时上来早读,只是躺椅上经常积了灰尘,所以并没什么学生会上来。
傅阳曦平静地躺在其中一把躺椅上,双手交叠,看着天空。
他的神情像是在想些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明溪喘着气走过去。
傅阳曦听见脚步声,便直起了身子,诧异地问:“你怎么上来了?”
明溪走过去,从兜里摸出两张卫生纸,把椅子擦了擦,在他身边坐下,侧头看他:“你不上课吗?”
傅阳曦扯了扯嘴角,无所谓道:“害,小爷我就是突然犯困,教室太吵了,所以上来躺一会儿。”
“倒是小口罩你,上来干嘛,居然胆敢翘课?”
这简直太不像赵明溪了。
“你能翘课,我就不能翘课?”
明溪也觉得这很不像自己。她居然为了傅阳曦翘课?而且还是想也没想地冲出去,而非为了盆栽里的小嫩芽。
方才傅阳曦在教室后门口表情凝固的那一瞬间,竟让她心里升腾起了各种担心害怕的情绪——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怕狗,但他的神情竟让她生出了一种想要把他拉到身边紧紧抱住他、安慰他的冲动。
明溪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
早上傅阳曦给她递个早餐也是,她当时在莫名其妙地期待些什么啊——难道还期待傅阳曦专程给她送早餐不成?
明溪心中一惊,冒出了一个很诡异的想法。难不成——
……
但是。
刚才在教室门口那一瞬间的心疼,是喜欢吗?
明溪经验也不多,她尝试去和自己以前喜欢沈厉尧相比。
她对沈厉尧从来没有过那种情绪,而只是觉得他帅、太帅了、做实验时就更优秀更帅了。而且沈厉尧每次去赵家还会帮她。
所以她喜欢沈厉尧。
这两种好像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
如果她喜欢沈厉尧,那么她对身边这位臭屁的太子爷应该就不是喜欢。
或许是感激?
虽然一开始他对自己很凶,但是渐渐地他决定罩着自己以后,他就对自己很讲义气了。
明溪脑子也快被自己绕晕了。
但一旦当她察觉到自己最近有点奇怪之后,她莫名感觉自己坐在傅阳曦身边,就坐得没那么坦然了。
而是心怀鬼胎,浑身有些紧绷。
“你去别的椅子上坐去。”傅阳曦扬眉,不悦地看着她:“我都没地方躺了。”
“不去。”明溪赖着不动:“我就只有两张卫生纸,擦了这张横椅,就没纸巾擦别的了,坐别的椅子会坐一屁股灰。”
明溪没问怕狗的事情,傅阳曦也没提起。
这也算是两个人的默契。
傅阳曦觉得赵明溪家里的事情,如果她想说出口的话,她总会告诉他。她不想说的话,何必去揭人伤疤。
赵明溪则觉得傅阳曦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怕狗的事情的话,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自己也没必要穷追不舍的问。
傅阳曦觉得小口罩就是担心他、就是在意他、就是想赖着他,他心口不自觉流淌出一道暖意,将方才浑身的僵硬融化开来。
赵明溪就是那个每次都能将黑暗撕开一道口子,不管不顾地闯进来的人。
傅阳曦竭力想要绷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傅阳曦突然道:“背挺直。”
明溪:“干嘛?”
傅阳曦抱着手臂,忽然往旁边坐着的明溪身上一倒,然后顺势倒进她膝盖上。
明溪:“……”
傅阳曦心里:!!!
这简直是傅阳曦有生以来最大胆的举动了,他心脏砰砰砰直跳,耳根的红色火烧火燎地蔓延到了整张脸上。
他忍不住拉起明溪大衣的衣角,盖住自己的脸,竭力用镇定的语气道:“作为小弟,牺牲一个膝盖没什么的吧?是你不肯走的。”
“随,随便你。”明溪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挺直脊背,僵硬地任由傅阳曦躺在她膝盖上。
她视线落在傅阳曦露在大衣外面的一点高挺白皙的鼻梁上。
心脏忽然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什么情况?
不应该啊。
明溪心想。
天呐。
傅阳曦这一款根本不是她的菜。
34、第 34 章
校竞队的两个男生吓了一跳, 哪里想到放学后说两句闲话也能被当事人撞到。
登时一个激灵,抓起一边的队服,来不及关掉水龙头, 连滚带爬地溜了。
“有种站住!”傅阳曦脸色难看到可怕,冲出去揪人,被柯成文再次一把拦住。
“算了, 算了, 曦哥,你这个月被教导主任骂了多少次了,还进了趟警察局!冷静!冷静!”
那两个男生头也不敢回,生怕被傅阳曦看清楚脸。
仓皇逃下了教学楼。
傅阳曦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两个男生的对话。
“什么叫做追姓沈的追得要死要活?什么叫做‘能不能和好’?”
“他们说的傅什么太子爷是我?说小口罩利用我让姓沈的吃醋?”
傅阳曦像是听到了什么无稽之谈, 扭头看向柯成文:“这群人脑洞也太大了!”
可一边的柯成文走过去关掉水龙头,嘴唇蠕动了下, 看了他一眼, 却面有难色, 不敢说话。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
傅阳曦顿了顿:“你什么意思?”
他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盯着柯成文:“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就是,就是——”柯成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傅阳曦:“快说!”
“赵明溪刚转班过来的时候, 你不是让我去查查她的家里人、喜好、以前的朋友什么的吗?”
柯成文急了, 一股脑儿不带打停摆地道:“她就是追过沈厉尧啊!就是隔壁班的沈厉尧!别人家的孩子!连年拿金牌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装逼得要命的沈厉尧!”
“沈厉尧很有名的, 只是曦哥你天天上课睡觉, 连班主任的名字都不记得,所以没听说过而已!就是那个长得很帅的,上次你还在图书馆见过——”
“可她说只是普通朋友。”
柯成文嘟囔道:“女孩子脸皮薄,总不可能随随便便对咱们说她追过沈厉尧吧。况且那时候曦哥你天天赶她走,她对我们也没啥好感, 告诉我们干嘛。”
傅阳曦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他心中充斥着一股焦灼的火。
他不明白是妒火还是什么别的。
沈厉尧,很帅,连年金牌,别人家的孩子。
那么,他呢。
“我不信。”傅阳曦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冷静了一点:“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就因为沈厉尧优秀,和小口罩认识,小口罩送过他甜品。
这群人就编排小口罩追过沈厉尧?
那他还甩沈厉尧一百条街,可以用钱砸死沈厉尧呢,是不是有够优秀?
小口罩还给他送了快一个月的甜品呢。
——这群人怎么不编排他和小口罩?
傅阳曦发现自己甚至连这些流言蜚语也嫉妒。
赵明溪说是普通朋友,他就相信是普通朋友。
他不在意这些人说的屁话。
柯成文见他这样,也没辙:“那我们先回去?曦哥,今天你回别墅还是回公寓?”
——不,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在意得要命。
“回个屁,先把事情弄清楚。”
傅阳曦忽然拔腿就往外走。
柯成文以为他又是要去找那两个闲言碎语的人算账,连忙跟了上去。
可是却见他往楼上信息部跑。
傅阳曦冲进信息部,这里老师还没下班,见他进来,下意识站起来。
傅阳曦就已经一声不吭地冲进了电子档案室。
柯成文跟在后头,急匆匆进去后把门关上了。
等柯成文走过去时,傅阳曦已经三下两下敲击键盘,登陆了学校的内部官网。
内部官网会根据时间线放很多以前活动的照片。平日每周的篮球赛、或是升旗仪式的照片也会放。
傅阳曦直接调取了去年一整年的所有校内照片。
所有的照片在电脑上呈现出来,很多蛛丝马迹就一目了然了。
有沈厉尧出现的每一场篮球赛,赵明溪都在,赵明溪抱着水。
去年校庆时,赵明溪和沈厉尧互相出现在了对方班级的照片当中。
去年招新时,赵明溪也去帮沈厉尧的忙了,当时她还带着口罩。
原来傅阳曦认识的那个小口罩,沈厉尧也认识,甚至比他认识得更早、更久。
……
两人同框镜头可以说相当之多。
如果把这些同框了的照片全都下载下来的话,恐怕会有几个g。
还有图书馆的打卡记录,播音室的打卡记录,两人的签名也经常前后出现。
一点一滴,仿佛一个漫长而盛大的喜欢过程。
就这么真实地呈现在了傅阳曦和柯成文眼前。
……
柯成文简直都不敢再看了。
傅阳曦脸色难看,手指攥紧了鼠标,却仍一张一张地翻下去。
电脑液晶屏幕倒映着他的脸,柯成文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心情在看这些东西的。
傅阳曦以前从不上论坛,那些不着边际的校内绯闻对他来说就是浪费生命的存在。
上一次让一群小弟为赵明溪投票,是他唯一上过论坛的一次,但他也只是直接点进投票通道,并未留意那些闲言碎语。
但这一次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开论坛看了眼。
原来关于小口罩的帖子里,提及小口罩和沈厉尧的,远远要比提及小口罩和他的,多得多。
有人发帖问:《有人八一八新校花和校竞队的沈厉尧吗?感觉有很长一段渊源。》
还有人问:《赵明溪现在变成了校花,以前她追过沈厉尧的事情都被挖了出来。当时还感叹她为什么那么有勇气,原来是因为本身就长得漂亮啊~》
《那某f(不可提及大名)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啊,很明显沈厉尧是官配,利用他让沈厉尧吃醋?》
傅阳曦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口罩追过别人,为什么全世界都知道,就他不知道?!
妒忌宛如不知名的虫蚁,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无比煎熬。
“别看了,曦哥。”柯成文忍不住道。
他害怕傅阳曦发现这件事,就是怕的今天这一幕。
曦哥这种性格,虽然并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但是要是看到别人说赵明溪可能是因为让沈厉尧吃醋才接近的他,他岂不是立马炸了?
炸学校都有可能。
柯成文百般阻挠,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阳曦关掉电脑,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站起来,手握成拳:“喜欢过姓沈的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什么清代老古董,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是喜欢过——但现在肯定不喜欢了。”
现在赵明溪喜欢的是他,是的,没错。
她现在喜欢的是她。
可即便这么一遍遍念着,傅阳曦却越来越不确定,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大。
……
他觉得好像是自己错误地误会了什么。
是他自己一直错误地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自欺欺人的美梦。
而现在这个美梦不小心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让他如坠冰窖的真实部分。
——口子只会越来越大。
傅阳曦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将这件事探究到底。
如果答案是当头一棒,他该怎么办?
傅阳曦忽然想起了老爷子让张律师给他的那一摞照片。
老爷子说他单相思——
是不是照片里有什么?
……
傅阳曦心脏突突地跳。
他忽然快速编辑一条短信发给了张律师,让他叫人把东西送到学校附近的ktv包厢来。
然后傅阳曦就朝着信息部外面走去。他四肢僵硬,脑袋里嗡嗡响,已经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学校了。
半小时后,学校外面的ktv包厢。
没有放歌,包厢里死寂一片。
傅阳曦一声不吭地坐着,脸色晦暗不清,一张张地看着老爷子给他的那些照片。
柯成文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
第一张照片,是小口罩追上来要帮他倒垃圾那天。他俩在巷子里说话,巷子正对着教学楼,姓沈的就站在五楼,远远地看着他们俩。
所以当时赵明溪是真的冲上来帮他倒垃圾,还是因为沈厉尧在看着,才冲上来的?
第二张照片,是月考考试之前,小口罩突然仓促地握住他的手。教室监控的照片打印出来一角,能看到沈厉尧路过的身影——
所以她是真的为了握住他的手,还是在看到沈厉尧之后,才突兀地去握住他的手?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照片,是一系列图书馆的监控。那天在他到达图书馆之前,小口罩分明是与沈厉尧吵了一架,两人的表情看起来就相当熟稔。可是她却对他说只是普通朋友。
除了这么多的照片,还有小口罩去年的申请转班记录。
原来小口罩不是一开始就转到国际班的,更不是他所以为的对他一见钟情转到国际班的。
她去年第一次申请是隔壁沈厉尧所在的金牌班,只是当时成绩没达到,没被批准,今年才申请来到了国际班。
……
傅阳曦翻死死攥着这些东西,指骨苍白,血液一点、一点从四肢百骸窜到头顶,以至于他浑身冰凉起来。
老爷子神通广大,从哪里弄到的他也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原来很多事情都早就有了端倪。只是他在自取其辱、自欺欺人。
……
她冲上来为他跑八百米的时候,隔壁班的人全都知道,沈厉尧脸色难看。
那时候,他在其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是工具吗?
她今天早晨突然要给他涂抹伤药,也是沈厉尧刚好路过。
她那张快翻旧了的百校联赛的重点范围,原来是沈厉尧给她的。
还有,她当时拒绝李鲸鱼说的是要好好学习,而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明知道他在窗户旁边听着。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呢。
原来,原来如此。
……
傅阳曦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生气、愤怒,他甚至没力气去涌出这些情绪。一旦有这些情绪,必定伴随着恨,但他又恨不起来。
他脑海中全是铺天盖地的无措。
像是亲手戳破了一个自己编织的梦,迎来了现实,并且发现自己只是一个笑话。
不管是否利用,他都不在意了。
他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一遍遍地恶意地重复——
小口罩不喜欢他。
小口罩原来不喜欢他。
在图书馆她牵住他的手之后,他从没设想过这种可能。这个声音将他打下悬崖之下,浑身都不自觉地发着抖。
……
所以,她记得他的生日吗?
傅阳曦脑子里跳在最上面的念头竟然是这个。
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心里拼命地想,假如这一切都是误会呢?天底下就是会发生那么巧的事情!刚好就在她对他好的时候,沈厉尧出现在附近!他如果因此而误会了,并去无理取闹,那就是神经病了!
她是喜欢过沈厉尧,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完全和沈厉尧没有任何接触,他又不会介意这一点!
只要她现在喜欢的是他,他明天就装作今天的一切无事发生!
“我要听她亲口说。”傅阳曦抹了把脸,忽然站起来,让柯成文把手机掏出来:“你给她打电话。”
傅阳曦的理智绷着最后一根弦。
尽管脸色已然十分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但他维持着最后一点的体面,努力、努力去绷住神情,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的狼狈情绪,对柯成文一字一顿道:“你帮我问。”
……
柯成文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会儿,只得把电话打了过去。
……
此时此刻,包厢里只听得见压抑的呼吸声。
……
片刻后,电话打通了。
柯成文不知道该怎么问,看了眼傅阳曦的神情,先问了一句:“明溪,你在哪儿呢?”
“和董家人吃饭么,好,嗯,就是——”柯成文顿了顿:“你还记得曦哥生日是哪天吗?我们要不要给他一个惊喜?”
隔着电子音的嘈杂。那边的明溪道:“要啊,惊喜当然要。”
柯成文手机开了扩音。
接着傅阳曦就听明溪问道:“不过他生日是哪天来着?”
傅阳曦:“……”
…………
空气死寂。
柯成文简直不敢去看傅阳曦的脸色,又接着问:“明天再和你说,明天去学校我们商量商量送什么,私底下商量,别和曦哥说。你打算送什么?”
电话那边说还没想好,要好好想想。
柯成文心脏紧张得突突直跳,努力去套话:“你可别送太夸张的东西,等下全班都知道你喜欢曦哥了。”
说完,他心中呐喊祈祷,赵明溪快点不要不识抬举,快说就是喜欢曦哥吧!不然曦哥明天真的要炸学校了!其他人也要遭殃!
电话那边的明溪一愣。
她顿时意识到她转班以来的一些行为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听柯成文这语气,好像就是以为她在追傅阳曦了。
幸好傅阳曦没这么以为。
幸好傅阳曦单细胞还没开窍,只是把她当同性小弟,要是误以为她喜欢他,等下朋友都没得做。就和那天送千纸鹤的一样,以为她要找架揍。
明溪不想失去傅阳曦,连忙拿着手机去了厕所,解释道:“没没没,你别瞎说,我把曦哥当老大,我不会——”
明溪想说自己不会逾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刚说完,电话那边柯成文就断了线。
接着就传来忙音。
没电了……?
35、第 35 章
傅阳曦劈手将柯成文的手机挂掉了。
他不知道继续听下去, 自己还会干出什么来。
……
现在一切都清晰了。
小口罩根本就不喜欢他。
傅阳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他脑子嗡嗡的响, 胃里像是有只大手狠狠将他五脏六腑拧住,一瞬间感觉哪里都空荡荡的,没了力气。他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 发怔地看着地面, 一个字也没说。
柯成文心里打着鼓,不知所措地看着傅阳曦:“曦哥——”
柯成文感觉自己也有责任。要是早在赵明溪转过来的时候,就告诉傅阳曦,赵明溪转过来之前追过沈厉尧, 那么也不会放任曦哥的感情发展到这一步了。但是他当时也的确没想那么多, 就是怕曦哥脾气炸开。
“你先出去吧。”傅阳曦打断了他:“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柯成文却还是忍不住道:“你要是觉得被欺骗,很生气, 不想看到赵明溪, 要不然让张律师去和教导主任交涉一下, 让赵明溪转班?”
虽然赵明溪也是他的朋友,但是柯成文毕竟是因为傅阳曦才认识的她。
柯成文还是下意识站在傅阳曦这边。
“欺骗?赵明溪哪里欺骗我了?帖子里说的那些,她因为想让沈厉尧吃醋, 而对我好。我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她不是那种人。你不准信, 也不要胡说八道, 下次听到谁再闲言碎语, 直接揍人。”
傅阳曦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道。
包厢里光线昏暗,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做事本来也就只管自己愿不愿意,不愿意的事情,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行。”
傅阳曦道。
他不会因为一个人喜欢他,他就去喜欢对方。在很早之前开始, 有可能是摘口罩那一瞬,也有可能是图书馆那一晚,还有可能是更早,手指触碰的那一瞬,他就意识到他喜欢赵明溪。
所以,本来也不存在欺骗,也不存在什么误会。
他也不在意赵明溪是否喜欢过别人,他在意的就只有赵明溪现在是否喜欢他。
现在弄清楚了。
她不喜欢他。
她只是把他当老大,转班过来的一系列对他好的举动,说不定就只是为了更快地融入这个班集体。
是他自己因为从没得到过,在得了一根小火柴之后,就以为对方有一座火源等着他。
是他自己想得太多、太多了。
傅阳曦觉得很难堪。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他扯着嘴角拽了拽:“今天的事情不准说出去。”
还没有人知道他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今天过后,他还可以装作一切无事发生。
柯成文看着他,只有道:“好。”
可是无论傅阳曦怎么打起精神,他还是浑身空荡荡的发着抖。
一道闪电劈过,将傅阳曦惨白的脸色照亮了来。
接着,外面瓢泼大雨便落了下来。
……
明溪挂掉电话,心里觉得疑惑,柯成文干嘛要奇奇怪怪地打这么一通电话?明天直接去学校说不就行了?
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先在手机备忘录上把傅阳曦的生日记了下来。
上次他们打打闹闹说的时候,她在想自己的事情,也没听清。
好在柯成文重新提醒了她一遍,她这次就记住了。
明溪备忘录上记了很多,全是重要的人的重要日子,贺漾,董阿姨和董深的。
想了想,她又把十一月五号圈起来置顶,免得疏忽了。
“明溪,等下菜凉了。”董深叫她。
明溪匆匆回去。
董慧将明溪喜欢吃的菜转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你想不想搬来我们家住?不过我们房子还没交付。两个月前在国外时刚交定金,估计还有一个月才能搬进去,也是一个很好的小区,二手别墅——”
“没事,董阿姨,我就住学校,还方便一些。”
董慧赶紧又问:“那寒暑假呢?溪溪你总得有地方回吧?不然到时候学校空荡荡的你一个人多害怕?你就来我们家吧!你只要点头,房子交付后我们立马给你安排一间房间。”
见明溪犹豫,董慧连忙道:“犹豫什么呀,我和你董叔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又上进又刻苦,都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现在也有经济条件可以帮到你,你犹豫什么?你奶奶去世前还嘱托我们照顾你,早知道赵家那副德行,我们就不出国了。”
董深也道:“对啊,而且明溪你不是说还要带我买衣服去?过几天转学手续各种事情也要麻烦你。”
明溪低着头,紧紧握着筷子,鼻尖略微发酸,点了点头,答应了:“好。”
见明溪答应了,董家一家人都很高兴。但是这阵子董家还刚回国,也在住酒店,很多事情还没布置好,只能让明溪先住校了,刚好等放寒假的时候,就可以搬去董家新买的房子住。
明溪和董慧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吃完之后,四人从饭店二楼下来。
见外面下起了暴雨,董慧道:“那我们先把你送回学校,然后再回酒店。”
明溪也不和他们客气了,直接道:“好,谢谢阿姨。”
明溪和董慧、董深在饭店檐下等董叔叔把车开过来。
一辆熟悉的车也正徐徐开过来。
司机撑着伞,赵母和赵媛、赵宇宁正从车上下来。
赵母和赵宇宁一直在僵持当中,赵媛心里也急,担心僵持时间久了,赵宇宁一直不回家,赵母会怪罪起自己来。
于是想了个办法,把两人都约出来一块儿吃个饭。
赵母这几天心里因为赵明溪的事情难受,食不下咽,但听说赵宇宁也会一块儿吃饭,于是便赶紧出来了,想着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和赵宇宁关系僵硬下去。
而赵宇宁则压根不想来,他之所以来的原因是,那天和赵墨说了赵媛在文艺部做的事情之后,二哥若有所思,让他最近多注意着点儿赵媛。
他想看看赵媛到底想干什么,才来的。
但三人没想到,还没下车,就看到了檐下站立的明溪。
a市说大,但也没那么大,何况有名的五星级饭店也就那么多,只要在这个城市生活,总有一天会遇到。
赵明溪看起来清瘦了一些,穿得更厚了一些,可能是刚从学校出来,校服外面罩了件长款大衣,但一点也不显得臃肿,反而因为她高挑的个子,显得亭亭玉立。她皮肤白皙,脖间仍然挂着那根她奶奶以前给她求来的长命锁。
是大老远一眼看过去,就会惊觉是个美人的少女。
赵母心头非常的堵,家里的几个孩子长相都非常万里挑一,但明溪无疑是这其中最出众的。她刚把明溪接回家时,就惊觉明溪的漂亮,当时还忍不住拉着她,多看看她。
但是却因为在意赵媛的感受,一直也不敢多看。
而现在,这么好看的孩子是别人家的了。
赵母和赵宇宁都注意到了旁边的董慧和董深。
万万没想到董家人回国第一件事,果然还是找到明溪。
两人表情如出一辙地宛如被打了一记闷棍一样,顿时就撑着伞走过去。
本来赵母以为,即便断绝关系,但是再在人群中遇到,明溪至少会和他们打声招呼的吧?
但没想到。
没有。
明溪也看到了他们,可随即就收回了视线,上了董家的车。
“……”
赵母呼吸一窒,心里顿时犹如被针扎一般。
她想也没想,冲过去拦住车门,司机连忙撑着伞匆匆跟着。
赵媛一个人站到饭店台阶上,一回头却见赵母和赵宇宁都没跟上来,反而冒着大雨去拦车子去了,一时之间脸色变了变。
“赵明溪!”赵母心里隐隐作痛:“你现在见面连招呼也不打了?!”
明溪坐进车子里,赵母扳着车门不让她关上,明溪皱眉:“松手。”
董深坐在明溪的右边,见了赵母和赵宇宁就来气,怒道:“什么毛病啊,松开行不行,不要死缠烂打,以前干什么去了?有什么好打招呼的啊,断绝关系了还和你们打招呼干嘛?”
赵宇宁撑着伞,哀怨地看着赵明溪,忍不住道:“姐——”
“姐什么姐?现在是我姐!”董深故意气赵宇宁,抱住明溪的胳膊,脑袋就往她肩膀上靠。
赵宇宁气急败坏,恨不能冲进去和董深打一架:“放开赵明溪,你个死胖子。”
两年前董深长得很胖,被赵宇宁嘲笑了好几次,但是两年后董深却长得足够的帅了。
“就不放手!”董深怒道:“你全家才是死胖子。”
眼见着等下就变成两个小孩的骂战,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董慧回过头来对赵母道:“老实说,赵姐,你们真的亏了,明溪上进又努力,我就想要这么个女儿,你们不要,早说,给我多好。我们全家都会给她买好看的衣服,住漂亮的房间,还不用在你那里受气。”
赵母简直想不顾家教地扇董慧一巴掌,让她闭嘴,但更多的是心里刺痛——她好像的确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连外人都要比她对赵明溪好。
她忍不住对一声不吭的赵明溪道:“明溪,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妈妈这两天反思了很多,我给你道歉——”
“说什么道歉,只会嘴上说说,你们一家有拿出点行动来吗?你已经有亲生女儿赵媛了,还来找明溪干嘛?!”
董深最是看看不惯,忿忿不平道:“都是因为你们,明溪连他的生日日期都不能有,到了现在她还在用赵媛的生日!我告诉你们,等过几天明溪一满十八岁,我妈就带着她去改身份证日期!不稀罕你们。”
说完董深越过赵明溪,生硬地去扒开赵母的手指。
赵母血液往头顶上涌。
董深说的话她根本无法反驳。
是的,这件事的确是他们委屈了明溪。
大约三年前,赵媛运动会受伤,送去医院之后,他们发现赵媛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dna不一样。
事后他们弄清楚了当年在医院出现了抱错事件。
不知道到底是赵媛的亲生母亲,还是谁,在孩子们还待在暖箱的时候,将两个孩子换了。
于是之后他们开始了对亲生女儿赵明溪的寻找。
当时以为根本找不到了,一家人心里都心灰意冷,决定就把赵媛当亲生女儿养。并把赵媛的生日从10月24改成了她自己的真正的出生日期,10月14。
可没想到,就在改了之后,明溪找到了。
那时候他们就面临了一个问题,到底是把赵媛的身份证日期再改一次,改成明溪的,还是让新来的明溪委屈一下,把日期按照赵媛的改。
那个时候赵媛才十五岁,即将第二次改日期,还以为赵家不要她了,哭得天昏地暗。赵母心里一软,便央求着赵父去改了赵明溪的……
那个时候,赵母以为,明溪不会介意的,反正家里还会第二次给她在24号过生日。身份证上只是个数字而已。
可是现在,赵母后悔了。
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是怎样,因为不想推走赵媛,而一点点将明溪推得更远。
……
赵母一半身子都在外面淋雨,难过得五脏六腑都疼,下意识地看向一直不吭声的明溪,像是哀求般地问:“明溪,我彻底失去你了吗?”
她心底仍旧抱着一丝明溪会回来的希冀。
但没想到明溪抬头看她,平静地道:“是的,你失去我了。”
赵明溪她,好像真的彻底放下了。
不再耿耿于怀,不再央求他们一家的爱。
那一瞬间,赵母眼前一瞬间阵阵发黑,她的手指被董深掰开。
董家的车子扬长而去。
赵母双腿一软,差点跪坐在雨中,被司机和赵宇宁一左一右地架起来。
赵母哭得泣不成声,一声声的诘问:“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没有人比她心底更清楚了。
她意识到她自己就是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刽子手。
“如果,如果把明溪的生日还回去,可以吗?”赵母泪流满面地问赵宇宁。
在饭店檐下听见她这话的赵媛脸色一变。
……
董家的回国多少给明溪带来了一点底气,至少以后家长会她也能有人开了。
也不会再有人私底下嘲讽她是不是只是赵家的养女,为什么赵家那位帅气的大哥从来都只接赵媛放学,而不接她。
以后董阿姨会来接她。
天知道明溪有多感激这一世回来,董家人还在。
因为放学后吃饭耽误了点儿时间,晚上回学校之后,明溪便强令自己多刷了几分试卷,一直到十二点才睡。
第二天清早,明溪仍然是整栋宿舍楼最早起的。
一进教室之后她看见姜修秋已经回来上学了,他的位置在另外一边,身边正围绕着几个女生。见明溪进来,他抬起桃花眼,朝明溪看了眼。
明溪抬手打了个招呼,朝自己座位上走去。
傅阳曦不高兴她蹭姜修秋气运,那她就不蹭了,反正百分之二可有可无。
但随后明溪就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傅阳曦没来。柯成文则懒懒散散地趴在桌子上看漫画,见她来了表情莫名有点怪,匆匆打了个招呼后就低头继续看漫画了。
但是怪的不是在这里,而是傅阳曦的桌子上——怎么什么东西都清空了?
降噪耳机没了,乱七八糟地丢着的外套也没了。
自己买给他的,他这个月以来最喜欢的皮卡丘抱枕也消失了。
听说傅阳曦以前倒是经常旷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但是这一个月来每天都见他有好好地来上学。以至于乍一见他东西清空了,明溪有点发愣。
“傅阳曦呢?”明溪忍不住问:“又不是周末,他东西怎么不见了?”
柯成文道:“他请了两天假,估计后天回来吧,别担心。”
“怎么突然请假?”明溪想起昨晚突如其来的暴雨和寒流,难免有点担心:“是不是生病了?”
柯成文看向明溪,心情有些复杂,含糊道:“昨天放学回去时淋了点雨。”
“发烧了吗,严重吗?”明溪问。
“唉,没事,就是一点小感冒。”柯成文道。
明溪只好先坐下,接下来一整天傅阳曦都没来。
明溪为了准备百校联赛,刷题刷得眼冒金星,也没多想。
但是一旦她刷题间隙,抬起头,看到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她就莫名有点不适应。
这还是第一次傅阳曦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没来学校。
身边没有了他的声音,好像一下子冷清了很多。
好不容易到了快放学的时候,明溪按捺不住,给他发短信。
“曦哥,柯成文说你感冒了。”
“你发烧了没?家里应该有私人医生吧?看过了吗?”
“体温多少度?”
“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可以给你送过去。”
明溪一直握着手机,心神不宁,见傅阳曦一直没回,她忍不住又发过去一条:“是不是太难受了睡着了?看见后回我一下qaq。”
发完后,那边仍然没有回复。
……
明溪下意识开始翻着她和傅阳曦之前的聊天记录。以前为了蹭气运,她每天都只发给傅阳曦三条,几乎全都是三个句号。
这还是第一次她给傅阳曦发了五条有营养价值的内容。
明溪心里放心不下。
主要是前脚发生了傅阳曦怕狗的事情,又经常在他身上发现玻璃炸开的划痕,虽然他说是泡面时玻璃碗炸开划伤的,但明溪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刚刚放学她就开始收拾书包,打算去一趟傅阳曦家里看看。
她转过身问柯成文:“你知道傅阳曦家里的地址吧,能发给我吗?”
柯成文愣了:“你之前不是不要的吗?!”
明溪道:“我怕他人在家烧糊涂了,你不是说他家里没大人,大多数时间都一个人住吗?”
……
拿到了柯成文给她的地址,明溪背着书包,买了退烧药和退烧贴,撑着伞匆匆往傅阳曦的地址赶。
这边,等她走了之后,柯成文赶紧给傅阳曦发短信:“曦哥,完了,经不起美女诱惑,我把你地址告诉赵明溪了。是你自己公寓的地址,没给你妈别墅的地址。”
失恋后,颓废地蜷缩在被窝里的傅阳曦视线还停留在赵明溪发来的微信上,心情复杂而悲伤,脑海中已然上演了一百集生死离别的电视剧剧情。
见到柯成文发来的信息弹出来,他退出去看了眼,登时弹坐了起来。
什么鬼?小口罩要来?可他还没洗头!
傅阳曦心中悲怆,都亲口说不喜欢他了还来关心他干什么?
让他死了算了!
36、第 36 章
明溪拿着地址来到一处江滩边的高档小区, 外面看起来像是cbd写字楼,走进大厦才发现是一层一层的跃层公寓。
她去找保安说了下情况,保安拿着对讲机可能是和傅阳曦那边通了话之后, 才带她来到了顶层的复式。
明溪站在门外,拎着退烧药袋子,按响了门铃。
过了会儿。
门被从里面打开。
傅阳曦红发湿哒哒, 炸毛地散乱在额前, 裹着被子开了门。
玄关处没开灯,雷暴雨的天气,光线昏暗,他唇色苍白起皮, 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总之一看就是生病了没人管的样子。
明溪抬头看着他, 一惊:“曦哥,你头发怎么是湿的?你发烧了还洗头?!不要命了?”
傅阳曦揉着额头, 不答反而冷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明溪倒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直接探头往里看:“柯成文说你生病了, 你家里有人吗——”
探头往里头瞧了一眼,明溪就确定了,傅阳曦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跃层里面实在太冷清了, 窗帘拉着, 客厅空荡荡的完全没什么家具, 电视机背景墙全都没有, 就只沙发和白墙,两百平仿佛只买了个地板。
开放式料理台那边的大理石桌也是宛如新的一样,冰箱上的质保标签都没撕。
幸好她来了,不然这——傅阳曦他晚上吃什么?生病了还吃外卖吗?
还没看清楚,她就被傅阳曦一根手指抵住额头推了出来。
抵在脑门儿上的手指发烫。
傅阳曦不让她进去。
“你不准备百校联赛, 去见别的想见的人吗。居然还有空来找我这么一个区区的同桌。”傅阳曦哑着嗓,冷冰冰地说。
“啊?”明溪懵了:“我要复习的白天已经复习完了,这会儿放学后有空的。听说你生病了,我就——”
傅阳曦神情悲戚地打断了她:“我病没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难道在意吗?”
明溪:???
什么跟什么?
烧糊涂了吧?!
一天没见,说话突然奇奇怪怪的。
明溪怕他是真的脑子烧坏了,焦灼地把药袋子撸到手腕上,把他往里面推:“赶紧的,头发吹干!去床上躺着!”
一不小心推得有点重,傅阳曦一个踉跄,灼热的气息压了过来。
明溪慌张地把他扶住。
“你到底多少斤?!”明溪吃力地问,她感觉简直宛如泰山压顶,差点被压趴下,自己一米七的身高宛如风中摇摆的小竹笋,随时会被折断:“平时看着你明明那么清瘦——”
“我身高一米八八好不好!你去问问别的一米八八的男生有多重!”傅阳曦愤怒道:“再加上被子有二十斤!”
他义愤填膺,心想,就沈厉尧轻呗,就沈厉尧瘦呗。
不喜欢他就算了,还嫌弃他胖。
“不用你扶。”傅阳曦怒火中烧,甩开明溪的手,转身往里走。
明溪:“……”
明溪关上门,将书包摘下来,左右看了看,傅阳曦这偌大的复式公寓里竟然连茶几也没有,她只好先把东西扔在地上。
傅阳曦一屁股在沙发上重重坐下。
明溪走过去,傅阳曦浑身都很烫,被被子裹着也能感觉到一股热浪。
她抬手摸了下他的脖颈,被烫得缩回了手,心想,糟糕了,这得去医院。
明溪赶紧对傅阳曦道:“私人医生难道没来过吗?要不然我陪你去医院?”
“不去医院。”傅阳曦看了她一眼,眼睛红通通,脸上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很复杂,带着恼怒、气愤、又带着凄凉和受伤。
他重重撇开头:“别碰我。”
明溪:“……”
明溪觉得他是烧糊涂了,没心思跟他闹腾。
“不去算了,外面下雨再出去吹风也不太好,先在家里退个烧。你家里有开水吗?”
明溪说着去玄关处开了一盏灯,又到料理台那边找水。
发现没有热水后,她踮着脚从壁橱里找出一个热水壶,开始烧水。
明溪一边手脚麻利地烧水,一边催促道:“你赶紧先把头发吹一下,吹完贴个退烧贴,喝热水吃药去床上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
几分钟后,水咕噜咕噜地烧开了。
明溪以为傅阳曦也进卫生间去吹头发去了,扭过头去,谁知他还脸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盯着自己。
眼眶通红、气若游丝的样子仿佛经历了一场世界末日。
明溪:“……”
不就是个感冒吗?为什么闹得跟失恋了一样?!
不过明溪想起来自己上次喝醉了,还吐在了他身上,顿时就没底气去教训他了。
明溪找出玻璃杯,倒了杯热水,然后去卫生间拿浴巾和吹风机——卫生间瓷砖上的水还没干,傅阳曦居然还是刚刚洗的头?
明溪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生病了还洗什么头。
她走到傅阳曦面前,把热水递给他,让他双手抱着:“喝点水,你嘴唇很干。”
傅阳曦接过水,宛如霜打了的茄子,一直垂着脑袋。
明溪则拿起浴巾罩在他脑袋上,给他胡乱地把水擦干。
傅阳曦用的洗发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原来就是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松香味,还夹杂着一些栀子花的香气,清爽好闻。
但是给他擦着头发,指腹下感觉到他额头发烫,明溪也就没心思去管蹭气运什么的,一心只想让他快点擦干了头发躺床上去裹着被子出汗。
傅阳曦盯着地面,心里苦涩地想,小口罩对他很好,但是她把他当老大。
她根本就一点也不喜欢他。
沈厉尧有什么好的,有他高吗?有他有钱吗?
“曦哥,你这浴巾是用来擦头发的吗?我随便拿的。”快擦干了明溪才想起这个问题。
傅阳曦有气无力支棱起眼皮子看了眼。
“擦脚的。”他苦涩地道。
明溪:“……你怎么不早说?”
傅阳曦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那些:“别叫我曦哥。”
明溪给他擦头发的手一顿:“怎么了,叫老大?”
老大,该死的老大。他以为她喜欢他,结果她只是把他当老大!
自作多情实在太让人尴尬。
傅阳曦忍不住怒道:“别叫我老大!”
“那叫什么?”明溪见他的红毛已经擦干了,把浴巾扔在一边,拿起吹风机开始给他吹头发。
只听傅阳曦悲怆的声音道:“当时年少,是我鲁莽,收你做小弟是我狂妄,现在你不是我小弟了。”
明溪:“……”
这才一个月就当时年少了?
傅阳曦沉了沉声音,道:“你还是叫我傅少吧。”
“……”
吹得差不多,已然蓬松干爽,明溪的吹风机停了。
她垂眸对上傅阳曦抬起来的眸子。
傅阳曦眼睛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什么,白皙的皮肤很苍白,眼角的细小泪痣更加明显。
明溪倒不是第一次觉得他长相出众,但是刚吹完头发这会儿,尤其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凌乱的红色短发,挺拔的鼻梁,沾染着些病后脆弱的神情,眼里还有水泽。
明溪看着他这张脸,竟然莫名举着吹风机发起了呆。
回过神来,明溪才听到他在说什么,从善如流道:“啊?哦,好的,傅少,你吃药了吗?字面意义上的药。没吃的话我带了感冒药。”
傅阳曦:“……”
她果然不爱他!直接就冷淡地叫起了傅少!
明溪把自己带过来的药抠出来两颗,塞在傅阳曦的手里,然后往他额头上贴了块白色的退烧贴,道:“吃完药去睡觉,我先熬个粥。”
傅阳曦眼神一直追随着她,死死盯着她去熬粥。
明溪到处找米,却发现傅阳曦家里什么也没有,只好掏出手机点了个外卖,让生鲜店里送点小米和蔬菜过来。
有钱人住的地方都很方便,不到十分钟,立马有外卖员送货上门。
明溪接过东西,走到开放式厨房那边,开始熬粥。
见傅阳曦一直没去睡觉,而是脑门儿顶着块白色,继续坐在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明溪也没多想。
反正药喝了就行了,退烧贴待会儿应该会发挥作用,他裹着被子坐在客厅也一样。
跃层别墅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傅阳曦忽然哑着嗓子开口:“你转班过来这么久,还没听你说起过谁呢。”
“贺漾你不是认识吗?”明溪头也不回道:“然后还有一些我以前认识的人,你不会想认识的,认识了你也记不住名字,比如六班班长耿敬……”
明溪说了一堆名字,傅阳曦从里面找了下,发现她唯独没提到沈厉尧的名字。
“校竞队的呢?你有认识的吗?”
明溪听到傅阳曦沙哑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
“校竞队怎么了?”明溪以为傅阳曦睡不着,随口和她唠嗑,道:“我倒是认识几个,那群人年少气盛,经常拿金牌,很厉害啊。”
傅阳曦问:“女孩子是不是就喜欢那种类型?”
明溪想了想沈厉尧以前收到过的情书数量,一个周末过去,桌子里塞的信件可以装满一个垃圾桶,应该是他排全校第一,没人排全校第二的。
于是道:“大多数女生应该是的。”
背后不说话了。
粥快煮好了,明溪蹲下去找碗筷,在消毒柜里找到了两套碗。她抬起头问傅阳曦:“有黑色的和红色的,你要哪只碗?”
傅阳曦:“随便。”
明溪下意识选了只黑色的碗,开始盛粥。
傅阳曦放在身侧的被子里的手顿时悄无声息地攥紧,愤怒,尴尬,失落,伤心,这些情绪齐齐涌上他的心头。
他很嫉妒沈厉尧。
他难过得要命。
明溪见他忽然耸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站起来往房间里走。
“怎么了?先喝粥再睡。”明溪端着粥看他。
傅阳曦没吭声,走进房间裹着被子往床上一趴,把自己裹成一只熊,将脑袋埋了进去。
明溪端着粥进去,琢磨着他可能是不舒服,吃完药后开始犯困了,于是把粥往旁边床头柜上一放,道:“有力气了再起来吃点儿,还有一些在保温桶里。”
傅阳曦:“嗯。”
明溪见状,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
她轻轻关上门,转身出去,关了灯。拎起书包打算离开。
离开之前,她见傅阳曦手机丢在地上,便过去给他捡起来拿去房间里。
明溪忽然注意到傅阳曦的手机没了手机壳——
不是门派手机壳吗?怎么随随便便就摘了?
……
明溪一边觉得自己怎么和傅阳曦一样变得幼稚起来,还在意起这个了?但一边又忍不住盯着他不再和自己同款的手机壳多看了两眼。
心中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失落。
可能是她的错觉,但今天的傅阳曦好像比之前生疏了一些,还让她叫回傅少。
明溪随即觉得,大约只是发烧不舒服的原因?
人就是这样,一旦和某个人亲昵惯了,忽然对方身上的细节发生了改变,自己脑袋里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可情绪就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明溪莫名地也随着傅阳曦低落的情绪而变得低落起来。
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离开了傅阳曦的跃层别墅。
等她下了楼,正愁怎么回去,一辆车缓缓停到了她面前。
上次见过的张律师从驾驶座探出头来,道:“赵小姐,外面下雨呢,傅少让我送你回去。”
37、第 37 章
赵母和赵宇宁那天从饭店回来后, 因为淋了雨,也分别有点感冒。
赵宇宁到底是个男生,体质还好, 当晚喝一碗保姆煮的姜汤就没事了,而赵母则大病一场。
看起来是因外因生的病,其实是心病。
赵家人都知道是为什么, 然而却无能为力, 赵明溪已经快要满十八岁,他们总不可能强硬地把人带回来。
而即便带回来了,也回不到过去了,赵明溪只会更加地讨厌他们。
赵家人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无论怎样, 赵家人并未死心, 血缘关系这东西是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东西,赵明溪能生气怨恨他们一年两年, 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要他们吧。
而且他们如今也知道了悔改和补偿, 时间一久, 关系不就慢慢缓和了?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到底怎样才可以缓和。
正如赵母和赵宇宁在饭店外见到的那样,现在的赵明溪见到他们一家, 别说打招呼了, 甚至连眼神也不多给。
直接硬碰硬地去找她, 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肯定会和以前一样转身就走。
可能连半句话都说不上,还徒劳惹人厌烦。
必须得想点其他办法让她慢慢软化。
赵家人都在各自想着自己的办法。
赵父是还在状况之外,虽然听赵湛怀讲述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但他依然觉得明溪可能就是一时生气,这件事情是可以被改变的。
明溪就是因为家里人偏心赵媛的一些小细节而感到失望, 这些失望层层累积起来,导致她最终决定离开这个家。
那么源头在哪里呢?
在于偏心。
赵父私底下与家里每个人都谈了一次话,着重强调,以后对待赵媛和赵明溪必须一视同仁,无论明溪在不在,都必须公平公正。
再也不可以出现上次生日宴赵母把明溪的裙子给赵媛的情况了。
他尤其教训了一番赵墨:“管好你的嘴,平时嘴贱也就算了,关键时刻特殊行事。”
还对赵母道:“你是对明溪影响最大的,你以后一定要一碗水端平,而且明溪是我们亲生女儿,现在这个时候多往她那边端一点,也是可以的。”
赵湛怀也分别与赵墨和赵母谈了一次话。
他对待赵墨主要是斥责:“说实话,那天如果你等我一下,别那么冲动去找明溪,说不定就没有进警察局那件事,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你就是直接导火线。”
赵墨气乐了:“现在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全家人闹这么大阵仗是吧,还全都教训起我来了?我哪里知道那天——”
话没说完,被进来的赵父往后脑勺狠狠扇了一巴掌:“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从你的语言措辞改起!‘妹妹’这个词不会说吗,非得说‘小丫头片子’?现在这个局面都是因为你!你要是还想待在家里,现在就给我去书房把‘妹妹’这两个字抄写一百遍!”
赵父铁青着脸。
他一向是严父的形象,全家人都畏惧他。
赵墨怒火蹭蹭蹭地往心头爬,但忍了忍,还是转身去书房抄写中文单词了。
赵湛怀与赵母的谈话则主要是分析现在事情变成这样的原因。
两人回忆起一些往事,越回忆,便越想起更多的、因为赵媛而忽视赵明溪的细节,赵母脸色又煞白,又哭哭啼啼的了。
赵湛怀简直头疼,提醒赵母“以后主要是得从这些细节着手,注意明溪的感受。”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除此之外,赵父给家里的司机等员工也开了一次会,着重强调赵明溪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以后万万不可怠慢。
再出现张保姆那种事情,就直接解雇。
……
赵家人私底下的谈话,自然是将赵媛隔绝在外的。
倒也不是故意瞒着她,而是这本身就是有血缘关系一家人的事,她不必掺和,她出现在明溪面前,反而是更加刺激明溪。所以她还是不出现的好。
何况赵家人多少也考虑了她的感受。
但赵媛便只觉得最近家里人都怪怪的,经常两两地去书房,仿佛故意避开自己在做什么街头交易。
除了他们之外,家里的佣人也是。
园丁开始采购赵明溪喜欢的花的种子,厨师开始研究赵明溪以前喜欢吃的那些菜,司机给自己捎东西时,也时不时找别的同学打听一下赵明溪。
她还看见赵宇宁半夜饿得睡不着,起来在厨房研究以前赵明溪是怎么做饭的,想尝试着做好带去学校给赵明溪——
赵媛当然知道这是一种补偿心理。
因为当时吃过赵明溪做的太多便当,却从来不知道感恩,现在失去了,才觉得空荡荡的,想要弥补回来。
但落在她眼里,便只让她焦虑烦躁无比。
赵明溪虽然离开了这个家,但是却仍在这个家里无处不在。
甚至存在感还超过了两年前她刚来那会儿。
赵媛既害怕又嫉妒。
人的精力和爱都是有限的,一旦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赵明溪身上,赵家人就无可避免地会忽视到她。
别说赵湛怀这阵子虽然表面上仍然对她温柔,但实则一直避开她了。
也别说赵宇宁和她关系一直很僵硬了。
就连赵父都不再周末亲自教她打高尔夫球,而是只让教练教。赵墨在家时间不多,也一直用带着一些审视的眼神看着她,对她完全没有赵明溪来之前护犊子。
赵媛心中焦灼,明白自己可不能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
她打电话给了张阿姨,张保姆那边还在期待着赵媛把她弄回来。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被赵母强硬地拒绝了一次,赵媛则是完全没办法再找赵家人要求把张保姆招聘回来了。
张玉芬听见赵媛委屈地哭,也急了,连忙安慰道:“不急不急,小姐,把我安排回去的事情不急。你先照顾好自己。你一定要稳住,学习和考试竞赛的事情都不能松懈,尤其是马上要参加的那个——”
赵媛道:“百校联赛。”
“对,尤其是这个联赛,不可以比赵明溪差,得让你家里人看到你比她优秀。”张玉芬出谋划策道:“其次,你也得想办法和赵家人搞好关系,得主动出击,现在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你也不可以坐着等了。”
赵媛心烦意乱,道:“我知道了。”
主动出击谈何容易。
前十五年,作为赵家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赵媛一直是被当成小公主一样宠到大,也就赵明溪刚来那会儿,她有点危机感了。
被宠到大,也就导致她只会被宠爱,而根本不擅长怎么去讨好别人。
在她的意识范畴内,一直以来自己只要漂漂亮亮、乖乖的就好了,哪里知道现在会因为赵明溪的离家出走,全家变成这样?
赵媛想了半晌,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最近赵湛怀一直在为公司的一件事头疼,他的公司打算揽下一块地皮,但是对方公司却一直将价格开得很高,以至于赵湛怀收购受到阻碍。
赵媛记得那个公司,路氏,是常青班路烨家里的公司。
路烨追过她,她能帮上大哥的忙,这样的话大哥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这样想着,赵媛便打开微信,琢磨怎么去让路烨心甘情愿地办这件事。
……
周四一天傅阳曦又没来上课。明溪简直感觉无所适从,一天往身边的位置看三百遍。
她数了数自己的小嫩芽,已经不知不觉一百八十棵了。
距离五百还遥遥无期,不过现在明溪已经没那么迫切了,毕竟脸上的伤已经好了,考试时也没那么倒霉了。蹭来的气运已经让她变得走运了很多。
至于剩下的,反正只要待在傅阳曦身边,高三毕业之前总能蹭到五百棵的吧。
这也就导致傅阳曦不在的时候,她也并没去找姜修秋蹭气运。
直到周五,傅阳曦才来学校了。
他的手机和抱枕都在周三傍晚匆匆忙忙头昏脑涨跳进卫生间洗头的时候,给摔在了地上。
手机壳是裂开了,抱枕也湿透了,只能搁在阳台,最近又连日多雨,晒不干。
傅阳曦只好都丢在了家里。
而傅阳曦一来——可能是因为他两天没来上课,明溪视线格外忍不住落在他身上,于是一向不怎么注重细节的明溪竟然就发现了他没有把皮卡丘抱枕带来。
这玩意儿自从自己送给他之后,他一直不离身的,这两天到底怎么了?
因为心里奇怪,明溪视线就忍不住长时间落在了傅阳曦那张帅气的脸上。
一直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拉开椅子坐下。
明溪感觉到他情绪明显较为低落,身上全是低气压。
走进来时就戴着防噪耳机,脸色虽然不至于臭,但是却淡淡的,并且一坐下来将外套脱掉就开始补觉,一句话也不吭,也没和柯成文、姜修秋还有自己打招呼。
明溪看着傅阳曦那颗沉默的、生无可恋的红色脑袋,心里犯起了嘀咕。
……到底怎么了。
要不是问过柯成文,自己不记得傅阳曦生日的事情,只有自己和柯成文私底下知道,明溪差点都要以为傅阳曦是因为这个生气。
但是想来他也没那么小气。
明溪琢磨他可能就只是生病了心情不好。
生病了是挺难受的,明溪便也没吵他,让他安安静静地睡了一大上午。并且在班上小弟打闹着经过自己身边时,还将手抵在唇间“嘘”了一下,提醒他们小声点。
第三节课课间的时候,明溪见傅阳曦还是沉默不语,忍不住跑去便利店买了一包糖。
“你是不是嘴里苦?吃颗这个。”明溪轻轻摇醒了他。
38、第 38 章
“不吃, 离我远点。”傅阳曦抬起头来,看了赵明溪一眼,视线又落到她推他胳膊的手上, 补了句:“还有,男女授受不亲,你从今往后注意点。”
明溪:“……”
明溪竭力不让自己露出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兀自拆了颗包装往傅阳曦嘴边递:“不是,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就尝一个试试看,柠檬味草莓味的都有,生病的时候需要补充体力!”
傅阳曦恹恹地看了她一眼:“你难道还在意我补不补充体力吗?”
他死死抿着唇,整个人身体往冰凉的墙上一贴。
明溪这么一进, 他这么一退, 整个画面就变成了一副明溪欺压过去强迫他,手撑在他椅子边上, 将他围陷在墙角, 而他誓死不从的样子。
全班八卦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唰唰”看了过来。
“……”
明溪面颊发烫, 匆匆缩回了手,直回了身子。
“你生病是还没好吗?”明溪只好将糖塞进了自己嘴里,嘟囔着嘴问:“要是还没好要不然再请一天假?你体温计带了吗, 今早出门前有没有量过多少度?”
她觉得他烧已经退了啊, 上午三节课坐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得到, 已经没有前天在他家时那种浑身冒着滚烫的热气的感觉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体强健, 恢复起来就很快。
可是为什么,烧退了,但看起来还是气若游丝。
这样想着明溪下意识伸手去探傅阳曦额头上的体温。
可傅阳曦又是一躲。
他甚至反应很大地直接站了起来。
“刺啦”一声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响声。
傅阳曦转身就朝教室外走,神情冷倦:“我病已经好了,不用劳烦关心。”
明溪仰着头看他, 脖子跟向日葵一样转动,看向他,莫名其妙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明溪不解地拽住了他衣服。
傅阳曦别开头去:“我没有不开心。”
难道要他说出“因为我误会你喜欢我了,因为我一直都在自作多情,现在梦碎了,自尊心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感觉自己像个自取其辱的小丑”这样丧失尊严的话来吗。
太难堪了,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
“胡说。”明溪道:“曦哥你情绪怎么样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
傅阳曦沉默了下,掰开了赵明溪的手:“记住男女授受不亲。”
明溪:“……”
明溪目送傅阳曦离开教室,实在摸不着头脑。
……
她一开始还以为傅阳曦只是因为生病而提不起精神,但现在看来,他身上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说不定还是什么麻烦事。
说不定是家里出了事,然而她又对他家里一无所知……
明溪最开始是心里装着的都是自己绝症的事情,没心思去问那么多。
再后来是刚刚和傅阳曦、柯成文他们打成一片,不知道以自己的卑微小弟的身份,去打听他隐私的事情,会不会惹来他暴怒。所以也一直按捺着没问。
而现在——明溪心里揪得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扭过头去就找柯成文打听。
“曦哥这几天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柯成文一看到赵明溪就心里发怵,他立马拿书挡脸,被明溪一把把书拿开:“不要回避问题。”
“是你的错觉吧。”柯成文小声道:“曦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啊。”
他伸手来拿书。
“这还叫没什么两样?”明溪拽着他的书不放道:“他之前就差把‘臭屁’和‘自恋’四个字一左一右写在脸上了,但是为什么生病以来,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他就是被他爷爷骂了一顿,所以脸色有点臭,过两天就好了。”
柯成文心想跟你说了岂不是相当于让曦哥出糗?
况且你在电话里亲口说了不喜欢曦哥,知道曦哥的心思之后岂不会尴尬僵硬?十动然拒?
柯成文觉得一旦说了,到时候赵明溪和傅阳曦不但情侣做不成,可能连兄弟也当不了了。
这种我方喜欢敌方,而敌方不喜欢我方。可我方很长时间以来又误以为敌方喜欢自己,到头来才发现敌方已经有了别的喜欢的人——的乱糟糟的事。以柯成文的直男脑去思考,简直头都大了,脑袋嗡嗡响。
他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到时候成了罪人。
于是柯成文敷衍道:“他那人就那样,也不是针对你,没看见他今天一整天对我们都爱理不理的?你让他自个儿消化消化就好了。”
消化消化两天,说不定消化掉‘被背叛感’,大家还能无事发生地继续做兄弟。
虽然柯成文这么说了,说傅阳曦情绪上的低落是因为他爷爷的缘故。
但明溪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
她不希望傅阳曦不开心。
她见不得傅阳曦情绪低落,但又不知道怎样才可以让他心情好起来。
中午的时候明溪特地拉着贺漾去校外转了转,买了一盆小小的绿色多肉回来,放在傅阳曦桌上,希望他看见绿色植物心情能好点。
傅阳曦倒也没扔,但也没多看几眼,更没像以往一样暴跳如雷地炸了毛责怪她把他桌子弄乱了。
傅阳曦心里那只精神抖擞得意洋洋的红色小鸟仿佛死了,软趴趴地横尸在地上,两行泪水,再也耀武扬威不起来。
而明溪感到无所适从。
因为一直很在意傅阳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溪一整天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上课的时候也忍不住时不时扭头看向他。
偶尔看着看着,明溪落在笔记本上的笔尖就顿住,墨水呆呆地成了一个圆点。
……因为她突然发现,身边这个人就真的长得还蛮好看的。
无可挑剔的五官,精致的俊美感,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尤其是大病初愈,面容泛着病态的白。
更让人有一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心里爬了蚂蚁、酸酸痒痒而又朦胧不清的感觉。
明溪视线下意识落到了他紧抿着的薄唇上,忽然觉得身上哪里痒,但是又无法伸手去挠。
因为无论挠哪里,都宛如隔靴搔痒。
明溪无意识地抓了抓心口,才发现竟然是心里痒痒的。
……
而傅阳曦撑着脑袋,眼皮子未掀,竭力漫不经心,装作压根没感觉到明溪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也装作耳根完全没有疯狂地发烫。
他就说呢,他长得也不算差吧,怎么以前小口罩从没盯着他看过?
现在好不容易被赵明溪这样盯着看一回,傅阳曦恨不得给自己的侧面ps一下,变得再帅一点。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够好看,于是便大着胆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闲散地翻着书页。
过了会儿余光瞥见赵明溪还没收回视线,傅阳曦阴云密布了几天的心情终于好了那么一丢丢。
他换了个姿势,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则在下面疯狂拿着手机百度“高中身高一米八八的男生的侧面哪个角度最吸引女生”……
正在赵明溪盯着傅阳曦的喉结,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时,讲台上的卢老师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怒道:“明溪!看什么呢,你同桌脸上开花了?”
明溪吓了一跳,赶紧坐直了身子,双手在桌上放好。
傅阳曦扯了扯嘴角,心里要死不活躺尸的那只小鸟终于诈尸地蹬了下腿。
39、第 39 章
就在国际班的气氛因为赵明溪和傅阳曦两个人而无形中变得古古怪怪的同时, 常青班和金牌班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上次竞赛名额事件中,整个常青班被当众打脸,至今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国际班的人, 都抬不起头。国际班的那群傅阳曦的小弟也嘴贱,见到他们就要阴阳怪气嘻嘻哈哈地奚落两句。他们想打一架又没有理由,简直憋屈得要命。
再加上他们班的班主任叶冰老师因为得罪了高教授、当面挨了批评, 最近气压也低到了极点, 一进教室便拉长了脸,法令纹犹如两把砍刀,将所有热闹的话题都绞杀于无形。这就导致整个常青班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在这样的情形下, 整个班很容易一起同仇敌忾。
刚开始校花成了赵明溪, 常青班的人还觉得没所谓,反正本来赵明溪就比赵媛漂亮数倍, 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嘛。再后来校庆主持人也快成了赵明溪的了, 常青班的大部分人也仍无动于衷, 谁主持不都一样……?
但是经历过上次的名额事件之后,整个常青班的尊严都被踩在垃圾桶里蹂/躏,就都坐不住了!彻底开始将赵明溪也当成国际班的人, 一起同仇敌忾起来!
于是当校庆的节目流程下来, 文艺部那边宣布今年的主持人还是赵媛时。整个常青班都宛如出了一口气般, 一片欢呼。
要知道主持人落入哪个班, 哪个班就有压轴表演的权利。
赵媛心底也松了口气,只觉得近来这一连串的事件当中,自己终于扳回一城。
……
只是赵媛和常青班都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那天找过文艺部老师之后,文艺部老师仍然再次联系过赵明溪一次。
但是明溪直截了当地拒绝掉了。
于是这机会兜兜转转, 最终才落入赵媛手中。
明溪的想法很简单,她懒得和赵媛争那些有的没的。
抓紧学习才是理智的做法。
要是在以前,明溪可能会因为校庆时赵家人都要来看,而想要表演一下节目什么的,出彩露脸让家里人看到。
毕竟她当时也是一个怀着满心期待、想要得到夸奖的小孩儿。
但现在明溪已经对这些完全不在意了。
即便没有那些宠爱,她一个人也可以好好活着。
常青班除了参加竞赛的人之外,其余人都闹翻了天。
热情洋溢地开始准备今年校庆的压轴节目。
就只有两个人不那么高兴。
李海洋还以为今年主持人会是赵明溪,心中悄悄期待了很久,结果现在却被告知还是赵媛?
这和一个粉丝等待了许久自己的偶像的演唱会,却突然临时被告知由路人甲上场,有什么区别?
他又不喜欢赵媛,赵媛对他而言自然就只是一个路人甲。
“腻味不腻味啊。”李海洋抓着桌子里还没送出去的礼物,忍不住犯起了嘀咕:“前两年都是赵媛,学校领导不觉得厌烦吗?”
“说什么呢?!”恰巧走过去的路烨听见,立马回来揪住他衣领,差点和他打起来:“是赵媛怎么了?赵媛就是好看,不服憋着!”
李海洋看着路烨脸上的伤,觉得路烨有点傻缺:“你为了赵媛去偷你爸的招标文件,还寻死觅活地威胁你爸!赵媛知道你做到这一步吗?而且就算这事儿你帮赵媛的忙成功了,赵媛最后能记住你的好吗?”
俩人是朋友,李海洋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路烨两句。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路烨打断。
“你懂什么,赵媛都答应下周末和我去看电影了。”路烨朝前排赵媛清秀的背影看了眼,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至少我有机会了。”
他又嘲讽李海洋:“而你呢,一份礼物而已,叽叽歪歪这么多天,都没能送出去。”
李海洋郁卒:“……”
另外一个心情没那么舒畅的人则是鄂小夏。
她现在在常青班的人缘很不好,也就从小玩到大的苗然还会和她说话。
但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大家讨厌她,却没一个人讨厌赵媛?
难道没有一个人看出赵媛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善良吗?
鄂小夏看了一眼微笑着和路烨说话的赵媛,又低头打开文具盒,看了眼两个巴掌大小的透明密封袋。
第一个里面装着前两天她去高一操场转悠,在赵宇宁打篮球时从他毛衣上取下来的几根头发。
鄂小夏不确定那是不是赵宇宁的,为了保险起见,又掏出几千块钱,让苗然假装暗恋赵宇宁学弟的样子,将钱交给赵宇宁的一个篮球队友,让对方打篮球碰撞时从赵宇宁头上扯了几根,装进了第二个密封袋。
接下来需要的就只是赵媛的一根头发了。
鄂小夏心思缜密,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取到赵媛的头发。然而赵媛现在对她防备心很重,她再小心翼翼,可只要一靠近赵媛,就会被蒲霜推开。
所以非常困难。
但是鄂小夏没有放弃,她总觉得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
而即便直觉出了错误,验出的dna显示赵宇宁和赵媛就是亲姐弟,那么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天中午,她见赵媛没有和蒲霜她们一块儿去吃饭,而是单独离开了学校,她赶紧跟了上去。
赵媛好像约了人,在一家日料店等着。
鄂小夏另外开了一桌,坐在绿植后面,就发现匆匆赶来和赵媛见面的是一个朴素打扮的保姆。
鄂小夏仔细看了眼,发现自己还认识,是赵媛家里的张保姆——对赵媛最好的那个。
之前鄂小夏每次去赵媛家,张保姆都很热情,不过是只对赵媛的朋友热情,她对赵明溪的态度则说是恶劣也不过分。
现在张保姆好像离开了赵家。
鄂小夏见到赵媛给了张保姆一笔生活费。
鄂小夏眼珠子转了转,叫来一个服务生,给对方转了几万块,向对方耳语几句。
而那服务生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位顾客会让他取那边一桌的头发,但是为了几万块钱,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当然愿意做。
只是走过去上完火锅之后,服务生就有点紧张,一时忘了鄂小夏说的“那女的”是年轻的这个还是年长的这个。
没那么多时间思考,他将两个人的都悄悄取了。
鄂小夏在赵媛发现之前,拿到头发,饭也没吃,就匆匆溜了。
而赵媛见过张保姆之后,回到学校,正好遇见在校门口超市买零食的蒲霜。
两人一块儿往回走。
“你给你家那个保姆钱了?”蒲霜听赵媛提起这事儿,无比诧异:“她被辞退不是因为说了赵明溪坏话吗,一个员工管不好自己的嘴,我觉得被你家辞退也是罪有应得吧,哪里还找不来一个做事效率的新保姆了——”
还没说完看了眼赵媛的脸色,蒲霜又赶紧道:“当然我的意思是,其实也不至于这么强硬地辞退掉她吧。不过是怼了赵明溪两句,又没犯下什么大错,就这么被辞退,也太可怜了些。”
赵媛道:“所以我给了她五万块钱,毕竟现在年底不好找工作了。她以前对我很好,我感冒的时候,她还会为我熬鸡汤,一直守我到半夜。”
“你也太善良了。”蒲霜叹气道:“五万块,够她半年不工作了。你给了这次就别给下次了,小心被她讹上。”
赵媛脸色缓了缓,道:“嗯,我知道。”
两人走过篮球场那边,蒲霜又问:“那你大哥的事情呢?”
赵媛微微一笑:“搞定了。”
赵湛怀自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搞定的,只以为她请同学吃了饭,同学求了求他爸,路氏那边便有了松口的迹象。
赵湛怀觉得她帮了大忙,昨晚还主动打电话过来了。
这简直是这一个月以来赵湛怀第一次主动打电话来。
赵湛怀的公司现在为了新布局,必须要盘下那块地,否则这一整年的经营效益都会溃散。
即便路氏不肯降低价格,到了最后赵湛怀也只能花大价钱买下那块地皮的。
而现在赵媛帮他撬开了路总的口,收购价格有了降低的可能,就能为赵湛怀的公司节约下一大笔流动资金。
赵湛怀那边当然是重重地松了口气。
赵媛连番告捷,今天心情也不错,只觉得一切都可以被自己恢复到从前没有赵明溪时候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好好准备校庆和联赛了。
“路烨今天来时脸上好像挂了彩,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爸揍的。”蒲霜看着赵媛,却犹豫了下:“你真的答应要和他交往吗?”
“看电影。”赵媛看了蒲霜一眼,道:“我没有答应任何人交往过。”
蒲霜:“……”
蒲霜顿住脚步,心里忽然对赵媛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赵媛已经越走越远。
蒲霜盯着赵媛的背影看了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路烨帮赵媛这事儿,则很快就传到了柯成文耳朵里。倒不是柯成文要故意打听,而是打篮球的操场就那么大一块儿。
路烨能和女神一起看电影,兴奋得不得了,自个儿就大嘴巴到处宣扬了。
下午体育课的时候,柯成文抱着篮球过去,扭头就把这事儿给傅阳曦和姜修秋说了。
姜修秋穿着羽绒服蜷缩在角落操着手,脖子缩进衣领里,没搞清楚状况:“所以——这事儿关咱们什么事?”
说完他笑眯眯地随手收下两个女生红着脸递过来的情书。
“你不懂。”柯成文急道:“赵明溪家里那破事儿你不清楚!赵媛现在是在干嘛?是在夺宠!她之所以找路烨帮这个忙,是因为她想让赵家人倒戈向她那边!”
姜修秋将情书塞进衣服口袋,又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但是赵明溪不是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赵家人以后再偏向谁,她又不在乎。皇上不急你这个太监急什么。”
“曦哥,你说呢。”柯成文无法和姜修秋沟通,径直看向傅阳曦。
傅阳曦嚣张的红发在寒风中冻僵,俊俏的眉眼因为失恋而透着一股颓丧之气。
他死死地阴郁地盯着那边打篮球的沈厉尧,捏着可乐罐子的手指无意识用力,直到可乐“piu”地一下飙出来,罐子被捏成扭曲一团。
他看似没在听柯成文说什么。
但是等柯成文说完后,他呵出一口寒气。
“手机给我。”
柯成文连忙从兜里找了找,找出他的手机给他。
傅阳曦抄起手机,起身走开几步,拨了一通电话。
姜修秋冷得转不动脖子,整个身子往那边转动,看向傅阳曦那边,纳闷儿:“他这是——”
柯成文了然道:“把赵媛的事给搅黄。”
姜修秋:“……”
等傅阳曦回来,姜修秋叹气道:“赵明溪一点都不喜欢你,你都失恋了,你还管她的事情干什么。”
傅阳曦怒道:“我没有在管她的事情,我单纯看不惯赵家那群人,不想他们好过,这是我的私人事情,懂?”
姜修秋道:“我早说过什么,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因为我们本人追我们的,你还不信那个邪。看吧,果然如此——”
傅阳曦心态瞬间崩了,理智顷刻间炸成了燃烧的烟花。
他血液往上涌,“唰”地一下站起来,摔了可乐罐子,揪起姜修秋的衣领:“你他妈是不是想打架?”
姜修秋衣领被揪得变形,但却宛如老僧入定,也不生气,只是又丧丧地叹了口气。
傅阳曦:“……”
傅阳曦松开姜修秋的衣领,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旁边。
赵明溪身上的温暖是真实存在的,也曾给他支起过一个美妙的梦,让他每晚入睡时四肢百骸都是暖的。
赵明溪曾让他多了一个入梦的理由,让他少了几分对过往噩梦的惧意。
但现在,梦碎了,光也没了。
赵明溪身上依然很暖和,她递的糖依然看着就很甜。
可傅阳曦手指尖仍然是凉的。
柯成文见他俩丧丧的,也情不自禁被带丧了,在旁边挨着坐下来。苦恼地思考了下,柯成文道:“要不然——”
旁边两颗脑袋扭头看向他。
柯成文压力好大,但只能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想法:“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要不然想个办法给沈家砸钱,把沈厉尧赶走,让他转学?!赵明溪见不到沈厉尧,以后可不就会忘掉嘛!”
姜修秋摇头:“未必,你没听说过异地恋会激发人的荷尔蒙?这样做,到时候都不知道是在促成他们两个还是在拆散他们两个。”
姜修秋继续分析:“而且沈厉尧好端端的突然转学,赵明溪肯定会觉得不对劲,傅阳曦在电视剧里就变成恶婆婆的戏份了。你见过恶婆婆和儿媳妇最后能成一对?”
“……”
三个人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傅阳曦继续恶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的沈厉尧。
沈厉尧最近则同样心烦意乱。
做实验出现错误的次数变多,打篮球时也心不在焉。
赵明溪那天在走廊上当着他队友的面,说不再喜欢他之后,便果然再也没来找过他。
何止是没来找过他,简直是刻意躲避他。
曾经每天见的人,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世界当中。
一开始沈厉尧还冷着脸抱着某种隐秘的期望,想着她这又是一次欲擒故纵,或许不是真心。
然而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沈厉尧在一天天的无所适从和烦躁焦灼中终于渐渐意识到,赵明溪她,就真的走到那里,然后停下了。
她不会再朝他的世界靠近了。
沈厉尧很不习惯。
怎么可能习惯。
打篮球时场边再也没了她的身影。
推开广播室的门下意识以为她会在里面,准备好了打招呼,然而与自己打招呼的却是其他女生。
在图书馆也不再遇到了。他往常经常待在的计算机科学区,他以为赵明溪仍会出现在那里,故作不经意地去寻过——然而,没有。
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虽然所有事情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但沈厉尧依然在拼命忍耐着这种不习惯所带来的焦躁。
实验做错,那就惩罚自己再做一遍。
看文献时分神,那就逼迫自己静下心来。
他觉得他并不喜欢赵明溪,现在所出现的一切反常心理都只是‘不习惯’三个字所带来的一些后果而已。
等到他再度习惯了身边没有赵明溪时,一切就会回到正轨了。
——沈厉尧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很奇怪的是,赵母的生日宴上,他还是忍不住挑了以前赵明溪说的最适合他的款式,然后在人群中装作漫不经心地扫视赵明溪来了没有。
那天赵明溪当然没来,后来听说赵明溪与家里决裂了。
当赵明溪不再出现在他的世界当中后,他的消息严重滞后,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一些她与傅阳曦的闲言碎语。
沈厉尧开始发现自己的心里滋生出了别的情绪,不只是不习惯,仿佛还有——小时候见到金牌落入别人手中的那种烦躁。
毕竟两个班的教室在同一层楼,在走廊上偶尔也会有擦肩而过的时候。
沈厉尧每次都目不斜视,他余光瞥见赵明溪同样目不斜视、没有多看他一眼。
沈厉尧不悦,他以为赵明溪其实是强忍着,在两人擦肩而过之后,赵明溪应当会回头。可当他实在忍不住,回头看过去的时候。
他发现。
如今回头的只有他一个人。
……
如果仅仅只是不习惯,那么一个多月以来,也早就该习惯没有赵明溪了。
可为什么他心里还是这么不痛快?
难道还有别的吗?
为了佐证这一点,沈厉尧前几日接受过孔佳泽的一次邀请,陪她去了动物园。孔佳泽满脸兴奋,在十几度的寒风中还光腿穿上了裙子。然而完成所有的约会项目之后,沈厉尧只觉得意兴阑珊。当晚就提前回了学校实验室。
孔佳泽不行,别人好像也不行。
沈厉尧心里渐渐滋生出一个很可怕的揣测。
难道对赵明溪,他其实是在意的吗——?
沈厉尧在消沉了几日之后,在实验室神情冷峻地问了叶柏一个问题:“假如我现在去追赵明溪,你觉得怎么样?”
叶柏差点被吓傻,虽然他近来也逐渐发现沈厉尧的异常,心里也猜测沈厉尧会不会其实是喜欢赵明溪的,但他万万没想到沈厉尧竟然动了把人追回来的念头!这得下了多大的决心?!至少得将赵明溪和金牌看得同样重要了。
“你认真的吗?”叶柏瞳孔都在地震,回过神来后想了想,道:“我觉得尧神你要真的不适应,那你就去追回来吧。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一追赵明溪就会回来的,她以前那么喜欢你。”
沈厉尧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竟然如释重负,只觉得放松不少。
这晚他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沈厉尧行动一向快,第二日他就开始制定一系列日程计划。
沈厉尧这种人,是不可能贸贸然表白的。他打算一步步来。
先恢复到朋友关系再说。
于是这天周五,打完篮球之后,他回教室拿上学校给集训发的助学金和时间安排表,就朝着国际班走去。
明溪下午第一节课盯着傅阳曦看了一节课,被卢老师批评以后,就不敢继续盯着他看了。
第二节课是体育课,她和国际班的女生们打了会儿排球,又去校门口取了份贺漾家店里的员工送过来的甜品,在上课之前回到了教室。
明溪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见傅阳曦还没回,便把要给他的甜品先放在了自己桌子里面。
这虽然不是自己做的,但是自己花钱买的,多少能长点嫩苗。
但还没坐下,外面就有人叫她,说金牌班有人找她安排集训的事情。
下周末开始就要为期十天的集训了。
明溪赶紧出去。
却没想到过来和她沟通的是沈厉尧。
沈厉尧站在走廊上,把表格递给她,指着下面的签名道:“集训地址在上面,下周五放学后二十个人统一从学校门口出发,大巴方面学校会负责,来去路程以及去了之后住的酒店都不用管,一切经费也不用担心,你自己只需要带上一些题册,以及如果住不惯酒店的话,自己可以带上一些日用品。看清楚之后你在这里签个字。”
顿了顿,沈厉尧又道:“还有,下周会变冷,多带点保暖的衣服。”
明溪飞快地在表格上签了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是你?负责这个的不一直是你们队的越腾吗?”
沈厉尧无法解释,只冷着脸不吭声。
……
而那边傅阳曦一行人上来便见到赵明溪和沈厉尧站在走廊上说话。
刚才还在说怎么拆散他们两个,结果下一秒就见到两人在一块儿脑袋碰脑袋。
傅阳曦登时脸都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脑子里弦一断,太阳穴突突直跳,立马就要冲过去,被柯成文和姜修秋一把拦着。两人一左一右拉着他回了教室。
“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曦哥你没情商啊!你见到人家说个话就过去打断,那也太小学鸡行为了!只会在赵明溪那边负分!”
傅阳曦气急败坏:“那到底要怎么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复合啊?”
“就只是说个话而已——”
傅阳曦恼怒道:“不行,她不准和那个死瘦子说话!”
片刻后,走廊外面的明溪和沈厉尧只觉得国际班的小弟们倾巢出动。两人说一句话,就有一个人挤开两人从中间走过去打水“借过一下”,说一句话,就有人上完厕所挤开两人从中间走回来。
沈厉尧:“这是集训——”
“借过。”
“二十个人的——”
“不好意思再借过一下。”
“群——”
“还是我,憋着尿呢,再借过一下啊。”
沈厉尧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冰冷,犹如脱口秀一般飞快地说完了剩下的话:“赵明溪你加一下群有什么活动群里会通知记得看群公告——”
“借过。”
沈厉尧忍无可忍:“你们国际班全都憋着尿这时候上厕所?路这么宽非得从中间挤?”
赵明溪打从余光瞅着傅阳曦那边一行人回来了就开始心猿意马,也没心思和沈厉尧说废话,匆匆扫码加了群,道:“谢谢啊,有事再说。”
说完她便迅速溜回了教室。
沈厉尧:“……”
傅阳曦用余光看得快气死了,刚才扫那一下码是干什么?他们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当他是死的吗???
明溪拿着表回到座位上,就发现傅阳曦浑身的气压比上午更加阴沉了。他眼神盯着外面,一声不吭地磨着一把削笔的刀,脸色很黑,旁边扔着几支捏断的铅笔。
明溪:“……”
“他又怎么了?”明溪扭头看向柯成文。没得到回答,明溪从桌子里掏出甜品,递给傅阳曦:“给你。”
傅阳曦继续磨刀:“不吃。”
明溪:“?这个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是贺漾家是专门开甜品店的,她家里的甜品都很好吃。为什么不喜欢?”
傅阳曦冷冷道:“减肥。”
明溪:“……”
班上小弟们:“……”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傅阳曦磨了一节课的刀,侧脸看着就心情低落,心不在焉。
明溪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掏出手机给贺漾发短信。
“我怎么觉得傅阳曦在生我的气,是我的错觉吗?柯成文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我在普通班,你们发生了什么柯成文怎么会和我说?不过一般情况下,你相信自己的直觉吧,你觉得有,那他生气的原因肯定就和你有关。”
……
明溪又看了傅阳曦一眼,傅阳曦在她看过去时,脸色愠怒。
“……”
明溪基本上确定了,可能他连日以来低气压的原因还真的和自己有关。
“我莫名其妙啊。”明溪噼里啪啦打字:“他感冒后我还去他家里送药给他了呢。他有什么好生我的气的。难道是生气我不问就去了他的家,侵犯了他的隐私?”
贺漾:“应该不至于,傅阳曦我虽然了解不多,但他好像不是那种人,他还挺在意你的。你问问他呢?”
明溪:“如果我问了他就说的话,那我现在就不会冒着被班主任抓的风险,给你发短信了。”
……
贺漾莫名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在给一个女朋友生气了却一头雾水的狗男人出谋划策。
她晃了晃脑袋,赶紧把这个诡异的想法甩开。
贺漾支招道:“那估计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伤害他自尊心、没办法告诉你的事情。你如果在意这段友情的话,就再坚持下,认真去找出到底什么原因。”
明溪当然在意,这世界上也没第二个人能因为她想念奶奶,就给她弄来私人飞机了吧。
明溪关了手机,放学铃就响了。
傅阳曦闷不做声,一脸‘我死了别管我’站起来开始收拾书包,事实上他书包里也没有书,他就只是随随便便把他的耳机和那些瓶瓶罐罐丢进去。
明溪瞥了眼有点在意他吃的到底什么维生素,但一串法文自己也看不懂,她打算找个机会拍下来,去网上查一下。
这一放学,就是周末,又得有两天和傅阳曦见不到面了。
然而心结还没解开。
放在以前明溪自然是没那么在意,但现在她不仅在意,心里还滋生出一些其他的叫她无法分辨的情绪。
“你这就要走?”明溪问。
傅阳曦抬起眼皮子:“不然留下来看别人长得那么瘦吗?”
“……”
说的都什么登西,明溪完全绕不过弯来。
“谁说你胖了?”明溪拦住他,绞尽脑汁地找形容词,她理科好,但是文科却一般,想了半天才安慰道:“你一米八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胖啊。”
这个安慰完全没说服力。
傅阳曦拿开他的手,“哦”了一声继续抬步要走。
明溪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你不能走!”
可能是她说话的语气太急切,柯成文和教室里的一群人都看了过来,傅阳曦喉结动了动,也垂眸看了过来。
傅阳曦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在她脸上的神情中切实地找到了在意的情绪。傅阳曦心里的小鸟又蹬了下腿,出现了那么一点死灰复燃的火星苗子。他神色稍缓,向下扯了下嘴角:“为什么,你还有什么事吗?”
明溪噎住,脑子一轴,想也没想地哗哗从竞赛题册上翻了道题,指着这道题:“我这道题不会做。”
“……”
傅阳曦快气死了!小口罩叫他留下来居然是让他帮忙解题!他是什么‘哪里不会点哪里’的工具人吗?!
一瞬间所有的火星苗子化作无情痛楚的冷风。
傅阳曦气急败坏地把书包往柯成文桌子上一扔,让柯成文几个人先走,用脚把椅子一勾,大刀阔斧坐下来,拿过明溪的纸和笔就笔走游龙写起来。
他解题的过程中明溪才惊讶地发现他的思路很快、非常快,完全不像是一个平时天天睡觉的人会有的速度。
明溪忍不住问:“你有这本事怎么不参加竞赛?”
傅阳曦眼皮子撩都不撩:“一百块金牌卖了有我一百万分之一的有钱吗?”
明溪:“……”
告辞了。
几分钟后,教室人走光了,只剩下两个人。傅阳曦把解开的题往明溪面前一递,又一脸‘我死了别管我’的神情拎起书包往外走。
明溪顾不上去看那道题,连忙抱着自己的书包小碎步跟上:“还有件事,李婶寄来了特产,一份是给你的,你跟我去拿。”
“没有别人的吗?”傅阳曦瞥了她一眼,凉凉地问:“比如说你集训的那些朋友。”
他的重音放在了‘那些朋友’四个字上,咬牙切齿。
明溪:“没有啊,就只有给你和姜修秋的——柯成文,呃,她说柯成文长得磕碜,就算了。”
“……”
傅阳曦又跟着明溪来到宿舍楼下。由于有明溪本人在,宿管阿姨网开一面,让傅阳曦跟着明溪上去了。
上去拿了特产,明溪又突然说灯泡坏了。
傅阳曦虽然气小口罩不喜欢自己,但是不可能丢下她不管。于是拎了张椅子往地板上一放,踩上去给她换灯泡。
结果仰起头就发现,这哪里是灯泡坏了,这是整个灯泡都不见了啊!
傅阳曦:“……”
傅阳曦道:“还得去买个灯泡,你在这里等一下,我下去一趟——”
话还没说完,他见明溪拿着杯子喝水,杯子不偏不倚地一下子砸在下铺的床上。一下子将被套全部濡湿。明溪惊慌地跳起来:“完了,怎么办,被子湿了,没办法睡觉了。”
傅阳曦心里忽然有一个猜测,他喉结动了动,竭力装作不以为意,道:“那能怎么办,不然周末去我家?反正——”
傅阳曦舔了舔嘴唇,努力按捺住完全不受控制发烫的耳根,若无其事道:“反正我房子房间多。”
话音刚落,就见小口罩垂着脑袋长吁短叹,叹了口气:“那只能这样了。”
傅阳曦:“……”
怎么回事?
他怎么觉得小口罩千方百计想和他赖在一起,是他的错觉吗?还是他又太自恋了???
40、第 40 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呜呜呜国庆路上堵车到不行,今天回家太晚了,没能日万。明天再日。
然后前排提醒一下(特意把作话放在上面):因为我写感情戏发展是按照我自己的节奏踩的,不可能因为仙女们催,就提前某部分剧情,那样情感堆叠没到位,会造成重拿轻放的后果。我必须按照大纲写,剧情才流畅。
所以就还是请不要催,急的话稍微养一养。按照我日万的速度(我已经很快了),后天的更新就是让洋喜“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哈哈哈哈小爷好开心”小鸟翅膀嚣张撑地单翅作三百个俯卧撑的剧情了。急的话可以攒三天,后天来看。(最好连同这一章一起养,因为这章是下章的铺垫。)
41、第 41 章
明溪洗完澡后蜷缩在被子里, 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通,也没心思复习了,忍不住给贺漾发微信:“男生难不成也有每个月心情烦躁的那几天吗?”
贺漾:“发生了什么?”
“我和傅阳曦本来打算看电影, 但是他突然说困了,改天再看。”
明溪噼里啪啦打字,恨不得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贺漾听。
“什么情况啊, 他是不是讨厌我?还是听到我说沈厉尧和董深的那些事情, 觉得很无趣,不想再听下去了?但我这不是了解了他的朋友圈之后,也想分享我过去的朋友圈吗?!”
“他该不会是最近后悔收我做小弟吧?他最近一直强调让我不要叫他老大……”
明溪越打字越愤慨:“收了小弟还能反悔,怎么能这样?!讲不讲诚信, 是不是男人?!”
贺漾延迟了下才回了条语音过来:“男生三分钟就困了, 这不行啊。”
明溪:“……”
贺漾:“话说,我发现一件事。”
明溪:“怎么了?”
贺漾正在输入了好半晌, 突然道:“赵明溪, 你有没有发现, 你这几天和我说的话题都是傅阳曦。按理说,你转班之后和柯成文、姜修秋接触也挺多的吧,但是你好像对我提过的最多的就只有傅阳曦。”
“你自己搜索一下聊天记录。”
这行文字猝不及防地在对话框跳出来, 明溪一瞬间被惊得心惊肉跳。
“啊?”
……
她呆呆地盯着这一行字, 心脏蓦然砰砰砰直跳, 血液一下子电光火石地窜到了大脑头皮。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就像是一瞬间天灵盖被打开了一样,雷劈了下来,意识和思维有那么一刹那是完全一片空白的。
被贺漾这么一提醒,她才意识到,她最近的注意力是不是太过于落在傅阳曦身上了?!
上课时盯着他看, 被卢老师批评也就算了。
……今天听到他说即便是柯成文被子湿透了,他也会提供一个住处,她心里竟然还有一闪而逝的失落——她失落个鬼啊,人家和柯成文认识多少年了和她认识多久了,这不很正常吗?!
还有那天早晨见到傅阳曦拎着早餐在宿舍楼下,听到他只是来取他那件几万块的外套,她也顿时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她干什么要有那个情绪变化啊?!
明溪裹着被子坐起来,目瞪口呆地盯着手机,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只是觉得口干舌燥。
接下来贺漾那边还发了什么,明溪完全没有心思去听了,她抱着手机,心神一阵恍惚。
……
与此同时,傅阳曦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再一次失眠。
他睡不着,也不大敢睡。
以前是抱着‘小口罩喜欢他’的心情努力入睡,熬过了很多个有噩梦的晚上。
而现在,赵明溪又不喜欢他。
噩梦又回来了。
柯成文在微信拉了个组,把姜修秋也拉进来了,两人分别发来慰问。
柯成文:“曦哥,你在干嘛?我们教给你的烛光晚餐你用上了吗?”
姜修秋:“……把‘们’字去掉,烛光晚餐?什么土不拉几的东西?用了这一招只会让赵明溪对傅阳曦的审美产生质疑吧。”
柯成文:“曦哥,其实赵明溪现在不喜欢你,未必代表着以后不会喜欢上你嘛!人生那么长,谁说得准呢?!姜修秋你与其吹冷风,还不如想办法让赵明溪喜欢上曦哥!”
姜修秋则道:“要听我的意见吗?我的意见是,赵明溪喜欢沈厉尧,而傅阳曦和沈厉尧完全是极端的两个类型。撬墙角的失败率很高很高。”
“你染个黑头发也没什么用,性格差距太大了。”
傅阳曦躺在床上两行冷清的泪,心底也不大相信赵明溪会有喜欢上他的概率,但是看见姜修秋这话,心中一刺,还是瞬间炸毛。
他翻身爬起来就骂过去一段字。
“姓姜的你这个悲观主义者,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非逼我和你绝交!今天赵明溪还主动拉我看电影了。:d”
姜修秋:“忠言逆耳你不听,但凡之前听我一句劝,稳住心态,别那么快自作多情,现在就不会落得这般田地。她拉你看电影只是因为去了你家感到尴尬,缓解一下气氛吧。你怎么就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
傅阳曦:“……”
姜修秋竟他妈的该死的准确。
小口罩好像的确是为了缓解尴尬,才邀请他看电影的。
而且随便拿出一部电影就是她和沈厉尧看过的。
……
傅阳曦心碎成渣渣,又冬风萧瑟地躺回床上。
后面柯成文和姜修秋又支了什么招,傅阳曦也没有再看,他侧着脸,无眠地看着窗外。
渐渐地,朦朦胧胧的光线从窗帘外透进来半分。
天也就亮了。
傅阳曦一双眼睛成了熊猫眼。
时针指向凌晨五点,一刻都不得入睡的后果便是脑疼欲裂。
傅阳曦爬起来,洗了个冷水脸,出去买了早餐。
……
等明溪七点多起床的时候,发现微波炉上摆着几份不同的早餐。
傅阳曦好像起来过,然后又回房间了。
傅阳曦每天早晨一向低气压,即便是以往心情好、臭屁又得意洋洋的时候,去学校的前两节课也是脸色难看地继续睡觉,让人怀疑他是在梦里被狗追着跑了一万米。
明溪琢磨着他这会儿应该还在睡,于是轻手轻脚没有打扰。
她收拾好东西,先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打算出门,但走到玄关那里,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灰黑两色,又觉得今天见董阿姨,换一身颜色鲜亮一点的比较好——上次董阿姨就说她小小年纪一个小姑娘总是穿得灰扑扑的。
明溪不想让董家人觉得自己过得不好。
犹豫了下,她又返回房间,将昨天带来的另外一件粉色外套换上。
傅阳曦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拼高达,听见外面的动静,他赶紧抬眸看了眼。
因为房门间隙没关上,他能看见外面走过赵明溪的身影。只见小口罩出去了又回来,换了身更好看的衣服后又关上房门出去。
傅阳曦犹豫着该怎么出去打个招呼,然后用什么理由让她晚上早点回家,一起吃晚饭。
傅阳曦苦涩地想,烛光晚餐这玩意儿虽然土,但是万一有用呢?
结果正思考着,就听见赵明溪的轻轻的脚步声朝着他房门口走来了。
傅阳曦脑子里杂七杂八缠绕的一些问题顿时被清空、断了线,他紧张地掀开被子跳到床上,想也没想就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
明溪是看到傅阳曦的房门没彻底关上,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傅少?”她小声道,轻轻敲了下门。
没有人应。
明溪从门缝一角注意到傅阳曦床上的深绿白条纹的被子一大半都落在了地上,她忍不住轻手轻脚走进去。
傅阳曦正背对着她睡着了,身上只盖了一小截被子,看起来很匆忙,上身穿着白色短袖,男生精悍的胳膊露出来。
不盖被子睡着,等下明天感冒就复发。
明溪拎起地上的被子,费力地往他身上扯。因为怕吵醒他,明溪动作格外慢。往上扯了一半,又绕到窗户那边继续扯。
于是视线就忍不住落在了他脸上。
傅阳曦眼睛紧紧闭着,嘴唇紧紧抿着,不知道是在做噩梦还是怎么样,睫毛剧烈抖动。红色短发额前翘起不羁的一撮。
明溪拉上了被子,还站在原地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未全好,喝水少了,他紧紧抿着的嘴唇有一些苍白发裂的痕迹。
睡着的时候,他眼神不凶,右眼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则冲淡了些许他的暴躁感,多了几分少年气的精致。
……不得不承认,傲慢的太子爷还挺帅的。
等回过神来时,明溪的视线竟然已经在傅阳曦的眉宇和嘴唇间流连了几十遍!
她浑身一绷,脑子里立马窜出昨晚贺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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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阳曦’三个字是1096条。
居然有一千多条!昨晚搜索了一番之后的明溪目瞪口呆,她自己以前根本没发现!
明溪咽了下口水,脸无意识开始烫起来。
她宛如做贼心虚般,不敢再看,退后一步,轻手轻脚离开了傅阳曦的房间。
……
明溪背上书包,在客厅烧了水,留下便利贴“记得喝热水”,然后匆匆离去。
屋子里很快就静了下来。
傅阳曦憋着呼吸,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不让她叫‘曦哥’,不让她叫‘老大’,但是她真的从善如流地叫‘傅少’,他心里又堵得慌。
……
明溪和董慧、董深约好在商场见。
出国两年,董深的品味提升许多,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小胖墩了。他现在身高一米七八,穿得很酷,称得上美少年一名。走在明溪身边,两人一块儿吸引了不少眼球。
上次主要是董慧询问明溪这两年的情况,而这次,明溪才有机会与年幼时期的玩伴董深好好说说话。
“明溪姐,你真的变了很多,当然骨子里没变,就是外在变了。”董深看到明溪都有些脸红,他不善表达,他想说的是,以前的明溪从桐城出来,面对这里陌生的一切的时候,多少会有点怯生生,而现在的明溪不了,她性格果敢,想到什么就去做。
明溪笑道:“你也是,更帅了。”
事实上,他们都变了很多,阔别两年,真让人感慨。
董深又问:“你脸上彻底好了吗?”
董家出国是在明溪入赵家、明溪奶奶去世之后。
明溪当时脸上出事,本来想瞒着他们,但是拗不过董慧和她打视频的要求,于是董家人都是知道的。
董慧还给明溪打了一笔钱,不过明溪并没收下。
“已经完全好了。”明溪下意识触碰了一下脸颊。
董深要不问,她都快忘了脸受过伤了。
这一切都还得感谢天天被她蹭气运的傅阳曦。
明溪又看了眼自己的盆栽小嫩芽,已经生长出四棵小树了,也就是两百棵小嫩苗。
明溪想着傅阳曦生日快到了,决定给他准备一份礼物。
她和董深逛商场时,看到一些生产日期刚好是11月5号的小东西,会全都买下来,包括棒球帽等物。但是具体送什么,明溪还没有想法。她只是悄悄攒着,希望傅阳曦能觉得她的礼物与众不同。也希望傅阳曦在那天能快乐一些。
“哦,对了。”明溪突然掏出手机,给董深看了眼昨天自己拍到的照片。昨晚她去阳台晾衣服时,见到傅阳曦书包里掉出来一只白色瓶子,她捡起来就顺便给上面的法文拍了张照,然后塞进了傅阳曦的书包。
“你不是刚从法国回来吗?应该看得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董深拿过照片看了会儿,道:“不懂诶,只能分辨出几个词,治疗、使用方式、慢性失眠障碍什么的。毕竟我平时只用口语,专业词汇也不懂,你还是拿去找医生问问。”
“不是维生素?”明溪惊呆了。
董深道:“当然不是啊,维生素是别的词。”
明溪这才发现因为傅阳曦说过一次‘维生素’,她就先入为主的以为傅阳曦吃的药都是维生素了。
失眠?
可是为什么会失眠?
明溪见他天天上课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睡觉,一直以为他是睡眠比常人都要好。
明溪脑子里又猛然想起那几次傅阳曦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淤青和玻璃划伤,眼皮子忽然一跳一跳起来。
“怎么了?”董深问。
“没什么。”明溪回过神,将照片收了起来,打算有机会拍到另外的傅阳曦的药,再去找医院里的医生问一下。
因为被这件事打了个岔,明溪已然没了逛街的心思。
她一心只想赶紧回傅阳曦家去。
明溪和董深这边陪董慧逛着街,那边赵母也正由太太圈的朋友陪着出来买买包散散心。
赵母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董慧和明溪从自动扶梯上下来。
“……”
她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就往那边走了一步,然而她所在的自动扶梯正在上行,她只能扭头,眼睁睁地看着赵明溪和董慧、董深离开。
朋友见她神情有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赵明溪和赵明溪身边的人,忍不住对赵母道:“那不是你家小孩吗,她旁边的是谁,你家亲戚?她怎么陪别的母子逛街?”
赵母心里又痛又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视线落在赵明溪挽着董慧的那只手上——以前赵明溪陪她出来逛街时,也是会挽着她的手的。
现在明溪离开了,都没人陪她逛街了。
此时此刻赵母心头已经不只是简单的痛悔了,她还生出了一种对董慧的嫉恨感。为什么她将亲生女儿弄丢了,董慧却能和明溪相处得那么好。
“是我家亲戚。”赵母心头膈应,但只能这么说。要不然赵明溪和他们决裂的消息,明天就会传出去。
“我看你家明溪对你家那个亲戚还挺好的。”身边的朋友撇了撇嘴,道:“正在帮她挑选衣服,好耐心,我女儿对我都没这么耐心。”
两人扭着头,能看到明溪正陪着董慧走进一家品牌店,在店门口拿起一件衣服对董慧比划。
赵母只觉得心里堵得不行,想让她别说了,但是她还在碎碎念:“我还挺喜欢你家明溪的,长得漂亮,下次让她出来和我们一块儿逛街啊。”
“……”
赵母唇色苍白,露出一个笑容,但是这笑十分勉强:“好,下次带她出来。”
赵明溪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她们的视野范围外时,赵母只觉得心头一阵焦虑,有种失去什么的刺痛感。
不能这样了。
她想。
必须找个办法把明溪慢慢拉回来。
本指望着明溪会渐渐想开,然后最终回家来。但是看她现在在外面生活得这么开心,俨然已经把董慧当成了亲人的样子。反而他们这一家人,她要不要都无所谓。
再不想办法,赵母害怕这一辈子都会失去赵明溪。
她咬了咬牙,给赵湛怀发了条短信:“你有没有办法去和明溪的学校知会一声,让他们收回明溪住校的权利?”
明溪从家里离开之后,傅阳曦去冲了个澡,然后拿上钥匙出门。
十分钟后,他走进一家熟悉的私人理发店。他一走进去,设计师连忙把其他人清空,将他迎上了三楼。
“傅少,剪短?剪短会精神很多。”
镜子里的傅阳曦一头红色的嚣张短发,但今天他的情绪显然有些低落,并不像以往来时那般慵懒散漫,而是冷淡疲倦,勉强支着眼皮子。
设计师只见傅阳曦垂着眼,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他才抬起眼,道:“染黑。”
“染黑?”设计师惊呆了:“你以前从没想过要染黑。”
漆黑的发,漆黑深邃的眉眼,冷白的皮肤,就很像傅之鸿。
于迦蓉不会接受的,爷爷也不会接受。
但赵明溪喜欢的显然会是这种类型。
傅阳曦很希望很希望回到之前那个自欺欺人的梦里去。
他不耐烦道:“少废话,染黑就行。”
在理发店坐了两小时,坐得人浑身都散了架。
“四千五。”
傅阳曦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扫码付钱。
下楼时几个店里的员工都忍不住盯着傅少看。
头发颜色简直对一个人的气质影响太大了。
之前傅少一头炸毛红色刺猬短发,简直就是把嚣张恶劣和杀马特写在脸上,让人见到就想跑,都快让人忽视他俊美逼人的长相了。
但此时他漆黑的短发,干干净净,高挑疏朗,惊鸿一瞥之间,少了几分先前的暴躁不羁气息,多了几分清脆冷漠的孤傲的少年气。
他侧过身去扫码时,大衣领处的脖颈微微用力,露出年轻有力的线条。
店里几个人都看着他看傻了。
“看什么看?”傅阳曦回过神来,见这些人都盯着他,他臭着脸烦躁地回瞪一眼:“再看小心眼珠子掉下来。”
店里的人赶紧都慌忙收回视线,傅少还是傅少,换了个发型可不代表换了个脾气。
傅阳曦不甚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新发型,走出理发店。
他臭着脸自拍一张发给三人群里。
果不其然柯成文和姜修秋又开始了唱双簧。
三人视频中。
姜修秋:“???我昨晚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还真去染了?傅少您为了撬墙角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傅阳曦登时暴跳如雷:“你他妈是不是找死?什么叫随便说说,不是你说的赵明溪喜欢这种类型吗?!”
柯成文连忙打圆场:“好了,曦哥你抓紧时间去买蜡烛和牛排——”
想了想,柯成文又道:“我觉得赵明溪的兴取向还是学霸类型,这个曦哥你装起学霸来实在有点难度啊。”
傅阳曦气急败坏,怒道:“你给我解释下什么叫做‘装起学霸来实在有难度’?不解释清楚你今晚狗命没了。小爷我就是学霸,懂?”
柯成文:“……”
姜修秋回:“这个我可以帮傅阳曦证明。”
傅阳曦臭着脸催促道:“还有呢?办法别私藏,一次性发过来。”
柯成文瑟缩了下脖子,又道:“还有,你要不买几本奥数题,买几块金牌回去装装样子?然后今晚烛光晚餐聊天时,赵明溪问起你的偶像是谁,你一定要说爱因斯坦,记住了,爱因斯坦!最能给你灵感的时刻是苹果掉下来——”
傅阳曦:“那是牛顿!”
柯成文挠了挠头,又道:“总而言之,除了往她的兴取向发展,还得浪漫。你就可以胜过沈厉尧了。”
傅阳曦听到沈厉尧这个名字,头顶就一团乌云密布,眼见着下一秒他就要大发雷霆,柯成文赶紧道:“赵明溪喜欢沉默寡言高冷类型的,曦哥你别说话了!”
傅阳曦:“……”
傅阳曦憋屈地把要骂的脏话憋了回去。
“下辈子见。”他直接切断了视频,找地方去买晚上吃饭的材料。
之前一头刺猬红发的时候,看着就嚣张跋扈,街上人来人往没什么人敢直视他。
现在染成了黑发,走在大街上竟然有许多不要命的女生盯着他看。
傅阳曦拳头痒了,用‘想打一架?’的眼神瞪回去。
终于把盯着他看的人瞪跑了七七八八。
傅阳曦黑着脸,竭力强忍黑发带来的的不适应感。
他看了眼时间,小口罩应该正在和董慧一家吃饭。
或许他可以先买部分东西,然后去吃饭的地方接她。
……
傅阳曦心里怀揣着一种隐秘的期待,或许是期待小口罩看到他黑发的样子之后,眼睛里能出现一些类似于‘喜欢’的东西。
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明明晚上也能见,但他现在就想见到,就像是急于献宝的小孩。
傅阳曦从商场负一楼拎着用白色环保袋装着的蜡烛和牛排出来,开车前往明溪昨晚和他说过的吃饭的地点。
很快他就抵达了。
这附近吃饭的地方也就一楼,全是玻璃橱窗。
傅阳曦很快就从街对面看到了正在西餐厅吃饭的赵明溪,和她对面的人。
42、第 42 章
傅阳曦欲要迈出去的步就那么暂停了。
赵明溪对面坐着的是沈厉尧。
西餐厅很精致。街道并不宽, 隔着四个车道,能清楚看见桌子上的杯盏。
靠近玻璃的桌侧点着香薰。
另一边还有穿燕尾服的年轻酒侍在拉小提琴,即便听不到拉的是什么曲子, 但见那酒侍沉迷其中的表情,就知道应当是一支浪漫的曲子。
傅阳曦盯着那边,足足有五分钟没有反应过来。
他脸上忘了该是什么表情, 脑子像生了锈一样。
……是约会吗?
傅阳曦眼珠转动, 视线又落在了赵明溪今早特意换上的粉色衣服上。
……
赵明溪此刻心情有点不快,用叉子戳着刚上的牛排,对坐在对面的沈厉尧道:“没想到你这种大忙人也会出来逛商场,刚才董阿姨拉着你一起过来吃饭, 你怎么不拒绝?”
沈厉尧慢条斯理地冷淡地切着牛排。
他当然不会说, 是自己特意打电话让董慧把赵明溪约出来吃饭的。
董慧虽然排斥赵家,因为觉得赵家亏待了赵明溪, 但是对待沈厉尧却是用看女婿的眼神。
两年前她听说赵家和沈家有娃娃亲, 还替赵明溪感到开心, 临走前还叮嘱过沈厉尧多多照顾赵明溪。
沈厉尧并没有辜负董慧的嘱托。
虽然后来他嫌赵明溪烦,但他确实帮过赵明溪许多次。
事实上,赵明溪喜欢上他, 恐怕也是因为那次暴雨, 她被赵媛和赵宇宁忘记在商场, 迷了路, 没有伞,手机没电,身上又没钱打车,他送她回了家。
而赵明溪现在见到沈厉尧就像一只尴尬的兔子,转身就跑。
沈厉尧只有想些别的办法, 才能和她增加相处的时间。
沈厉尧道:“董阿姨是长辈,我没办法拒绝。倒是你,直接就要转身走掉。”
说着这话,沈厉尧切割牛排的动作用力了起来,冷冷道:“赵明溪,好歹认识了两年,你现在是连和我作为朋友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都不愿意吗?”
“沈厉尧,你不会觉得尴尬吗?!”明溪忍不住道:“你不喜欢我,我现在也不喜欢你,我们最好的就是不要见面,即便路上碰到了最好也装作不认识。一起吃饭什么的,我脚趾头都要抠出三室两厅了!”
明溪说着就有点心烦意乱,把牛排快要切得稀巴烂。
而且她还想尽早回去搞清楚傅阳曦吃的药到底是什么。
现在被沈厉尧横插一脚,沈厉尧提出来这家排队等很久的西餐厅,董阿姨立马就答应了,以至于拖长了时间。
她根本不想坐在这里面对着沈厉尧吃饭。
沈厉尧听着她这话,心中冒出一股无名的焦灼。
他刚要说些什么,那边董慧和董深就从洗手间回来了。一左一右在桌子边坐下。
沈厉尧看了赵明溪一眼,闭上了嘴巴。
董慧也察觉到两个小辈的氛围不太对劲,赶紧打破僵硬,给两人各舀了一碗玉米汤。
“闹什么别扭呢。”董慧笑道:“小沈,这我就要说说你了,不要傲娇,明明是喜欢我们明溪的对不对?我们明溪这么聪明漂亮,等她跑了,你就没地儿哭去了。”
明溪简直无力反驳。
她现在像是被长辈强行拉来相亲凑数的人。
她心里无奈地说,沈厉尧喜欢她个屁,前两年是因为董阿姨的嘱托,才冷着一张脸帮她的忙。
再说了,就算沈厉尧现在喜欢她,她的那阵热情也早就过去了。
却没想到沈厉尧沉默两秒,说:“嗯。”
明溪差点没一口汤喷出来。
她猛然抬起头来。
什么鬼???
他‘嗯’个什么鬼?
沈厉尧却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她,眸光含义复杂。
明溪一脸见鬼了的神情,看向董慧,简直如坐针毡,立刻拎起书包就想跑路。
董慧一把将她摁着坐下,觉得她是不好意思。
在董慧看来,沈厉尧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性格虽然清冷了点,让人觉得不好相处,但是天才大抵都有点奇奇怪怪的古怪性子。他绝对前途无量。
先不管明溪和他适不适合,他绝对是这个圈子里能找到的最优秀的晚辈。
赵家什么都不好,唯一好的就是和沈家有这门娃娃亲。
董慧欣赏他,也想给赵明溪找到更好的依托,于是回来之后就想着撮合两人。
但没想到她还没开始撮合,沈厉尧就先找到了她。
这说明沈厉尧是在意明溪的。
现在可不就差明溪了么?
董慧又记得明溪是喜欢沈厉尧的,那现在还有什么好闹别扭的?
“现在是高三,当然不支持你们谈恋爱,但是等上了大学就能谈了。你们等到了我和董叔叔这个年纪,就知道年少时光有多重要,一寸一光阴,不要浪费在无谓的闹别扭上,有什么事两人说开不好吗?”
明溪简直头疼:“董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厉尧打断了赵明溪的话:“我知道了,董阿姨。”
明溪:“……”
董慧:“这不就对了,你们多般配。”
“明溪以前和我们通视频经常聊起你,你现在也喜欢她,还能有什么阻碍?”
小提琴原来拉的是《小夜曲》,和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嘈杂混杂在一起,刺进耳朵里。
空气中带着一股尘土扬起的燥意和暴雨过后的潮意。
一道高挑的黑色身影立在刚进西餐厅的门口,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董慧的话。
他拎着重重牛排袋的指骨用力发白。
只觉得自己十分的讽刺,像是突然插进这个世界的一般。
牛排比不上桌子上的牛排,是后来的,蜡烛和香薰比起来也不够高雅。
他漆黑的短发从橱窗玻璃映照出来,也显得像个伪劣的小丑一般。
傅阳曦一直没有动弹。
直到不远处的董慧有些奇怪地抬起头,见到那个俊俏高挑的男孩子脸色惨白,眼珠黑漆漆的,一直盯着这边。
董慧纳闷儿地多看一眼,下一秒,就见那男生消失在了门口。
……
明溪应付完董慧和沈厉尧,心里发誓,以后这种饭绝对要确认好谁会去之后,再答应。
被乱点鸳鸯谱,明溪虽然能理解董阿姨这种做长辈的心情,但这一顿饭仍然吃得她心情全无。
她吃完就匆匆找要学习的借口溜了。
她背着书包回到傅阳曦那边,按了下门铃,却足足五分钟没有人回应。
——是不在家吗?
明溪打开手机,才发现半小时前傅阳曦给她发来了一条微信。
“开门密码是102488,你直接进去就行,随便住多久。”
明溪问:“你呢?”
那边过了很久。
“我有点事,回一趟老宅。”
明溪心里蓦然想起上次傅阳曦回老宅之后,手腕上的淤青。
她眼皮子又仓促地跳了起来,连忙问:“什么事?”
傅阳曦再没有回复。
43、第 43 章
傅阳曦没有回来, 这个晚上是明溪一个人度过的。
关上灯之后,整个屋子一下子空荡荡起来。只有玄关处留了一盏淡蓝色的灯,发出幽幽莹莹的光, 其他大部分地方都置于黑暗不清当中。
两百平的公寓本就大,没什么家具,显得空旷。
而现在又没了声音, 便十足的冷清沉寂, 有种无边的彻骨寒冷的感觉。
这和明溪所想的不同。
她以为傅阳曦这种张扬肆意的性格,所居住的地方一定很热闹,风风火火,父母恩爱, 呼朋结友。
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明溪这才发现她对傅阳曦知之甚少。
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公寓里, 心里装着事,晚上并没能睡着。
明溪忍不住起来去吧台那边倒杯水喝。
虽然主人不在, 自己一个人探索这幢公寓有些不大好, 但明溪还是忍不住四处瞧了瞧。
她心里挠痒痒一般, 非常好奇傅阳曦平时都会看什么电影,于是上了二楼,浏览了一遍放映室里的黑胶和影片。电影里面小众的科幻片居多, 还有一些纯外文的封面, 叫人辨别不出是什么类型的故事。
令人诧异的是这位傅氏太子爷锋利如烈阳, 却并不是一个杂乱无章的人, 电影都有编号。
明溪给这些电影目录拍了张照片,打算以后两人看电影时,尽量挑选他没看过的。
接着,明溪穿着睡衣,又去二楼另一间屋子瞧了瞧。
桌子上搁着被拆开的扫地机器人, 修了一半,灰黑色的零件很随性地撂在那里。明溪下意识想走过去看看,但家教让她觉得随意动别人东西不太好。于是她只是远远看了会儿。
在公寓里转了一圈,所有的地方给明溪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字:
空旷。
这么一磨蹭,就到了晚上十二点多。
深夜了。
明溪赶紧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看着天花板,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翻开和贺漾的聊天对话框,盯着那1096条带有“傅阳曦”的聊天记录发呆。
她心里又出现了那种无意识发痒的感觉。
鬼使神差的,等明溪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开始在百度上搜索——如何判断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
明溪吓了一跳,下意识要退出去,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还是忍不住浑身绷紧地浏览了一下。
第一条赫然就是:【会情不自禁去了解对方的喜好。】
明溪看了眼自己拍的电影照片,登时心惊肉跳。
她捂着脸,将脑袋埋在枕头里,深呼吸了几口气。
过了会儿,做好心理准备后。
明溪继续往下看。
第二条就是:【会情不自禁盯着对方,觉得对方好看。】
明溪血液已经飞窜到头皮了,她脸无意识发烫起来。
第三条是:【会因为对方睡不着,而且还会担心对方。】
明溪简直抓狂。
她将手机扔在一边,面朝着天花板,抬腿做了几个蹬腿踩自行车的动作,想把刚才看见的忘掉。
但潘多拉之盒已经打开了,有些事情已然收不住。
过了会儿明溪心里还是抓耳挠腮,她忍不住爬起来,把手机捞过来,咽了下口水,继续往下看。
她一条一条往下看。
然后。
发觉自己几乎中了大半。
明溪下拉到最后一条,最后一条是:【当你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喜欢对方,并因此而打开这条测试,逐一去证明的时候,那么不用怀疑了,答案就是‘是’。】
明溪:“……”
???
这下明溪彻底睡不着了。
失眠。
一只羊。
两只羊。
三只傅阳曦。
……
明溪心脏砰砰直跳,躺在床上,一整宿都没睡着。
明溪睡眠一向很好,这还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失眠。
天际泛起鱼肚白,而今天的赵明溪宛如一条咸鱼般继续躺在床上,睁着双眼,十分无神。
……
翌日。
明溪以为第二天傅阳曦就会回来,她因为睡不着,早早起来,开始打扫卫生,顺便把沙发拉到落地窗边,将窗帘卸下来扔洗衣机里洗了,洗了之后烘干,又重新艰难地挂了上去。
她忙得满头大汗,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打扫的过程中明溪发现了傅阳曦坏掉的手机壳。
她忍不住爬上淘宝给他下单了一个和原先一模一样的。
中午傅阳曦没回来。
下午明溪在网上搜了一堆“如何婉拒长辈让我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措辞回答,然后绞尽脑汁组织了下语言,删除又编辑,给董阿姨发了过去,将西餐厅那件事解释了清楚。
接下来,她照例去高教授那边陪他孙子兼学习。
大约晚上八点她回来,按密码的时候,心中莫名怀揣了看到傅阳曦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画面的期待。
然而推门进去,吧台上的东西都原封不动,还是和她走的时候一样。
傅阳曦还是没回。
周一明溪冒着冷风去了学校,直到第二节课身边座位也还是空荡荡的,还保持着上周末她和傅阳曦一块儿离开时的样子。
课间她忍不住扭头去找柯成文打听。
然而柯成文也是一头雾水,抱着篮球道:“不知道啊,曦哥以前三天两头不来学校,教导主任和卢老师都习惯了,上个月他每天都出勤,才让人奇怪呢。”
“而且你都不知道他为啥没来,我们怎么会知道?你周末不是去他家了么?”
话说到这里,柯成文忍不住羡慕道:“我虽然知道曦哥的地址,但我还没进过他公寓的门呢。怎么样,大不大?有钱人的独居生活是怎样?”
明溪没好意思告诉柯成文,自己不仅进了门,还知道了开门密码。
因为傅阳曦没有回信息,明溪心里实在有点心神不宁,于是下午又没忍住去问了下姜修秋:“他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周六就匆匆赶回去了。”
姜修秋收着情书,抽空抬起桃花眼看了明溪一眼,道:“小口罩别担心,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他有个堂弟前不久回国,要转到我们这边来,他回去可能和这事儿有关。”
柯成文忍不住维护傅阳曦,道:“曦哥不让叫——”
姜修秋笑眯眯道:“他这不是不在么,管不着。”
两人插科打诨去了,明溪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心思沉沉地写着作业。
姜修秋和傅阳曦认识最久,他说没事,那应该没什么大事。
可能的确是自己多心了。
明溪多少放下了点儿心。
接下来的周一,周二,周三,明溪搬出他家,回到学校宿舍。
傅阳曦都没来。
班上除了她之外的小弟们显然都习惯了。
明溪这才见识到了柯成文所说的傅阳曦以前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也怪不得他不记得班主任和班上同学的名字了。
就这个来学校的频率,他能记住谁的名字都很稀奇!
整整三天,明溪盆栽里的小嫩苗一棵也没长,她竭力想让自己没那么失落,但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绪在心间破土而出,无法扼制地生长。
比如说,《如何判断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的第五条——思念。
明溪咬着唇,将这几天发在傅阳曦桌子上的卷子整理好,给他塞进桌兜里面。集训马上要开始,集训的最后一天就是初赛,明溪也没时间去想别的了,她开始投入到昏天黑地的刷题当中。
周四下午第二节课,明溪整理好本组的作业,送到办公室去。她朝办公室那边走去,正好见到走廊尽头的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一个高挑疏朗的身影,一闪而逝就下楼了。身影极其像傅阳曦的,但是又不那么像——短发是漆黑的。
明溪下意识就越过走廊上汹涌的人群,脚步匆匆地跟了过去,但是对方已经飞快下楼了,一片衣角都没看清。
教学楼上课铃声响了,明溪被卢老师叫住,只好扭头进了办公室。
寒流愈发猛烈地来袭,学校里最后一片树叶在一眨眼的时间变黄变枯萎。
翌日下了场暴雨。
学校里到处都是积水。
明溪穿上厚厚的大衣,戴上围巾,将头发扎成丸子头,收拾好行李,书包里装上竞赛题册和一大摞草稿纸,和另外二十个人前去集训。一行人在寒风中来到校门口,等待学校租来的大巴车,呵出的寒气凝结成了白色。
沈厉尧见到她,脚步顿了顿,就主动朝她走过来。
明溪正紧紧握着背后画着小口罩的白色手机壳,扭头朝学校里边看,想看今天傅阳曦来了没有,回过神来发现沈厉尧拉着黑色行李箱站在自己身边,她眉头蹙起,忍不住往右挪了几个人的位置。
沈厉尧的脸色在寒风中变了变。
见到这一幕的其余十九个参加集训的人都有点惊讶。
首先惊讶的是尧神居然会主动站到赵明溪身边,其次惊讶的是赵明溪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并不想和他待在一块儿。
——这可是沈厉尧诶!
常青班来了六个人,包括赵媛和蒲霜。国际班来了三个,除了赵明溪之外还有两个英语特长生。剩下的十二个名额则全被金牌班包揽。除了五个校竞队的,还有七个也全都是金牌班的人。
明溪数了下,总共七个女生,到时候住酒店不知道该怎么分配。
她这边想着这个,蒲霜也忍不住小声对赵媛道:“住酒店不会把我们和赵明溪分在一块儿吧。”
赵媛没吭声。
自从赵湛怀公司那件事之后,她最近就清瘦很多,脸色也不大好。
她悄悄扭头看向赵明溪,见赵明溪一个人顶着寒风站在最后,白皙的耳垂被冻得愈发莹白,随便一扎的丸子头露出修长的天鹅颈,好几个男生都忍不住朝着她看。
赵媛不由自主攥紧了手指,死死捏着行李箱。
多做反而多错,家里人反而觉得她是在和赵明溪争抢。
——赵明溪也就那一次考好了,说不定是靠运气,否则为什么以前成绩都那么差?
赵媛决定先什么也不做,先等待在十天之后的竞赛中考出成绩,将赵明溪完全甩开。
这一行人里头,除了赵明溪之外,其余人都是老牌竞赛选手。
连年集训都是一同参与的。
就只有赵明溪一个人,今年因为高教授争取的名额,突然挤进来。
二十个人也从而变成了二十一个人。
可想而知,一个小圈子里突然多出了一张陌生的面孔,难免会遭到排挤和质疑。
赵明溪也就一次月考成绩还不错,却直接幸运地得到了一群人抢破头的机会,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了?
人群中已经很快泾渭分明,赵明溪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在一边。
连带着国际班的两个人都被排挤了起来,也站在角落。
沈厉尧和校竞队的人倒是想和她在一块儿,帮她融入,但是她又自个儿走开掉了。
明溪根本不在意这些,大巴车开来,她沉默地最后一个拎着行李上了车。
……
集训的地方是在一所大学附近的酒店,第一天姜老师火急火燎地安排好房间后,就开始清点人数和发试卷。
节奏一下子紧锣密鼓起来。
明溪也来不及思考其他的,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都在低头刷题,抬头看讲解当中度过。
一群智商最高的人聚集在一起,氛围很明显发生了变化,探讨理论的时候空气中说是有无形的硝烟也不为过。
吃饭也是匆匆的,十来分钟解决。
明溪非常喜欢这种纯粹的氛围,如果不是第二天下午休息时出去买了点吃的补充体力,回来就发现自己的笔袋和试卷,以及书包全都被扔进了垃圾桶的话。
“……”
明溪忍了两秒,强忍着太阳穴突突直跳,冷静地走过去把自己的书包——傅阳曦送给她的那一只,从红色垃圾桶里捡了起来。
垃圾桶里难免有一些没喝完的牛奶、扔掉的香蕉皮和辣条袋子之类的。
试卷和笔袋是被人特意从书包里翻出来扔进去的,已经全都不能看了,全都沾上了油,书包则只有底部沾了污水,但是也正一滴滴地往下淌着脏水。
明溪心情一瞬间爆炸了。
她两根指头拎着书包,冷冷扫视了一眼集训教室里面:“谁干的?”
教室里面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沈厉尧那一行人去隔壁大学打篮球去了。此刻教室里就只有五个女生和三个男生。
明溪视线一下子就看向了赵媛。赵媛下意识站起来,匆匆走过来递纸巾:“明溪,赶紧擦擦,说不定还能用。”
不是赵媛。明溪估计赵媛不会干出这么低劣的手段。
而且刚刚她出去的时候赵媛还不在。
她拎着那只淌着脏水的书包,大步流星走过去,怼在教室里另外几个人脸前,一个一个地问:“你?还是你?”
“不是不是。”三个男生都吓到了。
万万没想到她态度居然如此强硬,有两个女生瞬间就慌了。
明溪忍无可忍地走到蒲霜和常青班另一个女生面前:“是你们俩?”
从书包上淌下来的油一下子滴到了蒲霜的膝盖上,蒲霜生气地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裤子:“赵明溪,你小心点,你知道我这裤子多少钱吗?”
“那就是你了。”
明溪把蒲霜一把掀开,拎起她桌兜里的书包,把拉链一拉,大步走到垃圾桶旁边,直接往下倒。
笔袋和笔记本、手提电脑等物哗啦啦砸进垃圾桶发出咚咚咚的十几声响。
整个教室死寂一片。
所有人呼吸都不敢喘。
蒲霜整个人呆若木鸡,等反应过来之后,尖叫一声扑过来抢:“赵明溪!”
明溪当着她的面,把她书包也砸了进去。
“你也参与了吗?”明溪又看向常青班另一个女生。
见那女生吓呆了,眼神躲闪,她直接走过去把她的书包拎过来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个书包扔进垃圾桶沾不到油,明溪还踩了一脚。
整个教室都惊呆了。
“赵明溪,你这也太恶劣了吧?扔一个不就够了吗?再说了,是你自己的书包掉在地上吗,我们以为是垃圾,所以扔进垃圾桶有什么不对?”
明溪冷冷道:“所以你站在地上,我以为你是垃圾,把你扔进垃圾桶,是不是也可以?”
“来。”明溪说着就撸袖子去揪那个出头的女生。
那女生完全没想到赵明溪看起来还怪甜的,发起火来这么可怕,登时往墙壁上瑟缩过去。
明溪脸色冷静,心里强压着怒火,攥住她手腕把她往垃圾桶那边拽。
这是女生之间的事,三个男生也不好插手,目瞪口呆地看着。
那女生惊慌到眼泪都冒出来,拼死扒拉住桌子,但没想到赵明溪用了发狠的劲儿,桌子都被她掀倒了一排。
那女生这才彻底怕了:“赵明溪,你松手,我错了。”
赵明溪冷冰冰地甩开她的手,她赶紧握住自己火辣辣的疼的手腕。
蒲霜震惊地看着赵明溪——在她的印象里赵明溪不是这样的,以前她和鄂小夏一块儿去赵家玩,要是弄坏了赵明溪什么东西,赵明溪大多数时候都会忍气吞声。
她万万没想到现在的赵明溪因为离开了赵家,再也不在意赵家的眼神,所以该报的仇一定要报回来。
以前是以为赵家人会因此而教训赵媛身边的人,但是这个希望落了空,现在的明溪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她朝蒲霜走过去。
蒲霜咽了口口水,退后一步,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溪警告道:“再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就等着被百倍报复回去。”
另一个被明溪扔掉书包的常青班的女生大着胆子道:“你靠运气进来,也不会有下一次了,你以为你能进得了决赛吗,下一次决赛集训肯定没有你。”
明溪盯向她:“没有我,你以为会有你吗?这次初赛谁成绩差,谁退学怎么样?”
一群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玩这么大???
蒲霜觉得赵明溪简直是太过狂妄,她也就一次考试考得还行,居然还想着进决赛???
蒲霜忍不住怒道:“我和你打赌,谁成绩差谁退学!大家都做个见证!赵明溪,你别到时候输了却死皮赖脸不肯退学!”
赵媛在旁边一副想要阻拦但拦不住的样子。
“好,我和你赌。”明溪看向蒲霜,拿起一个人桌上的纸和笔,唰唰唰写了一行字,摔在蒲霜面前:“签名!”
蒲霜咬牙切齿地签了名。
那边沈厉尧一行人也回来了,见到教室里这一幕,脸色一变。
这件插曲很快就传到了带队老师姜老师那里。
姜老师自然是各打五十大板,虽然蒲霜她们先动的手,但是赵明溪也扔了两个书包,双倍还回去了。于是他两边都教训了一顿,骂她们几个将集训搞得乌烟瘴气,能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沈厉尧在外面听着,忍不住推门进来向姜老师解释。
而赵明溪眼睛还盯着那只被弄脏的书包,今天还是她的生日,真是糟心。
国际班的两个特长生见了,赶紧给傅阳曦把电话打了过去。
他们本来是没有傅阳曦的联系方式的,但是来集训之前,傅阳曦在周四来学校找了他们,给了他们手机电话,让他们帮忙看着点儿赵明溪,有事儿就赶紧打电话过去。
芝麻大点儿的事也要打。
两个人受宠若惊。
班上还没多少小弟知道傅少的手机号码,他们现在直接进了一阶,是不是能挤入太子爷身边的核心圈了?
傅阳曦接到电话时正沉着一张脸在和傅老爷子吃饭。
老爷子看着他那一头黑色短发,只觉十分碍眼,实在忍不住,把筷子往碗上一摔,皱眉道:“你待在这里缠了我几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滚?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染头发?”
傅阳曦不答反道:“什么时候滚,就看您什么时候恢复我的权限。”
他动用私人飞机从桐城回来之后,老爷子就把他账户冻结了,一些以前可以差使的人也没办法差使了,现在就张律师敢不听老爷子的话,私底下悄悄帮他做事。
“想让我恢复你的权限?你也不看看你整天干的都是什么找鸡逗猫的事!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在学校成绩倒数,给你安排的管理课程你也不去上!”说着老爷子的怒火就蹭蹭蹭往上冒。
他环顾了周围一眼,要不是没有趁手的家伙,他真要迈着老胳膊老腿揍这小子一顿。
“我去上。”傅阳曦忽然道。
老爷子痛骂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傅阳曦,旁边的几个佣人也不可思议地看向傅阳曦。
被留下来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张律师也睁大了眼睛。
空气安静下来。
傍晚天色昏暗,露重。
傅阳曦扒了口饭,头也不抬:“我打算正儿八经做人了,所以您给我恢复我的权限。”
“为什么?”老爷子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五年来,这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去学校,去了学校也全都是睡觉,以一己之力拖着国际班的后腿,要不是傅氏一直在捐楼,教导主任和校长看到他就头疼,早就把他请出a中了。
除此之外,傅氏需要他去的各种场合,慈善宴会、招标会,他也全都不去。
去年还鸽了老爷子为他召开的股东大会。
一群人等着他,最后都黑了脸,因为此事直接谈崩了几个国外的合作伙伴。
就他这玩世不恭的懒散样子,就算老爷子打定了主意想让他继承,董事会那群人也未必全都同意。因为怕傅氏的未来会断送在他手里。
“还能因为什么?”傅阳曦扯起嘴角,混不在意嗤笑:“您都要把傅至意送进我们学校了,我不恢复权限,难道眼睁睁看着他风头压过我?”
“你他妈就这点出息?!”老爷子差点被他这话气得血气上涌,高血压当场发作,撸起袖子就抄起铁勺子,隔着桌子去揍他。
傅阳曦赶紧扔下碗筷灵活地跳开。
就在这时,他接了通电话。接着电话,他脸色一变,饭也不吃了,撒腿就跑了。
老爷子气喘吁吁地扔下勺子,问旁边的张律师:“他去哪儿?”
张律师道:“八成又是去找那个小姑娘。”
“……”
老爷子一屁股坐下来,脸色反而没那么难看了,还招呼张律师和秘书:“吃啊,家宴,大家多吃点。”
秘书听着院子外面传来的车子嗡鸣,被开走的声音。忍不住问老爷子:“傅少是认真的吗?他以前不是不在意傅至意吗?这次怎么动了和傅至意抢的心思?”
以前老爷子是逼着傅阳曦签字,转移股份给他,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也不太在意傅至意这个大伯的私生子从傅氏得到了多少好处。
现在怎么突然——?
老爷子哼了一声:“这小子,怕被我们看出心思。他哪里是为了傅至意才来找我恢复权限的?”
老爷子忽然对张律师道:“那个小姑娘叫什么?”
“赵明溪。”张律师连忙道:“您该不会要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傅少——”
“什么鬼?你和傅阳曦都是肥皂电视剧看多了吧?”老爷子怒不可遏:“我就是问问而已。”
老爷子兀自嘀咕:“现在看来,好像她的存在倒也是一件好事?”
当年那绑匪是傅氏生意上的仇人,被傅氏逼得破产,算是报复性撕票。
然而独自一人活下来的傅阳曦仍然会无可避免地遭到傅家所有人的埋怨。
当年他给了十三岁的傅阳曦一个选择。
逃避,或者直面。
要么拿上几辈子挥霍不完的钱,去国外,远离傅氏,这样的话,以后永远不会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也不必遭受剩下来的这些人的伤人的话,更不必被人从他身上看他哥哥和他父亲的影子。
要么留下来,承担属于他自己的那部分责任。可能需要花很久的时间,所有人才能平复伤口。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可能会因为他母亲、他的其他亲人的疗伤过程,而受到来自他们的创伤。
当时老爷子就想,如果小傅阳曦选择第一个,那么可能他只能将财产最终转交其他人。
然而没想到,当时还只有十三岁的小傅阳曦选择了留下来。
他并非不可以逃,但是他选择了承担和忍耐,用他自己的方式为所有人抚平当年的伤痕。
很少人会有勇气做出这样的决定,何况他当时才十三,于是老爷子当时便打定主意,就是他了。
但是留下来的傅阳曦也面临着一个问题。他不可以太优秀,不可以过得太好。
活得太好,笑得太开心,对不起因他死去的人。
他即便能过去其他人的埋怨那一关,也过不去他自己内心的那一关。
于是五年来,发色一改,性格全改,宛如在报复自己般,废物一样的活着。不去上进,也不去接触家族企业,更不会像别的富二代一样,动不动出手一艘游轮。
他花销最大的甚至就是上次那架飞机。
他就只是过着简简单单的高中生活。
但是现在,老爷子亲耳听到了他说:“打算正儿八经做人。”
老爷子心情竟然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当一个人有了足够在乎的东西,才会想要好好活下去。
当他有了想要争取的人,他才会从过去的黑暗中走出来。
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或许就是能拽他出去的人。
拽他出去的并非她的那只手,而是他内心汹涌着喜欢她的欲念。
因为喜欢她,想要被她喜欢,所以想要变得更好。
所以才会生出挣扎着想要离开那片困住自己的泥沼的念头。
老爷子忽然自顾自笑了一下,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这小兔崽子……愣着干什么,大家都吃饭。”
老爷子心情大悦地夹了几筷子菜,胃口极好地将两盘子都夹空了。
而桌上的人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
明溪挨完批评之后,回到酒店房间。
因为一共是七个女生,最终她是一个人住一间。
她没在酒店房间找到洗衣机,只好自己拧开水龙头,将书包放进浴缸,蹲下来清洗。
酒店里很冷清,灰色的大理石地砖冰冰凉凉的,灯光没那么亮,只有床边的阅读灯泛着黄色的光。茶几上摆着没翻过的杂志。窗帘紧紧拉着。一切都是很冷清的。
明溪的袖子折叠到手肘处,因为没有洗衣粉,于是挤了一点沐浴露,用力搓洗着书包上的油星子。
看着浴缸里的水逐渐飘出一点橙黄色的油星子。
水里倒映出她一个人的脸,脸颊边上还散乱着几缕发丝。
在这一瞬间。
明溪脑子里冒出一个很强烈的念头。
要是傅阳曦在就好了。
高高大大的傅阳曦,红色短发,看着就热闹如朝阳。
她突然。
很想傅阳曦。
她想给傅阳曦发信息,问他现在在哪儿。
她想问,为什么他七天没出现了。
周日、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五、周六。
再加上周六的晚上,七天多一点儿了。
今天是明溪的生日,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董阿姨她们也不知道。
以前明溪是被奶奶领养的,因为是领养,所以也并不知道具体的生日。当时奶奶随便给了她填写了一个日子。两年前回到赵家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是十月二十四。
可即便知道了,她的身份证上也不是这个。赵家把她的身份证上的日期改成了和赵媛一样的十月十四。
明溪倒也并不在乎是否要过生日。她对这个没有准确的概念,也不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她只是——
想傅阳曦了。
明溪突然拧开水龙头冲了下手上的泡沫,拿起手机。
她点开和傅阳曦的对话框,强烈地想要发点什么过去。她现在的心情宛如又回到了第一次给傅阳曦发微信、盯着盆栽嫩苗不知道该发什么时的那一刻。只是区别在于,现在的她一眼都没看过自己的盆栽。
她靠近他的目的,已经不知从何时起,从单纯地想要蹭气运,变成了想要取暖。
又或者是,她喜欢他。
“喜欢”这个词从脑子里冒出来,明溪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起来,血液飞速窜向四肢百骸,让她上一秒脑子一热冲动得奋不顾身想发信息,下一秒又偃旗息鼓所有负面胆怯情绪纷纷涌来。
这种感受明溪从未体验过。
她以前觉得她喜欢沈厉尧,她也拼命去了解沈厉尧的喜好。
但是明溪发现,她在沈厉尧那边,没有思念,没有被保护时想要流泪的感觉,更没有后背被托起无比安心的感觉。她没有失眠过,也没有因为沈厉尧不理她,就紧张兮兮过。
明溪在想,如果对沈厉尧的是喜欢,那么现在更加渴望的情绪又是什么。
又或者,当时对沈厉尧的只是崇拜和讨好。
明溪在微信上输入:“我很想你”删除。
“你还好吗?”删除。
“你现在在哪儿?”删除。
所有的信息还没敲完,又被她逐字逐字删除。
她不知道该发什么了。
明溪思考了半天,最终揉了揉脑袋,心烦意乱地将手机丢在一边,继续蹲下去洗书包。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隔壁房间的几声尖叫。
好像是蒲霜的声音:“谁把我行李扔了???!”
酒店房间隔音没那么好。
几个女生的怒骂声纷纷传来:“我鞋子也被扔了,刚才上来时见到水沟里鞋子很像我的,我还以为不是,结果都不见了!”
“是不是赵明溪?”
“赵明溪比我们后回来。”
“气死我了,赶紧去查监控!大冬天的一件衣服也没有了。”
接着几个女生怒气冲冲去找酒店前台了。
明溪傻了眼,登时站了起来,她莫名怀疑是傅阳曦让人干的。
这么嚣张的报复行为,除了傅阳曦还能有谁。
她呆站了会儿,忽然听到门外面有动静。
明溪立即就朝门边走——是不是他来了?
明溪连猫眼也来不及看,欢天喜地地冲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沈厉尧。
明溪的表情愣了一下,有些错愕,沈厉尧拎着一只小小的奶油蛋糕,另一只手还拎着袋子,像是什么礼物。
好歹是认识了两年,也算青梅竹马,沈厉尧知道她真正的生日。
明溪见到是他,心中隐秘的希冀却一下子暗淡下来。
沈厉尧也察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微微蹙了蹙眉,道:“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那些女生反正已经被姜老师骂过了。你的心思还是专注于学习上,下次这种事情直接告诉老师或者我——走吧,我带你出去过生日。”
就这么一句话,明溪知道了自己和沈厉尧不是同路人。
别放在心上。
但是有的事对于她而言,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沈厉尧是真正家世好,什么都不缺的人,也不会去想象她以前有多想得到赵家人的爱,和沈厉尧他的欣赏。
明溪脸色淡淡,张了张嘴,刚要拒绝,忽然瞥见楼梯拐角一道熟悉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明溪几乎是下意识就追了过去。
出了酒店是一条宽敞的林荫道。
月光洒在地上,清冷冰凉。
明溪眼睁睁看着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月光下高挑清瘦,树叶的影子缝隙落在他身上,他步伐飞快。
而明溪心脏跳得飞快,没错,周四她没感觉错,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的那个正是傅阳曦。
只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黑色的头发。
他来了,但是为什么扭头就走。
傅阳曦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他一来,便见到酒店房间门口的那两人。
他站在墙角,指骨苍白,血液从四肢百骸窜到头顶,以至于浑身冰凉。
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会见到与沈厉尧在一块儿的赵明溪,但是他发现真的要让他接受这个事实,他却仍是狼狈至极。
天色很暗。
明溪追不上他,明溪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傅阳曦。”明溪喊了一声。
委屈忽然就从鼻尖酸涌出来。
——是不会对别人有的情绪。
“我——”
明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几天没见,陡然变得陌生。而且,她能看出来傅阳曦一直躲着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明溪还是忍不住把他叫住。
很多情绪酸酸麻麻。
最后汇聚到大脑,脱口而出的一句是:?
??我鞋带散了。”
空气仿佛静止了下来,月色晃动,地上的树影也被风吹得晃动。
傅阳曦脚步蓦然停了下来。
他高大的身影动了动,肩膀有了转动的趋势。
这一刻。
所有一切仿佛都慢了起来。
傅阳曦回过头来,看了明溪一眼。
他闷不做声,突然开始往回走。
走了两步,他闷着脑袋朝这边跑了起来。
周围很安静,明溪看着他。
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仿佛一步一步踩进了明溪的心上。
傅阳曦跑回来,漆黑的发上垂落着沉默与被抛弃的受伤。
她不要他了,但是她喊一声,他还是会回来。
他蹲下来,给赵明溪把散开的鞋带系上。
他系得很慢。
明溪垂下眼,打破了寂静:“你是不是来给我过生日的?”
“嗯。”傅阳曦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给明溪系上鞋带,站起来。
明溪抬眼看他。今天的傅阳曦和平时有些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黑头发的原因,他眉眼沉沉,眉眼间的嚣张气焰也没了,只剩下脆弱和义无反顾的少年气。
他看向明溪后边。
明溪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扭头。他看着明溪扭头的动作,浑身一僵,哑声道:“等别人给你过完,剩下的时间我再帮你过好了,无论多晚,待会儿打电话给我好吗。”
“赵明溪!你不能走。”沈厉尧从明溪后面的酒店那边大步流星追过来。
明溪这才意识到他另一只手拎着的是什么,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盒子,里面装着金牌。
他想送这个给自己。
“我是认真的。”沈厉尧定定地道:“那天对董阿姨说的话。”
傅阳曦同时也看清了。他下意识看了眼明溪,喉咙滚动一下,竭力按捺住自己眸子里翻涌的戾气与嫉妒,转身打算走。
“等等。”然而明溪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明溪生怕他跑了。
明溪不确定傅阳曦是否喜欢自己,或者只是将自己当小弟。
但是她本能的,想要在他面前,与沈厉尧撇清关系。
即便他还没开窍,还只是把她当小弟——她也不想让他误会。
傅阳曦浑身僵硬,并未回头,心说,她难道还要他留下来看沈厉尧对她表白吗?
还是想让他们一块儿庆祝生日。
傅阳曦心都凉了,生无可恋地想,小口罩果然没有心。
然而下一秒。
他听见的是——
“对不起,我不想和你一起过生日。”
傅阳曦晕头转向,对他说的?
他宛如一块僵硬的石板一般,整个人直直下坠,仿佛要坠入噩梦当中,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侧过头去,看向赵明溪。
可赵明溪却看向的是沈厉尧。
等等?
赵明溪对沈厉尧说的下一句话是:“沈厉尧,抱歉,我已经和你说清楚过好几次了,在转班之前我就不喜欢你了。”
“前几天被董阿姨非得拉着在一块儿吃饭,因为顾忌长辈的面子,我没当场说出来。”
“但事后我去给董阿姨说清楚了。她以后应该也会尊重我的意见,不会再强行撮合我俩。”
明溪每说一句,沈厉尧脸色就发青一点。
然而傅阳曦却是整个人先呆若木鸡,然后血液一点点回涌,苍白的脸色一点点恢复血色。
他脑子嗡嗡响,心脏砰砰直跳——小口罩这是在拒绝沈厉尧?
她不是在拒绝他?她是在拒绝沈厉尧?
她说她转班前就不喜欢沈厉尧了?
傅阳曦的理智一点点回笼,冷得彻骨的四肢也一点点有了知觉。
她说她不喜欢沈厉尧。
早在转班前就不喜欢了。
那么早?
——傅阳曦意识到自己差点笑出声,赶紧死死抿住唇。
“所以你的生日礼物和蛋糕,都请你拿回去,我不喜欢你。”
明溪态度坚定,甚至冷淡。
“如果以后你还这样,我们连朋友都不必做了。”
沈厉尧脸色极为难看。
即便想过现在的赵明溪对他退避三舍,但万万没想到只是作为朋友过生日而已,她也不愿意。
到底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他还想说点什么,赵明溪却拽着傅阳曦就走。
……
傅阳曦被赵明溪拽着,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像台年久失修的老旧电视机一样,一遍一遍在耳边回想着赵明溪对沈厉尧说的话。
每重复一遍,他的嘴角就完全无法自控地上扬一点。
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达到了最高峰,血液一阵阵往脑门儿上涌。
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如果不是被拽着,他可能会飘上天。
“小口罩你——”
明溪握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曦哥,我们去过生日吧。”
温暖一下子从手掌处传来,暖热了傅阳曦被冻僵的血液,连日以来所有的伤心难过,仿佛都被这一句给驱散开。
她说的是‘曦哥,我们去过生日吧’。
而不是‘沈厉尧,我们去过生日吧’。
她不喜欢沈厉尧了。
沈厉尧就是个路人甲!
傅阳曦再次确认这一点。
傅阳曦突然道:“这附近有操场吗?”
明溪:?
傅阳曦想去绕着操场跑三百圈,他死死绷住表情,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宛如国足胜利般那么欣喜若狂。
“所以你这几天消失了是去哪里了?”
“被我爷爷困住了。”
……
半小时后,明溪身上披着傅阳曦的衣服,被他带着来到一家豪华酒店的包厢。
包厢里到处都是粉红色、鸡蛋黄、湛蓝色的气球,窗户上粘贴着“十八岁生日快乐”。
最大的蛋糕被董深和贺漾推出来。
柯成文和姜修秋都在,姜修秋是睡着了被人薅出来的。
明溪鼻尖一酸,情不自禁抱怨:“我还以为你们忘了我生日呢。”
“怎么可能?”柯成文夸张道:“曦哥——”曦哥每天要念叨八百遍。
只是还没说出口就被傅阳曦踩住了脚。
他脸上表情扭曲。
一行人围着蛋糕坐下来。
因为还没到十二点,不能吹蜡烛切蛋糕。
姜修秋懒洋洋地坐在角落,看了赵明溪一眼,顺着赵明溪的视线,落到了傅阳曦身上,他忽然玩味地笑了起来,提议道:“我们来玩个真心话。”
气氛突然热络起来。
明溪视线则忍不住落在傅阳曦身上,她发现他染了黑色的头发,心里其实有些遗憾。红色也很好看,不过怎么说呢,气质不同,人还是那个人,都是很帅的。看着看着明溪心里就怦怦直跳起来。
一旦意识到她喜欢傅阳曦,现在她觉得傅阳曦哪里都挺好。
傅阳曦坐在赵明溪旁边,所有的委屈都变成了耳根蔓延上来的红色。
怎么回事,他怎么感觉小口罩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变了?
又是他的错觉吗?还是又是他自恋?
第一个酒瓶子转向了明溪。
姜修秋看了眼傅阳曦,又看了眼赵明溪,出其不意地问:“赵明溪,我的问题是,傅阳曦和沈厉尧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
傅阳曦浑身紧绷,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问这种问题,赵明溪刚结束上一段暗恋,肯定会选沈厉尧,你这不是故意刺激人——’
却没想到见明溪想也不想道:“我救傅阳曦。”
“……”
???
傅阳曦不可思议地看向赵明溪,脑子一片空白。
姜修秋似笑非笑,第二个酒瓶子在他手中灵活一转,又转向了赵明溪:“第二个问题看来又是赵明溪你了,傅阳曦是红头发好看还是黑头发好看。”
傅阳曦又浑身紧张起来。
小口罩肯定会选择黑色吧……
结果他听见了赵明溪的回答:“只要是傅阳曦,怎么都好看。”
“……”
包厢里几个人:“……”
赵明溪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便这么说了。
她视线一直胶着在傅阳曦脸上,一周未见,忍不住多看几眼。
柯成文道:“小口罩,你还蛮会拍马屁的嘛。”
而在这一阵欢乐的气氛当中,傅阳曦被赵明溪看得脸颊越来越烫,心脏快要跳得爆炸了。
怦、怦、怦。
他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脸色一片通红,怎么回事,小口罩是突然打通了都督六脉吗?
姜修秋又紧接着问了第三个问题:“我和柯成文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明溪心思一直都在傅阳曦身上,下意识就道:“我救傅阳曦。”
“………………”
整个包厢忽然安静下来。
柯成文忍不住吼:“现在这个问题没有曦哥!”
“……”明溪慢半拍地“啊”了一声:“哦,那我,那我就救柯成文吧。”
柯成文:……
等等你这不太情愿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格魅力没办法。”冷酷又臭屁的傅阳曦回来了。
他努力想要忍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然而心里的小鸟原地复活,疯狂扑腾着翅膀,已经暴露了他的欣喜若狂。
44、第 44 章
沈厉尧回来时脸色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冷硬和沉默。
和他一间房间的越腾正拉着叶柏和另外两个人在房间里吃烧烤, 听见开门声,几个人抬起头来,就见沈厉尧一声不吭地关上门, 脱掉外套,换鞋,阴影垂落在他身上, 令他显得一片死寂。
他一句话也没说, 进了洗手间。
房间里的另外几个人愣住了,聊天的话题也不由自主戛然而止。
水龙头被拧开,洗手间传来冰凉的水声。
越腾第一个注意到沈厉尧脚边的生日蛋糕盒——昨天沈厉尧挑选蛋糕时还问过他们,询问了一圈人的意见之后, 沈厉尧做了一个数据分析, 最后挑中了这个外形的。
然而现在却原封不动地僵硬地躺在那里,打都没有被打开过。
除此之外, 旁边的透明水晶盒子里, 装着沈厉尧从小到大宛如集邮一般的红蓝色宽带的金牌, 同样也没送出去。
空气沉默了五分钟。
逐渐反应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之后。
房间里几个人震惊无比,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越腾捂着嘴小声道:“尧神被拒绝了?这怎么可能?还是他中途有事,根本就没去找赵明溪?”
叶柏匆匆用胳膊肘推了他一把:“小声点!”
沈厉尧显然心情很低沉, 脸上甚至称得上阴郁两个字。
看这个反应, 竟然还真的像是被赵明溪拒绝掉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完全不敢相信, 只觉得这可以纳入今年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叶柏完全没想到自己的预测居然会失误,这换了谁都会想不到!沈厉尧被赵明溪突然放弃也就罢了,竟然在决心主动靠近她时,还被她连番拒绝?!
叶柏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匆匆擦了下手站起来走到洗手间那边去。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见到赵明溪还是……”
“见到了。”沈厉尧的声音沉而哑,他双手撑着洗手池,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巴上还挂着水珠。
没什么好否认的。
自尊心早就在赵明溪拉着傅阳曦离开时被击碎了。
沈厉尧的眼神甚至有些茫然。
……
叶柏一愣,他从未见过沈厉尧这种对什么彻底失去掌控有些恍然的眼神。
叶柏都一下子急了:“那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都这么主动了,赵明溪还是在生气吗?这不科学啊!”
叶柏看了眼地面上全都原封不动被打回来的东西,分析道:“孔佳泽她们学校就在隔壁酒店集训,是不是昨天孔佳泽来找过我们,你虽然没出去见孔佳泽,但还是被赵明溪误会了——她吃醋了?!”
越腾和另外两个校竞队的人也走了过来,忍不住道:“对啊,肯定有原因的吧?”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给沈厉尧出主意。
“尧神,赵明溪拒绝你的时候怎么说的,就直接说不要你的礼物吗?”
“女孩子的心思好难猜!怎么上上个月还天天围着咱们转,现在说跑就跑了。”
“我要不然打电话给我姐姐,帮忙问问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赵明溪到底在想什么?”
沈厉尧本来就脑子嗡嗡响,现在更是被吵得血气上涌,他几乎快绷不住自己冷静的表情。
“都闭嘴!”
他完全没办法说出口,赵明溪拒绝他的时候,姓傅的也在。
与其说是拒绝他,倒不如说是再一次重复一遍,刻意强调给傅阳曦听的。
所以——
她是移情别恋喜欢上姓傅的了吗?
沈厉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可他脑子里不停地一遍遍闪过今晚赵明溪抬眸看向傅阳曦时的眼神,潋滟中带着一点水光,和以前看他时是一模一样的。不,也不完全一样,她看傅阳曦时,眼神里的东西还要更多一些。这样一比较,反而以前看自己的眼神就只像是粉丝看偶像一样平淡。
为什么会这样?
……
校竞队的几个大男生见到沈厉尧转过身,一屁股在床上坐下,紧紧绷着下颌。虽然沈厉尧什么也没说,但是认识这么久,一起集训一起竞赛,他们能够很明显感觉到沈厉尧陷入了从所未有的茫然烦躁当中。
他眼睑下方一片阴影,丝毫不镇定了。
这很不像他。
见他这样,几个人也不好七嘴八舌了。叶柏率先安慰道:“有时候女孩子说不喜欢,未必是不喜欢。尧神,我敢打赌赵明溪绝对还喜欢你!可能现在这份喜欢没那么强烈,但是人的感情就像是抽丝,不可能在一瞬间就全都收回去!你知道现在在小说和影视作品里的环节叫什么?”
沈厉尧从来不看这些无聊的玩意儿。
若是放在以前,他会冷冰冰地回叶柏一句无聊。
然而此刻他却不由自主抬起头:“叫什么?”
“叫追妻火葬场!”叶柏给一群男生科普知识:“意思就是说,之前都是她追你,现在换你追她了,这是对尧神你的一种考验。而且这种影视剧作品,百分之百都是追得回来的,就是要费点精力和功夫,你放心好了!”
越腾和另外两个男生:“……真的假的?叶柏你又没谈过恋爱。”
叶柏:“我打包票!”
“……”
沈厉尧的心神就这么定了定。他也并不相信赵明溪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了。
以前赵明溪追着他跑了两年,两年的时间没那么容易被一朝一夕抹去。
所以,这样推演一番,现在得出的结论很简单。
他不应该退让。
他如果退让,赵明溪可能就真的喜欢上傅阳曦了。
沈厉尧沉沉地思考着对策的同时,越腾同时也把电话打给了他姐姐,这边几个人七嘴八舌把沈厉尧目前面临的困境讲述了一遍。
沈厉尧是个骄傲的人,这样的事很难启齿。但校竞队的几个人既然知道了赵明溪说‘不再喜欢他’的事,那么总不可能装作不知道,倒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帮他讨论一番。
校竞队几个人心理还有一层——妈耶,这是尧神诶,居然也会跌跟头!
越腾读大学的姐姐很快给他们了回复:“现在你朋友的难点在于,那个女孩子身边已经有了同样优秀的男生,比你朋友有钱多了,身高比你朋友高,长得还比你朋友帅是不是?”
“不不不!”越腾赶紧道:“但是收情书的程度还是我朋友多,那位太子爷脾气很差,而且来学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几乎没人给他递情书。”
“那也不代表你朋友更帅啊。他情书少只是因为性格问题啊。”姐姐道:“我看你发过来的照片,他比你朋友帅啊,女孩子如果是颜控的话,移情别恋也很正常啊。”
“……”
酒店房间里突然一片死寂。
沈厉尧脸都青了。
越腾尴尬得要命,连忙捂着手机小声道:“姐,你能不能赶紧支招儿?我朋友都在旁边听着呢。”
“fine,这只是我自己的审美。”电话那边传来越腾姐姐的声音:“现在的方法就是,扬长避短,不要去和对方比有钱以及长相,就和对方比学习、脾气、细心程度。让你朋友比一切他比较擅长的东西。”
等挂了电话之后。
叶柏大悟:“和姓傅的太子爷比拼改造机器人?”
……
不管如何,得到了一点方法和头绪的沈厉尧脸色不再那么冷硬。
他沉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然后去将生日蛋糕还是放在了赵明溪的酒店房间的门口,并留下了字条。她回来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到。
而这边,赵明溪过生日的氛围一片喜乐融融。
酒店房间开着暖黄色的灯,米白色沙发柔软,长桌上摆满各类零食和吃的,最中间是一个三层大蛋糕,上面用车厘子拼起来‘赵明溪十八岁生日快乐’。
所有人聚在一起,奢华又透着温暖。
大家都送了礼物,其中傅阳曦的盒子最大,能把整个桌子装进去。
明溪看着就好奇,立刻就想拆开,然而傅阳曦抬起手摁在盒子上:“回去再拆。”
明溪忍不住问:“这里面装的什么,为什么这么大?”
“就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呗,放心好了,不值钱。我难不成还会跑遍各种街道精心准备些什么吗?”傅阳曦立在一边,双手插兜,竭力保持脸上的冷酷狂霸拽,只是耳根略红。
明溪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按捺不住开心,低头舔了舔唇喝饮料:“那我带回去再看好了。”
董深看了眼赵明溪,又看了眼傅阳曦心头十分的不爽。
他强行插进来,在两人中间一屁股坐下,兴奋地挽住赵明溪的胳膊:“明溪姐,看我的看我的!我的没那么多少爷的规矩,可以现在拆!”
中间挤进来一个大活人,明溪只好往左边挪了一个位置。
傅阳曦脸登时都臭了,瞪了董深一眼。
然而董深毫无察觉,屁股左右挪,努力想把傅阳曦挤出沙发。
傅阳曦想找茬但又强忍着,鉴于这是明溪的朋友,他非常给脸地忍了三秒,可死死盯着董深抱住明溪的胳膊,他还是瞬间炸毛:“小朋友,你屁股是不是有点大了。”
董深被傅阳曦和柯成文接过来的时候,傅阳曦就一副臭脸的样子,给他立下三条法则。
一不准和赵明溪有肢体接触。
二还是不准和赵明溪有肢体接触。
三是胆敢和赵明溪有过多肢体接触就揍他。
哟呵,还威胁他。
谁怕谁。
董深初生牛犊不怕虎。
董深回头看了眼傅阳曦:“大哥,你嫌沙发小了,你可以坐那边去。对面沙发那么多位置,几步的距离,您是老了迈不动腿了吗。”
???
傅阳曦眉梢不可思议地挑起,从来只有他敢挑衅别人,还没有人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挑衅他!这小子是不是活腻了?绝逼是找死吧?!傅阳曦瞬间暴走,站起来单手拎起董深的后衣领就要把他掀开。
柯成文一把把他拦住,劝道:“算了算了曦哥,看在他算小口罩半个亲戚的份上,说不定以后还是你小舅子……”
傅阳曦狠狠瞪他一眼。
柯成文赶紧从善如流地改口:“赵明溪。”
尽管如此,房间里还是一片欢声笑语。
姜修秋挑着桃花眼,拿着麦在唱歌,顺便对着送晚餐和瓜果进来的服务生抛了个笑眼。服务生大姐脸一红,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远远啃着西瓜的贺漾看见这一幕,心情有点低落。
送进来的水果很多都是赵明溪爱吃的,凤梨,芒果,她吃了个饱。
歌曲到了高潮,明溪过去把贺漾拉起来,一起参与到唱歌当中。
傅阳曦悄悄深吸一口气,假装只是欣赏她们听歌,努力坦然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她身后去。
距离就这么近了。
光影流动,傅阳曦微微垂眸,盯着赵明溪的耳垂和侧脸,五彩的灯光落在上面,滑动,流窜,一如傅阳曦的心情。他心里像是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细小的烟花,见到她时,就从未停止过。
傅阳曦又忍不住想到她对沈厉尧掷地有声地说的那些不喜欢的话,幸好,幸好她不喜欢别人。他揉了揉脸,竭力让自己嘴角不要上扬得那么放肆。
可能是明溪和贺漾、姜修秋合在一起,声音过于有穿透力,天花板上的气球竟然纷纷落下。
伴随着大屏幕上的歌声。
红的黄的绿的蓝的五彩缤纷的气球这么齐刷刷轻飘飘飞起来,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去看,同时露出愉快的笑容。
抬起头时,明溪情不自禁朝身侧的傅阳曦看了眼。
他嘴角也是含笑。漆黑的短发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俊美的眉眼少了几分暴躁,竟透着几分孩子气的稚气。
这段时间他一直低气压,明溪还没见过他这么开心过。难不成是家里的事情解决了?
因为他开心,明溪心情也更加飞扬了起来。
明溪回过头继续去看那些飘落的气球,兴趣盎然地伸手抓向其中一个。
傅阳曦在此时也侧头去看向她。
只见她眼眸弯弯。耳畔散落两缕发丝。
傅阳曦喉结滚动,眼神晦暗,下意识就想抬手帮她拨到耳朵后方去,可随即意识到自己手指无意识抬起,他又立刻“嗖”地一下缩回手。
他耳朵红红,心虚无比,赶紧左右握住不听话的右手,左右看了下,见没人注意自己,才稍稍松了口气。
“气球都掉下来了怎么办?”柯成文问:“等下踩到挨个爆炸,楼下要说我们扰民了。”
“那就扰呗。”傅阳曦一脸‘爷有钱’的嚣张和冷酷:“难得小口罩过生日,恶劣一回也无妨,实在不行再赔一大笔钱。”
柯成文:你是恶劣一回吗,你是‘不恶劣’在‘恶劣’中夹缝求生。
“我有办法。”明溪道:“把气球在头发上擦一下,它就能飘上去了。”
说着她捡起一个气球。
柯成文恍然地看着她:“还能这样?”下意识和傅阳曦同时弯下腰,把脑袋凑了过去。董深见状,也连忙凑过来。
明溪想也没想选择了傅阳曦的那颗脑袋。
柯成文:……
董深:……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们突然感觉自己浑身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是自己的错觉吗?这俩人明明前两天还在冷战啊!
明溪将气球在傅阳曦头顶上胡乱擦了下,然后将气球抛向天花板。气球很快就悠悠地重新飞向了天花板。
傅阳曦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炸毛的黑发,双手插兜,得意洋洋地瞧了柯成文一眼。又特意扭过头去睨了董深一眼。
柯成文:……
并不羡慕,谢谢。
董深:……
妈的,好气。
其他人也纷纷捡起气球,效仿,越弄越好玩,气氛更加热络起来。很快一地的气球就被六个人抛上了天花板。直到到了快十二点,开始点蜡烛,灯被关掉,只剩下浪漫的音乐缓缓流淌。
十二点整。明溪被围在中间。
傅阳曦他们开始给她唱生日歌,中文版英文版各来一遍。
明溪双手抵在下巴下,垂着头,闭上眼,笑着许愿。
——今年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个生日。
她许的愿望是,女配和绝症的命运尽快消失,董家人身体健康,以后每年都有叫做‘傅阳曦’的人陪自己过生日。
明溪忽然想到,自己一次性许三个,是不是太贪婪了?
若只能留下一个。
那么。
神啊,请给她实现最后一个愿望。
其他的明年再许。
傅阳曦不知道,其实早在这一年这一天,明溪就许下了和他有关的这么一个愿望。
……
零点已过,外面月色如许,在欢快的气氛中,明溪呼呼呼吹灭了蜡烛。
玩到这个点,男生都不困,但女生和姜修秋都困了。
“吃点夜宵再送你回去。”傅阳曦对明溪道。
他去门口把服务生送进来的夜宵接过来,用脚把门带关上,将夜宵摊开在桌上。
趁着大家都在吃夜宵,傅阳曦去结账的功夫,明溪见姜修秋待在角落里打瞌睡,忍不住走过去,推了推他:“姜修秋,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姜修秋抬眼看她:“什么问题?”
姜修秋不知怎么,立刻了然:“关于傅阳曦?”
明溪对傅阳曦了解得没有傅阳曦对她了解得那么多。
最开始是只把他当wifi,也没太在意他的事情,而后把他当老大,也没生出任何非分之想,也没想过去打听。
然而现在,当明溪确定了他是自己喜欢的人之后,就忍不住想要去多了解一点。尤其是,他平时吃的药是什么药,他除了怕狗,还有没有什么不能吃的和禁忌。
明溪感觉自己的少女心思都快别扭到爆炸,她面红耳赤,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回头朝门口看了眼,见傅阳曦还没回来,她赶紧抓紧时间:“对。”
姜修秋不知怎么,忍不住笑:“有些事情你还是通过他本人知道比较好,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这个。”
“什么?”明溪坐在一边,好奇地问。
傅阳曦长这么大,别说喜欢过什么女生,就连说话超出十句的都没有,他这种别人一过来搭讪,就一脸‘想打架’的恶霸性格,女生缘可以说非常的差。
但是姜修秋弯起桃花眼,一肚子坏水。
他瞥见桌上的飞行棋,开始信口胡诌:“傅阳曦呢,以前有过一个青梅竹马,长得很漂亮,和你呢,不相上下吧。”
明溪心里咯噔一声。
姜修秋也不敢编得太过:“他倒也不喜欢她,但是我们一群人都很熟稔,小时候在国外一起读书过,傅阳曦经常带她回家玩,还亲切地叫她小飞行棋,因为她经常和傅阳曦一块儿下飞行棋——小口罩,你还没和傅阳曦下过飞行棋吧。”
明溪一瞬间心里蹭蹭蹭冒着怒火。
什么鬼?
敢情给她取的昵称是效仿给别人取的。
明溪快气死了:“知道了。”
傅阳曦结账回来,心情愉悦地扯着嘴角扬着眉梢,打算送赵明溪回去。结果推门一进来,就见赵明溪瞪了他一眼。
他走过去,赵明溪一声不吭地吃夜宵去了。
什么情况?
傅阳曦笑容僵在脸上。姜修秋拿着酒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爬树,结果你没拉住我,害我摔下去摔断腿,躺了三个月医院的事情吧?”
“干嘛,突然提起这茬,想打架?”傅阳曦冷飕飕挑眉。
姜修秋笑着耸耸肩:“不打,打不过你。”
……
傅阳曦的注意力还是在赵明溪身上。几个人伸了下懒腰,收拾东西打算走,傅阳曦拎起外套,扛起礼物箱,送赵明溪回去。
深夜,月色很好,其他人过去打车,两人一路走回集训的酒店。
不知道为什么,傅阳曦觉得小口罩的心情好像一下子down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正要寻思着怎么开口问,两人就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集训酒店。
刚回房间门口,就看到了沈厉尧放在门口的蛋糕。
“……”
傅阳曦低头看了眼,脸色立马黑了,这小子怎么还死缠烂打?小口罩都说不喜欢他了。不喜欢懂不懂?不喜欢就是讨厌!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小口罩虽然也不喜欢自己,但是对自己的不喜欢就意味着有无限空间。
傅阳曦立马装作若无其事地用脚把蛋糕盒子踹到一边,这还不解气,他又拎起来,对明溪道:“我拿去扔了。”
明溪倒是无所谓,点了下头:“麻烦了。”
傅阳曦看她视线还在蛋糕上停留了一眼,心里又开始酸溜溜起来:“那天西餐厅的小牛排好吃吗?”
结果赵明溪抬头也像是吃醋了似的,浑身散发着醋味,“呵呵”一声,盯了他一眼:“飞行棋好玩吗?”
傅阳曦:???
什么飞行棋?
45、第 45 章
明溪意识到自己竟然像啃了口青苹果一样, 说话不知不觉地就酸不溜秋,顿时有点害臊,也不大自然起来, 赶紧转移了话题:“等等,我找下房卡。”
她开了门,抬手将房卡插在墙壁上。
灯光打开, 空调也嗡嗡嗡地响起来。
傅阳曦跟着进去, 弯腰把一大箱子礼物放在了墙边的地上。
意识到自己竟然进了赵明溪的酒店房间,女孩子的床上肯定堆了很多衣物之类的东西,傅阳曦耳根微红,完全不敢抬头往里看。
他僵硬地回到门边, 大高个, 脑袋快要顶到门的上框。完全把走廊外的光线挡住。
“到底送的什么呀?”明溪一回来脱掉大衣外套,就忍不住蹲过去拆礼物。
傅阳曦心头一跳, 赶紧冲过去把礼物盒子摁住:“小口罩, 你也太心急了, 就不能等人走了再拆?我人还在这——”
话没说完,两人都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点过于亲密了。
都感觉到对方肌肤的温度,隔着衣服和薄薄一层空气传来。
“……”
赵明溪蹲在那里, 小小一团, 傅阳曦从她头顶弯下腰将盒子摁住, 姿势如果再低一点儿, 下巴就能触碰到她的发顶了。
下巴触碰到女孩子的发顶会是什么感觉,应该很轻柔,像是磕到丝绸上一样吧。
傅阳曦垂眸看了眼她,从他的视角,能看到她挺翘白皙的鼻尖, 薄薄的毛衣落在背上,勾勒出女孩子纤细的脊背骨,她的黑发垂了下去,带着些许洗发水的香味。
可,可爱。
傅阳曦喉结动了动,心尖像是正在被她的长发轻扫,酥麻发着痒。
而明溪掀开盒子的手指也不易察觉地蜷缩成抠盖子的形状,她盯着面前的傅阳曦影子的轮廓,感受到身后的男孩子荷尔蒙的气息和滚烫的身体。
他的黑色羽绒服外套拉链是拉开的,干燥的松香味仿佛钻入她鼻尖,温暖将她从头到脚包裹。
明溪整个人有点发晕,同样僵硬得不行。
要是放在以前,没察觉到自己喜欢他,她还能坦坦荡荡,做什么靠近他的事情都光明磊落。
然而当一旦察觉到了,现在每一分每一秒的接触,都像是小老鼠偷灯油一般做贼心虚。
——她浑身这么僵硬古怪,他会不会发现她喜欢上他了?
明溪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她赶紧往旁边一偏,从他俯身的动作之下钻了出来。
明溪的动作有些滑稽,踉跄一下差点摔了一跤,被傅阳曦一把扶住。
不过在这种空气里充斥着又僵硬又灼热的因子的氛围下,两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傅阳曦赶紧松开扶住她腕骨的手,耳根涨红,扭头看向别处,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落到了天花板上:“天花板,颜色不错。”
明溪:“……”
傅阳曦磕磕绊绊道:“那,那我,先走了。”
——就这么走了吗?
明垂着眸溪:“……嗯。”
傅阳曦说着要走,但是看着赵明溪,脚却丝毫没有动作。
明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抬头看着他,视线落在他俊美的眉骨那一片阴影上,也没催。
空气一下子又尴尬地安静下来。
……
两人忽然同时开口。
明溪:“明天你有空吗?”
傅阳曦:“明天一块儿吃饭吗?”
明溪:“你先说。”
傅阳曦:“你先说。”
明溪:“……”
傅阳曦:“……”
说的话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块儿,空气一下子更加尴尬。
两人赶紧一左一右地撇开头,脸色纷纷涨成了两颗红番茄。
傅阳曦盯着身边的门框,一副努力研究门框到底是复合材料还是钢板材料的样子,双手插兜,竭力支棱起来,装作冷酷又若无其事:“明天不是周日吗,我刚好在这附近有点事情,如果你没事的话,可以一起吃中饭。”
说着傅阳曦找了个借口:“害,小口罩你别多想,小爷我就是刚好有事在这附近,而且想起来还没请过同桌吃饭而已。我对以往的同桌也都很大方的,都会请吃饭。”
明溪感觉自己已经失了智。明明觉得傅阳曦这话里有漏洞——他以前哪里有过同桌了,他就请以前的同桌吃过饭?但硬是脸红心跳地顾不上那么多。
她头脑发热地飞快地答应了:“嗯。”
傅阳曦见明溪久久没吭声,还以为她要拒绝,还正盘算着搬出柯成文或者谁:“或者叫上贺洋和柯成文——”
结果话没说完就听见赵明溪答应了。
她答应了?!
单独吃饭!她答应了。
认识这么久以来其实两人还没单独吃过饭或者一块儿去干过什么,一直都有柯成文等人当电灯泡。这还是第一次。
傅阳曦嘴角快要上扬到天上去,飞快地瞅了赵明溪一眼。
明溪绷住开心的笑容,也朝他看过去。
傅阳曦触电一样又飞快地扭开头,恢复高冷的样子:“唔,那就这样吧,明天微信联系。”
明溪心里想单独吃饭四舍五入也算是约会,嘴上便毫不犹豫迅速答应:“好!”
傅阳曦惊诧地看向她。
小口罩答应得那么雀跃欢快干什么?!
傅阳曦脑袋一阵发热,差点又要以为赵明溪喜欢他了。
但是吸取上次自作多情的经验以后,他再也不敢那么轻易地去思考这一点。
反正,只要她不喜欢沈厉尧,就是进步——傅阳曦心里就已经足够心满意足了。
傅阳曦:“那我走了。”
这话说出来傅阳曦也觉得自己有点蠢,短短十分钟内说了两遍自己要走,结果还赖在这里不动,这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他面上一阵燥羞,退后两步,走出门外,然后对赵明溪挥手:“别送了。”
明溪的一句“我送你下去”顿时咽回了喉咙里,好像是的,傅阳曦一个一米八八的大男生,难不成下个楼还会遇到危险?自己送他下去,好像心思太明显了点。
于是明溪忍住心里的羞怯,扒拉着门框,点点头,轻轻道:“明天见。”
“明天见。”傅阳曦心里像蘸了糖一样,朝赵明溪挥了挥手,他没忘要扔掉地上的蛋糕,将蛋糕粗暴又嫌弃地拎起来,盯着她朝后退了两步。
结果一下子退到了斜对面的楼梯口,他脚下踏空,高挑的身体一闪,差点摔下去。
“傅——”
明溪惊了一下,傅阳曦又平衡力惊人地站直了回来。
“……”
傅阳曦只觉丢人,面红耳赤地看了赵明溪一眼,转身一溜小跑下楼了。
明溪在门边站了会儿,平复下跳得飞快的心脏,搓了搓冻得有些僵但同时又咧开嘴笑得有些酸的脸,这才关上门回到房间里。
她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拆礼物。
别人的礼物她都先没有管,蹲在墙角,径直先把傅阳曦的大盒子给拆开。大盒子打开,里面却又是一件件的小盒子,倒也不小——大小参差不齐,大的有一个篮球那么大,小的则精致到只是巴掌大小。
盒子也不尽然相同,全都系上了蝴蝶结,手法和傅阳曦给她系鞋带时的差不多。
是他亲手系上的?
明溪猜到这一点,忍不住又舔了舔唇。
她数了数,大盒子里总共十八件小盒子。
盯着看了好几秒,明溪选择其中一个丝绸蓝的盒子拿出来。光是拿在手里,明溪已然感觉像是烫手山芋般心脏砰砰直跳了。她正要拆开,却又感觉蹲在这里拆十分地没有仪式感,于是她抱着礼物欢欣雀跃地扑在床上。
她解开盒子上面的蓝绒丝绸带,闻到里面沁着淡淡的香味。
难道是香水——?明溪好奇地想。
接着打开。
却发现是一只逗小孩子用的十分精致的拨浪鼓。
散发的香味是拨浪鼓的木质檀香味。
“……”
明溪:???
这是什么直男礼物,送她拨浪鼓干什么?她十八岁了不是三岁!
明溪脸上的表情瞬间有点木然。
但是随即,她发现拨浪鼓的木质底部,好像刻着字。
是几个英文单词。
——stream two years old.
明溪一时之间没理解是什么含义,下意识以为是商标。
她返身去拆开大盒子里的其他小盒子,发现里面还有很多别的东西,有金色的刻着羽毛的腕表,有钢笔,有小孩子用的发卡,也有一瓶祖母绿透明瓶子的香水。
香水傅阳曦可能不大会挑,不是那种少女香水,而是散发着淡淡清冷幽香的香味,宛如雨后从空中传来的大提琴。香水名字也正是一款名为‘大提琴少女’的香水。
而香水的底部刻着另外的几个英文单词。
——stream eighteen years old.
电光火石之间,明溪宛如天灵盖被掀开,瞬间被击中,她一下子理解了傅阳曦送的是什么了。
从一岁到十八岁,他补上了每一年的生日礼物。
……
明溪抱着盒子,心尖上难以形容地晕染上一些细微的情绪,又酸又痒,安静的房间内,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重重地。
犹如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他为什么会送这么用心的礼物。
他总不会也喜欢——
明溪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只蚂蚁爬到了心尖上,挠着她的心尖发着痒,然而那只蚂蚁只挠着那里,却不肯落下来。
她不太敢这么武断地判定。
但即便如此,明溪也知道,这是自己这么大以来,最受到呵护,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她舔了舔唇,抱着香水盒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可脸颊仍是发烫,她害臊地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使劲儿滚了会儿。接着她又深吸一口气,然而心里的躁动仍未平静下来。
想发信息。
想聊天。
明溪心里这么想着。
反正已经十二点出头了,也没办法学习,不如问问他到家了没有,然后随便说两句就不说了。
明溪看了眼旁边桌子上摊开的习题集,一边罪恶深重地这么想,一边把手机捞了过来。
她脑袋里纠结地打着字。
而就在她不知道该发什么,一直正在输入的同时。
那边信息发了过来。
——快点睡觉。
明溪吓了一跳,只觉羞赧无比,难不成是自己一直正在输入被抓住了?关键是傅阳曦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输入的?除非他一直盯着手机!
啊啊啊,明溪捂了下脸,根本不敢再去看手机,匆匆关了机,将头一下子扎进枕头里。
太烫了。
心跳也跳得太快了。
这边。
一直举着手机的傅阳曦从沙发上摔下来,他赶紧爬起来。
旁边无人,他嘴角肆无忌惮地上扬到了天上去。
他就势头坐在地上,盯着手机,等赵明溪再发过来——她刚才一直正在输入到底想说什么?
……
结果这一晚,小口罩都没发信息过来。
傅阳曦:“……”
翌日,熬成了熊猫眼的傅阳曦脚步虚浮地去吧台边倒水,并头重脚轻地打开手机开始搜索:
——‘快点睡觉’这四个字难道过于直男会惹女生不快吗??
46、第 46 章
明溪并不知道, 就在她去和傅阳曦还有贺漾董深他们一块儿过生日时,赵家人其实来过了。
对于明溪的生日,赵家人心里都很复杂, 不知道已经决裂到了这种地步,如何才能和赵明溪重新聚在一起、修补裂缝——现在应该他们为她庆祝生日,她都不愿意了吧。
因此明溪生日当天, 赵家一大早上吃饭的时候, 餐桌上的气压就很低。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赵明溪生日,但是看着餐桌上空荡荡的那个位置,大家都沉默着,机械地搅拌着碗里的粥, 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赵宇宁先前在酒店住了大半个月,死活不回家。但因为赵媛前去集训, 有十来天不会回来。他还是被赵湛怀半强硬半哄骗地带回了家。赵家不可能真的让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在外面久呆。
然而赵宇宁同意回家住的第一个条件就是, 要养只他在酒店附近捡到的流浪猫。
赵媛对猫毛过敏, 会容易出现皮肤上的瘙痒和湿疹。虽然赵媛前不久闯祸,造成了赵湛怀公司的损失,但是赵母和赵湛怀还有赵父不可能因为生气, 就拿赵媛的健康开玩笑。
于是赵母和赵父私底下商量着, 打算先答应赵宇宁, 先让他把猫带回来, 养这么十来天。等赵媛回来住的时候,就趁着他不注意把猫送走。取一个缓冲之策。
赵宇宁还不知道家里其他人抱着不管如何先把他诓骗回来的心思,还以为他们真的让自己养猫了,兴奋地拉着自己的朋友去了宠物店,买了猫砂盆和猫砂、非常高端的自动饮水机和自动喂食机, 在别墅三楼为他的小美安了一个窝。
这两天他有事情做了,一直待在别墅三楼没下来。
早上他吃饭的时候,一身的猫毛,看着他对面那个空的位置,猛然间怅然若失。现在猫有了,但是当初和他一块儿怀揣着刺激快乐的心情、偷偷养猫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赵明溪不会给他夹菜了,也不会半夜陪他打游戏了。
赵宇宁心里是孤寂的,他除了失去了一个姐姐,也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玩伴。
赵宇宁恍然间算起日子,才发现,赵明溪居然已经两个多月没回家了。换算成年份的话,那么就是四分之一年。时间过了这么久,家里人总算都意识到赵明溪短时间内是绝对不可能回来了。
赵宇宁即便不想接受,但也只能承认这个现实。
他这几天养了猫,以为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自己不会再想起这个。然而万万没想到,赵明溪虽然才来家里两年,但家里随处都有她的痕迹——包括她的那张椅子上的浅蓝色坐垫。赵宇宁看到她的浅蓝色坐垫上不再坐人,她的位置不再摆上餐具。心里就很难受。
赵宇宁不吭声。
赵母最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看起来苍老了大半,也没有说话的心情。
赵墨不在家。
赵湛怀低气压地吃着饭,吃完还得尽快去公司,解决前阵子的烂摊子。
只有赵父看着报纸,又看了眼明溪空荡荡的座位,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明溪的生日吧,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她不认我们,也不肯回家,还能怎么给她过生日?”赵母哑声说着话,说的时候有气无力的,仿佛随时要断气:“她现在最讨厌的,恐怕就是我了吧。”
想想她这个做母亲的还真失败,赵宇宁不喜欢她,明溪也厌恶她。
好像就只有赵媛和她亲近——可是想到这个赵母却更加的扎心,不是亲生的和自己亲近有什么用?
万一哪天赵媛找到了她的亲生父母,跟亲生父母走了怎么办?
那她岂不是一场空?
三年前发现赵媛并非亲生的之后,他们就没试图找过赵媛的亲生父母。
当时赵父提出来要找。
因为赵父这个人骨子里比较传统,更加倾向于血缘关系,并非自己的女儿,那岂不是在替别人养女儿?
也是他坚持一定要找到赵明溪。
然而当时的赵母怎么也舍不得让赵媛走,于是哭着闹着阻止赵父找赵媛的亲生父母。
而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别说这些丧气话。”赵父蹙眉道:“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
赵湛怀道:“她一个小女孩在外面集训,很辛苦,生日是一定要给她过的。她长这么大,已经十八岁了,我们却只给她过过两次生日。”
最后一句话一说,餐桌上的四个人都沉默了。
……
若不是提醒,他们差点忘了,赵明溪长这么大,竟然只得到过两年的生日祝福。
其中第一年,还被赵墨气哭过。
第二年,赵媛的那些朋友来到家,她和她们发生了争执,也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赵父赵母,赵湛怀,赵宇宁忽然都无比心疼起赵明溪来。
在赵媛无忧无虑长大,学着钢琴绘画骑马各种才艺的时候,她在那个小地方等待领养,和她奶奶受到贫穷所困。在赵媛摔了一跤,都有家里一群人轮流抱起来安慰的时候,她恐怕只能自己默默爬起来。在赵媛每年生日都有家人和一群朋友送一大堆礼物,礼物多到拆上几天的时候,她恐怕只有每年那额外的一碗长寿面……
在这之前,他们其实很少想过这些。
因为明溪刚来的时候,看起来也穿得很体面,不是受了大苦的样子,她奶奶对她也足够的好,吃穿无忧。
他们虽然心里歉疚,但更多的是陌生。
一开始尽管抱着补偿心理,但时间久了,也就忘了明溪是中途才被他们找回来的了。
然而现在几人心中纷纷想,会不会当时明溪之所以那么在意领养她的奶奶,原因就是因为两人相依为命呢——甚至她来时较为体面的衣服,会不会也是用寒暑假打工赚的一点微薄的零钱买的呢。
他们不敢细思。
越是想,心里就越是泛苦。
“我挺对不起明溪姐的。”赵宇宁埋着头,忽然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当时化学竞赛,我不知道她也那么想参加,我见她桌子上有报名表,心想反正她在普通班,成绩也不好,用不着,于是就拿去给赵媛姐了。”
“后来赵明溪和我发了很大的脾气,还不和我玩了。我心中觉得有点愧疚,但是犟着脾气一直没道歉。没想到现在——”
没想到现在,想道歉,都没那个机会了。
赵宇宁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疯狂抽噎,扔下筷子回房间了。
餐桌上一片死寂。
赵宇宁说他对不起赵明溪,可他们又有哪个人对得起赵明溪呢?
他们各自能想起来的事情,都一大堆。
都是一些小事。
然而在人离开之后,这些事情却宛如一些细小的刺,时不时就扎心一下。叫他们恍然间想,会不会就是这些小事成为压在明溪身上的稻草,稻草积累多了,以至于她彻底远走?
赵父站起来,走到窗边压抑地抽了口烟,道:“明溪刚回来时,有一天她和媛媛放学回来,我出差回来,我下意识抱起了媛媛。她当时应该挺难过的。”
赵湛怀难堪道:“以前我也很离谱,每次周末都是只接媛媛。”
赵母则就更加罄竹难书了。
她盯着面前没动过几口的早饭,食不下咽,眼圈红了起来。
这一天同时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鄂小夏接到了医院那边她舅舅打过来的电话,通知鉴定她结果出来了。
她送过去的样本,其中男性与两位女性并无血缘关系。
而两位女性的dna鉴定,却表明两人是母女关系。
鄂小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奇得五雷轰顶,握着电话的手都在抖:“这怎么可能?舅舅,没弄错吗?”
她本来以为赵媛顶多是和赵宇宁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赵媛可能是私生女,但万万没想到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这到底怎么回事?
而且为什么赵媛和那个保姆会有血缘关系?确定没弄错吗?
“小夏,你送来的样本是谁的?”她舅舅在电话那边道:“我让我从事这行十几年的同事做的鉴定,怎么会出问题?”
鄂小夏已经听不进去她舅舅在说什么了。
她差点没拿稳手机,她完全惊呆了,好像失音了一般,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咽了口紧张的唾沫,匆匆对她舅舅道:“舅舅,你把鉴定结果原本和复印件都发给我,电子版本能不能也发我一份,对我很重要。”
可不重要吗?
鄂小夏隐隐感觉自己发现了赵家的一个惊天大秘密。
怎么处理这件事她还得好好想想。
鄂小夏挂掉电话,一屁股坐在地上,仍然未能从魂惊魄惕中回过神来。
她现在慢慢想起之前赵媛的一系列古怪的反应——
两年后赵明溪来到赵家后,她说起赵明溪口罩下肯定长得平平无奇时,赵媛僵硬的脸。
她说起赵明溪根本就被赵媛家里人嫌弃时,赵媛一面呵止她,让她不要随便乱讲话,一面又松了口气的神情。现在想起来,鄂小夏仿佛察觉到那神情里仿佛还隐藏着隐隐的担忧……
……
还有,怪不得赵媛对赵湛怀的感情很微妙。
如果俩人不是亲兄妹,鄂小夏都要以为赵媛喜欢她大哥了!之前鄂小夏还拿兄控这件事调侃过赵媛。
但是现在想来,可不就是喜欢吗——?!
这么说来,赵媛其实知道她并非赵家亲生?那么赵家所有人都知道吗?
还有,赵媛和张玉芬有血缘关系这一点,赵家又知道吗?!
——应该是不知道吧!
否则为什么之前每次去赵家,赵媛和其他赵家人对待张玉芬的态度就只是对待一个普通保姆?
赵明溪两年多前才回来。赵家人对外说是身体不好,小时候一直养在乡下的另一个女儿。
但是这个圈子里根本没多少人信,包括鄂家在内,背后里都觉得会不会是赵父的私生女。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居然可能是一个抱错孩子的剧情?!
鄂小夏简直被这家人惊奇得脑子嗡嗡响。
这要是让学校的人知道了,从小娇贵的校花赵媛,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家伙,而一直受到排挤的赵明溪,反而才是真的那个应该从小认识她们、在她们这个圈子里被捧成公主的人。
朋友,资源,家人,金钱,身份,原本都应该是赵明溪的。
——学校里的人得怎么想啊。天啊!
……
而这边。
赵家人做了决定之后,傍晚等赵湛怀从公司回来,一家人就开了辆大的suv,后备箱装着定制好的蛋糕和各自买的一些礼物,出发前往赵明溪所在的集训的地方。
赵湛怀开车,赵墨戴着鸭舌帽坐在副驾驶座上,赵父赵母和赵宇宁则坐在后座。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赵明溪与家里决裂这件事,倒是让一向难以凑齐的赵家人终于凑齐了一次,一块儿齐心协力去做某一件事。
只是他们去的时候,赵明溪已经不在集训酒店了。
问过前台和一个学生之后才知道,赵明溪是和她的朋友过生日去了。
因为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没在她手机里装定位,赵家人只好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在酒店开了间套间,坐在沙发上等。
提起傅阳曦,赵家人都有些纳闷儿。
“那位太子爷是不是喜欢明溪姐?否则为什么上次为了明溪姐打二哥一顿?”
赵墨听见傅阳曦的名字就无比的恼怒:“赵宇宁,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姓傅的小子打我一顿,明明是我们互殴,我也让他挂彩不少好吗?更何况那群小子以多欺少!”
赵父看了眼挂钟,脸色有点难看:“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明溪这么晚还不回?该不会是早恋了吧?!还没满十八岁呢就早恋,即便那小子再有钱也不行!不行,我得找找去。”
赵湛怀连忙把赵父拦下。
“爸,您冷静一下,现在她早恋——”赵湛怀顿了顿,道:“我们也管不着了。”
“还只会把本就僵硬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这话一说,套房里一片死寂,几人又沉默下来。
一直到十一点半赵家人都没见到赵明溪回来。
足足等了五个多小时,身体最吃不消的赵母脸色隐隐发白,疲倦地在沙发上半躺着。
赵父和赵湛怀忍不住又出去找了找,在酒店门口等了会儿。
这一出去,就碰上了赵媛和赵媛身边吃完夜宵回来的一群朋友。
赵媛愕然:“爸,大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为了给赵明溪庆生,特意来开一间房,还没通知赵媛。
赵父和赵湛怀都有些尴尬,只有对她点点头。
赵媛第一反应是他们是来探望集训的自己的,但随即想起来今天是赵明溪的生日,欣喜的情绪立马消失了。
而赵媛身边的蒲霜等朋友则不知道今天是赵明溪生日,毕竟她们都以为赵明溪和赵媛一样是十月十四。
于是见到赵媛的家人,就下意识以为是来找赵媛的。
几个女孩子都很热情,对赵父和赵湛怀道:“伯伯哥哥,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吃点儿夜宵,今天媛媛请客。”
但赵父和赵湛怀则辨认出蒲霜和另外一个女生——据今天他们问的那个男生所说,这两个女生先把赵明溪的书包、笔袋、试卷等各种东西都给扔进了垃圾桶,而后赵明溪与她们发生了很大一场冲突,还被姜老师骂了一顿。
听见当时赵家几个人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万万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明溪没和家里说,赵媛居然也没和家里人说。
如果不是问过小沈身边的朋友,他们还不知道。
而且,现在,赵媛还和蒲霜一块儿说说笑笑从外面回来。
赵父和赵湛怀看向赵媛,脸色都无比难看。
赵媛并不知道家里人已经知道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没反应过来,不由得问:“爸,哥,怎么了?”
正在这时,赵宇宁和赵母、赵墨刚好从酒店里面出来。
赵宇宁一眼看到了蒲霜和另外一个女生,立即怒火占据了大脑,冲上来就骂出了口:“草,下午越腾说的就是你们吧,你们两个还有脸站在这里?你们是怎么欺负赵明溪的?有本事现在说清楚!!”
蒲霜和另外几个女生顿时一激灵,脸色煞白。
难不成赵媛的家人不是来找赵媛的,而是为了下午的事情来替赵明溪教训她们的?
这也太大阵仗了吧?!一家人都来了?!
说好的赵家人都只宠爱赵媛,不怎么在意赵明溪呢?
47、第 47 章
蒲霜也没想过会被赵明溪的家长找上门来, 登时瑟缩一下,辩解道:“这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就只是朋友之间开玩笑。”
赵宇宁更加生气了:“朋友间开玩笑?那我把你扔进臭水沟里也是在和你开玩笑?!你要不要试试看?”
说着赵宇宁就愤怒地过来拉扯蒲霜。
赵宇宁虽然年纪小, 但到底是男生,有几分蛮力,还真的就使劲把蒲霜拉到酒店旁边的臭水沟里去。
蒲霜一脚踩空, 鞋子踏进水沟里, 冰冷又发臭的感觉登时从脚趾处蔓延上来。
她又气又急,推了赵宇宁一把:“赵宇宁,你干什么,我们好歹认识!”
赵宇宁怒道:“认识, 你也知道我们认识, 早知道你带头欺负赵明溪,我还会让你进我家的门?”
眼看着两个小孩要打起来, 在酒店门口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打架成何体统, 赵父铁青着脸, 呵斥了声:“够了!”
蒲霜气急败坏地推开赵宇宁,从水沟上来,在一边被两个女孩子扶着勉强站稳。
赵父盯着蒲霜道:“叫蒲霜是吧, 我回头会找你们班主任聊聊的, 你们是不是真当赵明溪没有家人?你们这叫校园暴力知不知道?!还开玩笑呢, 这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应该开的玩笑吗?!”
蒲霜脸色“唰”地一下惨白。
她和另外一个女生干这事儿之前, 压根没想到赵家人会来啊,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怎么赵家一家人都跑过来了?而且多大点儿事,不过是扔了个书包,发生了点小冲突而已, 赵明溪不是都报复回来了吗?
——难不成是赵明溪还把这点儿小事给她家里人说了?她以前从来不说的啊。
这要是真的让赵明溪的父亲去跟班主任叶冰说了,那她还不得被请家长?
她家里一向要求严格,要是被家里知道,少不了一顿惩罚!
蒲霜心里慌乱无比,赶紧看向赵媛。
如果不是为了赵媛,她和赵明溪无冤无仇,也不会这么干。
赵媛心脏更是砰砰砰直跳,烦躁、焦急一起涌上心来,一边恼恨蒲霜做事不动脑子,连累自己,一边又气又急,一点小事为什么家里人会这么大动干戈。现在所有的同学都看着,都知道她家里人重视赵明溪了——说不定明天就会传到学校里,她在家里失宠了。
赵媛的第一反应就是和蒲霜撇清关系,丢车保帅。她立即对赵父、赵湛怀、赵母和赵墨惊慌失措道:“发生了什么?!”
随即震惊地转向蒲霜:“我下午不在教室,你把明溪的书包扔垃圾桶了?霜霜,你怎么可以这样?”
蒲霜和另外三个女生:“……”
赵媛变脸变得太快以至于让她们脑子嗡嗡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在她们反应不过来的功夫,赵媛连忙站到了赵父身后去,脸色难看地对蒲霜道:“你需要向明溪道歉。以后再干出这种事,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赵家人见赵媛并不知道这件事,脸色多少要好了点。
如果她明知道,还任由她的朋友们欺负明溪——那就真的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赵媛了。
唯独赵宇宁和赵墨不大相信赵媛和此事完全无关。
赵墨抱着手臂,抚摸着下巴,端详着赵媛的神情动作,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像是演出来的,这演技还有点拙劣,如果真的不知情,她慌张什么?
“说谎!”赵宇宁则指着赵媛,扭头对赵母和赵湛怀等人道:“爸,妈,上次我说她为了抢主持人机会,在文艺部老师面前说赵明溪作弊,你们都还不信,这次你们总该——”
赵媛打断了赵宇宁:“宇宁,现在不是翻旧账,提我们之前的矛盾的时候。”
她转过身对蒲霜几人拧眉道:“早知道你们背着我干这件事,下午我就不离开教室了,难怪我回来时明溪一脸怒气,我还不知道为什么。”
蒲霜等人目瞪口呆:“…………”
赵媛心说,她这也是为了自保,别无他法。
赵父脸色冷得可怕,道:“算了,这件事就先这样!我一定会找你们班主任好好谈谈的。集训还有几天,你们这些小孩子不要再惹是生非!”
蒲霜心中憋屈,被赵父教训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抹了下眼睛扭身就冲进酒店里了。
其他几个女生面面相觑,也跟了进去。
“你也回去休息吧,等集训完了回家再说这件事。”赵父皱着眉看了赵媛一眼。
多说多错,赵媛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嗯”了一声,转身进酒店了。
赵媛进去之后,赵家几个人都忍不住扭头看她的背影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近来的赵媛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
如果说是因为明溪离家、他们将注意力放了态度在明溪身上,她感到不开心,想争争宠,他们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他们的想象当中,赵媛善解人意,顶多就是为此而撒撒娇,抱怨几句——
可现在,为什么发生的这一连串排挤赵明溪的事情,都和赵媛有关?
又或许,赵媛的本性并非他们认知到的那么无暇。
……
赵家人今天等了五六个小时,连赵明溪一眼都没见到,心情本来就差,现在因为这件事,心情便更差了。他们心里纷纷开始自我怀疑。以前为了一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把亲生孩子逼走,难道是他们脑子有洞吗?
明溪和傅阳曦是从酒店后门回来的。
赵家人等了快一通宵,也没等到赵明溪,这一晚上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煎熬。
后来实在熬不住了。
赵母头疼欲裂,在车子上吃了颗止疼药,赵湛怀明天也得早起去公司。
实在不得已,赵父把礼物留在了酒店前台,拜托前台明天转交给赵明溪,他们才开着车,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车子里的气氛更加的压抑。
赵媛这边回到酒店房间,就被蒲霜找过来吵了一架。
“我问你,你难道不知道我要扔赵明溪的书包吗?是因为前天晚上你哽咽哭诉说,说你家里人最近只在意赵明溪,全都忽视你,我才为你打抱不平的!我扔之前,和旁边的人小声说话,你也听见了,你说你不好掺和,才出去的——这就是你所说的‘我们背着你干这件事’?”
“赵媛,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蒲霜终于把这句话骂了出来。
她总算明白以前鄂小夏为什么会说赵媛就是躲在她们后面,让她们冲锋陷阵了。因为是好朋友,所以她们才总是护着赵媛,觉得都是赵明溪的错,一个‘私生女’也敢甩赵媛脸色,所以才想帮赵媛教训教训赵明溪。
可现在呢。
“需要我们的时候就好姐妹,不需要的时候就让我滚是吗?看我们被你利用,上下蹦跶,很好笑是不是?”
“你冷静点。”赵媛皱着眉,看了看走廊其他房间:“我们这一层还住着很多人,你有必要把姜老师吵醒吗?”
蒲霜冷静不下来,她愤怒至极,看赵媛不冷不热的这张脸,简直觉得自己错付了真心。
“你好自为之吧。”蒲霜摔门进房。
她以后再也不会帮着赵媛了。
赵媛看着她进房,门被摔上,面上也一阵烦躁,心里仿佛被个无形的大石压住。
朋友,家人,她正在一样一样地失去这些东西。
可为什么赵明溪什么都有呢。
——这一切的源头的开始,都是因为赵明溪离家出走。
家人才开始重视起她来。
赵媛咬了咬唇,转身进房门,她打开电脑,下载了一份住校申请表。
就好像谁不会离家出走似的。
赵媛相信,同样的,赵家不会让自己一个人住在外边的,虽然并无血缘关系,但是有前十五年的感情基础。况且,自己的亲生父母现在也找不到,赵家知道,自己只有他们。
……
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明溪是不知道的。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起来,才发现赵家人在酒店前台寄存了一份礼物,服务员叫住她,将礼物转交给她。
明溪当然是看都没多看一眼。
于是这些礼物在两小时后,被酒店的前台同城快递送回了赵家。
赵家人还在低气压地吃着早饭。赵母听到门铃声,让保姆过去收快递,见到这些生日礼物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差点没气出心脏病。
他们打电话问前台什么情况,前台颇不好意思地转述道:“赵小姐让我们转告你们,迟来的亲情比草贱,你们与其浪费时间找她,还不如和赵媛和和美美在一起,不然到时候两个人都要失去了。”
“还有。”前台顿了下,又道:“她说,因为是一些废品,所以快递是到付。”
赵母一看,门口快递员还等着他们结快递费。
当初赵母送给明溪的、被当时的明溪特别珍惜的一串水晶手链,也被直接退了回来。
废品???
餐桌上一家人:“……”
说是一阵眩晕也不为过。
明溪将晾干的试卷等物,抱着去了教室,又开始了一上午头昏脑涨的刷题。
间歇时她看了眼自己的盆栽,已经六棵小树有余了,换算成小嫩芽,就是325株。
整整齐齐生长在巴掌大小的小盆里,绿绿茵茵,煞是可爱。
做题累了还可以看一眼放松一下眼睛。
随着盆栽的生长,明溪感觉自己被扼制的程度越来越轻。做题时脑子突然堵塞的降智情况越来越少——不过,虽然少,但现在还是偶尔存在着一些。
比如说刚刚做的那道题,明明思路一路顺畅,草稿纸上的答案也是对的,但到了最后一步,落在试卷上的答案却变了个数字。
这要是真的竞赛考试,那可就一下子丢了十分。
明溪不知道随着自己盆栽的生长,别的人物会不会也开始提升智商,不再受到赵媛女主光环的影响。
她顾不上那么多,她得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
还有几天就要初赛了,她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地让盆栽再生长一波。
这样她进决赛的几率才更大。
而且明溪还没忘了她和蒲霜的打赌,谁考得差谁就退学。
于是明溪叩了下很久没出现的系统:“最近盆栽生长越发慢了,可能是因为能干的事情都干过了。还有没有什么让它更快生长的办法?”
系统因为见她走上了正轨,于是兼职去帮扶更多贫困户女配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响应过来:“我让你做的那些你都已经做过了吗?”
肌肤碰触,拥抱。
的确都要么有意为之、要么机缘巧合地做过了。
提起来明溪脸上就有点臊,她抓了抓脸颊,含糊道:“嗯。”
系统道:“那么就只剩下亲吻了。”
明溪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等回过神来后,脸色“嗖”地一下涨红:“啊???”
什么鬼???
亲、亲吻???
系统道:“按照小说的法则,牵的第一次手,读者会激动,等牵第二次手,读者就反应平平了。但是如果拿嘴唇狂甩对方的嘴唇,读者又会激动起来。这是小说水到渠成的法则——而且注意了,最好是那种八个机位的接吻,而非蜻蜓点水,增长的气运会更多。”
“当然,就看你愿不愿意了。你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是可以慢慢送甜品,做些小事慢慢攒嫩芽的,但是现在相对于刚开始而言,这些事情基本上已经增长不了多少气运了。”
明溪:“……”
系统就这么机械音平静地说出‘接吻’两个字真的好吗?!
系统:“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不情愿,毕竟去亲一个还不喜欢的人,实在有点心理障碍。”
明溪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重重划断一笔,心脏砰砰砰地直跳:“其,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系统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明溪心里来了这么一句,它:“……”
???
它去帮扶别的女配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因为得到了系统的这么一个提醒,再见到傅阳曦时,明溪心里都怀揣了一种异常的、紧张的不正常的心跳。
而且视线总是情不自禁落到他的薄唇上。
宛如鬼迷心窍般,在脑子里想象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巧合之下吻到——?
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摔一跤就能亲到吗?
但是为什么她和傅阳曦摔跤就只能摔断腿?
是她站得还不够高吗。
“谢谢。”傅阳曦将芝士草莓从奶茶店服务员手中接过,将吸管插上递给赵明溪时,明溪还在盯着他看。
今天天气有点热,傅阳曦没穿外套,黑色卫衣袖子挽起,露出瓷釉一样线条好看的手臂,他高挑肩宽,长得又帅,周围好些排队的女生都朝他看过来。
明溪仰着头,视线落到他的下颌骨与嘴唇上,睫毛微颤一下,眼神开始变了样。
“怎么了?”傅阳曦表面若无其事、高冷酷拽,单手插兜随时可以去走t台,实则心里慌得一批,恨不得当场掏出手机开始百度‘女孩子说了把自己当老大但是一直盯着自己看是怎么回事?’
傅阳曦差点又要头脑发热地自恋了。
忍住。
他开始理性分析。
是不是自己脸上或者头发上有个什么东西。
明溪咽了下口水,瞬间清醒过来。
自己想什么呢,牵手拥抱什么的也就算了,要是突然踮脚亲上去,傅阳曦会瞬间暴走,脸色黑掉,把自己揍成猪头吧。
明溪接过奶茶,胡诌道:“没什么,就是你头发上有个东西。”
果然如此。
傅阳曦庆幸自己没自恋。
两人走到一边。
明溪道:“低头,我帮你摘一下。”
“女人就是麻烦。”傅阳曦臭着脸,一副‘我堂堂傅少不是很情愿别人碰我头发但看在你是头号小弟的份上就勉为其难让你碰一下’的表情,‘心不甘情不愿’地弯下了头颅。
明溪一只手拿着奶茶,另一只手抬起来把他短发上的一小撮店里的彩炮掉下来的东西摘下来。
摘时触碰到了他的头发。
男孩子的头发与女孩子竟然截然不同,短而硬,很是倔强,有点像剪岔了毛发的眼睛汪汪的金毛。
明溪没忍住,上手摸了下。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后,连忙放下手,做贼心虚地扭开头去。
傅阳曦顶着一张不耐烦的黑脸,实则耳根也发红,也扭开头去。
空气黏糊又紧张了一下。
明溪道:“下午老师要讲卷子,提醒我们早点去,半小时内我得回去了。”
傅阳曦点头,冷酷道:“是得回了,别耽误正事儿。”
两人说着开始并肩往酒店方向走。
傅阳曦忽然不知道是从他的单肩书包还是哪里掏出来一根糖葫芦。
阳光下,糖葫芦泛着闪耀的光泽。
静静地被他握在手上,递过来。
林荫道外面是车流,嘈杂被傅阳曦高大的身影挡住大半。
只剩下静谧和时间在流淌。
糖葫芦外面包裹着干净的塑料纸,塑料纸外面还有层报纸,露出来的顶端的一颗包裹着蜂蜜糖浆,殷红的外面泛着金黄,看起来又酸又甜。
“给。”傅阳曦单手插兜,偏头看向车流,仿佛只是随手递给赵明溪。
明溪兴奋了一下:“哪里来的?”
“害,送我来的司机给他儿子买的,多买了一串。”傅阳曦等赵明溪把糖葫芦接过去之后,另一只手也得意洋洋地插进了裤兜里,满脸嫌弃地道:“这种娘娘唧唧的东西小爷我不可能吃,不就只能给你消化了?”
明溪尝了一个,嚼了几下,嘴里含糊不清道:“感谢你家司机,他多大年纪了?帅吗?”
傅阳曦顿时恨不得摇晃她的肩膀,怒道:“你想什么呢小李已经结婚了!”
明溪:“……”
她想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想啊!!
“话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明溪举着糖葫芦,道:“要不然我先回赠你一个礼物吧。”
明溪说着这话,也有点紧张,忍不住舔了舔唇。
舔到的自然是甜到心里去的糖浆。
“哦,什么东西?”傅阳曦觉得回赠礼物这种事有点生疏,倒是并不怎么开心,但既然小口罩非要送,那他也只能受着了。
酒店门口的绿荫道上,正午,阳光落在脸上,有些暖热的刺痛。
明溪强忍着心脏乱跳,装作只是从外套口袋里随手一掏,掏出来一根水晶发圈。
深黑色,泛着鸦羽的光泽,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当然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是女生的小皮筋。
傅阳曦还以为小口罩要扎头发,结果小口罩让他摊开手:“这个是回赠你的礼物。”
明溪的指尖在傅阳曦的掌心一触即分。
宛如羽毛轻轻扫过般,傅阳曦的掌心晕麻一片。
傅阳曦:???
小皮筋?
可他头发这么短不需要扎头发啊。
女孩子的脑回路真的很难理解。
傅阳曦:“这什么?”
明溪觉得虽然因为傅阳曦脾气又臭又暴躁,整天像炸毛的榴莲一样,没什么女孩子追他,但是他长这么帅,身边肯定很多莺莺草草——包括之前那个飞行棋。
虽然现在他还没开窍,不确定他到底对自己有喜欢的感觉没有,但是按照明溪的做事习惯,她要先抢在别人之前,宣誓主权,把他纳入自己的占有范围。
别的女生看到他戴上女孩子的小皮筋,就知道他已经物有其主了,就不会再轻易靠近了。
——尤其是之前那个飞行棋。
“没什么。”明溪含糊地欺骗他:“就是一根头绳,觉得好看,于是拿到山上去开过光。你戴上吧,戴上对你的运气有好处。”
傅阳曦听见赵明溪还专程为他去山上开光,白皙的脖子一红,脸上一脸‘什么小姑娘的玩意儿真的有点嫌弃’,但还是磨磨叽叽地戴在了右手上。
的确有点娘。
一米八八的高挑男孩儿戴这么根小皮筋。
但明溪忍不住笑,心情大好。感觉是在傅阳曦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他身上留下了‘这是我的所有物’的印记。
“那我进酒店了,下周见。”明溪挥挥手进酒店。
“好。”傅阳曦也抬起手挥挥手,戏还得做足:“赶紧进去,不然要耽误我来这里办正事了。”
等赵明溪进去之后,傅阳曦又在酒店门口站了会儿,这才嘴角上扬地往回走。
过了会儿一脸黑色的车子开了过来。
他上了车。
上车之后,司机就忍不住盯着他右手的小皮筋看。
什么情况?!!!
少爷谈恋爱了?!
“看什么?”傅阳曦虽然觉得手上戴这玩意儿娘炮得很,但还是很宝贝,连忙把袖子撸下来盖住不让小李看。
但撸下来之后,他又忍不住炫耀,又撸了上去。
他臭着脸,将手腕递到小李面前,得意洋洋道:“看你这么想看,就给你看一眼,开过光,知道伐?你没有吧。”
小李:“……”
我的傻少爷哟。
集训的时间过得飞快,蒲霜她们也就找过那一次茬,随着竞赛训练的强度越来越大,队伍里二十一个人都过得昏天黑地,也没心思再去搞那些歪门邪道。
在集训的十天过程中,其余选手倒是对明溪的印象有所改变。
刚来时觉得她是走后门得到的名额,在竞赛圈压根没什么名气,这次来参加竞赛,恐怕也只是陪个跑。
但万万没想到,集训过程中的很多难题,她都能解出来,并且速度并不比沈厉尧他们校队的几个慢。
于是这些人开始渐渐刮目相看。
不过此时此刻这些人也只是初步改变了印象,觉得她确实应该是靠真实本领进来的,但也并没有觉得她真的能在这次竞赛中取得什么成绩——毕竟百校联赛高手如云。
她即便强,但那也只是普通学霸选手的水平而已。
就这样,忙碌当中,十天过去。
一行人启程回学校。
回学校这天是周二。
大巴车缓缓抵达学校门口,正是上午十点钟,第二节课的时间。
学生都在教室里,学校里没什么人,只有偶尔路过的几个老师。
一行人朝着三个班那栋楼走的时候,遇见了几个从常青班和国家班出来的倒垃圾的值日生。
那些值日生全都朝这边看过来,还捂着嘴交头接耳。
集训回来的人感到有些奇怪——他们去集训的时候,手机基本上是上交的,所以学校发生什么事他们也不清楚。
难道错过了什么事吗?
越走越近,集训回来的人当中开始有人忍不住掏出手机,去论坛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看了之后,有人低声呼了一声:“卧槽!”
“发生什么了?”有人问。
“你自己看。”
赵媛正走到教室门口,余光瞥着赵明溪上楼,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扳回这一城。离家出走有用吗?恐怕在离家出走之前还得做点什么。
就忽然感觉。
教室里很多人都纷纷抬头看来,那眼神有些异样,带着一种吃瓜的兴奋。
他们看的是——
自己?
48、第 48 章
赵媛皱了皱眉, 朝着自己座位走去,她的座位在第三排,要经过讲台。
路烨正好在讲台上面擦黑板, 低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上次事情办砸了的缘故,赵媛心中更加烦路烨了,连那场电影都不愿意和路烨出去看, 对路烨变得冷漠无比。路烨这段时间对她, 一直都是吞吞吐吐想靠近女神、但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然而此时,赵媛却感觉他的眼神有些怪异——那绝非是对爱慕者的眼神,而是掺杂着一些微妙、不可思议、醒悟的眼神。
赵媛以为他这又是引起自己注意的一种手段,看也没多看他一眼, 便回到座位上。
班主任叶冰老师很快就进来了, 简单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学习安排,并提醒参加集训和初赛的同学尽快调整状态, 回归日常学习当中。
叶冰一向语速很快, 视线也不在任何一个同学身上多做停留。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赵媛的错觉, 她感觉叶老师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很明显的视线卡了下壳,然后两秒钟后匆匆移开视线。
赵媛心中突突直跳,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她耳朵里又传来一些细小的议论声, 其中仿佛正掺杂着‘赵媛’两个字, 赵媛浑身紧绷地看过去, 却对上右侧一些同学纷纷避开她视线的神情。
……
她的同桌是蒲霜,因为在集训的时候两人关系降至冰点,此时此刻的蒲霜冷着脸,也完全没有要帮她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的想法。
而不远处的鄂小夏则一直用余光看着她,见她看过去, 也赶紧别开脸。
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集训回来大家都盯着她看?
难道是路烨干出什么事情来了?
亲自去问有点丢脸,赵媛咬了咬唇,掏出手机来打开了论坛。
上面还在讲话的叶冰老师见她上课用手机,犹豫了下,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媛起先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她一登陆论坛,看到被挂在最版首的飘红的标题。
那帖子实在太刺目了,因为点击和回帖都非常非常多,一直挂在第一,想不第一时间注意到都难。
《楼主一亲戚在医院工作,这里有前校花赵媛和赵家一个保姆的dna鉴定,奇怪,为什么两个人被鉴出母女关系?》
???
赵媛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只是见到这个标题,她血液就一下子冲到了脑门儿上,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这是谁在胡编乱造?
她怎么可能和张玉芬有血缘关系?!
一个保姆?!
主楼是一张鉴定书。
下面的回复楼层已经将近几万楼。
帖子总共也有两百多页,各种说法都有。
——“真的假的?仅仅凭借一张鉴定书,能说明什么?我还能随便取两根头发说有亲子关系呢?”
——“楼主和赵媛多大仇多大恨?”
一开始大部分人怀疑鉴定书是假的。
但是a中和附近学校的学生都是有钱家庭居多,有的学生父母都是干医生这行的,还有的学生计算机厉害,纷纷都去求证了一番。
大约两百多层楼的时候,一个高二医生世家的男同学出来说这份鉴定书如假包换,还真的就是医院的鉴定书,完全合规,而一个高三普通班的擅长计算机的男生也去检测了下,站出来说这份鉴定书也没有p图的痕迹!
从这里开始,渐渐有人相信鉴定书是真的了。
但是立马又有人提出疑问:“那万一根本不是赵媛和那个谁谁谁保姆的呢,而只是谁为了诬赖赵媛,随便取的自己和自己老妈的头发,专程用来诬赖人?也太居心叵测了吧?”
事情发酵之后。
有个一直吃瓜的家长在第三医院工作的女生忍不住插了句:“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上周末,第三医院的确有过赵媛和张玉芬这两个名字的样本。”
这话一出,整个论坛都快爆炸了!
话题完全被导向了不可预计的方向!
一开始还有人去怀疑鉴定书的真假,然而从四百层楼之后,几乎大部分人都相信这份鉴定书是真的了。即便其中还掺杂着少数赵媛的追求者的驳斥的声音,也根本很快就被淹没了。
爆炸性的讨论一个接一个: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前校花是她爸爸和保姆的私生女吗?!!我查了下,赵家的几个大大小小的公司,居然在本市还挺有名诶,财产不少!赵媛的老爸叫赵宏志!天呐!!他老婆和他的员工们知道他出轨保姆,还生下了私生女吗?!!”
——“回楼上,赵宏志老婆肯定知道吧,不然怎么会让赵媛在家这么多年。”
——“那也够憋屈了,替保姆养私生女?”
——“那么假设赵家都知道赵媛是私生女,那么为什么她哥哥对她那么好,我们班上的人以前都见过她哥哥开车来接她。”
——“楼上的暴露了你是高三常青班的了。算了这种时候就不骂你对同班同学落井下石了,毕竟大家都在吃瓜hhhhh,谁知道什么情况啊,赵家好乱啊。”
——“听说赵媛的二哥还是个小明星,就是叫赵墨什么的,发生这件事,会不会对他的艺人生涯有影响啊。”
——“还有个问题,既然前校花是保姆和赵宏志生的,那么为什么叫张玉芬的保姆还能留在赵家这么多年?(别问我是谁,赵媛在家办过生日宴,大家都知道张玉芬两个月以前还在她家当保姆)”
——“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那保姆的照片看起来那么丑,赵宏志好歹身家过亿,可真不挑啊!”
……
爆炸性的言论一个接一个。
赵媛是刚刚集训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情,而帖子的标题是三天前发的,也就是说早就不知道学校和附近学校有多少人看过这个帖子,并且参与讨论了。
怪不得刚刚进来时大家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就连班主任也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赵媛又羞又愤,完全不敢再继续看下去这帖子,她心脏气得砰砰直跳,拿着手机的手发着抖,浑身血液往头皮上涌,眼前发着黑,愤怒和恐惧排山倒海般冲来。
愤怒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私生子。
恐惧是因为害怕被发现她其实连赵家的孩子都不是!
但到底是谁干的?!
赵媛愤怒至极,叶冰还在讲台上说话,她就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怎么了赵媛,坐下。”
“论坛里说的都是假的!”赵媛心脏狂跳,冲着班上的人喊道。
她浑身发颤,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叶冰对她安抚性地道:“赵媛,你要不先跟老师去办公室平静一下,论坛上的这件事情学校会解决。”
常青班还有一些正在小声议论这件事的人见状,全都纷纷停下了吃瓜。
赵媛委屈成这样,是不是论坛里那些事情真的是造谣?
下一秒赵媛就抓起书包冲了出去。
干出这种事的还能有谁,这么恨她的还能有谁,肯定是赵明溪!
赵媛一红着眼睛跑出去,常青班纷纷都躁动了,整个教室都沸反盈天。
叶冰怕赵媛出什么事,也赶紧追了出去。
因为叶冰不在,整个教室更加喧闹起来,还有一些人忍不住也跟着冲了上去。他们见到赵媛是往楼上冲。
“卧槽,吓死了,整个高中三年头一次吃到这么大的瓜。”
“论坛上的鉴定到底是谁放出来的?这是和赵媛多大仇?编造出这么离谱的事情!”
“你觉得是编造吗?我感觉很真实啊,那楼主说得有板有眼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赵家明知道赵媛是私生子,还将她养在家里——搞不清楚!总之好乱好刺激啊!”
“我也感觉那帖子有百分之八十说的是真的,话说你们听说了吗?我爸昨晚回家说,他们和赵氏企业有合作,这件事好像昨晚在赵氏也传开了!赵媛老爸应该昨天也知道这件事了!”
“???学校论坛的一点事怎么还会传到那种大公司去?”
“听说是有人往赵媛老爸的公司门口贴了一份。”
“…………”
教室吵嚷一片当中,蒲霜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在一片混乱当中,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难道这就是赵湛怀最近不来接赵媛的原因吗?是因为发生了她是私生女?
但是解释不通啊,那赵明溪又是怎么回事?
……
学校这边吵吵嚷嚷一片的时候,赵父同样在家大发雷霆。
昨晚他就感觉公司前台那几个人叫他“赵总”时的眼神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今早去了公司才知道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昨天有人往公司门口贴了一份亲子鉴定。
昨晚几个员工发现之后,迅速从大厦玻璃门上撕了。但是鉴定上的内容却宛如长了腿一般,今早传遍了整个公司。
赵父现在已经不想去回忆助理是怎么满头大汗地进来跟他讲述这件事情的了。
他看了那张鉴定,脸色简直发绿!揉成一团稀巴烂,砸在地上!
赵父气得语无伦次:“这他妈谁干的?!”
他问助理,助理也不知道,助理连忙道:“我去保安部调一下监控?!”
但是现在当务之急很显然不是去查,谁故意往公司门口贴亲子鉴定,而是弄清楚这亲子鉴定到底是真是假,是怎么回事?
赵媛怎么会和张玉芬有血缘关系?!
张玉芬是谁?
赵父差点想不起来,等想起来了是他家那个开掉的、平日里不怎么刷牙的保姆,他差点没高血压当场发作!
助理不知当讲不当讲,道:“您家小孩所在的学校论坛好像也在谈论这件事,对方也在论坛上发了一份。现在都在传……”
“传什么?”赵父气得青筋暴起,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摔了三个杯子。
助理心惊胆战看了他一眼,硬着头皮道:“说您和您家保姆有一腿,这才生下了赵媛。还说你呢真不挑,保姆也能下嘴。”
“……这怎么可能?!”赵父愤怒到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发出狮子般的怒吼:“谁再乱嚼舌根就赶出公司!”
然而这种出轨的流言是最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个上午还没过完,不止是赵宏志的公司的员工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了,就连隔壁写字楼的人都快笑喷了出来。
赵父额头青筋暴起,从地下车库开车冲回家时,两个隔壁公司的年轻白领拿着咖啡还在说这件事:“真的假的?就隔壁楼那老总?”
说着说着还扑哧一声笑了:“那保姆的照片有吗?卧槽,长这样?说是五十岁,但看起来都六十多了吧,劈腿谁也不好劈腿家里的保姆啊,口味真重!”
“……”
赵父心脏病快要发作,拉开车门猛地摔上,眼睛瞪得比拳头大。
“赵媛怎么可能是张玉芬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们也完全没有看出端倪啊!”
整个赵家都如遭雷劈。
这意味着很多事情——
可能意味着当年孩子的掉包是被故意为之!也可能意味着他们的孩子是被人故意抛弃,成了受苦受累差点冻死的弃婴!对方塞了一个和他们完全不相干的自己的女儿进来,多年来吃好穿好教育好,甚至对方还在他们家当保姆这么多年,与赵媛关系也一直很亲近!
对方什么都没有损失,还和她的孩子一起,恶意偷走了他们的孩子的人生!
但凡想到这个可能性有可能成立,赵家人都恶心愤怒得不行。
假设这件事成立,那么张玉芬就是凶手,他们是替凶手养育了十八年的孩子!并且因为过于疼爱凶手的孩子,还将他们自己的孩子逼得与家庭决裂!
赵母脸色煞白地瘫坐在一边,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简直匪夷所思。”赵湛怀脸色难看:“谁想得出来这么大的脑洞,还到处宣扬。”
他完全没办法去想这个细思恐极的可能性。
“赵宇宁呢?”赵墨问:“他在学校知道这件事吗?”
赵湛怀道:“他不怎么上论坛,高一和高三也分区,应该是不知道。但是李助理说三天前他们学校的论坛就已经有人发帖了,现在闹得很大,也难保今天他不知道。”
“这他妈都是什么破事?”赵墨烦躁地一捋头发:“都有人去我的微博底下吃瓜了,我经纪人让我赶紧回去,不然找我的记者可能会来家附近堵人。我不能继续在家里待。”
赵父怒气如火山般,强忍着让自己稍微冷静一点:“那你就先回公司!你待在家里也只会闯祸,也无济于事!”
赵母捡起地上那张亲子鉴定,慢慢回过神来,捂着心脏哭着问了一句:“所以,赵宏志,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该不会真的和张玉芬有什么——”
“怎么可能?!”赵宏志气得跳脚,毫无形象地跳起来:“我即便吃野味也是去找嫩模,张玉芬是个保姆,我怎么可能会和她有什么关系?!你知道现在外面说我什么吗?我公司的员工背地里都在看我笑话,你这个时候就别来胡搅蛮缠地添乱了!”
赵湛怀稍微理智一点,道:“这件事现在还不确定,就怕是爸爸的公司竞争对手故意搅混水。如果想要证实,还得由我们亲自把张玉芬和赵媛的头发送过去做一次检测。赵墨,你先回公司,王姐,扶我妈上楼休息。”
然后问赵父:“爸,你觉得现在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说着赵湛怀也忍不住吸了口气:“不能再让舆论发酵下去了,不然你的名声都要被搞臭了!下个月的峰会还怎么参加?我都没脸参加了!”
……
和家里的保姆搞在一起,这事儿可大可小。
问题是,关乎赵父的颜面。
他一把年纪还出轨家里的保姆,这让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怎么看?
以后谈生意打高尔夫时,那些中年男人会怎么在背后笑话他?
还有那些太太圈的人,更加碎嘴,不出两天,这事儿就该传遍圈子了。
“您必须得尽快做出决策。”赵湛怀和助理都道。
赵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鄂小夏坐在教室里心不在焉地看着小说,看着所有人兵荒马乱,尤其是赵媛——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她情不自禁晃荡起双腿,解开耳机线戴上。
接下来就是看好戏了。
她之所以只放了能证明赵媛和张玉芬是亲生母女的那一张,而没放赵媛和赵宇宁并非姐弟的那一张,是因为,导演系讲究的就是层层往前推嘛。
要是一次性让大家知道了,赵媛并非赵家的女儿,而是保姆的女儿,爆点一次性放完了,那还有什么看点呢。
就是得让大家误以为赵媛是赵父和保姆的私生子,这水才够浑嘛。
蒲霜奇怪地朝嘴角扬起的鄂小夏看了眼。
赵媛身上爆发出瓜,她有这么开心吗?
但是话又说回来,以前赵媛身上要是发生这样的事,她们两个绝对时首先冲出去骂人、维护赵媛的。但是现在她俩却全都不再站在赵媛那一边了,反而还有点幸灾乐祸——这是赵媛的问题还是她们俩的问题呢。
蒲霜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和鄂小夏仍然还是非同类人。她不屑和鄂小夏为伍。
……
明溪这边在回到教室,放下书包的时候,也就知道了这件事。原因无他,哪里的瓜少得了最爱吃瓜的柯成文?
柯成文一见到她,眼睛立马就亮了,飞快地凑过脑袋来:“赵明溪,论坛那事儿真的假的啊,你知道了吗——”
话还没说完,被傅阳曦一把将脑袋推开。
傅阳曦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道:“说话就说话,总把脑袋伸那么长跟乌龟一样凑过来干什么呢,口水都喷到我这里来了。她刚从集训那边考完初赛回来,能知道论坛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在说什么?”明溪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发生了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不大好的事情。
怎么自己从下大巴车一路进到教室,一直就见有人在议论些什么。
她看了眼傅阳曦,见傅阳曦没有要说的意思,她坐下来,又扭头去问柯成文:“到底什么事?和我有关?”
柯成文八卦之欲熊熊燃烧:“这事说来话长!”
“你就长话短说呗。”
“快上课了!”傅阳曦不太高兴她和柯成文凑得那么近,抬手按在她脑袋上,将她脑袋拧了回来,嘟囔道:“说话就说话,背对着也能说,扭头扭那么厉害,也不怕闪到头。”
明溪看着傅阳曦:“啊?”
傅阳曦道:“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是常青班的赵圆,但是那关你破事?”
柯成文趁机插了句嘴,简要概括道:“有人在论坛上放了赵媛的黑料!”
三个人正熟练地插科打诨,卢老师进来了,一进来就朝他们这边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赵明溪,竞赛的机会得来不易,你得好好学习呐!去集训之前就一直盯着你同桌看,怎么集训回来还是这样?!”
“要不然我给你俩换个座位?”
“卢张伟你不要没事找事!”
“老师,算了吧……”
两句拒绝的话异口同声,说完这两句,明溪和傅阳曦同时都有点僵硬,赶紧别开头去互不相看。
卢王伟正要继续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了怎么了?”
只见常青班的叶冰老师和一群学生忽然冲到了这边来。然而和上次不同,这次跟在后面的学生好像只是兴奋地想吃瓜,只是跟着最前面的那个女生冲过来的。
而最前面的那个女生——
卢王伟认出来是常青班的赵媛。
见她脸色苍白,怒气冲冲,眼圈发红,卢王伟顿时心生警惕,有种她是来找他们班学生的岔的预感,于是还没等这群人冲过来呢,就一马当先地几步冲过去:“干什么?!”
“来我们班干什么?!”
赵媛死死地从窗户外面盯着教室后面的冒出一颗脑袋的傅阳曦和赵明溪,泣不成声道:“是你们干的吧?!简直欺人太甚了!”
傅阳曦的火气蹭蹭往上冒,桌子一拍就想站起来,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她刚才冲着我说这话???是冲着我吗?活不耐烦了?”
明溪刚回教室,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皱了皱眉,在柯成文的指导下,打开了学校论坛。
而还没等傅阳曦出马,国际班的一群小弟已经出离地愤怒了:“什么鬼,什么事情都往我们老大身上泼?你也不看看你是谁?够资格让我们老大多看你一眼吗?”
眼看着场面要混乱起来。
那边从楼梯上爬上来一个人,正是赵父的助理李叶。
赵媛见到熟悉的人,眼睛就更加红了。
李叶西装革履地走过来,先递了一张名片给叶冰和卢王伟,然后道:“我是赵宏志先生的助理。是这样的,我们老板有事不能来,但这件事也传到了我们老板耳朵里,他让我先来处理一下这件事。”
走廊上吵吵嚷嚷的声音立马静了下来,都在兴奋地吃瓜。
等待着李叶说点什么。
这可是代表八卦另一当事人赵宏志的人来了!
人群中有个人忍不住问:“所以到底是和保姆的私生女吗?”
“不是。”李叶坚定地摇摇头:“大家可能不知道,赵媛小姐和赵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当成亲生女儿养。现在她和保姆有亲子关系,我老板和我老板一家人也是现在才得知。也感到很震惊,并且让我把赵媛小姐带回去,再仔细做个dna鉴定。”
赵媛脸色一变,呼吸都急促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李叶——‘没有血缘关系’这六个字,是谁让他说出口的?
所以她拼命想要掩盖的,就这么被赵父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是吗?!
赵家人有想过说了这些话后,她还怎么在学校立足吗?
什么鬼?
人群中没反应过来,有人忍不住问:“没有血缘关系,那为什么要当成亲生女儿养?”
李叶道:“因为刚出生时抱错了。明溪小姐成了弃婴,而赵媛小姐被当成亲生的带回家了。赵家和赵明溪小姐都是受害者!现在得知保姆张玉芬可能和赵媛小姐有关系,我们也是很震惊,决定先验证这件事情真假,若是真的,必定会追究保姆的责任!”
此言一出,走廊上所有人瞬间脑补了一场大戏。
每一句话都令人瞳孔地震。
换句话说就是,十八年前抱错了,赵明溪才是真千金,赵媛鸠占鹊巢,但是却被赵家当成真千金疼爱。
而现在,发现一直待在赵家的保姆,很有可能就是赵媛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当年换孩子的那个凶手是吗?
信息量简直太大了!所有人惊骇至极。
李叶努力镇定。
就在他来之前,赵父和赵湛怀做出了决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最重要的当然是保住意味着公司颜面的赵父的形象,不可以让赵父和保姆出轨这件丑闻再继续传下去。
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澄清赵父和赵媛也没有血缘关系。
赵家几个人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张亲子鉴定,又哪里会去想可能是凶手的女儿的赵媛此时此刻的心情。
赵媛脸色煞白地盯着李叶,在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成为了被放弃的棋子。
49、第 49 章
赵家明白这件事必须得尽快解决, 本来上次赵湛怀的公司就损失重大,直到现在还没恢复元气。若是赵宏志的名声也被搞臭了,那么赵氏企业在这个行业内就会遭遇非常严峻的信任危机了!
名声和清誉倒是小事, 关键是沸沸扬扬的丑闻会影响上下游合作企业对赵氏的评估,不解决掉,损失的可不只是上次的那几千万!
因此, 与其让赵氏的董事长成为一个和保姆劈腿的丑角, 倒不如把赵氏摘出去——向公众声明,赵氏当年女儿被掉包,赵家不知情,赵家一家也是受害者!
所以在李叶来学校走了一趟之后, 赵父也立马命人给公司股东群发邮件, 心力交瘁地试图解释这件事。
而赵湛怀也一方面让人去查学校论坛的ip和公司门口的监控,看到底是谁在故意把这件事情闹大。另一方面, 让李叶先把赵媛从学校带回来, 然后再去找到那个被开除的张玉芬。
这一次赵家要亲自送她们俩去做鉴定!
……
在赵家焦头烂额收拾这烂摊子的时候, a中学生可谓是吃了三年来第一口/爆炸性大瓜!一群人被瓜撑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就连老师们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赵家重新去做dna检测了, 二次鉴定结果还没出来, 但是真假千金的事情却已经坐实了。
“我现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让我缓缓……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现实生活中居然也发生了……”
“如果真的如赵宏志的助理所说的那样,那么赵家和赵明溪也太可怜了吧!赵家无缘无故替别人家养了孩子,还花了那么多钱在根本毫无关系的人身上,你们看到赵媛身上穿的了吗?虽然不至于是奢侈品,但也全都是最潮的名牌, 而且听说她每年寒暑假在国外参加夏令营冬令营的费用都是几十万。换了是我——我真的肉疼,甚至还想要赵媛和她亲生父母还钱给我!”
“赵家有什么可怜的,听那个助理的意思是,两年前就发现赵媛不是亲生的了,他们还要继续养,这能怪谁?!而且她们家有钱,不用你操这个心!赵明溪才惨吧!无缘无故的,一出生就成了弃婴!而且我怎么觉得之前赵家对赵明溪都没有对赵媛好?!”
“你没感觉错……”这话是一个常青班的女生说的,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道:“去年家长会,她们家好像只有人给赵媛开,没有人给赵明溪开,这事儿我还记得很清楚。”
“而且现在赵明溪还在住校吧?是赵家不想让她在家里住,把她赶出去住校的?!”
说着说着大家更加同情明溪了。
“我的天,赵家真的有毒,我收回刚刚对他们的那点儿同情了。他们全家除了赵明溪以外的人都脑子有坑吧?!对不是自己亲生的那么好,反而对亲生的终于认回来的那么糟糕?!”
“你不懂,养了多年的孩子毕竟养出感情了,而亲生的刚回来,难免生疏。”
“所以最可怜的还是赵明溪……”
全校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赵家”、“赵媛”、“赵明溪”这三个关键词出现在校内各种地点,各班教室,男女生宿舍,食堂,操场,甚至连老师办公室都忍不住提一两句。
赵宇宁虽然被家里勒令不准三心二意,别管这些事情好好学习,但是他哪里有心情好好学习?
一下课就连高一都在说这件事。
还不停地有人兴致勃勃地来问他各种问题,譬如说怎么发现赵媛不是亲生孩子的,又是怎么找到赵明溪的,这两年不把赵媛送回去,反而两个孩子一起养,他爸妈是怎么想的。
赵宇宁被弄得烦躁不已,把书一摔。
现在这些人的问题,就犹如一道一道的巴掌,扇在他脸上。
看,这些人都知道其中最无辜的是赵明溪,但是为什么他和家里人不知道呢?
正是因为这两年来他们一家对赵媛的偏爱,才导致现在的赵明溪与他们的离心。
而这也就罢了,现在还发现赵媛很有可能是那个保姆张玉芬的女儿?!
赵宇宁简直愤怒到快吐了。
身边的同学只吃瓜,不知道张玉芬平日里在赵家是什么模样,但是赵宇宁却是知道的。
这个保姆,仗着自己在赵家工作了十几年,当时赵媛刚出生,她就来到赵家了,于是平日里对赵家其他员工——司机、王保姆等人,都是莫名有一些优越感的。
赵宇宁素来不大喜欢她,因为她一直只围着赵媛转,每次赵媛放学,她都恨不得把赵媛身上的书包摘下来,把赵媛抱到楼上去,生怕赵媛累着一点儿。
她对赵宇宁倒也不敢不好,只是这两者之间,难免就有些差异。
但是毕竟只是个保姆,手脚还挺麻利,干活儿也勤快,赵宇宁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子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小事和她过不去。
于是这个保姆这么多年来吃赵家的,穿赵家的,享受着高薪。
若不是先前因为冲撞赵明溪,被大哥的助理刚好看到,恐怕现在她还待在赵家。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保姆,可能是赵媛的亲妈???
那么她对赵媛的那些偏爱,就不是出于尽责,而是出于母爱了?
那么她对赵明溪的那些不好,全都怀揣着恶意了?
赵宇宁现在回想起那些细节,越想越细思恐极,越想胃里越像是被一只手拧住,狠狠翻搅,以至于恶心得反胃。
假如这件事是真的。
那么他们一家这么多年来是在家里雇佣了怎样一个凶手!
赵媛被赵父的助理李叶带走之后就没回来,听说向学校方面请了七天假,刚好dna再次鉴定时间出来也得七天。
而另一个当事人,明溪一整天则收到了来自全校师生的同情的目光。
国际班的小弟们就不说了,平日里就因为傅阳曦的缘故,对赵明溪多加维护。
现在这一档子事曝出来之后,一群小弟看赵明溪的眼神宛如看迪士尼贫穷流浪公主,吭哧吭哧把明溪的值日做了,给明溪把桌上的水杯的水打了,还不停有人买了零食过来投喂明溪。当然差点被傅阳曦当成是想追赵明溪,脸色一黑给吓跑了。
可能是李叶说的‘弃婴’那两个字实在震撼人心,全校师生不知道到底脑补了多少明溪从小颠沛流离的剧情,可能还有人按照小燕子在翰轩棋社被毒打的剧情来脑补,忍不住特地来国际班看明溪身上是否有疤——
结果就看到赵明溪肤白貌美,手腕皓白,有哪门子的鞭伤?
于是一群女生忍不住小声讨论起了赵明溪用什么护肤品。有人道:“从小生长环境那么艰苦,也没什么护肤品吧,还能这么漂亮,看来的确是基因问题了。”
卢王伟和六班班主任也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一脸慈爱地课间把明溪叫到办公室安慰了一番。
中午明溪回宿舍去拿忘在宿舍的课本,宿管阿姨还特地探出头来把她叫住,眼泪汪汪地递给了她两块自己腌制的腊肉,让她补补身体。
明溪:……
这事儿一直发酵到下午。连常青班都开始有人过来道歉了,在教室外面对明溪道:“对不起,之前嘲笑你成绩,是我们太傲慢,实际上你经历了那些,刚来a中就能在普通班考到中游,已经非常励志了。”
金牌班也有人过来给她笔芯。是一个一块儿去参加初赛集训,没有参加蒲霜她们扔书包行为的戴眼镜的女孩子,比心的方式也很酷,对她道:“赵明溪,期待决赛考场和你相逢。”
论坛上开始有了新校花后援会。
虽然还没有之前赵媛的后援会那么壮大,但是也零零散散,开始形成。
明溪头都大了!
“脑补是你们学校的人的传统吗?怎么能从李叶的一句话延伸出那么多版本的悲惨故事?”
柯成文用纸巾擦着眼睛,哽咽地问:“所以你小时候真的是弃婴吗?”
“也没那么惨吧。”明溪无语地看着柯成文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道:“小时候的事情没什么记忆,但是也不至于像论坛说的那样,遭受赵媛生母的毒打什么的,事实上我从有记忆开始,就跟在奶奶身边了。也不存在什么吃不暖穿不暖的情况。”
就是资源的确及不上城里这些富二代的千分之一。
但是奶奶当然不会让她冻着饿着,奶奶开了间小杂货铺,补补鞋,送送货,交完学费后,偶尔能买肉,因此赵明溪的童年时期过得还是相当轻松的。
明溪对张玉芬这个人根本没有印象,因此现在赵家要重新做dna检测,她也在等一个结果。
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和张玉芬有关,那么张玉芬必须得坐牢。
傅阳曦看着赵明溪,许久没说话。
他心里苦苦的,想安慰些什么,但是又从来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于是忽然站起来,把那群小弟买来的零食全都搜缴,哗啦啦一大堆放在明溪的桌上,用冷酷的语气:“你的。”
接着他把自己的降噪耳机戴在了明溪耳朵上。
银色的降噪耳机罩住耳朵的那一刻,世界都安静了。
什么声音都传不到耳朵里来,陷入了一种绝对的真空般的寂静,只有双耳感受到被耳机包裹的柔软触感,眼睛的视线则落在傅阳曦脸上。
明溪看着傅阳曦,有点哭笑不得,想说这些事都过去了,实在没必要把她当易碎的花瓶对待。
但转念一想。
男生可不都会对柔弱的女生有种保护欲么。让傅阳曦对她产生同情,意识到她是个有胸的女孩子,而非动辄能跑三十圈的小弟,说不定能促使他这种傻直男早日喜欢上自己。
明溪怀揣着这点小心思,往桌子上一趴,将脑袋埋在手臂里,不说话了。
……
???
哭了?
傅阳曦震惊地看着她。
傅阳曦急了。
完了,除了醉酒那次,还没见小口罩哭过。
傅阳曦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想碰一碰明溪的肩膀,但是明溪没穿外套,就只穿了一层薄薄的毛衣,女孩子的肩膀羸弱而纤细,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仿佛还散发着些许的香气。
双手不用握上去就知道很柔软,很暖热。
傅阳曦根本不敢碰。
小弟们在教室里挤挤攘攘,还有人大着胆子过来递纸巾。
傅阳曦暴躁地拉长了脸,一眼把凑过来的人瞪走,压低声音道:“凑什么热闹?那么闲整天嚼舌根,没事做就先去把外面外班的人赶走!以后我们班也不许再提这件事了!”
“都怪你,你也不准提!”傅阳曦回头对柯成文怒道。
柯成文:“……”
托傅阳曦的福。
明溪终于得以安静半晌,国际班是不敢再有人提真假千金这茬子事了。
过了会儿。
傅阳曦还在绞尽脑汁。
明溪脑袋上的降噪耳机突然被抬起来一点点,傅阳曦的声音传过来。
“小口罩,别哭了,我帮你系个鞋带行不行?”
傅阳曦竭力想用温柔和缓一点的语气,但因为就没温柔过,以至于说这种话给人的感觉还是‘你让不让我系,不让我就砍死你’的吓哭小孩的语气。
见明溪不吭声,傅阳曦手足无措,再接再厉吓小孩。
“实在不行,跑个三十圈也行。或者你想吃什么?”
说着说着傅阳曦就开始咬牙切齿,想去暴打赵家人了。
“再不行,你想打你家里人一顿吗?或是揍那个叫什么什么的保姆一顿。”
明溪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她脑袋继续趴在桌上埋在臂弯里,双腿往右边侧了侧,示意,系吧。
傅阳曦高挑的个子在座位蹲下去实在有点艰难,不过他还是把椅子挪开,蹲下去了。他拧着眉,给她把打死结的鞋带解开,然后重新系成蝴蝶结。
明溪悄悄将脑袋抬起一点,余光落在傅阳曦的头顶上,又落在他锦衣玉食十指不沾春阳水的修长手指上,心里疯狂心动,也得到了一种异常的被宠爱的满足——虽然可能是骗来的。
等傅阳曦系好抬头,她迅速重新将脑袋埋了回去。
因为想笑,明溪肩膀疯狂抖动。
傅阳曦:……
这他妈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呢?!
是他哄人的方法不对?!
赵家这边。
李叶开车将赵媛带了回去,对赵媛道:“这段时间你就别去上学了,一个是亲子鉴定需要几天时间,二个是学校的流言蜚语对你不太好。”
当然主要是前者。
赵家现在一家人都陷入了混乱当中,别说赵家人了,就连李叶都想象不出来,如果是自己,养了一个女儿十几年,把最好的给她,最后却发现她是丢弃自己亲生女儿的凶手的孩子。会做出什么行为来。
赵媛听了李叶的话,死死咬着下唇,没吭声。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全程眼前发黑,心脏砰砰乱跳,血液也往脑袋上窜。
她一方面根本不相信张玉芬就是她亲生母亲的事实,然而另一方面回忆起从小到大张玉芬对自己格外好的那些细节,心中越来越恐惧——
所以,如果她真的是张玉芬的孩子。赵家会拿她怎么样?!
很显然,她是无辜的,爸妈和大哥应该不会迁怒于她。
但是张玉芬当年换了孩子,还来赵家隐姓埋名做保姆,这完全是凶手行为!赵家可能放过张玉芬吗?!张玉芬的死活姑且不论,张玉芬活该,可是一旦dna鉴定结果出来,赵家还会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当亲生孩子照顾吗?
当然不会了!
赵媛很清晰地看到,自己面临的是即将失去一切,被打回原点。
不再拥有良好的教育资源,不再有花不完的卡,更无法在同学之间受到追捧。
她无法接受这一切,更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个保姆的孩子。
这一瞬,对于赵媛而言,就仿佛正看到自己的命运轨迹直直砸落,回到最低的贫穷原点。
什么都将没有了。
赵媛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到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赵家没办法去做这个亲子鉴定。让她们找不到张玉芬!
助理李叶将车子停在赵家别墅院子外,赵家别墅一片死寂,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在车上一路上都在李叶的眼皮底下,没办法操作,就在李叶关门下车时,赵媛飞快地掏出手机,给张玉芬发了条短信过去。
【我被发现是你女儿了,为了我好,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被找到。】
发完这条短信,也不知道张玉芬收到没有。
赵媛定了定神,下了车,跟着李叶往赵家走。
关于是谁发的帖的问题,不仅赵家在查,学校里也都在议论。
“曦哥,论坛上的人怀疑是你发的帖!”吃完的时候柯成文刷着手机,忍不住爆笑出声,而且论坛上的吃瓜群众还不敢带傅阳曦大名,怕被屏蔽,或者被找麻烦,纷纷用x代替。
柯成文还要念几条搞笑的言论。
傅阳曦眉梢便警告性地挑起,把勺子往餐盘上“啪”地一放:“很有意思是不是?”
“没没没,没意思。”柯成文只好迅速闭嘴。
明溪坐在傅阳曦对面,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论坛上说什么?总结一下。”
柯成文看向傅阳曦。
傅阳曦:“人家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柯成文:“……”你他妈的你刚刚不准我说的,做人能不能不这么双标?!
柯成文道:“就是论坛里的人在查这帖子到底谁发的嘛,查出来发帖的地址ip在学校,很显然是学校里的人发的,而那几天赵明溪你在集训,所以肯定和你没关系。那么能是谁发的?他们就怀疑到了我们班的人的头上。”
坐在柯成文对面的贺漾道:“很显然这件事像是别的仇恨赵媛的人干的啊,我都怀疑是不是鄂小夏干的呢,但是鄂小夏有这个本事都可以去干间谍了。”
明溪看向傅阳曦:“要不要我帮你澄清?”
傅阳曦摆了摆手:“无所谓,小爷我才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就是很搞笑,这群人是不是低估了我的品味?换我做这件事,我会用这种匿名畏首畏尾的做法吗?”
“就是。”柯成文骄傲道:“很显然曦哥是会让人开直升飞机,把亲子鉴定复印件往下撒的作风。”
傅阳曦财大气粗地点点头,得意洋洋地“嗯”了一声。
明溪:“……”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啊喂!
“反正不管怎样,在还没查出来谁干的这件事之前,委屈你背一部分锅了。”
明溪说着忍不住把自己盘子里的牛肉给傅阳曦夹了过去。
她抱着一种‘喜欢的人嘛,就是想让他多吃点,长好点’的心态。
傅阳曦看见她给自己夹菜,耳根微红,但是又立马夹了回去,扔回她盘子里。
她自己那么瘦了干什么还夹给他?
明溪讶然地看了他一眼,又要夹回去,傅阳曦伸出筷子一把挡住了她的筷子。
“你不喜欢吃的就夹给我?我才不要!”傅阳曦竭力掩饰自己的耳根发烫,拧眉怒道:“我是什么吃剩下垃圾的人吗?”
明溪只好悻悻地把筷子缩了回来,将牛肉放进自己嘴里。
这是什么没开窍的雏直男?连喜欢他,对他好都看不出来。
之前都是明溪和贺漾两人在食堂吃饭,而傅阳曦和柯成文大多出去吃,或者十分不健康地点外卖。
但是自从明溪和他们打成一片之后,四人就经常一块儿吃饭了。
而姜修秋则大多数情况下都和不同的女孩子一起吃饭。
吃完饭,傅阳曦吊儿郎当地站起身,抄起自己的餐盘,又抄起赵明溪的。
明溪看他敞着外套,拉链一晃一晃,就怕餐盘的油滴到他身上去。赶紧走过去,把自己餐盘接了过来,道:“不用绅士风度了,你收拾你的就好。”
说完明溪拿着自己的飞快去餐盘处理区倒掉了。
傅阳曦站在她后面:……
这是什么一根筋直女?一直把他当老大,该死的老大。连喜欢她,对她好都看不出来?!
第 50 章
“什么?!张玉芬已经不在她之前的宾馆了?没找到人?!”
赵父一昼夜里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了, 每一根头发丝都充斥着狂躁和怒火:“为什么找不到人,一个保姆而已,很难找吗?!她之前来工作的时候所有的联系方式不是都有登记吗?电话号码, 安全联系人呢?住址呢?!你们吃白饭的?!”
底下的人被他吼得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大多数时候赵宏志还算是一个通情达理且较为宽厚下属的老板, 薪水开得够高,但大约这次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了。
找不到张玉芬,赵宏志的名声就完蛋了。
圈子里的确有出轨的现象,但是都没有影响这么恶劣的——尤其是还是和年长的保姆出轨,将私生女放在家里养育十八年。
因而赵宏志暴怒到血压直线上升,也是情有可原。
“她填写的住址是一处偏僻小山村的地址,靠近桐城附近的山上, 我们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至于她的电话,现在打过去是无信号,恐怕她是将手机卡扔掉逃走了。”
“打不通?!我来打!”
几声嘟嘟嘟之后,果然传来无法接通的人工语音。
赵父气急败坏地将手机砸了出去,在对面墙上,四分五裂, 摔在地上。
客厅里的人都下意识震了一下。
“逃走。”赵父如困笼里无处发泄的斗兽,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两个字。
“很好, 居然逃掉了。”
每念一遍, 在场的赵家人的血液都往上窜几分, 愤怒的因子在每个人的大脑里蔓延。
假如张玉芬是无罪的, 这件事只是一个误会,只是赵家的哪个仇人想出来的陷害法子,那么,张玉芬为什么要畏罪潜逃?
她现在逃走了,也就意味着, 赵媛她们学校论坛上的帖子的发言与那个真相无限接近。
赵父暴跳如雷道:“那就继续找!”
赵湛怀也对安保公司下了最后通牒:“务必要在三天之内找到。”
否则三天之后,事情可能已经发酵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所有人心中都已经留下了他父亲乱搞的印象。这就是造谣一句话,辟谣跑短腿。
安保公司的人走后,赵父还是心急如焚。
赵湛怀眼看着他高血压就要发作,可能会住院,赶紧给他倒了杯水:“您要不先去休息下,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我怎么睡得着?”赵父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自己印堂发黑:“最近真是诸事不顺,你那边也损失了大大小小两三个项目,我这边也乱成这样!股东那边电话已经给我打爆了,晚上我还得去开个会。”
话说到这里,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忍不住看了进门之后,就一直脸色发白站在一边不敢吭声的赵媛一眼。
虽然很不想去怀疑,但赵父已经被最近的事折腾疯了,他收回视线,对赵湛怀犯着嘀咕道:“张玉芬就是一个保姆,待在我们家十几年了,整天就是买菜打扫卫生,手机还是几年前的旧款2g,网络都不怎么会用,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吗?不然她怎么会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能及时逃走?”
赵父的声音不大,但中气很足,赵媛自然听见了。
不得不说赵父继承家业后,利益能雪滚球般越赚越多,还是有几分敏锐性。
赵媛抹了下眼泪,没有开腔,知道自己这会儿一开腔就完了。
坐在沙发上的赵母见了,有些不忍心,赵媛到底是她亲手养到大的,也没有办法见到赵媛这么泪如雨下。
她对赵父道:“好了,别神经兮兮地怀疑什么了,这家里能有谁给张玉芬通风报信?再说,现在张玉芬到底是不是媛媛的亲生母亲,还未必可知呢。万一这件事完全是造谣,是你生意场上得罪了谁呢?对方就是为了不让你清白,拖延时间把张玉芬转移走也是有可能的。”
赵父没心情应付赵母,烦心地摆摆手,道:“你和赵媛两个人都上楼去。”
说完,赵父盯向赵媛:“你这几天先待在家里自习。”
赵媛含泪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姿如弱柳扶风。
赵父和赵湛怀目送她上楼,都能看出来她最近瘦了不少,但却都没有心思再关心。
……
赵媛回到房间里,将门关上,靠在门板上,心绪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事情从集训回来之后就已经走向了一个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
在集训之前,家里人还只是因为赵明溪的离家出走、以及亲耳听闻蒲霜她们对赵明溪的恶劣,而对她心生隔阂。
她以为自己还能扳回一局。
但是万万没想到,集训一回来,居然爆出了这么大的新闻。
什么赵父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赵媛是完全不信的。
那论坛上的帖子完全就是针对她的。
而且还很会找她的痛点——让赵家人知道她是张玉芬的女儿,比告诉全校人她只是个假千金,这一棍要更加来势凶猛。
赵媛真的想不到这么下作的事情除了是赵明溪和傅阳曦干的,还能有谁。
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她到底和张玉芬有血缘关系吗?
赵媛非常的害怕,以至于浑身血液冰凉。
……
她抱住自己双肩在地面上坐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掏出手机,想给张玉芬发信息,让她滚得越远越好。
但是掏出手机那一刻,却立马想到,不能再发了,安保公司的人说张玉芬的手机已经打不通了,现在再发短信,说不定会被人发现。
想到这里,赵媛立马抖着手将短信页面全部清空,然后将张玉芬的手机号码也拉黑并删除。
做完这些还不够,她胆战心惊地将手机还原了出厂设置,直到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圈子不大,何况傅阳曦还特地关注着这件事。
晚上消息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跑了?”傅阳曦停下了吃苹果的手,将苹果扔进垃圾桶,皱起了眉:“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
电话那边道:“傅少,需要去三家电信公司查一下吗?”
“查,当然得查。”傅阳曦想了想,又道:“还有,查一下这个保姆之前五十年的履历,哪儿的人,籍贯,有没有其他犯罪记录,对以后加刑有帮助的都要全方面查到。然后查一下她最后这几天的银行卡消费记录,她要跑,总得先取一笔钱吧。她是不是没有护照?应该还在国内,那么就只能高铁或者长途汽车了。跑不远的,最迟后天就要把她找到。”
“找到后呢?”
“送赵家去,我倒是想看看赵家到底要怎么处置。”
傅阳曦道:“还有高律师最近是不是出国了,让他火速回来带着律师团候着,等人找回来就是法庭见的事情了。”
傅阳曦今天一天表面都很平静,语气也很冷静,但心里恨不得让这保姆倾家荡命。
电话那边应了下,过了会儿,似乎是联系上了赵家那边,对傅阳曦道:“傅少,我们把一部分资料发给赵湛怀了。赵湛怀打来电话,说想道谢。”
“帮的不是他,不想和他说话,晦气。”傅阳曦冷冷道,直接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傅阳曦心中的那口郁闷之气终于得以舒缓。
他躺在沙发上,曲起一条长腿,点开和赵明溪的微信对话框,不知道她现在睡了没有,他想发点什么过去,但是绞尽脑汁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微信的页面停留在今天早上,赵明溪问他吃的什么,他就把自己吃的早餐捯饬了一个好点的角度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接下来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去学校的时间。
傅阳曦把微信记录往前翻,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使用微信聊天的次数开始多了起来,对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赵明溪还会主动问他一些别的事情了——比如集训的时候问了次洗衣粉洗不掉衣服上的油渍怎么办。
见鬼的,这种事他怎么知道?
他都没洗过衣服!
于是当天他火速跳起来差点崴到腿打开电脑查了一小时百度,把各种办法总结了一下成了万字文档发给她,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让人送洗衣粉过去,或者因为这个找个借口亲自过去。
但是就在他考虑的时候,小口罩一句钢铁无敌直的“太感谢了,那我明天洗,先睡了”把他打回了冬风瑟瑟中。
“……”他立刻开始俊脸发烫,为自己想要半夜跑过去的冲动想法感到头脑发热,这样岂不是会吓到她?
总之,傅阳曦也没那么迟钝,他能够发现,现在赵明溪给他发的消息,不再是刚开始转班时那种,非常没营养的、仿佛把他当机器人账号测试的三个句号了。
她清晨通常起得比较早,如果下雨,她会发消息让他带伞。
如果在微博上看到什么好玩的梗,或者在路上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也会和他分享。
傅阳曦一面快乐着,但一面又患得患失不敢多想,生怕又是上次那种情况。
比起从没拥有过,更让人难受的是从天堂掉入地狱。
此时此刻,傅阳曦这边拿着手机,在微信对话框打两个字又删掉,纠结的程度不亚于那边的赵明溪。
明溪坐在台灯前,打算给他发消息,结果就见他一直处于【对方正在输入当中】的状态。
明溪打算看看他想发什么,于是等了十来分钟。
一边等一边又刷了一套题,他还没发过来。
于是明溪又去洗了个头发,还吹干掉,吹完头发忍不住拿起手机一看。
对方还是在输入中!
???
傅阳曦是要发表总统竞选演讲吗?
明溪看了眼桌上的闹钟,这都已经一个小时了,他还在打字??!
傅阳曦那边还在冥思苦想该怎么安慰人,明溪的微信就猝不及防跳了出来。
赵明溪:“怎么了?”
傅阳曦吓了一跳,手机直接没拿稳,“噼里啪啦”摔下沙发去。
他人也翻了下去,面红耳赤地伸长了手一捞。
捞起手机后,怕赵明溪下一句就是“睡了晚安”,于是他顾不上擦掉手机上的灰尘就赶紧火急火燎地回了句:“你怎么还没睡?!”
那边明溪觉得傅阳曦对‘睡觉’这件事格外执着,上次也是,自己打算发信息,他立马让自己去睡觉。
她以为傅阳曦又要跟个老父亲似的催,连忙道:“马上就睡了,晚安。”
傅阳曦:“……”
看吧,自己每次找她,她就立马说要睡觉。
傅阳曦心里好苦。
他突然酸溜溜地想知道要是沈厉尧给她发信息,她会在五秒之内说要睡觉吗?
明溪虽然说要睡觉,但还是每隔一秒就看傅阳曦发信息来了没有。
下一秒,手机亮起,傅阳曦发来了信息。
明溪心里立刻悸动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赶紧点开。
“最近的事,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傅阳曦刚刚在百度上疯狂搜索了一堆如何安慰人的办法,得知最重要的三个步骤就是倾听和共情,先去倾听女孩子的压力和委屈,然后站在她的角度解决问题。
他打算先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听小口罩诉诉委屈。
而那边明溪擦着头发的手登时一顿,盯着傅阳曦发过来的这一行字,她眼神一滞,脸色莫名有些发烫——什么意思?最近的事?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也就送了他一根小皮筋,然后上课时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呀。
难道被发现暗恋他了?!
明溪心跳顿时急促起来,一屁股发虚地坐在床上,盯着手机手足无措。
因为上次追沈厉尧的失败经验,明溪其实也不敢贸然表白。
就在明溪回复之前,傅阳曦的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我是指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讲出来会好很多,不要憋在心里。”
“……”
明溪在键盘上打的一大堆“你什么意思你是猜到什么了吗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瞬间删除回去。
这人知不知道她刚才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明溪长长吐出一口气,捂住心跳,感受到了一种坐山车般刺激的感觉。
她恨不得捶傅阳曦一顿:“你打字能不能一次性打完?”
傅阳曦:“?怎么,嫌小爷我打字慢?”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磕磕绊绊地拼出这一句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温柔过的话来。
她还嫌弃他打字慢。
就沈厉尧打字快呗,死章鱼。
明溪知道傅阳曦也是担心赵家的事情影响自己的状态。
她想了想,才认真地回:“曦哥,我真没事,我很好,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明天的小鸟也会叫,有你们这群朋友在,我没什么不好的。”
傅阳曦看着她这近乎自暴自弃的发言,只觉得她肯定心情糟糕,说什么很好都是骗自己的。
然而她又不和他说!
他到底该怎么办?
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还很多,可偏偏他长这么大最不擅长的就是干安慰人的事情。
傅阳曦恨不得立马半夜就去报一个‘如何安慰人’班。
傅阳曦心情急躁地站起来,绕着两百平的公寓走了两圈。
然后脚步顿住,灵光一闪。
作为一个成熟男人,他给明溪支付宝转了笔款过去。
那边的明溪看到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点开反复数了一下到底几个零。
等数清楚后,她吸了口凉气。
“???”
明溪震惊了:“你打五十万块给我干什么?”
傅阳曦:“存款零头太多,看着碍眼,不如你帮我花掉。”
明溪:“……………………”
对不起,白天没有因为赵家的事情生气,晚上因为您这句话拳头痒了。
翌日,关于赵媛和赵明溪真假千金的话题还没散去,甚至愈演愈烈。
幸好其中一个当事人赵媛请了一周假没来学校,否则上至高三下至高一,绝对有一大群人要来瞧瞧赵媛现在什么感受。
而感到非常离谱的是常青班的这一群人。
大家全都缓过神来了。
“按照赵媛她爸——不对,现在是养父,她养父的助理的说法,两年前他们家就已经把赵明溪带回来了,并且,全家人包括赵媛本人都已经得知了她并非亲生的、赵明溪才是真千金的事情。那赵媛她这两年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听着我们对她的夸奖?上次我夸她的新包包好看,她家里给的零花钱真多,她脸上根本没有任何心虚的表情啊!”
“何止是这样,我们班不是还传过赵明溪是私生女的谣言?赵媛听见了这一点,也没否认过吧。这种中伤赵明溪的小道说法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还有还有,之前鄂小夏针对赵明溪的校花投票事件,她是不是也说过赵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是当时大家都站在赵媛那边罢了。”
女生们八卦八卦着,心思细腻地揪出了更多的细节。
有一部分男生抱着对赵媛的好感,觉得女生们太过敏感。
但是也不太好说什么,因为事实上就是,赵媛对待他们男生也是十足的利己主义——上次路烨帮了她,还遭到了他老爸的一顿毒打。
虽然最后事情听说是失败了,但是她也不能立刻就撕了路烨的电影票吧?!一点颜面都不给人留?!
路烨从头到尾像只卑微的舔狗,失魂落魄了好几天。
当时因为赵媛是赵家的千金小姐,一干男生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只觉得可能并非故意的,只是有钱人的心高气傲。
但现在只觉得好笑,既然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冒牌货,还哪里来的底气心高气傲?
鄂小夏听着班里这些女生的议论,心中只觉得出了口恶气。
天知道这两三个她在班里简直像是被赵媛带头孤立了一样!
背英语单词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吃饭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甚至除了苗然,全班男生女生都不会和她说任何一句话!
就连体育课上强制性打排球分组都没人和她一组!当老师奇怪地问过来,没有一个人帮她,她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脚趾头抠紧时,赵媛感受过她的心情吗?!
鄂小夏深吸了口气,朝那几个小声议论的女生走过去,尝试着和她们恢复以前的关系,打了声招呼:“你们在聊什么?能一起聊吗?”
谁知道那几个女生见了她,还是宛如见到什么毒蝎一般,迅速收拾了课本出了教室。
鄂小夏:……
他妈的,为什么。
……
傅阳曦今天上午也没有和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他戴着防噪耳机,暗搓搓地背着赵明溪刷着论坛。
傅阳曦以往的确是从不踏进论坛半步,只觉得乌烟瘴气耽误了他的睡觉时间,然而自从在论坛上看见大范围的赵明溪和沈厉尧的绯闻后,他就注册了一个乱码的小号,是论坛的常客。
他一边看一边气得心脏疼,但隔段时间又忍不住戳进去找虐。
这段时间风向似乎有点转变。
因为小口罩和沈厉尧的交集少了,那群八卦的人对他俩的八卦也变少了。转而有一小部分人八卦起了他和小口罩。
傅阳曦扬起眉,竭力控制住自己得意洋洋的表情,低着头就点开了那些有关于自己和小口罩的帖子。一边看那些人yy一边嘴角上扬到太阳穴去。
然而刷着刷着他很快就心理不满起来。
凭什么?
自己和小口罩的讨论量少也就算了,零星几个贴宛如雨后秋霜般凋零也就算了。
就连yy,这些人yy得都没有小口罩和姓沈的带感!
和姓沈的有大量细节故事,同框照片也一大堆,而和自己居然连几张同框照片都没有!
这不科学!
傅阳曦还没嗑到一点关于自己和赵明溪的糖,就已经把自己再一次气得七窍生烟了。
他心脏肺脏肋骨都生疼,很快扭过头去,瞪了柯成文一眼。
柯成文正写着作业,一头雾水。
傅阳曦扬了扬手机。柯成文会意,迅速顶着讲台上老师的压力,掏出自己手机微信看了眼。
傅阳曦:“你看看论坛,我和赵明溪一张照片都没有!这是为什么?我他妈不比姓沈的上镜吗?为什么没人拍我!”
柯成文不敢说你三年前开学第一天就有女生偷拍过你,只是还没等第二天你就让人把照片删除了并且向对方发去了律师函警告,还把对方女孩子吓哭了!
才过去三年这种事情傅少您都忘记了吗?你脑子是草履虫吗?!啊?!
当然柯成文只敢在心里马景涛咆哮一下,他老老实实地回:“要不然我找个机会找个角度给你们偷拍一下?”
傅阳曦不想表现出自己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只高冷不带标点符号地回了一句:“你看着办”
柯成文秒懂。
他的看着办的意思就是现在立刻马上联系论坛的人,把沈厉尧和赵明溪的照片该清空的清空,该删除的删除,如果能强制性换成他和赵明溪的照片,那是最好的了。
柯成文心里吐槽,这和那些皮包经济公司按头逼着人嗑cp有什么区别?
但柯成文不敢说,他立马照办。
傅阳曦给柯成文找了点儿事做,又切回论坛上去,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火。和几个吹‘沈厉尧和赵明溪天生一对’的人开始大战三百回合。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屁话?赵明溪都说了她不喜欢沈厉尧了,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四个问号代表傅少真的出离的愤怒了。
他发完以后才意识到,小口罩虽说是亲口说过不喜欢沈厉尧了,但是好像确实知道的人不多。
论坛上这群人就不知道。
全校都不知道,还在继续编排他们俩。
傅阳曦侧头看了一眼低头专心刷题的小口罩,又继续去盯着论坛上那些他俩同框的照片,想着想着,他就感觉自己现在像男小三,还是那种没上位成功的,正在挤破头绞尽脑汁想上位的。心里就酸得不行,也委屈得不行。
但他总不能,按头让她去论坛上澄清一番。
……
明溪正刷着题,就余光感觉到今天的傅阳曦又生无可恋了。
他耳机一戴,谁也不理,趴在桌子上埋头睡觉。
那颗漆黑短发刺猬头每一根发丝都写着“毁灭吧渣渣”。
他这么高挑的个子,在座位上睡觉真的很不舒服,明溪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搞清楚他为什么晚上总是睡不着。
正在上课,明溪也不好问,于是趴在桌上,小心翼翼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一大清早起来心疼钱了?我就知道,我转给你。”
傅阳曦:“……”
她的气息落在他耳朵上,他耳朵都红了,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句比‘肚子疼吗,多喝热水啊,那我先打游戏了哦’气人程度不相上下的话。
“……”
明溪只觉得傅阳曦气压更低了。
她挠了挠头,那么这笔钱是该转回去还是不该转回去呢。
……
金牌班虽然大多数人注意力全都放在学习和竞赛上,但是对于赵媛这件事也有讨论度。
沈厉尧两天都心不在焉。
他紧抿着唇,第一次在课堂上盯着手机看。
他在犹豫怎么去和赵明溪谈这件事。
他家和赵家是世交,所以赵媛和赵明溪的身份关系,他从两年前开始就是知道的。
只是这件事当时对于赵家来说是丑闻,于是赵家并不愿意爆出来。
这两年他也就装作不知道,只是受了董阿姨叮嘱,多照顾赵明溪一二。
手指摁在短信框上,发出去的却全都是红色感叹号。
沈厉尧这才反应过来,赵明溪为了不再和他产生任何联系,已经全方位把他拉黑了。
正如她所言,他不再去试图进入她的生活,他们之间朋友还有得做,他如果再像是上一次那样利用董慧将赵明溪找出去,她便会将他从朋友列表也清除。
那么便,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吗?
沈厉尧的人生字典中,第一次出现了‘不甘心’这三个字。
下课后,叶柏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尧神,你查查ip,论坛上这个用户95835968的是什么品种的傻逼,一直按着我的头,逼我承认赵明溪不喜欢你了!”
“话说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吧?他怎么知道的,还是他臆想的?!这还没到终点呢,你和赵明溪的事情怎么能由他说了算?!”
“我为了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一上午没认真听姜老师讲什么,气死我了!”
沈厉尧不耐烦地瞥了叶柏一眼,没有理会。
叶柏也察觉到了沈厉尧的心烦了,登时讪讪,也识趣地没再哪壶不提开哪壶了。
柯成文家里的企业全都受到傅氏照顾,和傅阳曦做朋友,简直就是抱住了金大腿。
于是他的办事速度一直都相当利索。
中午吃饭的这会儿功夫他就去找了一趟学校论坛的几个负责人,并且还趁机在傅阳曦和赵明溪并肩去食堂的时候,猥琐地跟在后头,拍了好几张两人同框的照片。
因此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就有相当一部分人发现论坛上很多讨论赵明溪和沈厉尧之间粉红泡泡的帖子被全面删除了,宛如网络严打一样,简直消失得简单粗暴不留半点痕迹。
很多人莫名其妙之后立马就不悦了。
还有没有一点言论自由权了???
嗑沈厉尧和赵明溪这一对的人也感觉自己的家一瞬间被摧毁了。
高中生活一点八卦的乐趣都没了。
尤其是叶柏,上午大战三百回合后,下午还想继续怼那个大傻子。
结果就发现他和对方差点打起来的楼层不见了?
就这么不见了?
什么情况?!
叶柏发现不见了,立刻找上了沈厉尧。
沈厉尧也皱了皱眉。
这边的傅阳曦则刚夸完柯成文的办事速度,就忍不住鬼鬼祟祟,背着赵明溪,对着墙角,登陆上自己的小号,上论坛看了眼。
看到沈厉尧和赵明溪的那些历史照片被清空了,他心情终于舒爽了一点,头也不回给柯成文竖了个大拇指。
然后他就开始翻找柯成文新发的有他和赵明溪照片的帖子。
他嘴角得意洋洋地拽起,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正常点,不要让小口罩发现。
结果。
本来以为会在帖子里看见一大堆“卧槽,这是什么神仙cp颜值!”“卧槽太登对了!”“卧槽我嗑这一对了!”——
可他看见的却是“什么鬼,和沈厉尧的帖子不见了,就变成了和校霸的这么几张背影照片?”
傅阳曦:……
“和校霸的这几张,谁偷拍的呀,敢偷拍校霸,找死了不是?以为校霸染回黑色就从良了?而且连背影都看出来没有任何cp感啊!”
傅阳曦额头青筋暴起:你这位网友你是有火眼金睛连背影都能分辨出来有没有cp感是吧?那是不是要给你颁个奖送你上月球让你看看火星和地球有没有cp感?
“而且标题挂羊头卖狗肉吧,说是神仙cp,我还以为是尧神和校花,才点进来看呢。”
傅阳曦:你是不是瞎这也能看错点进来?
“那位爷太高惹,脾气太爆了,不适合我们小仙女。”
傅阳曦:怎么就不是适合了我也没那么差吧。
“楼上加一,而且他根本不会体贴人吧,为什么现在邪/教这么多啊?”
傅阳曦脸色已经彻底发黑了:我和小口罩天造地设一顿轮得到你来叫嚣邪/教???!!!
傅阳曦强行忍住自己的怒火,努力按捺住让自己不要去喷这些人。
但是深呼吸三分钟后,他还是忍不住,这他妈谁能忍得住?
这群人都有眼无珠吧?!
他开始往手机上疯狂噼里啪啦打字。
明溪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嘛,就只见他今天一天都没睡觉,明明顶着两个黑眼圈还沉迷于网络。而且看起来还很愤怒。
看起来像是要和谁约架。
明溪觉得自己简直是乌鸦嘴。
她前脚刚觉得傅阳曦像是要和谁打架,后脚今天最后一节课的体育课,她正在教室里偷懒做题,就听见外面有傅阳曦的小弟跑进来,说她们国际班和金牌班的男生打篮球时,发生冲突,打起来了!
让教室里的男生赶紧下去助阵!
明溪迅速站起来:“那傅阳曦呢?”
“大——”小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收了回去,变成“大明溪,你赶紧下去劝架,曦哥现在正在按着隔壁班的沈厉尧打。”
明溪:“……”
大明溪是个什么鬼。
二十分钟之前。
金牌班和国际班的场地互不干扰,篮球场也是分在铁网两边的。
但是沈厉尧打着篮球,就发现铁网对面的傅阳曦脱了外套擦汗,露出来的白皙小臂上戴着一条黑色水晶的小皮筋。
沈厉尧手中动作登时一顿,脚步也停住,心里忽然突突直跳。
他忽然放下篮球,径直抬脚,绕过铁网朝对面走去,死死盯着傅阳曦手腕上戴的东西——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不是曾经出现过在赵明溪头发上的东西?
越走近,沈厉尧越是能辨认出,那的确就是赵明溪的东西。
是傅阳曦自己抢过去的?他那种校霸,无恶不作。
还是赵明溪自己送的——
不,这一点绝不可能。
沈厉尧无法去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感觉一直以来绷紧的理智的那根弦即将断裂。
他这么一走过去,叶柏和越腾等几人生怕发生什么冲突,连忙也跟着过去。
几个人一走过去,傅阳曦那边自然注意到了。
傅阳曦看沈厉尧不爽很久了,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来自于情敌的火气,要不是顾忌赵明溪的感受,他那天从学校信息部出来,扭头就要去拎着沈厉尧揍一顿。
现在沈厉尧还敢过来?找死?
傅阳曦手中篮球往地上一砸,弹出三米高,他抱起手臂盯着走过来的沈厉尧,眯起的眼神冷冽嚣张。
见沈厉尧一直盯着他手腕上的东西,他刻意活动了一下手腕,把小臂上的东西炫耀给沈厉尧看,嘴角拽起一个弧度,冷冷道:“怎样?找架打?”
撸起袖子来后,他顿时又觉得沈厉尧不配看,于是琢磨了下,又把袖子放下来。
小口罩送的东西,被沈厉尧盯着看了好几眼,傅阳曦觉得亏了。
他火冒三丈:“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眼睛。”
“这是你从赵明溪手里抢过去的?”沈厉尧强忍住怒气:“你欺负别的女孩子也就算了,你凭什么欺负赵明溪?还让她替你跑圈跑腿做甜品?”
旁边的柯成文也急忙和一群小弟走过来。
傅阳曦懒得和沈厉尧在这一点上多说,但柯成文忍不住冷哼一声解释:“金牌班的别以为有好分数就太傲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曦哥逼迫赵明溪了?”
沈厉尧几乎是压低声音吼:“别以为有钱就仗势欺人!那不然她为什么要为你做这些?!”
傅阳曦冷冷道:“关你屁事。”
沈厉尧心里一直有个被他自己强行忽略掉的声音,告诉他,赵明溪是不是不仅不再喜欢他了,而且还喜欢上了傅阳曦。
否则为什么她上次拉傅阳曦走掉的时候,一眼也没回头看自己?
想到这一点,沈厉尧胃里仿佛被一只手拧住。
而且他很怀疑傅阳曦可能不知道抢走女生小皮筋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太恶劣了,赵明溪绝不能喜欢他。
“我认识赵明溪的时间,远远要比你久。”沈厉尧忽然沉沉道:“赵明溪刚从桐城来这里时,第一天我们就见面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说这番话的,或许是妒忌,又或许是被赵明溪和眼前这个人刺伤,于是想刺伤眼前这个人。
沈厉尧讥讽地道:“第一天见面你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她穿什么,怎样的天气,她见到我的第一个表情是什么吗?”
傅阳曦盯着沈厉尧,胸膛起伏,拳头缓缓捏了起来。
“赵明溪以前给我做甜品的时候,你认识她吗?你甚至都不认识她,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围着我,也不知道你这号人物。”
“你是不是找死?”傅阳曦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脸上宛如结了一层冰霜,双眼发红地盯着沈厉尧,神情冷得可怕。
柯成文和叶柏等人只觉得两边忽然开始剑拔弩张起来,气氛一瞬间紧张到极点。
“而且你这一头黑发,莫不是学——”
沈厉尧还要说什么,脸上就挨了一拳头,傅阳曦将他过肩摔在了地上。
“尧神!”
“卧槽,敢打曦哥!?
?
两边一触即发,登时混乱大战起来。
明溪跟着小弟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被强行分开,还在蹬着长腿试图踹死对方的两个高挑少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打得这么凶??
明溪吓了一跳,视线顾不上去扫沈厉尧,第一眼就落到了傅阳曦身上。
傅阳曦长袖微微凌乱,短发也凌乱,眼眶发红,像只受伤的小豹子,拳头攥紧,指关节看起来还出血了。
明溪心惊胆战,立马就冲过去,抬手碰了碰他的脸:“没事吧?没事吧,啊?”
傅阳曦还在瞪着沈厉尧,一副恨不得咬死对方的样子。
确认傅阳曦脸上没事后,明溪又迅速撩起他的衣服看了下,见他肋骨上也没任何淤青,明溪才松了一口气,好像就只是手指骨上擦破了皮。
众目睽睽盯着她当众掀傅阳曦衣服:“……”
“走走走,先去擦药,趁着教导主任来之前。”明溪拉着傅阳曦就想走,见拉不动他,她对柯成文道:“你们能不能把他拖回教室?”
那边的沈厉尧见到这一幕,身上疼痛,心中却更加刺痛无比,他沉沉开口:“赵明溪。”
明溪这才意识到那边和傅阳曦打架的是沈厉尧。
她转过身去,扫了沈厉尧一眼。
不扫不知道,一扫心中打了个突突。
沈厉尧嘴角出血,衣服上还有好几个鞋印子,熟悉傅阳曦的几十双鞋的赵明溪一眼就看了出来,是傅阳曦穿的鞋。
沈厉尧太阳穴旁还有一块青紫,看起来比傅阳曦狼狈多了,惨多了。
但是……傅阳曦拳头可是出血了啊!
明溪没意识到自己偏心偏到没边去了,没理沈厉尧,抱住傅阳曦的胳膊就把他往教室拖:“打架的事情待会儿再解释,先擦药,愣着干什么,走了!你们把他丢在地上的外套拿一下。”
校竞队的一群眼睁睁看着明溪的视线从沈厉尧身上扫过去了,就这么扫过去了??
草!这也偏心到太没边了吧!
旁边围观的其他班的人都惊呆了!赵明溪是不喜欢沈厉尧了吗?
这看起来分明就是移情别恋了啊!
众人纷纷面面相觑,感觉自己之前是不是听了洗脑包——这哪里看得出来赵明溪喜欢沈厉尧?
反而是喜欢傅少才对吧???
……
而傅阳曦被赵明溪吼了一句,心里本来就委屈得不行的小鸟顿时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
可随即他手臂被明溪抱住,往教学楼那边拖。
温热从胳膊传来。
傅阳曦冷不丁意识到——等等,小口罩她,是没看到沈厉尧被他揍得多惨吗?
他刚刚余光看见赵明溪冲过来,还以为赵明溪要教训他揍了沈厉尧呢!结果小口罩只是关心他拳头有没有破皮????
她不管沈厉尧嘴角的血,只管他的手有没有破那么一点‘再不及时处理就要自动痊愈了’的皮?
傅阳曦:……
???
什么情况啊?
!!!
傅阳曦看着拉着自己火速往教室冲的赵明溪,脚步忽然轻飘飘了起来。
他垂下眼,舔了舔唇,绷住开心和羞赧。
恕他冒昧揣测一下。
——他是不是,在她心里,比沈厉尧更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生龙活虎的回来了,成年之后果然身体抵抗力比以前好多了,打一针就没事了,这就是成年人的悲哀吗(悲伤咕咕头流泪。)
唯一心脏疼的是这个月全勤没了。
所以我就不控制字数了,本来还打算日六把这个月过完。现在,尽量日万完结吧,害。
还有十几万字,加上表白,三个高/潮。
第 51 章
明溪一给傅阳曦涂完药, 教导主任果然马上就愤怒地抄着教鞭来抓人了。
教导主任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办公室站成一排的国际班和金牌班的男孩子们。他的视线尤其严厉地瞪向为首的傅阳曦和沈厉尧。
傅阳曦满不在乎地站着,还拽着唇角, 故意把右手拳头扬起来, 在沈厉尧眼前晃来晃去,秀他指关节上被涂抹上的青青紫紫的药水。
金牌班叶柏一行人狗眼都要被他晃瞎,心里全都咆哮不停,太气人了吧,仗着有赵明溪的宠爱欺负人啊!没看见他们班尧神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吗?!
——同时一行人心里都闪过疑问,为什么在那种打架的场合下,赵明溪想也不想去维护的, 是傅阳曦。
她没有看到尧神肿起来的嘴角吗?
退一万步讲,即便沈厉尧没有受伤,赵明溪在那种众目睽睽的场合之下拉走的是傅阳曦,也是十足地让沈厉尧下不来台。
她难道不清楚吗?
先前那一次赵明溪在走廊上亲口说不再喜欢沈厉尧,这一行校竞队的男生还没意识到真实性,然而这一刻, 叶柏等人终于纷纷意识到,搞不好, 赵明溪说的都是真的。
而且搞不好, 一直都是他们在臆想了。
他们一开始以为赵明溪转到国际班, 是为了气尧神, 可是,说不定人家就真的是冲着傅阳曦去的呢?他们以为赵明溪之后给傅阳曦跑圈送甜品的一系列操作,不是为了让沈厉尧吃醋,就是被傅阳曦这种恶霸胁迫——但万一,就是赵明溪心甘情愿的呢。
几个人越想越虚。
尤其是叶柏,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极有可能就是导致沈厉尧和赵明溪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绊脚石。
“……”
他心虚地咽了下口水,下意识看向立在傅阳曦旁边的沈厉尧。
而沈厉尧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一种铁青发黑的颜色。
今天的沈厉尧仿佛失去了一直以来的理智。
他甚至出格地去挑衅傅阳曦、激怒傅阳曦。
——这不像他,几乎是他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于是校竞队的几人都意识到,事情恐怕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最坏的结果。
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是,赵明溪真的不再在意沈厉尧,而沈厉尧却在意上了赵明溪了。
完了。
教导主任对沈厉尧恨铁不成钢,指着旁边的傅阳曦对沈厉尧道:“他打架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参与?沈厉尧,你一个优秀学生怎么也跟着掺和?!”
柯成文一行人听着这句话,感觉哪里哪里都不顺耳。
什么意思,就是拐着弯说他们曦哥打架家常便饭,沈厉尧打架就是天方夜谭呗。
傅阳曦对这句话也极其不满,看了教导主任一眼:“您搞清楚,是姓沈的先来挑衅我的!”
傅阳曦说着说着冷笑一声,瞪向沈厉尧,恶劣十足地把沈厉尧送给他的话还了回去:“刚才她给我涂药你知道是在教室哪个地方,她是什么表情吗,我说你不会打架还打架,该不会也是学我。”
沈厉尧猛地扭头看向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见着沈厉尧脸色越来越难看,两人之间越来越剑拔弩张,战况又要升级一触即发。
教导主任赶紧把两人拉开。
教导主任吼道:“所以打架的原因是什么?!”
教室里面。
明溪也在问这一个问题。
“所以打架的原因是什么?抢占篮球场地?”
围观了全场的小弟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以为赵明溪要责怪老大,赶紧替傅阳曦辩解道:“不是老大先惹的祸,是沈厉尧先来挑衅的!他说什么认识你多久了,吃过你多少甜品了,而且他认识你的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老大是谁。”
明溪:……
她都要不认识沈厉尧了。沈厉尧可真能吹,她送了他几次甜品?还没送过傅阳曦的零头多!这追人和求命是一样吗?前者她当然能偷懒就偷懒,后者她可是玩了命的去完成。
“你说这曦哥听着能不发火吗?对了,他还说曦哥染黑头发是模仿他。虽然还没说出口,就被曦哥揍了,但是我怀疑他隐射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小弟因为着急说得语无伦次,但是明溪听懂了。
……
傅阳曦和沈厉尧打架,是因为,沈厉尧说和她认识得久?
太好笑了,就这么点理由?
这换了别人,明溪都要以为对方是吃醋她喜欢过沈厉尧,才头脑发热一拳头揍上去了!
——等,等等。
那发生在傅阳曦身上,为什么就不是傅阳曦吃醋了?
毕竟傅阳曦看起来虽然凶横嚣张,但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随随便便打架的人,没道理因为对方几句挑衅,就火大无比啊。
明溪心里忽然打了个突突。
她总觉得傅阳曦没开窍,把女生当成男生小弟一样对待,任何事物,包括手机壳和围巾,全都是全体小弟都有。
但事实上,如果自己感觉完全错误呢?
如果傅阳曦说的很多‘早餐不是送给你的只是为了拿外套’、‘即便是柯成文我也会让他住进我家’这样的话完全是口是心非呢?
明溪脑子里疯狂头脑风暴。
如果‘他吃醋了’这件事成立的话。
那么似乎,之前他的一系列让自己无法理解的反常都有迹可循了。
那次自己提到和沈厉尧看过的电影,他莫名其妙地失落低沉,不想再看那部电影了。
那一阵子他一直生无可恋,整天一副‘我死了别管我’的样子,直到自己在他面前说了不喜欢沈厉尧了,他就立马生龙活虎了。
以及他今天的举动。
好像,完完全全可以用吃醋来解释啊。
……
这个想法猝不及防地在脑子里跳出来,惊得明溪血液一下子窜到了头顶。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就宛如被撕开一般茅塞顿开了。
明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小弟,以至于小弟忍不住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骤然回神,吞了下唾沫,一屁股在座位上重重坐下来,整个人心跳陡然加快,脸色也发烫。
……
教导主任训斥完,都已经放学了。
傅阳曦从办公室出来,是得意洋洋地横着出来的。
沈厉尧在他身后,他便故意负手在身后,恨不得把指关节上的药水给沈厉尧多看几眼,多扎几下沈厉尧的心。
沈厉尧果然气得脸色铁青,攥起来的拳头就没放下过。
叶柏一行人拼命拽着沈厉尧,才没让沈厉尧又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到了国际班后门口,沈厉尧和叶柏一行人又被扎了一下心。
赵明溪还在教室里,很显然是在等傅阳曦。
柯成文还有几个小弟跟着傅阳曦走进教室,将篮球丢进角落,脱下外套抖了抖被金牌班那群人踹上来的灰尘。
傅阳曦则大摇大摆回座位上收拾东西。
他先前憋闷了那么久,今天的心情用旗开得胜、小鸟展翅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现在不管论坛是怎么说的了,也不管赵明溪以前是否喜欢过沈厉尧了,反正现在在小口罩心里,他比沈厉尧重要得多。
但是他一抬头,就对上了赵明溪有几分探询式的视线。
傅阳曦不知怎么紧张起来,后背下意识贴墙:“怎,怎么?”
他揍沈厉尧说是找个机会公报私仇也不为过。
他怕被小口罩发现这一点。
“以后别打架了。”明溪盯着他,慢吞吞地道。
傅阳曦悄悄松了一口气,将书包从桌兜里拉出来,扔在桌子上抖了下,抱怨道:“你以为是我故意想打架的吗,还不是金牌班那群人故意挑衅,你知道姓沈的那小子——”
傅阳曦还没抱怨完,就听赵明溪道:“我觉得你黑头发比他帅,别听他瞎说,你什么颜色都好看。”
猝不及防的傅阳曦:“……”
同样猝不及防的柯成文:“……”
怎么回事啊,怎么一条狗好端端地跟着走进来突然开始被虐?
傅阳曦的脸红成了番茄。
明溪又道:“而且我和他认识哪里算久了?才两年好不好。假设两年内一周见两次,每次半小时——”
明溪打了下顿,拿起桌上计算器,飞快运算道:“那么总的数据计算出来是104个小时。”
“再算算我和你认识多久,三个月了都!一周至少五天,每天十个小时待在一块儿,都有600个小时了!”
明溪又一鼓作气道:“曦哥,你也别听他说的给他送甜品的话,我敢打包票,绝对送的没有给你送的零头多。”
“……”
傅阳曦的动作静止了,他耳根全是红色,和走廊外面的夕阳融为一体。
他竭力想不让自己得意的情绪露出来,然而他还是像是一只受伤的豹子得到了安抚,嘴角和额前的头发全都翘了起来。
“我在意的是这个吗?”傅阳曦努力苟住,一脸‘我是为这么点小事和别人打架的人吗’,口是心非道:“小爷我根本没听清姓沈的在叨叨什么,就是看不惯那群人的嚣张气焰而已!不行吗?”
“行行行,那走吧。”明溪忍住笑。
她心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但我不信你了,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你是在吃醋。
明溪解释清楚了,心里也安心多了。
她看着傅阳曦朝门外走,嘴角都快上扬到天上去了,还在努力装冷酷,她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
但她又不敢完全确定。
于是心脏就像是被蚂蚁小心翼翼啃噬着,又痒又麻。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颗期待已久的青苹果即将落到手上,心中雀跃无比,可又因为忐忑和重视,不那么敢确定。
明溪决定再等等。
还不能百分百确定,还得再试探试探。
一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有多个解,并不代表其中一个解就是完全正确的。
这次不能贸然行动,不然就丢脸了。
她记得她上次搜索的答案——怎么知道一个男生是否喜欢自己。
第一条赫然就是:【他会吃醋。】
假设这一条傅阳曦已经完全符合,那么就是看接下来几条他是否符合了。
第二条是:【他会克制不住地盯着你看,并且觉得你漂亮。】
明溪跟在傅阳曦后头出教室门,心不在焉地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抓狂地想,傅阳曦会觉得她漂亮吗?
这个羞耻的问题她要怎么才能问出口???
“小口罩,你快撞上我了。”傅阳曦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在她额前轻轻点了一下:“去吃个饭然后再送你去图书馆?柯成文说他不想这么快回家。”
柯成文:……
不,我想回家。外面如寒风一般寒冷,我只想回到孤独的角落独自听单身情歌。
明溪回过神来,刚要说话,兜里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明溪比了个手势,先把电话接通。
傅阳曦脸上红色和开心之色还未散去,双手插着大衣口袋,佯装看风景,其实余光全在赵明溪身上。
“找到了?”握着手机的赵明溪脸色却变了变。
傅阳曦外套里的手机也同时震动起来,是他派出去的人打来的电话。
传来的是同一个讯息,张玉芬,找到了。
明溪这边,打电话来的是董慧。
张玉芬和赵媛可能有血缘关系这件事闹很大,毕竟是丑闻,传得比任何消息都快。圈子里很多公司都知道了,更别说一直对赵家诸多关注的董家。
董家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都快气疯了,假设那个保姆就是赵媛的生母,那么当年的孩子互换,明溪成为弃婴,岂不是一桩有预谋的案件?!
董慧急着想和明溪一块儿去赵家找个说法。
但是明溪顾虑着她身体也不大好,便劝阻了她。毕竟现在刚找到人,重新调取dna去进行鉴定,再快也要几小时出结果,一直等下去恐怕深夜了。
但是明溪自己打算亲自去一趟。
她不想再踏进赵家的门,可是这件事,她必须为自己等一个结果。
车子在赵家别墅附近停下来。
天色已经黑了。
明溪看了眼熟悉又陌生的赵家别墅大门,犹豫了下,对傅阳曦和柯成文道:“你们能不能就在这里等我?”
赵家的这些事情,是一滩浑水,赵家的人对明溪而言也面目可憎。
上一次在警察局院外,她是抱着一切尽量由自己解决的想法,不想让别人知道太多自己以前可悲的细节。
现在她虽然不再将傅阳曦划分在‘别人’的行列,但因为那点自尊心,仍然不想自己喜欢的人见到那种拉拉扯扯、痛哭流涕的场景。
她不知道傅阳曦能否理解。
但显然,傅阳曦这个人看起来锋利嚣张,又总是偏偏能在这些小事上察觉到她的心情,并做出让步。
有时候明溪都想不到他怎么会出乎意料地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她。
知道此时此刻的她觉得丢脸。
知道集训时候的她被蒲霜她们扔了书包,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报复回去。
“别怕。”傅阳曦跟着她下了车,呵出一口寒气,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那我就在外面等你。”
明溪道:“你上车等吧,外面冷。”
傅阳曦催促她:“快进去吧,早点解决,早点了却一桩心事不是?”
想了想,傅阳曦又觉得把她头发弄乱不太好,还是漂漂亮亮地进去比较好。
他又连忙笨拙地给她梳理了下,并把自己围巾摘下来戴在明溪脖子上,系了个漂亮的结,道:“上次做得很棒,忍住没哭,这次就更没必要有情绪起伏了,你就当看一场戏,去看看这场戏怎么收场。”
“嗯。”明溪看着他,心里那些汹涌的情绪竟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她有他了。
明溪心里满满当当的。
她转身抬脚进了赵家。
此时此刻的赵家客厅一片狼藉。
张玉芬被强横地按压在茶几旁边,她是乘坐长途汽车抵达其他城市的时候被找到的,被找到的时候她还试图逃脱,还咬伤了一个安保公司的员工。
她正跌坐在地上撒泼,头发凌乱,身上散发着一股两天没洗澡的恶臭味道,哭着对赵父骂道:“你们这是非法囚禁!我都说了我和赵媛小姐半点关系也没有,你们怎么能胡乱揣测?”
赵父脸色发青:“你闭嘴!那你跑什么?”
张玉芬哭着道:“我只不过想回一趟老家省亲,就被你们像逮捕犯人一样逮捕!还有没有公道了?!”
赵湛怀冷冷道:“反正已经送去重新检测dna了,这次拜托了熟人,数据四小时之内就会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四小时之后就知道了。”
张玉芬整个脸色惨白一片。
客厅里所有人陷入焦灼而惶恐的等待当中。
明溪走进来时,坐在沙发上的赵母见了,迅速站起来,脸上可以说是出现了那么点喜出望外:“明溪你回来了?”
一旁的赵宇宁更是赶紧走到厨房去,小心翼翼地给她倒水。
赵媛已经顾不上去管赵母和赵宇宁对赵明溪的热情了,她坐在沙发一角,死死盯着地上的张玉芬,感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已经让她逃走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被抓回来?!
即将到来的到底是死刑,还是误会一场?
明溪什么也没说,走到角落等待结果出来。
赵宇宁张了张嘴,又把那杯水放在了茶几上。
……
所有人的神经都如同弦一般紧绷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客厅里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切割着每个人的心神。
赵父忍不住站起来抽烟,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这四个小时无疑非常非常漫长。
天色由灰黑到了深夜。
直到赵湛怀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犹如催命符一般,在场所有人都抖了一下。赵湛怀定了定神,迅速接通了那通电话。
大家听不到对面那边对他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平时很少发火的一个人盯着张玉芬的神情简直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他对电话那边道:“把报告一式两份复印过来。”
赵父沉沉地问:“到底是不是。”
赵湛怀看了眼赵媛,又看了眼地上的张玉芬,眼里已经带上了各种复杂的神色。
“是。”
听到这个字,所有人表情都彻底变了。如果说之前还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和平静的话,那么现在理智的弦已经彻底断裂。
赵母脸色唰地一下全白。
整个客厅死寂了足足有十秒钟左右。
接着,赵母尖叫着冲过去猛地扇了跌坐在地上的张玉芬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明天多更点。
第 52 章
这一巴掌“啪”的一声用力凶猛, 外面都听得见。
张玉芬的脸直接就被扇得飞了出去,在短短几秒内惨不忍睹地青紫肿胀了起来。
她被这一巴掌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吐出一口含着血沫子的牙齿, 眼冒金星, 彻底跌坐在地上。
赵母呼吸急促,双手钳制着她的衣领,歇斯底里地质问:“到底为什么?我们家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恨?!你要干出这种事情来?!”
赵母简直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
所以一切的错位都是人为导致的?所以十八年前是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女人蓄意干出来的勾当?
这个女人调换了孩子,把她自己的孩子送进他们赵家来享福,成为他们赵家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而她真正十月怀胎呱呱坠地的那个孩子,却被眼前这个女人抛弃在了乡下, 抛弃在了最冷的冬天!
若不是赵明溪福大命大,可能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赵母心脏揪着疼,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她看向站在角落里的赵明溪,嘴唇哆嗦,眼泪模糊了视线。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意外,那么赵母还能告诉自己, 她们一家也是受害者,一切都是天意弄人。可现在, 却发现一切都不是一场意外, 只是她和赵家人过于愚蠢, 从来没找到真相过!
这十八年来, 他们不仅在为凶手养着孩子,还把凶手雇佣在身边——甚至还为了凶手的孩子将他们的孩子排挤出家门!
赵母死死揪着自己的衣服,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都干出了怎样荒唐而愚蠢的事情!她给凶手的孩子挑裙子, 她指责自己的孩子对凶手的孩子不够友善!她甚至还让自己的孩子给凶手的孩子做晚餐!
胃里一阵翻搅。
愤怒,痛苦,恶心,追悔莫及拧成一团。
赵母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她突然迸发出力气,揪起地上捂着脸的张玉芬,又一巴掌扇了过去。
张玉芬惊恐地看着她。
仿佛意识到她疯了一般,张玉芬本能地往后退。
“你疯了!你们全家都疯了!这是动用私刑!”
“贱人,我要杀了你!”赵母头发凌乱,目眦欲裂,彻底失去理智,心里的痛楚让她此时此刻恨不得和张玉芬同归于尽。
她脱下脚上的鞋,狠狠朝张玉芬脸上扇去。
张玉芬拼命瑟缩,钳制住她肩膀的人差点控制不住。
“啪!”
又一巴掌狠狠扇在张玉芬脸上。
原本刚进来时尽管狼狈但还能看出个人形的妇女,此时此刻已经涕泗横流,高高肿起的脸上全是混着泪水的鲜血,嘴角在流血,眼眶周围也一片青紫。
再打下去,恐怕就要被毁容了。
尽管赵家的每一个人都在死死咬着牙,心中恨不得将地上的张玉芬千刀万剐,然而这毕竟是法治社会。不能让赵母再打下去!
赵湛怀走过去掰着赵母的肩膀,用力把她往自己这边带:“好了,好了,妈!”
赵湛怀试图叫醒赵母。
赵母满脸都在流淌着神经质的泪水,被赵湛怀竭尽全力带离张玉芬身边后。她忽然挣脱开赵湛怀的束缚,猛地冲向卫生间。
呕吐和冲水的声音从卫生间传了过来。
恶心。
这是在场的赵家每一个人的反应。
不只是对地上痛苦嚎叫的保姆感到恶心,对一边坐着的泪如雨下的凶手的女儿感到恶心,还是对过去十八年做出那些行为的他们自己本身感到恶心和厌恶。
他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张玉芬被打得几近昏厥,捂着脸上的血水,瘫在地上,犹如一直濒死挣扎的恶臭的鱼。
被扇得头晕眼花的症状稍稍退去,她清醒了一点,常年劳作满是皱纹的脸上开始挤出泪水。
她爬坐起来,冲着赵家的每一个人哭得声嘶力竭:“是,我是赵媛小姐亲生母亲又怎样?我也是现在这一刻才知道的啊!我也是无辜的,赵媛也是无辜的,当年肯定是医院弄错的,我当时只是一个虚弱的产妇,我怎么可能干得出这种事?!你们该去怪罪医院,为什么要怪我!”
“无辜?!都到了这个时候,dna报告二次检验结果都出来了,你竟然还敢说你是无辜!”赵父愤怒得脸色铁青,要不是眼前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只怕他都要抡起拳头亲自上场。
“医院的罪责我们自然会追究,但是你才是凶手!”
赵湛怀叱问:“你不知道赵媛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来我们家应聘?”
“巧合!都是巧合!”张玉芬拼命爬起来:“真的全都是巧合!”
哪怕是赵湛怀也要被地上这个撒泼的女人给气得青筋暴起了:“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巧合?!所以你这么多年来对赵媛好也是巧合,对明溪恶劣也是巧合?!你分明早就知道赵媛是你亲生的!调换孩子的也是你!”
明溪都不想听下去了,直截了当地问赵湛怀:“所以她最后会得到什么惩罚?你们有请律师吗?”
赵湛怀一面对明溪,愧疚就爬了上来,语气情不自禁强行软了几分:“你放心,这件事大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量刑我们一定竭尽可能要求从重。”
张玉芬听了,吓得面无血色。
她跪在地上,朝向明溪,开始疯狂的哀求:“为什么一定要逼人到绝路?退一万步讲,当年是我换的孩子,可是赵明溪,我也没有淹死你,也不曾虐待过你啊,我还将你放在孤儿院门口——”
“闭嘴!”角落里的赵宇宁再也听不下去了,一个杯子摔在她面前,四分五裂。
他长这么大真的见识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要不是她,可能后来根本没有那一系列的事情!都这样了她还不承认自己的罪过,还在疯狂为她自己开脱。
玻璃碎片险险划过张玉芬的脖子,张玉芬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开口了。
她绝望之际,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赵媛。
“媛媛,媛媛,你帮我求求情,求求你,我才四十二岁,不能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你看在我生你一场的份上,你帮帮我吧。要不是为了你,我当年又怎么会鬼迷心窍干出那种事情来。我一个人养不活你,也没办法提供给你最好的教育,我带着你只能住出租屋,吃泡面,你会营养不良的,你当时还那么小……”
“别说了!”赵媛浑身发抖地站起来。
这一切简直像是一场噩梦一般,张玉芬那张满是沟壑的脸尤其是梦靥中最恐怖的景象。为什么她才四十二,看起来却比赵母整整老了十岁?她会是自己的以后吗——
赵媛忽然“扑通”一下朝赵父跪下了。
这个举动将在场所有人惊了一下,大家纷纷朝她看去。
张玉芬充斥着浑浊泪水的眼里终于出现了点希望,她悲伤地痛哭起来。
然而赵媛哭着说的却是——“爸,大哥,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张玉芬罪有应得,但我是无辜的呀,我在这件事情里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当年被调换,我也才刚出生不久,一个婴儿能有什么决定的权利?”
“我在当了你们十五年的女儿之后,忽然你们告诉我,我不是亲生的,我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家伙,我能怎么办?”
“我必须得以命偿还给赵明溪那十五年吗?!”
张玉芬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赵媛,眼泪可笑地从法令纹旁砸在地毯上。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媛媛你……”
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女儿说她是罪有应得。
张玉芬忽然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挣扎也不再挣扎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赵媛。
……
明溪在张玉芬认罪,确认张玉芬会得到最重的惩罚后,就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听这一场闹剧了。
现在听到赵媛的这句话,她木然道:“所以张玉芬是无辜的,赵媛也是无辜的,你们一家人还是无辜的,那么有罪的是谁?是我吗?”
赵父和赵湛怀原本就不为赵媛的话所动。
而赵母差点就被赵媛的可怜样子给激得不忍心时,又被赵明溪这一句话给拉了回来。
是啊,整件事情中所有人都喊着自己是无辜的。
讽刺不讽刺?他们有什么资格在赵明溪面前去提“无辜”这两个字?
“你也闭嘴!”赵父冲着赵媛忍无可忍道:“你怎么还有脸叫我爸?你记好了,你是凶手的女儿,不是我们赵家的人!”
赵媛浑身一抖,脸色苍白。
赵父强硬道:“我们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前为你付出的一切,付出了也就付出了,懒得去和你算那一笔账,但从今以后,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们视野里面!三年学费也交齐了,你滚出赵家,好自为之吧!”
赵媛的眼泪顿时一颗颗砸了下来。
就这么轻易地被赶出去?她无法相信,不提赵明溪来后的这两年,以前那十几年的感情,难道赵家人都不要了吗?
她不敢置信地去看赵宇宁和赵母,赵宇宁和赵母都撇开了脸。
她又看向赵湛怀——从小最疼爱她的大哥。
然而赵湛怀脸色也铁青冷硬。
的确,无论怎样,他们都不可能让赵媛再继续留在赵家了。
没有因为张玉芬的事情迁怒赵媛,已经是他们一家最后的仁慈和理智,毕竟接受过教育,知道罪不及下一代。
然而想让他们继续把赵媛当成家里人,为赵媛付出金钱、时间、精力和爱,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了。
已经知道了她是凶手的女儿,他们一家胃里一阵翻搅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计前嫌?!
赵媛双腿一软,终于跌坐在地上。
客厅里的气氛一片僵硬。
……
赵媛浑身发抖,回忆着这短短三个月以来,自己人生发生的重大变化……原本属于自己的哥哥弟弟,父母,全都被抢走,朋友和自己分道扬镳……校花竞选、考试名次,全都输给赵明溪。
她仿佛一个失败者一样,一点点滑向人生的最深渊,甚至现在全校都知道了她是个鸠占鹊巢的家伙,她的生母是个调换孩子的保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全是赵明溪!
赵媛害怕极了,也恨极了,她心中积攒起来的失望与恨意让她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她忽然咬着牙,对赵母一家人狠狠道:“你们说我是凶手的女儿,不配喊你们爸妈,你们以为你们又配到哪里去?”
赵家人全都惊愕地看着突然说出这句话的她。
赵媛崩溃了一般,不管不顾地道:“你们都是张玉芬的帮凶!别在这个时候装完美受害人,将一切都推给张玉芬和我了!赵明溪刚回家的时候,让她别碰我东西的是你,让她别弄脏地上的地毯的是你,让她跟着我学学礼仪的也是你——”
赵媛双眼疯狂地盯向赵母,一字一顿道:“是你!是你说的话诛她的心,不是我!”
赵母呼吸急促,极其败坏,怒道:“要不是你露出委屈的表情,我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维护你?!”
赵媛从地上爬起来:“那也怪你自己愚蠢!”
赵母整张脸都涨红了,冲过来一巴掌扇在赵媛的脸上:“你和你妈一个模样,狼心狗肺!”
赵媛愤恨地抹掉脸上的泪水,还要说什么,却被脸色发青的赵父挥了挥手,两个人将她拉着拖出了赵家。
赵母死死盯着赵媛被赶走的方向,喘着粗气,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看起来快要疯了。
这一晚,赵家客厅一片狼藉。
每个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震一般,摇摇欲坠。
张玉芬和证据一起被提交去了警察局,正式开始被拘留,直到开庭。赵媛也被赶出了赵家,赵湛怀让两个人去收拾了赵媛房间里的东西,打算全都清空扔掉。
深夜。
赵明溪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说都没说一声,客厅里就只剩下了赵家的几个人。
赵父与赵母惶然环顾,只莫名觉得整个家里空荡荡的,没有脚步声,没有欢声笑语,死寂的氛围犹如一个又一个巴掌,扇在他们自己脸上。
他们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又好像面临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一切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因这场灾难,他们内心深处终于认识到,可能真的如赵媛所说,一部分原因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是他们自己犯下的错误。
他们,为了一个凶手的孩子,而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这恐怕是全天下最大的惩罚。
他们为人父母,失败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晚11点半二更。
第 53 章
煎熬所有人几天的事情, 在这一晚,终于有了个结果。
赵家虽然公开辟了谣,将张玉芬这个保姆推了出去, 然而赵氏还是大伤元气。连带着赵湛怀的公司都折损不少客户。
于是赵父与赵湛怀心力交瘁的同时, 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收拾这些烂摊子。
赵墨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越来越多关于他的家庭的信息被扒出来,开始有人对他进行‘没想到长得还行,但是对妹妹那么烂’的嘲讽,他的经纪人正焦头烂额地做着危机公关。
赵母则魂不守舍地待在家里,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比先前都要差。
赵家表面看起来尚且还能维持着表象上的镇定,但实际上已经支离破碎。
而学校里也全都传遍了。
最近的流言蜚语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帖子说的都是真的。赵媛并非赵家真千金,赵媛的母亲正是当年调换两个孩子的凶手!
可想而知,这个消息一旦确定,在学校范围内,会掀起多大的轩然大波。
先前大家都不敢乱说话,怕是谣言, 会对赵媛产生不好的影响。然而现在,大家只觉得心情复杂, 和她们同学三年的赵媛, 高高在上的千金身份原来是这么得来的——所有的良好的教育、名牌包、身份全都是偷来的?连人生都是偷来的人生?!
这种情况下, 大家很难不用有色眼镜看待赵媛。
学校里的议论声终于收不住, 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赵媛被赵家赶出去之后,并未来上学,不知道是出于畏惧还是什么,她直接和校方请了半个月的病假。于是这些议论声暂时并未传到她耳朵里。倒是都落在了过去和她玩得很好的蒲霜等人的耳朵里。
墙倒众人推。
如今蒲霜和另外几个赵媛的跟班的处境也很艰难。
她们几个以前总是在班上有意无意地讽刺赵明溪成绩不好、并暗示赵明溪有可能是私生女,这下脸都被打肿了。
常青班以前就不是所有人都维护赵媛, 现在更是。光常青班里就有人对蒲霜等人过去的行为看不过去了,指责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里乱说话,全是赵媛的帮凶’,‘幸好赵明溪本人争气,并没有被她们那些恶意的言论给打压’。
蒲霜脸上火辣辣的,然而却没办法反驳,毕竟她在集训的时候公然干出来扔赵明溪书包的事情,班上都传遍了。
现在她仿佛变成了罪人一般。
蒲霜都恨不得赵媛早点来学校,好分担她身上的压力——因为这一层,蒲霜对赵媛的厌恶又深了一个层次。
赵媛倒是因为惧怕学校的人的目光,干脆不来上学了,可有没有想过,那些目光便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无比后悔以前自己把赵媛当成最好的朋友,凡事都不顾三七二十一替朋友出头。更后悔自己发现得太晚,赵媛根本不值得。
蒲霜听说了赵明溪的事情,其实心中也生出了一些愧疚。
她十分煎熬。她能想象出,赵明溪时隔十五年被认回家里、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家里已经有了‘另一个自己’时的心情。而不仅如此,自己和鄂小夏还暗自揣测她是私生女,而对她进行冷嘲热讽。
给赵明溪道歉的念头其实在蒲霜心里转了一百次。
她好几次都冲动地想冲到楼上国际班去,坦坦荡荡地为以前所做的事情给赵明溪道个歉。
但是人犯错容易,要想勇敢地弥补,却并没那么容易——光是冲到国际班的一路上、道歉的时候会顶着多少目光,会有多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她都不敢去想象。
蒲霜没那个勇气,于是只能继续煎熬。
中午的时候,她单独出了学校,找到了和之前被她扔进垃圾桶里的赵明溪的同款书包。
她买了下来,但是又不大敢让班上的人看到,于是用黑色塑料袋包了起来,遮掩得严严实实才带回学校。
而明溪这边。
董慧差点为此气得乳腺增生,但是张玉芬被拘留,等待提审,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董慧也无可奈何。
董慧又把明溪叫过去吃了一顿饭,按照老家的习俗,让明溪跨了个火盆,意味着‘去掉被那家人带来的晦气’。
相比起董慧和很多为自己义愤填膺的人,明溪心里对于这一件事却并没有泛起那么大的波澜——心情难以描述自然是有,但并不至于那么愤怒。
大约是因为,以前她还在乎赵家人的时候,得知这个真相,她会感到难过,因为觉得自己被夺走了很多东西。
但是当她不再在乎赵家人的时候,张玉芬和赵媛从她手里抢走的,好像也就是一个象征着‘家人’的符号,并没有那么重要。
因此,反而是明溪去安慰了下董家人。
在流言蜚语中,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这日,赵湛怀忽然收到了傅氏那边发过去的邮件,里面清晰呈列了张玉芬逃走当日,手机里所通过的话和所收到的短信。赵家人这才得知那日给张玉芬通风报信、让张玉芬逃走的竟然是赵媛!
赵父又是气得在家里一阵怒骂,白眼狼,简直是白眼狼。
至此,赵家人对赵媛失望至极。
此事暂且不提。
对明溪而言,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她又恢复到紧张而有秩序的学习当中去。
集训之后入围决赛的名单一般都会很快出来,今年是因为参加竞赛人数全所未有的多,以至于公布名单的时间往后推迟了一日。
但是这天上午九点开始,就可以查询入围决赛的名单了。
全省共有三百多所高校,其中只有排名在前的百来所学校派出了人参加。
参加的人数总共两千人左右,全是全省名列前茅的精英。
可以说,这么一场联赛,选手考出来的名额,就代表了选手在全省的排名!
因此尽管是初赛,但对于参赛的人来说也已经十分重要。
毕竟能入围决赛的是全省选手的前百分之二十,大多数人都只是陪跑,但是能通过一场初赛知道自己的位置,也十分令人激动了。
因而,这场成绩出来之前,三个班对于赵媛和赵明溪的讨论话题量立马就显而易见地变少了,全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入围决赛名单上去。
明溪早早地就吃完了早饭,来教室里等着,把手机网页打开,输入好查询账号,只等着九点钟的查询端口一开,就迅速抢占网络登上去看看自己有没有入围。
除了她之外,国际班也就两个人参加,以前国际班也没人在意这些竞赛啊不竞赛的。
但是今年因为有了赵明溪的缘故。整个国际班都莫名热血沸腾,盯着墙上的挂钟给她倒计时,大家一起等着九点钟的到来。
傅阳曦也不睡觉了,双眼紧盯明溪的手机屏幕。
柯成文坐在两人后头,看着傅阳曦紧张,莫名想起了妻子进产房时焦灼等待的丈夫。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一说肯定又是挨揍。
在众人的期待之下,九点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明溪聚精会神,手指一抖,利索地点了进去。
结果——
403错误。
网页一下子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来。”傅阳曦用自己的手机试了下。
仍然是一样的结果。网页全面崩溃。
“……”
傅阳曦都要暴跳如雷地站起来了:“这网站用的哪里的服务器?稍微登陆一下就崩溃了,这还怎么查成绩?!”
“曦哥,卢老师好像过来了。”一个小弟叫道。
傅阳曦朝外面一看,只见卢张伟正大步流星地朝这边冲过来,满面红光,看向赵明溪的眼神犹如看亲闺女。
等等,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傅阳曦眼皮子顿时直跳。
他看着卢张伟已经冲进了教室,脸色一变,连连催促身边的赵明溪:“赶紧的,小口罩,换个位置,你坐里面靠墙。”
“怎么了?”明溪一头雾水。
“快!你坐我这边来!”傅阳曦急道。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卢王伟等下又要抱赵明溪!
然而就在这时,明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只见手机一瞬间登陆了上去。
她屏住呼吸用两根手指头看清楚名单之后,登时猛然跳了起来,激动地道:“我登录上去了,我入围了!”
她没看错吗,这是全校第三,全省第三十五的意思吗?!
名单上没有排序号,赵明溪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上往下排。
但是她确认了一遍又再确认了一遍,她的名字的确在上面没错!
准考证号也是她的,不会是同名同姓!
啊啊啊她通过了?!
这在以前被女主气运压的时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现在竟然实现了?
明溪心跳如擂鼓,兴奋地看了眼自己的盆栽——三百九十棵了!
傅阳曦:“啊?入围了?”
“对啊,我入围了!”
傅阳曦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见身边的赵明溪高兴,下意识嘴角扬起。
可没想到下一秒,赵明溪就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激动地一把将他抱住了。
…………
???
!!!
傅阳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还在试图把赵明溪拉起来和他换座位。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赵明溪抱住。
还是当着全班人的面。
“啪嗒”一声,傅阳曦手里手机掉了。
傅阳曦瞪大了眼睛,脸色一点点染上了红晕。
少女的发香扑鼻,怀里满满当当。
知、知道她激动,但也不能直接就抱住身边的人吧?!万一身边的不是他呢?万一是别人,岂不是被别人占了便宜?!
傅阳曦整个人一下子心跳都快跳出来了。
卢张伟已经从教室门口冲了过来。
傅阳曦神色一变,赶紧抱着赵明溪转了一圈。
他把赵明溪放在里面座位放下,迅速对卢张伟伸出一只无比嫌弃拒绝的手:“你去抱柯成文,别抱我。”
满脸兴奋的卢王伟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后天写到表白。
第 54 章
虽然在别人眼里, 赵明溪的进步快到令人不敢置信,短短三四个月就从普通班中游爬到了这栋楼前二十,而这次更夸张,直接就全校第三, 全省第三十五了!
但是可能也就明溪自己知道自己为之付出了多少。
没来到这座城市之前从小到大的十几年的努力就不说了, 反正那些努力从自己一踏进赵媛的光环范围开始, 就直接被清空为了零。光是前两年在普通班,为了转班而没日没夜的努力,挑灯刷题,就不知道比这些人辛苦多少。而转班之后, 她在拿命蹭傅阳曦气运的同时,对学习的专注也从未松懈下来过。
正因为一直在努力, 一直在奔跑,所以当这一刻终于看到了明显的回报, 明溪才像是冲出了一条暗不见天日的狭巷,兴奋与委屈齐齐爬上心头,最终化成了难言的激动。
一开始她接受系统的绑定, 是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不绑定,她最后既定的结局肯定就是和上辈子一样落得个惨死。
但原来, 系统没有骗她,只要去努力, 一切都会有回报, 命运也是可以改变的。
刚才那一瞬间,明溪的眼眶其实在发热,所以她及时转身抱住傅阳曦, 将眼角那点湿意暗搓搓地在他衣服上揩掉了。
等再抬起头来时,明溪又是‘从不哭泣’洒洒脱脱一条好明溪。
系统在明溪的脑子里对明溪道:“我没有骗你吧,你还可以继续努力啊,等盆栽积攒到五百点以后,再积攒起来的就都是女主气运了,到时候你也可以拥有女主光环。”
明溪还没想那么长远,心也没那么大,她现在就想先积攒到500,彻底摆脱负面气运再说。
毕竟这次初赛考试的时候她还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些负面气运的桎梏。虽然比以前已经好了不知道太多,但是她仍未能发挥百分百的实力。
入围决赛的名单只要登陆上端口,就都能查到。
因此才十来分钟的功夫,整栋楼都传遍了。
一共有九个人入围。
其中国际班的赵明溪居然排在这九个人当中的第三,全省第三十五!
别说三个班的学生都惊呆了,就是办公室的叶冰老师和姜老师等人也万分震惊!
从他们的视角,就是一个普通班转来的学生,在三个月内过五关斩六将,直接从平庸之辈的中游一口气冲上云霄,攀爬到了全省的顶峰!
连攀爬的过程都没有的?!直接就冲上去了?!
太匪夷所思了吧?
但是再怎么匪夷所思却又就这么呈现在了眼前!
难道是高教授的功劳?
比起一直毫无悬念肯定会入围的沈厉尧等选手,赵明溪这种黑马直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本身这段时间真假千金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她又考了个全校第三,与沈厉尧仅仅五分之差,大家的话题想不集中在她身上都难!
“这是学霸吧?”常青班的一个女生震惊地道:“集训的时候蒲霜她们还和她吵一架,可破坏心情了,结果反而半点都没影响到她?只影响到了蒲霜她们?”
蒲霜没有入围,赵媛没有入围。常青班就只有一个男生入围,面上无光。
但是没有入围的人也出了另一张全省排名。
以往赵媛和蒲霜分别能排到全省一百三十和三百名左右,但是这次赵媛的成绩却波动为一百八十名,蒲霜成绩波动更大,直接下跌到了全省第八百多名。
因为赵媛不在,班主任叶冰已经非常严肃地把蒲霜和另外两个成绩下滑太厉害的学生叫到办公室去分析原因去了。
“何止是学霸,学神了都,你看她和沈厉尧分数只相差五分!搞不好再来一年,她都要超过沈厉尧了。”
“超过尧神倒不至于吧,尧神都参加过那么多次全国竞赛了……”
“反正比你我都强。”
“怪不得当时高教授为特意为她申请名额了,我当时还不服,现在是心服口服了。”
一行二十一个人前去参加集训的时候,除了沈厉尧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赵明溪出现在他们的集训队伍里,非常违和。
都觉得她只不过是月考考得好了点,靠着走后门得到的名额,根本没多少实力。
然而,现在入围决赛的名单出来了,事实就摆在眼前,赵明溪入围了,嘲讽过她的人却没有入围。
铁铮铮的事实摆在眼前,还能再强词夺理什么呢?
所有人不得不收回之前的成见,心服口服。
叶柏也入围了。
他这次发挥正常,排全校第九,恰好是第九个入围的,排全省第八十三。
对于他而言,这成绩已经够让他激动了。
但是再抬头看一眼远在他之上的赵明溪,他的激动便立刻犹如被一座山“啪”地重重压下来一般,只觉得压力山大。
“太意外了。”叶柏看着名单,无法缓过神来,对越腾道:“赵明溪怎么天天给人意外?!”
不再喜欢沈厉尧是意外。
漂亮是意外。
在赵家那些不为人知的悲惨的过去也是意外。
这还不够,她成绩居然也一飞冲天了,强势地压过了他们校竞队除了沈厉尧和柯川之外的所有人。
过去一年叶柏调侃赵明溪,大多是站在一种居高临下的心理。
他们和沈厉尧一样,全是一群‘别人家的孩子’,身世品貌成绩样样皆优,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从没遇到过挫折。
追沈厉尧的人当中,赵明溪是最让沈厉尧介意的。
于是他们都爱拿她打赌。
在这过程中,叶柏不否认自己一直以一种优越的眼光来对赵明溪品头论足。
然而现在,他猛然发现,自己到底有什么好优越的?
赵明溪很漂亮,漂亮到没法否认,大家都承认惊艳的程度。
赵明溪家世也很好,就算从小并非在赵家长大,但那也不是她所愿。
赵明溪的成绩和聪明程度更是得到了验证,已然超越了他。
这个女生比他要优秀太多了。
他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她?
他之前的那些开玩笑的行为、轻浮的言语,在现在看来,都无知且肤浅。像是一个迷之自信且不要脸的油腻男生。
叶柏脸上莫名火辣辣的。
越腾瞅了眼不远处的沈厉尧,推了一下叶柏的胳膊,示意他小声点:“别说了。”
另外一个校竞队的男生凑过来低语:“不知道尧神现在什么心情,赵明溪和他只有五分之差……我现在心情都很复杂,我他妈居然没有入围?”
说着他朝隔壁国际班那边瞅了眼,道:“赵明溪考得这么好,她好像也没有要过来与尧神分享的意思。他们俩是不是彻底殊途了?”
叶柏压低声音道:“主要是,当时谁也不知道赵明溪好看成绩又好啊,而且尧神可能——我是说可能、也许、其实当时就是喜欢她的,只是他自己本人不知道。要是早知道,我们不就怂恿他和她在一块儿了?也就不至于到了现在这一步。”
叶柏说这话心里其实很虚,他最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厉尧了。
总感觉沈厉尧情路遇挫有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是因为他……
沈厉尧恰巧抬头。
叶柏一个激灵,赶紧扭开头,摸了摸鼻子,心里慌得一批。
“你还说。”越腾道:“你集训的时候还在说赵明溪只是傲娇了,尧神追妻火葬场就能追回来,现在他妈的怎么事情越来越糟糕了。这到底还追得上吗?”
叶柏:“……”
当时集训的时候叶柏确实是认定赵明溪可以追回来的,但是篮球场那件事过后,叶柏却不确定了。
再加上现在赵明溪成绩一飞冲天,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优秀——她和沈厉尧相比,好像也没比沈厉尧差到哪里去。
那么为什么认定了沈厉尧想追她就一定追得到呢?
于是叶柏就更加不确定了。
正在这时,沈厉尧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们在说赵明溪的名字,脸色看起来无比冷硬,抬步朝这边走过来。
叶柏顿时慌成狗,抓起试卷,对越腾说自己去趟老师办公室,就赶紧溜了。
留下来面对沈厉尧一张冷脸的越腾和另外一个男生:“……”
赵明溪入围决赛,常青班还面临着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蒲霜和赵明溪的打赌——当时集训教室至少有七个人亲眼见证那场打赌,那事儿都传遍了,乃至于整栋楼都知道了!
现在赵明溪还真的强力挤进了决赛,还是以第三名的强者姿态!而蒲霜却根本榜上无名!那是不是到了兑现赌约的时候了???
常青班的人心情都很复杂,虽然由于蒲霜是赵媛身边的跟班,很多人非常讨厌蒲霜吧,但是蒲霜好歹是他们常青班的人,就这么脸被打肿了、灰溜溜地退学,那他们岂不是整个常青班都遭受了羞辱?
蒲霜本人则更加的崩溃。
她从叶冰的办公室出来,心情就像是被摁着脖子,摁进水里,无法自控地溺水窒息一样。
所经之处,大家都在调侃这件事,每一句无论是否带有嘲讽意义的调侃,都仿佛一记扇在她脸上火辣辣的耳光。
——她打赌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赵明溪能入围!!!
蒲霜一路走回教室,脚步都有点软,满脑子都是:现在怎么办?!
她一屁股在座位上坐下,她总不能真的因为一句赌约,就主动退学!
而且她当时干那件事也是因为赵媛!
如果有时光机,蒲霜穿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扇醒当时的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为了赵媛这种不值得的‘朋友’,自己把自己害成这样?
现在好了,她完蛋了。
退学的话,家里肯定会骂死她,而且根本不可能允许她轻易在高三最后一年从a中退学。可不退学的话,接下来半年,她肯定会面临所有人嘲笑的目光。
现在班上也没什么人和蒲霜玩了。
蒲霜的男朋友也对她躲躲闪闪,怕被班上的人孤立。
不远处的鄂小夏看着蒲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故意笑出声来:“九月二十四号,是谁说我故意害赵媛过敏,不要脸的?”
蒲霜:“……”
煎熬地在座位上坐了一上午,蒲霜一句课也没听进去。
她浑浑噩噩,只觉得周围说悄悄话的同学是在议论自己,传小纸条的同学也是在说自己厚脸皮假装事情没发生不肯退学的事。
下课她去卫生间,仿佛也能听到“退学”两个字。
这样下去,别说顺利度过高中,只怕她人都要疯了。
蒲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下午第一节课课后,老师刚从教室离开,她就猛然拎起书包,朝楼上国际班冲去。
一群吃瓜的人纷纷激动了,以为她要去和赵明溪公开解决这件事,连忙都跟过去看热闹。
这件事闹得还挺大。
大家都想看看怎么解决——蒲霜真的会履行承诺退学吗?
明溪在进教室门口的时候被蒲霜叫住。
离她几步之遥,蒲霜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蒲霜叫住了她,但是又死死咬着唇,半天不发一言。
所有人都看着。
明溪本来已经忘了集训时打赌退学的事了,但是周围有人小声说‘蒲霜这次有骨气就退学,不然真的丢人现眼’,明溪便猛然记起来了。
“怎么?”她问。
蒲霜脸色涨得通红,甚至浑身轻轻发抖。
明溪足足等了三分钟左右,听到她喉咙里猛然迸出一句。
“对,对不起。”
走廊上很静,都在看着两人。
这句话是个开端,说完这句话,蒲霜整个人像是卸了力一样,抖得没那么厉害了,只是脸色仍然发白。她不敢再看赵明溪,一口气说完:“之前做的很多事情,都对不起。”
蒲霜其实认知到自己做错了。
赵媛鸠占鹊巢的事情出来之后,她设身处地地代入到赵明溪的身份去想了一下,假如她是赵明溪,被赵媛身边的这么多人针对,只怕早就有手撕‘蒲霜’的心情了。
正是因为如此代入了一下,蒲霜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
她极其矛盾,一面觉得自己过分,可一面又觉得道歉很没面子。
而且,她害怕真的因为这件事,就要退学。
所有人都看着,她想请求赵明溪原谅她,这样她就不必离开a中。
“赵明溪,我错了,之前诋毁你的那些言论都是我的问题,我不想退学,我爸会打死我的。”说着说着蒲霜眼泪就砸了下来,她难堪地抬手抹了下。
蒲霜哭着道:“我——”
“那就不退了呗。”
“……”
蒲霜听到赵明溪接着说道:“那你就别退了,老老实实过完最后半年,好好学习,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蒲霜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你这算是原谅我了?”
赵明溪没有回答,直接转身进了教室。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看着,略微有些失望,还以为能看到一场精彩的大戏,或者看到两人真的不死不休,赵明溪真的让蒲霜退学呢。
结果,就这——?
在哄吵声中,同学们都大失所望地离开了。
蒲霜却站在原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脸上仍然火辣辣的。
赵明溪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她没有要原谅的意思,但是她也懒得为之前那些事,逼着蒲霜退学。对于赵明溪而言,人生也不是就十七八岁的女生们互相明踩暗讽、争强好胜这点儿狭小天地,她在往前走。
蒲霜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更加自惭形秽。
她可以不用退学了,但是以后很久,她都会记住这件事带来的教训。
傅阳曦在窗边看着,见没起什么冲突,才坐下。
这件事过后,蒲霜在学校一下子安静了很多。
明溪进了决赛之后,董慧一家人和贺漾一家人都发来祝贺,纷纷邀请明溪去家里吃饭。
明溪最想感谢的还是高教授,她咨询了下卢老师,让卢老师帮忙问问姜老师,高教授平时都喜欢喝什么酒,打算周末买一些礼物登门感谢。
而傅阳曦这边危机感越来越重。
他眼睁睁地看着明溪决赛榜上有名之后,每天一来教室,桌兜里掏出来的情书以几何倍数增长,他心里就抓心挠肺,可偏偏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只余光瞥一眼就收回视线。
以至于接连三日,他凌晨五点就爬起来,翻窗户进来,先把赵明溪桌子里的情书搜剿一番,再又翻窗户出去。
等八点钟了人来得差不多了,再顶着一脸的寒气进来。
明溪不知道这几天傅阳曦都会先来一趟教室,再假装迟到,一脸‘谁比我酷’地再来,更不知道很多情书自己还没看见,就已经被傅阳曦辣手摧花。
她只觉得傅阳曦这两三天气压又有点低。
——又是吃醋?
但是这几天自己和沈厉尧连在走廊上擦肩而过都没有。
明溪信心十足地觉得肯定不是自己的原因,可能就是他单纯没睡好。
傅阳曦都搞不清楚那些男生怎么那么不要脸!
懂不懂矜持是什么啊?
怎么动不动就给赵明溪写情书!
他一连三天放学后在奶茶店和柯成文挨个那些花花绿绿的情书,只觉得受气都受饱了!气急败坏地骂道:“一群不学无术的恋爱脑!”
柯成文觉得他在骂他自己,但没有证据。
没了一个沈厉尧,但这个世界仍然危机四伏。
到处都是想撬墙角的白骨精!
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赵明溪还没有喜欢上他,被撬走的机率就更大了!
论坛上现在嗑赵明溪和沈厉尧的cp的人现在倒是少了,但是嗑他和赵明溪的cp的人也完全没有多起来!大家都说他和赵明溪完全不搭!
傅阳曦的自信心已经低落到了极点,犹豫了很久之后,在群里问了一个问题:“我难道毫无人格魅力?”
姜修秋:“噗。”
傅阳曦:“……”
柯成文生怕傅阳曦暴走,连忙替他挽回尊严:“不是不是,不是你没有人格魅力的问题。主要是,曦哥,赵明溪和咱们在一块儿都是兄弟似的相处。我觉得你在她心里还是很重要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各种问题都选择先救你,那天篮球场也更在意你了。”
“现在你得让她明白你是个——嗯,怎么说呢,偶像剧里的男主。你得让她明白你可以当男主,让她心态转变过来。”
傅阳曦咆哮道:“‘可以当男主’是什么意思,你解释一下,小爷我怎么就不是男主了?!”
姜修秋:“意思是说,你可以制造一些名场面。学习一下人家电视剧里的男主。”
傅阳曦尽管心里很不满,但还是冷哼:“比如说?”
姜修秋开始发语音现场教学。
“你找块场地,淘宝上那种灯饰品知道吗。挂在树上像繁星一样,带她去这种浪漫的地方,然后‘啪’地打开开关,对她说‘咦,怎么你一来星星都亮了’?”
柯成文:“……这,是不是有点太土了?”
姜修秋诚恳地道:“不知道,反正我用这一招百试百灵,傅阳曦不灵的话,不是我的问题。”
悄悄支棱起耳朵打算听秘籍,结果就听到这的傅阳曦:“…………”
就这?
柯成文则支招道:“要不然让几个兄弟扮成劫匪去抢劫,然后曦哥你再英雄救美。你知道这叫吊桥效应吗?女生很容易在最危险的时候喜欢上救她的人。”
“你们两都是出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招数???”傅阳曦恼羞成怒:“没一个能用的!”
话虽如此,但翌日傅阳曦就暗搓搓地在淘宝下了单。
抢劫这种事会吓到小口罩,柯成文太没脑子了。姜修秋恋爱经验多,或许值得一试。
明溪也正想叫上傅阳曦和她一块儿去高教授家。
这样周末也有借口在一起啦。
傅阳曦脸上一副‘怎么什么都离不开我,女人真是麻烦’的臭脸,却非常口嫌体正直地答应了,并且周六的时候,顶着寒风假装只是路过,去宿舍楼下接到了赵明溪。
他给赵明溪带了一副手套,白色羊毛绒的,他则戴上了黑色。两人拎着明溪提前买好的礼物,让小李驱车,去了高教授家的那条巷子。
因为提前和高教授说过,会带一个男生过来做饭时打下手,因此高教授倒也并不意外。
高教授虽然没教过傅阳曦,但也听说过傅阳曦的大名——那可真是鼎鼎大名,这位太子爷一度让整个学校的老师都谈之色变。
高教授做好了傅阳曦这种二世祖一来,就什么也不懂,把场面搅浑的心理准备。
但万万没想到他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男生高挑的个子,长相俊美逼人,一进来就让本就不宽阔的院子变得更加狭窄拥挤,但是他却也没说什么,也没犯富二代的毛病,自己找张椅子擦干净了坐下。
还陪他孙子玩起了飞行棋。
居然还有点讨喜?
明溪脱了外套进厨房,把买过来的东西塞进冰箱,高教授进来和她说话。
熟悉了之后,高教授的脾气早就不像一开始那样难以接近,古怪的时候当然有,偶尔也会冷嘲热讽两句,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长辈的身份给明溪指点迷津。
“才全省第三十五,有什么可高兴的?还专门上门一趟来找我炫耀。”高教授虽然这么说,但满是皱纹的鬓角还是流露出了笑意。
明溪忍不住笑:“我愚笨嘛,入围决赛就已经很高兴了。”
高教授道:“不能松懈,继续努力,趁着还年轻。”
明溪重重点头:“嗯!”
高教授和她说完话,傅阳曦低头进来帮忙洗菜。
厨房本来就小,他个子太高,一进来明溪就转不动脚。而且两人挤在一块儿,空气里全是冬日里彼此之间热烈的味道。
傅阳曦慢吞吞地帮明溪系围裙。
他脸红,明溪脸也发烫。
狭小的空间里,热气腾腾升起的饭菜香味中,呼吸、眼神与细微的动作仿佛都被放慢,氤氲成缓慢而又让人心脏不受控制跳动的电影画面。
“系好了吗?到底。”
没听见傅阳曦吭声,明溪扭头,一转身,直接撞到他怀里去。
傅阳曦胸腔被明溪的额头撞了一下,他揉着胸,胸腔里的心脏胡乱跳起来,顿时就结巴了起来,先发制人地道:“你,你转身干什么,还没系上呢。”
明溪整个人都有点不自在,把他往外推,道:“我洗就行,几颗菜而已,你能不能出去?”
傅阳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明溪一把推了出去,关上了厨房的纱门。
“……”
傅阳曦只有在沙发上坐下。
高教授的孙子默默给他倒了一杯茶,他揉了揉孙子的脑袋,拿着茶。
傅阳曦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猛然扭头,看向旁边的高教授:“教授,之前赵明溪——”
沈厉尧成绩也那么好,不会和小口罩一块儿来过吧。
高教授瞅一眼就知道这小子什么心思,冷哼一声,道:“不用问了,她之前没带别人来过,你是第一个。”
傅阳曦竭力想绷住,但是还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心里的小鸟就得意洋洋地抖了抖羽毛。
沈厉尧和小口罩一起在西餐厅里见董家人,但是自己是第一个和小口罩一块儿见高教授的,那自己也没输!
这样想着,傅阳曦翘起嘴唇,抿了口茶,朝着厨房看去。
高教授家里地方小,厨房是开放式厨房。
赵明溪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昏昏斜斜的黄昏傍晚,夕阳斜斜地从小窗户照进来,落在赵明溪的侧脸上。
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小口罩做什么都好看?
都可爱。
“好看吗?”高教授冷不丁问。
傅阳曦耳根子一片羞赧,想也没想,有几分得意道:“当然好看。”
高教授阴阳怪气道:“好看到你把茶水都泼到了我地板上了?”
傅阳曦一个激灵,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虎口一烫。
灼烫的感觉传来,他连忙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扯茶几上的纸巾,去擦高教授的地板。
厨房里的明溪:“……”
她咬了下唇,脸色一片红。
第二条,他好像也……
作者有话要说: 鄂小夏:记仇の我。
叶柏:拆人恋爱我排第一谁排第二。
——
洋喜:大家都好不要脸啊!情书说写就写!也不看看你们字有多丑!
明溪:他好可爱,想rua
第 55 章
吃完饭后, 两人从高教授屋子里出来。
外面的天有些暗沉,云层裹着一层灰色的边。
空气寒冷,呼吸之间呵出的全是白气。
傅阳曦抄兜走在前面, 见院子里破败无比的杂草干枯, 觉得看着扎眼,随口对高教授道:“您这杂草遍地,也不拔一下吗?要不我雇人来清理一下?”
话没说完就被高教授瞪了一眼:“你这小子怎么废话那么多?吃完饭就赶紧回去,还不走,还想在我家睡觉不成?”
高教授说着就赶两人出去。
明溪赶紧拉着傅阳曦出院子。
两人出了院子,明溪对傅阳曦无奈道:“高教授很忌讳别人帮助他。否则每周来陪他孙子玩这种事,他直接找个教过的学生来就行了。就不会绕着圈子, 在网上不熟练地发帖了。我们要是想帮衬他点儿,不能这样大大咧咧地直说,老头儿自尊心会受不了的。”
“这不死鸭子犟嘴么?”傅阳曦回头看了眼,‘啧’了一声,道:“我看咱俩来看望他,他挺高兴的, 酒都喝了好几杯,还非得装出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这老头儿真是。”
明溪心里吐槽, 你还好意思一本正经地说别人, 你自己不也一样。
傅阳曦一脸震惊地停住脚步:“我什么时候和他一样了?”
卧槽。
明溪这才发现自己把内心吐槽嘀咕出来了。
傅阳曦警告性地看她:“我怎么觉得你一天背着我腹诽我几百次?”
“什么腹诽?我这叫不惧强威, 实话实说。”明溪干脆破罐子破摔:“你那天感冒, 我过去送药给你,你明明就期望我过去。可结果我过去了你还赶我走,还一副冷漠的样子,说什么,‘你怎么来了’‘我病没病,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难道在意吗’。”
明溪那天还真的以为傅阳曦不想见到她呢,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怎么想怎么觉得连空气都是酸溜溜的。
那天傅阳曦怕不是又在吃什么陈年老醋。
“你说你那不是口是心非是什么?”
傅阳曦被明溪惟妙惟肖地一模仿,整张脸都涨成了番茄的红色。
开什么玩笑?!
他那天说话的语气是这样的?!
怎么神情悲戚得像个待在冷宫的怨妇?!
傅阳曦恼羞成怒道:“那是你的错觉!小爷我那天就是很不耐烦!很不想见人!就是在赶你走!小口罩,你最近一天比一天胆大包天了啊!”
明溪:“你不想见我你洗头干什么?”
傅阳曦气急败坏:“巧合!巧合懂不懂,刚好洗了个头。”
“哦——”明溪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傅阳曦:“……”
见她还在笑,傅阳曦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抬脚就往前走。
明溪在他身后笑得肚子疼。
傅阳曦走出几步,臭着脸回头看她,见她还在原地,他:“……”
有那么好笑吗?!
傅阳曦又大步流星走回去,拽起她羽绒服帽子往巷子外走:“别笑了!天都黑了!回去了!”
就在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走的时候,一片雪花忽然落下来了,落在明溪扬起的嘴角,吻上一片柔软的冰凉,接着,毫无征兆地,天上下起了雪。
这是今年的初雪。
纷纷扬扬的莹白的雪花从空中飘落。
两人不由自主顿住脚步,抬头看去。
漆黑的深长的巷子,橙黄的昏暗的路灯,飞舞的雪花宛如透明的精灵,轻盈地落在他们身上,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被路灯拉得一长一短。
倏然之间。
整个世界都安静空灵了起来。
“下雪了。”明溪伸出手去。
她和傅阳曦从秋天认识,现在到了冬天。
傅阳曦把她乌黑发丝上的一片雪花摘下来,又顺手给她拢了拢围巾。
明溪仰头看向傅阳曦。
傅阳曦顿了下,努力按捺住耳根的红。
傅阳曦忽然别开脸,竭力若无其事道:“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明溪问。
虽然还没去,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但明溪心跳已然开始擂鼓了。
“手套戴好,去了就知道了。”傅阳曦将手收了回去,重新插回兜里。
他冷酷地道:“不是专门带你去啊,只是顺便。这不是现在回学校还早么,免得你太早回到学校一个人孤零零的无聊,老大顺便关怀你一下。”
明溪忍住笑:“嗯。”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距离学校大约二点五公里的石园北路的一片树林附近的空地停下来。
“……”
明溪一脸木然地看着眼前的傅阳曦所说的‘去了就知道的地方’。
什么玩意儿都没有,秃顶了的树被风吹得狂甩头,上面还缠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可能是电线,总之乌漆墨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就只能感觉到雪越下越大,开始落在肩上了。
明溪快冻死了,傅阳曦站在风吹来的那边替她挡风。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傅阳曦:“这就是你说的带我来的地方?”
傅阳曦的手在口袋里疯狂地按着满天星小电灯的开关,可死活就是没有一盏灯亮。
他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树上完全哑火的几百盏灯泡,深深地怀疑人生。
都说便宜没好货,可他是直接将价格由高到低,挑选了最贵的几万块的那种!
这都能有问题?!
老天是不是在玩他?!
“……对。”傅阳曦强装镇定,竭力装作若无其事,道:“饭后遛食,免得长胖。不过你冷,还是赶紧送你回去。”
“……”
明溪就这么风中凌乱地跟着傅阳曦来了一趟小树林,然后又被傅阳曦送回了宿舍。
万万没想到他说的顺便去个地方,还真的就只是‘顺便去个地方’!
把明溪送回去之后,傅阳曦又让小李开车返回那个他熬了整整一宿才亲手布置好的地方。
傅阳曦胸腔蹭蹭冒着火,冲过去把无良商家揪出来打一顿的心思都有了。
他掏出大衣口袋里的开关,怒着脸按了一下,打算不行的话先修一下隔天再带小口罩来看。
结果。
“啪”地一下,开关只是轻轻一碰,成百上千盏细小的灯泡就全亮了起来,点缀在树梢之间,映着轻盈飞舞白净的雪花,美得不似人间。
傅阳曦:“……”
什么鬼?
这他妈这时候就好了???
一对情侣经过这条路,从车子上下来,互相依偎着驻足。
那男的看见傅阳曦拿着开关,冲傅阳曦一笑:“兄弟,谢谢你啊。”
傅阳曦:“¥&%&%&¥#&*&”
傅阳曦气得脑子里全是乱码。
……
明溪回到宿舍之后,也不知道傅阳曦去了哪里,总之大约半小时后,楼下的宿管阿姨上楼来敲门,递给了她一杯热气腾腾的姜糖奶茶和一个盒子。
说是送她回来的男孩子刚刚折返了一下。
明溪打开看了下,盒子里是一只充电式热水袋。
“他人呢?”
宿管阿姨道:“已经走了。”
明溪关上门,坐在桌边,将的热奶茶捧在手上。
她将吸管插进去,吸了一口,嘴里甜了起来,胃里也暖了起来。
明溪走到阳台上,看向窗外,大雪纷纷扬扬,寒冷的空气在玻璃窗上凝结成白色的雾气,而里面却一片温暖。
她伸出手指,将窗子擦了擦,能看见夜里雪花落下去的光景。
明溪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
然而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傅阳曦揉乱她的发顶时,力道会带着一些男生的粗暴亲昵。
傅阳曦从她发梢上将雪花摘下来时,指尖温热,稍纵即逝的一瞬间的触感,会让她头皮发麻。
明溪垂下哞,低眼看着手中的奶茶。
奶茶的温度从手心传递到指尖和心脏,让她感受到冬日里属于傅阳曦的温度。
一些冲动和渴望渐渐滋生出来。
她心里酸酸痒痒的,仿佛有什么在轻轻地挠。
……
这一晚傅阳曦没睡好。明溪同样没睡好。
她感觉自己恍惚之间都变成了那棵盆栽,尖尖的嫩芽悄然生长出来,心里又酥又麻。
闭上眼睛之后,全是傅阳曦。
明溪只能深呼吸,拼命控制自己的思绪,竭力让自己多想想白天遇到的难解的题。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昏昏沉沉的。
她的心神终于一点点从傅阳曦身上抽离,开始去解那几道题了。
然而这样的后果是,明溪晚上做梦梦了一整晚的奥数题,梦里还在疯狂地找草稿纸。
翌日,她双眼无神地醒来,低低叹了口气。
昨夜刚下过雪,万籁俱寂,明溪往窗子那边看了眼,天色甚至还没亮起来,还是灰蒙蒙的飘着些小雪。
她把手机开机,看了眼时间——才凌晨六点。
睡眠时间头一次不足五小时,明溪整个人都头重脚轻。
然而接着睡也根本睡不着了,她打算先去教室自习。
明溪抱着书,脑子轻飘飘地悬在空中,打着伞走到教室。
周日学校没什么人,十分安静。她找国际班的学习委员要了钥匙,直接开了前门就进去。
到了座位上放下书,明溪就发现自己桌兜里居然多了一大堆情书。
她一拉开椅子就噼里啪啦掉下好几封。
明溪吓了一跳。
这种情书堆成堆的状况她只在沈厉尧那里见到过。
什么情况?
之前每天早上过来一封都没有的啊。
都是专门挑周五放学后送的吗?
但是琢磨着可能最近自己刚刚入围决赛,在全校露了一回脸,知名度变高,开始有人送情书倒也正常。于是明溪没有多看。
她径直把地上的情书捡了起来。
其中有一封署名还是常青班的李海洋的。他居然还没死心。
明溪找了个袋子,把情书一股脑儿丢了进去。
她蹲下去看了眼桌子里面,忍不住皱了下眉,看来以后得上锁了,塞情书的人把她的书都挤成一团了,里面的一块糖被挤得从包装里漏了出来,黏在课本上。
明溪头疼无比,索性借着这个机会把桌子里彻底收拾一下。
她将傅阳曦的椅子搬下来,将自己的书全都拿出来先搁在他椅子上。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其中一本不常用、被压在最底下的书里好像夹着什么东西。比a4要小一些,大约b5大小,红色硬纸壳封面,金色烫金字。
明溪抽了出来。
当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后,她的呼吸一下子窒住。
不动产权证书???
明溪迅速翻开,坐落的地址正是桐城那两间小破院子。她视线上移,瞳孔顿时猛缩,权利人那一栏竟然是自己的名字??而下一面一栏共有情况,是自己单独所有。
后面是一张白色的房产权和土地权证附图。
明溪心脏砰砰直跳,整个人都处于恍惚之中。
那两间院子是李婶的,奶奶在世的时候是带着她租在那里。但是为什么现在这张产权证书上会写着自己的名字?
明溪低头看了眼日期,发现登记日期是十月十三。
也就是傅阳曦感冒,有一天没来学校的那天。
是不是搞错了?
明溪血液飞窜。
她飞快掏出手机,顾不得现在还是清晨,拨打电话给李婶。
乡下人起得早,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李婶以为她是特产吃完了,让再给寄一点过去,道:“明溪你想吃什么尽管给婶说。”
明溪顾不上这些,问了她那两间院子的产权的事情,为什么产权人会是自己。
“啊?”电话那头的李婶茫然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就是你们走之后没几天,你同学又来了一趟,说觉得风景不错,想买下来,有开发价值什么什么的俺也不懂。他开的价格很高,事实上两间小破院子哪里卖得了那么多钱哇,瓦片好几年没修都快塌了。村里也没那么多繁琐的手续,和他一块儿过来人的人去办理的。我只签了个字,收了钱,具体的步骤也不晓得。是不是现在哪里有问题啊?”
“是哪个同学?”
李婶道:“红头发最俊的那个。”
傅阳曦买了这两间瓦房。但是产权人却登记了自己——?
换句话说,他把自己以前和奶奶住过的地方买下来送给了自己?
然而他却没说。
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了,他居然只字未提。
要不是自己收拾桌子里的东西,可能还不会发现。
明溪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手里拿着房产证,整个人都在发愣。
她很难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被傅阳曦用私人飞机带回去的那天,心里觉得那一切都像是一场梦。等到拜祭完奶奶,眷恋完过去的亲情,再回到这个地方来,梦也就醒了。以后那个地方可能会拆迁、可能会变得面目全非,但是她也无可奈何……
可是,傅阳曦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把这个梦延续了下来,他把院子买了下来,送给了她,她从小生长的一小片天地就这么在十八岁这一年彻底属于了她自己,从今以后由她决定,是否改变一草一木。
办手续的那天傅阳曦在发烧。
应当是自己去过他家的第二天。
自己去他家时,他明明很冷淡,可第二天他就飞去了桐城。
在这个时候教室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洋洋洒洒席卷着寒风而来,整个世界都被一片白色纯净包裹。
明溪眼眶一红,攥着手里的红色的本子,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
万籁俱寂当中,有些冲动犹如潮水一般,在她心里疯狂地涌来。
她脑子里全是傅阳曦的那张脸。
生动的喜怒哀乐的眉眼,带着肆意张扬的少年气,野蛮而温柔地冲撞进她心里。
明溪舔了舔干燥的唇。
心里慢慢地翻涌起一些渴望的情感。
想和傅阳曦谈恋爱。
想和傅阳曦牵手。
想和傅阳曦肌肤触碰,在干燥的冬日里拥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都待在自己独立的世界,两个灵魂靠近在一起,是那么难的事。
明溪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遇到一个人,让她这么强烈地想要待在他身边,想要让他也待在她身边。最好是绑起来,十指交缠不要分开。
她想得到他的过去,现在,未来。
明溪的冲动涌上头顶,她盯着旁边傅阳曦的座位,视线落在傅阳曦留下来的一些痕迹上。
无数情绪在心里翻涌。
她忽然鼓足勇气,就是那么脑袋一热的一瞬间,把电话给傅阳曦打了过去。
嘟嘟声响起,明溪脑袋嗡嗡响。
现在是——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居然才凌晨六点二十。
糟糕,她这么早打电话,他肯定还没醒。
明溪心里一慌,下意识就要挂掉,然而在她挂掉之前,那边已经接了起来。
“嗯?”傅阳曦的声音带着一些哑,残存着明溪熟悉的刚醒时的低气压。
“是我。”明溪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边静了几秒,仿佛是一瞬间就清醒了,顿时从床上爬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在这一瞬,明溪眼眶有点热。
“没事。”她道:“不是什么大事。”
“真没事?”电话那头的傅阳曦狐疑道,他听着赵明溪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还是火速顶着炸毛的头发从床上跳下来,急匆匆套上衣服。
傅阳曦的动作很急,手机紧紧贴在耳朵边上有点发烫:“一定有什么事,你怎么会这么早——”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溪打断。
“傅阳曦,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么一句。
猝不及防。
赵明溪的声音从电线里传来,夹杂着些许电流的嗡鸣声。
全世界死寂。
傅阳曦一瞬间消音了。
他整个人的动作都静止了。
他登时浑身僵硬紧绷,心脏狂跳,且手脚冰凉。
所以,的确有事。但是不是人身安全。
而是,她发现了这件事。
其实,不被发现才怪吧。
稍微仔细一点,就能发现他满眼都是小口罩。
所以这一通凌晨的电话,意味着什么——
傅阳曦不敢去细思,他心脏直直坠落下去,拿着手机的修长指骨有些不易察觉地抖。他走到落地窗边,整个人都茫然无措,视线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胸腔里的心脏急促而惶恐地跳动。
她是打电话来,拒绝?
把那天对柯成文说的话,再对他重申一遍?
傅阳曦的脸色全白了。
……
“是。”傅阳曦喉结滚了滚,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我喜欢你。”
他哑声道。
事到如今,他没有办法不承认。
他好像被赵明溪看透了,逼至无可奈何的角落。
对面赵明溪的呼吸浅浅的吸了一下。
傅阳曦血液一下子窜到了头皮,几乎想把手机就此挂掉,不敢再去听赵明溪接下来的话。
但他浑身过于僵硬如同一块石板,以至于他一动不动,像个等待死刑的囚犯。
他立在那里,无措地垂下眼。
“但是你——”傅阳曦想说,但是你不用因此有负担——
然而他没说完,就听到赵明溪的声音传来。
“那太巧了,我也喜欢你。”
“……”
傅阳曦瞳孔慢慢放大。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全世界一片死寂。
唯独这句话,和心跳声,伴随着电流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
……
傅阳曦有那么足足十秒钟都没反应过来,他呼吸窒住,脑袋一片空白地握着手机,仿佛当机的一块石头一样。
……等等,她刚才说什么?
傅阳曦怀疑自己在做梦,猛地将手机移开,掐了下自己的脸,痛觉很快传来。他喉结动了下,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快要蹦出来,他又将手机贴向耳边。
手机在发烫,再真实不过了。
居然,不是做梦吗。
“我喜欢你。”
赵明溪索性又重复了一遍。
小口罩说她喜欢他。
这一刻,什么都像是变慢了。
呼吸变慢了,声音变慢了,雪花降落的速度变慢了,就连空气也变慢了。
……
傅阳曦的呼吸一点一点急促起来,心脏也开始狂跳。麻木的四肢仿佛终于恢复知觉一样,他眼睫颤了颤。
整个世界都在下雪。
傅阳曦盯着窗外,盯着雪花飘落下来,发麻的手指动了动。
“小口罩,你确定吗,我以为——”
那边明溪的声音很清晰:“你以为什么?”
傅阳曦仍然觉得自己置身梦中。
他等得太久了。
他眼睛都红了起来。
“那天柯成文打电话,你不记得我生日,你还亲口说,不可能喜欢我。”
傅阳曦无比艰难地说着这话。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垂落了下去。
明溪一个激灵,终于知道为什么他那阵子非常反常了。原来当时柯成文给自己打电话,他就在旁边。
——他以为她喜欢沈厉尧。
——他亲耳听到她说不喜欢他。
明溪顿时无比心虚。
明溪心里一慌,赶紧给傅阳曦下强心剂,道:“那天说的不算数,是我慢半拍,是我当时没察觉到。但是现在我说的喜欢你,就是——”
“就是把我当老大?”傅阳曦还在反问。
明溪抓狂,赶紧一鼓作气地解释道:“就是喜欢你!就是表白!不是把你当朋友,不是把你当老大,而是,想和你谈恋爱,想和你吃饭约会看电影,想牵你的手抱住你和你接吻,全世界最喜欢你,全世界只和你一个人好的那种。”
明溪说到后面,耳根都已经红了。
这话一落,她只能听到那边彻底消了音,只有急促的呼吸。
“我去找你。”傅阳曦道。
明溪看了眼外面下着铺天盖地的大雪,心说这时候来恐怕有点麻烦,但是她也想见到傅阳曦了。她将发红的脸埋进了臂弯:“嗯,我在教室。”
电话并未挂断。
傅阳曦那边传来冲下楼的声音。
明溪听到他乒铃乓啷,刚想劝他慢点儿,忽然就听那边“砰”地一声巨震传来。
明溪:“………………”
二十分钟后,因过于激动而摔下楼梯的傅阳曦被救护车拉进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明溪对系统道:“我肯定不是女主,我看了那么多年,就没有表白时男主摔骨折的。我果然是个恶毒女配。”
ps:洋喜的生日时间线已过,就在张玉芬被找回来的前一天,我写了明溪给他庆生,但是正文里先删掉了,因为怕日常太多,把节奏拖慢。
到时候正文完结放番外。
第 56 章
外面还在下雪。
明溪将伞靠在墙根上, 推开vip病房的门进去。
病床上的傅阳曦半靠在床头,正望眼欲穿、眼巴巴地等着她来。
但是一见到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她, 他脸色又迅速地红了, 浑身僵硬,视线赶紧移开。
明溪脱掉外套,挂在门边,走过去,傅阳曦脸色越来越羞愤欲绝,最后他自暴自弃地把被子往上一拉,把脑袋整个埋了进去:“别过来, 赵明溪,你走错了病房!”
明溪:“……”
“傅少,那我先出去了。”旁边的小李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基本上猜到了一些事情。
他笑了下,对明溪点了下头:“你们先聊,有事叫我。”
明溪道:“好。”
小李一出去, 病房里就更加安静了。
窗户是关着的,整洁的病房内空无一物, 沙发上丢着傅阳曦的外套, 床边散乱一些还未收拾的绷带, 空气里充斥着一些令人有些尴尬的脸红因子。
明溪俯身将绷带收拾起来, 扔进垃圾桶,然后看了眼他吊起来的左脚脚踝,她刚才进来之前去问了下医生,医生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轻微骨折,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恢复能力很强,不出四十来天应该就可以拆石膏。只是——未免也太不小心了。
明溪视线又落在拱起来的一坨被子上,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笑出来,否则只怕是会被傅阳曦记一辈子。
她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问:“你从哪儿摔下来的?痛不痛?除了左脚脚踝骨折,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摔坏了?”
傅阳曦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说话,露在外面的只有一条绑了石膏的长腿,和一点耳朵尖。
他露出来的一点耳朵尖愈来愈红,快要滴出血来。
就算被被子闷死他也不出来。
实在太丢人了!
他八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怎么会这样?!
这和他所想象的酷炫狂霸拽的表白场景完全不沾边!
而且她还笑他!他腿断了她还笑他!
她前脚说了喜欢他,后脚就笑他!该不会因为他干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情她就不喜欢他了吧?!
傅阳曦一张脸埋在被子里涨成了番茄,按捺住心头的那点忐忑不安,整个人都有点生无可恋。
明溪问:“嗯?怎么不说话?都拍过片子吗?”
“拍了。”傅阳曦试图抢救一下自己的颜面,竭力让自己的声音磁性低沉一点,听起来就像是那种非常成熟的帅哥的声音:“不是我的问题,是拖鞋太滑,也不知道昨晚谁拖的地,大冬天的到了早晨还干不了!”
明溪了然道:“那肯定了。”
傅阳曦松了一口气。
明溪笑眼弯弯,拖长了腔调:“那肯定是因为地面太滑,不是因为你听到我说‘喜欢你’太激动。”
傅阳曦:“……”
明溪:“有这么开心吗,听见我说喜欢你?”
傅阳曦:“……”
明溪低低叹了口气:“幸好我没说太多,不然我真的很担心你摔得更重。”
傅阳曦:“………………”
傅阳曦攥紧被角,恼羞成怒,在被子里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很开心了?我没有在开心!我干什么要开心?不就是被表个白吗,多大点事!你当小爷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表白过吗?我身经百战好不好?”
“是吗?”明溪笑道:“你脸也摔伤了吗?掀开给我看看。”
傅阳曦脸色一红,双手抓紧了被子,只能从被子判断出他脑袋的轮廓。
明溪伸手去掀。
傅阳曦宁死不从。
明溪力气当然没有他大,扯半天也没办法把被子从他手里扯出来。
左右都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见他耳朵红到快要滴血。
“那我走了啊。”明溪故意道,说着就站起身。
椅子被她膝盖弯轻轻顶了一下,在地板上发出轻轻的离开的划痕声。
明溪刚转过身,被子里就伸出了一只骨节修长的男孩子的手,慌乱地一把重重抓住她的手腕。
五根手指头死死扣住。
像是生怕她走掉了。
明溪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回头看过去。
傅阳曦另一只手把被子猛地一掀,露出来一头乱糟糟的发,和一张压在枕头上眼角带红的俊脸。
他气急败坏:“赵明溪,你怎么能这样,你前脚刚表白完,后脚说走就走?这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
他都要怀疑赵明溪说的喜欢是假的了!说什么全世界最喜欢他,想和他吃饭约会看电影,还想抱他牵他的手,怎么见到面之后全都不算数了?说好的拥抱牵手呢?!
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要走!
“我不走,我也不始乱终弃。”明溪又重新坐下来,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脸,谁让你一直蒙着被子。”
傅阳曦的脸红了。
——就是想看看他的脸。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小口罩开窍之后怎么这么、这么的……
“你昨晚没睡好吗?”明溪仔细瞧着傅阳曦的脸。
他脸上没有擦伤,脖子上也没有,手上也没有,她松了口气。
他穿黑色宽肩休闲毛衣,越发衬得他脸色很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右眼尾那颗精致的泪痣看起来都有几分疲惫。
当然有可能是上夹板时痛的。
但是他眼底下也有一些青黑,看起来并不像是睡眠充足的样子。
明溪:“曦哥,我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经常睡不着?”
傅阳曦注意力还停留在自己攥住明溪手腕的那只手上。
他攥住之后就没放开,赵明溪好像也没把手抽出去。
傅阳曦感觉自己掌心的手腕冰冰凉凉,触觉柔软。
是女孩子的手。
他垂着眼睫,心情像是溢出来的溏心蛋,悄悄羞赧地想着现在是不是能牵个手了——是她说想和他牵手的。
“我为什么会经常睡不着?”傅阳曦抬起手轻轻弹了下明溪的额头:“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明溪拨了拨自己被他弄乱的刘海,问:“我一打电话你就接了起来,你睡觉的时候不开飞行模式吗?”
凌晨六点,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还是傅阳曦这种少爷的梦境时间。
傅阳曦以前自然是关机的,但是最近事情一茬接一茬,赵家找到了张玉芬,张玉芬正在拘留候审,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傅阳曦总担心赵明溪那边会有什么事。于是也就习惯了不关机了。
傅阳曦搪塞道:“没有,我睡得挺好的。”
“倒是你,失眠了?”傅阳曦看着赵明溪。
赵明溪如果没睡好的话,会很明显,乌黑的长发都会比平日毛躁一些。
而且她虽然勤奋努力,但也并不至于鸡鸣而起。
她每次下宿舍楼的时间差不多都是早晨七点钟。所以今天她忽然早晨六点给他打电话,他第一反应是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明溪则点了点头:“对,昨晚一整宿都没怎么睡着。”
傅阳曦有点无奈:“说了让你先休息几天,距离决赛还有一阵子,急什么。”
傅阳曦抬起手要揉明溪的头发:“又梦见一直做奥数题了?”
明溪摇头:“不是。”
傅阳曦手顿住:“?”
明溪看着傅阳曦,坦然道:“是梦见你了。”
傅阳曦:“………………”
傅阳曦猝不及防,耳根猛然红了。
他竭力想装作若无其事,告诉自己这都是小意思,但嘴角还是无法克制地上扬。
“是,是吗?梦,梦见什么了?”
“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明溪道:“昨晚就差点想表白来着。”
但是昨晚差了那么一丝勇气。直到今天早上看见夹在书本里的东西,才脑袋一热。结果事实证明,好像,有的窗户纸捅破也没那么可怕。
明溪低眸看着傅阳曦攥住自己手腕、正悄悄往自己手指上移的手,忍不住笑起来。
傅阳曦一被她注意到,手指立刻就不敢移动了。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可脸上生理性的红完全无法控制。
他支棱起耳朵,等待着听小口罩再说几句好听的。
结果赵明溪也不大好意思,匆匆转移了话题:“曦哥,你闷不闷,室内暖气还挺足,要不我去开下窗通通风。”
傅阳曦:“……”
明溪站起身,打算松开手去开窗,但是朝窗户那边走了一步,没走动,傅阳曦攥着她的手腕,不松开。
明溪看了眼自己的手。
“怎么了?我开下窗。”
傅阳曦闷着脑袋,不太情愿,好不容易握住了手,她去开个窗,再回来,还有什么借口牵她的手?
傅阳曦道:“不闷,别开了。”
“那我去给你削个苹果,你吃了早饭没?”明溪说着,看见茶几那边有小李买来放在那里的水果,想往沙发旁边的茶几那边走:“我来之前吃过了,你要是饿的话,让你家司机去买点?”
可仍然走不动,手腕仍然被紧紧攥住。
傅阳曦的指尖温热执拗。
力道也不大,但就是让她挣扎不开。
明溪有些茫然,扭头看过去。
傅阳曦垂着脑袋,不看她。他浑身看起来有些紧绷,像好不容易得到最珍贵的东西,一秒也不想让其离开自己视线一般。他憋了憋,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口罩,你能不能,哪儿也不去。”
傅阳曦抬起头:“你好好坐着行不行。”
明溪:“……”
明溪的脸突然也烫了起来。
她挠了挠头,复又坐回了椅子上,手搁在床边。
傅阳曦攥住她手腕的手指松开。
就在明溪愣了一下时,少年的手很快覆了上来,动作轻而缱绻。
他与她终于牵上了手,十指相握。
冬日,肌肤干燥,两人掌心和指腹相贴,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气息、血液。
傅阳曦牵着她的手,耳朵尖发红。
明溪看了他一眼,见他低着唇在笑,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来。
明溪的嘴角也一点点小幅度弯了起来。
很古怪又默契的,病房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两人都没说话。
空气里充斥着若有若无的暧昧和灼热。
……
傅阳曦仍然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这么一个银装素裹、下雪的早晨,天还蒙蒙亮,整个世界都在沉睡的时候,他脑子不甚清醒地接到了赵明溪的一通电话。
电流伴随着她的声音在耳边嗡鸣。
此时此刻还在傅阳曦脑子里回旋。
她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还以为她又要说些将他打进地狱里的话。
但万万没想到,她说她也喜欢他。
像是被一只手松开太久,久到信心低落到谷底。再次被牵住的时候,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渴望,就这么突如其来惊喜地降临了。
小口罩说——
喜欢他。
全世界最喜欢他。
她终于喜欢上了他。
消失很久的炙热的火光好像又回来了。
而且比先前还要更加热烈、真实一点。
他所畏惧的东西,就这么被冲散了。
傅阳曦忽然庆幸自己一直在等,等得足够久,他所奢望的,就终于落到了他怀里。
赵明溪喜欢他,他现在什么都不怕。
“所以现在——”傅阳曦哑着嗓子开口。
他心里还是有很多不确定,想说,所以现在她和他是两情相悦了吗?以后她不会反悔吗?不会再次说出把他当老大之类的话了吗?她不会离开他了吗?
“现在我已经不记得沈厉尧长什么样了。”明溪一听他开了个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举起没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发誓,痛心疾首道:“现在我心里就只有你。早恋,我只和你早恋!”
等等,都满了十八岁应该也不算早恋了。
傅阳曦仿佛得到了安抚,嘴角不由自主得意地翘了起来。
但他盯着赵明溪,说出来的话还是酸溜溜的,带着几分幽怨:“不记得姓沈的长什么样,但还清晰地记得他的名字,还记得和他看过的电影……”
“都忘了!沈什么?沈冬梅?什么冬?什么梅?”明溪道:“天呐,我得了失忆症,怎么电影也忘光了!下次跟你去看!”
傅阳曦耳根全是红色:“那你之前还嫌弃我胖——”
明溪对天发誓她绝对没嫌弃过傅阳曦胖!
她比窦娥还冤!
“傅阳曦,你自己脑补的不能赖我头上!”明溪叫道:“你看看你这不正好吗,一米八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完全击中我的审美取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傅阳曦心里的小鸟尾巴已经翘了起来。
他道:“你确定完全击中你审美取向吗?那沈厉尧呢,他长得不符合你审美你还追他?你还每周去广播室蹲守他,你还和他有那么多合照,你还——”
说着说着傅阳曦就义愤填膺了起来:“你还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还被拍到和他一起招生,给他递奶茶,你们还去西餐厅吃饭……”
“…………”明溪风中凌乱,她怀疑‘沈厉尧’这件事她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明溪想穿回去暗鲨追沈厉尧时期的自己!
年少不知初恋贵,一失足成千古恨!
“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明溪脑子瞬间转过弯来,看着傅阳曦,忽然忍不住笑:“你特意查过?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
傅阳曦当然打死不承认:“赵明溪,现在谈论你呢,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明溪见他脸色发红,越想越觉得可能是这样,忍不住问:“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难道是——带我回桐城那天——?”
“不对。”明溪喜滋滋地猜测道:“说不定在那之前就开始了,不然你对我那么好干什么。”
当时明溪只以为傅阳曦对待兄弟都这么好,见过他对待告白的女生的方式就是直接捏扁千纸鹤,她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过。
“难道是给我手机壳那天?”
“等等。”明溪恍然大悟:“什么帮派手机壳,你那时候是想弄情侣手机壳,但不好意思说吧?!”
傅阳曦:“…………”
傅阳曦脸色越来越红,偏过头去。
明溪快笑死了,忍不住一条膝盖跪到床上,拿手指去戳他的红成番茄的俊脸:“躲什么呀。”
“还什么‘我家司机买了一大堆,我吃不完,剩下的让你帮忙解决而已’。”明溪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傅阳曦的语气。
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情居然还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当中。
她震惊地笑道:“所以那天你就是专门给我买的早餐吧?!”
“够了!小口罩。”傅阳曦被她逼得无路可逃,整个人身体后仰,贴在床头的墙上,脸色红欲滴血。
见赵明溪还在笑,傅阳曦恨不得再次掀起被子盖住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十一点半二更!
第 57 章
明溪笑够了, 也适可而止,不然她怕傅阳曦羞愤欲绝到牵扯到伤口。
他还吊着一条腿,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明溪坐回椅子上, 把被傅阳曦拽得乱糟糟的被子扯平, 一本正经地往傅阳曦身体两边掖了下。
“好了,我们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我下去买。”
“外面还在下雪呢,你去干什么,小胳膊小腿拎个饭菜回来等下全洒了。定个外卖?”傅阳曦还是不愿意松开赵明溪的手:“要不然就让小李去。”
他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伸长了在床头柜上够到手机,开始翻小李的电话号码。
“你想吃什么?”
明溪报了几个菜名。
傅阳曦垂眸单手打字。
他打字飞快, 把明溪想吃的一股脑儿全输入了进去。
明溪看着他,觉得好笑,捏了下他的手:“所以小李去外面就不下雪啦?饭菜就不会洒了?”
傅阳曦觉得她是明知故问,又是在故意调笑自己。
傅阳曦发完短信,放下手机,曲起一条腿,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小李领工资的,让他跑一下腿怎么了?”
明溪道:“你也可以给我工资。”
傅阳曦:“你明知道——”
明溪:“明知道什么?”
“明知道——明知道我把你当对象!这和小李能一样么?!我心疼小李干什么?!我又不把小李当对象!”
傅阳曦面上发烫, 破罐子破摔道。见明溪舔了舔唇, 眼睛弯弯在笑, 他愤恨地抬手捏了下明溪的脸:“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欺负人?”
明溪从善如流飞快道歉:“对不起。”
“但是你现在想退货呢——”
傅阳曦心头一梗, 瞪向赵明溪,刚想说退什么货,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他退货?他怎么可能退货,她不要反悔才是真的!
就听明溪道:“已经来不及了。”
傅阳曦脸色一红,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咽回了肚子里。
明溪笑着和傅阳曦开玩笑:“傅少有钱又帅, 我赖上你了。”
傅阳曦竭力绷住上扬的嘴角,装作无奈道:“赖吧赖吧,也只能这样了。”
真是的——喜欢上他之后的小口罩原来和他想象中并没什么差别嘛。
就很缠人。
这才刚表白就这么缠人。
以后可怎么办。
两人牵着手说话。其实也没有在说什么有意义的话,但是即便全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两人却都还是眉开眼笑。
明溪心说早知道这一天会和傅阳曦在一起,她就早点表白了,也不至于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傅阳曦心里也想,早知道兜兜转转小口罩最终会喜欢上他,他在见到她的第一天,心里按捺不住一种酥麻过电的感觉的时候,他就该强迫她待在他身边了。
但是遗憾归遗憾,幸好,现在也完全不晚。
……
没过几分钟外面响起敲门声。两人还以为是买了饭菜回来的小李。
“我打了十几个菜名,他这就回来了?”傅阳曦不大敢相信这速度。
明溪道:“我去开门。”
她刚要起身,傅阳曦握紧了她的手还没放开,病房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门并没有被反锁,从外面一拧门把手就开了。
“好端端的怎么进医院来了?”
进来的是姜修秋、柯成文和贺漾三人。他们听说傅阳曦摔断了腿,过来看望。
明溪看见跟在最后的贺漾,顿时整个人脸色都火急火燎地烫了起来。
完蛋。
她还没和贺漾说自己喜欢傅阳曦的事情。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手牵着手,作为女生,明溪还是有点害羞的。她下意识就赶紧把自己的手缩回来,但是一缩,却没能缩回来。
傅阳曦握住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明溪抬头看向他,眼神里的含义:现在就要公开吗?
傅阳曦没弄懂明溪的眼神,不满地回视她,眼里的含义:为什么突然撒手?
正在两人眼神噼里啪啦地交流时,柯成文等三个人就要走进来了。
柯成文一脸惨不忍睹地看着傅阳曦打了石膏的左脚踝:“曦哥,你怎么弄成这样?接下来上厕所怎么办?”
明溪侧身对着他们,他们还没看见两人握着的手。
明溪挣脱不开傅阳曦的手,她一紧张,直接握着傅阳曦的手,连同自己的手一块儿,塞到了他被子底下去。
傅阳曦终于弄懂了她的含义,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然而明溪没想到,这样做更让人瞬间脑补十万字。
三人这下都看见了明溪的手放在傅阳曦的被子底下了。
而且她的手还动来动去,被子被鼓起来一小团。
三人:“……”
柯成文和贺漾脸色全都精彩纷呈。
……
病房里一时之间异常的安静。
明溪和傅阳曦还没意识到什么。
傅阳曦不耐烦地看了进来的三个人一眼,责怪他们破坏了自己和小口罩独处的气氛,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从哪里听说的?”
明溪也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坐吧,那边有沙发。”
这俩人居然还这么淡定地让他们坐?!!
贺漾:“明溪???”
柯成文咽了下口水,说:“赵明溪,你手,你手伸进曦哥被子里是在干嘛?”
姜修秋抱着臂,意味深长道:“你们进展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明溪低头看了眼,就见——
傅阳曦拽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撒手,以至于被子突出来一座小山峰。
明溪猛然意识到柯成文在说什么,她登时跳起来,脸颊奇烫无比。
“什,你们在说什么鬼?我就只是,手有点冷,伸进去暖一下。”明溪脑袋嗡嗡响地解释道。
傅阳曦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耳根顿时红得不行,抄起一个枕头朝病房门口砸过去:“你们两个满脑子什么黄色废料,能不能闭嘴?!”
柯成文和贺漾惊魂未定,勉强相信赵明溪的手伸进傅阳曦的被子里去只是暖手。
只是两人又看了眼赵明溪和傅阳曦两个人,总觉得这俩人之间的气氛哪里已经发生了改变。
具体是哪里也说不上来,但好像比之前的暧昧还要更进了一层。
姜修秋和贺漾在沙发上坐下,柯成文捡起枕头去泡了几杯茶。
几人刚来没坐一会儿,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被吊着石膏腿的傅阳曦催着赶紧滚。
柯成文很伤心:“曦哥,你怎么能这样,我听见你摔骨折了赶紧就过来了,待会儿要上厕所肯定还用得到我的啊。”
明溪其实也想让他们赶紧走,于是想也没想道:“没事,用不上你的,傅阳曦一条腿也可以,而且我也可以帮忙。”
傅阳曦看了赵明溪一眼,红着脸,勾了勾唇。
看,小口罩也想独处嘛。
他不被承认恋情的不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化解了。
柯成文:“…………”
总觉得曦哥断腿前后,这俩人一定发生了什么!
本来就没多少位置的他,而今位置又被赵明溪挤掉了一点!
过了会儿有护士过来给傅阳曦挂消炎针。
柯成文和姜修秋打算去医生办公室那边看看拍的片子,顺便去买点零食,于是和贺漾一块儿出去了。
明溪留在房间里。
护士挂完针出去之后,明溪起身给傅阳曦掖了掖被子,然后往他身后塞了个枕头,让他靠得舒服点儿。
傅阳曦趁着那几人不在,幽幽地看着赵明溪:“你刚才撒手干什么?”
小口罩什么意思?
不准备对他负责了吗?!
表白完了不打算公开,要他做地下男朋友?
明溪一听他提这茬,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明溪顿时在他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之前,迅速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是不公开的意思,我刚才不是脑子一抽,没做好准备么?”
说着明溪把自己的手给他牵住。
傅阳曦牵了她的手,但仍旧不大信任地看着她。
盯着她看了片刻后,他垂下漆黑眼睫,神情怆然,低低叹了口气,凄凉地开口:“小口罩,你不用解释了,我都懂,反正你就是——”
明溪生怕他越扯越远,赶紧道:“这样,你决定吧,你想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公开,我都k。”
“真的?”傅阳曦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眼眶还是发红,脸上还是一脸脆弱和受伤。
明溪恨不得摇晃他的肩膀:“真的!”
到底怎样才可以给他定心丸?!
“那你帮我拿一下我围巾,脖子冷。”傅阳曦忽地说。
他右手挂着针,左手牵着明溪的手。
明溪看了眼,他的围巾放在他右边的床头柜上。明溪心说脖子冷把暖气开高点不就行了,但是见傅阳曦目光幽幽,她还是打算绕过去帮他拿。
然而还没迈开脚步,就走不动了。
明溪看向傅阳曦:“你不松手,我怎么过去给你拿。”
“你想办法。”
明溪觉得刚才是自己慌里慌张想把两人牵着的手藏起来,是自己理亏,于是自觉地让他欺负自己这一下。
她右脚单膝跪在床边,够长了手,去傅阳曦的右侧拿他的围巾。
然而就在手指刚刚触碰到围巾的毛线,还没抓起来的那一刻,就见傅阳曦忽然抬起了挂着针的右手。
明溪刚想说你别乱动,小心血液回流!
然后就感觉傅阳曦抬起的手,在自己后脖颈上轻柔地按了一下。
“……”
明溪猝不及防,本身就平衡不稳,脖颈上又一阵触电般的酥麻。
她登时支撑不住,俯身砸在了傅阳曦身上。
鼻尖擦过他挺拔的鼻梁,嘴唇直接印在了他的嘴角。
柔软干燥的触觉从嘴唇直达心脏。
灵魂都抖了一下。
亲,亲上了?
就这么——
明溪呆呆睁大了眼睛,近距离地盯着眼睛下方的傅阳曦,脑子一片空白。
忽然听见背后有开门声。
进来的脚步声。
接着是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傅阳曦好整以暇地掀起眼皮,他红着耳根,忍住羞涩,大着胆子勾起唇道:“是你说可以公开的,不如就现在?就这个场合?”
“……”
作者有话要说: 洋喜终于支棱起来了!
接下来是我自己本人整篇文最喜欢的一个情节:双向治愈!
明溪要给洋喜治失眠了(不是)
明天见!
第 58 章
“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二十分钟后, 傅阳曦挑着眉,得意洋洋道。
他在三人面前嚣张地牵起赵明溪的手,故意晃来晃去, 让三人看清楚。
要不是腿断了, 他简直能把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指抻到姜修秋和柯成文瞳孔前面去。
赵明溪一喜欢他,他就又得意起来了,肩膀上的小鸟意气风发,完全忘了之前哭着洗头的是谁。
柯成文和贺漾虽然震惊,但是倒也有种早该如此的感觉。
两人的心情一时之间都非常的复杂。
贺漾是觉得自己最好的朋友就这么有狗了,以后是不是要抛弃自己了,于是忧伤地看了赵明溪一眼。
明溪脸上发烫。
柯成文则是不大信任地看了赵明溪一眼, 心里还是对她有点不放心——她确定她真的喜欢上曦哥了吗?该不会到时候又要让曦哥来第二轮失恋吧?
不过这种场合下,柯成文和贺漾两人都不方便说什么扫兴的话。
贺漾嘟囔道:“我早就该猜到了,之前赵明溪和我聊天,三句话离不开傅阳曦——”
话没说完就被明溪冲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明溪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她用眼神疯狂对贺漾示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合适吗?!
“啧, 我就知道。”傅阳曦耳根红着,嘴角上翘到了天上去。
他恨不得贺漾再多说两句。
他都不知道小口罩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反正住进他家的那段时间肯定是不喜欢他的, 和沈厉尧还有董家人去西餐厅吃饭的时候肯定是不喜欢他的。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难道就是某个瞬间?
傅阳曦一旦得知这个瞬间是什么, 可能会在赵明溪面前重复千遍万遍!
他表面装作根本不在意, 但实际上眼巴巴地看着赵明溪,就指望贺漾多透露两句,结果贺漾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明溪制止了。
他心里百爪挠心,偏偏不好直接表现出来说他想听。
被柯成文、贺漾、姜修秋三个人分别用‘曦哥你居然真的泡上了赵明溪’、‘赵明溪你居然真的泡上了傅阳曦’、‘你们两个磨磨叽叽好久我都嫌烦’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明溪也有些不大自在起来。
她脸色发烫地转移话题:“你们别站在这里盯着我们, 吃点水果?葡萄可以吗,我去洗点。”
傅阳曦看着她要走开,不大乐意,眼神紧紧盯着她,手也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开:“不要洗给他们吃。”
三人:“……”
傅阳曦满脸的不爽,继续道:“大冬天的用冷水洗水果冷死了。”
柯成文忍不住道:“曦哥,这是vip病房!”
拜托,vip病房洗手间怎么可能没热水?!
傅阳曦瞪了柯成文和姜修秋一眼:“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干什么要人家女孩子给你们洗水果?不知道自己洗?!和我一样骨折了?”
柯成文无语泪流:“算了算了,我去洗,赵明溪你好好待着。”
柯成文拎着水果袋子去了洗手间,傅阳曦看着他进去,扭头问赵明溪:“你想吃什么,让他多洗一点。”
明溪:“……”
柯成文和另外两人:“……”
告辞!
眼睛被闪瞎了!
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柯成文等三人在小李买好饭菜上来之前,又被傅阳曦催促了一回,让他们快走。理由是没有买他们的午饭。他们要不想饿着,就只能自己解决。
三人本来也只是打算来探望一下,除了柯成文,都没打算久待,于是便收拾收拾吃掉的零食袋子,打算离开。
结果推开病房门离开的时候看见小李气喘吁吁拎上来的一箱子十几个打包盒。
三人:“………………”
这他妈叫没买他们的午饭?
这吃十个人都够了!
告辞!
三人踹翻眼前的狗粮,彻底告辞。
吃完午饭后,明溪打开书包,拿出习题集,就在茶几上写作业。
反正在这里写和在图书馆写是一样的,这里暖气还更充足。
傅阳曦装模作样地拿了本书,但是心思完全不在故事书上,他想和赵明溪距离近一点,这病房是谁布置的格局,为什么茶几距离病床好几米?!
隔着四五米的距离,明溪感觉他在悄悄看着自己,于是猝不及防一抬头。
但是就见傅阳曦立马收回视线,脸色通红地继续死死盯着故事书。
明溪忍不住笑:“想看就看。”
而且现在可以大大方方看了,何必偷偷摸摸?
傅阳曦打死不承认,眼神继续落在故事书上,看起来专心致志极了。
他鼻子里哼哼了一声,没将涨红的俊脸抬起:“当然是想看就看,人都是我的了,我何必偷看。我没有在偷看——倒是你,小口罩,别打扰我看书。”
明溪问:“那你看的书里面讲了什么?”
傅阳曦:“……”
傅阳曦语塞,疯狂一目十行浏览起面前的内容:“讲了——”
话还没说完,明溪把小板凳搬到了床边,又把她的笔袋和习题集、计算器一块儿拿了过来,把傅阳曦病床边上的被子掀起一角:“我在这里做作业好了。”
傅阳曦:“不在茶几上写?”
明溪看了他一眼,忍住脸烫:“太远了。”
傅阳曦:“……”
傅阳曦耳根默默红了起来。
翌日就要上课,这天傍晚,明溪只能先被小李送回学校。
不过好在傅阳曦的骨折并不严重,没有明显的移位,用石膏固定之后,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了。接下来的四十多天恢复期拄拐杖或者坐轮椅就行,不影响去上学。
明溪觉得傅阳曦这人真的很有意思,她离开的时候,他明明欲言又止、眼巴巴地盯着她,明明脸上写满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再来的时候还喜欢我吗”,明明就想她第二天和第三天放学后都去看他。
但他说的话却是各种“要不小口罩你就别来了,反正三天后我就去学校了,你放学后来就只能待那么一会儿,多耽误你学习。”
明溪不想听他继续叭叭叭下去,直接道:“闭嘴吧,我就是要来。”
傅阳曦扭开头,羞赧地扬了扬唇角,看起来倒是心满意足了。
……
正儿八经地谈起了恋爱,明溪一时之间其实也感觉有点不真实,那个清晨脑袋一热的余韵并未在她脑子里散去。
她见到傅阳曦的每一分每一秒,心中都酸酸痒痒的,有细小的渴望在破土。
她的话说得倒是大胆,什么“想和你亲吻”。
但是实际上,赵明溪在这方面就是个行动上的矮子。
两人因为过于害羞,目前只亲了一下嘴角。
浅尝辄止。
蜻蜓点水。
还没咂摸出是什么滋味,仅仅触了一下电就分开了。
明溪有点懊恼。
不过这个轻轻的吻对于她的盆栽而言却意义重大——毕竟是她和傅阳曦两人的初吻。
盆栽一下子就长了一棵树。
直接飙到了425棵。
四个月前还在战战兢兢吸傅阳曦身上的气运,怕红发校霸打她的明溪,绝对没想到自己进展能够这么顺利。
甚至不用过完这个冬天,就即将彻底摆脱自己的女配命运。
翌日是周一,整栋楼都得知了傅阳曦骨折这件事。
国际班的小弟们商量着要不要买点花送过去。另外两个班的人则喜大普奔,骨折了,就这么骨折了?
常青班有的人奔走相告,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要知道傅阳曦在学校作威作福久了,大家见到他基本上就是绕道走的,压根不敢碰掉他一根头发,即便是打架,也是别人受伤。他就没受过什么伤!而现在,他自己把自己给弄断腿了。
常青班立马就嚣张了起来。
而傅阳曦不在,国际班的小弟们说话也没什么底气,宛如霜打了的茄子,尽量避开常青班的人走。
下午第二节课。
蒲霜也是趁着傅阳曦不在,不用被他虎视眈眈地盯着,又过来找了赵明溪一次。
短短几天,蒲霜脸色明显比之前差很多,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沉默。
虽然和赵明溪打赌退学的事情,赵明溪并没真的让她退学,这件事也就这么翻篇了。但是因为受到赵媛连累,她在班上难免会遭到一些背后的议论。
这些议论落入她耳朵里,扎心一样难受。她可没有鄂小夏那么厚脸皮,私底下都哭过好几次。
周一升旗的时候看见了站在前排的赵明溪,她才想起来自己给赵明溪买了一模一样的新书包,但是上次道歉的时候情绪太激动,忘了给赵明溪。
于是蒲霜又来了一趟。
“你拿回去吧。”明溪仍然没接受她的这只新书包。
倒并不是因为想故意给她难堪。
而是被蒲霜扔进垃圾桶的书包,集训那晚明溪及时洗干净以后,就没什么油渍了,和新的一样。
再加上,高中还剩下半年,这书包还是傅阳曦送的,明溪觉得没必要再换。
明溪道:“我的洗干净了,不需要换。”
蒲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好又把书包拿了回去。
这之后,她就没再来找过赵明溪了。
与此同时,赵家那边,赵湛怀也让人查出了是谁发的帖子。
这事儿要想查出来并不难,只是前阵子赵家所有人都在震惊于张玉芬的事情当中,完全无暇顾及这件事。现在这烂摊子稍微收拾了点,赵湛怀才有精力处理这件事。
查出来,发现竟然是鄂家的鄂小夏!
赵父和赵湛怀全都脸色铁青。
要说,鄂家和赵家还算是世交,关系匪浅,不然赵媛和鄂小夏也不会打小就认识,小时候鄂小夏还管赵父叫伯伯。
这件事居然是出自于鄂小夏之手,赵家人全都非常震惊,但是仔细想想,却又在预料当中。
鄂小夏长期做着赵媛跟班一样的角色,与其说她最讨厌明溪,倒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对赵媛有着某种妒忌。当时害得赵媛过敏也是一样。而这不太明显的妒忌在赵媛在学校公开对她落井下石之后,就直接转化成了仇恨。
……
有的时候,女孩子之间的微妙敌意真的很可怕。
得知此事的赵宇宁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张玉芬真的是赵媛的亲生母亲,鄂小夏把这件事散布出去,连造谣也不构成——
赵家能拿她一个高中女生怎么办?
何况鄂家和赵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难道要闹上法庭吗?!何况这还不得怪赵媛自己,惹上这么一条毒蛇?
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赵家人都很疲惫,还得将更多精力放在生意的损失上。
于是虽然查出来了是鄂小夏干的,但是赵家却没有再追究,只当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只是再在各种宴会场合遇见鄂家人的时候,赵父和赵湛怀眼神就都很微妙,心里膈应,尽量避而远之。
周三傍晚,天气越发的冷,但是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
傅阳曦终于即将出院。
明溪是想去接的,但是一般出院这种事情,傅阳曦家里人也一定会去的吧,自己如果撞上他家里人,岂不就被发现早恋了?
这样合适吗?
明溪下意识就要问傅阳曦,可是感觉以傅阳曦随心所欲的性格,等下为了让她去接他出院,他直接就不让他家里人去了。
那么就——等下到时候还没见过面,自己就已经给傅阳曦的家人留下了‘祸水’的不好印象。
明溪有点纠结。
于是还未下课,她悄悄将脑袋埋在桌子底下,没问傅阳曦,而是给小李发去了信息:“今天傅阳曦出院,他家里人去吗?要是他家里人去,我就不去了,免得撞上。”
这两天她去医院,傅阳曦都是让小李接送,于是她索性和小李交换了电话号码。
傅阳曦在中间还一脸幽怨地哼哼过,再次给她强调了小李已经结婚了。
过了会儿,小李回复过来:“昨日老爷子已经来探望过少爷了,今天老爷子在国外有点事,应该是不会过来的。”
明溪认识傅阳曦这么久,还只从他嘴里听说过他爷爷。
明溪问:“他其他家人呢?也不来?”
“对。”小李回:“你要来接少爷吗,那我先去你学校接你吧。”
明溪看着小李这行信息,眉心轻轻蹙了起来。
出院,家里人一个人也不来吗?
怎么会这么奇怪?
她在赵家这两年,即便赵家人偏心,但是假如她骨折了,入院出院赵家肯定会有人来的。
毕竟骨折到底也是大病一场,骨头断裂的那一瞬间该有多疼。
明溪又问:“那么出院手续谁办?”
小李道:“傅少已经自己办好了啊。”
“他自己办的?”
小李道:“对,医生说他现在拄拐杖能走了,他就自己签了个字。”
明溪从小李的这行信息中看出,小李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也就是说,一贯如此。
……如果她不去。
傅阳曦是不是就会孤零零地一个人住院、出院?
明溪心里莫名堵得慌。
明溪对傅阳曦的家庭并不了解,傅阳曦极少主动提起。
明溪要问,他也是岔开话题。
明溪唯一的了解就是从百度上了解到的傅氏企业,但也仅仅只是旗下涉及哪些产业。然而光从傅氏雄厚的财力就能推断出来,这种非一般的家族怎么会把事无巨细的族谱往事写在百度上。
总之很神秘。
几乎搜不到什么和傅家人有关的新闻,更别说和傅阳曦有关的了。
明溪看了眼时间,对小李道:“那五点半左右你来接我好了,我们先去傅阳曦公寓一趟,取点衣服。”
晚上昼夜温差极大,医院里到处有暖气穿得少点没问题,但是一出来被冷风一吹,必然要感冒。
小李不禁感叹女孩子就是心细,连忙回了她一个“好。”
明溪放学后收拾了书包,小李载她来到傅阳曦的公寓。
小李也不知道密码,就只有她知道。
见她三下两下输入了密码,门直接开了,小李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进来吗?”明溪问。
小李道:“您进去收拾吧,傅少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地方。”
明溪只有自个儿进去,她走进傅阳曦的房间,打开衣橱,挑了件黑色羽绒球服出来。
就在这时,她瞥见衣柜角落的几个药瓶子,正是傅阳曦在教室里经常吃的类似于维生素的那几种。
有法文也有德文,总之没有英文,全都看不懂。
明溪想了想,对着瓶子上面的商标挨个拍了个照。
一共拍了五张图。
她打开微信,把图片发给之前给自己看脸的医生,求问了一下都是什么药。
小李打开车门,让她上车,载着她开往医院。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来,明溪见到不远处刚好有卖烤红薯的,热气腾腾,她想起傅阳曦好像没吃过这种街边的东西,于是跟小李说了一声,自己先过去买一个。
小李则拿着外套,先进医院里去。
红薯十二块一个,对半分开,里面又香又甜又软,看起来就让人想要流口水。
明溪呵出一口冷气,耐心等待小摊老板烤出来。
扫码付钱的时候,手机震动一下。
微信多了一条回复信息。
是她认识的医生发来的。
“你最近失眠吗?不至于呀,你脸上的伤不是已经好了吗?不会因为脸上的伤导致心理压力吧。这种药不要多吃,会形成依赖。”
明溪眼皮一跳,迅速打开微信回复过去:“什么意思?这么多瓶瓶罐罐全都是治疗失眠的?没有一瓶是维生素吗?”
医生回她:“不是你的药吗?都差不多是和镇定、失眠类相关的药物,可能是国外的医生开的,在国内很少有人用,除非一些重症失眠患者。到了非常依赖药物的情况下,还是建议先处理心理因素,纯粹靠药物作用不大。”
“……”
明溪心里被揪了起来。
上次董深告诉她那一瓶法文药是治疗失眠的,她还以为也就是普通的褪黑素一类辅助睡眠的东西。
但是没想到这一大堆瓶瓶罐罐都是。
那么傅阳曦到底是——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
明溪脑子里忽然跳出来那几次,他脖子和手腕上被玻璃划开的伤口。
到底怎么回事?
会不会……和他家里人有关。
明溪见他每次待在他自己的公寓就没事,一旦回去老宅或者家里就必定会出点事。
当然这也全都是猜测。
明溪心里疑团重重,心脏仿佛被捏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担忧和难受。
明溪觉得自己必须搞清楚。
香喷喷的烤红薯被递到了她手上,但是她吃的兴致已然消散了一大半。她心不在焉地扫码付了款,朝着车子那边走。
傅阳曦出院手续已经办完,她走过去时,傅阳曦刚好坐进车子里。
傅阳曦正在望眼欲穿地等她。
见到她过来,傅阳曦打开车门,从车子里探出头,对她催促道:“小口罩,怎么这么久?”
“哪里久了,这不就来了?”明溪让他把脑袋缩回去,关上车门,从另一边打开车门上了车。
一进车子里,暖气就冲散了眼睫上的寒霜。
傅阳曦左脚打着石膏,多有不便,只能坐在车子右侧,将副驾驶座的座位拆了,方便他长腿搁着。
他脱了羽绒服外套,抱在怀里,只穿着一件黑色宽松毛衣。
他视线一直跟着赵明溪转,语气有几分得意地嘟囔道:“也就从医院出来下到车子的这么一会儿会冷,你还专门让小李去给我拿外套,真是——”
明溪本来应该瞪他一眼,骂他自恋,但是此时此刻的明溪完全没心情顺着他的话调侃他。
明溪看着他,满脑子都是。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出院。
他很多晚上睡不着。
他经常受伤。
车子发动。
明溪不吭声,把热气腾腾的红薯递给傅阳曦。
傅阳曦察觉她情绪有点不对,登时紧张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傅阳曦脸色一变,怒道:“怎么?是不是我没去学校,你书包又被人给——”
“不是。”明溪恹恹道。
明溪对他道:“你把手举起来。”
傅阳曦:?
傅阳曦疑惑不解,但盯着赵明溪,还是拿着红薯,将两只手举了起来。
下一秒,明溪朝他那边挪了一点,轻轻地凑过去,拥抱住了他。
“……”
明溪抱上来的时候,傅阳曦还没反应过来。
等脑子当机的那么一瞬间过去后,一低眸,才发觉少女的发顶香气扑鼻,怀里的人柔软、温暖、而热烈。
明溪紧紧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胸膛上,两只手紧紧圈住他的后背——
是一种异常执拗的抱法。
“怎,怎么了?”傅阳曦受宠若惊,心脏砰砰直跳。
明溪闭上眼,慢条斯理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抱你,一天没见,想你了。”
傅阳曦耳根“嗖”地一下红了。
他慢慢放下手,手落在明溪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红薯拿在手上,忘了吃。
见小李艳羡的视线从后视镜中落过来。
傅阳曦挑了挑眉,意气风发,一脸得意洋洋,用眼神示意‘看什么看,女朋友就是这么黏人,没办法’。
第 59 章
玄关换鞋处有一层低低的台阶。
傅阳曦扶着鞋柜站起来, 小李把轮椅抬进去,傅阳曦单脚跳上去。
他瞥了赵明溪一眼,努力想蹦得潇洒帅气点, 但是一只脚蹦来蹦去能潇洒帅气到哪里去?
傅阳曦觉得有点丢脸, 不悦地嘟囔道:“谁设计的这么一层台阶?”
明溪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抬起手想扶着点儿,生怕瓷砖地面太滑来个二次摔伤。
但是傅阳曦不知道是有意露一手还是怎样,硬是没让她扶,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一系列动作。
明溪:“……”
他跳上去后,小李赶紧把轮椅推到他身后。
他扶着把手,重新在轮椅上坐下, 翘起一条石膏腿,并费力地把打了石膏的那只脚摆正,随后扬起英俊的眉梢,看向赵明溪。
明溪:……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傅阳曦出院之后,面临一个问题。
如果骨折的是左手的话,还好说, 一只手不影响问题,但骨折的偏偏是脚踝。
他一只脚蹦来蹦去倒是没问题, 但是要想进浴室洗澡, 难度可就太大了。
明溪提出这个问题。
小李道:“别担心, 昨天老爷子那边已经给傅少找好了护工, 稍后就会到了。还有我也是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
傅阳曦习惯了一个人在外面,明显不大愿意让护工进门。想想他这么一个一米八八的大高个要被别人扶起来、要有肢体接触,就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皱起眉,摇着轮椅往沙发那边走,脸色看起来有点臭:“多管闲事, 我说了我拄拐杖也能行!”
小李连忙道:“这也是老爷子的关怀,少爷,你可千万别在老爷子面前说这话,等下又要吵起来了。”
明溪将书包放在吧台上,在一边提出建议:“要不——”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不用请护工了,我来。”
“……”
小李惊愕道:“你确定你愿意?”
小李还以为赵明溪只是单纯和傅少早恋呢,和富三代谈恋爱就享受富三代带来的金钱等好处就好,有什么必要亲力亲为地照顾人?
不得不说有点出乎小李意料了。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又不难。”明溪不知道小李在想什么,只以为小李以为她是想赚护工那一份钱。
她连忙摆手道:“护工也可以照请。但是傅阳曦不是不喜欢陌生人进来么,我来还方便些。就是我力气不够大,万一有什么事还得李哥你随时到。”
小李看向傅阳曦。
傅阳曦俊脸已经红了。
小李默默吃了口狗粮。
心说,这时候就不嫌弃有肢体接触啦?
明溪看着傅阳曦的石膏腿,又找补了句:“主要是我不大放心。他骨折的地方不能沾水,洗澡的时候必须得非常注意才行。”
洗、洗澡?
小口罩脑洞好大,直接就联想到给他洗澡了?!
怎么能这样?
这样真的可以吗?
傅阳曦竭力想保持面上的镇定,但是脸上的开心和得意简直快要压不住。
他扭头看向别处,耳根红透,装作妥协道:“那,那就这么办吧。”
明溪就这么搬了进来。这一次住的时间可能有点长,小李带她去取衣物的时候,她一次性将所有的东西都打包了过来。傅阳曦翘首以待,看见小李大包小包地帮她把行李箱拎进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飞到了天际。
但傅阳曦万万没想到,是他想多了。
晚上洗澡的时候,赵明溪根本就非常的正人君子。
她在浴缸里放好水,试了下水温,又在地上铺了一层防滑毛巾,对傅阳曦道:“可以了。”
傅阳曦单脚站立,在浴室里双手撑在洗脸池前,心脏砰砰直跳地紧张了半天。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还撩起衣服看了眼自己的腹肌,用水打湿了一下额前刘海,营造出漆黑短发淌着水珠的效果。
——结果就听到客厅传来赵明溪用平板看沙雕剧哈哈大笑的声音。
“……”
傅阳曦忍不住朝外面喊了声:“赵明溪,你干嘛呢?”
“怎么了?”明溪拿着平板,还不忘暂停,她走到浴室外面:“你开始洗了吗?小心点,不要摔跤。浴袍搁旁边了。”
傅阳曦:“……”
明溪顿了下,语气变得古怪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留下来照顾,包括进去帮你洗吧?”
傅阳曦白皙的脖子一红,立马在浴室内暴躁跳脚:“小口罩,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我都没想到那一层好吗,你整天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快脱光了,你不准进来!不要偷看小爷我!”
明溪:“……”
明溪脸上一热。
什么鬼,她才不会偷看呢。
——虽然她的确忍不住朝浴室的玻璃门内看了好几眼。
男生高高大大,雾气氤氲中的剪影也是帅气的。
明溪忍住心猿意马,走开了。
傅阳曦则垂头丧气,慢慢脱衣服。
上衣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就是下面的裤子有点难。不过倒也没什么大碍,夹板固定得很牢实,左脚踝几乎转动不了,只需要先脱掉一只裤腿,然后再曲起伤腿,把另外一只裤腿从脚踝处褪下去就行。
傅阳曦进了浴缸,把左腿跷在外面。
明溪坐在沙发上继续看剧,但是注意力俨然已经完全不在剧上了。
她看向浴室那边,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不过幸好,傅阳曦平衡能力好,从头到尾没出什么问题。
傅阳曦穿着白色浴袍蹦出来的时候,黑发微湿,眉眼深邃,水滴顺着下颌线条淌入锁骨当中,除了左脚脚踝上的石膏有点影响观感,单脚蹦的动作有点搞怪,其他地方全都帅得让人流口水。
明溪第一次见他出浴,抬起头,情不自禁一直盯着他看。
傅阳曦靠在门框上,抱臂,心情舒畅了,得意洋洋一挑眉,让她看:“害,想看就看,别憋着。”
出来之前在浴室里捣鼓好久,现在可算轮到他说这句话了。
明溪笑了起来。
但是她才没有傅阳曦那么打死不承认、口是心非。
她一个直球打过去:“我对象真帅。”
傅阳曦顿时就绷不住了,耳根红了。
明溪过去把他扶到轮椅上。
“十点半了,是直接睡还是看会儿电视?”明溪问他。
“去沙发坐会儿,看电视吧。”傅阳曦面上羞红还没褪。他定了定神,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心思单纯’、‘什么都没想’。他单腿蹦到轮椅前,坐下去。
明溪推着他去沙发那边,道:“那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洗澡,有事叫我,毛毯在旁边,不要着凉。”
傅阳曦:“好。”
他一点儿也不想那么早睡。
两人两个房间,一进自己房间就见不到她了。
人就是很奇怪的一种生物,明明每时每刻都待在一块儿,但还是感觉不够,还是会思念得心里抓心挠肺。
有时候傅阳曦觉得赵明溪在他身边还不够,他的占有欲永远得不到满足,他还想将人揣进兜里,时时刻刻眼睛看得到她,声音听得到她,肌肤触碰得到她。
最好是小口罩也只看着他一个人,只听他一个人说话。
明溪去学校取东西回来之前,让小李带着她去买了些东西,其中就有新的睡衣。她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上毛茸茸的睡衣出来。傅阳曦本来望眼欲穿地盯着浴室那边,听见动静,立马收回视线,假装正专心致志看平板。
“你家里怎么没电视机?”明溪走过来,看了眼空荡荡的四周。
家具实在是太少了。
灯光也是冷色调的,吧台是大理石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杯垫、靠枕之类的色彩,以至于整个公寓显得非常的冷清。
傅阳曦左腿跷在茶几上,拽得二八五万,这时才掀起眼皮。他以为她想看,道:“明天买一个让小李过来盯着安装。”
明溪笑:“小李说你之前不让他进门,现在怎么就——”
明溪得了便宜还卖乖。
傅阳曦脸又红了,垂下眼:“为了对象妥协一下,也是可以的。”
明溪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一看时间,忽然已经十一点了。按理说已经到了明溪的睡觉时间,然而明溪却没什么睡意。
有点担心傅阳曦。
也不想就此分开。
虽然只是转身进两个房间,但总感觉好像是一下子又要分开七八个小时。
傅阳曦忽然道:“再看会儿电视?”
明溪默默道:“好。”
两人全都心怀鬼胎,忍住羞赧,装作很认真地盯着电视剧,被电视剧吸引得入迷,但是其实心思根本都没有在电视上。
勉强撑到了十一点半。
傅阳曦见明溪背对着他悄悄打了个呵欠。
明溪心里也惦记着傅阳曦失眠的事情。
“要不然——早点睡,明早还得去学校。”傅阳曦再度出声道。
明溪竭力想忍住困,但是困意还是一阵阵袭来。她心情直接就有点低落,不想分开。
她抬眼看着傅阳曦,思考了会儿,她还是妥协:“好,早点睡吧。”
关掉平板,两人依依不舍地各自回房。
明溪想起来一件事,对傅阳曦道:“我上来之前给你买了些东西,放在你床边了。”
“什么?”傅阳曦翘起唇角,又忍不住开始流露出嘚瑟的表情:“怎么还买东西呢,第五天纪念日吗?”
他摇着轮椅去到床边。
看见床头边的东西,他愣了一下。
身后的明溪的声音响起:“我看见你的那些药了。”
傅阳曦身体微僵。
但明溪并未追问,只是轻声道:“我给你买了两本绘本,只有图片,文字比较少,看起来不会费力气。你睡不着的话,可以看看,思绪跟着流淌,或许有点用……”
明溪挠了挠头,她想不到好的办法。
那些药物傅阳曦已经试过了,但是显然效果一般。
“如果没有用的话,你把我叫醒,我们一起熬夜试试看。”
“熬久了总能睡着,到时候还能一起做个好梦。”
傅阳曦喉结滚了滚,指骨攥紧,拿起绘本,扭头去看她。
明溪站在门口,声音轻轻的:“总之,我不想你一个人。”
她就站在那里,背着光,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身段也仍然纤细。
她声音也轻轻的,一个字一个字落进了傅阳曦的心里,泛起了浅浅的却无法停歇下来的涟漪。
傅阳曦屏住呼吸看着她。
窗外在下雨,噼里啪啦,傅阳曦心里早就不知道破土多久的喜欢往四肢百骸蔓延,长成了无法磨灭的烙印。赵明溪三个字,在他心底嵌下了深深的痕迹。
炙热的火光朝他而来。
傅阳曦已经感觉没那么冷了。
这一瞬,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过来。”傅阳曦道。
明溪走过来。
傅阳曦按捺住自己心头纷涌的情绪,将她拉过来,很用力地抱紧她:“晚安。”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傅阳曦的骨折一天天好转,班上除了柯成文和姜修秋还没人知道两人已经谈恋爱了的事情。
打篮球的时候柯成文不小心对一个小弟说漏了嘴,众小弟都一脸愕然。
柯成文往运动场上看了眼,瞧见赵明溪不在,琢磨着八成是傅阳曦腿伤了不能来上体育课,赵明溪于是也没下来,继续留在教室自习。
他根本不想上去吃狗粮,哀叹了一声三步上篮,道:“别说出去啊,不能我一个人眼瞎。你们说这俩人咋就真的好上了呢——”
话没说完,小弟们下巴都震惊掉了,道:“什么?现在才好上?赵明溪不是转班那天开始就和老大在谈嘛?!!”
柯成文:“…………”
卢王伟察觉到不对是一周后。
他作为班主任,观察了下,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最近赵明溪和傅阳曦都是同时抵达班上?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以说是巧合。
但为什么一周都这样?!
而且傅阳曦出勤率大大增加,也不再迟到了,甚至跟着赵明溪早晨七点就到了教室。这简直令人惊悚好吗?!
卢王伟老师越想越奇怪。
他怀疑是不是傅阳曦这位太子爷在欺负赵明溪。他摔断腿了就摔断腿了吧,为什么每天都是赵明溪把他从校门口推进来的?
赵明溪是住校,还特地被他叫到校门口去跑腿接人?而且每天放学后还推着他和他的轮椅上他家的车?校园霸凌也没有这个霸凌法吧?!
卢王伟很担心,自习课的时候,他双手撑在讲台上,表面没有在盯着下面的学生,但实际上一直拿余光瞥着角落里的傅阳曦和赵明溪。
教室倒数第二排,赵明溪刷完了规定给自己的习题,正在放松一下,和傅阳曦写纸条。
傅阳曦:【原来是这个意思?!】
傅阳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赵明溪在集训的时候给他的小皮筋是什么意思。
她当时信口胡诌说是开过光,戴着可以保佑他,他竟然就信了!他当时是什么程度的脑残?!
但主要也是因为当时的傅阳曦极度不自信,虽然在百度上查到了可能是表达喜欢的意思,可他也并不敢往那方面想。
——所以早在那时候她就想表白了吗?
傅阳曦耳根略红,心脏砰砰跳起来,得意到不行。
傅阳曦唰唰唰传了好几张纸条过来。
【原来你早就喜欢我了。】
【我懂。】
【:d】
最后那个臭屁的表情看得赵明溪想打他。
傅阳曦低下头去又去写字。
明溪把脑袋凑过去,光看他的比划,就知道他在写‘姓沈的’三个字。
傅阳曦每天把沈厉尧当做头号敌人,恨不得事无巨细地把沈厉尧比下去。
明溪一看脑袋就大了。
她先发制人地丢过去一张;【这件事说清楚了,所以你的小飞行棋是怎么回事?】
小飞行棋?
什么小飞行棋?
傅阳曦抬起头来看向赵明溪,一头雾水。
明溪咬了咬牙,心想,还装,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明溪道:【生日那天晚上,姜修秋说你有一个青梅,你给人家取名叫小飞行棋。怎么样,飞行棋好玩吗?】
傅阳曦整个人都木了。
他惊恐万分。
什么鬼?什么青梅?
他八辈子都没多看过别的女生一眼。
明溪回了个:【呵。】
……
当天晚上,姜修秋被套路去了傅阳曦的公寓,傅阳曦把门一锁,姜修秋被逼迫着和小李下了一整宿的飞行棋。
傅阳曦的原话是,下到吐。
姜修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写到明溪去洋喜家的重头戏份,会有双更。
今天就不双更,先休息啦~
第 60 章
翌日卢王伟特地留意了下, 发现居然又是赵明溪推着傅阳曦的轮椅进的教室。
班上的一群男生艳羡至极,傅阳曦则酷酷地揣着兜,酷酷地扬着下巴, 脖子上挂着降噪耳机, 神情嚣张又得意。
傅阳曦简直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赵明溪。
卢王伟则给气坏了。
一下课卢王伟就脸色铁青地把明溪叫到了办公室。
“最近班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明溪愣了一下:“没有。”
卢王伟语重心长道:“明溪啊,你大可以告诉老师,老师为你撑腰。”
明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真没想到谁能欺负她。
事实上她一转到国际班,就做了一个最重要的决策,抱上了傅阳曦的大腿,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擒贼先擒王, 以至于班上的小弟们从一开始就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到了现在,更是彻底和她打成一片。
“真没有。”
卢王伟以为赵明溪是屈服于傅阳曦的淫威不敢说,干脆让人把傅阳曦叫到了办公室。
他对傅阳曦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赵明溪是班上唯一一个进决赛的,时间多宝贵你不知道吗,你平时惹事也就算了, 快决赛了居然还在欺负人家女生。推轮椅这件事,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哪个不能推, 非得霸凌赵明溪?!”
“霸凌???”
傅阳曦万万没想到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
他脸都黑了。
明溪哭笑不得, 赶紧按住傅阳曦的暴脾气, 对班主任道:“老师, 你误会了。最近我搬出去住,和傅阳曦住得很近,所以每天才顺便推他来上学,不是他在欺负我。”
“我不信。”卢王伟对傅阳曦怒道:“你腿受伤雇个护工来,或者让柯成文帮你啊, 你老使唤赵明溪干什么?赵明溪难道就是心甘情愿帮你的,还不是怕得罪你啊?总不可能你们在谈恋爱?!”
傅阳曦瞪着卢王伟,强忍着怒火:“你什么意思?”
他也不希望耽误小口罩的时间,所以每天都起很早,配合小口罩的时间。能一起来上学,他心情都要飞出了天际,但是这卢张伟怎么说话的——说小口罩怕得罪他才帮他?他有那么差劲吗?!
傅阳曦话还没说完,就听明溪道:“是的,我们就是在谈恋爱,学校好像没规定不能早恋吧。”
卢王伟:“……”
空气静了两秒。
卢王伟整个人都傻了,把茶杯往办公桌上重重一磕,震惊到弹跳起来。
“什么???”
傅阳曦翘着石膏腿,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小鸟得意地抖了抖羽毛。
但是还没等他得意起来,卢王伟就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赵明溪,仿佛恨不得摇晃明溪的肩膀:“明溪,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老师说啊!”
傅阳曦:“——”
草(一种植物)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卢王伟在震惊当中总算勉强接受了两人在搞对象的事实,他扶着额头一副‘让我缓缓’的痛心疾首模样,仿佛种的白菜被猪拱了。
而傅拱白菜曦深深地感觉受到了歧视。
在这些人的字典里校霸好像不能和学霸谈恋爱,谈恋爱就是不务正业,他的正业就是睡觉欺凌同学加上捐几栋楼。而赵明溪肯和他谈恋爱,是他胁迫了赵明溪。
明溪走在他身边,戳了戳他的俊脸:“不高兴?”
平时傅阳曦个子太高,想戳戳不到,现在他坐上轮椅了,摸他发顶完全没压力。
傅阳曦一副霸总口吻:“女人,不要乱戳。”
明溪:“班主任没有恶意,他只是担心我学习。”
“嗯,我知道,他对你好,我不生气。”傅阳曦说道。
他就是有点丧,难道是先前他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惹事生非、胡作非为了吗?几个知道的老师看起来好像都十分为小口罩扼腕。
那么被小口罩当成亲人的董家人会不会接受他?
明溪看着他:“那你笑一个。”
傅阳曦扯了扯嘴角,摇着轮椅转身进教室。
还未进去,就在教室后门处被明溪壁咚了。
明溪双手撑在他轮椅上。
明溪定定看着他。
“mua~”
傅阳曦瞬间被萌得晕头转向。
又听明溪道:“反正不管怎样,我只要你。”
“……”
傅阳曦攥紧了扶手,别开头去,耳根通红,强装镇定。
草!小口罩好会!
他死了!
谈恋爱真的是一件无比美妙的事情。
以前傅阳曦以为赵明溪喜欢自己,常常洋洋自得,并且因为她的送甜品、跑圈等关心举动而在内心生出隐秘的喜悦。
傅阳曦以为那段时间就已经是自己近几年来最愉悦、最满足的一段时光,然而没想到,真正在一起了之后,快乐比原先更增加千倍百倍。
酸甜苦辣去掉苦,就只剩下酸和甜。
他不再用空荡荡地期许她的回顾,不用再上下忐忑,辗转反侧,百转千回。他所想的,所说的,所倾诉的都会有所回应。他思念她的时候她也思念他,他隔着人海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永远在注视着他。一个眼神,两人就能知道彼此的情绪波动。
那是一种互相将手交到对方手里的踏实感——知道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沟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分开。
中午几人一起在食堂吃饭。
董深转来学校之后,经常来食堂找赵明溪。
他不是霸占明溪身边的座位,就是霸占明溪对面的座位。
偏偏明溪对他还挺好,经常迁就他。
傅阳曦看他一向不大顺眼,坐在赵明溪旁边,凉飕飕地盯着他给赵明溪夹菜。
夹菜也就罢了。
他夹给赵明溪的是蔬菜,捞走的是红烧肉。
赵明溪本来就瘦,吃得也少,用零食养起来的那点儿肉全被董深给薅没了。
傅阳曦拳头都要硬了,他把筷子一撂,拉长了脸:“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不谈个女朋友,天天来找我女朋友干什么?”
董深白了傅阳曦一眼:“你女朋友?想得美,你看明溪承认了吗?那么多人追她,她干嘛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你脾气那么臭。”
傅阳曦:“……”
柯成文见傅阳曦脸都黑了,心想董深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暴发户,还够狂的,每次都能精准踩曦哥的雷。
他赶紧拦架:“董深,食不言懂不懂?”
董深还要开嘲讽,明溪无奈地对他道:“你赶紧吃,一天天的哪儿来那么多话,下次你和你们班同学一起吃,不要特地来高三找我们。”
明溪胳膊肘向傅阳曦拐。
傅阳曦整个人都舒坦了,他重新抄起筷子,把自己盘子里的肉丢进明溪盘子里,得意洋洋地盯了董深一眼:“听见没,小屁孩。”
董深委屈至极,咬着筷子:“我这不是,刚转学,还没交上新朋友么。”
“这好办。”傅阳曦成心和他作对,居高临下地瞥着他:“叫声姐夫,我让高二全年级的人都围着你转。”
董深:“……”
董深打死也不叫。开玩笑,他也有尊严的好不好?
这么叫一声,他以后还有什么立场和傅阳曦争明溪姐?
董深是不肯叫,坐在他们身后那一桌埋头吃饭的赵宇宁心中却:
草草草。
赵明溪和傅氏太子爷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
董深什么时候和他们关系混得这么好了?
自从赵明溪与家里断绝往来之后,赵宇宁感觉自己像是被隔离在她们那个圈子之外了一样,无论什么事都是从八卦小道消息听来的。
等他后知后觉地听说之后,事情早就不知道已经发生多久了。
赵宇宁对董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嫉妒。
赵宇宁心里酸得不行,甚至觉得董深不识好歹,赵明溪都把他当弟弟一样宠,给他做甜品,还会教训他,董深还有什么不情愿的?连声‘姐夫’也不愿意叫。
换了他,他就愿意叫‘姐夫’。
赵宇宁见赵明溪一行人吃完,赶紧也端起盘子站了起来,撇开身边的朋友,追了过去。
“姐夫。”他直接了当对傅阳曦喊了一句。
坐在轮椅上的傅阳曦:“……”
赵明溪:“……”
柯成文/董深:“……”
赵宇宁怕赵明溪走掉了,赶紧趁机和她说上几句话。
其实想说的有很多,包括最近赵母病了一场,阑尾炎住院,做了个小手术,赵母脾气软和很多,他也就和赵母和好了。
还有,家里的事业还是受到了赵媛那件事的影响,现在情况不大好,老爸和大哥都忙得昼夜不分。
以及,大哥查出来当时发帖的人是鄂小夏,他想让赵明溪小心着点儿鄂小夏……
一大堆事情压在赵宇宁心里,赵宇宁压力很大,自然就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赵明溪恐怕并不乐意听见这些事情——他一叨逼叨这些事情,就会离赵明溪更远。
于是话到了嘴边,忍了忍,赵宇宁说的是:“我养了一只猫,取名叫小美。”
他小心翼翼看着赵明溪:“有空的话,你想不想去看看?我可以抱出来,它可乖了。”
明溪心情有些复杂。
赵宇宁变了很多,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没那么咋咋呼呼了,对待她的方式也不是大吼大叫的,而是极小心。
明溪仍然不想和赵家有什么牵连,但是面对眼睛都在发红,看起来非常难过、压力非常大的赵宇宁,她倒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她道:“改天吧。”
明溪一行人走了。
赵宇宁在后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居然说上话了——
不管怎么样,赵明溪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他了。
明溪和傅阳曦两人虽然并未大张旗鼓地告知所有人他们在一起了,但是举动之间难免透出一些亲昵。
于是校庆前一周,几乎整栋楼都已经八卦地传遍了,赵明溪和傅阳曦在谈恋爱。
这事儿也传到了沈厉尧耳朵里。
虽然那晚集训时,沈厉尧就隐隐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然而当绯闻消息犹如慢性毒/药,一点一点侵蚀着他周围的空气时,他还是选择捂住耳朵,不去听。
直到有天,远远看见那两人从校门口进来,从同一辆车子上下来,赵明溪身上披的是傅阳曦的外套,两人的手是牵着的。
沈厉尧的脑子里才嗡地一声,那根弦彻底断裂了。
他站在走廊上,竭力让自己面无表情,然而脸色还是在寒风中一点一点变得十分难看。
沈厉尧很难去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
本来应该出现在自己周围的赵明溪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转而一脚踏进了傅阳曦的世界。本来应该与自己走着同一条路的赵明溪,现如今与傅阳曦牵着手,走在了另外一条与他全然无关的路上。
他的路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了。
赵明溪有很多小习惯。她听人说话时会专注地看着人,漂亮的眼睛仿佛潋滟出水光。她不好意思的时候偶尔会脸颊发烫,将耳畔的头发拨到耳后去。
然而现在,让她露出这些表情的不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
沈厉尧就像是手里握着一捧沙。
他还未意识那捧沙的珍贵的时候,沙到了他手里。
他不在意,甚至觉得沙不够好。
可就在他真正意识到自己想要她,想要去握紧的时候。
却怎么也握不住。
只能眼睁睁看着手心里的沙子越来越少,直至彻底消失得无隐无踪。
沈厉尧从小到大在所有的事情上一帆风顺。
唯独在这件事上,惨败收场。
叶柏等人都看着沈厉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废下去。
沈厉尧原本就性情冷漠,不怎么与人说话。他身边的这些朋友虽然围在他身边,看起来热闹,但并非可以和他交心的朋友。
因为他从来不会让大家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家只觉得他骄傲、优秀、亮眼、在发光,所有人都崇拜他,但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现在弄清楚了。他大抵是喜欢赵明溪的,只是太年轻了,不知道情不自禁的注视是喜欢,也不知道人群中多看一眼是喜欢——他将所有异样的感受解释成了被赵明溪追着“烦”。
他总是在冷冰冰地赶赵明溪走。
以至于有一天赵明溪真的走了,他的全世界都不对了。
……
这天,柯成文扛着轮椅,傅阳曦单脚跳上楼,明溪拎着一袋子零食在后边跟着,打打闹闹地上了楼。
一上楼,就见沈厉尧在国际班教室后门口站着。
虽然就在隔壁班,但是沈厉尧常待实验室,而明溪也不会主动去找他,要想偶遇也没那么容易,于是上次见面还是沈厉尧和傅阳曦在篮球场打架那次。
时隔一个多月,沈厉尧明显清瘦不少。
比起傅阳曦的意气风发,他套了件羽绒服外套,里面的蓝白校服一丝不苟地拉到衣领最高处,嘴角和颧骨上被傅阳曦揍出来的伤口倒是全好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印子,清冷的眼神显得很萧条。
“聊聊?”沈厉尧的视线径直落到明溪身上。
“干嘛?”傅阳曦瞥他一眼,警惕万分,脸上立马凝结了一层冰霜,姓沈的这是当他死了?他还在这里,居然就敢当面来撬他墙角?
明溪估计沈厉尧是听说她和傅阳曦在一起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谈话了。
凡事都得做一个了结。
明溪握想了想,住傅阳曦的手,道:“我去十分钟。”
傅阳曦心里的妒忌和占有欲都快喷薄而出了,还十分钟?!
十分钟就是六十万毫秒,都不知道能说多少话干多少事了!
而且小口罩是货真价实喜欢过沈厉尧,傅阳曦整天防火防盗防的就是沈厉尧,他最忌惮的就是沈厉尧!
他当然不放心!
但是傅阳曦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小气,男人不能这样。
这样久了等下变成妒妇。妒妇很容易被甩。
他忍住占有欲,呵出一口寒气,对明溪微笑道:“好。”
明溪不确定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怎么忽然笑得这么瘆人?
“没事,我没那么小气。”傅阳曦霸总道。
明溪:“那你松——”
傅阳曦还死死握着明溪的手。
他松手,冷酷插兜,打算离开。
转了下身,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轮椅上——手插在兜里根本走不了。
明溪:“……”
柯成文:“……”
傅阳曦的冷酷顿时破功,他拿出手来转动轮椅,面无表情地进了教室。
明溪和沈厉尧下到楼下去。
两人一走,傅阳曦就赶紧火急火燎地把轮椅从教室里转出来。坐轮椅实在太不方便了,他脸色发黑地对柯成文道:“把我推到走廊旁边去,快!”
柯成文:草,不是没那么小气吗?
谈恋爱人的世界他这个单身狗不懂!
明溪和沈厉尧走到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巷子里,四周安静下来,只有远处篮球场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冬日的寒风从巷口吹来,刮在脸上,明溪将被吹在脸上的围巾摘下来。
她的围巾还是傅阳曦送的,包裹着脖子格外暖和。
这一年冬天眼看着就要过去了。
她没有什么话和沈厉尧说,便等着沈厉尧开口。
沈厉尧定定地看着赵明溪许久。
久到明溪忍不住从羽绒服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抬起眼睛对沈厉尧道:“你想说什么,快上课了。”
沉默了良久。
沈厉尧才开了口,问:“你真的喜欢他吗?”
明溪道:“喜欢。”
沈厉尧没想到赵明溪的回答毫不犹豫,果决了断,甚至想都不用想。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指攥紧,心头宛如被刀子割了一下。
明溪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问这个问题。柯成文不大相信她是真的喜欢上了傅阳曦,班主任也对此诧异,沈厉尧问的问题也是“真的喜欢他吗”
“傅阳曦是一个很值得喜欢的人。”明溪忍不住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甚至泛起密密麻麻的情感,带着骄傲,也带着发现宝藏的欣喜,更多的是在脑海中描摹那人嬉笑怒骂鲜活神情时的欢喜。
她没有看沈厉尧脸上的表情,道:“对我来说,傅阳曦像洋葱,剥开一圈一圈之下,有令我欣赏、崇拜、喜欢、心疼和珍惜的内在。你们不了解他,只知道他的家世,只知道他嚣张跋扈的脾气。所以你们也就不知道,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也是最干净,最温柔的人。
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会小心翼翼地守候赵明溪的脆弱,会在任何时刻毫无条件地偏袒她。
明溪从没得到过的就是“偏袒”二字。
她只在傅阳曦那里得到过。
他只偏袒她一个人。
因此她又怎么能不义无反顾地偏袒他。
明溪很坚定地告诉沈厉尧:“我很庆幸喜欢他,也很庆幸能和他一起走以后的路。”
巷子里的风在哭嚎。
赵明溪说的话再清楚不过了。
沈厉尧定定看着她,浑身冰凉,内心犹如火煎,他不知道自己还想听到什么——或许是什么转机。
然而赵明溪根本没给他任何转机的可能性,她甚至不顾虑他的感受,直截了当地在他面前表达对傅阳曦的喜欢。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只是喜欢他对你好。”
沈厉尧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与妒火,一字一顿地对赵明溪道:“他砸钱开飞机带你回去,帮你赶走赵家人,给你过生日,无非是想泡你!你是因为喜欢他对你的这些好,才和他在一起的。这叫喜欢吗?!”
明溪看着沈厉尧。她摇了摇头:“你真的什么也不懂。”
“顺序反了。”
“他对我好,不是因为想泡我。而是因为我对他很重要,他才对我好。”
“同样的,我喜欢他。即便他不对我好,以后没有能力对我好,我还是喜欢他。”
“因为他就是他。”
明溪倒也没有因为沈厉尧的话生气,而仅仅只是感到好笑。
沈厉尧可能长这么大,根本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在他的世界里,他永远居高临下。
但他其实有点可怜。
他习惯了周围的人对他的讨好,他将这种讨好都看作有目的性的。所以他不相信傅阳曦对明溪好,是纯粹不要求任何回报的,当明溪没有喜欢他、甚至在伤害他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对明溪转身离开过——
沈厉尧他自己不是这种人,所以他无法理解这种情感。
“你在自己的世界高高在上惯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好好去对待一个人。”
沈厉尧的脸色随着明溪的话而变得煞白。
他血气上涌,死死盯着明溪。
明溪也没什么好继续和沈厉尧说的,她转过身打算离开。身后的沈厉尧却忽然哑声道:“我不会,但你可以教我。”
沈厉尧长这么大从来没对什么说过不会,也从来没有过如此卑微的瞬间。
他盯着赵明溪的背影。
却看到赵明溪并未回头。
沈厉尧心口越来越凉。
他听到赵明溪顿了下,说:“可是没有人有义务一直在原地等你,我也没有义务。”
“你以后再遇到喜欢的人时,别那样了。”
赵明溪走了。
过了很久,沈厉尧仍立在原地,眼前有些发黑。
这一瞬,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彻底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再也追不回来了。
他输给了傅阳曦。
傅阳曦在走廊上臭着脸勾着头往下看,见赵明溪转身回来进了教学楼,他赶紧摇着轮椅往教室里挪。
柯成文:“……”
明溪踏进教室的时候,傅阳曦正戴着降噪耳机,一副‘我与世界隔绝’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书。明溪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他才扬了扬漆黑的眉梢:“回来了?”
说完傅阳曦看了眼挂钟,冷笑一声:“十五分钟,超了三十万毫秒。”
明溪:“…………”
明溪瞥了眼,看他耳机防噪音开关压根没开,忍不住笑:“你不好奇我和沈厉尧说了什么?”
“不好奇。”傅阳曦异常的冷酷。
明溪从桌兜里掏出笔记本和习题库:“哦,那我就不说了。”
傅阳曦:“…………”
傅阳曦心里百爪挠心,一想到小口罩和姓沈的说了悄悄话,他就觉得自己可能有很久都要辗转反侧了。
他等了足足三分钟,见小口罩还没有要主动说的意思,他“啪”地一声把书合上,看向赵明溪,装作漫不经心:“如果你真的很想说,我可以听一耳朵。”
明溪看向他。
傅阳曦的三分漫不经心、七分冷酷逐渐崩溃,他义愤填膺道:“你——”
没等他说完,明溪举起书,遮住两人脑袋,凑过去在他俊脸上亲了一口。
傅阳曦:“…………”
傅阳曦摸着被明溪亲过的那边脸,怒道:“不要用这个来敷衍——”
话音未落,明溪又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那这个呢?”
干燥、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蜻蜓点水。
但是却足够撩拨得人心湖荡漾。
傅阳曦耳根一下变成了火烧云,忍不住偏过头去,含糊道:“勉强可。”
明溪顺势低声对他道:“还能说什么?我和沈厉尧又没话说,只是最后一次拒绝了他,并且表明我只喜欢你。”
傅阳曦咳了下,对明溪道:“还在教室呢,你是班主任的得意门生,严肃点!”
他自个儿却拿拳头抵着唇角,嘴角都快上扬到了太阳穴去。
班上众人:妈的……
……眼睛瞎了。
……老大谈恋爱起来真吓人。
沈厉尧这件事,明溪不知道是否算作翻篇了。
但总之,接下来沈厉尧没有再出现在明溪的视野当中。
毕竟沈厉尧也不是什么偏执狂,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了,他倘若再来纠缠,反而才不像他。
事实上明溪觉得他对自己的喜欢未必有多深,可能是有一些的。
但是这种年少时期的喜欢,来得朦胧而不清晰。
得不到,也不能怎样。
随着时间过去,也就渐渐被掩埋了。
几场大雪下来,见不到面,也就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先把一些配角处理下。
晚点二更,我估计要到凌晨了。大家明天来看吧。
第 61 章
赵媛在校庆之前回了学校。
她是清晨从教室后门悄悄进来的, 进来之后,埋着头冷着脸就往座位上走。
班上的人全愣住,眼珠子几乎掉了下来, 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她。
因为一个多月没见, 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变了样!
两颊颧骨瘦了下去,涂着长长的眼睫毛,妆容浓了起来,穿着打扮也和之前完全换了个风格。
如果之前是富家大小姐的话,那么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廉价女团成员。
“什么情况?她参加女团选秀了吗?”
“有点听说,我一小叔是干娱乐公司的,听说赵媛和一发现她的经纪人签约了, 现在正准备出道。”
“……”
大千世界,真是无所不有,好好的书读着读就去出道了。
真是瑞思拜。
人家的生活过得比他们丰富多彩、传奇多了。
赵媛这一个月住在外面的酒店,一开始习惯性住希尔顿,但是没住几天,发现赵家把她的卡给停了。
赵媛简直万念俱灰, 心中恨透了赵家的无情。
她取出来的现金就几千块,完全没办法生存多久, 难道去住校吗?但是学校里会申请住校的几乎都是贫困生, 赵媛根本没办法允许自己与她们为伍。于是她咬着牙, 搬到了两百多块一晚的便捷酒店。
但即便是这样, 这些钱也不够她支撑多久的。
幸好她收拾东西出来时,将自己以前的名牌包和名牌衣服全都带了出来。
这段时间她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二手货不值钱,几十万的东西只卖了十万块左右。
赵媛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后要怎么生活。
她几乎快要神经衰弱了。
她本来想换学校,但是这一个月她打电话给赵家过, 赵家所有人都不接她的电话。他们一家人仿佛铁了心,要把错误的事情轨道拨向正确的轨道。
于是她只好拖延着。
直到有星探找上了她,认为她的外形很适合进娱乐圈。
并且先给她预支了一笔钱。
签了约,拿到了这笔钱,又拖了半个多月,完全避开了先前那件事的风头。赵媛才来了学校。
还剩一个学期,她不可能不读完。
赵媛一来,这栋楼里的人虽然有点惊讶,但是毕竟大家是学生,也不是天天没事做就盯着别人八卦的无聊之人,于是也没什么人再把话题落在赵媛身上,顶多茶余饭后提一句。
甚至因为赵媛从小白莲的装扮换成了长靴露大腿的打扮,有些普通班的男生眼神露骨,追她的人比先前还变多了。
但赵媛内心却很敏感。
她只觉得所有人看她眼神都有异样。
蒲霜完全变得冷若冰霜、对她置之不理不说,路烨对她也没有再一如既往,看她的眼神讪讪的,没有以前那种光亮了。
她的朋友都有了新的小团体,根本不让她挤入。
而她当时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主持人机会,也已经被文艺部老师交给金牌班的曾娇娇了。
文艺部老师表面对她和蔼,说今年校庆已经快开始了,她因为之前没来学校,找不到人排练,所以才让曾娇娇替她。
但赵媛觉得这老师实际上就是在看自己笑话。
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赵媛心里咬着牙,觉得根本没人能理解她这种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受。
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而这一切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两年半以前,赵明溪被找回来。
赵媛回到学校,没给明溪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反正常青班和国际班又不在一个楼层,眼不见心不烦。虽然时不时听说鄂小夏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与赵媛勾心斗角之类的女生之间的事情,但是明溪也完全不想去知道。
她开始一门心思准备年底的决赛。
与此同时因为她和傅阳曦两人的肌肤接触变多(表面肌肤),盆栽也也哗啦啦地涨。
明溪预计决赛之后自己的盆栽就可以到五百棵。
决赛集训就在校庆之后。校庆的这几天是明溪最后放松的几天。
每个班都要准备一个节目。
国际班有才艺的人很多,但是今年毕竟校花在他们班,所有人都想嘚瑟一下,都想让赵明溪上台,看看她可以好看到哪种程度。
于是卢王伟选来选去,选择了一个舞台剧剧本。
他们一群高中生,也不可能去演什么很专业的舞台剧,剧本当然是越简单越老土能看懂的比较好。
于是卢王伟选择的剧本就是王子公主的剧情改编了一下,公主被自己的变态阴郁哥哥囚禁在城堡里,王子骑着马,披荆斩棘来娶她。
最后王子杀掉恶魔,抱得美人归。
这个班上有傅阳曦在,根本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演赵明溪的王子。
——小命不要了吗?
但是问题在于,现在傅阳曦腿上还打着石膏,绷带缠得梆硬,还有十来天才能拆。
他坐着轮椅,难道要演一个轮椅王子吗?
卢王伟一锤定音:“我看你只能演反派哥哥,刚好这个哥哥在剧本里也是个坐着轮椅的变态。”
傅阳曦气得脸色铁青,毛都炸了:“卢张伟你什么意思?公报私仇?!”
班主任和傅阳曦一直都不太对盘,否则也不会有明溪一转班过来那会儿的罚跑事件。
“那不然呢?这个王子有很多和刺客的打戏,小傅你又站不起来。”
“什么叫站不起来???”
“那不然呢,你站得起来吗?”
傅阳曦暴怒地拍打着轮椅,吼道:“那就换剧本!”
“来不及了,排练两遍就得上台。”卢老师对明溪头疼地道:“你劝劝他,年轻人火气这么猛,干嘛。”
明溪哭笑不得,看了傅阳曦一眼。两人出了办公室,她对傅阳曦道:“谁让你跟个二傻子一样,听见表白就摔断腿。”
傅阳曦冷酷道:“我是二傻子那你是什么,二傻子的老婆?”
傅阳曦自己占了个嘴上便宜,赵明溪还没说什么,他自个儿反倒撇开头去,攥紧拳头,耳根红了。
明溪:“……”
傅阳曦心里骂了声草,自己耳根这么爱红是不是有毛病,真是影响发挥,能不能做个手术把脸皮变厚亿点。
世界上有没有这种手术啊。
明溪推着他往教室走,道:“不过也怪我,早知道会出现事故,那天清晨我就不脑子一抽表白了,换一个见面的时间再说也来得及。”
傅阳曦立刻拉长了脸,道:“不行,迟一分钟迟一秒钟都不行,你等得及,我等不及,懂?”
明溪笑了一下。
傅阳曦虽然心里一百万个不情愿,高中最后一年了校庆了,还要看赵明溪和别人上演王子公主的戏码。这不是故意气得他肋骨疼吗?但是他这腿的石膏没拆,也确实出演不了王子的打斗戏份。至于反派则轻松得多,只需要披着黑斗篷扮演吸血鬼刷刷脸就可。
而且小口罩以前也没参加过这种热闹的校庆,这次还给了董家人邀请券,让他们前排观看,好像对校庆这种青春最后的记忆还蛮期待的样子——
于是傅阳曦憋屈了一阵之后,还是非常妻管严地妥协了。
但傅阳曦就很想暴打一顿姜修秋这货。这货哪里称得上国际班第二帅了,居然49/51票通过扮演王子。唯一两票没投给他的还是小口罩和自己。
姜修秋注意到傅阳曦冷飕飕的视线,这几天都绕着傅阳曦走。
两人从小到大互坑惯了,但是上次姜修秋先用‘飞行棋’坑了傅阳曦一把,这次又和赵明溪在校庆上扮演‘情侣档’,肯定已经上了傅阳曦心中刺杀头号名单。
傅阳曦肯定要找个机会坑回来。
校庆当天,整个学校布置得喜气洋洋。
舞台搭建好,前面在表演节目,后台一阵忙乱。
因为参演的有傅阳曦,教导主任不知道是被他用捐楼威胁了一番还是怎样,专门为他们班的一群人拨了一间换衣室。
傅阳曦行动不便,先换上戏服装束,一群人在外面等他们老大,不敢催半个字。
明溪推开休息室的门进去,就见他已经换好了。
杂乱无章的休息室,地上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西幻道具,墙上挂着十字架。
冬日黄昏的光线宛如黄晕。
窗户没关好,呼啸的风刮进来,吹得傅阳曦黑发凌乱。
他听见动静扭过头来,吸血鬼的黑袍被风鼓起来,眉眼深邃,少年侧脸被剪成时光里的俊美的剪影。
外面舞台上好像在放歌:“昨夜的流星划过你的眼睛,那是我年少欢喜的心情。”
“今天也想见到你。”
一瞬间,怦怦怦。
明溪呆呆看着他,心脏狂跳。
“是不是很怪?”傅阳曦有点紧张,不大舒服地扯了扯身上的衣袍。
见赵明溪不说话,他十分没自信,怒道:“我就说这个化妆师半桶水,在我脸上和脖子上乱七八糟抹了一通,血浆沾得到处都是。这他妈是扮演吸血鬼还是扮演电锯杀人狂?”
明溪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疯狂心动的小心脏,走过去扯了张纸巾:“别动,我给你擦一下。”
化妆师的确水平不足,也可能是被傅阳曦催促给急的,血浆除了抹在傅阳曦嘴角上,还沾在了他眉梢上。
明溪把他脸上多余的血浆抹掉,想了想,又用指尖在他右眼眼尾的泪痣上轻轻用血浆点了一下。
唇红齿白,乌发俊眼。
活脱脱一少年吸血鬼。
明溪的心脏又跳了起来。
她忽然发现傅阳曦之前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完全不是靠他那头狂野的红发,完全是靠脸和气质啊。
不然怎么换了漆黑的短发还是这么嚣张亮眼。
傅阳曦将短了一截的衣服使劲扯了扯。
一抬眼眸,就看见赵明溪正盯着他发呆。
傅阳曦唇角翘了起来,抱住她的腰,整个人一大写的得意:“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明溪捏着他下巴继续给他擦脸:“就只准你看我,不准我看你?你个性感吸血鬼怎么这么霸道。”
傅阳曦在她额头上点了下:“好你个漂亮小口罩,又污蔑我,我什么时候看你了?”
“干嘛,你手上有血,别弄我脸上来。”明溪笑:“那我问你,昨晚电视机上放美剧,一男一女法式深吻,你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看干嘛。”
傅阳曦家里一直空荡荡,现在赵明溪搬过去了(虽然没说要同居,但是两人也就这么一直默契地住着了)便多了很多东西。
沙发上有了形状可爱的抱枕,冷冰冰的吧台上有了蓝色的叮当猫杯子,墙上还被明溪贴了一些贴纸。
傅阳曦由着她捣鼓,甚至觉得家里有了人气。
电视机傅阳曦也买了超大的液晶屏。
——但是随之而来的弊病就是,美剧英剧韩剧里男女主角怎么一天到晚接吻睡觉的?!他们除了这些事情没事干吗?都不上班学习的吗?
看得傅阳曦口干舌燥。
他虽然不是什么小色鬼,但好歹也是正年轻气盛血气充足一十八岁成年人。
他和小口罩因为都格外害羞,至今亲吻都只在唇角轻轻地印了几次,宛如盖章般戳了几下,根本就没有过电视机上面的那种深吻。
傅阳曦喉结滚了滚,耳朵都红了,打死不承认:“我怎么就盯着你看了——我那是看电视看累了,转而转动眼珠放松一下眼睛。”
明溪盯着傅阳曦的嘴唇,很直白地问:“傅阳曦,你是不是想和我接吻?”
傅阳曦本来立马就想反驳根本就没有,但是他视线盯着赵明溪潋滟着水光的唇,纤长的睫毛,落入灯光的眼眸,一瞬间感觉灵魂都堕落了——他紧张地看着,竟然情不自禁地可耻地咽了下口水。
“呵。”明溪弯了弯嘴角。
“……”傅阳曦顿时感觉自己在小口罩心中高大纯情英雄(并没有)的形象崩坍了。
“其实。”明溪脸颊发烫,说:“其实也不是不行。”
明溪早就想来个系统所说的八个机位的深吻,这样五百点的气运值不是就能很快攒够了?
但是奈何傅阳曦不开窍,也学不会霸道一点——她一个女孩子,总不能强吻,舌尖撬开对方的唇齿。
傅阳曦听了这话,俊脸登时涨红。
小小的试衣间里气氛酸甜暧昧,空气中充斥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因子。
“那,那试试?”
傅阳曦鼓起勇气,单脚站立起来,高大的身形杵在明溪面前。
他蹦过来,抬起一只手托住明溪的后脑勺。
明溪不合时宜地看了眼他的脚:“你一只脚能站稳吗?”
“别,别分心。”傅阳曦恼羞成怒道:“我行,我可以。”
明溪屏住呼吸,仰头看他。
呼吸轻轻相缠。
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傅阳曦继续托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抵在墙上,撑住身体。
他慢慢、慢慢低头。
……
正在两人嘴唇要触碰到一起之时,门忽然被“哐啷”一声推开了:“好了没有?快快快!”
明溪整个人一抖,从傅阳曦身下钻出来。傅阳曦一个没站稳,嘴唇贴到了冰冷无情的墙上。
“……”
卢老师倒是没看见两人在干嘛,他如同催生一样催促两人赶紧换好出来:“还有两个节目就上台啦!还得给时间到别的同学换衣服!傅阳曦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磨磨叽叽?”
傅阳曦捶了下墙,扭过头去狠狠瞪了卢王伟一眼。
校庆的这天兵荒马乱。
但却堪称明溪整个高中生涯以来最鲜活肆意、闪闪发光的一天。
国际班十一个人穿着戏剧服装上了台,明溪穿的是樱粉色蓬蓬袖公主裙,乌黑的发顶还戴上了一顶班主任卢王伟不知道从哪个淘宝店下单的劣质王冠,尽管看起来简陋,但是被明溪的脸一衬托,倒是真的有几分在逃公主的样子。
参演的学生可以请家人。
奶奶不在世,明溪没办法请到她,明溪请的是董慧夫妇。
他们就坐在第一排,明溪一出场时就见到董慧夫妇举了个自己的灯牌。
应该是董深帮他们弄的。
弄得像应援一样。
明溪心里满足,又酸涩。
表演马上开始,公主被困在长满阴沉沉的藤蔓的高楼里眺望远方。姜修秋穿着白色的骑士服,带着自己的侍从(柯成文)出现了,披荆斩棘杀了好几个喷火的怪兽之后,最大的bss——公主的变态哥哥出现了。
傅阳曦一出现,黑影里一个吸血鬼的剪影,浮夸地邪魅一笑,台下全校开始沸腾。
“傅少好帅!”
“……”
姜修秋差点摔一跤,他怀疑地看了眼台下,就见几千学生中间好像还夹杂着一些成年人——其中有两个比较近的很眼熟,好像是去傅氏玩的时候见过的员工。
妈的,大意了。
他就说怎么这么多人给傅阳曦举手幅。
感情是托。
傅阳曦转动轮椅,阴郁地从黑暗中出来。
伴随着旁白:“英俊的公爵殿下为了找到救赎妹妹的解药,一直含辛茹苦地将其困在冰冷的城堡里,然而白驹过隙,日月如梭,三千年过去,却始终不断有胆大的登徒子妄想来夺走公主,今天,出现的就是其中一个最邪恶的王子。”
观众:“……”
一秒变反派的姜修秋:“……”
明溪:“……”
等等,这台本不对,被谁篡改了??!
台下的卢王伟气急败坏地看向角落里念台本的小眼镜,然而小眼镜屈服于傅阳曦的威风,继续念下去:“就这样,一场生死决战要开始了——”
姜修秋急中生智,踩碎了地上的树枝道具,抓起明溪就走:“跟我走,这里的人已经全都被你那邪恶的哥哥蛊惑了,我才是来救你的正直的王子。”
现在台本已经完全对不上了,明溪疯狂转动脑回路,觉得还能抢救一下,她努力把剧情绕回去:“可是你要想带我走,还得从沼泽之地取来十二朵月草花,这样我们才能逃脱公爵哥哥的魔法控制。”
柯成文觉得自己长这么帅却只演了个配角侍卫,心中不满,也试图抢戏,把头盔一摘,举起剑:“王子,我们分头去取!在下为你赴汤蹈火。”
傅阳曦见明溪一门心思跟姜修秋走,怒道:“我对难道你不好吗?”
明溪:“啊?”
——等等,这句话台本里没有!
傅阳曦坐着轮椅,缓缓出来,一张病娇脸:“亲爱的,你没有少胳膊少腿,三千年来每日喝的是清晨的桃露,吃的是最好的鹿肉,我已经全一切全都奉献给了你,你就是我的一切,你为什么还要抛下我?”
明溪看着他那通红的眼眶,沾血的泪痣,明知道是化妆效果,还是快被苏断腿。
台下只见公主呆呆看着邪恶的反派,情不自禁接的台词竟然是:“要不然,我不走了。”
观众:“……”
姜修秋脸都黑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不行,我的公主,此人太过邪恶,你不可心软——”
话没说完,被只想加戏的柯成文从背后捅了一剑。
“……”
姜修秋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去。
你妈的,为什么。
知道会被傅阳曦坑,但是万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就见他的侍卫举着剑,一脸沉重地道:“抱歉,王子,我背叛了你,你可知我同样也是你父亲的儿子,流淌着皇室的血脉,却从小在你的阴影之下长大……叭叭叭(此处省略几千字。)”
正在姜修秋惊呆了之际,傅阳曦去到赵明溪身边,抓起他手腕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台下的观众笑抽了。
果然就知道国际班那群脑子有毛病的不可能演出什么正儿八经的戏。
台上异常混乱,一开始节奏就被傅阳曦带偏了,本来应该和王子搏斗的几个怪物不知所措,只好硬着头皮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捅死王子。
卢王伟被傅阳曦气得七窍生烟,学校这么多大领导看着呢!他从后面跳到后台上去,让旁白赶紧收场。
旁白赶紧接了最后一句傅阳曦叮嘱过最重要的:“在最后的最后,公主又被公爵带回了城堡。”
红色的幕布即将缓缓落下。
傅阳曦牵着赵明溪回去,捏住她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病娇一笑:“你逃不掉了。”
幕布在这个时候彻底落了下来。
音乐响了起来。
余韵无穷。
台下观众惊呆了,随机疯狂尖叫。
这他妈是什么骨科囚禁绝恋?!国际班不愧是国际班,好大的狗胆!
明溪全程在混乱中被带跑,只知道他们班乱七八糟地演,最后旷世骨科获得的票数却全场最多。常青班表演的是合唱,和国际班一比简直弱爆了。
国际班一群人,除了被坑了一把的姜修秋木着脸之外,全都在后台哈哈大笑。
班主任卢王伟气得肺都要炸了,揪着傅阳曦怒骂。
傅阳曦不以为意,甚至想打哈欠。
明溪的一袭公主服装亮相全场,很多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都跑来后台偷看。又被凶神恶煞的傅阳曦给瞪跑。
大家把道具血浆互相抹到处都是,居然还有小弟敢大着胆子来抹傅阳曦,明溪笑得嘴角都快抽搐。
台下。
赵母和赵湛怀等人坐在中间的位置,心头滋味五谷杂陈。
他们是自己买票进来看的,赵明溪并没邀请他们,还把亲属座位给了董家人。
现如今的赵明溪光彩夺目,身边聚满了人,欢声笑语。
彻底不再需要他们了。
接下来还有表演,但是赵母心里失魂落魄,再也没有了看下去的心思。
她幽幽道:“我上次还想过一个办法,让学校拒绝明溪住宿,但是没想到根本没用。听说明溪最近从学校搬出来了,却也没回家里。”
赵父立刻皱眉:“那她现在住在哪里?”
赵湛怀道:“听说是住进了傅阳曦家里。”
赵父立马暴怒道:“刚成年就同居,还在读书呢,这成何体统?!”
然而怒完了其余两人却没有接腔。
神色都有些黯然。
也是,曾经赵父没起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管教赵明溪?
看完明溪的表演,还未散场,赵家人就打算走。
刚到校门口,远远的,便见到赵媛走过来。
赵家三人神情顿时有些僵硬,他们自然也察觉赵媛变化很大。
但是现在已经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当初就是因为他们动了恻隐之心,不想把赵媛送回她该有的位置上去,才酿成了今日的后果。
他们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赵湛怀上了驾驶座,赵父赵母也扭头就要上车。
却没想到赵媛是来告诉他们,当初那帖子是赵明溪发的。
“她就是想让我,想让赵家,身败名裂。”赵媛眼圈发红地说。
听了这话别说是赵父和赵湛怀,赵母都快气死了。强忍住自己扇赵媛一巴掌的冲动:“我真是看错你了,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在把所有事情怪到明溪头上,不是她,是你那所谓的好朋友鄂小夏!”
赵家人开着车扬长而去,尾气落到了赵媛脸上。
这是赵媛最后一次和赵家人见面。
赵媛眼睁睁看着全世界都丢弃了她,却不知道为何她会一步一步落到今天这一步。她抓起地上的石块,崩溃地朝赵家的车子掷过去。
接下来几天,赵明溪忙里偷闲,一边全神贯注准备决赛,一边偶尔插科打诨和傅阳曦逗逗乐。
中间发生了两件大事:鄂小夏和赵媛在厕所撕了一场头发,差点被全校通告。明溪和傅阳曦去复查,他腿上的石膏还有五天就可以拆了。
时间一晃而过,明溪眨眼就要去参加决赛集训。
这次决赛为期二十五天,参加完回来就是放寒假了。
因为是高三,寒假特别短,总共十天春节假期,春节过后就要收假。再收假回来就是紧张的下学期,就得高考。因此傅阳曦计划着趁着最后的闲暇时间,给小口罩来一次旅行,但是他还没好意思和赵明溪说。
这次集训得离开本市。
傅阳曦查过,明溪的集训地点距离本市有两小时的高速公路。
可以说太远了。
二十五天也太久了。
两人刚谈恋爱,根本没分开这么久过。
傅阳曦拄着拐杖,单脚蹦到校门口,送明溪上大巴车的时候。
两人在寒风中相拥。
傅阳曦用宽大温暖的羽绒服外套裹住明溪,用力抱紧她,几乎想把她按进自己的怀里。他生无可恋地将下巴搁在明溪的头顶,沉沉地道:“小口罩,要不然你把我带走吧。”
明溪被他黏得腰间一片酥软。
“五天后就要去拆石膏,别忘了,让小李扶着点儿,你别又摔了。”明溪定了定神,叮嘱道。
“嗯。”
不知过了多久,傅阳曦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学校很多早恋的,学校倒也不管这茬。
只是大巴车还停在这里,沈厉尧等人还在车上看着,叶柏看了眼死死盯着那边的沈厉尧,忍不住拉开窗,对下面重重咳了声:“快点啦。”
明溪拎着行李,上车了。
大巴车启动,傅阳曦立在原地,一直看着她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大巴车的影子,才失魂落魄往学校里蹦。
第一次感受到和恋人分别的惆怅,明溪也很难受。
几乎是上了车,明溪就戴上傅阳曦给买的airpds,给傅阳曦把电话打了过去。
明溪进入集训之后,就迅速进入了备战状况,让学习把自己充实得头晕眼花。
傅阳曦一个人独守空房(?),整天脸上都是低气压,班上的小弟们都绕着走,柯成文简直没眼看。
一到石膏可以拆了,当天,傅阳曦上午拆了石膏,下午就请了假,把车子从车库里倒出来,驶上高速。
明溪还不知道傅阳曦打算过来。
在这之前,她正在刷题,忽然被人叫了出去。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没见过,对她彬彬有礼道:“赵小姐是吗,我们老爷子想见一见您。”
明溪心中咯噔一声,心想,来了。
难道是要上演电视剧里面甩九千万让她离开他孙子的情节?
那她是收还是不收?
大概是明溪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天真的来了,竟然也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她让西装男人等一会儿,自己先进去收拾了书包,和集训老师请了个假,再跟着他走。
西装男人将明溪带到了一处私人日料店。
光是外面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还停了一辆加长轿车。
见她犹豫着不进去,男人还很礼貌地笑道:“放心吧,赵小姐,不会出现什么绑架事件的,您要不放心,大可以对这里拍张照,发给您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和编辑商量了下,文名改了下,因为发现这个文写到最后,是百分之70感情戏,虐渣的戏份只占百分之30,这样的话用原先那个文名好像有点文不对题。
所以改成了《我就想蹭你的气运》
封面我下午再改,大家别弄丢了我(qaq)
——
歌名是《今天也想见到你》焦迈奇
听着这首歌出现的洋喜,所以就写进文里了。
第 62 章
明溪走进去, 见到的是一个穿马甲褂清癯的老头,盘膝坐着,正在专注地吹着眼前的那杯清茶, 长得就像日本漫画里面那种练龟派气功的。
听见脚步声, 他抬起头来扫视了明溪一眼。
那眼神,相当高深莫测。
“赵明溪?过来坐。”
声音也透着一股老年人的威严。
明溪赶紧让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走过来坐下,小心翼翼地和他套近乎:“爷爷,您好。”
“谁是你爷爷?”老爷子瞟了她一眼,嗤笑一声。
脸上的皱纹沟沟壑壑都写满了不满。
明溪:“……”
说实话,真的好吓人。
明溪来之前做好的心理准备顿时全面崩坍。
这老头虽然穿着随意, 但是身上有种上位者的气息,无形之中就给人非常大的压迫感,被他盯着,肩膀上就像是压着千斤重的鼎一样。明溪一个小姑娘在他面前实在是嫩了点。
明溪低下头去,心想,完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甩钱了。
她要怎么应对,是哭着宁死不从, 还是先拿了钱, 回头再和傅阳曦说。
然后就听老爷子道:“要嫁进来了才能叫爷爷, 现在按照礼节只能叫傅爷爷。你和傅阳曦一样就是不懂礼节!”
“……”
明溪:???等等?嫁进来?
——谁嫁?
嫁给谁?
这进展是不是太特么快了?
老爷子又道:“之前没见过, 但是老爷子我一直对你很好奇,你们从桐城回来的时候,傅阳曦就爬到假山上去说就是喜欢你,我要是敢动你,他立马跳楼。”
明溪听着忍不住勾起唇角,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傅阳曦就……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老爷子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我当时就觉得他脑子有坑,居然还单相思,简直不配做我傅家的人!气死我了!幸好最后把你这小姑娘拿下了,不然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嘿,想我当年可不输给他,我追起人来那也是全城为我倾倒——”
说着老爷子望着窗边,就开始回顾起了自己当年的风采,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得意。
明溪:“…………”
等等,姓傅的人脑回路是不是都有点问题?
钱呢,不甩钱吗?
她幻想中的九千万直接就泡汤了?
半小时后。
明溪还在木着脸听老爷子唠嗑,一心只盼望傅阳曦早点来解救她。
好不容易老爷子有点口渴,让人换茶,趁着他喘气的功夫,明溪赶紧道:“我以为您来,是来赶我离开傅阳曦身边的。”
老爷子喝了口茶,嫌太烫,嘶了一声,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偶像剧看太多了吧,傅氏是做生意的,又不是黑手党,还以为我要给你几百万离开我孙子呐?几百万很难赚的好不好?凭什么便宜你个小丫头了啊?”
明溪:“……”
她想多了,她还以为至少有九千万,原来老爷子几百万都没打算出。
不愧是精打细算的生意人。
在下佩服。
老爷子的算盘敲得叮当响:“我要是逼你和傅阳曦分手,那小子肯定又要造作,还不知道会损失我几百万,我还得给你几百万,那四舍五入就是亏了一个孙媳妇加一千多万。完全是赔本生意!而且,除了你,他整天脑子有坑一样,谁肯要他呢?”
明溪:“……”
“但是呢,你要是嫁进来,凭借你的脑子,应该可以为傅氏创造更多财富。那可就是我赚!”老爷子继续沉吟道:“我看过你的成绩,一开始的确是很差劲,可你现在既然考到了全省第三十五,那么就说明你脑子还算好使,至少比傅阳曦那小子好使——这样,你要是决赛之后能拿到全国赛的金牌,我直接送你出国读书怎么样?学费生活费一切费用全都由我老爷子掏了!”
明溪:“……出国?”
完了,重点来了,难道是要把她发配到哪个边疆国家?
“对啊,你和傅阳曦一起去,在国内读大学也可以,我看你们最好是国内读两年,国外读两年。”
明溪:“……”
您想得可真够长远的啊!
老爷子打完算盘,又盯着明溪的脸仔细地看。
明溪被他盯得发毛:“又怎,怎么了?”
老爷子道:“你刚才进来时穿鞋一米七,这个身高的女孩子足够了。你的五官长得也不错,基因尚可——你没整过容吧?”
明溪:“…………”
明溪感觉自己不是来见长辈的,而是砧板上的鱼肉,正在被傅老爷子那双宛如x光一样的生意人的眼睛全方位评估。
明溪忍不住问:“傅家就不需要联姻之类的吗?”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
到了这个时候就该出现一个未婚妻白莲花调剂一下剧情了。
老爷子嗤笑一声,道:“你觉得傅氏今天这个位置,还需要联姻吗?”
老爷子仿佛觉得明溪瞧不起他们傅氏偌大的基业,又开始给明溪科普傅氏总共有哪些产业,资产花几十辈子都花不完。
明溪现在有点怀疑老爷子是平时没人聊天,逮着自己就使劲儿吹。
“联姻倒也不是不可,但是我那孙子听你表白一下就摔断腿,要是和你分手,肯定要跳楼,他一跳楼股价就会崩盘,我让人计算了一下财产损失,评估起来还是不联姻的好。你能带来的价值其实也不比联姻少多少。”
明溪:“…………”
确定完毕,真的脑子有洞。
明溪被老爷子拉着足足谈了两小时的话。
日料已经吃完了,茶也喝了三四壶。
眼看着还没有结束的迹象,明溪整个人都要虚脱。
但她不能当着老爷子的面表现出来,她变坐姿为跪姿,悄悄地用拳头捶自己的小腿,想让自己放松点。
傅阳曦顶着寒风脸色铁青地冲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
老爷子在那里咄咄逼人,不知道又在叨逼叨什么。
而小口罩面色惨白地跪在他面前。
听特助说小口罩已经进去两小时了。
老爷子逼着她跪了两小时??
草!
这和容嬷嬷扎针有什么区别?!
傅阳曦脸色一变,面如寒霜,立刻就冲过来把赵明溪抱了下去:“怎么样,有没有事?”
老爷子:?
明溪:?
傅阳曦让赵明溪站稳,摸了下她的脸,确认她身上没有针孔之后,一把把她拉到他身后护住。他扭头瞪向老爷子,愤怒道:“您有本事冲我来,背后玩阴招算什么?我有没有说过您要是敢动她,我就——”
“你就从楼上跳下去?”明溪在他身后莞尔。
“你怎么知道?小口罩,你别怕。”傅阳曦继续与老爷子对峙,咬牙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万望您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赵明溪面前。”
老爷子气得高血压直线往上飙,“啪”地一下拍桌子站起来:“威胁我?啊?你看看我受不受你威胁?小兔崽子我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说着老爷子就到处找揍人的家伙。
明溪惊呆了,这还真打啊?
她赶紧拦住,对傅阳曦道:“我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傅阳曦愤怒到眼眶通红:“他让你跪了两小时你还什么事也没有?你跟我走。”
说着傅阳曦拉着明溪转身就走。
场面一片混乱。
老爷子在后面摔杯子。
明溪晕头转向,被傅阳曦拉出日料店,还不忘解释一句:“我真的什么事也没有,你爷爷什么也没对我干,我就是坐得腿酸,跪起来休息会儿。不然你看见监控?”
傅阳曦不大相信:“我爷爷是什么人我清楚,对我非打即骂的,怎么会不欺负你?他不是为了把你从我身边赶走,他找你干什么?”
明溪神色古怪道:“他问我整容没,好像是在推算我们后代的基因。”
傅阳曦:“…………”
好说歹说,傅阳曦总算是相信老爷子没对明溪干出什么事情来。他在明溪的劝告之下,沉着脸回去对老爷子道歉,但是老爷子早就气冷抖,坐车上高速回去了。
明溪现在算是见到了,傅阳曦的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就完全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概括出来的人。
两人从日料店出来,走在街边。
明溪问:“你刚才说老爷子对你非打即骂,为什么?”
傅阳曦才察觉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神情不大自然,道:“没什么,就是作为男孩子嘛,皮了点,难免会被爷爷收拾。”
他对老爷子的心理很复杂。
老爷子说对他好吧,但是有时候看他的眼神又真的咬牙切齿的,见他做错了事,会把他往死里揍。
但是说厌恶他吧,好像又不至于,十三岁那年,老爷子一开始是想将他送出国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保护他,这样的话,便完全不用面对接下来的烂摊子了。
而且他也能确定,老爷子从未考虑过傅至意,从来都确定继承人会是他。
他之所以只跟小口罩提起过老爷子,是因为十三岁之后,他待在老爷子身边长大,也就只对老爷子最熟悉。
明溪又问:“你的腿完全好了?”
“是,完全好了,好得是不是很快?”傅阳曦张开手臂,将明溪抱着举起来走了两步。
路人纷纷看来,明溪简直脸颊发烫,捶了他一下。
他才将明溪放下,得意道:“这叫什么,英雄的勋章,孔武有力。”
明溪:“……这个词真的和你不搭谢谢。”
长着一张美少年的脸,成天想的净是行军打仗的糙汉子的事。
这就是男孩子吗?
许久没见,两人都克制不住思念的蔓延。
但是小小分开了一段时间,都有点害羞。
傅阳曦牵着明溪的手,带她去自己停放车子的地方,打开后备箱给她看自己给她带来的东西。
“几件从家里带过来的衣服,羊毛袜和雪地靴也买了新的,这是两顶毛线帽,最近太冷了,你照顾好自己,不要把我家小口罩弄感冒了。”
说着傅阳曦就把标签暴力一扯,随手将标签丢进后备箱,将毛线帽戴在了赵明溪的脑袋上。
他两只手捧住她脑袋,往下扯了扯,将她玲珑有致的耳朵也包裹了进去。
感觉挺合适。
他翘起嘴角:“看来对你的头围预测准确。”
明溪本来感觉心中一阵温暖,听到“头围”两个字就忍不住怒道:“你什么意思,嫌我脑袋大?”
傅阳曦揉了揉赵明溪的头顶,“嗯哼”一声,得意道:“那确实不是很小。”
明溪踹了他一脚。
傅阳曦又从车子里翻出更多的东西:“还有暖宝贴,红糖——”
后面的他说不下去,耳根已经“唰”地一下红了。
明溪脸颊发烫:“傅阳曦,对着日历数着我的日子呢,你怎么知道我哪天来大姨妈?”
傅阳曦怒道:“你以为我想知道啊,还不是你自己弄脏了床单,第二天早晨偷偷摸摸起来洗?!”
害得傅阳曦当时面红耳赤了好久。
他在来之前告诫了自己一百遍要酷,要冷,要帅,要拽,但是还是没控制住,恼羞成怒道:“我不是故意窥探你的**的!”
明溪快笑死:“本来以为你是校霸男友,怎么感觉现在一股爹味儿。不过我也记起来了,刚认识不久你就送我两床大棉被,还有内衣,一打开就掉在图书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变——”
明溪话没说完,被傅阳曦的掌心轻轻捂住了嘴巴。
时间忽然静止。
傅阳曦猛地将她拉进怀里。
他低着头,下巴搁在她脖颈上,紧紧抱住了她。
他一只手按在她后脑勺上,像是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
声音在寒风中有点哑。
“小口罩,我真的想你了。”
傅阳曦羽绒服外套敞着,明溪的脸颊贴在他的黑色毛衣上,感受到毛衣的痒,同时也感受到他狂有力跳动的少年人的心脏。
扑面而来的温暖。
扑面而来的欢喜。
正值黄昏,车水马龙。明溪的脸被埋在傅阳曦锁骨处,什么暮色也看不见,唯独看见他的血液顺着他的血管朝他的心脏流淌而去。
“我也是。很,非常,特别。”
“想你。”
明溪闭上眼睛,回抱住了他。
把东西送回酒店后,两人也饿了。
明溪不喜欢吃日料,再加上老爷子存在感太强,给她太大的压力,于是她在日料店根本没吃什么。
刚好傅阳曦一路开车过来也什么都没吃。
两人便上大众点评搜索了下,找了家面馆坐下。
刚坐下来一个小男孩就来强迫两人让位,缠着明溪的腿不放开。
傅阳曦拳头的硬,不分老幼/男女。
他顿时脸色就拉了下来,漆黑眉梢警告性地挑起:“干嘛呢,小屁孩,旁边那么多位置,非得来抢我们的?”
“你们靠窗!”小孩嚷嚷道:“我要坐靠窗的位置!”
傅阳曦冷漠脸,继续校霸脸涮筷子:“然并卵,是我们先来的。”
旁边走来一中年胖子,怒道:“你这高中生怎么回事,我家有小孩,让着小孩一点不行?”
“就你家有小孩儿?”傅阳曦冷哼一声,站起来,朝对面的赵明溪一扬下巴:“介绍一下,这我家小孩儿。”
明溪:“……”
中年男人:“……”
这特么可真够不要脸的。
中年男人见傅阳曦腿长个也高,站起来鹤立鸡群,一看就能打,气场便弱了几分,嘀咕了几句:“走,去别的座位。”
小男孩哇地一声哭出来,被中年男人拎着走了。
傅阳曦继续涮筷子,明溪忽然想到什么,她和傅阳曦还没有合照呢,于是她转过身,趁着傅阳曦不注意,道:“抬头。”
傅阳曦茫然一抬头。
明溪举起手机,捕捉到瞬间,将两人同框拍了进去。
本来她还以为傅阳曦会介意随随便便被拍照。
谁知傅阳曦耳根却克制不住的红,甚至有几分洋洋得意:“不要偷拍,我允许你光明正大地拍。”
明溪:“……”我本来就是光明正大地拍好吗?!
拒绝臭屁脑补。
明溪前几天在集训当中看到了一个名字:傅至意。
要不是这个名字突然冒出来,明溪都快把这个可蹭气运排行榜上第三给搞忘了。
明溪问了集训老师,才知道傅至意是其他市的学校过来集训的竞赛选手。
他前段时间从国外转学回来,好像是一开始打算转进a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却转进了别的学校。
和傅阳曦说话的时候明溪提起这个人。
傅阳曦立即就皱起眉。
明溪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有什么豪门辛秘?便问他:“你和他不和?”
“倒也不至于不和。”傅阳曦夹了一块牛肉放在明溪碗里,道:“事实上我们见面很少,我觉得他——讨厌又可怜,总之是一些家里面裹脚布一样的事情,小口罩,你不会想知道的。”
傅至意是私生子,性格说不出的怪。对傅阳曦而言,他还是个冒牌货。
但是这好像也不能怪他,因此傅阳曦也没找过他麻烦。
并且,因为傅至意一直待在国外的缘故,两人撞见次数也很少。
明溪便也没有多问,她觉得慢慢自己总会知道的,等傅阳曦愿意主动告诉自己那一天。
两人吃完面后,已经八点了。
明溪已经出来整整四小时,还有一堆试卷没做,她还得回去自习,没有更多时间能抽出来陪傅阳曦。
傅阳曦虽然看起来嚣张跋扈,但是在这些事情上总是迁就明溪。
他便把明溪送到楼下。
分开好长一段时间,只相聚两小时就又要分开,两人内心都是无穷无尽的失落。抱了一抱,又亲了一下,傅阳曦才目送明溪上了楼。
明溪上楼很久之后,傅阳曦还仰着头,又过了很久,他才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傅阳曦觉得这才刚分别自己就已经开始想她了。都说男人很少有思念的情绪——他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眼睛都红了!
这不科学!
一定是错觉!
接下来的集训。
明溪继续忙得天昏地暗。
偶尔晚上和傅阳曦打打视频。
一开始明溪和傅阳曦视频的时候还会特意洗个头,但是后来一来学习太累了,不可能天天洗,二来在一起久了也就习惯了。
就干脆懒得洗了。
反正傅阳曦好像对她死心塌地得很,不会嫌弃她不洗头。
就在集训的某一天,明溪在走廊上放风,忽然见到傅至意从隔壁班走出来。傅至意长得和傅阳曦并不像,他看起来比傅阳曦要拘束、儒雅很多。
他朝楼下走去。
明溪忽然发现楼下车子前等他的那位妆容精致的美人有点眼熟,何止是眼熟……
等等,那不是——?
明溪迅速搜索了一下。
心里一惊。
她发现自己没看错,那是傅阳曦的母亲。
在傅至意朝于迦蓉走过去时,于迦蓉立马高兴起来,一脸关爱地看着傅至意。她拍了拍傅至意的脑袋,把什么吃的递给他,还给他披了件外套,然后拉着他上车。
明溪心里顿时有点古怪,傅阳曦的母亲和傅至意应该不算太亲近的关系吧,但是她对傅至意怎么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
明溪站在二楼,楼底下的傅至意好像也注意到了她,抬起头来朝她看了眼。
明溪本来等着从傅阳曦那里一点点了解豪门辛秘。
傅阳曦不想说的,必定有他不想说的原因。
但是她心里又实在是挠心挠肺。
这件事像是一块鱼刺一样,让明溪如鲠在喉。
姜修秋反正是不打算告诉她,明溪打算找傅至意问问。
一开始她以为傅至意很难接近,但没想到傅至意和傅阳曦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性格。
傅至意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压抑,仿佛心里藏着一大堆事儿般。
于迦蓉总共来接了他三次,他每次回来时看起来心情都很糟糕。
集训的二十多天里,明溪时不时探问傅至意两句傅阳曦过往的事情。
一开始傅至意根本不怎么搭理她——可能是觉得她是傅阳曦的女朋友,而他本来就与傅阳曦关系很一般,没有义务去解答她的问题。
但是在于迦蓉第三次送他回来后,傅至意的口终于被明溪撬开了。
明溪见他一个人买了一堆饮料回教室喝啤酒,有些奇怪地道:“你是不想和曦哥的母亲出去吗?如果不想的话,直接拒绝不就可以了吗?”
傅至意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想啊。”
这一晚傅至意可能实在太过苦闷,喝多了以后倒了一些苦水。
明溪所听到的,是他的角度的故事。
很荒唐的是,他和死去的傅之鸿十八岁那年的长相极为相似,这么多年来,傅阳曦的母亲便一直借着他活在梦里。
于是明溪便从傅至意的寥寥几句侧写当中,对十三岁的小傅阳曦惊鸿一瞥。
她看见了小时候的傅阳曦是如何从野狗堆中遍体鳞伤地挣扎出来,在警戒线之中仓皇地被推搡来去,被揪着问哥哥和父亲呢。又是如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把另外一个人当成已故之人的影子,彻底背弃了自己。
更看着下着大雨,傅阳曦还未从阴影中挣脱,便去警察局做笔录,一遍遍在刺目的灯光下回忆噩梦。
……
一幕幕冷色调压抑的画面宛如走马灯般划过。
傅至意的话甚至只是简单叙述,没有任何词汇描述。
但是当晚的明溪彻夜难眠。
她的胸腔中住进傅阳曦的那一块儿仿佛在发出细微的嗡鸣。
明溪脑子里从头到尾闪过与傅阳曦相识以来的所有细节,每一个细节都鲜活明亮,少年在风里嬉笑怒骂。她以为她已经足够清楚傅阳曦,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是她不清楚的。
而现在细细思去,很多事情都明了了。
为什么他见到狗的时候会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神一瞬间坠入噩梦。
为什么他总是难以入睡。
为什么他身上经常带伤。
明溪辗转反侧,回忆起那次他脖子上的伤口,玻璃划伤,几厘米长,虽然细微、不深,但是被割开的一瞬间该有多疼。
他身上的伤疤已经痊愈了,但是这一刻,却在明溪的心里连根拔起。
明溪心里生疼。
明溪没有办法缓解自己的这种难过。
这一晚,明溪在大半夜哭得稀里哗啦。
傅阳曦打来的视频她没接,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接不了,只怕一接就会暴哭,傅阳曦可能一小时内就会赶过来。
她只泪眼朦胧地回了一条信息过去,说自己睡了,明天回学校见。
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这一切伤口都已经过去,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十八岁的、靠着自愈能力已然恢复了伤口的傅阳曦。
然而十三岁的冬夜里那个狼狈逃窜的小傅阳曦,再也无人能安慰。
赵明溪无法穿越回过去,无法在那个时候牵住傅阳曦的手。
明溪心口疼得一塌糊涂。
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外面的天光一点点亮起来,而她只想尽早、尽早见到傅阳曦。
第二天是周末。果不其然,明溪的眼睛就肿成了核桃,她用冷水敷了很久也没用,就只能这么坐大巴车回去了。
傅阳曦的身形高挑,寒风当中,她一眼就看见傅阳曦在校门口等她。
一见到她下来,傅阳曦拎过她的行李,就发现了她神情有异。
“你哭过?”傅阳曦敏锐地道,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沈厉尧。
沈厉尧拎着行李,冷着脸下来,回视了他一眼。
傅阳曦一点就炸,眉梢顿时挑起。
明溪赶紧把他拉到一边,道:“不是哭过,就是昨天吃了麻辣烫,太烫了,辣得掉眼泪,我也是没用,今早起来眼睛就肿了。”
傅阳曦半信半疑,但是他在集训里有认识的人,也没听说像上次集训一样,有人欺负小口罩。难道真是吃麻辣烫掉的眼泪?
明溪道:“不说这个了,不是说今天去你爷爷的老宅吃饭吗?”
两人前几天打视频的时候说过,上次傅阳曦的爷爷来,和傅阳曦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事后傅阳曦才知道老爷子对明溪没什么恶意。
傅阳曦这人虽然倔脾气,但倒是勇于承认错误,于是就给老爷子道了个歉。
老爷子气总算消了,让两人一块儿过去吃顿饭。
明溪便跟着傅阳曦过去。
小李开车。
路上傅阳曦就察觉到明溪今天有点不对:“你今天有点怪——”
“怎么了?”
傅阳曦看了眼双手时时刻刻要抱住他,眼神时时刻刻落在他脸上,整个人都时时刻刻挂在他身上的小口罩,俊脸有点红:“怪黏人的。”
明溪:“……”
明溪此时此刻什么也不想说,继续将脑袋埋进他怀里,安静地拥抱着他。
傅家的老宅很大,几乎是明溪在电视上才见过的那种宅院,和苏州的一些园林旧址有得一拼。
原本明溪会很有心情观赏,然而今天她只想和傅阳曦回去蜷缩在温暖的被窝睡觉。
实在太冷了,呵出来的气都结成了寒冰。
明溪被傅阳曦牵着进了老爷子的书房。坐了会儿后,厨师将饭菜准备好了,三人过去吃饭。
今天可能是有明溪在,傅阳曦竟然非常难得地和老爷子心平气和地相处了那么一会儿,还下了几局棋。
然而还没吃上几口,便来了不速之客。
上次明溪在集训外面见到的那个漂亮女人,也就是傅阳曦的母亲,于迦蓉来了。
于迦蓉一来,气氛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本身老爷子和傅阳曦都是一点就着的炮仗,还得靠明溪在中间劝着点儿,现在空气则更加水深火热。
老爷子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于迦蓉,冷着脸嘀咕道:“你没事往我这边跑干什么。”
于迦蓉冷笑,看了明溪一眼:“我来看看阳阳谈的女朋友长什么样,我记得他哥哥死前都没谈女朋友,他速度倒是够快。”
傅阳曦脸色沉了下去。
“你一定要这种时候过来搅局?”
“我来探望你们,你们觉得是搅局?是都希望我死了算了吗?”于迦蓉不敢置信道,说完,她又看向旁边的赵明溪,用一种有些怪异的语气道:“你,叫什么?”
傅阳曦盯着她,整个人神经都很紧绷。
平日里可以容忍她在自己面前冷嘲热讽,但是万万不可能容忍她将赵明溪拖下水。
他冷冷将碗筷往桌上一掷,英俊的脸上仿佛浸着寒气。
他脸上糅杂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晦暗与怒意,双眼盯着于迦蓉:“你想怎么样?”
明溪下意识看了眼傅阳曦。
傅阳曦伸出一只手,在桌子底下紧紧握住她的。
傅阳曦没看她,但是意思是——小口罩,别害怕。
两人十指紧扣。
明溪心脏像是被什么捏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酸胀到不行。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傅阳曦从不提及他的家庭。
因为也像是一滩沼泽。
他怕被她嫌弃。
又或者说,他怕她知道了以后,被她责怪和丢弃。
“我能想怎么样,我不是说了吗,来看看你女朋友。”于迦蓉对傅阳曦这副护着那女孩儿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
她一直活在过去,为什么傅阳曦和老爷子却都能继续往前走?
凭什么?
傅阳曦一声不吭,拉起明溪的手就要走,对老爷子道:“我们走了。”
于迦蓉一下子就被刺激到了,顿时发怒:“你给我站住——”
然而明溪还没听到下面的话,羽绒服帽子就忽然被傅阳曦拉了起来。
傅阳曦将帽子拉到她头上戴上,在寒风中,用温暖的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也不想让她听见。
他更害怕她听见那些恶意中伤。
他捂住赵明溪的耳朵,然后等于迦蓉骂完,脸色冷硬地拉着赵明溪迅速离开。
傅阳曦拉着明溪朝院门口走,明溪却忽然顿住脚步,推开他拽住自己的手。
这一瞬间,傅阳曦呼吸都要停止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赵明溪,一瞬间如坠冰窖。
他差点就要以为明溪是因为于迦蓉的话对他生出什么隔阂。
但是下一秒,他就见赵明溪转过身去。
明溪定定看着于迦蓉,于迦蓉也不知道她这是闹哪一出,皱了皱眉。
赵明溪一字一顿道:“伯母,你这是道德绑架。”
于迦蓉怒道:“轮得到你——”
“就是因为背负太多的情感绑架,所以傅阳曦在这个世界上一点归属感都没有。你不爱他了,但是他却没有停止过爱你。所以即便你生病了,他也没有强制性地将你送去疗养院,而是任由你五年如一日将情绪发泄到他身上。”
老爷子和于迦蓉,以及旁边的张律师震惊地看着赵明溪。
“可是你是不是忘了。”明溪眼睛逐渐发红,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了下来。
她为傅阳曦感到委屈,她此刻简直想嚎啕大哭。
但是她在强忍着,她一定要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
“你是不是忘了,他即便再能承受,也只是一个小孩。他心里像高压锅一样的时候,你看不到,他整宿整宿失眠的时候,你们又看见了吗?你觉得他看起来没心没肺,于是恨不得逼着他和你一起缅怀过去,沉浸在悲痛当中,但是你怎么就知道他不难过?”
“傅阳曦是这种人,你不爱他了,他也没有憎恨你过。他只会不爱他自己。”
死寂一片。
寒冷的空气将明溪的眼泪结成冰。
或许是被明溪砸下来的眼泪给惊到,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话,于迦蓉与老爷子脸上都出现了复杂的表情。
“你们不要他,我要他。”
明溪拉着傅阳曦就往外走。
她很少感觉过这么难过,奶奶去世后,她跪在灵堂的那一天,她以为就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难过了。但是她现在完全感觉到了心如刀绞。她既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抱住傅阳曦,早点在人群中朝傅阳曦跑过去,又庆幸,现在还为时不晚。
傅阳曦有那么好几分钟都没反应过来,他呼吸窒住,呆呆地看着赵明溪拉着他走的背影。
他脑袋一片空白,心脏狂跳。
他知道小口罩现在在哭,因为她不停地抬手抹眼泪。他很少见到赵明溪哭,一次是那次醉酒,一次就是现在。
傅阳曦喉咙发涩,心脏仿佛被暖流拥抱住。
很多时候,这个地方,家,对于傅阳曦意味着失序的黑暗。
他不知道下一秒会来临什么,也不知道下一个夜晚能不能走运地睡着。
他踽踽独行,然后遇到了小口罩,小口罩拉住他,拯救他,将他拍打得蓬松,让他有阳光可晒。
她是唯一一个维护他的人。
甚至,她有的时候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站在他身边,就已经能给他足够的温暖。
两人一直走出宅院外。
明溪又抹了下泪水,实在不是她想擦泪水,而是眼泪太汹涌,淌进脖子里冻得她哆嗦。
“原来你是哭这个。”傅阳曦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过来。”傅阳曦把她身子掰回去,眼睛发红,用拇指将她眼角泪水揩去。
“你眼睛红了。”明溪道。
傅阳曦翘起嘴唇,俊脸嚣张欠打,一如既往打死不承认:“冻的,赶紧上车子,回家去。”
明溪勉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下一秒又还是忍不住在他怀里哭得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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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两人在那边都没吃饱, 于是回来煮点面条。
“我其实有点生气。”明溪用长长的筷子搅拌着锅里的面条,语气还在哽咽。
她不看傅阳曦,垂着眼眸盯着锅里上下沸腾的开水和翻滚的面条, 眼眶一片红:“我之前, 嗝,问你脖子上的伤口怎么回事,嗝,你居然跟我说泡面玻璃碗炸开了!你没心没肺吗?”
明溪忍不住撂了筷子。
她早就该发现了,她住进来这么久,就没见过傅阳曦吃泡面——他冰箱里根本空空如也,泡面和玻璃碗都没有, 他泡哪门子的面?!
傅阳曦总是骗她!
傅阳曦见明溪在寒风中一路哭回来,眼睛肿成了核桃大,十分心疼。
他轻拍明溪的背,想缓解她的打嗝,低眸看她,懊恼地道歉:“是我不好。”
明溪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他一眼:“就是你不好——”
“是是是, 我错了。”傅阳曦这时候也不嘴硬了,他平日刺猬一样嚣张的短发看起来都温柔了起来。
他围着赵明溪团团转, 手放在明溪的后脖颈, 轻轻捏了一捏, 安抚道:“小哭包, 别哭了,好不好?”
“你还叫我小哭包?!”明溪道:“我除了,嗝,这次,哪次哭过了?!”
傅阳曦:“醉酒那次。”
明溪通红的眼睛瞪着他。
傅阳曦非常有求生欲, 立马改口:“不对,我记错了,醉酒那次没哭,是我哭了,行不行?”
明溪还是难受,这种难受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的难过,因为她不可能穿越回过去,将曾经的傅阳曦带出来。
她一边抽噎一边从冰箱里拿出西红柿。
“我来切吧。”傅阳曦赶紧从她手里接过西红柿和刀子,接过之后他看了明溪一眼。
因为不知道怎么哄人,他眼神看起来无措又可怜。
他顿了下,又说了一遍:“对不起,以后不会有事再瞒你了。”
明溪又心疼了,她为什么要傅阳曦给她道歉?
“我,嗝,我不生气了。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明溪赶紧道。
傅阳曦笑了一下,用手指刮了一下她鼻尖:“我知道。”
小口罩是在心疼他。
傅阳曦高兴还来不及。
明溪上前一步,从后面抱住傅阳曦,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
傅阳曦个子很高,明溪的脸颊刚好贴在他的脊背上,能感觉到衣服下少年的骨骼。宛如烈阳松竹,拔节生长。
“傅阳曦。”
“嗯?”
“我现在就一个念头,想让你变小。”明溪忽然说。
明溪的话没头没尾,傅阳曦笨拙地切着番茄,微微侧头,不解地问:“变小?然后呢,你要干什么?”
“然后给你弄一个柔软的窝,让你住进去。我再把你连同窝一起,盘一盘,狠狠揉进怀里。”
明溪突然说这种话,傅阳曦还怪害羞的。
狠狠揉进怀里。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回头看了明溪一眼,一脸‘什么鬼,我堂堂一米八八一校霸岂能容此侮辱?!我的小口罩真是太嚣张!’,但嘴角却忍不住疯狂上扬:“听你这描述,你这是想包养我。”
“可以吗?”明溪问。
傅阳曦却忽然正经起来,抽了张纸巾擦了下手,回过身来。
明溪只好松开环抱住他的腰的双手。
傅阳曦微微俯身,握住她的肩膀。
厨房灯光之下,傅阳曦漆黑的眸认真盯着她。
明溪看见他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明溪:“怎么了?”
傅阳曦对她道:“我真没事,小口罩,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
明溪仍然难过地看着他。
傅阳曦语气温和地道:“其实你听着傅至意说得吓人,但真不是什么大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姜修秋你可能相处得不多,你别看他整天泡女孩子仿佛天之骄子的样子,但他父母早就离婚了,各自绯闻满天飞,互相绿对方十几任,至今还在打官司,而且私生子一大堆,十个里面九个想争家产,他头都大了,但是整天不也没事人一样?你再看你家,警察局那晚我也心梗死,差点没把你二哥揍残,没卸他一条胳膊一条腿真是便宜他了。可是你也好端端地走出来了,跟个小蝴蝶一样扑哧扑哧往前飞,飞到他们都望尘莫及了。那我能有什么事?有钱有颜还有漂亮的小口罩,我是人生赢家了好不好?换了别人别人都得羡慕死,你居然还还心疼我,你说你傻不傻?你对象一个能打俩,不要把你对象当成娇花好不好?”
明溪被傅阳曦说得又想哭,又想笑。
“什么扑哧扑哧,你中文及格了吗到底?”
傅阳曦也挑眉笑了起来:“所以我们就好好生活,继续前行,该吃吃,该喝喝,该谈恋爱谈恋爱,该亲的时候就亲一口——”
说完他低下头,捧着明溪的脸,在明溪脸颊上猛地“啾”了一下。
明溪:“……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诗朗诵?”
傅阳曦得意洋洋,活脱脱一臭屁少年:“创作人,傅阳曦。”
明溪被他气得笑了出来,打嗝终于好了。
“喂喂喂,面快翻出来了。”明溪惊呼一声,赶紧推开傅阳曦,把火关掉。
明溪终于不哭了,傅阳曦也松了口气。
电视机开着,两人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开始吃面。
热气腾腾,暖热了两人的面庞。
吃完,傅阳曦郑重其事道:“我来洗碗。”
他所谓的洗碗就是将碗筷放进洗碗机。
明溪白了他一眼,从冰箱取了一个橘子出来开始剥,剥完之后,将皮丢进垃圾桶,将橘子一分为二,走到傅阳曦身边,叫了他一声。
傅阳曦扭过头来。
明溪抬手,将一片橘瓣轻轻塞入他的唇齿之间。
“甜吗?”明溪问。
傅阳曦猝不及防,嘴唇一凉,触碰到橘瓣的同时,还触碰到了赵明溪的指尖。
女孩子的手指纤细柔软——偏偏小口罩一无所觉,喂完他之后,又懵懂低头,塞了一瓣橘瓣进自己嘴里。
她轻轻启唇,指尖也在她唇上触碰了一下。
触碰之时,她的唇微微陷下去,又丰盈润泽地回来。
傅阳曦看着她的手指,又看着她的唇,一瞬间血糖都飙升了起来。
“……甜。”他好不容易将橘瓣咽了下去,心跳怦怦直跳。
明溪不知道自己无意识撩拨到了傅阳曦。她把剩下的橘子又一瓣瓣塞进傅阳曦嘴里。
最后一瓣还没喂进去,傅阳曦就忍不住掐着她的腰,将她按在冰箱前,来了个在电视机上看到的法式深吻。
“唔——”
具体感觉明溪完全形容不出来,总之非常地狂野。
全身血液都飞速往头顶窜,灵魂仿佛都要被吻得出窍。
傅阳曦一边亲她,一边耳朵红了起来。他手臂抵在冰箱上,让明溪的脑袋陷进他的臂弯,另一只手轻轻掐着明溪的腰,认真而纯情地亲吻。
明明是他把明溪压在冰箱上的体位,但是他这个害羞劲儿,就像是明溪压着他亲,他是被玷污的那个一样。
柔软的唇相连,全是酸酸甜甜的橘子。
周围的空气逐渐升温。
明溪有些喘不过气来,腿开始软了,她情不自禁拽住傅阳曦的衣领,将他往自己身上拉。
傅阳曦不压过来,她嫌他太远。
但是他身体一旦压过来,被熟悉的少年气的松香包裹,明溪又觉得整个人都开始发烫,像是快要被煮熟的虾。
“我,我不行了。”亲吻到一半,明溪酥软往下滑,晕晕乎乎地道。
她脑子空了。
她感觉现在自己就是一个软软的小废物。
傅阳曦把她拎起来,又亲了一会儿,才放过她。
唇分时刻,傅阳曦有点恋恋不舍,红着耳根小鸡啄米一样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一下。
明溪背靠在冰箱上,笑他:“你耳根好红。”
傅阳曦打死不承认,忍着脸红:“太热了好不好?小口罩,一定是你把暖气开太高了。”
明溪气结:“什么鬼?你自己害羞还怪我???”
傅阳曦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害羞?小爷我字典里就没有这个字!”
明溪:“……”
男朋友太傲娇怎么办?
“啊啊啊好烦分手吧分手吧。”
明溪笑着骂道,想跑。
傅阳曦又一把把她捞了回去。
不行,打死也不分。
明溪先洗的澡。傅阳曦进浴室之后,明溪一个人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在公寓里百无聊赖地转圈。
恋爱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以前除了学习之外,觉得电视剧好看,游戏好玩,也很好看。但是恋爱之后,他不在她身边哪怕那么一会儿,她便干什么都觉得无趣。
什么都没有傅阳曦好玩。
什么都想和他一起做,看剧也好,吃饭也好。
看着他的一个眼神,情绪便能随时体验波澜壮阔、深海溺水、夏天的西瓜中间那一口、橘子最为青涩的那一瓣。
偌大的公寓因为明溪住进来以后,逐渐有所改变。
明溪仿佛一个入侵者,将冷清沉寂的公寓变得到处都有颜色。
她怕冷,傅阳曦便一直开着暖气,于是先前那种寒冷彻骨的感觉也消失了。
她怕黑,于是傅阳曦又多装了几盏地灯,于是黑暗也消失了。
明溪上一次探索过傅阳曦的房间、二楼的影音室和工作间。然而这一次再进去,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傅阳曦有一间房间的地毯上散乱很多书——各种。《修摩托车》、《喜马拉雅山巅》、《时间简史》几乎囊括能想到的所有书,丢在地上杂乱无章,尽管没有任何秩序但是却并不脏乱。黑胶,电影,原来都是被拆封过的,看起来都看过。另一间房间丢着机器人零件,篮球,篮球衣服,拆过的台灯,墨绿色生锈的螺丝。
明溪仿佛站在时间长廊,在光影中,看见了一个孤独的小孩,因为被讨厌,所以不太回去。这几年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做遍了所有能做的事情。
他看了数不清的电影和书,听着歌,拆了数不清的高达和家具,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附近的空地上投篮,篮球砸在雨天的地面上,发出孤单的回响。
傅阳曦原来看过这么多的书。
他成绩不可能差。
此时的明溪心中的疑惑也终于解开,为什么他解题时那么干脆利落,每次考试却都鬼画符。
他未必不知道他在当年那件事情中也是受害者,但是他仍然在责怪自己。正因如此,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独自一人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彷徨茫然。
他也未必不知道那些压抑在他身上的,原本他就可以选择不必去承受。
只是他选择了去面对。
他永远不会变坏,不会被生活的獠牙撕裂,也不会被泥沼的事物拖拽着往下沉。
明溪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闪耀发亮。
明溪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一步步被他吸引。
她被沈厉尧吸引,是因为沈厉尧成绩优异、鹤立鸡群。
而她最终为傅阳曦沉沦,是因为,傅阳曦才是她抬头看到的炙热发光的灿阳。
晚上,明溪躺在床上睁着眼,她其实担心傅阳曦在另一个房间是否能睡着。
她甚至想和傅阳曦一块儿睡——
可是他们现在才刚成年,在一张床上睡觉会不会太早了?而且在一张床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他毕竟血气方刚年少气盛,晨勃都要比别人汹涌……等等,她在想什么?
……进展似乎有一点太快,且没羞没躁的。
明溪心里的痒痒的感觉很难忍,可是又不想表现出自己那么急色。
她用枕头捂住脑袋,在床上翻来翻去。
三分钟后,明溪开始搜索:“刚成年的恋人睡在一起会不会不太好?”
底下的回答看得明溪面红耳赤,大多都是劝‘不要’的,都说绝大多数的男孩子一定会把女孩子吃干抹净。
吃、干、抹、净。
光是看到这四个字,明溪的脸就烫了起来。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爬起来,抱着枕头,颤颤巍巍地下了床。
傅阳曦同样没有睡,他正盘膝坐在床上犹豫要不要给明溪发信息。因此明溪那边的房门一打开,傅阳曦这边就听见了响声。
他不大想让小口罩看见他睡不着,便迅速将床头灯“啪”地一下关掉了,躺平在床上闭上眼睛。
明溪推开他的门,探进来一个脑袋。
“曦哥,你睡了吗?”明溪问。
傅阳曦假装睡得很熟,一动不动。
“不会吧,已经睡着了?”明溪不敢置信——说好的失眠呢?!难道是吃了药,药效上来了?
既然睡着了,明溪也没吵醒他的道理,明溪当然想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于是明溪便打算悄悄关上门。
傅阳曦既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经常失眠,又不想看她转身走掉。
心中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他忽然翻了个身,演技精湛(并没有)地假装幽幽醒转,一睁开眼就演技精湛(并没有)地吓一跳。
他弹坐起来,揉着额头:“吓死我了,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小口罩,你在我房间鬼鬼祟祟干什么?”
“……”
明溪一眼就看出来他刚刚是装睡。
心里气绝。
这人怎么这样。
睡不着就睡不着,为了让她安心,还装睡。
“我就是来看你睡着没有,打算如果你睡不着的话,就和你一起睡。”
一起睡???
还能有这种好事???
傅阳曦心跳加快,顶着凌乱的黑发,呆呆看着赵明溪。
明溪看了他一眼,故意道:“既然你能睡着,不失眠,那我就走了。”
明溪抱着枕头说道,说完转身打算回房间。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的傅阳曦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傅阳曦从后面把她揽到怀里,双手环抱住她,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埋进她颈窝,委委屈屈道:“好吧,其实我睡不着。”
“你能不能——”
傅阳曦耳根羞赧地红了,低低地道:“别走。”
片刻后,两个人躺在床上,都是平躺的。
空气死寂僵硬一片,只能听见两个人砰砰砰的心跳声。
明溪之前从来没和谁睡在一张床上过,傅阳曦当然更不例外。
单独睡惯了的两人发现,一旦躺到一张床上,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躺,手往哪里放,腿又摆成什么姿势——只觉得像是两只小僵尸,全身上下都是僵的,只有血液不受控制飞速流窜。
月光从窗户缝隙透进来。
过了几分钟,傅阳曦小心翼翼翻了个身。
明溪脚趾头都在紧绷。
明溪继续平躺,傅阳曦侧躺着对着她。
两人身体贴一块儿。
傅阳曦自己翻的身,自己却像被逼到墙角的、被强迫、被玷污的一样。
黑暗中他看着明溪:“我,我可以抱你吗?”
明溪心跳不正常,脑子里完全是空的,鼻息间全是傅阳曦身上的松香味。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在想他用的什么男士香水,还是说这是气运的味道,等等待会儿万一又要法式深吻怎么办,她晚上刷牙了吗,好像刷了,嗯?他刚才说什么……
明溪稀里糊涂地“嗯”了一声。
傅阳曦于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儿,过了会儿,伸手将赵明溪揽进了怀里。明溪也侧过身去,两人一时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之前也不是距离没这么近过——但那是站在地面上。
而现在,他们是在同一张床上,同一个被窝里,睡衣外的肌肤相贴,干燥温暖。充斥着冬日里的蓬松的味道。
距离一近,就鼻尖对鼻尖,呼吸相缠,心脏相抵了。
傅阳曦将明溪抱得很紧。
他脑子都空了,这是他最喜欢的女孩儿,就躺在他怀里。
傅阳曦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的珍贵品,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明溪的嘴角。
忽然——
傅阳曦一把松开明溪,挪到床边上去。
明溪意识到什么,脸颊顿时烫了起来,将被子拉过头顶。
傅阳曦羞愤欲绝,道:“对不起。”
他起反应了。
“你怎么这么容易起反应。”明溪自己也脸热得不行,用被子盖住脸,还在调戏他:“你是不是小色鬼?”
“我没有!”傅阳曦恼羞成怒道:“我就是对你。哪个男孩子抱着自己最最喜欢的女孩子不会有感觉啊,我又不是和尚。”
明溪将被子掀开一丢丢,露出两只眼睛,微微抬起头,看着他:“要不做一下爱做的事——”
明溪觉得自己接受能力很强,她也认定了眼前这个人。
她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不行。”傅阳曦断然拒绝:“你才刚成年呢,要被和谐的,等你满了二十再说。”
万万没想到傅阳曦定力这么强。
明溪双眼无神地躺回去:“我觉得你就是和尚。”
“亲一下是可以的。”傅阳曦羞赧道。
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明溪的耳垂。
“不亲,困了。”明溪推开他的脑袋。
蜻蜓点水地亲一下有什么用啊!支棱都支棱不起来。
明溪想想还是觉得不服气,侧过头看傅阳曦:“姓傅的,我是不是对你根本没有吸引力啊?”
傅阳曦将她揽进怀里,认真地道:“不是这样的,这一步意义不一样,小口罩,你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比任何人都珍惜你,任何可能伤害到你的可能,我都不想做。”
“我不想和你只过一个冬天,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到了白发苍苍那一天,我不想你回忆起来,觉得第一天一点仪式感也没有。”
“我想你快乐,顺遂,圆满,比任何人都圆满。没有一丁点儿的遗憾。等我拿着戒指到你面前的那一天,如果你说你做好了准备,我会义无反顾朝你跑过去。”
明溪本来只是开玩笑,去没想到一向没个正经的傅阳曦居然认真解释了这么大一堆。
她眼眶都要热了。
十八岁的爱情来得炙热而汹涌。
但是她已经在傅阳曦的未来当中。
吸了一下鼻子。
明溪将脑袋埋进傅阳曦胸膛里,道:“我知道,我刚才开玩笑的。你别紧张。”
“我们睡吧,曦哥,你抱着我睡,看能不能睡着。”
傅阳曦用力抱紧了怀里的赵明溪。她不会再被任何人抢走了,她是他的了。
这一晚,傅阳曦怀里始终有赵明溪,他心脏跳得很快,奔涌着年少的喜欢和爱,他抱着的是他最心爱的女孩儿。
傅阳曦以为这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但奇怪的是,他就这样慢慢睡着了。
梦里的裂缝开始缓慢愈合。
他像是抱着一块浮冰,浮冰却很温暖,朝他笑了一下,渡他漂过了海洋。
在明溪安静的浅浅的呼吸声里。
傅阳曦仿佛被拉到了岸边,在柔软的沙滩上,海浪冲击和安抚着他的身体。
他慢慢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吐槽昨天那个封面哈哈哈。哭辽。
其实我前不久找很有名的画手买了新封面,按照我的描述,是向日葵花海里,红头发高挑少年,和乌黑长发白皙少女,半身图,有风,洋喜白衬衣被风吹得鼓起。(没错文里没让他穿过白衬衣,上封面了他要装逼一回)
但是12月才出图……
抓狂!
所以现在的封面大家将就看吧。等12月有空了可以过来瞅一眼我给两人买的新封面。
还有就是,大家也看出来了,快完结了,还有十章左右(每章6000的那种),一些日常加一个大**。
另外再加三个番外。
我本来想完结后抽奖送书送点小礼物来着,但是我发现我的微博密码和账号全被我忘光了,死活登陆不上去,就……只能放弃了。
改成发红包,发到完结。
本章200红包。
第 64 章
又下了两场雪。
国际班众人发现, 赵明溪决赛回来之后,和他们老大之间的气氛好像隐隐约约之间有所改变。
决赛之前是黏黏糊糊,一眼看去就是热恋中的情侣。
决赛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 总觉得赵明溪变得对老大格外上心, 简直像老鹰护小鸡一样护老大。
比如说班主任卢王伟。
卢王伟因为傅阳曦,整整三年没有拿过绩效奖金,有怨念简直再正常不过。
好不容易这一学期赵明溪转班过来之后,傅阳曦闹事的次数直线降低,卢王伟以为自己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结果上次校庆演出又临时被傅阳曦改成那玩意儿!
学校领导大发雷霆,得, 这个月的绩效又没了!
卢王伟对傅阳曦简直气得牙痒痒,抓着点儿诸如‘黑板没擦干净’之类的鸡皮蒜毛的小事儿就罚傅阳曦去跑圈。
本来跑圈这种事吧,对国际班的男孩子们而言是家常便饭,也没什么要紧的。
傅阳曦摘下耳机,懒洋洋地站起来就打算出教室。
但是赵明溪却站起来与卢王伟据理力争!
她陈述了冬天体罚的一百条危害及后果,假如傅阳曦在跑圈途中出什么事——上到血压升高下到踩到一颗螺丝钉, 责任可能都在卢王伟身上!
突然被最得意的学生给辩驳一番,从东扯到南, 又从西扯到北, 卢王伟整个人都一愣一愣的。
最后他拿着教辅书出教室的时候, 晕头转向, 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进教室是来干嘛的。
傅阳曦双手插兜,嘴角已经翘到了天上去。
他看着身边的赵明溪,得意洋洋地坐下来:“害。”
他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被宠爱的男人’。
国际版小弟则全都目瞪口呆。
“……”
老大一只动不动喷火的凶猛霸王龙被赵明溪说得像是迎风摇曳的娇弱小花。
赵明溪这滤镜是有多厚啊?!
滤镜都变形了吧?!
而且这情景怎么似曾相识??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国际班的小弟们也就罢了,顶多每天在课间的时候吃几口狗粮,看着傅阳曦谈恋爱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还怪有意思的。
柯成文则叫苦不迭,一天在学校十个小时,他有九个小时是被狗粮撑到吐的。
这天三人一起在校外肯德基店里吃肯德基,撞见了傅至意。
傅至意穿米色大衣,和一个朋友来这附近办点事,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巧,他端着盘子一转身,正好碰见坐在窗边的傅阳曦。
傅阳曦什么都不做,光是那张脸和气质就已经够鹤立鸡群,何况他身边还坐着埋头苦吃的校花赵明溪——想不被注意到都难。傅阳曦靠在椅背上拿着可乐,漫不经心一抬眼。
两人视线对上。
傅至意愣了一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仿佛脊背发寒,迅速转身就溜,连手里刚买好的薯条汉堡都不要了,直接扔在了桌子上,拉着朋友就走。
身边的朋友被他一拽,骂了一句,冰可乐洒了一地。
傅阳曦:“……”???
明溪也一头雾水,她在集训的时候和傅至意虽然不算熟,但是也算认识的关系,也没听傅至意说过害怕傅阳曦啊。难不成这是祖传的装逼,怕也要说不怕?
明溪问:“你欺负过他?”
“没有啊。”傅阳曦整个一莫名其妙,隔着落地窗朝店外看去,把可乐往桌上一放,道:“他脑子恐怕有坑,每次见到我就跟见了鬼一样转身就跑。我很凶吗?”
“不凶啊。”明溪回答道。
傅阳曦扭过头来看着明溪,明溪看着他皱起的俊眉,用薯条蘸了下番茄酱,随手塞进他嘴里,补充道:“完全不凶。”
傅阳曦仿佛被顺了毛,轻哼一声。
他咀嚼几下薯条,把汉堡拆开,递到明溪手边:“别光吃薯条,等下才下午三四点你就饿了。”
一边的柯成文:“……”
落在柯成文眼里的场景完全就是,饲养员对她的拱来拱去的狮子说‘你压根不是百兽之王,别人看到你就跑完全不是因为你气场太凶,而是因为你太萌。’
饲养员你说这话良心不痛吗?!
“怎么?”傅阳曦看了柯成文一眼,漆黑眉梢挑起:“你有意见?”
明溪也看向柯成文。
柯成文:“——”
单身狗能有什么意见。
单身狗连人权都没有还敢有意见?!
先前傅至意对于傅阳曦而言,就只是一个不经常见面的、有点古怪看到自己就跑的、经常跟在于迦蓉身后的傅氏的一个私生子。但是因为有了赵明溪在中间做桥梁,傅阳曦对傅至意终于有了那么一点了解。
这小子恐怕也不是自愿当所谓的‘冒牌货’的。过去那件事情同样也给他带来了阴影。
撞见过傅至意之后,傅阳曦就一直若有所思。
他在思考这件事情最终到底该怎么解决。
日复一日地这样下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时间好像并不是最好的疗愈的药,没有办法治疗失去亲人带来的悲恸。但即便如此,所有人也都不该就此驻足原地,大家都该继续往前走了,包括他母亲。
本来傅阳曦听赵明溪说她在集训当中认识了傅至意,心头还有点酸溜溜的,但是见赵明溪对傅至意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他这点儿酸又很快被他自己给努力化解了。
还是那句话,男人不可以太妒妇。
而且,先前老爷子可能是怕他和傅至意不和,在傅至意回国之后就特地把傅至意转去了邻市读书。
傅至意家在本市,但是却不得不去邻市读寄宿学校,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其实也挺可怜的。
傅阳曦十三岁之后,身边就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也就不太知道怎么去和亲人拉近关系。
所以他虽然在心里对这个私生子堂弟的看法有所改观,但是倒也没多此一举地去找他打打篮球什么拉近距离的。
总之一切照旧,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三个人从肯德基出来,寒风实在太大,傅阳曦正将明溪的手揣自己兜里。
柯成文眼尖,忽然叫了赵明溪一声,用手里的奶茶指了指一个方向,道:“我没看错吧,那不是赵媛吗?她交了男朋友?”
赵媛和经纪公司签约的事情,明溪也听说了。
最近一个月,明溪在学校里几乎没碰见赵媛过。先前隔几天都能在路上碰见一回的人像是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野当中一样。
主要也是因为虽然真假千金的风波已过,但赵媛在仍会遭到一些目光,要不是为了毕业,赵媛根本就不想来学校了,她已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社会上了。
所以突然在校门口看见赵媛,明溪还挺奇怪。
她顺着柯成文指的方向看了眼。
a中外面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拐向不同的商业街和美食街,斜对面则是一所艺术学校,就读的大多都是准备艺考的表演生、美术生和舞蹈生。
此时此刻赵媛就在一间网吧的门口,穿着长靴和黑色大衣,眼睫化得浓黑,网袜妖艳,与一个脖子上有纹身的男生厮混地抱在一起。
那男生侧脸对着他们,脚下踩着滑板。
身后还跟着几个看起来像是混混一样的人。
明溪还没搞清楚那是谁,旁边就也有路过的女生看见了。
有人议论道:“那是不是对面艺校的校草?”
“赵媛怎么会和对面学校的人混在一起?那全都是一群打架斗殴的混混,上个月还听说把一个老师打进了医院。”
“这么恶劣?但是有一说一,那男的还算帅——他是不知道赵媛之前发生过的丑闻吗?”
“闹得那么大,那肯定自知道吧,但是男的听到了这些丑闻,搞不好还觉得赵媛是可怜小白花,需要他的保护。”
明溪心中有些愕然。
???
事情现在发展到这个地步,显然是完全和原剧情差得十万八千里了。
赵媛和赵湛怀还没来得及萌芽的爱情竟然完全被彻底掐灭了。
赵媛还和路人甲在一块儿了。
没过一会儿学校对面那男的掐了下赵媛的脸,带着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流里流气的人走了。
明溪想看清楚那男生是谁,便一直盯着他,仔细看了下。
然后就发现自己脑海中完全查无此人。
而且旁边的路人口中议论的名字仿佛也没在原文中出现过,看来这应该确实是个没有姓名的路人甲。
傅阳曦一开始还以为她在看赵媛,结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发现她在看对面那纹身小子的脸。
——还是踮起脚来聚精会神地盯着看。
傅阳曦:?
“你也觉得很帅?”傅阳曦盯着赵明溪,幽幽道。
“毕竟是艺术生嘛,不靠脸怎么吃饭。”
明溪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嘀咕道:“而且确实长得还行。”
她话音刚落就见傅阳曦脸黑了。
明溪:“……”
明溪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连忙道:“我的意思是,他长得也就那样,周围这些人说他是对面学校的校草,可能是他学跳舞的给他加分吧。”
傅阳曦的重点成功地偏了,酸溜溜道:“你觉得男的学跳舞可以加分?那你给他加了几分?”
明溪非常有求生欲地道:“我才不给他加分,我为什么要给他加分?我只给你加分。”
傅阳曦满脸不信。
他觉得自己好难!
他刚刚还在心中警告自己妒忌心不要太强的,但是这性转一下就是男朋友在女朋友面前堂而皇之地夸另外一个会跳舞的美女漂亮,这换了哪个女朋友能忍???
“小口罩,你这性转一下就是渣男!”傅阳曦神情悲戚地道。
明溪:???
明溪一脸‘我不是我没有’,张口就来:“在我心里你最帅。”
傅阳曦:“你看,你这就是渣男经常说的话,在我心里你最美什么的——”
见傅阳曦还在喋喋不休,明溪一个脑袋两个大。她索性拽下傅阳曦的衣领,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重重“啾”了一下。
这一招百试不灵。
“……”傅阳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果然消停了。
他摸了摸下巴,看了眼四周,有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傅阳曦耳根默默红了,他把自己的帽子戴上,又单手把明溪身后的帽子一捞,也盖住明溪的脑袋,拉着明溪,一高一矮两个人快步往教室走。
柯成文在后面:???
等等,这俩人是不是忘了一块儿出来吃饭的还有一个他?
明溪也就在校门口看了这么一眼睛,也没心思去关注赵媛的私人事情。
她觉得赵媛签的那个经纪公司听起来很不靠谱,将赵媛包装的方向完全就是露肉的方向。而且赵媛新交的男朋友,总感觉哪里要出问题。
但是这好像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和赵媛现在完全是挠破脸的关系。
眨眼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
决赛入围的名单会在寒假期间在网上公布,成绩一天不下来,明溪就一天提心吊胆,不过在意也没用,反正已经考完了,现在就是在焦虑中等待结果。
她本来打算拿到加分,就不再参加竞赛,专心准备高考。
但是傅阳曦的爷爷又说假如她在全国赛中拿到金牌,会送她和傅阳曦一块儿去国外读书——这换了谁能不心动?
直接学费生活费就不用担心了!
于是明溪又吭哧吭哧地找卢王伟老师要了下学期全国赛的报名表。
经过这些天的亲密接触,她的盆栽已经涨到了488,就差临门一脚。
寒假也就短短十来天,不用收拾什么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也算紧绷的高三最长的假期,国际班小弟们已经有人开始撕书庆祝,将碎纸撒得到处都是。
姜修秋趴在桌子上睡觉,猝不及防被碎纸淹没:“……”
傅阳曦自觉自己现在有女朋友了,必须成熟稳重,于是一脸酷炫拽地手插兜坐在椅子上,全程不参与。
明溪则笑着往书包里塞书。
她和傅阳曦两人计划先在家里待三天,然后剩下的几天去海南玩儿。
明溪很少出远门,心中已经期待到快要爆炸了。
明溪收拾好东西,和傅阳曦打算回去,还没离校就被卢王伟叫住。
卢王伟打算趁此机会给她开开小灶,补补国家赛往年的重点。
明溪便只好留了下来。
刚好傅阳曦那边也得回老宅一趟——自从上次明溪把他拉出来,他已经有半个月没回去过。
走廊上。
“你一定得回去吗?”明溪担忧到眉头都皱了起来:“这次你母亲会不会去你爷爷那里?”
傅阳曦揉乱她发顶,道:“张律师给我的打的电话,电话里说不太清楚,但是他透露我爷爷好像下定了决心,打算把我母亲送去治疗。”
明溪惊愕抬头。
寒风将傅阳曦的短发吹得微微凌乱,傅阳曦看起来又成熟了一点。
“她先前会隔一阵子去一次疗养院,但是每次待不了几天就会跑出来,我也没办法强制性逼她进去。”
傅阳曦脸上神情有点晦暗不明。
他顿了下,似乎下定了决心,道:“但是我想好了,这次会狠下心让她治疗好为止,或许这样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
傅阳曦提了下唇角,捏了捏赵明溪的脸:“还不是小口罩你上次忽然爆发,把我母亲和爷爷都惊呆了,我母亲她……”
于迦蓉最近给傅阳曦发了许多短信,她精神状态一直很差,以前甚至会发短信骂他。
但是近来发的短信却逐渐多了许多语气平和的、回忆起过去的、甚至是叮嘱傅阳曦要下雨的。
傅阳曦看到近来这些短信,心情复杂。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好的改变。
但是有赵明溪在他身边,他就感觉自己站在阳光底下,莫名有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信心。
“总之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有你就好。”
明溪用力地抱住了他,闷闷地道:“那么,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
明溪说着要早去早回,结果卢王伟老师宛如唐僧,实在太唠叨,自己比傅阳曦还要更晚回到家。
一按了密码,打开门进去,就听见有劲舞的音乐声传来。
明溪心跳一下子变快了,她差点以为进来了强盗。
她紧张地探头,往客厅一看,结果看见是傅阳曦在那里捣鼓舞力全开。
别人跳舞是跳舞,他宛如踩电闸被电了一样。好好地长着长腿,却像机器人。
明溪:“……”
明溪哭笑不得道:“傅阳曦,你还在惦记这事儿???”
她就说了一句男的会跳舞可以加分!
音乐声开得太大,傅阳曦压根没听见明溪开门,直到听见她一声吼,他才扭过头来。
他:“……”
傅阳曦火速关掉音乐脸色涨红地逃进房间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日常,下章开始走剧情。
本章200红包,一般是设置好了系统随机,大概率是前两百人能收到。么么哒感谢在2020-10-24 22:48:18~2020-10-25 23:4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木灰 5个;风居由离子 2个;不完美小孩、victr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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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5 章
出发去三亚的那一天。
距离去机场只剩两小时, 明溪还在火急火燎地换衣服。
“快快快,曦哥,你觉得这件好看吗?”
傅阳曦正拿着杯咖啡, 蹲在电视机前捣鼓手柄歪了的switch, 听见卧室开关门的声音,下意识抬头。
这一抬头他手顿时一抖,咖啡全都洒了出去。
“你,你确定你要这样穿?!”
傅阳曦耳根红欲滴血。
明溪兴奋无比:“有什么不可以吗?我查了下那边的气温,现在三十多度,肯定和夏天一样热!”
她穿着件抹胸雏菊小短裙,锁骨可以放硬币, 两条白皙笔直的腿又细又长。
见傅阳曦看过来,她扒拉着门框,乌黑长发披肩,兴冲冲摆了几个可以去做车模的pse。
傅阳曦觉得很焦虑,焦虑到心里有蚂蚁在爬。
他连地板上的咖啡都顾不上去擦:“不是,这裤子是不是太短了点?会不会走光啊?还有为什么肩膀上没有布料?衣服不会掉下来吗?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这是裙子不是裤子!”明溪无语道:“我穿了打底裤, 怎么会走光?你们男的是不是不懂打底裤是什么?”
说完她走过来,掀起小裙子的一角, 给傅阳曦看底下的白色四角齐腿根小短裤。
小短裤的一角还有一只小小的皮卡丘。
傅阳曦:“……”
???
夭寿了, 小口罩是故意的吧??!
明溪又道:“还有这个是抹胸裙, 这种款式礼服很常用, 你应该在宴会上见到过很多啊。”
傅阳曦以前才没注意过那些女的穿的礼服是抹胸还是抹腿呢,他还是今天才认知到原来女孩子夏天可以穿得这么清凉。
不是,这也太清凉了吧?
“不行。”傅阳曦道:“我觉着不大好看。”
明溪觉得他莫名其妙:“哪里不好看?”
傅阳曦站起来,用一脸‘哪里哪里都不好看’的沉痛表情盯着她身上的裙子,指着她肚子上那朵花:“这朵花, 印歪了,看起来像小肚腩,还有这朵,黄得像油画,颜色也太没有美感了——不是小口罩你的问题,是这裙子配不上你。”
明溪快气死了,小肚腩?她怎么可能有小肚腩?
她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裙子,狐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那种见到女朋友穿得太少就不开心的傻直男吧?”
“……怎么会?!”傅阳曦白皙的脖子心虚一红:“我只是单纯给你提意见,绝对没有私心!”
明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子,琢磨着是不是因为在淘宝买的两三百块的太便宜了,没有设计感?
“那我再换一件!”
明溪先前是因为心里堵着绝症这件事,一门心思只有提升气运和竞赛。但是现在一切都在好转,既然要去海边玩,她当然要穿好看点。
她兴冲冲地回去继续换了好几件。
结果接下来——
“一般般。”
“设计感不行。”
“裙子裙摆好像太小了,怕你步子大了拉着腿,摔跤。”
……
被傅阳曦义正言辞地挑出了各种缺陷。
各大厂商如果在这里,恐怕会联合起来暴打傅阳曦一顿。
明溪试衣服试到心力交瘁,忍不住拽着傅阳曦来到她衣柜面前,怒道:“那你到底觉得哪件的审美不灾难?”
傅阳曦在她夏天的衣裙中扫了一眼,见一件裙子比一条裙子短,眉梢都抽搐了下。
他左找右找,最后把她的校服拎出来。
明溪:?
傅阳曦垂眸看着她,郑重其事地扬眉道:“小口罩,要不然你穿校服?清纯又靓丽,绝对是海边最美的一道风景线,盯着你看的人会从海滩这边排到海洋对面。”
明溪:“……你滚。”
傅阳曦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冷不丁问:“等等,小口罩,你要穿那么好看干什么?”
明溪也冷不丁答:“嘿嘿嘿,看有没有帅哥啊。”
???傅阳曦眼睛珠子顿时瞪老大,他把校服和衣架往床上一扔,俊脸上写满了气急败坏,伸手就去捏明溪的脸:“赵明溪你给我过来。”
“哈哈哈哈。”明溪赶紧溜了。
最后还是傅阳曦妥协,让明溪往行李箱装了几条吊带长裙。
见明溪兴冲冲地收拾草帽、防晒霜等物,傅阳曦心里的小鸟在哭泣,他安慰自己,吊带就吊带吧,好歹先把腿遮住了。
不过出发的时候两人还是穿的羽绒服,毕竟a市还在下雪。
明溪和傅阳曦矗立在寒风中,呼吸之间全是结成冰的寒气,等着小李把车子从车库里倒出来。
傅阳曦推着两个行李箱。
明溪则两手空空,背着一个小包。
她满脸难掩的兴奋,再一次拉拉链检查自己的身份证等物带好了没有:“我们去吃海鲜大餐吗,你有没有什么过敏的?我没有,我什么都能吃。我不会潜水怎么办?诶,据说晚上海边有篝火晚会,对了,你订的什么酒店?”
傅阳曦还是第一次见小口罩这么兴奋,难得嘚吧嘚吧一大堆,他唇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就是你看的那部剧里面的——”
明溪震惊地看着傅阳曦:“?”
傅阳曦得意洋洋,单手掏出手机,把订好的酒店信息给赵明溪看。
前段时间赵明溪看了部剧,男女主人公住的一家海景大酒店十分诱人,拥有海底世界等一站式服务,晚上睡觉时可以看到游来游去的海豚。
当时傅阳曦洗完澡路过瞅了眼,就见赵明溪盯着电视剧里的男主角目不转睛,还说男主角好苏。他的心情就:“……”
此时此刻。
明溪凑过去,用手指飞快地滑了下他的手机,眼睛珠子差点掉了下来:“波塞冬水底套房,108888一晚?我没看错吧,个、十、百、千、万、十万???傅阳曦,你疯了?!!”
傅阳曦:“……”
为什么电视剧里的男主是苏,到了他就是他疯了??
小口罩做人不能太双标。
明溪急道:“你赶紧退掉吧,我觉得不需要订这么好的,太浪费了。”
“贵吗?”傅阳曦道:“这是第一次带你出去玩,人生能有几个这样的第一次?订最好的酒店就有最好的服务,能得到最好的体验,收获最美妙的心情,我觉得甚至很便宜。”
明溪:“……”
明溪怀疑他在炫富。
“所以。”傅阳曦一脸冷酷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哈哈哈哈。”明溪笑疯了,凑过去抱住他脖子猛地亲了一下:“曦哥你好帅。”
傅阳曦耳根一红,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飞机在下午五点左右抵达,两人推着行李抵达海边的酒店。
明溪一进入房间就开心疯了,扑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又趴到整面的玻璃旁边去看游来游去的五彩斑斓的鱼。
傅阳曦笑着挑眉,把她拽到浴室去,让她赶紧把毛衣脱了,换成夏天的衣服,不然待会儿可能要中暑。
最近三亚正是台风天,但是大约台风已经过去,整个天空一晴如洗。
明溪穿着吊带长裙,拉着换上花花衬衣的傅阳曦出去时,正是夕阳西下,橙红到紫红的火烧云压在海面之上,蔚蓝大海朝岸边拍打,许多人赤着脚在海滩上奔跑。
明溪站在夕阳下,长发和长裙都被风吹得拂动。
傅阳曦用带来的单反给她拍了张照,发到群里去。
傅阳曦:“我老婆真好看。:d”
正在家里百无聊赖打游戏的柯成文:“……”淦。
片刻后,傅阳曦被姜修秋移出群聊。
……
两人吃了海鲜大餐也去了沙滩上,天色暗下来,玩得一身泥沙之后,宛如两个快乐的小疯子,本来打算早点回酒店休息,结果又被海滩上的人拽入到篝火晚会中。
明溪酒量本就不行,这一晚又玩疯了,被身边新认识的一对夫妇劝着喝了好几罐啤酒。
傅阳曦拦也拦不住。
于是这一晚傅阳曦再次认识到醉酒后的赵明溪有多可怕。
他把耍酒疯的赵明溪打横抱起,往酒店房间走。
赵明溪脸颊泛红,晕晕乎乎,明亮的眸子泛着水泽。
路灯下,她在他怀里疯狂扑腾,凶狠地问:“你要干嘛?你要卖了我数钱吗?”
傅阳曦快乐死了,因为一只手托着她的脖颈,一只手捞着她的膝盖弯,双手都被占用住,他低下头,用鼻尖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亲昵地道:“是的,我把你卖给你们班最帅的人。”
明溪惊恐道:“???你要把我卖给姜修秋?不行,不可以,我拒绝。”
傅阳曦:“……”
???傅阳曦怒道:“什么鬼?你觉得你们班最帅的是姜修秋?”
好你个小口罩,平时口口声声说我最帅。
现在酒后吐真言了是吧?
“不行,我不要被卖给姜修秋,他太花心了。”明溪还在挣扎,双手揪住傅阳曦的衣领,差点把她为他从淘宝上买的两百三十二块钱一件的花衬衣短袖给撕破。
傅阳曦快气疯了,他停住脚步,俯身把明溪放在路边的秋千上:“你现在得罪了你对象,你好好反省一下——”
话没说完赵明溪的微凉的两只胳膊就重新缠上了他的脖颈,在他耳朵边上小声央求道:“好人,你把我卖给傅阳曦吧。”
傅阳曦:“……”
傅阳曦梗了一下,宛如红墨水滴入水中,脸色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他喉结滚了滚,竭力忍住自己耳朵上被赵明溪呵出来的那口气给刺激得头皮发麻的感觉,扭开脖子,冷酷地道:“傅阳曦是谁,为什么要卖给他?”
明溪继续抱着他的脖子,用朦朦胧胧的眼神看着他,说:“是我心上的宝贝。”
“……”
傅阳曦:草。
太草了。
赵明溪这轻声轻语的一句话,他觉得他的心肝都在颤动。
作者有话要说: ddddbq,来晚了。一更。
我今天会多更点。
本章200红包。
第 66 章
傅阳曦费了好大的力气, 总算是把赵明溪弄到自己背上趴着,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沿着沙滩往回走。
还有比他更苦逼的人吗, 还得求着哄着让赵明溪安分点, 勾住他的脖子不要摔下去。
走了十几分钟,才回到酒店。
傅阳曦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而赵明溪还是浑身清爽。
掏出房卡进了房间,地灯应声而亮。
落地玻璃后色彩缤纷的鱼群游来游去。
傅阳曦擦了下额头,背对着沙发,把赵明溪轻轻放到沙发上。
“你要把我丢弃在这里吗?”赵明溪可怜兮兮地问。
她两条胳膊还抱着他的脖子,脸色红通通, 死死盯着他的后脑勺。
傅阳曦微微侧头,轻声哄道:“不是,只是暂时放一下。”
“不行。”明溪断然拒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暂时是多久?三秒钟?五秒钟?”
“三、二、一。”
她双手松开了傅阳曦的脖子三秒钟,又火急火燎地搂上来,双腿也夹上了他的腰:“三秒到了。”
老天爷, 醉酒后的小口罩怎么这么粘人??
傅阳曦被萌得心肝胆颤。
他舔了舔嘴唇,心里得意又开心, 道:“小口罩, 就这么离不开我?”
“是。”赵明溪打死都不放手, 差点没将傅阳曦勒死。
傅阳曦忍不住轻笑一声:“那你换个名字, 叫小黏糕算了。”
“唔。”明溪仍不放手。
傅阳曦只好转了个身,面朝着她。他双手撑着沙发背,而她陷于其中,长发散乱,眼眸潋滟地看着他。
傅阳曦克制不住自己了, 他低头,轻轻啄了一下她唇角。
明溪被他亲得很舒服,乖乖让他亲,甚至送上门,双手把他脖子揽住,让他再低一点儿。
唇齿之间是灼热的甜甜的啤酒味气息。
但傅阳曦该死的‘正人君子’思想又上来了。他觉得她喝得烂醉如泥,自己虽然只是亲她一下,却也是趁人之危。
不行,还是得忍住,不亲了。
于是傅阳曦抬起头,板起脸对明溪道:“快松开我,去洗个澡再睡。”
明溪呆呆看着他,忽然“哇”地一声就哭了。当然,只是干嚎,没有眼泪。她演技爆棚地控诉道:“你凶我。”
傅阳曦:“……”
他比窦娥还冤!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帮你洗了啊。”傅阳曦威胁道。
明溪脸颊发烫,凑过去在他耳根旁边呵气:“也不是,不可以。”
“……”傅阳曦不敢置信地看着身下的赵明溪。
他要不行了,醉酒后的小口罩是什么磨人的小妖精?!以后绝对不可以让她在外面和别人喝酒!
傅阳曦忽然很怀疑赵明溪现在认不认得自己是傅阳曦。
——她这娇憨撒娇该不会是对所有人无差别攻击吧。
傅阳曦抬起头,把赵明溪的手从脖子上扯下来,让赵明溪直视自己,严肃地问:“赵明溪,别乱动,问一个问题,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明溪“嘿嘿嘿”地笑,一双手从傅阳曦的手底下挣脱,继续不安分地在傅阳曦胸膛上摸来摸去。
他的衬衣要被她撕坏了。
她轻佻地看着傅阳曦,继续往他耳根吹气:“是我的心肝。”
“……”
傅阳曦:awsl。
他忍住脸上的发红,故意冷下脸,变成一张面无表情的模样,对赵明溪道:“你看清楚,我可是沈厉尧。”
“……”明溪虽然醉得不轻,看月亮像是看月饼,看傅阳曦也仿佛长了一层毛边。
但是她怎么也不至于把傅阳曦认成沈厉尧。
醉酒的明溪内心s:眼前这人是什么品种小傻逼。
居然还装沈厉尧骗她?
不过明溪还是非常配合地一把推开傅阳曦,凶巴巴地道:“沈厉尧,别碰我。”
傅阳曦简直想笑。
小口罩怎么这么乖?!
傅阳曦盯着身下的赵明溪,抹了下脸,又变了个表情,深沉道:“那你再看清楚呢,我现在是傅阳曦。”
醉酒的明溪无力吐槽。
她陪着他演。
她睁大双眼,露出惊喜的表情:“傅阳曦?你来了?呜呜呜,要抱抱。”
“……”
傅阳曦心都化了。
他情不自禁轻轻捏上扑到他身上的赵明溪的脸。
小口罩好可爱。
这他妈也太可爱了吧!世界上还能有比赵明溪更可爱的人吗?
这一晚过得乱七八糟的,明溪脑子还残存着一点意识,但是整个人身体已经宛如一滩泥泞了,怎么也扶不起来,更别说自己去洗澡。
她一直缠着傅阳曦撒娇,死活要让他帮她洗。
傅阳曦只好在浴缸里放满了水,试了下水温。然后闭着眼睛帮她把身上的裙子脱了。再把她抱进浴缸里。
把人抱进去的那一刻,傅阳曦脑子都快炸开了,双手的触觉柔软而细腻,他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赵明溪在浴缸里扑腾来去,以为自己是一条鱼,闹腾好久之后,傅阳曦又把她打捞起来,最后用浴巾裹了裹,穿上内衣丢在了床上。
弄完这一切,傅阳曦累到虚脱。
别看小口罩看起来瘦,抱起来还真有几分重量,更别说她一直在闹腾。
游来游去的鱼群吐着泡泡,仿佛在控诉两人太黏糊。
明溪这么一宿醉,就到了第二天下午,她睡醒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宛如散了架。
她差点以为傅阳曦对她做了什么。
傅阳曦脸色涨红,一蹦三丈高:“我能做什么,我给你换衣服都是闭着眼的,你知道有多难吗?以后不准你喝酒了。”
结果明溪用一种‘居然什么都没做?你还是不是男人’的眼神失望地看着他。
傅阳曦:“……”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接下来的几天,海鲜大餐,潜水,荡秋千,乘坐游艇出海,眨眼便到了除夕夜。
两人在这边跨了年。
虽然现在的新年已经没有多少年味,但是两人在看完烟火大会之后还是回到酒店里,打开电视机,看了今年的春晚,并守岁到十二点。
中间赵明溪和傅阳曦都接到了一些电话短信祝福。柯成文在那边空虚寂寞冷地给傅阳曦打来视频,傅阳曦去洗澡了,拿起他手机接听的是明溪,还是躺在床上吃零食的明溪——视频一打开,柯成文就惨绝狗寰地叫了声“h,my eyes”赶紧把视频挂了。
“新年快——”明溪话还没说完,视频就黑了,她哭笑不得。
她给几位老师、董家人还有贺漾的家人分别打了电话送去了新年祝福,并且在电话里问了下贺漾家里的情况。
现在盆栽就差最后五棵。
随着她逐渐摆脱反派厄运之后,贺漾也不再被定义为头号反派的朋友,贺漾家里的倒霉渐渐地也完全消失了,原文中那样的下场应该再不会出现。
这对于明溪而言意义重大。
……
她希望不只是自己的命运变得更好,她更在意她想要守护的那些人们,她们的命运不要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傅阳曦中途去打了个电话,回来时神情复杂地说,确定了,这个新年过完,他母亲就要被送进国外的疗养院进行长期治疗了。
而这一次,是于迦蓉自己做出的决定。
倒也并非明溪上次的爆发唤醒了她,或者说,明溪其实只起到了很小的一部分导火线的作用。
于迦蓉本身就一直在现实和过去中挣扎,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疲惫不堪。而当她意识到,她的确对傅阳曦造成伤害之后,她的理智的那部分终于战胜了她疯狂的那部分。
她意识到,她没办法控制自己,或许真的是因为她生病了。而如果不治疗,她今后会对仅剩下的孩子造成更大的无法弥补的伤痕。
那么,还能怎么办。
于迦蓉始终不承认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已故。
但至少,她不能让小儿子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老爷子给于迦蓉预约的时间是初七,就在傅阳曦回去之前。
如于迦蓉自己所言,她在治疗好之前,她不希望再见到傅阳曦。
而傅阳曦尊重了她的这个决定。
明溪不知道一切是否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总之,似乎并没变得更坏。
……
最坏的时候,她已经与傅阳曦一块走过来了。
赵家这边这个新年则过得冷冷清清。
今年赵墨没回家,整个家里就只有赵父赵母、赵湛怀和赵宇宁四个人。原本应该是七个人的餐桌空了三个位置——当然,赵媛的餐桌位置和房间都已经被撤掉,并且永远不会再被摆上来。
赵墨打电话回了家,简单说了几句祝福之后,就挂了。他那边事业受到了影响,还在忙碌当中,新年也没办法回来。
他们一家人都坐在客厅,电视机开着,茶几上摆着各种水果和零食,但是却没人动,都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实际上,他们还在心底期待明溪会打电话过来。
然而,这一天,直到零点已过,他们也没有接到赵明溪的电话。
赵家现在状况如何,明溪并不知道,她心里也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地方。
这一年十二点钟声降至的时候,她和傅阳曦去了海边。
那里有热闹的篝火和人潮。
明溪看着拍打着岸边的海浪,听着人群的欢呼声,甚至有点热泪盈眶。
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生,她做到了。
她与傅阳曦在月光下,在热闹的人群中拥抱,直到新的一年到来。
回程的那一天,朝阳升起,明溪和傅阳曦吃完自助餐,傅阳曦去不远处的水果店买几个橙子,打算给明溪带上飞机。
明溪穿着一条碎花裙,守着行李等在原地,裙角和长发都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
她正手忙脚乱想把草帽戴上,不远处一个摄影师忽然对她抓拍了张照片。
明溪还没来得及反应,斜对面正在掏钱买水果的傅阳曦就已经大步流星朝那摄影师走过去,脸色难看地交涉,要求对方把照片删了。
明溪:“……”
就是在这个时候,明溪接到了卢老师的电话。
卢老师在电话里激动地嘚吧嘚吧了一大堆,明溪除了几个字之外,什么也没听清。她挂掉电话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血液往头顶飞窜。
……
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负面气运一点点消失。
……
她终于可以用她自己的真实实力考出她的真实成绩。
她不再是女配赵明溪,她终于就只是她自己。
“傅阳曦。”明溪挂掉手机的第一件事是转向傅阳曦。
所有欣喜若狂的事情都想和他分享。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人已经在自己的人生中刻骨铭心。
傅阳曦正回到水果店那边把橙子拎着,并顺便买了一束小雏菊,听到她语气有些激动地喊他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扭过头去,结果就见明溪朝他飞奔过来。
明溪的裙角在空中飞扬。
她行李都扔在原地,宛如一枚快乐的小炸/弹般冲进他怀里,对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刚刚,我刚刚——”
傅阳曦拿着花,拍着她的背,道:“慢慢说,不急。”
事实上傅阳曦已经猜到了,他嘴角都替她扬了起来。
明溪喘了口粗气,随后激动道:“决赛,全省第一。”
“……”傅阳曦微微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知道她露出这个表情应该是考得非常好,但是也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全省第一。
明溪话音刚落,傅阳曦就将那束雏菊塞进她手里,把她抱起来疯狂转了好几圈:“太棒了吧,老婆!你是我的骄傲!!”
明溪被转得头晕目眩,她听到这个称呼既羞涩又兴奋,拿着粉黄的雏菊花,在傅阳曦的头顶捂住了脸。
就在这一刻,她清晰地见到,自己养育了那么久的盆栽,缓慢地生长出了最后一棵——
最后变成了整整齐齐十棵树。
明溪:???
!!!
明溪恨不得把系统抓出来疯狂摇晃肩膀:“这是什么意思?我攒满五百棵了?”
系统由衷感叹:“是的,恭喜你,新年快乐。”
明溪:“新年快乐呜呜呜。”
系统怂恿道:“你还可以继续攒,五百点之后的气运就完全是女主光环了,拥有了女主光环,你以后的人生肯定完全顺风顺水。”
明溪忽然对傅阳曦道:“我爱你。”
傅阳曦:?怎、怎么突然——
傅阳曦耳根红了,他竭力想霸总一点,说些什么名言,但是这一刻他脑袋一片空白,最后他只能呆瓜一样地道:“我也是。”
傅阳曦可能不知道,他送了明溪一份,这么多年来最独特、最重要的新年礼物。
他救了赵明溪的命。
给了赵明溪一份新生。
明溪简直高兴到快疯了。
被傅阳曦教训过的摄影师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对着这边“咔嚓”一声。
……
兴奋的高挑俊美少年,喜极而泣、眼眶微微发红的长发少女,转动的碎花裙角,高高扬起的雏菊。海边零星几只白色的鸟飞过,游艇在海平面上划出白色的浪花。
旁边的鲜花店放着《a new day has e》。
在阳光之下,美好得不像话。
快门按下那一刻,时间仿佛被定格在十八岁的这一瞬。
可能是在海边过得太美好,以至于回来之后,明溪和傅阳曦都有点怅然若失。不过一回来就是初八,寒假已经结束了,开学的氛围顷刻间冲淡了新年的气氛。
小李开车将两人送到学校来。
两人踏进班上的时候,国际班众人盯着桌子上的试卷哀嚎一片。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了,即便是国际班这些家境良好、大多都准备出国的人,也感到压力倍增。
赵明溪裹着围巾,冷得缩着脖子一踏进班上的时候,傅阳曦对着柯成文使了个眼色。
立刻就有柯成文带头的一行人拿着彩炮对准了教室门口,喷薄出来地彩条冲了赵明溪和傅阳曦一身。
一众小弟开始起哄:“卧槽,全省第一来了!”
“学神,你什么时候去牛津?!”
“哈哈哈哈。”还有人混杂在其中故意喊:“百年好合啊老大。”
班上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明溪被夸得简直都不好意思了。
而目前全校热议的话题,当然也是赵明溪决赛压过沈厉尧,成为全省第一的事。
上次赵明溪初赛全省第三十五,还只是这栋楼有人关注。
而这一次,显然成了全校关注的事情。
毕竟沈厉尧在a中甚至全市的名气都非常大,就连高一高二的学生都知道他连年金牌,战无不利,而这一次,沈厉尧却在决赛中滑铁卢,只拿到了全省第三,与赵明溪三分之隔,成了学校里的第二名!
谁都知道,这恐怕是沈厉尧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的第一次落败。
也是奇了怪了。
为何会这样?
议论声出现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赵明溪好牛批!我们也算是见证她一路跌跌撞撞成长了,从普通班中游到全省第一,变得好优秀。”
“的确,三年来第一次有人排名在沈厉尧前面,简直令人震惊!不过,到底是校花进步太神速,还是其实只是沈厉尧这次没考好?”
“你没听说吗,沈厉尧好像最近状态不太好,具体是因为什么——也不清楚。”
“失恋?”
“不可能不可能,他都没喜欢过赵明溪,失哪门子的恋?可能是考试时感冒了?”
然而只有沈厉尧和叶柏等人知道,决赛的时候沈厉尧没有感冒、没有生病。
赵明溪超过了他,就是实实在在地凭实力超过了他。
正因如此,才让叶柏等人惊骇到一整天都面面相觑,脑子都在嗡嗡响。
但沈厉尧状态不好是真的。
他一整个寒假都没有出现过,再出现的时候,又清瘦了一圈。穿着黑色大衣,拎着断了腿的机器人,脸色苍白,看起来冰冷沉默。
寒假里面,沈厉尧不知道是否想通了一些事情。
总之叶柏等人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视线没有再和前一段时间一样,无论何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国际班赵明溪那边了。
在学校里再遇见赵明溪,也面无表情,当做不认识,擦肩而过。
有的时候听到一些赵明溪和傅阳曦的八卦,他的笔尖当然也会不受控制地在书本上划下一条难看而尖锐的、重重的痕迹。
但是他仿佛在极力克制自己的这些情绪。
等叶柏看过去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像是水珠钻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痕迹。
沈厉尧一向是个能将自己的人生规划得一丝不苟的人。
叶柏他们觉得,他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他虽然放不下,但他在努力逼迫自己放下。
那么,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除此之外,可能是发觉沈厉尧的变化,隔壁学校的孔佳泽跑来缠沈厉尧缠得更勤了。
简直一天要翻院墙跑过来两回。
叶柏等人:“……”
现在他们都不敢挤兑孔佳泽了,生怕把孔佳泽挤兑走,又是下一个赵明溪。
决赛过去两周之后,明溪去领了个奖,顺便短暂地上了次本省的电视。
之前电视台的记者每回采访的都是沈厉尧,这次采访的居然变成了个漂亮的小姑娘,也都感到非常惊奇,让她对着镜头拿起省赛金牌,说一下她的感悟,学习的进步方法。
明溪还是第一次进采访录影棚,其实还有点紧张,虽然知道卢老师、傅阳曦和柯成文他们就在外面等自己,贺漾也溜进来了,在休息室拿着化妆包打算帮自己补补妆,但是她还是情不自禁绷紧了身体。
“如果非得说什么感悟的话,有一句话令我印象很深,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明溪忍住紧张,道:“很多事情都很难。”
比如她脱离赵家的那一天,对于她而言是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对于上辈子的她而言,是完全不可能做出的一个艰难决定。
她在从普通班考进那栋楼之前,付出了不知道多久的努力,一直在和自己的负面气运抗衡。忍受每一次考试的拉肚子,突如其来的低血糖和眼前一黑。
她为了挣脱自己的命运,在运动场上一圈一圈地跑完整整三十圈,跑完之后双腿双臂没有一个地方抬得起来,全身细胞仿佛都失去了知觉。
傅阳曦难道又不困难吗?五年来每一晚上的辗转反侧,噩梦缠身。
但是他没有放弃他自己,明溪也没有放弃自己。
“但是再难的事情都一定会有人做到。”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那个做得到的人?”
“可能一天、两天、三天的努力没有任何改变,但是不能气馁,不能放弃。只要在努力,在朝着想要的方向奔跑,就总有一天,会有什么悄然改变,带来新生!”
明溪一鼓作气地说完,她完全没有这种临场经验,觉得自己说得简直太土了。
老套得冒泡。
但是采访的记者却在鼓掌。
不远处的卢王伟老师也感慨地看着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明溪:???
认真的吗?
不会觉得她说的假大空吗?
明溪不知道,相比之前的沈厉尧的一句冷淡的“没什么,智商优越”,她说的这段简直已经足够记者全方位采取各种素材了。
所以记者的激动可想而知。
而镜头面前的摄影师看着赵明溪,也站起来激动道:“你多摆几个动作,再拍几张教育网页版首。”
明溪内心掩面:呜呜呜大家真是太给面子了。
……
明溪决赛全省第一的消息传遍。
赵家人此时此刻就正看着电视机上面转播的这个采访。
赵母和赵父心情五谷杂陈,像是被一只大手拧住,刺疼难耐。
镜头下的赵明溪乌发白肤,漂亮优秀到令任何人都移不开视线。
他们以前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明溪处处不如赵媛?明明她是蒙了尘的珍珠,只要有人小心翼翼将她身上的尘埃拂去,她就能绽放出让人赞叹的光芒。
然而他们却没有尽到这一点的责任——
甚至差点将她踩进泥里。
是她自己挣扎着,将她自己身上的灰尘一点点擦去。现在的她闪闪发光,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她咽下过的血泪。
事到如今,赵母终于知道自己做错过什么,她心疼赵明溪,又感到悔恨,胃里翻涌着追悔莫及的难过,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全省第一这件事毕竟是很大一件事。
今年的赵明溪和以往每年的沈厉尧一样,大名被写在横幅里,挂在了校门口。
进出校门的人都能看到。
鄂小夏和蒲霜等常青班的人都看到了,心情复杂。
但这一次,常青班的人心服口服,再也没有人阴阳怪气了。
赵明溪她通过努力证明了她自己的实力。
赵媛交了男朋友,还待在公司参加密闭式的女团培训,为今年夏天八月的一个选秀节目做准备。
于是这学期开学之后,她就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上学。
常青班的人纷纷揣测她是不是不打算走考大学这条路了——难不成要转而艺考?
凭借赵媛的成绩,即便半年不来上学,通过高考考个简单的一本也绰绰有余。
于是也没人闲的蛋疼替她操那份心。
因此,赵媛是直到三月份开春,回了一次学校,找教导主任签字时,才看到校门口的那条横幅。
非常鲜亮的红色,“赵明溪”“全省第一”几个字骄傲又得意地横贯在上面,一瞬间刺痛了赵媛的眼睛。
她拉住一个学生:“去年那场决赛,是赵明溪第一名?”
“对啊,你还不知道?”那学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上个月刚开学的时候很轰动,都上了电视了。”
“……”
赵媛攥紧了手中的请假报告,全身微微发抖。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跳舞训练而受伤、至今还没好的膝盖。
她看了眼自己手指上因为不得不洗衣做饭弄出来的细小伤口。
又再一次抬起头,去看那条横幅。
那一瞬间,恨意宛如黑色的泉水一般,疯狂地涌了出来。
自己的手指越来越粗糙,然而赵明溪却走上了另外一条鲜花盛开的道路。
自己的生母已经进了监狱,自己的名声一败涂地,日后即便成名了,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过去被挖掘出来。公司还提前给准备好了卖惨措施。
而赵明溪却活在阳光底下,成为了‘被欺负’的真千金,赵家所有人都在渴盼地等待着她回去,她却不屑一顾。
——这有多不公平。
……
陪她回学校的艺校男友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啦,赶紧进去找你们主任签个字,然后我们去打游戏。”
是了。
还有。
她身边的人是天之骄子傅阳曦。
自己身边的人却是这么一个满脑子只想打游戏、和自己亲热的草包玩意儿。
赵媛指尖掐进掌心里,心中恨意森然,几乎快掐出血来。
“你愣着干什么?”艺校男友催促道。
然后就见赵媛扭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有几分让他不认识的阴郁。
几乎令他吓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我来啦
下章应该是全文最后一个**,我想一次性发完,不然发一半的话,大家可能要哀嚎和骂我卡章。所以我今天就先只更这么一万字,明天尽量更一万五把剧情一次性放完。
可以吗,举小手手向领导们申请一下。
【本章依然是200红包。】
第 67 章
赵媛这天回到公司宿舍, 一直浑浑噩噩。
宿舍是六个女生一间,赵媛躺在上铺,距离泛黄天花板上的吊灯很近。
她能看到细小的飞虫从窗户钻进来, 围绕着很久没擦洗过的灯罩飞来飞去。
赵媛想起自己以前住在赵家别墅, 从来没在室内见过任何飞虫。花园里会有,但是赵湛怀雇佣的园丁很专业,会喷上专门的驱虫药物,于是到了春季,连蜜蜂都见不到。
她忍了忍飞虫嗡鸣的声音,闭上眼,曲起腿。
可翻了个身, 脚又踹到了一堆衣服。
赵媛心里忽然涌出铺天盖地的怨愤。
她以前的房间比这里的三间宿舍加起来都大,衣帽间都有十几平米,里面的名牌衣服首饰任由自己搭配。
那时候她从来不知道“拮据”二字为何意,因为只要是想要的,除非像是一架飞机那样贵到离谱,赵家都会给她买。
可这里, 宿舍衣柜宽度不到半米,完全不够用, 于是她不得不将大部分的衣物堆到了床上。
整张单人床极乱, 一些衣服都变得皱巴巴, 穿出去全无以前的气质。
现在就连睡觉, 都没办法直着腿。
很快有女生从舞蹈室回来,一进宿舍就将门关得“哐当”响。
其中一个染了粉毛,才三月的春天便已经穿上了**的牛仔热裤和小背心。另一个头发染成靛蓝色,中性打扮,嘴里叼着一根烟, 手里抱着一盆很久没洗涨在水里快臭掉的衣物。
赵媛紧紧闭着眼睛,面朝着墙。
然而空气中的汗臭味、几个人一间宿舍挤在一起的各种衣物发酵味、指甲油的味道、十几块的外卖的味道,全都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让人想要干呕的味道,钻入她的鼻子。
赵媛死死地攥紧了床单,胃里一阵翻搅。
一切都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离开了赵家之后,赵媛才发现外面有多困难。
她和经纪人签了约之后,本以为就能直接进娱乐圈,大红大紫翻身。但并没想到,经纪人手底下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多了去了,甚至比她更漂亮、更会跳舞的都有。
而且这些练习生参差不齐,有的学历甚至只到小学。比如粉毛,骂人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猪”、“婊/子”,靛蓝色头发的不爱说话,但是却极度不爱干净,内衣内裤泡了十来天才洗。
几个宿舍外面只有三台洗衣机,却拥拥挤挤地住着十几个练习生。
在见过有人将十几天的内裤一次性扔进洗衣机里洗之后,赵媛便只能开始手洗内裤。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生一点点水深火热,而赵明溪却一帆风顺。
她心中的不甘和怨愤逐渐积累,让她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浓。
四月份的时候,赵媛去赵湛怀的公司找过赵湛怀。
在赵家所有的人中,赵湛怀对于赵媛而言,意义非同一般。
这是她从小最崇拜、最仰慕、最爱的哥哥。
她住在狭窄的练习生宿舍时,甚至还梦见过赵湛怀开着车过去,将她接回家。她希望赵湛怀能顾念一下旧情,提供给她一点帮助,哪怕是一些钱、对她所在的娱乐公司打声招呼、或者是一句安慰。
但是没想到,连续去找了赵湛怀十来次,有八次是被公司门卫直接拒之门外的,还有三次差点追上赵湛怀的车子,但是赵湛怀不知道看见她没有,车子直接在她面前扬长而去。
直到最后一次,赵媛才在地下车库见到了赵湛怀。
赵湛怀已经快被赵媛给骚扰得不胜其烦了。他不明白赵媛现在还来找自己干什么,哪怕有点自知之明都会离自己一家远远的。
当听出赵媛是想要钱的意思之后,赵湛怀都快气笑了:“张媛,你先搞清楚,我们家不欠你什么的。”
“是你母亲调换了孩子,你母亲是伤害我们一家人的凶手,把我们整个家庭搅得支离破碎。我们一家先前十几年在你身上花费的成本,没有几千万,几百万总是有的吧?甚至,我们一家顾念着旧情,连债都没让你还!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懂你是抱着什么心态来找我要钱的。”
赵湛怀脸色很难看:“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再纠缠下去,再在公司门口蹲守下去,我就要叫保安了!”
赵媛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拦在赵湛怀的车子面前,对赵湛怀道:“哥,我母亲是调换孩子的凶手,但是我有什么错?”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那条让张玉芬逃跑的短信是谁发的??”
赵媛脸色发白。
赵湛怀憋了一肚子的火,怒道:“张小姐,请你要点脸,好歹在我们家受了十几年的教育,不要最后活成和你的生母一样的人!”
说完,赵湛怀猛地一踩油门,对赵媛道:“让开!”
赵媛不敢置信赵湛怀居然会这样对待自己,她开始没动,但是赵湛怀那辆车子便笔直开了过来。她浑身血液窜到了头顶,这才惊魂失魄地逃开。
于是赵湛怀一拐弯,车子扬长而去。
赵媛愣愣地站在原地,五月初的天气,她浑身却一点点变得冰凉。
刚才赵湛怀眼神里的厌恶,她看见了。
赵媛再失魂落魄地回到练习生宿舍的时候,宿舍里有人听说她去堵赵湛怀的事情了,就有人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既然有有钱的哥哥,干嘛还来和我们挤破头争名额?”
赵媛指甲掐进掌心里,强忍着和那女生撕破脸的冲动。
过了会儿集中管理的经纪人助理来查房,呵斥了一声,让她们不要闹,也不要用太多大功率电器,现在这个季节容易着火。
要吹头发,吹风机功率太大的话,尽量到楼下去吹。
说是前几天本市有栋写字楼烧起来了,最后虽然救火成功,但是损失上百万。现在都还没查出来是怎么着的火。
“着火?”赵媛愣愣地问了一句。
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细小的飞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直死死盯着看。
宿舍里的人见她怪里怪气的,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刺激,都一身鸡皮疙瘩,干脆绕着她走。
高三下学期时间过得特别快。呵出一口气都能结冰的冬天一过,春天特别短暂,明溪在忙碌中直接迎来了五月。
几个班都抓得很紧,国际班虽然大部分人都要出国,但是也从普通班在学校食堂奔忙的步伐中感受到了最后一学期的紧迫感。
傅阳曦从这学期开始,上课睡觉的次数都变少很多,明溪送他的抱枕简直无用武之地,他洗干净后丢在了家里沙发上。
明溪每天刷题,他就慵懒散淡地支着脑袋,戴着银色的降噪耳机,翻翻书,或者就是傻不拉几地盯着明溪看,仿佛她脸上开了花。
虽然现在他也没有在认真学习,但这已经比上学期的每天上课睡觉下课惹事好多了。
上个月傅阳曦一整个月都没闹事,卢王伟因此得到了他三年以来的第一次绩效奖金,简直喜极而泣。
班上小弟则失魂落魄。
傅阳曦这人虽然凶,虽然脾气不好惹,但却是整个班级的凝聚力。
而现在,就宛如一个孩子王渐渐成熟,渐渐不再愿意当带领他们胡作非为的老大,而是逐渐成为了一个会为他的女孩儿夏天买冰激凌,冬天买姜糖水的成熟男人。
难免让他们伤感。
快要毕业,赵明溪或许可以永远和傅阳曦在一起。
但是他们这些人,却要各奔东西了。
这天放学后,有人甚至当场对着赵明溪和傅阳曦来了句即兴诗朗诵:“啊!青春!”
“……”明溪吓了一跳,扭头看着那小弟。
那小弟继续撕心裂肺地吼道:“——总是要散场的吗?!”
有人接了一句:“正如老大脖子上的黑金骷髅链子,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吗?”
“什么玩意儿?滚!”傅阳曦一脸嫌弃,抓起一本书砸过去,那男生赶紧一躲,书本砸在黑板上发出“啪”地一声清脆的响。整个班上登时笑场,空气中散发着快活的气息。
明溪笑起来,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她一回想,这不就是自己上学期刚开学不久,向卢王伟提出要和傅阳曦坐同桌以后,回到班上时,班上热闹的氛围吗?
简直一毛一样。
记忆果然是个轮回。
一瞬间觉得是昨天发生的事,但是再一看日历,又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见明溪看过来,傅阳曦忽然有点面红耳赤,赶紧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别听他胡说八道,什么黑金链子,我的审美有那么糟糕吗?!主要是那两天吧,柯成文和校外的几个人打了摩托车的赌,不穿得杀马特点,不足以在气势上碾压对方。”
柯成文在后面如乌龟出洞,把头探过来:“等等,是我打的赌?我怎么记得是曦哥你——”
傅阳曦眼神冷冷瞟过去。
柯成文:……fine.
柯成文:“记起来了,是我。”
明溪快笑死,道:“其实也还行,和你很搭。”
很搭?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他当时就很杀马特?
傅阳曦恼羞成怒,刚要开口。
明溪就道:“当时你趴在桌子上,抱着一件运动外套,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眉眼一拧,扫我的那第一眼,我就觉得又酷又帅,就是这种感觉你知道吗?”
明溪在本子上画了一颗小心脏,又画了一支箭头穿过去。
傅阳曦装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结果差点把自己呛到。他咳了一声,把手中的书哗哗翻了几页,竭力想让自己严肃点,但是还是控制不住耳根的红。
明溪可太爱调戏傅阳曦了,看他这样,她哈哈笑起来。
一旁的柯成文:“——”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敢打赌,赵明溪第一眼看见傅阳曦,绝对没有一见钟情。
话说到这里,柯成文心里就有个疑惑,不得不问了。
他问赵明溪:“那你一开始转班,对着曦哥拼命吸什么?”
傅阳曦也想起这茬,赶紧支棱起耳朵。
明溪瞅了眼自己现在已经慢慢涨到六百多棵小嫩苗的盆栽。她当然也纠结过,要不要对傅阳曦说出真相,告诉他自己一开始其实是为了气运接近他的,但是明溪后来想过,其实告不告诉,都不重要了。
说出来是徒增傅阳曦的扎心。
她知道傅阳曦不会因为这么点儿事和她闹脾气,就算闹脾气,也是哄一哄就好了,他一向很好哄。
可是他难过的话,她也会很心疼。
反正重要的是以后,她已经不再是因为气运而靠近他。
她已经是全身心地喜欢他了。
于是,明溪撒了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道:“其实那段时间,就是因为曦哥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很好闻,我忍不住多吸几口。”
破案了,原来是这样。
柯成文啧啧称奇:“曦哥,你得感谢你那几天用的沐浴露,不然说不定赵明溪还喜欢不上你。”
“……???”
“你找死?”傅阳曦脸色一下子臭了,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暴跳如雷,拎起手里的书就砸了过去。
托柯成文的福,这天下午明溪又赶紧去哄,自己不是因为沐浴露的味道喜欢上他的。
#因为一瓶沐浴露引发的血案#
但是随即几天之后,明溪就见傅阳曦买回来好几箱当时用的那种沐浴露,晚上洗完澡香喷喷后,还假装若无其事地在明溪旁边晃来晃去,一脸‘怎么还不来吸我’的欲言又止。
明溪:“……”
完了,该不会今后几年都得用这款沐浴露了吧。
五一假期之后,明溪的盆栽已经积攒到了612棵。
越往上积攒得越慢,最开始很多有用的事情,比如说发短信、送甜品,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会增长气运了。
她怀疑是不是得自己和傅阳曦结婚,才能达到最后的999棵。
但是明溪倒也不急。
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只是填补自己的负面气运,只要成为一个不会被负面气运拖累的普通人就好了。
她也没想过非得拥有女主光环。
但是随着嫩苗逐渐增加,明溪还是感觉到现在自己的运气和先前最倒霉的时候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比如说她走在操场上,一个篮球直直砸过来——这要是在以前,铁定会直接把她的脸砸肿,但是现在,却会莫名被旁边跑过来的一个体育老师挡一下。
明溪:“……”
明溪现在知道女主气运是什么了。
这可不是顺风顺水吗?就连快要砸过来的篮球都落不到她身上,运气简直绝了。
五月十三号是周日,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
春末夏初,略微有些炎热,草木疯长。
明溪每个周日去高教授那里已经成为传统,但是这次可能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去了。
毕竟要专心备考。
“上次买的保健品高教授根本不要,好像已经过期了。”明溪蹲在地上,从柜子里搜刮出来上次被高教授扔出来的礼物,感慨了一声:“浪费。”
“那老头儿真是比我还难伺候。”傅阳曦喝了口水,走过来道:“去年就跟他说院子里杂草疯长,草堆太干燥容易起火,他还把我们骂了一顿赶出来了。后来雇了个人趁着他不在,把院子里草全都除了一遍,他回来还是抄着扫帚把我揍出来。”
然而这老头儿快一年的时间里,不知帮了明溪多少。
傅阳曦道:“要不这样吧,这次送酒。”
明溪有了主意,仰起头道:“还有,先不说是带给他的,我们去的时候就拎着,然后走的时候装作忘了拿。他又不知道我们地址,总不至于寄还回来。”
“哦,还有,给他孙子买几件夏天的衬衣吧,夏天快到了。”
“小机灵鬼。”傅阳曦忍不住笑,揉乱明溪的发顶:“那这样吧,先送你过去,然后我去买衬衣和酒。”
明溪也道:“好。”
不然等下明溪迟到,高教授又不高兴了。
高教授家地址偏僻破旧,在巷子深处,周围住的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但是高教授这人性格古怪,和周围邻居也相处不好,于是大多都是闭门不出的。
这天天气炎热,明溪过去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他孙子坐在一边看墙洞里的蚂蚁。
明溪放下东西,很费劲地问出了小孙子想吃什么,然后打算去买菜。
高教授瞥了她一眼,虽然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冷冰冰的,但是心里其实是有点不舍的。
这大半年以来,也就赵明溪每周末过来时,这破屋子里会有点儿人气。
她一走,屋子里又恢复了萧条死寂的样子。
很快赵明溪就要高考,高考之后肯定不会在本地待了,大概率出国读书,那么以后的日子又要恢复成他和孙子二人相依为命的一潭死水了。
“我和你一起出去买。”高教授拍拍裤腿上的灰,站起来。
明溪赶紧道:“我去就行了。”
高教授不耐烦道:“米没了,你一个小姑娘扛不动。你去买菜,我去买米,一去一回二十分钟不会有问题,我孙子是自闭症,又不是傻子。”
明溪只好闭嘴。
临走前高教授让他孙子去房间里玩,然后把屋子两扇门都锁好了,前门从内锁的,后门是一道从厨房开的小门。
他和赵明溪一块儿从小门后面的菜地穿过去,从后山小路去菜市场。
安安静静的午后,炎热的太阳宛如热浪。
赵媛看着赵明溪进了那破屋子,但是却没见赵明溪出来。屋子里一片死寂,是在睡午觉吗?
赵媛站在巷子中,抬眼看了眼狭窄的天,又去盯了眼四周——她来过好几次,确认过,没有监控。
赵媛手脚都哆嗦起来。
假如放一把火的话,疯狂的火舌会顺着屋子里的一切布料燃烧,这种老房子在噼里啪啦的烈火的燃烧下,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也不是电梯房,不会和学校那种地方一样有消防栓。
她不知道大火燃烧的速度是否足够快,是否能够支撑到消防车到来之前,将赵明溪困在里面烧死。但是这个地方,巷子深处,消防车就是想开进来,都很困难。
她最近看了很多的新闻,知道一场火燃烧的速度可能没那么快,还得加点东西——赵媛看了眼自己弄来的油罐。
可是,如果里面的人破窗而出呢。
是不是还需要把窗户和门从外面锁起来?
那样的话,赵明溪就会消失了。
不消失的话,烧伤也行,假如她脸毁了,还有人会喜欢她吗?
傅阳曦也一定不会待在她身边了。
赵媛心跳飞快,血液飞窜到嗓子眼。
她想起十五岁那年,赵明溪还没来到这座城市之前,她的人生明明一切都好端端的。
她坐在花园里荡秋千,赵母笑吟吟地坐在一边看书,保姆端来两杯英式红茶。
衣橱里无数漂亮的裙子任由自己挑选,自己读着最好的学校,身边朋友都簇拥着自己。
赵湛怀温柔体贴,周末来接自己,惹得一众女生对自己羡慕无比。
……
明明是那么美好的日子。
然后就是在赵明溪来了之后,这些时光便变成了赵湛怀嫌恶的眼神、拥挤的宿舍里灯罩上那只虫蝇。
嗡嗡嗡嗡。
那只虫让赵媛几个月都没睡好过觉。
她精神都要崩溃。
她怎么可能过一辈子虫蝇一样的生活?
假如她没有办法再爬起来,那么至少她要把最恨的人拽下去。
至少,让她和自己一道感受一下地狱是什么滋味。
赵媛越想越疯狂,手脚冰凉,可脸色却扭曲涨红。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院子里。
明溪是买着菜先回来的,高教授可能扛着米有点慢。
她还没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便听见一阵尖叫声,许多人老太太老头颤颤巍巍地跑了出来,接着,见到从一个方向冒出火光,映红了旁边的平房。
是哪里烧起来了。
再一看,是高教授的屋子方向。火苗非常大,整个房子宛如一个巨大的火炉,蒸烤着里面的人,浓烟滚滚往上盘旋。
明溪触目惊心,手里的菜滚了一地,快速往那边跑:“119打了吗?”
“打,打了,消防车在来的路上了,但,但是——”跑出来的胖老太太一屁股虚软地坐在地上。
高教授的孙子还在里面。
正常人是会捂住口鼻,砸破玻璃,从窗户逃出来的,但是那个孩子肯定不知所措。
而且高教授走之前还锁了门。
等救护车过来,会不会已经迟了。
明溪心脏突突直跳,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件事情的不对劲,不会有莫名出现的火灾,更像是因自己而起。
但是此时此刻还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她从一个刚冲出来的老头儿手里抢了一张湿透了的被单,然后捂住口鼻,冲了进去。
十米。
她只需要冲进去把他带出来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有事,这里夫妇携手打怪,圆一个全文关于气运和盆栽的设定。
——
ps:本来大纲在上一章那里,是打算让洋喜知道盆栽五百点的事情,但是写了这么久,实在舍不得再去虐一下鹅子,所以我纠结了好久,就干脆把那个情节删了。而且如明溪所说,让他知道也没什么意义,他不会因为这件事离开明溪,明溪也不会再离开他。
我写到这里就觉得,最后已经拥有了那块糖,一开始是因为什么伸出的手,都不重要了。还是让得到糖的小孩的幸福更加圆满一点,不必要去加一点划痕。
(总之是一点心疼人物造成的自私吧,所以这个情节就直接删了,希望大家谅解。)
——
然后就是,我晚上会继续写,把当前这个情节写到圆满。
但是还有好多字,感觉今晚熬夜怕是也写不完。
……呜呜呜我昨天说能更一万五,是我太年少轻狂了,我高估了自己的手速,以为能一口气写完。谁知道有点卡,写得很慢。实在对不起,哐哐磕头。
所以,如果今晚十一点没有二更的话,就是明天更完剩下的。
【赔罪,本章500红包】
第 68 章
厨房和客厅的东西都已经烧着了,“噼里啪啦”疯狂的火舌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浓烟呛得人喉管和肺部仿佛都要炸开。
灼烧的刺痛感蔓延上来,恐惧感席卷人的心脏,高温让人眼前都变得模糊。
小孩眼神惊恐,躲在马桶旁边。
明溪把被单裹在他身上,抱着他一起冲出去的时候,忽然一根房梁断裂,砸了下来。
……
“明溪,醒醒。”
“赵明溪,没事了。”
明溪大汗淋漓,宛如被摁着头浸在汗水中,从眼皮子到指尖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力气。
她心头恐惧,拼劲全力睁开眼。
然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
整洁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终于盖过了浓烟滚滚——
她心脏狂跳。侧过头,看见董慧眼圈通红,正拿着一条湿毛巾给她擦脸上和脖子上的脏污,贺漾也在不远处。
“醒了醒了!”贺漾赶紧冲出去对医生道。
明溪听见外面的医生道:“那就没事了,就是吸入了一部分浓烟,喉咙损伤,这几天尽量别说话,多喝水。等慢慢恢复就好了。”
董慧和贺漾听见这话,都松了口气。
已经出来了?
炙烤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肌肤表面。
明溪整个人都感觉有点不真实。
等等——
“傅阳曦呢?”明溪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几乎是在用气声勉强出声。
声音难听得像是七老八十。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只有思维能动,身体像是沉重的铅球一样,沉甸甸的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
尤其是双臂,疲倦到每一个细胞都是酸软的。
她记得疯狂的火舌窜上来,小孩差点从自己摔出去的那一刻,扭曲的高温中,她摔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她身上的被单已经被高温炙烤得即将燃烧。
那一瞬,新的湿透的被单却及时地重新裹上了自己的全身,有人带着自己一道冲了出去。那股抱起她的力量,宛如带着她前往新生。
“他在隔壁病房。”董慧道。
果然不是错觉。
明溪五脏六腑一瞬间恐惧地揪起来:“他怎么了?!”
“好了好了,你别说话了,再开口嗓子都要坏掉了!”董慧连忙把勉强撑起身体的明溪按回去,对她道:“他没事,只是还没醒,所有人都没事,明溪,你救了那小孩儿一命。但就是那教授的屋子,恐怕都烧坏了,消防员只抢救回来了一半——”
话没说完,董慧就见明溪拼命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想从床上爬下来。
但是因为没力气,她直接摔下了床,“砰”地一声。
“唉,说了没事,你这孩子真是。”董慧和贺漾赶紧来扶,两人左看右看,没见到有什么好支撑的架子,只好先把明溪扶着在床上坐下。
董慧蹲下来给明溪穿着鞋,道:“你董叔叔去和警方沟通去了,董深我们还没告诉他这事儿,人多了打扰你休息也不好,让他明天再来给你送汤。贺漾,你去楼下租一辆轮椅。”
明溪四肢还是无力酸软的,劫后余生的感觉仿佛跑了一场马拉松,明明冲进去只有几分钟的功夫,但是此时却低血糖到眼前发黑。
没有见到傅阳曦,她现在还是提着一口恐惧的气。
心里还是乱跳,不敢松懈下来。
贺漾去楼下租轮椅去了。
明溪出声很艰难,嗓子宛如被火烧,只好抿着唇等着。
她见自己身上已经被换上了一身蓝白条纹病服,下意识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就发现自己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玉没了。
奶奶的遗物丢失在了火灾当中吗?
“在这儿呢。”董慧一眼就看出她在找什么,赶紧从她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玉,递给她。
明溪的手指有些发颤,她接过来,努力用颤抖的拇指擦拭了一下。
幸好,奶奶的遗物也没出什么问题,就只是沾了黑灰。
擦拭干净之后,又恢复如初。
就只是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根红绳子已经烧断了。
见明溪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董慧解释道:“可能是消防员叔叔帮你找到的,救护车送你过来的时候,就直接塞在你衣兜里了。”
明溪慢慢点了点头,突突直跳的心脏终于放缓,一点一点从火灾的不真实感和恐惧感中清醒过来。
贺漾把轮椅推上来,明溪也稍微恢复了点儿力气,扶着董慧能走几步。
一出去就见到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应该是傅氏的人。
柯成文和姜修秋都在隔壁病房,见明溪被扶过来,他们问了贺漾几句明溪的情况,得到没事的回答,互相之间都松了一口气。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火势没有大到无法遏制的程度,明溪抱着那小孩冲出来的速度也够快,在即将脱力之前,又被冲进去的傅阳曦捞了一把。
没有人受伤。
除了——
明溪挤开他们,终于看清楚了病床上的傅阳曦。
他双眼紧阖,面容看起来没什么大恙,只唇色有些苍白,俊脸上很多脏污,额前短发也被烧焦了一撮。
明溪差点就要松了这一口气,却没想到,忽然隐隐约约见到他被单底下的枕头有血迹。
明溪眼皮一跳,倒吸一口凉气,上前轻轻将被子一拉,就见他上半身病服松松垮垮,只穿了一半,右肩处已经被包扎过,雪白的绷带下涂满了药。
即便是这样,仍然有殷红的血迹从肩头渗出来。
“……”
明溪心疼至极,简直说不出话来,喉头酸涩,滚烫的眼泪瞬间就砸了下来。
这叫没事?
柯成文过来解释,道:“曦哥被打了麻药,醒过来可能比你慢点,但是医生已经来做过检查,说他也没什么大事,明天醒过来再修养修养就好了。”
明溪看了柯成文一眼,焦灼地指着傅阳曦肩膀。
柯成文安慰她道:“还好了,别担心,就是肩膀上的一小块,医生已经处理过了,会恢复的。”
明溪又气又急,想比划又比划不出来。
电梯那边忽然一阵骚动。几个保镖走过去拦住。
明溪心思全在傅阳曦身上,也顾不上去管那阵骚动是发生了什么,听见董慧过来说是赵家人想来看她,她也没什么心情去应付。最后几个保镖全过去了,骚动也就不了了之。
她去看了下高教授的孙子。他的小孙子也安全无恙,脸颊和手已经被高教授擦过了,此时高教授正疲惫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明溪轻手轻脚关上了病房的门,又回到了傅阳曦的病房里。
傅家也来了人,张律师去配合警方调查火灾起因。
说是一开始周围的街里邻坊都以为是高教授的小孙子在家里玩电器,一不小心着了火,但警方调查一番后发现,院子里残留了一些易燃化学物。
这火灾,似乎还有可能是人为的。
这一句话,把柯成文和贺漾等人都惊起了鸡皮疙瘩。
不管怎样,这些事情交给警方和傅家去调查。
明溪留下来静静地等着傅阳曦醒过来。
晚上董慧煲了汤,她没喝几口。
十点左右,小李来给傅阳曦换药。
明亮的白炽灯下。
明溪在旁边看着护士和小李把傅阳曦右肩上缠着的绷带解开。
少年的胸膛已足够精悍结实,原本完美无缺,但此时白皙而宽阔的肩头却多出来了一块从锁骨一直蔓延到右肩的狰狞烧伤,血肉模糊,缠上了新的绷带后,血渍很快又渗透了新的绷带。
傅阳曦尚在昏迷当中,双眼紧阖,拧起了眉头。
明溪心里猜到了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断下来的那根房梁为什么没有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了。
她看着傅阳曦肩头的伤口,泪眼逐渐朦胧。
这场火灾的影响很大,上了社会版面。
因为有傅氏的人参与,警方那边办起案件更加的快。
几乎是当天晚上,就查到了赵媛和她的艺校男友、以及那群小混混身上去。
柯成文和姜修秋一直待到这事儿有了一点头绪,才离开的医院。
他们走之前没有和刚刚醒来的明溪多说,怕刺激到她。
但是明溪听见病房外一些保镖惊诧的碎语,也猜出了一些事情。
所以说,这件事是人为的。
目标一开始很有可能是冲着她,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她什么事也没有,灾祸却全都转嫁到了高教授一家人和傅阳曦身上去。
明溪视线落到病床上安静沉睡的傅阳曦身上去。
她探出有些颤抖的手,轻轻地抚了下他被烧焦翘起来显得有些可笑的一撮头发,心里宛如被一只手狠狠捏了一下。
她感到愤怒,又自责。
晚上董慧劝明溪回病房睡觉,护士也不允许明溪一直留在其他病房。
明溪没有办法,只好回去。
她全身都很累,沉重疲惫,眼皮子都撑不开,终于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翌日明溪睁开眼的时候,在床边见到了一张熟悉的睡颜。
傅阳曦趴在她的床边上,因为右肩缠着绷带,他的头枕在左边胳膊上,睡得蜷缩,长腿曲起,看起来极为不舒服。
清晨的阳光从半拉开的窗帘那里透了进来,落在他的右边侧脸上,勾勒明亮了他一半的轮廓。
也落在他病号服上,右肩那里渗出一点血迹。
他脸上还是脏兮兮的,还没有人给他擦脸。
这让他显得成熟又稚气,温柔又脏乱。
为什么不给他擦脸???
就没有一个人记得给他擦一下脸吗?!
明溪感到又好笑又想哭,心中情绪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她忍住酸涩的泪意,抬起手指头,想触碰一下他的脸,但是又怕把他弄醒,最后手指颤了颤,替他遮住了阳光。
傅阳曦在这时候眼睫动了动,醒了过来。
以这个姿势睡了几个小时,他脖子酸痛僵硬,下意识要扭动一下,结果一下子牵扯到了右肩的伤口,登时“嘶”了一声。
“你别乱碰!等下伤口发炎!”明溪吓得赶紧坐起来,拉住他想去按揉右肩的手。
“这谁缠的,粗手粗脚的,缠得我脖子都动不了。”傅阳曦声音也是哑的,他嫌弃地侧头看了眼自己肩膀到锁骨缠绕一圈的厚厚绷带。
明溪看着他,眼圈忽然就红了。
“……”
傅阳曦心头一紧:“怎么了?怎么又哭?”
明溪:“要你管。”
傅阳曦伸长了手擦掉明溪脸上的泪水:“是小口罩你缠的?好好好,缠得很细致,一点都不粗手粗脚。”
明溪简直想锤他一顿,怒道:“你有本事救人,有本事就别受伤!你看看你肩膀上血肉模糊的,看着都疼死了——还有,你不老实在你病房躺着,来我病房干什么?你能不能回去好好待着,等着换药?”
傅阳曦道:“也还好吧,不就是一点小伤么——”
明溪生怕他又要说什么‘男人的勋章’之类的屁话,道:“……你清醒一点,那么深的烧伤,会留疤的啊!”
“害,留疤就留疤呗。”傅阳曦得意洋洋起来:“难道留了疤就不帅了吗?世界上那么多留疤的人,至少我是留疤中最帅的一个吧。”
明溪:“………………”
谢谢你了,忽然就悲伤不起来了。
傅阳曦没说出口的是,他刚醒过来的那一会儿,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眼睛灼疼得厉害。
有那么一刻,傅阳曦以为自己失明了。
傅阳曦的第一个念头是,小口罩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
随即,他想起了赵明溪看的那些电视剧——失明的男主人公该怎么做来着。
一定会把病情瞒下来,甚至装作没有失明,把女主推开,说分手,然后进行一场虐恋情深。
但是傅阳曦想了想,觉得他完全做不到。
哪怕以后都没办法看见了,他也会竭尽全力保护赵明溪,保护她不受欺负。
他凭本事拥有的赵明溪,凭什么轻易放开?
交给别人,难道比失明的他更靠谱吗?
这么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之后,傅阳曦心中一阵悲怆。
他摸索着想翻身下床去找赵明溪。
然后一打开门,他发现走廊外的什么都能看清。
原来刚才他以为自己瞎了,是深更半夜病房里没开灯。
“……”
接下来几天,明溪和傅阳曦待在医院休养。
学校里的老师同学挨个来看他们,将病房挤得水泄不通。
到了下午,沈厉尧和李海洋都来了。
虽然做不成恋人,但是毕竟有过往的情谊在,沈厉尧买了花篮和水果,摆在了明溪的床头边上,叮嘱她好好休息,有需要补习的地方可以联系他。
傅阳曦脸色都臭了,吃晚饭的时候让小李买了一个两倍大的花篮过来,硬是替换掉了沈厉尧的那个,摆在了赵明溪床头边上。
而高教授和孙子两人这次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
高教授过来感谢赵明溪的时候,明溪心里觉得愧疚,完全没觉得自己救了他的孙子是多么值得感激的事情。
高教授房屋被烧毁,傅阳曦提出给他重新买一套,但是被高教授坚决拒绝掉了。
他一辈子清廉固执,从没受过别人的帮助,即便此时遭此大难,也不例外。
于是傅阳曦只好让张律师帮忙,让高教授的保险公司多给他赔钱一笔钱。
这笔钱名义上是保险,但实际上是从傅阳曦私人账户出的,好让高教授能接受得安心点。
高教授拿了这笔钱,可以换一个新的小区住。
至于那些同样受到牵连的邻居,傅氏也让人拨了一些善意的赔偿款过去。
傅老爷子来看过傅阳曦后,对此并没说什么,反正这笔钱对于傅氏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便随意傅阳曦挥霍了。
赵家人三天里分批来了好几次,但是都被保镖拒之门外。
就只有赵宇宁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来了。不过他溜进来的时候,明溪去天台吹风了,于是他也没能见到明溪,只失望地离开了,并留下了赵母炖的鸡汤。
而这份鸡汤后来被口渴得要命的柯成文喝掉了。
……
在医院里待了三天,明溪的声音终于恢复。
傅阳曦的肩膀则还是那样。
倒是不再渗血了,但是晚上会灼烫疼痒难忍。
明溪知道他肩膀上那么大一块面积的伤口,肯定会很疼,但是却没见过他在清醒的时候皱哪怕一下眉。
明溪完全恢复后,便开始由她来给傅阳曦换药。
每次揭开纱布,明溪心里都很难受,像被烧伤得血肉模糊的是她一样。
傅阳曦不太想让她看到那狰狞的伤口,想让小李换,但是明溪执拗无比,她觉得小李笨手笨脚,缠纱布缠得没有她好。
警方和律师团还在搜索证据,听说赵媛已经被扣押。
而她认识的艺校男友,还有那几个小混混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还在调查当中。
明溪心里的愤怒一直压抑着。
每天给傅阳曦换药时,她都死死咬着牙,强忍着亲手将赵媛送进监狱的冲动。
有些来的同学在议论这件事,都在私底下讨论赵媛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是不是在外面受到了什么欺负,疯狂之下,走上了末路。
然而明溪却完全不想知道赵媛犯罪的动机。
犯罪了,就是犯罪了。差点杀了人,还去探究犯罪者的动机干什么?
或许,如果这件事只有明溪自己受伤,明溪还会关心这些。然而现在傅阳曦和高教授的孙子都受此连累,她心里便只剩下了愤怒。
这天傍晚,傅阳曦去康复室给拉伤的肩膀肌肉做复健。
明溪站在走廊上,看着医院楼下踢着足球的患者们。夕阳西下,五月中旬略带炎热的风吹来,将她长发拂起,病号服吹得倒向一边,裹出纤细的身形。
她重新换了根红绳,将玉石重新系上脖颈之间。
明溪心里平静地做了个决定。
她问系统:“前五百点能换我不再患上绝症,那么,后四百九十九点是不是也能换一件事情?”
系统过了会儿才响应,有些惊讶:“你想换什么?但是你攒满后四百九十九点,就拥有了女主光环,有了女主光环,你就什么都有了,还需要换什么?”
明溪道:“我想换傅阳曦右肩上血肉模糊的那一块儿恢复如初。”
系统:?
系统:??
系统:???
“啊?”
明溪道:“你没听错。”
系统惊愕道:“你疯了??你不知道女主光环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以后的人生顺风顺水!你想想看,所有人都宠爱你,所有人都是你的垫脚石,这种人生,你难道不向往吗?”
奇异的是,系统所说的“赵媛的那种人生”,明溪一点也不向往。
她往上走,就必然有人要成为她的垫脚石。
明溪不希望有一天,傅阳曦都成为被她的女主光环连累的存在。
“帮我兑换,行吗?”明溪问。
系统虽然无法理解,但是还是答应了她。
“你非得一意孤行的话,那么五百点之后,你再攒的气运就会落到他身上,他的伤口会奇迹一样好得很快,和你先前脸上的伤口一样——老实说,男孩子身上留点伤疤没什么,你真没必要——”
明溪摇摇头:“我已经决定好了。”
她不要她的人生顺风顺水,她只想傅阳曦和她一起,平安顺遂。
她希望傅阳曦所热切渴望的、所真诚追求的、所梦想、所挚爱的,都能同样落入他手中。
明溪转身时,傅阳刚好从康复室出来。
他见明溪站在这里,便快步朝明溪走来。
他短发被风吹得凌乱,蓝白病号服也被风吹得鼓起,大步流星的高挑身影被夕阳的光影勾勒成一道帅气的剪影。
明溪冲他招了招手:“这边。”
因为乌发白肤,过分漂亮,走廊上许多患者都朝她看过去。
傅阳曦得意挑眉,用一脸‘我老婆好漂亮’的表情瞥了旁边的小李一眼,结果见小李也忍不住盯着小口罩看。他:“……”
傅阳曦脸色说变就变,瞬间风雨欲来,凉飕飕地看着小李:“你看什么?你赶紧下去买晚饭。”
小李:“……”
小李赶紧转身溜了,傅阳曦又去恶狠狠地瞪周围的人。
明溪:“……”
“回病房,别站在外面,等下着凉。”
“都五月份了,快热死了,怎么会着凉?”
两人朝病房走去。
一路走傅阳曦一路瞪跑一些男人的视线。
傅阳曦不知道明溪放弃了五百点之后气运,宁愿失去女主光环,也要让他健康如初。
正如明溪也并不知道,她昏迷之前,那横梁砸下来时,其实傅阳曦已经护着她和那小孩躲开了。
傅阳曦肩膀上的伤,是在带着她出来之后,又重新冲回了火里。
他是去捡那块她最宝贵的玉石。
这些事情他们都不会对对方说。
他们只会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迈过一切,直到看见星光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还有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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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两天后明溪就和傅阳曦一块儿出了院。
傅阳曦肩膀上的伤口愈合得特别快, 医生都非常震惊,原本这种程度的伤势很容易反复感染,可能得三周才能拆纱布, 但是傅阳曦却不到四天就可以拆了。
不过大家都只以为是傅阳曦年纪轻, 恢复能力强。
出院这天,赵媛已经被拘留。
因为没有对谁的性命造成重大伤害,仅造成了财产损失,最后就只判了三年。
这是法庭公平公正的判决。
傅氏并未插手,否则只会被判得更重。
而另外一个无意识协助了她的艺校混混朋友,也被判了七个月有期徒刑。
赵媛入狱的时候十八岁,出狱的时候将二十一岁, 也还算年轻,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但是问题在于,她自己是否想要重头再来。
事情落得这样一个无法逆转的结果,无疑是赵家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赵家人既愤怒赵媛差点杀害了赵明溪,又痛心为何会是这么个惨淡收场。
赵湛怀很自然而然地就想到,可能是自己十几次将赵媛拒之不理, 刺激了赵媛。
最后一次在车库中对她厌恶冷漠,更是直接成了她纵火的导火线。
然而赵湛怀扪心自问, 自己一家人有对不起赵媛吗?
他认为并没有。
且不说十几年以来的悉心爱护。
就算是找到了赵明溪, 发现了赵媛她并非亲生女儿以后, 他们一家也仍然待赵媛如初。
是直到发现赵媛的生母张玉芬正是当年调换两个孩子的凶手后, 他们一家才在心理状态崩溃之下,将赵媛赶出的赵家。
不仅是因为无法再面对作为凶手孩子的赵媛,更是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还将赵媛留在家里, 那么是该多对不起流落在外多年、受尽苦楚的赵明溪?
甚至,因为顾念那最后一丝旧情,没有让她赔偿,也没有将她唆使张玉芬逃窜的事情报给警方。
然而事情却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或许,是他们一家的教育,从根本上就失败了。
赵父赵母在几个孩子很小的时候,教给几个孩子的是,想要的就得不顾一切去得到。
在他们生活优越时,这样的教育方式,无疑能让他们更加上进。
然而赵父赵母却忘了怎么去教育他们,遭受挫折时应当怎么做。以至于赵媛从海里回到她原本应有的河泥的生活环境时,她所想到的还是不顾一切地去夺取,最终便走上了歧路。
某种程度上而言,领养赵明溪的奶奶对赵明溪的教育,可能比赵父赵母还要更成功一些。至少,赵明溪在她那里学会了如何在逆境中坚强和成长。
这件事情引起赵家人很多反思。
只是,事已至此,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赵家人打听到明溪出院的时间以后,就提前开车来到医院附近,等了好几个小时。
明溪还待在病房的时候,电梯附近都有傅家的人他们没办法靠近。现在明溪从医院出来,上车之前,他们总算可以见到明溪一眼。
明溪上车之前,就那么一小会儿。
她穿着灰色的运动服套装,头发扎成马尾,修长的脖颈白皙,看起来很精神,和身边同样接孙子出院的高教授说着话。
亲眼见到赵明溪没事,全身上下完好无损,就只是住了几天院清瘦了一点,赵家人才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待在车内,看着傅家的车子扬长而去,其后跟着董家的车子,似乎是打算给赵明溪和傅阳曦还有高教授祖孙两人接风洗尘,两辆车子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开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跟上去。
因为现在的明溪,看起来真的很满足。
她有了恋人、朋友,亲人,什么也不缺。
他们对她而言,可能就只是记忆里的一道痕迹,无需修补。
他们跟上去,反而好像会变成不速之客,打扰这一切。
赵宇宁先开口道:“明溪以后不会和傅阳曦结婚吧?”
赵湛怀想起傅阳曦揍在赵墨太阳穴上恶狠狠的那一拳,居然还有心情笑出来,道:“那赵墨恐怕得气死了。”
赵父盯着远去的车子,不悦拧眉道:“小小年纪,才十八岁,谈什么结婚?而且我很不看好傅家那小子,那小子完全没有礼节观念,和明溪在一块儿这么久了,也没想过来见一下老丈人。太有钱了也不见得会疼人,我认为还是找一个倒插门的好。”
赵宇宁道:“爸您不看好有什么用,反正她结婚也不会邀请咱们。”
赵父:“……”
赵湛怀:“……”
赵母:“……”
坐在车子内的赵家人一下子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是他们以前辜负了赵明溪的真心。
就像是被摔碎的玻璃杯一样,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再也回不到最初。
先前他们以为能够弥补,但倘若原本明溪就没有在他们身上得到过足够的温情,那么现在又谈何缝补呢。
恐怕到了她结婚的那一天,他们一家还真的不会出现在受邀名单上。
“回吧。”赵父沉沉道。
赵湛怀从后视镜中看了眼红着眼睛不说话的赵母,心中叹了口气,将车子掉了个头,朝家里开去。
赵宇宁自觉失言,一下子把大家的气氛都弄得死气沉沉了起来,连忙又道:“但是一辈子那么长,谁又说得准呢?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也许未来某一天明溪就和我们和解了呢?”
人嘛,毕竟总得抱点希望。
其他三人听着他这话,多少得到了一点安慰。
赵湛怀看了赵宇宁一眼,心想,赵宇宁倒是肉眼可见地有了很多长进。
没以前那么不懂事了。
这大概也是这大半年来一大堆糟糕的事情中,唯一一件令人觉得安慰的事情了。
明溪和傅阳曦处理完高教授搬家的问题,才回的学校。
刚一回校,就受到了班上的小弟们人热泪盈眶地迎接。
都快要高考了,还发生这档子事,真是令人糟心。
有两个小弟甚至在走廊上烧起了火盆,让他们跨一下。
明溪觉得这很傻,但耐不住一群人的热情,还是硬着头皮从上面跳了过去。
傅阳曦看她蹦蹦跳跳的姿势,觉得可爱得要命,在对面接住了她。
柯成文和小弟们还要起哄,教导主任就虽迟但到,拿着教鞭匆匆赶来,吼道:“距离高考还有几天了你们班还在闹腾!卢王伟呢?!!”
坐在办公室的卢王伟老师打了个喷嚏。
很好,他五月份的绩效奖金又没了。
赵媛纵火,直接被捕这件事情,在学校引起了热议。
学校里的师生们震惊至极,只觉得仿佛看了部电视剧连续剧。
还是毁三观的那种。
因为在这之前,赵媛这学期就没怎么上过学,一旦上学也是那种长靴露大腿的打扮,常青班的人已经对她很陌生了。
因此听说这件事时,常青班居然没什么人觉得匪夷所思——事实上,他们当时就有人感觉赵媛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不过不管怎么说,大家心情还是挺复杂的,毕竟是同窗快三年的同学,居然干出了这种扭曲的刑事案件。
其中心情最为复杂的莫过于蒲霜和鄂小夏,一个曾经是赵媛的朋友,一个是赵媛的仇人。两人在教室的议论纷纷中对视了一眼,随后移开了视线。
五月下旬。
下了好几场暴雨。
金牌班的人发现了一件很罕见的事情。
最近沈厉尧放学后,居然没有直接回家,或者去学校拨给他的实验室,而是留了下来,给即将参加高考、离高校还差一些分数的同班同学补习,帮助他们在最后的时间冲一把,直接跨过高考的门槛,考上理想中的高校。
叶柏等人觉得匪夷所思,感觉沈厉尧简直都不是沈厉尧了。
班上其他人也怀疑沈厉尧是不是被魂穿了。
“看什么看?我已经保送了,闲着也是闲着。”沈厉尧在白纸上给围过来的几个人写着题目分析,冷冷道,依旧眼皮子掀也不掀。
这说话的淡漠语气,还是沈厉尧没错了。
叶柏等人面面相觑,犹豫要不要留下来等沈厉尧。
以前的沈厉尧着实不会干这些,不管谁来问他问题、寻求帮助,甚至是班主任姜老师来找他说无关紧要的问题,在他这里都是四个字“浪费时间”。
尧神之所以被叫尧神,不仅仅是因为每年都必定会到手的各大竞赛金牌,还是因为他近乎无情的冷漠。
老实说,有些男生觉得他挺讨打的,但是奈何女生们都喜欢他这种装逼劲儿。
但是可能是因为那次决赛输给赵明溪的缘故吧,叶柏等人就感觉他身上隐隐约约发生了一些变化,具体哪里变了也说不清,总之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拽下了高傲的神坛一样。
沈厉尧垂着眸,紧抿着唇在纸上运算。
赵明溪那天说的话,他虽然全身心抗拒,但是他后来倒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一出生就站在终点,自以为很优秀,自以为有资本傲视一切,自以为所有人仰着头看他都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那样的话,他所能得到的只是崇拜。
假如他再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他如果依然一如既往,那么对方脖子会酸,对方也迟早会离自己而去。
或许只有当他也学会如何喜欢别人、如何对别人好,他才有资格得到更加深刻的,无关家境、长相、成绩的喜欢。
沈厉尧没有想到有一天赵明溪也能教给他事情。
——在他喜欢上她,而她再也不回头之后。
当然,沈厉尧绝对不承认自己也从傅阳曦身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耀眼的品质。
他觉得这小子在篮球场上一见到自己就故意捋起袖子,露出赵明溪的小皮筋的行为实在非常讨厌。
接下来忙忙乱乱,三件大事。
傅阳曦伤势恢复后,在篮球场上不知道和沈厉尧发生了什么冲突——倒是没有打起来,但是剑拔弩张了好一会儿。
回家之后他就三天没吃晚饭,。
体重降了两公斤,他终于比沈厉尧轻。
他脸上才终于阴云转晴。
明溪对此:“…………”
然后就是全国赛和高考。
全国赛没有集训,傅阳曦把明溪送过去考完,也就完了。这一次是五百棵幼苗之后的成绩,也就是完全是明溪自己的真实成绩,不管考成什么样,明溪都算是心满意足了。
高考这两天很热,大家都热得浑身能拧出水来。
在快要中暑的情况下,所有人一气呵成考完,终于松了口气。
考完之后,国际班的人撕卷子的撕卷子,追逐打闹的追逐打闹,全都仿佛疯了一样。
白花花的试卷漫天飞舞,在烈日阳光下洋洋洒洒。
疯狂和灼热的气氛当中。
明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咱们班不是大部分人都要出国吗?九月底已经在国外了,为什么高考完还这么激动?”
傅阳曦穿了件黑色短袖,不知道从哪里又找出那条细细的黑金骷髅链子挂在脖子上,自从上次明溪说他戴这个帅,让她初次见面就小鹿乱撞,他就得意洋洋地没摘下来过。
他靠在墙上,正儿八经地撕着自己的书,对明溪挑眉道:“小口罩,仪式感,懂?”
明溪:“……”
什么破仪式感,我看你就只是想撕书吧?!
“我桌子里怎么忽然有一本汉语词典?”傅阳曦将桌兜的东西往外掏的途中,忽然翻出了一本厚厚的词典。
明溪道:“是我的,怎么跑进你桌子里了?”
傅阳曦递给她:“你还需要吗?带回去。”
明溪道:“不了吧,好重,先丢这儿,待会儿会有高二的过来借书,直接送学弟学妹好了。”
傅阳曦:“……”
傅阳曦怒道:“小口罩你怎么能这样?还爱不爱学习了?这么厚一本词典,得五十六块钱!”
“……”明溪俯身过去摸了下他额头:“你发烧了?”
傅阳曦忽然脸色涨红,把字典重新塞回了桌兜里面。
明溪感觉他奇奇怪怪的,在他塞进去之前,猛然把他手里的字典抽了出来。
“等等,别——”
傅阳曦话还没说出口,明溪已经把那本厚厚的字典给翻开了。
阳光从窗户折射进来,夹在被镂空的字典中间的是一枚深蓝色的精致锦盒。
明溪猛然翻开字典时,锦盒也被猛然打开。
竖立其中的,是两枚银色的戒指。
“……”
明溪心跳顿时漏了一下。
傅阳曦站了起来,脸色红欲滴血。
他本来是打算让赵明溪把字典亲手带回家里,然后看到他布置的满天繁星时,再暗示小口罩翻开字典。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次的点缀灯和上次一样,完全没起到作用。姜修秋出的什么招,每次都没用。
傅阳曦心里小鸟流泪了,是不是十八岁的爱情,注定手忙脚乱。
既然如此,多一分钟,多一秒,他都等不了了。
“小口罩,手给我。”傅阳曦低眸看着赵明溪。
明溪呼吸一顿,抬起头。
虽然这种套路很土,很俗,但是啊啊啊——她怎么该死的好心动?!
晕黄暖橙的夕阳从他背后的窗户照进来,将少年高挑的身影落在她身上。
傅阳曦微低着头看她,他挑着眉,仍如初见,意气风发,烈若朝阳。
明溪将词典抱在怀里,对上他眼神时,心脏仍然跳得非常快。
是傅阳曦了。
明溪确定,这辈子就是他了。
在班上一群人的起哄声当中,雪白的卷子碎纸片纷纷扬扬。
明溪脸颊发烫,抬手搭上傅阳曦的手。
傅阳曦神情羞赧却认真,以一枚戒指,缓缓将她套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两百红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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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0 章
高考之后明溪其实见过赵母一面。
她从考场考完最后一科出来, 其他学生都朝着家长奔跑而去的时候,她在教学楼外面的树荫底下见到了打着太阳伞的赵母。
明溪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赵母又是要来自己面前哭闹的, 但没想到这次赵母却没有走上前来, 而只是远远地看着自己。
那天赵母一直站在树荫底下,目送明溪和贺漾一群人渐行渐远,她终于履行了一次为人母亲的责任,陪伴孩子走完了高中最后一程。
七月,天气炎热。
几件事情:帮助高教授在新的地方安顿下来,重建老房子。
傅阳曦去了一趟疗养院,明溪和他一块儿去老爷子那里吃了顿饭。
回来后国际班上所有人一块儿吃了顿饭, 小弟们泪流满面,以后再也不能和常青班干架了呜呜呜。他们争先恐后地过来拥抱傅阳曦和赵明溪,被傅阳曦嫌弃地拽开。
结束掉一切事情的明溪和傅阳曦打算出去旅个游,顺便等待一下高考和全国赛的成绩。
而柯成文一放暑假就闲得没事儿干,在电话里鬼哭狼嚎求两个人把他带上。
柯成文:“带上我吧啊啊啊,曦哥, 我真的好无聊啊,塞尔达都已经通关了两遍!游戏不好玩, 电视不好看, 天气好热, 也不想打篮球!”
傅阳曦蹲在地上将鞋子塞进行李箱, 凉凉道:“你在想peach吃,我们出去玩带上你个大灯泡是嫌太阳不够亮?你都已经十八岁的人了能不能独立行走?”
柯成文:“我可以不做大灯泡!我会烤肉会看地图还能扛行李,带上我绝对不亏本。”
“你当谁不会烤肉似的,这也值得拿出来说?”傅阳曦嗤笑一声:“上次在烤肉店赵明溪吃的烤肉全是我烤的。用得着你?”
柯成文:“曦哥你要不要脸,你烤的那几块赵明溪吃了吗, 后来不是全倒了?”
傅阳曦阴恻恻道:“你胆肥了是吧?就你记性好?”
柯成文见求傅阳曦无果,转而求起在一边看电视剧的明溪:“求求你了,赵明溪,看在我们同窗一年的份上——嘟嘟嘟。”
话没说完就被傅阳曦铁血无情地掐断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柯成文:“……”
明溪莞尔道:“其实人多一点也挺热闹的嘛,要不然带他一块儿去?”
傅阳曦哼哼道:“平时在班上说个悄悄话都要被围观,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两个人心无旁骛地出去玩,多难得的机会?小口罩,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期待?”
“我期待啊。”赵明溪道:“但这不是,上次已经咱俩单独出去玩过嘛,这次人多一点热闹一点也是可以的。”
傅阳曦:“?”
傅阳曦: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明溪:“你好好说话!快收你的鞋子,别磨叽,还有,我们顶多去半个月,你带三十几双鞋子干嘛?”
傅阳曦:“你果然不爱我了,鞋子都不准我多带。”
明溪快笑死:“嘿嘿嘿是啊,你昨天是不是没健身?红颜易老,韶华易逝,这种事真的没办法——”
???傅阳曦快气die,踹开行李箱就过来捏赵明溪的脸:“小口罩你太渣了!”
“哈哈哈哈。”赵明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零食洒了一地:“谁让你躺一张床上现在还脸红,你还行不行?”
傅阳曦一脸悲怆:“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出发之前,明溪的嫩苗已经攒到了698,傅阳曦的伤势完全恢复如初。
系统以为明溪多少会有点后悔,但是明溪觉得没什么好后悔的。
女主光环这玩意儿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要是以踩着旁人往上爬、连累和牺牲在乎的人为代价的女主光环,倒不如就做个普通人,靠自己的努力过好这一生。
本来是打算出国玩儿,但是在两人即将出国之前,明溪的签证出了点问题,于是出去玩的时间不得不往后推迟。
柯成文这可就高兴了,在电话里道:“这叫什么?人算不如天算!曦哥,要不咱们几个先出去玩一趟,回来后你们再单独旅行嘛。”
傅阳曦:“你这什么乌鸦嘴?”
明溪则完全无异议,她觉得人多热闹,赶紧举起了手:“我同意!”
傅阳曦用那种“你就是不爱我了”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被她凑过来黏黏糊糊地在脸上亲了一口,才勉强同意了柯成文的集体旅行的提议。
好不容易获得允许,柯成文兴奋得原地一蹦三丈高,迅速抱上了他的旅行书包,借了三辆摩托车,兴冲冲地带着姜修秋一块儿来找傅阳曦和明溪两人。
楼下,三辆摩托并排,威风凛凛。
傅阳曦拿起头盔给明溪戴上,低眸给明溪认真系好下巴上的扣子。
姜修秋这货是个无差别撩妹的,也顺手给贺漾戴上。
落了单的柯成文:“………………”
搞错没有???
傅阳曦又俯身抱起明溪的膝盖弯,将她抱上摩托车放下。
明溪把矿泉水在小背包放好,对他道:“东西我来保管,待会儿累了和我说。”
傅阳曦挑眉:“还有呢?”
明溪把他脖子勾下来,在他唇角啄了一下。
傅阳曦脸色一红,得意洋洋一扭头,看了柯成文一眼。
柯成文:“…………………………”
操他妈的。
好想谈恋爱啊啊啊!是不是夏天到了!他怎么这么欲求不满呢?!
摩托车朝市外驶去,一路行驶过高楼大厦、翻滚江面,一路行驶过种植园、树林河水。
夏季的空气新鲜清爽,黄昏时分,他们来到郊外一片广阔的田野,云层如繁花在天际疏朗散开。
明溪拥抱着傅阳曦的腰,长发被风拂动,她感受着风从鬓边和眼角眉梢吹过,深深吸了一口郊外美好的空气。
傅阳曦侧眸看了她一眼,他面容帅气俊朗,年轻肆意。
他眼神张扬得意,不言而喻:你又在吸我。
明溪忍不住笑出声来,将下巴抵在傅阳曦肩膀上:“是是是,我又在吸你。”
贺漾被姜修秋载着,回头看了眼,指着柯成文差点没笑死:“你发际线怎么回事???”
柯成文顿时腾出一只手捂住额头:“别看啊草!风这么大发际线能不被吹上去吗?”
“哈哈哈哈。”明溪也笑出声来。
傅阳曦和姜修秋看了柯成文一眼,勾起唇角。
在一片笑声当中,他们驶向绿色翻涌的麦浪,驶向纯净明朗的未来。
明溪在十八岁的这一年,身上所发生的最美好的事情就是遇见了她唯一的挚爱。他将他身边的朋友,他的小弟带来给她,将欢声笑语带给她,将一切她想象都没想象过的事物和勇气带来给她。
她和傅阳曦不是仅仅只过十八岁,她和他还有二十八岁,还有三十八岁。
还有很久很久以后,直到白发苍苍,老得走不动路。
他们会在清晨相拥,会在黄昏接吻,会在每一盏路灯下踩对方的影子。
未来当然无法预计,也并不可能完全一切顺心,但是未来的命运里,无论发生什么,他们会携手跨过沉沦的一切,成为彼此的军旗。
十八岁的爱情不是限定,是一辈子的永恒!
国际班众小弟都知道,多厉害的老师都没能让傅阳曦写过检讨书。
这一天,又是一年除夕,大雪纷飞,风吹进赵明溪和傅阳曦的公寓。
阳台上的落地窗未关。
风便一路前行,吹动了墙壁上的便利贴。
便利贴上龙飞凤舞好多行字。
8月12日检讨:我不该看到老婆和前台帅哥多说几句话,就诋毁前台长得丑。
9月24日,我不该在同学聚会上重提旧事,酸溜溜的说姓沈的发际线看起来有点后退。
10月30日,我不该看到老婆盯着电视里的韩国男演员看,就去强吻老婆。
保证书:我傅阳曦,坚决拒绝成为妒夫!坚持大方大度大气!如若再犯,我就是狗!!!
12月26日:汪汪,汪汪汪。
——傅阳曦。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王小波)
(正文完)
——
呜呜呜写了整整两个月!有点舍不得洋喜和明溪……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写三个番外。么么各位领导宝贝老婆们,酒的专栏收藏了吗?跪求收藏一波吧!
然后新文是小丧尸,如果有灵感并且顺利的话,应该会是十二月份开文。如果没啥感觉的话,这本可能就是今年最后一本了。下本等明年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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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番外一:
让时间线倒退回十一月五日, 傅阳曦生日,两人还没有互相表白,还在暧昧期。
傅阳曦从提前好几天开始, 就白天觉也不睡了, 假装漫不经心竖起书,实则支棱起耳朵,听赵明溪和教室里各种人的对话。
试图从中听到“生日”、“曦哥”、“礼物”几个词。
然而盯梢好几天,却连一个相关的联想词都没听到。
赵明溪每天雷打不动清晨六点五十分到教室,晚上六点五十分去图书馆,专心致志一心搞学习,再不然就是上论坛刷刷张玉芬事件的最新进展, 和贺漾出去吃吃饭,快乐得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口罩。
无忧无虑到看起来就像是完全忘记了他的生日。
傅阳曦整个人身上弥散着一种颓丧的气息,往群里分享的都是一些《我很快乐》《不过生日也不会怎样》《男人流血不流泪》的歌单。
柯成文在群里道:“曦哥,你说不出口我帮你说!”
傅阳曦分享了一首《说什么》。
柯成文:“就直接问嘛!扭扭捏捏什么?‘你来不来曦哥的生日party’、‘你打算送曦哥什么礼物’、‘你还记得明天是曦哥的生日吗’这几句你挑一句!我现在就帮你问赵明溪!”
傅阳曦分享了一首《闭嘴,别去问》。
柯成文分享:《为什么》?
傅阳曦分享:《主动开口岂不是很没面子》。
柯成文:《我已提醒过她》、《她却还是不记得》。
傅阳曦:《不重要的人的生日当然不值得记得》。
傅阳曦继续分享了一首:《我就是那个不重要的人》。
姜修秋:“……”
明溪之前就攒了一些打算送给傅阳曦的礼物,但是她准备的那都是些什么, 运动袜,牛奶, 虽然别出心裁地抖选择了11月5日的生产日期, 但看起来就挺寒酸, 没什么诚意。
然而明溪以前也没送过男孩子礼物, 也不知道要送什么。
鞋子吧,傅阳曦名牌鞋子一大堆。驾照报名吧,傅阳曦早就拿到驾照了——就连送一台车子他可能都不稀罕,因为人家飞机都有,还在意一辆车?
明溪感到很苦恼, 正因如此,这几天她都把“礼物”二字捂得很严实。
她要送出手的礼物已经没了特殊性,总不能连惊喜感也失去了。
要不然,一套五三??
不行,感觉傅阳曦会暴跳如雷。
和钱有关的送给傅阳曦,感觉都有班门弄斧的嫌疑。
明溪这几天在网上搜来搜去,没搜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最后她琢磨着要不然干脆织一条围巾得了。好歹和心意沾点儿边。
于是说干就干。
明溪从网上买了织毛衣的工具和视频教程,正式动手diy。
她从零开始,非常费劲。
花了三天晚上的时间,最后终于织就了一条明溪本人觉得还算能看的。就是短了点儿,但是看起来好歹有一条围巾的雏形。
明溪把围巾放在一只扁盒子里,和其他之前准备好的一些小礼物一起放进一个大盒子里,等着生日当天再交给傅阳曦。
准备好了这份礼物之后,明溪心中又有些纠结。
送自己手织的围巾——会不会被傅阳曦或者其他人直接看出来自己喜欢他???
会不会太明显了?
先送了小皮筋,再送针织围巾,这可太明显不过了!
到时候万一被问,还得想好说辞。
明溪纠结得要命,将那条织得非常磕碜的围巾拿进拿出,最后还是心一横,眼一闭,把围巾塞进了礼物盒,将被子一拉,蒙头睡觉。
……
就这样,明溪和傅阳曦两人可以说都心怀鬼胎。
傅阳曦等着赵明溪主动记起他的生日。
赵明溪等着傅阳曦主动提起是他的生日,她再顺水推舟把亲手织的围巾拿出来。
要不然自己主动说生日,还主动拿出一条亲手织的围巾,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点?
——和别的女孩子送情书有什么区别?
就差把“我喜欢你”写在脸上了。
最后,周五,十一月四号。
直到快放学了,明溪都没听见傅阳曦提起半个“生日”有关的字眼。
放学铃声响了足足一分钟。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因为身份较为特殊的缘故,班上没多少人知道傅阳曦的生日,否则一大堆小弟估计又要来起哄。
柯成文也收拾书包走了,说了声“明天见。”
傅阳曦应了一声,慵懒地靠在墙上,戴着降噪耳机,假装漫不经心地翻着漫画书,实际上注意力都在赵明溪身上。
明溪继续认认真真地做题,时不时咬一下笔头,但实际上余光也全都在傅阳曦身上。
她觉得傅阳曦应该是快要开口了。
像他这种家境,应该会开生日宴的吧,自己不一定能参加那种场合,但是应该可以在生日宴结束后和柯成文他们一起给他庆祝一下?
但谁知傅阳曦把漫画书翻得越来越生无可恋,哗啦啦地响,硬是一直没开口。
两人就这么气氛微妙,相顾无言了整整十五分钟。
傅阳曦心里已经笃定赵明溪又是不记得他生日了,他总不可能自己没面子地开口“喂,明天是我生日,小口罩你不来我就原地爆/炸”。
他心中焦灼又失望,但面上却分毫不显。
又待了会儿,没等到赵明溪开口,他垂下眼,把漫画书一合,十分丢人地站起来,拎起自己的书包。
见傅阳曦这就打算走了,明溪实在坐不住了,在他即将经过自己时把他袖子一拉,仰起头:“你这就走了?明天不是你生日吗?你们家怎么安排的?”
傅阳曦猛地回过头来。
明溪:?
傅阳曦低头盯着她:“你记得,你不早说。”
“我记得啊。”明溪道:“我当然记得,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我这不是一直在琢磨送你什么好。”
傅阳曦心里本来已经失落到极点,差点就要猛虎落泪,但是因为她这么一句话,却又顿时原地复活,整个心情简直犹如过山车一般。
他吸了口气,定了定神。
明溪:“怎么?”
傅阳曦脸上仍然有些幽怨,但阴雨了好几天的心情总算稍微转晴了一点。他瞥了赵明溪一眼:“也不用送什么,反正——”
明溪:“礼轻情意重?”
傅阳曦:“反正无论送什么,都是我不缺的。”
明溪:“…………”
我就知道,不愧是你。
这样一插科打诨,傅阳曦心情立刻好了起来。有时候人的心理就是很微妙,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假如她不记得,直接把她拎去给他过生日就行。
别的人,傅阳曦根本都无所谓,管他记不记得呢。
可偏偏到了赵明溪身上,就非常介意起来。
希望她记得。
希望她把自己看得重要。
希望她把自己放在心上。
比起上次明溪的生日,傅阳曦的这个生日过得有些寡淡无味。主要是——柯成文和姜修秋他们都不在。
明溪这时候才知道傅家并不兴生日宴那一套,怪不得新闻上连老爷子的生日宴都没出现过。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如果傅家要举办生日宴的话,那种场合明溪未必进得去,即便因为傅阳曦的缘故进去了,她也会觉得不自在。
但是柯成文和姜修秋等人,明溪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也没来了。
明溪在微信给他们发信息,问他们打算怎么给傅阳曦过生日。
与此同时,三人群里。
傅阳曦分享了一首:《谁要说自己有空明天就坟场见》
于是明溪得到的回复是:
姜修秋:“抱歉,家里有点事,暂时走不开。”
柯成文:“小口罩你帮曦哥过吧,我脚扭了一下,恐怕扭得有点厉害,赶不过去了。”
“他们怎么都没空??”明溪侧过头问傅阳曦。
傅阳曦拎着两人的书包,带着明溪往校门口走。他凑过头来看了眼,见到柯成文和赵明溪对话框上“小口罩”三个字,他脸色顿时一黑,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柯成文发过去:“。”
柯成文:“?”
傅阳曦:“。”
几乎是下一秒。
明溪见到柯成文把上句话撤回。
又发了一条过来:“xkz你帮曦哥过吧,我脚扭了一下,恐怕伤口赶不过去了。”
明溪:???
小口罩是什么流量明星吗?还要撤回去特意换成缩写?
她真是搞不懂这帮男孩子。
在明溪的记忆里,她给傅阳曦过的这个生日的确是寡淡无味的。
她本来以为傅阳曦那边会有生日宴。但没想到并没有。就算没有生日宴,她也以为柯成文等人会和她一块儿出谋划策,像是上次帮自己过生日那样,弄上一整个房间的五颜六色的气球,再加上烟花和礼炮,过得浪漫十足——但没想到,完全和预计的不一样。
所有人都集体有事,全都没来,就只有自己被傅阳曦拎到了家里。
明溪心里感到很愧疚,早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给傅阳曦过生日,她就早早开始准备了。
这样,即便只有一个人,也能准备出像样的布置。
然而她不知道,这一年的生日对于傅阳曦而言,是十三岁以后的人生中,第一个意义上的生日。
怎么会寡淡无味。
他刻骨铭心还差不多。
两人平平静静地吃完饭,到了十二点,把灯全都关掉,开始吹蜡烛。
这个时候全世界都漆黑下来,两个人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在傅阳曦漆黑的眸里倒映出的,就只有烛光和赵明溪。
赵明溪眼睛亮亮的,白皙的皮肤因为吃过晚饭,有些发红,嘴角沾着一些刚才傅阳曦抹上去的奶油,还没有舔掉,隔着朦胧的烛光,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安静地呼吸之间,她勾着傅阳曦的心跳。
“你许了什么愿?”明溪问。
——希望眼前这只小口罩能喜欢上我。
——希望可以不要等太久。
——但如果还得等很久很久,那也没办法。
——那就再等等。
傅阳曦喉结动了一下,避开明溪的视线,低眸看着蜡烛:“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嘛,到底许了什么愿啊?”明溪头一次见傅阳曦这么认真,登时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凑过去。
她看着烛光下他漆黑的眼睫,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无意识被勾得痒痒的。
然而她忘了她本来就和傅阳曦很近,两人几乎是肩并肩坐在一块儿,她一凑过去,校服拉链没拉,毛衣又宽宽大大,这么晃荡一下,烛光下,鼓鼓的胸脯和浅粉色的少女胸衣便在傅阳曦眼下一晃而过。
“……”
傅阳曦呼吸一窒,条件发射似的身子往后一仰。
他整个人靠到了沙发上去。
明溪还一无所觉,追着傅阳曦逼问。
傅阳曦面红耳赤,怒道:“小口罩,你坐好!衣服下摆不要烧到蜡烛了。”
“小气鬼。”明溪只得坐回原先的位置,看了他一眼。
傅阳曦伸长手绕到明溪后脖颈,把明溪的衣服往后一扯,把她过分松垮的领口往后一拽,随即和明溪拉开了一点距离,道:“马上快冬天了,你要么戴上围巾,要么换紧身一点的毛衣,这个太松垮了。”
说着这话,傅阳曦心中悲怆:她果然没把他当男人!在他面前随随便便的也无所谓。
“……”
明溪这才反应过来他忽然把自己衣服往后拽是在干嘛。
明溪心里同样咯噔一下:他怎么是这个反应?这是男的正常应该有的反应吗?难道自己对他一点性吸引力都没有?
明溪简直怀疑人生,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不算大,但是也发育正常啊。
两人各怀心事地停顿了一下,明溪掏出自己的生日礼物。
“给你的。”
“怎么还送礼物?”傅阳曦脸上一脸‘说了别送我礼物’,但手还是非常诚实地赶紧接过去了。
“你现在就拆???”看见傅阳曦立马就拆开的动作,明溪有点忐忑。
傅阳曦:“不然呢,早死晚死不都是得死,小口罩你别紧张,我不会嫌弃你的。”
话音刚落,傅阳曦就把盒子上的丝带解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灰色的针织物。
明溪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傅阳曦。
傅阳曦心里兴奋,但是盯着那条针织物看了半晌,实在看不出是什么。犹豫了下,他问道:“你织的袜子?怎么只有一只?”
明溪:……………………
“滚啊!”明溪气急败坏,从他手中抢过袜子——呸,不是,围巾,站起来就往他脖子上狠狠缠了一圈。差点没把傅阳曦勒死。
傅阳曦朝沙发倒去,忍不住笑。明溪快气死了,气急当中被他绊了一下,一下子往他身上扑去,双手触碰到少年人结实的胸肌。
傅阳曦:“……”
明溪:“……”
前一秒还鸡飞狗跳,这一秒突然画面静止。
“扑通”、“扑通”也分辨不出是谁的心跳。
烛光下,心照不宣而又隐秘难言的愉悦在空气中流淌,那是一种心里宛如被蚂蚁爬过,痒而快乐的感觉。
两人耳根默默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补一段正文的内容。
接下来两个番外,一个是大家在评论里提的上辈子绝症后赵家追悔莫及。
另一个是婚后洋喜日常。
72、番外
番外二:
上辈子明溪去世前后发生的事情。
彼时明溪高考成绩考得一般, 只读了一个普通非双一流大学。
赵家所在的这个圈子虽然并没有那么重视学历,毕竟大多数圈内人的孩子都读完大学就出国镀金,或是从大学开始就在国外读。但赵家仍然多少有些觉得赵明溪拿不出手。
她虽然漂亮, 但是从她的成绩来看,她并没有那么的聪慧。
且不提赵湛怀和赵墨都有自己的事业, 光说赵媛,赵媛高中后便申请上了美国一所著名大学的全额奖学金, 而后漂洋过海去读书, 现如今回到赵父的公司帮忙, 在圈内逐渐崭露头角。就比她强得多。
比起赵家另外几个孩子, 赵明溪身上的长处实在是乏善可陈。
赵家人不知道明溪每次考试都会出各种各样的状况,他们只觉得, 是之前十五年生长在贫穷落后的小城镇,限制了明溪的生长。
她所受到的教育实在太过浅薄, 她所待过的环境实在过于贫瘠。以至于她成为了一个才华上很平庸、性格也非常尖锐的女孩。
她与赵媛之间的那些针锋相对, 可能就是影响她学习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而明溪也没办法反驳,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
有的时候明明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了思路,但下一秒就像是被一团乌云铺天盖地地压下来,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一些想法和思考在见到天光之前,就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杀,重新归于浑浑噩噩的混沌。
明溪只以为真的是自己不如人,自己不够优秀。
十五岁之前之所以在远方小镇次次第一名,只是因为, 小镇人少,自己才能成为凤头。现在来到了人海茫茫的大城市,自己当然就重重地摔了下来, 连鸡尾也不是。
她只能努力克服。
将自己的起点放进泥里,承认自己很差劲,然后投入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
这时候的明溪当然没办法喜欢赵媛,也没办法接受赵媛的存在。
但是有些事情她也的确没干过——比如说十七岁那年害赵媛过敏。
这件事上她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
她一开始还试图得到家人的关心,做了很多事情去讨好他们,但是大三之后,这样的事情明溪也很少干了。
面对日复一日的冷脸和尴尬地在她和赵媛中间选择赵媛的神情,她哪怕是一团火,一次又一次被浇灭,她也会有燃烧不起来的时候。
她渐渐感到有些累了。
而且,主要也是因为大三开始,明溪的身体忽然开始走下坡路。
那段时间她经常感冒,隔三岔五地便感觉头晕。
明溪也没多想,她年纪轻轻能有什么事。她还以为是自己熬夜太多的缘故。
但是就在明溪有意调整好作息,一日三餐按时吃饭之后,她却还是精神不济。
大四的六月明溪高烧不起,缺席答辩,差点退学。
好在导师人好,没有真的让明溪不过。
当时明溪回家次数已经很少了,她离赵媛远远的,冲刺了一把,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国内学校的研究生。
开始读研之后明溪更加的繁忙,一时之间也忘了去医院做一个全面体检。
又这么身体时好时坏了一段时间,明溪终于去了医院。
做检查之前,明溪还对实验室的同学信誓旦旦自己绝对没事,顶多就是低血糖。
但是很多事情都是她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比如说十五岁那年被赵家找到,从此被改变了整个人生,又比如说,她走出医院时,苍白的指尖捏着的那一张诊疗单。
生活的残忍不在于一道道坎等着你过,而在于前方未知的迷雾里,你不会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撕咬的獠牙。
明溪消失一个月后,赵家人才后知后觉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因为她在读研,不怎么回来,一学期也就节假日回来个两三次。而平时也不大爱和家里电话联系,有时候一个多月不打电话也是正常的事。
所以全家人一个月没收到明溪的电话和短信,也没有人多想。
直到赵父从南非出差回来,给赵母、赵媛、明溪三个人都带了礼物,赵湛怀给明溪打电话过去,她的手机居然已停机,赵湛怀这才感觉不对劲。
赵湛怀又立马打电话给了明溪的学校,然而她学校里的朋友说她早就请了假休了学,已经离开学校一个月了。
朋友还在电话那边诧异地问:“您是赵明溪家里人?这么大的事,您居然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什么事?”赵湛怀蹙眉,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那学生仿佛在电话那边相当无语。
片刻后加了赵湛怀的微信,发过来一张诊疗单。
赵家客厅一片欢声笑语。
赵父许久未回来,赵母和赵媛都很开心,赵媛跪坐在地毯上,打开自己的礼物,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爸,好漂亮!”
她扭头便对赵湛怀撒娇:“哥,帮我戴上。”
见赵湛怀一直盯着他自己的手机,靠坐在沙发背上的姿势也变得异常僵硬,他立在那里,站直了身体,对自己的声音罔若未闻。赵媛也没怎么在意,以为是他公司有什么事,助理发来了什么报表之类的他在看,于是赵媛又转头让赵母帮她。
赵母和赵媛互相把项链戴上,都兴冲冲去卫生间照镜子去了。
赵宇宁现在正在读大学,即将毕业。他穿白色运动服,短发刚剃了一道闪电形状,怕被赵父骂,他这几天一直戴着一顶藏青色棒球帽,看起来是十足的酷哥一枚。
他在礼物堆里找了一圈,见赵父给自己带的礼物又是几本商业管理的书,而非自己想要的悍马的钥匙之类的,他顿时面露不满:“老爸,这不公平,您给她们三个女的带的礼物人均几十万,老妈的那条项链还得一百多万,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是几十块钱的破书?”
赵宇宁最近谈了个女朋友,不务正业,上个月花销几十万。
赵父懒得理会他。
赵父喝了口茶,扭头看向赵湛怀:“明溪呢?这几天不是中秋节吗?她还没回来?”
却见赵湛怀脸色不太对劲。
他拿着手机,指骨发白用力,看向赵父。
“怎么了?”赵父蹙眉。
赵湛怀脑子嗡嗡响,挤出几个字:“她在学校那边请了长假,休学了。”
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赵母听到这句话,脸色登时一变,怒道:“她是不是又闯祸了?休学?家里怎么完全不知道?她高中时候就作,读了大学好一点了,怎么现在又——又是闯什么祸了,你把手机给我,让她赶紧回来——”
话还没说完,被赵湛怀打断:“不是,这次不是。”
“那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忽然休学?!”赵母急道。
赵湛怀把手机递到赵母面前。
赵母的声音像是凭空被人捏住喉管一般,戛然而止。
赵家一片死寂,压抑得像坟墓一般。
这几天他们过得兵荒马乱。
一开始,因为仅仅只看见了赵明溪的同学发过来的一张诊断书,赵家人还不相信,明溪平时回来明明看起来健康而朝气蓬勃,身体毫无问题,怎么会突然晚期?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他们怀疑是不是又是明溪千方百计地想出招数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但是赵明溪的电话打不通,微信和各种账号能注销的也都已经注销掉了,没注销的也全都没有了再用的痕迹,从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停止了更新动态——而他们时至今日才发觉。
赵家人仍是不信,赵母还在兀自嘀咕是不是赵明溪做戏做全套。
赵湛怀则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主要是接他电话的那位明溪的朋友,说话的口吻完全不像是配合明溪演出来的。
赵湛怀心里放心不下。而赵宇宁觉得赵明溪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苦肉计,她从十五岁起就没用过,现在全家人和她的关系早就已经比较融洽了,她冷不丁制造出这么一出是干什么。毫无意义啊。赵宇宁也有点担心。
于是两人当天下午便飞去了赵明溪所在的学校的省市。
赵明溪的导师提起赵明溪的语气很难过:“她几个月前就头晕过几次,但是当时谁也没想到,毕竟她年纪还这么轻……我也没尽到做导师的责任,也实在不知道能给她提供什么帮助,这孩子,可惜了,我们劝她先住院治疗,但是这种癌症治愈率非常低,还得经历痛苦的化疗,她拒绝了,说想拿最后一点时间去干一些想干的事情……不过你们是她的家人,怎么会直到现在才知道?”
听着这些话,赵湛怀和赵宇宁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走出大学的。
正中午,烈日当空,两人神情恍惚,眼前一阵发黑。
化疗。
癌症。
这些可怖的字眼宛如重锤,一下一下地锤击着他们的心脏,叫他们根本喘不过气来。
两人根本没想过会在赵明溪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还那么年轻!这样鲜活的一条生命就要面临病痛的折磨!
而且,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却完全没有和家里任何人说?是对家里人不信任吗,还是说最后一段时光不想见到他们?
但是随即两人就反应过来——当家里人得知赵明溪可能生病之后,第一反应是什么?他们第一反应居然是不相信!觉得赵明溪是在演戏!
两人快要窒息了。
可想而知,假如赵明溪在医院里拿到结果后,第一时间回家和家里人说,可能还得面临家里人“你是不是演戏”“你别闹了”这样的质疑的话语。已经心力交瘁、痛苦不堪的赵明溪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像是快被压死的骆驼又被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光是想想,两人心中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痛了下。
“怎,怎么办?现在去哪里找到赵明溪?”赵宇宁察觉到说这话的自己整个人都在抖。
赵湛怀勉强镇定下来:“明溪所剩的时间不多,不能任由她放弃治疗,不管怎样得尽快找到。我先去联系国外最好的手术医生,你回家和家里人说一声现在的情况。”
赵宇宁虽然已经成年几年,但在赵湛怀面前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大学生,遇到这种事也手足无措。
他按照赵湛怀所说的,回了家。
接下来便是全家人的不敢置信,一片混乱,到最后赵母的嚎啕大哭。
赵母惊恐之后,伤心欲绝。
她痛苦得泪流满面。
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十月怀胎的女儿从小丢失,好不容易找回来,养了八年,培养出了亲情之后,却又得知女儿身患绝症的消息。
她根本就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
换句话说,她还以为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和这个后来的陌生的孩子相处。一次两次争吵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以为自己已经将明溪接回来了,明溪就是她的女儿,总不可能再次丢失不是?
——但没想到,她和赵明溪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化解所有的尴尬和隔阂。
她上次和明溪通电话,还是一个多月以前,因为赵宇宁也不经常打电话回来,赵母也习惯了,而且正在气头上,所以也根本没想过主动给明溪把电话打过去——谁知道,就在这一个多月里,明溪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明溪拿到诊断结果的那一刹那该有多绝望?
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居然第一反应是以为她又在自导自演。
赵母开始回想上次自己和明溪通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她当时没有给明溪好脸色,明溪说有点事情不回家,她直接甩了一句:“爱回不回,媛媛比你听话懂事多了。”
在明溪失去生的希望之前,她对明溪说的竟是这样一句恶狠狠的话语。
赵母心里一阵阵的锥心之痛,不顾一切地央求赵父和赵湛怀尽快找到赵明溪。
想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家里给明溪的卡,最后一笔消费停留在了一个半月、她办理休学手续之前。
她的电话卡再没有任何信号,应该是将电话卡扔掉了。她的微信,她的微博等社交账号,也再没有登陆过。
因为学生时代发生的一些事情,贺漾骂过赵媛,所以赵家与贺家关系一直较为陌生。至于董家,则更是公然想将明溪带走过,也与赵家有一些龃龉。
但是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上那么多。
早在开始寻找赵明溪的第一天,赵湛怀就亲自上门去贺家和董家找过人。
但是,没有下落。
明溪从少女时期开始的好友贺漾也不知道明溪去了哪里。
董家也更加不知道,甚至因为才得知明溪身患绝症,差点与赵家再撕一波。
整整找了半个月,明溪完全消失了踪迹。
她仿佛人间蒸发了。
73、番外
这个时候的明溪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她用现金买了机票, 买了杯咖啡,抱着外套坐下来,看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幕发呆。
她目送落地窗外停机坪上一架又一架的飞机起飞, 却没有登机。
别人都有他们的目的地,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
最后, 她带着行李箱在机场枯坐了一整天,撕掉了买好的机票, 漫无目的地拖着行李箱, 打算离开。
离开的时候明溪的护照不经意掉在了地上。
一分钟后。
护照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捡起来。
手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 他有着一头耀眼的红色短发, 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他转机的时候淋了点雨,风衣袖口和黑色行李箱看起来都有些潮, 红发微湿,眉眼显得更加深邃。
他转身, 手里拿着护照, 朝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背影看了眼。
“先生,有什么事吗?”
“是她的。”
年轻男人将护照递给了登机口的工作人员,让工作人员追上去送给她。
顿了顿,他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人潮汹涌。
在仿佛被按了快动作的背景当中。
鬼使神差地,他又回了一次头。
明溪快走出安检口的时候,被工作人员追上,拿到了自己不慎丢失的护照。
“谢谢。”
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还有一把伞。
男士的,黑色长柄伞,边角处用金色的线绣了一个字母。
明溪愣了愣, 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但捡到自己护照的人早就已经登机了。
明溪拉着行李箱,离开了机场。
外面果然还在下雨,铺天盖地的雨幕当中, 明溪裙角被风吹得裹住了修长白皙的小腿。
她脸色和唇色都有些白,不过不是被冻得,而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能感觉到生命在自己体内急速流逝。
她抱住自己的胳膊,撑开了自己手中的伞。
明溪仰起头,将手中的伞转了一圈,看着旋转的雨水,和黑色伞面底下的字母。
她觉得,这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老天唯一对自己好的一次了。
找了明溪三个月。
没有找到。
赵湛怀去过桐城,但是他去的时候,那边的人都说赵明溪没有回来过。随后赵父查到了赵明溪买过的机票,然而却又被告知,赵明溪没有登机。
人海茫茫,赵家人这才发现,想要找到一个不再主动与他们联系的人,是有多难。
以前随时都可以联系到赵明溪——赵宇宁和同学闹事,不敢请家长,打一个电话,赵明溪便焦急地跑过去。赵母提一句回家吃饭,赵明溪便开心地拎一大包礼物回家——是因为赵明溪想待在他们身边,渴盼和他们团圆。
但是一旦赵明溪不想再这么做了,他们忽然发现,从来都是赵明溪来靠近他们,而他们却极少主动掺入赵明溪的生活。
最终,赵家人没有见到明溪最后一面。
在最后那段时间里,明溪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也没有打扰任何人。当时贺漾家里出了事,几近破产,她不好再麻烦她。而董家人似乎也因为认识她,而沾染了霉运,明溪不想在最后的生命里,还继续把厄运带给董家。
她回到桐城,联系了当地的村委会和负责火化的民政局,填写了信息,办理了登记手续。因为小时候在这片土地上长大,在小镇上还有几个熟识的人,她与李婶说了情况之后,最后的那段时间李婶帮了她许多忙。
赵家人匆匆赶来的时候,明溪头七已过。
那是赵家第一次见到农村的灵堂,一两个白色的花圈,烟尘从冷空气中升起,简陋而萧条。
虽然明溪叮嘱过,她什么后事都不想有,只需要火化一下就好,但是李婶泪流满面,依然没有听她的叮嘱。
街道办门口挂着白花,在冬日的寒霜里,零零散散有一些过去认识明溪与她的奶奶的人前来祭奠。
门口的人给赵家几个人递上黑纱。
……
赵家人愕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切,手指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到每一个毛孔都在冒冷汗,无法抬起去接那黑纱。
他们定在那里,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们眼前发黑,所有的事物都天旋地转。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残忍地凋零,而他们匆匆赶到的时候,甚至连最后一片枯萎的花瓣也捡不到。
所有他们以为还可以在余生中慢慢去改变、去接纳、去补偿的事情,赵明溪再也不给他们机会了。
总以为时间还很多,但没想到这么短暂。
赵明溪去世了。
生命永远停止在了二十三岁。
赵母呆呆盯着灵堂中间被风吹得不断摇曳的燃烧的火盆,呼吸急促,泪眼朦胧,她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赵明溪去世半个月后,赵家所有人的灵魂仍然宛如被抽离。
这一切都突如其来,而赵明溪又走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或是只言片语。
他们连缅怀她都无所寄托。
她没有与他们好好地告别,不知道是不是在惩罚十五岁那年,他们将她带回家后,没有与她有一个好的开场白。
他们有的时候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恍惚之间觉得,其实赵明溪还没走,还在学校实验室东奔西跑,只是不怎么打电话回家。
然而等他们清醒过来后,才猛然记起来,赵明溪已经走了。
赵母不止一次地回想起,明溪去世之前,她对明溪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对明溪投去的最后一个眼神。
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责骂,她对她的最后一个眼神也带着争吵时的严厉。
她甚至在她去世之前,都没有好好抱过她,更没有给过她独一无二的偏爱的瞬间。还在得知她身患绝症之后,第一反应是质疑!
她为人母亲,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赵母痛不欲生。
明溪是带着这些不好的、被挑刺的、被嫌弃的记忆去世的,所以她去世之前,才没有联系他们家任何人。
她想必已经失望透顶,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赵母每日每夜心中想着这一切,灵魂都在煎熬,她没有办法睡着,一闭上眼睛便是自己对赵明溪责骂的那些瞬间,对明溪的心疼于悔恨铺天盖地涌过来,将她淹得快要窒息。
人生有没有第二次机会?
假如时间可以倒流,赵母想要在赵明溪十五岁那年怯生生踏进赵家的门的时候,便扑过去拥住她。
假如时间可以倒流,赵宇宁不会再去偷那张化学竞赛报名表,也不会虚张声势地和赵明溪对着干,他会成为一个好弟弟,将她拉到身后护着她。
假如时间可以倒流,赵湛怀会在开学第一天,带赵明溪去学校登记报名的时候,察觉到明溪的胆怯与慌张,耐心而温柔地安慰她,帮助她快速融入这座城市。
假如时间可以倒流,赵父也想要分出更多时间和这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相处。
……
然而,时间不可以倒流。
一切都一去不复返。
就这样,一天天的。
时间在悲戚、沉痛、悔恨和哀悼中过去。
赵明溪去世一年后。
赵家人勉强能继续往前生活,然而被重重撕裂的伤疤却留下了永痕的烙印,刻在每一个人心口上。
赵明溪在世的时候,家里没有人好好看过她。
讽刺的是。
赵明溪死后,却人人都爱她。
赵母不准佣人进她的房间,也不准人动她的东西,经常坐在她床上发呆,偶尔还会翻一翻她少女时期的那些笔记和试卷。
赵湛怀和赵墨提到自己曾经有个妹妹时,会缄默不语,随后对别人道自己的那个妹妹很优秀。
赵父以赵明溪的名义做了一些慈善。
赵宇宁搬出去后,也将他和赵明溪一起养的那只猫带回了身边。
然而赵明溪却永远不会再回来。
她永不会再对他们笑。
她永不会再出现在餐桌上。
她永不会再给他们一个补偿的机会。
这一世,赵媛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自己所有想要的,命运顺风顺水。
但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赵家人心里都有“赵明溪”这么一个白月光,触及即疼。
甚至,因为赵明溪的去世,赵家人没有办法再对赵媛有多好。
因为死去的赵明溪,是他们永远都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然而,对于死后的明溪而言,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再多的缅怀和惦记,她都无法看到。
明溪去世后,记忆是一个浑浑噩噩逐渐变浅的过程,她脑海中所有场景都淡化,最后只停留在那个雨天,旋转的伞面上。
再一睁开眼,她回到了十七岁。
她的记忆不再那么细节化。
她记得上辈子一些时间点大致发生过的事情,但不记得这把伞了。
像是一只蜻蜓在心尖上轻轻停留过,最后了无痕迹。
不过,好运却是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番外苦手星人躺在地上两行清泪。
下章是婚后日常,已经写了一大半,今晚写完就发出来。
话说我小丧尸的封面出来了,好萌嗷嗷嗷嗷大家快去看一眼!
74、番外
番外三:
婚后日常。
大学开学之后。
两人在大学附近的植物园旁边租了一套公寓, 从大学侧门进出,也就八/九百米的距离,十分方便。
按照傅阳曦的习惯, 一向是不可能住两百平以下的,倒也不是故意炫富(当然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明溪还是觉得他十分欠打就是了),而是因为他个子高挑, 如果住的地方不够大, 便会感觉逼仄。
但是因为他们所就读的名校是在老校区, 附近空气新鲜, 并无太多高楼大厦,因此最好的公寓也就一百来平。
再要租更好的地方, 就离学校太远了,反而很麻烦。
每天在路上堵车就够呛。
再加上明溪一眼看中那套小公寓。
那是一幢小复式, 一层有两间卧室, 带大阳台,从阳台上眺望,可以看到远处的万家灯火,再远一点,就是一片海。
客厅依然没有电视机,房主是位设计师,在一片白墙上安装了投影仪,夜间拉上窗帘关上灯,看电影会非常清晰。
二楼没有房间, 是一个阳光房茶室,摆放着木头雕刻的长形茶几和树木墩子椅子,放着抱枕。另一边是一个储物间, 放一些杂物。
茶室旁有一条落地玻璃窗走道,走道开了一扇玻璃门,推开去,是二楼的一个十几平方米的露台。
他们去看房的时候正是夏季,露台上吹过微风,夏夜,路灯,静谧一片。
他们可以在这里接吻,拥抱,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清楚对方轻颤的眼睫。
明溪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难得明溪喜欢,傅阳曦完全没有异议,付了钱,签了租房协议。
学校不准骑摩托车或是开车,避免造成学生的攀比心理,于是傅阳曦买了一辆银灰色的山地自行车,每天接送赵明溪上课,平时周末则骑着自行车带赵明溪晃悠去隔壁植物园兜兜风。
开学两个月军训后,赵明溪和傅阳曦就因为相貌气质出众,上了校内风云人物排行榜。
明溪对此不太在意。
她每天忙得要命,课程节奏很快,她导师要求又高,给她布置了一堆任务。她这辈子学了和上辈子相同的化学专业,每天泡在实验室里做各种计算,因为她做事细心又专注,几乎从不出错,有的时候还会被物理系的教授借过去帮忙。
除此之外,她还得谈恋爱。
傅阳曦这个年纪的男生血气方刚,两人之间每天都仿佛有一团火在烧,该干的事情都干过了,该体验的姿势也体验过了。
有的时候明溪都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滚到了床上去,明明前一秒还在看电影——她抱着抱枕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傅阳曦擦着头发坐过来,一颗水珠落在她脸上,冰冰凉凉,她下意识仰起头看了傅阳曦一眼。
傅阳曦看着她那略懵的模样,还以为她在索吻,头发也没擦干,便捏起她的下巴,低头侵略性十足地吻了下来。
他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睛全是她。
明溪这样仰着头脖子好酸,伸出手去想推开傅阳曦。
但是他显然不满足,将她拎起来放在沙发上,双手撑在她头两边,继续吻了上来。
明溪呼吸急促,随着唇齿之间的交缠,她长发散乱,身体也有些软,像个小废物一样,朝沙发一边倒去。
傅阳曦不得不一边亲着她,一边将她的身体托住。
最后两人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傅阳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唇舌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摄夺。
明溪浑身开始灼烧滚烫起来,宛如被蒸熟的虾。
她想要蜷缩起身体,却又想被身上的人重重压上来,将某种渴望填满。
明溪尚还在犹豫要不要解开bra,傅阳曦已经将她白色的t恤衫给扒了。
“……”
傅阳曦将她打横抱起带回房间。
“急色鬼。”明溪用冰凉的双臂勾着傅阳曦的脖颈,在他耳边嘟哝道。
傅阳曦耳根生理性地发红。
但是这种事毕竟一回生二回熟,他现在比以前镇定多了。
他低头亲了一下明溪的额头,理直气壮道:“我急我老婆的色,有什么关系。”
“老婆”不是叫叫而已,而是已成既定事实。
高考之后,两人飞往法国登记结婚,拿到了结婚证明,随后去中国驻法国使馆得到了认证。否则不知道到法定结婚年龄还需要多久。
傅阳曦光是想到要等整整四年,而这四年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沈厉尧、白厉尧、顾厉尧对赵明溪虎视眈眈,他就心情不大愉悦。直到这一纸证书落到手中之后,他才有了点安全感。而且除此之外,傅氏财产变动也是一部分原因。傅阳曦希望可以早日将财产的一半放进赵明溪手里,这样相当于为赵明溪上了一份巨额保险,以后即便是十个赵家,身价也不如她。
明溪虽然对结婚这件事没有傅阳曦那么急,但是傅阳曦想做的事情,她都积极配合,于是就这样,高考之后的旅行也是两人的蜜月旅行。
直到结婚之后,两人才滚了床单。
傅阳曦第一次害羞得不行,脸色红欲滴血,一会儿怕她疼,一会儿又怕她觉得他不行。
两人缠绵灼热时不得章法,满头大汗。
最后一起爬起来看了片子,按部就班地模仿了一番,才实现了生命的大圆满。
明溪怀念起第一次的傅阳曦,觉得简直可爱得要命——
然后再看了眼不再单纯,熟练地将她放到床上,将她的小吊带解开,将她的两只脚踝抬起,放在他肩膀上,向前倾身,压过来亲吻她的傅阳曦。
明溪望着天花板,幽幽叹了口气。
傅阳曦:“……”
在床上随便叹气的后果就是被玩得第二天早晨下不来床。
明溪宛如一条搁浅的鱼,瘫软在床上双眼无神,从腰际到脚趾头没有一个地方不酸软,手指头抬也抬不起来。
□□燃烧到极点之后,身体完全被掏空。
傅阳曦把她抱起来,哄道:“你昨天让我提醒你今天有实验课,不能迟到了。”
明溪有气无力地一个枕头砸了过去:“你知道我有实验课你还弄?”
75、番外
傅阳曦将人吃干抹净, 不可能不百依百顺。
他注视着她,带着笑:“那小口罩,我抱你去刷牙, 给你洗脸好不好?”
说要抱明溪去浴室。
他抱人起来后,看见明溪没精打采地蜷缩在自己怀里, 脖颈锁骨一片白嫩的皮肤上全是被自己弄出的斑斑红痕,像颗诱人的含苞待放的小草莓。
他眼神变深, 又忍不住凑下来, 在明溪唇角蜻蜓点水了一下。
明溪气急败坏, 捶了他胸膛一下。
不过因为没力气, 捶得软绵绵的,像是撒娇。
“你不要硬!”
“……”
傅阳曦委屈得不得了, 将自己的邪气收敛起来,问她:“那请问老婆, 下一次什么时候可以硬。”
明溪揉了揉自己酸软的腰:“五天后吧。”
傅阳曦将明溪半搂半抱到浴室的镜子前, 给牙刷上挤上牙膏,递到明溪手上,还在讨价还价:“两天/行不行。”
“你当是菜市场买菜啊。”明溪气得不行,将电动牙刷按开。
傅阳曦:“三天。”
明溪:“……成交。”
明溪双腿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一只手撑着白色的水池,感觉浑身往下坠。
傅阳曦单手搂着她的腰,试图给她借点儿力气,低头看了眼明溪出现了一些红痕的白嫩的小腿,他又曲起一条膝盖, 对明溪道:“要不你往后靠着点儿?”
明溪靠了上来,将重心放在他大腿上,还很不客气地叮嘱了句:“别硬啊。”
傅阳曦:“……”
小口罩真的家里横!
他三天没掐小口罩的脸, 小口罩就上房揭瓦!
傅阳曦一边拿出自己的牙刷,一边道:“要不然在水池前安装个高脚凳,以后你可以坐着刷牙——”
话没说完被明溪的胳膊肘捅了一下:“不要满脑子黄色废料,以后一个晚上只能一次。”
一次的话,她腰不会那么酸,腿不会那么软。
傅阳曦:“昨晚是谁说还想要,亲爱的好棒,哥哥别走。”
“……”明溪脸颊迅速烫起来:“床上说的话,怎么可以当真?”
傅阳曦心好痛。
他掀起漆黑的眼睫,对着镜子里的赵明溪幽怨道:“那你昨晚说的‘我爱你’也不能当真?”
明溪刷好了牙,将嘴角抹干净,从镜子里见他额前头发翘起,可爱得要命,简直生出了想身后呼噜一把的冲动。
她扭过头去,踮起脚猝不及防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甜甜地道:“这个是真的啦。”
亲了一下明溪就跑。
趁着傅阳曦还在刷牙她脚底开溜。
傅阳曦却一把把她捞回来。
他恶狠狠地扔了牙刷,一把掐住她的腰,将她按在水池和镜子前,加深了这个吻。
“小口罩,你又勾引我。”
“唔唔唔别亲了别亲了,满嘴都是泡沫。”
“你天天撩了就跑,撩了就跑!看我不亲死你!”
“唔唔唔唔唔!”
总之,学习和谈恋爱占用明溪太多时间,于是即便知道有这么个榜单,明溪也没有登陆校园bbs去看过。
登陆还得注册一个账号,有这时间还不如和傅阳曦去轧马路。
因此她也就不知道,她在“全校各大系花中最想追哪个女生”的话题中热度直线飙升。
原因之一是赵明溪漂亮又性感。
大学后不再穿校服,她偶尔穿一些小吊带,将自己的窈窕身材展露无遗。
她偶尔会化淡妆,本就漂亮的面孔更加娇艳。
纤细伶仃的脚踝、手腕,锁骨,各种细节能轻而易举地勾起男生们内心的疯狂。
原因之二则是,大家都知道赵明溪是富二代傅阳曦的女朋友,但是,这不是更有挑战性嘛。
成年人的爱情哪有那么多三观正?又没结婚,大家公平竞争不行吗?
能撬到傅阳曦的墙角,是多么刺激的一件事情。
而明溪也不知道,和她恰恰相反,傅阳曦以一己之力成了“全校各大系草中最想追哪个男生”的话题的倒数,排名非常之惨淡。
事情源自于,军训某天晚上,傅阳曦送明溪先回家后,去宿舍取忘记拿了的电脑。
结果发现宿舍多了个女生。
既不是舍友的女朋友,也不认识,上来就缠着他,让他送她回去。
好家伙,翌日这女生就因骚扰罪名收到了来自傅氏必胜客的律师函。
事情一传出去,傅阳曦直接断送了他未来三年的任何桃花运。(老爷子为两人计划好大三出国)
虽然他又高又帅,身上的校霸脾气到了大学也收敛很多,还会给女朋友买早餐,脱外套,看起来挺正常。但是自打这以后,他身边的女生见到他就跑,恨不得离他三丈远。
明溪在视频的时候和柯成文说了这事儿,在同一所城市读另一所大学的柯成文快笑死,可乐喷了电脑一屏幕。
“简直历史重演。”柯成文道:“曦哥高中时就干过这事儿。”
如果不是赵明溪,傅阳曦真是活该单身。
“小口罩,是你解救了曦哥。”柯成文笑道。
傅阳曦拿着遥控器从后面走过去,瞪了柯成文一眼。
柯成文立马从善如流地改口:“xkz,是你解救了曦哥,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啊,出来玩儿啊。”
明溪:“……”
怎么着,‘小口罩’是什么晋江口口屏蔽词吗?
想要撬傅阳曦墙脚的人很多。
傅阳曦有时候简直防不胜防。
他和小口罩一块儿在阶梯教室上课,他出去打个电话的功夫,回来就能看见有男生舔着脸和赵明溪搭讪,小口罩当然置之不理,但是这也按捺不住傅阳曦心里的怒火。
他有时候甚至想,要是把小口罩团吧团吧揉进怀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就好了。
对此,柯成文注册了一个小号,为老大两肋插刀,干起了和高中一样的事情。
在校园bbs上,每一个叫嚣着想追赵明溪的id下面,回复:“就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有傅阳曦帅吗,有傅阳曦有钱吗?”
明溪还挺喜欢看傅阳曦吃吃小醋的,但是也知道,让他吃醋吃多了,他会真的很委屈。
但是起诉追求者的事情,明溪又实在是干不出来。
于是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在一个计算机系的男生疯狂追求自己,在傅阳曦吃醋吃到耸拉着脑袋三天不吭声的时候,明溪忍不住为爱(?)注册了一个论坛的id,非常横冲直撞地把两人在法国领的结婚证贴了上去。
学校众人简直惊呆。
论坛下面开始排队,最后只剩下一串串:
“囍。”
“囍囍囍囍。”
“囍囍囍囍囍囍囍囍。”
追求者终于一窝蜂地散了。
别人都已经在国外领了结婚证,再去追求,那可就不是为了真爱了,而是小三了。
这点道德底线大家还是有的。
傅阳曦开始还怀疑是不是自己梦游干的这事儿。
怎么会有这等好事?
自己早就想贴结婚证了,要不是小口罩说不想太大张旗鼓,怕被教授觉得太轻浮,他怎么可能忍到现在?但现在这是——谁帮他贴了?
很快傅阳曦就知道是赵明溪自己贴的。
明溪买完菜回来时,傅阳曦正坐在沙发上朝门边看。
她一进来,傅阳曦立刻朝她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转了一圈:“老婆,我爱你!”
明溪一边要控制着菜不要飞出去,一边搂着傅阳曦的脖子怕自己飞出去,忍不住笑:“老公老公老公!我也爱你!”
又土又腻歪。
一切尽在不言中。
转了好几圈,明溪还没被傅阳曦放下,她有点头晕。
傅阳曦忽然委委屈屈地抬起英俊的眉眼:“老婆,所以,今晚可以硬吗?”
明溪:“……”
想起被浑身酸软下不了床支配的恐惧,明溪笑容缓缓凝固。
很久以后。
傅崽崽正在读幼儿园。
他皮肤白皙,两只眼睛像是漆黑的珠子,作为一个小男孩,却漂亮得不像话,穿着也被明溪打扮得很酷。幼儿园里老师喜欢他,很多小女孩也喜欢他。
他最喜欢的那个小女孩长得很好看,还经常给他带糖吃。
傅崽崽在心里琢磨——小糖心是不是喜欢他啊?
爸爸给他穿鞋的时候,傅崽崽问出了这个问题:“爸,昨天老师问问题,我睡着了,答不出来,她把图画书悄悄推到我面前,小声告诉我答案,下课后还给了我一颗糖。”
他展开攥紧的手心,奶声奶气地说:“看,是我最喜欢的柠檬味的。”
傅阳曦挑眉:“昨天逛超市时你还说你最喜欢的是水蜜桃味的。”
傅崽崽:“男人的喜好是会变的嘛,爸,你好老土哦。”
傅阳曦抬头看着小兔崽子,气笑了,问:“所以,你说了一大堆,到底想问什么?”
傅崽崽脸色发红,小手指揪着自己的衣摆,低下头:“我想问,她是不是喜欢我哦?”
这一天,来自老爸的教导,傅崽崽永生难忘。
“别自恋。”
“她把图画书推到你面前,可能是图你在幼儿园大班当老大,想抱你大腿。”
“她给你糖吃,可能是因为她不想吃,懒得去垃圾桶,没地方扔。”
“千万别自恋,不然以后得知真相的你会哭出来。”
傅崽崽:“…………”
儿子真的“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明溪正在打游戏,急急忙忙地冲出来:“傅阳曦,让你给他穿个鞋怎么又把他欺负哭了???”
傅阳曦:“……”
1月12日,家里墙上的便利贴又多了一条:我保证,不和儿子争风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本章500红包】
感激大家一路陪伴,这本前段时间签了简体出版,因为微博登陆不上去的缘故,我就不在微博发了,到时候相关出版信息会在文案前面更改。
忍不住唠嗑两句……
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的不足。
去年写文其实是有一个脑洞就开始动笔了,不会架构,不会人设,很多东西都不会,写得稀里糊涂的,快完结时还顶不住压力经常断更。
所以去年每一本完结时,我都不好意思求个完结评分什么的,因为觉得自己很烂。
基友也说我的人物像是工具人(捂脸),即便是我目前数据最好的15w收藏的皇子那本,后来复盘时,我也发现它是靠设定在推动,男女主并没有鲜活的面孔。
今年四月份做了很多拉片工作,然后用上一本《狗男主》练习了一下,在一本里面尝试写九个不同性格的男主这样,才感觉自己的人物塑造方面稍稍好了一丢丢。
当然,这一丢丢可能也没多少啦!
洋喜和明溪这本数据虽然不算是最好的,但却是我自己感觉(我自己感觉的啊)目前算是我最完整、人物最鲜明的一本。不过是我自己的文和自己的文菜鸡互啄,稍微比自己其他的文好一点也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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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肯定还是很多不足,我看了一些比较长的评论,得到了很多很中肯的建议,非常非常感激大家。有一部分建议我截图保存下来了!
但以我目前的能力,这的确是,我尽了全力,呈现出来的了。
要是让我去修改的话,可能我目前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改得更好,去弥补大家评论里说的那些缺陷。
但是,就,我会继续努力。【握拳!】
空档一到两个月,我再去学习学习,下本再见啦。
【大着胆子为这本求一个五星好评,呜呜呜。请大家看在洋喜的份上,看在明溪的份上,看在这本我居然没断更的份上。给孩子一个五星好评吧!!!】
【评分在文案详情页,就是点进文案封面那一页,收起文案,往下滑,左下角是评论,右下角就是评分处了。】
【拜托拜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