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利己的后宫生活》 第1章 皇宫里的酷刑 大脑寄存处,按需领取,切勿领错...... ~~~ ~~~ ~~~ ~~~ ~~~ 大乾王朝天启三十八年三月,太安宫望春台。 一个大约十七八岁,身着青色宫女服饰,唇不点而红,眉若远山,面如银盘,眼似秋水的少女坐在花丛边上。 一边拿着小锄头给牡丹培土,一边嘟囔个不停。 “哎......辛辛苦苦读了十几年书,一朝穿越变成文盲不说,还要被安排种地。” “种地就算了,还是付费上班.....” 少女名叫季寒苏,上个月刚满十八岁,只是花房的一个普通宫女。 原本是个每天上班十四小时的社畜,却在上班路上遇上了车祸。就那么一撞,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采选入宫的马车上。 梳理好原身记忆之后,季寒苏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丝毫没有再穿回去的想法。 毕竟车祸也不能提前预料,以至于她走得太匆忙,手机都没来得及格式化。 就算能穿回去,身体健不健全还两说,再(社)死一次是肯定的..... “可惜不是历史上的朝代,不能凭着先知先觉来捡漏。” 季寒苏不停的在心里哀叹,宫女的日子苦啊! 睡大通铺不说,还只许侧睡不准平躺。否则就是冲撞神灵,不仅对皇帝的福气有损,还会影响到大乾国运。 虽然她一点都不明白,国运和皇帝的福气,为何会与她们睡觉的姿势有关,但她大受震撼。 不仅睡姿不舒服,每日还要亥时(21-23点)入睡,寅时(3-5点)起床,这么点儿休息时间,比高三还惨。 一天只能吃两顿饭,除了节日或者遇上喜事上头开恩。每旬才有一顿肉,每隔五天能领一个鸡蛋。 宫女一入宫便是皇帝的人,且不像清朝那样,年满二十五就能出宫。若非上头开恩,终身不得离宫。 最大的出路也没了...... 又有祖制规定,嫔妃无所出者殉。 季寒苏倒不觉得自己生不出来,而是再过两个月,就是老皇帝的六十大寿。 即便她机关算尽成了嫔妃,枪炮不响,子弹不够,又有什么用处? 而那些皇子皇孙,没出结果前,又知道最终会是谁得偿所愿,执掌神器...... 往上走是为了活得更好,不是为了与人共赴黄泉,王府也是有殉葬传统的! 便是想上进,这会儿也不是时候。且宫里有这样打算的宫女,也不止她一个。 辛苦大半日,终于将这些牡丹都安排妥当。 季寒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周围收拾干净之后,钻进望春台角落的假山。 一个三四平大小的山洞,里面铺上了厚厚的杂草,上面放着一方草席,还有一床被子和一个小枕头。 季寒苏躺上去,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这个地方是她五年前无意中发现,过了段时间确定没别人过去,她就拿出了两年的积蓄,得了这份儿差事。 不为别的,就图一个清净。不忙的时候,可以躲在里头睡个午觉,有个独处的空间。 也幸好有这么一个地方,她才没被逼疯。 这会儿底层的人都不讲究什么隐私,被选做宫女的,在家里也大多是和姐妹挤一间屋子。 不像她,刚来的时候睡不惯,被姑姑拿着藤条,活生生的改了过来。 美美的睡了半个时辰,季寒苏才慢悠悠的走回花房。 刚进院子,季寒苏就看到一群宫女太监围在那里,都畏惧得不敢出声。 倚翠姑姑和贤妃宫里的如玉站在中间,含露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贱婢含露,送到章台宫的芍药带有污秽之物,惊吓到贤妃娘娘。” “娘娘仁德,法外开恩不送你去宫正司。” “奴婢多谢贤妃娘娘。” 含露面露喜色,迫不及待的谢恩。 皇后早丧,皇上并未再立皇后,命周贵妃主理后宫,贤、德二妃从旁协助。 贤妃脾气不好,在宫中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被发落到公正司服苦役,她怕是一年都熬不过去。 谁知贤妃居然仁慈起来,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倚翠看了眼跪着的含露,又看了眼居高临下,满脸嘲讽的如玉,便知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善了。 果然,如玉嗤笑一声,弯下身子说道,“娘娘说了,这么大的青虫都看不见,显然是个眼盲心瞎吃白饭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赏你板着之刑,你若能撑得下来,便去浣衣局伺候吧。” 含露闻言整个人都恍惚起来,直接跌在地上,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跪着挪到如玉面前,双手捏着她的裙角,求饶道, “姑姑慈悲,替奴婢向贤妃娘娘求求情吧,奴婢罪不至死啊!” “不然,不然将奴婢发落到宫正司也好啊。” 众人皆面露不忍,板着之刑是有名的酷刑之一。需受刑者面向北方站立,弯腰用手扳住两脚。期间不许身体弯曲,持续一个时辰。 这么长的时间,受刑之人必定头晕目眩,僵扑卧地。身子差些的,还会呕吐成疾,因受此刑毙命的人不在少数。 看起来十分简单,实际上却非常变态,杀人还不见血。 含露苦苦哀求,如玉不耐烦的说道,“娘娘仁善,对你网开一面,又何时说过要你性命?你如此不识好歹,是对娘娘心存怨言?” 含露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倚翠姑姑,您帮奴婢说说情,饶了奴婢吧。” 倚翠皱了皱眉,她倒没什么不忍心的,也不愿为了一个普通宫婢,得罪高高在上的贤妃。 只不过花房的人都在,她要是一句话不说,底下的人难免会有怨言。 “再有两个月就是万寿节,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也难免晦气。” “不如禀告娘娘,将这丫头送去净房服役,您看如何?” 如玉有些意动,心道让人去洗马桶倒是个好主意,下回再有人得罪了她们娘娘,倒可以这么来。 “娘娘金口已开,我们是什么人,能让娘娘收回成命。如此做法,岂不是让娘娘食言?” 倚翠闻言也不再开口,含露哭成了个泪人,抱着如玉的腿不放。 如玉用力踢了她好几下,也没能将她踢开,恼怒道, “还不堵上她的嘴,拉下去受罚。” ...... 季寒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含露是有过失,但也罪不至此。 落到这个下场,她们这些人看了,也免不得物伤其类。 这也是她付费上班的原因,除了换岗的那一笔费用,这些年明面上一半的收入,都用来上下打点。 不然望春台那种地方,虽然冷僻少有人过去,留在那里种地清苦,但胜在安全。 那些想着韬光养晦,或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图个清静的人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没她舍得罢了。 第2章 利益加感情才更可靠 一个多时辰后,含露被两个小太监,像丢破烂抹布一样丢了回来。 一个大通铺里睡了好几年,在场的人扶上床的扶上床,打水的打水,换衣裳的换衣裳,拿痰盂的拿痰盂。 甘凝坐在床边,让含露靠在她身上,看着她呕吐不止。 两只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两条腿直愣愣的也不能弯曲,时不时的抽搐两下,看得人毛骨悚然。 “热水来了,热水来了。” 妙莹急匆匆的端来热水,季寒苏将自己和妙莹的面巾都拿了过来,拧干后给她热敷。 大概回来前已经吐了个干净,这回吐出来的酸水,居然带上了血迹。 “血......含露吐血了!” “怎么办......” “上次,上次邓公公就是这样,没两天就.....” 众人见状都不知所措起来,邓公公是内府的太监,因为以次充好贪污宫中财物,被人揭发后便是被处以此刑。 施完刑后,并未当场殒命,而是像含露这般呕吐带血。才开始并没多少,只是人虚弱了些。但后来越吐越多,不到一个月就吐血而亡。 “凝姐姐,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含露眼中没有丝毫神采,那盆花送出去之前,她明明检查过的,一个虫卵都没留下。 甘凝急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邓公公当时都五十多了,就算没这事儿也活不了几年。你才多大,身子比他好上十倍不止,一定不会有事。” “最多,最多就是以后身子弱一些,养几天就好了。” 含露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很快又熄灭下去。若是留在花房,有姐妹们帮衬,她或许还能挺过去。 但贤妃让她去浣衣局,显然是不给她活下来的机会。 这些众人又何尝不明白,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她们不过是胳膊上的几根汗毛。 妙莹又是害怕,又是担忧,望着季寒苏说道,“寒苏姐姐,怎么办?” 季寒苏说道,“凝姐姐说得不错,既然能被送回来,就说明命不该绝。” “我这就去太医院要两副药来,然后去求倚翠姑姑,这几天你好好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含露期盼的望着季寒苏,能活命谁会想死。哆嗦着从枕头的稻草里掏出几块银子,只有三两多。 她家里人口多,弟弟妹妹都还小,这些年攒的钱大多都送了回去,只剩下这么点儿,两副药是怎么都不够的。 “我只有这么多了,寒苏姐姐能帮我跑这一趟,已经是天大的恩情。若是不够,那也是我命该如此。” 季寒苏犹豫的接过来,事情既然是她提出来的,差的那些她自然由她补上,就当是还她当年的人情。 “你放心,磨破嘴皮我也给你把药回来。” “等等。” 甘凝叫住转身离开的季寒苏,从怀中拿出来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来一点散碎银子,约莫一两二三。 “我这里也有一些,你拿去凑一凑,要是不够我们再想办法。” 妙莹犹豫了一会儿,把耳坠子取下,放到季寒苏手上,“寒苏姐姐,你知道我贪吃,月钱大多都换了零嘴。” “这个你拿去,好歹也是银打的。” 周围的宫女犹豫了一番,有不忍心的,也有抹不开面子的,多多少少也拿了些凑上,所有的加在一起,大约有六两的样子。 含露虚弱的支起身子,跪在床上向众人磕头,“多...多谢你们....我一定想办法,尽快还上。” ...... 季寒苏拿着银子,紧跑慢跑的赶到太医院后门。 太医们在宫里当差,家里还有不少产业,几两银子在人家眼里和几文钱没多大差别,她们求药都是找相熟的医童。 一通讨价还价下来,十五两银子才换来两副药。一下子填进去九两银子,回去的路上,季寒苏心疼得直捂着胸口。 这些药在宫外,最多也就二两银子。这么多年下来,她都还没习惯宫里的物价。 要不是她还有外快...... 要不是这几年睡一个屋的情分...... 要不是宫斗剧里,大多都有浣衣局的戏份,皇宫里的人就喜欢在衣物上动手脚...... 既然有了目标,她这也算未雨绸缪,说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利益加感情,总比临时抱佛脚的收买来得安全可靠。 嫔妃位分参考明朝: 皇后—贵妃—妃—嫔—昭仪—婕妤—美人—才人—选侍 第3章 用药记得套马甲 任季寒苏等人说尽了好话,也没争取到几日时间。 两副药刚喝完,身子还没好全,含露就不得不搬去了浣衣局。 唯一幸运的是,这会儿天气已经暖了,若是换作寒冬腊月,那才真是九死一生。 万寿节就要到了,花房越发的忙碌起来。宫女被当成太监用,太监被当成畜牲用。 就连季寒苏,忙完望春台的事情后,还要赶紧回花房帮忙。不说一点偷懒的时间都没有,但和之前比起来差远了。 太安宫占地足足五千亩,同样是皇宫,明清故宫才一千多点。 永明河自西北向东南流过,在中央是三百亩太液池。娘娘们居住的宫殿,都围绕在太液池和永明河边上。 望春台在太安宫的西南处,花房则在太安宫的西北方向。即便是走最近的小路,也要半个时辰,中间还要路过冷宫。 要说地理上有什么优势,便是离寿安宫还算近。早些年太后还在的时候,喜欢在此处设宴,让嫔妃们陪着赏花看戏。 自从太后驾鹤西归,这地方便被后宫冷落。不仅是望春台,就连周围这一圈儿地方,也都安静得很。 季寒苏如往常一般抄小路回去,经过冷宫外面的石林时,突然听见有说话的声音,吓得她赶紧躲了起来。 听声音,一个是管理冷宫的崔嬷嬷,另一个十分陌生,像是个年轻宫女。 “就是这个?这么丁点儿当真够用,不会是诳我的吧?” “惠妃留下的就只有这些,都在这里了。” “别看没多少,就这些十个人都够用了。” “用的时候时候,只需用指甲弄上那么一点儿放进酒里。再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也会变成色中饿鬼。” “且医术再高明,也绝计查不出用药的痕迹。” “还真是个宝贝,可惜用一点少一点,再没有多的。” “那......奴婢的事情?” “又不是什么大事,过上几日娘娘自有办法,让你名正言顺,风风光光的出宫。” “记得把嘴闭紧,不然......” “您放心,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今日没见过您,惠妃也不曾留下过东西。” “知道就好,否则......” 季寒苏死命的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害怕被发现,都不敢探出头去看那人的长相。 也不敢继续待在这里,赶紧轻手轻脚的离开。直到回了花房,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惠妃是老皇帝年轻时的宠妃,得宠的时候连如今最得宠的宁妃也有所不如。 却不知为何得罪了皇上,被废去冷宫,没两年便死在里面。 联想到刚才崔嬷嬷和那人说的话,惠妃为何盛宠,又为何会被皇上厌弃,这其中缘由,多半就在那东西上了。 给皇帝用春药,藏得严实不叫人发现是本事,但若让人知晓,便再难翻身。 这事儿是个警醒,想用春药这种东西争宠,一定要套个马甲,让皇帝自己寻着服用才行。 至于那人为何向崔嬷嬷要这药,季寒苏只知道不会是用在皇帝身上。 针对太子的可能性最大,但用在其余几位王爷身上的概率也不小。 谁让老皇帝已经垂垂老矣,而太子在东宫已经住了三十五年,太子的长子,都比她还大上一岁。 至于是哪位娘娘在背后谋划,就看崔姑姑怎么名正言顺,风风光光的出宫。 “寒苏姐姐。” 妙莹一个巴掌拍在季寒苏身上,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 “该我问你怎么了才对,想什么这么入神,叫了你几声都没发现。” 季寒苏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到含露,不知道她身子好些了没有。” “这些天大家都忙,也没能去浣衣局看看。” 妙莹刚才还眉开眼笑的,这会儿就苦着一张脸坐下,和季寒苏一起修剪花枝。 “小陆子昨日去浣衣局领衣裳,远远的看了她一眼。说瘦了好大一圈儿,还在那里拧衣裳,她以前可是比我还有肉些。” “看到她这样,姐妹们都胆战心惊的厉害,怕以后也落得她一样的下场。” “为了这个,如意姐姐还答应了王公公和他做对食,只求有个照应的人,不用再给送去各宫的花挑虫。” 王公公在太监堆里,算得上是一号人物。皇帝爱猫,王公公管着猫房,时常能凑到皇上跟前。 为人和气不说,说话也好听,就是长得肥头大耳,腿都有如意的腰粗,很是着急。 即便这样,想与他结成对食的宫女也不少,但他只对如意上心,只是如意并不情愿。 没想到因为这事儿,终究还是点了头。 “希望王公公以后能好好对她,不过看王公公的为人,还有这段时间对如意的态度,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妙莹点了点头,随后小声问道,“寒苏姐姐,你是怎么想的?” 季寒苏随口说道,“什么怎么想的?” 妙莹犹豫着回道,“她们都说,要找对食得赶早。” “不然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第4章 但凡她犹豫一秒 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女的出路还不够一手之数。 想要出宫,那得是天时地利人和。 就像崔嬷嬷这事儿,老皇帝的六十大寿就是最好的契机。 那位娘娘只需劝上一句,放阴出宫为皇上积福,便能顺理成章的做成此事。 不过每回放阴,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宫女,最年轻的也要过了三十五岁才行,怎么也轮不到季寒苏头上。 皇帝也不愿意养太多老员工...... 出宫的机会渺茫,能被皇帝或者太子等人看上,更是凤毛麟角。 那么找个太监对食,也算是一种慰藉,比不得真正的夫妻,但终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季寒苏想到,她要是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说不定也会这么选,可她偏偏都记得。 站着还是躺着,她选站着。 但躺着还是跪着,但凡她犹豫一秒,都是对皇权富贵的不尊重。 季寒苏说道,“就算是太监,也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任别人挑挑拣拣。” “就算有这个心思,也别傻乎乎的,谁都不是傻子。” 妙莹撇撇嘴,“我知道,谨言慎行嘛,都记得的。” “再说你是我姐姐,又不是别人。” 说完,妙莹看着季寒苏修剪花枝的手,白皙细腻如玉,不由得看呆了眼。 回过神再看看自己这双爪子,长年累月的给花培土、剪枝,指尖的缝隙藏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沙尘。 手掌和几根手指内侧,早就起了一层薄茧,自己摸着都嫌弃...... “大家都是一样的做事,我们的手越做越粗糙,寒苏姐姐,你的手怎么越做越好看?” 季寒苏说道,“还是之前的法子,培土的时候戴上一层厚厚的手套。落下的玫瑰花瓣都收集起来晒干,用杏仁油泡上一个月。” “然后每日早起和入睡前,和着香膏抹在手上。之前就教过你,你嫌麻烦抹了两日就没碰过。” “这会儿知道自己的手粗糙了,怪得了谁?” 妙莹叹了口气,“怪我自己懒,早知道就少吃些零嘴了。” 季寒苏觉得妙莹很不对劲儿,往常大大咧咧的,最在乎的就是吃,哪像今天这样,此刻看起来竟有些...萧瑟? “你今日是怎么了,有心思感叹这些。” 妙莹说道,“上午和甘凝姐姐一起去清凉殿送花,回来的时候看见何昭仪几人,在园子里扑蝶,祥嫔也在。” “她头上戴着宫花,手里拿着缂丝扇子,身上穿着浮光锦做的衣裳,腰间还坠着彩珠。” “请安的时候,我还瞧见她鞋上的珍珠。有龙眼那么大,椭圆椭圆的,可好看了。” “皇上这个月,除了去宁妃娘娘那里,就是祥嫔侍奉得最多,多有福气啊。” 祥嫔姓展名笑容,原本是荷风曲院的宫女。 两年前皇上在荷风曲院赏荷听曲,第二日就封了她为选侍,之后步步高升。 两年之间越过才人、美人、婕妤、昭仪,位列九嫔之一。若非有宁妃珠玉在前,整个后宫的风采,她要占去大半。 季寒苏笑道,“怎么,看到她你嫉妒了?” “我才不嫉妒呢!皇上都六十了,还能再荣耀几年?” 妙莹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低着头说道, “我要是能出宫就好了,每年见家人的时候,最开始都是爹娘哥哥弟弟妹妹一起,后来越来越少。” “上回就只有我娘和弟弟两个,下回不知道是怎么个光景。” 季寒苏默然,这种事情在宫里再常见不过。 隔着重重宫墙,一年只能见得上一面,说不了几句话就又要分开。 即便是血亲,长年累月下来,再深的情分也都断了。 对比起来,妙莹父母对她已十分不错。 就像原身,家中是京郊寻常农户。 上有祖父母,中间她爹有三个嫡亲兄弟,除了夭折的几个,另有两个姑姑,都拿去换了亲事。 原身的娘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用二十斤粗粮换来的童养媳。 到了原身这辈,下头还有三个弟弟,她若不是是长女,也活不下来。 若不是被选入宫,留在这样的家庭,那才真的是地狱开局。 这也是为何季寒苏对于出宫,并不那么向往的原因。 宫女出宫会被遣回原籍,家里长辈还在,她年纪正好,还带着财物。会是什么结果,不用想都知道。 这几年都只有她娘过来,季寒苏每次都没有让她空手而回。 不是她有多大方,而是这时候讲究三纲五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做人要合群,宫中人人如此,别的宫女乃至管事姑姑,甚至那些嫔妃,都逃不脱家里盘剥,她季寒苏凭什么例外? 第5章 老天保佑 果然不出季寒苏所料,放阴的事情有了结果,很快便传得宫中人尽皆知。 贵妃娘娘怜悯宫人,特意向皇上请旨放阴。 凡年满三十五岁,愿意离宫归乡的宫女,都可以到内府报名。等万寿节庆典之后,再分批离宫。 除这些年得的赏赐检查以后可以带走外,每人还会有五十两银子的养老钱,算是对她们这些年辛苦的奖赏。 即便这种事和年轻宫女无关,但也不妨碍季寒苏等人高兴。 管着她们的倚翠姑姑,今年正好三十有六。自从知道放阴的事情,脸上的笑就再没有停过。 花房的油水不少,她早就攒够了银子,下半辈子都不用愁。家里侄子也是个老实人,总说要给她养老。 在太安宫里困了半生,她总算是等到了! ............. 望春台的事情,季寒苏每日都做着。 除了那些牡丹,台下还有一圈玫瑰,绕着戏台生长,好似戏台就建在玫瑰丛上一般。 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将长出来的枝叶剪掉,不让它们攀得太高。 忙活了两个多时辰,才将这些玫瑰花枝都修剪了一圈。 季寒苏揉了揉酸软的手腕,这些花长得也太快了些。 最近宫中事多,她不过就晚了十几日,就多出这么一摊子事。 哎,拖延症害人不浅...... 把这些收拾了之后,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临近皇帝大寿,她们的伙食都好了不少。这几天日日都有一个鸡蛋,每隔三天就有一顿红烧肉。 听说是贤妃吩咐的,看来是不想让贵妃专美于前。这么一来,找崔嬷嬷拿药,多半与她无关。 “王爷您这,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站住,不许去!” 季寒苏:!!!!!!!!!! 这时候望春台怎么会有人过来,而且听起来情况不怎么好啊。 季寒苏下意识的就想逃走,只是她刚巧在戏台子前面,和身后的两人,就隔了一根柱子。 只这一动,便被其中一人发现。 “谁在那里,王爷在此还敢跑?” 这要是别的什么地方,只要没看见她的正脸,她都敢赌上一赌。 偏偏望春台只有她一人宫女过来,那个负责扫洒的老太监,在她过来前,就已经清扫完回去歇着。 两人这几年就没见过几面,且性别不同,想要张冠李戴,都没有空间。 季寒苏认命的小步挪了过去,“奴婢参见王爷,因急着收拾那些花枝,并未注意到王爷驾临,还请王爷恕罪。” 赵琚转头看了眼戏台那边,发现地上的确放着许多修剪下来的花枝未置可否。 一时不慎竟遭了他们这般算计,还好他发现不对直接翻墙跑路,不然此刻怕是已经被人...... “抬起头来。” 季寒苏暗叫不好,这粗重的喘息声,这压抑的声音,明显就是中了春药。 让她抬头,是想拿她当解药之前,先验一验货? 呸,人渣,都这个时候了,还挑! 季寒苏紧张的说道,“奴婢容貌丑陋,怕误了王爷的眼睛。” 赵琚还没有说话,高程就训斥道,“大胆!” “王爷跟前,岂容你多嘴,还不抬头!” 季寒苏无奈,只能认命的把头抬起来。 赵琚见眼前这个女子,虽是宫女但皮肤白皙细腻,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月光下的泉眼,让人见过之后,便忘了所有。 高程已经猜到他的意思,这药虽不致命,但实在难忍。王爷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难得了。 再憋下去,怕是要憋坏了。眼前这个宫女,恰好合适。 不过这事儿,显然不能让王爷亲自开口。 “这里有什么地方方便歇息?” 季寒苏犹豫着说道,“戏台后面有间屋子,是唱戏时换衣服的地方。” 赵琚压抑着说道,“带本王过去。” 高程连忙小心的将他扶起,看季寒苏还跪在地上不动,不由得皱起眉头。 好个蠢笨的宫女,怪不得被打发到这里修剪花草。这样大的福气砸在头上,还不知道主动些。 “愣着干什么,还不扶王爷过去。” “是,奴婢遵命。” 季寒苏不得已,只能起身,和高程一起把赵琚往屋里扶。 这会儿她才看清楚,中招的原来是楚王。他的生母,正好是死在冷宫的那位惠妃。 母亲当年的拿手好戏,时隔多年作用到儿子身上,还连累到她...... 老天保佑,楚王一定要长命百岁! 第6章 不想认账? 季寒苏脸上布满了泪痕,全身都疼得厉害。即便她费尽力气,想要让自己好受些。 无奈这人中了春药,只顾着自己好过,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受。 赵琚拿起衣裳往自己身上套,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季寒苏回道,“奴婢姓季,名寒苏,是花房安排在望春台照顾花木的宫女。” 赵琚说道,“今日的事情,不许透露出一个字。若是让本王听到什么,便拿你是问。” 这是想不认账?不过也正合她的心意。 夺嫡之事向来波云诡谲,动辄要人性命。只看今天的事情,就知道楚王并不能独善其身。 且他虽是皇帝最小的儿子,却因为生母的缘故,在皇子里面最不受待见。 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从小缺爱,想要证明自己,上台演上一出,就像电视剧里的那些反派男二...... 她只是一个宫女,还是在望春台混日子过活的。纵使心中有千般计较,也万万不能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 若是显露出丝毫的野心,只怕第一个容不下她的,就是楚王。 没别人知道最好,楚王要是真的倒霉,殉葬的名单怎么拉,也拉不到她头上! 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季寒苏还是含着眼泪,委屈的点头, “奴婢明白,一定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玷污了王爷的清誉。” 赵琚看季寒苏这样,知道她想差了,想到她也是受了无妄之灾,难得安慰道, “你已经是本王的人,本王自然也会给你个名分。只是要再过一段日子,时机成熟了来。” 时机成熟?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千万别是想让她当眼线,帮他打探消息! 季寒苏说道,“奴婢知道,多谢王爷恩典。” 赵琚穿好衣服,随手把她的衣裳,丢到她身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直接打开门离开。 等外头彻底没了声音,季寒苏才抹掉脸上的泪水,把脱下的衣裳,一件一件的穿回去。 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也是无用。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不能白白受这份罪。 季寒苏拖着酸疼的身体,将剪下来的花枝收拾干净后,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 膳房和食堂没有区别,误了时辰就什么都没有,只能忍饥挨饿。 季寒苏又累又饿的回到花房,坐在凳子上喝了半壶清水,算是混了个水饱。 唉,枣泥糕前天就吃完了,最后那点花生,也都进了妙莹的肚囊。这些天忙忙碌碌的,也没时间再去弄些回来。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心酸...... “寒苏,你可算回来了,用晚膳的时候没看见你,是出了什么事情?” 甘凝进来后问道,她觉得季寒苏看上去,和往常有些不大对劲儿。 季寒苏心都提了起来,她回来前特意整理了好一阵,应该不会被看出来。 “没什么,这些天望春台的玫瑰长得忒快了,我今日重新修剪了一遍。清理花枝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耽搁了时间。” 甘凝说道,“摔了一跤?严不严重?怎么和妙莹一样,这么不小心。” “我那里还有一些药酒,你坐着别动,我拿出来给你揉揉。” “怪不得你头发都乱了,想必是被那些花枝给勾的。” “望春台那种地方,一年到头都没几个人会去,晚两天修剪又能怎么样。” 甘凝絮絮叨叨的说着,她们这间大通铺里,她的年纪最大。 前几年有小宫女被分进来,几乎都是她照顾着长大,季寒苏也不例外。 所以众人都对她格外尊敬,视她为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季寒苏不自觉的摸了摸头发,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老脸一红,赶紧说道, “好姐姐,别麻烦了,我只是摔了一跤,没被伤到。” “脚上的皮都没红,哪里用得着擦药酒。” 甘凝转过身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季寒苏点头,“真的,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摔伤了吗?” 说完,就站起来原地跳了两下。 甘凝这才相信,也懒得再拿什么药酒。这东西也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能省则省。 季寒苏说道,“凝姐姐,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吃的?我回来晚了,膳房连汤汤水水都没了。” 甘凝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是两个白面馒头。 “刚才没看见你,就猜到是有事耽搁了,所以特地给你准备了这个。” “虽然凉了,但还没硬。赶紧吃吧,不然一会儿其他人,都回来了。” 季寒苏笑着将馒头拿了过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好姐姐,谢谢你。” “我就知道,你最心疼我们。不像隔壁屋,每天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得厉害。” “倚翠姑姑就要出宫了,这管事姑姑的位置,我们大家可都只服你一个。” 甘凝连忙伸手捂住季寒苏的嘴,看了眼门口,小声说道, “这事儿要看上头的意思,我今年也才刚满二十五,怕是没这个运道。” “上头没安排下来之前,千万不能胡说。不然新的姑姑过来,你我都讨不到好。” 季寒苏点头,甘凝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即便是有十成的把握,没公之于众之前,她也不会透露分毫。 只听她叹了口气道,“我们都只是宫女,能住在一个屋,也是大家伙的运气。” “若是再不能一条心,日子只会比现在更难。真出了什么事情,连帮忙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 “凝姐姐说得对,至少咱们屋里的人,都是一条心。” 季寒苏点头说道,底层奴婢抗风险的能力太低,宫里栽赃陷害又太多。 隔壁就因为偷东西被赶出去好几个,至于是真偷还是被人陷害,真当别人看不出来? 真要让那样的人来管花房,她们这些人,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第7章 她们这样的人,有疑心就够了 楚王府书房 高程取到消息之后,急匆匆的送到赵琚面前,将密封好的蜡丸递上。 “王爷,张大人那边来消息了。” 赵琚接过蜡丸,用力捏开,取出里面的字条。看过之后,便丢进了桌上的香炉,眼看着烧成灰烬才把盖子盖上。 “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本王这位大哥,如今怕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高程惊道,“王爷的意思是说,太子想要......” “可皇上这些年,虽然对太子多有不满,但都是些小事,并不像是有易储的打算啊!” “且皇上前些年对太子如珠如玉,太子真能这样狠心?” 赵琚冷笑道,“他们或许没有这个意思,但别人可不一定。” “满朝文武,后宫嫔妃,还有本王的那些兄弟,会裹挟着他们往前走。” “权势面前,再是恩情深厚,也少不了猜忌之心。” 高程低下头,说这话,王爷多半是又想起惠妃娘娘了。 赵琚突然问道,“那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高程说道,“回禀王爷,奴才让人暗中调查,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还未确定。” “您去惜春亭休息只是一时兴起,反倒是皇长孙这些日子,喜欢带几位郡主去那里放风筝。” “那日也去了,只是您过去之前,玉郡主摔伤了手,皇长孙才着急带她回去。” “那壶茶原本是为皇长孙准备的,送茶的太监懒得再泡一壶,所以才......” “您兴许是替太子挡灾了。至于到底是谁下的手,恕奴才无能,还未查明。” “好在那药只要及时行房,并不会对身体有损。” 至于为什么会是春药,大概是因为试毒的都是太监,喝了也不起作用。 淫乱后宫的罪名不小,也大损皇帝和后宫的颜面。一旦事发只会捂盖子,将事情糊弄过去。 至于是不是被人陷害,真相如何,都比不上脸面二字。 皇帝当然不能被人愚弄,所以明面上处置之后,背地里的调查不会放松。 等弄清楚背后之人,再找个借口处理了事。至于补偿受害者?太蠢也是原罪...... 嘶~,高程倒吸一口凉气。细想下来,这招比见血封喉的鸩酒还要毒啊! 赵琚冷哼一声,“除了本王的那几个好兄弟,还能有谁?” “王爷说得是,对皇长孙下手,显然是为了牵连到太子身上。” “唉,多好的机会,这玉郡主怎么就这么巧,摔伤了手呢!” 高程在边上唉声叹气,不住的摇头惋惜。赵琚只觉得有团怨气堵在心口,如鲠在喉。 “你......” 他怎么就有这么个亲信,越说他越是气不顺。索性转过脸,不再看高程这张馒头脸,让人憋得慌! * 东宫明月阁 一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身穿一身素色轻纱广袖宫装。头戴珍珠花蔓冠,发髻两边点缀着蝴蝶扑花的步摇。挽起衣袖,让侍女为她伤了的手臂换药。 红菱心疼的看着郡主手上的青紫,都好几日了还有这么大一片,她看着都心疼。 “您对自己可真下得了手,长孙殿下和唐侧妃也未必领你这个情。” 玉郡主说道,“我原不过是做做样子,谁知道一时不慎,居然踩到石子上,摔得这么惨。” “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人感激,都是为了东宫和爹爹。” “再说了,大哥对我也很疼爱,哪能看着他被母妃算计。” 玉郡主表示无奈,她娘是太子妃,但她爹最喜欢的却是唐侧妃,不仅让她生下长子,平日里也多有偏爱。 大哥温和俊朗,文武双全。作为皇长孙,在皇爷爷跟前也很是得脸。 而她弟弟虽是嫡出,今年才不到十岁,于读书上并无什么天分,对骑马射箭倒是十分喜欢。 两相对比,谁更得重视一目了然。她娘虽是正妃,但在唐侧妃面前,从来就没有正室应有的体面。 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怨恨,也怪不她母妃出这样的昏招。 以她爹如今的态度,即便有朝一日登上皇位。皇后之尊,太子之位究竟属于谁,还是两说。 与其搭上娘家给丈夫鞍前马后,最后却给别的女人做嫁衣,被人摘了果实,还不如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得划算。 于她母妃来说,自己和孩子的地位都要保不住了,哪里还管得了丈夫的皇位! 红菱说道,“恕奴婢多嘴,娘娘此计虽然狠毒,但对您也是有好处的。” “太子殿下最多被责骂一通,不会有太大的损害。” 玉郡主笑道,“不会有太大损害?” “你太小看我母妃的狠心,那天的事情如果成了,势必还会有后招。大哥一定会被打落谷底,晋王叔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为了一时意气,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实在太不值得。”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过就必有痕迹可循。很多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只不过是因为大家没有疑心罢了。 皇室倾轧又不是公堂断案,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很多事情只要有所怀疑就够了,根本就用不着证据。 皇长孙真的要是出了事,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母妃。 即便碍于证据,权衡之后没有当场拆穿,也不过是一时隐忍罢了。 后续发作起来,她们才真是危如累卵。 第8章 她都不知道自己脾气这么好 玉郡主看着自己绑得严严实实的胳膊,觉得自己也算是身残志坚的典范。 她才多大点儿,就要给她娘娘擦屁股,为整个东宫盘算。 说到底,根源还是在她爹身上。内帷不修惹出这么多事端,就算当了皇帝,于后宫之事上,也是个糊涂虫。 红菱说道,“您整日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也该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 玉郡主说道,“我的事情有什么好操心的,只看皇爷爷和爹爹的意思。” 嫁到哪里,她都是皇帝的孙女儿,公婆舅姑都要向她行礼,谁还敢薄待她不成? 玉郡主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婚事,只忧虑该怎么调和东宫两辈人的和谐。 而在另一边,太子妃正仔细挑选京中适龄男子的画像。 屠嬷嬷陪她一起,这些天下来,对京中的纨绔与膏粱,也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太子妃对郡主疼爱非常,眼看着皇上万寿将至,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抽出时间操持郡主的姻缘。” “其实郡主年纪还小,天之骄女不比那些小家碧玉,晚些出嫁也没什么。” 大乾法度,女子年满十五及笄之后,方可成婚生子。 盖因二十多年前的某一日,老皇帝焦虑自己女儿的婚姻,便和人多聊了几句。 聊到他那些姐妹、姑母的时候,突然发现,她们中有大部分,死因都和生产有关。 为此特地让太医论证,派人去民间搜集信息。足足调查了十万产妇,才得出这个结果。 太早成婚生子,不仅对女子损伤极大,孩子也容易先天不足,乃至夭折。 这个结论一出,前朝后宫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彼时早婚沿袭少年,从上到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女子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遇上难产也只能怪她们命该如此。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年纪太小的缘故。 老皇帝本想将女子成婚年龄改成十八岁,但不说满朝文武摇头,外头那些百姓也都不答应,所以才折中定下十五这个年纪。 但不论朝廷如何宣传科普,几千年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 民间十二三岁就让女儿出嫁的,还是大有人在。民不举,官不究,只能慢慢来。 不过老皇帝的三个公主,都是年满二十之后才和驸马成婚。 在生育这件事上,比她们的姑姑,还有那些堂姐妹,要顺利的多。少吃了不少苦头,身体也康健许多。 有这些事情在,太子妃也没想过让玉郡主太早出嫁,打算先挑个好的定下婚事,等年纪到了再成婚即可。 “娇娇是天之骄女不错,但到底也是个女儿家,终究比不得男人。要是嫁错了人,就是公主也一样受委屈。” “现在先把驸马人选预备上,还有几年时间可以慢慢调教。我走过的路,踩过的坑,不能让她再踩一遍。” “不过这孩子人不大,主意却一点儿都不小。非要等她有了儿女,才能体会到我这个做娘的苦心。” 屠嬷嬷劝道,“其实郡主说得也不错,那些手段实在太显眼。您是太子妃,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计较。” 太子妃说道,“事情过去了就不必再说了,儿女都是债,我上辈子不知道欠了他们姐弟多少,这辈子给他们还债来了。” 她也知道自己之前一气之下出了昏招,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 不把她当一回事,还要她忍气吞声,处处为他周全,她出嫁前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好的脾气! ............. 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季寒苏还和往常一样,每天在花房和望春台来回奔忙。 刘琚和他身边的人,再没有找过她,好像当初的事情并不存在一样。 季寒苏躺在自己的秘密空间,花房最近太热闹了,看不完的戏,她得躲远些。 手上把玩着一块和田玉蟠龙玉佩,果然是触手生温,摸起来比婴儿的肌肤还要细腻光滑。上面雕的龙纹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那天在望春台,她趁赵琚不备,偷偷拿到的。 能被赵琚贴身佩戴的,一定是难得的好东西,或许还是他的爱物。 等到尘埃落定之后,赵琚要是敢把她给忘了,她就拿着玉佩找上门去。 不过下药的事情,季寒苏这些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那位娘娘花这么大功夫弄来的药,就为了算计刘琚这个最没希望的王爷? 还让中了春药的赵琚,就这么带着人跑了,事后也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或许有波澜,只不过她地位太低,根本就感受不到...... 季寒苏摇了摇头,想太多伤脑,后面宫中一定不会太平,她得再小心些。 不知道谁会是那个倒霉蛋,但愿不要是赵琚。不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也不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有了上回的经验,季寒苏觉得,他应该能平安躲过。 第9章 老皇帝的好榜样 季寒苏猜得大差不差,老皇帝大寿那天,台上台下的大戏轮番上演,你方唱罢我登场,怎么排都排不过来。 只是再怎么演,也没演到季寒苏面前。 贤妃母子二人不知怎么竟触怒圣颜,晋王、陈王在老皇帝大寿之后,直接被责令就蕃。 晋王的生母贤妃,丢了宫权不说,还被贬为婕妤禁足两年。禁足期间,更要抄写佛经为后宫祈福,在此之间连荤腥都不能见。 周贵妃与德妃也受了牵连,被老皇帝狠狠责骂了一通,扣了一年的月例。祥嫔更惨,直接染上了恶疾暴毙身亡...... 而东宫那边则截然不同,老皇帝让人送了不少奇珍异宝过去,对太子的态度比以往好了许多。 一时之间,好似只有太子是他儿子。同在京中的怀王、赵王,还有楚王,都是后娘养的一般,越发的不受待见。 宫中各种小道消息接连不断,流传最广的,便是晋王图谋储君之位。贤妃为了儿子的前程,自恃手里有宫权,又嫉妒祥嫔得宠。 于是借皇上寿宴,想对太子下药,诬陷太子与祥嫔秽乱后宫。谁知阴差阳错之下,陈王成了那个倒霉蛋。 陈王比太子小两岁,在诸皇子中排行老二。年纪一大把了,还是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吃喝玩乐。 但他生母淑妃,是南宁长公主次女。南宁长公主与先帝一母同胞,因而淑妃在老皇帝面前,也与其他嫔妃不同。 见自己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淑妃怎么能忍,当场就闹了起来。 老皇帝头上就算顶了个大草原,也不能让她们母子受这委屈! 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贤妃头上。包括怎么从崔嬷嬷手上弄来了药,又怎么借别人的口撺掇周贵妃向皇帝进言放阴的事情。 祥嫔和陈王虽然是被算计的,但到底做了不该做的事。祥嫔自知没有活路,直接撞柱而亡。 至于陈王,听说就番的时候还挺高兴,走之前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在抱月楼荒唐了一晚上。 上马车的时候,脖子上的都挂着红印。气得老皇帝在勤政殿大发雷霆,他驾崩了都不让陈王回来...... 其余说法也有,但都没什么市场。如此种种,越听,季寒苏越觉得不寒而栗。 宫里的小道消息,很多时候就可能是真相。 若当真如传言一般,贤妃和晋王算计了这么大一圈儿,甚至用老皇帝的六十大寿来做筏子,丝毫不顾及老皇帝的颜面。 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这件风流韵事的主角,最后却换了人物,还偏偏是陈王。 之后查案的事情又那么顺利,整得跟开卷考一样。本该被造黄谣的太子,最终名利双收。 季寒苏从来不相信受害者有罪论,但也同样不相信皇宫中某件事上,会出现一连串的巧合。 要么是贤妃和晋王的阴谋被太子发现,顺水推舟让他们自食恶果。 要么,这事儿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不管怎么看,这母子二人,都不是太子的对手。 被赶去封地,相当于断了晋王名正言顺夺嫡的可能。 晋王真的能甘心认命?太子又会愿意,放他这个四弟一马? 季寒苏觉得这事儿不大可能,兄弟之间已经刺刀见红,这么多年下来积怨已深。 即便最后太子顺利登基,他也不会相信晋王这些和他争夺过皇位的人,能甘心俯首。 晋王也不会相信,太子能念着那点兄弟情义既往不咎,让他做个尊贵的王爷,安享富贵。 谁让老皇帝自己都没做到,登基前登基后,七八个兄弟直接间接的死在他手上。 上行下效,有老皇帝这个好榜样,那些血淋淋的手段,太子和各位王爷,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些事情对季寒苏来说,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倚翠姑姑即将出宫,新任管事姑姑今日便要上任交接。 花房的几个大宫女,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天,又是拉拢又是送礼,又是亮肌肉显背景,做承诺谋福利的花样百出。 忙活了一圈儿,结果不是她们中任何一个人,而是将千鹤园的管事姑姑调了过来。 据说这位林姑姑,年轻的时候还在太后身边伺候过,皇上面前也是叫得出名字的。 第10章 新官上任 宫里的事情,只要是和主子们沾边,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要大干特干。 若与主子们没有妨碍,再大的事情,也都是小事,糊弄过去即可。 放阴原本是件好事,既是一件善举,显示皇帝和周贵妃体恤宫人,引得人人称颂。 又能将一大批年老宫女放出宫,宫里不用再管她们的养老,长久下来,能省下不少开销。 但谁叫这事儿,本就是后宫算计的一环?皇帝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自不能更改。 但如今这事儿,显然不能再像刚开始准备的那样,盛大的操办。至少周贵妃是没那个脸面,再去主持放阴出宫的大典。 因而各宫各院都十分低调,私底下的送别都自觉停了。迎接新任上司的宴席,也不敢像往日那般张扬。 唯恐碍了上面主子的眼,成了那只出头鸟,被上头迁怒。花房自然也不例外,这种事情上,宫中各部门一向是随大流。 不过原有的席面暂时停了,回头风声过了再补上。但该有的红封,却一分都不能少。 两日前大家伙儿就已经将银子凑了上来,只等着今儿个孝敬。 季寒苏站在宫女中间,看着内府总管韩声慢带林姑姑过来上任。 “这位是林姑姑,之前管着千鹤园,在宫里几十年的老人了。如今过来接管花房,你们跟着若能学到林姑姑一半的本事,这辈子都受用不尽,懂了吗?” “奴婢明白。” 众人心里对这位林姑姑更尊重了几分,人事上面,后宫和前朝也没多大区别。 底下的人大多都看菜下碟,管事们新上任,不管传得有多厉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谁送他们过来上任。 林姑姑这样的规格待遇,就是最拔尖的那种。内府总管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他忙活的,就不可能是一般人。 韩声慢说完,林姑姑和他温和的笑了笑,亲自将人送出了院门,看着人离开才转身回来。 对着众人说了几句场面话,重点意思只有一个。 便是花房一切如旧,以前是怎么当差的,以后也还是一样,她不会随便改动。 “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都忙去吧。万寿节虽然过了,但也不能松懈。若出了什么差错,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容不得任何徇私。” “是,奴婢遵命。” 众人眼瞧着四散开来,甘凝和另外两个屋的领头宫女,恭敬而讨好的走到林姑姑身边。 甘凝隔着两步的距离,先是行了个礼,随后说道,“姑姑请慢,奴婢甘凝,参见林姑姑。” 边上二人也行礼说道,“奴婢兰梦,参见林姑姑。” “奴婢清欢,参见林姑姑。” 林姑姑面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温和慈目十分好亲近。 “有什么事情直接便是,大家都在花房做事,那便是一家人。” 甘凝和二人对视了一眼,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封拿了出来,略带歉意的说道, “姑姑今日过来,我们原准备了几桌席面,迎接姑姑上任。只是事有不巧,如今各宫都低调着做人,奴婢们也不敢张扬。” “这里是奴婢们的心意,就当作姑姑的贺仪,还请姑姑笑纳。” 林姑姑闻言面上笑得更和蔼可亲,这种事情她经历得多了,各宫都是如此,也拿的利润应该。 将荷包接过来,轻飘飘的没什么感觉,林姑姑心里就更满意了。 若放的是银子,这么大的荷包就算塞满了,也装不了多少。 轻成这样,里面放的定是银票,看来花房的油水,的确比千鹤园要多。 林姑姑说道,“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只要好好当差,别惹出什么乱子,我也不是什么刻薄的人。” “但若是有别人欺负了你们,只要道理在你们这儿,我也一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甘凝三人喜笑颜开道,“多谢姑姑,奴婢们一定规规矩矩,好好当差。” 又过了两个月,林姑姑果然像她初来乍到时说的那样,一切维持原状。 这两个月里,一直在花房还有宫中打转。不仅将花房管理的地方,都走了一遍,还时常向甘凝等人询问花木养护之道。 对甘凝,兰梦,以及清欢都各有倚重,但显然对甘凝更亲近,使得其余两人十分不满,私底下有不少怨言。 季寒苏看在眼里,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迟早要烧起来,只要烧不到她身上她也懒得管。 她现在该认真的,是怎么处理好和楚王之间的关系。 消失了几个月的人,突然就找上门来了。 第11章 体力活 望春台 季寒苏全身上下,只着一件芙蓉团花花样的浅蓝色肚兜,千娇百媚的靠在赵琚肩上。 额头上的细汗将碎发打湿,贴在余韵过后,还泛着红霞的面颊上。 赵琚衣衫凌乱的靠在墙上,露出坚石一样的胸肌,还有腹部一块一块,泾渭分明的肌肉。 大手将季寒苏揽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清明,心里想着万寿节上的事情。 终身误是他母妃当年用过的东西,他这个儿子怎么会不知情。太子用这招陷害晋王和贤妃,也是给他添堵。 老皇帝这些天,看他横眉毛怒眼睛,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在这件事上动过手脚。 赵琚神情越发的肃然,季寒苏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当真是不解风情。娇娥在怀,居然还能想到别的事情! 瞥了一眼眼前的风景,季寒苏手随心动,慢慢的伸了下去。 真不愧是在军营里历练过的人,这样的模样身材,放到上辈子,妥妥的不用努力。 只要稍微点点头,就有大把的富婆上门,愿意均一下贫富。 季寒苏咽了咽口水,不等她多摸几下,就被身下这人,抓住了作乱的小手。 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人听不出喜怒,“还真是大胆,竟敢对本王动手动脚。” 季寒苏眉头微皱,习武之人就是粗手粗脚,哪哪儿力气都大。 转瞬间又笑盈盈的看着赵琚,娇媚中又夹杂着一抹天真, “王爷来找奴婢,不就是喜欢奴婢对您动手动脚?” 季寒苏直接翻身坐在赵琚身上,面对面的看着他,光裸的手臂直接攀上了他的脖子。 惊得赵琚深吸一口凉气,面上的清冷都维持不住,脸上也再没了刚才的镇定。 “人家这么个大活人躺在王爷怀里,王爷却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奴婢这心里啊,可太不是滋味儿了。” 季寒苏在他身上动弹个不停,那一团火热很快便从腿间,蔓延到全身,直接冲上脑门儿。 赵琚这会儿再也没心思,去想他们一家子的伦理道德问题。 只觉得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个女人,而是只修炼千年,功力高深的狐狸精。模样看着是个规矩的,但私底下比他见识过的都要撩人。 尤其是和季寒苏在望春台幽会,竟是种偷情的滋味,与别人尤为不同。 赵琚稍微用力,便将季寒苏压在身下。顷刻间,两人便攻守易位。 “本王目光都在你一人身上,何曾想过别的事情?污蔑本王,可是要承担罪责的。” “王爷若是觉得奴婢有罪,奴婢也甘心受罚,只是不知王爷想要如何惩罚?” 赵琚嘴角勾出一抹笑,粗冽并带着些许薄茧的手指,从季寒苏的红唇,慢悠悠的往下滑动。 季寒苏浑身酸软,从喉间溢出几声娇喘,他反倒更来了兴致。 浅蓝色的肚兜忽的被人抛起,又在半空中摆出各种姿势,再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 这回季寒苏是真的累了,躺在刘琚身上,半点都不愿动弹。 突然想起那块,被她藏起来的玉佩,季寒苏觉得还是要说一声才好。 “王爷上次离开的时候,遗落了一块玉佩,被奴婢捡到了。” “您小半年都没来找奴婢,奴婢还以为您把奴婢给忘了,也不敢来打扰,怕给您惹麻烦。” 赵琚说道,“前朝事务繁忙,本王这才冷落了你。既然那块蟠龙玉佩被你捡到,你拿着便是。” 季寒苏笑道,“奴婢谢过王爷。” 门外传来几声轻响,高程压低了声音,在外头提醒道,“王爷,差不多该出宫了,再晚宫门就要下钥。” “知道了。” 转头对季寒苏说道,“本王下次再来陪你。” 季寒苏期待的望着他,不舍的点点头,伺候他穿好衣裳,赵琚转身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 拾掇好自己之后,季寒苏忍着不适往回走。才经历了两场大战,又错过了用晚膳的时间。没办法,只能用钱去膳房换了两个窝窝头。 原本就是粗粮,再加上是粗加工,也没有加白面牛奶进去,少嚼两下都噎得慌。 季寒苏想,上辈子常听家里的老人说,他们年轻的时候物资匮乏,能吃饱就很不容易。大多数人家,一个人就只能吃一顿肉。 说他们这代人享福,一出生就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体会过挨饿受冻的滋味...... 唉~上辈子没吃过的苦,这辈子她都已经忍了十年。 宫里物资一点都不缺,她搞外快挣的银子也有,但为了苟命,实在不敢随便花...... 但凡她多吃一个鸡腿,周围的人就都能闻得出来! 第12章 玉清宫里的假道士 那日之后,楚王来望春台的日子,间隔比之前短了许多,平均下来,一个月有那么一两回。 听着虽然不多,但联想到老皇帝的后宫。僧有三十多个,稀粥却只有一碗,一个月轮上两回,四妃都不一定有这个待遇! 只是来得多了,季寒苏难免添了层忧虑。她和赵琚两个身体健康,再这样下去有身孕是迟早的事情。 这个时候她还不能怀上,宫女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女人。她和楚王这事儿换到外头,和做儿子的沾花惹草,探春探到当爹的房里没什么区别。 若换作以前,赵琚好歹是个王爷,这点儿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偏偏皇帝年纪大了,朝堂内外人心思动得厉害。 季寒苏看着丝帕里包着的紫丁香粉末,抖了一些在杯子里,用水冲好后一饮而尽。再把杯子里里外外涮了一遍,才放下心来。 皇室讲究开枝散叶,太医院对有碍生育的药物,称得上是严防死守。每次使用,是什么缘故,用了多少,都要有迹可循。 她一个宫女,就算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在太医院有几个熟人,也不敢轻易和人讨要红花、麝香这样的东西。 这不明摆着和人说,她心里有鬼? 还好上辈子短视频刷得多,知道紫丁香有这方面的作用,不然她真要愁死了。 “寒苏姐姐,你回来得正好,新到了一批花木,其他人都在忙别的事情,林姑姑让我们送去玉清宫,我正找你来着。” 妙莹从外头蹿了进来,叽叽喳喳的说道,“玉清宫那些道士,脾气比主位娘娘还大。” “咱们要是送得晚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给我们眼色看呢。” 两个多月前,凉国公向老皇帝举荐了两个道士。自称是无妄山练气士,在山中修行一百二十年道行已成。 此番下山只为红尘炼心,了结凡俗因果,早日登仙。 不知这两师兄弟,在老皇帝面前玩弄了什么手段。 师兄长春子被封为南明真人,师弟长青子被封为九华真人,金银珠宝流水一样送去。 还将两人安置在玉清宫中,日日都要召见两人,谈论养生之道。 季寒苏只听过两人的威名,却并未见过,看了眼外头,还没说话,妙莹便拉着她说道, “姐姐放心,我刚才已经看过了,这里没有别人,所以才敢开口。” “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回来天就晚了。” 季寒苏说道,“你知道就好,别拉了,我这就跟你过去。” 这次的鲜花以兰花为主,十几个宫女太监一人抱了一盆,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玉清宫。 玉清宫中的太监宫女,都穿着一身道袍。见了外人都自称贫道,也不让人以公公、姑姑称呼他们。 好似这玉清宫,当真是超脱世外的道家圣地,而不是在太安宫中。 “这两盆放在左边的花架子上,这两盆放在右边儿,这几盆放在外头,剩下几盆最贵重的,供奉在天尊面前。” 花房的人也没多话,横竖怎么安排的他们照做便是。刚把手里的这盆建兰刚放在花架上,季寒苏就听见正殿中央,传来一阵吵闹声。 “天尊座前,你一个粗手笨脚的奴婢,既没有皈依,也没有传度,能让你上供仙草,已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怎么就不知道放尊重些。” 那道士将妙莹拉开,朝天尊的塑像拱手说道,“平日里上供香火,还需三跪九拜虔心敬上。” “你拿着花盆就往供桌上放,毫无尊敬可言。这是对天尊不敬,亵渎神灵!” “我...奴婢没有。” 妙莹被这假道士的车轱辘话,说得不知所措。 玉兰见此情况,庆幸自己稍微慢了一步,差点儿就把花放上去了。 暗骂这没根儿的东西找事,之前几次她们就是这么放的,也没见谁说放得不好。 不过如今玉清宫势大,两位道长得皇上看重,这些阉狗也都水涨船高,狐假虎威起来。 玉兰十分从心的抱着兰花,对着天尊雕塑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恭恭敬敬的把兰花放在供桌上。 假道士满意的说道,“瞧见了吗,这才是知道规矩,有诚心的!” 妙莹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开口就要为自己分辩。 甘凝给了个她个眼色让她住嘴,帮着说道, “李道长息怒,这丫头原是个不懂事的小宫女,因今日送的花比以往要多上几盆,所以才把叫她过来凑数。” “这还是她头一回过来,不知道玉清宫的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她这回?” 其他人在边上窃窃私语,看到小李子的目光扫过,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长春子师兄弟没来之前,玉清宫在宫里就是个清水衙门。虽能在香火供物上挣些好处,但出了这门,他们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地位。 他们师兄弟来了之后,玉清宫炙手可热。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这两个月听见的好话,比他前头那二十年都要多。 小李子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但转瞬间又疾言厉色的说道,“这奴婢是对天尊不敬,哪里轮得到贫道来饶。” “皇上来玉清宫的时候,尚且对天尊礼敬有加,她一个奴婢却这样大胆。” “甘凝姑娘这番话,是存心想让贫道犯错误,你们花房的宫女,真是让本道长涨见识了!” “李公公慎言!” 妙莹气急,“这事儿和花房有什么关系,凝姐姐只是为我说句公道话罢了。” 甘凝拉着妙莹,脸色也难看起来。想到这小李子突然发难,她们低头低的这样干脆,还不依不饶。 这是拿她们花房做筏子,只是不知道是做给谁看。今日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 小李子说道,“本道长说错了吗?难道花房的宫女,就这样尊贵?” 季寒苏叹了口气,要是换作兰梦几人摊上事儿,她就当没看见了。妙莹和她做了这些年的姐妹,这点儿事情她不能当作没看见。 何况这假道士一口一口花房,还把皇帝带在嘴上,这是想要她们的命! “天尊慈悲为怀,恩德昭彰,岂会为些许小事垂目。” “寒苏姐姐。”妙莹红着眼睛,委屈的叫道。 小李子冷脸问道,“你又是谁?” 季寒苏说道,“奴婢季寒苏,对李公公刚才的话实在不敢苟同,因而多说了句,还请李公公见谅。” 第13章 记仇还要告诉她 一个花房的宫女,竟然敢当众不给他脸面,小李子整张脸都阴沉下来。 在他们玉清宫的地盘上,就敢和他过不去,显然是不把他们玉清宫的人看在眼里。 小李子说道,“有什么不敢苟同,你直说便是。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玉清宫必不与你干休!” 甘凝担忧的看向季寒苏,有心想劝说几句,但看季寒苏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显然对小李子的咄咄逼人,并无丝毫惧意。 猜想季寒苏心中应当有所倚仗,所以才会如此,便并未多话。 而妙莹又急又怕,只因她一时疏忽,就被人抓了个把柄。若是真的闹起来,惊动了两位真人,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刚才怎么就那么没用,慌乱之下话也不会说,事也不会做。 要是当机立断,三跪九叩再做一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累得季寒苏为她出头。 这会儿她要是上赶着磕头认错,不仅打了季寒苏的脸,也是将花房的脸丢在地上让人踩。 季寒苏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客客气气的说道,“公公刚才所言,不对有三。” “公公刚才说我等上供花草未行礼叩拜,是对天尊不敬。玉清宫虽为道家宫殿,却也分属太安宫内。” “正如公公所言,我等既未皈依,也未传度。身为宫女就该按宫规行事,为皇上效忠,这是其一。” “天尊座前供奉仙草,乃是宫中旧历,上百年来皆是如此。若改了规矩,为何不告知奴婢等人,而是之后紧抓不放。公公如此作为,让人不得不怀疑您的居心,这是其二。” “你!”小李子气得面红耳赤,伸手指着季寒苏,当即就要大骂开来。 季寒苏才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皇上何等尊贵,一言一行岂是奴才能随意揣度,挂在嘴上的?这是其三。” “再则天尊法驾在前,理应庄严肃穆。公公口口声声说我们不敬天尊,自己却在神灵面前喧哗吵闹,平生事端,惹出这番口舌之争。” “如此行径,实在让人怀疑,您是否真的存有敬畏之心!奴婢知道您对天尊的尊崇并非只在嘴上,但人言可畏的道理,公公在宫中多年,理应再清楚不过。” “今日奴婢正巧遇见,想着大家同在宫中效力,为皇上尽忠,所以才多嘴替您指了出来。若有冒犯,还请公公见谅。” 说完季寒苏也不理他,转身对着天尊塑像跪下,“奴婢无意犯上,还请天尊怜悯,宽恕奴婢。” 直到行完三跪九叩之礼,才缓缓起身。 小李子心中又怒又悔,他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让其他人都知道,他们三清宫有了靠山,与以往不同。 谁知遇上个硬茬子,几句话说得他无言以对。别说借此让人看到他的虔诚,今天的事若真传到两位真人那里,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小李子心中暗恨,以前怎么没听人说,花房还有这么个能言善辩的宫女。 这事儿和她本没有关系,偏要和他过不去,哪日叫这贱人落到他手里,她才知道道爷的厉害。 不过眼下的事情,还要糊弄过去才行。 小李子也跟着跪在天尊面前,跟死了亲爹哭坟一样,一边说自己没这个意思,只是嘴笨不善言语,所以被人误解了去。 一边磕了个五体投地,跟个狂信徒似的,让人叹为观止。 甘凝生怕事情闹大,到时候不能收场,只能做起和事佬,劝道, “都是误会,道长对天尊的尊崇,奴婢们都看在眼里。寒苏性子直了些,但心是好的。” “您在宫中多年,资历深厚,别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 好话说了一箩筐,小李子才借坡下驴。只是环顾四周,总觉得季寒苏和其他宫女,面上虽然没什么动静,实则心里都在讥讽于他。 走着瞧,今天这仇,他早晚都要和他们讨回来。 小李子一连道了三声好,咬牙切齿道,“今日的提醒,贫道必定铭记于心。往后的日子还长,但愿你能一直这样伶牙俐齿!” 季寒苏扯出一抹微笑,冲他眨了眨眼。记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当面告诉她?这下就算她原本只想做到五分,也不得不做到八分。 * 从玉清宫出来,花房众人都松了口气,凑到季寒苏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了好一阵,又安慰了妙莹一番才散开。 妙莹红着眼睛,像只博美一样,扒拉着季寒苏的衣袖, “都怪我不好,小李子一定记恨姐姐了。皇上对两位真人这样看重,要是等他们出关之后知道此事,和姐姐过不去怎么办?” 甘凝也担忧的说道,“妙莹说得不错,到底是在玉清宫。你刚才给小李子没脸,要是两位真人觉得你这是在落他们的面子,那就麻烦了。” 妙莹急乎乎的说道,“那可怎么办啊!凝姐姐,等真人出关,小李子一定会添油加醋,在真人面前诬陷姐姐的!” “凝姐姐,你快给我们出出主意吧!” 甘凝刚才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季寒苏能有什么靠山,只能以为她是心疼妙莹,才不得不站出来,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在宫中为奴,该服软的时候还是要服软,等寻到机会再徐徐图之。” “要不然,我们......” 第14章 林姑姑的帮忙 甘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只不过对这样的人,只会得寸进尺,并不会因为她们退后一步,便见好就收。 季寒苏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不能得罪也得罪了,就算我们能与他握手言和,他又能与我一笑泯恩仇?” “这事儿我心里自有了计较,不用怕他这样狐假虎威的东西。” 季寒苏是闭过一次眼的人,什么黑白无常,地狱黄泉,不过都是活人的假想罢了。 要是真有鬼神,为何她连影子都不曾见过。 长春子与长青子两人,若当真有那么厉害,还用得着依附皇权? 什么下油锅(醋上倒一层油,醋的沸点低,四十度就沸腾。),如来神掌(手上抹一层面粉,然后添上黄磷。),火烧不断的绳子(在盐卤水里泡过)...... 她要是愿意,说不定也能捞个仙姑当当! 皇帝修仙,金丹长生?嘉靖修了半辈子的仙,金丹都磕入味儿了,还是死在五十九岁。放到上辈子,还没到退休年龄,养老金都领不上。 季寒苏心里对凉国公佩服不已,赌上全家也要给皇帝举荐道士,真是忠心耿耿啊! 就是不知道,他的这份儿忠心,到底是对着谁! 甘凝说道,“你让我们如何不担心,君子好惹,小人难缠!” 妙莹点头,“是啊寒苏姐姐,要不我们去求林姑姑,说不定她会有办法呢。” 季寒苏说道,“林姑姑在宫中根基深厚,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收到了消息。一会儿回去,肯定是要给她个交代的。” “两位道长德高望重,是神仙中人,岂会由奴才摆布。再说他们为皇上闭关炼丹,还有半个月才能出关。想添油加醋,怕是没那个机会。” 甘凝一直知道,季寒苏面上看着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但以前的罪过她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倒大霉。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她所为,但宫中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尤其是她刚才那句话,听着温温柔柔的,但透出来的寒气怎么都遮掩不住。 “你有把握就好,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不过我还要提醒一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绝。” 妙莹狠狠的点了点头,她们的逆来顺受,从来都只对站在云端上的主子们,还轮不到太监出身的假道士! * 回到花房之后,林姑姑果然已经知道此事,直接将三人叫了过去。 到底是在太后身边伺候过的人,听完三人解释,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这些事情,还不到让她操心的程度。 林姑姑走到季寒苏身边,继续说道,“我原本觉得你温和知礼,与人为善,喜欢清静,没想到竟也个有脾气的。” “姑姑恕罪,奴婢也是一时情急。那小李子句句都往花房上带,非要把大不敬的帽子扣在花房头上。” “若真让他得逞,奴婢们被罚是小事,丢了花房和姑姑的颜面才是大事。” 季寒苏对林姑姑一向警惕,若无必要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 听说有些眼神好的老宫女,只看女子走路的姿态,还有眉眼的变化,就能看出那名女子是否是清白之身。 她现在这情况,要是被林姑姑看了出来,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林姑姑沉稳的说道,“玉清宫如今是炙手可热,底下的奴才也水涨船高,难免有人脑袋进了水,想踩着别人往上爬。” “你们虽然做得不够精细,但也没什么大错。不过下次要是再遇见这些,站出来之前先在脑子里多过两遍,权衡利弊。” “好好想想,还有没有更妥帖的法子。” 季寒苏三人异口同声道,“多谢姑姑教诲,奴婢明白了。” 林姑姑说道,“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忙活了一天,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去吧。” “是,奴婢告退。” 三人出了院门,离远了之后,见四周没有别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妙莹捂着胸口道,“林姑姑可比倚翠姑姑威严多了,明明笑得那样温和,声音也好听,可我就是莫名的觉得害怕。” 甘凝道,“林姑姑是太后身边伺候过的,当然和别的姑姑不同。还好,她没有怪罪我们。” 妙莹道了一声无量天尊,随后说道,“我知道,这就是寒苏姐姐之前说过的,上位者要有的担当。” “不过林姑姑说这事儿她知道了,到底是有什么意思?” 季寒苏说道,“姑姑的意思是,花房不是任谁想踩就能踩的。这事儿她帮我们处置了,让我们安心。” 甘凝如释重负的笑道,“没错,应该是这个意思,总算能放心睡个好觉了。” 几日过后,小李子当差的时候出了差错,送东西的时候没注意脚下,摔了一跤不说,还挂坏了九华真人的道袍。 两位真人都在炼丹房,全心全意的为皇上炼丹,自然也听不到小李子被捂住嘴,拖到宫正司受罚时的哀求。 这做法和季寒苏不谋而合,不过她想做成林姑姑这样,付出的成本会多上不少。 第15章 幽会 望春台 季寒苏只着一件赤色鸳鸯肚兜,脸贴着赵琚胸膛,把玩着刚收到的琥珀。 声音透着一股慵懒,“世间之物还真是神奇,琥珀难得,带水的更是少见。” “这块里面除了水还有花草,叶子和菰草相似不说,花也是淡紫色的,可要真是菰草,这大小上又差了太多。” “这样稀罕的宝贝送给奴婢,王爷当真舍得?” 赵琚刮了刮季寒苏的鼻梁,笑着说道,“再难得也只是件死物,哪里比得上你这个活宝贝。” 季寒苏羞涩一笑,随后略带忐忑的问道,“那姐姐们要是知道,会不会不高兴啊?” 赵琚道,“王妃贤德大度,不会在意这些。至于别的,你们原是一样的人,合得来就多说几句,合不来互不搭理就是了。” 季寒苏愕然,她绿茶之前,就已经在心里想过,赵琚会怎么回答。没成想,竟是这样不按套路出牌...... 作为王爷,作为夫君,他应该理所当然的认为妻妾和睦,坐享齐人之福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关系到她以后对其他人的态度! 季寒苏问道,“王爷为何会这么说,难道是其余娘娘都不能容人?” 赵琚轻笑一声,淡淡的说道,“本王自小也是在后宫长大,什么样的美人,什么样的心思没有见过。” “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有什么不明白的,也都看会了。父皇的那些嫔妃如是,王府后院儿也如是。” “亲兄弟之间,尚且做不到真正的和睦。你们非亲非故,更没有相亲相爱的道理,本王看着都累。” 这般直言不讳,倒叫季寒苏不知,这会儿该如何应对。她原本以为赵琚除了身份尊贵,美色诱人之外,身强体健就是最大的优点。 没想到他竟是个人间清醒,这些事实男人心里其实很清楚。 只是大多都装作不知情,更不放在心上,甚至有意挑起妻妾之间的争斗。反正好处都让他们得了去,后果都是别人来承担。 赵琚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季寒苏竟生出一种心思,她在赵琚心里,是不是与别人不同。 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就直接被季寒苏掐断。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要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普通人是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放在皇家,则是权位名分在哪里,真心就在哪里。 甜言蜜语再动听,眼前的饼画得再大再圆,也比不上手里实实在在的好处。 季寒苏紧紧的将人抱住,“王爷您怎的说起这些,我听着心里怪不是滋味儿。” “不过您既然不喜欢,也不担心我们给您添麻烦,那我也不愿给自己戴上脸谱,强迫自己去与别人交好。” 赵琚目光闪烁,“你不怕本王是在试探,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季寒苏摇摇头,笑道,“当然怕,不过我没那么聪明,但有自知之明。只要是王爷告诉我的,我都信。” “再说了,前朝的差事都忙不完,在外头和人勾心斗角没斗够,回了家躺在床上,还要和自己的女人斗心眼儿。” “那日子得过得多累啊!还是您当真觉得,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 赵琚哑口无言,他想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母妃怎么算计的父皇,他当初年纪虽小,但也已经记得清楚。 不过季寒苏的反应,的确超出了赵琚的预料。之前他也和其他人说过这些,只是她们都以为他是在试探。 个个都贤惠过人,诚惶诚恐的和他说,嫉妒是女子品行的大忌。她们一定会恪守妇道,与其他姐妹好好相处。 赵琚一度觉得厌烦,明明是不一样的人,那些影子却能重合到一起。 每当他说得真心实意,都以为他是虚情假意。他虚情假意的时候,后院那些妃妾又常常为此感动,连王妃也是如此。 后来再有新人入府,他便再也没有说过这些。左右说了她们也都不会当真,他又何必多费口舌? 赵琚希望季寒苏是真的和其他人不同,而不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听说你前几天受委屈了,玉清宫的人和你为难。” 季寒苏一愣,赵琚怎么知道这事儿,难道他安排了人盯着她? “王爷听谁说的,不过是宫女太监的口角罢了。我不仅没受委屈,还狠狠的骂了他一顿。” 赵琚说道,“你是本王的人,自有本王护着。区区一个太监,既然不懂规矩,打杀了便是。” 季寒苏不愿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若有可能她更愿意自己动手。 再说宫正司也不是那么好待的,活罪比死罪可难受多了。小李子之前得罪的人不少,他落了难大家伙当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有王爷这句话,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林姑姑已经回报回去,王爷大人大量饶他一命,省得脏了自己的手。” “既然你求情,本王就放过他。不过玉清宫的人......” 赵琚陷入沉思,眉间竖起了一处褶皱,显然是想到了那两位真人。 季寒苏好奇道,“听说这两个道士着实有些本领,除了炼丹之外,还会御火之术。双手凭空生出火焰,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三昧真火?” 第16章 幕后是谁 老皇帝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 亲自检验过两个道士的本领,才欣喜的封了真人,专替他炼制能让人长生久世的丹药。 只不过大臣们对此并不以为然,太子更不止一次的劝诫老皇帝,保养身体,多问问太医的看法。 只是被老皇帝狠狠的责骂了一通,说太子觊觎皇位,容不得他这个父皇多活几天。 吓得太子跪下请罪,此后再不敢多言。 赵琚面上看不出喜怒,只说道,“有这么回事儿,倘若两位真人的丹药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父皇万寿无疆,也是天下之福。” 天下之福?应该是天下之孽吧! 季寒苏暗地里想着,就是不知道,这事儿是否与赵琚有关。 “王爷,既然两位真人这样厉害,想必还有许多仙家手段没有使出来。您就一点不好奇,神仙都有怎样的伟力?” 赵琚看着她,眼珠子漆黑一片,像阴天的夜晚,又像山谷里寂静无波的深潭。 “你有什么主意,本王姑且一听。” 季寒苏笑道,“我从小就怕打雷,只因每次雷声大作的时候,就胸闷气短难受得厉害。” “所以就想着,要是有人能将雷霆收走,存在琉璃灯里该有多好。” “这样我再也不用怕打雷,也不用担心晚上灯火昏暗,起床的时候找不到鞋。” “两位真人能让皇上深信不疑,这样的事情,想来也难不住他们。” 赵琚闻言大笑,只当季寒苏说的这些,是小孩才有的幻想。 “你还真是个活宝贝,知道怎么逗本王开心。天雷是何等伟力,能掌控这些的,想必也不会是一般的天神。” “就算被收走,又岂是琉璃这等凡物能承载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看看太医,多开两副药,喝完你这怕打雷的毛病,应该也能好了。” 季寒苏不高兴道,“妾可是认认真真的和您说这事儿,王爷您就知道笑话我。” “以后再有什么心底话,只我一个人知道就好,省得说出来惹人笑话。” 啧,王爷又怎么样,一样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电灯这种东西,她上辈子司空见惯。再穷的山沟沟,都不会缺这个东西。 转瞬,季寒苏的心情又低落下来,上辈子司空见惯的东西,这辈子却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以前嫌弃那些科技狠活,觉得猪肉不够香,鸡鸭不够鲜,油腻腻的吃多了难受。现在想吃块卤猪脚,都只能在梦里。 赵琚轻挑的抬起季寒苏的下巴,“你生起气来,也一样好看。不过本王还是更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别气了,本王答应你,日后一定找人试上一试,看是否真能将雷霆引入灯中。” 季寒苏这才笑了起来,侧脸对着他,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季寒苏眼底的思绪。 赵琚心底对长春子的那些神迹,并不放在心上。 不仅如此,底下人的性命在他这个天潢贵胄眼里,也并不当回事。 对玉清宫的小李子如此,对两个道士也是如此。 或许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当真,但也能透露出他心中所想。 要是不能让赵琚对她有几分在意,即便赵琚真的夺了皇位,也给了她名分。她未来的路,只怕会比现在更难走。 ............ 离开望春台,赵琚带着高程直接出宫准备回府。 高程落后一步跟在后头,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情。 望春台那个叫季寒苏的宫女,显然很符合王爷的心意。 那样宝贝的琥珀,说给就给了,半点都不带犹豫的。他之前还以为,王爷要把它送给小郡主的。 赵琚说道,“玉清宫那边不能松懈,但也不能太过刻意。如今宫里宫外都盯着长春子二人,让我们的人都小心些。” 高程道,“王爷放心,小春子知道该怎么办。他在玉清宫多年,其他人再怎么猜测,也一定想不到他其实是王爷的人。” “这些日子德妃和太子都给了他不少好处,那可是大手笔。总要问过王爷,才知道该如何处置。” 赵琚道,“告诉小春子,既然他们愿意给,收下便是,犯不着把银子往外推。” “还有,尽快查清楚,凉国公背后究竟是谁。安排两个道士到宫里,难道真为了让他长命百岁?” 高程道,“奴才遵旨,眼下已经有了些眉目,凉国公私底下,与德妃娘家似乎有些关系。” 赵琚嘲讽一笑,“还以为怀王多尊敬太子,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想着有朝一日能继承皇位。” “道貌岸然的蠢货,只怕太子这会儿已经想好,怎么拿他来填坑。” 高程道,“王爷要不要暗中提醒怀王?他们两个斗起来,咱们正好渔翁得利。” 赵琚沉吟片刻,“做得隐秘些,不要让人发现和本王有关。” 高程笑道,“王爷放心,这样的事情,奴才轻车熟路。” “还有件事儿,王妃想您晚上一起用晚膳。” 赵琚刚在季寒苏那里忙活一场,根本就提不起兴致。不过到底是王妃,一顿饭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是有些日子没去王妃那里,去青裕园。” 第17章 龙筋凤爪 青裕园 孟宜宁正吩咐婢女摆放餐具,听到赵琚过来的消息,笑着迎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有两日不见的丈夫,大步走来。 “可巧,我这儿刚准备好,王爷就回来了。” 赵琚温和的冲宜宁笑了笑,自然而然的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去。 等进了屋,宜宁先是替他脱去外衣,换了件宽松些的便服。闻到衣服上熟悉的寒苏花香味儿,宜宁嘴边的笑容微滞。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回闻见,王府中并无其他人用,显然是赵琚从外头带回来。 不过这种事情赵琚不提,宜宁也不愿随便多嘴。替赵琚换好衣裳后,宜宁拉着他在餐桌前坐下,殷勤的伺候用膳。 “王爷先喝口汤,您最近唇角有些起皮,太医说可以多喝些冬瓜排骨汤,利湿化滞。” 赵琚接过汤碗,顺手给宜宁夹了筷子酸黄瓜,放到宜宁碗中。 “别光顾着我,你也多吃几口。” “夏日炎热,瞧瞧你自己都清减了。这酸黄瓜辣爽口,适合开胃。” “多谢王爷惦念,您尝尝这龙筋凤爪,厨房研制出来的新菜。” 说完,宜宁也给赵琚夹了一筷子递过去,赵琚皱着眉头看了眼,显然不怎么情愿。 “尝尝嘛,和以前那些不一样,我保证你一定喜欢。” 赵琚看王妃这样,勉为其难的尝了口,嚼巴了两下,的确和以往吃的鸡爪不一样。没有那股让他难以忍受的腥味儿,反而带着鲜甜。 “厨房来新人了,这手艺比以前好上不少。” 宜宁笑着说道,“哪儿来的什么新人,就是厨娘们想出来的法子。知道你嫌弃鸡爪的腥气,特意用鱼做的。” 赵琚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凤爪,惊讶道,“什么鱼,能做成这样,几乎是以假乱真。” 宜宁回道,“用鲟龙鱼做的。” “鲟龙鱼和别的鱼不一样,身上都是软骨,背脊上还有根龙筋。把筋取下切成鸡爪模样,再将软骨截下做成鸡骨,放入模具。” “剩下的鱼肉鱼骨熬成高汤,过滤之后放入魔芋粉大豆粉等,调成膏状,然后再放入模具上锅蒸。” “蒸好之后取出来,便可以假乱真。放进一早准备好的泡椒坛子浸泡三日,等到入味之后取出来装盘即可。” “这龙筋凤爪做起来不难,难的是这份儿心思。听说父皇最近不思饮食,太子和怀王那边,都想着献菜上去讨他欢心。” “咱们也不好当做不知道,就把这个送上去如何?父皇用过之后若觉得尚可,也算我们的一点儿孝心。” 赵琚一边吃饭,一边说道,“这事儿你决定就好,老爷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只要不出错就成。” “不过太子妃和怀王妃那边......” 宜宁问道,“她们怎么了?” 赵琚道,“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这段日子,宫里宫外都不清静。” 宜宁马上就反应过来,赵琚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怀疑宫里的两个道士,是太子或者怀王背地里的算计。 仔细回想了一番,宜宁道,“你与太子怀王是什么关系,我与她们两个便是什么关系。这种要命的事情,她们再傻也不会在我跟前透露出什么来。” “若真是太子的意思,那......” 宜宁被自己心里的想法一惊,手上一松,两声脆响,筷子掉在面前的盘子上。 “若真是这样,王爷,我们该如何做?” 赵琚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无需太过担心,事情还没弄清楚,或许是我们想多了。”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着急,只是想提醒你,和她们说话的时候小心些,别中了算计。” 宜宁道,“王爷放心,这么多年的妯娌都过来了,我知道该怎么应对。” “您再多吃几口,尝尝这个锦衣玉带,调料淋在上头之后用热油溅过,吃起来更香更入味。” 用完膳,赵琚又喝了一杯清茶,和宜宁聊了一会儿。外头天色晚了,两人梳洗之后,赵琚坐在床头拿起书翻看。 宜宁见他跟块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穿着一身寝衣,从身后将人抱了个满怀,双手在他胸膛上游走。 赵琚合上书页,换了个姿势,从宜宁怀里挣脱,有些尴尬道, “本王有些累了,早些睡吧。” 说完往里一躺,倒头就闭上眼睛,气得宜宁拳头都攥紧了。哼了一声,扯过被子背对着他入睡。 赵琚也是无奈,回来之前他就已经操劳过几回,这会儿已经进去贤者时间,实在提不起兴致。 想到最近的确冷落了宜宁,罢了,后面抽些时间多陪陪她们就是。正好可以麻痹太子和怀王,让他们以为他当真不在意宫里的事。 不过太子还当真是好心思,要不是晋王母子吃了大亏,他还不知道,宁妃竟然是他的人。 第18章 宫里的流言 第二天, 宜宁伺候完赵琚更衣,将人送出房门之后。刚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就隐匿起来。 “你昨天也闻见了吧?” 芳嬷嬷点点头,“是寒苏花的味道,王爷在外头忙差事,总有逢场作戏的时候。” “既然没将人带回来,也没和您提过,就说明王爷没这个意思,王妃不用在意。” 宜宁叹了口气,“要说一点都不在意是假的,昨晚上......” 沉默片刻后,宜宁继续说道,“王爷若真想要纳新人,也该按照规矩将人接到府里才对。” “在外头胡来,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让人看了笑话。” 芳嬷嬷道,“您在奴婢面前多说两句没什么,到了王爷跟前,可千万别显露出来。” “您是名正言顺的楚王妃,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外头的女人再蹦哒,也不过是个玩意儿,怎么也越不过您去。” 宜宁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芳嬷嬷一怔,“那您的意思是?” 宜宁道,“王爷今年也二十有六,整日忙于政务,骑射功夫也荒废不少,身子骨也虚。” “让人炖一盅甲鱼乌鸡汤,等王爷回来后送去,给他好好补补。” 芳嬷嬷闻言大惊失色,这这...这就虚了,怪不得王妃今天意见这么大! 晚上赵琚回府,就收到婢女送来的补汤,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赏给了高程。 之后抬脚便去了青裕园,让宜宁知道,他这年纪,还不需要大补! ....... 花房的宫女太监,都是十日一沐,今日两位真人出关,正好也是季寒苏几人休息的日子。 妙莹一边嗑着荷包里的杏仁儿,一边说道,“听说两位真人给皇上炼的金丹成了,每隔七日服用一颗,就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甘凝道,“听说为了炼这丹药,太医院送了不少名贵药材过去。” “几百年的老参、灵芝,还有熊胆、鹿茸、虎骨、虫草......只要是宫里有的,都流水一样淌了去。” “我也听说了,好像还有上等朱砂,犀角、金箔之类,几万两银子就只能炼一炉丹。” 在场的几人,都惊呼一声,几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就拿她们这些宫女来说,不算年节的赏赐,一个月就只有一两银子的月钱。 几万两银子,她们不吃不喝十辈子,都省不下来。 妙莹惊叹道,“这么多宝贝炼成药,怪不得能延年益寿,不过黄金也能入药吗?我只听说过吞金自尽的。” 季寒苏说道,“那是一整块黄金吞进去,若是入药,需捶打成金箔才行。” “太医院有一味安宫牛黄丸,是救命的神药,里面就有金箔。有高热不退,神昏妄语,中风昏迷的,只要及时用上一丸,就能保住性命。” 甘凝道,“这么神,怕是不便宜。” 季寒苏道,“几年前我发热好不容易熬过来,之后就去太医院后门儿问过,想要买上一丸以防外一。” “结果一丸就要五十两银子,所以只能作罢。” 妙莹怒道,“太医院那些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一颗药就要五十两银子,他们怎么不去抢。” “风水轮流转,等哪天我们得了势,非要让他们知道厉害才好!” 甘凝泼起了冷水,“得了势也还是宫女,三十岁上调到别处做姑姑,就已经是烧了高香。” “终究比不上太医院,在皇上娘娘面前有脸面。” 妙莹泄了气,转头又精神起来,“谁说得势就只能做宫女,以前祥嫔娘娘......” “住嘴。” 甘凝看了看周围,小声道,“周贵妃说了,不许宫里再提及祥嫔,你有几个脑袋,敢不把周贵妃的话当回事!” 妙莹缩了缩脖子,“我就是一时说顺了嘴,以后再也不敢了,凝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当没听见。” 季寒苏道,“你这嘴把不住门儿的,早晚要吃大亏。” 妙莹道,“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我说真的,论容貌论体态,祥嫔也没多漂亮。虽然去得早,但前面那几年过得多快活,也算不枉此生了。” “寒苏姐姐,你长得也不差,要是哪天被太子或者哪位王爷看上,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和凝姐姐。” “你这丫头越说越离谱,寒苏,你别理她。” 甘凝恼怒的看了眼妙莹,“嫔妃哪有那么好当的,你要是有这份儿心思,就自己去,别指着旁人” 她是真心不觉得被皇帝或者太子看上,是什么幸事。就拿当今皇上来说,抛开已经薨逝的嫔妃不算,如今后宫还有三十多人。 这样多的嫔妃,就只有三位公主,六位皇子。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等到殉葬的时候,还不如她们这些宫女。 妙莹委屈的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要是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 季寒苏道,“你之前不是还觉得祥嫔可怜吗,只能风光一时,不能风光一世,现在怎么变了?” “是又听谁说了什么?” 妙莹平日里咋咋呼呼,其实并没有太大主见,很多时候都人云亦云。 既然提到她身上,季寒苏就不能不问清楚。 妙莹道,“是清欢她们说的,清欢同乡的姐妹,之前托了关系到宁妃宫里伺候。” “前两日得了宁妃的眼,赏了她一只金镯子,特意过来显摆。说嫔妃每天早上,要用玫瑰汁子洗脸泡手。洗一次澡,要用上百条丝绸方巾,而且用完就丢。” “一双袜子,就要针线房的宫女做上三天,鞋底都是玉做成的。还特意镂空之后,装上香料。” “大家就说了,要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算只有几年,也好过做一辈子宫女,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清欢说她们屋的锦绣最漂亮,真到了太子跟前,她的机会最大。” “我听了就不服气,寒苏姐姐长得也不差,凭什么就是锦绣。” 季寒苏听完,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只能再三嘱咐妙莹,没事儿不要和人说这些。不止不要提到她,其他人也别提。 果然,没过多久,这番言论在宫里遍地开花,翻新出十多个版本。 老皇帝震怒,太子三天被骂了九顿,顿顿都没落下。 第19章 皇帝老了 勤政殿 老皇帝连着喝了两杯凉茶,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怒火。 平日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的祝他万岁万万岁,背地里却巴不得他早点死。 好把位置腾出来,早日当家做主,下头的人也能混一个从龙之功,富贵盈门。 就连宫女也敢嫌他年纪大,嫌弃跟了他就没了出路,一门心思的想着往东宫那边儿凑! 王谨给老皇帝将杯里的凉茶满上,太医说了,多喝几口有利无害,最适合用来清火。 “那些宫女太监大字不识一个,能知道些什么。” “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老皇帝又一口将茶水喝了个干净,怒道,“连他们都知道朕已经老了,太子年轻!” “不怪他们,怪朕多活了几天,生生的挡了他们的青云之路!” 王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息怒,容奴才多一句嘴。您要是真为此龙颜大怒,气坏了身子。那幕后之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得意呢。” 老皇帝不蠢,当然知道这件事,是个彻彻底底的阳谋。 目的就是挑唆他对太子的信任,让他对太子的忌惮更深的同时,也让太子感受到深切的不安与威胁,乱中出错。 可即便心里都清楚这些,他也不得不跳进这些算计之中。 老皇帝闭上眼睛,再睁开之后平静的说道, “朕心里清楚得很,儿子大了,难免有自己的算计。他们这些把戏,都是朕几十年前就已经玩过了的。” “不过太子也非全然无辜,四十岁的年纪,头上还压着一座大山不说,兄弟们也都不安分,时常想着要取而代之。” “若换作是朕,怕是也早就按捺不住了。” 王谨心中惊骇,本想再劝说几句,话都到了嘴边,又及时咽了回去,半个字都不敢再提。 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日日跟在皇帝身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过。 皇帝老了! 十年前还能拉七力弓,骑在高头大马上,隔着百步正中红心。一顿饭能吃半只羊,晚上也一觉到天亮。 如今只能拉得动四力半,眼神也不如之前灵敏,十支箭有一半能射中靶心,就已经很难得了。 晚膳的时候多喝碗汤,不出个三五次恭,都消停不下来。 太子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王谨暗暗想道,到底是哪位王爷做出来的事情,这般凌厉毒辣,直击人心。 老皇帝冷冷的说道,“查清楚这事儿是怎么流传开的,为首者割了舌头乱棍打死,从者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那朕就大发慈悲,帮他们长长记性。” 王谨低下头,“是,奴才遵命。” 有小太监进来禀报,“奴才参见皇上,宁妃娘娘的宫女说娘娘病了,想请皇上过去。” 老皇帝皱眉,这事儿一开始,就是宁妃的宫女闹出来的。 以前觉得宁妃任性浅薄,但傻得可爱,什么都写在脸上,他宠爱起来也不用花多少心思。 可连自己宫里的人都管不住,惹出这些事端让人心烦,老皇帝又觉得女人太蠢,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真要计较起来,宁妃也听不懂。 老皇帝揉了揉脑袋,语气显然不怎么好,“让她回去,不舒服就找太医。要不然就多读几遍道德经,修身养性。” 小太监跪在下头愣了愣,宁妃承宠之后便恩宠不断,以前再怎么任性,和别的嫔妃过不去,皇上也是站在宁妃那边。 他还是第一回,见皇帝这么不耐烦的。不过真这么出去回话,宁妃不敢怪罪皇帝,但一定不介意怪罪他一个奴才。 还是得委婉一些,就说皇上在忙,让宁妃好好静养。 小太监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说了好一通软话,才将人送走。 宁妃得知皇帝没来,又想到自己平白被人算计,还连累到太子。想必太子那边,因为这事儿也难免迁怒。 将宫里的瓷器又砸了一遍,仍觉得不够解气。 拿着藤条将几个多嘴的宫女,打得遍体鳞伤,身上没一块好肉。自己也累得手软,才消停下来。 ........... 季寒苏一路从望春台往回走,就发觉宫里不太对劲儿。听到皇上下令严查,犯事儿的宫女太监一律严惩不贷。 想到这些天的事情,尤其是妙莹那个丫头,急忙往回跑去。 谁知刚到花房门口,就见宫正司的人,将清欢几个绑了往外推。见妙莹没在里头,才松了口气。 进门之后,就听林姑姑严肃的站在中间训话。其余宫女太监站在边上,都是一脸的后怕。 “你们最小的,入宫也有几年了,应该清楚。在宫里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多嘴多舌。” “清欢几个就是例子,皇上亲口下令,为首者割了舌头之后,乱棍打死。从者一律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以后若有人再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先想想今日的前车之鉴!” “奴婢谨听姑姑教训,绝不再犯。” “行了,都去做事,若有不要命的,只管犯就是了。” 众人散开之后,季寒苏见妙莹站在那里神情恍惚,全身哆嗦得厉害,额头上也都是细汗,赶紧过去将人扶着。 “寒苏姐姐,我好怕,差一点儿我就和清欢她们一样了。” 第20章 指望不上 季寒苏直接捂住妙莹的嘴,小声说道,“小心隔墙有耳,先回去再说。” 妙莹惶恐的点了点头,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确定没有旁人,妙莹才害怕的哭了出来。 “寒苏姐姐,好可怕,清欢她们被抓走的时候,就我就在边上看着。” “我好怕宫正司的人转过头,说我当初和她们一起说过这些,把我也抓起来!” “割了舌头,乱棍打死......” 季寒苏冷静道,“你和我说实话,那天之后,你还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些。” 妙莹用力的摇着脑袋,“没有,没有,你和甘凝姐姐让我不要多嘴,我都记在心上的。” “后来看清欢她们和人闲聊,我都找了个借口转身就走,没有和人多嘴。” 季寒苏道,“那就好,只要你没掺和进去,多半就没有问题。” “不然刚才抓人的时候,也不会抓了她们,只落下你一个。” 妙莹擦了擦眼泪,忐忑道,“可是,清欢第一回说这些的时候,我和她争辩了几句。” “你说她会不会把我供出来,林姑姑说了,其他人也要掌嘴五十。” 妙莹紧紧拉住季寒苏的手臂,泣不成声, “寒苏姐姐,我该怎么办?以前有宫女被掌嘴,牙被打掉了好几颗,吃饭都只能喝粥。” 季寒苏很想来一句,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当时怎么不谨慎些。 不过看她这样惶惶不安,犹如惊弓之鸟,虽然头疼她这性子,但也难免有些心疼。安慰道, “放心吧,这事儿应该牵连不到你。宫里太监宫女不知凡几,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若真说了一两句就掌嘴五十,那能脱身的也没有几个。” “主子身边要人伺候,宫里的事情也要有人去做。真要这么严苛,宫正司只怕也剩不下几个人。” 妙莹闻言,稍稍稳住了心神,“姐姐说得对,就是这样,这样就好,牵连不到我身上。” 季寒苏说道,“虽说如此,但也不能全然放下心。还要防着有人和你过不去,或者被人拉出来做替死鬼。” 妙莹惶恐道,“宫正司的人,我从来都避之不及,一句话都没说过。” “现在想送银子,也找不到门路。” 季寒苏叹了一声,还算不是傻得彻底,但脑容量也当真有限。 宫里想过得好些,少出些差错,就一定要多交些朋友,尤其是宫正司这种要害部门。 不交朋友的下场就是这样,想要拜佛都不知该拜哪一座。 季寒苏反手握住妙莹,轻拍了两下让她安心,“这事儿我可以帮你。” 妙莹面上一喜,随后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手里一共只有三两多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 季寒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多攒点银子傍身,入宫两年的小宫女,都比你有远见。” “应该是够了,不够的我这里先给你垫上,等得了月钱再还我。” 妙莹破涕为笑,点头答应道,“寒苏姐姐放心,我以后一定管住嘴,多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安抚好妙莹,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要早些安排妥当。季寒苏拿着荷包,就往宫正司那边走。 刚和人说好,就听说清欢受了型一通攀咬,其中就有妙莹的名字。 如此荷包里的三两银子,显然是有些少了。季寒苏赶紧又拿了十两银子递过去,又说了几句好话,得了肯定的答复,才放心的回了花房。 这几个月破的财,比以往多上不少。宫里的气氛不对,日子越来越艰难。 老皇帝显然已经要压制不住儿子,再加上服用丹药,就算今晚上驾崩,季寒苏也不觉得奇怪。 万一遇上宫变......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不过是个宫女,和蝼蚁没什么区别,稍不注意就能被人碾死。 虽然赵琚对她还算大方,但真要到了危急关头,楚王府都不一定能保全,她季寒苏又算什么人物? 连收尸,怕都指望不上他! 第21章 平等的怀疑每一个人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夜晚风过后,地面也被铺了一层枯萎的黄叶,萧瑟而冷寂。 而庭院中盛放的菊花,又显现出勃勃的生机。 往年入秋之后,宫里宫外都会举办菊花宴。不过今年的菊花依旧,赏花的人却不是往年的心思。 赵琚穿着一身宽松的紫色便服,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用一只簪子固定,额前两条龙须刘海垂下。 慵懒的斜靠在躺椅上,露出腰间的扇形龙纹玉佩。手里还拿着一只酒壶,慢悠悠的摇晃。 目光幽深,只一眼便能夺人心魄,说不尽的风流肆意。 “王爷,孟参将到了。” “请他进来。” “是。” 高程领命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就见一位三十出头,身穿黑衣劲服,面容刚正的男子跨了进来。 “参见王爷。” 赵琚一改刚才的慵懒,坐直了身体,笑道, “快快坐下,都是一家人,大哥不必拘礼。” 孟旭道,“礼不可废,王爷可以不在意这些,但臣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否则让那些言官看见,又是一番引经据典,吵得人心烦。” “大哥既然这么说,本王也不再多言。” “前些日子宫中风言风语不断,太子栽了个跟头。虽然大半火气都撒在了怀王身上,但对本王也比之前更为警惕。” “以后再想动手,怕是没这么了容易了。” 赵琚这话看起来是为此觉得可惜,但语气中并没有丝毫遗憾。 他们这些兄弟,彼此之间最大的信任,就是平等的怀疑除自己之外的每一个人。 孟旭勾起嘴角,尽是对太子等人的嘲讽,“怀王蛰伏多年,跟在太子身边,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露出了马脚。” “以前有晋王顶在前头,就算太子察觉到什么,他轻而易举就能推脱。” “现在接他黑锅的人没了,王爷轻描淡写之间,就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 “前两日怀王骑马的时候,马匹突然发狂。亲随护主不利,以致怀王从马上跌落,断了条腿。” “王爷认为,这是谁的手笔?” 赵琚笑道,“除了怀王兄本人,谁都有可能,就是本王的嫌疑也一点都不小。” 孟旭说道,“怀王受伤之后,德妃整日在皇上面前哭诉。言语中虽然没提太子一个字,但句句都指桑骂槐。” “太子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这口黑锅被扣得严严实实。这会儿正忙着抓捕真凶,好把这口锅甩出去。” 赵琚给倒了两杯菊花酒,推了一杯到孟旭身前,拿起自己这杯指间轻摇,玉做的酒杯中晃动琥珀的光泽。 “怀王和德妃未必相信这事儿是太子所为,之所以抓着太子不放,是想利益最大化。” “若是太子做的,便算不得是黑锅。若不是太子,为证明清白,太子也不得不查清此事,给世人一个交代。” 孟旭说道,“微臣以为,一事不劳二主,太子身为储君,理应多承担一些。” “至于怀王的腿,身有残缺的人岂配为君。” 赵琚饶有兴趣的看着手里的酒杯,笑着说道,“怀王兄的腿自有太医院照料,你我不用费心,只管喝酒即可。” 孟旭一愣,随后似有明悟,笑着举杯,“王爷说得是,喝酒即可。” 楚王府喝酒闲聊好不惬意,东宫则焦头烂额,瓷片碎了一地。 玉郡主今年大约是命犯太岁,之前摔伤的手臂才痊愈没两天,听到太子发怒赶过来劝说,刚进门就是一个花瓶砸过来。 慌乱之下,玉郡主也顾不得前后左右,侧着身子就躲。花瓶是躲开了,但脚被扭了,肿成了以往的两倍大,疼得眼泪一颗一颗,串成珠帘一般的往下掉。 太子没料到女儿会突然过来,见她伤成这样,既心疼又心焦,连忙叫人去请太医过来。 本就多事的东宫,又添了一桩是非,越发的愁云惨淡。东宫伺候的人也都收敛了三分,不再像以往那般趾高气昂。 季寒苏帮妙莹送花过去的时候,太子妃身边的宫女,难得给了她们一张笑脸。好似之前的挑剔,都是他们幻想的一样! 第22章 不愧是夫妻 怀王的腿,终究没得恢复如常。 刚受伤的时候,太医说只要好好休养即可。然而怀王似乎并不相信太医所言,只是几天不能下地,脾气就变得格外暴躁。 大约是担心恢复得不好会失了前程,或者是忧虑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府里躺上三个月,前朝的势力会被众人趁火打劫。 怀王再也维持不住以往的君子风范,喜怒不定,将怒火都发泄在侍疾的侍妾身上。 一只茶盏砸过去,香云被砸得头破血流,送回去的时候已经发起了高热。 王妃怜悯,安排了府医给她医治,下了猛药退烧。命是保住了,但额头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怎么都是要留疤的。 “人家侍疾是争宠,有的人侍疾偏偏遭了厌弃,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原本就不得宠,又损了容貌,王爷怕都记不得府里还有她这么个人。” “话不是能这么说啊,那么大块疤,蜈蚣一样顶在脸上。我之前只瞧了一眼,连着做了好些天的噩梦,王爷要是见了,这辈子怕都忘不了她!” “生来就是洗脚婢,还想爬上枝头做人上人,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可怜啊,王爷瞧不上她,也不能嫁给别人,活着独守空房,死了也没人供奉。” ........ 屋外婢女的嬉笑声,字字句句都扎在香云心上。 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头上裹着纱布,哭红的双眼肿得像肚脐眼儿,面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乍一眼看上去,还真分不清是人是鬼。 当初被卖进王府,是她爹娘的主意,没人问过她的意思。入府之后被分到正院,专伺候王妃洗脚,也不是她的主意。 后来王妃有孕不便伺候,因怀王多看了她一眼,她便成了王府里的侍妾。 但只一个月不到,怀王又有了新宠,她再无人问津。若非王妃与其他侧妃都吃了挂落,也轮不到她来侍奉。 而这次的祸事,也是因为她听人说,怀王因为腿伤脾气不好,最在意有人关注他的腿。 因而心里害怕,不敢多看一眼,却被怀王以为,她嫌弃他是个瘸子。 香云怎么都想不通,明明太医说过,只要好好静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为什么怀王却笃定似的,一心认为自己这腿好不了。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香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神从恐惧到犹豫再到坚定。 她才不到二十岁,往后的日子就一眼能望到头。 “每一次都是被人指使,人这辈子,总要有一回是自己选的......” 怀王原本要结痂的伤口,突然疼痛异常,红肿化脓,整个人也开始发热。 几位太医守在怀王府里,将怀王用过的东西都查了一遍,最后发现是伤药中,被人混入了腐骨散。 性命是保住了,但腿伤恶化得太快,要把腐烂的地方剔除干净,必得伤及经脉。 “把那贱人带进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怀王凶狠残暴的声音传了出来,香云却觉得格外的动听。 如往常一样,理了理额边的碎发,稍稍整理了两下衣襟,第一回抬着头走进去。 怀王红着眼睛坐在榻上,露出的那条伤腿,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屋里的香料都不能完全压下。 怀王妃站在边上,对香云既厌恶,又惊惧。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不过是个命如草芥的侍妾,她怎么敢! 怀王深呼吸了好几下,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杀念。即便是五马分尸,也要等问清楚之后再说。 “伤药里的腐骨散,是你动的手脚?” 香云平静的说道,“是我。” “何人指使你的?” “无人指使,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怀王强忍着心里的暴虐,抬手将药碗砸在地上。 怀王妃终于再也没能忍住,大声问道,“我与王爷哪点对不起你,你竟这般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 香云萋惶的笑声填满了整个屋子,然后说道,“你们看看我这额头,伤口还结着痂,还问我为什么?” 怀王妃又惊又怒,不可置信道,“就为了这个,你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 香云说道,“当然不止这个,被卖进王府为婢,这些年受尽了欺凌折磨。但若能嫁给他,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也心甘情愿。” “被你推给王爷的前一天,他告诉我说他娘同意了,过几日就和你求了我去。” “侍妾和洗脚婢又有什么不同,一样伺候人,一样伏低做小,遭人凌辱。” “我本已经认命,只想躲在落里苟活,可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马疯了与他有什么关系,他给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凳子,你一句话就要了他的命!” “我好好的待在那里,你们嫌他不好伺候,就拿我去填坑!” “既然不让我好过,那大家就都别过了。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怀王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就不怕本王要了你一家性命?” 香云半点都不在意,“你想要就去拿啊,若有人让你吃尽苦楚。” “然后再告诉你,若你敢反抗,就杀了太子和其余几位皇子,你会在意吗?只怕他下手不够狠吧!” “您二位当真是夫妻,天造地设的一对。问的问题,都一样可笑,可笑至极!” 香云笑得好似疯癫,眼角带泪的看着指甲里的粉末,没有犹豫就放进嘴里。 等身边的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断肠散见血封喉,鲜血不断的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很快就没了气息。 第23章 一碗水端平 怀王没有想到,他这个人中龙凤,最后竟然栽在一个奴婢手里。指着香云的尸首,怒吼道, “把这个贱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喉头一腥,好大一口血喷了出来,怀王两眼一闭,直接气得晕了过去。 “王爷,您怎么了王爷?” “太医!快传太医!” ...... 太子知道怀王那条腿,无论如何也好不了了的时候,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头疼。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怀王就已经残了。少了这么个竞争对手,若是在平日,他一定高兴得大醉一场。 偏偏在这个时候,老皇帝本就对他不满,德妃跪在勤政殿不肯起,要给儿子讨一个公道。 明面上是没人指摘是他干的,背地里所有人都认为是他所为! 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第一回这么憋屈,他百口莫辩! “查清楚了,是谁在陷害孤?” 霍刀说道,“回禀太子殿下,朱衣卫调查发现,怀王上马的时候,马匹正好被毒蜂所蛰,剧痛之下突然发狂。” “怀王刚坐上去,还未调整好姿势,就被发了狂的马带动,直接摔在地上。” “后来对怀王下手的那个侍妾,也是因为情郎被杀,自己被怀王责打毁了容貌,受尽欺凌的缘故。” “看起来似乎是合情合理,但京中突然出现毒蜂,侍妾香云原是奴婢出身,从哪儿得来的腐骨散,又如何下在怀王的药里?” “内情到底如何,还要仔细查证。” 太子问道,“那毒蜂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霍刀回道,“并无什么特别,京郊的山林里就有,每年都有人被蛰。” 太子皱眉,“那个叫香云的,若是想为自己报仇,大可直接毒死他。” “有毒药不用用腐骨散,显然只是想断了怀王的夺嫡之路,没准备要他性命。” “晋王?楚王?或者是陈王?” 霍刀说道,“陈王虽然尊贵,但文不成武不就,又去了封地,应该不会吧?” “至于楚王,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了,这段时间又一直称病。若说是为了掩人耳目,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是罪妃所出,皇上又对惠妃厌恶至极。这事儿分明是冲着您来的,微臣觉得,或许是晋王仍旧心有不甘。” 太子看了眼霍刀,一手放在身前,一手附在身后,来回走动了几步。 “孤这些弟弟,一个个的都是心比天高之辈,怎么都不肯安分。” “他们难道不知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只有孤登基,他们才能保住性命?” 霍刀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英明,只可惜几位王爷,并不懂得您的良苦用心,心存妄念。” “等他们明白您的心意,想到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必定后悔不已。” 等霍刀离开之后,太子又招来心腹,商量了应对之策。同时预料了一番各方,可能会有的反应。直到夜已经深了,也还是没能定下来。 盘旋在天上的乌云,又浓厚的往下压了压,季寒苏站在望春台的小楼上往远处看,突然想起一句黑云压城城欲摧。 京中接二连三的闹出事端,件件都能和皇室有关。好好的儿子瘸了条腿,还是被侍妾所害。 老皇帝既觉得痛心,又深感子不肖父,丢了皇家颜面。 赏了些东西给德妃与怀王做为安抚,又给德妃娘家侄子,和怀王妃的兄弟升了官。 交代朱衣卫查明真相之后,又派了个牙尖嘴利的太监去东宫,把太子和太子妃狠狠的责骂了两个时辰。 又让太子这些天不用再操心朝政,在东宫多读几遍孝经,想清楚什么是父子之情,兄弟之义,再去忙别的事情。 太子妃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楚王这个势发之前,就抱病告了假的也没能躲开。 领了和太子一样的太监+孝经套餐。至于晋王和陈王,虽然已经去了封地,但也不能幸免。 宫里安排的人,正带着东西,快马加鞭的往封地赶,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 季寒苏忍不住想到,要不是魏王已经去了有些年头,老皇帝说不定还会让人到他墓前,烧一份儿送到地下。 这样才真是一碗水端平,一个儿子都不放过! 第24章 公主之死 本命年犯太岁,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此言当真不假! 自从六十大寿之后,老皇帝真心觉得,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感受着自己日渐衰微的身体,看着年富力强野心勃勃的儿子,讨债一样在眼前上蹿下跳。 再有用的金丹,也压不住他心里的不甘。 万岁万岁万万岁,为何他想长命百岁,寿终正寝都那么难!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作为皇帝更是如此。正当他思索着怎么把已经不安分的儿子,压制得严严实实之时。王谨拿着拂尘,慌乱的跑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儿,能让你个老东西急成这样?” 这几步走得太过着急,但也顾不得调整呼吸,跪下磕了个头,伤心的说道,“皇上节哀,寿光公主薨了!” 老皇帝闻言顿时站直了身体,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寿光怎么了?” 王谨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刚才东山那边送来消息,公主早产,生下一子后不幸难产身亡。” 老皇帝艰难的抚着脑袋,突然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撅了过去。 周围伺候的人赶紧围了上去,抬人的抬人,叫太医的叫太医,乱成一团。 再睁开眼的时候,老皇帝双目混浊,脸皮松垮,突然间老了十岁不止。 周贵妃,淑妃,德妃,还有宁妃,都抹着眼泪,一脸担忧的守在床前。 寿光公主是老皇帝的小女儿,比楚王还小一岁,今年刚满二十五。 生母昭妃生她的时候难产,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撒手人寰,由周贵妃抚养长大。 大公主安阳与二公主彭城,是一对双生子,比寿光公主大了整整十岁。 两位公主出嫁后的十来年,老皇帝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格外宠溺。 选驸马的时候,老皇帝和周贵妃,本想在京中挑一个世家子弟,好让女儿留在身边。 谁知寿光对东山侯世子一见钟情,非要嫁过去。老皇帝拗不过女儿,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并在她和周贵妃的软磨硬泡下,答应只要是公主的儿子,都给一个爵位承袭,长女封为郡主。 出嫁四年,寿光公主早就有了长子,老皇帝六十大寿的时候,公主有孕不久,还和东山侯世子回来贺寿。 当时寿光公主满面红光,笑容就没有停过,和未出嫁时并无多大区别。驸马温文尔雅,对公主关怀备至,谁看了都称道是一对璧人。 就是老皇帝和周贵妃,当初赐婚的时候再不情愿,也承认女儿挑了个不错的驸马。 “寿光为何突然小产?” 王谨回道,“传信的人说,公主有孕之后,东山侯夫人特意将公主接到侯府照顾。那日在园子里赏花,公主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才会早产。” 老皇帝怒道,“驸马呢?其他人呢?都干什么吃的!” 王谨回道,“公主一时兴起,身边只有金嬷嬷和宫女二人,两个宫女奉命回去取东西,只有金嬷嬷一个人跟在身边。” “东山侯府还说,公主难产身亡,原准备将一干人等送回京中,等皇上发落。没想到金嬷嬷畏罪自杀,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驸马那天一早就出门办差,不在府中。东山侯夫人派人去寻,驸马才知道公主出事的消息。” “这是侯府一并送来的请罪折子,请皇上过目。” 老皇帝接过折子,打开一一看过,周贵妃忍不住哭诉,“皇上,臣妾绝不相信东山侯府所说!” “好端端的,寿光怎么会将人都打发走了,只留金嬷嬷一个人在身边。” “生睿儿的时候在公主府,什么事情都没有,这回进了侯府,直接没了性命。那东山侯府,究竟是什么虎狼窝,害死了我们女儿!” “臣妾与皇上临到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什么摔了一跤,遭了意外?这种事情,就没有哪里比后宫更多。 要不然先帝皇子公主加起来好几十,老皇帝又没有问题,怎么会就只有这么几个儿女! 东山侯以为只要杀人灭口,就能糊弄过去,简直是痴心妄想。 皇帝儿子死了,上至王妃下至侍妾都要殉葬,公主死了,为何驸马还能活着! 淑妃说道,“皇上,贵妃说得不错。寿光出事,驸马一家难辞其咎。” “必得派人将此事调查清楚,不让寿光死得不明不白。” 老皇帝一字一顿的说道,“传楚王入宫,若寿光的死与东山侯府有关,朕一定不善罢甘休。” 第25章 迁怒 赵琚借口窝在王府养病,心思都放在夺嫡上,突然之间听到这个噩耗,也顾不得什么养病不养病了。不等传召,便主动入宫求见。 他和寿光年纪相近,兄妹之间关系最好。后来他母妃进了冷宫,他从受宠的皇子变成罪妃之子,人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只有寿光待他依旧。 出了这样的事,他必定要查得清清楚楚。 等从宫里出来,赵琚回府让宜宁随便收拾了几样东西,带着几名心腹连夜出京。让其他人准备好后,再驾着马车跟上。 皇帝吩咐了,无论结果如何,孩子都要带回来。 ........... 季寒苏知道赵琚前往东山,调查寿康公主之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公主薨逝,老皇帝和周贵妃悲痛欲绝,皆不能起身。太安宫的气氛,变得更为压抑。 底下的人都道今年流年不利,但因上回被割掉的舌头还历历在目,大家心里都有顾忌,不敢太过张扬。 不然只看皇帝伤心成这样,发起怒来只会更甚。 可任众人如何小心伺候,不想往枪口上撞,也避免不了皇帝要想折磨人。 用晚膳的时候,季寒苏刚拿了个窝窝头,找了个角落准备往嘴里塞,就听见旁边的人小声闲话。 “听说了吗?御膳房的人今天倒了大霉,撞到皇上手里了。” “还有谁不知道这事儿?御膳房每天做什么菜式,那都是按照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再根据时令一早就定下来的。” “皇上也没吩咐说不上荤腥,结果就因为上了一盘糖醋排骨,就被杖责三十。” “这三十杖打下来,至少没了半条命,要是身子弱熬不过去,也只能认了。” “就一盘甜醋排骨,皇上虽然伤心公主,也不至于这样大动肝火吧?” “主子的事情我们怎么知道,好在咱们都是底下做事的,离皇上还有十万八千里,不用担心被迁怒小命不保。” “唉,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从来只听过爹娘没了,儿女守孝的。这公主没了,皇帝守孝的,还是头一回见。” “小声些,不要命了!还吃什么吃,快走!” 等人离开后,季寒苏三两口吃完,匆匆回了花房。想到有一回和赵琚幽会,她说自己喜欢吃糖醋排骨,赵琚笑着说她口味和寿光一样。 当时季寒苏还觉得奇怪,公主享尽天下珍馐,不知吃过多少美味,怎么还会在意这种寻常菜式。 不过回想到上辈子,除了八大菜系之外,泰国菜,韩国菜,印度咖喱之类的也尝过不少。 还是最喜欢酸甜口的,公主也没有多长一条舌头,怎么就不能最喜欢糖醋排骨? 老皇帝本就伤心,还没缓过劲儿来,御膳房没预料到这个,还按照拟订好的菜单上菜,没想到老皇帝直接破了大防。 还真是够惨的! 不过刚好提醒了她,既然老皇帝睹物思人,见不得寿光公主喜欢的菜式。 那寿光公主喜欢或者讨厌的花,也一定不能送到皇帝和周贵妃面前! 季寒苏回了花房,见妙莹和几个宫女太监正在忙,也没多在意,只随口问了句,“林姑姑这会儿在里面吗?” 妙莹把一盆珊瑚秋海棠抱在怀里回道,“在呢,寒苏姐姐,你找姑姑有事儿?” 季寒苏说道,“没什么大事儿,只是随便问问。” “对了,这些花都是明日要送去各宫的,你们这会儿忙着要搬去哪里?” 妙莹看了眼周围,见大家都在忙,上前两步小声说道,“姐姐不知,御膳房今天挨了打,姑姑说寿光公主薨了,皇上和贵妃娘娘正伤心呢。” “海棠是寿光公主生前,最喜欢的花。为免皇上和各位娘娘触景生情,这些天就先不往各宫送了。” 季寒苏心中感叹,果然是在宫中伺候多年,反应够快。她还想着该怎么跟人打听,公主生前的喜好,林姑姑就已经安排妥当。 入宫这么些年,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季寒苏说道,“还有些没搬完,我帮你们一起。” 妙莹说道,“姐姐不是要找林姑姑吗,快去吧。也没剩几盆花,我来就可以了。” 季寒苏笑着说道,“已经没事儿了,早点搬完,大家也能早点歇着,这盆给我。” “那好,多谢寒苏姐姐。” 第26章 推卸 公主薨逝,需等天使下降,按例询问之后,方可下葬。眼下虽然已经是深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凉快。 但东山离京城有千里之遥,东山侯只得命人在棺中放置冰块,来保存寿光公主尸身。 侯府里里外外都换了白灯笼,挂上了白幡。做事的奴才,也都换上了粗布麻衣,腰间系上了白布,满脸哀思。 自从公主难产身亡,侯夫人秦氏便卧病不起,无力料理丧仪。 东山侯府又是三代单传,族里也没有得力的女眷能够托付,只能劳烦早已颐养天年,多年不曾管事的太夫人料理。 其余一些杂事,则由两个还未出嫁的女儿帮衬,顺便历练一番。 秦氏靠在床上,气色衰败,面容憔悴,没了往日的笑容遮掩,观骨高而无肉,唇薄而紧,下巴尖长的刻薄尽数显露。 伺候的人都在外头候着,唯有听说家里出事,赶回来帮忙的大女儿在里面照顾。。 “生儿子有什么用,我在屋里病得要死要活,你弟弟就只顾着棺材里的那个。” “那是公主,君臣有别。” “嫁进了侯府,就是徐家的儿媳妇,公主又如何?你看这里里外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太太没了。” “母亲!” 徐元儿严厉的喊了一声,然后又缓了缓语气,“这话要是被父亲听见了,您这病怕是再别想好了。” “公主薨逝,宫里一定会派人过问。按例该是太监才对,皇上却直接吩咐了楚王,您还不明白吗?” “我早劝过您,公主是天之骄女,您只需好好的供着便是。皇上心疼女儿,东山侯府兴盛指日可待。” “您不听就算了,想压她一头摆婆婆的款就不说了,还做出这样的事......” “如今好了,稍有不慎,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秦氏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谁家媳妇儿不是这么过来的。她都五十多的人了,还不是日日到老太太屋里立规矩。 好不容易儿子大了娶了妻,一开始知道被公主看上,她是真的高兴。可等人进了门,才知道有个公主做儿媳,是什么样子。 面上是风光不少,背地里的滋味却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别人家是儿媳妇给婆婆敬茶,他们家是婆婆给媳妇儿请安。 吃饭的时候,公主坐在上首,老太太在边上陪着,她还要站在一旁传菜赔笑! 忍了前半辈子,还要忍后半辈子。东山侯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妾室的人数一点都不少。 她独守空房十几年,还要笑着安排好后院儿。 她儿子是侯府世子,本该坐享齐人之福,却日日看公主脸色。外甥女儿有了身孕,都只能养在城外的庄子上,不好让人知道。 秦氏说道,“我哪儿知道她会正好听见,气性又那么大。也不是头回生孩子,自己死了就算了,还连累了你妹妹和侄子。” 徐元儿怒道,“我妹妹姓徐!个个都冰清玉洁,娴婉贞静。哪像她,一个客居在侯府的表小姐,不知廉耻到勾引驸马,一不注意就是灭族之货。” “杀了她都是便宜她了,换作我来处置,直接一碗哑药灌下去,废了她的手卖进窑子,不是想男人吗,就送她几百个让她想个够!” 秦氏不敢相信,自己女儿居然这么狠心,伤心的抹起了眼泪,“你表妹再不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徐家三代单传,我这也都是为了家里的香火!” “谁家不是三妻四妾,我也没想过让你表妹进门,就是想给孩子一个名分。” 徐元儿直接被气笑了,“所以你们想着换孩子,把公主的儿子,你名正言顺的孙子变成外室子?” “母亲,公主身上流的也是皇家血脉,混淆皇室血统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秦氏嘴硬道,“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谁知道她大着肚子,还尽往没人的地方走动。” 徐元儿被气得胸口直跳,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把责任往寿光身上推。 寿光公主就算任性娇蛮,但对心是真的,一心为侯府打算。 她母亲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换作别的公主,在公主府养上一群面首,把夫家当奴仆使唤,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母亲还有心思推卸责任?还不如想想,该怎么把事情遮掩过去。否则侯府的荣华富贵,你和弟弟的性命,就都要保不住了!” 第27章 皇宫不相信意外 “这会儿都怪我头上,当时提出来的时候也没人反对!大夫都说她怀的是个女儿,我要是知道是孙子,怎么可能想着换孩子!” “我是你亲娘,为了你们姐弟,为了这个家,这么多年我受了多少委屈。就算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秦氏两手一摊,坐在床上像个乡野村妇一般,一边痛哭一边隔着丝绸被子,拍打着双腿。 徐元儿被秦氏的愚蠢伤透了心,“这话您不该和我说,你们谋划的时候我并不知情。” “何况若非是如此,祖母和父亲,怎么会容您至今!” 看着女儿冰冷的面孔,秦氏再也无法为自己辩驳。 她心里清楚得很,之所以还留着她,不是因为东山侯和老太太,有多舍不得。 只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不得已而为之。否则公主早产,嬷嬷自尽,侯夫人也暴毙身亡,那这些事情就都藏不住了。 不过秦氏心里虽然担心害怕,但对徐元儿的话并不赞同。只因公主到底留下了两个儿子,大的也才两岁,小的还未满月。 皇帝再怎么生气,为了孩子考虑,最多是日子难过些。总不能让孩子刚没了娘,跟着又没了爹! 思绪飘飞,又想到这些天受得委屈,秦氏暗恨之余,又免不得心中后悔。 事情尚未做成,她为何要那般迫不及待。见周围没人就和心腹说这些,忘了还有隔墙有耳这回事! 忍一时风平浪静,她缩着脖子过了这么多年,再缩几天又有什么难的? 秦氏面露后悔,又做回了慈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连累了你们姐弟。皇上要是问罪,我也认了。” “看着两个孩子的份上,你弟弟好歹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只担心你那夫家,会因为这事儿薄待了你。” 徐元儿闻言,忍不住擦了擦眼泪,“以前那些年,不都这么过来的吗?当初尚且能忍,往后也是一样的过。” 同为勋贵,不同于徐家子嗣单薄无亲族可靠,永平侯府人丁兴旺,是勋贵里面有名的富户。 嫡亲的婆婆走得早,如今的永平侯夫人乃是继室,又生了好几个儿女。 她丈夫虽是长子,但并没有太大的才能,被挤兑得几无立足之地。刚成婚那几年,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见了多少“世面”。 直到寿光公主嫁进徐家,永平侯才上书请立世子。她巴不得寿光公主长命百岁,夫妻和顺,让她有势可仗! 做事儿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她亲娘...... 丝帕遮住了眼角显露出的些许寒光,徐元儿端起边上的汤药,静静的说道, “药已经凉了,女儿喂您喝吧。再过几日楚王就该到了,母亲可一定要记得商量好的说辞,不要露出破绽。” 秦氏说道,“放心,你母亲我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侯府几位知情的主子,做足了功夫等着赵琚过来,却不知赵琚已经先走一步,到了东山。 宫里待久了的人,最不相信的便是意外。老皇帝和周贵妃当心头宝,只要出了寝宫的门,走到哪里,都是女官嬷嬷宫女围在中间。 即便已经出嫁,身边伺候的奴婢也不下二十个。为何出事那天,身边总共三人,最后还只有个嬷嬷跟着? (红楼梦里,贾宝玉屋里伺候的奴婢就有十几个,还有人统计过,伺候林黛玉的丫鬟婆子里里外外加起来接近三十。所以公主屋里二十几个奴婢,算是简朴了吧?) 所以一听说这事儿,他和老皇帝周贵妃一样,认定寿光的事情,东山侯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事情似乎也如他预想的那样,丧仪在东山侯府,公主府的人根本就插不上手。 寿光出嫁时带在身边的心腹宫女,出嫁的出嫁,归家的归家,犯错的犯错,短短三年竟然没剩下几人。 寿光难产后,其中一个更是失踪多日,对外说是卷了财物潜逃。 东山侯府私下大肆寻找,看着架势说是那宫女偷了御赐之物,也有人信。 赵琚越查下去,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几个月前万寿节,寿光脸上的笑容,当真半点都不掺假。 赵琚深深的叹了口气,怪自己对寿光关怀不够,也怪老皇帝和周贵妃把她保护得太好。 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 赵琚说道,“派人去寻,一定要在东山侯府前头,把紫娟找到。城门查得严实,紫娟多半还没能出去。” “还有,留意一下街头巷尾,那些角落有没有珊瑚秋海棠,或者荷花图案。” “若有发现,让人留意,并即刻回禀。” “奴才遵命。” 第28章 若非想听你亲口听 宫里人人都知道,寿光公主最喜欢珊瑚秋海棠。但她对荷花的喜爱,却少有人知。因为每次离得近了,就容易起疹子,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紫娟跟在寿光身边多年,最清楚她的喜好,也知道赵琚熟知这些。 若其中真有隐情,听到他来东山的消息,一定会想方设法找过来。 高程在一边伺候,见赵琚的面容阴沉,见之心惊,小心询问道,“主子,若公主的事儿,侯府当真脱不了干系,又该如何处置?” 赵琚看着他,冷冷说道,“公主是君,东山侯府是臣。君为臣纲,敢谋害公主便是以下犯上,等同谋逆。” “你说,该怎么处置?” “那当然是车裂、腰斩、再不然凌迟,也都不能抵消其中一二。” 赵琚满意的把目光移开,高程这才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公主和公主之间,差别也一点都不小。先帝子女众多,有那不得宠的,站一排都不一定能认出谁是谁。 有位云梦公主在宫中就不得重视,因而性子懦弱可欺。出嫁之后被夫家苛待,驸马和妾室当着公主的面寻欢作乐,还让公主端茶伺候。 公主忍了又忍,几次小产坏了身子,身边的奴婢实在看不过眼,逃回京城求救,这才将事情揭露出来。 先帝大怒,但并非因为心疼女儿,而是觉得丢了皇室颜面。命云梦公主和离后,并未加以安慰。 而伤害公主的人,除了驸马被流放之外,其父兄只是被贬官外放到不毛之地。 暗暗叹了口气,高程也不知该怎么说东山侯府,就没一个拎得清的! 娶一个受宠的公主,这是多少豪门大族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他们倒好,嫌荣华富贵的日子太过舒坦,上赶子的想要求死。 又过了两日功夫,后面跟着的马车差不多该到东山边界,东山侯府已经准备好迎接楚王。 赵琚才终于见到了一身狼狈,乔装打扮之后的紫娟。 一见到赵琚,紫娟便跪在地上,哭喊道,“奴婢参见楚王,公主走得冤枉,求王爷为公主做主!” ............ 没等马车入城,侯府里除了寿光公主留下的两个孩子,其他人都被关进了监狱。 高程拿着令牌,让知府特意腾出了一排牢房,和一间刑讯室,不分昼夜的招呼东山侯府众人。 还不到一日,就有人受不住酷刑,将自己知道的,有关的无关的,通通都交代了个干净。 有了答案,赵琚转身便让人将侯府几人带了进来。 刚下狱的时候,东山侯等人,还对此事心存幻想。 直到被带来刑房,像狗一样丢在地上。看到被拖出去的不知生死的忠仆,还有地上留下的道道血痕,才终于知道之前设想的那些,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赵琚看着跪在地上,畏畏缩缩,目光躲闪,根本就不敢看他的东山侯世子,就恨不得将其剥皮拆骨。 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玩意儿,寿光到底看上了他哪点儿,非要嫁过来! “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本王想知道,皇室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 不等东山侯世子回答,秦氏便慌忙说道,“和庚儿没有关系,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明明我才是婆婆,却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那些人,嘴上羡慕我有个公主儿媳,背地里都嘲讽我一个婆母,给儿媳妇请安。” “我就想给她个教训,没想到会这样。都是我的错,侯爷和庚儿根本就不知情。” “娘,你?” 秦氏死死的盯着徐庚,眼神里尽是决绝。父子二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想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徐庚眼角颤了颤,随后不可置信道,“娘,就因为这个,你就瞒着我们做下这些。” “桓儿是你的亲孙子,你怎么忍心!” 秦氏说道,“她怀孕的时候一点酸的都不碰,只喜欢吃辣。大夫也说公主怀的是个女儿,你表妹怀的是个男孩儿。” “徐家三代单传,我才一时昏了头,有了这个想法。要是知道是儿子,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公主,要杀杀我好了,睿儿和桓儿还小,不能没有爹。” 东山侯哀叹道,“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么个毒妇,竟将徐家牵连至此。” “楚王明鉴,臣和庚儿事先的确不知情,否则怎敢让这毒妇,犯下如此大罪。” 徐庚说道,“是我对不起寿光,若能时刻陪在她身边,也不会发生意外。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两个孩子,王爷想怎么处置我绝无二话。” 赵琚看着眼前这番唱念做打,嘲讽道,“本王竟不知,东山侯府个个都是唱戏的行家。” “你们以为把事都推到一个人身上,再有孩子做把柄,本王就会顺着台阶放你们一马?” “棺材里冻着的,是本王的亲妹妹,大乾的公主殿下!无论事情如何,今日之后,世上再不会有东山侯府徐家。” “之所以让人带你们过来,不过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大约是知道再无转圜的余地,徐庚自嘲道,“我也一直在想,当初明明不情愿,为什么没有反对到底。” “不过是为了一口气罢了。” 徐庚低垂着眼眸,继续说道,“前头的二十多年,我从未想过会迎娶公主。能被寿光看上非要下嫁,我心里既高兴又得意。” “可成婚之后,我又后悔起来。身为丈夫,想见妻子要等着传诏才能入内。” “身边的丫鬟都被她打发走了,就连长相清秀点的小厮也不许留,还安排了个太监看着我。” “寿光是天之骄女,我机关算尽才得来的东西,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算再难,她只要撒撒娇,顷刻就能得到。” “而我付出再多,别人也只会说是看着公主,才有这些。” “我是喜欢她,但不是只喜欢她一个。且那点喜欢,也被这几年的点点滴滴给磨光了。” “王爷也是男人,应该明白男人的心思,若王爷与我同等境遇,想必也不会做得更好。” 第29章 怜子 “放肆!” 高程尖利的声音在刑房响起,“你一个阶下之囚,背主忘恩的东西,还敢污蔑王爷。” 赵琚斜着眼睛看向徐庚,那目光,比看路边的癞蛤蟆还要冷。 得了公主下降的好处,又嫌入赘皇家,不能软玉温香,当家做主。一个姓徐的,还想比他们姓赵的更尊贵? “你凭什么?” 赵琚一脚踹上徐庚胸口,直踹得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口吐鲜血。 “庚儿!” 秦氏和东山侯想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却被差役死死摁住,无法挣脱。 “你有什么就冲我来,放过庚儿!都是我的主意,是我逼他这么做的,庚儿心里是爱她的!” “有我们夫妻两个为寿光偿命,还不够吗!” “夫人!王爷说得没错,公主是君,庚儿是臣。为臣不忠,为夫不贤,我们合该有此下场。” 东山侯心知赵琚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当初知道徐庚和人有私的时候,他就该让秦氏把外甥女远嫁,让两人彻底断了关系。 而不是等孩子出生后再做打算,这才让她们心存妄念。 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好在还有两个孩子在,即便他们都死了,徐家的香火不会断,徐家的门楣,也还有兴旺的那天。 赵琚并未搭理他们,上前一步蹲下,一手抓起徐庚胸前的衣襟,愤恨的说道,“除了这张脸,你有哪点配得上寿光!” 徐庚嘴角带血,惨然一笑道,“或许她就是看上我这张脸呢。” 赵琚将他丢在地上,“给他们戴上枷锁,押送进京。别让他们过得太轻松,也不许有人死了,本王要天下人都看看,他们是什么下场!” “是,王爷放心,奴才一定让人好好招呼他们。”高程谄媚的说道。 ............ 自从楚王奉命前往东山,只待了几日功夫,便将事情查了个清楚,派人八百里加急将折子,还有证据送到了老皇帝手里。 不止老皇帝和周贵妃,是万万没有想到,东山侯一家竟然这样大胆,算计皇家血脉。 朝臣们也都差点儿惊掉了下巴,那些与东山侯府有旧,为他们说过话的人,恨不得把说出去的话都咽回去。 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那些家里出了驸马的人家。尤其是安阳公主的公公郑国公,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儿。 都是一个爹生的,同样是周贵妃教养长大,两位公主的性子天差地别。 安阳公主嫁进他家之后,其他几个原本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的儿媳妇,突然就变得贤良淑德顺眼起来。 每个月初一,国公府的女眷都要去公主府请安,才可以和孙子见上一面。 还有大前年,他儿子奉命督察河工?离京一年半,回府的当天晚上,安阳公主就给他家添了个孙子。他还要欢欢喜喜的办满月,那就是他老李家的种! 东山侯府当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有今日的下场都是自找的,死了也活该! 老皇帝缓过劲儿重新上朝之后,精神气色明显比之前差了许多。 东山侯府的人一进京,就被关进了诏狱,三日后枭首示众。 户部侍郎皱了皱眉,终究还是站出来说道,“启禀皇上。东山侯府苛待公主,罪犯欺君有此下场也是应该。” “但两位公子到底姓徐,皇上心疼公主,自然也心疼两位公子。徐家虽然该死,但还请皇上顾全两位公子的颜面。” 见有人出头,其余有认为皇帝下手太狠,因而物伤其类,以及认为公主是天之骄女,该为天下女子表率,贤良贞静的人,也都为东山侯府说起话来, “章大人说得不无道理,若两位公子长大后,知道这些事情,又该如何自处?” “何况两位还小,也不能一直养在宫里,还是要有长辈照顾才行。” “便是死罪,枭首示众也太过了些,公主面上也不好看。还请皇上念及东山侯以往的好处,留个全尸吧。” “说到底还是娶妻不贤的缘故,东山侯内帷不修,不能约束妻室。东山侯世子也是碍于孝道,受其母逼迫。” “秦氏是咎由自取,但东山侯父子罪不至死啊。” “这世间哪有让做儿子的,去告发处置自己母亲的道理。” “要说公主也不是没有半分错处,虽是君臣,但也是婆媳。公主也该给夫家留点颜面才是,到底是长辈。” “公主理应为天下表率,男尊女卑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若其他女子也有样学样,岂不是乱了套!” ............ 赵琚听着耳边的话语,将这些道貌岸然之辈一一记在心里,面对众人说道, “刘大人,本王记得你长女嫁给溪山林家三子,婚后才知林氏子流连青楼,婚前便和人勾搭生了庶长子。之后又宠妾灭妻,以妾为妻。” “知道真相后,你夫人亲自前往溪山为女儿和离,将人接回家另寻良配。你又抓了林家把柄,让这个前女婿判了两年,本王没记错吧?” “还有你,李大人,你可是两朝元老!当年你兄长早亡,留下一个女儿由你照顾。谁知成婚不过一月,你侄女儿的夫婿就意外亡故。” “你夫人去接人回家,你侄女儿的夫家却百般不愿,称他们这样的人家,家无犯事之男,族无再嫁之女。” “你侄女儿既然嫁进门,就需为夫婿守寡。你不忍心,亲自带着家丁护院将人抢了回来,官司打到御前,还是先帝亲自断的案,本王说得可对?” “还有张大人,本王记得你长姐出嫁后被婆母磋磨,陪嫁的宅子、庄子最后成了小姑子嫁妆不说。就连那些金银细软,也都成了婆母的私房。” “不仅如此,怀着身孕快生产了,都还要到婆母跟前站规矩。后来被妾室谋害难产,孩子也没保住。” “你收到消息直接带着大夫过去,才救了你姐姐性命。为泄愤当场将姐夫打得头破血流不说,还直接通报了官府。逼着他们返和离,并将嫁妆都还了回来。” “事后你又张老大人一通责打,在家里养了三个月才能下地。痊愈后第一件事,还是为你姐姐出气。” “如今您那位姐夫,坟头的草怕是都有一丈高了,本王可曾冤枉了你?” ........... 被点到名字的,都低下头,或者侧过脸,不敢和赵琚正面以对。 赵琚怒道,“你们一个个的,自己女儿,姐妹,侄女儿受了委屈,都心疼得厉害,尽最大的力气为她们撑腰。” “公主是皇室血脉,被害得没了性命。你们身为臣子,不为君父分忧就算了,竟然还想着为凶手脱罪!” “难道是以为只有你们才有怜子之心,手足之情,皇家没有吗?” 第30章 刘皇叔的隔世传人 九重台阶之上,老皇帝头戴帝王冠冕,垂下的十二条冕旒将他的面容神情,都掩盖在珠玉之后。 老皇帝听到赵琚这一摊话,心中甚是欣慰。知道心疼妹妹,就会知道念及兄弟情义,想来怀王的事情,应该与他无关。 以前见到这个小儿子,总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的生母。 大约是埋怨他将惠妃关进冷宫,因而心性大变,常常问五句只回一句,远不如小时候可爱。 久而久之,老皇帝就不怎么愿意见他。 不过这两年有了其他儿子做对比,老皇帝又觉得赵琚不争不抢,沉稳得恰到好处。 虽然性子轴不会说话,但办事儿能力还是有的。最重要的是,赵琚比他那些兄弟,更让他省心。 老皇帝目光转向太子,声音威严又听不出喜怒, “太子,你怎么看?” 怎么看?用眼睛看,他又不傻! 年纪相差太大,他和寿光是没什么感情,但老皇帝对女儿的感情却深得很! 太子说道,“回禀父皇,儿臣认为六弟所言甚是。公主下降并非寻常婚娶,驸马尚主等同入赘皇家。” “父皇曾经许诺,寿光所出之子,除长子承袭东山侯的爵位之外,若有其他儿子,会另行封爵。” “东山侯府是没有直接杀害,寿光也是难产而死。但凡是有因才有果,徐家妄想以外室子冒充皇帝外孙,混淆皇室血统,图谋爵位。” “罪犯欺君,便是夷三族都不为过。父皇只诛首恶,处置东山侯夫妻与驸马及相干人等,已经格外开恩。” 老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太子说得不错,朕并非是为报私仇,才做下这样的决断,而是因为徐家罪该如此。” “徐家犯下大错,不配与公主再有关联,以免到了地下,搅了寿光安宁。” “朕今日便宣布,寿光与徐庚的婚事无效,不再是夫妻。两个孩子身上到底有皇室血脉,有这样的亲族也不光彩,都改从母姓。就交由......” 赵琚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愿替寿光照顾两个侄儿,承担抚养之责。” 老皇帝说道,“也好,你一向爱护妹妹,朕相信你也一定能善待他们。” “枭首示众也的确是有些不妥,朕念及东山侯祖上的功劳,就给他们留点儿体面,赏他们个全尸。” “皇上圣明。” .......... 散朝之后,赵琚转身便往外走,太子落在后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眼神中尽是探究之色。 卫国公走到太子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好看见赵琚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淡淡的说道, “楚王殿下从东山回来之后,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太子说道,“兄弟姐妹之间,他和寿光感情最好,当然与以往不同。” 卫国公笑了笑,“也是,皇上疼爱女儿,楚王为公主的事情奔波在前,抚养两位公子在后。” “即便以往再不待见,也一定会很欣慰。人年纪大了,就会想希望儿孙和睦。” “是臣失言,还请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国公所说乃是金玉良言,何罪之有?” 太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孤如今的处境,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仅是让父皇看到兄弟之情,怕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他不会信的。” 卫国公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后,突然有了主意,和太子说道, “殿下不如试试这个法子,如此......这般......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太子狐疑道,“这事儿......当真可行?不妥...孤岂能做出这等女儿姿态!” 卫国公自信满满的说道,“可不可行,妥与不妥,只看皇上的态度,您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成?” “皇上从前对您的偏爱,也不比对公主少啊!” 太子沉吟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也罢,孤试试又何妨!” ............. 继寿光公主的事儿之后,前朝后宫又发生了几件大事儿,让宫里宫外都吃了大惊。 第一件是徐家被体面之后,周贵妃的病终于好了。 下得来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两位公子接到宫里。当着老皇帝的面,抱着孩子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流泪。 哭得老皇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接给两个外孙,各自讨了个侯爵。赵睿为怀安侯,赵桓为中山侯,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是不用愁了。 第二件是晋王上书喊冤,声称自己之前是有过失,但已经得了教训,迷途知返。到了封地之后,一直静心思过,并未有丝毫逾矩之处。 京中发生的事情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不能因为他之前的事情,就对他心存偏见。 话里话外都是老皇帝偏心,听信了他人的谗言,冤枉了他,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老皇帝被气得火冒三丈,立马又派了个牙尖嘴利的太监,非要让晋王知道厉害不可。 第三件是太子跑到勤政殿待了大半日之后,老皇帝对太子的态度有了极大转变。 据说两人在殿中相拥而泣,太子哭得泣不成声,情到深处,还抱着老皇帝的脚亲了好几口。 最后还生生哭晕过去,把老皇帝吓得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叫到了勤政殿。 这事儿在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称道,说是父慈子孝的典范...... 饶是好几日过去,这会儿季寒苏躺在赵琚怀里,两人游山玩水之后,再听他提起此事,都还觉得不像真的。 夭寿啊,太子一大把年纪,突然学起刘皇叔来了! 第31章 感情一定很深的 赵琚揽着季寒苏,指腹轻缓的摩挲着雪白的香肩,鼻尖传来淡淡的香味儿,无时无刻不挑动他的心神。 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热气扑在季寒苏耳边,赵琚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好香啊......” 季寒苏笑着说道,“我一入宫就分到花房,日日侍弄这些花草,不知不觉竟染上了它们的味道。” 赵琚将她搂得更紧,轻声说道,“这望春台不是牡丹就是玫瑰,你身上的香味儿虽淡,却与姜花的香味相似,淡雅幽香,清新怡人。” 季寒苏羞涩道,“这是我的体香,小时候还没觉得,年纪越大,香味儿就越浓。” 赵琚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姜花又名夜寒苏,你叫季寒苏正是实至名归。” 季寒苏笑道,“您要这么说,那我爹要是给我取名季荷花,如今我身上该是一股荷花味儿才对。” 赵琚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季寒苏察觉到不对,小声问道,“王爷,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吗?” 赵琚说道,“没有。” 季寒苏委屈道,“那王爷为何突然之间便冷着张脸,好似有人借了您一匣子珍珠,然后还了您一颗鱼目。” 赵琚无语,他刚才是有点儿忧伤,到也绝对没到季寒苏说的那样。 被这么一打岔,也没心思再想什么荷花不荷花的。 赵琚说道,“和你无关,本王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太子身边的能人不少,也不知是谁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 季寒苏问道,“王爷为何觉得是别人给太子出的?就不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赵琚伸出手,亲昵的抚摸着季寒苏的小脸,自信道,“本王了解他的性子,若是无人劝说,他必定不会想到这些。” “不过这招如此有用,的确出乎本王预料。父皇对太子的态度好了不少,好似这几年积累下来的不满,一夕之间便烟消云散了。” 赵琚的眼神里失望、期待、野心、不甘、疑惑交杂在一起。这副模样,突然好像街边等不到主人的小流浪。 季寒苏暗自猜想,赵琚年幼之时,应该也被老皇帝真心疼爱过。不然也不会对老皇帝和太子这档子事儿,显得如此介怀。 “我曾听姑姑们说过,先皇后故去的时候太子还小。皇上唯恐别人照顾得不尽心,太子十二岁前,皇上都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赵琚不高兴道,“你的意思是其余皇子,都不配和太子相提并论?” 季寒苏才不怕他,这几个月她又不止试探了一回,赵琚说他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当真不是假话。 “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和您陈述事实。” “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抽出时间来照顾一个年幼的孩子,这么多年下来,他花在太子身上的心力有多少,王爷可曾想过?” “手心是肉,手背就一层皮。上至皇室亲贵,下至平民百姓,谁家里不是兄弟姐妹好几个。遇上人丁兴旺的,二十都打不住。” “这么多人家,王爷又可曾真的听说过,有哪家是一碗水端平了的?” “皇上对太子的感情一定很深,即便他对太子有再多不满,但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所以太子对他哭诉,皇上才会心疼。会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其他人的逼迫。” “太子既要保全自己,又因为兄弟之情,而不得不退让,甚至明明有机会反击,也畏首畏尾,不能尽全力。” “甚至皇上还会因此想到,自己做皇子时的难处,您说他原本就偏了的心,会不会直接偏到底?” 像是打翻了颜料盘,赵琚脸色变换极快,几个呼吸之间,就经历了四季。 他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些,不过是当局者迷。自从前些日子病过一场后,老皇帝的身体就大不如前。而那金丹....... 小春子想法子弄到了一些,炼丹剩下的药材渣子,他让人仔细验过,全是些大补之物加上部分矿石。是有提神壮阳的功效,但吃多了也能要人性命。 怀王拐弯抹角的送人进宫,进献这种要命的东西,就是为了给太子铺路吗? 赵琚陷入沉思,季寒苏也没有多说,天气渐冷,这里也没个炭火。肩膀露在外头凉飕飕的,万一受了寒年纪大了风湿怎么办? 往他怀里拱了拱,季寒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假寐。 后面一段时间,他们两个应该不会再见。不过没关系,今天这顿还算给力,素两个月也没什么。 ........... 回到王府,赵琚沉着脸直接进了书房。坐在书桌前,提笔就是一封密信,封口之后递给高程。 “把这封信送到孟家,悄悄的,不要被人看见。” “奴才遵命。” 高程拿了信转身就往外走,赵琚坐在那里,盯着桌上铺好的白纸,自言自语道, “本王倒要看看,你们的感情到底能有多深。” ............ 宫里的日子每天都大差不差,吃饭、做活、睡觉,和进厂也没多大区别。 有那点儿空闲时间,也不能随意走动。否则惊扰到主子,便是猫妖变的,天生就有九条命,也都不够被拿来杀的。 所以季寒苏一直以来,都喜欢走偏僻小路。最大限度的避开嫔妃,安全不说还能少磕几个头。 不过自从上回在冷宫外头,撞见崔嬷嬷的事后,她便极少再往偏僻的地方凑。 就怕又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东西,再倒霉些让人察觉,成了太安宫水井里的泡芙。 可她不想找事儿,事情却偏偏要找她。好好的走在路上,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天上落了下来,就落在她前面两步远。 能在宫里放风筝的,就不会是奴婢,季寒苏并不想多事,但周围除了两个正在扫地的小太监,还有几个路过的宫女。 没办法,季寒苏只能将这只风筝捡起来,在原地等着。不过以往风筝上画的大多是花鸟鱼虫,有的还喜欢再题两句诗词。 这只风筝却是画了一幅荷花图,除了两朵半开的花骨朵,其余地方填满了荷叶。花苞上,叶子上画了不少露珠,晶莹剔透,跟真的一样。 不过这人画工如此精湛,留白的地方却少之又少。好似没见过雨后新荷,只能凭借想象来画,一眼看去太过拥挤,可惜了。 季寒苏惋惜的看着风筝上的画,突然琢磨出不对来,越看心里就越是惊慌,越是惊慌,面上就越不敢显露分毫。 这哪里是什么荷花图,分明是有人用风筝传信!只怕这些露珠的位置,都是有意为之。 稳住,她就是个文盲宫女,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看不出来! 第32章 风筝 没一会儿,就见一个衣着光鲜,大约二十多岁的宫女匆匆赶来。 这宫女头上别着两朵绒花绣球,耳朵上坠着一颗玉珠子,虽然成色一般,但颜色极好。还有手上拿着的丝帕,一看就是上等绸缎。 季寒苏心里有数,拿着风筝大大方方的行礼问安,“奴婢是花房的宫女,刚做完差准备回去,就看见眼前落了只风筝。” “担心有人找来,所以在此等候。敢问姑姑,可是在找这个?” 芍药抖了抖手上的丝帕,看了眼季寒苏手里的风筝,倨傲的说道,“没错,我找的就是这只。” “我是荣妃娘娘身边伺候的芍药,刚才荣妃娘娘在放风筝,不想风筝断线,竟然吹到了这里。既然你急着回花房交差,我也不好麻烦你多走一趟,把风筝给我吧。” “是......有劳芍药姑姑了。” 季寒苏依依不舍的将风筝递了过去,芍药轻蔑的勾起唇角,将心里的警惕收了起来。 不过是个眼皮子浅的宫女罢了,她还真有些草木皆兵。 接过风筝,芍药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过身,看着季寒苏的眼睛,缓缓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若娘娘问起,说不定还能得个赏赐。” 季寒苏眼睛骤然发亮,笑着回道,“回禀姑姑,奴婢姓季名寒苏,是花房安排到望春台,照顾花木的宫女。” 芍药说道,“季寒苏是吗?是个好名字,我记下了,你也回吧。” 季寒苏好似没看见,芍药脸上挂着的嘲讽与不屑,依旧笑得既灿烂又讨好,好像荣妃的赏赐已经板上钉钉儿了一样。 这回芍药转身之后,便匆匆往回走,没有再来一个回马枪。季寒苏则挂着微笑回了花房,直到进了屋再没看见别人,才沉下了脸。 揉了揉笑得都有些僵了的脸颊,大乾国力雄厚,自然也有几个藩属小国。 这些部族除了进贡财物,也会送贵女入宫,以得到更多庇佑和好处。 皇帝也乐意多几个美人伺候,放在后宫好好养着,花费不了什么,还能让她们的母族安心许多。 只不过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女,辜负了她们母族的希望,都没能平安生下皇子。倒是有一位先帝时候的嫔妃,留下了一位公主。 荣妃有孕三次,每次都遇上意外,一个都没能保住。也不知道是老皇帝的意思,还是其余嫔妃的手脚。 “要传消息多的是门路,干嘛用风险这么高的法子,也不怕被人看出来!” 季寒苏极为郁闷,“暂时是糊弄过去了,就怕她不放心,想要再试探一二......” “唉......命苦!” 这种隐秘,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 躺在大通铺上的时候,季寒苏都还惦记着这事儿。睡意袭来,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想着人多的路也不好走,还是偏僻点儿的更安全。 ............. 凝华宫 到了起床的时辰,十来个宫女太监,拿着梳洗的东西排成两排,按着流程等着伺候荣妃梳洗。 天气凉快起来,皮肤干燥容易起皮,荣妃每天早上洗完脸后,还要将浸透了玫瑰汁子的丝帕贴在脸上,面前再放一盆热气腾腾的水。 荣妃,ai理解的异域风情、性感艳丽 水的热气隔着丝帕扑在脸上,既能让玫瑰汁子润泽肌肤,又不会因为太冷,冻着了娘娘。 水若是凉了,升上来的热气便会不足,所以即便敷脸的时间只有一刻钟,中途也至少要换三次水。 等做完这些,才是抹香膏香粉,照荣妃的心意梳上发髻,然后上妆、搭配好首饰,再根据妆容发髻换上衣裳。 做完这些,正好一个时辰。 荣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云鬓高耸,眉目如画,斜插着一只花丝金凤衔珠步摇,显然十分满意。 右手轻轻抬起,芍药便立刻上前将荣妃扶了起来,往用膳的花厅走去, “娘娘昨天说那道上汤小笼包不错,汤汁浓郁,入口润而不腻。奴婢让他们今日又准备了些,娘娘要不要尝尝。” “也好,再准备一盘芙蓉玉芥丝,多放几滴香油,配包子和汤粥都好。”(其实就是五香大头菜) “娘娘放心,都准备着的。” 芍药扶着荣妃坐下,荣妃看了眼边上站着的人,除了芍药和牡丹,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退了下去。 饭桌旁边的架子上,摆放了四甜四咸,再加白粥与红参江米粥共十种。荣妃只看了一眼,牡丹便心领神会的白粥献上。 “娘娘请用。” “你如今是越来越机灵了,本宫心里想什么,你都能瞧得出来。” “奴婢哪里能知道这些,只是想着唯有白粥,才能更显出玉芥丝与上汤包子的味道。娘娘抬举奴婢,才愿意给奴婢这个脸面,尝上一尝。” 荣妃就着小菜用了小半碗,再加上两个小笼包,就放下了碗筷。 接过芍药递来的热毛巾,随意擦了擦手,牡丹随即又递上一盏香片。 荣妃浅浅喝过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前两日捡到本宫风筝的那个宫女,可还安分?” 芍药说道,“回禀娘娘,奴婢查过了,这几日也一直让人盯着她。” “这个季寒苏入宫后就在花房伺候,几年前被派到望春台,一直到现在都没挪窝。” “在花房也不出挑,又是个眼皮子浅的。这样的宫女,宫里到处都是。” “被她捡到也没什么,不过是只风筝罢了,连个字都没有,给她十个脑子,也想不到那么多。” 牡丹说道,“娘娘,芍药说得不错,不过是个意外罢了,您不用在意。” 荣妃擦了擦嘴角,点了点头,“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些。既然那个宫女没有问题,那便不用再管,省得惹出事端。” “倒是秋狩的事情,要好好准备。宁妃不是笑话本宫,连只兔子都抓不住吗?本宫要让她知道,她也就只配抓兔子玩!” 第33章 勤尧山 每年深秋之时,皇室便会在京城往南五十里之外的勤尧山行猎。 每次围猎,约在二十五日上下。狩猎开始,先由勤尧山守备参将率领骑兵,按照预先选定的范围,驱赶野兽。 等到包围圈缩得恰到好处,野兽密集,且确定没有老虎、黑熊等猛兽时。再奏请皇帝首射,皇子、皇孙随射。 之后才是其他皇亲贵胄,王公大臣。等到他们轮完,最后大规模骑射,才是随行官员、普通侍卫,一一下场的时候。 在这期间,皇帝与众人饮酒作乐,欣赏歌舞杂技,比武摔跤,不一而足。 狩猎所得最多的人,不仅可以在众人面前长脸,还有厚赏。若那人没有婚配,或许还能得贵女青睐,结一个好姻缘。 但这事儿和她一个花房宫女,有什么关系! 季寒苏悄悄吐出不小心飘进嘴里的沙子,心疼的瞧了眼自己又疼又肿的脚。还要紧紧跟在马车后面,丝毫不能怠慢。 皇帝带着嫔妃、大臣们围猎,除了贴身伺候的太监宫女外,别的奴才也不能少。 往年花房是不用派人跟过去的,但周贵妃一直郁郁寡欢。老皇帝听说勤尧山中,有绝品兰花生长,于是命花房派人跟着一起过去,到时方便移栽。 林姑姑随手一指,就把季寒苏和甘凝的名字报了上去。 说是她们两个花艺精湛,往日当差也十分尽心。 这趟公差,既是委以重任,也是对她们两个的奖赏,让她们不用感动...... 季寒苏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这话说得,连婉拒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整整五十里的土路,活生生走了两天。到勤尧山行宫的时候,季寒苏和甘凝两人都灰头土脸。 面上积攒的尘灰,比去了趟新疆,经历了一场沙尘暴还要多。 分配好屋子,放好行囊之后,其余几个宫女稍微拾掇了一番,便忙着出去当差。只有季寒苏和甘凝暂且没有事做,可以留在屋里休息。 “入宫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走这么久的路。脚都肿了,脱鞋都费劲儿。” 季寒苏把鞋袜脱了下来,心疼的揉着自己的脚丫。甘凝提着一桶热水过来,放下后又到架子上去拿帕子。像个老母亲似的,絮絮叨叨个不停, “你也知道走了这么久的路,不洗洗就往床上凑,还直接上手,也不怕手上染了味道。” “先把脸洗了,再好好泡会儿脚。免得明天早上起来,疼得难受。” “对了,你洗脸的帕子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在包袱里,我还没拿出来。” 季寒苏转过身子,将床头的包袱拿来打开,把帕子拿出来丢进了盆里。 忽然看见盆中倒影出的样子,笑着说道, “凝姐姐,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尘满面,鬓如霜?” 甘凝擦着脸,语气中带着愉悦,“这话倒也贴切,不过能出宫来这一趟长长见识,辛苦这两日也没什么。” “宫里宫外当真是两个天地,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她进宫有小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出来,有幸目睹秋猎的场景。入宫之前的事情,她早就记不得了。 把水倒进脚盆,季寒苏迫不及待的将脚丫子放进去,舒服的叹了一声。 “再新鲜也就那样,我还是喜欢待在望春台。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也没人管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行宫到处都是人,一不注意就会遇见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什么的。” “到时候走一路跪一路,半个时辰的距离,一个时辰都不一定能走完。这么想想,姐姐还觉得新鲜?” 甘凝没好气的给了季寒苏一个白眼,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么会给人泼冷水! “住嘴,可别再说了。你这一说,我原本是脚有些疼,现在连膝盖都疼起来了。” 季寒苏故意说道,“我说的可是实话,这就叫做忠言逆耳。” 说完得意一笑,气得甘凝直接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 季寒苏身子一歪,笑着躲了过去,脚一抬溅起几滴水花,撒到了甘凝脸和脖子上。 甘凝笑骂道,“好你个四丫头,竟然和我来阴的!” 季寒苏躲过甘凝想挠她痒痒的手,随手拿起边上的帕子,笑着说道,“好姐姐别生气,是我错了,我给你擦擦。” 甘凝扬着下巴,由着季寒苏给她擦干净。 擦了两下之后,甘凝突然觉得不对。她们两个洗脸的帕子,似乎还在洗脸的盆里飘着,季寒苏手里拿着的这条可是干的...... 甘凝有些惊恐的低下头,那浅褐色的颜色,牵牛花的花纹,分明是她用来擦脚丫子的! “你...你......你!” “你用这个给我擦脸!” 季寒苏被甘凝的神情一惊,顺着她的目光,疑惑的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愣了愣,然后才明白过来。 尴尬又歉意的冲甘凝笑了笑,为自己找补道,“我刚才也没注意......” “都是自己身上的肉,何必分什么贵贱,你说是吧?” 甘凝被季寒苏这话,弄得哭笑不得,抓着季寒苏擦脚的帕子,直接往她脸上舞。 “好哇,你说得真对,自己身上的肉,何必要分贵贱!” “啊,好姐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看招!” ........... 两人闹了好一阵,地上也溅了不少水花。 直到闹得累了,躺在床上歇了好一阵,才起来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再过去用膳。 第二天就要跟着行宫的太监、还有侍卫,去勤尧山的山谷里,把兰花挖回来。 季寒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那些担忧一股脑的都冒了出来。满脑子都是上辈子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里的场景。 但凡皇帝打猎,就没有不出事的。 不是皇帝被人算计,就是主角遇上陷阱。当然,死的多是炮灰,遭殃的大概率是配角,男女则主气运亨通。 就算掉下悬崖、中了毒箭、马被喂了疯牛草、误食了毒蘑菇、或者毒蛇缠到了脖子上...... 遇到再多磨难,都只会是他们y的一环,永远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捏着怀里的蟠龙玉佩,将诸天神佛求了一遍又一遍。 “老天保佑,不是主角也没关系,只要不是炮灰就好。” 花房想跟过来的宫女多的是,林姑姑偏偏安排了她。如果是她想到那样还好,如果不是话...... 第34章 她就知道会有事情 起床的钟声响起,大通铺上睡着的人,都立马揭开被子起身,片刻都不敢耽搁。 只要稍微慢了些,被管事姑姑看见,两尺长的棍子立刻就会落下,教导她们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宫女。 洗脸穿衣叠好被子之后,季寒苏和甘凝轮流替对方梳好发髻。等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屋里没了别人,两人才又和衣躺了回去。 “离用早膳还有一个多时辰,天亮了才上山,要不我们再睡会儿?”(寅时(3-5点)起床,辰时(7-9点)用早饭。) 季寒苏说完,甘凝看了眼窗外,火把照不到的地方,还是漆黑一片。 甘凝说道,“你睡吧,我这会儿正精神,想在周围转转。” 季寒苏说道,“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等白天的时候再转不是更好?” “要在这里待二十多天,等找到兰花挖回来,有的是时间。” 甘凝不舍的看了眼外头,还是觉得季寒苏说的有道理。眼前天还没亮,的确不怎么方便。 要是不小心摔着了事小,耽误了差事事大,便也打消了出去闲逛的念头,到自己床上躺着。 季寒苏见她听劝,才将悬吊吊的心放下。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在宫女的位置上,苟活了这么多年,一天好日子都还没过。 要是不小心被销了号,那怨气邪剑仙都能被撑死! ............. 来这儿之前,季寒苏以为的勤尧山,虽然很原生态,但毕竟是大乾开国之后,就圈定的皇家猎场。 虽然一年只用一次,但常年有士兵驻守。为了皇帝和王公大臣们的安全,林子里的杂草,应该清理过才对。 不然林子里面的野草比人还高,骑在马上也只能露出个头来。蛇虫鼠蚁还是小事,万一埋伏了刺客,不被捅上一刀,都发觉不了不对。 没想到的是,主干道和中心地段等皇亲国戚光顾的地方,的确被清理过,普通臣子、侍卫、将领等狩猎的广大区域,并没有这个待遇。 不巧的是,生长着绝品兰花的山谷就在其中。 七八个行宫侍卫拿着长刀在前面开道,四个太监在两边,阻挡那些比人还高,叶片也算是锋利的野草。 季寒苏和甘凝挤在中间,腰间各自挂了好几个药包,用来躲避蛇虫鼠蚁。但手上,脖子上,除了被草划出来的小口,还是被蚊虫咬了好几个包。 “齐公公,我们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也不知还有多久到地方?” 甘凝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喘息着说道,“要是天黑之前不能回去,留在山谷里过夜,这些蛇虫鼠蚁怕是不好躲避。” 齐公公两手拿着棍子,将边上的杂草压下,又抬头望了望周围,肯定的说道, “姑娘放心,马上就到了,天黑之前一定能回到营地,不会留在这里。” 甘凝说道,“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季寒苏问道,“敢问公公,这周围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也不像有人进出,怎么就传出山谷里面有兰花的?” 齐公公笑着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里虽然偏僻,但也是在围场里面,并非没有人来。” “行宫的侍卫通常是十四人一队,每过一段时间,会派出几支队伍巡查。因为走的人少,这些草又长得快,只要没人过来,不到半个月就又恢复原样。” “之前有侍卫巡查的时候,便在前面的山谷里看见了。只是那花生长的地方不易得,再加上兰花娇贵不易照料,所以只报了上去,没得吩咐之前不敢动作。” “原来是这样,真想早点看到是什么样的奇花。” 季寒苏心中了然,猎场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皇家所有。 若是什么珍贵药材,侍卫们发现之后,偷偷挖了再往身上一塞。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嚣张,上头的人也不会细究。 何况不管侍卫们卖多卖少,也有他们的一份儿好处。但这些奇花异草不同,挖的时候稍不注意,再精心照顾,也极容易枯萎,还不像药材那么好藏。 即便完完整整的带出去,想要卖上价,还要有可靠的门路。 行宫的侍卫和御前侍卫不同,几乎都是普通人家出身,花了功夫大概率白忙一场,还不如禀报上去,要是能讨了贵人的欢心,也算是有些用处。 又走了半刻钟,前头开路的陆侍卫终于停了下来。 “下面就是山谷,那株兰花就在前面的悬崖边上,还请两位姑娘看看,该怎么挖才好。” 季寒苏和甘凝顺着陆侍卫指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刚才在草丛里还未发觉,这会儿窜出来,才发现众人脚下曲折幽深的悬崖峭壁,像是一卷厚重的天书,一层一层的堆放在一起。 乳白的雾气,从山谷里一团一团的漫出,散成流云一般的薄纱。飘飘忽忽地在山谷中游荡,不知是风动,还是人心在动。 季寒苏和甘凝相互拉着手,谨慎的弯了弯腰,低头便看到她们此次出来的目标。 甘凝惊喜的叫道,“是素冠荷鼎!” “花瓣宛如莲花,轻盈又不失优雅,淡粉与淡紫两色齐备,变化无穷。” “果然不愧是绝品兰花,我在宫中多年,还没见哪一株能比得上眼前这个。” 季寒苏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姚黄牡丹虽是花中之王,名贵非凡,但要论珍稀,这株素冠荷鼎当属第一。” 齐公公笑着提醒道,“两位姑娘别忙着欣赏,还是先移回去吧。” “齐公公提醒得是,我这就移栽。” 甘凝说完,迫不及待的拿着东西就要过去,季寒苏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甘凝笑着把手抽了出来, “你把盆土准备好,这东西娇贵,让别人来我不放心。” 说完就趴在地上,慢慢爬了过去,先用小锄头将周围的土松了松,再一点一点的用手将兰花挖出来。 陆侍卫欣赏的看着甘凝的举动,齐公公也赞赏道,“这样的确最稳妥不过,虽然费功夫,但不用担心会有意外。”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甘凝终于把兰花挖了出来,两人小心的放进盆里,把土埋上。 “你们两个,把花盆绑好,小心抬回去,不要损了叶子。” 陆侍卫大手一挥,两个侍卫站了出来,“是。” 回去的路要好走许多,忙活了一天,终于要走出那片比人还高的草丛。 带的水已经喝完,季寒苏给每人递了一个梨子解渴,算是她们两个的一点心意。 大家的脸色更温和了些,如果说进山之前收红包虽然高兴,但也只是公事公办,这会儿大概算是点头之交。 季寒苏说道,“今天多亏了侍卫大哥还有几位公公,不然只靠我们两个,即便知道东西在哪儿,也带不回来。” “等交代完差事,有机会再请大家喝茶。” 齐公公笑着说道,“都是份内之事,皇上亲自下的吩咐,不敢不尽心。” 话音刚落,一支箭矢突然从旁边射了过来,擦着齐公公的耳朵射到旁边的树上。 “大家小心!” 不远处传来杂乱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武斗。 陆侍卫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之后将手里的长刀立在身前,做出一副防守姿态。 其余侍卫也都如他一般,面容严峻起来,显出一副肃杀之色。 季寒苏拉着甘凝躲到旁边的大树后头,齐公公与另外几个太监也有样学样。 她就知道,根据围场定理,只要是皇帝狩猎,就一定会有事儿! 第35章 叫人 皇家禁苑,天子行猎,明里暗里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手,还是没防住有心人借机生事。 这还是在围猎的第一天,老皇帝首射的时候。 若说刚才那支箭飞过来的时候,季寒苏等人还奢望是意外。 但听到前面传来打打杀杀的声音,还有后续又射偏过来的几支箭矢,让人想装傻充愣都不行。 齐公公整个人缩在大树后面,一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观察周围的动静,一边哆哆嗦嗦的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该如何是好啊!” 甘凝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维持镇定,“前面怕是出了大乱子,趁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绕开去搬救兵?” 一个小太监迫不及待的点头,“姑娘说得不错,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赶紧过去叫人才对。” 齐公公害怕的看了眼树上插着的冷箭,他们几个太监宫女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连个防身的兵器都没有。 要是路上遇见别的刺客,想逃都没办法。咬咬牙,大着胆子说道, “陆侍卫,我们往日都在行宫打转,没进过几次围场。你们脚程快,又熟悉围场环境,不如......” 季寒苏看了眼齐公公,刚才找兰花的时候,他可熟悉得很!这算盘打得,隔老远她都听到了。 长得不怎么样,想得还挺美,就算这陆侍卫长的是猪脑子,也不会上他的当,何况人家还不是。 果然,陆侍卫面色难看,握着长刀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露,显然十分紧张。 其余几个侍卫一言不发,都看向他,显然是等他做决定。 前面不知敌我如何,他们这趟出来了八个侍卫。除了他和另外三、四个功夫尚可,剩下几个都只是花架子,混口饭吃。 敢在这时候闹事,这些刺客想必都是些死士,他们就这么冲上去,怕是免不了伤亡。 但若是借口求援怯战逃跑,事后追究起来,也断然没有生机。 富贵险中求,此事原本也没有可权衡之处。 既然打定了主意,陆侍卫毫不犹豫的说道, “齐公公何必谦虚,您在行宫多年,即便不熟悉也该有些印象。” “前方发生打斗事情不小,我等身为侍卫职责所在,岂能有避战之举?” “您几位由此处向东快则一刻钟,慢则小半个时辰,便能绕过树林走到主路,路上有沿途巡视的侍卫,我等便不相送了。” 说罢,也不管齐公公那涨红憋屈的脸色,带着身边几个兄弟,直接冲了上去。 季寒苏道,“趁这个机会,我们赶快去叫人。不然若是刺客占了上风,来再多的人也都晚了。” “是是,我们快走。” 齐公公说完,就手忙脚乱的往东边跑去。 几个小太监紧跟在后面,季寒苏看了眼打斗的方向,便拉着甘凝追了上去。 众人往前跑了一刻钟,终于出了树林,实在跑不动了,站在那里大口喘息。 甘凝缓过气来,想到那盆素冠荷鼎,为难的说道, “我们跑得太急,素冠荷鼎还留在林子里。那可是皇上亲自吩咐,要送给周贵妃的!” 齐公公说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那盆兰花?” “那花又不会长脚,刺客也不是冲着它来的。等事情过去了,再抬回来就是了。” 甘凝无奈,她怕的不是兰花长脚,她怕的是双方缠斗起来,刀剑又没长眼睛。 不过好不容易逃出来,这会儿让她回去找,她肯定不干。事出有因,皇上未必会追究,即便追究也要不了性命。 刚才他们要是稍微慢上一步,这会儿谁知道还能不能喘气。 季寒苏说道,“我们快去叫人吧,不然真出事儿了,大家都逃不了干系。” 几人的喉咙像是吞了一块火炭,火辣辣的难受,还有一股血腥之气涌了上来。 两条腿又累又软,像两根面条一般,在地上艰难跑动,每一步都像是要摔倒一样。 就在季寒苏几人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前面突然有人声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此处,还是这般模样。” 看着眼前十几个身体健壮,威风凛凛的侍卫,季寒苏等人心头一喜,终于安全了! 齐公公高兴的说道,“这位大人,奴才是行宫的太监,奉命带人前往山谷移栽兰花。” “没成想回来的路上,遇上歹人行刺。随行的侍卫当即就冲上去帮忙,让奴才赶紧回来找人帮忙。” “您赶快带人去看看吧,就在前面的树林里。那些刺客人数不少,还放冷箭。奴才当时离得还有些距离,都差点被乱箭射中。” 侍卫头领说道,“既然如此,有劳公公在前面带路。木锋,何远,你们两个带他们回去。” “是,属下遵命。” 侍卫头领大手一挥,也不管齐公公如何不愿,抓着他的衣裳往马上一丢,便带着人马往那边赶去。 甘凝说道,“过了这么久,那边的事情应该早完了。要不我们回去一趟,把素冠荷鼎抬回来再说?” 忙活了这么一天,白干就太可惜了。她还想借此在周贵妃面前留个好印象,之后有了机会,也能再进一步。 季寒苏见那两个侍卫,板着一张冷脸不说,看他们的目光还格外警惕,就差把怀疑两个字写在脑门上。 尤其是听甘凝说回去的时候,握着刀把的手都紧了许多,这是把他们当刺客在防备! 季寒苏害怕的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可是......万一有刺客跑了,藏在林子里,或者有什么痕迹留下。我们这会儿回去,不是给诸位大人添乱吗?” 甘凝为难的说道,“可素冠荷鼎本就娇贵,十分不好养活。我们只是草草挪到盆里,这几天必须仔细照顾才不会枯萎。” 季寒苏眼底一动,悄悄捏了捏甘凝的手,转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木锋两人。看得他们两个心里发毛,握着刀把的手,都不自然起来。 甘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明白过来。轻轻两步走到两人面前施了个礼,祈求道, “两位大人明鉴,寿光公主薨逝之后,贵妃娘娘一直郁郁寡欢。皇上知道山谷里有绝品兰花,便命我等取来。” “奴婢等好不容易,才将那株素冠荷鼎移栽到盆里。不想刚才的事太过突然,那花被遗落在树林里。” “林中露气太重,若是遇上下雨,奴婢再有本事,也难以将之养活。” “还请两位大人大发慈悲,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多费些功夫,帮奴婢将兰花取回来吧。” 说完,甘凝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不着痕迹的递到那名叫做木锋的人手里。 季寒苏也连忙拿出一个荷包,递到何远手里,“两位大人慈悲,可怜可怜奴婢们。” 两人捏了捏荷包,互看了一眼。想着多跑一趟,费不了什么大事。 再说几人不是太监,就是宫女,看着就弱不禁风,可怜得很,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何远说道,“要不你送她们回去,我过去瞧瞧?要是那边有什么事儿,也能搭把手。” 木锋说道,“那好,你小心一些。” 甘凝和季寒苏又是一通好话,把两个侍卫说得心花怒放,得意不已。 谁知回了营地,将事情交代完,又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那名叫何远的侍卫,将兰花给送回来。 天色已黑,外头人影幢幢,巡逻的侍卫比昨日多了不少,到处都是一片肃杀之气。 季寒苏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打听点消息,就叫那名叫做木锋的侍卫,带着人将素冠荷鼎送了过来。 第36章 推测 “凝姑娘,季姑娘,这是你们移栽的兰花,看放在哪里合适。” “有劳您跟我过来。” 说罢,甘凝带着他们进了旁边的屋子,今日特意收拾出来,暂时安置这盆兰花。 指着窗前的那张长桌,甘凝道,“放在这里即可。” 事情做完,季寒苏端来一壶茶,给他们每人都倒了一杯, “几位辛苦了,还请喝杯茶水解渴。” 木锋脸上的沉重稍稍轻了些,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多谢季姑娘。” 季寒苏笑着说道,“应该的。” “不过何侍卫怎么没来,承蒙您二位照顾,我们姐妹还想和他再道声谢。” 其他人喝完茶便离开了,只留木锋被两人围着,叹了口气道, “何远那运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过去的路上,碰巧遇见个落单的刺客。” “两人当即就打了起来,那刺客虽然受了伤,但并没有多严重,对身手影响不大。” “用的又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何远和他打了好一阵,身上挨了两刀好歹拖延了时间。其他人及时发现追了过去,才把人擒住。” “这会儿他刚上完药,在屋里躺着。想着你们的事情要紧,就催着让我把东西给你们弄来。” 甘凝和季寒苏先是庆幸,然后又觉得有些愧疚。 如果过去的不是何远,而是她们两个,想必这会儿,已经被送到仵作那里尸检。 “那何侍卫的伤势如何?严重吗?” 甘凝说道,“若不是为了帮我们,他也不会遭此横祸。” 木锋说道,“姑娘不必自责,都是为了皇命。” “再说若没有这出,也那刺客也不会被生擒。何远这是立了大功,一点小伤而已,不必在意。” 甘凝说道,“不严重就好,这两日不太方便,等方便了我们再去和他道谢。还请木侍卫替我们转告一声,请他务必好好养伤。” 木锋说道,“凝姑娘放心,在下一定帮姑娘转达。” 季寒苏道,“不过勤尧山怎么会出现刺客,看起来人数还不少。” “不瞒您说,到现在我们这心里都惶恐得很,不知是哪位大人,遇上了这事儿。” 木锋并未开口为两人解惑,显然此事十分为难,不便开口。 季寒苏赶紧说道,“若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规矩我们都懂。” 木锋松了口气,他不怕别人来硬的强行逼问,就怕小姑娘缠着非要知道。 “若没别的事情,我先回了,两位姑娘先忙。” “对了,大人说了,两位姑娘今日受了惊吓,无事还是不要出门的好。这事儿也不要与人多言,以免闹得人心惶惶,生出许多是非。” 甘凝说道,“多谢木侍卫提醒,我们记住了。还请大人放心,我们必不会与人多言。” 木锋离开之后,两人面面相觑,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甘凝做事的时候向来是一心一意,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大,给素冠荷鼎培土养护,都专心不来。 “木锋应该是知道什么,不过显然上头有过吩咐,不让他们透露出去。” “还有那句提醒......” 甘凝忍不住生出一种猜测,“你说,会不会是......?”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季寒苏,抬起右手,食指往上指了指,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季寒苏说道,“多半是这样,不然那么多刺客,何远过去的时候都还能撞上,其他人也没这排面。” 甘凝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啪的一声,把手里的工具拍在桌子上。 “这事儿不对,从我们发现冷箭,到跑出林子遇到巡逻的侍卫,这里头都多长时间了!” “这还是狩猎的第一天,皇上皇子还有诸位王爷们都在。按理说那地方不过稍微偏僻了些,但闹那么大的动静,早该有人过来了。” “可事实上耽搁得也太久了,且事情发生之后,周围巡逻的侍卫虽然严密不少,但看着又不该是......” “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甘凝捂着胸口,惶恐不安道。 季寒苏想了想,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都说吉人自有天相,看着惊心动魄,实际上并没人受太严重的伤。” “至少凶手的目的一定没有达到,或者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暗中处置,以免闹得沸沸扬扬,有损皇族威严。” “姐姐别怕,我们不过是宫女罢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要谨慎些,不祸从口出就好。” 甘凝忧虑道,“希望如此吧。” “早知会遇上这种事情,何必辛苦跟这一趟。” 安慰过甘凝之后,季寒苏垂下眼眸,心里翻江倒海,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若刺客的目标是老皇帝,不管是不是太子所为,他都首当其冲。 若醉翁之意不在老皇帝,而在太子,那获益最大的人...... 信息太少,脑容量也不够。以后条件好了,得多吃点儿核桃仁补补! ............. 这边季寒苏在那里头脑风暴,那边赵琚求见老皇帝没见着,回到自己住处之后。 直接将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拿着茶杯靠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明月举杯对饮。 心里想着季寒苏说过的那句话,眼神比月光更清冷孤寂。 第37章 诛心 “皇上对太子的感情一定很深的......” 赵琚两只手指,慢悠悠的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就像以往转动着酒杯一般。 良久之后,不屑的笑出了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老皇帝对这个心爱的大儿子,感情的确很深。危急关头,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也要拉太子一把。 结果胳膊被刺客刺伤不说,在他的好大儿心里,还是自己的性命更要紧。 再倒上一杯清茶,饮下之前,还举杯邀了邀天上的明月共饮。 .......... 第二天依旧是皇子皇孙们的主场,老皇帝却没有出席,对外只说留在行宫,与两位真人谈论养生之道。 太子几次求见无果,老皇帝连句话都没给他。那些王公大臣个个都是人精,联想到周围不同寻常的气氛。立刻便有一百零八种猜测,在暗中流传。 “听说了吗,昨天狩猎,太子没有留意,原想射鸟谁知箭飞出去后,竟擦着皇上脑袋过去,差点儿出了大事。” “不对不对,明明是遇见了刺客,危急关头太子把皇上顶在前头,让皇上给他挡刀!要不然护卫巡逻,突然严密这么多!” “错了错了,太子要真的这么干了,皇上还能轻饶了他?我听说的是,太子......” “嘭!”的一声响起,好好的羊脂玉鎏金顺字茶盏,摔在屋子中央,裂成大小不一的十几片,有那么几片直接溅到了房门外。 唐侧妃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这番动静,虽然没听到太子的怒吼,但越是没有才越可怕。 好在隔着窗户,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她来了。唐侧妃没有犹豫,立刻改了主意,转身就走。 冰儿跟在她身边,不解的问道,“娘娘不是说太子心情不好,需要人好好安慰,都到门口了,怎么又不进去了?” 唐侧妃说道,“你没看见迸出来的那块碎片?” 冰儿不以为然的说道,“当然看见了,有什么问题吗?太子每回生气的时候,不都要砸几样瓷器才能痛快?” 唐侧妃瞥了她一眼,“你啊,跟了我这么多年,眼神还是不够利。” “那块碎片不是什么白瓷,而是白玉,上面还带了点金箔。太子这回当真是气糊涂了,连自己最爱的那件茶盏,都没有顾惜。” 冰儿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娘娘连门都不肯进,这个时候过去,不是自讨苦吃?” “不过也怪不得太子生气,外头传得那么难听,皇上的态度也让人捉摸不透。” “太子殿下之前,好不容易将皇上的心都拢了回来。这事儿一出,东宫以后怕是要艰难了。” “要奴婢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太子,生死之事有几个人能参透的。” 唐侧妃哀怨的叹了口气,粉面桃花的妆容,也遮不住她脸上的忧愁。 “话是这么说,但皇上却不会这么想。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和上回一样,那些刺客并非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诛心。” “若是再让此人继续挑拨离间下去,太子与皇上的父子亲情,还能再经得起几次波澜?” 冰儿也不由得忧心起来,如果说太子是乔木,那东宫的嫔妃就都是藤蔓,依附乔木存活。 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不过是藤蔓上的尘埃。 整个东宫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太子不能登基,那些底层的宫女太监,或许还能有别的出路,她们这样的却没有选择。 “娘娘可千万不能让那些人的奸计得逞!” 唐侧妃说道,“没人比我更希望太子能早日达成心愿,不过越是到了危急关头,就越不能急躁。” “人一急躁,就容易乱中出错,然后便是病急乱投医,最终自己把自己圈了进去。” 冰儿说道,“娘娘说得是,不过太子现在,可不像是能静得下心的样子。” 唐侧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就要看我们太子妃的了,她不是一直都自傲,自己原配正室的身份?” “既然如此,正室就该有正室的气度。这种时候她不出面谁出面,难道还想让我们这些立女冲在前头。” (妾为立女,是站立着的女子,不仅要伺候男人,还要伺候正妻。) 冰儿捂住嘴,轻笑道,“娘娘英明,这种福气合该太子妃一人独享。” 唐侧妃轻快的说道,“安排个伶俐眼神好的离远些留意着,看看太子妃出来时是何神情。” 冰儿说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安排妥当。” 第38章 摘桃 听到太子心情不好,竟直接将那只白玉鎏金顺字茶盏摔了个粉碎。 原本并不准备在这时候凑上去的太子妃,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带着人匆匆赶了过去。 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的碎片,白玉、青花、斗彩、黑瓷、粉彩,应有尽有。 东大街的瓷器铺子,花样都不一定有这么齐全。 “哟,是谁把我们太子殿下气成这样,风度体统都不顾了。谁惹的你就冲着谁去啊,拿这些物件儿撒气算什么!” 一开口,太子妃就后悔了,明明来之前就想好了,要慢慢说,好好劝。 但一看见太子在她进门之后,面上浮现出的不耐烦,太子妃就忍不住夹枪带棒。 太子怒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功夫说这些!”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要是讨不了好,你又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太子妃梗着脖子说道,“我该知道什么?但凡有点儿好事,都想不到我头上。” “这会儿说什么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时候,轮到唐侧妃,也未必轮得到我这个太子妃。” 太子被噎得难受,更不得立马把她赶出去。但想到太子妃的父兄,他现在已经很艰难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人往外推。 只得先隐忍下来,好歹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来。 太子语气软和了些,“你我是原配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商量的?” “唐氏再如何也越不过你去,她一个妾室,还能翻天不成!和一个妾室计较,传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 太子妃阴阳怪气道,“她可是你的心肝儿,我哪儿敢和她置气啊。” “你!” 太子气得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走了好几趟,冲太子妃说道, “行了,你一不舒服就让她侍疾,我可有说过一句不好?” “再怎么吵闹,也是咱们屋里的事情。眼前这关要是过不去,大家都得死!一起去死!” 看太子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太子妃这会儿,才终于想起过来的目的。心里难免害怕,她还有一双儿女需要照顾。 “当真有这么严重?” 太子怒道,“难道你以为我在说笑不成?” 太子妃急忙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我们去和父皇请罪,你再淋几瓢凉水,让太医说得严重一些。父皇看到你是真心悔过,这气说不定就能消了。” 太子嘴角抽动,他真心觉得自己委屈。都说他偏宠唐侧妃,冷落发妻。 说这话的人也不想想太子妃什么样子,容貌寻常就罢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对女人的皮相并不怎么看重。 可太子妃的性情,与他话都说不到一起去。 别人家的贵女都心思细密,对内能管家理事,教导好儿女。 对外能相助夫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睛明练达不输男儿。 到他这里,也就管家还成,别的就只会拈酸吃醋,想些个馊主意,拖他后腿。 要是他们摊上这么个妻子,休又休不得,打也打不过,还不知道会骂成什么样! 太子说道,“这事儿我自有打算,你只要料理好家事,照顾好孩子们即可。” “外头的事情,还要和岳丈他们商量过了来。” 太子妃点点头,她的父兄她自然信得过, “这样也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得想办法,把那些传言都压下去。” “这些瓷片摆在地上也不像话,我这就让人把它们弄走。” 太子点点头,伸手想要拿桌上的茶杯,结果扑了个空。 只得顺手拿起旁边的书册,心不在焉的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唐侧妃就带着一盅银耳百合莲子羹过来。 那眼神温柔又多情,缠绵又悱恻,几句话便劝得太子的心神,都舒缓了许多。 见太子已经冷静下来,唐侧妃才缓缓说道,“自从皇上六十大寿开始,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冲着您,那人的心思不言而喻。” “您当真以为这些,都只是晋王、怀王两人的功劳?” “怀王瘸了腿,晋王、陈王就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殿下觉得谁获利最大?” 太子沉声道,“自然是楚王。” “孤心中早有怀疑,只是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事情都是他的手笔。” “他一向不受父皇待见,性子也不讨喜。在朝堂上除了孟家,也没有别的助力。” “孟家虽有些军功,但与晋王的母家东平侯比起来,还差上不少。楚王一直以来,也不像是有心储位的样子。” “所以您几位之前谁都没在意他,把目光都放在了别的地方。” 唐侧妃给太子捏着肩,继续说道,“没有证据,或许就是最大的证据。您辛辛苦苦这么些年,想着法的哄老爷子高兴。” “如今眼看就要开花结果了,可不能被其他人摘了桃子!” 第39章 盼子肖父 太子闭着眼睛,回想着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唐侧妃当真说到他的心里。 “孤深以为然,不过围场戒备森严,外围由行宫侍卫负责,中间有禁卫军防守巡逻,内围和父皇近前,由朱衣卫拱卫。” “要把刺客悄无声息的安排进勤尧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何况那些刺客身手矫捷,行动紧密,事败之后能逃则逃,逃不了即可自尽。好不容易留了个活口,却一直没能撬开嘴。” “楚地水系众多,瘴气弥漫,不仅蚊虫成群,恶蛟遍布,还匪患严重。” (洞庭湖区域没开发出来就这样,蛟龙就是鳄鱼,扬子鳄有这么厉害?) “封地贫瘠成这样,不仅不能提供助益,反而是拖累。” “如若真是楚王算计,他哪来的本钱?” 太子对此十分不理解,唐侧妃也解释不来。 没有足够的好处,谁会为你拼命。 指望光是用从龙之功吊着,和给毛驴前面绑根胡萝卜,有什么区别,多的是人更在意眼前的利益。 这么一想,楚王果真是清白无辜得很! 突然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划过,唐侧妃立马抓住,“楚王没这个本事,陈王呢?” “淑妃虽然不掌宫权,但南宁大长公主,和惠慈太后在宫中多年的经营,一定都交给了她。” “还有宫外的势力......淑妃为了儿子,做出这些事来也不奇怪。” “或者这些事儿他们每人都有参与,只不过有的人是主谋,有的人躲在后头顺水推舟。” 太子欣慰的握着唐侧妃的小手,亲昵的道,“唯有爱妃能为孤解忧,等孤登基为帝,必不相负?” 唐侧妃羞涩道,“臣妾只愿殿下能早日达成心愿,福泽万代,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 东宫这边你侬我侬,商量了好一阵,又偷偷传了谋士和心腹,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定下应对之策。 正大光明殿那边,老皇帝穿着一身便服,右边胳膊刚换好药,裹上白纱布。 整个人秧秧的盘腿坐在窗前,不过一日,下巴都尖了,少说掉了十斤肉,一看就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人打击太大真的瘦得快,以前有位女性,一下子儿子丈夫都重伤病危,一两天时间轻了几十斤。) 王谨端着碗参汤,苦苦哀求道,“皇上,您从昨儿到现在连口水都没用过,奴才让人熬了碗参汤,您好歹喝一口,就当是可怜奴才吧。” 老皇帝没有动作,王谨伤心得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比后宫的娘娘们都会。 “您再怎么伤心,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要是有什么差池,奴才也不活了!” 魔音贯耳,老皇帝终于装不下去。“行了,你个老东西。朕还没有殡天,你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噗噗两下,王谨囫囵的把眼泪抹去,“像样子有什么用,又不能让皇上高兴。” “就是要像现在没个样子才好,至少皇上还能和奴才说几句话。” 老皇帝叹息道,“你都能处处为朕着想,朕辛辛苦苦养个儿子,对朕却不是真心。” 王谨也觉得太子做得不地道,面对危险有恐惧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但挡在他身前的是什么人啊,是当今圣上! 即便不讲君臣之义,好歹也要顾及父子之情才对。 当爹的才为了救他受了伤,做儿子的也没缺胳膊断腿,是不是也该挡在老父亲身前? 还好侍卫得力救了皇上,不然这会儿他这个御前总管,也该殉主了! 王谨对太子有怨,但这两父子之间的爱恨纠葛,他如今也琢磨不透。 要说老皇帝心寒吧,又没有严惩太子,明面上还当作无事发生,只命心腹暗中彻查。 要说没在意吧,这么长时间水米未尽。衣裳都松了,人又老了好几岁。 王谨嘴唇动了动,还是稳妥的好,“恕奴才直言,太子殿下心里是有您的,只是头回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所以才一时之间乱了方寸。” “奴才瞧得出来,事后太子殿下也很后悔,恨不得回到当时,以身相代。” 老皇帝冷哼道,“以身相代?” “终究是朕想要得太多,生儿子有什么用,巴不得朕早死,好把龙椅腾出来让给他们。” 王谨说道,“其实楚王殿下,对您是极有孝心的。往日有什么好东西,都巴巴的给您送来。” “吩咐下去的差事,都兢兢业业,又一向安分守己。” “还有陈王殿下,虽然比不得其他王爷文武双全,性子也跳脱了些,但也是孝顺的人。” 老皇帝皱眉,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两个儿子。 一个因为生母的事情,一直和他置气。一个混不咧跌,行事荒唐。 生了这些个儿子,一个满意的都没有,老皇帝感叹道,“老话说得好,儿女都是债,朕如今当真是体会到了!” “寿光走得早,彭城不在京中,唯有安阳承欢膝下。” 想到女儿的好处,老皇帝心里有些许安慰,吩咐道, “朕记得库房里新进了不少东西,那两枚玉如意和天山雪莲,给两个孩子。” “珊瑚树给安阳,猫眼儿头面给彭城。锦缎和珠宝你看着准备,安阳喜欢紫翡,那只镯子也一并送去。” “是,奴才遵命。” “太子那边,再看看吧。让人继续留意着,朕想看看他准备怎么做。” 有些心里话,老皇帝并没多说。虽然不想再提,但事实如此,他当年能得皇位,也并非是被逼无奈。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保全,所以才会早早的立了太子,还亲自教养长大。 但若谁真能像他当年一般,那也是后继有人。他即便是死了,也能瞑目。 第40章 真难伺候 勤尧山行猎表面上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有心人却留意到,除了老皇帝没再出席,太子也甚少出现在人少。 先前两天,只有禁卫军和朱衣卫里,添了不少的生面孔。 到了后面,随行而来的勋贵,还有些嗅觉灵敏的大臣,都免不得心有戚戚。 昨天还把酒言欢的朝臣,今日一早起来就不见踪影。 眼不前儿上演的还是消失的同僚,明日说不定上演的就是消失的他了。 各家子弟在猎场展现骑射功夫,当家的主事者私底下,也并没有闲着。 几位重臣虽然目的不同,但求皇帝的心思是一样的,一同去正大光明殿,却被王谨拦在外头。 只说皇帝刚用过金丹,这会儿正在修行,不许人打扰。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跟来的几个嫔妃,也都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屋里,比往日安分多了。 唯有荣妃心中可惜,她早就安排妥当,自会有人在宁妃的骑装上动手脚。 只要她穿着上场,就能把方圆几里的黄蜂都招来。即便宁妃运气好,大难不死,那些黄蜂尾后针,也够她喝一壶的。 (野外蜂子蛰了很危险,几年前老家有人上山捡柴,不知怎么惹了一群蜂子围着他蛰。回来后当时看着还好,没多久就不行了,送医院没救回来。) ........ 季寒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赵琚怀里。偷偷揉了揉自己的小蛮腰,暗道赵琚是不是吃了些什么,这回比之前要厉害多了。 “这可是在行宫,人多眼杂的,王爷今日来找我,就不怕被人看到?” 赵琚虽随口说道,“看见就看见了,那又如何?” 大不了他挨几句责骂,把她接进府便是。 季寒苏不知赵琚心中所想,见他这般不在意,心里气得不行。 渣男!把她当什么了,泄欲的工具吗? 直接坐起身子,给他留了个后背,季寒苏阴阳怪气道, “您是王爷,就算被人发现,也不过是多一桩风流韵事,当然不会把您如何。” “奴婢不过是个勾引皇子,妄图攀龙附凤的下贱宫女。即便被人欺负死了,也是天生命贱,怨不得旁人。” 赵琚不高兴道,“本王就说了一句,你就有十句顶上来,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季寒苏冷笑道,“王爷好大的威风,奴婢当真害怕极了!” “之前还说不喜欢女人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奴婢听了信了,将整个人都摊在您眼前。” “这会儿您又嫌奴婢胆子大,冒犯了您的威严,就您这样还怪别人说一套做一套,真是难伺候。” 赵琚心里有千言万语,愣是被季寒苏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行宫发生的事情,都按照他预想的那样进行。 心情大好之下,也有心思想别的,所以才让人悄悄把季寒苏带出来,没成想一句无心之言,就被抓着骂了一通。 不过被季寒苏这么一说,自己在床上给出的话,至少在床上还是要认的。 何况眼前这人虽然夹枪带棒,偶尔也让他憋得慌,但也不妨碍他心里受用。 “妮子气性越来越大,也就本王能容得下你。” “刚才是本王话没说全,别气了。我原本想说的是,若被人发现,本王就接你进府,封你为淑女,如何?” 大乾律例,王妃之下可再有两位侧妃,四位淑女,四位才女,侍妾则没有定数。 季寒苏道,“王爷不是说等时机成熟了来,如今是有好消息了?” 赵琚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抚摸着季寒苏的脸蛋,笑着说道,“不过一个宫女罢了,本王想要随时都可以。” “只不过本王觉得,和你像现在这样,更有乐趣。” 说完拉着季寒苏就往后倒,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 季寒苏躺在下面,手指描摹着赵琚脸上的轮廓,侧过眼羞涩的说道,“奴婢也喜欢,每回和王爷在外面相见,都让我把持不住。” 屋里的笑声,娇呼声,喘息声连绵不绝,像灌满水的池子,从门缝里往外溢。 高程守警惕的在门口守着,这儿可不比在望春台,若是被人发现,不知道会被人传成什么样。 到时候王妃盘问起来,受罪的还是他这个贴身太监。 这王爷和姑娘也不知道收敛,声音这么大,真当外头听不见! 高程拿出随身携带的棉花团,往耳朵里塞了塞。唉,他也就是没这个东西,不然...... 第41章 躲房梁上 季寒苏回来之后,甘凝立刻上前问道,“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不在屋里歇着,跑哪儿去了?” 季寒苏道,“也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因为换了个地方,这几天又担惊受怕的,凉了肚子。” “好些之后,我出去讨了些药丸,可以调理脾胃。你也拿几颗去吃,有备无患嘛。” 季寒苏将怀里的药瓶拿了出来,倒了几颗深褐色,绿豆大小的药丸在丝帕上,然后放到甘凝的手里。 为了照顾那株素冠荷鼎,她们两个从睡了一晚的大通铺搬了出来,住上了两人间。 这几日日夜守在屋里,好不容易才将那盆素冠荷鼎养活。 原本该两人一起去桂香兰榭,将兰花献给周贵妃。偏巧赵琚想要见她,季寒苏只能找这么个借口敷衍。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直接收下了。” 说着,甘凝拉着季寒苏往里走去,指着桌上的一把银花生,两个金镯子,还有几块料子和一碟子糕点, “都说周贵妃最是大方,对下面的奴才也格外悠容,只要好好当差,便不怕少了赏赐。” “以前我还不信,这回总算是开了眼界。忙活几日就能有这么多的赏赐,可见周贵妃宫里的人,平日里过得有多舒坦。” 甘凝小心的触碰着这些丝绸,生怕自己的手太过粗糙,刮坏了这些丝绸。 “明儿我就用这个做一身衣服出来穿在里面,自己一个人高兴就成,不让其他人看见。” 季寒苏心不在焉道,“姐姐高兴就好。” 甘凝问答,“你有心事?” 季寒苏想着回来的路上,看到巡逻的侍卫脸上都是一股肃杀之气,不到半个时辰,就被盘问了三回。 这种情况下,她心再大也悬吊吊的,这种时候赵琚找她私会。 若不是刚做成了什么大事,需要发泄一番,便是想拿她做挡箭牌。 季寒苏说道,“就是觉得行宫现在不太平,我们还是小心低调的好。” “主子们身份尊贵,她们身边的人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把素冠荷鼎献上去之后,我们的差事也算了结。剩下的几天时间,就待在屋里做衣裳好了。” 甘凝失望道,“你说得对,难得出宫一趟,原想多看看外头的样子。没想到会是这样,还不如留在太安宫舒坦。” 往后的几天时间,两人当真留在屋子里埋头制衣。除了吃饭、如厕,没有跨出房门半步。 明日便是圣驾回銮的日子,季寒苏和甘凝二人忙活完送给花房姐妹的丝帕之后,又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 甘凝靠在门口,望着前面被火光映成胭脂红的天空,有些可惜的说道,“你说那边的宫宴是不是正到精彩的地方?” “晚膳的时候就听她们说,秦总管特意从民间找了个戏班子,还有戏法可以看。” “帘子一抬一卷,瞬间就能大变活人。” 每回勤尧山狩猎之后,猎场里收获猎物最多的人,都会受到皇帝的赏赐。 并且在狩猎结束,圣驾回銮之前,在月明湖上的沉香水榭,举办一场盛大的宫宴,作为庆贺。 季寒苏坐在床边继续叠着衣裳,没有搭话,这些东西她早就见识过多次。 甘凝问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季寒苏把叠好的衣裳放好,“有什么好好奇的,就算去了也只能在后头帮着洗盘子,又不能进殿里伺候。” “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在屋里。再说若是真的有事儿,那沉香水榭就是最好的机会。” 甘凝说道,“说不定是你想多了呢,这次的宫宴皇上太子都会出席,嫔妃命妇,王公大臣都在其中。” “再加上之前的刺客,里里外外不知道被清理过多少次,一定安全得很。” 季寒苏道,“那之前刺客的事情是什么结果,姐姐可是知道?” “上头不想宣扬出去,偏偏对流言蜚语管束有限,姐姐觉得这是为什么?” 甘凝沉思道,“莫非是有人从中作梗?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季寒苏道,“姐姐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与你同吃同住,若是听说了什么,姐姐还会不知?” “我只是觉得,奴才们的心思尚且不容易摸透,大人物的事情就更是难测。” “早些睡吧,明日一大早就要起来。” 甘凝点点头,正准备关门就寝,突然看到窗外火光映照,喧闹之声大起,湖心小岛上传来的丝竹之声也戛然而止。 季寒苏也发觉不对,直接来到门口往外望去,耳边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喊杀之声。 甘凝呆愣的说道,“那个方向......是沉香水榭!” “当真是疯了......” 季寒苏赶紧将门关上,甘凝反应过来,走到床前将蜡烛吹灭。 这种时候装聋作哑才是上策,屋里的灯光容易将人引来。 惊慌之下跑出去,不小心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更是十死无生。 甘凝忐忑道,“我们不过普通宫女,只要躲好了,无论什么结果,明天都是一样的当差。” “这一排屋子住的都是宫女,大多都去宫宴上帮忙了,要真是宫变,想来也不会有人往这边来。” 季寒苏说道,“一起来,把这些推到门口抵死。” “好。” 两人忙完之后,靠在桌旁喘了几声,外头的火光映在窗上,喊杀之声越来越大。 甘凝声音颤抖,“我怎么觉得那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季寒苏看了看屋子,目光定格在房梁上,这时候出去容易往刀口上撞,实在太过危险。 床底、衣柜这些能藏人的地方也不安全。 “我们躲房梁上,这样就算有人放火,也能掀了瓦片从屋顶逃出去。” 甘凝惊谔,“还有人放火!” 第42章 有惊无险 两人拽着剪刀躲在房梁上,手握着手相互给对方打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不知等了多久,外头的打杀声越来越大,被堵死的房门处突然发出响动,两人心中一惊,死死的盯着门口。 行宫的房门和窗户没多大区别,木头的框架上填了一层纱布,月光下能清晰的看见门外的人影。 甘凝惊恐的捂住嘴,以免太过慌张叫出声来。那人影在门口徘徊了几个呼吸,像是在考量什么,没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不等两人放松,就听见窗户那里又传来一阵声响,甘凝眼中无比慌乱,刚才只记得堵门,忘了还有窗户的事儿! 季寒苏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乱动,最好连眼神都不要给。有的人五感灵敏,能感受到别人的注视。 一个身材高大太监拿着把匕首,从窗台上跳了进来,匕首的冷光映在他脸上,虽然蒙着面,但那目光凶狠得好像地府里的恶鬼。 只一眼,季寒苏便将目光移开,仔细回想了一番,至少露出来的半张脸,并不觉得熟悉。 在行宫这二十来天,她们处处安守本分,并未得罪别人。莫非是她和赵琚的关系被人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或者绑了她去? 可若是如此也不该只他一个人来,到了行宫,几位娘娘的贴身宫女都不能一人住一间屋子。 若是为主子们办事,至少迷香怎么都不缺吧? 不等季寒苏想明白,下头那人发现屋里没人也不在意,竟直接翻箱捣柜的翻起东西。 她们两个收拾好的包袱更是首当其冲,衣裳被丢得满地都是。 “两个小娘皮看着老实,动作倒挺快。听到动静躲起来就算了,一块银子都没留下来,害得老子白忙一趟。” “外面闹得那么厉害还敢跑,也不怕被当兵的擒住充了军妓。” 那太监污言秽语骂了好一阵,把屋里的边边角角都搜了一遍。 便宜没占到直接对着地上的衣裳踢了好几脚,最后不情不愿的爬窗子出去。 过了好一阵,外头闹腾的动静已经没了,整个行宫寂静无波。 季寒苏和甘凝仍旧不敢放松,也不敢从房梁上下去。现在哪怕是风吹树叶响起的沙沙声,也能让她们心惊胆战。 还好她们没躲在衣柜或者床下,银子首饰之类都是贴身带着。 听这太监的意思,显然是知道周贵妃给了她们不少赏赐。所以见外头乱了起来,想要浑水摸鱼,发一笔横财。 有惊无险的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天色大亮之后,房外的院子里终于有了人声。 两人拽着剪刀从房梁上挪了下来,踮着脚尖走到窗前。 稍稍打开了一丝缝隙,看到外头走动的宫女之后,整个人瘫软下来,劫后余生的笑道, “没事了!” 季寒苏走到她旁边,直接席地而坐,“听老太监们说,上回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三十多年前。” “林姑姑还在太后宫里伺候过,也没遇上这样的事儿,倒是让我们两个给瞧见了,这运气真够好的。” 甘凝说道,“这叫什么好运啊,能保住性命就是侥幸了。” 两人歇了一会儿,将屋子里的衣裳收好,又把堵在门口的桌子板凳挪开,才开门出去帮着清理东西,顺便打探点儿消息。 这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行宫已经都传遍了。 之前的刺客都是怀王安排的! 自从伤了腿之后,怀王便性情大变,后来那条腿彻底废了,他便一心认为是太子动的手脚。 于是趁着皇室打猎的机会,想要杀了太子,为自己报仇。没想到老皇帝也在,还把太子救了下来。 事发之后,不仅有活口被抓,一层层清查下来,和他有关的臣子陆陆续续被看管起来。 怀王癫狂之下,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在宫宴上来了这么一遭。 只可惜时间太过仓促,很多谋划并不周全。 这些动静被太子都看在眼里,也利用了个十成十。 当着所有人的面,太子拼着性命不要,替老皇帝挡了一箭。什么流言蜚语、父子隔阂,到这儿算是彻底过去了。 如今太子受了重伤,老皇帝正守在床头,拉着儿子的手抹眼泪。 怀王等人皆被拿下,德妃利用宫权伙同怀王谋反,废为庶人即刻赐死。 楚王救驾不利,没能及时发现怀王谋逆,被老皇帝大骂一通,让他卸了差事闭门思过。 至于那些在宫变中存在不妥行为的王公大臣,也个个都如丧考妣。 想来即便没有下狱,等老皇帝缓过神来。他们这些人,也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么一来,今日是回不了了,她们还要在行宫多留上几天。 季寒苏偷偷跑到墨韵堂外头,守了好一阵,终于看到高程从里头出来。 等他走到旁边,躲在墙角的某人,才轻轻的喊了一声,“高公公。” 高程看见她,立马让徒弟在边上守着,拉着季寒苏往里走了几步,连忙说道, “我的祖宗,您怎么过来了?” 季寒苏也不想过来,但要是问都不问一句,只怕某人又要说她凉薄,没良心。 “前天宫里出了大事,我放心不下,想问问殿下如今可还好?” 高程闻言,也和缓不少,小声说道,“您放心吧,王爷没事儿,刚才还说让奴才和您说一声,不用担心,您顾好自己就行了。” “要是遇上什么难处,尽管告诉奴才,自会有人替您办好。” 季寒苏羞涩的点点头,“王爷这会儿还能想着奴婢。” 高程说道,“皇上吩咐王爷思过,王爷也不能抽出功夫来见您。” “您有什么话,奴才替您回了王爷,这儿来来回回的都是人,让人瞧见了不好。” 季寒苏说道,“那就请高公公将此物交给王爷,奴婢只愿王爷能平安如意,事事吉祥。” 高程接过这枚平安结,嘴角抽了抽,怎么又是这个东西。 不过想想送这个也挺合适,到底是季寒苏的一片心意。于是用手帕小心包好放进怀中, “东西奴才收了,一定帮您转交给王爷,时候不早了,您赶紧回吧。” 季寒苏点点头,望了前头的墨韵堂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她不敢送绣品这类熟人一看就能明白的东西,就只能送亲手编的中国结。 上回是吉祥结,再上回是万字结,她总共就会这几种编法。 赵琚可千万争气一点,早日把干掉太子,不然下回她就只能送他一包干花了。 第43章 回宫 在勤尧山行宫又留了三日,太子伤势稳定之后,皇帝终于下旨回銮。 季寒苏和甘凝背着包袱,跟在马车后头,吃了一整天的尘土,才终于回到太安宫。 花房里忙忙碌碌的众人,一见她们两个回来,立刻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你们终于回来了,行宫和太安宫有什么不一样,是不是特别漂亮?” “听说勤尧山里有好多猛兽凶禽,老虎、豹子、黑熊、还有猞猁漫山遍野都是。你们见到了吗,是不是很凶啊?” “那株绝品兰花呢,果真像行宫报上来的那样珍稀?贵妃娘娘都赏了你们什么啊,快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怀王被下了狱,太子殿下替皇上以身挡箭,你们瞧见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 林姑姑脸色越来越黑,听到有人问起宫变的事情,立刻训斥道, “住嘴,不长记性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问!” 在场的宫女都畏惧不敢开口,自觉的往旁边退了两步,那个失言的宫女立刻显露了出来,是专为宫中果木施肥的桃子。 “奴婢一时口快,是无心之失,还请姑姑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桃子畏畏缩缩的站在那里,肩膀都吓得抖了起来。 林姑姑说道,“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也并非所有过错,都能得到宽恕。” “你口无遮拦不是一日两日,我早已提醒过你多次,须知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 “你一犯再犯,我若再将你留在这里,就是为花房埋下祸端。” “一会儿自己到宫正司领罚去吧。” 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桃子苦着一张脸直接跪在地上,求饶道, “姑姑饶命,奴婢知道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再宽恕奴婢一回吧!” 林姑姑显然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并无丝毫动容,冷冷的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这番话,有谁能信?来花房才几天,你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岂能再留你!” 桃子脸上挂着泪水,期待的望了眼周围的人,眼中尽是哀求。 而大家都默默的将头转开,平时与她交好的宫女,也都低下头,没有开口。 桃子见此心中无比绝望,又怨恨众人无情,看到林姑姑过来也不提醒,故意让她出错。 可要是真去宫正司领罚,以后也是做最脏最累的活计,一辈子都完了。 桃子上前抓住林姑姑的腿,歇斯底里的哭着求饶,大家面上都浮现出不忍之色。 妙莹忍不住想为桃子说几句好话,被甘凝及时拉住,犹豫了一番后,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季寒苏也认同甘凝的做法,之前皇上下令清查流言,花房好些人都受了罚。桃子便是那件事之后,为了补充人手,才调过来的。 就像林姑姑说的那样,已经再三提醒过了,她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还是没改,再把她留下来,就是留了个祸端。 更何况她刚才的那番话,若不是被林姑姑听见制止,她和甘凝也是要闹一场的。 不然就这么传出去,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她们两个才几斤几两,无缘无故就要背这么大一口锅,凭什么? 林姑姑说道,“该说的刚才就已经说了,你们也都看见了,在宫里多嘴多舌,会是什么下场。” 说完一脚将桃子踢开,把自己的腿解救出来。随后看向边上的两个小太监,吩咐道, “你们两个,还不把她拉开,送到宫正司去。” 两个小太监应了声是,便拖着桃子往外走,留下一地哭喊。 “想要活得长久,不是看你们有多伶俐,也不是看你们有多好的技艺。而是看你们眼睛够不够亮堂,嘴够不够严实,懂不懂什么叫做忠心。” “行了,今天我话就说到这里,都忙自己的去。” “是,奴才告退。” 众人散去之后,林姑姑又让季寒苏和甘凝到她那里,将这些天的事情问了一遍。 其间并未提及刺客、宫变等事,只绕着那盆素冠荷鼎,将她们好生安抚了一番。 林姑姑看了眼两人的头顶,发丝都从乌黑变成了灰色,忍不住打趣道,“头上的灰积得这么厚,是多久没洗过了。” “寒苏啊,你一向是最爱干净的那个,怎么出去了一个月,就顾不得了?” 顶着这么一头油腻灰土,季寒苏也全身都不自在。这会儿又直接被指出来,脚趾都要抠出个三室两厅。 季寒苏尴尬的说道,“回禀姑姑的话,前日才刚洗过,只是回来的路上尘土飞扬,所以看着才会这样。” 甘凝拿出一个荷包,与一张蔷薇绣帕,殷勤的递了上去。 “奴婢们照顾了那株素冠荷鼎一回,贵妃娘娘赏赐了一些料子,奴婢两个特意做了些手帕,想着和众姐妹分享。” “姑姑虽然不差这些,但也是奴婢二人的一番心意,还请姑姑收下。” 林姑姑温和的看着两人,将荷包与丝帕接了过来。 只一过手,就知道荷包里有几颗,主子们常用来赏人的银花生。 而玫红色的绣帕上,绣着的宝相花花纹,也是她平日里喜欢的样式。 线头藏得精巧不说,收边也格外细腻,比针线房的绣娘,也差不了多少,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林姑姑笑着说道,“走这么一趟,舟车劳顿的也的确是辛苦。” “姑姑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你们两个一会儿收拾好自己,明日再好好休息一天,后日再去当差。” 季寒苏和甘凝高兴的说道,“多谢姑姑体恤!” ......... 回宫之后,太子一边养伤,一边忙着和老皇帝父子情深。老皇帝则一边应付着太子,一边忙着嗑药修仙。 楚王被责令思过没几日,又被老皇帝想了起来,官复原职不说,还接管了都察院,隔三差五就有赏赐。 一下子便从不怎么受重视,变成万众瞩目,车水马龙。 只是那些赶着烧热灶,踏楚王府门槛儿的人,一个个的连大门都没能进去,直接被拦在门口。 但总有些人再不想见,也不能不应付几句。 第44章 王爷身上的寒酸味 宜宁既要管着王府诸事,照顾一双儿女,和后院儿的妾室。又要迎来送往,接待那些上门拜访的命妇。 不过几日功夫,就累得腰酸腿软,眼圈儿都比以前重了。 芳嬷嬷一边替她揉着肩膀,一边心疼的说道,“王妃这些日子实在辛苦,奴婢看着都难受。” “王爷也不知道怜惜,这么一大摊子事情,都推到您一个人身上,自己不知去哪里风流快活。” “王妃您就是太好性了,皇上好不容易对王爷转变了态度,如今正是该好好表现的时候。” “就算王爷不在乎这些,也该为世子和郡主多考虑些。多结交些人脉,总没有坏处。” 宜宁轻轻敲打着胳膊,解释道,“皇上不待见王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突然就转变了态度,对王爷亲厚起来,嬷嬷就没有想过为什么?” 芳嬷嬷语塞道,“这...怎么说也是亲父子。王爷年幼的时候,皇上对王爷也是不错的。” 宜宁怅然道,“是啊,嬷嬷也知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从小到大,她爹娘哥哥待她始终如一,爱得如珠如玉,实在没体会过赵琚曾经的感受。 但若她爹娘像老皇帝这样,先是疼爱非常,然后丢到一边不管不顾,即便只是想想,她也不能接受。 “太子如日中天,其余皇子便只有王爷留在京中。这时候皇上对王爷热情,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上门的大臣,或者趋炎附势,或者另有心思。真心实意的少,图谋不轨的多,王爷不见才是对的。” “反正要紧的几家夫人,我都用心接待过了,她们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芳嬷嬷笑着说道,“还是王妃机敏聪慧,这偌大的王府,也只有您能这么为王爷着想。” “换作于侧妃她们,就只知道争宠撒娇,恨不得把王爷捆在她们床上,哪里懂得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提到于侧妃,宜宁脸上的微笑不自觉的淡了下去。 她身为王妃,理应对府中众人一视同仁。只是再如何忍耐,只要是人,就总有自己的喜怒。 “于侧妃是不怎么懂事,但谁让王爷喜欢。为人正室,就要有正室的气度,做到我该做的即可。” “她若不听教诲,肆意妄为。不知感恩,还借着王爷的宠爱生事,早晚会吃大亏。” 芳嬷嬷笑道,“王妃智珠在握,奴婢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多的。” “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小妾,总是仗着自己的疼爱,给他惹事生非呢!” 宜宁说道,“让厨房以后每日都炖一盅燕窝,给于侧妃送去。” “太医说了,孕中多吃些燕窝,对孩子好。” 芳嬷嬷不情不愿的说道, “您送过去,她也未必会喝,何必浪费了东西?” 宜宁道,“她喝不喝是一回事,我是否有过吩咐又是另一回事。” “燕窝而已,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每日取个二三两,也花不了几个银子。” “王府还没困顿到,连这点儿都浪费不起,就当犒赏奴才了。” 芳嬷嬷说道,“奴婢明白了,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荷香院,于侧妃闺名照容,原是周贵妃的外甥女,与刘琚自幼相识。 家中本为她准备了一段好姻缘,只是她心系赵琚。哪怕赵琚已经娶了宜宁,也甘愿以侧妃的身份入府。 诊完脉,李太医将丝帕与脉枕收好后,细细说道, “娘娘有孕已经四个月了,胎气平稳,脉象雄浑有力。继续这样下去,等到瓜熟蒂落,一定能平安生产。” “那就承李太医吉言。” 照容摸着自己的小腹,笑着说道,“我曾听人说,都是十月怀胎,但从怀孕时的症状,还有肚子的形状,就能判断出男女。” “不知李太医是否能看出来,我肚子里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又来了,又来了! 李太医表示很无奈,他当太医这些年,不是在给这些贵妇诊怀孕小产,就是在诊怀孕小产的路上。 而且每一个都会一脸期待的问他,是否有办法看出来,她们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 他又不是送子观音,隔着一层肚皮,能看出来才怪! 心里骂骂咧咧个不停,面上还是春风送暖。 李太医温声道,“回禀娘娘,民间有酸儿辣女,还有肚子尖是男孩儿,肚子圆是女孩儿的说法。” “能流传得这样广,定是有它的道理。只是每个人的体质并不完全一样,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于此事上也不敢说是十拿九稳。” 照容说道,“李太医,你只用告诉我,我这孩子是男孩儿的几率更大,还是女孩儿的几率更大。” 李太医将收好的脉枕,从药箱里又取了出来。隔着一张丝帕,又重新诊了好一阵。 过了许久,心里有了决断,才将东西又收了起来。 照容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究竟是男是女?” 李太医回道,“恭喜娘娘,这胎十有八九,该是位小公子。” 照容闻言,只觉得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喜不自胜的的摸着小腹,“我的愿望总算是成真了。” “这些银两还请李太医收下,待我平安诞下麟儿,必不会忘了李太医的辛苦。” 知香端着一盘子银元宝,放到李太医面前。块大,蹭亮,份量十足。 都说于侧妃家里有钱,以前他还不怎么在意。这些贵妇,谁手里不是大笔的嫁妆私房,有钱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没想到只是诊个脉,就是两百两银子送上,可见这于侧妃,有多在意她这胎。 李太医笑呵呵的将银子收下,“多谢娘娘赏赐。” 守门的奴婢进来传话,手上还拿着一个食盒, “回禀娘娘,厨房送来一盅冰糖燕窝,说是王妃吩咐的,有孕之后多用些燕窝,对大人孩子都有好处。” “让他们每日都炖了送来,给您做安胎之用。” 照容淡淡道,“王妃有心了,放下吧。” 那奴婢将燕窝放下之后,便退了出去。 照容道,“刚才李太医说每个人的体质都不相同,王妃虽然有生养的经验,但并不通晓医术。” “还请李太医替我看看,这燕窝是否合我的体质。” 李太医拱拱手,打开盖子仔细的瞧了起来,还用勺子取了一点出来,浅浅尝了一些。 嗯,上等的金丝燕窝,用泉水再加了几钱冰糖清炖,火候恰到好处。 于侧妃还真是多此一举,谁下毒会打着自己的旗号,大大方方的送来。 李太医说道,“燕窝有滋阴润燥,补气益中,止咳化痰的功效。有孕之人食用之后,对孕妇和孩子的确都有好处。” 照容说道,“我知道了,今日有劳李太医了。” “臣告退。”李太医说完,便退了下去。 等屋里再没了外人,于侧妃说道, “王妃还真是贤惠,明知道我不会喝,还让人日日都送这些过来。是想让王爷知道,我有多不识好歹,她有多委屈吗?” 知香说道,“王爷才不会为这样的小事介怀,您如今有了身孕,再小心都不为过。” 照容得意的勾起唇角,“怎么也都是补品,倒了也可惜。你拿去和橘香分了吧,也算没有浪费。” 知香说道,“奴婢多谢娘娘。” “对了,我有孕不能侍奉王爷,让她们两个机灵些,别让其他人捡了便宜。” 照容冷声道,“还有,赶紧给我弄清楚,王爷身上的那股寒酸味儿,到底是哪个贱人。” “之前那块琥珀,又去了哪里!” 第45章 权宜 季寒苏还不知道,因为身上的夜寒苏香味儿,赵琚的后院儿已经有了察觉。 且面都还没见过,就已经被她得罪了,当真是蓝颜祸水。 不过即便知道,也不妨碍她在望春台,勤勤恳恳的给花木堆肥,修剪花枝,好让它们明年开得更灿烂些。 入冬之后,老皇帝的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是听到怀王在狱中自尽的消息时,更是让他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人年纪大了就更在乎儿孙,如今就只有太子和楚王还在京中,能时常见到。 老皇帝好似良心发现,终于想起自己这些年薄待了楚王。不管楚王如何推辞,太子心中又是什么想法,不断加恩楚王。 楚王原本是郡王爵位,如今也被卓升为亲王,雪花一样的折子顿时摆在了老皇帝的案头上。 找不到把柄弹劾,就开口闭口的祖宗家法,劝老皇帝忍一时之情,让楚王离京就蕃。 太子靠在浴池边上,唐侧妃穿着一身纱衣,露出半个胸脯。 将一壶牛奶,缓缓的倒入浴池之中,将池中的温泉水,也染成了乳白色。 升腾的热气,还有飘在水面的玫瑰花瓣,整个屋子好似直接跨过冬天,来到了春日。 “殿下让朝臣们劝皇上让楚王就蕃,就不担心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吗?” 太子道,“若事事都看他高兴与否,这个太子之位,和牵线木偶,又有什么区别。” “成年皇子就蕃本就是祖制,陈王实在是给后面的皇子,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以致楚王之前那样不受待见,也在京中停留了这么多年,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楚地贫瘠,百姓生活困苦处境艰难,正是需要六皇弟承担起亲王职责的时候。” “如今其余皇子都已离京就蕃,只剩他一人在京。大臣们上书劝谏,也是出于规矩,有何不妥?” 唐侧妃说道,“可皇上要是不同意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恩宠楚王,一大半是做给您看的。” “若是楚王就蕃,京中只剩您一人,皇上这个慈父或许就要做不下去了。” 太子说道,“老爷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楚王要是当真有不轨之心,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留在京中。” “相反,若他真像是平日里表现的那样,没想过谋夺皇位。即便老爷子想让他留下,他也会借着这个机会离京,从京城这个漩涡中脱离出去。” 唐侧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殿下此招,其意不在于皇上,而在于楚王。” “不管楚王心里如何盘算,只看他最后的选择,所有的迷惑就都迎刃而解了。” 太子吃着橘子,表情被升腾的水汽遮掩,冷冷的说道, “老爷子自己心肠歹毒,却想要自己儿子骨肉情深,孤也不能一上来就做得太绝。” “楚王若是安安分分的离京就蕃,孤也视他如手足,许之以厚禄。倘若他要是赖着不走,那就怪不得孤了。” 唐侧妃说道,“殿下圣明,论出身,您是原配嫡长,楚王只是冷宫罪妃所出。” “论才干名望,您正位东宫,众望所归,楚王那点本钱,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 “他要是聪明,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她之前提醒太子就蕃之事,原是想设一个圈套,让楚王不得不就蕃。 不过一来是算计就可能存在意外,二来若楚王当真没这想法,或许还会因为结了仇,激起了他争斗之心,反而弄巧成拙。 到底是她太小家子气了,只要感受到威胁,就想着先下手为强,既不管是否真的需要,也不管后果如何。 另一边,入冬之后望春台的屋子冷得厉害,季寒苏实在不愿在这么冷的地方,和他游山玩水。 于是将被褥都铺在了假山山洞里,山洞空间不大,洞口朝里,对着其余假山,不会漏风进来。 又让高程在洞口外搭了一层薄毯,山洞里刹那间便暗了下来,只从缝隙中透进来几处光线。 赵琚把玩着季寒苏的长发,声音沙哑的说道,“来你这儿多次,本王还不知道,望春台还有这么个妙地。” 季寒苏道,“王爷不知道的多了去了,这里原是我午睡的地方,两个人进来,也就刚好能翻翻身。” 赵琚暧昧的看了眼季寒苏白嫩的胸脯,上头还有他刚才留下的红痕,“你觉得小,本王却觉得正好合适,刚好够本王施为。” “王爷您!” 季寒苏嗔怪的转过身子,“不理你了。” 赵琚勾画着她锁骨的手,像一条蛇往下游走,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本王的?” 热气扑散在季寒苏耳边,磨得她脖颈发痒,神思不属, “问什么?” 赵琚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道,“没什么,让本王好好看清楚。” 季寒苏正欲开口,就被赵琚堵住了嘴。折腾了好几次,只觉得刘琚今日,像是又吃错了药一般,动作格外粗鲁,直接累得昏睡了过去。 赵琚沉着脸穿好衣裳,坐在季寒苏身旁,看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 随后将一只血玉镯,戴在季寒苏手上,又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便起身离开这个山洞。 高程守在外头,见赵琚出来,立刻上前伺候。 赵琚说道,“让人在边上守着,别让人靠近这里,也别让她知道。” “是,奴才明白。” 说完高程直接安排了徒弟去办,自己屁颠屁颠的跟在赵琚身后。 直到走出宫门,赵琚的心情明显不怎么好,高程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既然放不下季姑娘,为何不直接将季姑娘一起带走呢?” 赵琚说道,“此去楚地不过是权宜之计,本王是一定会回来的。” “若胜自然不必多说,若大事不成,像现在这样正好,她也用不着为本王陪葬。” 高程这才知道,原来自家王爷对季寒苏如此看重。还真应了那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看来以后对季寒苏,他再怎么恭敬都不为过。 “王爷原来这样心疼季姑娘,她若是知道,还不知会怎么感动。” “感动?” 赵琚笑得极为讽刺,他说喜欢女人在他眼前做自己,季寒苏当真听话。 别的宫女若遇上她的缘法,一定会再三痴缠非要个名分不可。可她呢,当日他说名分之后不急,她便真的再没问过一句。 一开始他还觉得是善解人意,后来才觉出味儿来。 明明绣工不差,有功夫给花房的人绣丝帕,却连一个荷包,一双鞋袜都没给他做过。 他又是蟠龙玉佩,又是极品琥珀,最后就换来几个,谁编出来都一样的平安结。 就蕃的事情,他不信季寒苏没听到风声,但问都没问他一句。 亏他一开始还当宝贝一样收着! 第46章 肺腑之言 等季寒苏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那人便已离开。在一起这么久,这种情况还是第一回。 季寒苏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儿,又疑心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得罪了他。 想了好一阵,也没有想明白。等等,赵琚问她的那句话! “还真是美色误人......” 忙着床上的事情,她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捏着拳头敲了敲脑袋,季寒苏这才发现,手腕儿上有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一只血玉镯挂在她手腕儿上。 红的那半像是天边晕染的红霞,白的那一半也夹杂着淡淡的粉色。光泽柔和,质地细腻,温润有荧光。 标价十三万多的高冰鸡血玉镯 看着不像是和田玉,更像桂林盛产的鸡血玉。 摸了摸手上的镯子,季寒苏喃喃道, “这算是什么意思,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 “或者想让我捉摸不透,为你着迷?” 想她上辈子看过的电视剧,比赵琚这辈子吃的米都要多。 这种手段对别人或许有用,放她面前,还不够看。 她从头到尾就只信一句话,权势富贵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口惠而实不至,也就只能骗骗那些自欺欺人恋爱脑。 .......... 勤政殿 老皇帝咳嗽了两声,目光如炬看着殿中央跪着的小儿子。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回这样认真的看着他。 年轻,英俊,这玉树临风的。要论相貌,几个皇子之中,这个小儿子和他最像。不过这性子,却像极了他生母惠妃。 “你想清楚了,当真准备就蕃?楚地远离中原,说一句贫瘠都是美化了那个地方。” “那里瘴气弥漫,贬谪流放过去的犯官,十有六七都活不过一年。” “还有蚊虫为害,把人丢在野外,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活生生的被蚊子吸干。” “即便是在城里,只要被叮咬过,也容易染上恶疾,有性命之忧。”(疟疾,以前中国也是重灾区,后来环境治理前些年才消失。非洲疟疾泛滥的地方,据说死亡率高达四成。) “与这些比起来,匪患都还是小事。饶是如此,你也要去?” 赵琚斩钉截铁的说道,“是,儿臣要去。” “正是因为楚地生存艰难,才更需要儿臣去治理,让当地百姓摆脱困境。” “父皇当初封儿臣为楚王,便是对儿臣寄予厚望。儿臣岂能因为楚地贫瘠,就逃避藩王的责任。” 老皇帝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王谨赶紧上前拍打老皇帝的后背,再让徒弟把药端上来,伺候老皇帝服下。 老皇帝舒坦些之后,指着赵琚说道,“你...你是在责怪朕薄待了你!” 赵琚说道,“儿臣不敢。” 老皇帝大怒,“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王谨劝道,“殿下,您与皇上是亲父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有些事情,皇上自己也委屈为难,您就别再置气了。” “就说两句软话,哄皇上开心成吗?” 赵琚说道,“王公公,本王句句皆是真情实意,当真感激父皇将楚地作为本王封地。” 这给王谨整不会了,楚地那种地方,他要是楚王,那是死活都不肯去的。 那些蛇虫鼠蚁根本就避无可避,也不会因为你亲王的身份就不咬你。 死在那地方的皇亲国戚又不是没有,当初老皇帝把那地方封给楚王的时候,谁不说他心狠。 好歹是自己亲儿子,这是生怕他下半辈子过得太舒坦。 老皇帝说道,“好啊,你说,真也想听听,这地方好在哪里。” 赵琚说道,“立国至今已有百年,每一位皇子都会有分封。天下之大,富饶安定的地方也是有数的,早晚会封无可封。” “恕儿臣直言,人总是心疼自己的子嗣更多些。您疼爱两位皇兄,所以将陈、晋两地作为他们的封地。” “可若太子殿下或者后世之君在时,也想给自己疼爱的儿子寻一块好的封地,又该如何?” “儿臣虽然胸无大志,但也为人父,自然懂得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的道理。” “楚地虽然有诸多不好,但正是因为这些不好在,才是它最大的好处,不用担心被他人惦记。” “且只要用心经营,数年功夫下来,王府五十里之内应当无俞。” 王谨没想到楚王竟然想了这么多,还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且听起来还真有那么些道理。 老皇帝则陷入了沉思,终于正视这个小儿子。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儿臣不敢欺君,这些的确都是儿臣的一点私心。” 老皇帝还不死心,试探道,“你可知道,此时决定就蕃,意味着什么!” 赵琚浑然不惧,直言道,“儿臣知道,正因为如此,儿臣才想要早些离京。” “好,好啊!” 老皇帝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还真是朕的好儿子!” “既然有了决断,你就走吧。走了之后,不要后悔。” 赵琚重重的给老皇帝磕了个头,大声说道, “多谢父皇成全,儿臣此去楚地,山高水远,还请父皇保重自身。天凉了记得加件衣服,热了不要吃太多的冰伤了脾胃。” 老皇帝挥了挥手,“有王谨在朕身边,用不着你操心这些。” “滚吧!” 赵琚又磕了个头,随后起身离去。 王谨担忧的看着老皇帝,“皇上当真舍得让殿下去楚地,之前不是还说给殿下换一块封地?” 老皇帝气得吹着胡子,怒道,“他都那么说了,朕还能不同意?” “还用心经营,数年功夫,上下嘴皮一碰,说得倒轻巧,有他哭的时候!” 王谨劝道,“殿下年轻气盛,仗着自己身子健壮,就不当一回事。您做父皇的,宽松一些也是有的。” “别的不说,两位侯爷和小世子都还小,于侧妃也怀着身孕。” “这舟车劳顿的,又是到穷山恶水的地方,万一出了意外可怎么得了,还是得您帮殿下周全一些。” 不是王谨和赵琚的关系有多亲厚,他不过是顺着老皇帝的心思,把话往下递罢了。 他要是不多这几句嘴,等真出了事,老皇帝一定会指着他鼻子怪他,这时候怎么不提醒! 老皇帝叹了口气,“这儿女啊,都是债,朕就看他想玩儿什么花样。” “让人去楚王府把睿儿桓儿送到周贵妃宫里,至于王妃和孩子们,都先留在京里。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去封地即可。” 第47章 交代 青裕园 宜宁伺候完赵琚更衣,想到刚才交待她的话,免不得添了几分愁容。 “一定要去楚地就藩吗?我倒是没什么,您到哪里我都跟着。可孩子们还小,照容也正是要紧的时候。” 赵琚说道,“父皇已经安排好了,睿儿和桓儿两个送进宫,你们和孩子先留在京中,等我到楚地安排妥当,再接你们过去。” 宜宁说道,“您一个人怎么能行,要不我和您一起过去,让莲君留下照顾王府的事情。” “莲君与照容同为侧妃,但性子太过柔弱。你我要是都走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赵琚大手一揽,将宜宁抱在怀里, “不用担心,本王又不是个孩子,楚地又是我的封地,那边的属官也会提前收拾周全,不会有事。” 宜宁说道,“话是这么说,但太子这样逼迫,我担心到了封地也不会安宁。” “再说这山高水长的,要是路上再有个什么好歹,这一大家子可都指望着您呢。” 赵琚道,“晋王尚且无事,本王又有何好担忧的?” 宜宁点点头,但还是一脸的不情愿,“这么说也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您路上小心。” “还有,高程伺候得再好,终究也比不得女子。您过去之后,也要有个人帮着打理内务。” “照容有孕不方便,我又要留在府中照顾众人。还是让莲君跟您过去,再挑几个懂事儿的一路伺候,王爷以为如何?” “不然一个家眷都不跟着,他们怕是又要猜测,您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 赵琚微微一笑,“你倒是提醒我了,就照你说的办吧。” “把其他人都叫来,正好把事情一次说了,免得她们胡思乱想。” 宜宁点头,“那王爷可要好好安慰诸位妹妹。” 晚饭的时候,赵琚把这事儿当着众人的面一说,在座的姬妾直接炸开了锅。 这些日子就藩的事情吵闹个不停,她们再不关心朝堂,但涉及到自身利益,也不能不多留心几分。 虽然知道去楚地是迟早的事情,但能不去当然还是不去的好。 谁会放着繁华的京城不待,去那种穷乡僻壤受罪。 照容左手撑着腰,右手抚着肚子,焦急道,“王爷,妾身有孕五个月了,这长途跋涉的,孩子怎么经受得起。” “再说楚地荒芜成那样,您难道忍心我们儿子生在山沟野地里?” “您求求皇上,好歹等孩子大些了再去就藩。” 宜宁说道,“于侧妃,皇上已经同意,此事容不得我们愿意不愿意。” “不过皇上到底心疼皇孙,女眷可以缓一段日子再去。” “我与王爷已经商量过了,莲君带着仙蕙和淑静两个一路伺候,剩下的人等你腹中孩子出生,满了百日之后再行前往。” 被点名的三人皆是一愣,心中虽然不怎么情愿,但并不敢露出分毫。 莲君笑容温婉,好似对能跟着刘琚去楚地开荒十分高兴,“王妃放心,妾身与两位妹妹,一定会照顾好王爷的。” 王莲君 照容心中不忿,若不是她有孕在身,怎么会让王莲君占了这个便宜。 只不过眼下还是孩子更要紧,即便满了百日,也才三个多月,怎么经得起舟车劳顿之后的瘴气荼毒! 照容眼泪都急出来了,拉着刘琚的手梨花带雨的望着他, “王爷,楚地路途遥远不说,瘴气也大,还多疫病。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要受这种罪,您真的忍得下心吗!” “妾已经没了一个孩子,这个要是再有什么闪失,不是要了妾的命吗!” 赵琚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当然不忍心,于照容没了的那个孩子,还是他的长女。 因为个子太大以致生产不顺,在肚子里憋得太久。生出来后,全身被憋得发青。 勉强救了回来,却落下了病根儿。身体孱弱还有心症,刚过了周岁就不治而死。 如今虽说是儿女双全,但加上肚子里这个没出生的,也才四个。 只是此次就藩的内情,他连宜宁都没有和盘托出,更不会和照容解释。 宜宁聪慧,自己察觉到了,也知道怎么配合,他很放心。 但于照容的性子急躁任性,遇事稳不住阵脚,只要能好好安胎,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赵琚给她擦干净眼泪,安慰道,“别哭了,孕中最忌讳这个,不怕孩子生出来,和你一样是个小哭包。” “就藩乃是祖制,岂能为本王一人开这个先例。” “那求皇上给您换一块封地呢?以后子子孙孙可都要在封地活啊!” 照容转头看向宜宁,“王妃,你说句话啊。世子和小郡主可是你的亲骨肉。” 宜宁说道,“大乾立国多年,从未有这样的先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膏腴之地未必就十全十美,贫苦之地也不是没有好处。” 照容不可置信的看着宜宁,似没有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她这样狠心的亲娘。 “王妃所言甚是。” 赵琚说道,“你们入府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本王的封地如何。若真有不愿意的,只管和本王明言,本王也不强求。” 姬妾们都异口同声道,“妾身愿追随王爷王妃。” 照容见此,也只能低头,“妾身也是如此。” 先勉强同意,等到孩子百日还有一段日子,明日她就传信让她娘过来替她想想法子。 她已经没了一个元珍,好不容易才又怀上个儿子。这个孩子,一定不能再出事! 第48章 金蝉脱壳 “听说了吗,楚王殿下就藩,皇上心里不痛快。那些个大臣最会察言观色,那场景可冷落得很。” “要不是后来太子殿下去了,有几家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匆匆赶去送了份礼,还要不成样子。” “楚王真是可怜,哪像是亲王就藩,分明是被贬他乡。” “楚地那种地方,和流放有什么两样。” “皇上也真是心狠,就这么几根苗,拔一根就少一根,把儿子往死路上逼。” “还是太子风光霁月,讲兄弟情谊。之所以送别的时候去得晚了,也是因为想求皇上,给楚王殿下换一块封地。” “住嘴,不要命了,这话你都敢说。” “我...我就是觉得王爷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看着叫人心疼。” “楚地虽然荒凉,但也有城池,有近十万的人口。要苦也是苦底下的百姓,还苦不到一位亲王身上。” “你一个粗使宫女不心疼自己,去心疼锦衣玉食的王爷?” “我看你是有病,脑子有大病!” ........... 这一路走来,相关的风言风语就没有停过。 宫女太监的日子难过,平日里稍微有什么不妥,轻则被管事姑姑、管事太监责罚一顿,重则被送进宫正司服苦役。 区区一条人命,还没太安宫里的雀鸟值钱。 聚众赌博和传播各种风言风语虽然违背宫规,但既是他们宣泄的方式,也是主子们争斗的一种手段。 所以不管老皇帝和周贵妃严令多少次,也只能管得住一时,管不住一世。 风头过了之后,大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季寒苏坐在屋里的凳子上,扯着插瓶的红梅花瓣儿,乱红落在身前的桌子上,远看像是点点血痕。 走之前没与她说过,走之后这一个多月,也没递个消息。 这些天她,把两人的事情,仔细复盘了一遍又一遍,这欲擒故纵的把戏像是有些玩脱了...... 人总会忽视自己得到过的,而去追逐没有得到的。 像赵琚这样的天之骄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唾手可得。 他从来不会想那些女人愿不愿意,也不会觉得成为他的人之后,还有人会不爱他。 王府里尊贵如王妃,低贱如侍妾,都是依附在他身上的藤蔓,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 若这时候有那么一个跟了他,却并不那么爱他的人出现。 身为男子,身为王爷的傲气和征服欲,会迷了他的心神。让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赵琚想要她的心,就会不断的付出,探寻她想要的一切。时间越久,沉没成本越积越多,就再也抛不下她。 对她的好与纵容成了习惯,不是真爱也成了真爱。 隔着衣裳,季寒苏摸了摸胸口的琥珀,心中的万语千言,最后化成了一句喃喃自语, “你心里到底对我有几分在意......” 冬日天气虽冷,但因为炭火的缘故,即便是化雪天,窗户也不会全部关死。 等窗外的人影离开,季寒苏才把手里的红梅丢开,慢悠悠的收拾桌上掉落的花瓣儿。 自从前往勤尧山的人是她和甘凝,季寒苏就知道林姑姑和赵琚脱不了干系。 虽然前朝的事情,赵琚和她说得不多,只是事后偶尔提起。 但他要是真愿意老老实实的当他的楚王,还不如指望她季寒苏安安分分的,当一辈子宫女。 ......... 普陀寺 高程收到消息之后,转身便进了禅房。 赵琚一手握着佛珠,一手执着白子,认真的盯着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 “王爷,宫里来消息了。”高程将一只竹筒递到赵琚跟前儿。 “知道了。” 棋子落下,赵琚接过竹筒,打开之后将卷好的纸条打开,细细端详。 “太子还真是本王的好哥哥啊。” “本王才离京多久,就担心本王稳定不了楚地局势,要给本王安排个长史,帮着本王处理杂事。” 高程说道,“太子这么做,说明他对王爷仍旧存有戒心。派去的长史,一定不是个蠢货,或许还与王爷相熟。” “奴才担心,若是让此人到了楚地,假的终究是假的,小六怕是应付不来。” 别的不说,王侧妃那里就说不过去,一旦有人起疑,小六又不能真的去侧妃屋里过夜。 “这出远门哪有不遇上意外的。” 高程发了发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如处置了一了百了,就说运气不好,遇上了劫道的。” “把香炉拿过来。” “是。” 看着纸条化成灰烬,赵琚说道,“原本太子只是有些不放心,可要是人当真死在路上,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高程说道,“那该怎么做?” 赵琚说道,“在路上给他们找些意外,别那么快到楚地。让人给小六传信,让他早做应对。” “楚地瘴气深重,远道而来水土不服也是有的。实在不行让小六装病即可,这日子拖一拖就有了。” 高程笑道,“奴才遵命。” “还是王爷有办法,对别人下手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可要是对自己下手,那可就容易多了。” 赵琚浅浅一笑,拿起茶盏正想喝一口,却闻到一股淡淡的姜味儿。 “茶里怎么会有姜片?” 高程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禅房清冷,茶里放一片姜正好可以驱寒。” “您不喜欢,奴才这就给您换一杯过来。” 说完,高程伸出手准备把茶带下去。 赵琚稍微抬了抬手,端起茶盏浅浅的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放都放了,本王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将就着喝吧。” 高程瘪了瘪嘴,不是挑剔的人? 王爷似乎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赵琚抬眼就看见他这副表情,砰的一下把茶盏放到桌子上。 “你这什么意思,难道本王说得不对。” 高程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讨好的说道,“王爷当然不会有错,是奴才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奴才该死,还望王爷不要和奴才计较。” 赵琚疑惑道,“想什么事情能让你分心成这样,说出来让本王也听听。” “要说不清楚,那刚才的话,就都是诳本王的。” 高程面露难色,解释道,“是林姑姑那里,季姑娘这几天,一直神思不属。没事儿就坐在那里扯花瓣儿,像是在思念什么人。” “您让林姑姑照顾,离京的时候又一句交代都没有。季姑娘定是以为您不要她了,正为此伤心呢。” “伤心?” 赵琚眼中浮现出一抹晦涩,不以为意的捻动手中的佛珠, “本王看她一个人自在得很。” 高程说道,“奴才一个太监,不懂得这些。不过奴才看得出来,您是在意季姑娘的。” “我在意她?” 赵琚像听见什么稀罕事儿一样,故作不在意的笑了笑, “本王妻妾成群,用得着在意一个宫女?” 第49章 狠心 高程无语,和他嘴硬有什么用,有本事把平安结丢了啊。不过是嘴上嫌弃,心里诚实得很。 赵琚看他这样,似乎被戳破了心事,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反应过来,右手捏紧佛珠,恍然大悟的指着他。 “我说呢,平白无故的往茶里放姜片。季寒苏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为她说话。” 高程大喊冤枉,“奴才一心都在您身上,哪儿能收别人的好处?” “再说了,您送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季姑娘一年才多少收入,能给奴才多大的好处?” “奴才都是为王爷您考虑,万一季姑娘遇险,奴才担心您后悔。” 老皇帝的身体远比看起来的更危险,真到那时,太安宫便是最危险的地方。 赵琚笑着说道,“你太小瞧她了,本王做事从来不会后悔。” 他小瞧了季寒苏? 高程在心里摇了摇头,季姑娘要有这么厉害,还能做这么多年的小宫女? 不得早就想了法子,攀了高枝儿,或者缠着王爷把她接进府? 就算是个最普通的侍妾,也有两个奴婢伺候,不比伺候花草舒服! 不过王爷说他不会后悔...... 看来这季姑娘在王爷心里的份量,还有待商榷。不过王爷待她,的确与众不同。 ............... 勤政殿 老皇帝靠在榻上,周贵妃身着鹅黄色宫装,衣襟下绣有兰花,云鬓高耸,眉心点着一点朱砂。 侧坐在旁,用药油为老皇帝按摩头部,好缓和他的头痛之症。 周贵妃,ai对老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老皇帝身前,两个蓄着胡须,看着约莫六七十岁,身着紫色金边道袍的老道士,将一只小匣子递给了王谨。 “老道与师弟新开一炉,耗时七七四十九天,炼成十二枚仙丹。” “此丹丹成之时祥云缭绕,似有仙音现世,比之以往所得更显不凡。” “老道与师弟特将此丹献于圣上,愿圣上能早日得道,圣寿无疆。” 老皇帝看着王谨拿过来的匣子,里面放着的金丹每一颗比之前那些,都大上了一圈。 上面的金光更闪,一圈一圈的,好似菩萨身后的圆光。说是金丹,但看着和金丸没多大区别。 老皇帝拿起一颗放到嘴里,接过周贵妃端来的水一口喝下。 “圣寿无疆也就是听起来好听,朕连长命百岁都没指望,只想着能多撑一些时日也是好的。” 周贵妃说道,“皇上,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太医院有那么多的太医,两位真人又都不是一般人,您一定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华真人说道,“圣上之所以不适,乃是因为对皇子公主之爱,短短几个月,接连遭逢大悲。” “父子之情感天动地,老道与师弟所炼丹药,只能起辅佐之效。唯有圣上自己想开、看开,方能灵台清明,百病全消。” 闻听此言,老皇帝又想起寿光和怀王两个,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周贵妃眼角带上了泪花,手指轻轻抹去,和老皇帝手拉着手,夫妻两个皆是黯然神伤。 王谨说道,“皇上娘娘宽心,两位殿下若是泉下有知,知道您二位这样伤心,也不忍心啊。” “他们每一个,朕无不是用心教养。” “即便是楚王,也是朕亲自开蒙,捏着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书写......” 老皇帝怅然长叹,转瞬间又恢复如常,似乎刚才的感慨都是他们梦中所想。 “两位真人先回玉清宫吧,朕有些乏了。” “老道告退。” 周贵妃担忧的看着老皇帝,想劝他宽心,又怕勾起他的悲伤。 欲言又止了半晌,终究只道了一声,“皇上......” 老皇帝说道,“贵妃也先回去吧,让朕一个人待会儿。” “臣妾不放心您......” “勤政殿有上百人伺候,朕是老了,又不是聋了瞎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王谨,送贵妃回去。” “贵妃娘娘吗,请吧。” 周贵妃没办法,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 王谨将人送出了门,立即回里头伺候。 一进内殿,就看见老皇帝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匣子里的金丹,面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悲戚。 王谨走到老皇帝近前,又一次劝道,“这东西虽然有用,但吃多了到底伤身,您还是少用一些吧。” 老皇帝将金丹拿给王谨,“拿去放好。” “朕知道这里头都有些什么东西,杜泰也和朕说清了里头的利害。只凭这些,还毒不死朕。” “要是朕那天真的驾崩,也不是因为这些金丹的缘故。” 王谨到底还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到同室操戈,更不忍心看到老皇帝得意了一辈子,却在儿女上栽跟头。 “皇上当真要这么做?老奴求您了,娘娘们跟在您身边多年,他们......他们都是您的亲子啊。” “您不是也爱他们吗!” 老皇帝伸手替王谨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朕原本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虽不指望他们能真的兄友弟恭,但也想保住他们的性命还有富贵。” “可是儿大不由爹,他们没有一个愿意听从。”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子肖父,随根嘛。” “或许皇子们生下来,至少有一半都是用来杀的。” “朕若是能再多几个孩子,说不定还能有个安分的。可若是太安分......” 要是太安分,你又该不喜欢了。 就像楚王之前装得堪称无懈可击,连老皇帝都看走了眼,可结果如何? 王谨心中骇然,跟了老皇帝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明白老皇帝的狠心。 此刻听见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么一番话,刚擦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又是何苦来栽! 第50章 除夕 除夕宫宴,太安宫的装饰,完美的阐释了,什么叫做五彩斑斓的红。 为了这一天,花房的宫女太监提前两个月,就成了被鞭打过的陀螺,连着轴转,一刻也不得停歇。 大殿之中,以及宫中各处摆放的红梅盆景共一千盆。 温泉行宫送来的牡丹、芍药、玫瑰,以及其余花卉共两千两百二十二盆,皆是粉、红之色。 每一枝花卉的叶子,都让人用帕子擦过一遍,保证不沾染一分一厘的灰尘。 光秃秃的树木枝干,也被裹上了红绸彩缎。 凡是能看见的地方,都被收拾得一尘不染。花草树丛里,若是出现一根枯枝败叶,都是对皇帝的大不敬。 一大早起来忙活到现在,夜色黄昏,宫宴已经开始。季寒苏也总算有了喘息的时间,可以稍作休息。 屋里放着两盆炭火,所有人都围在一处,等着吃烤红薯。 妙莹拿钳子戳了两下,还是半生不熟不够软,脸上的失望溢于言表。 “我都要饿死了,这红薯还不肯熟,这心可真硬!” 甘凝说道,“你下锅之前,也没问过它们,愿不愿意被你烤来吃啊。” 妙莹道,“说得也是,那我以后埋它们的时候,先和它们商量几句再埋。” 屋里的人都笑出了声,“没见人吃东西之前,还要和东西商量的。” “就是就是,再怎么问,这红薯还能回嘴不成。” 季寒苏道,“有什么不能的,那些话本里面,人参牡丹都能成精成仙,红薯当然也可以。” “说不定盆里就有一个,差点能修成人身的。要不是被架在火上,保不定你问他一句,他还真能答应。” 其余几人止住了笑容,看着炭盆里的红薯眼神都不自在。 要真有一个红薯精怪,突然跳出来说不想被烤着吃,还不吓死个人。 妙莹紧紧的捏着钳子,窗户缝里吹进来几缕西风,冷的打了一个寒战, “寒苏姐姐,大半夜的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怪吓人的。” 甘凝疑惑的看向季寒苏,正好与季寒苏两张对视,她总觉得,季寒苏这几天不太对劲儿,心里似乎存着事情。 还有刚才那番话,像是别有深意。不过眼下,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甘凝笑道,“你寒苏姐姐就是随口一说,让你以后爱惜粮食。不要只想着吃烤红薯皮,把红薯心丢在那里。” 妙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是每次都没吃完。” “我再看看熟了没有,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膳房那点饭菜根本就不顶用。” 妙莹用钳子每个红薯都戳了一遍,大部分都已经熟透了。 “好了好了,要吃的自己拿啊,我要这个长的。” “那我要这个。” “我拿这个就好。” 甘凝拿了一个递给季寒苏,“你拿来的东西,不赶紧尝尝?” 季寒苏说道,“我还不饿。” “凝姐姐,你说这会儿宫宴上在干什么啊?” 甘凝说道,“每年除夕宫宴都大同小异,人到齐了之后,先是给皇上请安祝福,等皇上训完话之后开宴。” “期间歌舞,唱戏,杂技,戏法变着花样的上台。皇亲国戚,嫔妃命妇分两边入席。”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月上中天之后才散场。什么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在宴席上都能尝到。” “不过味道嘛,也就那样吧,不见得就比这红薯更好。” 妙莹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这么说,凝姐姐你吃过?” 甘凝说道,“那当然是没有。” “不过我听御膳房的说过,宫宴上的菜式太多,现做现送根本就来不及。” “所以都是一早做好摆盘,上桌之前再热上一遍。就连点缀用的葱花香菜,箩卜雕花什么的,都全是熟的。” 妙莹扬着自己的小脑袋,吃着手里的红薯,想象这些比御膳更美味,随后沮丧道, “想象不出来,红薯要是真这么好吃,皇上和娘娘们怎么不喜欢吃?” 甘凝语塞...... 季寒苏道,“也不是都不喜欢,听说彭城公主未出嫁前,就喜欢吃这个。” “偏偏公主天生体热,一碰就容易受热邪侵袭。皇上和周贵妃,为此没少操心。” “公主出嫁多年,皇上每年都让人往安南送菊花茶,让安南侯留意公主饮食。” 妙莹问道,“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 季寒苏老脸一红,这些事情,还是某人从东山回来之后,陆陆续续和她说的。 “我也是听其他人闲聊的时候提到过,这种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不定是谁随口一说呢。” 妙莹点头,“也是。” “都在干什么呢?” 大门突然被人打开,林姑姑的声音传了进来。众人赶紧将红薯藏在身后,起身笑脸相迎。 “姑姑怎么来了,您有事要吩咐尽管叫人传句话即可,哪里用劳烦您亲自过来。” 茉香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就跟屋里的红薯味儿一样甜。林姑姑看了眼炭盆上的铁丝网,还有没收拾干净的地,温和的说道, “吃个红薯而已,藏着掖着做什么,我又不和你们抢。” 季寒苏说道,“姑姑说笑了,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贱物,您要是愿意尝尝,倒是我们大家伙的荣幸了。” 林姑姑欣赏的看了季寒苏一眼,富贵迷人眼,知道不恃宠生娇,为王爷惹麻烦,也算有些长处。 “行了,累了一天,知道你们饿了,都拿出来吃吧,吃完了好过去帮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解的望着林姑姑,等着她的下文。 林姑姑说道,“御膳房那边儿忙不过来,唐总管求人求到花房,让我们出几个人帮衬。当然,也不会让你们白忙。” “你们有愿意的就去,不愿意就算了,原也不是我们份内的事儿。” 茉香问道,“敢问姑姑,让我们过去是帮着做什么啊?要是切菜,炒菜,我们可不会这些。” 林姑姑说道,“切菜炒菜都是要学的,你想帮人家也不敢啊。” “你们过去,也就帮着洗洗碗,收拾一下屋子。唐总管说了,只要是帮了忙的,都有一份儿红包。” 大冬天的,又操劳了这么久,谁都不想去帮忙收拾残局。但听到有红包拿,众人都有些意动。 林姑姑继续说道,“别的不说,宫宴上剩下来的那些酒菜,平时想闻闻味道都不容易。这样的机会,一年也遇不到几回。” 听说可以尝到皇上娘娘才能吃到的御膳,妙莹两眼发光,迫不及待的举起手来, “我去,姑姑我去帮忙。” “那我也去。” “我也可以。” ...... 见其他人都同意过去帮忙,季寒苏总觉得心里发慌,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大家一起。 妙莹拉着她道,“寒苏姐姐也去吧,你一个人留在屋里也没事可做。” 季寒苏要拒绝,就见林姑姑开口说道, “有你们几个就够了,寒苏留下,我这里有些事要她帮忙。” 第51章 宫宴 明光殿 水墨丹青的六角宫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潵在殿内,照出那些皇亲国戚脸上的醉意。 老皇帝坐在上首,左边是以周贵妃为首的后宫妃嫔,右边是皇亲国戚。 其余王公大臣、命妇,只能在两边的偏殿落座。 宁妃穿着一身姜黄色宫装,披着一件大红色的肩帛,肩帛上绣着一株桃花花枝,取一枝独秀之意,显示她在后宫的地位。 宁妃,按照范冰冰那样设计的,你们敢信... 端起一杯梅子酒,宁妃起身敬向老皇帝, “皇上,今日除夕佳节,臣妾敬您一杯,愿皇上身体康健,大乾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王谨,给朕满上。” 荣妃最见不得宁妃得意,不等王谨动作,立刻说道, “皇上,太医说了,您不宜饮酒太多。从酒宴开始到现在,您喝了多少杯,臣妾可都给您数着呢。” 老皇帝说道,“朕今日高兴,多一杯少一杯并无多大区别。” “再说宁儿一片丹心,朕怎么也要给她这个面子。” 宁妃对老皇帝妩媚一笑,“倒是臣妾思虑不周了,皇上不和臣妾计较,臣妾谢皇上隆恩。” “不过荣妃姐姐说得也有道理,太医的话是要放在心上。” “不如您以茶代酒,您放心,臣妾一定不会介意的。” 老皇帝眯着眼睛,就看宁妃在那里口是心非,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个女人,说什么都要反着来。嘴上越是强调没什么,心里就越是发了疯一样的在意。 就像他之前养的那只波斯猫,任性,娇媚,傻的天真,还自以为很聪明。 不过他也不需要嫔妃多么的聪明能干,只要每天打扮得美丽动人。 在他过去之后,像仰望太阳一样的望着他,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到他身上,他也乐意接受她们惹出来的那点麻烦。 老皇帝说道,“朕活这么大年纪,就没有用茶代过酒。为着杜泰开的限酒令,朕都已经把琥珀光换成了葡萄酒,再换就没意思了。” 太子劝道,“父皇,葡萄酒入口绵软,但后劲儿不小,还是不要多饮的好。” 周贵妃说道,“皇上,您的身子并非属于您一人,更关系到万民福祉,还是少饮几杯吧。” 老皇帝皱眉,“难得高兴一回,你们就非要扫朕的兴?” “王谨,给朕满上。” 王谨无奈,此葡萄酒非彼葡萄酒,纯用葡萄和糖酿成,连米酒的酒味儿都比不上,就突出一个味儿甜。 人越老就越是孩子心性,他只比老皇帝小一岁,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副样子。 老皇帝喝完一杯,又让王谨继续为他倒酒,连着喝了三杯才停。 太子和周贵妃都一脸的忧色,淑妃只顾着看场中的杂耍,眼神就没有挪过。 贤妃,不对,现在该称呼为张婕妤,厌恶的看了眼面前的酒席,若不是为着儿子,她今晚断不会过来受这般冷落。 看着宁妃那狐媚模样,张婕妤恨不得将她那张脸挠上百十爪。 以往她身居妃位,膝下有成年皇子,又协理六宫。 像这样的场合,她的位置从来都仅次于周贵妃,排在淑妃那个贱人之上,宁妃即便受宠,也越不过她去。 没想到得意了这么多年,一招不慎就成了婕妤。被禁足这大半年,她那章台宫,和冷宫又有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除夕被放出来一天,其他人面前摆着的是鲍参翅肚,山珍野味。她身前摆的,除了萝卜白菜,就是豆腐和各种菜干,一点荤腥都不见。 张婕妤气得眼眶都红了,既然老皇帝这么狠心,也怪不得她了。 淑妃目光一偏,就看到张婕妤委屈愤恨的坐在那里,与大殿里祥和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念及以往的姐妹情义,真是不忍心看她被这样冷落。 “贤妃妹妹......” “哎呀,瞧本宫这记性,竟忘了妹妹已经被降为婕妤。也是这么多年咱们姐妹情深的,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改不过来,妹妹切勿怪罪。” 张婕妤右手抓着扶手,手指用了大力,指甲都尖青白一片。 这会儿还不是她撒气的时候,她忍! “淑妃娘娘说笑了,臣妾与您相交多年,又有同日入宫侍奉皇上的缘分,一向清楚您的心直口快?以前尚且不会怪罪,现在就更不会了。” 淑妃笑道,“本宫就知道,张婕妤胸怀宽广,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 “不过这大过年的,御膳房也真是不会做事。虽然皇上下旨让张婕妤茹素,但这么也是宫宴,就算上盘萝卜,也该雕成个鸡样,过过眼瘾也好啊。” 张婕妤眼珠子都要瞪红了,淑妃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把刀硬生生的往她胸口上插。 “你!” 宁妃说道,“淑妃姐姐,您这刀子嘴豆腐心别在宫宴上使啊,这么多人看着,张婕妤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宁妃,本宫是与张婕妤说话,与你有何相干?你说张婕妤不高兴,本宫瞧着她是高兴得很。” 周贵妃见她们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发觉不对往这边看,老皇帝似乎也知道了。 为着后宫颜面,周贵妃也不能当作没听见。 “几位妹妹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荣妃笑了一声,“贵妃姐姐,淑妃给张婕妤说了笑话,宁妃也觉得很有意思呢。” 周贵妃说道,“是吗?那不如说大声些,让皇上也听听,是多好听的一个笑话。” “若能博得龙颜一悦,也算是淑妃的一桩功劳。” 淑妃不急不慢的说道,“不过是女儿家的乐子,臣妾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给皇上听。” “贵妃要是好奇,等宫宴过后,本宫慢慢说给你听。” 周贵妃了然一笑,敲打两句不让淑妃生事即可,她和张婕妤的关系也没有多好,犯不着为她出头。 “既然如此,那本宫......” “都给本宫闭嘴,本宫已经忍你们很久,如今终于不用再忍了! 关于宁妃的大红肩帛: 其实古代妾室也可以穿正红,皇室的话主要是明黄色有严格的规制。不同等级用的东西材质,图案,数量各有不同。 拿清朝来说,贵人常在吃饭的碗都是龙纹,就是颜色不同。皇后太后的饭碗里外都是黄色,皇贵妃外黄里白。 清朝皇帝也给常在答应什么的,赏过正红绸缎。所以关于不能穿大红的说法,更倾向于妻妾站在一起的时候,避免撞衫尴尬。 第52章 宫变(一) 张婕妤尖利的话语盖过了丝竹管弦,在大殿中响起。 众人皆是一惊,殿外突然传来搏斗之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痛呼,一群刀身染血的士兵一拥而入。 此时殿中的歌舞乐曲一停,七八个舞姬惊叫着在场中奔逃,被几个士兵一刀一个当场斩杀。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了一边坐着的皇亲国戚身上。 “啊!” 一声声惊慌失措的叫声响起,往常高不可攀的娘娘、皇亲,此时和腊月的鸡羊也没什么不同。 除少数几人还能镇定自若外,其余贵胄皆惶恐慌乱的往后腾挪。 只可惜明光殿除了几根承重的梁柱,并无可避之处。 “护驾!” 王谨张开双手,挡在老皇帝身前,两个徒弟同样如此,警惕的盯着周围的一切。 周贵妃惊慌过后,立刻撑着自己多年来后宫第一人的体面,厉声喝道, “张婕妤,你这是做什么?皇上驾前,岂容你们放肆,还不快快退下!” 殿内的士兵并未反应,只门口的那些自觉让出中间的通道。 晋王穿着一身铠甲,在几个亲信将领的簇拥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张婕妤挺着身子,笑容灿烂的走到儿子身边,摊开双手,洋洋得意道, “周贵妃,你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本宫要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退下?如今整座太安宫,都在本宫皇儿的掌控之下,何人敢让本宫退下?” 周贵妃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逆!” 张婕妤并未搭理,看着御座上的老皇帝,赞叹道, “不愧是皇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这么的镇定自若,臣妾当真佩服。” 老皇帝淡淡道,“你们竟然背叛朕,在宫宴的时候上演这么一出,必定也想好了失败的下场。” “如若现在退下,念及这么多年的情分,朕还能宽恕一二。否则......” “否则如何?” 张婕妤道,“皇上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年轻帝王?” “您看看场上的这些人,酒好喝吗?” “张婕妤你......” “你居然在酒里下了毒!” 淑妃意识到张婕妤的言外之意,突然觉得腹痛如绞,后背发冷,四肢软弱无力,瘫倒在位置上。 其余众人也纷纷发作,像只煮熟了的大虾,倒在地上痛呼不已。 “你是怎么做到的?”,周贵妃虚弱的问道。 宫宴是她负责筹备,酒菜这种容易出现问题的东西,都是再三检查,另有专人试吃。 酒中被下了毒,竟然没被查出来! 张婕妤微微一笑,“既然你想知道,本宫就大发慈悲,让你做个明白鬼。” “酒里无毒,只是这琥珀光酿造的时候,因其独特的风味、色泽,需用冰露花加以浸润。” “今日殿中用的涵鸣香也无毒,不过调制的时候要加入决明花的花粉。” “这两样单用都没有毒,但放在一起,就会变成一种剧毒。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反应,等有了症状便说明中毒已深。” “此时要是能及时服用解药,便能无碍。如若不然,中毒越久,症状反而会越来越轻。” “等到症状完全消失的时候,便是毒素骨髓,此时即便有了解药,也没有丝毫作用。” “皇上,臣妾知道你狠心,可中毒的这些人,都是与您最亲近之人。您若是写下诏书答应禅位,臣妾便饶了他们的性命。” “您要是不答应,就别怪臣妾不念情分。今日光明所有人,都要血溅于此!” 太子捂着肚子,大声喝道,“你们休想!” “父皇是与生俱来的皇帝,岂会受你们的威胁!” 安阳公主忍着腹痛,被侍女扶起,驸马拉着她的衣裳摇头阻止, “安阳不要。” “安阳!” 周贵妃也焦急的喊了一声,唯恐她犯傻, 晋王和张婕妤走了这步,已经打算不成功便成仁。这时候冒头,不是上赶着给人立威? 安阳艰难的把驸马推开,看了眼周贵妃,对晋王厉声道, “太子说得不错,就算是血溅当场,我们也不会屈服,天下人也不会承认。” “明知事不可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启弟,收手吧,趁现在还能回头,等到大错铸成,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晋王道,“安阳姐姐,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没想到你竟然为了他们来反对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安阳激动的喊道,“那不是他们,是父皇,是我的母妃。你用我的性命来要挟我们的父亲,是你让我失望!”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一向任性荒淫。仗着老皇帝宠爱肆意妄为,将夫家踩在脚底下的安阳公主,还有这样高光的时候。 老皇帝看着爱女,眼中尽是欣慰,“安阳......” 张婕妤阴狠的说道,“好啊,既然你们这么有骨气,本宫就如你们所愿,给你们这个机会,让你们也能求仁得仁。” “来人,送他们上路!” “住手!” 周贵妃喊道,“你们有什么冲我来,不要和个孩子过不去!” 宁妃缩成一团不敢出声,听到周贵妃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三十多的人了,比她还大几岁,还只是个孩子? 晋王道,“父皇,您再怎么拖延,今日之事也只会有两个结局。” “您是知道儿子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要么您写下诏书,退位让贤。要么,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入宫救驾,你我玉石俱焚。” 老皇帝失望的看着他,“朕自问对你们母子不薄......” “不薄?” 张婕妤指着老皇帝,状若疯狂,“你的不薄,是指皇后害死了我的祁儿,你不仅不追究,还帮她向世人隐瞒。” “她死了之后,你百般追思,你将我们母子置于何地!” “我受封贤妃那晚,太监过来传话,说太子不舒服,你一句话都没留,起身便走。留我一个人独守空房,第二天还被淑妃这个贱人耻笑。” “祁儿被皇后所害,一出生便先天不足,十日有六七日病着。” “他五岁那年身子才好些,你让人传话说要来看他。他高兴得从早上等到晚上,守到半夜也没等到你的人影。” “昭妃难产,你当然要在外头守着,有新的孩子降世,哪里还在乎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啊。” “祁儿等了你一夜,他那样体弱,怎么受得住这些。第二天就病得迷迷糊糊,没多久就离我而去。” “寿光克死了我的祁儿,你却对她百般疼爱,还说是因为亏欠祁儿,不能再亏欠这个女儿。” “寿光该死,你也该死!” 老皇帝终于不似之前冷静自持,太子和安阳等人,都惊怒的看着张婕妤。 就连晋王都没有想到,寿光的死和她有关。 周贵妃瞪大了眼睛,什么尊贵,冷静都顾不得了, “寿光......” “竟然是你?!你这个毒妇,我杀了你!” 第53章 宫变(二) 周贵妃发了疯似的,想要冲过去和张婕妤做个了断,却被面前的士兵用刀堵了回来。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想必张婕妤此刻已经被她千刀万剐。 “我死后定要化为厉鬼,向你追魂索命。” “活着的时候不是本宫的对手,死了就能翻天不成?” “化为厉鬼又如何,本宫会将你的尸身镇压在佛像之下,让你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说完,张婕妤又看向淑妃,冷声说道, “你也一样。” 淑妃恨道,“你好歹毒的心肠啊!” 张婕妤:“那也是被你们逼的!” “启儿,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动手吧!” 晋王大手一挥,立即有几个士兵拿着大刀,将好几个皇亲国戚提了出来。 胆敢反抗躲避的三人,皆被一刀毙命,大臣死前的痛呼与女眷的惊叫,充斥了整个大殿。 兴许是知道素日与张婕妤不睦,即便求饶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妃位上的几人皆没有言语。 宁妃泪眼婆娑的望着老皇帝,然而王谨挡在前头,她并不知道老皇帝心里,是否对她有过担忧。 转眼又看向太子,却见他并不如何惊慌。虽面色铁青,手撑在桌上,勉力维持,不似平时的从容。 但到底还有几分,身为储君的风度。 吕婕妤,还有那么一些皇亲国戚,则唯恐屠刀落下。 “贤妃娘娘,臣妾对您从来都恭敬有加,这些年来并无得罪您的地方。您大人大量,饶臣妾一条性命。” “贤妃娘娘饶命,晋王殿下饶命,不干臣妾的事啊。” 张婕妤道,“你们能不能留下性命,不是看本宫,是看皇上,愿不愿意救你们的性命。” 吕婕妤闻言,挣扎着跪在地上,对老皇帝磕了个头,泣不成声道, “皇上,臣妾求您了,救救臣妾,臣妾还不想死!” 其余嫔妃也都跟着求饶,“臣妾是无辜的,求皇上看在臣妾侍奉多年的份上,救救臣妾吧。” 周贵妃怒道,“你们身负皇恩,受皇上厚待多年,居然因为贪生怕死,听从这个贱人的话逼迫皇上。” 云嫔羞愧的垂下头,她今日所为,的确有违她受到的教养,让家族蒙羞。 可她还年轻,没有活够,不想死在这里! 吕昭仪一改往日的柔弱可欺,冲着周贵妃道, “享受权势富贵的是你们,入宫之后,皇上总共才来我这里几回?” “我不过是个昭仪,那些俸禄赏赐,打赏完宫女太监,剩下的花用,还不如在家里过得宽裕。” “再好的东西,何曾到我手里过。到现在还要因为你们的过错,拿我做陪葬。” “凭什么?凭什么!”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有什么错!” “你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又和贤妃有仇,被她和晋王算计报复是应该的。” “我在宫里小心翼翼的活着,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不该有这样的下场。” 张婕妤拍着手,大笑道,“精彩,当真是精彩。” “皇上,您看看殿里的无辜之人,当真要死扛到底吗?” “启儿也是你的儿子,身上流着的,一样是你的骨血。” “这大乾的江山,太子坐得,启儿就坐不得吗?” 老皇帝冰冷的说道,“因为他没有这个本事,即便让他坐上皇位,也不会长久。” 晋王忍着怒火,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 “父皇,您总说儿臣不如太子,儿臣到底差他什么了。难道就只因为,他的生母是皇后?” 老皇帝叹息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朕终究还是高看你了。” 张敬宗劝道,“王爷,再拖下去恐会有变,这个时候宫外想必已经收到消息,赶紧拿到诏书要紧。” 晋王拿着大刀,一步一步的向太子走去。刀剑触碰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若要保住您最爱的儿子性命,父皇就赶紧动笔吧。” 太子喊道,“父皇不要,您写与不写,他都不会放过儿臣。” “住口。” 晋王将刀锋指向太子,转头看向老皇帝, “父皇,你若是不写,太子即刻便会身首异处。你若是写了,儿子便只挑断太子右手的手筋,将他幽禁起来,保全他的性命。” “逆子!” “逆子?你我父子一脉相承,儿子这些本事可都是跟您学的!” “儿子数到三,父皇要是还不同意,就别怪儿子下狠手。不然等到陈王、楚王都死了,除了我,你还能将皇位传给谁!” 老皇帝的目光冰寒彻骨,“你竟然还派人去了陈楚两地?” 晋王没有回应,只大声的数到一二,老皇帝面色虽然难看但并没有屈服的意思,就连太子也坦然的面对刀锋,并没有他预料中的恐惧。 不对! 晋王终于发现不妥,三字还未出口,直接将手中的长刀挥下。 原本留着太子的性命,就是为了用他,来逼迫老皇帝写传位诏书。等东西到手,为防万一,当然不可能让他活着。 不过现在既然察觉到不对,晋王也当机立断,立刻便想要了太子的性命。 眼见长刀迎面而来,太子终于露出恐惧之色,整个人木在那里,连躲避都做不到。 就在晋王就要得手的时候,一直站在太子身后的小太监,突然跨步上前,拿出一只匕首,挡在太子身前,接住了刀锋。 破空之声响起,一只翎羽箭竟破窗而入,直接射穿了晋王手腕,插在大殿的柱子上。 长刀掉在地上,晋王握着受伤的手腕,控制不住的后退了几步,被张婕妤扶住。 “启儿,你怎么样了,不要吓娘!” 张婕妤用力的按住晋王血流不止的手腕,慌乱的将身上的披帛撕下一块。 一边像晋王小时候那样,不停的安慰他没事,一边用布条将他手腕捆住止血。 一阵箭雨落下,目标正是跟着晋王造反的张敬宗等人。 角落那些畏畏缩缩的太监宫女,突然冲出十几个个武艺高强之辈,将那些威胁嫔妃、皇亲的叛军一一制住。 定国公带着人马闯了进来,张敬宗麾下的军士就损失惨重。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双方就已经是攻守易势。 “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老皇帝道,“爱卿来得正是时候,何罪之有?” 第54章 宫变(三) 晋王忍着手上的剧痛,脸色惨白,无力的倒在张婕妤怀里。 绑在伤口上的布条已经浸满了血,且还在不停往下滴,显然是伤到了动脉,再不止血便会失血过多。 张婕妤抱着他哭喊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止不住。” “启儿,你不要睡,睁开眼看看娘,不要丢下娘一个人。” 晋王觉得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累过,眼皮像压了两座大山,重逾万钧。 用尽力气抬起左手,要安慰伤心的母亲,但还是无力的落了下去。 定国公看向张敬宗及剩下的几个叛军,大声说道,“其余叛军皆已被肃清,没有援军,犯的还是谋逆之罪。” “如今只剩你们几个残兵败将,还不束手就擒,当真不怕牵连到家族?” 晋王都已经废了,他们还能如何?张敬宗等人知道大势已去,只能将手里的大刀丢下,俯首就擒。 张婕妤此刻已经顾不得哥哥如何,绝望的看向定国公,“你在箭上抹了什么,为何启儿会变成这样?” 老皇帝冷冽的目光看向定国公,定国公恭恭敬敬的解释道, “回禀皇上,刚才情况紧急,还隔着一层窗户。晋王殿下虽有谋逆之心,但唯有圣上才能处置。” “为保万全,臣才下令在箭头上抹了迷药。晋王殿下只是迷药发作,陷入昏迷。只要及时将血止住,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老皇帝神色缓和不少,看晋王的眼神也冷了许多,“你做得很好,这个逆子,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张婕妤哀求的望着老皇帝,“求皇上念在启儿是您亲子的份儿上,救救他吧。您怎么处置臣妾都不要紧,只求您饶过启儿性命!” “今日的事情,都是臣妾逼他做的。他原本是不愿意的,只是拗不过臣妾这个生母。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有罪。” 老皇帝指着张婕妤,暴怒道,“当然是你的错!” “朕好好的儿子,被你教成这般模样,愚蠢至极!” “烂泥扶不上墙,和你学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还想继承朕的位置。就是死在箭下,也没有冤枉。” 张婕妤癫狂的笑着,眼泪止不住的溢了出来,衣襟都被浸得湿了一大片, “臣妾是愚蠢,臣妾不仅愚蠢还更可笑。” “您早就知道今日的一切,设好了圈套看着我们母子往里钻。成王败寇,臣妾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是死不足惜,可你除了是皇帝,也是儿子的亲爹。你看着自己的亲骨肉,一步一步的走进陷阱,从此万劫不复,你就一点错都没有?” “在这期间,但凡你有一丝不忍,只要轻轻抬一抬手,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启儿也不会出事!” “你一直说,每一个孩子你都爱,那启儿和祁儿两个又算什么?你冷落忽视楚王那么多年,又算什么?” “你就是这样爱他们的吗!” 老皇帝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义凛然,不管为自己想了多少理由,找了多少借口。 此刻面对张婕妤声声泣血的质问,头一回不敢与人对视。 嘴唇颤动着,几次想要开口,但都没说出话来。 在场的人看到这样一幕,无不动容。周贵妃和淑妃即便恨透了张婕妤,但两人都有孩子,更能体会到她的绝望,还有老皇帝的心狠。 周贵妃看着安阳,寿光没了,她如今只剩两个女儿。安南离京路途遥远,彭城身子重了没能回来。 老皇帝对女儿的宠爱更胜皇子,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公主不会威胁到他的皇权罢了。 可要是哪天她们先走一步,太子还能像老皇帝一样,对两个妹妹予取予求? 王谨仍旧挡在老皇帝身前,“张婕妤慎言,皇上是大乾的皇上。理应先君臣,后父子。” “您说今日之前,皇上只要抬抬手,就能阻止这一切。您为什么不想想,那么长的时间,都是皇上给您二位的机会。皇上一直等着晋王殿下,能够迷途知返,亲手停下这一切。” “直到您站出来之前,皇上都还在期望,所有的准备都是白忙一场。哪怕殿下持剑上殿,只要殿下能够及时停手,皇上就会对殿下既往不咎。” “是晋王殿下让皇上失望了啊!” 张婕妤不甘的抱着儿子流泪,晋王手上浸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张婕妤的裙摆。 安阳实在不忍心看着晋王失血过多而死,也知老皇帝不想看到晋王死,只等着个台阶而已。 “父皇,启弟犯下大错罪该万死,但要判他死罪,也该审理过后,将那些谗言挑唆的奸佞清先处置了再说。” “若这会儿就因失血过多而死,让那些蛊惑启弟的奸险小人逃脱生天,不是让今晚宫中遭难的人,都白死了吗?” “还请父皇先让太医为启弟止血吧。” 被安阳这么一提醒,太子这会儿也想起来要兄友弟恭了,连忙附和道, “安阳妹妹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还请父皇允许太医,为晋王医治吧。别的事情,等彻查清楚之后再说。” “诸位大人也都受了伤,还请父皇同意,将旁边的宣藻宫收拾出来,给诸位大人暂做休息。” 那些受了伤,中了毒的人,听到安阳公主这么说,跟吞了棵黄连似的。 晋王宫变谋反,这是多大的罪过,到头来都是被小人蛊惑。 他们虽然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不仅中了毒,身上还刀伤箭伤轮着来,却到底还是保住了性命。 可大殿中央躺着的那些尸体,都是晋王亲口下的令。到了安阳公主嘴里,像和晋王没有关系一样! 相比起来,还是太子这番话更悦耳。 老皇帝点头,“还是你们两个想得周全,让太医给他治治吧,要死也别死在这光明殿,朕嫌晦气。” “王谨,让人把宣藻宫打开,把他们抬去休息。” “张婕妤怀执怨怼,数违教令,兼之谋逆犯上,即日起废为庶人,迁往冷宫安置。” “臣妾谢皇上隆恩。” “至于你们......” “皇上开恩!” 吕昭仪几人,还有那些向晋王求饶的大臣,没想到一场宫变,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尾。 都跪在地上,哭着向他祈求。 “皇上恕罪,臣妾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所以才会......” “皇上开恩啊!” “开恩啊皇上,臣不是有意的。” 老皇帝看都没看一眼,留下一句“求饶者一律赐死”,便拂袖而去。 第55章 密室 季寒苏将带来一瓶子牡丹,跟着林姑姑一路到了双飞殿。 惠妃迁入冷宫之后,双飞殿再无嫔妃居住。 只因有太监声称曾见到过惠妃的亡魂,在殿中徘徊,人也被吓得疯疯癫癫。 后来还失足掉进了太液池,等到尸体上浮,才被人发现打捞起来。 从那之后,有关双飞楼的风言风语不断。 有人说中秋之夜,老皇帝和嫔妃饮宴之时,有宫女路过双飞楼,听见惠妃的哭声。 还有人说,在惠妃冥诞,双飞楼里有箫声飘荡。 那时候太后还在世,为安抚人心,让宝相寺的大师做了一场水陆大法事,超度宫中亡灵。并下令封锁双飞殿,不许人进出。 也不知是宝相寺大师法力高强,还是惠妃只能在双飞殿中徘徊,之后的确再没类似的事情传出。 季寒苏留心观察了周围的陈设,时隔多年无人居住。在这寒冬腊月的晚上,没有人气,只她们两人拿着个灯笼,的确瘆人。 只是手指随意从架子上轻轻一抹,凑近一看比她们住的排屋都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看着林姑姑拿着灯笼,熟悉的在她前面两步带路,其中的缘由不言而喻。 太后宫中伺候过的人,却是楚王心腹。 季寒苏悄悄猜想,也不知这林姑姑,是惠妃当年留下的暗手。还是太后过身之后,才转投楚王麾下。 不过这与她并无太大干系,要紧的是林姑姑突然摊牌,挑了这么个时间带她来祭奠惠妃,到底有什么目的! “姑姑,我们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 “不必着急,马上就到了,跟上的时候小心些,不要碰坏了周围的陈设。” 季寒苏应了一声,一边提着灯笼,一边抱着花,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七拐八拐,没一会儿就来到寝殿旁边的小佛堂。 林姑姑上前几步,走到佛像旁边的架子旁,将灯笼放下后,双手抱着架子上的五彩岁寒三友大胆瓶,顺时针转了一圈。 五彩岁寒三友大胆瓶 只听喀嚓一声,无人推动的供桌自己就平移开来,露出背后的路口。 季寒苏眨了眨眼睛,惊得张大了嘴,没有想到影视剧里的机关密室,居然是真的! “还以为那都是文学创作,没想到却是写实派......” “你在说什么呢?” 季寒苏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太过震惊,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没什么,我就是第一次见这样精巧的东西,太惊讶了。” 林姑姑了然,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她年轻的时候见到这些,也好奇的厉害。 “这是机关之术,没什么好惊讶的。” “把花带上,跟我进来。” 林姑姑说完,提起灯笼就准备往里走,却听见哭喊尖叫的声音传来。 随即面色肃然,拉着季寒苏的手,匆忙进了暗门。 门后的屋子不大,大约只有十来个平方。 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幅绝色美人图。图上的美人眼似秋水含春情,面若桃李飞红霞,云鬓凤钗簪华胜,精妙绝伦世无双。 娱乐圈的美人那么多,能与画上之人相较的也没有几个。这样的美貌,还需要给皇帝下药? 林姑姑关上暗门,拿出火折子将屋里的油灯点好之后,走到季寒苏面前,怀念的看着眼前的画像。 “很美,是不是?” 季寒苏点头,“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哪位娘娘,比这幅画上的人更美。” 林姑姑说道,“想必你也猜到了,这是楚王殿下的生母,惠妃娘娘。” 季寒苏将灯笼吹灭放到脚下,抱着牡丹走到画像面前,把牡丹放到旁边,对着惠妃画像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将牡丹放到供桌上。 “惠妃娘娘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楚王殿下的。” 此时此刻,林姑姑看季寒苏的目光,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和善。 季寒苏道,“敢问姑姑,您这时候带奴婢过来,可是楚王殿下的吩咐?” 林姑姑点头,“当然,姑娘聪慧,想必早就已经发觉不对。” “今夜宫里不太平,花房离玄武门太近,殿下担心姑娘的安危,所以让我带您来这儿。” “再则今夜是除夕,一家团圆的日子。殿下已经离京,您是殿下的人,有您陪着,娘娘也不会太孤单。” 林姑姑看着惠妃的画像,两眼朦胧,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想来惠妃在她心中,一定非常重要。 不过这种情况下,赵琚还能为她着想,的确超出了她的预料。这么看来,她那些法子还挺有用。 等等,林姑姑刚才提到的是玄武门! 难道是赵琚? 季寒苏急切的问道,“姑姑是说,今夜宫里不太平,那可是殿下他......” 林姑姑转过头,又变回从前那副和善模样, “当然不是!殿下已经前往封地,此事与楚王府没有任何关系。” “晋王不甘心只做一个藩王,张婕妤也不甘心,被困在章台宫。” “他们母子和太子斗了这么多年,眼看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旦山陵崩,太子登基为帝。他们母子二人,就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想要放手一搏,若是成功了,自然是不用说。要是失败了,也不过提前几日罢了。” 原来如此...... 想来晋王今日之举,赵琚也脱不了干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招他用得还真是得心应手。 季寒苏默默的把赵琚的危险系数,又提了一个等级。面上却笑得羞涩又甜蜜,还露出了那么点沾沾自喜。 “殿下心里果然还记挂着我。” 林姑姑道,“我也算得上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对您和对府中众人全然不同。” “姑娘当真是好福气,能得殿下如此偏爱。” 季寒苏笑着说道,“姑姑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寒苏即可。虽然有殿下这层关系,但我终究只是个普通宫女。” 林姑姑说道,“若有旁人在,我自然叫你的名字。这里没有外人,称您一句姑娘也是应有之义。” 季寒苏不再婉拒,“对了,还没谢过姑姑,今夜若非姑姑让花房姐妹去御膳房帮忙,想必这会儿已经有人躲避不及,遭遇不测。” “姑姑慈悲,寒苏和花房姐妹感激不尽。” 季寒苏对着林姑姑行了个蹲礼,林姑姑将身子侧了侧,并没有全然受着。 “姑娘客气了,原是她们的运道。我也没有想到,御膳房那边会过来借人。” “那也是姑姑体恤,不然这样的事情,御膳房找谁不是找,何必把好处分给花房。” 林姑姑不承认,季寒苏也不强求。内情如何,她们两个心知肚明。 叛军入宫之后没有命令便不敢放火,但杀、抢、掠却没有约束。 若是太监遇上他们,一刀下去还能得个痛快。可若是宫女,怕是连死都不如。 宫变不是儿戏,林姑姑能顺手帮她们一把,已经是极大的恩情。 第56章 清理 两人在密室中待了许久,中途油灯燃尽,林姑姑又续了一回。 等到天开始亮起来,两人又偷偷摸摸的观察了一番,才选了条相对偏僻的路,躲着其他人往回走。 越靠近花房,被抬上板车的尸体就越多。好几个遇难的宫女,都衣不蔽体。露出来的肌肤上,竟有不少的咬痕。 收敛尸身的宫女都面露不忍,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替她们盖上白布。 一群太监推着救火用的水车,不断冲洗着地面的血迹。 这样的惨状,季寒苏活了两辈子,也还是头一回经历。 命只有一条,但既不值钱,又十分脆弱。 主子们随意的一个念头,就能让这太安宫的地,都染上一层血色。 林姑姑叹了口气,静静说道,“不必难过,既是在宫中伺候,就不能不预备着有这么一天。” “被叛军杀害,他们在宫外的家人,会得到一笔抚恤银子,也不算太亏。” 不算太亏? 别的暂且不提,只说这些死了的太监,被家里卖进宫的多,心甘情愿的少。 许多太监与家中关系并不和睦,老死不相往来的比比皆是。 拿命换来的银两,自己一分一厘都没用得上,还要便宜了别人。换作是她,怕是要死不瞑目! 季寒苏没有说话,只默默的和林姑姑回了花房。 甘凝、妙莹还有小安子聚在一处,狼狈惊惶的说着什么,见两人进来立刻迎了上来。 “林姑姑,寒苏,你们可算回来了!” “昨夜的事情好可怕,大家都跑散了,各自找地方躲了起来。直到叛军被镇压下去,才敢回来。” 林姑姑严肃的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三个?其他人呢?都还没有回来吗?” 甘凝说道,“我们回到花房的时候,茉香他们都已经在了。后来又陆陆续续回来了几个,但您和寒苏,还有小顺子他们都没回来。” “外头已经在忙着收拾,茉香他们都出去找人去了。” 林姑姑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有受伤的吗?我那里还有些金疮药,兴许能用得上。” 三人都沮丧的低下了头,妙莹不停的抹着眼泪,张嘴便开始大哭,抽泣着说道, “他们,他们都死了!” 季寒苏将妙莹揽在怀里安慰,林姑姑则看向甘凝和小安子, “告诉我,都有谁?” 甘凝伤心的说道,“姑姑,是翠翎和墨玉,还有...还有小凳子。” “翠翎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腿,墨玉跑回去拉她,结果被追上来的叛军抓住,没能逃掉。” “小凳子,小凳子是.....” “是怎么了?” 甘凝泣不成声道,“我们躲藏的时候,被一个落单的叛军发现。他拿着刀杀红了眼,直接朝我们冲了过来。” “小凳子冲上去和他搏斗,被他砍伤之后抱着他的腿,被那个叛军又刺了两刀都没放手。直到我们用石头把人砸死,才发现小凳子早就断了气。” 妙莹哭得更厉害了,季寒苏眼泪也没有停过。她虽然是个精致利己,但不表示她没有感情。 院里的气氛极为低迷,那些没被找到的人,不知是否就躺在她们回来路上,遇见的板车里。 等到黄昏的时候,花房的损失已经有了结果。除了小凳子三人,还有两人也死在叛军的屠刀之下。 有四人受伤较重,一个逃命的时候掉下枯井摔断了腿,一个被砍了一刀。 刀伤不算严重,但因为躺在死人堆里装死,反倒被人踩成了内伤。 其余两人都是因为躲藏的时候太过慌乱,所以出了意外,好在都没有性命危险。 整座太安宫,上至皇帝,下至奴才,都忙忙碌碌的收拾残局。 第二天一早,太阳从东边升起,所有人短暂的伤心绝望之后,又过回了宫变之前的日子。 如今人人都知道,晋王忤逆不孝,为夺皇位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想要弑父杀兄! 幸好祖宗保佑,没让他造反成功,不然整个天下都要乱了。 这种乱臣贼子,就该被碎尸万段,遭万人唾弃! 与之相反的是,太子临危不惧,纵使屠刀加身,也视若等闲视,不愧是大乾储君! 季寒苏拿着剪刀,将眼前这株桃树的枯枝剪去。 秋猎面对刺客时,畏惧怯懦到连亲爹都顾不上的人,这才过了多久,就换了一副秉性,变得一身正气,铁骨铮铮。 她怎么就不信呢! 所有人都是他们y的一环...... 晋王当真白长了那么个脑袋,张婕妤与老皇帝同床共枕多年,又协理后宫权势滔天。 结果呢? 谋逆这种事情,居然都能闹得人尽皆知! 老皇帝爱儿子这事儿,不管别人信不信,她反正是信了。 不然就看晋王母子的聪明劲儿,换成李隆基那样的,他俩坟头的草,都能把这戏台子给埋了! ....... 凝华宫 周贵妃抱着熟睡的赵桓坐在椅子上,还不到一岁就经历了这些事情。 宫变那夜又被那些哭喊声惊到了,这些天一定要她抱在怀里才肯入睡,片刻都不让她脱身。 “都安排好了吗?” “娘娘放心,奴婢亲自去办的,周全得很。” “那就好。” 周贵妃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害死了本宫的女儿,皇上竟然只是将她废为庶人,挪去了冷宫,还留了她一条命。” 粉黛劝道,“娘娘息怒,皇上一直觉得,是他赐死了德妃,所以怀王才会在狱中自尽。” “担心晋王走上怀王的老路,才勉强留着张氏罪人的性命。” “死是最容易的事情,让她活着在冷宫受罪,不是更好?” 周贵妃道,“可那药当真有那么厉害,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第57章 报复 粉黛勾起嘴角,肯定的说道, “岂止是生不如死,娘娘放心,这东西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凡是用过,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她把这药说得神乎其神,周贵妃也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既然有这样大的用处,又为何会不为人知?” “难不成,还是前朝的宫廷秘药?” 粉黛摇了摇头,前朝的宫廷秘药太医院即便没有,也一定有相关记录。 不过是听着厉害罢了,真用起来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娘娘不知,奴婢族中有一位姨婆,成婚之前突然失踪。族中以为她是与人私奔,没想到多年之后,她又找了回来。” “原来当年她被人掳走,带到了十万大山的寨子里。那里与世隔绝,十分排外,寨中人人都使得一手毒术。” “只是多年下来男多女少,为保证血脉不断,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出寨,带一批孤女回去。” “奴婢的姨婆在那里呆了几十年,直到儿女成人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才被允许出来。” “此番回娘家一是想见见亲人,其二嘛也是想看看,娘家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可以过继。” “这药就是姨婆从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说是用十万大山深处,一种特有的毒虫做成。” “那毒虫身上长有青色细毛,剪下之后,即便无风也能漂浮在空中。” “只要接触到人的皮肤,或者通过呼吸进入人的体内,便能使人奇痒难忍。” “那种骨子里发出来的痒意,意志再坚定的人,也都承受不住。唯有剧烈的疼痛,才能够让她稍微缓解一二。” “中此毒者为了止痒,自己就能把自己抓成白骨。若不能及时解毒,即便保住性命,人也废了。” 周贵妃不自觉的,将怀里的赵桓抱得更紧。突然感受到压迫,赵桓闭着眼睛嚎了两声。 周贵妃立刻放松了力道,轻轻晃动着怀抱,哄着他又熟睡过去。 “那解药呢?这东西如此厉害,要是用的时候不小心,或者存放的时候大意了。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虫子身上的毛,光是听她粉黛说了这些,她就觉得全身发痒。 既然那东西,无风也能在空中悬浮,风一吹还不得吹得满宫都是! 粉黛说道,“此物并没什么解药,若是接触在皮肤上,只需在温泉里泡上一刻钟即可。” “那若是被吸入人体了呢?” 周贵妃问道,“难不成要喝温泉水解毒?” 粉黛回道,“若是被吸入人体则要麻烦一点,但也不难。” “只需用枇杷老叶煮水,与川贝、蛇胆、蜂蜜、薄荷等物熬成膏。最后放入珍珠粉,捏成龙眼大小的丸子,用甘草煮水服下即可。” “此种奇毒解法却如此简单?” “这样也好,本宫用起来也更放心。” 周贵妃道,“让人盯着她,若是伤的太重,就及时给她服用解药。” “皇上不许她死,本宫身为贵妃,主理后宫,理应与皇上同心同德。” 粉黛笑着说道,“娘娘所言甚是,如今德妃已死,张婕妤即便活着,也和女鬼无异。” “皇上并未提携其他人协理宫务,即便提了,在管家这件事儿上,也不过是个新瓜蛋子,够不成威胁。” “整个后宫,都已是娘娘的天下,奴婢恭喜娘娘!” 周贵妃轻轻的拍着怀里的孩子,脸上荡起一抹心愿达成的笑容,但很快又染上了几分苦涩。 三十年前她就想着这一天,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老皇帝活着的时候,她身为贵妃位同副后。 可要是哪天,老皇帝没了,她就成了太妃。 这太安宫的一切,都要交给东宫的那群丫头。她不过在中间过一道手,留是留不住的。 周贵妃叹了口气,“没有儿子,终究不能长久。本宫攥得再紧,也是替别人做嫁衣,没什么意思。” “经历了这么多,本宫现在只希望,孩子们都能好好的,其他的也不再强求。” 粉黛说道,“娘娘爱子之心,令人动容。皇上对两位公主疼爱非常,两位公子也都封了爵位。” “以后如何,奴婢不敢说。但奴婢知道,皇上一定会将两位公主安排妥当。” 周贵妃点了点头,同意粉黛的看法。 “这样本宫也能放心些,安阳和彭城到底是他的亲妹妹,又不是皇子,对他没有威胁。” “他对怀王和晋王下手越狠,就越会善待她们,来彰显他的手足之情。” “就算是装,也会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 周贵妃和粉黛两人,私底下商量的什么,季寒苏虽然不在现场,但猜也能猜得出来。 从望春台回花房的路上,会经过冷宫。以往路过的时候,偶尔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罪妃发疯的声音。 但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凄厉、痛苦。 季寒苏才刚走近,就见好几个宫女太监,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的站在那里,对着冷宫门口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了,大家都站在这里?” 几人瞧了季寒苏一眼,见她衣着简单,只是个普通宫女,才收起了戒备。 “里面叫得这样凄惨,你没有听见?” 季寒苏胆怯的看了一眼,害怕的收回目光,小声说道,“当然听见了,但这里是冷宫,又是大白天的,总不会是闹鬼吧!” 那个小宫女说道,“当然不是,真要是闹鬼,我们还敢站在这里?” 另一个宫女说道,“听冷宫的人说,那声音是张婕妤。不知怎么的突然犯了病,说是奇痒难忍,把自己挠得血肉模糊的。” “管事儿的没办法,只能把她捆了起来,免得她把自己给挠死。” “这不,痒得难受又挠不了,都哀嚎了半个时辰了。已经有人去勤政殿禀报皇上,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安排太医给张婕妤医治。” 小太监道,“我看难,张婕妤犯了这么大的错,能保住性命,已经是皇上念及旧情了。” “先前德妃娘娘,可是直接被皇上赐死!而且冷宫有虱子跳蚤又不奇怪,里面的罪妃谁身上不痒?” “就张婕妤这样的,生来就是人上人,过惯了好日子。突然之间从云端,跌落到十八层地狱,才这么受不了。” 另一个小太监道,“虱子哪有这么厉害!” “冷宫里的那些罪妃,谁不是锦衣玉食多年,也没见她们刚来的时候,叫得这么惨过。” “依我看,这明显是张婕妤的苦肉计,想勾起皇上的同情,好东山再起!” 第58章 煮熟的鸭子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小太监的猜测很有道理,但也有人不认同。 “谁装病能装得这么像?” “这声音,听着都可怖。而且要真是苦肉计,也不会拿自己的容貌开玩笑!” “我听冷宫的秀儿说了,张婕妤把自己的脸,都挠了好大几条伤口,别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就算治好了,也会留下满身的疤痕。皇上看见她这副样子,晚上像做梦都只会是噩梦,更不可能放她出去。” 小宫女惊道,“莫不是张婕妤得了什么恶疾?” “恶疾!” “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啊......” “你们说张婕妤这病,会不会传染啊?” “传染!” 其他人都惊慌起来,这病要真会传染,那他们聚在这里,是不是也危险了? “我还有差事没有做完,先回去了,你们聊......” “我也是......” “我还要去内府领东西......” “师傅在前头等我呢......” 刚才还聚在这里,聊得热火朝天的六七个人,刹那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季寒苏一个人站在原处。 “这凌波微步在宫里,还真是人人都会......” 张婕妤的叫声依旧凄厉,但比之前已经弱了很多,季寒苏转身换了条路离开。 如今宫里敢这么大张旗鼓处置张婕妤,还不怕让老皇帝知道的,就只有周贵妃一人。 隔着杀女之仇,周贵妃绝不会轻易放过张婕妤。即便太医过来,也一定瞧不出什么结果。 老皇帝对张婕妤的厌恶,不比周贵妃少。只要周贵妃不直接给张婕妤,来个一刀两断,老皇帝也不会在意。 以后冷宫就要热闹了,她心地纯良,与人为善,可听不得这些东西。 有这时间,还是给某人再编个长相思结,求着林姑姑送过去的好。 这回还要来点心意,惠妃娘娘生前最爱牡丹,绳子编之前先用牡丹香水泡过,染上味儿才好。 .............. 普陀寺的禅房都砌有火墙,即便是寒冬腊月,屋里也温暖如春。 赵琚靠坐在炕榻上,桌上放着一壶清茶,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高程拿着宫里送出来的盒子,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 “奴才参见王爷,季姑娘托林姑姑给您送了件东西,说是祝愿王爷心想事成,事事如意。” 赵琚头都没抬,眼神看似凝聚在书上,但忍不住将余光看了过去。 “奇了怪了,以往本王不去找她,她就从来不知道来找本王。” “本王离京这么些日子,突然又想起给本王送东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高程笑着说道,“怎么会是无事献殷勤呢,除夕那天,您让林姑姑把季姑娘带去了双飞殿,就是担心她的安全。” “季姑娘还能不明白您的心意?此刻在她心中,必定对您充满爱意,感激涕零。” “所以才精心准备了这份礼物,又眼巴巴的给您送来,虽然不能回报您给的万一,但也是她的一份心意不是?” 赵琚被高程这话,说得嘴角上翘,心花怒放,压都压不住。 “是吗,依本王看来,最没良心的就是她。本王不去找她,她在望春台自在得很。” “哪能啊,王爷您可是人中之龙,几辈子积攒下来的福缘,才能被您看上。季姑娘在望春台做得自在,那也是因为有您的照拂不是?” “还有之前在勤尧山的时候,季姑娘眼巴巴的找上门来。可见季姑娘心里,您是第一位。” 高程见赵琚按捺不住的笑脸,趁热打铁道, “您别怪奴才多嘴,季姑娘到底也只是个宫女,连宫门都出不了。就算想要找您,那也得有办法不是?” 赵琚终于舍得把手里的书放下,看了眼高程,又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木盒。 高程心领神会道,“王爷要不打开看看?好歹瞧一眼是什么东西,以后若是季姑娘问起来,您也有话可说。” 赵琚恼怒的盯了高程一眼,不过这一眼并没有什么威力, “会不会说话?她问起来本王就要答吗?” “奴才嘴笨,不会说话,奴才该死!” 高程轻轻的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然后腆着笑脸,讨好的将木盒子递到赵琚面前。 “奴才拿到这个,可一眼都没看。大老远的送来,也不知季姑娘花了多少心思。” 赵琚想着自己处处为她考虑,担心她在宫里出事,还特意让林姑姑在边上看着。 其他人可没有她那么好的福气,那些血淋淋的尸体,比什么话都有用,会教她什么该怎么做。 信心十足的打开盒子,等看清里面的东西时,赵琚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收了回去。 高程见他面色大变,且变得明显不怎么好,心里不由得一哆嗦。 “王爷您这是......” 低头看了眼盒子里的宝贝,竟是一个大红相思结手绳,顿时在心里叫起苦来。 怎么又是这个! 绣个荷包、香囊、或者打个璎珞真有那么难吗?这季姑娘怎么就和平安结杠上了,回回都送这个! 眼见赵琚脸色越来越青,高程尴尬的说道,“半笺情思无从借,西风不解相思结。” “其实也废了心思,这回不仅编成了手绳,还沾染了牡丹香气......” 在赵琚的死亡目光下,高程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赵琚冷笑着将红绳拿起,看了一眼又恨恨的丢了回去。 “本王就不信了,煮熟的鸭子,还能真的飞了不成!” 第59章 把金丹拿来 东宫 唐侧妃穿着一身银红织花芍药纹广袖长裙,金丝银线交错绣成的芍药花熠熠生辉,与浅色中衣的闹蛾扑花交相辉映。 贡品的鸳鸯墨锭在她白嫩纤柔的玉手下,磨成极品松烟。 太子这几日心情大好,狼毫吸饱了墨汁,落到宣纸上,不过两个时辰,就变成了一幅千里江山图。 “殿下的画工比之从前,又精进不少。” “不是孤画工精湛,而是这些天都顺心如意,所以运笔流畅,如有神助。” 射雕手那一箭,虽然没能要了晋王的性命,但却彻底将他的右手给废了。 天底下就没有残缺皇子,登上皇位的先例,更别提还是个罪无可恕的! 唐侧妃道,“殿下深谋远虑,晋王不过是个匹夫,毫无自知之明。若不是老爷子的纵容,如何能与您相争?” “不过宫宴那晚的情形,老爷子的态度十分明了。在他心里,能继承大位的,始终只有您一人。” “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本事。” 太子笑着说道,“孤的这些本事,都是老爷子一手调教。从识字开始,学的就是帝王之道,为有朝一日执掌大乾做准备。” “他们从小学的,都是太傅所授。老师学识再好,也只是臣子,即便在朝堂上待得久了,了解到些帝王心术,又怎么敢和他们提?” “把后宫的那些谋划用到前朝,老爷子能看得上才怪!” 唐侧妃表情有些僵硬,太子这话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她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好在太子只顾着欣赏自己的画作,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自在。 “殿下所言甚是,怀王已死,晋王即便不死,也至少是个流放。他一个断了手筋的残废,到了那种地方,还能活几天?” “陈王和楚王都已经去了封地,您又是众望所归,终于能放下心,松口气了,” “松口气?” 太子叹道,“还不是时候啊!” “至于晋王,这些天那些大臣,不知有人多少上书,要老爷子严惩。其中不乏在宫宴上,遭了殃的宗室长辈。” “老爷子一直不说话,就是因为那些折子,都没说到他心坎儿。” “朝堂上最不缺的,就是懂得上体君心的人。早晚会有人站出来,替晋王求情。” “与其如此,还不如孤自己开口。” “您是想随了老爷子的意?” 唐侧妃劝道,“大臣们想要严惩,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么大的过错,若是草草揭过,其他人见了还不得有样学样。” “您也说了,这回不少皇室宗亲都遭了罪,这会儿正恨着呢!” “您不对晋王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全了这份儿兄弟情义。何苦要替他说话,得罪那么多人。” 太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虽然对孤无情,孤却不能对他无义。” “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也该发挥它最大的作用。把他圈养在眼皮子底下,不是更好?” 等他当家做主那日,想要怎么泄愤都可以,何必赶在这个时候,让老爷子心里不痛快! 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本就不是晋王...... 而是派去陈楚两地的杀手!老皇帝虽然第一时间就下令,让朱衣卫处理此事,同时传书让兄弟两人务必小心。 但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只此一击,不管成与不成,他手下的人都会立即逃脱,远遁千里。 只是几句话,就能收获巨大,他又何乐而不为? ........... 勤政殿 老皇帝趴在软榻上,太医院院判杜泰,正为他施针。 王谨两个徒弟守在门口,自己在里头伺候。等杜泰将老皇帝背上的银针取下之后,立刻上前替老皇帝将衣服穿好。 “朕的身子如何?” 杜泰低着头站在边上,有些话不好听,但又不得不说, “您的症状比之前又加重了,金丹里面除了人参鹿茸等大补之物,还含有不少丹砂、矿物。” “虽然提神、镇痛的功效显着。但用得多了,看起来是强身健体,但内囊已空,一旦发病身体状况会急转直下。” “恕微臣直言,您的身子本就虚弱衰竭,强行服用丹药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只大半年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 “大悲伤心,大怒伤肝,大思伤脾,大忧伤肺。” 杜泰直接跪在地上,额头磕到地面,发出响亮的声音。 “还请皇上保重自身,莫要再服用丹药,将朝政之事暂且放下,好好调养才是长久之道!” 老皇帝坐起了身子,双脚落在地上,两只手撑在软榻边缘,眼睛微眯盯着杜泰看了好一阵。 “你说的长久之道......是有多久?” 杜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老皇帝一直以来,看着对生死之事十分坦然。 但等死的日子最为煎熬,这一日一日的磨下来,谁知他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冒出个念头,然后改了主意不想死了? 只看玉清宫,那两个招摇撞骗的野道士,受到的什么待遇,杜泰就觉得这事儿很有可能。 谁让历史上求仙问道,想要长生不老的皇帝一点不少。其中既不缺雄才伟略的开国之君,也不乏高屋建瓴的中兴圣主。 他平日翻得最多的是医书,但不代表他没文化。在宫里做事,多看些史书是太医世家的不传之秘! 杜泰斟酌着回道,“以微臣的医术,若皇上能如臣所言,好好静养,应是能撑到明年冬日。” 老皇帝眼中显现出黯然,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再睁开时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若是一切照旧,朕还有多长时间?” 杜泰大着胆子抬了抬头,看了眼老皇帝的神色,又立刻将头低下,吞吞吐吐道, “若...若一切照旧......” “微臣才疏学浅,即便耗尽心力,也只能保证皇上三月安宁。” 老皇帝悠悠的说道,“早些年有人给朕相面,说朕的天命刚好一个甲子,必定过不了六十一岁的生辰。” “朕原本不信,如今看来,是不信也不行了。既是如此,想来再怎么治,终究敌不过命数,一切照旧即可。” 老皇帝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都恍惚起来,身子一歪就靠在榻上, 王谨惊慌道,“皇上?皇上?” “杜太医,快给皇上看看!” 杜泰赶紧起身,伸手就准备搭老皇帝的脉,被已经恢复清明的老皇帝止住了。 “没什么,朕只是没什么精神。” “去把金丹给朕拿来......” 第60章 平衡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最能看清楚一个人。 有的人为了多活一天,能够抛却所有,践踏曾经珍爱过的一切。 有的人却能坦然自若,宁可行动如常的活三个月,也不愿在床上躺一年。 老皇帝就是一个例子! 不管王谨如何哀求,劝他民间也有医术超群之辈,求他不要轻易放弃,也没能阻止他继续服食丹药。 连着做了两日针灸,又熏了一刻钟的艾叶,老皇帝的精神终于又好了起来,有功夫处理那些糟心事。 “皇上,晋王殿下到了,在外头等着召见。” “让那个逆子进来!” “是。” 两个侍卫架着晋王走了进来,不过几日功夫,晋王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右手的手腕绑的结结实实,无力的垂在身旁。面容憔悴,还带着几块青淤,像是被人打了两拳。 穿着一身囚衣,好几缕头发寥寥草草的四处蹦着,眼珠子里装着死鱼眼睛那样的光。 老皇帝皱了皱眉,“都退下吧。” 众人躬身退了出去,殿中就只剩他们父子两人。 老皇帝坐在御座上,看了晋王许久,晋王就那么呆呆的跪坐在地上,既不向他行礼,也不开口说话。 终究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儿子,又是他亲手将他推到了这个地步。老皇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你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 晋王终于有了反应,抬头无神的看向他,“成王败寇,我早就想好了会有今日,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若对您痛哭流涕,皇上能放过我,太子能放过我?” 老皇帝道,“不为自己求上一求,怎么就知道朕不会放过你?” “你可知太子昨日特意进宫为你求情,希望朕能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对你从轻发落。” 晋王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老皇帝。 “不...不可能。” “我和他明争暗斗多年,还要和他抢太子之位。” “他怎么可能为我求情,一定是另有目的。” 老皇帝冷冷道,“他当然是另有目的,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晋王不屑的说道,“还能为什么,不过是为了向天下人,彰显他的仁慈罢了。” 老皇帝看着眼前的儿子,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可若经历过事关生死的劫难,再难移也不得不移一移。 但人不够聪明,怎么教都没用。 “朕还是高估你了,都到这时候了,还是只看得到明面上的东西。” “看来前头那么些年,你能和太子斗得有来有往,不是因为朕对你有多眷顾,而是因为太子故意立了你这么个对手。” 晋王脸上除了震惊和不解,就没有第二种表情。他是技不如人,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他不能接受自己当真这样愚蠢,这么多年,都被太子捏在手心,耍得团团转。 要是这样,那他用尽心思,好不容易从太子那里,占到的那些便宜,他还为此沾沾自喜...... “不可能,你在骗我......” “平白无故,谁会给自己找个对手?他就不怕弄巧成拙?” 老皇帝道,“你以为是平白无故?他做太子也三十多年了,早在他成人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忧虑恐惧。” “担心朕活的越久,就越看他这个年纪渐长,羽翼丰满的储君不痛快。” “也担心你们这些兄弟,还有你们背后的势力,会处心积虑的谋夺他的太子之位。” “身为嫡长子,又正位东宫,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如果不能继位,就是对下一任皇帝最大的威胁,东宫的人全都要死。” “他清楚什么是皇权,所以早早的就给自己,找了你做对手。这样,他就不用担心一人独大,不得不与朕正面相对。” “就像这次为你求情,一是显示他的仁厚之心,二是因为你对他再无威胁。” “三是告诉朕,无论你们犯下什么样的错误,他这个做哥哥的,都会保全你们的性命。” “四是给自己套了层马甲,陈王和楚王若是出了意外,他这个太子清清白白!” “儿啊,你现在懂了吗?为什么朕说你没这个本事。即便是你做了太子,你也不会是你哥哥的对手。” 晋王看着老皇帝,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悲怆,眼角有泪珠划过。 “你明明什么都清楚,却又什么都不做。他是你的儿子,我们就不是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心狠的父皇!” 老皇帝眼角似有泪光闪过,很快又消失不见,解释道, “你怎知朕什么都没做过?朕早就给你们都安排好了一切,你们谁又听过?” “朕当年是从皇子堆里,杀出来的皇位。经历过多少刀山火海,失去过多少珍视的东西才走到今日。” “正是因为经历过太多惨烈,所以不想你们也是如此。太子既是中宫嫡长,又有才能。只有他顺利登基,你们兄弟才能保全。” “比起你其他兄弟,晋地物产丰茂,人口繁盛,是富庶之乡。” “就蕃之后,封地上下皆由你做主。什么都不用做,便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朕想让你们就蕃,你们百般不愿。想出各种法子,也不愿离开京城。” “那时候起,朕就知道。猛虎的后嗣也只会是猛虎,不会是猫。” “朕既无奈,心里又想知道,你们几个到底谁才是最像朕的!” “除夕宫宴那天,你若能提前发现不对,将计就计让朕真成了你的阶下囚。让太子俯首,将定国公等人阻于玄武门外,弹压下那些臣子。” “那朕写下诏书,将皇位传给你,又有何妨?朕一直都希望,朕的儿子能青出于蓝啊!” 晋王苦笑道,“我以为您最在意的是太子,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没想到您竟是如此冷酷,怪不得怀王会在狱中自尽。有您这样的父亲,只怕剩下的兄弟也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这些已经和我无关了,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只求您能饶母妃一命,她已经得到报应了。” 即便他在诏狱,也有人迫不及待的,将周贵妃对张婕妤的狠厉手段,说与他知道。 好让他为此痛苦,最好能像怀王一样自尽,用自己的死换张婕妤的生。 不过晋王太了解自己亲娘,他要是死了,张婕妤一定也不会独活。 老皇帝道,“晋王赵启忤逆不孝,犯上作乱,着革除王爵,废为庶人。圈禁于玉锋山喜雨亭,无诏不出。” “你活着,她自然也会好好的。” 晋王最后给老皇帝磕了个头,“罪臣多谢皇上恩典。” 第61章 出事了 “王爷,出事了!” 高程拿着刚送来的密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陈王荒淫无度,被府里的淑女在床上勒死。” 赵琚把玩芙蓉石蟠螭耳盖炉的动作一顿,连面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好似刻上了震惊二字。 芙蓉石蟠螭耳盖炉,粉粉的少女心,实物超级漂亮 “你说什么,本王没有听错?陈王怎么了?” 赵琚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被侍妾在床上勒死,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高程完全了解自家王爷的惊愕,他刚知道的时候,也是深呼吸了好一会儿。眼睛擦了一遍又一遍,才确定这就是事实。 “奴才没有说错,王爷您也没有听错。陈王在睡梦中,被侍奉的淑女,用披帛活生生的给勒死了!” “据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舌头伸得老长,整个脑袋都是紫的。” 赵琚随手将手上的耳盖炉放到桌上,收手的时候一时不慎,硕大的衣袖将它带到了地上。 幸好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才没将这宝贝给摔坏了。 高程赶紧将东西捡起来,仔细查看之后,发现没有磕伤,才恭恭敬敬的将之放到桌上。 赵琚道,“那个淑女呢,怎么样了?是太子动的手脚?还是晋王当初派去的人手?” 高程摇摇头,“那个淑女疯了,目前还不知道,是否是太子的手笔。” “不过从她的那些风言风语判断,应该是她自己的主意。” 赵琚问道,“是她自己?” 高程点点头,“咱们的人探听到,这个淑女原是陈王宠妾,那天晚上似乎陈王说了几句戏言,但她当真了。” “后来因为太过惊惧,竟直接疯了,嘴里说着陈王要弃了她,她就先送他去死。” 高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细汗,在皇室当差,还真是什么奇葩事儿都能遇见。 这都是什么人啊,怀王被侍妾弄成了瘸子,虽然里面大部分都是他家王爷的功劳。 但那名妾室情愿以命相换,也是想为自己和爱人报仇。 怀王自尽之后,老皇帝直接下令,将怀王的妻妾全部殉葬。 上至王妃,下至侍妾,不管有没有子嗣,娘家又是什么身份,没有一个能够例外。 所有欺凌过她,践踏过她的人,最后都不得善终。用自己一条命,换这么多条命,简直千直万直。 可害死陈王的这个淑女,只因为几句酒后戏言,就敢做出这种牵连全家的事情。 怎么看都不划算啊! 世间竟有这样的疯妇,还偏偏被陈王给看上,颇为得宠。 他不死谁死...... 过了这么一会儿,赵琚那颗被狠狠震惊了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但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让我们的人暗中调查,务必谨慎,本王总觉得这事儿,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是,奴才遵命。” “另外,还有一件事得向王爷您禀报。” “说吧,什么事情。” 高程道,“小五被刺客所伤,虽然只是伤到手臂,但箭上带有剧毒,一度濒危。” “多亏去楚地之前,您赐了他一颗保命丸,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余毒未清,具体情况不太好。” “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人还昏迷不醒,此刻也不知好些了没有。” 赵琚面色肃然,“大夫怎么说,需要什么药材本王都能弄来。” 高程道,“有王爷这句话,奴才等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大夫说箭上的剧毒,乃是一种罕见的蛇毒。因为蛇头形似烙铁,所以叫烙铁头。只在莽山出没,且数量稀少,极少被人抓获。”(真有这蛇,剧毒还是保护动物,不做处理十分钟就能要人命。) “这种蛇剧毒无比,见血封喉。当地人被咬之后,为保性命,都是直接将被咬的地方砍掉。” “小五中毒之后,第一时间就服下了保命丸,但一开始并不知道是烙铁头的蛇毒,所以只是挤出毒血之后,用烈酒冲洗伤口。” “等大夫识别出此毒之后,再将伤口周围那块肉生生剜去,已经有些晚了。” “如今要想将余毒清理干净,让小五醒过来,需要这烙铁头的蛇胆入药。” “皇上已经下令,让当地的官员在莽山寻找此蛇,捕捉后送往楚地。” “为保周全,我们的人和朱衣卫,也都前去接应了,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琚叹了口气,小五一向警惕,刺客之事他也再三提醒过,让他千万小心行事。 没想到还是遭了他们的道,这么罕见的蛇毒,难为他们能弄来,还真是看得起他。 “小五也是替本王受罪,无论如何,本王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那刺客呢,抓到了吗?” 高程道,“抓是抓到了,可都是些死士,直接咬毒自尽了。” “这些人的容貌一早就被毁了,身上也找不出什么,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不过根据查验的情况,应该是从军中出来的。” “晋王的外家在军中有人,张将军领兵的时候,曾在莽山一带平息过匪患。” “再加上晋王曾经承认过,派了刺客想要对王爷动手,而那些人又一直没被抓到。所以裴长史觉得,这事儿就是晋王所为。” “不过奴才以为,这些人应当与晋王没有关系。” 赵琚道,“这个老东西,还真是忠心耿耿,做着本王的长史,办着东宫的差事。” “眼下别的事情要紧,他那里找人看着就好,别误了大事。” “奴才明白。” 高程说道,“若真如您猜测的那样,小五中毒与陈王之死,都是他的盘算。” “太子心中所想,就不言而喻了!可是有件事情,奴才怎么也想不通。” 赵琚道,“什么想不通?” 高程道,“陈王殿下不安分,我们是知道的,想必也瞒不过太子。” “至于您,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太子起了疑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皇上仍旧在位,晋王犯了那么大的错,也只是圈禁。不仅没有赐死,连流放都没有。” “太子怎么敢做这么绝,难道他就不怕皇上怀疑?” 赵琚道,“要是我们都死光了,老爷子再不高兴,也只剩他这么一个儿子,还能将皇位传给别人不成?” “何况老爷子现在的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如今朝政有大部分,都是太子在处理,没有铁证如山,他要想废太子,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 “再说,这些事情,也未必就真是太子所为。” 高程不解道,“您刚才不还怀疑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为太子说话了?” 第62章 弯弯绕绕 赵琚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淡淡说道,“因为本王也觉得,太子不会这么蠢。” “他不放过这个机会是一定的,就像本王不也想着在里面插一手?” “陈王要是没死在床上,本王的人也一样会动手。” “这么好的机会,陈王和宫里那位淑妃娘娘,难道就不会动心?” “皇子之间,你杀我,我杀你,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若是太子,便不会直接要人性命,废一只手或者一条腿,不也一样达成目的。” “反正只要人还活着,老爷子心里的火气再大,也终究有限。” “但若下手的是淑妃母子,那便不同。太子好歹有名分在,这些年也并未被抓住什么错处。” “要是本王与陈王遇刺,一死一伤之后,再查出是太子铲除异己,岂不是一石三鸟的好事。” 高程揉了揉脑袋,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比他小时候家里打渔用的网都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兄弟的谋划,要是搭个台子,少说也能演上一百出! “王爷深谋远虑,奴才拜服。不过陈王死得这样不光彩,淑妃怕是要发疯了。” “她若能直接将太子干下去,那这大乾天下,就只能由您来担了。” “这兵不血刃的,就能得偿所愿,奴才恭喜王爷,您一直以来的夙愿,终于要成了!” 高程堆起满脸的笑容,跪下结结实实的朝赵琚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 “现在还不到高兴的时候,一日没能达成所愿,就有可能出现变数。” “让林姑姑小心留意着,老爷子和太子,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防备着淑妃。” “她想为儿子报仇,怕是没那么容易。若有必要,帮她一把也没什么。” “不过前提是,让林姑姑好好衡量过了来,保证不会被人发现里头有我们的事儿。” 高程道,“王爷放心,这些事情,林姑姑一向做得得心应手。” ........... 陈王薨逝,楚王中毒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回京后,皇城内外都炸开了锅。 老皇帝悲痛之下,本就支撑不住的身子,一下就塌了,病倒在床上。 淑妃抱着陈王的旧衣,在寝宫中哭晕过去三回,随后换了素服,卸去钗环,一路哭着来到勤政殿。 不顾太监的阻拦,直接冲进寝殿跪在老皇帝面前,要老皇帝替儿子报仇。 老皇帝靠在床上,刚用完药正是想休息的时候,但看到淑妃这个样子,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你心里想的什么,朕都清楚,礼儿也是朕的儿子。” “但此事已经查明,的确是那个疯妇所为。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插手。” 淑妃红着眼睛,脸上尽是泪痕,双手抓着老皇帝的右手不放,满是恨意的说道, “臣妾不信她一个淑女,就因为几句酒后戏言,就敢明目张胆的谋害亲王。” “这分明是有人指使,不然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皇上您查查她娘家父母兄弟,看他们家中近日可有什么不妥!” “说不定就是她兄弟欠了赌债,或者是家里侄子被人绑了,甚至她全家可能都已经搬走了。” “只要把她的家人找到,就一定能发现线索,到时候就能为礼儿报仇了!” 老皇帝伤心的解释道,“事发之后,朕就让人将那疯妇的父母亲人,都锁了起来。” “也让人仔细审问过了,他们对此并不知情。其母家中有疯病遗传,且传女不传男。” “因为发病的人不多,往往隔着两三代人才会出一个,所以外人并不知情。” “此事当真只是个意外,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疯妇会突然发病。” 淑妃无力的跌倒在地上,只因杀害陈王的那个淑女,原本是她宫里伺候的。 突然有一日被陈王看上,她也没当回事,直接点头同意了。 淑妃木然道,“若早知那个贱人是个有病的,当初就该将她打发到浣衣局,也不会害了礼儿的性命。” 老皇帝道,“这种事情,谁能预料?要怪也只能怪天命如此。” 淑妃望着老皇帝,怆然道,“那个贱人明明有病,她家里却隐瞒不报,还让她入宫,以致亲王惨死。” “还请皇上下旨,诛了这个贱人的九族,为我们的儿子报仇雪恨!” 老皇帝含着眼泪道,“朕也想为儿子报仇,但只能杀了那个疯妇一家,诛九族却是不行。” 淑妃不可置信道,“那贱人害死亲王,本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诛她九族都是便宜她了,皇上居然还要从轻发落不成?” “礼儿被她所害,含冤而死还死得那么不光彩。难道在皇上眼里,区区几个贱民,比您的皇子、大乾的亲王,还要重要?” 老皇帝道,“若杀了他们能让礼儿活过来,朕会毫不犹豫的动手。但礼儿已经没了,朕不能让他成为世人口中的笑柄!” “杀害亲王,的确够得上诛九族的大罪。但大乾开国以来,只有太祖皇帝诛过一回。” “一旦朕同意诛那疯妇九族,群臣必定议论纷纷,想遮掩的东西就遮不住了!” “无论内情如何,他死在女人床上是事实。若是拿到朝堂上谈论,流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野史淫闻。” “朕是他父皇,你是她母妃,做父母的要为孩子的名声考虑!” 淑妃绝望的流着眼泪,眼神没有焦距,不知看向何处。默默的起身,像鬼似的离开了勤政殿。 王谨使了个眼神,旁边伺候的徒弟赶紧跟了出去。得看着人好好的回宫才行,眼下这个时节,不能再出一点事了! 第63章 猜测 “陈王身子一向康健,怎么突然就暴毙身亡了呢?你们说,到底是不是晋王下的手?” “晋王不是被废为庶人,圈禁在喜雨亭了吗,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这消息太不灵通了,除夕宫宴的时候,晋王以为胜券在握,亲口说派了刺客去陈楚两地,要杀了两位王爷。” “现在陈王殿下突然暴毙,淑妃娘娘哭成了泪人。”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不是晋王还能是谁?” “不会吧,晋王都败落了,他手底下的人竟这样忠心?” “你们说陈王殿下死得这样冤枉,皇上会不会赐死晋王?” “谁知道呢,听说朝堂上好些大臣,都建言皇上从严处置。但总共就这么几根苗,即便是长歪了,也狠不下心自己拔啊!” “谁说不是呢,皇上也真可怜,又悲又怒的,为这事儿都病倒了,那些朝臣还依依不饶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王府的妻妾才叫可怜。皇上已经下令,要将陈王殿下的遗体送回京安葬。” “按照怀王当初的例子,怕是等人一回来,整个王府的女人都要殉葬!” “楚王殿下也中毒昏迷不醒,等着莽山那边的蛇胆救命!” “听说那蛇又毒又少见,很不好找。还必须是新鲜的蛇胆入药,效果才好。” “要是楚王殿下等不及,有个万一,或者如了那些大臣们的意。两位王爷的妻妾,这又要多出几十条人命!” “这才叫可怜呢!” ........... 季寒苏忙完差事,回花房的路上,就听见这些。 陈王死不死的不重要,晋王要不要从严处置,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琚被刺客所伤,身中剧毒昏迷不醒,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性命不保! 她已经上了楚王府的船,最大的资本都给了他,要是人真的没了,她付出的不是都打了水漂? 而且殉葬这事儿...... 季寒苏只觉得全身发冷,有那么一刻,身子都抖了起来。 林姑姑可是知道她和赵琚所有的事啊...... 而且除夕那天晚上,她看惠妃画像的眼神,还有神态语气,不像是寻常主仆。 赵琚要是真的死了,林姑姑会当作不知情,转身去过自己的日子。还是孤注一掷,为赵琚报仇? 季寒苏觉得自己的头好大,双手合十苦着脸对着老天哀求,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三清道祖,上帝,基督,宙斯,长生天......” “求求你们千万留他一条命,救了他一个人,就是救了几十条命,几百条性命!功德大了去了!” “海内外的主流神佛都求了一遍,总有个能听见的吧......” 走在路上的每一步,季寒苏都在想以后该如何。脑子里一团乱麻,好似又回到十年前,发现自己穿成了入选宫女,正在进宫路上的时候。 眼看已经到地方了,季寒苏调整了下心情。无论如何,该做的场面还是得做,先去林姑姑面前,表演一番对赵琚的担忧要紧! 季寒苏回了花房,就要去林姑姑的屋里,就被抱着一盆白菊的妙莹叫住。 “寒苏姐姐,你回来了,快帮我挠挠后背,突然觉得有些痒。” 季寒苏无奈,反正找林姑姑表示心意,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于是直接走到她身后,替她挠了两下。 “下面一点......” “再往左边一点......” “对对对,就是那里!舒坦!” 季寒苏道,“好了吗?” 妙莹道,“还有点痒,要多挠几下!” “右边也要挠挠......” 季寒苏无奈,只能继续给她挠着,看了眼她手里的花盆,随口问道, “你抱着盆白菊往哪儿去?” 按照这时候的普遍审美,都喜欢颜色喜庆的鲜花。纯白色的花朵既不美艳,又不吉利,是死亡之花。 按照太安宫的规矩,只有皇帝、皇后、太后驾崩的时候,才能堂而皇之的摆出来。 其余哪怕尊贵如皇贵妃,灵堂上也只能是白纸扎花。 妙莹小声说道,“陈王殿下不是殁了么,淑妃娘娘悲痛欲绝,想让皇上追封陈王殿下做太子。” “皇上不肯答应,说本朝太子健在,没有另行追封的道理。不过好歹顾及到淑妃痛失爱子,为了宽慰她,特意让花房送一盆白菊过去,以寄哀思。” “我刚好没什么事儿,姑姑就让我给送去。” “寒苏姐姐,你说这一年是不是命犯太岁,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两位殿下都是好人,怎么好端端的就......” 陈王面上虽然荒淫,但从来都是你情我愿,并不强迫他人。 且对宫人的态度一直很和善,也喜欢和宫女们说说笑笑。 楚王虽然不像陈王那般温柔多情,但出手大方,对身边的人十分善待,不会无缘无故迁怒宫人。 有时遇上一时粗心,犯了错的宫女太监,也会替他们求一句情,让他们免于责罚。 在宫女太监们眼中,老皇帝的几个皇子里头,他们两个就是顶好的主子。 季寒苏道,“要不怎么说世事无常呢?对了,你说林姑姑让你送花,她人在哪儿,我正好有事情想找她。” 妙莹道,“在后边的院子里伺候兰花呢,凝姐姐也在边上。” “周贵妃娘家送进宫的珍品,运送的时候不小心,让根叶受了损伤,贵妃娘娘让人送过来养几天,养好了再送回去。” “那林姑姑的神情看起来如何?”季寒苏问完,又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这兰花既然这么珍贵,要是没救回来,周贵妃怪罪起来就难办了。” 妙莹不疑有他,直接说道,“姐姐不用担心,那株兰花伤的不严重,林姑姑一点都没着急,胸有成竹呢。” 没有着急? 季寒苏心里放松下来,笑着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把花送去吧。” “淑妃娘娘心情不好,你可千万小心,不要得罪了人。” 妙莹说道,“我懂,姐姐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季寒苏看着妙莹走出花房,用力揉了揉眼睛,转身往后院儿走去。 她就知道,赵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区区几个刺客,用下毒这样的卑劣手段,要是他没有防备或许能成。 可他明明早有防备,又善于隐忍蛰伏,哪儿会这么容易中招。 刚才她太过惊慌,一下子乱了套,没想到这些。这会儿想起来,当真处处都是漏洞。 老皇帝的身子,明显撑不了多久。想要夺取皇位,就不可能离开京城。说不定就跟晋王一样,早就偷偷摸摸回了京。 或者他压根儿就没离过京,楚地受伤的那个,完全就是个西贝货。 就连这伤,兴许都是早就商量好的,用来迷惑世人。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能骗过太子,赵琚的根基远比她想的还要深厚。 可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本钱! 季寒苏觉得,这个男人当真像迷雾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第64章 安排 在林姑姑面前表演了一场,对赵琚的深情厚意之后,季寒苏隔三差五的不时“恍惚”一下,大半都落在林姑姑眼里。 看得林姑姑暗暗点头,虽然不能把真相说出来,但还把季寒苏叫去劝了两回。 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林姑姑面上虽然表现出担忧之色,但语气神情显然不怎么在意。 由此,季寒苏更加确定,赵琚这事儿就是他们设的局,做给其他人看的,目的就是想降低太子等人的警惕。 “若真是这样,即便蛇胆及时送到楚地的王府,将人给救活了,也多半会因为耽搁了太久,而落下后遗症。” “比如说失明,或者胳膊经脉受损之类,反正没那么快能痊愈就是了。” 季寒苏暗暗提醒自己,“陈王的棺材已经在路上,用不了两日便能入京。” “淑妃伤心了好些日子,现在倒安静起来,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花房怕是也不安全......” 第一百零一次想问问老天,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 果然,陈王妻妾扶灵回京的那日,楚地传来消息。楚王的蛇毒已解,但因为中毒时间太长,落下了后遗症,眼睛看不见了。 不过万幸,此症并非无药可治,只是还需再服药调养三个月。 这么多坏消息里面,难得有了个好消息,给老皇帝那灰蒙蒙的心,多少添了些光彩。 “王谨,陈王府都布置妥当了吗?” “都妥当了,陈王殿下的棺木,已经安置到灵堂上,王妃等也都追随王爷而去。” “淑妃娘娘想要出宫,亲自为陈王殿下操持丧事,送殿下最后一程。” “只是这事儿不符合规矩。” 老皇帝垂下眸子,“规矩也是朕定的,她想去就去吧。就算她再执拗,也不会在孩子的灵堂上闹事。” 王谨道,“是,奴才遵命。” 老皇帝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枝上抽出的嫩叶,是那样的生机勃勃。 不像他,一个风烛残年,黄土埋到脖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归了西。 “朕一直觉得,相貌上晋王和朕最像,智慧上太子和朕最像,没想到竟也看走眼了。” 王谨道,“皇上是说楚王殿下?殿下的模样,的确像足了您年轻的时候。” 老皇帝瞥了王谨一眼,“你个老东西,又和朕打哈哈。朕说的不是这个!” “皇上之前说过,太子纵然小节有亏,但大事儿上并不含糊。” “朝政处理得也还妥当,做个守成之君,还是绰绰有余。” 要说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太子温文尔雅,一举一动自有大家风范,对他也一向和善。 可王谨就是不喜欢,只因他还记得太子小的时候,是怎么欺负弟妹、折辱宫人之后,在老皇帝面前巧言令色,还装出一副受害者模样。 年纪大了之后,经过老皇帝的调教,又有一群人帮着他谋划建议,才有了今日的性情。 但有些事情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东宫妻妾不和,太子身为储君,竟然放任太子妃竟被侧妃压制,毫无规律可言。 还没继位就已经是这样,到太子登上皇位,后宫之乱,夺嫡之争,恐怕比现在还要惨烈。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老皇帝当真狠心,眼看自己给皇子们做的安排没用,就当真不管了。 养蛊一样看着他们兄弟相残,最后胜出的那个,必定是一位雄主。 老皇帝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颤颤巍巍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扶朕过去,朕要再做一道准备才行。” “皇上您慢点儿。” 王谨扶着老皇帝到书案前坐下,就这么几步路,老皇帝就喘了好几口。 顺过气之后,老皇帝拿起御笔,没一会儿就写好了一份儿诏书,上面的内容,让见惯了风浪的王谨,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皇上,您这是要......?” 老皇帝没有回话,吩咐道,“再给朕拿一张过来。” “是。” 王谨将东西拿来,铺平在老皇帝身前。老皇帝提起御笔,又是一份诏书写下。 “你将这两份诏书收好,拿盒子封起来,不要让人看见。” “朕如今这身子,怕是看不到最后的结果了。你就是朕的眼睛,朕的手,要帮朕看好这大乾江山。”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将诏书拿出来。至于哪一份会用上,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王谨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他陪在老皇帝身边多年,知道得太多。很多事情,老皇帝自己都不记得的,他都存在心里。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有自己用惯了的心腹,不会用他。即便不要他的性命,也会将他囚禁起来。 风光了几十年,与其临到老了也不得自由,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还不如跟着老皇帝一起去了。 王谨原本都想好了殉主,老皇帝这时候把诏书给他,不仅是对他的信任,也保证了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皇上放心,您的吩咐奴才都会做到,一定会为您看好大乾的江山。” 第65章 灵堂 老皇帝将王谨拉了起来,相处这么多年,他想把把最后的仁慈,留给这个陪伴他最久的人。 “朕做这个皇帝算不得十全十美,但也不算是辱没祖宗。” “按照规矩,等朕走了之后,除了周贵妃和淑妃,都要随朕而去。” “可礼儿和寿光都到了地下,朕怎么舍得将她们两个,形单影只的留在世上。” 王谨胸口一紧,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老皇帝想带淑妃下去,他并不觉得意外。 淑妃娘家势力不小,因为陈王之死,一心认为是太子所为。留下她后患太大,谁知道一个失去独子的母亲,能做出什么事来! 可周贵妃又是为何?寿光公主虽然没了,但安阳、彭城两位公主,还活得好好的。 老皇帝一向疼爱公主,现在要赐死她们的母亲,就不怕女儿怨恨? 王谨道,“皇上三思啊!” “陈王殿下薨逝,陛下若想与淑妃娘娘在地下再续天伦,娘娘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周贵妃......怎么也要顾及到两位公主的心情。” 老皇帝冷冷道,“若非顾及到安阳他们,她早该死了。” 王谨这时也明白过来,老皇帝还是在意当年的事情。这些年看老皇帝对周贵妃不薄,他还以为老皇帝已经不在意了。 原来不是不在意,而是一直埋在心里。当年若不是她,惠妃未必会死。 虽说不是周贵妃一人之过,她只是顺水推舟罢了。不,应该说连顺水推舟都算不上,只能说是漠视。 若非如此,老皇帝已经将那些人除尽,即便有公主在,也不会留她在贵妃位上,富贵多年。 如今要下去了,觉得没脸见惠妃,就越觉得自己当初是被人迷惑,周贵妃也面目可憎起来。 皇帝不会有错,有错的就只能是别人,怪只怪周贵妃倒霉,不是菩萨心肠吧! 王谨反口道,“是奴才糊涂了,贵妃娘娘陪了您这么多年,恩情似海,怎么舍得离开您。” “想必真到了那日,贵妃一定会自愿追随。或者遇上什么意外,也未可知啊。” 老皇帝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朕也能放心了。” .............. 陈王虽然姬妾众多,但子嗣上并不突出。一共留下了三子二女,皆是侧室所出。 最大的刚满十五,最小的还不到三岁。听到淑妃要来,早早的就在门口等候迎接。 淑妃穿着一身白衣素服,乘着仪仗出宫到陈王府的时候,府内外的白幡白灯笼,都已经高高挂了起来。 下了马车,看着眼前几个孩子,顿时悲从中来。将面前的陈王长子赵麒紧紧抱住,当即痛哭不已。 “你们父王走得冤枉,留下我们几人,受了委屈也无人诉说。” 闻言,赵麒脸上的泪水泛滥起来。低着头,眼泪落到地上,打湿了身前的那块青石板。 他们兄妹原本只是没了爹,伤心两天就没事了。这个爹有没有,对他们兄妹而言,其实并没多大区别。 可就因为老皇帝和淑妃的一己之私,他们现在连亲娘都没了。 如今陈王府里除了他们兄妹,就是正院怎么摆,都摆不下的棺材。 几个小的被吓得狠了,连着几日,每晚都哭晕过去。他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就要担起长兄的责任。 想到这里,即便知道他不能,也不应该怨恨老皇帝和淑妃,但在赵麒心里,还是将两人都怨上了。 里面躺着的,是一手照顾他长大的亲娘,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淑妃不知道赵麒心中所想,只想将自己所有的悲痛,都倾诉一番。 直到身边跟着的嬷嬷劝了又劝,才与众人一起进了灵堂。陈王的棺材是金丝楠木雕成,摆在大殿中央偏左的位置,右边则是陈王妃。 淑妃摸着儿子的棺木,悲痛的说道,“你们都到外头等着,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 众人领命退了出去,淑妃对着棺材泣不成声道,“你说只要安享富贵就好,不参与到那些事里去,就能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还说太子他们知道你胸无大志,只要不和他们对着干,不管谁登基,都会好好带你这个兄弟。” “可结果呢,白白丢掉了自己性命。” “娘劝过你多少次,你就是不听。给搭的梯子,也被你自己拆了,一心想要去封地。可去了封地又如何,让我这个做娘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当初我就该一直拦着,不让你去陈地。不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生死两隔。” “娘当真是悔啊!你回来,再看娘一眼,和娘说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刘嬷嬷进来禀报,“娘娘,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想给陈王殿下上炷香,尽一尽哀思。” 淑妃眼中的杀意像是化为利刃,恨不得立刻跑出去,将太子戳个三刀六洞。 “他害死了礼儿还嫌不够,还要到本宫面前嘲讽吗!” “让他滚,东宫的人,都不许跨进陈王府的大门!” 刘嬷嬷劝道,“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容奴婢多嘴,您既然想为殿下报仇雪恨,就不能不先忍耐着些。” “若是让太子知道,您将陈王殿下的死,都怪罪到他头上。那他必定心生警惕,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了。” “何况陈王殿下还停灵在此,连门都没有出。太子是殿下的长兄,若不让他进来上炷香,传出去也实在不好听。” “您不顾别的,也总要顾及到,陈王殿下的颜面吧。” 看着棺材里的儿子,淑妃不得不先忍下这口气。 “让他进来吧,本宫也想见太子,看看他那副道貌岸然的面孔下,藏着什么样的恶毒心肠。” 刘嬷嬷退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便是带着太子等人一起。 接过递过来的香,太子对着陈王的灵牌,悲痛的拱了拱手,亲自插到了香炉里面。 机会难得,他是对这个弟弟存了心思,但他当真没想过要他的性命。 现在人死了,那些聪明人明面上不说,实际背地里都以为是他所为。 就连老皇帝看他的眼神,也都是怀疑、痛心。 虽然背锅也不是第一回了,但他真想大喊几声,陈王的死真的与他无关,要怪也只能怪他运气太差! 可惜,这话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太子在心里叹了又叹,看淑妃这眼神,应该是恨毒了他了。 太子无奈,只能来两句场面话,“娘娘切勿太过悲痛,二弟走得早,但好歹留下了几个孩子。为了麒儿几人,娘娘也该好好保重自身。” 淑妃死死的盯着太子,竟然拿孩子们要挟她,之前她心里又有一丝疑虑,这事儿会不会是楚王所为。 现在看来,的确是太子无疑了! 淑妃咽下喉头的血腥,咬牙道,“多谢太子关怀,本宫如今只盼着几个孩子能平安长大,别的都不再指望了。” 第66章 诈尸 太子:...... 见淑妃是这样的反应,太子立刻就知道,她这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孤不是......” 太子语塞,如今怎么解释都是无用。淑妃的眼神,好像被杀死幼崽的母兽,随时都可能跳起伤人! 这仇结的......他冤枉啊! 从陈王府出来,东宫的四驾马车,就停在门口。 “让人留心淑妃的动静,有什么不对立刻禀报给孤,不要刺激到她。” 霍刀拱手,“微臣明白。” ............ 停灵十天之后,陈王的葬礼终于结束,陵寝是老皇帝亲自选定的风水宝地。 坐西朝东,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长达三里的神道最前方,是龙首龟趺的神道碑。 长子赵麒继承了陈王爵位,其余两子两女,在淑妃的哭诉下,也被封为国公、郡主。 事情有了了结,老皇帝的身体越发撑不住了。便是吃再多的金丹,也压不下那些,从骨头里冒出来的疼痛。 杜泰没有办法,只能给老皇帝用大量麻沸安神的药物。虽然能缓解疼痛,但人最后这几天,只能迷迷糊糊的过着,清醒的时候少,昏迷的时候多。 太子与皇室宗老、几位重臣与妃位上的嫔妃,不分昼夜轮流在勤政殿守候。 其余的后宫嫔妃,也都在偏殿跪着,为自己即将到头的命运哭泣。 整座太安宫,已经被管束起来,如铁桶一般,尽在太子掌握之中。 季寒苏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被压了好些大石头,压得她难受不已。 眼看太子就要继位,赵琚为何还没有动静?他到底在犹豫什么,难道是觉得在楚地喂蚊子也不错,想要认命不成? 还是之前的事情,都是她想错了。赵琚的确不在京中,楚地那个被毒瞎了眼睛的,当真是他本人。 林姑姑之所以能这么冷静,只是因为她见多了大风大浪,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眼前这局要破,除非太子立刻去死,连带着他的几个儿子一起,不然赵琚想要皇位,基本看不到希望。 有定国公等人拥护,他就是想要兵变,也打不进皇宫! 季寒苏看向边上,早就准备好的白菊,若是...... 不成,在花上动手脚,不成功便成仁,她还没到绝境,赵琚还不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大不了她换个人选,太子的长子也不错。 至于林姑姑......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只能先顾着自己了。希望赵琚不要让她失望,毕竟她也付出了太多。 “寒苏,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里。” 甘凝走近说道,“林姑姑叫你过去,应是有事吩咐。” 季寒苏道,“姑姑这时候叫我过去,姐姐知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哪儿知道这些。” 甘凝看了眼周围,小声说道,“不过皇上身子不好,就这几日功夫,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到时候花房准备的白菊都要用上,其他的事情也要赶紧预备着了。” “你那望春台,一年都看不见几个人。兴许会让你先把那边的事情放下,等眼下这两件大事忙完了再说。” 季寒苏道,“姐姐说的是,我这就过去。” 宫中是有两件大事,一件是老皇帝的丧事,另一件,便是新帝登基,后宫交替。 这种要紧时候,望春台她都嫌不够偏僻,林姑姑要是把她安排到别的地方,显然是要将她派上用场。 季寒苏看着眼前的房门,再不情愿也还是跨了进去。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上回尚且还让人带着她,去双飞殿躲避。 这回应该也不至于让她去死吧! ............. “死渣男,没良心,狼心狗肺,卑鄙无耻,假仁假义,始乱终弃......” 季寒苏站在灵堂角落,看着神御殿正堂,与左右偏殿摆放着的三十八口棺材,心里把赵琚骂了一百遍不止。 如果不是因为某人,她一个花房宫女,为何要被安排到这个地方! 明明这会儿正是阳春三月,可她总觉得全身都被阴风裹挟。 她在博物馆里,都没见过这么多金丝楠木的寿材! 中间最大的那个,就装着老皇帝。左边是周贵妃,听说是因为接受不了老皇帝离她而去,留了一封绝笔信之后,就服毒自尽了。 右边摆着的是淑妃,才送走了儿子,本就心情郁结。 睡梦中被人叫醒,才知道老皇帝也没了。万念俱灰之下,在寝宫上吊自尽。 两人的心腹宫女,也都跟着殉了主。 至于别的嫔妃,凡是不甘心自尽的,都被太监用白绫生生勒死。连先给碗迷药,让人走得没那么痛苦都舍不得! 对此,季寒苏只能呵呵两声,姓赵的这几个,没一个好东西! 太子穿着一身孝服,带着众人跪在老皇帝灵前,三跪九叩之后,定国公当即站了出来。 “大行皇帝驾崩,举国悲痛。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殿下得天所授,实乃天命所归。” “老臣斗胆,恳请殿下承袭帝位,择吉日敬告天地,以正名分。” 后面一群大臣,深悔自己慢了一步,让定国公拔了这个头筹。都不约而同的拱手, “微臣附议,请太子殿下承袭帝位,以安先帝之心。” 太子看着跪在地下的一众重臣,从脚趾甲舒坦到头发丝儿。自从他懂事的那一天起,无一日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一半心思用来揣摩老皇帝的心意,一半心思用来培植势力,提防他的那些兄弟。 如今总算是圆满了! 不过虽然心里想着,即刻答应下来,但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 太子摆摆手道,“先帝才刚驾崩,诸事繁杂。如今当以葬礼丧仪为重,其他事情,还是等停灵之后再说吧。” 定国公道,“太子身为储君,便该担起储君之责。先帝在世之时,最在意的便是大乾的江山社稷。” “殿下于先帝灵前定下名分,不仅是安群臣之心,也是安先帝、天下人之心。” “还请太子殿下莫要再做推辞,念及天下臣民,灵前继位!” 太子脸上勉为其难,心里却乐开了花,恨不得仰天长啸几声,抒发心里的畅快。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孤就......” “咚咚咚,咚咚咚咚......” 正殿中突然响起一阵敲打之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太子话说了一半,转身看向身后的棺材。 有太监终于受不住这般惊吓,慌乱的指着宁妃的那口棺材,“是她在响!” “诈...诈尸了!” 日常乞讨,土豪们,求花花,求发电,求包养( ?°? ?°) 第67章 惊变(一) 神御殿中顿时出现惊慌之声,太子也不由得神情凝重起来,死死的盯着宁妃的棺木。 鬼神之说,一向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于他们而言,神佛也大多时候,也只是统御万民的一种手段。 但遇到这种诡异之事,再不相信的人,心中也天然存在着忌惮。 眼见那些宫女太监乱做一团,就连有的臣子,也吓得哆哆嗦嗦,太子厉声喝道, “住嘴,皇天在上,后土在下,青天白日的,有何可怕!” “拉下去,处置了!” 两个侍卫壮着胆子,将那个呼喊诈尸的太监捂嘴拖了下去。 众人也开始冷静下来,若真有王国作祟,也不该只有宁妃的棺材闹出动静。 王谨拱手道,“还请殿下允准,由奴才上前看看,究竟是有何事。” 太子松了口气,温声说道,“有劳王公公了。” 王谨慢慢的靠近棺材,只见里头挣扎得越发厉害,竟将棺材的盖子推开了巴掌长的缝隙。 周围的人不自觉的又退了两步,霍刀小心的看了眼太子。宁妃是太子的人,他身为太子心腹,当然清楚。 当初为让宁妃安心,太子不止一次承诺过,事成之后会送宁妃出宫,改名换姓给她一世富贵。 可实际上,宁妃早就是一步死棋。知道那么多的秘密,若不留在太安宫里,就只有死人才能让太子放心。 莫不是宁妃怨气太重,不甘心被卸磨杀驴? 突然一阵惊呼响起,宁妃将棺材盖推开,直接坐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爬。 王谨紧张之下后退了好几步,发现宁妃虽然面色苍白,脖子上还带着青紫的勒痕。 但不知是在棺材里被憋着了,还是被白绫勒伤了喉咙,喘息的声音格外明显。 “宁妃娘娘,您怎么没......没死?” 大乾这一百多年,不知有多少嫔妃姬妾被殉,在灵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还是第一回! 宁妃并没有搭理王谨的意思,淬了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大殿中央,面色铁青的太子殿下。 沙哑的声音,像是九幽之下逃出来的厉鬼。 “我没死,太子殿下很失望吧!” 霍刀说道,“宁妃娘娘,嫔妃殉葬乃是国朝规矩,与太子殿下有何关系?” “何况有幸成为朝天女,到地下侍奉先帝,娘家也会得到封赏,乃是天大的福气。您这般不愿,就不怕牵连到家人?” 宁妃怒吼道,“名臣武将陪葬帝陵也是莫大的荣誉,这福气让给你可好!” “你!” 霍刀拳头的捏紧了,宁妃不等他开口,指着太子大声说道, “今日诸位亲贵大臣皆在,本宫有幸不死,只因先帝亡魂庇佑,不愿让这种弑君杀弟,灭绝人性的豺狼登基为帝。” 太子怒道,“胡言乱语,孤为太子,乃是名正言顺的大乾储君。” “宁妃你贪生怕死背弃先帝,虽有违妃妾之则,但孤也能理解。可这不是你污蔑孤,惑乱朝纲的理由。” “来人,将宁妃带下去,不要误了吉时!” 殿中的亲贵大臣听到宁妃所言,都窃窃私语起来。几个太监立刻上前,想要将宁妃的嘴捂住带走。 “住手!” 宋国公当即站了出来,“太子殿下,宁妃娘娘所言真假臣等不知,但事关先帝死因。如今勋贵、大臣皆在,还是当场弄清楚的好。” “否则传扬出去,天下臣民都会议论,也会影响到殿下的声誉。届时各地藩王与心思叵测之辈,恐怕会生出不轨心思。” “为先帝,为殿下,为江山计,还是请宁妃娘娘将话说清楚的好。” 宋国公话音刚落,又有七八位位大臣站了出来,或是朝中重臣,或是皇室亲眷。淑妃之父,南宁大长公主驸马,曹国公韦青山也在其中。 太子怎么敢让宁妃说完,气急败坏道,“一个疯妇所言,岂可当真,还不将她拖下去!” “先帝尸骨未寒,就在灵堂上闹出这些事情,孤倒要看看,是谁犯上作乱,想要污蔑于孤!” 一群侍卫手持长刀冲了进来,太子目光所指,便是这些侍卫的刀锋所向。 季寒苏哆哆嗦嗦的躲在柱子后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刚才棺材发出动静的时候,她就知道重头戏要上演了,还以为赵琚是在装神弄鬼,没想到是大变活人。 太子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宁妃和他怕是清白不到哪里去,手上不知有多少太子的私隐。 季寒苏能看出来的事情,殿中这些大臣如何会看不出来。原本对宁妃说的只有三分相信,如今看着这几十把蹭亮的大刀,至少信了个八分。 曹国公怒道,“太子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被人戳穿了秘密,想要杀人灭口不成!” “他休想!” 赵琚带着自己的一干人马冲了进来,手上的长剑还滴着鲜血。 太子的侍卫想要反抗,却突然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全身无力的倒在地上,定国公等也是如此。 “果然是你!你竟然在殿中下了毒!” 赵琚说道,“太子殿下错了,这毒并非本王所为,而是淑妃娘娘对殿下的报复。” “淑妃?” 太子怒道,“不可能,淑妃已经殉葬,且孤一直让人盯着她身边的人,怎会是她?” 赵琚身后走出一个看着五十多岁,相貌清瘦的老太监,声音尖利, “太子殿下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您忘了淑妃娘娘的生母是谁?” “南宁大长公主公主......”太子这才反应过来。 “没错,先太后在宫中遗留下来的人手,大多都交给了大长公主,自然也交给了淑妃娘娘。” “这也是为什么,先帝一直不肯让娘娘协理后宫的原因。” “这么多年下来,奴才这些老东西也死得差不多了,但到底还有几个,念着当年老太后和大长公主的情分。” “陈王殿下没了,娘娘本就生无可恋,又得知皇上为了您的安危,想要她殉葬更是万念俱灰。” “娘娘不怕死,只怕不能为陈王殿下报仇雪恨。所以甘愿去死,好让太子能得意一会儿,奴才动起手脚也能容易一些。” 曹国公眼角湿润起来,“淑贤......” 太子解释道,“二弟之死的确与孤无关。” 老太监阴笑道,“这话您还是留着亲自和娘娘解释吧,奴才一个阉人懂得不多,这辈子就只知道一件事,就是忠于主子。” “只要是娘娘要做的,不论对错,在奴才眼里都是对的。” 第68章 惊变(二) 还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奴才啊...... 季寒苏把怀里的香囊,捏得更紧了些。也不知眼前这老太监,到底将药下在什么地方。她虽然也四肢发软,但完全是被吓的。 不过赵琚是什么时候,将淑妃宁妃这些人,都串联起来的。还有之前荣妃的风筝传信,是不是和他也有关系? 季寒苏偷偷把目光,往赵琚身上挪了挪。在她眼里,赵琚这时候的形象,和头戴金冠,身披金甲,脚踩七色祥云也差不了多少,看一眼都让人心安。 宁妃说道,“太子说陈王的死与你无关,可陈王如何去的封地,太子心里最清楚不过。” “当初晋王和张婕妤设局,想算计太子淫乱后宫。没想到却被你提前知晓,于是将计就计引陈王入局,再在皇上面前揭穿这一切。” “张婕妤和晋王虽然棋差一招,但其实并没有说错。您本就秽乱后宫,只不过不是与祥嫔而是与本宫!” 宁妃这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惊愕。大行皇帝停灵殿上,竟然爆出这样的宫闱密事,金丝楠木的棺材都绿得发光! 定国公从楚王进来,他们都中了药后,就知道太子大势已去。 刚才还情形一片大好,转眼就成了阶下囚。唉,大丈夫拿的起放得下,时也命也! 太子挣扎着起身,但实在无力,“贱人,你竟敢构陷孤,孤何时与你有...与你有私!” “晋王算计于孤,孤是推了陈王入局,孤既然敢做就敢当,可孤没做过的事情,你们也休想栽到孤的头上!” 宁妃凄惶的笑道,“太子殿下敢说这话,打笃定本宫手里没有证据?” “皇后早逝,您在后宫没有可依靠之人。又担心几位王爷的母妃,在皇上跟前吹枕头风。” “所以先是引我对你情根深种,又在我跟前唉声叹气,患得患失,借他人之口告诉我,你四面楚歌,危如累卵。” “我为你担心不已,你却暗示我父兄送我入宫。我哭着跑去找你,想让你迎我进东宫,却听到你说你有多为难,多愧疚。” “还说让我放心,等到老皇帝没了,一定救我出去,许我一世美满!” “我当初真是蠢啊,竟然信了你的鬼话。待在老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一门心思的为你绸缪。” “老皇帝没了,我一心想着你来救我,结果我等了又等,最后等到的却是一条白绫!若非如此,我宁死也不会出卖你。” “你是从来没说过你爱我,也始终没有真的碰过我,但其他该做的不该做的又何曾少了?” “我送你的东西,你多半也没有留着。你送我的那些,大多都无法指证。” “即便有能指证的,这会儿恐怕也让人清理干净了。可唯独有一样,你百口莫辩。” “你以为已经没了,其实被毁的那张,是我临摹而成。真的一直被我小心收藏,没想到竟然成了指证你的证据。” 宁妃从怀中拿出一张折起的纸条,对着殿中的大臣们道, “这是当初太子,写给我的亲笔信。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诸位大臣有不相信的,大可一看,看看是否是太子的笔迹。” 赵琚一个眼神,身边的侍卫便立刻上前,将宁妃手里的东西取了过来。 “让诸位大人都看看。” “是。” 那名侍卫拿着信纸,打开之后绕着宋国公、曹国公等人走了一圈,连太子那边也没有放过。 “的确是太子的笔迹。” “没错,确是太子亲手所书。” “没想到太子为达目的,竟然能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将大行皇帝置于何地!” .............. 臣子们的窃窃私语,定国公等人看后直接垂下了头,太子目眦欲裂,大吼道, “不,不可能!孤根本就没写过这些,都是伪造的!” 宁妃说道,“今日既然在御神殿上,当着大行皇帝与诸位大人的面,将这些揭露出来,本宫就没打算能活着走出此门。” “构陷兄弟,秽乱宫闱于太子的罪孽而言,还算不得什么。” “要紧的是,他如何借怀王之手,将玉清宫的两个道士,献给大行皇帝,蛊惑大行皇帝服食丹药,以求长生。” “大行皇帝大寿之后,就身体不适,太医诊断说是年老体衰,旧疾复发所致。若安心静养,少些操劳,虽然不能恢复如昔,但也还有几年寿命。” “太子不知如何探听到,大行皇帝病情。为早日继承皇位,竟借怀王之手,将玉清宫的两个道士,献给皇上。蛊惑皇上服食金丹,以求长生。” “那些金丹里全是大补之物,有加了不少金石朱砂。虽有提神镇痛之效,但朱砂遇热析出水银,毒性日夜侵蚀大行皇帝龙体。” “等到太医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大行皇帝已经不能断药,明知是毒,为了能多清醒几日,也只能继续服用。” “太子深恨怀王阳奉阴违,图谋储位。怀王成了瘸子还不放心,为毁灭证据,使人挑唆怀王谋反在先,逼迫怀王自尽在后。” “桩桩件件,实在令人发指!” 霍刀大声说道,“你不甘心殉葬,苦求太子放你出宫奉养祖母,被殿下拒绝。竟因此生恨与楚王勾结,构陷太子。” “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又有何凭证?诸位大人,微臣日日跟在太子身边,若太子真做下这些事情,微臣为何毫不知情?” “微臣敢以全族性命,证太子清白!” 曹国公幽幽说道,“你自己都承认是太子心腹,替他说话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 “想要证据,又有何难?大行皇帝的身子,一直是由院判杜泰照料,诸位大人若是不信,大可让杜太医上前作证。” 宁妃看向王谨,“还有王公公,您伺候大行皇帝多年,是他最信任的人,大行皇帝有什么事情,是您不知道的?” 宋国公问道,“王公公,宁妃所言是否属实?皇上当真是因为服用丹药而亡?” 王谨长叹一声道,“杜泰的确不止一次,和皇上说过金丹的坏处。但皇上沉疴难起,病体难治,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继续服食。” 被带上殿的杜泰,在这些大臣们压迫的目光下,也点头同意了王谨所言。 “微臣的确早就和皇上解释过,金丹服用之后,身体看着是康健不少,但都是外表繁华,实则内里没有改变。” “且因为丹药的毒性,反而影响寿命,不是长久之计。” 第69章 惊变(三) 殿中议论之声大起,在大臣们眼中,王谨和杜泰两人的话,远比宁妃所言更为可信。 连他们都这么说,殿中众人看太子的目光,越发冰冷嫌弃。 太子等了这么久,外头还是没有动静,便知道今日彻底输了。 兄弟之中,楚王最会装模作样,也最有耐心。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对猎物一击毙命。 宁妃所说真假掺半,他用情分引诱宁妃为他所用是真,想她去死是真,利用怀王进献丹药是真。 但那封写着我心匪石的书信是假,陈王之死、怀王谋反自尽皆与他无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有楚王在一旁虎视眈眈,那些大臣即便心存疑虑,屠刀之下,也只会选择从心。能有几个忠义之士,会选择与他陪葬? 楚王准备得这样齐全,那张伪造的情书连定国公等人,都看不出真假。 他要是记性差些,这会儿都要怀疑,是不是时间过得太久,所以记错了。 太子看向楚王,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编造出这么一场大戏来污蔑孤,不容易吧?” ak都压不住赵琚嘴角,挂着的嘲讽之色, “事实胜于雄辩,人证物证俱全,即便太子殿下不愿承认,诸位大人也不是眼盲心瞎之辈,他们看得出来谁是谁非。” 曹国公指着太子,怒火太盛烧得他面色通红,“你弑君屠弟,丧尽天良,如何配做大乾储君!” 宋国公道,“大行皇帝一世英明,竟因你而蒙羞!” 孟叔正道,“秽乱后宫,陷大行皇帝于不义,你枉为人子!” ........ 好些勋贵、大臣指着太子大骂不已。 可怜太子从万众所归,到千夫所指,连半个时辰都不到。 宁妃转身扑到老皇帝的棺材盖上,大哭道, “皇上,臣妾对不起您!您将臣妾捧在手心,从未舍得让臣妾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臣妾明知太子包藏祸心,弑君篡位,也没有阻止。臣妾错了,臣妾大错特错了。” 太子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些年他曾无数次想过,若是败了,会是怎样的场景。 可任他如何设想,也没想到会是今日这般。 在他即将登上巅峰的那一刻,又生生将他拉了下来。这个弟弟,对他还真是够恨的。 “你不过是个罪妃之子,即便孤坐不上皇位,也轮不到你来。”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你能控制住这太安宫一时,却控制不住天下人一世。等消息传扬天下,各地藩王都不会认你做皇帝!” 赵琚说道,“这就不用您来操心了!” 自踏进灵堂之后,就沉默不语的太子妃,突然高声说道, “惠妃当年是被冤枉的!”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她,太子妃的儿子像是被吓傻了一般,愣愣的看着她。 季寒苏原本躲在柱子后面,听见太子妃这句话,也忍不住探出了脑袋。 果真是名场面,皇宫里面什么样的奇葩事儿都有,一根绳上的蚂蚱,也有对着蹦的时候! 不过惠妃当年,到底是栽在什么地方,她也好想知道。 霍刀不可置信道,“太子妃,你竟然......” 太子像是才认识到自己的枕边人,脸上的复杂溢于言表。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摇了摇头。 楚王双目微眯,太子妃并非是他的安排,这番话也的确出乎他的预料。 不过正好,由太子妃来说,也省了他不少事情。 太子妃嫌弃的看了丈夫一眼,她既然已经有了选择,就不会顾及其他。能摆脱这个男人,也没什么不好! 不等众人发问,太子妃继续说道,“世人皆以为,惠妃为争夺圣宠,对大行皇帝用了秘药。” “事情败露之后,被迁入冷宫才郁郁而终,实情却并非如此。” “终身误的确有催情之效,但这药被研制出来的时候,却是为了救人性命。” “大行皇帝当时患了病,正好要用此药做药引,谁知被人宣扬开来。” “太后本就不喜惠妃得宠,为保大行皇帝颜面,逼着大行皇帝,将惠妃迁入冷宫。” “大行皇帝本不愿意,只是太后当时人命危浅,朝不保夕。惠妃担心太后若有不测,会让皇上担上不孝的罪名,所以自愿进的冷宫。” “大行皇帝原本想着,等风头过了,太后身子好些,就接她出来。可及宠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多的是人想趁这个机会,让惠妃去死。” “做的最多的,便是庄妃和庆嫔。前者是太子殿下的姨母,有皇后的情分,和前朝的帮扶。” “后者是大行皇帝乳母的女儿,与大行皇帝青梅竹马,且是最了解大行皇帝的人。” “隔着冷宫的宫墙,两人合起伙来,用了种种办法,使大行皇帝与惠妃离心。再加上太后的手段,还有殿下您的算计。” “惠妃与大行皇帝大吵一架之后,竟在冷宫中自行了断。太子殿下,我说得可对?” 太子惊讶过后,坦然道,“你说得大差不差,不过孤想知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子妃道,“我虽与殿下夫妻多年,但早已是相看两厌。可有些事情,即便不想承认,也的确是存在的。” “曾经为了讨殿下欢心,我花了不少心思,远比你以为的要更了解你。” 太子叹道,“可惜,这么多年下来,孤却从没真的认识过你。” “可孤不明白,既然你这么了解孤,为何又总和孤过不去?” 太子妃道,“殿下以为夫妻二字,该是何意?” “你们这些男人,都以为女人只要嫁了人,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夫婿身上。” “不论遭到怎样对待,心中有何不满。为了孩子,为了自身荣辱,也不得不奉献一切,别无选择。” 太子道,“难道不是吗?孤若胜了,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们的孩子也会成为皇子、公主。” “现在孤败了,楚王不放过孤,也不会放过东宫的人。娇娇或许能活,但和儿是你我的嫡子,必定不能保全。” 第70章 惊变(四) 事关儿女性命,太子妃终究不像表现的那么坦然,牵着赵和的手,免不得更用力了些。 保住了娘家,才能保住他们母子三人。跟着太子,只能是一起死。 太子妃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畏惧和紧张,紧紧的看着赵琚, “殿下从来不曾善待过我,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这些,狗都不信的空话。” “在你心里,怕是早就想好了。待你登基之后,该如何剪除我戚氏满门,我说得可对?” 面对太子的震惊,太子妃淡淡的说道,“我说过,我远比你所认为的要更了解你。” “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把别人当蠢货之前,好歹先装装样子。” “对着这些王爷大臣,你比戏台上的那些角儿唱得都好,到我面前连敷衍都不肯。” “瞧不上我们这些女人,偏偏又是我们这些女人,给了你最惨痛的一击。” “和儿年纪虽小,也比不得你那长子聪慧,但却知道好歹。这些年面上看着,是父母双全。其实他只有母,没有父。” “他出生到现在,你没有承担起父亲的职责。往后没有你,他会过得更好。” 赵琚开口说道,“这些年皇嫂也受苦了,以后大可放心,本王并非暴戾之人。” “只要你们母子三人循规蹈矩,看在大行皇帝的面上,本王也不会迁怒到孩子身上。” 太子妃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了。 “多谢殿下,有您的这句话,妾身与孩子们便能安稳了。” 得了赵琚的承诺,太子妃回报的不要太多。 直接将自己知道的那些秘事,当着老皇帝的棺材,还有满殿亲贵大臣的面,一件不剩的交代了个清楚。 太子头上的黑料越垒越多,御神殿上男人们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畏惧。 实在是这出夫妻反目,给他们带来的刺激太大。以至于对太子的怨恨,都消磨不少。越看,越觉得太子可怜。 随后又在心里,仔细的过了一遍。自己以前,有没有对不起妻子的地方。 盘算完了之后,尊重发妻的人,都暗自松了口气。以后对妻子的关怀,完全可以再热烈一点嘛。 而那些自觉有不妥当的,都免不得心虚起来,想着回去之后,该好好补救才是。 殿外又有几个一身戎装的男子,走到赵琚跟前,拱手道, “末将参见王爷,按照王爷指示,一切皆处理妥当。” “很好。” “孽障!” 定国公、卫国公等太子一党,皆是大惊失色。难怪他们今日输得一败涂地,原来是有内鬼!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说已经让人守在宫门各处,不仅封死了太安宫,还封锁了整座京城。为何楚王还能直捣黄龙,如入无人之境。” 定国公怒道,“原来是你们做的手脚!” “良禽择木而栖,儿子早就和您说过,太子非是明君之相,只是您没当回事罢了。” “楚王殿下才是天命所归,与生俱来的皇帝。” 原来进来的几个,皆是定国公、卫国公等几个太子铁杆支持者的子侄。 太子绝望的闭上眼睛,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楚王的掌控之中。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显露出一星半点。” 赵琚说道,“从我娘入冷宫的那一天起,我为此准备了二十年。” 太子苦笑道,“那时候你才几岁,竟然就已经懂得这些?孤在父皇的教导下,很多事情也是成人之后,才渐渐明白过来。” “成王败寇,楚王殿下想要如何处置,孤......” “太子殿下!” “宁妃......你......!” “啊......宁妃,你放肆!” 原本扑在老皇帝棺材盖上,痛哭流涕的宁妃,竟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太子胸脯。 宁妃得意的看了那些,装腔作势的大臣一眼,转头死死的盯着,只剩下一口气的太子。 明明笑得格外开心,眼角的眼泪却串成了珠子。 “我自己的仇,自己了结,你的命是我的......” 说完一声闷哼,宁妃一口鲜血吐了太子半身,随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杜泰赶紧上前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宁妃,俯首说道,“启禀殿下,太子与宁妃已亡。” 楚王叹了口气,颇为惆怅的说道,“太子做的那些事情,虽被当场披露,但事关重大。本该先行收监,两相验证之后,按大乾律例论罪。” “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局。可悲,可叹!” 孟叔正道,“太子犯下大错,死于宁妃之手,也算是他的报应。”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行皇帝膝下六子。然则晋王谋逆,大行皇帝生前,便已除其王爵,废为庶人。” “如今唯有楚王殿下,有资格继承大统。微臣斗胆,恳请楚王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继皇帝位。” “请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继皇帝位!” 楚王麾下的臣子,皆跪地叩首。其他大臣看着大殿中央,连张白布都没盖的太子尸体。 再感受了一下,自己除了嘴就酸软无力的身子,又一次选择了从心。 反正老皇帝那千顷地,如今也只有楚王这一根儿独苗,总不能去喜雨亭,把晋王请回来吧! 再说晋王那个衰样,也不是楚王的对手。 “大行皇帝有遗诏留下!” 王谨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楚王没有想到,老皇帝居然还留下了一道诏书。更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王谨还敢拿出来。 “王公公此话当真?” “当然。” 王谨转身从大行皇帝的棺材下面,拿出了一直檀木盒子, “大行皇帝病重之时,便预料到会有今日,所以当着奴才的面,亲笔写下了诏书,交由奴才保管。” “同时嘱咐奴才,等大局已定的时候,当场宣读。” 木盒打开之后,果然放着一只明黄色的卷轴,打开之后,大声念道, “大行皇帝遗诏在此,楚王接旨。” 赵琚死死的盯着王谨手里的圣旨,终于还是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菲德,嗣承祖宗洪业,君临天下逾三十年,忧劳夙夜,时用遘疾,奄至大渐。 皇长子太子忤逆不孝,行事悖乱,不堪为君,继承宗祧,朕与之父子情断矣。着废除赵昇太子之位,贬为安王,圈禁于安王府内,无诏不出。 皇六子赵琚,天禀仁厚,孝友英明。宜登大位,以勤民政。奉神灵之统,抚亿兆之众。 山陵制度务从俭约,丧制用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无禁嫁娶音乐,在外亲王藩屏为重,不可輙离本国。诏告中外,咸使闻知。”(文化水平有限,仁宗皇帝遗诏做了增减。) 日常乞讨,小花花,求发电 第71章 香囊 王谨宣读完大行皇帝遗诏,不说那些亲贵大臣,就连赵琚本人,都是一脸愕然。 老皇帝居然舍得放弃最爱的太子,把皇位传给自己最不待见的儿子。 王谨见楚王迟迟没有反应,提醒道,“殿下,接旨吧。” “儿臣接旨。” 楚王这才反应过来,手里拿着的遗诏,面对殿中文武百官,听着他们叫自己皇上,心中百感交集。 废太子说他名不正,言不顺,即便登上皇位,也必定受人诟病。 现在有了老皇帝这张遗诏,再无人能指责他得位不正。怨了老皇帝这么多年,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再多的不甘,再多的疑问,世间再无人能为他解惑,想要知道只能是百年之后,到地下亲自询问。 季寒苏跪在宫女太监中间,目光灼热的看着赵琚的背影。 老皇帝真是狠啊,一共才几个儿子,就敢用养蛊的方式选拔新君。五个儿子死了三个废了一个,差点就成了无人生还。 好在她的眼光够好,赵琚成了最终的胜利者,她也成功的跨越阶级。 季寒苏心情大好,忍了十年,她终于可以摆脱九九七的牛马生活,想想真有些小激动。 不过转眼看见大殿上,摆着的金丝楠木棺材群,季寒苏那点儿激动,又立刻消了下去。 刚才看着还头戴金冠,身穿黄金甲,脚踩七彩祥云的赵琚。 此刻在她眼中,已和老皇帝那张不怒而威,似笑非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重合。 季寒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用这种法子挑出来的皇帝,会怎么对自己儿子? 要么是雍正对待弘历,要么就是李隆基2.0。 勤尧山的刺客,除夕宫变后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还有刚才上演的这出大型宫廷政变伦理剧。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赵琚这狗东西,居然已经恐吓了她三回! 季寒苏低头看着地面,以防其他人注意到,她对某人咬牙切齿,和凶悍的目光。 ............... 勤政殿 御神殿的事情了结之后,季寒苏连花房都没回,就直接被安置在勤政殿的偏殿。 虽然都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因为大行皇帝,不对,赵琚已经灵前继位,棺材里的那个也该称先帝了。 因为先帝的丧事还未周全,赵琚每日除了在灵前守着,还要忙着善后,处理一些较为紧急的政务。 所以除了高程每日过来问上一句,季寒苏住进勤政殿的大半个月,连赵琚的人影都没瞧见。 季寒苏无聊的坐在窗前,拔着手里的白菊花瓣儿。 高程给她安排的那两个宫女,真不愧是在御前伺候的人。明明长了好大张嘴,却都跟上了拉链一样。 态度很恭敬,伺候很细致,服务很周到,只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她想和她们多聊两句,回回都直接把天聊死。 先帝的棺材又还在御神殿摆着,还有几日才是下葬的日子。宫里不能欢乐之声,她也不方便出门走动。 为了打发时间,也因为高程的暗示,她已经做了大半个月的绣活,眼睛都要绣花了。 高程一进来就看见满地的花瓣儿,和季寒苏问过安后,照例问起她今日可好。 “高公公,您看看我这张没精打采的脸,像是极好的样子吗?” 高程笑着说道,“奴才知道,您在屋里待了这么多天受委屈了,但这不是没法子吗?” “皇上才继承大统,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已经连着好些天,没能好好的吃一顿饭,睡一个整觉了,奴才看着都心疼。” 季寒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儿,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话都说到这儿了,她也不能当作没听见。 季寒苏担忧的说道,“皇上也真是的,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健壮,就不爱惜身子。” “那些要紧的事情,他亲力亲为就罢了,一些小事还这么劳心劳力。” “那些亲贵大臣也是,到底是男子,不知道体贴人。” 这话季寒苏敢说,他高程可不好回,只讨好的笑了笑,随后说道, “皇上为朝政之事连自己都顾不得了,奴才也不敢劝,只能想些别的法子,让皇上舒坦些。” “倒是杜太医给了个方子,让做成香囊带在,能提神醒脑。这样的好事儿,奴才第一个就想到您了。” “正好您每日也没别的事情,做这个也顺便打发时间。眼下时辰还要,要不今儿晚上奴才就让人来取?” 季寒苏:...... “高公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天我已经给皇上做了五双鞋垫,七个荷包,九个香囊了!” “且这些东西,想必各位娘娘平日也没有少送。皇上是有几根腰带,用得着挂这么多香囊!” 高程笑道,“姑娘这话说得,皇上才刚继位,以前那些都是亲王该有的规制,现在用却是不合时宜了。” “如今各位娘娘,整日都在先帝灵前守着,哪里还顾得上这个,所以只能先劳烦姑娘您了。” 季寒苏不甘心的说道,“那针线房呢?那些绣娘总不会也都去哭灵了吧?” 高程笑得十分讨好,“那倒没有,不过香囊这种贴身戴着的东西,皇上从来都只用娘娘们做的。” “绣娘的针线功夫再好,也不清楚皇上的喜好不是。” 他也是没办法,皇上特地吩咐的,要季寒苏做,且还不准说是他的命令。 要不然他明知这季姑娘非池中物,还要过来得罪,他又不是傻。 季寒苏不说话,似笑非笑看着高程,她早就猜到是赵琚的意思,但她怎么都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高程见此,只能苦笑着解释道, “姑娘莫怪奴才多嘴,您的绣工明明不差,怎么前头那大半年,都没想过给皇上送双鞋,或者别的呢?哪怕一条手绢儿也好啊!” 季寒苏这才恍然大悟。 赵琚也太小心眼儿了! 她只是想保护自己,有什么错。女人不管有多蠢,在这事儿上个个堪比包拯。 上辈子某个同事,因为男朋友短时间内,用了两次以前没用过的表情包,就抽丝剥茧确定了男友的出轨对象。 这时候的女人大半心思都在谈好丈夫,还有对付其他女人身上。她要是敢送绣品,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 再说平安结寓意多好,指不定他能次次逢凶化吉,有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呢! 第72章 心比针尖 她都快忘了这茬,难为赵琚还一直心心念念的惦记,真是心比针尖还小。 大女人能屈能伸! 不就是个香囊吗,她做就是了。反正每天待在屋里,也闷得慌...... 季寒苏郁闷的说道,“我知道了,您晚上让人来拿便是。能为皇上尽点儿心意,我心里也高兴。” 高程道,“这就对了,一会儿奴才再让人给您送些布料过来,您看有没有属意的颜色?” 季寒苏道,“那就空青和竹月白好了,其他的您看着选便是。” 高程应承,然后退了出去。 季寒苏把手里的残花一丢,手肘往桌子上一搁,眼睛一闭,就开始做眼保健操。 大乾只有老花老花眼镜,没有近视眼镜。还有后半辈子的富贵等着,她要好好爱护自己。 可不能像安陵容她娘一样,做绣活把眼睛给做瞎了。 (老花是中国发明的,明朝就有专门的眼镜店,玻璃镜也有,并且铜镜打磨抛光之后,也可以做到差不多的效果。) ............. 月挂中天,赵琚才将手里要紧的事情处理完毕。至于其他不那么要紧的,都还堆在一边,只能等到丧仪过后再说。 “皇上,百合绿豆粥好了。” “端上来吧。” 高程殷勤的将百合绿豆粥,和圆盒装着的九样小菜,放到赵琚身前。 赵琚就着小菜,几口就吃了个精光。连着二十多天的辛苦,终于要完事儿了。 “皇上这几天瘦了一圈儿,过两日定要好好补补才行。” 高程把碗筷收好递给徒弟,“您这些天顿顿都是清粥素菜,荤腥是一点都没沾。” “为着先帝丧仪,食素是应该的。可您让御膳房连鸡蛋都不用,也太亏着自己了。” 赵琚说道,“登基大典还未举行,这天下大权也未全然握于朕手。” “废太子到底在东宫住了那么多年,名声也不差,私底下还有不少人,至今都觉得他是冤枉的。” “越是这样,朕就越要做得周全,不能让人在这些事情上说事儿。口腹之欲,忍一忍就过去了。二十七天罢了,又不是二十七个月。” 高程说道,“皇上思虑周全,瞧奴才这见识短浅的,只知道记挂您的身子,哪里懂得这些。” 赵琚笑了笑,很快像是想到什么,笑容收了起来,眉头微皱,不悦的问道,“对了,晋王这会儿如何?太医怎么说?” 晋王之前遭受到的打击太大,被关在喜雨亭后郁郁寡欢,早已心存死志。 之所以没有自尽,只是因为放不下冷宫的张婕妤。老皇帝答应过他,只要他好好的,张婕妤就能得到照顾,在冷宫安度晚年。 按照太安宫的规矩,嫔妃无所出者殉,但不包括冷宫里的罪妃。只因朝天女乃是荣耀,到地下依旧要伺候先帝。 冷宫里关着的,全是被先帝厌弃之人,没有追随先帝的资格。 所以老皇帝除了和王谨说过一句,并没有多在意。 而王谨在老皇帝死后,尘埃落定之前,一直在操心遗诏的事情,哪儿顾得到冷宫那边。 张婕妤被周贵妃下药后,他就奉命警告过冷宫的管事,并将下毒的人送进了宫正司。 且老皇帝死后,后宫所有嫔妃都紧随而去,还有谁会在意到她?所以王谨也没有分出心思来管顾。 谁知道周贵妃是死了,但死前就安排好了人,等老皇帝一去,就送张婕妤上路。 被人发现的时候,张婕妤早就没了气息。王谨第一时间就封锁消息,低调处置了。 只要晋王不知道,以为张婕妤还活着就好,只是要多费些功夫罢了。 可谁知道周贵妃居然这么绝,又一向大方。虽然人死了,但做事儿的奴才想到她的好处,还是照她的吩咐,把事情透露给晋王知道。 果然,晋王得知之后,哀莫大于心死,真就直接自尽了。 还好看管的人觉察到不对,放心不下过去查看,才及时将人救下。 高程道,“太医说幸好是瓷片,不是刀剑。罪人赵启右手又废了,左手力道不大。否则即便被人发现,也救不回来。” “但伤口仍旧不浅,虽然看管的人发现及时,紧紧按住伤口,事后处理也快而妥当,但还是流了太多血。” “短时间内两次失血过多,对罪人赵启的身体影响极大。再加上他郁结于心,毫无求生之意。这次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若一直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 赵琚说道,“让晋王府的那些妃妾,都带着孩子,搬到喜雨亭去。” “告诉他,他要是敢死,朕就送他们一家在地府团聚。他要是好好活着,等孩子大了,朕自会给他们一份前程。” “对了,给那几个小的安排好师傅,该学的课业还是要学着。” 高程道,“皇上海量,还能想着少爷和姑娘,罪人赵启知道后,一定感激涕零。好好活着,后悔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 不是赵琚有多在意,这个斗败了的三哥。而是兄弟几个一番乱斗,最后还活着的,就只剩他们两人。 这边他刚正了名分,那边赵启就一命呜呼。知道的说是他自己不想活了,不知道的还不把黑锅往他头上扣? 有那么些人口服心不服,不甘心失败,想要给他添些麻烦。左右晋王已经是个废人,留他一条命,不用他长命百岁,只要再多活个两三年。 不仅能为他免去不少麻烦,让他不用担上杀兄之名,到了合适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发挥一下余热,也算是废物利用。 心里有了打算,赵琚心情大好,面上也越发的从容。又想到让季寒苏给他绣的香囊,都会儿了,还没有送过来。 想到她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委屈做活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73章 换人 高程见状,好奇的问了句,“皇上为笑得这样开心,难道朝堂上有什么好事儿?” 难道有人为讨好皇上,献上了什么祥瑞不成?这也算是惯例,可他怎么没听说过? 赵琚收起笑容,敷衍道,“哪儿有什么好事,不过是想到一只猫。性子野,不服管教。” “猫?” 高程疑惑,赵琚又不是先帝,什么时候喜欢猫了。不过猫而已,喜欢就养呗,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不服管教......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猫房里的那些狸奴,都是先帝留下的爱宠,被娇惯坏了,也不懂人事儿。” “皇上要是喜欢,奴才这就让人训上一训,您看如何?” “您要是不喜欢那些,奴才让人再送一批新的入宫。什么乌云踏雪,鞭打绣球,挂印拖枪都安排上,保准比先帝留下的那些,更知道亲人。” 赵琚白了他一眼,他说的是猫吗?没眼色的奴才! “不必了,朕不过是随口一说。” “今天的香囊呢,怎么还没送来,莫不是还没做好?” 高程眨巴着小眼睛,原来此猫非彼猫,皇上还真会玩儿。 轻轻拍了下脸,高程恍然大悟道, “瞧奴才这记性,只顾着伺候皇上喝粥,陪皇上说话,竟然把这要紧事给忘了!” 高程从怀里将香囊拿出来,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赵琚接过来瞧了瞧,竹月白的锦缎打底,下半是金丝银线交错绣成的水波,上半是一轮红日,红日四周环绕着如意云纹。 高程说道,“季姑娘的绣工,真是越来越精湛了。红日初升,光芒万丈。绣得好,寓意更好,正符合皇上如今的境遇。” 赵琚轻轻一笑,“让她整日绣这些,她怕是不乐意得厉害。” 高程笑道,“皇上您这话说得,季姑娘只是有点纳闷儿,用得着挂这么多个。” 赵琚将手上的香囊随手丢给高程,“拿去放着,等办完丧事再说。” “朕看她这手艺,还得再练练,明日继续。” “是,奴才知道。” 高程说道,“不过皇上您将季姑娘安排在偏殿,又不肯过去见她,这是为何啊?” “季姑娘每天都要问上几句,那两个丫头性子沉闷,不得姑娘欢心。” “她一个人呆在屋里,觉得寂寞的很。已经问过两回,想让花房的人过来伺候,也好陪她说说话。” 赵琚说道,“她想换谁?” 高程说道,“是季姑娘在花房的时候,一个屋的熟人。叫甘凝的那个年长一些,心思细腻为人和善,在花房名声不错。” “叫妙莹的那个年纪小,性子咋咋呼呼,不怎么稳重。不过季姑娘对她,一直像是亲妹妹一般,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她。” 高程觉得像妙莹这样的性子,就该待在花房,藏书阁这样的地方。 在主子身边伺候,第一要紧的是忠心,第二要紧的是管住嘴,够稳重。 这两点她都不合格,早晚会生出麻烦,招惹祸端。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 若是季寒苏已经得了名分,安排好了住处,他才懒得管这些。 可谁让季寒苏现在住的,是勤政殿的偏殿。赵琚也没表示过,有让她搬出去的意思。 人到了勤政殿,万一惹出什么麻烦,他这个督太监难辞其咎,少不得还要帮着她擦屁股。 也不说会有多大的事儿,但谁愿意给自己找麻烦呢。花房靠谱的宫女又不少,用谁不是用。 赵琚看了高程一眼,明白他想的什么,不以为意道, “她想用就用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两日诸事繁杂,等登基大典之后,再给她安排地方。” 高程笑道,“诶,那奴才明日就把人领来,等季姑娘瞧见了,还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 第二天一早,高程就让人把甘凝和妙莹两个叫了过来,提点敲打过后,带到了偏殿。 “请姑娘安,皇上知道姑娘一个人难免寂寞,特意让奴才将她们带来伺候,也好给您做个伴儿。” “还不快跟季姑娘请安!” 甘凝和妙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朝季寒苏跪下,“奴婢见过姑娘。” “快起来,快起来。” 季寒苏将两人拉起来,对高程眉开眼笑道,“多谢高公公,若非您和皇上提起,皇上也不会想起我这档子事儿。” 高程笑道,“季姑娘客气了,这都是皇上的心意,奴才不敢居功。” 季寒苏道,“那就劳烦公公,替我谢谢皇上的这番心意。” 高程道,“应该的,姑娘这会儿有人陪着,奴才就先退下了。有什么事情,让人知会一声即可。” 季寒苏道,“公公事务繁忙,去忙便是。我这里都还齐全,并没有什么缺的。” 高程退下之后,季寒苏立刻拉着两人到旁边坐下,妙莹迫不及待的说道, “寒苏姐姐,真的是你,我没看错吧?之前你突然不见了,我们找了好久,都要急疯了。” “后来林姑姑说你被调去了别的地方,东西也都被人收走了。我们还在猜测你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没想到你竟然被皇上看上,还住进了勤政殿的偏殿!你现在打扮,比许多娘娘都要好看。” 季寒苏笑着说道,“我也没想到会住进勤政殿,每天都待在屋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都要发霉了。” “还好你们两个来了,以后也能热闹些。” “寒苏姐姐,你和皇上是不是之前就认识了。怎么都没听你提过,刚才高公公说,让我们来伺候你的时候,我们都不敢相信。” 甘凝扯了扯妙莹的手臂,“这里是勤政殿,不是花房。姑娘的身份不一样了,不该多嘴的不要多嘴。” 妙莹委屈的点点头,她就是有些好奇而已,“我知道,可姐姐和......” 在甘凝的凝视下,妙莹自觉的改了口,“可姑娘和皇上都在一起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吧?” “与皇上有关的,就没有小事。你自己受罚没什么,不要连累了姑娘。” 甘凝除了一开始的不适应,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对季寒苏的态度,也恭敬许多, “姑娘莫怪奴婢多嘴,您现在是皇上的人,又被安排在勤政殿,是多大的殊荣?” “别的娘娘忙着为先帝守灵,还没有察觉。等登基大典之后,怕是瞒不了多久。” “到时候您要面对的,是整个后宫的娘娘,还有她们的母家。” “不再是以前在花房的时候,宫女太监之间的那点儿算计了。” “甘凝姐姐这话,都是为我着想,我也承你的意。既然走了这条路,这些事情是怎么也避不开的。” 季寒苏看向妙莹,像往常一样,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性子是该注意些了。” “不过私底下,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你们大可不用这般拘礼。不论以后如何,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以前那样!” 甘凝对季寒苏承恩之后,也没忘了她们,把她们接到身边很是感动。 “有这些年的情分,您又如此厚待,奴婢二人一定忠心不二,为您效犬马之劳。” 妙莹也点头说道,“凝姐姐说的是,奴婢一定忠心侍奉。” 季寒苏笑着握着两人的手,三人坐在窗前,说了好一会儿私房话。 甘凝说忠心不二她信,妙莹说这话她是半点不信。 第74章 用处 当年妙莹这一批小宫女,和她一起被分到花房的,还有她一个村的好姐妹。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入宫。那感情看着,倒是比亲姐妹还要好些。 当时还是花房大宫女的倚翠姑姑,花了几年功夫,终于培育出了一株黑牡丹。 才刚长出了个花苞,花房里的人都争着去看。季寒苏当年,也和众人一道,去瞧过一眼。 贤妃知道后,缠着老皇帝磨了好些天,才让老皇帝点头同意,把这盆黑牡丹给她。 谁知这花正要送去章台宫的时候,好好的花却掉了下来。 黑牡丹只此一株,一共才开了三朵,掉的这个明显是人为造成的。 贤妃得了这花之后,自以为是宫中头一份儿的恩宠。 特地开了个牡丹花会,邀请了大半个后宫的嫔妃,到她那里一同欣赏。 果然,掉了一朵花的黑牡丹被送去章台宫后。贤妃被淑妃,还有往日那些与她不怎么对付的嫔妃,当众奚落,狠狠的下了面子。 转头就将火气都发到花房身上,让宫正司严查此事。 宫正司把花房上下都问了一遍,最后查出来,居然是和妙莹一起入宫的那个小宫女所为。 她年纪小,又喜欢漂亮的花。总听周围的人说,那株黑牡丹有多美,就想着趁人不在的时候,偷偷欣赏一番。 那小宫女被抓后,解释说她见那花太美,就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谁知只轻轻碰了一下,就直接掉了下来。 她当时实在害怕,就把掉下来的花又放了回去。但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有了她这么个罪魁祸首,宫正司和花房姑姑,都巴不得早点结案,让贤妃消气,怎么会听她辩解。 最后那个小宫女被打了二十棍子,伤还没好就送去服苦役,没过几天人就没了。(黄盖这种猛将,搞苦肉计被打了五十杖,也没了半条命。) 而哭着告诉宫正司,看到她偷偷摸摸往牡丹房去的人,就是妙莹。 事后季寒苏对妙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暗中观察了许久。 猜测那朵黑牡丹被折,应当是她的锅。又因为害怕,将事情推到了好姐妹头上。 从那时起,季寒苏心里就有了一个念想。既然有机会重来一回,她必定要一个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人生。 像妙莹这样的人,看着天真烂漫,好像没什么心眼儿。实则自私自利,只在意自己。 真到了紧要关头,父母亲人都能舍去,只要给足了她好处,很容易就能被人收买。 这些年季寒苏对妙莹几乎是有求必应,事事为妙莹周全。就算用放大镜看,也说不出她的不是来。 所有人都以为,妙莹在她心里很重要。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一得势,就迫不及待的把人接到身边。 妙莹必定是她心腹中的心腹,知道她所有的秘密。而这个心腹,似乎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忠心。 那些对她藏有敌意的人,寻了这么个突破口,一定如获至宝,盘算着怎么利用妙莹,来阴谋算计陷害于她。 殊不知,她本就是季寒苏,一早就为自己选好的背叛者。 这么多年的精心呵护,等到需要用到她的那天。必定要给季寒苏,带来十倍、百倍的回报,毕其功于一役才算是够本! 妙莹啊,你可千万要争气,不要让她失望! ............... 季寒苏品着杯中的雨前龙井,茶汤清澈明亮,闻着像有花香和草木气息,沁人心脾。 不仅入口鲜活,回甘柔和醇厚,还有微微的苦涩,使人有清新爽口之感。 是比她们之前喝的那些,黑乎乎的茶叶沫子要好太多。 先帝的棺木已经送进了皇陵,宫里的白幡白灯笼都已经摘了下来。每日送来的饭菜,终于有荤的了。 季寒苏和甘凝她们,偷偷的把一只肘子,整盆鸡汤,一大盘扣肉分了个精光。 吃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撑得厉害,只能多喝几杯茶顺顺肠胃。 妙莹说道,“一个多月没有沾荤腥,这会儿一次吃这么多,我这肚子都撑大了。” “凝姐姐你瞧瞧是不是?” “你也知道撑了?刚才还吃得最多。” 甘凝问道,“姑娘这么久没有沾油荤,突然用了这么些,怕是会不舒服。” “奴婢给您拿了些山楂过来,您吃两个缓缓。” 季寒苏点头,拿起一颗后说道,“你们也都吃两个,这山楂最能助消化。” 妙莹拿了一个,就塞进嘴里,“丧仪都已经过了好几日了,再过两日就是登基大典,怎么皇上都没来看望姑娘?” “姑娘您也不着急,不过去主动求见。” 甘凝看了眼季寒苏,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才开口说道,“先帝的丧仪虽然已经结束,但毕竟还是热孝。” “登基大典还未举行,不知有多少事情等着皇上处理。皇上把姑娘安排在偏殿,虽是荣宠,但也不合规矩。奴婢倒觉得,像现在这样还好些。” “等到登基大典结束,娘娘们都有了册封之后,皇上自然也会给姑娘一个名分。” 季寒苏道,“名不名分的,缘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我若之前就入了王府,前面那二十七天,不得和她们一起跪在御神殿外头。” “听说那些大臣命妇,个个都跪得膝盖青紫一片。起身的时候,要人扶着才能站稳。” “一个月下来,人晒黑了不说,这餐风饮露的,都瘦了好几圈儿。” 妙莹说道,“就是,我也听说了。除了于侧妃要生了身子不便,被留在王府休养,其他人还有当场晕过去。” 甘凝道,“皇上心疼姑娘,但若是王妃她们知道了,怕不会这么觉得。” “您这会儿得了便宜,万不可叫人觉得,您是得意忘形,让她们抓住把柄。不然争论起来,这事儿还得是您吃亏。” 第75章 夜寒苏 季寒苏道,“我知道,你放心吧,从住进这勤政殿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该怎样同她们相处。” “不为别的,只为皇上的颜面,私底下如何尚且不论,面上总要一团和气的好。” 甘凝笑着说道,“姑娘心里有数,奴婢就放心了。您骤然得宠,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季寒苏笑而不语,那些话也就说给她们两个听罢了。 她若是穿在辫子朝就算了,新帝上位之后,为彰显孝道与仁爱之心,会厚待上一任皇帝遗留下来的嫔妃。 即便没有孩子,也能荣华富贵,过得体体面面。要是没有事业心,入宫当天就能过上养老生活,是多少社畜梦寐以求的事情! 偏偏穿来这大乾,好的不学,学人家殉葬。 想要寿终正寝,除了要会生孩子,还要从来没有得罪过先帝,从来没有得罪过新君。 从来没有得罪过皇后,从来没有得罪过新君的生母,且从来没有得罪过宫里宫外,任何一个当权的人。 名面上是主子,实际上这日子过得,比奴才还憋屈。她季寒苏要是这样的忍者神龟,何必花这么多心思。 老皇帝后宫的那些嫔妃,不管是有子还是无子,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里面年纪最小的,也才刚过及笄之年。 安王被宁妃所杀,留下来的那些妃妾,除了安王妃得以幸免,剩下的那些,也都被殉了个干净。 这些皇室子孙陵前的血迹,至今从未断绝,她们这些还能喘气的人,谁心里不害怕! 想在大乾后宫交朋友,比别的地方要难上太多。 季寒苏拨弄着杯中的茶叶,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勤政殿,还是要有个名分才名正言顺。 想到这里,季寒苏难免有些心烦意乱。别看刚才说起这事儿,她表现得一点都不在意。 实际她在意得要疯了! 把她丢在这里一个月,除了让高程来问上一句,然后丢下一堆针线活让她操劳,连句话都没有。 她不找过去,某人还真就当没她这个人了。再忙也不至于忙成这样,就是故意的! 也不知赵琚会封她个什么位分,要是封得太低,她以后岂不是和做宫女的时候一样,路上看见谁,就要和谁问安。 再等一等,要是赵琚还不过来,她就......她就主动出击! “一会儿你去找找高程,就说我闲来无事,想要试着配些香料,让他送些材料过来。” 季寒苏看向甘凝说道,“记得多要一些夜寒苏。” 甘凝道,“是,奴婢知道了。” 高程办事儿那叫一个利索,甘凝才和他说完没一会儿,几个小太监就抬着东西到了偏殿。 季寒苏打赏了点儿散碎银子,请他们喝杯茶水,就兴致勃勃的研磨起香料。 妙莹在边上看了好一阵,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在花房这么多年,这些鲜花她倒是都认识,可作配的香料,却只认得一小部分。 “姑娘这是调的什么香?看起来比用干花做香囊,可要复杂多了。” 季寒苏道,“也没什么名堂,只是随手一配,打发时间而已。” “香料方子千变万化,说不准什么时候运气好了,就能配出个结果来呢。” 甘凝说道,“听说有些香料除了调配得当,还讲究如何炮制。” “有些需用蜂蜜调和,捻成香柱后放在太阳底下晾干。” “有些需选用鹅梨,或许别的什么果子,将内囊掏空后装上香料,然后一起上锅蒸。” “蒸够时辰之后拿出来晒干,整个研磨成粉。这样做出来的香料,会带着果子的甜意,好闻得很。” 妙莹惊叹道,“原来调制香料还有这些讲究,也太复杂了吧。” “不过凝姐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啊?这些我一点儿都没听人说过。” 季寒苏笑着说道,“内府调制的那些香料,里面的鲜花、干花大部分都由花房提供。” “你要少花些心思在贪嘴和偷懒上,一定还能听到更多。” “姑娘您又笑话我!” 季寒苏不搭理,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香料再好,也比不上鲜花清新自然。她手里没有蒸馏用的东西,提不出花朵原始的味道。 要是用浸泡的办法,时间上又来不及。只能退而求其次,差不多就行了。 某人要是有心,只是似是而非的一点味道,就能让他心随意动。 要是没心......要是没心她就换个法子,继续努力! ............. “皇上,天色已经晚了,您早些歇息吧。明日就是登基大典,还有得忙呢。” 高程站在赵琚身边,见他还是一门心思的看折子,动都没动,只能继续劝着, “皇上,朝政的事情是处理不完的,您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赵琚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看得高程直接把脖子往后缩了缩。 夜寒苏的香味儿,萦绕在赵琚鼻尖,待他疑惑是从哪里传来的时候,又没了踪影。勾得他心猿意马,再无心处理这些事情。 耐着性子将手里这份折子批完,随后丢到处理过的那一堆。 赵琚端起边上的清茶,一边喝着,一边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儿?” 高程一愣,“皇上是指......殿中熏香的味道?” 赵琚说道,“不是这个,那味道有些像夜寒苏。” 高程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个,季姑娘说殿中无聊,让奴才送了些香料过去,还特意要了许多夜寒苏。” “刚才奴才过去的时候,季姑娘屋里正点着刚配好的香料,应是沾了些香气在身上。” 赵琚唇角稍微往上勾了勾,这些天积累下来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刚才还有些疲乏,这会儿就精神抖擞起来。 站起身慢悠悠的往外走去,高程连忙跟在后头,“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偏殿。” 第76章 名分 季寒苏刚泡完花瓣澡,贴身穿着一条珍珠白的抹胸长裙,外头罩着一件浅蓝色的纱衣,手撑着头,妖娆的躺在贵妃榻上。 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洒落在身后,暖黄色的烛光,与窗外清冷的月光皆洒在她身上,静谧、美艳,是那样的不可方物。 赵琚一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副勾人场景,只觉得全身的火热都汇集到了一处。 他这素的,不只是先帝丧仪的一个月。 从假意离京,住进佛寺开始,到现在也有小半年。这会儿看什么,都觉得是倾国之色。 赵琚慢悠悠的上前,高程很有眼色的带着人退了出去。 季寒苏看着窗外的明月,月亮上的阴影,还真像一棵桂树。 可惜,上面没有嫦娥,没有广寒宫,也没有玉兔,只有多少亿年积累下来的陨石坑。 突然,一个阴影落在她身上,周围的烛光都被挡住了。季寒苏转过身,就瞧见半年未见的某人。 赵琚一点都没见外,直接坐在贵妃榻上,挑起她的一缕青丝,声音低哑的说道, “怎么,几个月不见,生疏了?” 季寒委屈道,“偏殿到正殿不过一步之地,皇上就忍心这么久,连问都不问一句。” “哪里是我对您生疏了,分明是皇上您把我给忘了。” 这矫揉造作,含情带泪的样子,要多绿茶就有多绿茶。但架不住赵琚喜欢,只觉这每一个字,都戳到了他的心里。 “朕若当真把你忘了,还安排你在勤政殿住着?” “宜宁她们在御神殿守了一个月,你在屋里躺了一个月,还不知足?” 赵琚捏着一缕发丝,放到鼻尖,细细的嗅了嗅,浓郁的玫瑰香味儿。 季寒苏扬起下巴,颇有志气的道,“知足?” “除非皇上心里眼里都只有我一个人,我才能真的知足。不然就算这么说了,那也一定是唬您的。” 赵琚突然大笑了好几声,双手搂着季寒苏的香肩,转身将她压在身下,闻着季寒苏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儿,闭着眼睛陶醉道, “朕最喜欢你身上夜寒苏的味道,洁净淑婉,淡雅幽深。” 感受到某人的喘息明显粗了许多,季寒苏红着脸双手搭上了赵琚的脖子。 谁知才刚搭上,就直接被他抱了起来,在摇曳的烛光中,往轻纱重掩处走去。 许久之后,飘动的床幔才安静下来。 旷久了的人啊...... 季寒苏累得两眼一闭,直接昏睡过去,身边这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该用午膳的时候了。 季寒苏揉着腰,拉开纱帐,就见甘凝和妙莹两个,喜气洋洋的和她道喜。 “奴婢恭喜姑娘,皇上对姑娘温柔缱绻,姑娘终身有靠!” 季寒苏笑得那叫一个尴尬,温柔缱绻?听到就算了,怎么还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羞死人了! 直接往后一倒,把纱帐合上,又过了好一阵,季寒苏才调整好心态,大大方方的出来拾掇自己。 今日是赵琚的登基大典,想必这会儿应该已经是结束了。封建王朝皇帝登基,该是多么宏大的场面。可惜啊,她瞧不见。 “姑娘,您一直往外头看,可是想出去走走?” “高公公说了,您要实在闷得慌,可以在偏殿后面的小花园,踢踢毽子什么的。” 妙莹接过太监递过来的菜式,一边按照季寒苏的喜好摆上,一边说着, “要不奴婢一会儿去弄两个毽子过来,您动动身子?” 季寒苏有些意动,不过想到登基大典之后,赵琚不仅要接见那些封疆大吏,还要与百官宴饮。 这会儿里里外外,还不知道忙成什么样。高程这个督太监,怕是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他那几个徒弟,也一定被安排得没有空闲。 上辈子做社畜,这辈子做宫女。季寒苏心里,是极不喜欢,别人给她添麻烦的。 推己及人,她又何必在这个时候,给别人多事。 “算了,这会儿谁都不得闲,等过两日再说吧。” 或许过两日,她就不住偏殿了呢?说起来这勤政殿偏殿住着,好处不少。 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凡事都做不得主,除了做爱,做什么都不方便。 季寒苏暗暗叹了口气,原想着把赵琚勾来,耳鬓厮磨的时候,也好说说位分的事情。 可这人一热情起来,就容易误事。忙活到大半夜,还是一个字都没提,白白操劳了那么久。 还要再找个机会,好好和赵琚说道说道。若能封个婕妤,也算她没有白忙活。 当然,要是赵琚想给她肩上加加担子,她也不反对。反正她突然之间冒出来,就已经将人得罪了。位分高些,能刁难她的人也能少些。 ................ 第二天晚上,赵琚没来偏殿,而是让高程带她去了主殿。 沐浴之后,换上一身浅蓝色的纱裙,屋里就剩她一个人。 季寒苏饶有兴致的看着屋里的摆设,不愧是皇帝住的地方,垂下来的珍珠帘子,都颗颗一样大,正圆无瑕。 搭配的翡翠珠子,呈现出苹果绿一样的色泽,润得好似能滴出水来。 季寒苏目光流转,突然看到龙床边上的铜座灯,不自觉的走了过去。 这时候都靠蜡烛照明,因火苗会随着气流晃动,容易熄灭。 所以即便在室内,也大多用纸或者轻纱,做成灯笼罩罩在灯上。 但到底靠的是烛火,火苗原本就是会晃动的。这些灯笼不仅光亮有限,还时不时的就会晃一下眼睛。 可这两只却不同,稳定得好似电灯,像极了天上的明月。 季寒苏伸手碰了碰灯罩,仔细瞧了瞧上面的花纹,居然是用一整块玛瑙雕成! 踮起脚尖,想要看一看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不是蜡烛,却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季寒苏转过身,捏起小拳头,轻轻的捶了两下赵琚胸口,幽怨道,“您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差点把我吓着。” 赵琚说道,“除了朕,难道还会有别的男人进来不成?” 季寒苏道,“那倒不会,可要是太监宫女什么的,那也不是不可能。” 赵琚抓住季寒苏的手,将她揽在怀里,“一只灯而已,看得这么入神,朕进来都没听见。” 季寒苏道,“就觉得和以前那些纸扎的,纱糊的都不一样。想看看里面是蜡烛,还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当然是蜡烛,夜明珠的光是绿的,和这个可不一样。” 说完,拉着她就往床上倒去,一件轻纱被帐中人抛了出来。 许久之后,赵琚抚摸着季寒苏光裸的后背, “有件事儿朕想和你说说。” “什么事情皇上说就是了,我听着呢。” 赵琚说道,“登基大典已经结束,宜宁也已经立为皇后。接下来,就该册封各宫位分。” “朕想着也该给你一个名分,你觉得如何?” 第77章 拿捏 季寒苏那慵懒的眼神,一下闪亮起来,你要是说起这个,她可就一点都不困了。 右手撑起脑袋,左手的指尖在赵琚胸膛上滑动。 “那皇上准备给我个什么位分?先说好,要是太低了,可别怪我说出好听的来!” 赵琚见此,忍不住想要逗她一逗,笑着说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也不能太小气。原想着封你做个才人,不过才人的品级是有些低了,不如美人如何?” 说完,捏了捏季寒苏的鼻子,“正适合你这人比花娇的妖精模样。” 季寒苏听完,刚才还笑盈盈的,立刻就恼怒起来。 撩拨着赵琚的指尖,也变成了铁砂掌,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赵琚一时不防,被拍得闷哼了两声。 刚想和季寒苏算账,就见她转过头,用侧脸对着他,不高兴道, “还说喜欢人家,结果一个美人就把我打发了。所谓的受宠,就是这个待遇?那皇上的宠爱,也太便宜了吧!” “看来那些老宫女,还真是没说错。男人不管什么身份,都一样的靠不住。” “也是奴婢出身低微,活该是给整个后宫行礼问安。以后有了孩子,孩子也要低人一等。” 说完,季寒苏又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眼睛都红了一圈儿,那叫一个伤心委屈。 赵琚急忙说道,“朕不过是说笑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快把眼泪擦擦,你这性子,一点儿都不像个宫女,倒像个被宠坏了的娇小姐。” 季寒苏道,“我要真是个娇小姐,家里舍得让我进宫,遇上你这么个冤家?” 她上辈子过的,比这时候的娇小姐,可有滋味儿多了。 季寒苏忍不住回想起,她那些心爱的电子产品,还有娱乐圈的美男图鉴。 可惜啊,全都没了。现在也只能在心里叹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还好,赵琚长得也不差...... 赵琚握着季寒苏的手,“行了,别伤心了。朕要是真那么在意出身,怎么会一入宫,就将你安排在身边?” “说吧,想要个什么位分。只要不太离谱,朕允了就是。” 季寒苏道,“那要什么位分,才叫做不离谱?您早就想好了的事情,还要我来猜。” “我要是猜对了还好,要是猜错了,高了低了都不好。” “说低了吧,难免显得我眼皮子浅,不能体会您的心意。可要是说高了,您是不是又该埋怨我痴心妄想,贪得无厌了?” 赵琚说道,“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朕可从来没这个意思。” “别说后宫的嫔妃,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你敢这么冤枉朕。” “皇上您要是这么说,我可真要百口莫辩了。” 季寒苏笑盈盈的望着他,左手像蛇一样,往下探去,突然一个用力。 赵琚直接瞪大了双眼,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一声惊愕的看着季寒苏。 “你...你竟然......!” 季寒苏冲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温柔的说道,“奴婢怎么了,奴婢只是想知道,在皇上心里,我是个什么地位。” 说着,季寒苏手上的力气又重了两分,逼得赵琚面红耳赤,喉间发出几声低吼。 想要挣脱,无奈把柄在她手里,一动就被她逼宫,只能俯首就擒。 季寒苏得意的凑到赵琚耳边,轻声说道,“皇上,您倒是说话啊,准备给奴婢什么位分?” 赵琚忍得辛苦,急忙说道,“婕妤如何?” “婕妤?” 季寒苏继续在他身上使坏,赵琚的表情既压抑又痛苦,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季婕妤......这个称呼不好,我不喜欢,换一个。” 赵琚一手握着季寒苏的手腕,一手按着额头,“换,换!朕封你为昭仪,总行了吧?” “季昭仪,听着倒是不错。可奴婢是属猪的,皇上觉得如何?” 赵琚整个人都不清醒了,头昏脑胀,全身都跟火烧一样。“那就嫔位!” 季寒苏心满意足道,“臣妾多谢皇上,我就知道皇上对我最好。” 话还没有说完,季寒苏就被赵琚按在了身下。刚才还是她手里的小绵羊,这会儿就变成了大灰狼,自己反倒成了小白兔。 季寒苏心虚道,“皇上,我错了。” 赵琚咬牙切齿道,“哦,你错在哪儿?” 季寒苏语塞,慌不择言道,“您要注意身子,明天还要上早朝呢。” 赵琚冷笑一声,“朕就是八十岁,也收拾得了你!” “啊~” 月亮都羞得朵进了云里,翻云覆雨之后,赵琚终于有心思想这事儿。 昭仪的位分已经不低,再往上嫔位已经称得上是高位。 季寒苏虽然和他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但之前并无人知晓。 不管他在不在意,她出身低微是事实。既不是早从潜邸,又没有过生育。 且在外人看来,更是他孝期所纳,传出去极不光彩。初封就是嫔位,实在惹人注目了些。 打定了主意,赵琚说道,“封嫔的事情暂且缓缓,朕会和皇后说,先封你为昭仪,就住在合欢殿,离勤政殿也近。” 都说男人在床上的承诺信不得,这会儿还没下床呢,就变卦了? 不过她也知道,封嫔是早了些,刚才就是一时兴起,看能不能拿捏住这人。 就算赵琚真的说到做到,她也是要劝回来的。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 季寒苏委屈道,“皇上才答应就反悔。” 赵琚抚摸着季寒苏的发丝,缓缓说道,“朕答应你的事情,当然不会反悔,只是要缓上一缓。” “过段时间,等朕寻个合适的机会,就给你升上去。” “即便是昭仪的位分,朕也要花些心思。” 季寒苏顺从的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 第二天, 季寒苏醒来的时候,全身酸痛乏力,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好不容易泡了个皇帝,没想到是个属狗的。 “姑娘,您醒了?” 甘凝的声音从纱帐外传来,季寒苏应了一声之后,纱帐被人拉开。 好些个宫女太监,流水一样拿着洗漱的东西进来。 甘凝笑着说道,“皇上走之前说了,您昨晚上累着了,让奴婢们不得打扰。休息好了再回偏殿,等得了空闲就来看您。” 季寒苏道,“我知道了,梳洗吧。” ........... 赵琚下了早朝,又接见了好些个大臣,批了半日的折子,等到黄昏的时候,才摆驾去了椒房殿。 “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请起。” 赵琚伸手将宜宁拉起,两人一同往内室走去。 宜宁给赵琚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慢悠悠的说道,“知道您要来,我一早就让人炖了盅花胶鸡。” “还准备了七八样,你平时喜欢吃的。一会儿好好尝尝,看宫里小厨房的手艺,和王府厨房比起来如何。” 赵琚说道,“那自然是宫里的好些,还用得着比?” 宜宁笑着轻轻推了推赵琚胸口,然后拉着他到餐桌坐下,又亲手盛了一碗鸡汤递过去, “您这段时间太操劳,眼睛都青了,就该喝点儿鸡汤补补。” 听到操劳二字,赵琚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儿宜宁又不知道,随即坦然起来。 宜宁给赵琚夹着菜,顺便说道,“皇上初登大宝,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诸位姐妹的位分、宫殿,臣妾已经拟好,一会儿您看看是否可行。” 第78章 名册 赵琚一边用膳,一边说道,“也好,让人拿过来,朕先看看。” 宜宁转头看向芳嬷嬷,吩咐道,“把册子拿过来。” “是。” 芳嬷嬷将册封嫔妃的名单取来后,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赵琚放下碗筷,随手一翻,大致看了一遍。 “侧妃于氏、王氏,淑女刘氏妃位。淑女李氏、沈氏嫔位。” “侍妾柳氏婕妤,余者皆为美人。” 赵琚颇为诧异,宜宁拟的这份名单,算是极为大方。有几个他连样子,都记不得的侍妾,也都给了美人的位分。 宜宁像是知道他想的什么,解释道,“诸位姐妹都侍奉您多年,到底是潜邸出来的人,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您正当壮年,先帝孝期过后,也该张罗着选秀的事了。总不好新人刚入宫,倒比她们的位分更高些。” 轻轻捏了捏赵琚的手臂,宜宁继续说道,“您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普天同庆,别把屋里人给落下。” 赵琚将册子合上,诶给芳嬷嬷,笑着说道,“你安排得很好,朕没什么不满意的。” “倒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趁着这个机会,一起办了。” 宜宁正要夹菜的动作一顿,不自觉的收了回来,微笑着问道, “什么事情,皇上直言便是。” 赵琚说道,“朕之前看上了个花房的宫女,碍于一些事情,并没有接她入府。” “有些事情,她也算是出了份力。朕准备给她个名分,所以和你商量商量。” 花房宫女...... 宜宁立刻反应过来,之前赵琚身上的夜寒苏香味儿,应该就是这么染上的。 还有些事情,出了份儿力? 宜宁放下筷子,笑着说道,“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了。想来这位姑娘,应是极得皇上心意。” “按说宫女受封,都是从最低等的选侍做起。但皇上也说了,她伺候您也有一段日子。” “虽然未入王府,但也算得上是您身边的旧人。如此再从选侍做起,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宜宁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赵琚的表情,探出来的底线不断降低。 王府出来的,最次都是美人,她这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再则您也说了,这位姑娘是有功的。皇上以为,婕妤的位分如何?” 赵琚说道,“婕妤的位分还是低了些,朕想着给她昭仪的位分,也算是补偿她之前受的那些委屈。” 宜宁笑得有些勉强,婉言劝道,“昭仪倒也不错,既然皇上喜欢,想来这位姑娘也着实受了不少委屈,位分提一提也没什么。” “只是有件事情,臣妾不得不多问您一句。” 赵琚说道,“你问吧。” 宜宁道,“这位姑娘的功劳,皇上是准备宣扬开来,告诉众人吗?” 赵琚没有说话,但表情明显严肃起来。 宜宁道,“这事儿若宣扬开来,难免影响到她的名声。” “若不告知众人,眼下还是先帝孝期。一个宫女,直接越过几级,被封为昭仪。” “此事一旦传出,后宫姐妹能不能接受不说,前朝的那些大臣,也一定会议论的。” “不仅会影响到皇上的圣誉,最后受委屈的也是她。皇上若真的喜欢她,不妨多为她想想。” “就先和淑静一样,封个婕妤。等过些日子寻个机会,再行晋封不是更好?” 赵琚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谁让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答应了下来。 原本就已经反悔过一回,总不好再反悔第二回。 赵琚说道,“无妨,这事儿朕已经想过了。对外就当她是季肖的远亲,被朕一直养在别院即可。” “劳烦皇后将她的名字,从宫女名册上划去。花房从来没有叫做季寒苏的宫女,只有别院里住着的季氏。” 宜宁没想到赵琚为了一个宫女,竟然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可是宫里见过她的人不少,季肖那里突然冒出个远房侄女儿,皇上可曾和他说过?” 赵琚说道,“那些宫女太监算不得什么,只要敲打几句,别说得太过分就好。” “至于季肖那边,也没什么,朕找个机会,和他提上一句即可。” “不过是认个侄女儿罢了,又不是让他认个继承家业的儿子,小事一桩。” 宜宁:...... “既然皇上已经想好了,臣妾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便按皇上的意思,只当这位季姑娘也是王府里出来的,封个昭仪也算不得什么。” 赵琚握上宜宁的手,满意的和她笑了笑。 宜宁笑得有些勉强,这位季昭仪看着就不像是安分的。 ........... 下完早朝,季肖正准备回衙门办差,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转身一看,发现是高程的小徒弟来宝。 “是来宝公公,公公这是有何事啊?” “季大人好。” 来宝恭敬的问候了一句,解释道,“皇上让奴才给您带句话,让您散朝之后去勤政殿。” 季肖疑惑,赶忙问道,“敢问公公,可知皇上突然传诏,是有何事啊?” 来宝说道,“什么事儿奴才可说不准,不过多半是件好事儿,您去了就知道了。” 赶紧塞了个荷包到来宝手里,季肖拱了拱手道,“多谢公公提醒,我这就过去。” 勤政殿 赵琚正批着折子,因早有吩咐,高程直接将人带了进来,“皇上,季大人到了。”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赵琚放下毛笔,起身走下堂来,“季大人请起。” “多谢皇上。” 季肖起身,拱手问道,“皇上传臣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朕却有一件小事,想让季大人帮忙。” 赵琚说完,冲高程吩咐道,“去将季昭仪请来。” 第79章 不计较 季昭仪? 季肖面上不动声色,脑子却已经转动起来。嫔妃尚未封诰,哪里又出来了个季昭仪? 王府里有品阶的妃妾,似乎没有与他同姓的。莫不是哪个侍妾,或者老家那边有意攀附,瞒着他送了人入府? 不怪季肖这么猜测,只因他是生母性子不太灵光。嫡母看她可怜,才留在院里做些打扫的活计。 谁知后来他爹喝醉了酒,一夜之后就有了他。他爹原不想承认,只是祖父觉得,到底也是季家血脉,他们母子才被认了下来。 当爹的觉得他们母子丢人,嫡母又深感自己丢了面子,他们母子两人在家中,从来是最不受待见。 还好他生得还算机灵,又有那么几分读书的天分,知道讨好老师,给自己立人设。 祖父亡故后,族中长辈爱惜人才。压着季父出钱托关系,送他去云山书院,才有了他今日。 中了进士之后,渣爹和嫡母对他也有了几分重视,但更多的是想着如何拿捏于他。 竟然还想让他,娶嫡母娘家的庶出侄女儿为妻。他自然是不肯,幸好得恩师看重,将亲女下嫁给他。 老家那边算计不成,又对他百般刁难。这些年下来,虽是血亲,但早就是相看两厌。 还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也是因为孝道的缘故! 季肖在那儿头脑风暴的时候,季寒苏已经来到殿中。 “臣妾参见皇上。” 赵琚伸手将她拉起,看向季肖,“这是太仆寺卿季肖,也是你的叔父。” 季寒苏闻言,微笑着向季肖行了个常礼。 “寒苏见过叔父。” 季肖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赶紧鞠躬回敬道, “如何能当昭仪如此大礼,使不得使不得。” “季大人客气了,您是我的叔父,是长辈,向您行这个礼,是应该的。” 季肖一脸懵的看向赵琚,疑惑的问道,“皇上......这是?” 看着眼前皇帝还有昭仪的笑脸,再想到刚才来宝公公说的好事,季肖这会儿也已经明白过来。 细细的看了眼季寒苏,只见她穿着一身天水碧色宫装,裙角绣着几簇姜花。 两边的衣襟以银线珍珠装饰,垂下几串珠链,行动之间摇曳生辉。 垂云鬓上未饰珠玉,只在鬓间点缀了几朵宫花,右边斜插着一支花丝蓝宝簪子。 站在皇上身边,是那样的落落大方,这样的容貌气度,想来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出身。 难不成是犯官之后?季肖又开始脑补起来,若不是犯官之后,又为何要认他这个叔父! 不过皇上的意思这样明显,就算这昭仪身份有什么问题,也都是小事,他还能拒绝不成? 季肖一向是最有眼色的那个,“皇上的意思,臣明白了。这...昭仪娘娘能得皇上看重,是季家的福气。” 赵琚满意道,“季大人客气了,寒苏最是善解人意,朕还要谢谢季大人,将侄女儿送给朕。” “只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才让她一直都住在别院,受了不少委屈。” 季寒苏道,“皇上,臣妾不委屈。” 在别人面前,她一向十分懂事。且这人当着臣子的面,假话说得一套一套的,不知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爱似的。 以她看小说电视剧的二十多年经验来看,这里面一定有事儿。只不过于她而言,既是挑战,又是机遇。 赵琚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朕知道。” 看两人秀了番恩爱,季肖差点儿都酸掉了牙,才被允许从勤政殿离开。 进宫一趟,就多了侄女儿出来,这个侄女儿看着还挺得宠,说起来也的确是件好事。 不过内情如何,还是要问清楚才行,至于皇帝刚才那些解释,也就只能听个大概。 “得公公的吉言,此番皇上召见,的确是件好事。但不瞒公公,其中细节,我这会儿还是晕晕乎乎的。” “若是方便,还请公公替在下解惑。” 来宝满不在乎的道,“瞧您说的,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哪儿用得着这么客气。” 实则即便季肖不问,他也会直接告诉他。有些事情,以皇上的身份不好说得太直白。 要不然哪儿用得着他送季肖出宫,随便唤个小太监便是。 来宝将里头的事情,能说的都和季肖说了一遍。季肖这才明白过来,和他猜想的大差不差,但不是犯官之后。 宫女虽然低微,但也家世清白,这倒让他心里的顾虑,直接都消了下去。 “原来是因为这个,如此说来,皇上应是很喜欢,这位昭仪娘娘。” 来宝说道,“那是,奴才跟在皇上身边好几年,还没见皇上对谁,像对季昭仪这么上心过。” “得了这么一个侄女儿,恭喜季大人了。” “都是皇上抬爱。” 季肖说完,又悄悄的递了个荷包过去。出宫之后,衙门都没去,直接回府把这事儿,和发妻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他们虽只是挂了个亲戚的名号,但往后三节两寿,该有的贺仪还要准备上才好。 不能太亲近,也不能失了规矩体统。 ............... 册封诏书下来之前,各宫嫔妃就已经搬进了,安排好的宫殿。谁是什么位分,大家心里也都八九不离十。 于照容本就是侧妃,家世出众又怀着孩子即将生产。刘静思在王府虽说是淑女,但生了二皇子。 即便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两人的位分就不会低。 王莲君虽然没有子嗣,也不见有多受宠,事事都不出挑。但再怎么也是侧妃,又与皇后交好,前程自然也不用愁。 剩下的那些,平日里有宠的自然不用担心,无宠的担心也无用。 反正宫里传着的小道消息,都说皇后向皇上进言,让皇上恩泽后宫。 最不受宠的侍妾,也能捞个美人的位分,大家也都安心不少。谁让这宫里很多时候,小道消息就是板上钉钉。 事实上册封诏书下来,也的确如此。不过,季昭仪又是谁? 南熏殿 照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着诏书,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她的家世、相貌,哪样不比王府其他人要好。更别说还怀着皇子,不日便将生产。 结果就封了她个安妃,和王莲君、刘静思平起平坐,她们凭什么! 高程心里叫苦,这也是位祖宗。偏偏还在关键的时候,明知劝不动,他也得把人给哄好了。 “娘娘既已接旨,还请快快坐下吧。您的产期已至,不管是为了皇嗣,还是为了您的身子,都要好好休息才行。” “您初封就是妃位,皇上又厚赏了您的母家,破例赐了您母亲,二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当真是荣耀加身。” “皇上对您如此厚爱,等到皇子出生,您还怕不能再进一步?” 照容表情稍稍缓和了些,面上仍自有些委屈。 可是圣旨已下,总不能挺着肚子去勤政殿,捏着赵琚的手再写一次吧。 好在她临产在即,等儿子出来,就什么都有了。 “借公公吉言,本宫有这个孩子,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别的什么,本宫都懒得去计较。” 高程:...... 你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不计较的样子...... 第80章 平安 合欢宫 季寒苏斜靠在椅子上,脱了鞋袜露出一双脚丫子,泡在温热的牛奶里。 伺候她洗脚的栀子,拿着一瓶新开的玫瑰香露,倒了四分之一进去。 妙莹站在旁边说道,“这一瓶玫瑰香露,要上百斤上等玫瑰,才能提得出来。” “别的娘娘都当成宝贝似的,只洗脸的时候滴几滴在盆儿里。要是让她们知道,您用这个来泡脚,还不直接气死。” 季寒苏不在意的道,“我在自己屋里泡,也没拿到外头和人显摆。” “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做出来不就是给人用的。” 妙莹笑道,“昭仪说得对,这儿是皇宫,原本就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又不是乡下土财主的后院儿,用不着节省这些。” “来宝刚才过来传话,说一会儿皇上会过来陪您用膳。等您泡完脚,奴婢再给您抹上香膏,一定养得又嫩又滑,让皇上爱不释手。” 季寒苏伸出食指,点了点妙莹的额头。“小丫头一个,就会胡说八道,也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 妙莹笑道,“昭仪娘娘恕罪,奴婢知道错了。” “不过皇上过来用膳,想来一定会留下陪您,奴婢去内府挑些果子回来,给您和皇上饭后用。” 季寒苏道,“也好,准备些西瓜,放井里泡着,晚上拿出来刚好。” 妙莹欢喜的准备出去,正好撞见甘凝往里走来。 “奴婢参见昭仪。” “刚才来宝公公过来,说南熏殿安妃娘娘要生了。皇上知道后急忙赶了过去,一会儿先不过来了,让您不用等着,自己先用。” 季寒苏笑容不改,泡完脚,继续享受栀子的足底按摩。 “我知道了,安妃娘娘的产期早就到了,只是一直不见动静。” “这会儿终于临盆,皇上过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妙莹不服气道,“您就是心善,明明皇上说了要过来的。” 甘凝说道,“生产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得到?安妃娘娘这样的月份,本就随时都有可能。” “皇嗣降生是喜事,皇上子嗣不多,所以格外看重。皇上皇后都去南熏殿守着,别的娘娘想必也都会去看看。” “虽然明日才是拜见皇后的日子,您与安妃等也还不相识,但若是阖宫都去了,只您一人不去,怕是也不太好。” 季寒苏道,“你说得不错,花花轿子众人抬,场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 “收拾一下,去瞧瞧也好。栀子,今天就到这儿吧,明个儿继续。” “是,奴婢知道。” 栀子替季寒苏换上一双新袜子,收拾好后将东西都带了下去。甘凝和妙莹替她换上一身衣裳,又准备好步辇往南熏殿去。 合欢宫与南熏殿不远不近,中间还会路过一片桃花林。眼下桃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再见到好似桃花源的美景。 过了桃林,约莫又走了几分钟。刚到南熏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女子的惨叫。 吓得季寒苏正要跨上台阶的脚,又不自觉的退了回来,甘凝、妙莹等皆面露不忍,显然是想起了除夕宫变那晚。 妙莹小声说道,“那天我听到有几个宫女,也叫得这么惨......” “闭嘴。” 季寒苏道,“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一旦被人听见,你十条命都不够杀的。” 出身高贵的受宠嫔妃,正在殿中为赵家绵延后嗣。一个宫女竟然将她,与宫变受辱而死的宫女相提并论。 往小了说是年纪小不懂事,太过害怕的缘故,往大了说是诅咒也不为过。 “奴婢知道错了,昭仪恕罪,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妙莹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每次都打定主意要改,但就是改不下来。 幸亏她命好,小时候她娘带她去算命。大师说了,她是先贱后贵的命格,命中有贵人相助,再大的劫难也能遇难呈祥。 这些年的境遇,正好与大师所说相符合,季寒苏就是她的贵人。 ............. 引路的宫女,带着她来到产房。刚才瘆人的惨叫,这会儿竟一点儿都听不见。想必是担心安妃叫得太厉害,最后没了力气,所以不让她再叫出声。 赵琚和皇后焦急的坐在外头,旁边站着七八个,嫔妃打扮的妙龄女子。 她一进来,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她身上。有人好奇,有人不屑,也有漠不关心。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赵琚虚扶一把,让她起来,“你怎么来了?” 季寒苏道,“臣妾听说安妃娘娘要生了,想着之前虽未曾与娘娘见过,但同为后宫姐妹,理应过来看望。” 宜宁和颜悦色道,“季昭仪有心了,以前你住在别院,和大家都没说过话。” “如今同在后宫,侍奉皇上。日后还需和其他嫔妃,多熟悉熟悉。” 季寒苏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一定与诸位姐姐多多亲近,还请诸位姐姐不要嫌弃。” 静思笑着说道,“季妹妹客气了,诸位姐妹对你可都好奇得很,就盼着能早日相见。” “今日一会,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当真是个标志的人儿。” 宜宁说道,“这是容妃,阖宫上下,就属她这嘴最甜。” 季寒苏行了个礼,“容妃姐姐好。” 与其余嫔妃都认识了一遍之后,产房里终于传出一阵呼声。没一会儿,一个嬷嬷出来报喜, “奴婢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安妃娘娘诞下公主,母女平安。” 各位看官大老爷,网络乞丐在线乞讨,求发电,求花花~ 顺便多问一句,大家真的觉得这篇简介是在诈骗吗|w?) 第81章 长相 “公主?” 赵琚明显愣了一下,照容怀上这个孩子没多久,便一直说这胎是个儿子。 私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把李太医那些话,来来回回和他提过好几回。 说得多了,再看她那样喜欢吃酸,肚子又大又圆,他便也以为是个皇子。 这会儿瓜熟蒂落,没想到是个公主。不过公主也好,只要是他的孩子,他都喜欢。 宜宁松了口气,虽然她的景珩是长子,但年纪还小。 要是与长子年纪相差不大的皇子太多,于他们母子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公主好啊,招人疼。 宜宁笑着说道,“皇上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还不快将公主抱出来,给皇上瞧瞧。” 赵琚大手一挥,“不用,朕进去瞧瞧她们母女。” “皇上......” 宜宁刚想劝说,就只剩下某人风风火火的背影。只能把没说完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去。转头和众嫔妃道, “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是。” 宜宁进了内殿,屋里的血气已经散去不少,显然嬷嬷们收拾得很干净。 照容刚生产完,面色惨白几无血色,面容枯槁神色憔悴,两只眼睛熬得通红,趴在赵琚膝上痛哭不已。 公主被嬷嬷抱在怀里,李太医正哆哆嗦嗦的跪在下头,连头都不敢抬。 赵琚将照容抱在怀里,耐心的劝着,这样的温柔,夫妻这么多年,宜宁也没见过几回。 忍下心中酸涩,宜宁赶紧上前一起劝说,“你才生了孩子,这会儿该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才对,怎么哭得这样厉害?” 照容这会儿伤心得厉害,也顾不得赵琚是不是在这儿,委屈的说道, “皇后娘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宫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怀的是个皇子。结果生下来,却成了公主,我不要面子啊!” “如今宫里不知道多少人看我的笑话,我不要出门了。” 宜宁:...... 本以为她是重男轻女,觉得公主比不上皇子,所以才这么伤心。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赵琚无奈的说道,“好了,没人会笑话你。别哭了,哭伤了眼睛怎么好。” 照容擦了擦眼泪,恼怒的指着跪着的李太医,“李太医,本宫对你不薄,你居然这么坑本宫。” “明明是个公主,你非要说是个皇子,到底是何居心!” 李太医求饶道,“皇上,娘娘明鉴,瓜熟蒂落之前,想要诊断出胎儿性别,只能根据妇人的脉象、症状来看。” “以安妃娘娘怀孕时的脉象和症状,的确十有八九都是男胎。” 照容道,“既然十有八九都是男胎,那生出来怎么就变了!分明是你医术不精,为了赏赐欺骗本宫。” 李太医辩解道,“虽然有八九分的把握,但也还有一两分其他可能。再高明的大夫,也不可能保证全然不会有误。” “微臣虽然学艺不精,但绝不敢有欺君之念,还请皇上娘娘明鉴。” 宜宁道,“皇上,李太医说的也是实话,大喜的日子,公主还在边上看着呢。” 赵琚轻轻的拍了拍照容的后背,然后用衣袖替她擦去眼泪, “不要哭了,公主才刚出生,你这个做母妃的,就当着她的面哭个不停。” “以后要是她也有样学样,每天哭个不停。” 照容闻言,到底止住了哭声。赵琚看着跪在下头的李太医,直接说道, “至于你,学艺不精,诊错安妃脉象,罚奉三个月,以儆效尤。” “微臣多谢皇上恩典。” 李太医总算松了口气,手脚软得像是面团,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 宜宁有心缓和下气氛,走到嬷嬷身边,将公主抱在怀里,瞧了瞧她的小脸。 这相貌,和赵琚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要不是知道的确是个公主,任谁看都会以为是个皇子。 “快别伤心了,看看我们的小公主,长得多好看啊。和皇上一模一样,多有福气。” 赵琚一进来还没来得及看孩子,就忙着哄人了。这会儿听宜宁这么说,终于有功夫看女儿。 “是吗,快抱过来给朕看看。” 宜宁抱着孩子上前两步,将襁褓揭开,让赵琚能看清楚。 “几个孩子里头,就只有她和朕最像。” 赵琚高兴的将孩子接了过来,刚想要好好看看,就听到身边突然一阵哭喊。 不知怎的,照容又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刺得赵琚耳朵疼。 公主被这么一吓,立马也哭了起来,把他心疼得厉害。忍着怒气看了照容一眼,赶紧让乳母带下去照顾,以免再被惊着。 宜宁笑容隐了下去,沉声道,“安妃,大喜的日子,你总这么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刚才是因为太医诊错了脉,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照容泣不成声道,“她长得和皇上这么像......” 再顾及到她刚生完,忍受了这么久的魔音穿耳,赵琚心里的火苗也越烧越旺。 刚得了女儿,他稀罕都来不及,一直哭哭啼啼,也不怕把孩子的福运给哭没了。 “她是朕的女儿,和朕相像不对吗?” 照容一心想着别的,根本没发现赵琚的语气不对。 盯着看着赵琚的脸看了好一阵,看得赵琚和皇后都疑惑不已,照容却哭得更伤心了, “她一个姑娘家长成这样,就算是公主,以后又有哪家的好儿郎敢娶她!” 女生男相不算什么,以后女儿看上谁,她都能让人点头迎娶。 可要是每天早上起来,都对着一张酷似皇帝的脸,哪个权贵子弟能受的住! 赵琚:...... 宜宁:...... ............. 怀孕的时候还好,这会儿生了,反倒是消停不下来。 南熏殿闹了好一阵,赵琚还有政务要处理,将人和孩子都交给了宜宁。 顶着皇后的身份,就要尽到皇后该尽的职责。 宜宁忙里忙外,看着公主的小脸,昧着良心劝了半日。等到照容实在体虚,坚持不住昏睡过去,才终于得了休息。 第二天一早,嫔妃们迁入宫后,第一次向皇后请安。 那厚重的妆容,都没遮住宜宁眼角眉梢的倦怠。 第82章 和善 季寒苏顶着昭仪的名号,听着还挺不错。但到了正式场合,按照位分排座位。有了对比之后,那点儿得意立刻就无了。 就像现在,椒房殿里,皇后穿着一身明黄色对襟长衫,上面绣着姚黄牡丹,鸾凤和鸣的图案。 发髻中间,戴着一只双龙戏珠样式的红宝石珍珠冠子。两边各插着一支凤凰于飞的步摇。 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端坐在凤座上,显露出后宫之主的气度。 凤座之下,左边第一个位置是安妃。只因她正坐月子,不便出门,所以暂时空着。 右边第一个位置,坐着的是容妃。与昨日比起来,应是精心打扮过的。 一身浅绿色绸裙,裙角上绣着兰花图案,头上挽着一个灵蛇髻,蛇口处插着一支花卉纹流苏簪。 发间用明珠点缀,两边不对称的插着几支宝石簪子,灵动中透着三分妩媚。 容妃之后,依次坐着康妃、丽嫔、舒嫔,然后才轮到她。在她之后,也只有柳婕妤和两个不得宠的美人。 后宫十个女人,从论资排辈上看,她整数第七,倒数第四。就这,还是争取来的...... 人到齐之后,皇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嫔妃们又按照流程,向皇后行完大礼,得了允许后又才落座。 “皇上刚登基没几日,姐妹们从王府迁入后宫,也辛苦了好些日子。不过好在这会儿都忙碌过了,我们也有功夫喘口气。” 康妃笑着说道,“多谢娘娘关怀,臣妾们宫里的那些,都只是小事罢了。娘娘管理后宫,才是片刻都不得闲。” 容妃道,“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只是管着自己的小院儿。进进出出的,也就那么几间房。” “这才入宫几天,搬进那么大的含翠殿,里里外外伺候的有五六十个,我这两日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手忙脚乱的。” “太安宫这么多的宫殿,宫女太监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一两万人。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知道多少,都要您来约束,可知娘娘辛苦。” 皇后笑道,“这些事情都有旧历可循,内府的那些管事儿,也都是通达干练之人,倒也还好。” “对了,昨日在南熏殿,大家伙儿和季昭仪,也只是匆匆一见,想必还不熟悉。” “这会儿嫔妃们都在,正好能熟悉一番。日后同在宫中侍奉,更要和睦相处。” “季昭仪,你和诸位姐妹打个招呼。” “是,皇后娘娘。” 季寒苏起身,向众人福了福身,“寒苏见过诸位姐姐,愿诸位姐姐如意吉祥。” “季昭仪好。” 其余嫔妃位分高的都点了点头,位分比她低的都起身回敬。 皇后说道,“后宫祥和,皇上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将心思用在处理朝政上。” “于情分上,皇宫和王府没有区别,皇上和本宫对你们,也都一视同仁。” “可要是论别的,就像容妃刚才说的那样,太安宫与王府后院儿,终究是不一样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些事情,本宫不得不多提醒一句。” “皇室女眷,当为天下女子表率,更应该恪守宫规。言行举动合乎妇德,温良谦卑,事事以皇上为重。”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刚坐下没一会儿,又跟着众人起身,向皇后行礼。亏得她前头做了这么多年的宫女,不然膝盖都受不住这些磕碰。 若只有这些就算了,看眼前这样子,显然今日请安还有得跪。 果然,皇后刚让她们起来,和容妃说了好一阵话,详细的问过二皇子赵景安的日常后,又向芳嬷嬷使了个眼色。 一群端着托盘的宫女鱼贯而入,站在各嫔妃面前。 “这是本宫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各色宝石珠子,与南洋进贡的珍珠,都未经打磨。” “你们拿回去,是做成珠钗,或者项链、镯子都好,只凭自己喜好。” “另还有几匹上等丝绸,一会儿让人给你们送去。” 季寒苏:...... 有东西拿她很高兴,毕竟谁会嫌钱多。但刚坐下没五分钟,又要起身跪下。 她当宫女的时候,只要躲得好,也没在一个小时之内,反复下跪这么多回...... 不怪人人都想要高位...... 从椒房殿出来的时候,季寒苏的膝盖都酸了,和爬了二十分钟楼梯一个样。 其余嫔妃也没见有谁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讽刺,第一次正式见面,还算是一片祥和。 可越是这样,季寒苏就越不放心。她巴不得有人能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是为难还是羞辱都好。 口舌之争不算什么,能看出她们的成色和性情,才是最要紧的。 “唉,都是些老六......” 季寒苏叹了口气,果真是不能小觑了天下英雌。她之前怎么就飘了呢,季昭仪和武昭仪听着差不多,但就目前来看,还差得远了。 “您从椒房殿回来,似乎就不怎么高兴?” 甘凝疑惑道,她一直跟在季寒苏身边,一步都不曾离开。 原本还以为皇后和其他嫔妃,会为难她们。她和妙莹一直都提心吊胆的,为季寒苏担忧不已。 谁知道皇后与别的嫔妃,虽不见有多热络,但也给足了季寒苏面子,倒是她们小人之心了。 季寒苏道,“今儿早上在椒房殿,你都看到的。若你是容妃她们,会如何看待一个平白冒出来的昭仪。” “而且在她们为先帝守灵,生生跪了一个月的时候。这个借口住在别院的女人,正躺在勤政殿为皇上绣荷包。” “那自然是......” 甘凝忍住下面的那些话,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也明白季寒苏为何不高兴了。 “昭仪是觉得,在场的嫔妃面上虽然和善,心里却未必如此,或许还对您包藏祸心?” 季寒苏肯定的说道,“当然,我永远都不会小瞧,一个人的嫉妒之心。” “胸怀宽广的,终究只是少数。不论男女,只要沾上嫉妒二字,就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这样的例子,她见得太多。 高考后恶意篡改同学志愿,考研结束后,举报闺蜜违规答题。笔试第一的,被排后面的设下各种圈套..... 五花八门的事情层出不穷,比大剧院还要热闹。 季寒苏道,“眼下才刚入宫,都还忙着收揽人心。没有人手,想做什么都是掣肘。” “你带些东西,回花房走动走动,和她们多聊几句。别让人以为,我们飞上枝头就忘了本。” 甘凝笑道,“昭仪放心,奴婢懂得。” “尤其是往各宫送花的那些,他们常在各宫走动,消息都还灵通。” 收到大家的发电和花花,开心~(?°3°?)~ 第83章 姐妹 含翠殿 容妃把睡着了的二皇子放到床上,仔细的盖上被子。 嘱咐嬷嬷们小心看着之后,回到寝殿,又拿起针线,继续给二皇子做小衣裳。 见曹义进来,也没有停下,面带笑着的问道,“都打听清楚了,这位季昭仪,到底是哪个排面的人物。” 曹义点头说道,“明面上的是问明白了,背地里的细节却不得而知。” 容妃来了兴趣,“哦,如何不得而知?” 曹义说道,“她原只是花房安排到望春台的宫女,那地方偏僻没几个人过去,当差的时候也不用和人接触。” “花房里头,也只和她们那屋的熟悉些。奴才一一问过,都说这季昭仪性子安静,甚少与人相争。” “这么些年,就没见她和谁真的红过脸,不是个刁钻蛮横的。” “不过她怎么和皇上相遇,又怎么被皇上看上的,花房那些宫女,没一个知道。” “刚被接走的时候,其他人都以为她失踪了,和她关系好的几个,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还以为她遇害了。” “后来管事姑姑说她被调到别处,她们虽然觉得里面有事儿,但也只敢私下讨论两句。” “直到与季昭仪关系最好的两个宫女,突然也被调到别处。” “皇上册封嫔妃,季昭仪住进了合欢宫,被派去送花的宫女太监瞧见,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皇上给季昭仪安排好了出身,又让人敲打过他们,不许胡言乱语。” “但这么多年下来,宫里见过季昭仪的,又不是一个两个,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木兰不服气道,“这些事情,奴婢这些天也听了一耳朵。可惜,最要紧的那些没人知道。” “猜什么的都有,不过两人在望春台私会的时间,应该是不短了。” “这些天,皇上除了去南熏殿看望二公主,就是去合欢宫最多。来娘娘这里的日子,都比以前少了。” 容妃淡定的缝着手里的衣裳,微笑着道,“看来这位新妹妹,和皇上还真是有缘。” 木兰道,“娘娘,皇上才刚登基,就为她费了这么多心思,您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容妃反问道,“担心什么?” 木兰道,“现在就这样受宠,万一哪天有了身孕,皇上还不把她宠上天去?” “来日生下皇子,也会威胁到二皇子的地位!” 容妃笑道,“难为你想得这么长远,在王府的时候,又不是没人得宠过,也不见你像现在这样着急。” 木兰说道,“您也说了,以前还是王府。如今王爷成了皇上,您和二皇子的身份也不一样了。” “想到不久前的腥风血雨,奴婢实在是害怕,不能不多想一些。” 容妃脸上的笑意终于沉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木兰这番话,可算是正中要害,也是她心底一直存着的事情。 刚入王府的时候,她只想有个孩子。是男是女都好,既有了依靠,也不用再担心殉葬之事。 后来生下景安,梗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对于世子的位置,她并没有觊觎之心,只想着将孩子养大,以后能跟着儿子分府别居。 谁知最不被看好的楚王,居然斗倒了包括太子之内的所有兄弟,将皇位收入囊中。 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府中众人都兴奋不已。楚王姬妾和天子嫔御,当然是天子嫔御更好。 唯独她,站在人群中间强颜欢笑。 那天晚上,她抱着景安一夜都没能闭眼。那些惶恐忧惧,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容妃很快调整好心绪,重新挂上淡淡的微笑。 “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害怕也无用。” “王府这么多女人,至少有一半刚入府的时候,都是得过宠的。其中差别,只在于时间长短罢了。” “皇上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她自然得意。再过些日子,皇上的兴致淡了,她和别人又有什么区别?” “即便有了孩子,该着急的也不是本宫。她若真有这个福气,给景安添个受宠的兄弟,兴许还是件好事。” 木兰不解道,“娘娘,您是不是糊涂了,这怎么会是好事!” 曹义先是不解,随后很快明白过来,静思话里的意思,嫌弃的看了眼木兰一眼, “娘娘说得极是,皇上如今正是春秋鼎盛,即便以后有什么,那也是皇子们长大成人之后的事了。” “这时候与其他嫔妃对上,只会便宜了别人,实在得不偿失。” “还不如谁都不得罪,交好后宫,暗中积蓄力量。挑唆其他人顶在前面,让她们去冲锋陷阵。” “您隐在后头,既不会脏了自己的手,又能坐收渔翁之利,一举两得。” “娘娘真是高明!” 曹义越说越兴奋,最后还竖起了大拇指,这解释听得木兰连连点头,面上展现出一抹得意之色。 容妃笑道,“这些话自己心里知道即可,以后莫要再说。” “皇上喜欢什么,本宫就喜欢什么。前两日皇上命人送了些极品血燕过来,一会儿送些去合欢宫。” 曹义点头道,“是,奴才这就过去。” “普通血燕尚且要嫔位上的娘娘,才有资格享用。像这样的极品血燕,非皇上皇后赏赐不可得。” “季昭仪一个宫女出身,怕是连听都不曾听过。娘娘如此大方,她必定欣喜若狂。” 主仆三人商量好之后,曹义立即带着东西,往合欢宫走去。 当着季寒苏的面,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口吐金莲。着重强调了这血燕有多珍贵,容妃的心意有多难得。 季寒苏十分感动的将东西收下,又让人客客气气的送他出去,还塞了好大一个红包。 等人离开之后,妙莹看了眼手里这匣子血燕,然后问道, “昭仪,容妃送来的这些血燕,让太医查看过后,和皇上送的那些放一起吗?” 季寒苏道,“登记造册之后,和其余嫔妃送的东西一起存着。虽然有问题的概率不大,但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 “收起来之前,还有拿出来用的时候,都要检查,以免有人在东西上动了手脚。” 妙莹道,“奴婢明白,皇上宠爱昭仪,其余嫔妃都上赶着讨好。” “这些天各宫送来的东西,又装满了一口箱子,柜子里的极品血燕,都存了好大几盒,您每日炖上一盅,都能用上半年。” 季寒苏笑而不语,她眼皮子再浅,也被赵琚给养深了。这点儿东西就想收买她,也太小瞧她了。 真不愧是王府里出来的姐妹,连心思都一样。胭脂水粉熬毒药,假意藏奸笑磨刀。 都等着别人出手,好自己坐收渔利。她倒要看看,谁最沉不住气。 甘凝笑着进来,语气中有些许暧昧,“昭仪,皇上今晚来合欢宫休息,您又该准备接驾了。” (其实普通燕窝在皇室就那样,清朝后宫待遇那么差,还把燕窝当配菜。用来涮火锅,做鸭子什么的。) 第84章 黎檬子 隔三差五就过来,有什么好准备的...... 季寒苏道,“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吗?” 甘凝道,“来宝说,应该是戌时(19—21点)过后。” 妙莹笑着说道,“皇上喜欢闻花果清香,寝殿的果子还是前两日早上送来的,味道有些淡了。” “奴婢一会儿和人再取些回来,皇上闻着心情也能好些。” 季寒苏道,“去吧,记得多拿几个黎檬子,我就喜欢这味儿。”(黎檬子,柠檬的古代称呼。) ............... 内府 “王公公,这几日天气炎热,我们婕妤身子不适,屋里要多放些黎檬子,消消暑气。” “您就给这么几个,这看着又小又干的。就这么拿回去,实在没法儿交差。” 抱琴求情道,“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再给几个吧。” 被缠了好一阵,王洪也有些不耐烦了。夏日炎热,主子们香料都用的少了,对黎檬子的需求,却越来越大。 这东西也不在京城周围生长,要从几百里外运回来。存放得好,在屋子里能香大半个月。 不过也只有前头三五天香味儿浓郁,往后味道就越来越淡。 以婕妤的份例,每个月只有五斤。要想整间屋子都清新宜人,就必须全都摆上。但这样一来,就只能管半个月。 后半个月想要,就得自己用银子补上。 柳婕妤兴许是真的身子不适,这个月已经取了两次,今儿个又派她过来。 只是这都靠近月底了,新的那批果子还在路上,还要几天才能送到。 皇上那里,每三日就要新换。别的娘娘宫里,虽然没勤政殿用得多,但也不是小数目。 还有得宠的嫔妃那里,也不能缺了。 不然皇上过去之后,觉得气味儿不对,询问起来。娘娘们嘴再那么一歪,于他们而言,岂不是灭顶之灾! 王洪也很为难,但宫里做事,必是要分清楚主次,知道轻重缓急。 “不是我不给你,实在是东西紧俏。下一批还有好些日子才能到,剩下的有什么用处,也早就安排好了。” “就这几个,也是好不容易才匀出来的。看着虽然不怎么样,但味道香啊。” “我这里还有别的果子,虽然比不上黎檬子的香气,但也还算香甜。” “你要的话,我给你装几个带回去。至于黎檬子,只能过几日,等新的那批到了再说。” 抱琴想了想,银子都使了,总不好再要回来。不然内府这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她们。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好吧,有劳王公公,替我拿点儿别的吧。” 王洪冲身后的徒弟挥了挥手,“给她拿些联珠果和梨。”(苹果,古代也叫联珠果) 刚吩咐完,王洪就瞧见妙莹二人进来,立马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讨好道, “这大热天儿的,两位姑娘怎么过来了?想要什么,但凡我这儿有的,让人传一句话,立刻着人送去便是。” 妙莹扬起下巴,笑着说道,“之前送来的果子味道淡了,昭仪让我们过来拿些回去。特意吩咐了,多要些黎檬子。” 王洪为难道,“前几日不是才送了一筐过去,这个月昭仪娘娘那里,已经送了不少,超出份例三倍都有了。” “眼下新的也还没送来,各宫都缺着呢。” 妙莹眉毛一挑,直接说道,“知道您也为难,娘娘说了,超出多少她都会用银子如数补上,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王洪扭捏道,“原也不是银子的事情,实在是东西不足。娘娘要用,奴才不敢说不。” “只是像之前那样一次两篮子,怕是不行了,一篮倒是能匀得出来。” “还请姑娘和昭仪娘娘说说奴才们的难处,体谅些吧。等新的一批到货,奴才立刻让人送去。” 妙莹道,“昭仪体恤你们,可谁又体恤昭仪。” “皇上今晚来合欢宫,之前那些已经放了好几日,香味儿都淡了。我们闻着是没什么,皇上可受不得这委屈。” 听到这里,王洪立刻又笑容灿烂起来,“原来是这样,您早说啊。我这就让人给您装上,您二位稍等。” 妙莹和栀子得意的站在中间,等着王洪将东西送来。抱琴提着一篮果子,脸色难看的离开。 出门的时候,还偷偷朝妙莹她们瞪了一眼。回去之后,添油加醋的在柳婕妤面前,将这事儿说了一遍。 柳婕妤当时没说什么,还嘱咐抱琴“一定不能”将这件事大肆宣扬。 随后便将拧坏的丝帕,交由抱琴处置。换了条新的后,带着人去南熏殿请安。 ............. 合欢宫 赵琚和季寒苏在池子里泡了好一阵,溅了一地水花之后,才裹上轻纱从里头出来。 将边上放着的冰肌玉露,塞到赵琚手里。季寒苏躺在床上,露出轻纱下的玉腿。 “皇上送的冰肌玉露,还要皇上亲自抹上。” 赵琚直接滴了几滴在她腿上,顺着冰肌玉露流淌的方向抚摸下去,惹得季寒苏全身颤动不已。 “朕果然没有看错,这冰肌玉露比玫瑰香露,更适合你。” 季寒苏笑着搂上他的脖子,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正要下嘴,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有人发生了争执。 随后便是高程为难的声音,“皇上,知香过来传话。说安妃娘娘病了,这会儿全身疼痛不已,快要不行了,求您过去瞧瞧。” 第85章 截胡 赵琚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自从安妃生产之后,还没出月子,就没个消停。 隔三差五的就差人来请,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把他堵在嫔妃床上,就有好几回。 要真是身子不适就算了,他自问不是个小气的,对嫔妃一向优容,不会与她们计较这些。 偏偏每回过去,安妃都红光满面的。那气色看起来,比他还好些,还要装出一副虚弱可怜的模样。 这种手段,偶尔用个一两次,他只当是情趣。用得多了,却也让人厌烦。若换作其他人,他才懒得搭理...... 季寒苏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他在那里犹豫为难,轻笑道, “上回是胸闷难受,上上回是梦魇不安,这回就全身疼痛大限已到。我就好奇了,等到下回,安妃还能想出个什么借口。” 赵琚笑道,“照容的性子是娇纵了些,又刚生了公主,朕这才多去了几次,这就吃醋了?” 季寒苏没有说是与不是,冷哼一声道,“皇上觉得这叫娇纵,在别人眼里却是实打实的羞辱。” “您在其他嫔妃宫里怎么样我不管,但只要在我这儿,走了就别回来。” “不舒服就叫太医啊,叫您有什么用,难不成您还会治病。” 季寒苏白嫩纤长的手指,用力点了点赵琚胸口,点得他心都酥了,哪里还记得别人。 安妃这嫉妒任性的毛病,是该好好改改。不然总是半夜让人来叫,他一晚上就要起好几回! 赵琚拉高了声音,向门外喊道,“让太医院多派几个太医去南熏殿,替安妃好好治治。” “明日再来回朕,安妃到底得的什么病,回回都是半夜发作。” “是,奴才遵旨。” 高程应声之后,往回走了几步,和一旁等着的知香小声说道, “听见了吗,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没功夫去南熏殿。” “不是我要多管闲事,安妃娘娘这些天的做法,当真是不地道。” “就算皇上今儿晚上没来合欢宫,自己一个人就寝,也不乐意刚入睡就被人吵醒啊。” 知香面色难看得像是欠了高利贷,正被人上门催账。她何尝不知道这点,只不过劝了好些话,也没劝住罢了。 “多谢公公,奴婢知道了。可娘娘那里,您是知道的,奴婢也实在是没有法子。” “尤其是公主出生后,娘娘的性子也变了许多。比起之前,更冲动易怒。” “还请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我家娘娘多美言几句。好歹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莫要真的恼了我们娘娘。” 一个大红麋鹿纹荷包,被塞到手里。就接触的这么一刹那,高程便知这只荷包里头,多半是金瓜子之类的物件儿。 他虽然不缺这些,但送上门的东西,也不好往外推。何况这点儿要求,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皇上心疼公主,就不会忘了娘娘。只要娘娘以后收敛一些,皇上自然也不会记得这些小事。” “你是安妃身边的人,有些事情,要多费些心思。” 知香道,“多谢高公公指点,奴婢记下了。” 出恭回来,听小宫女说完事情经过,妙莹直接就冲了过去,得意得像只斗胜了的小鸡, “皇上有昭仪陪着,怎么舍得离开。有些人啊,厚着脸皮闯进来,非要自取其辱。” “现在得了准话,还不死心。怎么,想赖在这里,看明天早上能不能截胡?” 知香冷声道,“主子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奴婢多嘴看乐子?” “仗着季昭仪得宠,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你还想翻天不成!” 妙莹丝毫不惧,都是宫女,合欢宫还是她的主场,有什么好害怕的! “姐姐这话我可当不起,您这扣帽子的本事,当真是炉火纯青。做奴婢的扯头花,怎么就绕到主子头上去了。” “您这样往安妃娘娘头上揽事儿,娘娘知道吗?” 知香,“巧言令色,狐假虎威,我还真是学不来。” “你这样伶牙俐齿,季昭仪又是否清楚?或者季昭仪喜欢的,就是你这张张利嘴,也不一定。” “我有什么好处,昭仪清楚,姐姐不清楚。” “不过姐姐你的好处,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说完,妙莹拿着丝帕轻轻遮住自己的唇角,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高程见两人说得越来越不像话,赶紧出言阻止, “都别说了,你们两个当这儿是什么地方,皇上和昭仪在里头休息,你们一个个的跟斗鸡似的。” “要不要再大声些,把皇上吵醒了,让皇上来给你们断案?” 知香的声音比刚才小了许多,委屈道, “高公公息怒,您说得对,为这点儿小事惊扰到圣驾,奴婢们十条命都不够赔。” “不过刚才您也看见了,奴婢没有挑事,她一上来就出言讽刺。” 妙莹瘪瘪嘴,嘴硬道,“谁让你大晚上过来赖着不走。” 高程沉着脸道,“行了,再闹下去越发不像样。” “你们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都打住吧。夜已经深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好好当差,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知香狠狠的给了妙莹一个白眼,冲高程福身后,转身就走。等她回去和娘娘说了,有她的好果子吃! 妙莹扬起下巴,心里说不出的得意,就这点儿能耐,还想到她们合欢宫截人。 高程看了她一眼,也懒得多费口舌。皇上在合欢宫休息,安妃派人来请,换谁都不高兴。 有口舌之争,也是常事。但像妙莹这样阴阳怪气的,他还真没见过。 王府里出来的,和太安宫里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以前哪位夫人得宠,她的贴身侍女,可不敢这么跟知香说话。 别看安妃在皇上面前温柔小意,娇俏可人,在皇后面前,也还算恭敬。 对其他人,可没那么好的态度。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为着于家,皇上也不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真的和她计较,只能苦一苦其他人。 今儿晚上闹这么一出,以后这宫里要热闹了。 第86章 小手段 南熏殿 安妃穿着一身粉色轻纱襦裙,特意花了一个时辰,让橘香给她画了一个,如出水芙蓉一般未经雕饰,实际却精致无比的妆容。 装模作样的在额头上系了一块白绸,懒懒的躺在床上,等着御驾过来。 谁知等到月挂中天,眼睛都花了,也不见有人过来。 橘香小心劝道,“娘娘,时辰已经不早了,您还是早点歇息吧,皇上今晚怕是不会来了。” 安妃憋着气,“知香还没回来,本宫哪里睡得着!” “找个人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就算皇上不来,也不该一点消息都没有!” 橘香正欲点头,就听见外头传来动静,没一会儿知香便急匆匆的进来了。 “奴婢参见娘娘。” 安妃看了眼门口,压根儿就没有皇帝的影子,不死心的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皇上呢,怎么没有过来?” 知香喘了口气,义愤填膺的将刚才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安妃气得将额头上的白绸,直接扯下,摔到床下,怒不可遏道, “趁本宫有孕生产不能侍寝,捡了这个空档得宠,把皇上狐媚了去。” “不知感恩就算了,连身边的宫女,都敢看本宫笑话,还出言嘲讽。” “真当本宫是泥捏的不成!” 橘香劝道,“娘娘息怒,不过是个宫女罢了。您是玉做的美人,她何德何能,也值得您动怒。” “就算是她的主子,也不过是个昭仪,背后无人可靠。” “等皇上兴致淡了,您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让她生不如死,何必心急这一时半刻。” 安妃怒道,“不必心急?以前本宫每回让人去请皇上,只要他不在皇后那里,即便再不高兴,也都会来我这里。” “在王府的时候,哪个新宠旧爱没被本宫截过,怎么轮到她季寒苏,就不行了?” “皇上就是偏心,为着季昭仪,给本宫脸色看呢。” 橘香瞪了知香一眼,明知道娘娘的脾气,还说得这么清楚,这不是勾着娘娘生气? 这事儿看着是因为季昭仪得宠,实际还是因为安妃闹得太厉害。 上回皇上过来的时候,脸色就很不耐烦,她们两人在边上看着,一直战战兢兢,跟如履薄冰似的。 要不是有公主这把尚方宝剑,把皇上哄好了,怕是当时就要发作。 橘香道,“娘娘,季昭仪的确不对,可皇上这么做,多半也是因为之前做得太过的缘故。” “到底是在太安宫,和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不一样了。夫人也提醒过您,从前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多少要给于家一点儿面子。” “可如今皇上已经继位为君,又是以那样的方式得了皇位。最忌讳的,就是前朝后宫相互勾连。” “家里能帮到您的有限,您也要收着点儿脾气,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安妃想到赵琚得了皇位之后,她娘私底下和她说的那些,虽然不想承认,但也是实情。 原本顾及着这些,她也很是消停了一段日子。 但谁让她生了个宝贝女儿,赵琚疼得跟心肝儿肉一样。也正是因为这个,她的底气又回来了,比起以前还又厚了许多。 照容(安妃)得意道,“本宫有姝儿在,有什么可担心的。” “本宫既没有害人性命,也没有断人手足。一点儿小手段罢了,就算知道是本宫干的,又能将本宫怎样?” 皇子公主的名字,通常是由内府拟上几个,由皇帝从中挑一个喜欢的,等到孩子周岁的时候赐下。 若皇帝很喜欢那个孩子,提前亲自取名也有。前面几个孩子,都是赵琚引经据典,翻了许多古籍,在孩子百日上赐下的。 公主的名字,赵琚还在考虑,姝儿是她给孩子取的小名。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希望她以后能容貌俏丽出众,顺风顺水。 橘香和知香面面相觑,安妃的那些手段,杀伤力很大,侮辱性也很强,又总能让人哭笑不得。 在王府的时候,就因为争风吃醋,嫉妒赵琚出门带康妃不带她,偷偷让人在康妃的补药里面,下了换颜草。 这东西能排毒养颜,延缓衰老,使人肤白貌美。但却有那么一丁点儿副作用...... 服用过后,因为要排毒,前两日会像吃了泻药似的,恨不得坐在马桶上不起来。 康妃那两天过得水深火热,当然没功夫陪赵琚出去,她们娘娘终于如愿以偿。 后来这事儿被皇后查出来,康妃自己都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只是觉得奇怪,她用过之后,并不觉得肌肤比以前好了多少...... 最后这事儿也虎头蛇尾,皇后随便说了几句,也就都揭过了。 这也就是他们不知道,那换颜草本就是发了霉的。康妃拉肚子,根本就不是因为要排毒,而是因为真的吃坏了肚子。 不然这种东西,她们娘娘能舍得便宜别人? 后来舒嫔得宠,又养了一只小狮子狗,皇上有段日子喜欢用完膳后,抱着狗玩儿。 她家娘娘就让人抓了几百只跳蚤,都丢到那条小狮子狗身上。舒嫔每日都要抱着那只小狮子狗午睡,床上也惹了不少跳蚤。 皇上再过去,全身上下被咬了十几个疙瘩,痒了好几日。 小狮子狗被剃了个精光,屋里那些被褥锦缎,里里外外都换了一遍,也没能把跳蚤给杀绝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来月,这事儿才算过去。 不过自那以后,皇上去得就少了,对舒嫔的宠爱大不如前,连以前一半都不到,也不知是不是留下了什么阴影。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不少...... 知香劝道,“娘娘,橘香说的也对,皇上既然已经不高兴了,您总不好往枪口上撞。” “您真想要出气,也要等皇上气消了来啊。” 安妃笑道,“本宫也没说完现在动手,等我想个好主意,再让她好好喝一壶的。” 门口传来敲门声,“娘娘,皇上听说您不舒服,特意让太医院派了三位太医过来为您看诊。” “这会儿都在外头候着,等娘娘召见。” 安妃:...... 第87章 选秀 安妃这回真是病了,被气出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去椒房殿告了假,显然是觉得丢了脸面,不好出门。 季寒苏坐在后边,看了一眼空着的椅子,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应是把人得罪狠了。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赵琚要是真被她的人请走,今儿个被阖宫嘲讽的人,就是她季寒苏。 虽说想要占便宜,有时候不得不先吃点亏。但有的亏,却很是没有必要。 手里的美人扇,轻轻摇动,没一会儿,别的嫔妃也都到齐了。 舒嫔与季寒苏相对而坐,隔着中间四五米的距离,也不妨碍她和季寒苏说笑。 言语中的幸灾乐祸,再单纯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听说昨个儿晚上,季妹妹的合欢宫很是热闹。有人装模作样故技重施,想把皇上请过去。” “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等到半夜,也只等到几个太医,真是笑死人了。” 那些以往与安妃有过节的嫔妃,都没忍住嬉笑出声。 许美人道,“谁说不是呢,她往日目高于顶的,谁都不放在眼里。皇上多去谁那里几回,她就千方百计把人叫了过去。” “以前吧,病不病的,咱们也不清楚。不过这回,应该是真的病了,被自己给憋屈病的!” 她原本是皇后的陪嫁侍女,皇后有孕之后,便提拔她做了侍妾,去伺候赵琚。 虽不得宠,但背靠大树好乘凉。即便入宫后,仅被封了个美人,赵琚根本就记不得她这么个人。 可只要不犯下大错,有皇后在一日,她便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要是谋划算计她,就是打皇后的脸。 舒嫔笑道,“噗嗤,这么会说话,还不快多说点儿。” 许美人笑着说道,“您这么一夸,我把要说的都给忘了。” “还是季妹妹得皇上喜欢,皇上不忍心让她伤心。” “要是换成我们这些人,独守空房就算了,第二天过来请安,还要看人家脸色。” 她就知道,最后一定会扯到她身上! 季寒苏笑道,“许姐姐可真是抬举我了,皇上的圣意,岂是随意能揣摩的。” 许美人道,“我一向心直口快,但也没其他心思,妹妹千万别想到别处去了。” 不要想到别处?这话说得,就算之前没有往其他地方想,这会儿也不得不多想了。 季寒苏正要开口,静思(容妃)先她一步说道, “好了,你就别打趣季昭仪了,她脸皮薄。何况刚才说了那么多,还是没说到点子上。” “什么点子上,容妃姐姐快说!” “就是,刚到要紧的地方,可不许说一半咽一半的!” 其余嫔妃都看向容妃,容妃吊足了众人胃口,这才继续说道, “这夜深露重的,要是换作你们,可愿意平白多出一场辛苦?” 容妃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但瞧她那别有深意的表情,略带促狭的眼神。 到底是相交多年的姐妹,舒嫔和许美人,一下就猜出了她的话中之意,大笑起来。 其余嫔妃虽有不明白的,但看几人的反应,很快就转过弯儿来,也都捂嘴笑了起来。 季寒苏看得不明就里,这里面难道还藏着什么密码,唯有王府里出来的老人才能听懂。 好奇之下,季寒苏将目光投到旁边坐着的丽嫔, “丽嫔姐姐,你们怎么突然都笑得这么高兴?可否和我也说说?” 丽嫔笑而不语,轻轻挥了挥手,让季寒苏附耳过去,小声解释起来。 好家伙,谁说古代人含蓄保守的,这说起黄段子来,还真是不分时间、地点、还有人物。 容妃可以啊! 季寒苏眼睛都圆了,怪不得能排在其他人前面生下二皇子,果真非同一般。 “皇后娘娘驾到!” 伴随着太监的声音,宜宁(皇后)身着一条杏黄色宫装,上绣着几只仙鹤,腾云驾雾,寓意吉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诸位妹妹都起来吧,赐坐。” “谢皇后娘娘。” 众人都落坐后,宜宁才面带笑意的问道,“本宫过来的时候,见你们都笑得很是开怀,可见后宫和谐。” 容妃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说得是,臣妾等得娘娘教导,定当和睦相处,不让皇上和娘娘烦心。” 这里是椒房殿,又不是别处。众人刚才那些说说笑笑,有哪个字会是皇后不知道的。 竟也能得出和谐二字,看来安妃当真是极不得人心。 季寒苏这般想着,不想皇后话头一转,就转到她身上。 “季昭仪,昨天晚上照容身体又不舒服,让你受委屈了。” “皇上已经命太医院好好为她诊治,本宫也让人每日熬了清热去火的好药送去,想来用不了几日,她这毛病就能好了。” 季寒苏道,“有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不觉得委屈,只是打扰了皇上休息。” “想到皇上每日一大早,就要起身上朝处理政务,臣妾就心疼的厉害。” “不过就像娘娘说的,这事儿昨夜该是最后一回。” “料想皇上以后,不论是在哪位姐姐那里。都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皇后微笑着道,“当然,你们以后也都要引以为戒。” “说了大家入宫,也有一段日子了。要时刻谨记自己,后宫嫔御的身份。恪守宫规,为新妹妹们做好表率。” “新妹妹?” 在坐的嫔妃都认真起来,你看我我看你,面色也免不得有些难看,应是已经猜到,宜宁话里的意思。 康妃问道,“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皇上又有了新宠?” “非是如此。” 皇后解释道,“虽然皇上才登基不到半年,但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张罗起来了。” “本宫前两日已经与皇上商量妥当,将选秀的事情提上日程。” “按照祖宗规矩,在朝中勋贵、官宦士族、良民百姓之家。” “挑选身家清白,年龄在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姿色秀丽,品貌端庄,面相吉利的女子。” “地方上选定之后,用马车送入宫中,经过三次筛选之后,再由皇上亲自挑选,赐以位分。” “整个流程走完,等到新人入宫,该是在明年秋天的时候。” 这一年时间,听着似乎不短,但也没多长。得宠的,担心被分薄了恩宠,不得宠的害怕以后,更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有孩子的还能稳坐钓鱼台,但没孩子的大多数,心里都像猫抓似的难受。 众人面色难看,椒房殿一时寂静无声,宜宁叹了口气,安慰道, “本宫知道新人入宫,你们心里不愿意,怕被分薄了宠爱。” “但皇上春秋鼎盛,正是繁衍子嗣的时候,选秀之事势在必行,这也是宫里的规矩。” “说得直白一些,皇上想纳新人,哪里就只有选秀这一条路。” “新人入宫还有一段时间,与其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还不如好好调整身子。早日得个一男半女,自然能富贵一世。” 第88章 口角 “皇后娘娘说得是,选秀之事本就是应有之仪,既是家事也是朝政。咱们姐妹,只用等着新人入宫即可。” “皇上是个念旧的人,不会将大家伙儿都抛诸脑后的。” 这回不是康妃第一个给皇后捧场,而是容妃先收敛好心神。 有二皇子做依靠,她并不太在意新人入宫。反而是新人入宫之后,皇上雨露均沾,多几个内宠,对她和二皇子而言,更是好事。 康妃道,“容妃姐姐说得是,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恩宠二字,全看皇上心意,不在人数多少。” 柳婕妤说道,“臣妾伺候皇上皇后也有几年了,早就没有当初鲜妍。” “自从住进这太安宫,皇上就去过看过臣妾两回。选不选秀的,于臣妾来说,真没多大差别。” “若真选进来几个好脾气的妹妹,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大家指不定比见了皇上还高兴呢。” “就是委屈了季昭仪,皇上去昭仪那里最多。等到新人入宫,再宠爱昭仪,也不得不分些心思到别处。” “昭仪可千万要看开些,皇上最喜欢的,就是嫔妃大度。” 殿中目光都聚集到季寒苏身上,只是不知她们想要看的,到底是些什么。 季寒苏轻轻摇着扇子,不紧不慢道,“原来柳姐姐这么了解皇上,对皇上的喜好如此清楚。” 柳婕妤得意道,“那是自然。” 季寒苏道,“可既然柳姐姐这样了解皇上,为何皇上好几个月,才去了柳姐姐那里两回。” “莫不是如同柳姐姐了解皇上一般,皇上对柳姐姐也看得通透,熟知姐姐的秉性!” “你!” 季寒苏顶着一脸无辜的笑意,“我在这儿呢,柳姐姐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嫔妃们都笑不露齿,强忍着没发出声。 柳婕妤委屈道,“皇后娘娘,您看季昭仪!臣妾不过好心提醒一句,她就这样嘲讽臣妾!” 皇后无奈道,“好了,柳婕妤,你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季昭仪虽然年纪小,但位分在你之上。有些话,你本不该说,更不该在椒房殿,当着大家的面说。” 柳婕妤不情不愿的低下头请罪, “臣妾言语失当,以后一定谨记,必不敢再犯,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知错便好。” 皇后继续说道,“本宫说过多少次,嫔妃之间要和睦相处。季昭仪这小嘴,甜起来的时候,跟抹了蜜一样。” “可利起来的时候,像是蛰人的黄蜂,专戳人的痛处。” 季寒苏道,“臣妾多谢皇后夸奖,姐妹之间当有来有往,才显得亲近。” “虽然柳姐姐含沙射影,臣妾也指桑骂槐。但还请皇后娘娘放心,这只是我们相处的方式而已,并不会影响到臣妾和柳婕妤的姐妹情义。” “柳姐姐,您说对吧?” 柳婕妤冷哼一声,恼怒的别过头去,显然不想搭理季寒苏的这番情义。 季寒苏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您瞧,柳婕妤就喜欢与臣妾这样相处。”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只会是别人。 她季寒苏才不管那么多,在后宫只要得皇帝宠爱,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这时候不支棱起来,难道失宠的时候,其他人就不落井下石了? 人都是畏威而不畏德,越是退让,就越会被人步步紧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为了以后能少些麻烦,一开始的时候,就要让她们知道痛。 .............. 从椒房殿回去,虽然坐着步辇,头上还打着油纸伞,但回到合欢宫后,季寒苏贴身穿着的薄衫,还是被汗浸湿了。 换了一件天水碧的长衫,季寒苏靠在贵妃榻上,身边放着两个冰盆,怀里还抱着一大盆西瓜。 拿着一根银签子,一口一块吃得不亦乐乎。这会儿屋里没有外人,顺便又喂了几块给甘凝和妙莹。 “大热天的吃口冰西瓜,可比绿豆汤要舒坦多了。” 妙莹道,“多亏了您的福气,奴婢才能跟着尝尝味道。” 季寒苏道,“这么一大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分你们一些,正好不用浪费。” “今儿晚上吃糖醋排骨,到时候给你留几块。” 妙莹不住的点头,“奴婢多谢昭仪。” 季寒苏转头和甘凝说道,“我特意让人准备了黄芪鸽子汤,你和栀子脾胃都不好,一会儿多喝点,对身体好。” 甘凝十分感动,“多谢昭仪,您还记得奴婢脾胃不好?” 季寒苏道,“以前在花房的时候,你一忙起来,就容易错过吃饭的时辰,只能吃冷饭。有时候,连冷饭都没得吃,自己忍着。” “夏天还好说,冬天也这样,脾胃能好才是怪事。” “别看妙莹不懂事,但这方面她可从来没委屈过自己。” 甘凝道,“您对奴婢这样好,奴婢感激不尽。只是奴婢担心,让其他人知道了,会对您不好。” 季寒苏道,“都是些小事罢了,你们两个是我的贴身宫女,自然与别人不同。” “别人宫里是什么样我不管,但在合欢宫,就要按我的规矩来。谁宫里不是嫔妃吃完之后,剩下的那些赏给宫女太监?” 但其他嫔妃没有像您这样,专为宫女点自己不吃的菜。 甘凝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没有再说什么。 当年她带着季寒苏,手把手教她养花做活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她也算是种善因,得善果。 栀子打听完消息,赶紧过来和季寒苏禀报。 “昭仪,奴婢打听到了。” “昨儿个下午,柳婕妤去南熏殿给安妃请安,在里头呆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晚上安妃就装病,想要诓皇上过去,想必就是她挑唆的。刚才在椒房殿,她又故意和您过不去,不就是嫉妒您得宠?” “眼角的纹路都快遮不住了,还好意思和您争宠,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 季寒苏道,“还以为她们有多厉害呢,这才多久就装不下去,跳出来了。” “忍字头上一把刀,柳婕妤已经忍不住了,就是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妙莹疑惑道,“昭仪,您就一点都不生气?” 季寒苏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干嘛要生气。” “这般沉不住气,要对付她倒也不难。浑水才能摸鱼,总这么和睦,我才能把住她们的脉。” “再说选秀的事情已经定下,到新人进宫只有一年多点,必得好好打算......” 甘凝看着季寒苏的小腹,期盼道,“别的都是小事,还是皇后说得在理,得尽早有个孩子!” 第89章 宋观音 季寒苏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从去年赵琚假意离京之后, 她就再没用过紫丁香避孕。 搬进合欢宫之后,也格外注意保养,每天都在为怀孕做准备。 只不过两三个月过去了,还没看见成果。 季寒苏道,“皇上登基的日子不长,孩子的事情要看缘分,急不来的。” “我和皇上都还年轻,身子也没有问题,不必急于一时。” 妙莹道,“话是这么说,可戏文上不都说,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吗?” “奴婢听说太医院有位宋太医,是京中出了名的送子观音。” “经他调养过的嫔妃命妇,大半都如愿以偿,生出的孩子又白又胖十分可爱。” “奴婢这就去将他请来,为昭仪好好调养,兴许过不了多久就成了呢!” 甘凝道,“妙莹这话说得极是,这位宋太医名声这么响,想来是有真本事在的,要不然也不会被真多人信服。” “奴婢也觉得可以将人请来瞧瞧,算是有备无患。” 季寒苏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是不是真的助孕倒是其次,把身体养好了,等到哪天真有了,也能少受些罪。 “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位宋观音宋太医,不仅医术好,名字寓意更好。” “那便请他过来看看,就当图个心安。” 妙莹道,“是,奴婢这就去太医院。昭仪您先歇着,一会儿奴婢就将人带来。” 季寒苏点了点头,看着妙莹风风火火的出了门,无奈的笑了笑。 然而等了好一阵,也没见到人影。 季寒苏觉得不对,莫不是妙莹嘴上不饶人,和人拌了起来。 或者急三火四的冲撞了什么人,被抓住了错处。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甘凝和栀子也都担忧起来,季寒苏终于坐不住了, “栀子,你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为何都这会儿了,还不见她回来。” “是,奴婢遵命。” 栀子应了一声,就急切的往外走。刚出了殿门口,就见妙莹拉着宋太医,一路小跑过来。 可怜宋太医一大把年纪,胡子都老长了,被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 “妙莹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这一趟可废了我不少力气,可算把人带回来了,这就过去和昭仪复命。” 妙莹喘着粗气,转头又对宋观音道, “宋太医,辛苦您和奴婢进去。您放心,不会让您白跑一趟的。” 宋太医弯着身子,双手撑在大腿上,显然累得厉害,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姑娘可别这么说,容老夫先歇口气了来,诊脉这事儿可急不得。” “歇口气也容易,您先和奴婢进去,坐着喝口茶,好好休息。” 说完,妙莹扯着宋太医的衣袖,将人拉了进去。 两人刚一露面,季寒苏难掩惊讶,先让甘凝将宋太医带下去喝茶,其他事情暂不用着急。 然后才仔细询问妙莹,到底是怎么回事。 妙莹连着喝了好几杯凉茶,才缓过劲儿,细说起来, “昭仪您是不知道,今儿个早上皇后说了选秀的事儿,又让嫔妃们在子嗣上多上心后,其他嫔妃突然都着急起来。” “只因宋太医是太医院妇科千金一道的圣手,所以别的娘娘也都点名了要他过去。” “奴婢去太医院的时候,宋太医已经被舒嫔请了过去。” “等奴婢好不容易赶到清凉殿,还是晚了一步,宋太医一出来就直接被拉去了康妃那里。” “奴婢只能紧赶慢赶,到凝华宫门口守着。谁知没过多久,丽嫔宫里的锦云,柳婕妤宫里的抱琴也都到了。” “都是想请宋太医过去,为她们主子调养身体的。” “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奴婢哪能让她们抢在前头。” “所以等宋太医一出来,奴婢拉着他袖子就跑。锦云她们还想拦着,奴婢可劲儿的说了一场。总算幸不辱命,替昭仪把人给抢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怪不得折腾了这么久。” 季寒苏了然,可劲儿的说了一通?以她那副尖牙利嘴,怕没少挤兑人。 没过问这些枝叶末节,季寒苏从果盘里拿了个桃子,递给妙莹,“累着了吧,吃个蜜桃甜甜嘴。” 妙莹拿着桃子,笑着说道,“奴婢多谢昭仪,也就是跑小半个后宫罢了。为着您的事儿,奴婢不觉得累。” 没过多久,甘凝带着宋太医进来。 “臣参见季昭仪,昭仪娘娘吉祥。” 季寒苏道,“宋太医请起,辛苦您大老远的跑这么远过来。” “我这宫女性子莽撞,做事儿一根筋,今日委屈您了。” “我替她给您赔个不是,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 原本被拉着一路狂奔,累得喉咙像火烧似的,宋太医心里多少有些怨言。 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贴身宫女都这副样子,可见宫中传言不假,季昭仪恃宠生娇,不是个好相与的。 可刚才一进来,季寒苏并未急着让他诊脉,而是和颜悦色的吩咐宫女带他去休息,又让人送了果盘和凉茶,绿豆汤。 这会儿又温温柔柔的和他道歉,并不像众人说的那么娇纵任性,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看来是传言不真,那些人嫉妒季昭仪的恩宠,所以才故意胡编乱造四处散播,想要坏了她的名声。 宋太医道,“昭仪实在太客气了,臣担当不起。” “能为您解忧,不仅是臣应尽之责,也是医者的本分。” “妙莹姑娘只是心急了些,臣并不觉得有什么。” 季寒苏微笑着道,“宋太医雅量。” 宋太医道,“昭仪夸赞,臣愧不敢当。只是不知昭仪叫臣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季寒苏道,“并非什么大事,只是今日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希望后宫能多诞育皇嗣。” “宋太医是这方面的圣手,所以请您过来替本宫诊脉,看看该怎么调养更好。” “举手之劳罢了。” 宋太医拿出脉枕,放在桌上,等季寒苏把手腕放上,覆上丝帕之后,才开始探脉。 在这期间,宋太医又问了季寒苏几个问题,季寒苏都据实以告。 过了有一会儿,宋太医才将手收回,但眉头微皱,像是在思索什么。 季寒苏手里的丝帕都被捏紧了,小心问道,“宋太医,本宫身子如何?” 第90章 身孕 这看病问诊,不怕大夫说得太多,就怕大夫沉默不语,尤其是还皱眉的那种。 宋太医这捋着胡子,冥思苦想还不开口的做派,谁看了都要惶恐不安。 季寒苏忍不住瞎想起来,难不成是之前紫丁香吃多了,留下了损伤? 或者是有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但她却没有发现? 可每过五日,韩太医就过来替她请平安脉。这么多次,也并未和她说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难道韩长青被人收买了?! 季寒苏心里千回百转,绕得跟万窟山的狐狸洞一样。 就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将目标转投到安妃、柳婕妤等人身上。 要让她查出来是谁,她必定不会让那人好过...... 宋太医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让季寒苏产生了误解,急忙解释道, “您的身子康健,脉搏强劲有力,并无不妥。” 季寒苏这才放下心,疑惑道,“那为何宋太医看起来,像是有所迟疑?” 宋太医眼神有些迟疑,显然这事儿不敢直接说,季寒苏顿时明白过来, “这里也没有外人,您直说便是。” 季寒苏原想将妙莹支开,留甘凝一人即可。但这么做不符合她一直以来,在众人面前立的人设。 宋太医拱手道,“昭仪身子康健,气血旺盛,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只要皇上眷顾,有孕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无需用药调理。” 妙莹问道,“那为何您刚才犹豫那么久,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奴婢看着还以为......” “不许胡说。” 季寒苏道,“还请宋太医替本宫解惑。” 宋太医道,“昭仪的脉象强健,往来有力。隐约之中,似乎是有如珠走盘之状。” “往来有力,如珠走盘?” 季寒苏听过觉得十分熟悉,只是一时间还想不起来。 “宋太医但说无妨,到底会是什么问题?” 宋太医道,“看着像是滑脉,但眼下月份还浅,臣也并无十分把握。” 滑脉?! 季寒苏不自觉的摸着自己小腹,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甘凝和妙莹也喜不自胜,对于后宫嫔妃来说,皇帝的恩宠今日有明日无是常有的事。 没有子嗣,再怎么得宠,也只能是荣耀一时,不能富贵一世。有了子嗣,才算是有了将来。 至于宋太医后面半句,没有十全把握的话,也被她们两人抛诸脑后。 “奴婢恭喜昭仪,贺喜昭仪!” 季寒苏笑着说道,“都起来吧,宋太医也说了,月份还浅,并不能确定。” “宋太医,敢问还要多久,才能知道,本宫到底是不是有喜了?” 宋太医道,“昭仪的如今还不到一月,若要完全确定,还需等到龙胎满两个月了来。” 季寒苏道,“既然如此,在这之前还请宋太医先隐瞒一段日子,不要与人提起。” “若一个月后诊出不是喜脉,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至于会空欢喜一场。” 宋太医点头,“臣明白,还请昭仪放心。” 季寒苏道,“多谢宋太医。” “我年轻,未曾有过生育。身边的人,也都不清楚都有什么忌讳。” “还请宋太医多费些心思,将要紧的事情用纸笔记下,也好有个章程” 宋太医笑道,“昭仪客气了,臣这就写。” 等宋太医将要注意的事项,都一一备注齐全,又照着上面的条款,和她们三个详细解释了一遍。 幸好这些天她都带着甘凝她们认字,不然就算有说明书在手,看不懂也白搭。 等到事情都安排妥当,宋太医才提着药箱离开。金银银票季寒苏都没给,直接送了一串满绿翡翠佛珠。 宋太医这名字还真没取错,当真是个送子观音。这样的人要好好笼络,到了紧要关头,是真的能救命。 甘凝道,“昭仪,您有了身孕,韩太医却只字没提。到底是因为月份浅没诊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要弄清楚才好。” “恕奴婢多嘴,即便韩太医没有问题。若一个月后能确定,您是真的有了龙裔,他也不值得您信任了。” 季寒苏道,“原想着能进太医院的都是国手,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医学一道博大精深,这一方面擅长,那一方面有所欠缺,也是人之常情。” “早几年我发高热的时候,多亏韩太医伸出援手,救了我的性命。” “这几年时间,我一直小心维系。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都不敢向他求助。” “如今成了嫔妃,自然对他更信任几分。要说他被人收买,应该还不至于。” 甘凝道,“那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试他一试?” 季寒苏道,“先不用,若他真被人收买,故意隐瞒,想对我腹中孩子不利。” “按照原本的打算,多半会趁我还不知情的时候,让孩子悄无声息的就没了。” “宋太医来合欢宫的消息,应是阖宫都知道了。只要不傻,就会想到我对他已经起了疑心。” 妙莹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难道就这么算了?” 季寒苏道,“当然不能!” ........... 合欢宫里的主仆,正谋划着怎么甄别太医。勤政殿里,赵琚还在为先帝留下来的烂摊子发愁。 高程端来一碗百合绿豆汤,殷勤的放在案头。 “皇上您尝尝,刚冰镇过的,消暑去火,清心明目。” 赵琚拿起碗,也没用勺子,直接就往嘴里灌,两口就喝了个精光。 凉气从咽喉一直蔓延到脾胃,心里的火气也都跟着散了小半。 大乾立国已经一百多年,那些皇亲国戚,也比当年多了数十倍不止。 这么多人,每年从朝廷拿银子,开销一年比一年大。这就算了,好歹他们也都姓赵。 可这些只知道尸位素食,靠着祖宗立下的那点儿功劳,已经享了几代富贵的勋贵,为何还有这么多! 第91章 人手 老皇帝坑兄弟,坑儿子半点都没手软。 对这些趴在朝廷身上吸血,踩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除了拖后腿,就没其他好处的勋贵世家,倒是优容得很。 如今国库每年给宗室、勋贵之家的俸禄赏赐,已经占据了国库三成收益。 这些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子弟,在青楼画舫上一掷千金不觉得多,让他们体恤君父就嚷嚷着生计艰难。 想到国库那一箱子借条,赵琚这脑门儿就青筋直跳。恨不得立刻将人下狱,把他们全家抄个精光。 不过一想到这些世家勋贵代代姻亲,上百年来盘根错节,代代皆有女子被选为后宫嫔御。 那些宫女太监虽不起眼,但到了关键的时候,也能有大用。 就如淑妃与周贵妃二人,即便死了也还是有人愿为她们尽忠。 更别提那些三代往上的姻亲故旧,太安宫里随便拎出个人来,说不定都能和这些世家勋贵扯上关系。 唉! 赵琚闭上眼睛,右手揉了揉脑门儿。稍有不慎,就会动摇国本,还得徐徐图之。 高程看了眼窗外,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外难得的星光璀璨。 “皇上,该翻牌子了,敬事房太监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赵琚道,“让他们回去,朕今晚一个人歇着,哪儿都不去。” 高程笑道,“看来娘娘们今晚上,又要失望了。” 赵琚问道,“可是后宫有什么事情发生?” 高程笑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些天,皇后娘娘将选秀的事情宣布下去,各宫娘娘都有了危机感。” “请安回去后,就排着队的请宋太医过去号脉,那两天可把宋太医给累着了。” “这几日娘娘们喝补药的喝补药,吃药膳的吃药膳,都想着调理好身子,能一举得男。” “如今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您这东风,却迟迟不肯降下,娘娘们可不得失望了。” 赵琚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他偶遇嫔妃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不少。 以往送来勤政殿的东西,吃食只占一半,那一半吃食里,也是糕点甜汤居多。 这几日送来的,清一色的全是补汤,大热天的也不怕把他鼻血给补出来。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赵琚:...... 都把他当什么了! 不对...... 合欢宫的人,这些天竟一个都没来过! “前几日的事情,为何这会儿才告诉朕?” 高程讨好道,“皇上这些天为朝政的事烦心,谁那儿都没去,皇后娘娘也已经训诫过她们了。” 赵琚道,“皇后......” “去椒房殿。” 高程,“是,奴才这就安排。” .............. 赵琚好些日子没来后宫,一来就去了椒房殿,前脚刚跨进去,后脚其他嫔妃就收到了消息。不过一会儿,各宫的灯火就熄得七七八八。 季寒苏穿着一身浅粉色寝衣,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长发散落在地毯上,望着窗外的星空,不时摸着肚子。 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却顶着一样的天空。就连北斗七星,都在一样的方位。 她的月事已经晚了两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怀上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甘凝见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外头,还以为季寒苏是在为皇帝去了椒房殿,没来合欢宫而不高兴,小心劝道, “昭仪,夜已经深了,椒房殿灯都熄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皇后终究与别人不同......” 季寒苏笑着说道,“我不是介意这个,只是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我还没来这里,虽然日子也难过,但和这些年比起来,差距之大犹如天堑。” 甘凝道,“昭仪是想家了?等皇上知道您有了身孕,您想要见见家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季寒苏嘲讽的一笑,“那一家子,若不是巴望着从我手里要些好处,怕是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了。” 甘凝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说是亲人,但只知道紧着她吸血。 这么多年下来,从没问过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昭仪,您别伤心了。女人出嫁之后,最主要的还是孩子。等小皇子出生,您就有了依靠。” “皇上对您如此宠爱,您日后一定是儿女成群,到时候怕是有操不完的心。” 季寒苏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终究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对了,韩太医那里,可有异常之处?” 甘凝回道,“和往常一样,并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前两次请平安脉,也都正常。咱们私底下又找了两位太医,不是都没诊出来吗?” “或许真是我们想多了,因为月份着实太浅,只有宋太医这样的翘楚,才能探出一二。” 季寒苏道,“身处后宫,不得不小心着些。惯用的太医一定要是可信之人,不然后患无穷。” 甘凝道,“若是宫外有人能帮把手就好了,咱们再怎么小心,也只顾得上宫里这块儿。” “太医的家眷可都在宫外,万一要是接触了谁,收了什么好处,咱们可看不见。” “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季寒苏道,“太监虽然能出宫,但到底也不够方便。我那些娘家人,又只是寻常农户。不仅目光短浅,大字也都不识一个。” “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就算想让他们做什么,怕也只会帮倒忙。” 甘凝迟疑道,“其实昭仪您在宫外,也并非真的无人可用。” 季寒苏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季肖?” 甘凝点头,“季家根基不在京中,但也是地方大族。季大人人在京中又身居高位,他若愿意帮忙,您想做什么事情,都能容易许多。” 季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虽然他们并非真的血亲,但赵琚亲自开口,让她认了这个叔父,那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叔侄关系。 这份儿人脉,可赵琚亲手交到她手里的...... 季寒苏道,“说来我得了名分之后,家中亲眷对亏叔父照拂。我这个做侄女儿的,都没好好道一声谢,实在不该。” “等叔母入宫之后,再好好表示一番歉意。” 第92章 晋位 没过几日,韩太医照例来为季寒苏请平安脉,这回切脉的时间,明显比以往长了不少。 “恕臣斗胆,敢问昭仪,这个月的月事是否如常?” 甘凝道,“已经晚了好几日了。” 韩太医笑着说道,“若臣没有探错的话,您多半是有喜了。只是月份还浅,想要确定是否有孕,还需再过几日才行。” “您若不放心,也可以请宋太医过来一同问诊。家学渊源,自他往上,好几代人,都是妇科千金一道的圣手。” “在照顾妇人身孕这块儿,臣的确要逊色不少。” 季寒苏笑着说道,“韩太医当真是谦虚。” “妙莹,让人去太医院一趟,将宋太医请来。” “是,昭仪稍等片刻。” 没一会儿,季寒苏有孕的消息,就传遍整个太安宫。 皇后听说的时候,正陪着女儿兰陵公主认字。 皇长子赵景珩已年满六岁,这会儿正在南书房听太傅们讲课。 皇后走到屏风外头,见芳嬷嬷脸上带着担忧,当即问道, “出什么事了,面色这样难看。” 芳嬷嬷道,“刚才有太监来报,合欢宫那位有身孕了。” “皇上高兴坏了,下了朝就直接往那边去,这会儿想必也该到了。” 皇后面色一沉,深深的叹了口气后,又恢复如常, “两个人都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有孕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芳嬷嬷忧心道,“可有皇上的恩宠在,万一怀的是个皇子,奴婢担心,会成为大皇子的威胁。” 皇后说道,“容妃出身官宦,二皇子如今也能跑能跳了,本宫尚且能容得下,何况一个还不知道男女的胎儿?” “若生下皇子的,都像她那样,本宫反倒能放心不少。” 废太子留下的儿女,除了嫡子被封为卢阳王,母子三人还算自由之外。 其他的都被关在安王府里,如猪狗一样养着。看皇帝的意思,怕是想将人关到死。 景珩也是嫡长子,她娘家虽然得益于这份儿从龙之功,比之从前要兴旺不少。 但和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比起来,到底缺了些底蕴。至少安妃背后的于家,就比她们孟家更为兴旺。 此番选秀,出身大家的名门贵女必定不在少数。这些还没入宫的小丫头,才是她们母子的劲敌。 皇后说道,“本宫记得前几日刚得了一支百年老参,让人装起来。其他赏赐也准备两倍,本宫这就过去看看。” 芳嬷嬷不情愿道,“区区一个昭仪,娘娘您是否也太抬举她了?” 皇后说道,“你刚才不也说了,皇上知道后高兴得很,下了朝就直接往合欢宫去。” “皇上都是如此,本宫还能端着架子,等她过来请安再提?” ................. 合欢宫 赵琚搂着季寒苏的细腰,将她揽在怀中,高兴的说道, “之前那大半年,你与朕在一起的次数也不少,却一直没有好消息。” “朕原本觉得奇怪,还想着让太医给你好好瞧瞧,现在看来之前是缘分没到。” “如今缘分到了,孩子就来了。” 季寒苏面上笑得有多开心,心里就有多气愤。他们当时名不正言不顺,要真有了身孕,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即便知道林姑姑是他的人,季寒苏也不敢用自己和孩子的命去赌。 季寒苏道,“您也不是第一回做父皇了,怎么还这样心急?” “其他嫔妃伺候您这么多年,没孩子的大有人在,您也让太医为她们瞧过?” 赵琚回道,“那倒没有,这些事情,她们一向不用朕来操心。” “只有你,总让朕操不完的心。” 季寒苏理所当然道,“良人者,所望而终身也。” “皇上是我的夫婿,我将终身都托付给您,您为我多费些心思,不是应该的吗?” 矫揉造作,贪欢躲懒,还得理不饶人。 可他偏偏就喜欢她这样...... 赵琚说道,“如今你有了身孕,昭仪的位分还是有些低了,朕想着给你升一升。” “昭仪之上便是九嫔,朕晋你为宸嫔,等你满四个月,坐稳了胎再行册封礼。” 季寒苏道,“多谢皇上恩典。” “有一件事,还请皇上答应。” 赵琚道,“说吧,什么事情。” 季寒苏道,“我这还是头胎,没有经验。身边伺候的,也都不懂如何照顾身孕。” “想请皇上赐一个有经验的嬷嬷,这样才能安心。” 赵琚笑道,“刚才太高兴,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该打。” “朕一会儿就让高程把人给你送来,你只管安心养着,别的都不用管。” 季寒苏小脸搁他胸口,强健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听着让人安心。 “那我还想见见那位叔母,上回认了叔父之后,就只见过那位叔母一面。” “虽说不是真的血亲,但您都让我们认下了,也算是我的娘家人,这关系不说要多亲密,也不能太冷淡了。” “不然就辜负您的一番美意,您说是吗,皇上?” 赵琚挑眉,“当然。” 高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赵琚道,“让她进来。” 季寒苏闻言,赶紧从赵琚身上下来,整理了下衣襟鬓角,皇后进来的时候,又是那个规规矩矩的季昭仪。 问安过后,皇后与季寒苏各自坐在赵琚左右。寒暄了一阵之后,让人将东西拿了上来。 “这株百年老参品相绝佳,是救命的好东西。你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季寒苏道,“您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臣妾愧不敢当。” 赵琚道,“皇后一番心意,你收着便是。” 季寒苏起身行礼,“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起来吧。” 皇后笑着说道,“如今这个孩子,就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行礼这样的小事,以后不用在意,等你坐完月子再说。” 季寒苏道,“谢过皇后娘娘。” 赵琚道,“有件事,还请皇后晓谕后宫。季昭仪有孕,朕决定封她为宸嫔。” 第93章 宸嫔 明明正值酷暑,皇后搁在大腿上的玉手,却突然间僵住。 在来合欢宫的路上,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赵琚因为高兴,会晋季寒苏为嫔位。 可这封号...... 皇后笑着说道,“皇上膝下子嗣不多,季妹妹得皇上宠爱,如今又怀了龙裔,从昭仪升为嫔位也是应该的。” “只是有一件事,还要皇上您来拿主意。” 赵琚道,“何事?” 皇后笑着说道,“宸嫔的月份还浅,若现在行册封礼,那些繁文缛节下来,难免操劳。” “臣妾担心会影响到她安胎,且眼下正值酷暑,等宸嫔胎坐稳了,这天气怕也还没凉快下来。” “若是再往后延,月份大了就更是不便。想来,还是等皇儿出生之后,妹妹坐完月子,再行册封礼来得更稳妥些。” 皇后说完,见赵琚没有立刻说话,显然是在犹豫,于是转头看向季寒苏, “宸嫔,这是你的册封礼,有什么意见只管提,本宫能安排的,都帮你安排。” 季寒苏道,“皇后娘娘垂爱,一切都由您和皇上做主即可,臣妾并无意见。” 赵琚道,“皇后说的在理,册封典礼劳身费神,你现在的身子的确受不住。” “便先晓谕后宫,定了名分。等出了月子,朕再给你补上。” 季寒苏羞涩道,“臣妾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从合欢宫出来,直到回了椒房殿,皇后才卸下脸上的微笑。 芳嬷嬷将门关上后,连忙进去伺候,生怕皇后气出个好歹来。 “娘娘,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皇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一股哀伤, “早就知道会有今日,只是本宫没有想到,这天来得这样早。” “从前,皇上无论宠爱哪个妾室,在本宫面前,都不像刚才个宸嫔的亲密。” “他看宸嫔的眼神,比当初看安妃更盛。” 以当年安妃的家世,和楚王的境遇,别说是侧妃之位,就是正妃之位,于家都不一定看得起。 可她偏偏是个死心眼儿,不顾一切非要嫁过来。这样一个年轻美貌,活泼明媚的贵女,心里眼里又只有赵琚一人。 若换作她是皇上,她也会动心。其他人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安妃却只是因为他这么个人。 所以无论安妃这些年怎么闹,赵琚也只觉得她是小孩子心性,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芳嬷嬷无奈,去合欢宫之前,她还在劝皇后小心提防宸嫔。 谁能想到,这会儿刚回来,她又要劝皇后把心放宽。 芳嬷嬷道,“安妃现在,虽然也还受宠,但到底也不如以前了。” “等到选秀结束,新人入宫,宸嫔又还能得宠多久?” “您之前不是还劝奴婢,说宸嫔这样的人得宠,比别人得宠更好?” “那就让她们去斗,去争,您只用坐在凤座上,好好看着便是。” “谁胜谁负都不要紧,再扶持几个新人就是了。” “只要大皇子和公主都好好的,您别的都不用太上心。” 皇后眼睛里闪着泪光,倔强的不肯落下来,“你说的本宫都明白,可本宫除了是皇后,也是个女人啊。” “身为妻子,谁不想要夫君的爱?往前二十几年,我从不曾想过,自己会成为大乾皇后。” “即便是嫁入王府,我也只是想着,什么时候和王爷就蕃,直到后来发现皇上的心思......” 皇后指腹重重一抹,将眼角的泪水抹去。 “作为皇后,要总领内职,统御后宫,行劝诫之责。要端庄大度,承宗庙之重,为皇室绵延子嗣。” “皇上宠爱别的女人,不仅不能有妒忌之心,还要照顾她们的身孕,给自己的孩子,生出诸多对手。” “若皇上子嗣不昌,皇嗣出现意外,也都是皇后的过错。” “本宫头上这顶凤冠,当真是重于泰山。” 这哪里是个皇后,分明是个圣人! 芳嬷嬷心疼的将皇后抱在怀里,就像从前在孟家一样,“娘娘,奴婢知道您委屈。” “可您已经是皇后了,想想您的孩子,想想孟家,您还有他们!奴婢也会一直陪着您的!” 皇后在芳嬷嬷怀里靠了一会儿,待她坐正了身子后,神色也已恢复了平静。 “既然宸嫔有孕,接下来的日子,就不方便侍寝了。宫中素来讲究雨露均沾,其余嫔妃也不能太过冷落。” “排个顺序出来,让她们轮着去勤政殿伺候。告诉康妃她们,皇上那里要多用点儿心思。本宫也会提醒皇上,多去她们那里。” “若一枝独秀的人不能是自己,便还是百花盛开的好。” 芳嬷嬷见皇后这么快,就调整好心态振作起来,喜不自胜道, “是,奴婢这就安排。” 但转念一想,犹豫道,“康妃她们都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在皇上面前,早就不新鲜了。” “就算她们使出浑身解数,怕是也拢不住皇上的心。” 皇后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本宫给皇上安排新人?” 芳嬷嬷道,“模样俊俏的宫女到处都是,由您来挑总比皇上自己看上的要好。” 皇后沉吟片刻,还是点头同意。花无百日红,她就不信,还真有人能受宠一辈子! 很快,各宫都知道季昭仪有孕,皇上大喜过望,当即下旨晋季昭仪为宸嫔,皇后也同意了。 又因体谅宸嫔有孕辛苦,册封礼也等出了月子再做准备。 各宫嫔妃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一片谦和,喜气洋洋的道贺,好似有孕的是她们一样。 等人离开之后,宋太医与韩太医,一起将东西验证过后,才由甘凝登记造册,存到库房里头。 宋太医道,“回禀娘娘,这些东西臣与韩太医都一一看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这只金丝香囊,味道清新宜人,乃是加了薄荷脑的缘故。” 季寒苏道,“薄荷脑?是否对胎儿有害?” 宋太医道,“薄荷脑无毒,有通气提神之效,平时随身携带倒也无妨,但有孕不宜多用。” “偶尔闻闻还好,若经常闻薄荷脑的味道,会使胎动异常,频繁严重的,甚至会有流产之象。” “这只香囊里面,薄荷脑的味道极淡,调配得十分精细。若非臣精于此道多年,怕也是闻不出来的。” 季寒苏问道,“这只香囊是哪里来的?” 甘凝迟疑道,“是高公公送来的,说是内府刚做的,能缓解孕中不适。” 宋、韩两位太医,都不由得凝重起来。皇上让他们二人负责宸嫔的胎,若这胎出了意外,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宸嫔有孕才几天?那些人就忍不住了,还是借的皇上的手! 要不是宸嫔小心,不论东西来处都要他们一起验过才肯放心,说不定就栽这上面了。 第94章 金丝香囊 宋太医道,“若非多了一味薄荷脑,这金丝香囊的气味,的确有缓解孕吐的功效。” “娘娘眼下症状还不明显,但等到有孕三个月,反应最大的时候。若不是知晓这香囊有问题,便极有可能长久随身携带。” “等到害喜症状消退,这中间足有两个月时间,一旦没能发觉,那必定是龙胎不保。” 季寒苏一手拿着丝帕,捂着口鼻,一手将这金丝香囊,交给了甘凝。 “原以为不会有人这般明目张胆,让两位太医验过,只为安心罢了。没成想,倒是我小觑了她们的胆量。” 宋太医道,“敢问娘娘,这事儿该如何处置?” 季寒苏道,“还怎么样,就怎么样。皇上面前,宋太医只管实话实说便是。” “有人的手伸得太长,既然越过了她的本分,就要有被剁掉的打算。” “本宫可不是那种有冤自己忍,有苦自己吞,替别人隐瞒的人。” 宋太医拱手道,“臣明白。” 等太医退下之后,甘凝终于忍不住说道, “娘娘将这事儿告诉皇上本是应该,可咱们除了知道香囊有问题,别的一无所知。” “御前送来的东西,被人动了手脚。奴婢担心此事若被人知晓,会伤了皇上的颜面,也会得罪了高公公,到时候反而不美。” 季寒苏笑着说道,“两位太医在宫里多少年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就算没经历过十回,也该经历过八回。”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该怎么和皇上说这件事。至于高程,想必这会儿宋太医他们,已经找他去了。” “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是得罪?” “奴婢蠢笨,不比娘娘有识人之明。” 甘凝这句刚说完,又忍不住疑心道,“也不知这事儿,到底是谁的算计。这才多久,就把手伸到内府去了。” “您说会不会是皇后,或者容妃?她们都有皇子,应该最不希望再有皇子降生。” “或者安妃也有可能,她一直与您过不去,又是周贵妃的侄女儿。周贵妃在先帝那会儿,管了这么多年的后宫,受过她恩惠的人,可不在少数。” “还有柳婕妤,您和她早就撕破脸了。要说宫里谁最盼着您不好,一定有她。” “至于康妃、丽嫔她们,虽然面上还算和善,但谁知道她们心里怎么想的。保不定就嫉妒您得宠,想了这下作手段!” 季寒苏看她一本正经的盘算了一圈儿,把太安宫的嫔妃,都盘算了一遍,看谁都是嫌疑人,忍不住笑道, “想这么多做什么?” “在谁那里出的差错,自然由谁去查,本宫只要知道,无论如何,皇上会给本宫一个交代就是了。” .............. 自从有孕之后,每日的燕窝便再也没有断过。 即便她一点都不想喝,齐嬷嬷也还是不停的劝说,让她多喝几口。并称这样养着,孩子出生后才能更白净。 季寒苏无奈,只能强忍着往下咽。自从有孕之后,每日汤汤水水,人都要成水做的了! 见她听话,齐嬷嬷满意道,“娘娘喝完燕窝,可以在屋子里多走动一二。这样胎儿不会太大,生产的时候也能容易一些。” 季寒苏笑着说道,“多亏有嬷嬷在身边照顾,不然本宫还不知会有多手忙脚乱。” 齐嬷嬷道,“娘娘客气了,您吉人自有天相,即便没有奴婢,也一定是顺风顺水。” “奴婢这点儿微末本事,能让娘娘孕中少些麻烦,是奴婢的福气。” 当年惠妃有孕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伺候。后来惠妃进了冷宫,她便被打发去了别处。 等到皇帝长大,又一一将她们这些人聚集起来。 如今皇帝让她来照顾宸嫔的身孕,不出意外的话,她后半辈子,便是跟着这位主儿养老了。 等到宸嫔生产,她这差事也才算是刚刚开始。 季寒苏被甘凝扶着,在屋里来回走动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些累了,才坐下来歇息。 正想着喝口水,就见栀子兴冲冲的进来, “奴婢参见娘娘,娘娘大喜!” 季寒苏一脸迷糊,她这会儿正是母以子贵的时候,该安排的赵琚都给她安排上了,还能有什么喜事? “大喜?什么事情?” 栀子解释道,“皇上之前不是答应您见季夫人的吗?” “皇后娘娘想着其余嫔妃,也都许久没见家人,于是向皇上进言,借这件喜事,让后宫嫔妃的家人都进宫见上一面,皇上也同意了。” “按照规矩,嫔妃母家入宫拜见,也需是有诰命在身的命妇才可以。此番皇上开恩,即便无诰命在身,也能入宫拜见,天伦得聚。” 栀子与甘凝、妙莹不同,是后面才拨来伺候的,因而并不清楚季寒苏和娘家的关系。 刚听见这消息时,以为季寒苏必定欣喜若狂,所以才忙不迭的进来禀报。 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季寒苏看起来,却并没有多上心,于她而言,无异于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怎么办...... 栀子心里暗暗叫苦,宸嫔娘娘和娘家的关系,好像不怎么融洽! 她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季寒苏微笑着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皇后娘娘有心了。想必其余嫔妃知道后,怕都要高兴疯了吧?” 栀子木木的点头应道,“似乎是这样。” 季寒苏问道,“那你呢,可想见见家中亲人?” 第95章 出宫 栀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沉默的摇了摇头。艰难的开口说道, “回禀娘娘,奴婢不想。” 怎么可能不想? 她娘走得早,一直是由奶奶照顾。她奶奶的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也不知道还能再见几面。 季寒苏不信,安慰道,“思念家人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栀子喃喃道,“奴婢...奴婢......” 季寒苏笑着问道,“那你想出宫吗?” 听到出宫二字,栀子眼前一亮,随后很快黯淡下去,只小声说道, “奴婢只想尽心侍奉主子,不敢瞎想别的。” 季寒苏笑道,“是不敢,不是不想。” 栀子低下头,“娘娘恕罪,奴婢,奴婢......” “我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宫女,你们想的什么,我都明白。” 季寒苏道,“太安宫虽大,但没有任何一处,能让人随意走动。” “宫女们,也大多是想要出宫的。” 栀子说道,“娘娘英明。” 季寒苏道,“倘若等你们年满二十五岁之后,赐银还家呢?” 栀子猛地将头抬起,眼中迸发出激动与不可置信。甘凝站在边上,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娘娘居然想有这样的想法,若当真成了,当是宫女们的福气。 栀子害怕是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娘娘您的意思是......” “奴婢没听错吧?” 季寒苏笑道,“这种事情,还能有听错的?” 栀子当即跪下,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喜极而泣道,“娘娘慈悲,奴婢叩谢娘娘恩典!叩谢娘娘恩典!” “好了,起来吧。” 季寒苏笑着说道,“这事儿我也想了有段日子,若是能成,也算是给孩子积福。” “看你这么想家,索性先和你多说两句。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别让其他人看出来了,到底现在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栀子感激道,“娘娘有这份儿苦心,奴婢就感激不尽了。不管能不能成,奴婢都誓死不忘娘娘的恩德!” “你伺候我一场,这事儿不论成与不成,你们的终身,我都是要安排妥当的。” 当初崔嬷嬷为什么会将终身误交出来,不就是因为想要离宫养老? 她现在不比从前,若有人要对她下手,收买她身边的人最为妥当。 平日里她从不吝惜赏赐,合欢宫的宫女太监,在吃穿用度上,每个月都是一大笔开销。 想要收买他们,除了让他们出宫,便是从他们宫外的家人入手。 宫外的事情,眼下也只能指望,她那位便宜叔父。至于宫里的事情,她先将大饼给备上。 那些世家大族,哪家哪户不是沾亲带故的。每一代,族中或者姻亲中,都有女子入宫。 这些被选入宫的嫔妃,谁手里又没有安插过几颗暗子?把这些老人都放出去,也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季寒苏一直是个行动派,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晚上赵琚过来的时候,便直接将这事儿和他商量。 “我如今有了孩子,越发的看不得别人母子分离。宫女们花一样的年纪,一入宫就要劳作到死。” “即便遇上放阴,也要年满三十五岁的才可以。放在宫外,孩子都能谈婚论嫁了,实在可怜。” “皇上既是圣明天子,不如将恩泽也分一星半点给她们。一来使她们天伦得聚,二来也不耽误她们婚配,与民生息。” 赵琚慢悠悠的喝着碗里的酸萝卜老鸭汤,思考着这事儿的利弊。 民间婚嫁艰难,他是知道的。富者妻妾成群,贫者难以成家,乃至有些地方,典妻之风盛行。 大乾建国的时候,宫女只有数百,即便之前放阴出去了一批,如今宫里也还有七八千人。且每过几年,还会再采选新人。 若能将放阴一事,着为定例,的确是件好事。 既可缓和矛盾,也能使前朝后宫勾结起来,没那么容易。 至于坏处嘛,无非是宫女采选的频率高些,期满还家的时候会多废些银子。 两相对比之后,赵琚点头同意道,“的确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等朕和皇后商量之后,让皇后拿出个章程再说。” “你这个法子不错,给朕也了了一桩麻烦。” “宫里的嬷嬷是有些多了,年纪一大把,很多事情原指不上她们,偏偏又绕不过她们。” “还是早早出宫的好,将位置都让给年轻人。” 赵琚这番话,让季寒苏不禁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情,还真是让人耳熟能详...... “皇上说得是,以后这太安宫里来来往往的,全都是年轻漂亮的宫女。” “什么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哪儿够啊,以您这天下至尊的身份,再翻两倍也不算多。” 赵琚伸手捏了捏季寒苏的小脸,“哟,知道吃醋了。” 季寒苏别过脸,躲开他的大手,“我才不吃醋呢,我就是觉得做男人真好,想娶多少就娶多少。” “我要是男人,我也一定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赵琚大笑了两声,一把将季寒苏拉过来抱在怀里,右手放在她肚子上, “这辈子你是没指望了,不过倒是可以看着朕的皇儿左拥右抱。” 季寒苏打趣道,“皇上怎么知道会是皇子,要是个公主呢?” 赵琚面色一怔,随后舒展开来,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口说道,“公主只要高兴就好。” “怎么,你觉得这胎是个公主,不是皇子?” 季寒苏自信道,“儿子女儿都是我生的,做娘的眼里都一样。” “再说了,我身子又没问题,还愁不能儿女双全?” 大乾公主的日子不差,只要自己立得起来,又没想着搬弄权术。不论哪个兄弟登上皇位,都不耽误她们的荣华富贵。 就像安阳,老皇帝虽然没了,赵琚和她也没什么姐弟情分,但该有的封赏一样不少。 在婆家的地位丝毫不受影响,住在自己的公主府里,每日只用风花雪月,吃喝玩乐就够了。 这样的公主谁不想做?她羡慕得都要疯了!都忍不住幻想起自己若是有个女儿,会是怎样的肆意人生! 赵琚突然说道,“金丝香囊的事情,朕已经让人去查了,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季寒苏道,“皇上这话错了。” 赵琚道,“你敢说朕错了,那你说说,是错在哪儿了?” 季寒苏道,“幕后之人如何处置,不是给我交代,而是给您自己交代。” “您想啊,那人竟然能借皇上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东西送到我这里。” “得亏是宋太医发现了,要是没发现,岂不是死无对证?” “一旦这个法子可行,从我这里占了便宜,您说她会不会以后都这么来。” “若是这样,后宫岂不是要人人自危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一句话,得罪了那人,过些天会不会就灾厄临门了。” “针对嫔妃就算了,反正后宫的女人就跟园子里的花一样,一茬一茬的。” “我们这些开败了不要紧,您再换一批新人就是了,可万一要是什么时候针对您呢?” 赵琚脸色黑的那叫一个难看,高程站在一边,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这宸嫔娘娘,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难为他这个边上伺候的,这心里捏着一把汗,有苦都没处说...... 第96章 孙招娣 赵琚气恼的将季寒苏从怀里挪开,转身换了一个方向坐着,显然这会儿不想看到她那张脸!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在朕面前,也一点都不忌讳。” “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皇上敢说不是这么想的?” 赵琚语塞,要他睁眼说瞎话也可以,但那是在朝堂上,“朕......” 季寒苏趁机搂着赵琚脖子,直接往他怀里缩。 不让她抱,她偏要抱! 赵琚想把她挪开,她就挺着肚子让他推,赵琚不好用力,看了眼边上装鹌鹑的高程, “狗奴才,站边上干什么,还不快将娘娘扶起来!” 高程往后缩了缩,馒头一样的脸,笑得比哭还难看,踌躇不前 “出去待着,不准过来!” 高程为难的看着赵琚,赵琚看了眼身上的牛皮糖,无奈道,“滚出去!” “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季寒苏道,“当初是你说的就喜欢我直白,我直白你又不高兴,被说中了就恼羞成怒,冲我一个受害者撒火。” “我都这么委屈了,你还好意思和我生气。都说我是你心尖尖儿上的人,您这心尖尖儿就这么个待遇?” 小拳拳捶他胸口,宠妃就要有宠妃的样子。端庄贤淑讲道理,那是皇后该操心的事情! 赵琚被她这么一闹,怎么都气不起来,又怕她太闹腾动了胎气,只能顺毛撸, “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怎么给孩子做榜样?” 季寒苏笑道,“有您做严父,我当然是慈母。只要带着他玩儿,带着他闹就可以了,其他的都该是您这个父皇的事儿。” 赵琚道,“你还真是会替朕安排。” 季寒苏道,“那不然呢?” “您登基后我才开始认字,到现在常用的那些,倒是认了个七七八八。” “皇上要是放心的话,皇儿的事情,我全权负责也是可以的。” 赵琚这才想起,身上这块牛皮糖还是个文盲。要是真让她来操心孩子学业,怕是秀才的水平都难。 “你还是别管了,这些事情朕自会安排。” .............. 八月初三 自从有孕之后,季寒苏便再没有用过香粉,就连合欢宫里闻味道的鲜花果子,也都暂时停了。 用清水洁面之后,妙莹拿着一把水牛角梳子,给季寒苏梳头。 “娘娘,今儿是夫人们入宫拜见的日子。别的娘娘一定都打扮得光彩照人,您虽不能用脂粉,但别的可不能被比下去。” “奴婢给您打扮得喜气一些,好叫她们知道,如今谁才是这宫里最得势的人?” 季寒苏道,“不用,平日怎么打扮的今日照旧。大热天的穿红着绿的让人眼热,打扮简单些,看着清爽。” 甘凝笑着说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娘娘往常那样就很好,太出挑了反而容易生出事端。” “是。” 妙莹委屈的瘪瘪嘴,她还不是为娘娘着想,主位娘娘里面,就她们家娘娘出身最低。 颜夫人是三品诰命不假,也挂了个叔母名头。 但宫里谁不知道,这不过是皇上为了让娘娘面上好看些,安排的一门干亲罢了。 季寒苏眼皮一抬,就知道妙莹心里,在不高兴什么,也无心和她解释。 出身低微算的了什么,刘娥还是二嫁歌姬,一样成了掌权太后,谁又敢拿她的出身说事? 她活着的时候,帝王将相要向她俯首,她死了,也一样享受香火供奉。 想用出身来嘲讽她,只要她不在意,就构不成伤害。 向皇后请完安后,季寒苏回了合欢宫,又换了一身衣裳,随后拿了本书坐在窗前,慢慢看着。 过了好一阵,季寒苏觉得眼睛有些累了,栀子才进来禀报, “娘娘,两位夫人到宫门口了。” “快将母亲、叔母迎进来!” 另一边,季夫人跟在宫女后头,一边走一边不厌其烦的,和孙招娣嘱咐道, “老妹妹,宫里不比外头,最讲究规矩体统。宸嫔娘娘的身份不同,一会儿见了面,按之前说的做。” “要是记不清了,就看我是怎么做的,跟着学就是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 孙招娣长这么大年纪,以前只在宫门口停留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有这个运道。 “这皇宫啊,就是跟外头不一样,仙境似的。皇后娘娘比仙女儿还漂亮,这些宫女随便挑出来一个,也比刘员外家的小姐贵气。” “这院子边上,怎么还有片树林?” 小顺子笑着回道,“这是合欢树,皇上看重娘娘,特意让人在这合欢宫里,种了这片树林。” “林中种又种有萱草,合欢蠲忿,萱草忘忧。意在娘娘能年年如意,岁岁合欢。” 孙招娣欣喜道,“皇上真是大方,这么大的宫殿,就给大...” “咳咳。” 颜夫人轻咳了两声,“孙妹妹,前面就是娘娘的寝殿,不当说的不要多言。” 想到这位颜夫人的手段,孙招娣到底收敛了些。只在心中不忿,等她儿子当了官,说不定还不止三品。 “臣妇拜见宸嫔娘娘。” 一进门,孙招娣看见季寒苏坐在上首,就想上前拉扯。被甘凝、栀子挡住后,颜夫人耐着性子,将她拉了过来,才不伦不类的行完这礼。 “叔母,母亲,快快请起,赐坐。” “谢宸嫔娘娘。” 季寒苏看着这位久久不见的生母,即便穿上绫罗绸缎,戴上金钗玉坠,也还是一副农妇模样。 这怪不得她,出身、教养、还有生存环境,从来都由不得她。 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那贪婪赤裸不加遮掩的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像是想将她整个人按斤发卖,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母亲只是寻常农夫,不识宫中礼仪。这些日子,真是辛苦叔母了,寒苏铭记于心。” 这番话,季寒苏说得情真意切。颜夫人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她父亲乃是大儒,丈夫又是进士出身,这些年顺风顺水。家里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就连仆妇,但凡能走到她面前的,都是懂规矩的。 孙招娣这样的,她还是第一回见。偏又顾及到季寒苏,轻不得,重不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就这,刚才在皇后宫里,还闹出了笑话。幸好皇后大度,没有怪罪。可怜她跟着丢人,还要为孙招娣周全。 “娘娘客气了,臣妇不敢居功。您之前嘱咐的,臣妇一直记在心里,就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辜负了娘娘的厚爱。” “叔母客气了,本就是我的事情,给您添了这些麻烦。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别的心思。” 季寒苏道,“母亲,我离家多年,以前身份卑微,也照顾不到家里什么。” “如今得皇上厚爱,但也身在后宫,轻易不知道外头的事情,只能托了叔父叔母,替我照拂一下家里。” “叔父叔母是周全良善之人,只要您和父亲好好约束,应是不用我担心。” “这回您入宫,我准备了一些银票,还有文房四宝,四书五经等用得上的东西。” “您带回去督促侄子好好读书,他日学有所成,季家也算是改换门庭。” 颜夫人淡然一笑,果然如老爷所说,宸嫔娘娘是个明白人。 孙招娣听到银票的时候,大喜过望,但一听到季寒苏后头说的那些,立刻就着急起来。 别的事情她不懂也不想懂,事关男人儿子的将来,她可一点都不糊涂! “你当真不管你爹和兄弟了!” 第97章 母慈子孝 1 这尖利的声音,让颜夫人陡然大惊,有心阻止但碍于在季寒苏面前,孙招娣又毕竟是她生母,只能生生忍住。 季寒苏目光一冷,面上再无刚才的和煦,而是主位娘娘里少有的威严。 “果然?” “母亲这话何意?本宫竟有些听不懂了,难道有人和您说过什么,指责本宫的不是?” 孙招娣被吓得往后缩了两步,终于发现这个女儿不同以往,心虚的避开季寒苏的目光, “没,没这回事!” 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孙招娣想到之前那人说的。大乾以孝治天下,她季大丫就算成了皇妃,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要是发达了就忘本,敢不认父母兄弟,口水都能淹死她! 又想到村头刘老缺的小女儿,被卖给县丞家做丫头。 后来被县丞看上做了小,刘老缺一家,跟着吃香喝辣不说,两个儿子也都被安排了差事。 她女儿嫁的可是皇帝,总不能连县丞家都比不上! 念及这些,孙招娣的腰杆又挺了起来,理直气壮道, “用不着别人说,我清楚得很!你虽然做了娘娘,也是我们老季家的姑娘,你爹怎么也算是国丈吧!” “夫人!” “皇宫禁苑,娘娘面前,不得胡言乱语!” 甘凝怒道,她最熟知季寒苏性情,明白季寒苏的心思。 此刻季寒苏脸上,虽然不带怒色。但心里的火气若化为实质,太液池的池水,能直接少一半! 齐嬷嬷站在季寒苏身后,看孙招娣的眼神,跟看花木上的飞虫一样。 从孙招娣进来那刻起,她这眉头就没有松过。 先前以为宸嫔母女相见,留她在身边是为了以示亲近。这会儿看来,只是原因之一。 有这样的生母,想必其他人也没多大差别。 这样的娘家,不仅给不了助力,反而拖后腿,难怪皇上要给娘娘安排个叔父。 季寒苏抬了抬手,声音温软多情,刚才的凌厉似乎只是众人的错觉。 “无妨,到底是本宫的母亲,本宫面前大可畅所欲言。” “您说本宫不管家里,叔母送去的那些房契地契,您身上这些丝绸珠宝,难道都是凭空长出来的不成?” 孙招娣得意道,“那点儿东西值当什么!你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戏文里都写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他娘娘家里谁不是良田千里,奴仆成群,当官作宰的。” “你爹娘兄弟一大家子,就那几百亩地,够干什么?谁家皇亲国戚还自己种地的!” “你爹和兄弟没个正经差事,你脸上也没有光彩。你和皇上说说,给他们安排个官做,你娘我也跟着享享诰命夫人的福。” 季寒苏道,“母亲想得还真是周全,您觉得本宫该替他们,向皇上讨个什么官儿合适?” 孙招娣以为她同意了,急不可耐道,“当然是越大越好!” “算命的说了,你大弟弟是文曲星下凡,天生的宰相根苗!你二弟弟是武曲星转世,将来是要执掌朱衣卫的!” “你爹他年纪大了,又是皇上的老丈人,你让皇上看着封个什么爵位,拿银子就好。别的事情,他也不会做。” 季寒苏似笑非笑的问道,“原来母亲也知道,父亲什么也不会。” 孙招娣不高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怎么都比外人可靠啊。” 季寒苏道,“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孙招娣嘴硬道,“不用人教,我们自己也知道。你娘我生你养你,又送你入宫,不就是指望你能拉拔季家。” “如今你自己攀了高枝,就不管娘家人死活,你就是不孝!让别人知道,唾沫星子都淹死你。就是皇上,也不能搭理你这种不孝的东西!” 季寒苏怒极反笑,“我说皇上登基一年不到,就缠着皇上恩泽后宫,让嫔妃娘家入宫拜见。”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本宫,想看本宫笑话!你们以为本宫是什么人,在宫里这十来年,都是吃白饭的不成?” 孙招娣道,“要是没我孙招娣,能有你的荣华富贵?你就算做了皇后,也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然我就去告御状,说你不孝,让皇上把你赶到冷宫去!” “住口!” “娘娘面前,竟敢放肆!” 齐嬷嬷的脸色,比砚台里的墨汁还黑。这种刁妇,说她蠢钝如猪,都是羞辱了猪! “奴婢冒犯,还请娘娘恕罪。” “齐嬷嬷也是为本宫不平,何罪之有?” 季寒苏看着孙招娣,继续说道,“承恩公乃是皇后、太后的父亲兄弟,才能受封的爵位。” “本宫是皇上妾室,父亲以国丈自居,既是僭越,也是大不敬,按律当斩。” “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你们有事,本宫未必有事。本宫若是有事,你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孙招娣被季寒苏话语中的寒气,还有眼神里的刀锋,吓得忘了言语。 咽了两口唾沫,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颜夫人告诫过,却被她抛在脑后的那些话,不知怎么的又冒了出来。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也没来之前的自信了。她心里发毛,总觉得大丫,不,是娘娘,真的会杀了她! “齐嬷嬷。” “奴婢在。” 季寒苏端坐在位置上,抖了抖手里的丝帕,吩咐道, “母亲大人不懂宫里的规矩,您帮她研习一番,免得回去的时候闹出笑话。” “还有,刚才本宫问过几回,这些都是谁挑唆的,她都没回。想必是进宫礼仪繁琐,记不太清了。” “您顺道帮帮她,将记忆也恢复了。本宫只要结果,至于别的,不用顾忌。” “甘凝,你陪齐嬷嬷一起。” “是,奴婢遵命。” “我,我是你亲娘!你,你们想做什么?” 孙招娣顿时慌了起来,她虽不知季寒苏具体要做什么,但也知道不是好话。见两人向她走来,下意识就想跑。 小顺子抬手就将人制住,孙招娣张口想要大喊,却发现嘴被塞得满满当当。 甘凝塞完帕子,可惜的看了一眼。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条,是要不得了。 不过几个呼吸,三人就带着孙招娣去了后殿。颜夫人面上冷静,心里暗暗叫苦。 这种事儿被她看见,宸嫔这艘船是非上不可了! 随后又觉得这样也好,原也没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第98章 母慈子孝2 “对不住了,叔母,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让您看见了。” 季寒苏面带忧愁,感伤道, “离家这么多年,知道他们靠不住,却没想到他们是竟能愚蠢至此。” 颜夫人道,“娘娘言重了,您称臣妇一声叔母,臣妇斗胆托大。” “我们两家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今日之事,都是臣妇疏忽。” “有人在臣妇眼皮子底下,谋算娘娘,臣妇竟然没有发觉,是臣妇之过,还请娘娘恕罪。” 说完,颜夫人对季寒苏施了个礼。季寒苏连忙将她扶起,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事儿如何能怪叔母?要怪也只怪那些,阴谋算计的小人。” “今日您也看到了,我这胎还没坐稳,那些人就忍不住了。” “先前还以为她们是想借此羞辱,本宫不在意也就是了,出身这种事儿,原本就不用遮掩,也遮掩不住。” “农户之女,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娘娘虚怀若谷,大度能容。”颜夫人奉承道。 季寒苏道,“叔母谬赞了。” “本宫这人,有些事情能一笑泯恩仇,有些事情却睚眦必报。” “今日之事,透着血光。” 颜夫人道,“娘娘怀着龙胎,保全自身要紧。您若放心,不如将孙氏等人,交由臣妇约束。” “不敢说让他们有多大本事,至少以后都能安守本分。” 季寒苏道,“叔母乃是季家主母,大儒之后,有您约束我自然放心。” “只是您平日不仅要照顾一大家子,处理府中事务,还要出门交际,一刻都不得闲。” “把心思用在他们身上,未免有些浪费,本宫自有主张。” “是,臣妇明白。” 甩掉一块烫手山芋,颜夫人自然是松了口气,随即又忍不住好奇。 这宸嫔娘娘,会怎么处置自己的娘家人? 两人又聊了一阵,交流了番感情。 栀子进来禀报道,“奴婢按娘娘的吩咐,安排了人暗中留意着。果然发现合欢宫外,有人暗中窥探。” 颜夫人目光中透出惊讶,季寒苏微微一笑,吩咐道,“去请皇上过来,就说本宫心里难受,胎动不安。” “是,奴婢遵命。” 栀子刚退下,齐嬷嬷和甘凝就带着孙招娣回来了。 与刚才的胆大包天不同,孙招娣这会儿老实太多。整个人写满了畏惧害怕,躲躲闪闪连头都不敢抬。 头上的发簪虽然整齐,但显然不是刚才的位置。身上的衣裳,也从红色换成了墨绿。 颜夫人识趣道,“臣妇下去更衣,不打扰娘娘和孙夫人详谈。” 季寒苏微笑道,“好,甘凝,带夫人去偏殿休息。” “是,夫人请。” 等人离开之后,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季寒苏都有些渴了。端起杯中的清水,一边喝着一边问道, “母亲大人怎么连头都不抬,莫不是担心别人瞧见,您眼神里的恨意。” 孙招娣下意识的抬了头,很快又低了下去。全身软得想往地上瘫,无奈被人架着软不下去,大哭道,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亲娘兄弟!” 齐嬷嬷道,“孙夫人,慎言!看来刚才奴婢告诫您的那些话,您还是没能听进去。” “不...不...我听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要伤害你侄子!” 水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季寒苏道,“您看,您又说错话了。” 孙招娣认命一般,闭上眼睛哭嚎道,“是我说错了,你侄子没事。” 季寒苏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本宫的亲人,我这个做女儿的,难道会不想娘家好?” “说吧,刚才那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你进宫之前,又都做了些什么打算?” 孙招娣只得把刚才说过的那些,又交代了一遍, “你兄弟和人喝酒,听他那些狐朋狗友说了许多。别人家里出了个娘娘,绫罗绸缎只穿一回,就赏给下人。家里的地砖,也都是玉石做的。” “奴仆遍地,妻妻成群,出门前呼后拥,还都能安排个肥缺,每年数不尽的雪花银。” “他们嘲笑你兄弟,家里出了个娘娘,才得这么点儿好处,还抵不上个县令。” “又说了宫里那些娘娘家里,皇上都给封了什么官职。还说你这会儿正得宠,只要和皇上说一句。你兄弟就是宰相,还有那什么朱衣卫指挥使都能做得。” “你兄弟回来和家里一说,大家就偷偷去打听,还真是这么回事。” “当时就想去你叔母那里问问,让她帮忙捎个消息。” 季寒苏冷笑道,“然后呢?你们要是找过叔母,也不会有这些事情。” 孙招娣委屈道,“你大伯不让去,说你从小性子就野,不服管教。这会儿飞上枝头,就给娘家这点儿好处,还平白冒出来个叔母。” “不知是被这叔母将好处占了,还是嫌家里穷。所以...所以......” 季寒苏问道,“所以什么?” 齐嬷嬷道,“还不快说!” 孙招娣道,“让我们先瞒着,等到入宫这天,当面问清楚。要是你当真显贵了,就不管家里。” “就让我大闹一场,让你知道厉害,不要以为做了娘娘就了不得了。” “大闹一场?” 季寒苏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真是好多年没听过,这样愚蠢的话了。” “说说看,您准备怎么闹?也让本宫长长见识。” 孙招娣道,“他们让我先悄悄和你说,你要是不同意,就威胁两句。” “要是一点好处都不给,就...就让我在你宫门口,以前在村里怎么和人闹的,这会儿就怎么闹,让其他娘娘评评理。” 季寒苏道,“你们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乡下地主的后院儿?稍微大声点儿,一大家子全都能听见?” “是颜夫人没和你们说过,皇宫里的规矩?还是入宫之前,嬷嬷们没有教导?” “离合欢宫最近的是南熏殿,慢慢走也是要走一刻钟的。即便之前不知道,这一路过来也该瞧见了。” “你怎么就确定,别的嫔妃会过来给你评理?宫规森严,您让女儿很为难啊!” 第99章 母慈子孝3 齐嬷嬷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刚才她们盘问的时候,并没发现这处漏洞。 还真是没想到,这种软骨头,心里还能存得住话,差点儿误了娘娘的事! 孙招娣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就家底给泄了。二十不到的生瓜蛋子,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什么都清楚。 一点儿活路都不给娘家留!早知道是这样,当初生下来就该丢到女儿沟去! 以前那些撒泼打滚,乱骂一通的招数没用。这丫头手里,有她宝贝孙子的长命锁。 还有这些凶神恶煞的爪牙,左一句宫正司的刑房,右一句株连九族,比财主家养的狗还恶! 齐嬷嬷道,“夫人还是交代了吧,即便一根手指头都不动,奴婢也有的是办法,让您解释清楚。” 孙招娣道,“你大弟在外头结交的好兄弟,有个亲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管事。那家的姑娘,也是宫里的娘娘。” “那个管事说,你抢了他们家娘娘的风头,他家夫人知道后不高兴,就想给你个下马威,让你知道点厉害。” “我们要是按他们说的做,他家夫人就给你几个兄弟,都安排个小官儿,还给一千两银子。” “我们原本没准备听他的,可你大伯母说,你要是愿意帮衬家里,当然不听他们的。” “可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丢人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你兄弟的前程要紧,就当是还了家里的生养之恩。” 孙招娣说完,越发不敢抬头。其实就在几个月前,家里还饥一顿饱一顿。 颜夫人上门后,家里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不仅再也不用为吃喝发愁,还把那几间石屋推了,新建了四座青砖大宅,给三个兄弟分了家。 齐嬷嬷:...... 小顺子:...... 季寒苏:...... 有这样的娘家,还不如孤身一人。 季寒苏深呼吸了好几下,也没压住心里的火气。 原想着将这家人像猪一样,圈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好吃好喝的养着便是。 若下一代里面有得用的,她拉上一把也没什么,以后也多两个办事的人。 是她太年轻,在宫里待久了,就觉得大家的智商,都在及格线上。 忘了皇城之外的贫苦百姓,辛苦一年,也吃不上几顿饱饭。 能到县里逛一圈儿,就能称道好些年。接触过最大的官,也不过里正。 为一担粮食,就能将女儿卖给人做童养媳,更何况对方给的还真不少。 上辈子的人不愁吃喝,一样有父母撕了女儿通知书,不让读书。 收了彩礼之后,逼着嫁过去。受了委屈回娘家,亲妈一边哭,一边劝她回去,让她忍...... 孙招娣交代清楚之前,季寒苏原本想的,是将他们夫妻,还有儿孙,全部打包送到偏远山区种南瓜。 至于原身的祖父母,叔叔伯父什么的,并不准备搭理。 现在看来,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的好。楚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虽然蚊虫有些多,但却是块钟灵毓秀的吉祥地。 水系繁杂,湖泊众多,还有气蒸云梦泽,波撼楚都城的无边美景。 不仅能让这一家子经历风雨、增长见识、强壮筋骨、磨练才干。 还能继承发扬祖辈传下来的,艰苦朴素的奋斗精神,学习斗争本领。 洗涤内心的浮躁,陶冶情操,彻底改掉目光短浅的毛病。 几人的沉默,让孙招娣越发惶恐,找个借口都哭天喊地的, “我们也是被人骗了,要是知道宫里是这个样子,不管他说得再好,我也不敢啊!” “你二弟说了,越是富贵的人家,就越要脸面,皇帝家就更不用说了。” “入宫的时候,带一包谷子给你做贺礼。路上随便弄个破洞,让宫里的人知道。即便一个字不提,皇帝皇后也会有大把的赏赐下来。” 季寒苏轻笑道,“他倒是聪明,知晓人心。若有人肯给他机会,未尝不能飞黄腾达。” 孙招娣抬起头,激动的说道,“对对对,老二从小就聪明,是武曲星转世来着。” “他们兄弟生下来,就是你带的,尤其是老二,除了喂奶其他的都是你照顾。你在家的时候,最疼他们两个。” 季寒苏冷笑,所以原身一个八岁的孩子,带着一个六岁的弟弟还不算,还将又将二弟从婴儿带到四岁。 然后这两个最疼爱的弟弟,如今觉得她给的好处不够,商量着如何从她身上,再撕下几块肉来。 季寒苏双眼微眯,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目光中的阴冷。这家人要是能从楚地,全须全尾的回来,她扯根面条上吊算了! “哪个女人不想娘家兴旺,给自己长脸。你们以为按那人说的做了,承诺的那些好处就真的能到手?” “天真!” “实话和你们说吧,刚才那些话,若是让其他人听见。本宫固然颜面尽失,你想竖着走出宫门也不可能。” “明日早朝,或许就会有御史风闻上奏,大骂本宫妖妃祸水,魅惑君上,不敬皇后,有僭越之心。” “若他们下手再狠一点,让人挑事设计,使本宫那两个兄弟惹上官司,再传几句流言蜚语。” “便是仗着本宫的势,横行乡里,无恶不作。打上一百大板,充军流放都是轻的。” “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你们不得好死,皇上迁怒本宫。本宫这胎都没坐稳,就经受这些。若有什么差池,也怪不得别人。” “我...我没想过会这样!” 孙招娣挣扎着想要扑上来,被小顺子死死扣住。 “我们...我们只是想着多要些好处,不是存心要害你的!” 季寒苏道,“齐嬷嬷,有些话本宫这个做女儿的不便出口。劳烦您带本宫母亲下去,替本宫将里头的道理讲透了。” “一会儿皇上过来,说不得还要多问两句。” 齐嬷嬷道,“是,奴婢明白。” 几人出去之后,季寒苏从茶壶里倒了小半杯清水,用手指沾了几滴,滴到了眼睛里。 没办法,用姜之类的东西既刺激,又有味道。赵琚这人鼻子比狗还灵,一定能闻出来。 但若不用点法子,她又实在哭不出来。 还有章,晚点... 第100章 得意 南熏殿 安妃抱着公主玩儿了一阵,等公主睡着,才将她放到小床上。慈爱的看着公主的睡颜,舍不得移开片刻。 “你看姝儿多可爱,刚出生的时候皮肤又红又黄的,看着都让人头疼。” “养了两三个月,可算是养白嫩了,眉眼也比刚出生的时候柔和。” 乳母笑着说道,“娘娘美貌动人,公主长大后,也一定是姿容绝世的大美人。” 安妃从公主出生起,就因为她长得太像赵琚,而为她的将来发愁。 心知乳母这番话想要成真,几乎不可能。但能过过耳瘾,也是好的。 安妃无奈道,“本宫也不指望她以后能有多漂亮,只求她别那么像她父皇。” 乳母道,“女儿像父亲是好事,您看皇上对公主多疼爱啊。” “娘娘您也不用太过忧虑,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公主还不到百日,这小嘴长得,就隐约有了您的样子。” “这以后啊,一定是集您与皇上之长,有倾国倾城之姿。不知有多少男儿,拜倒在公主的石榴裙下,您就等着挑花眼吧。” 安妃笑道,“那便借嬷嬷吉言了。” 知香道,“可惜皇上本想将公主的百日宴大办,偏偏被皇后以先帝驾崩不满一年,不宜披红挂绿太过给劝了回去,委屈公主了。” 安妃不高兴道,“她就是嫉妒,见本宫的姝儿得皇上喜欢,担心姝儿会夺了兰陵的宠爱。所以拿着贤惠的借口,和我们母女过不去。” “皇上答应本宫,百日宴是简陋了些,等到周岁宴的时候,再加倍补回来,一定不会让女儿受委屈。” “皇上疼爱公主,皇后再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知香说完,瞧见门口有人影晃动。太监多寿躬身候在那里,见她看了过去,微微点了点头。 知香立刻提醒道,“娘娘,多寿回来了。” 安妃道,“好好照顾公主。” “是,娘娘放心,奴婢省得。”乳母低声应道。 出了屋子,三人走到僻静处,多寿禀报道,“娘娘,太仆寺卿夫人颜氏,与宸嫔之母孙氏,已经到合欢宫了。” “奴才让人在外头留意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暂且看不出来什么。” “合欢宫的人,一向被约束得很紧。除了得势的几个,只要出了合欢宫的大门,就必须两人一起行动。” “咱们通过内府安排进去的,又只被安排着做一些粗活。即便探听到什么,想送出来也不容易。” 安妃嘲讽道,“不用别人告诉,本宫也猜得出来。” “之前就让人仔细查过,宸嫔前面那些年,家里那些人可没什么好态度。每年见面的时候,就只知道向她要银子。” “其他宫女的家人也要银子,好歹过来的时候会带点东西,她这娘家这么多年,连颗糖都没舍得。” “这会儿见她攀了高枝,不敲骨吸髓的要好处?被娘家这样对待,宸嫔能答应?” “若是换作本宫,根本就不会有入宫这回事。” 知香道,“娘娘说得是。” “不过那孙氏虽然愚蠢贪婪,但到底是宸嫔生母。她若真闹起来,宸嫔不仅颜面尽失,还会背上不孝之名。” “她做了这么多年奴婢,一定很能忍的。若是她假意答应,先将人诓回去,再改口不认,让颜夫人替她收尾,也不是不可能。” 多寿得意的勾起唇角,笑容中透着一股子邪气。 “这点娘娘早有准备,不论合欢宫里是如何的相谈甚欢,宸嫔这亏都吃定了。” “柳婕妤这会儿想必已经去等着了,孙氏想顺利出宫没那么容易。” “他们一家那些无知狂言,也都传了出去。再过不久,宸嫔之父夜逛花楼,为争夺娼妓和人斗殴,致人重伤。” “明日一早,雪花一样的折子递到御前,宸嫔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知香笑道,“娘娘智珠在握,区区宸嫔,如何配做您的对手。” “可这次的谋划与以前不同,万一被皇上知道?夫人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您别太过了。” 安妃得意道,“家里的意思本宫明白,但此一时彼一时。” “以前在王府,只是些小打小闹,那是因为楚地那种穷乡僻壤,就没什么好争的。” “要真成了世子,子子孙孙都被绑在上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便宜她们!” “如今王爷成了皇上,本宫早晚会生个皇子出来。要是不去争,不去抢,难道要本宫的皇儿将来,任人宰割吗?” “就算被人发觉不对,也是柳婕妤动的手。再往下查,最多抓出个丽嫔来,与本宫没有一点关系。” 多寿道,“她们两个能为娘娘分忧,还算有些用处。” “若不是娘娘提拔,皇上眼里,根本就看不见这两个人,哪儿会有今日的福气。” 知香奉承道,“是啊,宸嫔出身卑贱,今日过后,又成了罪人之女,往后在宫中,是抬不起头了。” “即便能生个皇子出来,有这样的外家,也不会被皇上看重。她的恩宠,算是到头了!” 主仆几人弹冠相庆,等着看合欢宫的好戏。却不知季寒苏虽没预料到她们的具体谋划,但也知道自己处在风口浪尖,时刻记得保护自己,且一点都不把娘家人当回事。 这会儿正趴在赵琚怀里,哭得昏天黑地,把赵琚的心都要哭化了。 “我好好的待在自己宫里,从未主动招惹过她们。您不过多来了合欢宫几回,她们见我有了身孕,就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为了对付我,竟然想出这样的毒计。都是女人,她们怎么能这样心狠!” “我就是有再多的不是,也不到被亲生父母,谋害算计的地步啊!” “求皇上替臣妾做主,臣妾受了这样大的委屈,生不如死啊......” 第101章 事教人一次就会 凡是凭自己本事,坐上皇位的,都是精明强干,世事洞若观火的人。 后宫的那些谋划算计,他们心知肚明。只要没有触及到他们身上,嫔妃之间的是非黑白,并不重要。 真要让他们来评判,不过是喜欢谁,就偏向谁罢了,赵琚也不例外。 “你想怎么出气都可以,快别哭了,动了胎气可怎么得了。” 赵琚拿着丝帕,心疼的给季寒苏擦眼泪。 “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以后年纪大了是要受罪的。” 季寒苏道,“现在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管什么以后不以后?” “我要是瞎了,其他人就高兴了......” 赵琚无奈道,“那你和朕说说,是谁在算计你,可有证据?” “到底是谁指使的,孙氏自己也说不清楚。朕要帮你出气,也要有个理由才行。” “后宫这么多人,总不能将她们,都一竿子打死,那不成暴君了!” 季寒苏道,“别人我不知道,但一定和丽嫔、柳婕妤有关。” 当初第一个提出,让嫔妃娘家人入宫探望这事儿的,就是丽嫔。 今日孙招娣入宫,在合欢宫外窥探的人,后来见了柳婕妤的贴身宫女。 之后柳婕妤就出了寝宫,大热天的花都晒卷皮了,还有心思到处晃荡。摆明了守株待兔,想看她笑话。 季寒苏最疑心的,还是安妃,谁让这人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上回截人的事情,她们两个的梁子就已经结下了。 之后这段时间,除了请安之时的言语交锋,安妃并没有其他举动,与她在王府时的表现截然不同。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这些天都没有举动,想必就是在谋划这件事儿。 不过季寒苏并没有证据,安妃又一向得宠,还刚给赵琚生了个大胖闺女,赵琚稀罕得跟宝贝似的。 若是直接咬着她不放,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最后多半会不了了之。既牵连不到她身上,其他人也会含糊过去。 还不如把重点放在她的党羽身上,事情如何,赵琚就算不知全貌,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季寒苏不提,他自然免了为难。 顺了季寒苏的意,拿柳婕妤出气便是。至于是否有其他嫔妃,在这事儿上推波助澜,赵琚其实并不想深究。 前朝的事情已经让他劳心劳力,不想再花太多心思,在后宫断案上。 赵琚道,“柳婕妤一向与你不和,的确嫌疑最大。至于丽嫔,这事儿朕会让皇后调查清楚。” 季寒苏偷偷掐了一下大腿,疼得眼泪珠子,又落了下来。 丽嫔家世一般,在王府的时候就不得宠,为何提到她赵琚会犹豫? 季寒苏突然想到,栀子之前从王府旧人里,打听到的那些陈年往事。 丽嫔在王府的时候,连着两个孩子都没保住,难道是因为这个? 至于皇后...... 看来在男人心里,正妻的地位的确不同。 季寒苏抹了抹眼泪,委屈道,“皇后娘娘一向公正,定能查清此事,还臣妾一个公道。” 赵琚安慰道,“好了,你受了委屈,朕该好好补偿。” “等皇儿出生,朕就晋你为妃,这样其他人也不敢再小看了你。” “你那娘家,也的确不成样子。朕想着给你爹和兄弟,赐一个虚职,让你兄弟去国子监读书。再加五百亩田地,一处四进的宅院。” “朕知道你年少入宫,和他们没什么情分,不愿意给他们太多恩典。但人言可畏,到底是你的家人,面子情还是要给的。” 和季寒苏相遇后,他便让高程将季寒苏查了个底儿朝天。自然知晓这家人对她,无一丝情分可言。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季寒苏从未主动和他提过家里,更别提为娘家讨要好处。 若说他未登基之前,是担心两人的关系被发现,平生波澜。 但他登基后还是如此,她的态度显而易见。 所以当初册封的时候,他并没有厚赏季寒苏娘家,只当做不知情。 这会儿闹这么一场,不封是不行了。一是面子上挂不住,二是总不能让皇子公主的母家,是个破落户。 不过赵琚这般用心良苦,季寒苏并不想领会。 “要是今日之前,为了孩子脸上好看,我心里虽不情愿,也要给他们些脸面。” “但有了这出,皇上这些赏赐,是万万不能给的。不然以他们的性子,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情。” “别人不会管我和皇上有多委屈,只会觉得他们是仗着我和皇儿的势,到那时候,才真的是名声尽毁。” “再说能利用他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皇上以为,以他们自作聪明的蠢劲儿,能躲过这些算计?” “怕是被人卖了,都还在替人数钱。” “到时候我是大义灭亲,请您明正典刑,灭了自己血亲。” “还是脱簪待罪,抱着孩子在勤政殿门口,跟您一哭二闹三上吊好,求您网开一面?” 赵琚想想觉得也对,留他们在京城,就是其他人手里的一把刀。 添了不必要的麻烦不说,还让季寒苏彻底没脸。 妖精自己的都不在意这家人,他有什么好费心的?有处理这些事情的时间,还不如拿来多批几份折子。 “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安置他们?” 季寒苏直接说道,“给他们安排个闲差,打发到楚地去。” “不仅是我父母兄弟,祖父祖母,还有我那几个叔伯一家,也要一起迁过去。” “从老到小都要读书明理,学习大乾律例。每个月还要考试,平均分以下的,下个月课业加倍。” “还有,让当地官员派人盯着,若有人敢作奸犯科,直接秉公办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和他们说再多的道理,也还是会心存侥幸。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我相信楚地的风土人情,一定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规矩体统,什么叫安分守己!” 高程眼睛都瞪大了,好家伙,宸嫔这手够狠啊!娘家人一个都没放过不说,人都发配到楚地,还不让他们安生。 像以前那样,做个饥一顿饱一顿的庄户,也比去楚地做地主强。 看宸嫔娘娘这态度,娘家几十口人,能有一半活着回来,都是烧高香了。 怪不得老话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第102章 缘由 赵琚也没料到,季寒苏会这么处理。他原以为,季寒苏会将人送到益州等地。 虽远离京城,但属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外头的人议论起来,也说不出她的错处。 “这家人到底怎么欺负你了,你连面子都不顾了?” 赵琚好奇的问道,他就喜欢季寒苏在他面前,对自己的好恶丝毫不作遮掩。 也没觉得她狠心凉薄,反正再狠也狠不过他。 再说环境差些又怎么了,没道理他去得,季家这些人就去不得了! 季寒苏道,“我这也是为了孩子着想,不把他们教好了,难道让我们的孩子受他们牵连,替他们擦屁股?” “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这肉也是有薄厚的。我心眼儿小,装不下那么多人。事关孩子的将来,您舍得,我可舍不得。” 赵琚笑道,“你舍不得,朕又如何舍得。” “高程,传朕旨意,封宸嫔之父为飞骑尉(从五品虚衔),三个弟弟为云骑尉(正六品虚衔),赐良田千亩,外放楚都千户所效命。” “给他们三日时间准备,让朱衣卫派几个人,护送他们过去。至于其他的,照娘娘的意思做。” “是,奴才这就去办。” 赵琚捧着季寒苏的小脸,右手拇指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痕。 “行了,朕都按你的意思做了,可以不哭了吧?” “快笑一个。” 季寒苏这才破涕为笑,伸手环上赵琚的腰,头贴在他胸膛上。 “还好有您疼我,不然这回还不被她们欺负死。” 赵琚叹道,“就你这性子,谁能欺负得了你啊!” ............... 柳婕妤带着宫女,在树荫下徘徊了好一阵,手里扇子都要扇冒烟了,也没看到有人过来。 嫔妃亲眷入宫请安,时辰上有严格的规定。什么时候入宫,什么时候离宫,片刻都不能耽搁。 从孙招娣踏进合欢宫到现在,早就过了时辰。这时候还不见动静,难道是被宸嫔发觉了什么? “盯梢的人也不会做事,都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让人过来传个信儿。” 抱琴思索道,“刚才皇上不是往合欢宫去了吗?想必是给宸嫔长脸去的,会不会让孙氏留下来,陪宸嫔用过膳后再离宫?” 柳婕妤显露出嫉妒之色,不悦道,“果然是山野贱民,不懂规矩。” “嫔妃家眷轻易不得面见圣颜,即便是皇上的意思,也该主动回避才对。” 抱琴道,“婕妤说得是,宸嫔主动派人去勤政殿,将皇上请去,可见她恃宠生娇。” 外命妇避免与皇帝相见的规矩,是大乾太祖之后才留下来的。 太多不世之君,于国事上雄才伟略,弹压天下英才,推行诸多伟政,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但若只论私德,却足以称之为昏聩。 太祖皇帝当年以寒门之身,单枪匹马拉起一队人马,援举义旗。 用了十余年时间,推翻了前朝暴政,收拾了各方诸侯,建立大乾荣登帝位。 之后又轻徭薄赋,劝课农桑,与民生息,立下盛世根基。 唯独有一点遭人诟病,起因便是大乾建国之后的某一日。几位开国功臣之妻,照例入宫向皇后请安。 这几位命妇里面,与她们的夫婿,有的是贫贱夫妻,但也有胜利太太。 诚意侯夫人田氏,便是天下大定之后,诚意侯续娶的胜利之妻。 本是商户之女,只因偶然之下和诚意侯见了一面。诚意侯就为其抛弃了同甘共苦多年,几次救他于危难的糟糠之妻,另娶了田氏为妻。 诚意侯薄情寡信,毁诺失义,但这种事情在当时并不少见。虽然被人指指点点,但并不影响他一意孤行。 得了田氏这么个绝色美人,诚意侯得意不已。但到底自己年纪大了,戎马这么多年,留下了不少暗伤。 新婚还没两月,身体状况便急转直下,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在喝药,头发都白了一半。 看着头发花白,风烛残年的自己,再看看身边年方二八,蜜桃一样水灵的娇妻。诚意侯伤心之余,又免不得疑神疑鬼起来,轻易不让田氏出门。 因而外人只知诚意侯的新夫人,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少有人得见。 日日被老男人困在侯府,哪怕和家丁多说两句,都要被诚意侯盘问责骂。 田氏的日子过得憋屈,和皇后请安时,眼角眉梢中带着挥之不去的忧愁和脆弱。 太祖皇帝来椒房殿,刚好看见这幕。这些年带兵打仗,身边的女子都是泼辣坚韧之人。 即便有性子软和的,心里也有一股韧劲儿。否则吃不了随军奔波的辛苦,也受不住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危机。 本就因为诚意侯的所做所为,对田氏极为好奇,如今得见真人,全身上下是他前头那些年,都没见过的风情。 只是这到底是臣下之妻,皇后与其他命妇还在边上看着。太祖皇帝虽然心动,但也只能在心里叹一声可惜。 没过多久,诚意侯病情越发严重。到底是追随太祖皇帝多年,为新朝立下大功的功臣。 当时的皇后,并不知太祖皇帝心思,劝太祖皇帝前往探病,以示对功臣的眷顾。 太祖皇帝答应了,在诚意侯府上,看见田氏梨花带雨,像颗剥了壳的荔枝。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欲言又止,似在和他诉说心中委屈。 那日之后,太祖皇帝就和田氏亲近起来,两人暗中来往得不亦乐乎。 原本蔫了的娇花,突然得了滋润,又重新鲜艳起来。对他的态度,也与以往大相庭径。 诚意侯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戴了帽子。 那几日诚意侯看自己那几个儿子,只觉得个个都有可能,说不定都不清白! 为了抓住奸夫,诚意侯偷偷让心腹盯着,等田氏偷偷出去的时候,自己带着人在后面尾随。 谁知最后冲进去的时候,竟然发现奸夫是皇帝。诚意侯当时就一口血喷出来,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吓的,往后一倒直接就归了西。 死了个侯爷,这事儿再怎么瞒也还是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田氏又有了身孕,即便换了个身份入宫,宫里见过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前朝后宫闹得沸沸扬扬,正史野史一个比一个写得香艳。朝堂上言官御史,指着太祖皇帝鼻子骂,口水都喷到太祖皇帝脸上。 太祖皇帝一气之下,就气了很多下。躲了几天也不见他们消停,就将人都贬到了外头,眼不见心不烦...... 那之后好几年,都停了命妇入宫请安。即便后来恢复了,但凡命妇入宫,皇后防皇帝就跟防贼一样,领路的太监都不敢带人走主干道。 第103章 柳婕妤 其余嫔妃娘家女眷入宫探望,哪怕是七老八十祖母辈上的人,也都主动避着皇帝。 就她季寒苏家里来人,还要皇帝作陪。柳婕妤的老陈醋,又打翻了一瓶,银牙都差点咬碎。 “抱琴,你悄悄过去瞧一眼,看看合欢宫到底在干什么。” “是,奴婢立刻就去。” 抱琴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却见前头有人过来,且速度极快。 “婕妤,好像是来宝公公。领着人行色匆匆的,往这边来了,也不知是要去做什么。” 柳婕妤闻言,转过身狐疑的看了过去,突然不安起来,莫不是冲她来的! 来宝带着几个小太监,在柳婕妤面前停了下来。 “奴才参见婕妤。” 柳婕妤镇定道,“来宝公公请起,这大热天的还带着人,是要去做什么?” 来宝正色道,“回禀婕妤,今日本是宸嫔娘娘母家,入宫探望的日子。” “谁知刚才合欢宫的宫女栀子,来勤政殿求见皇上,说宸嫔娘娘动了胎气。皇上一听急得不行,立马就摆驾合欢宫。” 柳婕妤头上冒出了汗珠,“宸嫔动了胎气,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孙氏无知粗鄙,惹宸嫔生气了?” 来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婕妤料事如神,皇上过去之后,就见宸嫔娘娘趴在床上,伤心不已。” “于是将伺候的人,叫过来问了一遍。听完之后,便十分不悦。等到将孙氏叫来,亲自问过之后,更是怒不可遏。” “金口玉言要替宸嫔娘娘,主持公道,不让娘娘白受这份儿委屈。” 抱琴和柳婕妤站在一起,主仆二人都心虚不已。惶恐之余,难免在心里对季寒苏大骂一通。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藏着掖着才对,她竟然主动摆到皇上跟前。即便不怕丢人,难道不怕皇上觉得她冷血无情? 连自己亲人都不管不顾,这样的女人躺在身边,谁知道她对皇上,能有几分真心! 柳婕妤松了口气,这条路过去就是宫门口,来宝这是准备去季家替宸嫔出气呢,和她无关就好! 不过这孙氏到底说了些什么,让季寒苏气成这样。宁肯被众人指指点点,没了名声,也要闹这么一出...... “原来是这样,不过母女之间的小事罢了,宸嫔竟然求着皇上做主。” “难道是想让皇上,处置自己的亲父母?这也太无情了!” “到底是一家子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好好解释清楚。” “即便有什么错处,念在生养之恩上,也该宽恕他们才对啊。” 大难临头还不自知,都这会儿了还想着诋毁别人。 在赵琚身边伺候了这么几年,来宝突然意识到,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的差距都要大。 同样都是主子,有的娘娘就能得皇上宠爱,金尊玉贵的捧着。 有的娘娘,就被弃如敝履,日复一日的守在寝殿,从天黑等到天亮,也等不来皇上的眷顾。 这就是原因! 来宝道,“婕妤这是何意?奴才何曾与您说过,皇上要处置宸嫔娘娘母家?” “又何时向您提过,宸嫔娘娘求皇上降罪家人的?” 柳婕妤茫然道,“不是你说皇上金口玉言,要替宸嫔出气的吗?” “这会儿又带着人出宫,难道是去给季家封赏?” 来宝冷笑道,“婕妤误会了,奴才往这儿走并非是要出宫,而是来找您的。” 柳婕妤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抱琴虽然扶着她,身子却抖了起来。 “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宸嫔受气也是受她亲娘的气,我好好的在这儿乘凉,找我做什么?” 来宝望了眼树荫外头,拿口铁锅多晒一会儿,都能把鸡蛋煎熟了。 “这么热的天气,您不在寝宫休息,跑到这里乘凉?难道不是在等什么人?” 柳婕妤嘴硬道,“寝宫里用冰太多,待久了湿气重。所以出来晒晒太阳,驱一驱寒湿,与其他人何干。” 来宝道,“恕奴才多嘴,这话您自己信吗?” 柳婕妤恼羞成怒道,“你!” “我好歹是皇上的婕妤,还用得着在这种小事上,骗你一个太监?” 来宝道,“婕妤息怒,奴才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皇后,是否愿意相信您所言。” “皇后?”柳婕妤问道,“你什么意思?” 来宝道,“您使人挑拨收买孙氏,让她提出诸多无理要求,使宸嫔为难。” “并要孙氏在宫里闹上一场,不仅毁了宸嫔娘娘名声,还要给季家扣上大不敬的罪名。” “孙氏全都招了,皇上命奴才将您送去椒房殿,交由皇后娘娘细查。” “柳婕妤,请吧。” “不...不会的,这件事和我无关,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 “娘娘......” 抱琴害怕的看着来宝,这些事情她很清楚,有一部分就是经她的手做成。 事情都还没有做成,就被皇上和宸嫔知道得清清楚楚。 柳婕妤会是什么下场不好说,她这个贴身宫女,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来宝挥了挥手里的拂尘,冷声道,“带走。” 几个小太监上前就要将柳婕妤和抱琴两人制住,抱琴认命束手就擒,柳婕妤大喝一声,将两个太监甩开。 “放手!” “事情还未查清,皇上并未废了我的名位,我还是婕妤。两个阉人而已,也配近我的身?” “不就是椒房殿,我和你去便是了,用不着让人押着。” 一抹凶光,从来宝眼中飞闪而过。阉人怎么了,阉人吃你家大米了! 婕妤又如何? 都到这步田地,还敢看不起勤政殿的人,有什么下场都不冤枉。 “婕妤何必动怒,奴才不过是奉皇上的命令罢了。” “您对皇上的命令有意见,等到了椒房殿,大可向皇后娘娘阐明。若能说动皇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皇上一面。” “你们两个,跟在旁边即可,让婕妤自己走。” 柳婕妤刚才说完,就有些后悔了。来宝怎么说,也是御前伺候的人,以往她心里虽然看不起他们,但明面上的态度一向很好。 她大难临头,心知这回难逃罪责,惊恐之下不知怎么的硬气了一回。 慌乱之下,却是将人彻底得罪了。雪上加霜,惨上加惨,此时再说软话也是枉费。 柳婕妤强撑着体面,顶着烈日往椒房殿走去,她当时怎么就觉得,这招会万无一失的...... 第104章 诉苦 椒房殿 皇后正在插花,就见来宝带着柳婕妤等人,出现在她面前。 她们想要算计季寒苏的事情,皇后并非毫不知情。她既没有阻止,也没有推波助澜,只是无视罢了。 嫔妃之间的争斗,永远都不会消停。她作为皇后,只需等事情摆上台面之后,做出处置即可。 不论是柳婕妤斗倒了季寒苏,还是季寒苏斗倒了柳婕妤,对她而言都是好事。 只是皇后没有想到,柳婕妤这事儿做得,实在太过无用。就这么三两下,才刚展开架势,就被人斩于马下。 等来宝把话说完,皇后更是无奈,没有金刚钻,偏揽瓷器活。可见她有多宽容,竟容柳婕妤这样的人,在王府多年。 皇后痛心疾首道,“柳婕妤,你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本宫知道,自从住进这太安宫,宸嫔就独得皇上恩宠,你们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舒服。” “可哪朝哪代的后宫,不是如此?皇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以后宫中会不断有新人受宠。” “即便没有宸嫔,也会有其他人。你谋划来,算计去,还能将所有人都除去不成!” 柳婕妤跪在地上,脸上的脂粉都被眼泪冲洗干净了。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 “臣妾是不喜欢宸嫔,她不过是个宫女,却借了王府旧人的名头,和我们一起受封。” “宸嫔侍奉皇上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知道自己不得皇上宠爱,娘家也十分寻常。能被封为婕妤,当真是感激涕零。” “可为何她季寒苏,就直接封为昭仪。我在王府后院儿熬了这么多年,还要受她羞辱。” “所以......” “所以你就怀恨在心,想要毁了她的名声,算计她家里,害她动了胎气?” “你好糊涂啊!” 柳婕妤否认道,“臣妾没有!” “臣妾是因为孙氏出身卑贱,又不懂宫里的规矩,想来会闹出不少笑话。” “所以才在那里等着,想要亲自看看,日后提起来,也能嘲讽一二。” “至于来宝说的那些,臣妾当真毫不知情。” 皇后道,“是吗?可孙氏为何说有人找到她家,施以重利,让她故意闹事,羞辱陷害宸嫔?” 柳婕妤道,“她得宠之后,其他嫔妃谁心里不恨她恨得牙痒痒!” “臣妾家里行商,若说要收买人,拿出一千两银子不算什么,可也仅限于银子!” “至于官位之类,哪里有本事许给别人?” “这事儿要么是其他人做的,要么便是季寒苏和孙氏合谋,想要陷害嫔妃!” “只是臣妾恰好撞上,又曾经得罪过她,所以才拿臣妾开刀。”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她得宠又怀有身孕,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臣妾不过是个婕妤,娘家连个县令都没有,如何敢谋害宠妃!” 皇后这会儿倒有些欣赏她了,这屋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柳婕妤不仅坚持不承认,还这么巧舌如簧。 今日的事情昭然若揭,即便她想松松手,留着柳婕妤给季寒苏添堵。但赵琚那里,也是不会同意的。 这是她作为皇后以来,断的第一桩嫔妃之间的官司,需要公正廉明。柳婕妤的价值已经没了,不值得她费心思转圜。 皇后说道,“你说得似乎是有那么些道理,但本宫相信,不会是宸嫔。” “此事一出,无论结果如何,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她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又一向顺遂,何必给自己添堵?” “你说你家官场上无人,许不出那些好处。可若只是诓骗她们,并不准备给呢?” “或者许诺之人,并非是你或者柳家,而是另有其人。” “本宫相信你说的,仅凭你一人,该是不敢这么算计宸嫔。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做出这些事情?” “你若全说出来,本宫会向皇上求情对你从轻发落。只将你降位即可,不会发落你去冷宫。” 皇后的目光还有话语,像是两把尖刀,戳进柳婕妤的心窝。皇后摆明了态度,她的下场已经是注定。 即便她不承认,也还有抱琴他们知道,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柳婕妤沉默了好一阵,没再多费唇舌,为自己辩驳。她才二十岁,就已经没有以后。 虽然是安妃指使,但南熏殿的人都干干净净,未参与其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人做下。 丽嫔出的主意,但也没有经手。她拿不出证据,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是事实,皇上也不会直接处置。 说与不说,最后都是她一力承担。柳家和李家、于家比起来,就像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就会被碾死。 她既然已经废了,不能再为家里争得荣宠,就更不能让他们因她遭到报复! 再说有丽嫔她们藏在暗处,与季寒苏为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为她报了今日之仇。 柳婕妤狠了狠心,直接说道,“没有人指使臣妾,所有事情都是臣妾一个人做的。” “她一个低贱的宫婢,爬上了枝头,就忘了自己卑微的出身。” “容貌,才学,家世,我们这些人,哪样不比她强!为何皇上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季寒苏,看不见我们的好......” “皇后娘娘,您是国母,受皇上敬重,哪里知道臣妾心里的苦?”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绕门清槿绝尘埃,白石苍苍半绿苔。” “涵秋宫里那些栀子花,每一片叶子,臣妾闲来无事的时候,都仔细擦拭过无数遍,至今一粒尘土都看不见。” “我只是想让她不要那么得宠,想让皇上闲暇之余,能看向别处。” “这后宫不是只有她季寒苏一个女人,还有我们在等着他盼着他。” “哪怕皇上不在乎,最喜欢的还是她,但至少隔上几个月,能过来坐会儿,和臣妾说句话。” 第105章 情真情假? 柳婕妤声声泣血,要多卑微有多卑微,每个字都在提醒皇后。 就是因为季寒苏得宠,皇帝才对她们这样冷淡。 受委屈的不是只有她柳淑静一人,即便是皇后,圣驾降临的日子,也比以往要少。 她不过是因为对皇帝的爱意,才将事情做在了所有人前头。即便有错,也情有可原,值得大家同情怜悯。 皇后睫毛轻颤,看柳婕妤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与感同身受。 “你心里的委屈,本宫全都明白。所以本宫才会安排你们,轮流给皇上伺候笔墨,端茶递水。” “想让你们都能承皇上雨露,早日有个一男半女,为皇室开枝散叶。” 皇后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柳婕妤就哭得更厉害了, “皇后娘娘劝皇上雨露均沾本是好事,臣妾等也都对娘娘感激不已。” “前两日终于轮到臣妾,臣妾准备了许久,正要出门去勤政殿的时候,来福却过来告知,皇上去了合欢宫,陪宸嫔用膳。” “以往再有哪位姐妹得宠,也不曾像她这样,恨不得将皇上,日日都拴在她腰带上。” 皇后道,“你有再多不满,也该告诉本宫,本宫自会向皇上进言,让皇上雨露均沾。” “用这样的手段害人,如今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让宸嫔丢了这么大的脸,她现在正得宠,又抓住这么大的把柄,能放过你吗?” 柳婕妤跪着挪到皇后面前,抱着皇后的腿,哭泣道,“求皇后娘娘救命,虽然臣妾一念之差,但并未酿成大错。” “求皇后娘娘看在臣妾侍奉皇上多年,一片痴心的份儿上,宽恕臣妾吧!” 皇后说道,“自你入府之后,一直循规蹈矩,侍奉皇上本宫也一向勤勉,并无差错。” “念及这几年的情分,本宫会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的。不过你要和本宫说实话,这件事儿,当真是你一人所为?” 柳婕妤目光移到别处,不敢与皇后对视。来宝等人将她带来椒房殿,交代完皇帝的吩咐后,便自觉的离开了。 此刻椒房殿中,除了她,便只剩皇后心腹。若将内情和盘托出,便是转投皇后。 等这事儿过去,安妃皇后一明一暗,都是她的靠山。 皇后想利用她对付安妃,一定不会将事情透露出去。只要她能死死瞒着,不让其他人发现。 即便被降位,不得皇上宠爱也没什么。反正当年她入府,也是为了家里的生意。 讨好皇后和安妃,一样能达到目的。 想明白这些,柳婕妤失声痛哭道,“皇后娘娘,臣妾冤枉......” ............. 让人将柳婕妤送回涵秋宫后,皇后又仔细审问了抱琴等人。 忙活了大半日,才终于得了些空闲,能好好喝杯茶,休息一会儿。 芳嬷嬷拿着一干人等的供词,感叹道,“安妃这招的确狠辣,只可惜被宸嫔及时发觉。打蛇不死,终究是后患无穷。” 皇后道,“宸嫔年幼入宫,与娘家能有多少感情?季家这些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平日里定然是没将女儿当人看的。” “宸嫔如今正得意呢,怕是巴不得让这家人,早点死干净了,以免连累到她。” 芳嬷嬷道,“这不能吧,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父母。天底下重男轻女的偏心父母多了去了,也没见有哪个女儿,能对娘家人下狠手。” “且宸嫔虽然恃宠生娇,但不像是个恶毒的。花房那些宫女,至今都还念着她的好!” 皇后道,“嬷嬷不信?” 芳嬷嬷摇摇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一个孝大过天。就算她当真有这份儿心思,也没有这份儿胆量!” 椒房殿总管太监田勤,手里拿着一柄拂尘,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上还在合欢宫吗?” 田勤道,“还在呢。” “说是宸嫔伤心太甚,动了胎气。两位太医过去看了,并新开了副安胎药。宸嫔嫌苦不愿喝,皇上正哄着呢。” 芳嬷嬷皱眉,“宸嫔恃宠生娇,这是仗着自己有孕,就得意忘形了。” “这样的人即便能得一时恩宠,也必定不能长久。” 皇后怀念道,“当年本宫怀着景珩的时候,皇上如何哄的本宫,后来就如何哄的安妃。” “现在又轮到宸嫔,下回不知道会轮到谁......” “既然皇上这会儿还在合欢宫,等明日本宫再去求见便是。” 田勤道,“娘娘大度。” “不过高程公公,刚才领了皇上的旨意,要去季家传旨。” “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宫门,有一阵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该到季家。” 皇后问道,“可知道是什么旨意?” 田勤点头,“皇上封了宸嫔娘娘的父亲为飞骑尉,几个兄弟为云骑尉,在千户所挂职,还额外赐了田地千亩。” “只是那些田地,都在楚都。皇上给了他们一家三天时间,让他们举家迁往楚都居住。” 芳嬷嬷惊得瞪大了眼睛,当真让皇后说对了,宸嫔对自己的父母亲人,恨得牙痒痒。 借着柳婕妤这件事,直接将一大家子,全都流放到蛮荒之地。对自己都能狠得下手,更别提对其他人了。 皇后眼中闪过诧异,然后叹了口气道,“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本以为她会将季家人圈养起来,做个富贵闲人。即便将人发配出京,也会挑个好些的地方。” “一点情面都不顾,想必柳婕妤这次想高举轻放,不是那么容易。” 芳嬷嬷道,“可娘娘才刚承诺了柳婕妤,会劝皇上从轻发落。” “留着她,便是在安妃身边,埋下一颗钉子,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皇后道,“本宫原不准备从轻发落,是听了她那番话,才想着帮她一把。” 芳嬷嬷叹道,“柳婕妤也是个可怜人。” 皇后嗤笑,“后宫谁不可怜?” “你放心以为,她那番话是真心实意?” 芳嬷嬷愣住,“奴婢看她言辞恳切,不像有假。” 皇后道,“她那些话听着可怜,实际心存不善。若当真那么在意皇上,她的眼神不会是这样。” “今日在椒房殿演的这场戏,不过是在为自己辩驳。哪怕做下再多错事,也是因为太爱皇上的缘故。” “身为男子,听到自己的女人,爱他爱得如此着迷。即便他并不多宠爱这个女人,但在没有损害到他利益的时候,终究会存有恻隐之心,从轻发落。” “二来也是为勾起本宫对宸嫔不满,即便这会儿本宫并不愿与宸嫔为难,但心里始终会存着一颗种子。” “只要皇上继续偏爱宸嫔,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本宫也终会与宸嫔对上。届时也算替她,报了今日之仇。” 田勤赞叹道,“娘娘聪慧,柳婕妤这些小把戏,如何能瞒得过您。” “她的心思再多,在您跟前,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第106章 欺天啦 芳嬷嬷不悦,她家娘娘是皇上的原配发妻,母仪天下的皇后。且娘家得力,儿女双全,地位稳如泰山。 一个小小婕妤,竟敢拿皇后娘娘当刀子使,当真是胆大包天。 “皇后娘娘,柳婕妤对您全无尊敬之心。这样的人,还是尽早处置了的好,犯不着您为她说情。” “奴婢知道,您是觉得留着她还有用。可她这样的心性,显然是养不熟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她反咬一口。” 皇后看着手上的茶盏,通体明黄色的釉面,勾勒出龙凤呈祥的图案,彰显她一国之母的身份。 所说在王府的时候,赵琚那些姬妾,还有人真心尊她为王妃,敬重她的正室身份。 入宫之后,那点敬重,也都成了面上功夫。皇权富贵谁不想要,皇后之位谁不想坐。 这座太安宫,是全天下最讲规矩,又最不讲规矩的地方。 作为楚王妃,她只要不出大错,她们母子三人,就能顺理成章的得到一切。 王府里的其他人,哪怕是安妃,也没资格与她相争。 不想时移世易,身份比以前尊贵了无数倍,却远不如从前那般稳如泰山。 “几句好话而已,又不用费什么心思,做做样子罢了。皇上若放过她,自然是本宫的功劳。要是没有,也是宸嫔太过狠毒。” ................ 勤政殿 “微臣参见皇上,您让朱衣卫暗中调查勋贵,皇亲中的不法之事,与边军实况,特来呈上。” 朱衣卫指挥使陆续,将一叠机密档案,交到了赵琚面前。 “皇亲、勋贵,欺男霸女,纵容家奴鱼肉百姓。外放印子钱,致使不少人家家破人亡。强行兼并土地,逼百姓成为佃农。” “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但这些历朝历代皆有之,算不得什么。另有几桩要紧事,需上报皇上知晓。” 赵琚打开之后,越看脸色越差,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顺手拿起旁边的铜鉴,对着地面,狠狠的砸了下去。 “欺天啦!” “皇上息怒!” 高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睛看着地面,头都不敢抬。 皇帝被气成这样,他这些年都没见过几回。上一次,还是被先帝气的。 赵琚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白纸黑字,怒火像是要将这群大逆不道的小人,焚烧殆净。 贪污受贿吃拿卡要他忍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朱衣卫里都有名姓,等到适当的时候,再砍了抄家便是。就当朝廷的银子,换了个地方存着,最后还是他的。 国库有三百万两银子,变成借条他也忍了。反正登基之后,凉国公等废太子党羽,都被他抄家流放。 上百万两银子充入国库,这几年也算是风调雨顺,国库还算充盈。 那些欠条,慢慢收便是。拿不出来更好,将爵位收回,通通贬到不毛之地开荒。 可他没有想到,这些皇亲国戚,还有勋贵。一边躺在朝廷身上享受富贵,一边贪得无厌掘大乾的根。 就连孟照这个浑球,也敢捞他的棺材板银子! 皇后之弟孟照,文不成武不就,但为人圆滑,说话格外好听。 又因为姐弟年纪相差不大,从小一处养着,宜宁格外偏疼这个弟弟。 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是一副纨绔样子,只知道沾花惹草,和那些狐朋狗友私混。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将女儿下嫁。 孟叔正没办法,求到军中老友头上。讨了个在娘家管账多年,又文武双全,因守孝耽误了花期的厉害媳妇儿。 两人成婚后,孟照果然规矩不少。虽没太大本事,但也帮着打理家中产业,不像之前那样无所事事。 他陵前继位之后,孟照求到他和皇后头上,想做些正经事,帮着操持先帝丧仪。 念及以往的情分,还有宜宁的面子。再加上先帝丧仪,皆有定例可循,主管的还是礼部。他便没有多想,直接同意了。 丧仪结束之后,孟照又毛遂自荐想给他修皇陵。想着到之前的丧仪虽然耗资不菲,但也体面周全,便也同意了。 没想到,孟照居然这样大胆。先帝御用的金丝楠木棺桲,乃是用一整根千年楠木,一体雕成,价值一万两千两。 墓室里的人鱼油长明灯,每盏灯存放灯油十六两,耗银三百两。 可到了孟照手里,金丝楠木的棺桲耗银三万两,一盏人鱼油灯耗银六百六十两。 只这两项,就贪了几万两银子。 他的陵墓才开工没两个月,居然就做好了一本假账。 想到之后他没了,棺材上被这个小舅子贪一笔,长明灯贪一笔,供奉的香烛再贪一笔...... 再让他管下去,他的那些陪葬品,恐怕都会被人掉包以假充真! 这事儿虽然让他隔应,但对朝廷并没有多大影响。且他这会儿春秋鼎盛,皇陵才刚刨了个坑,换个人即可。 可那些勋贵干的事情,让赵琚恨不得拿把刀,给他们所有人都来个三刀六洞。 利欲熏心,竟然把主意打到边军头上! 每年近百万两银子的军费拨出去,用到士兵身上的,还不到一半。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 鞑靼现在的大王年老体衰,随时都可能丧命,无力掀起大战。可他的那些儿子,都还年轻得很! 一旦新王继位,为了立威,也为了排除异己,必定扰边,与大乾一战。 大乾承平已久,按这密报上所说,三十万大军,能有二十万老弱病残就不错了。 陆续道,“皇上,糜烂致此,兵部与平远侯难辞其咎。” 赵琚深呼吸了好几下,竭力忍住怒火,“眼下还不是追究的时候,传定国公,卫国公,承恩公,还有户部尚书李汝入宫。” 高程道,“是,奴才遵旨。” 来福禀报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是为柳婕妤的事情。” 赵琚不耐烦道,“传朕口谕,柳婕妤嫉妒成性,不配随侍君侧。废其婕妤身份,贬为庶人,迁往冷宫安置。” “伺候的人亲近者杖杀,余者发回内府,其母家有涉事者,一律杖责三十,流放八百里。” “让皇后回去,皇后之责需约束好后宫,朕不想再为这样的事情费神!” 第107章 管教 勤政殿外 高程说完赵琚口谕,皇后面露震惊之色。 芳嬷嬷问道,“高公公,皇上当真是这么说的?” “柳婕妤怎么说也侍奉了几年,是跟着皇上,从王府里出来的!” 高程道,“奴才不敢欺瞒皇后娘娘,这的确是皇上的原话。” “朝政事忙,皇上为此烦心不已。实在抽不出空闲,来处理后宫琐事,所以皇上希望皇后娘娘,能约束好后宫。” 皇后面色惨白,高程不敢这么和她说话,必定是皇帝的意思。 这是觉得她能力不够,没有承担起皇后的职责? 可后宫纷争本就不能避免,这事儿发生之后,宸嫔主动将他请了过去,何曾与她说过一字半句? 后来事情交到她手里,也才不过一日。她这会儿过来回禀,却连勤政殿的大门都没能进...... “皇上的意思,本宫明白。” 皇后问道,“还请高公公明言,本宫是否有哪里不好,得罪了皇上?” 高程道,“娘娘宽心,您端庄持重,贤良淑德,皇上对您一向敬重。” 皇后不解,“那为何皇上今日,会如此对待本宫?” 高程犹豫着道,“请恕奴才多嘴,皇后娘娘,您也该好好约束一番娘家人了。”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多谢高公公指点,本宫知道了,稍后会有厚报,还请公公千万不要推辞。” “皇上忙于政务,公公还需在旁边伺候,本宫就不耽误您的事儿了。” 高程连忙说道,“皇后娘娘您太客气了,只是一些小事罢了,奴才当不起。” 皇后道,“本宫说公公当得起,公公便当得起。” “摆驾,回宫!” 回到椒房殿后,皇后歪在软榻上,右手撑着脑袋。 说是在闭目养神,但面色凝重不善,显然对还想着勤政殿门口,发生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田勤急急忙忙的进来。原来刚才皇后起驾之后,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悄悄留下来打探。 好不容易探出结果,才赶忙回来复命。 “奴才参见娘娘。” 皇后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 “这时候就别讲什么虚礼了,打探出来了吗,皇上到底是因为何事迁怒本宫?” 田勤道,“打听清楚了,与承恩公和大公子等无关,是小公子办差,出了差错。” 皇后松了口气,她父兄是孟家的顶梁柱,只要他们没事,就出不了大乱子。 不过照儿...... 皇后皱眉,“照儿不是帮着给皇上修建陵墓,这会儿才刚开工,能惹出什么事情?” 田勤吞吞吐吐道,“小公子他...他......” “他怎么了?是在外面沾花惹草了,还是和人打架斗殴了?” “他...他......” 田勤闭上眼,直说道,“他帮着打理先帝丧仪的时候,从先帝棺桲,还有别的地方,贪污了好几万两银子。” “这会儿帮皇上修皇陵,才起了个坑,就又做了一本假账。皇上为这事儿,气得大骂不已。” 他是真没想到,孟照能这么大胆。借着皇后娘娘的关系,才得来的差事,一上任就这样贪得无厌。 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咳咳咳......” 皇后端着茶盏,正要饮下,听到田勤说完孟照的混账事,差点没被呛死。 手上一松,茶盏落到桌上,茶水将她身上的蓝紫色玉兰花宫装,打湿了碗口那么大块。 芳嬷嬷当即拿着帕子,给皇后擦拭, “娘娘衣裳脏了,奴婢陪您去换一件吧?” 皇后摇了摇头,“这个不争气的混账,原本见他成婚后规矩不少,本宫还以为他有长进了。” “没想到,竟然闹出这样的丑事,孟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从小到大,家里何曾缺过他的银子,怎么就贪成这样?” 田勤道,“好在皇上厚待娘娘,照拂孟家。只让小公子将贪污的银子交出来,解职回家,并未追究别的。” 芳嬷嬷神色缓和,劝皇后道,“还好,皇上虽然生气,但也念着您的好处,没有重罚。” “照哥儿这事的确做得不成样子,以后少不得要承恩公和大少爷,多费些心思在他身上。” 皇后叹了口气,担忧道,“哪儿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皇上龙颜大怒,连本宫也受了牵连。是交了差事,还了银子就能了的?” “即便皇上看在本宫和父兄的面上,没有追究,但心里也会惦记!” “若是以后再出个什么事情,一并发作起来,可怎么得了!” “当初本宫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了他。因着他的事情,全家都跟着丢人!” 田勤道,“事已至此,娘娘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希望经此一事,小公子能稍微懂事些。” 皇后冷笑道,“他懂不懂事不要紧,爹和大哥会让他懂事的。” “以前他闹归闹,但大事不犯,小事不断。虽然让家里操心,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回不给他紧紧皮,他就不知道厉害!” 承恩公府 孟叔正气急败坏的从宫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小儿子孟照给捆过来。 谁知孟照竟不在家,趁儿媳妇回娘家探亲,借口皇陵的差事,已经有两日不曾回府。 孟叔正都不用派人去皇陵,就知道这个逆子,是躲在外头花天酒地。 “立刻差人,将那个孽障给我绑回来!” 管家不知老爷的火气,为何大成这样,不过这也不是他该问的事情,等人回来就清楚了。 带着好几个家丁,半个时辰不到,就在赌坊将人堵住,领了回来。 孟照还不知自己贪欲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以为老爹是在外头受了气,拿他发火。 一边埋怨老爹不给他留面子,一边嚷嚷着让身边的小厮,跑去找救兵。 只是救兵还没来,便被亲爹拎着棍子,打断了一条腿。 承恩公夫人扶着婆母过来,想给儿子求情,刚好看见这幕。屋中顿时儿哭娘喊,鸡飞狗跳,闹到半夜才消停下来。 季寒苏美美的睡了个觉,第二天和皇后请安,又收获了一波羡慕嫉妒恨。 得意的回了寝宫之后,一边给孩子绣肚兜,一边听妙莹眉飞色舞的和她说起,外头的流言蜚语。 第108章 想不出来 “娘娘您不知道,柳婕妤被押入冷宫的时候,哭喊了一路。” “一直嚷着,说皇上不会那样对她。不知道多少人,围在旁边看她的笑话。” “清萍被吵得心烦,又担心她惊扰到主子。竟然直接让人,把她的嘴给堵了,架着丢进了冷宫。” “抱琴几人,被乱棍打死的时候。内府总管韩公公,叫了好些宫女太监在边上看着,要大家引以为戒。” “奴婢听说,那场面血淋淋的,四肢都扭曲得不成样子。” 甘凝怒道,“住嘴!” “娘娘如今怀着身孕,哪能听得了这些。要是惊着了小皇子,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妙莹自知失言,立刻跪下小声说道,“奴婢有错,请娘娘恕罪!” 季寒苏停下手上的动作,意味深长的看了妙莹一眼。这丫头跟在她屁股后面,喊了她这么多年姐姐,还是养不熟。 不过想到她以后的用处,季寒苏不得不忍了下来。将死之人罢了,她又何必与一块顽石,计较这些。 “你啊,怎么就学不会闭嘴!” “本宫把你接到身边,是希望你能有长进。可这会儿看来,有什么错处都帮你担着。倒不像是为你好,反而是害了你。” 妙莹红了眼睛,求饶道,“是奴婢不好,嘴上没把门儿,辜负了娘娘的好意。”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恕罪!” 季寒苏叹了口气,“认错比谁都快,就是不改。非要受了教训,才能让你知道厉害。” “起来吧。” “谢娘娘恩典。” 妙莹说着俏皮话,“奴婢只要陪在娘娘身边,有娘娘的福气庇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甘凝担忧道,“娘娘,皇上因您严惩柳婕妤,其余嫔妃也都兔死狐悲。” “今日在椒房殿,人人都避之不及。这样下去,奴婢担心她们最终,会合起伙来与您过不去。”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您再得皇上宠爱,终归是势单力薄,还得有人帮衬,才不至于孤立无援。” 季寒苏冷笑,赵琚那头大灰狼,丢柳婕妤进冷宫,杖毙宫人,哪里是因为她的缘故。 分明是因为别的事情迁怒,借着这么个由头,泄他自己的私愤,连累她来顶缸! 甘凝都知道她有孕见不得血腥,赵琚这匹狼,却是一点都没想过。 什么宠爱都是虚的,他爱的就只有自己! “王府里出来的嫔妃,即便上门投靠,我也不敢相信。” 季寒苏道,“尤其是现在,合欢宫的人,尚不敢完全放心,更不用说外面的人。” “等到孩子降生,本宫地位稳固,就是新人入宫的时候。那时再寻两个得用的,守望相助,才算是恰到好处。” “这段日子,也只能靠你们几个,替我守好这合欢宫。别的事情,都可以放到后头。” 甘凝道,“娘娘放心,奴婢就是睡着了,也会睁一只眼睛,替您盯着四周,不让那些小人有机会作祟” 妙莹道,“奴婢也是!” 季寒苏道,“我与安妃、丽嫔两人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这次让她们两个逃过一劫,下次可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甘凝道,“幸好您见微知着,及时发觉她们的阴谋,不然可要吃大亏了。” “颜夫人让人送了消息进来,得亏皇上的旨意去得及时。季大人被找到的时候,正与人斗殴,差点儿就闹出人命。” “颜夫人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和宫里的事情一样,是冲着您来的。” 季寒苏轻轻抚了抚鬓边的金步摇,轻笑一声,“还真是好算计。” “也是真的视人命如草芥......” 甘凝道,“没有真的出事,是她们的运气好。不然这会儿被发落到冷宫的,就不止柳婕妤一个。” “还好季家即将离京,颜夫人也派了人,在边上替您盯着。” “等一大家子都入了楚,娘娘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她们用娘家威胁。” 季寒苏道,“希望经此一事,他们能学得乖巧些。我那个二弟,看着是个聪明懂事的。” “可惜啊,别的那些人,没有一个能听得进去,生生被家里拖累了。” “想必现在,正和季家其他人一样怨恨本宫,觉得本宫太过心狠,不念至亲,委屈了他们。” 妙莹道,“要不是您的面子,他们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还好意思怨这儿怨那儿,该委屈的是娘娘您才对!” ........... 京郊,牛圈村 季家一大家子,关起门来哭了两日,将季寒苏咒骂得体无完肤之后,看着找上门的朱衣卫,与十来个凶神恶煞,面露威胁的季府家丁。 终于发现骂得再多,也只是白费口舌。罪魁祸首住在宫里,根本不在意他们这些血亲。 皇帝圣旨已下,要他们三日内离京,就绝不会留他们到三日半。 只能将家里的锅碗瓢盆,都给装上,听说楚地荒芜,这些东西都是新置的,能省不少银子...... 季府守在这儿的管事王富,见威胁得差不多了。为将一大家子平安送走,早点回去交差,一直在那里劝说。 “老太爷,您快别垂头丧气了。说是人离乡贱,但也要看是怎么个离法。” “楚地可是皇上之前的封地,您一家过去,是住在楚都城里大宅子,又不是让你们去荒山野地里垦荒。” “更别说还有千亩良田,在那儿躺着呢!” “京城内外,最多的就是权贵。人多地少,土地也格外金贵。” “娘娘赏赐的那些,也是东一块西一块,不能连成一片。可去了楚都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一整块的上等水田。” “您大家仔细想想,这每年的出息会有多少?” “再说娘娘的父亲,还有几个兄弟,可是被赐了飞骑尉、云骑尉,要去千户所挂号的。” “您家里一下出了几位大人,又和朝廷做了亲戚,再苦也苦不到您一家头上啊!” 季父目光闪烁,显然是被王富说动了心。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农夫,一下和几个儿子,都当了官。 以往鼻孔看他的人,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季大人,比县令还大。 可没领职务,手里就没有权势,只是面上好看罢了。 若能让他过一把当官的瘾,去楚都城算什么?就是让他去边关,他都愿意! 想到这里,季老三嫌弃的看了眼旁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畏畏缩缩的收着东西,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的老妻。 要不是这个丧门星不会说话,得罪了女儿,他们也不用跑这么远。 不然就算在京城抖不起来,至少也能去个近点儿的地方安家! 第109章 离京 季老太爷叹了口气,不舍的看着眼前的新宅,往上家里几代人,都在这块地上出生、离世。 几辈子贫农,好不容易发达了,却要背井离乡,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回来。 明知道孙女儿是外姓人,终归是靠不住的。又离家这么多年,不是他们能拿捏的。 他们还是猪油蒙了心,有了这个,就想要那个。还痴心妄想着,妄图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咸鱼翻身,做人上人。 那些人笑话得对,宫女得宠,放到那些大户人家,就是个通房丫头。 有了孩子,主人家开恩升成姨娘,在妾室中间,也是抬不起头的那种。 他们想卖女求荣,过国丈老爷的日子,生个皇后还差不多! 走了也好,颜夫人说了,后宫争斗比战场上还厉害。那天要不是运气好,老三一定会摊上人命官司。 到时候再离京,只怕是带着枷锁,流放三千里了。 这么一想,季老太爷觉得,举家迁往楚地也还好。不用怕什么时候,就被其他嫔妃的娘家人,弄得家破人亡。 蛮荒之地也有蛮荒之地的好处,过去之后,量那些山野小民,也不敢得罪他们。 “唉!” 季老爷道,“借您吉言,希望搬家之后,一家人能从此顺风顺水!” 季老大嘟囔道,“咱们家祖祖辈辈,都在皇城边上。那什么楚都,说是座城,还不跟乡下一样?” “穷山恶水出刁民,过去之后,指不定有多少难处。就给这么点儿安家银子,能够几天的花销!” 王富嘲讽道,“皇上给了一千两,娘娘和我家夫人,又各自补贴了三百两银子。” “这一千六百两银子,再加上之前给的那些,按照您一家之前吃穿用度,一百年都花不完。” “你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家亏待了你呢。一个沾光的亲戚,要求还这么多,也不瞅瞅自己,到底配不配!” “家里又没有分家,即便分了家,我也是她大伯!” “你主家和娘娘认了亲,我们就是正经亲戚。我再怎么样,也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嘲讽!” 季老大涨红了脸,自从知道要被赶到楚都城,一大家子除了埋怨老三媳妇,就是怪他乱出主意。 他还不是为了全家着想,当初商量的时候,不都觉得理所应当? 季寒苏要是没入宫,许到给哪家,还要问问他的意见! 季老太爷骂道,“住口!” “混账东西,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又和王富说道,“王管事,自从知道要去楚都城,他这嘴就臭得跟茅坑似的。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王富冷笑道,“这可是娘娘的亲大伯,奴才哪儿敢和他过不去啊。” “时辰也差不多了,东西也都收拾全了,您一家也该上路了!” “你们几个,帮几位老爷,将东西都捆上车,别误了时辰!” 一群家丁鱼贯而上,将屋子里的七八口大箱子,都抬到了骡车上。 王富得意的拱了拱手,笑着恭送道,“老太爷,您一家一路走好!” “诶......” 季老太爷冲他伸出了尔康手,然后沉沉的叹了口气,将手收了回来。佝偻着背,垂头丧气的上了马车。 王富带着人,跟在马车后面,将这一大家子,送出了十里地,才放心的回去复命。 跨进季府后门的时候,还想着要引以为戒。不说一碗水端平,至少不能太过狠心。 不然遇上个厉害的,指望不上不说,还会反受其害。 在家里住了这么多年,那些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事情,心里不知存了多少。 这知根知底的,一旦报复起来,就是精准打击。 ............ 安妃的二公主满百日,内府按照上头的意思,照份例办了个规规矩矩的百日宴。 仅各宫嫔妃,与京中皇室近枝亲眷出席。宴会上的装扮,以素雅为主,虽然处处精致,但到底不够热闹。 赵琚抱着二公主,正式将她的名字赵元羲,记在皇室宗碟上。 山海经上说,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羲和是上古神话中的太阳女神与制定时历的女神,天帝之妻的名字。 赵琚以羲字,作为二公主的名字,可见他对这个女儿的疼爱。 按照祖制,大乾公主食邑皆为实封。公主初封三百户,长公主再加三百。 若是受宠的公主,在未来那些年,根据皇帝的心意,还会有加封。 赵琚为表示对女儿的疼爱,直接在顺德划了六百户做为食邑,与皇后嫡出的兰陵公主,享同等待遇。 让安妃展颜的同时,也让其余嫔妃羡慕不已。 以至于百日宴都过了几日,早上请安的时候,都还能听到,其余嫔妃嘴里的酸话。 舒嫔摇着扇子,声音娇柔软糯,像乌梅汁泡成的桂花糖。 “安妃姐姐真是有福,得了顺德公主这么个可爱的女儿,皇上疼得跟眼珠子一样。” “这要是个皇子,皇上还不知道会有多爱呢。” “可惜啊,像皇后娘娘和容妃姐姐这样的好福气,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安妃手里的茶盏,往托盘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响声。 “即便顺德是个公主,也是本宫皇上的亲骨肉。皇上疼爱孩子,就会眷顾孩子的亲娘。” “只要皇上圣驾,还愿意降临南熏殿。儿女双全,也是迟早的事情。” “倒是舒嫔,要是本宫没记错的话。上个月皇上就见了你两回,还都是皇后帮的忙。” “光是伺候笔墨,伺候用膳,可生不出孩子来。” “本宫就奇了怪了,你这膝下空空,怎么就不知道多留皇上几晚。” “难道是你不想吗?” “你!” “本宫如何?” 安妃得意的挑眉,“手下败将,还想看本宫笑话。不是本宫小瞧你,你没这个本事!” 皇后道,“好了,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皇上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安妃道,“大清早的,臣妾也没想与人多嘴,无奈总有人学不乖。” “皇上要是知道了,即便不高兴,也是对挑事儿的人不高兴,怪不到臣妾身上。” 舒嫔委屈道,“皇后娘娘,臣妾冤枉,明明是安妃借题发挥!” “我不过说了句实话,怎么就挑事儿了?” “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不想着多生几个男孩儿。宸嫔,你说是不是?” 季寒苏笑着说道,“生男生女本是天定,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自己的孩子,怎么都是好的,我都喜欢。” “若臣妾的孩子,能像两个姐姐那样乖巧懂事,知道心疼娘亲,那该多好。” 皇后道,“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就像安妃说的,只要皇上眷顾,早晚都能儿女双全。” 第110章 造谣 皇后这番安慰,不仅没能让嫔妃们宽心,反而让她们心中更添焦虑。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有儿女的稳坐钓鱼台。即便当初与他们一样心急,如今也不能体会到她们的困境。 不仅不能指望能与感同身受,能不站在边上讽刺嘲笑,就已经是万幸。 宸嫔有孕,新人也尚未入宫,就是最好的机会。 舒嫔看了眼季寒苏的小腹,暗道自己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怀上皇帝的孩子。 丽嫔等人显然也都想到了这茬,都鼓足了劲儿,想要得个头彩。 季寒苏微笑的看着众人,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笑意更深。 斗吧,斗吧,争得越狠,她越高兴。自从她宣布有孕之后,送来的那些东西,总是夹带私货。 上次香囊的事情,到头来只处置了几个内府的太监。主谋是谁,赵琚没提,季寒苏也没问。 这种事情,她一向是宁杀错不放过,处置的人多了,凶手就一定在里头。 ............. 不知从何时起,太安宫中突然又起了一股流言。 说是当今圣上继位之前,出京之后并未前往封地。在封地受伤的那个,只是为混淆视听,故意安排的替身罢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知道的也都赞叹皇帝深谋远虑,智慧不凡。 可不知怎么的,竟有人提到,当初皇上为取信废太子和晋王,让康妃带着丽嫔和柳婕妤,跟着那个替身一起去了楚地。 为了消息不会泄露,被废太子和晋王发现端倪,还是楚王的皇上,并没有将真相告知。 虽然替身的侍卫心里有数,但那几个月的时间,可一点都不短。 为了麻痹众人,总有需要逢场作戏的时候。不说别的,只是替身受伤的那段时间,身为楚王妾室,怎么也要在旁边伺候着。 虽说是假凤虚凰,但当今皇上这头顶,多少还是带了点儿绿。 且这青青草地,还是自己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其余嫔妃看康妃和丽嫔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和赤裸裸的恶意。 不管是哪朝哪代,沾点儿颜色的新闻,都传的最快、最广。 等皇后听说了这些,下令追究的时候,整座京城都人云亦云,闹得沸沸扬扬。 康妃和丽嫔宫里的瓷器,几日之内就换了三回。填补的条子放在桌上,愁得韩公公每天都顶着一张苦瓜脸。 皇后前些天才把他到椒房殿,说富从俭中来,宫里虽然不缺这一星半点儿,也不能肆意挥霍。 该花的地方要花,但在有些地方也要能省则省,不能浪费。像瓷器这种东西,各宫一律按份例送去。 若不到换新的时候,就有了残缺。便坚持着用,等到了时间再补上。不想用次品也可以,各宫自己拿银子补上便是。 嫔妃宫里的瓷器,都是官窑烧出来的精品。 但凡有一点儿不好,都早就被摔成了碎片,摆不到她们桌上。 这些娘娘们一不高兴,就拿这些物件儿出气。这个月才过一半儿,只凝华宫和紫兰殿两处,瓷器开销就有五千两银子。 头一回他提醒了,两边的宫女都让他先拿东西补上,银子记在账上,等娘娘们得空了,就给他补上。 第二回他又提醒了,两边的宫女说娘娘心情不好,不能因为这点黄白之物,让娘娘们不高兴。 让他把心放到肚子里,为这个斤斤计较,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先把东西补上,不能让娘娘们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 他到底还是补了...... 然后就有了第三回,这回两人倒是带了银子来。可一看账上的数目,就都不认账了! 凝华宫三百两,紫兰殿两百两,走的时候又各自拿了一套,库房里花样过了气的瓷器。 正当韩声慢琢磨着,过几日和皇后汇报工作的时候,该怎么说才不会吃挂落。 徒弟小闫子,兴冲冲的从外头回来,先是警惕的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别人,才凑到他旁边小声说道, “师傅,您听说了吗,原来康妃娘娘去楚地的路上,就发现那人不对劲儿,还猜到多半是皇上的谋划。” “之后的几个月,就一直装作水土不服,借口身体不适,对那个替身敬而远之。” “还把别的事情,都推给了丽嫔。可怜丽嫔娘娘,明明是真的水土不服,为了让皇上记得她的好,每日拖着病体过去侍疾。” “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是被人给坑了。劳心劳力那么些天,皇上不仅没被感动,反而因此而不悦。” “要不然皇上登基后,怎么一个是妃位,一个是嫔位。这几个月去丽嫔那里的日子,还比不上以前的一半儿!” 韩声慢道,“还有这事儿?” 小闫子点头,“如今宫里都传遍了,皇后娘娘虽然下令不准大家多嘴,可私底下谁不多说两句?” 韩声慢惊讶过后,又觉得不对,“这康妃娘娘在王府的时候,就已经是侧妃。皇上登基之后,封个妃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丽嫔入府的时候,就要矮上一截。又不像容妃娘娘那,有个儿子,能被封为嫔,已经是厚待了。” “再说就算一起去的楚地,那屋子里的奴婢,都不知道有多少。” “那替身又不傻,怎么敢和皇上的女人独处。又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再说要是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皇上能放过他们?” 小闫子一本正经道,“师傅,您分析的都对,事情的真相也多半是这样。” “可就是太对劲儿了,大家不喜欢听啊!” 韩声慢一巴掌拍脑门儿上,“得,这两处的瓷器,还得继续补上!” 第111章 加把火 凝华宫 素言带着茶具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内府过来,送摆件儿的小太监。 让其他人将东西接过来,安置好后。素言拿着茶具到茶房,沏好一壶六安瓜片,才忙着过去伺候。 谁知一进寝宫大门,就发觉屋里比她离开之前,又干净了不少。 紫檀桌上的三彩琉璃花樽,屏风旁边一人高的青花观音瓶,妆台两边摆着的玉壶春,都已经不见踪影。 就连窗边茶几上的粉彩葫芦瓶,也已经不在原位,素言环视一圈儿,连个碎瓷片都没找到。 康妃眉目凌厉,气得都嘟起了嘴,坐在桌前用力的绞着手里的丝帕。 见她进来,猛地站了起来,三两步跨过去,拿起托盘上的茶杯,就想继续往地上摔。 素心见状,立刻冲上去将康妃的手抱住,把杯子救了下来。 素言劝道,“娘娘息怒,您要是生气,打人骂人都容易,别再拿东西发火了。” “韩总管说了,皇后娘娘再三叮嘱,茶杯这些物件,每三个月才能换新。” “三个月内,各宫有损坏的,想要换新,只能自己花银子补上。” “您和丽嫔这些天,摔碎的太多。韩总管还给奴婢和锦云,看了内府的账目,这些天碎掉的官瓷,足有五千两银子。” “还说要是再这么下去,皇后娘娘问起来,少不得要连累到娘娘您。” “如今宫里能用的,就只有这一套茶具,您要是再给碎了,还有一个多月才能领新的,这中间喝水怎么办呢!” 康妃恼怒道,“不是还有以前送来的那些?找出来继续用就是了!” 素心一边将茶杯从康妃手中取下,一边说道,“原本是有两套在库房里放着,可前两日拿出来的时候,也被您给摔了。” “您要是实在憋得慌,想拿东西出气。库房里还有不少绸缎,奴婢一会儿让人将您不喜欢的颜色,都挑出来,给您剪着消气可好?” 康妃不悦道,“算了,皇后娘娘都吩咐了,后宫要勤勉节俭。” “本宫一向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哪能带头违反她的命令。” 素心扶着康妃到一边坐下, “娘娘所言甚是,皇后娘娘已经让人详查此事,一定会替您洗清冤屈。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白白让小人得意。” 素言道,“这次的流言蜚语来得刻意,不知是谁在背后传谣造谣,咱们这回可是亏大了!” 康妃握紧了拳头,鲜红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直到她受不住疼痛,还微微松了松。 “是亏大了!” “什么本宫早就发觉,前往楚地的那个,是皇上的替身。故意隐瞒让丽嫔过去伺候,以此借刀杀人。” “什么之所以本宫会发现这事,是因为发现那人身上的胎记,和皇上的不一样。” “本宫和丽嫔一路上舟车劳顿,本就水土不服,又感染了风寒。到了楚地之后,前头那一个月都在养病,期间和那个替身连面都没见过!” “后来那人遇刺中毒,本宫和丽萍的确前去照顾。但也只是在屋里吩咐下人做事,并未亲自动手。” “且不过去过两回,那人便以不得妇人哭声为由,不让我们过去探望。” “就那两回,屋里除了宫女太监,还有好几个侍卫,都是王爷亲随。” “因为担心刺客卷土重来,什么时候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让人守着。” “本宫和丽嫔的贞洁有损?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有那么大本事吗!” 素心道,“气大伤身,娘娘消消气。” “皇上皇后对您是信任的,并未听信那些谣言。不然也不会封您为妃,还将周贵妃住过的凝华宫赐给您居住。” “可见在皇上和皇后娘娘心里,您是有功的。” 素言道,“是啊,这凝华宫住过好几位贵妃,华丽非常。皇上安排您住在这儿,不就是暗示,以后会封您为贵妃?” 康妃阴郁愤懑的内心,一下就晴朗起来,勾起一抹微笑,宛若三春桃李。 心里对素言的话十分赞同,嘴上却道, “休得胡言,容妃安妃两人都生育了孩子。安妃一向得宠,又有娘家撑腰。容妃虽说在恩宠和家世上,差了一截,可却生了二皇子。” “本宫膝下没有孩子,就算皇上有心,怕也不能服众。” 素言道,“娘娘您在王府的时候,就是先帝亲赐给皇上的侧妃,阖宫没有一位嫔妃,资历比您更深厚。” “恕奴婢斗胆,若是皇后有个什么,也该是您离那个位置最近。” “住口!” 康妃紧张的看了眼门口,然后才小声训斥道,“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胡说!” “皇后身子好得很,本宫对后位也并无觊觎之心!你这句话要是传出去一个字,整个凝华宫都要倒霉。” 素言道,“娘娘放心,在咱们自己宫里,关上房门又没有外人,奴婢才敢多说一句,并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奴婢是替您委屈,说到底当初让您跟着前往楚地,也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亲口吩咐的。” “您的这些委屈,是替皇上皇后,替大乾江山社稷受的。安妃、容妃两人,如何配与您相争!” 康妃想起离京的那几个月,她把前头二十多年没有吃过的苦,全都吃了一遍。 要不是她命大,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两说。她不是没埋怨过皇后,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伺候王爷一样伺候她,就是颗石头也该捂热了。 可结果呢,明知道楚地不是那么好去的,还让她跟着。就连替身之事,也不曾提醒过半个字。 要不是那段时间她身子不好,真出了什么事情,想必此刻她和丽嫔,已经死得悄无声息。 可是没有办法,她娘家跟在孟家身后讨生活,她不能不听皇后的。 气了这么多天,这会儿康妃觉得自己也清醒不少,突然觉得这些谣言,对她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 “身处后宫,哪有什么配不配的,位分荣辱也只看皇上心意。” “不然以宸嫔的出身,即便成了嫔妃,也该从选侍做起。生了孩子,封个婕妤或者昭仪,已经是极大的荣幸了。” “可现在呢?刚有孕就成了嫔位,等到孩子出生,封妃还会远吗?” “以后这宫里妃位到处都是,本宫现在年纪也大了,若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借着皇上皇后的这份亏欠,抱养一个也好。” “既然她们喜欢听,本宫就再加一把火,让她们听个够。” “你们先这样......然后那样......如此......这般......” 第112章 没有理由 勤政殿 赵琚坐在桌案后头,眯着眼睛,恼怒的揉着太阳穴。 前朝后宫流言纷扰,一刻都不得消停。前朝的政务,已经让他分身乏术,边军事情尚未得到解决,后宫又频频生乱。 现在所有人都道他这个皇帝,头上戴着两顶绿帽,还戴得心甘情愿。 靠着把自己的妾室卖给了下属,才将废太子一举拿下,成功登上帝位。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他弑兄杀父,筹谋多年,千辛万苦才夺来的皇位,岂是用几个女人能换来的! 多寿低着头走进来,先是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发觉气氛不对,又转头期盼的看了眼旁边伺候师父。 高程白胖的大脸,隐隐透着黑光。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显然皇帝的心情十分不好。 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些谣言,多寿直呼倒霉,怎么这样的事情,偏偏叫他撞上了呢。 一会儿皇帝问起来,他直言不讳是错,要是不说就是错上加错,怎么都要受点连累! “回来了。” 赵琚听见声音,依旧闭着双目,平静的问道,“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可查清楚了?” 多寿犹豫道,“回禀皇上,的确查到了些眉目。只是这其中内情,奴才着实不懂。” “几日之前,皇后娘娘就已经下令,不许宫中提起这些。一经发现,绝不姑息。” “还抓了二三十个,管不住舌头的宫女太监。当着众人的面,实打实的抽了50鞭子,活下来的人,一律送去刷马桶。” “那日之后,宫中的流言蜚语,就消停不少。后来陆续又抓了几十号人,狠狠惩治了一番。至少明面上,没人再敢多嘴多舌。” “做到这步,用不了几日,就该了结了才对。可不知怎么的,事情却愈演愈烈,比之前传的那些更为不堪。” “所以奴才怀疑,此事会不会和那些乱臣贼子有关。谁知奴才继续往下查,竟然发现,此事和丽嫔娘娘有关。” “按理说,两位娘娘应该是最不希望,这些流言蜚语泛滥下去的。这对她们不仅没有好处,反而是极大的害处。” “丽嫔娘娘没有理由这么做,可若说是遭人陷害,奴才也并未发现相关证据。” 赵琚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些许不解。 在他看来,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做这件事,必定是有极大的益处。即便是损人不利己,那也一定是为了满足他们,某种阴暗心思。 这件事要当真是丽嫔所为,她到底在图什么啊! 女子的名节重于性命,更何况她身为嫔妃,事关皇室尊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缺陷。 难不成是为了拖康妃下水? 赵琚摇了摇头,两人这几年明争暗斗不少。可那点儿争斗,还不足以让丽嫔牺牲这么多。 或许当真是废太子,还有晋王等人留下的余孽,前头两次清理,并没有清干净。 还有漏网之鱼,逃脱之后不知惜福,别的本事没有,就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他泼脏水。 “等等......” 赵琚突然发觉这里头有个问题,“你刚才回禀说,皇后原本已经把事情压下去了,后来因为丽嫔的关系又死灰复燃。” “那在这儿之前呢,一开始是谁起的头,不会也和丽嫔有关吧?” 多寿道,“回禀皇上,这便是奴才接下来要说的了。” “这事儿一开始,是从花房传出来的。宸嫔娘娘的贴身宫女妙莹,是个藏不住事儿的。” “她到合欢宫伺候之后,只要是不当差,就喜欢回花房和之前的熟人说笑。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次闲聊的时候,就多嘴提了一句。” “说宫里的娘娘们,康妃和丽嫔最有福气,曾出宫游历几个月,后来越传越不像样。” “妙莹?” 赵琚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他过去的时候,并不常在里头伺候。 高程解释道,“是宸嫔娘娘当初,特意从花房要来的。娘娘一直把她当妹妹照顾,平日里大大咧咧笨手笨脚,是个嘴馋不懂事儿的。” 赵琚恍然道,“朕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丫头。” “这样蠢笨的宫女,如何能伺候好嫔妃?” 若是她的话,应是与那妖精无关。谁会将这种事情,交给一个蠢货,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赵琚沉声道,“皇后还是太仁慈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处置,朕不想再听见这些污言秽语。” “至于别的,让朱衣卫暗中调查,朕要知道,这里面到底都有谁的手笔。” 多寿道,“奴才明白。” ............ 合欢宫 季寒苏的肚子已经显怀,比寻常五个月的孕妇,要大上不少。 先前还以为是吃得太多,后来听宋太医说,腹中怀的是双生子。 甘凝等人都乐得找不着北,唯独她这个孩子亲娘,并不怎么高兴。 “娘娘,您一下有了两个孩子,这是多大的喜事。奴婢瞧着您似乎并不怎么高兴,这几日都郁郁寡欢。” 季寒苏无奈,这时候的人并不知道,多怀一个,孩子畸形的概率就会大上许多。 且双生子里,有一个身子会比寻常婴儿弱些。不是她信不过太医的医术,而是信不过他们在宫里这么多年,磨练出来的为臣之道。 同样的毛病,山野村夫得了,能救活的概率有九成,皇帝能救活的概率有五成就不错了! 她这又是头胎,生产的时候一个都够她受的了,还来两个,这福气就不能分开来吗! 第113章 都委屈 不得不说,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胎,让季寒苏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气定神闲。 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拿自己的性命去搏,若非想要一个血脉相连,好心疼她依赖她的孩子。 她才不会为了赵琚这匹狼,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是需要一个皇子的话,这太安宫里多的是能生的,直接抱养一个不是更好? “娘娘?” 甘凝唤了一声,季寒苏回过神来,摸着肚子说道, “我不是不高兴,就是有些害怕,要是生产不顺怎么办?” “这些年因为生育,而早早离世的,听过见过的也不少。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皇上会怎么对待我留下的两个孩子?” 季寒苏这么一说,甘凝也忧心起来。双胎虽然并不多见,可这几年京中贵妇里头,也不是没有。 皇后娘娘的堂姐,当初怀的便是双生子。生了三天才挣扎着把孩子生出来,当时还出了大红。 虽说被宋太医给救回来了,但也是命悬一线。撑了二十多天过后,还没出月子就撒手人寰。 后来才过了三个月,还没出妻孝,夫家就说两个孩子没人照顾,又娶了发妻庶妹做继室。 那庶妹嫁过去不过七个多月,就早产生了个儿子,足足有八斤重。 当时怀王妃在周贵妃的赏花会上,还特意用这事儿嘲讽皇后,气得皇后连着三个月都没入宫。 皇后堂姐活着的时候,在京中名声一向很好,在众人眼中与夫婿琴瑟和谐。 却没想到前脚才刚离世,后脚新人就入了门。 还是因为要照顾嫡姐留下的两个孩子,才不得不嫁给姐夫。婚事办得仓促不说,早产也是照顾两个孩子给累的。 外头的人议论起来,还道是庶妹吃了亏,受了委屈。可见这世间男子,皆是喜新厌旧贪花好色的薄情人。 可即便世情如此,甘凝也不能不捡好听的劝说。 “您多虑了,奴婢日日在您身边伺候,皇上对您的真心天地可鉴,断不会如此凉薄。” “再说那些贵妇,出嫁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在绣楼上巴掌大的地方走动。” “出嫁之后也被人伺候得精细,去哪儿都是轿子、马车,多走两步都能喘上好一阵。” “她们那体弱多病的样子,哪能和娘娘相比。您身子这样健壮,别说是双生子,就是一次五个六个,也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季寒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什么五个六个,真要是一次怀这么多,不和猫舍里的那只波斯猫一样了?”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我的确该早点准备好。” 如果真有万一,大保小这件事上,她不能给其他人做主的机会,包括赵琚这个亲爹。 妙莹笑盈盈的进来传道,“娘娘,皇上来了。” 季寒苏右手一抬,甘凝便将双手凑到下面,将她扶了起来。 还没走两步,就见赵琚带着人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 赵琚从她身前走过,直接坐到窗边的罗汉椅上,并未像以往那样,主动将她扶起。 季寒苏心里嘀咕,这男人今天吃炸药了,到她这里发火。 仔想了想,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地方,把他给得罪了,所以这会儿过来兴师问罪。 季寒苏发现,好像还真不少。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是哪件。 大概有一两分钟,赵琚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茶,就是不叫她起来。 屋里气氛越发沉闷,甘凝等人都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丝毫动静。就连呼吸的声音,也比往常要小,唯恐让皇帝不高兴。 谁让季寒苏册封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皇帝罚跪,又是在怀着身孕的时候。 想来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处,才让皇上如此恼怒。 季寒苏想了又想,大概猜到是为什么了。 虽然地上垫着厚厚的地毯,但她可不是只会委屈自己,逆来顺受还白长张嘴的苦情媳妇。 不扶她起来,她就自己起来,不然还真傻乎乎的,到他善心大发? 季寒苏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挺着肚子走到赵琚身边坐下,还用手捏了捏他的手臂。 “哟,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到我这里来撒气。” 赵琚看了眼高程,高程便心领神会的领着屋里的人,悄悄退了下去。 皇上和娘娘说话,他们这些长了舌头的物件儿,可没本事听。 赵琚转了个身子,后脑勺对着季寒苏,没搭理她。 季寒苏给他捏着肩膀,“看您这样,是生臣妾的气了。可我这么些天,都安安静静的在自己宫里养胎,没得罪您啊。” “您这大老远的,特意过来和我摆脸色,又是哪儿门子道理!” 赵琚转过身,面对面的和季寒苏坐着。这妖精从来巧舌如簧,自己做了错事不认,还怨上他这个受害者了。 “你倒还委屈上了!” 赵琚恼怒道,“朕问你,前些天宫里流言蜚语,闹得沸沸扬扬,你可知道?” 季寒苏道,“原来是这个啊,这么大的事情,我若说没有听过,皇上会相信吗?” 赵琚道,“别和朕打岔,这件事是不是你故意让人传开的?” 他原本还以为,是那个叫做妙莹的宫女说话不谨慎,让人抓住了这个机会大肆宣扬,才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谁知查到后头,竟是她故意设计。嫔妃之间纷争不断,丽嫔也算计过她,她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报复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别的什么谋划,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只要不闹得太过,他就当做没看见。 可这妖精竟敢拿他做筏子,还给他扣了这么大一个绿帽,还是双层的。 可见他平时对这妖精太过纵容,所以才敢仗着自己有孕,就越发的登鼻子上脸。 赵琚打定主意,这回非要给她个教训不可。好让她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又是嫔妃该守的本分! 季寒苏笑得讨好,拉着赵琚的手,像只粘人的橘猫。 “原来皇上是因为这个......” “我知道您受了委屈,可臣妾心里也委屈啊!” 第114章 亏大了 “你委屈?” 赵琚道,“朕看皇后都没你过得舒坦!” 季寒苏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所有女子的表率。既要统领好后宫,让皇上无后顾之忧,又要承担起国母的职责。” “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规矩,承担起天下臣民,还有您的期望。这些要求有哪一条,是容易做到的,当然比不得臣妾舒坦。” 赵琚无言,这话实在,皇后与嫔妃的确不能相提并论。季寒苏只要打扮得光彩照人,等着他过来即可,别的都用不着她亲力亲为。 等等,差点儿又被这妖精蒙混过去! “说正事儿!” 赵琚道,“别想像之前那样,撒娇几句,朕就会心软不做追究。” “这回的事情,朕要是不严加惩戒,皇后那里就过不去!” 季寒苏揉着赵琚手臂,虽然几次被他推开,但还是锲而不舍。次数多了,赵琚也懒得再推开。 他每日都要写个万儿八千字,揉一揉也的确舒服。 季寒苏坦然道,“这件事一开始,的确是臣妾让人做的。臣妾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已经被您查出来,臣妾也不狡辩。” “你!” 赵琚火气蹭蹭蹭往上涨,一把将季寒苏的手推开,直接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楠木桌上,连带着桌上的茶盏都震动了好几下。 然后转身用手指着季寒苏,怒道, “你简直是任意妄为,朕是有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算计到朕的头上,还如此理直气壮!” 季寒苏还是第一回见他气成这样,眼睛立刻就红了起来,眼泪一颗一颗的,串珠似的落下。 梨花带雨的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全都浇在了赵琚心上。 “你......” 赵琚嘴硬道,“别以为你掉几滴眼泪,朕就会从轻发落,这回朕一定要让你长长记性!” 季寒苏娇娇弱弱的,哭得泪眼迷离,“你就知道对我喊打喊杀,也不问问我为什么。” “谁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还不都是被逼的吗!” “我是恨丽嫔,当初那件事,明明她才是罪魁祸首。只是她让柳婕妤顶在前头,没有证据追究罢了。” “要是让她算计成了,我和孩子都得上吊。我算计她怎么了,我算计得理所当然。” “还有康妃,上次香囊的事情,分明和她有关。你不替我出气,还不许我自己想办法!” 不知怎么的,在季寒苏这架势下,赵琚突然觉得有些理亏,“那你也不能给朕戴......” “这事儿朕都说不出口!” 季寒苏道,“有关这事儿的流言蜚语,其实一直都有,只是说的人不多。这几个月又接连出了别的事情,所以大家都没怎么在意。” “我听人说过之后,就想着让人稍微挑唆两句,更不敢将您带上。” “所以早就吩咐了人盯着,只让花房传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其他的内容,都是故意说给她们贴身宫女听的。” “我就是想让她生气,让她害怕,让她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我也没有想到,她听说之后生起气来,闹得紫兰殿人尽皆知。这才被那些宫女太监传了出去,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要是知道她蠢成这样,当初就换别的办法了,怎么会这么做!” 赵琚疑心道,“不是你收买了她宫里的人,将事情宣扬出去的?” “冤枉啊!” 季寒苏抱着赵琚的腰,“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然后因为这事儿被您冷落,以后独守空房,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您可是我最爱的夫君,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丽嫔,就这么委屈您!” “分明是她们两个将计就计,想要火中取栗。一是将这件事过了明路,让你和皇后替她们站台。” “二是想让你觉得亏欠了她们,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这不可能!” 赵琚道,“谁会拿自己的名节说事,这种事情损及皇室颜面,只要有什么差池,她们两个不仅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让家族蒙羞。” 且这事儿一出,无论是何缘由,结果如何,他心里都会存有芥蒂。康妃和丽嫔又没有孩子,就不怕失宠? 季寒苏委屈道,“怪不得都说先来后到,是我做的你就深信不疑,换成她们你就全然不信。” “我这个新人,怎么都比不得她们这些旧人,难为其他人这么记恨我,却不知都记恨错了人!” “说不了两句就吃醋,你这酸言酸语的毛病,朕看是改不了了。” 赵琚道,“你既然说是她们做的,可有证据?” 季寒苏道,“宫里的事情,哪能件件都能找到证据。若调查的时候顺风顺水,人证物证俱全,那八成是有人在背后算计!” “您前朝后宫看了这么多年,就不知道一件事情,谁获利最大,谁就是背后谋划之人。” “您说这事儿风险极大,可我却觉得安全无比。事关您的颜面,还有后宫清誉,皇室尊严。” “”别说这事儿本就是假的,就是真的,您也得否认到底。不仅如此,为了让众人相信,您还要厚待他们几个。” “这件事闹大之后,皇上为示恩宠,加恩两人母家,赏了她们多少东西,您自己算过吗?” “还有当初那个作为替身的侍卫,臣妾不知您对他有何奖赏,但应该也不少吧。” “至于宠幸?” 季寒苏忍不住冷笑道,“皇上登基之后,去过康妃和丽嫔宫里几次?这几次里头,又碰了她们几回?和在王府的时候相比,又有多大的差别?” “皇上心里清楚,康妃和丽嫔作为女人,也心知肚明。即便心里还有所期待,但也不能不早做打算。” “您也知道当初前往楚地,她们两个是无辜的,心里一直对她们有所亏欠,经此一事愧疚更浓。” “等到新人入宫之后,或者在有宫女被您临幸。她们借着这些愧疚,想要抱养一个孩子,您想必是会答应的吧。” “您说这事儿闹大了,对她们有害无益。经臣妾这么一分析,是不是觉得很有道理?” 赵琚面色铁青,他为了补偿他们,也为了向众人表示传言不实,的确给了不少赏赐。 小五也就罢了,作为他的心腹,为他立下汗马功劳,那些东西本就是准备给他的。 可康妃丽嫔那边,他不仅赏了许多金银珠宝,珍玩玉器,还给她们母亲都提了诰命,把她们两个父亲兄弟都升了官。 就连在冷宫柳婕妤,他都吩咐了高程,让人善待。 现在回想起来,他简直亏大了! 第115章 丢干净了 赵琚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季寒苏还当着他的面,把里头的算计抖得明明白白。 他是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唯一让他能想开点儿的,是屋里就只有他和季寒苏两个人。 不然这最后一张遮羞布,也要被人扯开,遮不住屁股。 他终究还是犯了所有皇帝,都会犯的错误,对后宫的女人,放松了警惕之心。 赵琚把季寒苏的手拿开,转身坐回窗边,胆敢算计到他头上,他要让这些人知道,嫔妃之德在于顺从。 季寒苏收回手,倒了杯清茶,殷勤的递到赵琚面前。 “皇上别生气了,您这样臣妾看着心疼,喝口茶消消火。” 赵琚将茶水接过,一饮而尽,又连着喝了好几杯。 季寒苏一边温柔小意的伺候,一边和缓的道,“有些人的手脚伸得太长,您看了觉得不高兴,直接剁了便是。” “何苦因为她们的过错,惹得自己不开心。” 赵琚道,“当着朕的面你也不遮掩,就不怕朕生气?”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季寒苏面前,脾气格外的好。跟团棉花一样,任眼前这人怎么戳,也生不起气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妖精施了法,在合欢宫的时候,总比在其他地方舒坦。 季寒苏笑道,“要说一点都不担心,那肯定是假话。” “不过您说过,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那我也希望您喜欢的,是我本来的样子。而不是为了争宠,装出来的温柔纯良。” “再说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要是被人欺负了,也不知反抗,只会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甚至是以德报怨。” “那这人要么是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圣母,要么就是有更大的图谋。” “后者要小心提防,至于前者,我希望和这样的人做对手,而不是朋友。” 圣母除了会委屈自己,还惯会委屈和她关系好的人。对那些伤害过她,算计过她的仇敌,却格外纵容。 即便弄死她全家,只要低头认个错,甚至连错都不用认,都能一笑泯恩仇。 (比如林心如演的阴丽华,郭圣通弄死她娘家那么多人,还哭着叫她妹妹,说从来没恨过她......) 季寒苏靠在赵琚肩上,甜甜的说道,“我只对其他人装模作样,而希望皇上喜欢的是我的全部。” 赵琚轻轻的拍了两下季寒苏的小手,“朕就喜欢你有什么说什么。” “不过这回你的确做得有些过了,朕不得不责罚,否则皇后那里,就说不过去。” “正好你月份也大了,该好好在宫里安胎。皇后也再三说过,不让你去请安。从明日起,你就不要出门了。” 季寒苏委屈的点点头,“我知道了,那康妃和丽嫔那里?” 赵琚皱眉道,“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如今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 “是......” 呵,男人...... 但凡她没有那么个娘家,而是和皇后安妃一样,都是大族出身。 赵琚或许还是会觉得新鲜,会对她有那么些喜欢,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纵容。 她季寒苏上辈子,也是玩过皇帝模拟游戏的人。赵琚心里想的什么,看重什么,漠视什么,她都清楚得很! 当谁没做过孤家寡人来着...... 赵琚在合欢宫待了大半天,陪着季寒苏用过晚膳,才带着人回去。 高程守在外头,见他出来的面色,明显比来之前要好多了。 心里既惊奇又佩服,这宸嫔娘娘给皇上顺毛的本事,的确不容小觑。 回去之后,高程还是忍不住试探道,“皇上,宸嫔娘娘这事儿,该如何处置啊?”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不能姑息,但宸嫔娘娘又怀着身孕,所以别的惩罚就免了,但再居于嫔位之上,已经不太合适。” 赵琚不耐烦道,“你是朕的奴才,还是皇后的奴才,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高程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求饶道,“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 “可奴才对皇上的忠心,那是天地可表,日月可鉴呐!” 赵琚道,“起来吧。” “朕已经让她待在自己宫里,孩子出生之前,不许出合欢宫,想必她也知道教训,不敢再犯了。” “多寿做事还算妥当,宫中流言也都被压下。这件事已经过去,以后也不许再提,免得再生出波澜。” “至于康妃和丽嫔......” “以后除非是年节,或者有朕的允许,嫔妃娘家无诏不得入宫探望。” “是,奴才知道。” 高程一愣,眨巴了两下自己的小眼睛,然后赶紧应了一声。 这就算完事儿了? 嫔妃犯错被罚禁足,于后宫而言,并不是什么小事。 皇帝吩咐之后,会有侍卫将嫔妃居住的宫殿团团围住。殿中嫔妃,下至奴婢,皆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一日三餐与别的东西,都由御膳房与内府送去,少不得被雁过拔毛,受些欺负。 宸嫔这足给禁的,虽说不许出去走动,但也就她一个人罢了。 合欢宫伺候的人,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并不受人约束。 再说月份大了之后,哪个嫔妃还会到外头晃荡。合欢宫的院子不小,刚好适合饭后散步。 这一番做派,不过是在敷衍皇后。看吧,你让他处罚,他已经罚了,你就别再追究,抓着不放了! 皇帝偏心他是知道的,康妃和丽嫔两个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反而被皇帝记恨上了? 宸嫔到底说了些什么,让皇上把怒火都转到别的嫔妃身上。连嫔妃娘家入宫探望的规矩,都直接改了。 以后没有皇上允许,就只有年底的时候能见一次。 这旨意虽然是皇帝下的,可谁让这道旨意,是下在他从合欢宫出来之后不久。 其他嫔妃知道以后,不敢责怪皇帝,就只能怨恨宸嫔。 即便是皇后,面上再宽和大度,心里未尝不把她恨得牙痒痒。 这是得罪了整个后宫,以后要么盛宠不衰,凌驾于整个后宫之上。 要么被所有嫔妃联手撕碎,如同皇帝生母当年,虽然荣宠一时,最后却还是落得个冷宫自尽的下场。 即便皇上登基之后,追封了太后,算是死后哀荣,可这又算的了什么? 还是年纪轻轻就惨死冷宫,连带着皇上那二十年,也吃了太多的苦。 第116章 教子 椒房殿 皇后问过儿子景珩的功课,又陪他一起练字。 清萍急匆匆的进来,看了眼拿着毛笔的皇长子,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皇后低头对景珩说道,“有些事情母后之前一直都瞒着你,但你现在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身为皇子,什么事情都要做到了然于胸。现在在边上看着,以后才不会轻易被人糊弄。” 景珩点头,露出刚长出一半的门牙,“儿臣知道。” 青萍道,“皇后娘娘,皇上在合欢宫待了大半日。出来的时候,一点不高兴的样子的都没有。” “刚才勤政殿的人过来传话,说宸嫔身子重,皇上吩咐了,从明日起不许她踏出宫门半步,生产之前都不过来请安了。” “还吩咐说除了年节,不得传召娘家入宫探望。这会儿其他嫔妃宫里,应该也已经收到了消息,不知会怎么闹腾呢!” “明日请安的时候,多半都是和您诉苦求情的,明明不是您的事情,却要您费心思安抚。” 皇后一改刚才的和颜悦色,但儿子还在旁边,她再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 “这事儿确定是宸嫔撺掇的?” 青萍肯定道,“十有八九,除了她之外,其余嫔妃不会提出这种主意。” “且皇上从和欢宫离开,就下了这道旨意,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 皇后手指稍微有些颤抖,最后无奈的道了一句,“乃本宫对皇上的了解,还比不得她。” 芳嬷嬷道,“娘娘就是太心善了,对皇上又太过纵容。” “早知如此,当初奴婢就该替娘娘,早些将人给处置了。如今皇上这样护着,再想动手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嬷嬷别说了。” 皇后神色哀戚,“皇上这是故意做给本宫看的,他埋怨本宫不能约束好后宫。可他如此偏心,本宫作为皇后,又有什么办法。” “难道本宫处置了他偏爱之人,他还能给本宫好脸色看?” 清萍道,“娘娘您是皇上的原配发妻,却被嫔妃逼着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回皇上和您商量,以后宫女年满二十五岁之后,便可离宫还家,就是宸嫔的主意。” “这种事情本该由您提出,她一个嫔妃,又没有协理后宫,哪儿来资格议论?” “皇上让您将细则,都一一拟了出来。又让您先不对外透露,他要再斟酌斟酌,然后等个合适的机会宣布。” “什么斟酌?什么合适的机会?分明就是想等到宸嫔生产之后,借着这个由头给她脸上添光。” “您怎么说也是一国之母,竟然被一个嫔妃抢了功劳,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皇后恼怒道,“好了,都是看着皇上的面子。她怀的又是双胎,当然比其他人都要金贵。” “好在后头那小半年,她都在合欢宫里出不来。本宫也眼不见为净,一过几天安生日子。” “娘娘!” 清萍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季寒苏,怀孕生产的时候是最脆弱,容易被人下手的时候。不趁这个机会先下手为强,等到孩子出生,季寒苏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以前再得宠,没有依靠,终究只是无根的浮萍。 皇帝再宠,除了绫罗绸缎,珠宝珍玩,并不会威胁到皇后的地位。 可若有了孩子,根基就稳了。先帝那样狠心的人,为了晋王,还是留了张婕妤一条命。 若不是周贵妃留了一手,一定要取了她的性命。皇上登基之后,张婕妤还能衣食无缺的多活几年,或许还能寿终正寝。 看在孩子的面上,对孩子的母亲也会多一份优容。 芳嬷嬷道,“皇后娘娘,您就是心太善了,所以她们才敢不将您放在眼里。” “清萍这话虽不好听,但也是一心为您着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您还是早下决定的好。” 皇后摇了摇头,她不是没这么想过,每天转动佛珠的时候,她都祈求上天,让宸嫔的孩子不能出生。 可要她主动下手,皇上还这样年轻,还不到时候。 “这件事安妃,容妃都可以,但本宫不行。不为别的,只为本宫一国之母的身份。” “在这一点上,皇上对其他人的警惕之心,加起来都比不上,对本宫一个人的多。” “后宫事务皆由本宫处置,要是其他事情,哪怕是戕害嫔妃,皇上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要是本宫对皇嗣下手,皇上知道后,必定不会放过本宫。到时候孟家和本宫的儿女,都会受到牵连。” “所以一定不能伸手,你们也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本宫早就说过,她能不能平安生产,全看她自己的本事。” “我虽然不会对她下手,也不会护着她的身子。” 景珩虽然刚满七岁,但一向天资聪颖。宫里的孩子都懂事得早,满宫风言风语不断的时候,也没少吹到他耳朵里。 他早就知道,母后和那些娘娘们私底下的样子,和她们在父皇面前的样子不太一样。 可在边上真真切切的听着,还是头一回。且他长这么大,也从未见到,皇后这样伤心。 小心的扯了扯皇后衣袖,景珩安慰道,“母后别伤心,儿臣会保护母后的。她们要是欺负母后,儿臣替母后打她们出气,让父皇杀了她们。” 皇后感动的蹲下身子,怜爱的摸着景珩的脑袋。 “景珩知道保护母后,母后很高兴。但你现在还小,母后让你见识这些,不是想让你去教训她们。” “而是想让你知道,对其他嫔妃要多留个心眼,除了父皇母后,她们谁都不能信。” “你心里防备她们,明面上该客气的还是要客气。无论本宫与她们之间,有什么龃龉,你都要谨守礼仪,知道吗?” 景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皇后抱着他道,“景珩,母后所有的指望都在你身上。” “你不仅是皇帝的长子,还是嫡出。皇子之中,唯有你的身份最为尊贵。” “这是好事,但也可能是坏事。一不小心,就会落得先废太子的下场。” “所以你一定要多用功,做最优秀的那个,替母后争气。” 景珩其实不那么喜欢读书,也不喜欢骑射。但他最听皇后的话,看着亲娘期盼的目光,还是点头应道, “母后放心,儿臣听话,会为您争气的。” 皇后抚摸着儿子的头顶,深感自己没有白生了他。 “母后知道,景珩一直是最乖的那个。” “今天的事情,不能告诉其他人,包括你的父皇,知道吗?” “以后在椒房殿听到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说出去。” 景珩认真的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即便皇后不说,他也隐约的知道,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不能和人提起。 第117章 准备 三个月后~ 才刚入了冬,一夜北风过后,小树林那片合欢树,已经枯萎的黄叶,就都落到了地上。 林中的萱草,也被盖上了一层金黄。 季寒苏有孕已经八个多月,肚子大得行走坐卧,都要有两个人来搀扶。 娘家那些人都已经到了楚地,即便还留在京城,季寒苏也不想看到他们。 因为入宫陪伴生产的,是叔母颜夫人。 颜氏知道自己的身份,既不敢不闻不问,又不敢过问太多。这里头的分寸拿捏,不比陪同丈夫回老宅的时候轻松。 “奴才合欢宫总管太监董太平叩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颜夫人吉祥。” 董太平行过礼后,恭敬的站在一边,等季寒苏问话。 太安宫的规矩大,嫔妃之间待遇天差地别。 嫔位听着似乎不错,但按照宫规,要成了妃位,才能名正言顺的掌一宫宫权。 这是因为大乾开国之君后宫,妃,贵妃位上,就有十几号人。 太安宫的宫殿不少,但也是有数的。因而在立国之初,封了嫔也只能住在偏殿。 第二位皇帝乃是守成之君,于女色上并不热衷。登基小二十年,后宫人数最多的时候,也才不到十五个。 宫室宽裕,嫔位也住在正殿。再后头的继位之君,包括先帝,虽然后宫人数不少,但在位分上却显得有些吝啬。 嫔位居住正殿的规矩,也沿袭下来。但宫里的总管太监,严格来说并不受她们约束。 季寒苏住进合欢宫后,董太平就自觉的过来效忠。没弄清楚他是人是鬼之前,季寒苏虽然同意了他的投靠,但并没有多少信任。 她被禁足后不久,赵琚某一日过来探望,特意吩咐过,一些小事就交给董太平去办。 季寒苏得给赵琚面子,便将生产前的一些准备,交给了他。 当然,所有东西都齐全之后,齐嬷嬷每日都会再检查一遍,以免出现差错。 季寒苏道,“孩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董太平了然于胸,自信道,“回禀娘娘,都已经准备妥当。” “钦天监监正金来,看风水,辨吉凶,定方位,预选营造司太监七十二名。娘娘生产之后,根据皇子公主出生时辰,择选吉利之人,刨喜坑,收胞衣。” “喜坑中金九两、银九两、玉石翡翠珠子各九串,珊瑚玛瑙珍珠等物俱全。” “接生嬷嬷六人,两人为夫人举荐,四人由内府举荐,业已选定。” “灯火,烧水,清洁嬷嬷各两人,另有四人备用,也已安排妥当。” “除娘娘贴身宫女外,还有宫女八人,太监八人,分两班守在寝殿之外。太医六人,由宋太医,韩太医带领,轮值日夜。” “产房已安排妥当,皇子、公主衣物,各两百二十八件,鞋帽各三百件,被褥襁褓共一百零八件,皆提前盥洗熨烫收好。” “吉祥如意摇车八座,也已经备好,等娘娘命人亲自挑选。” 季寒苏笑着说道,“那孩子出生之后洗身,见天呢?” 董太平道,“钦天监监正金来交代,皇子洗浴面向南方,大吉。公主洗浴面向东方,大利。” “见天需在第二日日出之时,面朝东方,承第一缕太阳紫气。” 颜夫人问道,“那供奉在宝相寺的易产石,和勤政殿太祖宝刀呢?” 董太平回道,“易产石求生产容易,奴才亲自去取。太祖宝刀,正压邪祟,由勤政殿高程公公,亲自送来。” 颜夫人笑道,“到底是娘娘生产,和别人就是不同。这么多东西只在月子里用,就是一日三换,也用不过来。” 季寒苏道,“不瞒叔母,我这回也是长见识了。” “这些东西准备起来,琐碎又麻烦,不知花了宫中绣娘多少功夫。还有选好的那些人,此刻应该已经在宫中。” “难为你们做的这么周全,准备些银子给太平带上,替本宫给他们添补些油水,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 董太平行礼道,“奴才替这些宫女太监,谢娘娘恩典。” “起来吧。” 季寒苏道,“既然人选都已经安排妥当,便劳烦你再去仔细查查。” “除了他们本人之外,还有他们的家人。有什么不妥的,及时禀报给本宫。” “事关皇子公主还有本宫的安危,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记得提醒他们,若本宫和皇儿有丝毫差池,相关之人一个都别想活。若想家中亲人不受牵连,必得好好当差。” 季寒苏话里的刀锋毫不遮掩,董太平心里也绷紧了弦。不管哪位娘娘有孕,都会这么敲打下头的人。 可其他人哪怕是皇后来说,都没宸嫔说的让人心惊胆战。 谁让他守在外间伺候的时候,听道宸嫔向皇帝请求。若她生产遭了意外,就将所有人及其家眷,全都废一条腿,再流放到楚地去。 皇帝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而那些安排好的接生嬷嬷,轮值太医。按照宸嫔的吩咐,全是一大家子且感情不错,对儿女十分疼爱的人。 做到这份儿上,即便有被人收买或者胁迫的,也绝对不敢动任何手脚。 “这都是奴才应尽之责,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好好敲打那些人,必不会让您烦心。” “那好,你先退下吧。” 董太平道,“奴才太平告退。” 颜夫人奉承道,“娘娘御下有方,等到了吉日,一定是有条不紊的。” 季寒苏道,“叔母过誉了,我这是头胎,又怀了两个,不能不未雨绸缪。” “王府出来的嫔妃,有好几个都小产过,有的还不止一次。皇上身子康健,她们的身体也没听说是有问题,怎么都没能保住孩子?” “以前的事情与我无关,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我都犯不着为别人费心。” “不过若有人想故技重施,把这些手段都用到我身上,也没那么容易。” “不管是谁想犯到本宫头上,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颜夫人道,“娘娘能这样想很好。后宫之事和内宅一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您得皇上宠爱,就一定受人嫉妒。为了保全自身,也不能有妇人之仁。” 颜夫人十分庆幸,嫁给了她家老爷。这些年别说妾室,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一心一意的守着她和孩子,没生外心。 她姐姐同样嫁的是爹收的学生,国公家的嫡出子弟,才学出身不在话下,还长得芝兰玉树,貌若潘安。 结果呢,贴身丫鬟抬成的妾室,长辈赐下的内宠,上峰送的美人,下属讨好的妹妹,样样不缺。 一后院儿的莺莺燕燕没得消停,书房里的两个书童,也都妖妖俏俏的,站起来没个正形。 她姐姐这主母做得,那日子叫一个精彩。 每天寅时(3-5点)起,先是喝碗燕窝粥,再花小半个时辰安排好府里的事情,给管事们发放对牌。 然后要伺候上头两层的公婆,管理府中的产业,敲打府里的妾室,算计着国公府的人情往来,每日忙到巳时(20-22点)末才能休息。 若遇上什么大事儿,一晚上都不能合眼不说,第二天还要继续操劳。 外头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和管家婆子没有区别。 这样的日子要是让她来过,看她不一包药下去,让他换个方式为皇帝效忠! 第118章 生产 大乾今年的冬日,比往年要来得更冷一些。 昨日吹了一晚的北风,今日一早太安宫的屋顶上,就积了一层白雪。 寝殿早就烧上了火墙,产房也提前半个月就备上了,就怕要用的时候再烧来不及,冷到了娘娘和皇子。 季寒苏刚睁开眼睛,正要起身的时候,就觉得身下一湿。掀开被子一看,裤子上好大一滩水渍。 即便能预备的都已经预备上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 “来人,快来人......” 齐嬷嬷和甘凝拉开纱帐一看,顿时大惊。 齐嬷嬷道,“羊水破了,娘娘这是要生了,赶紧叫人进来,按之前安排好的做。” “还有,派个腿脚快的,去禀报皇上。” 甘凝惊慌的点点头,应了一声之后,也没有以前的稳重,一边喊着一边飞快的跑了出去。 齐嬷嬷扶着季寒苏,安慰道,“娘娘别怕,有奴婢在旁边守着,绝不会有丝毫差池。” “一会儿您只管听接生嬷嬷的,让您用力就用力,让您放松就放松,用不了多久,皇子就都能出来了。” 季寒苏紧紧抓着齐嬷嬷的手,靠在她身上,额头也有了些湿意。 “本宫明白,一切都托付给您了。” 屋外守着的宫女太监,一拥而入将季寒苏抬到了隔壁产房。 接生嬷嬷都已经在产房里等着,隔着一道屏风,几位太医也都在外间守着。 季寒苏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额头后背难受得全是汗水。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下面每隔十来分钟就生出一阵疼痛。 开始的时候还好,和便秘没多大差别,但越到后面间隔的时间越短,疼痛也越厉害。 胸口已下,从腰腹到屁股腚,就没有一处能让她稍微好受点儿的。 接生嬷嬷过不了多久,就掰开她的腿,看什么时候能生,什么隐私尊严,在性命前头,什么都不算。 “好疼......” “什么时辰了,这两个小屁孩儿,怎么还不出来......” 接生嬷嬷劝道,“娘娘放松些,已经开了五指了。” “生孩子不是越快越好,您胎位正,现在这样就是最顺利的。” 她这话也不是胡诌的,接生这块儿,她是祖传的手艺。前头几辈人开始,每接生一个产妇,都会留下详细的手札。 上百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在京中接生嬷嬷里面,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这么多例子里面,有一部分就是头回生产,从发作到生产,连一个时辰都不到。 往往这种情况,多半都会出大红,十有八九救不回来。 不过这种晦气的话,就不用说出来了。晦气不说,还得罪人。 下身撕扯得越来越厉害,季寒苏紧紧的抓着身下的床单,拧成了两个漩涡。 她知道生孩子很痛,可没想到会这么痛。她好想喊一句,给老娘打无痛生产针。 但太医院里只有麻沸散,除了死撑着忍过去,没有一点办法。 她这会儿是真的后悔了,这种事情就该让其他人做! “皇上呢,过来了吗?” 季寒苏给自己找话,好分一分心。 齐嬷嬷道,“之前派人去请,皇上已经在早朝了。今日是大朝会,高程公公说,等朝会结束,皇上即刻过来。” “皇后娘娘已经来了一阵了,正在外头守着。” 季寒苏想冷笑,但下身突然一阵抽痛,她就忍不住痛呼,什么笑都笑不出来了。 只觉得外头的北风,吹到了自己心里。她在这里疼得要死要活,一只脚跨进鬼门关的生孩子,赵琚还有心思和人上朝。 虽然一直都知道,在这个男人心里,皇权重于一切。而她也一样,最爱的只有自己。 可少上一天朝,又不会死人。她现在却是最虚弱的时候,随时都有可能撑不过去。 “啊!我不要生了!” 伴随着一声尖叫,接生嬷嬷又检查了她的情况,“娘娘就要生了,赶紧将参片拿来,给娘娘含上,补足精神。” 甘凝拿出准备好的参片,先是到屏风后头,让几位太医再一次验过,等他们都点了头,才又匆匆跑了进去。 “娘娘,这是参片,奴婢给你含着。” 季寒苏疼得说不出话,全身软绵绵的。甘凝往她嘴里塞了人参之后,很快又恢复了些力气。 肚子一直往下面坠,疼一次连两个呼吸的时间都歇不到。 “谁爱生谁生,我不要生了,疼死我了......” 齐嬷嬷道,“娘娘您忍忍,皇子马上就要出来了!您辛苦这一回,就能有两个孩子,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产房外 皇后捏着佛珠坐在椅子上,听着产房里的惨叫声,低头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赵琚下朝之后,衣服也没换,就直接往合欢宫赶。刚到产房门口,就看到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的同时,又有一盆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 皇后带着众人,向他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赵琚抬了抬手,着急的看着产房门口,“皇后免礼,宸嫔的情况如何?” 皇后回道,“刚才接生嬷嬷和太医才禀报过,宸嫔生产一切顺利。” 赵琚显然极为担忧,“那为何宸嫔叫得这么厉害,安妃生元羲的时候,也不曾这样。” 皇后看了眼产房,“皇上忘了,安妃之前有过生育。宸嫔是头胎,又是双生子,所以难免会艰难些。” “还有一会儿,皇儿才会出来。皇上放宽心,您在外头也只能干着急,又不能替宸嫔受这份儿辛苦。” “啊!痛死我了!” “赵琚你个渣男,我疼得裂成几瓣给你生孩子,你一点都不着急。” “你给我滚,回你的勤政殿,让那些折子陪你睡,给你生儿子!” 第119章 出生 产房里面,季寒苏实在忍不住疼痛。听到齐嬷嬷说赵琚已经下了早朝,这会儿在外头等着,越疼越委屈,当即大骂出声。 屋里忙碌的人听见之后,当场就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伸手把她的嘴给堵住。 反应过来后,齐嬷嬷连忙劝道,“哎呦,我的娘娘,您这是痛糊涂了!” “朱嬷嬷,您接生的经验老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娘娘好受些!” 朱嬷嬷回过神,看到齐嬷嬷拼了命的给她使眼色,立刻反应过来她的话中之意,赶紧说道, “是我糊涂了,娘娘宫口已开,快要生了。得赶紧把软木咬上,以免伤到了自己。” 季寒苏扯开嗓子,又嚎了一声,嘴里就被人塞了根木头,再有想要骂的,也都堵在喉咙,叫不出来。 不过她疼得比刚才更厉害,就算不咬东西,也没力气骂人。 屋外颜夫人和妙莹等人,都自觉的跪下请罪。 这种事情,放在闺房里是情趣,可当着皇后和她们的面,就是大不敬! “皇上,皇后娘娘息怒,宸嫔娘娘也是因为头胎生产,心中畏惧,又疼痛难耐的缘故,以至被迷了心窍,不是有意的。” “皇上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娘娘计较。” “颜夫人请起,宸嫔是为朕诞育血脉,朕岂会怪罪。” 赵琚不仅没有因为季寒苏的那几句叫骂,就拂袖而去,反而心里放松了些,不像刚才那么担忧。 皇后看过去时,赵琚脸上竟然露出几分喜色, “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她叫得那样惨,朕心中难免焦急,就怕出现意外。” “不过听她骂起人来,还能这么中气十足的,朕也就放心了。” 颜夫人见皇帝是当真不在意,松口气的同时,也对这个便宜侄女儿的受宠,有了新的认知。 后宫和皇帝吵架,指着皇帝鼻子骂的,也不是第一回。只不过敢这么做的,要么是皇后,要么是宠妃,而她们的下场也截然不同。 就如太祖皇帝当年强夺臣妻,那位娘娘入宫之后,就一直独受恩宠。 谁知没过几年,太祖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看上自己守寡的堂弟媳妇儿。于是偷偷将人藏在行宫,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探望。 太祖皇后早就对这个老不修,厌烦得不得了。 每回老皇帝去椒房殿,太祖皇后都深感自己,比韩信当年屈辱十倍不止,也懒得因为这些腌臜事费心。 最后传到那位娘娘耳朵里,竟直接冲到勤政殿,当着几位大臣的面,抓着太祖皇帝的衣服,骂了小半个时辰,把太祖皇帝气得报了病假,十天没有上朝。 后来那位娘娘被从贵妃降成了昭仪,不过两个月不到就又复位了。 在这期间也还是贵妃待遇,太祖皇后之后对她,比亲姐妹都亲。 事情过了,这位贵妃娘娘,照样荣宠非常。 颜夫人心里火热,宸嫔若能像那位贵妃一般,她们家可算是得了一条通天之路! 皇后面容带着僵硬,芳嬷嬷扶着她的手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皇后向她勉强一笑,尽是苦涩和酸意。 赵琚的态度摆在这里,皇帝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她也没有办法。 再说里头这个又是在生孩子,等孩子出来之后,赵琚还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厚赏还来不及,哪里会处罚两个孩子的生母! 皇后说道,“皇上所言甚是,番邦进贡了几支百年老参,臣妾一早就让太医院拿了一支备上。” “让宸嫔生产的时候,切成片含在嘴里。好补足元气,有力气生产。” “皇后有心了。” “臣妾身为皇后,皇上后嗣昌盛,本就是臣妾应尽之责,不敢居功。” 赵琚拍了拍皇后肩膀,然后又看向产房里头,担忧道, “刚才还中气十足的,现在怎么没有声音了?” 皇后道,“想必是宸嫔妹妹到了紧要关头,疼得更厉害了。接生嬷嬷担心她咬伤自己,所以让她咬着东西。” 赵琚皱眉,“朕想起来了,你生景珩的时候也是这样。” “朕在屋外守了两日,景珩刚出来,你便脱力晕了过去。足足睡了两天一夜,才醒过来。” “即便太医十分确定,你只是疲劳过度,并非是有其他原因,朕还是放不下心。” “幸好后来生兰陵的时候,一切顺利。” 皇后想到当初生产的艰难,几次脱力过去,像是看到了祖母在和她招手。 若非她命大硬生生的撑了过来,也不会有今日。后来怀上兰陵,也是一个意外。她原本想过两年,等身子养好些再生的。 谁知景珩刚满一岁,她就又怀上了。生兰陵的时候看着顺利,但生得太快,她实实在在的伤了身子。以至于过了好几年,她都没能再怀上。 皇后正想和赵琚感慨几句,就听见产房里面,传来接生嬷嬷的喊声。 “生了,生了,是个公主!” 赵琚当即笑得合不拢嘴,“朕又有了一个女儿。” “恭喜皇上皇后,喜得公主。” 外头的人都齐刷刷的跪下道喜,皇后笑道,“还有一个皇儿呢,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若是个皇子,那便是龙凤呈祥的好兆头。” 赵琚笑道,“那就承皇后吉言,若真能龙凤呈祥,朕也心满意足了。” 第一个出生之后,第二个就快了不少。没一会儿,接生就又喊了起来。 齐嬷嬷喜不自胜,在季寒苏耳边说道,“娘娘您听见了吗,是小皇子!” “龙凤呈祥,好兆头啊!” “几位太医已经瞧过了,小皇子和小公主都很康健。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季寒苏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手指拧床单拧得太久,也都麻木得没有知觉。 由着几个嬷嬷为她清理脏污,换上新的被褥和衣服。 “总算是生出来了,快抱来给我看看。” 甘凝迟疑道,“几位太医看过之后,已经抱出去给皇上看了。” “奴婢先伺候您换身衣裳,一会儿小皇子和小公主就抱回来了。” “你...你说什么?” 季寒苏挣扎着想要起身,她好不容易把孩子生出来,自己还没看上一眼,就让外头那个抢了先。 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直接又倒了回去,把身边的人吓了个半死。 “娘娘,您怎么了?” “太医,娘娘不好了!” 第120章 封妃 外头赵琚正欢喜的看着两个孩子,按照嬷嬷的指点,将皇子公主都抱了一遍,当场就显摆起来。 “皇后你看,小皇子长得和朕多像,比顺德刚出生的时候还要相似。” “公主也好看,眉眼长得和她母妃一样。长大之后,一定聪慧大方。” “朕要晋寒苏为宸妃,等她出了月子,正好赶在年前行册封礼。” 皇后笑得艰难,违心道,“皇上说得是,两个皇儿都那么可爱,臣妾见了也是打心眼儿里就喜欢。” “宸嫔立了这样大的功劳,早些封妃也是应有之礼。” 赵琚献宝似的将小皇子抱到皇后面前,全然没有发现,皇后的不自在, “你看他嘟着嘴的样子,和景珩刚出生的时候一样。” 皇后正欲开口,就听见产房里面一阵喧闹,然后就听到一声娘娘不好了。 先是一愣,然后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刚才不是还说母子平安吗,出什么事了?” 接生嬷嬷道,“刚才还一切顺利,可不知怎的,娘娘又突然晕了过去。奴婢们只会接生,不会看病,具体如何还要问过太医才知道。” 赵琚将孩子交给乳母,急切的在产房外头来回踱步。 走了几遍之后,也没见太医出来回话,几个呼吸的时间,比之前那几个时辰,还让他着急。 “朕进去看看。” “皇上且慢!” 皇后赶忙劝道,“产房污秽,于男子不利。您是万金之躯,且不可入内。” “还是由臣妾替您进去瞧瞧,有您的福泽庇佑,宸妃一定不会有事的。” 高程也在边上劝说,“皇后娘娘说得在理,产房血腥气重,恐折了福运,历来男子都不能入内。” “太医已经在为宸妃娘娘诊治了,您暂且等上一等吧。” 赵琚踌躇了几步,随后不顾众人劝说,抬腿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皇后见此,只能跟上,面色阴沉得像是天边,被乌云遮住的半轮圆月。 产房之内,沾血的衣物被褥,都已经被换过一遍。隔着两层轻纱,角落的窗户已被打开。 血腥之气散了一些出去,屋里味道比之前要小了许多,至少让人能够忍受。 宋太医和韩太医为季寒苏切过脉后,你看我我看你的,用眼神交流,还时不时的点点头。 急得齐嬷嬷和甘凝等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是等不到他们的结论。 “两位太医,娘娘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昏迷不醒?” 齐嬷嬷问道,实在是季寒苏的样子,也不像是被累晕的。 宋太医吞吞吐吐道,“请问嬷嬷,娘娘昏过去之前,可有何异常?” “比如听人说了什么,或者看见什么?” 他们也为难...... 宸妃这脉象弦涩而无力,脉道不通,细弱无力,探之有阻塞之感。分明是肝气郁结,被气成这样的。 原本这点生气,也不算什么。但她这会儿刚生了孩子,身体虚弱,根本就受不得这些。 不过宋太医就纳了闷了,又不是生了两个公主,两个孩子都健康得很,皇上也很高兴,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齐嬷嬷不假思索道,“并没什么异常啊,娘娘晕倒前就说了一句,想......” “嬷嬷!” 话音戛然而止,齐嬷嬷像是猜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甘凝,甘凝十分无奈的点了点头。 照顾了季寒苏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性子。 大方的时候是真的大方,得体的时候也是真的得体。可小气起来的时候,就算是一团不要了的丝线,都不准别人碰。 可能刚才还挺正经,到了没人的地方,立马就又变了一副脾气秉性。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皇上才格外宠爱的吧,甘凝默默想到。 “宸妃怎么了?” 赵琚突然进来,众人先是一惊,然后赶紧跪下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 赵琚大手一挥道,“都免礼。” “宋太医,宸妃情况如何?” 宋太医道,“皇上,皇后娘娘,请不必担心。” “宸妃娘娘是因为产后虚弱,太过劳累,所以昏了过去,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只是因为生了双生胎,身体亏空有些大。除了坐月子需做双月之外,还需要好好休养。” “在这期间,一定不能见风受凉,以及抱太久孩子,以免落下病根儿。” “还有便是生育本就有损女子躯体,宸妃娘娘身体底子虽好,但此番生产亏空太大。” “为皇嗣计,三年之内,娘娘的身子不宜有孕。” 赵琚道,“朕知道了,你准备一副与身子无碍的汤药,在宸妃出月之前送来即可。” “微臣遵命。” 皇后强颜欢笑道,“皇上,既然宸妃妹妹无恙,这会儿又还在昏睡之中。” “您还是先出去吧,这里血腥之气太盛,待久了不吉利。” “朕乃是真龙天子,这点儿血腥又算得了什么?” 赵琚说道,“皇后守了一天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朕再陪着宸妃一会儿。” “皇上......” 皇后看着赵琚的目光,那些话到了嘴边,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就不会错。 赵琚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眼前床上躺着的人。她再怎么劝说,也只会让人生厌。 为何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还不如做王妃的时候畅快...... 皇后最终还是退了一步,“既然皇上这么说,宸妃妹妹为诞育皇嗣,也的确吃苦了。” “臣妾就不打扰皇上陪妹妹了,先行告退。” 皇后带着人退下,赵琚看着季寒苏苍白的小脸,虚弱的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脆弱得让他心疼。 想到刚才那几声叫骂,刚听见的时候是有点儿恼。在床上的时候喜欢骂他就算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过那点儿气恼,和后头那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甚至他心里还有些欣喜,这么久以来,季寒苏嘴里一直说着,他是她最爱的皇上。 可除了他,难道还有别的皇帝让她爱不成! 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过,他在季寒苏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直到刚才,他觉得这两年的付出,总算是看到了点儿成效。 虽然......但也算是成果不是! 第121章 清醒 季寒苏躺床上晕乎了一天一夜,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真以为自己是跨进了鬼门关,然后又退了回来。 胸口涨得厉害,腰也酸背也痛,肚皮还鼓起一块儿,浑身都不舒服。 尤其又渴又饿,四肢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水...拿水来......” 甘凝坐在脚踏上,身上裹了一床灰扑扑的被子,头靠在床头的柱子上,睡得正熟。 听到动静,猛地睁开双眼,一下蹦了起来,欣喜道, “娘娘您醒了!奴婢这就去给您取水!” 桌上一直温着红糖水,小厨房也时刻准备着膳食。宋太医与韩太医两个,也都轮流在合欢宫值守,就等着季寒苏醒来之后以防万一。 甘凝摇了摇桌上的铜铃,提醒过守在外间的宫女之后,就端着红糖水,伺候季寒苏喝下。 “娘娘您慢一些,别呛着了。” 季寒苏连着喝了好几杯红糖水,才觉得没刚才那么渴,精神也恢复不少。 “孩子呢?” 甘凝道,“齐嬷嬷和奶娘守着呢,颜夫人带着妙莹照看了大半日,才回偏殿歇着。” “皇上昨儿守了您一整夜,眼睛都没合过,到了上朝的时候才离开。” “刚下朝又过来陪了您好一阵,只是您一直昏睡着,大臣那边儿又有急事,才被皇后劝了回去。” 季寒苏道,“让人把两个孩子抱来,我一眼都还没看到。” 她有些委屈,都不知道两个小家伙,会有几分像她。 栀子带着七八个宫女鱼贯而入,没一会儿旁边的圆桌上,就摆满了各种菜式。 甘凝几人将她扶起,又在她背后塞了好几个软枕,身前放了一个桃木的小桌子,伺候她用膳。 “娘娘您都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这会儿正是皇子公主喝奶的时辰。您用完膳,奶娘就将小皇子小公主带过来了。” 季寒苏点点头,瞧了眼那一大桌东西,不由得皱起眉来。这皇宫里坐月子,看起来也没多科学。 “怎么一大半都是鸡,油腻腻的,让人怎么吃得下去......” 栀子道,“朱嬷嬷嘱咐的,说娘娘身子亏空大,头一个月要多吃这个。” “前几日的鸡汤,还需放通草、王不留行、木通、冬葵子和红枣等物,少放盐,别的调料一概不放,这样才能通气下奶。” “朱嬷嬷说,第一个月娘娘最好能亲自喂奶,这样对皇子公主好,能长得更健壮。” “太医也看过了,根据娘娘的体质,调整了用量。为了您的身子,可千万别嫌弃,多少用一口吧。” 季寒苏有些诧异,这时候的接生嬷嬷,就已经知道初乳对孩子的好处了? 这朱嬷嬷真不愧是祖传的手艺,有两把刷子。既然她说多吃这些有好处,那她就忍忍吧...... “那就先喝汤,只要翅膀和鸡腿,汤上的油珠子都去了。” “是,奴婢一定将油珠子去得干干净净。” 季寒苏不知道,朱嬷嬷家里那些手稿,的确有相关记录。 她祖母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同样早产体弱的孩子,普通人家养的孩子,比那些富贵人家养的孩子,看着更健壮。 明明富贵人家的条件更好,结果却截然相反,总不能都是因为内宅阴私吧? 因而朱嬷嬷的祖母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奶水的原因。 为了证明这个猜测,家中三代人花了不少心思,收集了不少案例,发现由生母亲自喂养的孩子,的确长得更壮些。 不过大户人家都有奶娘,觉得由生母亲自喂养不够体面。尤其是这些娘娘,皇子还没出生,奶娘就已经住进宫里。 所以朱嬷嬷一般也不会多嘴,提上这么一句。至于为什么提醒季寒苏,实在是她给得太多。 且双生子看着康健,但和只生一个比起来,还是要弱上一些。 要是孩子养得不好,或者体弱多病,这位娘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要是之后听别人说了什么,她也担心被迁怒。 季寒苏喝了两碗鸡汤,吃了四只鸡翅膀,两个鸡腿,还有小半碗的青菜,一碗米饭,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坐在床上让人伺候着梳完头,洗完脸,看金娃娃一样的看着两个孩子。 颜夫人跟着孩子一起过来,妙莹站在她身旁,看着皇子公主,笑眯了眼。 自从季寒苏有孕八个月,颜夫人入宫,她就带着个小宫女,在偏殿伺候这位叔母。 如今皇子平安出生,用不了多久颜夫人也该出宫回家,她也能继续回娘娘身边伺候。 两个孩子看着是一样的土红色,出生才一天,脸上还有些皱巴,跟个小老头一样。 第一眼刚看到时,季寒苏心凉了大半。她和赵琚长得都人模人样,结果孩子出生之后,像极了关公...... 虽然知道长开之后,会漂亮很多,可季寒苏怎么看,怎么觉得信心不足。 “孩子出生的时候越红,等长开之后就越白嫩。” 颜夫人生了好几个孩子,一眼就看出季寒苏的顾虑,笑着说道, “小皇子和小公主都红得发黑了,不等您出月子,就能白得跟牛奶一样。” “这眼睛长长的,眉毛又浓,真是让人越看越爱。” 妙莹笑道,“齐嬷嬷也是这么说的,皇上和皇后都说长得好呢。” “皇上还说小皇子像他,公主像极了娘娘,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呢。” 季寒苏轻轻的摸着公主的小脸儿,仔细看着,这眉毛眼睛,长得和她还真有些相似。 这样艰难才生下的孩子,不管他们长成什么样,都是她的心肝儿肉。 “让我抱抱她。” 季寒苏伸出手,想要把女儿接过来。 齐嬷嬷劝道,“娘娘,宋太医说了,您产后体虚,月中不能抱孩子,以防落下病根儿。” 颜夫人道,“是啊,我生第一胎之后,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月子里抱得太多,后来这手总容易酸疼无力。” “您这些天先悠着,等养好了身子,还怕没抱孩子的时候?” “只怕到时候两个孩子争着要抱,您根本就忙不过来。” 季寒苏道,“忙不过来就忙不过来吧,不是还有皇上在吗?” 提起赵琚,颜夫人想起昨天的事情,和齐嬷嬷对视一眼,齐嬷嬷随即说道, “娘娘,皇子公主该换药了,让奴婢带皇子公主下去吧。” “换药?” 季寒苏心揪了起来,“换什么药?他们怎么了?” 齐嬷嬷道,“娘娘放心,皇子公主好得很,是脐带上药,能好得快些。” 季寒苏放松下来,“原来是这样,那就换吧。” 第122章 般配 齐嬷嬷带着两个孩子下去,屋里一下就空旷起来。等到他们彻底没了身影,季寒苏才将目光收回,笑着和颜夫人说道, “让叔母见笑了。” “娘娘慈母心肠,初为人母大抵都是这个样子。” 季寒苏道,“叔母有话直言便是,我一向都当您是至亲的。” “娘娘都这么说了,妾身也直言不讳。” “您生产的时候,言语中对皇上多有冒犯。皇上虽然没有在意,但还有不少奴婢都听见了。” “皇后当时脸色就不好了,如今才过了一天,满宫里传得绘声绘色,就连前朝都听说了。” 颜夫人话语中透着忧虑,“妾身担心,有人会借此对娘娘不利,让前朝的大臣们认为您是......” “认为我是妖妃祸水?” 季寒苏笑得智珠在握,“老把戏了,我既然敢骂,就不怕她们来这招。” 颜夫人不解,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门道? “娘娘您莫不是刚生完,还有些迷糊?” “我这会儿清醒得很。” “敢问叔母,皇上离开合欢宫之前,可有吩咐过这事儿不许外传?” “高程又有没有敲打过,当时在场的宫人?” 颜夫人回想后说道,“没有。” 季寒苏听后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和我想的一样,皇上啊皇上。我们果然是这天底下,最般配的一对!” 颜夫人这会儿更觉得脑袋不够用了,她家老爷是洁身自好。可婆家、娘家的那些亲眷,后院儿阴私她也听过不少。 不说别的,她娘的手段就不一般。她姐姐耳濡目染,才能把持公府这么多年。 宫里面斗得再厉害,女人间的招数不过就是那些,再怎么也不能骂皇帝啊! 颜夫人心里好奇,人也好学,立刻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 “还请娘娘教我。” “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了解皇上。” 季寒苏解释道,“我无娘家可靠,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源于皇上对我的恩宠。” “皇上眷顾,我便是天上的云,皇上若不在意,我连地上的泥都不如。” 这就是宸妃能这样得宠的原因?颜夫人不明白! “可是宫中家世不够好的,并非只有您一人。” 季寒苏道,“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原因,他喜欢我这个人,也喜欢我能让他舒服。” 颜夫人突然有了想法,仔细的看着季寒苏,的确是有些本钱...... 季寒苏继续说道,“一个对他没有威胁,他又真心喜欢的女人,躺在床上要生要死的给他生孩子。” “骂他两句又怎么了?何况我骂的那两句,所有人听了都只会觉得,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叔母以为他会生气?我告诉你,他这会儿一定开心得都要疯了!” 颜夫人道,“可您在后宫树敌颇多,众口铄金,皇上要是真的生气了呢?” 季寒苏道,“当时的情况,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我要是死了,他怎么也要伤心几天。我要是没事儿,一下得了两个孩子,还能处置了我这个功臣。” “至于其他人,皇帝都不追究,他们还能越俎代庖不成?” “那些大臣一个比一个精明,皇帝什么性子,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也该看明白了大半。” “若是个软弱无能的,他们指手画脚就算了。当今皇上是何等人物,能让人盯着自己的后宫?” “都觉得本宫恃宠生娇,可原就是无本的买卖。风险没有,成果丰硕,我为何不试上一试?” 颜夫人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赞叹道, “娘娘当时疼成那样,都还能想到这些,妾身钦佩不已。” “可是您花这些心思,就为了让众人知道,皇上对您的爱重?” 季寒苏笑得让她心里发毛,反问道,“你说呢?” 颜夫人知道自己是多嘴了,最关键的那处,季寒苏并不打算告诉她,随即笑道, “妾身明白了......” 季寒苏当然不能和她说,这叫服从性测试,不断下探赵琚的底线。 只要有了第一回,也别管发生在什么时候。等到第二回,第三回,她总能变得顺理成章。 她要赵琚最多的宠爱,做这太安宫里最得宠的那个,才不要委屈自己。 且借着这回的试探,她也明白了赵琚对她的态度。 若赵琚希望她活在他的保护之下,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宠妃。那她一定会嘱咐皇后,并敲打在场的宫人,不许将这事儿传出去。 可他没有...... 即便当时心中焦急,并没想到这些。可这人一天一夜没睡,都能有精神上朝,真的会忘了想不到这点? 季寒苏就当他是日理万机,当真忽略了这事儿。但颜夫人刚才也说了,这事儿宫里已经传遍,前朝都听到了风声。 御前伺候的人又不是聋子,一定早就禀报给他了,然而高程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琚分明是故意的! 这是想拿她当替身,白手套呢...... 季寒苏想到这回选秀,参选的名门贵女不在少数,就知道自己的恩宠还长着呢...... 虽然有殉葬这事儿,但每任皇帝登基第一年选秀,主动参选的贵女还是有不少。 谁让皇帝还年轻呢,少说还有三五十年可活。 就像先帝当年,第一批选秀出身的嫔妃,除了周贵妃和淑妃两人,其他的都没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时候人的寿命大多都短,死于生育的也多。能活到四五十岁,就不算是短命。 等到皇帝三十多,四十之后,被选中的,几乎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或者宫女出身,或者由地方官员进献。 皇帝也不傻,不会以为朝天女的那点儿好处,就能让那些大臣,欢欢喜喜的看着女儿去死。 且在这之后,还都能忠心耿耿的向他效忠。 第123章 取名 坐月子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季寒苏从一日三餐,进化到一日六餐,每天被要求至少吃半只鸡。 没过多久,气色就红润到和生孩子前,没多大差别。 妙莹和甘凝扶着她,坐到妆台的凳子上。 季寒苏产后刚满一月,颜夫人家里的事情也不少,再加上毕竟不是生母,不好在宫中呆得太久,便离宫回家了。 看着镜子里自己肉嘟嘟的小脸,又低头瞧了瞧丰满不少的胸脯,然后伸手捏了捏腰上的肉。 “唉......” 季寒苏叹了口气,“要不是这些天有给孩子喂奶,再坐一个月的月子,我都不知道会胖成什么样。” 妙莹嘴甜道,“娘娘美貌更胜从前,这不是胖,这是贵气!” 季寒苏端详道,“这贵气也太让人招架不住了,让宋太医和小厨房的人说说,重新列个饮食单子出来。” “从明儿个起,每天还是吃三顿就好,饮食要清淡些。明日早上的鸽子蛋换成鸡蛋羹,照样滴两滴香油,酱油少放。” “牛奶烧开后和红枣一起煮,不能少于一盏茶的时间。还有,馒头不许放糖,用红薯汁和面。” “奴婢记下了。” 甘凝道,“刚才小厨房的人过来问,说今儿一大早,御膳房送了两条鲜鱼,每条都有小两斤的样子,娘娘想怎么吃?” 妙莹想都没想,直接说道,“那当然是炖汤了,齐嬷嬷之前还说,喝了鱼汤才能出好的乳汁。” “娘娘这会儿,最适合喝这个。” 季寒苏道,“那就让小厨房都炖了,记得给奶娘们多送些过去。” “她们奶水出得好,两个孩子晚上才不会闹腾。” “闹腾什么?” 赵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季寒苏起身迎了上去。 “参见皇上。” “快起来。” 赵琚双手将她扶起,两人手拉着手,走到窗边坐下。 “朕刚才好像听见你说,什么闹腾不闹腾的。怎么,他们两个小家伙,晚上闹腾你了?” “皇子还好,反倒是他姐姐是个调皮的。两个孩子在一块儿,有一个闹腾另一个也不能睡。” 季寒苏笑道,“偏偏还不许人将他们分开,必须要在一处待着,不然就哭得不行。” “他们姐弟两个的性子,倒是反过来了。” 赵琚笑容中带着宠溺,想到两个孩子,面部轮廓都变得柔和了, “两个孩子的名字,朕已经想好了,这会儿过来,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你说。” “妙莹,拿纸笔过来。” 季寒苏眉眼弯弯道,“臣妾当真好奇,您想了这么几个月,最后圈了哪两个字。” 妙莹端着纸笔,放到两人中间的茶几上,起身后退的时候,背对着季寒苏与甘凝,向赵琚娇柔一笑。 只是赵琚这会儿整颗心思,都放在孩子的名字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这番作态。 媚眼儿抛给了瞎子,妙莹尴尬的退到边上。高程将这场景看在眼里,眼皮往下耷,露出不屑之色。 以为皇上是什么饥不择食的?什么脏的臭的,蠢的浅薄的都能看上。 不说别的,只她这相貌身段,就不是皇上喜欢的那一款。 赵琚大笔一挥,就在两张纸上,各写下一个大字。 “昭?” 季寒苏苦想了一番含义,最后套用了上辈子学到的那些,来表示自己这一年多的书没有白念。 反正大乾不少神话传说,国朝制度,都与上辈子没太大区别。 “昭者日明也,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是个皇子公主,都用得上的好名字。” “皇上准备将这个昭字,赐给宝儿还是团儿?” “当然是宝儿!” 赵琚道,“孩子出生之后,钦天监会按照他们出生的时辰、气象测定吉凶。” “宝儿是姐姐,又出生在太阳下山之时,若要福泽延绵,名字里需要带火。” “朕这些天想了许久,那些带火的字,都配不上我们女儿。” “昭字是太阳之明,带着太阳真火,宝儿取了这么个名字,一定能荣耀光华,如升太阳。” “臣妾替宝儿谢皇上恩典。” 季寒苏放下这个昭字,又拿起另一张白纸,“昊?” 对于这个字,季寒苏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昊天之名。赵琚给儿子取这么个名字,对他们母子就这么有信心? “臣妾读书不多,还请皇上指点,昊为何意啊?” 赵琚爽朗一笑,解释道, “昊者,上日下天,取日月丽天之意。又指乾坤有序,天下众生各自遵轨,运行不殆,各行其道,各司其职。 ” “朕希望昊儿能不负众望,胸怀若谷,大气磅礴,坚毅刚强。” “他出生才几天,安静得跟只小猫似的。” 季寒苏谦逊道,“皇上就对他有这么多的指望,我怕昊儿的小肩膀,会承受不住。” 赵琚自信道,“你我的孩子,怎么会承受不住。” 两人眼神拉丝,黏糊着用过午膳,又你侬我侬的待了许久,才想起今天还没去瞧过孩子。 手挽着手过去看了一眼,见两个小的都还在睡,便心安理得的过二人时光。 ............ 南熏殿 安妃穿着一身紫色鸢尾睡袍,跪坐在地毯上,长发散到地上,看着小床里熟睡的女儿。 知香劝道,“娘娘,夜已经深了。其他宫里的灯都已经熄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本宫心里有数。” 安妃轻轻摸着顺德的小脸,不由得看向自己光秃秃的指甲。 因为怕伤到孩子,顺德出生之后便都剪了,到现在也没准备养回来。 “娘娘,皇上今晚宿在合欢宫,多半是不会来了。” 知香怒道,“还没出月子就扒着皇上不放,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 安妃面露不悦,“出身卑微还这么会争宠,也不知是不是家学渊源。” 知香点头,“娘娘说得是,奴婢也奇怪呢。这小门小户的,宸妃亲娘又长得粗鄙丑陋。” “看她家的样子,宸妃那爹估计也不怎么样。要不是祖坟冒了青烟,那必定是往上几代有人操过贱业。” “要不是怎么会把女儿生得,像她这般狐媚。” 安妃颦眉,这些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该提的。 “行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本宫不想听外头有这样的流言。” 她对季寒苏的确心怀恶意,谁让大家同在后宫,皇帝又只有一个。 但她并不想用这种招数,来打击对手。 一是之前她就让人查过,季家几代的确身家清白。 假的真不了,以宸妃的手段和宠爱,根本就损伤不到她分毫,很容易就能被查清。 再说季家那些人,都迁去了楚都,她这里鞭长莫及。 二是她们同为嫔妃,宸妃要是个倚门卖笑的,她们又算什么? 知香不懂这些,还奇怪自家娘娘,怎么对宸妃心软了,竟会顾及她的名声。 “娘娘!” “您对她高抬贵手,她对您可是半步不让。不到百日,皇上就已经给宸妃的孩子取了名字,还把华蓥给她的女儿做封地。” “再这么下去,咱们公主该怎么办!” 第124章 补汤 大乾公主生来尊贵,也是因为被视作皇帝的遗肢。受宠的公主食邑多的能有两千户,但也就是与郡王持平。 而皇帝的儿子里面,不得宠的才是郡王,稍微得力的都是亲王。 不过公主不能继承皇位,每一任皇帝都对她们格外优容。只要不参与谋反,别的事情都可以被宽恕。 就像安阳,和晋王关系最好。如今晋王一家,被圈在喜雨亭。 她在众人面前,只要一提起晋王,就没有一句好话。赵琚登基的时候,也劝他严惩。 可每过一段时间,就借口念着和晋王妃曾经的情分,派人送东西过去。 赵琚知道后也没当回事,只是吩咐看守的人,有人愿意给,他们收着就是了,算是他给的赏赐。 而安阳心里也清楚,东西晋王根本就没收到过,却依旧按时派人送去。 自己住在公主府里,和面首纵情享乐,怎么肆意怎么来,夫家管不到她头上。 可人生在世,除了自己畅快,总有些别的牵挂。亲爹做皇帝和兄弟做皇帝,待遇是大不相同。 比如家里孩子的前程,先帝在的时候,安阳从来都是准备好了委任状,蒙着先帝的眼睛让他用印。 如今安阳想为子孙多谋些好处,比以前要难办多了。 若赵琚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一定比现在要荣耀得多。 安妃想着,她和赵琚都还年轻,顺德也一岁多了,可以准备着再怀一个孩子。 今儿晚上赵琚留在合欢宫,宸妃又还没出月,明天就是机会。 “明早你让小厨房准备一锅肉蓉乌鸡汤,在里面加一两鹿角胶一起炖,然后再让人把皇上请来。” 安妃说道,“这些天皇上就没入后宫几回,再加上这鸡汤,本宫就不信他能忍得住。” “奴婢没听错,您说的是一两鹿角胶?” 知香惊道,肉蓉乌鸡本就大补,再加上一两鹿角胶,太监怕是都受不住! “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皇上这血气方刚的,娘娘您受得住吗?” 想到往日两情缱绻,恩爱缠绵的那些事儿,安妃的面颊升起了两片红晕。 不过往日赵琚来的时候,就偷偷放个两三钱,这回放一两进去,是多了些。 “那就放半两,也让皇上能清净几天,把心思都花在朝政上。” “本宫二叔和皇后父兄,都被皇上派去了边境,说要巡查军备,以做不时之需。” “原以为只是走个过场,谁知今日家里传信进来,说二叔他们到了那边之后,才发现真实情况比朱衣卫上报的还要严重。” “娘让本宫在宫里小心些,不要招惹是非,以免被皇上迁怒。” 安妃得意道,“本宫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别的事情先不能做,那就在自己身上多花些功夫。” “明天早些将皇上请来,免得叫得晚了,皇上没了心情。” 知香想说,半两也很多啊。 第二天 赵琚刚下早朝,折子还没批几本,就听高程禀报,南熏殿的人说公主想父皇了,请他过去探望。 自从双生子出生后,他去合欢宫比以前更勤快,的确有几日没去南熏殿看望元羲。 上次去的时候,元羲已经能自己走四五步,现在应该能走上七八步。 “摆驾,朕是有几天没去南熏殿,该过去坐会儿。” 到了南熏殿,安妃热情的替赵琚解下他身上的玄色斗篷,让来宝拿着。 顺德公主一见赵琚来了,从橘香怀里挣脱,嘴里不停的叫着父皇,迈着小脚丫子,跌跌撞撞的扑到赵琚怀里。 像只小猫一样,又香又软,小小的一团,撞得赵琚心都化了。 “父皇的小羲儿,这几天有没有乖乖吃饭。” 大手将顺德抱起,赵琚掐着嗓子说话,自以为嗓音温柔至极,实则连高程这个公公都不如。 粗糙的下巴,贴着元羲娇嫩的小脸,蹦得元羲小小的眉头皱得老高。 小嘴撅得能挂油壶,嫌弃的伸出小手,把赵琚的脑袋往外推。 “父..皇...坏......” 才刚开始学说话,元羲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说不连贯。 赵琚笑道,“能说三个字了,朕的公主果然天资聪颖。” “才刚开始会说话,哪儿就能看出这些,皇上这话说得这么顺溜。” 安妃酸溜溜道,“想必在皇后和宸妃那里,也是这么说的。” “朕说的都是实话,你看羲儿的眼睛,圆溜溜的一看就机灵。” 赵琚逗着女儿,面上十分自得,“元仪是嫡长公主,端庄典雅,小小年纪就天家气派尽显。” “元昭虽然还未满百日,却像极了宸妃,以后也一定是个招人疼的。” 安妃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在她的宫里,抱着她的孩子,嘴里却说着别人招人疼。 她当初怎么就被这张脸迷了心窍,死活都要嫁进来给他当妾..... 她娘当年说的那些话,当真是金玉良言,可她就是没听劝...... 安妃想到一早的准备,温和的说道, “羲儿还小,又到该喂奶的时辰了,皇上先让乳母带下去喂奶吧。等她饱了,您再做慈父。” 安妃将元羲从赵琚怀里接过来,交到奶娘手里,然后拉着赵琚到窗边坐下。 “您这些天忙于朝政,眼圈儿都青了。臣妾一早就让人炖了鸡汤,补气养血的,这会儿喝正好。” “也好,忙活了半日,朕是有些饿了。” 知香将鸡汤端了上来,汤面上的油珠子都已经被去掉,汤水呈琥珀色,带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却看不见里面的药材。 试毒太监拿着工具,照流程检验。 “这汤怎么和之前喝的不太一样,味道和颜色都更浓了?” “这回是臣妾问过太医之后,加了黄芪,党参,当归炖的,最适合冬天补身。” “当归和党参的味道大,所以皇上看着和以前不同。” 验过没有问题,赵琚也不再纠结,接过碗就大口喝了起来。 虽然入口后药味儿有些重,但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于是在安妃的劝说下,一连喝了三大碗。 看得知香橘香担心不已,就怕当场把皇帝的鼻血给补出来。 第125章 责罚 高程守在寝殿外头,屋里渐渐没了动静,还想着这回该消停了。 刚准备让人送水进去,就听到里面又有声音传了出来。 斜着眼睛看了眼守在旁边,头都抬不起来的知香,忍不住抱怨, “安妃娘娘到底在汤里放了什么,皇上吃了之后都多久了,都这么久了,还消停不下来。” 知香底气不足,小声回道,“就是肉蓉鸡汤,再加了些补气养血的药材,和以前喝的那些,都大差不差来着。” 高程横眉,立刻就发现了知香话里的心虚。 “大差不差?那到底是差了多少!” “就多了点鹿角胶......” 知香缩着肩膀,在高程凌厉的目光下,声音越说越小, “真的就只多了一点点......” 高程压着火气,他得事无巨细的问清楚了来。安妃对皇上情深意重,应该是不会下狠手。 可补药这种东西,吃多了也是有副作用的! “你那一点点是什么份量,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儿该是我来问你,要是皇上龙体受损,你担待得起吗!” 知香苦着脸解释,“这不是皇上来南熏殿,大多是为了看望公主,留宿的时间不多。” “娘娘也是为皇嗣考虑,所以这就想在炖汤的时候,加半两鹿角胶进去一起煮。” “奴婢也觉得半两鹿角胶有些多了,所以只准备加个七八钱,比以前多一点点就好。” “可是放的时候一不留神,就多抖了一些,大概有小半两的样子。” “您放心,一定不会影响到皇上的圣体康健。” “最多...最多就是像现在这样,发泄过就好了......” 高程:...... 肉蓉和鹿角胶本来就是补肾阳,益精血的东西。隔三差五的少用一点,是养身之道。 用这么多,当皇上是先帝呢! “你......” 高程看知香的眼神,像看个傻子。说她蠢吧,她也知道要少放点。说她不蠢吧,也不知道用个勺。 “你让本公公说你什么好,娘娘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就不知道劝着!” “等皇上好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我劝了,可娘娘不听啊!自从宸妃生了龙凤胎,娘娘就想着再要一个皇子......” 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屋外知香拉着高程的胳膊,高程怎么甩都甩不掉, “高公公,您也知道我们娘娘的性子,她对皇上是情真意切,但在娘家的时候,就被老夫人给宠坏了。” “好歹也相熟了这么多年,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皇上到时候要是问起来,替奴婢说几句好话吧......” 高程翻了个白眼儿,这会儿知道害怕,刚才干什么去了。 不过安妃这么做,看来是真的急了。要他说,想靠生儿子争宠,纯属是在做梦。 “行了行了!” 高程把知香扒开,“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帮你们一把也不是不行,但你们也要记住,主子犯错都是奴婢劝诫不利。再有下回,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们!” 知香笑道,“多谢高公公,奴婢记住了,往后一定好好规劝娘娘,不让皇上和您操心。” 高程嗯了一声,里头的动静也不知何时,终于消停了。 听到传唤后,带着贴身伺候的进屋,一眼看去满地的衣裳。 有几件被扯出了口子不说,安妃那水红色梅花肚兜,还荡悠悠的挂在旁边的架子上。 赵琚头发散乱,双手撑着大腿,衣裳大敞,神情不悦的坐在床边。安妃从背后搂着他的腰,下巴搁在赵琚肩上,可怜的撒着娇。 高程领着人低着头,目光看向地毯上的花纹,默默的站在一边儿,不敢打扰。 直到安妃把赵琚缠得没了脾气,才得了吩咐才敢过去伺候。 把人扶起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力道比以前要大。 来得时候还是钢铁硬汉,不到半日就成了软脚虾。 赵琚抬了抬腿,像是跑了一趟八百里加急,刚被安妃灭了的小火苗,立马又死灰复燃。 以前觉得安妃年纪小,喜欢瞎胡闹他也没在意,只是些小事罢了。谁知现在顺德都会叫父皇了,还是这么任性。 上回柳婕妤的事情,就已经敲打过她。原本想着能让她消停些,这才几天,竟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不治治她,她就不知道收敛。 “安妃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这些天就不必出门了。” “皇上~” 赵琚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冬日干燥,饮食清淡方能平心静气。告诉御膳房,开春之前,南熏殿小厨房不许再用香料。” 安妃拉着被子,跪坐在床上,眼神中满是控诉。 她一向喜欢口味儿重的菜式,汤里都要放两颗辣椒。不让她用香料,这饭怎么吃得下去! “皇上,臣妾冤枉!您......” “再说立夏之前都只准放盐。” 看赵琚这样,安妃就知道他是认真的,只能先委曲求全,之后再想办法。 她还有女儿呢,就不信赵琚真能这么狠心。“臣妾知道了......” 明明刚才他自己也很满意,穿上衣服就对她如此冷血。 顶着安妃哀怨的目光,高程跟在赵琚身后离开。 还有心思想着,合欢宫没出月子,南熏殿又被禁足,后面这段日子,宫里也能清净些。 出了南熏殿没多远,赵琚想到刚才那事儿,总觉得自己像被嫖了一样。 “告诉底下的人,今日之事不许传出去半个字。” “奴才明白,一定让孩子们守口如瓶。外头绝不会有丝毫言语,与今日之事有关。” 赵琚没再说话,高程小声解释道,“知香说安妃觉得皇上忙于朝政,留宿南熏殿的时候不如以往,所以想再生个孩子,讨皇上欢心。” “她原本就准备放七八钱,不想手脚粗笨的,不小心多抖了一些,才成了这样。” “奴才也让人仔细验过了,的确都是些补药,能补气养血,强身健体。” “偶尔吃得多些,也没有害处,只要中间隔上个十来日,也是有益的。” 听高程这么说,赵琚心里的小火苗又弱了不少。安妃这性子,平时还好,虽然娇纵任性了些,但也不失可爱。 但闹腾起来的时候,也磨人得不行,不像他的妾室,倒像是他多了个女儿。 “伺候的人不用心,害得娘娘不痛快。朕念及她是安妃的陪嫁,从轻发落,打发到浣衣局历练三个月,学乖了再回来。” “是,奴才遵旨。” 安妃听到来宝过来传话,要将知香带走的时候,震惊之下,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娘娘救救奴婢啊!”知香跪在地上,向安妃哭求。 她是于家的家生子,刚进府伺候,就被安排到小姐院里。从小到大,衣裳有人洗,饭也有人送,就没做过粗活。 而且跟在安妃身边,夏天有冰,冬天有炭,比许多小官家的小姐,都要过得滋润。 寒冬腊月的,让她去浣衣局待三个月,她哪里能受得了! 安妃说道,“来宝,你把刚才那些话,给本宫再说一遍。” “皇上当真说了,要罚知香去服苦役?” “回禀娘娘,的确是皇上亲口吩咐的。” 来宝说道,“知香姑娘伺候娘娘不利,明知娘娘饮食不谨,多食伤身,还一味纵容不知规劝。” “知道娘娘念及这么多年的情分,舍不得教训,所以皇上才替您做这个恶人,您要体谅皇上的一番苦心。” “不可能!皇上不会这么对本宫,一定是你听错了!” “去勤政殿,本宫不信皇上会这么做!” 安妃突然站了起来,倔强着不愿相信,明面上说的是知香,实际说的却是她。 第126章 又是想不出标题 刚才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罚过她了,这会儿又让人来带走她的宫女,一定是有人挑唆的! 想到这里,安妃鼻子就发酸。以前她犯了错,赵琚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只会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对旧人拿出度量。 来宝横跨了一步,挡住安妃去路,恭敬道, “奴才不敢说谎,这的确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走之前才吩咐过,您有恙在身,不宜出门,还请娘娘不要让奴才为难。” “你也要和本宫过不去?” 安妃停下脚步,横眉怒目的盯着来宝。 来宝委屈道,“娘娘要这么说,那奴才也太委屈了。您是公主生母,得皇上宠爱多年,位分又这么尊贵。” “奴才算是什么东西,哪儿敢与两样过不去?实在是皇上吩咐下来,奴才不敢不听从,还请娘娘体谅。” 见安妃没说话,应是听进去了,来宝趁热打铁道, “恕奴才多嘴,皇上这么说,也是为了顾全您的面子。再说皇上既然已经下旨,绝不会轻易更改。” “浣衣局虽然辛苦,但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忍一忍就过去了。” “您这时候过去求情,皇上心里的火还没消完,真命人赏知香姑娘一顿板子,或者鞭刑,那才真是要了命了。” “奴才也是为您着想,毕竟离年节也没几天了。您等皇上消了气,做个好时机,到时候再劝上两句,不就能让人回来了吗?” 安妃委屈的坐回凳子上,拉着知香的手,承诺道, “本宫会让人替你打点妥当,也会让人每隔几天,就去看你给你送东西。” “你暂且忍耐几日,本宫寻到机会,就向皇上求情,让你早点回来。” 知香哭着点头,“奴婢知道,是奴婢自己做错了事,皇上责罚是理所应当的。” “娘娘不用担心,浣衣局有那么多人,不都一样过吗。何况就只有三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她知道自己这是非去不可了。不止安妃不信,她也不愿相信,皇上会责罚她打娘娘的脸。 可事实就是如此,皇上变了...... 安妃抱着知香,哭得昏天黑地的,主仆两个都成了泪人。 橘香刚才在照顾公主,听到消息赶紧过来。一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也伤心的抹着眼泪。 她家娘娘不止是哭未来三个月的分离,更是在哭住进这太安宫后,受到的那些委屈。 .............. 安妃身子不适,贴身宫女被罚的消息,很快就传得阖宫都是。 除了丽嫔等依附于她的嫔妃,心有顾虑之外,各宫嫔妃都眉飞色舞的派人出去打探,想知道里头到底藏着什么文章。 无奈御前的人都只有一张嘴,知香自己也不会说实话,安妃的亲信心腹,就更不会替他们解惑。 皇后等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猜测是安妃哪里做错了,得罪了皇帝,才被他敲打。 不过虽不知内情,但却是件实实在在的好事。 其余嫔妃鼓起劲儿来,想要趁这个空档,多分几日恩宠。 舒嫔立马准备了一碟枣泥糕,准备去赵琚面前献殷勤。 谁知刚到勤政殿门口,就撞见提着食盒过来的谭美人。舒嫔心里的火热,顿时被殿外的寒风吹凉了大半。 得,这会儿再有什么打算,也都只能是打算了...... “臣妾参见舒嫔娘娘。” “起来吧。” 舒嫔阴阳怪气道,“你消息倒是灵通,含翠殿那么偏僻的地方,竟也来得这么快。” 谭美人笑道,“舒嫔娘娘真会说笑,臣妾哪里是消息灵通,不过是久不见天颜。想着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正好新做了碟点心,想让皇上指点一番。没想到竟有幸和娘娘在这里相遇,还真是有缘。” “不过听娘娘刚才所说,臣妾也十分好奇,您说的灵通是什么意思啊?” “皇上皇后又不在这里,你装模作样给谁看?这会儿宫里都已经传遍了,你说你不知道,当本宫傻吗,天下哪有这么多巧合。” “可惜啊,不得宠终究是不得宠,你做得再多,皇上也不会喜欢。” 前两天皇后才安排了她给皇上伺候笔墨,这会儿来说自己久不见天颜。王府那么多女人,就她最会撒谎。 面对舒嫔的恶言恶语,谭美人不仅没有显露出半分不悦,还有心情对着舒嫔莞尔一笑。 “娘娘对臣妾的误会如此深,想来定是臣妾有哪里做得不够好,惹娘娘不开心了。” “臣妾在这里给娘娘赔罪,还请娘娘明示。臣妾蒲柳之姿,能有幸被封为美人,已经是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求其他。” “只是身为妃妾,关心爱重皇上,乃是嫔妃应尽的本分。只要皇上没嫌臣妾多事,这点心该送的还是要送。” “舒嫔娘娘,您说是吗?” 谭美人目光聚焦在舒嫔宫女手里提着的食盒上,笑容戏谑别有深意。 她日日在椒房殿奉承,就算她含沙射影,舒嫔抓不到她的把柄,又能拿她如何? 舒嫔先是一恼,随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几个月你来勤政殿也有十回了吧,皇上才见你几回啊,连一半都没有吧。” “要是不叫嫌弃,那什么才叫被嫌弃啊?” 得意的看了眼终于变了脸的谭美人,舒嫔扭着腰就往殿门口走去。这会儿在门口守着的,是高程的徒弟多福。 “奴才见过舒嫔娘娘。” 舒嫔笑道,“福公公免礼,本宫命人做了碟子枣泥糕,特意带来让皇上甜甜嘴,还请福公公代为通传。” 多福为难道,“这会儿怕是不方便,不是奴才不替娘娘通传,而是皇上这会儿正在为朝政之事操心,怕是没心情见您。” 舒嫔见他的样子不像做伪,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可刚才她才借此嘲讽了谭美人,就这么离开,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正犹豫着,突然殿内传出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夹杂着皇帝的怒吼,和高程的惊呼。 舒嫔往后退了一步,这会儿进去铁定被迁怒,好女不吃眼前亏,她还是以后再来。 “多谢福公公提醒,本宫先回了,您就当本宫今日没来过。” “这枣泥糕虽然寻常,但是用本宫祖传的方子做的,别有一番风味。公公拿去尝尝鲜,算是本宫的谢礼。” 不等多福回应,舒嫔直接让宫女将食盒塞到她手里,然后匆匆离去。 皇上生了这么大的气,一定不会是小事。也不知到底为何,会不会牵连到她家里。 舒嫔走到一半,直接换了个方向,往椒房殿去。 第127章 小本本记上 边军之事,赵琚收到朱衣卫密报之后,便知道没那么容易解决。 因此明面上以检阅军备,代天子劳军的名义,由孟叔正父子奉皇命前往。 除了同行的官吏、随从,还有价值十万两银子的米粮冬衣。 进行前赵琚还给了孟叔正一道圣旨,以及一半兵符。若事有不测,准他便宜行事。 那些米粮冬衣,既是新帝登基的赏赐,也是重整边军,以备战争的军资。 孟叔正父子,是皇后嫡亲父兄,因赵琚登基才使得家族成为大乾二流世家。 在他登上帝位之前,孟家不过就是三等人家,并没有掺和到边军空饷这件事上。 利益一致,不会轻易背叛于他。不过为保万全,赵琚又命于知叙暗中前往调查。 两人一明一暗,既能通力合作,又相互挟制。再加上朱衣卫在一边辅助,定能一改边军乱象。 孟叔正和于知叙两人,的确不负赵琚的期望。才到边境不过一月,就抽丝剥茧将那里的情况,查了个一清二楚。 这期间孟叔正父子,经历了多少次酒精考验,收到了多少金钱腐蚀,又躲过了多少次暗杀暂且不提。 于知叙直接丢了一条腿,去了半条性命,才险之又险的拿到了平远侯手里的名单账本。 一看之下,三人大惊失色。如今还在的开国勋贵,至少八成都脱不了干系。 其中还有赵琚的心腹,在宫变之时,负责控制太安宫的现任定远侯。 还有兵部尚书李博约,这人做官做了五十年,历经三朝德高望重,朝野内外门生故旧,不知凡几。 七八个儿子,十来个女儿,孙子孙女无数。且他家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发迹。 中间虽有颓靡的时候,但很快就在他手里得到振兴。 这些年下来,姻亲关系如老树盘根。其三子的嫡幼女,还是此番选秀的热门。 不出意外的话,是一定会入宫的。初封位分至少也会是个婕妤,即便不得宠,也会给个妃位,好好的供起来。 就算罪证确凿,想要向他问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皇帝登基的时间还短,远不到能乾刚独断的时候。 内忧外患之下,朝廷平稳安定,才是最重要的。其他公理正义,国朝律法,都要排在后边。 三人商量完后,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将密信用黄纸密封,交由朱衣卫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向赵琚禀报。 在这期间,孟叔正和于知叙三人也没有闲下来。 无论最后赵琚准备怎么处置,平远侯的下场一定是不得好死。喝兵血这么多年,底层士兵早就恨透了他。 若不用他一家的血来平众人义愤,赵琚又如何能收拢人心,重整旗鼓? 所以当密信被送到勤政殿的时候,孟叔正父子便告诉平远侯,他们已经巡检完毕,既然一切无恙,也该回京交差了。 然后借着平远侯携主要将领,与当地官员为他们摆宴送行的时候,里应外合将所有人都毒倒捆了起来。 然后与为数不多,并未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地方官联手,借着赵琚的圣旨与兵符,接管了军权。 ................ 勤政殿 赵琚发泄过之后,高程一个眼神,两个徒弟便悄悄上前,将殿中的瓷器碎片都捡得干干净净。 直到收拾完出去,头都没有敢抬。 高程端着刚送来的清茶,讨好道,“皇上,您大半日没有喝水,嘴角都起皮了。奴才特意让人泡了一壶大红袍,您喝口去去火?” 赵琚气得狠了,这会儿也的确有些口渴。他平日里喜欢喝绿茶,最爱碧螺春。 以前乌龙茶在他的茶房,根本就没有准备。尤其是这大红袍,在季寒苏和他说起之前,宫里根本就没人听过。 因季寒苏喜欢,他才让人特意寻了些,大半送去合欢宫,剩下那些在勤政殿备着,等她过来的时候喝。 特意给他泡这劳什子大红袍,看来不是想让他用茶消火,是想让他找人消火。 “狗奴才,长得一脸痴肥,脑袋倒是灵光,精得跟猴儿一样。” “宸妃这会儿还没出月子,脾气比谁都大,让她给朕消火,朕看你是想气死朕!” 赵琚都气笑了,一脚踹在他大腿上。高程装模作样都痛呼一声,顺势在地上一混,然后跪下求饶。 “皇上恕罪,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想让您心情能好些。宸妃娘娘脾气不好,但皇子公主脾气好啊。” “是奴才想岔了,以为您多看看小皇子和小公主,心里能好受些。” 想到景昊和元昭,赵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 被高程这么一打岔,再加上之前就发泄了一波,赵琚心里的火气终于没有刚才那么旺盛,也有心思想着怎么处置这事儿。 这些勋贵,因着祖上的功劳,被朝廷白白养了这么多年,还不知满足。 明知有鞑靼威胁边境,竟然还敢将边军军费,当作他们的钱袋子。以致军中青壮不足十万,剩下的那些全是老弱病残。 太平日子过久了,就忘了之前战火不休,血流成河的时候。等到将来两军交战,这样的军队,岂不是给对手送人头! 原想着念及他们祖上的情分,若他们循规蹈矩,并未做下太多恶事。便只削去他们的爵位,要他们一半家产即可。 若其家中有得用之人,念在是忠臣之后,他也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现在看来,是大可不必! 还有李博约...... 赵琚拿出一个小册子,打开以后前面密密麻麻,写了数十个人名,全是被他视作对手之人。 如老皇帝,废太子等已经没了的,白纸黑字的名字上,都用朱砂画了一笔。 到他登基之时,这上面的名字原本已经没几个了。不过经过这一年多,又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 从此刻开始,又多了李博约几人...... 第128章 册封 季寒苏出月的第一天,就是晋封宸妃的册封礼。 礼官奉册、宝置于彩亭内,礼部尚书蒋平章为正使持节,户部侍郎刘煜为副使执册。 宝亭由八名侍卫抬出,至福临门,由蒋平章授节于内监,内监执节,内銮仪校抬宝亭至合欢宫。 同时,妃位礼服迎于宫门内道右侧,随宝亭同行。 季寒苏一大早就起床梳洗,装扮妥当之后,在正殿等着众人将宝亭抬来。 昨天终于能洗澡,她在浴室里泡了三个时辰,皮都泡皱了,才香喷喷的起身。 今儿一早,起床之后整个人活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身轻松。 小宫女兴高采烈的进来禀报,“娘娘,韩总管持节已经到宫门外了!” 众人闻言都喜不自胜,甘凝扶着季寒苏起身,没走几步就连来宝领着众人过来。 正殿门口的空地上,香案等物早已经准备妥当。 陈节、册于案后,季寒苏向北跪下,合欢宫的宫女太监,皆跪在两边。 同时,女官跪下宣读册文, “朕惟教始宫闱,必赖柔嘉之质,服勤内殿宜邀锡命之荣。爰沛纶音,式加象服。” “尔宸嫔季氏,夙娴内则,性生婉顺,淑慎居心。雅协珩璜之度恪勤效职,克襄苹藻之荣。” “以册印封尔为宸妃,尔其钦承休命,永流翟舀之芳。只荷鸿禧,勉奉掖庭之职。钦哉。”(乾隆封令妃的圣旨改的) 宣读完之后,季寒苏接过册文,妃印,按照规矩,行过六肃三跪三拜礼之后,送节于宫门内道右。 来宝执节至福临门交还正使,副使协同往勤政殿复命。 忙完这些,就是大半个时辰,被甘凝和妙莹扶起来的时候,季寒苏腿一软,差点没能站稳。 “奴婢恭喜宸妃娘娘!” “都起来吧,今日是本宫封妃之喜,每人赏一个月月例。” “奴婢多谢娘娘,娘娘福寿永昌。” 妙莹看了眼季寒苏,随后大声对众人说道,“娘娘要去椒房殿听皇后训诫,还不赶紧去准备步辇。” 那些宫女太监,都喜气洋洋的散去当差。季寒苏坐上步辇之后,才揉着膝盖,和二人闲话。 “只是生了两个孩子,这双腿就不如从前有力。床上躺了两个月,也没把亏空给补回来。” “刚才跪那么一会儿,还垫着厚厚的垫子,本宫这膝盖竟有些受不住了。” 妙莹笑道,“娘娘这会儿就受不住了,等以后封贵妃的时候,还要去祭告太庙,跪上一个时辰,那可怎么办?” 季寒苏笑骂道,“多嘴,贵妃不贵妃的本宫并不在意,只要皇上心里有我们母子三个,本宫就就心满意足了。” 甘凝道,“娘娘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皇子公主也是皇上的心肝儿肉,娘娘福缘深重。” 妙莹道,“是啊是啊,咱们合欢宫在皇上心里的份量,一定是最重的。” “您初封便是昭仪,承宠不到半年就封嫔,刚出月子皇上又忙着给您封妃。” “凭他什么东西,有多稀罕多金贵。您一句话,皇上就巴巴的让人找来,对其他娘娘,皇上可没这么上心。” 季寒苏莞尔一笑,“皇上雨露均沾,又是慈父。对其余嫔妃,孩子皇子公主都是一样的。” “本宫能得皇上一两分的怜惜即可,不敢再奢求别的。” 才怪! 上辈子读书的时候,辛辛苦苦考上大学,校长就说她们是山沟沟里飞出的金凤凰。 既然是金凤凰,到这儿做了这么多年的宫女,她已经很委屈了。如何能久居人下,藏起凤翎装作鸾鸟。 更何况如今的皇后,虽说是赵琚原配,面上看着还算得体。但季寒苏冷眼看了一年多,她并没有稳坐后宫的本事,既压制不住安妃,也压制不住她。 如今宫里才几个嫔妃,就弹压不住后宫。等到新人入宫,这太安宫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一个皇帝,尤其是这个皇帝并不昏庸,正是年富力强胸怀抱负的时候,必定希望能有一个清净的后宫。 前朝的事情,已经牵扯了他几乎所有的心力,回到后宫又是各种机关算尽,栽赃陷害层出不穷。 嫔妃们争风吃醋,吵吵嚷嚷的要他断案。皇后统领后宫不利,反而扯他后腿。 赵琚要是能容得下她,她季寒苏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 椒房殿 皇后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宫装,衣襟、袖口上是十二种花草纹路,锦袍上绣着鸾凤和鸣的图案。 头上戴着赤金红珊瑚的凤冠,凤冠上的脑海明珠,有龙眼那么大。 双手重叠,放在闭拢的双腿上,端庄持重。 季寒苏跪在中央,对着皇后行完三跪九叩之礼,恭听皇后训话。 “宸妃季氏,得天所授,承诏内闱,仰承圣谕,册而为妃。望日后尔能修德自持,勤谨恭顺,和睦后宫,绵延子嗣。” 季寒苏温婉笑道,“臣妾承教于皇后,不胜欣喜。望日后能随侍左右,恭听训诫。” 皇后笑道,“宸妃很是懂事,你如今已是妃位,膝下又有儿女,身份贵重,与以往不同。” “如今宫中嫔妃不多,且都是王府旧人。妹妹虽然入宫前,一直被皇上安置在别院,但也不是新人。” “如今秀女海选已过,最晚立夏之前,各地闺秀都会齐聚京城,以备参选。” “用不了多久,这太安宫就要热闹起来了。你如今的位份又尊贵,所以本宫希望,你能为新妹妹们做好表率。” “臣妾资历浅薄,人也年轻。能有如今的位分,全靠皇上皇后垂怜。皇后娘娘吩咐,臣妾一定铭记于心。” “安妃姐姐最得圣心,容妃姐姐育有二皇子,而康妃姐姐资历最深。臣妾愿跟随几位姐姐,为皇后娘娘分忧。” 季寒苏面上笑容灿烂,在心里将皇后骂了八百遍。她膝盖下面垫着的软垫,面上看着华贵软和,实际里面不知道都塞了些什么东西。 刚跪着的时候没发现,跪久了就硌得她难受。以前看小说,里面总有在垫子里放针,故意折磨人的情节,她还不信。 没想到她竟然在椒房殿遇上了,皇后还装作不知道,故意让她跪这么久。 她季寒苏说的,这仇结大发了! 皇后不知季寒苏心中所想,微笑着点了点头,“好了,你才出月子,不宜跪得太久,起来吧。” 季寒苏右手一抬,甘凝低着头将她扶起。起身走到旁边坐下的那几步,季寒苏的动作多少有些不自然。 清萍眼神中闪过一抹得意,皇后看了眼地上的蒲团,面上的笑容淡去。也没心思再和季寒苏说话,没几句就说自己乏了。 回了寝殿,眼神犀利的看着清萍, “跪下!” 第129章 有人故意的 清萍被皇后的严厉吓得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后才委屈的跪下。 她不明白自己是犯了什么错,皇后娘娘竟一改往日的宽和。 “娘娘息怒,奴婢不知是哪里做得不对,让娘娘生气了。您要怎么罚奴婢都可以,就是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芳嬷嬷并不知晓青萍犯了何错,开口劝道,“娘娘,奴婢做错了事情,您责罚就是,何必动怒呢?” 皇后冷冷道,“你问问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芳嬷嬷看向清萍,清萍虽然不知皇后是如何发现的,但她并不敢欺瞒。 “奴婢......” “自从入宫之后,皇上就独宠宸妃。还因为她,几次与娘娘为难。” “宸妃恃宠生娇不敬中宫,如今又有了皇子,还取了那样一个名字。分明就是想让宸妃的三皇子,取代大殿下的位置!” “奴婢实在看不过眼,想到宸妃过来聆听娘娘训话,就将软垫里的棉花,换成了蒲草。” 皇后问道,“确定只是蒲草吗?” 清萍低下头,不敢直视皇后,“还有...还有草头。” “蒲草草头都留着没有除掉,宸妃原本就只是个宫女,就是石子地都不知跪过多少回。” “奴婢也没准备将她如何,只是想让她没那么舒服。叫她知道,这太安宫是谁在做主,她的命运又捏在谁的手里。” 皇后没有想到,清萍竟是这般糊涂。 没她的命令,就敢当着众人的面,给宠妃下绊子,被她发现后,还这么振振有词! 若不是她发现宸妃起身的时候,动作不太对劲儿,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什么时候被人踩上一脚,报复回去,都还不知道为何! 皇后直接被气笑了,“这么说,本宫该奖赏你了?” 清萍,“奴婢不敢。” 芳嬷嬷道,“娘娘息怒,这丫头虽然不懂事,但这么做也都是为了给您出气。” “反正宸妃没闹出来,今日椒房殿里又没有别人。她和其他嫔妃不睦,就算她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皇后无奈,只得和她们解释,“本宫是不喜欢宸妃,可皇上喜欢。她虽没有家世,但有位分儿女。” “以前本宫尚且忍了,心里虽不高兴,但明面上与她也算和谐。皇上年轻,宫里的宠妃只会越来越多。” “原本等到新人入宫,分薄了她的宠爱,本宫只需借力打力即可。” “可眼下她还是一枝独秀,你如此作为,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她,本宫对她恨意不轻,甚至在这种小事上故意为难。” “宸妃不是傻子,这会儿怕是已经将本宫列为头号大敌。若说以往对椒房殿的警惕只有三四分,现在至少有八九分了。” “往后若想对她下手,一击即中,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清萍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她以为娘娘是顾及到皇上,才处处掣肘,忍气吞声。 没想到娘娘心中早有谋算,但这些谋算因为她一意孤行,都给毁了。 清萍懊悔不已,不停的磕头赔罪,“奴婢该死,是奴婢糊涂,误了皇后娘娘的大事,求娘娘责罚!” “或者奴婢去合欢宫,给宸妃磕头赔罪。告诉她这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和娘娘没有关系。” 芳嬷嬷欲言又止,她之前虽然觉得清萍背着皇后,私自做下这事儿不该,但的确解气。 这会儿知道因为一个软垫,就坏了皇后的大事,才明白她们的眼界有多短浅。 皇后叹了口气,清萍和芳嬷嬷,都是她从娘家带到王府,又从王府,跟着她入宫的心腹。 她嫁给赵琚之前,哪里知道有朝一日,自己竟能成为大乾皇后。 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前,她娘里一心想将她嫁给姨母家的表哥。 知根知底不说,亲姨母做婆婆,她往后的日子自然不用愁。 谁能想到还会有今日呢! 皇后看向清萍,“你是本宫身边亲近的人,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在外人眼里,都只能是本宫安排的。” “就算你磕破了头,宸妃也是不会相信的。若软垫里的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吃个大亏,也算是你的本事。” “可连她的皮都伤不了,杀敌一百,自损八千。本宫实不明白,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会如此愚蠢!” 清萍泣不成声,“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想替娘娘敲打宸妃,让她知道什么是上下尊卑。” “奴婢没想到这么多,让娘娘为难了,奴婢该死,求娘娘责罚。” 皇后叹息道,“你起来吧。” “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眼不前的,先这样处着吧。” “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先告诉本宫,不许私自做主,明白吗?” “奴婢明白。” 皇后道,“明白就好,这次就罚你一个月的月例,再把椒房殿后院儿花坛里的土都松了,好长长记性。” “没有人能一直得宠,只要本宫坐稳中宫之位,景珩和兰陵的地位,就不会有动摇。” 皇后的目光变得幽深,她才坐了一年多的后位,却无一日没有惶恐不安过。 她的那些敌人,无时无刻不想把她拉下马,好取代她们母子。 芳嬷嬷突然一个机灵,急忙问道, “清萍,你不喜欢宸妃,我们是知道的。可怎么突然就做了这出,事先一个字都提过。” “以前你做什么,都不会瞒着娘娘的!” 被她这么一说,皇后也疑惑的看向清萍,清萍自己也懵了。 是啊,当时她怎么就一门心思,想要给宸妃脸色看。跟着了魔似的,既没想到告诉皇后娘娘,和芳嬷嬷商量过了来...... 清萍仔细想着,猛地将头抬起,脸上湿漉漉的挂满了泪痕,大声说道,“是有人故意的!” “她们故意说那些话,让奴婢听见!” 第130章 浣衣局 “养了一年多,这膝盖比以前娇嫩不少。看着只红了一片,有几个印子,也没有肿,可就是觉得不舒服。” 季寒苏躺在软榻上,露出两条白嫩嫩的腿,甘凝拿着剥了壳的鸡蛋,在她膝盖上滚来滚去。 妙莹道,“娘娘是天生的尊贵命,当然不能受这些委屈。” “皇后看起来贤惠和善,没想到竟然对您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在您封妃的好日子,在软垫上动手脚。就这样还母仪天下呢,依奴婢看和那地主家的恶婆娘,也没什么不同。” 甘凝手上的动作没停,担忧的道,“寻常软垫里面塞的都是棉花,怎么跪也不会硌人。” “您这膝盖上的印记,分明是被塞了其他东西进去。这事儿必定是皇后吩咐,宫女才敢这么做。” “看来皇后对您的不喜,已经要到按捺不住的程度了。她毕竟是皇后,若真要与您为难。” “大事儿上皇上自会过问,但像今日这种小事,您到底低人一头,怕是会受不少委屈。” 季寒苏不在意道,“委屈又如何,阳光总要在风雨之后,她还能给本宫一辈子委屈不成。” “当时跪在椒房殿里,膝盖不舒服,我是真的生气。不过这会儿回过神,仔细琢磨了之后,但觉得不像是皇后的手笔。” “就像这会儿,只是用鸡蛋揉了一刻钟不到,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犯不着啊......” 甘凝道,“娘娘是说,是有人陷害皇后,想看娘娘和皇后的笑话......” “可那是椒房殿,拿软垫的是清萍,她可是皇后的心腹,能被人收买做这些?” 季寒苏思索道,“这也是我没想明白的,清萍是皇后从娘家带进宫的。” “她是孟家的家生奴婢,一家老小都在孟家当差。除非她想拖着全家一起死,不然她是不会背叛皇后的。” 妙莹嘟着嘴道,“管他是什么原因,事情发生在椒房殿,就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您是当着她的面受的苦,起身之后那几步路,走得那样不自然,有眼睛的都能瞧见。” “奴婢想想都觉得心疼,皇后却连问都没问您一句,不就是想包庇凶自己人吗!” 季寒苏笑道,“你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不管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皇后的心思也都昭然若揭。 她们原本就是对手,有了今天这出,也算给了她理由,理所当然的与皇后不睦。 甘凝道,“娘娘准备如何做?” “恕奴婢多嘴,若真是有人在背后谋划,您和皇后为敌,不是正好落入那人的算计之中了?” 季寒苏道,“后宫里的女人,有一个杀一个有冤枉,但隔一个杀一个会漏网。” “让她们自以为阴谋得逞,得意忘形。才好知道,是谁在背后蝇营狗苟。” “附耳过来,一会儿你出去,这样......然后再......懂了吗?” “奴婢明白......”甘凝说道。 浣衣局的日子清苦,含露前日的确托人求到她这里,说是想见她一面。 甘凝也答应了,但因为季寒苏封妃的大事,这两日还不得空。 既然得了吩咐,她今日晚点儿偷偷过去便是。含露想求的事情,不用问她也能猜到个大概。 无非是想要她在娘娘面前,替她求求情,把她从浣衣局里捞出来。 这时候不管让她做什么事情,只要能让她离开那个鬼地方,她必然不会拒绝。 妙莹看着季寒苏和甘凝在那儿和她打哑迷,心里不太痛快。 她们三个一直是最亲密的,可是现在娘娘有许多事情,都不让她插手。 虽然对她和往常一样,但还把她当成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肯委以重任。 虽然知道这里面,大多是因为自己行事不谨慎的缘故,但一直都不肯让她历练,她又怎么长进! 妙莹这番表情,不仅被季寒苏看在眼里,就连甘凝也都发觉了。 心中叹了口气,娘娘也是为她着想,她却不知体谅。再这么下去,早晚会给娘娘添乱。 她平时得多看着一些,不能让这糊涂丫头,在外头惹祸。 其实按她的意思,妙莹就该早些出宫。人年轻,又有宫里的经历,轻而易举的就能许个好人家。 有娘娘的情分在,夫家多的是需要要倚仗到她的地方,只会将她供起来。 她家里人对她也很不错,自己当家做主,怎么也比在宫里做奴婢,要舒坦得多。 可惜她劝了妙莹好几次,妙莹总说放不下娘娘,还想在娘娘身边多伺候几年。 唉,也是个死心眼儿的! .............. 浣衣局 知香费力的搓着手里的衣裳,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她也熬了一个多月。 十个手指头已经长满了冻疮,青紫红肿得,像刚挖出来的胭脂萝卜。 刚来的那些天,她还一边洗衣一边抹眼泪。被管事姑姑打过罚过之后,现在连眼泪都流干了。 “洗快点儿,这些衣服要是洗不完,今天晚上就别想吃饭!” 管事姑姑拿着藤条,凶狠的在她旁边吼道。 知香缩了缩肩,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恨意,嘴里识时务道, “奴婢知道,谢姑姑提醒,一定把这些都洗的干干净净。” 管事姑姑又训了她几句,才拍拍袖子离开。 知香狠狠的搓着盆里的衣裳,她是安妃的奴婢,只在这里待三个月而已。 更不要说她来之后,橘香奉娘娘的命令,还给她送了红包。 这老东西收了红包,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一定照顾好她。实际上却对她十分苛刻,动辄打骂,找借口不让她吃饭。 连着两日就吃了一个窝窝头,害得她被饿晕过去。定是有人指使,故意折磨她,好羞辱她们家娘娘。 等着吧,她出去以后,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老东西。 一个身量单薄,看着就比常人要弱些的宫女,轻轻走到知香身旁。 环视了四周,见没有其他人。才偷偷从怀里拿出一个馒头,递到她面前。 “我去吃饭没见到你,就知道姑姑又故意为难你了。给你带了个馒头,你快点儿吃了吧,别让其他人瞧见。” 知香接过馒头,感动得眼睛都红了。“谢谢你含露,幸好有你肯帮我。上次我被饿晕,也多亏了你及时发现,不然我现在怕是已经被冻死了。” 第131章 原本就没得选 含露想到那日和甘凝相见的时候,以前一个屋的姐妹,她在浣衣局里苦熬,甘凝在娘娘身边伺候。 那日傍晚,她到了两人约好的地方,看见甘凝在几步之外等着。 许久不见,她头上戴着精致的簪子,上面还有米粒大小的珍珠。虽然不怎么圆润,但对宫女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体面。 还有耳朵上的玉坠子,双手戴着的虾须镯,穿着大宫女的衣裳,领口还绣了紫藤花。 还没靠近,她便已经闻到甘凝身上的淡淡香气。而她呢?即便是寒冬腊月,身上也带着一股下等人才有的气味儿。 在那一刹那,她忍不住自惭形秽,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了两步,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一想到这两年多的煎熬,这样的日子,她真的要受不了了。再在浣衣局待下去,她一定撑不过明年冬天! 含露咬咬牙,终于走了过去。 甘凝看见她后,表现得十分高兴,对她还像以前一样温柔妥帖。 不仅一直询问她过得如何,还拿出怀里的药膏,仔细替她擦着手上的冻疮。 除了这些,还带了许多她从前爱吃的糕点...... 含露不记得自己当时,痛哭着和她倾诉了多少。只记得她哭过之后,甘凝和她说的那些。 “之前你得罪了贤妃,被施了板着之刑后,又被罚去浣衣局受苦。我们虽然想要帮你,但终究人微言轻,只能凑两副药给你带上。” “后来皇上登基,娘娘也有幸得了几分宠爱,但也因为这个,在后宫步履维艰。” “面上看着光鲜,但没有一日不担惊受怕。直到皇子公主降生,才终于有了底气。” “你让人带消息过来,我直接就和娘娘说了。娘娘念及以前的情分,你要是愿意,便让人安排你到合欢宫伺候。” “只是娘娘的日子也难啊,其他嫔妃都对娘娘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如今你在浣衣局,正好可以替娘娘分忧解难,只是需要你在这里再忍上一忍。”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私心。你要是不愿意,明日我还是会去浣衣局,救你出来。” 她当时看似犹豫了一阵,可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在浣衣局近三年的时间,看遍了世态炎凉。甘凝她们,是对她最好的人。 她是一天都不想再留在浣衣局,也相信去了合欢宫,会比之前过得更好。 有从前的情分在,她再为季寒苏做好这件事,去了合欢宫之后,一定能得到重用。 什么都不做,就只能是个普通宫女,且不会被信任。 她想做宸妃身边有名有姓的宫女,不想再过那种被人欺负的日子了。 ............. 含露回过神,对知香微微一笑,“不用客气,我也只是想到了自己。” “当初做错了事,得罪了人。被罚了板着之刑,直接没了半条命。身体还没养好,就被安排到浣衣局服苦役。” “要不是我命大,怕是早就没有我这个人了。” 知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立刻觉得感同身受。 同时不由得庆幸,自己只用在这里待三个月。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脱离苦海,回南熏殿了。 含露娓娓说道,“其实你也不用谢我,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你和我不一样,有安妃娘娘做靠山,只要满三个月,就一定能出去。” “你要能拉我一把,让我从这冰窟窿里逃出去,让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若是不能,也是我命薄。到时候让我能狐假虎威,稍微好过些,我永远承你的情。” 知香松了口气,心道果然如此。直接夸口应承, “你放心,我们是患难见真情。等我出去之后,立刻回了娘娘,把你从这个冰窟窿里刨出来!” 其实知香心里一直清楚,自己是被皇上下令,才到浣衣局受罚。 管事姑姑又对她是这样的态度,摆明了是上头在斗法,谁心里不嘀咕几句? 头两天还有人想着讨好她,发现不对劲儿后,又都对她退避三舍,唯有含露对她一如既往。 她们两个非亲非故的,若不是存着其他心思,亲姐妹也就这样了。 若是其他时候,她并不会接受这样的好意。可谁让她现在处境艰难,离不开呢。 这会儿听含露和她说明,她心里终于轻松了。虽然隐隐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她没将自己当外人。 至于拉她一把,也是她的真心话。只是调一个宫女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 合欢宫 季寒苏和赵琚各自抱着一个孩子,坐在一块儿逗孩子。 无奈两个多月的小婴儿,除了吃就是睡,即便睡饱了也清醒不了多久。 元昭刚对着赵琚露出一抹微笑,乐得赵琚像得了个宝贝似的。正要和季寒苏显摆,就发现宝贝闺女又睡了过去。 于是给自己找补,“多睡些好,睡得多了,长得才快。” 季寒苏道,“把两个孩子都抱下去吧,屋里伺候的人一定不能少。无论何时,至少都要有四个守着。” 齐嬷嬷道,“娘娘放心,奴婢亲自守在皇子公主身边,一定不会有问题。” 季寒苏笑道,“有嬷嬷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众人退下之后,赵琚看着季寒苏,左手往后一张,高程便立刻将一个小盒子递上。 赵琚将东西放到茶几上,兴冲冲道,“猜猜看,里头装的什么。” 季寒苏瞧着眼前绿檀雕花的小匣子,大约有两寸宽五寸长。 这样的尺寸,一定不会是手镯壁挂,也不像耳环,戒指。 “我又没有透视眼,哪里能猜得出来。不过看这盒子的尺寸,是发钗吗?” 赵琚摇摇头,笑着说道“是步摇。” 季寒苏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对花丝白玉步摇,以花丝做底,白玉玉片被雕成玉兰富贵的图案。 白玉下面,镶嵌了红蓝宝石珠子。珍珠流苏上,也以珊瑚、碧玺装饰,层次分明。 赵琚送过她的宝贝不少,这件虽然不是最珍贵的,但工艺却是最拔尖儿的。 “喜欢吗?” “皇上这对步摇,选到我心坎儿里了,一看就让人爱不释手。” 季寒苏笑着拿起一支,仔细端详,“这上面的花丝镂空灵动,比头发丝都要细。” “上面的玉兰花图案,也是我喜欢的样子。流苏上的珍珠,也泛着粉红色的珠光。” “这对步摇,内府的老师傅们,怕是花了不少心思。” 高程道,“何止是奴才们呢,娘娘还不知道,这对步摇是皇上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按照娘娘的喜好画了图案。” “然后交给内府督造,造好之后皇上亲自过目,有丝毫不满意就拿回去重铸。” “原本是皇上给您准备的封妃之喜,想着让您戴着这个,行册封礼来着。” “谁想到来来回回的,竟花了四个多月,才总算是让人满意。” “这不仅是一对步摇,更是皇上对您的一片真心啊!” 第132章 唱喝 “多嘴,朕让你说了吗?” 高程轻轻拍了自己两嘴巴,“都是奴才不好,奴才嘴碎,可奴才说的都是真的。”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的,季寒苏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琚像只邀功的德国黑背,面上一本正经,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实际期待得不行。 小恩小惠,还真会收买人心。就算知道是故意的,她心里一样高兴。 越是难得的东西,她就越高兴。毕竟太安宫不是清庭,嫔妃的珠宝首饰,古董珍玩都是个人财产。 自己宫里的东西,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不会等人死后再收回去,辛苦争宠一辈子,到头来就只有个使用权。 “皇上的心意,臣妾无以为报。您亲自设计的,还得您亲自替臣妾插上。” 赵琚接过步摇,在季寒苏发髻两边,各插了一支。 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了好一阵,看得季寒苏小脸都红了, “果然和朕想的一样好看......” 甘凝和妙莹站在旁边,见皇上和自己娘娘这样恩爱,也都高兴不已。 两人眼神勾缠,屋里的气氛瞬间暧昧起来。高程等人识趣的退了下去,寝殿里传出阵阵娇喘。 柳腰摆来峨眉紧,颠鸾倒凤难为情~ 余下内容请自行想象,此处省略一万字不提...... 许久之后,季寒苏照旧被他揽在怀里,侧脸紧贴着他的胸口。 面颊上的潮红久久不散,两人都懒洋洋的,也没心思让人进来清理。 自从上回从南熏殿离开,赵琚这一个多月,都没在后宫留宿。 去谁宫里,也只是用个膳,看看孩子。皇后安排的红袖添香,也给停了。 季寒苏都怀疑,是不是安妃下手太狠,将赵琚玩坏了。 私底下还琢磨着,想着法子给他补回来。不过刚才试过,这人虽然二十八了,但还不到着急的时候。 赵琚声音沙哑,“朕听说皇后为难你了?” “您说的是哪件?” 季寒苏道,“要是封妃那日,椒房殿递过来的那个蒲团,那我的确是委屈了。” “怎么,皇上提起这个,是想替我做主?” 赵琚诧异,随后又反应过来,她的性子本就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做宫女的十来年,受了太多委屈。所以现在得势了,就再不肯委屈自己。 更不会为了装作大度,替其他人遮掩。至于做主,这点事情还真不至于...... “朕无意间听人说了一句,皇后的脾气秉性朕也知道,她再不喜欢你,也不会做出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来。” “这事儿应该有别的缘由,或许是奴婢自作主张。你也别在意,皇后到底也是凡人,做不到事事都周全。” 季寒苏直接坐直了身体,看着赵琚,面上带了一层怒意,衬得小脸像是春天的桃花,粉嫩得让人招架不住。 “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才来的,没想到竟是为了替皇后解释才来的。” “她是皇后,我只是嫔妃,不管她如何责罚,我都应该欣然接受才对。但凡有一点儿不乐意,就是不安分,不敬中宫。” “那天的事情,我回来用鸡蛋滚了一刻钟,红印消下去也就算了。不仅不曾向其他人提起,还特意嘱咐了身边的人,不许说出去。” “臣妾觉得自己这么做已经是忍气吞声,很得体了。如今不知道在哪里听见了这些闲言碎语,就以为是我让人传出去的。” “您怎么不去问问皇后,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情,她是如何御下的。” “她做不周全有什么关系,有您替她周全不就行了?” “您要是没事儿,还可以多替皇后管教宫人,处理内务。这不比在臣妾面前替她解释,让臣妾别在意来得有用!” 赵琚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黑成了锅底灰。 “放肆!” “这话是你作为嫔妃该说的吗?” 季寒苏骄横的点着他的胸口,“是不该,臣妾当时就该闹出来,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你!” 赵琚拍开她的手指,坐起身子,靠在床头生气。 “朕只是突然想起这事儿,说句公道话罢了,你哪来这么大的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怎么你了。” “你这脾气,一天比一天大,仗着两个孩子,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你简直可恶!” “莫不是以为,朕当真不敢罚你?” 季寒苏扬起下巴,把脸凑上去让他打,“你打啊,打坏了看你心不心疼。” 赵琚还真下不去手,他就没有打女人的习惯! “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用得着心疼你?” 季寒苏贴上去,光滑白嫩的玉臂搂着他的肩膀,娇媚道, “好了,您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我一个女人,小家子气性子急爱吃醋,不应该吗?” “您可是皇上,肚子里能撑船的皇上,别和我一般见识。” “再说了,皇后不喜欢我,还不都是因为您这个蓝颜祸水?您要是不来我这里,皇后一定对我关怀备至。” 赵琚也知道,这事儿是她受委屈了。皇后的确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不过他刚才提起,也是有原因的。 “这这话真不是你让人传出去的?”,赵琚问道。 季寒苏道,“当然不是,我要真想生事,一定当天晚上就和你哭了。可那天晚上,我有表现出一点儿不高兴吗?” 赵琚道,“多福和朕禀报的时候,说这话是你的贴身宫女说出来的。” 第133章 除夕宫宴 贴身宫女...... “是妙莹那个大嘴巴?” 赵琚没说,但看他那表情,明显就是承认了。 季寒苏装作恼怒的样子,置气道,“这丫头越发不长记性,明日我就安排她去殿外伺候,让她一个人负责合欢宫的落叶。” 赵琚道,“真不是你吩咐的?” “当然不是!” 季寒苏气鼓鼓的,好似受了莫大侮辱, “您竟然怀疑我,已经定了我的罪,干嘛还要来问?” 赵琚信了她的话,伸手捏了捏季寒苏的小脸。 “朕哪里怀疑你了?朕就是觉得,你那个宫女不够安分。” 季寒苏笑道,“她是有些傻,性子又浅薄,到底还是个只知道穿红着绿的小丫头。” “皇上不喜欢,以后就让她去后殿伺候。到了年纪,给笔银子打发出宫,算是全了我们这些年的情分。” “皇上以为如何?” 赵琚默认道,“你的宫女,想怎么安排都由着你,朕不干涉。” 季寒苏又窝回他怀里,狗男人想拿她当替身,没想到吧,她也给自己找了一个。 凡是她想说却不好说,想做又不能做。既影响人设,又容易连累到自身,招人怨怼的事情,都让替身来做。 等到时机成熟,设个套将她圈进去,物尽其用。 其他人不仅会觉得是天理昭彰,恶有恶报,为此拍手称快。 还会替她觉得庆幸,没有让她们奸计得逞,同情她被心腹出卖,白对她那样好。 赵琚道,“皇后那里章程已经列好,这个主意是你出的。朕想着,在两个孩子百日宴的时候,昭告天下。” “以后宫女年满二十五岁,便能赐金还乡,算是为两个孩子积德积福。” 季寒苏道,“多谢皇上,其实他们两个小小年纪的,连话都还不会说。这样大的福气,我担心两个孩子会压不住。” 赵琚道,“不怕,若不是福运无双,如何能托生成你我的孩子?” “这点儿事算得了什么,元昭和景昊的福气,还在后头!” 季寒苏笑得灿烂,心里一团火热。 自从景昊出生,两人独处的时候,赵琚就喜欢在她面前,说些似是而非,明示暗示的话。 别说她原本就有野心,就算是没有野心,听他说得多了,也免不得生出那些心思。 谁希望自己的孩子,给他的亲兄弟磕头行礼。身家性命,全看别人良心! 她才不是那种嘴上说着不要,心里渴望得要命。故作清高,等着人送到手里之后,还要说一句皇权富贵非她所愿。 既然赵琚说了,那她便当做是对她们母子的承诺,绝不会给他后悔的机会。 若是没有做到,别怪她自己来取。 ................ 紫宸殿 除夕宫宴,赵琚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坐在上首。面前的餐桌上,摆满了珍馐。 黑金白玉羹(皮蛋豆腐),八宝葫芦鸭,千丝绕银针(淡水鱼翅),玉碎三消(鱼)等宫中过年必有的菜式,再加上几道赵琚喜欢吃的。 高程站在旁边,拿着酒壶,往镶着红宝石的酒杯里,斟上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 皇后穿着一身大红宫装,衣裳上绣着百鸟朝凤,妆容浓重艳丽,却又不失端庄。 提醒了儿子几句,大皇子便拿着杯子站了起来,露出还没长齐的门牙,一本正经的道, “父皇,儿臣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祝我大乾屹立不倒,如玉江之水万古长流。” “说得好,景珩有心了,不愧是朕的长子。” 赵琚笑着和皇后说道,“前日朕考教景珩的功课,小小年纪已经开始学四书了,太傅对他赞不绝口。” “可见皇后教导有方,辛苦你了。” 皇后感动道,“教导儿女,为皇上免除后顾之忧,本就是臣妾应尽的职责。” “再则景珩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从来都以陛下做榜样,一直鞭策自己,并不用臣妾花什么心思。” “反倒是皇上,您这日理万机的。为天下百姓连自己身子都不顾及,才是真的辛苦。” 容妃看着自己身边,正抓着烤鸡腿,吃得满嘴流油的儿子。都说三岁看老,她的二皇子和皇后的大皇子比起来,的确是差了一些。 每日想的不是吃就是玩,大皇子这么大的时候,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二皇子见亲娘看着他,直接将手里的鸡腿塞到容妃嘴边。 “母妃也吃......” 容妃笑着无奈的摇摇头,“母妃不吃,安儿吃。” 赵琚又问了大皇子几句,大皇子都不卑不亢,让赵琚十分满意。 “高程,将这盘葡萄拿给景珩。” 眼下正是冬日,水果这样的东西,比鲍参翅肚要难得的多。 这点儿葡萄还是从南边,千里迢迢运过来的。冬天因为下雪,运输要比其他时候更为艰难。 水果这样的送进京,往往百不存一。这一批葡萄模样完整,能送到御前的,一共就只有三串。 季寒苏不喜欢这个味道,他便没分给合欢宫。自己吃了一串后,拿了一串分给各宫,剩下这串准备宫宴上吃。 这会儿一高兴,全给了大儿子。皇后心里当然高兴,但安妃心里比葡萄还酸。 大皇子接过葡萄后,和赵琚说道,“儿臣多谢父皇。” “既然父皇将这串葡萄赏赐给儿臣,那怎么吃是不是也由儿臣做主?” 赵琚笑道,“当然,朕既然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大皇子笑着点点头,“那儿臣想将这串葡萄,分给弟弟妹妹。” “兰陵和安弟都喜欢,太傅说身为兄长应该以身作则,谨记孝悌之义。” “儿臣也要友爱弟弟妹妹,不可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独享父皇恩泽。” 赵琚大笑,“说得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像朕当年,可说是如出一辙!” 季寒苏都没脸看,他一个弑兄杀父的东西,什么时候成了孝义典范了? 这大皇子也挺聪明,也不知道是皇后教导有方,还是他自己临场发挥。 安妃抱着顺德公主,见大皇子被赵琚夸赞,皇后又忙着自己给自己贴金,深觉自己和女儿被冷落了,笑着说道, “皇上您这话说得,皇子公主谁不和您相像,要是像了别人。那还得了!” 第134章 她要的不是善待 殿中歌舞依旧,但气氛明显凝滞。安妃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总觉得不太对劲。可仔细一想,也合情合理。 皇子要是不像赵琚,岂不是说皇室血统不够纯净? 季寒苏笑了两声,打破了寂静,“安妃姐姐这话真有意思。” 皇后打着圆场道,“今日宫宴高兴,安妃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 安妃痛快过后,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大喜日子让皇帝扫兴了,顺着台阶道, “皇后娘娘说得是,这郁金香的后劲儿太大,臣妾还真有些迷糊了。” 赵琚道,“既然醉了,那就多喝碗醒酒汤。免得兴头上来,一会儿又说胡话。” 安妃委屈道,“是,臣妾知道了。” 音乐转换,舞姬婉转退下,八九个杂耍艺人走了上来。 弄剑、跳丸、倒立、耍大雀、顶竿、吞刀、吐火俱全。 嫔妃和皇子公主,都看得聚精会神。 景昊和元昭太小,季寒苏并没有带他们过来,让齐嬷嬷和妙莹两人守在宫里,以防伺候的人不够用心。 无聊的看了眼那些杂技,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并不新鲜。紫宸殿里炭火太足,憋得人难受。 季寒苏抬了抬手,甘凝立刻扶了上去。 “这里面太闷了,甘凝随我出去透透气。栀子你留在这儿,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更衣去了。” “是,奴婢遵命。” 走出大殿,外头的凉风一吹,季寒苏只觉得头脑一阵清明。 今日正好是个朗月,明亮的血光照在青石板上,像是一片清泉涓涓流动。 季寒苏和甘凝两人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闻到一阵香气。 “似乎腊梅的香气,这紫宸殿附近,还有哪里种了这个?” 甘凝嗅了嗅,“奴婢也闻到了,以前送花经过的时候,倒没注意到这个。”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一年才种下的。” 季寒苏突然来了兴趣,“能闻到味道,想必也不远。折几只带回去,正好用来插瓶。” 甘凝有些犹豫,“娘娘不可,这黑灯瞎火的,我们又没有带灯笼。再往里面走,要是不小心摔到怎么办?” “而且侍卫都在外头巡逻,要是有什么意外,怕是来不及叫人。” 季寒苏道,“今日是除夕,这里离紫宸殿也不算多远,怎么会有事情。月光还这么亮,不会摔到。” “紫宸殿里实在太闷,不带几支腊梅回去,我整个人都不舒服。” 甘凝无奈,只得和季寒苏往里走。没走一会儿,果然在角落花坛后面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株腊梅树。 枝繁花盛,树干有人两条大腿那么粗。一看就是已经生长了许多年,离着十来步的距离,香气浓郁到像是将两人都包裹其中。 站在那里闻了好一会儿,全身都沾上了腊梅花的香味儿,刚准备上前折几支,就到身后有动静。 季寒苏和甘凝大惊,出于小心,两人捂紧了嘴,轻悄悄的躲到花坛后面。 兴许是老天也在帮忙,一片云朵将月亮遮住了大半。有花坛遮挡,谁也不会知道,这里还躲着其他人。 一阵沉默之后,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花坛后响起,“你......这一年来过得可好?” “我过得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女子哀怨道,“回京之时,你不是说让我将你忘了,这时候又何必来找我。” 男子低声道,“刚才在大殿,我见你黯然神伤的样子,我......” “还有流言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当初你什么都不知道,即便要保密,我也该阻拦你的。” 季寒苏和甘凝都瞪大了眼睛,两人紧紧将嘴捂住,生怕发出动静,惊动了那对野鸳鸯。 八卦之魂燃烧起来,季寒苏没有想到,她当初造的黄谣,竟然是成真了! 这男的不用说,必定是赵琚派去楚地的替身小五。至于女的嘛,听声音一定是丽嫔。 丽嫔泫然欲泣,“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该受的不该受的,不都让我受了。” “皇上得了皇位,你自是高官厚禄。可我呢,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平白担上这么个污名。” “我在这太安宫里,既没有宠爱,也没有子嗣,不过是个空头丽嫔。他给的那些赏赐,每一件都是对我的凌辱践踏!” 小五劝道,“我知道你不甘心,可那是皇上,是所有人的主子。” “上回流言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你和康妃的动作。只是因为当时的情形,又念及你们受了委屈,所以才装作不知,没有责罚。” “还有宸妃娘家的事,皇上也都知道。你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实际只看皇上想不想追究罢了。” “我过来见你,是想提醒你。这样的事情,以后都别再做了。” “皇上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能容忍你们一次两次,还能容忍你们两次三次不成?” 丽嫔先是一惊,随后不愿承认,“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该回去了。” 小五拉住丽嫔胳膊,“你听得懂!” “你我之间,当真要这么生分吗!” 丽嫔的声音像是在哭,“是你让我把那些事都忘了,现在又怪我和你生分?” “我就是心思狠毒,居心叵测,见不得别人受宠,你满意了吗!” 小五道,“我不管你是否狠毒,我希望你能平安!” “仙蕙,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了解皇上,只要你安分守己,就能得到善待。” 丽嫔哭泣着道,“可我要的不是善待!” “我想要被人爱,想要温暖,想要夫婿的陪伴......” “他娶了我,又什么都不能给我。入宫后又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被圈在紫兰殿,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我为什么不能报复!” 季寒苏:......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丽嫔平时跟在安妃身边充当打手,专和她过不去。她还以为是争宠的缘故,没想到这姐居然这么反帝反封建,还大胆追求自身幸福...... 可她要报复也该找正主啊,找她干什么! 第135章 鸳鸯 夜里寂静无声,偶尔能听见几声虫鸣。 丽嫔心中苦痛,却不敢大声哭泣,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滴在小五手上,烫得他将手缩了回去。 他回京之后,也曾见过丽嫔几回。那时她虽然不开心,但对皇上还怀有期盼。 对他们两个当初的错误,并不愿意再提。一心想讨得皇上开心,能早些怀上孩子,终身有靠。 没想到只是一年半的时间,当初那个明艳鲜活的人,就被逼成了怨妇模样。 小五心疼的难以描述,伸出手犹豫着想将丽嫔抱在怀里,但他是皇上的奴才,丽嫔是皇上的女人,他们注定不会有结果。 丽嫔见他愣在那里,心中正天人交战,不管不顾的扑到小五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紧紧不放。 小五认命的闭上眼睛,伸手将丽嫔揽在怀中,他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怀里的人。 两人久久没有说话,随后响起一阵声音,像是野猫在花丛里扑腾。 季寒苏没想到两人竟这样大胆,居然在除夕宫宴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 甘凝指了指来时的小路,想趁两人不能分心的时候,悄悄离开。 季寒苏摇摇头,丽嫔离开紫宸殿的时候,她的贴身宫女一定跟着。 锦云是她的陪嫁,又跟着她去过楚地。这两人的情感官司,她至少也知道个大概。 没有看到人影,想必是在路口处替他们望风。 她们两个就这么出去,多半会撞上,还不如等背后这对野鸳鸯离开后再说。 过了好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声猫叫,花坛背后突然一寂,随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等他们二人匆匆离开之后,季寒苏和甘凝又等了好一阵,确定人都走干净了,才从另一边离开。 绕了一圈儿,季寒苏回到紫宸殿。丽嫔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着酒杯喝个不停,脸上被酒气蒸出了红晕。 只一眼,季寒苏就收回目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怎么出去了这么久,难道外头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不成。”赵琚问道。 季寒苏微笑着道,“刚才多喝了几杯酒,所以才出去走走透透气。” “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七星池。里面的锦鲤,竟然比两岁的孩子还大。一点都不怕人,还凑上来讨食吃。” “我兴致上来就忘了时辰,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丽嫔的目光有些躲闪,别看她刚才那样大胆,事情过了之后,也心虚得厉害。 季寒苏在外头走了这么久才回来,即便没有发现她的秘密,但她也忍不住往那方面去想。 皇后笑着说道,“宸妃说的应是条福禄寿,是先帝当年最喜欢的。名字叫红玉,还封了个七星池太子,的确十分亲人。” “本宫前两日才去逗过,这红玉长得也太胖了些。已经和七星池的宫人说了,以后让他们提醒各宫嫔妃要少喂些。” 赵琚回忆道,“朕记得,以前寿光就喜欢去喂红玉,每次还吵着让朕陪她......” 皇后的笑容淡了下来,寿光公主千好万好,如今人也没了。 两个孩子也养在安阳那里,每个月还要在宫里住几天,和亲生的也没多大差别。 皇后说道,“皇上,寿光妹妹在天有灵,知道您一直为她这样伤怀,定会放心不下的。” “睿儿和桓儿是寿光的亲骨肉,您若觉得妹妹可怜,不如厚待这两个孩子。” 赵琚道,“皇后说得不错。” “这样,睿儿和桓儿的食邑,眼下是两百户,着实有些少了,都加到五百户。” “兰陵、顺德、还有华蓥的封地,也都再加两百。” “华蓥?” 皇后看了眼季寒苏,随后看向赵琚。“是皇上给四公主赐的封地吗?果然是块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虽然后宫都传遍了,但这还是赵琚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提。 照规矩,该在百日宴的时候,才公之于众的。 赵琚道,“没错,两个孩子出生之时就下了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是顶好的兆头。” “朕前些日子冥思苦想,终于将皇子公主的名字定了下来。皇子名昊,公主名昭,封地就在华蓥,同她两个姐姐一样,都是实封六百。” 季寒苏起身道,“臣妾替景昊,元昭,多谢皇上恩典。” 安阳笑道,“可见皇上对女儿的疼爱,公主们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八百户的实封。就是我这个姑姑见了,都有些吃味儿。” 皇后笑道,“公主都是天之骄女,多几户食邑也是应该的。” “本宫记得皇姐当年也是如此,出嫁的时候封地就有两千户,位比亲王。可见皇上和先帝,在这一点上一脉相承。” 安阳想到亲爹,鼻头就忍不住发酸。当初老皇帝对她的宠爱,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年前的那些事情,即便当时没看清楚,这会儿也想明白了。 先皇对皇子,对她们的母妃,实在是太过狠心! 可他即便对不起所有人,也对得起她们几个女儿。若非如此,她也不能过得这样畅快。 赵琚道,“原本准备百日的时候再公之于众,不过今日是除夕,一高兴就先告诉你们。” “还有一件事,大乾开国一百多年,龙凤呈祥这样的好兆头,也十分少见。” “朕登基不久,就遇上这样的喜庆,本想着大赦天下,好好庆祝一番。” “只是登基之时已经赦过一次,有些犯人也不该被放出去。真细想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宸妃提醒朕,太安宫里宫女人数不少,每过几年还会采选入宫。虽然会有放阴,但放出去的都是年满三十五岁的妇人。” “宫外许多青壮男子,正值壮年却为娶亲之事犯愁。而宫中妙龄女子,又只能枯守深宫。” “所以朕已决定,以后宫女年满二十五岁,便可离宫还家。朝廷会照例给一份赏赐,算作朕和皇后给她们的嫁妆。” 容妃笑道,“皇上体恤宫人,是朝廷之幸,百姓之幸。” 康妃附和道,“容妃说得不错,此项德政实施下去,恩泽的又岂止是成千上万的宫女。” 皇后笑着说道,“其中细则臣妾已经梳理妥当,今年选秀完毕之后,正好办这件大事。” 赵琚道,“其实朕下此决定,并非只为景昊和元昭积福。” “也是因为阴阳调和,才能和谐有序。少些痴男怨女,也是为了与民生息。” 安妃酸溜溜的看向季寒苏,皇上还说最疼顺德,结果三个公主食邑一样。 华蓥才多大,就想着法的给她积德积福,她的顺德什么都没捞着。到底是有儿子的,就是不同。 安妃又看向皇后,见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暗道了一句会装。她就不信,皇后笑得这么妥帖,当真是真心的! 皇后当然也不痛快,她的兰陵才是嫡长女。不论是按规矩,还是长幼。嫡长公主的待遇,本就该比别的公主要高。 可结果呢,和安妃、宸妃的女儿一个待遇。看着一视同仁,实际上却是委屈了她。 她这个母后,还不能替女儿讨个公道。 当真是无用至极! 第136章 丽嫔有孕 一样的人藏着百样心思,皇后她们再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因为出宫的事情,这个年所有宫女都过得喜气洋洋。 毕竟这时候没人会愿意死了之后,被一把火烧成灰烬,撒到往生井里与其他人搅和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季寒苏坐在窗前,和容妃各自拿了一个绣绷,给孩子做衣裳。 “妹妹这只天鹅,绣得活灵活现,边上的荷花更像是真的一样。” 容妃赞赏道,“以前是舒嫔的针线最好,如今该是你的针线最好。” 季寒苏笑着说道,“姐姐的手艺也不错,这线头藏得巧妙,封边也格外柔和。穿在身上,一定舒服。” 容妃眉眼弯弯的点点头,随后说道,“选秀的事情,不知妹妹有没有上心?我这些日子,可是听了不少闲话。” 季寒苏笑道,“皇上登基之后头一次选秀,这些闺秀之中不乏有天资出众的。” “就算不曾留心,也免不得听说几句。” 容妃点点头,“的确如此。” “不过这一批里面,的确佼佼者众多。听说益州知府的女儿,不仅容貌出众,冰肌玉骨,而且还是个难得的才女。” “她弹的琴,能引来百鸟。做的画,能引来蝴蝶。其祖母过寿的时候,还曾彩衣娱亲,当众献舞。” “看过的人都说,她的舞姿美艳无双,夺人心魄。” “听说坊间还有人开了赌局,无一人赌她落选。在众人眼里,俨然已经是内定的嫔妃了。” 季寒苏笑道,“容妃姐姐说得越来越玄乎了,若她当真这么厉害,为何以前没听人提起过?” “没道理选秀之前默默无闻,到选秀之时就芳名远扬了。” 容妃见她不信,手上的针线也停了下来,正色道,“你别不信,以前没听说,那是因为益州离得远。” “大家闺秀嘛,知道这些的也几乎都是她的亲眷,谁会没事儿和别人提起。” “琴声和引蝶的事情,也是入京之后,住在亲戚家里,被上门拜访的夫人们瞧见了,才传出来的。” “安妃的嫂子就亲眼看见了,还能有假不成。她总不会替别人造势,给自己小姑子添堵吧?” 季寒苏惊讶道,“当真能引来百鸟和蝴蝶?” 容妃肯定道,“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这就奇了怪了......” 季寒苏道,“会不会是颜料里加了蜂蜜,或者香料什么的?” 容妃愣住了,没想过还能这样。沉思过后,迟疑道,“你说的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可是引来百鸟也是许多人都亲眼看见的,总不能也用香料吧?” 季寒苏继续绣着手上的荷花图案,好奇的道,“我还真想见见这位姑娘,听听她的琴声到底有多美妙。” 容妃试探的问道,“妹妹就不担心?” “她要是真这般出众,被选中纳入后宫。皇上的宠爱,不知会被分薄多少。” “别怪姐姐说话直,你虽然正得宠,但皇上可不是个专情的人。” 季寒苏不在意的道,“容妃姐姐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即便她有幸入选,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是才女不错,可我在皇上跟前,也从来不是靠才华出众得宠的啊。” “她再是才情无双,我自有我的好处。” 本就是不同的赛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不惹到她头上,她也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 容貌,才艺,性情之类的东西,的确是加分项。可赵琚这匹狼最看重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容妃尴尬的笑了笑,终究没忍住疑问,“妹妹莫怪,其实宫里也不止我一个好奇,同样是奉皇上,为何皇上唯独对你格外不同?” 季寒苏道,“姐姐当真想要知道?” 容妃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这种事谁都会好奇,可若是落到自己身上,谁又会告诉别人。 “是我孟浪了,这种事情,原不该问的。” 季寒苏意味深长的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是皇上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皇上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然就高兴了。” 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容妃不知想到哪里,脸色一红,突然生出了不少想法...... ............. 回到含翠殿,容妃沉思了好一阵,然后终于做了决定。 她不指望能独承乾坤雨露,她也没这样的本事。可为了孩子着想,她也该主动些,至少每个月一两回要分到。 谁让景珩是嫡长子,身份贵重,本就与别的皇子不同。景昊是幼子,又子凭母贵。唯有她的景安,不受重视。 皇上多来几次,才不会忘了这个儿子! 容妃红着脸吩咐道,“木兰,你去替本宫准备......” 合欢宫, 季寒苏坐在窗边,齐嬷嬷和妙莹守在旁边,看着两个孩子在地毯上滚着玩儿。 快五个月的宝宝,已经会笑会闹,不再像之前那样,除了睡就是吃。 甘凝问道,“娘娘刚才为何要指点容妃,她有二皇子,若是得了皇上宠爱,万一影响到三皇子怎么办?” “而且她说的那个秀女,奴婢也听人说过。若是真的,的确是个劲敌。” 季寒苏道,“她问我,我也没有欺瞒,至于她听成什么意思,和我没有关系。” “再说了,宫里就这么几个皇子。容妃要是能站出来,也能替我分担一些。” “至于秀女的事情,真的假的都不重要。能让这些事传得沸沸扬扬,就不会是个聪明的。” 季寒苏怜爱的看着两个孩子,这个年纪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她不能有丝毫松懈。 齐嬷嬷道,“当初在王府的时候,皇上对容妃就很寻常。不过容妃运气好,几个月才一回,就生下了二皇子。” “她和谁都能处,嫔妃们也都愿意和她走动。在宫里人缘儿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讨皇上喜欢。” 季寒苏道,“兴许她不是皇上喜欢的那一类。” 栀子进来说道,“娘娘,紫兰殿那边传来消息,说丽嫔有孕,皇上皇后已经过去了。” 季寒苏:(#?Д?) 第137章 放不下 “我想要被人爱,想要温暖,想要夫婿的陪伴......” “他娶了我,又什么都不能给我。入宫后又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被圈在紫兰殿,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我为什么不能报复!” ...... 季寒苏想到那天夜里,丽嫔那些歇斯底里的倾诉。她当时还以为,丽嫔的报复,指的是算计她,和污蔑赵琚的名声。 即便和小五有私情,也只是图背地里痛快。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给赵琚戴了这么大顶绿帽子。还真是让人觉得...... 痛快?! 甘凝脸色骤变,下意识的看向季寒苏。那天晚上,她也听见了。 丽嫔这胎...... “紫兰殿那位,是真的怀上了龙胎?几个月了?” 栀子道,“太医已经瞧过了,才一个月多点儿。只是丽嫔体质特殊,又因为以前的事情,身子一直不太痛快,所以反应十分明显。” “听说皇上知道后很高兴,赏赐了不少东西。如今紫兰殿欢声笑语的,连扫地的粗使太监,走路的时候都昂首挺胸的。” 妙莹酸溜溜的道,“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才刚怀上连男女都不知道。” “皇上又不是头一回做父亲,咱们合欢宫也没像她那样,得意个什么劲儿。” 季寒苏道,“听说丽嫔以前也怀过两次,不过都没能保住。” “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还是赶在新人入宫之前,高兴些是应该的。” “何况皇上孩子再多,每一个也都是不一样的。” “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套红珊瑚的头面,拿个盒子装起来,让人给丽嫔送去,祝贺她有孕之喜。” “娘娘!” 妙莹急得跺了跺脚,“您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害您的了吗,替她说话就算了,还送她那么好的东西。” “那套红珊瑚,可是皇上送的。颜色极正,还没有瑕疵。这样的好东西,翻遍内裤也找不到几套。” “您一次都没戴过,就便宜了她,收了东西人家也不会记您的好!” 她摸都还没摸够呢,就要送出去。心疼...... 季寒苏看着妙莹,梳着大宫女常见的发髻,但头上的点缀比安妃身边知香还多。 大红的绢花别在左侧,右边插着几支镶了玛瑙的银簪子。虽然珠子不大,但成色不错,还算是玲珑剔透。 耳朵上戴着的粉水晶坠子,和身上穿的缎子,都是她从前赏的。不知让谁帮着绣了百蝶穿花的图案,看上去倒不像个宫女,像个选侍。 以前总想着吃,现在长大了,知道爱美了。 被季寒苏似笑非笑的看了这么会儿,妙莹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不自然的抓着衣裳,小声问道,“娘娘,您怎么突然这样看着奴婢?” 季寒苏抿唇一笑,“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以前的小丫头,也知道爱美了。” 妙莹微微低头,小声道,“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这颜色喜庆,在您身边伺候,不能太寒酸了,给您丢人。” 季寒苏微微一笑,“十七八岁的年纪,比宫里娇养的花还要鲜艳,正是该好好打扮的时候。” “这个时候不花枝招展些,难道等年纪大了,花残粉退的时候,才急着艳丽?” “内府刚送来了一套宫花,一共有二十四支。你们三个一人八支,拿去分了吧。” “奴婢谢过娘娘。” 妙莹笑意填满了整张脸,栀子和甘凝也乐得合不拢嘴。 即便不为别的,又有哪个女人不希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些宫花虽然是纱堆的,但用的是最上等的烟云绡,经内府几十年手艺的老师傅,辛苦一个月才能做出这一盒。 和鲜花放在一起,若不是眼力极好的人,也分不出真假。 季寒苏道,“好了,去将东西装上,一会儿还要去紫兰殿和丽嫔道喜。” ........... 紫兰殿 丽嫔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寝衣,身上盖着一床粉红色百子千孙图案的锦被。 面色苍白,唇上也没多少血色,病歪歪的靠坐在床头。 赵琚和皇后坐在旁边,听陈太医戏说,丽嫔这胎的难处。 “皇上,皇后娘娘。” “丽嫔娘娘的身子沉疴未消,能再有孕已是万幸。如今才一个多月,孕吐的症状就如此明显,随着胎儿长大,势必会更加严重。” “为保龙胎安稳,娘娘孕期千万不能有剧烈的情绪波动。没有必要,最好不要踏出宫门,以安心静养为主。” “微臣也会根据娘娘的情况,适时调整安胎的汤药。娘娘每日的膳食,也需按照微臣拟订的来。” “等到龙胎坐稳之后,便可在殿内的园子里,多走动几步,以便生产。” 皇后道,“丽嫔胎气不稳,不便出门,那每日往椒房殿请安也就免了。” “从今日起,送到紫兰殿的东西,都需让人仔细验过,确定无误之后,才能使用。” “若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到了丽嫔身边,需立即向本宫和皇上禀报。一经查出,绝不姑息。” 紫兰殿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奴婢遵命。” 丽嫔扯出一抹微笑,“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皇后道,“如今正是繁衍子嗣的时候,你好生养着,平安诞下麟儿,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赵琚道,“皇后说得是,你身子要紧,以前的事情且都放下吧。” “为免打扰,其他嫔妃也少来紫宸殿。” “你安心在宫里将养,朕得空就会来看你。等皇儿出身,朕就晋你为丽妃。” “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丽嫔眼眶都红了,委屈的点点头。再次有孕之后,她就变得多愁善感,比以前脆弱得多。 想到之前那两个孩子,若说第一次有孕,是她年轻没有经验,所以才发生意外没能保住。 但第二次的时候,她已经有孕六个多月,还是个成了形的男胎。 偏还没有原因,明明一直都好好的。那天早上刚睁开眼,突然腹痛难忍,血染红了大半床榻, 太医只说是她两次有孕凑得太近,所以才身子虚弱,保不住孩子。 可她不信! 即便没有证据,她也知道是有人在害她,作为母亲,她怎么可能放下! 不过这话她只能在心里说说,因为赵琚和皇后,都觉得是她自己保不住孩子。 丽嫔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就算是拼了性命,她也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若有人敢打她孩子的主意,她豁出一切,也定要让那人身死族消。 第138章 大选 木兰送陈太医出了门,交代了两句之后,转身准备进去,就看见季寒苏带着人往这边过来。 “奴婢参见宸妃娘娘,娘娘吉祥。” 季寒苏道,“是木兰啊,本宫听说丽嫔有了身孕,所以过来探望。” “你家主子这会儿可方便?” 木兰为难道,“回禀娘娘,我家主子才用过安胎药,这会儿已经睡下了,怕是不方便见您。” “且陈太医说我家娘娘这胎尚未坐稳,孕期不便出门,也不便见客,还请娘娘见谅。” 季寒苏温和笑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本宫来得不是时候。” “既然如此,等到丽嫔身子方便的时候,本宫再上门叨扰。” “这套红珊瑚头面儿,是本宫特意带来,恭喜丽嫔的。” “正好你在这里,便替你家主子收下。等她醒了之后,告诉她本宫来过即可。” 甘凝将盒子打开,让木兰看清里面的东西。 这套头面包含一对步摇,六支花样不同的珊瑚发簪,四支镶有珍珠宝石的珊瑚珠花,还有一支华丽非常的华胜。 在春日的阳光下,似乎有火焰在里面流动。只是一眼,就让她想拿近了仔细端详。 宸妃手里的好东西还真是多啊,人也大方...... “奴婢替我家娘娘谢过宸妃娘娘。” 木兰回过神,脸上笑出了个小酒窝,将木盒接了过去。 季寒苏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才和甘凝慢悠悠的往回走。 等到了僻静之处,甘凝警惕的望了望周围,确定没有旁人,才小声说道,“丽嫔娘娘这胎......” 季寒苏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切勿再提。她会不会有事,全看她自己的手段和运气。” 甘凝低头,“是,奴婢晓得。” “奴婢也是太过震惊,现在想起来都还忍不住害怕。若是被人知道,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季寒苏道,“那又如何,横竖与本宫无关。” 甘凝道,“娘娘说得是,不过她这胎似乎并不安稳。奴婢还听人说,丽嫔上次小产没有一点征兆,六个月的孩子,愣是没有保住。” “奴婢以前听人说过,民间有不少妇人,头回怀孕若是不幸小产,以后便都难以怀上。即便再次有孕,也远比旁人更容易小产。” “有人连续小产两三回之后,不仅身体受损,以后的孩子就都保不住了。” “您说丽嫔的状况,和这个说法是不是很相似?” “要是这回丽嫔的孩子,还是不能保住,娘娘觉得她会怎么做?” 季寒苏调侃着道,“那当然是厌恶谁,就赖上谁。” 若是这个孩子真的没了,一个连续失去三个孩子的母亲,丽嫔悲痛之下,只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还有小五,到底是赵琚的心腹,又是朱衣卫指挥同知。 朱衣卫是天子私军,大乾特务机构。年纪轻轻就是从三品的实职,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若多了这么个敌人,就算是皇后,怕也好过不起来。 丽嫔的命脉在她手里握着,就算她再生十个皇子出来,也只会是她手里的棋子。 .............. 能到京中参选的闺秀,都是地方上已经筛选过的。太过丑陋,患有恶疾,家世不够清白的都不能入选。 过了清明,抵达京中的五千秀女,按照年龄、籍贯分组,由韩总管领着一众教导嬷嬷,分十日初筛。 太高,太矮,太胖,太瘦的都不行,只是这一关,就淘汰了一千多人。 初选结束之后,在住处休整三日,便是精选。 那些太监和嬷嬷们,会仔细考察剩下的近四千秀女,五官面相要讲风水福气,不能有瑕。 头发、皮肤、还有仪态,都要符合嫔妃的标准。 皮肤必须细腻柔滑,否则触碰到皇上会让皇上不喜。 头发必须乌黑靓丽,仪态必须得体,否则会污了龙目。 这一关会筛下一半的人,剩下秀女不足两千人。 这两千人,又会由太监拿着工具,对她们的手脚长度,胸、腰、臀等处进行严格测量。 过长、过短、太大、太小,都不符合要求。 还要观察她们走路的姿态,是否风姿绰约,恰到好处。 这些条款都符合之后,只剩下不到一千秀女。 然后由嬷嬷带着宫女,在屋子里仔细检查她们的皮肤,是否肌肤如雪。 有疤痕、痘印、或者胎记太大,丑陋不祥的秀女,都会被淘汰。最后剩下的秀女,不到三百。 这三百人未来一个月,都被安排在毓秀宫居住,学习宫中规矩。 在此期间,嬷嬷们不仅有教导之责,还会对这些秀女的秉性、情商等仔细观察,记录成册。 在这期间,若有行差踏错的,都会被淘汰出局。一个月后剩下的那些,才会由皇帝皇后亲自挑选。 在这一个月中,整个太安宫的眼睛,都盯着毓秀宫。 进了六月,天气也逐渐开始热了。要是短衣短袖的,不用扇子也不觉得热。 可谁让这年头的衣裙,最少也有三件。丝绸再轻薄透气,也挡不住穿得多。因而合欢宫里,已经摆上了冰盆。 妙莹端着一盆切成块儿的西瓜进来,季寒苏迫不及待的接了过来。 “今天这个大太阳,就适合吃西瓜。那两个小的现在大了,见什么都想来一口。害得我现在想吃点什么,都不敢当着她们的面儿。” 妙莹道,“小孩子嘛,不都这样。嬷嬷说是因为长牙觉得痒,所以才会看见东西就往嘴里塞,等牙长出来就好了。” 季寒苏一边津津有味儿的吃着西瓜,一边说道,“什么长牙,我看就是馋的。” 甘凝见季寒苏一吃就吃这么多,没一会儿盆里就少了三分之一。心急之下,直接将剩下的那些都夺了过来。 “娘娘,西瓜性寒,您少吃些吧。太医说了,您之所以这么畏热,是因为生育时的亏空,以致气血不足,所以才体虚盗汗。” “要多吃这个补气养血的食物,少吃寒凉的东西。真想吃水果,奴婢给您蒸个苹果解解馋。” 季寒苏抽了抽嘴角,蒸过之后,那还有什么滋味儿! “算了,剩下的你们拿去分了吧,我不吃就是了。” “真是命苦,以前在花房的时候,就被你管。这会儿做了娘娘,还被你管。” 甘凝笑道,“您要是都按太医说的做,哪儿用得着奴婢多事。” 季寒苏道,“对了,这会儿那些秀女,应该已经入宫了吧?” 妙莹点头,说起这个她就有兴趣了,“按规矩,秀女会在巳时前入宫,由嬷嬷们安排住处。” “用过午膳之后,剩下的时间都给她们整理东西,明日才开始学习规矩。” “六人一间屋子,有两个宫女伺候。奴婢已经按娘娘的吩咐,收买了几个伺候的宫女。让她们在毓秀宫的人和事上,多留些心思。” 季寒苏道,“除了让她们多留心,还要注意有哪些秀女,被皇后和其他嫔妃召见。” “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次选秀,一定是卧虎藏龙。这些人背后,该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才不信,这么好的机会,那些大臣会不想插上一手,在宫里安排个自己人。 第139章 毓秀宫 “这几日本宫晚上总觉得夜不能寐,早上又贪睡不醒,身体疲懒无力。每到午后,就虚汗不止。” “这产后体虚,真的就这么难补回去?安妃她们也生了孩子,本宫看着也没像这样过。” 诊完脉后,季寒苏迫不及待的问道。 宋太医收回脉枕,起身回道,“回禀娘娘,您生产至今虽然已经过了大半年,可若要补足元气,还需用心调养几月。” “日常饮食需以温补为主,少食生冷寒凉的食物。” “再则娘娘这一两年来养尊处优,出入多坐步辇,到哪里都有人搀扶,十天还没以前一天走动得多。” “有时候,多运动运动,对身体的康健有极大的好处。您无事的时候,不妨多散散步,踢踢毽子,或跳跳舞也是极好的。” 季寒苏老脸一红,这一年多她的确有些懈怠了。刚出月子还练了几天基础瑜伽,这几日天气渐热,是一点都没动弹。 这宋太医也是,都不知道春秋一下,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有人下药的缘故。宋太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宋太医道,“娘娘放心,这些都是正常症状,并非是药物所致。” “且大多数药物,都有明显的味道、颜色。无色无味的秘药虽有,但并不易得。” “您御下有方,即便有人心怀歹意,也必定不会成功。” “那便承您吉言了。” 季寒苏道,“对了,丽嫔的脉案,宋太医可看过了?以您的医术,是否看出什么问题?” 自从宋太医照顾她身孕之后,季寒苏便让那位叔父大人,辛苦操劳了一场。 明面上送了宋太医孙儿一份前程之后,又在背地里抓住了他的把柄。 软硬兼施之下,让宋太医替她办事。 宋太医拱手道,“微臣正准备和娘娘禀报。” “得您吩咐之后,值夜的时候,微臣趁人不注意,仔细瞧过。” “根据脉案上的记录,丽嫔胎气不稳,气血虚弱,又有血瘀的症状,所以孕期反应强烈。” “稍有不慎,便有小产的可能,需卧床保胎,等胎气稳固之后才可下床走动。” “陈太医开的药方,也都对症。人参增强气血,白凤健脾益气,桂枝和茯苓能改善血瘀的症状。” “这上面看不出什么问题,微臣便偷偷寻了些药渣来。药材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在药材的炮制和用量上,却大有不同。” 季寒苏问道,“有什么不同?” 宋太医道,“娘娘有所不知,药材的炮制方法包括修制、水制、火制、水火共制以及别的制法。” “同样一味药材,炮制方法不同,药效便大不一样。” “而一张药方里面,同样几种药材,用量不同。适用的病症,也截然不同。” “以微臣多年的行医经验,可以断定,丽嫔的实际状况,应该比脉案上记录的,要好上许多。” “若无别的因素,丽嫔的龙胎,应当不会有小产之忧。” 季寒苏了然一笑,“您是这方面的行家,定然不会有错。看来丽嫔为了保住孩子,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若所有人都相信,她这胎会保不住。即便勉强生下,也会是个先天不足,难以养大的孩子,就没人对她下手了。” “或者即便有人动手,也容易掉以轻心。常见的手段了,若是换作别的嫔妃,要骗过众人并不容易。” “但有前面的例子在,相信的人应该会更多些。” 宋太医动了动唇角,想问一句他该如何做。不过思索之后,还是将话都咽了回去。 这种事情,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就不会错。 要是宸妃原本没这个打算,但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着让他对丽嫔下手,害丽嫔小产,他不是自找苦吃? 季寒苏道,“药渣的事情,宋太医当做不知便是。日后也不用多管,以免被他们给怀疑上了。” “微臣明白。” 宋太医告退之后,甘凝问道,“娘娘,丽嫔和您不对付。这样好的机会,若是算计得当,岂止是一石二鸟,三鸟、四鸟也是有可能的。” 季寒苏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听得真切,虽然手中并无证据,但设个套让他们钻进去,也并不难办。” “只是这样的事情,对寻常男子来说,尚且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皇帝。” “偷情的人自然不会有好下场,可知道这事的人,也一定会被迁怒。” “何况眼下这个时候,若将王府出来的嫔妃都卷进去,不是给新人腾位置?赔本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 “倒不如让她把孩子生下,那这个孩子就是最大的证据。丽嫔死不死的不要紧,要紧的是用她来笼络住小五。” 甘凝觉得很有道理,但也有不妥的地方,“可他们要是狗急跳墙怎么办?” “说到底,混淆皇室血统,是诛九族的大罪。以丽嫔的性子,若用这个威胁,即便当时低了头,也一定是虚与委蛇。” “时间一长,只要让他们寻到机会,必定会阳奉阴违,对娘娘不利。” “咱们不能不防啊!” 季寒苏道,“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你放心就是了,等到那时我自有办法。” “是,奴婢知道了。” 至于什么办法,甘凝也没多问。现在想这些还太早,娘娘心里有数便是。 季寒苏看了眼窗外的天,随后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将头上的簪子、珠花都取了下来。 甘凝问道,“娘娘您是想要睡会儿吗?奴婢替您取。” 季寒苏一边取着耳坠,一边说道,“我自己来就行了,去拿一套你的衣裳过来,一会儿我要换上。” 甘凝道,“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奴婢的衣裳太过粗糙,哪里是您能穿的?” 季寒苏道,“前头十来年都穿过来了,这会儿有什么不能?” “宋太医刚才不是说,我走动得太少了,对身子不好。” “正好外头是个阴天,风吹着还不算太热。我换上衣服去毓秀宫,正好看看那些秀女。” “皇后和安妃她们,这些天召见了好几个秀女。还有那个声名远播的益州第一美人,不知道都长得模样。” 甘凝劝道,“您穿着宫女的衣服去毓秀宫偷看秀女,这事若是让别人知道,还不知会被怎么笑话呢。” “不如让韩总管将她们的画像借来看看,您要是一定要看真人,让嬷嬷们把人带来即可。” “万一被那些没眼力的给冲撞了,您心里又不痛快了。” 季寒苏笑道,“叫人过来还有什么意思?” “快去将衣服拿过来,穿着宫女的衣服,我也是娘娘,还怕被人欺负了去?” 甘凝见她这兴冲冲的样子,就知道劝不住。只得听命下去,拿了一件干净衣服,给季寒苏换上。 两人一起去了毓秀宫,刚混进去就被孙嬷嬷给认了出来。 第140章 作画 “奴婢毓秀宫管事嬷嬷孙芙,参见宸妃娘娘,宸妃娘娘吉祥。” 孙嬷嬷将其他人都打发退下之后,恭恭敬敬的和季寒苏行大礼。 心里不停的叫苦,大热天的,这位祖宗不在合欢宫里歇着,往她这毓秀宫跑,算什么事儿! 这三百号秀女,已经够闹腾了。如今再加上这位娘娘,万一闹出什么事情,她这个管事嬷嬷,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 季寒苏问道,“嬷嬷认识本宫?本宫却是不记得,本宫与嬷嬷见过。” “回娘娘的话,除夕宫宴上,奴婢奉命管理殿中器皿,有幸见过娘娘一面。” “您风华绝代,美艳无双,奴婢见过之后至今都不能忘。” 孙嬷嬷这些甜言蜜语,虽然水分极大,但听着的确让人舒服。 被戳穿的不悦也都随风而散,谁让她太漂亮了呢...... “不知娘娘这会儿过来,是有何要事。您只需吩咐一声,奴婢自然会替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季寒苏道,“其实也没什么,本宫不是选秀出身,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所以难免好奇了些。” “再加上宋太医嘱咐了,让本宫没事的时候多走动几步。索性就过来瞧一瞧,看一看。” “换上这身装扮,也是不想兴师动众的,给你们添麻烦。没成想孙嬷嬷这样好的眼力,本宫才刚进来,就被你给看出来了。” 孙嬷嬷笑得讨好,“哪里是奴婢的眼力好,实在是娘娘这通身的气派,在这里站着,就跟那鹤立鸡群一样。” “孙嬷嬷真会恭维人。” 季寒苏笑道,“本宫就在边上看着,至于那些秀女,一会儿嬷嬷该怎么教导就怎么教导。” “完了之后,让她们在园子里自行走动即可,不知这样可还方便?” “方便,方便,奴婢这就去安排。” 孙嬷嬷无奈,她能说不方便吗?她敢说不方便吗? 只怕有一个字说得不对,明儿早上就不知会被派去哪里当差了。 还好看宸妃这样子,多半是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提前看一眼将来的竞争对手。 只要不闹出事儿来,牵连到她们身上,她就阿弥陀佛了。 ............ 毓秀宫大殿 季寒苏和甘凝像其他宫女一样,站在一旁。 殿中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几十张桌子,上面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十来种颜料。 资质最好的六十位秀女,站在各自的桌子后面,听孙嬷嬷训话。其他秀女则被安排在偏殿,由另外几位嬷嬷教导。 “皇家选秀与民间嫁娶不同,皇上乃是万民之主,身为嫔妃,不仅要容貌出众,才情也不能落下。” “琴棋书画一道,虽然不必有多精通,但也要知晓一二。皇上写字做画的时候,方便伺候。”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还请诸位秀女,按照自己的喜好,做出一幅画来。” “几位画师会根据你们的画作点评,还请大家用心。” “若无疑问,便开始吧。” 一个小太监,将香炉里早就准备好的一柱长香点上。 秀女们坐下之后,有人成竹在胸,提笔便在白纸上挥毫泼墨。 有人闭眼冥思,像是在思索该画什么,如何画。 还有人拿着毛笔,眉头紧皱,迟迟不肯下笔,面露为难之色,显然不擅长此道。 等到香炉里的香燃烧了三分之一后,季寒苏和甘凝直接走到孙嬷嬷身边,跟着她下场巡视。 能在这里的秀女,出身都不会有多差。 从小到大,受的都是大家闺秀的教育,或许因为天资、爱好,在某一方面不够好,但也一定有所涉猎。 至少目前看过的十几幅画,不管是花鸟鱼虫,还是观音慈目,都有可圈可点之处。 孙嬷嬷顾及到季寒苏,即便有看到画的好的,也不敢表现出赞赏来。 走了半圈儿之后,孙嬷嬷在中间的位置停下,脸色不由得难看了些。 时辰过去一小半,这张纸上就胡乱的画了两朵花。村里五六岁到处跑的小丫头,拿根树枝随便戳两下,也比这个好看。 孙嬷嬷正要询问,抬头一看发现是那个刺头,不由得缓了缓语气。 “李姑娘,您可是不喜作画,这幅......”孙嬷嬷想了好一阵,发觉自己的词汇量还是少了些。 怎么也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幅画作。 “孙嬷嬷,这是我画的并蒂牡丹图。”李姑娘说道。 孙嬷嬷艰难的道,“这幅并蒂牡丹图,画得还真是......别具一格。” 周围的秀女瞧见,也不忙着作画了,都掩唇而笑。 李姑娘见此也并不生气,大大方方的道,“孙嬷嬷,我看您就别在我身上花功夫了,什么琴棋书画,针线管家,我都不会。” “前头那十几年,也没人教过我。这以后啊,我也不准备学。” 孙嬷嬷脸上的面具差点崩裂,以前没学,以后也不准备学,这是什么话! 怪不得都已经内定了,皇后还要特意嘱咐,让她好好教导。摊上这么个嫔妃,皇上皇后也是够可怜的! “李姑娘,您好歹也李尚书的孙女儿,出身书香门第。您族中姐妹个个都才貌双全,美名远扬,怎么到您就什么都不会,也不学了?” “您这样懈怠,等到面圣的时候展现才艺,又该如何?” 第141章 刺头 李姑娘脸上透着清澈的愚蠢,对自己十分满意,“我这样怎么了?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小时候我就不喜欢这些,祖父是兵部尚书,我家自然也是半个将门。” “可惜我娘不许我和哥哥们一样习武,日日都将我拘在院里学那些东西,连门都不许出。” “我爹心疼我,就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长的好看,以后说不定能被选上。” “入宫的话,不用知道太多,只要皇上满意就好。” “噗嗤,” 对不起,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季寒苏忍不住笑出了声,被甘凝提醒后,想起自己这会儿的人设,又努力憋住。 李姑娘名叫李玉儿,是兵部尚书李博约的孙女儿,就是被赵琚记在小本本上的那个,边军贪污案的幕后黑手之一。 赵琚做梦都想弄死他,但因为时机尚不成熟,还不到收拾他的时候。 且这老狐狸爱惜羽毛,做事滑不溜手,平远侯又咬死是他一个人干的,将罪责都承担下来,留下认罪书自尽了。 眼下拿他还真没法子,只能按下不提。 为了让双方都能放心,这个李玉儿,是一定要入宫的。 季寒苏不得不怀疑,李家之所以送她来选秀,完全是因为她这性子,和他们那些门当户对的人家都格格不入。 嫁到哪里,都会影响到李家姑娘的名声。不如送给赵琚,来得利益最大化,你好,我好,大家好。 指不定李尚书还觉得,宫里到处都是才貌双全,性情温顺,知进退守礼仪的美人。 突然来个他孙女这样的,赵琚一新鲜,立马就得宠了呢! 季寒苏觉得,她已经猜到了真相。日后宫里有这么个人物,想必也能多些乐趣。 孙嬷嬷被李玉儿这番话,堵得难受。 若是换作其他秀女,她必定好好训斥一番,回禀了皇后之后,将名字划了,直接赶出宫去。 真真是一块顽石,朽木不可雕也! 莫非出生在那里,就李玉儿这样的,想踏进宫门口,下辈子吧。 孙嬷嬷道,“李姑娘,仅看容貌,您称得上是这届秀女中的翘楚。” “若有幸入选侍奉皇上,你什么都不知道,皇上问起来又该如何作答?难道把刚才的那番话,和皇上再说一遍吗?” “我知道您不喜欢这些,也不强求您样样精通,只希望您能了解一二,至少将来陪皇上欣赏书画的时候,面不至于太尴尬。” “要说这种事情,我与姑娘萍水相逢,本不该说这些。只是皇后娘娘吩咐,要奴婢用心教导姑娘们,所以不得不多这几句嘴,还请李姑娘不要介意。” 李玉儿摇摇头,“我知道嬷嬷说的这些话,都是金玉良言。” “我虽然不怎么聪明,但还是知道好赖的,怎么会介意。” 孙嬷嬷闻言,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心想这位李姑娘虽然懒惰成性,但还不算朽木到底。 不过李玉儿接下来的那些话,吓得她恨不能直接伸手,将她的嘴死死捂住! 李玉儿好奇道,“我听人说,皇上的嫔妃里面,才貌双全的固然不少,但也有寻常人家的女儿。她们和我一样,不曾学过这些,可皇上不也照样宠爱?” “难道在她们侍奉的时候,皇上就不欣赏书画,吟诗作对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还能听见有人加重了的呼吸之声。 不仅仅是秀女,那些宫女太监,都一脸震惊的看向李玉儿。 出身高就是这么勇的吗,他们在宫里待的久了,见识短浅。真的是有好些年,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听人说过这样愚蠢的话了。 孙嬷嬷好怕的侧过脸,用余光看向一旁的季寒苏。没敢看的真切,只注意到季寒苏的唇角,似乎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一定是笑里藏刀,她要被连累了! “李姑娘慎言!” 孙嬷嬷厉声道,“皇上和娘娘之间的事情,岂是让人能随意揣度的。” “别说您现在还只是秀女,就算真的成了皇上的妃嫔,也要记得谨言慎行四个字。” “妇言乃是四德之一,须是不苟言,不苟笑,内言不出,外言不入,以贞静为要。这些您都忘了吗?” 李玉儿笑得甜蜜可人,“孙嬷嬷,您忘了,我没学过这些,不知道啊。” 孙嬷嬷:...... 这姑娘一定是故意来气她的,胃都要给她气劈叉了。 想到皇后交代的任务,她要想做到,怕是要下大力气,用上些手段才行。 “李姑娘,您这副样子,实在是不成体统,我......” “孙嬷嬷。” 甘凝清亮的声音响起,“李姑娘聪敏过人,性子直爽,当真是宫里难得一见的美人。” 孙嬷嬷刚才还想对李玉儿好好教导,让她抄写宫规十遍,算是小惩大诫。 这会儿听甘凝这么说,自然明白是宸妃的意思,立刻转口道, “是这么回事儿,李姑娘心地纯良,有赤诚之心。” “若是入选,只看李姑娘活泼开朗的性子,想必能让太安宫中,多些欢声笑语。” 这下不止是别人,李玉儿本人,也不可置信的看向孙嬷嬷。 这话都能说得一本正经,脸不红气不喘,跟真的一样。 不愧是在宫里,伺候了几十年的老嬷嬷。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历练出来的。 李玉儿依旧挂着那副清澈的愚蠢,好似无意的看向甘凝和季寒苏。眼眸低垂之时,卷翘的睫毛遮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疑惑。 另有几个心思敏锐的秀女,也都小心的打量着她们二人。也是发现了不对之处,心中猜想连连。 什么样的宫女,能随意插嘴,打断管事嬷嬷的话。 又是什么样的宫女,随便一句话,就能让管事嬷嬷态度大变? 孙嬷嬷打断众人的目光,大声说道,“一个时辰就快到了,诸位姑娘若是没有画完,还要抓紧时间,别误了时辰。” 此话一出,秀女们也没有心思再关注别的,都将心思放在眼前的画作上。 季寒苏继续跟着孙嬷嬷身后,将剩下的那些秀女,都一一看过。 走到第一排的角落,纸上的孔雀活灵活现,每一根翎毛都清晰有序。 只是一个时辰就能画成这样,若是生在未来,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位声名远播的画家。 季寒苏赞赏道,“孔雀登高,前程似锦,寓意吉祥,姑娘好心思。” 第142章 闹吧 眼前这位秀女,便是入京之后,声名远播的益州知府千金沈若音。 季寒苏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美人,果真是杏脸桃腮,袅娜娉婷,倾国倾城,美若天仙。 与旁边摆放的芍药比起来,称得上是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美貌的女子,若是嫁到寻常富贵之家,怕是会引来不少是非。 一般的男子,根本就护不住她,也可惜了她这样的美貌。 听见季寒苏夸她,沈若音微微一笑,如云开见月,动人心弦,声音中透着说不尽的温柔, “多谢赞赏,秀女之中,不乏画技高超之人。若音这点雕虫小技,算是勉强能入目罢了。”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正殿里坐着的,都是这届秀女中的翘楚。” “我跟着孙嬷嬷身后,将大家的画作都看了一遍,沈姑娘这幅孔雀图当属前三。” 不等沈若音反应,季寒苏道,“时辰就要到了,姑娘这画似乎还需收尾,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季寒苏回到孙嬷嬷身后。当然,她也没有忽略了其他秀女,面上显露出来的不忿。 香烧完之后,孙嬷嬷便按季寒苏之前的吩咐,让秀女们自行活动。 季寒苏没让孙嬷嬷跟着,走到无人之处,将手搭在甘凝身上,难受的转了转脚脖子。 “也没站多长时间,脚就站痛了。还有我这腰,也僵得难受。” 甘凝道,“娘娘辛苦了,奴婢扶您到僻静的地方,坐着歇会儿可好?” 季寒苏有些心动,不过想到毓秀宫这会儿到处都是人,但凡能坐的地方,应该都没有空出来的,便打消了心思。 “算了,我们这会儿的装扮,哪能坐着观察秀女。” “先回宫吧,到殿选的那日,还有近半个月,多的是时间。” 甘凝道,“是,奴婢扶着您回去。” 两人往后门走去,穿过假山的时候,突然听见下方有人在说话,于是也不忙着离开了。 “以曹姐姐出身容貌,该是咱们这些秀女里面,最得意的才对。” “没想到竟被一个地方知府的女儿,给抢了风头,妹妹都替您觉得委屈。” 曹清瑜目光闪烁,显然被戳中了心事。 但想到入宫之前,母亲提点过,会有宫女太监暗中观察她们的品行。再有不悦,也要等到殿选过后。 因而不敢露出不满,只在心里嘲讽了几句。小门小户里出来的秀女,果然是上不得台面。没念过什么书,连隔墙有耳四个字都不明白。 以为宫里是什么地方,以为看上去周围没人,就真的没人会知道这些? 当着她的面,挑拨离间得这么明显,当这天底下就她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蠢货...... 曹清瑜道,“沈姑娘天生丽质,才华出众,更被众人看好,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的画作,我曾有幸瞧过,的确远胜于我,我亦是十分佩服。若将来能与她相互探讨,也是一件美事。” “至于家世容貌,这些都是爹娘给的,我尚且不在意这些,何妹妹又何必在意。” 何珍儿被曹清瑜这话,堵得面红耳赤。她还以为曹清瑜是个面团儿,没想到也带着刺。 为她抱不平还抱出错来了,曹清瑜却这样不识好歹,倒显得她小肚鸡肠,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曹姐姐心胸宽广,倒是妹妹小气了。只是姐姐这份好意,那位沈姑娘却不一定会领情。” “不瞒姐姐,前几日皇后召见过她之后,我等与她打招呼,这位沈姑娘却当作没看见一般,直接回了房间,俨然当自己是娘娘的做派。” “妹妹自知资质平庸,家世不显。有幸在毓秀宫教导一个月,已经是此生最大的福气了,并不敢奢望别的。” “曹姐姐,您和我不一样,被选上的几率极大。姐姐日后若是得了皇上的宠幸,我与姐姐同住一室过,说出去也光彩。” “只是想到曹姐姐以后,要与这样的人同在后宫,纵使姐姐冰雪聪明,想必也会很为难吧?” 曹清瑜:...... 何珍儿这话虽然是在挑拨,但真的字字句句戳在她心上。理智上提醒她,要当做没听见,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情感上,她实在是压不住心里的嫉妒。 不过就算她想提前除去这个劲敌,当着何珍儿的面,她也不会显露出分毫。 想拿她当刀子,她自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何姑娘这话说得,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 “能不能入选,不在于容貌家世才华性情,而在于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否看重。” “尘埃落定之前,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揣摩圣意!” “念在你我同住的情分上,这件事情,我不会对其他人说起。还请何姑娘谨言慎行,切勿再大肆宣扬。” “否则孙嬷嬷追究起来,何姑娘被提前送出宫去,不仅自己丢了前程,家族也会因此而蒙羞。” 说完,曹清瑜也不再理会何珍儿,直接拂袖而去。 何珍儿摇着手里的团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露出一抹嘲讽。 嘴上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眼神里却算是欲望和嫉妒。那一肚子坏水,真当她看不出来? 招式老套又怎么了,管用就好。不过刚才她说的那些,也不都是假话。 她的确不是奔着被选中来的...... 戏看完了,季寒苏和甘凝回了合欢宫,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准备热水。 泡在浴室的池子里,妙莹拿着一壶牛奶,往浴池里倒。不过几个呼吸,浴池的水便泛起了乳白。 “娘娘去毓秀宫,怎么也不带奴婢一起。奴婢也想去看看,那些名门闺秀,是否真和传闻中的一样。” 季寒苏道,“你想看下次带你去便是,等到殿选的时候,还能一次看个够。” “这些秀女啊,主意都大着呢。前面半个月,就有七八个被送出皇宫。后头还有半个月,被送出去的怕是会更多。” 闹吧闹吧,闹得越大,她越开心。皇后管理后宫不力,她才能将宫权夺过来,握在自己手里。 第143章 生事 椒房殿 皇后看完上个月的账本,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新旧替换百废待兴,赵琚刚登基的那几个月,她着实忙碌了一阵。 不过宫中诸事,皆有旧例可循。等她将事情理顺之后,宫务虽然繁杂,但也还能应对。 只是自从开春之后,全国各地的秀女都齐聚京城。几次筛选下来,她整个人忙得脚不沾地,连陪儿女读书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尤其是这三百秀女住进毓秀宫之后,就三天两头的闹出些事情。 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出了意外,要不然就是心怀不轨,被人当众戳穿。个个都以为自己最聪明,只要入选就一定能宠冠后宫。 天真! 芳嬷嬷心疼的看着皇后,将妆台上的薄荷脑油取来,抹了些在手指上,替皇后按摩。 “娘娘不必忧心,依奴婢看送出宫的那几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若是让她们留在宫里,万一真的被皇上选中留了下来,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 “提前打发出去也好,也算是杀一儆百,敲打余下的那些人。” “不然她们还真以为,这太安宫是自家后院儿,想怎么闹腾都可以。” 皇后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嬷嬷这话说得有些道理,可要是被赶出去的太多,难免会觉得是本宫管理不善,连几个秀女都管不住。” “再不约束着些,本宫这个皇后,也要跟着一起丢人。” 芳嬷嬷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将您的意思和孙嬷嬷她们说明白了,且对那些秀女又敲打了一通。” “以后若有人胆敢再生事端,一定会追查到底。还给她们加了不少功课,让她们不得空闲。” “免得那些丫头,眼珠子到处转溜,一天天的就知道自作聪明。” 皇后道,“这样就好,再过几日就是殿选。这期间一定不能再出意外,以免皇上问起来,本宫不好交代。” “奴婢知道。” “对了。” 皇后问道,“丽嫔的胎相可有好转?陈太医怎么说?” 芳嬷嬷道,“回禀娘娘,陈太医说丽嫔之前两次小产,尤其是第二次月份已大,所以格外伤身。” “这次能怀上,已经是很难得了。为保龙胎周全,除了安胎药照常服用之外,陈太医已经准备烧艾了。” “奴婢看过丽嫔脉案,仔细问过陈太医。为据他所说,有五成的把握保住丽嫔的龙胎,至足月生产。” “只是这胎怀得艰难,即便能平安降生,从胎里就带着不足。多半是个天生体弱的,要有二十分的精心照顾才行。” “陈太医不是咱们的人,说的这些未必属实。因而奴婢又私下查证过,还让柳太医也花了些心思,最后得出的结论与陈太医一样。” 皇后睁开眼睛,神情比刚才要缓和许多。 “真是苦了丽嫔,辛辛苦苦遭这么些罪,却注定生不出个健康的孩子。” “同为人母,本宫看着也觉得可怜。可身为皇后,本宫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安妃已经够得意了,丽嫔是她的人,若真生出个健康的皇子,只怕会威胁到本宫的景珩。” “像这样就好,无论是对本宫还是对丽嫔,亦或者是其他人,都有好处。” 即便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也是皇帝的亲骨肉。仅凭这一点,妃位就稳了,也不用担心殉葬这回事儿。 芳嬷嬷道,“自从搬进这太安宫,丽嫔就不怎么得宠了。其实她对娘娘,构不成什么威胁。” “反倒是那些秀女,那几个高门显贵家的女儿,是一定要入宫的。” “若是皇上再挑些,世家出身的秀女,您的压力也会更大。” “姨太太虽然有自己的心思,可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您虽然是皇后,若想高枕无忧,也要多几个自己人帮衬。” “康妃虽然面上对您恭敬,谁又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许美人出身低微还不得宠,也帮不上您什么忙。” “夫人不也说了,表小姐入宫,对您也是有用的。两家到底是姻亲,这知根知底的,总比其他人要来得可靠。” 皇后皱眉,她那个姨母从来就目光短浅,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见她成了中宫皇后,就想打着帮她的名义,把女儿送进宫,搏一场富贵。 这会儿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不过是将她当做保姆。她若真随了姨母的愿,那才真是愚蠢透顶。 “这事儿不妥,本宫实在不愿姐妹共侍一夫。” 皇后说道,“我那个表妹,比姨母要聪明些,但那贪婪的秉性,和姨母如出一辙。” “若是真的进了宫,怕是不会真心帮衬本宫,反而后患无穷。本宫不会如此愚蠢,给自己找麻烦。” 芳嬷嬷不解,“怎么会是后患无穷?夫人说了,若是表小姐入选,自有一百种办法,让她生不出孩子来。” “夫人还让娘娘放心,那法子极为精妙,姨太太母女,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的。” “再加上何大人是承恩公的下属,前程都握在孟家手里。如此一来,表小姐除了依附娘娘,哪里还有别的出路。” “说白了,她不过就是个庶出的女儿。即便出生就养在姨太太身边,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即便有个什么事情,谁还会真的为她出头?” 皇后沉思,如此一来,是不怕她们生出别的心思。 “且让本宫再考虑考虑......” 正当皇后犹豫的时候,清萍急匆匆的进来, “娘娘,毓秀宫出事了!” “宋姑娘身上长满了红疹,形容恐怖,奇痒难忍。太医说是疥疮,为防传染给其他人,必须隔离。” “你说什么,宫里怎么会有疥疮!” 皇后惊得站了起来,震惊之后,立刻安排道, “赶紧让人收拾出一间空屋子,把宋姑娘挪过去。与她同住的那些秀女,也都换个房间隔离起来,等太医确认没有染上之后,才许出来。” “屋里的被褥,衣服,鞋袜,枕巾等,让人全都拿去烧了。整间屋子用烈酒潵过,艾草熏过之后,封禁起来,暂时先不安排人住进去。” “让太医好好为她诊治,告诉孙嬷嬷和韩声慢,让他们三日内给本宫一个交代。” “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这样大胆,竟敢不把本宫的警告放在眼里。” 第144章 黑锅 清萍领命退下,皇后坐下之后,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一个个的都不让本宫消停,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染上这病。” 皇后再不懂医术,也知道疥疮这种病,并不是那么好得的。 宋若音怎么说也是知府的女儿,在个人卫生这块儿,显然不会有问题。 且秀女入宫之后,衣裳被褥皆是内府提供。现在天气热了,每日也会安排她们沐浴。 若不是用了感染疥疮的衣物,或者被褥,几乎不可能染上这病。 宋若音是这届秀女里面,最出挑的那一批。若是因此损了容貌,还不知会怎么编排她这个皇后,不能容人。 芳嬷嬷琢磨半晌,提醒道,“娘娘,您说这事儿会不会和宸妃有关?” “奴婢可是听说了,前两日宸妃换了身宫女装扮,去毓秀宫逛了一圈儿。” “那李玉儿大放厥词的时候,宸妃就在旁边看着。孙嬷嬷想管教的时候,还让宫女出言阻止。” “不仅如此,还夸宋姑娘画技超群,说她那幅孔雀图,在秀女里头当属前三。” “宸妃最是嫉妒成性,要说她是真心夸赞,奴婢是怎么都不能信的。” “宋姑娘遭此大祸,说不定就是宸妃面甜心苦,忌惮她的才貌。害怕她入宫后分薄了宠爱,所以做出了这种事情。” “这也不是不可能。”皇后沉思道。 “若是涉及宠妃,孙芙和韩声慢两个,即便发现什么苗头,多半也不敢说实话。” “这样,你去毓秀宫盯着,别让人轻易就粉饰太平。” 芳嬷嬷一脸狠意,“娘娘放心,有奴婢在边上站着,任何人都别想蒙混过关。” ............... 毓秀宫 与宋若音同住的五位秀女,已经都搬去别的房间。眼下这间屋子出入的人,都用棉布遮住了口鼻。 将人挪到毓秀宫旁边的空屋,又让人喂过一次药之后,王太医又替宋若音把了次脉,才出去和孙嬷嬷交代道, “宋姑娘来自益州,体质湿热。虽说在京中也待了几个月,但想要转变过来,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因为体质的原因,宋姑娘的病情,发展得既快且猛,犹如江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昨夜发病无人知晓,到现在也还不到一日,红疮就遍及全身。” “因为发现得晚,高热已经有一阵了。眼下当以退热为主,避免高热太久引发别的问题。” “刚才已经用过清热解毒的药,还请姑姑安排个宫女,用温水替宋姑娘擦拭全身,这样能退得快些。” 孙嬷嬷道,“有劳王太医了,我这就安排人替宋姑娘擦身。” “关于宋姑娘的病症,还需要听听您的意见。” “以王太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宋姑娘这病,到底是自己不幸染上的,还是被什么东西给传染的?” “皇后娘娘下令严查,不能不多问几句,还请王太医据实以告。” “嬷嬷客气了,即便不在宫中伺候,这也是医者份内之事。” 王太医将这病的情况,和孙嬷嬷解释得一清二楚。宋若音的病情,但凡懂些医术的人,都不会觉得是意外。 孙嬷嬷无奈,老天没有站在她这边,非要她得罪人。 离开之前,王太医提醒道, “还有一事,要提醒嬷嬷。凡是得了疥疮,反复发热是常见症状。” “若病情好转,每次发热都应比上次要轻些,只需照方服用即可。” “再过一个时辰,若是还没退热。劳烦孙嬷嬷再让人,喂一次药。” “用过药之后,若是到晚膳之时,仍旧如此没有改善,便让人来太医院说一声,我即刻过来。” 孙嬷嬷点头答应,将王太医送出去之后,随便指了个小宫女,贴身照顾宋若音的病情。 把刚才王太医交代过的事情,再强调一遍之后,才忙着去找韩声慢。 皇后只给了他们三天时间,要是不能按时将结果拿出来,他们几个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 南熏殿 安妃正欣赏着,自己刚得的一套点翠首饰。 “不愧是老师傅的手艺,这套头面做的极为精致。尤其是这雪青色难得,十套点翠里面也难找出一套。” “娘娘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东西,下头的人就算绞尽脑汁,也会巴巴的给您送来。”橘香说道。 安妃拿起一支蜻蜓簪子,翅膀以点翠装饰,周围环绕着青玉雕成的叶片,叶片中用玛瑙雕成花苞,既华贵又和谐。 知香道,“这套首饰既华丽又大方,不如让奴婢给娘娘戴上试试?” 安妃点点头,任由知香将她头上的金饰取下,换上刚得的这套头面。 橘香将镜子拿来,放在安妃面前,笑着说道,“用羽毛做成的首饰,少了金银的冷硬,添了祥和之气,有一种艳丽拙朴之美。” “再加上镶嵌了珍珠、青玉、珊瑚珠子、还有玛瑙,越发显得高贵典雅。” “等到殿选那日,娘娘戴上出席,一定艳压群芳。那些小丫头看了,就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 “那是当然。” 安妃满意的微笑,脸上的得意与狠厉不曾有丝毫遮掩。 “这太安宫里不许有比本宫更美的女人。若是有人想在这事儿上,压本宫一头,就别怪本宫容不下她。” “这宋若音是什么东西,一个地方官的女儿,把京中闺秀都压下去了。还没被选中呢,就想攀附皇后,讨好宸妃,左右逢源。” “本宫若是不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她怕是还以为在后宫立足,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知香笑道,“奴婢已经问过太医院,这宋若英病得不轻,即便痊愈也会错过殿选。” “负责伺候她的宫女透露,这疥疮奇痒难忍,太医过去之前,她身上最早长出红疹的地方,已经被抓得血淋淋的,留下疤痕是一定的了。” “身上有疤痕的女子,这不符合秀女的身份。” 橘香附和道,“娘娘运筹帷幄,略施手段就能防范于未然。” “想必皇后这会儿,已经疑心上了宸妃。人证物证俱全,这口黑锅,宸妃是背定了。” 第145章 你怎么说 安妃看着镜中的自己,掐着兰花指,轻拢鬓角。看着满头珠翠,还觉得不够。 “本宫瞧着,右边还差一支步摇。让内府送一支合适的过来,这样才算得上是十全十美。” 知香道,“奴婢遵命,定让他们快些送来,不误了日子。” 安妃点头,“之前你在浣衣局被人刁难,本宫也被罚禁足,不能为你主持功夫。” “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这回总算是找到机会,向皇后和宸妃讨回公道。” ............ 合欢宫 甘凝正用凤仙花,替季寒苏染指甲。只染一次,会呈现出淡淡的橙红色。重复多次之后,才能染成鲜艳夺目的朱红色。 “凤仙花需用盐和白矾一起捣成汁液,染在指甲上才会鲜艳持久。” “其实娘娘的指甲原本就粉嫩好看,根本就用不着这些。” 季寒苏道,“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这几个时辰也用得起。” “皇上不喜欢朱砂画的指甲,就只能多废些功夫。” 甘凝道,“娘娘对皇上真是用心,事事都以皇上的喜好为先。” “凤仙花染的指甲,只在头一天颜色最好。正好今儿个晚上,皇上要过来陪娘娘用膳。到时将玛瑙灯点上,暖黄色的灯光,更衬娘娘的肤色。” 季寒苏浅浅一笑,只见门口传来声音,妙莹缓步进来,身后跟着椒房殿管事太监田勤。 “娘娘,皇后身边的田勤公公求见。” 田勤行了个礼,“奴才给宸妃娘娘请安,宸妃娘娘吉祥。” 季寒苏问道,“田公公请起,公公这时候过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何事吩咐?” 田勤脸上始终带着圆滑的笑意,“回禀宸妃娘娘,皇后娘娘让奴才过来传话,请宸妃娘娘即刻前往椒房殿。” 季寒苏微微一笑,“本宫知道了,还请公公回禀皇后,我这指甲才刚染了一半,等收拾好了之后,马上就去椒房殿向娘娘请安。” 田勤道,“宸妃娘娘见谅,皇后娘娘说的是,请您立刻过去。” “这指甲什么时候染都可以,皇后娘娘的吩咐,可耽误不得啊。” 季寒苏问道,“皇后这么着急,想来一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只是不知是什么要紧事儿,竟与本宫有关,是方便的话,还请田公公指点。” 田勤怎么会告诉季寒苏,随口敷衍道,“皇后娘娘的事情,奴才哪里能知道。您去了椒房殿,自然就清楚了。” “时辰不早了,皇后娘娘还在椒房殿等着呢。宸妃娘娘还是抓紧时间,和奴才一起过去吧。” 季寒苏道,“甘凝,替本宫净手。” 甘凝点点头,替季寒苏将手指上绑着的凤仙花取下,拿出准备好的澡豆拿来,想要将季寒苏指腹上染的颜色洗去。 他来得还真不凑巧! 田勤无奈,什么时候染指甲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后好不容易抓到把柄,让他立刻将人请去。 可看甘凝这动作,显然这凤仙花汁子里面,被加了别的东西,清洗起来没那么容易。 真等她们弄干净再动身,还不知要等多久...... 田勤无奈,只得在心里鼓了鼓气,“宸妃娘娘,您这手指上的颜色,奴才瞧着一时半刻的怕是洗不干净。” “这颜色好看,也不算显眼。皇后娘娘等着要见您,您还是先和奴才过去,等皇后问完话回来,再打理也不迟。” 田勤这样的态度,甘凝和妙莹都看出事情不对。像是设了个套,等季寒苏往里头钻。 妙莹道,“田公公,皇后娘娘召见,我家娘娘自然该立刻动身。” “可这事儿之前也没个提醒,娘娘手上的指甲才染到一半,不收拾好了如何出门,难道让人看笑话不成?” “且面见皇后必得装扮整齐,若有不当之处便是不敬中宫。我家娘娘这手指被染得一块儿白,一块儿红的,您当真是看不见。” 田勤道,“妙莹姑娘这张嘴,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不是奴才想要为难娘娘,的的确确是凑巧撞上了。安妃娘娘也在椒房殿呢,皇后娘娘作为后宫之主,也是无奈得很呐。” 季寒苏了然一笑,她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着痕迹的看了甘凝一眼,见甘凝微微点了点头,季寒苏又看向田勤, “既是这样,本宫也不好让皇后为难。走吧,我也想看看,有什么事儿在等着我呢。” 甘凝扶着季寒苏出门,妙莹跟在后头狠狠的瞪了田勤一眼。 田勤在心里叫了一声命苦,他是椒房殿的太监,皇后不喜欢的人,他自然不能有好态度。 他告诉宸妃,宸妃不见得会领情,可皇后要是知道,立马就得收拾他。 .......... 椒房殿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季寒苏起身,环视一周,除了安妃之外,康妃和容妃两人,也都坐在一旁。 “几位姐姐也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大家都齐聚椒房殿。” 安妃先声夺人道,“什么事情你心里明白,装模作样的,是敢做不敢认了?” 季寒苏一脸的疑惑,“安妃姐姐这话,妹妹的确不明白。我到底是做了何事,是姐姐知道,自己却不知道的?” 安妃道,“巧言令色,本宫倒要看看,事实摆在面前,你还能如何辩驳。” 不等季寒苏反驳,皇后坐在凤座上,严厉的道, “好了,事情还未有结果。安妃,你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当着本宫的面,和宸妃口舌之争,成何体统。” “宸妃,这时候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询问。” 季寒苏微笑着道,“虽不知是何事,请皇后娘娘直言,臣妾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后点头,声音不怒而威, “毓秀宫秀女宋若音染了疥疮,王太医看过之后,认为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原本以为是秀女之间起了矛盾,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铸成大错。” “所以本宫命芳嬷嬷,和韩声慢等严查此事。没想到几人多番查探之后,竟发现与合欢宫有关。” “他们几个不敢自专,因而向本宫禀报。正好这段日子,你们几个都召见过秀女,所以本宫便让人将你们都叫了过来。” “宸妃,这件事情你怎么说?” 第146章 指认 她怎么说? 季寒苏掩下眼中的嘲讽,皇后这话问得,还真是公正严明。 “宋姑娘的事情,臣妾也听说了。她遭了这么大的苦楚,同为女子,臣妾也替她觉得惋惜。” “只是皇后娘娘说,这事儿与合欢宫有关,臣妾却是不明白了。” “还请皇后娘娘明言,芳嬷嬷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竟让大家怀疑这事儿是臣妾所为。” 安妃道,“几天前,你换了一身宫女打扮,和贴身宫女混进毓秀宫,想要图谋不轨。” “只是没想到,才刚进去没多久,就被毓秀宫管事姑姑给认了出来。” “随意找了个借口,就让孙嬷嬷带你去观察秀女。宋若音作画的时候,你在她身边停留的时间最久,还和她有过交谈。” “和你有了交集之后,第二天晚上,宋若音就得了疥疮。不是你嫉妒她才貌双全,对她下手,还会是谁?” 季寒苏轻笑道,“若论容貌,我并非第一,若论琴棋书画,嫔妃之中比我好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臣妾能站在皇上身边,从来就不靠这些。宋姑娘再优秀,也不会妨碍到我在这太安宫里的地位。”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冒着风险,对她下手。” “反倒是安妃,你一向最得意自己这张脸,又自诩琴艺过人。” “若说是你嫉妒宋姑娘,想要除掉这个劲敌,再一不做二不休,栽到我头上,不是更让人信服?” 安妃一巴掌拍在桌上,横眉怒目道,“现在说的是你的事,以为攀污到本宫头上,大家就会相信?” 季寒苏笑道,“心里信不信是一回事,嘴上信不信又是一回事。宫里的规矩,我懂。” 椒房殿里坐着的几人,都有些不自然。尤其是皇后,她最烦的,就是季寒苏这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明明之前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奴婢,面对这些该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才对。 可她永远不慌不忙,摆出这副端庄持重的做派。皇后一个眼神,康妃不得不开口, “秀女入宫之时,除了几件贴身衣物,与少量首饰之外。衣裳被褥,胭脂水粉都由内府供应。” “换下的衣裳,也是由浣衣局清洗干净之后,统一送回。” “若是在这中间,被人动了手脚。与她同处一室的秀女,是断然不能幸免的。” “太医已经为她们都诊过脉了,六位侍女之中,唯有她一人发病,其余五人并未染上。” “她体质湿热,疥疮发作迅速,寻常人七八日才会发病,宋姑娘不到两日,就已经遍及全身。” “按照太医的推断,该是你去毓秀宫那天染上的。所以皇后娘娘才将你叫来,若是与你无关,解释清楚也就罢了。” “若当真是你所为,大家同为姐妹,自是会替你求情的。你又是初犯,皇后娘娘仁慈,一定会从轻发落。” 安妃刚刚才被堵了回去,这会儿眼角眉梢又都是得意,丝毫没有遮掩。好像季寒苏已经被扣在耻辱台上,翻不了身一般。 季寒苏也挺无奈,即便她真被定罪,又真能把她如何。 杀了她,不可能。废了她,更不可能。能让她禁足,都算她们厉害。 赵琚亲娘当年,就是蒙冤之后死在冷宫。他一夜之间从得宠的小儿子,变成罪妃之子受尽冷落。 有这样的亲身经历,他是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儿女,受他当年的苦楚。 季寒苏不慌不忙的道,“臣妾当日的确去过毓秀宫,但只是因为宋太医劝我没事儿多走动。” “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回见到大选,好奇之下才换了身宫女衣服,想过去凑凑热闹。” “至于宋姑娘的事情,的确和臣妾没有关系。当时大殿之中,加起来足有上百双眼睛。周围五步之内,也坐着好几位秀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让宋姑娘染上这东西。且不会连累到自己身上,臣妾自问没这个本事。” 皇后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毓秀宫的宫女指认,是你指使她做的,这点宸妃你又如何解释?” “皇上驾到!” 皇后等人面色一变,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臣妾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 赵琚直接走到正座坐下,顺便让众人也都坐下说话。 “椒房殿今天还挺热闹,都聚在这里,所谓何事啊。” 皇后回道,“自从秀女入宫之后,毓秀宫就没个消停。三天两头就有意外,或者别的事情发生。” “都是因为臣妾管束后宫不力,臣妾惭愧。” “前两日毓秀宫秀女宋若音,被人陷害染上疥疮。原本是个玉一样的美人,如今全身长满了红疹。” “这病发作之时不仅反复发热,还奇痒难忍。” “宋若音发病在晚上,被同住的秀女发现时,人已经烧迷糊了。” “长红疹的地方,更被挠得一块儿好肉都没有,是一定会留疤的。” “原以为是秀女之间起了矛盾,没想到竟查出与宸妃有关。” “芳嬷嬷发现,毓秀宫的宫女不对劲,审问过后那宫女招供,说是宸妃让她做的。” “臣妾想着,安妃她们也都召见过这个秀女,所以将她们都叫了来。” “再则如今宫中风言风语,传得实在不堪。若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当着大家的面解释清楚,也算是澄清。” 皇后言辞恳切,说得像是在为季寒苏着想。 但明知她与安妃不对付,和康妃也是面和心不和,却还是把她们凑到一起,这本身就带着恶意。 还有对宋若音的描述,听着对她心有怜惜,却让人以为宋若音已经毁容。 实际上她只不过在后腰,挠坏了鸡蛋大小的皮肤。留与不留,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季寒苏冷笑,看来即便是皇后,也不想宫里再多出这么个美人。 赵琚问道,“宸妃,皇后所说是否属实?” 第147章 对质 皇后攥紧了拳头,忍着心中酸苦,赵琚这么问,就是不相信她说的事实。 季寒苏道,“此事与臣妾无关。” “至于皇后娘娘说,毓秀宫的宫女招供,是受臣妾指使,算计宋姑娘。” “可我从踏进椒房殿到现在,也只是听了这么一句,并没有见到实实在在的证据。” “臣妾没做过的事情,断然不会承认。” 安妃道,“人证物证俱在,当着皇上的面,你还想如何狡辩。” 康妃温温柔柔的道,“皇上,皇后,宸妃这话说的也没错。不如将人带上来,是否真有其事一问便知。” 皇后点头,和清萍吩咐道,“康妃说得不错,把那个宫女带上来。” 没一会儿,两个小太监就架着一个宫女进殿,将人丢在大殿中间。 这宫女相貌平平,大学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瘦弱。 衣裳上沾着血污,手臂胸口等处都裂开了口子,十根手指也青紫肿胀,显然是被严刑逼供过。 颤颤巍巍的跪在殿中央,畏惧的不敢抬头,只顾着哆嗦。 芳嬷嬷道,“皇上,皇后娘娘,堂下这个叫做桃花的,便是毓秀宫安排照顾,宋姑娘她们日常起居的宫女。” 皇后道,“桃花,当着皇上和本宫的面,你将之前招供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奴婢遵命。” 桃花哆哆嗦嗦的磕了个头, “五日前,有个宫女找到奴婢,说宋姑娘得罪了人,有人要擦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让奴婢将一块布,悄悄放在宋姑娘床单下面。还说只是沾了些痒痒粉,最多难受两天,不会出事。” “奴婢宋姑娘无冤无仇,本不想这么做。可是奴婢父亲一个月前,上山打猎遭了意外。家里的钱都拿去买了药,也还是不够。” “那人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还有一只金镯子。奴婢知道对不起宋姑娘,可我也不能看着父亲去死。” “想着只是点痒痒粉,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就按照那人的吩咐做了。” “皇上皇后明鉴,奴婢真的没有想要害她。要是知道那东西染了疥疮,奴婢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那块碎布,宋姑娘出事后,奴婢害怕被人发现,偷偷取了回来,用帕子包了埋在了花坛里。” 桃花泪如泉涌,小脸蜡黄,瘦得皮包骨头的跪在那里,看着就让人可怜。 康妃怜悯道,“也是个可怜见的,家里那副样子,总不能不闻不问。” 安妃嗤笑,白了她一眼,“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若人人都像这样,这太安宫还不乱了套。” “不过她固然有错,也只是个马前卒。罪魁祸首,该是在背后,算计这些的人。” 皇后问道,“桃花是吧,那个收买你的宫女是谁?” 桃花眨了眨眼睛,低下头, “回皇后娘娘,和奴婢联系的那个宫女,奴婢并不认识。她也没把名字告诉奴婢,只说他家娘娘位份尊贵,又有子嗣。” “奴婢问过两次,她就恼了,让奴婢不该知道的,别想着知道。” 容妃问道,“那你为何一口咬定,是宸妃指使的?” 桃花看了眼季寒苏,解释道,“奴婢实在好奇,也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不好解释。” “所以事情定下之后,奴婢悄悄跟在那个宫女后头,亲眼看见她进了合欢宫的后门。”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看在奴婢也是被人蒙骗的份儿上,饶了奴婢吧!” 孙嬷嬷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七宝金镯。 镯子有一指宽,上面镶嵌了珍珠,玛瑙,翡翠,珊瑚,宝石,碧玺,青金石等七样。 “皇上,皇后娘娘,物证在此。那五十两银子,已被桃花托人送回家中。” “至于这只镯子,奴婢和韩总管,已经查过内府档案,的确是之前您赏赐给宸妃娘娘的。” 安妃笑着说道,“本宫也记得这只七宝金镯,宸妃之前戴过不止一回。” “还以为你多喜欢这只镯子,没想到点头就将皇上的心意,送出去害人。” “你不是要人证物证吗,都摆在这儿了,还不认罪?” 皇后贤惠的和赵琚说道,“宸妃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对皇上太过在意的缘故。还请皇上念在她一时糊涂,从轻发落吧。” “只是可怜了宋姑娘,原本是这届秀女中的翘楚。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落得这么个下场。” “好在太医治疗得当,才没有性命之忧。” 赵琚心里十分的不耐烦,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分毫。皇后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门儿上蹦哒。 季寒苏开口道,“皇后娘娘给臣妾定罪之前,否也该听臣妾替自己辩驳几句。” 安妃不怀好意道,“宸妃,听你这意思,是说皇后冤枉你了?” 季寒苏微微一笑,好似眼前被千夫所指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这话臣妾可不敢说,不过事实胜于雄辩,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安妃冷笑着说道,“事实就是你心如蛇蝎,嫉妒成性。为一己私欲,不惜残害无辜。” “疥疮可是会传染的,若非她发作得快,还不知有多少人会被染上。” “宸妃,你好歹毒的心肠啊。有你这样的人同在后宫,谁晚上还能睡得着觉。” “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 安妃目光凌厉,“牙尖嘴利!” 季寒苏反唇相讥,“那也比不上安妃你,扣帽子,玩儿陷害,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于家高门显贵,人才辈出,为大乾立下不少功劳,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愚蠢的女儿。” 安妃气得红了眼睛,“皇上,您就看着她这么污蔑欺负臣妾吗!” 赵琚无奈道,“好了,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就这么不依不饶的,谁能高兴。” “以前皇后她们愿意让着你,朕也懒得管。现在宸妃不让你了,朕也不干涉。” “皇上,您就是偏心!” 安妃气得哼了一声,脸都红了,愤恨的看了众人一眼。 她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丢人过,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又想到季寒苏被处置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康妃和容妃见她吃瘪,都忍不住掩唇轻笑。皇后严肃的眉眼,也变回之前的柔和。 赵琚道,“宸妃,这个宫女所说,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第148章 对质2 季寒苏的目光,大大方方的从安妃等人身上滑过,大声说道,“当然有!” 皇后眉头微皱,面色沉了下来,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宸妃这样子,显然是有恃无恐。难道她还有什么依仗,确保自己能够洗脱嫌疑。 又或者这件事情...... 季寒苏看向跪在地上的桃花,直接问道,“桃花是吧?” “你说你跟在那人身后,亲眼看见她进了合欢宫。那你可知道,她到底是谁?” 桃花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奴婢见她进去之后,就偷偷回去了。想着后面有机会,再悄悄打探。” “可是还没等奴婢弄明白到底是谁,宋姑娘就发病了。芳嬷嬷和韩总管奉命严查,奴婢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心里害怕极了。” “虽然奴婢不知道她的姓名,但奴婢记得她的样子。那个宫女一定是合欢宫的人,不会有错。” 季寒苏道,“本宫相信你说的是实情,只是你就这么确定,她不是故意让你瞧见的?” 桃花一脸迷糊的看向季寒苏,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她悄悄跟在后面,怎么就成了那人故意让她跟的...... 皇后问道,“宸妃,你这话是何意?” “臣妾的意思是,今日之事,是有人蓄意构陷于我。” 季寒苏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起身走到孙嬷嬷身边,伸手将那只七宝金镯拿了起来。 “这只镯子,的确是皇上所赠。原本是一对,只不过我嫌两只手都戴着太沉了,于是每次都只戴一只。” “剩下的那只,一直收在库房里面,就没有拿出来过。” “三日前,皇上送了臣妾一套宝石项链,与这对镯子倒是极为搭配。” “于是让人将这对镯子,与项链一起收好。不管是以后拿出来戴,还是拿去送人,都方便。” “谁想宫女找了一圈儿,库房里放着的那只还好好的,妆台匣子里收着的那只,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合欢宫里有人手脚不干净,我自然不高兴。原本想将人都叫到一起,好好查查。” “但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传出去也让人看了笑话,所以吩咐了董太平暗中调查。” “晚上皇上过来的时候,见臣妾不高兴,您问了我几句。” “知道是因为丢了镯子,还安慰臣妾,只是个镯子罢了,不值得多费心思。” “还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又赏了臣妾好几对。” 赵琚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一件死物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要是真的收买宫女,也不会拿出御赐之物。连安妃都能认得出来的东西,宸妃是有多傻,才会这么做。” “那万一是做贼的喊着捉贼,有人故意让您做这个人证呢?” 赵琚冷声道,“你是说朕被别人利用了吗?” “臣妾不敢......” 安妃嘟着嘴,在心里给季寒苏,又添上了一笔。 那宫女办事也不可靠,让她拿一件看着不起眼的东西,却拿了件御赐之物,还是成套的。 皇后违心道,“这样说来,此事的确有可疑之处。” 她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原本以为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她们这边。 谁知风水轮流转,转得实在太快。这才多久,就都到了季寒苏那头。 既然收拾不了季寒苏,收拾算计季寒苏的人也一样。反正都喜欢和她这个皇后过不去,谁被责罚对她而言,都是件好事。 季寒苏道,“皇上英明睿智,不会被小人迷惑。” “既然镯子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剩下的,便是那个宫女。” “桃花,你确定看见那人从后门进了合欢宫,没再出来吗?” “看着本宫的眼睛,照实说。” 桃花目光闪烁,看着季寒苏,奴婢了几声,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宸妃的眼神好可怕,像是能穿透人心。她藏着的那点儿小心思,都被看得透透的,毫无遮挡。 “刚才不是还言之凿凿,这会儿怎么就不确定了。” 皇后厉声道,“皇上面前,还不从实招来!欺君之罪不可犯,你想连累到家里吗?” 桃花害怕得全身颤抖,哭着说道,“奴婢...奴婢......” “奴婢看见她走近合欢宫后门,这时候边上有人经过,因为担心被那人发觉,所以直接离开了。” “她到底进去没有,奴婢并未真的看见。可她要不是合欢宫的人,怎么会去合欢宫的后门?” “且这个镯子,的的确确也是宸妃娘娘的啊。若不是合欢宫的人,她怎么拿得出来。” 容妃摇摇头,叹息道,“这个丫头,明明没有确定的事情,说得和真的一样。” “这不是宸妃发觉不对,问出了实话,岂不糊里糊涂的,就被扣上了不白之冤。” “皇上皇后,以臣妾所见,这件事大有蹊跷。” 季寒苏看了眼容妃,随即说道,“不如将合欢宫的人,都召集起来,让桃花辨认?” 皇后道,“是与不是,一认便知。” 赵琚点头,“既然如此,来宝,你带她去合欢宫。” 来宝站了出来,“奴才遵旨。” 依旧是两个小太监,将桃花架了起来,跟在来宝身后,往殿外走去。 安妃忐忑的看了知香一眼,见知香目光肯定,和她微微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 等来宝就匆忙回来的时候,还不到一刻钟。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赶到合欢宫的时候,董公公正好捆了一个叫做春杏的宫女。” “说是这个宫女手脚不干净,偷了娘娘的七宝珠镯。事发之后想要自尽,被他及时拦下,正准备送去内府处置。” “奴才让桃花辨认过了,可桃花说和她联系的,并非春杏。其他合欢宫宫女,桃花也都看过了,没有发现那人。” “奴才将春杏也一起带了过来,此刻就在殿外候着。” 皇后道,“带她进来,本宫要好好问问,到底是谁指使她的。” 安妃手里的丝帕被捏成了一团,不由得紧张起来。 康妃留心到这些,故意问道,“安妃,你这是怎么了,看上去面色不太好啊。” 安妃道,“你看错了,我就是觉得这天儿有些热。人一多,冰就不够用了。” 康妃嘲讽的道,“原来安妃是被热着了,我还以为,你这会儿该是如坠冰窟呢。” 安妃瞪了她一眼,转过头不再搭理。 春杏被带上来后,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季寒苏道,“我自问对你不薄,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为何要陷害于我。” “你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钱,还是觉得就要出宫了,想为自己多做些打算?” “来宝说你被抓住的时候,正要自尽。是谁威胁你了,还是你有什么苦衷,让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爱惜!” 春杏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季寒苏每问一句,她就死命的摇头。 “娘娘没有对不起奴婢的地方,是奴婢不好,才犯下大错,还连累到您......” 第149章 对质3 皇后目光投向安妃,想看清她有何反应。 见她神色晦暗不明,端着茶杯欲饮,似乎并不怎么紧张,只得转头看向殿中跪着的春杏。 “纸包不住火,你做的事情是如何也抵赖不得了。若实话实说,本宫或许可以从轻发落。” 春杏哭得泪雨滂沱,能活着谁愿意死。横竖她不会有好下场,那大家得和她一起承担。 “奴婢和人赌钱,输了不少银两。些年的月例还有赏赐,全都赔进去了,也还是不够。” “想着再搏一把,和张公公借了些银两,说好的九出十三归。到期之后,连本带利归还。” “没想到还是输光了,张公公威胁奴婢,如果不把欠的钱还清,就要了奴婢的命。” “奴婢实在拿不出银子,所以...所以打起了娘娘首饰的主意。” “之所以拿那只镯子,一是值钱,二是奴婢之前听娘娘和甘凝提过一句。” “说这镯子带着既沉又碍事,不如那只春带彩的合她心意。以后还是戴玉镯,不戴金镯。” “所以奴婢以为,将这只镯子拿走,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发现。” “过不了多久,奴婢就满二十五,能出宫了。等出宫之后,即便被人发现东西没了,也追究不到奴婢头上。” “奴婢真的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没有想要害娘娘的意思。拿了镯子之后,奴婢就把东西给了张公公,算是消了账。” “至于其他事情,奴婢真的毫不知情。” 春杏跪着爬到季寒苏身前,想要抱住她的腿,却被甘凝挡在前头。 “宸妃娘娘,不必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可奴婢真的没有想要害您的意思。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还算尽心的份儿上,替奴婢求求情吧。” 季寒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偷盗御赐之物,在宫中聚赌,还借了印子钱。这桩桩件件,都是要命的事情。” “你若早些时候告诉本宫,我虽然生气,但念在这几年的主仆情分上,怎么也会帮你一把。” “可你什么都没告诉本宫,以致酿成大祸。都闹到皇上,皇后面前了,你让我如何替你求情!” 赵琚垂下眼眸,赏玩着手里的金丝楠木珠串。 “敢在宫中拉赌局,放印子钱,倒卖御赐之物,还威胁要人性命。一个奴才就敢这样大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皇帝一怒,众人也顾不得别的,跟着皇后跪下请罪。 “皇上息怒,是臣妾管理后宫不善,养出这样大胆的奴才。这就命人严查此事,若有人牵涉进来,违反宫规,必定严惩不贷。” 赵琚看向皇后,几个呼吸之后,才开口说道, “都起来吧。” “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的后宫皆有发生,只看规模大小,有没有闹出事情。” “宫女太监要是都想着赌钱的事情,不仅当差的时候不尽心,宫中财物也会不翼而飞。” “赌桌之上什么事情都能发生,今日借着赌债可以让宫女偷盗,那明日是不是可以威胁人下毒,或者图谋其他事情?” “皇后心肠太软,少不得会有妇人之仁。听他们哭诉几句,或者的人数太多,便都从轻发落。” “只是这样的事情,朕却以为断不可轻纵。” “高程。” “奴才在。” “你替皇后把这件事做好,真不希望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高程应了一声,退到赵琚身后。季寒苏看了眼皇后,唇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这脸色,真叫一个难看...... 皇后道,“春杏,你说的那个张公公,到底是何人。” 春杏畏惧的看向安妃,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安妃不悦道,“你看本宫做什么?本宫的南薰殿,可没有姓张的太监!” 春杏说道,“南薰殿是否有公公姓张,奴婢并不知情。但张公公名叫张诚,是廖公公的干儿子。” “廖公公是南熏殿的总管太监,大家也都是看在娘娘您的份儿上,才会在他那里借钱的。” 安妃勃然大怒,站起身指着春杏大声斥责道,“贱婢,你竟然敢污蔑本宫!” 康妃幸灾乐祸道,“原本以为是宸妃起了嫉妒之心,没想到罪魁祸首是安妃你啊。” “怪不得宸妃刚才一进椒房殿,你就迫不及待的,将脏水往她头上泼。” “原本我还觉得奇怪呢,你怎么突然可怜起秀女来了。原来是想要一石二鸟。” “可惜呀可惜,若非这个丫头没死成,也牵连不到你身上。” 说到这里,康妃突然面露惊骇,“好好的人,怎么会想死?春杏刚才的表现,也不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啊。” “难不成是你想杀人灭口!” “你信口雌黄,本宫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情!” 安妃看向季寒苏,季寒苏轻轻眨了眨眼,还了她一个得意又无辜的表情,气得她几欲晕厥。 忍住心里的焦灼,恼恨,安妃突然反应过来,季寒苏这是将计就计,故意害她! “本宫知道了,这些都是你干的。” “你设计让宋若音染上疥疮,又故意露出痕迹让大家怀疑。等到皇后询问的时候,再将这些推到本宫身上!” “你的心机竟然这样深沉!” 季寒苏无辜得像只小兔子,眼睛水灵灵的,写满了委屈,“安妃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不是你一直在追究吗,我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已。” “如果这样就是心机深沉,那是不是逆来顺受,将抛来的黑锅一一接下,不做丝毫辩驳,才是心思纯净?” “如果是这样的话,深沉就深沉吧,你高兴就好......” “你!” “娘娘!” 安妃两眼一翻,直接气晕过去。幸好知香橘香反应得快,将她扶住,才没磕在地上。 皇后看向赵琚,“皇上,这件事一时之间,怕是问不明白。安妃这样子,也不方便。” “不如先让人送她回去,其他的改日再说。” “也好,就照皇后的意思办吧。” 赵琚起身就要离开,走到季寒苏身边时,拍了拍她的肩膀,“朕晚上过来。” 季寒苏略带娇羞的点点头,皇后越看越心塞,干脆眼不见为净。 等赵琚出了殿门,和下头的人吩咐道,“送安妃回南熏殿,太医替她好好看看。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样大的气性。” 康妃慢悠悠的说道,“早不晕,晚不晕,偏偏这个时候晕。皇后娘娘觉得,真是气性大的缘故吗?” 皇后没好气道,“是与不是都没差别,皇上觉得她是就够了。” “纷纷扰扰这大半日,想必你们也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情,本宫必定追究。” “那便辛苦皇后了,臣妾告退。” 季寒苏笑盈盈的退下,看得皇后憋屈不已。捂着胸口坐到凳子上,任芳嬷嬷几人怎么劝,都还是缓不过来。 第150章 舍她其谁 “妹妹,宸妃妹妹~” 康妃矫揉造作的声音,在季寒苏身后响起。让人想当做听不见,都不行。 “是康妃姐姐,这会儿把我叫住,不知是有何要紧事?” 康妃笑着说道,“我哪里有什么要紧事,不过刚才在椒房殿,宸妃妹妹走一步看十步,竟然逼得安妃装晕蒙混过去,真是让人看得解气。” “看妹妹这气定神闲的样子,想必妹妹还有后招,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季寒苏站在树荫下,微笑着道,“康妃姐姐这话我听不懂,妹妹出身低微,无人可靠。” “即便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哪有资格说什么放过不放过的。” “更何况安妃出身尊贵,于家累世官宦,真要计较起来,也该是她不放过我才对。” “不瞒姐姐,这会儿心里还悬吊吊的。万一他们要是真的容不下我,我和两个孩子的性命,不是风雨飘摇了吗?” “你这话说得,我可看不出来。有皇上做你的靠山,就连皇后也要给几分面子。” 康妃稍微凑近了点,小声说道,“其实安妃刚才说的,虽然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可至少有一半该是真的吧?” “妹妹治宫素来严谨,能进寝殿伺候的宫女和人聚赌。还欠了那么多的银子,被逼得走投无路,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当然。” 季寒苏迎上康妃探究的目光,与其对视。 “合欢宫里伺候的人不少,加上照顾两个孩子的,至少也有六七十个。” “这么多的宫女太监,他们虽是下人,但也有自己的心思。而我的心思,却不在他们身上。” “人心隔肚皮,姐姐觉得合欢宫的事情,我应该全部知晓。那凝华宫每个人的心中所想,姐姐是否也都明白?” “天色不早,合欢宫中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置。先不和姐姐多说了,等得了空再和姐姐一起听戏。” 季寒苏转身上了步辇,康妃笑容收敛,揣摩着她话里的含义。 “娘娘,宸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咱们宫里,有人不安分,起了别的心思?” 素心想着季寒苏转身之前的那个笑容,分明就是意有所指,像是知道什么。 康妃道,“她那些话也不错,手底下几十号人,说不准有人就生了外心。” “你和素言平时多留心些,看看到底是谁手里不干净。” 合欢宫 季寒苏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换鞋袜,再吨吨吨的喝了半壶花茶。 “娘娘您慢着些,喝得太急当心呛着自己。” 甘凝拿着丝帕,替她擦去唇角的水渍。 “您刚才为何要提醒康妃,她宫里有人吃里扒外,对我们而言不是很好吗?” “谁提醒她了.......” 季寒苏道,“凝华宫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甘凝道,“那您刚才......” “我故意的,诓她来着。” 季寒苏得意一笑,躺在软榻上伸了个懒腰。 “让她刚才给我添堵,我不理她是我大气,她还凑上来说东说西。既然闲得慌,我就给她找些事做。” “疑心这种东西,一旦有了苗头,想按下去就千难万难。至少这段日子,她看谁都会有意无意的琢磨,那人是不是心里有鬼。” 妙莹笑道,“原来娘娘是在玩儿她呢,可要是真有人喝两家茶水,让她抓到了呢?” 季寒苏道,“要真有人被他抓住了,她的运气不差,差的当然就是其他人。” “管他是谁,反正碍不到我身上。” 妙莹将糕点递给季寒苏,神采飞扬道,“娘娘运筹帷幄,刚才在椒房殿,当着皇上皇后的面,让安妃自食其果。” “她以为晕过去,就能将这件事糊弄过关,简直是做梦!” “皇后说了要追究,一定是想借这个机会,给她一个教训。闹出这样的事情,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 季寒苏给两人都递了个蟹粉酥,然后说道,“你真以为皇后说必定追究,是指的安妃?” 妙莹一脸茫然,“当然是她了,不然还能有谁......” 甘凝迟疑着道,“或者皇后说的,是宫中聚赌的事情?” “这事儿安妃知不知情咱们不得而知,可张诚的确是仗着她的势。这一点,安妃如何也抵赖不得。” “难道皇后记恨上了娘娘?可这没理由啊!” “没理由?” 季寒苏轻哼一声,“理由多了去了。” “我一早就知道,这宫里其他人与我都不对付。” “皇后主持身份,也能隐忍,最喜欢的就是顺水推舟。而安妃,从一开始就和我过不去。每天少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想着怎么害我。” “果然啊,我一去毓秀宫,她就按捺不住了。在宫里做了这么多年奴婢,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好赌的人是靠不住的,自从我栀子和我说,春杏输了不少银两,还总想着赢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今天。” “安妃做了初一,本宫就做十五,让她自食恶果。” 甘凝道,“可这和皇后无关啊......” “奴婢一直瞧着,刚开始皇后是想将事情扣在您头上,可您解释清楚之后,她立马就换了一副说辞。” “明显是想与您联手,打压安妃来着。” “对对,奴婢也看出来了!” “那也是在抖出宫中聚赌,和印子钱之前。” “你们没听皇上怎么说的吗?皇后妇人之仁,让高程调查这事儿。” 说完这句,季寒苏又拿起一个蟹粉酥,细嚼慢咽起来。不管甘凝二人有没有听懂,都只当她们是懂了。 今天这事情,看起来是安妃吃了大亏,实际上吃亏最大的是皇后。 原本宋若音的事情一出,就该大事化小,咬死她是意外得了这病,再私下调查之后告诉赵琚。 可皇后对她意见太大,想用她来立威,其他都抛之脑后。 原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又牵扯出后头的事,将她的无力暴露无遗。 这会儿赵琚多半已经在琢磨,安排其他人协理后宫。她忙活了这么些天,总算要出成果了。 这个人选,舍她其谁! 第151章 殿选1 一场雷雨,席卷了整个京城。太安宫上空,闪电如鞭,挥舞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破晓,才云开雨霁。 昨晚上雷声太大,不得安眠。这会儿季寒苏只能睡眼朦胧的,替赵琚穿衣。 “既然没睡好,就进去再睡会儿。你这哈欠打得,像是朕刻薄了你一样。” 赵琚看着穿衣镜里的人,一边自己整理着袖口,一边慢悠悠的说道。 正替他整理衣襟,听见这么句话,季寒苏脸色一红,轻轻推了赵琚一把。 “要不是你昨天晚上非得那样,我会困成这样?现在还说风凉话,莫不是怕我耽误了你的好事......” “朕要是担心这个,还让你陪着?” 赵琚一把抓着她的柔荑,指甲圆润鲜艳,还带着淡淡的花香。然后将头凑到季寒苏耳边,两两相贴,暧昧的道, “不过你那身书生打扮,的确与众不同......甚美!” “那下次臣妾换身侍卫装扮,皇上觉得可好?” 赵琚开怀大笑,所有心思都尽在不言中。 今日是选秀的日子,两人嬉闹着换好衣裳,用完早膳,就准备动身去长乐宫。 来宝守在寝殿外头,收到消息之后不敢耽搁。想着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让皇上知道未免觉得晦气,便准备偷偷告诉高程。 谁知刚进屋,就撞见赵琚和季寒苏往外走,看他进来就随口问了句。 来宝不敢隐瞒,只得说道,“回禀皇上,昨晚下了一夜的雷雨,宫中不少枯井都装满水,有些还溢了出来。” “谁知映水梅香附近的井里,浮起来一具太监模样的死尸。扫洒太监一看到,就立刻上报了。” “已经让人辨认过了,是失踪的张诚无疑。至于是何死因,还需要验过之后,才能知晓。” 前两日宋若音染上疥疮,牵连出宫中聚赌,和私放印子钱的事情。 春杏招供之后,高程立刻派人捣毁了她们聚赌的窝点,去抓张诚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找到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得已,高程只能先将其他人拿下审讯。而张诚的干爹,南熏殿总管太监廖统。到底碍着安妃的面子,只是将人关起来问话,并未用刑。 现在这个最关键的证人没了,栽赃陷害季寒苏的事情,勉强算是糊弄过去。 不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后和安妃两个,未来一段时间,是铁定不受待见。 其实从前几天开始,赵琚的态度就十分明显。不然今天这样的日子,昨晚他该去椒房殿陪皇后才对。 “照容......” “她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 赵琚叹了口气,“传朕口谕,安妃君前失仪,有失本分。着禁足三月,手录宫规十卷,罚奉半年。小惩大诫,望其自省。” 上回禁足,赵琚多少还给于照容留了些颜面。只说是她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这回于照容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季寒苏忍住心里的得意,面上云淡风轻的,好像这事儿与她并无关联。提醒道, “皇上,时辰差不多,该去长乐宫了。” “走吧,别让皇后她们等久了。” .......... 两百七十个秀女,分做五人一组,由赵琚亲自挑选出合心意的来。 按照惯例,皇帝第一次大选,中选人数通常都是最多的。以后那些高位嫔妃,也多是从这一批里面出来。 所以上至皇后,下至宫女太监,所有人都格外留意。 季寒苏和赵琚到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就了位,皇后和康妃、容妃两人,也不知在长乐宫等候了多久。 赵琚落座之后,下头的人得了命令,第一批秀女缓缓而入。虽然都是一样的装扮,但透着不一样的风情。 一个四十来岁,面容清瘦,声音却格外洪亮的中年太监,手里拿着秀女名单,挨个儿唱名。 不知这阄是怎么抓的,排在前头的二十多个,赵琚一个都没看上。 未入选的秀女退下的时候,有的愁眉不展,有的则喜不自胜。 只因走到这最后一步的,都是天下女子中的翘楚。 归家之后,上门求亲的男子都络绎不绝,个个都是官宦之家的青年才俊。远胜她们选秀之前,能嫁的人家。 如果没有在太安宫,挣出一片天地的本事和心气。止步于此,就是她们最幸运的事情。 太阳高挂,又过了十几人之后,进来的五人里面,终于有让赵琚入眼的了。 “户部侍郎刘煜之女刘舒窈,年十七。” “臣女刘舒窈参见皇上皇后,诸位娘娘。皇上皇后万福金安,诸位娘娘吉祥如意。” 赵琚说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这名字不错。” 皇后微笑着道,“皇上所言甚是,不过依臣妾看,何止是名字不错,人也不错。” “走上前,让皇上和本宫好好看看。” 刘舒窈缓步上前,走到台阶下面,隔着两步远,面带羞涩的转了一圈儿。 只论容貌而言,就把康妃和容妃都比下去了。嫩得像颗刚剥了壳的荔枝,轻轻一碰,就能被掐出水来。 皇后似乎对她十分满意,笑着说道,“果真是人如其名,身姿窈窕步履轻盈,刘侍郎养了个好女儿。” “宸妃,你觉得呢?” 季寒苏轻轻摇着手里的团扇,赞叹道,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舒窈姑娘美貌动人,今日一见,臣妾才知道,什么叫做露衰琼英,春融雪彩。脸欺腻玉,鬓若浓云。娇而掩面壁身,虽红兰之隐幽谷,不足比其芳丽。” 皇后讶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宸妃的进益也让人侧目。” 皇后一直觉得,季寒苏只不过是个狐媚皇上的宫女,即便有些本事,但大字都不识几个。 就算封了妃,也遮不住脚上的土腥味儿。 没成想这会儿说句话,也有了几分文气。想来这两年时间,没少花时间在读书识字上面。 没听说她找谁做老师,自学哪有这么容易?莫不是皇上...... 想到两人在书房里你侬我侬,皇后郁闷了。 再看季寒苏看向赵琚,眼神充满了崇拜,皇后觉得她想的就是事情。 心里不舒服,还要听季寒苏和赵琚当着她的面,打情骂俏。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臣妾也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学来打发点时间。” “不然等华蓥和景昊启蒙,臣妾这个做母妃的,还比不上他们。” 赵琚侧过头,看向季寒苏,眼神都带着笑意,“他们两个还小,启蒙还有几年。” “趁现在想玩就玩儿,等到读书的时候,每十日就只能休息一天。” “景珩进学的头几天,每天早上到了书房,都要先哭一盏茶的时间才肯罢休。” 皇后心中叹息,景珩要是聪颖好学,这话也就是孩童趣事,一笑而过就是了。 可她自己清楚,因为是嫡长子的缘故,入宫后的这两年时间,她对景珩的学业要求比从前高了许多。 景珩看着好学,有一大半,都是她不得已之下,给逼出来的。 此时听赵琚当众提及,皇后难免有些心虚,赶忙说道, “皇上,景珩当时年纪还小,现在大了更懂事了,知道要给弟弟妹妹们做表率,所以格外用功。” 赵琚笑着道,“景珩是个好孩子。” 第152章 殿选2 刘舒窈尴尬的站在下面,皇上皇后在讨论皇长子的事情,像是忘了有她这么个人。 她这会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委屈的同时,又觉得茫然,生出一股不自信来。 刘家人口不少,家里那些堂姐妹,表姐妹加起来,也都不如她出挑。 即便住进毓秀宫后,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容貌才学能比得上她的,也大有人在。 但刘舒窈仍旧自信,只要见了皇上,她就一定能抓住这个男人的目光。 什么宸妃,安妃的,都会是她的手下败将。就是皇后的位置,她也能争一争。 后宫才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 站在堂下这点儿时间,于她而言像是过了几个月。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凉风,把她那颗火热高傲的心,伤得透透的。 她真的能让这个男人心中眼中,唯有她一人? 季寒苏见刘舒窈的表情像要挂不住了,提醒道, “皇上,刘姑娘还等着呢。” 赵琚回过神,随口说道,“记下名字,留用。” 刘舒窈愣了愣,听到太监传令,才反应过来。 跪下谢恩后,站回了原位,和其他几人一同告退。 接下来的几批,明显质量高了许多。 除了世家大族,精心调教出来的女儿,也有小门小户里面,丽质天成的碧玉。 “民女梓潼县举人楚平江之女楚玉,参见皇上皇后,诸位娘娘。” “愿皇上皇后长乐无极,主位娘娘福寿金安。” 皇后慈和的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楚玉按照嬷嬷教导过的规矩,扬起下巴,目光向下,不敢直视天颜。 明明已经是十六岁的年纪,可眼前这张肉嘟嘟的小脸,看上却像是个几岁的孩子,透着稚嫩还有天真。 与面容相反的是,她的身段属于较为丰盈那一款。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若叫喜欢这一类的人见了,必定如获至宝。 康妃早就听说过,秀女里有个天生的娃娃脸,世间难得一见。这会儿瞧见真人,忍不住惊叹道, “原来当真有这样的美人,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皇上真是好福气,这位姑娘的模样,就是臣妾也喜欢。” 容妃道,“和寻常美人的确不同,难怪一个举人之女,却能从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 皇后问道,“你可读过什么书?” 楚玉道,“回皇后娘娘,民女由父亲教导,读过四书。又因祖母信奉道家,民女跟在身边,研习过道德经。” 皇后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看过这么多书。读书使人明理,这样很好。” “皇上,您觉得呢?” 赵琚无奈的摇摇头,他是喜欢年轻的,可没说喜欢年轻成这样的。 虽然年纪的确是十六,可若是只看脸,倒和兰陵差不多。若是选为嫔妃,他总觉得不自在。 “梓潼县举人楚平江之女楚玉,落牌子,赐花。” 楚玉如愿退下,她娘走的早,继母是三年前放阴出宫的姑姑。 虽然不是亲生,但没有亲生的孩子,对他们兄妹视若己出。知道她要选秀,早就将宫里的事情,和她说了个清楚明白。 也明白当今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她的容貌家世,想在宫里出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还不如乘着这次东风,高嫁到其他人家。不用在宫里苦熬,每天和人下跪请安,也能荣华富贵,改换门庭。 两百七十个秀女都看过之后,太阳也落到了山腰。 最后一共选出十八人,充入后宫,其中大半都是勋贵之后。 兵部尚书李博约的孙女李玉儿,皇后的表妹何珍儿,曹太傅的孙女曹清瑜也都在这十八人中。 顶着一身妃位的装扮,在长乐宫看了一日的美人,回到寝宫的时候,季寒苏累的脖子都要断了。 等卸完妆,脖子以下都泡进浴池里,季寒苏才舒服的长叹一声。 “还真是够累的,早知道那么长时间,我下午就不该过去。” 甘凝打趣道,“您不是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男女之间第一面很重要,要亲自过去盯着,才知道皇上对她们的态度。” “这会儿看都看完了,才说是浪费时间。可见皇上对她们不过尔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妙莹羡慕的道,“那么大的场面,奴婢想见还见不着呢。听说那些秀女,个个都貌若天仙。” 甘凝道,“谁让你整天胡说八道,在外头得罪人。娘娘是为你着想,才不带你过去,免得出了什么纰漏,误了自己性命。” 妙莹委屈道,“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谁让爹娘生了副奴才身子给我,我要是娘娘肚子里出来的,说什么胡话都能讨人喜欢。” 甘凝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手指点了点妙莹的脑袋,笑骂道, “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皇上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公主!” 季寒苏笑道,“你都这么大了,想这些也不顶用。都说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你不如好好想想,想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到时候我让叔母替你找找,挑个四角齐全的好人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你是喜欢读书的,还是喜欢习武的。或者从商的,行医的也都可以。” 第153章 纵容 读书习武,从医经商...... 成婚是女人第二次投胎...... 妙莹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季寒苏这话。 她还不到二十岁,就想把她嫁出宫去,妙莹立刻就急了。涨红了脸,不高兴道, “娘娘就会和奴婢开玩笑,我一辈子待在合欢宫,才不要随随便便就嫁出去!” 甘凝提点道,“怎么会是随随便便?你是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又有这么多年的情分。” “能让娘娘点头许婚的,一定是家境富裕,前程似锦的俊俏郎君。” “嫁过去之后,就是原配正室,夫家只会将你捧着哄着。以后儿女绕膝,说不定还能得个诰命夫人的名头。” 妙莹嘟着嘴道,“真有这么好的人家,哪里还轮得到我。你要觉得这就是好日子,怎么自己不过。” 甘凝被堵得哑口无言,愣了愣才说道,“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跟吃了个炮仗似的。” 季寒苏问道,“你是不相信我和叔母的眼光?” “那到时候有了人选,你自己见过满意了来?” 妙莹又羞又恼,只说了一句“反正奴婢现在,还不想嫁人。” 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捂着脸跑了出去。 自从季寒苏怀上之后,甘凝就觉得妙莹有时候不太对劲儿。 只是想到大家这么多年的情分,又觉得她年纪还小,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偶尔私底下提点两句。 可刚才谈到婚嫁这事儿,妙莹的反应也着实太大了些。甘凝突然反应过来,一直以为的小丫头,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主意。 而她存着的那番心思,对季寒苏而言,无异于是背叛。 尽管皇上三宫六院,可以有无数的嫔妃。许多嫔妃为了争夺宠爱,也会在不方便的时候,将身边的宫女献给皇帝。 可季寒苏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心思,不然也不会替妙莹的终身做打算。而且,皇上对她一直不喜,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想到这里,甘凝还是将憋在心里的话,给吐了出来。 “娘娘,妙莹这个样子,怕是看不上寻常男子。” “她不知天高地厚就算了,还生出这样的妄念,奴婢担心早晚会惹出祸端。” 季寒苏没有说话,轻轻拨动池子里的玫瑰花瓣,池水也跟着泛起波澜。浴室里静得,只剩水波荡漾的声音。 甘凝再次劝道,“奴婢知道娘娘顾念以往的情分,可妙莹这个样子,已经不适合留在宫里。” “还是请颜夫人抓紧些,找个合适的人家,快将妙莹嫁出去更妥当。” “您要是怕她受委屈,就多赏些嫁妆给她傍身。让颜夫人好好提醒男方家里,她是有靠山的也就是了。” 季寒苏道,“这丫头性子冲动,又倔强得像头驴。” “真要是强迫她出宫嫁人,到了夫家怕也过不了什么安稳日子。” “到时候结亲不成,反倒成结仇了。还不怨上我们,误了她的终身” “过不了多久,就是新人入宫。这太安宫热闹起来,嫔妃们争奇斗艳,合欢宫也不能独善其身。” “等她看见其余嫔妃的下场,只怕是巴不得能早些出宫。这太安宫是最命如草芥的地方,她会想清楚的。” “可是......” 甘凝张了张口,想要再劝几句。她并不觉得,妙莹真能引以为戒。 老皇帝最后那年,后宫嫔妃是个什么下场,她们都看在眼里。 赵琚登基之后,施恩朝臣,厚待嫔妃,颇有仁厚之名。 可即便如此,柳婕妤一样在冷宫受苦。聚赌和印子钱的事情,直接牵连了五百余人。 为首搭台子的,坐庄的,摇骰子的,盯梢守门的,有好几十个。全都被乱棍打死,化为飞灰。 剩下那些参与聚赌的,都受了四十宫杖,被罚去服苦役。现在连净房都人满为患,这批死干净之前,都不好再收其他人。 有这么多例子在前,妙莹要是能想清楚,早该想明白了,哪里还用等到以后。 季寒苏的主意大,一旦做了决定,轻易不会改变。甘凝也没有法子,只能等以后寻着机会,再慢慢劝说。 最好能让那丫头,早些打消这个念头。不然以她的那点儿本事,一旦冒出了头,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尤其是... 甘凝隐晦的看了一眼,对妙莹那般举动毫不在意,捧着好些玫瑰花瓣,往边上潵的季寒苏。 尤其是以她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过背叛自己的人。 ............ 李府 李玉儿坐在窗边,用拿着毛笔的那只手,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梧桐树。 身前的兰花图虽然只画了一半,但姿态婀娜,充满生机。兰叶潇洒舒展,穿插有致,花瓣随意点簇,俏丽秀美。 只看这一点,便知她画工不俗,哪里像在毓秀宫表现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 李玉儿想起小的时候,爹娘特意在她院子里种了这棵树。 传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想必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已经替她想好了归处。 美人...... 谁想做那劳什子的美人! 李玉儿怒气上头,将手里的毛笔往门口一丢,正好丢到继母秦氏身上,笔尖的墨汁在她胸口处,留下了指头大的污迹。 “三太太小心!” “哎呀,老爷刚送您的浮光锦......” 秦氏抬了抬手,“你们都退下吧,我与姑娘有话要说。” “是。” 李玉儿的两个婢女,都看向她,得了吩咐之后,才行礼退下。 李三爷的原配在五年前难产,孩子都没看上一眼,就撒手人寰。 过了妻孝之后,这人又来招惹她。正好她替前夫生过儿子,又守了三年寡,不欠他家的,便点头同意了。 大家族关系复杂,给人做继母也不容易,她嫁进来之前,就已经有过预料。 只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便宜女儿,比公婆妯娌加起来,都还让人头疼。 好在过不了几天就要入宫,她也算是忍到头了。 第154章 百态 秦氏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毛笔,走到李玉儿对面坐下后,将笔递了过去。 “七姑娘,你对这些东西一向珍惜。往日再生气,也不会用它们撒火,这会儿是怎么了?” 李玉儿并没有将笔接过,侧着脸看向窗外,赌气道,“你心里明白。” 秦氏笑道,“七姑娘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请七姑娘明示,我是有哪里照顾不周,得罪了您这位贵人。” 李玉儿转过脸,不悦道,“你这会儿过来,就是想看我的笑话。现在你看到了,满意了吗?”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继母,二嫁就算了,未成婚之前,就和她爹有过一段孽缘。 当初两人没能如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走到了一起。都说他们是命中注定的姻缘,那她娘呢?她亲娘呢! 他们将她亲娘放在何处! 秦氏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七姑娘,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心存芥蒂,可我既然已经嫁了你爹,我们就是不折不扣的一家人。” “这几年我自问对你不薄,对寿儿也一直是视如己出。姑娘都是娇客,你嫁得如意郎君,日子过得好了,于我又有什么害处?” “反倒是你过得不好,老爷和寿儿担心,看在他们的份儿上,我这个做母亲的,难免要多些操劳。” “姑娘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世间的规矩就是这样,你不管愿不愿意,都要叫我一声母亲。” “我不管愿不愿意,也要认下你这个女儿。说到底,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李家是一定要有个女儿入宫的,旁支的女儿份量不够,家里年纪合适的,就只有你一个。” “剩下的两个丫头,最大的也才十二岁。你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生得晚了。” 她其实想说老皇帝死得不是时候,要是提前两三年,该入宫的,就是二房的小六。 不过小六那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成婚三年,给公公守孝就守了两年。 再过一年才能出孝,夫妻两个还没有孩子,听说她那婆婆身子又危得厉害。 万一有个什么,最好的年华,就都拿去守孝了。 李玉儿气红了眼,像是厨房里拴着的兔子,看谁都想咬上一口。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秦氏说的是实情。 她不是那种狠毒的恶婆娘,也是因为秦氏这几年的照顾,寿儿的身体才能好那么多。 李玉儿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总算是平静下来。 “母亲来我这里,就是想和我说这些吗?” “当然不止这些。” 秦氏说道,“宫里的事情,嬷嬷们已经和你说过许多,该看的东西,也都给到你了。” “不过有些事情,外人总归是不方便。你入宫前这几天,我便与你同住,将夫妻之间的道理,都一一讲给你听。” 秦氏目光坦然,语气平缓,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但话里的意思,让李玉儿羞涩不已。 她到底还是个女儿家,对这种事情,即便好奇也不敢表现出分毫。 双手搭在腿上,裙子被抓出了菊花的纹路。耳朵红得与边上的银红色纱帐一个颜色,恨不得滴出血来。 秦氏笑着抖了抖手里牡丹花样的手帕,以过来人的口吻调侃道,“怎么,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七姑娘,也有这么害羞的时候?” “男欢女爱,人之大伦,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少不得要在这件事情上,多下些功夫。” 李玉儿低着头,红着脸小声说道,“这些嬷嬷都已经教过我了......” 秦氏不屑道,“她们自己尚且没有经历过,能教你些什么有用的不成?” “不过是些老掉牙的长篇大论,还不如不听。” 李玉儿抿了抿唇,“你就是靠这个,迷惑了我爹的吗?” 她为了对付这个继母,还让舅舅给她亲爹送过妾室,还不止一个。 先安排了个家道中落的举人之女,年轻美貌,还有一股书卷气。容貌身段与秦氏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让她爹上心,还特意设计了个英雄救美的戏码。可人是如她所愿进了府,他爹的心还是在秦氏那里,没有挪窝。 后来她又让舅舅准备了个瘦马,转了个弯儿送到她爹手里,结果还是白忙活一场。 想到这里,李玉儿大大方方地抬起头,看着秦氏一脸的探究。 都快四十的人了,保养得再好,眼角也有了细纹,皮肉也不如十七八岁的娇嫩,却依旧能抓住男人的心。 色衰爱弛这四个字,明明是女人都逃不开的魔障,可到了她的身上,却像是不起作用一般。 “当然不止这些,对付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办法。归根究底,还是要靠这里。” 秦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李玉儿目光闪烁,像是明白,又像是没有明白。思索一番之后,疑惑道, “为什么帮我?你就不怕我入宫之后得了势,和你过不去吗?” 她进宫是为了李家,为了她爹。秦氏能得的好处有限,嫁给她爹之后,又只生了个女儿。若她得宠后与秦氏为难,那点好处可抹不平损失。 秦氏微微一笑,并不担心这点,反问道,“姑娘会吗?” 李玉儿一愣,然后无端冒出一股怒气,却又不能对着面前这个,言笑晏晏的“长辈”发作,只能梗在心里,面上还要挂着和煦的笑容。 “当然不会。” .............. 何府 殿选回府之后还没两日,何珍儿突然就发起了高热。 马氏心急之下,求了已是承恩公夫人的姐姐,请了太医诊治。 好在太医医术高明,两剂药下去,当天晚上何珍儿就退了烧。虽然病怏怏的养了七八日才好,但总算没有大碍,不影响入宫。 再过几日就是入宫的日子,马氏将东西准备妥当后,兴高采烈的拿到潇湘院。 谁知一进门,就看见何珍儿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支蓝田玉箫出神。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显是在睹物思人。 第155章 防不胜防 马氏脸上的笑容一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个女儿一出生,睁眼看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十几年的心血还有疼爱,才把何珍儿养得这般亭亭玉立。这些年何珍儿的衣食住行,从来都是家里的头一份儿。 就连她儿子的待遇,也不如这个女儿精细。付出这么多,就是希望何珍儿,能为家族争得荣宠。 如今的一切,都照着她安排的进行。偏偏事到临头,何珍儿又闹起了幺蛾子。 马氏苦啊,她千防万防,怎么也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防不胜防! 何珍儿发现马氏站在门口,不慌不忙的将手里的蓝田玉箫,小心的放在盒子里收好。 然后递给婢女婉心,拿去收好,然后起身对马氏,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太太安好,您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马氏神色稍稍缓和,也不提那只玉箫的事情。女儿还是孝顺的,再不情愿也还是如了家里的意。 不然在宫里那个月,只要豁的出去,即便有皇后照拂,想不入选一样有的是法子。 现在木已成舟,何必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让大家都不痛快。 “我准备了些入宫的东西,拿过来给你看看。若是少了什么,也方便补上。” 几个奴婢将东西放在圆桌上,然后默默退到门外,留她们母女二人,在屋里说贴心话。 何珍儿粗略的看了眼桌上的东西,除了些珠宝首饰,银票,金银瓜子,金银花生之外。 还有一支百年老参,和一串款式老气的沉香念珠。 马氏说道,“放在从前,以你爹的能耐,你入宫最多封个才人。如今看在你表姐的份上,以美人的身份入宫,也算是不错。” “宫里需要打点的地方多,这些金银瓜子,花生什么的,拿去赏人再合适不过。” “这支百年老参,是给你防身用的,关键时候,能排上大用处。” 何珍儿点点头,拿起那串沉香念珠,“那这个呢?皇上生母早逝,先帝后宫一个都没剩下,我带进宫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这串沉香念珠,不是让你拿去送人的。” 马氏挑了挑眉,“你仔细瞧瞧,这上面的珠子,有哪些不同。” 何珍儿闻言,拿起念珠,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不解的摇了摇头。 “恕珍儿蠢笨,并未发觉什么不对。” 马氏笑着将念珠拿了过来,指着几颗珠子说道,“这几颗沉香珠子里面,都藏着东西。” “是你娘我好不容易,才寻来的。把这东西加在香料里面点燃,若有人闻了,便会看见他此生最惊惧害怕的事情,形如疯癫。” “不过可惜,一共就只有这么四颗,且中招之后,就只有一个时辰会这样。过了时间之后,那人就会清醒。” “你带在身边,算是一样底牌。只要使用得当,这四颗珠子,就能为你除掉四个敌人。” “皇后虽然是我外甥女儿,但两家到底不是一个姓氏。你根基未稳之前,有她做靠山可是少些麻烦,多些机会。” “但也要存个心眼儿,不能全然相信。万一她让你做那些脏活儿,你可得学聪明些,别把自己套了进去。” “最要紧的,就是要有自己的孩子。娘家再显赫,也管不到皇上喜欢哪个嫔妃。更何况咱们家,还不是什么名门望族。” “你看那个安妃,犯了再大的错,不过就是禁个足,罚个月例。还不都是因为她命好,生了个讨喜的女儿。” “要是没这个孩子,就是把她贬成才人,于家也不敢多说什么。” 何珍儿点点头,不过她还真不觉得,聚赌的事情和安妃有关。 要不然那个廖统,也不会只是被打成了个瘸子,贬成扫洒太监后,还能回南熏殿伺候。 偷鸡不成蚀把米,面子里子都没了,这也不是个聪明的。 “说起来这件事,我那皇后表姐,也是吃了大亏。” “以前太安宫诸事,都是她这个皇后说了算。如今多出两个协理后宫的嫔妃,生生将宫权分出去一半儿。” “尤为可气的是,以后宫女年满二十五岁,就能出宫还家。除了自己带进宫的陪嫁,内府安排的那些,想要得到她们的忠心,比以前要费力得多。” “而手握宫权的嫔妃,能左右她们的命运。想要在哪里差人手,收买人心,比其他人要容易得多。” 宸妃才出现多久?容妃虽有个二皇子,却是个老好人。在妃位里面,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 谁知在宫权这件事上,竟让她捡了这个便宜。显然是想让她们相互制衡,平稳后宫。 她既然存了孝心,要为家里着想,就不能不多用些心思在这些事上。 更何况后半生都要在宫里过活,没几个可信之人,恐怕她连自己都保不住。 马氏忧心的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皇后会同意你入宫的原因,原本她是不愿意的。” “光是一个宸妃,就不好对付。更何况这回选了这么多,才貌双全的秀女入宫,皇后应对起来也难啊。” 何珍儿颦眉,要不是皇后,以她在毓秀宫的表现还有妆容,该不能入选才对。 即便知道永远得不到她想要的,愿意听从家里的安排,可到底也对皇后存了芥蒂。 只因为她在宫里难过,想要一个帮手,就要她付出自己的终身。 这个表姐,还是和以前一样。表面上大度贤良,实际上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 “您放心吧,女儿知道入宫以后该怎么做。即便不能争得一番天地,也一定不会连累到家里。” “这样,也算是对得起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了。” 何珍儿看向马氏,目光中尽是了然。同样都是庶女,她过得比那些堂姐妹,要好上十倍百倍,不就是因为这个? 其实她一直都想知道,若她娘有自己的亲生女儿,还会不会让她入宫。 马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眼泪一下就晕染开来,抓着何珍儿的手,哽咽道, “我虽然没有生你,但养你这么多年,付出的心血,只会比用在你兄弟身上的更多。你一直都是我的亲生女儿,从来没有变过。” 何珍儿眼里的泪水,也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疼她是真的,利用也是真的。再多的疼爱,也比不上他们对家族的传承。 第156章 秦王 人的悲喜往往并不相同,被选入宫之后,有人愁苦就有人欣喜若狂。 曹家,纪家,萧家放了半夜的烟花。还在城外设了粥棚,一连七日,每日施粥五个时辰。 之后又是祭祖,又是去寺庙还愿。感谢满天神佛,让他们心愿得偿,家中女儿有了大好前程。 光是捐的佛祖金身,还有给僧人的布施,就不是什么小钱。 这大张旗鼓的,在京中成了一处热闹。消息都传到了赵琚的耳朵里。 他心里一直对这些只知道倚仗祖宗功劳,本身并无建树的勋贵不满。这会儿听见高程这么说,又添了几分厌恶。 “要不是朕清楚的记得,他们几家的女儿封的是个才人。看他们这做派,还以为是出了个皇后。” “光是这些,花费的银子怕就不少。看来这些勋贵的家底,比朕猜想的还要丰厚。” 高程笑道,“到底他们的祖上,都是以军功起家的。凡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哪个没有攒下几百万的家财。” “再加上他们几代人的积累,想来这里家人合起来,也能抵得上大半个国库。” 不仅赵琚讨厌这些勋贵,他也讨厌得很。 还在王府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高勇。那时高勇为了生活,给一梅姓人家做了赘婿。 高程找过去的时候,高勇日子过得不错。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吃饱穿暖还是没问题。 虽然没读过书,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但也知道做人要信守承诺。 他走投无路之时,是梅家给了他一条活路。现在有了帮衬,不能恩将仇报。 高程无奈,只能用自己的积蓄,花了一番功夫,给他哥置办了三百亩的上等水田。约定要是再生了个儿子,就传他们高家的香火。 因为太监的身份,到底不怎么体面。所以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公开,其他人并不知晓。 原本都还好,谁知夺嫡到了紧要关头,赵琚假装就蕃的时候。 纪家竟然使了手段,用东一块,西一块的旱地,将那三百亩连成片的上等水田,给换了去。 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不敢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赵琚的大计,就只能忍了下来。 赵琚登基之后,他这个贴身太监,也水涨船高。纪家竟然敢装作不知道,至今没有表示。 既然如此,就怪不得他了。这样的家族,留着也是无用。 赵琚道,“朱衣卫呢,有发现什么没有?” 小五回道,“回禀皇上,这些勋贵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几代联姻,早就融为一体。” “欺男霸女,强占民田,贪污受贿的事情,家家都有。” “最可恨的是,朱衣卫的探子发现,这几家当初明面上没有站队。但背地里,与废太子和晋王都有关联。” “您登基之后,这些证据他们毁灭得也算干净。但知情的人还在,只要严加审问,必定能让他们吐出实情。” 高程怒道,“这种蛇鼠两端的小人,当真是藏在朝廷里的蛀虫。” 赵琚看了他一眼,高程就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继续让人盯着,这些人让他们办事,多半是办不好的。可要他们坏事,却是容易得很。” “想要处置一家两家容易,但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警觉。内有秦王起了不臣之心,外又有鞑靼虎视眈眈。”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的做。” “皇上圣明。” 小五说道,“有一件事,还请皇上允许。” “何事?” “秦地朱衣卫千户,这两年送回来的情报,都没什么用处。涉及到秦王相关的,也都是些好话。” “微臣怀疑,他已经被秦王收买。秦地的消息,不能断了。微臣请皇上另派他人,前往秦地调查。” “你的担心很对。”赵琚认同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就让小六过去。如果只是误会,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如果当真有人生了二心,朕许小六先斩后奏之权。” “微臣遵旨。”小五叩首道。 秦王是老皇帝的叔叔辈,论起来赵琚还要叫一声叔公。当初和老老皇帝争夺皇位失败,被逼着去了封地。 老老皇帝怕他生事,离京之前,直接找机会给秦王下了药,让他不能生育。 这招也不知到底成了还是没成,秦王去了封地之后,年近五十,才终于得了一个儿子。 刚出生就迫不及待的,请封了世子,今年也十九岁了。 老皇帝知道自己亲爹的手笔,也怀疑过这个孩子的血统问题。毕竟是那么大一块封地,不能便宜了外人。 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不方便宣之于口。即便派了朱衣卫详查,也不敢大张旗鼓,以免被人怀疑。 最终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只当是秦王命好,注定会有自己的血脉。 老皇帝最后那年,他们兄弟之间各种明杀暗杀不断。尤其是陈王的死因,还有小五中箭的事情。 有不少谜团,还都没能解开。直到最近才发现,那些事情还有这位老叔公的影子。 若真是他所为,想必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想要报复在他们身上。 这两年虽然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也可能是已经有了,只是他们还没有发现。 以前听人说,这位老叔公,最喜欢的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按此心性,陈王的死,也能解释得通了。那个秦王世子,或许根本就不是赵氏血脉。不然为何他出生之后,一样没有别的孩子降生。 老叔公被绝了后代根,所以也想让自己的老哥哥,也尝到一样的苦果...... 赵琚道,“这些秀女的身份,再仔细查一遍。或许有人与秦地,也存着关系。” “微臣遵旨。” ............. 八月二十一,太阳还未升起,红光就染透了一半的天空。 十八位新人的马车,都停在了神武门外。韩总管带着一群小太监,在这儿等候。 到了吉时,请新入宫的嫔妃下马车后,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安排人带路。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荷包装了满满一袋。 小太监抱着赏赐,笑着说道, “这些新主儿一个个的都挺大方,荷包用的全是丝绸,绣的花样也好看。就是不看里头的东西,也能值几十两。” 韩声慢冷声道,“这点儿算什么,以后的好处还多的是。就怕你有命拿,没命花。” 小太监嘿嘿一笑,“奴才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您不让奴才碰的东西,奴才死都不敢碰的。” 韩声慢满意道,“知道就好。” 当初在毓秀宫的时候,刚才那拨人,有大部分他都曾经注意过。 年轻,气盛...... 不先和人过上两招分个高低出来,就不会懂隐忍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57章 入宫 一下子进了十几个新人,原本还算空荡的太安宫,突然便热闹起来。 新人入宫的第一天,除了份例里的那些赏赐之外,皇后和各宫嫔妃,也都有额外的表示。 季寒苏早让甘凝和齐嬷嬷,两人商量着将东西准备好。 这会儿她带着孩子在屋里玩闹,一半的宫女太监,都被甘凝几个带出去给新人送赏赐。 等到去椒房殿拜见那日,新人身上穿戴的是哪家的赏赐,便是有意向谁投诚。 甘凝送完东西,就直接过来交差。 “娘娘,赏赐都已经送到各宫,这些新入宫的主,也都十分客气。” “章台宫的刘美人,涵秋宫的苏选侍格外热情,说是等宫里都收拾妥当了,明日再来向娘娘谢恩。” “刘美人?” 季寒苏回想起来,“我想起来了,是刘侍郎家的千金,殿选的时候,被晾在下头好一阵的那个。” “你刚才也接触过了,觉得她性子如何,是否得用?” 甘凝摇了摇头,“要论容貌,的确是有几分姿色,只看这一点,就能分得几日的恩宠。” “可要是从性情上看,奴婢与她就说了那么几句话,不敢妄下定论。” “只不过奴婢瞧着,这刘美人的眼神里,始终透着一股倔强和傲气,不像是会轻易向别人效忠的人。” “你是说刘美人向本宫示好,并非是出于真心,而是打着其他主意,想要拿我做垫脚石?” 季寒苏摇着手里的拨浪鼓,逗得两个孩子伸手来抓。看他们姐弟两个笑得可爱,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 “出身尊贵的人,大多都极度的仇恨和排斥,我这种出身卑微的人。” “以前只配给他们提鞋的人,一朝翻身突然变得厉害,优秀,有了成就。” “哪怕取得的成果并不如他们,这些生来尊贵的人,也会给以极端的仇恨。” “她打着这样的主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样是事情,她上辈子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一样没少见到。 家境好或者学历好的人,往往充满了优越感,和对他人的恶意。 尤其是当他们面对出身微寒,但是依靠自己的奋斗拼搏,站到和他们差不多地位的人,心中的恶意会更加明显。 比如某军的英语不怎么好,口音带味儿,普通人玩梗恶搞,但并无恶意。 而某二代却是发自内心的鄙视,认为他身上的穷酸味儿,怎么都洗不干净。 再比如本科比较差的人,努力一年甚至两年三年,艰难的考上了名校研究生。 但其他同学,本科就是这个学校的。你对他态度再好,他大概率也瞧不上本科差的人,哪怕他一直都更优秀。 既得利者,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草根崛起。 甘凝笑着说道,“身为女子,出嫁前自然是看父兄。但出嫁之后,还是母凭子贵,妻凭夫贵。” “对皇上而言,嫔妃是何出身都是一样的。娘家不管有多风光,也比不过皇上的手指甲。” “娘娘如今的身份,只在皇后之下。与容妃、安妃相比,也不差她们什么,切勿妄自菲薄。” 季寒苏笑着摇摇头,“我倒不觉得她们有哪里,值得我妄自菲薄。” “有人说过,要知道如何做一个宠妃,最好的办法。就是站在宠妃身边,日日看着别人如何做一个宠妃。” “刘美人心里,兴许也是这么想觉得的吧。” 妙莹目光闪烁,她日日都在合欢宫,学到的东西的确不少。可怎么让皇上高兴,却一点都没学到。 而且每次皇上过来,都不让她上前伺候。她也小心问过,却说是皇上不喜欢她。 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她!明明之前过来的时候,她上前伺候从没出错过。 现在又想着,把她随便嫁出宫去。以她的身份,就算看在季寒苏的面子上,夫家的官位也不会高。 即便家里有个三品官,和皇上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哪家没有妾室通房。横竖都是要和其他女人争,还不如留在宫里,至少能多一层富贵。 季寒苏将拨浪鼓递给奶娘,接过杏仁儿奶浅浅的喝了两口。眼角的余光看向妙莹,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听进去了。 她倒要看看,赵琚摆明了看她不上,到时候她要如何设计。 这男人不愿意,难道要霸王硬上弓...... “对了,那个苏选侍呢?我记得她是这批秀女里面,位分最低的一个,有一双玉手。” 甘凝赞叹道,“娘娘记得不错,奴婢刚才是真真切切的瞧过了。苏选侍的这双手,纤细柔美,手上的皮肤柔滑得像是丝绸。” “一个小家碧玉,在这点儿上,硬是把那些大家闺秀,都给比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用了什么法子养出来的,奴婢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妙莹忍不住道,“真的有这么好看?比娘娘的玉手,还要漂亮?” 甘凝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这话是能问出来的? “当然是娘娘的手更美,苏选侍还差了些。” 季寒苏道,“我这人一向有自知之明,之前那样夸赞,想来我是比不上的。” “记得有一只南红的玛瑙戒指,一会儿把它找出来装好,明日等人过来的时候,让她带回去。” “这么漂亮的手,就要戴这些才好看。” 第158章 酸话 八月二十四,连着十来日的艳阳天过后,太阳终于被云朵遮住。比起之前的炎热,清晨吹过的风,稍微带了些凉意。 今日是新人拜见皇后的日子,对各宫嫔妃而言,都是一件大事。 皇帝就只有一个,光是王府出来的嫔妃,尚且还不够分。 一下子又来了这么多,青春靓丽,才貌双全的女人。鼓足了劲儿,想要和她们争夺赵琚的宠爱,怎能不如临大敌。 椒房殿里,皇后头上戴着象牙簪花的凤冠,身上穿着明黄色百鸟朝凰的衣裙。 手上羊脂白玉的镯子,温润生光,妖紫的翡翠戒指,更是贵气逼人。 清萍拿着一个托盘站在一旁,盘子上盖着一块红布。芳嬷嬷将红布掀开,露出一双凤头履。 鸾凤和鸣的妆花缎子,鞋头上立着一只,展翅高飞的累丝金凤。凤口衔珠,坠着一串玛瑙珍珠间杂的珠串。 鞋底用青白玉雕成,一眼看去,便知价值不菲。 “内府那些老师傅的手艺一日比一日精进,总算是没浪费了您这匹云锦。” “奴婢伺候您穿上,凭她什么人,都得在您的脚下跪着。” 说完,芳嬷嬷就伺候着皇后换鞋,也只有这种华贵之物,才衬得起她家娘娘的身份。 “人已经到齐了吗?” 收拾好装扮,皇后一边喝着燕窝粥,一边问道。 清萍道,“新入宫的嫔妃,田公公都安排妥当,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其余嫔妃也都在各自座位上,等着给娘娘请安。” 皇后用完燕窝,拿起丝帕,轻轻的擦了擦嘴角。然后将手放在玫瑰添了花瓣的水里,随便洗了洗,抹好香膏之后,才开口说道, “既然人都已经齐了,那便扶本宫出去吧。顺便看看这些新进嫔妃,有几个懂事的。” 皇后出来之后,就见在场的嫔妃除了季寒苏,个个都衣着盛装,脸上妆容精细,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嘴里说着闲话,三句里头有两句都和新人有关。偶尔还夹杂着那么一两句酸话,感叹自己命薄,膝下没有儿女依靠。 众人说得起劲儿,听得认真。并未发现皇后已经过来,正站在角落看她们议论。 清萍清了清嗓子,一声皇后娘娘驾到,殿中的众人才反应过来,起身行礼。 皇后端坐在凤座上,才道了一句免礼。 “妹妹们刚才都说的起劲儿,不知都在聊些什么?本宫也想听听,一起乐呵乐呵。” 容妃看了眼众人,笑着说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妾们是在聊那些新妹妹。” “刚才进来的时候,那些妹妹们都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一个个的都跟天仙似的,往那一站就是一幅画。” “年轻啊,就是好。连花坛里的蝴蝶,都看迷了眼,一个个的往人身上扑。” 皇后微微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季寒苏,“还有这事儿?这不仅皇上的福气,也是咱们姐妹的福气。” “以后有了这些新妹妹做伴,我们姐妹也都有人陪了,不会觉得孤单。” 许美人道,“皇后娘娘说得是啊,不过新妹妹们入宫,安排住处。” “除了丽嫔怀相不好,紫兰殿不方便进新人。就只有合欢宫,是宸妃娘娘一人独住。” “偌大的宫室,就只有一个嫔妃,娘娘要是觉得孤单寂寞,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舒嫔笑道,“许美人这话说的不对,宸妃有皇上眷顾,怎么会孤单寂寞?” “也不看看这太安宫,除了皇后娘娘,还有哪个嫔妃有宸妃娘娘命好。” “年纪轻轻的就儿女双全,三皇子才多大,皇上就寄予厚望。恨不得拴在腰带上,日日带在身边。” “别说没孩子的眼馋,就是有孩子的娘娘,怕也一样羡慕得很呐。” “也是臣妾封无福,跟了皇上这么久,几个月才见皇上一回。” “宸妃娘娘若能分一二的福泽,给诸位姐妹,大家才能更好的为皇家绵延后嗣。” 这番酸话一出,即便知道是在挑唆,其他人心里也都为此而感到不平。 同人不同命,大家都是嫔妃,一样的伺候皇帝,可相互之间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她们并不觉得自己差在哪里,以前安妃得宠就罢了,毕竟当初王府里头,就她出身最尊贵,容貌也长得最好。其他人虽然不痛快,但也还能接受。 可季寒苏不过就是个宫女,比她们卑贱十倍不止。她就应该像许定儿一样,无宠无子。 得了三五日宠爱之后,便被皇帝弃如敝履。 需要依附在别人身后,靠着她们这些生来尊贵的人,施舍的那点儿残羹冷炙过活。 面对这些扑面而来的恶意,季寒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轻描淡写道, “谭美人之前那副温柔贤淑,心慈厚道的做派,怎么突然变了。说话这样刻薄,是终于装不下去了?” “嫉妒使人丑陋,原本容貌就比不上旁人,现在更是差了一大截。皇上要是能看得上你,才是怪事。” “后宫争宠全靠各自本事,你争不过其他人,也争不过本宫。技不如人就得忍着,想要扬眉吐气,把力气往皇上身上使啊。” “搁本宫面前来自取其辱,是做了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本宫会委屈自己来给你面子。” “皇后娘娘,您看宸妃的样子。当着您的面,她就这样跋扈。可知在私底下,臣妾们受了她多少委屈!” 谭美人娇娇弱弱的抹着眼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皇后替她做主。 皇后心里也烦,要装模作样又没有本事装到底。换成其他人,或许还忍了这口气,往后抓着机会再发作。 可季寒苏分明是个有仇当场就报,有气当场就出的人,偏学不乖。 “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谭美人,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比宸妃伺候皇上的日子还要长些。” “应当知道,嫉妒乃是女子德行的大忌。所有人都在边上坐着,你是如何说出口的?” 谭美人说完之后,其实就后悔了。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皇后不仅不帮她,还站在季寒苏那头。 不忿之下,又自怨自艾起来。觉得是因为她不得宠,位分又低,所以才这么被人看不起。 屈居人下,皇后又这么严厉,反应过来之后,只得哭哭啼啼的认错。 “是臣妾不好,说错了话,才让宸妃娘娘误会。臣妾也是为皇上的子嗣着想,没有嫉妒宸妃娘娘的意思。” 皇后转头看向季寒苏,“宸妃也是,位分这么尊贵,又得皇上看重,让你帮着打理后宫。” “谭美人就算有什么不对,你身在妃位,好好教导也就是了,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当着本宫和众人的面,说话跟下刀子似的。以德服人,以理服人,才是身居高位应有的操守。” “刚才的事情要是传到皇上那里,皇上一定会不高兴的。” 季寒苏笑着点了点头,“多谢皇后娘娘教导,臣妾下回一定照皇后所说,时刻谨记以理服人” 不过比起道理的理,她更喜欢物理的理。谁要让她觉得不痛快了,她必定也要让那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安妃严厉的盯了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谭美人,讽刺季寒苏就算了,还要把她带上,真是个蠢货。 不过再蠢,也是她的人,不能不帮着说两句。 “谭美人又没有说错,宸妃生产伤了身体,太医也说了,五年之内不能有孕。” “不能生还要扒着皇上,也不怪其他人会有意见。” 第159章 觐见 皇后微微一笑,看向季寒苏,随后问道,“宸妃,你怎么看?” 季寒苏轻轻摇着团扇,“皇上觉得臣妾伺候得好,在合欢宫待得顺心,所以才来得勤了些。” “还说别人心里弯弯绕绕的,有一肚子的算计等着他。每回过去不是给家里要好处,给家里父亲兄弟要官,就是想着升位,讨要赏赐,让皇上厌烦不已。” “说句不中听的,我要是男子。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女人,总惦记着拿夫家的好处,去贴补娘家。” “皇上不愿意去,就多想想自己的原因,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早把人给得罪了。” 季寒苏把话一说,其他人都心虚的眨了眨眼睛,似是在回想之前,自己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缠着皇上给家里要好处。 就连皇后也都有些不自在,类似这种事情,她之前也有过几次。 安妃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个让赵琚不满了。她当初仗着孩子,也没少在赵琚那里吹枕边风。 容妃倒是没替家里要过好处,她没来就没得宠过,就算心里存了想法,也没敢和赵琚开口。 不过她也一直疑心,自己是不是有哪里错而不自知。明明容貌不差,又给赵琚生了个儿子。 宫里孩子不多,别人是母凭子贵,她反而是子受母累! 如果说是觉得她不贤良,不温顺,不可人,那其他嫔妃又比她好在哪里? 椒房殿突然间安静下来,空气都出现凝滞,只听见季寒苏放茶杯的声音。 芳嬷嬷小时提醒道,“娘娘,时辰已到,该让新人觐见了。” 皇后回过神,“既然如此,让她们都进来吧。” 田勤闻言,吊着嗓子高声喊道,“宣新进嫔妃,入内觐见。” 十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人,排着队从门外缓缓走来。不过几个呼吸,原本空旷的大殿,就站满了人。 按着规矩给皇后行过三跪九叩之礼,才算是名正言顺的嫔妃。 “今日拜见过后,大家同为后宫姐妹,是一家人。你们才入宫,难免会有不习惯的地方。” “容妃与宸妃帮着本宫处理后宫事宜,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只管和她们说。” “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可以和本宫说,本宫自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谨记于心。” 为了遮掩心里的不痛快,容妃面上的笑容反而更热情了。她的确得了个宫权的名头,实际上还不如内府的管事嬷嬷。 皇后拿宸妃没办法,就把她当管事婆子。什么叫做新人缺了什么东西,就来找她...... 容妃自动将季寒苏忽略了,就季寒苏那个脾气,谁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麻烦到她的头上。 可叹她不得宠,娘家也做不得依靠,除了做个老好人,她没有别的办法,来保住自己和孩子。 容妃怎么想的,并不被皇后在意。 新人依次拜见过其他嫔妃之后,皇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众人散了。 回到寝殿之后,剥着石榴,回想着刚才仔细的打量过的众人,只从这些新人的穿着打扮上看。 除了何珍儿戴着她送的珠钗,徐美人戴着她赏的耳环,还有曹才人,穿着她赏的料子做的衣裳。 别的新人,似乎并未用她给的赏赐。看来她皇后的身份,并不能让她们拜服。 清萍看着皇后手指上,染了石榴的颜色,开口道,“娘娘,这石榴的汁液最伤指甲,又不好清洗,还是让奴婢来吧。” 皇后摇了摇头,“景珩喜欢吃石榴,所以本宫剥一些给他送去。” “这孩子最近越发用功,人都瘦了。一会儿让小厨房炖只花胶鸡,给景珩补补身子。” 清萍点头,知道皇后心里不舒服,于是专门捡着她喜欢的说, “娘娘慈母心肠,大皇子又是最孝顺的。您本就福泽深厚,等到大皇子成人,这福气更会绵绵不绝。” 芳嬷嬷道,“是啊娘娘,大皇子才不到十岁,就已经把四书都学了一遍。” “把这放到宫外,那就是文曲星下凡,天生的状元之才。” “哪像容妃的二皇子,都四岁了还只知道吃。咱们大皇子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都会背诗了。” 皇后闻言,果然笑得越发和蔼,心里对这些恭维极为满意,嘴上却教训道, “别胡说,都是皇上的孩子,一样的聪明懂事。景安年纪还小,贪吃是孩子的天性,等他再长大几岁,就知道用功了。” 清萍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您是尊贵的皇后,容妃要不是生了个儿子,最多就封个婕妤。” “她的身份与娘娘天差地别,她生的二皇子,自然也比不上大皇子尊贵。” “只从名字上看,就知道皇上对大皇子有多看重,对二皇子就指望他安分守己。” 皇后笑容灿烂,但一提到皇子的名字,就忍不住想起三皇子景昊,笑容也冷了下来。 第160章 贤惠 新人觐见过后,绿头牌就摆在了敬事房的台面上。然而已经过去了好几日,除了合欢宫,赵琚就只去了皇后和安妃处。 惹得整个后宫,都侧目不已。一边称赞皇帝念旧,一边在私底下猜测,到底是谁能拔得头筹。 椒房殿 赵琚问过大皇子的功课,又陪着兰陵公主作画。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用过晚饭,嬷嬷才把皇子公主带了下去,让皇后和赵琚闲话家常。 “景珩的年岁越大,越有自己主意。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皇家气派,不愧是朕的长子,是诸位皇子的表率。” 皇后笑眯了眼,儿子能得父皇看重,她这个母亲当然再欢喜不过。 “景珩是您的第一个孩子,当初在王府的时候,也是您亲自教导开蒙的,这些年就没让臣妾操过心。” “不像兰陵,被臣妾惯坏了。整天追猫撵狗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和我这个母后唱反调,一点儿嫡公主的样子都没有。” 皇后嘴里说着责备的话,面上却对女儿十分满意。 公主是女儿家,不会牵扯到皇权中去。天之骄女就该厉害些,有主见才对。 不然没出嫁前被奶嬷嬷拿捏,出嫁后被驸马和奶嬷嬷一起拿捏的公主,又不是没出现过。 赵琚的手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兰陵年纪还小,等她及笄之后,自然就懂事了。” “就是要这样才好,不然像寿光那样,轻易就被人糊弄了去,落得这般下场。” “如今想起来,朕恨不得将那家人凌迟处死。” 当初先帝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念在他们祖上的功劳,明面上给东山侯一家留了个全尸。 背地里却让王谨给他们送去了一盒,闭口的蜀椒。蜀椒珍贵,是皇室贵族所爱的一种香料。 但需开口才能食用,未开口的蜀椒带有剧毒。中毒者会恶心、呕吐、腹泻、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且这些症状会逐渐加重,直到死亡,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 蜀椒难得,这种体面之法,唯有王公贵族才能使用。 可对被赐椒杀的那些人来说,还不如赐贴加官,至少痛苦的时间要短得多。 饶是这样,赵琚登基之后,还让人开棺鞭尸。 皇后与这个妹妹并未有太多接触,以前那些亲厚,也是看在赵琚的面子上罢了。 私心里未尝不觉得,这样的做法太过狠毒,因而心有戚戚。 尤其是住进椒房殿之后,万一哪天赵琚厌倦了她,想给自己换个更年轻漂亮的皇后。 以他的心性,记仇记成这样,到时候又会怎么对待,她这个阻路发妻...... 皇后不敢想,也不愿去想,但眼下的后宫,的确不能让她心安。 心里百感交集,面上也还是要顺着赵琚的心意。 “其实寿光妹妹已经走了有几年了,皇上您不忘兄妹之情是好事,但日子是往前过的。” “那家人到了地下,也只能投到畜牲道,来世任人鱼肉,以赎其罪。” 赵琚道,“皇后这话不错,等兰陵大了,还要我们两个做父母的,多替她操心些。” “像安阳和彭城那样,也没什么不好。朕的女儿,本就该是这天下最幸福肆意的人。” “您这样疼爱公主,会把她们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后递给赵琚一颗剥好的葡萄,笑着说道。 赵琚一口吞下,然后吐出几颗葡萄籽。“这大乾的天地是朕,随便她们怎么翻。” 皇后笑道,“皇上舐犊情深,臣妾也不再多言。如皇上所说,几个女儿都还小,也不必急在一时。” “倒是新人入宫,已经有些日子了。可皇上一直没让新人侍奉,仍旧在合欢宫和南熏殿留宿。” “不知皇上今晚,是否还是去宸妃那里?” 赵琚擦着手道,“怎么,不想朕留下来陪你?” 皇后抿唇一笑,目光中带上了一抹娇羞。 “臣妾当然希望您能留下来,若不念皇后的身份,只是您的妻子。臣妾恨不得皇上,能日日陪在臣妾和孩子身边。” “只是身为大乾皇后,不得不履行皇后的职责。不仅要操持后宫,教导嫔妃,抚育儿女,使皇上免除后顾之忧。” “也要为皇室血脉考虑,使皇上雨露均沾,绵延皇家子嗣,让大乾江山有传,代代有人。” 皇后见赵琚并无不满,且神情温柔。更觉得自己这话大方得体,是尽一国之母的本分,处处为他考虑。由此继续说道, “皇上虽然宠爱宸妃,但她到底不适合生养了。如今又正该是繁衍子嗣的时候,皇上不忘旧人,臣妾心里也欢喜。” “可也要顾全新人的面子,毕竟她们父兄,都是您的肱骨之臣。” 赵琚刚才的好心情,被后面这段话败得干干净净。其实皇后这话也没什么错,只是他并不想听。 他更想像以前在王府时那样,两人独处的时候,和寻常夫妻一般,不要这么拘束。 也不知是不是至尊的位置,天然就能约束人。两相独处的时候,也都套上了一层脸谱,日渐僵化。 赵琚心里不悦,留在这椒房殿,越来越像是在勤政殿的书房,听大臣们上奏。 “皇后这话大方得体,很是贤惠。” “朕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处理,下回得了空,再来椒房殿用膳。” 皇后露出一抹笑容,还未展开就听到赵琚后头半句,那笑就这么僵在脸上。 直到赵琚走出几步,她才反应过来。盯着满脸的挫败,疲惫的揉着脑袋。 “明明刚才皇上还很高兴,何突然又成了这样,难道是因为本宫提到了宸妃?” “本宫所说也是实情,并未有指责她的地方。何况劝皇上去新人那里,皇上应该高兴才对,为何会突然生气。” “难道本宫做的还不够贤惠,不够得体吗?” 芳嬷嬷道,“娘娘做的很好,任谁也说不出一个错来。” “可既然皇上要留下来陪您,你又何必把皇上往外推。恕奴婢多嘴,这名声虽然要紧,但攥在手心的实惠更要紧。” 其实她也不懂,那些个男人,不都想娶一个贤惠不妒的妻子。皇后刚才做的,正是天下男子所想的。 皇上也是男子,怎么就顶用了呢! 清萍进来说道,“娘娘,奴婢在外头看着,圣驾的方向是往合欢宫去了。” 皇后气急,双手一推,就将桌上摆着的水果,核桃之类的东西,都推到了地上。 各色果子滚了一地,成套的茶杯被摔了个四分五裂。吓得清萍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请罪。 “娘娘息怒!” 皇后目光如冰,“本宫不信,她能一直得宠下去。也不相信,她就一点软肋都没有。” 第161章 又是想标题的一天 合欢宫 赵琚不让宫女太监通报,跨进寝殿的时候,季寒苏已经泡完澡,趴在床上让甘凝用冰肌玉露擦身子。 “娘娘的肌肤用这冰肌玉露养着,比婴儿的肌肤还要嫩。像是最上等的丝绸,连水珠都挂不住,哪里像是生过孩子的。” “从后面是看不出来,但我自己知道,终究和以前不同。” 季寒苏闷闷的道,“你说为何只有女人才能生孩子,要是男人也能,那该多好。” “这样我们就不用忍受十月怀胎的辛苦,生产时的剧痛,还有生产后的虚弱。” 甘凝觉得季寒苏真是异想天开,孕育原本就是女人的事情,要是男人也行,那不是乱了套了? “天地有阴阳,男人养家糊口,建功立业,是巍峨高山。女人相夫教子,处理家事,是涓涓细流。往前数千百年,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奴婢知道娘娘受苦了,可这苦受得值啊。这儿女承欢膝下,夫君恩爱绵长的日子,是女人最大的幸福。” 季寒苏不认同这话,但也没有想过,只靠言语就能让她们相信,女人也可以是高山。 “我自己的选择,当然不会后悔。不过要是舒坦小半个时辰,就能在十个月后得个孩子,那该有多好。” “这医学一道,即便是太医院,也差得远了些。” 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金尊玉贵的日子,是她上辈子怎么都过不上的。 但若有选择,她还是宁愿呆在自己的小屋子,而不是这雕龙画柱的合欢宫。 “腰上多抹一点儿,最近小厨房的菜有些油了,后面几天让厨娘换些清淡的来。” “甘凝,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没听见回应,季寒苏侧过头,就看见赵琚拿着瓶冰肌玉露,正往她身上倒。 此刻屋里就只有她们两人,甘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下去。 蜜一样的雾气横在两人中间,寝殿里挂着的浅蓝色香云纱,与烛火一道摇晃。 过了好一阵,才又安静下来。 “不是去了椒房殿,怎么又到我这里来了,难不成是皇后给你脸色看了?” 赵琚敷衍道,“这太安宫里除了你,谁还敢给朕脸色看。” 季寒苏轻轻一笑,如殿外挂着的风铃一般悦耳。 “就是皇后太贤惠了,让您觉得不像个女人。” 赵琚目光锐利,死死的盯着季寒苏,他与皇后之间的事情,皇后自己尚且不知,隔着重重宫苑,她却能看得明白。 “你还真是个魅惑人心的妖精,竟然能猜到这些。皇后要是有你一半聪明,朕......” “朕什么?” 季寒苏扬着下巴,得意道,“不来找我了,是不是?” 赵琚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哪能啊。” “朕就是觉得奇怪,你从哪里看出这些的?难道你在椒房殿安排了人手,是她们告诉你的。” 这话问得危险,她若能收买皇后身边的人,是不是也能收买赵琚的亲信? 即便是在上辈子,夫妻之间都还要有自己的空间。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便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也不能越过这条线。 “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有这个本事,早就混出宫去逍遥自在,还能等到您这么个冤家。” 季寒苏道,“这事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以前皇后还是楚王妃的时候,我也是见过几次的。” “最近的那回,是在周贵妃宫里,当时皇后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也会和宫女说说笑笑。” “当时大家都说,皇子里边,陈王殿下待宫人们最好。而王妃里面,是楚王妃最和善可亲。” “这两年相处下来,皇后娘娘的变化,我又不傻,还能看不见?” 季寒苏才不会觉得,皇后的变化有一半都是因为她。 后宫权势就那么些,想做常务副皇后,不从皇后手里拿,还能从谁的手里? 什么道德慈悲,什么良心善心,这些是多少钱一斤,不争就只有死路一条...... 死道友不死贫道,伤人和伤天和不可伤文和。最多等她大获全胜之后,再给她们上一炷香。 然后请一群和尚,做一场水陆大法事,送她们往生极乐。 赵琚被说服了,淡淡道,“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冰肌玉露才抹了一半,光抹腰上有什么意思,胸上最该好好养养。” 突然一个翻身,季寒苏就被翻了一圈儿。楠木的雕花架子床也不知被睡了多久,有些地方都松动了。 咯吱咯吱的响了大半夜,直到月上中天,才安静下来。 来宝打了个哈欠,杵着拂尘缩在柱子后面,一阵夜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进了九月之后,白天虽然还是烈阳高照,屋里得摆两盆冰,才能稍微好过些。可到了晚上,尤其是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多穿件衣裳也还是觉得冷。 栀子拿着毯子过来,正好看见他这副鹌鹑样。心道男人就是粗心大意,不知道提前准备。 “快搭上,要是染了风寒,还怎么伺候皇上。” 来宝笑着接过毯子,石青色的丝绸毯子,上面绣着松鼠葡萄的花纹,寓意多子多福,生生不息。 刚才是身上有些冷,心里却热乎着,这会儿连心里都拔凉拔凉的。 栀子之前和他说过,宸妃会提前放她出宫婚配。他虽然在皇上身边伺候,但也是个身有残缺的人,哪儿能碍着她的前程。 来宝勉强扯出一抹笑,“这东西可不便宜,难为你舍得拿给我。谢谢这话我就不说了,没得太生分。” 栀子说道,“娘娘赏的东西,我那里也不止这一件。知道要守夜,也不让人给你拿件衣服过来。照顾自己都不会,也不知道怎么照顾的皇上。” 来宝嘿嘿一笑,“皇上大多是师傅伺候,我们不过跟着做些小事罢了。” “再说,不是还有你替我准备这个吗。” 栀子白了他一眼,“等我出了宫,看你还能指望谁。” 来宝傻笑着没说话,他本来就不该有指望。 第162章 投诚 直到新人入宫一个月多月,赵琚像是忘了这事儿一样。每日都专心政务,总共都没去后宫几回。 花一样的娇女,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刚进宫时的傲气与自信,被这些日子的等待,直接消磨了大半。 好些都对自己的才貌,都产生了怀疑,猜想是不是皇帝要求太高,或者根本就不喜欢她们这一类。 除了少数几人,还想着一动不如一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并未有多担忧之外。 其他人,难免都添了几分急躁。一边大爆金币,想着收买宫女太监,若是不能和皇帝来个偶遇,那在绿头牌上做些安排也是好的。 一边带着礼物,在皇后和得宠的嫔妃跟前下功夫,希望能被人举荐,拔个头彩。 合欢宫 季寒苏欣赏着眼前的紫檀屏风,以紫檀木为边框,将螺钿、玛瑙打磨成片状浮雕景物,镶嵌在边框上。 画面层次分明,格调典雅清新。屏座以青白玉装饰,如意祥云的纹样,并以绳纹相连贯。 屏心部分,并非是以木画镶嵌,而是用了异色双面绣。 一面绣着并蒂长依的莲花图,一面绣着松山仙鹤。 刺绣的丝线极细,针脚又密,宫里最好的绣娘,想要绣出这么一幅,也至少要花一年的功夫。 萧才人道,“这幅双面绣,原是家里给臣妾准备的嫁妆。前些日子入宫,一起带了进来。” “蒙娘娘赏赐,臣妾也没什么好的回礼。听说娘娘喜欢莲花,于是让人制了这架屏风,若能让娘娘喜欢,也算是有了用处。” 这架双面绣的紫檀屏风,放到宫外至少也值个七八千两,的确是入了她的眼。 勋贵出身,哪里有爵位给子孙继承,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大把的银子往外花,也半点都不心疼。 季寒苏明白她的来意,深觉后宫的女人,明明一眼就能看清的事情,非要给自己找事情,弯弯绕绕的来。 萧才人要是把带进宫的那些东西,直接换成银票送去勤政殿,赵琚自己就能送上门,哪里用得着在她这里下功夫。 “这么贵重的东西,本宫怎么能夺人所好?” 萧才人笑着说道,“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这架屏风虽不是红粉,但放在娘娘宫里,才能有它的用处。” “臣妾愿像这架屏风,追随在娘娘左右,鞍前马后,唯娘娘马首是瞻,还请娘娘庇佑臣妾。” 季寒苏道,“萧才人出身大族,又是这样的花容月貌,早晚能得皇上宠爱。” “如今虽有一时不顺,但皇上也并未去其他人那里。便是想找人投靠,不也该去椒房殿吗,何必来寻本宫?” 萧才人心口砰砰的跳,成败就在此时,她早就权衡过了,没什么比盛宠更要紧。 宫里儿女双全的,就只有皇后和宸妃两人。疥疮的事情没过多久,宸妃就得了协理后宫的权利。 皇后明显处在下风,宸妃在朝堂又没什么依靠。 她若能投在宸妃名下,为着她身后的萧家,宸妃也一定会对她极为仰仗。 怎么看,都比向皇后投诚来得划算。 萧才人跪下说道,“良禽择木而栖,皇后这条船早已老旧,年老色衰的,怎可与娘娘相提并论?” “臣妾是旁观者清,这些日子看得真真的,皇上心里唯有娘娘一人。” “臣妾不求能得皇上宠爱,只想在这宫中平安度日。若能做了娘娘的妹妹,得娘娘照拂,臣妾感激不尽。” 季寒苏伸手将萧才人扶起, “你的意思本宫明白,独木不成林,单丝不成线,姐妹之间,本就该守望相助。” “你如此诚恳,本宫也不能驳了你的心意。甘凝,给萧才人端个凳子过来。” 萧才人喜不自胜,“臣妾多谢娘娘恩典。” 季寒苏道,“先不用谢本宫,眼下正好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萧才人知道这大概就是投名状,也是试试她的办事能力,正色道, “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还请娘娘吩咐。” “不用这么紧张。” 季寒苏闲聊一般,和萧才人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本宫听说翡翠亭这两天,用木头架了个秋千不说,还移了不少鲜花过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翡翠亭?” 萧才人思索了好一阵,才想起这个地方。 “那不是在椒房殿附近?” 季寒苏道,“是啊,本宫虽然协理后宫,但也只是管着一些小事罢了。椒房殿那边的事情,是一个字都不敢问。” 萧才人看着季寒苏别有深意的眼神,很快就明白过来,笑着说道,“臣妾明白了。” .......... 萧才人离开之后,甘凝才道,“娘娘之前不是说萧才人这样的嫔妃,都不好打交道。” “刘美人再跑讨好,您都只是些面上情,并没有吩咐她做什么。” “为何萧才人讨好两回,您对她却格外不同。” 季寒苏道,“有这么大区别吗?” “当然有......”甘凝点头。 季寒苏笑道,“兴许是气场的原因吧,也或许是萧才人送的礼,格外合我的心意。” 因为这个? 甘凝不信,她了解的季寒苏,不是因为一架屏风,就能被人收买。 显然是有别的原因,不愿意说出口罢了。 季寒苏看着放在旁边的屏风,琢磨着赵琚的心意。 每一个被选入宫的嫔妃,都有她们的用处。她要是皇帝,会怎么安排这些女人。 ....... 章台宫 萧才人在自己屋里等着,不时焦急的望向门外。好不容易等到蕊儿回来,立刻上前问道。 “打听到了吗?翡翠亭的那个秋千架,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皇上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椒房殿用晚膳?” 蕊儿慌乱的点着头,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为了赶紧让萧才人知道,她可是一路跑回来的。以前在府里的十几年,她就没像今天这么累过。 萧才人虽然心急,但见蕊儿累成这个样子,也有些心疼。赶紧倒了一杯茶给她,又拍着蕊儿的后背,替她顺气。 “怎么样?好些了吗?” 蕊儿喝了好几杯茶水,终于觉得喉咙烧得没那么厉害,点头道, “多谢才人,奴婢好些了。” 萧才人急不可耐的问道,“怎么样,你都问道些什么?” 蕊儿调整了下呼吸,然后说道,“奴婢问过了,那个秋千架子,的确是皇后让人支的。” “说是如今入了秋天气凉快,正好带兰陵公主玩儿。” “可这秋千支起来到现在,也有两天了,并未见公主去过。” “奴婢又使了银子,探听到皇后今日,让人去请了皇上用晚膳。” “还偷偷去延福宫问了,说何美人大白天的就要沐浴,还去花房要了不少鲜花。” “奴婢觉得这一点都不正常,会不会是皇后也坐不住了,想把何美人举荐给皇上,特意安排了这些?” “一定是这样!” 萧才人道,“皇后和宸妃面和心不和,对宸妃来说,谁得宠都好,但一定不能是何珍儿。” “否则她不会将这事儿告诉我,让我替她坏了皇后和何珍儿的好事。” 蕊儿问道,“才人当真要听宸妃的吩咐?这事要是真的做了,不管结果如何,咱们就真的和皇后为敌了。” 萧才人把心一横,“能左右逢源是好,可其他人也不是傻子,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你去这样......” 第163章 落水 翡翠亭 曹才人抱着一把月琴,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坐在秋千架上。 直到夕阳西下,也没等到皇帝的仪驾。眼看着月亮已经冒出了头,天色就要全黑,曹才人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 突然觉得脖子有些痒,一巴掌拍上去,凑近了一看,居然是只吸饱了血的黑白花蚊子。 “翡翠亭的奴才是做什么吃的,都入秋了怎么还会有这些东西!” “等哪里我禀了皇后,定要好好收拾他们才行!” 说完左手又痒了起来,因拿着柳琴不方便,右手拍过去的时候还拍了个空。 福佑也被叮了好几下,小声说道,“天色一黑,这些虫子就都跑了出来。” “都这会儿了皇上还没过来,多半是不会来了,还是让奴婢扶您回去吧。” “何美人说的那些,未必就是真话。有这样的好事,换作别人,即便自己去不了,也一定不会轻易便宜了外人。” 曹才人咬牙切齿道,“她为了勾引皇上,弄了好些鲜花泡澡。结果身上过敏,长了一片红疹不能侍寝。” “还说今天的机会难得,我既然投了皇后,和她勉强也算是一路人。” “她既然去不了,不如把机会让给我,好歹肉是烂在锅里,比便宜其他人要强。” “我想着她到底是皇后的表妹,皇后让她进宫,显然是有意提拔她,这才勉强信了几分。” “结果等到现在,连皇上的影子都没看见,还被这些该死的蚊子,咬了一身的包。” 福佑像朵垂头的向日葵,低头小心劝道。 “也有可能是皇上去了别处,但无论实情如何,今天的功夫算是都白花了。” “奴婢知道您不甘心,可即便您继续待在这里,也是平白受罪。” “还是早些回去,让奴婢替您擦些药膏,这样好得快些。” 曹才人再有不满,也只能点头,天色已黑,她继续留在这里,也遇不上皇上。可就这么走了,万一皇上又来了呢? “可惜了我这一身的装扮,前前后后花了两个时辰,本想着能招蜂引蝶,谁知那蜂蝶偏偏不来。” 福佑道,“才人放心,您如此美貌,皇上一定会看到的。” 曹才人道,“但愿这一天能早点来。” 福佑将曹才人扶起,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发现远处有灯笼往这边过来。 “才人您看,那边有灯火过来,似乎是皇上的仪驾。” 曹才人摸黑上前几步,仔细的瞧了瞧,惊喜道,“真的是皇上的仪驾,皇上来了!” “快扶我去秋千上坐着,再好好的给皇上弹一曲关山月。” 说完这话,曹才人不等福佑反应,自己就匆匆往回走。谁知脚下一滑,不知踩到了什么,曹才人一声惊呼,直接摔到旁边的池子里。 “救......命!” “快救......救我!” 福佑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知道曹才仁跌进池子,在那里呼救,在慌乱的想着护主。 只是她也不会游泳,只能一边大喊救命,一边四处看着,有没有树枝之类,可以让曹才人抓住。 匆忙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突然瞧见地上的柳琴,想着到底是块木头,于是抓住一头,将另一头往曹才人那边送。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太监侍卫都往这边冲来。 福佑见有人跳进水里,往曹才人身边游。高兴之下手里的月琴没有拿稳,圆的那头直接撞在曹才人头上。 原本还能扑腾两下的曹才人,就这么直接沉了下去。 等侍卫好不容易将人托上岸,福佑看曹才人的样子,还以为小姐被自己送走了,吓得抱着人大哭。 来宝过来的时候,正好看着这一幕。 圣驾行到附近的时候,就听见有呼救的声音。 遇见这种事情,是不敢再按照之前的方向走了,谁知道会不会是刺客! 师傅在皇上身边伺候,便带了人过来。一看地上躺着的那个,穿着嫔妃的衣裳,旁边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宫女,来宝就明白了大半。 听到眼前这人也是个蠢的,好好在这守株待兔,能把自己坐到池塘里去。 “哭什么!嬷嬷没教导过你,宫中不许有啼哭之声吗?” “你是哪个宫的,不尽快将你家主子送回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福佑被这么一下,立刻止住了哭声。一个老太监略施手段,就让曹才人将喝进去的水,吐出了大半。 “我家主子是章台宫的曹才人,听说翡翠池有个秋千架,才过来散散心。” “没想到天黑的这么快,开的时候不小心摔进了池子里。请公公救救我家才人吧,奴婢给您磕头了。” 来宝轻蔑的瞧了两人一眼,挥了挥手里的拂尘。 “你们几个将曹才人抬回去,再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赶快些,别耽误了时辰。” 福佑又哭又笑的给来宝磕头,跟着回了章台宫,直到太医给了诊断,心里的石头落下,才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太医看她这样,也不好意思直接离开。检查之后才发现,是中了蜈蚣的毒。想来是刚才在翡翠亭被咬的,只是当时太过紧张,因而没有发现。 好在这东西毒性不强,不然耽搁了这么久,早就毒气攻心,想救回来也难。 季寒苏正准备睡觉,就听甘凝过来禀报这事儿,半点都不觉得困了。 “还真是好大一场戏......” “看来皇后这个表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知道枪打出头鸟,故意拿曹才人给她顶包呢。” “只是可怜的曹才人,不仅差点淹死在池子里,还断了一条腿。少说要在床上躺三个月,还不知会不会落下后遗症。” “萧才人这事情办得干脆,首尾可清扫干净了,别被皇后给查出来。” 甘凝道,“萧才人做的很是妥当,现场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再说前前后后有那么多人在那儿,就算真的留了什么证据,现在也一定没了。” 两人并不知道,其实萧才人也很慌。她并没在池塘边动手脚,而是在秋千上抹了东西。 那种药水人闻起来味道极淡,却可以吸引蛇虫鼠蚁。 她是想让何珍儿被乱咬一顿,可没想让曹清瑜落水摔断腿!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区别,怪也只能怪曹清瑜运气不好。 第164章 探望 出了这样的事情,季寒苏和容妃有协理后宫的职责,不能不往章台宫瞧上一眼。 至少赵琚和皇后问起来,她们两个要说有话可说。 章台宫与合欢宫离得近,季寒苏过去的时候,曹才人刚喝完药,从昏迷中清醒。 见季寒苏过来,小嘴往下一撇,当即泪如雨下,委屈的伏在床上。 “臣妾参见宸妃娘娘。” “你现在还病着,何须在乎这些虚礼,快快躺下。” 季寒苏坐到床边,甘凝将曹才人扶起,塞了两个枕头,让她靠着。 曹才人面色苍白,眼角带泪,委屈的靠坐在枕头上。刚才摔下池子的时候,她真以为自己要淹死在里面。 想要呼救,可是只要一张口。那冰冷还带着腥味儿的池水,就一个劲儿的往她嘴里灌,让她喊出一个字都千难万难。 那种痛苦和无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股窒息感还在。 季寒苏见曹才人眼神惊恐,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濒死中缓过神,于是探了探她的体温,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额头也是。落水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对女子而言。万一受了寒,以后就要受苦了。” “明日一早让人去太医院,请宋太医过来,替曹才人好好瞧瞧。开两副调养的好药,别留下隐患。” 甘凝应了之后,季寒苏继续安慰曹才人,“你放心,宋太医是妇科千金一道的圣手。有他出马,一定不会有问题。” “至于腿上的伤,太医已经和本宫禀报过了。虽然伤到了骨头,但也不算太严重。只要在床上躺四个月,不会影响到将来的。” 季寒苏都忍不住替她叹息,翡翠亭旁边的池子,其实并没有多深。至少以曹才人的身高,那水最多淹到她的脖子。 只是谁让她倒霉,掉下去的时候,先是摔在了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剧痛之下根本就站不起来。 身边的宫女又是从娘家带进宫的,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否则哪用得着,在池子里扑腾那么久。 曹才人一听到要在床上躺四个月,哭的更伤心了。皇上再不贪恋美色,冷落了后宫这么些天,也该是时候传唤新人了。 原本还想着能拔个头筹,谁知圣驾到了眼前,一不注意就吃了这么大的亏。 落水不说,还伤了腿。四个月过去,又会有多少新人出头。 一步晚步步晚,等到她把伤养好,哪里还会有她的位置! “并且多谢娘娘关怀,我一想到四个月不能出门,臣妾就......” 季寒苏道,“现在哭这些也晚了,你出事儿之后,来宝让人将你摔倒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 “只是因为救人的时候,一拥而上的人太多了,现场已经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本宫过来也是想问问你,这大晚上的,为何要跑去那里,还只带了一个宫女?” “你留在那里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事发之时,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听完季寒苏问的这些话,曹才人陷入沉思。她在那里等了一个多时辰,除了蚊虫多些,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虫子这些东西,靠近水池和花坛的地方,多些也正常。至于为什么摔倒,当时天黑了,她又心急,好像是踩到了石子之类的东西...... 曹才人直接就怀疑上了李玉儿,要不是李玉儿和她说了那么多,她根本就不会往翡翠亭那边儿去。 可虽然时辰晚了些,皇上的确是要去椒房殿。按照之前说的,她只用在秋千架上弹琴,将皇上引过去即可。 李玉儿又不是神仙,她会走到池子边上,也纯粹是巧合。何况来宝是皇上身边的人,也一样没发现什么问题。 仔细想过之后,即便曹才人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她大概真的是时运不济犯了太岁,所以才命途多舛,白白遭了这么大的罪。 容妃住的远些,耳目也没有季寒苏来得灵敏。这会儿匆匆赶来,正好听见曹才人说起当时的情况。 “回禀娘娘,臣妾只感觉到,当时好像踩了个什么东西,好像是石子。天太黑了,看不清路,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下去,糊里糊涂的就成了现在这样。” “且原本我和福佑,是准备离开回宫的。刚好看见那边有灯笼过来,所以才会好奇一看。” 季寒苏道,“那这么说的话,这事儿的的确确是一个意外了。” 曹才人点点头,“是臣妾行事不谨,连累娘娘大晚上的,还要为臣妾操劳。” 季寒苏拍了拍她的手,听见甘凝往门口行礼,转头便瞧着容妃和两个宫女,站在珠帘处。 “容妃姐姐也来了。”季寒苏打着招呼。 曹才人问安道,“参见容妃娘娘。” 容妃抬了抬手,笑着说道,“孩子们禀报,说曹才人意外落水,还伤得不轻。我不放心,所以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季寒苏道,“容妃姐姐来得正合适,一点儿也不晚。合欢宫和章台宫离得近,我和姐姐也不过是前后脚罢了。” 容妃笑着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照例对曹才人询问安抚了一番。然后问道, “侍奉曹才人的宫女呢?就只有眼前这个?” 曹才人看向彩霞,她刚醒过来,没见着福佑,就想问来着。只是季寒苏突然到访,没来得及。 “福佑呢?她去哪儿了?” 彩霞欲言又止,但当着两位主位的面,她不敢不说, “福佑回来之后,一直守在才人身边。等太医替才人医治完后,突然昏迷过去。才知道在池塘边的时候,被蜈蚣咬伤了。” “你给她开了药,已经喂她喝了,但还没有清醒过来。刚才小明明子过来说,福佑受了惊,突然发起了热,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 曹才人担心的抓紧了被子,发热不是小事,还是被蜈蚣咬的。 “怎么会有蜈蚣这种毒虫?” 容妃皱眉,“福佑发起高热,想来是病的不轻,若这烧迟迟不退,需得挪到别处才行。” 曹才人求情道,“娘娘慈悲,福佑是臣妾的陪嫁,从小就伺候臣妾。要是把她挪了出去,怕是保不住性命。” 容妃为难的看向季寒苏,显然是看她的意思。曹才人可怜兮兮的扯上季寒苏的衣袖, “宸妃娘娘,您替臣妾说说情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福佑是被蜈蚣咬了,受惊之后才发起了热,不会传染的。” 第165章 迁出去 位高一级压死人,何况她只是个刚入宫的才人,没有侍寝之前,再高的心气儿也抬不起来。 椒房殿觐见的时候,她看着季寒苏端坐在皇后下首。心里有羡慕嫉妒,但更多的是不服气。 一个奴婢,靠着狐媚皇上,就爬上枝头做凤凰,成了她们需要叩拜的存在。 曹才人觉得,这不过是因为皇帝登基之前,长年累月的不受重视,根本就没见过几个好人家的女儿。 她们入宫之后,自然会很快得宠,一两年封妃也不见得有多难。直到现在...... 之前还只是头疼,腿疼,这会儿她是全身都疼。 季寒苏微微一笑,她当曹清瑜骨头有多硬,原来也会在意自己的奴婢。 一回生两回熟,今日既然低了头,以后她低头的日子还会更多。 “本宫知道你心疼奴婢,但这里是皇上的后宫,不是别处。即便是在宫外,稍微规矩些的人家。奴伺候主子的奴婢病了,也都是要挪出去的。” “宫规森严,本宫与容妃虽然帮着皇后处理一些杂事,但遇上这样的事情,并不能擅作主张。否则皇后娘娘问起来,大家都不好交代。” “可是娘娘......”曹才人满眼祈求。 季寒苏拍了拍她的手,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道, “好在太医离开之前,顺便替她瞧了,还留下药方。本宫再让人和宋太医说一声,你再说几句好话,等太医给你瞧完之后,顺便给福佑看看。” “若是退了热,没什么大碍,自然万事不提。若当真病得太重,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到底这章台宫还有别的嫔妃,离皇上的勤政殿也不算远。” 容妃叹了口气,宽慰道,“宸妃说得不错,你遭了这么大的罪,身子正虚弱呢,该好好休养才对。” “本宫过来的时候,皇后娘娘还特意让人叮嘱过,让我好好劝劝你。” 话已经说到这里,曹才人无法,只能点头答应。不过听到两人提到皇后,目光微闪,带了几分思索。 季寒苏和容妃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各自带着人回宫。 两人一离开,曹才人就急忙让彩霞去福佑那里看看,喝过药有没有好转。 原本就遭了罪,醒来后还伤神伤心,曹才人竟不知道,是头更疼还是腿更疼。躺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怎么都睡不着。 撑着到了第二天一早,让彩霞去椒房殿向皇后求情之后,才疲惫不堪地眯上了眼。 (骨折过,真的好疼,睡不着。而且一个小时就要上一次厕所,又尿不出多少。) 椒房殿 昨晚上赵琚到底还是在椒房殿就寝,彩霞过来的时候,皇后正忙着伺候赵琚穿衣。 等送赵琚出了门后,才抽出功夫,听清萍禀报彩霞的来意。 “娘娘,曹才人一大早就眼巴巴的让人过来求情,想必是病得不轻。奴婢听说太医顺便替她看过,还留了两副药。” 按照宫规,太安宫里唯有皇上、皇后、还有太后,才能在寝宫过身。 其他嫔妃、皇子公主,若是重病不治,都要被挪出内庭,安排到别处等死,既是为了避免冲撞皇帝,也是方便治丧。 不过法理不外乎人情,皇帝也不都那么狠心。只要不是被他极度厌弃之人,通常都不会照这个规矩办。 后宫的主子们能得到法外施恩,下的宫女太监却不会有这样的殊荣。 别说只是一个才人的奴婢,就是她的贴身宫女,皇后也不会开这个先河。 “曹才人一大早就让人来求情,那丫头估计病得不轻。要是没撑住死在宫里,多晦气啊!” “她不懂事,身边伺候的人也不知道劝。太安宫的规矩是祖宗留下来的,岂能轻易更改。” “你带些补品,好好安慰曹才人,至于那个丫头,尽快让人挪出去。” 清萍点头,虽然她知道皇后说得没错,但同是伺候人的奴婢,她到底有些动容。 曹才人人再有不好,仅凭这一点,就是个好主子。不然她也不会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在彩霞的再三恳求下,传了这一句。 嫔妃们和皇后请安的时候,清萍就带着东西去了章台宫,随行的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 知道曹才人还在昏睡,嘱咐其他人不准惊扰主子之后,就带着人去了宫女的屋子。 福佑面颊通红,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清萍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当即吃了一惊。 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吩咐道, “这么烫,看来是不成了。你们几个赶紧将她抬出去,小心些,别磕着人。” 小明子看着眼前的场景,尤其是病怏怏,随时都可能没命的福佑,到底大着胆子说道, “奴才知道福佑被挪出去是宫规,但请姑姑通融通融,让奴才送她过去,好歹把剩下的这副药给带上。” 百安所里安置的,都是患了重病的宫人。说是有药给他们医治,但实际上哪里有那么容易。 再说那里的大夫,医术上怎可与太医相提并论?把这些药带上,说不定福佑还能活下来。 清萍看了他一眼,“好吧,就当姑姑我日行一善。” 小明子高兴道,“奴才多谢姑姑!” 等处置了这里的事情,清萍又去了曹才人屋里。过了好一阵,曹才人才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站着的清萍,彩霞则是满脸哀伤的守在一边,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死心的和清萍问了一句,得了答复之后,看着桌上摆的燕窝阿胶,明明心里流着血泪,还要知情识趣的和皇后谢恩。 等到清萍满意的离开,才敢发泄着将枕头、被子,丢了一地。 第166章 好事多磨 曹才人的事情,在宫里连着上了两天头条,然后便归于平淡。 除了章台宫同住的几人,偶尔会过去瞧上一眼。其余新人大多碍着颜面,走完过场之后,便将她抛之脑后。 不用她们动手,又少了这么个敌人。等她好了之后,黄花菜都凉了。 何况贴身的宫女被挪了出去,想找这么个心腹,可没那么容易。 来宝和赵琚禀报的时候,赵琚也并没有当回事。 如果不是因为出事的时候,他正好路过。这样的小事,根本不会传到他耳朵里。 这事儿刚过去没两日,赵琚翻牌子的时候,终于选了一个新人。 不到一个时辰,徐美人得皇上看重,在新人中占了头彩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栀子进来禀报的时候,季寒苏正和苏选侍一起刺绣。 她们两个已经忙活了好几天,这幅海上升明月,也就刚将太阳给绣出来。 苏选侍好奇道,“还是皇上头一回翻新人的牌子,只是不知为何会是她?” “大家都说,这样好的福气,多半会被何美人得了去。” 栀子道,“奴婢也不清楚,这会儿宫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徐美人在园子里跳舞,被皇上瞧见了。” “也有人说是她在别处唱歌,把皇上吸引了去。” “还有人说,是徐美人和人放风筝。风筝线断之后,刚好落到皇上面前,皇上对上头的诗文十分赞赏,因而对徐美人起了心思。” “还有一些别的说法,不过相信风筝线断的人最多。眼下众说纷纭,到底如何,只有徐美人自己知道。” 苏选侍笑着说道,“这或许就是戏文上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风筝传情。” “我还以为这样的说法,只是是一纸戏言。没想到入宫之后,竟然真的看到了。” 无论是跳舞,唱歌,还是风筝断线,苏选侍都不觉得会是巧合。 最先承宠的人,虽然占了先机,但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前头这一段时间,新欢旧爱之间的争斗,一定不是小事。与其赶这个热乎,还不如躲在季寒苏身后,把这个节骨眼糊弄过去。 季寒苏道,“不管是意外还是怎么,能得头彩就是徐美人的能力。” “准备一份儿赏赐,等徐美人侍寝之后送去。” 甘凝回道,“奴婢明白,不过奴婢以为,娘娘这份儿贺礼,徐美人未必有这个福气。” 季寒苏停下穿针引线,狐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苏选侍问道,“是因为前几天,曹才人落水的事情?” 甘凝点头,“曹才人的事情一出,宫里就有风言风语,说她是被何美人推出来挡灾的。” “不过更多的说是她和何美人,是被人给算计了。这叫做一石二鸟,一下子就除了他们两个对手。” “只是这些说法刚冒出头,就被皇后让人压了下去,不许大家再提。” “如果真是这样,那人做这么多,就是想夺了这个先机。若是徐美人做的就罢了,若不是她,那幕后之人,怎会坐视她被抬进勤政殿。” 那天的事情,甘凝都看在眼里。开始还以为是萧才人做的,但第二天萧才人特意过来,将事情说了一遍。 与其相信是意外,她们更相信是有人动了手脚,想要浑水摸鱼。只是当时太乱,也没有什么证据,没查出来罢了。 苏选侍迟疑道,“这......应该不会吧。” 皇上已经翻了牌子,等到了时间,龙鸾春恩车就会过来接人。等到了勤政殿,一应沐浴穿戴,都有司寝嬷嬷负责打理。 即便有人从中作梗,也没有那个机会和实力。 季寒苏笑着说道,“我们在这里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处。这份儿贺礼是否能送出去,等晚些自然就知道了。” 新人总是要出头的,不然把她们选进宫干什么。徐美人和她也没什么关联,只要不是挑明了关系,站在皇后那边,谁侍寝她都不在意。 用过晚膳之后,徐美人既高兴,又羞涩的等在自己宫里。只盼着凤鸾春恩车,来接她去勤政殿。 等了又等,顺带着听了不少酸话,终于瞧见了敬事房的人。 被扶上了马车,心跳跟着马蹄跳动,踢踏踢踏的好像要蹦出胸膛。 想起白日的时候,皇上那芝兰玉树,威而不怒的模样。自己又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嫔妃,徐美人就羞红了脸。 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正当她想着一会儿见到皇上,该说什么才好之时。 驾车的两匹马,突然嘶吼起来。不等她反应过来,马车就大幅颠簸起来。 原本徐美人坐得好好的,这会儿随着马匹发疯,在里面被甩来甩去。 头,手,腿,胸,腰......都被撞了一遍,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直到侍卫将两匹疯马制服,最后那一下挣扎,直接将她从马车里摔了出来。 在长街上当着周围太监,还有侍卫的面,滚了一丈远。 “徐美人,您没事吧?” “徐美人?” 多福喊了两声,见地上的人还是躺在地上,没有丝毫反应,心底一慌。 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尤其他当差的时候! 多福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徐美人鼻下,然后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你们几个,快去找一个轿子来,将徐美人送回去。” “是,奴才遵命。” 两个小太监赶紧跑去找轿子,让人守在徐美人身边后,多福赶紧去马车旁边。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好端端的,凤鸾春恩车的马,是宫里最温顺的那批,怎么会突然发疯?” 驾车的太监战战兢兢的回道,“奴才也不知道,来的时候都好好的,这马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奴才和两位侍卫,已经对马车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马鞍,马蹄铁,还有车架,都没有问题,不可能是有东西刺痛了它们。” 多福沉默,如果不是在这些地方动了手脚,那便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这会儿轿子也找来了,多福吩咐道, “先把徐美人送回去,让太医赶紧替美人检查,看到底有什么伤势。” “马车先不要动,就放在这里。让人守着不许破坏了现场,等之后查过一遍再说。” “再让兽医仔细检查这两匹马,本公公要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周代的时候就有兽医了。) 吩咐完这些之后,多福沉着一张脸,匆匆往勤政殿去。 第167章 三日为限 眼看着就要侍寝了,徐美人却受了重伤。季寒苏赶到的时候,皇后和容妃已经提前一步到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你来得正好,太医刚为徐美人完脉,你也一起听听。” 皇后说完,看向韩太医,“徐美人的伤势如何?” 韩太医道,“回禀皇后娘娘,徐美人在马车里,受了几次撞击,全身各处都有淤青。” “美人的左手,伤到了筋骨,胸口正好撞在棱角上,因为力道太大,形成了内伤。” “又因为撞到了头,所以到现在都还没醒。微臣已经用银针将瘀血放出,等到明日午后,美人应当就能清醒过来。” “只是和头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小伤,需要格外注意。究竟有没有问题,还要等徐美人清醒之后,才能有结论。” 皇后皱眉,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还是知道的。前几天才出了个断了腿的才人,今天又出了个伤了手的美人。 还有她表妹身上的红疹,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反反复复的,喝了好些药都断不了根。 可一可二不可三,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敢三番四次的在宫里兴风作浪。 且是在侍寝的路上动手,显然没将皇帝和她放在眼里。这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不怕被人查出来。 “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将徐美人交给韩太医了。你多花些心思,好好替她诊治,也是个可怜见的。” 韩太医拱手,“皇后娘娘放心,微臣知道。” 皇后看了眼床上还昏迷着的徐美人,嘱咐了宫女几句,便走到外间。 季寒苏和容妃跟在后面,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里都藏着不解。 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这么一出,这人背后的能量,当真是一点不浅。 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除了甘凝这样,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甘愿留在宫中,终身不嫁的。其余那些,九成九都已经赠银还乡。 宫女的前程,已经和伺候的主子关系不大了。可之前留下来的隐患,还没有被清理干净。 季寒苏暗自叹了口气,没办法,虽然宫女变成了聘用制,但太监还是终身制。 一刀下去再不能反悔,宫女出宫后还能过,太监出宫后除了少部分会钻营的,其他的就都没了活路。 皇后严厉的说道,“今天的事情,必须追究到底。在凤鸾春恩车上动手脚,还害得徐美人受了重伤。若不查清此事,后宫纲纪何存?” “皇上让你们两个,帮着本宫处理宫务,就是希望后宫能风平浪静。” “徐美人的事情,本宫就交给你们两个。务必在三日之内查清,勿让皇上忧心。” 容妃并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哪里是这么好查的事情。且就算她们按时交差,大半功劳都在皇后身上。 若是不能交差,就都是她们两个办事不力。到时候皇上过问,皇后还不把责任都往她们身上推。 可要是不接这事儿,然后这般作态,显然是不容她们推脱。 容妃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把皇后骂了几百遍。 还想着回去之后,要不要先感染个风寒。然后总不能让她一个病人,带病操劳吧? 可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她以后就再也别想分润宫权。甚至连现在手里的那点儿权力,也都会保不住。 皇后见两人不说话,似是在心里衡量得失,心中暗暗讥讽。 笑季寒苏和容妃只知道要好处,遇上点儿风浪就想着躲避,到底是个没担当的小家子。 “怎么,这事儿让你们很为难吗?既然这样,不如本宫替你们向皇上禀明。” 季寒苏笑道,“皇后娘娘既然这样说,臣妾也十分愿意为您分忧。” “只要做过,就必然会有痕迹留下。臣妾虽比不得娘娘聪慧,但也愿意试上一试,如此才不负皇上和您的看重。”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容妃,“容妃,你怎么说?” 容妃无奈,她除了点头,还能再说什么?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偏偏要把她这第三个人加在里面。 其实她若铁了心不掺和,一定不接手宫权,皇上也不能赶鸭子上架。 可她到底也不是孑然一身,为了景安,有总比没有好。 皇后既然逼她表态,便顺她心意就是了,反正这也是皇上希望看到的。 “臣妾也是如此,虽不够机敏,但也愿意一试。帮皇后娘娘正后宫纲纪,不让小人作祟。” 皇后说道,“那就好,事情已经说定,本宫便先回了,你们两个自便吧。” “臣妾恭送皇后。” 皇后离开不久,虽然天色晚了,但季寒苏和容妃还不准备休息。 两人一起回了合欢宫,多福和几个相关的太监,都已经收到吩咐,来合欢宫等着了。 详细问过之后,容妃疲惫的揉了揉眼睛。一看旁边的沙漏,时辰已然不早,忍不住和季寒苏抱怨。 “皇后让我们来查,分明是想推卸责任。若是交不出个漂亮的结果,到时所有人都会说我们姐妹无能。” “就只给三天时间,能干什么事情?要我说还不如让朱衣卫来查,这术业有专攻,她们才是玩弄这些的行家。” 季寒苏说道,“皇后想借机打压,我们也能用这件事,得到更多的权势。” “不是这回,也会有下回,这一遭是免不了的。” “再说后宫的事情,自然是要后宫来处理。总是让朱衣卫掺和进来,咱们姐妹的脸上也不好看。” “人家会说皇上用家奴管理后宫,当家理事的娘娘们,都是吃白饭的。” 容妃叹息道,“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刚才多福他们说的,我真是没啥信心。” “兽医说那两匹马,是被人喂了疯牛草。多福让人找去的时候,喂马的小凳子却不见了,现在怕是凶多吉少。” “妹妹,这种事情我还小的时候,就见过了。最后都不了了之,谁也说不清楚真相到底是什么样。” 第168章 严查 容妃这样消极,想到后宫老人里面,只有她与自己关系还行。 且她们两人之间,有着同样的利益诉求,如今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算是合作关系。 季寒苏也只得好好劝着,将自己的猜测与她细说。 “姐姐就不觉得,这事儿里里外外都透着怪异?能在新人里面第一个侍寝,得了先机固然是好事。” “可这么点儿好处,当真值得冒这样大的风险,做这么多?与其说是嫉妒,我倒觉得是有人故意闹事。” “这三番四次的,一次比一次过分。既是把你我架起来烤,也是扫了皇上的颜面。” 容妃心中一惊,不可置信道,“你是说,那人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后宫争宠?” “可不是为了这个,还能是因为什么?难道......真是和前朝有关?” 季寒苏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我猜十有八九是这样。” 容妃不敢相信,“不...不对......这不可能。” 季寒苏道,“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些嫔妃的娘家,可都是有官位的。后宫生乱,不仅会影响到前朝,还会影响到皇家子嗣。” “皇家子嗣......” “难道他们还想对我们的孩子下手?” 容妃眼中闪过一抹畏惧,皇上的那几个兄弟,可是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她当初在王府内宅,能知道的有限。皇上是如何夺得皇位的,也并未看见。 容妃看了眼季寒苏,又极快的垂下眼眸。她虽不知晓内情,但也不是傻子。 季寒苏一出现就这么得宠,谁知道在夺嫡这事儿上,充当了什么角色。 容妃忍不住问道,“妹妹,你可是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猜错,季寒苏在宫里这么多年,消息一定比她们这些后来的灵通。 要不是知道内情,怎么会轻易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季寒苏道,“姐姐也太瞧得起我了,若连我都瞒不过,如何瞒得过皇上。” “不过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但一定是皇上的敌人。即便不是,明日过后也一定要是,姐姐可懂?” 迎上季寒苏别有意味的眼神,容妃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季寒苏的意思是,这事儿她们查的出来就查,查不出来,就往皇上的敌人身上推。 她们再是帮着皇后处理宫务,有训诫低位嫔妃之责,也到底只是个后宫嫔妃。 有些事情,不宜知道得太多。面上敷衍过去,点到即止便是。 这样皇上会觉得她们懂事,知道自己的本分,皇后也拿不住她们的错处。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皇上自然会吩咐别人暗中调查。不管最后是否查出真相,都不妨碍她们两个拿好处。 以前她遇上这种棘手的事情,要么低头挨骂,要么装病躲过去。 直到今天才发现,事情还能这么做,怪不得人家能受宠呢。 光是这胆量,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可若是被皇上发觉,事涉前朝,季寒苏不怕,她是一定没好果子吃的! 容妃不安道,“可是这种事情,我们未必能瞒得过去。” “能替皇上办这些事的,那可都是能人。要是被他们查出来,那还不如不做。” 季寒苏白了她一眼,“我是有什么地方让姐姐觉得,敢伪造证据蒙骗皇上了?” 容妃疑惑,“那你怎么保证一定能推到他们头上?” 季寒苏道,“姐姐放心,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不会让皇后借此事为难。” “你帮我从皇后手里争夺,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不会小气。” 容妃笑着说道,“你我合则两利,她到底是皇后,若我们各自为政,最后只能是便宜了她。” 两人又商量了好一阵,容妃才坐着步辇回去。第二天一早,和皇后请安之时,又是一番言语交锋。 心里有了底气,那是半点都不带慌的。从椒房殿离开之后,又一起去了敬事房。 多福既是证人,又是赵琚的代表,全程跟在季寒苏和容妃身边,一同查案。 马要是疯牛草吃得够多,不仅会陷入癫狂,还很难救回。昨天晚上那两匹马被制服后,兽医辛苦一整夜,终究是白忙一场。 因为事情还需调查,所以马的尸体还在马厩里摆着,并未处理掉。 兽医指着马嘴边的白沫,和季寒苏等人解释道, “所谓的疯牛草,其实是鸡翎草等数十种草类的总称,其中有好些还是药材。” “也正是因为它们的药性,牛,羊,马等牲畜吃了,会导致中毒。” “马中毒之后,就会像昨日那样狂躁。随着毒性发作,还会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最后口吐白沫而亡。” “奴才在马儿食槽的缝隙,找到了疯牛草的残渣。再加上这两匹马嘴角的白沫,就是吃了疯牛草的铁证。” “能被安排拉凤鸾春恩车的母马,都是最温顺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发疯。” 季寒苏道,“那是否只有疯牛草这一种东西,才能使马匹发疯后口吐白沫而亡?” 兽医回道,“回禀娘娘,并非只有如此。马儿是牲畜,若是中了类似的毒,毒发之时痛苦不堪,必定会疯狂挣扎。” “这样看来,与吃了疯牛草并没有多大差别。” 季寒苏道,“那是否有其他法子,来辨别这两匹马,是吃了疯牛草还是中了别的什么毒?” 兽医思索后道,“以这两匹马的情况来看,必定是吃了不少才会这样。” “奴才可以将马尸剖开,检查这两匹马的肠胃。只是昨晚给马儿催吐的时候,没有吐出太多东西,想来是时间过得太长,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 容妃皱眉,“为何要催吐?当时不该直接结果了它们,检查马尸吗?” 即便是被人做了手脚,这马就算还能救活,也不能继续服役。按照宫里的规矩,会被当做肉马,做成菜供人食用。 兽医也在宫里当差多年,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只是两匹马的性命,难道比查出幕后黑手还要重要? 兽医连忙跪下,解释道,“回禀娘娘,按道理是该这样,可这两匹母马,和其他马不太一样。” 容妃道,“有什么不一样?” 兽医回道,“这两匹母马,原是先帝在时,赐给淑妃娘娘的。后来淑妃随先帝而去,这两匹马就又归内府安排。” “因为淑妃得宠,先帝还给这两匹马赐了名字,一匹叫长寿,另一匹叫长安。” “在内府也是好好养着,只是之前皇后娘娘说要节俭,该花的地方要花,该省的地方也得省。” “正好之前拉车的马儿年纪大了,又患了病,内府就将这两匹给送了来。” “所以昨晚奴才一见它们是中了毒,第一反应就是催吐,不敢直接杀马检查。” 第169章 欲盖弥彰 命如草芥这四个字,可不单单是一种形容,而是在描述一个事实。 这时候底层人的性命,还不如主子的一个物件儿贵重。即便是没了主人的马,也是曾被先帝亲自赐名的淑妃爱宠。 虽然现在落了架,可即便上报到赵琚面前,哪怕他并不在意这两匹马,也会让兽医尽力去救,而不是让人直接把马杀了。 不然传扬出去,其他人只会说赵琚这个儿子不孝,违背先帝心愿,不肯让先帝的爱宠,长寿平安。 这么看来,兽医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让她和容妃两人,免了一个麻烦。 否则这会儿外面,说不定就有人闲话。是她们为了杀马验尸,故意耽误兽医救治。 “起来吧。” “奴才多谢娘娘。” 季寒苏道,“容姐姐,他说的也是实情。不过既然催吐的时候,没吐出什么东西,多半不是因为疯牛草的缘故。” “所谓食槽缝隙里的疯牛草,多半是混淆视听用的。” 容妃点头,“没错,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只是我不明白,为何要在这种地方故弄玄虚。” 多福犹豫道,“奴才也觉得奇怪,或许是因为这种东西,致死的分量太大。” “中间经手草料的人,一定都认得这个。短时间内,根本那人弄不到那么多,所以用了别的办法。” “但又担心被人通过这个,瞧出跟脚。所以不得不多绕了这一圈儿,想要蒙混过关?” “你说得很有道理。” 季寒苏转头看向兽医,“是否能查出到底用的什么毒?” “这两匹马的身体,可仔细检查过,有没有什么伤口,比如被虫子叮咬,或者什么东西扎过的痕迹?” 兽医道,“还请娘娘给奴才半日时间,让奴才几人再验一次。” 季寒苏道,“可以,不过本宫希望,半日之后,你们能拿出个结果来。” 兽医道,“奴才遵命。” 容妃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是把靠近过马厩的奴才,都再审一遍,还是把安排这马拉车的奴才找来问问?” 季寒苏道,“什么都不用做,回去等消息便是了。忙活了这么久,我只想回去喝几口茶水,姐姐难道不累吗?” 她当然累,即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保证不会连累到自己。可若是能查出来真相,那不是更好。 不然有这么一条毒蛇藏在后宫,时刻想着要择人而噬。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不过季寒苏都这么说了,回去歇歇也好。反正小凳子没找到,兽医也还在验证,这会儿也没什么好忙的。 “也好,昨儿晚上睡得晚,今日一大早就开始操劳。我先回去陪景安用午膳,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两人分开之后,多福也退了下去。 兽医没有确定之前,他并不准备和皇上禀报。不然要是有什么反转,不是平白让皇上操心...... 季寒苏等人忙着查清疯马一案的主谋,忙得连给皇后请安都告了假。 皇后也懒得和她们计较,反正要是查不出来,她就有了借口,阻碍两人争权。 月上中天,只在角落有几颗孤单的星辰点缀,在明月的映照下,显得那样的黯淡无光。 皇后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以前在王府的时候,赵琚为了讨她开心,特意在花园里搭了一个帐篷。 顶上没有遮拦,露出璀璨星空,四周以轻纱遮掩。他们两人躺在里面,既能欣赏满天的星辰,也不用担心夜深露重。 “芳嬷嬷,皇上有多久没陪本宫,一起看星星了?” “本宫记得新婚那几年,皇上常将本宫抱在怀里,指着天上的星辰,和本宫说着人间的故事。” “那时的日子真好啊,可惜回不去了。” “你说皇上宠爱其他嫔妃的时候,会不会像从前宠爱我一样,想着法的讨她们开心。” “说一句想要繁星环绕,就给她们的寝宫里,也放上几百只萤火虫。” 芳嬷嬷道,“您是皇后,是皇上的发妻,她们岂能与您相提并论。即便皇上再如何宠爱嫔妃,皇后到底是不同的。” 皇后坐在廊下,月光将影子投到地上,说不尽的萧瑟和凄惶。 “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皇后也只是一种身份,不代表丈夫的爱。” “何况色衰爱弛是所有女人的魔咒,本宫是皇后又如何,一样不能逃脱。” “你看这些孤零零的星辰,像不像形单影只的女人?也不知道哪颗会是本宫......” 天边一道流星划过,明亮的光芒不过一息就归于寂静。 芳嬷嬷道,“娘娘,您是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替代的。其他嫔妃再如何得宠,也只是天边的流星。” “仗着年轻几岁,和她们那还能入眼的容貌,即便得了一时的璀璨,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先帝的嫔妃那么多,最后还不是都殉了葬。就算有皇子公主又如何,周贵妃和淑妃到底是怎么死的,宫中谁人不知?” “您只要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就什么都不用愁。说句大胆的话,一旦皇上有个万一,您是顺理成章的皇太后。到时殉葬的名单,还要有您来拟定。” “您想让她们是怎么个死法,就让她们是怎么个死法。等到百年之后,是您与皇上合葬一个地宫。” “其他的别管是什么人,都只能在妃陵待着,一个浅坑罢了。” 这般安慰的确有用,即便最后是别的皇子登基,她也是嫡母,殉葬这事儿怎么也落不到她头上。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远不到该操心的时候。” “今日已是第三天,明日请安的时候,宸妃和容妃查出来的结果,能不能让众人信服,才是本宫现在该操心的事情。” 芳嬷嬷笑着说道,“娘娘放心,奴婢一直让人盯着。她们忙来忙去,这谜团是越查越多,就像是一团乱麻,根本无从去解。” “明日一早,她们一定交不出凶手,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皇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正欲起身进屋休息,就见栀子匆匆过来。 “皇后娘娘,宸妃和容妃一起去了养心殿,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第170章 改日再来 季寒苏和容妃见了赵琚之后,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辞,将这事儿推到那些明里暗里,和赵琚不对付的政敌上。 “敬事房喂马的小凳子,被人砸晕后,淹死在冷宫附近的井里。” “验尸的时候发现,他手里紧紧的拽着一颗彩珠。看样子,应该是凶手身上戴着的。” “仔细查证过后,有宫女证明,说是见明光殿的朱才人,曾经佩戴过彩珠装饰的璎珞。还有小太监说,当日曾见朱才人去了望春台。” 说到这里,容妃语气难免有点不自然。宫里谁人不知,季寒苏之前就是在望春台当差。 两人勾勾搭搭,不知在那里私会了多少回。别说新人好奇,她们这些老人也都是去瞧过的。 那地方除了个四面透风的亭子,就是个多年不用的戏台。那花草繁茂的,还有假山里明显有人住过的山洞...... 安妃那会儿可没少借着这些,讽刺季寒苏放浪狐媚。 只不过每回都被骂回去就是了...... “望春台......” 赵琚看了眼季寒苏,季寒苏大大方方的回了一个媚眼。要是想故地重游,她也不是不可以。 赵琚目光挪开,清了清嗓子,随后问道,“那朱才人怎么说?” 季寒苏回道,“臣妾二人将朱才人传来问话,朱才人是去过望春台,也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串璎珞。” “但称自己那串已经好些日子没戴,一直被收在柜子里。并不承认小凳子的死,和徐美人的遭遇与她有关。” “臣妾让多福带人去明光殿,将朱才人的寝宫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串彩珠璎珞。” 容妃继续说道,“朱才人的贴身宫女,也坚称她是无辜的。称自己一直跟在朱才人身边,她不可能做下这样的事。” “兽医对两匹马尸,都再三查验过了。为保万全,臣妾等还从太医院,叫了两位太医一起查验。” “可以肯定的是,并不是因为食用过量疯牛草,而是一种秦地特有的药物。” 赵琚锐利的目光射向容妃,看得容妃心中畏惧。眼前这人说是她的夫君,但其实他们两个,并不怎么熟悉。 身体上虽然亲密,但感情上还生疏得很。 “确定是秦地?”赵琚沉声问道。 容妃点点头,季寒苏替她说道,“两位太医都查过了,的确是那边才能生长的东西。” “查到这个地步,臣妾和容妃姐姐不敢自专。皇后娘娘那里,对此事也十分关切。” “明日便过了三日之限,皇后娘娘还等着臣妾二人回话。可没有您的旨意,臣妾二人实在不敢轻言。” “为此特来向皇上禀明,还请皇上明示。” 季寒苏这番言辞,当真是恳切得不能再恳切了。 徐美人的父亲,虽然只有知府的官位,但其伯父主管江南盐政,是赵琚心腹。 好好的闺女入宫不到两月,就被人这么算计。要仅仅是摔伤,养几个月又能全须全尾的蹦哒,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偏偏马车颠倒的时候,撞伤了头。瘀血不散,影响到了眼睛,醒来之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前前后后有七八位太医,给徐美人瞧过,也只说等脑袋里的瘀血消散之后,或许就能好了。 只是到底什么时候能消散,这些太医也说不出个准话。 一问就是快则几月,慢则数年。再问就是能不能复命,要看徐美人的运数。 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徐美人在自己宫里日哭夜哭,只要她醒着,涵秋宫就不得消停。 同住的其他嫔妃,一开始对她还颇有些同情。 但在被吵了两日,徐美人却越闹越厉害之后,私底下已经有了怨言。 已经在想着搬出涵秋宫,到别处居住,以免日后是非不断。 赵琚道,“这事儿朕知道了,你们做得很好,剩下的不必再管。” “至于皇后那里,朕会让人去椒房殿说一声。” 容妃问道,“这件事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显示皇后娘娘等臣妾二人的回复,其他嫔妃也都在观望。” “若是没个结论,臣妾担心堵不住后宫的悠悠之口。” 季寒苏无奈,勤政殿的地方大,她们两个差不多隔了一米站着。原本想提醒她来着,可惜手不够长。 刚才说起朱才人的事情,赵琚一句话都没有。那漠不关心的态度,就像是对一个死人。 谁都知道她的无辜,可这件事既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往下查,那明面上想要敷衍过去,就需要一只替罪羊。 结果已经注定,何必要多问这一句,让赵琚心里不舒服。 “高程。” “奴才在。” “传旨下去,朱才人虺蜴为心,嫉妒成性,赐自尽。” “皇上,朱才人她......” 容妃求情的话,被赵琚冷冽的眼神堵在胸口,盖住了心底的那点儿不忍。 季寒苏见高程领命就要出去,突然想到朱才人活下来,或许更有用些。 “高公公等等。” 季寒苏看向赵琚,“皇上,朱才人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再说面上虽然了结,但其中还有内情。朱才人事涉其中,勉强也算是个证人。” “饶她一条性命,兴许以后还能想起什么有用的来。至于徐美人那里,臣妾可以前往安抚,让她息事宁人。” 赵琚点头,“如此也好,朕便将她废为庶人,迁入冷宫即可。至于那个宫女...也和他一起去。” “皇上仁慈。” “夜已经深了,皇上注意身子,早些休息,臣妾就不打扰了。”季寒苏妖妖俏俏的行了个礼,露出雪白的脖颈儿,在灯光下细腻如玉。 赵琚绕过桌案,走到季寒苏旁边,“夜深露重,今夜暂且留下,明早朕再让人送你回去。” 季寒苏垂着眼眸,“容妃姐姐还在呢......” 赵琚凑到她耳边,低声细语,“你在意?” 季寒苏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多福和容妃自觉退了出去。走到勤政殿门口,刚好遇见皇后从步辇上下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芳嬷嬷扶着皇后走过来,皇后冷着脸问道,“怎么就你一个?” 容妃解释道,“宸妃还在里面,和皇上有话要说。” 皇后心里那口气更不顺了,绕过两人就准备往里走。 多福赶紧提醒道,“皇后娘娘,皇上这会儿怕是不方便见您,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第171章 替罪羊 皇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二人,“本宫过来,是为了徐美人的事情。” “既然皇上不得空,你们两个又是经手的人,那本宫问你们,也是一样的。” 容妃回道,“事情的经过,臣妾等已经向皇上禀报。皇上也严惩了朱才人,将她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事情已经了结,皇后娘娘可以放心了。” “你说这件事是朱才人干的?” 皇后语气中带着质问,容妃平静的道,“小凳子的尸体在井中发现,手里拽着朱才人璎珞上的彩珠。” “还有太监看到朱才人,在小凳子遇害之地的不远处出现过。人证物证俱全,朱才人抵赖不得。” 皇后冷笑一声,一心认为两人查不出真相,就拿了朱才人做替罪羊,好将事情搪塞过去。 这样的大胆,当她这个皇后,是摆设不成? “容妃,你的意思是说,朱才人天生神力。能将一个身强力壮,做惯粗活的喂马太监,直接杀人灭口?” 她好歹也是将门出身,在家里的时候,还跟着哥哥学过两招,但不过是花拳绣腿的样子货。 男女在力道上天然就有差异,再加上她们这些人,谁不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她都不敢说单打独斗之下,能杀死一个太监还不受伤。何况是朱才人这样,身量娇小玲珑,走三步喘一喘的水乡女儿。 容妃回道,“皇后娘娘,废朱才人入冷宫,是皇上的旨意,此事已经盖棺定论。” “其中内情,想必皇上会找个时间,私下与您细说。” “至于别的,臣妾等实在不敢多言。” 皇后听明白了,这件事的内情非同一般,并不仅仅是几个嫔妃之间的争风吃醋。 暗道自己刚才就不该过来,但又忍不住觉得恼怒。这两人显然是查到了什么,却跳过她这个皇后,直接和皇上禀告。 无论事情真相如何,这两人显然都没有将她这个皇后,看在眼里。 碍于是在勤政殿外头,多福这个御前伺候的人,也在边上站着。 皇后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冷冷的盯着容妃看了好几个呼吸。 容妃对皇后的态度却越发恭敬,蹲着身子行礼,规矩得像是按照宫规刻出来的。 “回宫。”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等人上了步辇,容妃才缓缓起身。多福对容妃的印象一直很好,殷勤的道,“夜深了,奴才送您回宫吧。” 容妃笑着说道,“不必了,有木兰和曹义两个跟着,公公不用担心。” “这夜深露重的,你送我过去,这一来一回的,难免耽误了差事,万一皇上有什么吩咐呢。” 多福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坚持。随手招了两个小太监过来,让他们跟着。 “娘娘这几日辛苦了,奴才就不送了。” 容妃点点头,转身离去。宫中的秋夜,晚风比白日要凉快许多。但吹在她的身上,却是恰到好处。 权势果真是件好东西,她尝到之后,就再也不想放下。 ............ 随着朱才人入了冷宫,季寒苏往涵秋宫去了一趟,软硬皆施的安抚好徐美人之后。 作为补偿,赵琚直接晋了徐美人为昭仪。又赏了不少好药,还赐下双倍俸禄,算是给了一点儿安慰。 只是尚未侍寝就瞎了眼睛,一日未复明就一日不能侍寝,在其他人眼里,算是废了。 南熏殿 安妃把一身大红衣裳,额头还点了一个红印,头上扎着三个小啾啾的顺德公主抱在怀里。 手里还拿着一只五颜六色的风车,逗女儿开心。 自从上回被罚禁足之后,她爹传信进来把她骂得一无是处。说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手段不够高明还要自作聪明。 大意就是不让她嫁给赵琚,她一门心思的非要嫁。让她入宫后安分守己,把心思都放在伺候皇帝,教养孩子身上,她又不听。 还说孩子才是她在后宫的立足之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总想着让娘家给她收拾烂摊子。 还说她二叔于知叙那边,他已经再三叮嘱过,不许再掺和宫里的事情。让她死了这条心,不用再写信过去哭诉。 也是因为这个,暂时底气不足的安妃,这几个月当真是安分守己。 除了和其他嫔妃照面,言语一如既往的刻薄。还有仗着自己位分更高,给低位嫔妃气受之外。 阴谋算计害人的事情,当真是一件都没有做。 徐美人的事情一出,她可真是喜出望外,就等着看季寒苏和容妃两人的笑话。 谁让大家都是妃位,偏偏她们两人被赐了宫权,地位一下就不一样了。 原本她才是妃位中的第一人,现在却要屈居两人之下,着实可恨。 只是没成想笑话没看到,反而等到皇上对两人的赞赏。安妃满腔的恼怒,也只有顺德才能安慰。 不舒服了,就逗一逗女儿,心情立刻就能好上许多。 秦才人逗着公主,羡慕的道,“咱们公主多可爱啊,这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头发又黑又密。” “这张小脸,恰好糅合了皇上与娘娘的长处,以后必定是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 “臣妾也有个妹妹,以前觉得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孩子了。谁知入宫之后看见公主,臣妾幼妹竟不及公主的一半儿。” 听见女儿被这样夸赞,安妃心花怒放,看秦才人的目光都柔和许多。 “本宫的姝儿,当然是最好的。” 秦才人道,“皇子公主里面,皇上最心疼的,就是咱们的顺德公主。为了公主能睡得安稳,还特意让人打造了一张玉床。” “听说还是用的羊脂白玉,这样珍贵的东西,也只有公主的万金之躯,才配得上。” 安妃得意的扬起下巴,“本宫记得,你似乎很喜欢宋锦?” “本宫这里刚得了几匹,织金镂花的缎子,和妆花缎都有,便赏给你了。” 秦才人欣喜道,“臣妾多谢娘娘赏赐。” 第172章 告密 自从知道被安排在南熏殿,又听人说安妃如何娇纵跋扈,秦才人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原以为宫之后寄人篱下,自己要吃苦了。没想到安妃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对身边的人一向不错。 她一入宫就来正殿拜见,那些奉承讨好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抛。 安妃也接受了她的投靠,对她也还算大方,并没有刻意为难。所以这两个月下来,秦才人也是真心投靠。 见安妃心情大好,想到来意,秦才人开口说道, “朱才人的事情,不知娘娘是否知道。” “她不是因为嫉妒心重,被皇上发落去冷宫了吗。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明面上只能有一个说法。” 安妃审视的看着她,“难道你有什么证据不成?” 秦才人隐晦的看了眼周围,安妃将顺德公主交给乳母,伺候的人都跟着退了出去。 秦才人这才放心的道,“不瞒娘娘,之前在毓秀宫的时候,臣妾与朱才人关系尚可。” “之后又一同入选,虽然没能住在一处,但和其他新人比起来,臣妾两人的确更为亲近。” “她被罚入冷宫之后,臣妾自知没本事替她洗清冤屈。但也想着送些东西,让她在冷宫的日子好过些,到底是姐妹一场。” 安妃诧异的瞧了她一眼,心道才刚入宫的小姑娘,到底还存着一股良善。 能念着同住的情分,帮衬落难的姐妹,而不是明哲保身,视若无睹,已经很难得了。 蠢是蠢了些,但用起来更让人放心。 秦才人小脸一红,她其实也不全是好心,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考虑...... “臣妾也是想着,朱才人受了这么大的祸殃。虽然不大可能知道真相,但也该知道一些细枝末节。” “和那样的人同处后宫,能得个提醒,多些提防也是好的。” “所以昨日臣妾才扮作宫女,想要去冷宫见朱才人一面。谁知在冷宫外头,竟看见宸妃的贴身宫女,带着东西进去。” 安妃问道,“宸妃的贴身宫女,是谁?” 秦才人道,“应该是那个叫做妙莹的。” “她去冷宫干什么?” 安妃不解,“那里头除了被先帝废弃的老人之外,就只有柳婕妤和朱才人两个。” “还带着东西......她会这么好心?” 是觉得冤枉了朱才人,为了自己心里能好过些,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安妃眼神突然锐利起来,柳婕妤之前是她的人,她和季寒苏又一向不对付。 除了算计季家的事情,柳婕妤投靠她那几年,也替她做了不少事情。 虽说柳家在她二叔手里捏着,冷宫那边,她也让人打点过,柳婕妤应该是不敢背叛。 可到底是一个隐患...... “她拿的什么东西?” 秦才人摇摇头,“妙莹挎着一个篮子,上面还盖着一块灰蓝色的布。臣妾离她也有些距离,猜不出是些什么东西。” 安妃有些失望,但这也怪不了秦才人,只能说道,“冷宫里的日子,就没有好过的。应该只是些吃食,鞋袜之类的东西。” 秦才人点头同意,别的东西就算送去了,在冷宫里也用不上。 “臣妾在外头等了好一阵,才见她得意的从冷宫出来。因为担心这时候进去,会引人怀疑。所以只能离开。” “因此并不知道妙莹到底带了些什么,又见了什么人。” “臣妾回来之后,一夜都没睡好,就连早上和皇后请安,也都想着这事儿。” “这里头也不知道藏着什么文章,臣妾实在担心,合欢宫会对您不利。” “娘娘您可千万要小心提防......” 安妃心里很快有了决断,“这事儿本宫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怕会被她们算计。” “你做得不错,没辜负本宫对你的信任。” 秦才人笑得讨好,“臣妾入宫之后,多亏娘娘照拂,才能在后宫安稳度日。” “看见有人想对娘娘不利,怎能不提醒着些。您和公主这棵大树枝繁叶茂,臣妾这棵小草,也能沾沾光。” 安妃笑道,“你倒是实诚。” ............ 秦才人离开后,安妃直接让橘香去冷宫试探,看妙莹过去到底为何。 “要是柳婕妤不甘困于冷宫,不顾娘家的父母兄弟,起了异心,奴婢是否......” 橘香右手做刀,神情凶狠的比划了一个砍人的动作。 安妃道,“先把事情弄清楚了来,如果确定见的是她。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别的什么法子,让她配合。” “父亲不是嫌我只知道惹是生非,做了局之后却收不了尾?我这回不主动就是了,等着看她们想要怎么算计。” 知香道,“娘娘是想顺水推舟?” 安妃点头,“我这几个月也想明白了。之前那几次,就是因为宸妃察觉之后,一直都隐而不发,设了个圈套,等着本宫自投罗网。” “明明都是一样的算计,偏偏她能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不仅让本宫吃了挂落,成了宫里的笑柄,还打击了皇后的威信,让皇上对她更加怜爱。” “谁家受害者能像她那样,一点儿亏没吃不说,还生生从本宫和皇后身上,撕下一块肉儿来。” “得亏我生了个好女儿,要不是姝儿得皇上宠爱,本宫现在怕是连舒嫔都不如。” 知香和橘香也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又立刻反应过来,见安妃没注意,鹌鹑一样的缩着脖子。 安妃也不是没看到,只是她虽不想承认,但心里其实很清楚。在她怀上顺德之前,赵琚对她就有些淡了。 他身上偶尔带着的夜寒苏香气,那块她心心念念的极品琥珀,两人私下相处时的态度...... 大到她犯错之后的责罚,小到这太安宫里的一草一木,都在告诉她这个男人已经变心。 “男人不管面上是多么的风光霁月,仁义无双。背地里都是薄情寡信,喜新厌旧的。” “尤其是这些皇子,他们心里装的东西太多,留给妻妾的少之又少。就那么点儿地方,你还要和一群女人争抢。” “就算你抢赢了又怎么样,在他心里有多少东西排在你前头,你数的过来吗?” 安妃想着她娘当初的话,她是怎么回的来着, “我相信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啧,安妃直勾勾的盯着茶杯里,竖着漂浮的嫩芽儿,她还真是被迷了心窍。 (据说上等绿茶泡好之后,在茶杯里是竖着的。) 第173章 新人 章台宫 刘美人无事可做,想着有几日没有练琴,手艺都有些生疏。于是让白霜点了一炉檀香,在窗前弹奏起来。 等她见了皇上之后,还要弹给皇上听的,可不能退步了。 谁知还没弹一会儿,她才刚要沉入其中,就听见隔壁又在闹腾。 刘美人心烦的停下手上的动作,这又哭又闹的,她哪儿还有这个心思。 “去看看,曹才人那边又怎么了。” 白霜点点头,两人的院子相邻,就只隔了一堵墙,很快便打探回来。 “之前挪出去的宫女福佑,在百安所拖了这些日子,还是没了。” “曹才人让人去送东西,只看到那里的老宫女收拾床铺,连句言片语都没留下。” “曹才人想把她的尸体要过来,哪怕只有骨灰,总比洒到井里要好。” “只可惜百安所的奴才做事太麻利,她再派人去的时候,都已经处置妥当了。” “宫女回来禀报,曹才人接受不了,这会儿正伤心呢。” 刘美人平时多往合欢宫走动,曹才人则是一心奉承皇后。主子之间面和心不和,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也是一样。 以前福佑在的时候,白霜和她经常也会吵上几句,各自对对方都是相看生厌。 但是那些不快,真不到盼着对方死的地步。 曹才人是个好主子,可惜福佑的命数不好,受不住这么大的福气。 刘美人既觉得晦气,又觉得她们着实有些可怜。以前还把曹才人当竞争对手,看她倒霉,心里难免有那么一些幸灾乐祸。 现在成了这样,还是给自己积些口德不过去闲话,免得日后被她针对。 她虽然不惧,但何必为自己找麻烦。 “她已经这样可怜,我也就不与她计较,忍一忍就过去了。” “日后你们也别在外头,说起这些事情,知道吗?” 白霜点头,“美人放心,奴婢明白的。” 过了这么会儿,曹才人还是一点消停的意思都没有。刘美人便想先出去走走,等晚些的时候再回来。 两人刚跨出房门,就见小宫女扬着一张笑脸,小步跑在前头。 身后还跟着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和一位看着四十多的嬷嬷。 “奴婢参见美人,美人大喜,尹公公来了!” 刘美人心中忐忑,虽然八九不离十,但没亲耳听到,她也不敢确定。 “奴才敬事房总管太监尹大山,参见刘美人。” “公公快快请起,您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刘美人捂住胸口,手心拽着的丝帕在身前飘动,期待的看着尹大山。 尹大山笑得像个包子,中间褶子四面光,两只手朝天上拱了拱。 “皇上今晚,翻的是您的牌子。这位是司寝的花嬷嬷,是专门过来,教导美人规矩的。” 刘美人喜不自胜,“白霜。” 白霜转身进屋,拿着一个绣着暗红色宝相花的荷包,递了过去。 “公公,我家美人请您喝茶。” 尹大山咧着嘴将荷包接过,一上手就知道里面的份量不轻。 他就知道,这一趟不会白来。户部可是个油水十足的吉祥地儿,和刘美人有关的差事,一定不会小气。 尹大山满意的道,“既然已经通知到了,奴才就不耽误您了。” “花嬷嬷从先帝起,就负责教导嫔妃规矩。美人还是新人里的头一遭,可要好好学。” 刘美人害羞的点点头,之后和花嬷嬷两人留在屋里,研习了好一阵。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才给了红包送人离开。 这回凤鸾春恩车没出问题,到达勤政殿后,也都按部就班,没有意外发生。 刘美人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胸口砰砰砰的乱跳。这么久了,她都还没不知道,皇上到底长什么样。 只听宫女们说,皇上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也不知道会不会很凶...... 赵琚在书房忙活到半夜,直到高程提醒,才想起今天翻的是新人的牌子。 过去的时候,刘美人心里的害羞,都已经被他怎么还不来的焦虑取代。 突然发现头上暗了起来,刘美人一抬头,就看见赵琚站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皇上,您来了~” 第二天,刘美人忍着一身酸痛,到椒房殿请安的时候,一群女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等宫女将她引到座位上,刘美人坐在那里,总觉得所有人都小声的说着她的事。 皇后落座之后,看了她一眼,便与众人说道, “想必大家已经知道,皇上昨夜翻了刘美人的牌子。皇上对刘美人很是喜爱,已经下令要晋刘美人为婕妤。” “婕妤......” “怎么这么快?” “不过才侍寝一回。” ...... 椒房殿里,一时间各种议论之声响起。众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探究,还有审视与忌惮。 刘婕妤先是一愣,然后欣喜过望,她就知道,自己一定能得宠。 但一看其他嫔妃的神情,又很快冷静下来。 婕妤也只比美人好上一点儿,压在她头上的山头,还有很多...... “臣妾多谢皇上,皇后恩典。” 刘婕妤起身谢恩,“只是臣妾才刚入宫,资历浅薄。受皇上如此大恩,臣妾惶恐。” 皇后说道,“刘婕妤何必妄自菲薄,你是选秀入宫的。既出身名门,又才貌双全。” “皇上喜欢你,早些晋位也算不得什么。只要好好侍奉皇上,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刘婕妤正想着多谦虚几句,就见安妃不怀好意的道, “本宫听说刘婕妤入宫之后,时日常往合欢宫走动。想必平日讨好宸妃,定是十分殷勤。” “宸妃也不吝赐教,教了你不少招数,不然也不能让皇上这样高兴。” “这才一晚上就封了婕妤,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还是咱们宸妃娘娘大度,处处为皇上考虑。” 第174章 接连侍寝 “碰呲。” 茶盏重重的磕在楠木桌上,惊得刘婕妤的小心肝儿,好像都要蹦出胸膛。 安妃那挑衅的眉眼,哪里是对着季寒苏,明明就是在给她上眼药。 她是有凌然于众的心思,但不是现在。 想到季寒苏之前的暗示,刘婕妤一直以为,皇上能想着翻她的牌子,是因为季寒苏的举荐。 因而在她根基未稳之前,她并不想失去这张挡箭牌。 “安妃娘娘慎言!” “宸妃娘娘协理后宫,帮着皇后娘娘处理宫中事务。臣妾等本是新人,入宫之后但有所需,都是宸妃娘娘替臣妾安排。” “臣妾麻烦娘娘许多,时常心有不安,所以常做一些喜欢的点心,请宸妃娘娘品尝。” “这本是嫔妃之间正常往来,为何安妃娘娘如此说。臣妾被人误解事小,影响到两位娘娘的清誉事大。” 安妃说道,“真是笑话,你一个小小婕妤,有什么值得本宫污蔑陷害的?” “前看你那羞红脸的样子,还以为是个规矩本分的。没想到竟然生了一副尖牙利嘴,以为说了这些就没事了?” “不过宸妃妹妹一向心胸宽广,说不定还真能替你高兴呢。宸妃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季寒苏嫌弃的道,“被骂了这么多回,怎么就是学不会!” “后宫争宠各凭本事,刘婕妤能得皇上喜欢,是她自己的能耐。大家都是姐妹,应该替她高兴才对。” “你怎么说也是个娘娘,当着皇后和其他嫔妃的面,就这么酸溜溜的。” “难怪皇上每回去看顺德公主之前,都要犹豫好久,就是不想见你这满脸嫉妒的模样。” “噗嗤......” 康妃忍不住笑出了声,见众人都看向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和众人挥了挥手。 “我刚才喝茶被呛着了,不必管我...你们继续......” 皇后看够了好戏,才又站出来,理所当然的主持公道。 “好了,都快停下,免得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皇上和本宫仁厚,大家也都是一家人,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不愿与你们太过计较。” “你们一个资历深厚,一个深得皇上信任。隔几天就要吵上一回,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不说,还给新人做了个坏榜样。” “时辰也不早了,本宫还有事要处理,大家都散了吧。你们两个回去也好好想想,该如何相处。” 说完,也不管众人反应,直接转身离开。她怕稍微慢些,就要留下来和这两人,再来几局嘴上官司。 安妃冷哼一声,扬着下巴率先离开。 容妃走到季寒苏身边,两人并肩而行,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她就是这么个性子,那张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就知道惹人讨厌,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是这几个月难得清静些,今天借着刘婕妤的事儿,她竟又抖了起来。” “事出反常,怕是有什么蹊跷。” 季寒苏觉得安妃今天的态度,很不对劲儿。像是又得了什么倚仗,或者被别的什么鼓舞,心里的底气又足了。 容妃不信,“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能忍这么几个月,已经是大出所料。现在装不下去,又变回以前那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咱们的对手不是她,就让她在宫里蹦哒也无妨。只要盯得紧些,不出大事儿就好。” “时不时的闹出些寻常麻烦,虽说是惹人嫌了些,但对你我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季寒苏想了想,觉得容妃说得也对。她是想早些坐上后位,也想让安妃去和柳婕妤做伴。 只是赵琚对两人的情感,虽然远不如从前,但对三个孩子,并没有丝毫不满。 在朝堂上,孟家和于家依然是赵琚的左膀右臂。风云转换之前,他是不会放弃这些人的。 不过这样的事情,季寒苏看得太多,能成功当上太后的皇后,上千年来也没有几个。 亲生儿子做皇帝的,更是凤毛麟角。 除非赵琚突然暴毙身亡,不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宫里的孩子越来越多,皇子逐渐长成。大皇子继位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小。 ............. 刘婕妤侍寝之后,过了两日赵琚又翻了她的牌子。随后别的新人,也陆续侍寝,成了明正言顺的嫔妃。 原本刘婕妤刚侍寝就被晋封,被不少人视作后起之秀。谁知之后侍寝的新人,都被赵琚晋了一级。 刘婕妤之前那样被人侧目,现在却成了满宫里的笑话,被气得连门都不敢出。 深秋的最后一片红叶落尽,又到了该穿棉衣的时候。合欢宫早早的烧起了火墙,人在屋里的时候依旧只着单衣。 季寒苏看着棋盘思索了好一阵,才将手里的白子,放到满意的置。 手指才刚挪开,赵琚欢喜的将黑子落下。 季寒苏的这一盘棋,当即就变成了死局。 “羊入虎口,朕又赢了。” “不算不算,我下错地方了,该是这里才对。” 季寒苏慌忙将刚才那颗百子,挪到另一边去。 赵琚不愿,拦着她的手道, “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 “棋子竟然已经落下,就该愿赌服输才对,当场反悔算什么事儿!” 季寒苏才不管这些,不依不饶道,“我要是君子,是大丈夫,那当然是落子无悔。” “可谁叫我不是啊,再说了,您不是才第一天认识我,这不一直是我的美德。” 赵琚捡出去的那些棋子,季寒苏又一颗一颗的填了回去。 “这棋还没下完,皇上您继续。” 赵琚无奈的看着某人,真是一点脸面都不顾了。 也就是在他这里,要是放到外头和人这么说,还不立刻被人给打出去。 看着眼前的棋盘,赵琚手里捏着一颗黑子,越看越觉得别扭。 将棋子丢了回去,都不想拿正眼看她,“你这让人怎么下得下去!” 季寒苏道,“我每天替您操持后宫,教养儿女,多辛苦啊。”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您下棋,怎么就下不下去了?” 赵琚:...... 虽然是她的歪理,但赵琚看着眼前这人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这话听起来是有那么点耳熟...... 第175章 和亲 这回入宫的新人有些多,到现在他都还没有临幸完。 再加上政务繁忙,来后宫的日子也比之前要少,他这几回都这么敷衍来着。 不过转念一想,赵琚理直气壮起来。 虽然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时间,比以往都少了些。但他来合欢宫的时候,仍旧是占大头。 不过季寒苏和他撒气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你拿这话点我呢......” “后宫这么多嫔妃,陪你的日子最多。” “你要是还不乐意,那朕现在就走。正好去椒房殿坐坐,有些日子没见皇后了。” 说完,赵琚装模作样的起身,做出要走的架势。 季寒苏嘟着嘴,白了他一眼,“你走,今儿要是走了,以后就别来我这儿。” 赵琚坐到她身边,“朕都还没生气,你还先恼上了。就没见有谁,醋劲儿有你大。” 季寒苏道,“这些话,不都是您之前说过的吗。我都不生气,您有什么好气的?” 赵琚笑道,“宸妃娘娘说的是。” “这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尤其是对朕予取予求,只知道点头称是的嫔妃。” 赵琚捏了捏她的鼻子,被季寒苏推开。 “她们虽然有不同的容貌性情,但只要到了朕的面前,就都成了一个样子。” “远不如你这个妖精讨喜,像只手欠的波斯猫,就知道和朕伸爪子。” “喵呜~” 季寒苏得意的学了一声,那软糯娇俏,又魅惑十足的眼神,勾得赵琚下头一紧,倒吸一口凉气。 这妖精出绝招了...... ........ 半个时辰之后,赵琚一如既往的把季寒苏揽在怀里,靠在床头闲聊。 不过今晚说的事情,和以前那些风花雪月不太一样。 “鞑靼那边遣使过来,说是希望与大乾永修旧好。” “为此还想替他们的九皇子求娶公主,只要两国结为儿女亲家,许多事都可以商量着来。” 大乾一向以嫡长为贵,虽然这一百多年下来,一个嫡长子继位的皇帝都没有。 但礼法如此,心里再不认同的人,面上也要随大流。 大乾的皇子,哪怕生母卑微如尘,不受父皇待见。 但只要自己有本事,能够逆风翻盘。父系血统摆在那里,也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 而鞑靼却正好相反,是小儿子传家。且唯有出身清白,身份尊贵的妻妾生下的孩子,才算是鞑靼王名正言顺的儿女,拥有王位继承权。 其他侍女、奴隶之类,即便给鞑靼王生了好几个儿子,能得到的待遇,也十分有限。 而这位九皇子,便是鞑靼王继妃所出。自从这位继妃入王室,鞑靼王对她就宠爱优渥,其余那些妻妾,也再没有过生育。 按照那边儿的规矩,这个九皇子继位的几率最大。但最大不等于一定,一日未能登上皇位,就还存在变数。 那边儿长子、次子,最后成功夺得王位的,也不在少数。 季寒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悦道,“鞑靼那个病歪歪的老王,几年前就说是要死了,可到现在都还好端端的活着。” “说是多半撑不过今年,可前几年大家也都这么传的。依我看,这些都是他的诡计,故意让人传出来的,估计还有得活。” “那个九皇子要是已经继位,为两国邦交。想要求娶公主做王妃,也不是不能答应。” “可他自己的前程都还不确定,要是没能成为新王,那必定是继位之君的心腹大患。” “大乾的公主,即便是从宗室里选出来的女孩子,也不能受这样的委屈,替别人做嫁衣。” 赵琚道,“那依你的意思,是不答应他们?” 季寒苏想了想,嘴里说道,“皇上如此睿智,这是考教我呢。” “答不答应都是后头的事情,重要的是要先弄清楚,鞑靼为何会突然遣使过来,想要与大乾和亲。” “还有老鞑靼王的身体,究竟到底如何。要是还能再活几年,那无论是对鞑靼,还是大乾,都有好处。” “要是命在旦夕,所谓的求娶公主,不过是缓兵之计,想要麻痹我们。” 赵琚沉默道,“历来中原与他们,一向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中原强盛,他们就只能在关在牧羊。” “中原要是遇上什么天灾人祸,他们便年年扰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能维持现在这个状况,已经是很难得了。游牧散居不同于中原,朱衣卫那边打探出来的消息有限。” “若是老鞑靼王真的不行了,只怕这公主,咱们是不得不嫁。” 季寒苏心中一颤,虽然知道事不可违,但到底为那个将被选中的女孩子可惜。 赵琚的意思她太明白了...... 老王驾崩,新王继位,鞑靼一定会扰边。 边军的问题虽然发现得早,赵琚也做了不少安排。 连皇陵的修建都缓了下来,节省出来的银子,全都换成了物资送往边关,用来提高新军的战力。 可是满打满算下来,也就只有一年的时间。想要练出一只善战之兵,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一旦确定老王真的不行了,战争这根弦就必须拉满。鞑靼想用和亲这招,让大乾疏于防备,等到时机成熟,好先发制人。 大乾也要借此敷衍他们,抓紧时间做好战前准备。等到他们来犯之时,好以逸待劳,直接来个瓮中捉鳖。 只是这样一来,嫁过去的和亲公主,怕是不会有好下场。 历来有所作为的和亲公主,都是中原强盛,而异族虚弱,双方未起兵戈之时。 像现在这种局势,公主嫁过去,对方来犯之时,多半会杀了公主祭旗。 还有那些同行的宫女,侍卫,怎么也有好几百人。最后能活下来的,不知还能剩几个...... 第176章 人选 大约是季寒苏想的太入神,忽略了身下的某人,赵琚不高兴了,伸手又捏着她的鼻子不放。 得亏她这是纯天然的,不然还不得被他捏得到处是坑。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个毛病......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了你两声,都没有反应。” 季寒苏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儿,“没什么,只是听您这么一说,和亲这事儿多半不能避免。” “华蓥现在还小,但也总有长大的时候。谁知道再十八年后,朝廷又会有什么需要。” “这可是我们的亲骨肉,一想到那些番邦小国,存有非分之想,我这心里的火气就怎么都压不住。” 赵琚把玩着季寒苏的手,开口说道,“朕的女儿,怎么能远嫁。就是你这个做母妃的舍得,你朕也舍不得。” “再说了,和亲事关重大,公主嫁过去之后,名义上是番邦王妃,实际上是我大乾使节。” “如此重任,寻常男子尚且承担不起,更何况我们这娇滴滴的女儿。” “非得是心智坚定,才貌双全,且心怀大义的闺秀不可。” “这样才能打入番邦内廷,因势利导,纵横百阖。即便身处陷境,也有放手一搏的胆量。” 也许是因为和亲的主角是女子,赵琚今晚的分享欲比往常更大。说完这些,抬头见季寒苏听得起劲儿,还有心思打趣, “比如像你这样的,要是能和亲过去,朕也就不用发愁了。” “您要是舍得,臣妾难道还能说不?” 季寒苏瞥了他一眼,“只是可怜了我那两个孩子,有后娘就有后爹。” “我要是哪天走了,皇上还有那么多儿女。一定用不了多久,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双儿女。” 赵琚:...... 他这人长情,忘性真没有这么大...... “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岂是那种薄情寡义的凉薄之人。” 季寒苏说道,“您当然不是,我一个后宫妇人,见识浅薄,眼里就只看得见这一亩三分地。” “心里装着的,就只有你们父子三个。一时没注意说错了话,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赵琚这话听得浑身舒泰,虽然心知自己在季寒苏眼里,份量远没有在她嘴上来得重。 但老话说得好,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有些事情,问得太清楚了难免伤感情。 反正在他长此以往的纵容下,就算是个玉雕的美人,也一定有被捂热的时候。 “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你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季寒苏趁热打铁道,“那皇上就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安安我的慈母之心。” “替两个孩子的将来考虑,莫要让我们母子分离,让华蓥婚事不协。” 季寒苏轻轻点着赵琚胸口,每次这么弄的时候,赵琚都最好说话。 赵琚被她这只作乱的手,弄得心里痒痒,并不觉得季寒苏提这要求有什么问题。 “朕答应你,以后将华蓥留在身边。等她成人之后,想要个什么样的驸马,自己来选。” 季寒苏惊喜道,“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赵琚理所当然的道,“朕答应的事情,绝不反悔。” 季寒苏搂紧了他的脖子,“那景昊呢?景昊以后的王妃,也要他自己喜欢的才好。” 提到儿子,赵琚的反应立刻就不一样了。他对公主都是一味的宠溺,只希望她们平安富贵的过一辈子,并没有太多要求。 甚至公主长大之后,不愿意出嫁,他也不强求。只是将公主府,换作京郊的道观而已。朝廷再穷,也不差这点儿花销。 长相俊朗的男人多的是,见多了才不会被轻易蒙蔽。 不过皇子与女儿不同,侧妃可以自己选,正妃必须要他这个父皇点头才可以。 “景昊不行,皇子有皇子的责任。” 赵琚说道,“娶妻娶贤,王妃之位,岂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坐上的?” 季寒苏也不强求,反正她是一碗水端平了。以后儿子要是有意见,也怨不到他头上。 “您是他父皇,这事儿您说了算。” ............. 没过两日,鞑靼使臣入京的消息,便传到了宫中。和亲之事,也闹得沸沸扬扬。 后宫嫔妃也顾不着关注,皇帝晚上,都翻的谁的牌子。大半目光,都放在和亲公主的人选上。 赵琚年华正茂,还不到而立之年,和皇后的嫡长公主,也都还不满十岁。 余下两个就更小了,根本就不到出嫁的年纪。 朝廷内外对此猜测不断,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多长了条舌头的人。 这些天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咱们大乾和番邦异族,和亲的不多。那两位公主,都是从偏远宗室里面选出来。” “我猜这回也是一样,皇上的那些兄弟,虽然就只有喜雨亭那位还活着。可是留下来的侄子侄女,加起来有好些个。” “没了长辈庇佑,就是真的被送出去,也没人替她们求情,这不是最好的人选?” “不对不对,公主嫁过去,是要维系两国邦交的。那些郡主县主的父王,以前可是和皇上争过皇位的。” “你们看玉郡主,先帝在时多尊贵啊,差一点就......” 那人止住声,然后小声不少,“如今窝在王府里头,一年到头都不见她出门。按说以她的年纪,早该定亲了才对。” “可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替她安排,哪家的公子哥儿,敢和她们沾边!” “你们说要是让玉郡主去和亲,他她能心甘情愿吗!要是心里憋着股气,到了那边儿和大乾作对怎么办?” “要我说,多半是从宫女里头挑选。前朝那些和亲公主,听说有一大半儿,都是从宫女里面挑的。” “这话不错,咱们大乾国力雄厚,乃是天朝上国。那些番邦蛮夷,就只配得上娶个宫女回去。” “我看你长得就不错,说不定能被选上,嫁到外头去做王妃!” “去,我才不要嫁到那种地方。听说那边的人,一辈子只洗三次澡,全身都是一股羊骚味儿。” 又有人说道,“也不一定是宫女呀......” “至少做王妃得识字吧,还要学习那边的语言。宫女有几个能成的,真送过去也听不懂啊。” “可是以前不也嫁过去那么多?” “我听说啊......那些宫女,其实上是被选入宫,还没来得及侍寝的嫔妃。” “前朝那些皇帝,多荒淫啊。许多人被选入宫后,连他们一面都见不到。就在后宫虚度青春,从及笄之年熬到白发满头。” “这些人再差,也都是好人家的姑娘。番邦派人来求娶,送出去不是正好?” “那你是说这回和亲,也会从那些还未侍寝的新人里选了?” 这话一出,当场就炸开了锅。说话的人急忙摆手, “我可没说这种话,是你自己的猜测,可别出去乱传!” 第177章 晕厥 这些闲来无事,就喜欢传些风言风语的宫女太监。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还有隔墙有耳这回事。 延福宫不远处的这处花园,在紧挨着太液池。因水就势造了这片园林,又从千里之外运了不少太湖石,堆砌成玲珑精巧的假山。 叠山理水,一步一景,构建的极为精妙。有些地方看着是死角,从另一边看去,却是一览无余。 何珍儿披着一件青黄色喜上眉梢的斗篷,手上还套着一只粉红色的手套。 和宫女粉蓝站在月洞后面,从开头听到现在,也没发出丝毫动静。 (月洞就是苏州园林墙上的圆洞,和窗户差不多。要是做成门,就叫月洞门。) 直到那几个越说越过分,竟然大胆的盘点起,尚未侍寝的新人,尤其是涉及到何珍儿的时候。 粉蓝越听越气,恨不得冲出去给他们一人一个耳刮子,然后告诉皇后,让他们都去服苦役。 只是何珍儿没有这个打算,并没有惊动这些人,当做没看见一样,直接转身离开。 等到离得远了,四下没有旁人,粉蓝才不甘心的问道, “几个粗使奴才,竟敢堂而皇之的编排嫔妃。美人为何不将他们,狠狠责罚一顿?” “奴婢刚才听见他们说的那些,气得心肝儿都疼了。” 何珍儿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后宫的悠悠之口,也不差那几条舌头。被编排的新人又不止我一个,她们都没去告状,我去做什么?” “好不容易我那个皇后表姐,在忙别的事情,没有功夫顾及到我。这会儿要是冒出了头,不是让她又把心思,都落在我的身上。” 自从何珍儿身上的红疹,好了之后。皇后就又琢磨着,让她去侍寝。 她既然已经入了宫,就已经认命。可真的事到临头,要她去侍奉皇帝,她从身到心都是拒绝的。 尤其是之前在椒房殿,皇后让她给赵琚斟酒。只是手指之间的触碰,就让她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怎么忍耐都压不下去。 那日之后,皇后对她的表现十分不满。但是想到一直以来的算计,又勉强安排她和皇帝接触了两回。 只是她实在接受不了,和一个陌生男子亲密接触。皇帝也不是傻子,早就看出她浑身的不自在。 宫里的女人那么多,又不是非她不可。赵琚懒得再搭理她,皇后也气她无用,不得已换了个人选。 粉蓝忍不住劝道,“美人,奴婢知道您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已经是皇上的嫔妃了,总不能一直这样。” “内府给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没几样能用。您带进宫的银两也都是有数的,可经不起这么花销。” 何珍儿的不愿瞒不过赵琚,也瞒不过皇后。刚入宫时皇后对她有多热情,内府的人对她有多恭敬,这会儿就有多无情。 原先送来的衣料,都是挑的上等。炭火之类的东西,往往都会比份例里的要多。 得罪了皇后之后,那些衣料,都被换成了次品。份例里无烟炭,一烧起来就是呛人的浓烟。 她让人拿银子去内府换,价格是其余嫔妃的两到三倍。就这样,还给不了多少,依旧捉襟见肘。 她身上这些,还是刚入宫时的赏赐。眼下的日子还能过,可要是再过几个月,她就真的要吃苦耐劳了。 皇后这是在逼她服软,粉蓝刚才让她狠狠追究那几个宫女太监。也是在劝她和皇后低头。 可这种事情,哪里是低头就能做到的...... “我心里清楚,她也不会磋磨我太久。不然虐待妹妹的名声传出去,她这个皇后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粉蓝叹了口气,她家主子和皇后说是表姐妹,但实际上并无血缘关系。小时候还闹过好几次,大了才开始姐妹情深来着。 之前她还以为这些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只是她以为而已。 这一个多月的冷待,多少也存了报复的心思。 两人回到寝宫的时候,粉樱在屋里急得直打转。 “美人,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要急死了。” “什么事情,用得着慌成这样,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何美人不以为意,宫里和她有关的,能是什么大事。最多椒房殿那边,又有人来请她过去。 粉樱见她这么漫不经心,心道等自己说出来,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 话到嘴边,每一个字都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吐不出来。 何美人看她这样,就知道多半不是好事,且与她关系重大。 想到刚才听见太监宫女闲聊的那些,何美人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不会是这回和亲公主的人选,真的要从她们这些未侍寝的新人里挑吧! “闷着干什么,有什么还不快说!” “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粉樱吞吞吐吐道,“是...是夫人......” 听到不是让她去和亲,何美人这颗悬着的心,刚落下一半儿,又悬了起来。 双手紧紧的抓住粉樱,焦急的问道,“我娘怎么了,她出了什么事情?” 粉蓝道,“夫人没事!” 何美人的脸色又缓了回去,抓着粉樱的手,也收了回去,埋怨道,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就说一半儿,看把我给吓得。” 何美人端起茶杯,也顾不得里面水早就凉透。她这会儿就想喝这样的,可以消消心里的火气。 “说吧,我娘让人传了什么话进来?” 粉蓝咬牙道,“夫人让人传话说...说表小姐小产血崩,不治而亡。” 彭! 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五六七八瓣儿。凉水浸透了何珍儿的衣裳,但她浑然不觉。 “你说什么......谁不治而亡?” 粉蓝和粉黛两人,被她吓得厉害,不敢再重复一遍,只劝着让她节哀。 何珍儿悲痛欲绝,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吓得粉黛两人一边把她往床上抬,一边惊恐的叫着,让人去请太医。 第178章 丢给她们 椒房殿 皇后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前挂着的一幅幅美人画像发愁。 虽然前朝对于和亲之事,还在商议之中,并没有论断。可在私底下,赵琚已经和她暗示过了。为了江山社稷,此次和亲势在必行。 她身为皇后,也要尽一尽责任。需要尽快从宗室里面,挑个合适的女孩子,承担起和亲的重任。 这种事情在宫里是没有秘密的,关系近些的皇室宗亲,大多都已经收到了消息。 稍微有些头脑的,都知道此番和亲危险重重。以前可能是生离,这回大概率是死别。 这几日那些宗亲,排着队到椒房殿求见,变着花样的和他套近乎,只求别选上他们家的闺女。 皇后烦不胜烦,直接称病谁都不见。那些人见不到她,又把主意打到她娘家身上,一家人都不得清净。 为今之计,只能是尽快将和亲公主的人选敲定。再这么耽搁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她可是听说了,这几日忙着相看,想要尽快将女儿嫁出去的,可不在少数。 芳嬷嬷递上一盏云雾茶,“您已经看了这么久,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吧。” “奴婢瞧您眼睛都青了,实在不行,就挑几个身份合适的,让皇上圈一个就是了。” “这样那些王妃夫人什么的,也怨不到您的身上。” 皇后揉揉脑袋,疲惫的说道, “皇上把这件事交给本宫,本宫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才行。若是随便选一个,怕嫁过去之后,连一天都撑不住。” “那样就真的是肉包子打狗,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还有两日时间,本宫必得将人选递上去,哪有功夫休息。” 芳嬷嬷道,“奴婢也是心疼您啊。人人都道皇后是这天下,最尊贵幸福的女人,谁又知道您背后的操劳。” 皇后将茶盏放下,“为人妻子,谁不是为夫家殚精竭虑?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皇后也没什么不同。” 清萍进来禀报,“皇后娘娘,何美人突发时疾,鲁太医已经替她诊治过了。这会儿正等在外头,您可要见?” 皇后皱起了眉头,她现在一听到何珍儿的名字,心里就膈应。 原本就为了和亲的事情操心,这个便宜表妹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问题。 有心置之不理,但想到两人怎么说也有个亲戚名分,真要是不闻不问,让其他人见了还不知会怎么编排。 “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罢了,让鲁太医进来吧。” “是。” 清萍转身出去,将鲁太医叫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何美人情况如何?” 鲁太医道,“回禀皇后娘娘,何美人心悸受惊,五脏郁结。悲伤惊惧之下,又外感风邪,所以才高热不退,全身战栗。” “微臣让人给何美人服用了安宫牛黄丸,又开了药方。离开之时,何美人的高热已退,只是并未清醒。” “心悸受惊?” 皇后问道,“怎么会这样?” 鲁太医低头回道,“听何美人的贴身宫女说,何美人闲来无事,在院子里面散步。” “偶然听见,有宫女太监躲在角落里,说些闲言碎语。其中有人提到,前朝被封为和亲公主的宫女,实际上是未侍寝的嫔妃。” “那些奴才嘴上没个把门儿,竟然议论...议论......” 鲁太医微微抬了抬头,见皇后脸色铁青,难看得像他老爹多年收藏的那块棺材板。 他是不敢再这么说下去了,反正意思已经到了,屋里的人都听得懂。 他一大把年纪,呆在太医院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没见过的? 看皇后的样子,是不准备轻易揭过。说不得又要用几十条人命,来换主子们耳边的几日清净。 皇后压下怒火,“那何美人的病情严重吗?要休息多久,会不会连累到其他人?” 鲁太医道,“回禀娘娘,寻常发热,多用小柴胡汤退热。再严重些,用羚羊角散也可以。” “微臣过去的时候,何美人的症状已经十分危急,不得已才用了安宫牛黄丸。幸好何美人年轻,身体底子好,才能这么快将热退下去。” “眼前性命是保住了,但要想痊愈,还要花不少功夫。为让何美人安心养病,也是为其他人考虑,其他人还是少去探望为好。” 皇后说道,“本宫知道了,既然是你为何美人诊治的,那以后也由你照顾她的身子,直至痊愈。” “本宫会吩咐下去,让其他人没事儿不要去延福宫。与和美人同住的嫔妃,也要搬去别处。” 鲁太医和清萍领命退下,芳嬷嬷主动给皇后捏起了肩膀。 “这些宫女太监,没事就知道乱嚼舌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流言蜚语都敢传。” “本宫和皇上来来回回的,敲打过他们好几回,还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那些被乱棍打死的尸体,还有血淋淋的舌头,也堵不住他们的嘴。” 皇后生出一股烦躁,太安宫里宫女太监什么的,加起来两万有余。 孟家伺候的人才一百多个,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也才不到三百个。 那时赵琚根本就不管后宅的事情,一应安排皆是由她做主,她管理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可是现在...... 皇后揉了揉脑门儿,“让人去合欢宫和含翠殿,把何美人的事情给她们两个说一遍,让她们严厉追查,不许姑息。” “既然皇上让她们替本宫分担,如今本宫忙着手头上的大事,没这个精力。那就只能劳烦她们两个,担起这份儿责任。” “奴婢明白。” 芳嬷嬷道,“这种事情最不好安排,轻了重了都会有人不满意,丢给她们最好。” “您就只有一副身子,这么多事情,哪里操劳得过来。” 皇后闭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宫女太监虽然卑微,但也是一条人命,有七情六欲在。 这种见血的事情,她以后还是要少沾染。免得这后宫的奴才,都恨上她这个皇后。 自从她狠狠处置了那么些奴才过后,她的名声就远不如做楚王妃的时候。 她娘说的对,有些事情自己去做,仅出力不讨好,还会平白遭人怨恨。 第179章 乱针 每到冬天,季寒苏就不愿意出门。总觉得西北风刮在脸上,会把她这不知道用了多少值钱玩意儿,才养出来的细腻肌肤,给吹粗糙了。 再说外头多冷啊,这时候想要保暖,全靠穿的够多。 七八件穿在身上,再加上一个重重的斗篷,整个人和木乃伊似的,全身都不自在。 还不如窝在寝宫,没事儿逗逗孩子,再给自己缝两个胸罩。 “娘娘,清萍过来了,说是皇后有事吩咐。”妙莹进来禀报。 季寒苏继续着手里的针线,“让她进来。” 妙莹福了福身,转身出门将清萍带了进来。 “奴婢见过宸妃娘娘。” 清萍行过礼,单刀直入的道,“何美人心悸受惊,突发时疾。太医瞧过之后嘱咐,这病痊愈之前,不宜与外人多接触。” “因而皇后娘娘下令,将与何美人同住的嫔妃迁往别处。迁宫之事,还请宸妃娘娘安排人处置。” 季寒苏道,“本宫知道了,不过这好端端的,何美人为何会心悸受惊?还病得这么重?” 清萍道,“这就是奴婢要和娘娘说的,第二件事了。” “何美人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在外头散步的时候,无意间,听见几个宫女太监的无端之言。” “最近因为鞑靼使臣入京,和亲之事闹得宫里沸沸扬扬。奴才们不知就里,只会横加猜测。” “若是再放任他们这样,胡说下去。不仅会坏了后宫的纲纪法度,还可能会影响到两国邦交。” “只是皇后娘娘这些天,一直忙于皇上嘱咐的事情,暂时抽不开身。眼下这种情况,也不能再放任下去。” “皇后娘娘说了,您协理后宫,将此事交给您处置,是再好不过的了。” 季寒苏道,“原来是这样,既然皇后如此看重本宫,那本宫也不推辞。” “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本宫定不负重任。” 清萍点头道,“奴婢知道。” “还有一事,皇后娘娘说了,宫中之所以流言蜚语不断,都是因为以往太过仁慈,轻拿轻放。” “才使得这些奴才,不能引以为戒,再三生事。为一劳永逸,皇后娘娘希望您能重视,切勿再姑息养奸。” 季寒苏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动作,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皇后这是明摆着的,想拿她当刀子使啊。 “这么说来,皇后娘娘是想让本宫下狠手,兴大案,多杀人了?” 季寒苏面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并不达眼底。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清萍整个人都被震慑住了。 心中深处一股寒意,竟与皇上相似。只是这股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快到清萍以为自己刚才,为什么东西迷了一下,所以才生出这股错觉。 看着眼前依旧春风和煦的季寒苏,清萍回过神,解释道, “宸妃娘娘误会了,皇后娘娘并没有这么说过。只是这些宫女太监,闹得实在是不成体统。” “所以希望您能给他们一个教训,好让其他人都长长记性。再想往外胡言乱语的时候,也能有些顾忌。” “否则,这宫里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掀起一阵浪涛,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 “皇上让您协理后宫,不就是让您帮着皇后,处理这些事情?” 季寒苏笑道,“本宫竟然不知道,皇上对本宫有什么指望,竟然还要你一个奴婢提点。” “娘娘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清萍解释道。 季寒苏道,“你是个什么意思,本宫心里清楚得很。” “宫女太监再是命如草芥,也是我大乾子民。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刚才说的那番话,到底是皇后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清萍直接一个哆嗦,“还请宸妃娘娘明鉴,就是给奴婢十个胆子,毕也不敢假传皇后娘娘的意思。” 季寒苏道,“那你的意思,是本宫理解错了?” 清萍压下心里的不服气,“奴婢不敢。” “不敢?” 季寒苏道,“那就是你没读书,一开始就误解了皇后的意思。” 清萍咬了咬嘴唇,她一入府留在皇后身边伺候,皇后读书识字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伺候。 西席讲的那些东西,她全都听到了耳朵里。说她没读过书,季寒苏也配! 要不是运气好被皇上看上,她这辈子都没机会识字。 季寒苏道,“皇后娘娘竟然将这事交给本宫,本宫刚才也接下了,就一定会尽力去做。” “至于具体如何安排,那是本宫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奴婢来指手画脚。” “如果皇后当真是你说的那个意思,那就请她拟一道懿旨出来。本宫接了皇后懿旨之后,自然会听命行事。” “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退下吧,本宫这里的事情也不少。” “奴婢告退。” 清萍咬牙退下,脑子里想的全是回去之后,该怎么和皇后告状。 这个宸妃还真是油盐不进,哪个妃子能嚣张成她这样,敢明目张胆的违背皇后的意思。 可到了椒房殿外头,清萍又踌躇起来。没事儿被她办砸了,回去又该怎么交代? 毕竟皇后娘娘的原话是,让宸妃严厉查处,绝不姑息。她了解到里面的意思后,用自己的话过了一遍,其实也差不多吧...... 季寒苏继续做着手里的针线,乱针绣绣出来的豹纹,看着就野性十足。 妙莹笑着说道,“刚才娘娘好大的架势,将清萍说得无言以对。” “看她以后还怎么嘚瑟,真以为人人都要给她面子似的。” 甘凝道,“清萍到底是皇后的身边人,娘娘这是彻底将她得罪了。她回去之后,一定没有好话,皇后更要恨上您了。” 季寒苏道,“有没有这回事,皇后都一样恨我。你看她刚才说的那话,什么叫以往太过仁慈,是轻拿轻放。” “几百条人命都算是仁慈的话,这回又该填进去多少?” 她手上不是没有染过血,但不能按皇后的吩咐去染。 季家那些人到楚地不到一年,就死了好几个,说起来还是她这具身体的至亲。 甘凝道,“那娘娘准备如何做,若不能尽善尽美,只怕皇后还有得挑剔。” 季寒苏道,“流言蜚语看似杂乱无序,真要梳理起来,倒也不难。” “如同本宫手上这幅乱针绣,看着杂乱无章,长短不一。实则针法活泼,线条流畅,每一针都有迹可循。” “只要仔细思量,自然可以理清头绪。” 第180章 请愿 就在皇后忙着挑人,季寒苏忙着压制宫中流言,何美人忙着伤心,其余嫔妃忙着看乐子的时候。 一卷烟尘,送来了秦王的奏折,还有一份请愿书。 赵琚看完之后,冷笑了两声。然后示意高程,将这两样东西,递给殿中站着的几位大臣。 孟叔正,于知叙,等重臣看过之后表情都格外难看。就这么几张纸,洋洋洒洒不到千字,藏着的信息,却不同一般。 赵琚说道,“朕这位老叔公,听说大乾与鞑靼即将和亲,但公主人选尚未确定。” “老王妃娘家有个侄孙女蓝氏,从小在王府长大。不同于一般闺秀,竟是个喜欢舞刀弄枪,心怀大志的女子。” “为了替朕分忧,替大乾出一份力,自愿请旨和亲。” “诸位爱卿,你们以为秦王上这份折子,是为何意?” 于知叙道,“启奏皇上,臣以为,秦王狼子野心,表面举荐和亲公主人选,替皇上分忧。实则是为他自己,方便与鞑靼勾结。” “和亲之事事关重大,必定得是自己人,才能真正替大乾贡献一切。即便没有合适的人选,也不能听信藩王之言。” 赵琚未置可否,看向孟叔正,“承恩公怎么看?” 孟叔正道,“臣以为,于大人所言甚是。或许秦王与鞑靼早有勾结,这次和亲就是他们故意设下的圈套。” “你们呢?”赵琚看向另外两人。 “臣附议,秦王用心险恶,此举乃是阳谋。若皇上选了蓝氏,那秦王便能明目张胆的在和亲队伍里,安插人手。” “等到了鞑靼王廷,修的是两国邦交,还是维护他秦地与异族的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皇上不选蓝氏,从宗室里另择贵女,担当此任。难免会惹得宗亲怨怼,影响到皇上的圣明。” “宋大人说得是,秦王辈分颇高,在宗室里面颇得人望。在此事上插一脚,我们不得不防啊。” 赵琚问道,“庞爱卿,你的意思是?” 庞大人拱手说道,“恕臣直言,若秦王与鞑靼当真早有勾结,那他举荐蓝氏的心思,便不言而喻。” “即便宗室之中,另有身怀大义,品德高尚的女子,自愿为大乾竭尽心力,恐怕也不会被鞑靼所接受。” “能平安抵达王廷,就已经是万幸了。臣更担心的是,鞑靼王廷与秦王沆瀣一气,公主过去如同羊入虎口。” “隔着千山万水,咱们不得不防。” 赵琚点头认同,“几位爱卿说得不错,秦王能送来这些,必是谋划了不知多久。” “既是如此,更不能封蓝氏为公主,不然就顺了他们的意。” 于知叙道,“敢问皇上,和亲公主的人选,是否已经确定?” 赵琚说道,“不瞒几位爱卿,朕这里还收到了一份陈情书。看过之后,感触颇深啊。” “只是这最终人选,还是等朕见过再说吧。” 下头的几个大臣,相互用眼神交流起来,竟还真有这样的宗室女子,自愿以身饲虎的? 不过皇帝并未直言,这位上陈情书的女子到底是谁,他们也不便再问。 只是看皇帝感慨惆怅的样子,想来若是没有意外,应当也不会有变。 几位大臣退下之后,来宝就领着皇帝的意思,直接就出了泰安宫,来到恭王府。 先帝遗诏,废太子改封安王,圈禁在安王府内,无诏不出。废太子被宁妃所杀,王爵自然由嫡子赵和承袭。 赵琚继位后没多久,恭王年老多病,嫡子夭折之后与王妃不睦。 几个庶子争夺世子之位,不敬嫡母。侧妃妾室仗着王爷宠爱,公然折辱王妃。 恭王妃受了这么多年的气,终于将此事告到了赵琚面前。 赵琚派人查明之后,学他老爹一样,特意派了一个牙尖嘴利的太监,过去将恭王狠狠斥责了一通。 又将恭王那几个庶出儿子,剥夺继承权后,罚到军中任职。至于那些侧妃妾室,轻则降位禁足,重则出家为尼。 恭王拖着病体请罪,声泪俱下求赵琚从轻发落,让他能有个儿子扶陵送终。 赵琚便应他所求,将赵和过继给了他。以后赵和便不再是废太子的儿子,是他和恭王妃的嫡子。 恭王妃自然是喜不自胜,恭王却气得一口血吐出来,醒来之后就中了风。 担心他死得太快,会影响到儿子和皇帝的名声。 恭王妃一直用药吊着他的性命,日夜都安排了人守在恭王床头。直言恭王要是不活满三年,就别想去死。 说来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半了...... 所以原本的安王府,现在也换了招牌。赵和现在是恭王世子,就等着到了日子后,继承恭王的爵位。 不过想要离京就蕃,是不可能的。 来宝过来的时候,荣国夫人还在和女儿玉郡主赌气。气她竟然敢自作主张,瞒着她和儿子,上书自请和亲。 当初御神殿闹成那样,戚氏和废太子已是恩断义绝。 事后为保全儿女,让赵琚放心,不敢自尽累及赵琚圣誉,也担心连累到娘家,因而自请出家为尼。 赵琚不仅没有同意她的请求,还让安阳公主好好安慰她们母子。之后又同意她与废太子和离,封她为荣国夫人,给足了她脸面。 她们母子三人的日子,虽然不如往昔,但比预想的要好太多。不管废太子其他子嗣怎么想,她们三人心底是感激的。 可这不代表,她想看着自己女儿,去远嫁和亲啊! 荣国夫人半真半假的病倒在床,王府里的事情,也早就交给了玉郡主打理。 来宝说明来意之后,玉郡主直接就便跟着他入宫。 荣国夫人听到消息追出来的时候,早就没了人影。心疼的捂住胸口就往地上倒,这会儿她是真的病了。 第181章 对答 时隔两年,再一次踏入这太安宫,玉郡主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如果没有当今皇上当年那番算计,她该一直住在这里,直至出嫁。 可就如她娘说的那样,父王要是真的登基,她们母子要是胜了,一切好说。 要是败了,她这个女儿或许不会有事,但她娘和弟弟,还有外祖一族,都会不得善终。 何况御神殿那日,她这位六叔本就是胜券在握。是和关系不睦的丈夫同生共死,还是临阵倒戈保全自身,根本就不用选。 “奴才参见郡主,皇上说了,您过来之后,直接进去便是。” 高程盘算着时辰,提前在勤政殿门口候着。 玉郡主点点头,“有老高公公了。” 进了正殿之后,玉郡主才发觉,勤政殿里的摆设,和先帝在时大不一样。 到时候她也被皇爷爷抱着,在勤政殿里胡闹过。皇爷爷喜欢的摆设,富贵华丽彰显皇家气度。 如今却素雅多了,古朴大气中不失天子威严。 到了书房,赵琚坐在书案之后,桌上还摆着一本折子,正在批阅。 “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赵琚放下御笔,温和的说道,“珠玉到了,起来吧,坐到前面来,让六叔好好看看。” “多谢皇上恩典。” 玉郡主被高程引到左边的位置上,先和赵琚福了福身,才端正的坐下。 赵琚说道,“你我叔侄,不必这样拘束。朕既然承诺,上一代人的事情,不会牵连到你们身上,就不会食言而肥。” 玉郡主感激道,“皇上伟岸光明,对我们母女三人也格外照拂。” “若非有皇上关照,臣女和母亲还有弟弟,定不会过得这样顺遂。我们一家,都真心感念皇上的恩德。” 赵琚对玉郡主很满意,她们母子三人,也的确比那个大侄子,要懂事太多。 识时务,知进退。这两年他们姐弟借口守孝,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荣国夫人不用替废太子戴孝,每每在外与人聚会,都向众人称颂赵琚的恩德。 句句都说到赵琚的心坎儿上,让他十分的满意。这个大侄女儿,也是个懂事的。 想要主动和亲关外,也是为了她娘和弟弟。只是年纪轻轻的,难免意气用事。 不知道离国去家的苦楚,仅凭胸中那点儿孤勇,又能坚持多久? 赵琚说道,“你的陈情书,朕已经看完了,写得很好。” “鞑靼王廷与京师,何止是相隔万里。朕若允了你的请求,你可能此生都不能回到故土,见亲人一面,当真想好了吗?” 玉郡主眼中闪过不舍,但更多的是坚定,“上书之前,臣女就已经想好了。” “与其就这么默默无闻,指望嫁一个好的夫婿,以他的荣耀为荣耀,他的耻辱为耻辱,整日都在内宅打转。” “臣女更希望能承担起郡主的职责,以大乾的荣耀为荣耀,活出自己的颜色来。” “勇气可嘉!” 赵琚赞叹道,“那些宗室子弟加起来,也不如你有志气。” 玉郡主道,“皇上过誉了,宗亲们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为了赵家的江山社稷,也会不吝惜奉献自己。” 赵琚对此不置可否,为了皇权稳固,必然要开枝散叶。只有这样,等到必要的时候,才有自己人可靠。 可要是关系太亲近,藩王实力太强,也会威胁到皇权。 近了远了都不好,不过这种事情,就不用摆到台面上了。 “你了解过关外,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赵琚问道。 “他们的衣食住行,与大乾截然不同。即便是鞑靼王,在享受荣华这方面,也不如朝中的中等之家。” “你从小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即便是守孝,衣食供应也一如从前。” “且这次和亲危险重重,甚至可能到不了鞑靼王廷。即便这样,你也仍旧愿意?” 玉郡主抬起头,直接与赵琚的目光对视。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是以命相搏。 “臣女愿意!” 玉郡主斩钉截铁的道,“我想像朝霞一样灿烂夺目,而不是和其他贵妇一样,默默无闻的过一辈子。” “如果女人注定是要付出的,那我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大乾。而要将自己的一切,都贡献给男人?” “若是天命不佑,我嫁过去便死于非命,那也是为了国家牺牲,死得其所。” “若是上天庇佑,让我能在鞑靼做出一番功业。那我便能像沙漠里的胡杨,死了也要千年不倒。” 玉郡主没说的是,无论她的结局如何,史书上都会有她的一笔。 若她做得够好,说不定还会有人替她做传,将她的生平一一记录下去。 即便赵琚这个皇帝,若是没有什么显赫的功绩。说不定几百上千年后,史书上留下来记载,还比不上她这个和亲公主。 留在京中,活到七老八十又能多好?以她这样的尴尬身份,嫁到谁家,背地里不被嫌弃。 活着的时候人家给面子,叫一声郡主。死了之后,一样要进夫家的祖坟。墓碑上刻的,也是某门赵氏。 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留不下来,图什么...... 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想过相夫教子的日子。尤其是这几年时间里,她见了太多世面。 玉郡主眼中的欲望和热烈,被赵琚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侄女儿,在他未曾发现的时候,已经变得大不一样了。 “你长大了......” 赵琚感叹道,“像是与你弟弟,生错了身子。” 玉郡主道,“臣女多谢皇上赞誉。” 赵琚看着她,想了许久,最终点头说道,“大侄女儿,你有什么要求。” 玉郡主心愿得偿,勾起一抹微笑,“侄女儿希望大乾国运昌隆,荣国夫人与恭王世子,能得皇上福泽庇佑,平安康泰。” 赵琚点头,“朕如你所愿。” 玉郡主跪下重重的和赵琚磕了个头,“侄女儿多谢皇上恩典。” 赵琚道,“回去吧,朕会派人去恭王府,教导你关外的风土人情,并将鞑靼的那些派系,一一说给你听。” “侄女儿多谢皇上。” 玉郡主起身,正欲离开之时,抬头伤感的望着赵琚,眼中泪花闪烁。 “六叔,若侄女儿有幸能活下来,等我年老之后,可否让侄女儿落叶归根。” 赵琚迎着她的目光,承诺道,“等到那一日,若朕还活着,必定亲出城门相迎。若朕不在了,朕的子孙也会做到。” 玉郡主抽了抽鼻子,“珠玉谢过六叔。” 第182章 椒房殿开会 皑皑白雪,将整座太安宫,染成了一片梨花白。 穿着棉衣,仍旧被冻得哆哆嗦嗦的粗使太监,正拿着竹枝做成的大扫把,在宫道上扫雪。 嫔妃们穿着鲜艳的衣裳,坐在椒房殿里,个个都那么娇俏可人。 以往请安,皇后都是坐在正中间的凤座上。今日赵琚难得过来,皇后便在凤座边上,添了一张椅子坐下。 赵琚手里握着一串祖母绿佛珠,玄色的衣裳上,绣着好几条五爪金龙。衬得他英俊刚毅的面容,更加威严。 “朕和皇后在里面说话,正好你们过来请安,顺便过来瞧瞧。正好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每逢初一十五,都是独属于皇后日子。若没有政务上的安排,赵琚都会早些到椒房殿,陪兰陵公主学画。 以前嫔妃过来给皇后晨昏定省,他在里头可从没出来过。今日坐在这里,还是登基以来的第一次。 众嫔妃心里都忍不住猜测,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和她们说。 李昭仪顶着一脸的天真无邪,孩子气的说道, “皇上快说吧,姐姐们都等急了。臣妾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要您亲自和我们提。” 宫里单纯可爱这一路数的嫔妃,就只有她一个。自从侍寝之后,李玉儿便是新人里头,第一份儿的宠爱。 虽然比不上季寒苏,但也相差不远,多出其余嫔妃好大一截。 如今宫里隐约有了传言,说这位李昭仪,就是下一个季寒苏。等她有了身孕之后,说不定会比季寒苏更得宠。 谁让李昭仪的爷爷,是兵部尚书,四朝忠臣,不是朱衣卫的虚衔千户能比的。 有这么个新人冒出头来,皇后心里虽然忌惮,但面上却格外的热情。 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才能春满园。人人都有宠,便是人人都无宠,她这个皇后才能安心。 “皇上你瞧,李昭仪这心急得,真是片刻都等不了。”皇后笑道。 赵琚说道,“她性子单纯直爽,一向有什么说什么。” 皇后道,“臣妾可是听说了,当初在毓秀宫的时候,嬷嬷让秀女们作画,别的秀女都兢兢业业的,生怕画得不好。” “昭仪妹妹笔都没抬,直接交了白卷。嬷嬷询问的时候,昭仪妹妹还振振有词。” “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什么都不用知道,只要伺候好皇上就就够了。” “宸妃妹妹,本宫记得当时你也在吧。” 季寒苏回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其余嫔妃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话从来都是对普通人说的。像她们这样的出身,谁家不是请了老师严加教导的。 李玉儿嘟着嘴,小脸儿染得通红,又羞又恼的道, “姐姐们又笑话我!我一看字就头晕,皇上又不用我考状元,学那些有什么用。” “皇上,您说是不是?” 季寒苏笑道,“昭仪还是别为难皇上了,谁要是真能考个状元,皇上或许真的会更宠爱呢。” 赵琚面露尴尬,并没准备将这话接过来。 他是没想着嫔妃都能学富五车,但有点儿文学素养,还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他去嫔妃宫里,也不仅仅就只为了床上那点儿事情。 喜欢去合欢宫,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季寒苏和他有共同语言。 “好了,还是先说正事吧。” 皇后看了眼赵琚,见他没有拒绝,缓缓开口说道, “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这些天为了和亲之事,朝里朝外都议论纷纷。” “好在玉郡主心怀大义,主动请旨和亲。皇上虽然不舍,但为了江山社稷,只能忍痛答应。” “已经封了玉郡主为宁定公主,三月后出嫁和亲。” 听到这里,安妃神色一变。她只有一个女儿,虽然和亲公主大多从宗室选出,但真公主也不是没有过。 历来只有心疼女儿的父皇,可没有舍不得异母姐妹的兄弟! ........ 晚点儿还有 第183章 嫁妆 皇后也有女儿,场面话说得再多,也挡不住为人父母的私心。 玉郡主之前多尊贵啊,可惜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没了长辈照拂,为了亲娘和弟弟,不得不以身犯险。 听说荣国夫人已经病得,彻底起不来床,皇后还真有些感同身受。 都是做母亲的,若是她的儿女,有朝一日面临同样的处境,她一样不能接受。 赵琚说道,“宁定出嫁的时间虽然匆忙,但该有的准备不能敷衍。出嫁的规格一律从重,宁定的嫁妆,也要多准备些,按照两倍添置。” “陪嫁的宫女太监,厨子太医,工匠马夫等,按五百人准备。除了原本的五百名侍卫,朕再额外添上一千,凑足一千五的数目。” “连同他们的家眷,若有愿意的,一同前往鞑靼王廷。希望有他们陪着,宁定能平安顺遂。” 皇后等人面露惊愕,以往和亲公主出嫁,送嫁的场面自然恢宏。 但到了地方,婚礼举行完毕之后,绝大多数都是要原路返回的。留在异族的随行人口,加上他们的家眷,约莫在两千上下。 可按赵琚刚才的说法,陪同宁定留在鞑靼王廷的人,应在五千之数。嫡亲公主远嫁,也不过如此。 以前也没觉得,赵琚有多心疼这个侄女儿啊...... 季寒苏稍微一琢磨,就知道赵琚对宁定公主,当真是寄予厚望。 大乾人口虽然不少,可一次和亲,就陪嫁这么多人口过去,他心里指不定怎么肉疼。 容妃道,“皇上心疼公主,一切都准备得尽善尽美,鞑靼也一定能感受到皇上的诚意,与大乾永修旧好。” “但愿吧。” 赵琚说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宁定出嫁的仪式,自有礼部准备。” “嫁妆这块儿,还要皇后多花些心思。这几个月,你先紧着这一块操劳。至于其他事情,暂且交给宸妃和容妃打理。” 刚听到上半句,皇后还挺高兴,公主嫁妆这事儿,本就该她这个皇后督办。 脸上的笑容才展开一半,就听见赵琚让她把别的宫务,都交给季寒苏她们,皇后心里满心不愿。 当着众人的面儿,不好直接反驳,但让她就这么答应,她得直接被憋屈死。 皇后委婉的道,“臣妾遵旨,一定好好督办宁定的嫁妆,让她安心出嫁。” “宸妃和容妃协理后宫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今宫中的嫔妃,比以往又多了不少,事情难免会更为繁杂。” “二皇子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容妃妹妹难免要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 “宸妃妹妹除了一双儿女要照顾,还一向得皇上心意,伴驾的时候也比其他姐妹多些。” “臣妾担心,这些事情一下子都压到她们头上,两位妹妹也太过操劳。不像臣妾,打理这些事情惯了,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季寒苏笑着说道,“这半年和容妃姐姐,一起跟着皇后娘娘学着管理家事。自觉虽不够聪慧,但也有些进益。” “不说做得有多尽善尽美,但也还算妥帖。宫中事务虽然繁杂,但有嬷嬷们帮衬着,一应皆有旧例可循。” “诸位姐妹又都是大度之人,便是哪里有不够好的,也能商量着来,不会与我和容妃计较。” “而和亲之事不仅限于后宫,更关系到两国邦交。公主去国离乡,此后便是万里之遥。” “若是准备得不好,不仅委屈了宁定,也让那些异族之人,看了笑话,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容妃笑道,“宸妃妹妹说得对,想必皇上也是顾虑到这点,才会让皇后娘娘多担待些。” “再说大皇子和兰陵公主,都已经进学了。皇后娘娘日日都要过问功课,皇上也是心疼娘娘。” “说得不错。” 赵琚看向皇后,“宁定的事情才是大事,至于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 “那些奴才最会做面子功夫,稍微宽和些,就登鼻子上脸,想着以次充好。你看着,朕才能放心。” 皇后看着赵琚信任的目光,心神晃动。话已经说到这里,她也不能再拒绝,只能点头同意。 不过就几个月而已,即便她主要心思都放在和亲的事上,其他事情也不是就不能问了。 第184章 媵妾 说完这些,赵琚又随口问了两句后宫事务,见季寒苏与容妃回答妥帖,便也没有多管。 何珍儿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杀鸡儆猴固然要紧,但宫里的奴才太多。大字不识一个,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主子的面儿。 整日的劳作之后,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东西。谣言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杜绝。 只要闹得不算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抓几个传得太厉害的,糊弄过去就行了,何必非要血流成河。 对宫里的人太过严苛,传扬出去,也会影响到他仁厚的名声。 皇后做事太过急躁,该好好冷静一下,想一想何为张弛有序,赏罚分明。 众人散去之后,季寒苏慢悠悠的往回走。刘婕妤和萧美人,一左一右的跟在她身后半步,一唱一和的说道, “皇上让皇后准备宁定公主的嫁妆,接下来这几个月,后宫事务都由您做主。” “等到皇后腾出手来,再想把宫务拿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刘婕妤一想到皇后那强颜欢笑的模样,就恨不得大笑三声。 她和何珍儿之前就不对付,母亲娘家又与孟家有些嫌隙。所以入宫之后,直接就投到了合欢宫。 除了想跟在季寒苏身边,好沾点光,在皇上那里留个好印象之外。也是想借季寒苏这个盾牌,来保护自己。 省得因为之前的事情,被她们两姐妹针对。 “是啊,臣妾恭喜娘娘,果然皇上心里,一直都是最向着您的。” “刚才在椒房殿,臣妾看得分明。皇上的眼睛里,就装着娘娘一个,其他人都只是陪衬。” 萧才人眼中充满了羡慕,皇上看季寒苏的眼神,和看她们的全然不同。 刚才那样的场合,她们这些新人。除了那个装模作样的李玉儿,撒娇装痴,顺着皇后的话回了一句。 谁不是压着满腹心事,一个字都不敢说。 季寒苏道,“你们还年轻,伺候皇上的日子短,难免有不如意的地方。” “合欢宫和秦王殿离得近,皇上疲乏的时候,觉得方便就过来坐坐。” “从来都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等时间长了,皇上知道了你们的好处,自然会有不同。” 刘婕妤道,“人家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娘娘陪在皇上身边多年,哪里是旁人能比的。” “臣妾听说,皇上还允了娘娘,华蓥公主长大之后,婚事全由自己做主。” “如此便再不用担心远嫁,留在京里,随时可以回宫尽孝。这样的福气,是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 萧才人叹了口气道,“是啊,宁定公主的事情,听起来真是让人难受。” “寿光公主还只是嫁在东山,就受了这么多委屈。宁定公主嫁到异族,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场景。” 季寒苏道,“嫁到别人家里,哪里比得上在自己家里舒坦。哪怕是安阳公主,看着是潇洒肆意,曾经也是受过委屈的。” “宁定公主的日子好过与否,除了看两国之间的关系,还要看她自己的本事,能不能拿捏住那位九皇子。” 在她们谈事儿的时候,甘凝带着宫女太监就自觉的慢了几步,缓缓的跟在三人身后。 刘婕妤看了眼四周,见不会被其他人听见,才小声说道。 “臣妾听说秦王妃的侄孙女儿蓝氏,还写了请愿书要去和亲。皇上都准备同意了,宁定公主也自请远嫁。” “皇上斟酌之后,觉得宁定公主的关系,和朝廷更亲近。又有荣国夫人,和恭王世子在,更靠得住。” “最主要的是啊,是要防着秦王不安好心。有人说和亲公主的人选定下之后,秦王知道后怒不可遏。” “还说宁定公主身量单薄,小时候又一直体弱多病,全靠人参灵芝这样的好药养着。” “八岁过后,才渐渐好了起来。底子在那里,根本就担不起这个重任。” “正让人帮着进言,为了两国交好,要让蓝氏作为媵妾,和公主一起嫁过去。” 第185章 教导 这时候的人生活艰难,长途跋涉不仅仅是辛苦两个字,就能形容的。 为了社会稳定,更好的统治天下黎民百姓。上层希望将百姓们,捆绑在土地上,而不是在各地随意走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莫说是上万里的奔波,即便是几百里的距离,因水土不服而丧命的人,也大有人在。 何况这个世界,与上辈子的古代王朝十分相似。许多烈性传染病,在某一个地方,会发作得更频繁。 若是身体素质差些,或者运气不够好,便很有可能染上,撑不了多久就撒手人寰。 以前诸侯林立的时候,国与国之间联姻频繁。 送亲的队伍从一国都城,到达另一国的皇宫。路上走个一两年的时间,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而公主们养尊处优,许多都受不住这样的辛苦。再加上心中郁结,好些的就大病一场,差一些的,都撑不到别国都城。 两国联姻何等重要,原本一切顺利,可要是公主没了,这又算是什么事情? 所以便又有了媵妾一说,公主出嫁之时,会带上两三个同族姐妹,作为陪嫁。 若是路上真出了什么问题,便由其中一人,替代先去的公主,承担起联姻的责任。 如果一路顺利,这些媵妾嫁过去后,生下的子嗣也被视为公主所出。 只是这样的事情,在千八百年前常见,但早几百年前,便几乎没这么干的了。 季寒苏道,“秦王连这种要求都能提出来,属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看来这次宁定公主和亲,不会像看上去那么顺利。” 萧美人惊讶的道,“这可是国朝大事,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宁定公主出嫁,护送的军队人马,一定不在少数。” “要是这样都出了差错,岂不是让其余各国,都看了我大乾的笑话。” “秦王就是再蠢,也不能这么做吧。他好歹也是宗室里的长辈,皇上登基之后,也对他十分尊重。赏了不少东西,其他人都眼红着呢。” “谁知道呢......” 季寒苏道,“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也不知道还剩了几颗牙齿。不好好在封地颐养天年,非要在朝廷里插上一手。”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是他能算计得了的?再说藩王就藩之后,无皇上旨意,不得参与朝政。” “他虽是宗室里的长辈,但也并非宗正。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他秦王来指手画脚。” “后宫闲来无事,这事儿和我们无关,只当是看个乐子就好。” 刘婕妤和萧美人点头,“臣妾明白。” ........... 季寒苏回了寝宫,刚换了一身衣裳,就听栀子说来宝在外头候着。 “皇上今晚不是留在椒房殿吗,他不在那边儿伺候着,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栀子道,“说是皇上有事情吩咐。” 季寒苏道,“既然这样,让他进来吧。” 栀子甜甜一笑,“哎,奴婢这就叫他进来。” 没一会儿,来宝就跟在栀子后面,先给季寒苏行了个礼,然后说道, “刚才有件事情,皇上忘了说。这会儿想起来了,便让奴才过来和娘娘说一声,请宸妃娘娘莫要推辞。” 季寒苏歪在榻上,手里端着一碗杏仁露,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慵懒。 “说说看,是什么事情。要是太过麻烦,又没有好处的话,我可要先掂量掂量再说。” 来宝笑道,“娘娘真会说笑。” “还是宁定公主的事情,皇上希望公主出嫁之前,能在您这里住上几日。有些事情,还要您教给公主才行。” 季寒苏疑惑道,“住在我这里?” “整理嫁妆的人,不是皇后吗?宁定要住,也该住在椒房殿才对。” “来我这里做什么,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传出去又有人要不高兴了。” 来宝年纪轻轻的,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娘娘也是公主的婶婶,公主出嫁之前,由您照顾几天,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再说这是皇上的意思,谁敢有意见?” 季寒苏笑盈盈的看着来宝,心里把赵琚骂了八百遍。 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竟然想让她教导宁定那种事情。 这是对她的肯定?! 第186章 香膏 宁定公主又不是没有亲娘,荣国夫人还好好的在那里立着。 这种事情于情于理,都该由她,或者那些老嬷嬷来才对。再不济,也该是皇后这个正经皇婶出面。 交到她这里,那些人又要说她存了僭越之心,想要越俎代庖。 虽然她已经越俎代庖多回了,不仅不差这一回,以后还有更多回...... 季寒苏琢磨完之后,发现这事儿对她好处颇多。 这时候先结个善缘,也废不了她什么事情。以后若是有了需要,也算是一份助力。 栀子见季寒苏拿来宝打趣,就是不直接点头,就忍不住笑意。 偷偷的给了来宝一个眼神,以为季寒苏没有看见,两人私底下的官司。 好好的一个御前红人,像个小伙子一样,笑得腼腆又讨好。 “求娘娘心疼心疼奴才,就先答应了吧。要不然奴才回去,也没法儿和皇上交差啊。” 季寒苏道,“那好,看在我们来宝公公的面子上,这事儿我就答应了。” “宁定公主什么时候过来,记得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让人把偏殿给收拾出来。” 来宝笑咧了嘴,“哎,皇上的意思是,公主三日后入宫,到时候直接住进来,劳烦娘娘安排。” 季寒苏笑道,“知道了,我会准备好的。” ............ 三日后,宁定公主搬进了合欢宫的西偏殿。 白天的时候,听熟悉鞑靼风土人情的鸿胪寺少卿,还有朱衣卫百户等教学。 这些老师不仅有归顺大乾的鞑靼贵族,也有嫁过来的普通妇人。 从政局派系,到底层生活,还有鞑靼语言,都囊括其中。 赵琚不过来的时候,宁定雪白的肌肤,连着红了好些天。 从刚开始害羞到下巴贴着脖子,眼睛的都不敢抬。到后来的坦然自若,毫不遮掩,也就用了不到半月。 看得季寒苏啧啧称奇,谁说古代人封建来着。这接受能力,比她当初可厉害多了...... 近二十种香膏玉露,在桌上摆了两三盘。还有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出来的眼影、口脂和玫瑰香水。 “这是我这两三年来的心血,比内府的那些方子,用起来效果更好。” “内府送来擦脸的香粉,虽然能让肌肤显得更加白皙,但里面含了大量的铅粉。长年累月的用下来,不仅对身子有害,还会使人衰老的更快。” “我这些都是用米粉和珍珠粉调出来的,即便是有了身孕,也一样可以用。” 这时候的人也已经意识到,女人用的化妆品,对孩子不好。 所以嫔妃有孕之后,都一个比一个的素净,孩子出生之前,都不施粉黛。 宁定公主一边听着季寒苏的介绍,好奇的拿起一盒天蓝色的眼影。 “以往见过的胭脂,都是红色的,不知还有这么多色彩。尤其是这一盒,天空一般的蓝色,皇婶研制出这些,想必花了不少功夫。” 季寒苏笑道,“宫里的时间漫长,给自己找点事做罢了。” “这些都只是样品,我另外让人给你准备了一大箱子。你带过去之后,会有用的。” 宁定感激道,“多谢皇婶,宁定就不客气的都收下了。”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你此番出嫁也是为了大乾,能替你安排好的,我和皇上都会为你准备妥当。” “对了,还有这个忘了和你说了。” 季寒苏拿起那瓶玫瑰香水,笑着说道,“就这么一小瓶,要用数百斤的玫瑰鲜花。沐浴的时候,在水里滴上几滴,洗完身上都能带着玫瑰的花香。” “冬天的时候,滴上一滴在香膏里,擦在身上皮肤会更润泽,不会觉得干燥。” “还可以滴上两滴在衣服上,香味儿两三天都不会散。比香料闻起来更舒服,用起来也更方便。” 没有女人不喜欢这些,宁定再怎么胸怀大志,经历过人情冷暖,也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 闻过这玫瑰香水的味道之后,更是爱不释手,两只眼睛都闪闪发光。 “真是个宝贝,这样难得的东西,只有皇婶这里才能看到。在您这里住了这段日子,我才知道皇叔为何对你如此钟爱。” “若宁定是个男子,也一定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季寒苏笑出了声,宁定要是个皇子,她从前说不定还真会打这个主意。毕竟废太子的那个庶长子,也曾是她的目标之一。 可惜命不好,被圈禁之后想不开,直接一病不起,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这会儿坟头的野草,兴许都能遮住羊了。 还有一章~ 第187章 别让人看见 季寒苏将水晶瓶里的玫瑰香水,滴了两滴在宁定的衣袖上。 “闻闻,这个味道香吧?” 宁定笑着点头,“比冰肌玉露更好。” 季寒苏道,“冰肌玉露的味道也不错,但是香味儿容易消散,一天都留不住。” “不过眼前这东西虽好,但有一点需要注意。” “为了让它的香味能保持的更久,我在里头添了一味麝香。” 宁定惊愕的看着季寒苏,她从小长在宫里,哪里会不知道麝香的用处。 这东西具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消肿止痛的功效,且效果显着。 男人用了倒没什么,对女子而言,却是避之不及的东西。 尤其是怀有身孕的人,若是接触了麝香这种东西,腹中的胎儿便难以保全。 即便没有小产,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是死胎。 太医院对这种东西,一直管控严格。即便是需要以麝香入药,也是重重把关,慎之又慎。 其他嫔妃不论是出于对这个东西的畏惧,还是担心沾染上麻烦。对麝香之类,明面上都是避之不及。 宸妃竟然在香水里面加了麝香,不做遮掩就算了,还用在自己身上。 “可是这东西,在宫里格外忌讳,皇婶就不担心?” 宁定想到那位隔三差五,就传出龙胎不稳,随时都可能小产。到现在都快足月了,也还在保胎的丽嫔娘娘。 虽说紫兰殿不许外人进,这位丽嫔娘娘也从不出门。但宸容二妃协理后宫,每隔一段时间也是要过去问候一句的。 即便去的时候没用这些,可要是丽嫔的身孕真出了问题,手里有这个东西,不是授人以柄? 季寒苏道,“我生孩子的时候受了罪,这几年都不适合再有生育。何况这些也都是皇上让高程去办的,你不必担心。” “里面麝香的分量不多,即便是行家细闻细验,也闻不出个所以然来。” “长年累月的用下来,的确会减少受孕的概率,但并不会绝育。若是想要生育,停用三个月就好。” “有些身体康健,易于受孕的女子,即便日日用着,也一样能怀孕生子。” “不过怀孕生产的时候,比之寻常孕妇,就要多吃些苦头了。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比寻常婴儿要虚弱一些。” “这东西总共也没有几瓶,你出嫁的时候全都带上。大乾讲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族王廷,何尝不也是如此?” “你刚嫁过去必定群狼环伺,记得隐藏锋芒忍辱负重。先保全自己,才能以图后效。” 宁定眼神刚毅,重重的点头,“侄女儿明白。” “你不明白......” 季寒苏见她满脸的惊愕与困惑,和她解释道, “不论是哪家朝堂,都不会只有一个声音。” “哪些对大乾亲善,哪些态度中立,哪些对大乾饱含恶意,朱衣卫那些人想必都已经告诉你了。” “到了那边该怎么做,那些大臣也早就商量出了对策。你按照他们的嘱咐行事,只要运气不算太差,应当不会有问题。” “只是这些大臣再怎么厉害,也有不够周全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不要让其他人,看到你眼底藏着的欲望、野心、还有信念,这些会让人心生警惕。” “你要记得,你是被推出来牺牲的公主,是被威胁被逼迫远嫁的贵女。” “你柔弱不能自理,要被人捧着,呵护着才行。一旦离了人的爱护,你便活不下去。”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知道,你活着对他们而言,具有莫大的好处。” 第188章 捧杀 宁定听得一愣一愣的,深觉自己住进了合欢宫西偏殿之后,世界观就不断的被刷新。 她亲娘荣国夫人说的,教导嬷嬷说的,和宸妃婶婶说的,截然不同。 在心里偷偷对比了一下,嬷嬷们都是自小入宫,说得再多,讲得再好,也没有亲自实践过。 所以她们的那些话,听听就算了,不能放在心上。 至于她亲娘说过那些,也都不能当真。谁让她有记忆开始,就是他们面和心不和的样子。 父亲最喜欢的唐侧妃,就是这副柔弱模样。在她娘面前的时候,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红眼睛。 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回回都能那么巧,被她父亲正好撞见。 说话也从来都只说一半,永远都在解释,永远都在道歉。可每一次都惹得父亲,和她娘不睦。 小的时候她不明白,大了也就看清楚了。父亲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娘的委屈。只是因为不在意,所以一味的偏心唐侧妃。 “是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女人这样......” 宁定为自己亲娘不值,嫁错人就算了,还差点将娘家都拖进深渊。 东宫出事之前,她竟还觉得她娘应该以大局为重。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当初的那个想法,是有多不孝。 季寒苏道,“也不都是这样的......” “只是弱者身份用得好了,更能让人同情怜爱,就拿眼前这碟蟹粉酥举例。” “你嫁过去说是王妃,但其实那个九皇子早已成婚,有两人出身最为尊贵,将是你的大敌。” “尚未站稳脚跟之前,必得忍一时之气,和她们打好交道。趁着新婚燕尔,与九皇子还新鲜的时候。” “你和九皇子提出来,想做些大乾的美食,和她们一起享用。两人独处的时候,不停的和九皇子说,鸡要什么样的,鱼要什么样的,羊肉又要什么样的。” “你不知道哪里能弄来这些,要是不够新鲜,就得换一样菜式。蟹粉是你喜欢的,特意从大乾带了一些。装作紧张的样子,小心翼翼着些。” “不停问九皇子,你远道而来,她们两个也没去过大乾,也不知道这做法,两位姐姐能不能吃得惯?” “也不知道她们喜欢什么口味,要不要放香料。做的时候还要去厨房盯着,自己也亲手做一样简单的。” “途中还要故意被油烫几下,完事以后,还要很担心的拉着九皇子。用你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依赖的望着他。” “然后忐忑的问,两位姐姐喜欢吗?怎么感觉她们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你做得不够好,不懂他们的规矩?”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九皇子不会觉得是你小题大做,而会觉得这两人架子摆得太大。只要她们两人的态度,有一点不好,就是不给他这个皇子面子。” “她们以为是吃一顿饭,实际上吃的是黄金。要让她们回报多少,就看你能让九皇子对你有多上心。” “不经意的小事,却是潜移默化的东西。这招用得好了,以后只要起了冲突,在九皇子那里,就会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其他人在欺负你。” “不过这里面的分寸拿捏,还要等你过去之后见到了人,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这一路上不妨拿其他人练练手,这样等你到了鞑靼王廷,不至于太过生硬,让人一眼就瞧了出来。” 宁定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果然能得宠的,那都不是一般人。能压的其他嫔妃喘不过气,更要有非同一般的手段。 “若不是皇婶和我细说,我都不能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一顿饭的事情,就能写这么多的文章。” “要是有人用这招来对付我,我只怕是被人算计了,也还丝毫不知。” 要是当面说起这些,她还能辩驳几句。可按季寒苏的法子,重点是在背后使劲儿,根本就防不胜防。 季寒苏道,“说了这么多,其实归根究底,也就只有两个字,捧杀而已。” “这一招莫说是在宫里,寻常人家里,也都不会少见。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被继母宠坏了的孩子。” “更别说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有谁又是易与之辈?这一招他们玩的炉火纯青,只是少有人会用到这种小地方而已。” 宁定终于忍不住说道,“有句话,宁定不知该不该问。” 季寒苏笑道,“你只管问,能和你说的,我都会一一说给你听。” 宁定问道,“多谢皇婶,请恕宁定冒昧,皇叔他知道您这些心思吗?” “你说呢?”季寒苏莞尔一笑。 宁定迟疑的道,“皇上如此英明,至少该是知道一些的?” 不然也不会非要她住进来,定是知道,在她这位皇婶这里。能学到些,在别的地方,学不到的东西。 季寒苏不以为然道,“即便一开始没发觉,到现在都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不明白。” “更何况由始至终,我也没想过要瞒他。要装一辈子,那得多辛苦,多委屈呀。” 要是赵琚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又怎么会毫不避讳,将这些掰开揉碎,一一说给这个便宜侄女儿听。 她又不是傻! 她的人设,从来就不是善解人意,贤良淑德,慈和宽厚。后宫嫔妃书面上该有的美德,在赵琚面前,她一样都没有...... “人的心原本就是偏的,如果一定会偏向哪一个人。那么被偏爱的那个人,为何不能是我们。” “你要学的还很多,可惜时间太仓促,都只能囫囵着来。” 宁定立刻低下头,恭恭敬敬的道,“侄女儿洗耳恭听。” ............. 时间过得太快,转眼就到了宁定出嫁之日。 季寒苏跟在赵琚和皇后身后,一起送别宁定。 荣国夫人和赵和站在一旁,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早已将脂粉洗了个干净。 宁定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头上顶着满头的朱翠。凤冠顶上的明珠,和鹌鹑蛋差不多大。泪眼朦胧的和众人告别。 荣国夫人流着泪,将一枚玉佩戴到宁定身上,一句话都说不齐全。 赵琚将那串沉香佛珠,送给了宁定。皇后则是一对白玉如意,希望宁定以后能如意吉祥。 轮到季寒苏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住了一段时间,她也喜欢这个姑娘。 可怜宁定还不满十八岁,就要离开亲人,从此举目无亲。 “这一串珍珠佛珠,是我让人去内府取了珍珠穿出来的。让宝相寺的大师供奉在佛山,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佛经开光。” “希望你此去能得佛祖庇佑,福寿安康。” 宁定哽咽道,“多谢宸娘娘,我此番远嫁,也不知还有没有回来的那一日。” “若有朝一日,能回归故里,我再来和您请安。” 这样大的场合,皇上皇后俱在。边上还有一众大臣,包括承恩公。她没有叫皇婶,是怕给季寒苏惹来非议。 “好,宸娘娘等你回来。” 季寒苏明白她的心意,眼角带着泪,笑着将这串珍珠佛珠,挂到她脖子上。 吉时到了,礼部的人和高程说了两句,高程立刻便上前提醒。 将宁定送上马车之后,众人还未离去,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过来,在来宝耳边咬了几句耳朵。 来宝立刻凑上前回禀,“皇上容禀,紫兰殿传来消息,丽嫔娘娘要生了。” 第189章 丽嫔生产 听见丽嫔终于要生了,赵琚和皇后都松了口气。都说怀胎十月,丽嫔这胎产期都过了一个月了,还迟迟不见动静。 偏偏太医诊过脉后,说是一切正常。民间也有孕妇,怀胎的时间会久一些。 丽嫔这胎怀得艰难,龙胎发育的缓慢一些,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能晚些出生,皇子出生之后,也能更健壮。 从丽嫔这胎满了八个月开始,几位太医就日夜轮换,守在紫兰殿里。 接生嬷嬷和乳娘,也早已经安排妥当。因为皇嗣一直没能出生,奶水过了三个月,就不如之前的好。所以在这中间,乳娘都换了两波。 所有人都等得焦急,宫里早有流言,说丽嫔这胎,要么是大有来头,要么是个妖孽。 只是这个说法,刚冒出头就被季寒苏和容妃给压了下去。 皇帝的孩子,怎么能是妖孽!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有和亲这事儿,在前头挡着。丽萍也深居简出,从不在其他人面前显眼,也挡不住那些深深恶意。 皇后在替宁定准备好嫁妆之后,私底下也和赵琚提过。希望赵琚以大局为重,让太医用药催生。 赵琚听了之后,虽然没有当场答应,但到底有些意动。还将陈太医叫了过去,显然是想知道这个法子是否妥当。 正好这个时候,钦天监上奏,监正金来夜观天象,文昌星大放光明,预示丽嫔这胎非同一般。 赵琚这才将心底的疑影儿,给压了下去,到底没有同意皇后的办法。 原本他对丽嫔这胎,并没有抱多少期待,现在也重视起来。 “多等了这么些天,这小子总算是愿意出来了。”赵琚心里的阴霾一扫,高兴的和季寒苏道。 “臣妾恭喜皇上,丽嫔这回还是头胎,您和皇后娘娘,是否要过去看一眼。” 季寒苏想到送宁定前往鞑靼的小五,明知道丽嫔随时可能生产,依旧领了这份儿差事。 也不知他到底是不能推脱,还是自己想要逃避。 赵琚拍了拍额头,“是该过去,皇后若是无事,便与朕一起去吧。” 皇后微笑着点头,看到赵琚因为别的女人和孩子,竟然这样高兴,眼底到底有些失落。 “臣妾身为皇后,理应过去照看着。剩下的事情,由宸妃安排即可。” “剩下的都是些杂事,来宝他们自会处理。这大半年紫兰院缺什么,需要什么,都是宸妃在照顾。好不容易等到瓜熟蒂落,也该过去有始有终。” “皇上说得对,是臣妾考虑不周。” 赵琚说完,拉起季寒苏的小手,就往步辇那边儿走去。皇后低了低头,忍着鼻头的酸涩,让芳嬷嬷扶着,坐到自己的步辇上。 三人赶到紫兰殿,匆匆走到产房外的时候,就听见里头传来丽萍惨叫声。 季寒苏的小心脏,都跟着蹦高了好长一截,不等它落回原处,又是一声惨叫传了出来。 吓得她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己生产时的痛楚,心中立刻生出一股畏惧。 想过几年让她再生一个,属实是在做梦! 不管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外头等着的人都是同样一副面孔。 宫女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几个太医守在屏风后面,尿急了也只能憋着,唯恐中途离开一小会儿,就出了什么差错。 皇后看向季寒苏,“宸妃,你快进去瞧瞧,丽嫔的情况如何?” 赵琚没有反对,季寒苏顺从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往里走。 虽然不怎么情愿,但也不能在这时候闹脾气。再说女人生产的时候,一只脚都跨进了鬼门关。 再说丽嫔母子平安,也是她心中所想。无论哪个出了事情,她的目的想要达成,都要多费一些心思。 进了产房,丽嫔头发散乱,双腿岔开的躺在床上,接生嬷嬷正跪坐在床位的位置,观察着丽嫔的情况。 季寒苏坐到床头,拿着丝帕给丽嫔擦着额头的汗水。这边刚擦干净,那边又冒了出来。像是荷叶上的露珠,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丽嫔现在如何,孩子还有多久降生?” 领头的接生嬷嬷回道,“回禀宸妃娘娘,丽嫔娘娘的宫口已经开到六指。只怕还要一阵,皇子才能出来了。” “有劳你们了,等到母子平安,自然会有厚赏。不会白费了你们,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 “可要是她们母子,有任何问题,屋里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这些嬷嬷面上,都闪过一抹畏惧。给皇家当差,做的好了是不缺赏赐,可要是做的不够,随时都可能来个一刀两断。 “娘娘放心,奴婢等一定用尽一身本事,确保丽嫔娘娘平安生产。” 生产时的疼痛,都是一阵一阵的。丽嫔又是一声惨叫,手不自觉的抓到季寒苏的手臂,捏得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对不住了......” 丽嫔虚弱的说道,“以前没人和我说过,怀孕生子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 季寒苏安慰道,“忍一忍就过去了,十来个月都过去了,还怕这临门一脚?” 丽嫔想和季寒苏说,她忍不了了。但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她惨叫了两声之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接生嬷嬷焦急的道,“娘娘没力气了,快把参片拿来!还有药呢,怎么还没有送进来!” 第190章 真像 里头的人忙得团团转,锦云将准备好的参片,放了两片在丽嫔嘴里,让她含着不至于脱力。 “药来了,药来了。” 一个宫女端着汤药,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领头的接生嬷嬷接过汤药,准备上前喂丽嫔喝下。不等季寒苏拦下,另一个嬷嬷就主动往前一步,挡在那人面前。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转身和季寒苏道,“宸妃娘娘,这助产的汤药,是按照太医吩咐熬的。” “但是宫女们都不通药性,也不知熬得对不对。是不是让太医瞧过,确定无误了来?” 季寒苏正要答应,还没来得及说,领头的接生嬷嬷就嚷了起来。 “这药是太医院抓的,方法也是太医给的,怎么会有问题。丽嫔娘娘这会儿力气不足,宫口还没有全开。再耽搁下去,怕是要来不及了!” 锦云焦急的看着丽嫔,刚才还能喊能叫,和人说几句话,现在眼睛半眯着,叫声也没有之前响亮。 “娘娘,娘娘!” “宸妃娘娘,求您救救我们娘娘吧。” 季寒苏看着这个领头的接生嬷嬷,越看越觉得可疑。她们这样的人虽是奴婢,但能给嫔妃接生的,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 再说做这一行的,最要紧的就是胆大心细手稳。情况再危急,也不至于端碗药还要发抖。 季寒苏给了甘凝一个眼神,甘凝知晓其中含义,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拿去给太医看过,确定没有问题,再给丽嫔服用。” 领头的这个接生嬷嬷,满脸的不情愿。还想磨磨蹭蹭的再劝两句,被季寒苏凌厉的眼神吓住,眼神不定的将药递给宫女。 手正要那么一松,就被甘凝给夺了过去,给了其他人拿去给太医验过。 接生嬷嬷尴尬的笑了笑,想为自己找补几句,“姑娘真是......” 大约是想说甘凝眼疾手快,不愧是贴身伺候的云云。 不过这会儿情况紧急,季寒苏也没有功夫和她打岔。那个阻拦的嬷嬷,直接将人反手抓住。 甘凝伸手就将丝帕塞到这人嘴里,免得她叫喊起来,惊到了丽嫔。 季寒苏冷冷的道,“把她带下去,好好审问审问,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胆敢谋害皇嗣。” “还有,着人仔细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尤其是指甲缝,看有没有什么脏东西。” “再去准备一碗汤药,给太医看过之后,给丽嫔服下。” “本宫还是那句话,只要丽嫔母子平安,皇上面前本宫亲自为你们请功。” “若是有谁心生歹念,本宫也能保证,一定会牵连到你们的家人。” 屋里的人都低头称是,季寒苏坐在床头。面上虽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是悬吊吊的。 这种时候,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也不知道丽嫔知不知道,小五跟着和亲队伍出发,去开发新地图的事情。 如果真是因为这件事,激动之下才发作要生了,那危险系数至少要再添三层。 宫女再次将汤药送来的时候,丽嫔的力气都快用尽了。 接生嬷嬷在她肚子上,又是推又是按的。说是能助她尽快将孩子生出来,但季寒苏不懂这些,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用处。 好在锦云将汤药给丽嫔喝下之后,没一会儿丽嫔的声音果然有力起来。 按着接生嬷嬷的引导,又挣扎了半个时辰,总算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把孩子生了出来。 “是个皇子!”嬷嬷惊喜的喊了出来。 丽嫔虚弱的扯出一个微笑,“给我看看他......” 嬷嬷们用热水将孩子擦干净之后,裹上大红色的襁褓,递给了季寒苏。 季寒苏抱着孩子,放到丽嫔面前, “眉眼长得像你,是个有福气。” 丽嫔松了口气,累极了两眼一闭,就昏死过去。 季寒苏嘱咐了几句,就抱着新鲜出炉的“皇子”,出去和皇帝皇后道喜。 这可是钦天监嘴里的文昌星下凡,也不知道金来收了小五多少好处,或者说被抓住了什么把柄,才肯帮丽嫔这个忙。 “臣妾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丽嫔平安诞下四皇子。” 赵琚喜不自胜,凑到季寒苏身边,看着自己的好大儿。 怀了近一年,才生出来的皇子,看着就比别的孩子健壮,更能证明是上天赐福,他登上帝位是天命所归。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不愧是朕的皇子,刚出生就气度不凡,长得就像朕。” 季寒苏:...... 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她脸上的笑都差点绷不住了...... 皇后也极给赵琚面子,笑着说道,“是啊,四皇子的小嘴儿、下巴、还有这双耳朵,都像极了皇上。” “皇上子孙昌盛,是大乾之福。” 赵琚赞同道,“皇后说得不错,朕之前说过,等丽嫔生产之后,就封她为丽妃。” “此事就由皇后安排,先着人晓谕后宫,等丽嫔出了月子之后,再行册封礼。” 皇后点头,“臣妾知道了,一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皇上放心。” “丽嫔为皇室绵延后嗣,给皇上生了个这么可爱的皇子,是有功之人。再怎么厚赏也不为过,臣妾必不会让她受委屈。” 赵琚对皇后的态度十分满意,两人如寻常夫妻一般,讨论着这孩子的长相,到底哪点儿更像他这个父皇。 越说越起劲儿,赵琚还抱着四皇子,和周围宫女太监问了一句, “四皇子和朕吗?” “四皇子和皇上像极了!” 些宫女太监站在周围,除了高程以外,都半低着头不敢直视主子。 能看清楚襁褓上面的宝相花纹样,就已经很不错了。她敢说除了高程,其他人连孩子的肤色都看不到。 季寒苏侧过脸,有些不忍心看,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时候皇帝和普通男人,也没多大差别,无知也是一种福气...... 丽嫔也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做人要胸怀宽广,不能太斤斤计较! 第191章 心事 出京的车队,小五一身戎装,骑着一匹棕黑色的高头大马,走在马车前不远处。 这一来一回,就是近两年的时间。他本不想在这个时候离京,但两国之间必有一战,只看大小罢了。 他身为皇帝心腹,又领着朱衣卫的差事。作为皇上的耳目,必得跟着走这一趟。 除了确保宁定公主,平安抵达鞑靼王廷之外。还要和朱衣卫的潜伏者联系,探一探他们的虚实。 只是他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屁股跟烙饼一样,在马背上坐不安稳。 正当他焦躁不安的时候,有个小太监匆匆跑上前来,向他拱了拱手。 “武大人。” “公公有何事?” 他姓武,家里没出事之前,在兄弟里排行第五。 到皇帝身边的时候,在亲随里面也正好排第五,所以熟悉的人都喜欢叫他小五。 得意说道,“公主未曾出过远门,再加上今日离别,心中感伤。马车颠簸,走了这大半日,颇有些辛苦。” “屠嬷嬷不忍公主如此辛苦,所以差奴才过来问问,还有多久能到地方。” “若是路程还早,可否先停一会儿,让公主暂且歇息。” 小五眉头微皱,这宁定公主的身体也太娇贵了些。这才第一天,就受不住了。 京中出来,走的还是官道。越往后的路,只会越难走。 要是以后都这样,怕是两国打完了,他们都到不了鞑靼王廷。 小五望了望天色,沉声说道,“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要是不在天黑之前赶到驿站,只会更加辛苦。” “还请公公告诉公主,再忍一忍。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到地方,届时再好好休息。” 得意没办法,只能回去劝着。可当马车的帘子拉起,看到宁定公主,面色苍白的倒在屠嬷嬷身上。 那手捧着胸口的娇弱模样,就心疼得厉害。只觉得这些武夫,都是粗人一个。 自己皮糙肉厚的,就以为公主和他们一样,还比不得他这个太监,知道怜香惜玉。 “公主难受成这样,那个武大人真真是铁石心肠。公主且再忍耐一会儿,奴才非要让他停下来休息。” 得意转身要走,却被宁定叫住。 “是我身子太弱,与别人无关。每日要走多远的路,都是就安排好的。” “若因为我一时不适,就耽误了行程,就是我的不是了。要让这么多人因我受累,我心里也不安。再忍忍就到了,没什么的。” 得意见公主受了苦,还一心为公,既感动又生出一股怜惜。 边上护卫的侍卫,看见眼前这幕,对宁定也又敬又怜。恨不得提着大刀,杀得异族胆寒,让公主不用和亲。 他们哪里知道,帘子放下之后,娇弱的公主立刻换了一副模样,何成还有半分柔弱的影子。 屠嬷嬷心酸地低头抹着眼泪,她的公主,本该是世上最有福的女子。唯有这世间最好的男儿,才能配得上她。 就算是养一屋子的面首,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谁能想到,如今竟然要远嫁。到了异族之后,和其他女人一样,在后院争夺男人的宠爱。 甚至都做不得自己...... 宁定安慰道,“嬷嬷不要再伤心了,这时候就受不了了,以后该怎么办?” 屠嬷嬷一把年纪,还没她看得开,红着眼睛点头,不想因为自己,让她难过。 马蹄哒哒哒的驶向远方,宁定公主拉开帘子,借着夕阳的余辉,望着京城的方向。 有朝一日,她一定还会回来...... ........... 时间不等人,丽妃坐了四十天的月子之后,总算是能出门了。 一早坐在梳妆台前,让锦云替她梳头上妆。 “娘娘生了四皇子后,看着比之前还要年轻。不仅头发更黑亮浓密,肌肤也是吹弹可破。” “一会儿去了椒房殿,其他嫔妃一定羡慕不已,恨不得能以身相代。” 丽妃笑道,“在紫兰殿里窝了一年,还受了这么大的罪。人都胖了不止一圈儿,有什么好让人羡慕的?” “我倒想回到一年多以前,不用像现在这样,走两步就要喘上一喘,全身都不得劲儿。” 锦云劝道,“您这不是刚出月子吗?陈太医说了,只要按照医嘱调理,平时多多走动。用不了几个月,就能恢复过来。” 锦澜掀开帘子进来,“娘娘,橘香和几个小太监,带了些东西过来,说是安妃让他们送来,祝贺您出月之喜。” 丽妃道,“既然是安妃的心意,收下便是。和橘香说一声,我这会儿才刚起身,不方便见她。” “等得了空,再去南熏殿叨扰。” “是,奴婢明白。”锦澜福身退下。 锦云疑惑道,“娘娘之前不是说,要和安妃娘娘分割来吗,为何还要去南熏殿?” 这一年时间,丽妃虽在养胎,但对宫里的事情,也十分清楚。 以前她跟在安妃身后,事事以她为先,并不敢有二心。 可现在她也是妃位,内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外有小五这个帮手。 只要不做触及赵琚底线的事情,就能在宫里平安度日。 再跟在安妃身边,替她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是给自己添麻烦。 紫兰殿闭门这一年,安妃虽然偶尔让宫女过来问上一句,送些东西。 但因为赵琚的吩咐,从未进过紫兰殿的门。有过几次之后,也就没当回事。 再加上安妃自己挑事,时不时的就被禁足,更是顾不到她这边儿。两宫的关系,较之前远了一些。 可若真就这么不相往来,也实在太过难堪。到时候别人议论起来,还不都以为是她忘恩负义。 其实本就是因利而聚,利尽而散,哪里有什么恩义可言。她可从来没将于照容,当做是主子过。 丽妃说道,“是要分割开,但也不能太心急。” “他到底已经离京,真要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还是只能靠本宫自己。” “我知道太多安妃的事情,真这么迫不及待,难免会被反噬。不如先敷衍着,慢慢绸缪。” 锦云点头,“娘娘想得周全,不过宸妃娘娘那边......” 丽妃道,“先这么处着吧,要真到了非要选一边站的时候,也只能委屈咱们的安妃娘娘了。” 第192章 标题真难想 得亏丽妃还不知道,她最大的秘密早就被季寒苏知晓。 不然紫兰殿这么多人,还有她的父母家人,这么多条性命,被人捏在手心威胁。 可真要食不知味,睡不安枕,惶惶不可终日。 一日不把季寒苏按死,就一日不能安心。 ............ 南熏殿 橘香回来之后,便过来和安妃禀报。知道丽妃的答复之后,安妃心里刚踏实了些,又生出一股不悦。 以前跟在自己身后,处处伏低做小,殷勤奉承的人,现在也和她平起平坐了。 日后再有什么事情,她对丽妃再不能像之前那样,吩咐几句了事。而是要高看一眼,和她商量着来。 想一想还真是让人憋闷,偏偏这么久了,她始终没能在怀个孩子。 赵琚一个月来后宫过夜的日子,后宫的嫔妃排着队,一人轮上一天,也要两个月才能换一遍。 以后这宫里到处都是皇子,哪里还有他们母女的位置。 “丽嫔原本已经被皇上冷落,没成想竟是这般好运,生了个有福气的儿子出来,如今也封了妃。” “看皇上那喜欢的模样,都快忘了还有顺德这个女儿。都说这宫里是子凭母贵,换到丽妃身上就成了母凭子贵。” “今时不同往日,少不得要多给她三分颜面。以后你们几个碰见她,也要放客气些。” “一个个的都有皇子傍身,本宫想再生个儿子,怎么就这么难!” 知香猜测的问道,“娘娘是觉得后悔,不该看着丽妃平安产子?” 安妃之前是有这个想法,若丽妃一尸两命,她或许就能将孩子接过来抚养。 可看嫔妃这胎怀的不易,担心生下来的孩子是个体弱多病的。 好处没多少,责任却十分重大,万一有什么差池,还不都是她的责任。 她现在还年轻,又不是不能再生,何必去给别人养孩子,委屈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紫兰殿被守得如铁桶一般,想要下手也不容易,所以她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本宫不觉得后悔,反而有几分庆幸。丽妃生产那天,接生嬷嬷竟然在指甲缝里藏着红花,想让她血崩而亡。” “查了这么些天,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道那幕后真凶,是不是也打着本宫之前,一样的主意。” 锦云替安妃插上一支山水生花的缠花簪子,“皇后不都查出来了,是张美人做的。” “她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和丽妃住在一个院子。两人原本就不对付,受了丽妃不少折辱。” “见丽妃有了身孕,因此心生嫉妒。想要害了她的性命,给自己报仇,也能解释得通。” 安妃嗤笑一声,张美人要是有这样的本事和心机,怎么会被人欺负这么多年。 “这话你也信?不过是被人当了替罪羊,推出来顶缸的罢了。” “正好皇后查到这里,线索就断了,再也查不下去。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显得她没那么无能,便顺水推舟栽到张美人头上。” “怪只怪张美人出身不高,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皇上几回。即便丢了性命,也是有冤无处诉。” “皇后想要拿她来平事,谁还会平白无故的替她申冤不成?” 张美华人不得宠,又没有口齿。无论是王府还是宫里,从来都默默无闻。 如果不是入主太安宫,皇后为了讨个贤德的好名声,和赵琚进言,给王府里的侍妾,都封了个美人。 别说美人了,连选侍都不一定想得到她。 没有恩宠,没有地位,更没有钱财,谁会这么傻替她办事。 还收买接生嬷嬷? 真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她还用得着发愁? 锦云叹了口气,“这张美人真是可怜,平时呆在自己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只有一个宫女陪在身边。” “这事儿一出就上了吊,正好让人定了个畏罪自尽的罪名。要是知道会有今日,不知她会不会后悔,能尽早给自己找个靠山。” 她这话也有些想当然了,想要找人投靠,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要是没有什么长处,谁又愿意收这么个累赘。又不是开善堂的,喜欢照顾人。 “差不多得了,给皇后请安又不是给皇上请安。除了嫔妃,就是些宫女太监,打扮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可配不上本宫,精心装扮出来的娇嫩模样。” “对了,那个叫含露的还可靠吗?在藏书阁里伺候了这么久的书本,没和别的什么人有联系吧?” 知香道,“娘娘放心,一直有人盯着,只要她有一点儿不对,就会过来禀报。” “奴婢和她相处的时候多些,知道含露心里,对合欢宫那位,是有怨言的。” “明明是在一个屋里,住过的姐妹,如今的际遇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娘娘,一个是浣衣的有罪宫女。” “皇上一登基,还没册封嫔妃,就让她住进了勤政殿。帮好姐妹一把,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合欢宫那位,刚一得势就忘了本,哪里还记得自己有个熟人,还在洗衣池子里苦熬。” “如果不是娘娘伸出援手,含露那日渐虚弱的身子,在那个鬼地方,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您对她可是有救命之恩,含露有多感激咱们南熏殿,就有多怨恨合欢宫。” 安妃满意的点头,“这样本宫用起来才能安心。” “得把她安排到合适的地方,才能发挥她该有的用处。” “姨母虽然没了,但到底管了这么多年的后宫,留下不少人脉。” “即便有些被放出宫,但到底还有一些留在宫里。不过能不动用,还是不用的好。我们自己,也要培养些人手才行。” 实在是侄女儿比不得亲生女儿,周贵妃留下的那些人,用来自保和探听就好。 真要让他们冒着风险,去做那些掉脑袋的事情。别人不敢说,安阳长公主一定会知道。 不然她前面几次算计,怎么会被轻易拆穿。还不是因为真正得力的人,她根本就不敢全信。 ......... 等季寒苏到了椒房殿,已经二十多个嫔妃,都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今日又是她最晚,一个个都这么勤快,就显得她这人格外懒散。 尤其是十回里面有一半次数,皇后坐在上头,和其他嫔妃说说笑笑,一起等她这个妃妾。 这是故意给她上眼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尊重中宫。幸好皇后大度,才不与她一般见识。 第193章 亲蚕礼 这点算计,她还不放在心上。实在是每天一大早起来,洗脸梳头上妆穿衣,至少也要大半个时辰。 能踩着点儿到椒房殿,对她而言已经是很难得了。要她每天早上,都提前过来等着,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再说有第一个到的,就有最后一个到的。她又没有真的迟到,别想让她在这一块儿和人卷。 季寒苏刚一落座,皇后就在宫女的簇拥下出来,坐到正中央的凤座上。 每天看着众人,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礼,她心情都能好些。不过若是妃位上的人,能再少几个,她心情还能更好些。 “诸位妹妹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众人落座之后,皇后和新人们介绍道,“你们入宫的时候,丽妃怀着身孕不方便,大家还都还没见过。” “现在丽妃出了月子,今日大家认个脸熟。都是一家子姐妹,以后多来往。” 新进嫔妃听了,都异口同声的应了声是,然后起身向丽妃行了个礼。 “臣妾参见丽妃娘娘。” 丽妃也并未为难,笑着让她们起来, “皇上真是好眼光,新入宫的妹妹们,都是倾国倾城,神仙妃子一样的人物,臣妾看了都心动。” “年轻就是好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朝气。不像臣妾,这年纪大了,多走几步都费劲儿。”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丽妃姐姐今年,也才不到二十六岁。这样就算是年纪大了,那......” 季寒苏掩唇轻笑,不经意的瞧了皇后一眼。那轻描淡写的眼神,什么都没说,偏又什么都说了。 看得懂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一副没注意,不知情的样子。 看不懂的人,只当季寒苏把那些高位嫔妃,都一竿子打死。 面上不咸不淡的,将其他人都得罪了,一点不在意。 皇后心里怒火蹭蹭蹭的往上窜,偏偏还不能摆上台来计较。 论起来,季寒苏不过就是顺着丽妃的话,寻常感叹一句罢了。只是一个眼神...... 正事要紧,她才是母仪天下的元后! 皇后说道,“钦天监已经选定了吉日,将于七日后行亲蚕礼。” “届时本宫要提前斋戒三日,祭拜先蚕的内外命妇与女官、执事,都需提前一日斋戒沐浴。” “这三日的晨昏定醒,就先免了。你们在自己宫里,也好好准备着。” “这是劝客农桑的大事,关乎到大乾的江山社稷,不容有失。” “臣妾等明白。”嫔妃们齐齐应道。 李玉儿扬着圆润的下巴,一脸天真的道,“皇后娘娘,臣妾听说亲蚕礼之后,等那些蚕都结了茧,还要行治茧礼。” “到时会选出蚕妇缫丝,将那些蚕丝织成绸缎,是吗?”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今年会有些变动。” 皇后解释道,“原本想着行过亲蚕礼之后,再与你们细说。不过既然已经说到这里,那现在说了也是一样的。” “臣妾等洗耳恭听。”康妃说道。 “皇室亲蚕治蚕,是为了劝农治桑,向天下织妇树立起榜样。皇上登基之后,也强调要以身作则。” “所以本宫决定,此次治蚕礼,本宫与你们向那些蚕妇学习,一切事务都亲力亲为。” “将那些蚕茧缫丝、纺纱、织成锦缎之后,再供奉到宗庙。” 皇后话音刚落,不少嫔妃的脸色骤然一变。纺织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她们这些人,谁不是养尊处优,被人伺候着长大的。 平时做点儿针线活,都要费好大的力气,何况是缫丝织布。 能供奉到宗庙里的锦缎,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才行,否则就是给祖宗丢人。 安妃不悦的道,“皇后娘娘的打算还真是突然,治蚕礼亲力亲为是好。只是咱们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平时绣绣花,做几只香囊璎珞还行。这缫丝织布,大家都没有做过。亲蚕治蚕不同一般,乃是后宫之德的体现。” “突然来这么一出画蛇添足,因为不熟悉这些,而出了差池,闹出乱子。不是让天下妇人笑话,让皇上烦心?” 皇后慈眉善目,脸上挂着笑意,似乎并没有在意安妃的不敬。 “被选进宫的蚕妇,都是精于此道,技艺高深之辈。诸位妹妹也都是心灵手巧的人,有她们指点,想来是不会出现问题。” “再则蚕种从出生到结茧,怎么也有二十多天的时间。缫丝织布,原本就是女子份内之事。” “即便之前没接触过,中间抽个几日功夫,让人演示几遍即可。” 康妃认同道,“皇后娘娘说得是,臣妾虽未织过锦缎,但也愿意向宫中织女讨教。” “亲蚕治蚕是大事,身为嫔妃,理应跟在皇后娘娘身后,向百姓们做出表率。” 皇后笑着点头,“是这样不错。” “此事本宫也和皇上说过了,皇上对此非常赞同。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本宫相信诸位妹妹,不会让皇上和本宫失望的。” “宸妃妹妹,你说是吗?” 季寒苏笑着回道,“皇后娘娘说得都对,亲自采桑养蚕缫丝织锦,更能体现皇室对农桑的重视。” “所谓上行下效,后宫勤劳俭朴,那些命妇见了,才会纷纷效仿,体会到百姓的不易。” 都把皇帝抬出来了,难道她还能唱反调不成?再说治蚕本就是正事儿,她又不是那种不看情况,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人。 皇后满意的让大家都散了,不少嫔妃心里,都为这事儿犯难。平时总觉得无事可做,现在好了,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时间,宫里的那些织女,都顾不上纺织锦缎。每日来往于各宫,教导嫔妃们纺织。 不过两日功夫,赵琚看着面前稀稀拉拉的绿头牌,忍不住问道,“怎么就这几个,其他人呢?” 高程回道,“此次治蚕礼要嫔妃们亲自缫丝织布,为了不让人看笑话,大家都提前在宫里练习。” “蚕茧要煮熟了泡在热水里抽丝,一大半都被热水烫脱了皮。安妃娘娘不小心被烫了好大两个水泡,正养伤呢。” 赵琚皱眉,“那宸妃呢,也被烫伤了?” 高程小声回道,“宸妃因为练习织布太辛苦,手臂肩膀都疼得厉害。太医才做了针灸,说要休息两日才能康复。” 第194章 勾引 赵琚:“......” 忙活了几天,好不容易有心思舒坦舒坦,结果弄成这个样子。 这事儿皇后和他说的时候,他还觉得挺高兴。让皇后尽力去做,为天下妇人做表率,彰显后宫德行。 没成想后宫这些嫔妃,平日里都享受惯了,只为这点儿事情,就有这么多把自己弄伤。 看来以后没事儿的时候,要让她们多多练习。既能锻炼身体,熟练技艺,给天下人做表率。 还能让她们有事可做,省得因为太过清闲,生出诸多事端。 他平时操劳国事,已经很为难了,不想三天两头的,还要给后宫断案。 不过刚才高程说,宸妃的手臂受了伤...... 赵琚站起来就往外走,“去合欢宫。” “诶!”高程屁颠颠的跟在后面。 合欢宫 季寒苏坐在凳子上,将外衣都脱了,只留下一件丁香色曼陀罗肚兜。 妙莹拿着药酒,给季寒苏揉手臂,嘴里喋喋不休道。 “您好歹也是妃位上的娘娘,却要去做下等人做的事情。这下好了,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手都抬不起来。” “再过两日亲蚕礼,还要和命妇一起采集桑叶。看皇后的意思,也不像是以前那样,做做样子就能完事的。” 季寒苏道,“我还一句话都没说,你就来了这么一番长篇大论。你以为我愿意受累,还不是没办法。” “虽然皇后为了成就自己的贤名,拉着嫔妃命妇一起受罪。但这个理由找得实在是好,谁也不能明火执仗的反对。” “不然就是懒惰成性,奢靡成风,不知体恤民生艰难。”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也高看了自己。原本想着,有之前那十几年的操劳打底,应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就几日的功夫,就成了这个样子,俨然是半个残废。” 甘凝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啊,以前在花房的时候,日日都是那些事情,早就是做惯了的。” “那织机又大又笨重,用起来的时候,手脚都要使劲儿,可比水花松土要麻烦多了。周织女也说了,刚开始用都是这个样的。” 妙莹道,“奴婢也是心疼您,每天要陪皇子公主玩耍,处理后宫事务,已经很辛苦了。” “现在还要挤时间出来,弄这些玩意儿,一天的功夫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多出来的时间是半点儿都没有。” “这样下去,到治蚕礼结束,奴婢担心您的身子会受不住。” 季寒苏道,“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寻常织法而已。又没有要求我们缂丝,或者织成云锦那样的。” “再练个三五日,也就差不多了,累不到我什么。” “其实在宫里没什么事儿做,我倒还真想学学,缂丝是怎么个缂法。” “学会了就给我们母子三个,一人缂一身花色一样的衣裳。做好了再一起穿出去,谁都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什么一家人?”赵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甘凝立刻将旁边的纱衣拿起,伺候季寒苏穿上。虽然这宫里就只有他一个男人,但季寒苏现在的样子,让太监看到也不方便。 (嫔妃穿衣洗漱之类的贴身事务,都是由宫女负责的。太监基本都是做寝殿外的重活,即便是心腹。跟进跟出的,扶着走可以,但洗澡换衣之类的事情,一样要避嫌。) 高程看到季寒苏这个样子,立刻就低下了头。赵琚抬了抬手,他便自觉的退了出去。 妙莹跪在地上,露出纤细的脖颈。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藏着少女心事,清亮甜蜜的和赵琚请安道, “奴婢参见皇上。”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皇帝了,每次赵琚过来的时候,季寒苏都打发她到后院儿当差。 甘凝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她劝了这么多回,近两回看她的样子,像是已经死心了。 没想到在这儿和她玩儿心眼子,一见到皇上的面,就跟见了鱼食的锦鲤一样,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甘凝觉得妙莹敢这么做,就是仗着和季寒苏之间,有着多年的姐妹情分,所以才有恃无恐。 可她也不想想,人都是会变的。身份地位不同,在乎的东西也会有变化。 季寒苏能与其他嫔妃和平共处,也会向皇上举荐自己人,但一定不会容忍妙莹自作主张。 且季寒苏能容忍妙莹这么久,就已经远超她的预料...... 赵琚垂下目光,看了眼跪着的妙莹。模样在宫女里头还算不错,但放在嫔妃里头,勉强能垫底。 身为奴婢,竟然当着主子的面勾引他,以为其他人都是傻子,还是以为他会这么饥不择食...... “你叫什么名字,这模样看起来倒有些熟悉。” 妙莹自以为得计,微微抬头,学着季寒苏之前的样子,望着赵琚, “奴婢是娘娘的贴身宫女,名叫妙莹。” 赵琚说道,“原来是你,朕想起来了。” 妙莹扬起笑脸,以为赵琚对她也有好感。 “就是那个嘴上没把门儿的。” 赵琚看向季寒苏,“你不是说把她打发到后院儿,伺候花草扫地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在朕面前献殷勤?” 妙莹一脸的错愕,脸色煞白,像是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季寒苏笑着说道,“因为摆弄织机,累得手臂酸疼。太医给我拿了瓶药酒,这丫头伺候花草惯了,手上有些力气。” “刚才正让她替我擦药酒呢,好让药性能够发挥的更好。这会儿已经擦好了,既然皇上不喜欢,我这就让她下去。” 季寒苏吩咐了一句,妙莹不情不愿的和甘凝退下。赵琚抱着季寒苏坐到榻上,轻轻的掀开纱衣,看着被按红了的玉臂。 “力气再大也是个宫女,要擦这个为什么不让人来找朕。这粗手笨脚的,看得朕都心疼。” “你不是忙着吗,这点儿小事,我自己处理了就好。” “再忙也不缺这点儿功夫。” 赵琚问道,“那个宫女,你准备如何处置,当着你的面,就敢勾引朕,朕就不信你没看出来。” 第195章 大饼 赵琚自认是个有识人之明的皇帝,事情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有痕迹。真相能被掩藏一时,却不能被掩藏一世。 只不过很多时候,所谓的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皇帝也有私心,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哪有那么多的公平正义。 前朝后宫,大臣嫔妃,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他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像季寒苏这样冷心冷性。进来之前,他在门口就已经听了好一阵。 想学缂丝给自己和孩子做衣裳,说穿出去一看就是一家人。 那他呢?他既是丈夫,也是她孩子的父亲,宠爱了这妖精这么多年,居然连件衣服都没他的份儿...... 刚才他眼巴巴的问了一句,这妖精还当做没听见,顺着下头的事情,竟直接给避开了。 自从两个孩子出生之后,季寒苏对他态度逐渐好了许多,他还以为总算是养熟了。 直到刚才听到那么一句,赵琚这心里,一如秋风萧瑟,寂寥成愁。终于体会到那些嫔妃,看见他宠爱别人时,感受到的心酸苦涩。 他这样伟岸英明,俊美威严,行事大方,还予取予求的皇帝,季寒苏尚且没多少真心。 一个笨手笨脚,还多嘴多舌,只知道替她惹麻烦的宫女,能被她这么纵容。 赵琚稍微一想,就知道里面大有原因。别说什么从小一起长大,同一个屋里住过的好姐妹。 宫女都是睡大通铺,这样的好姐妹至少还有十几个,怎么不见她对其他人也这样。 他就是不明白,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宫女,到底有什么能被她看上的。 或者是她有什么秘密,而这个宫女恰好知道...... 赵琚怀疑的盯着她,盯得季寒苏浑身不自在。 “皇上为什么这样看我,妙莹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我知道您一定看不上她。” “你就这么放心朕?” “我不是放心您,我是放心您的眼光,还有品味。” 当初中了春药,被憋得活像个关公,都还要先看看她的长相。生怕她长得不怎么样,玷污了他的身子。 那种情况都还挑三拣四的人,当了皇帝之后只会变本加厉。他要还是楚王的时候,妙莹努力点,说不定还有机会爬床。 但是以赵琚现在的性子,即便让他爬床成功,也会被赵琚认为是奇耻大辱。不让她去浣衣局当差,都算是她命大。 季寒苏在赵琚胸口上画圈儿, “毕竟是一起患过难的人,我也不想让人觉得太凉薄。您放心,我已经在让颜夫人替她相看了。” “等找到合适的,就把她嫁出去。不让她留在宫里,碍您的眼。” 赵琚握住季寒苏不安分的手,“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啊,别太过分。” 季寒苏故作委屈道,“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是哪点做得不好,竟然让您觉得我不安分。” “人活一世,总要有点儿追求。不然就这么得过且过,别说别人了,我都看不起自己。” 金银珠宝,血玉琥珀什么的,终究只是死物。和上辈子那些土豪,买给外头的奢侈品手提包,没有本质区别。 她就是想做皇后,赵琚要是真的喜欢她,就该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和他并肩而立。 不然等她年纪大了,他又看上个年轻漂亮的。什么妃位,宫室,协理后宫,只要他一句话,立刻便会移交给别人。 季寒苏自觉不是个恋爱脑,要先保住自己,才能去爱人。想要她的爱,就要先让她安心。 赵琚看着怀里的人,和他对视的眼睛里,装着毫不掩藏的野心。 这让他既愉悦,又觉得为难。 她在他面前当真毫不掩饰,皇子想要登基为帝,当官的想要位极人臣,嫔妃想要成为皇后,都是人之常情。 别说是后宫嫔妃,就是那些宫女,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藏着一个皇后梦。 他并没有因为季寒苏的欲望不满,觉得她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也并非不愿意,让她做皇后。 只是宜宁和他到底是原配夫妻,又有景珩这个长子,和兰陵这个长女。 这么多年过来,宜宁不能承担皇后的重任。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够周全。他对季寒苏越放不下手,对宜宁的意见也就越发。 但只是那些事情,并不到废后的程度。 自他掌权之后,孟家也一直得他重用,对他忠心耿耿。 若是无过废后,景珩和兰陵会埋怨他这个父皇不说。 那些老臣,也一向将废后视为皇帝失德,动摇国之根本的事情。除非宜宁犯下大错,否则他们不会同意。 这两年边境也不安稳,前朝后宫都不宜有太大的波澜。否则引起国朝动荡,危及到江山社稷。 百年之后,到了九泉之下,他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史书上,也要被人引以为鉴,成为后世之君的笑柄。 两厢一对比,赵琚心里的小火苗,立马就缩小了九成九。 不过看着怀里的人,赵琚又觉得不甘心。 先敷衍着吧,大不了等到他们百年之后,立个遗诏追封她为皇后,这样也能和他埋在一个地宫了。 “朕答应你,总有一天会满足你的追求,不过不是现在。” 季寒苏坐直了腰肢,惊喜的看着赵琚。她没有听错,赵琚这意思是...... “皇上您这话里的意思是,答应了我心中所求?不会是诓我的吧......” 赵琚沉声道,“金口玉言,自然不会有假,朕也舍不得把你留在别处......”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朕也说了,不是现在。得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才行,眼下朝堂边境皆不安稳,不能有太大波澜。” 季寒苏两眼弯弯,笑得像是天上的新月。 “有了皇上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正事儿要紧,我不会让您为难的。” 说完就抱着赵琚的脑袋,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两人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床上。 季寒苏使出了七十二般武艺,第二天直接给皇后报了个病假。 中午清醒过来后,喝着碗里的山药排骨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艹!狗男人这张饼,还真是又圆又大。像是池子里倒影的月亮,总觉得伸手就能够到,实际上是竹篮打水。 什么不舍得把她留在别处? 她读书多,别想蒙她。上辈子就有这么个例子,居然拿生死两皇后来糊弄她。 他死了她都不会死! 第196章 对比 季寒苏雪白的汤匙,在玲珑瓷的碗里搅了又搅。她仔细盘算了一遍,手里捏着的筹码。 先是孩子,她和孟宜宁都是儿女双全,赵琚看起来对华蓥和景昊宠爱非常,但对景珩和兰陵也不差。 更何况嫡出的长子长女,对这时候的人来说,意义格外不同。 从宗法上讲,嫡长子是家族中的正统,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代表先祖血统的延续,享有特殊的地位。如果英年早逝,父亲需要按照最重的斩衰,为其服丧。 而嫡长子以外的儿子去世,做爹的只需服大功。同样都是儿子,待遇上却是天壤之别。 即便不论这些,只从感情上看,第一个孩子,也是不一样的。 在景珩没有威胁到赵琚的皇权之前,他是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儿子的。 不过随着景珩日渐长大,参与到朝政中去,组建自己的班底之后,上头那些优势,都会成为他的劣势。 时间拉长,此消彼长之下,可以先算做平局。 再看家世背景,她和皇后之间差了老远。虽然认了个叔父,但到底没有血缘。 孟家要是大乾的顶级世家,她反而不用担心。 可谁让赵琚登基还没两年,孟家看着是声名赫赫,但仔细掰开了看。和那些真正的百年世家相比,差的底蕴大了去了。 且孟家现在还算是知进退,守本分。并没有因为出了个皇后,是从龙的功臣就居功自傲,惹赵琚不快。 这么来看,整个家族还处于事业的上升期。 得帮他们再添把火,烧得越旺越好。她就不信了,这么大的家族,还能都是精英。 总会有那么几个得宠又无用,只知道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等着她去发掘。 不过目前在这点上,她的确处于下风。 再看朝臣的态度...... 算了,这点她完败,暂且略过。 最后是宠爱,皇后陪着赵琚一路走来。亲眼看着他从不受待见,被人漠视的楚王,变成大乾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赵琚最卑微、窘迫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同情皇后。觉得她嫁给楚王,是吃了大亏。 如果当初是感动多一点,那么他这会儿再回想起来,便是膈应更多一点。 皇后就像他寝宫的那面镜子,将他的从前映照得清清楚楚。 季寒苏有时候都在想,赵琚留在椒房殿,触摸着皇后的时候,或许和摸他自己没啥差别。 而且皇后作为最大的乙方,根本就不明白甲方的真正需求。 只知道把自己,往那些条条框框上套。根本就不明白,男人和山上的猴一样,每一只都有他的栓法。 这一点她完胜...... 综合来看,季寒苏觉得,她的胜算还是挺大。只要赵琚最喜欢的是她,剩下的就都是小事。 赵飞燕是歌姬出身,武则天也有大小李后,刘娥被宋太宗封杀,明令不许和真宗在一起,最后一样成了实权皇后。 还有李惜儿,原本是青楼名妓,一样被封妃。 有这么多例子在,谁还能说她是痴心妄想! 甘凝拿着筷子伺候用膳,接菜的小碟子都装不下了,季寒苏还是一直搅着碗里的排骨汤。 双眼飘忽,没有焦距,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 “娘娘......” “娘娘......?” 季寒苏回过神,“怎么了?” 甘凝放下心,疑惑道,“您刚才...是有心事?” 季寒苏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后面的亲蚕治蚕,总觉得皇后像是没安好心。” 甘凝道,“这两件事情,关乎到皇后威严。以奴婢看来,皇后最多借这事儿,让嫔妃多费些精力。” “就算有恶心,也不会在这件事上算计。她比谁都希望,这两件事能办得圆满,漂亮。” 季寒苏道,“你说得对,那天除了嫔妃,京中五品以上的命妇都会在场。” “有什么事情,便是将后宫的颜面都丢尽了。她身为后宫之主,首当其冲。” “不过要是有人想一箭双雕......让下头的人都把眼睛擦亮些,防患于未然。” “没事儿当然是再好不过,可如果真有人想借机生事,被我们的人发现,按下来事后再处置。如果不能,也要将影响放到最低。” 这样既显得皇后无能,又能算成她的kpi。其他人知道了,也会觉得她识大体,之后有什么好事儿,她更有理由插上一脚。 甘凝道,“娘娘放心,一早就安排妥当了。” 季寒苏点头,见甘凝一脸的欲言又止,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直接说道, “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有什么好犹豫的。” 甘凝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您之前允了栀子提前出宫,也答应了给她寻个好人家,让奴婢去问问她的心意。” “奴婢已经问过好几回了,这丫头刚得了您承诺的时候,高兴得像是要飞起来。” “可真问到她的时候,却变了个样子。扭扭捏捏,颠三倒四的,明显就是换了个主意,但又没有下定决心。” “这是为何?”季寒苏道,“是不是这宫里有什么人,让她割舍不下?” “难道是御前的哪个侍卫?” 如果是普通侍卫,家世寻常,自身条件一般的。栀子是她的身边人,嫁过去不难,夫家也会捧着她。 而御前侍卫不同,基本都是皇亲国戚,世家子弟。有这一层经历,在皇上面前混了个脸熟,都是前程似锦的人物。 这样的人,即便是两情相悦,栀子想嫁过去做正室,也几乎不可能。 甘凝无奈的摇了摇头。 季寒苏脸上的笑意渐收,“不是侍卫?那会是谁?” 栀子在她宫里当差,一向本分,没有逾矩的地方。看她那个样子,也不像是对赵琚有心思的。 倒是对赵琚身边的...... 果然,甘凝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是来宝,他们两个认识很多年了。皇上来合欢宫的时候多,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也就多了。” “这一来二去的,就在乎上了。但是因为出宫这事儿,两人一直都没有挑明。栀子又下不了决心,就只能这么拖着。” 季寒苏叹了口气,“拖着又有什么用?事情还不是摆在那里,没能解决。” 第197章 好困啊 她倒不是看不起太监,男不男人的,原本也不是只看那二两肉。 有些人的身体,虽然是完整的,但还比不上那些残缺的,有男子气概。 只要是两情相悦,两人在一起是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 可是栀子这样摇摆不定,要是一时意气做了决定。日子久了想起来,或是听多了别人的闲言碎语,觉得自己亏了,又开始后悔。 留在宫里是一对怨侣,而放下一切出宫,要么给那些大家闺秀,做教养嬷嬷,要么给人做继室,在内宅里苦熬。 至于出家、修道什么的,要想舒坦,就要大笔的钱财供养。寻常女子进了寺庙和道观,想要青灯古佛也不是那么容易。 “你让她别急,仔细想清楚了。先和来宝商量清楚,要是他们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觉得在一起更好。” “就在皇上面前过个明路,好让他们做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 甘凝道,“娘娘心善,处处为他们两个着想。不过来宝是皇上身边的人,有这层关系在,您也能多些便利。” “这事儿要是被皇上知道,答应容易,让来宝继续留在勤政殿伺候却难。” “不如就这么瞒着,让他们两个私底下注意些,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季寒苏何尝不想这样,只是不能罢了。能有赵琚的贴身太监帮衬,很多事情都会好办许多。 只是赵琚又不是傻,怎么会容忍自己的亲信,成为别人耳目。每天穿什么颜色的裤衩,都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风险与利益并存,要是赵琚这会儿已经老掉牙了,她必定按照甘凝的法子来。 可赵琚站在青春正好,看上去少说还有三四十年好活。这会儿就把手伸到御前,铁定会被他剁掉。 等等......三四十年?! 季寒苏突然发现,狗男人要是真这么能活,她儿子岂不是会和雍正那个蛇精病一样。 年过半百之后,才接过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呕心沥血的缝缝补补,不知道哪天就被那些大臣给累死。 更重要的是她到时候都多少岁了,还能过她想要的日子吗? 季寒苏越想越觉得委屈,想到甄嬛传里的太后,除了开头那几分钟,后面基本就都是床戏。 偶尔被人提到几句,也是太后卧病,太后病重,太后病危...... 季寒苏轻轻甩了甩脑袋,不敢再这么想下去。眼前的路还长着呢,要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想那些还太远。 季寒苏道,“这话以后不要说了,只要是御前有关的,就没有小事。” “这事儿看着隐秘,实际根本就瞒不过有心人。指不定这个时候,就有人在和皇上禀报。” “与其事发之后,惹皇上生气。还不如主动去说,才能让皇上觉得他们懂事。” “他想让我知道的,我才能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的,就算是已经猜到,也要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甘凝认错道,“是奴婢想岔了。” “只想到这么做的好处,忘了被发现的风险和后果。否则真按照奴婢的意思去做,连累到娘娘的清白,奴婢当真是百死莫赎。” 季寒苏道,“这也怪不得你,实在是这么做,背后的好处太大,容易受不住诱惑。” 两人说了好一阵,季寒苏也没心思再用膳。 另一边赵琚批阅完一箩筐的折子,抽出功夫喝口茶解渴。 来宝站在旁边,将没批过的折子摞得整整齐齐,方便他拿取。 “朕听说,自从宫女二十五岁即可出宫,着为定例之后。那些宫女就都盼着出去,太监想找对食越发的不容易。” “而那些有对食,原本过得还好的,也有不少被抛弃。甚至被对方骗光了钱财,落得个人财两空,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来宝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身面向赵琚,躬着身子。 不知是可怜那些被抛弃的太监,还是联想到自己身上。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哀伤和委屈, “皇上圣明,是有这么回事儿。” “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宫女们想出宫嫁人,有儿女承欢膝下,也是人之常情。” “奴才这些太监,都是挨了一刀的残缺之人。痴心妄想的找个伴儿,图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至于被骗了钱财,有一半也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几位娘娘都是慈悲的人,知道这事儿以后,也做了安排。” “能要回来的钱财,都替他们要回来了。还惩治了几个贪得无厌的,说是抓典型。” “如今这样的事情已经少了很多,即便还有人存了这个心思,也不敢要得太狠。” 赵琚道,“这么说来,放阴这事儿,倒是把你们给害苦了?” 来宝突然一个激灵,他刚才是怎么了,说话都不过脑子。放宫女出宫,是前朝后宫都盖了戳的德政。 既能清洗后宫,让嫔妃收买人心变得艰难,还能放大批女子出宫嫁人,繁衍生息。 就因为这个,再加上轻徭薄赋,老天也给面子。 大乾这几年是风调雨顺,一切以稳定为上。赵琚的名声和刚登基的时候比起来,也好了很多。 和这些比起来,几个太监的愁苦,又算得了什么? 来宝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慌忙解释道,“皇上恕罪,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奴才是觉得,是人就总有私心。太监找对食,宫女想出宫,都是为自己的后半辈子做打算。” “有了这件事之后,也能早些看清楚,哪些人值得,哪些人不值得,现在算是及时止损。” “你这话倒是真心实意。” 赵琚语带调侃,“听起来,倒像是自己经历过一样,可是看上了哪个宫女?说出来,朕兴许还能替你参详。” 来宝的头又低了三分,“皇上别打趣奴才了,奴才哪有这个福气。再说奴才这样,怎好去害人。” “那就是有喜欢的了?” 赵琚道,“你是朕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勤政殿里除了高程,你最得朕的意。” “看上哪个宫女,都是她的福气,怎么会是害人。” 第198章 断了 自从到赵琚身边伺候,来宝始终谨记一句话,便是伴君如伴虎。 主子的心思,能猜到多少,是他们的本事。可哪怕一百件里中了九十九件,只剩下一件没能领会到位,那就是灭顶之灾。 皇帝或许会和身边亲近的人闲话家常,但每一句闲话,也一定都有他的理由。 突然和他说了这么多,来宝心里直打哆嗦。他藏得这样严实,皇上终于还是知道了。 御前太监和宠妃的贴身宫女两相情好,再宽和的皇帝知道了,心里也都会犯嘀咕。 这些道理,他一直都明白。只是感情这种事情,等他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不是他说不在意,就能不在意的。 “都是奴才一厢情愿,和其他人无关。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 “不过是喜欢个宫女,即便是一厢情愿,又没有强迫之举,有何罪要让朕宽恕的。” “奴才......奴才......” “怎么,难不成你还真逼迫了谁?” “皇上明鉴,就是给奴才一百个,一千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做出这种,有损皇上清誉之事!” “奴才喜欢的是...是栀子。” 来宝全身都打起了冷颤,低着头,等着自己的结局。也不知道赵琚会怎么处置他,会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赵琚垂下眼眸,面上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带着春风一样的笑意。 但来宝丝毫不敢放松,主子们都有一样本事,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有时候看着虽然是勃然大怒,实际上却并不生气。 有时候看着笑容满面,温言细语,说不定心里就想着,怎么把人大卸八块。 赵琚眯了眯眼睛,回想了一番,“朕想起来了,是个宸妃挺喜欢的宫女。一早就答应过,要放她出宫和家人团聚。” “朕先前还纳闷儿呢,景昊出生都两年了,她还一直在合欢宫待着。这拖泥带水的,不像是宸妃的性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 赵琚是听人禀报,来宝和合欢宫的人不清不楚。他倒是不觉得季寒苏有这么蠢,敢用这招来收买他的人。 这几天来宝当差的时候,明显有些不对劲儿,看来这事儿应该被宸妃知道了。 赵琚问道,“说说看,宸妃是怎么处置你们这事儿的?” 来宝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和赵琚说了一遍。包括季寒苏说的,若他们两个真想在一起,会出面替他们和赵琚说情。 “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皇上要怎么责罚奴才都好,恳请皇上不要牵连到其他人。” 赵琚道,“你倒是真心实意,她对你呢?要是有你一半儿的真心,也不会一直摇摆不定。” “为了她,你连前程都不要了,值吗?” 来宝眼睛里晕着泪花,“奴才对着满天神佛发誓,对皇上的忠心,誓死都不会变。奴才这条贱命,也只会向皇上一人效忠。” “若有一句假话,就让奴才天打雷劈,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赵琚回想起来宝一直以来的好处,伸手将他拉了起来。除了高程,就是来宝陪他的时间最多。 “你的忠心,朕一直都知道。” “有皇上这句话,奴才这辈子都值了。”来宝拿袖子抹了抹眼泪。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想。感情上的问题,朕不愿多问。” “想好了之后,再和朕说。” “奴才多谢皇上。” 赵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来宝出了勤政殿的大门,一阵风吹过,从背心凉到了心尖儿。 像他这样的人,就不该有那些痴心妄想。心里有了决断,转头就去了合欢宫。 和栀子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来宝犹豫了好一阵,才狠下心肠,将一只石青色的柳叶香囊,还给了她。 他怕栀子出宫以后,嫁给别人。但他更怕栀子留在宫里,有朝一日会后悔。 来宝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皇上的确是目光如炬。 栀子摇摆不定这么久,说明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那么的牢不可破。 与其留到以后后悔,还不如趁早做个了断。 栀子听完来宝的话,拿着香囊呆呆的望着他,眼睛像是泉眼一样,不停的将泪水涌了出来。 “你骗我的是不是......” 来宝转过头就准备离开,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该留下来。 栀子冲上去,双手从背后环着来宝的腰。感情上她一直优柔寡断,不能下决定。如今事到临头,她才发现,离不开眼前这人。 “你别走!是我错了......” “我这就去和娘娘说,我不出宫了,我要留在宫里,一辈子陪着你......” 来宝眼中先是欣喜,很快又黯淡下去。 “你还不明白吗,皇上不会希望我们在一起,皇后和其他嫔妃,更不会放过我们。” “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还有宸妃娘娘的面子,皇上多半会点头答应。” “我是御前伺候的人,待在勤政殿,会有无穷无尽的挑拨。” “一次两次皇上不会在意,可三人成。日子一长,再多的信任都会被消磨殆尽。” “可要真的离了勤政殿,又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你我?” 栀子泣不成声道,“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我们去求娘娘,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来宝拦住她道,“其实一开始,我们就都明白会有今天。可是我太贪心了,一直都心存侥幸。” “你犹豫是对的,出宫之后嫁个好人家,自己当家做主。怎么都比留在宫里,伺候人要强。” 说完,拉开栀子的手,直接大步的往回走。 “你今天要是走了,我们两个就真的完了!” 来宝脚步一顿,又飞快的逃走。这会儿分开,总比以后没了性命要强。 他知道皇上太多事情,如果不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就只有死,或者终身被囚。 栀子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将手里的荷包狠狠摔在地上,转头从另一边离开。 回到合欢宫之后,就直接跪在季寒苏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奴婢恳请娘娘,放奴婢出宫婚配。” 季寒苏一见她这样,就知道两人是真的吹了。两人之间的拉扯,总算是有了了结。 “这本就是我一早就答应过你的事情,会为你安排妥当。可你真的已经想好了,确定以后不会后悔?” 栀子抿了抿嘴唇,有些迟疑。不过想到刚才来宝的态度,栀子知道自己留在宫里,只会是伤人又伤己。 “奴婢已经想好了,家里让人捎了消息,奴婢的爹娘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就盼着奴婢能早些出宫,一家子团聚。” “入宫这么多年,都没能在父母跟前儿尽孝。原本也没指望这些,幸得娘娘垂怜,给了奴婢这个机会,奴婢和家人感激不尽。” 季寒苏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等治蚕礼结束,便离宫还家。” “除了内府的那些赏赐,本宫再给准备一百两黄金傍身。给你出嫁时压箱底用,以后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栀子叩谢道,“奴婢多谢娘娘恩典!” 第199章 卖给了老太监 亲蚕礼办得规规矩矩,一群贵妇祭完先蚕之后,在桑林中忙活了大半日。 采下的桑叶够那些蚕吃上六七日,个个累得腰酸背痛的,才终于让皇后满意。 还好中途喂蚕的一应事务,都由那些蚕妇负责,没有摊到嫔妃们头上。否则这二十多天下来,还要被累得够呛。 最后织出来的锦缎,虽然比不上那些蚕妇,但也还过得去。 让季寒苏觉得可惜的是,这两个月的时间,后宫的嫔妃都规规矩矩的,并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看来后宫争端不断,有一半原因,都是因为大家的日子,都太闲了。终日无事可做,就只能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给她们安排些事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直到空乏其身,就能解决大半。 妙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甜汤,“娘娘,吊梨燕窝好了,您尝尝这味道对不对。” 自从上次被赵琚打击之后,妙莹终于意识到,自己想要翻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牛不吃草强按头,最后可能不仅不能如愿,还会被顶。皇上看不上她,爬了龙床也不能得宠。 就像许美人那样,虽然成了嫔妃,在皇后面前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低眉顺目的做着奴婢该做的事情。 而且许美人还算是运气好的,她却未必能有许美人的好运。能做个选侍有名分,就不差了。 妙莹心中不甘,但再不甘心,也只能向现实低头。 她自觉跟在季寒苏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学到了不少。季寒苏不是总说,让她们把眼光放宽些、放长远些。 那她就做两手准备,能让皇帝改观,喜欢上她最好。要是不能,她也该看看其他人了。 大乾的那些王爷、世子,和她年纪相当的,七八个还是有的。若是能嫁过去做侧妃,凭她和宫里的联系,正妃也要让她三分。 等她有了儿子,想要什么不行?至于嫡庶,先帝和当今圣上,谁又真是嫡长子继位的! 废太子倒是原配嫡出,最后却死在女人手上。妻子背叛,女儿和亲,儿子过继,死了都不能安宁。 想通这些之后,妙莹给人的感觉都变了。像是突然之间就长大了,从一个莽撞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变得规矩成熟。 季寒苏接过燕窝,只尝了一口,就放到边上。 “糖还是放多了,喝起来腻人。下次只准放一半,眼前这些都给你吧。” “奴婢多谢娘娘。” 这时候的糖价值不菲,寻常人一年到头,都沾不到多少,普遍嗜甜得厉害。 季寒苏不缺这点儿糖分,但做这些东西的厨娘,显然很缺。凡是要放糖的东西,基本上都要做上两回,才能合她的口味。 内府送来的这些梨子,虽然是贡品,味道和上辈子的优良品种比起来,也还是寡淡了点。要真一丁点儿糖都不放,炖成梨汁之后也喝不下去。 妙莹拿起这碗吊梨燕窝,当即就喝了起来。她觉得这个味道正好,燕窝就该喝甜的。 喝完这些之后,妙莹想到去内府拿月例的时候,偶然间看见的,觉得这事儿还是要上上心。 “奴婢刚才去拿月例,您可知遇见了什么?” “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还是撞见了别人私底下的买卖?” 妙莹摇摇头,季寒苏问道,“那是什么事情,难不成和本宫有关?” 妙莹头摇得更厉害了,但摇了两下之后,又狠狠点了点头。 “你这倒是把我看糊涂了,到底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说有关系吧,其实也没有。说没有吧,又确实有那么点儿关联。” “这是什么车轱辘话?到底是什么事情?”季寒苏越听越迷糊。 妙莹道,“娘娘可还记得含露?” 听见这个,季寒苏立刻就认真起来,不过面上像是回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 “当然记得,她得罪了先帝贤妃,受罚之后被赶到浣衣局当差。算起来,也有几年时间了。” 妙莹道,“奴婢原本都要把这事儿给忘了,谁知刚才从内府出来之后,竟然看到她和清萍走在一起。” “奴婢当时就上了心,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竟看到两人一起进了椒房殿。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含露早就从浣衣局逃脱升天。” “在藏书阁呆了大半年,不知她是走了哪里的门路,竟然又去了椒房殿当差。” “奴婢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住同一间屋子这么多年,她有多少私房即便不是一清二楚,也能猜到大概。” “当初去太医院拿的那两包药,都是大家一起凑的银子。浣衣局比冷宫都不如,进去的人都只有越过越穷的,根本就没有攒钱的机会。” “藏书阁虽然好些,但一样没什么油水。她哪里来的银子,为自己走动?” 季寒苏笑意不达眼底,“最近长进不少,知道动脑子了?” “分析得倒是不错,那你顺便猜一猜,她是怎么自救的。” 妙莹想了想,凑近了小声说道,“奴婢觉得,她可能为了活命,把自己卖给了哪个老太监......” “噗...” 季寒苏刚喝了半口,就忍不住又吐了回去。 她=老太监? 第200章 嘲讽 季寒苏有些无奈,这事儿只有她和甘凝清楚。最开始的时候,是想借着含露在浣衣局的便利,给皇后的衣服上动点儿手脚。 现在还不到皇后死的时候,何况谋害国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要有一点儿没处理好,一旦被人发现,后患太大。 可要让皇后因为贴身衣物不洁,自身抵抗力不够而患病,此后都不能再侍寝却并没有多难。 太医的医术再好,也都是男人。男女大防之下,很多妇科方面的疾病,那些被三从四德束缚住的女子,哪怕是病死也不愿意开口。 即便开口,因为没什么经验,只能靠诊脉和那些含糊不清的描述。即便是所谓的圣手,也拿不出什么有用的方子。 男女之间说白了,就那些事,有没有还是很重要的。 要不然枕头风怎么会那么好用,赵琚现在的年纪,也还远不到清心寡欲的时候。 无性婚姻有几个能维持下去的,她上辈子当牛做马的时候,看过的社会案件,比吃过的大米都多。 还有八十多岁的老爷爷,在路边和人谈生意的...... 不过这种事情,算是慢工出细活。才刚做了两回,离出结果还早,知香就被罚到了浣衣局。 季寒苏思考过后,决定换个法子。让甘凝取信知香,投到安妃麾下。花房里的事情只要有心,一查就能清楚。 安妃手里又不是没有得用的奴婢,即便含露凑上去,也不会留在自己宫里。 送到季寒苏身边的概率小,更可能是将人安排到其他宫里。 直到目前,进展是慢了点儿,存在些小瑕疵。但在大体上,一直如季寒苏预想的那样发展。 不过这些内情,季寒苏当然不会和妙莹细说。 “有什么门路家底儿,谁不是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 “含露到底也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那样的身子都没死在浣衣局。想来也不仅仅是因为,她命大的缘故。” “娘娘觉得,她还能有什么凭借?要不然奴婢去查查,万一里面有什么内情呢?” 季寒苏看妙莹那一脸的期待,要是不让她去,势必会让她起疑。 也罢,到底含露和她们是老交情了,看到了不问两句,皇后和安妃能放心才怪。 “你想知道,便去查吧。不过千万要小心,别让人发觉。她现在,到底是在椒房殿伺候的。要是让皇后知道,还以为是我在她身边安插人手。” 妙莹笑盈盈的点头,季寒苏很少将这些事情,让她一个人处理,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事儿办得妥妥当当。” 妙莹像只小鹿一样蹦出去后,甘凝才从宫门口回来。自从栀子和来宝分开,决定出宫之后,就给家里捎了信。 刚才在宫门口,栀子的父母兄弟都等在外头。见了面后,一家子哭得肝肠寸断,看着像是真情实意的。 其实不是真心实意也没什么,只要拿出在宫里一半的本事,把钱财捏紧。婚事有颜夫人帮忙,她家里人就算是有别的心思,也拿她没有办法。 甘凝觉得自己这么想也太阴暗了些,她和栀子关系不差。这几年相处下来,她比妙莹更懂得怎么讨人喜欢。 现在栀子与家人团聚,她家里对她也十分重视,她该替栀子高兴才对,但心里却藏着嫉妒。 “栀子的家人对她挺好,不仅带了她最喜欢吃的红烧肉,还拉了一辆牛车,好让她能坐着回去。” “他们家在栀子入宫后,才不至于被饿死。家里人口多,靠着栀子的接济,全家攒了好多年,又买了二十亩地,日子才好过起来。” “奴婢听他们说,那头牛才刚买没多久,照顾得比孩子老人,都还要精细......” 在普通人的眼里,一头牛比几个壮劳力都珍贵。农忙的时候,耕上一个时辰就要休息一会儿。那也是担心累坏了牛,而不是担心累坏了人。 说什么不重要,做了什么才重要。拉着牛车跑这么远来接人,一定是真的重视。 季寒苏安慰道,“你我也算是同命相连,只看这点,都不如栀子有福。” “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没得选。但走什么样的路,却可以自己做主。” “你要是想像栀子那样,出宫之后找个好人家,过安稳日子,可以随时和我说。能做到的,我都会替你安排妥当。” 季寒苏这番话,不过是说得好听,收买人心罢了。甘凝和栀子不同,与她的关系最为紧密。 知道她那么多的事情,大局未定之前,即便甘凝真想出宫,过简单平凡的日子,季寒苏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培养一个靠得住的人,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谁家心腹几年一换的...... 她就是知道甘凝不会这么做,才会给出这样的承诺。 果然,甘凝听后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一点儿弯都没有转。 “娘娘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世间男子多是薄情寡性之辈,寻常男子奴婢看不上。而那些有担当,尊重妻子的男子,奴婢又配不上。” “奴婢立誓此身都跟在娘娘身边,为娘娘效犬马之劳。至于别的,奴婢并不愿再多费心神。” 季寒苏将甘凝扶起,“这么多年,很少听你提起入宫前的事情。听你这么说,就知道心结难消。” “奴婢...奴婢......” 季寒苏食指轻轻点在甘凝唇上,止住她将要说出的话。 “以前我不曾问过你这事儿,现在也不会非要你说出来才罢休。等你有一天释然之后,想说了,我倒是愿意听。” “奴婢多谢娘娘体恤。” .............. 没过两日,妙莹自觉将事情查清楚了,便迫不及待的将内情和季寒苏说了。 安妃自然不会让人发觉,含露是怎么被捞出浣衣局的,不然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所以含露明面上,还真是因为被一个稍有些脸面的太监追求,才从浣衣局那条冷水河里爬了出来。 妙莹说得绘声绘色,言语中对含露这样的做法,显得十分鄙夷。 季寒苏道,“到底都是一个屋子里住过的,我记得你们之前关系也不错。当初她受了罚,大家凑银子的时候,你还给了对耳坠子。” “如今她好不容易摆脱困境,你不为她高兴就算了,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妙莹脸上的嘲讽收敛了些, “奴婢也是气不过,替娘娘报不平。” “当初要不是大家帮衬着,她早就死了。能勾着人救她,也算她有本事。可这太安宫里谁不知道,您和皇后一向不合。” “她要是念着您对她的恩情,就不该去攀椒房殿这根高枝儿。就准她忘恩负义,不思回报,不准奴婢说她两句了。” “奴婢不仅在自己的地方这么说,出了合欢宫的大门,和其他人也是这么说。” “谁知道她在皇后面前,是怎么诋毁娘娘您的。” 第201章 指望 季寒苏面露不悦,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妙莹不敢再多说什么,是比之前要稳重了一些,但也十分有限。 “你是我的贴身宫女,不管做了什么,其他人都会认为是我吩咐的。” “跟含露这么不依不饶,我还丢不起这个人。要是心里不痛快,以后遇见当作不认识即可。” “要敢故意去找麻烦,皇后追究起来,就自己担着。我可没那么闲,每天就给你收拾烂摊子。” 季寒苏语气并没有多严厉,妙莹并没有放在心上,面上笑盈盈的认错,盖住眼底的心虚。 其实含露当初来找过她,她念着以前的情分,也想着是不是拉含露一把。 可是合欢宫就只有这么大,她跟在季寒苏身边,虽然季寒苏待她亲厚,但并没有多重用。 要是含露到了季寒苏身边,哪里还会有她的位置。反正她在浣衣局,已经待了有几年了。再待两年,满了二十五岁,就能离宫归家。 仔细斟酌之后,妙莹不仅没去见这个从前的好姐妹,还一直防备着,不让别人知道。 刚开始含露还没发觉,时间一长不用人说,她也明白了妙莹的意思。心里既伤心,又愤怒。 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她也不会想尽办法,求甘凝救她。 妙莹还不知道,含露早就是季寒苏的人,现在身担重任,在椒房殿上演谍中谍。 她这会儿正沾沾自喜,试探完季寒苏的态度,又在季寒苏面前打了挑唆了这么多。 只要她做的那些事情,不被季寒苏知道,她在合欢宫的地位,就依然稳固。 春日的暖阳一晃而过,今年暑热来得比往年更早。五皇子的百日宴上,赵琚给他起名为景瑞。 瑞是作为信物的玉,是吉兆、喜庆之意。 然而五皇子身上带着的喜庆,并没有给大乾带来祥瑞。 五六月份该是梅雨的季节,粮食生长需要大量的水分。 地里的庄稼,山上的花草树木,都要在这个时间里,积蓄足够的水分,好度过后面的酷暑。 然而关中在这个最该下雨的时间里,却只在夜里下了两场小雨,根本就不足以浸透土地。 关中是大乾的三大粮仓之一,一旦遇上旱灾,粮食减产,不知多少家庭,会因此家破人亡。 若是在其他时候,朝廷有足够的时间和财力,安排赈灾。就凭前几年的风调雨顺,要平缓的度过这个灾年,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可这次偏偏是在赵琚积蓄力量,统筹国力,全力备战的时候。 鞑靼狼子野心,像是一头恶狼,流着口水一直盯着大乾,想要伺机而动。随时准备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 秦王在宗室里上蹿下跳,面上事事为朝廷考虑,实则内里藏奸,巴不得赵琚断子绝孙。 明面上亲王手里能有三千侍卫,算是王府亲兵。实际上天高皇帝远,到底有多少,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不过即便朱衣卫没有探查清楚,赵琚心里也能猜到一些。人最缺什么,就会为自己找补什么。 秦王这些年没事儿就给自己收义子,高兴要收,不高兴就更要收。 那些义子的名单,只要一更新,没过多久就会递到赵琚的书案上。 最新的那一本,赵琚还默默的在心里数了数,竟然有一百一十四个。 其中八十多个,都是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之人。再没有脑子的人,看见这些心里也会犯嘀咕。 好歹是个秦王,能被他看在眼里的,绝对不会是小兵。这么一预估,估计得有三万的私军。 赵琚这些天愁得,躺在季寒苏怀里的时候,都没舍得松一松眉头。 “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跟了您这么久,还是第一回见您这样烦恼。” “关中大旱已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雨水不足,就只能靠人力。粮食没喝够水,结出来的穗子不仅干瘪,颗粒也少。” “朕已经决定,减免关中赋税一年,让地方官府准备放粮赈灾。再从蜀中封地调粮,准备应对之后的灾情。” 几千年下来,都是靠天吃饭。水患,旱灾,瘟疫这三样,总是轮番的上演。 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大乾早就有了一套成熟可行的应对方案。钦天监也不止是夜观天象,还要关注地方气候,和水文山势。 凡有预兆,就必须上书皇帝阐明利害,为之后的灾情做准备。 季寒苏替赵琚揉着脑袋,柔声问道,“皇上是担心有人借关中大旱生事,趁机散播谣言,阻挠赈灾,给您添麻烦?” 赵琚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是有这些担心,朕再是皇帝,也不能一个人将事情都做了。” “而是人就有私心,每次赈灾有三成到百姓手里,就已经很难得了。” “尤其是秦王......” 若是换作其他人,他也不用这么烦心。偏他辈分在那里,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 季寒苏灵机一动,慢慢说道,“您登基几年,一直都以简朴为要。每年的寿辰,也只是自家人乐呵,并未大办。” “今年是整寿,可不能再这么随意。正好邀请各位王爷入京,维系一下感情。再问一问他们封地的情况,以示您对当地百姓的关怀。” 赵琚有些心动,“秦王是朕的叔公,在宗室里德高望重。年纪又这么大了,他若装病不想来,朕也不好逼迫。” 季寒苏道,“是啊,这位看叔公可是七十多岁的人,骨头早就脆了。生死簿上名字都被勾了一半,随便打个喷嚏,都可能把自己给打中风了。” “和他比起来,世子就如那初升的朝阳,那可是秦地将来的指望。” 第202章 榜样 说到指望两个字的时候,季寒苏刻意加重了语气。她知道赵琚能听得懂,说不定心里早就想好了怎么做。 只不过碍于颜面,不想亲自说出口。就等着别人把话递到嘴边,他再勉为其难的采用。 秦王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有今朝没来日的。他那些下属再忠心,也不会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赌上全族的性命谋反。 看着是以老秦王为核心,实际上真正的核心是秦王世子。因为有这个年轻俊秀的继承人,他们才有可能论功行赏,将富贵延续下去。 不然大概率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英宗夺门之变能成功复辟,最大的原因也是代宗病重,太子早夭,没有儿子继承皇位。 只要秦王世子没了,秦王再有不臣之心,也只能徒呼奈何。 再说那位世子原本就身份存疑,这时候又不能查dna。即便是真的皇室血脉,只要明面上能说得过去,指鹿为马也没有多难。 赵琚闭目养神,淡淡的道,“你是说让朕把秦王世子骗来京城,然后找个机会除掉他?” “他年纪虽小,却也是朕的叔叔......” 季寒苏翻了个白眼儿,杀兄弟跟砍西瓜一样,还会在意面都没见过几回的长辈? 能说出这话,妥妥的不要脸。皇帝当得越久,就越在意这些虚名。 “皇上误会了,我怎么舍得让我最爱的皇上,担上杀亲的罪名,被世人误解。” “我只是觉得奇怪,您说他没问题吧,为什么身强力壮的时候,王府的女人没有一人有过身孕。” “说他有问题吧,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又生了个世子出来。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当年东山侯府的事情,直到现在,还时不时的被人提起。” 赵琚猛地睁开双目,寿光走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放下。 但听见季寒苏说,当初的事情,成了众人的谈资,赵琚心里也不舒坦。 只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种事情就算他是皇帝,也没有法子。总不能把说过这事儿的人,都杀了吧。 “你说得对,今年是朕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整寿,的确该好好办一场。” “按照规矩,每年万寿节,藩王会轮流进京拜见,今年原本是轮到恭王,明年才是秦王。不过恭王已经中风不便入京,和儿原本就在京城。” “朕明日就下旨,让秦王父子入京拜见。只是关中旱灾情况,眼下还不能确定,番邦异族也不消停。” “虽是整寿,该节省的地方还是要省,大方得体即可,不能太过奢侈。省下来的银子,若能给边关的将士们添几顿肉食,也算是朕与他们同乐。” 又要办得体面,又不想多花钱。说得这么轻巧,就和明天早上不喝燕窝,吃碗白粥一样简单。 偏偏这件事情,她不仅要接过来,还要办得妥妥当当才行。 “我知道了,您就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等着看我替你操持的万寿。” 两人都没有在意,要是秦王世子,找借口拖着不进京又怎么办。 秦地的朱衣卫才换过一遍,明线暗线都是重新搭建。要人性命虽不容易,但也比探听某些消息简单。 他们要是敢装病,和亲队伍到达鞑靼王廷之时,就是他们父子命丧黄泉之日。赵琚是绝对不会允许,秦王和鞑靼里应外合,同时发难给他添乱。 接下来的一个月,关中每一天都是烈阳高举。没有雨水润泽大地,原本的良田如同老树的树皮,生出了道道沟壑。 旱情比预料中的还要严重,按说前头几年都是丰年,家家都有余粮。且朝廷也早有准备,虽然当地百姓心中发苦,但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会闹出太大波澜。 但就如季寒苏心中想的那样,有人暗中生事,暗中散播谣言。 称关中大旱是因为当今圣上得位不正,弑父杀兄,残害忠良。上天看不下去了,所以降下灾祸以示警告。 如果不能拨乱反正,必定神灵震怒,降下更多灾祸。旱灾只是开始,之后会有更多的祸殃。 现在受难的还只是关中百姓,但只要赵琚还在皇位上坐着,灾难很快就会在大乾国土上遍地开花。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些流言蜚语,都是有心人的手段。目的就是借着灾情,打击赵琚在民间的威信。 但百姓大多愚昧无知,谁的声音大,就觉得谁更有道理。何况对他们而言,即便没遇上天灾,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 生活的艰难,疲乏的精神,乡绅的压迫,都需要一个宣泄。 虽然不敢明火执仗的闹事,但三五人聚做一团,小声嘀咕的却不少。 就连朝堂上,也有些顽固不化的腐儒,敢上书劝赵琚下罪己诏,祈求上天消灾解厄。 朱衣卫和地方官员的折子摆在书案上,相互佐证。赵琚看着里面的内容,眼神中散发出来的寒意,比边上的冰块还要厉害。 来宝送茶进来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脚步轻得像是那些御猫,生怕引起皇帝的注意。 他细胳膊细腿的,可受不住帝王之怒。 勤政殿里森冷如寒冬,贴身伺候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勤政殿外的人,却半点都不知情。 椒房殿 皇后看着终于痊愈的何珍儿,心里对太医的医术赞叹不已。 能进太医院的,果然个个都是国手。不仅将她的时疾治好了,顺带着连别的毛病,也都一起治愈了。 以前对皇上避之不及,稍微凑近了些,就全身冒鸡皮疙瘩。 现在却是曲意逢迎,千般温柔。和其他嫔妃一样,巴不得能日日待在皇上身边。 皇后觉得这个表妹,终于开了窍,没让她白忙活一场。 “本宫让人炖了一盅银耳雪梨羹,用冰块镇着吃起来冰凉爽口。天热的时候,皇上每隔几日,就要用上一碗。” “外头烈阳高照,本宫一会儿还要陪兰陵练字,辛苦你走这一趟,给皇上送去。” 何珍儿羞涩的低下头,目光看着地毯上的花纹,轻轻的点了点头。 “臣妾知道,多谢娘娘替臣妾安排。” “都是一家子骨肉,本宫难道去帮别人不成?多用些心思在皇上身上,只要能得皇上几分怜爱,就什么都有了。” “看看宸妃,再看看李昭仪,她们两个就是你的榜样。” 第203章 挑不出个正常的 何珍儿提着银耳雪梨羹,撑着一把雨过天青的油纸伞,才走到一半,里头那件轻衫已经被汗水浸润。 粉黛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小声说道,“今年这天气真是难过,椒房殿过来就只有这么点距离,脸都被热红了。” “在宫里待着还能好些,宫外的那些百姓可惨了。奴婢听小太监说,如今宫外的人都说,这次关中之所以会大旱,都是因为丽妃娘娘生的小皇子。” 何珍儿道,“竟有些事儿?” 粉黛肯定的点了点头,“奴婢不敢欺瞒您,大家都说五皇子景瑞出生时有异,在娘胎里待了一年才出生,是妖孽之相。” “钦天监的那些人,为了讨好皇上,将妖孽说成是文昌星君转世,得罪了上天,还连累的百姓遭此祸殃。” “要不然为什么五皇子一出生,关中就遭逢大旱。明明前头几年,一直都风调雨顺的。” 何珍儿嗤笑一声,言语中十分嘲讽,“你也信他们这些鬼话?”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是风调雨顺,还是水旱洪涝,和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婴儿有什么关系?” “这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有心人有意为之。想要借这个机会,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如果再过几年,皇上彻底掌控大乾,皇权稳固,乾纲独断。区区一张罪己诏,下了也就下了,反而是勤政爱民的体现。” “可眼前这样的情形,无论是下罪己诏,还是处置丽妃母子。对皇上的威信和尊严,都是极大的打击。” 粉黛惊讶,“那不能吧......” “皇上可是天子,天子怎么能有错!既便真的出错,那也是被其他人蒙蔽。下罪己诏向天下承认自己错了,不是让各国都看咱们的笑话。” “你不懂。” 何珍儿笑了笑,和粉黛解释道,“天人感应,君权神授。” “若是别的事情,当然会被人耻笑,唯独天灾不同。索性这事儿和我们没有关系,当作不知道即可。” “以后遇见紫兰殿的人,也要像以前一样。除了死人,但凡是还有一口气的,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粉黛说道,“奴婢明白,不过这些人上蹿下跳的,皇上你能高兴吗?皇后娘娘这时候让您去献殷勤,可是好坏参半。” “皇上对您的态度......奴婢觉得,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皇上好几天没入后宫,连宸妃都没有过问,可见是没这个心思。” 粉黛显然有些担忧,“等皇上心情好些......” 何珍儿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前面就是勤政殿,来都来了还是要去问候一声。” “皇上见不见我,是他的事情。我去不去敲这个门,是我的态度。” 两人说完话,一言不发的走到勤政殿外。来宝看见之后,立刻迎了上去。 “奴才见过何美人。” “公公不必多礼,夏日炎炎,皇后娘娘特意准备了一盅银耳雪梨羹,放在冰上让我送来,给皇上解暑。” “敢问公公,皇上这会儿是否得空?” 来宝为难的道,“美人来得真是不巧,皇上这会儿正在处理政务。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奴才倒是可以进去替您通报一声。” “只是皇上是否接见,奴才也不敢确定。” 他其实不想进去,门口虽然有点儿热,但也比里面的森冷让人舒服。 不过这何美人都说了,她过来是皇后的意思。皇上没说过谁也不见,他就不能直接将人给堵回去。 何珍儿听出了来宝话里的暗示,心道皇帝的心情果然不怎么好,不过就这么离开,不符合她的性情, “我明白您的意思,有劳公公进去替我通传一声。” “奴才明白,您请稍等片刻。” 来宝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身进去。 进去之后,赵琚的脸色,却并非他想的那么难看。斜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只九连环,慢悠悠的不知摆弄了多久,已经解开了大半。 “皇上,何美人在外头求见,说是皇后娘娘让人炖了盅银耳雪梨羹,让她带来给您尝尝。” “朕现在还不饿,让她带回去自己喝吧。外头太阳大,勤政殿是朕处理政务的地方,让她们以后都少来。” 赵琚想起何珍儿,心里就觉得膈应。之前和他相处的时候,把他视作洪水猛兽,害怕抗拒就算了,还藏着一股厌恶。 他一个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到了何珍儿那里,竟被衬得像是个欺男霸女的恶徒。 当初选秀的时候,他就没看上这个何珍儿。宫里的美人多她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不过是给皇后面子罢了。 赵琚也是没想到,孟家在军中是把好手,在选人入宫这块儿,眼睛跟白长的一样。 这么大个家族,还有那些姻亲。挑来挑去,当真就挑不出个正常的女儿? 病了一场之后,又变成了另一个样子。现在是一门心思的往他身边凑,像块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来宝笑道,“奴才知道了,这就请何美人回去。” 他看得出皇帝,是真的心烦。要怪也只能怪何美人自己,当初那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抓住,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皇帝现在的态度,这何美人以后,就是老死后宫的命。 来宝出去后,将赵琚的话翻译的委婉了些。何珍儿离开的时候,那一步三回头的,看得来宝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可怜。 摇了摇头就迫不及待的进去伺候,殿门口还是太热,没有里头清凉舒适。 粉黛打着伞,与何珍儿回了自己宫里。食盒里的冰已经都化成了水,带着未尽的凉气。 两人也没有浪费,直接将这种银耳雪梨羹你一半,我一半的分着吃了。 “椒房殿的东西,和御膳房送来的,就是不一样。奴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喝到这么糯的银耳。” “怪不得大家都想得宠进位,光是这吃穿用度,就是天壤之别。” “不过皇上对您的态度...美人可想好了,该怎么应对才好?” 第204章 愁啊愁啊 何珍儿摇了摇头,打扮得再温婉和顺,也藏不住她心里的不甘和挫败。 “我家世不显,又被困在这太安宫里,若是不能得宠,和废人也没什么区别。” “一个不得宠的美人,说句话谁会搭理?稍微得势些的太监宫女,都能给我脸色瞧。” “我若没有入宫,想要替她报仇,虽然麻烦了些,但办法却不少。” “如今身在后宫,事事都由不得自己。隔着一道宫墙,手再长也伸不出去。” “没有足够的本钱,别说让家里帮忙,只要稍微透露点有这个意思,父亲母亲就会从中阻拦。” 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如果得不到皇帝的宠爱,能有个孩子也是好的。有了依仗,就有了资本,许多事情也就有了办法。 若是连孩子也不能有,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何珍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等粉黛看清,就消失不见。 粉黛愁啊...... 自从进了这太安宫,自家小姐逐渐就变了个模样。皇宫的风水还真是厉害,好好的大活人,都变得不像是人了。 .............. 宫外的流言蜚语,闹得越发不成体统。宫权被季寒苏和容妃瓜分了大半,皇后闲暇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正经的办一次万寿节,是宫里的头等大事。可这件事情却被赵琚交给了季寒苏,而不是她这个正宫皇后。 皇后不是没替自己争取过,私底下和赵琚说了好几回,但都被他回绝了。说来说去就是在乎她的身体,不想让她太过操劳。 景珩和兰陵逐渐长大,她身为母后,应该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 至于那些宫务,都是小事情,哪有儿女重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皇后也只能咬牙答应。 想着等过些日子,寻到合适的机会,再将宫权给夺回来。不然真将一切,都交到季寒苏手里。她以后吃饭穿衣,焚香点茶,都不能放心。 这次流言纷扰,就是她立威的机会。必须凌厉果决的处理好这事儿,让宫里的人都知道,谁才是掌握他们命运的人。 皇后跪在佛前,闭着眼睛转动手里的佛珠,嘴里小声的念叨着《地藏菩萨往生经》。 清萍进来小佛堂之后,恭恭敬敬的跪在皇后身后,先是双手合十,对着佛祖磕了个头,然后小声提醒道, “皇后娘娘,前都已经安排妥当,(嫔妃们也都在外头坐了好一阵,等着向您请安。)......” “扶本宫起来。” 不等清萍说完,皇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等到被清萍扶起,两人出了小佛堂的大门,皇后才吩咐道, “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在菩萨面前提起。等出了这个门再说,否则菩萨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奴婢知道了,娘娘放心,以后奴婢再也不敢当着菩萨的面说这些。” 清萍觉得皇后这么做,纯属是在掩耳盗铃。担心手上沾染的血腥太多,那些人的鬼魂会缠上她和皇子公主,所以常常在佛前忏悔,默念经文替他们超度。 可下手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手软。以前那样在乎的名声,现在是越来越不重视。 清萍也算是见多了生死,宫里得了病的,犯了错被重罚,或者被处死的宫女太监,每年都有。 上百年下来,这太安宫里,又有哪一处是没死过人的。可是除了先帝最后那一年,她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么多人命在旦夕。 见皇后冷着一张脸,清萍那点儿仅剩不多的良心,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 “皇后娘娘,真的一定要这么做吗?其实这些人里面,有不少都最不致死。” “不如抓几个张扬的出来,杀鸡儆猴。剩下的那些则小惩大诫,若下回再犯便严惩不贷。” 皇后道,“你说的这个办法,在宫里已经用过太多次。而结果呢,有几个放在心上的?” “上回本宫碍于名声,不想自己出这个头,所以推到宸妃头上。谁知她竟这般猖狂,不仅不照做还敢讽刺本宫。” “一味的贤惠,换来的却是受名声所累。而宫里的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世人总是畏威而不畏德,既然以德服人这么不容易,那本宫就换一个法子,让他们都知道什么叫做敬畏。” “是奴婢多嘴,娘娘说的是,要想让下头的人听话,要恩威并施才行。您之前脾气太好,在管理后宫的时候只有恩,而没有威。” “这回从严处置,也是为了皇上的名声,还有后宫的尊严。” 清萍见皇后是铁了心要这么干,也不好再劝。只能怪那些人运气不好,偏偏撞到皇后娘娘的枪口上。 宫里做事,最重要的就是闭嘴。就是天塌下来,也得换着花样的说吉祥话。 希望他们能记得这个教训,下辈子投胎做人,干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进宫当差。 皇后没再说话,别看她刚才说的那么斩钉截铁,实际上心里也极为复杂。 要是可以,她也不想这么做。可若是不这么做,她这个皇后,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季寒苏还是头一回等这么久,皇后都没有出来。事出反常,必有蹊跷。难不成是皇后病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其余嫔妃也都小声说着,奇怪皇后今天居然迟到。连句吩咐都没有,就让她们一群人在这里干坐着。 容妃问了旁边的宫女几句,宫女也只是说皇后有事耽搁,已经让人去请了,马上就会出来。 安妃忍不住含沙射影了两句,话音刚落就看到皇后穿着一身,嫣红色香云纱宫装,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正殿。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诸位妹妹都起来吧,赐坐。” “谢皇后娘娘。” 二十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殿中放着的几篮子黎檬子,也压不住她们身上那些香料脂粉的气息。 昭仪以下的嫔妃,若是没有皇帝赏赐,去哪里都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没有步辇可坐。 夏天的太阳下山晚,晚上请安的时候,夕阳也还晒人。一路走过来,即便撑着把伞,也都是大汗淋漓。 因而此时椒房殿里的味道,实在是算不得好闻。安妃自从进来之后,就一脸的嫌弃。 季寒苏来之前就在扇子上,滴了不少香水。时不时的扇两下,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皇后的凤座两边,各放了一盘子瓜果闻味,照理说最不会受到影响的就是她了。可她一坐下来,就难受得皱起了眉头。 只觉得数十种味道交杂扑面而来,让她呼吸都不顺畅,胸口闷闷的,身上也开始乏力。 清萍发觉皇后不对劲儿,连忙将桌上的清茶递给皇后。皇后喝下之后,才觉得舒坦了几分。 “安妃妹妹今日打扮得,真是光彩照人。你这副头面,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第一次见,看着就与众不同。” 第205章 奢靡 安妃得意一笑,扬起下巴,抬手摸了摸鬓边的铃兰花步摇,随后脸上浮现出羞涩的表情。 “这副头面是我娘家小叔送的,祝贺我生辰之喜。还是高手都在民间,那些老师傅的手艺,比内府要好上不少,没有浪费宝贝。” 康妃道,“这花心的红色珠子,看着不像是宝石,也并非珊瑚玛瑙。颜色也并非正红,但也光彩夺目。” “倒是我眼拙,一时竟没看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宝贝?” 安妃得意道,“我那小叔是个潇洒肆意的人,一向纵情于山水,不喜俗物。” “离家几年都没有消息,前一阵子突然回来,谁知道竟然去海外小国游历了一番。那些番邦异族不知礼节,衣不蔽体,但却盛产珍珠。” “本宫头上这些,就是小叔从那里带回来的。听说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珍珠,细看之下还有火焰一样的纹路。” 其他嫔妃羡慕嫉妒的目光,都落在安妃头上,安妃显然十分的享受。 皇后笑道,“本宫平时见过的珍珠也不少,安妃头上这些的确是稀罕。这样少见的东西,怕是价值不菲吧?” 安妃说道,“值不值钱倒是小事,重要的是娘家对我的一片心意。” 季寒苏摇着手里的扇子,看着皇后给安妃设套。糖果一样的珍珠,还有火焰一样的纹路,是螺珠无疑了。 五万只螺才有一颗螺珠,那些珠子里面,只有两到三成才能做成珠宝。再过几百年都是宝贝,也不怪安妃这样得意。 皇后都没见过的东西,被她堂而皇之的戴在头上炫耀。三番两次的提醒大家节俭,虽然还没有强迫削减月例,但也应该低调行事。 枪打出头鸟,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安妃不知道季寒苏心中所想,其实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觉得是自己受了委屈。 从出生的那一天起,简朴这两个字,就和她没有关系。家里人都宠着她,吃穿用度从来都是头一份。 其他人入宫,或多或少都是为了能享受荣华富贵,可她不是! 妃位上的这点待遇,有时候还赶不上她在娘家的日子。 至少她没嫁人之前,什么时候想要游湖泛舟,或者去别院里小住几日。吩咐一声就行了,谁也不会说她花销得太多。 可进了宫之后,想去太液池游湖,曲院荷风赏莲。稍微多去几回,就被提醒说太过靡费,远远超出了妃位该有的份例...... 所以真不怪她说话不好听,谁像她这样,明明嫁的是大乾最尊贵的皇帝,这日子反倒是过得不如从前了。 皇后看着安妃,继续说道,“安妃妹妹穿的这件衣裳,颜色和花纹看着简单大气,却给人一种清新之感。” “看着不像是绣出来的,倒像是用缂丝之法织出来的。本宫听说宸妃这些日子,没事就在宫里练习缂丝,不知是否能织出这样的来。” 季寒苏道,“皇后娘娘抬举臣妾了,安妃姐姐这身衣裳,看着花样简单,实则极为繁琐。” “寻常丝绸染成紫色,用的都是紫草根,循环往复十几遍才能着色。且染过之后,会带着淡淡的红色。” “安妃姐姐身上这件,颜色十分纯正,泛着的光泽与众不同,应该是用贝壳染出来的。衣服上的花纹,应是用了不少金丝银线,和蚕丝交错织成。” “我虽然学着缂丝打发时间,但也只会最简单轻巧的织法,在衣襟领口处织一些寻常图案。像安妃这身,手艺最好的织妇,也要织上半年才成。” 舒嫔笑道,“宸妃娘娘真是好眼力,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臣妾穷酸惯了,只知道安妃娘娘一身打扮,格外的好看。” “却不知道好看的东西,竟是如此贵重。眼下关中大旱,百姓生存艰难。” “皇上为此愁容满面,皇后娘娘也以身作则,号召后宫秉承先祖节俭之风。安妃娘娘如此作为,是否与皇上皇后的仁德背道而驰啊?” 安妃笑容消散,狠狠的瞪了舒嫔一眼,“这身衣料是我前几日收拾库房的时候,随意翻出来的。觉得颜色好看,就让人拿去裁了这身衣裳,倒是没想过这么多。” “不是内府送来的份例,就是皇上不知什么时候赏的。丝绸这东西放的久了,再名贵也会发黄褪色不耐用。” “穿到身上就是奢靡浪费,与皇上皇后的仁德背道而驰。放在库房里发霉虫蛀,就是例行节俭?” “我等身为嫔妃,虽然要以身作则,为天下妇人做表率。但也不能让那些山野村妇一样,斤斤计较算计得太过,损了皇上的颜面。” “让天下人都以为,这太安宫还不如那些土财主的后院,处处都显得穷酸,小家子气。” 李昭仪道,“可是皇上因为这次旱情,连万寿节的花销,都只有先帝大寿时的一半。” “要将省下的银子,要送到边关犒赏将士。臣妾等应该和皇上同心同德,不能指望着皇上一个人受委屈。” 皇后满意的看了眼李昭仪,赞赏道,“说得不错,后宫的花销,的确是该省一省了。” “嫔位以上的嫔妃,脚上穿的袜子,都是绣满了花纹。每做一双,就是绣娘三日的心血。宫里嫔妃说多不说,说少不少。仅此一项,宫中每年的花费就高达数万两。” “所以本宫决定,以后袜子、里衣之类,一律不许再用满绣。你们要是觉得不好看,就向宸妃多学学,凡事都自己来。” 袜子这个,参考的慈禧,据说她当初一天换两双,从来不穿洗过的。上面绣满了花纹,一双要做七八天。这里只是嫔妃,档次不一样,就说少了点。 第206章 狠手 在场的嫔妃你看我,我看你,面上都不太好看。勤俭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既然衣服袜子上要省,那其他地方也不会放过。高位嫔妃就算了,再怎么节俭也不会太差。皇上平时给的赏赐,就比她们一年的俸禄都多。 果然,不等众人询问,皇后就继续说道,“除了穿衣之外,大家头上的珠翠,也能省则省。” “以前的那些就算了,能用就继续用。不过日后的珠宝首饰,本宫希望你们能多用绒花、绢花。珍珠翡翠,白玉红宝之类,用来点缀即可。” “还有每日的膳食,仅仅是午膳,嫔位有十八道菜,妃位二十四道。午后还有燕窝、点心等物,干果蜜饯加起来,怎么吃都吃不完。” “即便有时候赏给宫女太监,按照内府的记档,一样浪费了不少。这些东西也要削减,以免享受太甚,最后成了孽障。” “本宫让人估算过了,这样做一年省下的银子,换成米粮施粥,可以救上万人于水火。这是天大的功德,大家应该高兴才对。” 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再大的好事,也没几个能笑着点头。 朱美人不情不愿的道,“可是臣妾每日的蜜饯坚果,加起来也才四两不到。臣妾又是个贪嘴的,根本就不够吃。” 萧美人道,“臣妾也是,按照份例,虽是七菜一汤,但羊肉每日只有半盘,鸡鸭加起来一个月就只有六只。” 宫里的碟子都不大,又不是装大盘鸡那样的。摆盘摆得再精致,也不影响它份量少的事实。 就拿鸡爪来说,一盘就只有四个。糖醋排骨也只有小小的六块,一盘红烧肉,也只有麻将那么大一块。 凉菜里头,豇豆是按根算,黄瓜都没有多的。 遇上个胃口好的嫔妃,七菜一汤真剩不下多少。 季寒苏道,“皇后娘娘,她们说得也没错。高位嫔妃的俸禄不少,节俭一些也没什么。” “可是位份低的,月例本来就少,再减下去日子的确不好过。娘娘可怜那些灾民之心,臣妾等明白。” “但也请娘娘可怜可怜她们,以免外头的人听风就是雨,误会娘娘苛待后宫。” 许美人道,“宸妃娘娘,您误会皇后娘娘了。臣妾在椒房殿伺候得多些,也听娘娘提过这事儿。” “娘娘对后宫姐妹,都关怀备至。知道大家位分不高,宫里也没有余粮,所以并没准备对后宫一刀切。” “皇后娘娘,臣妾说得可对?” 皇后点头,“许美人说得不错,婕妤以下俸禄有限,要是再从饮食上削减,的确是苛刻了些。” “你们要是愿意简省些,本宫也不反对。不过这些事情都是量力而为,本宫也不会强迫你们,非要和高位嫔妃一样。” 婕妤以下的嫔妃,对此终于松了口气。喜笑颜开的和皇后道谢,尽是些溢美之词。 安妃酸溜溜的道,“皇后娘娘大半年都没问过宫务,今日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么大的事情,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皇后说道,“有宸妃和容妃替本宫分担那些俗务琐事,本宫的确轻松不少。” “灾情严重,本宫身为皇后,理应如此。” 季寒苏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心系天下,为赈灾的事情才如此忧心,臣妾佩服。” 皇后没听出季寒苏话里的含义,反而对她的识相格外满意,自觉这一件事是她赢了。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还有一事,要和你们说。” “自从关中大旱以来,宫外就谣言不断。这事儿说起来该是那些大臣的责任,和后宫没有关系。” “可最近本宫耳边,却听到了不少议论。污蔑五皇子的出身,累及后宫尊严,还有损皇上清誉。” “宸妃、容妃,你们两个协理后宫,就没听见这些污言秽语?还是听见了,却没当一回事,不肯用心?” 丽妃一听皇后这话,当即就红了眼睛,委屈得掉起了眼泪。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她现在只想着让景瑞,做个默默无闻的皇子。 最好比二皇子景安还老实忠厚,不受重视。这样她们母子,才能平安长久。 偏偏因为一次天灾,就被人这样编排。她既不敢闹,又不敢当作不知情。 安妃靠不住,赵琚让她别放在心上,说他不会任人摆布,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季寒苏和容妃,也劝她别在意。皇上是天定之君,五皇子若是妖孽,所有人都不能平安清净。 可她心虚的不是这些啊...... 丽妃这些天又气又急,虽然皇后拿她们母子做筏子,但若能将流言平息下去,被她利用一回也没什么。 当即就捶胸顿足,悲戚哭喊道, “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失仪了。可臣妾当真委屈,瑞儿才几个月大,就被人这样污蔑。” “臣妾身为他的母妃,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臣妾心如刀绞,生不如死啊。” 皇后无语,这丽妃的反应也太大了些。因为这点儿事情,就生不如死。那她要是晚几天再提,是不是就可以替她办丧事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面上还是好好劝着, “你放宽心,皇上和本宫都是明理之人,不会轻易被人左右,信了这些鬼话。” “景瑞年纪虽小,但看他那精气神就能知道。等他长大之后,一定是个聪明俊俏的好孩子。” “皇子身份尊贵,哪里是几个奴才能泼脏水的。宸妃,不是本宫多事,万寿节是大事,其他的事情也不能不管不顾。” “本宫知道你素来勤勉,可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难免会有不周全的地方。” “所以这件事情,本宫已经让人去办了。敢拿皇子说事,累及皇家声誉,断不能被轻综。” “敢在宫中人云亦云,生出事端的奴才。不论是什么谁,一律杖杀。隐瞒不报者,施板着之刑。其余罪行轻微的,罚做苦役三年。” “本宫就不信,管不住这些奴才的嘴。” 季寒苏这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后刚才会来得这么晚,过来之后又借安妃的装扮,慢悠悠的说起削减月例的事情。 原来是为了立威,椒房殿外头有皇后的人拦着,即便有人想通风报信,也传不到她们耳朵里。 这会儿那些宫女太监,该被处置的想必都已经被处置了。至于是哪些是罪有应得,哪些是被冤枉的,也只是椒房殿一句话的事情。 季寒苏和容妃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格外难看。她们安插的那些人手,怕是皇后的重点打击对象。 “皇后娘娘还真是雷厉风行,就是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因此丧命,有多少人是罪不至死。” 第207章 残忍 其他嫔妃神色莫名,但都自觉对皇后更警惕恭敬了些。 大家都不是傻子,就算刚才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听季寒苏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了。 宫里是有流言,说五皇子是天降灾星,若是放任自流,一定会引起祸端。 但这些流言蜚语的根源,本就不在宫中。季寒苏和容妃两人,也一直都放在心上,时常敲打管控。 这一个月来,筹备万寿节斤斤计较,给太监宫女的补贴,却比之前多了那么一些。 所以这事虽然没有消停,但也远没有之前康妃和丽妃,在楚地的事情沸沸扬扬。 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谁让旱灾一天没过去,百姓们心里的压力,就放松不下来。 而太安宫的宫女太监,有不少人家中就受了灾。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是灾民的一部分。 说这话最多的,也正是这些家在汉中,遭了灾的人。 皇后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下狠手,用这些可怜人开刀。 刚才还心系关中百姓,要削减后宫用度来施粥赈灾,现在就这样冷血。可见之前的贤良仁慈,都是装出来的。 偏偏她用的借口,是这样的冠冕堂皇。谁也不能说她是做错了,只是下手太狠,没那么仁慈。 “宸妃觉得本宫下手太狠?可眼下内忧外患,正是非常之时。若不及时刹住此风,在事情还能控制的时候,将事情解决。” “等到后面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再想亡羊补牢,也来不及了。” “同为人母,宸妃应该体谅一下丽妃的心情。若是景昊无端遭殃,想必你的手段,应是会比本宫更严厉。” 季寒苏道,“皇后娘娘太看得起我了,臣妾年纪尚轻,这些年也算得上是顺当安稳,未曾经历过太多的风浪。” “和您比起来,臣妾当真是自愧不如。即便是最卑贱的奴才,也都是大乾子民。娘娘母仪天下,所以一言便能定人生死。” 皇后横眉,“宸妃,你这么说是对本宫的处置有意见了?” 容妃道,“皇后娘娘,宸妃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她性子柔弱,又最是心善。忽然听见这些,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原来是这样。” 皇后说道,“上位者不可一味的宽宏,否则便是助长了不正之风。宸妃若是见不得这些,就专心操办万寿节的事情。至于其他的,让容妃多分担些也没什么。” 算盘珠子都要弹到她脸上了,皇后为了挑唆她和容妃二人不遗余力。 “多谢皇后关怀,臣妾和容妃姐姐一直是这样的,有什么都商量着来,无所谓分担不分担的。” “妹妹说得是。”容妃应道。 安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道, “宸妃妹妹,皇后娘娘处处为你着想,这是妹妹的福气,应该谢恩才对。” 季寒苏:...... “安妃这是觉得眼热了?可惜啊,这福气你想要也轮不上。” 说完,季寒苏直接站起来道,“景昊和华蓥也该醒了,见不到臣妾又要闹腾,还请皇后见谅。” 皇后点头,“坐着闲聊了这么久,大家也都乏了,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臣妾告退。” 刚走出椒房殿的大门,在外头等得心焦火燎的小春子,立刻就迎了上来。 “奴才参见娘娘,皇后宫里的田勤,传皇后懿旨,严查宫中谣言。将不少人带去了内府,审问都没有直接就乱棍打死。” “还让其他人在边上看着,那血都渗了一地。事发突然,师傅让奴才过来和您禀报,可奴才在这儿等了半晌,进不去这椒房殿。” 小春子急得都要哭了,这回受牵连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原本他还觉得这事儿与他们合欢宫,没什么关系。 但看到他师傅脸黑成那样,急忙带着人跑过去,才觉得不对劲儿。尤其是以前有什么事情,想进椒房殿通报,可不像今天这么困难。 皇后有意为之,他们合欢宫与椒房殿,一向是面和心不和。想也知道,以后还多的是麻烦。 容妃跟上来后,听过来的宫女,将事情说了一遍。与小春子说的一样,皇后瞒得密不透风,然后给以雷霆一击。 季寒苏冷冷的道,“去内府,我倒要亲眼看看,到底是怎样的血流成河。” 容妃立马说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等到了内府,一进大门就闻到一股血腥之气。院子里的石板地上,有好多处暗红色的血迹没有清理。 每一辆板车上,并排重叠着五六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上面盖着一张窄小的白布,只遮得住大半。 容妃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捂着胸口转过身子,却见季寒苏直接看着这一幕惨烈景象,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忍不住问道, “妹妹,你都不会害怕吗?” 季寒苏道,“比这更残忍的场景,我都见过多次。眼前这些,还吓不住我。” “何况又不是我要他们的命,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好怕的。” 容妃心有余悸的顺着气,安慰自己道,“你说得不错,又不是我们杀得,有什么可怕的。” 有人注意到她们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差事,向二人行礼。 季寒苏道,“韩声慢呢,他在哪里?” 离两人最近的那个小太监,叩了个头道,“回禀宸妃娘娘,韩总管正在值房,奴才这就过去将他请来。” 季寒苏道,“不必了,你们该做什么继续,本宫自己过去。” 第208章 后续 季寒苏和容妃往里走了没几步,就撞见了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韩声慢。 “奴才参见宸妃娘娘,容妃娘娘,两位娘娘吉祥。” 季寒苏没搭理他,和容妃继续往前走,直接进了值房。 韩声慢苦着一张脸,委屈的跟在后头。他这心里苦啊! 皇后是后宫之主,统御嫔妃,主理内务。他这个内府太监,说起来该站在皇后那边才对。 可谁让皇后之前硬不起来,宸妃又那么得宠,是被偏爱那个。在宫里,再高的位分,再好的出身,都只是锦上添花。 皇帝的心意在哪里,哪里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需要巴结的地方。 再则往私心了说,还有林姑姑的关系在,合欢宫的人说话也好听。 所以他虽然两边讨好,谁也不得罪。但在很多事情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黄文不对劲儿,他是发现了的。可家里传话进来,他娘的身体不太好。正好今天是他休息的日子,所以昨天晚上,他就回了宫外的宅子。 伺候完他娘喝药,还想着在家里多待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回宫。没想到却被个小太监找上门,告知了这件事儿。 匆匆回宫之后,最后那几个受刑的在他面前断了气。椒房殿总管太监田勤,和内府副总管黄文! 韩声慢想到这两个人,就恨得牙痒痒。敢做不敢当的怂货,自己做下的事情,跑的倒是快。 把这烂摊子丢到他头上,让他来面对宸容二妃的怒火。 进了总管太监值房,两人身边跟着的,都直接守在门口。屋里只剩下季寒苏、容妃、还有韩声慢。 “韩公公,我平日里对你不薄吧。今天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个内府总管,当真一点儿都不知情?” 过来的路上,季寒苏和容妃都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这回被杖毙的宫女太监,加起来不下百人。 她和容妃协理后宫之后,明面上安排的人,皇后并没有全部下手。暗中安插的那些,皇后也不是人人都知道。 董太平反应及时,求了林姑姑帮忙,安排了趟宝相寺的差事,替太后点灯诵经。 皇帝对生母十分重视,登基之后哀荣可与太祖皇后比肩。即便有皇后的吩咐,田勤等人也不敢进去拿人。 剩下的那些,有的只是虚惊一场,因为平时藏得隐秘,皇后并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和合欢宫有关联。 而那些被皇后的人,发现不妥的,有两个行事不谨慎,生生丧了性命。还有三个被罚了板着之刑,这会儿已经被送回。 小春子已经去找董太平,让他去太医院拿药,让受了刑的人好好养伤了。 韩声慢委屈的道,“两位娘娘明鉴,事发之前,奴才当真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就是听到了,也一定不能承认...... “昨日奴才早早的就下了值,出宫回了宫外的宅子。要不是孩子们觉得不对,让人给奴才传了句话,奴才怕是要明早入宫,才能知道。” “奴才的娘身体不好,隔三差五的就不舒服。这些天天气热,更是沉疴难去。” “他们故意安排在今天,就是有心防着奴才,担心奴才给两位娘娘通风报信。” 容妃道,“妹妹,韩声慢说得也对。皇后苦心孤诣,设了这么个局,怎么会轻易让其他人知道。” “毒蛇躲在草丛里,择人而噬的时候,也不会让人察觉到,有东西在那里蜷缩着。” “身为人子,听到亲娘病重的消息,那你还能冷静的下来。只是皇后现在,也太狠心了。” “韩总管在宫里当差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太太好好的待在自己家里,是招谁惹谁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遭此灭顶之灾。” 这事儿换在谁的头上,都不能忍,何况韩声慢还是个孝子。 他娘到底是不是因为皇后,才病情加重,韩声慢并不确定。但不管是不是,他都当成是了。 季寒苏道,“是我误会韩总管了,您别见怪,我也是一时情急,毕竟是这么多条人命。” 两人一唱一和的,韩声慢心里也有了决断。这次事情过后,除了站在季寒苏那边,他再没有别的选择。 “娘娘慈悲,那些冤死的人知道有您替他们不平,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作恶多端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季寒苏微微一笑,“韩总管这话让人听得舒服。” “今年前朝后宫都没得安宁,关中大旱还没有得到缓解,太安宫又染上这么多的血腥。” “让宝相寺的大师准备一场水陆大法事,替他们好好超度。希望他们下辈子,能投一个好胎。” “这件事情,没完。” 季寒苏和容妃将事情了解清楚后,才从内府离开。皇后听说之后,并没有多高兴。手里握着佛珠,继续跪在佛前念经。 “信女也是被逼无奈,并非存心要害这么多条人命。还请菩萨怜悯,宽恕信女的罪过。” 勤政殿 赵琚一开始就听高程禀报了此事,稍微惊讶之后,并没有插手去管。 宫里最忌讳的,就是祸从口出。既然这些奴才,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要承担后果。 他登基这几年,就是对他们太过宽宏,才让这些奴才忘了,先帝在时是怎么处置那些,胆敢在宫中散播谣言的人。 借这个机会杀鸡儆猴,给他们都长长记性,也是好的。至于是不是有少数人因冤受罚,并不被赵琚放在心上。 今日钦天监监正金来入宫求见,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日夜观测天象,发现三日之后,会有甘霖降下。祈雨的事情,可以排上日程。 晴了快三个月,总算等到了这场及时雨。他隐忍这么久,看着那些跳梁小丑上蹿下跳,就是想要看看,到底都有哪些人,想要和他作对。 眼下朱衣卫已经查明,除了他那位老叔公之外,还有几个宗室王爷,部分勋贵,和一些文官。 这些人面上对他唯命是从,实际上心里都存着自己的心思。 虽然未必是想要取他而代之,但敢给他添堵,他就要让这些人下半辈子,都被添堵。 赵琚将写好的密旨递给来宝,让他立即发出之后,心情大好的带着人往合欢宫去。 哪知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合欢宫一片寂静。宫女太监们都噤若寒蝉,不像之前的活泼。 看着迎上来的董太平,高程问道,“圣驾在此,娘娘呢?为何你们都哭丧着张脸?” 第209章 明白了? 董太平努力将自己这张苦瓜脸,扯出一个更大的笑容。 “娘娘身子不舒服,一早就歇下了。奴才们才轻手轻脚的,是害怕打扰到娘娘休息。” “太医看过了吗,怎么说的?也没让人来找朕。” 董太平回道,“娘娘说只是小恙,歇一会儿就成了,不用兴师动众的让太医多跑一趟。” “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皇上面前也敢吞吞吐吐!” 董太平小声说道,“娘娘说皇上又不是太医,不会看病。” 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董太平姿态放得要多低有多低。他一点都不想和皇帝说这些,可是自家主子非要他这么来。 赵琚心里跟明镜一样,想必是白天的时候在椒房殿吃了亏,这会儿正窝在里面生气。 “朕进去瞧瞧,你们都留在外头,不许跟着。” 说完,赵琚自己打开门进了寝殿,穿过两重轻纱。白色的水晶灯,散发出与灯泡相似,却更柔和的光芒。 季寒苏穿着一身粉红色百蝶穿花的睡衣,头发用一支簪子松松挽起。侧着身子趴在贵妃榻上,听见动静也懒得回头,继续欣赏着手里的团扇。 “那些奴才说你身子不适,朕看你这身子,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琚坐到榻上,伸手抚摸着季寒苏的一缕碎发。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得意了这么多次,就不能让皇后也得意一回?” “不能!” 季寒苏委屈道,“后宫算计各有招数,皇后这招伤害不大,侮辱很强。” “就是太狠心了,那么多条人命,说打死就打死。那一地的血迹,我现在都还是心有余悸。” “要是哪天得罪了皇后,您又不在身边,是不是我也会像,那一百多个宫女太监一样,被人活生生的给折磨死。” 季寒苏挂着眼泪珠子,可怜又倔强的望着赵琚。 这不是明摆着和满宫里的人说,谁要是敢替合欢宫办事,只要她这个皇后时候不高兴了,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将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要是不狠狠的报复回去,别人怎么看她,谁还会把她的话当回事。 赵琚安慰的拍了拍季寒苏的手,低声说道, “你是皇子公主的生母,身份尊贵。没有朕的亲笔谕旨,皇后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动你们母子。” 他这个皇帝还在,就敢害他护着的人,是当他是死的吗? 皇后没这么愚蠢...... 季寒苏小声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来合欢宫越勤快,那些人心里就越恨我们母子。” “现在有您的庇佑,当然不用担心。可等我年纪大了,您再多看我一眼,怕都会觉得伤了您的龙目。” “我受些罪没什么,反正遇上您之前,早就已经受了近二十年的苦。就是心疼华蓥他们姐弟,干什么要投胎到我肚子里。” “明明是皇帝的孩子,却要因为有我这么个母妃,处处都低别人一头。” 季寒苏柔若无骨的扑在赵琚怀里,像是水做的一样,泪珠子掉在他心上,激起一道道涟漪。 这太安宫里,就找不出几个比她更茶的。要是去太液池里游游泳,以后整个皇宫的人都能喝上龙井。 赵琚其实一直都知道,季寒苏心里不踏实。所以除了给她安排了个光鲜的娘家,作为依靠之外。还早早的给她封妃,并将一部分宫权交到她手上。 三天两头的赏赐,让她钱给下头的人打赏。来合欢宫的日子最多,因为一开始的承诺,由着她耍小性子也不生气。 娇惯了几年,好不容易有了些效果,现在又退回去了。 赵琚不由得想到他生母,当年也是这么得父皇欢心,最后招来整个后宫的嫉妒,连皇祖母也...... 他不是先帝,不会那么轻易的被人摆布,不仅牺牲了自己最爱的人,还迁怒到孩子身上。 “朕岂是那种肤浅之人,你就是七老八十走不动路了,依然是朕最宠爱的宸妃娘娘。” 这话赵琚说得是一点儿都不心虚,他不觉得自己还能再封几个宸妃,在宫里立着。 “至于其他人,谁敢看不起华蓥和景昊,你只管告诉朕,朕自会替你们母子做主。” 季寒苏道,“悠悠之口,或风或雨,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堵的上的。” “即便施以重刑,下头的人畏惧,明面上虽然清净了,但暗地里说不定会更难听。” 赵琚:...... 行吧,说了这么多,又是哭又是闹的,让他心疼。到最后都还没有忘了,给皇后上眼药。 没办法,赵琚只能和她坦白, “关中的旱情让人忧心,钦天监观测多日,终于选定好吉日。明日朕与皇后,便会出宫祭天,祈求天降甘霖。” “朕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季寒苏点点头,委屈得像只被欺负了的布偶。 皇后就是皇后,与其他人不同。只要她还在皇后的位置上坐着,这些重大场合,别人就沾不上边。 赵琚这是在告诉她,事有轻重,人有尊卑,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季寒苏不喜欢别人和她说,大局为重者四个字。因为说这话的人,就没把她放在大局里边。 帝后祈雨,感动上苍,所以天降甘霖,救万民于水火。这几个月一直隐忍不发,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今天。 这种关键的时候,赵琚不会允许任何人给他添乱。皇后作为小君,必须贤良端庄,洁白无瑕地站在他身边。 (古代皇帝是君,皇后被称作小君,表示尊贵。) 她心里的那些郁闷,再不甘心也只能先忍着。想要讨回这局,必须等到赵琚那边尘埃落定之后。 严惩几个宫女太监算什么,又不是一百多个良家百姓。别说是赵琚和那些大臣眼里,即便是在许多嫔妃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们在意的,是皇后的行事作风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慈和好说话。 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想要从皇后那里讨好,变得不那么容易了。 季寒苏识时务的道,“皇上此去,必定求得天降甘霖,消弭旱情。” “寒苏为皇上贺,为天下贺。” “朕就知道,你最明白朕。” 赵琚满意的捏了捏她的面颊,狗男人似乎很喜欢这么做,脸皮都要被他捏松了。 第210章 恋爱脑 大热天的,季寒苏和一群嫔妃,穿着几层的衣裳,顶着满头的珠翠,后背都湿透了。 站在宫门口,目送赵琚和皇后离宫。 安妃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酸得厉害。虽说她嫁入皇室,有品级封诰,和寻常官员家里的妾室天差地别。 可她哪次见了皇后,没有行礼问安。但凡有什么好的东西,以前是先送到青裕园,现在是先送到椒房殿。 也唯有皇后,才能在他活着的时候,与他并肩而立,驾崩之后,与他同室而眠。 明明早就想好,不在意这些的,可现实摆在眼前,心意不随人意,终究还是放不下。 “听说皇后昨天一晚上都没睡,椒房殿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佛堂出来。” “看来是平日里作孽太多,害怕被冤魂缠身,所以才想要求得神佛庇佑。” “这回和皇上出宫去万安寺,也不知道是祈雨更多,还是为自己消罪解难更多。” “你还真是直言不讳,就没听说过隔墙有耳吗?” “这里可不是你的南熏殿,其他人也还没走远。” 季寒苏话音刚落,前头慢悠悠挪动的许美人,身形当即就僵住了。然后装作没听见一样,飞快的离开原地。 暗道安妃素来大胆,仗着自己的娘家得力,谁都不放在眼里。像只臭虫一样,打与不打都让人心里不痛快。 宫女打着油纸伞,匆忙追上去。生怕太阳太烈,把自家主子给晒黑了,皇上更不喜欢。 甘凝和知香等人,早就已经识相的退到远处,将中间这块儿空了出来,任由两人言语交锋。 瞥了一眼逃命似的许美人主仆,安妃底气十足的道, “本宫竟然敢说,就不怕被人听见。吃了这么大的亏,好不容易才培养了几个得力的人手,就这么被皇后给废了,你当真能甘心。” 季寒苏微微一笑,语气中颇为无奈。 “不甘心又能如何,她是皇后,我们只不过是嫔妃。别看皇上平时去南熏殿,还有合欢宫的日子多。可在他的心里,皇后终究是皇后。” “为大局着想,同样的事情,皇后做了可以全身而退,我们却没那个本钱。” “身处后宫,能好好的活着已是不易,我也只想着平安罢了。” 安妃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话要是能信,还不如和她说见着鬼了。 “你的这些做法,竟是只想着平安?哪个安分度日的嫔妃,会紧紧盯着宫权不放。” “红颜未老恩先断,是后宫所有女人,都逃脱不了的魔咒。即便你现在得宠,但我与皇后何尝没有独宠过。” “一旦君恩不再,身后又没有依靠,任你如何伏低做小,皇后也未必会容得下你。” “先太后就是前车之鉴,而三皇子景昊,却未必会有皇上那样的运气。” 有赵琚这个例子在眼前,有朝一日她要是败了,那些有皇子的,为了替自己儿子除掉这个隐患,一定不会让景昊平安长久。 安妃这些话简单直白,是威胁,也是实情。 季寒苏道,“安妃姐姐一向与我不是一路人,如今却句句为我们母子着想,真是让人觉得不习惯。” “不过皇后并非是祖太后,皇上也不是先帝。就是因为皇上年幼的时候,受了太多的苛待,所以才不会重蹈覆辙。” “我相信皇上,就像是相信我自己。所以还请安妃姐姐,不必为我忧心。” 安妃笑得讽刺,她当真没想到,季寒苏居然会这么和她说。 相信皇上? 以前觉得季寒苏挺聪明,这会儿她才发现,竟然又是一个被男人蛊惑的傻子。 这种人说再多都没用,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无用功。 “你就继续这样想吧,本宫倒要看看,最后有什么好果子吃。” 安妃气急败坏的离开,季寒苏忍不住笑出了声。原以为她是个恋爱脑,不然为什么当初即便屈居人下,也要嫁给赵琚。 没成想恋爱脑和恋爱脑也是不一样的,像于照容这样的出身,喜欢一个男人,也不妨碍她站在娘家的立场考虑。 其实安妃和她一样,最爱的是自己...... 甘凝上前说道,“娘娘,咱们也快回去吧。天气也太热了,再多待一会儿说不定还会中暑。” 季寒苏点点头,“走吧,后面几天也不用和皇后请安,难得清净。” 坐着步辇回到合欢宫之后,浴池的温水早已经备下,甘凝和妙莹伺候着季寒苏沐浴。 一开始在其他人眼中裸体,季寒苏怎么都不适应。虽然她自觉身形保持的不差,但还是会觉得有几分羞涩。 不过这几年下来,她和这里的人真是越来越像。现在光着让人伺候,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妙莹一边替季寒苏揉肩,一边试探着道, “娘娘,刚才在宫门口,看安妃的样子似乎不太和善。” “打从一开始,她就和您过不去,这回不知道又是什么歪主意。” 季寒苏道,“她打什么主意,不都写在脸上了?” “想让我和皇后斗得再厉害些,她好在后边坐收渔利。” 妙莹道,“原来是这样,这安妃也想得太容易了。娘娘既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就不会落进她的圈套。” 甘凝道,“只怕娘娘这回,是不落入也不行了。” “就算没有安妃的挑拨,合欢宫与椒房殿也是剑拔弩张,难以缓和。” “以后咱们宫里的人,行事必须再小心些。不然只要被抓住把柄,皇后就一定会揪着不放。” 皇上的宠爱不过是些金银珠宝,锦衣华服罢了。谁还真能为了这些,就赌上将来的? 在甘凝看来,季寒苏和皇后争的不是恩宠,是自己和儿女的前程。 皇储之争,永远没有和解的可能...... 第211章 不能心慈手软 妙莹道,“可是只要皇上的恩宠一直都在,爱屋及乌之下,三皇子就是皇上最疼爱的孩子。” “奴婢听那些读书人说,虽然讲究立嫡立长,但也有很多皇帝立贤立爱。” “三皇子虽然不是嫡长,但却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生得又是一副聪明性子,以后一定能替娘娘争气。” “这些话,是你听哪个读书人说的?”季寒苏问道。 妙莹笑着回道,“是皇上登基之前的事情,奴婢以前去东宫送花的时候,听皇长孙的师傅说的。” “当时隐约听了这几个字,奴婢几个被吓得不轻,还是清欢反应快,奴婢几个才躲过了这一劫。” 说到这里,妙莹脸上轻快的笑容散去,然后归于沉默。过了好一阵,才低落的道, “奴婢多嘴,又说错话了。” 皇长孙和清欢早就没了,都是因为夺嫡的原因。皇长孙是因为废太子败了,又没有个荣国夫人一样的母亲。而清欢是因为,没管住嘴...... 季寒苏道,“知道错了就好,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有些长进,没辜负我对你的教导。” “和权力有关的事情,一向只能做,不能说。何况皇上是何等人物,岂能容忍其他人议论立储。” “对男人而言,权力就是他们的命。别说是女人了,就算是亲娘,想要从他们手里夺权,也一样不会手软。” “我能在他身边,不是因为容貌,是因为我知道分寸。” “同样,皇后和他渐行渐远,也不是因为年纪大了。” 甘凝想了想道,“娘娘的意思是,皇后失宠是因为犯了皇上的忌讳?” 季寒苏拨弄着水面的玫瑰花瓣儿,“她太贪心了,有了地位和权势又想要独一无二的宠爱,却不想没有那个本事。” “要是只做个王妃或者是公侯夫人,和夫君还能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皇后之位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世家大族不缺这点资源,即便是女孩也能得到很好的教育。 她们从小学着琴棋书画,人情往来,如何御下。身上的优点排列出来,很多方面都能吊打她这个草根。 但培养她们的同时,又不断的告诉她们要三从四德。一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边又要她们记得娘家的生养之恩。 明明一早就盘算好了,这个女儿入宫,那个女儿嫁给宗室。其他女儿最好也能高嫁,再不然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作为两家关系的纽带。 其他的都罢了,嫁进皇室的那些,居然不一早就让她们知道,什么是皇权,什么是帝王心术...... 想在宫里得宠,这些都不明白,怎么可能长久。 什么都不懂,轻易就能被人抛弃。那点微薄的宠爱和情分,经不起一丁点的波澜。 保不住她们的性命,给不了娘家飞黄腾达,自然也不能救娘家于危难。 甘凝道,“娘娘说得是,不过然后并非一人,然后还有孟家替她撑着。” “那些个大臣,最讲究什么三纲五常。虽然连皇后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也是站在她那边的。” “奴婢听说前朝那些大臣,因为皇上对您宠爱颇为不满,惹了不少非议。” “把您说的跟九尾狐妖转世一样,奴婢听着都觉得刺耳。” 季寒苏目光闪烁,了然轻笑,“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又看不起我的出身。以为没了我这个对手,他们的女儿就能争到更多的恩宠。” “都想要做皇子外家,得从龙之功,延续家族的富贵。这些人脑子里面全是功名利禄,就没想过皇上又不是他们手里的风筝,能由着他们的心意和人上床。” 又不是打天下的草根,要靠当赘婿积蓄力量。慈禧那么厉害,还管不住光绪宠爱珍妃。 敢往她头上扣妖妃的帽子,正好她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回家吃自己。身居高位这么久,也该换别的人上了。 季寒苏自己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赵琚已经出宫去了万安寺,后天就是祈雨的时候。 此时朱衣卫和禁军想必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大雨落下,便立刻将人收押。 想要赶上这阵东风,动作一定要快,要是错过了,下次想等到这样好的时机,还不知道会有多久。 浴室里水汽蒸腾,玫瑰花的香甜气息,在四周萦绕。 妙莹忽略了甘凝语气中的担忧,羡慕的看着池子里的季寒苏,觉得自己又学到了。 听说秦王世子不日就要入京,真想早点见到这位传言中的美男子。 是不是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有匪君子,温润如玉,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想到这里,妙莹低下头,露出一抹羞涩。 季寒苏琢磨完了之后,招了招手,让甘凝附耳过来。小声将事情交代之后,让她立刻去办。 由妙莹扶着她出了汤池,穿好衣裳之后,才去偏殿陪两个孩子玩闹。 两个小的现在也能跑了,会奶呼呼的说些简单的话,讨人开心。 小小年纪就会争宠,所有的东西都必须准备双份儿。颜色大小样式全都要一样,不然就是没完没了的闹腾。 不过再调皮,也是自己的孩子。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干,就比他们亲爹强上百倍。 不过要是精力不要这么充沛,就更好了...... 赵琚和皇后到了万安寺,分别住在不同的禅房。沐浴斋戒之后,才到祈雨的时候。 因为圣驾在此,晚上的寺庙虽然灯火通明,却无人敢喧哗吵闹。只有暗处的虫鸣,和偶尔一两声悦耳的鸟叫。 赵琚的禅房还未熄灯,孟旭穿着一身官服,恭敬的站在赵琚面前。 “皇上放心,此次祈雨臣等都已安排妥当,定不会有错漏。” “那些叛臣贼子,都在朱衣卫的监视之中。只要稍有动作,咱们的人便会立刻暗中抓捕,不会有漏网之鱼。” “越到关键时刻,就越不能放松警惕。让他们一定小心,不要被人发觉。” “微臣明白,请皇上放心。” 赵琚背对着孟旭,仔细端详着墙上挂着的佛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刚劲有力。 只是笔锋凌厉,没有佛家的祥和宽容,而是透着一股杀气。 “这幅佛字,是太祖皇帝当年留下来的。挂在这里一百多年,与佛家的慈悲格格不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赵琚突然问道。 孟旭回道,“请皇上恕罪,微臣不懂。” 赵琚解释道,“太祖皇帝当年,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留一幅杀气腾腾的佛字,挂在满是慈悲的寺庙禅房。就是想要提醒后世子孙,无论何时何地面对的是谁,为了江山社稷,都不能心慈手软。” 第212章 祭天 “朕这位老叔公,都多大的岁数了,还放不下心里的执念,让朕为难得很啊。” “皇上对秦王已是仁至义尽,秦王执意不改,仗着自己皇室血亲的身份图谋不轨,不念君恩在前,皇上也不必对他宽容。” 他是赵琚的心腹,妹妹又是大乾皇后,无论从哪处讲都和秦王对立。 但即便是敌人,他心里也觉得秦王可怜。 在皇位的争夺中落败,能够保住性命在封地享福。按理说应该对获胜的兄弟,感恩戴德才对。 可这个获胜厚待他的兄弟,又是害他断子绝孙的罪魁祸首。 堂堂一个亲王,竟然被人变得与太监无异,他要是能忍得下这口气,才是怪事。 只是孟旭也没想到,为了达成目的,秦王竟然自己给自己戴了个绿帽。真要让他得了皇位,岂不是将赵家的万里江山,拱手送给他人! 赵家的列祖列宗要是知道,也不会放过这个不孝子孙。 赵琚叹了口气道,“不必宽容也要宽容啊,终究是朕的长辈。” “借用关中大旱来污蔑朕的名声,手段何其下作。让百姓们看了笑话,觉得皇室同室操戈。” 关键是还不到他该死的时候,现在就追究的话,只会让他提前起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不慢慢来。 “就让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没被察觉出来,顺利脱身好了。先收拾那几个宗亲,和敢给朕添堵的勋贵,算是收点利息。” 那几个宗亲都没什么实力,和秦王比起来,不过是马前卒罢了。至于那些勋贵,一边把女儿送进宫,一边又和秦王暗通款曲。 两边下注,无丝毫骨气可言。全是些酒囊饭袋,留着也是浪费米粮。 “微臣明白,这就吩咐下去,让下头的人心里都有些数。”孟旭回道。 这群人被推上刑场,空出来的好处,皇上占了大头,剩下那些小头,他孟家该占一半才是。 孟旭从禅房中退下,回到自己的住处。将手下的人都安排完之后,闭着眼睛回想。 刚才在禅房的时候,皇帝的态度,还有他的反应,有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将这些回顾完之后,没发觉有什么问题,才将心放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动作像是饮酒。 晚上不宜喝茶,寺庙里也没有美酒。不然这个时候,正该好好喝上两杯,算是提前庆贺。 ........... 到了吉日,一大早赵琚和皇后便身着朝服,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保护下,来到宝殿。 万安寺的住持了凡大师,带着两个徒弟留在殿中,引导两人祈福上香。 高程带着几个太监跟在里面伺候,只是这几个太监都有些面生,年纪比高程还大上一劫,不是来宝、多福、多寿这几个用惯了的。 赵琚和皇后对着佛祖三鞠躬,然后亲自将香插进香炉,以示诚心。 “心诚则灵,诸天神佛也为皇上的仁爱之心所动,大乾必定风调雨顺,长治久安。” “只盼诸天神佛能聆听万民期盼,让旱灾早些过去,百姓安稳度日。” 上完香后,赵琚与皇后又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了来时的马车,赶往祈雨的天坛。 换上一身祭祀用的服饰之后,到了钦天监算定的及时,赵琚和皇后才一同出现。 天坛的最高一层,摆放着大乾已故皇帝的牌位。第二层则摆放着神灵牌位,以及供奉给神的祭品。 祭坛两旁站着的乐工不下百人,丝竹之声震透九霄。赵琚和皇后站在高台上,其他王公大臣,站在祭坛最底下一层的台阶之下。 给祖宗上完香之后,再给神灵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跪在下头的王公大臣,不论他们心中所想为何,面上皆是一片肃然。只是有那么一两个人,眼神里半是忐忑,半是期待。 若是仔细看过,还能看出野心与欲望间杂的疯狂。 众人行完大礼之后,御前侍卫将祭品献上。所有人一同跪地,聆听司祝官的祝文。 一套礼节下来,在场的人个个都是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落到青石板地上,转瞬间便被蒸腾一空。 这处的痕迹刚消,另一处又新添,将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折磨得几欲晕倒。 就在那些体弱的老臣,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司祝官终于将祝文念完。 将承载祝文的黄绢点燃,放在香炉里面焚烧殆尽之后,刺目的阳光突然变得昏暗,一阵风吹过,卷起了众人的衣袖。 “上天显灵了,上天显灵了!” “你们快看,那边有乌云过来,雨终于来了!” “是皇上,皇上的诚心让神灵动容,所以天降甘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哪位大臣,突然喊了一声,众人立刻反应过来。才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多揉两下,自己酸疼难耐的膝盖,就又干脆利落的跪在了青石板上。 那感觉,真叫一个酸爽! 齐刷刷的三呼万岁,声音盖过了两边的丝竹管弦之声。 赵琚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皇后笑着说道,“皇上天命所归,天下无不顺服,臣妾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后免礼。”赵琚伸手将皇后扶起,哪知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一支利箭往赵琚胸口袭来。 “皇上小心!”一声大喊惊动了天坛上的人。 刺客射出这箭的时间,选得恰到好处。专挑天有异色,众人欣喜之时。 赵琚扶着皇后,即便发觉不对,也难以调整姿势躲避。皇后惊得瞪大了眼睛,脑袋空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利箭刺入赵琚胸膛。 “皇上!” 巨大的力道让赵琚往后倒了下去,皇后跌倒在地,匆匆爬了两步,惊慌失措的喊了两声。 正想查看赵琚伤口,却听见赵琚咳嗽了两声,胸口的箭落在地上,衣裳破了个口子,但并无血迹。 第213章 当胸而停 外裳上的孔洞,透出金黄色的软甲,软甲完好无损,丝毫印记都没有留下。 “皇上没事就好,吓死臣妾了。” “不必担忧,要是朕当真死在这里,当是天要亡我大乾。” 皇后松了口气,有这件宝甲护体,想要刺杀赵琚没那么容易。 欣喜之余,又忍不住惊叹,这样的宝贝,她竟然从来未曾听说。 台上的几个太监,围成了一个圈,把赵琚和皇后保护在里面。 了凡被两个徒弟拉着,惊慌失措的躲到祭台后面,小心的观察着眼前的情形。 高程扶着赵琚,侧身将他挡在身后,心里一阵后怕。 定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孟旭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人将那支箭给射了出来。 要不是有这件金丝软甲,皇帝刚才就含恨而终。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不得好死。 天坛下的王公大臣,有的往天坛上冲,有的趴在地上不敢乱动。 还有的一边高喊护驾之外,一边忙着找个可以遮挡的地方藏身。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被禁军掌控,谁都不得轻动。 此时天边的乌云,已经蔓延到众人头顶,雨水大颗大颗的打在地上,溅起荔枝一样大的斑点。 “皇上,这里不安全,奴才扶您进殿里歇着。” 赵琚压了压眼皮,表示同意。那支暗箭没能穿透金丝软甲,但也实实在在的射在他身上。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像是往他胸口砸了一拳,杜泰上完药之后也不能随意动弹,唯恐牵扯到了痛处。 皇后心疼的抱着赵琚的手臂,一双美目水汪汪的。 多福进来禀报,“皇上,孟大人在门外等候,外头的事情都已经处置妥当了。” 赵琚道,“让他进来吧。” “皇上......” 赵琚看着她的眼神温和宽容,让皇后心里安定不少。 皇后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的犹豫了好一阵,想要替兄长求情,终究还是忍住了。 好在事发之后,赵琚并没有立刻追究兄长的责任,而是让他将功补过捉拿刺客。 由此可见,赵琚对他们孟家依旧信任,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生出嫌隙。 孟旭进门之前,已经卸去兵器与铠甲,“微臣办事不利,控制了两处射雕手。” “没想到背后之人阴谋鬼祟,竟然还安排了一人藏在隐秘之处。躲过了朱衣卫和禁军的排查,致皇上身陷险境。” “微臣该死,请皇上降罪。” 孟旭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头低得不能再低,等着赵琚处置。皇后担忧的看了看大哥,又满脸祈求的望着赵琚。 “那个射了朕一箭的刺客呢,抓住了吗?” “事发之后,禁军立刻包围上去,那人发现无法逃脱之后,便畏罪自尽。” “牵连其中的宗亲与勋贵,都已经被禁军拿下,等皇上发落。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微臣已经让人将他们分隔开来,以防串供。” “至于其他大臣,则被软禁在偏殿。”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屋檐上落下的水柱,都有食指粗细。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好似打在孟氏兄妹心上。 “起来吧,这事儿说起来也怨不得你。” 赵琚说道,“你们几人都劝过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要朕万不可以身犯险,让替身上台即可。” “只是这一招,之前就已经用过。若真让替身上去,既是对祖宗神灵不敬,也会让他们疑心。”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又有金丝软甲在身上。朕不信他们能真的伤到朕,冒一次险又何妨?” 为百姓求得甘霖的天命之君,在祈雨成功之后,被乱成贼子刺杀。幸而神佛庇佑,圣君仁主并未伤到分毫。 只这么一会儿,赵琚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安排,百姓嘴里的话茬子。 孟旭俯首道,“皇上仁德之心感动上苍,得神佛庇佑暗箭当胸而停,不忍伤及圣君。” “微臣为皇上贺,为大乾贺,为天下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头脑发空,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大哥平时多正经严肃的人啊,现在说起奉承话,竟然比宫里伺候了几十年的老太监,还要不要脸。 看他那个表情,说得好像如真理一般。还有皇上那发自真心的笑容,那孺子可教的神情...... 将她大哥扶起来还不算,又亲厚的替他整理了两下衣襟...... 皇后突然悟了,果然她要学的还很多啊! ............ 合欢宫 大雨连着下了两个时辰,天色昏暗,黑云压城。到了晚膳的时候,才渐渐小了下来。 季寒苏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从打的第一声雷开始,哄到雷声停下。直到他们哭累了熟睡过去,才让嬷嬷们好好看着,去处理别的事情。 这场雨落下之后,所有人的神色都轻松不少。宫女太监虽然不用担心没饭吃,但每年中暑的人不少。 今年因为大旱,即便季寒苏和容妃向赵琚提议,每日给他们添上一碗南瓜绿豆汤解暑。 再让太医院准备了解暑的凉茶,在宫里选了七八个地方,每一处都准备了一缸子放着。好让当差的人有不舒服,能尽快喝到救命。 但这两个月来,还是有七八个宫女太监,因为中暑得太严重,没来得及救治,最后一命呜呼。 有了这一场雨,至少能好过几日。让他们因为整日劳作,而疲惫麻木的精神,终于得到缓解。 “万寿节所用的寿瓷,按照娘娘的吩咐,以节俭为重,并未如往年一样,烧制全新的备用。” “而是从库房里,用先帝烧制的那些瓷器顶上。奴婢仔细查验过了,一共是四万八千件。虽然有破损了的,但顶破天也就两千件,让内府安排官窑补上即可。” “皇上的寿辰在冬日,除了梅花之外,其余鲜花都要京郊的温泉行宫预先准备。” “地方就那么大,若是鲜花占的太多,那能提供的绿菜就少了。所以全用红梅点缀,温泉行宫的地空出来种植绿菜。” “至于装饰用的锦缎,库房里面的鲜艳绸缎虽多,可要是按照往年的情况来办,所费实在不菲。” “韩总管的意思是,将丝绸换成轻纱,这样能省下不少。” 第214章 消息 纱比锦缎轻柔,纺织得没有锦缎细密,用的蚕丝自然要少上许多,省下三到五成的生丝轻而易举。 不过差别嘛,也不是一般的大。同样的颜色,寻常的轻纱,同样的颜色不如锦缎鲜艳,显得小家子气。 能和锦缎相提并论的,价格比锦缎更昂贵,不仅省不下银子,反而会花得更多。 “让韩声慢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替代法子。瓷器已经是用的旧的,装饰上不能太寒碜。” 甘凝道,“其实光是鲜花和瓷器两个大头,就已经省下了十万两银子。再加上别的边边角角,凑起来也有两三万两。” “娘娘做的已经够好了,就算皇后想挑毛病,也挑不出您的不是来。总不能为了省些银子,就全然不顾皇上的体面。” 甘凝说的是真心话,为了能多省些银两,季寒苏和容妃想了不少法子。 比如现在太液池里,除了种满菱角与荷花,还投放了不少的鱼苗。 产出的菱角、莲子、莲藕,还有养出来的鲤鱼,全都交由御膳房作为食材。既省了银子,又给宫女太监们改善了伙食。 再比如桃花林的桃子,杏花春馆的杏儿,御花园里的石榴...... 原本都是观赏所用,花开的时候灿烂繁华,接出来的果子看起来不差,但味道却又酸又涩。 最嘴馋的奴才,都不愿意吃这些。往年都是弃之不用,埋在土里当作花肥。 今年娘娘和容妃商量之后,让人摘了些来,用糖熬成了果酱。用来抹在馒头上面,或者做成糕点。 兑水泡成茶后酸酸甜甜的,带着水果的香气,再加几块冰,比冰碗还要解暑。 可惜这些都放不久,除了给各宫送去一些,其他的都作为给大臣们的赏赐,按照官员的品级分了下去。 要不是如此,皇上也不会不顾皇后的不情愿,将大半宫权交到季寒苏和容妃手上。 皇后也不会换了一副面孔,想要立威来保证自己的地位。 因为只要是能做的,季寒苏和容妃两个,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她再怎么施恩后宫,也不会做得更好。 季寒苏道,“那些省下来的,都只是小数目。我再怎么节俭,也架不住有这么多的嫔妃。” “一个个都这么能花,拿才人的分位来说。一个月全算下来,就要五百两。” 甘凝劝道,“这五百两除了月俸之外,还包含了衣裳首饰,三餐甜点,以及下头奴才们的吃穿用度,算起来不算多。” “不算皇子和公主们用的,还有皇上的赏赐,您一个月就八千两,还在乎她们那点儿?” “好你个甘凝,竟然敢讽刺本宫。” 甘凝巧笑着躲到一边儿,避开季寒苏拍过去的巴掌。 “奴婢是实话实说,您要是觉得她们用得多了,不如让皇上给后宫都降降位分,这样一个月几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季寒苏:...... 没好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儿,要笼络人心,就得拉着大家一起发财。 不然还真指望王八之气一展,其他人脑子有病,即便吃糠咽菜,也要跪着求着付费上工! 就只有那些脑袋短路,把自己当创世神的资本家,才敢这么想...... “你当我傻啊,可丢不起这个人。” 道光就是这么干的,不许嫔妃用胭脂水粉,买几个炊饼全家分着吃,原配大概率是被苛待,营养不良没得。 还永远只喜欢年轻的,不让嫔妃用胭脂水粉。二十几岁容颜衰老,就找借口降别人位分,好节省开支。 明明是嫡长子继位,偏偏养成这副德性,好像被虐待大的一样,比严监生还要抠。 皇后和嫔妃过的日子,还比不上乡下土财主的妻妾。皇后生日吃打卤面,堪称两千年来的头一份。 以至于死了都快两百年,还常被人当作笑话,拿出来鞭尸。 “得了,归根到底还是宫里的物价太高,给别人打工呢。” “这事儿本宫管不了,也不想管,先搁着吧。也就是大乾这几年的日子还行,皇上私库满满当当,不然这差事得把人给愁死。” 两人又商议了好些细节,甘凝一一将其记录下来,明日得空就去内府商议。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月光洒在了地上。季寒苏打了个哈欠,轻轻揉了揉眼睛。 “奴婢伺候您去歇着吧,明日下午圣上回銮,还有的事要忙呢。” 季寒苏点点头,手一抬甘凝便将小臂伸过去,扶着她往里走。 妙莹匆匆跑了进来,脸色煞白的道,“娘娘,出大事了!” “有消息传进来,说皇上在天坛祈雨的时候遇刺。” “你说什么!” 季寒苏只觉得一阵惊雷,打在她的头上。不自觉的抓紧了甘凝的手臂,用力太大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 甘凝惊愕于刚才听见的,心绪已经被全部占满,根本就顾及不到手臂上的这点儿疼痛。 满脑子都是皇帝遇刺...... 合欢宫的一切,全靠皇上的偏爱。一旦皇上遇刺身亡,或者受了重伤多昏迷几天,她们的处境都会瞬间跌落谷底。 没有皇帝的挟制,皇后的权力便会迅速膨胀,远不是之前可比。而以两宫的关系,殉葬都是季寒苏最好的结局。 “皇上遇刺,然后呢?皇上的伤势如何?” 妙莹第一次见季寒苏这么激动,以往再生气着急,都不像现在这样横眉竖目,眼神锋利如刀。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妙莹吞吞吐吐道,“奴婢不知。” “事发之后,禁军和朱衣卫将天坛围得密不透风,加上又下了大半夜的雨。能在宫门下钥之前传这些进来,已经是尽力了。” 季寒苏冷静道,“其他人知道吗?” 妙莹道,“季大人让人悄悄传进来的,奴婢不敢让别人知道。” 第215章 恐吓 既然她那个便宜叔父,都能把消息传回来。想必这时候宫外的那些人,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应该有不少都收到了消息。 她和容妃拿到宫权之后,花了不少心思,让宫里宫外消息传递没那么容易。 可皇后并不是一点儿都不能过问,其余嫔妃有家族做依靠,也不是那么好杜绝的。 至少安妃,丽妃,李昭仪,还有那几个勋贵出身的嫔妃,一定已经收到了消息。说不定比她听见的,还要更详细一些。 她的景昊只有三岁,话都说不利索。要是赵琚真的出事,皇子里头能继位的,就只有嫡长子赵景珩。 如果不是秦王和鞑靼设计,就一定与皇后有关。不然谁会冒着身死族灭的风险,给别人做嫁衣。 季寒苏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混沌,好几个法子接连涌现,又很快被她否决。 妙莹见她沉默不语,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的慌乱再也压不住。拉着她的手臂,惶恐的道, “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您快想想办法!” “要是皇上真的......皇后回宫之后,一定会第一个和我们过不去!” “闭嘴!”季寒苏的表情冷漠而无情,一字一顿的道。 妙莹被吓得一呆,腿软得站不住脚,不自觉的跌坐在地上。 季寒苏深呼吸后,压下心里的烦躁,又变回以前那副稳重模样。 如果是赵琚的政敌动手,皇后想要活着回来,也没那么容易。 且要是有人想要改朝换代,那么行刺的同时,也一定会同时在京中发难。 那些嫔妃里头,也一定有他们的人。加上今日的大雨,当真是一个好时机。 但到现在宫里还是风平浪静,那便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的确是那些乱臣贼子,想要犯上作乱。只是赵琚料敌于先,早就对他们的动作了然于心。刚冒出了颗火星子,就被捻熄在地上。 至于中箭一说,根本就是他自导自演。至于目的...... 或许是觉得只收拾这些人还不够,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钓鱼执法,来个利益最大化。看看还能不能,多诓些人出来。 另一种,就是皇后和孟家,生出了别的心思。觉得与其做皇后,不如升级做太后。 做事的时候,故意没那么周全,留下了些疏忽。收拾那些人的同时,顺便送赵琚下黄泉。 手里有兵的人,只要不讲道理,就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借口这一次刺杀,可以趁机将其他碍眼的人,直接都收拾了。 只要皇后一道懿旨,就能掌控太安宫。天坛离皇宫也就一日的路程,快马加鞭只需半个时辰就。 可是大皇子景珩也才十岁,赵琚登基只有四年。这内忧外患的,仅凭一个孟家,很难坐稳江山。 即便皇后不清楚,她父亲孟叔正心里,一定明白得很。 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季寒苏觉得这个可能不大。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定皇上的情况到底如何。否则多做多错,自找苦头。” “让人去椒房殿和麟德殿盯着,看兰陵公主和大皇子有什么动静。皇后也在天坛,要真出了什么大事,一定会传消息回来。” “奴婢知道,奴婢这就过去。” 妙莹点点头,匆匆跑了出去。 甘凝道,“娘娘放心,要是有什么事情,林姑姑一定会过来和您说的。” “这时候都没有动静,或许是传话的人听错了,皇上其实好得很,一点事都没有。” 季寒苏道,“希望是这样,但不能不防备着。我去偏殿守着孩子,你董太平把人都组织起来,今夜务必都警醒些。” “挑几个胆大心细,腿脚麻利的出去瞧瞧,外头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甘凝道,“是,奴婢领命。” 提心吊胆的守了一夜,季寒苏抱着熟睡的女儿,眉头不敢有片刻舒展。 乳娘、嬷嬷们,也都噤若寒蝉。她们也是见多了大场面的,每一次死的人,都比她们五族的人口还多。 能平安活到这么大的年纪,实在是不容易。好不容易被提拔到皇子身边伺候,当今皇上又这么年轻,至少该有十几年的安稳日子过。 没想到...... 唉,不说也罢! 等到破晓之时,太阳东升,黑夜退却,众心里的压抑也稍稍缓和了些。 到现在都没有事情发生,应该没问题了吧? 季寒苏反思了一晚上,自己的步子还是有些慢了。当危险降临的时候,手里这点儿宫权就是块鸡肋。 若她是皇后,大可发一道懿旨,调动宫中侍卫,封锁整个皇宫。然后带着孩子,到密室暂避。 不用像现在这样,即便兰陵和皇长子景珩,都安安稳稳的在宫里待着,她也还是怀疑这两人会不会有假。 她不要做宸妃...... 直到勤政殿的多寿过来禀报,说帝后按照安排好的行程,依旧会在午后回銮。季寒苏才如释重负般,扯出一个微笑。 众人出去之后,甘凝才笑着说道, “皇上福星高照,遇难成祥。娘娘一夜都没有合眼,现在终于能安心了。” 季寒苏阴阳怪气的道,“自从跟了他,就三天两头的担惊受怕。先帝最后的那一年,比我前头十几年都要漫长。” “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没成想又来这么一出。我想过得舒心些,真是千难万难。” “果然啊,求人不如求己,这世上最信不得的,就是男人的鬼话。” 季寒苏想起自己穿越之前,冰箱里还冻了一条罗非鱼,没有来得急吃。 那鱼背上的鱼鳍,冻过之后比菜刀还锋利。最适合拿来给这时候的人,做男科手术。 赵琚这个王八蛋,又恐吓了她一回! 想到之前因为这个狗男人,吃过的那些亏,季寒苏心里像是有十座火山想要喷发。 甘凝不明白,皇上没有出事儿,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娘娘担心了一晚上,现在皇上平安归来,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听她这个语气,倒像是想给皇上一刀。冷飕飕的,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娘娘,这事儿怪不到皇上头上。要不是那些刺客,也不会闹出这些风波。” “皇上也是受害者,那都是奔着要他命来的,一定没少受惊。等圣驾回銮之后,您可要好好安慰安慰,让皇上舒坦。” 季寒苏:...... 她是这么轻贱的人吗?! 第216章 标题飞了 午后的宫门口,二十多个嫔妃,加上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乌压压的站了好大一片。 有的明艳动人,气色红润,估计是睡得早,没有人给她们传递消息,或者递得晚了,所以并没有受到惊吓。 有的容颜憔悴,眼睛红肿,一看就是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给哭红的。 另有几个嫔妃焦灼的站在人群后面,脸上的阴云比昨日降雨的乌云,都还要暗沉。 手中拧着帕子,脚不停的在原地挪动,与其余嫔妃格格不入,看就知道她们不安的很。 季寒苏目光扫过,真巧,全是勋贵家里的女儿。 除了萧美人坦坦荡荡,面上挂着春风一样的笑容之外,剩下的那些嫔妃,直接被一网打尽。 前还在嫌人多花销大,突然就多出来好几个,要被削减编制。 就是不知道,赵琚会怎么处置她们,降位还是去冷宫? 至于赐死,应当是不会。不然这会儿她们几个,就该被软禁在寝宫,而不是在这里等着迎接圣驾。 太监提前过来禀报之后,没过一会儿,赵琚和皇后的马车,就停在了众人面前。 看着赵琚完好无损的走下马车,嫔妃们那颗心,才算是真的落回了肚子里。 “都起来吧,大热天的还过来等着,也不怕热着了。” “臣妾多谢皇上。” 众人欢喜的起身,却见季寒苏被赵琚扶起,面上的喜悦也变得勉强。 “你眼圈儿怎么这么红,昨夜没睡好吗?” 不说还好,一说季寒苏的双眸,当即就变得更红了。当即泫然欲泣,小拳拳捶了他胸口两下,委屈的道, “皇上明知故问,我为什么没有睡好,您难道不知道吗?” “心都被碎成了好几瓣儿,您不花上三五个月,就别想拼回来。” “真碎了?”赵琚一脸的不信。 “碎了!”季寒苏娇嗔道。 其他人:...... 皇后和赵琚独处了几日,虽然因为祈雨斋戒,并未有亲密之举。 但没有别的女人夹在中间,哪怕是用一餐饭,喝一盏茶,坐着闲聊几句,对皇后来说,也是很久都没再有过的幸福。 谁知刚下了马车,脚都没有跨进宫门。季寒苏和赵琚这对狗男女,就当着她和满宫嫔妃的面,旁若无人的来了这么一出。 这分明是给她的下马威! 两人越说越不成体统,大庭广众之下就想要动手动脚。安妃双眼都冒着火光,嘟着脸看着两人,拳头都捏紧了。 容妃和康妃几个,都将目光挪开,一脸地铁老人样,活脱脱的吾不欲观之...... 皇后忍不住提醒,“皇上,这会儿日头正大,还是先回宫再说吧。” “短短几日,妹妹们都憔悴了许多,臣妾看着都心疼。” 李昭仪扬着笑脸,依旧是一脸的纯真无邪,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您和皇上出门的这几天,大家可挂念了。” “臣妾每天都去宝相寺念经,希望佛祖能够听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祝祷,降下雨露缓解旱情。” “这样皇上皇后,还有关中那么多的百姓,就都不用这样辛苦了。” 皇后笑着道,“李昭仪很懂事,也很贴心,皇上您说是吗?” 赵琚点头,“当然。” “时辰不早了,都回宫去吧,朕得空再去你们宫里。” 众人闻言规规矩矩的行礼退下,只是表情都不如来的时候。唯有季寒苏站在赵琚身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曹美人,徐美人等你看我我看你,一步三回头的犹豫。嘴上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只凭眼神交流,就知道大家心里的意思。 皇上遇刺的事情,她们事先并不知情,也不相信家里会这么大胆。 昨日天坛行刺之后,连着下了两个时辰的大雨,消息传进宫的时候,天都已经快亮了。 正当她们手足无措的时候,又有新的消息传来。皇上平安无事,但她们家里却不得平安。 皇上对他们这些勋贵的态度,和她们家里对祖上跟着老祖宗,立下汗马功劳,但现在却尾大不掉的老仆,态度是一样的。 何况当初她们家里,都将本钱下到了废太子身上。一朝天子一朝臣,一辈新鲜一辈陈。 皇上是想借这个机会,除掉她们这些替太祖皇帝流过血,为大乾立过功的老臣。 她们身在后宫,想见皇上也是不易。若是得宠,吹上几句枕头风,或许还能有些效果。 可她们几人宠爱大差不差,也就比何珍儿稍微好些。就算在勤政殿外跪死,皇帝也不会心软。 等走到僻静之处,纪美人当即质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 曹清瑜道,“皇上刚才就没有看过我们一眼,要是敢在宫门口,当着嫔妃和奴才的面求情,只会让皇上烦心。” “一旦触怒圣颜,你想拿家里几颗脑袋讨皇上开心?” 纪美人恼恨道,“那就这么看着,我们的父兄都已经下狱,家宅也被围了起来。” “即便不提这回的事情,那些对手也不会放过机会。这么多年下来,谁家里又是干净的?” “要是再想不出办法,求皇上宽恕。即便最后皇上念及祖上功劳,查出我们家里是清白的,也晚了。” 徐婕妤道,“纭香说得对,我们不能眼看着全家去死。” “不如我们去求皇后,我们入宫之后,就向她投了诚。如今遇上危机,她怎么也要帮上一把才行,不然以后谁还替她办事。” 范美人犹豫道,“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也知道一些。她即便帮忙,也未必会尽心。” “而且皇后和宸妃一直不合,要是皇后替我们说话,宸妃为了和她唱反调,一定会在皇上面前诋毁。” 第217章 求救 懂事的那一天起,她们就开始为嫁入皇室做准备。能顺利入宫成为嫔妃最好,要是不能,只要能为家族挣得好处,嫁给别的皇亲国戚,也是不错的选择。 性命是父母给的,所以她们必须用自己的终身来报。 再则一笔写不出两个姓氏,若是家族蒙难,她们无娘家可靠,也不会有好下场。 就像之前的张美人,默默无闻的待在宫里,从来不与人起争执。 丽妃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皇后明知道她的无辜,为了尽快了结此事,还是顺水推舟拿她做了替死鬼。 一旦娘家获罪,她们这几个就都是罪臣之女。原本高贵的出身,一下子变得连宫女都不如,至少宫女都是选自良家。 几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她们不想以后都忍气吞声,低人一等的过活。 此刻她们最羡慕嫉恨的,莫过于萧美人。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出身,凭什么她能置身事外。 当初还觉得她自甘下贱,身为公侯之女,竟然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个出身卑微的宠妃。 真是将萧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直到今日,她们才明白过来为何。可惜时移世易,她们这会儿再想投靠合欢宫,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的想法只要敢露出一点儿,皇后立刻就能要了她们的性命。 纪美人不甘心道,“难道真的就这么等着刀斧落地?” “明着不能去求,还不能暗着来吗?私底下给以重利,即便不能求得宸妃帮忙,也至少让她答应不要落井下石。” 徐婕妤道,“这主意倒是可行......” “我们不如双管齐下,要是能让安妃答应,有于家说情,皇上多少也能听得进去。” 范美人同意的点点头,然后烦恼起来,“安妃与宸妃不同,寻常好处恐怕说不动她。” “要让于家答应,必须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伤筋动骨都算是好的,怕是家业都要给出去八成。” “命都要保不住了,你还在乎这些?与其等着被抄,还不如主动送出去,换一条活路。” “要是再晚几天,就是想拿钱买命,也没那个机会。” 纪美人没好气的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那些死物。家业再重要,也没有人重要。 只要能平安,凭着几代人的经营,那么多的姻亲故旧,总有再重振的时候。 命要是没了,才真的是什么都完了! 她纪家高门显贵,累世公卿,是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忠臣。 不能像以前那些,败落的官宦之家一样,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没官的没官。 下头还有好几个妹妹,侄女儿,要是都入了教坊司的贱籍,她也没脸再活下去。 曹美人道,“既然已经商量好了,那就先这么来。听说宸妃喜欢珊瑚,我家里正好有一座八尺高的,应该能让她满意。” 其余三人都惊讶的看着曹美人,别看刚才商量的时候,她们说得那样干脆。实际上全家百年的积累,哪里是说舍就能轻易舍得了的。 那座血珊瑚还是当初打天下的时候,曹美人的老祖宗第一个攻入皇宫,才救下来的宝贝。 之后做为头彩(传国玉玺)的添头,一起献给太祖皇帝。太祖皇帝高兴之下,又赐给她家的。 不仅是无价之宝,更是曹美人家里满门荣耀的见证。现在为了一大家子的性命,也说舍就舍了。其余三个原本心里还存着的那点儿万一,也都被浇灭了。 “那好,宸妃那里你多花些心思,安妃那里我和纭香去办。”徐婕妤道。 “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闸刀落下的时候,谁都跑不了。” 范美人抿了抿唇,眼神晦暗不明。要真是谁都跑不了,萧家又是怎么置身事外的? 虽然她娘姓纪,祖母姓曹,姑父姓徐,大伯母姓萧,但她却是姓范的...... 几人商量完后,才从亭子里离开,四处为家里奔波。 季寒苏和赵琚分开之后,又去内府查看过万寿节的绸缎样品,回到合欢宫的时候,已经是晚膳的时辰。 “曹美人让人递了话给奴才,想要求见娘娘。”董太平站到季寒苏身边,小声说道。 “用过晚膳之后,让人带她过来,务必要小心谨慎。皇后现在恨不得将她那双眼睛,直接飞在合欢宫头上。日夜监视,看能不能找到我的错处。” 董太平道,“娘娘放心,敢在咱们宫周围私自窥探,来一波奴才就收拾一波。” “在这一块儿上,奴才经验丰富。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谁敢过来送死了。” ........... 晚膳之后,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身小太监打扮的曹美人,就被董太平带了进来。 “求娘娘救救臣妾一家!” 曹美人一见到季寒苏,隔着一米远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苦苦哀求。 “好端端的,一进来就哭成这样,有什么事情起来好好说。” 季寒苏看了眼甘凝,甘凝立刻过去搀扶,“美人快请起,娘娘最是心善不过的了,您有什么难处,能帮忙的一定会帮。” 不能帮的,您也别多想,认命吧...... 曹美人将甘凝的手推开,眼泪跟不要钱一样, “只要娘娘能救臣妾家人性命,臣妾一家愿奉娘娘为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曹家为何遭此一劫,你知道吗?” 曹美人犹豫了几个呼吸,最后不得不如实说出来, “因为先帝晚年,诸皇子夺嫡,臣妾父兄支持的是废太子。而最后夺得皇位的,是当今圣上。” 也不傻,说到了一点儿,却没有说全。 季寒苏道,“支持废太子的,并非只有你们这些人。同样是站错了队,有的人家依旧官运亨通,你们却身陷囹圄。” “如果说是贪污受贿,欺男霸女,天底下就找不出几个平白的官员。” 曹美人思索后道,“是因为族里没有能真正顶门立户的人,都只顾着享受富贵,靠着祖上的功劳撑门面。” 季寒苏道,“如果只是这些,也不是没救。可你们几家,真的就没牵扯到别的事情上?” 别的事情? 曹美人努力的回想着,没入宫之前,她每日接触到的都是后宅之事。家里的那些事情,不可能告诉她一个未嫁女。 直到被选中入宫,她父兄才和她说了一些外头的事情。告诉她一定要得宠,尽快给皇上生个孩子。 这样看在龙胎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赶尽杀绝。 这回事情发生得太匆忙,只说家里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只要能够救命,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让她切勿犹豫,全家的性命都在她手上了。 至于别的,她当真不清楚。难道父兄他们还犯了别的大错,那才是这次危机的关键? 第218章 取舍 原本就已经够惶恐的了,现在被季寒苏这么一点,曹美人心里的绝望,都要溢出嗓子眼了。 “求娘娘指点!” 季寒苏道,“皇上登基之后,你们几家一边给皇上表忠心,想着送女儿入宫得宠,好为家里说话争得利益。” “一边与平远侯勾结吃空饷,喝冰血,废了整个边军。幸好发现得早,也幸好鞑靼王虽然老了,但一直撑着没死。给了皇上时间,给废了的边军输血。” “三年的功夫下来,花了朝廷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你算过吗?当初为了大局着想,所有罪责都让平远侯担了下来。” “可你们不会以为,事情真的就这么了结,可以安枕无忧了吧?” 曹美人一脸的茫然,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她虽然不懂朝政,但她知道平远侯一家有多惨。 刺客一事发生之后,就不断有官员被捉拿审问。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人,是因为当初的事情,才被扣上这个理由追究? 当初皇上为了大局,生生忍到现在,这中间每一次上朝,看到下头站着的那些人,应是越看越怒。 如今终于可以全部倾泻出来,她们的下场怕是比平远侯当年还惨。 无边的绝望压了下来,曹美人每呼吸一口,就觉得胸口被重击了一下。 短暂的晕眩之后,曹美人突然想到萧家,且皇上并没有牵连到她们身上,或许她家里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萧家与我们是一样的,为何皇上能原谅他们?” “求娘娘怜惜臣妾,臣妾的心一直都是向着您的!看在我一心为您办事的份儿上,萧家能做到的,臣妾一家也可以!” 季寒苏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萧家比你们都更识时务。” 当初她断了腿,在自己宫里养伤,多少人看她的笑话。就连陪着她一起进宫的福佑,也没能保住。 皇后伪善,何珍儿奸诈。要不是她们姐妹,她怎么会落得这样的地步。 清萍每次过来探望,那居高临下的眼神,都像是一条毒蛇,露出狰狞的毒牙,往她心口里钻。 所以在季寒苏因为协理后宫,来探望她的第二回,她就主动向季寒苏投了诚,对皇后那边不过是虚与委蛇。 今日在过来之前,她虽然心中惶恐,但并绝望。可是听季寒苏的意思,萧家一早就成了皇上的人。 或许就是因为出卖了他们,才能在这次的事情中保全。 那是她的亲舅舅啊! 她娘曾说,外祖母去得早,外祖父就娶了萧家现在这位太夫人。 刚开始待他们还好,后来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将他们姐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之入骨。 那时她娘只有七岁,舅舅才刚满四岁。一个七岁的女孩子,在四四方方的内宅里,不仅要顾着自己,还要护着年幼的弟弟。 十多年的殚精竭虑,出嫁之后也还是不能放手,为了幼弟的前程忧心。 可她的亲舅舅,又是怎么回报她娘这个长姐的?以前对她们的那些好,难道都是装出来不成! “什么骨肉亲情,什么娘家才是女子的依靠,都是些骗人的鬼话。” 曹美人一边泪如泉水,一边静静的替自己母女不值,冷笑着道, “受苦受难一辈子,都在替别人付出。父亲,丈夫,兄弟,孩子,最后全都靠不住。” 她其实对亲爹没多少感情,分给她的那点疼爱,远不如他对妾室生的姐姐。 季寒苏赞同道,“你说得很对,求人不如求己。把一切交到别人身上,靠他们的良心过日子,就是一场豪赌。” “皇上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你已经入宫,就不要再管娘家的事情。” “安安静静的守在自己宫里,保全自身总好过一起遭殃。本宫可以保证,只要你不乱动,这些事情牵连不到你头上。” 曹美人悲戚道,“家里男人做错了事情,现在被追究是他们罪有应得。可我娘是无辜的,臣妾怎么能不闻不问。” “要是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能弃之不顾,这样的人留在宫里,娘娘就不觉得可怕吗?” 季寒苏:...... 死人当然不用害怕! “也罢。” “当初你为福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对她你都真心相待,何况是生养自己的母亲。” “我喜欢有情之人,所以也愿意帮你一把,安排你见皇上一面。” “可是你要记得,除了求皇上宽恕你的母亲之外,其他人一句都不要提,除非你想让你母亲一起死。” 这意思是说,用她爹的性命,换她娘的平安。 曹美人喜极而泣,“臣妾多谢娘娘恩典!” 擦干净眼泪,曹美人跟着董太平离开。甘凝递过来一小盆切好的西瓜,西瓜里的籽都已经被剔干净了。 “让人去问问,皇上今晚什么时候过来。” “已经去问过了,高程说皇上忙于政务,要晚些才能过来。” 甘凝问道,“娘娘是在想曹美人的事情?她虽然可怜,暗地里也替娘娘办了些事情。” “但皇后对她显然并不倚重,也不怎么信任。要不然之前杖毙奴才的事情,也不会瞒着她。” “此事过后,皇后对她一定更不在意。娘娘虽然可怜她们母女,但也不要在这件事上费太多心思。” “万一惹得皇上不快,连累到自己身上,不值得。” 季寒苏道,“没本的买卖,换来一个忠心耿耿的打手,这么划算的事情,我为何不做?” “不过这曹美人,我以前还真是小瞧她了。一点就通,且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至于别的说舍也就舍了,连犹豫都没有。” “可惜啊,被世人的眼光给耽误了。” 第219章 从前 甘凝不解,“曹美人不是受家族所累吗?为何娘娘会说,她是被世人的眼光所耽误?” “而且奴婢觉得,曹家做的那些事情,即便她们母女身处后宅,不知全貌。但多多少少也能听说几句,猜个大概。” “那些民脂民膏,空饷兵血,也不止是男人们享用了。作为一家主母,主持中馈,家里有多少进项没人比她们更清楚。” “只靠祖宗留下来的基业,还有每年的那点儿俸禄,能过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清楚。” “奴婢可是听说,曹美人的哥哥早年和人争一个妓子,只是一夜就花了五千两银子。” “用您的话说,这叫做既得利者。揣着明白装糊涂,真论起来都是一样的货色。全杀了会有冤枉,但十个里面处置九个,就一定有漏网之鱼。” 季寒苏疑惑的看向甘凝,“往常你都不在意这些的,怎么对曹美人母亲的意见这样大?” “难道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渊源?” 哪有什么纯粹的好人,甘凝在宫里这么多年,虽然没有亲自杀过人,但也算计过人命。 这些人里头有的罪有应得,有的也的确无辜,只是因为恰好处在那个位置,恰好她们需要。 有时候私下也会替他们道一声可怜,但下手的时候,也一定不会手软。 甘凝回忆起从前,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奴婢与曹美人母女,并没有丝毫关联。会想到这些,也是因为年幼时的经历。” “六岁以前,奴婢家里的日子虽不说有多富裕,但守着四十亩的田地,家里人口不多,比不少人家都要好过。” “谁知大哥听多了那些说书人的故事,想要和那些大将军一样,带人荡平异族。在奴婢四岁那年,让人留了句话,就跟着路过的士兵走了,说是要去参军。” “奴婢前头三个哥哥姐姐,就只有大哥被养住了。娘生我的时候又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要是他有个什么闪失,家里就成了绝户。” “从那之后,爹脸上就再也没了笑容,娘夜夜都在啼哭。后来有人捎了消息回来,说他一切都好,还得了上峰的夸奖。” “又过了两年,却被人告知,奴婢的哥哥已经没了。种地辛苦,当兵的日子也不好过。粮饷从未发全,冬衣里塞的也都是芦苇絮。” “一场风寒下来,军医虽然能治,营中却拿不出那么多草药,最后高热不退而死。” “从那之后,周围那些人,还有我爹的那些堂兄弟,看我们一家的眼神就变了。尤其是在他们两个重病缠身,心碎成疾之后。” “娘没撑多久,便撒手人寰。爹病入膏肓,只剩下一口气。奴婢那时还是个八岁的孩子,正端着药碗喂我爹服药,堂叔却直接走了进来。” “当着奴婢的面,全然不顾兄弟情义,和爹商量等他走了之后,要把奴婢卖得远远的。家里的屋子,归他们一家。摆设存银还有粮食,归堂伯一家。” “至于那四十多亩田地,由两家平分。他们为了让族长点头,承诺两家各给族里五亩田地。” “他想直接将奴婢的爹气死,好早些将这一切收入囊中。见爹当场吐了一口血,就得意洋洋的走了。” “还好桃花婶见奴婢可怜,帮忙叫了大夫过来。爹还怕他一落气,我就没了生路。于是撑着剩下的半口气不敢死,又多活了两个月。” “一般人家护不住我,护得住的人家里攀附不上。且一个小有家资孤女,匆忙嫁人也是才脱虎口,又如狼窝。” “幸好朝廷要选宫女,我爹将家里的东西都卖了钱。又用那四十多亩田地,贿赂了负责采选的太监和小吏。将奴婢塞进去之后,终于撑不住了。” “原本准备带进宫的银子,奴婢用来办了丧事。这边才刚下葬,堂叔就带着人来收屋。” “如果不是已经上了采选名册,小吏收了好处,又觉得我可怜,特意多跑一趟来接。那些竹篮打水的叔伯,不可能让我活着走出村子。” 不知何时,甘凝已泪流满面。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只是任由泪水静静的往下流,却比歇斯底里更让人心疼。 听完这些,季寒苏才终于知道,甘凝为什么从来不和人说家里的事情,也从来没想过要离宫归家。 季寒苏给了甘凝一个拥抱,“甘叔和婶婶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只要你好好活着,他们就都能瞑目了。” 甘凝没有说话,季寒苏耳边不断传来抽泣之声。温热的眼泪滴在她的肩膀上,浸透了她的衣裳。 她六岁之后遭遇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为大哥离家出走,早早离世。害得父母病故,被族里吃绝户。 而她兄长之所以会早早的亡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军中腐败。 而曹美人一家的锦衣玉食,都是用将士们的血换来的。所以她才会耿耿于怀,恨屋及屋怨上她们母女。 季寒苏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族里的那些恶人还在吗?你要是愿意,我替你将他们安排得妥妥当当,且不会连累到你爹娘的名声。” “如果想亲自动手也可以,我给你两个月的假,让人送你回去。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即可,背地里想让他们怎么死,就让他们怎么死。” 要是代入自己,季寒苏当真的一刻都忍不了。 攒一笔钱,就买一次凶。顾几个恶人,三天两头的让他们不痛快。 今天被偷,明天被抢,后头再来个仙人跳。 钱没了,就玩儿人,一个个的都排着队等死,时刻处在恐惧之中。 第220章 繁忙 刚入宫的那两年,甘凝无时无刻不想着在宫里出人头地,然后让那些豺狼虎豹一样的堂叔伯,都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但现实给了她狠狠一耳光,把她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打醒。像她这样的宫女不知凡几,想要出头何其不易。 且即便真的出了头,在宫中伺候一日,便一日不得离宫。隔着重重山水,她手再长也伸不过去。 除非不要命去刺王杀驾,然后拖着那些人一起死。可这样不仅违背了她爹娘的遗愿,还会连累到他们的身后事。 多年前有人行刺先帝,失败后不仅自己被凌迟,祖坟也被朱衣卫的人扒了。还因为子不教父之过的缘故,父祖还被开棺戮尸。 后来季寒苏成了皇帝的宠妃,她成了宠妃身边的大宫女,有的是人想要讨好她。 她有了复仇的资本,但老天却已经将他们都收了去。 “娘娘对奴婢好,奴婢知道。只是入宫到现在,已经二十一年。” “到合欢宫后不久,就让人打听过了。奴婢离家十五年后,一个死于徭役,一个跟着人上山打猎,死于兽口。算是上天替奴婢一家,报了这份仇怨。” 甘凝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现在的人寿命都短,两人虽不是寿终正寝,但也活了近五十岁,算不得短命。 可她的爹娘,走的时候才三十出头,短折而死。 (《尚书》:传以寿为百二十年,短者半之,为未六十;折又半,为三十。即活不到60岁为“短”,活不到30岁为“折”。 多尔衮曾发誓忠于皇帝,不生异心,否则短折而死。后来应誓,年仅39岁。) 罪魁祸首没了,帮凶却还在。 甘凝一度想要他们付出代价,可合欢宫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际上却是根基不稳,满宫的嫔妃等着抓她们的把柄。 为了不给季寒苏添乱,她生生忍下了这口气,这一忍又是三四年的时间。 如果不是曹美人来这一趟,她心中不耐让季寒苏看出了端倪。 甘凝依旧会把这事儿埋在心里,等到她认为时机成熟之后,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两人朝夕相处十几年,季寒苏一看就知道甘凝心里的打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她们两个都不是君子,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子宫肌瘤。以前是没这个条件,现在既然有了,何必还要内耗自己。 季寒苏拉着甘凝的手道,“这件事情我替你了了,你等着看结果即可。” 甘凝急道,“娘娘不可!” “皇后磨刀霍霍,正愁抓不到您的把柄。何况帝后祈雨,天降甘霖,她这时候正得意。不能因为奴婢的事情,给娘娘添乱。” 季寒苏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因为他们,污了自己的名声。” 后世的人未必比这时候的人聪明,只是信息爆炸的时代,什么样的奇闻轶事,阴谋诡计没有见过。即便是被动接受,视野也比这时候的人要多得多。 古人称赞博学的人,说他们学富五车。量化之后,五车竹简也就一百万字的阅读量,初中生都不止这点要求。 想要折磨人,又不用承担代价,有的是办法。精神侮辱性强,肉体伤害性小,这时候可没有精神损失费的说法。 那两家人要是想说亲,买通媒婆说一次,就让人截他们一次。 要是有人读书,就在考试之前泼一盆凉水,或者弄点别的什么意外,搞他的心态。场场不落,场场不中。 掉粪坑里再把人捞起来,困在井里与蛇共舞。 (为了灌溉很多地方会在旱地打井,有的井口不明显还深,底下的水有限,一不注意就掉了进去。 人没摔伤,但井里有几条蛇。在里面困了两天,才被人救出去,幸好没有毒,但那种环境也能把人吓死。) 祭祖的时候让牌位落下来,拜佛的时候牌匾松动,上坟的时候周围来上几朵鬼火。 ........... 甘凝听完之后,一时间竟忘了悲伤,原来还能这么干...... 一次两次的还好,隔三差五的谁能受得了? 要么疯,要么死,能忍下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所以这就是娘娘之前说的,杀人不如诛心? “奴婢全听娘娘安排。” 季寒苏点头,“还有曹美人母女,你要是觉得难受,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甘凝连忙拒绝,“怎么能因为奴婢的那点小心眼儿,耽误了娘娘的谋划。” “她们母女既非大奸大恶之人,也和奴婢无仇。能逃过这一劫,也是她们的造化。”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季寒苏才替她出了这口恶气,她如何能仗着两人的情分,打乱她的安排。 真要是点了头,念在她这些年的辛苦,季寒苏一定会同意。但也一定会影响到她们的关系。 季寒苏微笑着道,“那好,就按你的意思来。” 她喜欢知进退,有边界感的人。 董太平进来道,“奴才参见娘娘,范美人求见。” 季寒苏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等了这么久,没把皇帝等来,倒是等来了她们几个。 “以前她们那些人,对本宫避之不及。今日都这个时辰了,还急着过来拜见。看来她的目的,和曹美人一样。” 董太平道,“娘娘英明,这几家人,说是同气连枝,一起进退。但真到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还是想用其他几家的命,保自家的富贵。” “死中求活,当然是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再说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伤人和天和不伤文和。” “带她进来,本宫也想听听,她想用什么来换她家人的性命。” “奴才遵命。” 范美人一身宫女装扮,忐忑的跟在董太平身后。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来之前她就已经想了很多,萧家能不受牵连,必定是因为他们早就投到了皇上麾下。为了表忠心,出卖了她们所有人。 范美人恨不得揣上一把匕首,跑到章台宫,给萧姣来个三刀六洞。 萧家把事情都抖了出来,她手里的筹码直接被废了八成。担了背信弃义的骂名,也保不住几个人。 可即便这样,她也不得不做。能救几个是几个,至少比死干净了要强。 “娘娘吩咐过了,您直接进去即可。” 范美人客气的向董太平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跨进了寝殿的门槛。 范家会是什么下场,有一半要看她能不能说服季寒苏了。 第221章 画饼 “臣妾愿将范家全部积累,都送给娘娘,只求娘娘保住臣妾二哥。” 安定伯范家旁系枝繁叶茂,族人不少,但嫡系不丰。范美人爷爷,如今的安定伯范全,是老安定伯的独子。 成婚之后又纳了不少妾室,辛苦几十年也只生了范美人父亲一个儿子。还身量单薄,体弱多病,看着就不好生养。 所以等到儿子成人,安定伯求神问佛,占卜算卦,想要娶一个好生养的儿媳妇进门。 大乾有名的佛寺道观,都被安定伯拜访了一遍。最后遇见一个鹤发童颜的无名道士,看着就一身仙气。 按照那个道士的说法,是当年打天下的时候,第一代安定伯杀人太多,动辄屠城,伤天和太甚。 那些冤死的百姓怨气难消,老安定伯杀气沸腾,阴魂不敢靠近。所以到了地下之后,向阎王告了老安定伯一状。 上天要他们一脉绝后,但又因为匡扶明主有功,才延续到现在。 如今那些冤魂的怨气压不住了,所以范美人父亲的身子,才会越来越弱。能多活几年就是万幸,想要延续香火基本上不可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超度亡魂,多做善事。然后替他儿子,娶一个天煞孤星命格的女子,如此才震得住那些冤魂,这招叫做以毒攻毒。 安定伯一开始也不愿相信,但寻遍了名医,也没有办法。他就这么一根毒苗,年纪轻轻的就病得起不来床。 最后干脆就死马当活马医,从纪家旁支里面,找到一个因为命硬,快要被族人逼死了的孤女,给儿子冲喜。 这个孤女,便是范美人的娘。这位世子夫人进门之后,安定伯世子的身体就逐渐好转。只过了半年,世子夫人就有了身孕,足月之后生下长子。 这么多年下来,范美人上头有三个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妹妹,都是她娘的功劳。 安定伯喜不自胜,对这个儿媳妇比儿子还要看重。不过儿女虽多,但只有范美人和二公子范敬能看,其余几个都被宠坏了。 范美人的妹妹蛮横娇纵,最喜欢夺人所爱。不仅明抢,还要人双手将东西送上,她才肯勉为其难的收下。 两个哥哥不学无术,为非作歹,高兴不高兴都喜欢打着人玩儿。 寻花问柳,逼良为妾,兴头之后又将妾室送人。按照大乾律例来判,来来回回杀他们五次不算多。 要是全都保全,手里的本钱不够不说,真要将人都救了出来,怎么安置还是个大问题。 与其将资源浪费在他们身上,将来还要花心思防备他们添乱,给他们扫尾善后。还不如先保全她二哥,她们两个才是范家将来。 “全部积累?” 季寒苏笑道,“这话要是安定伯的承诺,本宫相信,可范美人这么说,你能做得了这个主?” 范美人斩钉截铁道,“臣妾如何敢欺骗娘娘?若有半句虚言,臣妾承受不起娘娘的怒火,范家也一样。” “库房里的那些东西,想必现在已经被朱衣卫造册,臣妾想给也给不了。不过狡兔三窟,为了避免一朝败落又过回老祖宗的日子,臣妾娘家在别处还藏了一笔钱财。” “具体位置,有多少银两,只有臣妾祖父一人知晓。但这么多年下来,百八十万两还是有的。” “还有这么多年下来,范家在宫里的人脉,朝廷里的姻亲故旧,以及军中剩下的香火情。” “只要娘娘能保臣妾和二哥周全,臣妾立刻便将名单送上。” 范美人说了这么多,见季寒苏微笑不语,心里有些急了。 “凡是恩宠太甚的嫔妃,都是后宫嫔妃的敌人。如今宫里敢明着和您过不去的,唯有皇后和安妃两人。” “可背地里,即便刘婕妤等刚入宫就向您投诚的人。一旦有足够的好处,谁又不想您从云端落下,她们好分一杯羹?” “帝王之爱,焉得长久。娘娘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三皇子的将来考虑。” “一旦皇上宠爱不在,娘娘是否挡得住孟家,于家,李家,还有其余嫔妃身后的家族,群起而攻之。” “范家虽然不负先祖时的兴盛,但百余年的积累下来,说一句树大根深也不为过。” “娘娘帮臣妾一把,也是在帮您自己和三皇子。趁现在这个机会,发展自己的势力。” “即便是皇后她们,日后想要对您和三皇子不利。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范美人这大饼画得,天然就有一股魔力,只要是有皇子的嫔妃听了,九成都会心动。 尤其是赵琚和他的这些兄弟,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把作为皇子的风险,一下子拉到满。 以前就死一半,现在除了获胜者,其他的全军覆没。 这个念头季寒苏一直都有,现在还更迫切。不过她想要的,自己会谋划,而不是捡这些尾大不掉的故旧。 话说得再好听,也藏不住那股韭菜味儿。 真的按范美人说的那样,到底是她收拢范家背后的势力。还是他们兄妹拉她这张旗,谋求自身发展。 不用想都知道...... “在帝后祈雨的天坛行刺,还牵连到这么多家族。这事儿放在史书上,也是要大写特写,两三句话可交待不完。” “朝堂内外有多少人,都盯着这个案子。本宫不过是个后宫妇人,既不负责查案,也管不到那些大臣们头上。” “你说的再动听,本宫也不敢伸这个手,恕本宫爱莫能助。” “美人若无别的什么要说的,就请回吧。皇上过会儿就要来了,要是看见你这副样子,只怕是会多心呢。” 甘凝上前一步,挡在季寒苏面前,做了个请的动作。 “范美人请回吧,我家娘娘要休息了。” 范美人急得面颊通红,她要是这么走了,就全都完了。 “娘娘,臣妾还有话说。” 季寒苏瞧了她一眼,甘凝见此又退了回去。 “除了那些金银财宝,人脉故旧,你还有什么能让本宫心动的?” “臣妾知道一个秘密,事关重大,只能和您一个说。” 范美人吐出一口气,像是认命一般,语罢还看向甘凝。 季寒苏垂下眼眸,甘凝不放心看了眼范美人,随后退到了门外。 第222章 此女断不可留 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洒向人间。院子里千姿百态的花木身影,透过窗户映照在屋里的墙上,凑成了一幅水墨画。 寝殿内只剩下季寒苏与范美人两人,相看无言,寂静无声。 等了好一阵,范美人还在犹豫。应是在快速的思索,该怎么说才能将风险减到最小,利益加到最大。 几次想要出声,但话到了嘴边之后,又咽了回去。和刚才的快人快语,完全是两副样子。 显然她心里的这个秘密很不一般,于她而言一旦说出口,便是在悬崖边上蹦哒。 季寒苏见此,有些后悔好奇心太大,将她留了下来。知道得多是好事,可有些时候又很危险。 她现在一切尚好, 又有幼子要照顾,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 季寒苏眉头微皱,范美人察觉到后,心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不能迟疑。 “秦王世子并非秦王亲生,而是先帝与继妃蓝氏所生。” “你说什么?” 都说古人封建,实际上是竹篱笆墙抹石灰,外光里不光。 什么纲常伦理,都是用来糊弄别人的。换到自己身上,就都成了浮云。 强纳臣妻,封儿媳妇为妃,和远房堂妹有私,与小姨子幽会气死发妻...... 现在又多了个侄儿和叔母? 季寒苏觉得,自己还是太保守了。只是惊讶过后,又生出几分怀疑。 秦王原配走得早,出于某些考量,又娶了原配的侄女儿为继妃。 比起七十多的秦王,蓝氏如今才四十出头。二十多年前,太后病重,秦王携王妃蓝氏回京。 若说秦王世子是老皇帝亲生,时间上倒是说得过去。可以秦王对皇帝一脉的恨意,能忍得下这口气? 这么多年下来,他对这个儿子一直都尽心栽培。秦王世子还小的时候,就跟着秦王学习如何治理封地。 这是对待仇人之子,应该有的态度?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连先帝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老皇帝要是知道秦王世子是他的儿子,也不会到死都不愿下旨,正赵嵇世子之位。 还是赵琚登基之后,为了稳定局势,才同意了秦王请封世子的折子。 范美人道,“太后病重,秦王妃入宫侍疾,日常起居都在宫中。” “恰逢惠妃的冥诞,先帝对月独酌,想起与惠妃的恩爱场景,便独自去了沉香水榭。” “蓝氏伺候完太后,回梨芳苑的路上路过此处。听说惠妃当年盛宠,先帝特意让人建了这沉香水榭,与惠妃在里面谈论歌舞音律。” “除了奇花异草之外,沉香水榭里还养了几只极乐鸟,与传说中的凤凰十分相似。” “秦王妃一时兴起,便让宫女去取一些鸟食,想要逗一逗那些鸟儿。” “不想正巧遇见醉酒的先帝,将秦王妃错认成仙去的惠妃,于是有了一夕之欢。” “事后秦王妃惊慌之下,匆忙离去。而先帝醒来之后,还以为是惠妃与他梦中相会。” “命妇、宗亲入宫,一律由宫女伺候。秦王妃仓惶离开沉香水榭的时候,正好遇上拿鸟食回来的宫女。” “为保住这个秘密,第二天晚上,这个宫女回屋的路上,就不小心踩到石子。脑袋还正好撞在石头上,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原本这事儿不该再有其他人知道,可这宫女能被安排去伺候王妃,也不是一点跟脚都没有。” “她娘曾给一位举人家的小姐做过乳母,而这位小姐长大后被选入宫,做了内庭女官。” “两人在宫中相遇,女官便认这宫女做了干女儿,但外人并不知道。那宫女察觉到危机,怕连累到女官。” “于是装作毫不知情,想先蒙混几日,找了机会再向女官求救。为保万一,还是留了一张字条,藏在了发簪里。” “秦王妃下手既狠又快,若不是那张字条,这事儿还真就没人知道。” 季寒苏笑道,“那位女官,想必也是你范家的人了?” 范美人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得意之色,很快又藏了回去。 “举人在普通人眼里,或许很厉害,但放到官场上,也不过是只蝼蚁。若不是姓范,一个举人之女,想要被选为女官,比那些男人科举还要难上两分。” “按辈分,臣妾该叫她一声堂姑。这位堂姑知道真相之后,便将这事儿告诉了臣妾祖父。” “入宫之前,或许祖父就猜到了会有今日,特意将此事告诉了臣妾。” “皇上想要处置臣妾家族,除了平远侯之事以外,应当也有秦王的原因。” “当初他让臣妾家族归顺的时候,祖父并不愿意。只是秦王手里有范家的把柄,如果不从,平远侯是什么下场,范家就会是什么下场。所以臣妾祖父,才不得不和他虚与委蛇。” “范家愿像萧家一样,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留下臣妾二哥,就是在秦王身边安下一颗钉子,于皇上的大计也更有益。” “啪,啪,啪。” 季寒苏拍起巴掌,“说得真好,可你为何不直接和皇上说,是知道皇上不会答应?还是这些话根本就是假的。” “祖父,父母,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这些可都是你的至亲啊......” 季寒苏觉得,自己就已经够毒的了,但和她们比起来,堪称道德典范。 明明有机会保住一家的性命,却直接用家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将来。 曹美人不受父兄疼爱,和一向疼爱她的母亲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份量。做起选择来,半点都不犹豫,这事她能理解。 可范美人一向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不管是两个作恶多端的哥哥,还是刁蛮任性的妹妹,对她都没得说。 虺蜴为心,豺狼成性,天生反骨,此女断不可留! 第223章 杀心 范美人还不知道,季寒苏忌惮她的狠绝,已经对她生出了杀心。此刻正绞尽脑汁,想要说服季寒苏拉她这一把。 秦王世子的事情,她当真没有掺假。直接和皇上说当然可以,但在她立起来之前,需要有人替她遮风挡雨。 有季寒苏在皇帝面前替他们兄妹说话,这个苦肉计才算周全,更能迷惑住秦王。 到时皇上对他们兄妹委以重任,秦王也会因为她和季寒苏的关系,还有家人的仇恨,对他们兄妹加倍笼络信任。 他们兄妹两边讨好,最后不论是哪边获胜,他们都是有功之人。 范美人擦了擦眼泪,悲戚着道,“若是能够两全,臣妾何尝不想一家人都好好的。只是大错已经铸成,每年修桥铺路,施粥助民,也抵不过他们犯下的罪。” “这些事情,想必朱衣卫都已经记录在案,此刻也无畏辩驳。法不容情,作孽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若是不知内里,还以为她是个多正派的人物。 这大义灭亲起来,脸不红,气不喘,竟无一丝羞愧。 实力派啊! 见季寒苏并未对她嘲讽,范美人心里好受了许多。她虽然做出了取舍,但也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出卖至亲的感觉并不感受,若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她之后的路会比现在艰难更多。 范美人继续说道,“臣妾在皇上面前,还不如娘娘的一根头发丝要紧。入宫也一年了,臣妾和皇上独处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清。” “哪里比得上娘娘,是皇上的心头好,熟悉皇上的性情。您在皇上面前替臣妾说一句好话,比臣妾赌咒发誓十回都有用。” “且这种事情如何做得了假?皇上知道以后,必定会着人去查。只要起了疑心,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事情。” “求娘娘怜悯,给臣妾兄妹二人一条活路吧!” 说完范美人跪在地上,泪水将脸上的妆容,洗得干干净净。平时用心遮掩的几颗小痣,都露了出来。 季寒苏沉默不语,露出权衡利弊之色。犹豫许久之后,才在范美人期待的目光下,点头答应。 “兹事体大,本宫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和皇上开口。” 范美人喜不自胜,总算没白费了这番口舌,“臣妾多谢娘娘眷顾,为表诚意,臣妾回去之后便将名单默写出来,明日亲自给娘娘送来。” “至于那些银两,等臣妾二哥出来之后,便会将宝库的位置奉上,还请娘娘多担待。” 季寒苏淡淡的道,“能说服本宫,是你自己的本事。” “至于其他的,也不用着急这一时半刻。本宫相信,你们兄妹没有那个胆子,敢愚弄本宫。” 感受到季寒苏话里的威胁,范美人露出畏惧之色,急忙说道,“娘娘放心,就算给臣妾兄妹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娘娘。” “知道就好。” “砰,砰,砰。” 门口传来敲击之声,甘凝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娘娘,圣驾已经快到宫门外了。” 季寒苏垂下了眼眸,不自觉的勾勒出一抹甜笑。直到目光不经意的从范美人身上滑过,才将这份幸福收了回去。 “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出来这么久也不见回,身边的人该着急了。” “先回去等着,本宫这里有了进展,再让人给你递消息。” “还有,记得在嘴上多上一把锁。几事不密则成害的道理,不用本宫教吧?” 范美人道,“娘娘放心,臣妾那位堂姑几年前病重没了。如今这件事情,唯有臣妾兄妹,和祖父知晓。就连臣妾父亲,也毫不知情。” 季寒苏端起茶盏,“出去吧。” 范美人跟在甘凝身后,满心欢喜的从合欢宫后门离开。暗道宸妃也不过如此,三言两语便被她说服。 原本就是个宫女,走了大运被皇上看重,就真当自己是人上人了。 在她面前装高贵,一听到皇上要来,露出那副姿态也不知做给谁看。 等她根基稳固之后,今日在合欢宫受到的屈辱,还有范家的血债,她必定会十倍的讨回。 范美人做着美梦,还不知自己的性命,已经被人盯上。刚才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安抚她罢了。 谁让她既蠢又毒,如果直接拒绝,走投无路之下,会做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 ........... 赵琚在合欢宫门口下了辇,门口跪着的全是太监宫女,抬脚直接往寝宫方向走去。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某些人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太好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出来迎接。 不好不坏的时候,十次里面大约会等他五六回。不过这也要在天气好的时候,太冷或者太热季寒苏嫌待在外头难受。 进了寝殿之后,就见靠坐在软榻上,一脸的闷闷不乐。见赵琚过来,也没起身的意思。 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抱着这个想法,赵琚直接坐到季寒苏身边,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在宫门口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又嘟着小嘴儿,一脸的不高兴?” “又是谁惹你了,和朕说说,朕收拾她们,给你出气。” 季寒苏不信的问道,“您真替我出气?那要是您惹的我呢,准备怎么收拾自己,让臣妾消气!” 赵琚被噎得糊里糊涂,脸上挂满了问号,“不是,这和朕有什么关系?!” “朕好好的在勤政殿里批折子,就算来的晚了些,也是因为朝政,怎么就惹你不快了?” “不是这个,公事和私事我分得清楚。再怎么吃醋,也不会和您桌上的那些折子吃醋......” 季寒苏闷闷的道,“是范美人,她刚才来过了。打扮成宫女的样子,您进来之前,刚从后门离开呢。” 赵琚皱眉,这回借着刺客的事情,他把那些早就想收拾了的臣子,埋进去大半。 若不是考虑到大战在前,有些人的位置必须换,有些人还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都想将小本本上记着的那些人,全都处置了。 范家这些勋贵,是他早就想收拾了的那一批。能等到现在,让他们多享了几年富贵,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何况罪不及出嫁女,嫔妃入宫之后,不管姓范还是姓纪,都该和娘家保持距离。 他没有因为这回的事情,牵连到嫔妃身上,是因为他清楚,这些事情不是一个女子,能决定得了的。 要是有人不知轻重,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他也不在乎几个名字都记不住的女人。 第224章 一条心 历来都有后宫不可干政一说,一方面是为了防备夫人乱政,外戚专权。 另一方面,是朝堂上那些大臣,希望能让皇帝按照他们的想法,来治理天下。 权力就在那里,从来都是此消彼长,和别的东西不一样,无法做大做强。自从有了皇帝之后,皇权和臣权的争斗就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你占得多了,我占得就少了,怎么能让后宫妇人再分润一笔。 可于赵琚而言,他能将权力分给朝堂上的那些官吏,为何不能将权力分给自己的枕边人。 和那些大臣相比,夫妻关系难道不更亲密可靠? 赵琚不在意嫔妃们的野心,反正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替她们的儿子争夺皇位。 即便是个蠢货,也知道在做太后和做公主之间,该选哪一个。 而且赵琚也不觉得,这种事情会真的发生。因为笨蛋美人是他爹的喜好,他看不上。 他在意的,是后宫嫔妃与前朝勾结,一味的扶持娘家然后尾大不掉,站在他的对面。 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赵琚看身旁之人,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还以为季寒苏,是在玩儿欲扬先抑那一套。于是也想看看,她会怎么替范家说话。 “她过来找你,想必许了你不少好处,让你在朕面前替范家求情。” “行吧,朕这会儿心情好,给你这个机会。好好奉承朕几句,多想几个理由,看能不能说服朕高抬贵手。” 季寒苏白了他一眼,跟个开屏的孔雀一样,做出这副得意劲儿给谁看? 想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那她多没面子啊。这年头,情绪价值可不便宜。 “您还真看得起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种事情,我可不敢开口。” “再说了,行刺是小事吗?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我抱着华蓥和景昊,一夜没敢合眼。您要是真有个好歹,那我......” “那我不就成寡妇了吗!” 季寒苏脸上的愤怒,当真没有掺假。一半记在刺客身后指使的人身上,一半记在这只孔雀身上。 听见季寒苏说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赵琚心疼之余,还有些心虚。 他离宫之前,已经做好了安排。即便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他们母子的安全都不会有问题。 暗卫一直在合欢宫外保护,她宫里好几个宫女太监,都是特意培养出来的练家子。 寝宫里面,还藏着一条密道。到了危急时刻,林姑姑会带他们母子逃离。 不过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赵琚并没有将这些事情,提前告诉季寒苏。 他就是想要看看,万一他要是有个好歹,季寒苏会有什么反应。 还想让季寒苏知道,如果没有他在背后,撑着她的底气。宸妃之位看似尊贵,到了危急关头,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这妖精要是聪明,就该明白以后要对他好点儿。 心疼心虚之余,赵琚又有几分感动和自得。果然有了孩子之后,心就会变软,终究还是他技高一筹。 谁知接下来就听到她后头那句,好似一盆冰水当头泼下,直接给了他一个迎头痛击。 秋风萧瑟,西风烈烈,也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默默的把手抽了出来,这人有什么好委屈的,该他委屈才对。 季寒苏哭了两声之后,没看见回应。抬眼一看赵琚的神色,直接擦干了眼泪,把范美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解释了个清楚明白。 “我亲缘不佳,这么多年不仅没得到过家人的疼爱,反而受到了至亲的背叛。” “虽然将他们都安排去了楚地,但心里还是盼望他们好。看到别人家庭和睦,父慈子孝,享天伦之乐。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是羡慕的。” “范美人一直被家人当作掌上明珠,受到家里最多的疼爱,放弃他们的时候却毫不犹豫。” 这样的人,就是许下再多好处,她也不能答应。乱拳打死老师傅,终日打雁反被啄的事情,发生得还少吗? 就让赵琚去处置,这样不仅显得他们两个亲近,还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至于赵琚会不会饶了范美人性命,季寒苏一点都不担心。谁愿意在自己身边,留一个又蠢又毒,野心勃勃,还没有本钱的人。 赵琚转动茶杯的手慢了下来,他仔细一想,就知道范美人的打算。 想必也是担心被他看穿,所以才想让季寒苏帮忙。 将死之人,用不着他多费心神。 范家之所以会落得现在的下场,一半原因就是因为安定伯心存奸狡,想要两头讨好。 墙头草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安定伯尚且不行,她又是哪来儿的信心? “总有人看不清楚自己的地位,有那么点儿小聪明就自以为是。” “皇上想怎么处置范美人?” 赵琚看着季寒苏,似笑非笑的反问道,“宸妃娘娘替朕管理后宫事务,可不是只负责那几册账簿就够了的。” 季寒苏撇撇嘴,这事儿好办也不好办。要在宫里弄死个不得宠的嫔妃,并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是皇帝还默许了,就算有什么地方处理得不到位,也不怕被追究。 可床榻之上的应达,又没有别人知道。起居注里面,也不会被记录。 要是哪天她和赵琚闹矛盾,这人口风一转不认账了,那她不是直接点蜡? 再说了,谁知道他这个时候说这些,是因为爱她,所以想给她权势,还是想试探她? “我这是协理,名不正则言不顺,再说以前也没做过......皇后刚陪您祈雨回来,是有功之人,这事儿还得她来。” “即便您放心我,我也不放心自己。” 才拿她和容妃立了威,她也送了皇后一份大礼,事情没成之前,还是要低调些才好。 赵琚见季寒苏拒绝,也没强求,“既然你这么说了,朕也不勉强。” “后宫这么大,嫔妃们都有自己的打算,也只有你和朕是一条心。” 第225章 标题又又飞了 第二天早上,赵琚起床的时候,季寒苏还躺在床上,没有醒来的意思。 自己将衣裳穿好,打开房门的时候,高程正靠在门框上打瞌睡。 被开门声惊醒,连忙站直了身子,和赵琚尴尬的笑道, “奴才参见皇上,也不知怎么竟睡熟了过去,差点儿耽搁皇上起床,还请皇上恕罪。” “是朕今日起得早了,和你没关系。” 说罢,赵琚看向旁边候着的甘凝,“朕有事先走了,娘娘昨日累着了,让她好好歇着,别被人打扰到。” 甘凝笑着说道,“奴婢遵旨。” 皇上疼爱娘娘,合欢宫上下,才能一直有好日子过。 出了合欢宫,赵琚坐在步辇上想了一路。若只是单纯的处置一个美人,皇后责无旁贷。 但这个美人的事情牵连到前朝,又知道些不该知道的秘密,皇后也不便知道得太多。 昨晚上他顺口提了一句,季寒苏就推荐了皇后。看似谦让,实际上是在给皇后挖坑,顺便再试探一番,他对皇后的态度。 真是只小野猫,半点亏都不肯吃...... 高程走在赵琚身边,总觉得右半边身子有些发凉,忍不住想要哆嗦。偷偷望了眼赵琚,虽然面色如常,瞧不出什么名堂。 但以他这二十多年,当差的经验来看。皇帝现在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 明明才从合欢宫里出来,走的时候还让奴婢们不要打扰,也不像是欲求不满的样子的...... 唉,都说他这个大太监风光无限,实际上天下从来就不会调馅儿饼。 他这差事要让那些大臣来干,就是个无权无势的五品员外郎,估计都看不上。 胡思乱想的走在路上,还要分出一只眼睛,一只耳朵留心着皇帝的事情。以免有什么突然要吩咐的,他没有注意到。 没一会儿就回了勤政殿,今儿个虽然没有早朝,但送来的折子,比以往要多的多。 高程见赵琚顺溜的拿起一张折子,直接就开始看,为难的道, “您这一大早起来,连早膳都没用呢,就开始处理这些。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又要怪奴才照顾不周了。” “怎么,皇后经常叫你过去,询问朕的事情吗?” 赵琚问了一句,也没影响到他三两下就看完一张折子。 芝麻大点儿的事情,还拿到他跟前来。随便回了个知道了,就丢到旁边,开始处理下一份。 高程笑着回道,“皇后娘娘关心皇上的身体,担心您废寝忘食起来,就忘了保重自己的身体。” “每回奴才过去传话的时候,皇后娘娘通常都会问上两句,顺便提点奴才要好好当差,不要辜负了皇上对奴才的信任。” “皇后有心了,除了提点,平时也没少给你甜头吧?” 高程笑眯了眼睛,“都是因为有皇上的福泽庇佑,所以娘娘们才肯高看奴才一眼,赏了这么些甜头下来。” “不瞒皇上,奴才这几年攒的金银瓜子,金银花生,还有珠宝玉器之类的东西,比以前那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奴才自己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大半都送回了老家。给家里几个兄弟,每人都置办了一间青砖大瓦房。” “还有已经出嫁了的姐妹,也都补了一份儿嫁妆。好让她们面上好看些,在夫家挺直了腰杆儿。” 他收的那些好处,都是赵琚同意了的。收这么多银子,他其实也很辛苦。 只是他若是不收,不论是前朝的大臣,还是后宫的嫔妃,心里都会有想法。 既担心他婉拒得装模作样,生怕得罪了他这个帝王心腹。又怕是不是皇上对他们有意见,所以他这个督太监,才不敢收他们的好处。 不过是花钱买心安罢了,难不成还真指望他这个大太监,为了这三瓜两枣,就替他们办事不成? 赵琚随口说道,“你们这才叫做是一家人,亲缘上朕还不如你。” 他们这家人,父不慈,子不孝,兄不悌,弟不恭。以前他不明白,为何小时候那样疼爱他的父皇,突然之间就对他不闻不问。 难得见上一面,也很少会有好脸色。好像从前的那些关怀,都像是假的一样。 直到他成婚生子,做了这几年的皇帝之后,才终于明白为什么。 高程心中惶恐,后悔不该提起家里的事情,赶紧找补道,“皇子公主,都是再孝顺懂事不过的了。皇上子孙满堂,大乾江山代代有人。” 赵琚笑道,“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看把你给吓的。朕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还不至于在意你这些。” 高程腆着笑脸,给了自己两巴掌,“奴才人小,脑门儿也小,一时没反应过来。” “让皇上误会了,是奴才的错!” 原本是想劝皇帝用早膳,也不知怎么的,就扯到这些事情上。一个回答不好,就容易伤人性命。 可不能再继续这样发散下去,不然要是牵扯到别的危险话题上,他才熬了一夜没睡觉的脑子,容易跟不上皇帝的反应。 高程又把话头绕了回去,“皇上说了这么会儿话,可是渴了?” “大清早就喝茶伤脾胃,御膳房准备的豆浆,是按照宸妃娘娘新给的方子做的,您正好尝尝鲜。” “您之前还说青笋肉丁的包子不错,奴才也让御膳房准备了,要不让奴才伺候您用两个?” “让他们抬上来吧。” “诶!”高程高兴的应了一声,伸手拍了两个响亮的巴掌,门口有序的进来十来个小太监。 六个人抬着一张摆满食物的紫檀餐桌,剩下的几个抬椅子的抬椅子,端水盆的端水盆。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几乎听不见声音。 准备就绪之后,高程给赵琚盛了一碗豆浆,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笑容灿烂。 “对了,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请皇上吩咐。” 赵琚一个眼神,高程立刻懂事的将耳朵凑了过去。听完之后也没多问,小事而已,他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皇上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一定办得妥当、漂亮。” 第226章 清萍不想太辛苦 太安宫明面上平静得像是一潭池水,暗地里却是暗潮汹涌,稍不注意就会将人吸入底下的暗河。 早上请安的时候,娘家有人牵涉到里头的嫔妃,都一脸愁容。 其余嫔妃虽有看笑话的,但也担心沾染上麻烦,都只顾着自己的事情。皇后没问到她们头上,坚决不多说半个字。 唯有李昭仪脸上带着微笑,一如既往的奉承皇后。妙语连珠,逗得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直到皇后被一连串的马屁,拍得通体舒坦,椒房殿才清静下来。 “这几天的事情,你们想必也听说了不少。皇上与本宫为解关中旱情,祭拜之后终于求得天降甘霖,百姓们辛苦这大半年,终于不会颗粒无收。” “谁知乱臣贼子图谋不轨,竟趁皇上天坛祈雨的时候行刺。” “幸好皇上乃是天命所归的明主圣君,利箭有灵当胸而停,不肯行此大逆之举。皇上安然无恙,大乾免于危难。” 两天前头一次听孟旭胡诌的时候,皇后还觉得这话过于不要脸。从某些方面讲,甚至能说是对他们智慧的羞辱。 但现在她已经全然接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利箭的确穿透了赵琚的外衣,且连他胸口的皮肤都没能刺破。 至于金丝软甲这种宝贝,她身为皇后,之前都没听说过世间还有这种宝贝,何况是其他人。 这才叫祥瑞,吉兆,化腐朽为神奇!神话几句又怎么了,只要皇上当真了,文武百官也会当真。 官员们相信这就是事情真相,百姓也会对皇上更加拥戴。 内情究竟如何这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 “皇上洪福齐天,福泽万代。自然不会被那些宵小之徒的下作手段所害。” “臣妾那天早上刚醒来,就听人说皇上祈雨遇刺,当时就厥了过去,差点就被吓死。” “醒来之后又听到说皇上安然无恙,才把心放了回去,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可不是吗,因为这事儿下狱的官员,大大小小加起来,听说已经有了近百人。皇上已经下旨,此案由刑部和朱衣卫一同审理。” “要臣妾说,皇上就是太仁慈了。那些被抓起来的人,又有谁身上是真的干净。” “就算没在这事儿上掺和,那也一定有别的官司在身上。以往藏得严实没被发现,如今进了诏狱还不是竹筒倒豆子,招个一干二净。” ........... 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兴致一起就没忍住。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提到徐婕妤等人,但几人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 即便范美人和曹美人两人,也不例外。事情一日没有尘埃落定,就可能会存在变数。 李博约为了自保,将她们几家都当成了替罪羊。这种情况下,不论是谁都很难有好脸色。 皇后道,“前朝的事情皇上自会处置,咱们姐妹就只管闲着,别的事情都不用操心。” “本宫知道,你们之中有部分人的娘家,也有被波及到的,心中难免不安。” “不过眼下事情还没查明,皇上是圣明天子,不会让臣子蒙受不白之冤。只要行得端,坐得正,就不用担心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再说罪不及出嫁女,既然已经进了宫,就是皇上的人。事事要以皇上为先,身家荣辱都只系在皇上一人身上。” “只要记住这一点,皇上宽和长情,不会因为前朝闹出来的不快,迁怒到你们头上。” “本宫也知道,法理不外乎人情。只要你们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宫里,真要有什么情况,本宫自会替你们劝着皇上。好歹念着你们的好处,从轻发落。” 徐婕妤和其余几人明白,皇后当众和她们说这些,既是安她们的心。 也是在告诉她们,别想在她面前耍花招。只怕请完安回去之后,她们再想出门,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论心里做何感想,面上众人都低头表示同意。范美人原本想晚点儿再去南熏殿一趟,但看这情况,决定请安过后就找机会和安妃巧遇。 皇后坐得有些久了,越发觉得腰酸,连带着背也不舒服。目光从嫔妃身上滑过,发现季寒苏脸上的疲倦比她还重。 想到昨天晚上,赵琚去了合欢宫,就觉得心中酸涩。端起茶桌上的花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茉莉花和绿茶的清香交融,才将那股让人作呕的味道,给压了下去,只是腰背也酸软得更厉害。 原本还想再挑拨几句,压一压季寒苏和容妃的气焰。现在难受起来,也没有了心情。 左右以后的日子还长,不差这一句两句的。 让人散了之后,皇后回到寝宫第一件事,就是靠在软榻上,让清萍替她按两下。 “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娘娘稍微等等,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刚才芳嬷嬷发现皇后不舒服,就悄悄吩咐了个小宫女,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太医院了。 皇后疲倦的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渐长的原因,本宫这几日总觉得胸闷难受,腰腿也不舒服。” “兴许是出宫这几日累着了,休息两日就好。” 芳嬷嬷道,“还是让太医看过,才能放心,以免小病成了大病。” 清萍道,“依奴婢看,娘娘就是操心太多给累的。不仅要照顾皇子公主,伺候皇上,还要盯着满宫的嫔妃,操心前朝的事情。” “您就只有一个人,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盘算着皇长子的未来。” “奴婢知道您一直想将宫权夺回来,可这些事情本就细碎繁杂,要占用大量的心神,总归是要分给别人的。” “康妃您不放心,,李昭仪家世太好,舒嫔不愿沾染这些,其他人位分又低。奴婢觉得,为了您的身子着想,还是缓一缓吧。” 皇后无奈道,“本宫多操劳些没什么,实在不行也还有你们替本宫分担。” “身为后宫之主,让别人越俎代庖,算什么事情?” 清萍:...... 她虽然是奴婢,但其实并不想过得太辛苦。以前只用端茶递水,现在事情越来越多,她已经有一个月没休息过一天。 刚才那些话,她是真的心疼皇后,顺便也心疼心疼自己。 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含露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范美人落水了!” 第227章 双亡 范美人落水? 皇后猛地睁开眼睛,直接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无缘无故的,为何会落水?” 含露道,“说是范美人觉得天气热,所以选了绿荫最多的小路。路过飞花池的时候,去采池边的水仙,一时没注意脚下,才掉了下去。” “身边伺候的人呢,都是吃白饭的不成,竟然让范美人亲自去采。” “人救上来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含露回道,“事发突然,范美人的宫女跳下去营救,没成想竟是个不会水的。” “被人发现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呛了好几口水。过来禀报的人说,范美人主仆两个的情况,看着似乎都不太好。” 过来回禀的人这么说,看来这两人是凶多吉少了。虽然宫里膝盖深的水池子,都能淹死人。 但死的几乎都是奴才,嫔妃已经是多年未有过的事了。若说皇后原本只有三四分的疑心,那现在就是十分的确定。 皇后脸色凝重起来,直接从榻上下来,匆匆往外走去, “备辇,本宫要亲自过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宫中行凶。” 芳嬷嬷和清萍对视一眼,然后立刻跟了上去。范美人家里正遭难呢,怎么会有心情去采飞花池边上的水仙。 主仆两个都被泡在水里,过了好一阵才被发现,这要不是人为谁信? 尤其是飞花池还靠近椒房殿,差不多是在皇后眼皮子底下。 凶手要是能在椒房殿周围,对刚请安离开的嫔妃下手。那是不是也能把手伸进椒房殿,让皇后步范美人的后尘? 这事儿不弄清楚,皇后从今日起都要寝食难安了。 一行人刚准备动身,就遇上被派去太医院请人的玉秀,和提着药箱的齐太医。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说道,“既然遇上了,那就跟在后头,随本宫一起过去,说不定还要劳烦你帮忙看看。” 齐太医道,“微臣遵命。” 不是说皇后很不舒服,正在椒房殿里等着。当时玉秀焦急的模样,也不像是装的。 可这会儿他到了椒房殿,皇后的气色红润,还有心思出门。 是不是真的病了,没有把脉问诊之前,只凭望气他还看不出来。但有人得罪了皇后,使皇后动怒他倒是看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还要他这个太医经手。 齐太医原以为会有一场好戏可看,没想到步辇才抬起来,皇上身边的来宝公公,就拿着柄拂尘,往这边过来。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您这是准备出门?看来奴才今日运头不错,正巧遇见了。” “范美人落水,本宫正要过去瞧瞧。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皇上那里有什么吩咐?” 来宝道,“回皇后娘娘,奴才这会儿过来,也是因为范美人的事情。” “您还不知道吧,范美人与她的贴身宫女不通水性,被巡逻的侍卫发现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太医过去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没了。奴才过来的时候,两人的尸体已经送往百安宫治丧。” “皇上的意思是,虽然范家有罪,但范美人并没有参与其中。晋范美人为婕妤,以婕妤之礼下葬。” 皇后一愣,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过了好几个呼吸才回过神, “皇上有说为救范美人......范婕妤而死的那个宫女,该如何处置吗?” 来宝笑着回道,“皇上未曾提过,自然是按照宫里一直以来的规矩处理。奴才死后尸骨火化,骨灰洒到往生井中。” 皇后:...... “本宫知道了,既然皇上已经吩咐过了,那就辛苦来宝公公再跑一趟,让容妃看着处置吧。” 说完,皇后抬了抬右手,步辇就被放了下来。芳嬷嬷立即将手伸了过去,让皇后扶着起身。 “娘娘请慢,皇上说了,您是后宫之主,这种事情还是由您安排,才是名正言顺。” “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皇上,本宫时刻都记着自己皇后的身份,会将范婕妤的丧仪办得恰到好处。” 第228章 故意 来宝传完话,和皇后行了个礼,就照着来时的路回去了。这边刚走远,皇后就头眼一昏,身子一软就往旁边倒,吓芳嬷嬷和清萍等人一跳。 到底是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芳嬷嬷和清萍一边叫着皇后,一边和两个小宫女,将人往寝宫抬。 场面虽乱,但井然有序。七手八脚的将皇后抬上床后,齐太医赶紧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 让人喂皇后服下之后,又在皇后右手虎口处,用发簪粗细的银针扎了一针。拔出之后,立刻冒出了好大一滴黑红色的血珠。 血一放完,皇后手指就动了动,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齐太医道,“皇后娘娘娘娘心气郁结,肝火旺盛。刚才又在太阳下停留了一阵,想是因为暑热的缘故,才会突然如此。” “刚才服用的药丸,乃是太医院常用的霍香清心丹。具有清热解毒,解表宣肺,治疗夏伤暑湿效果甚佳。” “再加上银针放血,娘娘的急症已经缓解。微臣再为娘娘开一副清热解毒,疏风散热的汤药,先用上三日。之后微臣再根据娘娘的症状,调整药方。” “娘娘若是有功夫,还可以沐浴更衣之后,点上一柱清香,听一些舒缓悦耳的琴曲。” “人的心情好了,身体也能恢复得快些。”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只有一个意思。皇后这病是心病,纯粹是被人给气的。自己要是想不开,这药方换来换去也好不了。 皇后道,“本宫知道了,劳你跑这一趟。清萍,带齐太医下去喝杯茶水,休息片刻再回太医院。” “是,奴婢明白。” “齐太医,请往这边儿来。” 两人下去之后,皇后闷闷的道,“本宫有些渴了,倒杯清茶过来。” 芳嬷嬷将桌上的茶水端了过来,又在皇后身下垫了两个枕头,“娘娘您慢些喝。” 一盏凉茶下肚,皇后终于舒服了些。只是想到刚才来宝来传赵琚的话,又悲从中来。 “你说......” “皇上是不是故意做给本宫看的?他让人在飞花池淹死范美人,可见对本宫和孟家不满。” “天坛祈雨时的那一箭,皇上当时并未有责怪之意,还温言宽慰,让本宫和哥哥放宽心。” “如今却出了范美人的事情,一定是有人从中挑拨的。” 皇后直接将这件事,记在了季寒苏的头上。谁让昨天晚上是合欢宫接的假,其他嫔妃还没和皇帝私下接触过。 不怪皇后想这么多,实在是宫里规矩如此,赵琚的态度显然是不合常理。 范美人家中出事,但入宫之后并未触犯宫规。按照宫里的规矩,若嫔妃无过,离世之时会升一级位分。算是给一个安慰,葬礼也能好看些。 落水才多久,即便确认人已经没了,按之前已经通知了她这个皇后,她没有吩咐之前,竟然直接将尸身送去了百安宫。 飞花池靠近椒房殿,离勤政殿还要远些。她这边才刚动身,来宝就带来了皇帝的旨意,除非早就知道范美人会在何时出事。 以婕妤的位份下葬,便是告诉大家,这事儿的确是个意外。 可范美人的贴身宫女,是救主而亡。按照惯例,奴才殉主是值得称赞的一件事。死后尸身,不用被火化撒入往生井。 百安宫会安排一具薄棺,还有一份赏赐作为陪葬品。停陵期满之后,随同主子,葬在嫔妃地宫旁边的耳室。到了九泉之下,继续向主子效忠。 皇上按规矩给了范美人死后的哀荣,又不按规矩恩赏她殉主等奴婢。 往深了想,这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对范美人的态度并没有多待见,也不承认那个宫女是救主而亡。 芳嬷嬷倒不觉得是合欢宫进的谗言,不是因为她多相信季寒苏,而是因为这说不通。 “可是皇上为何要让范美人死?范家的情形虽然不好,可眼下也还没有盖棺定论。” “看皇上的态度,也不像是想要牵连后宫的样子。真想要范美人的命,一句口谕即可。何况家里涉事的嫔妃好几个,其他人不都好好的?” “奴婢觉得,或许这事儿是我们想多了。范美人就是自己作的,运气太差被老天给收了去。” “皇上对娘娘和孟家一直信任,是不会这么对娘娘的。” “不为别的,只为您为皇上生的一双儿女。皇上舐犊情深,只要顾念着王长子和兰陵公主,您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撼动。” 想到两个孩子,皇后的脸色和缓许多,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笑意。她最自得的,不是皇后的身份,而是有这么一对孝顺的儿女。 每次看见他们,比看见皇帝更让她高兴。但高兴过后,又忍不住会想,赵琚以后的皇子公主会越来越多。 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一多就不值钱了。但皇后的身份既是荣耀,又是枷锁,她不能轻举妄动。 还是要有几个得力的帮手才行,她不方便做的事情,需要有人代劳。 “若是能在嫔妃身边,安插个自己人。也不用他们做什么,只要隔三差五的挑唆几句,让那些嫔妃斗得更厉害些就好了。” 皇后叹了口气道,只是这样的人,也不好安排。 那些嫔妃入宫之前,伺候她们大小丫鬟少说也有七八个。不说御下的功夫有多好,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奴才摆布的。 而能做好这事儿的奴才,放在别处的用处更大。 这边皇后因为范美人的事情耿耿于怀,那边儿其他嫔妃听说之后,即便有人平时与范美人关系不睦,也没人觉得高兴。 徐婕妤几个被吓得差点儿厥了过去,躲在屋里哭得像是死了个亲姐妹似的。生怕自己不知何时,也会糊里糊涂的赴了范美人的后尘。 南熏殿, 安妃回到寝宫,就把其他人都打发下去,屋里只有她和秦美人两个。 “娘娘,您说范美人这事儿......”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出了这个门儿,不管是谁提起这件事儿,都只能是一个意外。”安妃打断她的话,冷冷的道。 秦美人点头道,“臣妾知道,可不敢在外头和人议论这些。” “早上请安的时候,臣妾还和她说了两句话。范美人对臣妾的态度,比以往客气了许多。” “话里话外还和臣妾暗示,她对娘娘佩服不已。臣妾还在心里笑话了两句,让她入宫之后就对皇后殷勤奉承。如今遇上了难事,皇后却不上心。” “现在想要临时抱佛脚,有娘娘替他们一家说话,哪儿来这么容易的事情?” “谁知才不到半日,主仆两个就被送去了百安宫。” “这世事无常的,臣妾想起来心里发毛得厉害,还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在宫里待的久了,安妃比秦美人的感受更深。以前在王府的时候,赵琚也有好几个不得宠的侍妾,一年到头就只有过节的时候,能在角落远远见上两日。 但除了不受宠之外,他们娘家要是被人欺负,赵琚知道以后,只要是他们占理,就不会置之不理。 大家都觉得楚王殿下,是个念旧情的人。后来搬进太安宫,只要是王府里的旧人,至少都得了个美人的位份,所有人更觉得皇上长情宽仁,厚待嫔妃。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皇帝就变了呢?似乎是对柳婕妤处置,因为合欢宫的事情,柳婕妤连皇上一面都没有见到,就直接被罚进了冷宫。 若是按照他以前的脾气,无论如何也当面询问两句,听过柳婕妤亲口申诉之后,再做处置。 那之后她动不动就被禁足,还要抄写宫规,手疼得都捏不紧筷子...... 再往后新人入宫,前头那几个月闹得宫里没个消停。起疹子,落水,断腿,重伤,进冷宫的...... 安妃想明白了,经过飞花池的那条小路安静凉快,还可以直接到南熏殿附近。 范美人想来求她,手里的定是有筹码,且多半能让她和于家心动。 也有可能是威胁,而皇上心里多半是知道的。 “皇上这是被后宫不断生事给烦的,早就提醒过她们,外头的事情与后宫无涉,还不死心。” “想在宫里串联给娘家找条活路,也要看皇上愿不愿意。刺王杀驾这样的事情,本宫娘家可不敢沾染。”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真要让她进了南熏殿,本宫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第229章 请皇上严惩 安妃对范美人这样的,一直都十分不屑。不是因为家世位分,而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些拎不清的。 别看她整天有事没事的,喜欢在宫里掀起风浪。不是和这个过不去,就是和那个有嫌隙。 实际上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清楚得很。 后宫争斗而已,哪朝哪代没有?只要不触及到皇帝的底线,再生气也有限。 即便责罚,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最后多半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何况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副德行。嘴上说着要她们和睦,以姐妹相称,不能嫉妒让后宅生乱。 实际上心里巴不得,看到一群女人为他们争风吃醋,没造成严重后果之前,就都是情趣。 秦美人道,“这些大家族荣耀了一百多年,树大根深,族人不知有多少。再加上姻亲故旧,消息灵通是应该的。” “能让她们视作筹码的秘密,的确不会是小事。臣妾当时也没反应过来,在椒房殿的时候,就不该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事情。” “若是直接将她那话堵了回去,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 “要是皇上因此而误会娘娘,就都是臣妾的罪过。” 安妃对她是真的不错,她不是个贪心的人,若能一直过着现在这样的日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两个多月前,宫外有消息传来,她表姐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难产,挣扎了两天之后,母子两个还是都没保住。 这种事情她从小到大,已经听过了不少。秦家权势没多大,人口却一点都不少。她嫡亲的堂姐妹,就有近二十个。活到出嫁的,也有十二三个。 族里的姐妹侄女儿加起来,已经出嫁了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个。 那么多人嫁出去,因为生育而亡的,仅传到她耳边的,就有七八个。再加上她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嫁人生子是她一直以来的噩梦。 所以知道自己被选为秀女的时候,她简直高兴坏了。要是嫁给寻常男子,若她迟迟不见生育,不知有多少人给她脸色看。 即便是原配发妻,日子也不会好过。娘家跟着抬不起头,说不定自己的嫁妆,都要便宜了别人。 但嫁进宫里就不同了,嫔妃没有生育多正常啊。三宫六院嫔妃无数,皇帝只有一个,一年也沾不到几天恩宠。 生不了孩子也不是她的问题,完全是因为皇帝不来。至于无子嫔妃要被殉葬的事情,秦美人表示那是二三十年后的事情。 她家里的女眷,没有死于生育的,也大多在四十多五十出头就没了。 而皇帝赵琚的那些近亲,从太祖皇帝开始,下头的几代帝王,至少也是满了六十岁才驾崩。 秦美人对赵琚驾崩的时间很看好,自己大概率是活不过他的! 且若能挺到最后,即便是殉葬,那她也赚了。 无忧无虑的享几十年的清福,不比她那些既要伺候公婆,又要管理内宅,负责家里的人情往来。 忙得三更眠五更起,还要生儿育女,提防妾室的姐妹要好得太多! 想到这些,秦美人看安妃的眼神,比之前更真切了。那实打实的担忧,让安妃都感动了。 “你不用担心,本宫心中有数。皇上不一定相信本宫,但他一定会相信自己。” “毕竟哪个宫里,没有他的耳目。” 秦美人惊道,“你是说皇上在咱们身边,都安排了细作?” 在别的宫里安插钉子,在后宫十分常见。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做事更小心,不被发现罢了。 可皇帝给嫔妃身边安排这些,她之前当真是从未想过。 安妃白了她一眼,多大点儿事,这样一惊一乍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只准我们这么干,就不准皇上这么干?南熏殿的那个,本宫一直养得好好的。” “你整日的不求上进,除了在本宫面前说些好听的,就是想着吃好点儿,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美人笑着讨好道,“那也是因为娘娘厚待臣妾,所以臣妾才能说出那些真心话。” “至于什么上进不上进的,皇上不喜欢臣妾这款,臣妾就是再上进也没用。何况有娘娘关照,臣妾还用得着担心前程?” “臣妾就想日日跟在娘娘身边,和娘娘说说话,臣妾才觉得心安。” 安妃扬了扬下巴,有秦美人在身边跟着,时不时的奉承两句,的确让她觉得舒服。 没野心也有没野心的好处,虽然做事不够干练,但也不用担心养大了胃口之后,会反噬其主。 ............. 行刺这种大案牵连者众, 一般来说,先要仔细调查,将涉案人员都查个底儿朝天,一切查清之后再上报给皇帝。 皇帝心里不管有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这些罪臣。也都要放到朝会上说两句,让朝堂上那些大臣各抒己见。 这个时间有长有短,一看皇帝态度,二看利益争夺。如果皇帝态度暧昧,或者威信不够,来来回回吵上几个月,最后还没出结果的也不是没有。 赵琚显然不是这样软弱仁爱的皇帝,杀死兄弟都毫不手软,怎么会在意几个罪臣的清白。 仅仅只是几日,朱衣卫问都没问刑部一句,直接将早就准备好的供词,递到了勤政殿的书桌上。 赵琚看过之后,确定没有问题。第二天上朝,就直接将这些证据发了下去,让文武百官阅览。 上面不止有行刺一桩,还有这些家族以往做下的那些恶事。桩桩件件,可谓是罄竹难书。 白纸黑字写得这样齐全,连三四十年前的一些事情,时间地点动机都清晰明了。 很难让人相信,只是几天时间就被审出来的。 这些大臣拿着供词,你看我我看你,脸色越来越难看,之前准备好的那些说辞,一句都没被拿出来。 “藏污纳垢,耸人听闻。恳请皇上严惩罪人,莫要让他们玷污了大乾的朗朗乾坤!” “请皇上严惩罪人!” 带头请求赵琚严惩他们的,竟有大半,都是涉事官员的姻亲故旧。 第230章 接回去 这事儿当真怪不得他们,原本他们还想着,诏狱里的那些人,到底和自家相交多年。 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即便是装模作样,也要替他们求两句情才是。 毕竟按照他们犯下的罪过,即便是被诛九族,都没有半点冤枉。 他们劝上几句,改成诛三族,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未满十岁的孩子也能保住性命,即便为奴也是保住了一条血脉。 谁知这几家人,当真是不当人子。借着各种关系,竟把手伸到了他们的后宅。 自己家里一滩烂泥就算了,还想要拖他们家下水。他们可是家风清正的人家,不能被牵连进去。 至于这上面的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皇帝在朝会上拿出来,就已经是判了这些人的死刑。 且以他的态度来看,并不想牵连到他们身上。 否则为何交到他们每人手里的供词,除了损害朝廷的那些之外,涉及到各家私隐的内容,都只有他们各自有关的那部分。 好些个太监守在旁边,眼神凌厉的盯着他们,不让交换手上的正供。 摆明了既是威胁,也是安抚,他们还不得不对皇帝感恩戴德。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哪里比得上自家的安稳。大臣们个个都知情识趣,包括李博约这个几朝的老臣。 他手段一向凌厉干净,那几家勋贵一直是以徐家为首。他安排事情的时候,一直是派心腹和徐家家主一人联系。 手里握着他的命脉,罪责越是厉害,他越不敢透露半个字,不然他徐家就真的要绝后了。 赵琚将众人的神色收于眼底,目光从最前头几个重臣身上滑过,并未有丝毫停留, “既然诸位爱卿都觉得,这些人罪不容赦,应该从严处置,那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过诛九族的话牵连太广,是有些伤天和。就改为诛三族吧,让其他人引以为戒,莫要再行不法之事。为了一时的好处,搭上全家幸福。” 一群大臣:...... 怎么把他们的话给抢了?所以是他们担了残忍暴虐的名头,皇帝成了仁慈心善的白莲花? “皇上圣明!”一群大臣喊得既真心,又不那么真心。 .......... 早朝上赵琚对那些罪臣的处置结果,像长了腿一样很快就席卷后宫。嫔妃里面有人欢喜有人愁,太医院的业务突然激增,迎来了这大半年来的小高峰。 曹美人听说全家都没了,顿时一阵天旋地转。随后抓着小太监的手,焦急的问道, “那我娘呢,她怎么样了?” 小太监道,“美人放心,来宝公公让您不必担心。皇上上朝之前,就已经吩咐人去诏狱传达了旨意。” “不仅赦免了您母亲的罪责,还赏赐了两百两银子。萧美人知道后,让人传了话回去。这会儿萧家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将您母亲接回去安置妥当了。” “萧家?” 曹美人先是狂喜,随后又皱起了眉头,她还在为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 自从她们几家下狱被抄,而萧家安然无恙,舅舅丝毫不念血脉亲情,不在意她娘这个,为他付出许多的亲姐姐。 从那时起,她心里就不认萧家是她的外祖家。 这会儿将她娘接回去,不过是见皇上赦免了她娘。以为她在宫里有几分能耐,所以锦上添花罢了。 小太监能在勤政殿当差,还被来宝看上吩咐跑腿儿,也是个精明强干的。 后宫上至皇后,下到选侍,家里是什么爵位官职,和其他嫔妃是什么关系,他心里都清楚得很。 曹美人一皱眉,他就猜了个大概。然后他说萧家之前那么做,虽然显得凉薄了些,但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的道理,连他都明白。姐姐再亲,也亲不过一大家子的身家性命。 现在人家愿意把姑太太接回去,不管是为了脸面好看,还是真的因为愧疚。对曹美人的娘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否则一个落了难的女眷,丈夫儿子全都获罪,被推到菜市场砍了头。即便是被赦免,也是孤身一人。 身边若没有个帮衬,女儿位分不高在宫里苦熬。什么时候被人寻仇,人没了十天半个月被发现才是常事。 小太监眼珠子一转,觉得曹美人能保住亲娘,不是自己有手段,就是身后有依仗。 和其余几个只能看着娘家完蛋,除了干着急,一点儿力都使不上的婕妤美人不同。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达了,他这会儿说几句好话,就能结个善缘,也是一件好事。 何况萧美人也给他塞了红包来着,他也不是收了钱不做事的人。 “萧家到底是您的外祖家,将夫人接回去供养,总比在外头租一间屋子住要好,至少不用担心那些泼皮闹事。” “奴才说句不好听的,这次被牵连进去的主要几家,都被判了夷三族。成年男女里头,只有您母亲逃过一劫。” “听说其余几家能高兴吗?还有曹家那些族人,能放过您的母亲?他们现在遭逢大难,家里的财产都被抄了个一干二净。” “要是不缠上你母亲,他们怕是连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来。到时候您说夫人管还是不管,您又真能放下夫人受苦不成?” “萧家家大业大,到底是您母亲的至亲。有他们拦在前头,您母亲才能过得安稳。” 曹美人道,“我知公公说的都是正理,也是设身处地的为我们母女考虑。” “有些事情,想清楚容易,想明白却难。不过眼下这般,即便不想明白,也是不得不明白了。” 小太监道,“美人一看就是个通透的人,奴才这点儿愚见当不得什么。”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振作起来。咱们皇上最重视子嗣的,您若能早日诞下皇嗣,想要什么没有?” “到时候皇上加恩,保管夫人比从前更风光。” 曹美人浅浅一笑,“借公公吉言,我也想着这一天呢。” 等人走后,曹美人坐到梳妆台前,拿起台上的香囊,一边哭一边笑。 她得争气,这样她们母女两个才有好日子过。 第231章 皇恩浩荡 前几天那场大雨之后,天气虽然凉快了一些,但暑热依旧没有退却。椒房殿地方宽敞,每日用的冰,就要十五六盆。 即便是这样,皇后仍旧觉得不够。 苦着脸将药喝完,用清茶漱过口后,含了一颗蜜饯在嘴里。 “摆了这么多盆冰,还是闷热得厉害。也不知道下回下雨,又是什么时候。” 皇后道,“去拿一碗冰镇绿豆汤过来,本宫喝了也舒坦些。” 芳嬷嬷急忙说道,“我的娘娘,齐太医说了,您身上湿气重,不能再吃冰的。” “而且这绿豆汤,是解药性的东西。您现在正喝药呢,更是半点都沾不得。” “可这天气不好受,本宫心里烦躁得厉害,还怎么养病?” 芳嬷嬷道,“奴婢这就让人去多取些冰来,在您身边多放几盆,这样就不觉得热了。” “不行。” 皇后苦恼的道,“当初缩减后宫用度的事情,是本宫提的。如今各宫用冰都比往年少些,本宫怎么能打自己的脸。” 芳嬷嬷道,“娘娘不用担心,超出份例的那些,咱们自己用银子补上即可。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让奴才们取的时候小心些,别太打眼就是了。” 皇后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拒绝,“算了,如今这些事情,都是宸妃和容妃两人在管。” “她们知道了,一定借此看本宫笑话,本宫岂能如她们的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也热不了几天了。” 芳嬷嬷听完,对皇后心疼得厉害。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居然还要被两个嫔妃掣肘,寝宫里想多放一盆冰都不行。 含露一直想要在皇后面前得脸,这样也能早日完成季寒苏的吩咐。 此时见两人为暑热为难,虽然她觉得,寝殿里的冰盆已经够多了,一点都不觉得热,但本着主子永远都是对的这条铁律,直接说道, “奴婢倒是有个法子,能让娘娘觉得没这么热。” 皇后闻言露出一个笑脸,“什么法子,你只管说。若是真能让本宫舒服些,本宫那枝绞丝梅花镯子就赐给你了。” “娘娘稍等片刻。”含露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好大一把折扇。 站在冰盆后头,用折扇朝皇后扇风,凉气瞬间将皇后包裹住。 芳嬷嬷占在皇后身边,忘了挪位置,被凉风一卷,冷得打了个哆嗦。 一边在心中暗道,这个含露扇起扇子来也忒卖力了,一边默默的往后退了一下步,她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受不得太多凉气。 “皇后娘娘,您看这个力道是否合适?要是觉得不够,奴婢还可以再用力些。” “这个力道就好,这一凉快起来,本宫的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嬷嬷去将那只镯子拿来,顺便把本宫妆台上那只蜜蜡戒指,也一并赏给她。” 含露赶紧谢恩道,“奴婢谢皇后娘娘恩赏!” 皇后道,“起来吧,只要好好给本宫当差,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含露表忠心道,“主子对奴婢恩重如山,对奴婢有再造之恩,永远都是奴婢的天,让奴婢干什么奴婢就干什么。” “奴婢要是有不规矩的地方,就让奴婢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皇后笑着说道,“你的忠心本宫明白,只要不忘了今日之言,等你到了年纪,本宫也会为你的终身考虑。” 含露害羞的道,“奴婢任凭娘娘吩咐。” 对她有再造之恩的可不是皇后,藏书阁虽然没什么油水,但日子并不辛苦。 哪里像前面那两三年,她在浣衣局过着的,那才是生不如死。 每日都有洗不完的衣服,大冬天的下着雪,她还要把手泡在凉水里洗衣。 一双手上长满了冻疮,青青紫紫肿得像熊掌一样,稍微一碰就裂开口,鲜血夹杂着黄水流出。 又痛又痒,让人恨不得直接将这双手剁了。 如果不是季寒苏和甘凝,她现在早就没了。再加上当初那两包,救了她性命的药,她欠季寒苏两条命。 至于害她白受那么多罪的人,她也绝对不会放过就是了...... 含露将镯子和戒指放进荷包,眼睛弯成了倒放的柳叶,将冰冷和恨意都藏了起来。 随后继续拿着折扇,替皇后扇凉。 没一会儿,清萍打探完消息回来,看见含露在里头,便没直接说出来。 皇后明白清萍的意思,不过自从含露来了椒房殿之后,满心满眼里就只为她着想。 平时也规规矩矩,来来回回试探过几回,与别的宫里并没有来往,是个严实的人。 她手里可靠的人不少,够伶俐的却没有几个。尤其是和合欢宫有仇的,更是凤毛麟角。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要再试试,她用起来才能放心。 “问明白了吗,为何皇上唯独放过了曹美人母亲?” 见皇后依旧让含露站在旁边,就知道皇后是想要重用她。 虽然她和含露关系不差,除了做事手脚麻利之外,嘴也很甜。但涉及到皇后的信任,清萍还是起了警惕之心。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可是跟着皇后从孟家出来的。 “奴婢问过了,昨天晚上曹美人跪在勤政殿门口,等了许久之后,皇上到底见了她一面。” “两人说了什么,奴婢问不出来。但皇上竟然赦免了萧夫人,说明曹美人昨天晚上,的确是说动了皇上。”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用的什么法子。如今宫里都对她另眼相看,觉得她在皇上面前是个有脸面的。” 皇后沉吟片刻,随后说道,“不过是个妇人,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赦就赦了。再说还有萧家的面子在,皇上想做人情也正常。” “也有可能是被曹美人的孝心感动,皇上想到自己身上,所以感同身受。” 芳嬷嬷道,“娘娘说得极对,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一直没有忘记太后。” “不过若真是因为这个,曹美人想必是要翻身了。” 皇后道,“翻身就翻身吧,她得宠对本宫也有好处。库房李欣送来了几匹织金缎子,一会儿让人给曹美人送去。” “是,奴婢明白。” 清萍道,“对了娘娘,还有一件事。奴婢刚才打探完,回来的时候看见徐婕妤她们。都卸去了妆容,只穿一件里衣,跪在勤政殿门口求情呢。” “高程请了几回都不肯走,非要赖在那里,想求皇上回心转意。” “圣旨都已经下了,岂能朝令夕改。留她们一命,连位份都没有降,已经是皇恩浩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第232章 送礼 成王败寇,胜了自然什么都有了,败了就要认命。 虽说这些人往常对皇后都还算恭敬,可谁又知道她们心里,是不是包藏祸心。 要是因为她们,让皇上误会了她们椒房殿,该如何是好? 皇后道,“由着她们去吧,皇上是不会见她们的。” “不过三族都没了,虽说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但也不能放任。” “等她们回去后,将这些嫔妃都迁到静思宫去,让奴才们仔细着些,没事儿少出来走动。” 这还是从当年怀王身上,得到的教训。狠狠责罚过的人,必得丢得远远的,不能让他们近身。 否则真要遇到一个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狠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即便最后将那人五马分尸,也抵不了他们的损失。 芳嬷嬷道,“娘娘放心,奴婢几个会将她们看好,她们翻不起浪来。” ............ 徐婕妤几个跪在勤政殿门口,头都被磕得血淋淋的,也没求得赵琚回心转意。 再加上被初秋的烈阳,晒了两个时辰。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了,最后全都中暑晕倒在地上。 高程看着眼前这副场景,深深的叹了口气。贵女如何,嫔妃又如何? 再受宠也就是一只宠物,平时当成心肝儿肉一样的疼爱,可放到利益前头,就什么都不是了。 既要让她们为家族尽心,很多事情又把人瞒在鼓里。要是徐婕妤她们知道,自己那家人背地里做下的事情,这会儿也不敢来哭求。 “赶紧让人抬回去,再给请个太医瞧瞧,别真有个什么好歹。” 小太监一边挥手让人准备轿子,一边腆着笑脸说道, “公公就是心善,还给她们找太医。” 高程抬了抬眼皮儿,没好气的道,“不找太医难道就让她们这么躺着,玷污皇上的名声?” “动作麻利些,别耽搁!” “诶,奴才知道。” 几顶轿子将人送回各自寝宫,才刚到地方就见几个宫女太监,抬着东西往外走。 问过之后才知道,是皇后娘娘安排下来的,给她们都换了个住处。 人还没进屋,直接又被抬去了静思宫。徐婕妤等人清醒过来之后,发现不仅是住处变了,就连伺候她们的宫女,也全都换了一遍。 想要出去静思宫的大门,也被这些宫女太监给拦着。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就是软禁。 任几人如何闹腾,也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困死在里面,只言片语都传不进去。 曹美人听说这事儿后,吓得手里的茶杯都没拿稳,直接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随后便是觉得庆幸,静思宫虽然比冷宫好些,但也好不到太多。 一直被用来安置那些犯了错,或者把皇上得罪狠了的嫔妃。 表面上说不干涉她们的自由,可只要被迁进去,再想出来就难如登天。 先帝时候就有嫔妃被关在里面,守着四方宫墙过了十多年。后来得了失心疯,一头撞死在宫门口。 曹美人宁可去死,也不想像徐婕妤她们那样,被关在里头一辈子。 “石榴,去把我箱子里的那串琉璃珠拿来,用螺钿盒子装好,收拾得漂亮些。” 石榴应了一声,随后就过去去收拾。福佑没了之后,曹家又想法子送了她进来。 原本也轮不到她,但谁让夫人把府中的丫头都筛了一遍,就只有她的生辰八字最合适。 为此还特地给她改了石榴这个名字,说是多子多孙,福泽延绵。 不过还没等到曹美人石榴花开,曹家就被杀得七零八落。她爹娘是曹家的家生子,再过几天也要被官卖。 要不是她被送到宫里,全家就真是一点儿希望都没了。 多亏爹娘生她的时候,赶上了个好时辰! 合欢宫 曹美人一身宫女打扮,借着夜色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过来见季寒苏。 “若不是戴着娘娘赏给臣妾的那只簪子,高公公也不会进去和皇上禀报,让皇上同意见臣妾。” “娘娘对臣妾母女恩重如山,臣妾必定日日在佛前祈祷,希望佛祖庇佑娘娘心想事成,福延万代。” 两人对坐在茶桌两边,说完这些,曹美人将螺钿盒子推了过去,表情言语都十分诚恳。 “知道娘娘不缺这些,但也是臣妾的一点心意,还请娘娘莫要推辞。” 季寒苏将盒子打开,里头放着一串五彩斑斓的玻璃珠串。以红、绿、蓝三色为主,还夹杂着几颗其他颜色的珠子。 以玛瑙、祖母绿、蜜蜡等做配,整串珠子鲜艳夺目。 这东西在未来不值钱,但在大乾的确是价值不菲。 曹美人这是下了血本了! 季寒苏道,“曹美人出手大方,这样的东西,即便是宫里也找不出几串更好的来。” “如此厚礼,不单单是为了感谢本宫吧?” 曹美人道,“臣妾当然是为了感谢娘娘,东西再华贵,也不及性命重要。” “要说还有什么私心,也是希望能得娘娘庇佑,在宫中安稳度日。” 这串宝贝她第一次见的时候,就爱不释手。到她手里的那两个月,每天都要看上两眼,睡觉的时候搁在枕头边上,才能放心。 她以为季寒苏宫女出身,即便因为得宠,见了不少好东西。但看到这样的宝贝时,也该感到惊艳才对。 可季寒苏的态度,和她想的截然不同。看这串琉璃珠的眼神,和看寻常珠串没有任何区别。 怪不得人家能这么得意,光是这一点,她就比不上。 第223章 她也好像要 曹美人为难的道,“有件事情,臣妾心中实在忧虑。” “臣妾娘亲这次幸免于难,皇后那里势必怀疑。即便臣妾能蒙混过去,臣妾的母亲,也被萧家接了过去。” “宫里人人都知道,萧美人和娘娘一向亲厚。臣妾母亲在萧家一日,只怕皇后都不会再信任臣妾。”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纵使臣妾再想为娘娘尽终,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是请季大人帮忙,暗中替臣妾母亲,寻一个妥当安稳之处,让她能安度晚年吧。” 她想了许久,母亲被萧家捏在手里,还是不放心。就算她那个舅舅心有愧疚,她那个舅母却不是个好的。 她娘和舅母是针尖对麦芒,谁也看不惯谁。要不然她和萧姣明明是姑舅表亲,不说关系多亲密,至少也该有几分亲情在。 变成现在这样,也不过是为了各自母亲报不平罢了。 季寒苏颇觉诧异,似笑非笑的道,“萧家到底是你的亲舅舅家,你信不过你母亲的亲弟弟,倒是信得过本宫?” 最不能叫外人知道的事情,都让季寒苏看了个敞亮。也或许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在她心里憋得太久,需要和人诉说。 曹美人一点都不介意,将至亲之间的龃龉全盘托出。 “让娘娘见笑了,臣妾外祖母早逝,母亲虽是姐姐,但对舅舅而言却不止是长姐,更承担了母亲的职责。” “所以对舅母而言,许多时候臣妾母亲这个大姑姐,更像是半个婆母。” “外祖父后头娶的那个继室夫人,还活着的时候,舅母需要臣妾母亲这个帮手。而臣妾母亲,也看不惯这个占了亲娘位置的假娘。” “两人之间有共同的敌人存在,即便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也不妨碍她们亲密。” “可当那个敌人没了之后,两人之间的裂痕便难以缝合。母亲看不惯舅母,把持舅舅的后院儿,嫉妒不能容人。除了她亲生的孩子之外,给伺候过舅舅的人,都送去了避子汤,不让妾室有孕。” “因而处处对舅母挑三拣四,还总在舅舅和外祖父面前,说舅母的坏话。伙同萧家的长辈,几次给舅母难堪。” “舅舅夹在中间为难,既要求不了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姐姐,又不忍心看心爱的妻子伤心。只能装作不知,每次有了苗头就找借口离开,以免被两人强拉着断案。” “直到有一次,母亲发现了舅母的秘密。原来舅母在接连生了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之后。” “自觉已经尽到了,萧家媳妇儿的本分。每次和舅舅同房之后,都会偷偷喝一碗避子汤,以免再承受生育之苦。” “臣妾母亲以为抓住了舅母的错处,当即就闹了起来。却没想到,这事儿其实是舅舅心疼舅母,主动提起的。就连熬避子汤的药材,都是舅舅让人去药店抓的。” “只是为了舅母的名声,也担心外祖父和母亲给舅母难堪,所以一直说是补药,不让其他人知道。” “外祖父气得当场就踹了舅舅两脚,舅舅一口血吐出来,伤到了肺腑,养了大半年才恢复了个大概。” “但终究还是落下了病根儿,每年冬天的那几个月,都会犯咳疾。” “因为这个,臣妾母亲和娘家有了隔阂,甚少再回去。舅母也对臣妾一家恨之入骨,没有好脸色。” “事情过去多年,当初的那些恩怨已经说不清了。其实舅舅之后几次上门,让臣妾母亲不要在意,但臣妾母亲依旧不能释怀。” 萧美人目光一暗,头上顶着大姑姐身份的婆婆,事事对自己指手画脚就算了,还想撺掇着丈夫和自己离心。 她若是舅母,也会想着做一个局,将这个讨人厌的大姑姐,直接给套进去。 最好是一劳永逸,让这个大姑姐日后,再也不能回娘家兴风作浪。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外祖父会下手那么狠。那两脚差点就直接废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当初萧家暗中向皇上投诚,却丝毫没暗示过她们。她便疑心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舅舅心中有愿,舅母从中作梗。 可现在她早想明白了,即便没有这些事情,舅舅也是不会提醒他们的。 曹美人恳求道,“有这些事情夹在中间,后宅又是女人的地界。舅母要想磋磨臣妾母亲,臣妾母亲当真是有苦也说不出。” “还请娘娘救人救到底,臣妾出不了宫门,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季寒苏问道,“你想让本宫如何帮你?” 如果是想让她安心,顺便再换个地方安置萧氏,曹美人用不着送这么一份儿贺礼。 世人都讲究为尊者讳,长辈有再多的过错,也不是小辈能指责的。亲亲相隐不为罪,何况是家里的私隐。 季寒苏知道曹美人的意思,这是想告诉她,在她面前,绝无任何隐瞒。 好不容易说到正头上,曹美人却忽然吞吞吐吐起来。面上一半是害羞,一半是尴尬。 声音小得好似虫鸣,饶是季寒苏耳力不错,都差点儿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再和本宫说一遍。” 曹美人为了自己亲娘的将来,狠了狠心,稍微大声了些, “求娘娘送臣妾母亲,到平乐观出家修道,为大乾祈福。” “咳,咳,咳......” 季寒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平乐观曾是太宗皇帝次女,平乐公主修行过的地方。是不少贵族女眷,不想嫁人或者丧夫之后,出家为道的首选之地。 住进平乐观的大家女子,就没有一个,是真想着清修。 身上虽然穿着道袍,每日也会分出一点儿时间研习道经。 但更多时候,还是和自己看得上眼的风流才子,谈论诗词歌赋,顺便再夹杂些人生理想与个人感情...... 季寒苏现在是真的信了,曹美人对她娘爱得深沉,对她爹恨得入骨。 平乐观是大乾多少女子的梦想,只是碍于世情,能做到的是极少数。 怎么办,这样贴心的孝顺女儿,她也好想要! 第224章 自焚 沉默良久,季寒苏终于还是答应了曹美人的请求。忠心不忠心的,她也没那么在意。毕竟两人之间,不过是因为利益罢了。 赵琚需要有这么一个人,在宫里好好活着,向所有人表示他的宽和大度。 一颗不怎么重要的棋子,就让她在宫里蹦哒好了。最重要的是,季寒苏发觉宫里的这些女人,和她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这就是赵琚眼里的千篇一律,有着同一个影子?分明都是些个性少女好不! 曹美人得了允诺,将这琉璃珠串留下之后,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甘凝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感叹道,“曹美人为她母亲,也是费尽了心机。可生父和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还在诏狱里关着。还有几日就要处死,她却浑然不在意。” “奴婢真是看不懂,她这到底是有孝心,还是忤逆不孝。” 也没听说曹美人的身世有异,是萧氏与让人所出,或者是李代桃僵的啊。 人怎么可以矛盾成这样...... “你是觉得曹美人太过冷血无情,只因为身为女子,不受家族重视。就对血亲视若无睹,甚至在他们危难的时候,主动踩上一脚,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人,不会真心顺服本宫。有朝一日露出獠牙,本宫或许会被反噬。” 季寒苏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随意的将琉璃珠拿起,准备仔细看看这时候的琉璃,与后世人造的有哪些不同。 大乾能被作为珠宝的琉璃,几乎都是自然条件下,机缘巧合才出现的。 虽然没有后世人造的漂亮,但这天然的颜色和裂纹,也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甘凝点头,“什么都瞒不过娘娘,奴婢的确存着这样的担心。” “你不只是担心这个,还不明白为何一样的人,本宫和皇上区别对待。” 季寒苏看够了,将琉璃珠串放回螺钿盒里,“本宫说过,这两人一样也不一样。一个是活着比死了有用,一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不舒服。” “等着看吧,曹美人的风光日子要来了。” .............. 午门外那处行刑之地,整整杀了三日,才将那些犯了事的罪臣及其亲眷了结。(古时候砍头讲究时辰,不能早也不能晚,否则不吉利。) 鲜血在地面凝成了蜡,渗进石板的缝隙,几辆水车冲洗了两日,还是没能冲洗干净。 血腥之气散出去一里地,住得近的人家,不约而同的将门窗紧闭,但还是挡不住这股味道。 苍蝇、蚊虫受到这股血气,突然间比以往多出十倍不止。 有条件的人家,但凡是能躲开的,不是暂时搬去别的宅院小住,就是去拜访亲戚。 可怜太安宫里的嫔妃,想躲都无处可去。只要一吹风,铁锈一样的腥臭味儿就往后宫里钻。 只这几日,后宫里用的香料,就比以前一个月用得都多。 合欢宫 季寒苏正和赵琚坐在窗前下棋,以往窗户都会打开一条缝,今日不仅关得死死的,还多放了一篮子黎蒙子,用来遮掩味道。 “景昊和华蓥是不舒服吗?往常这个时候朕过来,他们都精神得很,今日怎么还在睡觉?” 季寒苏落下一颗棋子,没好气的道,“您还好意思说,杀人的法子那么多,偏偏要弄得这样血腥。” “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气候,那味道如今都传到后宫来了。华蓥和景昊两个还小,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凶杀之气?” “夜里被惊得睡不着觉,非要等到白日才能好些。其他嫔妃也是一样,在医院的安神汤都熬不过来。” “为让宫中上下安心,我已经禀明了皇后,让宝相寺的大师,准备了一场水陆大法事。能不能驱鬼辟邪不知道,只盼着活人看过之后都能安心。” 被这么埋怨,赵琚也觉得心虚。他当初也没想到这点,这些家族真是一个比一个能生。 三族的嫡出庶出加起来,能有这么人。害得他现在随身戴三个香囊,都还觉得不够。 “钦天监上奏,明日会有一场大雨。等雨停了,自然就有好转。” “原本是想用他们的人头,好震慑其他人。顺便给他们一个痛快,不至于死得太痛苦。”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朕就赐他们一杯鸩酒,这样也省事。” 季寒苏:...... 早就知道封建皇帝所谓的仁厚,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上千人的性命,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要是哪天她把人得罪狠了,或者威胁到他的皇权,岂不是要步范美人的后尘? 其实这些被杀头、流放的人里面。有少数人是有机会逃脱的,只是她为了给自己铺路,和便宜叔父加了把火。 这些人不下去,怎么把位置空出来,安排上她们的自己人。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明明该高兴才对。可听赵琚用最平常的话,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她却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说她猫哭耗子假慈悲也好,还是鳄鱼的眼泪也好。 她虽然精致利己,冷血无情,狠心凉薄,斤斤计较。 但她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够仁义无双,心慈手软,恢宏大气。原谅她所有的过错,给予她阴魂不散的机会。 就是这么双标! 季寒苏心里不痛快,直接将棋子放回筒子里,将身子转了过去。 再多看这狗男人一眼,她眼睛都受罪。 “刚才还好好的,又是哪根筋儿不对,和朕使小性子。” 赵琚将手里的黑子放下,“是你说的想和朕下棋,还缠着朕让你三子。朕全都依了,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季寒苏道,“皇上明知故问!” “您一句话就是滚滚人头,臣妾担心什么时候惹您生气了,也会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赵琚惊奇道,“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宸妃娘娘,还会害怕这个?” “都和朕递了多少回爪子了,现在才担心是不是有些晚了?” 季寒苏小声的道,“是您让我递的爪子,现在又嫌我不够柔顺,早干嘛去了!” 赵琚刮了刮她的小嘴儿,“不逗你了,朕就喜欢你这样。恼怒的时候,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季寒苏微微一笑,两人像刚好上时一样,打情骂俏起来。 没一会儿,来宝躬着身子进来,小声禀报道,“皇上,静思宫的徐婕妤和还有纪美人自焚了。同住的两位嫔妃,被连累受了重伤。” “两人留下了绝笔信,声称皇上被奸人蒙蔽,冤枉了她们的母家。” 第225章 运气 太安宫的规矩,嫔妃自戕乃是大罪。 不仅表示嫔妃对皇帝存有怨怼,告诉世人自己受了皇帝苛待。 还会污了大乾的灵气,扰了皇室清净。一旦宣扬出去,会让赵琚的好名声蒙尘,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 来宝把脑袋压到最低,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脸色,想也知道赵琚此刻一定极为愤怒。 原本都已经当这几人不存在了,没想到还被她们抓住机会,给了他一个难堪? 果然,赵琚冷冷说道,“她们家里做的事情,足够诛她们九族十回!” “朕只是处死了三族,其余族人和十岁以下的孩童,都留了一条性命,已经是法外施恩。” “说朕受奸人蒙蔽,那奸人是谁?” 来宝小心的看了眼季寒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也都不是瞎子。 季寒苏:...... 她顶多是漠视加上帮凶,这就被指认成主谋了...... “烈火焚身,想想都觉得可怖,和挫骨扬灰有什么区别?” “徐婕妤和纪美人,就算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报复皇上,也不该做得这样决绝,好歹还要为活着的人考虑。” 这时候的人,最讲究视死如侍生。即便是对死敌,不是恨到极致,也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是对自己。 赵琚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了她们,伪造了信件。想让朕和你,担上昏君与妖妃的骂名?” 季寒苏点点头,“我是这么猜测的,她们要是一早就能这么决绝,还会被关到静思宫去?” “您只看着,这宫里宫外的流言会怎么传,就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赵琚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朕一刻都不得闲。” “秦王世子已经入京,只是路上奔波辛苦,身体有些不适。朕已经允了他这几日,在旧宅修整,五日后再入朝拜见。” “等朕先忙完这件事情,再腾出手料理别的。” 季寒苏笑着说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懂,不过您处理正事儿的样子,总觉得比平时更英俊。” 权力是她最好的春药,赵琚这张脸和身板儿,更是加分项。 赵琚得意,“是吗,朕也这么认为。” 刚才还说着正事儿,转头就又开始调情。好歹周围还有他这个大活人,在等着吩咐。 季寒苏回过神,发现来宝还低着头等在边上。多少收敛了一些,顺便目光往那边扫了扫。 收到提醒,赵琚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着和季寒苏说笑,忘了说怎么处置。 “徐婕妤和纪美人心怀怨怼,有违妃妾之德。着废为庶人,尸骨烧成灰后投入往生井,只当是死了两个宫女。” “至于她们剩下的几个家人,都是些年纪不足的孩童。且他们父母已亡,又要被发卖为奴。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也不忍再做株连,算了吧。” 虽然这两人不一定是自焚, 来宝道,“皇上宽仁,静思宫被焚毁得厉害,怕是不能再住人了。” “那里的几位嫔妃,除了袁美人和孙婕妤受伤严重之外,宋婕妤的手臂也被烧伤。” “还请皇上明示,这三位嫔妃该如何安置?” 刺客一事,赵琚除了借这个机会,料理了那些碍眼的勋贵之外,还牵连了不少朝中大臣。 这三个嫔妃的母家,也在其中。事发之后,也试着为家里周旋。 不过在发现事情已成定局之后,就像是认命一般,自觉的沉默下来。 被迁入静思宫后,也没有吵闹。每天除了吃睡,就是念佛,和徐婕妤她们完全是两个极端。 这回算是受了无妄之灾,被烧成重伤即便暂时保住性命,也活不了太久。 赵琚道,“那就送回她们原来的住处,让太医替她们医治,尽力去救。” “告诉她们,伤好之后和以前一样,让她们好好静养。” 他态度已经摆出来了,名声这种东西,他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宫里也不差这几张嘴。 “对了,记得查清楚,徐婕妤她们到底是自焚,还是有人蓄意纵火。” “动作小心些,别闹得人人都知道。” “奴才遵旨。”来宝应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 季寒苏和赵琚重新拾起了棋子,继续手里这局未完的棋局。 不过两人的心思,显然都没有放在棋盘上。 赵琚离开之后,季寒苏脸色立刻难看起来。甘凝进来之后瞧见,还以为她是因为皇帝没留下来过夜,才这样的不高兴。 这两个月里,皇上虽然来合欢宫依旧频繁,但过夜的时候明显比以往要少。 “皇上政务繁忙,总会有疏落的地方,但心是在您这儿的。其余嫔妃不过是伺候皇上的人,您才是他的心头肉。” “你真这么觉得?” 甘凝点头,“当然,不然为何是咱们合欢宫,接驾的日子最多。” “皇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可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委屈自己。不是真心喜欢,那是因为什么?” 真心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无论什么时候,对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都是最大的奢侈品。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谁是离了谁之后,就真的活不下去的。 孔雀东南飞流传了上千年,焦仲卿又真的是为殉情而死的吗? 季寒苏道,“那要按你这么说,侍奉最多人,非高程莫属。后宫嫔妃加起来,都抵不上他的一半多。” “我这块儿心头肉,可没他的身板儿大。” 甘凝笑不可遏,“娘娘,这怎么能一样!高公公是皇上的贴身内侍,又不是皇上的女人。” 季寒苏笑眯了眼,突然间有个念头从心底划过,随后说道, “行了,我也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只是觉得自己的耐心,变得越来越少了。” “让人好好照顾宋婕妤,五个人里头,就她只伤了手臂,这运气也忒好了些!” 第226章 隔墙有耳 凝华宫西侧殿 五六只灯笼的映照下,寝宫里恍如白昼。宋婕妤面色苍白,捂着胸口靠在床上,对白天的那场大火心有余悸。 太医看过之后,开了药方和伤药,叮嘱了几句之后,便提着药箱离开。 康妃过来坐了一会儿,安慰过后,留下一些补品。说了几句客套话,让宋婕妤缺什么就派人去找她之后,也回了正殿。 翠柳将伤药放到一旁,小心翼翼的将绷带解开,看见宋婕妤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只觉得心都揪起来了。 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但解开最里面那层纱布,将药粉洒上去的时候,宋婕妤还是嚷着疼,要她动作轻一些。 翠柳无奈道,“您忍忍,这药刚接触伤口的时候,的确有些疼,过一会儿就好了。” “这些纱布都是用烈酒泡了,沸水煮过,再放到太阳底下暴晒,然后才拿来用的。” “虽然入秋之后,晚上的风已经有了凉意,但白天的时候依旧热得厉害。” “您手臂上的伤口,足足有婴儿巴掌那么大。要是不仔细些,一旦发了炎就麻烦了。” “那样大的火,别人跑都来不及,您还往上面凑。孙婕妤和您有什么关系,让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救她。” 以前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后来两人的娘家一起遭了难,有着同样的际遇,算是同命相怜。 相互之间的来往才多了起来,有了些许情分。静思宫冷清寂寞,一起念佛才几日,怎么也犯不上以命相救啊! 宋婕妤道,“到底是姐妹一场,当时那样危急。我要是只顾着自己跑,弃她于不顾,和看着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那么做,后半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只是手臂受了伤,不过是多养上几个月罢了。” 翠柳急道,“这哪里是养上几个月就能好的!这么大的伤口,是一定会留疤的。” “您青春正好,又还没有生育。胳臂上有这么大的伤疤,以后还怎么伺候皇上......” 翠柳说完,见宋婕妤情绪低落,满面哀愁。虽然后悔自己说得太直白,惹她难过。 但人总要往前看,明明生在天底下,最大的荣华富贵窝里,怎么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宋婕妤道,“我已经看开了,皇上以后都不会再过来,即便奢求得再多,也只能是痴心妄想。” 翠柳心急如焚,怎么会是痴心妄想呢!只要存着想法,人活着就是希望。可要是心气儿没了,就真的没了指望。 “老天都在帮您呢!” “凡是入了静思宫,有几个能出来的?不论是为什么,重要的是您又回了凝华宫,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再说了,您就算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也要为家人考虑。只要有了皇子,皇上总不能让皇子是罪臣之后。” “只要您能得宠,到时候再劝上两句,还愁不能替家里翻案?” 宋婕妤目光闪烁,显然是心动了。她知道祖父他们犯下大错,但其他人是无辜的。 宋家有罪,但也不到被诛三族的地步。不过眼下她才从静思宫出来,除了翠柳被送了回来,其他奴才都是重新安排过来的。 谁知道她的周围,都有谁的耳目。即便是在寝宫,她也不敢将心里话说出来。万一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呢! 宋婕妤只能说道,“皇后娘娘有句话说得不错,既然嫁进了宫,心里就只能装着皇上一个人。” “他们虽是我的至亲,但也是罪有应得。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就罔顾大乾律例,对那些受害者视若无睹,让皇上为难。” “你先下去吧,替我看看孙姐姐和袁妹妹两个,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 翠柳想再劝几句,但看宋婕妤满脸的倔强,心知她家主子一向是个认死理的人。只要认定一件事,就极难被人说动。 她家婕妤就是太心善了,可叹皇上有眼无珠,错把珍珠当鱼目。 放着她们婕妤这样本性纯良,一心一意为着他的美人不喜欢。 去喜欢那些心里只有权势、利益,虚情假意的毒妇。 翠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吐出个一字半句。 无奈将东西收拾好后退下,想着忍气吞声的日子过久了,她总会改变心意的。 遮住月亮的云朵散去,清亮的月光洒在地上。夜风吹得窗外的树枝沙沙作响,窗上枝条的倒影也随风摆动。 宋婕妤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手臂,即便药里掺杂了一点儿麻沸粉,但还是火辣辣的疼得厉害。 强忍着疼痛,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听着外头的风声,顿时觉得屋里有些沉闷。 宋婕妤走到窗前,试着左手将窗户打开,无意中却发现窗户角落的轻纱,被人戳了一个洞。 回头看了眼这洞对着的地方,她记得白天的时候,这里还是好好的。 刚才若有人蹲在外头,透过这个便能看到屋里的情况。要是耳朵利一些,顺便还能将她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宋婕妤露出一股无声的嘲讽,她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低位嫔妃,竟然还能让人忌惮。 怀疑就怀疑吧,反正在她伤好之前,至少半年时间,她都不会有丝毫逾矩的地方,就看看谁的耐心最好。 此时宋婕妤也没有了吹风的心情,支到一半的窗户又直接关了回去。扶着胳膊将灯笼灭得只剩下一盏,放下纱帐躺在床上,回想着白天的场景。 宋婕妤这边刚入睡,她和翠柳的谈话就传到了赵琚的耳朵里。 此刻他正一边听着下头的人回话,一边批着永远都批不完的折子。 “你觉得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高程想了想,然后回道,“奴才觉得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只看皇上圣裁。” “不过静思宫被烧得十分彻底,就算有什么证据,也都和那些梁柱一样成了灰烬。” “孙婕妤和袁美人至今未醒,太医说就是这一两日了。事发之时,也没有个别的什么人证,只有宋婕妤一面之词。” “兴许是弯弯绕绕的事情,经历得多了。奴才现在不管看什么,都忍不住阴暗了想。” “可若说宋婕妤为了出静思宫,就算计了这么大一出戏,还害了四条人命,奴才也是不能信的。” “她一个女子,若无人帮助,怕是做不到这些。” 第227章 书生造反 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高程自负虽然猜不到全部,也能说准个八成。 自从太后进了冷宫,伤心自绝之后,就将心思藏得极深。不是极为亲近之人,根本就发现不了。 就像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喜欢吃糖莲子。可实际上他最讨厌的,就是糖莲子。 之所以隔三差五吃上几颗,是为了提醒自己。即便身处在温柔乡中,也不能忘记曾经的那些苦痛。 时刻记得居安思危,不要像废太子一样,眼看就要登临至尊之位,却死在女人的发簪之下。 在夺得皇位之前,皇上就对苦肉计用的炉火纯青,怎么会轻易被女人迷了眼。 赵琚放下御笔,起身走动松了松筋骨,意味深长的道,“朕这后宫,比起先帝那时候,也不遑多让。” 高程笑道,“再有心机,在皇上面前,也都是自作聪明罢了。” “您高兴就顺着她们的心意,给她们点甜头,不高兴驳了即可,都在您的手掌心儿里拽着呢。” 赵琚背着手,走到旁边架子上,欣赏着上面的摆件儿。 “秦王世子呢,入宫之后可还安分?” 高程道,“世子入京之后,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一直在府邸中休养,没有外出。” “不过借着用土特产的名义,让下属带着箱子,拜访了好几位公主府,和不少皇亲国戚。” “孟家和于家也都收到了一份厚礼,明面上只是些药材、干货,但实际里头有什么文章,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赵琚道,“看来朕这位老叔公,身家应该是十分丰厚。太祖当年分封诸王,虽然做出了限制。除了王府的几千侍卫,不允许他们干涉军权。” “封地上的政务,由朝廷派去的官员,与藩王共同处置。每年收上来的税负,蕃王能得三分之一。” “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些藩王又何止是五世?” 高程眼观鼻,鼻观心,顺从的道,“皇上说的是,您是天下之主,也是赵氏的族长,于情于理都该由您的意思来办。” 先帝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雄才伟略,精明强干的皇帝。只是随着年纪大了,对这些人越发优容,养大了他们的胃口。 原本当初就该解决的事情,为了自己能安度晚年,留下一个仁君的名头。就粉饰太平,故作不知,将一切都推到下一任皇帝身上。 否则何必以养蛊的方式,来挑选下一任皇帝。还不是因为只有,真刀真枪强杀出来的天命之君,才能收拾得了这副烂摊子。 把自己儿子折腾得只剩一个全乎的,自己的后宫和怀王等人的后院,都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几个年幼的孙辈,正好方便了削藩。 怀王和陈王的孝期早就过了,继承王爵之后,仍旧被以年纪尚小的借口留在京中,不能就蕃。 陈、怀二地如今依旧被朝廷捏在手里,估计是等不到他们的藩王了。 .......... 接下来的那几天,秦地过来的人,似乎成了京中权贵的座上客。 但凡是叫得上名号的,明里暗里都得了一份儿土特产。朱衣卫潜入各府的探子,寻着机会仔细探查过了。 有些人家似乎真的就只收到了土特产,而有些人家除了土特产,还有不知多少银钱的宝贝。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秦王世子久在藩地,前头二十来年,就只跟着老秦王回过京城两回。 如今拜这些土特产所赐,在京中的名声可谓是有口皆碑。赵琚心知,他这是一计阳谋。 一个户部侍郎,只见面礼就得了一对明珠。而孟于两家,就真的只是一份儿薄礼,谁心里都会有所怀疑。 赵琚闭上双眼,手上端着一只打开的龙纹茶盏,静静的嗅着花茶的清香。 上万朵茉莉花,往复九次,才能炮制一斤明前茶。绿茶的清香和茉莉花的气息,比什么香料都让他凝神静气。 每日清晨赵琚都要用上一盏,为接下来一整天的辛苦,开一个好头。 “他倒是好打算,这样一试即可试出,哪些是能收买的,哪些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哪些是他收买不了的。” “即便是那些收买不了的大臣,在他再三表示,真就只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后,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高程道,“还是刘侍郎知道分寸,面上与秦地之人虚与委蛇。让秦王世子以为,他是可以轻易收买之辈,之后又给予重利。” “暗中却将此事据实以报,秦王世子说的每一句话,暗含着什么深意,皇上都一清二楚。” 赵琚闻够了茶香,茶水的温度也刚好适口,喝完之后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他是个明白人,就是不知道,朝里朝外的明白人多些,还是糊涂人多些。” 高程笑道,“皇上登基之前,或许是糊涂人占多数。可皇上登基已有几年,如今朝堂之上,当然是明白人更多。” 那些不明白的糊涂种,这几年被赵琚安了各种由头,已经处理了不少。 秦王想要造反,唯有在他登基之初,还未坐稳皇位,天下人皆在观望之时起兵,才是最好的机会。 可惜秦王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准备不够妥当。想要积蓄更多的力量,有万全的把握再动手。 这就是典型的书生造反,十年不成。高程觉得,秦王就是书读的太多,把自己给读傻了。 他当初跟着皇上宫变的时候,那也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拼着那五成的胜算,就赌上了身家性命。 别看他是个太监,九族的人口也多着呢!秦王那胆气连他都比不上,还整天想着要小宗变大宗,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赵琚道,“后宫呢,秦王世子有派人送东西吗?” 高程道,“妃位上的娘娘都得了一份儿,有皇子的、得皇上看重的娘娘,会更厚上一些。” “安妃娘娘为此,还满心的不高兴。昨儿晚上在自己宫里骂了好一阵,替公主委屈。” “盖因顺德公主那份儿,和华蓥公主一样。而兰陵公主则是和二皇子、四皇子差不多。” 赵琚想到安妃那脾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虽然任性刁蛮了一些,但也还算可爱。” “朕也有大半个月没去她那里了,正好这会儿得空,过去瞧瞧元羲。” 第228章 重礼 赵琚和高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南熏殿的时候,安妃还窝在寝殿里生闷气。 听见圣驾到了,才一脸委屈的出去迎接。秦地那些人,眼睛长在脑门上,都是些势利鬼。 竟然敢看不起顺德,当她这个母妃是死的吗!都是皇帝的孩子,即便是分三六九等,也轮不到他这个藩王世子来! 有她在这太安宫里一天,秦地的人就别想舒坦。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她都得全搞砸了才成。 “臣妾参见皇上。”安妃委屈的和赵琚请安。 “起来吧。” 赵琚明知故问道,“一大早就嘟着嘴,是奴才们惹你不高兴了?” 知香和橘香心神一紧,直接低着脑袋跪下请罪。 “她们都是臣妾用惯了的奴才,调教调教顺畅了,如何会惹臣妾不高兴?” “是有人拜高踩低,长着一双势利眼,身边跟着的人也都是些势利眼,竟然敢看不起咱们女儿。” 赵琚牵着安妃的手回到屋里,找了个舒坦的位置坐下,细声安慰道, “谁敢看不起咱们女儿?就是一份儿见面礼,你不高兴就丢到一边。或者拿去赏人玩儿,当没这回事儿就是了。” 安妃不高兴道,“咱们的公主受了委屈,您还让臣妾当做没这回事儿?” 赵琚无奈道,“那你要朕怎么做,就因为这件事情,让人去骂秦王世子一顿?” “他也是按规矩送的,虽然不够周全,但也没有做错,你又何必这么小气。” 要怪就只能怪大乾的太祖皇帝,也是个重男轻女的人。 大乾开国之初,定下皇室待遇的时候。皇子们的待遇,就要比公主们好上许多。 只是后来的皇帝们发现,与争权夺势的儿子比起来,女儿不能继承皇位,了不起多养几个面首,贪图些钱财罢了。 再厉害些的,也不过是卖官鬻爵,赚些脂粉钱。虽然说起来不怎么好听,可又有哪个皇子,不是这么做的? 所以当孩子们都大了,皇帝越看儿子越觉得碍眼,对公主则可以给予所有的宠爱。 但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法理上并没有改变。即便赵琚明面上更疼爱公主,在正经场合,顺德她们还是排在皇子们后头。 这干巴巴的两句话,对安妃而言,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是火上浇油。 “不帮着我们就算了,还说是臣妾小气。我就不明白了,都是自己的孩子,景珩嫡长子也就罢了,其他的为何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公主比皇子差在哪里了,难道您以前对公主们的疼爱,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所谓的嫡庶,往大了说是指正妻所出的子女。可落在宗法上,是为了明确家族的继承人。 一母所出的亲兄弟,长子继承家业是嫡,余下那些只能分剩下的那些,就是庶。 赵琚原本是庶出,但他夺得了皇位,继承了赵家的天下,这一支就成了皇室嫡脉。 景珩是嫡长子却不是太子,地位比其他皇子尊贵但也有限。 赵琚虎着脸道,“你这说的越来越离谱,这如何能是装出来的。成天计较这个计较那个,没得被奴才看了笑话!” 安妃见赵琚不悦,气息一转就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小鸟依人的扯着赵琚衣袖, “臣妾也是害怕嘛,被人轻视了还一声不吭。其他人见了,就更不会把我们母女看在眼里。” “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最会拜高踩低。什么都不计较,到想计较的时候,就计较不起来了。” “您要是不高兴,臣妾就退一步,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赵琚不信,“你不欺负别人就算了,谁还欺负得了你。” “别委屈了,把顺德抱来,朕有几日没见到,怪想她的。” ............ 合欢宫 季寒苏正在用着一盅木瓜炖雪蛤,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 盒盖大大方方的敞开,里头装满了金银珠宝。一眼扫过去,光是珍珠链子就有好几串。粉的白的黑的都有,颗颗都圆润璀璨。 什么白玉玛瑙翡翠镯子,花丝点翠镶宝的发饰,皆应有尽有。 只这一盒子东西,少说也值个万八千两银子。 妙颖眼红的道,“都说秦王豪富,在藩王里都是出了名的富贵。奴婢原本还不以为意,再富贵也比不上宫里。” “没想到世子竟然这样大方,奴婢打听过了,除了皇后那里,就是娘娘收到的东西最多。比容妃安妃她们,足足要多上一半儿。” “可见世子对娘娘的尊重,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季寒苏擦干净嘴角,对这些东西并不如何在意。 她目光还没这么短浅,一个见面礼就给这么多,那秦王一家想从她身上得到的好处,只会更多。 “珠宝首饰而已,皇上和内府送来的那些,我整日换着花样都戴不过来。” “桌上这些大概也放到库房,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借花献佛送给别人。” 妙莹听完之后,眼睛都红了,忍不住想入非非。皇帝看不上她,若能嫁给秦王世子,她也没有白入宫这么多年。 目光落在这些珠宝首饰上面,她也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着让人伺候的日子。 季寒苏一眼就看见她脸上的绯红,直接将那串黑珍珠递了过去。 “这串珠子虽然不怎么大,但颜色难得,能凑成一条手链也不容易。” “你这手腕儿白净,戴上去一定好看。” 妙莹不舍的推辞道,“这是世子送给娘娘的东西,奴婢怎么能要。” 目光黏在这串黑珍珠手链上面,丝毫不见移动。嘴上不说实话,心里倒很诚实。 季寒苏笑道,“给你的东西多了去了,还差这个?” “就当是我给你攒的嫁妆,不论嫁到谁家,都是你的底气。” 妙莹自从想通了之后,就不再想着往皇帝身边凑。对于嫁人这事儿,也不像之前那样排斥。 每回甘凝问她,都含含糊糊的不肯直说。但她那个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打定主意想嫁个皇亲国戚。 计划赶不上变化,但这更顺她心意。 皇帝要削藩,就要先拿最强的那个藩王下手,杀猴给鸡看,这样以后的事情才能顺当。 妙莹总在这里,比用在后宫,对她更有用处。 第229章 拔毛 老秦王还未就蕃时,在京中安置的旧宅,正门牌匾上书麒麟府三个大字。 据说乃是太宗皇帝御笔,赐给这个疼爱的小儿子,有祥瑞、多子多孙之意。同时也是告诉众人,小儿子才是他心里的麒麟子。 基高十尺,正门及寝殿顶上,皆为绿色琉璃瓦。后楼、翼楼及旁庑,则为本色筒瓦。 梁栋贴金,绘画五爪云龙及各色花草。地基上刻朱髹彩绘五色云龙,座后屏三开,上绘金云龙, 均是五爪。 (这里参考的清朝亲王府规制,没查之前还以为只有皇帝才能用五爪。) 工部督造的时候,为了迎合太宗皇帝心意。用的物料皆是顶级,即便过去多年,仍然气派不凡。 不过太宗皇帝要是在天有灵,知道自己最疼爱的麒麟儿,最后不仅没有继承皇位,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没有。 会不会后悔为自己的偏心,让兄弟二人视对方如仇寇,多年遗祸连累了三代人。 静远居 秦王世子头上戴着白玉冠,身上穿着石青色的广袖长衫,腰间挂着一块田黄玉佩,闭眼坐在梧桐树下抚琴。 容貌魁杰,爽朗清举。任谁看了一眼,都要叹上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世子,东西都已经送到了。皇后那边,妾身好说歹说才肯收下。” “其余几位嫔妃,倒是没多推辞。尤其是合欢宫那位,刚开始还端着架子,可等我把东西拿出来,眼神里的贪婪,就像只偷腥的猫。” 林侧妃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乍然富贵的人,就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以她这几日,接触到的嫔妃来看。安妃容貌不凡,容妃温和淑慎,康妃和善大度,就连丽妃也别有一番风韵。 皇上也不知道是什么眼光,放着一群金枝玉叶不喜欢,偏要喜欢一个浅薄粗鄙,空有一副皮囊的人。 可见也是个不挑的,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糊弄了去。 秦王世子闭着眼睛,沉浸在琴声之中,嘴角微微上扬,好似看见了琴曲描绘的晨露娇兰。 “能富贵自然是有她的本事在,否则太安宫里的女人何其多,为何封妃协理后宫的人是她,而不是别人。” 林侧妃沉默不言,她觉得是季寒苏运气好,刚得宠没多久就有了身孕,之后又顺利生下一对双生子。 换成其他人,有季寒苏那样的运道,说不定还能更得势。至少若是换作安妃,当初生了对双生子,贵妃的位分一定稳稳当当。 璞玉道,“属下倒是听说过不少传闻,有个说法是皇上登基之前,宸妃其实是他埋在宫里的一颗棋子,专为其探听消息。” “一个花房的小宫女,不像主子身边的人那么打眼,但却常常来往于后宫。抓住机会往勤政殿走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 “待得久了,认识的人多了,总能听到些不同一般的消息。如果真是这样,那宸妃为何得宠,就能说的通了。” “铿......” “有意思......” 琴声乍然而止,秦王世子睁开双目,看向璞玉, “这么说来,宸妃应该是极得皇帝信任,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看来之前那份礼还不够,寻个机会再多送一些。只要关键时候能替我们说几句话,事情就能好办不少。” 林侧妃有些为难,秦王府多年积累的财富是多,但很大一部分都是用来练兵,准备起事的。 这几天世子借口水土不服,病情加重,身体不适,一直拖延着没有入朝拜见。 那些送出去的箱子,都是实打实的财物,他们这次带来的珠宝珍玩,已经花用得差不多了。 银票倒是还剩一些,但也经不住之前那样的花销。 “世子,咱们现在手里的东西,可禁不住之前那样的大手大脚。” 她管着账目,一直反对见面礼就送这么厚。一开始就把人的胃口养大了,之后但凡不够阔绰,就会让人觉得小气。 钱得用在刀刃上,还有几处关键的地方,等着用这些来润滑。 秦王世子皱眉,不信道,“离开王府的时候,本世子可是带了上百万两银子,这才多久就没了?” 林氏眼睛乍然变红,泪珠儿搁在眼眶里打转儿,倔强的不肯落下, “京中的王公贵胄,比这棵梧桐树上的叶子还多。这家一份,那家一份,聚少成多,加起来可不就花出去大半?” “世子要是不信,妾身即刻让人将账目拿来,您亲自过目。只要有一个铜板,对不上号,您把妾身贬成侍妾,让云儿做侧妃管账。” 秦王世子想了想,觉得林氏这话也有道理。且她既然敢这么说,应该是没有问题。 “我们说正经事,提她做什么?不过是个丫头,如何也越不过你们。” “钱财而已,散就散了,只要有用处,就不用吝惜。” “不过是换个地方存着,事成之后打个转,不一样又回到了我们手里。” 他看得开,要是胜了,他们有的是整个大乾的天下。这些财货和整个天下比起来,连九牛一毛的那根牛毛都算不上。 要是败了,前些天午门口掉的那些脑袋,就是他们的下场。 再有什么好东西,最后一样会被朱衣卫给抄了去,那时还管他们是舍得,还是舍不得。 林氏虽然在管家理账,后宅争宠方面是一把好手,但到底是个女人,目光短浅了些。 可惜蓝氏怀着身孕,身子不便。不然有她帮衬,也能省心不少。 璞玉道,“世子说得是,这些东西也不能被吃进肚子里,不过暂且放在他们那里保管而已。” 林氏哂笑道,“是妾身没想明白,璞侍卫不愧是世子的亲卫,比我这个女人家想得通透长远。” 璞玉低头道,“侧妃谬赞了,属下只是实话实说。” 秦王世子道,“去准备吧,本世子这一病,也差不多该好了。两日后入宫面圣,万不可生出差池。” “是,妾身明白。” 林侧妃苦着张脸,离开静远居后直接去了库房,和贴身婢女来来回回盘算了好多遍。 打得算盘都要冒出火星儿了,还是堵不住缺口。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她再会盘算也不能无中生有啊...... 喜儿看了眼门口,确定没有外人后,才小声说道, “娘娘,要不咱们以后...还是别捞这么狠了......” “这些天您雁过拔毛,已经存了不少银子。万一真的耽误了事情,世子查起来,那可不是小事!” 第230章 忍不住 林侧妃一想到那些亮晶晶的宝贝,本该躺在她怀里的,却要全部另属他人...... 而且这其中有大半,都是经她的手送出去,这胸口就疼得厉害...... “不行,我忍不住!” “可是娘娘......” 喜儿在心里埋怨,明知道她家侧妃是个爱钱的,让她管账就算了,为何要让她和各家夫人来往。 她就算不懂这些,也知道手上过钱的和记账的,不能是同一个人。 不然随便动点手脚,其他人想要查清楚,可没那么容易。尤其是像她家主子这样,精明强干,耽于算计的。 想要从她做的账目里面理出错漏,弄三十个经年的老账房,打上两个月的算盘也未必有用。 林侧妃把心一横,咬牙道,“我心里有数,这些还难不倒我。” 谋反这样的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反过来换成皇帝那边儿,也是一样态度。只要不是杀不掉,就一定要赶尽杀绝。 她嫁进去之前,也不知道会有这事儿。嫁进去之后才发现,已经是入了贼窝,想跑都跑不掉。 借着管家的便利,她捞的越多,以后家人就越有保障。 要是秦王胜了,这些钱就留着给她未来儿子夺嫡。要是败了,她一家拿着银子改名换姓逃出去,也能保几代人的富贵。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能白干这么些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也是秦王府那些人教给她的。 ............ 上早朝的时候,赵琚才正式见到了秦王世子,眉眼中依稀能够看到,年少时的模样。比画像上来得出尘,让人见之难忘。 但只看了一眼,听他说了几句官面上的话,赵琚便心生不悦。 只因这个秦王世子给他的感觉,和之前那个东山侯世子一样。 两人都是仪表堂堂,风光霁月,姿容不凡。但眼神不正,心里的盘算太多,又故作清高。 虽然已经在心里给他安排了各种死法,但面上该做的还是得做,准备好的宫宴也要继续。 紫宸殿上,一群身着红衣,头戴花冠的舞姬,随着音乐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京中的皇室宗亲,皆受邀来此,给秦王世子接风。 赵琚和皇后端坐在最上首,大皇子景珩拿着一只酒壶,带着大点儿的弟妹给宗室长辈们倒酒。 赵琚说道,“今日乃是家宴,大家都不必拘束。世子难得回到京城,这段时间大可好好看看,各处游玩一番。” “无事的时候,也可以入宫与朕手弹几局,顺便和朕说说秦地的风土人情。” 秦王世子起身举起酒杯,“多谢皇上厚爱,只要皇上得空,微臣随时都可以陪皇上对弈。” “仅以此杯,敬皇上皇后琴瑟和谐,大乾风调雨顺,国运兴盛。” “好,朕与世子共饮。” 双方客套完后,众人皆把目光投向歌舞美酒。时而与身边的人说上几句,碰上一杯。 景昊和华蓥坐在季寒苏身边,看着哥哥姐姐们手里拿着东西,在里头穿梭。还以为是在玩什么游戏,扭动着身子想要一起。 可惜被季寒苏强力镇压,只能坐在位子上,拿着小勺子倒腾碗里的蛋羹,看着哥哥姐姐们眼热。 “母妃坏...不理你了!”景昊嘟着嘴,小脑袋一甩,只给季寒苏留了个后脑勺,看得季寒苏憋笑。 “不理就不理,每天叽叽喳喳的跟只小鸟一样。还总是问这问那的,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我还不想搭理你呢......” 景昊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眼眶里面包着汪汪的眼泪,眼看就要往下落,又被季寒苏给堵了回去。 “闭嘴,来之前是怎么答应的?说好的规规矩矩不哭不闹,不然就留在宫里让嬷嬷看着。” “还说谁要是说话不算数,谁就是小狗。小男子汉说话算话,可不能反悔。” 景昊委屈道,“可那是姐姐强迫我的,我没有答应......” 华蓥小眉毛一横,攥紧了小拳头,对着景昊舞了舞。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动作里的压迫威胁之意,全都表露无遗。 季寒苏忍住笑意,只当是没看见,“那我也不管,有意见等回去之后再说。” “整个人都还没桌腿高,也好意思凑过去。” 景昊看了看嘴毒的母妃,还有手毒的姐姐,深感自己明明是合欢宫唯一的男子汉,却一直处在那啥......食物链最低端。 母妃似乎是这么说的...... 景昊忿忿不平道,“这是污...污......” 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词汇量不够,忘了那个词怎么说。 华蓥得意道,“真是个傻弟弟,是污蔑。” 景昊白了华蓥一眼,继续说道,“对,母妃这是污蔑!我比桌腿高出半个头,没桌腿高的是弟弟!” .......... 这一幕正好被皇后看在眼里,心道宸妃一脑子的歪念头,对孩子这样不上心。 整天说着要和儿女做朋友,实际上不是和孩子瞎胡闹,就是和黄口小儿计较,让其他人都跟着看笑话。 她管吧,宸妃不乐意,其他人还觉得她是不是存了什么心思。 不管吧,别人又会觉得她是捧杀。每回闹腾起来,赵琚就说她是皇后,要多和嫔妃交流怎么教导儿女。 眼看着其他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母子三个,偏偏某些人还没发觉,忙着在那里拌嘴。 “景昊这是怎么了,小嘴儿翘成这样,过来让母后看看。” 皇后一招手,景昊立刻就从小凳子上梭了下去,迈着小短腿儿飞快的跑过去,嬷嬷都没能拉住。 皇后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心疼道,“眼睛的红了,和母后说说,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景昊委屈的没有说话,赵琚伸手把人唤到自己这里,直接抱了起来。 秦王世子惊讶过后,发现其他人似乎都习以为常,不觉得奇怪,才明白这三皇子有多受宠。 赵琚问道,“告诉父皇,是不是你母妃又欺负你了?” 第231章 心有余而力不足 季寒苏:...... 什么叫做又?! “皇上可别冤枉臣妾,我和景昊好得很,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他?” 赵琚,“你别打岔,让景昊自己说。” 景昊吸了吸鼻子,委屈的道,“母妃说我是只小鸟,还笑话我没有桌腿高,不能和大哥哥他们一起玩儿酒壶。” 皇长子景珩:...... 这傻弟弟是觉得别人坐着他们站着,别人吃着他们饿着,别人喝酒他们斟酒还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了? 他还巴不得两人换个地儿,傻弟弟过来罚站,他去父皇怀里窝着。 景珩忍着眼里的羡慕,没有表露出来。他是长兄,要有长兄的样子,不能还想着像小时候那样...... 皇后和颜悦色的道,“你大哥他们不是在玩儿,是在给长辈们斟酒。等你再长大几岁,才能承担起这项责任。” 景昊一脸的茫然,责任是什么东西,他听不太懂...... 迷糊的看向自己无所不能的父皇,赵琚安慰道, “你母后说得不错,这些事情得等你长大了来,现在还小,只要坐在自己位置上看着就好。” 景昊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可是母妃说得不对,我明明比桌腿高半个头......” 季寒苏:这么较真儿,是和桌腿儿过不去了吗? “景昊,宫宴上的规矩母妃是怎么教你的,还不快回来,别打扰你父皇母后。” “我要父皇饱......” 景昊直接把赵琚抱得更紧了,大庭广众之下是父皇说了算,等回去可就不一定了...... 皇后道,“宸妃,景昊还小,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你这个做母妃的,还和个孩子计较。” 这是想在宗室面前,借着孩子让她难堪? “就因为年纪小,才要好好教导。若不严厉一点,万一养出个混世魔王,不是给皇上添乱吗?” 季寒苏低下头,温柔小声的和华蓥说道,“宝儿,去把你弟弟带回来,别打扰你父皇。” 华蓥点点头,小跑过去拉着赵琚的胳膊,一边摇一边说道,“父皇,母妃让我带弟弟回去。” 赵琚拿起一个荷花酥,递到华蓥手里,然后把景昊放到地上,亲昵的道,“和你姐姐回去,父皇晚点儿过去,不让你母妃欺负你。” 两个小萝卜头牵着手回到位置上,顺德扯着安妃的袖子,“母妃,我也要吃荷花酥。” 安妃脸色不好的递了个过去,被顺德推到一边,“我要父皇桌上的......” 赵琚一个眼神,高程立刻将剩下的那些荷花酥用小碟子装上,每个皇子公主都分了一个。 二皇子景安看着多福端到面前的点心,露出惊喜之色,他没想到自己也能分上一个。 秦王世子道,“皇上不愧是慈父,对皇子公主们都疼爱有加,一视同仁。” 言外之意是一视同仁久就是最大的不公,所有皇子都觉得自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必定斗得你死我活。 “三皇子虽然年纪尚小,但也知道替父皇分忧,向哥哥姐姐学习,长大之后必是栋梁之材,为皇上尽辅佐之责。” 内涵他现在疼爱的儿子,以后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时刻想着替年老体衰的狮子分忧。 “可惜父王只有微臣一子,想有个亲兄弟帮衬都不可得。” 这是以为自己的身世赵琚不知,还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秦王并非是他的生父? 季寒苏觉得,这位秦王世子的身世或许还有隐情。 她若是老秦王,既然已经赌上了一切想要复仇,就绝对不会将老皇帝的私生子认作儿子。 不然即便成事,也还是仇人的子孙继承皇位,他折腾这些有什么用? 赵琚道,“老叔公虽然年长,但身体一贯硬朗。宫中太医皆为国手,朕让他们研制一张方子送去秦地,或许会有作用。” 秦王世子:...... 大可不必,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想有个兄弟,而且他这爹很多年前就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微臣替父王多谢皇上恩典......” 屈居人下的苦恼,即便不情愿也要高高兴兴的谢恩。 .......... 月上中天,宫宴上的众人散去。前脚出了紫宸殿的大门,后脚赵琚就吩咐高程,给老秦王的药务必准备妥当。 不仅秦地要送,京中麒麟府也不能落下。顺便再挑上十个色艺双绝,貌美如花的宫女。替皇室开枝散叶,到底还是要落到年轻人头上。 第二天傍晚,秦王世子和人约好去普陀寺上香不在府里。林侧妃正拿着算盘,忙着管家的事情。 好不容易抽出空闲,可以稍微歇会儿,就听见下人们过来禀报,宫里来人了。 随意收拾了几下赶过去,就见高程带着好些宫女太监站在院中,赶紧笑着迎了上去。 “哪儿正风把高公公吹来了,可真是不巧,世子去了寺庙上香不在府里。还请公公稍等,妾身这就派人去请世子回来。” 高程道,“侧妃客气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犯不着耽误世子的事情。” “昨日宫宴,世子和皇上感叹了一句,说是秦王一脉子嗣单薄,没有兄弟帮衬。说到皇子公主的时候,也颇为羡慕。” “皇上关心宗室,特命太医院配了一副药丸,有壮阳多子之效。一瓶送去了秦地,剩下这瓶赐给世子。” “顺便还让奴才挑了十名宫女,个个都是长袖善舞,精通音律的美人,希望能为世子排忧解难。” “还不快和侧妃请安。” “见过侧妃娘娘。” 林侧妃顺着高程的身后看去,十个美人温顺、甜美、冷艳、娇俏,样样俱全,各有特色。 每多看一眼,她脸上的微笑就僵硬一分...... “都起来吧,以后同在后院伺候,不必拘礼。” 林侧妃皮笑肉不笑的道,“喜儿,带姑娘们下去安置。” “是,姑娘们请和奴婢过来。” 赐下的宫女跟在喜儿身后离开,林侧妃这会儿也抚平了心绪。皇上摆明了是想借这个机会,在世子身边安插人手。 这些宫女里面,说不定还有朱衣卫的眼线,这样倒是不必担心会和她争宠。 “皇上日理万机,没想到竟然还惦记着咱们家这点小事,真是皇恩浩荡。” “妾身先在这里谢过,等世子回来再入宫和皇上谢恩。” 高程道,“侧妃无需如此客气,皇上说了,他不仅是大乾的君主,也是赵家的族长。身为族长,为亲族考虑是应该的。” “听闻世子书画乃是一绝,皇上在画道上也颇有心得。前几日正好得了翠微山人的山居图,世子若是有空,明日午后可往勤政殿一观。” 林侧妃道,“妾身知道了,等世子回来便和他说。翠微山人的画作世间难求,世子以往总是念叨无缘一见。” “托皇上的福,能够仔细欣赏,等他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高兴呢。” 将高程送出门后,林侧妃才冷着一张脸往回走,还有十个美人等着她安抚...... 第232章 分歧 晚上秦王世子回到静远居,看着桌上的白瓷瓶,再听林侧妃酸了一顿。气得手臂一抬,将药瓶碰到地毯上,滚到床底下的角落。 仍嫌不够解气,拉着林侧妃就往床上躺,没一会儿纱帐里就丢出来好几件衣裳。角落的胖狸花都用爪子把耳朵掩住,卷成了一团羞于见人。 ............. 合欢宫 赵琚下了早朝之后,就直接来了季寒苏这里。昨天晚上答应过景昊和华蓥,今天过来陪他们用午膳。 还不到用膳的时候,两人在屋里看着他们玩闹。 景昊拿着一柄填充了棉花的布剑,骑在木马上和华蓥比试,折腾了几下就被华蓥斩于马下。 “昊儿输了,以后冰糖葫芦都要我先吃!” “三局两胜,我们再重新比过了来!”景昊不服气道。 华蓥当然不肯,“你赖皮,之可没说过这个!” 景昊倔强道,“我没有,妙莹姑姑上回和凝姑姑猜拳,就是这么做的!” 华蓥见景昊死活不认,转身冲进季寒苏怀里告状,“娘,弟弟说话不算话,我以后不要和他玩儿了。” 景昊也不甘示弱的爬起来,扑到赵琚怀里,控诉道,“姐姐欺负我......” 季寒苏道,“姐姐欺负你什么了?” “刚才约定的时候,我和你父皇可都看在眼里,何时说过三局两胜这种话了?” 华蓥小脑袋点得跟捣蒜一样,“母妃说得对,昊儿说话不算话,是小狗羞羞羞!” 景昊委屈得大哭,“我不是小狗!” 小孩子的声音平时听起来奶呼呼的,稚嫩清亮。但只要一闹腾起来,就是又尖又利,吵得人耳朵疼。 这是亲生的,这是亲生的...... 季寒苏捂着耳朵,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再看赵琚不愧是做皇帝的。对着这魔音贯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有心思安慰。 “昊儿不是小狗,昊儿是父皇的好儿子。” 等景昊安静下来,赵琚才慢慢和季寒苏说道,“他才几岁,能懂什么?等年纪大点儿,入了学有师傅教导,自然就明白了。” 说完,还不忘教育华蓥,“华蓥,你是姐姐该好好照顾弟弟,怎么和弟弟计较个冰糖葫芦?” 华蓥委屈得大哭,“父皇重男轻女,只喜欢男孩子,不喜欢华蓥。” 季寒苏赶紧哄着,赵琚这个狗男人,说是更喜欢女儿,但每次看见他们姐弟两个闹腾,都站在景昊那边,还真是够团结的。 “分明是景昊不对,你说女儿干什么,把她都弄哭了。” “都是头一回做人,华蓥才比景昊大几个时辰,怎么就一定要让着弟弟?” “年纪小又不是免死金牌,哪个父皇像您这样,就知道拉偏架。” 赵琚道,“怎么就是朕的错了?你还好意思说朕偏心。” “要不是你平时偏着华蓥,她一个女孩子能这么占强?只要是兄弟姐妹坐一起,就得她说了算。” “朕要是不顾着点儿昊儿,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他可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问题,华蓥在几个年纪小的面前,就是个孩子王。连大她一岁的顺德都压不住,安妃都和他说了两回了。 公主跋扈些也没什么,但也不能太跋扈了,至少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要维系好。 亲爹做皇帝和兄弟做皇帝,可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想到这里,赵琚都为自己感动了。他当真是个绝世好父亲,为儿女们殚精竭虑,一早就想好要教导他们兄友弟恭。 季寒苏冷笑道,“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一只脚跨进鬼门关,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命根子,皇上觉得我对昊儿不好?” “你们不是说男子汉就要顶天立地,一言九鼎。我教他信守承诺,还教错了不成?” 两人各自抱着一个孩子,跟个炸药桶一样,说吵就吵了起来。 甘凝和妙莹见势不对,立刻熟练的往后退了几步,悄悄地就退到了帘子外头。只留高程在里面着急的打转,几次劝和都被两人无视。 “我的娘娘,您就少说两句吧,您看皇上都气成什么样了!” 季寒苏道,“你就问问他,华蓥是不是亲生的?一碗水不端平,以后姐弟两个怎么处?” 这边不给面子,高程转过身和赵琚说道,“皇上您消消气,娘娘也是爱子心切。” “您看都是自己的孩子,三皇子都哭成什么样了,您收收火气可好?” 赵琚一脚踹了过去,高程顺势就滚到一边窝着,“你是朕的奴才还是合欢宫的奴才,有你这么拉偏架的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高程跪在地上,给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 季寒苏冷声道,“高程有什么错,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罢了。” 高程:...... 你们夫妻吵架,能别拿他当筏子吗? 赵琚气得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指着季寒苏,“你......” 自己的一番苦心,眼前这人是半点都体会不到。 不待见他们父子,他走就是了! 赵琚抱着哭得笑脸通红的景昊,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娘娘您这是......” 高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直接追了上去。 这时候甘凝和妙莹才敢进来,这几年皇帝和季寒苏也不止吵过一次,但每回闹起来的时候,她们还是胆战心惊得厉害。 “娘娘,为了一点儿小事,您这又是何必呢。万一皇上......”甘凝担忧道。 “刚才没忍住......” “儿女不和,都是因为父母无德。因为先出生两个时辰,就要一直迁就弟弟,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季寒苏抱着华蓥,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脸,“宝儿别怕,你父皇和昊儿还有娘一样,都是爱你的。” “你和昊儿现在都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以后娘会慢慢教给你们。” 华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父皇心疼弟弟没什么,有娘心疼她就够了,他们一人一个,其实也挺公平来着。 勤政殿 赵琚抱着儿子回来,坐在御座上的时候,已经不见丝毫怒色,还有心思喂景昊喝蜂蜜水。 高程劝道,“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宸妃娘娘就有几个弟弟,想来她小时候被苛待惯了,所以做了母妃之后,才对公主格外溺爱。” “为一点小事得罪皇上,她这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后悔呢!” 第233章 桃花 后悔? 赵琚白了高程一眼,妖女会后悔才怪,不过他也不怎么生气。 “你倒是好心,他给你的好处比椒房殿和南薰殿那边,都要差上一截吧,朕平时没见你这么帮皇后她们说话。” 高程笑着回道,“那不一样。” “不一样什么?”赵琚来了兴致。 高程解释道,“她们的眼神不一样。” “看在您的面子上,所有人对奴才都和颜悦色。” “可奴才不是瞎子,这双眼睛也算是阅人无数。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奴才瞧得出来。” “只说晚上守夜的时候,只有宸妃娘娘知道体恤下人。春夏让人准备驱虫的荷包,秋冬让人准备宵夜和毯子。” “而在椒房殿和别的宫里,还从来没有过。” 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以皇帝的细心,即便他不说,心里也早就清楚。 赵琚道,“她心最细,会察言观色,更会不断的试探底线。” “只要对什么事情上了心,抓着根线头,即便不知内情,也少有猜错的时候。运气也格外的好......” 高程不解,顺着他的话道,“若不是福泽深厚的人,如何会遇上您?” “爹爹,我想要尿尿。” 景昊夹着两条小腿,奶声奶气的说道。他刚才被喂着喝了大半碗蜂蜜水,现在有些着急。 赵琚闻言脸色大变,像是回想起什么,赶紧将儿子递到嬷嬷们手上。 “快带三皇子下去,千万别耽搁。” 嬷嬷匆忙行了个礼,接过景昊就往外跑,刚出了门就被尿了一身。 嬷嬷满心的无奈,小孩子原本就不好憋,娘娘又不准她们给皇子公主把尿,说是会影响皇子公主的发育。 紫兰殿的四皇子都很少尿床了,她们三皇子和三公主还大些,每天衣裳被褥至少要换上一次。每回想到这些,都觉得在嬷嬷这个行当里抬不起头。 听见外头传来的动静,赵琚可算是松了口气,幸好他动作快,不然又要被洪水漫灌。 “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主意,这些嬷嬷都是精挑细选选出来的,经验见识都不差,也没听说过她那些说法。” 赵琚想起自己小时候,还有那些兄弟姐妹,其余几个儿女,都是这么被照顾着长大。 现在不都是好好的,哪里有什么问题...... “兴许娘娘家乡,就是这么教养小孩子的呢。” 高程笑道,“民间的孩子的确比富贵人家的孩子健壮,那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总有他的独到之处。” 赵琚回想起宫宴时的场景,淡淡的道,“成吧,让嬷嬷收拾好了之后,就把景昊抱回来。” “你让人去合欢宫把景昊的衣裳带两件过来,还有他最喜欢的几样玩意儿,这两天就住在勤政殿。” 高程一惊,皇上这是想夺了宸妃娘娘的抚养权? “皇上还记着刚才的事情,和宸娘娘置气呢?” 赵琚道,“不等她亲自过来接,朕是不会把景昊送回去受气的!” 高程了然,“原来皇上是心疼三皇子。” .......... 合欢宫, 赵琚把三皇子抱走之后,董太平几个都翘首以盼,想着午膳的时候就该送回来了。 三皇子有自己的用膳装备,即便是宫宴也要带着自己的小碗才肯吃饭。 谁知等到午膳都抬上来了,也没看见有人过来。 季寒苏洗过手之后,就坐在桌前给华蓥剥虾。她剥一个华蓥就吃一个,直到剥了五六只虾后,才让人把水盆端过来。 甘凝看她这不温不火的,担忧道,“都这时候了,还没把皇子送回来。三皇子到底还小,到时候哭闹起来,奴婢担心皇上会觉得心烦。” 季寒苏道,“就该好好吵吵他,要不然还以为教养孩子有多容易。” “像只猫儿狗儿一样,高兴的时候逗着乐呵,没花什么心思就长大了。” 甘凝看向妙莹,想着让她也跟着劝上几句。谁知转头一看,这丫头两只眼睛都看着别处。 整个人魂不守舍,心思早就不知飞哪里去了。 “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劝两句。” 妙莹被甘凝轻轻一拉,才回过神来,此刻一脸的茫然,不知要她劝什么。 甘凝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她的脑门儿,不过是在宫宴上看了一眼,就这么春心荡漾,生怕别人瞧不出她的心思。 “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稻草,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季寒苏道,“她哪里是装的稻草,分明是桃花。” 妙莹脸红得像只蜜桃,撒娇似的还跺了跺脚,“奴婢没有......” 华蓥好奇的问道,“娘,什么是稻草?” 季寒苏将自己那碗米饭拿在手里,解释道,“知道这只碗里装的是什么吗?” 华蓥点点头,笑着说道,“是白米饭。” “华蓥真聪明,白米饭的米粒,就是稻子上长出来的。等到成熟后,种子用来吃,剩下的部分晒干,就成了稻草。” 母女两个正在说话,董太平进来说道,“娘娘,勤政殿来人了。” “说是取三皇子的餐具,还让咱们将皇子常用的东西,收拾妥当后送过去。” 妙莹立刻就着急起来,“这怎么行,皇上是想将皇子从娘娘身边夺走吗!” 甘凝也没了往日的稳重,脸色格外难看,“娘娘,您快想想办法,要不暂时先低头,和皇上认个错?” 季寒苏冷冷道,“我又没错,为什么要认?” 妙莹着急道,“皇上就是皇上,怎么也是您吃亏!” 董太平和甘凝赞同的点点头,皇上是不会有错的。 季寒苏也没解释,这些事情哪能直接在当事人面前提? “先把东西给勤政殿的人,别让我儿子饿着了。” “然后把景昊用惯了的东西收拾妥当,衣裳不用多带,够他穿三天就行了。” “收拾好之后,和我说一声,没问题了再让人送去勤政殿。” 妙莹眼前一亮,“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东西完完整整的送过去,不出一点差错。” 秦王世子要入宫,她过去正好能遇见。到时候再说上几句话,不是更能达成她的心愿? 季寒苏嘴角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笑,“忙完了你自己回来即可,我一会儿得去内府一趟。寿宴近在眼前,必得万无一失才行。” 妙莹笑着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打算。 甘凝以为季寒苏是看出了妙莹的心思,想要成全她。倒是董太平品出了点儿味道,但不敢再往下想。 皇上和娘娘的事情,可不是他一个太监,该知道的。 .......... 秋日的天空蔚蓝似海,天边几簇棉花一样的白云,随风而动。 午后的阳光,懒懒的洒在地上,使太安宫的石青石板路,都变得比往常柔和。 因为再过不久就是万寿节,太安宫各处都比以往更繁忙。 秦王世子一路走来,看见不少宫女太监忙着打扫宫苑,整理花草,片刻都不得闲。 在前头引路的小太监,不时和秦王世子介绍周围的建筑,但凡是秦王世子所问,就没有不回的。 “太安宫果然非同一般,雕廊画柱,气势恢宏。走在宫墙之下,才觉得人之渺小。” “皇家禁苑,天子所居,自然不是别的地方可比。世子甚少回京,以后见得多了就习惯了。” 秦王世子道,“可惜本世子在京的日子有限,等到万寿节过后,待不了几日就要返回封地。” “下次再回来,也不知会间隔多久。” 小太监低头笑了笑,没有回话,带着秦王世子换了个方向,“世子请往这边。” 第234章 美人\/男计 继续往前走了没一会儿,小太监指着前头的宫室,笑着说道,“从这边过去就是勤政殿。” 秦王世子一眼望去,勤政殿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顶铺满了明黄色的琉璃瓦。 自台面至正脊高约八丈,每一处檐角,放置镇殿脊兽九个。殿前宽敞的月台上,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还设有鎏金香炉4座,皇家气派尽显。 秦王世子强忍住心底的欲望和野心,以免被身边这个领路的太监觉察。身处敌营,事先想得再周全,也不能掉以轻心。 “比刚才那些宫殿更气派,可是为何周围如此空旷,一草一木都看不见?” “皇上住在里面,难道夏日不觉得热?” 小太监笑道,“这是宫里的规矩,为了防备有人藏在周围,窥视皇上的起居。此外也是为了避免,有刺客行大逆不道之事。” “至于暑热的时候,清镇店四面的宫墙,还有大殿里的铜柱都是中空。夏日在宫墙和铜柱中间填上冰块,冬日烧上热气。这样一年四季,勤政殿里都不会太热或者太冷。” “此外还有各宫嫔妃的住处,以及别的宫室。皇上兴之所至,偶尔也会搬去小住。” 秦王世子了然,“原来如此,以往在王府的时候,天热了最多不过再添上两个冰盆。” “这个法子不错,不过也只有皇宫才消受得起。”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前走,却见对面走来一行人。领头的时候模样娇俏的宫女,后面跟着十来个太监,抬着好几口大箱子。 秦王世子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个宫女他似乎见过,宫宴的时候站在宸妃身边,因此他才多注意了几分。 “这是哪位姑娘,看样子似乎也是准备去勤政殿?” 小太监回道,“回禀世子,这是合欢宫的妙莹姑娘。三皇子要在勤政殿小住几日,妙莹姑娘想必是特意送东西来的。” 秦王世子想也不想的问道,“本世子听说三皇子是宸妃娘娘的爱子,凡是与其有关的事情,皆要宸妃娘娘过问之后,才能由嬷嬷们处置。” “这会儿竟然住进勤政殿,看来皇上对三皇子当真宠爱。” 小太监尴尬的笑了笑,“皇上仁德,对皇子公主都疼爱非常。” 宫里也不是没有皇帝,亲自教导皇子的先例。可那都是皇后早逝,嫡子又一早就被立为太子的缘故。 如今皇后的大皇子已经大了,但一直未被立为太子。皇上疼爱幼子,把三皇子带到勤政殿小住,等皇后和其他嫔妃知道,还不知会怎么不满。 至于合欢宫里发生的事情,他当然是不知道。高公公一直将勤政殿的人,管得密不透风。 尤其是在合欢宫的时候,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位公公,其他人没有吩咐都不准上前。 所以偶尔有嫔妃花重金,想要收买他们,问清楚宸妃得宠的秘诀。他们再心动也没接这些好处,实在是不知道,想说也说不出来。 几句话的功夫,妙莹一行人就已经走到了跟前。 “奴婢给世子请安,世子吉祥。” “妙莹姑娘免礼,石板冷硬,要是伤到了还怎么伺候主子。” 听见秦王世子直接叫出她的名字,妙莹心中惊喜。再听他说石板冷硬,别伤了自己,妙莹面颊上的红晕更显眼了。 深觉自己没有看错,秦王世子真真是个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朗月一样的人。 看秦王世子的眼神,也是含羞带怯,温柔得好像能拉丝。 秦王世子眼眸清亮如水,露出清泉一样的笑意。他生就一副好皮囊,从小到大最得女子喜欢。 像妙莹这样的反应,他早就司空见惯。肤浅,愚蠢,还总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的人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不过每个人都该有他的用处,而像她这样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有大用。 “多谢世子关心,奴婢奉命送东西去勤政殿,没想到竟在此处和世子撞上。” “不知世子入宫,可是要去向皇上请安?” 秦王世子眼睛黑亮深邃,仿佛容纳了满天星辰,要把妙莹整个人都吸纳进去。 “皇上知道我醉心书画,宫中正好收藏了翠微山人的山居图,特许我入宫一观。” “不想快到勤政殿,在此处巧遇见姑娘。” “这会儿时辰也差不多了,姑娘自可去忙差事,本世子先行一步。” 说完,秦王世子微笑着和妙莹点了点头,然后径直往前走去。 妙莹站在那里,看着秦王世子的背影,愣愣的移不开眼睛。 等人走远了,才回过神准备离开,就听见身边的小太监道, “地上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只香囊,刚才世子不小心落下的。” 妙莹低头一看,果然在她脚下一步远的地方,有一只青松白鹤的香囊。 捡起来小心的收好,欲盖弥彰道,“这东西我先收着,一会儿让人还给世子。” “都赶紧把东西送过去,三皇子那里要用的。” 第235章 他没打算这种牺牲 秦王世子跟在小太监身后,一到勤政殿门口,高程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奴才参见世子,皇上吩咐过了,您到了之后无需通禀,让奴才直接带您进去。” 高程面上带着亲善的微笑,目光落在秦王世子身上,像是欣赏一块美玉。 纪美人生前说,秦王世子是继妃蓝氏和先帝的私生子。朱衣卫的人仔细查过,也证实纪美人没有说谎。 但秦王世子这张脸,除了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之外,和皇上的相貌并无相似之处。 至于先帝...... 高程发现才过去几年,他就已经想不起先帝的模样,只记得和皇上十分相似。 算了,长得不像更好,到时候把证据摆出来,才更有可信度。 想到这里,高程脸上的笑意更明媚热情。让被奉承惯了的秦王世子,都觉得心里发毛。 听说这些太监因为身体残缺,所以私下都有大病。越是没有那方面的能力,就越是在乎那些事情。 有的不仅喜欢虐待宫女,还喜欢凌虐男子。越是正常、有身份的男子,就越能发泄他们的兽欲。 他长得神仪明秀,朗月疏眉,只要是女子,就没有看不中他的。若是高程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也并不觉得意外。 深觉被自己猜中,秦王世子倒吸一口凉气,他可没打算牺牲这么大! “有劳高公公了。” 说话的同时,秦王世子往边上挪了一小步,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变得勉强。看高程的眼神比刚才疏离了些,语气虽然客气,但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高程被他这番转变弄得一头雾水,刚才还好好的,他也没说错话啊。衣服也是午膳后刚换的,身上戴着的薄荷脑香囊也没问题...... 只一瞬间,高程就想了这么多,最后也觉出味儿来。 这些天皇贵胄,还真是每一个都不好伺候,又不是他的正经主子,这么大脾气给谁看..... 高程心底不悦,但仍旧没显露出分毫,“世子客气了,请随奴才进来。” 进了正殿之后,高程引着秦王世子去了书房。还未进去就听见赵琚爽朗的笑声,还有孩童清脆的呼喊。 秦王世子问道,“高公公,皇上这会儿似乎又别的事情,本世子这时候进去合适吗?” 高程脸上荡起慈和的笑容,“世子不必在意,皇上正陪三皇子玩闹呢。您是宗室长辈,是皇上的自家人。皇上说了,不必拘这些礼。” “再说也该是三皇子午睡的时辰,您现在进去刚好合适。” 秦王世子微微一笑,和高程直接进了书房。刚进去没几步,就见赵琚将犯困的景昊递给嬷嬷。 看了眼从身边过去的几人,秦王世子才笑盈盈的上前和赵琚请安。 “起来吧,赐坐。” “微臣多谢皇上。” “去将翠微山人的那幅山居图拿来,朕要与世子一同欣赏。” “是,” 两个全身上下都是心眼的人,对着一幅书画你来我往。 嘴上全是情义,心里都是生意。揣着明白装糊涂,都觉得一切尽在指掌,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 勤政殿不远处,从这边出宫路口旁的花园里。妙莹坐在木槿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拽着朵大红色月季,不停的往勤政殿的方向看去。 季寒苏要去内府安排万寿节的事情,少说也要晚膳的时候才能回合欢宫,她这会儿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其他人打发走了,特意守在这里等秦王世子出来。借口还香囊的机会,再多说几句话。这一来二去的,不就成了吗? 谁知等了快两个时辰,太阳都已经落到了屋檐处,还不见人过来。 妙莹脸色越来越幽怨,好似盘丝洞里的女妖精,恨不能多结几张大网,将秦王世子网到她的身边。 天色渐晚,就在妙莹以为皇上要留秦王世子在宫中过夜的时候,终于有人影踏着星河过来。 妙莹盈盈一笑,赶紧冲了出去,直接挡在秦王世子面前,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娇俏的向他请安,声音婉转绵长...... “奴婢参见世子~~~” “原来是妙莹姑娘......”,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是个刺客来着。 ............ 季寒苏忙了一下午回到合欢宫,就没看到妙莹的人影。 用完晚膳之后,让人在廊下放了一张摇椅。躺在上面,望着昼夜交替时的天际,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赵琚磨刀霍霍,从登基后没多久,就将心思都放在军事上。对朝堂也是以稳字为重,虽然杀了不少官吏。 但若是不算前些日子那一拨,和各部官员比起来,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算算时间,和亲队伍应该已经快到两国边境。出关之后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车马的速度会快上许多。 但要到达鞑靼王庭,怎么也要在入冬之后了。 北边天气严寒,每年冬天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常常一场大雪过后,被冻饿而死的鞑靼人与牲畜,都不知有多少。 为了活下去,每年寒冬到来之前,鞑靼人都会南下劫掠。 老皇帝刚登基的那年,鞑靼正好遭遇了一次严重的白灾。 为了生存,两国之间爆发了一场大战,是两百年来,中原和异族之间最大的冲突。 当时镇守边关的苏将军以身殉国,二十万大军伤亡大半,眼看就要守不住的时候,还是参将的先平远侯站了出来。 将群龙无首,军心涣散的众人拧成一股绳。再利用地利,与众将士浴血奋战,这才勉强将鞑靼大军挡在城外,等来了援军。 援军到后,鞑靼眼看不敌,便退了回去。有大雪阻路,士兵们没有雪中作战的经验,也不如鞑靼人耐寒,所以无法追击。 所有人都对这事儿习以为常,鞑靼南下侵扰大乾边境,赶回去把面子挣回来就行了。至于报复回去,那些大臣从没这么想过。 实在是那么大片草原,鞑靼又是游牧为生,大军深入想找到主力不易。 费钱费力不说,还没多少好处,无险可守即便占下一块地也守不住。 却没想到老皇帝却不肯走寻常路,力排众议要给鞑靼颜色看。 而先平远侯当年也是个热血青年,连着上了十八封折子,求老皇帝让他带兵出征。 那十八封折子不仅表达了他的愿望,还将他对鞑靼开战的想法,可能用到的战术,怎么找到主力,怎么解决后勤的补给,都写得清清楚楚。 老皇帝看完之后,视先平远侯为知己,拍着大腿喊了好几个好字。 准备了一年之后,先平远侯带着手底下的人马,在鞑靼南下之前冲向了关外草原,要给鞑靼王一点颜色。 这一战,先平远侯直接将鞑靼王庭犁了一遍,阵斩十万。若不是冬天到了不得不退,当时的鞑靼王也得是先平远侯的刀下亡魂。 后头三年时间,先平远侯每年都要带人去草原度假半年。直接将鞑靼的人口,杀到只剩下之前的一半,才在老皇帝的意思下停手。 平远侯的爵位,是先平远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可惜多年征战伤了身子,没有精力教导儿子。 离世还不到十年,就把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悍勇之军,直接给弄废了。连带自己一大家子,都成了刀下鬼。 第236章 老皇帝的厉害 这就叫做好竹出歹笋,季寒苏默默的想道。如今这位老鞑靼王,是亲自经历过那几次战争,好不容易活下来的。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武力镇压之后,老皇帝让人在边境开了互市。 允许鞑靼人用皮毛和牲畜与大乾交换粮食、食盐,还有茶叶。 又派专人统筹此事,每年交换出去的粮食控制十分严格。不够他们吃饱,但也吊着一口气不会被饿死。 老皇帝也是个厉害人物,先打一巴掌,然后再给颗甜枣。恩威并施的手段,被他玩儿的透透的。 兴许正是因为这些,老鞑靼王对大乾十分忌惮,爱恨畏惧他自己都都说不清楚。 即便先平远侯早就已经没了,年轻一代对大乾虎视眈眈,迫切的想要掀起战乱,也一直被他死死的压着。 甚至在赵琚登基之初,换去边关守将,杀了一大波人的时候,不仅没有派大军叩关,甚至连试探都没有。 “可惜呀,时代变了......”季寒苏悠悠的叹了一句,这回又要死不少人了。赵琚应该不会等到他北边发难,而是提前出手抢占先机。 甘凝守在一旁,给季寒苏剥石榴,没听明白她那句感叹,不解道, “娘娘,您说什么变了?奴婢刚才没有听清,可是您有什么要吩咐的?” 季寒苏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叹了一句。” 她总不能和甘凝解释,她了解了一下这些年来的气候。北方的气候比三十年前,要暖和许多,雨水也更丰厚。 被表明草原的气候,越来越适合人居住。在靠近大乾的地方,还有往南一点儿的河谷,不再是只能放牧,也可以耕种粮食。 耕地变多,再加上每年的互市。鞑靼能供养的人口,比以前更多。这么多年下来,青壮已经长成。 不怪年轻一代那样积极,多年的休养生息让他们不仅恢复了实力,还比以前更加强大。 希望赵琚千万准备再充分一些,不然她就得准备带着孩子跑路了。 秦王父子就是一队蠢货,以为鞑靼入关之后,抢够了就能走? 请神容易送神难,等到山河破碎的时候,首先没命的就是他们。 甘凝将剥好的石榴递过去,季寒苏随手抓上一些,就放进嘴里嚼。 味道还不错,就是吐籽有点麻烦。又大又硬,要是有人能把软籽石榴研发出来就好了。 “妙莹呢,还在外头晃荡没回来?”季寒苏无聊的问道。 “奴婢刚才已经叫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甘凝回道,“这丫头心气儿高,寻常人看不上。自从见到秦王世子之后,就总是心不在焉。” “今日秦王世子进宫,她又主动接了去勤政殿的差事,以往可没见她这么勤快。” 季寒苏笑道,“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只是嫁人就像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定要好生思量权衡。将能得到的那些好处,和可能承担的最坏结果都想清楚了来。” “若后果是自己承担不了的,即便是个金疙瘩,也一定是不能嫁的。” 甘凝道,“您是觉得秦王世子不是良配,妙莹要是跟了他会受委屈?” 季寒苏道,“委不委屈要看她自己,有些事情我们觉得是委屈透顶,当事人或许还觉得乐在其中。” “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甘凝点头,“世子相貌英俊,更难得的是人也和气。宫女们见了他之后,心生向往的也不止妙莹一个。” “奴婢听说世子妃是秦王妃的侄女儿,和世子青梅竹马。此次入宫之所以没跟来,是因为有了身孕不方便。” “而随世子入京的林侧妃,为人精明强干。入京没多久,就成了贵妇圈里的座上客。” “大家都夸她呢,说她通达谙练,是个贤良的人。和她们比起来,妙莹的确是没什么长处。” “想要争夺世子的宠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若是不能早些生个孩子出来,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要不等她回来,奴婢多劝上几句。她没有您的本事,齐大非隅未必能过得顺遂。” 季寒苏笑着回了一句,“你再怎么劝也只能是白费口舌,指不定还要觉得,都见不得她好呢。” “想这么多也是没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你只管在边上看着,只要我在宫里好好的,其他人就会给这个面子。” 甘凝笑得十分勉强,“娘娘说得对,奴婢是不该去劝。等她撞了南墙,知道疼了,才晓得厉害。” “这些年,事事都是您和奴婢替她周全,她现在也大了,也该自己立起来才行。” 妙莹是自己作死,这么多年的姐妹情,终于还是要到头了。 外头妙莹和秦王世子分开之后,想到世子离开之时,回过头时笑得那样好看,心里就像是抹了蜜一样。 走在路上忍不住转了好几个圈,直到天全黑下来,才匆匆回去。 跨进门槛的时候,都还在想,秦王世子下回入宫是什么时候。 第237章 醒神香 第二天一大早,椒房殿里就又热闹起来。嫔妃们叽叽喳喳,片刻都闲不下来。 皇后带着她那招牌一样的笑容,坐在凤座上看下头的人表演。 季寒苏进去的时候,正殿里的气氛突然为之一凝,大家脸上都还挂着微笑,但都不约而同的噤住声。 “诸位姐妹今日都来得这么早,本宫还以为自己迟到了。” “给皇后请安。” 皇后笑道,“起来吧,秋高气爽不像前段日子那样炎热。大家都在宫里窝得久了,所以天气一转凉,就都出门得早了些。” “你这时候过来刚好,本宫让小厨房准备了些鸭肉粥,大家都喝一些,垫垫肚子。” 皇后说完,嫔妃们都起身谢恩。清萍带着一群小宫女,将准备好的鸭肉粥送上,还搭配有两荤三素的小菜。 众人端起碗用过之后,宫女们又麻利的将东西都收了下去。 另有两个小太监,在殿中点了一炉清香,初闻起来和柑橘一样。等到香味儿散满大殿,柑橘的香气反而变淡。 转而变成鳄梨那样的甜香,中间还夹杂着黎檬子的清新气息。 端起盖碗茶,撇去上头的浮沫,茶香和香料的味道交融,让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李昭仪道,“皇后娘娘宫里的东西,就是和别人的不一样。” “刚才的鸭肉粥,味道比御膳房的要好上不少,可见椒房殿厨娘的手艺。臣妾尝过的汤粥不少,竟无一人的手艺能比得上。” 康妃顺着说道,“还有这屋里香料,闻起来和新鲜的柑橘也没有区别。能让人感受不出人工的痕迹,也不知是哪家的不传之秘。” “臣妾听说蜀地的木家,已经做了几百年的香料生意。族里的人都精于此道,手里藏着的香料秘方不知道有多少。” 曹美人猜测道,“这香如此奇异,会不会也是出自他家?” 皇后点点头,“曹美人对香料一到很了解,这醒神香的确是出自木家。” “本宫点过之后,觉得这味道不负其名,所以让人在请安的时候点上。” “你们要是有喜欢这个味道的,一会儿和清萍说一声,分一些带回去便是。” 李昭仪迫不及待的道,“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很喜欢这味儿,就却之不恭了。” 皇后道,“都是自家姐妹,不过是些香料而已,哪里比得上我们平日里相处的情分。” 季寒苏无语,搁这里说平日里相处的情分,是恨不得其他人各种死的情分? 还是被逼着心甘情愿,共享情趣用品的情分? 不过这香...... 虽然不知道皇后点的这醒神香,到底是别有目的,还是真的就是一时兴起,想要和人分享,顺便显示一下自己的大方。 但季寒苏都不准备碰,以免真有问题后悔都来不及。谁让小说里面,栽在香料上的主配角,比太液池里的鱼苗还要多。 安妃道,“皇后娘娘还真是大方,这醒神香如此不俗,只怕是价值不菲吧?” “姐妹们节衣缩食这么几个月,只为能多节省下几个银子。好在冬天的时候,给城外的穷苦百姓添上一碗热粥。” “您这些香料,也不知价值几何。攒下来的那点儿嚼头,经得起几日的焚烧?” “宸妃妹妹,你说我这话说得对吗?” 皇后脸色难看,于照容这疯女子今天是吃了炸药了,她点只香都不依不饶。 合着她把好东西和大家分享,还分享错了! 其余嫔妃听过之后,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尤其是高位嫔妃,削减月例的大头都在她们身上。 哪知道皇后立规矩的时候,说得冠冕堂皇。她们还真信了皇后那以身作则的鬼话,苦哈哈的日子,过了这么久。 季寒苏道,“安妃姐姐何必问我,这大半年我都忙着万寿节的事情。哪里还分得出心思,在别的地方。” “至于这香料的价值,想必没有谁能比皇后娘娘更清楚。” 皇后道,“这香闻着不俗,但也只是用柑橘果皮制成。能有此效果,全靠木家人搭配得巧妙。” “各宫焚香的时候不多,都是放置鲜花和瓜果。顶多放上几日,就又要一筐一筐的换掉。” “此香花费不多,椒房殿焚上一月,也才不到百两银子,不足鲜花果子的一半。” “本宫原是想着推行各宫,也能再简省些。只是考虑到大家喜好不同,就拿那些果子来说,有人喜欢柚子,有人喜欢苹果。” “也不能为了省着点儿银子,就勉强你们和本宫一样。所以才当众焚了一支,看大家有没有喜欢的。” “没想到竟让安妃误会,本宫虽为皇后,也不得不和你们解释一二。” 嫔妃们的心情都舒畅了,不过看向安妃的眼神,都满是调侃。想和皇后发难不成,反被教训了一顿。 十回里头有五六回都是这样,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这股韧劲儿,这百折不挠的惹人厌烦。 “皇后娘娘,安妃娘娘只是太关心那些贫苦百姓,并没有想要得罪您的意思。” 秦美人替安妃挽尊,安妃什么都好,就是太任性了些。都是做母妃的人,还跟个孩子似的,一有不高兴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没有削减的时候,那点月例尚且不够她花的。减了一截之后,就更不用提了。 她既不愿委屈自己,也没准备苛待底下的宫女太监。这大半年下来,每个月的缺口都不小,全靠自己的嫁妆,还有娘家补贴。 可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越是得父母疼爱,就越不好总向娘家伸手。 这又到了月底,安妃心里正烦。看到皇后拿出来的香料,可不就直接炸了吗。 安妃道,“皇后果然以身作则,倒显得臣妾小人之心。说起来,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年腊月,还有祖母做寿的那几天,家里为了积德积福,都会设个粥棚施粥。” “十三岁之后,我跟在母亲身边,学着管理府中之事,也去过几次粥棚。” “亲眼看着那些穷苦百姓,寒冬腊月里都还穿着草鞋,身上的棉衣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一个合身的都没有。” “所以之前说要简省开销,省出来的银子用来做善事,臣妾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木家的香料一向不便宜,更何况是进贡给宫里的。柑橘常见,鳄梨(牛油果)似乎是不便宜吧。” 鳄梨生长在岭南,且产量不多。每年成熟之后,当地土人将其摘下,然后通过水路运送进京。 这种果子的味道,喜欢的爱之如宝,不喜欢的避之不及。大部分都被用来做成香料,价格不菲。 安妃就差把皇后说谎四个大字,直接写在她脸上了。 第238章 抬高 其他嫔妃都被她这番话给惊住了,然后想到是安妃啊,又觉得挺正常,看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皇后沉着脸道,“你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一大早的就给本宫呛声。” “这些话是你嫔妃的身份,该和本宫这个中宫皇后说的吗?” 秦美人脸都吓白了,再和皇后不对付,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公然打她的脸啊。 康妃劝道,“皇后娘娘,安妃妹妹不是这个意思。想必她是昨晚上没休息好,所以才犯了迷糊。” “您身份尊贵,别和她一般见识。” 皇后冷声道,“安妃,是这样吗?” 安妃回道,“皇后娘娘觉得是,那就是。不过臣妾昨晚是没睡好,想必除了宸妃之外,别的姐妹也和我一样。” “皇后娘娘,你昨天晚上睡得可好啊?” 这回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季寒苏。她们让人打探了大半日,也没问出来昨天合欢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连午膳都没用,直接将三皇子抱去了勤政殿。说是小住几日,可别的皇子长这么大,也没见赵琚也抱去同吃同住。 看季寒苏的样子,还有皇帝的态度,也不像是闹了什么矛盾。 难不成皇上是觉得三皇子天资聪颖,想要接过去亲自教养? 虽然这个可能不大,但也不小! 皇后道,“本宫睡眠甚好,一直安稳得很。” “年纪轻轻的,就惹上这个毛病,还是赶紧让太医好好看看,免得拖成了大毛病,可怎么是好。” 季寒苏道,“皇后娘娘这话就错了,安妃姐姐的毛病,也不是这一两日才有的。” “红眼病发作,别说是太医院的人,就是把天下的大夫都找来,那也是开不出方的。” “你少在这里得意!” 安妃冷笑道,“这些心思也不是本宫一人有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本宫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得意,没有登高跌重的那一天。” “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安妃行完礼,直接就往外走。秦美人见状,也只能和皇后告退,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舒嫔道,“这性子,逮谁咬谁,好像大家都欠了她似的。” “与其操心别人,还不如好好操心自己的事。” 皇后道,“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安妃是小孩子心性,你们都让着些就是了。” “宸妃,你也别太在意。她那话虽然不中听,但细想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皇上宠爱你们母子是好事,但别的嫔妃和皇嗣,也都眼巴巴的望着圣驾。” “雨露均沾才能长久,你有时候也该劝上几句。皇上子孙昌盛,方是后妃之德。” 季寒苏浅笑道,“皇后娘娘说的不错,臣妾也谨遵教诲。” “皇上留宿合欢宫的时候,臣妾欢喜之余难免惶恐。也曾几次劝过皇上,多去别的姐妹宫里。” “谁知皇上听了之后勃然大怒,责怪臣妾不安分,去谁那里不去谁那里,只看他的心意,不容旁人多嘴。” “要是臣妾再敢胡乱揣摩圣意,将手伸到弄床之上,他定要狠狠责罚臣妾。” “臣妾是真没办法,不敢再多嘴半句。就怕得罪了皇上,再也等不到他过来。” 季寒苏可怜兮兮的擦了擦眼角,即便一滴眼泪都没有,但隔着这么远,其他人又看不到。 李昭仪皱眉,皇上来她这里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是宫里的第二档。 要是真的雨露均沾,是不是她也要让一两天出来? 这可不行,她现在这些还觉得不够,想多争些过来。李家现在看着轰轰烈烈,实际上危如累卵。她必得早些怀个皇子,才能保住她们姐弟。 皇后一大早受了这些气,胃胀得难受不说,小腹一阵热流涌下,竟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之气。 她这回小日子和以往不太一样,虽然只有第一天的时候疼了一阵,但量比以往大了不少。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比以往第二天还要多。 季寒苏将皇后捧得高高的,架在火上烤,“臣妾想着,这事儿还得皇后娘娘去劝才行。” “您与皇上结发多年,又正位中宫。不论是名分还是情分,都是臣妾等不能比的。您去劝是名正言顺的事情,皇上也能听得进去。” 舒嫔眼睛一亮,她已经很久没有侍奉过圣驾,现在正旷着。 上次赵琚去她那里,还是一个多月前。而且就只略微坐了坐,喝了杯清茶,不到半个时辰就又走了。 刚入宫的时候,皇后就劝过一回。还给嫔妃们排好了日子,轮流去赵琚身边侍奉。 可惜好景不长,被人给霍霍没了。这回要是能像上次那样,虽然嫔妃的人数多了些,但好歹一个月也能多见上两回。 “皇后娘娘,臣妾觉得宸妃这话不错,当初不也是您安排的吗?” 容妃道,“是啊,说起来臣妾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皇上了。皇后娘娘能多安排大家去御前伺候,想必刚才安妃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怨气了。” 这是直接将大家对季寒苏的不满,转换成对皇后的期望。只是时移世易,刚登基的时候,赵琚能让皇后安排嫔妃伺候,现在却不一定。 天子积微日重,早不可同日而语。 其他嫔妃也都在下头谈论起来,有入宫晚不知道这些的,向那些资历深的嫔妃询问。得了答复之后,也眉开眼笑的望着皇后。 哪个嫔妃会嫌恩宠多,万一就是那么一回,她们就怀上了呢? 也不是所有嫔妃都像秦美人那样,觉得自己活不过赵琚。她们都觉得自己能长命百岁,要是每个孩子,五六十的时候被迫殉葬,那不是少活了一半的寿命? 第239章 问诊 皇后坐得久了,本就不怎么舒服。又被这些嫔妃万分期待的目光盯着,心里更烦的厉害。 一个个的想要恩宠,争不过别人就想让她来出这个头。这时候想起来她是皇后了,以前怎么没这么尊重过? 就她们这副面孔,就是把皇帝绑到她们的床上,也一定得不了宠。 皇后揉了揉眉心,敷衍道,“既然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本宫也愿意替你们向皇上进言。” “不过男女之事,说到底还是要看你们自己。要是本事不够不能让皇上垂怜,本宫就是说再多好话也无用。” “先把话说到这里,要是自己不争气,可别怪本宫不给你们机会。” 舒嫔笑咧了嘴,好像已经看到赵琚上了她的床榻。 “皇后娘娘放心,臣妾等一定使出十八般武艺,将皇上侍奉得妥妥当当,必定不会让您白费心思。” 容妃笑道,“舒嫔好大的气势,看来是已经胸有成竹。” 舒嫔道,“胸有成竹算不上,不过是想着见面三分情,咱们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罢了。” 季寒苏道,“皇上是念旧,可这太安宫里的风采,永远都只会落到年轻嫔妃身上。” “想起刚得宠时的场景,突然发现这不知不觉的,已经在合欢宫住了快五年。” “每日请安的时候,看到李昭仪这鲜活的样子,我心底就羡慕不已。” “怪不得皇上皇后,都那么喜欢你。” 李昭仪心里咯噔一下,她最近好像没得罪季寒苏吧,做什么把话头引到她身上? 脸上绽放一个天真的甜笑,李昭仪道,“何止是皇上皇后喜欢我,其他姐姐也是如此,就像我喜欢大家一样。” “皇上总说我年纪小,没姐姐懂事,总是咋咋呼呼的问他这个那个,吵得他心烦。可姐姐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啊,不如姐姐和我说说,什么才叫懂事?” 季寒苏笑道,“这个简单,你既然问了,我也不妨直接教你。” 其余嫔妃都竖起来了耳朵,心道若真是好主意,她们学到手上,侍奉圣驾的时候也能更游刃有余。 “皇上最喜欢温顺的女人,前朝的事情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回到后宫之后,是希望用女人的温柔来抚平劳累。而不是看嫔妃使小性子,说那些酸话。” 嫔妃们都认同的点点头,谁喜欢累了一天之后,回来还要继续心烦啊。 她们大多数的时候,也都是这么做的。可这效果嘛...... 嫔妃们有些无奈,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差在哪里了! “说穿了就只有一条,皇上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放不下矜持,那点儿东西和子嗣比起来,要分清楚主次。” 刘婕妤迟疑道,“可要是皇上没吩咐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皇上来我这里的日子,比不得诸位姐妹。每次过来的时候,总拿着本书坐在那里,一看就是大半个时辰。” “每当这时,我总觉得手足无措,连说话都不会了。” “常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动也不是静,也不是。左右不管我怎么做,都显得尴尬不矣。诸位姐妹平时,也有这样的烦恼吧?” 其余嫔妃没有说话,但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刘婕妤没有猜错。 原本以为只在自己宫里这样,原来所有人都是一样,刘婕妤顿时觉得胸口顺畅多了。 季寒苏将这些动静尽收眼底,心中难免有些得意,没想到赵琚在其他人屋里,竟然是这样的假正经。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皇上没有吩咐的时候,你就只管做自己手里的事。” “实在不行,就把自己当个活摆设,只要皇上不说话,就当出声惹他厌烦。” “只要皇上觉得舒服,还用得着发愁没有以后?” 刘婕妤想到自己当时,不是给皇上端茶递水,就是让他尝几口点心,没有话也要找话来说。 好几次赵琚没坐多久,就找了由头离开。难道她真的是差在这些功夫上头? 试一试就知道了...... 皇后道,“宸妃说得很对,皇上去哪个嫔妃那里,都是为了让自己舒心。” “若总说些他不爱听的,那自然会换个爱听的地方。多学着点儿其他人,看人家是怎么侍奉的。” “本宫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今天晚上不必过来,都在自己宫里歇着吧。” “臣妾遵旨,叩谢皇后娘娘。” 芳嬷嬷几个将皇后扶回椒房殿,太医已经在寝殿外等着了。含露守在外头,看着皇后进了屋子,低下头的同时,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嘲讽。 再抬起头时,又仿佛是错觉一般,依旧是宫女脸上惯用的笑容。 “齐太医,本宫的身体究竟如何,是否有碍?” 齐太医将丝帕和脉诊收好,鞠了个躬后回道,“娘娘的身体并无太大问题,这次与往常不同,大概是因为前几日做了艾灸的缘故。” “夏日天气使然,用过太多的冰,或者经常吃些寒凉的食物,日积月累下来,体内的湿气会越来越重。” “您之前总觉得胸闷烦躁,提不起精神,这就是根源。艾灸有去除湿气,温宫活血之效。您月事之前用此法祛除湿气,所以比之前更甚乃是常事。” 皇后问道,“如太医所说,本宫症状得到缓解,应该觉得身轻体健才对,为何这些天依旧是百般不是?” “而且每......” 皇后还是说不出口,虽说医者父母心,但太医也终究是男子。有些症状即便是病死,她也不能和齐太医细说。 齐太医看皇后这副难以启齿,吞吞吐吐的样子,当即便猜到了个大概。 “还请娘娘将手腕搭在这脉枕上,容微臣再为娘娘再诊一遍。” 皇后闻言将手腕放上去,齐太医将丝帕递给芳嬷嬷,由芳嬷嬷替皇后遮上后,又仔细的诊起脉来。 浮细而软,如棉在水中,的确是湿症无疑。 齐太医皱起眉头,正准备收手的时候,突然感觉指下极大如洪流,波涛汹涌,来盛气衰,这是热邪亢盛的迹象。 但也只是那么一两息之后,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 齐太医思索良久,看得皇后和芳嬷嬷都忧心不已。看病的人,最怕遇上大夫一脸愁容还沉默不语。 “齐太医,皇后娘娘的身体如何,您倒是说句话啊!” 第240章 玩她们 “娘娘的身体......” 齐太医听到方嬷嬷的询问,也没有立刻作答。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又思索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直到芳嬷嬷又催促了两句,皇后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齐太医才惊觉自己是老毛病又犯了,一时间竟忘了面前的人是谁,赶紧找补道, “回禀皇后娘娘,您的脉象是湿热交加,体虚热毒的症状。” “此症并不会损及脏腑,调理起来也容易。只需用药浴搭配汤药,喝上一个月就能缓解。” “可若是想要痊愈,单靠医术却是不能。” “不靠医术,那靠什么?”皇后问道。 “除了药浴和汤药之外,娘娘的饮食作息,乃至心情都十分重要。” 齐太医看了眼芳嬷嬷和清萍二人,显然接下来的话,即便是心腹也不适合听。 两人不等皇后吩咐,就极有眼色的退到了门外。若是皇后觉得,这事儿她们应该知道,那等齐太医离开之后,一定会主动和她们提。 齐太医道,“微臣斗胆问皇后娘娘一句,您这些天与皇上行房的时候,是否有剧烈疼痛?” 皇后狠厉的目光射向齐太医,见他低着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过了许久才终于闭上眼睛,承认道, “是隐隐有疼痛的感觉,但并没觉得剧烈。稍微忍一忍,也不是什么大事。” 齐太医心中翻江倒海,这还不叫大事?好在这病虽不致命,但痊愈的概率极低。若是在宫外,他的把握还有两成半,在宫里他就是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恕微臣直言,您的症状现在还只是开始。即便从今日开始用药,中间只要受了劳累,或者饮食不当,心情不好,就都会循环反复。” “一旦病情加重,您越是和皇上亲近,就越会疼痛难忍。而且这也会加重您的病情,若是一直不加节制,任由病情发展,您的身体会有极大的损伤,甚至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皇后质问道,“可你刚才还说,这病不会损及脏腑。” 齐太医解释道,“的确如此,可若是不加干涉,小病也会成为大病。人的身体要是虚弱到一定程度,其他病痛也会纷至沓来。” “娘娘还需以凤体为重,万不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皇后沉默良久,随后冷冷的问道,“本宫问你,你一定要据实以告。” 齐太医磕了个头,“还请娘娘询问,微臣必不敢有半分隐瞒。” 皇后问道,“本宫这病,到底是为何而来,是否有可能是别人的算计?” 齐太医摇了摇头道,“按照微臣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应当与旁人无关。” 皇后闻言心中滋味儿不定,稍稍放心之余,又更难受了。 若是被人所害,她心里还能好受些。但要是自己倒霉,她又该怨谁? “那这病可会传染给别人?” 齐太医依旧摇了摇头,“回禀皇后娘娘,并不会。” 长舒一口气,皇后叹道,“本宫知道了,还请齐太医在记档上委婉一些,本宫不希望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还有第三人知晓。” 齐太医拱手道,“娘娘放心,有关您的身体状况,微臣一向是做两份记录。” “一份由微臣收着,另一份交给太医院存档。其他人即便拿到您的脉案,也看不出什么。” 皇后道,“那就好,本宫一向对你信任有加,齐太医可千万不要辜负。” “微臣对娘娘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齐太医哆哆嗦嗦的说完,这些女人,越温柔的时候就越可怕。 全都是美女皮,蛇蝎心,还是他家里安静,妻妾和睦,从来不让他操这些心。 ............ 合欢宫 季寒苏回到寝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一身轻便的衣裳。顺手将头上的步摇发簪取下几只,她那不堪重负的脖子,才终于被救了出来。 “去把内府的账册拿来,还剩下不少要核对的。趁着还有几日功夫,先提前预备好,才不会忙中出错。” 甘凝继续给季寒苏整理衣裳,妙莹转身到书架那边,将几本账册都抱了过来。 “那些嫔妃都是面慈心狠的主儿,她们分的宠爱多了,您这边儿占的就少了。” “您不收拾她们已经极为大度,为何还要教她们如何讨好皇上?” 妙莹嘟着嘴喋喋不休,将几本账册放到茶几上,然后把最上面那一本递给季寒苏。 换作是她,一定好好奚落那些嫔妃一顿。让她们知道想和她争宠,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季寒苏看着账本上的记录,头也没抬的道,“你觉得本宫刚才是在教她们?” 妙莹理直气壮的道,“难道不是吗?” 季寒苏轻轻的笑了两声,甘凝也是如此,两人的目光衬得妙莹像个傻子一样。 “好姐姐,你快告诉我,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招数,莫不是娘娘在糊弄她们?”妙莹抱着甘凝的手臂撒娇。 甘凝被摇得人都晕了,赶紧让她停下,“别晃了,别晃了......” “要真把自己当件摆设,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宠,那皇上还去后宫做什么,待在勤政殿里不也一样?” “她们是原本就没摸清楚皇上的性情,就只知道按照文人们嘴里的那套,逼着自己往贤良温柔上靠。” “也不看看自己的本性,是否和这几个字沾边。皇上是多精明的人物,朝廷上那些个大臣,哪个不比这些嫔妃会装,还不是没躲过皇上的那双慧眼。” “装模作样,矫揉造作的,自己演得都那么尴尬,皇上在旁边看着能高兴吗?” “跟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娘娘可从没温柔贤惠过。” 妙莹恍然大悟,“原来娘娘刚才是在玩儿她们,故意教她们往皇上讨厌的学,还顺了她们的心意。” 第241章 账有问题 大约养孩子当真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还没到三天,赵琚就将景昊又送回了合欢宫。 距离产生美,好几天不见,季寒苏觉得,不仅自己对儿子的耐性,要好上许多。华蓥这个姐姐,在镇压弟弟的时候,也比之前温和。 景昊小小年纪,但已经能分得清好赖。心里想着要是以后再受欺负,就跑父皇宫里去。过上三五天再过来,好让人知道他有多重要。 嫔妃们听见三皇子被送回了合欢宫,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鼓足了干劲儿,要把赵琚的心给拉过去。 所以赵琚每回过去的时候,只要他不开口,嫔妃就绝对不会多话。顶多在人来的时候,让宫女送上一盏清茶。 从前那些甜言蜜语,糕点甜汤,突然之间不见了踪影。不过他去嫔妃宫里,也不是想着吃东西才去的。 刚开始还觉得宁静闲适,休息的时候美人坐在画窗之前,灯光摇曳下别有一番风情。与以往的殷勤相较,的确让他觉得新鲜。 可日子一久,赵琚就觉察出不对来了,怎么每个女人都这样。就连皇后和李昭仪,表现得虽不明显,但也有那么些倾向。 直到他忍无可忍的和高程抱怨了一句,抬头就看见高程捂着嘴窃笑个不停,追问之下才得了答复。 赵琚拳头都捏紧了,这是故意想给他添堵。 “那些嫔妃就算了,怎么连皇后也信了她的鬼话!” “什么叫朕劳累了一天,回到后宫就是想要安静,嫔妃最好把自己当摆设。” “如果真是这样,那和勤政殿的宫女有什么区别。朕为何还要辛苦自己,去她们宫里。难道身份高些的摆设,朕看起来更赏心悦目?” 一群蠢货,那些新人就算了,毕竟经历得少了些,不知道季寒苏有多磨人。 但舒嫔她们几个,都在宫里待了多久了,还这么容易相信人。 也不想想,换作她们自己,会不会将得宠的秘诀,堂而皇之的和对手分享。 高程笑眯了眼,“那也是因为宸妃娘娘得宠,她说什么其他人心里即便怀疑,也会有试一试的想法。” “何况这法子听起来,还颇有道理。奴才刚听到的时候,都还点头来着。您刚开始那几天,不也极为受用吗?” 赵琚:...... 就是刚开始觉得还好,让那些嫔妃都深信不疑。现在想让她们别再这么憋着,那些嫔妃还以为他是口是心非。 嘴上答应得干脆利落,做到实处的时候就打了折扣。像是机关出了故障,个个都变得笨嘴拙舌,越发显得不伦不类,还不如以前! “她不就是想让朕去找她吗,朕过去就是了。任她巧舌如簧,这回非得给她点颜色看,她才知道这宫里是谁在做主。” 赵琚挪了狠话,气恼的往殿外走去。高程偷笑了两声,才急忙跟了上去。 等到了合欢宫,宫女太监正要跪下行礼,皇帝就已经大步流星的跨了进去。来宝跟在最后头,招呼了一句让他们起来。 大家伙你看我我看你的,皇上这会儿看上去,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啊。 一路上有宫女太监撞见,想要通报也都被要求噤声。 直到走到门外,听见屋里欢乐声一片。赵琚顿时觉得自己那点儿恼怒,和这些比起来和浮尘一样微小,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季寒苏在屋里看着两个孩子玩闹,甘凝在旁边拿着账目一项一项的念。 “万寿庆典上灯火需彻夜长明,直至第二日鸡鸣之后,方能熄灭。” “内府已安排了掌灯太监、宫女各九十九人,红烛共九千九百九十九支,寓意长久。” “蜡烛的花销是两千两,掌灯宫女太监的夜宵共一百八十两,一共花费两千一百八十两银子。” “御膳房的柴火一百二十文一担,一共准备了五千担,用银六百两。” “为了尽快备好,不仅给那些长工每人加了二两银子赏赐,还另外招了些短工。这些工钱和每日两餐饭食,一共用银两百两。” “此外还有各色香料五百斤,用银九千三百二十八两,全都已经安排妥当,” “等等,每种香料各多少,你仔细说给我听。” 甘凝闻言拿起边上的细账,找到记录香料的地方,给季寒苏念了一遍。 “呵~” 季寒苏冷笑道,“柴火和香料都有问题,这些当本宫看不出来?” 甘凝又仔细的瞧了一遍,没看出什么问题。但季寒苏这么确定,那这账本就一定有问题。 她爹还在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有些余粮。她大哥从学堂回来之后,常被她缠着要跟着认字。 入宫之后虽然忘得差不多了,但季寒苏得宠后,就开始断文习字。她和妙莹在边上伺候,虽然还不怎么会写,但也基本都能认识。 这两年季寒苏得了宫权,开始管账理家。她日日跟在一旁,一般的账簿也难不住她。可敢在宫里做假账的,也不会是一般人。 尤其是这两年,贪心太甚的那些人,去往生井和先辈们做伴,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奴婢眼拙,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香料虽然价格不一,但历来就没有便宜的。九千多两银子听起来不少,但换成五百斤香料,也说得通。” 季寒苏道,“香料是贵重,例如胡椒,大乾国土虽大却并不生产,全靠西域那些商人不远万里的送来。” “花费的时间长不说,沿途环境也格外恶劣,什么马贼山匪还有地方官,轻则雁过拔毛,重则曝尸荒野。” “这些风险全部都加到了价格里面,再加上贵族们对胡椒的需求巨大,才让这种在原产地随处可见的香料,在大乾价比黄金。” “这东西虽然贵重,可一道菜才用多少颗。菜式早就拟好了的,要用到胡椒这种贵价香料的菜才几道?” “生姜,茱萸价格便宜,用处更多,这上面又是定的多少份量?” “他们这是借着寿宴,给自己捞好处。只要御膳房的菜出了锅,还能一颗一颗的数不成。” “这些香料能有三分之一用到寿宴上,就已经不错了。” “再说这柴火,一百二十文一担,那是市面上的价格。宫里有自己的林场,伐木又不用给地主银钱。” “用的量大了,虽然给那些工人加了银子,但总的算起来,一担柴火的价格应该比一百二十文更低,至少也该持平才对。” (不明白的话想想那些公司,三个人的钱招两个人干活,做五个人的事。) 妙莹跪坐在地毯上,陪景昊和华蓥玩拼图。 听完季寒苏这么一说,虽然没算清楚为什么给工人加了赏赐,又安排了短工,价格应该比之前更便宜。 但也明白内府那些经手的人,一定贪污了不少银子。心道她得多学着点,之后管家才不会被奴才拿住。 赵琚和高程站在外头,两人耳朵都还灵敏,里头传来的声音虽小,但也能听个大概。 如今宫里的开销,比新人刚进宫的那两个月,要少上许多。和他登基之初相比,差不多持平。 他还以为那些奴才知道收敛了,没想到是做得更巧妙。 第242章 她勾引朕 高程动了动嘴唇,看了眼面前的大门,真怕里头的人会说出不该说的事情。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奴才们贪几个银子,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皇上未必不知道,只是犯不着罢了。和许多事情比起来,贪点香料柴火什么的,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赵琚没有进去的意思,他想知道,季寒苏是不是真的做到了,他们之间的承诺。 里面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妙莹问道,“这些奴才胆敢在娘娘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您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季寒苏道,“先当作不知,等万寿节一过,再慢慢和他们计较,好好敲打就是了。” 现在要是将这事儿翻出来,处置几个奴才是小,被人借机生事是大。 如果有人心怀怨怼,存心在寿宴上弄出事情,她这个主事的人首当其冲,脸面就要丢干净了。 妙莹不解道,“敲打敲打就过了,不把这些贪污的人揪出来,开个杀鸡儆猴?” 甘凝解释道,“娘娘虽然管理宫务,但还有皇后和容妃看着。清查贪腐这事,不宜兴师动众闹出大的动静。” “私底下慢慢处置,春风化雨的就将事情稳妥的处置了。如果摆到明面上,那就是逼着其他人向皇后投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娘娘虽然得宠,但要让底下的奴才们听话,就不能彻底断了他们的财路。” “让他们心有余悸,知道这里头的分寸,只敢贪小钱,不敢有大胃口,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有一点她没说出来,那是她心里的猜测。上回皇后当着满后宫的面,给了她们合欢宫那么大的没脸。 娘娘和皇上撒娇,皇上因为祈雨的事情,也偏向皇后,不让娘娘把这个亏找回来。 虽然有含露在椒房殿,但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出成果的。她家娘娘能忍这么久,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内府那些投靠了皇后的人,韩声慢那里已经记了一本。 恰好负责香料和宫中木柴的管事,曾经拜了同一个干爷爷,算是正经的干亲。 而负责香料的这个,又和皇后宫里的田勤是老乡。 两人虽不是同一年入宫,但私下的关系一直很好。宫外的宅子也离得不远,休沐的时候还一起听戏。 这么多项开销,娘娘就只提这两笔,显然是有别的考量。光是杀鸡给猴看,想要让她消气还差得远。 甘凝在心里暗暗猜想,她要是季寒苏,会怎么报复回去。 妙莹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可这样总觉得憋屈,不如将人抓起来,直接一刀两断来得解气。” 季寒苏歪头看了眼妙莹,这丫头的心也够毒的,动辄要人性命,跟吃口果子喝口水一样寻常。 果然是在宫里待得久了,见惯了死人的事情,只要不落到自己身上,就不觉得有问题。 “娘娘怎么这样看着奴婢,是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妙莹不太明白,按照宫规贪污这么多银子,原本就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季寒苏道,“我不喜欢杀人,除非是为了达到目的。如果一出了问题,就用杀人来解决,太安宫的人加起来,都不够砍。” 妙莹笑着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娘娘慈悲为怀,是奴婢们的大幸!” 季寒苏道,“我突然不想喝燕窝,你去小厨房看看,让厨娘换成杏仁茶。” “奴婢遵命。” 妙莹奉命出去,打开房门就看见赵琚和高程两个大活人,也不知到底在这儿站了多久,顿时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往旁边退了一步,行礼道, “奴婢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差点儿冲撞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赵琚双手握着,放在身前,也没和她计较,“恕你无罪,退下吧。” 妙莹拍了拍胸口,后怕的退了下去。 赵琚冲季寒苏走去,边走边解释道,“朕本想给你个惊喜,刚到门口准备进来,就见那丫头大大咧咧的开门往外走,差点儿撞到朕身上。” “莽撞不说,还想勾引朕,你这个做主子的就这么大度?” 高程识趣的和甘凝将皇子公主抱了出去,接下来还不知会有什么虎狼之词,可不能让小孩子听见。 季寒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刚到准备给我一个惊喜,分明是在外头听墙角上了瘾,等人出去的时候没反应过来。” 赵琚尴尬的将目光挪到别处,自己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什么,还好屋里也没有外人。 “朕说的是她想勾引皇帝的事情,你们主仆之间的情义,当真就有这么深?” 季寒苏白了他一眼,明明心里清楚,却非要问出来才安心。 “我们主仆之间的情义,皇上不是看得清清楚楚。” “以前她是存了嫔妃的心思,可您不是没看上?这丫头也是个务实的人,知道自己不讨您喜欢,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左手食指轻轻的从赵琚手臂划下,直到握住他的右手,学着他以往的样子把玩起来。 随意一个眼神,流露出的媚态,就让赵琚心痒痒的难受。 正当他想要五肢并用,好好与季寒苏坐而论道,讨论一番的时候,季寒苏继续说道, “如今她心心念念的,是您的堂叔,可不是您这朵高岭之花。做不了您的妾室,就做您的长辈,皇上觉得妙莹的眼光如何?” 第243章 漏水 赵琚:...... 有时候,他真想拿根银针,将眼前这人的嘴给缝上。 刚才还蠢蠢欲动的心思,这会儿就好似一盆凉水泼下,她是懂得怎么让人扫兴的...... 什么叫做不了他的妾室,就做他的长辈?这种歹毒心思,他多提一个字都嫌脏。 不过季寒苏会这么做,他并不奇怪。她惯会顺水推舟,机会递到眼前,不插上一手才是怪事。 赵琚意味深长的道,“你就由着她这么来?别聪明反被聪明误,让鸟儿飞出了手掌心。” 季寒苏媚眼如丝,双手握着赵琚的右手,“一只被人养了十多年的鸟儿,即便想飞也忘了自己还有翅膀可以扇。” “您大可放一万个心在胸膛,就算不能发挥出预想的作用,也不会让她给您添麻烦。” 之前在宫宴上,向众人显露对景昊的疼爱。招秦王世子入宫,又故意将景昊带在身边,不是明摆着让秦王世子,盯上她们母子。 明明心里早就有了算计,知道只要秦王世子起了心思,一定会盯上妙莹。偏偏不肯直说,还找个借口说妙莹勾引他,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平时那些偏宠也不过如此,到了需要利用她们母子的时候,也半点都不耽误。 不过季寒苏也没觉得心寒、伤心什么的。这世间的关系,本来就是各种博弈,夫妻之间也不例外。 她嫁给赵琚也不是因为情爱,有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没得选罢了。 这边赵琚在合欢宫里,待到第二天早上才穿戴整齐去上早朝。 那边妙莹拿着一只香囊,私底下和秦王世子一天一封书信。还不到半月,准备好的盒子就塞不下了。 她恨不得去内府要一只桃木箱子,把这些信件全都损在床底下。 将东西藏在衣柜最底下,用衣裳遮挡起来。拿出一条粉红色的裙子换上之后,妙莹坐在妆台前拿着首饰往头上比划。 先是拿起一支春兰绢花,然后又摇头放下。 这支绢花的颜色有点深了,粉红配青绿她觉得好看,可世子要是觉得俗气怎么办? 妙莹又挑了一支珍珠簪子,用最小的那种珍珠,串成了铜钱大小的海棠花模样。 插到发髻左边仔细一瞧,簪子上面的珍珠还没有米粒大,又小又不圆,戴在头上不显眼。 于是又取了下来,拿了一支蝴蝶样式的玉簪。但戴到头上之后,又觉得这蝴蝶只有半只翅膀,显得不够吉利。 来来回回试了好一阵,妆台上摆满了各种首饰。全都是这几年才置办的,那几样贵重的也都是季寒苏赏的。 甘凝看她坐在镜子前面,挑了一盏茶的功夫,都还没挑好。 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朝她打趣道, “还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往常三两下功夫就收拾妥当了,今儿磨蹭了这么久,头上还光着。” “瞧瞧这镜子里的美人,已经够好看了。要是还嫌不够,就只能去太医院问问,是不是能换一张脸。” 妙莹笑出了酒窝,羞涩道,“谁说是打扮给别人看的,就不能是我自己想换个心情?” “我们好歹也是娘娘的贴身宫女,要是穿戴得太简单,不是丢了娘娘的脸?让人以为咱们娘娘,不如其他人受皇上重视。” 世子说宫女名义上,都是皇上的女人。而且她还是嫔妃的身边人,两人的关系不宜摆在明面上。 让别人知道,免不得会说些酸话,连累到她的清誉。让她再等上几日,等万寿节过后,他就向皇上禀明。 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娶她做侧妃,带她回封地,给她修一座种满玉兰花的别院。只有他们两人住在里面,不让其他人打扰。 甘凝撑着妙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镜子里的人,一本正经的道,“你这脸上写了字,还不止一个。” 妙莹扬起下巴,傲娇道,“你少唬我,镜子里照得清清楚楚,我脸上连颗痣都看不见,何况是什么字。” 甘凝促狭道,“谁说没有,面颊上明明写满了,那四个字叫做春心荡漾。” “呵呵~”甘凝一扭腰,躲开了妙莹的龙爪手,指着她涨红了的脸,嬉笑着道, “这会儿又变了,变成了恼羞成怒。” 妙莹羞得坐在凳子上,连着跺了三下脚,“你要是再说这些,我就再不理你了!” 甘凝疑惑道,“你我之间十几年的交情,以前有什么,都是头一个告诉娘娘,第二个告诉我。” “这事儿让别人知道不好,和我们说说有什么要紧,难道我和娘娘还能害你不成?” “难道他是嫌弃你宫女的出身,只想着和你乐呵乐呵,不准备负责任?” 妙莹心底未尝没有这个怀疑,但想到自己也是有靠山的人,不是那些命如蒲草的小宫女。 谁要是敢玩弄了她还想不负责任,就是在打娘娘的脸,自会有人替她出头。 何况秦王世子温润如玉,看她的眼神像是一汪春水,对她的态度也与旁人不同。 妙莹主动将自己pua了一遍,“世子才不是这样的人!” “再说我和他清清白白,你别胡说以免影响到世子的清誉。” 甘凝认真道,“你这是来真的?”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很认真,你难道不知道?” 妙莹拿起一支镶了红宝的金簪,插到发髻的右边。左边再插上了两朵杜鹃,喜庆又可人。 “我先过去伺候娘娘起床,你也快点儿,别误了时辰。” 看着妙莹跑出去的背影,甘凝气不打一处来,就知道这丫头靠不住,却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就被人收买了。 不就是长得比寻常男子好看点儿,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把她迷成这样...... 看来前头那十几年的苦,她还没有吃够...... 甘凝自从知道秦王世子的事,这心就没放下来过。若是没这一出,她还不会多想。 但有着这么一件事在前,和嫔妃的贴身宫女有私在后,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妙莹为自己的前程打算,想嫁到王府并没有错,甚至在妙莹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她也不觉得有多大问题。 但现在想明白了,才惊觉这是一条死路。就算没这回事,皇子生母和藩王有关系,本就是容易落人话柄,遭人忌惮的事。 娘娘是什么性子,怎么会明着将自己的贴身宫女,嫁给秦王世子做侧妃。 好处捞不到,坏处却有一箩筐。想必这也是因为这个,秦王世子才叮嘱她,让她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只是秦王世子没有想到,这丫头就是只竹篮,四处都在全身上下都在漏水。 即便嘴上不肯说,其他地方也瞒不住。 第244章 气派 甘凝收拾好自己,赶到寝殿的时候,季寒苏已经洗完脸,正坐在窗台前和妙莹说话,连翘站在身后替她梳头。 “你今天这打扮不错,妆容也比平时看着更精致,至少早起了半个时辰吧。” “哪有,最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一想到能出宫,奴婢就高兴得不得了。” 妙莹语气里压抑不住的兴奋,自从被选入宫做了宫女,她这十几年就再也没能跨出宫门半步。 即便是见亲人的时候,周围也有侍卫守着。只能在那块空地上说两句话,想多留两刻钟,或者多送几步都不被允许。 想要宫外的玩意儿,也只能花高价,让太监们从宫外带进来。不能挑花样不说,东西还一日三价,紧俏得很。 这一次能出宫,不知道多少宫女羡慕她。把事情忙完之后,她一定要好好逛上一逛。 把那些往日在宫里没吃过的,没玩过的,都尝试一遍。不然就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季寒苏道,“栀子才成婚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她夫君也是个能干的人,两人平时都有商有量的,婚后的生活过的不错。” “出宫的时候,记得再带上两匹羽丝棉。这料子又细又软,最适合给刚出生的孩子做衣裳。” “诶,奴婢晓得。栀子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才遇到娘娘这么好的主。都出嫁了您还念着她,想着给她撑腰。” 甘凝叹了口气,夫妻和睦虽然好,但公婆不好相与这日子也难过。 到底后宅是女人的地界,前半辈子和婆婆待在一起的时间,可比和丈夫待一起的时候要多。 给人做儿媳妇,就没有不受委屈的。 “一个乡下婆子不算什么,但到底是她夫君的亲娘。有这么一层关系,真是轻也不是,重也不是。” “好在现在栀子怀上了,只盼着是个儿子,她婆婆看在孙子的份儿上,怎么也要多顾及几分。” 季寒苏道,“即便栀子没有怀孕,有我这个宸妃立着,谁还能真的欺负了她?” 妙莹深以为然,“那是,谁敢不给咱们合欢宫的面子。” 就连公主、命妇见了她们娘娘,都要客客气气的,何况是升斗小民。 她定要给那家人些颜色看,不然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她们多好欺负。 伺候完季寒苏梳妆,妙莹就带着两个小太监去库房,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领了令牌大大方方的出了宫门,皇城外季府的马车,已经在路口处等了一阵。 三人上了马车,透过帘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等到外城清河街甜水巷,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 妙莹下了车,揉着腰吐槽道,“腰都快被颠散架了,这马车坐着也不怎么舒服嘛。” 车夫道,“姑娘平时少在外面行走,多坐几次习惯就好。若是换成牛车虽然没这么颠,但速度也会慢上许多。就这点儿路,至少也要走个大半天才能到。” 小圆子道,“那主子们平时出门,不也被颠得难受?” “那怎么可能!” 车夫显摆道,“夫人小姐出门,可比这个更宽敞明亮多了。车厢用的都是名贵木头,上面雕梁画柱,装饰着绸缎彩珠。” “有的还是两层的亭台楼阁,桌椅软榻样样齐全,不仅能躺还能会客。安阳公主家的马车,还特意准备了茶室,出门的时候都不用去驿站,在里面住上几日,都不觉得累。” 小团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边搬着东西,一边惊叹道, “这些王公贵族的马车,怎么比娘娘们坐的还要富贵?” “平时在宫里,娘娘们也就坐坐步辇,冬天再加上一顶暖轿。” 妙莹白了他一眼,“那是在后宫,哪儿用得着马车。你是没见过皇上皇后出行,那场面才叫气派。” “明黄香车上雕满了龙凤,用的可都是最上等的小叶紫檀,六匹高头大马并排拉车。” “其他人哪怕是皇亲,也只能用四架的马车,再大又能拉多大的车厢?” 马夫帮忙将最后一匹绸缎拿下来,认同到,“那是,谁家场面能比皇家大!” “之前皇上皇后出宫祈雨,我正好告假去亲戚家。他家正好是临街的屋子,一楼做生意二楼住人。” “出行的前一天,就有侍卫过来查了一遍。队伍路过之前,二楼窗户都被封上,不许住人。” “第二天更有人守在外头,不许他们出门,更不许有人探头。不过透过门缝,我正好看到了刀剑反射的寒光,差点儿没把眼睛给刺瞎了。” “东西都在这里了,姑娘您瞧瞧还有没有差什么。午后我再回来接您几位,您也好和好姐妹多说几句话。” 妙莹看了眼小团子和小圆子拿着的东西,点头道,“多些师傅,您这趟辛苦了,这点儿碎银拿去喝杯茶歇口气,到时辰再过来即可。” 车夫双手接过荷包,轻轻一捻大概是几颗银瓜子,笑着说了几句好话才离开。 妙莹看着眼前还算干净的巷子,周围探出头打量她们的妇人,昂首挺胸的往最里面走去。 低矮的屋檐,青灰色的砖瓦房,比不上那些高门大户,但京城居大不易。就这里住着的人家,也都是小有家资,能雇上一两个人伺候的。 两个小太监腾不出手,妙莹上前敲门,发现门只是轻掩着并没有锁,便直接推门进去。 栀子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衣裳,头发用一根银簪子挽上。端着一篮子栗子,坐在门前慢慢的剥着。 听见动静抬头,正好看见妙莹带着人进门,先是一愣,随后将篮子放到一边,笑着迎了上去。 “你们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快到屋里坐,家里还有些上等的云雾茶,我立刻让人给你们泡上。” 第245章 栀子 妙莹跟着栀子到她屋里坐下,一路上仔细的环视了四周,门外看着不起眼,里面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正房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客厅书房正屋加起来,就有四间屋子,看上去也都还宽敞。 再加上两边的耳房,厢房,少说也有五六间能住人待客。前面的院子养着几棵果树,花草。 后面厨房连着一个小院,开了两片菜地还围了一圈篱笆,养了十来只鸡鸭。只他们一家人吃菜,基本上能自给自足。 再看栀子到屋里拿出一包茶叶,嘱咐一个四十多岁的仆妇去烧热水,想来那些粗活用不着她做。 宫女出宫之后,能嫁个这样的人家做正头夫妻,已经是极好的日子,但妙莹越看越觉得栀子嫁得亏了。 像她这样得主子青睐,开恩提前放出去的大宫女。嫁个官宦之家做继室太太,过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日子并不难。 何苦窝在这小巷子里过苦日子,头上连支金钗都没有,耳朵上的坠子还是做宫女的时候戴的。 小团子和小圆子将东西放下,拿了一篮子刚剥好的栗子到边上喝茶,好让两人说几句贴心话。 栀子又准备了一包果脯,递到妙莹手里。 “突然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家里也没什么准备。终于烧只鸡,再炖只鸭子,你可别嫌弃。” “你怕我嫌弃,怎么当初那么多好人家,偏偏就嫁给了一个狱吏。要是选了兵部的员外郎,说不定以后还能给你挣个诰命。” 妙莹塞了一颗杏脯到嘴里,和栀子说道,“今天过来故意没和你说,就是想看看你这日子,到底过得怎么样。” “娘娘怕你报喜不报忧,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自己忍着,到时候伤了自己。” 栀子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给那处衣裙添上了铜钱大小的花纹。 小小的抽泣了几声,栀子抹着眼泪道,“多亏娘娘还记得我,颜夫人也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人送些东西过来。” “不然我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 “年纪小的时候被嬷嬷管着,虽然少不得给钱打点,但只要小心嘴甜,日子也还能过。” “后来有幸到娘娘身边伺候,说穿了不过是端茶递水扇扇子,其他事情基本上也用不着我。” “想着连皇上娘娘都服侍过,一个婆母又算得了什么?” “却没想到比伺候主子,还要让人头疼。这会儿公公在衙门当差,她回娘家走亲戚。我闲着没事做,就拿了一篮栗子坐在那里剥,没想到把你给等来了。” 宫规森严,顶在众人头上。能做管事嬷嬷的宫女,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即便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收拾别人,面上也极少会撕破脸。 她习惯了和人使软刀子,又是成婚不久的新媳妇。 遇上这种不讲究的妇人,顾及夫妻之间的感情。纯粹是打老鼠怕伤着玉瓶,许多招数都不能用。 妙莹恨铁不成钢道,“你啊,就是太好性儿了。娘娘给了你那么多嫁妆,连个贴身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有了身孕还要操持家务,不欺负你欺负谁?” “要换做是我,才不要和公婆住一起。一个院子里住着,做什么都不方便,什么人也配让我们伺候......” “我们妙莹姑娘当然会和和美美,不会受这些气。” 栀子叹道,“其他的也还好,就是偏心幼子幼女,想要从我们手里抠银子,好给她小儿子读书,和女儿置办嫁妆。” “尤其是我将那两百亩上等田留在娘家,没有带过来。他们便瞧我不顺眼,话里话外的挤兑。” “还眼红我那几样贵重首饰,想让小姑子以后戴着出门。被夫君挡了回去,说宫里的东西都是登记造册,打了记号的。” “即便是赏赐也不能随意送人,否则便是犯了忌讳。她们没能如意,就让夫君拿钱打首饰。” “夫君就说他上进心足,那点银子除了家里的花用,剩下的都拿去交好同僚,一点剩下的都没有。” “就连上官亲娘过寿,准备的寿礼都是从我嫁妆里出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我补回来。” “最后闹了一通,答应给她们母女两个一人一只银镯子,才算是消停下来。” “我平时不怎么出门,再加上这甜水巷住着的,也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为了少些事端,我也就懒得打扮,幸好他也没嫌弃我不够美貌。” 提到丈夫的时候,栀子面上的幸福遮都遮不住,和提到别人的时候,完全是两种态度。 她夫君是天牢的狱吏,那可是即便关的是个乞丐,都能榨出二两油的地方。 那些个犯官,还有落了难的王公贵族。别管在外头多厉害,只要进去了就必得拿钱打点。 尤其是那些被判了斩立决,抄家灭族一条龙的大户。 即便是抄家的好手,将他们宅院里的金银翻得一两不剩,也防不住他们狡兔三窟,在外头还藏着不少。 行刑之前,必是要往天牢刑房走一趟。交代干净了,最后这几天时间,才能没那么痛苦。 不然刽子手可不是只准备了一把刀,钝的那柄至少也要四五刀,才能送人上西天。 她刚进门的时候,夫君给她看了自己的身家,惊得她手抖得差点抱不住盒子。 一个狱吏连官身都没有,竟然能攒下这么一大笔家业。要是让别人知道,刑部那些大臣就先要忍不住了。 所以她夫君才那么抠搜,越有钱越是装穷。后来仗着消息灵通,知道她是宫里出来的人,又是颜夫人帮着相看。 明明知道她当时有更好的人选可嫁,还要想方设法的来勾引她。 就是怕被那些大人,当作肥猪杀了,给自己找条后路。 她什么不知道,不过是觉得这人模样不错,还能做小伏低讨她喜欢。 虽然大部分是出于利益考虑,但这样的人其实很多时候,比感情用事的人更适合过日子。 正好她在天牢当差,那里面除了银子就是秘密。别看她整天窝在这院子里,实际上还是宫里的人。 不过这些事情不必放在明面上,更不用和妙莹解释。 第246章 内情 妙莹看她这副三句话不离夫君的样子,就知他们夫妻两个的感情是真好。男人站在自己这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让人顺心。 这么一想,什么难缠的公婆,占便宜的小叔、小姑,都算不上什么大事。等孩子出生之后,自有一百种办法让他们低头。 不过现在这个紧要关头,还要她帮着震慑住这几个人。原本想着用过午饭就走,剩下的时间去挑些宫外的玩意儿,现在看来还要等栀子那婆婆回来才成。 “你这夫君倒是个明事理的,知道自己该站在谁这边。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替你撑腰。一会儿你别说话,看我怎么威风。” 妙莹挺起胸膛,收拾这么几人,她信心十足。 “多谢姑娘替我张目。” 栀子笑着给她行了个礼,然后解释道,“他站在我这边,除了明事理之外,还因为他不是公婆亲生。” “当初他们成婚多年,一直没有生育。正好夫君的父母没了,他才三四岁的年纪,于是由族长做主,过继给他们做了儿子。” “原本一切都好,亲生的也没啥两样。谁知过了七八年,四十多的年纪竟然有了,还是一对龙凤胎,一下子就儿女双全。” “自此之后,就觉得他这个过继来的儿子碍眼。好在他不是个愚孝的,不然就是长得再好,我也不会来趟他家这摊浑水。” 意思是在告诉她分寸,只要面上遮掩过去,不让外人抓到把柄,就尽管闹。 他们的软肋是后头生的儿女,可不是这个过继来的儿子。为了将来考虑,不敢彻底得罪大儿子。 但碍于孝道,还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他们夫妻也不能对这家人下狠手。 妙莹不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再偏心小儿子,疼爱女儿,最重视的也该是长子才对。原来是因为这个,眼皮子也忒浅了。” 都养了这么多年,马上就要到回报的时候。不把大儿子抓紧些就算了,还弄得和他们离了心。 以前那些投入,基本都打了水漂。怪不得捣腾了一辈子,也还是个小吏。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隔了这么久见面,倒比在宫里的时候感情更好。 商量着该怎么收拾他们,让他们知道畏惧之后,再漏点甜头给他们尝。 再分而化之,让他们自己斗起来,要是能早些分家出去,或者解除过继的关系。 等到午饭的时候,王婶将饭菜烧好,还去打了一壶酒给小团子两人。 谁知几人吃饭吃到一半,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栀子正准备出去看看,就被妙莹拦了下来,转头安排了小团子, “你去看看外头怎么回事。” 小团子点头应下,刚起身就见外头进来好几个女人。 为首的那个看着至少六十岁,双重的下巴,圆润的身子,再套上鲜艳的衣裳,还有满头的金银簪子。 一眼看上去,像是个华丽的柱子,还是抹了金粉的那种。 另有两个年轻姑娘,小点的那个穿着石榴红的衣裳,头上拴着两个金铃铛,年华豆蔻(十二岁左右)。 大点的那个看着十六七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头发用布条编成辫子,顺着右边耳朵垂在胸前。 扶着那老太太站在门口身量纤细,给人的感觉可怜又柔弱。 妙莹大大方方的看过去,根本不在意这几人审视的目光。想着年纪老的这个,应该就是栀子的便宜婆婆,小的应该是她的小姑子。 不过中间这个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莫非是这家的婢女? 不等栀子开口,妙莹直接开场,“你们是栀子的婆婆和小姑吧?听栀子说你们一大早就回娘家去了,原以为会用了晚膳才回来,没想到我们才刚吃完,你们就带着婢女回来了。” “正好这鸭子汤有些腥,我们没怎么动过。你们先将就着垫垫肚子,让王婶去下两碗送来。” 几句话把三人都羞辱了好几遍,原本看着这一大桌子菜就心疼的邓氏,直接被气得按住了胸口。 妙莹得意的看了栀子一眼,然后不屑的朝邓氏扬了扬下巴。 就这么点儿道行,还敢欺负她们合欢宫的人。也不怕胃口太大,直接崩掉了牙。 被说成奴婢,邓瑞儿委屈得红了眼睛,梁宝珠娇气的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还吃了我家这么多鸡鸭,这些都是给我哥哥补身子的。” 栀子道,“这位妙莹姑娘是我在宫里的好姐妹栀子,知道我有孕,特意过来探望。边上坐着的,是和她一起来的。” “栀子,这是我婆婆,小姑,边上这位是舅舅家的表妹。” 邓氏道,“原来是这样,都说宫规森严,可怎么放出来的这些宫女,都这么不懂规矩。” “一个姑娘家,上门做客没下拜帖就算了,还大大方方的带着两个男人抛头露面,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规矩。” “你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但既然进了我们梁家的门,就要知道规矩。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坏了我们梁家的门风!” 她虽然没进过宫,但也知道宫女除非被放出宫,或者皇上带嫔妃出行随侍,否则不可跨出宫门一步。 这个妙莹想必也是到了年纪被放出来的,以往从没见她提起,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不等栀子开口解释,妙莹直接回怼, “夫人好大的气派,贵妇我见得多了,竟连公主王妃,都没你的架子大。” “问我是从哪里学来的规矩,我便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我是宸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娘娘听说栀子有了身孕,念及以往的情分,让我带了东西来探望。” “至于他们两个,是合欢宫的太监,帮着拿东西的。” “往常娘娘问起栀子的事情,都说她嫁了一个好夫婿。公婆明理,小叔孝悌,小姑懂事。” “如今看来这桩婚姻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当着我的面,就敢出言羞辱,可见丝毫没将娘娘放在眼里。” 第247章 不公平 妙莹三人出宫办的是私事,不好太过张扬。所以出宫之前,都换了一身外头的衣裳,没有穿宫女太监的服制。 邓氏几人虽然知道,栀子曾是宫中贵人跟前的红人,和季家也有那么些关系。 但来往的也都是下人,只听她们说主子有多眷顾,也没见带她去季家串串门。 还是瑞儿说得有道理,兴许就是仗着自己,有那么几抬嫁妆。所以托了以前的熟人,狐假虎威的给自己抬身价。 娘娘住在宫里,哪里能知道外头的事情。颜夫人也是正三品的诰命夫人,每天一睁眼,不知有多少事情等着她安排,哪里顾得上一个没用了的奴婢? 何况她既然嫁到了梁家,就生是他们梁家的人,死是他们梁家的鬼。 梁宽虽然不是他们亲生,但开了祠堂过继,又辛苦这么多年养大,他们就是栀子名正言顺的公婆。 即便他们做主将栀子休了,凭他什么贵人,也没理由干涉,这是他们梁家的家事! 但如今宫里竟然真的来了人,还这样牙尖嘴利,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邓氏吓得腿都软了,努力的挤了一个笑脸,难看得像是风干的橘子皮。 “原来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难怪这通身的气度,就不像是凡人。” “老妇年纪大了,眼瞎儿聋看迷糊了,没想到仙女会屈尊降贵来到寒舍,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妙莹淡淡的道,“你刚才说我们不懂规矩。” 邓氏心中恨急,面前却不敢露出分毫,强笑道,“是老婆子不会说话,才惹得姑娘误会。” “您的规矩是极好的,是老婆子说串了话。” 妙莹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你刚才还说,我们是不三不四的人。” 邓氏低头求饶,“老婆子说的是自己,和姑娘没有关系,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老婆子一回吧。” 妙莹道,“别,我一个不三不四没规矩的奴婢,可没本事宽恕您。” 邓氏真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早回来。要是用了晚膳再回,也不会撞上这女罗刹。 她年轻的时候有个好姐妹,被家里卖到大户人家做奴婢。她嫁到甜水巷后没几年,偶然之间两人遇见认了出来。 之后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断了往来。那个好姐妹被主人家做主,嫁给了她家老爷的马夫。 后来比府里大奶奶早两个月生产,有幸成了少爷的乳母。这个姐妹喜欢喝酒,却一喝就醉。醉了之后,又少不得要说几句胡话。 在府里的时候自然不敢,现在年纪大了不用当差,被主家荣养,也彻底闲了下来。 偶尔出来和她小聚,也会偷偷的喝上几口。主家的私事当然是不敢说,但其他人家传出来的笑话,还有奴才之间的弯弯绕绕,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正因为这个,知道妙莹几人的身份之后,她才这样的委曲求全。实在是被她那好姐妹,给出的海量样本,给吓出来的。 国公府都不敢得罪太监,她们梁家怎么敢惹宸妃的大宫女,他们连国公府的门房都得罪不起。 梁宝珠不知道邓氏的心思,只知道她娘都这样低声下气了,还要被眼前这人为难,跟吃了辣椒一样,火气直冲脑门。 “娘,你别求她。明明是在我们家里,为什么要对别人低声下气?” “是不是你安排的,故意找了这么个人来,想欺负死了我们,好霸占我梁家的家业?” “我告诉你,梁家的东西都是我哥哥的,你们别想占便宜......” 梁宝珠指着栀子,还没说完,就被邓氏捂住了嘴。她不明白为什么拦着她,明明他们都不喜欢大哥,更不喜欢这个大嫂。 私底下他们一直叹气,说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过继。 邓氏解释道,“她年纪小,不懂事。知道从哪里听了别人的闲话,你们不要在意。” “大儿媳妇儿,你快和妙莹姑娘解释解释,我们一直对宽哥儿视如己出,不然他早就被饿死了,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前程!” 栀子为难的开口,“你好不容易来这么一回,倒叫你看了笑话。我婆婆和小姑不会说话,你大人有大量,就......” 妙莹道,“你是泥人我可不是,没听见别人怎么说的,你们夫妻想害死他们独占家业!” “就这个院子才值几个钱,你不嫁进来连下人都用不起。娘娘赐给你的那些嫁妆,他们这辈子都攒不出来。” “这梁家和虎狼窝有什么区别,软饭硬吃盯着儿媳妇的嫁妆,比皇上都难伺候!” “不至于,不至于......” “姑娘这话有些重了,梁家如何能和皇上相提并论!” 原来是王婶和另一个仆妇,觉得事情不对,就偷偷去衙门和天牢,找了梁父和梁宽回来。 两人在门口的时候遇见,急匆匆的走进来,正好就听到刚才那些话。 梁父虽然只是个没什么油水的小吏,但自小生长在京城,基础的政治素养还是有的。 这个出头的宫女,心思也真够狠毒的。这是想将他们梁家,直接往死里踩啊! 偏偏还惹不起,只能忍了...... 邓氏一看见丈夫回来,立刻委屈的靠在梁父肩膀上痛哭。还不忘冲梁宽发火,看他娶的媳妇,把婆婆给逼成什么样了。 妙莹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们,一把年纪了连个官身都没有的人,不配她有好脸色。 “一张床上睡不出两样人来,事情如何你们心里清楚。今日我把话搁在这里,你们有什么打算都好,就是不能让栀子受委屈。” “否则不用娘娘过问,我的是人想讨娘娘欢心。” 梁父又气又急,然后又无可奈何,“姑娘放心,我们家对栀子一直如亲生女儿一般,必不会为难她。那些话都是外头的人乱传,没有这样的事情。” 妙莹不屑的将目光移开,这么多年小吏也不是白干的,这张口胡说的本事,她就做不到。 梁宽扶着栀子,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栀子见差不多了,便上前扯了扯妙莹衣袖,找了个借口带她去了自己屋。 从头到尾,都没有瞧邓瑞儿一眼。 剩下的几人不是哭,就是拍着大腿叹气。人离开了堂屋,邓氏又抖了起来,不停的指责梁宽,为何要娶这么个丧门星进门。 却被梁宽三言两语给堵了回去,连哭都不敢出声。 邓瑞儿心中难受,像是毒蛇噬心一般,明明是个奴婢,却比她强上十倍不止。 姑父姑母在他们面前,眼睛从来都顶在天上,一直是她家百般讨好。即便如此,姑父也从未看上过他们。 可现在对着一个宫女,竟是这般谄媚。若是在外头也就罢了,京城里最多的就是富贵之家,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低头的时候是多数。 她在意的,是这个叫做妙莹的宫女,竟带了两个太监过来。 这表示她从前那些,煽风点火的猜测,都是枉作小人。栀子那些话都没有假,是真的被宫里的娘娘惦记。 同样都是女人,为何栀子的命怎么就这么好...... 邓瑞儿酸得差点就大哭一场,都被家里卖进宫了,就该认命留在宫里,做白头宫女才对。 可她不仅被恩许出宫,带了那么多的嫁妆,还有这些人给她做靠山。 凭她命好,就夺走了她的表哥,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梁宽注意到这个表妹的眼神,直接皱起了眉头。她这样的怨毒,难道是想对他妻儿不利? “瑞儿表妹怎么过来了,母亲之前也没提过。” 第248章 好还是不好 邓氏欲言又止,她之前就想着亲上加亲,把这个侄女儿嫁给梁宽。这样一来,整个梁家就还是他们夫妻做主。 这个过继来的儿子没有岳家帮衬,又娶的是她娘家侄女儿。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由着他们搓圆捏扁。 可惜他翅膀硬了,给自己找了个不服管教的老婆。看着是个和气的,实际上是个绵里藏针的货色。 感谢话她都是闹完之后,被梁父和老姐姐点过才知道。自从栀子有了身孕,她就想着把侄女儿接过来,给梁宽做妾。 得了娘家准信儿之后,今儿一大早就忙不迭的过去接人。连午膳都没用就匆匆回来,就是想看看大儿媳妇知道后,脸色能有多难看。 如果栀子不愿意,就是生了嫉妒,罪犯七出。她正好以此为借口,让她知道点厉害。 至于梁宽会不会不愿意,邓氏根本就没想过。在她看来,男人就没有不贪花好色的。之前没这个想法,不过因为才新婚,所以才不好开口。 如今由她这个长辈来安排,能白得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会不同意。 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家里来了个女罗刹。如今人还在隔壁屋里待着,她怎么敢把纳妾的事情摆出来。 邓氏犹豫了好一阵,既不想直接说出来,又不想放弃这个打算,就想先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正欲开口解释,邓瑞儿就先她一步说道,“是我爹娘求的.....” “我的年纪也不小了,爹娘一直为我的终身大事发愁。无奈乡下找不到什么好人家,私底下看了好几户,都不是良配。” “若是能嫁到城里,即便是个贩夫走卒,也比嫁在乡下要好上许多。” “所以才求了姑母,带我进城相看。我爹还说,宽表哥交友广阔,是家里最有本事的人。表嫂也不是一般人,往常走动的都是大贵之家。” “若能看在亲戚的份上,帮衬一把,我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邓瑞儿羞得下巴都要碰到胸口,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真真是没脸见人...... 她恨自己命薄,嫉妒栀子有人做靠山,也喜欢梁宽这个人。 但只是这些,哪里有自己的终身要紧...... 来之前她想着做妾也没什么,等前头的人没了,正室的位置一样落到她头上。 可刚才见了那么大出戏,她就明白姑父姑母是靠不住的。接她过来也不过是想借她的手,让宽表哥夫妻离心罢了。 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她吃亏,最后多半会落得里外不是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占宽表哥他们这边。她自信有那么几分颜色,也不是个蠢人。 宽表哥是把她送给上司做妾,还是嫁给同僚,都是互利互惠的好事。 只不过姑母这边儿...... 邓瑞儿瞥见邓氏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一会儿想要敷衍过去,估计得受些委屈才行。 梁宽道,“原来如此,瑞儿表妹放心,都是一家人,你的终身大事,我和你表嫂必定全力以赴。” “这些日子,你且安心住下。有什么想法,就和你嫂子说。” 王婶过来传话,“宽哥儿,奶奶让我来叫您过去。” 梁宽道,“知道了,我即刻便去。” “父亲母亲,您二位好生歇息,儿子先告退了。” 梁宽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听见身后传来两声响亮的巴掌,和女子的哭泣。 一步都没停的往外走,暗道这个瑞儿表妹行事果决,头脑清醒,比她姑母倒是聪明不少。 等时辰差不多了,妙莹准备离开,梁家人出来相送的时候。 邓瑞儿顶着被扇红了的面颊,扶着邓氏站在边上,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刚进门时那样。 妙莹和那小团子他们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上了马车之后,三人才感叹起今天的事情来。 “栀子嫁了这么个人,真不如留在宫里和来宝公公对食,还不用受夫家的气。”小团子小声说道。 小圆子道,“宫里再好,也是做着伺候人的事。我看她脸上的幸福不是装的。” “梁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有两个婶子伺候。洗衣做饭这些事情,都不用栀子操心。” “她那公婆也是个窝里横,哪里是她的对手。何况年纪也不小了,用不了几年就得上西天。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小团子不服气道,“什么好日子?就是个狱吏而已,有举人的功名不知道珍惜。天牢那种腌臜地方,能是什么好人不成?” 官吏之间犹如天堑,考中举人之后,有门路的可以外放为官。没门路的,就只能去各衙门做小吏。 一旦做了小吏,就不能再参加科举,想考进士只能看下辈子。 小圆子道,“可惜什么?每三年才考一次进士,最后录取的才多少?大把的举人考到头发都白了,也离上榜差了十万八千里。” “天牢怎么了,掖庭那些管事和狱吏也没多大差别,你难道还敢惹?” 小团子被噎得一时词穷,他是不敢惹,但他就觉得这个梁宽不像好人。 见妙莹若有所思的坐在边上,小团子直接问道,“妙莹姐姐,你说栀子她这婚结的好还是不好?” 第249章 不好不坏 妙莹正想着自己的事情,突然被问了这么一句,回过神道,“什么好不好的?” 小团子把刚才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我和小圆子也不是姑娘,不知道姑娘家对夫婿的指望。” “所以想让你做个裁判,你们女孩子的眼光看,这门婚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妙莹想了想,中肯的说道,“依我看,不算最好,但也不坏。” “要么夫君飞黄腾达,人品贵重,封妻荫子,让妻子享受荣华富贵。” “要么就不染二色,心里眼里唯有妻子一人,画眉点唇,做一对神仙眷侣。” “要是两者兼具,就是这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妙莹面上浮现一抹羞涩,等她嫁给了世子,荣华富贵,夫妻恩爱都能得到,其他人都只有羡慕的命。 小圆子道,“样样俱全,那不是颜夫人吗?” “季大人位高权重,和颜夫人夫妻多年,所有子女都是嫡出,几十年不染二色。” “京中那些夫人、贵女,嘴上酸话没少说,做起事来却很诚实。季家的几位少爷, 都是女婿中的上品。” 虽然是实情,但妙莹听了就是觉得不舒服。 不过是一个臣妻罢了,和梁家这样的人比起来,当然是了不得的人家。可和皇室宗亲比起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即便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在皇室皇室女眷面前,也要低头行礼。手里那点儿权势,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颜夫人不过是三品的外命妇,哪里算得上样样俱全?” 小团子灵机一动,“照妙莹姐姐这么说,得是先帝元后那样的才行。” 妙莹不悦道,“那也不算,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废太子也......” “我也是昏了头了,和你们说在这些干什么。” 小团子两个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两个要是没挨那一刀,现在也该成婚生子了。 要说没怨过也不现实,家里又不止他们一个儿子,为什么就要他们进宫。 可若是不进宫做太监,一家子都活不下来。 而且种地也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年景好风调雨顺,能多打上一担粮食,就能让全家高兴一整年。 妙莹掀起帘子,正好看见前面的银楼,幡上写着银月二字。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总听人说,银月楼里老师傅的手艺,比宫里也不差什么。 宫外每年时兴什么样的首饰,全看银月楼出什么花样。难得出来一趟,不去选几样合心意的,就白出来了这趟。 “师傅停一下。” “好嘞,吁......” “这会儿天色还早,我去银月楼瞧一眼,你们也可以到处逛逛,看有什么要买的没有。” 意思是她想一个人挑选,不想有人跟着。 小团子道,“那好,最晚一个时辰我们在这里会面,刚好能赶着时辰回宫。” 三人分开之后,妙莹直接进了银月楼。把外头摆着的珠宝首饰看了一遍,和宫里的没得比,但花样更新。 不少小巧精致的玩意儿,适合她们这样的人戴。妙莹选了好几样,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姑娘您好,在下是银月楼的掌柜。雅间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朋友。既然在这里遇见,让我请您过去坐坐,说是有话和您说。” 妙莹狐疑的看着他,“我的朋友,可知是哪位公子?” 掌柜笑道,“银月楼出入的多是女眷,偶尔也会有男子替妻女挑选首饰,但毕竟是少数。” “这位公子往日不曾来过,也没有表明身份。不过相貌俊朗,气度非凡,身边跟着的护卫也不像是一般人。” “他说若姑娘心有余悸,便让在下告知您香囊二字,您便明白了。” 妙莹了然,低头露出出水芙蓉一样的温柔娇羞,“有劳掌柜带我过去。” ............. 用完晚膳,妙莹三个都还没有回宫,甘凝一边伺候着季寒苏洗手,一边说着, “那丫头一出宫门,还不得把心都玩野了。不掐着宫门下钥的时间回来,就浪费了她今天早上的折腾劲儿。” 季寒苏道,“你要是想出宫玩会儿也容易,过几日是叔父小孙女儿的百日宴。你替我走一趟,送些补品过去,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甘凝应道,“那好,奴婢替娘娘把别的事情也处理了。” “那个梁宽也是个人才,待在天牢那种地方,也是委屈他了。” “不过若是用得好了,他的用处比六部的侍郎还大。还是栀子忠心,即便出宫嫁人,也都还想着娘娘的事情。” 那些大家族,是几代联姻,数十年的积累,才能拉出一张人脉网,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她家娘娘却另辟蹊径,借一个天牢狱吏的手,从那些犯人身上攥取好处,还半点都不惹眼。 栀子眼下是亏了些,但从长远来看,好处是实实在在的。若是嫁给其他人,哪能一直在娘娘的眼里。 那些情分只能用在刀刃上,求娘娘最后帮她一回。中间受再多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忍着。 季寒苏道,“她是个心诚的人,能嫁得如意郎君实属不易。只盼她能求仁得仁,夫妻恩爱和美。” “来宝虽然不错,但留在宫里终究不比在外头自在。还能时常和娘家走动,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想想就让人觉得眼热。” 这些年她一直不愿多想上辈子的亲人,隔着时空又回不去,只能凭添伤心。 甘凝感慨道,“是啊,有家人操心是福气。栀子伺候娘娘几年,沾了您的福气庇佑,才有今日的阖家欢喜。” “宫里的菊花开了,趁天还没黑,奴婢扶您出去走走?” 季寒苏看了眼外头,瑟瑟秋风卷起了几片落叶,“走走就不必了,让人把摇椅挪到廊下,然后让乳母把华蓥抱来。” 甘凝点头,“奴婢明白,可要让人去勤政殿,将三皇子接回来?再过一会儿,该是三皇子沐浴的时辰了。” 季寒苏摇摇头,“高程知道安排,用不着我们操心。” 这边季寒苏坐在廊下,看着华蓥在院子里面和宫女玩闹,那边赵琚抱着景昊,对着眼前的诗经学字。 先从简单的开始,短短几日,就已经识得二十多个大字。虽然还不会写,但也让赵琚感到宽慰。 “不愧是朕的儿子,这么几日就会念诗了,比你大哥当年还要机灵几分。” 第250章 不放心 景昊紧紧的捏着手里的诗经,他一点都不想比大哥厉害,他就想让二哥哥带着,和姐姐弟弟们一起玩儿。 可直觉告诉他,这话不能和他爹说,不然结果多半不会太好。 “爹爹以前也是这么教大哥哥认字的吗?”景昊好奇的问道。 “当然,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想着和小太监玩闹,不爱读书写字。” “皇后担心朕因此不喜欢他,花了不少功夫偷偷教导,这样朕教导起来会顺遂许多。” “她们以为朕不知道这些,实际上朕什么都清楚,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赵琚的语气中充满了回忆,还对自己当初的做法十分自得。 虽然他一直觉得皇后的担心很没有道理,景珩是他第一个儿子,他怎么会因为这个,就不喜欢他。 不过妇道人家,在这些事情上是会想得多些,他也愿意配合。 景昊不懂,为什么他爹明明知道,还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转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 “爹爹装不知道,是因为喜欢母后和大哥哥,对吗?” 赵琚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就你最机灵。” 景昊道,“那父皇是不是也喜欢娘亲和姐姐,还有我?” 赵琚笑道,“那是当然。” 景昊天真的道,“和喜欢母后、大哥哥,还有兰陵姐姐一样?” 赵琚这回没有立刻答复,而是愣了愣才和景昊解释道, “你们都是朕的孩子,朕对你们几个,都是一样的疼爱,皇后和你母妃则不同。” “有什么不同?宫人们说,母后和娘亲是您的妻妾,她们都想要您的爱。” 景昊说道,“宫人们说,只要得到您的疼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赵琚道,“这么说也没错,不过皇后和你娘亲所求不同。这些事情太复杂,你还小所以不明白。” “等你长大之后,自然就懂得了。” 景昊笑道,“不用等长大,我现在就知道。” “那你说说看,都知道些什么?”赵琚也想听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说。 景昊道,“爹爹刚才说,我和哥哥姐姐都是您的孩子,所以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你对我们都是一样的疼爱。” 赵琚点头,“不错,是这个样子。 ” 景昊继续说道,“那母后和娘亲不是您的孩子,她们想要您的疼爱,就要想办法讨您喜欢。” “所以母后和娘亲是想做您的女儿,做我们的妹妹!” “爹爹我说的对不对?” 赵琚:......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他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 “你娘平时都教了你些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说的不对吗?而且这和娘亲有什么关系?” 景昊纳闷儿道,“娘亲说我是男孩子,等再长大两岁,您就会安排老师,还会常常考教我的功课。” “所以趁现在年纪还小,就要先玩儿够了来,等大了就没时间玩了。” “娘亲还说我是皇子,以后我的教育都归您管,她不插手。” “免得以后有什么都是她的错,您一不高兴就怪她没教好孩子。” 赵琚无奈的揉了揉脑门儿,“她倒是会未雨绸缪.....” “未雨......什么...谋?”景昊解释道,“娘亲说她这叫甩锅,把责任都甩出去,到时候就赖不到她头上。” “可是爹爹,锅是什么啊?” “你这么一问,朕觉得头更疼了。” 赵琚一抬头,正想着怎么和儿子解释,就看到站在旁边偷笑的高程,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高程,你带三皇子下去,给他看看锅长什么样子。再好好和他解释,刚才他问的那些问题。” “这些都做完了,再把他送回合欢宫。” “这火炭怎么落到奴才头上了?”高程满心的不愿。 原本正看乐子,这会又轮到自己费神。不过看到赵琚那充满威胁的眼神,高程立刻就从心了。 谁让人家是皇帝,他是太监呢...... “是......” “奴才遵命。” 苦着脸牵着景昊下去,两人一离开这屋,赵琚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不少。 头疼之余,还是觉得儿子的教育不能不重视。合欢宫里那妖精是个靠不住的,还是要他多上些心才行。 这之后赵琚再忙,也时常将景昊带在勤政殿。要见大臣之前,就让来宝几个带他到偏殿玩闹。 勤政殿的人口风最紧,凡是赵琚没说让别人知道的,即便是皇后也打探不出来。 除了秦王世子,偶尔入宫陪赵琚下棋,一同欣赏书画的时候瞧见两回,其他人竟都不知道还有这事儿。 还有两日就是万寿节,秦王世子一改往日的繁忙,留在麒麟府中不出大门半步。 林侧妃依旧与之前一样,在高门大户中间长袖善舞,出入各种宴席。 璞玉拿着刚收到的消息,递到秦王世子面前。 “和亲队伍到两国边境已经半月,但因为车马劳顿,宁定公主突发时疾。如今还在大乾境内休养,一直不见起色。” “你是觉得事有蹊跷,宁定故意装病,想要拖延时间?” 璞玉低下头回道,“世子明鉴,虽然人人都说,宁定公主胸怀大义自愿和亲。” “但内情如何,明眼人一看便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从天上落到地下,但吃穿用度上并未受到苛责。” “长途跋涉,去国离乡,会害怕后悔,生出其他心思也是正常。” 他觉得宁定公主定是反悔不想出嫁,或者想要李代桃僵逃出生天。 秦王世子道,“她是不是后悔不重要,有没有逃婚也不要紧。” “鞑靼迎娶的是公主,长什么样并不重要,只要和亲能顺利进行。” “只要宁定进了草原,以后怎么样,就是我们说了算。立刻传书过去,让他们尽快交接,在边境待得太久,终究不能让人放心。” 第251章 弃子 入京之后,每一件事情都按照他设想的那样发展,虽然难免有些小问题,但也正常,与大局无碍。 等到皇帝寿宴那日,他再送上一份厚礼,这次京城之行,才能圆满。 璞玉道,“世子智珠在握,属下拜服。离京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只是林侧妃那里......” 秦王世子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成大事者不可为儿女之情左右,接下来这些日子,她一定要待在本世子身边。” “否则让宫中生疑,岂不是坏了本世子的大事。” “属下明白。” 璞玉在心里替林侧妃几人叹了一声可惜,他还挺喜欢喜儿那个丫头。 本想着这事儿过后,就和世子表明心意,将她接进府。可形势如此,也只能就此作罢。 还未出嫁就要命丧黄泉,落到太安宫那些人手里,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秦王世子知道他的心思,提点道,“等成就大业,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在意一个丫鬟。” 璞玉道,“属下知道您的意思。” “只是觉得林侧妃到底跟了您这么多年,不如入宫之前,在她们的饮食里下一些如梦散。” “不仅能让她们少受一些痛苦,也能让她们保住清白。” 秦王世子轻轻的叹了一声,“一日夫妻百日恩,也罢,就照你说的去做。” 入梦散听上去像是一味迷药,但却是秦王珍藏的一种奇毒,服下之后到毒也发不过十二个时辰。 且这十二个时辰里面,前面大部分时间,除了脸色越发红润,光彩照人,其他都与常人无异。 等到剩下最后两个时辰,中毒之人会越来越疲倦,不用半个时辰,就会彻底昏睡过去。 最后面带笑容死去,像是做了美梦一般。 这药刚服下的时候,解药还起作用。但中毒之人一旦开始犯困,便无药可解。 但有一点不好,便是颜色棕黄,味道与当归相似。必得下到汤药或者药膳里面。 且这些汤药、药膳里面,不能有茯苓、黄芪、党参等药材,否则与入梦散遇上,颜色就会变黑,味道也会变得刺鼻。 再笨的人看见这种情况,也知道这里头有问题。否则直接将这药拿去对付皇帝,秦王哪里还能忍到现在。 ............ 林侧妃和喜儿去曹国宫家回来,来静远居给世子请安,谁知到了院门口,却被守门的璞玉给拦了下来。 “侧妃恕罪,世子之前叮嘱过,不让别人进去打扰。若是您回来了,就请您先回屋休息。明日世子得空,再过去和您用膳。” 即便站在院门口,她也能听见里头传出来的琵琶声。宫里送来的那些美貌宫女,里头那个叫做丹橘的最擅长这个。 丹橘入府之后,没两日就得了秦王世子的宠爱。把包含她在内的新人旧人,都给比下去了。 虽然知道世子是逢场作戏,但这丹橘仗着宠爱踩到她头上,却是实实在在。 罢了,都是有今天没明日的人,她忍...... 反正就算真闹起来,世子也不会占她这边儿。 林侧妃道,“既然世子有过吩咐,那我也不为难你们。” “记得和世子说一声,我来过了即可。璞侍卫,你是世子亲近的人,有时候也该提醒几句,莫要让世子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身体。” 璞玉道,“多谢侧妃教导,属下记着了。” 林侧妃转身便往回走,隐晦的给了喜儿一个眼神,喜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故意慢了两步,转头去和璞玉套话。 过了好一阵,林侧妃在屋里凉茶一杯接着一杯,等得心急火燎,才终于等到人回来。 喜儿进屋的时候,鬓角的头发显然比两人分开之时,要来得凌乱。 身上的衣裳也多了不少褶皱,后背上还沾了些尘土。 林侧妃又惊又怒,但也不敢张扬,唯恐坏了喜儿的名声。 压着火气,低声问道,“怎么回事?莫不是他欺负你了?” 喜儿道,“娘娘放心,虽然被占了些便宜,但好歹顾及到在静远居外头,他也不敢太过分。” 林侧妃流着泪道,“都是我没用,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等哪日他落到咱们手里,我定折了他那第三条腿,给你赔罪。” 喜儿安慰道,“能为娘娘做事,奴婢不觉得委屈。他是世子的心腹,您若因为奴婢和他为敌,世子那边不会高兴的。” 林侧妃道,“现在这个光景,谁还管他会不会高兴?入京这两个月,一个月三十天,我至少有二十天在外头走动。” “虽说是拿着王府的钱,替世子办事。但也存了不少心思,为将来做打算。” “如今看来,的确没有白费这些心思。璞玉一直对你有意,以往不过嘴上占些便宜,今日却直接对你动手动脚。” “好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他怕是已经将我们当作了弃子。璞玉是他身边的人,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敢对你这样。” 当初知道要她跟着世子入京的时候,她心底就有这个担心。毕竟她在庶务经济这块儿,是秦王府里的行家。 虽然王府里的秘密,她知道的十分有限。但钱财物资的流向,是如何也做不得假的。只要盯着这一块儿,天长地久之下,心里自然就有了杆秤。 喜儿想安慰她几句,但实在说不出来,秦王世子不会放弃她这种傻话。 真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即便是亲骨肉,该舍还是会舍。何况一个没有生育,还不是他最宠爱的侧妃。 “娘娘准备如何做,若世子真有这个打算,只怕不会给我们逃脱升天的机会。” 喜儿焦急道,“万寿节在即,京中守卫严密,出入城门比以前要难上不少。” “可要是不能尽快逃出去,无论被哪边抓到,只怕都难保住性命。” “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贪财,未必能靠得住。” 林侧妃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这麒麟府虽然是秦王的产业,但到底是在天子脚下。” “王府的人管得再严,也防不住别人往里头安排钉子。” “怜香惜玉阁里面,住着的都是宫里赏的美人。我记得有一个叫做莫愁的,舞姿不凡,不是一般人能比。” “叫上几个人和我一起过去,静远居里头那个我见不到,剩下这几个倒是可以会上一会。” 第252章 明牌 秦王世子斜坐在椅子上,右手三只手指捏着一只酒杯,缓慢的打着圈。 丹橘手里拿着一柄玉石琵琶,一边拨动着琴弦,一边衣袂飘飘,扭着腰肢跳舞。 琵琶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大的比得上半个鸡蛋,小的只有绿豆大小。 即便只有烛光映照,闪烁着的微光,也一样夺人眼球。 不过秦王世子此时的心思,半分都没有落在这些华贵之物上。 璞玉走到秦王世子身边,低下头在秦王世子耳边,低声说道,“世子,林侧妃带着人去了怜香惜玉阁。传话的人说,林侧妃对那些姬妾百般为难。” “要不要属下让人,将林侧妃请回去。” 璞玉看了反弹琵琶的丹橘一眼,然后飞快的将目光收了回来。虽然他们查出,这个丹橘是宫里安排的眼线。 但剩下那些姬妾,也不能保证是清白的。林侧妃这时候过去,要是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秦王世子看着丹橘的舞姿,眼神一步也不曾移开,对怜香惜玉阁的事情,也并未疑心。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林侧妃也会吃其他人的醋。蓝氏她们林侧妃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就只能拿那些侍妾撒气。 今晚林侧妃过来请安,他并未让她进来,兴许屋里的乐声被她听见,嫉妒心起才跑过去闹事。 “不过是女人之间的小事,她想闹让她闹就是了。只要别太过火,就随她的心意。” 丹橘抱着琵琶,发出银铃一样的笑声。从屋子中间一连转了七八个圈儿,最后转到了秦王世子怀里。 “璞侍卫和世子在说什么悄悄话,可否让妾也听上几句,和你们一道乐呵。” 璞玉低头并不敢直视,无论这个女人暗中是何身份,现在她都是世子的姬妾。 何况丹橘一身敦煌飞天的舞衣,也太清凉了一些。刚才离了有些距离,又不停的跳着舞,只一眼他还没怎么在意。 这会儿凑近了,又大大方方的倒在世子怀中。雪白的胸脯对着他这边,左边那颗红痣都没得遮掩。 私底下有再多想法,在世子面前,他从来都再规矩不过。不然也不会从众人里面脱颖而出,成为世子的贴身侍卫。 秦王世子道,“再说你那些好姐妹呢,林氏见她们可怜,正好今晚得了空,正在教导她们。” “等她们学成了,正好替你分担一二,免得你一直这么辛苦。” 丹橘闻言小嘴一嘟,刚才的笑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坐直了身子,像只奶猫一样望着秦王世子。 琵琶直接递给了璞玉,璞玉拿着东西,默默退了出去。丹橘十根手指头,像奶猫爪子一样,勾拉着秦王世子的衣裳。 “林侧妃这是嫉妒妾,她不高兴妾比她更得您喜欢。” “妾喜欢这份辛苦,不想让其他人把您抢走。” 秦王世子捏着丹橘的下巴,看着丹橘的眼睛,“她们不是你的好姐妹吗?你怎么反倒和自己的姐妹吃醋了。” 丹橘理所当然的道,“可她们要和妾抢世子的宠爱,别说是同住的姐妹,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那也是不能忍的!” 秦王世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丹橘小心说道,“世子或许觉得妾嫉妒,可这都是妾的心里话。” “有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心爱的丈夫,让给其他人。” 秦王世子问道,“你说得都是真心话?” 丹橘点点头,眼神真挚,好似将秦王世子视若神明。 “妾当然是真心的,若有欺瞒,就让妾九族皆病,不得善终。” “你这誓发得够毒的。”秦王世子笑道。 丹橘嫣然一笑道,“这正说明了,妾对您是真心实意的。” “都已经是本世子的人了,不对我真心实意,还能对谁。” 秦王世子自信道,“即便你按照他们的意思办了,得到的东西,也不会比本世子给你的要多。” 丹橘面色大变,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到别处,避开秦王世子的眼睛,吞吞吐吐道, “世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妾怎么...怎么有些听不懂啊。” 秦王世子捏着丹橘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盯着丹橘的反应。 “你听得懂,该知道本世子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丹橘右手撑在自己腿上,手指紧紧抓着纱裙不放,指甲不知不觉间,已经陷进了肉里。 她在心里预想了很多场景,却没想到秦王世子,会在这时候直接和她摊牌。 这双看似深情的桃花眼里,藏着的哪里是笑,分明是累累杀机。 想必此刻已经有好些个侍卫,拿着刀剑守在屋外,只等秦王世子摔杯为号,就立刻冲进来将她大卸八块。 丹橘脸上的微笑逐渐勉强,戒指上盘着的那根银针,也慢慢露出了头。 突然背后一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样,戒指上的那根银针,又不自觉的盘了回去。 知道她有问题,还敢和她在这样亲近的时候,直接摊开。要不是对自己的身手极有信心,就是做了万全准备。 射雕手虽然少见,但秦王世子敢奉召入京,在安全这件事上,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带一个在身边,也不是不可能。 刚才那如芒在背的感觉,应该就是了...... 丹橘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不管是不是试探,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打明牌。不然她今儿晚上,是不能竖着走出静远居的院门了。 “世子心如明镜,丹橘自愧不如......” ............. 第二天一早,林侧妃起床后,就听喜儿禀报,丹橘住进了潇湘馆,世子还让管事另外拨了六个丫鬟,在院里伺候。 她一个侧妃,也才八个丫鬟伺候...... 这是逢场作戏,给别人看的。还是那个丹橘已经被他拿下,真成了这后院儿的人了? 第253章 百日 林侧妃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原本最后这两日,她不准备出门交际,留在府里收拾内务,等着入宫赴宴。 现在情况有变,时间紧迫。今日季府小小姐满百日,她即便出门也不会让世子怀疑。 “去把那件粉蓝色百蝶穿花裙拿来,今日穿这个去季府赴宴。” 负责衣物收捡的婢女应了一声,就转身去拿。 喜儿拿着玉梳,替林侧妃梳头,“奴婢替您梳坠马髻,再配上金镶宝的凤钗步摇可好?” 林侧妃道,“可以,耳坠就用世子前些天送我的那对,花丝阁楼镶红玛瑙的。” “这些弄好之后,你去静远居问上一句,看世子要不要一起去赴宴。” “如今宫里最得意的,就是那位宸妃娘娘。季府虽然比不上国公府的门第,但也是地方豪族,三皇子明面上的外家。” “该笼络的时候,还是得好好笼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世子的大忙。” “奴婢明白。” 林侧妃说这么多,听着像是一心为秦王世子打算。其实不过是说给别人听的,好让世子放心。 喜儿一看她那隐晦的眼神,就知道林侧妃一点都不想,和秦王世子同去。她过去的时候,最好和丹橘撞上,这样就不怕世子心血来潮。 果然,喜儿过去询问的时候,秦王世子本有些意动,正想答应下来,就被丹橘缠着带她一起去。 只是被璞玉提醒,秦王世子想到一会儿还要见一个人,且季家主母姓颜,出身书香门第,是大儒之女。 这样的人家,最讲究身份体统。侧妃虽然不是正妻,但名姓上了皇家族谱,是有品阶的命妇。 世子妃并未入京,林侧妃替秦王世子打理家事,出门交际并无不妥。 可要是带个没名没分的姬妾赴宴,季家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秦王世子是在羞辱他们。 再加上丹橘虽然已经向他投诚,但秦王世子对她的信任并没有多少。这样急切的想要跟去,说不得就有别的想法。 最后还是借口身体不适,让林侧妃一人前去赴宴。不过跟去的婢女里面,自然也有他的眼线。 .............. 合欢宫 妙莹坐在季寒苏对面,陪她一起修剪花枝插瓶。手上拿着剪刀时不时的剪上一下,手里的月季被修成了光杆,也浑然不觉。 季寒苏慢悠悠的,将一支修剪好的狐尾百合,插到面前的粉彩花瓶里。 看她这样魂不守舍,拿着剪刀把月季撸秃了还不算,还想给自己手指头也来一下,终究还是提醒了一句。 “有些人虽然身体还在宫里,但心思早就飞到了天边。宫外就那么让你着迷,日想夜想跟得了相思病一样。” 妙莹回过神,把手里的残花丢掉。瞧了眼自己面前的花瓶,又看了看季寒苏身边的那只。 两厢一对比自己,这只显得格外惨淡,完全看不出是她的手艺。想说自己没走神,身前这些花叶都不能信。 “哪有什么着迷的东西,奴婢只是在宫里待得太久,觉得宫外更新鲜。” “什么冰糖葫芦,糖人糖画,比御膳房做出来的那些,可有意思多了。” 妙莹随便找了个借口,上次在银月楼和秦王世子相会之后,她才知道做女人是什么滋味儿。 之后两人又偷偷摸摸的,在宫里宫外见过几次。皇上登基几年,新人也成了旧人,望春台又成了以前那样。 到现在她才知道,为何皇上对娘娘和别人不同。男女之间情分固然重要,但有些事情却是情分的载体。 她和世子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要是她能去季家送礼,不就又可以和世子见面了吗! 可惜娘娘不让她去,非要让甘凝去,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妙莹哀怨的看了季寒苏一眼,明明知道她的心思,也并不反对。 既然这样,为何不多帮上一把,她若能早日得偿所愿,娘娘不也一样有好处...... “甘凝又不喜欢这些,您往日更是一刻都离不得她。不过是送一份贺礼,让奴婢去不是更好?” 季寒苏道,“这倒成我的不是了?都出去玩儿过几回了,轮也该轮到别人了吧。” “甘凝不和你计较,那是她大度。往日你有什么事情,不都是她帮着处理。现在为了出去一趟,就把我们两个都给埋怨上了。” “我看不是冰糖葫芦,糖人糖化有意思,而是有人被狐狸精迷了心窍。” 妙莹心虚的低下头,偷偷看了看季寒苏的脸色,见她没真的动怒,才把心放了回去。 想到甘凝往日对她的好,妙莹不禁觉得脸有些发烫。 不过等她嫁进王府,一定会好好补偿甘凝。到时候也给她找个顶好的夫婿,以后过被人伺候的日子。 “您这话说得,哪有什么狐狸精,奴婢就是在宫里待久了,觉得闷得慌。” “是奴婢小气了,不该因为这个有意见。您说得对,甘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奴婢不能总占她的便宜。事后也没个态度,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奴婢当真不是有心的,也不知道为何,这些天总是容易走神,没想到这些。” 季寒苏了然,将又一支被修剪好的狐尾百合,插到花瓶里,和其余花枝做伴。 “偶尔一次没什么,只要不是次次都这样,甘凝不会在意。” “你心思不在花上,我看着也难受。我记得还有一件开过光的万字佛毯,这个时候盖最合适。” “之前听叔母说,我这小侄女儿八字轻,要多费些心思,才能安稳。” “你把那件万字佛毯装好送去,让小侄女儿时常盖着,希望她以后百邪不侵,健康顺遂。” 妙莹笑得嘴都合不拢,起身行礼道,“多谢娘娘,奴婢知道,您一直是最疼我的。” 季寒苏道,“行了,快去吧。再多待一会儿,就赶不上时辰了。” “诶!” 妙莹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季寒苏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继续修剪着手里的花枝。 董太平站在季寒苏身后,看着妙莹那欢喜雀跃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 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蠢得像是狗舍那只憨憨,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心比天高的不肯认命。 第254章 忠心 “娘娘就这么放心妙莹姑娘?” 董太平忍不住提醒道,“她这心里一向藏不住事,人又浅薄容易被人看穿。” “奴才虽然不知道,娘娘到底是何打算,但变数太大,最后未必能如您所愿。” 季寒苏转头看着董太平,左手手肘搁在桌上,手背托着下巴,右手拿着剪刀,轻轻的敲着桌面。 他能猜到季寒苏并不觉得奇怪,一日有大半日都跟在她身边,许多事情她都没有遮掩。 要是这都看不出苗头,还不如把位置让出来,换一个精明干练的人上去。 “你看出来就算了,竟还敢当着本宫的面说,就不怕本宫责罚于你?” 董太平面上露出一抹微笑,丝毫不见紧张的样子。 “如果娘娘责罚奴才,那一定是奴才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活该受罚。” “只是奴才在宫里伺候,您就是奴才唯一的主子。在您面前,刚才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 “若是发现了不妥,却因为担心被娘娘责罚,瞻前顾后隐瞒不报,便是对您的不忠。” 这也是他和甘凝的不同,甘凝猜到她拿妙莹当刀子使,却装作不知,并未表现出分毫。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自有一股默契。虽然没有明言,但看甘凝的所作所为,就知道她的选择。 董太平毕竟才跟她没几年,又是个太监,真正贴身伺候的事情,也轮不到他。 所以隔三差五的就和她表忠心,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类似的事情,必会与她明说,就怕自己会错了意,给她添麻烦。 季寒苏笑道,“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只要用心替本宫办事,本宫自然会护着你们,让你们有枝可依。” 这便是说,妙莹曾经做过有负她的事情。所以这次秦王世子入宫,娘娘既是报复,也是为了某种目的,才顺手在边上推了一把。 也是因为那些明示暗示,才给了妙莹底气,让她丝毫不顾及后果,将自己交了出去。 宫里有些上了年纪的太监和嬷嬷,或许别的地方不太好,但眼睛却格外厉害。 他虽然还不算年老,但自信不会看错。妙莹的眉毛,走路的姿势,脸上的神情,分明已经经了人事。 她对秦王世子的心思,在脸上摆得明明白白。这些宫女是最好哄骗的,几句甜言蜜语,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就能让她们为那个男人付出一切。 以前总有宫女被人欺骗,怀上孽种之后遮掩不住,最后走投无路之下绝望自尽。 她们宁死都不愿说出那些人的名字,而那些人也当没有这事,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去死。 甚至有人担心,与他们有私的宫女忍不住酷刑,然后拖他们下水,还会提前送她们一程。 寻常宫女的性命并不要紧,内府发现之后也不会细查,最后成了养生井的一捧飞灰,无人会替她们申冤。 十几年的姐妹情虽深,但未必比得过秦王世子的诱惑。娘娘的地位虽然稳固,但能让藩王世子出手,显然不会是小事。 帮着皇后或者其他嫔妃,针对他们何皇宫的可能不大,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和前朝有关。 若秦王世子想要算计的是皇上,一定不会是小打小闹。妙莹虽然是宫女,但能做的事情可一点不少。 比如在皇上来的时候,给皇上下毒,又或者...... 董太平被刚才那个猜想吓了一跳,不可置信都看向季寒苏。 虎毒不食子啊!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么惊恐做什么?” 季寒苏不悦道,董太平刚才的表情,看着就让人不舒坦。 董太平揉了揉自己的老脸,刚才动作有点大,绷得太紧了脸皮也难受。 “奴才也不知是怎么了,刚才脸僵得难受,碍着娘娘的眼了。” 他刚才真是昏了头了,以娘娘平时对皇上的态度,还有对皇子公主的疼爱,怎么会用自己的亲骨肉冒险。 对嫔妃而言,儿子可比男人重要多了。 “只是万寿节没两日了,这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整寿,前头那几年都没有大办过。” “且这万寿节的大事小事,都由您一人筹备,皇后她们是一丁点儿都没有沾染。” “奴才担心的是,到时候若有什么事情,其他人会落井下石,把一切都推到您的头上。” 季寒苏正色道,“你为本宫着想,本宫心里清楚。合欢宫上下,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但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别让其他人看出来。不然惹出了祸事,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该怎么做,到时候本宫自会安排,你只管和往常一样,不必多问。” 季寒苏眼中寒光掠过,董太平脸上的微笑也收了回去。娘娘极少有这么严厉的时候,他刚才不该多问这一句。 “奴才知道,您放心就是,奴才一定把这些事情,都烂在肚子里。” 季寒苏把最后一支郁金香插进瓶里,然后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整理了上头这些叶片。 “把这瓶花送去勤政殿,就说景昊这些天太闹腾,晚上闹着不肯睡觉。百合有凝神静气的作用,放在屋里让他午睡能香一点。” “是,奴才这就送去。” 勤政殿,赵琚收下这瓶花,将董太平打发走后,直接让人放到他床头,然后准备高程, “景昊晚上不肯休息,等午睡的时候你多留意,别让他睡得太久,” “刚才说的事情,让人跟紧一些,确定真假之后立即向朕禀报。记得让下头的人仔细一些,以免是他们商量好的计策。” “奴才明白,一定尽快将此事办好,定不会误了您的事情。” 说完,高程准备下去安排,刚走了两步,就又被赵琚叫住, “慢着,皇后和孟家,最近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第255章 疑心 高程转身的动作一顿,赵琚能问出这句话,显然这个念头已经在他心里徘徊许久。 “您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怀疑皇后娘娘和孟家,生出了别的心思?” 赵琚垂下眼眸,随手拿起左边的一本折子,也没心思打开,就只挪了个位置。 “也不是怀疑,朕就是觉得这段时间,每回去椒房殿,皇后对朕的态度,和以往不同。” “往常朕过去的时候,她面上虽然端着,但实际上却对朕十分热情。也总是劝朕,酒是穿肠毒药,多喝于朕的身体无益。” “可最近朕过去的时候,用膳之时,皇后却总是劝朕多喝几杯。” “还说小酌怡情,那酒是让太医写了方子,特意让人酿的,喝了能强身健体。” 高程回想了一番,这几次去椒房殿,都是他跟在旁边伺候。 那酒太医院看过,试毒的太监喝过,有多大好处不知道,但应该没有问题。 “您是觉得喝过之后,身子不舒服?” 高程着急道,“奴才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用不着。” 赵琚摆了摆手,“朕喝过之后,并没有什么不妥,也觉得精力比之前要好。” “可那酒明明入口绵软,朕每次喝不了几杯,就有了醉意。和皇后相好的时候,人也是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虽然他对此极为受用,但几次三番下来,还是觉察到了问题。 昨晚他故意没动那酒,皇后的表情显然有问题。安置的时候,皇后也找借口不愿与他相欢。 两人成婚这么多年,即便他宠爱嫔妃,但椒房殿也没有少来,自问并未冷落她。 甚至还因为她是皇后,很多事情明知道她行事有差,也都装作不知,维护她皇后的尊严。 两人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太大的妨碍。赵琚实在想不出来,皇后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他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皇子们都还小,景珩虽然没有被封为太子,但有废太子这个前车之鉴在,这才是在为他们母子考虑。 既然想不出为什么,也只能将原因归咎到孟家。 高程仔细的回想了好几遍,再听皇帝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希望侍寝的时候,皇上是晕乎乎的? “类似的事情,宫里以前也有过。皇上可还记得,太宗皇帝在位之时,曾有一位高贤妃。” 高程一说,赵琚就想起来了。这位高贤妃在皇室里的名声,可不是一般的大。 太宗皇帝的时候,高贤妃得宠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因为担心殉葬,便借口思念家人,将姐姐高夫人请进宫商议。 两姐妹商量了许久,最后还真让她们想出了个法子。便是在太宗皇帝过去的时候,或是将太宗灌醉,或是将太宗的眼睛给蒙上,熄灭殿中烛火。 然后以贴身宫女相替,让宫女与太宗交欢。如此几个月后,宫女果然有了身孕,高贤妃便佯装有喜。 期间还收买了为其安胎的太医,让其告诉太宗,说高贤妃年过三十,已经不适合生育,所以龙胎不稳,务必要好好静养。 一直到瓜熟蒂落,新安公主出生,也没被拆穿。那个诞下新安公主的宫女,没多久被放阴出宫。还被高夫人安排,嫁给了一个贫寒举子。 那举子最后外放做官,一直顺风顺水,做到了知府的位置。这已经是举人出身的官员,能做到的最高官位。 高家将事情瞒得紧,这举子也以为自己娶了个新婚丧夫,又没有子嗣。父兄不忍她年纪轻轻守寡,接回家再嫁的小姐。 蜀地虽不比京城,但也是富庶之地。虽然相隔千里,但高家每年都有节礼送来,更不曾疑心半点。 最后这事儿被发现,也实在是巧合。两人成婚不久,宫女就有了身孕,生了女儿竟和新安公主竟有八九分相似。 驸马奉命前往蜀地督察盐业,新安公主陪驸马同去。公主驾到,蜀地的夫人小姐皆前去为公主接风。 而那位公主生母的知府夫人,已经缠绵病榻有两三年的时间,对此事并不知情。 因为一场接风宴,将多年前的宫闱秘事给揭露出来。太宗皇帝知晓后虽然生气,但高贤妃姐妹两个都已经离世,总不能和个死人计较。 想追究高家,新安公主又哭又闹不同意。想处置那个宫女,但到底给他生了个公主,人也病得糊里糊涂,什么时候打个喷嚏,都能把自己给打死。 新安公主连高家都不肯让太宗处置,何况是病得只剩一口气的亲娘。 也是年纪大了,心肠越来越慈悲。最后太宗皇帝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给新安公主的生母,封了郡夫人的名号,让太医为其诊治。 又将那个与新安公主相似的知府之女,收为义女,封了德阳县主。天下人都称赞太宗皇帝大度仁厚,是有德之君。 虽然明面上做的周全,大气尽显。但根据宫里那些老太监私底下说的,那两个月勤政殿里的瓷器,还有别的什么摆设,来来回回全部换过不下五次。 可见太宗皇帝的心眼儿,也不怎么大。但为了在外头有个好名声,也是牺牲甚大! 赵琚摇摇头,“这种事情皇后不会做。” 又不是没有孩子,何必冒风险来偷龙转凤这套。 高程也觉得赵琚这话不错,只要皇长子好好的,再有皇子是锦上添花,若没有也没什么。 皇上不喝酒,皇后就不愿与他相好,这更像是...... 高程惊道,“女子生产风险极大,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一遭。奴才听闻有些高门大户的太太,有了嫡出儿女,自己年岁又大了。” “担心再有身孕,会因难产而亡,留下孩子受继母磋磨。所以除了偷偷服用汤药之外,还会替夫君安排伺候的人。” “您说皇后娘娘,会不会也是出于这个,所以才会如此。” “至于孟家,不是奴才替他们说话,即便他们生出妄念,至少也要等削藩成功,大皇子成为太子之后。” “否则以他们的势力,压不住那些宗室,也抵抗不了朝堂上那些大臣。” 第256章 万寿节 “你说得也对,不过到底为何,还是要弄清楚朕才放心。” “奴才亲自去查,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就好。” 赵琚翻开一本折子,认真的看了起来。 高程出了殿门之后,就把来宝和多福叫到身边,再三叮嘱之后让他们用心当差,才让个不起眼儿的小太监,往太医院去。 主仆两个都习惯把事情往深处想,觉得这里头藏着事情,但都没想过私下问一句,看皇后如何解释。 不等太医院那边有结果,就到赵琚生日这天。 以天下奉养一人,皇帝过寿乃是普天同庆的大事,虽然许多地方都做了俭省,但该有的场面一点没有少。 寿宴这天,赵琚身着盛装,先是在朝堂上接受文武百官,以及皇室宗亲的朝贺,然后在紫宸殿举行寿宴。 季寒苏效仿乾隆皇帝的寿宴,让人在紫宸殿正中央的位置,摆放了一张金龙大宴桌,来突出赵琚作为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大宴桌上珍馐佳肴不尽其数,有热菜二十品,冷菜二十品,汤菜四品,小菜四品,鲜果四品,干鲜瓜果二十八品,点心、糕、饼等面食二十八品,共计一百零八品。 皇后坐在赵琚左手边的位置,宴桌装饰金凤,比赵琚面前的要小上许多。桌上摆放的珍馐佳肴,共八十八品。 余下众人面前的菜式,则按照宫中旧例。提前三个月,季寒苏就派人询问过赴宴的众人,有没有什么不能用的食物。 然后安排了专人和御膳房对接,由一队宫女负责送菜,保证那些忌口的菜色,都不会上到他们面前。 以往那些宫宴,总有大臣或者命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需要忌口的食物。轻则满身红疹,重则身患重病,甚至还有人因此不治而死。 季寒苏可不想自己筹办的宴席上,有人因为饮食的问题丧命。顺便给文武百官留一个好印象,好让大家知道,她把他们当回事。 毕竟皇后之前也筹办了好几次宫宴,邀请过不少大臣,可没想着让人问上一句。 最多每次让太医院多派了两个太医,在偏殿候着,一旦有人不舒服,就赶紧送过去抢救。 除此之外,以前看过的那些舞蹈,杂技。例如什么千手观音,飞天,青花瓷之类的舞蹈,能安排的都让季寒苏安排上了。 毕竟许多东西,用的都是库房里的旧物。先帝六十大寿的时候,这些王公贵族都见过用过。虽然稍微做了点变动,可只要稍微仔细一些,就能瞧得出来。 只能在软装和节目上下功夫,把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等他们回去之后,回想起来,也不会觉得寒酸。而是觉得这是皇帝亲做表率,向天下展现皇室勤俭之风。 “这次万寿节筹备得很好,既省了银子,又不失体面。想来宸妃妹妹用了不少心思,不知皇上准备怎样赏赐妹妹?” “寒苏做得的确出乎朕的预料,原本想着银两有限,能按照宫中旧例,办一场中规中矩的寿宴即可。” “没想到她办得这么好,竟是个管家理事的能干人。至于如何赏赐,朕一时还真没想到。” 皇后笑着说道,“皇上既然拿不定主意,臣妾倒是有个想法,不知皇上觉得如何?” 赵琚问道,“皇后有主意?说来听听,若是不错,也算是替朕解了个难题。” 以前送了那么多宝贝,也没见她有多得意。赵琚猜想是不是他送的那些东西,都不符合季寒苏的心意。 再贵重的宝贝,没送到她心坎儿上,也都是白送。 而季寒苏心心念念的是什么,他心里其实清楚得很。 只是皇后之位非同一般,他若废后立季寒苏为皇后,不仅会影响到他的圣明,使前朝生乱。 也意味着他放弃了景昊这个长子,答应立景昊为太子。往后的时间还长,现在还不到下决断的时候。 皇后说道,“华蓥她们一出生,皇上就赐下了封号,孩子们渐渐大了,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皇后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言语中显得与季寒苏十分亲近。 那些不知内情的人看了,都会觉得后宫和睦,皇后与宠妃之间关系不错,皇帝尽享齐人之福。 皇后娘娘真是大度,给宠妃的儿子请封。 这也是皇后的目的,不管私下是什么情况。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她这个皇后一定要做到最好。 臣民希望他们的皇后,是个贤良淑孝,慈和敦厚的人,那她在外就是这样的人。 既然她已经不能奢望皇帝的爱,就要做到让别人无可挑剔。 可这话落到赵琚耳朵里,就成了皇后对他的试探。若是封了景昊,那其他皇子也不能落下。 景珩身为嫡长子,是封太子还是封王爵?只有这话一出,那些大臣还不一拥而上,逼着他定下国本。 立吧,他还年轻,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变成自己的对手。不立吧,就是告诉其他人,他偏心幼子摇摆不定。 想要从龙之功的人,会自动分为几派,把他的几个儿子当作牌匾,搏他们自家的富贵。到时前朝后宫,都要不得安宁。 赵琚忍着心烦,和皇后敷衍了几句。皇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虽然桌上摆着美酒,但季寒苏一滴酒都没沾,看着殿中的歌舞,心思却放在赵琚那边。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又有丝竹管弦的声音干扰,季寒苏虽然坐得不远,但也只断断续续的听到几个字。 华蓥......孩子......还有什么厚薄? 季寒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敲起了警钟。没有哪个做娘的,在涉及到自己儿女的时候,还能高高兴兴的看歌舞。 皇后在这时候说这些,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季寒苏低下头和华蓥、景昊两个,小声的说了几句。然后两个小萝卜头,就手牵手跑到赵琚那边,奶声奶气的向赵琚祝寿。 “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赵琚慈爱的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瓜子,然后习惯的将景昊抱到怀里,当然也没有冷落华蓥。 “难得你们姐弟两个,不到四岁就能记住这么多字。” “之前吵着说喜欢朕书房那盆宝石盆景,明日朕就让人送去合欢宫。不过东西只有一盆,你们姐弟自己商量。” 第257章 万寿节(二) 这回赵琚说话,季寒苏虽然是听清楚了,但不如没听见。 端的是歹毒无比! 当着别人的面,华蓥和景昊两个,在她坚持不懈的教导下,勉强能装出一副姐弟和睦。 可只要一回到合欢宫,把门关上,丁点儿大的小人儿,就吵着要绝对的公平。 从衣裳到玩具,乃至吃饭用的勺子,只要一个有了,另一个也一定吵着要有。还必须是同样的大小、颜色、花纹。 哪怕他们并不喜欢,拿到之后看上一眼,就放到旁边不屑一顾,但一定不能没有。 就连华蓥头上的戴着的花冠,手上戴着的金镯,还有脖子上的项链,景昊也都吵着要一模一样的! 同样,景昊喜欢的木马,棉花缝制的布剑,还有腰上代表皇子身份的玉佩,华蓥也都藏了一份儿。 为此季寒苏镇压过好几次,但一点用都没有。还没到开蒙的年纪,就知道用她的话来怼她。 这会儿看着赵琚身前,华蓥和景昊姐弟两个对视的场景,季寒苏就觉得后背发凉。 赵琚这狗男人一定是故意的,她干什么想不开,放他们两个过去...... 等华蓥姐弟两个,手牵着手高高兴兴的回来,季寒苏仍旧处在深深的懊悔之中。 妙莹看向秦王世子,紫宸殿规模宏大,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舞池,原本也没指望能得到反馈。 但她刚看过去,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秦王世子抬起了头,目光相接,向她点了点头。 眼神里的信任和爱意,让她忍不住想要落泪。皇权富贵谁不想要? 她不过是想用自己年轻的身体,还有和宫里的关系,嫁一个如意郎君罢了。 本就是你情我愿,对三方都有利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当真没有想到,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打得头破血流就算了。 秦王一个宗室王爷,和皇帝都隔了两代,七十多有今天没来日的老头子,还想着皇位。 若是能早些知道,她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她已经没了退路。 妙莹犹豫的眼神,在看向秦王世子之后,变得坚定起来。 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增大。季寒苏当初就是帮着赵琚夺嫡,在赵琚登基之后,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都是一个屋里住着的人,既然季寒苏可以,那她也一样可以。 妙莹眨了眨眼,再睁开的时候,又恢复到以前那样,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过,以免被其他人看出来。 “娘娘,殿里的酒气太重,闹人得很。再过一会儿,该是皇子和公主睡觉的时候了。” “奴婢带他们回宫,顺便拿些薄荷脑油过来,您也能醒醒酒,舒服一些。” 季寒苏左手中指,轻轻在太阳穴上打着圈儿,歪头看了眼妙莹,妙莹心生忐忑,不自觉的将目光看向了别处。 她怕季寒苏不点头,又怕季寒苏点头,但终归是开了口,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季寒苏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最终化成了一声轻叹。 叹息虽轻,但在妙莹听来,却像是雷霆一般,震耳欲聋。 她攥紧了手指,惶恐的想着,季寒苏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如果这事儿被人知道,她该怎么办才能活命...... 不会,不会,如果这事儿被人泄露出去,秦王世子这个罪魁祸首,一定早就被朱衣卫抓进了诏狱,哪里还能容他在外头招摇! 正在妙莹越想越乱,百念丛生之时,季寒苏缓缓说道, “这里头是闷了些,你带他们回去吧,小孩子不能熬夜。” 妙莹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将皇子公主送回去,安排好嬷嬷守着,就立刻回来伺候。” “等等。” 季寒苏叫住了妙莹的身影,妙莹整颗心都像是要跳出来。 “娘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季寒苏示意她俯身过来,然后替妙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忙活了一天,头发都有些乱了。你一向爱美,又是今天这么个日子,怎么反倒不注意了呢。” 妙莹轻轻的碰了下发髻,她这两日的心思,都放在眼前这件大事上,哪里还能想得到别的。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奴婢只是个宫女,怎么能打扮得花枝招展,和贵人们抢风头。” “要是惹得贵人们不高兴,不是连累了娘娘的名声?” “谁要是因为这点儿事情,就和人说三道四。影响的可不是我的名声,而是她们自己。” 季寒苏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从头上取下一支水墨荷花簪。 荷花的花瓣由琉璃打磨而成,由透明到水墨丹青的颜色,带着一种趁凋零前的最后一秒,再为自己努力绽放一次的美。 将这只簪子插到妙莹头上,季寒苏欣赏的赞了一声, “真好看,我一见这簪子,就知道它和你最相配。” “可是这支发簪,是皇上送给您的,珍贵无比,奴婢怎么能戴?” 妙莹心中正天人交战,这么多年下来,季寒苏对她是真好。 她不是没有良心,摸着头上的琉璃簪,对季寒苏的愧疚达到了顶点。 妙莹抿了好几下嘴唇,忍不住想将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但看到那边秦王世子的眼神,又把那些真相都咽了回去。 季寒苏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最后一次机会,可惜她依旧没有悔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皇上既然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女为悦己者容,你打扮得好看些,我也为你高兴。” “去吧,晚些回来也没什么。” 妙莹点点头,带着已经困迷了眼,被嬷嬷们抱着的华蓥姐弟,往殿外走去? 甘凝看着几人的背影,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给了她那么多次机会,偏要一条路走到底。 不过是个才认识了几个月的男人,真就有这么重要? 秦王世子坐在宗室那边儿,隔着中间的舞池,一边和周围的宗亲对饮,一边留心着对面的动静。 看着妙莹如他如愿所愿,将三皇子和华蓥公主带了下去,心中大喜。 看向台上正中央的位置,赵琚斜靠在御座上,手拿金樽,仿佛一切尽在掌中的模样。 秦王世子拿起斟满美酒的酒杯,将里面的美酒一饮而尽。 朝服的衣袖遮挡住他眼角的轻蔑,今日一过,大乾的天就要变了。 第258章 万寿节(三) 林侧妃坐在秦王世子身边,笑容勉强得像是个囧字。 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她嫁给秦王世子几年,福没怎么享,坏处却是一抓一大把。 就算她非死不可,也要秦王府的人陪她一起下去。 等到了阴曹地府,阎罗殿前。她还要再告上一状,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紫宸殿里的气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不知内情的人只看着殿中的歌舞,与同座的人谈笑。 舞池中歌舞霓裳,广袖飘摇,丝竹缓歌,顾盼生辉。 每个人似乎都戴着一张假面,而酒过两巡之后的醉态,又不见作假。 眼前这曲鼓上舞结束,十几个一身红衣的年轻太监,将殿中房间大小的大鼓,连同鼓上摇曳生姿的美人,一起抬了下去。 紧接着又是七八个男女老少,踏着节奏上前。玩儿空竹的玩儿空竹,吞剑的吞剑。上刀山,变脸,硬气功,吐火样样俱全。 将不少大臣,还有命妇的目光,都汇集过去。 秦王世子端着酒杯,起身朝赵琚说道, “皇上登基不过几年,我大乾海晏河清,盛世气象尽显。今日正值圣寿,微臣谨以此杯,为皇上贺,为天下贺。” “祝皇上圣寿无疆,我大乾福延万代。” 随着秦王世子的话音落下,那些坐着的人群里,也有几位官位宗亲端着酒杯起身,高呼为皇上贺,为天下贺。 有了这些人的带领,所有的皇室宗亲,文武大臣,乃至后宫嫔妃,都举起酒杯朝赵琚高呼,为皇上贺,为天下贺。 皇后笑着说道,“皇上得天所授,四海归心,臣妾谨以此杯,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琚颔首,“皇后有心了。” 正在赵琚举杯欲饮,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殿中,那个拿着长枪,戳队友喉咙,表演硬气功的人。 突然调转枪头,一声怒喝的同时脚下借力,平地爆起,向赵琚下三路刺去。 “昏君,纳命来!” “皇上小心!” “有刺客,护驾!” 季寒苏被刺客的举动,惊得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离开位置,往赵琚那边冲去。 这刺客是担心赵琚身上,穿了祈雨是生了大用的金丝软甲。头和脖子容易避开,但下头反应没这么灵敏? 越是这种时候,皇帝身边才最安全。她原本可以借口更衣,离开紫宸殿。但宴会是她筹备的,虽然两人心知肚明,但其他人并不知道。 若是她事发之时,她不在殿中,之后皇后这些人给她泼脏水,不要太容易!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目眦欲裂,以为皇帝就要血溅当场,不少朝臣还有命妇,都转过头不忍看。 千钧一发之际,一张渔网从梁上落下,将那拿枪的刺客整个罩住。 渔网上每一个绳结交织的地方,都绑了一只半指长的刀片。那刺客被罩住之后,只挣扎了几下,浑身上下便被刀片,割了不知多少口子。 边上的侍卫从怀里拿出一张汗巾,剑柄重重的给了刺客腹部一下,趁他张嘴的时候,将汗巾塞了进去。 那股发酵了好几天的味道,顿时冲向刺客脑门儿,刺得他直翻白眼儿,差点被晕过去。 衣服上的浓郁的熏香,都遮不住这股气味儿。 这些御前侍卫外表干干净净,内里还比不上他们这些草莽! 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赵琚周围立侍的几个干瘦太监,个个眼神如鹰,摆出了架势,护在台上。 一群御前侍卫拿着利剑,围成了几层,目光紧盯着在场众人,似乎每一个人都是乱臣。 中间那几个刺客虽然悍勇,但并不是这些大内高手的对手,不过几个呼吸,就已成败局。 “留活口。” “皇上有旨,留活口。”高程挺着胸膛,传话道。 赵琚端正的坐回了御座,面上从容自若,神色不变,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唯有季寒苏紧握他的手,知道在他心里,并非像他面上那样处之泰然。 即便做了诸多准备,刺客也被拿住,但刚才那个情形,是个男人都会后怕不已。 几张渔网从四面八方,将这些负隅妄抗的刺客围成一团。 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都被割了细碎的口子,血珠沾在刀片上,看着就让人胆寒。 几个侍卫上前,直接咔咔两下,将他们的下巴卸去。 秦王世子的脸色,从欣喜激动变得铁青,皇帝竟然早有防备! 芳嬷嬷扶着皇后站在边上,手不停的颤抖。老天保佑,刚才她差点就以为,逃不过这一劫了。 抬头看了眼皇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却见宸妃那个狐媚子,正被皇上护在怀里。 那矫揉造作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恶心。 皇后愤怒的转过头,将怒火都发泄到这些刺客身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紫宸殿行刺,难道就不怕连累到你们的亲族!” 几个刺客下巴被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听见皇后问话,呜呜丫丫的说不出个囫囵字。 “皇后娘娘恕罪,为防他们服毒自尽,卑职将已将这几个贼子的下巴卸去,此刻他们说不出话。” “还请娘娘稍等,卑职等检查妥当之后,再将他们下巴合上。” 说完,几个侍卫仔细查过他们的牙齿,将后槽牙的毒药取下。确定不会有问题之后,刚将这些人的下巴合上。一通污言秽语,朝赵琚骂去。 “无道昏君,你淫乱无度,贪恋酒色,一定不得好死!” “狗皇帝,你暴戾恣肆,穷奢极欲。嫔妃一个月花的银两,就够百姓十辈子的米粮。早就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你弑兄杀父,得位不正,天下皆能......” 啪啪两声,硕大的刀把打在几人嘴上,就见几颗牙齿落了满地。 “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侍卫一个窝心脚,直接将渔网上的刀片,踹进刺客的肉里,惨叫声刺得众人耳朵都难受起来。 第259章 万寿节(四) “乌合之众,若是仅凭你们这点本事,就能要了朕的性命,朕还不如去御膳房,扯一根儿面条上吊了事。” “你说是不是,秦王世子?” 赵琚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紫宸殿。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秦王世子。 “皇上说是那当然就是,微臣岂敢有别的想法。” 秦王世子风度依旧,眉目含情,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坐在哪里,哪里就是一道风景,其他人都成了他的陪衬。 纪王不可置信的看着刚才,和他谈笑风生的秦王世子。 谁都不是傻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帝不问别人,直接问向秦王世子。 这便是在告诉众人,秦王世子就是行刺的幕后主使。 “这些刺客,是你安排的?”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逆!秦王既然生出了你这么个,狼子野心背祖忘宗之辈。定也是个倒行逆施,罪恶滔天之徒!” “你们罪该万死!” 纪王站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手指指向面前这人,不停的颤抖。 他和这个年纪小上一轮的堂兄弟,没有多深的交情。但自他们入京之后,林侧妃将他家那个老妻,奉承得十分妥当,每次提起都赞不绝口。 因着这层关系,又同是宗室,他见秦王世子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这两个月里,也约着听了几次梨园戏。 眼下这情况,不论秦王世子如何狡辩,是不是冤枉,皇帝将责任推到他身上,是确定无疑了。 尤其是刚才敬酒的时候,还有好几个宗室出声呐喊,帮他吸引皇上注意。 不管他们是事先商量好的,还是一时兴起,随波逐流。等皇帝收拾了秦王府的人后,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若不彻底与这些人划清界限,等皇帝追究起来,他纪王府上下,都要受其连累...... 宵小竖子,害人不浅! 秦王世子不慌不忙的说道,“纪王兄何必如此心里急,刺客还没审问,事情还未清查。就连皇上也没有直言,此事与本世子有关。” “你这样的迫不及待,将罪名推到我秦王府头上,是想借题发挥,混淆视听,好趁机脱罪吗?” 想撇清关系,没那么容易! 今日之事要是成了,纪王夫妻,就是他们手里的人质。 有他们夫妇在手,纪王世子要是敢有二心,他便让这对夫妻身首异处。 若是棋差一招,事情败了,纪王一家也别想安生。 “你......!” 纪王慌忙向赵琚解释道,“皇上明鉴,此事与微臣并无干系!” 赵琚安抚道,“纪王叔侍君以诚,朕当然清楚,岂会因为小人的攀咬,对王叔疑心。” 秦王世子叹道,“看来皇上是认定此事是微臣所为了。” “微臣不过是个藩王世子,客居京中,连京城的路尚且都认不全,何谈将手伸进宫中。” “此次寿宴,若微臣没记错的话,是宸妃娘娘一手筹备。这些伪装成杂耍艺人的刺客,也都是宸妃娘娘亲自看过,才定下来的。” “不论怎么看,刺客能走到紫宸殿向您举枪,宸妃娘娘都脱不了干系。” “可您却将其揽在怀中,小心呵护,反诬对您忠心耿耿的臣子,是刺王杀驾的元凶。” “看来皇上对宗室藩王的忌惮,已经是忍无可忍,不愿再忍的地步。” “只是皇上这样的所作所为,就不怕臣子寒心,被天下人耻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情此景,微臣自知命数已致。临死之前,还请皇上顾念血脉亲情,承继祖宗之法,放过剩下的藩王。” 语罢,秦王世子猛地站起,毫不犹豫的往身前侍卫的刀口上撞。 那名侍卫惊恐的看着秦王世子朝他冲来,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秦王世子就要血溅当场,突然有个红色身影冲了过来,紧紧抱着秦王世子的腿。 将他绊倒在地的时候,自己也被带累摔在地上,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第260章 万寿节(五) “想用你这一条贱命,来诬陷皇上和娘娘,问过我吗?” 林侧妃被连带着摔倒的那一刻,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 别人或许没发觉,但她自己却清楚的感觉到,骨头撕裂的声音。 木了一个呼吸之后,突然袭来的剧痛,让她恨不得在地上滚两圈。 不过一想到秦王世子的那些算计,被她亲手破坏,林侧妃心中无比的快意。就连膝盖上的伤,也都不觉得疼了。 “松手!” 秦王世子狠踹了林侧妃两下,想要挣脱。挣脱不了,还想将头往桌角上撞。求死之心,堪称赤诚。 可惜被反应过来的侍卫锁住双臂,再想自尽也是不能。 被御前侍卫架到大殿中央,强按着跪下的时候,还不停的挣扎叫骂。 “贱人,竟敢背叛王爷,坏我秦王府的大事!” “你以为帮了这个狗皇帝,就能有什么好下场?林氏一族都在秦地,因为你,他们都会不得好死!” 喜儿将林侧妃扶到椅子上坐下,恶狠狠的瞪着秦王世子,怒骂道, “我家小姐的事情,哪是你这条丧家之犬能明白的?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该怎么求得皇上宽恕,免得全家都凑不出一副完整的尸体!” “闭嘴,皇上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林侧妃惨白着脸训斥,这种时候她一个奴婢,不像鹌鹑一样萎着,还大声叫骂,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喜儿回过神,见连皇帝都看了她一眼,吓得腿脚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全身都抖得厉害,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林侧妃并未替她求情,整个紫宸殿的人,都等着她解释其中内情,而不是听她给奴婢找补。 “皇上容禀,秦王狼子野心,当面没能争夺皇位,被迫就蕃后仍不死心。” “这些年在封地私开矿山,驯养私兵死士,收买官员,强行圈地,勾结鞑靼,种种罪行,罄竹难书。” “而他做这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阴谋篡位,圆了他的皇帝梦。” “为此不惜改弦更张,混淆皇室血统。将蓝氏外姓之子认作亲子,使其被封为世子。” “而眼前这个秦王世子,不过是真的秦王世子,从死士里面培养出来的替身罢了。” 林侧妃话音刚落,大殿之内便一片嘈杂,像是宫外的茶楼,里里外外都是交谈之声。 那些皇室宗亲,百官命妇,也没有往日的尊重。那些慌乱畏惧都一扫而空,眼神中充满了兴趣。 可见八卦是人的天性,不分男女老少,地位高低。 “你胡说!本世子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岂容你随口污蔑!” “什么替身,什么外姓,都是一面之词,你们不要相信她!” 秦王世子,或者应该叫他蓝棋,此刻早没了刚才的从容。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他心里明白,这个秘密是瞒不过去了。 如今只能咬死不认,尽力替世子多拖延些时间。否则他们蓝氏一族,数十年的心血白费不说,还会迎来灭顶之灾! “我知道了,林侧妃是你们安排进秦王府的。当初逼着本世子入京,就是为了今日,想陷秦王府于不义!” “昏君,你为了削藩,竟然编出这样的谣言,哪里配做皇帝!” “各位宗室叔伯就在边上这么看着,由着他对我秦王府赶尽杀绝?” “难道就不怕我秦王府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宗室那边都窃窃私语起来,对蓝祈所言甚是动容。他们在封地的日子,和土皇帝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没有军权,不能号令军队,对地方主官也无权任免。但除了京城派过来的主官,大多数官吏都是封地上氏族担任。 只要他们不高兴,那这些封疆大吏,就只能灰溜溜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如果管得太多,能有副全尸回乡安葬,都是他们大度。按照规矩,封地收上来的税款,三分之一供藩王府所有。 但实际上交多少上去,也全看他们心情。朝廷能拿到一成,就是他们给面子。 以前也不是没派过税务官,但要么随便交几两银子完事,要么直接在路上给老虎打了牙祭。 皇帝不高兴他们是知道的,但有句话叫做法不责众。等到自己儿子被封为藩王,不也和他们一个模样。 为这点儿事情,和他们这些叔伯堂兄弟计较就算了,难道还能忍心,看自己亲儿子过苦日子? 也的确是因为这样,前头几位皇帝虽然有心,但也只会用过继的手段捡便宜。 但这个假世子说的,也字字句句都插中他们胸口,不能不防啊...... 纪王精神一抖,刚才还在愁怎么把这一劫避过去,这会儿就将机会递到他手里。 他要是不抓紧,就白费了假世子这番唇舌! “放肆!你以为我们是傻的不成?” “秦王当年为了生个孩子,王府里的女人多得,连大通铺都睡不下。” “除了侧妃以上有一间房独住,其他姬妾住得,还没我府里的大丫头宽敞。” “求神拜佛寻医问药那么多年,自己吃偏方吃得中毒,晕过去好几回不说,还逼着后院的女人一起。” “把原配王妃吃死了还不够,又弄出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 “年轻的时候一个蛋都下不出来,撒尿都能把鞋打湿的年纪,还能生出个儿子?” “当初我就怀疑这里头有问题,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丧心病狂。” “你和他长这么像,应该不是一般的死士吧?蓝氏还真是好样的,竟然让一个儿子,给另一个儿子做替身!” 纪王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当初赵琚来了一招李代桃僵。他知道后来了兴趣,特意让人去请了几个,精于此道的江湖人。 无论哪种法子,都要求两人的身量,脸型甚至肤色相差不大。不然即便再好的手艺,也不能细看。 秦王世子这样出挑的相貌,寻遍天下也找不出几人,想安排替身可不容易。除非这个人和他有血缘关系,长相相似也情有可原。 宗室们听完,都连连点头。秦王当年为了生孩子,人都疯魔了。两人要是站在一起,让不知情的人来分辩,谁也不会以为他们是亲父子。 “可不是嘛,我记得秦王那张脸,方得跟张桌子似的,秦王世子的脸圆尖圆尖的,一点儿都不像。” “何止,秦王是厚唇,耳垂硕大,世子是薄唇,耳垂寻常,是不大一样。” “见过给人戴绿帽的,没见过自己找绿帽戴头上的,秦王这么做,让宗室的脸往哪儿搁!” ...... 纪王不屑的瞥了眼跪着的蓝祈,跟他斗还嫩了点儿。皇帝想削藩的心,又不是才有的。 他虽不情愿,但做人嘛,要懂得给自己留后路。 万一来真的,看在他今日这一通表现上,诸王里面他的待遇也该是最拔尖的! 蓝祈恨不得扑上去,撕了纪王的丑陋嘴脸。可惜被人压在地上,身不由己。 “你这个奴颜婢膝,谄媚......” “把他嘴堵上,不到他交代的时候,朕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蓝祈嘴里被塞了一张发黄的汗巾,是他这辈子从未感受过得酸涩。 他虽然是替身,但享受的是和秦王世子一样的待遇。今日所受的委屈,比他之前那二十余年还多。 赵琚道,“林侧妃,你继续说。” 纪王和蓝祈拉扯的时候,太医得了季寒苏的吩咐,拿着药箱上前,替林侧妃仔细检查过伤势。 虽然伤了骨头,但并没有断裂或者错位,不需要正骨,可以少受些罪。 太医用棉纱将林侧妃的膝盖缠上,又将大半瓶药酒浇在纱布上,浇得透透的。 里面不知放了哪些药材,对止痛有奇效。林侧妃的脸色好了许多,说话也不像刚才那样忍耐。 “妾嫁到秦王府,也有几年了。虽不是最得宠的那个,但也不至于认不出夫君。” “眼前这人,也不是妾第一次见了,的确是替身无疑。诸位若是不相信,大可剥了他这身衣裳。” “蓝氏血脉的男子,后腰都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世子后腰的地方,却只有一块模样差不多的疤痕。” “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第261章 万寿节(六) 胎记? 不是第一次见? 季寒苏看向下头跪着的人影,眼神中的兴趣越来越浓。 替身要得力,就需瞒过身边的人。秦王世子再有心思,也顶多让这人替他,和林侧妃她们用一顿饭,闲聊几句。且这样的次数,也不会太多。 不过林侧妃能发现苗头,明明分得清真假,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仅知道蓝氏血脉男子,后腰处都有的胎记,还能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将秘密抽丝剥茧的理清楚。 季寒苏抬眼看向赵琚,这人面容冷峻的看向殿中。 这些男人,一边利用女人,一边又瞧不上女人。从一而终四个字,给了他们太多自信,总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赵琚示意高程,按林侧妃说的验过。低头发觉季寒苏的小动作,还以为她是被假世子刚才那番话,给吓到了。 安抚的瞧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稍微用了点力,让她不用担心。 做事的时候干脆利落,那股意气比得上前朝不少臣子,好像对这些后果,都不放在眼里。 这会儿被人戳到脑门儿,才知道后怕。自从他们两人的关系,摆在明面上之后。季寒苏在他面前,再没有像现在这样柔弱娇怯。 赵琚对她这副样子,简直是爱不释手。若不是顾及到眼下的场合,真想抱着她就回合欢宫。 御前侍卫按照吩咐,不顾蓝祈挣扎,直接将他的上半身扒了个精光。 边上的女眷顿时发出阵惊呼,除了安阳长公主这样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侧过身子。 用扇子或者衣袖遮在面前,生怕被眼前这幕污了名声。只是留心细看,就能发现扇子后面红着脸偷窥的,不止一人。 好些个宗室护在自家王妃、妹妹身前,还被嫌弃碍事,挨了好几个白眼儿。 “回禀皇上,这个贼子的后腰处,果然有块胎记。”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原本对林侧妃这话半信半疑的人,这会儿也信了个大概。 “这些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得知?” “不是微臣替秦王府说话,而是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 “衙门断案尚且尚且需要双方在场,人证物证俱全仔细推敲之后,才能断案。” “如今只是一个侧妃的片面之词,涉及亲王一家,还是谋逆的大罪。若就这样判定,眼下这人是假,秦王阴谋篡位,实在太过草率。” “也不能让天下信服!” “还请皇上暂且将这些人收押,由三司会审,传召秦王入京辩解。” 鲁王言辞恳切的道,他一直看好这个后辈,即便林侧妃说了这么多,也还是不信。 “别的不说,世子妃蓝氏已经有了身孕,算起来就是这几日生产。” “秦王世子若是蓝氏血脉,如何能再娶蓝氏女为妻,岂非是乱了纲理伦常?” “以世子妃之位,再结一门姻亲不是更好?如此真想要谋逆,也能多一个帮衬。” 皇后道,“鲁王说的也有些道理,林侧妃,你如何解释?” 林侧妃道,“那是因为世子妃蓝氏,是秦王妃亲女。” “秦王不能生育,但有祖宗规矩在那里摆着,嫔妃无所出者殉。即便是王妃,也不例外。” “两任王妃对王府管束极为严厉,那些姬妾即便有心思,也没有那个本事,但秦王妃有。” “为了能有个依靠,摆脱殉葬的事情,再加上秦王当时已年满五十,有些事情上早就有心无力。” “秦王妃便与他人有了私情,还珠胎暗结有了身孕。为了延续秦王的爵位,再加上秦王妃的侄媳妇儿万氏,刚好也怀上了。” “几人私下一合计,若秦王妃生下儿子,自然万事皆好。若秦王妃生的是个女儿,万氏生的是个儿子,就将两人的孩子交换。” “后来秦王妃果然生的是个女儿,万氏却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健壮的那一个送进了王府,也就是现在的秦王世子。而身体弱一些的弟弟,则被安排在庄子里养大,便是眼前这人。” “我说得对吗,蓝祈?” 蓝祈不可置信的看向林侧妃,她为何知道得这样清楚?不过知道又怎么样,他是不会承认的。 “本世子对你一向厚待,你竟然编出这些话,污蔑我们母子,你到底是谁的人!” 林侧妃冷笑道,“事实如此,你以为只要咬死不承认,就能拖延时间,让世子逃出京城?”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个就是万众瞩目的藩王世子,一个却只能作为影子,顶着别人的身份站在人前。” “你为了秦王和蓝氏的野王,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可在他们面前,你算什么东西?” “是不是还告诉你,身为蓝氏血脉,就该为家族牺牲一切。或者隔三差五,就在你耳边口提面命,你的付出是有回报的,全家都以你为荣。” “你用自己一人的性命,让蓝氏一族百年心愿得尝。族谱上会记载你的贡献,后世子孙都会以你为荣?” “实际上呢?你真的看过蓝家族谱,确定上面有你的名字?” “亲人?奴仆?死士?还是影子?谁真的承认你了!” “真是可怜......” “闭嘴!” 林侧妃言语如刀,专往蓝祈的胸口上戳。他的确没进过祠堂,甚至连蓝家也没去过几回。 因为这张脸,和秦王世子生得一模一样。如果被人瞧见,总会露出马脚。 他也想站在阳光底下,堂堂正正的回家。 让他娘光明正大的抱他一回,而不是整日以泪洗面,一年到头都扯不出个笑脸。 “你懂什么!” 蓝祈破防大吼,“休想挑唆我们的关系!” 林侧妃抓住他话里的漏洞,笑着说道,“挑唆?你们的关系?” “你是承认了,我说的都是事实了?” “别狡辩了,虽然一样的看书识字,但你作为影子,才接触过几个人?” “不说话坐在那里,还能装装样子。实际上就是个绣花枕头,浅薄得让人一眼就能看清。” 第262章 男子气概 “你这种女人!” 又一支利箭,射中他的心口,蓝祈一口血喷了出来,竟然不是鲜红,而是乌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太医,快给他看看,别让人死了。”皇后催促道。 杜泰应了一声,领着两个太医上前,一个将保命吊气的药丸塞到蓝祈口中,然后开始诊脉。 剩下两人,一个仔细检查他的面色、瞳孔,一个拿出银针,验蓝祈吐在地上的血迹。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三人交换完眼神,又各自点了点头,显然达成了共识。 两位太医对蓝祈急救,杜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和赵琚禀报道,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此人所中之毒名为三日断肠散,毒性激烈。” “中毒之人三日内,除眼底发红之外,与常人无异。但等到三日时间一到,毒发之时。” “便会口吐鲜血剧痛难忍,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中毒之人就会肠穿肚烂而亡。” “此人中毒的时间已经两日有余,刚才被林侧妃说中心事,无法面对。怒火上涌,提前两毒血吐了出来,反倒给了臣等抢救的机会。” “只是这毒的毒性是由里到外,即便救了回来,此人的五脏六腑,也都已经损伤严重,于寿命有碍。” “即便好好养着,也最多不过十年寿数。” 赵琚道,“朕知道了,你们大胆的治,没吐干净之前,朕不让他死。” “微臣明白。” 不得不说,太医院的这些人,都没有浪得虚名之辈。 知道皇帝的态度之后,杜泰直接拿出一排银针。用火烧过之后,对着蓝祈几处大穴,就扎了进去。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将吐血昏迷的蓝祈给救醒了。 不过原本好好养着,还能再过个十年的身子,经他这么一番折腾,最多还能再撑个五年。 “你对家族倒是忠心耿耿,可蓝家对你却是这样的不放心。唯恐你多活一日,下起毒手比对外人还要狠辣。”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要替他们卖命不成?” 季寒苏知道这时候的人,为了家族传承,不惜牺牲自己性命的大有人在。 何况眼前这人一直被家里圈养,从还不识字的时候,就被人不断洗脑。 但不怕死的人很多,能经历生死折磨的人却极少。只有死过一回的人才知道,这里头藏着什么样的恐怖。 因为中毒的关系,蓝祈此时虚弱的瘫在地上,和一摊烂泥无异。 刚才按着他的侍卫,这会儿不得不将他扶起来,好让他能回话。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鬼门关前生死一线,蓝祈此刻已经无法再坦然面对。 他原本以为自己并不怕死,但刚才闭眼的刹那,看见乌黑的血液,感受着腹中的剧痛,脑海中浮现出前头那些年的场景。 他才明白过来,死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什么家族荣耀,生母的眼泪,亲父的关怀,长辈的叮嘱。 就算都是出自真心,他们一年才见过几面,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性命要紧! 何况还只是假意...... “林侧妃说的那些,虽然不够齐全,但也是七七八八了。” “我的确是蓝氏子弟,也一直是秦王世子的替身。今日之事是一早就安排好的,我顶着他的身份死在紫宸殿,既是拖延时间,也是为了挑拨皇上和宗室之间的关系。” “顺便再给秦王篡位一个借口,真正的秦王世子,在昨日就已经乔装离京。兵分三路,他混在其中。” “若是不出意外,这会儿距离京城,快则有上百里的距离,慢也跑出几十里路了。” 曹国公道,“请皇上传令天下,下达海捕文书,将秦王世子捉拿归案。” “再派遣驻军日夜防备,以防秦王狗急跳墙。” 皇后道,“曹国公说得不错,此事昭然若揭。秦王狼子野心,准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他到底养了多少私兵。” “那边儿又靠近鞑靼,两者狼狈为奸,和亲队伍此刻还未到鞑靼王廷,万一......” 皇后越说越觉得时间紧迫,一旦发生战乱,对大乾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他们还里应外合,那三十万边军,都是这两年才练的新军。两线作战,乃是兵家大忌。 一旦边境出了问题,不论是鞑靼长驱直入,还是秦王借此机会直捣黄龙。 即便最后平息下来,大乾的国力,也会遭到极大的衰退。 最要紧的,是她父兄很可能会上战场...... 伯父已经没了,余下的几个堂兄弟都是资质平庸之辈。 如今孟家虽然看着欣欣向荣,但全看她这个皇后,还有父兄两个撑着。 刀剑无眼,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他们母子三个在宫里,就再无依靠。 赵琚道,“朕之前就收到消息,做出了安排。要是他真能跑出朕的手掌心,朕这个皇位也做得太容易了。” 孟旭一身铠甲,带着一群禁军,押着几个妇人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此僚为逃回秦地,竟然装作花船妓子,想要蒙混过去。” “如今人已经带到,请皇上处置。” 赵琚道,“办得不错,难为你能想得这样周全。” 孟旭道,“都是福气庇佑,微臣不敢居功。”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几个女子,只见中间那个粉面含春,肤若凝脂,眼似秋水。 柔弱中又带着几分英气和倔强,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说是青楼里的清倌儿,还真不会惹人怀疑。 尤其是那些有这方面喜好的宗室,都在心里大呼可惜。 之前就知道秦王世子是个极品,可惜碍于他的身份,即便有想法也不敢表露。 要是早知道这人并非皇室血脉,他们早就...... 咳咳,这样一想还是没关系更好,不然这会儿身首异处的,还得再添上他们。 林侧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嘲讽道,“你不是最厌恶别人,拿你的长相说事?” “现在为了逃命,竟然伪装成妓女,你可真有男子气概啊!” 第263章 女装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秦王世子看向林侧妃的目光,像是一头恶狼,想将她生吞活剥。 从被孟旭抓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这回是九死一生。 来紫宸殿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明明已经是小心至极,却刚出渡口没多久,就被人拿下身陷囹圄。 甚至在璞玉反抗被杀之前,还怀疑过是他卖主求荣。却没想到出卖他的人,是被他放弃的林氏。 可他决定将林氏留下之时,距现在也没有几日。她若真能有这个本事,在王府的时候,何至于被世子妃压得抬不起头...... 林侧妃冷笑道,“我嫁到秦王府之后,就知道那是个火坑。王妃对世子妃的态度,当真是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 “既然胳膊拗不过大腿,不投靠讨好,尊重正妻?难道还明目张胆的,和你们对着干不成?” “靠着这份儿做小伏低的讨好,到底得了些管家理事的权力。人会隐瞒,但账目和银子不会。” “只是我知道的,每年就有十多万两银子不知去向。我不知道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 “这里头的文章,只要不是个蠢的,都能猜个一二。但真正确定这些,还是世子妃有孕之后,你们对我更加倚重之后。” “尤其是知道你让我陪同入京,我就知道这一趟风险极大,想要保全自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事实证明我想得不错,你还真是个靠不住的。原以为你把我留在京中,替你混淆视听。没想到你直接对我下毒,时间还算计得恰到好处!” “用入梦散来对付我?亏你想得出来!你怕不是忘了,李侧妃死在这上头的时候,我入府都已经两年了。” “她死得那样巧妙,我若是心里没底,晚上哪里能睡得着。尤其是知道你薄情寡义,自私凉薄,怎可不准备周全?” 秦王世子失望的看着林侧妃,“在我决定独自离京之前,何曾亏待过你半分。没想到你往常的柔顺乖巧,都是装出来的。” “夫妻几年,你当真对我就没有一点真心?” 林侧妃不屑的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既嫁给了你,就必须一心一意为你着想。” “即便知道你这些盘算,也是夫要妾亡妾不得不亡。再伤心哀怨,也要按照你的安排去死?” 好些个大臣听了,都是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所谓三纲五常,秦王世子这事儿做得,虽然不怎么地道。林侧妃要是因此丧命,固然是十分可怜。 但现在她并无什么大碍,反而因为一时之气,坏了秦王府的大事。不看双方立场对错,谁家要是娶了这么个媳妇儿,简直是家门不幸。 夫可以无情,但妻不可无义。不得不说,荣国夫人当初,真的是给天下的女子,做了一个极坏的榜样。 为了保全自己,给了废太子致命一击。以至于现在这些女人,一个个的都有样学样。 纪王护着王妃站在旁边,更是赞同的点头。女人就该以夫为天,私心太甚只会家宅不宁。 纪王妃见他这样,直接伸手在他腰上狠狠的拧了一把,疼得纪王面色大变,脸都涨红了也不敢叫出声。 唯恐被人发觉,误以为他夫纲不正不说,还耽误了皇上查案。 秦王世子无言以对,他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再厚颜无耻,也不好意思直说,只能辩驳道, “你为了自己的性命,连父母家人都不顾了。狠心如此,我栽在你手里也是不冤。” 他仍旧觉得要不是林侧妃告密,他也不会成为阶下囚。只恨当初下手不够狠,直接一刀将人了结,哪里还会有现在的事情。 幸好,他还有别的安排,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林侧妃当真觉得眼前这人,脑子也就比池塘里那些锦鲤好些。都到这时候了,还看不清楚。 他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自己太蠢的缘故。先帝在时,那些算计十有八九能成,是因为皇子夺嫡,总有其他人替他们背锅。 可现在那些参与了夺嫡的皇子,死的死,囚的囚,皇上已经将朝堂掌控得七七八八。 只要他们一有动作,就会有人发觉不对。疑心一起,还有什么秘密,是朱衣卫查不出来的? “别把自己的失败,都推到女人头上,真以为我欠你的吗?” “我爹娘比你聪明,万不会落得你一样的下场。至于林家其他那些人,早在他们不让我招赘,逼我爹过继儿子,打我林家产业主意的时候,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说起来,世子当初许我侧妃之位,不也是为了我爹娘辛苦积攒的家业?” “你秦王府谋财不算,还想要害命。我当初也是有眼无珠,竟然因为看上你这张脸,就同意嫁过来做妾!” “你不也是看上王府的权势,除了想压住那些,觊觎你林家产业的人,也是想改换门庭。” “把自己说的这样无辜,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利益。” 秦王世子反唇相讥,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当初他又不是强抢了她入府,现在倒是装起来了。 林侧妃道,“我是为了权势,也搭上了终身。可你一个外姓子,却冒充皇室血脉,还被封为世子。” “你这是彻头彻尾的骗婚!” “住嘴!” 秦王世子道,“我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岂容你在这里污蔑!” 皇后厌恶的道,“眼前这个替身已经招供,他是你同父同母的双生弟弟,后腰处还有蓝氏一族男子,才有的胎记。” “秦王混淆皇室血统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不认罪?” 秦王世子不可置信的看向蓝祈,蓝祈先是闪躲,但想到自己这些年和他受到的,完全不同的待遇,又大胆的瞪了过去。 “大哥,王妃当年生的本就是个女儿,你我长相相同,并非外力所致。” “若是计谋成功,我当场死了就算了。可如今你我都在皇上手里,你再想冒充先帝之子,太医一验便知。” 第264章 笑不出来 “你我本是表亲,所以相貌上有些许相似。后来父王担心我的安全,才向蓝氏将你要来。” “让邱神医将你的相貌,变成我的模样,好作我的替身,替我涉险。” “为了这个,这些年给了蓝家多少好处。如今你为了活命,竟然污蔑自己的表兄,有何颜面再见你的父母家人。” “别以为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就能求活。你大闹皇帝寿宴,让他成为天下笑柄。若不杀你,他颜面何存?” 说到父母二字的时候,秦王世子刻意加重了语气。 他知道蓝祈最在乎的是什么,前头那些年,也都是用这两个字,将他拿捏的妥妥当当。 甚至让他甘心赴死,只为父母眼里的那点儿欣慰。 蓝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很快又坚定起来。 以前他觉得亲情最重要,但死过一次之后,才发现这些都是虚妄,只有活着才是真的。 按秦王世子说的去做,他一定会死。可向皇帝低头,还有机会活命。 赵琚道,“朕并非弑杀之人,只要你如实招供,便饶你性命。” 蓝祈道,“皇上金口玉言,草民必定知无不言。” “眼前这人的确不是皇室血脉,而是草民的双生哥哥。秦地一直有双生不祥之说,越是大富大贵之家,生了双生儿子,便会将其中一个送走或者溺死。” “所以草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教导,我本不该活下来。是我娘不忍心,我一出生就丧命,不顾产后虚弱的身体,和我爹跪求了祖父一夜,才让我苟活于世。” “原本要将我送到山里,给那些没有孩子的猎户,是秦王觉得留着我有用,才有了这二十年的富贵日子。” “这些年虽然锦衣玉食,但却没有自己的姓名。直到入京之前,祖父将我叫到书房,拿出一本族谱,当着我的面将名字添了上去。” “我知道那本族谱或许是有问题,只是想到爹娘,还有大哥你,还是义无反顾的同意了。” “直到刚才要死了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爹娘从来没有将我当作儿子,你也从来没有将我视作弟弟。” “从前那些关怀,都是为了让我替你去死罢了。” “你之所以娶云乐,是因为云乐才是秦王妃和先帝的私生女。” “二十多年前,换了一次孩子还不够,二十多年后,还想再换一回。” “皇上龙体不可损伤,但还有安阳长公主在场。” “只要滴血验亲,就能知道,你这皇室血脉,到底是真是假。” 安阳长公主大惊,她这糊里糊涂的,又冒出个亲妹妹? 季寒苏看得聚精会神,今天之前,她还真的以为,秦王世子是秦王妃蓝氏和先帝的私生子。 没想到这几里面的事情,比话本子还精彩。三个孩子换来换去,还真是不嫌累。 就是不知道,这事儿是真的,还是有心人的安排。 “这么说来,先帝还有一个公主流落在外?” 纪王思索道,“可按先帝的性子,若真与秦王妃有私,还生了一个孩子,不可能不闻不问。” 曹国公道,“是啊,别的皇子公主是什么待遇,大家都看在眼里。” “秦王请封世子的折子,递了好几回,先帝都没有同意。还是等到皇上登基,才给了恩典。” 鲁王道,“本王记得,二十多年前,秦王和秦王妃回京小住了几月。在这中间,太后病重,秦王妃入宫时疾就住在宫里。” “两人回到封地没几个月,秦王妃便生了个孩子。从时间来看,倒是恰好能对上。” 仙游郡主道,“鲁王叔这话也有道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先帝一直不同意秦王请封世子。” 安阳长公主道,“仙游郡主慎言!” “父皇在世的时候,从未与本公主提过这事儿。临去之前,也没有只言片语。” “若真有此事,怎会不做交代?何况父皇富有四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和蓝氏搅在一起!” “秦王不能生育,蓝氏私德败坏,不知在哪里怀了别人的野种,为了保命才推到先帝身上。” 这事儿不管真假,都得是假的。她和皇帝不缺一个私生女妹妹,先帝的身后名也不能因此受损。 仙游郡主不乐意的别过脸,但也知道场合,没有与她争辩。 但并非是畏惧安阳,而是反应过来,皇帝也不会希望自己,突然就多个弟弟或者妹妹。 她守寡多年,所有的指望都在儿子身上。先帝几次想要做媒,都被她拒绝了。 最看不惯安阳这种,仗着父亲和兄弟的溺爱,大庭广众之下左拥右抱,不守妇道的女人。 还好意思说蓝氏私德败坏?和她安阳长公主比起来,蓝氏都算得上是贞洁烈女。也不怕染了病,死在男人床上。 曹国公道,“先帝的名声不能有损,若今日不理清楚,传扬出去,难免会影响到先帝的身后名。” “臣请皇上,让安阳长公主与其滴血验过,以免秦王以此为借口,生出祸乱。” 赵琚道,“大皇姐,你怎么说?” 安阳长公主道,“为免秦王借此事愚弄天下人,滴血验亲也是本分。” 皇后道,“既然皇姐也同意了,劳烦高公公准备一碗清水。” “奴才明白。” 高程弯着身子退下,没一会儿就拿着一碗清水上来。安阳长公主看着托盘上的银针,实在下不了手。 还是驸马抱住她,用力扎了下去,将血滴进碗里,事后还温声细语的安慰了一番。 高程端着碗去另一头,心里不忘琢磨,安阳长公主和驸马的事情。 这两人也是一对奇葩,平时各玩儿各的,一点儿不遮掩,私生子女都一大把。 但夫妻关系看着也不差,每次一起出席宫宴,或者别的场合,和那些恩爱夫妻也没什么差别。 眼神动作都不像是假的,先帝当初都没弄明白,自己这个女儿是怎么想的。 秦王世子被压着刺了一滴血,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的血并不相溶。 高程端着滴血验亲的碗,先是给赵琚和皇后看过,得了吩咐后,又绕着紫宸殿走了一圈儿。 确定那些亲贵大臣,都看清楚后,才又退回边上。 林侧妃道,“乌鸦就是乌鸦,再给自己身上粘毛,也成不了凤凰。” “自入京之后一切顺利,每次见你沾沾自喜,我却只觉得惊恐畏惧。” “生意场上,每当觉得十拿九稳之时,多半就是落入对方算计之中。” “你不是问我为何入京之后,在你面前就少有欢笑的时候,现在你知道了,我怎么笑得出来!” 第265章 你做什么了 和人说话的时候,越是让她如沐春风的人,林侧妃就越是讨厌。 因为这样的人往往知识渊博,反应灵敏,心思缜密,且熟知人心。 在做事上,也是同样的道理。明明是一件十分难办,风险极高的事情,偏偏顺利得令人发指。 如果对手不是蠢钝如猪,那蠢钝如猪的,就会是他们自己。这是他爹用了几十年的经历,吃了不少亏后,总结出来的教训。 后来不管是在商场,还是在王府后院。每当她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就会放慢动作,百般权衡。 凭借这条道理,她不知道避过了多少阴谋算计,所以她喜欢蠢笨的人。 以前觉得秦王世子好,除了因为相貌权势之外,也因为他虽然算不得多蠢,但也并不聪明。 她嫁过去,即便只是个侧妃,也有办法过顺心日子。 可是现在...... 林侧妃悔啊,她当初刚发现秦王府的秘密时,惊吓之余为何要生了贪念。 妄想秦王真能成功夺位,她或许也能有做皇后的命...... 等发现这对父子,根本就不是那块料的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能有这般见识,可见你爹娘对你的教导非同一般。嫁给这么个蠢货,的确是可惜了。” 赵琚难得夸了一句,林侧妃这样的女人,若是嫁个尊重疼爱她的夫君。 凭她的眼光,定能与夫婿携手,让整个家业蒸蒸日上。 秦王世子要是能真心对她,听她的劝诫,朝廷想要收拾秦王府,还真没这么容易。 “多谢皇上夸奖,只是妾身命薄。即便被爹娘当作儿子教养,到底也还是个女儿家,见识的人有限,比不得男子。” “不然也不会被人蒙骗,搭上自己就罢了,爹娘年纪都那么大了,福没有享到不说,还要因为妾的事情,遭受遭殃。” 林侧妃红着眼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虽然早就商量好了脱身之计,但到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万一要真有什么变数,两人落到秦王手里,还不知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至于朝廷这边,能不追究他们罪责,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至于让朝廷出面,替她将爹娘救出来。她不过是个罪妇,既没有这个情面,也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说到这里,看在你一片孝心,出首秦王一党,戳破蓝氏阴谋的份上。朕现在就宣布,你与此人的婚姻无效。” “往后是出嫁还是招赘,全看你自己的心意。林家的家业,也由你们父女自行决定,旁人不得干涉。” 林侧妃喜不自胜,想要向赵琚谢恩。 只是左腿的膝盖被缠得厚实,虽然在药酒的作用下,疼痛有极大的缓解。但想要跪下,也着实难以做到。 “你腿上有伤,不必下跪。” “妾多谢皇上厚恩,往后与爹娘必定日日跪在佛前,为皇上祈福,祝愿皇上万岁!” 赵琚抬了抬手,环视了紫宸殿内的众人,平静的目光中布满杀机。 这些大臣有的一脸淡然,有的心虚忐忑,有的胸有成竹,有的畏畏缩缩。 秦王世子之前送的那些厚礼,对这些人而言,只能让他们锦上添花,能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他要治理天下,还离不了这些亲贵大臣。只能循序渐进,不能一劳永逸。 皇帝虽是至尊,也一样有掣肘。想要真正的乾纲独断,还要继续积累。 他且慢慢来,慢慢来...... “朕好好的一个生日,不想竟变成这般模样。闹了大半夜,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将下头这些人,都押入诏狱。太傅吴有义主理,三司会审。从快从严,三日内朕要知道所有事情。” “臣遵旨。”吴有义与刑部尚书等几个在场官员,都站出来领命。 那些亲贵大臣,还有命妇,都行礼恭送皇帝皇后。 殿中御前侍卫,也将跪着人拉起,准备送往诏狱。 谁知秦王世子竟仰天大笑,引得众人回首。 “这是受到的打击太大,成失心疯了?” 纪王小声嘟囔,但殿中大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纪王妃威胁的瞪了他一眼,将他后头的那些话都瞪了回去。 谁家王妃做成她这样,把丈夫当成儿子管束,对待儿子的时候,又千依百顺一句重话都没有。 他这个王爷做得,一点滋味都没有。就连王府的那些姬妾,也只知道王妃,不知他这个王爷。 同样是妻妾成群,他就不知道别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他这些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让他说他不说就是了,好男不跟女斗,他不和这老太婆一般见识...... “你笑什么?” 曹国公指着秦王世子大骂,“丧家之犬,还敢在皇上面前嚣张!等进了诏狱,本国公看你还笑得出来!” 秦王世子道,“我笑你自以为掌控一切,却保不住自己的儿女!” 众人皆是大惊,目光纷纷落在皇子公主上头。殿中只有大皇子,二皇子和兰陵公主三个。 其余的皇子公主年纪还小,事发之前就已经被嬷嬷们带回宫休息,并不在殿中。 皇后问道,“你做了什么?” 丽妃面色大变,惊慌不已,赶忙让人回去查看。她儿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也不活了! 安妃直接推开身边的人,冲到秦王世子面前。抓着他的衣襟,眨眼的功夫就是七八个巴掌,将秦王世子扇成了猪头。 “你对我的曦儿做什么了?本宫的女儿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就将你的下半身剁成肉泥,做成丸子汤,亲自喂给你喝!” 赵琚:(#?Д?) 季寒苏:(?Д?)? 其他人:Σ(っ °Д °;)っ 原本准备稍微拦一拦,做做样子的御前侍卫,都不自觉的咽了口涂抹,将手缩了回去。 万一顺德公主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他们这时候阻拦,被记恨是一定的。 安妃这样不讲道理,又有资本地位尊贵的娘娘,他们虽也是大族子弟,但真心惹不起。 “你说,你到底对本宫女儿做了什么!” “要是再不说实话,做丸子汤之前,先送你去狗舍住几天。本宫再大方些,送它们一壶暖瓶酒,看是你的嘴硬,还是猎犬的牙硬!” 第266章 离间 “安妃......” 皇后沉声道,“本宫知道你心里担心,但也要注意体统。” “还不退下,余下的事情,自有皇上和本宫替你做主。” 安妃将手松开,讽刺道,“大皇子和兰陵就在眼前,出事的是我们的孩子,你当然不着急。” “要是大皇子和兰陵也面临风险,皇后还能这么冠冕堂皇?” “皇后说得也没有错,都入宫多久了,还这么快人快语,还不赶紧给皇后赔罪!” “皇上,臣妾和您就这么一个女儿,您往日不是最疼爱她的吗?” “这会儿女儿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您还只顾着让臣妾和皇后道歉,真就一点儿都不在乎臣妾母女!” 丽妃也哭哭啼啼的道,“皇上,景瑞可是您的幼子。他才刚满一岁,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让臣妾可怎么办。” 赵琚被烦得脸都黑了,若是放在平时,安妃丽妃一定小意温柔,想方设法的讨好,讨他开心。 但现在派回去查看的人,都还没回来,她们哪里还有心情顾及其他。 安阳长公主道,“皇上皇后息怒,安妃娘娘也是爱女心切,情急之下言语不慎。” “您二位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还是几位皇子公主的事情要紧。” 她生母周贵妃,和安妃的母亲是亲姐妹。虽然年纪上差了一截,但关系一直不错。安妃当众讽刺皇后,她怎么也要打个圆场。 语罢,又将目光投向季寒苏,疑惑的道,“三皇子和华蓥公主也不在殿中,宸妃娘娘似乎并不着急?” 季寒苏微笑着道,“牵线木偶而已,能做出什么动作,都是皇上说了算。” “想要挣脱绳索,威胁到牵线的人。不如指望早些投胎,下辈子生聪明些,说不得还能多挣扎两步。” 秦王世子奋力挣扎,“你竟然早有防备?这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知道......她是你有意安排的!” 他阅女无数,女人是什么心思,他一看便知。在林侧妃吃亏就算了,商人奸诈,她又一直被当作男子教养,就是个女人模样的男子。 可妙莹这样的人,既浅薄又贪心,卑微又认不清自己。就是个被富贵迷花了眼,妄图攀龙附凤的寻常宫女。 甚至还将自己都...... 秦王世子不信,自己会被一个寻常宫女设套,除非...... “黑蟒口中舌,黄蜂尾上针。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你连自己的好姐妹都能利用,还有什么是你下不去手的?” “这样的心性,皇帝竟然还对你百般宠爱。果然是一张床上,睡不出两样的人。” “好一对自私狠毒的夫妻!” “放肆!” 御前侍卫手里的刀把,直接扇在秦王世子那张,五颜六色的脸上。 两颗门牙随着鲜血吐在地上,秦王世子下半张脸,直接肿得像是个猪头。可怜一张天上少有,人间难寻的俊脸,再也恢复不到从前。 季寒苏大义凛然道,“只要是为了皇上,本宫可以付出一切,何况一个背主忘恩的宫婢。” “你也知她陪在我身边多年,每次做错了事,得罪了人,都是我替她周旋。有什么好处,也都带着她一起。” “可她呢,是怎么回报我的。明知道你心怀不轨,意图谋逆,只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背叛皇上,背叛本宫。” “还想带走本宫的华蓥和景昊,作为你威胁皇上的工具。谁若是觉得这样都能宽容,还请以身作则,让本宫和皇上也能开开眼界。” “巧言令色......” 料想他嘴里是吐不出象牙,侍卫暗道这个罪人真是不识相。 拿起刀把准备再给他几下,让他认清自己的处境,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让他说,朕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侍卫停下动作,将手收了回去。 “皇上果然是皇上,能容人所不能。宠爱的女人不是恶毒至极,就是冷心冷情。日日和这样的人睡在一起,就不觉得可怕吗?” 纪王这回点头点得更厉害了,还对纪王府警告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虽然年纪大了,有些东西已经没了用处,但到现在都还觉得凉飕飕的。 得亏安妃嫁的是皇帝,要是嫁到其他人家,有这么一个喜欢和丈夫做姐妹的媳妇儿。 只要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后头那一个月,晚上都得提心吊胆的不敢合眼。 也不知道于家是怎么教的女儿,要是个个都像这样,娶回去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安妃怒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本宫和皇上好着呢!” 秦王世子冷笑,嘴上的疼痛也不能让他停下,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他再不说个够本儿,就对不起今天这样的场面。 “是吗?若不是看在于家的面子上,你能这么嚣张?” “看看后宫这些嫔妃,有多少是为了朝政选的?这么多大家闺秀,最得意的却是个宫女出身,本该是玩意儿一样的人。” “若不是要做给你们父兄看,他会去你们宫里?都说皇宫是天底下最大的妓院,皇帝就是里头唯一的嫖客。” “我看也不尽然,至少在本朝,嫔妃是嫖客,皇帝和小倌儿没区别!” “闭嘴!” 皇后气得手都在发抖,“掌嘴,拿烧红的烙铁来,本宫看他还能胡说!”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秦王世子嘲讽道。 “事到如今,你们还能拿我怎样?等到秦地和鞑靼大军兵临城下,你们的下场,又能比我好到哪里?” 季寒苏道,“自己没用就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前朝后宫谁不是看皇上态度行事。” “难为你就这么点儿见识,说了这么多给我们添堵。不过没关系,毕竟死者为大嘛。” 秦王世子道,“我不过先走一步,就在黄泉路上等着,有你们这么多人陪着,也不会孤单。” 说完,他把心一横,直接咬下自己舌头。 侍卫阻拦的时候已经迟了,鲜血拌着半截舌头,直接吐在地上。 “杜太医,快看看有没有救!” 季寒苏赶紧说道,她记得之前看过,说咬舌自尽都是因为失血太多,只要及时止血就没事儿。 养几日就又能活蹦乱跳,只不过舌头没了半截,之后说话就难了。 第267章 高义 杜泰急忙让侍卫将秦王世子扶起,以免他被自己流出的血给呛死。 然后拔出一根银针,也顾不得先在火上烧过消毒,就直接往秦王世子脸上扎。这针一下,秦王世子吐出的鲜血,立刻就少了一大半。 杜泰又补了两针之后,才腾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再试了试他的脉搏。一通检查过后,确认无误,才将秦王世子的手放下。 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瓶子,倒了一颗龙眼大小的黑色药丸。用清水融化之后,喂秦王世子喝下。 做完这些,杜太医才将心放下。人的舌头十分敏感,平时吃东西的时候不慎咬到,都能疼得落泪。 这个冒充皇室血脉的假世子,虽然有些自作聪明,又不通医理,但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也不是个一般人。 杜泰自问是做不到这些,撞墙自杀都比咬舌自尽好受! “回禀皇上,微臣已经为其诊治过了,此人眼下昏迷不醒,是因为咬舌的剧痛,还有失血过多的缘故。” “只要在伤好之前不动大刑,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生命危险。” 赵琚道,“那便容他多活几日,等他养得差不多了,朕才好给他安排一个体面死法。” 其他人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冰冰凉凉,好似有冷风拂过。 皇帝嘴里的体面,或许和以往那些都不一样...... 那些刺客被捂着嘴,像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蓝祈这个替身,因为赵琚答应从轻发落,侍卫并未如何为难,只推搡着让他自己走。 至于面无血色,人事不省的秦王世子,则享受到了最高一级的待遇。 两个太监将提前预备好的担架抬了上来,把秦王世子放上去后,还安排了个太医跟上。 唯恐诏狱那边环境太恶劣,一不小心就把人提前弄死,不能让皇上满意。 曹国公沉声道,“紫宸殿的事情,皇上运筹帷幄,微臣拜服。” “只是秦王和鞑靼勾结一事,不知皇上是否有过安排?” “大乾已有多年未经国战,秦地之人一向悍勇,鞑靼又休养生息多年,国力比起先帝登基之初,还要胜过许多。” “若只是面对其中一方,朝廷都能将其覆灭,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可若他们里应外合,鞑靼人一旦入关,想要再赶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只怕到时大乾半壁江山,都要兴起兵戈。” “还请皇上及时调兵,事关江山社稷,还有百姓安稳,再稳妥也不为过。” 吴太傅道,“曹国公此言有理,兵者无小事,战场风云变幻,不容有失啊。” 孟旭道,“诸位大人不必担心,皇上高瞻远瞩,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对今日之事有所预料。” “先帝宽厚,知道他们的国土贫瘠,冬日漫长,每年有一小半的时间,都被大雪覆盖。” “为了让鞑靼的百姓,不冻饿而死,特许边境开放互市,让他们能换取粮食和食盐。” “先帝的怜悯之心,被这些异族践踏,可见这些异族之人,都是畏威而不畏德。” “鞑靼的野心,就像草原上的野草一样,刀砍不断,火烧不尽。” “唯有每过一段时间,给他们点儿厉害,让他们知道鲜血是个什么颜色。鞑靼人才会知道,什么叫做敬畏之心。” 赵琚和季寒苏道,“你先回合欢宫,照顾好景昊和华蓥,他们今日受了惊吓,得有人陪着。” “朕忙完这些,再过去看他们。” 季寒苏点头,外人面前,贤惠得不像话,“我知道的,您放心,他们两个胆子大,年纪又小,不懂这些。” “朝政要紧,安妃和丽妃今日也受了不少惊吓,您要是得空,也该好好安慰她们。” 军机大事,显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 这会儿已经是亥时,等到赵琚和这些大臣,都商量妥当,子时都该过了。 她们母子三个,不知道睡得有多香,哪有功夫等他过来。 至于惊吓,这两个孩子,可是她拿命生下来的,她怎么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们处在风险之中。 刚才那些话,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对她态度突然好了这么多,是真信了她那些鬼话? 果然皇帝当久了,就容易高看自己。这狗男人指不定一拍脑门儿,还觉得自己真的值得...... 和众人一起告退之后,季寒苏顶着羡慕嫉妒恨,还有各式各样的复杂目光,转身就往外走。 虽然早把事情安排好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早点儿回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宸妃妹妹且留步......” 季寒苏正准备上轿,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转头一看,原来是安妃。秦美人跟在后头,冲季寒苏露出一个,既为难又讨好的微笑。 显然追上来并非她的本意,并不想得罪季寒苏。 “原来是安妃姐姐,这么晚了,姐姐不急着回宫,把我叫住可是有什么事情?” 安妃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经过刚才那摊子事,突然发现妹妹竟是个男人。” “姐姐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一个女儿家,怎么就成了男子?” 季寒苏道,“我若真是个男子,为何皇上不知情?” 安妃含沙射影道,“有的人虽是个男儿身,但心性却和女儿一样。” “有的人虽然能生儿育女,但骨子里却和许多男人一样,一心为公,敢于取舍。” “妹妹为了皇上的事情,不惜用自己和儿女做饵,只为让这个假世子放心。” “如此高义,让我们这些人,都自叹弗如。怪不得皇上对你如此宠爱,其他姐妹输得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嘴上说的都是好话,实际是讽刺她冷血无情,狠心凉薄。 季寒苏虽然早就料到,会有人拿这话讽刺她。但真被人提起的时候,才发现即便心里有了预设,也不妨碍她还是一肚子火气。 不过于照容想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也只能是想。她再怒火中烧,也不会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我出现之前,姐姐一直是最得宠的那个。他对你的宠爱并无半分作假,却为何会轻易就对我上了心,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安妃脸色沉了下来,秦美人低着头,耳朵却竖了起来。她虽然没想着争宠,但也十分好奇。 季寒苏笑道,“那是因为我爱的是他这个人,只要他高兴,我可以付出一切。” “你们爱他,是因为他的身份。不论当他是皇帝还是夫君,都是一样。哪怕嫁的是只鹦鹉,你们一样疼爱。” 秦美人不认同的道,“可安妃姐姐,也是真心喜欢皇上才嫁进王府的,她和我们不一样。” 第268章 年老色衰 当初赵琚已经娶了宜宁做王妃,诸皇子里唯他最不受宠,还没有母族扶持。 老皇帝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也格外冷淡。再加上楚地贫瘠,民生艰辛。 任谁来看,都与皇位无缘。能在楚地安稳到老,就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了。 选王妃的时候,那些大家闺秀,就对赵琚避如蛇蝎。唯恐被他看上求娶,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若非如此,好歹也是个亲王妃的位置,怎么会轮得到孟家。 所以安妃当初,寻死觅活,闹着非要嫁给赵琚,不少人都当作笑话,觉得她不自爱。 私下还用这件事,教导族里的女儿,让她们自尊自重,勿要被男人的皮相迷惑,丢了家族的脸面。 不过自从赵琚登上皇位,那些看安妃笑话的人,又都换了一副说辞。 除了个犯了红眼病的,私底下偷偷说两句酸话,羡慕她运气好。 其他人现在都说她目光如炬,福慧双全,天生的富贵命。所以才慧眼识珠,看中了当时处于逆境的皇上。 季寒苏笑道,“我是不知道,安妃姐姐和皇上的过往,但也听说过姐姐的事情。” “大家都是过来人,其实男女之间,不过就是那点事情。” “安妃姐姐嫁给皇上之前,两人才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如何就非君不可了呢?” “都说男子贪欢,喜欢肤白貌美的美娇娘,其实女子又何尝不是这样。”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物,年少情浓的时候,或许没想过这些,但时间一长,如何看不出来。” “热情消退之后,安妃姐姐对皇上的心意,怕是也不若当年了。” 季寒苏眉眼带笑,那副表情,看着就让人觉得她欠打。 “天色已晚,华蓥和景昊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睡觉,就不与安妃姐姐闲话了。” 说完,季寒苏转身上了步辇,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 安妃望着远去的灯笼,直到看不清光亮,面色沉得好似山谷里的幽潭。 秦美人瞧了瞧四周,这会儿其他人都已经走干净,只剩下她和安妃两个。秦美人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劝道, “姐姐,夜色深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您别听宸妃的话,她就是故意和您过不去,嫉妒您和皇上的情分。” 安妃道,“你真是这么觉得的?” “嗯!” 秦美人用力的点了点头,其实她觉得季寒苏说得很对,但要她说实话,她真狠不下这个心肠。 安妃看了秦美人一眼,也没说赞同还是不赞同,转身便上了步辇。 秦美人担心的跟上,坐在后头看着安妃的背影,突然觉得单薄孤独,让人忍不住心酸。 果然女人要想过得舒坦,就得离男人远远的。尤其是皇帝,情爱于他不过是调剂,于她们而言,却是一场劫难。 回宫之后,秦美人没回偏殿,而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安妃身边。先是去看了看顺德公主,见她睡得正香,才回了寝殿。 子时已到,两人却没有半分睡意。秦美人担心的看着安妃,想劝又不知该怎么劝。 她从未一见钟情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不过就她知道的那些例子,不像是什么好事。 “你不必担心,我心情不好,也不是因为宸妃那番话。” 安妃喝着解酒汤,看着秦美人那张苦瓜脸,还是解释道, “她那些话虽然不怀好意,但也的确是实情。本宫嫁给皇上,已经有十个年头。年少时的绮念,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可笑。” “那时候也不知怎的,像是被人下了蛊,一门心思想要嫁进楚王府。” “什么前程荣辱,父母之命都被抛到脑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是死也值了。” “其实在那之前,我们虽然认识得久,但孩提时候的事情,早就记不清了。再相见的时候,他也已经娶了皇后。” “还真就是宸妃说的那样,哪有什么情分,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自从有了顺德之后,什么情情爱爱,我早就不在意。” “要不是顾及到其他,勤政殿的床谁想睡尽管去睡,我还嫌硬得慌。” 秦美人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呆萌。安妃姐姐当年看上皇上,是因为皇上模样俊俏。 所以现在对皇上淡了,是因为十年的时间流逝,觉得皇上......年老色衰了? “照容姐姐,你别不是气糊涂了吧?”秦美人小声问道。 安妃白了她一眼,“瞧你这没见识的样,谁气糊涂了,我好着呢。” “这些话,本宫也就和你才多说两句。出了这个门,我可不会承认。” “你以为皇上,是真的喜欢宸妃?不过是觉得她低声下气,放得下身段,曲意逢迎罢了。” “当初三皇子被皇上留在勤政殿,皇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其他人看着,不管是有儿子的,还是没儿子的,谁不眼热?” “结果呢,原来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平时对这两个孩子,多疼爱啊。可到了需要的时候,利用起来也毫不手软。” “他的真心,还比不上那几只野猫。至少本宫喂过两回,还知道给本宫送东西当作回礼。” 就是送来的那些东西,不太符合她的心意。五只耗子,一条蛇,还有七八只其他模样的虫子。 在她床前摆成一排,害得知香她们守夜,硬是一点儿都不敢打盹儿。 第269章 秘闻 秦美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场刺杀,最后演变成现在这样,皇上是老谋深算,一切尽在掌握。 说到底,她已经入了后宫,性命荣辱都挂在皇帝身上。 若秦王世子的算计成了,后宫这么多的女人,不论有没有生育,都得去死。 她们这青春年少的,真就这么给人殉葬,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不过宸妃...... 唉......这宠妃好像也没那么光鲜好做啊...... “这皇上的心狠成这样,宸妃竟然还对他死心塌地。换作是我,可不敢拿自己的孩子冒险。” “万一秦王世子收买的人,不止妙莹一个。万一他不动抓人威胁的心思,直接下毒。” “万一那宫女没有露出马脚,直接在皇上去合欢宫的时候下手......” 越往其他地方想,秦美人越觉得心惊胆战。但凡这中间只要有一点没防备到,刚才在紫宸殿,都会是另一个结局。 “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心,真的能爱到这种地步?推己及人,我实在不能体会。” 安妃看秦美人的眼神,就跟看个傻子一样,笑道,“你还真信她的鬼话?” 秦美人一脸茫然,“姐姐刚才不是说,宸妃说的那些,大差不差吗?” “怎的现在又换了一副说辞?” 安妃无语道,“胸怀再广阔的女人,也摆脱不了女子皆有的秉性,那就是嫉妒。” “越是深爱丈夫,就越是嫉妒成性。哪怕她们能为夫君倾其一切,但绝对不能忍受自己深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恩爱缠绵。” “你入宫也有两年了,可曾见到宸妃因为皇上去别人宫里,就和其他嫔妃过不去的?” “仔细想想,还真是没有......” 秦美人道,“姐姐是说,宸妃对皇上,也没她说得那么在乎?” 安妃孺子可教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 “她瞒得过所有人,却瞒不了我。嫉妒是世间最毒的毒药,皇后从前装得那么好,还不是按捺不住,露出了马脚?” “忍字头上一把刀,不是那么好挨的。” 秦美人嘟囔道,“也是,都在一个锅里下勺,就算不在乎情爱,也会在乎恩宠。” “要是真心喜欢,谁会这么大度,去指点别人?” “除非......” 安妃道,“除非什么?” 秦美人不确定的道,“除非她的那些指点,都是错的。” “之前说大家不受宠,是因为够柔顺,不够安静,让皇上心烦。” “现在又说对皇上不是真心,被皇上瞧了出来。” “会不会皇上不喜欢女子柔顺,就喜欢张扬肆意,不讲规矩的?” “而真心这回事......” “他们男人真的在乎这个吗?” 秦美人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到底对还是不对。 不过她有八成把握,是这个样子。宸妃这人性情多变,每回请安的时候,只要听见别人说酸话,就会变本加厉的直接骂回去。 甚至当着皇上的面,也少有忍气吞声的时候。那样子和柔顺、安静,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但皇上也没因此觉得烦心,反而是一直偏心宸妃,帮着她说话。 安妃道,“你说的这才叫通透,在本宫看来,真心也是有时限的。” “乱花渐欲迷人眼,宫里就没有谁,能受宠一辈子。” “太祖皇帝当年,那样宠爱贵妃。到了最后那两年,年老多病,有心无力的时候。又嫉妒贵妃年轻,生生将人折磨得几度自尽。” “贵妃被救下之后,太祖皇帝百般后悔,甚至做小伏低求贵妃原谅。但过不了多久,照样按捺不住心里欲望。” 秦美人大惊失色,她可是听说过,有些男人阳气不盛,也就比太监好上一点儿。 长久之后,得不到疏解,不能面对自己的无用与衰老,就折磨妻妾取乐,从中获得快感。 “太祖皇帝那样英明伟岸的人,还有这些事情,我竟然一点儿都不曾听闻。” 安妃得意道,“这种深宫密事,怎么可能随便让人知道。” “别说是外头了,就是那些皇亲国戚,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于家世代与皇室联姻,太祖皇帝臻妃,论辈分是我爹的姑祖母。” “她可是亲眼见到,太祖贵妃遍体鳞伤的样子。” “自己那样宠爱的女人,还是公主的生母。被折磨了那么惨不说,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太祖皇帝还留下遗诏,让贵妃殉葬。” “据说贵妃知道后,当场摔了毒酒,撕了百绫,扔了匕首。” “大骂太祖皇帝不是人,陪他睡了那么多年,折磨了她那么多年,连条活路都不给她留。” “还说早知如此,她就该趁太祖皇帝睡着的时候,直接用枕头将他闷死。” 秦美人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的看了眼周围,生怕被人听了去。 见周围寂静一片,只有她们两个是能喘气的,才将悬吊吊的心放下,压低了声音道, “太祖贵妃不是因为受宠太过,引得后宫嫉妒。祖太后假传太祖皇帝遗命,将她逼死的吗?” 她小时候听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且没有一个人怀疑是谣言。 只因太祖皇帝当年为了贵妃,不惜君夺臣妻,留下千古骂名。 病危之时,贵妃亲生的岐国公主还不到七岁,正是需要生母照顾的年纪。 太祖皇帝就算爱贵妃爱得入魔,死了都要将她带到地下,永远陪在他身边。 也得顾及岐国公主,多等两年吧。 安妃道,“那不过是荆王为了篡夺皇位,故意让人传出来的谣言罢了。” “太祖贵妃和祖太后。两人的关系好着呢。再说岐国公主年纪尚幼,也不是皇子,对祖太后根本没有威胁。” “人到中年,儿女已经长成,还要丈夫做什么?祖太后当年陪着太祖皇帝东征西战,风里来雨里去,替太祖皇帝稳定后方。” “太祖皇帝能够夺得天下,祖太后的功劳不比那些文臣武将要差。这样厉害的人,怎么会为了情情爱爱,给自己落下话柄。” “真想拿贵妃泄愤,多的是法子折磨,死了倒痛快了。” 赵家这几个皇帝,的确是一脉相承。安妃每每想起此事,就恨不得给自己来两个耳刮子。 又不是没见过长相英俊的男人,她当初为什么就非要嫁过来! 第270章 这天气热化了 “姐姐不愧是出身大族,这些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太安宫到处都是算计,稍不注意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民间流传的那些,虽然是谣言,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太祖贵妃最后,终归还是随太祖皇帝而去。” “荣华富贵转眼成空,生死荣辱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有幸活下来的,也未必就是赢家。” “我能有现在的安稳日子,全靠有姐姐的庇护。不然早就遭了那些人的算计,成了她们的替罪羊。像冷宫的朱才人那样,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她前两日才听宫女们说,朱才人在冷宫待了一年多。还不到二十岁,头发就白了一半,形同老妪。 平时披头散发的窝在角落,有时候还发出凄厉的笑声。宫女们都不敢给她送饭,只能推到个大胆的太监头上。 多亏宸妃听说之后,觉得朱才人虽然入了冷宫,但怎么说也曾是皇上的嫔妃。 落得眼前这样的下场,虽是咎由自取,但若一点都不过问,也有损皇上的仁德。 好歹派了个太医过去,开了两副汤药,让她能安静些。不然冷宫的阴气原本就重,里头那些嫔妃,有不少都在发疯的边缘。 任由朱才人这么疯下去,到时候满宫都是疯子,也实在不成体统。 安妃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分得出来。你的性子我喜欢,同住南熏殿,也算是有个伴儿。” “其他人或许会为了争宠,把主意打到本宫和顺德身上,但你不会。” 秦美人小脸一红,她其实也没安妃说的那么好。 她整日的躲着皇帝,也不是因为顾及到照容的心情。只是因为不喜欢,不愿意,畏惧生育罢了。 不过错有错着,照容姐姐既然误会了,再误会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细究原因的话,她的确不会因为争宠,生出不好的心思。 “刚入宫的时候,公主才刚学会说话不久。在院子里玩闹的时候,每每见了我,都笑着叫我秦娘娘。” “一点儿都不怕生,不仅扑过来让我抱,还亲了我好几下。当时我就觉得,这世上在没有一个孩子,能像公主那么可爱。” “这两年我常带着公主玩闹,已经将公主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 “只愿跟在姐姐身边,看着公主长大,一世顺遂。” 安妃满意的点点头,她的女儿当然是最好,这辈子一定要无病无忧,由着她自己的心意。 两人说了好一阵话,直到四更过了,五更天的时候。听了一晚上皇室秘闻的秦美人,才精神抖擞的回了自己宫里。 万寿节过后,为免嫔妃醉酒起不来,皇后提前就给她们免了请安,让大家好生休息。 只是今天晚上,整个皇城注定都不能安睡。皇上真是不拘小节,在自己的寿宴上做文章,也不先晦气...... ........... 赵琚忙得不可开交,先是恩威并施,安抚过那些藩王之后,半软不硬的将人约束在京中的宅院。 全城戒严,禁军、朱衣卫的人都销了假。忙着清查此案,搜捕漏网之鱼。 那些重臣在勤政殿出入得越发频繁,忧心忡忡的进去,神情严峻的出来,各部都飞速的运转起来。 即便早有准备,前头几日,赵琚依旧忙得每天休息的时间,都不到三个时辰。 皇后知道后,准备了几样他平时喜欢的饭菜,但到了勤政殿门口,只看到大臣们进进出出,连赵琚的人影儿都没见到。 这样过了七八日,边关那边捷报传来,才终于将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霾,全部一扫而空。 不提宫里的贵人们有多高兴,京城的百姓是全都松了口气。战事一起,米面的价格就居高不下。 以前吃没了,随时都能买到的东西,现在每日一大早,就要让家里的青壮去抢。 运气差的,等上大半日,也买不到几天的口粮。 而且一旦战事胶着,前线死的人多了,兵源吃紧。虽然征兵暂时征不到京城附近,但运送军粮棉衣的徭役,也是会死人的。 这哪里是捷报,分明是他们的福音。 合欢宫, 季寒苏拿着一柄玉梳,给华蓥梳头。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爱美,要梳她一样的坠马髻,戴五条尾羽的偏凤。 偏凤上的宝石,也必须一颗不差。不然少了一样,就不像是亲生的。还好景昊偷懒还没起床,不然她只能再镇压他一回...... 甘凝站在旁边,根据季寒苏的动作,恰到好处的将下一步要用到的东西递过去。 “公主和娘娘长得真像,以后不知哪家的儿郎,能有这么大的福气。” “哪家都不要紧,只要女儿喜欢,她爹自然会为她达成所愿。” 生来就是天之骄女,享有寻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自由。皇后说起来尊贵,但在成为太后之前,也要处处看皇上的脸色。 生做盛世的公主,才是女儿家最大的幸事。一辈子都泡在蜜罐里,可以永远都这么天真。 不止甘凝羡慕,季寒苏这个亲娘,看着自己这么无忧无虑的女儿,欣慰之余也是羡慕至极。 她要是晚穿几年,投胎成华蓥这样,还用得着忍气吞声,处处筹谋算计?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成年后像安乐公主那样,养一院子的美男,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季寒苏拿着一支簪子,挑起华蓥最后一缕头发,转了两个花样,将发尾藏好之后,固定在她头上。 满月之后就没剃过头,长度才刚到后腰处。小孩子的头发,也比不得成人浓密。花了大半个时辰,季寒苏才勉强盘上。 甘凝将镜子拿到华蓥面前,轻声哄道, “公主殿下真漂亮,换上这么一身装扮,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华蓥盯着铜镜,看着里头头发稀疏,发髻好小一个。戴着的凤簪,比她娘头上的小了一半,但她戴着摇摇晃晃,怎么看怎么别扭。 嘴往下一弯,直接就哭上了,“凝姑姑骗人,明明就不好看!” 第271章 抱怨 甘凝急忙将铜镜扣住,安慰道,“奴婢怎么敢骗公主呢,您生来就是玉一样的人儿,就是个脚趾头,都比其他人水灵十倍不止。” 华蓥止住嚎啕,怀疑的看着她,“我的脚趾头真的比别人好看?” 甘凝斩钉截铁的道,“当然,我们华蓥公主,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公主。” 华蓥用她的小脑袋瓜子,认真的想了想。她好像是比顺德和兰陵两个姐姐好看,爹爹也常说她的模样和娘亲一样。 可是...... 华蓥不确定的问道,“可为什么娘亲戴着好看,我戴着就很奇怪?” 甘凝语塞,再天生丽质也还是个黄毛丫头,头发又薄又短,眉眼也没有长开,怎么能和季寒苏这样熟透了的美妇相比。 不过担心打击到她的自信心,甘凝在这基础上又美化了一番, “那是因为公主年纪还小,等您长到像娘娘这么大的时候,一定青出于蓝。” “别说戴只大点儿的偏凤,就是一次往头上插十只,也一样好看。” “十只也好看?”华蓥将铜镜扶起,看着头上的小啾啾,和上头松松垮垮的偏凤,还是不太信。 “十只也好看!”甘凝肯定的道。 华蓥半信半疑,期待的看向季寒苏。 “娘亲,等我长大了,头上要插十只凤凰,这样是不是就最漂亮了?” 面对女儿星星一样的目光,季寒苏很想违心的夸赞她几句,就当是哄孩子高兴了。 可看着闺女头上,自己操劳了好一阵的成果,和她稚嫩的小脸上,鲜艳的妆容。 季寒苏真说不出口...... 既然打击了孩子的自信心,又怕误导了她,影响到她的审美。 犹豫了一阵,季寒苏还是觉得,小孩子不能溺爱,免得以后掰不回来。 “宝儿啊,咱们虽然年纪小,也要讲究客观事实。长相重要,装扮也很重要。” “珠宝首饰只是点缀,不是都顶在头上,像违章建筑一样,就叫漂亮。” “你看你娘我,平时就不怎么打扮。这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施粉黛,也一样艳压群芳。” 甘凝眼神挪到一旁,娘娘这话真是......真是有些不要脸,自己也不嫌尴尬...... 看着是干净简单,不失粉黛,但坐在梳妆台前的时间,一点都不比桃花妆之类的简单。 还说顶级的妆容就得像这样,功夫一点没少用,看上去也是素颜,但就是比没画之前要漂亮得多。 “可是顺德姐姐的母妃安娘娘,头上戴了很多首饰,就很好看啊?” “不仅头上的发冠好看,耳环和项链也好看。安娘娘还有件大红色和黑色的衣裳,上面的刺绣像月光一样。” “其他娘娘都没她漂亮,娘亲现在这样也没有。” “你看错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季寒苏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声,这是亲生的,这是亲生的...... 她哪里比于照容差了! 甘凝打着圆场,“公主早上就用了一小碗蛋羹,坐了这么一会儿想必也饿了。” “奴婢刚才叮嘱了小厨房,给您做了豆浆香米粥,放在一边凉着。” “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尝尝?” 华蓥一听,满脑子都被吃的吸引,高兴的点着头,把其他事情都抛诸脑后。 赵琚站在门口好一阵,看见季寒苏被女儿的那番话,憋得不上不下,连日来的疲惫也淡去不少。 甘凝转身出门叫人,没走几步就看见皇帝从门外进来,赶紧行礼问安。 “奴婢参见皇上。” 皇帝现在来合欢宫,十次有九次都像这样。悄悄摸摸来了,不让人通报,也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久。 她们现在在屋里说话,都比以往要小心不少。就怕哪天提到什么不该提的,又被喜欢听墙角的赵琚听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赵琚挥了挥手,让她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到季寒苏身边,将华蓥抱在怀里掂了掂份量。发现比上次抱着要重了些,才满意的抱着女儿坐下。 “比前些日子重了不少,笑成这样,可见是没被吓到。” “不愧是朕的女儿,非寻常孩童可比。” 季寒苏道,“这都过去多少日子了,要是还想着之前的事情,那我这个当娘的,也太没用了些。” 甘凝看见高程给她的眼神,主动上前道,“皇上,给公主准备的粥已经凉好了。” 赵琚摸了摸华蓥的小脸,然后递给了甘凝,“少放些糖,小孩子吃多了对牙不好。” “皇上放心,娘娘已经嘱咐过了,不许再在公主的粥里放糖。” 屋里的人退出去后,赵琚才将季寒苏拉到怀里。 “朕食言了,第二天没有立刻过来,但这也是因为朝政的缘故,你一定能理解的吧?” “再说这几天朕谁宫里都没去,皇后送东西过来,都没时间接见。那会儿有了好消息,好不容易能歇一口气。” “第一个就过来见你,其他人可没这个脸面。”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天皇后日日来勤政殿,别的嫔妃也几次三番的送补汤。” “朕怎么没见你过来,就让个小太监跑腿,也没见着下文。” 想到这些,赵琚觉得自己很是委屈。他们配合的如此默契,紫宸殿内外,应付其他人的时候,季寒苏三句话不离对他在意。 他还以为是自己这些年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心里的高兴,不比戳破秦王世子的阴谋要少。 第二天他没来合欢宫,一半是因为政务繁忙,还有一半是等着季寒苏过去。 谁知道就等来个询问的太监,得了回复之后转头就走,一点儿机灵劲儿都没有。 季寒苏心底偷笑,“原来皇上今天过来,是和我兴师问罪来的?” “您都说了,朝政之事要紧。大臣们进进出出的,我也是担心打搅到你们。” “何况过去的嫔妃那么多,您一个都没让进。我一个嫔妃,还能比皇后的面子更大?” “索性也就不自取其辱了。” 第272章 给她个痛快 “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的面子不够?” 赵琚握着她的柔荑,在她耳边轻挑的说了句,暖风扑在季寒苏耳朵上,痒痒的让人情迷。 不过眼前这时辰,季寒苏可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按下了某人不规矩的大手,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景昊醒了就要过来找我,这会儿不方便。” “有嬷嬷们看着,怕什么。他那小胳膊小腿儿的,还能闯进来不成。” 赵琚随口说道,“这么些天没见,你就不想朕?” 季寒苏襒开眼,不让他瞧见眼底的嫌弃。 老话说得好,男人过了二十五,就什么都不是。平时奉承话听多了,还真以为自己龙精虎猛,仍旧是一枝花了? 也不知道是她胃口大了,还是他胃口小了,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等赵琚到了四十岁,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就为了那点儿时间,她都懒得脱衣服。 季寒苏的手松了松,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趁还能看的时候,是该多尝试。 一个有心,一个意动,半推半就的没一会儿寝殿里头,就生起了暖风。 中间叫人送了三次水,季寒苏自己换了身衣服,才舒舒服服的躺在里头。 赵琚身体虽然疲惫,但精神十足。想到这次把秦王和鞑靼都套了进去,前线接连报捷。 最多再有两个月,赶在大雪落下来之前,就能将他们给收拾了,赵琚心里就无比畅快。 秦地之人悍勇,不仅有一块沃土,还靠近西域。虽然粮食这块儿,比不上蜀中天府之土,但商路发达。 朝廷拿到手后,只要稍作经营,每年光是商税的收益,至少就有上百万两。 且秦王在藩王里头,实力强大。收拾了他,然后携大胜之势,再削藩处理别的藩王,会容易很多。 他登基这几年,一直隐忍不发,小本本上记着的名字,虽然有增有减,但厚度越来越大。 这次事情过后,大约能少上一半。前头几代皇帝都没能做好的事情,在他手里得了圆满,谁能再说他得位不正? 季寒苏看赵琚这死样,就知道他此刻心里,一定格外激动,应该就只比夺位成功,顺利登基,所有人都拜倒在他脚下那天少点。 “皇上花了这么多心思,终于等到功成之日,您之前说要将鞑靼王的那柄金刀,送给我做安神之用,这话可还算数?” 赵琚道,“当然算数,那把金刀是鞑靼王的爱物,传闻锋利无比,能吹毛断发。” “世人都说鞑靼王带着它,数次逢凶化吉,绝地求生。所以这刀怀有莫大的气运,能福及主人。” “不过朕但觉得都是世人以讹传讹,道听途说来的鬼话。” “黄金又不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即便打造成兵器也就是摆着好看,怎么可能比百炼钢还硬?” “难得你喜欢,就让内府弄块金丝楠的阴沉木,给你打个刀架子摆在书房。或者让钦天监算了位置,悬在房梁上,都由你的心意。” 季寒苏道,“还是打个架子,放在书房好些。悬在梁上万一没放稳,落下来砸到人可怎么好。” “不过金丝楠的阴沉木,宫里也没多少吧?我一早就盘过内府的库房,里头那些最多打个笔架,车几串珠子。” 金丝楠木难求,一直被用来做宫殿的梁柱。想凑一整套的家具,皇帝也为难。 阴沉木就更难寻了,就连先帝当年,想给自己准备一副金丝楠阴沉木的棺材,寻遍天下都没找到合适的。 最大的那块即便打成棺材,也只能躺一个寻常身量的女子。先帝要想把自己塞进去,得把小腿从膝盖开始往两边弯。 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块阴沉木也被打造成了一个茶桌。上面雕刻了几只黄牛,还有连绵的群山。 这会儿还摆在勤政殿的书房里,赵琚偶尔来了兴致,邀大臣烹茶对弈,算是休息。 赵琚道,“内府的库房没有,私库难道也没有吗?” “先帝留下来的好东西不少,朕以后也给景昊和华蓥留着。” 这样的大饼,真是古今中外哪里都不少见。她要是真相信了,就白当了两辈子的牛马。 “哪个皇子公主不是您的心头肉,华蓥和景昊有的,景珩和兰陵他们,难道就没有吗?” “为了您的江山,我可是连十几年情分的姐妹,都给舍了。” “虽说每一步都是她自己选的,但到底陪了我这么多年。” “那个蓝氏贼子,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她,想想也怪可怜的。” “我也不是想为她求情,只是她和蓝氏贼子才认识多久,知道的事情比其他人都少。” “要是都问清楚了,就给她一个痛快,算是全了我们这些年的情分。” 万寿节的晚宴上,妙莹带着华蓥和景昊他们出了殿门,就一直有朱衣卫的人暗中盯着。 到了他们商量好的地方,接手的人也提前换成了赵琚安排好的。 妙莹不知这些,将景昊和华蓥交给他们之后,一句话都没问完,就直接被人一个手刀打在脖颈上,当即昏迷过去。 董太平一直在外头守着,将景昊和华蓥送回了合欢宫。一直守在边上,半步都没敢走开。 到她回宫的时候,精神紧绷得,额头上全是汗珠。 虽然是商量好的,但真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后怕。 尤其是那几个朱衣卫的人,动手之时,身上透出来的那股肃杀之气,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妙莹被人架着出去的时候,董太平想到她毕竟是季寒苏的宫女,即便犯了大错,好歹也要问上一句。 这样回去的时候,也好交待。可惜朱衣卫的人并未与他多说,董太平碰了钉子也拿人家没办法。 只是猜测她应该是被关进了诏狱,一日不成结案,便是想死都难。 等了这么几天,再硬的骨头也该抖干净了。能少些痛苦,总比在里头受罪要好。 赵琚挑眉,“只是给她一个痛快?原本以为,你会求朕饶她一条性命。” 第273章 奖励 “皇上您说什么?” 季寒苏惊讶的看着他,“您是不是对我,产生了什么误解。竟然会认为我连亲疏远近,都分不出来......” “关系再好,我们才是一家人。她都想要我们一家人的命了,就这么饶了她,其他人还不都有样学样?” “别说她没苦衷,就是有天大苦衷都不行。” 季寒苏说起这些,半点儿都不亏心。妙莹要是一开始就和她坦白,想要嫁个王公贵族,荣华富贵一生。 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她也不会全然不管,非要将她往绝路上逼。 可妙莹从未直言,先是存了为嫔为妃的心思,背着她勾引皇上。见赵琚实在不搭理她,又把主意打到别处。 这中间但凡和她说一句实话,都算妙莹知恩图报,珍惜她们这些年的情谊。 不过这样也好,她和妙莹两个,骨子里都是自私凉薄的人,最在意的永远都是自己。 只是和她比起来,妙莹也太嫩了些,连装模作样都不会。 十几年来,每次有什么麻烦,都是季寒苏在一旁帮衬。是对她不差,但也是把她养废了。 赵琚挑起季寒苏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嗅。 女人为了梳出来的发髻好看,都会在发丝上抹上一层花油。 皇后是牡丹花,安妃是玫瑰花,容妃是芙蓉花,丽妃是桂花,李昭仪是海棠花。 唯独季寒苏嫌油腻,觉得抹在头上不舒服,还说碰到头皮上,会长疙瘩。 等年纪大了,发丝还会大把大把的掉,稀疏得连头顶都遮不住,所以从来不用这些,一直这么清爽干净。 习惯了这些女人,一个月也洗不了几次头。 到了季寒苏这里,突然发现像她这样三天洗一次,发丝带着一股淡淡的夜寒苏香气。比那些泡了头油的长发,更让他着迷。 每次过来,他都爱不释手。 “你这话说得不错,倒是越来越像宸妃娘娘。” “什么叫越来越像?我本来就是......” “您亲自封的,还说我永远是您心里独一无二的宸妃。” “我就纳闷儿了,除了我,您还想再立几个宸妃不成?” 一开始她还觉得有些得意,虽然这段婚姻,本身是因为她不想吃生活上的苦,但到底就这么一个男人。 爱自己和喜欢听甜言蜜语,在赵琚心里与众不同,又不冲突。 可后来听多了两回,季寒苏也回过味儿来了,这算是哪门子的甜言蜜语? “您去了别人那里,是不是也和她们这么说过?你永远是朕心中独一无二的皇后,她永远是朕心中独一无二的安妃?” “皇上如此敷衍,就用这么一句话,把我们姐妹耍得团团转。怪不得满朝文武,都不是您的对手,这就叫天赋异禀......” 一直以来的秘密,被季寒苏当场戳破。赵琚的厚脸皮,也闪过一丝尴尬。 自己知道就行了,还非要说出来。他这日理万机的,哪来那么多功夫,用在女人身上。 “看皇上这表情,看来我这随口一说,还真是没有说错。您这么忽悠人,尤其是忽悠我这样爱你的人,摸摸自己的胸口,良心过得去吗?” 季寒苏手掌在赵琚胸口游走,一阵轻一阵重,勾得他胸口像是长了块儿痒痒肉。 “别人都只是逢场作戏,朕和你说的,那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说朕忽悠你们,你怎么不想想,平日里是怎么忽悠朕的!” 季寒苏将手拿开,换了个姿势躺好,“谁敢忽悠皇上?您可别冤枉了人。” 赵琚伸手过去抱她,被季寒苏不耐烦的推开,“别动手动脚的,省得一会儿又被我忽悠......” “诶,朕都没计较,你又生气了。” 赵琚看着季寒苏嘟着小嘴,脸上泛着的红晕,就是最精致的妆容。 小辣椒一样的眼神,总能让他酥到骨子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嫔妃这样,他就觉得厌烦不已。而换成眼前这个勾人魂魄的妖精,他就觉得是情趣。 赵琚讨好道,“别生气了,你这回立了大功,朕决定好好赏你!” 季寒苏双眼放光,转过身子面对面的看着他, “赏我什么?要只是些寻常东西,可配不上您皇上的身份!” 凭它什么奇珍异宝,她库房里都不知道攒了多少。管理宫务这两年,她也没有白忙活。 如今合欢宫的家当,在嫔妃里面也是头一份儿。皇后虽然是中宫,但到底见识有限,没有她那些生钱省钱的法子,手里还真没她宽裕。 赵琚道,“朕准备封你为贵妃,往后宫里除了皇后,其他人都要以你为尊。” “这份儿赏赐怎么样,可对得起朕皇帝的身份?” 季寒苏盈盈一笑,“那是当然,皇上圣明,臣妾谢主隆恩。” 赵琚道,“其实朕很早之前,就想将你的位分再升一升。只是以你的出身,不到两年便封妃,已经是引人非议。” “朕刚登基没多久,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引得嫔妃的家族不满,从而生出些无谓的麻烦。” “如今你在妃位上也有几年了,帮着皇后处理宫务,也都做得极好。升做贵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季寒苏道,“知道皇上疼我,您放心,我一定替您管好后宫,不让您为女人的事情烦心。” “不过那几个嫔妃,您是准备怎么处置?” 秦王谋逆这事,倒台了不少大臣,其中也有嫔妃的娘家。 这些大臣被关进天牢之后,高程就带人将他们在宫里的女儿,都软禁在屋里。想去勤政殿外脱簪待罪,都只能是奢望。 一直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她们中大部分也的确无辜。就是不知道,到底谁是秦王安排的人。 是被罚去冷宫,还是让她们出家,提前知道她也能早做准备。 赵琚道,“来宝审了几日,也没问出个什么来。既然如此,就都处置了,看在到底侍奉过朕的份上,给她们一个体面。” 季寒苏:...... 她做什么要多嘴,问这么一句于她又没有多大好处。现在好了,这个脏活多半是要她去做。 不过赵琚的确心狠,不能确定是谁,就让这几个嫔妃全部体面了。 上一批入宫有十八人,两年多不到三年,全须全尾的就只剩了三分之一。 之前想了多少法子节俭,都比不上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以后的每个月,还能再省个两万两银子,资本家看了都得哭! 第274章 多乎哉,不多矣 季寒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是什么杀人魔王。 那几个嫔妃原本就不得宠,几个月才能和赵琚见上一回。 再小气的女人,看见这些,都嫉妒不起来。反而会因为同为嫔妃,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赵琚刚登基的时候,怜悯之心还多些。对那些被家里连累的嫔妃,并没有太多苛责。好歹留她们一条性命,宫里也不缺这点儿米粮。 现在却是一竿子打死,直接断了她们她们的生机。再加上她们的贴身宫女,或许还有跟前效忠的得力太监,光是这些加起来也有十余人。 余下但凡牵涉到此事的,都要命赴黄泉。 赵琚看季寒苏不太高兴,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直接说道,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不是朕一定要他们的性命,而是不能因为几条人命,就留下祸端。” “前朝那些大臣,除了极少数依靠祖宗功劳承袭爵位,能坐上高位的,谁又不是有大功于朝廷。” “便是如此,只要朝政需要,也一样是说杀就杀了,何况是几个后宫妇人。” 季寒苏心里闷闷的,道理她都懂,上辈子那些课程,这辈子那些场景,还都历历在目。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为自己选的事业,可按这男人的心性,她想达成目的,怕是没那么容易。 季寒苏靠在赵琚身上,半张脸紧贴着他的胸脯,委屈的道, “我知道皇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同为女子,难免会想到自己身上。” “若是有朝一日,我被人陷害,落到这样的处境。您会不会也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把我也随手处置了?” “当然不会!” 赵琚轻轻拍打着季寒苏的后背,信誓旦旦的道,“你是朕心中挚爱,怎么能将自己与其他人相提并论?” “事有轻重缓急,人亦有轻疏远近。朕是皇帝,又不是灭情绝性,何况我们还有两个孩子。” 季寒苏十分受用,“您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才怪...... 只看他们赵家这几代,皇位是如何得来的,就不会信了赵琚这番鬼话。 亲爹祭天,法力无边的人,或许会因为在她这儿的沉没成本太大,在许多时候难以割舍,不问缘由直接站在她这边。 但要是真的触及到赵琚的核心利益,这些人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这事儿便交给你去办,还有那个妙莹,下头的人回禀,说是用刑之后已经残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到底也曾经是你的人,怎么处置该你说了算。” 季寒苏道,“那就给她一杯毒酒,让她痛快的去。我让人替她准备了具棺材,还给她寻了一块坟地,不至于让她曝尸荒野。” “算是最后一点儿心意,希望她下辈子能聪明些,别再犯同样的错误。” 赵琚道,“你倒是好心,怎么不说让她下辈子,别再入宫?” 季寒苏小拳拳锤了他两下,“皇上这话说得,宫里再不好,也能吃饱穿暖,不会冻饿而死。” “寻常人家的女儿,不是生在富贵之家,可没那么多规矩体统。” “即便是风调雨顺的年景,她们每日从早劳作到晚,也大多吃不上一口饱饭。” “一旦遇上灾年,或者家里有什么难关要渡,第一个被牺牲的也是她们。” “能被卖到大户人家做奴婢,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那些被卖给别人做童养媳,或者被卖到青楼楚馆的,才真真是可怜。” “和这些比起来,做宫女虽然苦,但也比其他去处要好上太多。” “那些斗败了的皇室血脉,或者被安排嫁给不合心意之人的贵女们。” “但凡有求不得的,便道作为皇帝的孩子,还不如山野村夫的孩子,只愿来世莫生于帝王家。” “可真要让他们生在乡野,每天一睁眼,就为衣食之事奔波,只怕他们说的,就该是愿生生世世,只生在帝王家了。” 赵琚闻言大笑不止,手撑着后脑勺,又捏了捏季寒苏的鼻子。 季寒苏没好气的把他的大手拍开,得亏她这鼻子没被动过。 要是换成她以前的玻尿酸鼻头,玻尿酸下巴,还有玻尿酸额头,还不一按一个坑。 自己手劲儿有多大,没点儿逼数吗! “朕若不是皇帝,你是否还会跟着朕?” 赵琚盯着季寒苏的眼睛,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这股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一股审视。 这人就是这样,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偏偏就是不肯相信。既觉得以自己的权势地位,能得到一切。 可在得到之后,又希望她们不是因为财富权势委身,而是心甘情愿的折服于他这个人。 真是双标磨叽得厉害,难道这些权势财富,就不是他的一部分吗? 自己为了皇位汲汲营营,不惜倾尽一切,凭什么她们就不能爱皇权富贵,胜过爱他这个人? 矫情! 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骂个痛快,一点儿都不能和他提,否则刚到手的贵妃之位,估计就得吹了。 “皇上明知故问,我对您的心意,您难道不知道?再说我才跟着您的时候,您也不是皇帝啊。” “这会儿都差不多正午了,再不起身我担心华蓥和景昊两个,又该闹腾了。” 说着,季寒苏起身下床,拿起屏风上挂着的衣裳,就往身上套。 赵琚盯着她穿衣的背影,心里有那么点儿安慰,但并不多。 女人心海底针,其他嫔妃的心,他一眼就能看透。但季寒苏的心,却像是罩着一层迷雾。 总觉得她对自己的爱,没有自己对她的多。 不过日子还长,他就不信这个女人,真是石头做的...... 第275章 应该是冤枉的 用过午膳,又配华蓥和景昊玩闹了一会儿,当作消食。赵琚又带着一群人离开,往南熏殿那边去。 等安慰完安妃和顺德之后,还有丽妃母子要探望。三个地方打完转还不算完,皇后那里也好些日子没去,该去问候一番。 一整天时间,就在各宫之间来往。晚上在椒房殿沐浴之后,躺在皇后床上,不等皇后卸妆,赵琚就已经陷入睡梦之中。 皇后收拾好自己后,穿着一身浅紫色的睡衣,露出胸前的丰盈还有精致的锁骨。 看着赵琚疲倦的样子,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移花接木,让宫女替她伺候。 可没一会儿,又不由得悲从中来。她的夫君,先是去了别的女人那里,最后才来她的椒房殿。 皇后呆呆的在床前站了好一阵,然后才上床睡在外边。放下明黄色的纱帐,盖着嫣红色龙凤呈祥的锦被。 眼睛睁得大大的,感受着身体的难受,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眼角流下一颗泪珠。 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要是以后都不能...... 季寒苏不知道皇后的忧愁,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后悔。她们之间并无仇恨,彼此对立全是利益使然。 她不愿将自己和儿女的性命,交到景昊的异母兄弟手上。 而大皇子景珩若不能顺利继位,也只有死路一条。 谁都怪不了,只能怪他们的命不好。 季寒苏和甘凝坐在窗前,耐心的做着手里的绣活儿。昨儿高程特意过来,云里雾里的和她绕了好一阵,饶得她都烦了,才为难的把话说出口。 赵琚的小心眼儿,不知怎么又犯了。非要她亲手做一件衣服,说他想在册封贵妃的时候穿上。 怪不得册封的事情,外头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摆明了是威胁她,要是做得不让他满意,她这个贵妃的位置,还得再往下拖。 她这两年除了给华蓥和景昊做衣裳,别的连个荷包都没有缝过。 现在让她做这么大的工程,就是存心想为难人。 “做皇上就是了不得,衣服上的刺绣都和别人不一样。这龙纹绣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还好只是常服,做一件外裳就够了。要是正经场合的穿戴,我们两个忙活一年,都别想做完。” 册封贵妃于后宫而言是大事,但对赵琚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 他愿意出现,是给她面子,不乐意过来也说不出他的不是。 甘凝道,“您只管做胸前和袖口的花样,像衣角这些地方,都交给奴婢即可。” 季寒苏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拒绝,“皇上那眼神可不是一般的利,是不是我绣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只管绣花,其他事情你来。” 甘凝道,“还是娘娘了解皇上,不过高程说得也对,皇上眼巴巴的等着您的手艺,也是看重您的缘故。” “其他嫔妃隔三差五的给皇上送这送那,皇上看都不看一眼。” “什么汤汤水水,补品佳肴,最后都进了勤政殿奴才们的肚子。” “高程和多福两人的身段,就是被那些霸王别姬,活生生给养成这样的。” “还有这事儿?” “嗯!”甘凝一本正经的点着头。 季寒苏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他们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塞。 东西再好,也要适合自己才成啊。这种壮阳补肾的汤水,还敢胡吃海塞,也不怕补过了头,把自己给憋坏了。 董太平从冷宫回来,躬着身子复命, “娘娘,那几位嫔妃,都已经上路了。” 季寒苏手上的针线停了停,随后继续穿透身前的锦缎。 “知道了,她们最后,可有交代些什么吗?” 董太平摇了摇头,“没有。” “都哭喊自己冤枉,入宫之后就和娘家没了来往。只一心一意侍奉圣上,并不知道娘家那些人所做的事情。” “这几个嫔妃都不肯就死,还想要向圣上承情此事。被奴才拒绝之后,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说了不少污言秽语。” “直到最后,她们都没人说出些有用的来。奴才瞧着,的确不像是知情的样子,或许真是被殃及池鱼了。” 季寒苏道,“被连累了是很可怜,但人的命数从出生起,就定下了一半。” “能把命运捏在自己手里的机会不多,许多人许多时候,也没那个运气将它抓住。” “让宝相寺给她们几个,都供一盏灯好好超度,希望来世能生在好时候,不再被他人连累,丢了自己的性命。” 董太平道,“娘娘心善,她们几个泉下有知,一定对娘娘感激不已。” 季寒苏道,“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只是有些物伤其类。” “她们的下场,也是给了我一个警醒。提醒我,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处境。” 兔死狐悲的何止是季寒苏,甘凝和董太平心里也一样担心。 宫里的事情瞬息万变,主子都是这样,更别提奴才们了,还好有季寒苏这棵大树可靠。 董太平道,“娘娘......” “妙莹说,她在死之前,想再见您一面。” 对于这个曾经的同僚,董太平从来就没瞧上过。巴不得她早点儿犯个错,让人赶出宫去。 后来知道她为了个男人背主求荣,对皇子公主下手的时候,他恨不得直接将她直接绑了,送去掖庭狱。将里头那几百道刑法,一一受过一遍再说。 可刚才在牢里,看见她那遍体鳞伤的样子,痛快过后,多少也觉得有些伤心、痛心。 到底相处过几年,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既厌恶痛恨她,还是免不得可怜她。 再想到妙莹和季寒苏,到底朝夕相处了十多年。这话他要是隐瞒不传,改日被季寒苏知道了,一定会狠狠的收拾他。 所以董太平没敢像对那几个嫔妃一样,直接让人用百绫勒死,而是老老实实的回来传话。 就怕哪天季寒苏,又想起妙莹的好处,对他这个奉命行刑的人有了看法,往后的日子难过。 主子对他们再好,平时再和气,他们做奴才的,也要拿捏好分寸,这就叫做为奴之道。 第276章 掖庭 季寒苏不太想走这一趟,去了掖庭狱,见了她死前最后一面又能如何? 她们之间能说的那些,不用想都知道。发号命令让别人执行,和亲自送人上路的差别大了去了。 就是养一只鸟这么多年,也该有几分感情,何况是人...... 季寒苏叹息道,“也罢,虽然我与妙莹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但既然是她最后的愿望,再见她一面便是。” “准备步辇,去送一送故人。” “是,奴才这就安排。”董太平转身出门。 甘凝将手里的针线放下,起身将季寒苏扶起。 “娘娘若是不忍心,还是让奴婢替您去吧。” 季寒苏摇头道,“不用,最后一面,还是我亲自去的好。” ............. 到了掖庭,管事太监唐山匆匆带着人出来迎接。董太平告知来意之后,殷勤的在前面领路。 “娘娘请往这边儿,奴才立刻就让人将罪女带来。” 唐山不敢直接把人带去大牢,那里面阴暗潮湿,老鼠蚊虫乱窜。 犯了事的宫女太监,连喝的水都没有多的,何况是用来洗脸擦身。 有需求的时候,牢房角落放着一个恭桶,由里头的人共用。凡是被拉到掖庭受罚的,要么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丢回原来的地方。 要么待个几天,就重伤不治而亡,要么就是被上头要求处死。 那些浸了血的稻草,还有用过的恭桶,不到看守的太监都忍无可忍时,是不会换的。 这也让掖庭里头待久了,极容易染上各种病症。 宸妃娘娘这身娇肉贵的,不管是在里头受了惊吓,还是染上了什么东西。皇上发起怒来,他们所有人都讨不到好。 季寒苏道,“不用了,听说她受了刑,全身都是伤,挪动不方便。” “还是本宫亲自过去,将死之人,不必让她折腾。” 唐山为难的道,“还请宸妃娘娘,体谅体谅奴才们吧。那里头的环境,真不是您能去的。” “您要是担心,奴才让人垫上两床厚厚的棉被,用担架把她抬上来,一定不让她受折磨。” 董太平道,“是啊娘娘,那里头您的确不适合去。” 甘凝道,“还是让奴婢去吧,您多等一会儿,奴婢很快就回来。” 季寒苏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唐总管,你带甘凝去吧。” 唐山这才松了口气,喜不自胜道,“诶,娘娘稍等,奴才和甘凝姑娘去去就回。” 甘凝跟在唐山身后,左拐右拐的往里走,最后走到了一处低矮的排屋。 一排屋子,有一半都在地下,总共只有一个出口,最多能让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站直了进出。 唐山作为掖庭的头一号人物,没事的时候也不常到这里来,实在是里头不是人待的地方。 才刚靠近门口,人都没能进去,就能闻到里头传来的腥臭味儿,和腐败味儿。 唐山从怀里拿出一新一旧两条手绢儿,把新的那条递给甘凝,然后娴熟的用自己的这条将鼻子捂住。 甘凝道了声谢,暗道这位唐总管,也是个有准备的人。 两人捂着口鼻进去,里头光线昏暗,阴风阵阵,过道两边到处都是残渣。 任他们将口鼻捂得再紧,也挡不住里面屎尿的味道。就是净房刷马桶的院子,也没这里寒颤。 “唐总管,几年前我过来的时候,掖庭的牢房可不像这样。” “虽然依旧阴冷潮湿,到处都是血腥和腐臭,但比今日看到的,可要好太多。” “你这里头环境恶劣成这样,别说那些犯了事的奴才,就是看守的人,也一样不好过吧?” 唐山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姑娘不知道,我这里也有难处。” “之前皇后娘娘说了,要削减开销,每一笔支出不仅要有据可循,还要精打细算。” “清萍姑娘说了,掖庭的关押的都是罪奴。过来是受罚的,不是来玩儿的,哪配得上让别人伺候!” “所以让奴才把多余的扫洒人员,直接都给撤了,安排去了别处。” “大牢里头这些事情,就让这些人自己收拾,算是让他们自食其力。” “所以每次有人安排进来之后,趁他们没有受刑,都还身强力壮,就会安排人盯着他们,让他们先将这些牢房收拾过一遍再说。” “直到临近万寿节,上头吩咐了,不宜见太大血腥。掖庭里不能留人,恐坏了宫里的祥和之气。” “谁知道了......” “这些人虽然送到掖庭关着,可怎么审怎么问,奴才一句话都不敢搭。” “人才送来没两个时辰,就已经是筋骨皆断,五内俱伤。就算有身体健壮,伤势轻一些的,也都只能躺着,坐不起身子。”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其他人都有差事,实在抽不出人手。” “这些罪人就剩一口气吊着,又不能逼着他们起来收拾。不过八九日功夫,就成了这个样子。” “姑娘若是见他们可怜,还望您在宸妃娘娘面前,替奴才们美言几句。” “好歹再安排几个人过来,不然要不了多久,这地方就真的下不了脚了。” 唐山拉着甘凝,走了一半站在中间,竹筒倒豆子一样,不停的向她吐苦水。好像这天底下,就只有他最委屈。 甘凝才不信他说的这些,宫里但凡手里有点儿权的,都是人精,会为这点儿事情为难? 她陪着娘娘看了几年的账本,掖庭的开销,也没比之前少几个银子。 “唐总管就别说这些来糊弄我了,今天来这趟,也不是为了抓你的小辫子。” “娘娘日理万机,还盯不上这点儿东西。你我只管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其他的就都不重要。” “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唐山笑着点头,“姑娘说得是,有您这话,奴才就放心了。” “前头直走,最里面那间就是,您先过去等等,我这就去安排人来抬。” 第277章 下线 这是唐山知道,甘凝和里头那个,也是多年的交情。有意给她们腾出个空档,让她们能私下说上两句。 有什么收尾要处理的,趁早处理妥当。奴才之间的事情,不好叫主子听见。 甘凝虽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但也承他的情,道了声谢之后,捂住口鼻往前走去。 一个小太监替她开了牢门,嘱咐了声就退了出去,不打扰她们说话。 甘凝站在牢房外头,脚步迟疑。 只见牢房里头,妙莹一身血污,双腿扭曲得不成人形,只能趴在地上。 手臂、身上,到处都是被鞭打过的痕迹。十个手指都肿胀发黑,显然是被上了夹棍,已经坏死了。 头发乱糟糟的只剩下一半,活脱脱的一个癞子头。露出来的半张脸,也好几道伤痕。 听见动静,妙莹眼睛努力的睁开一条缝。看见是她来了,眼神中迸发出希望,突然生出一股力量,挣扎着起身。 可当她把四周都看过一遍之后,没见到想见的人,眼神立刻被绝望占满。那股力气直接散了大半,无力的倒在稻草上。 甘凝见此,也顾不得别的,冲上去将妙莹抱起,拿出手绢替她擦着脸上的血污。 “娘娘呢,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妙莹的声音沙哑别扭,像是受了潮的风箱。甘凝的泪珠直接就落了下来,解释道, “娘娘在外头等着,我来带你过去。” “是啊,我们身份不一样了。这样的地方,怎么能让她移步......” 妙莹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怼。明明都是一个屋里住着的人,在花房的泥里泡着,处境却是天壤之别。 甘凝劝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道悔改吗?” “人最要紧的就是认命,是你的贪心,将你害到现在这个地步,怪不得娘娘啊......” 妙莹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全身都颤抖了好几下。 认命...... “从坐上采选的马车起,这十几年来,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认命。” “宫里的花,全是为主子们开的。我再喜欢,也只能偷偷摘那些开败了,或者长残了的花。即便是这样,被嬷嬷发现,也会被狠狠责罚。” “我不要认命,不要做一辈子宫女,过着被人招来喝去,随意打死的日子。” “我只是想过得好一点儿,不是真的想害娘娘。你们都不帮我,我只能为自己打算。” 甘凝对妙莹最后那点儿不忍,此刻也被耗得一干二净。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三皇子和华蓥公主,不仅是娘娘的亲骨肉,也是合欢宫的依靠。” “你明知道秦王世子不怀好意,还是为了他那句虚无缥缈的承诺,要将三皇子和华蓥公主交给他的人。” “若是让秦王世子的阴谋得逞,合欢宫的人,都要被你害死。” 妙莹目光悲戚,她面前已经是万丈悬崖,但她还不想死。 “凝姐姐,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 “你和娘娘求求情,只要能救我一命,我什么都愿意做。” 妙莹紧紧的抓着甘凝的衣袖,即便她好几根手指,已经毫无知觉。 甘凝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你做的是别的错事,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娘娘或许还会给你一条活路。” “可你要伤害的,是她的亲骨肉。没有哪个做娘的,能看着对自己儿女,存了不利心思的人活在世上。” “皇上也不会饶恕,想伤害他皇子的人。” “如果你非要见娘娘一面,就是想求娘娘饶你性命,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白绫毒酒并不会有多少痛苦,于你现在来说,反而是个解脱。” 妙莹不能接受,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想要害人的,“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她推我出去得罪人,自己在后面享受好处。说是为我后半生打算,却只想将我嫁个小官小吏,或者一贫如洗的穷书生。” “我不愿意有什么错!凭什么她就能宠冠后宫,享受荣华富贵。我就只配嫁给那些个玩意儿,像栀子那样受婆家的气,连自己的首饰都不能戴。” “你们都觉得我忘恩负义,卖主求荣。可我和秦王世子的事情,不都是你们希望的吗?” “现在你们如愿以偿,我也可以去死了,是不是?” “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我好多少?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甘凝惊讶的看着妙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儿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妙莹嘲讽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回想,自己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以前总和我说,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我从来不以为然。” “直到被关进这掖庭狱,我才知道是什么意思。老虎凳,红绣鞋,梳洗,夹棍,还有浸了盐水的皮鞭,被这些东西教过一遍,我还真变聪明了几分......” “入宫之后,你们两个对我最好,不过是为了利用我,让我我替你们冲锋陷阵!” “别说了,妙莹...你别说了......” “我们是有私心,可这中间告诫过你多少次?给过你多少机会,你哪次又真的听进去了?” 甘凝泣不成声,从妙莹把三皇子和华蓥公主带出去的时候,她就知道妙莹必死无疑。 只是她没想到,妙莹死之前还要受这么多的折磨。 早知道是这样,她一早就该多劝她别走上歪路,虽然知道她多半还是不会听的。 妙莹惨然的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好冷......” “凝姐姐,我好冷......你救救我......” “寒苏姐姐,对不起......” “容秀,你来接我了?我当时只是太害怕了,不知道会害了你......” “你原谅我好不好......” 妙莹的声音越来越小,嘴里的话也越来越杂乱,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 甘凝慌忙的探了探她的额头,刚才还在发烧,这会儿只剩下一点余温。 “妙莹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见娘娘!” “不要睡,妙莹,你不要睡!” 妙莹抓着她衣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松开。甘凝伸出手指,放在她的鼻下,已经没有了呼吸。 替妙莹把眼睛合上,甘凝终于泣不成声。唐山带着人过来的时候,无奈的摊了摊手。 得了,白忙活一场,一会儿还要去和人解释。 第278章 送一程 季寒苏坐在椅子上,等了好一阵,也没见人过来,便知里面的情况或许不太好。 心神不宁的看了眼门外,还是不见有动静传来。明明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事到如今她不能心软。 隐约之间,她好像听见妙莹见了她一声,手指一松青玉的佛珠瞬间从指尖滑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太平,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董太平拿出丝帕,擦了擦佛珠上的灰尘,才恭敬的递给季寒苏。 “娘娘指的是?” 季寒苏有些恍惚,“我好像听见......妙莹在叫我?” 董太平道,“想来是娘娘侍奉皇上,管理宫务太过疲惫,一时听差了也是有的。” “是吗?” 季寒苏喃喃道,“或许是吧......” 声音太小,董太平站在旁边不过两尺距离,也都没能听清。 担忧的往门外看了眼,正好看见急忙进来的唐山,还有他身后红着眼睛的甘凝。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后头就再没有别人。董太平心中一紧,看来妙莹的伤势太重,到底没有等到最后一面。 “娘娘,妙莹...妙莹已经去了!”甘凝带着哭腔,都说死者为大,妙莹从前再有不好,如今人走了万事皆空。 到底相识这么多年,就算是养一株草,也都养出感情了,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即便很多时候觉得她讨人嫌,看不上眼,但也有一起玩乐的时候。 都说人由债清,甘凝被消磨殆尽的怜悯,又重新生了起来。想起妙莹从前的好处,心里更是伤心。 季寒苏捏紧了手里的珠串,“我去看看她......” 董太平立刻拦在季寒苏面前,“娘娘,那种地方您不能去啊!” 唐山跪下劝道,“娘娘放心不下妙莹姑娘,奴才知道。但那里头,的确不是您能去的!” “要是您因此伤了身子,奴才等就都没有活路了!” 甘凝流着泪道,“娘娘,妙莹的样子......” “您还是不要见了,奴婢担心您承受不住......” 她一直觉得,季寒苏对妙莹的心,和她是一样的。 季寒苏道,“本宫年幼入宫,在宫中已经待了十多年,还有什么是没见过的?” “别说是掖庭的大牢,就是宫变,本宫也经历过多回了。” “让开!” 唐山咬牙道,“娘娘且慢!” “您想送妙莹姑娘最后一程,奴才来办即可。牢房里面阴冷潮湿,虫鼠遍地,您实在是不能去啊!” 季寒苏见他们都拦在前头,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唐山过来的时候,已经安排了人,将妙莹的尸体收拾干净,就是为了防备这个。 虽然是个罪人,但宸妃能亲自过来,已经能说明很多。 要是让这位娘娘,看见自己曾经贴身伺候的人,死得那样凄惨。他这个掖庭的管事,就是第一个倒霉的! 季寒苏站在院子里,两个身量粗壮的中年太监,抬着担架过来停在她身前。 妙莹的手落在外头,并未被白布盖住。上面的血痂已经擦洗干净,没有之前狰狞,但从指尖到手臂,大大小小全是伤痕,一块好肉都没有。 季寒苏颤抖的将白布掀开,妙莹脸上青青紫紫,嘴唇无一丝血色,和晋王除夕宫变那晚,受害的宫女一样。 “娘娘切勿悲伤,棺木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妥当。就让奴才替您,送妙莹最后一程吧。” 董太平扶住季寒苏的手,重新将白布盖了回去。 季寒苏点点头,“她喜欢打扮,那些衣裳都给她烧了带走,到了地下也不会没衣服穿。” “是,奴才遵命。” 甘凝扶着季寒苏离开,唐山瞧着担架上的人,可叹的摇着头。 明明跟了这么好一个主子,只要循规蹈矩,自有她的好前程。偏偏要为了那点贪念,落得这样的下场。 背主的奴才多了,可有哪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这就叫作死...... 董太平带着尸体离开,趁现在时间还早,送出宫把人下葬之后,还能赶在宫门下钥前回来。 人都走干净了,小炉子才凑到唐山跟前,小声说道,“师傅,宸妃娘娘还真是个念旧的好主,还特意过来看这么一眼。” “也不怕沾上这些不吉利的东西,染上晦气。” 他们这些人,最羡慕的就是在合欢宫伺候的。不仅衣食比别的宫里要好,还不用担心被人苛待。 即便不逢迎媚上,老老实实的当差,也能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合欢宫的人走在外头,同样都是奴才,面色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唐山道,“怎么,你羡慕啊?想攀高枝儿了,是不是?” 小炉子讨好的道,“徒弟哪儿敢啊,再说我这不是攀上您这枝了,哪里还会想别的。” 唐山斜了他一眼,“知道就好,你这点儿道行,想去这位主儿身边伺候,还差远了。” 小炉子道,“知道知道,都是师傅不嫌弃,才有我现在的好日子。等您老了,徒弟我还要给您养老送终呢!” 唐山面色好了许多,可转念又想到牢里那个环境。要是真起了疫病,即便他不常进去,可在外面也不一定安全,还是要收拾干净点才成。 到底瘟疫不会管他们是犯人还是管事,只要沾上就先要人半条命。 “去找七八个人来,将牢房都收拾一遍。还好这会儿天气不怎么热,不然里头那味道,再隔两条宫道都能闻见!” 小炉子立即摆出个苦瓜脸,“那里面腌臜成那样,七八个人哪里够啊。再说咱们这里人员吃紧,大家手里的活计也不轻。” “要不师傅您想想办法,从内府那边再借几个人来?” 唐山闪过一丝尴尬,随后恼羞成怒道,“你是师傅还是我是师傅,竟敢拿我的主意?” “让你去就去,这么多话干什么。一天做不完,不知道分两天三天吗?” “还不快去,难不成还要我送你!” “是......” 小炉子委屈的抓了抓脑袋,垂头丧气的去别的地方叫人。 收了那么多茶钱,还这么抠,也就是他这个徒弟才不嫌弃...... 第279章 贵妃 从掖庭回来之后,连着几日季寒苏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赵琚过来的时候,也没给他好脸色,只给他看自己手上被戳的针眼,然后含沙射影的讽刺了一通。 惹得赵琚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直接将册封贵妃的事情,晓谕后宫。 衣服什么的,也不是那么要紧。真让季寒苏做成了,他穿一次就得被气一次。 早上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但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酸话,季寒苏也比往常更直接的怼了回去。 主打一个她心里不痛快,其他人都别想痛快。火气冒了好些天,直到涉事的那些人,该处置的都处置妥当,那口闷气才算消了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合欢宫也安置了一间小佛堂。 她原本不信神佛,只是不想让其他人摸清她的性情,让人觉得她是仁慈的,所以才会时不时的拿着一串佛珠。 就和戴只镯子,插根发簪没有区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手上沾染的血,越来越多的缘故。每次在佛前念经的时候,总能感受到安宁。 “娘娘,事情已经都办妥了。” 董太平从门口进来,将季寒苏的思绪拉回来。 甘凝将她扶起,离开佛堂到外间坐下。 “秦王权欲熏心,蓝氏也不是什么好人。敢把主意打到华蓥姐弟两个身上,就别怪我心狠,见不得他好死。” 董太平道,“娘娘说得是,若非蓝氏贼子狼子野心,岂会有这么多人受其连累。” “奴才过去的时候,行刑的人偷偷和奴才说。判决下来的时候,上头就有人暗示他用钝刀,不让那个蓝氏贼子死得太痛快。” “还有这事儿?” “看来深恨他的,还大有人在......” 季寒苏惊讶道,她还没想到这点,只是想让人在他死前,灌上一碗不举药,羞辱他一顿。 虽然原本也没用武之地了,但不少人都相信。男子若是喝了这类的药物,下辈子会投胎成石女。 就像太监们都认为,如果不能带着他们的宝贝下葬,来生会投入畜牲道,做一个雌骡子。 甘凝道,“斩首都是便宜他了,要让奴婢来判,怎么也得是凌迟才能解气。” 季寒苏道,“钝刀行刑,也够他受的了。等到秦王和蓝氏的人被押送进京,他们一家在地下相聚,这件事也算是彻底了了。” 门外传来动静,董太平随即出言问道,“什么事情?” 水云在外头高声回道,“回禀娘娘,是内府的韩总管,带人给娘娘送贵妃的吉服了。” 甘凝笑道,“奴婢恭喜娘娘,这贵妃服制需用金线缂丝,几位手艺精湛的绣娘,辛苦两个月才能制成。” “可见皇上心里,早就有了安排。不然就这么几日的功夫,韩总管就是再有本事,也变不出来这些。” 季寒苏道,“让他进来,我也想看看,本朝的贵妃服制,和先帝周贵妃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 这边季寒苏忙着试衣裳,那边皇后就得了消息,刚喝完药还没来得及漱口,就被药味儿冲得干呕了好几下。 “娘娘您慢着些......” 芳嬷嬷轻轻拍着皇后的后背,替她顺气。等皇后感觉好些,才递上了一杯清水,替皇后解了药味儿。 “皇上想抬举她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三皇子才多大,皇上就要封宸妃为贵妃,何曾替本宫和景珩想过?” “三皇子差不多小了大皇子十岁,现在还是个奶娃娃。等三皇子长大,大皇子都儿女双全了,这会儿还不到着急的时候。” 芳嬷嬷虽然这么劝着,但她其实不止一次,对合欢宫起过心思。 只是季寒苏防备得太严,她不好下手。之后的这些事情,让她知道季寒苏的心机深沉,远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 要是贸然动手,被季寒苏抓到首尾,反而是害了皇后和大皇子。 芳嬷嬷唯恐自己打老鼠伤了玉瓶,关心之下难免顾虑重重。 此刻见皇后这样,也不敢再挑唆。唯恐皇后仓促之下,落入合欢宫的圈套,反受其害。 皇后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让她的头能没那么疼。 “话是这么说,可皇上对景昊的疼爱,是个人都看在眼里。” “景珩小时候,也没像现在这样过。每隔一段时间,就被他抱去亲自照顾。” “先帝那些皇子的下场,本宫至今还历历在目。作为母亲,本宫不能看着自己的骨肉,落得废太子一样的下场。” “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她既然已经成了贵妃,下一步就该是本宫皇后的宝座了。” “怎么会!” 清萍急忙说道,“宸妃不过是宫女出身,就算皇上替她安排了门过得去的亲戚,但这事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奴婢说句不敬的话,这皇后的位置,轮到谁也轮不到她头上。” “那么多的世家名门,谁不想让自家女儿做皇后,怎么可能同意野鸡变凤凰这种事。” 芳嬷嬷道,“清萍这话不错,娘娘您是忧心太甚。贵妃说起来尊贵,但一样只是妾室。” “皇上宠她,她现在自然得意。可等到年老色衰,皇上不喜欢了,便是贵妃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尤其是她还得罪了那么多的人,其他嫔妃也会有冤报怨,有仇报仇。” “您母仪天下,犯不着和个以色事人的狐媚子着急。” “男人总是喜欢年轻的,皇上现在励精图治,心思都在朝政上,才让她得意这么久。” “明年又该选秀,您多挑几个模样好的,定能将皇上的目光夺去。” 皇后没这么乐观,容貌是重要,但宫里的美人多了去了。丽妃和舒嫔的相貌不差,也都失宠多年。 前头进宫那么多的新人,大部分都已经没了。有两个投到她麾下的,也在这一回的风波中被赐死。 万幸没牵连到她身上...... 皇后闭目思索,良久之后才睁开眼道,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也不仅仅是后宫之争,还得请母亲入宫才行。” 第280章 商议 承恩公夫人收到宫里的消息之后,就让人在门口等着。孟叔正前脚刚跨进门槛儿,后脚就被请去了正院。 听马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之后,孟叔正才道, “我还当是多着急的事,原来是因为后宫争宠。宸妃封不封贵妃有什么区别,她现在过的,难道就不就是贵妃的日子?” “你们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妃,贵妃有什么区别,有时间在意这个,还不如把功夫用在皇上身上。” 马氏白了丈夫一眼,“我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咱俩现在就比比看,到底谁的头发更长!” 孟叔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婆娘,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马氏道,“行了,我在这儿和你说正事儿。” “娘娘虽然是皇后,但皇上是个多情的人,在宫里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总有人仗着恩宠,在太安宫里兴风作浪。娘娘之前几次想正后宫纲纪,但都碍于皇上的面子,终究没能成行。” “何珍儿那丫头进宫之后,连个水花都没溅,以后估计也是指望不上的。” “娘娘没有帮衬,在宫中举步维艰。你这个做爹的,不关心帮着自己女儿就算了,还是在旁边说风凉话。” 马氏委屈得红着眼睛,坐在那里抹眼泪,孟叔正要是不低声下气的哄她,她是不会停下来的! 孟叔正最见不得马氏这样,他们两个成婚早,马氏才嫁过来的时候,还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娇俏羞涩,活像只雪兔,稍微一逗就红着眼睛,湿漉漉,黏糊糊的看着他。 每当这时,他就会好生哄着,甜言蜜语来上几句,直到她露出笑脸。 他那时总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马氏娇羞的微笑,更让人心动的。 十几岁的马氏,一个微笑就能让他恍惚个大半日,二十多岁的马氏,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是的熟透了的蜜桃。 三十多岁马氏,也还算得上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但现在他们都什么年纪了,还来这招! 以前是爱不释手,现在是越看越别扭。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习惯了。 老夫老妻的,孙子都多大了,没必要为这些闹得家宅不宁。 他绝对不是怕她闹...... “夫人,宜宁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不心疼她!” “你这话说得,我真是有冤都无处诉。赶紧把眼泪擦了,再哭下去我这心都要疼死了。” 马氏得意的扯出一抹微笑,让孟叔正替她将眼角的泪花擦干净。 “你还好意思喊冤?有这个功夫,还是赶紧想想,娘娘到底该怎么应对。” “宸妃步步紧逼,三皇子又那样得宠。要是景珩不能成为太子,那娘娘还有孟家,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 孟叔正坐在椅子上,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直接说道, “你和娘娘要一直想着这个,念着这个,那我们孟家才是真的要完了。” “当今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容得下别人干涉立储的事情?” “皇后之子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皇上登基几年,公主的食邑加了又加,皇子们一个封王的都没有。” “这回因为秦王和鞑靼的事情,不少人都想劝皇上早立国本,以定天下万民之心,你看皇上搭理了吗?” “你们还敢想着太子的事情,怎么不干脆把全家的命都拿了去。” 马氏不高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 “堂堂大乾皇后,膝下还有两位皇子公主,却还要受嫔妃的气,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孟叔正无奈,到底女人的目光大都短浅,就只知道局限在后宫那一亩三分地上。 身为皇后,可做的事情那么多,只知道和嫔妃争宠,已经是落了下成。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皇上最在乎的是皇权稳固,他又正是青春鼎盛的时候?如何会同意立太子,来分薄自己的权柄?” “你别忘了,册封太子之后,东宫的那套班底,完全就是个小朝堂。要这么说你都还没清醒,就想想废太子是什么下场!” 马氏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心惊不已,她的确是被权势富贵迷了眼,竟然忘了这出。 之前还觉得宸妃母子,是娘娘和大皇子的大敌。现在看来,容妃和二皇子的威胁也不小。 早早被立为太子,看着是离皇位更近了,实际上是早早地被当做众矢之的。 不仅是让其他人,都有了靶子使劲儿。还方便了他们藏在暗处,将脏水一盆一盆的往太子身上泼。 要是等皇上年纪大了,疑心深重,脑子糊涂了,一不留神就会走上历朝历代废太子的老路! 马氏越想越多,明白过来之后,才发现坏处和潜藏的风险,比太子之位得来的好处还要多。 的确是得不偿失...... “得亏你提醒我,不然就真的犯下大错了。” 马氏沉沉的叹了口气,“只是娘娘在宫里......” 孟叔正道,“你入宫之后,直接和娘娘明说便是。这时候不争是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上以为,大皇子对皇位存有觊觎之心。” “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安排人在前朝扇风。向皇上进言,三皇子聪明伶俐,请皇上立三皇子为储君。” “但这也不是现在就能做的,得慢慢来,放长远。” “你让皇后把心胸放开阔些,不要和嫔妃一般见识,失了风度。” “归根结底,去哪个宫,都是皇上自己的意思。没了季宸妃,以后也还会有李宸妃,王宸妃,张宸妃什么的。” “身为妻子,要笼络住丈夫的心,就要在丈夫身上使力,而不是和其他女人争锋。” 马氏点头,“我知道了,会好好劝娘娘的。” “只盼老天能可怜可怜娘娘,让皇上早些回心转意的好。” 孟叔正没说话,回心转意怕是没那么容易。他也是男人,最明白男人的心思。 他们的身心,从来都可以分成两半,两者之间,毫不牵扯。 皇后年纪大了,失宠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要不行差踏错,坐稳皇后之位,景珩就已经赢了一半。 第281章 养生 承恩公夫人马氏入宫之后,将孟叔正的那些话,一一和皇后细说了一遍。 看着皇后愁眉不展的样子,还有眼睛里的红血丝,马氏的心也跟着疼。 若宜宁嫁的人不是皇帝,她才不会让自己闺女忍气吞声。可偏偏赵琚不仅是皇帝,还是个手段厉害,疑心深重的皇帝。 她再心疼,也只能忍着。可怜皇后将来,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忍,真不知道多久才能到头...... 椒房殿里没有外人,宜宁和承恩公夫人,相互抱住痛哭了一场。 直到时辰到了,才不舍的分开。芳嬷嬷送承恩公夫人回去,只留清萍在里头伺候。 皇后看着桌上那些盒子,里头装着的那些药材,都是她娘这段日子,费尽心思得来的,就盼着她能再生一个皇子。 只是家里人都不知道,她现在连侍寝都不能了,如何还能再有生育...... “把这些东西都收进库房,以后随便赏人即可,不用来问过本宫。” “奴婢知道了。” 清萍犹豫着问道,“娘娘为何不把您身体的事情,和夫人说呢?” “宫里的太医虽然医术高明,但经手的病人有限。倒是民间有些大夫,虽然有那么些离经叛道,但经手的病症多了,开的方子也的确有效。” “咱们在宫里不方便,不妨让夫人多费些心思。您和皇上都还年轻,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皇后闻言有些心动,但想起马氏劝她让何珍儿进宫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还有刚才也一直劝她忍气吞声,不要失了体统。他们更看重的,是她皇后的身份。还有景昊的将来。 谁在乎她过得好不好,想要的是什么! 若是家里知道,她的身体成了这个样子。只怕明年入宫的秀女里,就会有孟家的女儿进来。 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大家族不会只在一边下注,孟家也不是只有她娘家这支。 只要她还在后位上坐着,就绝对不会允许,她那些妹妹,或者侄女儿入宫! “能在太医院当差的,那都是国手。他们都没有办法,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再则那些民间大夫,一个个自称神医。其中有真才实学的少,装摇撞骗的多。打着祖传秘方的招牌,有没有用全看运气。” “大伯母当年,就是信了这些民间大夫的偏方,把自己吃成了个哑巴。没过多久,就郁郁而终。” 清萍想起从前的大夫人,既勤勉又贤淑,里外就没有不称赞她的。 很难得的是,大夫人和皇后娘娘的伯父夫妻恩爱,三年抱两,成婚十二三年,生了八个孩子。 虽然有几个没能留住,但活下来的也还有五个。 孟大老爷心疼妻子,且他们已经儿女双全,就想让大夫开副汤药,每次行房之后喝,也不会对身体有大的影响。 可是当时老夫人还在,一听见这事儿就寻死觅活,又哭又闹称自己无颜面见祖宗。 还说孟大老爷既然不愿纳妾,让妾室为孟家开枝散叶,那这个责任,就必须由大夫人这个正妻担起来。 要是敢喝药避孕,就别认他这个生母。还说她会让人盯着,两人以后也别想着偷偷喝药。 一个孝字压下来,没几个人能扛住。孟大老爷夫妻二人, 大夫人样样都称得上圆满,却饱受生育之苦。为了不再有孕,偷偷让自己的陪房去寻了一副汤药,想要一劳永逸。 没想到那个陪房竟这样不靠谱,听信了一个游方庸医的鬼话,以为那个偏方真的既能让女子绝育,又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最后一副药下去,不仅下红不止,还把自己给吃得连话都不能说。 “是奴婢孟浪了,没有想到这个。但奴婢真的是为娘娘着想,想让娘娘快点好起来。” 清萍诚恳的道,“眼前这个法子能糊弄一时,却糊弄不了一世。皇上迟早会发现,真到那时候,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皇后神情悲戚,“你说的这些,本宫又何尝不知?” “作为女人,作为妻子,却不能再侍奉夫君。即便作为皇后,又有何面目见人。” “即便皇上你在以往的情分,给本宫留些面子,但各宫嫔妃又有哪个是好惹的?” “不用想,本宫都知道,这事儿一旦被透出风声,她们会如何嘲讽。” “眼下也只能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对于其他的,容本宫好好想想。” 皇后还不知道,她真正的脉案,早已被摆在赵琚的书案上。 高程将太医说的那些,都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皇后这病得的...... 高程阴暗的想到,这是不是说,皇后和他们这些阉人一样,成了个女太监! 赵琚拿着脉案,一下一下轻轻拍在书案上, “皇后......” “罢了,这事儿不好启齿,皇后有顾虑也是应该的。把这些脉案送回去,朕只当不知道此事。” “奴才明白。”高程双手接过脉案。 “不过您虽然顾及皇后娘娘的颜面,可要是每回去椒房殿,都是这个样子......” “奴才也是担心,那些东西偶尔多用些也没什么。就怕下头的人一个疏忽,像上回在南熏殿那样......” 赵琚目光危险的看着高程,高程一个心惊,直接跪下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奴才糊涂,奴才一时不慎,说错了话,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知道错了就好。” 赵琚神色稍微缓和,“让人去椒房殿说一声,朕年纪渐涨,也该吃些清淡的了。” “以后朕过去的时候,椒房殿只用准备些清粥小菜即可,不必再费其他心思。” “朕与皇后年少夫妻,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就已经是最舒心的事情。” 他这么说,皇后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宫里的女人多,光是季寒苏那里,就占了一半。 其他嫔妃旷得久了,他应付起来,也不像从前那样得心应手。 尤其是南熏殿,他去的次数不少,但留宿的日子不多。 照容也是他多年爱宠,但年纪越大,某些方面也越发的狂野。 皇后这样也好,景珩和兰陵都这么大了,他现在也不缺孩子。偶尔过去歇一两天,正好当做养生。 第282章 培训真累 不管其他人愿意还是不愿意,季寒苏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了册封贵妃的圣旨,成了嫔妃中的第一人。 合欢宫的丝竹管弦,一直响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腿软得差点儿跌在地上,幸好边上的宫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娘娘小心。” 季寒苏站直了身子,看见这个宫女的相貌,也不由得多留意了几分。 虽然她低着头,也没打扮。但五官清秀之外,还透着一抹淡淡的魅惑。 皮肤白皙娇嫩,双手柔若无骨,根本就不像个伺候人的宫女。 季寒苏道,“叫什么名字,你看着倒是眼生。” “回贵妃娘娘,奴婢贱名云雾,是前两日内府韩总管带来,任娘娘使唤的。” 云雾低着头,目光向下,守着宫女的规矩,不敢直视季寒苏的面容。 “原来如此,我记得你们一起过来的人,还有三个宫女,两个太监?” 她成了贵妃,宫里伺候的人按规定会再多少几个。那天韩声慢带了宫女十二个,太监八个,让她挑些合眼缘的。 当时她心思都在别的地方,对这事儿也不上心,就随手指了几个,没注意他们都长什么模样。 云雾回道,“娘娘记得不错,除奴婢外另有宫女三人,一人被安排去小厨房,两人被安排在廊下伺候。” “两个小太监,都被董总管安排去了后院。学着照顾池子里的锦鲤,还有合欢宫里的禽兽。” 季寒苏坐在妆台前,甘凝才赶紧从外头进来。她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闹起了肚子,差点儿就耽误了事情。 “奴婢来晚了,还请娘娘恕罪。” 季寒苏道,“没什么,你来的正好合适,我也才刚坐到这儿。” “皇上呢,是什么时候走的?” 甘凝道,“大概一个时辰前,有太监过来传话,高程便悄悄将皇上叫醒。” “皇上说娘娘昨天累着了,让奴婢们不要打搅,让您睡够了来。” 怪不得她醒过来的时候,旁边一点儿热气都没有。 梳洗之后,云雾等人拿着东西退下。屋里的人少了大半,留下的都是伺候过季寒苏几年的可靠之人。 “什么事情这么急,让高程直接从床上拉人?”季寒苏纳闷儿道。 甘凝摇了摇头,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套,镶嵌了各色宝石金簪。 将梳好的头发,挽成花样,用红绳固定之后,将绳头藏了起来,再把这一套十二支的金簪,都插在季寒苏头上。 “奴婢不知,看这样子应该是前朝的事情,奴婢也不敢多问。” “看来也不是什么小事,难不成是边关的战事陷入焦灼,不像之前那样顺利?” 季寒苏狐疑道,“又或者是押送秦王进京的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甘凝道,“边关那边,应该不会。皇上提前做了这么多准备,又让人给月氏送了不少好处,让他们能反抗鞑靼。” “如此鞑靼也是两线作战,他们虽然悍勇,但到底人口稀少,国力不如大乾。” “又有戚将军这样的名将指挥,鞑靼人没有三头六臂,哪儿有翻盘的机会?” “倒是那个秦王,七十多岁的年纪,就是一块烂木头。还是那种,已经腐朽得差不多了的。” “恕奴婢多嘴,当初秦军大败的时候,奴婢还以为秦王会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被气死。” “没想到他还真是能忍,竟没有出事,还让人给擒住了。” “不过从秦地到京城,旅途这么远。就算碍于他皇亲的身份,稍微厚待了些。但到底能撑几天,还真不一定。” “倘若让他死在路上,倒是便宜他了。犯了这么大的罪,害死多少人,就该五马分尸,以儆效尤才对!” 季寒苏看甘凝这义愤填膺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又想到幼年时候的事情。 那些人已经被折腾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算是为他们当年的恶行赎罪。 可即便是这样,甘凝失去的那些,也终究是回不去了。仇虽然是报了,但想要彻底释然,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这些事情,自然有皇上和那些大臣去烦,与我们倒是没什么关系。” “现在要紧的,是椒房殿那边。含露在皇后那里,也待了有一段日子了,皇后当真就一点都没有起疑?” 甘凝道,“含露说,皇后对她不错,清萍待她也一直亲厚。她在皇后的衣物上动手脚,让皇后染病。” “事后皇后和芳嬷嬷她们,也都待她如常。这种事情,若是被人疑心,一定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可椒房殿和浣衣局的人,这段时间,就没有因为这个,而突然就不见了的。” “所以奴婢觉得,皇后她们是真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染上这病,是自己身体的问题,和别人无关。” 季寒苏道,“这样的话,我也能放心些。” 甘凝站在边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 “娘娘用这个法子对付她,是不是风险也太大了些。要是皇后装作不知,和皇上同床,连累到自己身上该怎么办?” 季寒苏道,“没有万一,她要是敢这么做,孟家的后位和她儿子的将来,就都到头了。” “再说你以为为什么前段时间,我和皇上都喜欢鸳鸯浴?早就防备着这个!” 能想到这招,还是因为她上辈子的邻居。三十岁出头,肤白貌美,身材姣好的大美女。 因为老公的问题,染上了妇科病。明明是男人不自爱,偏偏因为生理构造,他们携带病菌,但不会发病。 最后害得女人受苦,还因为这个逼她邻居离婚。 季寒苏叹了口气道,“都是女人,用这个法子是下作了些。可只要是算计,哪里又有不下作的?” “这招虽然阴险,但总比天花这类的好些,至少不会牵连到无辜之人。” 至于其他嫔妃,她也只能说句对不起了。她和人共享男友这么久,不也一样委屈! 第283章 难道还缺男人 勤政殿 赵琚看完手里这份,八百里加急的密折,大喜之下直接一巴掌拍在桌上,喊了一个好字。 “戚家不愧是将门,不过略施小计,就重创鞑靼主力。” “鞑靼王病重,直接惊惧而死。九皇子被他那几个哥哥联手对付,事败逃亡,连鞑靼王妃都没顾得上。” “如今鞑靼内部争权夺势得厉害,皇子们夺位也就罢了,其他宗室大王也起了心思。” “好啊,这次必得让鞑靼痛入骨髓,不敢再与我大乾为敌。” 高程笑道,“鞑靼人不过是些匹夫,一向只知道横冲直撞,根本就不懂兵法。” “戚将军是我大乾名将,收拾他们,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不过因为两国交战,和亲的队伍还留在边关。那个鞑靼九皇子,已经是丧家之犬,宁定公主这婚约......” “奴才只是觉得,公主乃是天之骄女,她的婚事应该圆满。” 高程在心里琢磨,宁定公主虽然只是皇上的侄女儿,又摊上那么个父亲。 但废太子得势的时候,她这个万千宠爱郡主,对皇上的态度也十分恭敬,没有半分轻视,是真的将皇上当作叔叔看待。 尤其是有荣国夫人和恭王在,宁定公主必定是加倍的忠心。这种联姻的好人选,可不能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赵琚道,“宁定这场姻缘是否圆满,就看那个九皇子是否聪明。” “他若是识时务,就该知道。唯有恭恭敬敬的宁定迎做王妃,向朕低头。才能保住他的性命,顺便夺回鞑靼的王位。” “皇上要帮鞑靼九皇子,夺得王位?可他那些兄弟,都将他视为大敌。他的生母,老鞑靼王的继妃,也已经死在政变之中,且母族妻族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若是扶他上位,咱们付出的力气,会不会太大了些?而且能让其他皇子联合起来,先把他踢出局,可见这个九皇子,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倒是那几个年长的皇子,不如等他们自相残杀,实力大损之后。” “再挑一个好控制的,扶持他坐上鞑靼王的位置。” 高程笑道,“这只是奴才的一点愚见,让皇上见笑了。” 赵琚道,“你也说了,这鞑靼九皇子的母族妻族,都被削得差不多了。” “朕索性就让这几家人,都一起烟消云散吧。他想要坐稳王位,就必须对大乾俯首称臣。” “至于这个傀儡能本分多久,就要看宁定的本事了。” 鞑靼九皇子的年纪,只比赵琚小几岁。从出生起就众星捧月,手里也培植了不少势力。 在老鞑靼王那些儿子之中的地位,等同于先帝时候的废太子。 这样的人性子高傲,又野心勃勃,即便向大乾低头,也不过是想占完便宜之后,再背信弃义。 高程小声的说道,“那若是这九皇子受了奔波,缠绵病榻。或者等宁定公主,给他生了个儿子之后,福气就耗尽了呢?” “要是新一任的鞑靼王,是皇上的侄孙,大乾和鞑靼之间,至少还能安稳三十年。” “皇上觉得奴才这话可对?” 赵琚会心一笑,高程伺候他的日子久了,还真和他肚子里的蛔虫没有两样。 “朕心里想的什么,你倒是清楚得很。” 高程笑道,“皇上的心思,奴才哪里知道。奴才只是觉得,若是这么做,更符合咱们大乾的利益。” “没有想到,竟然和皇上想到一块儿去了。可见奴才受您调教这么多年,还是有一些长进的。” 高程咯咯咯的笑了几声,活像是只下了蛋的母鸡,听得赵琚直皱眉。 提笔在面前的信纸上,将要吩咐的事情都一一交待妥当,然后递给了高程。 “把这几封密信封好,一封给宁定,一封给戚将军,还有一封给小五。” “宁定到底年纪尚轻,经历的事情少了些。处理女人之间的事情难不住她,政治上的眼光却不见得有多好。” “还要小五在那边多帮衬些日子,等局势稳定之后,再让小五回来。” 高程点头,“奴才遵命,这就让人八百里加急,把密信发出去。” ................ 白沙城 宁定公主打开手里的密信,看完之后直接在香炉里点燃,亲眼看着它化为灰烬,才把香炉盖子合上。 屠嬷嬷急切的问道,“公主,皇上可是允了您启程回京?” 宁定平静的道,“两国和亲乃是大事,哪有走到一半就半路折返的道理,嬷嬷为何会这么想?” “何况我也并未向皇上陈情,求皇上许我回京。” 屠嬷嬷急得脱口而出,“可是大乾已经和鞑靼打起来了,那个什么九皇子,也不知逃去了哪里。” “眼下这种情况,您不回京,留在这里又能再嫁给谁?原本就不是什么良配,现在就更不是了。” “我的好公主,您就听嬷嬷一句劝吧。这苦寒之地的风沙,不是你这样尊贵的人能受的。” “在这白沙城才不到三个月,您的头发都比以前要干燥,往常半个月养一次,现在每三天就要养一次。” “而且如今这个季节,京中还忙着放风筝,这边就已经穿上了斗篷。” “越往北气候越是严寒,积雪都能把羊给埋起来。” “您要是真嫁到那蛮荒之地去,往后的几十年,可要怎么过啊!” 屠嬷嬷越说眼泪就越往下掉,她是真的心疼。在白沙城还有房子住,嫁过去之后,就只有帐篷。 那边的人,一年才洗一次澡,吃的又全是些油腻腥膻的东西,即便是贵族的男子,身上也带着一股羊膻味。 在屠嬷嬷眼里,宁定公主的驸马,应该是容貌俊俏,腹有诗书,才德双全,出身大族的男子。 而不是这些不识礼数,粗鄙无状的蛮夷! 宁定公主道,“嬷嬷这话错了,我作为大乾公主,嫁的不是男人,而是万里江山。” “名义上是和亲远嫁的公主,实际上是留在鞑靼王廷的使节。” “身为女儿家,几个公主能有我这样的机会,可以手握重权,影响天下的局势。” “所以嬷嬷该为我高兴才对,香的也好臭的也罢,什么样的都不要紧。” “只要能将鞑靼握在手里,难道还会缺男人吗?” 第284章 是他勾引我的 “公主您这是......” 宁定把心里的话,直接说了出来,屠嬷嬷听了,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皇室娇女养面首,找情人的不在少数,但那都是因为夫以妻贵的缘故。 如今鞑靼内忧外患,被戚将军几次设计,光是战场上杀伤的鞑靼士兵,就至少有十万人。 若和亲之事继续,她们也的确是下嫁,但到底是两国之间的事情。再是傀儡,也是一国之君,能受得了这个? 屠嬷嬷倒不是为那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的鞑靼王着想。 而是担心她们身处异国他乡,公主要是做得太明目张胆,鞑靼王忍不下这口气,到时候不好收场。 毕竟这事儿真要放到台面上来说,也确实不好听。 宁定公主道,“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这种事情难道见得少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大乾需要的,是一个有赵家血脉的鞑靼王。只要做完这件事,六叔不会在意其他的小事,别人就更不会在意了。” “嬷嬷让人去军营问一句,舅舅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事情想和他商量。” 屠嬷嬷见状,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朝政上的事情,她也不懂,只能感叹一声,她的公主当真是长大了。 戚将军卸下戎装,换了一身衣服,遮掩住身上的血腥之气,才过来探望侄女儿。 宁定是他亲侄女儿,身上又担着和亲的重任。皇上安排他接管边境几十万大军,就是想让他和宁定内外照应,将鞑靼彻底捏在手心。 因为废太子的事情,他们一家不得不韬光养晦,暂避锋芒。原本以为当今皇上在位的时候,戚家都不会得到重用。 没想到皇上的心胸,竟然如此宽广,肯将边境安危,托付到他手上。 仅凭这一点,他戚家必定忠心耿耿,不负皇恩。 甥舅两个,再加上一个小五,在书房里商量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戚将军和小五两人才一同告退。 没过几日,深刻体会了一把,落了架的凤凰不如鸡的九皇子,带着仅剩的几个侍卫,在草原上仓惶逃窜。 追杀他的刺客越来越多,而且看他们这个阵势,显然是非要他的性命不可。 刚逃出来的时候,他身边还带着两百多个人。但经过这些天的追杀,只剩下不到十个。 九皇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袖口就染红了一大片。他这才知道,自己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 眼下刚把追兵甩开,在场的人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惜在连日来的奔逃中,伤药早就已经没了。 只能拿出水壶,狠狠灌自己几口凉水,稍作休息。这些都是他最后的亲信,到他要去的地方,还有一日的路程,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 正当九皇子沉思的时候,几支冷箭从后面射了过来。塔山大喝一声,直接扑在九皇子身后,当场便被其一箭穿胸。 暗红色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周围不断传来侍卫痛呼倒地,马匹受惊的声音。 “塔山!” 九皇子将他抱在怀里,看着骑马过来的追兵,咬牙道, “你放心,将来我一定会为你复仇。” 说完便将塔山放下,转身上马,冲最后三个没有中箭的侍卫喊道, “往白沙城走,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三个侍卫充满恨意的看了眼,后头那些就快追上来的人,转身上马跟在九皇子身后。 这么多兄弟的性命,不能就这么丢了。九皇子说得不错,他们得先活下来,才有机会杀回王廷,报仇雪恨。 不知是凑巧,还是这九皇子的运气太好。 就在最后三个侍卫中箭倒地,就剩他这个孤家寡人,被人当作活靶子的时候,前面竟然出现了一支大乾的人马,恰好把他救下。 九皇子终于松了口气,可以放心的晕过去。昏迷之前,似乎还看见一个身穿红衣,姿容绝世的姑娘...... 戚家和宁定这边,一切进展都十分顺利。九皇子清醒之后,知道救下他的,竟然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且这个公主未婚妻,还是个温柔贤淑的绝色美人,整颗心都扑了上去。 而京城这边,兵部尚书李博约却是愁云惨淡。 原本皇帝对他,就很是忌惮,又因为他那些贪污腐败,结党营私的事情,对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以前没动静,不过是因为他位高权重,又是几朝老臣,在朝中门生故吏,不知其数。且一直行事小心,没有落下把柄。 若是贸然收拾了他,会引起朝纲动荡,反而麻烦。 这几年他也知道皇帝心思,一大把年纪了,权欲心思也没有那么重了。于是皇帝想干什么,他都闻弦歌而知雅意,处处配合。 就为了能平稳落地,不至于晚节不保。未必他可算是大出血,秦王的事情,就是他给皇帝的诚意。 皇帝收了,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等到机会来了,还能再上演一番君臣相得的戏码。 李博约满脸悲戚,“几十年的风浪,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啊!老夫此生最看重名声,没想到竟毁在你的手里!” 李小六捏着帕子,跪在地上流泪,“祖父息怒,孙女儿也是被他勾引的!” 李博约怒道,“你给我闭嘴!” “他为什么不勾引别人,偏偏来勾引你,还不是你平日轻浮惯了,给了他机会!” “父亲息怒,莫要为这个逆女气坏了身子。儿子这就让人拿根白绫,李家不能有个被休回家的女儿。” 李三老爷说完,就要去叫人,李三太太直接将他推了回去,跪在李博约面前,给女儿求情, “父亲息怒,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小六一个人的责任。他王家能养出个勾引嫂子的儿子,又能是什么好人!” “这件事情要是闹出去,也是两家一起丢脸。要是两人一起处置了,我们也认了。” “可王家那小子,现在还在外头游荡,跟个没事人一样。他这种欢场上的老手,我们小六就是他嘴边的肥肉,被他盯上了,哪里能躲得过去!” 第285章 一根筋 李小六哭声如雷,只觉得一大家子,就只有亲娘最懂她心疼她。 她嫁进王家之后,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她爹不仅不心疼她,还想拿白绫勒死她。 可怜她所嫁非人,行差踏错一步,就要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以前觉得王涟为人上进,是个端方君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名次还排在三甲之列。 她嫁过去之后,王李两家的扶持,再加上夫婿自己也争气。日后就算比不上她祖父,至少也能做个封疆大吏。 虽然面上不如七妹妹,在宫里侍奉来得光鲜。但七妹妹是妃妾,又不是皇后。宫里比她位分高的,比她得宠的,都还大有人在。 一个昭仪的位分,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连掌管一宫的资格都没有,想要做到妃位,还不知要再等多少年。 而她嫁到王家,就是原配正妻,头上压着的公婆去了,就是王家的宗妇。在王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她一句话也是掷地有声。 只是她没有想到,新婚没多久,他们夫妻两个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公公就突发重病。大夫都还没到,人就已经没了。 王涟准备了两年,就等着不久之后的科举,想要一举夺魁。不巧遇上这事儿,只能一边守孝一边温书,等到三年之后再考。 谁知公公的孝还没出,婆婆也开始缠绵病榻。她守在床前伺候了两个月,太医也请了好几位,还是没能将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守灵的时候,全家就她哭得最惨。人人都道她有孝心,可实际上,她不过是在替自己委屈罢了。 嫁给王家这么多年,是她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可结果呢,都花在守孝上了! 守孝就守孝吧,毕竟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他们要活在这世上,就不能不照办。 只要没有孩子,自己屋子里的事情谁能知道,又不会有人到墙根儿下偷听! 可王涟在这件事上,就是个一根筋。任她如何暗示明示,两人都倒在床上了,王涟还是坚持守孝的规矩,不肯做些别的。 她在王家的日子,就是在黄连水里扑腾。 李博约觉得老三媳妇这话不错,民间浸猪笼都是男女一起。没道理他们搭进去一个女儿,王家那个罪魁祸首的儿子还能逍遥法外。 再说小六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出嫁之前那样乖巧懂事,最是循规蹈矩不过的。 嫁到他们王家才多久,就被逼成了这样。王家养出的好儿子,竟然勾引自己嫡亲的大嫂,简直是不当人子! 李博约思索着该如何善后,才能既不影响李家的名声,又保住孙女儿的性命。 本就心烦,胸口的火气也没消,又见孙女哭得越来越厉害,气得直接骂道, “你还有脸哭,我李博约聪明一世,竟然生了你这么个愚蠢的孙女儿,真是家门不幸啊!” 李三老爷见亲爹气成这样,唯恐有个好歹,自己也要步女婿的后尘,急忙给李博约舒气。 等亲爹缓过气来,李三老爷才有心思骂人,指着自己女儿的手都在颤抖,恨不得两步上去直接抡她几个耳光。 “孽障,还不快向祖父认错!” “你这个不孝女,偷人就算了,还这样大胆,和自己小叔子有了首尾不说,还被女婿当场撞见。” “从小家里就安排了西席,教你们读书明理,那些女则女训,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这事儿要是传到外头,你让我们李家如何有脸出去见人?” “你这个逆女!” 李小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祖父、父亲息怒,女儿知道错了。” “王涟他就是个木头,除了刚成婚那两个月,这六年我都是守活寡过来的。” “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还说待在府里不利于他温书,直接搬去了京郊的别院。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几个月都见不到人。” “我也不想这样,可......” “你是没见过男人吗?就因为王涟守规矩,你就水性杨花的红杏出墙!” 李三老爷气急败坏道,“出就出吧,你好歹也找个像样的!” “那个王添,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浑身上下就只有脸来能看。和王涟比起来,差得何止是十万八千里。”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早知道会有今日,你娘刚怀上的时候,就该拿碗要直接把你给打了!” 李三太太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苛责女儿有什么用,难道你非要逼死她才肯罢休?” 李三老爷闭口不言,气的将头扭到一边,省的看见这糟心玩意儿就心梗。 李三太太又看向李博约,知道这件事最后怎么解决,还要看他的态度。 她这公公虽然疼爱小六,但这种事情关系到全家女眷的声誉。朝堂上纵横捭阖,历经几代皇帝的人,就不会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女儿再怎么不懂事,也是她亲生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怎么罚都可以,就是不能伤了她的性命。 “媳妇儿知道小六不懂事,可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怎么罚她,而是将这件事解决。” “你想怎么解决?”李博约正色道。 李三太太咬了咬牙,然后说道,“这件事若是在京中传开,我们李家的名声固然是保不住,他们王家又能好到哪里?” “王涟守孝六年,原本是少年英才,现在同以往那些比肩之人相较,已经失了先机。” “只要他愿意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李家也不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上进。” “如果他不识时务,或者是贪得无厌,我们李家也不是好惹的。” 李三老爷道,“父亲,淑慧说得不错。后宅里的事情虽然严密,但那天看见的人不止王涟一个。” “保不齐就有人说漏嘴,传到外头。若是小六他们夫妻相敬如宾,外头的人听了也只当是有人恶意中伤,不会当真。” “可要是小六有个什么好歹,或者被休回家,就是做实了这件事,对两家都没有好处。” “且顶着这么个名头,王涟即便高中,又有什么颜面留在京中。以后高升,对手要是用这件事攻讦,他又该怎么应对?” “只要将这些掰开了,揉碎了和他分析一番,只要不傻就该明白,到底怎么选才是英明之举。” 李博约仔细思索过后,承认儿子媳妇说得都对。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就是让王涟把事情认下。 不过这种为父母守孝,一点儿折扣都不打的人,怕是没那么容易被说服。 “老三,这件事你尽快去办。先让王添跪下认错,你再好好劝上一劝,晓明厉害。” “要还是不行,就让他家里长辈去劝,一定要让他同意,把小六好好接回去。” 李三老爷道,“儿子明白,王涟和他二叔感情很好,他二叔没有儿子,又看不上王添这样的。就想着将来王涟有了儿子,过继一个当亲孙子养。” “儿子这就备一份儿厚礼上门,只要他同意帮忙,事成之后小六也会帮他达成所愿。” “父亲,你怎么能......” 李小六显然不怎么乐意,她现在别说是儿子了,就连个女儿都没有。 王二叔又不想要庶出的孩子,夫妻两个就只盯着她的肚子不放。她辛苦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能认别人呢! 第286章 和离 见女儿不懂事,李三老爷骂道,“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不想把孩子送出去,当时怎么就不知道检点?” “闹出祸事又要家里替你解决,你要是有本事,就别让我们为你操心!” 李小六又是羞又是委屈,她也没想到会那么巧,刚好被王涟撞上。 既然说是在庄子里用心读书,没事儿还回来做什么,害得家里为她的事情愁成这样。 还有那个王添,平时嘴跟抹了蜜一样,事情一出就全往她身上推。 要不是公婆早死,王涟不管庶务,家里的事情都是她在管,关键地方都是她安插的人。 她现在一定被关在王家,连房门都出不了,更别说回娘家求救。 夫家已经被她得罪透了,要是娘家再不管她,她就真的没了活路。 “女儿知道了,我给还不行吗,他要几个孩子我都给。” 等她过了这关,看她怎么收拾王涟王添这两兄弟。犯错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可所有责任都落到了她身上。 她被打被骂不算,还有可能性命不保,或者被送去家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王添却还能在外头拈花惹草,难道就凭他多长了条腿? 李博约瞪了孙女儿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安分。要不是为了李家的名声,他一定先拿鞭子,抽她三十下再说。 冤孽啊,他费尽心思才给她挑了个样样都好的夫家,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这样。这哪里是在结两姓之好,分明是在结仇。 为今之计,只能让王涟忍了这口气,左右他也不会亏待他就是了。 “老三媳妇儿,这些天你先称病。就说小六回来,是为了给你侍疾。” “媳妇儿知道。” 商量妥当之后,李三老爷急忙出门办事,三太太带着女儿回去。 关上房门之后,李三太太又是劈头盖脸一通责骂。说得李小六头都抬不起来,自己嗓子都沙哑了才终于停下。 儿女都是债,只是和别人家比起来,她上辈子这债,欠得有些多了...... 之后的几天,李三老爷,王添,王家长辈轮番上阵,只为劝说王涟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为了两家的名声,还有那些实实在在的好处,不要再抓着这件事不放。 只是王涟郎心如铁,咬紧牙关不肯松口。有这样一件事横在中间,他和李小六的夫妻是做不成了。 念及两家的颜面,还有以往的情分,王莲同意不休李小六,但和离却是必须的。 否则有这么一个,和他弟弟纠缠不清的妻子,以后有了孩子,他都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要不是他娘临终之前,拉着他的手,话都说不清了,也要坚持着让他答应,好好照顾王添这个弟弟。 他恨不得直接将这个糟心弟弟,送到南边去垦荒。好让王添长长记性,不是什么女人,都是他能碰的! 李三老爷充满信心的来,垂头丧气的回,来来回回忙活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没能让王涟松口。 和离虽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但细数起来,每年也有那么几家。若是没有这些事情在,只是夫妻两个感情不和,他也就同意了。 可现在外头已经起了风声,京中关于他们两家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 王涟在这个时候和他女儿和离,就是坐实了传言为真。 只要两人和离书一签,李三老爷都能想到,外人会怎么传他们李家的闲话! “听说了吗?李尚书的孙女出嫁后不守妇道,在公婆守孝期间耐不住寂寞,在丈夫眼皮子底下和小叔子偷情。” “这谁不知道啊!我还听说这六姑娘,生性风流,不拘一格。” “之所以勾引小叔,也是因为王大公子为人端方,谨守本分,她霸王硬上弓没成的缘故!” “嘶~”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可没见过这种阵仗! ........... 李三老爷想到这里,只觉得头脑发昏,一阵天旋地转,两只眼睛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纱布,看什么都雾蒙蒙的。 “三爷,您没事吧!”小厮将李三老爷扶住,紧张的问了一句。 见李三老爷没有反应,直接伸出大拇指狠掐李三老爷的人中。 突如其来的剧痛,将李三老爷唤醒。一把将小厮的手推开,扶着墙壁站稳了。 “三老爷您怎么样了,奴才这就让人去叫大夫!” “不用了。”他这毛病,大夫来了不仅帮不了他,还容易让他病上加病。 李三老爷深呼吸了几次,终于觉得脑袋清醒了些,不像刚才,嗡嗡嗡得厉害。 既然王涟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怪不得他了。小六虽然有错,但也是为功夫服过丧的。 赶在这个时候,逼他们同意和离,王涟这是想要他女儿的命! 一个毛头小子,以为读了几本书,会写几篇文章,就自以为是青年才俊了不得了...... 他要让王涟知道,他们李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能威胁得了的! 第287章 不同意 李三太太病了一个多月,李小六就在娘家住了一个多月。王涟这个女婿既没有上门探望,也没有派人将她接回去,显然是别有内情。 王二叔看着自己这个侄子,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心疼他明明是个端方君子,却被大哥安排娶了这么个妻子,受了奇耻大辱。 恼怒却是因为王涟太过端方,他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这大侄子还是菜锅里的鹅卵石,油盐不进! 这段婚姻继续下去,王李两家就还是姻亲,有这一份儿亏欠在,他往后科考做官,还怕李家不尽心? 可和离书一签,两家就是结了死仇。李家的名声固然是毁了,他王家又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李博约是什么人,是历经四朝,官至尚书,皇帝想动他也得斟酌一二,以免动荡朝纲! 王二叔推心置腹的道,“你可知道,李家的女眷不止是他们族里那些未嫁女,还有娶进来的媳妇儿,和嫁出去的女儿。” “她们的娘家、夫家,也都是大族。其中不少家族,都是累世公卿,皇亲国戚也不知道有多少,如老树盘根错节。” “别的不说,李氏的妹妹入宫后颇有几分恩宠,如今已经昭仪。有消息说,皇上已经准备晋她为嫔。” “和离的事情一传出去,这些女人和她们背后的势力,都要颜面无光。” “李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你执意如此,真的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王涟一身正气的道,“身正不怕影斜,脚正不怕鞋歪。李家养出这样的女儿,还想要粉饰太平。” “李家女儿是封嫔也好,为妃也罢,一个后宫妇人,难道还能把手伸到后头?” “若她真敢如此,当皇后和其他嫔妃是死的不成,自有人替我王家说话。” “我王涟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是八尺男儿。岂能因为畏惧小人报复,就畏畏缩缩,认下这顶绿帽。”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们有什么招数,就只管使出来。我王涟要是说一个怕字,就不配为人!” 王二叔叹息道,“就算你说得有理,也承担得起李家的报复,可王家其他人呢。” “不说别的,就说你的亲弟弟王添,李氏固然有错,王添就没有错吗?你就没有错吗?” “二叔,此事侄儿有何过错?难道李氏红杏出墙,王添勾引大嫂,是我教唆的不成!” 王涟深感冤枉,他对王添的照顾,就算爹娘活过来,也说不出他的不对来。 还有李氏,两人成婚之后,他从小侍奉到大的婢女。 只要略微有些平头正脸的,就都被她打发了出去,他也没说个不字。 六七年来,府中唯有李氏一人。守孝的事情,乃是世间正理,他是冷落了李氏,但他也没有和其他人热情! 王二叔道,“身为长兄,却不能约束幼弟。我提醒你多少次了,你管束他的时候,哪次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若非你一味地宠溺纵容,王添会这样大胆?你有孝心是好事,可放着李氏一个年轻媳妇在家里,自己跑到京郊的庄子上温书,几个月才回去一回。” “你但凡对她温和些,平时多说两句好听的,她还能做出这些事情?” “二叔知道你受了委屈,可这世上委屈的人多了去了。你就听二叔一句劝,为了王家,为了你的前程,暂且忍一忍。” “等过上几年,事情平息了,王家避开这一劫,再悄悄让李氏病逝。即便事后李家发现什么,也只会捏着鼻子认了。” 王涟犹豫了一番,脸上闪过挣扎,最后终于有了决定。 “我知二叔是为侄儿着想,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恕侄儿不能同意......” “你同意了,好,好,好,不愧是我王家子弟......” 王二叔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脸上的笑容还没绽开,就听到他下面半句。 那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像戏台上的丑角一样,滑稽得不像样。 “你说什么?你不同意!” 王二叔一声咆哮,恨不得直接两个嘴巴子,把这个读书读傻了的驴脾气侄子给扇醒。 王涟道,“李氏做出这样的事情,便是主动将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断绝,自绝于王家。” “若只是个人之辱,忍也就忍了,可父亲去了,侄儿如今是王氏族长,李氏是我王氏宗妇!” “宗妇如此作为,王家要是还一步退,步步退,外头那些人,还会有谁把王家当回事。” “大家族不怕遇上磨难,怕的是畏威而不畏德,轻易便向人低头。” “今日这头一低,其他人都会知道,原来平日里声名赫赫的王家,也不过如此。会立刻如恶狼扑食一般,蜂拥而上,到时候王家才是真的完了!” “二叔以为真到了那一步,李家是会念在我们今日的屈服,替王家张目,替侄儿安排好前程。” “还是会先下手为强,赶在别人之前,从我王氏一族身上,啃下最大的那块儿肥肉?” 王二叔的气势弱了些,觉得王涟说得有那么点儿道理。 但转念一想,他王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虽然大哥没了,但在官场上,也还有几个拿的出手的人物。 王涟这番夸大其词,不过是为了说服他,故意在这里危言耸听罢了,他可不会上当。 不过话都说到这步,也明白这倒霉侄子是铁了心要和离,他到底不是王涟生父,不能强压着他点头答应。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王家离那一步还远着呢。” 王二叔叹息道,“罢了,罢了。你如今是族长,主意大了,我是管不住你了。” “和离也好,休妻也罢,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王涟道,“侄儿多谢二叔成全,二叔放心,我定不会让此事牵连到王家其他人。” 王二叔摇着脑袋回去,他是真不看好王涟,年轻人就是这样,沉不住气。 要说委屈,那些个公主郡主县主的丈夫,不比他委屈。可谁让他们高娶,走夫凭妻贵这条路? 李家虽然比不得皇室,但他们王家和李家比起来,差得远了去了。 不撞南墙不回头,非不听劝。他就在家里等着,等这个傻侄子哭着来找他! 第288章 五花八门的刺杀 王二叔的希望还是落空了,李家的报复来的快且精准,疾风骤雨一样打击到王涟头上。 先是早上喝的粥,被伺候的小厮不小心打翻后,被烫伤的地方发黑,大夫诊断之后,说是鹤顶红。 然后是铺好的床榻上,突然出现了毒蝎子,在书房的时候,又游进来好几条毒蛇。 且还不是一般的毒蛇,而是过山峰。 (就是眼镜王蛇,排毒量大,能长到五米长。被激怒的时候,能竖起一半的身体,如果是最大的体型,能有姚明高。) 要不是书童发现得及时,护着他从窗户跳出去,这会儿李氏就该在灵堂上为他守灵。 经了这么几次谋杀,王涟觉得这院子怎么也不能再待,于是让人收拾了马车,准备回他读书的庄子上避难。 但就是这么一段路,李家也没让他安宁。先是马受了惊,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他跳车的时候摔伤了腿。 幸运的是只是些擦伤,没伤到骨头。在附近的医馆稍微处理了一下,结果前脚刚出门,后脚头顶就落下个花盆。 好在医馆的人反应灵敏,及时将他推开。不然真要是被这么大个花盆,径直砸在头上,他即便能保住性命,下半辈子也得在床上度过。 王涟一阵后怕,好不容易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刚松了一口气,晚上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屋里有动静。 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感觉什么东西反光,照得他眼睛难受。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黑衣人举着大刀,眼看就要给他来个一刀两断。 王涟慌乱之下,将旁边的屏风推向刺客,一边高声呼救,一边仓惶逃窜。 好在这间屋子不小,布置的精致雅趣,有许多摆设可以砸过去。替王涟争取了那么点时间和空间,救了他这条命。 在京中的时候,李家还不能做得太过分。出了京城,立刻就百无禁忌直接杀人。 王涟又恨又怕,他真是没有想到,李博约这样的人物,为了李家的名声,竟然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小厮劝道,“大爷,要不咱们还是报官吧。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李家这些手段,分明是奔着要您的命来的。报官之后,有衙门的人保护,李家再想对您下手,怎么也要顾及着些。” 这些天不仅王涟被弄得如同惊弓之鸟,他也是如此。那些刺杀虽然不是冲着他来的,但谁让他是王涟贴身伺候的人。 再这么下去,要么他护主而亡,要么主子没了,他被王家追究过失,比死还让人难受。 王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一旦报官,所有事情就都瞒不住了。涉及兵部尚书,哪个衙门敢接这个官司? 而王家那些做官的族人,只会要他向李家低头。已经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就是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绝不让李氏得意! “知道是李家做的又如何,我们手里没有证据,而除了刺客和下毒的事情,其他那些在外人看来,都只会以为是我运气太差的缘故。” “李博约位高权重,仅凭这些不仅威胁不到他,反而会被他倒打一耙。” 小厮忧心道,“那大爷就这么算了吗?前面那些没能成功,李家之后行事必定更加周全。” “他们可以重复无数次,大爷您却只有一条性命。一旦有什么好歹,您膝下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该如何面见祖宗?” “不如就听叔爷的,先暂时低头将太太接回来,好歹解了眼下的困境。” “至于别的,以后再徐徐图之即可。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您这也是为了王家着想。” 王涟怒道,“你是我的奴才,还是李氏的奴才,处处替他们说话!” “我王涟岂是那种贪生怕死,曲意逢迎的小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就在王家坐着,他们有本事就直接闯进来拿我。” “我倒要看看,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是不是真的能要了我的命去!” ............. 王二叔收到消息,急忙赶来的时候,王涟正躺在床上,让人服侍着喂药。 屋里除了近身伺候的人之外,还有三个年轻俊秀的男子,其中两个腰配白玉,头戴金冠,衣着不凡,俨然是世家子弟。 另一个缊袍敝衣,目光清正,看着是个贫寒学子。 能一起来探望,和他这个侄儿的关系,想必也十分亲厚。 王二叔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这三人便识趣的告辞。其中一个身着锦衣华服,年纪最长的男子道, “涟师弟你好好休息,自古邪不压正,天底下总有公理。若他们还是与你过不去,为兄家里却是不缺悍足拱卫。” “你只管住到我那里,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到王府来杀人!” 说这话的,正是纪王的第五子,他们几个和王涟拜在同一个大儒名下,是正经的师兄弟。 这次皇帝万寿,纪王和王妃带着世子和他这个小儿子,来京中祝贺。 不想却出了秦王这事儿,所有入京的藩王及其家眷,都受之连累。 在秦地之乱和边关之危尘埃落定前,被约束在京中,不得离京返回封地。 如今老秦王死在入京的路上,蓝氏一族已经伏诛,午门外杀人的地方,鲜血连着一个月都没干过。 京中如此,秦地就更是如此。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宦,只要和这事儿有关的,都遭到了灭顶之灾。 别的藩王跟龟孙子一样,窝在京中的府邸不敢有丝毫动静。 皇帝削藩之意已经明朗,他们人被困在京城,便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憋着。 唯恐一时不慎,就步了秦王的后尘。 而在这些人中,纪王一家却是鹤立鸡群。他们夫妻两个看得分明,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识时务得很。 削藩就削藩,留在京城是不如封地自在,但十个封地加起来,也没有京中繁华。 他们想回京养老,已经很久了!一家人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也是因为如此,赵轩才能过来帮衬王涟,因着纪王夫妻识时务,皇帝对他们家好着呢! 第289章 好困 不过赵轩敢邀,王涟却不敢答应。京中风云变幻莫测,实在是无常。 昨日还是钟鸣鼎食之家,今日就巢破家倾,成为阶下之囚身首异处的大有人在。 午门外的血腥之气还没消散,菜市口杀人的次数,也比往常要频繁得多。 眼下看着纪王爷审时度势,坚定的站在皇上这边,听从朝廷的安排。 但削藩不是小事,关系到所有宗室。藩王在封地,就是土皇帝,只要大乾还在,子子孙孙都能永享富贵。 而削藩之后,不仅在封地的权力大大削弱,每年的供奉也会减少许多。 若没有大的功绩,爵位每承袭一代,便会往下降上一等。 数代之后,再无爵位可以承袭,成为远支闲散宗室。 要是没有官位,男子年满二十之后,每个月能有二两银子的俸禄,以及相应的?米。折合下来,一年也就五十多两。 五十两银子对普通百姓而言,已经够一大家子吃饱穿暖,几年的花销。 但对这些天潢贵胄来说,还比他们在自家后院,一次泛舟游湖的费用。 所以秦王犯上作乱,部分宗室给他行了不少方便,固然是大逆不道。 但在其他人眼里,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推己及人,若是他们自己的利益,受到这样大的威胁,大概也会做出秦王一样的选择。 因而虽然其他宗室,背地里都大骂纪王没种,奴颜婢膝,不配为赵氏子孙。 但朝堂上这些文武大臣,对纪王夫妇的识时务,连一半的信任都不到。 纪王一家人做得再好,也管不住其他人怀疑,他们是在用示敌以弱的招数,等朝廷麻痹大意之后,再出其不意来个一击即中。 纪王夫妇还有世子,对此也心知肚明,这是里外都不是人了。 虽然不舒服,但他们夫妻,从来就不是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 其他人信不信不打紧,只要皇上信了就行。正好赵轩这个小儿子,所有智慧都被用在音律上,别的地方都蠢萌得不像样。 正好放出来到处走动,让其他人安心。 赵轩不知道这些,还以纪王夫妇终于知道每日三省吾身的道理,发现以往对他的管束太严,而心生愧疚。 所以现在良心发现,终于舍得对他好点儿。 拜访了京中好些个大家之后,忽然惊闻他的好师弟王涟出了事。赵轩立刻叫了另外两个,关系亲密的同门师兄弟,一起上门探望。 原本以为是个意外,但谁家意外能像王涟这样倒霉。仔细打听之下,果然是另有隐情。 师兄弟几个想帮王涟从中说和,但王涟就是认了死理,就是不肯。 赵轩为此也很无奈,到要让他看着师弟去死,他也没这么狠心。只能私底下让侍卫多跟着些,别一不留神真被人所害。 王涟感激的道,“师兄客气了,若真到不能解决的时候,我一定会和你开这个口,不会自寻死路。” “那我们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失血过多不是小事。” .............. 合欢宫 董太平把李家的新鲜事儿,绘声绘色的和季寒苏说了一遍,逗得屋里的人都忍俊不禁。 “都说李尚书狡诈如狐,没想到对自己的孙女,能维护到这个地步。” 甘凝叹道,这和传言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可知李尚书在朝堂上虽然狠辣,但其实对自家人心软着呢。要是换个迂腐古板的,早就一碗药送李氏去了。” 董太平道,“是这世间对女子的苛求甚多,便是亲生父母,也有视女儿名节,重于她们性命的。” “李氏的父亲为了女儿,还有家里的名声,几次三番对女婿下毒手。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李尚书明知此事,还有意纵容。” “可见不管世道如何,疼爱儿女的人,终究是狠不下心肠。” 甘凝道,“谁说不是呢,奴婢还听说,二十多年前,李尚书身患重疾,看过的大夫都说他将不久于人世。” “李家将寿材都准备好了,放在偏房里摆着,算是冲喜。全家哭的跟什么似的,就等着李尚书落气。” “谁知这时李三太太,突然被整出喜脉。更巧的是从那之后,李尚书的身体就逐渐好转。等到李氏出生之后,李尚书的身体也已经大好。” “不仅如此,之后在官场上也顺风顺水,几次逢凶化吉。” “所以李尚书一直觉得,这个孙女是先童转世,天生就是来旺他的。就连几个孙子,都比不上李氏受宠。” “且李氏从小到大,还都是李尚书夫妇亲自教养。直到李氏上了十岁,李尚书夫人没了,才被送回李三太太身边。” 季寒苏惊奇道,“还有这事?” 她之前真没听人说过,这也太玄幻了些。病得都快断气了,听见儿媳妇儿怀上了,病情就立刻有了起色。等到孩子出生,身体就都好全了? 这是什么原理...... 不过穿越时空都能发生,别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么奇怪。 “不是说李昭仪在兄弟姐妹中,是最得长辈宠爱的那个,怎么现在变成李小六了?” 第290章 棉籽油 李昭仪从选秀的时候起,给宫中众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天真娇憨,被家里溺爱。有什么说什么的千金小姐。 从那时起,宫女太监们都在传,李玉儿有多受李尚书的疼爱。把最得心意的孙女送进宫,李尚书对皇上可谓是赤胆忠心。 这话嫔妃们刚听见的时候,还不以为然。李玉儿得宠又如何,她们谁又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对皇上不是忠心耿耿? 不过时间一长,大家听得多了,潜移默化的也不知从何时起,大家都认可了这件事。 似乎是从李玉儿被赵琚宠爱,封了昭仪每个月都会召见几次时起。 季寒苏道,“李昭仪为了娘家,也是用心良苦。入宫这么久,都是别人被她的天真无邪,给堵得说不出话。” “她胆大心细的,这两年多也没吃什么亏。眼下被自家姐妹连累,该其他嫔妃高兴了。” “看来她这次晋封嫔位,能不能成还是未知之数。” 都是伺候皇帝的人,凭什么有的人能得到赵琚的青睐,得宠晋封,荣耀己身,恩泽母家。 有的人就无宠无爱,在后宫默默无闻。出门散步的时候,除了宫女太监,见一个就得磕一个。 待遇相差太大,怨不得后宫纷争不断,实在是心里不平衡。 而高位嫔妃也是如此,不会希望往日向她们行礼的人,和她们平起平坐,甚至踩到她们头上。 甘凝道,“娘娘起觉得,其他人会借李氏的事情,让皇上对李昭仪生出芥蒂,阻了她的晋封?” “也是,皇上虽然说了这话,但还没有正式册封,算不得名正言顺的嫔位娘娘。” 董太平道,“李昭仪是皇后那边儿的人,她的位分被压着,对娘娘而言,也算是件好事。” “咱们要不要在里头多添些油盐,给李昭仪找点事情做。老人们不是总说吃亏是福吗,那就让李昭仪自求多福吧。” 季寒苏看向董太平,似笑非笑的问道,“李昭仪是哪里得罪你了,每回提到她,都没什么好话?” 董太平心肝儿一抖,脸上挂着一抹讨好的微笑,躬身回道, “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她那故作天真,在皇上面前做作的样子,就格外的看不惯。” “凡是敢和娘娘争宠的人,就都是奴才的敌人。” 他没进宫之前亲娘没了,不到一年父亲就娶了个继母,还带着一个小他两岁的妹妹进门。 刚开始还好,继母对他十分和善,妹妹也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像个瓷娃娃一样惹人疼爱。 他以为真像父亲说的那样,娶继母进门是为了照顾他,他们以后会是幸福的一家。 直到继母有了身孕,看他的眼神就变了,态度也微妙起来。 找借口找茬,在父亲面前挑唆,让他受罚还觉得不够。还在外人面前,诋毁污蔑他天生顽劣,不服管教。 甚至诬陷他要害她腹中的孩子,而给她作证的,就是一直天真乖巧,跟在他身后受他照顾的继妹。 虽然他父亲,继母,继妹,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李昭仪和那对母女,也毫不相干。 但李昭仪撒娇卖乖的样子,和他那个继妹当年,实在是相似。 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入宫之前的那段岁月。 横竖李昭仪也不是他们合欢宫的人,选择去椒房殿奉承皇后,就是和他们对立。 甘凝觉得董太平是被个人的好恶迷了眼,李昭仪这事儿不该她们动手。 若是后宫之争,皇上知道了只会一笑而过。但事关前朝重臣,以娘娘如今的身份地位,要少沾染。 便是顺水推舟,也不能让人抓住尾巴,以免让皇上疑心。 “其实昭仪还是玉嫔,真计较起来,对咱们并没有多大差别。皇上对李昭仪就像养只小猫小狗,对娘娘您才是真的没话说。” “位分,恩宠,还有子嗣,她样样都不如您。虽然和皇后来往密切,但看起来也不像是真的投靠。” “再说以李昭仪的出身,皇后对她的忌惮,不见得就比对咱们合欢宫,还有南熏殿的要少。” “奴婢觉得,只要李昭仪没有皇子,就不会威胁到您。皇上春秋鼎盛,李尚书这样的人,是不会这么早就开始押注的。” 季寒苏笑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管理后宫还要宽严相济,张弛有度。” “前些天宫里风声鹤唳,那些个宫女太监,心里不知道有多压抑。” “这几天就别管太多,让他们松快两日。我也好想知道,最后伸手的都有哪些人。” 董太平笑道,“别人不知道,但安妃应该是会的。” 几日前皇上在李昭仪那里留宿,安妃的老毛病又犯了,让人去凝华宫请赵琚。 谁知李昭仪见状,竟然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跟着赵琚一起去了南熏殿。怕有人去通风报信,还特意让人把南熏殿的两个人盯住。” 等到了南熏殿,赵琚和李昭仪前后脚进去。谁知说是病了的安妃,穿着一身西域舞姬的衣裳,露着肚子就从屏风后头跳着舞出来。 原本安妃转着圈儿,准备倒在赵琚身上。没想到关键时候,李昭仪突然上前两步,横在两人中间。 安妃羞涩的抬眼,准备给皇帝一个妩媚的微笑。 谁知竟发现自己面前的是李昭仪,还一脸好奇的看着她。赵琚则尴尬的站在一旁,眼神偏向了别处。 安妃又惊又气,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个黄毛丫头摆了一道。还是当着皇帝的面,丢了这么大的人。 那天晚上三人说了什么,其他人并不知晓。不过即便没能亲眼看见,也能猜得到个大概。 安妃一定是吃了大亏,不然南熏殿的瓷器,也不能在两天的时间,就碎了四五十件。 多出来的这些花费,还全都是南熏殿自己补上的。 后宫要求节俭,这些东西不到时间,内府是一定不会送新的过去。 也就于家家大业大,安妃手里不缺银子。要不然换了别的嫔妃,喝水都只能用碗装。 三人没说几句,就到午膳的时候。合欢宫的一日三餐,都由小厨房来做,不从御膳房送来。 季寒苏从来不管什么食不过三的规矩,也不像赵琚那样。 一大桌子菜,喜欢的不喜欢的都摆在上面,每样至少都得吃一口,以免被人看出喜好,在饭菜上动手脚。 所以不怪他在勤政殿吃饭的时候少,只要不太忙碌,更多是去嫔妃宫里用膳。 实在是不想吃饭如受刑,夹口菜都要受到约束。 “娘娘昨天说这炙烤羊排做得入味儿,以后都让徐厨娘来做。今日奴婢特意让她又做了一些,您尝尝味道合不合适。” 甘凝夹起一块羊排,放到季寒苏碗里,然后又给极好剥虾。 季寒苏吃了两口,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样,晚上皇上过来,让徐厨娘再做一盘。” “奴婢知道。” 甘凝继续说道,“御膳房今日还送了一块上等的黄牛肉来,说是皇庄上的牛不小心摔瘸了。” “等晚膳的时候,让小厨房裹上粉,用香芹炒了,娘娘觉得如何?” 季寒苏随口道,“就这么来吧,记得用棉籽油,皇上就喜欢那个味道。” 第291章 一点点代价 “娘娘放心,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甘凝笑着回道。 大乾能产棉花的地方不多,且质量不高,还容易遭虫害。 棉农辛苦一年,若是老天爷不赏饭,生长的时候雨水不足,收获的时候雨水又太多,往往会血本无归。 市面上的棉花,几乎都是从西域运来。因而棉花的价格,比之寻常丝绸,也低不到哪里去。 而棉籽油更是少见,一直是作为贡品,宫里也没有多少。 这种油的味道特别,颜色比菜籽油浅,比花生油深。喜欢吃的人觉得香,不喜欢吃这个的,就会觉得是一股怪味儿。 先帝年纪渐长之后,就多了便秘的毛病。而棉籽油在润肠通便这块儿有奇效,所以常被送到御前。 赵琚对棉籽油的感受一般,更喜欢用荤油,嫔妃们大多也吃不惯这个味儿。 所以每年进贡的这些棉籽油,都用来制成了胰子,和治疗恶疮、疥癣的膏药。 直到季寒苏生产之后,身体亏空太大,五年内不适合有孕。 赵琚便让太医院,特意给她配了副汤药,说是对身体没有害处...... 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要喝药,那药的味道还苦得不像样。 说是对身体无害,但是药三分毒。 喝过一段时间之后,季寒苏觉得,自己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比生孩子之前要难受不少。 “皇帝多在乎她啊,明明不能生了,还隔三差五的来合欢宫。” “为了她的身体,连皇嗣的事都不上心。” “身为嫔妃,为皇室开枝散叶既是本分,也是福气。怎么能因为伤身,就不尽嫔妃的职责?” “皇上还由着她,其他人渴望而不可得的福气,她却毫不在意。” ........... 这样的闲话,季寒苏不知道听了多少。 越想她就越是生气,凭什么舒服的是赵琚,受苦的就要是她? 这些苦药明明是折磨,在别人眼里,却是她盛宠不衰的证据。 正好她管理宫务,发现内府存放贡品的库房里,还有这种好东西。 怪不得先帝身体一直不错,前头几位皇子公主出生的间隔也不长。 寿光公主出生之后,先帝还不到四十,年纪并不算老。 但除了两位嫔妃有过身孕,其他嫔妃都没能怀上。 且这两位嫔妃的孩子,从诊出喜脉之后,就没安稳过。不到四个月,就小产了,之后就再也没见有人怀上。 季寒苏原本以为是后宫倾轧,有人见不得旁人得宠生子的缘故。直到看到库房里的东西,才知道这里头的关窍。 然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就一直盘旋在季寒苏心头。那些天她睡不安稳,食不知味。 其他人只当她是介意那些新人,赵琚也以为是她终于上了心,知道嫉妒了,为此心情大好。 谁都没想到季寒苏心里,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犹豫了几日之后,最终还是给小厨房的食用油,换了家供应商。 不都说赵琚最爱的是她吗,那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付出一点儿代价,想必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最主要的是,这东西的作用,整个大乾估计也只有她才知道。太医院那些人医术再高明,也不懂化学不是。 用了这个东西,赵琚不会有丝毫不适。就算有人诊脉的功夫神乎其神,发觉出异常。 考虑到皇帝的颜面,还有自己的身家性命,再是个愣头青,也不敢说出去半个字。 何况能到御前诊脉的,怎么会是蠢货。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害处没有,好处多多。 怎么算怎么划算,简直是一本万利! 儿子多了就不值钱了,她这也是为赵琚考虑,免得他走上老皇帝的老路,死了都不能瞑目。 这两年下来,安妃为了再生个儿子,每回赵琚过去,少不得用些大补之物。 李昭仪为了能早点怀上,自从侍寝过后,坐胎药就没有停过。凡是擅长妇科千金一道的太医,都被请去凝华宫开过方子。 还有丽妃,因为生产的损伤太大,已经不适合怀孕。 但随着景瑞长大,生怕有一日赵琚会知道真相,为了以防万一,又重新鼓起劲儿的争宠。 三天两头就让太医给她诊脉,调养的方子都有一抽屉,还让人去找个宫外的偏方。 就盼着哪日能再生个孩子,真到了东窗事发的时候,赵琚也不至于下手太狠。 舒嫔等人就更是如此,没有孩子就没有指望。 在后宫的日子难熬不说,万一赵琚走在她们前头,一大把年纪还要被安排殉葬。 不争就只能等死,不是人人都和秦美人一样。从来不往赵琚身边凑,一心就跟在安妃身后,过自己的日子。 还总觉得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多半没有皇帝命长。 每天就只想着混吃等死,皇帝在她眼里,还比不上一碗火腿乌鸡汤。 ............. 赵琚晚上过来的时候,一大桌菜刚被人抬上来。季寒苏拉着他坐下,然后盛了一碗山药羊肉汤给他。 “白沙城进贡的山羊,在皇庄养了几日才送进来,皇上尝尝味道如何,是不是比京郊养的那些要好?” 赵琚尝了一块,满意的点点头,“比皇庄那些更鲜一些,草原上养出来的牲畜,的确更有味道。” “朕记得宁定以前,喜欢吃山药,却不喜欢羊肉。也不知道她嫁过去,能不能习惯那边的饮食。” 鞑靼九皇子性命垂危之时,正巧被宁定公主所救。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九皇子为了和宁定公主成婚,夺回鞑靼王位,不仅将这次交战的责任,都推到他那些兄弟身上,把自己形容成一朵绝世大白莲。 还发誓夺回皇位之后,只有宁定公主一个大妃,再无外姓之子。 等他百年之后,下一任鞑靼王,只会是他和宁定公主的儿子。鞑靼世代皆为大乾臣属,与大乾永修旧好。 折子送进宫之后,赵琚批了意见,盖好大印之后,又派了一队人马赶赴边境。 戚家打仗是一把好手,收拾鞑靼那些手下败将,将九皇子推上皇位容易。 但要在鞑靼内部掺沙子,让咸鱼翻身,成为新王的九皇子兑现诺言,却超出了戚家人的能力范围。 再则此一时彼一时,宁定和戚家关系亲密,未坐上大妃之位,或者刚嫁过去地位不稳之前。 有这么个得力的舅舅在一旁虎视眈眈,鞑靼那些人再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但等到宁定生了儿子,戚家再留在边关,就显得不那么合时宜。那帮人既是过去帮忙的,也是赵琚在防患于未然。 季寒苏酸溜溜道,“皇上连公主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记得这么清楚。” “我跟了您这么些年,您可知道我的喜好?” 第292章 真香 赵琚喝汤的动作一顿,他每次送东西的时候,好像都是什么名贵稀奇,就让人给合欢宫送去。 至于季寒苏喜不喜欢...... 嗯,他送的东西,样样都是天下最好的,季寒苏怎么会不喜欢。 不过看着季寒苏似笑非笑的样子,赵琚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你的喜好朕当然知道,不然朕特意让人给你制的木鞋和衣裳,你穿起来怎么会这样合身?” 南边进贡了一块极品沉水香,价值连城。当时正巧遇上她生日,赵琚就让人雕了一双木屐。 (木屐是起源中国,汉朝的时候就已经普及。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里,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的描述。) 只要穿上这个,再炎热的夏天,也凉爽舒适,不会生汗。 走到哪里,都能带着淡淡的沉香气息,静气凝神。 至于那件舞衣,季寒苏老脸一红。 男女之间就那点儿事情,老夫老妻的更需要新鲜感。 有一回她给赵琚跳了支肚皮舞,之后赵琚就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亲自设计了那件舞衣,用到的布料也就比肚兜多点。上面挂着的彩珠和珠宝,都比那几块轻纱能遮肉。 之后又花了不少心思,让人把合欢宫后院的回廊,重新改造了一通。 原本雕梁画栋的长廊下面,被挖了十几个坑。每个坑里都埋了一个陶缸,十几个陶缸排成一串。 陶缸上面,又铺设一层有弹性的木板。 兴致上来的时候,赵琚就让她穿着那身舞衣和木屐,再在身上系着一串银铃,于廊中起舞。 让长廊发出的声音,与清亮的铃声,珠玉碰撞的声音共鸣,比终身误都要好用。 季寒苏娇嗔道,“这个不算,嫔妃穿多大的鞋袜,衣裳是什么尺寸,内府都有记录。” “皇上一句吩咐,下头的人立马就能办得妥当。一句话的事情,怎么算得上是用心?” 赵琚说道,“别人想得朕这一句话难如登天,到你这里就是不够用心。可见朕这个皇帝在你面前,也不算什么。” “您是我最心爱的丈夫,怎么会不算什么?” 季寒苏怀疑的看着他,“您该不会是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吧?” “别想着岔开话题,我可不吃这套!” 赵琚尴尬的笑了笑,看了眼季寒苏今日的装扮,又想了想往日时候的样子,直接道, “朕怎么会不知道,你闺名虽然是寒苏,平日喜欢用玫瑰香露沐浴,但却最喜欢茉莉花的香气。” “还有呢?” 季寒苏继续道,“我最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玩儿什么?” 赵琚信心大增,自信满满道,“你最喜欢的颜色是天水碧,但一身红衣的样子最好看。” “喜欢吃咸口的点心,鱼虾蟹之类的东西。” “还有呢?” 季寒苏白嫩纤细的手托着下巴,等着赵琚继续往下说。 赵琚得意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还好吃懒做,喜欢争权夺利,爱钱爱权贪花好色,小肚鸡肠。” “一个不高兴,就给人脸色瞧。在这点上不管是对朕,还是对皇后和别的嫔妃,都算得上是一视同仁。”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亡,爱恨鲜明得不像是在宫里长大的。” 季寒苏:...... 赵琚越说越起劲儿,竟直接将心里的那些话,都吐了个齐全。丝毫没有发现,季寒苏的脸色像是泼了墨一样。 浑身散发着的黑气,都快凝成了实质,银牙都要咬碎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人这么会说话。看来她下手还是太轻了,早晚得把人毒哑,给他点儿厉害尝尝。 好让这狗男人知道,她季寒苏也不是好惹的! “皇上还真是看得起臣妾,我竟不知,在您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不堪?” 季寒苏嘟着嘴道,“难为您这几年还时常过来,想必是山珍海味吃得多了,所以来我这里寻刺激。” 赵琚笑道,“朕不过是实话实说,这就生气了?” “你往常和朕吵架的时候,车轱辘话一串接着一串,还句句往人心窝上戳。朕都没和你计较,你是不是也该对朕大方些。” 季寒苏笑道,“皇上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心眼儿小,从来就不知道大度是什么意思。” “您是天下之主,万乘之君,别和我一般见识。” “再说了,您这话可比我那些要毒多了。也就是我脸皮厚,要是换成其他嫔妃,气性稍微大些的,能直接吊给你看。” “朕就喜欢贵妃这厚脸皮的样子,看着就鲜亮。” 赵琚轻轻吹了吹碗里的羊汤,将面上那一层油珠子吹来后,才把剩下的那些一饮而尽。 西北的羊味道就是好,以后让人多送些过来。大乾饲养的羊少,只有大户人家才吃得起。 等鞑靼彻底被大乾掌控,普通百姓一年也能添上一碗羊汤,他这个皇帝才算称职。 季寒苏道,“皇上别只顾着喝汤,尝尝这道香芹炒的牛肉。” “牛身上最嫩的地方,下锅翻了两转,刚五成熟就盛起来,然后靠里头的热油烫熟的。” “早一分则太生,晚一分则太老,最考验厨师的功底。” 赵琚尝了一块,点头道,“你这里厨娘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牛肉嫩滑,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儿,当数后宫之最。” 季寒苏笑眯了眼,又给赵琚多夹了两筷子。 “皇上喜欢就多吃几口,黄牛虽然不少,但这么好的牛肉却不易得。” “这顿吃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呢。” 都知道牛肉好吃,但作为重要的生产资料,大乾律明文规定,无故不得杀牛。 为此曹国公家的牛,已经被逼得学会了上吊。定国公家里,每年各种死法的牛也有十几头。 还有些勋贵大户贪嘴,又不敢摔死太多。就只能等安阳公主家的庄子上,什么时候有牛摔死,再偷偷让管家去买一块回来。 赵琚也喜欢吃牛肉,但为了给其他人做表率,坚决不搞特殊。 刚登基的时候,安阳公主为了讨好他这个弟弟,也让人送了几回。 头一回赵琚收了,算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让大家安心。但后来几次都婉言谢绝,又让人送了回去。 安阳公主见此,之后这几年,当真一次都没再送过。 季寒苏看赵琚吃得这么香,暗道他是自找苦吃。面上过得去就行了,非要假正经。 吃口肉都不自在,皇帝做成他这样,真是没意思。 第293章 断念 赵琚和季寒苏你侬我侬,真就是一张床上睡不出两种人。 面上全是情义,底下都是生意。甜言蜜语一句不少,该下手的时候也绝不手软,称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他嫔妃走不到赵琚心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天底下就没几个人,能像他俩这样,丁是丁卯是卯,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 之后的几天,宫里又热闹起来。李家的家务事,俨然成了太安宫的头版头条,和其他新鲜事比起来,热度一骑绝尘。 李昭仪不仅被安妃抓着,狠狠嘲讽了一顿,还被其他嫔妃及阖宫宫女太监,都看了笑话。 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背地里嘲讽。觉得实在没脸面出门,只能称病待在自己宫里生闷气。 摔瓷器的动静太大,还和她的人设不搭调。 李昭仪屋里那些瓷器是免于遭难,但那些带着精致刺绣的手帕,却都遭了大难。 以往那些心头好,被她一条一条的撕成碎块,丢得满地都是。 在自己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在,她用不着再装天真无邪,给别人看。 禾心缩着脖子站在边上,等李昭仪的气撒得差不多了,才上前去劝。 “昭仪息怒,她们那么说,就是故意想激怒您。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就真是中了她们的奸计了。” 李昭仪郁闷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们的打算?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你家主子的养气功夫,修得还不到家,只能做到现在这样。” 禾心恼怒道,“都怪六姑娘,做下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害得娘娘受这么大的委屈。” “老太爷的心从来就偏,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六姑娘就处处要强,老太爷站她那边就算了,毕竟都是些小事。” “如今这种大事,老太爷还护着六姑娘。全然不顾家里其他女眷的名声,还有娘娘在宫里有多艰难。” “奴婢真不知道,六姑娘到底给老太爷下了什么药,能让老太爷这么偏心她!” 李昭仪皱眉,都是一家子姐妹,她父亲明明比三伯更受祖父重视,可在孙辈里头,谁都比不上她这个六姐。 都说是因为六姐的命好,生来和祖父有缘,能旺祖父的运势。 但这种说法过于飘缈,祖父也不是个迷信的人。 以往教导他们,也是要以家族为重,不能私心太重,让祖宗蒙羞。 给孙女儿们训话的时候,总说女子以贞静孝顺为美,针织女红为要。 凡事谨言慎行,每日三省吾身,不可行差踏错,移了性情。 诸如此类的言语,她至今还历历在目。虽然心底并不是全然认同,但也知道女子生来不易,世人对她们的要求就是如此。 尤其是女人的名节,在很多人看来更重于性命。嬷嬷教导她们规矩的时候,也说过不少女子失了名节之后的下场。 像她六姐这般,与人偷情本就是大罪,在孝期做这样的事,更是罪上加罪。 被发现之后,悄无声息的病逝,便是对她六姐,也是李王两家,最好的结局。 一切都被淹没在高墙之内,外人窥不见分毫。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公开的秘密,也不会传到宫里,让她被嫔妃耻笑。 “可恨我身处后宫,跨不出这宫门一步。不然定要回娘家一趟,给她一顿鞭子,毁了她那张淫荡轻浮的脸。” “这种丢人的事情,换成别人都是能藏多深藏多深。她倒好,直接被人捉奸在床。” “做之前也不先想想,该怎么善后。都做了几年的王家主母,连内宅都没能掌控,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我上辈子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要被她这样连累。” 说着,李昭仪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李月华她凭什么! 禾心焦急的劝道,“奴婢知道您委屈,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打起精神。” “老太爷虽然在家里一言九鼎,但也不能不顾及整个家族的颜面。” “六姑娘犯了这么大的错,一顿责罚是怎么都逃不了的。最次也是被关在家庙里青灯古佛,以她的性子,不是比死更难受?” “您在宫里熬了快三年,皇上终于要晋您为玉嫔。眼看就要熬出头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阵脚,让小人得意啊!” 李玉儿咬牙道,“这件事情能够这么快被传开,和后宫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以前宫里也出过不少流言,贵妃处理起来得心应手。这回就做了些表面功夫,根本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还有皇后,平日里看着与我亲善,实际却一直将我视作棋子,不曾有丝毫真心。” “这次的事情,少不得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是怕我位分高了之后,就不好约束。” “说不得还会盯上她皇后的宝座,夺了本该是她儿子的太子之位。” 祖父还在,他们并未分家,李月华是她嫡亲的堂姐。这事儿闹大之后,想让她彻底失宠不易,但要断她的念想却很容易。 以她的出身,若皇后什么时候没了,她成为继后的可能并不小。但有这么个红杏出墙的姐妹,轮到谁都轮不到她。 看来她以前是太好性了,才会让这些人都把她当软柿子,想捏就捏...... “禾心,有件事要你去办......” 第294章 编排 禾心附耳过去,用心听着自家主子的吩咐。起先眉头皱得老高,很快又舒展开来,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李昭仪笑道,“刀不割在自己身上,这些人是永远都不知道疼的。” “都是大家族的女子,枝繁叶茂。嫡支旁系加起来,不知有多少人。” “人一多是非就多,谁家内宅没几件阴私。笑话本宫的时候,也不想想自己家里是什么模样,能有多干净似的。” “谁不知道谁啊!” “既然她们这么喜欢看人笑话,想必也不会介意把自家的那些事情,也都拿出来做个谈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才显得嫔妃之间亲如姐妹,和睦无间。” 李昭仪没学过新闻学,不知道新闻传播的那些理论。但并不妨碍她知道,该怎么应对。 要压下一个舆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他更离奇劲爆的消息,给推上去。 之后的几天里,各宫终于都笑不出来。 “听说了吗,安妃娘娘的哥哥品味独特,不喜欢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却对自己的乳母爱得深沉。” “于家那些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碍于主子的威势,不敢禀报。” “谁知有一日两人在房里颠鸾倒凤,如婴儿那般,做不可描述之事时。被正巧有事,过来寻人的于大人亲眼瞧见。” “当场就气得撅了过去,已经告了好几日病假。皇上见于大人病得厉害,昨日下朝之后还多问了两句。” “又让太医院派了个太医过去,陈太医回来之后那个脸色难看哟,听说安妃娘娘在宫里都哭了两回了。” “你这还不算什么,我听说丽妃娘娘的继母,未出嫁前就和娘家表兄有染。嫁进门后不到两月,就被诊出了喜脉。” “好巧不巧,八个月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就早产了。” “说七活八不活,没足月的孩子大多瘦弱难将养。不成想丽妃娘娘的这个弟弟,生下来足有八斤重。” “比足月的孩子都还大上两圈,一点先天不足的样子都没有,身体健壮的像只牛犊。” “而且那少爷的长相,既不像父母,又不像其他的兄弟姐妹。两家的亲眷见了,私底下就没有不嘀咕的。” “都说这位小少爷,长得像丽妃娘娘继母的娘家表兄。都说小儿子大孙子,爹娘的命根子。” “但丽妃继母生了儿子,公婆却不闻不问。可见这个幼子的出生,的确是很有问题。” “真的假的,这可比昭仪娘娘的姐姐还要过分。这样的奇耻大辱,丽妃娘娘的父亲也能忍?” “家丑不可外扬,不忍又能怎么办,丽妃娘娘的继母也不是一般人。两家结亲,本就是低嫁。” “当时都说丽妃娘娘的父亲好福气,娶的继室夫人比原配出生还好些,是走了大运才被看上,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 “谁说不是呢,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最讲究门当户对。” “要不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哪个好人家的闺女,会给比自己家差的人做继室。” “你们说的这些,都不算什么。我这里可还有更稀奇的,还是承恩公府上的辛密。” “嘶......” 周围的人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皇后现在的名声,和从前可不能比。 以前一说起皇后,都是赞她贤良宽厚,御下亲和,有停机之德。 现在的皇后是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对下严苛。 但凡是出了差错,被带到椒房殿的人,就没有几个能全须全尾出来的。 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不知道他们这些底下人的辛苦。只以为奴才对主子效忠,乃至付出性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却不想想,奴才也是人,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心思想法。 相比起来,还是合欢宫的娘娘,对下头的人更好些。想必也是因为,贵妃当年也受过这份苦的缘故。 有几个眼神闪烁,心里打着主意。投向皇后虽然也少不了好处,但感情上,却不如为贵妃办事舒服。 若真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们拿去讨贵妃娘娘开心,说不定还能挣一份前程。 有人小声道,“承恩公府上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皇后娘娘可是承恩公夫人教出来的,娘娘的性子大家都知道,母女两人想必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承恩公府上就算有什么事情,还能让你知道?” 七八道怀疑的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看得那人火气上涌,就差指天发誓。 “我姐姐的夫家的妹妹的大姑姐的婆婆的娘家表哥的好兄弟,在承恩公府上当差。” “这事儿是他亲口说的,半点都不掺假。我要是加了一个字,就让我吃饭噎死,喝水呛死!” “行了,说这些废话做什么,谁要你死了。赶紧说说,承恩公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那人瘪瘪嘴,压低了声音,得意的道, “皇后娘娘的弟弟,孟照孟三爷,不仅是个饕餮一样的性子,还好男风!” 有人不以为意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原来就这个。” “好男风有什么奇怪的,清欢楼夜夜都人满为患,进进出出的都是富家子弟。” “还有那些读书人,平时看着正经,私底下说他们放浪形骸,都算得上是美化。” “和那些纨绔子弟比起来,孟三爷喜欢男色,再寻常不过。” 她在宫里当差,小两岁的妹妹被卖到了公府,在少爷院子里负责喂鸟。 这种事情不知见了多少,那些公子哥也丝毫不见忌讳,还觉得风雅。 太太奶奶们也都乐见其成,小倌儿不能生孩子,就不会分薄她们儿女的家产和嫁妆。 且要十几岁年纪小,还没发育完全的才能入这些人的眼。几年就换一批,也用不着她们操心去处。 那人继续说道,“要只是这个,我也不拿出来说了。可谁让这孟三爷,与其他人大不相同,竟是下头的那个!” “别的公子哥,都是自己辛苦。搁他那里,连这点儿辛苦都省了。” “怪不得这几日皇后娘娘不痛快,原来是被亲弟弟给气的!” “真是作孽,谁家要有这么个儿子,祖宗在九泉之下,都要被气活过来!” “看来这些皇亲国戚,和村里那些光棍儿也没多大区别。只不过村里那些是爬寡妇门,这些皇亲国戚,是什么脏的臭的都看得上。” ............ 不过几天时间,事情发展让李昭仪满意不已。现在已经没人惦记,她家里那些糟心事。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皇后她们身上。 禾心高兴的道,“今日请安,皇后和其他嫔妃个个都那么憔悴,奴婢看了真是解气。” “让她们嘴碎,到处编排别人。现在总算知道,被人编排的滋味了。” 第295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李昭仪笑得眉眼弯弯,眼神里流露出自入宫后,就少有的畅快。 刚进来的时候,她虽然在新人里是头一份儿,但头上还顶着皇后这几座大山。 宫里是最讲究出身,也最不讲究出身的地方。她根基不稳之前,出于稳妥起见,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后来伺候的久了,知道了不少太安宫里弯弯绕绕。 明白皇帝重视子嗣,她即便再得宠,但若没有孩子,就始终不能与那些有子的嫔妃争锋。 所以除了仗着天真单纯,口直心快的人设,时不时的刺上几句,别的手段都还收着。 忍气吞声得久了,都以为她是个没脾气的。是时候让这些人知道,她李玉儿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本宫这招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看效果多好。” “也是因为这次,我才知道,原来快乐真的会转移。她们不高兴了,本宫就高兴了。” 禾心笑道,“那是,娘娘略施小计,就让她们一个个的,都笑不出来。” “一群蠢妇,如何能与您相较。” “不过这些事情三分真,七分假。还有一些都是奴婢胡编乱造的,很容易就被人戳穿。” 禾心露出一抹担忧,“奴婢担心皇后她们理清谣言之后,又把其他人的目光,引到咱们身上。” “到时候再用这招,也不知还有没有用。” “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李昭仪自信道,“谣言要是这么容易被澄清,那就不是谣言了。” “真相是什么重要吗?人都只想听他们想听的,谁管他们是冤枉的,还是被陷害的。” “那些高不可攀的贵人家里,也不比街头巷尾的茅坑干净,多好的乐子啊!” “皇后她们若是觉得流言止于智者,对这些不闻不问,大家就会觉得她们是心虚。” “虽然时间久了,终究会消停下来,但在所有人眼里,这就是真相,不澄清就是默认。” “若皇后她们澄清,就是心虚。何况这种事情,搁谁头上都是百口莫辩。只会越描越黑,剖心剜腑都不行。” 禾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要是皇后像之前那样,直接大开杀戒,下狠手拿人命威慑呢。” “这种例子在宫中可一点不少,死在口舌上的宫女太监,都能堆成山了。” 禾心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奴才的命不值钱,死几个出宫还乡的时候,还能少给一笔补贴银子。 之前内府的院子里,被打死的那些人,血都渗进了石板的缝隙里。 冲洗了好些天,她过去领月例的时候,都还能闻到那股血腥之气。 这次整个后宫的嫔妃都牵涉其中,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李昭仪道,“那不是正好,皇后和贵妃下手越狠,下头的人怨言就越大。” “虽然碍于主子的威势,不敢不顺从,但背地里还能有几分忠心?” “到时本宫想收买人心,也能容易许多。那些畏惧怨恨皇后等人的人,会自然而然的偏向本宫。” 禾心这才知道,自家主子想得有多周全。那些折在这里头的宫女太监,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死在什么地方。 到了地底下,阎王问起来,也还是个糊涂鬼。 而这么多的人命里面,也有她一份儿功劳。 甚至就在刚才,她还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沾沾自喜。 再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禾心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会知道疼。 皇后她们拿六姑娘说事,故意给昭仪难堪,昭仪报复回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那些被利用,牵扯进去的宫女太监。若是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主子们设计的一环...... 不对,她不能这么想...... 她是李家的家生子,从小伺候昭仪长大,昭仪对她如姐妹一般。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也会偷偷给她留一份儿。 许多好料子的衣裳,也会悄悄给她准备一件儿。让她穿在里头,既舒服又暖和。 昭仪是不会有错的,有错的是皇后,还有贵妃她们。 要不是她们先挑事,她们也不会想出这个法子反击。 对,都是她们的错! 李昭仪看着眼前的香蕉,南边进贡的时候,直接装了一船,但到宫里之后,能吃的只剩几百斤。 几百斤虽然听起来也不少,但除了后宫嫔妃之外,还要赏给那些亲贵大臣。 这样分配下来,每家能到手的,根本就没几支。就连后宫,也不是人人都有。 她这里,皇上让人送了三支过来,算起来差不多有一斤重。 以前祖父每次也就能分到六七只,除了李月华能有一只整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只能几人分食。 李昭仪稀罕的把这三只香蕉,挨个拿着闻了一遍。内府送过来的时候正好,她这会儿高兴,最适合吃香蕉庆祝。 ........... 合欢宫, 甘凝提着一篮子刚送来香蕉,摆到茶几上的果篮里。 “娘娘,内府送来了今年的贡品香蕉,比往年的个头小些,但据说味道要好上不少。” “奴婢给您剥一个,您吃了也好换个心情。” 第296章 为难 娘娘想要看李昭仪的笑话,手上就故意松了些,让那些宫女太监,能够畅所欲言。 谁知李昭仪也不是个好惹的,直接闹成现在这样。阖宫嫔妃都被拖下水,流言蜚语层出不穷,真假晦涩难辨。 其他人家里的那些也就罢了,怎么也牵扯不到她们合欢宫身上。 可泼到娘娘身上的那些脏水...... 诶,好像也不是冤枉的来着。 季寒苏接过甘凝剥好的香蕉,尝了一口,果然是又甜又糯。 虽然比不上上辈子吃的那些,但在现在这个光景,能有的吃就不错了。 “拿两只给华蓥和景昊留着,他们两个还小,不能吃太多。剩下的那些,大半切片晒成干,以后拿来煮粥。” “下半你们几个拿去分了,别让其他人瞧见。” 甘凝笑道,“奴婢多谢娘娘体恤,这么金贵的东西,要不是沾了娘娘的福气,奴婢连看一眼的机会都不会有。” “如今每年还能尝个新鲜,倒是比有些嫔妃还有福气。” 季寒苏道,“嫔妃的份例就那么些,若不得宠,被人以次充好也是常有的事。” “位分高些的还好,位分低的,还真不如在娘家的日子好过。” “譬如到了嫔位,日日拿燕窝漱口也没什么。但若只是美人,一个月也不过五两。更别说位分更低的才人,选侍。” 这时候的燕窝泡发率不高,炖一盅至少要放半两才像样。(红楼里宝钗建议黛玉吃燕窝,就是一两燕窝五钱冰糖熬粥。) 妃位上,用的都是极品金丝燕,价格是寻常燕窝的数倍。 季寒苏不喜欢那股蛋清味儿,一个月也用不了二两。更喜欢喝杏仁奶,或者是银耳莲子羹。 放在那些有心讨好的人眼里,就成了以身作则,厉行节俭。果然上位者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宫中佳丽不知凡几,能得见天颜的,一百个人里头,能找出一个都是多的。” “与其在宫里蹉跎岁月,还真不如嫁个寻常男子。有娘家撑腰,只要自己能立得起来,不比在后宫见一个就磕一个的要好。” “可惜大多数人,都只看得见,那似乎是近在咫尺的泼天富贵,看不到脚下的万丈深渊。” 不怪她这么多愁善感,即便是那几个透明人一样,深居简出谁都不敢得罪,一门心思当鹌鹑的嫔妃,也都受了连累。 好些内心不够强大的,直接被气得倒在床上。还有些气不过,又不敢和其他嫔妃呛声,就拿宫女太监出气。 早上的时候,她去内府拿账。回来的时候,就见个小宫女躲在假山后面抹眼泪。 刘婕妤,苏美人等,已经来合欢宫哭过几回了,想求娘娘替她们主持公道。 甘凝觉得,现在也到该约束的时候了。再闹下去,皇上过问起来,难免会不好收场。 “娘娘,如今宫里的热闹是越来越多,奴婢听说皇后在椒房殿,已经发了好几次火。” “按照她的一贯的做派,应该会直接让公正司清查,将那些嘴长的宫女太监,拿去掖庭审问才对。” “可到现在也没有动静,奴婢觉得这背后或许有什么阴谋,十有八九还是冲您来的,咱们不得不防备着些。” 季寒苏擦了擦手,将丝帕丢到一边,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道, “皇后能有什么阴谋,不过是学着本宫当年的样子。想借着宫里的风波,让皇上觉得我管家理事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进而让皇上对我不满,好把宫权再要回去。” 甘凝这才反应过来,皇后放任李昭仪受众人嘲笑。好等到李昭仪孤立无援,处于谷底的时候,再雪中送炭,伸出援手。 到时李昭仪必定对皇后感恩戴德,唯皇后马首是瞻。 皇后掌控了李昭仪,反手再将矛头对准她们合欢宫。借着李昭仪的事情,向季寒苏发难,指责她管理宫务不利,将宫权夺回。 甘凝不解的道,“皇后想要一箭双雕,娘娘为何还要给她这个机会,万一弄巧成拙......” 即便是宠妃,手里有没有宫权,之间的差距也是天壤之别。 饮食,针线,布料,药材......能下手的地方太多,若是没有宫权,很多事情做起来会麻烦许多。 季寒苏嘲讽道,“拾人牙慧,何其可笑。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做,结果可大不一样。” “我能有今日的权势,凭的是皇上的心意。皇后落得现在这样的处境,也是因为皇上的心意。” “女人之间的争斗再多,也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想要过得舒心肆意,还得在皇帝身上下功夫才行。” “皇后现在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得很呐。” 甘凝忧心道,“可皇后和皇上,终究是多年夫妻。孟家在前朝,仍旧受皇上重用。” “即便皇后失宠,皇上照样会给她尊重。中宫之位稳如泰山,咱们的将来可就......” 哪怕将来三皇子登基,依旧要尊嫡母为太后。有中宫的名位在,始终是压了她们娘娘一头。 季寒苏将茶盏重重的放下,凡是想要压在她头上的,她都要一个一个的移走。 “想做皇太后,那也要她能活到那天才行!” “我看皇后的面相,就不是个能长寿的。” 甘凝小声提醒道,“我的娘娘,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 季寒苏淡淡的道,“随便吗?我可不这么觉得。” ............. 赵琚过来的时候,合欢宫气氛压抑,好似大雨将至,黑云压城。 来往的太监宫女,都沉着一张脸,不见笑容。见他过来,才连忙扯出一抹别扭笑容。 得,里头那个又不高兴了。 穿过垂花门,跨进寝殿的门槛儿。季寒苏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寝衣,斜坐在窗前。 乌黑顺直的长发,用一支玉簪松松挽就。 头微微的低垂着,委屈的拿着丝帕抹眼泪。 看着眼前季寒苏这样,赵琚觉得心抽疼得厉害,最看不得她委屈的样子。 原本听了皇后所言,赵琚到底心里有些不快,但和季寒苏的眼泪比起来,那些不快连九牛一毛的那一毛都算不上。 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她高兴就好。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皇后也是,总喜欢小事化大。 高程小声道,“娘娘这是......” 赵琚抬了抬手,高程立刻识趣的闭嘴,带着其他人,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季寒苏知道赵琚朝她走了过来,也没有起身迎接,她嫌累。 “这是怎么了,我们贵妃娘娘哭得像只花猫。有什么委屈和朕说,朕看谁这么有本事,把你委屈成这样。” 赵琚坐到旁边,顺手将季寒苏拉到怀里。一手搂胸,一手环腰,好像比前两天要丰满些了。 又有些天没去回廊跳舞,倒是有些怀念...... 季寒苏道,“宫中这些天闲言碎语不断,我就不知道皇上一点都不知道。” “满宫嫔妃的娘家,都被编排了一遍,就连我那娘家也在其中。这里头真真假假,我空有协理后宫之权,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处置。” 第297章 厚禄 她娘家那些人,本就是底层百姓,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体原本就不会有多少。 在楚地那种地方,死的死病的病,几年下来基本上是没了。 只剩最后那小鱼两三条,每隔一段时间,就往京城送信。 那内容堪称字字泣血,句句落泪,把楚地形容成炼狱一般。 来来回回就是一个意思,求她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允许他们离开楚地,回京居住。 好不容易把这些累赘丢出去,季寒苏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们回来,难道是嫌给她添堵的人少了不成? 除了前两封她看过,剩下的那些都直接让人处理了,若没有什么尤为重要的事情,就都不必告诉她。 她从未把季家的那些人,当作是自己的亲人,所以巴不得他们都死干净才好。 但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她不孝不悌,蛇蝎心肠,恶毒阴狠。 其实若不是顾及到赵琚的想法,季寒苏连装都不想装。 “您将这太安宫交给我管束,现在却被弄成这个样子。辜负了您的信任,臣妾心中有愧。” “别说皇后她们不高兴,被人那么编排,我自己也没有脸面出门。” 赵琚目光一凝,“皇后她们给你气受了?” 季寒苏委屈的点点头, “皇后觉得我协理后宫不力,才闹出这场风波。” “还说我要是没有管家理事的本事,就把位置让出来,给有能耐的姐妹。” 季寒苏添油加醋的把请安时候的事情,给赵琚翻译了一遍。 在她的描述里,皇后就像个张牙舞爪的妖怪,其他几个嫔妃就是妖怪身后站着的爪牙。 而她自己则是风雨中的莲花,洁白无瑕,柔弱可怜,又坚韧不拔。 对比得太鲜明,赵琚不用问,就知道这些话里头有多少水分。 别人说话是七分真三分假,季寒苏这里,能有三分真七分假就不错了。 “你这说的是皇后?” 赵琚狐疑的道,“以她的性子,即便心里不高兴,面上该有的体面也不会少。” 季寒苏理直气壮道,“反正我听着就是这么个意思,您觉得皇后不是这样的人,那就是觉得我小肚鸡肠!” “朕不是这个意思......” 赵琚拉着季寒苏的小手,安慰道,“这几年你协理后宫,将宫中事务都处置得周全妥帖,朕全都看在眼里。” “即便有些地方不是尽善尽美,但也是瑕不掩瑜。换做到这种程度,也是要看天分的。” “别的嫔妃在这点上,还真没有能比得上你的。” 大家族的小姐们,虽然从小跟在母亲身边,学习如何御下和管理家事。 但到出嫁的年纪,也才十几岁。到了婆家,若非是不得已,几个媳妇儿一进门就能主持家事? 天赋异禀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先在婆婆身边立规矩,殷勤伺候几年。等到孩子稍微大些,能离了人之后,才慢慢开始着手。 若是公婆命长,想要全盘接手,也差不多是四五十岁,可以做祖母的年纪了。 赵琚这一通马屁,拍得季寒苏通体舒泰,得意的扬起下巴。 两辈子加起来,二十多年的工龄,要是还比不上别的嫔妃,那她以前那些亏,不都白吃了? 季寒苏道,“我从小进宫,在花房待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待的。” “不过这次的事情,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毕竟涉及到这么多的嫔妃,还有她们的娘家。没有您的吩咐,我可不敢自专。” 赵琚轻笑,不敢自专?她任性自专的时候,难道还少了? 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也是一门学问,就像现在这样,他正好受用。 “这事儿朕会让人处置,你无需担心。这几天你也受委屈了,季家那些人想必是学乖了。” “你要是不忍心,朕就放他们回京,或者安排个富庶之地。让他们做个富贵闲人,不在你眼前碍眼,贵妃觉得如何?” 季寒苏:不如何...... 又不让她做皇后,她装端庄大度,委屈自己干什么? 一想到这些人像血蛭一样,靠着占她的便宜实现阶级跨越,季寒苏心里就不平衡。 原身没了的时候,才不到十岁。身上的淤青、伤痕到处都是,就只有一张脸还算干净。 胳膊腿细得跟麻杆一样,一阵风都能吹倒,也不知道有没有三十斤重。 更别提她入宫之后,还被勒索了这么多年。在季寒苏心里,这家人早就被判了死刑了。 “知道您是在替我着想,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他们虽然被安置在楚地,但有职位,有田地。住在楚都的院子里,过着被人伺候日子,衣食无忧。” “已经是许多百姓,可望而不可即。” “多少学子寒窗苦读,十数年都不得高中。即便状元及第,也是从七品做起。” “将士们征战沙场,刀头舔血,用性命保家卫国。上多少次战场,杀多少个敌人,才能挣到那几百亩田地?” “和他们比起来,我娘家那些人寸功未建,寸土未收。” “就因为生了个女儿,靠裙带关系就想着高官厚禄,这实在是不公平。” “其他人说几句闲话没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的诋毁。” “可您要是因为我的缘故,给他们太多。让别人误会您是任人唯亲,朝廷无公平公正可言,那他们真是百死莫赎。” “臣妾一想到这个,就心疼得厉害。” 别的嫔妃说臣妾二字,只是一种谦称。而季寒苏在他面前,只要是自称臣妾,那些话最多能信一半,剩下那一半还要反着来。 不过甜言蜜语虽然不能当真,但听着着实舒服。 就像现在,赵琚明知道怀里这人,是拿他做借口,泄自己的怨愤。但不仅不生气,反而忍不住想要怜惜。 贵妃这么懂事娇嫩,怎么会有错。即便有哪里没能周全,也一定是其他人没做好。 他当年还是皇子,被先帝疼爱那么多年。因为生母失宠的缘故,就被那些奴才苛待多年。 民间生计艰难,养不了那么多的孩子,骇人听闻的事不少,他虽然高居庙堂,但也不是半点都不曾听闻。 想必他们相遇之前,苏儿受了不少委屈。 赵琚道,“既然这样,那就还让他们留在楚都,朕也会让人关照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还有件事,你现在已经是贵妃,华蓥的封地也该再往上提一提。” “就再加三百,凑个一千五百户。” 季寒苏笑道,“这事儿皇上决定就好,多少都是您这个父皇,对女儿的心意。” 赵琚打趣道,“这会儿不劝朕说寸功未建,寸土未收,何以得享厚禄了?” 季寒苏白了他一眼,小拳拳捶他的胸口。 “您就知道欺负我......” 第298章 佛豆 宫里宫外的流言蜚语,如秋风扫落叶般,被赵琚生生让人压了下去。 话最多的那些宫女太监,都步了前辈们的后尘。 至于牵扯其中的嫔妃,凡事闹得欢的,有推波助澜的。 赵琚找了个祈福的借口,让她们抄佛经,捡佛豆,然后供奉在宝相寺里。 没有给时间,也没有交待要抄写多少卷。逼着各宫嫔妃内卷,把心思都放在受罚这件事上,没功夫去捣腾别的。 至于李昭仪,虽然赵琚没有收回册封为嫔的旨意,但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册封礼,突然之间就没了下文。 抄经文、捡佛豆再是磨练心性,也架不住她心里的郁闷。 一罐豆子被洒在地上,李昭仪拿着筷子,苦着脸蹲在地上,一颗一颗的将它们捡起来,放回罐子里。 虽然圣旨已经下了,但册封礼一日未行,她的位置就尴尬一日。 之前也就罢了,皇帝并未表现出不喜,她只管等着日子。 关系不睦的,叫她李昭仪她不恼,来往和善的,叫她一声玉嫔她高兴。 可现在再有人叫她玉嫔,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搭理吧,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嘲讽她。不搭理吧,她该是本朝第一个,把自己作成这样的嫔妃了。 这么一想,抄写经文,捡捡佛豆什么的,也没那么难受了。 至少现在都留在自己宫里,不用担心被人用这件事耻笑。 不过李昭仪想了好几日,也都还没能想明白,她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么快就被皇上给抓查出来了。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谁让那些女人,先和她过不去的。 她做这些,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就是自卫的反应,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李昭仪捏着筷子的手酸疼,就想立刻把这些放下,让禾心拿瓶药酒,好好给她揉揉。 不过小心的看了一眼边上,拿着拂尘站在一旁监督她的来宝,李昭仪不得不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压下。 太监的心肠比屠夫还要硬,她之前已经求过两回,想要歇上一会儿。但都被来宝无情的拒绝,不到饭点就不能起身。 来宝冷声道,“皇上说了,娘娘刚入宫时年纪还小,所以虽然性子跳脱了些,但也能够理解。” “只是如今入宫近三年,也该好好磨练磨练心性,有些嫔妃的样子。” “以免日后一时不谨,行差踏错,再惹出祸事,闹得阖宫都不安生。” “这一千颗佛豆,在佛前供奉了不下十年。每一颗都是难得的法器,最能让人凝心静气。” “昭仪娘娘捡的时候,可千万要仔细。但凡少了一颗,法器便不再完整,这可是得罪满天神佛的事情。” 李昭仪委屈的跪在地上,眼眶里含着泪水,要落不落的,看着就让人可怜。 “多谢来宝公公提醒,我知道了。一定完完整整的将这些佛豆,捡回罐子,不让神佛不满。” 来宝道,“娘娘别怪奴才说话直,木材也是按皇上的吩咐行事。” “您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家里的长辈有不少都身居高位。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惹出这样大的麻烦。” “皇上没将这事公之于众,已经是偏袒了。不然让别的娘娘知道,那些流言蜚语,都是您在背后挑唆的。” “只怕您在宫里,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不说别的,只看安妃娘娘。” “昭仪可曾想过,要是安妃娘娘知道真相,会轻易放过您?” 李昭仪辩解道,“公公说的是,劳烦您和皇上说一声,臣妾心里这会儿也后悔着呢。” “我是为了自保,让宫里的水乱起来,这样其他人就不会再抓着李家的事情不放。” “可后来闹成那个样子,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做得了。” “而且冤有头债有主,如容妃等,未曾讥讽我和李家的人,我并没有和她们过不去。” “可到了最后,满宫嫔妃都卷入其中。一定还有人藏在后头,搅风搅雨,然后将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我真是有冤无处诉!” 来宝瞥了李昭仪一眼,暗道现在知道后悔,做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这回的事情,皇上登基之初,在康妃娘娘和丽妃娘娘身上,就已经上演过一回。 她都知道为了自保,要拉别人下水。那些被她编排的嫔妃,难道就想不到这点? 还什么幕后黑手,这件事情上,皇后到选侍,要说全部都是始作俑者,那一定是有冤枉的。 可要是只算一半,或者是七八成,就一定有漏网之鱼。 来宝道,“昭仪娘娘心里清楚,皇上心里就更清楚了。” “您是有错,其他人也不见得清白。所以这回抄佛经,捡佛豆,磨练心性的事情,不止让您一个人做。” “所以您也别再喊冤枉了,凡是受了罚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李昭仪道,“可贵妃和皇......” “嗯......” “娘娘应该知道,妇言也是女子德行之一,说话还是谨慎些好。” 来宝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带着一股子威胁,将李昭仪想说的话,直接给堵了回去。 “我知道了,多谢公公提点。” 李昭仪不忿的低下头,皇后和贵妃两个,这件事最大的责任人。若不是她们有意纵容,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所有人不管无辜的,还是不无辜的,都苦哈哈的过日子,最大的黑手还是逍遥法外。 来宝道,“娘娘既然明白了,那就请继续吧。” “黄昏的时候,这些佛豆要放在佛前,可别误了时辰。” 第299章 心病 李昭仪捏筷子的手,稍微多用了两分力气。 一个不注意,即将放进罐子里的佛豆,直接落到地上,圆溜溜的滚到桌子底下。 瞧着供桌下面,只有三只手指宽的缝隙,李昭仪只觉得欲哭无泪。 佛像前头供奉香火的桌子,若是需要移动,必得选个好的时辰,沐浴更衣,斋戒一日之后才行。 不然就是对佛祖不敬,于自身也有碍。 虽然她不信这些,换作其他时候,悄悄让其他人弄出来就行了。 可现在有来宝在旁边看着,勤政殿的人,可不会替她隐瞒。 李昭仪懊悔的让人取了双长筷子,先恭恭敬敬的向佛像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弯着腰,头贴在地上,将里头那颗豆子给赶出来。 动作难看,形容狼狈,仪态全无。 禾心站在边上,心疼的看着自己娘娘。她家主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份儿罪。 抄佛经,捡佛豆,向来都是大户人家,磋磨媳妇儿的法子。 李家几房背地里虽也有自己的心思,但也还是有几分血脉之情在的。 她自从入府伺候,还没听见哪位奶奶或者姑娘,受过这份儿辛苦。 有心上去帮忙,但来宝一个眼神,禾心就不敢再动。 御前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便是个太监,面对她们的时候,身上的气势,也不比那些大臣们差。 禾心从心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惭愧的低下头。 不是奴婢不帮忙,而是边上有个镇山太岁,帮不了。 李昭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供桌底下的那颗豆子捣腾出来。 用筷子捡到罐子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唯一觉得安慰的,便是自己虽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其他人也一样。 还好不是她一个人受罪...... 李昭仪刚说服了自己,又想到椒房殿和合欢宫两处,心里那点子安慰,立刻又烟消云散了。 一边认命的捡佛豆,一边在心底大骂皇帝偏心。明明她才是委屈最大的那个,被哄着供着的,却是别人。 来宝一看李昭仪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要他说,这些娘娘就是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只要皇上去上几次,对她们的态度和善些,就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在皇上心里,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 却没想过,皇上又不是什么暴戾之君,说不好伺候,其实也好伺候。 她们挖空心思处处逢迎,小意温柔,本就是嫔妃之德,原就没什么可指摘的。 皇帝对她们和善,也是正常人的做法,但并不代表她们有什么不同。 兴风作浪的时候,自以为是在反击,即便皇上知道,也会怜惜她们受的委屈。 殊不知,皇上的心装着整个天下,剩下的那点儿地方,能装进去的东西少之又少。 说白了,后宫这么多的嫔妃,大部分和花鸟房养的那些雀鸟,并没有什么区别。 鸟儿们闹起来的时候,皇上难道还会额外花心思,为它们断案不成? 别说皇帝不会,就是照顾那些雀鸟的奴才,都不会花这个功夫。 除了最名贵的,和最宠爱的那几只鸟儿。其他闹事的鸟儿,都只会各打五十大板,让它们各自安静罢了。 就如现在这般,皇后名位尊贵,冷一冷敲打一番就差不多了,如何能与嫔妃一样的待遇。 至于贵妃那里,皇上摆明了偏心,谁还敢真提出来不成...... 不服气又能如何,谁让她们既拢不住皇上的心,也把不住皇上的脉。 宫里嫔妃们熬红了眼睛,手拿筷子都费劲儿。宫外王涟在好友的帮助下,连着又躲过几次刺杀。 最近的一回,送药过来的奴婢,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往王涟胸口上扎。 万幸那一簪,直接扎在他贴身戴着的平安符上。白玉被扎出了裂纹,但也又救了王涟一命。 王涟的病刚好了一些,还没能痊愈。经了这么一遭,顿时加重了不少,当晚就发起高热。 王二叔守在侄子床前,唉声叹气的等着大夫回话。李家在宫里有人,太医他是不敢请了。 外头的大夫虽然名声地位上,比不上那些国手。但也是几代传承,数十年的经验。 京中大户人家也常让人去请,救他这侄儿一命,应该也不难。 “许大夫,我这侄儿身体如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王二叔见许大夫将脉枕收回药箱,立刻上前询问。 许大夫拱手道,“恕老朽直言,大公子身体上的伤,早就已经痊愈。” “之所以高烧不退,陷入昏迷,乃是因为惊吓太甚,伤了心神的缘故。” “这是心病,老朽只能先用药,将大公子的高热暂且退下。服药之后,用不了多久,大公子就能清醒。” “但心病还需心药医,大公子还要自己看开些,这病才能痊愈。” “只是这段日子,千万别再刺激到他,切勿让大公子再受到惊吓。” 许大夫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床上躺着的王涟,似乎是陷入梦魇。双眼紧闭,人也未曾苏醒,但嘴里还一直含糊不清,喃喃自语。 苏大夫一直觉得,做这行耳朵太灵敏,也不是什么好事。总能听见些高门大户里面,不该他知道的事情。 就像现在,王大公子都病成这样了,都还想着和离。 联想到坊间传的那些事情,许大夫也免不得觉得王大公子可怜。 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能接受得了啊。怪不得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 齐大非偶,妻子的出身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王二叔尴尬的道,“让许大夫见笑了,今日之事,还请许大夫埋在心里,不要向他人提及。” 许大夫从善如流道,“王大人放心,老朽今日来此,只是为大公子诊脉。” “至于别的事情,老朽并不曾知道,自然也谈不上向人提及。” 这样的叮嘱乃是常事,他行医几十年,都不知道被告知过多少回,早就已经习惯了。 王二叔点头,将早就准备好的诊金交到许大夫手里。五十两雪花银,远比出诊的费用要高。 多出来的那些,就是许大夫此行的封口费。 王二叔见许大夫麻利的把银子收下,才放心的让管家派人将他送回,顺便按照方子把药抓回来煎上。 让贴身伺候的人在屋里守着,自己换了身衣裳,就匆忙出门。 再这么熬下去,王涟都不用等李家的人下手,自己就先把自己给病死了。 到底是自己疼爱多年的侄子,还指望他之后有了儿子,过继一个给他摔盆打幡。 要是就这么没了,他们夫妻该怎么办。难道还能指望老二那个,丧尽天良没有人伦的畜牲不成! 第300章 好运 李府正院,李博约左手拿着《桃花泉弈谱》,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颗黑子。 用心思索着,该如何解决眼前这盘珍珑。 李三老爷跪在旁边,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他爹就是这点不好,对女儿春风和煦,对儿孙就严厉非常。 他如今也四十岁,都能做祖父的年纪了,还动不动就被罚跪,像小时候一样被人教训。 还好院子里面没有外人,不然几辈子的脸,就都丢干净了。 李博约道,“小六不懂事,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一样。” “现在好了,弄得沸沸扬扬,李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做官不行就算了,连个孩子也教不好,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我李家的名声,都被你丢尽了。” 李三老爷垂着头,习惯性的回道,“都是儿子的错,父亲切勿动怒。” “儿子以后一定好好约束华儿,不让她再闹出丑事,让李家蒙休。” 这个女儿出生后还没满月,就被他们抱去正院抚养。以往有什么事情,从来不让他们夫妻插手。 有时候小六闹腾得厉害,他这个做爹的都看不过去。可当他想要管教的时候,又都被他娘这个老夫人给拦了回去。 等他娘没了,孩子送回来的时候,没两年都要及笄了。 他们夫妻再想管束,到底是晚了些。性子已经养成,非下狠手不可。 可即便他们夫妻,能狠得下这个心肠,李博约这个祖父,也是舍不得的。 小六被惯成这样,他们夫妻的责任是有,但最多也就占个两成。 剩下的那八成,都是李博约夫妻的锅。可谁让李博约是他爹呢,小六也是他嫡亲的女儿。 这口锅他不扛也得扛,实在是没地方说理。 “知道就好。” 李博约道,“我让你去解决王家的事情,你就是这样解决的?” “杀个女婿而已,你倒好,弄得像是杀鞑靼王一样。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不说,到现在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我都不好意思出门,怕一见着外人,就听见你做的这些蠢事。” 李三老爷有心为自己争辩,但犹豫了半晌,到底没敢出声。 不说话最多就是被罚跪痛骂几句,要是敢分辨,怕是他爹的大脚,立刻就要往他肚子上踹。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做儿子的,不都是这样。就跟媳妇儿熬成婆似的,再过几年就好了。 “父亲说得是,但儿子也的确没有想到,王涟的运气能这样好。” “这么多次刺杀还有意外,但凡有一次没能躲过,他都得命丧黄泉。” “儿子也奇怪着呢,难不成这王涟,还有什么非同常人的来头不成。” “换作别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怎么换到他身上,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 “如今儿子的确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还请父亲明示,该如何将此事按下去。” “就连昭仪在宫里,也被这事儿给连累了。若是继续下去,只怕李家的脸面就都要丢尽了。” 李三老爷也很无奈,他活了四十年,第一次发现弄死个女婿,竟然这样麻烦。 他的几个姐姐妹妹,女儿侄女儿,嫁在京城的,已经回来哭过好几回。 没出嫁的那些,一会儿闹着要投湖,一会儿闹着要上吊。还有跑去小六那里讨公道,直接打起来的。 朝堂上言官聒噪,回到家鸡飞狗跳,无处不是一团乱麻。 李博约不耐烦地将棋子丢回竹筒,再没心思用在棋局上。 事情闹到现在,他也着实后悔。当初就该同意王涟的要求,让小六与他和离。 虽然也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但也比现在要好。如今王涟病歪歪的倒在床上,赚足了世人的同情。 “李家的脸早就丢光了,你以为现在走出去,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李博约冷冷的道,“他们以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成了茶楼饭馆的谈资,就能威胁到我?” “王家自从王涟他爹死后,还真是一个聪明的都没有。我李博约历经四朝,能被这点儿小事拿住?” 李三老爷唯唯诺诺道,“父亲说得是,几个生瓜蛋子,怎么能和您相提并论。” “不过这事儿传出去,到底影响到孩子们的嫁娶。” “男儿也就罢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但下头的几个丫头,还有族里叔伯家的那些,有不少都到相看的时候了。” “这事儿一出,原本有意的人家,竟都退避三舍。要是因为华儿,耽误了姑娘们的花期,儿子心底也不好受。” 自家女儿犯下大错,不仅接回来好好养着,还派人三餐加宵夜的刺杀女婿。 偏偏还位高权重,家大业大的不好招惹。这样人家的姑娘,谁家敢娶? 就不怕娶回家之后,一个不高兴,在夫家大开杀戒,娘家还在背后加油打气...... 李博约不屑道,“嫁人难道还是什么好事不成,不信的话,回去问问你媳妇儿。” “在嫁给你生儿育女,侍奉公婆,和留在娘家一辈子不出嫁之间,她会选哪一个!” “李家女儿的嫁妆,不论嫡庶都是一万两银子,由公中准备,其他那些全看父母补贴。” “这些钱用来吃喝,几辈子都花不完。婆家再好,能有在自己爹娘手底下好过?” “嫁不出去也没什么,好生养着,如北宫婴儿子一般,比儿子贴心!” 第301章 自信 李三老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亲爹,他刚才没有听错。他爹说让家里那几个代嫁的姑娘,都不必嫁人? 还说婉娘不想嫁给他,这怎么可能! 婉娘对他一向情深义重,但凡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他念着他。现在他们儿女双全,夫妻和睦。 如何会想留在娘家受兄嫂的气,而不愿嫁给他。 在这一块,李三老爷自信满满。即便是当着亲爹的面,也敢争论几句, “婉娘对儿子的爱,儿子清楚得很。您不能因为自己的偏见,就怀疑我们夫妻的感情。” 李博约看着眼前的傻儿子,年轻的时候还好,唇红齿白,相貌英俊,只看外貌算是有他的几分风采。 但从几年前开始,这傻儿子就横着长,全身上下都圆溜溜的。 以前身形挺拔,现在跟个冬瓜似的,肚子比得上四个月的孕妇。 他要是个女人,多看那些肥肉一眼,能瞎上半个月。 明明那么普通,偏还那么自信。 自己有几个小妾和通房丫头,难道心里就没点数?男尊女卑虽然是天理,大户人家妻妾成群也是常事。 但不代表她们心甘情愿,不过是没有选择。身无恒产,只能被动接受罢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吃过最大的亏,不在于朝堂,而在于那些被他们轻视的女人身上。 先帝和废太子,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一样在她们身上吃了大亏。 有这么多活生生的例子在,还有那么多人视而不见。 所以他能纵横官场几十年,皇帝再膈应他,为了利益也要容忍他。 而其他人,只能在他身后吃渣子。 一旦上头的人有了需要,不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就是被拿来立威,扫清障碍的秦王。 李博约摇头道,“人贵在自知,显然你是没有这样的品行。” “我李博约聪明一世,生了你们兄弟,却一个都不像我。” “你们没有我的本事,昭仪入宫几年,也没能有身孕。想来多半是什么时候,中了别人的算计还不知道。” 李三老爷思索道,“可之前弟妹让女医打扮成嬷嬷,跟着入宫向昭仪请安的时候,替昭仪诊过脉。” “女医也说了,昭仪的身体没有问题。寝宫里面也还干净,并没有妨碍女子身体的东西。” “皇上虽然每个月都会召见,但细算起来也没几天,兴许就是缘分还没到的缘故。” 李博约道,“真要动手脚,办法多的是,能让一个女医看上一遍就发现,也太小看那些人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咱们家如今这个状况,昭仪若是生个公主还好。要是皇子,只怕对李家有害无益。” 李三老爷疑惑道,“父亲是觉得,昭仪有皇子之后,皇上对李家的忌惮之心更甚?” “皇后和其他有皇子的嫔妃,也会未雨绸缪,给自己儿子铺路。” 李博约颔首,表示同意。从龙之功是好,但这份儿功劳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享的。 “盛极而衰乃是天理,李家到现在,也该是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的时候了。” “我之前交出了不少好处,换我们李家平稳落地。顺便再和皇上,演一出君臣相得的好戏。” “可到底岁月不饶人,我还能活几天犹未可知。我在一日,李家便安稳一日。我要是没了,李家的将来只怕也难了。” 李三老爷急忙说道,“父亲这是说哪里的话,您身子康健,正当壮年,至少还有三五十年好活!” 李博约摇头道,“人到七十古来稀,我这辈子荣华富贵,高官厚位。该享的福,也都享过了。” “活到这个年纪,我知足得很。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小六这次闹出来的事情,未必就全是害处。能借着这件事,趁此机会急流勇退,倒是一件好事。” 李三老爷颇有些手足无措,他得意了半辈子,现在突然告诉他,以后要夹着尾巴做人。 即便有亲爹的威势在,他也并不服气。 “父亲会不会想得太多了,我李家替大乾立下汗马之功,由始至终对皇上忠心耿耿。” “您历经四朝,侍候过几代帝王。皇上若是这么做,岂非是让天下人寒心!” “即便昭仪不能生出皇子,还可以安排姻亲至交家的女儿入宫。” “只要当今百年之后,是亲近我们李家的皇子登基,那李家的富贵名望,也都能延续下去。” “闭嘴!” 李博约怒骂道,“糊涂东西! “光长肥肉,不长脑子的蠢货!当年要是知道你蠢成这样,我就该把你送出去,换个聪明的回来!” “再聪明也不是您亲生的,拿来有什么用。儿子又不是车轱辘,说换就能换的。” 李三老爷不服气的嘟囔,好歹顾及到亲爹的铁拳,没敢太大声。 李博约冷冷的道,“只要坐了皇位,就不再是个人了。” “你以为皇帝有李家血脉,就会真把李家当成近亲?” “神御殿的血还没有干透,你就痴心妄想,做起美梦来了!” “他姓赵你姓李!” “杀儿子跟砍西瓜一样,真到需要的时候,还能在意一门外戚?” “用你那比鸡犬聪明不了多少的脑子想想,要是你媳妇儿的侄子,想要你手里的权势,你能放过他吗!” “你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要赵家的人去做,谁给你的自信?” 第302章 为什么人要上班啊!!!! 李三老爷在心里暗自思索了一番,发现的确是这个道理。 不过皇帝和他们怎么能一样,这大乾的天下都是赵家的。 他们李家得到的好处再多,和整个天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就像李家的几个管家,虽是奴仆,但名下也有自己的庄园田地。 在主子面前,做的是伺候人的活儿。回了家里,也有一群奴婢照料起居。 这些银子怎么得来的,他们心里清楚得很,但也从来没有过不满啊。 皇帝还能这么小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李三老爷一想到李家,会在他们兄弟手里衰落,就百般的不愿。 他日到了九泉之下,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父亲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家。” “李家发迹到现在,也有两百余年。只要再小心些,几方下注,总有办法延续下去。” “不是儿子舍不得荣华富贵,而是这些年来,也有不少敌人。” “我们强盛的时候,自然不用多虑。可要是露出颓势,他们必定一拥而上。” “便是想要韬光养晦,只怕那些人也不会愿意。” 李博约无情的奚落道,“你都能想到的事情,难道我还想不到吗?” “这件事情很复杂,以你的智谋,三言两语之间,我和你说不清楚。” “老大老二外放,短时间回不来,现在也指望不上他们。去把老四叫来,之后怎么做,听安排即可。” 李三老爷被打击惯了,反正在他爹眼里,除了二哥家的大侄子,家里就没有一个聪明的。 好在跪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肯让他起来了。虽然垫了个垫子,没让他直接跪在石板上。 但大约是人到中年,又没怎么养生。李三老爷站起来的时候,直接一个踉跄,差点又倒了下去。 好在旁边就是石头打磨的桌椅,最稳固的那种,才撑得住他的身形。 “让你平时少吃点,多运动,你不听。年纪轻轻的,五十岁都没有,还没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身体好。” “这事儿了了之后,就去练习骑射。我会让人盯着你,一日没回到以前那样,就一日不许碰女色。” “您还是我亲爹吗?” 李三老爷受伤的道,“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这点儿自由都不能有!” 李博约不屑道,“我堂堂兵部尚书,日理万机,每天手上过的国朝大事,少说也有三五十件。” “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都懒得搭理。能容忍你们兄弟到现在,全是因为满腔爱子之心。” 李三老爷:...... 做了四十多年的儿子,他还真没体会过这些。 李三老爷心底一直有个疑影,就是觉得他原本天资不凡,之所以现在泯然众人,完全是因为被亲爹给打击的。 从小就这样,不管他们兄弟学习君子六艺多认真,事情做得多好。永远只有他娘夸赞,得不到他一句好话。 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娘那么好的人,也已经走了十多年了。 李三老爷眼眸中透露出怀念,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生母。 李博约见他愣在那里,像只蛤蟆一样,戳一下跳一下,不戳就没有动静,心里更不耐烦, “行了,还不去把老四叫来。顺便把凇儿也叫来,他从小就聪明,以后李家的前程,有一半要落在他身上。” “早些了解这些也好,以后科举入仕,也能少走些弯路。” 李三老爷低头,“儿子知道,这就去将两人叫来。” 顺便出去透透气,再在这里多待,他怕会影响到自己孝顺的名声。 ........... 王二叔从季府大门出来,不由自主的望了望李家的方向。 既然已经得罪死了,那 再得罪彻底一点也没什么。 论门第,论家世,他王家虽然比不上李家,但也不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何况他王家从来不是兔子! .......... 合欢宫, 季寒苏刚沐浴完,长发垂腰,衣袂飘飘,靠坐在贵妃榻上,露出雪白莹润的脚丫子。 云雾拿着毛笔,笔尖上沾了鲜艳的红色,给季寒苏画脚趾甲。 这大红色和往常用的不同,里面流光溢彩,闪烁着金银的光芒。 画在脚趾甲上,好似铺了一层星光。云雾一个女子看着,都忍不住眼热。 怪不得皇上对贵妃这样宠爱,她若是男人,也不会舍得冷落这样的美人,去喜欢那些千篇一律的嫔妃。 云雾奉承道,“内府这次送来的金银粉末,比从前那些细腻不少,可见私底下,花了不少心思。” “也只有这样的颜色,才配得上娘娘的玉足。皇上见了,一定会被娘娘迷花眼。” 季寒苏道,“东西好是一回事,但也要描画的人手艺精湛才可以。” “我还没见过,有哪个宫女,比得上你的手艺。你说你没练过这些,可从来没有将颜色沾到皮肤上。” “有这样的手劲儿和准头,给本宫画指甲,倒是有些屈才了。” 云雾目光闪了闪,描画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将头微微低下,避开季寒苏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 不过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又冷静下来,抬头摆出灿烂的笑容, “娘娘说笑了,奴婢远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小时候劈柴挑水织布浣纱都是做过的。” “所以除了力气比寻常宫女大上几分之外,拿东西的时候手也更稳。” “毕竟一把斧子也不轻,劈柴的时候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会伤到自己。” 这么说应该差不多吧,斧子和大刀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重量差不多,用来杀人也差不多。 季寒苏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本宫瞧着,你这双手倒是保养得不错。” “做了这么多的粗活,也还这么光滑。难不成是有什么秘方,看样子倒比进贡的那些要好。” 云雾下意识的想把手缩回去,不让季寒苏看见。但转念一想,还有一只脚的指甲没有描画。 她要是真的躲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只能大大方方的摆出来,努力找着理由, “因为......” “因为入宫之后,奴婢努力攒了些银子,讨好管事姑姑。姑姑一高兴,就给奴婢安排了个轻松的活计。” “奴婢买不起香膏,就学着那些老嬷嬷的法子,晚上睡觉的时候用鸡油擦手,再用布裹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清洗。” “兴许是当时年纪还小,这么多年坚持下来,倒也有些用处。” “后来娘娘宫里要人,韩总管说奴婢就手还能见人,正好给娘娘做个洗脚婢。” “因此奴婢才有福气伺候娘娘,可见这些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第303章 好处不够 “原来是这样,用鸡油擦手,的确有让肌肤润泽的作用。只是那味道有些难受,难为你坚持了这么多年。” 季寒苏这么说,想必是信了她的解释。云雾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露出痕迹。 不然上头追究起来,可不会怪贵妃娘娘见微知着,只会觉得她无用。 麻利的将另一只脚描画完,等颜色干透之后,云雾才将东西收拾好,恭敬的往后退了一步。 “贵妃娘娘,已经都描画好了,您看可以吗?” 季寒苏抬了抬玉足,满意的点点头。 “画得不错,既莹润又鲜亮。替我这双脚,添了几分风采。” “本宫记得,你是陇西人?” 云雾欣喜着道,“娘娘还记得奴婢的家乡,奴婢是陇西天水人。” “天水?” 季寒苏回忆道,“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那里盛产核桃、蜜桃。清水扁食的味道,也让人回味。” “娘娘也喜欢吃清水扁食?” 云雾的声音中带着惊喜,宫里来自陇西的人不多,天水的更是只有她一个。 少小离家,一晃就是十几年。亲人早就已经没了,但每次处境艰难,性命危悬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在家里的日子。 尤其是她娘做的打卤面、清水扁食,还有晒的蜜桃干。 季寒苏道,“御膳房有个姓张的师傅,厨艺和其他掌勺师傅比起来,并不怎么出众。” “但做的清水扁食,味道却是一骑绝尘。以前偶然吃过一回,就喜欢上了。” “只是本宫吃不得太多麻腐,所以有时候馋了,也只能忍着。” “把东西收拾好,去御膳房说一声,今儿晚上合欢宫加一条清蒸鱼。再让张师傅给你做一碗扁食,解一解你的思乡之情。” “奴婢多谢贵妃娘娘。” 云雾高兴的道了声谢,然后退下出门。在门口遇见正要进去的甘凝,打招呼的态度都比往常更甜。 甘凝只当是季寒苏赏了她什么东西,所以才高兴成这样,也没怎么在意。 反正只要进了合欢宫,无论他们心里向着谁,就都是娘娘手下的人。 不管打着什么主意,最后还得按娘娘的意思行事,无论他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甘凝递上一封密信,“娘娘,季大人让人递了消息进来,请您过目。” 季寒苏接过信件,拆开封口,拿出信纸一目十行。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将上面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王家是真被李家逼得狠了,竟然找到本宫头上。” 甘凝道,“听说李家为了保住名声,不让那事儿外泄,又觉得王涟不识好歹。” “所以收买了不少王家的下人,制造了许多次意外,还花重金买了刺客,对王涟暗下毒手。” “也是王涟命大,都险之又险的逃脱升天。可连日来的刺杀,已经把他吓破了胆。” “现在躺在床上,病得昏昏沉沉。王家连太医都不敢请,可见对李家有多忌惮。” “王涟虽然年轻,但怎么说也是王家的族长。族长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要是不闹开还好说,偏这会儿又闹得近乎是人尽皆知。” “族长受了,王氏一族的族人,哪个又有脸面。也就是王家留在京中的族人,不是小官就是闲职。得力的几个,都在地方上。” “不然即便李家势大,也断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如今王家求到您这里,娘娘是否要答应他们?” 季寒苏将手里的密信,连信纸带信封,都丢到香炉里化为灰烬。 “你觉得我该答应他们?” 甘凝道,“李昭仪虽然比不得娘娘,但也有几分恩宠在。” “她和皇后走的近,又有李家做靠山。若将来有幸生下皇子,岂非是咱们三皇子的大敌?” “奴婢觉得,若是能借王家的手,让李昭仪失了恩宠,对娘娘也是一件好事。” 每个月空出两三天,她们合欢宫至少要占一半。皇上来得再勤,也不会嫌多。 季寒苏淡淡的道,“这事儿不能做,或者说不值当。” 甘凝不解的道,“奴婢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季寒苏喝了一口清茶,然后才缓缓开口,和她解释。 “李家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的确是天大的丑闻。要是换成那些顽固迂腐的人,这位六姑娘坟头的草,都该有膝盖高了。” “可你看事情发生之后,李家是怎么做的?疼爱子女的人家,即便被礼教束缚,也能跳出那些条条框框。” “李博约不是什么好人,但对自家人却是没话说。这头老狐狸,能纵容儿子大张旗鼓的谋杀孙女婿,一定已经想到了后招。” “李昭仪和他这个祖父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景昊现在才几岁,八字还没有一撇,犯不着现在就和他对上。” 甘凝眼睛不自觉的睁圆了,她没有听错,娘娘对李尚书的忌惮,是不是也太深了些? “娘娘对李尚书似乎很是看重,您在皇上跟前,都没像这样过。” 季寒苏白了她一眼,“当年边军的事情,后头勋贵的事情,前段时间秦王谋逆。” “桩桩件件,那一样是李博约不知道,没捞够本的。” “其他人的人头像切菜一样滚落,牵涉到他李家了吗?” “贵妃听起来尊贵,但也出不了宫门半步。能做到尚书的位置,已经是位极人臣。他手里握着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势。” “没有足够的好处,去招惹这么个敌人,何其不智。” 再者她和赵琚玩儿心眼,那是夫妻之间的情趣。算计李博约,两人就是政敌,这能一样? 赵琚吃了那么多的棉籽油,早就不能再生育。她发了疯才为每个月多上一两天,就埋这么大的雷。 不过这些甘凝不用知道,她会藏在心里,永远不让人发现。 第304章 男女 “娘娘说得对,是奴婢想岔了。想来李昭仪若是有了身孕,最着急的应该是皇后。” “宫里也有几年,没见有嫔妃怀上。您说会不会是皇后做了手脚,想控制皇上血脉?” 甘凝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并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丽妃的四皇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自从她家娘娘有孕之后,就再没别人怀上。 按照以前王府妻妾怀孕的频率来看,这几年怎么也该有新的皇嗣。 再想到安妃的元珍公主,才是皇上的长女,只是出生后不久,便夭折了。 还有丽妃和舒嫔,在王府的时候,都小产过。如果都是意外,那这些意外,是不是也太多了! “皇后的嫡长子、嫡长女出生之后,才有别的皇嗣诞下。” “这还是在王府的时候,只要皇后的儿子好好的,皇上就算再偏疼别的儿子,也动摇不了嫡子的世子之位。” “可是入了太安宫,每一个皇子都有可能继承皇位。娘娘一开始是住在勤政殿的偏殿,皇后的手伸不进去。” “后来搬进合欢宫,没多久就有了身孕。想必也是因为这个,让皇后动了心思。” 甘凝一点儿也没往季寒苏身上想,她看着季寒苏长大,日日都在她身边。 这种掉脑袋的事情,无异于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若季寒苏真有这种打算,最后多半也是让她去安排。 “想得很好,不过概率不大。皇后要是有这样的本事,我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皇上登基之后大半时间,都用在朝政之事上,来后宫的日子,大多数都是我陪着。” “再说了,他现在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壮小伙。子嗣这事儿,还是得看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季寒苏没想到,甘凝会怀疑到皇后身上,这让她不自在的同时,又生出一股忧虑。 有这个念头的人,不会只有她一个。赵琚和其他嫔妃都不是傻子,若后宫长久没有嫔妃怀上,想也知道会是谁的问题。 天底下的皇帝,都遗传了一种病,就是疑心病。 这种事情,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枕边人...... 季寒苏的好心情没了,什么王家李家,都不是个事儿。 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给自己多打上几个补丁。宫里要是再多几个丽妃一样的人,那该有多好...... 甘凝点头,“这倒也是,宫权有大半都在您手里,容妃只是帮衬罢了。” “皇后想要控制皇上的子嗣,就要对所有嫔妃下手。不是在饮食里动手脚,就是在衣料、脂粉上用心。” “这几处,也是奴婢平时最留心的地方,但也并未发觉什么异常。” “这样看来,的确是奴婢多心了。” 季寒苏露出一抹微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宫里嫔妃来来往往,时不时还有容貌不错的宫女出头。 每一个都要防备,怎么忙得过来。还是一劳永逸,从源头下手,更让人放心。 “什么多心了?”,赵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惊得甘凝慌乱起来,明显有些手足无措。 来宝不是说,皇上今天晚上去皇后那里,怎么这会儿却来了合欢宫? 她刚才的那些话,也不知道被听进了多少。要是都听见了,她是不是也要去宫正司走一趟? 季寒苏半点都不见惊慌,笑着迎了上去,乐呵呵的回道, “除了这些天闹的那些事情,还能有什么事儿?” “原本以为这件事,是王家有意传扬出去,好报复李家对他的羞辱。” “但听说王涟已经卧病在床多日,现在更是病得人事不省。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的人。” “所以甘凝才说,是她多心,差点儿就误会了好人。” 赵琚拉着季寒苏到窗前的榻上坐下,只一个眼神,来宝就带着屋里的人,轻轻退了下去。 皇上和贵妃在一起的时候,腻歪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脸红。 两人说话的时候,最不喜欢有人在边上守着。 “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赵琚摸着季寒苏的后背,那手法和撸猫差不多,摸得季寒苏格外舒坦。 “这种桃色新闻,十年八年也难瞧见一件,谁不好奇?” “这就是盲婚哑嫁的坏处,夫妻两个婚前就没见上几面,对方的人品、性情,都不清楚。” “勉强捆绑在一起,大概率会是一对怨偶。就像王涟和这位六姑娘一般,两家从姻亲成了死仇,这辈子是化解不开了。” 赵琚显然不认同她的看法,“婚嫁之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即便是公主选婿,也是从家世相貌,人品才学合适的人选里面,挑一个最顺眼的。” “天底下的夫妻,大多都是这样,不也过得好好的?” “李氏不守妇道,仗着背后有娘家,就肆意妄为,欺辱丈夫,和盲婚哑嫁有什么关系。” “以她这样的人品性情,就算与夫婿情投意合,但日子久了,照样会不安于室。” 季寒苏道,“皇上这话说的,好像都是女人的错。” “天底下的夫妻,大多数是这么过的,不代表这就是对的。” “若他们成婚之前,能清楚的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不是只看两家是否匹配,结为姻亲的好处。” “即便以后成为一对怨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可惜男女之防,纲常伦理,这几座大山压下来,想挣脱都挣脱不了。” “男人若是对妻子不满意,还能再纳喜欢的妾室进门。女人就只能守着一个夫婿,为了娘家的名声和利益,再苦也只能忍着。” “您说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上天要是容不下女人,为何要让女娲娘娘转黄土造人的时候,分出男女?” “而且男人难道,就不是女人生出来的吗?” 赵琚道,“你这话在朕面前说说就罢了,不准在其他人面前提起。” “若是让皇后或者那些大臣知道,朕还要费不少口舌替你解释。” 季寒苏娇声道,“您真当我傻啊,什么说得说不得的东西,都往外说。” “其他人可不像您这样疼我爱我,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我,念着我。” 第305章 我想暴富 虽然知道季寒苏这些甜言蜜语,水分掺得不少。但赵琚每每听到,心中一样欢欣雀跃。 若能装模作样一辈子,谁又能说不是真心? 浑然不觉的是,他对季寒苏的底线,已经到了一个新低。 “李博约历经四朝,门生故旧无数。即便交出了不少要紧之处,但狡兔三窟,料想他在暗中,应该还有不少布置。” “几十年下来,不论是在庙堂,还是在江湖,他的官声也一直不错。” “朕也不欲与他君臣情分断绝。” 什么不欲与他君臣情分断绝?不过是李博约审时度势,知道进退。 赵琚琢磨了一番,和处置李家能得到的好处比起来,付出的代价更大,不如像现在这样,平稳落地划算。 李家这事儿,若不是带了些桃色,真心算不得什么大事。 朝堂上站着的这些人,九成九背后都有一大家子。族里的人口,少的有数百人,多的能有万数。 这么多人里头,出几个为非作歹,祸乱乡里的败类,再正常不过。 每到年底,御史言官任务量达不到,需要凑绩效的时候,都会排着队参这些大臣治家不严。 但基本上也就是走个过场,毕竟每天的政务都处理不完,哪有那么多时间精力,教导所有族人成才。 就是那些御史言官,若非是孤家寡人,也不敢保证自己家里,永远不会出这种事情。 因而按照惯例,被参的大臣和皇帝请个罪。然后表示以后会好好约束家人,被皇帝敲打几句,事情就过去了。 唯有那些得罪了人,或者皇帝看不顺眼的人,会因为私德不修,被从重处置。 轻则贬官罚俸,重则被派去蛮荒之地开荒。 不过显然,李博约不在此列。 赵琚的意思不言而喻,刚才那番话,与其说是在问她的意思,不如说是他已经做了决定。 季寒苏才不上当,“朝政之事,全由皇上做主。” “您若觉得李尚书功大于过,受子孙连累情有可原,放他们一马是您的仁慈。” “若觉得李家嚣张跋扈,可怜王涟的遭遇,治李尚书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买凶杀人这事儿,虽然都知道是李家干的,但并没有证据。 真要查的话,朱衣卫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但还是那句话,不划算。 赵琚好奇道,“真的?” “你不是一直与李昭仪面和心不和?朕还以为,你会巴不得李家倒霉,给李昭仪难堪。” 季寒苏嗔怪道,“原来在皇上心里,我是这么小气的一个人?” “李尚书是什么人呢,那是前朝重臣,四朝元老。凡是牵扯到他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带动一连串的反应。” “我又不是那种目光短浅,只知道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人。什么都不清楚,如何会向您进谗言。” “不过您既然知道,我与李昭仪面和心不和。平日里还常去凝华宫,可见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诓我的。” “想必在其他嫔妃面前,您也是这样说的,连字都没改过。” 将身体转过去,留给赵琚一个后脑勺。寄人篱下就是这样,以前是男人与牙刷不可共用。现在她和几十个嫔妃,分一条黄瓜。 季寒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痒得慌,恨不得将赵琚放酒精里,囫囵的泡上半个时辰,就当是消毒! 赵琚调笑道,“你要想知道也容易,下次朕去凝华宫,把你叫上一起。” “朕和她们说没说过这些话,你亲耳去听。” 季寒苏猛地转过头,红着脸像只辣椒一样,气鼓鼓的瞪着他, “一起去?您想得倒美!” 先帝除了满宫的嫔妃之外,勤政殿后面还住了好些侍寝宫女。 有时候兴致一来,勤政殿的龙床都塞不下。听说这些爱好都会遗传,赵琚又和老皇帝那么相像。会不会真就...... 季寒苏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扫射,看得赵琚浑身不自在。 这妖精的样子,显然又是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上了。 “别这么看着朕,这眼神让朕觉得,像是在看什么污秽之物。” 季寒苏垂下眼眸,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脸,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 “皇上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您去李昭仪那里,我跟着算什么事!” 赵琚也没抓着不放,以他这几年的经验来看,再计较下去,被气得肝儿疼的只会是他。 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朕之前已经下旨,封李昭仪为玉嫔。只是这段时间,宫中分毫不断,所以耽搁了。” “如今事情已经解决,册封礼的事情,也该安排起来。” “钦天监的人说,玉嫔是阳月阳日阴时出生,利北不利东。若入住明光殿,只怕日后会灾祸不断。” “还有这事儿?” 季寒苏道,“那皇上准备让玉嫔,移到哪个宫殿居住?” 赵琚沉思道,“北边没有主位的宫殿,倒是还有几个。但久未有人居住,想要住人,还得好好修缮一番。” “只是这样一来,少说也要两个月。既然要修缮,为免以后麻烦,就不能只管那一处,其他宫殿也要安排上。这样一算,又是一大笔银子,流水一样淌出去。” “前线和鞑靼的战事,虽然已经结束。那个九皇子,也在大乾的帮助下,将他那几个兄弟斩于马下。” “但为防万一,还不能掉以轻心。军中的开支不仅不能少,还要凑足往年三倍之数。” “一部分用来犒赏将士,颁发抚恤。一部分则用来防备那个鞑靼九皇子,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国库里面的银子,每一个都是有数的。朕实不欲在这个时候,为嫔妃的住处大兴土木。” 季寒苏道,“皇上思虑周全,等修缮完,应是已经到了年关。那时候再办册封礼,也不方便。” “我倒有个地方,适合玉嫔。而且只要稍微收拾一番,换些陈设、摆件,几天时间即可。” 赵琚问道,“是哪个宫?朕记得,那几个宫殿的正殿。已经多年不曾住人。” 季寒苏道,“皇上忘了,正是涵秋宫,以前柳婕妤的住处。” “柳婕妤?”,赵琚努力回想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以前,还有这么个嫔妃。 因为嫉妒他宠爱季寒苏,知道季家都是些愚蠢浅薄,把女儿当工具的人。 故意用他们来羞辱季寒苏,结果被季寒苏发觉,反而自食恶果,被他打入冷宫。 第306章 善后 “原来是她,你要是不提,朕都忘了还有这回事儿。” 季寒苏道,“柳婕妤是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当初从王府搬到太安宫,涵秋宫就已经修缮过一回,后来也住过几个新人。” “虽然比不上明光殿,但谁让玉嫔利北不利东。涵秋宫就在正北方,玉嫔搬过去,最适合不过。” 赵琚点头,“既然这样,你吩咐人去办就是了。按照嫔位的规制,中规中矩即可。” “至于其他的,等玉嫔搬进去之后,有什么要改动的,她自己做主。” 季寒苏微笑着道,“我知道了,明日就让韩声慢准备,一定不会耽误玉嫔的册封礼。” 她一定让人好好收拾,让将来的玉嫔娘娘,住得舒心。 “对了,还有嫔妃们抄佛经,捡佛豆的事儿,皇上准备让她们再做多久?” 赵琚道,“等到年底的时候,朕准备在京中,办一场水陆大法事,用来祭奠战王的将士。” “她们抄的那些经文,正好也能派得上用场。” 这话里的意思是,嫔妃们的佛经,要抄到年底做法事之前,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辛苦这几个月,每天拿着毛笔,少说也要写个三五千字。不知道这些嫔妃忍下来之后,能不能练出一支生花妙笔。 颜夫人收到宫里的回复后,转身就告诉了丈夫。 季肖知道后,拍了拍脑门儿,然后叹道, “我原本以为,贵妃娘娘顺风顺水这么多年,连秦王谋逆的事情,皇上都让她掺了一手,这会儿该飘然不知所以才是。” “没想到竟是这样冷静,知道进退。怪不得皇上喜欢,这么多年都不见冷淡。” 颜夫人道,“伴君如伴虎,后宫不比别处。若有不慎之处,轻则伤及自身,重则牵连到家族。” “那么多的嫔妃,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若不小心谨慎,哪里会有今日。”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李家若是倒下,当真是一块肥肉。” 颜夫人对此惋惜不已,这几年因为季寒苏的缘故,他们家着实得了不少好处。 就拿上次皇上祈雨遇刺,还有这次秦王谋利,他们因为抢先一步收到消息,提前布局。 除了明面上的那些好处之外,背地里还拿下了不少位置。 田地庄园铺面他们不敢动,但那些金银细软,古玩字画,却低价入了不少。 大多不到市价的五成,十万两银子的纯利还是有的。 更别提季肖见缝插针,明里暗里替自己人,谋划了好些个实缺。 虽然最要紧的地方,都是皇上安排,但就是那些边边角角,对他们家将来,也是一个跃进。 可惜啊,李家人可是占了不少好位置。有些职位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却位卑权重。要是能拿到自己手上,季家还能再兴盛些。 孩子多了,做父母的,总要为他们打算。 季肖道,“有什么好可惜的,李博约这头老狐狸要是这么好对付,他们一大家子早就灰溜溜滚出京城。” “到底是伺候了这么多个皇帝的人,不是王家叔侄可以相提并论的。” 那日王二叔上门求见,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事了。 反正街头巷尾早就已经传遍了,他们王家也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王二叔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和季肖说了一遍。直言王家被李家逼到这种地步,已经是结了血海深仇。 只要季家愿意,他王家愿做马前卒,让李家自作自受。 还道宫里贵妃娘娘名下也有皇子,只要能给他们一家讨回公道,王家日后便是贵妃的人,任凭贵妃驱使。 季肖听完之后,的确有些心动,但夺嫡这样的事情,哪里是随便能和人提的? 即便有这个心思,也不可能一来便相信王家人。 虽然王李两家不像是苦肉计,但在官场上混,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谁知道在这背后,到底都隐藏着哪些算计? 季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全然拒绝。委婉的将王二叔劝回之后,立刻便往宫里递了消息。 谁知就在这点儿时间里,李博约一出手,事情的结果便明了了。 先是拿出两千亩上等田地,作为族里的祭田。 每年的产息,一部分用来支持族里的子弟求学,另一部分则用来救助贫病的族人。 还承诺那些,被李月华耽误婚事的亲眷,有想嫁人的,便替她们安排一门婚事,再额外给一份儿添妆。 若有不想嫁人的,也给足好处,让她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如此下来,李家那些族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李博约在族里积威甚重,不好得罪。只要好处到位,别的都好商量。 随后李三老爷拿着亲爹的信,勉为其难的到了王家,看望这个他原本很满意的女婿。 曾经关系尚可的翁婿,两两相望,相顾无言。李三老爷沉默半晌,叹息一声之后,将那封信放下,便直接离开。 李三老爷离开后,王涟打开信封,看过之后吐出一口黑血,病情立刻就有了好转。 张大夫诊过脉后,单方面表示将李尚书引为知己,恨不能立刻上门讨教。 神医啊! 怪不得都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原来是这个意思...... 李三老爷去王家的同时,李博约便到了勤政殿面圣。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从里面出来,至于说了些什么,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之后赵琚就去了合欢宫,第二天李昭仪册封礼,选在半月之后的吉时便传得阖宫皆晓。 李昭仪心里横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些天她被困在自己宫里,根本就见不到皇上的面。 想为自己分辩几句,替娘家说句话,都没有机会。 如今平安度过这一劫,想必都是祖父运筹帷幄的结果。 可还不等她高兴,就连来宝拿着一罐佛豆过来。李昭仪的好心情,一下就被打了个八折。 即便是封了嫔,她还是要弄这些玩意儿。头一次这么真切的发现,皇帝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是她想得特别罢了...... 第307章 不公 李王两家低调和离,李月华的那些嫁妆,李家也不准备要回来,算是给王家的赔礼。 王二叔气不过,他王家再比不上李家,也是几代官身,不差这点儿钱财。 若是这件事刚闹出来的时候,李家能这样做,他必定欣然接受。 但经历了这两个月的风波,王二叔再审时度势,也咽不下这口气。 当即去了书房,让王涟将李月华的嫁妆送回。 原以为这也是王涟心中所想,谁知鬼门关前徘徊多次的侄子,心性已然大变。 “宫里李昭仪晋封玉嫔,册封礼就在这两日,皇上的态度不言而喻。鞑靼九皇子已经登临王位,不日将与宁定公主成婚。”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些事情吸引。只要两家不再闹出风波,这件丑闻就会渐渐沉默下去。” “李家将那些嫁妆留下,不过是想淡化两家和离的事,保住最后的颜面。” “我若收下这些嫁妆,对两家都是好事。若坚持将东西送回,引人注目不说,更是告诉李家,这件事不可能过去,两家终归是不死不休。” 王二叔表情变换,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懊悔不已, “若早知有今日,当初大哥给你定亲的时候,我就该拦着。” “你才貌双全,家世不凡,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没成想却遇到李氏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当初我劝你为了大局,忍下这件事,你死活不愿。我指责你不知变通,觉得你不够圆滑。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非要为了那点儿意气,以卵击石。” “如今你经历了这一劫,知道审时度势,人也圆滑了。明白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更有好处。” “按理说,我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可我这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欣慰多一些,还是后悔多一些。” “到底是我们这些长辈,对不住你。” 王涟安慰道,“我知道二叔是为我着想,从小到大您对我视如己出,我也一直将您当作父亲一般。” “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何况李家的名声一向不差。李氏又受长辈疼爱,当年谈婚论嫁的时候,我自己也是愿意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怪也只能怪侄儿命不好。” 刚成婚的时候,他和月华也有过甜蜜的时候。只是没过多久,父母先后离世,孝期一守便是六年。 出孝之后,他被耽搁得太久。比他同窗好友,落下的何止一步。 月华未出嫁前,在同辈之中是最得宠的一个。 但嫁了他之后,因王家没有爵位,他又还未入仕,回娘家的时候,私下没少被那些嫉妒她的姐妹嘲讽。 他心里一直清楚,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科举。不仅是他自己的抱负,也为能封妻荫子,让月华的面上也多几分光彩。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他们终归是走到这步。 “明年春闱,我若有幸得中,便会立刻外放。过几年事情淡了,有了经略一方的政绩,再回京任职。” “不然一直留在京城,李家明面上虽然不会做什么,但背地里一定会下狠手。” “他们不会希望看到,我顺风顺水,前程似锦。那会一直提醒其他人,李家做过的那些事情。” 王二叔沉沉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好在李博约已经七十多岁,再没几年好活。” “等过几年人没了,你再回京,便不用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叔侄两个商量了半晌,最后还是咽下了这口气。等到将来羽翼丰满,再回报回去。 李家为了平息这事儿,说是将李月华送去寺庙清修,实际上刚出京城,马车就替转头将人送去了外祖家。 改名换姓,到地方的时候,成了姨母守寡的女儿楚青青。 娘家没人,夫家不善,又没有儿子可以守着。幸而被外祖怜惜,接回家中供养。 李博约亲自修书一封,言辞恳切,请亲家务必多花些心思,给他最疼爱的孙女儿,寻一个靠的住的人家。 不过在这之前,还请他们对孩子厉行约束,从严教导。自己下不了手,就让亲家来做这个恶人。 可怜亲家老两口,接到亲家给的任务之后,又收到女儿祈求的书信,实在不能拒绝。 看着眼前穿红着绿,妆容精致,朱翠满头,半点寡妇模样都没有的外孙女儿,就像看一块烫手的山芋。 几天里叹的气,比以往一整年都要多。以前要是哪个闺女让人操心,直接一副嫁妆尽快打发出门。 到了夫家,自然会有人教她们,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 如今换到李月华,不对,是楚青青身上。不把人给调教好了,他们哪敢把她嫁出去。 于是老两口赶紧准备了四个教导嬷嬷,让人日夜都守着楚青青。 实在不行的话,就招赘吧,或者出家做女道士也可以。 反正亲家公重新准备的那份儿嫁妆,够她无忧无虑的过完下半辈子了。 宫里玉嫔行完册封礼,得了恩典允许娘家入宫探望。听秦氏说完这些,玉嫔如何都笑不出来。 “按理说,都是一家子骨肉,我该盼着她好才对。可明明是一样的人,为何她李月华就能这样得意。” “犯下再大的错处,都有家里给她善后。我在宫里举步维艰,你们谁又替我想过。” 秦氏道,“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也有薄厚。” “人的心原本就是偏的,所谓的一碗水端平,不过是场面话,你难道还真信了?” “家里不指望你能有多出息,只要能安守本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万事大吉。” 玉嫔听出了秦氏话里的意思,入宫之前,家里明明希望她能占几分宠爱。 这会儿却让她安稳本分,还说什么万事大吉。 他们把她当什么了,上供给皇帝的玩意儿吗? “当初我不愿意入宫,是你们逼我入宫侍奉。我在宫里受了这么多委屈,还因为家里的事情,受了这样大的屈辱。” “你们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就算了,只知道让我安守本分,不要牵连到家里。”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秦氏平缓的道,“就凭你嫁的夫婿不是普通人,而是皇帝。” “六姑娘是被你祖父一手带大的,当然比别的儿孙,更得你祖父疼爱。” “后来嫁去王家,就是希望她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所以即便她犯下大错,你祖父也会偏袒到底。” “说穿了,不过是因为王家势弱,得罪就得罪了。那点儿损失,跟自家最疼爱的孙女儿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而臣子终究只是臣子,手里的权势再大,也不能和皇上作对。”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你祖父不会为了一个女儿,牺牲全族的性命。” “若是你与六姑娘易地而处,也会是同样的结果。时也命也,家里能为你们安排的,都已经尽力安排了。” “不然你资历尚浅,也没有诞育子嗣。如何能入宫便被封为婕妤,不过三年就册封为嫔。” 第308章 探听 李玉儿眼含着泪,倔强的不肯落下,理智告诉她秦氏说得没错。 即便是她遇上了难事,也不会为了自己,就搭上一大家子的性命。但感情上,不妨碍她伤心难受。 “家里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是李月华,不会因为自己的放纵,就牵连到你们。” “婕妤还是玉嫔,我一点都不在乎。皇上对我,和其他嫔妃,也没有任何区别。你教给我的那些,根本就没有用处。” 也不知道是秦氏藏私,还是她学的不够好。她在赵琚面前,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无事的时候,也没少花心思,揣摩赵琚的心意。可无论她做得再好,也不能让赵琚动容。 两人相处的时候,她一句出格的话都不敢说,一件逾越的事情都不敢做。 这哪里像是夫妻,分明就是主仆。虽说嫔妃在皇帝面前,先是臣,再是妾。 但到底是这样亲密的关系,总还有一些不同吧。 玉嫔失落的道,“皇上将所有的不同和容忍,都给了皇后,还有那些有子嗣的嫔妃。” “到底每一个孩子,都不一样。而像我这样伺候的女人,却要多少有多少。” 秦氏虽不喜欢这个继女,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至少丈夫心里,一直记挂疼爱这个女儿。若玉嫔在宫里不好过,李四老爷免不得忧虑操心。 身为男子又不方便入宫探望,很多事情,最后还是会落在她的身上。 “你爹在家里,也为此事忧心不已。上次女医过来时间太紧,只能粗略查上一遍,有什么错漏也不是不可能。” “这次入宫,也是想告诉你。你父亲替你找了一个医女,名叫秋梨的。” “已经寻了门路安排妥当,再过几日便会到你宫中伺候。” “有她在一旁帮衬,你父亲也能放心许多。” “若有朝一日,你能怀上皇嗣,我希望是个公主。这样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李家,都有好处。” 玉嫔沉默不言,秦氏和她这么说,想必也是祖父的意思。 她当然希望能有个皇子,若能被皇上看重,继承大统。 这样她入宫之后,还有将来的那些年月,受到的委屈,才算是有了回报。 但没有娘家支持,她想要得偿所愿,难如登天。 能替她做的事情,父亲都尽力去做了,秦氏说话虽不中听,但也是良药苦口。 只恨自己生不逢时,若能早出生几年,也不会被填到太安宫这个坑里。 ............. 玉嫔以为自己和秦氏的谈话,没有外人知晓。却不知秦氏前脚出宫,后脚季寒苏就都全知道了。 “医女的作用可大了,让人难以防备。李家私自安排医女入宫,说是为了玉嫔能早日怀孕,但背后打着什么主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那些大夫不也说过,时来砒霜能救命,运去甘草亦杀人?可见医术一道,救人害人只在一念之间。” “玉嫔虽然面上对娘娘还算恭敬,但心中嫉妒娘娘得宠,不忿已久。娘娘可得小心提防,莫要让人寻到机会。” 一个模样寻常,丢到人堆里,立刻便能消失不见的小太监,在季寒苏面前劝说。 他和季寒苏也是老熟人,以前季寒苏还是宫女的时候,见过几面,相互叫得出名字,算是有些面子情。 后来皇上登基,季寒苏一跃成了新帝的嫔妃,之后又步步高升,荣宠非常。 他一个寻常太监,想要攀附也攀附不上。直到两年前,他家里遇上难事。 大哥农闲的时候上山打猎,被野猪拱成了重伤。他家里才刚有些起色,立刻又成了赤贫。 大哥刚定下婚事,还未成婚。女方家里知道这事儿之后,便将聘礼都退了回来,又送了一只鸡,算是仁至义尽。 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医馆要的银子还是不够。万般无奈之下,他爹被人诓着借了高利贷。 契书上写的十两银子,九出十三归,一个月内务必还上。 银子凑够之后,他大哥的命是保住了,但也落下病根儿。 至少两年都不能再做重活,不然恢复不过来不说,还会影响到寿数。 宫里当差攒下的银子,早就都补贴了家里。自己能借的也借了,想要先还上部分,剩下的再缓几天。 无奈那恶霸收了银子就变卦,说那几两银子当利息都不够,还要将他妹妹拿去抵。剩下的银子,也一样要还。 最后他被逼无奈,抱着必死之心,趁她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求到已经是宸妃的季寒苏跟前。 没想到娘娘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不仅没有怪罪,还赏了他五十两银子,救了他全家性命。 从那时起,他就打定主意,哪怕娘娘要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在涵秋宫待了这么久,一个像样的嫔妃都没有,他就是有心替娘娘分忧,也找不到机会。 现在好了,搬进去个玉嫔。他是贵妃娘娘的耳目,得替娘娘多盯着些。 “辛苦你了,处处替本宫留心。既然李家要送人进来,就让他们送好了。” “反正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放在眼皮子底下,总会放心些。” 季寒苏没有吝惜笑容,看得这小太监一阵恍惚,随后想起自己的身份,才猛地低头不敢直视。 “奴才当不得娘娘夸奖,若非布置涵秋宫的时候,早就有了了准备。奴才的耳朵再利,也探听不到这些。” 第309章 臣妾明白 小棱子悄悄的来,偷偷摸摸的走,除了留下这一番话,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董太平将人送出去后,按季寒苏的吩咐,给了红包。再叮嘱过几句之后,才回到寝殿。 见贵妃娘娘又拿起了绣绷,在深蓝色的绸缎上,绣柳叶合心的图案。 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几年娘娘给他做的荷包、璎珞,鞋垫帕子什么的,不知攒了多少。 却总是还缺这么一件,非要贵妃娘娘替他准备。害得娘娘给皇子公主做衣裳的事,都给耽搁了。 以前娘娘做的时候,心情就没有好过。常常做到一半,就撒气的丢到地上,累极了还会踩上几脚。 每回都要他或者甘凝劝上好一阵,才肯勉为其难的继续。现在却一脸平静,从头绣到尾,中间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娘娘的耐性,是越来越好了。您之前都要等到皇上催促,才勉为其难的动针。” 季寒苏道,“有时间就做,做好了收起来,放到柜子里。等他多催几回,再随便挑拿一个送去。” “本宫就当是打发时间,磨练心性。” “有什么话想说就说,用不着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不觉得累,我看着都累。” 董太平尴尬的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奴才只是觉得疑惑,您为何要花这么多功夫,在玉嫔身上。” “她虽然有几分恩宠,但在皇上面前的风采,不及您十之一二。” “与其把心思用她身上,还不如用来对付皇后。若三皇子成了嫡出,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立太子的事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季寒苏将手里的针线放下,慢悠悠的说道,“是吗?” “我只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即便再卑微的人,也有自己的脾气,何况是这些嫔妃。” “原本也不是多大的功夫,就当作有备无患好了。何况我总觉得,比起其他人,玉嫔心里最恨的,应该是皇后才对。” 董太平这才恍然,“原来娘娘打着这个主意,可皇后和玉嫔,也不是个傻的。” “想要挑拨她们的关系容易,但要她们当合欢宫不存在,生死相对却难。” 季寒苏道,“难不难的,眼看是谁去做,怎么做。” “这事儿不急,非得是水磨的功夫,才能出成效。” 不止是玉嫔,就是许美人,秦美人这样的,季寒苏心里,也都存着两分警惕。 不患寡而患不均,众生和悦因斯乐。她们不一定喜欢赵琚这个人,但偏偏赵琚的心意,关系到她们在宫里的一切,还有娘家的前程。 上辈子考个编制,被第二名收买举报,各种纠缠就算了。 熟人亲友知道后,故意在公示期举报下绊子的,都不在少数。 人的嫉妒心,就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药。她这个既得利者,要是不小心些,万一阴沟里翻船了怎么办。 赵琚对她的那点儿在意,和权力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何况她现在还年轻,等到她逐渐老去,那点儿真心,又能停留多久。 皇后可以死,但不能死在她手里,至少明面上不能。 不然等哪天赵琚看着景珩和兰陵,又想起和皇后年少情深,相互扶持的往事。 皇帝是不会错的,那错的就只能是她了。她受不得这份儿罪,就只能让别人来。 玉嫔表面单纯,但眼睛里藏着的欲望,和她对后位的渴望是一样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懂事、本分,玉嫔一个月有大半的时间,都要去皇后跟前献殷勤。 但让玉嫔日日看着,明明样样不如她的皇后,不仅儿女双全,还心安理得的让她侍奉。 她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东西,对皇后而言却是寻常。这样的落差,能让玉嫔日渐扭曲。 倘若有人在这中间,多加上一把火,季寒苏不信玉嫔和皇后还能共存。 ........... 椒房殿 玉嫔甜笑着接过清萍手里的燕窝,递到皇后面前。皇后接过尝了一口,算是给了她面子。 “你现在已经是一宫主位,掌一宫事务。得把心思放在皇上身上,为皇上延绵子嗣。” “本宫这里宫女嬷嬷们伺候,你何必这样辛苦。一大早就过来替本宫梳妆,晚上才休息几个时辰?” 虽然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寻常的晨昏定省。但到了嫔位之后,按品级装扮,全身拾掇下来,也要大半个时辰才能出门。 涵秋宫和椒房殿离得远,中间隔着一整个太液池。要么坐船,要么绕远一些,走通明桥。 再赶着来椒房殿伺候,只怕寅时(3-5点)刚到,便已经起身。 都是年轻时候过来的,皇后像玉嫔这个年纪的时候,每日都想睡上五个时辰。 只是王府的事情繁杂,赵琚领着差事,每日都早起。时间长了,她也就没那么渴睡。 “娘娘说的是哪里的话,臣妾能有今日,多亏娘娘提点,臣妾伺候您是心甘情愿的。” “入宫之前,父亲就说我不够聪明,怕得罪了人还不知道。所以让臣妾不用管别的,凡事只听皇上和娘娘的话。” “臣妾一直是这么做的,果然有了您的眷顾,她们都不敢欺负臣妾。” 玉嫔嘴上说着好话,心底却是一连串的讽刺,暗道皇后只会说这些场面话。 要是真心疼她,不忍见她受累,为何对她的侍奉都欣然接受,并不曾真的推辞。 皇后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本宫要是不帮衬着些,岂不是误了你这番心意。” “本宫年纪渐长,不比你们年轻体健好生养。潜邸出来的嫔妃,大多也是如此。” “就算是贵妃,虚岁也该是二十六了。” “等皇上过来的时候,本宫会劝皇上,有时间多去你那里坐坐。” “能不能让皇上多眷顾,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玉嫔喜笑颜开的向皇后行了个礼,“臣妾多谢皇后,必定好好侍奉,让皇上舒心。” 皇后坐在凳子上,伸手将玉嫔扶起。 “你对本宫一向恭顺,本宫也愿意成人之美。后宫一枝独秀不是什么好事,百花齐放才能更好的侍奉皇上。” “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玉嫔点头,“娘娘放心,臣妾明白。” 第310章 宽和 到了请安的时候,嫔妃们看见玉嫔,跟在皇后身后出来,大多都没个好脸色。 她们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还不至于只是过去十天半个月,就把之前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 背后到底都有谁,她们心里虽然有所猜测,但并不敢有怨言。 只能盯着玉嫔这个罪魁祸首,柿子捡软的捏。 皇后坐下后,一眼就看见左边的第一个位置,空着没人。 季寒苏虽然跋扈,但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多少还是有所顾及。虽然在嫔妃里来得最晚,但都掐着时间,少有迟到的时候。 这会儿请安的时辰已经到了,还没看见人影儿。一大早就闹这一出,皇后的心情直接被镀上了一层灰色。 安妃笑道,“都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皇后都出来了。怎么这椒房殿的人,还没有凑齐?” “贵妃就是贵妃,和别人不同。给皇后请安也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我们这些人可没这么大的面子。” 皇后面色难看,安妃这番话将她直接架了起来。 她要是不追究,便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皇后有名无实,不好惹受宠的嫔妃。 她要是追究,轻了难免被人嘲笑是外强中干。 重了季寒苏必定不会低头,以赵琚对她的态度,多半会站在合欢宫那边。 “让人去问问,季贵妃是否身体不适。” “奴才遵命。” 田勤拿着拂尘,应了一声就准备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就见含露进来传话。 说合欢宫总管太监过来给贵妃告假,正在外头等着。 田勤转身又回到皇后身边,将话传了一遍,皇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了好转。 “既然这样,传他进来吧。” “是。” 董太平进了大殿,向皇后行完礼,才解释起来意。 “昨晚皇上来合欢宫的时候有些晚了,又和娘娘观星到深夜。” “夜深露重,西风席卷。贵妃娘娘身子娇弱,今早伺候皇上起床的时候,才发现脸红得厉害,人也没有精神。” “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劳累过后又受了凉。需好好休息几日,方能痊愈。” “贵妃娘娘惦记着请安的事情,让奴才向皇后娘娘告个假,等病好之后,再向皇后娘娘请安。” 劳累?着凉?观星?还娇弱...... 这信息含量有些大,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皇后感觉胃难受得厉害,又胀气又憋闷,还要和气的表示不在意这事。 “既然太医这么说,贵妃好好休息即可。本宫这里刚好得了些上等血燕,补中益气,滋养肺阴是再好不过的。” “拿回去煮粥的时候,放上一两,也能好得快些。” 董太平道,“奴才替贵妃娘娘谢过皇后。” 安妃问道,“既然贵妃病了,太医可开了什么方子?” 董太平面色如常的道,“回禀安妃娘娘,贵妃娘娘说是药三分毒。” “着凉只是寻常小病,若是一有不舒服就服药,以后要是得了什么大病,汤药的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所以太医虽然开了方子,但娘娘却不准备用。说自己还年轻,饮食上注意些,再多休息即可。” 李玉儿娇憨的道,“贵妃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要是连累到皇上怎么办?” “皇上可是常去合欢宫的。” 董太平解释道,“娘娘关心皇上龙体,胜过自己千百倍,已经劝皇上这两日,多去别的宫里坐坐,想来无虞。” 这话一出,安妃和玉嫔等有宠的嫔妃,虽不承季寒苏这个情,但心底也高兴了两分。 不过嘴上依旧不饶人,药都不肯喝,想必也不是真病。 说不定就是昨天晚上,和皇上闹得厉害,今天早上偷懒不想早起,故意找了个借口。 皇后不准备再纠缠下去,皇上早上才从合欢宫离开,想必是知道这些,明摆着就是纵容。 她虽不高兴,但也不会明知道赵琚的态度,还非要和季寒苏计较。 “这事儿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回去让你主子好好休息,等身子好了再来。” “请安这事贵在心意,不在于这一次两次。让她别仗着自己还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否则把身体拖坏了,再过两年上了年纪,有她哭的时候。” 皇后也没多客气,讽刺季寒苏年纪渐长,用不了两年就花残粉褪,徐娘半老,比不得年轻嫔妃鲜活。 董太平笑道,“是,奴才一定将皇后娘娘的嘱咐,一字不落的带到,奴才告退。” 安妃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董太平的背影,转头说道, “皇后对季贵妃,还真是贤惠。季贵妃躲懒不想早起,皇后也由着她。” 康妃圆场道,“季贵妃病了,皇后娘娘慈爱后宫,免了贵妃的请安,是我们姐妹的福气。” 安妃冷笑道,“只是这份儿福气,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受的。本宫记得皇上上回去康妃那里,还是两个月前吧?” “只坐了不到半个时辰,连顿饭都没用,就又去了合欢宫。本宫可不像你,有这么好的脾气。” “皇后娘娘,别挂臣妾说话直,今天大家都在,我把话搁在这里。以后要是晚上陪皇上看星星,我也着凉起不来。” “不在宫里歇上几日,喝几天燕窝粥,就没法子痊愈。” 玉嫔道,“原来安妃姐姐是想要皇后娘娘的血燕,直接和皇后娘娘提不就好了。” “皇后娘娘对大家一视同仁,不会在意这点儿的。” 她才拿了皇后的好处,面上也算是皇后的人,这种时候她不出面谁出面。 不过能怼安妃几句,玉嫔心里高兴。李家不比于家要差,安妃却比她肆意十倍不止。 看到安妃这猖狂的样子,比自己受了气还要不痛快。 安妃没好气的瞪了玉嫔一眼,“玉嫔现在春风得意,一大早就过来侍奉皇后,还真是勤勉。” “说来你也是大家出身,怎么眼皮子这么浅。本宫一向都用血燕来洗脸,可不像那些小门小户,把这东西当成宝贝。” 第311章 谁管她们高不高兴 知道安妃是在讽刺季寒苏,但皇后还是觉得,自己胸口被插了一刀。 她这个一国之母,堂堂的中宫皇后,倒是不如一个嫔妃舍得。 皇后叹息一声,向田勤吩咐道,“一会儿去太医院,找个太医给季贵妃瞧瞧。别小病拖成了大病,让皇上和本宫担心。” 田勤点头,“奴才遵命。” 这便是给在场嫔妃一个交待,安妃也没再说什么。 即便知道是走个过场,就是整个太医院都搬过去,得出的结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但话说到这里,煽风点火的差不多了。再往下揪着不放,也没什么意思。 玉嫔天真道,“皇上说前线将士们辛苦,如今大胜还朝,要论功行赏。” “虽然户部准备了一笔钱粮,但比起将士们的辛苦,也只是一点慰藉,不足以表达万一。” “尤其是那些将士,不少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朝廷给的那些抚恤,不过是杯水车薪。想让他们家里老有所养,少有所依,着实有些艰难。” “皇室乃天下表率,后宫也要尽一份心意。往后省下来的银子,都补贴到这些阵亡、或者重伤将士家小身上。” “安妃姐姐用血燕洗脸,是连皇上的嘱咐,都不记得了吗?” 难得抓住安妃这么大的错漏,她要是不讽刺几句,岂不是白费了安妃这样猖狂。 安妃讽刺道,“玉嫔入宫久了也长大了,牙尖嘴利的,哪有一点儿天真无邪的样子。” “可见封了嫔之后,的确是不一样了。想想也对,皇上又不在这里,装给谁看啊。” 玉嫔委屈的道,“安妃姐姐觉得是便是吧,我不过是见姐姐有不妥当的地方,担心姐姐惹皇上不悦,所以才好心提醒。” “没想到却被安妃姐姐误会了,既然安妃姐姐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 椒房殿里,绿茶的气息扑面而来。丽妃等人,都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但并未多言。 安妃不耐烦道,“还真是我们的好妹妹啊,倒显得本宫不识好人心了。” “不过本宫从入王府的第一日起,就一直是这么过的。” “这么多年下来,皇上对此,也不曾有过不满,倒是让你白操心了。” 皇后道,“血燕洗脸有没有功效不好说,但是有些过于奢靡了。”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家大业大,就更要精打细算。” “安妃,你也是王府出来的老人了,又得皇上多年宠爱。即便皇上不介意,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身为皇上的嫔妃,要与皇上同心同德才对。多的话本宫也不再多言,你们大家都回去好好想想。” “今日本宫乏了,都散了吧。” 安妃原想再争辩几句,但见所有人都起身告退,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恭送皇后,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憋了一肚子气,还耽误回去陪女儿。昨天答应过顺德,今天要亲手做栗子糕给她。 “照容姐姐,玉嫔虽然不怀好意,但那些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要不您这段日子,稍微节制一点。等那些将士都安排好了,再随意着。” “总要为公主多想想......” 秦美人小声劝着,她住南熏殿,又和安妃关系不差,也得了不少好处。 虽然位分只是美人,但她往日里过的,是昭仪的日子。 安妃还时常送她些衣料,首饰。正殿做了什么好的吃食,常常也有她的一份儿。 在这点上,连昭仪都不如她。 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出身,但这几年在宫中,也养出了些眼界。 皇上心疼照容姐姐,更心疼顺德公主,南熏殿的确奢靡太过。 眼下皇上眷顾,这些就都只是小事。但若有一日,皇上恩宠不再,那这些就都是罪过。 譬如弥子瑕,年轻的时候,在卫灵公前很是得宠。 按照卫国当时的律法,私自驾国君车子,会被处以断足的酷刑。 而某一日弥子瑕母亲病了,弥子瑕知道后,便假传命令驾着卫灵君的马车出去了。 当时正是两人情浓的时候,卫灵君知道后不仅不怪罪,反而认为弥子瑕很贤德。 赞他孝顺,因为母亲的病情,忘了这是断足的酷刑了。 另一天,弥子瑕和卫灵君一起在桃园游玩。弥子瑕吃到一个很甜的桃子,便把这个没吃完的桃子给了卫灵君。 卫灵君觉得弥子瑕十分爱他,忘记了他已经吃过这个桃子,拿来给他吃。 可等到弥子瑕年纪大了,色衰爱弛,得罪了卫灵君。曾经那些过往,就成了板上钉钉的罪过。 卫灵君怒骂弥子瑕曾经假传命令,驾驶他的车子出宫。然后又给他吃,自己吃剩下的桃子。 失宠之后的弥子瑕,只要稍有犯错,就会受到卫灵公的严厉责罚。最后被贬为庶人,凄惨死去。 她是真的担心,按照安妃的性子,一直这样嚣张下去。总有一日,会惹皇上不快。 即便皇上看在于家的面子上,没有太大的苛责。 但安妃只有一个公主,有皇子的嫔妃,除了丽妃之外,其他人都被她得罪光了。 万一皇上比安妃先行,无论是哪一位皇子登基,那位太后都会容不下她。 公主和公主也是不一样的,亲爹做皇帝,和兄弟做皇帝,那差别可大了去了。 只看安阳公主,先帝在的时候,为给驸马谋官。直接写了委任状放在桌上,用双手遮住内容不让先帝知道。 然后撒娇求先帝盖章,先帝拗不过女儿痴缠,竟真一眼不看,笑着将印章给盖上了。 这种事情,远不止一件。有父皇疼爱,安阳公主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先帝驾崩之后,皇上登基。安阳公主虽然依旧跋扈,可比起以前先帝在位的时候,不知要好上多少。 并非是她年纪大了之后,终于懂事知道分寸。而是因为时移世易,当权的人变了。 安阳公主清楚的知道,赵琚异母兄弟,不会因为那点儿姐弟之情,就像先帝一样,对她无底线的纵容。 安妃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若因为几十年后的事情,就畏首畏尾委曲求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顺德姓赵,自有她父皇为她筹谋。即便新帝登基,只要她不谋反,就永远是大乾尊贵的公主。” “本宫这辈子,可不是来受气的。只要自己过得痛快,谁管她们高不高兴。” 第312章 病情加重 秦美人若有所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不也只想着混吃等死,及时行乐。 宫里不得宠的美人多了去了,许美人有皇后做靠山,虽然没被苛待,但一饮一食都在份例里面。 其他人更不用说,要不是贵妃管得严,每月的份例被内府那些奴才以次充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见人就要低头,修个桌子再三催促,也没有人搭理。 哪里比得上她,某些方面来说,也算是安享富贵。 若她能像照容姐姐这样,有个靠得住的娘家,从小在蜜罐子里泡着长大,想必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秦美人拽紧了帕子,她生性凉薄,什么父母兄弟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可如今却总为照容姐姐和顺德公主忧心,原来她也不是自己认为的那样,冷心冷情。 照容姐姐想怎么样,她陪着就是了。即便她身份低微,能做的事情不多。 但谁要是想害照容姐姐和公主,她倾尽一切,也要让那人不得善终。 想通了这些,秦美人觉得之前那些忧虑,便都不是问题。 “姐姐说得不错,顺德是皇上爱女,无论发生何事,皇上自会为她的终身做打算。” “再有姐姐的母家照顾,这辈子注定顺风顺水,福慧双全。” “与其为几十年后的事情操心,不如把目光放在当下,自己先痛快了来。” “嫔妃的心眼儿都不大,对她们再和气,只要失了皇上的恩宠,就只会落井下石。” “既然如何都避免不了。还是像现在这样的好,至少心里舒坦。” 安妃笑道,“这便是有慧根了,一会儿本宫亲自做的栗子糕,赏你多吃几个。” ............ 椒房殿 皇后头上的钗环已经卸下,发髻也松了,戴着一条三色玛瑙抹额,难受的躺在榻上,让清萍替她按头。 芳嬷嬷站在旁边,焦急的望着门口,来回踱步。 见含露拉着太医进来,赶紧迎了上去。 “李太医您可算是来了,娘娘的病又发了,奴婢已经给服了三神丹,但还是不见缓解。” “您快赶紧给娘娘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太医被拉到软榻边,先恭敬的行了个礼,道了一声得罪,然后才打开药箱,拿出里面的银针。 在蜡烛的火焰上烧过之后,又让芳嬷嬷将皇后的右手衣袖,稍微往上挽了挽。 在皇后手腕和虎口处扎了两针之后,李太医将银针拔下,又找出一个药瓶,斟酌一阵之后。 将倒出来的三颗红色药丸,又放回去一颗。剩下两颗交给芳嬷嬷,伺候皇后服下。 做完这些,没过一会儿,皇后痛苦的表情终于有了缓解。 一套望闻问切下来,李太医将开好的方子,交到芳嬷嬷手里。想着到外头去说,以免打扰到皇后休息。 不过皇后虽然疲惫,事关自己的身体,若是不知道清楚,如何也不能放心睡过去。 “本宫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不是说这病只是发作的时候让人难受,除了不能与皇上同房之外,并不会有太大的妨碍。” “可为何本宫每次发作,都越来越难受。而且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衰败?” 芳嬷嬷道,“是啊李太医,您开的药,皇后娘娘日日都不曾落下。这段时间,一直小心保养。” “但病情总是反复不说,还多了胃胀的毛病。娘娘饮食一向讲究,如何会患胃疾?” 养生之道,讲究每餐饮食,必只用七分饱。倘若主子贪嘴,某天想多吃几口,也会有奴才及时劝阻,将东西端下去。 像胃病这种顽疾,一向都是奴才们才得的,鲜少有贵人会得。 “这......” 李太医解释道,“娘娘的病情,此症乃是慢性病,对女子生育有极大的影响,但不至于致命。” “皇后娘娘之所以会如此,大部分原因,应当还在心上。” “胃主受纳,怒大伤肝的事情,大多数人都知道。但甚少有人知道,人若是整日郁郁寡欢,胃土便会受损。” “久而久之,即便饮食再讲究,也免不得疾病横生。” “再好的药,也只能缓解病症。想要断根,还得心情愉悦,凡事看开些才可以。” 皇后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本宫之所以会越治越病,是因为心情的缘故?” 李太医并不慌乱,他说的是实情,又有皇上的吩咐在,不怕皇后威胁。 “娘娘所言不差,的确如此。宫中事务繁杂,娘娘操心太多,无异于凤体康健。” “为了凤体安康,娘娘最好能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否则天长日久下来,再不要人性命的病症,也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芳嬷嬷小心的看了眼皇后,担心她接受不了。见皇后冷着面孔,看不出喜怒,心立刻沉了下去。 “李太医,你在太医院多年,医术高明。一定有办法,替皇后娘娘分忧,是不是?” 李太医迟疑道,“微臣倒是有一个方子,能疏肝解郁,缓解皇后娘娘的症状。” 芳嬷嬷急忙说道,“既然如此,还请李太医开方子吧。” 李太医解释道,“这方子虽然有效,但药性剧烈,服用之后半个时辰内,会虚汗剧烈心跳加速。” “而且汤药的味道,会留在娘娘身上,没有半个月,不可能散去。” “且在服药期间,一定不能接触到蜂蜜。” 皇后问道,“接触到了又如何?” 李太医道,“回禀娘娘,这药若是与蜂蜜同用,会起到强烈的催情作用。” “而娘娘如今的身子......” 皇后打断他的话,“本宫明白了,李太医开药吧。之后的几个月,椒房殿里不准再出现蜂蜜就是了。” 第313章 换个法子 别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与赵琚同房。就是没问题,她也不会用这种手段。 男女欢好,以此迷情,一直是宫里的大忌讳。只要沾染上的嫔妃,就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赵琚的生母惠妃,当年那样得宠。一样因为这种事情,落得个夫妻情尽,含恨自缢的下场。 等等...... 皇后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别有意味儿的看了眼李太医,但并未直接问出来。 等李太医退下后,才小声吩咐芳嬷嬷道, “把这方子拿去问清楚,是里头的有哪一味药,与蜂蜜一同服用,会有作用。” “奴婢知道,只是刚才李太医就在这里,皇后娘娘为何不直接问他?” 芳嬷嬷疑惑道,这种事情,难道李太医还能骗她们不成...... 皇后忧心的道,“皇上让李太医给本宫瞧病,本宫的身子到底如何,在用什么药,有什么忌讳,皇上都一清二楚。” “和李太医说的每一句话,他必定如实向勤政殿禀报。本宫稍有不谨慎的,必会引起他的怀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宫如何还敢与李太医多说。” 芳嬷嬷劝道,“皇上让李太医照顾娘娘的凤体,也是因为关心娘娘的缘故。” “您是中宫皇后,身份尊贵,又与皇上结发多年。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丈夫关心妻子的病情,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其实前头那些年,皇上对您一直都很好。如今虽然有了隔阂,但对您也很尊重。” “娘娘许是因为病情的缘故,所以想得多了。” 芳嬷嬷以为,皇后是怀疑皇上,因为宠爱妾室的缘故,对她起了戒备之心。 曾经两人也是亲密无间的夫妻,皇上每每遇到烦心事,都会与皇后倾诉。 也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理解宽慰皇上,明白皇上的心思。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切慢慢的都变了。皇上对皇后娘娘推心置腹的时候,越来越少。 皇后娘娘揣摩圣意,也越来越难。很多事情,都是到了事发之时才知道,事情过后慢慢推敲,才猜出来个大半。 明明已经心愿得尝,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该幸福美满才对。 怎么反倒还不如刚嫁进王府,被众人轻视的时候,夫妻和睦...... 皇后摇头,“本宫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对本宫虽然不如从前。但本宫心里清楚,他心里一直有本宫的位置,是不会这样对本宫的。” “只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这些年表现出来的贤惠得体,于本宫而言越来越力不从心。” “每晚本宫一个人躺在床上,摸着空荡荡的另一边,就想让那些女人,从皇上面前永远消失。” “就像现在,想到皇上昨夜在合欢宫,陪季贵妃看了大半夜的星星。” “本宫就想让季贵妃也尝一尝,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的滋味儿。” “若是让皇上以为,他对季贵妃的在乎,都是因为季贵妃对他下药的缘故。” “想必皇上,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了。没了季贵妃,或许皇上就会回到本宫身边。” “所以皇后娘娘刚才,才不直接问李太医,而是让奴婢私下去查?” 芳嬷嬷觉得这个方向没问题,但具体该怎么做,还有待商榷。 而且皇后娘娘,已经不能再为皇上生儿育女。即便没了季贵妃,皇上也还是会找别人。 这样做,除了能发泄皇后心底,长久堆砌下来的不满之外,似乎更多都是给别人做嫁衣。 芳嬷嬷不知该如何劝说,其实就算当年没有嫁给皇上,而是与别人成婚。 能与皇后定下婚约的,不是勋贵子弟,也一定是官宦之家的儿郎。 后宫嫔妃虽多,但这些人家的妾室也不少。正妻有了嫡出的儿女之后,丈夫宠爱妾室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只要给了妻子足够的尊重,还有管家理事的权力。操持好家里,再教养好儿女。 等到儿女各自有了前程,若能再被请封诰命,那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突然,芳嬷嬷心里闪过一个主意,还没等她琢磨清楚,就听见皇后长叹一声, “可是本宫始终希望,在皇上面前,本宫永远是贤惠得体,持躬淑慎的那一面。” 芳嬷嬷道,“若是因为这个,皇后娘娘大可换一个法子。” “设个圈套,让季贵妃跳进去不容易,稍有不慎就会反被其利用,让皇上对您介怀。” “不如将这法子透露给其他人,宫里想要恩宠,想要怀上龙胎,想要晋位荣耀母家的嫔妃,到处都是。” “再说了,还有您的表妹何美人。以前给了她机会不珍惜,还把皇上给得罪了。后来吃了苦头,知道要争取了,皇上却不愿搭理她。” “如今整日想着法子,吸引皇上的目光。但各种花样玩了不少,连个正眼都没得到。” “若是让她知道这个法子,她必定如获至宝。等何美人得了宠,季贵妃自然就会失宠。” “说到底,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皇上还能一直记着她吗?” “何珍儿倒是个不错的人员,本宫想拿捏她也容易。” 何家靠着孟家,才有今日。她虽然被记在姨母的名下,但到底不是亲生,只是个奴婢生的女儿。 即便受了委屈,也没人会替她做主。 不过即便如此,皇后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只是这事儿真能行得通?” 芳嬷嬷道,“娘娘放心,即便被人发现,也是何美人为了争宠,才做出来的事情。和皇后娘娘,不会有任何关系。” “真到那个时候,您抢先一步,直接大义灭亲就是了。” “这样就算是她们想往您身上泼脏水,皇上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觉得娘娘将他放在心上。” “认为您对他的爱重,胜过自己的血脉亲人。一石二鸟,无论如何皇后娘娘都是赢家。” 芳嬷嬷越说越起劲儿,字字句句都说到皇后心里,让皇后心动。 “若是这样,的确可以尝试一二。本宫已经尝过了,独守空房,形单影只的滋味儿。” “如今该让季贵妃,也尝一尝了。” 芳嬷嬷道,“娘娘圣明,不过若是用这药和蜂蜜,怕是瞒不过皇上。” “还是让奴婢亲自去寻一样,更隐秘不为人知的东西才好。” 皇后点头,“也好,务必小心谨慎些,千万别让人知道。” 否则这事儿一但传出去,她这个皇后的颜面,就丢的干干净净了。 两人商量了个大概,皇后实在疲惫,等清萍将药端上来,服用过后就沉沉睡去。 只是神思迷离的时候,皇后不知为何,心中一直很不安稳。 醒来之后,也没有休息过后的轻松,反而更觉得疲惫,眉宇间也总带着一股忧愁。 第314章 何昭仪 合欢宫的火墙烧得太足,这会儿不用出门,季寒苏穿着一件紫罗兰色的夏衣,面色红润的坐在窗前的榻上,仔细的看着手里的账本。 容妃坐在另一边,手里拿着敬事房的记档,把近两个的记录,大致翻了一遍。 “何美人入宫都三年了,皇上一直对她视若无睹。皇后之前又是替她安排,又是给她创造机会,都没能如意。” “时间一久,别说其他嫔妃看笑话,皇后自己也没了心情,对这个表妹也冷淡下来。” “原以为这何美人,就这么老死在太安宫里,却不想突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不过是在皇上路过的地方,跳了一支拓枝舞,突然就得了宠。” “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从美人被晋为了昭仪。和妹妹当年,也差不多了。” “江山更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后宫又何尝不是这样,得宠失宠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难不成到了七老八十,牙齿都掉光了,还指望皇上的恩宠?” 季寒苏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翻着手里的账本。赵琚这人她清楚得很,绝对不是一个何珍儿就能驾驭得了的。 凡事有因才有果,何珍儿骤然得宠,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一个多月,何昭仪侍寝的次数,堪称是后宫之最。” “皇上大半时间,都在延福宫流连。比来你这里,还要胜上一筹。” “妹妹得皇上多年钟爱,如今不仅被何昭仪横刀夺爱,就连三皇子和华蓥公主,得父皇陪伴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妹妹难道真的就不在意?” 容妃一脸的探究,这些天后宫所有人,都是一只眼睛放在何昭仪身上,另一只眼睛盯着季寒苏。 都想看看一直以来,恩宠不断的贵妃娘娘,突然被人分去宠爱,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是怒不可遏的针对,还是阴谋算计,费尽心机将其除去,因为妒忌之心,彻底失了皇上的宠爱,墙倒众人推。 只是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季贵妃,居然十分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对皇上宠爱他人,表现出皇后一样的贤惠。 让那些迫不及待,想看合欢宫笑话的人,都失望不已。 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季寒苏不过是死要面子,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罢了。 背地里关上房门,指不定躲在被子里咬手绢儿,不敢哭大声了。 季寒苏笑道,“姐姐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在意?” “皇上去谁那里,不去谁那里,哪里有我们说话的份儿。” “明知道何昭仪正得宠,我不低调着些,还上赶子去为难,不是故意不给皇上面子?” “到时候争执起来,传了出去,难道是什么好听的不成。” “何况这些年我虽然得宠,皇上去南熏殿的日子,难道还少了不成?” “王府里出来的老人,就不必说了。选秀的新人里头,玉嫔和刘婕妤,不也有过风光的时候。” “既然她们得意的时候,我没有因为嫉妒,就和皇上闹腾。现在换作何昭仪,也是一个道理。” “那些人想看我的笑话,我岂能让她们如意?” “你倒是想得开,换作其他人,早就中了她们的圈套。” 容妃由衷的道,她没得过宠,不知道受宠的滋味儿。但也知道多的是人,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何昭仪横空出世,但皇上来合欢宫的日子,还是比去别的宫里要多得多。依旧是其他嫔妃,羡慕的存在。 毕竟有些不得宠的嫔妃,入宫至今,侍奉皇上的次数,还没有季寒苏一个月接驾的次数多。 走在皇上面前,要是高程他们不提醒,只怕皇上都记不住,后宫还有这么个人。 季寒苏笑道,“既然知道是圈套,我当然不会往下跳。” “无论如何,我都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贵妃。何昭仪再得宠,想要与我平起平坐,还有得磨。” 容妃点头,话里带着几分好奇,“妹妹,你说这何昭仪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将皇上的魂都勾了去。” “论容貌比不上你和安妃,论性情也比不上康妃和苏美人,论才华宫里比她出众的,更是多了去了。” “如今宫里的人都在猜测,觉得她一定是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才狐媚了皇上的心神。” 季寒苏疑惑道,“什么下作手段?容妃姐姐是听见了什么隐秘不成?” 容妃招了招手,季寒苏把身体往对面倾了倾,听容妃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有人猜测何昭仪对皇上下了蛊,听说南边那什么十万大山,虽然是蛮荒之地,但山里头也有部族居住。” “这些部族的人都善于养蛊,其中有一种,叫做情蛊。” “那里的女人,从小就开始养这些。等到成人之后,遇到喜欢的男子,就将情蛊种到那个男子身上。” “这样那个男子,就会控制不住的爱上她。只要蛊虫还在人的身体里,就永远离不开她们。” 季寒苏一脸懵逼的看了眼甘凝,有这种谣言,为何容妃向她提起之前,她竟一点都不曾知道? 甘凝也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她也没听说过。真要有这种东西,天下女子都得为之疯狂。 别说是蛮荒之地的山里,就算是在海底埋着,也一定会有人将东西弄出来。 可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有哪个贵女,对夫君用过这些。 季寒苏疑惑道,“姐姐这些是从哪里听来的,要真有这种东西,那十万大山再深,也深不过大乾数十万大军。” 第315章 争宠 越是高门显贵,手握重权的男人,就越在意自己的性命。 怎么可能容忍这种,能控制他们情感的东西存在。 荒山野地的日子,哪里有富贵乡里,高床软枕来得舒服。 真有这种东西,那些山里的女子,还不想方设法的混入各个深宅大院。 只要对那些男人种下情蛊,岂不是轻而易举间,就能掌控整个天下。 所有男子都会疯魔,不将那些蛮荒之地的人杀光,永远都不会安稳。 容妃尴尬的笑了笑,这事儿是有些离奇,不过不离奇的话,她也不会想着和季寒苏分享不是。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我也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可即便不是因为这个,但何昭仪得宠不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若非经历巨变,人不会突然之间,就脱胎换骨。 宫里最多的就是口舌,还有流言说何昭仪之所以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是因为学了青楼画舫里的招数。 比起情蛊之类的说法,这种显然要实际得多。 季寒苏道,“宫里没有秘密,何昭仪真要用了什么手段争宠,早晚会被人揭穿。” “再说皇上也不是没经过事儿的人,一天两天或许不会怀疑。但只要时间一长,不用别人提醒,他自己就能发觉不对。” 不是她瞧不起人,很多秘密之所以能保住,不是发生的时候做得多完美,而是当时没有引起怀疑罢了。 一旦有了疑心,且锲而不舍的追查下去,真相早晚会被揭露。 何昭仪是对赵琚下药也好,还是放下身段,迎合赵琚的欲望也好。 从她决定那么做的时候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将来。 容妃担忧道,“你说得也对,不过就怕皇上食髓知味,就算发觉不对,也不愿意放下。” 何昭仪毕竟是皇后的亲表妹,选秀入宫摆明了,就是帮衬皇后来的。 她和季寒苏站在一边儿,与皇后早就结下了仇怨。这几年能压皇后一头,靠的就是赵琚的恩宠。 如果让皇后的人,将赵琚的宠爱夺了去。那她们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以前她没有选择,只能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因为只有忍得让得,才能让他们母子平安度日。 如今她手里握着一部分宫权,过着被人奉承的日子,她的景安也能时常见到父皇。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只能看着别人被父皇疼爱。 舒坦日子过惯了,怎么会愿意回到从前那般,被人忽视的时候。 尤其是赵琚好不容易,才达成削藩的目的。几位皇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封地,皇上很可能不准备再让皇子们就蕃。 虽说封地的环境,比不上京中。但怎么也是自己的地方,如同国中之国。手里有钱又有权,不知道有多自在。 留在京中,便是处在朝堂旋涡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 且朝廷给的那点俸禄,和封地的岁入比起来,根本就不够看。 以前还能骗骗自己,只要等到就蕃,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但现在这点儿希望,也成了奢望。 容妃不指望景安能继承皇位,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们母子没这个本事。 景昊从小就被景安带着玩耍,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要好。 若是景昊继承皇位,一定不会亏待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哥哥。他们母子的将来,也算是有了着落。 容妃看了眼季寒苏,见她还有心情剥橘子,是真不着急。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过这么多年接触下来,季寒苏不像是这么大方的人啊...... “妹妹,你不会已经想好了法子,让这位何昭仪,重新被埋回延福宫的死人坑吧?” 季寒苏笑道,“姐姐觉得呢?” 容妃笑道,“我就知道,贵妃娘娘运筹帷幄,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威胁到的。” 至于具体如何,容妃并未询问。季寒苏若是有什么地方,要她配合的,自然会主动和她提。 关系再好,不该她知道的事情,她从来就不多问。 容妃离开之后没多久,云雾便进来禀报, “娘娘,刚才高程公公来过了,说皇上忙于政务,今晚上就不过来了,让娘娘早些休息。” 季寒苏吃完橘子,擦手的动作一顿,然后神色如常的道, “知道了,既然皇上不过来,等小厨房把鸡汤炖好之后,直接送去勤政殿。” “记得让高程提醒皇上,朝政虽然要紧,但龙体更加重要。切勿劳累太甚,伤了自己的身子。” “奴婢知道了。” 云雾传完话,现在那里一脸的犹豫,脚上像是黏了浆糊似的,一步都不肯挪动。 季寒苏问道,“看你这个样子,有什么事情是本宫面前,也不能说的?” “奴婢悄悄问过小川,延福宫刚才让人去勤政殿,将皇上请了去,这会儿应该都快到了。” “这会儿皇上......皇上......” “都怪何昭仪,就知道狐媚皇上!明知道今日皇上要来娘娘这里,偏偏还让人将皇上截了去。” “娘娘身为贵妃,又有协理后宫,乃是众妃之首。何昭仪这样不懂事,娘娘就该好好收拾她一顿,让她知道些厉害!” “皇上又不是她何昭仪,一个人的皇上。她这样会争宠,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就算了,连皇上龙体也不顾及。” 云雾义愤填膺的说了这么多,句句为季寒苏着想,也句句都在拱火挑唆。 这样粗浅的手段,直白到她都想笑。故意挑了这么个脑子不灵光的,就为给她寻开心? “皇上想去哪里,岂是别人能置喙的?我尚且还没生气,你倒是先恼上了。” “奴婢也是为娘娘抱不平!” 云雾说道,“如今外头那些人,传得可难听了。虽然娘娘大度,不和他们一般计较。” “但都说主忧仆劳,主辱仆死。奴婢是娘娘的奴婢,怎么能看着娘娘受别人的欺负呢?” 要是她被人抢了丈夫,一定给那贱人三刀六洞,再划花她的脸,看她怎么勾引男人! 贵妃娘娘就是太温柔好性,所以才被人这样挑衅。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舍得冷落贵妃娘娘这么好的人。 那个何昭仪,她看着就不对劲儿。那种眼神,根本就不像个女人! 第316章 想看她吃醋 季寒苏道,“你的忠心我都知道,不过感情上的事情,与别的不同。” “皇上去谁那里,是他自己的意思,又不是别人将他绑过去的。” “为难何昭仪有什么用,只要皇上有想法,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根源并不在何昭仪身上。” “对付她不仅不起作用,反倒是帮了她。” “娘娘的意思是,该对付的是皇上?” 云雾愣了愣,眼神里透着清澈的愚蠢。果然她最会的还是杀人,男女之间的事情,单独每个字,她都能听懂。 但凑到一起之后,却想不太明白,成长空间还很大...... 季寒苏道,“你先下去吧,等汤炖好了,直接送去勤政殿。” “可皇上不是在延福宫吗?娘娘为何还要......” 甘凝打断云雾的话,“娘娘让你怎么做,你只管做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云雾点了点头,糊里糊涂的退到门外,回头瞧了眼门上的雕花,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 上头交代的事情,她这是做成了,还是没做成啊...... 甘凝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小声说道,“这丫头进合欢宫还没多久呢,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亏得娘娘对她这样好,却还是恩将仇报,一心为背后的人做事。” “就是不知道把她安插进来的,到底是谁。” 季寒苏继续翻阅账本,随口说道,“除了皇上还能是谁?” “皇后手里要是有这么个奴婢,安排在大皇子和兰陵公主身边不是更好,哪里舍得用在我头上?” 甘凝惊愕,皇上在娘娘身边安排细作? “娘娘是怎么知道的,皇上竟然还......” 季寒苏笑道,“这有什么难的?” “你仔细看她往日里的举动,身手灵敏,反应迅速,脚步轻盈,几乎听不到她呼吸的声音,力气也比寻常男子都大。一看就是受过训练,且功夫还不错的。” “且她那副性子,若不是心机深沉,故意装出来的。那就是少了根儿弦,打架是把好手,探听听消息还差远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样的婢女一般人也用不上。皇上安排她过来,应当不是防备我的缘故。” 还有刚才,云雾口口声声说,问了小川所以知道赵琚去了延福宫。 小川是高程带在身边的人,嘴要是松成这样,早就被派去皇陵看守,还能在宫里待着? 分明就是故意让她知道,都这么多年了,还给她来这一招。 “原来皇上是关心娘娘,所以才安排了云雾,来护娘娘和皇子公主的周全。” 甘凝松了口气,后宫之中和皇后争斗都不算什么,唯独不能惹皇上动怒。 若是真让皇上疑心厌恶上了,那她们做得再多,也都是枉然。 什么情分、儿女,真到了要紧的时候,这些也保不住她们的性命。 类似的事情,在后宫循环往复,例子多得数都数不清。 “可既然云雾是皇上让人安排的,为何还要挑唆娘娘,给何昭仪脸色看?” “难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可皇上如今对何昭仪,不正在兴头上?” “应该是希望娘娘大度,接受何昭仪才对。怎么会想看到您与何昭仪不睦,让他为难呢......” 季寒苏道,“因为男人都是贱骨头,身份越尊贵,就越是这样。” “你要是对他太好,太顺从,他不仅不会珍惜,还会觉得你廉价,随时可以弃如敝履。” “你要是对他不那么在意,反而能激起他们的征服欲,让他们对你欲罢不能。” “为了得到你的心,将他能许出的一切,主动捧到你的面前。” “等到他们付出的太多,沉没成本太大,就会永远都放不下你。” “即便之后生出悔意,有新人让他们动心,他们也会不断告诉自己,最爱的只有你,对别人只是一时新鲜。” “其实做到这一步,只要你自己拎得清,不被以往那些好给迷惑。那就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永远不用担心被别人取代。” 所以...... 皇上也是贱骨头? 不过听娘娘这样说,的确是挺贱的。 甘凝笑道,“原来如此,所以云雾说那么多,不过是因为皇上想要知道,娘娘对他到底有多在意。” “皇上这是对娘娘付出太多,想要看娘娘为他吃醋。” “娘娘既然知道缘由,为何不干脆满足皇上,让皇上知道,您心底对他也是一往情深。” 季寒苏:...... 合着她刚才说了那么多,一大半都白说了。情场如战场,她怎么可能让赵琚这么容易,就如了意...... “打住......” 季寒苏放下账本,端起茶盏,拨开上面漂浮着的叶子,浅浅喝了一口,然后说道, “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一回事。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本宫的面子往哪儿搁?” “别的时候他可以是皇帝,但谈情说爱的时候,他得是赵琚。” 甘凝犹豫道,“可皇上要是生气了呢?” “男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皇上多半也不会例外。” 季寒苏自信的道,“生气又怎么样,他舍不得......” “你要让他爱你,就要让他为你伤心,为你难受,为你心疼。” 这套pua大法,在上辈子大行其道,可是有过大量实战案例,少有败绩。 栽在这上面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其中不乏高智商人才。 她如今用起来,得心应手。 那些嫔妃成天想着的,都是让赵琚看见她们最完美的一面。 以为这样就能得到皇帝的心,真是愚蠢至极。 历史上作精妖妃那么多,狠毒胡闹的比比皆是,宠爱他们的皇帝也不全是昏君。 那些圣君雄主,还能看不穿这里头的门道? 不过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善良?贤惠?淑孝? 切...... 以为皇帝就那么伟光正吗...... 第317章 可怜可笑 延福宫 何昭仪穿着一身银红色纱裙,抱着一只凤首琵琶坐在殿中,手指翻飞弹奏阳春白雪的曲调。 赵琚坐在上首,身前的御桌上摆着十几道珍馐,还有一壶葡萄美酒。 一曲弹罢,何昭仪像只蝴蝶一样,莲步轻踏,倒在赵琚怀中。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此情此景,也算是应了这一句,皇上您说是也不是?” 何昭仪拿起酒杯,放在赵琚唇边,赵琚看着怀里何昭仪妖媚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一抹欲望。 “当然,爱妃说的都是对的。” 赵琚粗冽的手指,抚摸着何昭仪的面颊,将她面颊上细碎的发丝,拨到旁边。 细细的闻了闻何昭仪身上的香气,味道虽然浅淡,但好闻得紧。对男人而言,具有难以言喻的魅惑。 “你用的是什么香料,朕竟从来不曾见过。” 何昭仪道,“臣妾位分不高,哪里能有什么好的香料。” “不过是内府份例里送来的那些,中规中矩的,既出不了什么差错,也没多大作用。” “皇上闻到的,是臣妾的体香。味道清淡,以前也只有臣妾一人能闻见。” “不过每当臣妾发热的时候,身上这股味道就会自发变得浓郁。” “皇上要是不喜欢,臣妾明日就请太医过来,开副方子把这味道去掉即可。” 赵琚笑道,“这味道朕很喜欢,何必让太医操劳。” “朕以前竟不知道,后宫还有你这么颗珍珠蒙尘。” 何昭仪嫣然一笑,“后宫嫔妃有数十人,皇上又是个念旧的人。” “每月入后宫的日子,大半都去了相熟的嫔妃那里。臣妾才貌平平,不如几位姐妹远矣,自然不被皇上看见。” “好在如今臣妾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是宠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皇上宠爱臣妾,臣妾如在云端。” “但欣喜之余,又忍不住惶恐。要是几位姐姐,不喜欢臣妾伺候皇上,该怎么办啊?” 赵琚捏着何昭仪的玉手,好像一个珍贵的摆件儿,随口问道,“有谁欺负你了?” “贵妃还是别人,只管和朕说,朕自会替你做主。” “喜欢谁,去谁那里,全看朕的心意,还轮不到其他人指手画脚。” 何昭仪低落的道,“皇上误会了,没有人欺负臣妾,贵妃娘娘对臣妾一直很好。” “臣妾只是觉得心中不安,唯恐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辜负了皇上的厚爱。” 赵琚握着何昭仪的手,力气比刚才要重了些。将何昭仪的手放下,顺便把她从自己怀里拨到旁边。 “你说贵妃对你一直很好?” 赵琚不信,何昭仪是皇后的表妹。季寒苏那妖精,又整日都盯着皇后的位置。要不是因为他的态度,早就让法子把皇后弄下来了。 两人面和心不和,背地里过了多少招,他都数不过来。这样的关系,季寒苏还能对何昭仪好? 何昭仪掩去眼底的厌恶,疑惑的看着赵琚。 男人不都想要坐享齐人之福,季贵妃对她这个新宠和睦,他不该高兴才对? “皇上是觉得,贵妃娘娘不该对臣妾好吗?” 赵琚也发觉自己的态度问题,为人君者,最重要的便是让人琢磨不透。 若是轻易让人看穿,岂非人人都能揣摩圣意?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觉得,季贵妃不像是这么大度的人......” 何昭仪笑道,“原来皇上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看贵妃娘娘。就是不知道贵妃娘娘,心里清不清楚这回事儿。” “臣妾猜想,多半是不知道的吧,不然娘娘若真像皇上说的这般小气,指不定还要怎样和您闹呢。” 赵琚手指都僵住了,想起之前某人闹腾的时候,总能想出各种花样让他心痒难耐。 心底突然涌出一股火热,耳朵都红得滴血。 心烦的将何昭仪拉进怀里,抱着就直接往屏风后面的床榻走去。 没一会儿就从里头抛出来一件,黑色绣曼殊沙华的肚兜,还有何昭仪娇喘的声音...... 冷静下来之后,赵琚只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何昭仪在他胸膛上游走的玉手,也填补不了他心里的气闷。 刚才做的那些,和白干也没什么区别。除了身体上的疲乏,似乎并没有带给他别的欢愉。 掀开被子起身,抓起屏风上的衣裳,就往自己身上套。 “皇上要走?” 何昭仪趴在床上,委屈的问道,“是臣妾做错了什么,惹皇上不高兴了,所以皇上才要离开?” “和你无关,正想起还有件要紧的事,一直没有处理。” “你好好休息,朕下回再过来看你。” 说完赵琚头也不回的离开,等人离了寝殿之后,粉蓝才赶紧进去伺候。 见自家主子半是冷漠,半是厌恶的坐在床上,粉蓝早就习以为常。 “昭仪,皇上怎么突然这会儿就走了?” 何昭仪冷冷的道,“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疯,既然在乎别人,来我这里做什么?”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成日里要女人大度。可女人真大度起来不计较了,又觉得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还是不高兴。” “真是令人作呕......” 粉蓝道,“昭仪快别说了,皇上可还刚走不远呢!” “如今延福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别人的眼线。无论何时何地,我们可都不能掉以轻心啊!” 何昭仪毫不在意的道,“知道了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个死。事到如今,我还怕些不成?” 只要她能报了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不然要她在后宫这巴掌大的地方,像笼中雀一样困上一辈子。 直到将来老死,或者等皇帝没了给他陪葬。还不如由着自己的心意,痛痛快快的活一回。 粉蓝道,“昭仪真的就不在乎老爷和夫人了吗?” 何昭仪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后说道,“你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会连累到家里。” “虽然出身不是我能选的,但好歹被他们养了这么多年,我心里有分寸。” 让父亲母亲的打算落空,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多年心血一朝丧尽,全成了镜花水月,想想都觉得可怜!可笑! 第318章 那只能是 赵琚黑着脸出了合欢宫的大门,没走几步就站在原地不动弹。 高程缩着脖子跟在他身后,直接挥手让其他跟着的人,都离远了点儿。 皇上心情不好,明显是有事情要吩咐。他得小心着些,可别犯了错糊里糊涂被迁怒。 这何昭仪也是,看着像是个有手段的,但却连皇上都拢不住。 “合欢宫那边儿,有没有什么动静?” 高程了然,果然还是因为这个。皇上心里放不下季贵妃,季贵妃看着却很是放得下皇上。 还是皇帝呢,真惨...... 高程说道,“刚才勤政殿的人过来禀报,说贵妃娘娘让人送了一盅鸡汤过去。” “还特意强调,让奴才没事儿多劝劝皇上,务必要以龙体为重,不要太醉心于政事,坏了自己的身体。” 赵琚皱眉,“你没让人透露,朕没在勤政殿,而是去了延福宫?” 高程一脸的无奈,“怎么没透露,小川子直接告诉云雾的,还特意吩咐了云雾,让她在贵妃娘娘面前挑唆几句。” “奴才也不知道为何,贵妃娘娘会把东西往勤政殿送。” 赵琚气恼的拍了一下高程的头,觉得不够解气,又一连踹了几脚。 “混账东西,做啥啥不行,要你有何用!” 高程不知自己错在哪里,赶紧跪下请罪。 “皇上息怒,您要怎么罚奴才都可以,但请让奴才死也死个明白。” “奴才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皇上,让您这样生气。” 赵琚一脸的无语,怒道,“谁让你画蛇添足的?” “你让云雾在她面前挑唆,你当她是个蠢的吗,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套路?” “她问怎么知道这事儿的,是不是还直接告诉她,是小川子拿了红包后透露的?” 高程眼睛瞪得正圆,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云雾那个丫头,不会真这么蠢,不知道委婉着点儿吧! “皇上息怒,是奴才疏忽了,请皇上恕罪!” “可是奴才当真不是有心的,万一贵妃娘娘,没瞧出来呢......” 赵琚懒得看他这张丑脸,他说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能得到季寒苏的整颗心。原来都因为这些无用的奴才,被耽误了! 白费心机不说,还被季寒苏看了笑话。指不定季寒苏现在就窝在寝宫,和人嘲笑他这个皇帝,有多蠢笨! 赵琚气冲冲的往勤政殿走,原本还想去合欢宫看看,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 他这张脸,都被高程这几个没用的奴才,给丢了个干净。 等赵琚坐到龙榻上的时候,来宝将一直温着的鸡汤端了上来。 赵琚喝了一碗,瞧了眼炖盅里面的东西。沙参当归山药再加上几朵山菌,整只老母鸡被炖得皮消骨烂。 还真是健脾补肺,固肾益精的食补良方...... “朕这段时间,是不是真有些放纵了?” 他并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不适,每隔三日太医来请平安脉,也都说他身体康健。 宫里那些流言蜚语,他不是不知道。对何昭仪突然之间的变化,也的确存着几分怀疑。 可已经仔细查过了,何昭仪除了从宫外,多弄了几本春宫秘录进来,并没有其他越矩之处。 他中过媚药,知道用了那些东西后,是个什么滋味儿。若是有人以此争宠,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不过这何昭仪,在此等事上,的确是天赋异禀。稍微一触碰便敏感得不像话,是难得的热情。 他的确享受,在床上的时候,像是失了魂一样。但清醒之后,又觉得总是少了些什么。心里对何昭仪,也并没有多少喜爱。 高程道,“皇上这两个月进后宫的次数,的确比以前要多。” “而且大多时候,都是去了延福宫。的确让众人猜测,何昭仪到底是做对了哪一点,竟然将贵妃娘娘和安妃娘娘,都给比下去了。” “其实怪不得大家猜疑,奴才心里也奇怪呢。若不是里里外外,私底下已经将延福宫查了几轮,奴才都要信了那些鬼话。” 赵琚沉默半晌,然后说道,“去将杜泰找来,朕还是觉得不放心。” “莫不是有什么隐晦的手段,因为用的量太浅,所以短时间内查不出来。” “奴才明白。” 高程应了一声,到门外直接吩咐了小川子,去太医院将人请来。 转身的时候免不得叹了一声,帝王的疑心由此可见。即便已经反复查过几次,依旧不能放心。 照他说,何昭仪要是有这个本事,就不会等到现在才使出来。 即便是皇后,也没办法瞒着所有人,做下这种事情。 不过皇上也是个神人,明明疑心至此,也不像是多在乎何昭仪,放心不下不去不就行了? 只要接触不到,任何昭仪有天大的本事,也做不了手脚。 可皇上该去的时候,还是照样过去,半点都不耽误。 这叫什么? 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得挺开? 最近天气转凉,年纪大了,喉咙就容易不舒服。 杜泰给自己泡了一壶甘草茶,连着喝了好几杯,喉咙立刻舒坦不少。 太医院每晚都要安排值守,他虽然是院判,可以稍微躲一躲懒。 但他主要负责的,是皇帝的身体康健。即便皇帝现在还年轻,但他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长夜漫漫,别人上了年纪是无心睡眠。他上了年纪,倒像是回到年轻的时候,怎么睡都睡不醒。 去了一趟五谷轮回之所,杜太医让人准备了个汤婆子,就要上床休息。当然只能是穿着衣服,以免有召见的时候耽搁时辰。 哪知道刚睡着,就被人拉了起来,一听是勤政殿传召,杜太医拿着药箱就跟着人往外走。 等到皇上召见,知道是什么事情之后,杜太医把心提了起来。 一通望闻问切做下来,杜太医还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皇上除了火气稍微重了些,并没有用过迷情香之类痕迹。 如果不是用在皇上身上,那便只能是...... 第319章 药人 杜太医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哪有女人会这样虐待自己。 嫔妃争夺皇上宠爱是常事,但那也是为了权势名位,让自己过得更好。 那个法子效果虽好,但实在伤身。不仅不利于生育,还会影响到寿数。 且一旦用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越到后来,越是痛苦难耐。 何昭仪既没有儿子,娘家又没有摊上什么见不得的事情,要她去救。这样做,显然是得不偿失。 皇上疑心这个疑心那个,连带着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医术。 不是他自负,太医院医术有十斗,他杜泰一个人,就要独占八斗。剩下两斗,才是其他人一起分! 杜泰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得意的表情,落到赵琚眼里,赵琚的眉头,又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样得意,难不成他当真中了别人的算计。且这算计精巧隐晦,以至于杜泰发现之后,竟然自得起来? 不怕太医话多,就怕太医沉默。高程心知赵琚的忍耐有限,见他神情越发凝重,抢先一步问道, “杜太医,您诊也诊了,问也问了,皇上的身体状况如何,您倒是说句话啊!” 杜泰这才反应过来,慌张的将手拿来,跪在地上回禀, “微臣已经仔细得不能再仔细的检查过了,皇上龙体康健。” “虽然有些燥热,但这是冬日的常见状况。只要多喝几杯菊花茶,就能缓解。除此之外,并无别的不妥之处。” 赵琚稍微放心了些,“既然朕的身体没有问题,又为何会对何昭仪流连。” “这个......这个......” 杜太医吞吞吐吐,半晌都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皇上和娘娘在床上的事情,问他有什么用?他又没有在两人床前观摩过,问他还不如问御前的几位公公靠谱...... 不过这话他敢说吗,那一定是不敢的。 杜太医犹豫一番,还是将自己刚才的猜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若是皇上心中,对何昭仪的情意寻常,但又时常被其魅惑,便可能会是那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赵琚问道。 杜太医道,“或许何昭仪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又不敢损伤皇上的身体。于是在饮食中,少量多次的掺入了合欢散。” “合欢散乃是一种媚药,男女欢好,以其助兴。偶尔用上一次,对身体没有损害。但若频繁使用,于身体会有极大的损伤。” “若女子长久掺在饮食中,少量服用。身体的反应会小上许多,不至于情动难忍。” “但会变得格外敏感,只要被男子触碰,便会情难自抑。一举一动,还有身上的味道,流出的汗水,都对男子具有莫大的催情作用。” “时间一长,用过此法的女子,便会如同一个药人,若非心智极度坚毅的男子,便都抵不过她的魅惑。” 赵琚把自己这些天的感受,还有何珍儿的表现,与杜太医所说对了一遍。 发现严丝合缝, 完全一致。何珍儿这个女人,为了争宠,当真是什么手段都能用得出来! 高程道,“原来如此,杜太医确定,何昭仪这个做法,不会损伤龙体?” 杜太医点头,“皇上放心,微臣敢用性命担保,此法不会影响到龙体康健。” “不过对女子而言,长久服用合欢散之类的催情药物,对身体损伤极大。” “最常见的,便是患上心疾。此乃不治之症,并没有给人后悔的机会。” “所以之前皇上几次询问微臣,微臣也并未往这方面想过。” 针灸汤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得了心疾的人,便是命中注定,难以寿终正寝。 轻一些的看上去只是身体虚弱一些,好好养着倒也能活个四五十岁。重一些的,再用好药吊命,也不过两三年的寿数。 受不起风,耐不住热,经不得凉,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更不能怀孕生子。 稍丝毫的不注意,便会有倒地而亡的风险。 杜太医实在想不出,何昭仪有什么万不得已的理由,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争这一时的恩宠。 难道又是个被深宫寂寞,给逼疯了的嫔妃?即便是死,也要在死之前,灿烂一回...... 与其说是这样,杜太医更愿意相信,是皇后拿住了何昭仪的软肋。逼着她用命争宠,好让贵妃和皇上闹腾,夺回自己的权柄。 赵琚道,“给何昭仪请平安脉的太医是哪一个?” 杜太医想了想,低头回道,“回禀皇上,是太医院的张怀张太医。” 赵琚问道,“何昭仪给自己下药,张怀当真没有诊出来?” “用这种法子改造身体,一开始的时候,份量十分轻微。只是寻常请脉,的确不容易发现。” “时间一长,身体出现损伤,这些病症的症状,比用药之后的痕迹更明显。” “望闻问切四法,诊脉排在最末。若何昭仪有意隐瞒,太医经验不够,是容易被敷衍过去。” “只是张太医是有意隐瞒,还是当差不谨慎,微臣也不得而知。兴许要仔细问过张太医,才能知道。” 杜太医将头又往下垂了垂,位置都快和肚脐眼持平。 嫔妃找人请脉,大部分时候,都是请自己熟悉的那个太医。 为了喝进去的那口安稳药,不仅平时那些红包赏钱,都成色十足,家里子侄的前程,也都多有照顾。 张怀想必也是如此,这事儿对皇帝不仅没有坏处,还十分受用。 何昭仪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他又何必多事。不过显然皇帝本人,不是这么想的。 赵琚道,“朕知道了,没有朕的吩咐,不许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杜太医拱手,“微臣明白。” 直到退出勤政殿,匆匆往前,走到僻静之处,杜太医才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后背的冷汗将里衣都湿润了,凉风一吹,杜太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帝王威仪,当真让人胆寒。张怀算是撞在枪口上了,会有什么下场,就看他怎么应对皇上的问话。 看在和他爹多年交情的份上,他能帮衬的,都已经帮衬了...... 第320章 歹毒母女 勤政殿里,就只有高程守着,其他人都在外头,没有皇帝吩咐,不敢进前一步。 自从赵琚登基,君威日盛。他这个贴身太监,有时候也都有点儿招架不住。 那冷戾的眼神,即便不是对着他,高程也时常觉得心惊。 为何季贵妃就对这些视若无睹,半点都不带怕的,这就叫做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赵琚穿着一身寝衣,坐在榻上。额前两缕龙须垂下,遮住赵琚凌厉的目光。 若说刚才他还以为,何昭仪为了争宠,连自己身体都不顾惜。虽然算不得光明,但到底是因为在意他的缘故,值得谅解。 但这会儿回过神,仔细想过之后,赵琚也察觉出不对味儿了。 这女人,之前对他避之不及,皇后安排的几次接触,像是被他逼着入宫似的。 冷了两年,突然就想开了,若是别的低位嫔妃就算了,那点儿份例的确少了些。 但她怎么说也是皇后的表妹,就算有什么龃龉,也不至于受人苛待。 到底打狗还要看主人,皇后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护着她些。 自己给自己下合欢散,说是为了争宠,但赵琚更怀疑,是因为何昭仪若不用药,根本就忍受不了他的触碰。 “嘭...” 茶几上的琉璃盏,被赵琚摔在地上,直接四分五裂。其中一片碎片迸起,从高程右腿边擦过,将他的衣裳划出一道痕迹。 “皇上息怒,杜太医刚才所言,也还只是猜测,何昭仪未必敢这样做。” “不若奴才让人将张怀叫来,盘问过后若真是如此,再治罪也不迟。” 高程这会儿也想明白了,皇帝为什么会被气成这样,明明这种招数对男子无害。 这孟何两家也是,送个不愿意入宫的女儿进宫,不是给皇上添堵? 赵琚道,“三天时间,把这件事查清楚。朕要知道,他们背后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还有皇后,又在这件事上,充当了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奴才遵旨。” 高程心中暗道,看来皇上这回,是当真被气着了。还未查清楚,便认定了此事与皇后有关。 为此还疑心上了孟家,以往皇上可没像这样过...... 不对... 高程心中惊觉,只怕上次祈雨的时候,皇上的疑心就已经种下。 只是所有证据表明,那的确是意外,且孟家和皇后没有理由这么做。 他们是新贵得势,根基不稳。一旦赵琚出事,根本就弹压不住宗室,还有满朝的文武大臣。 且当时收拾了那么多勋贵,以及相关的朝臣,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不宜再掀起大案,将拥立皇上的人也牵连进去。 权衡利弊之下,皇上表现得十分大度,并未露出丝毫不满。就连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也没有发觉。 当日因,今日果。皇后和孟家的地位,看来也没有多稳固...... ............. 延福宫里,何珍儿刚用完药,只着一件肚兜躺在床上。脸被热得通红,汗水将身下的床单都润湿了一片。 屋里的碳盆都被挪了出去,粉蓝端来一碗凉透了的汤药,将何昭仪扶起后喂她服用。 “张太医说了,您这几日饮食里放的合欢散,略微多了些,所以才体热难宣。” “这药也只能让您舒服一些,不能根治。昭仪若是觉得难受,现在把合欢散断了,再调养个一年半载,还能将身体养好。” “不然再这样用下去,最多再有一个月,便是后悔也晚了。” “既然决定这么做,我就不会后悔。” 何昭仪笑着说道,眼神里满是讽刺,“你看自我得宠之后,皇后与何家多满意啊。” “之前默默无闻的时候,母亲难得入宫一趟,没有问过我一句,在宫里过得好不好。” “只顾着埋怨我没用,辛苦为我筹谋,最后却白费心机。心肝儿肉一样的养了这么多年,为我准备了那么多宝贝,我却不知使用。” “既不能得宠生下皇子,又不能为家族挣得利益。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送我入宫。嫁到别的人家,还能为家里添一门姻亲。” “什么父母,什么亲人,他们只知道让我争宠,谁又在乎过我的想法?” 粉蓝安慰道,“其实夫人心里,还是有您的。” 何昭仪冷笑道,“养了这么多年,就是只小猫小狗,也养出感情了。” “她心里当然有我,但在她心里。那点儿在乎,和家族前程比起来,一文不值。” “你看,她上次入宫的时候,多高兴啊。我让她如愿得偿,她才终于有心情关心我几句。” 粉蓝默默的喂何昭仪,喝下最后一口药。轻轻的将她嘴角的药汁擦干净,将东西收拾妥当。 “您这样,奴婢看着心疼。” “女儿家的日子,大多都是这样过来的。您看皇后以前在家的时候,看着多得宠啊。” “身为国母,膝下又有儿女。孟家面上不涉后宫,任由皇上心意。” “皇后是受了委屈也好,还是被分了宫权也好,从来没有站出来,替皇后说过一句好话。” “可实际呢,皇后不那么得宠之后,孟家也一样着急,送人入宫帮着皇后争宠。” “家里主动送帮手,要说皇后心里有多高兴,奴婢也是不相信的。” “哪有一个女人,愿意将另一个女人,送到自己丈夫的床上。” 何昭仪道,“她是不愿意,不然也不会让她母亲,我那个好姨母,在我入宫之前就暗中下手,让我永远不能再生育。” 她既然是为了家族利益入宫,便一定要生个孩子出来。将何家的血脉融入皇室,只有这样,何家的目的才能达成。 孟家这对母女,当真是歹毒得令人发指。 一边向她承诺,只要替皇后分薄了贵妃的宠爱,便会帮着她有个自己的孩子。 一边又暗下毒手,从一开始,就只把她当作工具,用过就废的那种。 第321章 粉蓝 什么家人,什么至亲骨肉,全都是骗她的! 都想扒在她身上,撕下她最后一块血肉...... 何昭仪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一口,等到心绪稍微平缓之后,才慢慢睁开,眼底一片冰凉。 陪何昭仪入宫之前,粉蓝只知道这太安宫,是天底下最富贵荣华的地方。 皇帝的女人,都是高床软枕,荣华富贵,尊贵非常。 如今却只觉得,这座华丽无比的宫殿,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囚笼,还比不上她在何家的那间小屋。 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 “昭仪放心,您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奴婢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就算所有人都把您放在后头,奴婢也会把您摆在第一位。” “皇后佛口蛇心,假意贤惠,一定会有报应的。她和孟家毁了您的一切,就得用她最在意的东西来赔。” 粉蓝目光中透出一股狠辣,以为自己做了皇后就了不得了,可以肆意摆弄其他人的命运。 再高贵又如何,没有比她们多生一只眼睛,多长两只手。 扒去那层华丽的皮,里面不知道有多丑陋,还比不上她这个低贱奴婢。 何昭仪闻言,便知粉蓝为了她,要对皇后动手。哪怕她再看不上孟宜宁,也不得不承认,她嫁给赵琚之后,十几年的经营。 椒房殿就算不是严密如铁桶一般,也差不了什么。粉蓝若是冲动之下,对皇后下手,基本上不可能成功。 即便这段时间,因为她得宠,有不少宫女太监,主动想着巴结效忠。 但宫里当面人,背面鬼的事情不少。谁又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哪些喝着别家的茶水。 她能信得过的,得用的人,到底还是太少。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粉蓝打消这个念头。她已经烂在这太安宫里,此生都不得解脱。 粉蓝不同,她还有将来。 “除了我吩咐的事情,你不许再多做别的。若是影响到计划,所有的一切便会付诸东流。” 粉蓝红着眼睛,“可是皇后她们,把您害成这样,奴婢如何能忍?” 何珍儿并没有将所有安排都告诉她,她心里清楚,不是因为昭仪信不过她,而是不想她牵涉太多,以免最后无法脱身。 昭仪替她安排好了后路,可她自己的后路又在哪里? 何昭仪道,“我自己的仇,自己来报。你要是还认我这个主子,就别自作主张,画蛇添足,让我这仇报得不够顺心。” “奴婢知道了,昭仪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误了您的大事。” 粉蓝面上应承,心里却有别的主张。昭仪到底还是心肠太软,也好,这种该下地狱的事情,还是交给她来办。 等到事成之后,即便昭仪知道,想来也不会再说什么。 粉蓝守在床边,等何昭仪睡熟之后,让其他人留心守着,自己则借口去内府挑果子。 离开延福宫之后,转角就悄悄去了合欢宫。她早就给那边传过消息,这会儿过去正合适。 “你是说皇后表面上对何昭仪视作亲妹,实际上却害得她不能再生育。两姐妹之间,斗得你死我活?” 季寒苏穿着一件浅紫色春衫,衣服上面的花卉,如宫花一般,皆是用轻纱堆成,然后仔细的缝在衣襟、裙摆等地方。 举动之间,花瓣微微颤抖,话本里的百花仙子,想来也就是这样了。 粉蓝跪在地上,回答道,“奴婢不敢欺瞒贵妃娘娘,皇后蛇蝎心肠,又善于伪装。” “一边承诺帮我们家昭仪得宠,提拔何家。一边又担心昭仪有了皇子就有了依靠,不仅不好驾驭,还会威胁到她的嫡长子。” “所以在我家昭仪入宫之前,就让马夫人暗中下手,绝了我家昭仪的子嗣。” “可怜我家昭仪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不久前才得知真相。” 季寒苏道,“何昭仪现在正得宠,若真是如此,大可直接告诉皇上。” “何况孟何两家,本就是姻亲。皇后既然已经下手,何昭仪也注定无法再生育。” “何家的美梦被打碎,实力又无法与孟家相提并论。便只能借此多讨些好处,安心跟在孟家身后,才能讨一些残羹冷炙。” “何昭仪再恨皇后,也不能不顾及娘家的意思。何家不敢为了她与孟家作对,她对此心知肚明。” “何昭仪自己都不来寻本宫,你一个奴婢还能做她的主不成?” 粉蓝知道季寒苏这话,句句都是实情。她一个奴婢,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决定,哪有本事替主子做决定。 只是她实在不愿看到,害了她家小姐的人得意。 “娘娘心中对此存有疑虑,也是人之常情。这些年来,老爷和夫人对昭仪万千宠爱,不过是为了让昭仪入宫,替家里的男人争得利益。” “在宫里这几年,早已将昭仪的念想磨灭。只是碍于孝道,还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所以只能做到漠视。” “何家往后成什么样子,与我家昭仪再无半点关系。” “奴婢这次过来,是真心与贵妃娘娘合作。只是让皇上厌弃皇后,又有什么用处?” “她依然坐在凤坐上,母仪天下。皇长子景珩,也还是嫡长子,天然就是所有人眼里的正统,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孟家依旧是那个孟家,手里握着军权,还有不少旧部。有他们在朝中经营,替皇长子奔走。” “等三皇子长大成人,嫡长子羽翼已丰,说不定连嫡长孙都已经出生。” “贵妃娘娘难道就不担心,这至尊之位,要是真的落到皇后手里。以您和皇后的关系,等她成为太后之后,真能放过你们母子?” “即便您和皇上情深义重,愿意与皇上同生共死。可也要为三皇子和华蓥公主着想,毕竟大皇子小时候,可没被皇上亲自带着睡觉。” “兰陵公主是皇上的嫡长女,但皇上如今,陪华蓥公主的时间,可比陪兰陵公主要多。” “皇后是他们的生母,早就已经将合欢宫的人,都恨之入骨了!” 第322章 拒绝 季寒苏看向粉蓝的眼神,比刚才要认真许多。粉蓝口中的这番话,也是她心中所想。 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将自己和儿女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另一个女人的大度上? 她没这么愚蠢,自然也不会认为,皇后大权在握的时候,能放她们母子三人一马。 至少换作是她,一定会赶尽杀绝。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这些事情不用你说,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看得出来。我能走到今天,不是被你这三言两语,不能吓得住的。” “想让本宫做你手里的刀,替你家主子铲除皇后这个祸害,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你觉得本宫是有多蠢,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赵琚再爱她,也始终是有条底线在的。她可以算计皇后,也可以给皇长子下绊子。 但这里面的轻重分寸,必须拿捏妥当。但无论有多适当,赵琚也不会允许,她威胁这对嫡出子女的性命。 尤其是在他儿子不多,无瓜可摘的情况下。 她要真是信了粉蓝的鬼话,做下这件事情,能不能被查出来先不说,被何昭仪拿来威胁,倒是显而易见。 “你是想说的只有这些,那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回去吧,本宫就当作今日没见过你。” “甘凝,带她出去。” “是,奴婢遵命。” 甘凝走过去,正要将粉蓝拉走。粉蓝挣脱了她的手,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急忙说道, “娘娘明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我家昭仪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奴婢只是想为她报仇,能了结了她的心愿。” “贵妃娘娘若是担心,那些事情可以由奴婢一人去做。不论事情成败,奴婢都立刻自尽,牵连不到娘娘身上。” “娘娘若是还不相信,可以让人拿一碗毒药给奴婢,日求药性发作的慢一些,给奴婢留些时间,让奴婢能将事情做完再上路。” 粉蓝说完,甘凝看她的眼神既怜悯又钦佩。身为奴才,合该为主子献出一切。 但是人就会有畏惧,生死之事,古往今来有几人能看穿? 粉蓝能为何昭仪连命都不要,可知何昭仪往日里对她不薄。 “你倒是忠心,何昭仪有你这么个贴心人,是她的福气。” 这句话季寒苏说得真心实意,在大乾活了十几年。 理智上她能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为了所谓的知己、家族利益、忠诚、甚至一句承诺,就慷慨赴死,但感情上却不能体会。 不过虽然不能体会,但不代表她不会动容。 毕竟有哪个上位者,不希望手底下的人,个个都忠心耿耿,心甘情愿的为他们效死? 对于这样的人,季寒苏也从来不吝惜肯定。 不过若是有朝一日,有人用赵琚或者所谓的大局为重,逼迫她去死,她也一定不会同意。 由始至终,她只知道一点,便是她季寒苏,才是大局! 粉蓝道,“奴婢从小就跟在昭仪身边,昭仪对我比亲姐妹还要好。” “当初奴婢生了重病,按规矩是要被挪出去,等到病好之后,才能回来伺候。” “可奴婢这样下等人的性命,从来就不值钱。府里只要是被挪出去的,很少有人能得到好的照顾。” “请医开药不便宜,但凡有些名望的大夫,都不会给奴仆看病。” “所以能熬不能熬过来,就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可即便是命够硬,养病这段时间,主子身边也不能缺了人伺候。” “丫鬟也是有等级的,三等盯着二等,二等盯着一等。如果不是极得主子心意,几个月过去,原来的位置,也早就归了其他人。” “昭仪为了保住奴婢,一直将奴婢藏在屋里,瞒着别人不让知道。” “后来被夫人发现,要将奴婢挪出去。也是昭仪挡在奴婢身前,抱着奴婢不肯撒手,才救了奴婢性命。” “奴婢的爹娘走得早,唯一的哥哥找了户人家入赘。到哪里都是孤身一人,昭仪就是奴婢唯一的牵挂。” 她家昭仪要是没了,她一个人留在宫里有什么用。至于出宫嫁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且她知道得太多,何家不会放过她的。昭仪总说自己的路断了,她还有希望。 可是主仆一体,她看着还有希望,实际上不过是镜花水月。 粉蓝见季寒苏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 “皇后之所以能坐稳后位,最大的依靠就是嫡长子和兰陵公主。” “奴婢拼了这一条性命不要,也要毁了皇后的依靠。这样太子之位,便只能是娘娘的三皇子。” “没了孩子,皇后的年纪也大了。就算孟家再安排人入宫,替皇后生育,那也一定是孟家的女儿。” “如此皇后没了指望,又被至亲背弃,奴婢有十成的把握,让皇后疯魔。” “一个疯子,如何能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又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 “没了皇后和带着孟家血脉的皇子,孟家定会遭到重创。” “到时候贵妃娘娘,只需要轻轻推上一把,让孟家败落。不仅我家昭仪的仇报了,您也能登上后位。” “到时候三皇子,就是中宫嫡出,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以皇上对贵妃娘娘,还有三皇子的疼爱。只要没了这个嫡长子,太子之位就一定是三皇子的。” “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贵妃娘娘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给奴婢行个方便即可。奴婢在九泉之下,也感念您的恩德!” 季寒苏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你这些话的确引诱,也很难让人不动心。” 粉蓝脸上露出一抹欣喜,季贵妃是答应她了? “不过稚子无辜,对孩子下手,实在是有伤天和。” “这件事情,本宫不能答应。不过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本宫也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 “何昭仪身边离不得人,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贵妃娘娘,奴婢是真心的,您相信奴婢。” “这样做,对您和三皇子,也有好处啊!” 粉蓝急得扑上去,想要抱住季寒苏的腿求情,却被甘凝拦住, “娘娘面前,岂可如此。赶紧回去,以免替你家昭仪,惹上麻烦。” 粉蓝瘫坐在地上,没有季贵妃帮衬,她想替何昭仪报仇,难如登天。 季寒苏道,“你在合欢宫耽搁得也有些久了,再去内府时间上来不及。” “本宫记得何昭仪喜欢吃柚子,今儿个内府刚好送了些过来,你拿几个回去,也免得奔波。” “奴婢谢过贵妃娘娘。” 第323章 谁说她拒绝了 粉蓝失魂落魄的道了声谢,然后跟着甘凝退下。 拿着一篮柚子走在路上,望着不远处的延福宫大门,粉蓝的心情比阴雨天还要暗沉。 到底是贵妃宫里的东西,昭仪眼下正得盛宠,这么好的柚子,也没见有人送来过。 等等...... 粉蓝看着篮子里的蜜柚,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是借口去内府给昭仪挑水果才出门的,虽然为了掩人耳目,路上耽搁了点儿时间,但也并没有多久。 两人说话的时候,中间并没有人向季贵妃禀报。只是绕远路的那点功夫,季贵妃就将延福宫的事情,知道得这样清楚。 那延福宫的事情,对她来说,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心头,粉蓝的每一根毫发都在颤栗。怪不得皇后和别的嫔妃用尽手段,都没能斗得过她。 原来她们身边,早就像是筛子一样,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所以昭仪的身体状况,掺在饮食里的合欢散,还有每日炖的那些补药。季贵妃即便不都知道,也一定知晓一部分。 亏她们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做得足够精细,不会被人发现。 她是该庆幸她家昭仪,没有想过算计季贵妃,不然这会儿她们应该已经进了冷宫。 粉蓝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刚才的那些言语,的确都是事实,并没有掺假。 季贵妃应该也清楚她没有撒谎,否则不会故意透露这点让她知道。 想明白了这些,粉蓝突然明悟过来,这些大人物的话,往往要反着来听...... 季贵妃要是真的拒绝她,就不会这样轻易放她离开。 她就说嘛,哪有一个嫔妃,不想要皇后的宝座,又哪有一个母亲,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 粉蓝嘴角轻轻翘起,拎着手里的篮子,轻快的往回走。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脸,甚至还有心情哼起小曲儿。 ........... 寒冬腊月的天黑得极早,刚用过晚膳,天上就有了点点星光。 和往常一样,陪两个孩子玩闹了一阵,没到睡觉的时辰,季寒苏便有了困意。 甘凝伺候季寒苏换了一身衣裳,再替她卸去妆容,将那些发钗步摇一一取下,放到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 然后才是洗脸泡脚,全身抹上润泽肌肤的脂膏。 这样一整套流程下来,就是大半个时辰,。季寒苏的那点儿困意,也已经消散,不急着上床休息。 甘凝心里惦记着粉蓝那事儿,脸上的表情难免透露出些许心思。 季寒苏从琉璃镜里,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还有几次都欲言又止,因而直接问道, “你是想问我为何不答应粉蓝?” 甘凝道,“娘娘圣明,奴婢心中的确存有疑虑。” “机会难得,皇后与何昭仪姐妹内讧,若能趁机将皇后母子除去,便再无人能与您和三皇子相争了。” “寻常人家为了能多分一成家产,兄弟之间打生打死的大有人在,何况是太子之位。” “只要能替三皇子扫清障碍,奴婢觉得即便冒点儿风险,也是值得的。” 皇长子的年纪,比三皇子大太多。皇后已经开始私下打探,那些高门贵女的模样性情。 按照皇室一直以来的惯例,皇子们大多会在十五六岁的时候,被皇帝定下婚事。 然后慢慢筹备,等到十八九岁的时候,再举行婚礼。 眼下虽然还有两年的时间,但各家的女儿都养在后宅。 即便是皇帝皇后,也不好每家都安排几个人,细心观察姑娘们的品行性格。 等皇长子定下婚事,除了母族之外,又多了妻族帮衬。成婚后搬出皇宫,便有了上朝听政的资格。 这样算起来,何止是慢了一步。即便二皇子可以在一旁帮衬,那也还要再多等个几年。 且权势是世上最令人沉迷的东西,几位皇子里头,二皇子虽然最不受宠爱,但也是龙子凤孙。 若是被养大了胃口,就又是一件麻烦事儿。倒不如一开始,就别给他希望的好。 这样二皇子和三皇子,才能永远兄友弟恭下去。容妃娘娘也会永远和贵妃娘娘站在一起,唯贵妃娘娘马首是瞻。 季寒苏反口问道,“本宫什么时候拒绝她了?” 甘凝疑惑,娘娘这是记差了? “粉蓝想要对皇长子和兰陵公主下手,娘娘却说稚子无辜,对孩子下手有伤天和。” “娘娘您难道是忘了?” 说到这里,她还觉得奇怪。贵妃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楚得很。 稚子无辜,有伤天和这种话,只有和她没有利害关系的时候,才有几分真心。 皇长子和兰陵公主的存在,就是对三皇子和华蓥公主最大的威胁。按照贵妃娘娘的性子,应该顺水推舟才对。 这次竟然直接拒绝,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难道娘娘是否不相信粉蓝,对这事儿另有安排? 季寒苏拿着玉梳,一边梳着自己的长发,一边说道,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知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夺嫡这种事情,要么就一点都别做,一旦决定要做,就必须做绝。” “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不明白。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心中所想,目的何在。就不能只听他怎么说,而是要看他怎么做。” “粉蓝要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一心针对皇后母子。即便我没有答应她,她也势必会再去想别的法子。” “看皇后对何昭仪的态度,不知道她还不清楚,何昭仪已经知道自己是被谁所害。再说这样的秘事,有几个人能知道?” “在椒房殿的人眼里,粉蓝是皇后表妹的陪嫁丫鬟,是他们那边儿的人。” “有这层关系在,粉蓝真想要做什么事情,比别人要容易得多。” “我是想替自己和孩子争,但也不会轻易落入别人的算计。” “粉蓝若是真的深恨皇后,自有人让她行事容易些。反之若是皇后安排,我也有办法让她们自食其果。” 甘凝笑道,“原来娘娘打的是这个主意,听您这么一说,奴婢可算是明白了。” “这事儿干系重大,的确再小心也不为过。” 她还以为贵妃娘娘是转性了,没成想是因为疑心。她们在延福宫安排的人, 早就发现了何昭仪不对劲儿。 关上房门练青楼楚馆里那些舞姬的手段就算了,还偷偷服用一种不知名的药物。 不仅发觉何昭仪对皇后不满,私下提起皇后母子,虽然没有不敬之处,眼神却阴狠凶利,显然对皇后愁怨深重。 还偷听到太医的交待,知道何昭仪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 也是因为这些消息,粉蓝过来求助的时候,她才信了个八成。 到底还是贵妃娘娘,能耐得住性子。即便面对这样大的诱惑,也还是以稳妥为重。 第324章 怎么动手 粉蓝一个奴婢,虽然从小跟在何昭仪身边伺候,与何昭仪接受几乎一样的教育。 但她并不是读书的材料,看到书本就眼晕。 为了不给自家主子丢人,勤学苦练多年,才勉强把常用的字认完,写出的字也不过勉强能够见人。 想对被人里三层外三层护着的皇长子动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粉蓝这些天一有时间,便在无人的时候偷看医书,想要知道有没有什么隐蔽性高,见效又快的法子。 可宫里的贵人食物入口前,都会先验过了来。虽然不是所有毒药,用银针都能试出来。 但若毒性太强,躲过了银针,也躲不过试毒太监那一关。只要人一发作,皇长子又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再吃。 若用慢性毒药,或许能让皇长子吃进去。但时间一长,身体总会有反应,那些太医一看便知。 她翻了这么多的医书,上面记载的慢性毒药毒性都很一般,只要人没死,就能被救回来。 忙活这么一场,她可不是只要皇长子受些罪这么简单。 可要是直接刺杀,她没练过武功,身形也不算高大。 皇长子虽然才十几岁,身体还未长成。但体格和她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男子的力气原本就要大些,要是这么干,谁杀谁还真不一定。 再说当众刺杀,不论成功与否,都一定会牵连到昭仪身上,如何都狡辩不得。 且皇长子年纪大了,早就搬去麟德殿居住,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每隔三日才去椒房殿向皇后请安。 路上跟着的太监,再少也有三四个。 就算她看准时机突然冲过去,抱着他一起跌进太液池,皇长子也会水,多半是淹不死的。 之前选秀的时候,有秀女毁在疥疮上。这东西在宫里也不能断绝,在那些最低贱的太监宫女中,经常有人染上。 只要在皇长子的枕头,或者坐垫里,放些感染了疥虫的布条,他一定会染上这病。 不过这病发作之后虽然难受,但想要人性命,也没那么容易。顶多让皇长子吃些苦头,再在他身上留些疤痕。 或者她可以用天花? 这病下手容易,一旦染上,即便有太医精心照顾,活下来的概率也只有三成。 若是中间随便再出点什么纰漏,想来那便是十死无生了吧。 这个法子不错,不过她该从哪里,弄来天花病人身上的脓痂呢...... 粉蓝刚刚上扬的嘴角,又不自觉的压了下去。她从没有想过,要一个人的性命,居然是这样的难。 端着手里的东西,跟在何昭仪身后。她家昭仪刚被皇上赏了些好东西,便挑了几样最好的,过来送给皇后。 既是表现姐妹之间的亲近,讨好迷惑皇后。 也是故意给皇后添堵,让皇后看着自己心爱的夫君,是如何宠爱的别人。 虽然不能让皇后有多大的损伤,但也够她难受好一阵了。 眼看前面就是椒房殿,粉蓝赶紧收了心里的想法,以免被人看出什么,会误了大事。 何昭仪刚到椒房殿附近,就有眼尖的宫女瞧见,忙着进去传话。没一会儿,含露就迎了上来。 “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本宫过来给皇后姐姐请安,姐姐午睡可醒了?” “回禀昭仪,皇后娘娘今日没睡多久,这会儿正在里头给大皇子做衣裳。特意吩咐过奴婢,您过来直接进入即可。” “皇后姐姐还真是慈母心肠,正好本宫刚得了几匹上等丝绸。” “看那花色该是孩子们喜欢的,拿给景珩和兰陵做衣裳,也算是我这个姨母的心意。” 含露忍着脸上的不适,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只要是昭仪娘娘送的,大皇子和兰陵公主,一定喜欢。” 何昭仪奇怪的瞧了含露一眼,以往她过来的时候,含露都笑得十分灿烂。今日虽然也是笑脸相迎,但明显是在强颜欢笑。 “你怎么眼圈儿都红了,左边的脸颊也比右边红些,是上妆的时候没画匀称?” “是奴婢做事的时候不小心,脸撞在柜门上被磕红了。” 含露下意识的捂住左脸,何昭仪这是什么眼神,她这明显是被人扇巴掌扇的,和妆容有什么关系! 何昭仪笑道,“原来是这样,你素来伶俐,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马虎。” “宫女的脸最要紧,本宫那里还有些用剩下的药膏。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抹上之后最多一个时辰,保准再也看不出来。” 含露谢道,“多谢昭仪关怀,只是奴婢这样卑微的人,如何能用这样金贵的药膏。” 何昭仪道,“一点药膏而已,放在那里坏了也是浪费,给你也算是物尽其用。” “再说药这种东西,原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用在谁身上都一样,有什么高低贵贱可分。” “况且你也算是皇后姐姐身边的人,当年的许美人还不如你,无需自轻。” “奴婢如何能与许美人相提并论,实在担不起昭仪这样夸奖,您可千万别这么打趣奴婢。” 含露小声回道,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生怕这话被别人听见。 不过眼神落到别处,看着便像是有这个心思。看来她脸上这巴掌,挨得也不冤。 “宫女也是皇帝的人,即便有这个想法,也不是什么错处。” “本宫知道你是个安分的,不会误会。” 何昭仪说完,便往殿内走去,转身的时候特意甩给粉蓝一个眼神,粉蓝立刻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第325章 她是皇后 “妹妹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微笑着伸出双手,亲厚的将何珍儿拉起。 “你我本就是姐妹,本宫也说过多回,私下没人的时候,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本宫姐姐即可。” “怎么还是这样小心,倒显得生分了。” 何昭仪道,“姐姐有这份儿心意,珍儿就已经很满意了。” “但宫中规矩如此,若珍儿不与姐姐行礼,其他人知道了。不仅会觉得珍儿不懂规矩,还会觉得姐姐身为皇后,偏心自己的亲眷。” “甚至是怀疑皇后娘娘,不能对后宫嫔妃一视同仁。” “皇后娘娘对珍儿这样好,臣妾怎么能为了自己轻松,就陷娘娘于不义呢!” 皇后笑容真了许多,“到底是长大懂事了,你能这样想,本宫很是欣慰。” 何珍儿道,“珍儿能有今日,全靠姐姐为我打算。这些日子,我一直想着该怎样向姐姐道谢。” “只是姐姐身为皇后,延福宫有什么好东西,椒房殿的只会更好。” “可巧皇上送了不少好东西,我特意挑了几样最好的,算是借花献佛。虽然知道姐姐这里不缺,但还请姐姐收下珍儿的一片心意。” 粉蓝带着几个宫女上前,每人手里都拿着不少好东西。香水脂粉,丝绸翡翠样样俱全。 其中还有一块龙涎香,足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 原本皇后被何珍儿好一阵恭维,还觉得前面那两年的冷落,让何珍儿学聪明了。 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这个便宜表妹,骨子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愚蠢。 “这样大一块龙涎香,可见皇上对你的看重。入宫这么几年,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何昭仪笑得羞涩又得意, “可不是吗,万里迢迢的就送来这么多。皇上竟然全都送给了臣妾,臣妾当真是受宠若惊。” “原本想着,这样的好东西能看上一眼,这已经是无憾了。却想到......” “听说季贵妃知道后,对此十分不满,私底下还颇有怨言。酸臣妾得宠,还埋怨皇上冷落了她。” 皇后以为自己听见季寒苏难受,该高兴才对。但看见何珍儿幸福的模样,竟生不出一丝欢喜。 赵琚还是楚王的时候,也偶然得了一块龙涎香,不过只有眼前这块的一半大小。 就这,还被他分成两份儿,调制了香料,分别送给了她和安妃。 这种香料难寻,一直作为海外小国的贡品敬上,还不一定每年都有。 去年安南那边儿遍寻不得,只能用极品沉水香代替。 前些天听说安南那边,终于寻得了此物。特意快马加鞭,赶在年关之前献上,图一个好彩头。 皇后还在猜测,赵琚这回会怎么分。没想到她这个皇后尚不清楚的时候,就已经全部都送去了延福宫。 “你是个有福气的......” 皇后喉咙干涩,心里的难受和身体的不适,让她坐立都不能安。 芳嬷嬷见状,给清萍一个眼神,清萍就自觉退了下去,将熬好的汤药端了上来。 “皇后娘娘,到该喝药的时候了。” 何珍儿道,“姐姐这药都已经喝了快有小半年了,怎么还是不见好。” “莫不是太医院那些人偷懒耍滑,照顾得不用心?我一定要告诉皇上,让皇上好好责罚他们一顿。” “好叫他们知道,给国母看病,必得用上十二万分的心才行。” 皇后让人将何昭仪拦住,真让她去闹这么一场,她这病以后只能更难办。 “李太医是皇上特意吩咐,照顾本宫身体的,做事一向勤勉仔细。” “本宫的病情之所以一直反复,是因为本宫自己。年纪渐长,终究比不得以前。” “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皇上不喜欢多事的女人。你才得宠没多久,让皇上习惯你的存在,才是你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要做到不看不听不问,千万不能让皇上烦心,明白了?” 何昭仪点头,“臣妾明白了,多谢皇后娘娘指点。” 皇后放缓了语气,“不是本宫喜欢教训人,而是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女人一直给他添乱。” “尤其是朝堂上的那些事情,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他回到后宫,是想让自己舒服,而不是听女人煽风点火。” 何昭仪笑道,“皇后娘娘与皇上夫妻多年,自然是最了解皇上的了。” “珍儿一定将您的话奉为圭臬,等皇上晚上过来的时候,劝他没事儿的时候,多来您这里坐坐。” 又是一刀凶狠精准的插进皇后胸口,憋得皇后忍不住咳嗽起来,芳嬷嬷赶紧轻轻拍打着皇后的后背。 皇后缓过气来,看着何昭仪那真诚又无辜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脉,都被她给堵了一半。 “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妹妹啊......” 何昭仪像是没听出皇后这句话的深意,笑容灿烂且招人厌烦。 “那是当然,母亲和姨母叮嘱过无数次。臣妾与皇后娘娘是自己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理应要相互扶持。” “让臣妾一定要听姐姐的话,帮着姐姐护着姐姐。千万不让季贵妃和安妃她们得意,威胁到姐姐和景珩的地位。” “珍儿一直记在心里,片刻都不敢忘。以前皇上眼里没有我这个人,我就是想帮衬您,也没有那个能力。” “现在皇上心里只有我一个,我当然要拉着姐姐一起。皇上心里眼里,只有我们姐妹就够了。” 皇后觉得自己头更疼了,她怎么就有这么个愚蠢的妹妹。 难怪皇上之前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看她这不会说话的样子,她要是男人也不想搭理。 可见那药当真是有用,就连皇上这样性子坚毅的人,也能被改变。 “好了,本宫该喝药了,你也回去吧。皇上晚上要去延福宫,得好好准备才行,别让皇上和本宫失望。” 何珍儿微微低头,藏住眼底的嘲讽不让人看见,“那姐姐好好休息,珍儿便先走了。” 等人离开之后,屋里再没了别人,皇后随手一挥便将桌子上的茶具都摔到地上。 “驱狼逐虎,驱狼逐虎,她这是在向本宫示威不成......” “季贵妃这朵花,终于到了要衰败的时候,可何珍儿又好得到哪里?” “为何皇上对她们都如此宠爱,半点都不顾及本宫皇后的颜面。” 她在意的不是那块龙涎香,再珍贵也只不过是味香料。于她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她在乎的,只是赵琚的心意。 她是皇后,是皇后啊...... 第326章 怨言 芳嬷嬷道,“娘娘切勿伤心,皇上总是要人伺候的。” “何昭仪得宠,总比别人得宠要好。何家依靠孟家过活,她又是个不能生的。” “不过是个没有依靠的女人,凭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上位,您什么时候想收拾她都可以。” “皇上不过是被香药迷惑,心里根本就没有何昭仪这个人,您何必在意她说了什么?” 清萍劝道,“是啊娘娘,何昭仪虽然愚蠢,但也正是因为她蠢,您才好驾驭不是。” “她要当真是个聪明的,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被两人这么一劝,皇后到底还是冷静下来。是她想要得太多,得了皇后的尊位之后,还想要赵琚所有的爱。 可这天底下的女人,谁又不是如她一样。她就算是有错。也只是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太爱重夫君罢了。 “你们说得不错,她蠢一点儿更好,要是换个聪明的,未必能这样听话。” “让人把延福宫盯紧了,有什么异常,立刻向本宫禀报。” “用药物迷惑皇上,终究不是正道。皇上现在去得越来越频繁,时间一长只怕是伤身。” 芳嬷嬷道,“娘娘放心,杜太医每三日便会去勤政殿,为皇上请平安脉。” “若是皇上身体有损,杜太医一定早就提醒皇上,要节制了。” “这么多天也没见动静,可见皇上身体无恙。” “既然这样,本宫就放心了。” 皇后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微不可察的失落。 赵琚没事儿她作为妻子,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他们夫妻一体,既然她已经不适合再生育,也因为这病只要与赵琚同房,就会痛苦难耐,不能再侍寝。 那赵琚是不是,也该陪她一起? 都说男人一滴精,十滴血。媚药这种东西,用得多了都会损伤肾阳。 为什么都已经几个月了,这些对赵琚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难受的,始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皇后闭上双眼,暗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一定是被他们逼得太狠了,若赵琚能对她好一点儿,就像以前在王府时的那样,她也不会产生这样可怕的想法。 皇后将自己的阴暗心思,全都在心底深深埋葬,连芳嬷嬷和清萍两人都不知道。 另一边何昭仪在寝宫等了许久,总算等到粉蓝打听完消息回来。 不等粉蓝开口,立刻大步冲上去,抓着她的手急忙问道,“怎么样,可打听出来,皇后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病情如何,那药的味道好生奇怪,闻着竟有一股酸臭的味道,和之前那些大不一样。” 粉蓝跑得太急,气还没喘过来,就被何昭仪劈头盖脸盘问一通,急得脸都红了,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何昭仪赶紧过去倒了一杯茶水,给粉蓝润喉,又拍了拍她的后背。 等粉蓝缓过气来,虽然心里着急想知道,但也没有再催促。 粉蓝拿着茶杯,又给自己倒了好几杯。直到喉咙舒服了些,不像刚才那样火烧火燎的,才开口回话。 “奴婢按照昭仪的吩咐,对含露又是套近乎,又是明里暗里的挑唆。” “才知道她脸上的巴掌,是因为伺候皇后梳头的时候,让皇后看见了头上的白头发。” “后来拔的时候,力气大了点,皇后疼得叫出了声,被芳嬷嬷一巴掌扇上去的。” 何昭仪嘲笑道,“人穷怪屋基,瓦漏怪桷子稀。皇后自己年纪大了,又素来喜欢多思多想,长几根白头发有什么好奇怪的。” “含露一个宫女,能有多大力气,又敢用多大的力气?不过是在迁怒,拿她出气罢了。” 粉蓝点头,“昭仪说得对,不过奴婢还听人说,含露从前和季贵妃,是一个屋里住的宫女。” “只因当差的时候不小心,送去章台宫的花里藏了条虫,得罪了当时的贤妃娘娘。” “所以不仅被罚了板着之刑,还被送去浣衣局受苦。后来季贵妃得宠,也没想起这位曾经的姐妹。” “含露想求季贵妃救命,却被别的宫女羞辱了一通,因而恨上了季贵妃。” “直到她给自己找了个对食,才有银子逃出生天。后来竟到了皇后宫里伺候,皇后也知道她这段往事,所以对她也另眼相看。” “每回季贵妃在场,皇后就让含露在身边伺候,意在羞辱季贵妃。” “也是在提醒后宫众人,季贵妃并非是季大人的亲侄女儿,而是皇上孝期所纳的花房宫女,是皇上的污点。” 何昭仪点头,“这事儿还在毓秀宫的时候,就听其他人说过。” “只是有皇上站台,季贵妃如日中天,大家虽然都心知肚明,但也并不敢提。” 尤其是入宫之后,给皇后请安之时。看见季贵妃那丝毫不给人脸面,见人就怼的样子,她们就更不敢含沙射影。 粉蓝道,“奴婢打听过了,以前皇后对含露很好,即便犯了错也都只是提醒两句,从不曾有过责罚。” “但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对含露格外苛刻。没两个月,已经打骂了好几回。” “含露几次躲在外头哭,还被玉嫔撞见过,皇后知道以后,又狠狠骂了她一通。其他宫女太监见了,对她更是可劲儿的欺负。” “奴婢无意中瞧见她露出来的手腕儿,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看就是没少受欺负。” 何昭仪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她对皇后想必也多有怨言了?” 第327章 针对 粉蓝连着点了好几个头,表示同意。奴婢再贱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有谁是天生喜欢给人做奴才,受这份儿苦的?还不都是迫于无奈,没法子罢了。 皇后这样对含露,含露怎么可能没有别的想法。至少若是换做是她,一直被昭仪这样对待,她是不会对昭仪这样忠心的。 “奴婢听含露的语气,那叫一个委屈。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奴婢试探着问起皇后的病情,含露只略微犹豫了一番,就透露给了奴婢。” 何昭仪惊喜道,“真的?那快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粉蓝解释道,“听她的意思,是说皇后这病虽说对寿命影响不大,但医治起来十分棘手,几乎不可能痊愈。” “这几个月病情反复,不仅不见好,还比之前更严重了,就是证明。” “这回李太医新开的药,也是因为之前用的那些温补的汤药,已经没了效果。” “皇后眼下用的药方里,有一味药材,不能与蜂蜜同食,否则会产生强烈的催情作用。” 皇后面上对她家昭仪十分亲近,她家昭仪过去的时候,常说以后不用通报,不用拘礼,自家姐妹用不着讲究这么多。 可实际上她家昭仪刚到椒房殿门口,就有人屁颠屁颠的向皇后禀报。 她们虽然来椒房殿的次数不少,但稍微要紧些的事情,都被他们刻意瞒着。 就像这里,皇后用的汤药不能与蜂蜜同食,她们都丝毫不知情。 何昭仪笑道,“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看见皇后难受,本宫心里就畅快多了。” “怪不得这些天过去,椒房殿的那些糕点,吃起来味道都比以前要差了些。” “原本还以为她是喝多了汤药,伤到了味觉,所以才变了口味。没想到是因为不能沾染蜂蜜,只能用糖的缘故。” 大乾的制糖技术一般,几乎所有的糖都是澄黄澄黄的,带着部分杂质。 除了甜味儿之外,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苦涩的味道。即便是皇宫里用的那些,也丝毫都不例外。 糕点里用的是什么材料,一尝就能尝出来。 贵人们入口的东西,怎么能是苦的...... 粉蓝道,“这可是老天给的机会,咱们千万不能放过。” “皇后为了自己的利益,让您在皇上面前分宠,让人拐弯抹角的暗示您,可以用下药这个法子。” “她倒好,花不溜手,像只泥鳅一样。一是没有明说,二是咬定咱们没有证据。即便东窗事发,也连累不到她身上。” “也不想想这事儿一旦被揭发出去,昭仪和奴婢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用这一招让皇后自食其果,她才会知道自己做下的事情,到底有多恶毒。” 何昭仪轻轻眨了眨眼睛,这个主意是不错,但她还觉得不够。 “你确定含露说的都是真的?可别出了错,到时候算计不成,反倒让皇后生了警惕之心,怀疑到我们头上。” 粉蓝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吧,含露身上的伤势是做不得假的。她和清萍的关系极好,也是能近身伺候皇后的人。” “这种事情想必她心里,也一定早就知道后果。但还是接了奴婢的橄榄枝,可见她心里对皇后的怨气。” “不过事关重大,昭仪若是不放心,奴婢再去核实一番。” 何昭仪点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本宫的目的没有达成之前,一定不能出问题,否则我死都不能瞑目......” 粉蓝伤心的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何昭仪道,“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就算没有这些发生,真正能长命百岁的,又能有几个?我这样的人,原本也不配。” 语罢,何昭仪闭上双眼,手里的佛珠不断转动。菩萨恕罪,诸多因果只管加在她身上,等她心愿得偿,必在佛前忏悔自己的罪孽。 椒房殿 自从给皇后梳头的时候不够谨慎,没将那根白头发藏好,被皇后迁怒之后。 芳嬷嬷就再不让含露替皇后梳头,而后让她做了皇后的洗脚婢,专门伺候皇后泡脚。 失了皇后的欢心,含露在椒房殿过的日子,连浣衣局都不如。 以往那些叫她姐姐,围着她讨好的小宫女,如今也敢指使她做这做那。 各种嘲笑讽刺,更是潮水一样的向她涌来,想要将她狠狠埋入海底深沟。 含露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走到哪里都避着人群,以免被他们抓住挖苦。 从浣衣局出来,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又跌进了地狱。 她上辈子难道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所以这辈子受苦赎罪来的...... 含露端着洗脚水,手臂上搭着一条叠好的雪白棉布,上面绣着皇后喜欢的宝相花纹。 这样一条洗脚的棉布,从纺纱织布到绣娘绣好图案,前前后后需要六个人,经过八道工序才算做完。 外面至少要卖十两银子,但皇后每洗一次脚,就要用上三条。每日都会有新的换上,不会再用上第二回。 只凭俸禄,她一年都攒不到十两银子。皇后所谓的节俭,当真就是个笑话。 含露想入非非,终于等到清萍叫他们进去。小心翼翼的将端着洗脚水放下,替皇后脱去鞋袜。 含露动作轻得像是对一只玉瓶,更不敢发出别的声音,唯恐皇后注意到她,又找她的茬。 谁料刚把皇后的脚放进去,就被溅了一身水花,含露吓得直接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像只淋了雨的流浪猫。 “水这么凉,你是想冻死本宫吗?” 皇后冰冷的声音,在寝殿中响起。含露也不敢为自己辩解,赶紧求饶道, “奴婢该死,求皇后娘娘赎罪,求皇后娘娘赎罪!” 清萍抢在芳嬷嬷之前,冲含露骂道, “没用的东西,寒冬腊月的,也不知道把水烧热一些,要是冻着了娘娘,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还不赶紧下去端盆新的来!” 含露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样做是在帮她,端着洗脸盆就退了下去。 换了水后,含露过来的时候,有意将手指伸进水里,确保水温合适。 “奴婢伺候娘娘洗脚。” 含露刚要将洗脚盆放下,就又听皇后说道, “你的手都放进了水里,让本宫还怎么洗脚?” 含露端着洗脚盆,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主子想挑她的刺,便是对的也是错的。 “大胆奴婢,弄脏了皇后娘娘的洗脚水,还不跪下请罪!” 清萍一声大喊,含露才反应过来,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哆哆嗦嗦的和皇后求饶。 周围的宫女太监瞧了,除了少数几个露出幸灾乐祸之色,大多数都觉得含露可怜。 他们指使欺负含露,是因为这对自己有好处。但同为奴才,看到她被皇后这样针对,也很难高兴得起来。 第328章 作戏 芳嬷嬷道,“皇后娘娘息怒,宫女事情没做好,拉去掖庭受罚就是了,不值得为这样的小事生气。” 皇后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芳嬷嬷的主意。清萍想替含露求情,但她之前已经为她转圜过两回。 这会儿被芳嬷嬷狠狠瞪了一眼,也别过头不再看含露哀求的眼神。 “你们两个,将含露带下去,别在这里碍了皇后娘娘的眼。” 两个小太监立刻便走上前来,要将含露拖下去。含露直接往前一扑,抱住皇后的腿, “求皇后娘娘开恩,念在奴婢到底伺候了您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吧!” “只要不将奴婢送到掖庭,您要怎么责罚奴婢都可以。” 芳嬷嬷冷着一张脸,上前一步将含露拉开,狠狠摔在地上,然后厉声道, “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将她堵了嘴拖出去!” “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啊。求您念在以往的情分上,再饶奴婢一回吧!” “娘娘,要不就饶了含露这回。眼看已经到年底了,这会儿大张旗鼓的将人送去掖庭,传出去又是不少闲话......” 清萍还是开口劝了劝,差不多就行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她们都懂。 “放下她。” 眼看含露就要被拖下去,皇后终于开口, “这会儿到了年关,的确不宜见血。念在你在本宫身边伺候几年的份上,便饶你这一回。”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这盆洗脚水端上,举在头顶跪上一个时辰,算是小惩大诫。” “皇后娘娘开恩,饶了奴婢这一回吧。留奴婢一条贱命,奴婢还能为您效忠啊......” 含露祈求的望着皇后,眼泪汹涌而出。 边上好些宫女,都露出不忍之色。这一盆洗脚水,至少有五斤重。 外头冰天雪地,寒风凛冽,要含露这样跪一个时辰,她哪里还能有命在。 自从皇后生病之后,性情就越来越古怪。让人琢磨不透不说,还越来越残忍狠毒。 以前他们在皇后身边伺候,鲜少有被责骂的时候。含露也是倒霉,谁让她之前和季贵妃是一个屋里住着的。 从前季贵妃得宠,皇后拿她没有法子,只能用含露来羞辱她。现在皇上去合欢宫的日子少了,往延福宫去得勤快。 皇后娘娘用不上她了,便又觉得含露碍眼,把她当季贵妃折磨。 “你们都看到了,伺候主子务必小心谨慎,谁要再敢不当回事,这就是下场。”芳嬷嬷冷声道。 “是,奴才知道。” 众人低头应承,含露被拖下去的时候,他们的心神都紧绷起来。 当差的时候,也更加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了差错,会步上含露的后尘。 ............ 季寒苏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涨红着脸的宫女,双手将一个装满水的铜盆,高高的举在头顶。 跪在雪地里面,头上肩上都落下了一层白雪。整个人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皇后一向慈悲,她是犯了什么错,竟然要被这么责罚?”季寒苏问道。 清萍道,“回禀贵妃娘娘,这个宫女名叫含露,是伺候娘娘洗脚的洗脚婢。” “因为伺候得不仔细,惹怒了皇后娘娘,所以才小惩大诫,让她跪在这里静思悔过。” “你说她是含露?” 季寒苏仔细瞧了瞧,发现还真是她,嗤笑道, “皇后娘娘不愧是大家风范,这样的小惩大诫,本宫竟从不曾见过。” “你看她那个模样,再跪下去就算不死,那双手和膝盖,应该也要废了。” “到底也是一条人命......” 清萍笑道,“这话您和奴婢说可没用,奴婢也做不得皇后娘娘的主。” “贵妃娘娘最得皇上宠爱,皇后娘娘对您也一向看重。” “您若是能念在以往的情分,替含露向皇后娘娘求几句情,或许皇后娘娘就能免了她的责罚。” 季寒苏盯着清萍看了好一阵,清萍也并不畏惧,微笑着回视。 没有皇上的恩宠,即便手里还握着宫权,季贵妃的威慑也不如从前。 谁叫她出身卑微,三皇子和华蓥公主年纪也还小呢。 她是皇后的陪嫁宫女,代表的是皇后。现在两人又都在椒房殿里站着,一点也不怕季贵妃会为难她。 季寒苏笑道,“清萍姑娘倒是越来越稳重了,本宫听说你和含露的关系很是要好,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皇后娘娘管教自己的奴婢,本宫还有什么好说的。本宫还有事情要和皇后商议,不方便在这里耽搁。” 季寒苏看了甘凝一眼,暗示她找机会给含露送些药去。 这苦肉计看着有些真了,也不知皇后是终于藏不住心里的残忍,还是有意折磨。 她会不会知道了什么,故意在这里给她下套...... 哐当一声,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铜盆磕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清萍立刻跑了过去,将昏迷不醒的含露抱在怀里,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得她直接把手缩了回去。 “怎么会这么烫,含露你醒醒,不要睡!” 季寒苏见状,和董太平吩咐道,“去请个太医过来给她看看,已经是年底了,闹出人命不吉利。” 第329章 处境 董太平看了眼人事不省的含露,想到这里毕竟是椒房殿。即便贵妃娘娘有协理后宫之权,也协理不到皇后的寝宫。 何况宫中历来,就没有太医给宫女看病的规矩。虽然这事儿的内情,他们心知肚明,但其他人并不知道。 在椒房殿里不经过皇后的同意,就将皇后亲口罚跪的宫女救下来,这无疑是在打皇后的脸。 以前就算了,皇上从来都拉他家贵妃娘娘的偏架。 但这几个月以来,皇上多在何昭仪宫里留宿,来合欢宫的时间,要比以前少了许多。 虽然和其他嫔妃比起来,并不算少。但若两边针锋相对,皇上未必还能像往常一样,处处偏袒他们合欢宫。 “贵妃娘娘,奴才瞧她这副样子,怕是要不成了。到底是椒房殿的人,皇后娘娘就在里面,咱们......” 季寒苏一个冷眼扫过去,董太平就将后面那些话,全都吞了回去,一个字都不敢再往下说。 “奴才明白,这就吩咐人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过来替含露姑娘医治。” 董太平转身吩咐了跟在身后的徒弟,然后主动帮着清萍等人,将含露送回屋里。 谁料清萍不知是介意他太监的身份,还是认为他是合欢宫的人,好像他会伤害含露一般,总是有意无意的挡着他接近。 不过慌乱之中,趁清萍等人不注意,董太平还是故意碰了碰含露的额头和手腕儿。 虽然有些发热,但并没有预料中的烫手。且额头和手腕的温度,差别也有些太大了。 若说是因为外头天气太冷,顺便替她降了温,也不符合常理。 再留心看了眼含露的脸色,刚才还红的像猴子屁股,这会儿虽然依旧红彤彤的,但也好了不少。 他虽然不懂得医理,但一些常识还是有的。怪不得皇后今日请她家娘娘过来,原来是安排了这样一场大戏,就等着贵妃娘娘上套。 想必一会儿请过来的太医,也是皇后早就安排好的。 可惜皇后不仅手段拙劣,还安排错了人。连他都能看出端倪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贵妃娘娘...... 外头闹了这么一出,皇后可算舍得从寝宫里出来。看着慌乱的众人,脸色沉着的像一汪深潭。 “季贵妃可是对本宫有所不满,竟然在椒房殿,插手本宫宫中的事情。”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季寒苏向皇后行了个礼,穿着一身厚重的斗篷,还能透着一股柔媚婉约,体态风流。 每回赵琚看着是赏心悦目,皇后看着就是狐媚惑主。 “您这话说得,臣妾可不敢当。您是中宫皇后,椒房殿里一草一木,除了皇上谁敢替您做主。” “臣妾也没想到,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会撞见这一出。” “奴婢不懂事,皇后娘娘想怎么教训都可以。原本就是些玩意儿,若真是得罪了您,即便叫人直接打死,也是她罪有应得。” “不过眼下已经是年关,辞旧迎新是大事,若是沾染了血腥恐会生出不祥。” “便是朝廷处置江洋大盗,还有那些十恶不赦之辈,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 “臣妾也是一片痴心,为皇后娘娘着想。” “一个洗脚婢的性命不要紧,但若是因为这件事,损了皇后娘娘的清誉,坏了宫中祥和之气,只怕日后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皇后说道,“当着本宫的面,季贵妃竟然就敢揣测皇上圣意。可见往日恃宠生娇太过,到现在还看清自己的处境。” 后宫之中想要活的肆意,最要紧的便是皇帝的恩宠,其次才是位分家世。 至于儿女,既不用皇帝十月怀胎,也不用他承受生育之苦,更不用他照料抚养。 孩子多了也不都那么值钱,从来都是母凭子贵的少,子凭母贵的多。 若非是万顷地里唯一的那根儿独苗,想让皇帝处处上心,事事在意,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看容妃和二皇子就知道了,赵琚对容妃一向冷淡,即便容妃运气好,生下了二皇子景安,但依旧不得他的欢心。 连带着她生的二皇子,也没怎么感受过父皇的疼爱。从还是个奶娃娃开始,就不被重视。 在季寒苏得宠之前,母子两人虽说不全然是个透明人,但也差不了多少。 要不是为了平衡后宫,赵琚也不会想到,让容妃帮着打理宫务。 皇后也算是忍到头了,直接当面锣对面鼓的嘲讽季寒苏失宠。 季寒苏闻言也不生气,皇后到底也是贵族小姐出身,即便是讽刺,也说得不温不火。 更难听的那些,她这些年不知道听见多少。要是都生气,她早就被气死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皇后娘娘今日叫臣妾过来,不是为了和臣妾说这些吗?其实不用皇后娘娘提醒,臣妾心里也清楚的很。” “臣妾身为贵妃,又得皇上亲口吩咐,代替皇后娘娘协理后宫,乃是嫔妃之首。” “还为皇上生下了华蓥和景昊,这些年自问也算得上勤勉。皇上对臣妾的心意,也一直未曾改过。” “皇后娘娘觉得,臣妾该是什么样的处境?” 皇后心口总横着一团郁气,季寒苏每说一句话,那团郁气就厚重一分。 这也是她最在意的地方,赵琚去延福宫去得再勤快,也没有松口将季寒苏手里的宫权收回。 还是任由她处置宫中事务,让她能肆意安插收买人手,将合欢宫经营得如铁桶一般。 这些天多的是人想背地里出手,但根本就伸不进去。要不是因为这些,她早就让人给季寒苏下药,让她此后都缠绵病榻。 时日一长,皇上身边不缺人服侍,自然会将季寒苏抛诸脑后。 等皇上再多几个新宠,就该到了季寒苏,悄无声息病逝的时候。 可皇上不肯给她这个机会,不收回宫权,就是对季寒苏最大的保护。 可见皇上虽然去合欢宫去得少了,但心里还是在意季寒苏这么个人。 若何昭仪得宠之后,季寒苏大闹几场便罢了。男人最厌烦的,就是女人的不懂事,还有嫉妒。 季寒苏若是闹了,皇上对待她,便不会如从前那般宠爱。 偏偏她没有这么做,每日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心里再不高兴在众人面前,也都顶着一张笑脸。 想必也正是因为这个,皇上心里对季寒苏,该是有那么几分愧疚的...... 第330章 本性如此 想到这里,皇后心中又是一阵恼怒。 她为什么不和皇上闹腾?凭什么不和皇上闹腾! 只要这一闹,所有眼红嫉妒想要取代她的人,都会一拥而上将她绞杀...... 小腹一阵酸胀,骨子里透出一股瘙痒。突然一股热流从身下涌出,皇后知道她月事又来了。 她这两个月,就没有规律过。以前听人说,上了年纪的女人会越来越少,间隔也越来越久,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但她却是越来越频繁,有时候淋淋漓漓不见干净,有时候又只有一两日,一个月来几回。 而上一次到现在,才不到五天...... 皇后此刻也没心思再和季寒苏打嘴仗,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让芳嬷嬷扶着进屋。 若是再慢一步,让别人看见,她的病情瞒不住都还是小事,这么大的羞辱,她也没脸再活下去!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甘凝疑惑的看向皇后寝殿,这虎头蛇尾的,一点都不像皇后的性子。 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知道的是为了聚气保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是防备着什么人。 季寒苏也不清楚,不过看皇后那难看的脸色,想必这会儿应该不怎么感受。 “兴许是皇后身体又不舒服了,这会儿天色已晚,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先回宫再说。” “是。” 甘凝扶着季寒苏上了暖轿,回到合欢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如墨。 “奴婢出门之前,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红糖姜茶,等把衣服换完之后,您一定要多喝两口。” “刚才在椒房殿吹了那么久的风,可别受了凉,到时候头疼。” 甘凝将季寒苏脱下来的斗篷,还有外衣都交给云雾拿了下去。 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一边扶着季寒苏在贵妃榻上坐下,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奴婢觉得,皇后当真越来越小家子气了,根本就担不得母仪天下的重任。” “身为中宫,理应大度慈爱,可您看皇后现在的做法。不仅是嫉妒有宠嫔妃,下头的奴才也越来越狠辣。” “虽然知道今日这场戏,多半是演给咱们看的。但第一眼看见含露的时候,奴婢真的吓了一跳。” “虽说多半没有跪的那么久,但今晚上多冷啊,她穿得那样单薄,跪在青石板地上,连个草垫都没有。” “那铜盆里的水,也都是实打实的。含露倒下的时候,奴婢瞧得真真的,那铜盆里的水,有一小半都已经结了冰。” “哪怕只跪了一刻钟,多半是也要病上一场。” “可怜含露受了这么多的磋磨,皇后面上对她再好,也不过是为了利用她罢了,到底还是没将她当人看。” 都说做戏做全,手臂上那些伤,轻易也不会被别人瞧见。 新新旧旧,真真假假,原本也不用全都用真的,只留两道新伤,别的作假即可。 可皇后生怕被别人瞧出来,留在含露身上的伤势,可是半点儿都做不得假。 还有刚才的事情,要是季寒苏看见了也当作不见。或者猜到皇后没安好心,直接找个借口,不过去怎么办? 看皇后那一点假,都不愿意掺的态度,多半会真的让含露就这么跪下去。 虽然差不多的时候,也会让人带她下去好生照料,但一定会比现在严重许多。 指不定膝盖手臂经此一事,还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董太平这会儿,也将刚才发觉的不对,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含露就算病了,也最多只有三分的不适,剩下七分都是装的。 季寒苏笑道,“看来她也不是那么傻,知道心疼自己的身体,没有实打实的受这一番苦楚。” “这样做既能保全自己,又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提醒我们皇后的谋划,真是难为她了。” “等这件事情结束,一定要好好补偿她才可以。” 甘凝道,“娘娘说得是,到底是相识了十几年的人,比别人更可靠。” “只是奴婢觉得,皇后即便让含露演这一出苦肉计,也该有所顾虑才对。” “这些实打实的折磨,难道就不怕含露心生怨恨,真的与她倒戈相向?” 她当真心疼含露命薄,好好一个姑娘家,这些年却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浣衣局那几年,双手常年都在冷水里泡着。吃不饱,穿不暖是常事不说,每日繁重的劳动让她的身体损耗太大。 原本就落下了病根儿,天气一变就疼痛难熬,连筷子都夹不住。 从里头出来后,为了帮衬贵妃娘娘,没过几天好日子又被皇后做了筏子。 即便贵妃娘娘早有应对,但含露毕竟被安妃救过,又伺候了皇后几年。 万一要是存了别的什么心思,有妙莹的前车之鉴在,贵妃娘娘多半不会放过她。 甘凝是真的害怕含露会因为这些折磨,背弃她们这么多年的情谊,走上妙莹一样的路。 不过这种事情她并没有证据,也不敢在季寒苏面前透露丝毫。万一是她杞人忧天,担忧得太多了呢? 季寒苏道,“皇后不过是中人之姿,远称不上高明二字。要不是顾及别的,想要她的性命,并不是多难办。” “比起她知道含露是我的人,我还是更相信,皇后是本性如此。” “不然她病成这样,为何一直没有发现,自己是如何得的这病?” 在贴身衣物上下手,从来都是宫里惯用的手段。 只不过其他人都是在上面涂抹药水,或者传染病人身上的血痂粉末,又或者用某种药物熏衣。 效果虽然是立竿见影,但懂行的一验,便能发现痕迹,根本就瞒不了人。 她让含露收拾皇后贴身衣物的时候,在上面喷了些被污染过后的水。 那既不是药物,也不带粉末血迹,更没有颜色。熏完衣裳,不会有任何痕迹。除非被人当场撞见,不然事后绝对查不出来。 第331章 案例分析 今年的冬天,是近十年都没有过的严寒,整座京城都盖着皑皑白雪。 就连那些年久失修,无人居住的宫殿,都有不少被积雪压塌。 宫中尚且如此,宫外那些民房更是不堪。城里城外被风雪摧毁的民房,少说也有上万间。 天底下最富裕的地方,几天时间之内,突然多出来好几万的难民,偏偏还赶在除夕这个关卡。 原本应该封笔休息几日的赵琚,不得不将相关大臣又急诏入宫,安排赈济安置灾民的事情。 以至于紫宸殿里丝竹管弦之声不断,所有人都落座许久,也还没等到皇帝亲临。 皇后微笑着坐在上首,目光平和的看向大殿中央。见舞到精彩之处,也不吝惜鼓掌赏赐。 让在场的所有人,对赵琚未能及时出现的猜测,都沉了下去。 季寒苏缓缓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暗红色的葡萄酒里隐约还有一小块儿冰。 紫宸殿里的炭火太足,人多各种香料的味道也纷至沓来。得喝点儿清凉醒神的,不然闷得人难受。 不过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赵琚还没有过来,看来这场大雪造成的灾害,一点儿都不小。 瑞雪兆丰年,丰年还没看见,附带的害处倒是近在眼前,宫里说不得也要再节衣缩食一段时间。 一个小太监悄悄走到董太平身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便默不作声的退到后头。 董太平上前两步,小声劝道,“贵妃娘娘,这葡萄酒虽然入口绵软,但后劲儿却大。” “这会儿要是饮得太多,晚上回去可又要难受了,勤政殿灯火通明,皇上应该还有一阵才会过来。” 季寒苏喝完手里这杯,随手将杯子放到桌上,她酒量从来就不怎么好,现在头晕目眩的,是有些醉了。 “这几年闷得慌,我得出去走几步醒醒酒。” 季寒苏懒懒的将手臂抬起,甘凝立刻上前搀扶,刚站起身准备离开,便听见皇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季贵妃这是要去哪里?” 季寒苏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妾刚才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正准备下去更衣。” 皇后颔首,“原来是这样,本宫瞧你精神看着不太好,还以为你是哪里不舒服。” “既然想去更衣便快去吧,刚才勤政殿的人过来回话,皇上这会儿正在与诸位大臣,忙着安置灾民的事情,还有一会儿才能过来。” “大家都别拘束,今日乃是除夕家宴,诸位皇叔难得同聚一堂,大家都随意些。” 纪王道,“皇后娘娘说得是,就蕃那么多年,本王也没有想到,还有今日这样,与大家同乐的机会。” “宫里的美酒,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同样都是西域运来的,这入口的感觉,比本王平时喝的那些,显然是要好上许多。” 皇后笑道,“难得纪王爷喜欢,那本宫便赠王爷几坛。王爷喝完了只管让人与本宫说,本宫让人再给您送些过去。” 纪王道,“皇后娘娘所赠,本王就不推辞了。纪地虽然贫瘠,但也有一两样美酒,还算是有些味道。” “听闻皇上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小酌几杯。若是皇后娘娘不嫌弃,本王回京的时候,特意让人送了两车过来。” “如今还剩了半车,正好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尝个新鲜。” 皇后笑道,“既然如此,本宫也就却之不恭了。说来纪地的美酒美食,本宫的确还未曾品尝过。” 纪王是宗室里面,最知情识趣的那个。每日只知道安享富贵,并没有存着不该有的念想。 凡是皇帝的意思,他都是宗室里头,第一个站出来同意的。尤其是纪地在诸多番地里面,就比秦地差一点儿。 纪地的人虽然不如秦地悍勇,但气候不错,人口繁盛,也算是鱼米之乡。 这次赵琚削藩能这样顺利,除了杀了秦王这只猴,连带着将鞑靼又犁了一遍,携大胜之势儆其他的鸡鸭之外。 纪王的态度,也免了朝廷不少麻烦。为此赵琚也给足了纪王一家好处,除了世子继承纪王的亲王爵位之外。 其余几个儿子,都被封了国公,且额外准许他们五代之后再降爵承袭。 按照赵琚的安排,这些藩王封地是回不去了,但朝廷也没有让他们太吃亏。 以前面十年,每年封地的税收的平均数,照旧将三分之一的数目拨给他们。 除此之外,还能拿到削藩之后,朝廷对藩王一家规定的俸禄。直到老一辈的藩王寿终正寝,世子继承王位。 而纪王世子承袭王位之后,能比其余藩王再多拿十年。 这些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也就是赵琚登基之后,抄了那么多老牌勋贵的家,将秦地收入囊中之后,源源不断对秦地吸血,再趁鞑靼一战发了一笔战争财。 不然还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平稳推进这事儿。但即便如此,赵琚这会儿一想起来,都心疼得要滴出血来。 季寒苏出了殿门,暂时将紫宸殿里的喧闹都抛诸脑后。 身边只有甘凝和董太平跟着,走在廊下被冷风迎面一吹,立刻便清醒过来。 季寒苏将衣领拽紧了些,即便围了一圈儿狐狸毛,也防不住这除夕夜里的寒风,死命的往里钻。 甘凝道,“这大雪一时半刻的,该是停不下来。风也吹得厉害,奴婢扶您去歇会儿吧。” “流光阁后面的屋子,虽然小了些,但藏在角落平时没人过去。命妇们休息都是在庆辉楼,嫔妃们在明祥院,打扰不到娘娘。” 今天晚上还有一场好戏要演,不给她们制造机会,蛇又怎么肯出洞呢...... 皇后以为让人在葡萄酒的冰块里动手脚,就能瞒天过海,不被他们发觉? 宫里什么样的招数没有,这又不是被人第一次用出来,先帝那些嫔妃早就试过了。 季寒苏刚封贵妃不久,有一日突发奇想,就将宫里流传的那些算计,都编成了一本册子。 让他们这些贴身的人,没事儿就多翻几遍,不说倒背如流,但至少也要看个眼熟。 如今她自觉精进不少,皇后她们不做还好,但凡有什么动作,她就都能猜个大概,聪敏得可怕。 娘娘说了,这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大数据案例分析,统计学来着...... 第332章 赶上了 季寒苏揉了揉脑袋,虽然没真的将那药喝进去,但多喝了几杯,吹着冷风也有些昏沉。 “过去歇会儿也好,再让人端碗解酒汤,以后给本宫的酒里再多加些果汁。” 董太平道,“今日这个,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在里面加了三分之梨汁。娘娘要是觉得酒气还是太重,下次奴才给您添一半您看可好?” 季寒苏点头,三人往流光阁走去。过了一会儿,旁边的柱子后面,探出来一个极为普通的小太监。朝几人的背影看了一眼后,转身便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他得赶紧回去告诉禀报,只要这件事情做成,他后半辈子的前程就都有了。 季寒苏没走几步,一个眼生的小太监便端着一盆热水冲撞上来,董太平反应迅速,直接挡在季寒苏身前,直接被泼了个透心凉。 那小太监见事情办砸了,又是后悔又是惊慌,跪在地上死命的求饶。 “奴才该死,不小心冲撞了娘娘,求贵妃娘娘饶命,求贵妃娘娘饶命!” 甘凝道,“宫里做事还这么毛躁,大盆热水朝娘娘泼过来,你这个狗奴才是想作死吗?” “奴才当真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天色昏暗,清辉阁那边支起来的热水炉子不够,又催得太急。没注意到娘娘往这边儿走,奴才该死,求娘娘恕罪!” 季寒苏冷冷的看了这犯事的小太监一眼,并没有立刻处置,而是关心的看向董太平。 现在天气这样冷,这样一大盆水泼上去,再加上晚上的冷风一卷,董太平的嘴唇都发青了。 整个人都打着寒颤,连话都说不利索。 “这么冷的天气,你快去换件衣裳,不要被冻病了。有甘凝在本宫身边,不会有问题。” “奴才多谢娘娘,换好衣裳立刻便回。” 他现在这个样子,留下来只会碍事。离开之前,董太平恼恨的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将他的模样死死记在心里。 等这件事情过了,看他怎么收拾这个狗奴才。 不把这个狗奴才扒光了,让他在雪地里冻成冰块儿。他董太平,就白做了这么多年的管事太监。 季寒苏道,“拉去掖庭,按规矩处置即可。” “告诉掖庭的人,除夕之夜不宜见血,但本宫也不想再在宫里看见这个人,明白了吗?” 旁边两个站岗的太监点头,“奴才明白。” 说完就上前将那人的嘴堵上,然后把他拖了下去,只留下半句求饶在夜里飘散。 甘凝抬眼看了看旁边的宫室,牌匾上写着三个鲜红的大字,在夜里透出一股诡异。 这处院子叫做清芳院,紧挨着紫宸殿,原本是给嫔妃们休息的地方。 但十多年前的除夕之夜,有嫔妃在里面更衣的时候,竟然听到里面传来婴儿啼哭之声。 那晚过后,宫里有几位嫔妃都被吓疯,闹出好大一场风波。先帝的怒火连着烧了好些天,后宫一下子不见了好些个老面孔。 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说。有人说是惠妃的亡魂,带着那些含冤而死的龙子凤孙回来复仇了。 还有人说是那几个嫔妃为了争夺皇上宠爱,更嫉妒别人有孕,所以联起手来谋害先帝子嗣。 后来被冤魂索命,这些事情再也藏不住了。她们根本就不是病逝,而是被知道真相之后的先帝,给秘密处死了。 连带着那些经手过的人,也都被盛怒的先帝,全都一个不落的送到了地底下。 还有人说,这是先帝在为惠妃报仇。只不过这种说法,并没有几人相信。 只因先帝对惠妃唯一的儿子,依旧是不咸不淡,冷漠异常。根本就看不出对赵琚,有丝毫爱屋及乌的怜爱。 不过自那年除夕之后,再有宫宴选择嫔妃命妇休息之所,都会越过清芳院,选择别的宫室。 十多年下来,虽然因为挨着紫宸殿,碍于宫里的脸面,即便没再用过,也时常有人打扰修缮。 紫宸殿翻新的时候,也会连带着将清芳院粉饰一番。但再无嫔妃肯踏进去一步,早就比冷宫还不如。 而宫里信奉鬼神的嫔妃不少,季寒苏平时也佛珠不离身。 但甘凝心里清楚,季寒苏心里从来就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而这种事情,皇后等人若是留心,也一定能瞧得出来。 “那个奴才故意在这里等着,那盆水要是当真泼在娘娘身上,您多半是要进去更衣。” “这样大费周章,想要让您进去。看来这清芳院里面,有人做了不少准备。” 季寒苏暗自思索,刚才含露传话,说是在流光阁后面的屋子等着,若她没有背叛。 那是不是说,除了皇后之外,还有一只黄雀躲在后面? 又或者皇后就是那只黄雀,她忍着没有发作,就是为了今天? 还是那个端水的小太监,并没有受人指使,当真只是个意外...... 可这些实在是太过巧合, 且她也不信这么多巧合,刚好都赶在这时候的她身上。 “无论如何,本宫不进去就是了。再多的算计,缺了本宫这个主角,她们想唱也唱不下去。” 说完,季寒苏直接离开,她就不信了,皇宫大内还有人能将她绑进去不成? 不过流光阁那边,多半是出了问题。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 她原本也没打算亲自涉险,能走这一趟给她们看,已经很给面子了。 流光阁, 含露嘴上被堵了一团破布,手也被绑住。 清萍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像几个杀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次是九死一生了。 她实在是太大意了,皇后竟然发现了她和南熏殿有来往。 难怪之前明明说的是苦肉计,但每一次的折磨打骂,都是实打实的下手。 她们所有人,都被皇后蒙在鼓里。明明知道皇后这次是想一石二鸟,可她现在根本就无能为力。 只求老天庇佑,贵妃娘娘千万不要过来,否则一切都完了。 第333章 比她还积极 “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安妃安插在椒房殿的眼线,故意来害皇后娘娘的!” “我对你不好吗?皇后娘娘对你不好吗?安妃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为她卖命。” “呜呜......呜呜呜......” 含露的嘴被堵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呜的闷吼,想要将动静闹大些,好警示季寒苏。 皇后和安妃对她是都不错,清萍这几年也处处对她关照。 但这些原本就是她曲意逢迎,精心算计来的,根本就不是真心。 若她对清萍不是那么唯唯诺诺,事事以她为主,嘴又跟抹了蜜一样,清萍能不能容得下她还是两说。 若不是梦借她羞辱季贵妃,皇后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 所谓的善待恩遇,原本也不是因为对她有多信任,只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的罢了。 安妃与皇后也没什么两样,否则为何不将她留在南熏殿,而是千方百计将她送来椒房殿。 不过就是觉得她和季贵妃之间,有那么一层关系在。想利用她一石二鸟,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和皇后这些人比起来,她当然选择相信季贵妃。至少前头那十来年,花房同住的情分做不得假。 当初她受罚后的救命药,送她去浣衣局时准备的包裹,也都做不得假。 皇后那点小恩小惠,就想让她效忠,也太看得起自己,看不起她了。 即便她含露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奴婢,但也是有底线的。 清萍看她那固执且不知悔改的眼神,后悔自己这几年将真心都喂了狗,居然和一条毒蛇做了这么久的好姐妹。 幸亏含露和南熏殿的人传消息时,被田勤发觉不对,给挖了出来。 不然等她露出獠牙,皇后娘娘会是什么下场,还犹未可知,她这个贴身宫女,一定是活不长的。 “皇后娘娘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一条养不熟的野狗,只配在泥坑里面打滚,不配站在我们身边。” “死到临头,谁都救不了你。你留下的那份血书,我也已经把它埋在你屋外的桂花树下,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挖出来。” “到了九幽地府,记得告诉阎罗王,下辈子做鸡做狗都好,就是不要再投胎做人被挑选入宫。” “带下去处置了,做得干净利落些,别让人看见!” “呜呜呜......” 含露拼了命的挣扎,上半身被五花大绑,脚却还能动弹。 她是进了椒房殿之后,才被清萍带着识了几个字。但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其他的都是能看不能写,哪有什么血书留下! 她们伪造了这些证据,就是想要栽赃陷害。她不能让皇后得逞,否则当真是死不瞑目! 含露挣扎得太厉害,绑住她的太监觉得麻烦,直接一个手刀砍在她脖颈上,将她打晕过去。 匆忙将人抬走,按照一早就吩咐好的行事。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里面就没了外人。 片刻之后,一个小太监扶着一个紫色蟒袍,腰上戴着蟠龙玉佩,面若好女,貌胜潘安的男子进屋。 “世子您先在这儿歇着,奴才这就去为您端碗解酒汤来。” 韩王世子昏昏沉沉的摆手,宫里的酒后劲就是足,他也没喝几杯,像是喝了一坛似的。 小太监离开前,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屋里香炉的暖情香徐徐燃烧,韩王世子越躺越觉得难受。 口干舌燥,全身发热,迷迷糊糊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裳。只想要一块冰贴上去,让自己能凉快一些。 清萍躲在屋外的角落,见季贵妃孤身一人过来,也并不觉得奇怪。 要做成这种事情,怎么能有其他人在场?别说皇后娘娘早就有了安排,就说安妃也会想方设法的,把她身边的人弄走。 等季寒苏一进屋,清萍立刻在外头将门关上,等听见里面哼哼唧唧的声音传来,才得意的离开。 天下男人都一个样,最在意的便是女人的贞洁。 只要进了这个屋,即便最后能证明是被人所害。为了皇上的颜面,季贵妃也只能去死了。 没了生母照顾,三皇子才多大,处境还不如当年的皇上。 皇后娘娘想让他长成什么样,他就会长成什么样,再也不会对大皇子产生威胁。 雪越下越大,一群扫洒太监拿着竹枝绑成的大扫把,穿着几层的冬衣,还披了一件箬笠,冒着寒风不停的清扫积雪。 但任他们清扫得再快,也不如天上的鹅毛大雪下得快。树上绑着的绸缎绢花,都被积雪覆盖得严严实实。 清萍高兴的回了紫宸殿,正准备向皇后禀报,事情已经做成,只等着捉奸即可。 谁知进来了才知道,赵琚不知何时已经过来,正与那些亲王闲话家常。 而皇后的位置上却没了人,芳嬷嬷和田勤也都不在。清萍以为皇后是去更衣,过会儿便回来。 想着那边的事情,这一时半刻的也停不下来,所以也没着急。 只是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还是不见皇后的人影。反倒是季贵妃和丽妃,竟然携手从外面进来。 安妃惊得瞪大了眼睛,清萍更是死命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怎么会这样,季贵妃好好的站在这里,那刚才被她关在里面的又是谁? “你们两个刚才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赵琚问道。 季寒苏莞尔一笑,“臣妾刚才去更衣,正好与丽妃姐姐遇上。” “殿中酒气太盛,臣妾两人都有些不胜酒力,于是一起走了几步,欣赏附近的梅花。” “倒是让皇上久等了,臣妾和丽妃姐姐回来得不算晚吧。” 赵琚道,“不晚,坐下喝碗汤暖暖身子。外头的雪越下越大,你们两个也不怕滑了脚。” 丽妃道,“多谢皇上关心,有宫女们围着,臣妾和贵妃也只在廊下多看了两眼,不会有事的。” 何昭仪笑着说道,“季贵妃和丽妃都回来了,皇后娘娘出去也有一阵,但还未见着人。” “难道也和季贵妃她们一样,被雪中红梅收了心,忘了紫宸殿里还有一大群人在等着了?” 安妃不可置信的看向何昭仪,这姐妹俩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这会儿竟然也看不懂了。 季贵妃没出事,那出事的会是谁,根本就不用想。 皇后倒台对她有什么好处啊,怎么这何昭仪比起她和玉嫔,表现得还要积极。 甚至看她这样子,是一点儿都不准备再装了...... 第334章 公道 皇后不高兴,她就高兴。安妃很快的摆正了自己的态度。 反正无论是季寒苏还是皇后,她们中间只要有一个人倒霉,对她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含露那个丫头?全家性命都被她捏在手里,不怕她不听话。 “何昭仪倒是提醒大家了,皇上都已经坐了半晌,怎么皇后娘娘还不回来。” “宫宴上的这壶西域葡萄酒,真的就这么醉人?” 赵琚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看何昭仪的眼神,透着一股探究和危险。 所以她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向皇后报复? 还有安妃,多大年纪了,还是以前的娇小姐性子。十几岁的女孩这样,虽然娇纵但也不失可爱,快三十岁的女人还这样,未免也太过愚蠢。 女人之间的恩怨,只要不是太离谱,他向来是不愿意多管。 是他往日的纵容,养大了她们的胆子,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当着一群亲贵命妇的面算计皇后。 把他的面子也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肆意的踩着玩儿。 还是她们个个都以为自己智谋无双,随便翻翻手动动脚,能将他这个皇帝玩弄于鼓掌? 赵琚淡淡的道,“皇后身子不适,不胜酒力,朕已经让人送她回去休息了。” “今日乃是家宴,有朕在这里作陪,也是一样的。” 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到季寒苏身上,赵琚知道这事儿即便她没有直接插手,也至少是作壁上观。 季寒苏夹菜的动作一顿,顶着赵琚的目光,给景昊和华蓥一人夹了一只鸡翅。 怀疑她又怎么样,她也是受害者,只不过没如这些人的愿,傻乎乎的跳进圈套罢了。 事情已经发生,皇后这回估计是栽了。即便赵琚肯替皇后遮掩,等宫宴散去知晓内情,心里还不知道怎么膈应。 为一个横看竖看都不顺眼的女人,因为她没有大方的以德报怨,就处置她这个心尖尖儿? 安妃听他这样说,就知道赵琚的态度。但一想到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机会,就这么轻飘飘的让它溜走,真是让人不甘心。 “皇上果然疼惜皇后娘娘,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帝后怎么能不并肩呢?” “皇后娘娘刚才还和诸位王爷王妃谈笑风声,那面若桃李的红润,臣妾等都好生羡慕呢。” “怎么突然之间,就身体不适了......” 赵琚目光如刀,直接向她扎去,冷冷的声音,蕴含着帝王至高无上的威严, “你这话是在质问朕吗?” 安妃突然觉得全身发冷,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她刚才似乎有些太急功近利了,忘了这个男人骨子里有多无情。 “臣妾不敢。” “不敢就好,大家继续!” 何昭仪忍不住想开口,她绸缪了这么一场好戏,没有观众怎么行。 这次要是不能将皇后钉死,让皇后有了喘息,就都白费了。 粉蓝知道自家昭仪的想法,死死扯住她的衣袖,不让她再多言。 皇上明显在替皇后遮掩,说再多有什么用,难道还能逼着他去捉奸不成? 惹怒了皇上,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反而会让他对皇后的怒火降低,纯属得不偿失。 紫宸殿的气氛变得十分怪异,表面上所有人都其乐融融,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大部分人脸上的笑容,都透着一股僵硬。 举杯对饮的时候,各种眼神交流不断,诸位王爷王妃祝酒的时候,也比上半场要小心谨慎得多。 好不容易磨到皇帝离开,众人各自散去,也没等到椒房殿有消息传来。 其余亲贵及命妇都各自离宫,韩王夫妇却还焦急的等在宫中。 他们好好的儿子喝醉了去更衣,就再也没有回来。 联想到宫宴的时候,嫔妃之间的眉眼官司,还有皇帝的态度。 韩王额头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这个混账东西,莫不是被人利用,牵连到后宫秘事里了? 韩王妃慌乱的道,“恪儿现在都还没回来,也没人给个准话,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王爷,您得拿个主意才行啊。咱们可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我就不活了!” 她不能生育,韩王的身体也没多好,辛苦了大半辈子,就得了这么一根儿独苗。 尤其是赵恪是她陪嫁丫鬟所出,一生下来就在她院子里养着。除了隔着一层肚皮,和亲生的也没什么差错。 从小捧在手心儿里养大,也没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只要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做个富贵闲人。 能给他们夫妻两个,多生几个孙子孙女儿,就比什么都强。 也是因为这个,皇上威逼利诱要削藩的时候,他们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除了想多要些好处,并没有多做别的。 实在是自家的情况,自家知道。儿子被他们宠溺太过,根本就立不起来,没有闹的资本。 可现在孙子还没生,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韩王府辛苦积攒下来的一切,就只能便宜了外人。 皇帝的儿子虽然不多,但能继承皇位的也只有一个。新立的王府,哪里比得上他们这种老牌的藩王府。 二皇子虽然不得宠,但也是他的亲儿子。按照当今皇上之前过继侄子的做法,多半是打上他们家的主意了! 韩王妃越想越哆嗦,她要的儿子是被她从小养大,视她如生母,时常对她嘘寒问暖的赵恪。 可不是亲不得,重不得,顶个儿子名号,却在宫里尽孝的皇子! 不仅韩王妃急,韩王也急!好歹曾经他也是皇子,顶着那些哥哥弟弟的压力过活。 能有今天这一切,全靠他能服软懂低头。想也是因为如此,被后宫这些女人当成了软柿子。 要是他儿子真出了什么事情,拼着这条命不要,他也要讨一个公道! 第335章 获益最大的就是你 这边韩王夫妻两个留在偏殿,再三求见赵琚,想要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况。 但赵琚此时正忙着处理眼前这一摊子烂事,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们。 装了那么多年的兄友弟恭,又做了这几年的皇帝,枉他以为自己养气的功夫,已经更至化境。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怒不可遏。 其余嫔妃都被打发回宫,只有季寒苏跟在赵琚身边。若不是非要她跟着,她当真不愿意过来这一趟。 清芳院冬暖阁,皇后和大皇子衣衫不整,面色潮红的躺在两处,二人沉重的喘息声,将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压了下去。 众人进来的时候,皇后鬓发凌乱,右手捏了一支发簪,发簪上滴着鲜红的血珠。左臂被戳了好几个洞,衣裳被浸出了大片的红牡丹。 大皇子也没好到哪去,大腿上也插着一支金簪。因为剧痛半边身子都在抽搐,暗红的血液淌了一地,季寒苏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杀人不过头点地,的确比不得诛心。 她还是小瞧了这些人,一人加上一把火,就将皇后烤得半生不熟。 季寒苏小心的看了一眼,跟个人形冰块儿一样,浑身散发着瑟瑟寒气的赵琚。 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不断的试探拿捏,不知惹怒过他多少回。还是第一回见他,被气成这副样子。 “有人......有人要害臣妾和景珩,皇上快救救景珩!” 皇后并未完全被药力控制,发现众人进来之后,虽然觉得丢尽了颜面,无颜再见人。 但事已至此,景珩远比她的颜面重要。若是赵琚因为这件事,对景珩存了芥蒂之心,便是如了背后之人的意。 皇后愤恨的看向季寒苏,原本该遭受这一切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太医呢,怎么还没到!” 赵琚并没有回答皇后,而是催着人去将太医拉来。 他此刻所有心思,都放在失血过多,已是昏迷不醒的儿子身上,没那么多心神去顾及别的。 将大皇子抱在怀里,看着还在不停往外冒的鲜血,赵琚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季寒苏竟然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了害怕和恐惧。到底是嫡长子,对这时候的人来说,意义非同一般。 即便这个儿子年纪渐长,让赵琚心中生出了些许忌惮,但到底还没有成人。父子之间的利益冲突不大,感情便是头一份儿。 这会儿季寒苏倒是希望大皇子没事,否则赵琚对这个儿子的怜爱和愧疚,一定会成为她们母子的拦路石。 “大皇子的伤要尽快包扎,甘凝知道该怎么处理外伤,不如让她先替景珩止血?” “也好,只要能帮上景珩,朕必定重赏。” 高程将一件斗篷铺在地上,赵琚才轻轻将儿子放下,将位置让出来方便甘凝处置。 转头看向季寒苏,他知道皇后想对付她,她也想对付皇后。 只是两人下手的时候,都知道分寸。再剑拔弩张,也从来都不对孩子下手,清楚他的底线在哪里。 现在却牵连到景珩,这里面到底还掺杂了多少人的算计? 季寒苏大方的对上赵琚的目光,害人者人恒害之。技不如人,就合该有此一劫。 再说这事儿弄成这样,她也没有想到。原本该在这里躺着的,是皇后宫里的田勤才对。 既然没有按照她的安排走,那她也犯不着心虚。 屋里气氛凝滞,大皇子腿上插着的簪子,甘凝不敢去动。按理说,利器没有拔出来之前,不应该有这么多血才对。 可伤口处一直有鲜血冒出,显然是伤到了要害。她只能用布条,在大皇子伤口往上一指的距离,紧紧捆扎起来。 鲜血少些之后,又悄悄将带子放松几个呼吸,以免缺血时间太久,反而让情况变得更严重。 贵妃娘娘让她帮忙,便是不想让大皇子出事。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当着皇上的面,真要做什么风险也太大了些。 甘凝替大皇子处理完,便准备替皇后处理手臂上的伤。没想到刚靠近,就被皇后避开。 “清萍会替本宫收拾。” 她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季寒苏不可能让自己的贴身宫女,对她们母子动手。 但皇后就是忍不下这口气,不想受季寒苏这份儿情。 “娘娘的伤势不轻,还是尽快处理的好。不要因为和臣妾赌气,就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您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让幕后陷害您和大皇子的人,更开心了不是?” 泪水从皇后脸上滑落,看向季寒苏的眼神,更是如同地府中逃脱出来的恶鬼。 “除了你,还有谁会陷害本宫和珩儿?季贵妃,三皇子才几岁,你就这样迫不及待。想要除了本宫和珩儿,好给你和你儿子让位!” “皇后娘娘,我知道你不高兴臣妾侍奉皇上,可作为嫔妃,我也只是尽自己的职责罢了。” “您虽是中宫,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臣妾。你说是臣妾做的,证据又在哪?” 皇后怒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本宫和景珩出事,获益最大的人只有你,若不是您,难道是其他人在替你做嫁衣不成?” 季寒苏红着眼睛,拉着赵琚的手,手指在他掌心挠了两下,委屈的道, “皇上您看皇后娘娘,臣妾冤枉!” 第336章 臣岂能未卜先知 一边是皇后声泪俱下的控诉,一边被季寒苏故作委屈的勾缠,还要担心大儿子的伤势。 赵琚只觉得自己前头那么多年,经历过的所有磨难加在一起,都没有今晚上的事情烦心。 “够了!都给朕闭嘴!” 赵琚不耐烦的呵斥一声,将季寒苏的手推开,深呼吸了好几口,也没压制住心头的烦闷。 “你推我......” 季寒苏抿着唇,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泪像水晶一样,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你相信皇后,不相信我,你还为皇后要打我......” 赵琚愣神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自觉的将眼神挪向别处, “朕没有不相信你,也没有要......” “还不快起来,没得让奴才们看了笑话!” 想推就推,想让她起来她就起来,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这几个月,臣妾被人笑话得还少吗,还差现在这一回?” 赵琚将恶言吞了回去,故作而言它,“太医呢,怎么还没过来?”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多福拉着韩太医,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 按照规矩,宫宴之时偏殿都会有三位太医轮值,以备有贵人突发急症,从太医院叫人会耽搁太久。 今晚是家宴,能入宫的都是皇亲国戚,领头的太医便是太医院院判杜泰。 宫宴上赵琚发现事有不对的时候,便让高程下去处理,然后借着大雪让众人提前散去。 三位太医医术在太医院里拔尖,年纪也在太医院里拔尖。 原本在偏殿的小角落里候了这么久,中途还替好些身体不适的皇亲国戚看了病,已经非常疲惫。 没想到眼看能回去休息了,却又遇上这样一件要命的事情。 雪天路滑,又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一路上多福又催促得厉害,慌乱之下杜泰不知踩到什么,脚底一滑直接摔了个底朝天。 又因为慌乱的时候,随手抓了旁边的李太医一把,你带我我带你,直接倒了一地。 三个太医当时就喊起不来,多福见此也没法子,只好让两个太监留下来照顾。 准备好轿子后,把太医院留守的韩太医和刘太医抬了过来,所以才迟了这么久。 “赶快给景珩和皇后看诊!” “微臣遵旨......” 两位太医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琚催着过去,景珩是他的嫡长子,一定不能有事。 韩太医与刘太医检查完大皇子和皇后的伤势,喂药、施针、拔簪、上药、开方子,一通操作之后,才过来和赵琚禀报。 “珩儿怎么样了?”皇后虚弱又急切的问道。 韩太医忐忑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大皇子乃是被人下了合欢散,所以才会神志不清,陷入癫狂。” “此药药性虽烈,但除了药性发作之时,格外难忍之外,偶尔一次两次,对身体并没有多大的害处。” 合欢散...... 赵琚目光如刀,宫中要说是谁将合欢散用得最好,非何昭仪莫属。 只是他觉得这药不是用在他的身上,何昭仪也愿意不顾自己的身体,只为讨好他,他又何必拒绝。 嫔妃争宠不是为了皇嗣,就是为了家族的荣耀,而这些不过是他抬抬手指的事情。 没想到她竟然敢对景珩下手,皇后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让何昭仪这样恨她。 皇后没注意到赵琚看向她的眼神,听到合欢散三个字,便慌了神。 她怎么敢...... 要处置何珍儿以后多的是办法,敢这样害她们母子,她要何家都没好下场。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季寒苏。她已经彻底没了指望,就一定要将季寒苏拖下水。即便不能给她定罪,也要让赵琚疑心上她。 皇后思索着对策,半点都没注意到赵琚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韩太医继续说道,“皇后娘娘身上,却并没有用过合欢散的痕迹,臣等一时之间并不清楚,娘娘到底是误服了何物。” “不过应该食用得不多,所以娘娘一直能保持清醒。至于皇后娘娘手臂上的伤势,并不严重。只要按时用药,最多半个月就能痊愈。” “反而是大皇子不通医理,为了保持清醒,扎在右腿上的那一簪子,刚好伤到了要害。” “以至于经脉受损,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索性之前及时止血,否则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伤到了经脉......” “景珩的腿,会不会留下隐疾?”赵琚开口问道。 “这......” 韩太医和刘太医跪在地上,吞吞吐吐的道,“请皇上恕罪,金簪锋利,大皇子腿上的伤势实在太深。” “臣等无能,只能保证大皇子日常行走与常人无异。但若要习武骑射,多少都会受些影响。”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本宫的珩儿怎么会不能骑射!” “一定是你们医术不精,才在这里胡言乱语,诅咒珩儿。” 皇后不敢相信,大乾乃是以武立国,赵琚当年也是在军中任职。 要不然也不能收服当时的定国公世子,以及那些在家中不受偏爱和重视,偏偏又有些能力的心腹。 景珩的武艺骑射,是赵琚挑了师傅,精心培养,更时常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才练出来的。 突然之间所有的辛苦,都成了泡影。和其他皇子比起来,直接就弱了一头。 皇后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被高程扶起来的季寒苏,指向她道, “韩太医是你的人,你故意让他们这么说,就是想害本宫的珩儿!” 韩太医和刘太医大呼冤枉,“皇上明鉴,臣等一直在太医院留守,怎能知道今日之事?” “贵妃娘娘是习惯让微臣和宋太医诊脉,可微臣替别的娘娘诊脉的时间也不少。” “若是因此就被皇后娘娘认定,微臣是被贵妃娘娘收买,那微臣的主子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在宫里侍奉,只能效忠皇上一人,微臣岂敢生出二心。” “何况大皇子腿上的伤势,也并非是他人所为,臣等如何能未卜先知!” “臣等自知医术不精,比不得杜院判和李太医、陈太医。皇上与皇后娘娘爱子心切,一定还会让医术更高明的大夫替大皇子诊治。” “即便微臣不要性命,难道连全家的性命都不要了?刘太医刚才也检查过大皇子的伤势,若是真有不妥,一定早就说出来了。” 刘太医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他则呢也没想到,自己才来不久,就遇上这么一出。 “微臣半年前才从蜀中调往太医院,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贵妃娘娘,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如何能是贵妃的人?” “大皇子的伤势,的确如韩太医所言,皇后娘娘要是不信,大可让别的太医都来会诊。” “微臣二人才疏学浅,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但医术一道没有止境,或许其他人会有办法。” 第337章 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要他说,大皇子这个情况,能保证日常行走和寻常人无异,已经是运气极好。 只是伤了经脉,没有断了经脉。那簪子要是再深入半寸,想要痊愈除非是神仙下凡。 十几岁的孩子,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等到再年长几岁,对付起自己那些兄弟,还不知道会有多狠辣。 果然不愧是皇帝的儿子! 刘太医打了个寒颤,他真是不要命了,竟然敢当着皇帝皇后的面,腹诽皇子。 “皇后娘娘是有多恨臣妾,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今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最清楚,可真相是什么样子,你敢说吗?” 她季寒苏在赵琚面前,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来,也没有掩饰过这些女人之间的算计。 甚至从一开始,就故意挑着能让赵琚知道的让他知道,她都是怎么算计那些,得罪过她的人的。 喜不喜欢,原本就和善恶品性没多大关联,赵琚自己又是什么好人不成? 他不会因为其他女人善良,就义无反顾的爱上她们。也不会因为她心思恶毒,就对她不屑一顾。 “真相就是你故意设计了这一切,先是让本宫发现你与韩王世子有私。为了维护皇上颜面,只带了田勤和芳嬷嬷两人过去查探。” “谁知刚出紫宸殿没几步,就有人禀报珩儿出了意外。只能让田勤另找人过去查看,本宫则和芳嬷嬷来找景珩。” “没想到才刚进了清芳院,芳嬷嬷就被人打晕,本宫也被关在此处。” “你掌管宫务这么多年,宫中到处都是你的人。” “这次宫宴也是你一手筹备,宴席上用哪几道菜,里里外外有多少人伺候,巡逻的侍卫在什么时候换防,有哪样是你不清楚的?” “这几个月本宫一直都在喝药,太医说这药不能与蜂蜜同食,否则会起催情之效。” “太医说不清楚本宫误服了什么,本宫却能猜得出来。皇上不信,尽管让人去查。臣妾的饮食里面,一定被人放了蜂蜜。” “还有韩王世子,与韩王世子同处一室的女子,衣着打扮都是你的模样,你敢说这些事情当真与你无关?” 赵琚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因是皇后的贴身宫女,所以青萍也跟在后头。 刚才众人目光都在大皇子身上时,青萍便将自己看见的那些,都小声告诉了皇后。 那个宫女的身形与季贵妃十分相似,衣着打扮也与季贵妃今日打扮一般无二,否则她绝不会看错。 屋里的暖情香,被她下了十足十的量,她更是在门口听见二人在里面颠鸾倒凤,绝对无从抵赖。 即便不是季贵妃本人,但皇上只要看见,必定会疑心季贵妃与韩王世子之间不清不楚。 若非如此,那个女人为何会打扮成那副模样! “将皇后的饮食都检查一遍,还有流光阁那边的人,都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多福领命退下,高程则回道,“回禀皇上,奴才刚才已经让人去查了。为保万全,还是让两位太医,再验过一遍为好。” “你说得不错,验吧。” 韩太医和刘太医拱了拱手,拿着银针到旁边把送过来的酒菜,先验后尝,要多仔细有多仔细。 “皇后娘娘口口声声往臣妾身上泼脏水,要是最后查出来,合欢散的事情与臣妾无关,皇后又该如何向臣妾赔不是?” 季寒苏从容不迫,根本不怕她们能查出花来。她筹备的宫宴,饮食上绝不会有问题。 合欢散不是她算计的,但蜂蜜确实是她的手段。在宫里这么多年,那些老嬷嬷老太监老太医,都有什么手段她清楚得很。 谁说只有饮食上能动手脚,皇后嘴上的唇脂,里面可加了不少蜂胶,不然怎么会这样滋润...... 季寒苏越是冷静,皇后心里就越是没底,下意识的看向青萍,见青萍肯定的点了点头,才稍微安心了些。 “本宫身为皇后,岂会自甘下贱污蔑你一个妃妾。等到事情查清,本宫看你还有何话说。” 季寒苏幽幽的道,“是啊,您都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臣妾虽是妃妾,但也是名正言顺侍奉皇上的人,您就是再不喜欢,再厌恶臣妾,好歹也要顾及着皇上的颜面。” “为了让皇上厌恶我,竟然诬蔑我与韩王世子。您是觉得皇上头上的颜色太单调,非要绿油油的才显得亮眼好看?” 赵琚的脸色黑得更入骨,什么话都往外说,是嫌他今晚丢的脸还不够吗? “你给朕闭嘴!” “臣妾不闭!” 被赵琚恐吓过那么多回,就这一句话还吓不倒她。 “我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您不帮我说句话就算了,还不让我自己辩驳吗?” “朕已经很心烦了,你懂点事儿,换个时间再闹成吗!” “真相如何,朕自会查清楚,一定不会让人冤枉了你。” 他已经习惯了对季寒苏的放纵,即便知道她不清白,也会自动在心里替她开脱。 横竖景珩也没出什么大事,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也另有其人。 “皇上,此事季贵妃绝对脱不了干系!” “就算您不在乎臣妾,难道连珩儿也都不在乎了吗?他还躺在边上,等着他的父皇替他主持公道!” 皇后没有想到,她们母子被人陷害成这样,赵琚不仅当着她的面,和季寒苏打情骂俏,还直说不会让人冤枉了她。 明明这几个月,他宠幸的是何昭仪,对季寒苏的心已经冷下来了。 为何还会这样相信她,护着她! 皇后想不通,她出身名门,一向持躬淑慎,到底是哪里比不上这个贱人。 第338章 娘娘觉得应该是谁 “皇上,太医已经都检查妥当。韩王世子和那个女子,也都带过来了。”高程小声回话。 赵琚说道,“将人带进来,皇后的饮食里,到底有没有被人掺了东西?” 韩太医道,“回禀皇上,臣等仔细查过,大皇子桌上的糕点与烤鸭,皆是用蜂蜜调味。” “皇后娘娘桌上的糕点与烤鸭,是以饴糖调味。今日宫宴酒菜,也没有不能同食的菜式。” “皇后娘娘与大皇子,应当不是因为宫宴上误食。” “不,不可能,一定是宫宴的问题。酒菜没被下药,还有筷子、杯口、碗沿,这些都能被人动手脚。” “你们再去查,上面一定有问题!”她这几日不思饮食,除了早上的时候用过一碗参粥,就只有刚才吃了些东西。 要是这些东西都没有问题,她怎么可能在药物的作用下,差点儿就迷失心智。 刘太医道,“皇后娘娘说的地方,臣等都再三验证过,的确没有问题。” “或许娘娘再仔细想想,到底还用过什么东西?世间药食同源的不少,也不一定就是因为蜂蜜的缘故。” 皇后陷入沉思,她把今日接触过的所有东西,都仔细想了一遍,的确没想出别的。 大皇子的贴身太监也被人带了上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两条腿抖得像拉面一样, “奴才......参见皇上。” 多寿说道,“回禀皇上,下头的人发现李庆的时候,他被打晕塞在院子的角落,雪铺了满身,差点儿就被冻死。” “奴才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药泡温水,才将人救活。见他醒了,赶紧带上来给皇上问话。” “刚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和朕说清楚。” 李庆仔细回想着刚才的一切,“今日除夕宫宴,大皇子难得能放几日的假,心里高兴便趁皇后娘娘不注意,多喝了几杯。” “谁知这酒后劲儿有些大,大皇子没喝几杯,就有些醉了,奴才便和小贵子扶大皇子下去醒酒。” “走到清芳院附近的时候,大皇子醉酒吐了一身,然后说是闻到一股香味儿,非要往里面走。” “奴才和小贵子没办法,只能扶着大皇子进来。后来小贵子说去拿衣裳,顺便再叫几个人过来,便匆匆离开。” “奴才一个人守着大皇子,突然觉得脖子后面一痛,便人事不知。醒来之后,就看见多寿公公吩咐人给奴才喂药。” “你们闻到的,是什么香味儿?”赵琚问道。 李庆想了想,回答道,“那味道很淡,时有时无,奴才也说不上来,但有些像依兰花的味道。” 韩太医道,“这便是了,合欢散不仅是服用才能起效,放在香料里焚烧之后,效果与口服并没有差别。” “且合欢散里面,有大量的依兰花。刚才这位公公说,那香味儿与依兰花相似,便是确定无疑了。” “去将小贵子找来。” 赵琚才吩咐下去,便见多福匆匆从外面进来。 “皇上,小贵子在自己屋里上吊自尽了。” 赵琚冷哼一声,“以为杀人灭口,就能蒙混过关,痴人说梦。” 韩王世子和一个发髻凌乱的女子,也被带到御前,皇后看着他们的样子,便像是失了魂一般。 “福慧,怎么会是你?” “不是奴婢,那皇后娘娘觉得,应该是谁?奴婢喜欢韩王世子,你一直是知道的呀。” “还说等到合适的时候,就替奴婢赐婚,让奴婢能风风光光的嫁进韩王府,给世子做侧室。” 福慧抬头说道,她是在王府里的时候,被分去伺候皇后的宫女。 虽然比不得清萍几个,但也有几分信任。按说她不该背叛皇后,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季贵妃能为自己宫里的人打算,有意出宫的都替她们安排妥当。 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就想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有个自己的孩子。再过几年年纪大了,就算出嫁也过了花期。 皇后偏偏还将她的名字,从出宫的名单上剔了出去。说是再过上一年半载,替她安排个好人家,让她做官夫人。 这话十五岁的她听了会信,二十五岁听了只会嗤之以鼻。这话都说了多少年,她还是没看见好人家在哪里。 男人都喜欢年轻的,真要信了皇后这话,她三十岁能出嫁就不错了。 她如今走出这一步,都是皇后逼的。要么一开始就别给她希望,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就别怪她给自己换个主子。 第339章 都是一家人 “的确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你为何会穿成这副样子,和韩王世子相会?”赵琚问道。 福慧面颊泛起了一层红晕,略微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回皇上的话,三个月前韩王妃身体不适,皇后娘娘知道后,让奴婢去韩王府送了些补品。” “恰好遇上世子,帮了奴婢一把,奴婢此后便对世子念念不忘。” “原本只是奴婢一时的妄念,以后也不会与世子再有交集。” “却没想到之后我们二人,又偶然间遇见几次。这一来二去的,奴婢才知世子对奴婢也并非无情。” “这次宫宴,世子与奴婢相约见面。皇后娘娘知道后,便给奴婢准备了这身衣裳。说是今日过后,就成全奴婢与世子。” “奴婢刚知道的时候,当真对皇后娘娘感激涕零。直到奴婢见到世子,发现世子竟然被人下了药。” “房门也被人从外面锁上,奴婢拼了命也推不开。原本奴婢还在奇怪,皇后娘娘为何要这么做。” “直到刚才进门的时候,看见贵妃娘娘的装扮,奴婢才总算是想明白了。原来您是想借着奴婢和世子的事情,陷害贵妃娘娘。” “你胡说,皇后娘娘根本就不知道你和韩王世子的奸情,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清萍怒道,“分明是你收了别人的好处,在这里构陷皇后娘娘。” 福慧道,“奴婢没有构陷皇后娘娘,所说句句都是实情。” 皇后质问道,“本宫自问对你不薄,当年你弟弟病重,也是本宫安排大夫替他诊治。这才让你们一家,没有断了香火。” “季贵妃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陷害本宫!” 福慧哭着说道,“皇上明鉴,皇后娘娘刚嫁入王府的时候,奴婢便被拨过去伺候。” “为人奴婢本该忠心事主,若是别的事情,便是将奴婢打死,奴婢也不敢说娘娘一句不是。” “但如今是皇上询问,奴婢对皇后娘娘再忠心,也抵不过对皇上的忠心。” “皇后娘娘,您救了奴婢全家的指望,奴婢感激不尽。” “但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奴婢怎么能忍心,让全家都为奴婢一人陪葬。” “您当初救奴婢的弟弟,还放了他的奴籍,让他能读书识字,也不是想让他中了秀才之后,再去死啊。” “横竖为奴为婢的是奴婢,奴婢这条命赔给您便是了。” 说完,福慧把心一横,直接往旁边的柱子上撞,眼看就要撞得头破血流,被韩王世子一把拉住,直接撞在韩王世子胸口。 韩王世子一声闷哼,当即脸色变得煞白,可知她这一撞没有掺多少水分,是实实在在的用性命在赌。 预料中冰冷的柱子没有碰到,反而是温热可靠胸膛。福慧抬头惊讶的望着韩王世子,眼泪珠子一颗又一颗的往下落。 原本她对韩王世子只有利用,没有真情。选他不过是因为他最合适,同时也是季贵妃的意思。 直到刚才福慧才发现,她似乎真的喜欢上世子了。 “我只是一个奴婢,贱命一条,您何必对我这样好。” 韩王世子冲她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摸了摸她的脸, “跟了本世子你便不再是奴婢,本世子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 说完,转身朝赵琚跪下,“皇兄明鉴,臣弟与福慧的确两情相悦,也承诺过会给她一个名分。” “只是与臣弟定下婚约的溧阳县主还未出孝,所以这事儿便耽搁下来。” “没成想闹出今日之事,请皇兄责罚。” 溧阳县主的母亲雅安公主,是韩王一母同胞的妹妹,兄妹感情一直很好。他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人便定下了婚约。 三年前两人便该成婚,无奈才开始准备,雅安公主驸马外出狩猎的时候,马匹受惊被摔了下来。 抬回去之后,没几日便重伤不治,撒手人寰。他们两人的亲事,也因此被搁置。 若是换作别的人家,韩王妃早就给他安排侧妃。 但韩王是溧阳的亲舅舅,舍不得让外甥女受委屈。想着两人年纪也不算大,晚上三年也没什么。 如今溧阳已经出孝,两人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他这几日,便准备向韩王夫妇提起此事,等溧阳进门后就接福慧入府。 赵琚道,“一个宫女罢了,你既然看上,若是早些告诉朕,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后宫聒噪,倒让皇弟看了笑话。” 韩王世子道,“是臣弟瞻前顾后,让皇兄为难了。” 赵琚道,“韩王叔还在等你,你既然无事,便早些回去,以免韩王叔担心。” 韩王世子见赵琚绝口不提,将福慧赐给他,便知今日之事没那么好过关。 他胸无大志,也不在意权势,只想着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福慧是皇后身边的人,相貌也算不得多美,他原不该触碰。但不知为何,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上了心。 “臣弟与福慧两情相悦,斗胆求皇兄成全。” 赵琚没说话,苍鹰一样的眼神,看向地上跪着的韩王世子。 被皇帝这样注视,韩王世子免不得生出惶恐,但看向身旁的福慧,他要是放弃,福慧就必死无疑。 从小到大连父母都没有违逆过,头一次这么硬气就对上皇帝。 福慧抓着韩王世子的手,冲他摇头,“世子不要,为了奴婢不值得......” 季寒苏道,“皇上,他们两个也是可怜,您何不成人之美?” “到底韩王世子也是您的兄弟,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第340章 本宫视你如亲姐妹,你竟然... 一个宫女而已,赵琚不想放过她,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可他又不能为了这事儿,就弄死韩王世子。 所以福慧死不死的,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影响。就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绝对不敢出去乱说。 且有她在韩王府,他们也能更放心。至于构陷皇后,其实从一开始,皇后就已经输了。 既然是输,又哪里来的构陷。 “此事朕自有主张,事情还未查清,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来人,送世子回去,韩王夫妻想必已经等急了。” “世子请吧。”高程带着两个太监,架着韩王世子就往外走。 韩王世子挣扎着不愿离开,手拉着福慧死活都不愿松。 两人哭哭啼啼,好似劳燕分飞,衬得其他人都成了冷血无情,棒打鸳鸯的反派。 “皇兄,臣弟从未求过您什么,只求您成全我与福慧。” “您饶了福慧吧,她是无辜的......” 韩王世子最终还是被拖了下去,福慧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心知自己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但她并不后悔,能在死前知道有人真心爱她,她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若是皇后的算计得逞,为了保住秘密,她多半是不能活,韩王府也会因此遭逢大难。 如今只用死她一个,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赵琚道,“朕再问你一遍,刚才所言到底有几分实情。” “想清楚再回答,不要连累到其他人。” 福慧犹豫的看了眼季寒苏,又看了眼皇后,还是咬紧了牙关。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皇后娘娘母家,对奴婢一家多有照拂,奴婢感激不尽。” “但奴婢从小到大,就被教导只能对皇上一人效忠,奴婢没有说谎。” “韩王世子先是被奴婢迷惑,后是被药力控制,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不信的话,可以问过清萍。世子为什么会中药,没人比她更清楚。” “还有那合欢散,原本就是皇后娘娘,故意让何昭仪知道,让她用来争宠的!” “你胡说!” 清萍慌乱的解释,“皇上明鉴,福慧秽乱后宫,自知必死无疑,所以胡乱攀咬。” “什么合欢散,都是无稽之谈。皇后娘娘端庄持重,出身名门,怎么会知道这些手段?” “这些下作的东西,也只有那些出身卑贱,妄图狐媚惑主的人,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季寒苏面带浅笑,心里已经给清萍安排了诸多下场。还真是忠心的好奴婢,给皇后辩解的同时,也不忘讽刺她一通。 这番话和指着她鼻子骂,也没什么差别。皇后还真是养了个好奴婢,知道她想干什么,就自己往刀口上撞。 “皇后娘娘羞辱臣妾就算了,您毕竟是中宫,有这个资格。” “可什么时候您的贴身宫女,也能当着皇上的面,羞辱贵妃?” “都说女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看来臣妾这回投得也不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三番四次,受一个奴婢的羞辱。” 季寒苏委屈的捏着赵琚的衣袖,她都这么可怜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赵琚也得替她出这口气。 “皇上恕罪,这丫头太在意臣妾,所以一时口无遮拦,不是有心的。” 皇后分辩道,“今日之事,臣妾受了莫大的羞辱,这些事情明显是有人想要害我们母子,皇上明鉴啊!” 赵琚未置可否,以前觉得皇后还算聪明,但如今却觉得她越发的愚蠢。明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却偏偏还想着去算计别人。 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即便他念在以往的情分,替她转圜,也很是没有必要。 “皇上,何昭仪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底下的奴才们说,赶过去的时候,何昭仪像是早有预料。”高程小声说道。 赵琚道,“把她带进来,朕也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奴才遵旨。” 何昭仪和宫女粉蓝被带进来的时候,已经换下了宫里的装扮,打扮成未入宫前的模样。 只见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罗裙,袖口处绣着几株兰花。 长发松松绑成了个麻花辫,从右肩垂在前胸,只用青色绸缎装饰,平静的走到堂中。 “珍儿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赵琚直接问道,“景珩被下了合欢散,是否是你所为?” 何珍儿语气平静道,“皇上圣明,是臣妾做的。” 皇后大怒,“本宫视你如亲姐妹,你竟然想害本宫和景珩......害本宫和景珩......” 后面的话,皇后实在说不出口,“还请皇上替臣妾和景珩做主,处死何昭仪,以正宫纪!” 第341章 这些不必让别人知道 皇后深悔,要是早能知道,何珍儿是这样一条毒蛇,她必定提前处置了她。 如今让她多活了这么些日子,还到了皇上面前,还不知会怎么污蔑她和孟家。 何昭仪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似乎被人喊打喊杀的,不是她一样。 “臣妾与皇后娘娘多年姐妹,不知是何时得罪了娘娘,竟对妹妹狠心至此。”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皇后娘娘是恨季贵妃多一些,还是恨臣妾这个妹妹多一些。” 粉蓝补上一刀,“放在别的时候,自然是恨季贵妃更多,不过这会儿应该是更恨昭仪您了。” “给本宫闭嘴!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地方。” “本宫知道了,你们主仆沆瀣一气,和季贵妃合谋起来,想要算计本宫。” 皇后急迫的道,“皇上别信她们的话,她们是想害了臣妾,好让自己能坐上皇后的宝座!” 何昭仪冷笑一声,看皇后的眼神,愤恨中带着两分怜悯, “皇后的位置我从来就不屑一顾,只有你才把这个冷冰冰的凤座当成宝。整日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唯恐被人夺了去。” “你见不得季贵妃得宠,又放不下身段争宠,就想找个帮衬,分薄皇上的宠爱。” “让后宫只有侍奉皇上的人,没有得皇上偏爱的人,如此你便可高枕无忧,掌控所有嫔妃的将来。” 皇后说道,“皇上雨露均沾,不仅是后宫之福,也是为皇室开枝散叶大事。本宫身为皇后,本就有为皇上举荐嫔妃之责。” “你却以此来指责本宫居心叵测,本宫看你是昏了头了。” “明知面圣,还打扮成未嫁时的模样,你是觉得皇上配不上你吗?” 后宫等级森严,嫔妃衣着装扮都有规制。平日在自己屋里,想怎么来都可以。 但只要出了寝殿的大门,就得按规矩妆点,否则便是对皇帝皇后不敬。 何昭仪笑道,“臣妾这条性命走到今天,本就没几日可活,难道还在乎这些?” “倒是皇后娘娘您,口口声声都是为皇上着想,替皇室开枝散叶。” “既然是这样,你又为何让人给我下药,绝了我生育的可能。之后又让人透露,男人若是不动情,还用香药达成目的。” “你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什么叫做隔墙有耳。” “何况后宫是什么地方,我不过是饭后散个步,就能听到这种些秘事。” “之后不论是让人打听,还是弄合欢散。粉蓝一个没什么根基的陪嫁宫女,就能顺利拿到。” “要是这样都还猜不到,是有人在背后行方便,我在后宫这几年,算是都白待了。” “扶持一个不能有孕的嫔妃,独占皇上的恩宠,皇后娘娘还真是想了个好法子。” 赵琚目光凌厉的向皇后看去,“是她说的这样吗?” 虽是询问,但赵琚的语气更多的却是肯定。皇后不是他想要的那样,他一直都知道。 自从景瑞出生之后,宫中便再没有嫔妃有孕。他原本还不以为意,毕竟大部分时间 他都在合欢宫。 而季寒苏当初生产的时候,身体亏空太大,这几年都不宜再有身孕。 其他嫔妃那里去得少,没有消息也不奇怪。他这会儿还年轻,也不是没有皇嗣,用不着心急。 但自己不在意是一回事,被人动了手脚又是另一回事。 皇后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是个人都知道。 如果说是为了景珩的将来,防范于未然,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可能。 赵琚眉头皱了起来,他心思大多放在朝堂上,留给后宫的不多。这些女人蹦哒起来,也不比前朝那些大臣省心。 “不是这样的,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您不仅是皇上,更是臣妾的夫君,景珩和兰陵的父皇。” “臣妾所思所想,从来都只盼着您好,怎么会做出伤害您的事情,让其他女人给您下药,将您的目光都夺去呢!” 皇后恶狠狠的瞪着何昭仪,如果眼神能杀人,何昭仪此时必定已经被她千刀万剐。 “你为了争宠,用了这样下作的手段。被发现后,又妄图将脏水泼到本宫头上,实在可恶。” “给皇上下药,构陷本宫,还在这里混淆视听,桩桩件件都是牵连家族的大罪。” “何家生养了你这么个女儿,当真是冤孽。早知你这样的忘恩负义,姨母求本宫允你入宫之时,本宫就不该念及两家的情分点头答应。” “如若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粉蓝忍不住道,“事实胜于雄辩,我家小姐原本就不愿入宫,有今天都是承恩公夫人和您逼的。” “孟家不止您一个女儿,真要找个合适的女孩子送进宫,也不是没有。” “只是承恩公夫人认为,同姓的姐妹入宫,不若我家小姐好拿捏。” “日后要是生下皇子,难免生出二心,连带着家里也不安稳。” “我家小姐虽然恨您,但对皇上却一直存有愧疚,怎么可能伤害皇上。” “那些合欢散,全都是我家小姐自己吃的,根本就没用在皇上身上!” 其实是不用那药,她家小姐实在对皇上提不起兴趣,不过这些话就不必让别人知道了。 第342章 因为你太蠢 “不...这不可能,你们故意这么说,都是为了陷害本宫。” 皇后不明白,和何珍儿为何会这样恨她。为了算计她,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即便母亲对她下手,让她不能生育。 可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家也还盼着她能得宠,好为家族争取利益。 宫里没有生育的嫔妃不知道有多少,怎么不见她们这般要死要活。母亲当真是替她挑了个好人,让她此时进退两难。 何昭仪讽刺道,“害人者人恒害之,你把我当作棋子随意摆弄的时候,却忘了棋子也能有翻身的一天。” “原本我可以直接要了你的性命,只是我觉得死对于你来说,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你猜猜,除了我之外,今日之事都还有谁的手笔?” “你用来羞辱季贵妃的那个宫女,是叫含露对吧?” “我告诉你,她能背主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两家茶水哪够喝啊,你那么折磨她,玉嫔私底下也没少给她好处。” “她们原本给您安排的是个太监来着,是我将计就计把大皇子给弄了来。” “可惜啊,合欢散的药量,还是下得有些轻了。不然今夜这场面,该更好看才对。” 何珍儿仰天大笑,透着一股大仇得报的痛快,还有解脱。 要不是皇后母女,为了一己之私,非要她入宫,她也不会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夜夜都不得安宁。 皇后在意皇帝对她的看法,她便将皇后的真面目,摊在太阳底下,让所有人都看个清楚。 皇后为了大皇子殚精竭虑,她便要让这份母子之情染上尘埃。让她们母子每见一次,就想起今晚的事情,永远都不能释怀。 安妃因为皇后的缘故,私下欺辱践踏她,玉嫔仗着自己的出身,表面上天真单纯,实则肆意嘲讽羞辱。 她就是要这后宫乱作一团,皇上是真被蒙在鼓里也好,还是装作被蒙在鼓里也好。有她今天这番话,想故作不知都不行了。 害了她们的人,她都已经报复回来,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多出来的那些,就当是她给季贵妃的回报。 当初她重病在床的时候,也只有季贵妃几次过来探望,不让人克扣她的分例。 虽然是因为季贵妃初掌宫权,不圆落人话柄的缘故。但论迹不论心,她既承了这份儿情,总归是要报答一二。 天下至尊的皇帝,偏偏被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付出再多,也得不到想要的那颗真心。 就是不知道,赵琚辛苦半生后,最后发现仍旧是竹篮打水,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鲜血从口中涌出,何珍儿跌倒在地上,进的气少,出的气多,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粉蓝扑上去,手足无措的用丝帕替何珍儿擦拭嘴边的血迹,但擦的不如她吐的多。 “姑娘,您撑住,不要睡!” “皇上,求您救救她吧,她才二十岁,走到这步都是被人给逼的!” 赵琚冷声道,“给她看看,今日之事谜团甚多。事情没查清楚前,朕不许她死得这样容易。” 韩太医和刘太医上前查过何珍儿的情况,眼神交流之后,都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 “回禀皇上,何昭仪长久以来郁结于心,本就身患绝症。又因为用了太多合欢散,患上了严重的心疾。即便好好调养,最多也还只有三月的阳寿。” “这病最忌讳劳累受凉,还有剧烈的情绪波动。何昭仪全都犯了,且毫无求生的欲望。” “微臣无能,即便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抵不住何昭仪一心求死。” 赵琚厌恶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一脚将粉蓝踢开,“既然救不了,那便趁她还有一口气,丢去山上喂狼。” “主子没了,宫女还在。将她拉下去,事情交代清楚前,不准她死。” “是,”高程一挥手,暗处立刻上前两个太监,将粉蓝的嘴堵住,飞快的拖了下去。 皇后期盼的望着赵琚,“皇上都听到了,都是她们在算计臣妾,臣妾虽为皇后,但也防不住这么多人。” “恳请皇上替臣妾母子主持公道!” 赵琚覆手而立,并未如皇后想的那样,将她扶起安慰。而是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牌匾, “闹了一晚上,朕也乏了。皇后身上有伤,经不得凉风。夏至之前,就不要出门了。” “其余一干人等,都处置了。” 说完这句,赵琚抬脚就往外走,对身后那些宫女太监求饶之声充耳不闻。 “皇上!” 皇后伸手想要抓住赵琚的衣裳,却连衣角都没有碰到。眼睁睁看着赵琚,毫不留情的离开,低头落下一串珠泪。 高程的动作很快,那些被定了死罪的奴才,不过几息便被拖了下去,会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季寒苏走到皇后面前,心里却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青萍满护在皇后身前,是恨意的看着季寒苏,都是这个女人,不然皇上不会这样对皇后娘娘。 皇后轻轻将青萍推开,抬头看向季寒苏,“你想看本宫的笑话,已经看到了,满意吗?” “当然不满意。” 季寒苏没理会皇后仇视又诧异的目光,继续说道,“因为你真的太蠢了,让我赢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皇后凄凉一笑,“成王败寇,本宫是技不如人,但你又能好到哪里?” “哪怕你们联起手来斗倒了本宫,以后也会有别人来斗倒你。” “皇上现在爱你,但再美的女人也会有容颜老去的一天,等你到了本宫的年纪,一样会被其他人取代。” “没了皇上的偏爱,你的这些算计也只会是自掘坟墓。” 第343章 他对你已经格外容忍 “你是皇后,眼睛里却只看得见这些,你不输都没有天理。” “我能站在皇上身边,靠的从来就不是美色。” 季寒苏将手里的暖炉递到清萍面前,慢悠悠的道,“烧了大半夜,这手炉有些凉了,劳烦清萍姑娘替本宫加点儿炭火。” 清萍狠狠的瞪着季寒苏,“奴婢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宫女,即便是贵妃,也不能随意指使。” 季寒苏微微一笑,“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果然非同一般,不过这脑子显然是不太灵光。” “只看领会主子心意这点,连我宫里的粗使奴婢都比不过,难为皇后娘娘能容忍你这么久。” 清萍说道,“奴婢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季贵妃三言两语就想挑拨我们主仆之间的关系,是打错了算盘。” “你想支开我,好对皇后娘娘不利,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季寒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支开她好对皇后不利? 这丫头是对自己身体素质有什么误解,还是以为她会直接给皇后一刀...... “这人啊,还是得多读点书,不然人家说句话都听不懂。” 皇后说道,“你先下去吧,本宫也想单独和季贵妃说几句话。” “娘娘!” 清萍显然对此极不赞同,但见皇后已经打定主意,只能含恨瞪了季寒苏一眼,然后退了出去。 她就在门口守着,只要里面有什么不妥,立刻便冲进来救驾! 皇后认真的看着季寒苏,从来没有这样仔细过,将她身上每一根毛发,都刻进眼里。 “曾经皇上与本宫,也算得上是对恩爱夫妻。即便这中间还有安妃等人得宠,但到底都越不过本宫。” “你刚出现的时候,本宫虽然重视,但到底没当回事,总觉得最多不过是第二个安妃罢了。本宫能容得下她们,就能容得下你。” “可没过多久,本宫就发现,你和她们都不一样。皇上对你的宠爱,远比对其他人的要多。” “这么多年,本宫都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好的,让皇上这样钟爱......” 皇后眼中尽是不解,若说皇上不喜欢高门大户出身的嫔妃,模样可人的宫女也有不少。 还有那些皇室宗亲,也会挑选些才貌双全的女子送入宫中,想模仿季寒苏争几分恩宠的也不是没有。 但一个入赵琚眼的都没有,最后都只能是白白蹉跎青春。 少数几个做了宫中女官,其他的不是被赵琚赐给大臣,便是等到了年纪被遣散出宫。直到现在,一个成事的都没有。 季寒苏笑道,“您把皇上当什么了,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的昏君?” “是不是还觉得女人除了传宗接代,就没别的价值了?身为皇后却这样自轻自贱,你凭什么觉得比我来得高贵。” “别的不提,只说今晚的事情,你是不是觉得皇上对你很残忍啊?” 皇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显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在我看来,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皇帝,他对你已经格外容忍了。” “先别忙着高兴,他容忍又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你是皇后,仅此而已。” 季寒苏插刀插得毫不留情,丝毫没有顾及皇后的心情。 皇后不信道,“如果你是想要羞辱本宫,就打错了算盘。” “本宫与皇上夫妻多年,还有景珩和兰陵在。即便现在比不上从前,皇上对本宫也不会没有真心。” 季寒苏笑道,“你要自欺欺人,我也不反对。不过即便有些情意,也都被你的愚蠢给耗光了。” “拿贞洁说事虽然恶毒,但的确有用。若是让你们算计成了,我不论是出现在流光阁,还是出现在这里。” “即便证明我是被冤枉的,这事儿也会成他心里的一根刺。为了皇上的颜面,别说恩宠,性命能不能保住都犹未可知。” “你想把这么大顶绿帽子往他头上套,最后自食恶果不说,还连累了大皇子,你让他怎么怜惜得起来。” “还有韩王世子,他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他?” 季寒苏真想不通,皇后的政治敏感度,怎么能低成这样。但凡是换一个别的什么人,赵琚都不会气成这样。别以为禁足就完事儿了,皇后这回不脱一层皮才怪。 这也说明今天晚上的事情,是她自己的主意,与孟家没有关系。但凡承恩公知道,今晚的事情都不可能发生。 削藩这事儿算是成了定局,顶着秦王的血泪,其余藩王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不能在封地作威作福,但依旧是富贵王爷。 能在京城养尊处优的过日子,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那些封地,大多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世间最难把控的便是人心,赵琚给的待遇再好,也不能满足所有人的想法。对削藩不情不愿的人,也不在少数。 且碍于两代帝王,对儿子、兄弟下手之狠,还接二连三吃他们这些远房亲戚的绝户,这些藩王心里也没少犯嘀咕。 几代积攒下来的财富,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朝廷这几年又是打仗,又是旱灾,地方上偶尔也冒出些天灾人祸。 后宫每年都强调要削减开支,户部也没少和各部吵架要求节俭。 这些日子对宗室的厚待,朝堂上可没少吵架。 万一皇帝是想先把他们安抚好了,过个几年再逐个击破,把他们当年猪宰了又该如何? 除了纪王之外,韩王一家对削藩这事儿最配合。整个王府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在藩王里头势力垫底。 当爹的没什么事业心,成日就知道和王妃讨论诗词歌赋。做儿子的也文不成武不就,最大的爱好是做玉雕。 一家子安分守己,与世无争,既没有横行霸道,也没有欺男霸女。 要是这样一点威胁都没有的人,进了次宫就再没能出来,宫里还没给个明确的说法。 那些子孙繁盛,又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恶事做尽的藩王会怎么想?皇帝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把他们片成鱼头汤?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该休养生息的大乾,立刻便会有另一场动荡。 别以为这些藩王都在京城,就只能束手就擒,出不了事。太平公主曾经也这么想的,最后却被李隆基抓住机会,落得个满盘皆输。 第344章 你还知道什么 皇后无言,韩王世子并未得罪过她。只是她揣摩赵琚的心意,知道他对这些藩王的优待,并不都那么心甘情愿。 大局未定之前,是杀猴儆鸡,大局已定之后,自然该杀鸡儆猴。 韩王府算是藩王府里头最弱的,但几代单传,子孙不丰。上一代韩王并未留下子嗣,如今这位是皇子过继去的。 几代下来积攒的财富,在藩王里面都让人眼红。拿韩王世子做筏子,不仅下手容易,还能收获丰硕。 历来都是柿子捡软的捏,要怪也只能怪韩王府势弱。 季寒苏竟然为韩王世子质问她,真把自己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不成? “你这样的人,还会为其他人抱不平?可怜含露那个丫头,对你耿耿忠心,到死都没说你一句不好。” “从小一起长大,能为你去死的好姐妹,你都说丢就丢,也不怕身边的人寒心。” “要论冷血无情,本宫的确比不过你。为了一石二鸟,提前花几年时间布局,你可真有耐心。” 皇后嗤笑,这会儿她也想明白了,含露由始至终都是季寒苏的人,安妃不过是担了一个虚名罢了。 她们都以为自己算计得当,不想最后一直都被人玩弄于股掌。 季寒苏微微一笑,这点儿嘲讽还影响不到她。 “这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季寒苏俯下身子,凑到皇后耳边轻声说道,“即便我不动手,你又还能再活几天......” “皇后娘娘,您好自珍重吧。” 皇后惊谔,“你什么意思?” “回来,给本宫说清楚,你还知道什么?” 季寒苏并未理会皇后的质问,她能知道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让皇后自己去猜,人的性命有时候脆弱得很,最经不得忧思惊惧。 回到合欢宫的时候,已经快到鸡鸣的时候。季寒苏洗干净双手,又换了身衣裳,去偏殿看了看两个孩子,才回了寝殿。 “闹腾了一晚上,总算可以清静清净。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些争斗,过自己的舒坦日子。” 季寒苏看着镜子里卸去妆容之后,不施粉黛的模样。 二十五岁的年纪,本该是女人最好的年华,但她总觉得自己的眼神,不像从前。 “以前的我连只鸡都不敢杀,弄死只牵牛都会觉得愧疚。” 甘凝打着哈哈,笑着说道,“娘娘现在不也一样不敢杀鸡吗?” “是不敢,但敢杀人。” “你还记得,我杀的第一个是谁吗?”季寒苏正色道。 甘凝回想了一番,一边替季寒苏擦着香膏,一边说道,“记得,是在太液池管理花木的一个管事太监。” “他痴心妄想,还处处为难您。您那么做,不过是为了自保。” “宫里就是这样,要想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便只能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 季寒苏道,“其实我该谢谢他,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有今日。” 入宫之后,她才知道一个卑微的宫女想要出头,到底有多难。 上辈子她原本就是个普通人,心气还不如现在。宫里的日子难过,若能有个地位高些的太监,对她真心相待,她应该就认命了。 可打她主意的,偏偏是陆三贵那个变态。私底下被他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宫女,不知有多少。 且年纪都能做她这副身体的爷爷了,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尿骚味和老人味儿。 她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这个口。 既然她不想死,就只能让陆三贵去死了。 一壶被掺了酒精的烈酒,即便他不在醉酒后失足落水,也会死于酒精中毒。 也是那件事之后,让她知道要想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轻易被人搓圆捏扁,就必须登上高位,手握重权。 这些年她也一直为此而努力,每次看到赵琚,都像是揽镜自视。 季寒苏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目光与刚才已大不一样。杏目含春,透着无尽的温柔,深情款款,像是将人的魂魄都陷在里面。 “含露的事情,确定都安排好了?送她出宫的时候,没引起怀疑?” 她是精致利己,但也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含露对她忠心耿耿,要是能救她当然也不愿看着她去死。 不然其他人见了,也免不得兔死狐悲,当心哪一日有了需要,就被她当成耗材,谁还敢对她效忠。 甘凝道,“娘娘放心,咱们的人去得及时,之前让她吃的那颗保心丸当真有效。含露虽然受了重伤,但并不至死。” “负责验尸的也是我们的人,董太平借口她犯下大错,得罪了娘娘,要将含露的尸体拿去喂狗,偷偷送出了宫。” “栀子也早就做好了接应,一定不会有事。” 季寒苏点头,“那就好,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能出宫过自己的日子,比留在宫里要好得多。” 到底在椒房殿待的日子不短,满宫嫔妃都认识她。合欢宫不好让她回来,安排在别处也防不住其余嫔妃动心思。 还是早日出宫的好,还能替她做些宫外的事情。 甘凝道,“娘娘心疼含露奴婢明白,好在躲过这一劫,以后就都好过了。” “只是皇上那里......” “奴婢担心,会迁怒到娘娘身上。虎毒不食子,大皇子毕竟是皇上的嫡长子,地位格外不同。” 第345章 谁会有福不享,陪个...... “是不同,但也没想象的那么重要。否则大皇子今夜,就不会落入后宫算计。” 都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这话落在赵琚身上,当真是实至名归。 既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和生产时的艰辛,又没有亲自照顾孩子长大。 皇子年纪小的时候,喜爱比忌惮要多。皇子年纪渐长,那点儿父子之情,远比不过对权力的爱重。 康熙还是亲自照顾麻宝长大,自诩是父子情深。但却对这个最爱的儿子两废两立,几千年来仅此一例。 先帝也觉得自己是个慈父,最后六个儿子就剩下赵琚一个。 因而每回她看见赵琚,对景昊无比疼爱,面上虽然笑意盈盈,但心底不止一个问号。 皇帝的孩子得来的太容易,浪费起来也不心疼。她是知道赵琚再也生不出来,但赵琚本人却并不知道这点。 “等天大亮去太医院把韩太医请来,我病上两天,他就算发火,也先去找其他人。” “是,奴婢知道了。” “就是不知道这回,又要有多少人自食其果。” “多少人都好,只要收获的比付出的多,就是笔划算的买卖。” “我累了,先去歇会儿。你也下去休息,让云雾过来守着便是。” 甘凝道,“嗯,等娘娘睡熟了,奴婢就出去。” 季寒苏躺在床上,很快便陷入沉睡。睡梦迷蒙之间,又回到了从前。 那些早就记不清楚面目的人,此刻都清晰起来。 父母,朋友,同学,邻居,还有那几个和她不对付的人。都伸着手,顶着一张灿烂的笑脸,和她打着招呼。 但等她走上前的时候,每个人的颜色都逐渐浅淡,最后化为了虚无。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带我一起......” “别留我一个人!” 季寒苏猛地睁开双眼,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坐在床上用力的喘息,陷入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 甚至都没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 赵琚看着从梦魇中挣脱的季寒苏,亦是疑惑不已。 “你梦见谁了,还让他别留下你一个人?” 赵琚清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季寒苏才注意到这里不止她一个人。 短暂的惊慌之后,季寒苏俯下身,倒在赵琚的膝上。 “不在这世上的人,六郎何必好奇。” “我现在只有您了,六郎千万不要将我抛下。要是哪天觉得厌了倦了,就送我去西陵替太后守陵好了。” 赵琚抚摸着季寒苏的长发,朝夕相处这些年,他还是第一回见季寒苏这样。 几次宫变,尸山血海一样的场景,都没让她低头。如今却因为一个噩梦,就流露出脆弱的模样。 到底也还是个女子,往日装得再强悍,四下无人的时候,也还是个水一样的人儿。 “你这么乖巧,比谁会讨朕开心,朕怎么舍得让你去守陵。” “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陪在朕身边。朕已经习惯了你伺候,她们都不如你合朕的心意。” 季寒苏扬起一抹甜笑,含情脉脉的道,“君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只要六郎心里,一直都有寒苏,寒苏便永远都会站在六郎身后。不管什么时候,您只要回头,就能看见我在等您。” “生死相依?” 赵琚轻声念叨了一句,抚摸着季寒苏的脸庞,笑意盈盈的问道, “寒苏当真愿与朕生死相依吗?” 季寒苏目光一顿...... 艹! 装模作样过头了......这狗男人不会真的想和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女人一般比男人命长,她比赵琚小那么多,还一直注意养生,一定能多活不少年。 人到中年,一个秃顶男人有什么好惦记的。谁会愿意有福不享,陪个糟老头子一起死! 第346章 没人比你对我更好 季寒苏很想摇头,但看着赵琚这半是期待,半是欣慰的眼神,实在是不敢拒绝。 几十年后的事情,谁能知道?那时的自己也并非此时的自己,事关性命,反悔也实属正常。 赵琚这样爱她,想必是能理解的吧...... 季寒苏道,“只怕皇上到时候,会嫌弃我花残粉褪,容色衰败。身边有了更可心的人,不愿我留在一边碍眼。” 乌黑柔顺的发丝,在赵琚指间的缝隙滑过,落到赵琚膝上,像是一匹绝美的丝绸,像是要将他的魂魄都勾过去。 虽然心底知道,眼前这妖精说话,从来都是真假参半,要是都信了,铁定被骗得死死的。 不过这些甜言蜜语,总能让他觉得舒心适意。两个人的纠缠里面,掌握决定权的一直都是他。 赵琚突然觉得,她想闹想争就让她闹便是。活了三十年,唯有这么个人让他丢不开,放不下,多给些纵容也没什么。 “你便是花残粉褪,荣耀衰败,在朕心里,也胜过别的女人千百倍。” “朕大你七岁,等你白发苍苍的时候,朕多半连牙齿都已经掉光了。” “只怕那时不是朕嫌弃你年华老去,而是苏儿嫌弃朕不若盛年。” 季寒苏莞尔一笑,食指放在赵琚唇上,让他别再说这些。 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了解她...... “皇上是真龙天子,岂止万岁。再过三十年,也依旧如现在这般,年轻俊俏。” 重点在于每天得抽点时间出来,练习骑射,别荒废了武艺。 要是能像陈道明那样,她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你侬我侬的说了好一阵,等到晚膳都准备好了,季寒苏才磨磨蹭蹭的从床上起来。 昨晚上闹了那么久,她是真困...... 一大桌菜被抬上来,高程拿起筷子,正准备伺候赵琚用膳,便被季寒苏给拦住了。 “高公公平日里辛苦了,皇上这里由我伺候即可,你也下去喝口汤暖暖胃。” 说完,季寒苏直接坐到赵琚右手边,将高程挤到身后。 高程的小眼神里,掩盖不住的惊讶。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以往他可没见着,季贵妃还有这么勤快的时候。 皇上在别人宫里的时候,即便是皇后,每回也都小心温柔的侍奉。布菜盛汤这种事情,根本就用不着他来。 但在合欢宫里,全然就变了个样。季贵妃从来只顾自己,偶尔想起来了,给皇上夹一筷子,便算是尽了心意。 皇上不反过来伺候她,就不错了! 少有的几次殷勤,也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有所图。 高程瞧了瞧赵琚的脸色,见他对此并没有丝毫意外,且尤为自得。便知这两位主心里早有默契,不是他们这些奴才,能随意揣度的。 微笑着谢了恩,便默默的领着其他宫女奴才退下。 季寒苏夹了一个蜜汁叉烧卷,放到赵琚碗里。 “厨娘新学了岭南那边的菜式,我尝过之后觉得味道还不错,您不妨也试试。” 叉烧卷只有大拇指长,两只手指粗细。赵琚两口就进了肚子,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朕记得你一向只吃瘦不吃肥,鸡腿都要把皮给扒了才肯下口,怎么突然喜欢上这个了?” 季寒苏笑道,“偶尔换换口味,也是有的。” “原来皇上还记得我的喜好,倒叫我有些受宠若惊。还以为您的那些心思,都放在前朝的大事上,不想还能注意到这点儿细枝末节。” “要不是某人总缠着朕,让朕替她给鸡腿剥皮,朕也没想留心这些细枝末节。” “皇子公主加起来,都没你挑嘴,也不知道这么刁钻的舌头,是怎么养出来的。” 赵琚貌似无意的语气,也盖不住话里的探究。两人第一次遇见之后,有关季寒苏的一切,就都递上了他的案头。 未入宫前是一贫如洗的农家女,爹不疼娘不爱,连糖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入宫后也只是个寻常宫婢,虽然日子比在家里好过了些,能吃饱穿暖,但要说有多享受,也是不可能的。 且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即便季寒苏极力遮掩,一个人的谈吐,见识,思想,不可能彻底遮掩过去。 能装模作样一时,却不可能在他面前掩盖一世。 季寒苏自己显然也认识到这点,自从他登基后,便装出一副勤勉好学的模样,还故意拿着书本向他请教。 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现在的气度学识,都是得宠之后才慢慢养成的。 但赵琚却发现,她从来就不是个喜欢看书的人。书房的那些四书五经,史书传记,几乎和新的没多大差别。 反倒是床底下那箱小说志怪,翻得可勤了。 还有她弹筝的时候,各种指法信手拈来,还有不少都是新创,从未见别人用过。 那些未曾听过的曲目,既有阳春白雪,也不缺下里巴人。比那些浸淫音律几十年的人,还要厉害得多,根本就不像是初学。 如果说是天赋异禀,他也实在没有看出来,除了在床上,这妖精在别的地方,也天赋异禀。 人不是只看一张脸,学识这种东西最做不得假。可高程已经翻来覆去的查过,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谜一样的女人,他解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没能解开。 他等着季寒苏,亲口将一切说给他听。 “还能怎么,当然是被您给养出来的。”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听那些叔叔婶婶闲话家常。说皇上是用金锄头种地,东宫娘娘烙的大饼,还加了一半的肉沫。” “后来进了宫,才知道什么叫做夏虫不可语冰。又听别的宫女太监闲聊,说周贵妃喜欢吃一道菜,叫做倒挂金钩。” “便是将火腿切成极细的丝,然后用银针塞进豆芽里。做惯了这事儿的老师傅,想要炒出一盘也要忙活十个时辰才够。” “那时我便在想,若是哪天能像周贵妃一样,也算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直到遇到皇上,您给我的远比当年先帝给周贵妃的更多。这世上还没有谁,比您对我更好。” 季寒苏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故意将话引到别处。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即便不带到棺材里,也只能在死前当作遗言。 别说是他,就算是华蓥和景昊想知道,不到合适的时候,她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第347章 尽一尽庶母的责任 “真心话?”赵琚笑问。 季寒苏点点头,“当然,难道皇上还能想到有谁,比您对我更好不成?” 赵琚笑道,“这话还算是有些良心,朕这些年也算是没白疼你。” 只从物质和陪伴来说,赵琚对她的确不差。 除了那些一眼看去,就逾制的物件。皇后宫里的有的好东西,她合欢宫里也一样不差。 而她手里有的,比如那块里头裹着水草的琥珀,半山半水的血玉镯,龙眼儿那么大的南海金珠,和鸡蛋大小的渤海夜明珠。 这些东西其他人连见都不曾见过,就送到了她这里,她现在的私房,丰厚得超乎想象。 不过东西再多,她也是先保管着,等以后华蓥大了,这些全都是她的私房。 季寒苏又给赵琚夹了一块桂花糯米莲藕,然后小心问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可吓着臣妾了。” “皇后娘娘行事虽不够清明,但也算是得到了教训。何昭仪死前,还提到玉嫔和安妃两个,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赵琚刚夹起这块莲藕准备下口,听见季寒苏这话,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安妃和玉嫔侍奉不力,苛责宫人。朕已经下旨,将安妃降为昭仪,玉嫔降为美人。两人禁足一年,潜心礼佛,好好学一学佛祖的慈悲。” “至于皇后,她身体不好,太医再三强调,说要静养。” “后宫的事情,你多担待些。以后能不打扰皇后,就别打扰,以免妨碍皇后养病。” 季寒苏道,“说来我刚跟着您的时候,皇后娘娘也算是一位贤妻。” “行事清明公正,是个贤惠得体的人。这几年对我处处刁难不说,为了将我置于死地,竟丝毫不顾皇上的颜面。” “用这样狠毒的手段就罢了,还将韩王世子牵连进来,险些闹得无法收场。” “想来都是因为,皇上对景昊过于溺爱的缘故,才让皇后娘娘心生不满。为了替大皇子扫清障碍,所以兵行险招。” “臣妾也没想到,最后受罪的却是景珩这个孩子。虽然我与皇后不合,但景昊对兄长的尊重,却是实实在在的。” 后宫的这些算计,她从未在华蓥和景昊面前提过。两个孩子还太小,放在上辈子还是幼儿园的年纪。 她不希望早早的就让他们,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至少尽她所能,给他们一个简单快乐的童年。 但皇后显然没这么想,她是没有故意在大皇子面前,灌输其他皇子威胁论。 可对于自己与其余嫔妃之间的关系,当真是半点都没隐藏。每每大皇子看见她时,目光里的刀子要是化虚为真,能将她戳得千疮百孔。 季寒苏不信,赵琚就没有发现这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再掩饰又能掩饰到哪里? 想到右腿经脉受损的大儿子,赵琚实实在在的叹了口气。杜泰看过之后,和韩刘两位太医的看法大差不差。 也是说日常行走无碍,但骑射习武这块儿,多少会受些影响。 好在景珩年纪还小,身体恢复力强。用针灸加上推拿,辅以药浴,能将损伤降到最小。 皇子又不用参加科举,武艺上稍微欠缺了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玉嫔...... 还没有皇子,就想着让景珩这个嫡长子,给她将来的儿子腾位置,胃口也太大了些。 “她们算计颇深,苏儿又何尝是好欺负的。朕相信景珩遭此一劫,不是你蓄意为之。但论起顺水推舟,和坐山观虎斗,谁又比得过你?” “朕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都别再发生。” 赵琚凝视着季寒苏的眼睛,季寒苏坦然的与他对视,白玉筷子放在白瓷碗上,声音清脆如罄。 “皇上的意思是,别人想要害我,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有错?” “圣人还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皇上的胸襟或许胜过先贤百倍,但臣妾的心眼儿从来就小,做不到这些。” “您要真想看我大度,不如您再忍忍。等到二十年后,臣妾年纪大了,兴许也就历练出来了。” 再说这狗男人往日里那些,似是而非的明示暗示,不就是希望看见,自己生的是一群狼? 现在又来装模作样,呸,不要脸的贱人...... “朕不是这个意思。” 赵琚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心虚,吃亏的是他儿子,罪魁祸首还是儿子的亲娘,他也很为难啊...... “朕只是想着,皇后身体不好,无力照顾儿女。景珩和兰陵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是他们的庶母,位分在嫔妃中最尊贵。” “如今又管着后宫的琐事,应该多照顾他们些。照容为太后祈福,也没那么多功夫照顾顺德。” “朕想着她们姐妹,平时多来往一些也是好的。不如将兰陵和顺德送到你这里,住一段日子,让她们姐妹几个,多亲近些。” “你也尽一尽庶母的责任,好生教导她们些规矩。” 第348章 时机什么时候才成熟 庶母的责任? 他要不要认真听一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您也知道臣妾是两位公主的庶母,既不是她们的生母,也不是她们的嫡母。” “皇后和安...于昭仪都好好的,我如何能教导她们的孩子?” “您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皇上也以后别再提了。不然昨晚上的事情,怕是还不知道会再出现多少回。” 两位公主都已经记事,有生母在边上看着。轻不得,重不得,左右为难不说,大概率养不熟。 她又不是闲着没事做,给自己找这么两块烫手山芋。赵琚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竟然想了这么一出。 要是真接了手,以后这两个公主但凡有什么不舒服,就都是因为她照顾不周的缘故。 两位公主要是红了眼睛,被人看见她就是面甜心苦,背地里趁机磋磨…… 诗书礼乐,品行才情只要有一点儿不如华蓥,她就是故意捧杀,属实是两块烫手山芋。 赵琚见季寒苏拒绝得这样果断,也不好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毕竟这种事情,若是强迫她答应,也不会真的上心。 “既然你这样反对,那便先不谈。但你我夫妻一体,朕希望你有时候,也们多体谅体谅,朕的难处。” 夫妻一体? 若是换作别的嫔妃,听见赵琚这么说,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 可她季寒苏是什么人,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没点儿实际的东西拿出来,仅凭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让她当那头面前被吊着萝卜的毛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季寒苏看着旁边架子上,满月样式的铜座玛瑙灯,微笑着问道, “皇上您瞧这座新送来的玛瑙灯,溜溜的像不像是一张大饼?” “和您画给我的那些比起来,也不知道那张更圆。” 赵琚扯了扯嘴角,他自问这些年,做得不差。换作其他人,有哪个能像他这样,骄贯纵容她至今。 任谁来说,他都能理直气壮的表示,自己是万中无一的顶好夫婿。 “这怎么能是画饼呢,朕答应过你的事情,又有哪件是没有做到的?” 季寒苏道,“您以前说过时机成熟的时候,就立我做皇后。刚才又说,我们两个是夫妻一体。” “可在名分上,我还是贵妃。即便现在替您操持宫务,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低了别人一头。” “我就想知道,这时机什么时候才到。” 赵琚尴尬的扯出了个微笑,这点儿他的确是没做到。 “你虽然不是皇后,但也是朕唯一的贵妃。现下皇后病重,没精力操持宫务,你如今便是位同副后。” “虽然名分上差了些,但别的却差不了什么。何况在朕心里,你一直都是朕的妻子,何必在乎这点儿虚名?” 季寒苏把头搭在他肩上,右手在赵琚胸膛游走,委屈的道, “可我想光明正大的站在您身边,而不是整日被人说闲话,指责我越俎代庖。” “您不是最心疼我的吗,怎么忍心见我,一直受这样的委屈?” 赵琚不是没考虑过这事儿,皇后的废立乃是朝政,前头几年他忙着排除异己,收拾蛀虫,防备鞑靼和削藩之事。 不希望后宫再闹出事情,破坏他努力维持的局面。 孟家父子一向识时务,他对皇后如何冷淡,也只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承恩公夫人,在背后教导皇后如何讨他开心,平衡嫔妃。 对他偏爱季寒苏,不敢露出丝毫不满。但他们绝对不会任由皇后被废,这关系到孟家的根本。 无故废后一向被视作昏君所为,皇后算计不成反受其害的事情,也不能摆在明面上。 那些不知内情的大臣,怕是还会以为,他是色令智昏,薄情寡信之人。 其实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但却不能不考虑,景珩和兰陵两个的处境。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里面的轻重拿捏,比处置十个秦王,还要让他为难。 “谁敢给你委屈,你告诉朕,朕替你出气。宜宁这个皇后做得,是不能让朕十分满意。” “但到底与朕少年结发,一路从王府走到今天。虽然也做了一些错事,但还不到废后的地步,总要顾及到景珩和兰陵的处境。” 季寒苏道,“皇上顾及景珩,就不在意我们的华蓥和景昊?” “我要是孤身一人,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可做娘的,都想自己的孩子得到最好的。” “您既然不愿给我这个名分,当初又何必做出承诺。又一口一个夫妻的,让我以为您是真心答应,且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给了人家希望,又让人家知道由始至终,都是我在痴心妄想。” “都说您偏爱我们母子,我倒是想问他们一问。哪个被偏爱的人,会像我这样,被您当成猫儿狗儿戏耍?” 季寒苏握着拳头,挠痒一般的捶打着赵琚的胸口。被赵琚一把抓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这事儿你让朕再想想,既然答应了你,便绝不会反悔。” 赵琚安慰道,“你且再等等,时机到了朕就满足你的心愿,皇后娘娘。” 季寒苏追问,“那要什么时候,时机才算成熟?总不会是等到臣妾人都没了,您才下旨追封,给个死后哀荣吧......” 赵琚被戳中心事,又不好承认,灵机一动想到个借口敷衍, “怎么会,朕岂会是这样的人!皇后身体不好,这大半年来药就没有断过。昨夜被送回椒房殿后,又吐了血。” “她年纪本就比你大上几岁,身体又不比你康健,想来再等个几年,也就差不多了。” 季寒苏抬头看着这人,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不过这话她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似乎贾琏偷娶尤二姐的时候,也这么说王熙凤的。 男人当真都是一路货色,不同的是,她做不得尤二姐,想不认账是不可能的。 第349章 她是不通医术,但她通化学和生物 第二天一早,季寒苏清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赵琚的身影。 甘凝领着十来个宫女太监,伺候完梳洗的事情,才慢慢和她说起后头的那些事情。 “除夕那晚的事情出来之后,玉嫔身边的禾心,还有安妃身边的知香与菊香,还有几个不起眼的宫女太监,都被高公公带人拿去了掖庭。” “云雾悄悄打探过了,虽然没见到人,但里面惨叫哀嚎之声不断。如今两人身边伺候的,都是高公公安排的。” “她们这回想要脱身,怕是没那么容易。这次一石三鸟,算是把以前的那些债,一举要回来了。” “如今这太安宫,已经是您的天下,奴婢恭喜娘娘,离心愿得偿。” 季寒苏喝了口小莲蓬汤,慢悠悠的道,“心愿得偿?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背后有家族可以依靠就是好,做出这种事情,也只是被降位禁足。要是换做别人,早就被发落去冷宫等死了。” 甘凝说道,“这不是因为皇上还没将事情查清楚吗,等有了结果她们两个就算不死,也不会再得到皇上的宠爱。” “两个无宠的嫔妃,再有家世又能如何?于李两家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不会为了她们置家族利益于不顾的。” “倒是娘娘,为何要直接告诉皇上,您想要皇后的位置。” “难道不怕皇上心生不喜,怀疑这些事情都是您的算计,玉嫔她们不过是做了您手里的刀?” 季寒苏道,“你以为我不说,他就不知道?先帝在的时候,废太子地位,可比皇后要稳固多了。” “结果呢,有打消其余皇子争夺皇位的心思吗?皇上是过来人,当然知道于后宫嫔妃而言,皇后之位有多吸引人。” “他喜欢有野心的女人,尤其是敢在他面前大方表现出来,又不会翻出他手掌心的那种。” “我要是遮遮掩掩,念着这些年的情分,虽然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一定是不高兴。” “我直言不讳,他反而会打消疑虑,觉得大皇子受害是玉嫔等人的错。” “男人自信,皇帝就更是自信,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包括人心。” 甘凝似懂非懂,但听起来好有道理,“韩太医偷偷查看过皇后的脉案,奴婢也让人偷偷取了些清萍没处理干净的药渣。” “韩太医验证过后,说皇后的情况不太好。原本身体上的病症就很棘手,这次又急火攻心,深思郁结。心上的病症,比身体上的要难办多了。” “按照脉案上的记录,皇后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就能把自己给憋死。” “这样倒省了咱们不少功夫,也少了后患。” 谋害皇后这种事情,即便当时不被发现,也不代表以后不被人抖出来。何况宫里宫外谁不知道,皇后和她家娘娘势如水火。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所有人都会怀疑是她家娘娘的算计。只要大皇子和兰陵公主还在,即便坐上后位,也注定不能安稳。 两相情好的时候,皇上自然会维护她家娘娘。 可多少年少情深的夫妻,等到儿孙满堂的时候,夫君又老房子着火,恋上新人。 最后落到相看两厌,夫妻情绝的地步。 年轻娇艳的女人层出不穷,等到那时,若有人将这些旧事翻出来,皇上还会像现在这样维护她家娘娘吗? 季寒苏道,“事情没有确定之前,谁知道是真是假?” “出了这种事情,我若是皇后也会装做得了重病。一是骗其他人掉以轻心,换得喘息之机。” “二是博取同情,让皇上念在这十来年的夫妻情分上,忘了之前的事情。” 赵琚昨天晚上那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不知道,但引诱她犯错的心思,倒是昭然若揭。 虽然依旧是块儿大饼,但的确近在咫尺。等皇后仙去便让她如愿,换做是谁都会有想法。 可惜,遇上的偏偏是她。她是不通医术,但她通化学和生物...... “既然皇后病了,那饮食一定要多注意。” “告诉御膳房的人,平时多准备些豆浆之类的吃食,糕点里面要用上等的蜂王浆。木瓜炖雪蛤这类补身的东西,也不要吝啬。” “别让其他人觉得,是我落井下石,苛待了皇后娘娘。” 皇后病情有了变化,药方自然也是新开的。这回李太医斟酌了又斟酌,避开了会造成类似后果的药物。 “奴婢明白,一会儿就吩咐下去。也就是娘娘大度,要是换做其他人,被皇后处处算计,不故意为难就已经是极大度的了。” “您还特意叮嘱,让人好生照顾,莫让她受了委屈。” 甘凝知道季寒苏这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但还是觉得不公平。 就该把皇后的所作所为,都摊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如何的自食其果。 可贵妃娘娘为了皇上的面子,不准她们拿这事儿做文章,真是让人不甘心。 季寒苏道,“东西给得再差,也比宫女的吃穿用度要好。既然不能饿死她,何必给她递把柄。” “你照我说的话去做即可,别让人知道是我的意思,不然皇后或许还以为我是在害她,故意想东想西把自己吓成惊弓之鸟。” 甘凝点头,“奴婢明白,您既然做好事不让人知道,奴婢自然也与您同心同德。” 季寒苏将剩下的半碗小莲蓬汤喝完,借着丝帕遮住嘴角的笑意。 皇后那病最不能沾雌性激素,刚好她说的那些东西里头,就有大量的雌性激素。 照这么吃下去,再怎么治也终究是无济于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不争不抢,死的就是她们母子三个。 谁让这太安宫,原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第349章 让人去宫外问问 椒房殿 皇后惨白着脸,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病歪歪的靠在床头,眼神里也看不出光彩。 清萍端着汤药上前,“娘娘,药已经熬好了,奴婢伺候您喝药。” 芳嬷嬷年纪大了,那天被人打晕后丢在外头,等到被发现时已经冻得面色青紫,气若游丝。 田勤因为谋害季贵妃的事情,已经被高程着人带走,至今没有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回不来了。 原本她也是要被带走的,只是皇后娘娘死命护着。皇上顾及娘娘病重,所以才暂时免了她的罪过,留她照顾皇后的身体。 皇后看了眼碗里的汤药,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刺耳,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妪。 “这大半年来,本宫喝的药还少吗,可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这几日的药喝完之后,除了越发的困顿之外,没有半点作用。李太医是皇上安排给本宫治病的,如今本宫让皇上丢了脸,皇上是真的容不下本宫了。” 季寒苏那天的话,让皇后如鲠在喉。这几天不断回想,仿如中了魔咒一般。 皇后觉得赵琚对她,不至于这样绝情。嫁给他这些年,除了在季寒苏这事上失了脚,别的事情别无太大过错。 景珩和兰陵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她父兄也是皇上的肱骨之臣,如何能为了其他女人,就要她这个发妻的性命! 可把史书往前一翻,为让宠妃做皇后,置原配于不顾的皇帝又何曾少了。 明知道季贵妃图谋后位,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皇上不仅没有敲打斥责,还对她宠爱非常。 若非如此,季贵妃断然不会有今日的张狂,她也不会因为担心以后,做下这些事情。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夫要妻亡妻不敢不亡。好个无情无义,负心薄性的君王。她对赵琚真心实意,赵琚对她却绝情至此。 清萍赶紧安慰道,“娘娘不要信她的鬼话,皇上若真有此意,怎么会让留奴婢在您身边照顾?” “且李太医之前开的那些方子,奴婢也都私下找别人看过,的确都是对您症的良药。” “分明是季贵妃在挑拨离间,想让您误会皇上,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娘娘您可不能被她骗了,误会了皇上。” 皇后惨然一笑,“既然是良药,那为什么本宫喝了这么多,一点好转都没有?” 能让所有人合起伙来骗她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她如今被关在椒房殿里,连门都出不得。 兰陵也被安置到别的宫室,明面上说是皇子公主大了,要勤于学业。兄弟姐妹们住得近些,也不会觉得寂寞。 可真正搬过去的,也只有兰陵和顺德两个。 也不知皇上是担心她们教坏了孩子更多,还是担心孩子看到生母受苦,会怨恨他这个父皇更多。 “李太医不也说了,您这都是心病。只要心情好了,不用汤药立刻就能好转大半。” “季贵妃一定是让人偷看了您的脉案,才想出来这条攻心之计。她想让您多思多虑,万一到时真有个好歹,皇上问起来她随便就能推脱。” “您还有孩子呢,要是没了母后照拂,皇子公主该怎么办啊。” “那些嫔妃有多狠毒,娘娘您是最清楚不过的。大皇子要是没了,她们的儿子就有机会了。” “娘娘您真的忍心,对大皇子和公主不管不顾吗?” 清萍也不知道季贵妃是不是这样想的,但为了劝皇后解开心结,她只能这么说。 何况她这话也并非没有可能,以季贵妃的本事,想要知道皇后娘娘的病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指不定皇后娘娘这病,就是让她给害的! 提到景珩和兰陵,皇后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是啊,她还有儿女要照顾,不能就这么死了。 有她这个皇后护着,景珩还差点被害成了残疾。要是没有她这个生母,那些觊觎太子之位的人,就再也没了顾及。 这回她们所有人都输了,季贵妃大获全胜。皇上明知道她顺水推舟,也没忍心责罚,还将宫权都交到她手里。 要是她就这么死了,岂不是白白给人腾位置?宫女出身被封为皇后的,也不是没有。 皇上要是铁了心想抬举她,谁又拦得住呢。她不能让季贵妃如愿,不然三皇子就成了嫡出,她的景珩又该怎么办。 “你说得对,本宫要快点儿好起来。只要本宫还在一天,依旧还是皇后,景珩的地位就不会被动摇。” “除了老天,谁都别想收了本宫的性命,即便是皇上也不行。” 皇后看着眼前已经凉透了的汤药,犹豫着还是没有下口。 “把这药的药方,还有熬药剩下的药渣,仔细核对一遍。然后想办法将药方送出宫,找别的大夫问问。” “还有,别让其他人知道,也不许传到本宫父兄耳朵里。以免他们胡乱猜测,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夫妻多年,终究还是走到这步。只是无论真相如何,她都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否则父亲和哥哥必定会起疑心,万一被皇上知道,只怕会生出猜忌。而以前那些被皇上猜忌的人,现在都已经是枯骨黄土,白骨嶙峋。 第350章 太监都觉得拔凉 清萍得了皇后的吩咐,虽然觉得不至于此,但以皇后娘娘如今的处境,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就像皇后娘娘说的那样,她喝了这么久的汤药,却越喝越病,迟迟不见起色。 若只是因为心情的原因,也的确说不过去。若是方子没有问题,便只能是在熬药的时候做了手脚。 同样的药材,不同的炮制手法,多一味,少一味,或者重量上有所差别,效果都可能截然不同。 要是有人在熬药的时候放些粉末进去,这药渣怎么查,也都是枉然。清霜也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她自然是信得过的。 否则也不会将熬药的事情,交给她来办。 但椒房殿接二连三的出现奴婢背主,还是要多留意一些为好。 清萍思量完这事儿,等皇后睡下后,才收拾好东西出去。 这边她刚联系好人脉,将事情交代下去。没多久勤政殿的人,就收到了风声。 高程低着头进门,小心翼翼的和赵琚禀报完这事儿,就闷在那里装哑巴。 李太医是皇上安排照顾皇后娘娘身体的,有没有问题他还能不知道? 皇上一片好心,却被皇后娘娘如此猜忌,他一个太监听了,心里都觉得寒凉。 赵琚提着笔只是一顿,然后好似什么都未发生一般,继续批着手里的奏折。 字迹行云流水依旧,只是停笔之时,较往常显得要潦草些。 高程见他不说话,只得开口道,“您说皇后娘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要不奴才去将李太医叫来,您亲自问问?” 赵琚眼皮都没抬一下,沉着脸继续忙着手里的东西。既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不同意。 高程无奈的垂了垂眸子,也就是他在身边伺候得久了,才能猜得出皇帝的意思。 来宝他们做事再得力,想要有他现在的火候,至少再过个十年。 “皇上暂且等等,奴才这就让人将李太医请来。” 高程说完又等了两息的时间,见赵琚没有反对才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李太医就被御前传话的小太监领来。知道叫他来的原因后,心里委屈得黄连水直冒。 他只是个太医,又不是手握生死簿的阎王。都说医术好的人,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几千年来,又有谁是真的见过? 男女之别犹如天堑,何况他医治的人是皇后娘娘。且妇科千金一道,他一个男大夫医治起来,许多地方并不方便。 何况这皇后娘娘...... 唉,谁让他吃这碗饭呢! “皇上明鉴,皇后娘娘所患之症,乃是妇科一道的顽疾。此症并无立竿见影的方子,只能放松心神,慢慢调养。” “医术一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微臣开的方子不敢说是完美无缺,但也是对症下药。即便效果慢了一些,也一定不会加重病情。” “皇后娘娘之所以病情反复,完全是因为心思郁结,愁绪不解的缘故。” “心里的病症郁郁不得消,然后在身体上反应出来。汤药再有效果,对人的心结也起不了作用。”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将太医院的人,都叫去椒房殿。只是这心里的病症不消,再好的药也是枉然。” “即便是医圣在世,也只能徒呼奈何。” 李太医神情不似作假,且太医院也不是他的一言堂,要是有半句虚言,很快便会被人拆穿。 赵琚若不信他,也不会让他去照顾皇后的身体。 “朕问你,皇后的身体现在是何情形?” 李太医道,“皇后娘娘旧疾未愈,又添心病。前些日子怒急攻心,吐血昏迷过去。” “虽然救治及时,但到底伤了心脉。原本不算太严重,放松心情好好养个一年半载,便能恢复过来。” “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皇后娘娘总是心中惊惧,处处惶恐不安。” “不仅没能好好休息,反而使得病情更严重了。微臣替皇后娘娘诊完脉后,私下也问了清萍姑娘几句。” “但清萍姑娘也未明言,只说会好好劝说皇后娘娘。” “来勤政殿之前,微臣照旧去了椒房殿替皇后娘娘诊脉。皇后娘娘的身体已经亏空了大半,但求生之欲比前几日要浓烈得多。” “眼下病情虽然还没有好转,但只要皇后娘娘想开,再好好将养,往后十年应是不用担心。” 十年? 赵琚凝眉,“若皇后依旧郁结于心,又会如何?” 李太医小心翼翼的道, “若皇后娘娘依旧心病难消,多则五年,少则两三年,恐怕就会面临油尽灯枯的局面。” 赵琚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御笔,“这事儿皇后知道吗?” 李太医摇了摇头,“陈也是刚刚才确定的,因皇后娘娘本就心绪不宁,没有皇上吩咐,微臣并不敢贸然告诉娘娘。” “还请皇上明示,微臣该如何与皇后娘娘提起。” 赵琚沉默片刻,然后说道,“皇后若是询问,你直言不讳即可。” “好好为皇后诊治,需要什么只管去领,不用过来回朕。” “微臣明白。” 李太医退下之后,高程端着茶水上前。 见赵琚心情不好,心道皇上虽然冷落皇后,但到底两人之间,有着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终归是不同的。 只是这皇后娘娘...... “皇上喝口菊花茶,冬天火龙烧得有些旺,您嘴角都起皮了。” 赵琚接过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想到皇后的事情,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去查清楚,皇后为何会突然疑心朕要害她。” “奴才遵旨。” 高程先应了一句,然后才小声劝道,“得了病的人,难免会多思多想。兴许皇后娘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这才想差了呢。” “皇上大人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 刚才李太医那话,明显是说皇后这病,都是自己给作出来的。 以前也没发现,这娘娘的气性,竟然这样的大。 不想想自己的原因,还给皇上泼脏水。他高程虽然是个太监,但也瞧不起皇后这做法。 可哪怕心里把皇后骂了千百遍,面前也不得不说几句好话。 只当是为了皇上罢了...... 第351章 全舌宴 赵琚抬起左手,看着手里握着的沉水香念珠,想要回想与皇后年少时的往事。却发现那些过往,都被蒙上了一层迷雾。 越是想回忆起来,那些事情就越是遥远模糊。 十余年的时间的确是有些久了,久到他已经想不起两人当初的模样。 反而是某个妖精那张狡猾的笑脸,不由自主的跑了出来。 赵琚嘴角弯起一抹浅笑,不等高程反应,瞬间便消了下去。 “皇后想查便让她查,把心放下才能好好养病。至于她为何会有此疑心,归根到底也是因为信不过朕的缘故。” “不必查了,朕心里清楚得很。” 那天晚上他离开后,殿中只剩下季寒苏和皇后两人。以那妖精的性子,必定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半句好话都没有。 皇后不是她对手,被她牵着鼻子走并不奇怪。只是赵琚一想到多年夫妻,仅仅是几句闲话,皇后便对他疑心至此。 赵琚深觉被皇后背叛,她到底也与其他人没有区别。明明是为了权势利益,偏偏做出一副对他情根深种的模样。 没得到她们想要的,便装出一副被他所伤,痴心错付的模样。好像还是他这个皇帝,亏待了她们似的。 一个个的都不知所谓,以为凭着几分美貌,与做作的性情,就能瞒得过他的眼睛,换得他的一切? 真真是在做梦...... “让嬷嬷们好好照顾兰陵,若是让朕知道她偷偷去椒房殿,朕定不会轻饶。” “季贵妃喜欢吃舌头,尤其是牛舌,晚上让御膳房多做几样送过去,让她好好品尝。等朕过去的时候,正好和朕说说,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皇上想吃牛舌,奴才这就让人片成薄片,腌过之后放石板上烤一碟子送来,您看......” 高程正安排得起劲儿,就见赵琚目光扫过,衬得他活像个傻子,立刻知道自己说说错了话。 “......是,奴才明白。” 他这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不还都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生了这么大的气。 明明公主之前来求情的时候,皇上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和。而且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给季贵妃送牛舌。 若说不是恩宠,便只能是敲打。可要是敲打,这...... 直到在门口吹了好一阵凉风,想到赵琚刚才那句话,高程才反应过来。 得了,以后合欢宫相关的差事,还要再小心着些。就这给人挖坑的能耐,他即便是只狐狸,也还差几年的道行。 合欢宫 季寒苏看着眼前的一大桌子菜,怎么都下不了筷子。高程还笑眯了眼的给她介绍,最近两年这位都太监,发福得更厉害了。 眼睛长在那张大饼脸上,就只剩下两条缝,让她本就不振的食欲更是雪上加霜。也不知道赵琚整日对着他,是怎么吃下去饭的。 “这是爆炒鸭舌,用的是蜀中的做法,麻辣鲜香,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凉拌猪舌,下酒最合适。这道是萝卜炖羊舌,冬天喝了暖身最好。” “还有这道炙烤牛舌,皇上惦记着娘娘喜欢,特意嘱咐的。新鲜的牛舌不好找,小黄牛的就更难得了。” “也是娘娘运气好,刚巧有头小黄牛不小心摔断了腿,才得了这盘美味。” 甘凝见自己娘娘嘴角的“微笑”越拉越大,便知她此刻心情美丽不起来。 这些东西喜欢的人是不少,但她家娘娘显然不在其中。 皇上不是不知道,贵妃娘娘从来就不喜欢内脏心舌之类的东西。却偏偏送了这么大桌来,显然是有意为难。 “冬日干燥,娘娘最近湿热上火,太医嘱咐了,味儿重燥热的东西要少用。” “皇上忙于政务,娘娘也不愿为这点儿小事,让皇上烦心,便没有让皇上知道。” “眼前这些菜虽好,但不是辛辣上火,就是温补性热,实在不合娘娘的体质。” “还请高公公替娘娘谢过皇上的美意,看这全舌宴,能不能给免了。” 高程为难的道,“娘娘身体不适,最着急的是皇上。这些菜看着虽然辛辣油腻,但入口却爽滑鲜嫩。” “且炒菜的厨子,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用家传的秘方处理过,绝对不会影响到娘娘的身子。” “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娘娘若有什么意见,大可直接和皇上明言,莫要为难奴才。” “皇上说了,等您尝过之后,再告诉他滋味儿呢。” 季寒苏道,“好端端的送这么多过来,皇上是觉得本宫多长了条舌头,想让本宫把话都吞进肚子里是吧?” 高程讨好道,“皇上的心思,奴才哪里懂得。只是恕奴才直言,除夕那天晚上,皇上离开之后,您到底和皇后娘娘说了什么啊。” “如今皇后娘娘病重,皇上知道了这事儿,即便心里疼您,这面上也不好不闻不问吧。” “这些东西您一样就尝一口,就当可怜可怜奴才,也好让奴才能和皇上交差。” “事后皇上问起来,您也有话说不是。” 第352章 不会给奴才这个面子 “皇上想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滋味儿,大可亲自来尝。大乾如今国力正盛,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吝惜一桌子菜?” “抬走,我闻着就不舒服,受不起皇上这份儿好意。” 有什么事情,不过来与她明说就算了,还跟她玩儿这套。 皇后就这么得他的心意,让他故意安排这些,好给皇后出气! 高程苦着张脸,为难的道,“我的娘娘,您就大发慈悲尝一口成吗?” “到底是皇上的吩咐,您多少得给他点面子。” 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炙烤牛舌,放到布菜的碗里。 “娘娘胃口不好,那就只尝这一片可好?不然奴才回去,实在是没法交差。” 季寒苏看着高程,抬起筷子将碗里的牛舌囫囵着吞下去。甘凝立刻端来一杯清茶,给季寒苏漱口。 “本宫已经吃了,你回去给皇上复命吧。告诉皇上,本宫谢谢他今天这一桌子菜。” 语罢,季寒苏直接起身往屋里走,一眼都没再多看。 “这些天宫里不太平静,贵妃娘娘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委屈高公公了。” “有得罪的地方,奴婢替贵妃娘娘和您道一声不适,还请您多担待着些。” 高程笑道,“怎么会,贵妃娘娘的脾气秉性,咱家清楚得很。” “别的娘娘们加起来,都没贵妃娘娘得人心。何况娘娘往日,待奴才们最是宽仁。” “不过有些事情,咱家还是得提醒两句。这些天宫里诸事繁杂,皇上心里也不痛快。” “你是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合适的时候还是要多劝上几句,没事儿就不要和皇上置气了。” 甘凝无奈的道,“怎么没劝,我和太平两个往常,嘴皮都要说破了。但娘娘就说,男女之间的事情,我们局外人不懂。” “我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您说我们这些人,也没有经历过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对皇上和娘娘只看忠心。” “可夫妻间的事情,哪里是忠心二字,就能说明白的?” “知道您是心疼皇上,也照顾咱们合欢宫。可我在边上看着,皇上有时候面上虽然气恼,但未尝不也是乐在其中啊。” 高程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是这么回事儿。但跟了皇帝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自己该是什么位置。 从来都是嫔妃们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换得龙颜一笑。 可到了季贵妃这里,顺序就颠倒过来。成了皇上想方设法,换娘娘开怀。 他在边上看着,皇上付出的真心,显然比娘娘给出的更多,难免替皇上抱屈。 别看今天让他送了这么一桌子菜来敲打,要是换成别的嫔妃,就算不被发配去冷宫,也至少是个降位。 “我是不懂这些,得了,咱家还要赶着回勤政殿伺候,你也赶紧去伺候娘娘。” “也好,我就先进去了,让云雾送您出门。” 高程看着越发娇嫩的云雾,暗道还是贵妃娘娘会调教人。这才多久,云雾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同。 举手投足之间,看着和那些大家闺秀,也没多大的差别。半点都看不出来,一年多前还是个毛手毛脚的野丫头。 “在合欢宫过得可还好?” 云雾恭敬的回道,“托公公的福,贵妃娘娘宽仁,奴婢在合欢宫一切都好。” 高程点头,“贵妃娘娘可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又是如何应对的?” 云雾犹豫道,“奴婢也不知娘娘有没有发现,私底下也没有询问过奴婢。” “甘凝他们对奴婢的态度,也一直很亲近,想来应该是没被发现吧......” 高程道,“被发现了也好,没被发现也罢,都不是什么大事。” “你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别的把嘴给闭紧了。皇上和娘娘,都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人。” 云雾点头,“奴婢明白,公公放心,只要有奴婢在,贵妃娘娘的安全就一定没有问题。” 高程又叮嘱了云雾几句,直到出了合欢宫的大门,才各自回去交差。 赵琚坐在窗前的炕上,手里拿着一本史书,看得心不在焉。 听高程说季寒苏不情不愿的吃了一口,嘴嘟得都能翘到天上,乐得直接笑出了声。 但又听高程说季寒苏被气的晚膳都没吃,就直接进了屋,又心疼的捏紧了手里的古籍。 “她不吃你就不知道劝,原本身体就不怎么好,再饿一晚上,明天又要难受了。” 高程谄媚的道,“奴才该死,就想着赶紧回来给您复命,竟然疏忽了这些。” “奴才这就让人准备几样娘娘爱吃的宵夜,给贵妃娘娘送过去。” “就是以娘娘的脾气,怕是不会给奴才这个面子......” 放下手里的古籍,赵琚起身说道,“她脾气是比公主还大,朕过去看看。” 第353章 皇上才是大局 “奴婢让人煮了碗三虾面,您吃两口可好?” “又腥又腻,虾籽比虾仁儿都多,看着就没有胃口,不吃。” “您之前不是说这样吃起来,味道才鲜吗。这会儿不想吃也不要紧,奴婢还让人准备了银耳糯米粥。配上酸黄瓜,最是开胃爽口。” 季寒苏拿着毛笔,在纸上画着兰花图,眼皮都没抬一下。 “温泉庄子养出来的黄瓜,全都又瘦又小,和夏天生长的就不是一个味儿。” “这碟子一看就是酱油放多了,直接腌过了头。点缀的油酥花生都被泡软了,不吃。” 甘凝无奈的将粥放下,看着旁边那碟麒麟卷,也没有再问。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一个,想必对这个也没有兴趣。 “您今天就没吃什么东西,再不用点儿伤了脾胃可怎么好。” “再怎么样,也不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让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心疼的。” “我就是要让他心疼,要他心碎。谁让他护着别的女人,不管我受的委屈。” “我心里不痛快,他也别想痛快。让人准备什么全舌宴就算了,还让高程盯着非要我吃。” “我现在想起那味道,就恶心得反胃。” 赵琚站在纱帐后面,听着里面的话语,脸色忽明忽暗,像是被风吹动的烛台。 高程看了看里头,隔着两重纱帐,看不见里面的动作。转头小心的看了眼皇帝,偷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娘娘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还偏偏让皇上听见。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想吃还没这个福气! 京城的牛肉买卖,几乎都被安阳公主家给垄断了。内城外城的权贵富户不知凡几,牛摔死得再勤也供不应求。 一头牛就一条舌头,纪王世子想吃,都还要提前几天和公主府的管家定。 纱帐外的两人是何种心思,影响不到季寒苏在里头作画。画笔轻轻落在纸面,兰花灵动飘逸的叶子,便跃然于纸上。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赵琚对她真心是有,但到底有多少,还真不一定。 何况他们两个,原本就是同一类人。什么东西都比不得自己重要,便是心中有爱,到了必须舍弃的时候,不会有半分犹豫。 男女之欢虽然美妙,但能替代的快乐实在太多。比如权力之欲,比生死更难让人勘破...... 虽然季寒苏是甘凝一手带大,面上虽然是姐妹,论起情分却算得上是半个母女。不管季寒苏做了什么,在甘凝眼里天然就带着一重滤镜。 但即便如此,她有时候也真心觉得,贵妃娘娘年纪越大,反而越发的矫揉造作,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茶的味道。 “您也真是够刁蛮的,皇上能容忍您这么多年,也怪不容易的......” 外头赵琚听见这话,心中竟生出了那么点感动。 总算有人明白他的难处,都以为当了皇帝之后,便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殊不知皇帝也是人,权力并非是无所不能。至少在家庭之事上,皇帝也免不得为难。 甘凝忍不住把心里的话,直接给说了出来。见季寒苏嘟着脸看过来,才尴尬的笑了笑,赶紧找补道,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娘娘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向来待君以诚,在皇上面前从无遮掩。” “想来皇上也是喜欢您这点儿,被甜言蜜语包裹久了,想听几句真话,竟也成了难得的事情。” 季寒苏道,“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我不想为难自己,和他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都还要戴着面具。” “也想要他爱我,就爱我的全部。而不是伪装出来的虚假面孔,那不是我。” “如果他喜欢的,是虚假的我,那这样的恩爱,我宁可不要。” 纱帐后面隐隐约约有两块阴影出现,季寒苏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她手里的宫权也不是白拿的,赵琚往合欢宫过来,自有看见的人向她禀报。 何况合欢宫还是她的寝宫,即便高程拦着不让下头的人通报,也拦不住有人悄悄提醒。 好好一个皇帝,却喜欢听人墙角。既然如此,她说给他听便是。让他再自信一点儿,也不是什么坏事...... 甘凝道,“您这性子就是太要强了,恕奴婢多嘴,该软和的时候,还是要软和一些。” “别人不知道,奴婢还不知道吗?您其实是在意皇上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皇上的敲打,就这样生气。” “其实高公公也没说错,皇后和其他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大皇子更是皇上爱子,您虽没想到会连累到他,但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皇上没有追究这事儿,已经是护着您了。您之后还故意在皇后面前,说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要是传了出去让其他人知道,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奴婢听说前朝不少大臣,都对您受宠十分不满,明里暗里没少说您的闲话。” “不仅说您巧言令色,狐媚惑主,不敬皇后,还劝皇上要少来咱们合欢宫。” 这些大臣都是一个模样,只要不让他们满意,就总有说不完的闲话。 得亏赵琚是个有主意的实权皇帝,要是换个性子弱的皇帝,她不知被这些人算计多少回了。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平日里管这儿管那儿还不够,还想将手伸到皇上的龙床上。” “难得非得喜欢他们的女儿侄女儿,才是圣君明主?借着后宫的事情,试探皇上的心意和底线。” “若真让他们如愿以偿,还不蹬鼻子上脸,处处对皇上指手画脚,直到把朝堂变成他们的朝堂,还美其名曰垂拱而治?” “什么天子无私事?什么舍弃小情,要以大局为重?不过是为了他们的私心,想要道德绑架君王。” “明明皇上才是大局,其他都不过是小节!” 第354章 又困又睡不着(tt)\/~~ 听见里头的对话,赵琚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天下女子虽多,但都不如里头这妖精合他心意。 他喜欢的人,比旁人多点儿优待又怎么了,她本就值得这些。 高程见赵琚终于露出了个笑脸,也放下了心里的事情,露出个挤眉弄眼的笑容。 果然还是贵妃娘娘有法子,总能让皇上开怀。也就是在出身上吃了些亏,不然其他人还得再靠边些。 赵琚稍稍偏了偏头,高程便领会了他的意思,转身退了出去。 他们两个在这里都站了好一会儿,贵妃娘娘还是一口粥都没肯喝。 什么三虾面,麒麟卷,这会儿多半也凉透了没法入口。他得赶紧去小厨房,让厨娘准备点新鲜的送过来。 不然再过会儿就该到亥时(21-23点),贵妃娘娘该更不愿意动筷子了。 季寒苏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赵琚正好掀开帘子进来。甘凝听见动静,惊讶过后赶紧跪下行礼。 “奴婢参见皇上。” “出去。” 赵琚随口吩咐了一句,目光紧紧盯着季寒苏。 见她若无其事的放下画笔,还有心思一边喝水,一边欣赏着面前的画作,也没有在意。 他过来之前,就知道多半是不会有好脸色。妖精矫情起来,也一样的勾人魂魄。 甘凝担心的看了自家娘娘一眼,虽然知道对于怎么拿捏皇上,娘娘的手段比满头的青丝都要多。 但老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谁知道那个字说得不好,就惹得龙颜大怒。 不过这些不是她一个奴婢,也能干涉得了的。甘凝放心又不太放心的退了下去,顺便将托盘上凉透了的粥面,一起带了下去。 屋里没了外人,赵琚等了好一阵,也没被搭理。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 皇帝嘛,大肚能容江海,还能容不下这点儿小脾气? “你的画技比以往更精湛不少,这幅兰花秀丽婉润,风度翩翩,清新脱俗。” “富而不傲,容古留芳,堪为隐匿之最。更有出淤泥而不染,经岁寒而不凋的气度。” “画如其人,可见贵妃娘娘胸怀坦荡,乃是芳国君子。” 赵琚从背后环抱着季寒苏,言辞之中不吝赞美,将她这画狠狠夸了一通。说得她本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季寒苏心里清楚得很。就眼前这幅随性之作,放不懂行的人眼里,还能装装样子。 懂行的人一看,那些书画大家若是状元及第,她这勉强算是个吃人软饭的暴发户举子,还是排名倒数的那种。 什么君子气度,风度翩翩,她是半点都没瞧见。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您就知道哄人开心。若真画得有您说得那么好,怎么连我自己都赏不出来?” 赵琚揽着怀中的细腰,轻轻的捏了两下,听到两声忍耐的娇喘,得意的勾出一抹笑意。 “朕金口玉言,岂会有假?可知你画意虽然精湛不少,但品画的本事还要多学。” “眼前这幅兰花图,与朕的那些画作比起来,也差不了不少。再多练上一段时间,也就只剩一线之隔。” 还真是时刻都不忘夸他自己,不过赵琚的画作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有他的长处。 倘若不留名姓,挂在书斋里售卖,也能值个百八十两银子。 “那皇上指的这一线之隔,到底有多远?一些时间,又是多久?” 赵琚正色道,“一线之隔嘛,也就差个十万八千里罢了。至于时间,再过个十来年,也就差不多了。” 季寒苏气得扭动身子,想要从赵琚怀里挣脱。只是这人抱得太紧,她试过几次都没办法,索性也就不白费功夫。 “这样戏耍臣妾,很有意思吗?只怪我出身低微,前头那十八年都只能做个睁眼瞎,就是想学也无处可学。” “后来遇上您这个冤家,还是只能做个没名没分的宫女。” “您不找来,我心里再想,也不敢吭声。您找了来,我心里虽然高兴,可之后更不敢吭声。” “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到,就死无葬身之地。然后被您当作用旧了的折扇,随意抛之脑后。” “好不容易得了名分,为了不给您丢人,在琴棋书画上下的功夫,比那些寒窗苦读的书生,也不差什么了。” “没想到现在还被您这样笑话,您是不是觉得我很滑稽,像是戏台上画了花脸的丑角儿,随你们怎么笑话!” 第355章 只要您有这个本事 说起当年的事情,赵琚多少有些心虚。两人初见之时,他阴差阳错中了算计,不得已拿她做解药。 那时皇子之间何止是暗潮汹涌,明面上的冲突也不在少数。他表面韬光养晦,实则一心扑在夺嫡之事上。 其他兄弟看不上他,只当他威胁最小,但该有的防备也一分都没有少。 他怎么知道,这妖精会不会也是别人设下的圈套,想在他身边安插个眼线。 后来调查清楚,知道只是个巧合之后,又觉得像那样也不错,何必横生枝节。 直到后来对着妖精上了心,让林姑姑去花房,除了行事方便之外,也是保护与监视。 “当年朕决定离京之前,也不知还会不会有回来的那一天,朕又怎么舍得,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若大事不成,留在花房虽然清苦,但也还能安稳度日,没成想你竟惦记至今。” “那我不该惦记吗?”季寒苏反口问道。 “您口口声声为我好,为何就不能问问我愿不愿意?又怎知我不愿陪在您身边?”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连个人影都没有,您一句话都没说就把我一个人留在宫里。”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您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便是到了现在,您更看重的也是皇后。和我说得再好听,也比不上您和她是正经夫妻。” “可情之一字,从来就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 “我私心里总是想着,要是能像于昭仪和李美人那样,有家族可以依靠。想要离您再近一点,是不是就没这么难了。” 不是想要看她吃醋吗?她就吃给他看。 只要让他以为,她做下的这些事情,都是因为嫉妒。那赵琚对她的底线,便会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就像宫里供着的那些御猫,最得宠的那只名叫秋水,常常将那些一般得宠的小可爱,挠得浑身是伤。 赵琚会叮嘱责怪照顾的奴才,也会心疼的让兽医好好照顾。但仍旧最爱那只秋水,十回里头有八回,都是将她抱在怀里疼爱。 从未想过干涉爱宠之间的霸凌,也不曾吩咐管事太监,将秋水与别的御猫分开。唯恐只有她一只猫,会觉得寂寞。 说穿了,不过是几只御猫的官司,影响不到他身上。甚至为了争夺他的宠爱,这些御猫还越发的粘人撒娇。 后宫里的女人,和那些被圈养起来的御猫相比,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 皇后满心以为自己是赵琚的妻子,根本就不懂母仪天下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人最会权衡利弊,皇帝更是如此。而皇后能带给赵琚的好处,已经不多了...... 赵琚心里当真是欣慰,这么多年的娇惯,总算是有了点回报,不容易啊。只是欣慰过后,又免不得有些头大。 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非和皇后之位过不去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不能有点儿耐心? 不过提起李美人,不由得生出一股厌恶。那天的事情,他已经着人调查清楚。 照容的目的是在皇后与这妖精身上,想要一石二鸟,结果却是将自己套了进去。 由始至终,都未想过将景珩牵连进去。 照容的性子他最清楚,即便是为了报复皇后,也不会用这种违背人伦的法子。 一则是因为了解他,二则是因为她心里明白,只要皇后倒台,景珩成为太子的机会,便微乎其微。做得太多,百害而无一利。 至于李美人那个蠢货,心思恶毒不算,还被一个奴婢耍得团团转。李博约这个老东西倒也乖觉,知道这事儿后立刻入宫求见。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用李美人的性命,外加一份名单,让他同意不再追究。 若非如此,他犯下这样的大罪,哪里是禁足降位就能了了的。 只等几个月之后,事情平息下来,再让她悄无声息的病逝即可。 唯独何珍儿身边那个,名字叫做粉蓝的宫女,竟然轻而易举的搅动风云,差点废了他的儿子。 即便是剁成肉泥,丢到山上喂狼,也不能消他心头之恨。 “好端端的,你提她们做什么?李美人以后不会再出现,你不必在意。” “朕喜欢谁,想要立谁,从来不在意家世。” 这话说来也没错,毕竟他是大乾最尊贵的人。所有人都是他脚下的臣子,再怎么显贵也显贵不过他。 “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提就是了,原本也没什么好提的。” 看来于昭仪逃过一劫,得宠与不得宠,有孩子与没孩子,完全是两种结果。 这一波她一石三鸟,算得上是血赚。等到皇后撑不住的时候,后宫无人再能与她相争。 至于宫外那些小丫头,就更没有这个本事了。 门外传来响动,高程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将一碗冬寒菜粥和几样小菜放到桌上。 “娘娘胃口不好,奴才让小厨房炒了一碟子冬笋肉丝,还有几样清脆爽口的小菜,还请娘娘将就着用几口。” 说了这么会儿话,季寒苏也是有些饿了。不过也就看了一眼,一言未说但意思昭然若揭。 赵琚无奈的抬起手,高程立刻将粥递到他手上,然后低眉顺目的站在旁边,帮着赵琚夹菜。 “冬天能吃的青菜不多,朕亲自喂你,可别再挑了。” 季寒苏勉为其难的张了张口,让赵琚伺候着将整碗粥都喝完,得了便宜还卖乖道, “也就是您我才给几分面子,要是换做别人,才不吃这些。” 赵琚笑道,“咱们贵妃娘娘的面子大,当然不能随便赏人。” “什么时候再给景昊添个弟弟妹妹,这面子也就更大了。” 季寒苏转身勾上赵琚的脖子,“好啊,只要您有那个本事,臣妾再给您生十个皇子都没问题。” 赵琚直接抱着她起身,转头往里走去,“朕这就让你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356章 夜夜梦魇 没过几日,便传来李美人夜夜梦魇,深思倦怠的消息。赵琚不过问这种小事,皇后又还在病中。 负责看守李美人的太监,便将事情禀报到季寒苏这里。 知道是皇帝要她的性命,季寒苏也没想要多事。随便指了个太医过去,叮嘱了韩声慢一声,别克扣了涵秋宫该有的分例。 江洋大盗赴死之前,还能有一顿断头饭可用。李美人再如何,也没这些人罪孽深重。 且对于将死之人,她从来宽厚,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 涵秋宫 李美人被幽静这两个月,每日除了不能出门之外,还要被人盯着抄经罚跪,为自己犯下的错忏悔。 虽还身在后宫,但每日都只能茹素,穿寻常布料做成的僧衣,过青灯古佛的日子。 她不后悔自己做下的事情,她本不想入宫,只想嫁到寻常人家,与夫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但李家必须送一个女儿入宫,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入了这太安宫,成了皇帝的女人,她想要的感情注定不能得到。 既然得不到想要的爱,那她便要用权势地位来弥补。 门第相貌才学,她哪样不胜过皇后,凭什么她就要俯首叩拜。 争夺后位不是错,她错就错在行事不够周全,小瞧了那些奴才,以至于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咳...咳咳......” 李美人喉头一痒,压抑不住的咳嗽起来。等到将胸口的痰咳出后,才暂时有所舒缓。 咳等她将丝帕摊开一看,分明是一片殷红的血迹。看来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旁边站着的宫女见状,将凉好的汤药端给了她。 “美人,该喝药了。太医说您身体虚弱,思虑过多又夜夜惊梦,以至于伤了肺腑。需得按时服药,才能早日痊愈。” 李玉儿看着眼前的汤药,露出一抹惨然。即便一开始不知道,这些天身体的变化,她也能猜得出来。 这哪里是治她病的汤药,分明是她的催命符。 但就算明知是毒药,她也得乖乖的喝下去。至少像现在这样,还能多挨一段日子。若是不喝,皇上也未必会让她死得舒坦。 只是她不明白,同是李家的女儿,李小六犯了错,就能得到家里所有的维护。她犯了错,却半点机会都不给她留。 想来家里大概也盼着她,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吧...... 李玉儿端起眼前的汤药,眼睛都不眨的一饮而尽。长欢满意的笑了笑,将药碗放到一边,然后拿出一碟蜜饯递上。 “良药苦口,美人吃一颗蜜饯,解解嘴里的苦味。” 李玉儿看着眼前这些蜜饯,不由得失了神,“还要多谢贵妃娘娘,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 “可惜我一个将死之人,又被禁足在这里,便是想要报答也拿不出可报答之物。” 长欢道,“美人您这是说什么啊,太医说了,您这都是心病。只要放宽心,在好好服药,想要痊愈不难的。” “再则贵妃娘娘说了,您虽然犯错,但依旧是皇上的美人。既是皇上的人,便容不得奴才作践。” “贵妃娘娘是为了皇上的颜面,并非是指望您的报答。” “说得也对,我本来就无人在意......” 李玉儿木然的将一颗话梅放进嘴里,但尝不出丝毫味道。前两日开始,她的味觉就慢慢消失,到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丝毫味道。 听人说人死之前,五感会逐渐丧失,或许再过几日,她便耳听不到,言看不见,连话也说不出来。 长欢转身准备离开,涵秋宫里只剩她一个人伺候,用过的药碗也要她自己洗。 只等着这位李美人早登极乐,她也能离开这里,得一份儿前程。 “等等。” “美人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长欢疑惑的转头问道。 李美人道,“我想最后再见季贵妃一面,为以前那些错事,当面和她道一声歉意。” 长欢怀疑的看着她,该不会是想临死前来一波大的,拉贵妃娘娘垫背吧? 不过细想之后,长欢又觉得不太可能。贵妃娘娘是什么样的人物,能是她想见就屈尊降贵,踏进这不祥之地的? 就算来了,那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人围着,哪能给她机会。 想到这些天里,李美人的态度,长欢觉得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若不替李美人传这句话,要是事后被贵妃娘娘知道,耽误了娘娘的事情,不是自讨苦吃? 再说她伺候这些天,李美人也给了她不少好处。看在那些银子的份儿上,多跑一趟也没什么。 想了想,长欢还是答应了下来,“奴婢会把这话告诉董公公,但娘娘愿不愿意见您,奴婢可不敢保证。” 第356章 见面 “今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晚了,都已经到了三月,一早起来屋外的风,还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 季寒苏对着镜子,将一支玉兰绒花步摇插在鬓上。感受到窗外吹进来的凉风,不由的将衣襟拢紧了些。 甘凝拿着一锦盒的耳环,在季寒苏耳边比对了半晌,最后选了一副珍珠耳坠,替她戴上。 “倒春寒是这样,昨晚奴婢听见,您睡梦中咳嗽了两声。特意让人炖了一盅冰糖雪梨,给您润润嗓子。” 季寒苏点头,“听说李美人得了咳疾,夜不安枕。在冰糖雪梨里加些川贝,炖好了给她送一盅过去,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甘凝犹豫道,“娘娘您真要去见她?奴婢听说她得了肺痨,这病可是会传染的。” 皇上希望李美人能死得安静些,也希望她死得别那么痛快,所以让太医下了慢性毒药,慢慢摧残她的身体。 身体太过虚弱,李美人又染上好几样病症。肺痨是最要紧的一样,即便不再用毒,也撑不了几天了。 贵妃娘娘这样金贵的身子,怎么能去涵秋宫那种地方。万一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岂不是自讨苦吃? 季寒苏道,“我们站远一些即可,不会有事情。” “李美人虽然穷途末路,但到底出身不一般。年纪轻轻的,若非逼不得已,谁会心甘情愿的去死?” “她既然想要见我,必定是有话要说,万一是什么要紧的东西,知道总比不知道的要好。” “就算听不到什么要紧的消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几步路而已,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甘凝道,“既然娘娘已经决定,奴婢这就让人准备步辇。只是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着,万不可掉以轻心。” 季寒苏笑道,“知道了,都听凝姑姑的。” ............ 跨进涵秋宫的时候,一股衰败之气扑面而来。原本精致华贵的宫室,只过了一个冬天,到处是衰草枯杨。 殿前摆着的几口莲花缸,因为无人照看,缸中的水已经染上了一层墨绿。 至于里面养着的锦鲤,早在李美人被降位的时候,就被内府安排的人,连同那些嫔位才能使用的摆件,一起带走。 面上蒙着一层白绢,里头戴着一只自己缝的棉布口罩。虽然知道作用不大,但有点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踩着地上的枯枝黄叶,长欢殷勤的领着季寒苏过去。到了寝殿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儿。隔着口罩都遮挡不住,让她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长欢将房门推开,李美人穿着一身寝衣,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靠坐在窗前费力的咳嗽。 二十来岁原本该是女子最好的年纪,李美人却因为连日来的病痛,在两个月里迅速老去,好似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妪。 “你来了......” 李美人嘶哑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再无半点曾经的娇憨。 甘凝护在季寒苏身前,生怕李美人突然暴起,对季寒苏不利。 季寒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往前走了几步,与李美人隔着大约两米的距离。 既不怕她尽一时之勇,也不影响她们的交谈。 “都退下吧,本宫想和她单独聊聊。” “娘娘!”甘凝不认同的摇摇头,君子不立危墙,玉瓶怎可至于陷境! “我如今这副样子,难道还能伤了她不成?” 李美人的表情显得格外嘲讽,就是不知道对别人多一点,还是对自己多一点。 季寒苏道,“到门口等着,我虽然不是什么江湖侠女,但也不是一个重病之人,能威胁得了的。” “是,娘娘小心,奴婢在外面伺候。” 甘凝带着其他人退下,季寒苏往前两步,在桌边坐下。 “多日不见,美人别来无恙。下头的人禀报,说你想见我,我当真觉得诧异。私下想了想,我们俩人似乎并没有太多交集。” “你最恨的也不是我,为何会最后会想要见我一面?” 季寒苏猜测,李美人或许是心有不甘,所以想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借她的手报仇。 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她落得李美人的处境,也一定会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仇人也不得安宁。 春光透过窗户,映在李美人的脸上。她的脸明明灭灭,露出一抹惨笑,“我为何要见你,你当真猜不到吗,贵妃娘娘?” “粉蓝一个奴婢,如何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将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 “我也是直到现在,才琢磨过来。有没有证据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获利最多的人是谁,谁就是幕后黑手。” “你这话本宫就不明白了,难道受害者不够完美,就倒因果流转,成加害者了吗?” “每一步路都是你们自己选的,胜了便觉得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败了就把原因都归咎到别人身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降位之后,涵秋宫正殿,她是住不得了。一早就被挪到了后面的小院,连偏殿都没住上。 来之前董太平就带着几个小太监,将屋里屋外都搜罗了一遍,根本就不可能藏人。 李美人就算想针对她,也找不到地方下手。 第357章 走私 李美人惨笑道,“成王败寇,我是没什么好为自己分辩的。而你说得也没错,虽然是你杀了我,但我最恨的不是你。” 太安宫里的道理向来如此,入宫之前往日无冤,入宫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天敌。 既然是敌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便是分内之事,没什么好埋怨的。 当初她算计皇后,也不是因为怨恨皇后这个人,而是为了皇后的宝座。 说到底,她最恨的还是李家人。她不愿意入宫,非逼着她进来。 她随了这些人的心意,为家族利益把自己一生都搭进去了,又凭什么不能为自己打算! 李家出一个皇后,难道不好吗? 可她的这些血亲,却只知道让她忍耐,让她安分守己,让她好好伺候皇上,不要惹事生非。 嘱咐她这些的时候,他们有谁想过,她一个人在宫里过着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又有谁替她打算过,没有孩子,没有地位,等到皇上殡天之时,她也会被逼殉葬。 忍气吞声一辈子,一样的不得善终。她那些所谓的亲人,谁又会真的替她伤心。 只怕背地里还会为此庆幸,没了一个不重要的女儿,换来了朝天女的好处,替李家的儿孙铺路。 多划算的买卖! 季寒苏问道,“所以你要见我,是想让我替你报仇雪恨?看你的样子,似乎也不是想针对皇后。” “且你我之间,好像也没友善到这个地步......” 皇后现在的处境,是比李美人要好上一些,但这一些有多少,那就见仁见智。 李美人笑声尖利嘶哑,兴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又猛烈的咳了好一阵,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才肯罢休。 季寒苏不忍的转过头,李美人的样子,的确可见得很。 但肺痨在这个时候,几乎算得上是绝症。要她走近帮她舒服一些,是不可能的。 没再离远点儿,已经是她考虑到李美人的心情,不歧视传染病人。 屋里的咳嗽声暂歇,李美人虚弱的道,“我不会让你白 忙一场,这件事情对你也有好处。” 季寒苏微微一笑,丹唇轻启,“说来听听。” 李美人眼眸中闪过一抹暗光,既然李家先抛弃了她,那她也不要再做李家人, “李家能有今天,全靠我那个祖父多年经营。先帝虽然心狠,但或许是年纪大了,精神不振的缘故。晚年在对待朝臣的时候,比年轻体健的时候,要宽仁许多。” “人心逐利,便如李家这样的大家族,也不是每家都富贵显赫。仅凭那点儿俸禄,连杯水车薪都不够。” “先帝松了个口子,以为这些人心里有数,不敢做得太过分。却不知养大了他们的胃口,让这些家族成了甩不掉的水蛭,趴在朝廷上吸血。” “皇上登基之后,处理了不少贪赃枉法之人,但和背地里隐藏的那些比起来,不过是冰山一角。” “我那祖父不是什么好人,但能在朝堂上纵横几十年,就知道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之前的那些退让,现在借着我的事,交出去的那些名单,原本就是准备要给皇上,好换得李家全身而退。” “祖父最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真正要紧的东西,一直攥在手里,便是儿孙也不见得都清楚。” “皇上已经成功削藩,想要彻底掌控大乾的天下,做到乾刚独断,下一步必定要削弱这些世家豪强。” “这些年祖父凭借兵部尚书的位置,和各地驻军都有联系。” “我曾在六姐屋里,见过一条蓝宝石项链,还有一盒泛着粉光的极品珍珠,以及别的珍宝。她说那些都是祖父,特意替她准备的陪嫁。” “贵妃娘娘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得来的?” 季寒苏道,“你的意思是指,李博约与水军协同走私?” 李美人道,“若非如此,李家如何能过这钟鸣鼎食的日子。祖父如何肯轻易将那些利益,直接交给皇上?” “不过是权衡利弊,交出去的那些,只是微不足道的部分。” 微不足道?赵琚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她虽不知晓全情,但李博约让渡出来的利益,即便不是最要紧的那些,也够他肉疼很长时间了。 季寒苏没想到,李美人竟然会告诉她这些。若事情属实,赵琚必定容不下李家。 历朝历代都讲究君权神授,其实说穿了最要紧的还是一个钱字。这么大的利益,怎么能被几个臣子垄断? “我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但只要顺藤摸瓜的查下去,这些事情就都藏不住了。” “处置了李家,朝廷还怕缺银子吗?皇后也是武将之女,只要能将孟家牵扯进去,就没人能和你争了。” 季寒苏见李美人那样期待的望着她,忍不住问道,“你当真是李家亲生的,该不会是被捡来的吧?” “或者从小就被人掉了包,真正的李玉儿其实是别人?” 不怪季寒苏要这么想,实在是李玉儿的反应,太令人吃惊。 李玉儿道,“贵妃娘娘这话何意,我虽与家中不和,但的确是李家的嫡出女儿。” “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因为早产先天不足,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季寒苏道,“你一直对他极为疼爱,李家若是遭难,他也脱不了干系。” 李美人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她们姐弟没能投个好胎。只盼下辈子,能有个好去处。 “我出事之后,有人将闲话传到他耳朵里。他那身体最受不得刺激,当场就急得晕了过去。” “父亲因为他自小体弱,便不愿在他身上多花心思。秦氏有了自己的儿女要照顾,我又落得现在这个地步,便也疏忽了。” “他们为了让我听话,竟悄悄将弟弟下葬,不让外人知晓。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同样都是李家的子孙,待遇却是天差地别,我岂能不恨!” 第358章 阳谋 季寒苏心中了然,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 李博约这样的厉害人物,一样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转过头想想,倒是也能理解。这时候讲究多子多福,这些达官显贵大多都是深宅大院,妻妾成群。 逢年过节领红包的直系子孙,少说也有数十人。除了得宠的那几个,其他的除非自己争气,不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家主几面,即便那是他们的亲爷爷。 当初李家六姑娘和王家大郎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季寒苏也抓着瓜子,和容妃等人唠嗑了好一阵。 谁养大的谁心疼,若是换成李家别的姑娘,下场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大概率会被送去家庙,青灯枯卷草草一生。 但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是那位最得宠的六姑娘入宫,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再疼爱的孙女儿,和一大家子比起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便一家人都整整齐齐了吧? “这些话,你为何不直接告诉皇上?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不过是个后宫妇人。平时处理些内廷小事还行,没有插手前朝的本事。”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赵琚也不是非要李玉儿的性命不可。 毕竟解一时之气,和前朝党争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李玉儿凄惶一笑,“皇上对我从未有过半分真心,因为除夕那夜的事情,更是对我厌恶至极。” “就算暂时逃脱性命,又能安稳多久?何况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与其苟延残喘的受罪,还不如来个痛快。” 她到底是李家的人,心中虽恨,想在临走之前,替自己姐弟二人讨个公道。 但到底是背弃了家族,成了人人唾骂的不孝子孙。将这些都抖出来,已经是她能做到的全部。 若借此向皇上投诚,固然是可以活,但势必会让她亲自将李家拔起。 倒不如就这样去了,将性命还给李家。反正在这世上,没人再爱她,不如到地底下,去寻她娘和弟弟。 “没人会想看到,一个家世平平的嫔妃,打败他们精心教养的女儿,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甚至太后。” “再凭借这层关系,将烂泥一样的娘家,捧上高位,和他们争权夺利。” “你想要皇后的宝座,皇上想要乾刚独断,皇权永固,这些世家大族,一定会站到你们对面。” “是否插手前朝,不是看你怎么说,而是看你怎么做。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替我达成心愿。” 若季寒苏赢了,李家最少也是元气大伤。吸了她们姐弟二人多少血肉,都要连本带利的给她吐出来。 若李家胜了,季寒苏势必不会有好下场。她落得现在这个地步,季寒苏也要负三成的责任。如此这般,她们两个也算是两清了。 季寒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几天的功夫,竟然学聪明了。看来身处逆境,的确磨练人的心智。 那些个朝臣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和他们比起来,后宫这些嫔妃都单纯至极。 与皇后和于昭仪这些人比起来,她身后没有别的退路,只能和赵琚站在一起。想要权势,就要用命去拼,做最锋利的那把刀。 胜了不仅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真正与赵琚并肩而立。败了就是三尺白绫,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穿回去。 这中间的凶险,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李玉儿摆在她眼前的,是个明晃晃的阳谋。她心知肚明,又非跳不可。 除非她愿意如李玉儿这般,被人当作棋子,随时可弃。 “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心愿,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它一定会实现。” “现在,你可以放心去死了。” “哈哈...哈哈哈......” 季寒苏转身离开,李玉儿癫狂的笑声从她身后传来,凄厉又阴冷,还带着一股解脱和畅快。 腥红的血液,不断从李玉儿口中涌出。胸前的衣裳,被染红了大半。 “原来人临死之前,是这个感觉,也没有想的那么痛苦......” 刚从涵秋宫出来,步辇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有太监高喊,李美人殁了。 甘凝皱起眉头,转头望了身后的宫殿一眼,暗道真是晦气。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这不是故意给贵妃娘娘添堵? “娘娘,李美人她......” 季寒苏道,“让人和皇上说一声,问问丧仪按照什么样的规制。” “花团锦簇的过了二十年,不想却早早离世,也是可怜。” 甘凝道,“娘娘有心思可怜她,还不如多为自己考虑些。昨日又有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小人,在皇上面前进谗言。” “说您不敬中宫,嚣张跋扈。皇后患病,您身为贵妃应带头给皇后侍疾。” “您没侍疾就算了,也没安排别的嫔妃去,以致皇后久病不愈。” “还说您以嫔妃之身主持宫务,处处越俎代庖,毫无嫔妃之德。” “奴婢听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宫务是皇上亲自交到您手里的,皇后病成那样,您不接过来,难道让后宫乱套不成?” “再说侍疾这事儿,是皇上吩咐不许嫔妃打扰,以免影响到皇后养病。” “这些人真是什么牵强附会的理由,都能说得出口。真该拿根针,将他们的嘴缝上,让他们知道些厉害。” 第359章 再送一个 季寒苏摇头轻笑,这些都只是小事,就连那些弹劾的人,也都没指望这些闲话,能影响到她在宫里的地位。 名声这东西她要是在乎,便重于泰山,她要是不在乎,就是一群小人躲在暗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不过李美人当真是给她挖了好大个坑,一边求她挖李家的根本,一边又在见过她之后去死,引起李家的警惕之心。 往后她稍有动作,李博约那个老狐狸,就一定会怀疑。李美人死前,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毕竟在李家长了十几年的亲孙女儿,有些事情虽然瞒得不让别人知道,但要说李玉儿真就丝毫没有察觉,顾及李博约也不能确定。 这种要紧的事情,由不得李家人不紧张。即便李博约这头老狐狸,能沉得住气。但他那些儿孙,多半是没有他的稳重。 越想遮掩,就越是掩盖不住,早晚会露出马脚。 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想要逼着他们刺刀见红,故意不给她留太多准备的时间。 季寒苏深悔,自己还是过于善良了些。想着不和将死之人计较,却忘了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不能做,不敢做的! “让下头的人都管住嘴,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还有,李美人想见本宫,是想用自己的性命,让皇上疑心本宫,好给本宫添堵,明白了吗?” 甘凝点头,“奴婢明白,会安排下去的。” “娘娘对她仁至义尽,李美人竟然这样的恩将仇报。活该她众叛亲离,落得这个下场。” “皇上要是因为此事,真的对娘娘生了疑心,她就是再死十次,也不够赎罪。” 季寒苏道,“李美人太高估自己,她的性命根本就微不足道。是人都会有好奇心,想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这点儿疑惑,以皇上的性子,只会大大方方的问出来,根本不会埋在心里,最后长成根刺。” 夫妻多年,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李玉儿对娘家,又爱又恨临死都还在纠结。 就是不知道她那些至亲,若是知道今日之事,会不会有一刻觉得对不住她。 .......... 宫里没了个不得宠的美人,就像梧桐飘落一片绿叶。掉在太液池的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赵琚到底给了李博约面子,也不想显得自己太凉薄。复了李美人为玉嫔,让人给厚葬了。 李博约还特意感激了一番,皇帝对李家的恩德。称自己孙女儿没有福气,所以才早早病逝。 幸得皇帝大度,不仅没有追究她生前之过,还给了她死后哀荣,李家上下对此感激涕零。 李博约对着赵琚,很是表了一番忠心。说到动情之处,当场涕泪横流。 赵琚也颇为动容,亲自将李博约扶起,然后握着他的手,细数了李博约几十年来的功劳,肯定了他的忠心。 两人飚起演技,一车奥斯卡小金人都压不住。李玉儿的亲爹就尴尬的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搭不上。 季寒苏隔着一道屏风,躲在后面跟看情景剧一样,眼睛都舍不得眨。 看得太入神,手里没吃完半个橘子,落到地上才反应过来。 她还是太年轻了,怪不得赵琚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在她心里的份量,并且这么多年对此耿耿于怀。 原来是两人的演技,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是她班门弄斧了。 看来以后没人的时候,还要对着镜子多多练习,不然等到什么时候要玩儿真的,一下子被戳穿,就太尴尬了。 外头君臣两人推心置腹,恳切的交谈过后,李博约父子便低头告退。 转身的时候,李博约的目光,稍稍往屏风后面看了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领着儿子退下。 直到两人出了宫门,上了家里的马车,直到回到家中书房,李博约的脸色才彻底阴沉下来。 李四老爷道,“父亲,您这是......” 李博约道,“刚才在勤政殿,你也看到了,咱们李家想要安稳,怕是不太容易。” 李四老爷不解,“您这话何意?我看皇上的态度,不像是有假。您历经四朝,对大乾忠心耿耿,皇上怎么也要给您几脸面。” “玉儿的事,全是她自作主张,咱们事先根本就不知道。要是知道她这样大胆,出生的时候就该直接掐死。” 李博约怒道,“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要不是你把她生得这样蠢,还不尽父亲的责任,会有现在的麻烦?” “给我几分脸面,我好大的脸面,才能让天子几次三番的容忍!” “你以为刚才在勤政殿,皇上态度和缓是件好事?我倒是宁愿他劈头盖脸的将我骂一顿,这才是真的亲厚!” “还有屏风后面传来的声音,你就一点儿都没有听见?” 李四老爷觉得老爹好没道理,他都多大年纪了,还要像年轻的时候一样被教训。 和颜悦色还不好,非要挨骂才放心,这是哪门子道理!至于当时那声动静,李四老爷也没怎么在意。 “咱们过去求见之前,又没有提前说时间。皇上政务繁忙,偶尔红袖添香一下也不奇怪。” “屏风后面多半是哪个嫔妃等着,与我们又有什么关联?您是觉得宫里没人不放心,想再送个侄女儿进宫侍奉?” 李四老爷自觉是个专情的人,自年少时第一次见了秦氏,眼里就唯有她一人。 虽然碍于父母之命,他被迫娶了李玉儿的生母,但对这个妻子,李四老爷就是喜欢不起来。 连带着原配生的两个孩子,一个心思不正,一个病弱难以养活,他都不喜欢。 秦氏与他重逢之后,生的几个孩子,才是他的心头爱。 李玉儿没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宫里得有个自己人才成。枕头风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季肖这个老贼,因为和季贵妃同姓,就被天大的馅儿饼砸在头上。这几年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平步青云。连带着季家其他人,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第360章 病重 他李家怎么就没有这个福气,有个在宫里得宠的女儿。说到底还是李玉儿没用,家里花了多少心血培养,最后除了添乱没起到丝毫作用。 想把皇后贵妃还有于昭仪一竿子打尽,然后把责任全推到何昭仪头上,成功了自然是李家的好女儿。 但她偏偏失败了,给家里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为了抹平这事儿,又损失了不少利益。 再这样下去,李家即便家大业大,也经不起再来几回。 李四老爷这会儿是真有些后悔,当初该多找几个宫里出来的嬷嬷,从小教导李玉儿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嫔妃。 李博约看着眼前这个,从来就看不懂人脸色的儿子,恨不得把他塞回去再生一回。 秦氏这种聪明通透的女人,能看上他这个东西,多半就是因为够蠢好摆弄。 “我和你说不清楚!” “几十岁的人了,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还这么不长进。要是没有你爹我在前面顶着,靠你们兄弟,李家迟早要被败光。” “滚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李四老爷想要狡辩,但看到老爹被气成这样,怕是要越辩越倒霉,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一一咽了回去。 谁叫他是做儿子的呢,受些委屈只当是尽孝心了。 “爹您别生气,都是儿子的错,我这就去祠堂跪着,您什么时候消气,我什么时候起来。” “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儿想明白了,以后绝不再犯。” 李四老爷说完,立刻转身就往外走。生怕再慢上一步,挨上几脚都没地方说理。 李博约看着老四不争气的背影,捂着胸口气不打一处来。辛苦盘算了一辈子,养的这些儿子,没一个给他争气。 孙子是好,但年纪还小。想要支撑起家业,还得再过个二十年。 李博约艰难的捂着胸口,感受着撕裂的疼痛,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往下落,好像看见他太奶来接他。 直到这时候,他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不知什么时候,会被老天给收了去。 要强了一辈子,总觉得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不成想人算不如天算,他斗得过所有人,也斗不过老天。 李博约捂着胸口抽搐,外头侍候的丫鬟进来送茶,见老太爷病成这样,手里的茶水直接碎了一地。 “不好了,快来人啊,老太爷要不成了!” 大夫刚将李博约抢救回来,赵琚便收到了消息。一时间不知该觉得高兴,还是该觉得惋惜。 “皇上切勿担忧,李家已经请了陈太医和王太医过去,尚书大人的身子骨也一向硬朗,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来宝这话说得,自己都不太信。越是身体好不生病的人,一旦发病反而会比那些身体不太好,时常感染风寒的人,要严重许多。 能让李家那样着急,想来不会是小事。即便能救回来,这李尚书的身体,也会大不如前。 来宝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没了这头老狐狸在旁边看着,皇上想做什么,都要容易许多。 对于这件事儿,季寒苏与来宝是一个心思。先前还想着将李玉儿的事情模糊处理,让李博约这头老狐狸,把目光先移到别处。 没想到刚让底下的人混淆视听,这位尚书大人自己就要不成了。 她身上果然套着女主光环,连老天都在帮她。 季寒苏劝道,“老尚书可是几朝元老,资历非同一般。李太医与王太医虽然医术不错,但到底不是精于老年病症一道。” “皇上不如让杜太医去给老大人看看,几位太医商量一番,于老大人的病情也有益。” 李博约再活一段时间,比现在就死可要有用多了。 这老狐狸一向识时务,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信不过身后那些没用的儿子。必定会在最后的时间,来一波大的急流勇退。 这样李家虽然会损失不少,但能保住一大家子的性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才有再度翻身的机会。 大家族起起落落实属正常,重要的是香火不绝。 李博约知道赵琚的性子,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要死之际,和赵琚为敌。 既然不敢和他作对,就只能用沿海的利益,为李家求得生机,就像当初收拾秦王之时一样。 赵琚也想到了这点,心道这老狐狸刚才还好好的,回去没两个时辰就要死不活。 也不知是被子孙气的,还是想让他放心,这病得还真是时候...... 赵琚吩咐道,“按娘娘的意思办,告诉杜泰,在李博约的病情上务必上心。” “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库房领便是,只要人能救回来,也算是一份儿功德。” “去的时候,再将那支五百年的老参也一并带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奴才遵旨,有皇上的福气庇佑,老大人定然是否极泰来。” 人参这种大补之物,从来就不嫌多,且年岁越久药力越强。 外头市面上五十年的人参,已经是不易得。被大户人家珍藏,轻易舍不得用。 几百年的老参,是从阎王手里救人性命的宝贝,连宫里都没有几支。 皇上直接赐下一支给李家,可见这老大人一时半刻还死不得。 看来对李家的态度,还不能冷落了。一会儿过去的时候,要比往常更热情几分,好让李家上下都知道,皇上对他们有多眷顾。 第361章 印染 今年的春天来得晚且短暂,前些天晨起晚间的时候,季寒苏还觉得凉寒,这几日便换上了夏衫。 往年宫中衣物,或是缂丝,或是在轻薄的丝绸上,让手艺精湛的绣娘,用名贵丝线满绣各种花鸟虫鱼的图案。虽然美艳精细,但耗费巨大。 这几年赵琚嘴上一直说要简朴,季寒苏想了不少法子,既不耽误宫里的生活质量,又要省出一笔银子,生生把自己锻炼成了个财务总监。 省无可省之下,只能从工艺上下手。例如将衣裳上的图案,由刺绣换成印染。 虽然不像刺绣、缂丝那样精细,花样也少了许多,远不到后世栩栩如生的样子。但也清新大气,别有一番风味。 穿在身上又轻又软,比刺绣缂丝,要舒服得多。 “娘娘请看,这些都是宫中针线房新染出来的印花料子。和原来只能染一色相比,现在最多能同时染五种颜色,花样也精致不少。” “第一批共有十匹,分别是暗八仙团寿纹,冰心腊梅,富贵蝠庆云鹤纹,福寿菊花盘肠纹,瓜瓞连绵纹,兰桂花纹,梅竹飞鹤纹,四合团鹤鹿同春纹,松鼠葡萄纹,还有蜈蚣石榴纹。” “还请贵妃娘娘先挑,等您挑完了,再由别的娘娘挑选。” 季寒苏看了眼那些花花绿绿的丝绸,还是觉得身上这件蓝色的蔷薇襦裙好看。十匹看着不少,但也不够后宫嫔妃分的。 “皇后虽然病着,但到底是中宫。这些丝绸本该由她先挑,然后再送往各宫。” “我虽代掌宫务,到底也只是个嫔妃,岂可做这等僭越之事?” 韩声慢赶紧说道,“贵妃娘娘恕罪,不是奴才要陷您于不义,而是皇上之前就吩咐过,皇后娘娘病体违和,不让奴才闷过去打扰。” “且椒房殿的清萍姑娘,特意叮嘱过奴才,皇后娘娘的贴身衣裳,不得用染料着色。” “而这些丝绸上的花纹,用了大量的染料,奴才并不敢送往皇后宫中。” 自从皇后对赵琚起了疑心,便总是疑神疑鬼,觉得所有人都想要害她。 即便清萍几次验证,表明李太医开的方子,还有平时喝的那些汤药,都对她的病情有好处,皇后也不肯相信。 方子没有问题,药没有问题,饮食熏香都没有问题,可她的身体状况仍旧每况愈下。 皇后现在宛如一只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陷入惊恐。 每日的膳食要亲眼看着太监试过才肯下口,寝殿里的熏香一概不用。 被褥、纱帐、衣裳都用纯白的丝绸缝制,就是害怕有人在染料上动手脚。 就连沐浴的时候,也只肯用清水擦身。 和她精神上的问题比起来,身体上的病症反而显得只是小恙。 好在皇后本就在养病,能在椒房殿出入的,就只有那么几人。再加上皇帝想要低调处理,所以外头只知道皇后病重,却不知病情如何。 季寒苏笑道,“皇后娘娘不在意是她大度,本宫却不能不恪守嫔妃本分。” “将这匹暗八仙团寿纹,还有那匹富贵蝠庆云鹤纹的料子,给皇后娘娘送去。即便不用,拿来赏人也成。” “让皇后娘娘好生将养,等她身子好些,本宫再去椒房殿请安。” 韩声慢点头,“娘娘如此尊敬中宫,奴才拜服。” 季寒苏无奈道,“朝堂上那些御史言官,连后宫的门打哪儿开都不知道,张口就胡言乱语。” “说本宫如何的不敬皇后,狐媚惑主,好像躲在龙床下亲耳听见的一样。”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多的是人云亦云之辈。我虽然不怎么在意,但好歹要顾着皇上的脸面。” “犯不着因为这些小事,给他们递话匣子。” “奴才明白,贵妃娘娘放心,这后宫上下,都只有一条舌头。大家伙儿都念着您的恩德,可不想再过回以前的日子。” 韩声慢了然,宫中历来如此。皇上不去嫔妃那里,那些大臣个个都有话说。皇上若是太爱去哪位嫔妃那里,那些大臣就更有话说。 说白了,就是想要皇帝按照他们的想法做事。打着忠君爱国的借口,将皇帝一步一步的变成他们的傀儡。 今上登基这些年,朝臣们已经彻底明白过来,这不是个好糊弄的主。于是将矛头对准季贵妃,先从名声这块儿下手。 所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不外如是。 即便皇上爱重娘娘,不会轻易受人蒙蔽,但日子一久,要是以后再遇上什么事情,这些闲言碎语就都成了赤裸裸的罪证。 自己家里没个好女儿,就见不得别人富贵,这些读书人的心眼儿,还比不得他这个太监。 真是又脏又臭...... ............ 春夏相交之际,本就是容易患病的时节。半个月前,皇后就多了下红不止的毛病,身体越发虚弱起来。 因为在屋子里待得太久,想要看一眼外头的桃红柳绿,没成想只是在廊下坐了一会儿,当晚就发起热来。 好在只是低热,不算太严重。清萍发现得及时,李太医施针之后,又开了一副汤药,皇后服下后不久便退了烧。 但烧虽然退了,又添了咳嗽的症状,更是半点风都吹不得。清萍已经换上了夏日的衣裳,皇后却还盖着冬天用的被子。 韩声慢得了季寒苏的吩咐之后,便亲自将那两匹印花丝绸送到椒房殿。 将东西交给椒房殿的人后,话里话外都是季贵妃如何尊重皇后,做足了姿态才离开,气得清萍两只手都抖了起来。 伺候皇后喝药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第362章 恐惧 “刚才外头发生了何事,你的神色不太对。”皇后喝完药,嗓音暗沉的问道。 清萍犹犹豫豫的不愿开口,但看见皇后的目光,到底还是不敢隐瞒。 “刚才韩声慢拿了两匹印染丝绸过来,说是宫中新做出来的花样。” “虽然比不得往常那些金丝银线的料子华贵,但胜在轻薄柔软,不用担心线头摩擦肌肤。” “合欢宫那边特意挑了两匹最好的,说是让皇后娘娘看个新鲜。” “放肆!” 皇后怒道,“本宫还没有死,皇上也并未废后,她一个嫔妃就敢越俎代庖。” “区区两匹丝绸,本宫想要什么时候没有,要她替本宫挑选!” “皇后娘娘息怒,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宫里有什么好东西,本该先送来椒房殿由您过目才对。” “可韩声慢说您身体不适,皇上不让他们拿这些小事来打扰娘娘,有什么直接向季贵妃禀报即可。” “他们不敢因为几匹丝绸,打扰您养病。只能问过季贵妃后,送来两匹最贵重的作为孝敬。” “暗八仙团寿纹,和富贵蝠庆云鹤纹都是长寿吉祥的花样,就当是个好彩头,祝愿皇后娘娘能早日康复。” “季贵妃这么做,就是想让您生气,您要是气伤了身子,岂不是随了她的意?” “娘娘千万要保重自身,莫要中了她们的圈套!” 她就知道,皇后听见这些是合欢宫让人送来的,必定会生气。 但皇后现在越来越喜怒无常,也就还信她两分。她不敢不说实话,否则被皇后娘娘发现,发作起来病情会更严重。 皇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只要本宫还在,她永远都别想如愿!” “即便本宫病体孱弱,走在前头,继后的位置也轮不到她。” 清萍赶紧附和道,“娘娘说得都对,您永远是皇上唯一的皇后。季贵妃那样的门第出身,算计再多也只会是枉费心机。” “一个宫女能做到贵妃之位,已经是泼天之幸。想要母仪天下,满朝文武也不能答应。” 话是这样说,但清萍心里总觉得,要是皇后有什么好歹,后位多半还是会落到合欢宫头上。 毕竟历朝历代,凡是独宠的嫔妃,几乎都有过被皇帝许以后位的举动。 只是有的皇帝强势,很容易就压制了反对的声音,将宠妃扶上后位。 而有的皇帝较为软弱,皇权被朝臣限制,碍于前朝后宫的反对,最终没能成事。 那些大臣的骨气操守,在面对不同的皇帝时,总是具有异常宽泛的弹性。 当今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真想封合欢宫那位做皇后,即便满朝文武都反对,也阻止不了季贵妃封后之路。 何况季贵妃在朝中,也未必没有人脉。她的叔父季肖,前几日刚被皇上任命为东南都督,持尚方宝剑代天子巡狩东南。 她都能看明白的事情,皇后娘娘却是当局者迷。又或者说,是不愿明白。 承恩公和世子也被皇上安排了差事外派,如今不在京中,夫人与世子妃虽然留在京师,但事关整个家族,还得要承恩公和世子做决定。 皇上明着让皇后娘娘养病,实则是将皇后娘娘禁足。 别说夫人不方便入宫探望,就连大皇子和兰陵公主,都不能在皇后娘娘身边尽孝。 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好。清萍心里好似有千钧重负,但这些话也只能憋在心里,丝毫不敢在皇后面前吐露。 李太医嘱咐了,娘娘的病症最忌讳大悲大怒,要她务必上心。 皇后稍微一动,小腹就一阵抽疼,随后一股热流涌出,将刚换上的衣裳又弄脏了。 即便是不通医理,她也知道女人一旦得了这下红的毛病,就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她还这样年轻,有大好年华没享,更没看到景珩登上皇位,兰陵成婚生子,就已经走到头了。 等死的滋味儿不好受,尤其是她明明中了算计,却到现在都还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后眼角含泪,不甘心道,“本宫到底是做了什么恶事,竟要落得这般下场......” “景珩和兰陵不能没人照顾,皇上身边也要有人照应。” “你去告诉他们,本宫身染重疾不知还有几日,求皇上让母亲入宫见最后一面。” “娘娘您千万别这样说......” “奴婢知道了,皇上一定会答应。” 清萍红着眼睛,眼泪自顾自的流了下来,既是为皇后伤心,也是为自己流泪。 田勤是椒房殿的总管太监,但悄无声息就没了。芳嬷嬷年纪大了,冻伤之后病情反复,在床榻上撑了一个多月,最终还是不治而死。 她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全都是因为皇后身边,需要个可心之人。 一旦皇后有个好歹,她的下场不言而喻。 第363章 时间不多 夏风拂过,梧桐的绿叶发出瑟瑟之声。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向石桌上的棋盘。 棋盘上落下的冷暖玉棋子,好似被裹了一层水晶,莹润光亮。 “皇上这几日心情不错,可是东南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季寒苏落下一子,与赵琚闲聊。 叔父领命出发的时候,手里除了尚方宝剑,还带了一张让他危急之时,允他暂时统管东南军政,先斩后奏便宜行事的圣旨和兵符。 这一趟凶险万分,财帛动人心,这世上从来不缺亡命之徒。且走私这门生意,从来就没有断绝过。没有当地驻军配合,这摊子便铺不开。 那张圣旨和兵符有几分作用,还很难说。赵琚从别处调去的五千将士,才是此行能否成功的关键。 赵琚道,“李博约那头老狐狸,自从上回发病被救回之后,就半边身体都不能动弹。” “杜泰已经换了两次方子,不能说一点成效都没有,但的确效果不佳。” “眼看着自己没几天好活,就想用东南的事情,换李家得以保存。” “皇上是答应了?”季寒苏问道。 赵琚点头,“朕为何不答应?除了李博约之外,李家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 “他们的性命,于李博约来说重于千钧,但于朕和朝廷而言,从来就微不足道。” “这几年李家也吐了不少东西出来,加上这回即便还有得剩,也入不得朕的眼。” 季寒苏笑道,“得势之时烈火烹油,失势之后墙倒众人推,亘古不变的真理。” “即便皇上放过他们,李家那些敌人,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还有这次走私之事,东南那边大半个官场,怕是都被卷了进去。 季肖手段再狠再毒,也不可能将这些人都杀光。总会有几个余孽留下,想要替家族报仇雪恨。 不把李家摆在前头,难道让那些人一门心思的,来找皇家和季家复仇不成? “苏儿不愧是朕的知心解语花,知晓朕的意思。” “东南那边的事情,比预想得还要差一些。 朕已经让戚家三郎带领五千兵丁,昼夜驰援。” “加上之前那五千,统共一万将士。只要不出意外,以季肖的本事,当是不成问题。” “只是此事过后,东南怕是要有几年休养生息,才能恢复到之前。” 赵琚似乎是在怜悯那些,即将遭遇兵灾的百姓。 但哪怕将东南反复犁上两遍,再多死一半的人,赵琚理清当地军政的决定,也不会有半分迟疑。 “皇上怜悯百姓,是天下之福。东南水匪成群,百姓生活本就艰难,还要面对层层剥削,实在困苦。” “若不将这些蛀虫斩去,这些盘剥就永远不会消停。为长远计,还是长痛不如短痛的好。” 这也是为什么她想方设法,也要留在宫里。人命如草芥,不止是句比喻。即便嫁个小官之家,也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卷入无妄之灾。 家族体面的时候还好,一旦落难便是先卖女儿,再卖媳妇儿。宫中算计虽多,但于她而言却是最好的出路。 毕竟公婆可是比丈夫更可怕的存在,光是无父无母这一条,赵琚便吊打天下九成九的男子。 季寒苏看赵琚的眼神在发光,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人,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魅力。 要是能少活几年,就更有魅力了...... 赵琚被她瞧得浑身都不自在,明明温柔得都能滴出水来,可他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为何如此朕?” 季寒苏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拉住赵琚,手指在他手心抠了两下,盈盈笑道,“因为皇上长得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恨不得您日日都陪在我身边,我什么时候想见您了,抬头便能看见。” 赵琚被逗得心痒难耐,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抵抗不住这招。 “外头太阳有些碍眼,咱们到屋里再下几局。” 季寒苏羞涩的点点头,这大白天的,还真是让人有些期待...... 椒房殿那边传来消息,来宝面色一变,立刻焦急的过去禀报。刚过月亮门,就连皇上和贵妃携手出来。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季寒苏好奇的问道,“怎么了,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要事?” 来宝苦着脸道,“回禀皇上,贵妃娘娘,椒房殿那边传话,皇后娘娘病重昏迷,怕是要不好。” “请皇上过去瞧瞧,太医说皇后娘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364章 他当然猜得到 听见来宝这样说,赵琚春风和缓的神色,立刻沉了下来。 “皇后娘娘这病竟然如此严重,都是姐妹,不如臣妾陪您一起过去探望?” “景昊和华蓥两个午睡也该醒了,你多陪陪他们,朕自己过去即可。” 赵琚深深的看了季寒苏一眼,然后将她的手拿开。也没理会季寒苏错愕的眼神,直接带着人大步流星的离开。 甘凝上前扶着季寒苏,忧心道,“娘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奴婢在您身边多年,鲜少见皇上这样拂您的面子......” 季寒苏道,“还能是什么意思,皇后要死了,他心里不舒坦。” “可是皇上平时对皇后,一直都是淡淡的,并没有多宠爱啊。” 尤其是这两年,皇后身体就没舒坦过,皇上也鲜少在椒房殿留宿。宫中人人都知道,皇后早已失宠。 季寒苏道,“到底是结发十几年的夫妻,也曾有过两情相好的时候。” “即便有了隔阂,但人都要死了,以前那些美好幸福的回忆,可不都又想了起来。” “他知道皇后与我不和,皇后这会儿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我,不想我这时候过去给皇后添堵呢。” 她原本也没想过去,不过是试探赵琚的心意。这会儿试出来了,就是结果没那么让人满意。 甘凝想到之前她们动的手脚,当时也没有想到,成效竟如此显着,让皇后一病不起。 拦路的人没了,固然是好事,但若是皇上对皇后还有真情,万一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会怪罪她们。 刚才皇帝的举动,一直在她心底浮现,还有那个眼神,似乎也意有所指...... 甘凝迟疑的开口,“娘娘您说,皇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猜到椒房殿那位之所以会这样,也有咱们的一份儿力?” 季寒苏抖了抖手上的丝帕,转身往寝殿那边走,“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我早就说过,事情做得再巧妙,再无迹可寻,但只要看最后获利最大的是谁,大概率就是罪魁祸首没差了。” “皇上当然也明白这点,即便没有证据,也会直接想到我头上。这是上位者的通病,皇帝也不例外。” 甘凝环视了周围一圈,见没有其他人在,才焦急问道,“皇上猜到了,那我们该怎么应对?” “万一追究起来,这可不是小事,与谋害皇后比起来,以前那些都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谁知道皇后死前,会和皇上说些什么。皇上看着皇后那可怜模样,要是心软了该怎么办? 要是刚才贵妃娘娘跟过去就好了,皇后就是有千言万语,都起不了作用。 偏偏皇上不让贵妃娘娘跟着,甘凝心里好似悬了一个秤砣,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季寒苏道,“无需杞人忧天,我了解皇上,他知道什么更重要,也明白取舍。” “要是想为皇后做主,今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既然以前没有搭理,以后也不会再提。” “何况太医不也说了,皇后最大的问题不在身体,而在心上。有今日之祸,大半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身居高位,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心胸,如何怪得到我头上?” 只要她能一直装下去,不故意戳破这层窗户纸。赵琚就会一直偏爱她,不去想那些他不愿知道的事情。 ........... 椒房殿 赵琚匆匆赶来的时候,皇后仍旧没有清醒。清萍端着汤药坐在床前,用勺子喂了好几次,药汁都顺着皇后唇角流了下去。 看着皇后的病容,清萍急得直抹眼泪。昨日还好好的,今天就突然变成这样。 大皇子景珩和兰陵公主,都泪流满面的站在床头,看着皇后灰败的面容,又是心急又是伤心。 “母后......呜呜呜......” “大哥,母后是不是要......呜呜呜......” 大皇子将兰陵抱在怀里,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头,尽管自己心里伤心惶恐,但依旧照顾妹妹的心情。 “别怕,母后不会有事的。太医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母后。” “李太医,皇后娘娘喝不进去汤药,这该如何是好?” 眼前这碗汤药,皇后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喝下,清萍急得口干舌燥,脑子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李太医思索片刻,倒是还有别的法子,只是不如汤药稳妥。可话说回来,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温补稳妥的也没那么要紧。 “倒是也有别的法子,但要皇上做主才可以。” “什么法子?”赵琚的声音突然传来,李太医等赶紧转身行礼。 兰陵像只蛾子一样,直接扑到赵琚怀里,泣不成声道,“父皇,您终于来了,快看看母后。母后她......母后她要不行了......” 赵琚心情压抑,但在女儿面前,还维持着几分温和。替兰陵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 “兰陵乖,你母后不会有事的。” “兰陵相信父皇。”兰陵哭着站到旁边,让太医禀报皇后病情。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病情突然恶化,微臣已经替娘娘施针,口含补血暖身丸,暂时压制住了病情。” “但娘娘这一年多以来,日日被病痛缠身,因而对药石并不信任。十分的效果,最多只能发挥五分。” “又因为忧思太多的缘故,胃土受到极大的影响。胃土受损,剩下的五分效果,更是大打折扣。” “请恕微臣无能,不能替皇上皇后解忧。” “你胡说,我母后怎么会有事,分明是你医术不精,耽误了母后的病情!” 兰陵不愿相信,父皇有很多公主,在她身上花多少心思,也会在其他姐妹身上花多少心思。 母后就只有她一个女儿,每天都陪在她身边。她不要做没有娘的孩子,她要父皇母后永远都陪在她身边。 大皇子将妹妹拉住,安抚道,“兰陵不要闹,让父皇和李太医商量。” 第365章 李太医默默承受 赵琚皱眉,这个李太医是在戏弄他不成? “那你刚才说的法子是什么。” 李太医道,“皇后娘娘胃土受损,一般的汤药已经不见效果。想要让皇后娘娘保持清醒,需得下猛药才可以。” “只是药性太猛,有极大的可能,使皇后娘娘身上出现剧烈疼痛。” “虽然可以用针灸减缓疼痛,但能缓解多少,微臣也不能确定。” 赵琚沉默半晌,然后问道,“要是不用此法,又会如何?” 李太医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回道,“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已经是强弩之末。” “即便微臣用尽一身医术,也最多保证娘娘半月无虞。若是不用此药,这半个月皇后娘娘都会处于昏迷之中。” “或许只有等到最后回光返照的时候,才能最后清醒一段时间。” “大胆,你竟然诅咒我母后!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就时日无多了!” 兰陵一改往日端庄的模样,哭着从大皇子怀里挣脱,冲上去抓着李太医的衣领,推搡着想要他改口。 “你说,我母后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李太医无奈道,“公主明鉴,皇后娘娘沉疴难去,微臣学艺不精,实在是拿不出更好的法子。” “太医院不乏医术高明之辈,宋太医在妇科千金一道,乃是太医院之最。微臣与杜太医没法子,不一定宋太医也没有。” “既然宋太医医术最好,为什么不一早就让他给母后看病,非要等到现在才说!” 兰陵还未满十岁,公主和皇子天然就不同,皇后一早让大皇子知道后宫的龌龊,是想让他一早就有防备,不要中了别人的算计。 公主无关皇位继承,皇后希望女儿能无忧无虑的长大,永远不要掺和到后宫倾轧之中。 平时对嫔妃有再多怨言,也都努力不让兰陵看见,以至于兰陵虽然听见了些闲言碎语,知道皇后与季贵妃和于昭仪不睦。 但也只以为是些小矛盾,不影响他们兄弟姐妹一起玩耍。 李太医苦笑,他倒是想让宋观音替皇后诊脉,这样皇后不好了,还能多个分担火力的人。 原本杜太医该在这里,陪他一起受罪才对。偏偏他昨个儿去李家替老大人复诊的时候,被李家孙少爷养的一条狼狗给冲撞了。 虽然没伤到骨头,但半个月内都不能下地。这大概就叫做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只是可怜他这把老骨头,默默的承担着这一切...... 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李太医解释道,“微臣之前就向皇后娘娘提过几回,只是皇后娘娘不喜宋太医,不愿让杜太医为其医治。” “微臣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逼着皇后娘娘点头答案。” 宫中人人都知道,宋太医与合欢宫来往密切,和韩太医一起,专负责季贵妃和三皇子,以及华蓥公主的身体。 皇后与季贵妃势如水火,别说她现在看谁都觉得是要害她,就是没这档子事,也不能放心宋太医替她治病。 他和杜太医这些天,为皇后的病症忙得焦头烂额。男女之防大于天,皇后凤体又这样尊贵,很多查体的法子都不能用。 宫里那几个医女,应付一些寻常病症还行,如皇后这般棘手的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再者皇后这病,他总觉得透着一股奇怪。就算妇科不易调理,但他和杜太医的医术,都是当世顶尖,以往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皇后刚开始的时候,也很配合医治,可无论他如何对症下药,皇后的病情不仅没有改善,反而越治越病。 椒房殿里能查的都查过了,皇后的饮食、衣物、贴身用的被褥、一应陈设都没有问题。 要不是他十分确定自己没有收别人的红包,都要怀疑是不是当真被人收买,故意延误皇后病情。 可若真是有人蓄意为之,那人的医术不仅远超他与杜太医,行事也一定十分缜密,才能让他们两个,都无迹可寻。 有这样的高手隐在幕后,他手里没有丝毫证据,便只能是猜测。即使想告诉皇上,也无从说起。 左右都是为难,只当作他学艺不精好了,原本也不是十分确定的事情...... 兰陵不依不饶道,“你胡说,无缘无故的,母后怎么会不喜宋太医。病成这样,都不让他过来。” “一定是你怕被追究,所以替自己找的借口!” “父皇,你救救母后,救救母后!” 兰陵抱着赵琚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赵琚心都软了。皇后为什么不愿意让宋观音过来,他心里清楚得很。 皇后的病情他一直都清楚,宋观音妇科一道虽然是太医院最好,但和李太医比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差距。 李杜两位太医,皇后尚且不信,换成宋观音,只怕皇后的病情会恶化得更厉害。 大皇子红着眼睛道,“儿臣不知母后为何不喜宋太医,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即便母后生气,也要等她醒来才行啊。” 赵琚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吩咐道,“去将宋观音叫来替皇后诊脉。” 高程应了一声,找了个腿脚麻利的去,然后上前两步将兰陵公主带到旁边好生安慰。 没过一会儿,宋观音便气喘吁吁的被人拉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拉到皇后床头。 第367章 将死 还没来得及上手,只看皇后憔悴支离的病容,整张脸就皱成了个包子。 隔着丝帕探了探皇后的脉象,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虚弱无力至此,死气浓得都要溢出来了。 他不过是个太医,又不是活菩萨,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何况皇后这病,他之前虽未亲自上手,但私底下也偷偷了解了不少。 即便一开始就让他替皇后诊治,也不见得就能比李太医他们好多少。 这会儿被赶鸭子上架,就更不用说了。 别说他没办法,就算他有法子,他也早就投了合欢宫。 真救皇后于危难,皇后好了以后,会不会感谢他还两说,季贵妃是铁定不会放过他。 这李太医,真是会给他找麻烦,这次的事情过后,看他怎么回报回去! “皇后的情况到底如何,是否还有得救?”赵琚沉声问道。 大皇子和兰陵公主,也都满是期待的望着他。宋观音觉得自己压力前所未有的大,刚进太医院的战战兢兢,和现在比起来都不算个事。 “这......皇后娘娘......” 宋观星吞吞吐吐的磨叽了好一阵,半天都说不明白。 赵琚沉声道,“你只管照实说,无论如何朕不会牵连到你们头上。” 宋观音稍微把心放安稳了,壮着胆子说道, “皇后娘娘之病,三分在身,七分在心。心上的病症非汤药针灸可解,只能靠娘娘自己想通。” “但皇后娘娘的心事,不仅一直以来并没能得到疏解,反而越来越严重。心上的病症,作用到身体上,日积月累之下,已然是沉疴难治。” “微臣无能,针灸药石能起的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能让皇后最后这几天保持清醒,已经是微臣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几位太医都是一个说法,皇后这回该是彻底没了指望。赵琚心里的伤心,还不及面上表现出来的十分之一。 按照太医的说法,皇后得的是心病。他知晓皇后并不是天性豁达之人,但他没有想到,皇后的心眼儿小到这个地步。 这些年他虽然去合欢宫更多,也纵容了季寒苏多回,但那些不过是些小事。在大是大非上,他自问并没有一味的偏袒宠妃。 他是宠爱景昊和华蓥,但景珩的功课,他隔三差五的询问,兰陵喜欢书画,他手把手的亲自教导。 皇后想的什么,他不是不清楚。但手心手背都是肉,除了景珩之外,其他皇子也都是他的儿子,他怎可厚此薄彼得太甚。 只是这点儿小事,皇后就生生把自己憋死不说,还让他担上薄情寡义,苛待发妻的名头,赵琚觉得自己也很冤枉。 太医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门儿上蹦。每蹦一下,他对皇后的烦躁就加深一分。 偏偏人已经成这样了,他就算想要计较,也根本计较不起来。 “用药吧,能清醒几时是几时,总比直接睡过去要好。”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纵使是皇帝,也不能真的言出法随。 宋太医应了一声,便与李太医两人商量着调整方子。兰陵趴在大皇子胸口,泪水将大皇子胸前的衣裳,浸湿了一大片。 “皇兄,兰陵不想做没娘的孩子。” “别怕,皇兄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母后也会。” 赵琚看着两个孩子,心里对皇后的埋怨又深了几分。 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孩子,可走到今天这步,儿女在她心里的份量,和皇后的权势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武火急煎,煎三沸之后,来宝将汤药端了上来。因为皇后陷入昏迷,无法服药。还特意准备了一支竹管,方便给皇后喂药。 直到皇后用完最后一勺汤药,宋太医和李太医两人,又仔细替皇后检查一番后,才又向赵琚禀报。 “皇后娘娘已经将药服下,最晚明日一早就能清醒。” 言外之意便是让皇帝不用在这里待着,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想要听皇后的遗言,明天早上再来也不迟。 高程极有眼色的劝道,“勤政殿还有不少折子等着朱批,您明日也还要早朝。” “既然皇后娘娘一时还不能清醒,不如奴才先陪您回去,让来宝在这里守着皇后娘娘,您看可好?” 赵琚点头,“就这样吧,你们两个守了皇后这么久,该回去歇歇。” “总这么哭哭啼啼的,也耽误皇后养病。” 兰陵紧紧的抓着兄长的衣裳,不愿意离开。“兰陵不哭,要和哥哥在这里陪着母后。” 大皇子道,“父皇放心,儿臣会好好照顾妹妹,不会吵着母后的。” 赵琚无奈,“好吧,你们想留在这里守着皇后,朕也不勉强。” “只是注意自己的身体,别累坏了反倒让朕和你们母后担心。” 大皇子点头,“多谢父皇关心,儿臣明白。” 第368章 乐此不疲 合欢宫,季寒苏正摆弄着眼前的茶具,为自己沏一壶上等奶茶。 赵琚刚从椒房殿离开,消息立刻便传了过来。董太平手里拿着一柄拂尘,轻巧的走到季寒苏身边,缓声说道, “椒房殿那边传话过来,皇后病危,剩下的时间不到半月。太医问过皇上之后下了猛药,要明早才能苏醒。” “皇上忙于朝政,已经回了勤政殿。只有大皇子和兰陵公主,还守在椒房殿,由来宝安排诸事。” “康妃和许美人几个,知道皇后病重赶了过去,却被拦在椒房殿外头,连门槛儿都没能跨进去。” “在外头等了好一阵,才灰溜溜的离开。” “她是觉得自己奉承皇后多年,在大皇子和兰陵公主面前,也有几分体面。” “如今皇后要不成了,椒房殿也该让她指手画脚,在皇上面前卖弄一番。” “要是运气够好,说不定还能接收皇后的遗泽,把照顾大皇子和兰陵公主的事情,直接揽到自己身上。” “可惜啊,康妃这些心思,注定不可能实现。皇上不会将儿女交给她,孟家更不会看着自家的皇子公主,被别人当成踏脚石。” 季寒苏不紧不慢的在牛奶里放入几片薄荷,去除纯奶的腥味儿。 可惜这会儿没有椰子送来,不然做一碗清补凉也不错。 董太平道,“没有皇嗣,即便是妃位也犹如无根之萍。” “皇上心情好的时候,想起来还会去康妃那里坐坐。可要是有别的事情,几个月想不起一回也是常事。” “奴才看着敬事房的记档,康妃上回侍寝还是大半年前。许美人就更不用说了,她虽巴着皇后,但皇后自己就不得宠,哪里顾得上她。” “自从搬进这太安宫,皇上不过就去了她那里一回。她能过上现在的日子,除了因为贵妃大度,就靠皇后在背后撑腰。” “现在皇后要没了,她位分不高,在皇上面前又没有脸面,可不就着急了吗。” “不过像许美人这样的人,和路边的小花小草没有两样,根本就不值一提,料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季寒苏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老鼠虽小,但若是想要给人添乱,也能碎几只上等的瓷器,污一缸的稻米,粉蓝就是例子。” “越是最后关头,就越不能疏忽大意。郁郁不得志久了,谁知道哪句话就能让人发疯。” 董太平道,“奴才明白,会让人把康妃和许美人等,都盯得紧紧的,不让她们有机会给咱们合欢宫添麻烦。” “只是皇后那里......” “她一心以为是娘娘害了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皇上再宠爱娘娘,但看着皇后死前的模样,又有大皇子和兰陵公主在一旁哭诉,再坚定的心只怕也免不得会动容。” “那你的意思是?”季寒苏问道。 董太平压低了脑袋,目光中闪过一道刀锋,语气中带着一股狠意, “身患重病之人,病情反复也是常事。太医不也说了,皇后不信汤药,那些汤药能发挥的作用,不过才十之一二。” “现在虽然用了猛药,但若是不起作用,也是有可能的。” “不如就让皇后娘娘,一直这样无知无觉的睡过去好了。” “免得清醒过来之后,不仅要忍受药力攻伐产生的剧痛,还要面对大限将至,与儿女生离死别。” 董太平真心觉得,这样做对双方都有好处。他们合欢宫可以少些麻烦,皇后最后这些天,也能少受些罪。 季寒苏摇了摇头,“皇上想让她醒过来,本宫如何能违逆?” “椒房殿现在守着的,都是皇上的人。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就将那些好不容易发展出来的人手暴露,实在是不合算。” “何况我也好想知道,他最后到底会怎么做。” 皇后会说什么,她不用猜就知道个大概。 在皇后眼里,她蛇蝎心肠,心思狡诈,狐媚惑主,是她们母子最大的仇人。 如今她就要不成了,孟家即便再送个女儿入宫,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大皇子还未成人,兰陵更是个不满十岁的小丫头,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皇后为了大皇子和兰陵公主的平安,也不想他们兄妹因为她,惹得赵琚不快。 大概率会让他们安分守己,好好讨好父皇。羽翼丰满之前,不要想着替她报仇。 如果皇后够聪明,就该知道把最后的时间和情分,用在自己最看重的地方。 赵琚要是当真爱她,皇后就是有千言万语,也动摇不到他半点儿。 赵琚要是不够爱她,或者说更爱权势,东宫或许又该迎来它的新主人了。 董太平似懂非懂的笑了笑,贵妃娘娘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他日日跟在身边,都总觉得看不太懂。 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想看皇上心里更在乎谁? 董太平在心里摇了摇头,女人心海底针,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种试探可一可二不可三,次数多了难免伤情分。 偏偏这些女人,都对这事儿乐此不疲。 第369章 该怎么办? 皇后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全身像是被车碾过一般,每一根骨头都疼得厉害。 一双眼皮好似有千钧重,拼尽全力才勉强睁开。在床上躺了许久,意识清醒过来,除了疼便是觉得口干舌燥。 “水...拿些水来......” “娘娘您醒了?奴婢这就给您倒水,您稍微等等!” 清萍喜极而泣,赶紧倒了一杯白水,喂皇后喝下。 “您慢些,奴婢准备了好大一壶,一直在旁边温着,就等您口渴了再喝。” 皇后喝完水,大口的喘着粗气。原来一只脚跨进鬼门关,是这个感觉。 只是这几个动作,便让她大汗淋漓,后背的衣裳也都被汗水浸湿。湿漉漉的黏在背上,让皇后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身上的丝绸被褥,明明是那么的轻薄柔软,但于皇后而言,却仿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没有人告诉她病情到了哪一步,但她就是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对死亡的恐惧依旧,但再不甘心面对,也不能不接受她这副破败的身体,还有失败的人生。 “本宫的时间还剩多少?” 清萍替皇后擦脸的动作一顿,扯出个干巴巴的苦笑,低头回道, “皇上吩咐太医院,务必要治好您的身子,只要您放宽了心好好养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好全。” 皇后两眼空洞,直愣愣的盯着床幔上绣着的凤凰花, “连你也不肯告诉本宫实话?太医院要是能治,本宫的病情如何会发展到这一步?” 清萍捂住嘴,温热的眼泪不停的往下落,无论怎么忍都忍不住。 “奴婢不是有心要瞒着娘娘,太医说了,您这都是心病。只要您能想通,立刻就能好了大半。” “若是...若是一直像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只怕撑不过半月。” “娘娘,奴婢求您了,就算是为了大皇子和兰陵公主,也想来些吧!” 皇后面上悲戚,她生来就是大家闺秀,及笄之后没多久,就被先帝赐婚。 虽然楚地贫瘠,楚王也不受重视。但于当时的她和孟家而言,却是一桩难得的好姻缘。 再不得宠,也是皇子,能够嫁做亲王正妃,于天下九成九的女子而言,已经是极好的出路。 皇后回想起十多年前,她满心欢喜的嫁给赵琚,新婚夜里,两人耳鬓厮磨。 她害羞得不敢抬头,赵琚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耳垂,解去她身上的大红喜服。 龙凤花烛燃了一夜,直到天明还剩下不少,芳嬷嬷说这表示她与赵琚会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如今芳嬷嬷走了,她也要走了,还要将自己的夫君,留给害死自己的人,她当真是不甘心! 皇后看向清萍,木然问道,“连你也觉得,本宫病得这样严重,是因为自己想不通?” 清萍愣了愣,呆呆的道, “几位太医都是这么说的,而且凡是您能接触到的东西,奴婢每日都会检查一遍,的确没有不对的地方。” 清萍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从小伺候皇后,最知道皇后的脾气。 皇后是没有面上那么贤惠宽和,心胸也不算多宽广,但也不是这样执拗的人。 即便皇上偏爱宠妃幼子,但这样的事情在大家族里,不知有多少。于皇室而言,就更多了。 史书上偏爱宠妃与宠妃之子的皇帝,比独宠皇后的皇帝,不知多了多少。 与他们比起来,当今圣上对皇后娘娘,到底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 那些被践于翚翟的皇后,都没把自己给憋死,皇后娘娘并非眼里一点沙子都容不得,何以到今天这个地步...... 或许娘娘的身体越治越病,心事虽然占了一部分,但影响并没有这么大。 之所以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有心人的算计。如果真是这样,又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当真是皇上?” 清萍话音刚落,立刻猛地摇了摇头,“不,不会的,不可能是皇上。” “皇上不会这样对您的,好歹会顾及着两位殿下!” “再者皇上若是真想要谁的性命,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这样麻烦。” 皇后冷冷的道,“不是他,就只有合欢宫那个,才有这样的本事。” “她手里握着宫权,想要做什么不成?想必这些太医,也早就被她收买了,为她之命是从。” 可惜她醒悟得太迟了...... 皇后闭上双眼,再睁开的时候,森冷如冬日的冰棱。 清萍迟疑道,“李太医和杜太医两个,都是皇上的人。季贵妃想要收买他们,怕是没那么容易。” 皇后道,“像她这样卑贱的出身,谁知道她私底下,都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当年若不是她勾引,皇上怎么会看上她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花房宫女?” “可见她一门心思,就是奔着本宫皇后的宝座。本宫是输了,但她季寒苏也别想着能赢!” 清萍被皇后狰狞的表情,吓得一时没了言语。这太安宫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将她好好的娘娘,变成了如今这副厉鬼模样! 不过比起太医都被收买,清萍更加怀疑,是季贵妃下手的法子太过隐秘。 这些太医都是宫里的老油条,比医术更高明的,是他们甩锅的能力。 怕是他们治了许久,虽然知道不对,但看不出端倪,又怕担上救治皇后不利的罪名。 所以借口皇后是得了心病,将责任都推到皇后身上。 这样即便皇后出事,皇上碍于颜面也不会深究,只会觉得皇后娘娘嫉妒成性,或许还会连累到两位殿下。 真是好歹毒的算计! 想明白这些,清萍的心跟猫爪一样,谁都不能伤害到两位殿下! “季贵妃这样阴险狡猾,娘娘您尚且被她所害,何况是两位殿下?” “若是让她留在皇上身边,两位殿下早晚会被她所害!” “娘娘,我们该怎么办!” 皇后道,“让本宫好好想想,本宫一定不会让她再伤害我的孩子。” 第370章 吊命 皇后眼神阴蜇,目光如刀,恨不得穿过重重宫墙,将合欢宫焚烧殆尽。 可惜如今椒房殿里,被来宝带人把持,清萍几人轻易不得离开椒房殿半步,她想要不惜代价将人带走,也找不到机会。 清萍看出皇后的忧心,坚定的道,“奴婢愿意为娘娘解忧!” 皇后虚弱的伸出双手,将清萍的手紧紧握住。她相信清萍的忠心,但实在不相信她办事的能力。 “你的心意本宫明白,但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一击不中,便后患无穷。” “勤政殿的人日日都守在椒房殿,面上说是皇上对本宫的看重,但实际上保护的到底是谁,兴许连皇上自己都说不准。” “合欢宫一向被把持得如铁桶一般,以前那些算计尚且没能成功,以本宫眼下的处境,想要对季贵妃下手,更是难上加难。” “本宫思前想后,只有一个法子。” 清萍问道,“娘娘准备如何做?” 皇后并未解释,只是看向清萍,轻声问道,“皇上呢,什么时候过来?” 清萍回道,“皇上还在早朝,等结束后便会过来。两位殿下昨天守了您一夜,直到黎明之时实在挨不住,被来宝公公让人送了回去。” 提到两个孩子,皇后眼眸中尽是温情,“让他们好好睡会儿,别去打扰。” “至于皇上......本宫有些饿了,让人准备些吃的送进来。” 清萍道,“小厨房一直温着参粥,奴婢这就让人端上来。” 大约是前段时间已经睡的够多了,醒过来这么会儿,她不仅没有觉得疲惫,反而越来越精神。 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的,那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疼痛,也越来越轻,几乎可以忽略过去。 就着几样小菜,皇后的食欲也比往日好了不少,将那碗参粥喝的干干净净。 李太医和宋太医在旁边伺候,眼神暗中交流过后,面色不由得都更凝重了些。 皇后的情况,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差上一些。眼下这状况,怎么看怎么像是回光返照的样子。 他们之前还下了推断,说皇后还剩半个月的时间。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皇后最多还有三五日的清醒,然后便会陷入永远的黑暗。 还得想个法子,哪怕只是一口气,也要让皇后多吊几天再咽下去。不然皇上要是追究起来,这些不就是实打实的过错? 清萍替皇后擦干净唇角的粥水,将被子整了整后,才起身请李太医上前替皇后诊脉。 至于宋观音,还是留在角落里充当背景的好,皇后娘娘不会想看见他的。 隔着张丝绸帕子,李太医都能感受刀皇后手腕上传来的凉意。 将死之人,手脚会逐渐失温,只剩下胸腹还是温热。直到吐出最后一口气,胸口那点儿温热便会彻底散去。 看来之前的药量,还是有些保守了。 瞬息之间,李太医便将太医院那些吊命的宝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随后有了主意。 “李太医,娘娘的情况如何?”清萍迫不及待的问道。 她觉得皇后的精神,比前两日要好些,或许那些汤药起了作用,皇后还能再多撑一段时间...... 李太医打着哈哈,“皇后娘娘的情况有些许改便,微臣这里重新再开一张方子,皇后娘娘服下后再看效果。” “又换方子?那话昂后娘娘的病情......” “本宫一切都好,李太医只管开方即可。”皇后直接打断清萍的询问,有什么好问的,事实都摆在眼前,她也认命了。 清萍虽不甘愿,但也自动将嘴闭上。 老天当真是不公平,她家娘娘明明是皇上的原配发妻,母仪天下。这么多年来并无太大过错,却落得今日的结局。 而季贵妃这个奸佞小人,凭她那股淫贱的骚劲儿,将皇上整颗心都狐媚了去。 老天怎么不来道天雷,直接劈死这只妖孽! ............ 赵琚过来的时候,见清萍和来宝都守在门外,脸直接就拉了下来。 “皇后身体不好,身边离不开人,你们怎么都在外面?” 清萍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说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不让奴婢留在里头。” “奴婢和来宝公公担心娘娘不高兴,所以只能到门口守着。” “下去。”赵琚不耐烦道。 “是,奴婢遵命。”清萍威威转了转头,担忧的看了眼窗台的位置,然后嬷嬷退下。 来宝替赵琚将门推开,等人进去之后,默默的守在门口。皇后死不死的,和他这个御前太监没太多关联。 但从感情上,他更愿意季贵妃登上高位。不为别的,只为同是奴才出身,季贵妃比皇后,更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心思。 第371章 你不能否定...... 赵琚一进寝殿,就发现四周的摆设与往日有极大安弟不同。之前因为皇后疑心,害怕有人在摆设上做手脚。 于是除了必要的东西,充当点缀的鲜花瓜果,都不许再出现在寝殿。但此时屋里纯白的纱帐,已经被换成了绣满花纹的锦缎。 桌上放着的各式花瓶,也都插着新送来的鲜花,花瓣上还能看见细微的露珠。 边上的架子上,放了几篮柚子,散发着清新的味道,让寝殿里的药味显得没那么苦涩。 赵琚拉开帘子,就见皇后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裳,身上盖着一床蓝紫色的被子,头上戴着一副宝石珠子的抹额。 温柔的躺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望着窗外的景致,仿佛看透了一切般,岁月静好。 “你身子不好,还坐在窗口,要是吹了风着凉,该怎么好?” 皇后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的凤凰花上,嘴角戴着一抹笑意,温柔的道,“今天一早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悠闲的躺在窗前,欣赏身边的景致。” “左右臣妾已经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何必因为顾虑这些,而耽误了最后的美景。” 赵琚坐到榻上,握住皇后的手,没想到刚一触碰,却是那样的冰凉,“怎么这么冷,也不让下人准备炭火。” 说话间,赵琚并没有放下皇后的手,反而握的更紧了些,想借此帮皇后取暖。 皇后微微一笑,“让皇上担心了,是臣妾的不是。” “只是您说臣妾的手发冷,臣妾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就像臣妾细细回想,却怎么都感受不到您对臣妾的爱意。” 赵琚避开皇后的目光,沉声道,“朕自问这些年来,并未亏待你们母子。”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皇后只觉得嘴里心里都是一股苦涩,明明她现在已经没了味觉...... 她知道赵琚心狠,却不想赵琚能对她心狠至此。 以为自己早已看透,可真的听到赵琚这么说,她免不得还是有那么几分难受。 只是此时此刻,三分的难受她必定要表现出十分的痛楚。 为了景珩和孟家的将来,她必须让赵琚心软,这样她所谋划的事情才有可能成功。 皇后悲戚道,“所以臣妾嫁给您十几年,为您生儿育女,事事都以您为先。” “到了最后,您连敷衍臣妾一句,说您是真心爱过我,让我走得安心些,您都不愿意?” 赵琚叹了口气,“你我年少夫妻,这么多年朕是喜欢过你,但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即便是皇帝,心里也装不下太多的人。” 皇后问道,“那您爱谁,季贵妃吗?可她对您有几分情真,您就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臣妾对您真心一片,您一点儿都不在意,季贵妃对您的虚情假意,您倒是受用得很。” “皇上何等睿智,能看清朝堂上那些阴谋诡计,为何就看不清女人的真心?” “她们爱您讨好您,只是因为您是皇帝。唯有臣妾,是真真正正的将您当作夫君来爱!” 赵琚当然能看得出来,他不仅看得出来,心里还比谁都清楚,多年来没有一日不耿耿于怀。 那女人当真是个妖精,最知道怎么勾引他。每当他心生不耐的时候,就换着花样的给他点儿甜头。 身上的谜比九连环还要难解,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和所有女人都不一样。有时候甚至让他觉得,躺在他怀里的根本就不是个女人。 这妖精将自己裹成了一颗洋葱,他剥的时候既难受又兴奋,味道也是这样,甜里带冲,还怎么都剥不干净。 赵琚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或许最开始只是觉得刺激,随即又起了征服之心。 但这么多年纠缠下来,他付出纵容的太多,早就抛不开了。 即便知道季寒苏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也知道他对敢与她争风的嫔妃毫不手软,哪怕是皇后也被她算计多回,但赵琚真心不怎么在意。 死了的,进冷宫的那些,于他而言要多少有多少,从来就不值一提。能让她高兴,也算是这些人的价值。 技不如人还敢挑衅,死了也是活该。 至于皇后,又有哪次不是她们自作自受。现在自己把自己逼得要死了,还能怪得了谁? 赵琚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皇后这些话不仅没让他生出愧疚,反而让他觉得厌烦。 索性直接将话说开,也懒得再陪皇后唱这最后一出大戏。 “你既然知道朕英明睿智,连朝堂上那些老臣,都能玩弄于股掌,那为何觉得朕会看不出你背后那些计较?” “你说得没错,嫔妃殷勤侍奉,只因为朕是天子。换个人坐在皇位上,也不会有差别。” “但你与她们,又真有多大区别?” 皇后慌乱的看着赵琚,在赵琚锋利的目光下,好似被剥得一干二净,藏不住半分隐秘。 “不是的,臣妾......臣妾对您是真心的。早在成婚之前,臣妾就已经见过您了。” “那日您从京郊行猎回来,骑在马上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只那一眼,臣妾就再也没能忘了您。” “后来先帝赐婚,臣妾知道要嫁给您做王妃,高兴得整晚都睡不着觉。” “您可以不爱我,但您不能否定我对您的一片真心!” 第372章 还有什么要求 “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即便你所言为真,可如若当时朕不是前呼后拥,骑在马上,而是粗衣麻布,走在墙角,朕是否还能入皇后的眼?” “可是没有如果,您生来就是皇子,气度不凡。臣妾爱上这样的您,又有什么错?” 皇后觉得赵琚就是在无理取闹,他若不是龙子凤孙,只是个贩夫走卒,他们两人根本不会有交集,何况是结为夫妻。 就像她若不是孟家的女儿,或者生得貌丑无盐,也不可能被先帝赐婚给他,与他生儿育女。 赵琚不耐烦的看向皇后,“你到底爱的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朕不是那种,会轻易被女人迷惑的人。” “刚才你的那些话,不过是想激起朕的怜悯与愧疚,好让朕同意你最后所求。” “你扪心自问,在你心里,皇后的宝座,景珩的太子之位,孟家的荣耀,哪样不比做朕的妻子,更让你看重?” “其实这些都不要紧,朕要的是女人,不是洁白无瑕,怜爱世人的神女。” “有欲望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朕若是无欲无求,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朕从来都不在意你们机关算尽,但前提是别做得那么拙劣,让朕一眼就能看出来。” 人的喜好往往大相庭径,先帝从来只喜欢性子活泼,单纯无脑的绝色美人。 而他,只喜欢有野心,长着尖牙利爪,挠得他浑身痒痒的妖精。 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那股爱而不得的悲戚尽数收回。 赵琚已经说得这样明白,她再装下去不仅没有用处,更会适得其反。 “是臣妾卖弄了,皇上不愧是能逆流而上,踏过诸多兄弟,夺得皇位的人。” “臣妾的这点儿小把戏,您一眼便能看穿。可笑后宫争来斗去,唱念做打一一俱全。于您而言,不过是一出出笑料罢了。” “真是难为皇上,看了臣妾们,这么多年的笑话。” “朕从来不觉得你们是笑话。” 他只是觉得她们都蠢笨还不自知。 皇后道,“您说臣妾对您不是真心,心里只有名利权势。可臣妾刚嫁给您的时候,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 “一心只想与夫君白首偕老,恩爱无间。可深宅大院,妻妾成群。臣妾日日看着您这边刚离了我这里,那边转头就又进了别人处。” “我作为正妻,不能妒不能怨,还要主动替您安排,照顾好那些妾室还有她们的孩子。” “但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就是不贤。可我终究也只是个寻常女子,会伤心,会怨恨。” “您每天晚上,都有人陪着,可知独守空房是什么滋味?说到底,臣妾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也少不了您的一笔功劳。” “作为您的皇后,会落得现在的下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只是皇上如此宠爱季贵妃,不知她日后又能比臣妾好到哪里。” 要不是赵琚偏宠,季贵妃如何敢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要不是赵琚将宫权交给宠妃,将她皇后的权威往地上踩,也不会有后头的那些事情。 宫权不仅是她身为皇后的脸面,更是实实在在的权利。 手里掌控着后宫事务的皇后,和手中无权的皇后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要是季贵妃手里没有握着宫权,怎么可能算计得这样天衣无缝,让她一点儿证据都没拿到。 赵琚将她们看得这样清楚,合欢宫的动作想来也瞒不过他。 她不仅是他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性命在赵琚眼里,竟然如此轻贱。 今日能看着她被季贵妃所害,明日就能拿她的景珩,给景昊做踏脚石! 她该说赵琚不愧是先帝的亲子,在冷酷无情这点上,当真是与先帝如出一辙。 皇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对赵琚的怨恨,会比对季贵妃的还要深。 这样狠心无情的皇帝,怎么可能对人有真心。 赵琚道,“以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但她与你们不一样,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而且分寸拿捏得刚好,让朕计较也不是,不计较也不是。” 赵琚自己都没发现,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总是在无奈中带着宠溺。 这一幕如同利箭,深深刺中皇后胸膛,手不由自主的拽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皇后却丝毫没有发觉。 “原来皇上不是没有心,只是不愿意用在臣妾身上。臣妾就不明白了,她既不纯善也不贤良,根本就不爱您。” “天下多少女子任您挑选,您为何眼里却只看得见她?” 赵琚长叹一声,“世间之事,并非都有缘由,你非要问朕,朕也不知道为什么。” “念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你还有什么要求,不妨与朕明说。” 第373章 他岂可重蹈覆辙 她还有什么要求? 皇后苦笑,她原本想借着赵琚的那点儿愧疚,让他答应立景珩为太子。 父亲说过,皇权最讲究的是平衡。虽然赵琚这种强势的皇帝,并不会因为前朝的事情,在后宫之事上委屈自己。 但皇后之位既是家事,也是朝政。他若铁了心要立季贵妃为后,扶持景珩和孟家,就是最好的打算。 可扶持归扶持,不一定要许以太子之位。她临死前提出,景珩受封的几率更大。 但经过刚才那一番对话,皇后心知以赵琚的心性,根本就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景珩和孟家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已经不是她能干涉的了。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全看他们的本事。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作为皇后,作为妻子,您身边如花美眷,红袖添香,臣妾没什么好放不下的。” “作为女儿,臣妾这些年为孟家也算是尽了心。父亲母亲并非只有我一个女儿,不缺儿孙尽孝。” “臣妾唯独放不下的,就是和您这两个孩子。兰陵身为公主,无涉政事。没了生母照顾,皇上又忙于朝政,即便是公主也免不得有受委屈的时候。” “臣妾希望等我走后,您能将她交给季贵妃照顾,若她能耳濡目染,学得七八分的本事,定不会像臣妾这般求而不得。” 赵琚诧异,“你与季贵妃一向不和,竟然愿意将女儿交给她?” 皇后低头露出一抹浅笑,“臣妾对季贵妃不满依旧,但这些不满远不如孩子的将来重要。” “兰陵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不会忘了臣妾这个生母。宫里人人都知道我与季贵妃不和,兰陵归了她之后,她必定要拿出十二分的心思对待。” “只要我们的女儿,过得有半分不如意,她季贵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立刻便会烟消云散。” “即便为了自己,她也会将兰陵捧在手心。臣妾也会让兰陵讨好季贵妃,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这些年臣妾从未在兰陵面前,说起后宫这些纷争。想来季贵妃也不至于,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 若将来是她的景珩胜了,自然亏待不了兰陵这个亲妹妹。若最终夺得皇位的,是季贵妃母子,有这一段情分在,兰陵依旧是尊贵的公主。 况且赵琚往日去合欢宫的日子最多,兰陵和华蓥养在一起,也能经常见到父皇。 父女之间也要时常见面,感情才不会淡。 赵琚也明白皇后的心思,觉得这样安排也没什么不好。 兰陵也是他的女儿,他自然希望兰陵此生都能年年如意,平安顺遂。 “朕答应你,将兰陵和华蓥养在一处,让她们姐妹能更亲近些。” “臣妾多谢皇上,兰陵有您的疼爱,臣妾再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对于景珩,臣妾纵使再放不下,为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无法扭转皇上心意。” “只是身为人母,臣妾不得不求皇上一句,看在他们都是您亲骨肉的份儿上,莫要再让先帝时候的旧事重演,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前头两代帝王,夺嫡之惨烈,实在是给后面的人,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都说皇子们生下来,有一半都是用来杀的。可每回死在夺嫡之争上的皇子,又岂止是一半? 尤其景珩是嫡长子,他若是不能继承皇位,那无论哪个皇子登基,都会容不下他这个大哥。 皇后实在是害怕,万一自己的儿子,落得废太子的下场,她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赵琚垂下眼眸,忽略掉皇后期盼的目光。将手腕从皇后的手里挣脱,不想在这事儿上与皇后争论。 “这些事情,就不劳皇后费心,朕自有安排。操心的事情太多,也不利于你养病。” 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连兄弟都斗不过,面对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又该如何应对? 前朝一半的皇帝,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个个皆是雄主。 后来有一任皇帝不忍心,撇弃了这个法子。以致继位之君一代不如一代,被臣子所欺,以致灭亡。(玄武门继承法) 他岂可因为一时的心软,便重蹈覆辙犯下这样的大错! 第374章 并未让她如愿 赵琚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话里的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亲生的和自己生的,可大不一样。皇后觉得自己手里要是拿着把刀,一定直接扑上去,将眼前这人捅个三刀六洞! “您往日里对他们的好,难道都是假的不成?景珩和景昊,都是你最疼爱的孩子,季贵妃也是你最宠爱的女人,你怎么忍心?” 皇后虽然知晓眼前这人的冷酷,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抓着赵琚的衣袖,含泪哀求。 赵琚眼眶微红,面色沉重,那也是他的儿子,他怎么会不心疼。 只是和江山社稷比起来,他再不忍心,也不得不舍去私情。 再说有他在旁边看着,一切都会尽在掌握。 无论如何,他都会留下皇子们的性命,不会如先帝那般,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是这些心思,赵琚将其埋在心里,说出来话于皇后而言,是那样的生冷可怖。 “有舍才有得,每一代的皇子,莫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即便是朕当年,不也是一样?” “你嫁与朕多年,朕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托生到帝王之家,是他们的万幸,也是他们的不幸。什么都不想付出,想要承继江山皇位,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皇后绝望的看着赵琚,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她紧抓不放的手甩开。 “夫妻多年,臣妾今日才算真正知道了皇上。您这样对待自己的至亲,终究会落得先帝一样的下场。” “臣妾嫁给您多年,哪怕不被您钟爱,宫权旁落,也从没有后悔过嫁给您,更没有后悔过与您生儿育女。” “可此时此刻,臣妾却后悔不已。若是当初先帝没有赐婚,臣妾被家里许配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君,应是不会早早病逝,更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子陷入深渊,也不能救。” “臣妾固然死不瞑目,但也盼着皇上能长长久久。百年之后到了地下,您再告诉臣妾这些是否值得,鳏寡孤独又是何意。”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后娘娘。”赵琚语气中带着不满与威胁。 皇后躺在榻上,两眼望着房顶的雕花长梁,讥讽道, “臣妾都已经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景珩将来您已经安排得无比妥当,孟家作为景珩的外家,当然也不会例外。” “您既然不会因为臣妾的哀求放过他们,便也不会因为臣妾对您的这点儿不敬,坏了自己的安排。” “臣妾会在黄泉路上等着,您可千万千万,不要让臣妾失望。” 赵琚冷冷的盯着皇后,目光中的寒意,比皇后双手还要冰凉。 若是换作以前,皇后必定惶恐不已,仓皇跪下向赵琚请罪。但此时此刻,两人已经撕破了脸,就剩这几日时间,赵琚还能拿她怎么办? 皇后头一次这样大胆的与赵琚对视,以往的温柔深情,替换成了此时的冷漠森寒。她终于不用再在这个男人面前伪装,只是终归清醒得有些晚了。 “罢了,你身体不好,朕无意与你追究。好好将养,景珩和兰陵两个,都还盼着你能多陪他们几日。” 赵琚说完,转身便毫不留恋的离开,徒留皇后一人,悲怆恼恨之下,嫣红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清萍进来的时候,见皇后脸上挂着血迹,双眼紧闭,不知生死的躺在榻上,当即惊得大喊一声,上前查看。 来宝带着太医闻声赶来,又是闹了半晌,才终于吊住皇后的性命。 合欢宫 季寒苏正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守着华蓥和景昊玩闹。两个小人一只大白鹅,还有七八个宫女太监,在绿茵下闹成一团。 这只大白鹅原本是前段时间送到小厨房,准备做铁锅炖大鹅的。 谁知处理这些的小太监没看住,让这只鹅扑腾到外头,还偏巧让景昊撞见。 一人一鹅不知怎么的,就看对了眼。景昊非要把这只大白鹅养起来,轻易不许人碰。 华蓥见了之后,非要和景昊争着玩儿,结果被这只大鹅狠狠咬了一口,哭闹了大半日,当即要把这只鹅拿去炖了。 一个要吃,一个要救,姐弟两个闹了好几天,这两日才和好。 只是以往华蓥对景昊,从来都是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现在有只战斗力十足的大鹅护着,景昊终于占了上风。 于是对这只大白鹅,越发的爱不释手。不仅缠着季寒苏,让人给这只大鹅建了个带水池子的豪华别墅,还在自己床前给它搭了个窝。 每天晚上都要让这只,被取名叫做白雪的大鹅陪着入睡。 这只大白鹅,俨然成了合欢宫一霸。宫的人就没有没被这只大鹅追过的。有一回拧在甘凝手上,直接青了七八日才好。 季寒苏日日都想把它炖了,但看着景昊爱它爱得跟什么一样,终究是不敢下手。 只是一想到鹅好好养着,最多能活到五十年,而眼前这只还不到一岁,季寒苏就觉得头眼发昏。 董太平轻轻走到季寒苏身后,小声禀报道,“贵妃娘娘,皇上从椒房殿出来后,皇后病情突然加重。两位太医用了半只老参,才勉强吊住皇后性命。” “宋太医让人传话说,皇后已经是强弩之末,又呈现出心死之状。即便把剩下半只老参用上,也撑不过三日。” “可知道他们两人在屋里,到底说了什么?”季寒苏问道。 董太平摇了摇头,“来宝和清萍都在门口守着,屋里只有皇上皇后两人,到底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只是看皇后的反应,想必皇上并没有让她如愿。” 第375章 死之前先替自己报仇 季寒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那想必是皇后所求太多,亦或者是所求太重,皇上不能答应吧。” 都说死者为大,以赵琚的性子,只要皇后提的要求别太过分,想来是不会拒绝。 他虽然骨子里是个薄情狠心的人,对前朝后宫都不曾手软,但面上一直是个仁德宽厚的人设。 董太平道,“应是如娘娘所言,皇后最放不下的,不外乎是大皇子的前程。” “依奴才之见,或许是皇后所求,涉及国本立嗣之事,被皇上拒绝了。” “奴才恭喜娘娘,皇上膝下几位皇子之中,最疼爱的便是咱们的三皇子。” “皇上迟迟不肯立大皇子为太子,不就是对咱们三皇子寄予厚望!” 季寒苏白了他一眼,“太平啊,你这政治敏感性,未免也太低了点儿。” “皇上不立太子,和我的景昊有什么关系,分明是为了他自己。” 董太平虚心的躬了躬身子,“奴才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季寒苏看着茶盏里的白菊,慢悠悠的道, “皇家讲究的是先君臣,后父子。皇子们不仅是皇上的儿子,也是皇权的竞争者。” “太子作为储君,东宫的部署,就是一个小朝廷,只要能支棱起来,架空君父也不是没有可能。” “权力有毒,能让人忘却亲情,撇弃至爱,牺牲一切能牺牲的东西,也要将他紧紧抓在手中,至死方休。” “皇上正值青春鼎盛,又有前头那些年的经历,好不容易大权在握。即便有立太子的想法,也一定不会容许别人置喙。” “景昊是他的爱子,景珩又何尝不是。哪怕是最不得重视的景安,只要有证明自己的本事,皇上一样乐见其成。” “都是他的儿子,无论谁继承皇位,都是赵家子孙。皇子们互为磨刀石,谁赢到最后,谁才有资格和他面对面的站着。” 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一旦立下想要废立,便是动摇朝纲的大事。 而只要东宫之位稳固,皇帝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太子便能名正言顺的监国,顺便继承皇位。 赵琚即便想看皇子们相互争斗,选出最合适的那个。但是人就会有偏好,感情上难免会有所偏袒。 季寒苏琢磨了好几日,大皇子被立为太子的概率,至少也有个七成。 董太平道,“娘娘对帝王心术如此信手拈来,奴才拜服。” “可即便知道皇上的心思,想要破局也并不容易。三皇子年纪尚小,又秉性纯良,一向视其余皇子为兄弟,不曾有过防备之心。” “大皇子却已经长成,到了能谈婚论嫁的年纪。奴才担心大皇子会将后宫争斗,迁怒到三皇子身上,对三皇子动手。” 季寒苏将茶盏盖上,轻轻放到一旁,慢悠悠的道,“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是要防备着些。” “不过大皇子的事情,倒是还可以再缓缓。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皇后,还分不出心思到别处。” “倒是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越是要死了,就越是得提高警惕。” 董太平疑惑道,“皇后?应该不至于吧。她现在病得只剩一口气,连下床都困难,如何还能算计娘娘。” 娘娘有时候看着粗枝大叶,有时候又谨慎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两种矛盾的品格,偏偏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难免让人犯迷糊。 在他看来,皇后现在最大的威胁,便是仗着自己病得快死了,在皇上面前进贵妃娘娘的谗言。 既然两人不欢而散,那这一点威胁也就不存在了。 如今这后宫的权力,都捏在他们合欢宫手上。皇后身边只有清萍这一两个亲信,还轻易离不得椒房殿的大门。就是真想有什么动作,也没有那个本事,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季寒苏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若是皇后,临死之前最恨谁,即便只有一分机会,也得先替自己报了仇才肯断气。” 不然给自己的孩子留下祸患,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天崩开局,她能心疼得直接诈尸! 穿越不涨智商,季寒苏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绝顶。可谁叫上辈子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什么离奇烧脑的事情没有见过、听过。 皇后她们输就输在见识太浅,费尽心思才盘出来的那些算计,她这里至少存着一箩筐。 死前一波带走的例子不少,到时候人都死了,赵琚是能追到地下,把她从阎王手里抢回来,还是能让皇后活过来再杀一回? 第376章 困啊困啊 季寒苏一边和董太平说着宫中局势,一边带着笑意,看着云雾带着华蓥和景昊,与那只大白鹅玩儿老鹰捉小鸡。 景昊抓着华蓥的衣裳,小短腿跑得飞快,一个反应不及时,差点儿就摔在地上。 季寒苏看得胸口一紧,景昊自己却浑然不觉。站定了身子之后,继续追在后头胡闹。 “你们小心些,别跑得太急,当心摔到地上!”季寒苏忍不住提醒。 华蓥和景昊玩儿得起劲儿,转头冲季寒苏笑个不停。 只是两人脚下的动作,不仅没有放慢,反而跑得更厉害了。 董太平道,“娘娘放心,有这么多人护着,两位殿下偶尔玩闹一场,也没有妨碍。” 季寒苏看着两个孩子,只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是比他们更珍贵的。 男人常有,她要是活到八十,只要手里握着权势,十八岁的少年郎任她挑选。 而孩子不常有,每一个对她而言都独一无二。 赵琚敢拿她的孩子养蛊,当她是个死的不成。皇帝又怎么样,是人就会有弱点,她就是只狸花,也要给他两爪子。 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额头上顶着豆大的汗珠,急忙说道, “奴才参见娘娘,椒房殿传来消息,说皇后准备在驾鹤西归后,将兰陵公主交给您照顾。” “这事儿皇上也已经同意了,多半是不会有差错。” 季寒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皇后要把女儿给我抚养!” 小太监也懵得很,但还是确定的点了点头。 “奴才不敢欺瞒娘娘,回来之前已经再三确认过了,椒房殿那边,的确是这么说的。” “奴才也纳闷儿了,这皇后娘娘当真是病得不轻,不然怎么会主动和皇上提这种事情。” 别人临终托孤,都是找最亲近信得过的人,即便皇后信不过康妃,也可借口大皇子和兰陵公主需要人照顾,再安排个孟家的女儿入宫。 偏偏皇后不一样,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交给仇人教养。 就不怕孩子受尽磋磨,被养得不成体统。 董太平一弹指弹他脑门上,“混账东西,胡言乱语什么呢!” “娘娘慈悲心肠,怎么会和一个孩子计较!” 说罢,还不着痕迹的瞧了眼季寒苏的脸色,见她并没有不快,才松了口气。 女人心海底针,他着实摸不太准。 虽然大多数的时候,贵妃娘娘是个大度能容人的,但也有极少数的时候,小气起来也能让人难受许久。 小太监赶紧跪下请罪,还顺手给了自己两个嘴巴。 “奴才该死,奴才说错了话,还请娘娘恕罪!” “好了,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季寒苏摆了摆手,让他起来,而后感慨道, “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后为了自己的女儿,也是殚精竭虑,倾尽全力了。” “这么个烫手山芋,还真是不想接。” 董太平道,“娘娘是想向皇上回绝此事,让其他嫔妃照顾兰陵公主?” “你有什么好办法,替本宫回了这事儿?”季寒苏看向他,直接问道。 董太安笑道,“奴才这个榆木脑袋,哪来什么好法子。就是觉得皇后千方百计,将兰陵公主往咱们宫里塞,多半是没安好心。” “皇子公主进学学的那些东西,从开蒙时便大相庭径。一边学的是经世致用之学,另一边却只是些诗情画意,风花雪月。” “等咱们的公主大了,断不可如此。不仅要让公主和皇子一起进学,就连骑射武艺也都要有涉猎。” “既是如此,公主也该和皇子们一样,另安排一处宫殿居住,学着约束下人,管理家事。” “您亲生的公主如此,别的公主也要一视同仁才好。这样即便皇上让您照顾兰陵公主,也不过是名义上的事情。” “您只管隔三差五的问上两句,然后差人送东西过去的时候一视同仁,就已经是尽了责任。” “只要兰陵公主不住进合欢宫,那皇后的诸多谋划,就一定成不了。” 不得不说,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来看,当真是大不一样。 皇后身为母亲,与儿女生离死别,只想着怎么才能给孩子更多的保障,让他们多一条退路。 季寒苏也是母亲,自然能体会到皇后的心情。且皇后对兰陵公主的教导,与对大皇子的全然不同。 兰陵平时对季寒苏倒也恭敬,和别的兄弟姐妹感情不差,时常在一处玩闹。 季寒苏也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确信皇后不会拿女儿当棋子。 而董太平则以为,皇后将兰陵公主送给他家娘娘,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明晃晃的将颗钉子,钉到他们合欢宫里头,好和大皇子里应外合,与他们三皇子抢夺太子之位来的! 第377章 但凡动动脑子 已经到了入夏的时节,但早晚的清风吹在人身上,依旧带着几分凉意。 太阳将落未落时的余晖,洒在明黄的琉璃瓦上,像是一一片片金沙。 步辇在椒房殿门口停下,甘凝扶着季寒苏,在众人的簇拥下再次踏进这座,应是有半年不曾踏入的宫殿。 “以前过来的时候,椒房殿明星荧荧,烟斜雾横。一步一景,每一处都精致华贵。到处都热热闹闹,给人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没想到才过几个月,竟变得这样清冷。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都是些新面孔。就连殿中这些花草,模样还是以前的模样,但看上去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来宝回道,“皇后娘娘病重,听不得宫里有吵闹之声,所以大家都格外注意,将动作放缓。” “要说热闹,这太安宫里有哪一处,比得上贵妃娘娘的合欢宫?” “皇上私下还曾和奴才说过,无论朝政上的事情多让人烦心,只要去了娘娘那里,便忧愁尽消。” 季寒苏笑道,“还有这事儿?那皇上还总是一脸的嫌弃,说我们是儿哭娘喊,鸡飞狗跳,让他片刻不得清闲。” 来宝低头轻笑了两声,“那是皇上喜欢这热闹,夫妻和睦,儿女天伦,多让人高兴啊。” 这皇上和娘娘独处的时候,再不喜欢让人伺候。时间长了,也瞒不过他们这些亲近的人。 他这几年算是看明白了,皇上就是见多了逆来顺受的温柔,所以时不时的想换换口味,来点儿刺激的。 在季贵妃这里越吃瘪,气得越厉害,皇上就越是觉得通体舒泰。 来宝忍不住又想起出宫嫁人的栀子,现在已经是正经的官家太太。 这才多久,就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孩子满百日的时候,他还特意去送了份儿贺礼。 他们夫妻两个看着就恩爱,举动之间格外亲昵。偶尔也会因为孩子的事情斗嘴,但 越是这样感情越是要好。 要是当初对食的事情成了,是不是他也能有这么一份儿幸福? 可一想到自己残缺的身体,来宝就沮丧得很。他一个肢体残缺不全的人,哪里配想这些...... 来宝晃了晃脑门儿,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部都晃了出去。 栀子的儿子都能叫娘了,他也是时候彻底放开了。 来宝领着季寒苏到寝殿门口,将门打开之后,躬身请她进去。 甘凝和董太平两人。也自觉的守在外头。虽不放心季寒苏独自一人进去,但到底胳膊拗不过大腿。 贵妃娘娘一早就交代了,要一个人送一送皇后,他们也没有办法。 季寒苏进去之后,就见皇后坐在桌前。 头上戴着两支九凤步摇,身上穿着鸾凤和鸣的宫装,耳朵上垂下的金珠葫芦耳环。 双手戴着的一对白玉手镯,莹润细腻如同羊脂。脖子上的凤穿芍药项圈,各色宝石镶嵌得格外精细。 只可惜再浓艳的妆容,也遮不住她整个人透露出来的虚弱。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说是请安,但季寒苏除了嘴皮动了动之外,动作上没有半点儿。 皇后努力将声音放大,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虚弱。 “来者是客,坐下与本宫说说话。说来你我姐妹多年,还从未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坐着闲聊。” “恭喜你,最后还是你赢了。本宫辛苦这么多年,终究是给你做了嫁衣。” 季寒苏大大方方的坐在皇后对面,听皇后这么说,淡淡的摇了摇头。 “您说我赢了,那您不妨说说,我到底赢什么了?” “皇上的宠爱?皇后的宝座,孩子的将来,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皇后没有想到,季寒苏一来就直接与她说这些,她们两个对彼此的信任,应该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你就不怕本宫是故意套你的话,在这寝殿的暗处,还藏着什么不该在这儿的人?” 季寒苏笑道,“臣妾与您最大的不同,就是不做没准备的事情。” “何况臣妾敢和皇后娘娘说这些,便是确信不会有第三个人,影响到你我谈话的性质。” “其实就算被皇上听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后宫里的这些事情,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即便当时不清楚,过个几天也该明白过来了。” “他不说,不等于他不知道。毕竟皇上出生之后,就在这宫里住了小二十年,直到许婚后搬出太安宫。” “咱们现在玩儿的,都是他小时候司空见惯的。您但凡稍微动动脑子,就该知道自己有多蠢。” 第378章 本就是一类人 皇后笑中带泪,形容癫狂,看着手上的龙凤镯,可怜又可笑。 “你说得没错,本宫就是这么的愚不可及。不然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做大,以至于今日喧宾夺主。” 皇后絮絮叨叨的回忆着当年,“当初还在王府的时候,本宫就发现皇上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可那时本宫只当是男人逢场作戏,后院里的侧妃侍妾那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差外头那些。” “皇上要是当真在乎,也不会偷偷养在别处,连个名分都不给。” “直到后来,皇上偶然之下,得了一块难得的琥珀。于昭仪知道后,几次三番换着花样的向皇上讨要,也还是没有如愿。” “本宫当时心里免不得有几分高兴,还以为皇上会像以前一样,将那块琥珀送给兰陵。” “可惜本宫心心念念的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高程将那块琥珀送来。” “皇上被于昭仪缠得烦了,只说那块琥珀已经被送了出去,要她不要再惦记。” “本宫才知道,原来养在外头不代表不喜欢,也可能是因为太喜欢的缘故。” “所以虽然本宫与你还未谋面,但对你已经不喜。皇上将你藏得很好,御前的人嘴又紧,仅凭衣服上的香气,我与于昭仪都没能将你找出来。” “进了这太安宫之后,本宫才知道,原来我们一早就找错了方向。谁也没有料到,皇上这样的人,竟然会与一个宫女私通。” “先帝驾崩之后,本宫与其余嫔妃在御神殿跪着,你被皇上安排在勤政殿住着,很得意是不是?明明是个农户家的女儿,连破落户都算不上。” “皇上为了让你的位分好看些,还特意替你安排了个出身。本宫再不情不愿,也要顾着皇上的面子,替你压下后宫那些闲言碎语。” “否则皇上在先帝还未出门,就临幸新人的消息传出去,所有人脸上都不好看。” “本宫真是后悔,当初要是任这事儿传扬出去,或者再添一把火。” “皇上新帝登基,还未彻底收服那些臣子。你们两个的情分,也远不如现在。” “若是此事闹起来,为了平息非议,给众人一个交代,所有罪责自然要你来承担。” “如果是这样,想必现在,也就没有你这个贵妃娘娘了。” 病着的这几个月,皇后不断想起从前的事情。曾经她有很多次机会,轻易便能将季贵妃置于死地。 可她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心机,又高估了皇上对她的情分。以至于错失良机,后来再想对季寒苏下手,却反受其害。 季寒苏扬了扬下巴,自信的道,“即便当年你们用这件事做文章,也伤不到我分毫。” “皇上是在先帝陵前政变,踏着多少人的尸身,才登上皇位的,他会这么容易受人摆弄?” “那些和他争夺皇位的兄弟虽然死了,但遗留下来的势力,还有那些表面恭顺,背地里阴谋反叛的政敌,还活的好好的。” “若一开始就将后宫之事闹到前朝,不过就是皇上和那些口服心不服的臣子,借着我这么个人,再斗上一场罢了。” “大臣们借着我这个红颜祸水,打压皇上的威信,让皇上无法快速掌控朝廷。” “皇上借着我这个宠妃,正好将那些藏在暗处的对手,都挖出来收拾了。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皇上获胜。” “如此我除了担上个红颜祸水的骂名,别的不会有丝毫损伤。” “而等他腾出手来,您这位和前朝勾结,与他作对的中宫皇后,该是什么下场?” “只怕还等不到现在,就已经病逝了。” 季寒苏实在不明白,大家族的女儿,生来就是为联姻做准备。 很多事情,这些做官的明面上不方便,都得通过夫人外交。金尊玉贵的养大女儿,又不肯教些实用的东西。 就算是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夫家的人,用不着为亲家培养人才。 但送进宫的这些,可实实在在是替家族谋利益。 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一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说错话把皇帝得罪了,都还不知道为什么。 用争宠的手段来争权,明明是你死我活的政敌,却总把对方当做情敌来对待。 皇后手指一松,拿着的紫翡念珠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怪不得......怪不得......” 皇后如梦初醒般,眼泪从脸上滑落,不停的念着这几个字。 她现在才总算明白了,为何皇上经历过的女人那样多,唯独在乎她一个。 原来他们两个,本就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