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往北吹》 第1章 造孽的男人 北屏县县医院住院部五楼。 言北刚做完一台高血压出血的微创血肿清除术。 从手术室出来,清洗消毒后,换上白大褂。 “言医生,急诊科那边来电话,让你过去会诊,他们刚收一名病人,一直捂着脑袋说头痛……” 闻声,言北同小护士朝电梯去。 “什么情况?” 电梯里,她边了解情况,边抬手把白大褂的纽扣扣上,理了理袖子。 半张脸被口罩挡住,露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楼层显示屏,眼里散发着沉稳和冷静。 一旁的小护士回答:“在医院门口晕倒的,应该是来看病的病人,不知怎么的,大门没进来,就倒了。” 言北从喉咙轻哼出一声:“嗯。” 走出电梯,言北大步流星走向急诊科,步伐迈得急,小护士小跑着跟上去。 “言医生……”急诊科的医生站在病床前,见言北走来,迎上去同言北说明情况。 “言医生,病人情况目前已经稳定,除了一直说头痛,意识还算清晰,刚做完脑部ct,正在等结果……” 言北点点头,靠近床,倾着身子拉开女人捂住脑袋的手。 “吴倩?”言北微怔。 女人唇齿颤颤:“言医生,救救我。” 言北松开手,无奈地看着女人:“不是让你去省医院吗?怎么还在北屏。” 上周五,言北在神外科门诊坐诊,吴倩就是其中一个就诊病人,她拿着一堆检查单递给言北。 二十四岁,脑肿瘤晚期。 从医多年,按理说这种病人见怪不怪,可当她泪眼模糊地拉着言北的手说:“我还不想死,还想再看看这个世界。” 言北瞬间生出一丝怜悯,以至于对她格外有印象。 可站在医生的角度,言北还是建议她到省城大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 “去了,”女人的声音微弱,伴着哭腔,勉强能听得清:“医生说,已经全身扩散,无力回天……” 言北抬起眼眸,眼里闪着泪光,她轻轻一眨,转过身。 “病人家属呢?” 护士指着大厅里,那个望着窗外的男人说:“刚才,是他把病人抱进医院的。” “联系神外科,接收病人。” 说完,言北走出诊室。 午后的阳光,缓缓从窗外射进来,几缕斑驳的光影落在那人的后背上。 整齐干净的板寸头,小麦色的后颈线条流畅,与坚实宽阔的后背完美衔接。 “你是病人家属吗?”言北在男人身后站定脚,低低的嗓音有些柔和。 男人猛地转身,整张脸正好陷在光影之中。 他脚底微微往前挪动,正好避开那道刺眼的光。 当然,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很有范儿的墨镜,言北也看不清男人的眼睛,唯独额角往发间延伸的那道疤痕,甚是显眼。 其次,便是双臂上清晰可见的诡异般的刺青,从小臂一直往上,直至在袖口处消失不见…… 他抬起手,手指反向朝自己胸前指,下颌轻轻一点,不确定地说:“我吗?” 目光随后看向对面的急诊室。 言北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目光坚定:“对,吴倩的情况你应该了解,她这个病,没得救,住院,顶多帮她缓解痛苦,你们家属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用乐观的心态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男人收回视线,似又落在言北身上,歪着脑袋,下巴上如钢针般的胡茬随他嘴角一勾,微微颤动。 “好。”语气平缓略带冰感。 此时,言北双目圆睁,盯着面前这个惜字如金,平静无波的家属。 她遇过无数家属,各式各样,但再奇葩的家属,是不是得积极主动了解下病人的情况。 独独第一次遇着这种冷静得,仿若把生死不当回事的人,她还真是头回见。 而此时,男人也察觉到言北的异常,顿时挺直背脊,双手插进牛仔裤兜里,说:“医生,我应该怎么配合?” 配合? 哈! 言北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往身后扬了扬:“出门左转,住院部一楼大厅,把住院手续办一下。” 男人应声:“好。”越过言北。 “切,造孽的男人。”言北皱着眉头,咕哝着。 她对这个男人确实没什么好印象。 他不合时宜的平静,让她心生厌恶。 男人猝然止步,扭过头:“医生,还有什么吩咐?” 言北转身,耸耸肩,尴尬笑笑:“没了。” 第2章 言北,我来了 吴倩情况特殊,县医院医疗资源有限。 回到办公室,言北第一时间联系院长,请求省医院的协助。 明知结果,可言北还是想为那个女孩多争取一些时间。 下班前,她特意去了趟病房。 此时,吴倩的床前是一位七旬老人守着。 “奶奶,怎么就你一个,刚才那个……” 言北也不知道那男的和吴倩什么关系,自然不知怎么称呼。 奶奶眯着眼,用力想看清言北:“我是倩倩奶奶,她不听话哦,说没钱就不治了,结果就给拖成这样咯……” “医生,你知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帮倩倩交了住院费,还交了挺多,护士说让我们安心住着。” 言北闻言惊愕,却没再说话。 更衣室里。 言北心不在焉地打开储物柜。 王瑾夏突然来电。 “北,不是说今天要相亲,化妆没,裙子穿没穿?” 电话那头王瑾夏的语调像极了她亲爱的老妈刘云。 言北抬手看了看表,距离下午的相亲时间不到半小时。 言北语气平平,挑眉说:“打扮什么呀,那样我不自在。” 她不疾不徐地从储物柜里拿出淡紫色的短袖体恤往身上一套,衣角正好盖住浑圆紧致的臀,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双腿,乍一看,多了几分俏皮,又不失女人的性感。 “哈哈……”王瑾夏继续,心直口快,“你说你,相亲就是掩人耳目,应付你妈,你有认真对待过吗?你还真打算一直单着,等着那阵风从远方刮回来?” “你那叫单相思,江亦风未必了你心意,再说,十年,有多少未知数,人是死是活,谁知道,你又有多少个十年耽误得起……” 王瑾夏的忠言,言北第一个举双手赞同。 “好了好了,这话你说一百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挂断电话,言北深吸一口气,腮帮子鼓得高高的,然后,又缓缓将这口气吐了出来,整个身体也随之轻松下来。 清眸轻轻扫过一旁的包装袋,只知道,里面装着一条裙子,至于长什么样,她并不想知道。 早上出门前,刘云硬塞进她手里,千叮咛万嘱咐:“北北,下午去相亲,把裙子穿上,女孩子家家,就不知道收拾收拾,整天体恤牛仔裤,你这打扮,什么时候能嫁出去。” 言北勾着刘云的肩膀,自顾自地一笑:“老妈,嫁不出去,赖着你呗!” 她关上储物柜的门,怎么舒适怎么来,不合适的穿着反倒让她不自在。 走出更衣室,她大步流星来到神外科门诊室外,准备跟李双打声招呼。 今天下午本来是她坐诊的,但刘云早上临时告知她相亲,她只好和李双调了班。 刚到门口,就撞上那个“造孽的男人。” “你……”言北心虚地指着他,刚才对他误会甚深。 男人顿时怔了一下,没穿白大褂,脱掉口罩的言北,简直换了一个人,他嘴角微微一动,却没有声响。 言北抿抿唇,放下医生的架势:“你是谁,跟吴倩什么关系?” 毕竟,帮吴倩交了一大笔住院费,言北还是挺好奇,就当替奶奶打听下所谓的好心人。 男人撇撇嘴,长臂撑在门框上,欺身而去:“路人甲。” 言北下意识退后一步,咽了下口水,男人看起来混混的。 “给个账号,我把吴倩的住院费给你转过去。” 她扬起下颌,气势上也不输他。 男人痞气地笑出声,嗓音低沉:“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医患关系。” 男人了然地点点头,墨镜下的眼睛,好像正在打量言北白皙精致的脸。 言北发毛地唤道:“卡号。” 门框上的手臂落下,唇角微翘:“都什么时代了,转账还用转卡的。” “言北,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去相亲吗?”电脑后的李双够着脑袋往外看。 言北瞪着男人应声:“双姐,马上就走,辛苦你咯!” 李双见怪不怪地调侃:“祝你顺利!” 言北大方地笑了笑,白皙修长的手把长发往后一撩,尾音特意扬起一个调:“借您吉言,等我好消息……” 随后,她看向男人,扬眉指着墙上公示栏说:“我叫言北,神外科医生,加我微信,我给你转过去。” 言北急急忙忙转身离开。 男人脱下墨镜,一双深邃而忧郁的眸子,望着高挑的身影在走廊里越走越远。 “言北,我来了。” 第3章 相亲 从省城回到北屏县的短短半年时间里,这已经是刘云请人安排的第三次相亲。 第一次,男人还不错,听说在某国企上班,拿年薪的人物,不过介绍人隐瞒男人有过一次婚史。 言北倒没介意,成年人嘛,合适的话,就算带个崽,她也乐意,省得她生,白当个妈也不错。 只是男人在她面前,半晌放不出一个屁,还动不动就面红耳赤。 言北客气地问他喝什么,他支吾半天,咯噔出两字:“随便!”。 言北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种人怎么爬进国企拿年薪的。 后来,刘云听说隐瞒婚史这事,还上门跟介绍人大吵一架。 “王姐,你是几个意思,离异的男人你也给介绍,安的什么心啊?想和我家北北好的人,多了去。” 听说,那天刘云气势汹汹跑到人家家里,硬是拽掉人家的一撮头发才罢了。 刘云气了一整夜,而言北反倒无所谓,拍着后背不停地安慰:“妈,你又何必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老头还能娶个青头姑娘呢。” 第二次相亲的男人,一表人才,文质彬彬,谈吐优雅,但一听言北是脑外科医生,顿时脸色煞白。 “你这种职业,经常给人开颅吧,听说得用刀啊,钻啊……” 言北轻啜一口咖啡,点头回应:“嗯,实在打不开的,还得用锤子,钳子之类的……” 男人颤颤一笑,没再作声。 言北谙道:这丫,想什么呢。 今天的相亲,言北自然也没报什么好结果,反正就是为了安抚急躁不安的刘云。 三十的女人,再怎么优秀,在这种小县城里,已是妥妥的老姑娘,操碎老母亲的心,实则已是不孝。 她倒不急,顺其自然,合适就处处,不合适,硬凑合也没意思。 出门骑上小毛驴,直奔约好的咖啡馆。 以前,言北从来不喝咖啡,她怕失眠,失眠就会胡思乱想,可回到北屏县,每次相亲,都安排在这家咖啡馆,喝得多,也就免疫了,连喝几杯也不影响她的睡眠。 停好车,言北轻车熟路地走进咖啡馆,挨着靠玻璃窗的位置坐下。 言北庆幸一笑,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不屑地冷哼一声:“哟嚯,遇着个比我还不守时的。” 她迟到八分钟,来到咖啡馆,还没见着相亲对象的影子,她招手向服务员点了杯咖啡,悠闲地用小铁勺搅拌着。 约摸一小时过去,两杯咖啡已下肚,这时,服务员朝言北走来,礼貌地小声问:“小姐,还续杯吗?” 闻声,看着窗外出神的言北扭过脑袋,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咖啡杯,小巧而精致的小勺子,表面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透过勺子的反射,她看到自己那张已然没有神采的模样。 言北轻笑着回应:“不用了,谢谢!” 回到警察大院,太阳已渐渐西斜到天边…… 不用想,言北也知道,刘云铁定坐在沙发上,一声接一声地叹着。 她一路上就做好被刘云抱怨,撒气的准备:坚决不反驳,绝对不还嘴。 言北推开门,耷拉着脑袋进屋。 言北小心翼翼地扫了一圈屋内,沙发上也不见刘云的身影。 “北北,回来啦?” 刘云的声音随着锅里“滋滋滋”的响声一同从厨房传来。 言北迈开腿,朝着厨房看了看,刘云正抄着锅铲在锅里搅拌。 言北纳闷地皱了下眉,然后应声:“妈,我回来了。” 然后就往沙发上倒下。 这一天,也不知怎么滴,整个人累得慌。 她刚闭上眼,又猛地从沙发上弹起,视线落在哼唱着小调的刘云身上。 “不对啊,这么平静,不会有诈吧。” 言北实在纳闷,平日,她刚走出咖啡馆,那电话可就打个不停。 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没给她电话,还饶有兴致地哼上了。 “北北,快洗手,准备吃饭。” 刘云端着菜上了桌。 言北半晌没动,刘云又催促道:“愣着干嘛,让你吃饭呢,喝咖啡喝饱了是吧。” 言北惊讶:“啊?” 洗了手,上了桌。 言北一颗一颗数着米粒往嘴里送,时而翻起眼帘看对面的刘云。 好奇心终究还是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妈,你怎么不问我相亲的事,平时,你不打听得特积极吗?” “呵,”刘云一脸笑意,夹块鸡肉放进言北的碗里,“迟到的好,没相成更好。” 言北诧异地盯着她,这话可不像刘云说的。 “你芙蓉阿姨搞错了,明明是刑警,非说是交警,差一个字也不行……否则,我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嘛,幸亏那人性子急,等了几分钟没见着人,就走了,走的好啊。” 刘云一副喝彩的表情。 言北无奈地笑了笑:“妈,你对警察的成见这么大,那你还嫁我爸干嘛?” “后悔了,可来不及了啊。”刘云放下碗筷,脸色忽沉。 言北咬着筷子,恨不得收回那句话。 “北北,妈对警察没成见,你爸就是我的英雄,我不听你外公外婆的话,从几百公里的地方跟你爸来到这个小县城,” “就图他是个爷们儿,我崇拜他啊,可妈是过来人,当警嫂有多辛苦,有多累,你爸顾不了家,顾不了咱娘俩,妈从来没怨过他,他一生都在为国家奋斗,他就是为国而生,死也做国家的鬼,” “妈苦过,不想再让你走这条路,像妈这样熬过来的能有几个,江亦风他妈,受不了这日子就跟人跑了,狠心丢着那孩子……否则,多好一孩子,就给毁了,要是江海还在,也不至于变成这副德性。” 听到那个名字,言北也沉默了。 警察大院里,同她年龄相仿的几个孩子,就没一个往这条路上走的。 刘云常常自嘲:“白住了局里给的这房子。” 每次说到伤心处,刘云都把过往的回忆想一遍,过会儿就笑嘻嘻地说:“你爸就是帅,难怪当年硬跟了他不成。” 言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跟着落下,安慰来安慰去,言北的词早就用烂了,刘云通情达理,也不想让言北跟着担心。 第4章 蜗牛赶飞机 洗过澡,言北就往床上爬。 咖啡提神,倒不如说咖啡催眠,没过十点,哈欠接二连三打个不停。 她侧身躺着,怀里抱了个毛绒绒的抱枕。 窗前高悬的蓝色玻璃风铃,“叮叮当当”催她入眠。 那是江亦风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给。” 在言北家门口的楼梯口,江亦风把书包勾在手里,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盒子。 言北接过,打量着:“什么呀。” “风铃。” “你哪儿来的钱,买这种东西?” 靠着政府每月给的抚恤金,还有邻里的帮助,江亦风温饱不成问题,但乱花钱,言北有些不舍得。 “路上捡的,没花钱。” 言北很是无语,有心送礼,说话还怪里怪气。 “不喜欢,扔了就可以。” 言北迅速把东西抱紧在胸前,没有理会他,“噔噔噔”,转身离开。 看着言北把门关上,江亦风才把书包往后背一顺,朝楼上走去。 晨曦熹微。 楼上的一阵响动,把睡梦中的言北吵醒,这十年,除了假期偶尔来过,这次,是住的最长的一次。 言北睡眠浅,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瞌睡跑的无影无踪,她爬起身,坐在床上,仔细聆听。 楼上住的是江亦风,十年前他进了监狱,后来就人间蒸发,那间屋就空了十年。 言北确定没听错,是东西摔倒的声音。 她风一样起床打开门,撞上准备出门摆摊的刘云。 她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把刘云吓了一跳。 “北北,你梦游啊,躺着去,上班还早呢。” 言北上前勾着刘云的手臂,眼睛往上一翻:“妈,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楼上有什么动静?” 刘云先是一愣,随后把手抽了出去,继续忙着整理摆摊用的食材。 “楼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哪儿来的响动,你那是虚得慌,回头给你补补。” 刘云拎着东西准备出门,回头瞥见客厅里的言北一动不动地愣在那儿,催促道:“躺着去。” “好。”言北应着回房。 “嘭”的一声,大门关上,言北立刻转身朝大门去。 打开门,毫不犹豫地往四楼上去。 她站在江亦风的家门口,她也记不清,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了。 她抬起握着拳的手,试图敲开那道门。 “江亦风,江亦风……” 屋里格外安静,并没有再出现任何响动。 她笃定自己没听岔,可又不得不承认,里面并没有人回应她。 言北失望地站在门口,遥望着天边即将褪尽的夜。 刘云的摊位就摆在警察大院的门口,三十年如一日,刘云靠着早餐摊,维持母女俩的生计,没有刘云的努力与坚持,就没有今天的言北。 言北收拾好下楼,迈着大步走去。 正好赶上热闹的时候。 周边都是住宅区,刘云的生意自然不错。 言北走过去,就跟着忙了一阵。 “北北,别忙和了,赶紧吃点去上班。” 刘云把豆浆和大饼端到桌上,把人往凳子上推:“你这手使刀的,别老跟我凑热闹,伤着怎么办。” 言北拗不过她,坐下就吃了起来。 院里的几个老太,还把言北大夸一番:“刘云,言北这闺女,养的可真好,人美心善,真够贴心。” 刘云听得心花怒放,一开心,又切了个大饼端过去。 几个老太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刘云本就刀子嘴豆腐心,性情也很豪爽。 这些年,也全仰仗这些邻里邻居的照顾,所以,人家对她好一分,她还十分都不够,言北的性子也随了刘云。 言北吃完,返回院里的车棚骑毛驴。 一辆酷飒的黑色机车停在一旁,言北弯着腰,仔细打量了一番,眸底生出一丝羡慕:“院里还有这么酷的人?” 骑上小毛驴,言北在门口和刘云打招呼:“妈,我走了,你差不多就收吧。” 刘云挥挥手,让她走:“知道了,你慢点儿。” 言北骑出一段路,一阵轰鸣声从身后传来,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没等她看清,摩托车越过她,只见全副武装的骑行者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加速驶离。 言北一看,这不是刚才院里那辆车吗? 再一想,那人的背影怎么那么熟悉。 好奇心驱使,言北把手把拧到底,追过去。 她的电毛驴跟人家摩托车的速度比,那就是蜗牛赶飞机,转过街口,就拉出一段天与地的距离,再追,前方已看不见摩托车的影子。 言北心不在焉,转弯时差点撞到行人,一个急刹,轮下一滑,整出个人仰驴翻。 “啊……” 抬手一看,手心破皮出血。 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几个好心人围上来,帮她把车扶起。 她强忍着手心和膝盖的疼痛感,笑着说:“谢谢,谢谢。” 心爱的小毛驴摔得不成样,左边手把整个脱落,后视镜碎的只剩框架,整体来说,小毛驴身负重伤,急需就诊。 言北心想,距离最近摩修厂也就有个一公里,推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实际距离和脑子里的距离概念完全不是一回事。 言北推出一百来米,就累得快趴下,她把车停在路边,东翻西找,硬是没找出个销售商的电话。 她揶揄地一笑,手掌往自己脑门上一拍,这是辆二手车,她从省城回来,刘云几百块钱给她搞的。 这下,言北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推,五米开外,一家名为“北屏汽修”的店,大门敞开。 言北恍若脚踏风火轮,蹭蹭蹭就把车推过去。 “师傅,师傅……” 言北站在场子里扬声喊着。 这时,从旁边一辆车车底钻出个人。 双手油不拉几的小伙子看着言北:“小姐,什么事啊?” “修车。” 小伙子视线往她身后看去,皱着眉:“车呢?” 言北挪了挪身子,笑着说:“小师傅,这儿呢。” “毛驴儿啊?” “啊。”言北答道。 小伙子笑笑,抬着油不拉几的手摆了摆:“小姐,这儿是修车的,毛驴儿往上再走七八百米。” 说完低头弯腰,打算往车底钻。 “哎……”言北伸出一只手,恨不得把他给拉过来:“你这儿是修车的,毛驴儿不是车啊?我再往上走七八百米,等到那儿,我是修车呢还是修人啊。” 言北理直气壮,非修不可。 小伙子起身,无奈地对她笑了笑:“小姐,我们只修汽车,毛驴儿真修不了。” 言北急得直跺脚,一用力,膝盖疼得她脸色大变。 “你开个修理厂,还挑肥拣瘦啊,汽车,电动车,不都带车字嘛。” 言北急得胡言乱语,小伙子无可奈何,正愁眉不展之际,眼里倏然燃起一缕希望之光。 “哎,风哥,”小伙子朝着她身后喊,“你来的正好,你看这咋整?” 第5章 装聋作哑 “老板啊。” 言北心存一丝希望,眸子瞬时一亮,脚底原地挪了挪,转过身。 脸上的笑在与身后的男人对视时,倏地淡下来。 男人静静地站在她对面,腋下夹着头盔,他的双脚与肩同宽,稳稳地扎根于地面之上,挺拔的身姿给人一种沉稳而可靠的感觉。 “英子,把车挪过去看看。” 男人声音低沉,朝刚才的小伙子说。 “哥,这也没零件啊。”叫英子的小伙子有些为难。 男人嗓音凉凉,反问道:“用我教你吗?” 闻声,英子没敢作声,拿起车尾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上前推车。 言北摁住车头:“不用了,我往上再走七八百米就是。” 英子一脸疑惑:“啊?” “哥,这咋整?” 男人看着言北的倔样,眉头皱了下。 她要倔起来,还真拿她没辙。 可他也不见得让着她。 绕过毛驴儿,男人抓起言北的手腕,向一旁的英子说:“推走。” 言北的手在他手心里挣扎,越动越紧。 “放开我……别动我车。” 英子一脸茫然,看看不动声色的男人,又看看刚才还嬉笑的女人,低声喃喃:“哥,你对女人能温柔点吗?” 男人冷酷而凌厉的目光暼去,英子立刻闭上嘴推着车往里走。 眼看挣扎没用,言北抬起另一只手直往他胸口上捶打,命令他:“江亦风,你放开我!” 江亦风没动,由着她打了一会儿,她那只破皮出血的手,也没什么力气,打几下,就停下来。 她全身就只剩一口气,摔得浑身快散架似的,又推着车走几百米。 手掌心疼,她就把手收回落在身体一侧,没再乱动。 江亦风垂眸看着她:“还打吗?” 想过千千万万个与他再见面的方式,真没想过再遇,来得这么突兀。 言北咬着下唇,昨天还令她心生厌恶的男人,现在却让她以这般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更可气的是,十年后,以这种方式见面,言北想死的心都有。 她抬头,目视眼前的男人,笑了笑,掩饰着从内心生出的羞耻感:“江亦风,你真瞎还是装瞎,昨天医院里,你没认出我?” “没瞎,你不是赶着去相亲,耽误言医生的好事,算谁的。” 他松手,放开言北,把头盔从腋下取下来,用另一只手提着。 脸上的笑不太明显,甚至可以说不算笑。 言北眉头轻轻蹙起,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蓝天白云:“那我早上敲门,你装聋吗?” 江亦风哑然失笑,是那种又痞又混的笑。 “言北,一大早就去敲我的门,会让我误会的,”江亦风低头凑近她,“莫非,这十年,你一直想着我?” “江亦风,”言北大发雷霆,“你把自己当谁啊,傻瓜才想着你,我就是好奇,去看看是不是闹鬼了,真是闹鬼,好找人把鬼驱走,省得半夜影响我睡觉。” 江亦风歪着脑袋,半晌没出声。 从小到大,言北就没什么脾气,这会儿的气全因他而起,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那谁……”言北大声朝修理间的英子喊,“把我车推过来。” 英子扭头,从地上站起来,杵在门口:“拆啦?” 言北大声呵斥:“你拆我车干嘛?” 英子哭笑不得,支支吾吾:“不是你说要修车吗?” “不是你说的修不了吗?”言北把火全往英子身上撒。 “哥,怎么办,都拆了。” 江亦风扭过头,示意他别管,英子心领神会,转身继续工作。 言北刚想继续抱怨,手机突然响起。 “言北,你搁哪儿呢?今天的手术你忘啦?” 电话里,李双声音压的特别低。 言北还真把这事给忘了,抬手看了下时间:“双姐,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言北狠狠瞪了江亦风一眼:“让你的人,把我的车装好,来什么样,就装什么样。” 蹲在地上的英子双眉紧拧,咕哝着:“这一大清早的,惹谁了我。” 江亦风抬手挠挠眉心:“这我可不敢保证。” 言北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忙着回去做手术,她这口气还真咽不下去。 好心当成驴肝肺,白担心他这些年,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言北默默在心里自嘲一番。 她冷“哼”一声,转身,不妨膝盖上的伤,让她差点又摔地上。 “我送你。”江亦风正好扶住她。 “用不着。”言北倔着性子甩开他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出汽修店。 英子见人走远,走出修理间:“哥,那毛驴儿,老胳膊老腿的,俩车轮磨得不成样了,换零件不如换辆新的,这骑着不安全啊。” 江亦风看着门外拦下出租车的言北,喘出一口粗气:“骑不了,就换。” 英子饶有兴致地笑笑:“哥,老相好啊?,跟你这些年,可没见你这么逗女人的。” 江亦风没出声,走进休息室,坐在凳子上,点了根烟。 “哥,”英子跟了进去,坐到旁边,“你是不是故意惹她的?” 面前的烟,缭缭绕绕,江亦风敛着眼:“英子,有完没完,没事做啊?” 英子抓抓脑袋:“哥,还真别说,我还挺想找个女人好好谈场恋爱的,如果可以,跟她结婚生子,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英子陶醉地幻想着。 江亦风笑了笑,站起身,嘴里叼着烟,脱掉身上的机车服,底下是一件灰色体恤,挺拔的胸肌被严实包裹着。 他伸手拍了拍英子的肩膀:“会实现的。” 说完,朝修理间去,钻进车底,开始工作。 这时,修理工也陆续上岗,英子傻傻地笑了笑,站在门口:“兄弟们,开工咯!” 神外科办公室。 言北坐在工位上,一旁的李双正拽着她的手帮她上药,嘴里不停抱怨着:“你说你,这么不小心,院长多器重你,才钦点你做付教授的一助,明知今天机会难得,还拱手让人,” “在北屏县,这种大手术几年碰不到一次,你这一摔,苏娜别提多高兴了。” 言北已然不是刚才那副暴脾气,心平气和地说:“没事的双姐,机会以后有的是,做医生的,就指望着病人好,谁当助理都一样,顶多少了一次学习的机会。” “哼,”李双没好语气,“就你心善,任她骑在你头上,怎么说你也是省医院派来支援北屏县的,她给过你好脸色吗,技不如人,整天就想着给你穿小鞋,你自己提防着点。” 言北笑着点头:“知道了双姐,这还不是我来惹得祸啊,要不然,以苏娜的能力,神外科也没几个比得过她。” 第6章 现在、不熟 “哟,我们言大医生这是怎么回事,手术前,可是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的,是不是怕了,故意摔的吧。” 苏娜下手术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办公室对言北一番揶揄。 “还是在省医院见多识广,看不起咱们北屏县这点芝麻大的小手术。” 言北沉着气,用一只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打着。 她正准备一份吴倩的治疗方案,之前给省医院的专家打过报告,专家给她指出几点可行方法,未必能治愈,但可以尽可能地控制病情恶化的速度。 苏娜一直喋喋不休,办公室就她们两人,言北不出声,苏娜自言自语说得难受,也就消停下来。 可一会儿功夫,苏娜又忍不住地问:“言北,听说你在省医院,有人是不是?那还跑我们这种小县城干嘛?” 真是闲的没事做,瘆得慌? “苏医生,”言北低头继续敲打着,“你看我伤的也不轻,你不问候声也就罢了,喋喋不休地,等会儿还得让我上趟耳鼻喉科啊?” 苏娜抬头,本想反驳,看着对面言北正举着包扎过的手晃了晃,也就沉默了,起身拿着病历走出办公室。 言北松了口气,靠在凳子上,这一天,乱七八糟的事,心口堵的慌。 苏娜还没事找事,愣是把她心情搞得混乱不堪。 从第一天到县医院,苏娜就老跟她过不去,言北也弄得一头雾水,不是在研讨会上对她的提议一次次反驳,就是对她的请教爱搭不理。 时间久了,言北也摸清她的性情,懒得跟她计较。 吴倩的病房里,还有相邻的两个病人,年龄都稍大,也有家人照顾着。 言北跛脚走进病房,笑声饱含治愈感:“阿姨们,今天舒服点没?胃口好,能吃尽量多吃一点,别饿着,这样恢复得快。” 病人就喜欢她这样的医生,没有架子,人又温和,看到她,病都好一大半。 “舒服多了,昨天还爬不起床呢,今天雄赳赳,气昂昂……”挨着门口的床位上的阿姨,喜笑颜开,吃得正香着。 “好好好,”言北应声,“说明阿姨身体恢复的快,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靠窗的阿姨更年轻些,颅内脑瘤,特别喜欢言北,整天念着给她找对象,言北常常附和着点头。 “哟,俏阿姨,新发型啊,挺时髦的。” 把人夸得咯咯咯直发笑。 言北说着,一瘸一拐走到中间病床,吴倩眼神呆滞的望着天花板。 言北站着费劲儿,就往凳子上坐,她知道吴倩想什么,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却还有那么多事没做,除了绝望也没什么可想的。 “倩倩,告诉你个好消息,省医院的专家给你弄了个治疗方案,你就积极配合,不用多久,也可以出院去做你想做的事,但前提,你得吃好睡好。” 她也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整天跟病人打交道,言北语气就跟哄孩子似的,久了,还觉得自己是个骗子,一边跟家属说实话,一边哄着病人积极治疗,给她们希望。 吴倩终于还是开口:“言医生,我听你的,我还想多活些日子,奶奶老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言北闻声,十分欣慰。 伸手捏了捏吴倩瘦得皮包骨头的脸:“这就对了,倩倩,你真懂事。” “言医生,你能联系到那个帮我交住院费的好心人吗?我得告诉他,那钱,我记着呢,一定还他。” 好心人?痞子一个。 言北在心里不禁啐了一口。 但还是安慰道:“不用,他不差钱,你安心住着就行。” “你认识他?” 言北顿了一下:“十年前认识,现在、不熟。” 哈哈哈,言北心想,这个解释也没毛病。 她一直在医院待着,午饭在医院食堂随便应付了下。 手上几个病人的情况都比较棘手,虽说北屏县不大,看病的人还不少,有钱人都往省城去,毕竟那儿条件好,医疗资源齐全,留下的,县医院也能治,现在科技发达,省医院专家组也给力,哪里需要就到哪里。 当初言北申请回北屏,嘴上说是到基层学习,增加经验,可省城还愁没经可取?多少人磕破脑袋往上挤,就她言北不屑。 刘云为这事,还把言北彻头彻尾批评一通。 六点三十。 汽修店也该关门了。 英子和几个兄弟约着一起喝酒,江亦风没去,一个人靠在休息室的凳子上,手上夹根烟,烧了许久,指尖上还有少量没洗净的油污。 他抬起烟狠狠吸了一口,深邃眼眸看了眼敞开的汽修大门。 良久,一根烟抽完,他起身,把烟蒂扔进桌上的烟灰缸里,走出休息室。 他先到修理间,看了眼被拆成一堆破铜烂铁的电动车,笑了笑。 他已经在店里等言北一个多小时,他想,她一定是在使性子,不想再见他,连她的毛驴儿也不要,那人,真倔起来,还真会这么做。 他把店门关了,开了一辆皮卡回警察大院。 江亦风停好车,绕到车尾,车厢里放了一辆崭新的电摩,他在车尾搭好支架,把车推下来放到车位上。 收拾好,天色已黑沉。 这时的警察大院,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独独四楼那户,暗得让人心里泛酸。 他往楼上去,在三楼楼梯口,顿了下,又继续走。 刘云端着个碗从楼上走来。 “风?”刘云不确定地喊了声。 她继续下了几阶,看清后,笑着说:“风,真是你呀,回来也没打声招呼,早上才听说的,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江亦风走上两台阶,与刘云齐平。 “刘姨。” 刘云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结实的臂膀,光线欠佳的楼道,刘云的视线快速地扫过那只手臂,身体不由自主怔了下,笑容僵住几秒。 江亦风眼神好使,勾着唇,看起来也不混,还挺温柔,看着她手里端着个碗,正好缓解气氛:“刘姨,你上哪儿?” “哦,”刘云平静下来,打开碗盖,白糯糯的汤圆满满一碗,“听说你回来了,也不知道你在不在家,小时候你不是特别爱吃汤圆,就给你煮了些,敲半天没人,正好,你端回去。” 刘云拉起江亦风的手,把碗放他手心里。 江亦风笑了笑,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难过,笑的不太自然。 “谢谢刘姨,碗,待会儿给你送回去。” “不急。”刘云说着往楼下走。 “刘姨,言北回来没。”江亦风还是开口了。 刘云停住脚,无奈地说:“没,还没呢,这工作就没有做完的一天,不是值夜班,就是加班。” 江亦风皱着眉,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走下一个台阶。 把钥匙塞给刘云。 刘云惊愕地看着手里的钥匙。 “言北的车摔坏了。” “啊,”刘云吓了一跳,“北北呢,伤着没?这孩子,怎么也没说。” “没事,擦破点皮,”江亦风觉得那不算事,还能吼人呢,“就是那车,厂里也没法修了,年头太久,轮子啊,零件都老化了,一堆废铁,骑着也不安全,这是以旧换新的,停院子里,把钥匙给她就行。” 一说,刘云才平静下来,又抱怨道:“都是我不好,贪便宜被人骗了,还说骑个两三年没问题呢,就给买了,哎。” “风,回去吧,我等等北北去,这孩子……” 刘云说着回家了。 江亦风抬着汤圆也回了家。 第7章 江亦风,你就是个骗子 一晃眼,一小时过去,也不见言北身影。 刘云在客厅踱步几个来回。 电话打过去,响半天没回应。 刘云急得直往门外去。 刚拉开门,言北正举着钥匙站门口。 “妈,这么晚,上哪儿啊?” “你还知道晚,”刘云一着急,没个轻重地把言北往屋里拽。 “妈,妈,轻点,轻点。”言北在地上跳了几下。 刘云急忙上前扶住,“北北,你腿怎么还瘸了呢,亦风不是说擦破点皮吗?” “江亦风?” 现在听到这个名字,言北满肚子的气。 江亦风也是怕刘云担心,也就没说的太严重。 刘云搀着她回到沙发上,心疼地拖着手看看,抱着膝盖瞅瞅,眉头紧紧皱着:“都是妈不好,贪便宜,吃大亏,看把你摔的。” “妈,我没事,”言北无所谓地翘着二郎腿,“你看,好着呢……那车,你别担心,我送修理店了,修修还能骑。” “还怎么骑,都散架了,破铜烂铁,修了也白修,人亦风帮你置换了一辆新的,”说着,从桌上把钥匙拿起来,递到言北面前,“这是车钥匙,车停院子里。” 言北惊讶地微张着嘴,“不是妈,什么置换新车,你接他钥匙干嘛,谁要他的车。” “北北,是以旧换新,”刘云肯定地解释,“拿咱们自己的车换的。” “妈,那也得花钱啊,”言北气急败坏地从刘云手里接过钥匙,“我这就还给他,谁让他自作主张的。” 说着,言北撑着沙发站起身。 “等一下,北北,车都在楼下了,也别还了,看看需要补多少钱,给亦风送去就行。” “我偏不,”言北还没消气,“谁稀罕啊,要换我自己不会换啊,轮得到他?” 刘云听得莫名其妙。 “北北,亦风回来的事,你早知道啦?” “不知道。” 言北气哄哄,跛着脚往外走。 刘云上前就拉住她:“那人家怎么得罪你啦?跟吃枪药似的,我跟你说啊,你这火,压着点……” 刘云欲言又止。 “压什么压,我还怕他不成。” “哎哟,你这孩子……早上摊位上,大家都在议论这事,说江海家那孩子回来了,左手雕龙,右手画虎,我还不信,刚才……反正,你说话别那么冲,” “这十年,谁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跟些什么人混,有没有杀人放火,总之,走上那条路的人,能有几个洗心革面的。” 当年,高考前夕,江亦风在街口闹事,失手把人打死,后来被抓,进了监狱。 为这事,学校开了警示教育大会,通报批评江亦风同学的行为,并开除学籍。 从那起,鼎鼎大名的江海,江警官的儿子,就成了大家眼里的混混。 也是从那起,江亦风从此消失在警察大院,消失在言北的世界里。 言北不信江亦风会做这种事,他爸走后,顶多不爱学习,小打小闹也是别人起的头,他不混,痞一点,也是他在自我保护。 言北叹了一声,“妈,你看你,你看着长大的人,别人一说,你就当混蛋啊,有刺青就是坏人啊,那满大街有刺青的,都是坏人啊,再说,我在警察大院呢,要真有事,旁边大叔大伯的,还没个带枪的啊。” “呸呸呸,”刘云往地上啐一口,“尽往坏里想,不就还个钥匙……你问他,差价多少,我们自己出。” “知道了妈,你赶紧睡吧,明天还出摊呢。” 言北走出去,身后还传来刘云的声音:“好好说。” 就一层楼,言北也爬了大半天,跛到江亦风的门口,她抬手就敲响房门。 半晌没动静,言北接着又敲了几下。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屋里的动静。 “咯吱。” 门一开,言北吓得站直身体。 江亦风裸着上半身,肌肉发达得要命,手上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股淡淡的清香沁鼻。 言北顿时一愣,乍一看,又痞又欲…… 脸一下发热滚烫。 “找我?”江亦风勾着唇角,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感情。 这会儿,大院里静的出奇,言北都能听到自己“怦怦怦”的心跳声。 “不找你,找谁?你家还有别人吗?”言北故作镇定,视线看向他身后的屋里。 随之,咽了下口水,“还你。” 抬手就把钥匙往江亦风扔去。 江亦风眼疾手快,一下接住钥匙,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不是让你把我车还原吗,你拿去以旧换新,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江亦风眼睛微微一弯,笑的有些迷人。 “笑什么呢,明天我要见不着我那车,跟你没完。” “还真见不着啦,”江亦风收住笑脸,一本正经地说:“言北,那车现在没一块完整的,我没法帮你还原。” “江亦风,你……” 楼道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江亦风一把将人拉进屋里,言北猝不及防地跌进他怀里,江亦风顺势把门关上。 “你耍流氓?”言北从他怀里抬起头。 江亦风垂下脑袋看着她:“不进来,是不是想让刘姨明早在摊位上听到,言北和江亦风那小子,大半夜混在一块?” 言北咬着下唇,顿时哑口无言。 “嘭。”隔壁的房门关上。 “言北,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言北惊愕的看着他,眸底划过一丝疑惑。 “是十年前,我没有赴操场之约,还是那天在医院没有跟你相认?” 言北冷冷一笑,将他推开,两人空出一段距离:“开什么玩笑,我生你气干嘛,反正,那天,我也没去,下那么大雨,天那么黑,我又不傻。” 言北随性,自然,一脸不在意的样。 江亦风歪着头,笑着说:“那就好,我就怕你傻不拉几的,杵在那儿,干等着……” “那天……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事……” 言北笑出声,江亦风顿时连煽情的机会也没有。 “你能有什么事啊,我俩整天黏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用特意找机会啊,我寻思着,你搞恶作剧吧,我才懒得陪你玩……我那天,在家看偶像剧,香着呢。” 说完,言北扭过身子,手握着门把,脖子一阵哽咽:“江亦风,你就是个骗子。” 拉开门,言北跛脚走出去,她今天一点都不开心,和江亦风再见面,一点都不美好。 还有今天的大脑支架手术,她熬多少夜,下多少心血,却拱手让给二助的苏娜,她表面不介意,心里却难过得要命,虽说,她在省医院接触过,可在北屏县,还是第一例,她心有不甘。 第8章 怎么受的伤 翻来覆去一整夜,似睡非睡地也算是熬到天亮。 言北睁开眼,就看到衣柜拉手上挂的裙子,依稀记得刘云到过她房里,好像就是说让她穿条裙子,不然穿裤子容易碰着伤口。 衣柜里就那么两三条裙子,还都是刘云给买的,言北嫌穿着动作施展不开,她步子大,走路跟刮风似的,不适合。 起床就把那条裙子挂回衣柜里,继续翻出体恤,配条灰色运动裤。 睡衣还没来得及脱,房门被敲响。 言北跛脚从卧室去开门,想着是不是刘云忘了什么。 在屋里说:“妈,你忘拿什么啦?” 她昏昏沉沉,慵懒地抓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伸手就去开门,江亦风的身影直挺挺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碗。 见她这副邋里邋遢的模样,江亦风不动声色地敛着眼打量她。 “嘭。”门被砸得巨响。 “江亦风,这么早,你来干嘛?”言北站在门后,扯着嗓门说。 江亦风站着没动,低头看了下手里的碗:“还碗。” 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一圈,一想,肯定是刘云做的好事。 以前,家里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她第一个就能想到江亦风,言北吃之前,也少不了江亦风那份。 “我妈又给你送汤圆?” 昨晚从江亦风家里回来,餐桌上也摆着一碗汤圆,不过言北打开的时候,都成汤圆坨了,看着也没胃口,洗洗就睡了。 “对,”江亦风如实回答。 “一分钟后进来,门没锁,碗搁厨房就行。” 言北丢下话,又跛着朝卧室去。 江亦风挺听话,约摸一分钟的时间,他才拧开门把,推门而入。 视线在屋里快速扫了一圈。 没什么变化,陈设那些和原来一样,单单就那窗帘看起来挺新。 江亦风熟门熟路,迈着步伐就往厨房去,他把碗放到灶台上,也没耽搁,放下碗就走了。 等言北出来,没看到他的人影,就看到灶台上摆的碗。 言北从餐桌上拿起刘云给她准备的大饼和豆浆,打包好拿去医院吃。 她正抱怨着江亦风没人性,把她车给压成铁片,她不仅要跛脚从三楼下到一楼,还要从大院走出去一段路,才能打到车。 她又后悔没听刘云的话,应该补个差价,然后心安理得的接受江亦风给的车钥匙,她想,她遇着江亦风,得把这事说清楚。 走到楼梯口,江亦风又像一尊雕像,靠在墙上,手里夹根烟正往嘴里送。 “你不是走了?”言北料想不到这个男人究竟想着什么,就脱口而出。 江亦风神情淡淡,把烟收回,徒手就给灭了,还剩半截的烟,直接往耳朵后夹起。 他欺身上前,二话不说,把言北打横抱起来。 “江亦风,你疯啦?”言北吓得语无伦次。 “别乱动,”江亦风警告她,“你是想让大家都过来看吗?” 又是这种套路,言北既无奈又无语,挣扎两下也就没动了,她的视线落在他发间那条疤痕上。 之前没看太清楚,现在近距离,很明显,像动过刀子,言北皱了下眉,“你脑袋上的疤怎么回事?做过开颅手术?” 江亦风简直平静到不正常,所以,之前在医院,他平静的态度,并不是偶然的,而是一直就是这样。 他没停脚,一直往楼下走:“嗯,脑出血。” “怎么受的伤?” “你犯职业病啊?”江亦风勾了下唇,“被打了,混社会,哪有不挨刀的。” 这心态,也是没谁了。 到了单元门,言北让他把她放下,门外陆续出来的人多,她怕影响不好。 江亦风照做,把她从身上轻轻放下,又从裤兜里掏出钥匙:“给,你要觉得骑得不安心,就给我换补的钱,你那辆,真没法再骑。” 言北正觉得难以启齿,没想到他都帮她想好了,还给她特别体面的台阶下,她也没再推辞。 “我加你微信,把钱给你转过去。”言北掏出手机,准备加他。 微信添加成功,楼上正有人来,言北忙说:“晚点给你发过去。” 江亦风“嗯”了声,给她把门打开,言北一瘸一拐,但步伐迈得挺大,不一会,也差不多到快到车棚下。 她回头,发现江亦风没跟上,望向单元门,他刚取下耳朵上那半截烟,点起来,看到言北停住,他只是笑了笑。 不知怎么地,言北的心突突突地揪着疼。 骑着新毛驴儿,出了大院,刘云还担心她的手,嘱咐着慢些。 伤在左手,骑车还行,反正,一路都是神清气爽,心情比今天的天气还要晴朗。 昨天还抱怨人家自作主张,现在却乐的合不拢嘴。 要说那个男人太自以为是,倒不如说他眼光特好,牛油果绿的磨砂车身,清爽养眼。 不得不说,他对机械的挑选,命中言北的审美,比如那辆酷飒的机车。 今天她在门诊坐诊,早上一直忙忙碌碌,接待的病人还挺多。 空下来,她想起还没给江亦风转钱,掏出手机,直接转去五千,还特意问了句:够吗? 江亦风没回消息,估计忙着,言北收了手机在凳子上看医疗杂志。 李双刚从急诊室过来,顺路跟言北唠了两句嗑。 李双在北屏县县医院多年,也算很有资历的医生,老公是省中医的医生,两人一直两地分居。 前两年,李双挤破脑袋也想往省城去,可后来怀孕生了娃,就没那拼劲儿了,老说留在县城,方便照顾老人小孩,就连晋级,职称那些她都不挂念。 时常开玩笑,有了小孩,男人都不想要了,靠自己这点工资,也能把孩子养大成人。 言北刚来那会儿,李双特别照顾她,有事没事就找她唠嗑,处的时间久了,言北对她,就当姐姐看待了。 李双估计在急诊室累的够呛,捏着肩膀一脸疲惫地走进来,坐在言北旁边的凳子上。 “北屏这些年发展太快了,这马路上的车密密麻麻,一个不小心,不是我撞你,就是你撞我,倒霉一点,自己还能把车给开翻,一大早就在急诊科忙,一死两伤,那些老人,哭的昏天地暗的。” 李双说着话,打了个哈欠。 “车祸?”言北低头看着杂志,无波无澜,与其说江亦风平静得让她心生厌恶,此刻的她,何尝不是冷漠至极。 第9章 要你管 “嗯,撞路边的护栏上,三岁的小孩当场死亡,女的重度骨折,男的颅内出血,现在还在抢救中。” 李双话音落。 言北把手里的杂志合上,深吸一口气,推到桌上。 这种事,医院里一天得有多少,对医生来说,家常便饭而已。 言北感慨,那么小的孩子,心疼,“意外和明天,还真说不准,当妈的,得多难过。” “可不是嘛,那妈哭的死去活来,孩子没了,男人生死未卜,有时候想想,这人,能活着,健健康康的就是福,什么名,什么利,在那一刻,一文不值……” 说到这,言北想到江亦风,他能活着站在她面前,不就是她的福,起码,没从她的世界消失。 “双姐,那天,那个手上有纹身的男人,到这儿看的什么病?”言北向李双打听。 “有纹身的男人?”李双努力想了下,“是不是把你拦门口那个,我都忘问你了,你们认识啊?” 李双饶有兴味地凑近她。 言北回头笑笑,“认识,楼上邻居。” 她说的随意,关系显得没那么亲近。 “那男人,好man,你别说,我要没结婚,那天我准抓住机会,邂逅一场美丽的爱情……”李双陶醉得像个少女。 言北不屑地揶揄道:“他是挺闷的。” “楼上邻居,就没擦出爱的火花?你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这么多次相亲无果,打算一直单着?” “不合适,单着总比凑合强。”言北正色道。 李双笑了笑,说:“你还没三十,就把人生看通透了,你的人生,究竟遭遇了什么呀。” 说着,欠着身拍了拍言北的肩:“单身久了,就越喜欢单身……那男的不错,痞帅痞帅的,邻居嘛,言医生这姿色,多少人可望不可即,拿下他,轻而易举。” “对了,”李双刚走两步,回头说:“那天他就开了盒安神的药,我也纳闷,常见药,外面也能买啊,说脑袋受过伤,偶尔有失眠症状,我看手术挺大的,开颅吧,疤痕那么长一条,你不知道啊?” “嗯,脑出血。”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至于是磕的还是撞的,都是他混的,言北漠不关心。 午饭是去食堂吃的,没什么胃口,打了两个清淡的小菜,端到餐桌上,开饭前,她掏出手机看,那钱,江亦风还没收。 她突然又想到吴倩的住院费,话说出口,还是要履行,毕竟,是她误会他是家属,才让他交的住院费。 她又转过去一万,收起手机,筷子在盘子里搅拌几下,搛起几根菜放进嘴里,嚼几下也无味,起身抬着餐盘放回余菜回收点,就出了食堂。 她坐电梯上住院部办公室,刚出电梯走两步就撞上苏娜。 自从那天得偿所愿当了一助,人也开始神气得很,身边还弄个小跟班。 “言医生好!”小护士笑脸相迎。 不料苏娜一个眼神暼去,小护士的笑一瞬僵住。 “言医生,怎么看你有精无神的,实在伤的重,就别硬撑着,请两天假也耽误不了什么事,何必逞强。” 言北单手撑腰,撩拨着胸前的头发,口气一点不输苏娜:“苏医生,您看我是能请假的人吗,您这么忙,住院部这些鸡零琐碎的事,还不得有人做啊,” 言北不禁笑出声:“咱住院部的小妹妹们,一个个忙的脚丫子朝天,您倒好,还给自己配上秘书,您说,我要请假,能批吗?” “言北你……”苏娜气得脸颊涨红,吞吞吐吐解释道:“我让她帮我去做记录,有问题吗?” “没有,”言北耸耸肩,语气平淡:“苏医生请自便。” 话音落,言北的目光看向苏娜的身后,不远处江亦风迈着大步走来,抬头看到言北,脚步缓下来,敛着眸光,确定是言北,又加快了步伐。 “你怎么在这儿?” 苏娜眉头一皱,显然言北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便扭头看去。 江亦风健硕挺拔的身躯立在一旁,嘴角噙着一抹勾魂的笑,加上小麦色的肤色,整个人散发着男人独有的魅力,就如李双嘴里说的“好man”。 言北的心跳竟不自觉地加速。 江亦风皱了下眉,说:“医院有规定,我不能来这儿吗?” 言北无奈,他说话就没个正经,懒得搭理他。 “你好,”苏娜顿时一脸乖巧小女人,伸出一只手递给江亦风,柔声道:“我是言北的同事,苏娜。” 苏娜这波骚作,言北破防地瞪大双眼。 江亦风熟练地把手也伸出去,意思下地握了下苏娜的手,“江亦风。” 苏娜得意地回头看言北,“言北,你朋友?以前怎么没见过?” 言北睨了两人一眼:“现在不是见了。” 小护士道:“苏医生,电梯来了。” 苏娜临走前,假惺惺地笑着说:“言北,改天约上,喝一杯。” 说着眼神往江亦风身上去:“拜拜!” 江亦风居然附和地跟她挥挥手,简直出乎意料的混。 言北刚才还怦怦乱跳的心,现在差点就整不跳。 暼见言北莫名其妙的表情,江亦风两步跨到她跟前,打量她。 “这是什么表情?” 言北沉默,她也难以言说自己的心情,但她清楚,跟江亦风脱不了关系。 最后,她还是平淡地应了一声:“走了。” 言北与他错身,速度极快,腿上的伤拉扯着有些痛,她蹙着眉。 “言北,”江亦风歪着脑袋,缓缓开口:“你同事都这么开放吗?” 言北不屑:“你不是也很开放吗?” 江亦风挠了下剑眉:“钱我退你了,吴倩奶奶不知哪里找到我的电话,非要见见这个好心人,还特意请我在食堂吃了一餐,我再收你钱,不合适。” 言北淡声:“嗯。” 她的嫌弃表现得太明显,江亦风瞅着言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笑。 “当医生的,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腿上有伤,就该悠着点。” 言北斜眼一瞥,“要你管。” 第10章 哪个小子啊 最近医院忙,李双说,今年忙得格外明显,还说,经济发展快,病也跟着多起来,还不分老少。 今天下午神外科新收俩病人,都是颅内肿瘤,年纪也不大,一个二十多,一个四十出头,活检结果还没出来,两家家属就在病房里哭的泣不成声。 天天在这种环境下,不是具有强大的内心和抗压力,不疯也得癫。 有时候,言北对自己都得竖起大拇指。 她打小就是出了名的胆小。 初中,高中那会儿,晚自习下课,哪天不是江亦风跟在她屁股后面,充当她的保镖。 填报高考志愿前,她老早就想好,读个师大,以后教书,反正警察这条路早被刘云否定,她也没想走多远,尽想着以后就留在北屏,陪着刘云,当然,还有一部分是私欲。 至于后来,高考志愿填报那天,言北却在志愿表上认认真真地写下唯一的一所学校。 刘云抓破脑袋也弄不清楚,明明日日说,夜夜念的师大,怎么突然就变医大。 而言北只说了一句:“我终究要习惯一个人走夜路的。” 罢了,刘云也没再追问,只要不走她爸的老路,她喜欢什么就随了她。 最终,言北以优异的成绩被省医大录取,并选择了该学校最高冷的专业——神经外科。 刘云更纳闷,至今也会抱怨言北:“你就不能选个正常一点的专业嘛,儿科啊,妇科,内科……非选个自己最怕的,别人也怕的……” 其实,刘云所说的怕,不过是生死罢了,可言北常笑着说:“妈,我想试试,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啃鸭头多厉害,还怕开人家脑颅?呵呵……” 一笑而过,只是她搪塞刘云的唯一办法。 可谁也不知道,言北在医大那几年,所承受的压力,每次解剖课,她握着手术刀迟迟下不了手,一阵阵恶心,反胃,心里抵触到连教授也建议她换个专业。 言北偏不,她要证明她是可以的。 今晚的风分外大,言北起身把办公室的窗子关上,特意加量冲了一杯特浓的咖啡放到桌上,她睨了眼杯子里汤色浓郁的咖啡,深沉得彷如夜幕降临般。 今晚她值夜班,手上还有一点资料没弄完,她得先待在办公室,之后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小憩一会儿。 走廊上,偶尔传来小护士难得的轻盈的脚步声,想必,今晚会是个平静的夜晚。 言北伸了个懒腰,抬起杯子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眉头不禁皱了一下,咖啡太苦,不过作用挺大,估计等会儿只能闭着眼养养神。 手上的工作很快收尾,言北就到值班室的床上躺下,她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对咖啡并非完全免疫,就像江亦风,十年后,他的一举一动,仍旧能牵动她的情绪。 她刚合上眼,王瑾夏的电话如同定时炸弹,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拨了过来。 言北叹了声,语气凉凉道:“亲爱的王瑾夏小姐,大半夜的,你就不能让自己休息一会儿,白天跟你的客户还没聊够吗?” 王瑾夏也是警察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和言北一层的儿时同伴,从小不爱读书,混了个高中毕业证,就往省城闯天下,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当主管,混的还算不错。 电话那头,王瑾夏懒洋洋地,嘴里像叼了根烟,说话听起来有些不利索:“北,那小子是不是回来了?” 那小子?言北朗声大笑。 “哪个小子啊?你不怕他揍你啊?” 王瑾夏说:“还真回来啦,我妈晚上给我打电话,说起这事,我还不信呢,那起案子,少说也得判个三五年,出狱后,他究竟跑哪儿去了?听说龙虎攀臂,混社会吗?” 王瑾夏这话,问的言北也答不上来。 “当初北屏县闹得沸沸扬扬,想来,也没脸回来才是,可现在回来,是什么意思,外面混不下去,还是想落叶归根?” “北,我可提醒你,离他远点,别说十年,十天也可以改变一个人,谁知道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他现在也回来了,人你也见着啦,也该死心了,” “当初你为了看他,偷偷跑了多少次省监狱,连个影子没见着,他根本没脸见你。” 王瑾夏对江亦风,一直就没什么好感,他挺沉闷,除了和言北多说两句,其他人,问十句,他回一句。 王瑾夏性子急,男孩子性格,一言不合,就朝人家动手动脚,江亦风从来不惯她。 有次,王瑾夏就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就被他摁在地上,差点把人家胳膊弄折。 言北在床上翻了个身,闭了下眼睛,笑道:“瞎担心什么呀,管好你自己吧,我跟他,八字不合。” “切,”王瑾夏撇撇嘴,“就怕你鬼掩眼,好坏不分,他要本本分分的做人,能把双手弄成那副德性,怎么说也是堂堂江警官的后人……” “嘚嘚嘚,”言北打断她,真怕她聊的没完没了,“纹身的就没个好人,你到底是芙蓉阿姨的闺女,还是我妈的闺女,说话跟我妈一模一样,你管好自己就行,别整天瞎操心,有本事,把你那小男友带回来看看。” 王瑾夏哑口无言,冷哼一声。 她也没个正形,三天两头换男朋友,最近听说找了个小她三岁的男人,还是公司的销售员,玩的地下情,人是北屏县的,老乡,顺理成章地攀上王瑾夏,在公司混的还不错。 “哪壶不开提哪壶,早分了,我提的,否则才没时间跟你叨叨呢,你说这些个小屁孩,能有点本事吗,整天就做白日梦,等着天上掉馅饼,我把他炒了,让他回北屏分公司,磨练磨练再说……” 言北“咯咯咯”笑个不停,王瑾夏的恋爱,就没超过三个月的,这次更短,不到一个月…… “笑什么呀,有本事,你谈个看看,母胎单身三十载,还好意思笑,言北,今年就给我破了,否则,就做我大嫂,我妈可馋你这个儿媳妇了。” 王瑾夏有个哥哥,叫王瑾冬,挺帅一男人,从北屏县的一个小派出所所长,爬到省城当什么缉毒大队队长,刘云对他挺满意,就是工作问题,刘云不满意,但言北总管人家叫瑾冬哥,就没那方面的想法。 “得了吧你,有时间也好好找个男人,别玩野了。”言北总是这样劝她,可一次没成功。 王瑾夏吐了口烟,声音有点大:“不多试试,怎么知道谁是最好的……我过一段时间回去,把江亦风约出来,帮你看看能不能要,废了你就给我死心,重找个。” 第11章 突然就大了 交班后,言北洗了澡才回的家,那会儿,刘云的早餐摊已经收了。 她把车停在院里,旁边紧挨着那辆酷飒的机车,言北忍不住抬头看向四楼。 早上交班后,她才发现江亦风不仅把吴倩的住院费退给她,还转了两千过来,说是车补没花那么多。 言北爬上楼,在二楼楼梯口就撞上江亦风,他嘴里叼着烟,在言北面前停下时,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 他看言北时,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笑。 “值夜班?” 他问的很随意。 言北也答得漫不经心。 “嗯……上班啊?” 江亦风忍不住低头笑了笑:“以前连夜路都不敢走,现在敢在医院值夜班,言北,胆儿什么时候变这么大的?” 言北耸耸肩。 “突然就大了。” 越过江亦风,突然又停住脚步,扭头指着他嘴里的烟:“江亦风,那玩意,能不抽吗,安神补脑液可不是神仙水,包治百病。” 江亦风敛着眼看她,兴许是被烟熏的:“言北,你在关心我?” 言北说:“没有,这种话,我一天不知道要说多少次,就当医嘱吧。” “那你还真是个好医生,还得帮同事带话给就诊病人。” 言北一惊,察觉自己管的太宽,就没再继续反驳:“走了。” “言北,”江亦风喊住她,“电车还得去落户,得空带上身份证,到汽修店,我让英子帮你弄,还有你之前车里的东西,都搁在我那儿。” “哦,”言北的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缓缓说:“我晚点去,现在,得先睡一觉。” 言北确实一脸困倦,那杯咖啡后劲儿特别大,又被王瑾夏打扰半天,原本平静的夜,一点不平静。 江亦风下楼后,在门口就把手里的烟灭了,骑上机车离开。 言北在走廊上,听着轰鸣声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才开门进去。 “哟,北北,回来啦?” 芙蓉阿姨坐在沙发上,瞅见言北,就放下手里的茶杯,打了声招呼。 言北一个哈欠没打完,闻声就收住:“芙蓉阿姨,你今天没跳舞啊。” “跳什么呀,找你妈唠唠嗑。”芙蓉阿姨笑容满面。 言北挨着就坐到一旁,她可是院里阿姨们的乖乖,人见人爱的别人家的姑娘。 芙蓉阿姨满眼都是言北,连王瑾夏她都懒得搁眼里。 好比此生不能生此女,也要让此女做儿媳。 只可惜,王瑾冬的职业,不符合言北的择偶标准。 “北北,怎么阿姨觉得你越来越瘦了,都不见你长肉,是不是当医生累的啊,看看,隔三差五还要值夜班,实在不行,换个工作。” 芙蓉阿姨心疼地抓起言北膝盖上的手,这要是真成她儿媳妇,还不得天天捧着啊。 言北眉眼带笑:“芙蓉阿姨,我现在就会这行,再说,我不长肉,那是像我爸……是吧,妈?”言北扭头朝着厨房里忙和的刘云喊。 刘云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嫌弃地暼她一眼:“你爸可没你挑食。” 三人齐刷刷笑起来。 “对了,听说亦风那孩子在城郊搞什么汽修店啊,言北,你听说没?” 言北刚从果盘里拿起一块苹果放嘴里,芙蓉阿姨一问,她含含糊糊地点点头:“对。” “大家都议论纷纷,”芙蓉阿姨语重心长地说,“说他出狱后混社会,跟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啊,北北,阿姨提醒你,离他远些,虽然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心地也不坏,可这么多年,谁说得清呢。” “以前,老言和老江,那是好到可以穿一条裤的人,还给她俩定了娃娃亲,刘云,咱可不能当一回事,得考虑孩子的将来,北北这么好的姑娘,不能毁了。” 刘云赞同地点点头:“世事难料啊,谁知道怎么就失手呢,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芙蓉,你就打探着,合适了再给安排安排。” 刘云把言北的终身大事全压芙蓉阿姨身上。 其实,言北哪里缺追求者,只是她不愿意罢了,这么优秀的姑娘,放哪儿不是块宝。 言北夹在两人中间,有些无奈,这久听得最多的,就是让她离江亦风远一点,他跟瘟神一样,人见人怕,可都是听说,猜测,他混社会,杀人放火,就没点实际的证据。 为了不让大家担忧,她只得陪着笑附和,还不停地给芙蓉阿姨和刘云递水果。 “打探什么呀,合适的都放眼前呢,我还想着给自家说媒呢,我们家瑾冬,帅吧,一表人才,追他的姑娘多了去,但他看不上,总说忙忙忙,言北不一样,小时候那会儿,跟瑾夏都没跟言北亲。” 说到王瑾冬,芙蓉阿姨那是一个自豪。 言北挽着芙蓉阿姨的手臂,撒娇地说:“芙蓉阿姨,瑾冬哥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咱们警察大院的骄傲,你就别老为他操心了,我和瑾夏一样,都是他妹,给你当干闺女,绝对没问题,妈,你同意不?” 刘云一个巴掌拍在她肩上:“你贪心啊,一个妈不够,还去跟瑾夏抢妈。” “啊,”言北嘟着嘴,“芙蓉阿姨,看,我妈吃醋了。” “得了,刘云,我乐意,我家那个没良心的丫头,愁死人了,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要像北北这样的,我得年轻十岁。” “哎,”刘云长叹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家这本也够难的,“我倒想她没个正经呢?省得我操心。” 言北陪两人聊了一会儿,实在太困,就打了招呼,回房睡觉,两个老闺蜜,聊的起劲儿,言北半醒半睡地感觉才眯了一会儿。 等她抬起手腕一看,已经到下午四点。 他想起江亦风说的落户,连忙起身,出门跟沙发里看电视的刘云知会一声。 “妈,我去办理电动车落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好,饭好先吃啊。” “我不做饭了,等会儿跟你芙蓉阿姨出去逛街,在外面吃,你自己应付吧。” 难得刘云有这兴致。 言北就一口回应:“行,那我外面应付吧,妈,你玩开心哦。” 第12章 不正经 北屏汽修店,开业也就一两月的时间,生意倒是红火。 英子说:“哥,咱们店,女客户最多,你知道为什么?” 江亦风从车底钻出来,嘴里嚼着口香糖,额头上布满颗粒分明的汗珠,耳后还夹根烟。 他轻轻扯唇:“你情商高呗,聊天能聊一宿。” 英子无奈地说:“哥,你这话说的,客户就是上帝,我这是给店里增加气氛,再说,人家跟我聊天,可那眼神全搁你身上,你不是不爱聊天,我替你聊呗。” 江亦风点点头,不反对英子的解释:“行吧,你应付就是,能靠嘴吃饭,终归是福。” 江亦风边说,边打开车子的引擎盖,微屈着身检查。 大门外,言北把车停好,往里走来。 英子记性好,一眼就看清是言北,扬着嗓门喊道:“嫂子,你来啦?” 言北猝不及防地顿了下脚步,往身后看了看,没人。 她把手指朝自己胸前指了指,见英子频频点头,哑然失笑起来,然后,大步流星往前走。 一旁的江亦风扭头,瞥见走路带风的言北,双腿怪利索,眉心轻轻皱了下。 “乱喊什么呀。”江亦风语气凉凉。 英子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不然,喊什么呀。” 江亦风沉默不语,继续低头检查车况。 “英子,是吧?”言北走近,莞尔一笑,“那天,不好意思啊,说话重了,多多包涵。” 言北那天情绪太激动,把气全撒他身上,想想就觉得对不起人家英子。 “嫂……不是,姐,多大点事啊,你还放心上,甭跟我客气,我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英子就是个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 两人聊的正开心,江亦风把引擎盖一关,谈话声戛然而止,两人目光直击江亦风。 “愣着干嘛,”江亦风正色道:“再不去,落户点等会儿下班了。” 英子往脑门儿上一拍,连声道:“对对对,看我这木鱼脑袋。” 言北见英子愣愣的,怪可爱,伸手把钥匙递过去:“谢了,英子。” 英子接过钥匙,半点不耽搁地往外跑。 “你说话就不能悠着点,是我睡过头,来晚了,不是英子的错。”言北想解释清,不想再让英子当背锅侠。 江亦风抬眸睨她一眼,“知道就好。” “帅哥,帮忙看下这儿……” 隔壁一辆车里走出一浓妆艳抹的美女,超短裙,两条大白腿白亮亮露着,穿件低胸衣,整个人半倚着车,娇嗔嗔地喊道。 江亦风拍拍双手走过去,女人半蹲着往车底指着,听不到说些什么,只见江亦风也跟着蹲下去,女人紧紧挨着他,就差贴他背上了。 言北鼻子嗤一声,转身就在场里转了转。 没多时,言北就往休息室里去,从桌上拿起一本杂志翻看,尽是些身穿比基尼的车模,一个个性感妖娆。 “啪,”言北翻两页就恶心得受不了,直接扔在桌上,还不忘吐槽,“不正经。” “什么样的算正经?”江亦风不声不响地就站在门口,偏头往里看。 言北嘟嘟嘴坐到靠门的沙发上,歪着脑袋看外面。 此时,那美女的身旁站着另一个师傅,她扭过脑袋看江亦风,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瓶水递过来。 “就在这儿等着吧,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能搞定,也说不好,今天排不上……” 言北接过水,正好渴了,使劲儿一拧,发现瓶盖是松的,她抬起喝了一小口:“没事,反正今天有的是时间…对了,我车里东西放哪儿?” 江亦风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钥匙扣,折身回来:“我看能用的,只有这个,其余的都帮你扔了。” 言北伸手去拿,江亦风却紧紧握在手里:“这么多年,还留着?” 言北笑笑,从他手心里抢过来:“用习惯了,扔了怪可惜。” 江亦风亲手用木头雕刻的小人,因为中途手被刀割破,半途而废,没什么人样,倒像个小丑,但言北却爱不释手,把它当宝,索性装上扣,挂钥匙用。 她把钥匙扣往兜里揣,却被江亦风抢先一步夺回。 “干嘛?” 言北护食般双眼鼓起来看着他。 江亦风把钥匙扣往上一扔,又落在手心,笑着说:“我再补补,给它个人样。” “风哥,出来下……”刚才那小师傅站门口,脸上挂着苦涩的笑,指着那位美女的车,好像遇着难题。 江亦风应声,不紧不慢地从耳朵上取下烟放进嘴里,又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咔嚓”点燃那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吐出烟圈时不忘睨了一眼言北,正好言北直勾勾看着他,他勾唇一笑:“烟伴儿,男人,得靠它续命。” 言北不懂那玩意对男人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她无奈地笑笑,收回视线,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滑动着屏幕。 直到江亦风出了门,她把手机收起来,趴在沙发背上往外看。 江亦风钻进车底,不知倒腾了什么,出来和美女聊了几句,就让那师傅把车开到修理间。 那根烟还叼在嘴里,说话时跟着一动一动的,言北竟然看得脸红心跳。 江亦风突然抬头,朝她笑了笑,两人视线相对,言北尴尬地迅速转身,规矩地坐回沙发上。 她倚着沙发,看手机看得哈欠连天,在家里感觉没睡好,想着闭目养神,却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期间,江亦风来过,帮她在身上盖了一层毛巾,看她睡得正香,就把休息室的门关上。 快关门时,英子才回来,说是落户点人多,找了关系,插队才弄好的,否则得到明天。 然后,把钥匙交给江亦风,约着其他师傅出门吃饭去了。 江亦风把大门关上,进了休息室,看着沙发上连姿势都没变的言北,又可笑,又心疼。 他点了根烟,走到沙发前,席地而坐,紧紧挨着言北。 烟雾缭绕之下,那双眼沉郁得让人看不透。 他伸出那只还沾着些许油污的手,在精致白皙的脸颊前犹豫不决,他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笑了笑,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江亦风。”言北突然睁开眼。 第13章 男人都这样 “江亦风。” 言北睁开眼。 江亦风离她很近,近得仿佛有些不真实。 “醒啦?”江亦风把声音压的很低,歪着脑袋看着她。 言北一直保持侧卧的姿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以前没发现,烟草味原来这么香……” 江亦风抬起夹烟的手,缭绕的烟雾往上窜,另一手抬起在脑门儿上挠了挠。 他又把烟放嘴里,轻轻地地吸了两口,抬着脑袋把烟往上吐出。 低头时,他凑近言北,仿佛要贴上去般,言北没躲,四目相对,暧昧气氛一下涌上来。 “所以,男人很难拒绝它,就像无法拒绝女人一样。” 而此刻不言而喻的感觉,却被医院里陡然打来的电话中断。 言北迅速迈开脑袋,拿起电话。 “言医生,八床的病人突然鼻腔出血,伴有呕吐,呼吸困难,正在抢救,你快过来看一下。” 言北一下就从沙发上坐起来:“我马上就到。” 她忙着站起身,地上的江亦风也跟着起来。 她刚迈一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江亦风眼疾手快,把她揽在怀里。 言北淡声说:“腿麻。” 手不停摩挲着大腿。 一整个下午,她躺在沙发上就没换过姿势,腿麻正常不过。 江亦风微屈着身,把她抱起来:“我送你去。” 言北认为,此刻她也无法拒绝他。 她再想,骑毛驴儿太耽误时间,还有就是现在心不在焉,她便点头答应:“好。” 她第一次坐机车,酷是很酷,就是有些不合时宜。 江亦风给了她一顶头盔,武装好,他才扭动油门。 她有些紧张,加上江亦风的车速太快,她无处安放的手只是轻轻拉着他的衣角,确实不太稳当。 “言北,搂好了,待会儿摔了很疼的。”江亦风善意的提醒,言北却觉得有些搞笑。 她想,这样的话,江亦风应该跟很多人说过,当然,必须是女人,甚至,她觉得,这顶头盔应该也是为某个人准备的。 男人都这样。 最终,她不得不搂紧江亦风,她不敢小看北屏的晚风。 医院大门口,还没等江亦风把车停稳,言北就跳下车往医院跑。 “言北。”江亦风朝那个不要命的女人大喊,指着自己的脑袋:“头盔。” 言北恍然大悟,快速取下头盔大步返回,把头盔还回去,又折身跑进医院。 八床是一位七十二岁的老人,颅内动脉瘤,上周末新收病人,言北是主治医生。 根据病人情况,言北已作出治疗方案,只是病人家属迟迟不同意介入手术,理由是老人年龄大,需要保守治疗。 言北为此找过家属好几次,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搪塞她。 刚到抢救室门外,护士长吴姐匆匆赶来:“言医生,八床刚脱离危险,家属现在同意手术了,主任让你准备一下。” “呵。”言北冷笑一声,无奈又可笑。 “今晚不是苏医生值班,怎么不让她做?”言北在身上摸索一番。 刚才走得急,她把包落在汽修店了。 “主任看了诊疗方案,建议采用你的初始治疗方法。” “苏医生提议介入栓塞术,家属应该提前了解过手术费用,而且经济条件也不是很乐观……” 言北早前就知道,拖着不做都是钱的原因。 三个儿子,当着躺在病床上的老母亲争执,谁拿得多,谁出的少,老人只是抹着眼角的泪说:“儿,妈不治了,土都埋到脖子眼了,没必要。” 儿多母苦,在这家人身上显出另一种意味。 吴姐停顿了一会儿,从护士服口袋里掏出几颗糖,说:“言北,给。” 言北爽朗地笑起来:“吴姐,你可真了解我。” 其实,言北胆小的事实从来没变,她每次上手术台都会紧张,这种毛病跟她爸当年追凶时被害脱不开关系。 当时看到她爸的尸体,刘云已经挡住她的双眼,但她还是依稀看到,江海和老言的身体上,血淋淋一大片。 所以,每次手术前,她都要吃几颗糖,轻缓一下情绪。 “吴姐,八点手术,我准备一下。” 言北在消毒室做术前准备,苏娜沉着脸进来。 “言医生,真不愧是省医院来的,院领导也得让你三分。” 苏娜阴阳怪气,话里有话地走近洗手台。 言北在一旁认真清洗双手,心平气和地说:“苏医生言重了,医院领导都是有分寸的人,他们从来不看身份,不是吗?” 言北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她一眼,耐人寻味地一笑。 “呵,言医生什么意思?” “没意思,苏医生可是咱们医院的大恩人,上个月苏家捐赠的大批医疗设备,可是帮了医院大忙啊,你说领导让我三分,那不得让苏医生七分啊。” 言北语气轻柔,她可不想揣着一肚子气上手术台,至于苏娜,她避而远之,实在避不开,尽量保持沉默。 苏娜咬着唇,刷子险些把手刷破,气的脸色发青。 “言北,我是凭实力待在医院的,你少扯那些有的没的。” 言北瞥她一眼,勾着唇:“我自然是相信苏医生的实力,不过也请苏医生注意言辞,毕竟,我也是靠实力待在这儿的。” 手术大概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术后观察的半小时,直到病人各项体征都稳定,言北才出了手术室。 苏娜不情不愿地配合她完成手术,从手术室出来,就喋喋不休。 “这种情况,就该造影,使用介入手术,年纪那么大,活活让你破开脑袋。” 言北现在仅存一点点的体力,晚饭没吃,就靠那几颗糖撑了三个多小时,她想扬声同苏娜辩论,奈何没气,轻轻回她一个笑。 身后的吴姐一路跟过来,看到沉默的言北,便帮忙解释。 “苏医生,病人虽然年纪大,但入院检查时,身体情况良好,加上肿瘤面积大,开颅无疑是更好的办法。” “这也是言医生最开始的治疗方案……当然,也为病人家属省去很多麻烦事。” “哼,”苏娜不屑一笑,“省?钱吗?就没把病人的安危放第一,这是医生该有的态度吗?” 吴姐顿时哑然。 第14章 一妻多夫制,未来可期 走廊上,言北定住脚步,苏娜过分的言语,让她十分反感。 她转身,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自以为是的女人,撩了撩一头的长发。 “苏医生,很好奇,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话,在言北心头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苏娜无时无刻的找她麻烦,挑她毛病,整得她一头雾水。 苏娜双手抱臂,冷哼一声:“能有什么误会,只是善意的提醒,毕竟,我们是同事。” 同事? 这样的同事真会给人添堵。 言北大方地笑笑:“但愿吧。” “苏医生辛苦了。” 说完,言北回到更衣室,换好衣服,发现刘云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她连忙回过去。 “妈,我在医院,临时有一台手术,马上就回去,你赶紧睡吧。” 刘云电话里反复叮嘱:“路上小心,大半夜的,打车记得给我发车牌。” 言北就是刘云的一切,她把言北保护的好好的,生怕有点闪失对不住老言。 言北收拾好出门,先去八床病房看了一眼,又去护士站交代值班护士注意八床情况。 她大步流星地往大门去,夜里的风太狂,嗖的一下,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九月的天,其实没那么冷。 大门外,冷冷清清只剩路灯在活跃。 清眸四处扫了一圈,心里闪过某种念头,她自嘲一笑,往前继续走,大约四五米的地方,才能打到车。 身后一阵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犹如雄壮的交响曲。 “言北。” 伴随轰鸣声而起的,是低沉浑厚的嗓音。 直到摩托车在她旁边停下,她仍旧不确信地愣了一下。 “江亦风,你怎么还在这儿?” 防雾镜下那双深邃的眼,仿佛夜幕之下的璀璨繁星,似笑非笑,却令人着迷向往。 江亦风不羁地笑,说:“等你啊,你又没让我走。” 傻啊? 言北没说出口,却在心底大骂:“江亦风,你在门口等我三个小时?” 江亦风蹙起眉头:“有那么久了吗?” “我不出来你要一直等吗?”言北继续问。 江亦风笑了笑,没说话,伸手朝后座拍了拍,示意言北上车,接着就把手把上的头盔取下来,递给她。 风还是很大,江亦风没再提醒她抓稳,言北很自觉地搂住他,她体会过一次摔跤的痛,没有勇气尝试第二次。 来的时候,言北心思全在病人身上,此时,她才发现,江亦风的后背如此坚实,仿佛是一匹在沙漠里奔腾的骏马,历经无数磨砺和挑战,充满无限的活力和野性。 突然的急刹,言北猛扑在他的后背上,随之而来的是胸口狂乱的一阵“怦怦”跳。 言北贪恋地一动不动。 那一年,他背过她无数次,从学校到家,从家去学校,就因为她短跑摔伤,他成了她在学校与家之间的交通工具。 眼角的泪被风吹过,湿哒哒地弄花一张脸,她从他的腰间松开一只手。 江亦风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只见那只手在身后摆动几下,又重新搂住他。 离大院还有一段距离,江亦风就把车停下。 “干嘛不进去?”言北抬头。 “你不是还没吃东西,吃完再回去。”江亦风把车停稳。 言北跟着下了车。 这会儿,大院附近没什么吃的,江亦风把她拽进一家商店。 “吃泡面吧。”江亦风简短地提议。 言北赞同地点头:“我还想吃冰淇淋。” “好,”江亦风淡声道:“我请客!” 言北不客气地朝冰柜去:“老板,最贵的冰淇淋是哪个?” 闻声,江亦风从货架旁偏头看去,嘴角噙着一抹幸福的笑。 言北平时不怎么吃零食,刘云管得宽,不营养的都不让往家里带,自然而然成了一种习惯。 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在一个货架上,看到一张贴纸画,她随手带了一张。 等她舔着冰淇淋走出商店,江亦风已经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抽着烟,桌上摆着两碗泡面。 “言医生,这样不会拉肚子吗?”江亦风勾着唇角。 言北摇摇头,说:“没试过,可我想好好宰你一顿,以前,都舍不得花你的钱,冰棍尽挑便宜的。” “这样的宰人方式,会不会太寒酸。”江亦风低头看了看面前的泡面。 “不会,”言北把嘴里的冰淇淋咽下去,“小时候,泡面可是我们的豪华大餐,现在也是,因为我好久没吃了。” 她的要求不高,好吃的东西不是用金钱衡量的,而是感官意识来决定。 江亦风把面拌匀,推到她面前,“赶快吃?” 她低头正研究刚才的贴纸画,抬头就喊:“江亦风,把手给我。” 江亦风瞧瞧她,没等得及他伸手,言北拉过他夹着半截烟的手放到桌上。 青烟缭绕,言北把嘴鼓起,轻轻吹着烟雾。 江亦风见状,立刻用另一只手把烟接走。 “这是我们小时候玩的贴纸,现在的小孩也觉得稀奇,说明那时候,我们玩的都是时髦货。” 话音落,一张贴纸就粘在江亦风的手背上,言北轻轻刮蹭几下,把透明纸撕掉,一个像纹身的小人画开心地附在上面。 接着,她把桌上撕好的另一张,往自己手背上贴,同样的步骤,弄好,她把手放到江亦风的旁边,比了比。 江亦风的视线落在那只白皙的手上,漫不经心地说:“幼稚。” 然后,收回自己的手。 言北撇撇嘴,搅拌着泡面:“没趣。” 江亦风挑眉看她:“那你的相亲对象,有趣吗?” 言北斜瞥他,低头吃了一口泡面:“挺有趣的。” 确实挺有趣,一听开颅,能有几个敢来的,又是锤子,又是刀,妥妥的彪悍女子。 “有趣就好,要不然,剩下就不好了。” “江亦风,”言北正色道:“这年头,还能剩下啊,一妻多夫制未来可期。” 江亦风笑笑:“那你倒是让我开开眼界。” “没戏。” 江亦风愕然:“为什么?” 言北慢条斯理地又吃一口泡面:“我的职业限制了别人的脚步。” 江亦风徒手掐灭烟头:“言北,是你眼高,一般人,入不了你的眼。” 言北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江亦风:“我从来都不挑,我的择偶标准很简单,除了警察和痞子,都可以考虑!” 江亦风抬眸,四目相对。 第15章 你回去吧 江亦风站在楼梯口,明暗交替的灯光下,冷硬俊朗的眉目间,多出几分忧郁。 他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强颜欢笑:“晚安!” 多一句也没说。 言北回:“晚安!” 顺着走廊,一直走到家门口,言北站定脚,回头看,江亦风轻轻勾唇,她向他挥手。 江亦风了然一笑,便上了楼。 言北习惯性地往身体一侧摸索,两手空空悬在腰间。 她叹了一声,半夜两点,刘云已经躺下,可她的包,还在汽修店。 她心想:难道在门口坐一夜。 “言北,”江亦风脚下往下退了两台阶,探着脑袋问:“怎么还没进去?” 江亦风一直在等“嘭”的关门声,有些习惯,十年不变,因为早已根深蒂固。 言北不知所措地握住门把,总不能告诉他,没带钥匙,又不忍心叫醒刘云,今晚,要在门外待一宿。 “马上进去,”言北抱着一丝希望地拧下门把,门居然是开的,愣怔的一瞬,她窃喜地对江亦风说:“你回去吧。” 江亦风点点头,收回脑袋,嗤笑着朝楼上去。 “嘭……” 听到关门声,江亦风顿步在四楼走廊上,抬起粘着小人画的手,敛着眼细细打量。 客厅留了一盏灯,昏昏暗暗,却很温暖。 言北轻手轻脚,没敢造出大动静。 她举着手去关墙上的开关,忽然间,吸了吸鼻子,一股淡淡的烟草香竟出现在这屋子里。 “咔” 她把灯灭了,回房洗漱,几分钟后,她推开刘云的房门,倏地钻进刘云的被窝里,紧紧搂着她。 “北北。” “妈,今晚想跟你睡。” 刘云发出哑哑的嫌弃声:“去去去,自己睡,哪有这么大个姑娘还跟妈睡的。” 言北偏不,把她搂的越发紧,撒娇说:“谁还不是个几百个月的宝宝,妈妈的小棉袄。” 刘云无奈地转身,把她搂在怀里。 一缕柔光悄无声息地穿过窗户的缝隙,洒在淡白色的被褥上。 刘云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亦风让人把你的电车骑到楼下了,包搁在沙发上,别忘了啊。” 言北怔怔地从刘云怀里抬头,看不清她的面容,低头继续迈进她的怀里。 “妈,找个伴儿吧,我现在长大了,你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刘云抬手就往被子里圆润的屁股上一拍:“瞎操心。” “妈,”言北惊讶地抬头,眉心紧蹙,“我认真的。” 刘云松手,转身背过去:“你先认真对自己吧,别总忽悠我,” “妈就爱你爸一个人,别的人,入不了眼。” 刘云没再出声,房里瞬时静下来。 此刻的言北,听着窗外呼呼作响的晚风,院里的银杏树叶,又落了一地。 不知道是几点才睡着的,刘云下床也没把她吵醒。 刘云站在床边,宠溺的目光看着睡得横七竖八的大宝宝,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她走出卧室,就把桌上的打火机收进抽屉里,顺手掸了掸桌上落下的几粒烟灰,出门前顺带把垃圾桶换了。 言北终究在闹钟的催促声中不情愿地爬起床。 出门时,她把沙发上的包背上。 电车没停在原来的位置上,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摁响警报才找到。 估计昨天来的晚,空位少,就停得远了些,所以昨晚才没注意到。 她感觉车牌数字挺吉利,198(就要发),弯着腰在周边打量后,频频点头。 刘云的摊位人挺多,本想打声招呼就去医院,看刘云忙得不可开交,言北靠边停车,上前又跟着忙碌一会儿。 “行了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刘云一边炸大饼一边催促言北。 “没事,我再帮你弄会儿。”言北把切好的大饼装进防油纸袋里递给客人。 “没多少人,高峰期都过了,你这一身油烟味,待会儿被人嫌弃,快走吧。” 刘云继续催促。 言北继续切着大饼:“嫌弃什么呀,我这个脑科医生还不是靠你这身油烟味供出来的,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刘云瞥她一眼,低头笑笑,心里美滋滋的,自己辛苦一辈子也值,起码,女儿知道自己的不容易。 “妈,差不多别干了,我那点工资,够我们娘俩生活,你都忙碌一辈子了,也该享享清福了,学人家芙蓉阿姨,没事跳跳广场舞,打打牌什么的,多好。” 刘云轻叹一声:“哎,我没那命,闲不住,再说,你这样,妈哪来跳舞的心情。” 言北拎着刀在砧板上一动不动,想来,她的敷衍对刘云也是一种伤害。 “刚才二单元一楼那个王阿姨来这儿,说有个外甥在中医院上班,内科大夫,三十一二,挺精神一小伙,家里条件不错,有车有房,也想找个医生,问我要不要处处,我答应了,等她安排时间……” “好,”没等刘云说完,言北爽快地答应,“医生挺好,同行嘛,应该不会嫌弃我拎刀提锤。” 刘云诧异地盯着她:“北北,妈就是觉得你老大不小的,读大学就让你找个合适的谈谈,你偏不,说什么学业重,没心思,工作后又说工作忙,妈擅自做主,你不怨妈?” 言北大方地笑起来:“妈,我的事,你说了算,都听你的,合适的话,今年结婚都行。” 听到这话,刘云乐坏了,忽然,她停下擀面的动作:“北北,其实,妈还是比较喜欢瑾冬,就是职业妈有点担心,” “你芙蓉阿姨说,实在不行,就让他转内勤岗,瑾冬最听他妈的话。” “妈,”言北无奈地笑着,拾起一块儿饼咬了一口,“哪有你们这样的,人家瑾冬哥可是我们全院人的骄傲,立过大功的,为了娶我,转内勤岗?”言北嗤嗤笑起来。 “再说,我对他,和瑾夏一样,兄妹差不多。” 刘云把面放进油锅,“滋滋滋”发出油炸的响声。 “又不是亲兄妹,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言北心不在焉地嚼着大饼,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刘姨,”江亦风突然站在小摊车前。 “风……”刘云喊出声。 言北抬头看着他,而他,目光只落在刘云身上,视她如空气。 第16章 买一送二 “刘姨,麻烦给我装五个麻辣大饼,带走。”江亦风面带微笑。 刘云愣了下,又低头笑着忙活:“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 说着把锅里炸好的饼放到砧板上,又把擀好的饼放进油锅。 滋滋滋…… “ 给汽修店的兄弟们吃,上次你让我带去的,都说好吃,一会儿就全抢光……” 江亦风歪着脑袋,举着手机对准小摊车侧面的二维码扫。 言北的目光正好落在江亦风那只麦色的手上,昨晚给他贴上的小人画,已经洗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痕迹。 “风,不用给钱,”刘云连忙伸手去挡。 晚了一步,音响传出:微信收款五十元。 “你这孩子,几个饼给什么钱,拿我当外人啊,”刘云抱怨道:“他们要想吃,你就说,多大点事,姨就这点能耐,有人喜欢吃,我高兴来不及。” “北北,来,给风多装几个,”刘云从锅里捞出几个摆砧板上,“还有豆浆,你也给多装几袋。” 江亦风说:“不用,刘姨。” 言北看了眼江亦风,揶揄地笑着说:“客气什么呀,你姨让你带,就带呗,熟人还买一送一呢,你这买一送二,摊上折上折,不得偷着乐啊。” “北北,说什么呢。”刘云往她雪白的手臂上拧了一下。 “妈。”言北疼得咧着嘴。 江亦风勾唇,眼睛斜睨言北一眼:“那我替兄弟们谢谢刘姨了。” “客气了,客气了。” 言北不情不愿地把切好的饼装进袋子,又按刘云的吩咐单独装了几袋豆浆。 “给。” 江亦风挪步到她对面,伸手去接袋子:“谢谢!” 而言北迟迟未松手,目光死死盯着不见了小人画的手。 江亦风垂眸,瞥见白皙的手背上,小人画完好无损地还粘在上面,眉头一皱,脸上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情绪。 “要一份香辣大饼。”摊位来了客人,言北才缓过神,松开手。 江亦风接住,朝刘云说:“刘姨,走了啊。” “好嘞,慢点啊,风……” 言北不知所以的眼神从江亦风身上移到刘云这里。 “妈,你什么时候还给江亦风做过大饼?” 言北低头在大饼上抹了一层香辣酱,接着把大饼一分为二装进防油袋,递给客人。 刘云不紧不慢地说:“就前几天,风路过,我给他装了几个带过去,” “你那车,不也多亏人家帮忙嘛,总该谢谢他的,再说,他变成啥样,也还是你江伯伯的儿子,妈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言北低声应道:“嗯。” 刘云句句是关心,又字字戳人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言北抬头扫了一眼摊位,只剩寥寥无几的客人,刘云一个人也应付的过来。 她把刀放砧板上,脱掉一次性手套:“妈,我回医院了。” “好好好,别耽误了,”刘云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从手套盒里掏出手套带上,“你带几个去办公室吃吧。” 说着把砧板上剩下的几个切好装袋。 “嗯。”言北接过,“妈,我走了。” 言北刚出电梯,就碰到护士长吴姐,她笑着迎过去:“吴姐,给,我妈做的大饼,大家分着吃吧。” 吴姐不客气地接过,提着袋子瞅了瞅,又凑近闻了闻:“嗯,阿姨做的饼就是香。” “哟,言医生,没想到你这么会来事。”迎头走来苏娜,腋下夹着病例,看样子刚交班结束。 言北并未反驳,笑着说:“几块钱的大饼,能叫什么事,苏医生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点再走吧。” 苏娜揶揄地冷哼一声:“油炸食品吃多不好,特别是年纪大的,重油重盐少吃。” 吴姐先是一愣,然后拎着口袋晃了晃,反唇相讥:“嘿,咱北屏人民不就好这口吗?哎哟,我都忘了,苏医生可是省城来的,那饮食口味可不能跟我们小县城的比。” 言北眉梢一挑,眼珠子转了转,苏娜是省城人这事,她倒是不知道,就知道她有个有钱的老爹,妥妥的富二代。 苏娜自知理亏,尴尬地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斜瞥言北一眼,独自走开。 吴姐泄愤咕哝:“就她高级,食堂里的饭菜不知道背地里跟院长提了多少次,少油少盐,对病人好,哼,对她好才是真的,有能耐,别老往食堂啊。” 苏娜在科室的为人众所皆知,高傲自大且优越感十足,平时大家表面一套,背地里也少不了各种吐槽。 言北拍了拍吴姐的肩,笑着说:“吴姐,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她径自走去更衣室,换好衣服才去的办公室。 一大早的,办公室连个人影没看到,言北心想着是不是遇着什么病人,都去会诊呢。 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查看手上病患的资料。 办公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言北扭头,李双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忙不迭地把椅背上的白马褂拿起套上。 看到言北的一瞬,惊讶地说:“言北,你怎么还在这儿?” 言北诧异地又看她一眼,不明所以地问:“双姐,你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李双扣着纽扣的手停下:“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言北诘问。 “一大早群里不都在说,省医院的陆主任到地州巡查工作,路过北屏,特意腾出一点时间来咱们医院指导工作,让神外科的医生都去听讲。” “哦。” 这么重要的事,也没个人负责通知,言北不疾不徐地打开手机,群里几十,上百条消息,就她连消息声都没听到,定眼一看,群已经设置消息免打扰。 这群,说是工作群,其实不然,女人一多,就成聊天群,个别医生,几步路也懒得走,群里发条消息就把任务给护士小姐姐交代了。 有时,消息一多,一不小心就把上一条消息覆盖,出点差错全赖护士小姐姐工作不认真。 这种事,发生的也不是一次两次。 言北基本都是潜水状态,发的最多的回复就是“1”或是“收到”。 言北撇撇嘴,站起身,咂舌说:“说再多不如一次实操,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她低头瞥了眼桌上的病例。 “对了,双姐,哪个陆主任啊,省医院神外科的主任不是姓王?” “王主任早升职当副院长了,就前久的事,言北,你还是省医院来的呢,就没点小道消息的门路啊。” 李双挽着她的手走出办公室。 “陆主任你认识,就是那位留美医学博士,陆楠。” 第17章 跟你有关系吗? “陆楠?” “对,听说人很低调,到省医院之前一直待在国外,临床经验丰富,短短一年时间就升职到科室主任,说明能力挺强,言北,你们应该有过接触吧。”李双挽着言北走到会议室门口。 言北低声回应:“嗯。” 大门敞开着,一眼望去,小型会议室里座无虚席。 言北快速扫了一眼,神内科的人也在,看来,大家对这位陆主任兴致蛮高。 李双拉着言北半弯着腰往最后一排去,刚好剩两个空位。 言北抬眸看向讲台上,陆楠身姿挺直地坐在桌前,双手自然搭在桌面上。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框架眼镜,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他的目光似注视每个人,细细看,却在不经意间一直留意着垂下脑袋的言北。 苏娜坐在第一排,应该是特意挑选的位置,与陆楠直线距离不到两米。 她盯着陆楠,脸上却突然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快。 她的目光中充斥着酸涩的情绪,顺着陆楠的视线,落在最后一排的言北的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将快要失控的情绪控制住。 “各位同仁大家好,我是省医院神外科医生陆楠,今天,很高兴能到北屏交流学习。” 会议室瞬时掌声雷动。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陆楠低调是低调,但该烧的还是得让它燃烧一下。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多次强调,“提高医疗质量,以病患为中心”。 作为连续几年被评为省级模范试点单位的北屏县县医院,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会议很快结束,陆楠后来参与了一台三叉神经痛的手术。 回到办公室,几个医生交头接耳讨论陆楠。 “陆主任真是青年才俊,这么年轻就当科室主任。” “大家想问的主要还是有没有女朋友才对吧。” “这么优秀的人,不知道找哪种类型的女朋友。” “哈哈……” 言北一向低调少言,在热闹的嬉笑声中她仍能心无旁骛地看着资料。 “呵”苏娜冷笑一声,整个办公室陡然安静下来。 苏娜凳子转半圈看着言北,双手抱臂,揶揄道:“这么多问题,问一下言医生不就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言北在省医院待了几年,她半年前才来的县医院,所以,她认识陆楠无可否认。 “言医生,你们之前待一个科室,应该熟,你倒是说说。” 言北抬眸,几双圆溜溜的眼正盯着她。 她顿了一下,继而低头看手里的资料,漠不关心地说:“我能知道什么呀,手术室门口等着去呗,直接问他不是更直接。” “咦……” 一阵失望的叹息声回荡在办公室内,八卦党瞬间兴致索然地坐回位置上各忙各的。 言北掀起眼帘略略扫过,才发现对面那双愤怒的目光狠狠瞪视着自己。 只见苏娜把文件夹重重地摔在桌上,发出吓人的声音“嘭”。 接着凳子往后一推,极速起身,全员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 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办公室激起一层微微波澜:“怎么回事?” 李双把凳子往言北旁边挪,喃喃道:“言北,怎么苏娜好像是针对你啊,你们以前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 言北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要说有,那就是刚到这里的时候,有次苏娜重感冒,院长就让她替苏娜接下一台手术,这种事,时有发生,不足为奇。 言北摇摇头,合上资料:“鬼知道呢,怎么就招惹她了。” 午饭言北是到食堂解决,去的晚,没什么菜可选。 她随意挑几样放盘子里。 一个馒头,一勺咸菜,一勺青菜外加一个水煮蛋。 她从打菜窗口过来,径直走向靠窗的位置。 “言医生。” 院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言北端着盘子转身,身后正是一脸慈祥的院长,旁边站的是陆楠,他身着白衬衫,配条灰黑色西裤,看起来清爽精神。 “院长。”言北惊讶道:“您今天也在食堂吃饭啊?” 许院长一头黑发,一点不像快六十的人,人也没什么架子,挺随性。 “本来是让陆主任到外面吃的,可他说北屏医院的伙食据说不错,非要来尝尝,就只能委屈他了。” 院长堆笑着说,视线扫过言北盘子里的菜,眉头皱了一下:“言医生,这么应付不好,走走走,陪陆主任一起吃,我让后厨多添几个菜。” 言北不好意思地抬手拒绝:“不用,院长,我就喜欢清淡点。” 陆楠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一推,热情地说:“言北,一起吧。” 眼看盛情难却,言北只好端着盘子跟着两人往位置上去。 院长虽为人低调,招待上级领导还是不能马虎,服务员端上来的菜,不比外面餐馆的差,两荤两素外加一碟咸菜。 院长笑着说:“陆主任,你看,食堂条件有限,就委屈你将就一点了。” 陆楠拿起筷子,客气有礼地说:“院长,我对吃没太大要求,平时自己一个人,一碗泡面就解决一餐。” 筷子落在鸡腿盘里,第一根被放进院长的碗里,第二根夹给言北,而他,夹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红烧茄子,在嘴里细细品后说:“院长,食堂的饭菜味道果然不错。” “哈哈,”院长为此感到十分开心。 毕竟,他细心到连病人的胃口都要照顾到,听说这个厨师还是他老家有名的厨子,手艺不错,就被他挖到这里,所以,医生护士都爱到这里吃。 言北附和着笑笑就低头吃饭。 往常,她在医院吃饭,都是只身一人,省去谈话交流的时间,总是可以多做点别的事。 “院长。”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正在吃饭的几人。 苏娜端着盘子,笑嘻嘻地坐到言北的旁边。 盘子一落桌,便明知故问:“会不会打扰你们?” 言北没出声,抬眸看了眼就继续低头吃饭。 陆楠怔怔看她一眼,最后还是勾唇一笑:“坐吧。” “不会,苏医生来的正好,一起吃热闹。”院长顺手把菜盘子往她那边推,“苏医生,赶快吃。” “那我就不客气咯。”苏娜侧目看言北的盘子,随后举着筷子也往自己盘里夹了一根鸡腿。 院长和陆楠边吃边聊,苏娜饶有兴味地参与其中,言北自顾自地把盘里的饭菜一扫而光,独独留下那根鸡腿在餐盘里。 “院长,陆主任……”言北起身,打断他们的谈话,“我吃好了,就先上楼去了。” 院长微微点头:“好。” 言北转身离开餐桌,陆楠的视线盯着离去的言北,苏娜看着魂被勾走的陆楠,紧咬着下唇。 “陆主任,赶快吃,菜凉了。”苏娜语调酸酸。 就连院长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陆楠回神,尴尬地垂下眸子。 言北把餐盘放回回收区,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又转身,伸把手盘子里的鸡腿拿起来,边走边啃。 食堂门口,言北撞见吴倩奶奶一个人站在那儿。 “奶奶,”言北上前就问:“你来吃饭吗?” 吴倩奶奶眯着眼又把言北好好看了看,认出她,才回答:“是言医生啊,饭我吃过了,小江同志过来看倩倩,非说带我一起吃饭,他还在里面给倩倩打包饭菜呢。” “小江同志?”言北懵了下。 “奶奶,”江亦风从食堂出来,手里提个塑料袋,里头装着一个饭盒。 江亦风神态自若地走近,皱眉瞟了眼言北手里的鸡腿,淡声问:“好吃吗?” 言北不知他何意,就觉得他问的莫名其妙,斜瞥他,说:“跟你有关系吗?” 江亦风不紧不慢地回:“没关系。” 言北瞪他一眼,懒得理他。 “奶奶,我先走了。” 打完招呼,言北大步流星就往住院楼去。 第18章 初吻 言北刚从病房出来,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 王瑾夏打来的。 言北一直觉得她是个没有时间概念的人,只要她有空,才不管别人忙不忙。 但转念一想,她也不是故意的,做这行的,上下班也不固定,谁能把握好时间呢。 言北接通电话,就听到王瑾夏震耳欲聋的哭啼声。 她下意识地把手机从耳边移开。 “言北北,我不活了……” 走廊上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言北快速捂着手机跑进楼梯间。 王瑾夏三天两头跟她玩要死不活的游戏,她早就习以为常,躲进楼梯间,言北半倚着栏杆,闭眼缓了缓。 言北语气凉凉:“王瑾夏,你能不能别一天天死去活来的啊。” “呜呜呜,”哭声不断,王瑾夏吸了吸鼻子,嗓音沙哑,说:“那个臭小子,居然这么快就另寻新欢,我就故意逗他玩儿,他还当真呢,朋友圈撒狗粮,快把我撑死了。” 言北扶额,说:“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跟人家提的分手,他另寻新欢不是很正常。” “凭什么呀,”王瑾夏继续说:“什么都是我给他的,他花我的钱养别的女人,我就不乐意,我明天就回北屏,看我不收拾他。” 王瑾夏说一不二,言北笃定明天一定能见着人,不禁叹出一口:“谁让你尽找小白脸,妥妥一富婆,不坑你坑谁。” “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王瑾夏气愤不已。 言北无奈地用手指敲打着栏杆:“我是有理的人。” 王瑾夏还在抽泣着:“死丫头,我回去连你一起收拾。” “对了,你跟江亦风怎么样?” “我跟他能怎么样,就那样。”言北垂着眸子,看着自己一前一后的鞋尖。 “那样是哪样?”王瑾夏追问。 言北没好气地回她:“行了,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你自己,我烦着呢。” “烦什么?他骚扰你啊,我就说嘛,混社会的能有几个好人……” “不是他,”言北打断她,“是陆楠,他今天到北屏交流学习。” “陆楠?就你那个大学学长,回国后到省医院,一直追求你那个?” 王瑾夏知道的一清二楚,两人无话不说,就连对方例假几号来,多久走的,穿多大罩杯,无一例外,都不是秘密,包括男人。 言北回:“嗯。” 电话那头传来王瑾夏的笑声:“你说你,谈一个月的恋爱,嘴都没让人家亲着,愣是把人家耍成和尚。” “能怪我吗?”言北撇开责任,“我对他没感觉,他硬要试试,我妈又追的急,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瑾夏,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就是没办法接受他吻我,我是不是得去看看?” 王瑾夏回答:“你确实病得不轻,不行的话,跟江亦风试试,有没有感觉。” 言北撩拨着胸前的头发,眉头紧蹙:“我跟江亦风试什么呀,跟别人都没感觉,跟他能有感觉啊,你别瞎扯。” “不试怎么知道?” “笑话,”言北冷哼着说:“求他啊,‘江亦风,你吻我看看,有没有感觉’?那我才叫真有病呢,轻浮。” 电话里不停传来王瑾夏的笑声。 言北生气说:“挂了,回来再说。” 挂断电话,言北长吁一口,倚着栏杆半晌没缓过来。 楼下陡然响起的脚步声,把言北吓一跳。 她低头往下看,一道挺拔的身影往上走来,胸口那颗心“怦怦怦”直跳。 是别人倒不怕,可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言北简直快要站不住脚。 江亦风的身影,宛如一道坚固的壁垒立在她面前。 四目相对。 言北紧紧抓着栏杆,一动不动。 “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从大脑里自主发出的声音。 江亦风不疾不徐,把手搭在栏杆上,紧紧挨着白皙的手:“抽烟。” 想来也是,他靠近,一股淡淡的烟草香便灌进鼻腔。 言北社死现场,刚才的对话,想必他应该听到。 她抿抿唇,问:“刚才……你都听到了?” “对,一字不落。” 言北无可奈何,训斥道:“江亦风,你懂不懂礼貌,别人打电话,你不能离远点?” 江亦风勾勾唇,痞笑道:“医院有规定我在楼道里抽烟犯法吗?” 言北哑口无言,转身就要逃离。 江亦风不假思索地往前迈了一步,双手捧起她的脸,脑袋往下一压,薄唇紧紧衔住紧闭的双唇。 猝不及防的行为,言北一动不动地瞪大双眼。 双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 江亦风狠狠地吻了几下,言北没有反抗,他便温柔地一下一下地又吻了几口,犹如享受一块甜点。 江亦风放开后的第一句话:“有感觉吗?” 嗓音低低沉沉,灼热的气息扫在她的脸上,有些发痒。 言北一怔,忽然顿悟,果然是一字不落都听进去了。 踮起脚尖,就往江亦风的唇上反咬一口:“没感觉。” 江亦风疼得皱了下眉,也没出声。 言北转身走出楼梯间,随后又回头,江亦风正抹着嘴唇上的血。 愤怒和不安让言北急不择言:“江亦风,你,卑鄙……无耻……” 江亦风甚是满意,等言北离去,往栏杆上一靠,拿出烟,点上。 言北冲进女厕所,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紧咬着下唇,心里不停谩骂:“江亦风你个王八蛋,这可是我的初吻。” 三十岁初吻还在,说去出也是个笑话。 “听说没,咱们苏医生竟然和陆主任有过一段恋情。” “什么时候的事?” 身后的隔间门紧闭,声音是从相邻的两个隔间里传出。 “听我同学说的,苏医生不是留过学,当时就和陆主任一个学校,不过时间不长,不知道什么原因分开的。” “感觉陆主任应该不喜欢苏医生这种型的吧,倒是言医生,看得出陆主任倒有几分爱慕,早上会议上老盯着她看。” 避难还能听到自己的八卦,言北越发无奈,竟想到刚才自己对江亦风的无理训斥,自己何尝不是偶然听到,他在楼道抽烟又怎会犯法。 “咯……”隔间门被打开。 一前一后的两个护士被吓一跳。 “言医生。” 言北正打开龙头冲洗双手,闻声,从镜中对两人点头笑笑。 两个小护士慌得连手没洗就怯怯离开。 第19章 猥亵 实际上,言北比那两人还紧张,微红的脸蛋在镜中越发明显。 胸口“怦怦怦”狂跳不止。 “咯。”一扇隔间的门又被打开。 原本以为已经没人,言北抬眸从镜中看,苏娜缓缓从里走来。 “这究竟是医院,还是八卦阵,哪儿哪儿都有人嚼舌根。” 苏娜站到一旁,冲洗着双手,脸上平静如水,刚才的一席话难得没戳中她命脉。 “言北,”苏娜冲着镜中的言北皮笑肉不笑地轻轻扯唇,“你不喜欢陆楠?”一口酸酸涩涩的语气。 她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慢悠悠擦着双手,眼里带着几分挑衅。 言北微笑,歪着脑袋瞅着她:“你喜欢陆楠?” 苏娜顿时语塞。 把纸揉成坨扔进垃圾桶,双手插兜:“是我先问你,你得先回答我。” “凭什么?”言北不甘示弱,双手抱臂,一脸轻松。 苏娜冷嗤:“言北,你别自以为是,陆楠确实对你有意思,但听说,你们的恋情持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是你的问题,你把陆楠耍得够惨,还指望他对你念念不忘吗?” 言北摇摇脑袋,眸光清澈:“苏医生,莫非你就是那个陆楠在国外留学时的女朋友?” 苏娜不仅没否认,气势一瞬抬高八度。 “呵,那我就弄明白了,”言北把额前的发丝往后撩了撩,“怪不得你处处针对我,原来是这一茬出了问题。” “是又怎么样,我们谈得光明正大,不像你,畏畏缩缩。” 她挺不甘心,总想在气势上占上风。 言北撇撇嘴:“挺好,看来是你对他念念不忘,既然如此,人还在院长办公室,要不然趁现在表个白?” “言北,你装什么好人,你不知道我们当初分手是为什么吗?不就是我们中间掺杂了一个你,” “你把他当学长,他可没把你当学妹,要不是因为你的存在,我们的感情不会出现问题。” 苏娜把一切的因都归结于言北的存在,可她当局者迷,并不知道陆楠对他如此爱慕。 本以为可以试着接受他,可当两人正式交往时,他们之间又掺杂了一个江亦风。 江亦风是除她爸以外,她接触最多的男人,也是除她爸之外让她最有安全感的男人。 消失十年,言北还是没办法用另一个人代替江亦风。 言北抿抿唇,深吸一口气:“苏娜,那是你不够自信,如果两情相悦,中间无论掺杂谁,都不会成为感情的阻碍,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音落,言北耸耸肩,双手插进口袋,走出卫生间。 一整天,言北把自己弄得忙忙碌碌,只要不停下来,脑海里就不会浮现那一帧恨不得抹去的画面。 下午本来是李双在门诊坐诊,家里临时有事,言北自告奋勇跑去替她。 门诊结束后,言北回了趟住院部,路过护士站,吴姐告诉她陆主任走之前找过她,还听说,苏娜同院长一起把陆楠送走的。 言北应声后回到更衣室。 她拿起手机编辑一段文字给陆楠发过去:“陆楠,抱歉,没能赶上送你。” 言北对陆楠存有几分愧疚,可她试了,没办法,她知道,她不爱陆楠。 陆楠秒回复:“言北,下次有机会再见。” 回到警察大院,幕布般黑沉的夜空繁星点缀。 车棚下,电车,摩托车停得满满的,她靠着边上找到个位子停下,左边紧邻的是混蛋江亦风的机车。 言北心里一万次这样喊他。 下车后,她一脚往后轮上踢去,以示她对机车主人的愤恨。 “啊。”以卵击石不过如此,言北疼得弯着腰跺脚。 喉咙发出低低的抱怨声:“江亦风,你个无耻之徒。” 她跛脚转身,一头撞在挺拔的身影上,反弹般差点往后摔。 江亦风一把擒住她的腰,她下意识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才勉强站稳。 他嘴里叼着烟,青烟往上,怕是熏着眼,半眯着眼瞅着怀里的言北,语气薄凉:“想当铁拐李啊?” 那根烟随着他说话上下跟着动,言北盯着他嘴角的伤口,她咬的太用力,口子挺明显。 “是你先‘猥亵’的我,我发发牢骚不犯法吧?” 江亦风抬头仰望着星空,下巴上的胡茬子像钢针冒出一点头,性感十足。 “‘猥亵?’证据呢?”他低下头,抬手把烟拿走,目光柔和的盯着她:“我就做了你不敢做的事情,当你的试验品,否则,换你轻浮一次?” 言北望着他,半晌没出声。 江亦风垂眸欺近:“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淡淡的烟草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彷如迷迭香摄她魂。 抓着浅蓝色衬衫的手,清晰感触到他那颗澎湃跳动的心,宽广厚实的胸肌令她脸红心跳。 不行。 言北突然清醒过来:“胡说八道,看来你混社会,就混了这点出息。” 她松开手,把长发撩了撩:“怎么说,我长得也不错,是那种能剩下的吗?” 言北用自信掩饰谎言。 “松手。”言北厉声道。 江亦风的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腰,掌心的温热让她感到浑身酥麻。 手掌顿时从她的腰间收走,接着就放进牛仔裤兜里。 “脾气这么大,怎么找男人?”江亦风重重吸了一口烟,说话时烟雾顺着薄唇溢出。 “呵,”言北轻笑一声,“那我找个女人。” 言北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身后的江亦风歪着脑袋瞅着高挑的身影,嘴角勾着一丝迷人的痞笑,舌尖轻轻在破皮的唇边舔了舔,笑容越发性感神秘。 直到爬上三楼,言北一直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 “嗡嗡……”一阵轰鸣声响起,由大变小,由近至远。 言北一进门,就冲进房间洗了个澡。 她得让自己清醒一些,被江亦风摄的魂不着体。 对着镜子,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着唇,那帧猝不及防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播放。 不行不行。 言北往脑袋上一拍,钻进被窝里,拿起手机给王瑾夏发了一条消息。 言北:“我的初吻没了。” 第20章 醋意十足 抵达汽修店,刚过九点,大门拉了一半。 江亦风把车停在门口后下车,高大的身体半弓着从大门下钻进去。 “哥。” 休息室外的石阶上,英子正刷着手机,瞥见江亦风,连忙收起手机起身迎上去。 英子说:“你咋来了?” 江亦风不紧不慢从兜里掏出烟,点了一根含嘴里,烟盒在手里抖几下,递给英子。 英子伸手抽出烟盒里漏出来的烟,也跟着点上。 英子心事重重的样,重重吸了一口烟,抬头瞥见江亦风的嘴,问:“哥,嘴怎么啦?早上不是这样的。” 江亦风睨他一眼,没说话。 走几步靠在一辆修理车的车门上,仰着脑袋朝夜空吐出一口浓烟。 “蜜蜂蛰的。” “啊,”英子惊讶,靠近江亦风,再次打量,“哪来的蜜蜂?” “医院里的。”江亦风淡声回答。 英子觉得好笑,不禁“咯咯咯”出了声:“哥,你吃什么好东西了,蜜蜂蛰你?” 江亦风凝眉,冷言道:“抢了她的蜜。” 英子一愣:“哥,你不是不爱吃甜食,我爱吃,你咋不给我带点回来。” 江亦风有些不耐烦,侧目瞪视着他,英子怔怔地闭上嘴。 “这个月,给你妈打钱没?”江亦风忽然开口。 “嗯,打了,她说让我留着自己用吧,别老往家里打,给我娶媳妇的钱她都攒够了。” 江亦风笑笑,深邃的眸子盯着夜空:“想回家吗?,找个女人结婚生子,给你妈养老。” “哥,你说什么呢,”英子从嘴里拿出烟,声音略高,“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再说,我的命是你给的,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英子说完,往后退了几步,坐回石阶上,无奈地说:“哥,老大是不是追你了,不是让你好好休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这么快就让你出山。” 江亦风一脸平静地抽着烟,硬朗的眉目间,透着一股淡淡的英气。 他从容淡定地说:“不是活得好好的。” * 夜色渐浅,天边泛白一片。 言北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盯着天花板。 屋外极其安静,想来刘云已经出摊去了。 言北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 昨晚发完消息,没等到王瑾夏的回复,人就睡了。 她点开微信,发现王瑾夏回复不下一百条消息。 又是问号,又是惊叹号,还有省略号…… 总之,各种不可思议。 言北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她王瑾夏愣是没给打个电话,直接在微信里轰炸她。 只可惜,昨晚洗的澡挺值当,全身舒服得倒头就睡着,连刘云出摊也没弄醒她。 王瑾夏问:“哪个幸运之神把我们言北北的处女之吻夺走了?” 言北皱眉,就知道王瑾夏思想不纯。 往下翻。 王瑾夏继续问:“不会是你轻浮了吧?” ……“你真去找江亦风啦?” ……“我滴个奶奶,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痞子? ……什么感觉?” 后面加了个色眯眯的表情。 还真被她猜到,突然就想到江亦风性感的嗓音:“有感觉吗?” 言北咬着唇,脸刷的一下滚烫起来。 被子一掀,言北倏地从床上爬起,她得忙起来,把楼上那小子抛到九霄云外。 她准备下楼帮刘云忙活一阵,再去医院。 芙蓉也在,正帮刘云装着饼。 老闺蜜老闺蜜,干啥都省力。 配合得特带劲儿,刘云把饼一扔,芙蓉挥两下刀,大饼就装袋递给客人。 “好吃再来啊。” 刘云笑着说:“芙蓉,你比我还适合做生意,要不,早上你别去跳舞了,咱俩一起,把这摊扩大扩大,生意肯定不错。” “刘云,差不多得了,”芙蓉撇撇嘴,“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啊,还瞎忙活什么,北北这都出息了,你还不享享福,是你把这摊收了,跟我去跳舞才是。” 刘云轻叹一声,垂下肩膀:“北北的大事一天没着落,我一天定不下来,你想,万一找个条件不好的,北北得多辛苦啊,我不得帮衬帮衬啊。” “尽瞎想,北北那条件,还能找差的,呸呸呸……”芙蓉扭头往地上啐一口,“就当我们瑾冬是备胎,我多优秀的儿子啊,要不是咱俩穿一条裤子,我早给他找对象了,说好了,今年再找不到合适的,摁着她脖子也嫁给我家瑾冬,警察怎么啦,个个都得挨枪子啊,再说,这是命。” 刘云连连点头:“行,要真是命,跟谁都一样。” 话音落。 言北早已走到摊位上。 “妈,芙蓉阿姨。” “哟,这谁家丫头,这么漂亮的。”芙蓉笑容满面地盯着言北,就跟自个闺女似的一脸自豪。 “你家的呗。”言北爽朗地笑着说。 可把芙蓉乐坏了。 刘云也跟着乐。 一阵轰鸣声从大院传来,言北转身望去,江亦风的身后载着个女人,没戴头盔,双手紧紧环在江亦风的腰上。 速度极快,看不清那女人的模样,长发飘飘,应该是穿了紧身短裙,反正跨在摩托上,裙角堪堪到大腿根的样子。 “哎哟,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怎么往大院里带啊。”芙蓉啧了一下。 刘云也看到了,叹道:“这亦风……哎。” 言北苦笑,心想:差点就心动,轻浮的男人。 她装的若无其事,转身一脸勉强的笑。 “芙蓉阿姨,你去歇着吧,我来。” 那是亲闺女,刘云早看出端倪。 当年江亦风入狱,言北背着她旷课,请假,多次跑去省监狱看江亦风,每次回来,都躲房里哭,刘云知道,俩人打小青梅竹马,言北对什么事都专一,这些年,不谈,不找,跟江亦风是脱不了关系的。 接过菜刀,言北心不在焉的切着大饼,险些就割破手指。 “哎呀,北北,一大早的,心不在焉,是不是没睡好啊,来,妈自己弄吧。”刘云吓得赶紧抢过刀。 言北噘着嘴,也发觉自己的异常:“妈,我回医院了。” “好,去吧,慢点骑车。” “芙蓉阿姨,我走了。”言北跟摊桌上的芙蓉打招呼。 芙蓉说:“北北,慢点啊。” 第21章 换个标准 言北耿耿于怀江亦风身后那个女人,若不是王瑾夏打来电话,她感觉她的脑袋随时会炸开。 王瑾夏电话里一顿抱怨输出,又是怎么不回她消息,她又应酬一天,喝酒喝到吐……等等之类的话。 最后言北就问一句话:“你几时回城?” 王瑾夏含含糊糊说:“最迟晚上,早点的话晚饭前,总之,今天肯定能见着我。” 言北还等她回来安慰自己,王瑾夏却给她放这么长的线,她就继续头疼吧。 下午临时有台手术,她倒挺开心,忙起来心里就没其他乱七八糟的事,落得清静。 只是手术时间太长,结束后已经快接近七点。 言北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又去病房看吴倩。 放疗效果不乐观,出现不耐受情况,已经停止该方案治疗。 但按专家的话来说,吴倩能延长几个星期的时间,已经算奇迹。 言北问她,如果病好了,最想去做什么事。 吴倩很可爱,现在,她似乎已经接受自己生命即逝的事实,表现得很乐观,时刻都能看到她甜蜜的笑颜。 “言医生,你可别笑我。”吴倩很认真。 言北连连点头,表示绝不那么做。 吴倩的颧骨很高,是瘦了的原因,第一次见她,还有一丁点的肉撑着。 唇色有些惨白,但是标准的微笑唇,不笑也感觉在笑,特别好看。 她悠悠地开口说:“如果我病好了,我就踏踏实实找份工作,足够我和奶奶用就可以,再来,我想谈一场恋爱,找一个像江亦风哥哥一样的男生,我想我一定很幸福。” 言北愕然,江亦风竟然是吴倩找对象的标准。 言北忍不住地问:“为什么是江亦风这样的男生?” 吴倩眼里泛着几分羞涩:“言医生,你不觉他很man吗?而且是特别温柔的那种男人。” 不可否认,那个男人确实令她春心荡漾,可他,却是大人眼里的混混,痞子,事实也如此,他昨晚一定是和那个女人待在一块儿。 而且,他不符合她的择偶标准。 “嗯,”言北附和着应声,不想打破吴倩幸福的幻想。 出门时,秋风瑟瑟,带点凉意。 言北正准备到单车棚骑车,王瑾夏就打来电话。 王瑾夏说:“言北北,出来,我在门口。” 言北皱眉,说:“哪个门口?” 王瑾夏不耐烦地哼哼唧唧:“还能哪个门口,医院门口,快点。” 言北车也不要了,径直往外走。 玫红色敞篷跑车停在门口,怪惹人眼球。 王瑾夏从车窗那儿探出脑袋,直跟言北招手:“这儿。” 言北还能认不出啊,就她那骚骚的口味,老远就闻到。 言北不急不缓走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去。 “换车啦?”言北淡声问。 “嗯哼,靓吧?” 王瑾夏一头齐肩短发,棕栗色,妆色浓重,身穿性感小黑裙。 嘴里嚼着口香糖,一脸得意洋洋。 言北瞥她一眼,系好安全带,说:“王瑾夏,你把这么戳眼的车往大院一放,解释得清吗?” 王瑾夏顿了下,噘着嘴:“我都想好了,贷款买的……北,配合一下,啊。” 言北无奈地笑了笑,耸耸肩:“真拿你没办法。” 王瑾夏长得有几分姿色,嘴巴甜,能力强,被地产老板看上,招去做秘书,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就有些解释不清。 王瑾夏深陷那段感情中难以自拔,可地产老板是有夫之妇,不可能给她未来。 她老早就知道,自幼一身傲骨的她,也不想拆散人家合法夫妻,索性辞职离开。 那男人往她卡上打了一大笔钱,王瑾夏说:“不要白不要,我的第一次都给他了,就当是去卖了。” 那时候言北还在省城读研,王瑾夏整天哭哭啼啼,言北都数不清跟她哭诉多少次,反反复复就那几句话:“我以后绝不再找男人,我就一个人过……男人就是王八蛋……谁再找男人谁是孙子……” 后来,王瑾夏终于重振旗鼓,出门重新找工作,其实,那个男人给她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可她不敢闲着还打扮得花枝招展,那样绝对会引起芙蓉阿姨还有王伯伯的怀疑。 最终,她又找了一份工作,还是做销售,就是现在这家地产公司,说来也巧,她跟地产销售这档子挺有缘,就服干这行,一年下来,一下就成销冠,后来就升职到今天的公司主管。 虽说职位不错,但短短的时间,她又买房,又买车,还都是全款,总是容易让人有所怀疑。 说好不再相信男人的她,现在玩的比谁都嗨。 但确实都是玩玩,唯有这次,她居然对一个小三岁的男人动真情,要死不活的跑回北屏县找人。 王瑾夏把车开到以前经常去的一家路边摊撸串。 车就搁路边,两人下车就往挨着路边的摊桌上坐。 引得摊桌上的人多看了几眼。 言北撇撇嘴,瞅着她说:“开豪车就算了,还整这么骚的颜色,穿得也不得体……” “不正经!” 王瑾夏接话,“白让你在城里待了几年,回来才半年,就整得跟个乡巴佬似的。” 言北摇摇头,抬着手机扫着桌上的二维码点餐。 平时经常过来,言北就没问王瑾夏的意见,直接按往常的点了一堆。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医院?”言北低头看着手机问。 王瑾夏手指敲打着桌面,“我刚到大院,在楼下遇着刘姨,她说你有台手术,我一掉头就往医院去,没想到时间刚刚好。” 言北偷偷地笑着,王瑾夏还真有良心,老爸老妈放着不看,先来找她。 言北又问:“你那个小男朋友呢,打算怎么收拾?” 王瑾夏打开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大口:“没在北屏,听说下乡去了,明天我再找他算账,得让他把老娘的钱全吐出来。” 言北也打开啤酒罐,小小的喝了一口,她平时对这些酒类的东西没感觉,只有跟朋友才随便应付地喝几口。 言北做了个难以下咽的表情,说:“瑾夏,你也收收心,认认真真找个人吧,整天小打小闹的,不是事。” 王瑾夏接着又点了根烟,情绪低落,苦笑着说:“北,我发现,我怎么玩儿,也找不到第一次的感觉,总按着他的标准找,可这世界上,就没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啊,我挺难的。” 言北又喝了一口啤酒,这次没第一口那么难,直接就吞了。 这些年,她也没找到第二个江亦风。 言北垂眸:“那就换个标准。” “江亦风?”王瑾夏突然开口。 第22章 嘴巴疼 “江亦风?” 王瑾夏这一叫,言北的脑袋“嗡嗡嗡”的疼。 “吃东西呢,提他干嘛?” 言北一脸愁容,正好服务员把点的食物端到桌上。 她拿起一串递给王瑾夏,恨不得把串塞他嘴里堵上。 “赶紧吃,吃完回去睡觉。”言北催促道。 王瑾夏傻笑着问:“北,江亦风和以前不一样啊,以前那身板瘦的,现在是不是特型男那种,宽肩窄腰,腹肌贲张,性张力十足……” “以前他那叫高冷禁欲,现在得叫什么来着,”王瑾夏半晌没吃串,抓着脑袋想半天,“对,野性十足,太男人了吧,那八块腹肌,摸上去得多带劲儿啊。” 言北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 她涨红着脸瞅着此刻恋爱脑的王瑾夏:“你有病啊,人都没见着,你犯什么花痴。” “你吻他的时候什么感觉?” 言北一掌拍在她额头上,气愤地解释道:“是他强吻的我,你是哪根筋不对啊,赶紧吃东西。” 王瑾夏没完没了,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说,他那流里流气的样儿,在床上是不是特别混啊,谁受得了。” 言北忍无可忍,半年不见,跟她完全沟通不了,起身准备撤。 “别啊,还没吃呢,”王瑾夏拉着她的手,“要不,咱们凑一桌?” 言北一脸茫然:“啊?” “那儿。”王瑾夏下巴扬了扬,示意她往后看。 言北扭头看去,身后隔着两桌,往后那桌几个男人聚一块儿,第一眼就看到英子,他和另一个男人正好挡住江亦风。 “江亦风……”王瑾夏扬声大喊,还朝那桌人挥手。 全员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言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王瑾夏一来,全乱套了,尽给她添麻烦。 这还不止,她索性站起身,挥着手:“这儿呢,江亦风,我王瑾夏。” 想必江亦风正懵圈,王瑾夏这个打扮,跟当年被他摁在地上那丫头完全两样,就纯粹扯不到一块儿。 “北,走。” 她就一自来熟,绕着桌把言北从位置上拽起来,还不忘跟服务员招呼:“麻烦帮我们把食物送那桌来。” 此时此刻,躲也不是,言北硬着头皮跟过去。 一桌四个男人全看着俩人。 江亦风叼着烟瞅着尴尬的言北,嘴角勾着笑:“这么巧?” 英子和另外两个男人起身挪开位置,英子嬉笑着说:“姐,你坐这儿。” 位置紧挨着江亦风,言北想绕过去离他远些,可王瑾夏一摁,言北连走的机会也没有。 “北,快坐啊。” 说完,自己往几个男人中间坐去,正对江亦风。 还想着等她回来解忧消愁,她这是来火上浇油。 她就一话痨,这些年在省城全靠这张嘴。 “哟,江亦风,你嘴怎么啦?” 王瑾夏眼真尖,言北真是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喝着啤酒的英子连忙解释:“蜜蜂蛰的。” 言北诧异地看着一旁的江亦风,难以想象自己在他心中竟是一只会蜇人的蜜蜂。 “哈哈哈……”王瑾冬破声大笑,“哪儿来的蜜蜂这么厉害,蛰成这样?” 英子挠着脑门回答:“我哥说在医院里蛰的,我也觉得奇怪,蜜蜂怎么跑进去的,一大活人,连只蜜蜂都对付不了。” 王瑾夏心知肚明,言北就是那只蜇人的蜜蜂,直接捧腹大笑。 言北厉声道:“王瑾夏,严肃点。” 王瑾夏瞬间收住。 江亦风勾着唇吸烟。 言北从小到大,这脾气一点没变,以前要是江亦风和别人动手,她就是这副姿态:“江亦风,你给我住手,”还不忘朝那群挑事的同学大骂:“欠收拾啊。” 江亦风突然开口,凝眉说:“王瑾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短发吧,老穿你哥的衣服。” 没错,王瑾夏和之前判若两人,那时候就是个假小子,现在女人味十足。 王瑾夏皱着眉头,拉了拉肩带,还故意挺挺胸:“那是还没长开,这会儿,全开了。” 一桌男人全往她身上打量,江亦风也不例外,言北打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这会深有体会什么叫借酒消愁。 王瑾夏话说开后,完全收不住,一会儿问东,一会儿问西,整得跟查户口似的。 江亦风挺配合,一一回答。 后来,说到自己那点伤心事,哭的稀里哗啦,几个男人围着逗她乐,又是扔骰子又是喝啤酒,一会儿又眉开眼笑的。 言北想把人带走,眼看正嗨着,就没打扰她。 一瓶啤酒下肚,言北饱得想打嗝,可江亦风就坐她旁边,该装还是得装一下,要不然,一个饱嗝出来,这形象往哪儿搁都不行。 江亦风把烟摁灭,拿起烤串递给言北:“怎么不见你吃啊?” 言北哪还吃得下,气都气饱了。 但烤串还在江亦风悬空的手里,她没拒绝,伸手接过:“谢谢。” 江亦风接连给她递了好几串,言北都收下,感觉越吃越饿。 可他没怎么吃,除了抽烟,啤酒也没见怎么喝。 言北问:“你怎么不吃啊?” 江亦风夹烟的手撑着脑袋看着她说:“嘴巴疼。” 一嘴的烤肉,她一下囫囵吞下,感觉全堵在喉咙那儿,她拎起啤酒罐,仰头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半。 缓过一口气,她瞅着江亦风,事不关己的他,抽着烟盯着她。 言北咬咬唇,撇嘴说:“活该。” 江亦风痞气地问:“你平时都吃什么,牙口那么好?” 言北冷笑说:“平时没事,就拿钳子,锤子,手术刀磨牙……” 江亦风居然没忍住,第一次笑出声。 他吸了一口烟,平静下来,说:“怪不得这么锋利。” 这场拼桌的撸串夜宵,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 江亦风帮王瑾夏叫了代驾,她喝了不少啤酒,半清醒半迷糊的。 英子和另外两个男人先离开。 江亦风帮着言北把王瑾夏弄车上。看着那辆粉色骚车驶离后,他才驾着摩托离开。 他定是抄近道,王瑾夏的车驶进大院,江亦风已经站在大院中间那棵银杏树下。 王瑾夏的家在一单元二楼,言北说送她回去,她硬说自己没醉,非得自己一个人回去。 看她还能对着江亦风说句正常话,想必也没醉,反正这点啤酒顶多打打底,就不算酒,应酬时那才叫酒。 “江亦风,你坐牢那会儿,北她,老逃课你知道吗,就去省监狱看你,没见着,回来就哭……” 言北连忙捂住她的嘴:“喝多了,记差了,赶紧回家吧。” 然后把她往一单元方向推。 第23章 守身如玉 言北和江亦风,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江亦风双手插兜。 “你还逃过课啊?” 声音从身后传来,言北停下脚步。 微微侧着脑袋:“别听她瞎说,喝多了。” 江亦风往上走,与她站在同一台阶上,深邃的眼眸像要透过她的眸子看清她的内心世界。 言北深吸一口气,问:“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十年,他就像一阵风,不知刮去哪儿了,也许就在她身边,又好像刮去了远方,总之,她触不到,摸不着。 江亦风望着她,满眼的心疼和怜爱,仿佛诉说着这些年对她思念之情。 嘴角浅浅的勾起一丝笑,说:“很远的地方,有山,有水,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花……清晨,有暖阳相伴,夜晚,有皎月悬空……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言北想,那应该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地方吧,含着泪花的双眸带着笑意,仿佛为他在那个幽静的世界里生活感到庆幸,起码而不是在血雨腥风中孤独战斗。 言北别开脑袋,抹去眼角的泪,回头笑着说:“我才不要去,一听就是什么深山老林……” 江亦风抬手轻挠眉梢,笑着问:“那你想去哪儿?” 言北未答,心中暗道:有你的地方。 “言北北……” 楼下传来王瑾夏的声音,言北转身扶着扶梯,往下一看,王瑾夏正往楼下上来。 “瑾夏,你怎么没回家?” 王瑾夏气喘吁吁,有淡淡的醉意:“北,我怕我穿这样我妈打我,大半夜的,我又没带钥匙,想想还是在你家借宿一宿吧。” 音落,王瑾夏已经站在二楼半,站在台阶上的她仰头一看,江亦风和言北近在咫尺般的距离,把她怔住。 她迷迷糊糊,又不犯傻地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车里睡去。” 两人扭头四目相对,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言北连忙说:“王瑾夏,给我回来。” 江亦风笑笑说:“我先回去了。” 言北朝他点点头。 王瑾夏撅起嘴,小心翼翼的扶着栏杆爬上去楼。 * 半夜三更,言北轻手轻脚扶着王瑾夏进家,生怕吵到刘云。 进门顺手就把刘云留的灯关了。 卧室门还没关上,就听到刘云房里传出声音:“北北,回来啦?” 言北回头应声:“妈,我回来了,你睡吧,我和瑾夏呢。” 闻声,刘云房里静了下来。 言北把懒洋洋的王瑾夏拖进浴室,帮她放好水,命令道:“洗洗睡吧。” 王瑾夏一把拉住她:“一起洗。” 小时候芙蓉和刘云图方便,每次洗澡都是把两个闺女扔在一个大浴缸里,放着让两人尽情的玩。 长大也一样,碰着就一块儿洗,顺带互相搓搓背,澡也洗了,天也聊了,重要的是水省不少。 两人匆匆结束,王瑾夏穿着言北的睡衣,摆成大字,一下就人间清醒,毫无睡意。 她抬手就往言北胸前摸:“c吧,是不是长了点啊,半年前还是b,三十还在发育,啧啧啧……” 言北嫌弃地把她的手扔到一边:“一直c好不好。” 王瑾夏花痴地望着天花板笑着说:“你这身材,简直就是性感女神的化身,我一女的都眼馋。” “去去去,”言北不耐烦地翻过身,“你在省城就混成这德性啊,没句正经话。” 王瑾夏皱着眉头看着线条优美的后背:“换别人我能这样口无遮拦吗?我不是替你可惜吗?” 言北一愣,转过身,疑惑地问:“替我可惜什么呀?” 王瑾夏斜着眼顿了顿:“你说当初你随便找个,跟那个陆楠也行,怎么就没破呢,非得留着给江亦风享用,谁知道他跟多少女的滚过,你不是很吃亏。” 言北一听,差点没气晕过去,弹跳地坐起身:“王瑾夏,你脑袋里都装什么呀?能不能好好说话。” 王瑾夏也起身,靠在床头,轻哼一声:“哼,你想啊,那么个性感狂野的男人,还能没个女的倒贴上去啊,他能忍吗?再说,男人贱起来,比女人还不要脸,混社会的,身边还没个女人啊,你以为,都像你,守身如玉啊。” “我没给他守,我给自己守。”言北也往床头上靠,沉着脸,脑海里浮现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算了吧你,还能瞒的过我,要不是替刘姨着想,你当初恨不得把地翻过来,把江亦风给找出来,他现在就在你上面,你倒啥也不做,” “北,我知道你为难,你心里就只有江亦风,但又怕惹刘姨难过,你要真随便找个男人结婚,你对得起自己吗?” 言北默认王瑾夏的说法,她最了解自己,她没有反驳。 她垂下脑袋:“大家都说,江亦风杀过人,现在刺青攀臂,不是什么好人,瑾夏,万一就像你说的,我单相思呢,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种算不算爱,还是一种习惯。” “言北,”王瑾夏直起身,扶着她的双肩:“告诉我,他吻你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王瑾夏正色地看着她。 言北居然觉得王瑾夏严肃的样子搞笑,不禁笑出声。 “严肃点儿。” “什么感觉?”言北蹙着眉,当时的吻来得猝不及防,她哪儿有空想,“没感觉。” 王瑾夏咂嘴说:“你有病啊,心没跳?脸没红?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啊?蕾丝边?” 王瑾夏不可思议的捂着嘴,瞪着言北:“你不会喜欢我吧?” “王瑾夏,”言北拿起枕头朝她脑袋砸,“就不该收留你,好让芙蓉阿姨收拾你。”言北气的咬牙切齿。 “北,北,开玩笑呢。”王瑾夏做出求饶的动作。 言北拿她没办法,把枕头抱在怀里,一脸无奈地垂着脑袋。 “你真没感觉?”王瑾夏言归正传。 言北鼓起腮帮子:“就是特别紧张,不敢动,”她抿着唇,带着几分羞涩,“瑾夏,他的唇挺软的,像棉花似的。” “所以,你把人家的唇当,还真咬一口啊?” 言北没好气地说:“谁让他没经过我同意就吻我的,活该。” “哼,死鸭子嘴硬。”王瑾夏缕缕头绪,点着脑袋说:“这不就是感觉吗?言医生!你是不是整天拎锤子锤着自己脑袋啊,犯傻!” 言北冷哼一声,撇着嘴。 “来,咱俩亲个嘴看看,你是什么感觉。”王瑾夏噘着嘴凑过去。 言北抬手推到一边:“要跟你有感觉,那我就真有病了。” 王瑾夏一脸贱样,继续凑过去:“为了你,我尊严都不要了,你要真蕾丝边,我好有个准备。” 王瑾夏边说边摁着言北往上亲。 “王瑾夏,别闹。” “北北……” 房门打开的一瞬,一切仿佛静止一般…… 第24章 不许看 “北北……” 空气仿佛也静止了。 “你们……”刘云目瞪口呆地盯着床上的两个人,若不是对两人有所了解,非往歪处想不可。 刘云站在门口无奈地垂下肩膀:“两个三十岁的老姑娘搁一块儿,就不能正经点儿?真被你们愁死了。” “妈……” “刘姨……” 两人卖萌地望着刘云笑笑,规规矩矩地坐好。 言北噘着嘴,疑惑地问:“妈,你不是睡了吗?这会儿是干嘛呢?” 刘云说:“突然想起来,就是院里王阿姨那个外甥,人家今天有空,你安排下时间,晚上八点,还是那家咖啡厅。” “啊,”言北都把这事忘了,脸上泛起一层愁容,“妈,我今晚夜班,能不能改一下。” 答应的时候挺爽朗,现在,有些犹豫不决。 “不行,”刘云丢下狠话,“什么事都没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别迟到了。” “嘭”房门关上,王瑾夏瑟瑟抖了下身子。 “刘姨的脾气,不输我妈。” 不正经的王瑾夏怯怯地蜷缩成一团,眉头皱得老高。 言北冷嗤一声,倒在床上:“所以说,我应该是像我爸多一点,温柔!” “咯咯咯,”王瑾夏笑开颜,倒床就把大腿搭言北身上,“你还温柔啊,以前怎么训江亦风的——江亦风,你给我站住,再跑,我打断你的腿。” 王瑾夏扯着嗓门儿,压低声音,一演一个像。 言北都觉得自个就像江亦风他妈,管他冷暖,还得教他做人。 夜变得极其漫长。 王瑾夏终于累得呼呼大睡,言北瞟她一眼,睡姿着实不堪入目。 她拉起被子盖住她的身体,打量着她,言北很是心疼,别看王瑾夏整天嘻嘻哈哈闹渣渣,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那人渣把她伤的太深,她就在从别人身上找安慰,她何尝不是玩弄自己的感情。 寂静的夜,言北翻来覆去没有睡意,她竖起耳朵听,仿佛上面会传来什么动静,可一夜静的没有半点声响。 两人是被门外炸炸咧咧的声音吵醒的。 言北没睡够,头疼得难受,一手挠着脑袋,一手拍打着旁边的王瑾夏。 “瑾夏,快醒醒,芙蓉阿姨来啦。” 旋即,王瑾夏睁开大眼睛,不确定地问:“我妈?” “嗯。” 王瑾夏瞬间弹跳起床。 芙蓉阿姨推门而入,铁青着脸,怒火中烧的眼神。 “妈。” “芙蓉阿姨……” 王瑾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芙蓉阿姨不说话。 “妈,”王瑾夏嬉皮笑脸地爬到床脚,双手攀上她妈的脖子上,撒娇道:“想死你了。” 芙蓉阿姨冷冰冰地问:“王瑾夏,院里的三角叉,你的?” “哈哈,”王瑾夏笑着说:“妈,那是奔驰,什么三角叉。” “我傻啊,能不知道吗,说,你干什么坏事了,哪来那么多钱,房子才刚买,现在又买车的。” “妈,”王瑾夏娇滴滴的嗓音一出,整得言北一身鸡皮疙瘩。 她不停地往芙蓉阿姨身上蹭,“贷款啊,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先享后付嘛……北,你说是不是?” 自己死还要拖个垫背的。 言北瞪她一眼,虽讨厌这种欺骗大人的行为,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芙蓉阿姨收拾她。 便接着她的话,配合得天衣无缝,说:“芙蓉阿姨,瑾夏有这能力,她可是地产公司的主管,怎么说也是公司管事的,不能太寒碜,这三角叉也就她的标配,在公司,那档次算低的……就那颜色,稍微有点扎眼,但还过得去……” 王瑾夏嘚瑟的小眼神瞟了下身后的言北,一副膜拜的样儿,她未曾想,言北的口才真是绝,再抬头看芙蓉,气也消一大半儿。 “你瞅瞅,你要有言北一半懂事,我能整天替你揪心扒肝的吗?” “知道了妈,我是你宝儿,能不听你话啊。”王瑾夏拽着芙蓉的手一阵扭捏撒娇。 芙蓉长叹一口气,拿她也没办法:“还不快走,你回来也不吱声,要不是你刘姨出摊跟我说你在这儿,是不是躲着就回省城去了?” “我让你爸去菜市场给你买爱吃的大闸蟹,你还不赶快回去收拾收拾,让她看到你这头黄毛,她非把你弄个半死。” 打死都是娘亲,哪儿舍得把她咋样,半拉半拽就拖出去,言北跟在身后善后:“芙蓉阿姨,瑾夏乖着呢,昨晚就是我们聊太久,她舍不得打扰你和叔,我就让她待我家的,一晚上说想您和叔来着。” 芙蓉见言北乖巧懂事,仿佛往火上泼了一盆凉水,灭得干干净净,温言细语地说:“北北,等会儿到家里吃饭,姨做你爱吃的油焖大虾。” 言北大方地笑着说:“芙蓉阿姨,我还上班呢,你就好好跟瑾夏聊聊吧。” 王瑾夏是被拎着后颈拽走的,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言北站在楼梯口忍不住地发笑,真不知道王瑾夏会被怎么收拾。 楼上传来脚步声,言北顿时收住。 她抬头往上一看,江亦风双手插兜,慵懒地往下走来。 刚毅而不失温柔的脸庞上,散发着神秘的诱惑力,深邃如潭的眸光似有若无地将其从上往下打量一遍。 直到挺拔的身影渐渐将其笼罩,眸光才落定在白如雪的脸颊上。 数秒,江亦风眼眸微微一垂,顺着她的天鹅颈,落到分明的锁骨上,乳白色的深v吊带睡裙,性感十足,深v之处,一起一伏…… 胸口忽感隐隐的灼热,她顺着他的眸光落下,脸颊瞬间发热滚烫。 她抬手一下把江亦风的双眼捂住,怯怯弱弱地命令:“江亦风,不许看。” 咫尺的距离,言北的呼吸微微颤颤。 江亦风勾了勾唇。 言北气急败坏地说:“江亦风,你不准笑。” 江亦风旋即敛容息气:“穿这么少,站在楼道里,不冷吗?” 言北抿抿唇,蹙着眉,出来的急,没顾上,平时也没这么穿,好不容易穿一次,倒穿给他看了。 他不说,还真没感觉到凉,现在,身上一阵寒凉的感觉。 言北心一软,想想他也不是故意的,这栋楼,也不是自个家的,也怪她太随便。 她好言说:“不许睁眼,等我走了你再睁开。” 江亦风点点头。 第25章 逃窜的兔子 “我走了你再睁眼……” 江亦风足足高过她一个头,她是仰头望着他的。 她松手的一瞬,不由自主地被轮廓分明的脸庞吸引住,像被施了魔咒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江亦风陡然睁开眼,把她吓得像只逃窜的小兔撒腿就跑,拖鞋掉了,她折身捡鞋,尴尬地瞅了眼他。 他望着她,笑了笑,身子还半倚着楼梯扶手,怡然自得仿若看戏的观众。 “嘭。”房门被言北摔得巨响。 她躲进屋里,缓了口气,低头打量自己的深v裙,这是去年在省城,王瑾夏特意给她买的。 就一压箱子的货色。 昨晚一定是犯贱,才会穿上。 言北觉得自己刚才难堪得不得了,直抓脑袋。 内里真空一时爽,社死现场真叫惨。 一想,江亦风该看的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想死的心都有。 * 早上到医院,交班结束,言北陆陆续续查房,直到九点多,才结束。 她抽空把吴倩的病例分析,进行归纳总结后,准备给省医院的教授发邮件,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希望。 自从那天说开以后,苏娜稍微收敛了些,或许从言北的行为上认定,她对陆楠是没有兴趣的,所以,言行举止都感觉不到以往的傲娇和不屑。 午饭言北也没去食堂吃,吃几块饼干应付一下就忙着准备邮件。 她不敢耽搁,她要为吴倩争取多一些时间,让她多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邮件发完,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她还特意给教授打去电话,可结果令她十分失望,当然,这样的结果,她早已料想到。 教授告诉她,像吴倩这种情况,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算是奇迹,取消所有的治疗方案,对她,未必是一件坏事。 癌细胞的不断扩散,吴倩已经明显出现肢体和意识障碍等多种情况。 不得不说,是吴倩对这个世界心存幻想,才让她坚持到现在。 言北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澄澈明净的天空,小鸟遨游其中,自得其乐…… 她突然想到江亦风说的那个很远的地方,漫山遍野的野花,暖阳相照,鸟鸣山幽…… 顿时有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念头,也许在那种地方,生命是可以得到重新绽放的。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沉思中的言北抬眸望去,一头银发苍老的老人笑脸相迎,规矩地站在门外。 “奶奶。”言北快速起身走过去。 她把吴倩奶奶扶进办公室,想来,奶奶亲自找她,一定是关于吴倩的事。 “言医生,”奶奶还是用力地眯着眼看言北,手紧紧握着言北白皙纤细的手,慈祥的面容特别温暖。 言北拉过凳子,让奶奶坐下,她给奶奶端了杯热水后坐回位置上。 “奶奶,今天精神挺不错嘛,我一早就看您在院里散步。”言北拉着奶奶的手,唠着嗑。 奶奶笑笑,反握言北的手,轻轻拍着手背,说:“多亏小江同志,他给倩倩请了个护工,我才得空在院里转转,你说,这世上,好人就是多,都让我们倩倩给碰着,” “可惜,倩倩命薄。”奶奶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忧愁。 言北越发难以开口,已经伤痕累累的两人,她怎么忍心往上撒盐。 言北整理了一下情绪,安慰道:“奶奶,这么多人关心倩倩,说明倩倩招人喜欢啊,她是个好孩子,无论在哪儿,都会幸福快乐的。” 奶奶了然地点点头,泪眼模糊地挤出一丝笑容:“言医生,谢谢你,为倩倩想了那么多法子,倩倩今早说,她想回家了,趁着她眼睛还能看见,耳朵还能听见……” 奶奶哽咽得没能继续说出声,言北懂了。 在拔掉所有的治疗仪器和针管时,吴倩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应该走到了尽头。 家,是最温暖的地方。 言北应声,同意吴倩出院,她把奶奶送出办公室,告知奶奶尽快安排办理出院。 * 言北的状态简直糟糕透顶,从医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情绪化。 她从天亮一直待到天黑,直到李双进办公室,她才发觉,天已经黑了,该下班了。 “言北,你上班上出瘾了啊,天都黑了还不回去。” 她有气无力地起身,把白大褂脱下,扔在椅背上:“双姐,真希望今晚我值夜班。” 李双斜眼看她,笑着说:“没见过你这么拼的,是不是又要去相亲啊?” 言北这状态,李双已经见识过。 言北走到她身后,拍着她的肩:“真不愧是我双姐,马上就去喝咖啡。” 言北以为,用值夜班的借口敷衍下刘云,推辞掉这次相亲,看来早就没作用,刘云秉着宁可让她丢工作,也要把终身大事搞定的态度,谢绝她的一切借口。 言北去咖啡厅的路上,接到王瑾夏的电话,她忙一天,已经把这丫头全忘了。 王瑾夏说:“北,我妈居然没收拾我,连老王同志也破天荒地给我好脸色,做了一大桌山珍海味。” “我撑得倒床上睡一下午,现在正准备去逮那个小子。” 言北不知道怎么劝她,想着让她息事宁人,折腾来折腾去,把自己弄成一笑话。 “瑾夏,你悠着点,你根本就不爱他,非要闹一出,也没意思。” “我不服,”王瑾夏吃饱喝足有干劲儿,声音抬高八度:“今晚我非削他不可,分手还说什么只爱我,让我给他一次机会,” “呸”她啐一口,“尽瞎扯……你那个什么相亲速战速决啊,没意思,等会儿陪我一起去削那孙子。” 言北低声回:“嗯。” 赶到咖啡馆,时间刚刚好。 言北走进去,抬头四处打量,靠窗的位置上,一个男人低头看着手机。 她细细打量男人的背影,和刘云描述的差不多,颀长的身形,白净的皮肤,就是没看到正脸。 言北走近,男人完全没注意到她。 她低头凑近了看,正打王者…… 她嗤笑着坐他对面:“你好!” 男人快速抬眸看她一眼,又低头继续:“稍等一下,马上结束。” 言北回:“没事,不急。” 服务员走来,问她喝什么,她点了一杯拿铁。 言北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就看着对面那个男人打的热火朝天,并没有马上结束的意思。 咖啡喝完一半,她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她已经等他十分钟。 “啪。”男人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气急败坏地长叹一声:“真衰!” 言北淡声问:“输啦?” 男人惊讶地盯着言北:“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他一定很意外,相亲对象如此淡定。 言北大方地笑着说:“就十分钟,不是太久。” 第26章 你放开我 男人略显不自在,一直抹搓着双手,咖啡也不见他喝。 言北轻啜一口咖啡,捋捋耳根的发丝,说:“看来,你也不怎么喜欢这次相亲?” 男人再次抬眸,比上一次更为惊愕地望着她,发问:“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这次,言北看清他的模样,挺斯文,五官端正,算得上帅气的男生。 言北笑笑,放下咖啡杯,十指交叉搭在桌上:“因为你一直在打游戏,也许我应该生气地离开,而不是继续坐在这儿等你十分钟。” 男人皱起眉头,他的小聪明这么快被揭穿,他难为情地笑笑:“抱歉,我以为你也会是这样的人,之前经历的几次相亲,都是这样结束的。” 言北咬着下唇,点点头:“其实,我也不喜欢相亲,我也有喜欢的人。” “啊,”男人发出惊讶的声音,“我……” “你女朋友挺漂亮的,”言北侧目望着斜对面独自一人喝咖啡的女人,“你俩挺般配。” 男人长舒一口气:“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女朋友?” “我进门,就发现她一直盯着我,我坐下,她就时不时关注我们,我安静地坐在这儿等你,她显得很紧张,而且,你们都穿白色体恤,情侣装吧。” 言北抬手和对面的女人挥挥手,笑了笑,对方尴尬地点点头。 “抱歉,”男人垂着脑袋,心事重重,“因为她的家庭条件,我家人都反对,我们恋爱六年,说服过家人多次无果,我就以这种方式报复他们。” 言北非常理解他,甚至同情他的遭遇,明明两人相爱,非要用世俗的观念棒打鸳鸯。 她固然是无能为力,或许离开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 她笑着说:“抗日战争经历八年才胜利,你们的爱情已经坚持六年,我相信,你们终将迎来胜利的那一天。” 她抬着手机朝桌牌上的二维码扫描,付了自己的咖啡钱,额外点了两杯咖啡,欠着身对男人说:“坚持就是胜利,你们再好好研究一下战术,这种方式终归太小聪明,不是长久之计。” 男人的眼里泛着感激的光芒,他起身,微弓着身子,激动地说:“谢谢你!” 言北潇洒地走出咖啡馆,回眸望着咖啡馆里情意绵绵的两人,祝福的目光却透露着些许失落。 * 她骑上毛驴,顺着王瑾夏发的位置去。 “那孙子回北屏,日子倒是挺潇洒。” 言北抬头看着醒目的招牌——醉梦之巅。 一旁的王瑾夏双手叉腰,势必要手撕那龟孙子。 言北鼓起腮帮子,又瘪下,说:“冲进去把人拽出来?” “对,”王瑾夏抖着大腿,撇撇嘴,“看我怎么收拾他。” “走。” 一声令下。 言北瞅瞅她,撸起袖子,跟了进去。 乌烟瘴气。 言北在后面低声喃喃:“这是人待的地方?” 露胳膊露腿的女人扭得跟蛇精似的,一个个攀在男人的身上,言北不停地咂舌,缩着身尽量不与他们有任何交接。 王瑾夏在北屏分公司有眼线,人说她那个白眼狼经常到这儿浪荡,她说,到这儿的男人没个好东西,身边尽是些骚包娘们儿。 果不其然,言北算是开了眼界,北屏县居然还有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 个个纸醉金迷的人,伴着灯红酒绿玩的不知黑与白。 言北上前就拉住王瑾夏,劝她:“瑾夏,别找了,老往这儿混的男人还能要啊,白折腾。” “哎呀,我就收拾收拾他,让他长点记性,”王瑾夏反手拉住她,想必她也看出言北的紧张,这种地方,也不是她这种女孩子该来的,“等找着他,揍他一顿,我还让他卷铺盖走人呢。” 王瑾夏铁了心给他好看。 挨个包房地找,大海捞针似的,言北看她不死心,也学她推开包房门,透过门缝往里看。 搞半天,言北皱着眉头,问:“那男的什么样啊?” 王瑾夏抬手往脑门儿上一拍,努着嘴:“嘴皮上有颗痣。” 老人说,嘴皮上有痣的人,那是有吃福。 言北笑笑,定脚在一包房门外,她可没这么好的视力,能捕捉到那么隐蔽的特征。 只好跟上王瑾夏,继续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龟孙子,还真左拥右抱地跟一群陪酒女在包房里玩的很嗨森。 王瑾夏夺门而入,进去就往男人脸上扇了一耳光。 男人讶然地望着她,惊慌失措地松开女人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姐,你怎么在这儿?” 王瑾夏冷笑,说:“我卡都被你刷爆了,你说我怎么在这儿?” 言北愕然,王瑾夏居然包养这么个浪荡子弟。 男人起身,扶着王瑾夏的双肩,糖衣炮弹一堆:“姐,我没乱花钱,就刷了几个包,都是要送你的,这不是太忙,还没寄出去嘛……” “啪,”又是一记耳光,旁边的陪酒女纷纷逃离,就连看似他的几个狗肉朋友也跟着撤离。 那男人这才双手合十苦苦求饶:“姐,我犯浑,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你还有机会吗?”王瑾夏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右手一抬,男人倏地挣脱她的手,把人推到沙发上,拼了命往外跑,言北差点就被撞倒。 “龟孙子。”王瑾夏在沙发上咆哮一声。 言北不假思索追了出去,那孙子跑得挺快,要不是言北脚上穿着运动鞋,还真是追不上他。 门外,言北扬声大喊:“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伸手抓着男人的后领。 不料男人一使劲儿,言北手上一松,重重摔倒在地上。 “哥,那不是姐吗?”大门口,英子嘴里叼着烟,望着地上挣扎起身的言北。 江亦风凝眉:“去看看……” 音未落,英子追上去,把贺飞摁倒在地上:“姐,人给你逮着啦。” 言北一瘸一拐走过去,往地上的贺飞身上踹了两脚:“让你跑,”不解气,继续上脚踢。 贺飞连声求饶。 江亦风从身后搂着她的腰把人抱走。 言北挣扎着朝身后的江亦风大喊:“你放开我。” 江亦风紧紧把她束在怀里,嗓音低沉地应道:“再踹,就得上派出所了。” 言北闻声一怔,没再挣扎,江亦风见她乖顺下来,腰间的手才慢慢松开。 王瑾夏怒气冲天走来,脚上是七公分的高跟鞋,速度快起来看着步子有些不自然。 第27章 我抱你 王瑾夏下手可不轻,脱下高跟鞋就往那龟孙子身上砸。 贺飞被打得嗷嗷直叫。 江亦风大步流星上前把人王瑾夏拽起来:“收着点,有话好好说。” 扬着下颚示意英子把人放开。 “你个王八蛋,”王瑾夏破口大骂,“你赶紧给我卷铺盖走人,再让我碰着你,我把你命根子废了。” 闻声,贺飞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跑。 直到看不见人影,王瑾夏一屁股往地上坐,放声大哭。 英子一头雾水地愣在一旁,连吸几口烟。 江亦风蹙着眉,舌尖抵着腮帮子,睨了一眼言北,目光落在她右手手肘上,眉头蹙得更紧。 “言……” “瑾夏,你别哭了。” 江亦风刚出声,言北就跑过去蹲王瑾夏身旁,江亦风勾唇笑了笑。 王瑾夏爬言北怀里,哭得怪可怜,两个大男人就原地站着,大概也看出个所以然。 这个场景持续了不到两分钟,最后,江亦风走过去,手插裤兜里,问:“王瑾夏,要不要喝酒?” 鬼知道,这些男人心里怎么想的,言北讶然地抬头望着江亦风。 “好。”王瑾夏从言北怀里抬起头,回答得特别爽快。 江亦风对英子说:“英子,准备几瓶好酒。” 王瑾夏一听,把鞋穿上,自个从地上爬起来,带着哭腔说:“江亦风,你请客!” 江亦风不紧不慢地点点头:“尽情喝就是。” 王瑾夏和英子一同走了进去,言北起身抬头又看了眼招牌——醉梦之巅。 江亦风从兜里掏出烟,背着风点燃含嘴里。 回头,他瞅着言北,淡声说:“走吧。” 言北跟上他,速度缓慢,刚才跌倒,膝盖摔得挺疼,她翻着手臂看,手肘也破了一块皮,她撇撇嘴,抬头发现江亦风正盯着她看。 她故作镇定,忍着痛大步上前,江亦风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先包扎一下。” “不用。” 江亦风冷嗤一声,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扔在地上,用脚尖轻轻碾了碾,忽地俯身,轻轻松松把言北抱起来。 “江亦风……” 江亦风眼含笑意,语调有几分唬人:“别乱动,再动,我把你扔地上。” 言北咬着唇,咕哝着:“没经过我同意,能不能别随便抱我?” 江亦风睨她一眼,往前走,笑着说:“以前背你的时候,你也没让我经过你的同意啊。” 言北默然,江亦风往一道侧门进去,应该是酒吧的停车场。 言北忽然开口:“那你烦吗?背了一个星期。” “不烦,”他脱口而出,“恨不得天天背着你。” 言北惊愕地望着他。 他抬眸,痞笑着补充道:“锻炼肌肉。” 言北无奈地冷言道:“能成为你锻炼肌肉的人肉器械,深感荣幸,” “但是,江亦风,以后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谢绝一切自作主张。” 江亦风点了点头:“遵命。” 他把言北放进黑色轿车的后座里,从后备箱里找出简易医药箱。 打开箱子的时候,言北往里看了看,东西还挺齐全。 他先用消毒水把她的手肘清洗一遍,然后涂抹上一层创伤药,之后贴上一块纱布,手法还挺娴熟,不输医院的护士。 “包扎你也会,你会的东西还挺杂,监狱没白蹲。” 江亦风抬头瞟她一眼,就又低下头,询问道:“现在帮你处理膝盖的伤,可以吗?” 言北闷笑:“手肘你怎么没问我?” 江亦风皱着眉,盯着手肘:“拆了重来?” 言北倏地侧过身,护着手肘,她可不想再折腾。 江亦风见状,也没等回复,直接把脚垫上的脚往自己腿上一抬,言北猝不及防地想要抽回腿,他却紧紧握着脚踝。 “包扎我在行,脱臼就得送医院了。” 他边说边把裤腿往上卷,言北乖乖地没吱声。 雪白的肌肤,滑滑嫩嫩的,膝盖那儿,圆溜溜的青紫着一大块,皮没破,江亦风就给她消毒后上了点药。 江亦风结束后问:“还有哪儿受伤了?” 言北摇摇头,说:“没了。” 江亦风收好医药箱,挪了挪身子,紧挨着言北:“我看看。” 刚才言北是右边身子着地,伤都在右边,江亦风撩开她脸颊上的发丝,仔细打量着。 言北怔了一下,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旋即心跳怦怦怦玩命地在胸口蹦跶。 “庆幸,没伤到脸,”江亦风不由自主地帮她把发丝捋到耳根后,轻抚着她发红滚烫的耳垂。 “耳朵这么红,热啊?” 灼热的呼吸扫在脸上,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快要呼吸不过来。 “江亦风,”她拼命从嗓子眼挤出他的名字,尚有一丝清醒,“我们去酒吧吧,我担心王瑾夏。” 江亦风收手,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拯救了这一刻暧昧不明的气氛。 江亦风转正身体,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才接通。 同样,他只是听着电话那头说,待对方说完,他才应声:“知道了,辛苦了。” 挂了电话,他轻舒一口气,歪着头瞅着言北:“王瑾夏包养小白脸,你跟着掺和什么,玩命地追,万一出事怎么办?” 言北惊讶地望着他,该说他是在表示关心,还是冷漠的表现。 言北深吸一口气,瞥他一眼:“这不没事嘛,再说,我好姐妹有事,我能不帮吗,那种男人,活该被打,要不是你拦着,我还要再踹他两脚。” 江亦风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说:“王瑾夏人傻钱多,找个小白脸,这不是明摆着要被耍吗?你也傻,不从正面劝导,反倒跟她犯糊涂,” 目光倏地扫过她周身,继续说:“脾气暴不说,力气还不小。” “呵,”言北嗤之以鼻道:“那还不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反正,男人没个好东西。” 眼神特意朝他扫了一下,打开车门站到地面上。 江亦风掀起眼帘望着她,对她的指桑骂槐没有反驳之意,无言地笑笑,顿了几秒也下了车。 言北早就往前走开,江亦风跟在身后喊:“言北,我抱你啊。” 第28章 中国好邻居 酒吧里乌烟瘴气的气味,言北闻得直摇头。 她往前面走,不忘夸赞江亦风的创伤膏药效快,膝盖的伤不疼了,走路麻利许多。 她不知道王瑾夏和英子在哪个包房,回头想找江亦风问,人群里没寻着人,她就往舞池边上站,等着他。 舞池中央的圆柱台上,有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跳着标杆舞,纤腰翘臀,眉眼勾魂摄魄极其魅惑,台下的观众多是男人,口哨声吹得最响亮。 言北瞅着那女人,不停咂舌,眯着眼细细看,还有几分眼熟。 这时,江亦风正好过来,嘴里含着烟,循着她的视线,落在台上扭动舞姿的女人身上。 “看什么呢。” 言北半晌没出声,回头望着他,眼含醋意。 “风哥……” 迎面而来的男人打破僵局,身体动作都表现出对江亦风的几分尊敬,他先低头示好后,玩味地瞅着江亦风身旁的言北。 嘴角勾起轻佻的笑意:“嫂子真够靓的。” 江亦风没有忙着接话,侧目望着言北,牵了下唇:“我邻居,出来玩儿,请她喝两杯。” 邻居? 言北瞬间胸口发麻,在他看来,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她微张着唇,想解释什么,忽地又咽回去,朝男人笑了笑。 男人在江亦风肩上拍了拍,说:“风哥,v8,酒都给你送过去了,不够说,”随后男人朝楼上扬了扬下巴:“楼上等你?” 江亦风应声:“改天吧。” 言北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心想,江亦风定不是曾经的江亦风,十年,换来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男人前脚刚走,她就往着包房找去,v8,男人说的,不用问江亦风,自个找去。 江亦风跟在她身后,看她越走越偏,不得不上前拽了她一下:“右边。” “我知道。” 言北甩开他的手,脾气不亚于刚才往贺飞身上撒的那口。 她是真生气,江亦风简简单单两个字概括她俩的关系,枉费她一片痴心等他十年,换来个邻里关系,妙哉! v8门口,言北毫不迟疑推门而入,包房里七八个人喝得正开心。 看到门口的人,纷纷起身让座:“风哥……嫂子……” 王瑾夏举着酒杯大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英子急忙忙摆摆手:“瞎叫什么呀,叫姐……” 几人齐声道:“姐……” 这亲切的口吻一出,把言北都整不会了,大方地应声:“唉。” 往王瑾夏旁边一坐,拎起啤酒瓶,仰头“咕噜咕噜”一会儿就见了底。 王瑾夏疑惑不解地用手肘拐拐她,低声问:“什么情况,这大半天你俩去干嘛了?” “没干嘛。”言北抹抹嘴角,没好气地说,扭头望着王瑾夏,“你没事啦?” 王瑾夏吸吸鼻子,不屑地说:“男人而已,没了再找,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我就心疼我那钱,鬼掩眼了才把卡给他的,后悔了。” 言北又拎起一瓶啤酒,玩命地喝。 “北,你这是跟谁过不去,酒都喝两瓶了。” 王瑾夏从她手上接过酒瓶子。 她舔了舔嘴唇,慢悠悠回望着沙发边上,慵懒地吸着烟的江亦风,努着嘴说:“诺,风哥大气,请他邻居喝两杯,我总该给点面子吧。” 江亦风敛着眸子,吐出一口烟,明暗交替的包房里,看不清他的情绪。 言北重拾酒瓶子,朝他举高高,爽朗地大笑:“风哥,敬你一杯,咱们以后,还做中国好邻居。” 没等江亦风回,仰头没换气地干完一瓶酒。 在座的哥几个看得傻眼,英子忙着缓解尴尬,举着酒杯大喊:“来来来,咱哥几个,走一个。” 气氛调节得还算融洽。 酒,江亦风一口没喝,只是手里的烟换了一根又一根。 王瑾夏有些慌,一直劝着言北别再喝,她心底估摸着两人消失的大半天,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言北不胜酒力,原本就白皙透亮的脸颊,几杯酒下肚,脸上泛起朝霞般的红晕。 江亦风把手里的烟蒂往烟灰缸里掐灭,欠着身在英子耳边低语后走到沙发中间。 把言北手里的酒瓶子接过扔在桌上,俯身把人从沙发上抱起来:“我送你回去。” 言北眯着眼,在他怀里醉醺醺地问:“江亦风,你经过我同意没,就抱我?” * 江亦风把车停在大院楼下,王瑾夏抚着言北的脸心疼地说:“江亦风,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北她可从来不这样喝的,” “她要有个好歹,我也废了你。” 江亦风回身望着后座上醉意醺然的女人,目光深邃而沉默。 王瑾夏继续说:“我送她回去,真怕半路被你给祸害了。” 王瑾夏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自己也半斤八两,恨天高让她在地面上晃里晃荡,半天也没把言北弄出来。 “江亦风,你来,”王瑾夏撑着车门扬声道,“臭丫头,怎么这么重。” “谁重啊,”言北抬脚往外踹她一脚,醉语连连:“没良心的,谁给你收拾那孙子的,现在嫌弃我啊。” 王瑾夏刚要出声,一阵恶心,连忙趴在车尾吐了一地,江亦风关上车门,皱皱眉,瞅瞅车里的言北。 回头淡声问道:“王瑾夏,没事吧?” “你没眼睛啊,”王瑾夏捂着胸口,做着恶心的动作回头,“我实在没力气了,你把北送回去吧,要敢安什么坏心眼,我明天抄了你家。” 王瑾夏边走边回头歪歪倒倒地指着江亦风:“不许乱来啊!” 江亦风没理会她,低头半个身子钻进车里,言北歪三斜四地靠着椅背,他瞅瞅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用手捏着她的脸颊:“言北,回家了啊。” 她的嘴角染着一抹笑,眯着眼望着模模糊糊的那张脸,她倏地伸手拽住他的领口,只差一点点,两人就贴一块儿。 她醉醺醺地低吟着:“江亦风,你说你这个邻居当得多憋屈,还得请酒,还得当司机,我明儿就给你颁个好邻居奖,要不要?” 江亦风抬手捋了捋她脸颊上的乱发,直直望着她,眸子里闪过一缕心碎的悲伤。 “要,你给我的,我都要。” 言北垂下眸子,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第29章 胃出血 言北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江亦风的肩膀上,衣服打湿一大片。 “江亦风,你干嘛还要回北屏,”言北趴在他的肩上抱怨着,兴许是酒后胡言乱语,却又句句发自内心。 “十年,就差一点点,我就把你忘了,你要不回来,我就当你死在外面,就当没这个人,” “江亦风,你是骗子,下那么大的雨,我在操场上等了你一晚上……” 言北的哭声越发大,大到带着几分孩子的淘气。 江亦风紧紧搂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言北,我知道,你会去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那一晚,言北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她竖起马尾,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活脱脱一个精致的美人。 那是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刘云给她买的,可她一次没穿,挂在衣柜里一年。 她想给江亦风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她以为,那一晚,她和江亦风应该以另一种关系牵手的。 可江亦风食言,一走便是十年。 江亦风骗走她十年的青春,她说过,再见到他,不再理他的,可她做不到,就算他刺青攀臂,痞里痞气,他还是夺走她心的那个骗子。 终于,酒精后遗症又让她有点睡意,安静下来后,江亦风把她抱在怀里,往楼上去。 大院的建筑是九十年代初建的,楼道狭窄,光线也暗,声控灯也随它开心自行开关。 小时候,他们都住职工宿舍,后来盖了楼,才搬过来的,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吧。 现在,剩下的住户,大多是老人,年轻人都各自买新房安了家。 江亦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时刻小心撞上扶手,言北的脑袋靠在他的颈窝里。 快到三楼的时候,言北突然出声:“江亦风,你是不是喜欢那种纤腰翘臀的女人啊,特别妩媚那种。” 江亦风轻牵薄唇,他知道言北说的是圆柱台上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假思索地出声。 言北答:“男人不都喜欢那样的吗?瑾夏说,那种女人自带吸力,一吸一个准,很少有漏网之鱼,你也不例外吧。” 江亦风在楼道里顿了一下,喉结轻微动弹,发出低沉的音调:“嗯。” 怀里的她轻笑出声,似在嘲笑自己的不堪,眼泪却在不经意间破堤而流,仅存的一丝清醒,让她使劲儿咬着唇,尽量不要发出带有哭腔的声音。 江亦风迈开脚步往前走,他绝不放心把她扔在楼道里,看她踉踉跄跄走回去的,毕竟她膝盖上还有伤。 他敲响房门,也许刘云已经躺下,他紧接着又扣响第二次…… 仍旧无果。 他正准备放下言北,从她包里取钥匙,房门却突然打开。 刘云身上披了件外套,看到江亦风怀里醉醺醺的言北,她目瞪口呆的愣了下。 江亦风平静地说:“刘姨,言北醉了。” “啊,”刘云回神,急忙把门拉开让出路,慌里慌张地问:“怎么回事啊,约好的相亲对象不是在咖啡馆吗,怎么去喝酒了呢?” 闻声,走在前面的江亦风脚底顿了下,低头看着怀里的言北。 “风,你把她抱房里去,我给她弄点水,这丫头平时不太能喝酒,这要喝坏了怎么办啊。” 刘云手足无措地任着厨房去。 江亦风扫了眼屋子,直奔沙发后面的房间去,进门左手边,江亦风抬起胳膊,用手肘摁开墙上的开关。 动作极其利落。 他把言北放回床上,帮她脱了鞋,拉起被子盖上,随后,他双手撑在床边,用手帮她抹去脸上的泪痕。 房间里的窗子半开着,微微凉凉的风往里刮,“叮咚叮咚”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 江亦风起身,望向窗前挂的那串风铃,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 他记得,那是他省下一星期的早餐钱,给言北买的,他却告诉她,是在路上捡的。 他笑的有些勉强,心咯噔一下,有些疼。 刘云端着一杯水进来,满脸的担忧:“风,你回去休息吧,大晚上的,又麻烦你。” 江亦风整理了情绪,笑着说:“刘姨,没事,你不用太担心,睡会儿就没事了,有事你喊我。” 刘云点点头,心里却还满是担心。 江亦风走后,刘云掰开她的嘴,用勺子灌了些水,也没弄醒她。 刘云就一直坐在床边守着,连眼都没敢合,直勾勾地盯着,生怕有事。 硬生生撑到夜里两点,刘云不小心眯了过去,言北翻来覆去的倒腾,刘云猛地睁眼,捧着她的脸问:“北北,哪儿不舒服啊?” 只见言北不停干呕,刘云连忙扶着她起床,她推开刘云跑进卫生间,趴在洗手台呕吐不止,肚里那点东西吐的一干二净,她累得往下蹲,还没着地,又想吐。 刘云急得直跺脚,也帮不上忙,一直帮她拍着背,埋怨声带着哭腔:“谁让你喝的,你相个亲整成这副模样,你不乐意早说啊,妈不逼你就是。” 言北张嘴大口喘气,安慰她:“妈,不怪你,怪我自己,高兴就喝多了,还有,忘了告诉你,我跟那男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没整成。” 刘云哪还顾得上成不成,哭着说:“没事,妈不怪你,不合适咱也不能将就啊。” 言北捂着肚子,满头大汗地,还怪笑得出来:“妈,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皮。” 刘云点着头,应声:“都什么时候了,妈骗你干嘛。” 刘云从抽纸盒拿了纸巾帮她擦嘴,这一擦,差点把魂给吓没。 “北北啊,”刘云双手颤抖地举着纸巾大喊,“怎么有血啊。” 言北不紧不慢地拉着刘云的手,纸巾上染了一些血,她淡定地说:“妈,没事,胃出血了。” “胃出血?”刘云惊魂未定,没了主意,“我找亦风去。” “妈,”言北拉住她,脸色苍白,笑着说:“医生都在这儿,找他干嘛,我打车,现在就去医院。” “可是……” “妈,不用担心,死不了……” * 刘云没耽搁,拿了件衣服给她套上,搀着她下楼,坐上滴滴直接去医院挂了急诊。 第30章 哪哪都优秀 “死不了……” 刘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床边,就跟被谁欺负似的,哭成泪人。 言北虚弱地抬手帮她擦着泪,挤出一丝笑:“妈,你看我,好着呢,我同事不都说了吗,打完针就没事了。” “你就装吧,你有事能跟我说啊,哪次不闷心里,净挑好的说。”刘云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瓶,心里别提多难受。 她就一个独苗,从小到大保护得好好的,掉根头发丝都心疼,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生这么大的事,刘云这会儿还魂不附体的,唇角都是颤抖的。 “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妈怎么跟你爸交代啊。” 言北嘟嘟嘴,拉着刘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刘云同志,谢谢你把咱闺女养的这么好,” “日后长大,你也顾不得她周全,要真有闪失,我也不怪你,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娘俩。” 刘云哭笑不得,“你爷俩就一个样,讨人厌。” 总算把刘云逗笑,言北也笑了。 突然间,又想起老言。 上幼儿园那会儿,总想让老言去接她,让他排第一,那样,她就可以做第一个被接走的孩子,那时候,感觉第一个被接走挺拽的。 可是,老言不仅没排第一,连最后一个也没摊上,因为他从来没在校门口出现过。 再后来,上小学,老言终于出现了,是言北请他去的,但他站的远远的,他们仅有一个眼神交流,最后,还是江亦风拉着她回的大院。 * 江亦风走到三楼,驻足一会儿,才下楼。 停车棚下,言北的电毛驴还在那儿,江亦风又抬头朝三楼看了一眼。 上车前,他瞥见车尾上的呕吐物,眉头轻蹙。 路过刘云的摊位,他放慢车速,却发现今天刘云没出摊,心头生出一丝不安。 他掏出手机,给言北发去一条信息,内容很简单:你没事吧? 言北是被王瑾夏的大嗓门儿给唤醒的。 芙蓉手里拎着保温壶,里面装着热粥。 她一早下楼见刘云没出摊,心想,带病出摊的日子都有,今天怎么突然“旷工”,一着急,就给刘云打电话,后来才知道言北出事。 慌慌张张跑回家,把王瑾夏从床上揪起来,煮好粥,两人就赶到医院。 打过针水,一条小命也算捡回来了,脸色稍微看得下去,只是脑袋瓜胀疼得难受。 刘云和芙蓉坐一边唠嗑,王瑾夏待在床边给言北喂粥。 王瑾夏倾着身低声问:“北,老实说,昨晚是不是江亦风欺负的你,喝那么多,不知道自己不行啊。” “他没欺负我。”言北把粥吞下,抢过王瑾夏手里的勺,自己吃上。 “那你跟谁过不去,非把自己灌醉。” 王瑾夏一脸无奈,低头吹着碗里的粥。 “瑾夏,”言北手上停住,“我不是江亦风喜欢的型……” 王瑾夏问:“他亲口说的?” 言北苦笑着回:“嗯,我就是他邻居。” “这骗子……”王瑾夏从凳子上弹跳起来。 刘云和芙蓉同时瞅着她,芙蓉凝眉问:“王瑾夏,你发什么神经。” 言北拉拉她衣角,示意她别乱说。 王瑾夏抓着后脑勺,嬉笑着说:“没事,最近诈骗电话特别多,烦,没控制好……”王瑾夏举着手机晃了晃。 芙蓉瞪她一眼,继续和刘云唠。 应付过去,王瑾夏急忙坐下,继续问:“他不喜欢你,喜欢谁啊,那会儿,不天天跟你屁股后面啊,” “反正,全班没人不知道的,江亦风就喜欢你,哪个女的跟他搭话,他爱理不理,你一有事,他第一个站前头,都说他是你的保镖呢。” 言北没应,这些都是事实,不止别人,她自己也知道。 大人给他们订了娃娃亲,小时候不懂事,后来懂事了,她认定,以后就给江亦风当老婆。 言北接过碗,三两下把粥全喝光。 一脸满足地舔舔唇,开口说:“你说的,十年,得改变多少事,我没变,不代表他不变,瑾夏,你说,我是不是该死心啦,不能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王瑾夏呼出一口气,耸耸肩:“我倒希望你这样想,可是……你绝对心口不一,因为,你已经吊死在这棵树上了,做鬼也饶不了他。” 言北惶恐地望着王瑾夏,不知自己已经走火入魔到这个地步,撇着嘴,一脸茫然。 没待多久,王瑾夏就接到公司的电话,让她尽快回省城处理相关事宜。 王瑾夏临走前说,等中秋国庆放假时,再回来好好聚聚,特别交代,让她不准再自-残。 等王瑾夏走后,言北就势起身,让刘云和芙蓉都回去,她准备去上班。 刘云大骂:“身体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言北挽着她手说:“妈,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好着呢,你看看,”接着就在她面前转了一圈,除了脸上还没什么血色,动作倒挺利索。 刘云一口回绝,不留半点余地:“不行,你这才刚好,回去养着,还有,你手上哪儿来的伤,要不是护士小姐说,我还没注意到呢。” 言北缩了缩手,低着脑袋,暗道:幸好没看到膝盖上的伤。 “妈,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我呢,再说,你不是常说要勤勤恳恳工作,只要还能动,咱就得继续。” 刘云睨她一眼,拿她没辙,无奈地说:“你也是病人,就不能为自己着想一下……” 想想,又摇了摇头,叹息道:“算了,跟你爸一个倔样,去吧去吧。” 刘云终于松口,跟着芙蓉一块儿离开的医院。 言北这才松了口气,真怕刘云问东问西,答不上来。 她抬起手,闻了闻自己,一身酒味,熏得她自己都快呕吐出来。 她转身拿起床尾的外套穿上,就回了住院部。 她先去洗澡,而后在更衣室换了身干净衣服,又重新把手肘和膝盖的伤清理一遍,才套上白大褂准备出门。 门口放着一面穿衣镜,言北收回步子,在镜子面前,仔细端详自己的身材,她挺挺胸,撅撅屁股,哪哪都优秀,就差勾魂摄魄的眼神…… 第31章 离她远点儿 王瑾夏离开北屏前,去找过江亦风。 她想帮言北出口气,他让言北不好过,她也要让他不好过,这样才公平。 炫目的骚色三角叉缓缓开进汽修店。 王瑾夏踩着恨天高往地上一站,一个修理工师傅迎上去。 师傅殷勤地说:“哟,不是昨天喝酒那小姐吗?” 王瑾夏脱掉墨镜朝师傅挥挥手,笑了笑,直截了当地问:“师傅,江亦风人呢?” 修理工师傅往身后的休息室扬着下巴说:“风哥在里面呢。” 王瑾夏客气地拍拍师傅的肩膀:“师傅,帮我加点水,谢谢啊。” 她往里走,走到休息室门口就没动,杵在门外,双手抱臂半倚着门框。 纤腰翘臀的女人正给沙发上的江亦风端水递烟,低头看手机的江亦风也接得自然。 “啧啧啧……”王瑾夏发出愤怒的咂舌声。 江亦风刚把烟点上,回头就瞅见王瑾夏那副模样,眉头稍皱,薄唇轻牵:“王瑾夏,你找我?” “废话,”王瑾夏甩开双臂走进去,视线意味深长地望了眼茶桌前的女人,“不找你,找谁。” 江亦风歪着头说:“坐吧。” “小鱼,给王小姐倒杯茶。”他朝女人唤道。 那个叫小鱼的女人应他:“好的,风哥。” 王瑾夏把包往沙发里一扔,人跟着坐下,江亦风把烟盒递过去,抖出一根烟。 王瑾夏犹豫几秒后抽出烟,江亦风把打火机“咔嚓”点燃凑过去,王瑾夏含着烟低头把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小鱼端着茶走过来,放沙发扶手旁的桌子上。 “王小姐,喝茶。” 王瑾夏吐出一口烟,应道:“谢谢。” 她抬头望她一眼,二十多岁的模样,妆容较浓,显得挺成熟,穿着黑色抹胸小短裙,双腿笔直,臀部圆润饱满,妖娆妩媚。 她谙道:这在床上得有多骚,哪个男人受得了。 他斜眼又瞥着江亦风打量,“口味挺重啊,”她脱口而出。 江亦风不解地问:“什么?” 王瑾夏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忙说:“没什么……” 江亦风问:“你找我什么事?” 王瑾夏回他:“言北病了。” 闻声,江亦风夹烟的手停住:“言北怎么啦?” “问你啊,你昨晚把她怎么着了,她喝那么多酒,胃出血。” 他能把她怎么着,她难过,他比谁都难受。 江亦风继续问:“现在呢?” 王瑾夏鼻子呼出一口气:“反正还活着,死不了。” 江亦风无奈地连续吸了几口烟,望着她:“王瑾夏,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王瑾夏撇着嘴,心想,本来就是来让你难受的。 “江亦风,你不要以为言北对你念念不忘,没那回事,追她的人多的是,什么主任啊,富二代啊,一拎一大把,不缺你一个,你最好离她远点。” 江亦风点头回应:“好。” 王瑾夏发怒,弹跳而起:“好?你什么态度啊江亦风?” 江亦风把烟掐灭,起身,淡声回:“不是你让我离她远点吗?” “哈,”王瑾夏双手叉腰,冷嗤一声,又瞥瞥坐在茶桌前看戏的女人,“对,离她远点,越远越好。” 王瑾夏弯腰拾起包,气冲冲出门,门外撞上英子,他喊:“姐……” 王瑾夏没理人,往车里去,发动后直接走人。 英子摸不着头脑地走进休息室,看着气氛不对劲儿,弱弱地问:“哥,怎么回事?” 江亦风转身看着小鱼说:“英子,帮小鱼收拾东西,等会送她回去。” 小鱼一听,立刻从凳子上起身,绕过桌拉着江亦风的手,哭啼着说:“风哥,我不回去,你别赶我走。” 江亦风舔舔唇,说:“回去吧,闲得慌就找份工作,起码,能打发下时间……酒吧那种地方也不是你待的。” “不要,风哥,我就跟着你,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总之,你别赶我走,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鱼,”江亦风平静地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就算我不赶你,你爸也会把你带走的。” 小鱼抽泣着没再出声。 江亦风拿起沙发扶手上的外套,和英子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 县医院住院部。 言北前脚刚进电梯,苏娜后脚就跟进去,一副不屑的嘴脸最近看起来还算和谐。 苏娜挑下眉,意味深长的望她一眼,说:“听说,言医生,喝酒喝到胃出血,半夜挂的急诊?” 这消息传的贼快,想也是,都是同事,你一句我一句,消息满天飞,传到她耳朵也正常。 言北双手插兜,视线习惯性落在楼层显示屏上,眼含笑意地回:“苏医生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挺意外的。” 苏娜冷笑道:“同事一场,问候一下不是很正常。” 言北惶恐,侧目睨她一眼:“多谢苏医生关心。” 苏娜追问:“话说,言医生不是没有喝酒的习惯,怎么能喝到胃出血呢,失恋啦?” 言北大方一笑:“苏医生开什么玩笑,不知道我单身啊。” “也是,那就奇怪了,什么事能让言医生玩儿命地喝呢。” 言北没回,电梯门打开,她先跨出去。 身后的苏娜继续说:“对了,你那位朋友是不是来找你的。” 言北顿步,扭头看着她。 “就是上次那位帅哥,听说吴倩的医药费也是他帮忙缴的,长得帅不说,还挺善良,叫江……什么风。” 江亦风……言北心里接话。 言北从急诊科回来,就是要给吴倩办出院手续的,也许,是奶奶告诉他今天要出院的事。 到办公室,李双就拉着言北,说:“院长刚才来,说给你放假,让你回去歇一天。” “放假干嘛,我好着呢。” 言北倔强地坐回位置上,把吴倩的出院单据整理后用订书机订好。 李双没好气地说:“给你放假还不乐意啊,瞅瞅你那样,脸色发白,病人看了你,还敢让你给看病啊,你赶紧回去躺着吧。” 言北回头望着李双笑笑:“知道了双姐,等我把吴倩的事弄完,我就回家躺着去。” 李双宠溺地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第32章 夫妻相 病房里,吴倩坐在床边,奶奶正给她递水,也许知道今天可以回家,人也显得格外精神。 一到办公室,言北就把出院资料准备齐全,怕奶奶一个人应付不了,言北下楼亲自办理出院手续。 江亦风出手阔绰,住院费只多不少,补齐所有的医疗费用,剩余的一大笔预交金原路退回付款人。 来到病房,吴倩冲着门口的言北一直笑,仿佛大病初愈,重获新生般高兴。 “言医生。” 病房里冷冷清清,临床的两个阿姨都已经出院,新来的病人应该是去做检查,此时,病房就只有奶奶和吴倩两人。 言北一手拿着出院资料,一手拎着个包装袋。 走过去,她俯身看着吴倩,伸手捏了捏她几乎只剩皮包骨的脸颊,心头一阵酸楚。 “倩倩,我给你买了一身衣服,要不要换一换?”言北带着几分俏皮地询问她。 吴倩使劲儿点点头:“好啊,好久没穿新衣服了。” 奶奶也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那现在就换上,美美地回家。” 主意不错,言北把隔帘拉上,帮着吴倩换上衣服。 淡蓝色的百褶裙,和吴倩白嫩嫩的皮肤很称,瞬间苍白的脸上就多了一道光彩。 言北帮她竖起马尾,从白大褂口袋里翻出唇膏,轻轻在她干燥的唇上抹了一层,这么一打扮,吴倩精气神十足,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言北又从兜里掏出小镜子,递给她:“看看,漂不漂亮。” 吴倩看着镜中的自己,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她望向言北,抿抿唇,有些为难地问:“言医生,可以送我回家吗?” 也许,这是她最后的请求,言北犹豫了一下。 “我只是想谢谢你,奶奶说要给你们亲手做好吃的,我还想让你看看,我家的菜园,有花,有菜,特别漂亮。” 她应该是怕言北拒绝,连忙做出解释。 言北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好啊,有吃的不去多可惜,刚好下午我闲着,好想看看漂亮的菜园长什么样。” 得到回应,吴倩越发高兴。 “准备好了吗?” 身后传来温柔的男声,言北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亦风哥,准备好了。” “小江同志,又麻烦你了。” 言北站在原地,帮吴倩把床上的衣物塞进包里。 江亦风推来轮椅,方便吴倩下楼。 吴倩开心地说:“亦风哥,等会儿言医生陪我们一块儿回家,我要带她看看我家的菜园。” “好啊,”江亦风把轮椅推到床边,整个人紧挨在言北身后,隔着白大褂,也能感受到他强大的男人气息从她的后背蔓延至全身。 言北尴尬地转身,把吴倩扶下床,坐到轮椅上。 抬眸时撞上江亦风的视线,她急忙躲开,可江亦风的视线却久久未挪开,看着那张苍白的脸,眉心紧蹙起来。 言北不知所措地说:“你们先走,我去换衣服。” 她出门后,长舒一口气,总感觉昨天酒后跟江亦风说过些什么不能说的,心里总有种怪怪的,说不清的东西堵在心口上。 而且,她抱怨自己不应该这么爽快答应吴倩的邀请,她本应该回家躺着才对,可话都说出口了,再反悔,恐怕让吴倩过意不去。 她换好衣服下楼,车已经停在住院部楼下。 奶奶在后座照顾吴倩,言北只能硬着头皮打开副驾的门上车。 她全程避开江亦风的视线,往后座看了下,确认吴倩和奶奶是否已经坐好,自己才开始系安全带。 也许是病了一场的缘故,她手上没什么力,安全带半晌没进卡扣里。 “我来吧。”江亦风从她手里接过安全带。 “咔嚓”一声,言北跟着撇了撇嘴,双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目视前方。 江亦风顿了顿,望着她泛着青紫的手背,心里有一丝自责。 言北的血管不明显,每次抽血打针都把护士难住,昨晚上被戳好几次,才成功。 * 吴倩的家乡在离城大约五十公里的乡下,江亦风开导航才找到。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到村头,奶奶望着窗外指路:“前面一个路口,左转就是。” 言北打开窗,望着蓝天白云,徐徐的微风把人吹得神清气爽。 果真像吴倩说的,漂亮得很。 奶奶下车就忙进屋收拾,说好久没回来,得打扫一下,这些天,家里都是邻居帮忙照管着。 言北帮着江亦风把吴倩弄进家,奶奶在屋里打扫,三人就先待在院子里。 到了自己家,吴倩就跟没病似的,说个不停,一会儿指着院里的兰花说,那是她爬山挖来的,一会儿说那只大白鹅特别乖,让它别动就不动。 她想表演一下,但以失败告终,也许是好久没和主人在一块儿的缘故,大白鹅怎么也不听吴倩的话,自顾自的“呃呃呃”地走开。 玩了一会儿,吴倩看起来有些困倦,刚好奶奶也收拾好,就把她送回房里休息。 奶奶让两人到后院走走,顺便摘些小菜回来,给他们做火锅吃。 后院挺大一块地,被分成大小不等的几小块,种上不一样的菜,周围都种上了花,开得正艳。 言北望着菜园子,感叹道:“等我退休以后,也到农村栽田种地,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一定很舒畅。” “不一定,”江亦风站在她旁边泼冷水,“所有的生活,都是别人的最好,所以,不要羡慕别人,也许,别人正在羡慕你。” 言北侧目瞪他一眼,把刚摘的菜全扔给他,命令道:“江亦风,你去把这些菜全洗了,看看有没有人会羡慕你。” 太阳西斜,橙红色的光芒熏染了一片天际。 江亦风苦笑一声,眯着眼看着菜园的田埂上,曼妙多姿的身影越来越小。 晚饭是在院子里吃的,奶奶放了一张饭桌在院子中间,电磁炉一放,锅一端,火锅的香味瞬间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奶奶不停夸赞江亦风:“这桌上的菜啊,都是小江同志洗的,切的,刀法可厉害了,这以后,谁嫁给他,保准幸福得不得了。” 江亦风直勾勾看着言北,仿佛在等她的回应。 可言北低头吃菜,迟迟未给出回应。 奶奶往大家碗里夹菜,继续说:“言医生,奶奶觉得你和小江同志挺般配的,有夫妻相。” “咳咳咳……”言北呛了一大口。 第33章 你被撩到了? 暮色四合,乡村静谧,蛙鸣声像一首宁静的夜曲,沁人心。 返程前,他们到过吴倩的房间,想跟她打声招呼,但她已经熟睡。 现在的她,坐不了多久,整个身体已经被病魔摧残得遍体鳞伤,能安静的躺一会儿也是不错的。 言北没叫醒她,出门和奶奶交代吴倩的药物使用剂量后,两人便离去。 也许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缘故,言北整个人看起来并不是太好。 她依然选择坐到副驾上,毕竟去后座,显得过分做作。 安全带是江亦风帮她系上的,吃饭的时候,他就发现她状态不佳,没怎么吃就搁下筷子。 言北客气地跟他说了声:“谢谢。” 很久以前,他们之间无需如此客套的,江亦风悠悠起身,长臂撑在副驾座的椅背上,他默默地盯着她看,仿佛要将那张脸刻进眼里。 分明的轮廓,勾勒出一张柔美恬静的面孔,曾无数个夜晚,他靠着脑海里快要模糊的画面,从死亡的边缘坚持到次日的暖阳斜照。 “江亦风。” 车里太过安静的气氛,让言北胸口发闷。 她回头看江亦风,不用说,她并不想打破这样暧昧的气氛,但又不得不这么做。 她也无法抗拒小麦色的面孔,仿若历经岁月的磨砺,他的脸上有种坚毅难拒的味道。 他点头应声:“嗯?” 她在位置上微微挪动,显然是姿势不太舒服,随后笑着说:“你不要这样看我,我会误会,我的邻居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江亦风愣怔的望着她,随后嘴角上扬,爽朗的笑声从喉咙处悠悠缓缓地溢出来。 笑声几秒之后停下来,他正色地说:“我看起来,是这么危险的人吗?” 言北不假思索地点头:“也许吧,起码,你这样做过。” 初吻被夺,言北到现在耿耿于怀,尽管是他,却在不美好的情况下,结束了她保留十年的美好。 江亦风默然,他到现在,都还对那天的冲动自责,但他又是如此的贪恋那一刻拥有她的感觉。 言北侧过身,倚靠着座椅,若是平时,她肯定要好好跟他理论一番,可现在,她困倦得没有出声的力气。 村里的风比城里的凉,江亦风关上车窗,伸手从后座上拿来外套,帮她盖上。 她微微一怔,又合上双眼。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睡吧,到家我喊你。” 一路上,她睡得极其安稳,江亦风不知朝她的方向看了多少次,甚至,看着她便忍不住地笑起来。 抵达大院时,已经过了九点。 因为居住的年轻人较少,大院现在已经变得很安静。 江亦风并没有叫醒她,他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哪怕只是静静的看看她也行。 然而,吵醒她的却是江亦风的手机铃声。 他忙不迭地想要关掉,却发现言北已经被吵醒。 言北笑着说:“你接吧,我醒了。” 他这才接通电话,是英子打来的,江亦风脸色忽沉,仿佛遇到棘手的问题,视线扫过言北时,他简单地朝电话里回应:“先这样,我来处理。” 言北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已经十点多,按刚才去的时间,应该九点左右就能到,可却比正常时间晚了这么久。 言北与他对视,不好意思地说:“你应该叫醒我的,是不是耽误了你的事。” “没有。” 他嘴上说的轻飘飘,心里却想说:看着你睡也是我的事。 他俯身帮她解开安全带,继续说:“难得你在我车里睡得这么安稳,说明,我对你来说,还算不上危险人物,我又怎么忍心把你叫醒呢。” 他的嘴脸似有若无地噙着一抹调侃的笑。 “江亦风,你经常这样撩女人的吗?” 言北看起来也并不是很严肃,带着戏谑的口吻。 他歪着头问,眉梢微挑:“你被撩到了?” 言北一怔,居然能自己把自己套路,忙说:“目前为止,还没有。” 她躲开江亦风的视线,开门下了车,昏暗的路灯下,微风轻抚,在滚烫的脸上敷上一层冰凉。 两人一前一后,爬上楼,中途,江亦风开口:“以后别再喝酒了,开心也好,生气也罢,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疼,关心你的人也会疼。” 一瞬间,她喉咙哽咽。 继续往上,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接着,便是一抹妖娆的身影站在楼梯口。 “风哥。” 熄灭的声控灯随着女人的声音响起而发出光芒。 言北走在前,一眼认出这个女人。 摩托车上搂着江亦风,圆柱台上勾魂摄魄,妩媚多姿的女人,没错,换了一身衣服也能认得出,现在的妆容稍微自然些,看起来,显得年轻漂亮。 她的出现并没有让江亦风感到吃惊,刚才英子已经告诉她,小鱼在路上跑了,他便料到,她会来找他。 小鱼看着言北,略带几分惊讶,但还是微微点头笑笑。 言北也回了她笑。 她回头望着江亦风,似乎这个时候自己显得太多余,便淡声说:“我先回去了。” 言北转身,大步流星走回去,直到关上门,她脑海里还是小鱼那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当然,还有她深v之下,挺拔的胸脯,纤细的腰肢。 她靠在门后,嘲笑自己,脑袋里都装了什么,甚至觉得思想不纯,她开始抱怨是受王瑾夏的影响。 刘云听到响动,出门查看。 “北北,这么晚才回来,你们领导是不让人活啊,带病上岗也不做点区别对待。”刘云瞅着一脸憔悴的女人,既心疼又生气。 言北缓过神,笑着回应刘云:“妈,领导给我批假了,只是有个病人今天出院,我没事就跟着送她回家,所以回来晚了。” 刘云皱着眉头,往厨房去,叹口气说:“病人出院不是挺正常,医生还负责送出院啊,你当的是医生还是义务护工?” 刘云就是看女儿辛苦,随便抱怨发发牢骚。 言北嘟嘟嘴,往沙发里去,趴在沙发扶手上,瞅着刘云端着碗过来。 “妈,这个女孩挺可怜的,时日不多,还想着病好了,好好谈场恋爱,可是……” 第34章 烟伴儿 世界上,可怜的人数不尽,又岂是人人皆可帮。 “你就知道心疼别人,自己呢,就不知道可怜可怜自己……哎,当初就不应该学医……” 刘云坐回沙发上,把碗递给言北:“赶快喝,养胃汤,芙蓉下午就给端来,非让我监督你喝光。” 言北本就没什么胃口,早上王瑾夏盛的那碗粥,实属饿得慌,才全部吃掉,后来,胃口就不怎么好了。 但芙蓉阿姨的好意也不能不领,接过碗,她还是一口气闷光。 言北舔舔嘴,问:“妈,我胃出血的事没别人知道吧。” 她到现在才想起江亦风给她发的信息,她没回。 刚刚楼梯上他说的那些话,也有些奇怪,感觉他是知道自己生病的。 刘云进厨房洗碗,说:“没啊,就你芙蓉阿姨,和瑾夏知道,或者你王伯也知道。” “哦。” “怎么啦?” 言北回:“没事,怕被笑话。” 刘云大笑:“你还好意思说啊,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喝。” 言北靠着沙发背养神,目光落在茶几的隔层上,一盒拆封的烟摆在上面,旁边还有打火机。 刘云用毛巾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言北说:“妈,你去睡吧。” 刘云回:“这就去,明天还得出摊,这一天没出摊,全院都以为我不干了。” “你也赶紧睡吧。” 刘云笑着回了房。 * 大晚上的,江亦风也没把小鱼赶走,把卧房腾出来给她睡,自己拿着夏凉被到客厅,准备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江亦风站在阳台上抽着烟,小鱼从卧房怯怯走过去。 “风哥,你别赶我走行不行?” 江亦风继续抽烟,没说话,深邃的眸子透过防护栏,望着夜空里还有些许残缺的月亮。 “风哥,”小鱼拉着江亦风的手撒娇,“我爸肯定听你话,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只要你说让我留,他绝对没意见。” 江亦风显得极其平静,当年在山里,他帮夏盛平挡了一枪,保住他的老命,江亦风确实是他夏家的救命恩人。 江亦风冷嗤一声,回头望着她:“那就抱歉了夏小姐,”江亦风抽出手,“我这个人,喜欢清静。” 小鱼一脸苦涩,在地上跺了几下脚:“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还总拒我于千里,我不信你不喜欢女人。” 小鱼真是为得到江亦风的心豁出去了,把本就很低的领口往下一拉,白花花的露出大块胸膛。 年轻就是资本,言北都甚是羡慕。 可江亦风草草地扫过,眉头轻蹙,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往她的衣领上一勾,衣领便恢复原位。 这波操作整得小鱼双目圆睁。 “江亦风。”她气急败坏地大喊一声。 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他显得分外严肃:“小鱼,我不喜欢你。” 小鱼知道,江亦风不喜欢她,可她以为,喜欢一个人,勇敢去追,一定能得到他的心,可她错了,江亦风不是那种人,甚至连陪她玩玩儿的意思也没有。 “去睡吧,好好想想,明早是我送你回去,还是自己回去。” 他从不惯着任何人,就算她是夏盛平的千金。 小鱼垂下脑袋,怏怏转身。 “夏鱼,”江亦风忽然喊住她,“以后别直呼我大名,没大没小。” 小鱼朝他扮了个鬼脸,进门后重重地把门摔上。 江亦风挠挠脑门儿,对此事见怪不怪,但也毫不在意,走回沙发,把烟蒂放进烟灰缸里掐灭。 他半靠半躺地在沙发里看着手机,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相片上,那抹高挑的身影穿梭在橙红色的光芒里,像个孩童忘我地玩耍。 * 楼下,言北洗漱后爬上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竖着耳朵听,好像应该有点什么动静才对,眼睛盯着天花板,恨不得看穿楼上的一切。 她实在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坐床上。 她给王瑾夏发信息,问她是不是把她胃出血的事跟他说了,言北想,就她事多,管得宽。 王瑾夏秒回:“一猜一个准,是我说的,我去给你出气。” 言北发去一个淌汗的表情,回她:“就不能给我留点秘密吗?” 王瑾夏又回:“生病算什么秘密,他惹得你生气,还不能让他负点责任啊,整个年轻小姑娘,气谁呢。” 言北咬咬唇,又回她:“你说那姑娘,今晚住楼上呢。” …… 等半天,王瑾夏没回,估摸着是在应酬,就没催她。 起身下床,她悄悄到客厅里,轻手轻脚地走到茶几那儿,低着头摸半天,得意的一笑。 刘云的那盒烟还搁那儿,她从里抽出一根,两指掐着,跟点蜡烛似的把烟点着,又蹑手蹑脚地躲进房里。 头一次碰这玩意儿,她掐着烟,不知从何下手,放嘴边轻轻一吸,没尝出什么味儿。 她挺好奇,江亦风说的“烟伴儿”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刘云最近似乎也开始肆无忌惮地抽烟,以前,都是躲着,藏着,现在却把烟盒都摆在显眼处。 印象里,刘云抽烟是在老言走后的一段日子里,那段时间不叫抽烟,而叫烧烟,她总在夜里一个人把客厅弄的乌烟瘴气。 后来,有一次,言北犯鼻炎,太重的气味使她鼻炎越发严重,自此,就没见她抽过。 言北坐床边,试着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更自信,她把烟夹在两指间,凑近嘴边,这次,她深深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一口浓烟往她喉咙灌进去,她差点呛没气儿。 白皙的脸颊瞬间红的通透,她跑进卫生间,把烟往马桶里扔,摁下开关,利索地把烟冲走。 “什么鬼东西,”她开始抱怨,“疯了吧言北。” 她趴在洗手台上,拼命地刷牙漱口,来回好几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对这种东西好奇。 “烟伴儿?”她自言自语。 “魅力何在?”她继续说。 她摇着头回到床上,仍旧对自己的行为表示不解。 “啧啧啧,好奇心害死人。” 没错,说的就是她自己,刚才的浓烟差点要了她的命。 正当她郁闷心塞时,电话铃声响起。 第35章 姐姐 “你说什么,那女的在楼上?” 王瑾夏纳罕地问,仿佛是对言北的信息表示怀疑,一时间还不能接受,再次向她确认。 言北低声“嗯”道。 “哎呀……”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王瑾夏的无奈感。 言北双肩往下垂,觉得自己终究还是输给了妖娆多姿的小女生。 “瑾夏,江亦风他就是个混蛋,他是不是知道我对他有意思啊,动不动就撩人,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还有,那女的是不是也被他的糖衣炮弹给哄的。” 王瑾夏咂舌:“说你蠢吧,你就一根筋,能玩得过混社会的他,我告你啊,你别理他,至于那女的,三两天热度,肯定得换。” 言北抓起抱枕,一拳拳往上捶:“我心烦意乱。” 王瑾夏哼一声,不屑地说:“死丫头,是谁说没等他的,谁又说没为他守身如玉……好像是你言北北吧。” 言北一个劲儿抓头,撇嘴说:“算我自作多情。” 王瑾夏回:“要不,你去追他呀。” 言北讶然:“王瑾夏,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没那么轻浮。” “那你纠结什么呀?” 言北无奈:“我是喜欢他没错,可他没说喜欢我,我倒贴上去算怎么回事,再说,痞子,喜欢也没用。” 王瑾夏呼出一口气:“刘姨这是给你洗的什么脑,嘚,你要是其他都看不上眼,这辈子就打光棍吧。” 言北往后一倒,躺床上长叹一声:“你睡吧。” “睡个屁,我还在应酬呢,现在蹲厕所里给你打电话的。” 言北冷笑回她:“怪不得没句好话,你继续蹲,我睡觉。” * 昨晚没睡好,言北连打好几个哈欠,来到刘云摊位上,客人依然络绎不绝。 连芙蓉也跟着忙上。 芙蓉可比刘云心疼言北,见着人就温言细语地问长问短。 “北北,好点没?看样子不太好,请个假,再休两天。” 芙蓉手上擀着面皮,一脸心疼地瞅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才是母女。 刘云炸着大饼,数落着:“她就那倔脾气,让她躺着她非坐着,随她吧,爱咋整咋整。” 言北戴上一次性手套,拎着刀,努努嘴:“妈,你看芙蓉阿姨多会关心我,你就不能学芙蓉阿姨温柔点啊。” 刘云朝她睨一眼,闷笑着说:“怎么,想换妈啊?” “不用换不用换,”芙蓉掩着嘴大笑,“嫁给瑾冬,一举两得。” 言北讶然,难为情地笑了笑,说:“芙蓉阿姨,我哪敢跟瑾夏抢妈呀。” 随后便低头切着大饼。 “阿姨,给我两份大饼。” 娇气的嗓音像清晨的鸟鸣,清脆响亮。 言北抬头,愣了一下,不止她,刘云和芙蓉也僵了几秒。 那女孩,单薄的穿了件吊带裙,两只白花花的胳膊露着不说,胸脯子类似做作地挤压得形成一条沟壑。 昨晚上,光线暗,妆容浓艳,没看的太清,现在仔细看,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言北眉梢一挑,看向她身后跟来的江亦风,谙道:真是混蛋,这么小的也不放过。 “好的好的,”刘云连忙应声。 “哟,亦风,朋友啊?”芙蓉阿姨意味深长地瞟她一眼。 江亦风举着手机,露出笑:“是的,芙蓉阿姨。” 刘云把饼往砧板上放,看到江亦风正在扫码,连忙拦下:“风,你这孩子,给什么钱,你朋友喜欢吃,尽管来吃,姨我请得起。” 江亦风也不好拒绝,收起手机,连忙对刘云说:“刘姨,那我就不客气了。” 言北在一旁噘着嘴,喃喃自语:“一会儿买一送一,一会儿不要钱……” “北北,你嘀咕什么呢,看看亦风的朋友喜欢什么口味,赶快弄一下。”刘云催促道。 言北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来者都是客,不能太作。 言北侧目瞅着小鱼问:“要什么口味的?” 小鱼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望着她,“你是昨天那个姐姐?” 言北没回,她就转身跟身后的江亦风确认:“风哥,是吗?” 江亦风微微点头。 声音够酥,听得言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笑笑,瞅着招牌又问一遍:“麻辣,香辣还有原味,你要哪种?” 小鱼思量片刻,回她:“麻辣的。” 言北点头没作声,把手伸向佐料盘,拿着麻辣酱瓶里的刷子往大饼上来回刷两下,心一横,又往酱瓶里蘸了蘸,一大层麻辣酱往大饼上一抹,完事。 三两下把大饼切成几块,准备装袋。 刘云瞥瞅见,拉住她,低声说:“这是吃饼呢还是吃酱,辣死人的。” 言北才不在意,反正又不是她吃,挣开刘云的手,继续装袋,“没事,妈,年轻人嘛,就喜欢这个味,不辣不爽,是吧,小妹妹。” 尾音拉的忒重,酸溜溜的一股味。 江亦风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伸手从她手中接过袋子,薄唇轻牵:“没事,小鱼喜欢吃辣。” “对对对,我对辣没有抵抗力,越辣越好,谢谢姐姐。” 小鱼?叫的那么甜。 真是小看这女的,舞台上勾魂摄魄,妩媚妖娆,而现在却表现出一副邻家小妹的感觉。 姐姐就姐姐,事实也是如此,言北大方笑笑道:“不客气,喜欢再来。” 小鱼略显苦涩,看了看江亦风:“嗯,一定。” 江亦风跟刘云,芙蓉打过招呼后带着小鱼离开。 言北一张笑脸忽然沉下去,她低头继续切饼,刘云的视线从离开的两人身上移到言北这儿,轻轻叹了一声。 芙蓉干的带劲儿,还不忘唠嗑:“哎哟,那女孩穿的叫衣服嘛,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保守’是什么意思了,亦风也真是,就不能找个正经的姑娘……” 刘云陪着芙蓉唠,心却在言北身上,她知道言北心里难过,她委屈。 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刘云的决定,她绝不允许言北受到伤害,哪怕找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结婚,一生平淡无奇就好。 路边的黑色轿车离开之后,言北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第36章 跟我有关系吗? 言北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她脱下一次性手套,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江亦风:“她叫夏鱼,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 她抬头看着远去的黑色轿车,又垂眸看莫名其妙的文字。 她关掉屏幕往裤兜放,忽然顿住,重新拿起手机快速回过去。 言北回他:“跟我有关系吗?” 然后就把手机揣兜里,心想,跟我解释,我们什么关系,用得着跟我汇报。 她长呼一口气,心烦意乱,继续把手套戴上。 刘云见状,握着她的手腕,把手套脱下:“一大早的,没点精气神,到底是请假回家休息还是上班啊?” “上班。” 要不回家不给烦死才怪,得忙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 刘云没拦她,让她要上班就别耽搁,给她弄了碗粥,她说没胃口,走回大院骑着毛驴儿就回了医院。 今天事也不多,知道她胃出血的事,状态不佳,几台小手术主任也没给她安排,她在办公室待了一早上,中间去病房了解了一下负责的几个病人的情况。 返回办公室时,接到院长打来的电话,让她去院长办公室一趟。 她没耽搁,折身就去电梯口,乘电梯到一楼,然后穿过花园小道,去行政楼。 她敲响办公室门后,没有回应,轻轻推门进去。 院长正在接电话,见她,招手让她坐沙发等一下。 等了几分钟,院长结束通话后走过来。 “院长。”言北微微欠身。 “言北啊,找你来呢,是有件事想跟你说,”院长坐到沙发上,笑着说:“省医院那边最近不是在进行关于脑和脊髓血管疾病等方面的临床研究,医院领导建议给各县市医院一个名额做代表,参与此次的临床研究,科室那边觉得你最合适,我就把你的名报上去了。” 去省医院学习,自然是好事,能被领导认可,那更是大幸,可言北却没有半点的喜悦之感。 “言北,怎么,有什么顾虑吗?”院长看她表情平淡,看似没什么兴趣。 “没有,院长,”言北抿唇笑笑,“很荣幸能被大家认可,这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言北顿了顿,接着说:“院长,为什么不是苏娜,她能力出众,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院长皱了皱眉,扶了扶眼镜,“苏娜的能力确实不可否认,但这个是你们科室推选出来的结果,” “言北,说实话,我很好奇,以你的能力,当初如果你留在省医院,那可是前途无量啊,如果单纯是要照顾你母亲,大可把她接去省城,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我希望你抓住未来得到的每一次机会,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 言北到县医院的这段时间,得到院长特别多的照顾,有时候,言北感觉院长像一位父亲般慈祥。 她嘴角微翘,特别理解院长对她的关心,“院长,谢谢您,我会好好把握机会的。” 院长慈祥地笑了笑:“那就这么决定了,今天回去准备一下,明早去省医院报到,反正那里是你的老窝,熟门熟路,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啊,”言北惊讶地望着院长,“这么快,那得去多久?” “十天左右,中秋前肯定能回来。”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言北怏怏不乐地回住院部。 办公室里的同事对此事也议论纷纷,果然她又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她前脚刚进办公室,科室负责人徐主任就跟进来。 他双手拍拍,发出声响:“趁大家都在,跟大伙说件事,言医生明天代表我们北屏县县医院神外科到省医院参加一项临床研究学习,” “上级通知来得太突然,所以言医生不在的这段期间,她手上的病人就由苏医生负责,门诊部坐诊排班李双安排一下,就这些,大家继续忙吧。” 徐主任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苏娜突然起身喊住他,说:“徐主任,你是看我最闲是吧,我自个手上的病人杂事一大堆,忙都忙不过来,言医生手上的病人不比我的少,你还是换个人接手吧。” 苏娜脸上写满“凭什么她去学习,我替她忙。” 瞬间,办公室就静得跟没人似的。 徐主任自然很为难,苏娜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让他领导颜面扫地。 都知道苏娜高傲自大,可不曾想她竟如此直言不讳地拒绝领导安排,甚是让在场的同事讶然。 言北把头发往后一撩,扬着眉,笑了笑,“徐主任,实在不行的话,让苏医生去吧,她病人也没我多,我帮她照看就是。” “言北你什么意思啊?”苏娜冷脸说。 言北耸耸肩,笑说:“没意思,就是省医院的学习,让你去,我留医院。” “啪,”苏娜手往桌上一拍,“我用得着你让吗?” 言北也不惯着她,笑笑继续说:“以苏医生的能力,自然是轮不到我让,我就想着,办公室也没个闲人,我这一走,还给大家添麻烦了,倒不如换个人去。” “好了,别吵了,”徐主任举着双手制止言语之争。 “言医生去省医院的事已经决定,明早就走,也就十多天的时间,不会对苏医生有太大影响,如果实在忙不过来,这办公室不都是医生嘛,没有言医生,咱们神外科是不是没人了。” 徐主任长叹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无奈地摇着脑袋走出办公室。 其他医生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各忙各的,只有苏娜,从桌上抓起病例,朝言北瞪了一眼,就离开。 李双抓着言北的手拽了拽,言北扭头,她伸着舌头扮鬼脸,言北被她的样子逗得笑了笑。 * 刘云才听说言北要去省医院,一晚上忙着给她收拾,言北窝在沙发里看着她忙来忙去。 “妈,我就去十天,用不着带那么多东西。”言北笑着说。 “十天也是出门,该拿的还得拿。”刘云抬头看她一眼,又往行李箱塞了几袋北屏的特产。 言北皱皱眉,“妈,省城什么买不到,你让我带这么多,是不想我回来啊?” “哼,”刘云拉好行李箱,“不回来才好呢,说不定在省城还能找到个合适的。” 言北噘嘴咕哝着:“你是亲妈吗?” “我是后妈。”刘云冷脸回。 “我就琢磨着,你去省城,给瑾冬和瑾夏带点吃的,你在省城那会儿,人家兄妹俩没少照顾你,特别是瑾冬。” 言北歪着脑袋看刘云,“妈,是不是找不着合适的,就打算让我跟了瑾冬哥啊?” 刘云把行李箱推到玄幻那儿放着,回头瞅着言北:“瑾冬人不差,要不是忙工作,懒得谈这些事,也轮不着你。” 言北盘腿坐正:“以前,你不是特喜欢江亦风?” 刘云拍了拍双手,回她:“以前是以前。” 第37章 我等你 早上,刘云收摊后,把言北送出大门坐车,返回院里,正好碰上江亦风下楼。 刘云老远就喊他。 “风,昨天回来晚啊?” 江亦风走近,笑着回:“刘姨,昨晚有事,夜里才到的家,红烧肉我抬回去了,还是以前那个味道,谢谢刘姨。” 刘云昨天炖了红烧肉,特意留了一碗给他,送楼上没人,就搁在门外窗台上。 刘云笑笑:“跟我还客气,小时候每次做红烧肉,你和北北就差把盘子嚼着一起吃了。” 江亦风笑着点头,看到院里停车棚里的电毛驴,问:“刘姨,言北今天不上班?” “她今天去省医院,我刚把她送走,正在去火车站的路上。” 江亦风愣了下,问:“去省医院?” “对,什么研究学习,我也说不上来。” 江亦风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刘云回:“十天半个月吧,说是中秋前能回来。” “哦,”江亦风应道,“刘姨,那我先走了,碗改天给您送回去。” 刘云回他:“没事。” * 北屏县火车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言北刚下出租车,推着行李箱往大厅里去,想起胃药还没吃,她便往旁边的售货机去,搁下行李箱上前扫码拿了一瓶矿泉水,从包里掏出药丸吃下。 转身发现搁下的行李箱没了:“唉,我行李箱呢?” 她抓着脑袋想半天,确定自己就放身旁没错的,她四处一扫,还是没发现,这么大的候车厅,上哪找去。 里面倒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几件衣服,学习笔记,还有就是给瑾夏兄妹带的特产,但丢了还是觉得可惜。 她一想,才分分钟的事,小偷也不会走太远,提腿就往大厅跑,转了一大圈也没收获,她跑得气喘吁吁,冲出候车大厅,站在广场上,熙熙攘攘的旅客,找到那个人,简直大海捞针。 言北气急败坏地往地上踢了一脚,“真是气人,北屏治安什么时候这么差的。” 她撇撇嘴,怏怏朝大厅去,想着算自己倒霉吧,幸好重要的东西都搁在身上,不过去省城,还得花点时间去买点日用品。 “您好,小姐。”身后传来礼貌的问候声。 言北回头,两名穿制服的巡逻保安,其中一个手上推着她的行李箱。 “最近车站出现很多类似情况,这个小偷早被盯上了,就等他下手,没想到她居然对你出手,给您出行带来不便,还望谅解。”那个保安继续说。 估计是个道行浅的小偷,连货都分不清,也有可能是有这方面癖好的人,顺手牵羊的习惯一犯,管他三七二十一,“偷”为上策。 她欣喜若狂地双手合十,连声说:“你们抓到小偷了?真是太感谢了。” 推行李箱的保安把行李箱推到她面前,笑笑往回指着身后,说:“那位帅哥帮忙抓到的,身手不凡,三两下就把人拽回来。” 保安大哥眼里充满无限的敬佩。 言北抬眸,江亦风脸上架着一副酷酷的墨镜缓缓走来,挺拔魅人的体格,旋即让她脸红心跳,掩不住的喜悦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心想:他怎么在这儿? 他走近和巡逻的保安不知说些什么,只见两人频频点头后很快便离开。 说实话,这个男人不说话,光动作就能让人为之动容,一张嘴,便是高级感满满的糖衣炮弹,不死也得伤。 “言医生,该不该对我说点什么话?”江亦风歪着头,不用猜,墨镜下的眸子一定是直勾勾盯着她看的。 言北笑了下,拍了拍跟前的行李箱,随意地回他:“感谢英雄救箱之恩。” 江亦风茫然,迅速摘下眼镜,好不容易当一回英雄,虽是救下行李箱,但主人好歹说句好听的话,反之,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言北,你应该替你自己谢我,而不是替行李箱谢我。”江亦风想她让她明白,行李箱是她的,她是行李箱的主人。 他不甘,追着往里走的言北讨个说法。 “江亦风,别人都是做好事不留名,你倒是不光要留名,是不是还要给你送锦旗,你羞不羞?”言北边走边回头,江亦风实在苦恼,脸色一直沉着不变,言北低头闷笑。 “不羞,”江亦风追上去,把她手里的拉杆抢过去,“我没想到是你的行李箱,换别人,我就默默离开了,也不讨这个英雄的名号。” 言北停住脚步,瞅着他:“你这人真是的,给人做点事吧,还得逼着人家给你记一笔。” 江亦风皱皱眉,问:“有意见吗?” 言北撇嘴回他:“没意见,我给你记着呢,大英雄,等我回来的时候,往你家送锦旗,顺便也把中国好邻居一起颁给你。” “什么时候回来。”他正色地望着言北。 “不出情况,最快十天。” “有情况呢?” “那就不知道了,但愿是准时回家,我还想到顶楼赏月呢。” “对了,你到车站干嘛?”言北忽然想起来。 “送人。”他回答。 “那个小妹妹?”言北问。 “不是……”江亦风果断回答,“你不是说跟你没关系?现在很关心吗?” “我关心她干嘛?” “那就是关心我?” “孔雀……” “我不会开屏。” “江亦风,你跟别的女人在一块儿,是不是也这样?”她咬着唇,问得有点心虚。 “哪样?”江亦风勾唇看着她,“撩人吗?” 言北愣怔,再问,就过于露骨了。 她耸耸肩,抬起手腕看时间:“我现在得去检票,要不然来不及了。” “我可以给你发微信吗?”江亦风问得很突然。 言北一愣:“啊?” “就是、奶奶说,倩倩的情况不太稳定,一些护理的问题和药量之类的事情,可能会需要帮忙。” “好,有事你给我发信息,我手机号没变,如果有急事,就给我打电话。” 江亦风满意地笑笑,把言北送到检票口,拉杆递到她手里。 “等你回来一块儿去看倩倩。” “好啊。”言北握紧拉杆,跟随人流缓缓进入检票口。 “言北,我等你。” 第38章 无声暧昧 “我等你……” 火车上,言北双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飞速移动的景物,脑袋里总想起江亦风说的这句话,到底几个意思。 到省城坐火车得三个多小时才能到,她路上就给王瑾夏发信息,说今晚上可以聚聚,把王瑾夏乐得马上就跟经理请半天假,早早地就到火车站接人。 骚骚的粉色三角叉停在站外,王瑾夏一身职业套装,在出站口候着。 “用得着这么正式吗?”王瑾夏把一束花塞她怀里,言北低头瞅瞅,嫌弃地瞥她一眼:“你也太形式化了,我又不是你的合作伙伴,或者领导之类的人物。” 言北上车都还在打量那束插得挺别致的鲜花。 “哎呀,你这人真没情调,我就让你感受一下被接机的感觉。”王瑾夏握着方向盘,咂舌道。 “可你接的是火车。” “啧啧啧,你到底是哪里吸引人?固执,一根筋,没情调?……”王瑾夏说。 “那你觉得呢,毕竟,这么些年,你身边只留下我这么个没情调的闺蜜,难道你也一根筋,固执?”言北笑了笑,反问她。 王瑾夏无奈地摇头:“说真的,我喜欢你的豪爽……那你喜欢我什么,这么些年,你身边也只有我这个形式化的闺蜜?” 言北低头闻了闻花,果断地回她:“因为还没找到可以替代你王瑾夏的人,所以就将就一下咯。” “死丫头,你就是嘴贱。”王瑾夏大声笑。 “你哥最近忙吗,感觉我在省城几年,跟他也没见几次,我妈让我带了些特产,给你俩的,”言北小心翼翼弄着花瓣,“说是她的心意,感谢你们对我多年的照顾。” 王瑾夏听完,一个劲儿的笑。 她的笑声令言北浑身发毛:“干嘛呢,这有什么好笑的。” “笑刘姨,”王瑾夏收住笑声:“还有我妈。” “芙蓉阿姨怎么啦?”言北问她。 “我妈和你妈肯定串通好的,这次你来,我妈还给我哥打去电话,让他一定抽出时间带你吃饭去,你说她们俩啥意思,撮合你们呗。”王瑾夏把尾音拖得又轻又长。 言北看着窗外,笑了笑:“她们就瞎操心,我跟你哥,顶多当兄妹处,瞎撮合什么呀,你哥还能转内勤岗,还是我妈乐意我嫁给缉毒警察?” “我哥那心思,谁也瞧不出来,喜欢不喜欢也不挂脸上,比我爸还严肃,跟个包公似的,除了稍微白点,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女人喜欢他呢,” 王瑾夏撇嘴摇头:“跟我哥,还不如跟江亦风,人江亦风除了名声差点,哪哪都好,而且很迷人。” “什么叫名声不好,”言北睨着王瑾夏:“他那又不是故意行为,防卫过当好不好。” “啧啧啧,看看你,这就帮上话了,”王瑾夏鼻孔出气儿:“还没个撇字,就把我给踹了?” 言北斜瞥她一眼,继续看着窗外,半年前走的时候,省城这里修路那里建房,半年后,看起来又崭新不少。 言北冷不丁地说:“我在北屏火车站的时候,行李箱被偷了。” “啊,”王瑾夏惊讶地喊出声:“咱北屏文明城市还有这种事?” “可我刚刚不是还帮你拉行李箱吗?” 言北自己都意外,那么巧就被江亦风撞上,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 她抿着唇,笑着说:“对,被江亦风给追回来了。” 王瑾夏双眉紧蹙:“怎么又是江亦风,他去送你?” “你觉得是去送我吗?”言北问。 “不是送你,怎么那么巧还救下你的行李箱。” “你没问他?” “问他什么?” 王瑾夏急得红灯都差点冲过去,一脚踩停后,说:“你俩就在搞无声暧昧。” “暧昧还有有声的?那还叫暧昧吗?”言北歪头看她,继续说:“容我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我得跨过一道坎儿,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王瑾夏了然,点点头:“嗯,我的感情,得由我做主,你的感情,别总靠缘分。” * 王瑾夏铁了心要把言北带回她家住的,可言北说住医院方便,也不想去打扰她。 最后,还是听言北的,把她的行李送回医院宿舍后,两人就去订好的餐馆。 等了一会儿,王瑾夏急呼呼给王瑾冬打去电话,确定人已经在来的路上,才让服务员先上菜。 王瑾夏突然说:“北,来,咱俩打个赌。” 言北一手抬着茶杯,一手撑在桌上托着腮帮子:“赌什么呀?” “赌我哥今天什么打扮。” 言北爽朗地大笑:“王瑾夏,你亲哥你也玩儿。” “快,”王瑾夏正色说:“我猜他今天一定特意打扮过,衬衫西裤总得穿吧。” 王瑾冬成熟稳重,不怎么喜欢笑,挺严肃的模样,小的那会儿,全院的小屁孩都喊他瑾冬哥,也就他有能耐,从县城一路爬到省里,年纪轻轻就当上缉毒队队长。 都说他忙,确实如此,言北读大学那会儿,有空就和王瑾夏黏一块儿,可就没见过他几次,每次来都是买一大堆零食丢下,聊几句话就说忙,然后匆匆离开。 “快说啊。”王瑾夏催道。 “你哥还能怎么穿,平时不是制服,就是便装,没见过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再说,又不是相亲,穿那么正式干嘛。”言北继续喝茶,笃定王瑾冬不会因为与她见面而做多余的打扮。 “你说的啊,输了干嘛?”王瑾夏很确定自己会赢。 言北慌了下,放下茶杯,怯怯问:“你说干嘛?” 王瑾夏不怀好意地笑笑:“如果你输了,你打电话跟江亦风表白。” “馊主意。” “你要输了呢?”言北问。 “我要输了,我跟江亦风表白。” “王瑾夏,还没喝酒呢,你就胡言乱语。”言北讶然望着她。 “吃醋啊,”王瑾夏撇着嘴。 言北“哼”一声,继续喝茶。 没多会儿,服务员就把菜全上好,王瑾夏开始抱怨王瑾冬,明明说好马上到,菜都快凉了还没见人。 “你哥不会迷路吧?”言北开玩笑地问。 第39章 找你聊天 “哪能啊,省城才是他老窝,北屏县都没这么熟的。” ……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嗓音铿锵有力,每个音节都充满力量。 言北和王瑾夏同时看去,王瑾冬一身制服,英姿挺拔地站在离餐桌一米外的地方,嘴唇紧闭,威严的气场扑面而来,不得不说,缉毒队队长确实与众不同。 王瑾夏忍不住大笑出声:“哥,你怎么穿成这样?” 言北也掩不住地笑起来。 王瑾冬皱着眉,脸上不带情绪地看着两人,问:“笑什么呢,没见过我这身打扮吗?” 他走两步往座位上坐下,“今天局里有会,时间紧,没来得及换,散会就往你们这儿赶。” 言北和王瑾夏对视后又止不住地笑起来。 “王瑾夏,严肃点。”王瑾冬剑眉紧蹙。 王瑾夏噘着嘴,看向言北:“哥,你偏心,北也在笑啊。” 言北愕然,旋即收起笑脸。 王瑾冬侧身看言北,浓眉大眼,皮肤微微泛点黑,看起来应该是经常在外面风吹日晒造成的。 言北勾唇笑了笑:“瑾冬哥,不好意思,你这么忙,还要出来陪我们吃饭。” 王瑾冬难得一见地笑着说:“言北,跟我客气什么,事都忙完了,刚好我也没吃饭呢。” “对了,你这次在省城待多久,我这几天有个案子比较棘手,忙完应该能腾出点时间,你有空的话,我带你四处走走。” 言北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然后回:“我应该没什么时间,这次学习,时间紧,任务重,估计脱不开身。” 王瑾冬点点头,说:“没事,工作重要。” 王瑾夏双手托腮,看着两人你来我去地聊,自己完全就是个隐形人。 “哎哎哎,别光顾着聊啊,吃饭吃饭……”王瑾夏吆喝着,把旋转餐桌转了一下。 王瑾夏看出点意思,自己低头闷闷笑起。 平时可看不出王瑾冬那么会关心人,现在是净往言北碗里夹菜,连眼神儿也不一样,满脸的宠溺。 言北也挺不习惯,这要不是王瑾夏提醒,刘云和芙蓉有意撮合他俩,她倒不会觉得有什么,现在倒好,王瑾冬的每一次关心,都让她挺有负担。 “哥,别夹了,北的碗都快装不下了,你看我的,给我夹点。”王瑾夏抬着空碗朝他索要。 王瑾冬接过,皱皱眉,也给她给她夹了些菜放碗里。 转身又让言北赶快吃,可她胃口还没恢复,就随便夹了点放嘴里嚼。 这时,言北的手机接连收到几条信息,还挺急,一条接一条,她掏出手机一看,是江亦风发来的。 江亦风问:“言医生平安到达省城没?” 江亦风又问:“吃饭没?” 他继续问:“在忙?” 言北一瞬觉得十年前的江亦风好像回来了,特别黏人,特别多的问题,还特别有耐心,她觉得,他现在一定是盯着手机等她消息。 言北刷刷回过去:“已到,正在吃饭,不算忙。” 哦豁,三个问题一次性答完,她合上手机装回后裤兜里,继续吃饭。 菜还没送到嘴边,手机又响,她皱着眉头放下筷子,不好意思地看看王瑾冬,又看看王瑾夏。 “群里消息挺多,我把音关一下。” 她从后裤兜里掏出手机,又是江亦风的消息。 江亦风说:“真够省事,我发三个问号,你一个句号就解决。” 江亦风还说:“记住,辣的,硬的,都别吃,就吃清淡的,软和的。” 他是在关心她? 言北又把消息都重新看了一遍,好像都没提到吴倩。 她寻思着,他撩人都撩到微信上来了。 手指敲击着键盘又给回过去:“你找我什么事?” 江亦风秒回复:“找你聊天。” 言北回:“我忙着呢。” 江亦风继续回她:“刚不是说不忙,忙相亲?” 相亲?有那么点意思,她抬头看旁边的王瑾冬,不想人家正盯着她,王瑾冬轻轻勾唇,她也跟着回了笑。 王瑾夏咬着筷子,直勾勾盯着言北:“北,你瞎忙什么,赶快吃东西。” “好好,”言北应声。 快速敲打几下屏幕,发过去:“对,相亲。” 合上手机接着吃,之后,江亦风就没再回过来。 “群聊?不是江亦风吗?”王瑾夏放下筷子,点了根烟。 “啊,”还真是瞒不过王瑾夏的眼睛,“对,他问我点事。” “江亦风?”王瑾冬正往盘子里夹菜,笑着说:“言北,那你和他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言北讶然。 “你不是一直等着他吗?”王瑾冬放下筷子,一脸正色。 王瑾夏旋即目瞪口呆,他哥什么时候在这方面变得如此心思缜密的。 言北不知所措地握着筷子,难道自己表现得特别明显吗?就连长年不在一块儿的邻家大哥也懂。 “谁说我等他的,我那是忙着学习,后来忙工作,把那事给耽误了,早知道,就该找个人谈恋爱,省得大家都以为,我心里就他一个人呢。”言北勉强地笑了笑,夹着碗里的菜往嘴里放,却寡淡无味。 王瑾冬放下筷子,两肘抵在桌面上,十指紧扣置于下巴的前方,目视着言北:“那你现在有空吗?” 言北跟着放下筷子,爽朗地笑笑:“我吃饱了,有什么事吗?” 王瑾冬是那种挺耐看的帅,成熟稳重的男人,也许是工作严谨的原因,他看起来说话特别严肃,言北竟不自觉地挺直背脊望着他。 “言北,要不要考虑和……” “哥,”王瑾夏吐出一口浓烟,手臂悬在半空打断王瑾冬的话:“考虑什么呀,言北不跟我住,她住宿舍。” 王瑾冬瞅着王瑾夏:“瞎说什么?” 王瑾夏立刻把烟塞进嘴里,没再出声。 正当王瑾冬准备继续时,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便起身离开餐桌接电话。 “北,我哥帅吧。”王瑾夏瞅着不远处身影飒爽的王瑾冬。 “嗯,挺帅。” “江亦风帅还是我哥帅?”王瑾夏趴桌边问她。 “各有各的帅。”言北答得挺自然。 “那你比较喜欢谁?” “你在套我的话。”言北机灵地看着她笑笑。 王瑾夏扫兴地撇撇嘴,继续抽烟。 王瑾冬回来时说郊区的娱乐场所有情况,要马上过去处理。 “言北,我有急事,得过去看看,你和瑾夏继续吃,忙完我再联系你。” 言北还不忘把刘云让带来的特产拿给他,王瑾冬也没拒绝,拿着东西快速地离开餐馆。 王瑾夏失声大笑:“北,你发现没,我哥今天挺内向的,办案的时候可神气了。” 言北呼出一口气,抬起茶杯喝了一口:“是不是因为我妈和芙蓉阿姨,搞得我挺不自在的,你哥应该也一样。” “北,我哥刚才要跟你表白啊,幸好被我拦下。”王瑾夏扬着眉,自豪地说:“否则你一定不知道怎么回绝吧。” 到底是亲妹妹,还能这样帮哥哥的。 言北抓着头发笑笑:“你怕我伤你哥的心啊,话说,芙蓉阿姨到底是怎么说服瑾冬哥的,这么快就要切入主题。” “我觉得吧,王瑾冬很有可能也喜欢你。” 第40章 没男人了是吗? 饭后,王瑾夏和言北在商场里瞎逛。 言北翻出手机,心不在焉地看着江亦风给她发的消息,王瑾夏让她试衣服,她都没心情。 * 这次学术研究,主要是省医院给各地州的医生一次学习深造的机会,还特地成立了研究小组,成员都是专家级别的人物。 陆楠并未参与此次研究,在省医院的第三天,两人才第一次见面,但仅针对工作的事随便聊了几句。 最后,还是言北左思右想多了句嘴:“你和苏娜为什么分手?” 陆楠毫不避讳地说:“因为你,我以为,找个人可以填补空缺的那块,后来才发现,有些东西不合适就是不合适,硬补上,有违和感。” 言北笑笑,双手在白大褂衣兜里摆了摆,硬凑合,不如摆烂。 接下来的日子,言北十分投入地配合教授和同伴的工作,相比留在医院,好像这次学习看起来有意义但却特别的累。 几天下来,她累得哪儿也不想去,王瑾夏想趁着晚上没事约她去逛街,竟被她无情拒绝。 自从来的那天两人见过面,到今天为止,言北就跟待在北屏似的,压根就没让她再见着,王瑾夏叨叨絮絮抱怨一通,又不敢打扰她工作,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等她结束学习再约。 王瑾冬也终于给她打去电话,但并没有像他所说的,几天后就忙完,兴许手头又有新的案子,干他们这行的,就没有忙完可言。 反倒是江亦风,那天后,再无消息。 言北趴在医院分配的单人宿舍里的床上,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她感到疑惑,江亦风怎么突然就安静了。 中秋的头一天,刘云一大早就给言北打电话问:“北北,今天能回来吗?” 言北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她站在门口,正发愁:“妈,挺悬,还有一点收尾工作,我现在正准备出门呢。” “大过节的,就不能通融一下,”刘云有些失望:“但愿明天能来,院里今年办的热闹,全院人都在院子里聚。” 全院人一起过中秋,这还是小时候那会儿有过那么一次,后来就没组织过,言北挺感兴趣,一下就精神奕奕。 “妈,那我争取明天到。” * 下午的时候,研究小组做最后的总结工作,并对参与者进行嘉奖表扬,最后,宣布此次的临床研究学习圆满成功。 回宿舍后,她给王瑾夏打去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走,可以的话,就一起回北屏。 王瑾夏在电话里失声大哭,说她不想活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言北冷静地把行李箱拉链拉上,从地上起身。 “又是哪家的孙子惹的你?”言北语气缓缓。 “不是孙子。” “那是大爷啊?” “言北北,你完事没,要没事,你还不赶快过来安慰我。”王瑾夏哭哭啼啼,吵吵闹闹,要死要活的样。 言北挂断电话,双手叉腰,长呼一口气。 “恋爱脑。” 她拉着行李箱到医院门口,打车过去王瑾夏住的小区。 她的新房子还没装修,现在还待在单身公寓。 言北爬上二楼,房门是开的,她便走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她喊着:“王瑾夏。” 喊几次没人应,她把行李箱放门口,走进客厅,四处看了看。 王瑾夏光着脚丫,站在落地窗前,身上套了一件松松垮垮的果绿色背心,背影消瘦无力。 往常没见她这般模样,言北微微一怔,感觉这次不同以往,脚底轻轻迈过去。 “瑾夏。”言北小心地出声。 “北,”呜哇一声,王瑾夏扑进她怀里。 言北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阵阵哀嚎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分外响亮。 “出什么事啦?”她拍着她的后背问。 王瑾夏平日里嘻嘻哈哈没点正经,对什么事都仿佛没心没肺,但此刻,仿佛回到她被那个男人甩掉的时候,三天三夜也没缓过气儿来。 “哪个大爷又惹你难过啦?”言北继续问她。 “他老婆居然要生二胎了,他问我要不要给他当情人。”王瑾夏带着哭腔,在言北肩上哭的像个孩子。 “不是早断了吗?”言北估摸着就是那个男人,别的人她心里装不下。 “旧情复燃也不是没有可能,”王瑾夏擦着眼泪,从餐桌上提起酒瓶开始喝,“你说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被玩一次还不够,还要续费,这是玩上瘾啦?”言北拉开凳子坐下。 “昨晚上应酬,我才知道他居然是公司的合伙人,我看到他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他把我拽进卫生间,告诉我他想和我继续。” 王瑾夏说这话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傻笑,多少有点自嘲。 “你同意啦?” 言北正色看她。 王瑾夏又喝一口,意味深长地瞅着言北:“昨晚上,我俩睡一块儿的。” 言北咂舌。 “王瑾夏,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嘛,二胎都有的人,你陪他玩儿什么呀,”言北愤怒起身,倾着身子看她:“世界上,没男人了是吗?” 王瑾夏搁下酒瓶子,双手扶着言北的肩,“这世界上,就只有一个江亦风和一个肖俊,两个男人,一个是你的,一个是我的。” 言北紧咬着唇,恨不得把她摁水里清醒清醒。 这一夜,王瑾夏总说些糊里糊涂的醉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王瑾夏说,她懂,那男人就是现在老婆怀孕,孤独寂寞冷,想找个伴儿,他知道,她就是现成的,给点柔情她就掉蜜罐里头。 言北说她犯傻,老被骗,让她离那男人远些。 可王瑾夏死活不干,她说她要再放肆一次,这次,做情人也无所谓,只要能留在肖俊的身边就行,她不想再管什么第三者,破坏别人家庭是违背道德的。 她困得眼皮子打架,实在熬不住,她就躺王瑾夏旁边,拽着她的手,生怕她梦游走丢了。 * 言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躺在床的中间,大字型的姿势,简直不要太舒服。 她掀开被子,猛地一怔,弹坐在床上。 “王瑾夏……” 她下床,大喊着往外跑。 昨天还要死不活,现在倒安逸地在做瑜伽,言北都怀疑昨晚发生的事全是一场梦。 第41章 不一样 “哟,活过来了。”言北靠在落地窗上,双手抱臂,目视地上自律的女人。 “对,跟肖俊分手那回,我就是太善良,顾及他是有家庭的人,那叫爱而不得,我才会那么难过,” “这一次,我难过是因为我tm的还是忘不了那个男人,那晚上,我连‘不行’都没说,就和他倒一块儿,” “他刚给我发信息,问我想好没?” 王瑾夏停下动作,抬头看着言北,仿佛在问她:你知道我怎么回的吗? “你个蠢货,真给他当情人,等他老婆生完孩子,又把你踹了?” 自始至终,他都不会给她名分。 王瑾夏眨眨眼,没有反驳言北,她知道,结局终究会让人心痛,但她愿意,一旦沦陷,继续和终结都会受伤,那就痛快的来一次,遍体鳞伤也不怕。 “明天他带我去三亚,很久之前他就说过的,但是结束的太快,没去成。”王瑾夏从地上爬起,双手攀到言北的脖子上。 “所以,你让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听你哭,看你闹,最后,还是你决定了一切。”言北认真审视着她。 “嗯,”王瑾夏低下头,她把委屈埋进心里,“北,我是不是太轻浮了。” 在爱情面前,人总是会失去理智的,这是她常说的,言北笑了笑,拍着她的后脑勺。 “这一次,可别再孩子气,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你支持我?”王瑾夏抬头皱着眉。 “不支持,也不反对,这是你的自由,人总是会做错好多事,要不然哪里来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言北叹了一口气,突然顿了下,“所以,今天只有我自己回北屏?” 两人对视一眼,王瑾夏嘟着嘴点点头:“今晚我和他一起过中秋。” “王瑾夏,你重色轻友。”言北撇撇嘴,从脖子上拿开她的手。 “算了,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言北耸耸肩,也不想耽误她的好事,“我得抓紧时间去火车站,否则,今年的中秋得在省城一个人过了。” “北,要不留下,让我哥陪你?”王瑾夏跟在她身后,良心有点过不去。 “你想把我升级成你嫂子吗?”言北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挺乐意,不过,你现在应该是急不可待地想要见到某人吧。” “……” 王瑾夏换好衣服要送她去火车站,出门时,肖俊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说是接王瑾夏吃东西。 言北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对他的印象,都是从王瑾夏那儿听来的,本人看起来还不错。 四十岁看起来比较成熟稳重,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男人,举手投足间不失礼貌。 但让言北疑惑的是,他是如何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做到万无一失的。 个人魅力? 王瑾夏把她正式介绍给他认识,并打算一同送她去火车站。 言北笑着拒绝:“我想,打车会更好一些。” * 言北上车后就在手机上订好票,恰逢双节,早些的票都被抢空,好不容易抢到一点五十的一张票,还是硬座。 总比没票强,言北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在候车厅里等着,这次,她把行李箱好好护在跟前,毕竟,不是任何地方都有江亦风。 等车期间,言北给刘云打去电话,告诉她自己差不多上车,应该能赶上吃晚饭。 大过节的,车站里都是赶着回家过节的,手上都拎着各式各样的礼盒袋,言北突然想起吴倩,前两天,她网购了一些礼品寄过去,估计也该到了。 言北在车上一觉睡到北屏站。 拖着行李箱回到大院,银杏树上大红灯笼高高挂,整个院子摆起长长的一排桌子,桌上摆满了糖果,瓜子,水果,还有必不可少的月饼,节日的气氛甚是浓厚。 言北回家撞上出门的刘云。 “妈,你这么急干嘛去?”言北问。 “北北,你可算回来啦,我去楼下帮忙做菜,院里的那间杂物间,收拾出来当临时厨房,今晚的饭菜,都在里面弄。”刘云挺忙,顾不上跟她多言,“对了,等会儿你喊下亦风,我最近都没碰着他,让他下楼吃饭。” 言北愣了一下,“妈,你什么时候改姓矛的?” “我怎么就姓矛了?”刘云回过头。 “矛盾啊,你不是让我离他远些,这会儿倒让我凑着去。”言北歪着头说。 刘云微怔,一时语塞:“不一样。” 她也没解释,脸色忽沉:“让你喊你就喊……还有,打扮一下,整天穿得松松垮垮,没个型。” 言北低头打量自己,体恤配牛仔裤,没毛病啊:“妈,哪碍眼啦?” 刘云脚步没停,回头睨她一眼,摇摇头就往楼下去。 言北推开门,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亲妈。 * 下楼吃饭的时候,大概七点多,言北洗过澡,草草收拾了下。 套上宽松的彩色薄毛衣,下身依然配条牛仔裤,她在穿衣镜前晃了晃,挺满意,换上运动鞋出门后,直接爬上四楼。 她扣响江亦风的房门,一手撩着还有几分湿气的长发:“江亦风,江亦风……” 她连喊两声,没有回应,耳朵往门上贴,也没听出动静。 接着,她又敲了两下,然后从裤兜拿出手机,发去一段语音。 “江亦风,你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又玩失踪啊。” 她开始不安,万一他又跑了怎么办? “江亦风。”她拍着房门大喊。 气急败坏之下,她握着门把一拧,居然打开了。 言北二话不说打开门走进去。 浴室传来水流的声音,她确定家里有人。 “江亦风,你是不是耳聋啦,我喊你那么久怎么不答应?”她站在客厅里,朝着屋内大声问。 也许是水流声太大,没听到,她便在屋里转悠着。 这间屋子,充满着他俩的太多记忆。 小时候,两人没事就楼上楼下的跑,就没分过彼此,她记得,有次玩累了,就在他家沙发上睡着了,那会儿江亦风他妈还在,对她也是百般疼爱,老念叨:“我老江家的媳妇可真俏,大眼睛,高鼻梁,长大指定是个大美人。” 言北小时候就觉着,江亦风他妈才是个大美人,长头发,脸白白嫩嫩的,身材也极好,说是跳舞的,自从生完孩子,就全职照顾家庭。 大家都说她离开江海,抛弃江亦风全都是因为受不了江海的工作,她受不了这种束缚,才会大半夜趁着江亦风睡着悄悄地离开。 还有人说是有外遇,那人是大老板,带她去了大城市。 江亦风自此未提过他妈的事,江海走后,他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言北是他唯一愿意交心的人。 “言北。” 第42章 脸这么红 “言北。” 江亦风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她身后。 她回头,正好撞上那双深邃的眼眸,离得太近,她发现,他的眼着实好看,如璀璨的黑曜石,透着难以抵挡的魅力。 他无声一笑:“回来啦?” 言北应了一声:“嗯。” 垂眸发现江亦风只穿了一条牛仔裤,上半身明晃晃地裸着,壁垒般的胸膛微微起伏,脑海里竟浮现王瑾夏露骨的言语——性感狂野的男人。 顿时,言北脸红心跳。 她紧咬着唇,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疯狂的杂念。 “你就不能穿好衣服再出来吗?”言北微微挑眉。 江亦风嘴角勾着邪气的笑,往后退了一步,把手上的灰色体恤迅速套上:“我不知道你在这儿。” 言北讶然,确实是她擅自闯入,还如此理直气壮。 “我喊你没答应,然后,门没锁,我就自己进来了。”言北理亏,声音小了一个度。 江亦风目视着她:“你怎么瘦了?” “不会啊,我每天吃好喝好睡好,胖了才是。”江亦风继续打量她,白皙的脸颊泛着一片红晕,他迟疑后欺身上前,想看得再仔细些。 “脸这么红……” “江亦风”,她抬头望着他:“我妈让我喊你下楼吃饭,今晚全院都聚一块儿过中秋,你快点下来。” 言北说完,越过他要走。 “言北。”江亦风拉住她的手腕:“今晚我有事,一会儿就走。” 言北呆住,看着他:“中秋节还要去加班?有那么多车需要修理吗?” 江亦风表情平静,没有松开她的手,朝她迈了一步,沐浴后的清香沁入鼻腔,仿佛要将她吞噬。 “不修车,做别的事。”他回。 “改天不行?” “今晚必须做。” 言北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既然如此肯定,那必然是不能改变的。 “好,那你办完过来,饭后应该还有别的节目。” 江亦风轻轻地笑了一声:“如果是你有节目,我就尽快赶回来。” 言北一怔,笑说:“我五音不全,四肢也不协调,如果非要排个节目,那只能表演提斧破颅。” “你敢演,我就敢看。” “我需要道具。” “我当你的道具。” “无聊,”言北挣脱他的手:“我先走了,你尽快回来吧。” * 警察大院,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远在他乡的孩子也都纷纷赶来参加。 唯独王瑾冬和王瑾夏同时缺席,芙蓉阿姨看起来有些失落。 饭后,叔叔阿姨自行组织即兴表演,银杏树上挂了一盏氛围感十足的彩灯,照得大院越发的热闹喜庆。 言北坐凳子上,嗑着瓜子,欣赏着银杏树下的歌舞表演,还有相声表演。 不得不说,大院里的人,个个多才多艺。 刘云和芙蓉合唱的“十五的月亮”,那叫一个经典,台下瞬间掌声雷动。 言北心不在焉,偶尔抬起手腕看时间,也会朝着大院的大门不停地张望,她自嘲地轻笑一声,回头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一个劲儿地拍手叫好。 今晚,皓月当空。 她一直待到表演结束,院里的人都待在院子里聊天赏月,她默默地从人群中走开。 以前的中秋节,她都喜欢到顶楼赏月,那时候王瑾夏和江亦风都在,有时,王瑾冬有空,也会随他们一起。 言北常说:“站在这儿,离月亮才近。” 而今年,就连从不缺席的王瑾夏也缺席了,言北抬头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皎月把夜照得分外明亮。 微风拂过,泛着丝丝凉意,她用手抱紧双肩,倒也不那么凉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平缓的脚步声,她竖起耳朵聆听,声音越来越近,紧紧在她的身后…… “你还知道回来,节目都……” 她转身,看清身后的人,旋即止言后微微一怔。 “瑾冬哥。”王瑾冬一身便装,面带微笑,站在她身后望着她。 卸下严谨的警服,王瑾冬显得没那么严肃,加上他唇角勾起的弧度,给人一种温柔男人的感觉。 “怎么不待在楼下,和大家一起聊天,一个人在楼顶上,吹着风,有心情赏月吗?” 王瑾冬迈开步子朝她走来。 “下面人太多,再说,年轻人都回屋玩手机了,瑾夏也没来,我一个人杵在那儿,怪无聊的。”言北嫣然一笑。 “对了,瑾冬哥,你怎么会回来的?不是很忙吗?”言北诧异地注视他。 “临时有事,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王瑾冬惭愧地朝她笑着说:“言北,不好意思,本来打算带你去玩儿的,可最近事情真多,有机会,我一定陪你。” 言北笑笑,回他:“瑾冬哥,没事的,省城我都待好多年了,好玩儿的地方都去过,你不用特地抽空陪我的,你工作都忙不过来,就不用管我了。” 王瑾冬低头笑笑,从裤兜里拿出烟,点了一根:“干这一行的,都这样,顾不上的事太多,无论亲人或是爱人,都会有所疏忽,而且,会有生命危险。” “可没你们,就没有人民安定的生活,你们保家卫国,那可是英雄啊。”言北仰慕的眼神看着他。 “那你介意吗?”王瑾冬把嘴里的烟拿走。 “啊?”言北一怔。 “没什么,”王瑾冬笑笑,抽着烟抬头看着夜空,“突然想到,瑾夏说,你不喜欢警察这件事,是真的吗?” 言北掩口而笑:“她怎么还跟你提这种事……” “我没不喜欢,就是胆小,怕,当年我爸,为了抓坏人,就那样一走了之,我和我妈,打击挺大。” 言北转身,朝着围栏走。 繁星闪烁,清澈的眸子望着璀璨的夜空,她的心底,总是有种缺了点什么的感觉。 “江亦风呢?”王瑾冬吐出一口烟,走到她身旁,“听说他开了一家汽修店,生意还不错……你们十年后再相遇,不做点什么吗?” 言北趴在围栏上,歪着头看着王瑾冬,她想,王瑾冬什么时候对这种事也感兴趣,她笑了笑。 “瑾冬哥,瑾夏究竟给你透露了我多少秘密。” “很多。”他平静地说,继续抽着烟,“言北,对于我妈的行为,你不要太有负担,她就是太喜欢你了。” 言北轻叹一声,转身背靠着围栏,双手抱臂,大方地说:“不会,芙蓉阿姨挺好,我应该找个时间,认她做干妈,但就怕,我妈会吃醋。” 王瑾冬笑出声,根本就不像王瑾夏说的面无表情。 两人在楼顶聊了许久,后来王瑾冬接到同事电话,脸色大变,和言北匆匆告别后离开。 言北一个人在楼顶待到十二点后,仍旧不见江亦风的身影。 王瑾夏给她发了一张和肖俊的亲密照片,王瑾夏笑的格外灿烂,久违的幸福感,言北给她回了一条祝福语,尽管并不看好他们的爱情,但言北从心底佩服王瑾夏的勇敢。 第43章 去医院吧 言北回屋时,楼下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刘云从屋里出来,笑容满面走过来:“北北,你刚是和瑾冬在一块儿吗?” 言北惊讶地望着刘云:“妈,你怎么知道?” “他刚到大院,就去找你了。” “哦。” “聊得还可以吗?瑾冬这孩子不太爱说话,你又是个话痨,刚好。”刘云自说自话地坐到沙发上。 “什么叫刚好?”言北垂头丧气地站在客厅里,“妈,你这人真是的,喜新厌旧的。” “谁喜新厌旧啊,”刘云掀起眼帘瞅着她,“你一会儿说我叫矛盾,一会儿又说我喜新厌旧,你上省城待几天就看我不顺眼啊?” 言北嘟着嘴,皱着眉,说:“妈,你和芙蓉阿姨能不能别瞎掺和,我就把王瑾冬当哥哥,没其他意思,再说,他的职业,你不介意啦?” 刘云瞥她一眼,翘起二郎腿:“警察就警察,那都是命,我也认了,这么多次相亲,你就没用心过,我再放着你,难不成把你养老吃了?” “但亦风不行,他有前科,妈不看好你们。” 一到江亦风这儿,刘云完全没有好语气,在大家眼里,他就是杀人犯,流氓痞子,就算他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工作,也没法抹去大家对他的这种认知。 “那你还关心人家,你不是矛盾谁是矛盾?”言北低声回。 “我那是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至于当女婿,万万不可。”刘云坚决不松口气。 “那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母亲,孩子和女婿又有什么区别,终究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再好,都只是嘴上说说。”言北壮着胆怼回刘云。 平时她也不这样,对刘云绝对是言听计从,但这次,她还是想表达自己内心所想。 “你……”刘云顿时不知所措,起身叹了一声,“北北,你再这样,就给我收拾行李回省城去,别一天打着照顾我的借口,硬留在北屏,妈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啊?” 当初言北申请回来,就是以照顾刘云为借口的,其中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江亦风。 十年也没让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她试着改变,才会接受陆楠,但她试过才知道,没人能取代江亦风,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太固执。 她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在开始的地方,狠狠地与过去说再见。 可没想到,在她以为快要结束的时候,江亦风却突然出现,而且,她非常确定,她没法把那个男人从世界里清除。 言北不想惹她生气,她知道,刘云做任何决定都是为她好。 “妈,”言北笑着挽上刘云的手臂,“听你的就是,别赶我走,我可舍不得你。” 刘云经不住哄,言北服软,她自然也不再硬气:“行了行了,大过节的,别尽说些不高兴的,妈也没逼你非要跟瑾冬,处处再说。” 言北点点头,不再多言。 回房后,她翻来覆去也没睡着,侧身看着窗前挂的风铃,叮铃叮铃奏出一曲乐章,像是催眠曲,催她入眠。 迷迷糊糊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催她醒来。 她以为是医院打来的,也只有医院会不分时间的来电话,她困倦地眯着眼从床头柜上拿起电话,凑近耳边。 “喂……” “姐……”电话那头的声音比铃声还急促。 言北睁开眼,把手机从耳边拿起凑在眼前看,一串陌生的号码。 “你是谁?”她问。 “姐,我是英子,这是风哥的手机。”英子焦急地解释。 言北瞬时清醒,问:“英子,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她爬起身,打开床头灯,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姐,你现在方便吗?能不能到楼上一趟,风哥受伤了。” “你说什么?”言北不确信地反问,生怕自己听错。 “风哥受了伤,你能不能帮忙处理一下。”英子回她。 言北二话不说,急忙下床,她不知所措地在房里转悠着,不知该干嘛,作为医生的她,平时可不这样慌慌张张。 她连外套也没穿,轻手轻脚地从客厅的柜子里翻出医药箱,她不确定江亦风的伤势,家里的医药箱里也不过是家庭常备的急救药。 管不了那么多,她拎上药箱出门,大步流星往楼上去。 她拧下把手,门果然是开的。 听到房门响,英子从卧室跑出来,衣服上沾着斑驳的鲜血:“姐,风哥在里面。” 言北一怔,问:“出什么事了?” “姐,你先看风哥吧。”英子为难地没有解释。 言北没再追问,提着药箱疾步走进卧室。 江亦风低头坐在床边,床边放着一个医药箱。 “江亦风。”言北喊他。 江亦风抬头,满头大汗地看着她,下午穿的灰色体恤被鲜血染红一大片。 “英子,谁让你把她喊来的?”他责问门口的英子。 “哥,这次伤口那么大,所以……”英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回去吧,言北,我没事。”江亦风捂着左侧腹部。 言北没理会她,提着药箱走到床边,拉开他的手:“这叫没事吗?出这么多血,会死人的。” 她眼里闪着泪光,唇齿颤颤:“去医院吧。” “不用,”江亦风看着她,深邃的眸子布满红血丝,他摇摇头,“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可是……” “那你来帮我弄,你不是医生吗?开颅你都敢做,这点小伤,你一定拿手。”江亦风轻牵薄唇,仿佛没把这点伤当回事。 他把身上的体恤脱下,左腹的皮肤被鲜血染的模糊不清。 “去医院吧,万一伤到内脏呢。”言北看不清伤口,她甚至都不敢去触碰。 “没伤到内脏,大概两厘米左右,包扎一下就没事,”他很肯定,笑着说:“两个伤口,另外一个不到一厘米,是英子大惊小怪罢了。” 他居然还笑,明明疼得脸上没有血色。 “可我没有工具啊?”言北委屈地说。 江亦风把床边上的药箱推了下:“里面应有尽有,除了麻醉药……不过,我能忍。” 言北没敢耽搁,打开床边的医药箱,里面的工具直接把她吓一跳,何止是应有尽有,简直够的上就是一台小手术的用量。 第44章 我好想你 言北含着泪,仿佛回到初次上解剖课,她紧张到双手颤抖,最后呕吐不止。 她双眉紧蹙,抬眸望着江亦风:“会很痛。” 江亦风歪着头笑笑,吃力地抬起右手,抹掉言北脸颊上的泪,淡声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哭。” “我没哭,”言北拿开他的手,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起码,不让他看到自己为他流泪。 她从药箱里找出一瓶生理盐水,先给他做清创处理。 “为什么不读师大,而是选择学医,你不是最怕血?”他问,凝眉注视着技术娴熟的言北,声音低沉。 “我想战胜一切对我而言,恐惧的东西。”她头也不抬,小心翼翼帮他处理伤口。 腹部的血迹清理得差不多,但两道口子还在不停往外渗出血,此时,也能清楚看到腹部的伤口,其中一条伤口长约五厘米,按出血量判断,伤口确实不会太深,悬的一颗心也稍微落下。 “庆幸,伤口都避开了致命的地方,江亦风,你可真会躲,就差那么一点点,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我现在帮你上药,然后包扎,天亮必须去打破伤风。”她嗓音微低,略带颤音。 “所以说,我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他居然还笑出声。 言北掀起眼帘看他,只见他脸色苍白,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他一直在忍着疼痛,嘴角却还不时勾着笑意。 她用棉签蘸着碘伏消毒液涂抹伤口,完全清理后,用纱布进行加压止血,最后在他的腰上缠上纱布固定好伤口。 “你得吃些消炎药。”她说。 然后起身,她到客厅倒水,英子坐在沙发上抽烟,看到言北,急忙起身。 “姐,风哥没事吧?” “死不了。”言北端着水,情绪化地脱口而出。 “啊?”英子抓着脑袋,言北的话让他有些瞠目结舌。 “英子,”言北朝他去,打量他着他,白色体恤东一块西一块的血迹,“你有受伤吗?” “没有,”英子回她,傻傻地笑着,“被风哥挡了。” 言北手上一紧,身体跟着颤抖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她弱弱地出声,试探地问英子。 英子眨眨眼,吸了一口烟,拧着眉说:“就是去谈生意,反正不是干坏事。” “干好事,能被刀戳吗?”言北注视着英子。 英子愣愣地一笑,抬手抓了抓脑袋:“就是,不好也不坏,姐,反正你别乱想,我们绝对是好人。” 言北轻嗤一声:“坏人总不可能说自己是坏人吧。” 英子瞬间哑口无言。 “把衣服换了,全是血。”言北柔声提醒他。 返回房间时,江亦风不在床上,卫生间里传来冲水声。 言北看了眼紧闭的门,随后转身到床边的医药箱里找药。 等江亦风出来,刚包扎的伤口处,纱布上又染上血迹。 她连忙上前,弯着腰查看:“江亦风,谁让你起来乱动的。” “我尿急,怎么办?”江亦风嘴角勾着邪气的笑,“总不能忍着吧。” 言北抿抿唇,也不好说什么:“吃药吧,然后上床躺着,最好别再乱动,否则,还是得去医院。” 她把药丸塞进他嘴里,又把水杯凑过去:“喝水。” 江亦风含着药,脸上透着几分疲惫,深邃的眸子里泛着淡淡的血丝。 他微张着嘴,喝了一口水,药丸就着水一口吞下。 她看着他,淡声问:“还有哪儿受伤了?” 英子说他替他挡了,所以她不放心,是否还有别的伤。 “心疼,算不算伤?”江亦风问,目光所及之处,都让她无比的燥热。 “什么心疼……” 唔…… 江亦风低头,薄唇堵上她的唇。 他不留半点余地地吻着她,仿佛将阔别十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来。 他从强势的霸占到温柔细腻的来回啄她的唇,她的心怦地一下,完全失控地任凭他吻着,甚至连动都没敢动。 “哥,”英子探出半颗脑袋,愣怔地吃了一口狗粮,意味深长地咯咯咯笑着把头缩了回去:“哥,没事,你们继续。” “言北,”他停下,鼻尖轻轻蹭碰着她,“我好想你。” 都说女人经不住诱惑,眼前的江亦风,裸露着如铁壁的小麦色胸膛,腹部的伤似乎也无法掩盖他狂野的魅力。 言北抬眸看着憔悴的面孔,双眸甚是好看,脑袋里竟生出一系列虎狼之词——狂野,性感,欲罢不能…… “不是让你别乱动吗?” 她别过脑袋,再看,她一定会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彻底地沦陷,她不敢保证自己可以一直保持清醒,理智。 “没忍住,甚至都不想征求你的同意……言北……”他似乎有好多话想说,但体力不支,语速微微慢了一拍。 “睡觉吧,如果想快点好起来的话。”言北打断他的话,转身把杯子放下,然后帮他整理床铺。 “睡吧。”她在床边出声。 江亦风乖乖过去,坐到床边上看着她:“我不想那么快好起来。” 言北愕然,拉着被子一动不动地瞅着他:“你是不是发烧了?” 伸手摸他的额头:“净说胡话。” 江亦风扯着唇角,悠悠往床上倒下:“言北,我和周鱼,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说了,跟我没有关系,她是谁,我不在乎。” 言北把被子往他身上盖,郑重地再提醒他:“江亦风,麻烦你遵医嘱,不要乱动,也不要乱想。” “好,”他答得干脆。 言北讶然地瞅他,正好对上他忽冷的眸色,刚刚亲人家的时候可没这么冰冷,瞬间像得罪了他一样。 “我回去了。”她心底浮起一丝不悦。 “谢谢!”他语气淡淡,不带情绪,自然也是毫无感情。 言北心底微微一沉,瞥他一眼,忘恩负义的家伙。 她在床尾的医药箱里,翻出几盒消炎药,放到床头柜上:“记得吃药,还有,一定去打针。” 言北没再看他,抬脚往外走,客厅里英子还在抽烟,拿着手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姐,你要走啦?”英子问。 “嗯。”她完全没有心情,多说一个字也累。 第45章 耍流氓 ——我好想你。 江亦风的这句话,让她独自在漫长的黑夜里,怎么都难以消化。 是胡言乱语,还是肺腑之言。 第二日,江亦风一如往常,习惯性地在闹铃响起前就起身下床。 步伐迈得过大,伤口不小心拉动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眉头,低头看着腹部包扎整齐的伤口,眸子里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情绪,忧伤亦或是无奈。 ——遵医嘱。 他勾唇一笑,那个女人竟如此可爱。 收拾打理一番,他换上干净的衣着,骨子里的坚硬一点未削弱。 他点了根烟,走出卧室,沙发上英子睡得挺沉,他朝窗边走去,凝眉望着渐渐亮起的天际。 昨晚上,险些送了命,当时,满脑子都是她。 原本心无杂念的他,却莫名的一阵紧张,他知道,遇见她,他的那份牵挂,不再是无形的。 “哥,你好些没?” 英子从沙发上爬起来了,伸着懒腰,衣服上还是血迹斑斑。 “死不了,”口气极其平淡:“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江亦风瞅着他的全身,淡声说。 “好,”英子回,提脚走向卧室,“哥,”英子回头。 “什么事?”江亦风抬眸看他。 “昨晚上,你耍流氓。”英子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他。 江亦风微微蹙眉,深深吸了一口烟。 “你身边女人挺多,可没见过你对哪个女人那样,恨不得把言北姐给吃了,”英子顿在门口,唇角浮上一缕调侃的笑:“不过,言北姐看起来挺担心你,昨晚上,眼睛都是红红的。” 江亦风吐出烟雾,敛着眼:“瞎操心。” 英子挠着脑袋笑了笑,然后正色道:“哥,昨晚上,警察怎么会去龙三的店里?” 江亦风叼着烟,面色微沉:“警察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那儿的,走漏风声是难免的,查一下拿刀的人,没见过。” “好,”英子紧抿唇,略带歉意的目光落在江亦风的腹部,昨晚要不是他把他拉开,那两刀定让他丧命,他又救他一命。 中秋佳节,昨晚上,也算得上是个难忘的夜晚。 言北趴在办公桌上,眼睛布满红血丝,脸色暗淡没有光泽,整个人感觉非常的疲惫。 她手里玩转着圆珠笔,脑海里总是浮现江亦风霸道的模样,心不禁跟着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言北,”李双端着茶杯坐到凳子上,侧目而视着她,“怎么去趟省城把你熬成这副模样,幸好去的不是我。”她暗自窃喜地喝了一口茶。 双节同庆,办公室冷冷清清,言北和李双轮到第一班,工作不算忙,估计病人都忙过节,空闲时间也多些。 言北嘟着嘴,脑袋枕在手背上看着李双,眼神透着说不出来的困倦感。 “去省城还好,不是特别累。” “那怎么看你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言北打了一个哈欠,稍微舒坦一些,笑着说:“双姐,昨晚你没赏月吗?月色美极了。” “哎,”李双叹了一声,“哪有你那种命,等你结婚后就知道了,把一大家子的饭菜做好上桌,没吃两口,就去弄小孩,把小孩哄睡,就是收拾一桌子的残羹剩菜,等结束,哪还有赏月的心情,躺床上就不想再动。” “所以啊,言北,你应该尽快找个男人谈恋爱,不考虑结婚也没关系,不要像我,闪婚,没享受过谈恋爱的快乐,就深深陷入这滩沼泽中。” 李双感慨,婚姻似乎没给她带来幸福感,而是不停摧残她对美好生活的信念。 不难看出,李双与言北顶多五岁的差距,却也成了名副其实的黄脸婆,每天上班要踩点,不是送小孩上托班,就是孩子生病,似乎生活已经不是她过,而是替别人在过。 十年,她都只在等一个人,爱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又怎会能理解婚姻的意义,甚至连向往都未曾有过。 她抬头,爽朗地笑着说:“双姐,你是不是也觉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呢?” 李双连连点头,好似这句话透彻地诠释了她的婚姻。 “一点没错,我都后悔了。” “可是,没有婚姻,爱情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言北困惑地望着她。 “言北,我还是少给你洗脑吧,否则我怕你连恋爱都不想再谈。”李双掩嘴大笑。 言北静静地搅拌着杯子里浓郁醇香的咖啡,慢慢品了一口,苦中带涩,涩中回甜。 她凝眉望着窗外湛蓝色的天,不禁想:如果是两个相爱的人,无论是恋爱或是婚姻,总该有一方要学会投降,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 北屏汽修店,生意日日兴隆。 江亦风坐在休息室,叼着烟,正在接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他微微蹙眉,语气平淡:“知道消息的人都理过没,警察突然出现在龙三的店里,这确实得好好查查。” 他顿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听对方说完,不屑地勾起一抹笑:“内鬼?夏哥,你这批货眼馋的人多的是,理一理,估计也能猜出三分。” 大约一分钟后,江亦风才挂断电话,一口烟从嘴中吐出,缭绕的烟雾底下,深邃的眸子分外坚定沉着。 “风哥,”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亦风转头看去,一个修理工站在门口,旁边站着不苟言笑的王瑾冬:“找你的。” 王瑾冬目视着沙发上的江亦风,提脚慢慢朝他走去。 江亦风歪着头笑了笑,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朝王瑾冬扔过去。 这傲娇的投递方式,配合地天衣无缝,王瑾冬稳妥地将其握在手中,随后就放进嘴里,等他走过去,江亦风手上的打火机“咔嚓”点燃,王瑾冬弯腰凑过去,嘴里的烟点燃,两人相视一笑。 “谢了。”王瑾冬吸着烟坐到他的旁边。 “客气了,王队。”江亦风敛着眼笑笑:“找我什么事?” “反正不是修车。”王瑾冬转头看着玻璃窗外,忙碌的修理工,“生意挺不错,亦风,你还真适合做生意,干哪行都没有输的时候。” “那是运气好。”江亦风语气平淡。 第46章 修毛驴儿 “昨晚上,警方收了一批货。”王瑾冬正色道。 “恭喜啊,这种事,王队可没有失手的时候。”江亦风仰头朝上空吐出一口烟。 “你太看得起我了。”王瑾冬诧异地问:“昨晚上,大院里挺热闹,怎么没见你?” “有应酬。”江亦风嘴角染上一抹邪气的笑。 王瑾冬扭头看着他:“在龙三的酒吧?” 江亦风神色自若,点点头应声:“对。”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原来真是你。”王瑾冬平静地说。 江亦风侧目瞅着他:“王队不会是特意跑到这儿和我证实昨晚那个人是不是我吧?” “我的目的这么明显吗?”王瑾冬叼着烟笑笑。 江亦风也笑了笑:“既不是修车,也不是过来核实,王队这一趟,让我颇感意外。” “你知道那批货是谁的吗?”王瑾冬问。 “不感兴趣。”江亦风慵懒地靠着沙发背,敛着眼靠看着眼前缭绕的烟雾。 “亦风,这么多年,你混的是什么道,出狱后,怎么没回北屏?”王瑾冬带着几分审判的语气。 “我是犯人吗?”江亦风勾唇:“当年北屏县各大新闻版首可都是《某校高三学生防卫过当,致人死亡》的消息,你说我的三年牢狱,能把北屏县人民的记忆抹掉吗?” “所以,你是在逃避?”王瑾冬问。 “年少无知,只知道,惹不起躲得起。”江亦风淡声回他。 “那你现在回来做什么,落叶归根?还是别有用心?”王瑾冬追问。 “看来,王队对我的事情特别感兴趣。”江亦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就着烟蒂把烟点燃。 此时,两人的谈话略显严肃。 “何止感兴趣,”王瑾冬笑笑,“我更多的还是担心。” “担心我?”江亦风讶然地望着他,眼神里含着一丝不屑。 王瑾冬目视前方,语气平稳,抽了一口烟才出声。 “亦风,你应该正视自己的身份,对言北而言,你的出现,说不定比十年前突然消失,会给她造成更大的困扰。” 江亦风面色沉静,继续抽烟,却没应声。 “你在夏盛平身边这么多年,还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吗?”他的视线移动到江亦风的脑袋上,黑发之下若隐若现的疤痕上。 江亦风勾唇豪爽地笑,“绕了一圈,你终究还是在查案,”江亦风转头瞅着他,淡声说:“问吧,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怎么才能拿下夏盛平?”王瑾冬毫不迟疑地答。 “警察不是很会找证据,怎么会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江亦风侧身,手臂往后搭在沙发背上,看着玻璃窗外停满维修车辆的场子。 “五年前,在云谷遇到你,你就已经是夏盛平最信赖的人,去年你还为他挡了一枪,救了他一命,他现在视你如己出,难道他的事,你不了解?”王瑾冬眼神里充满疑惑。 “可惜,你找错人了,”江亦风回头,敛着眼笑笑:“你应该还没弄清楚,夏盛平老奸巨猾,做事一向谨慎,否则,这么多年,警察怎么会连他的狐狸尾巴也没见着。” “亦风,你是他的人,他做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晚上,加上你,有三队人马在酒吧,难道你不是为那批货而去的吗?” 江亦风叼着烟顿了下,面不改色地掀起眼帘望着王瑾冬:“如果说,我是去谈汽车零配件的生意,你信吗?” “不信。”王瑾冬肯定地答。 江亦风笑笑,弹了弹烟灰,“那你有证据证明你的猜想是成立的吗?” 王瑾冬转身把烟蒂扔进烟灰缸,起身扫了扫身上的烟灰。 “没有,但我一定能查出来。”王瑾冬嘴角勾着一抹自信的笑。 江亦风往前倾着身,眼含挑衅的笑意望着他:“那你要加油了。”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给对方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仿佛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看清心底深处的秘密。 “你们、在干嘛?”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清脆却充满疑惑的嗓音。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言北拧着双眉,澄澈的眸子圆鼓鼓盯着两人。 “干嘛呢,难得见你俩同框,”言北甩甩膀子提脚往里走,抬手在鼻前挥了挥:“怎么一股火药味?” “言北,你怎么来了?”王瑾冬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瑾冬哥,”言北愣了下,望了一眼沙发上的江亦风,笑笑说:“我修毛驴儿。” 江亦风愕然,瞅她一眼,嗓音低沉:“哪儿坏了?” “刹车失灵。”言北扭头看着场子里的电动车回。 王瑾冬蹙眉:“我帮你看看。”说着抬步往外走。 “瑾冬哥,你会修吗?”言北连忙追着出去,却被江亦风一把拉回来。 “干嘛?”言北问。 江亦风捏着她的手腕,视线在她身上快速绕了一遍:“没受伤吧?” “没,”言北低声回他,“就是手刹松了,来的路上,没敢骑快。” “没事就好。”江亦风松开她的手,淡声说:“我去看看。” 居然脸红,疯了吧,三十岁的老女人,竟一点都不经诱惑。 “脸这么红,发烧?”江亦风回头。 “没事,太阳晒的。”言北愣是连撒谎也要找个背锅的。 江亦风敛着眼,透过玻璃看外面,风轻云淡,哪来的烈日灼她脸,不禁又看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直到江亦风走后,言北才松了口气,她撩着额前的发丝,暗骂自己如此愚蠢,现在的太阳都躲云里,怎么把她脸晒红的。 她怯怯地跟出去,王瑾冬试着捏捏手把,又蹲在车轮旁看看,回头对江亦风说:“拿把螺丝刀来。” 闻声,江亦风从门口的窗台上拿着螺丝刀过去,递给他。 专业人士索性站在一旁,嘴里叼着烟看着,地上的王瑾冬看起来也不弱,动作娴熟利落。 “不行,”他起身又捏捏手把,“刹车片坏了,刹车调了也不起作用。” 这时,江亦风才悠悠上前,捏着手把试了几次,朝修理间的英子喊:“英子,把车弄出去看一下。” “很严重吗?”言北问。 “不严重,换上新的刹车片就可以。”王瑾冬拍拍手回她。 言北看王瑾冬双手脏脏的,急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瑾冬哥,你擦下手。” 就这一举动,江亦风脸色忽沉,眸光里闪过一丝醋意,他握紧手把,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在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第47章 你不在乎,我在乎 英子从修理间出来,接过车。 “让老板看看什么情况,才多久的车就出现问题,不行就换了。”江亦风冷冰冰地说。 英子应声:“好的风哥,我这就送过去看看。” 英子把车挪走,江亦风的视线落在王瑾冬的双手上,他反复擦拭干净双手,然后把纸揉成团握在手中。 “言北,我送你回大院吧。”王瑾冬说。 言北侧目瞧了下江亦风,他却忽地转移视线,脸色阴沉地往休息室里去。 他不知道,她修车只是碰巧,路上车子突然刹车失灵,这是没料想到的,但她窃喜,有个可以过来帮他看伤口的借口,可他又这般忽冷忽热,着实令她失望。 眼看江亦风没有半点挽留之意,她利落地大声回道:“好啊,那就麻烦你了瑾冬哥。” 她偷瞟着江亦风的背影,脚底没有半点迟疑地迈进休息室。 罢了,言北心底一股酸酸的味儿涌上心头,她咬咬牙,回头勉强地笑笑,跟着王瑾冬走出汽修店。 江亦风站在玻璃窗前,瞅着她和他并肩离去的背影,硬朗的眉目间生出几分忧郁,他重重吸了一口烟,自嘲地勾唇一笑。 路上,言北一直沉默不语,王瑾冬几次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言北望着窗外,公路两旁的绿化带的绿植上,插着小旗子,商铺门口也是红旗飘飘,街头巷尾洋溢着欢乐和喜庆的气息。 “国庆节,你值几天班?”王瑾冬终于找到聊天的切入点。 “头四天,后面还可以休几天。”言北趴在窗前,带着几分失落地回他。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暂时没有,”她起身睨着他,“我想,躺在床上,也算个很不错的地方。” 王瑾冬瞅她一眼,不禁被逗笑。 他目视前方,紧紧握着方向盘:“言北,你了解亦风吗?” “啊?”言北愕然,微微张着嘴。 他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江亦风,现在的他,既熟悉又陌生。 言北继续望着窗外,微微轻轻吹拂,撩起她的长发,她闭上眼感受微风拂面。 “不了解。”她发自肺腑的真话:“瑾冬哥,你到修理厂找他做什么?” 她突然感到奇怪,论交情,并不算深,再说,大家都是多年不见,还到不了登门拜访的地步。 “修车。”王瑾冬直言快语回答她。 言北点点头,并没有去猜测这个合理的回答。 “瑾冬哥,你不是挺忙吗?事情都办好没?”言北开始打开聊天模式,好像沉默并不像她的风格。 王瑾冬愣了下,握紧方向盘,笑道:“都处理好了,晚点我就回省城。” “你得空就多回来看看吧,王伯伯和芙蓉阿姨怪想你的,瑾夏也忙,来去匆匆,也没好好陪陪他们。”言北语重心长,说出了他父母的心声。 王瑾冬皱皱眉,他何尝不想,可条件不允许,他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等闲的时候,我好好陪陪他们。”王瑾冬点点头,接受她的建议。 * 晚饭过后,刘云碗筷也没忙得洗,直接吩咐言北把家务都做了,然后匆匆换了身衣服。 言北擦着碗,从厨房探出头,瞅着客厅里的刘云。 “妈,大晚上的,你还去忙什么?”言北意外地看着穿了一身碎花裙的刘云。 心底生出一个疑惑——喜迎第二春? “和你芙蓉阿姨跳广场舞,上了年纪,老胳膊老腿的,活动活动。”刘云低头打量自己的一身装扮。 “妈,你哪儿不舒服可得说啊。”言北扔下碗走出来,举着双手凑近了看刘云的脸。 “哎哟,”刘云把言北往厨房推,“我好着呢,就芙蓉约的,说动动筋骨好,早上摆完摊,我整天都闲着,瘆得慌。” 言北一听,舒了一口气:“妈,你这一打扮,美极了。” 言北看着刘云,眼眸发亮。 “去去去,就怕你夸我,准没好事。” “我能有什么坏事啊,那都小时候,不就骗你点零花钱买辣条呗?”言北嘟着嘴。 “走了啊,就在隔壁公园里,不用担心,你该睡就睡,别等我。”刘云边说边回头交代。 言北一个劲儿点头:“知道了妈,你路上小心,别太晚啊。” 房门关上后,言北继续收拾厨房,她耸耸肩,自得其乐地洗着碗,难得刘云把这些琐事也交给她,以前,那是万万舍不得让她碰的,老说她的手金贵,不是握笔,就是拿刀,可不能用坏了。 收拾完,言北就往沙发上一倒,她可小看了这些家务事,可不比一台手术轻松。 她闭目养神,想到今天江亦风的态度,就有种说不出的愤怒。 凭什么呀。 言北暗想,他老是不经过她同意,把人撩完转身就当没事人似的。 一道轰鸣声从院子里传来,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她得找他问清楚,究竟什么意思。 她毫不犹豫地提脚出门,双手抱臂,站在楼梯口侯着江亦风。 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他的脚步迈得重,四楼的灯也跟着亮起来,言北抬头看了看,低头时就看见江亦风的身影。 江亦风蹙着双眉瞅着她,继续往上走。 刚才还一副非要问个究竟的态势,看见他,心里的怒气一瞬没了。 “找我有事?”江亦风扶着栏杆,语气平缓。 “谁找你啊,我没事站这儿透透气。”死鸭子嘴硬,她瞪他一眼,眼神游离地这看看,那看看。 他轻嗤,嘴角上扬:“家里没法透?非要站楼道堵着路。” 言北愕然,低头看自己正好挡住他上楼的路,尴尬地挪了挪脚:“上吧,这么宽的路。” 江亦风毫不客气地越过她,就没正眼瞧她。 “我那车什么情况?”终究还是没忍住,就想跟他说话。 他停住脚步,侧着脑袋回:“我让老板赔新的,过两天,货到再给你送过来。” “啊,不至于吧,修一下就行,不就是换个刹车片吗?没关系的。”言北连忙回。 “你不在乎,我在乎。”江亦风神色冷沉,语调极其不满。 第48章 你会祝福我吗? 言北愣了一下。 “那车也没骑多久,哪有这么快出问题的,车本身就有问题,老板都愿意换,你还不乐意啊。”江亦风补充道。 言北咬咬唇,默不作声。 江亦风的视线落在她微沉的脸上,才发现自己刚才态度不好,勾唇道:“这么快就舍不得,你就那么容易动情吗?” “那我也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她接他的话,没给他半点数落她的机会。 “好,那就不换。” 大概是他不想惹她生气,便顺从她,连忙改口。 “江亦风,你混蛋。”言北皱着眉睨他一眼,不知怎么就想发泄一通。 她气急败坏地甩开膀子,转身就要离开,不想这个潇洒的动作撞了一下江亦风。 江亦风拧眉,抬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喉咙轻哼了一声。 “你没事吧?”言北连忙折身查看。 “你说有事没事,”江亦风掀起眼帘瞅着她,“你就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他嗓音薄凉,瞳孔里映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 “谁不想让你好过了,”言北怔怔地回他,“都是你自己作的。” “我看看。”言北拉开他的手,就去掀他的衣服。 江亦风一把摁住她的手,邪魅一笑:“你就这么随便掀人家衣服的吗?” “我是医生,看病还需要征求你的同意吗?”言北还回去。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也不是你的病人。”江亦风得意地调侃她:“孤男寡女,你就不怕我……” “哈,”言北嗤笑,“在警察大院里,你还敢胡作非为啊,你信不信,我随便喊一声,就让你插翅难飞。” 江亦风喉结微微上下浮动,嘴角扬起一抹笑,手也慢慢跟着松开。 借着楼道里的光,言北掀开衣服,纱布上已经染上一层血迹,她抬头看着他,一双眸子格外水灵灵的。 “你就不能好好待着吗?伤口虽然不大,但这样反复出血,是会感染的。”刚才的怒气旋即消失,脸上写满担忧。 “小伤而已……” “多大才算大,”情绪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我帮你重新包扎。” 言罢,人就往家里去。 江亦风没动。 “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走。”她回头,催促他。 江亦风一怔,回神跟了过去,进门言北就让他坐沙发上等着。 熟悉的感觉一瞬袭来,江亦风又细细打量这间屋子,以前只要有好吃的,刘云就把他喊回家吃饭,无一例外,他得到的往往比言北多。 “你往后靠,我帮你上药。”言北拎着医药箱,蹲在沙发旁,江亦风配合地身体往后靠着。 “刘姨呢?” “跳广场舞。”言北边说,边把他的衬衫纽扣解开,露出小麦色的胸膛,宽阔而结实,心里不禁荡起一抹涟漪。 江亦风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笑着说:“你是不是经常这样盯着病人看?” “啊?”言北一怔,凝眉望着他:“胡说八道。” 她低头,轻轻解开他腰上的绷带,所及之处,每寸肌肤都那么结实。 心跳似乎都乱了方寸,她极力地掩饰内心的狂躁,嘴里轻轻吐出气,一口接一口,幸亏手里的动作利落干净,没几下就包扎好,她又从医药箱取出绷带,重新在他腰上缠了一圈。 她不禁暗道:言北,你真是自找没趣。 “你究竟是怎么受的刀伤?”言北抬眸看着他。 “谈生意,不小心受的。”江亦风回。 言北紧抿着唇,尽量不敢往坏里想,她一颗一颗又把他的纽扣扣上,衣角有一抹淡淡的红,应该是伤口渗出血的时候染上去的,她的目光落在血迹上片刻。 “谈的什么生意,连命都得搭上。”她本不想问,奈何没忍住。 王瑾冬大忙人一个,突然出现在汽修店,单纯的修车,可能性不大,而且,他的车明明放在门口,而不是汽修店的场子里,言北也就附和地装个样,不想打探他的工作内容。 “这只是个意外,碰巧酒吧里有人闹事。”江亦风说的倒不像骗人,一字一句回答得毫不含糊。 但愿真是个意外,清澈的双眸眨了眨,收手时被江亦风抓住。 他欺身凑近,深邃的眼眸盯着红晕未散的脸颊。 这该死的暧昧,她的心蹦跶地没完没了,离得那么近,她忍不住想要抚摸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庞。 他看着她,她也盯着他,仿佛中间有一山之隔,想靠近,却要翻山越岭。 “你喜欢王瑾冬?”江亦风陡然开口,打破此刻的安静。 言北愣怔一下,从他手中抽回手,默不作声地低头收拾医药箱,白皙的手背被他捏得有些发红。 “你也这样认为?”言北合上医药箱,“可能吧,反正不讨厌,瑾冬哥人挺不错,国民老公非他莫属。” 言北多少有几分情绪化,她是故意报复江亦风,他总是制造出暧昧不清的感觉,把她整个人搞得混乱不清,然后又不了了之。 “不是说警察和痞子都不要,现在怎么对警察有了兴致?”江亦风语气平静,但不多不少地透着一丝醋意。 “注定我逃不过警察这个劫,我又何苦挣扎,几次相亲都不顺利,再磨蹭,我都人老珠黄了,要说合适的话,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言北把医药箱放回柜子里,嗓子眼一硬,酸酸的一股气息在胸口游荡,着实难受。 “挺合适,”江亦风沉默许久才开口,仿佛在思考应该如何回答。 他起身,站在客厅里,唇角微微牵动:“谢谢,我先走了。” “江亦风,”言北出声喊住他,“如果我跟了王瑾冬,你会祝福我吗?” 不得已而为之,她的心痛的要命,此时此刻,只要江亦风的答案是否定的,她一定会继续等他的。 “会,只要你幸福就好。”江亦风头也不回,紧紧握着门把手。 低沉的嗓音宛如雷鸣灌进她的耳朵,胸口瞬间撕裂般疼。 明眸蒙上一层水雾,她快连他都看不清,她紧咬着唇,紧到快要渗出血。 混蛋,混蛋……她在心里谩骂他一百遍也不解气。 “谢谢!” 第49章 禁欲男 言北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厅里,仿佛又一次被江亦风抛弃。 垂眸瞥见茶几下的烟盒,她迟疑地伸手拿起烟盒,凝眉好好把烟盒打量一番。 烟伴儿。 可她连一口也吸不得,她把玩着打火机,一擦一燃,清脆的擦碰声,可比江亦风的回答令她舒坦。 “北北。” 房门响起,刘云喜笑颜开地走进来。 “哎呀,刚才应该把你也拉出去转转,街上可热闹了。”刘云弯着腰换鞋,看起来玩的特开心。 言北整理了下表情,朝她笑着说:“那你是去跳舞呢还是逛街?” “没跳成,你芙蓉阿姨主意多,大门口没出就拉着我往街上去,你看,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鸡脚鸭脖。”刘云提着几袋吃的过来,放在桌上。 “赶快吃。” 言北没心情,可又不想让刘云看出来,她把烟盒打火机一并放回原位。 “怎么,想抽啊?”刘云睨着她看。 “不抽,呛人。”她往地上一蹲,翻看着桌上大大小小的袋子,全部都是她爱吃的。 “呵,”刘云嘲笑一声,“不抽就好,我怕你上瘾。” 言北带上一次性手套,从盒子里拿出一根鸭脖啃上,侧目看着走去卫生间的刘云:“妈,那你是上瘾了吗?” “妈没瘾,心情不好才抽。” “是不是我惹的你,嫁了是不是就不抽了?”言北漫不经心地问。 “成,你要真把我心头大事了了,我保证戒了。”刘云从卫生间出来,缓缓走到沙发旁,弯腰把烟拿出来,熟练地点了一根叼嘴里。 “妈,我嫁给王瑾冬可好?”言北捏着鸭脖,掀起眼帘看着她。 刘云一怔,轻轻吸了几口烟,说:“北北,妈不是故意要撮合你跟瑾冬,日子是你过,妈只图你幸福,瑾冬这人吧,没得说,妈一想,警察就警察吧,那都是命,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妈一样。” 刘云悠悠吐出烟雾,深吸一口气:“要不就试试,试着把他放你心里。” 言北笑笑,说:“妈,你可真实诚。”接着继续啃着鸭脖,“要不,你再给我安排一下相亲,再看看,有没有更靠谱的。” “王瑾冬还不靠谱?”刘云转身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抽着烟,“我看你是耍你妈我。” “我哪敢,要把你惹毛,你又得让我收拾铺盖滚回省城。”言北把骨头扔掉后回头怯怯地望她一眼。 刘云得意地笑笑,转眼又是一脸的愁眉不展。 “妈,没买肉串吗?”言北把几个袋子翻个遍。 “给亦风了。” “啊?” “刚才回来碰到,他坐石阶上抽烟,肉串他爱吃,全给他了。” 言北顿了一下,拧着眉一副不甘的样。 “给他干嘛呀,那我也爱吃啊。” “那你上楼去要呗。”刘云不乐地起身,把烟蒂往垃圾桶里扔,瞥她一眼:“这一桌还不够你吃啊。” 本来就在生他的气,刘云还站他那边,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满桌的最爱,都不香了。 言北把手套一脱,怏怏起身往房里去。 “怎么就不吃了?”刘云问。 言北舔舔嘴:“好吃的都被你送了,净是些骨头棒子,有什么好吃的,我又不是楼下小黄。” 刘云叹了一声,沉着气:“爱吃不吃,全是我惯的你,我这就收拾一下,送楼下给小黄吃。” 言北努着嘴,瞅着得意洋洋的刘云:“是不是我亲妈,帮我放冰箱,明天我再吃。” 刘云就知道她德性,闻声笑着把桌上的食物收拾好,送去冰箱冷藏。 “北北,你就爱吃醋,你去省城这久,人家亦风老往家里送吃的,不是保健品就是水果什么的,妈给他留点他爱吃的,有错啊,再说,我也算他半个妈,小时候他妈走了,不都是我照看的,人家懂事,记着妈这份情。” 刘云打开冰箱门,不忘数落着言北的小家子气,可她哪知道,刚才江亦风让她吃了一肚子气。 言北双手抱臂倚靠着房门,真没想到江亦风这么有见识,是她小看他了,可他对谁都好,就对她混,她心里不舒服,没等刘云弄好,她就转身回房了。 “妈,我睡觉去了。” 刘云转身,房门前早没人影,她摇摇头,关上冰箱门,回了房。 * 月色如水,洒落在静谧的夜晚。 江亦风靠在窗前,嘴里噙着一根烟,缭缭烟雾下,眸子如潭水般深沉。 他左手抬着手机,橙红色光芒里的身影,总让他感觉若即若离。 屏幕上方突然闪现一条消息,他手指一点,是英子发来的。 英子:风哥,龙三被抓,店被警察封了。 江亦风:知道了。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放进窗台上的烟灰缸里,提脚走出卧室,从沙发上拿起机车服穿上,匆匆出了门。 寂静的夜里,轰鸣声格外响亮,好不容易睡着的言北,一瞬被吵醒,她双手拉着被角,仔细聆听,直到声音消失,她才长舒一口气,可接下来,又是漫长的难以入眠的夜。 * 江亦风在一家高档的足浴中心门口停下,大长腿从机车上跨下来,径直往里走,步伐迈得大,他一步,别人得走两步。 他从大厅右侧拐进走廊上,在一间vip房门口停住,他朝门上敲了两下,没等应声就推门进去。 足浴床上的男人正享受着女技师娴熟的足底按摩,江亦风瞅着男人往里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男人睁开眼,收了收脚,示意女人离开。 待女人离开后,身穿睡袍的男人从足浴床上起身,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根烟扔给江亦风。 江亦风利落接住烟,他没抽,直接别在耳后。 “怎么不抽?”男人问。 “今天抽太多了。”江亦风嗓音低沉地回应。 “有心事?”男人靠近他,敛着眼打量他:“女人?” 江亦风勾唇:“夏哥,你大晚上跑到北屏,就问我这事儿?” “哈哈,”男人豪放地大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对你的事感兴趣,小鱼说,你楼下的邻居长得不错,怎么,禁欲男,终于发-情啦?” 第50章 和狗聊天 江亦风笑笑,语气淡淡地回:“邻居而已。” “喜欢就谈,忍出毛病不好,小鱼任性,别理她。”男人抽着烟坐到他旁边。 江亦风慵懒地往后靠,翘起二郎腿,手指自然地在沙发扶手上敲打着:“查到了吗?” 男人仰头吐出烟:“龙三,那王八蛋,白养他了。” 江亦风一怔,并不明显,手指的节奏慢了一拍,他侧目瞅着男人:“确定是他?” “在他店里交易的消息,就他知道,没有第二个人,”男人转头看着他:“小买卖而已,不足挂齿,让他龙三当个替罪羊,也好教训教训那些对我不忠的人。” 夏盛平杀鸡给猴看,江亦风嘴角轻勾一抹邪气的笑:“那他还得感谢你不杀之恩呢。” 夏盛平大笑,抬手拍着江亦风的肩膀:“要不是你受了伤,我能找这些没用的人做事吗?这些年,你可没少帮我,我夏盛平的命,就是你江亦风的命,差不多该出山了,非搞个汽修店干嘛,年纪轻轻,再拼一拼,搏一搏,咱兄弟俩,好久没并肩作战了。” 江亦风挠挠眉心,点头回应:“好啊,那接下来,龙三的店谁来接手?” “塔罗。”夏盛平回。 江亦风敛着眼,在大脑里快速搜索“塔罗”这个人,却毫无信息。 “五年前,在云谷,你们应该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还是个不起眼的玉器商,做着小打小闹的买卖,人憨厚老实,也帮了我些忙,你出事那段时间,出了不少力,是时候好好用用他了。” 夏盛平拎着手机拨通:“让他进来。” 约摸一两分钟,门被打开,江亦风抬眸,半眯着眼打量一身西装革履朝他们走来的人。 男人约摸四十岁出头,头发微长,大约齐肩模样,朝后束起一条马尾,几缕发丝挡在额前,右额上一道七分长的疤痕斜穿黑眉,仅有一公分的距离,就划进右眼里。 江亦风微微扬眉,眸子里生出一股戾气,他认出了他,尽管他戴着口罩,但那条疤痕他绝对不会记错。 那晚,他从包房里冲出来,正好撞上从卫生间出来的英子,应该是收到警察来访的消息,他故意引起酒吧骚动,举着匕首就朝英子去,幸亏江亦风及时出现,一把拽开英子,躲避之时,还是不幸被他连戳两刀。 想想伤口就疼。 “夏哥好,风哥好。”塔罗微屈着身,礼貌地问候。 “亦风,他就是塔罗。”夏盛平介绍道。 “我们见过面。”江亦风手指颇有节奏地敲打着。 塔罗诧异地抬头望着他。 “哦,最近?”夏盛平接话。 “对,那晚,还挨了你两刀。”江亦风笑了笑,挪了挪身子,用手指着腹部。 夏盛平一脸茫然:“什么情况。” 江亦风没有回应,舌尖抵着腮帮子睨着塔罗。 夏盛平疑惑不解,看向塔罗。 “风哥,得罪了,事出紧急,伤着您,您看怎么爽怎么来?”塔罗挺直腰板,做好被收拾的准备。 挺爷们。 江亦风轻嗤:“不打不相识,都是自己人,那么认真干嘛。” 塔罗感到意外,忙看看江亦风:“风哥,早听夏哥提起过您,男人中的男人,往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塔罗殷勤地拍着马屁,江亦风固然不喜这种嘴脸,语气平静地回:“好说。” 夏盛平挑着眉责怪江亦风:“怎么没听你说?自己人伤了自己人,这不是笑话嘛。” “小伤,不值一提,我那晚刚好约了客户谈零配件进购的事,好巧不巧,就给碰上了。”江亦风自认倒霉,也没过多计较。 “还真是巧,”夏盛平扬声大笑,“不说了不说了,还是那句话,小买卖,就当给警察送个礼,我夏盛平不缺那点钱。” 几人在足浴房聊了没多久,夏盛平接了电话,说有事要连夜赶回云谷,几人就各自散了。 *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昨晚辗转反侧难入眠,今早上足足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起床,匆匆忙忙来到楼下,毛驴又进医院,代步工具都没有,还得走段路打车。 言北也不知道该抱怨谁,手不停在胸口顺气。 “汪汪汪……” 娇嗔嗔的声音从院里那棵银杏树下传来。 言北定脚看了看,小黄缩着脑袋蹲在树脚。 小时候她有鼻炎,刘云不让她碰毛绒绒的东西,特别是小猫小狗,所以她习惯性地避而远之。 可小黄的声音又柔又娇,像个小女生羞羞涩涩,她忍不住走过去,蹲下身看它。 “嗨。”她跟小黄打招呼。 她对狗没什么研究,也叫不上来这是什么狗,浑身黄白相间,耳朵又大,还竖得老直,模样倒挺可爱,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 听刘云说,这是楼下李奶奶的女儿给她买的,怕她没伴儿,就送条狗过来。 李奶奶常常抱怨:养儿养女,不如养条狗,一年半载也见不着个人影,还没这狗忠诚,天天围着你转。 言北忍不住伸手摸摸它的耳朵,毛绒绒的,还挺舒服,接着又摸了摸,摸上瘾了,又往背上摸,小黄够听话,好像还挺享受。 言北说:“早知道你这么可爱,昨天的骨头棒子就该分点给你。” 小黄微微站了下,轻声“汪”了一声。 言北惊讶地笑起来:“哟,还听得懂人话。” 又往她脑袋上挠了挠:“改天吧,我给你买新鲜的骨头棒子。” 倏地,小黄又蹲回原来的姿势,一脸怏怏地看着她。 言北愕然,皱着眉:“不骗你,真的,我明天,明天就给你带,啊,说好了,明天就在这儿等着。” 言北好像在和一个人谈话,小黄又应了声,可把她乐坏了。 言北再问:“你什么种啊?我猜对了你就汪一声。” “哈士奇?” “吉娃娃?” …… 小黄一声不应她。 “柯什么……”她一会儿想不起来。 “柯基犬。”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回头,江亦风笑着蹲到她身旁,伸手摸了摸小黄的脑袋。 “你跟狗聊天也能聊这么开心?”江亦风语气平缓,侧目注视着她。 “它不像某些人,尽惹人生气。”言北瞪他一眼,起身。 第51章 喂不饱的女人 言北掸掸双手,不忘跟小黄说再见。 “拜拜,小黄,明儿等我给你带好吃的。” 说着人就走开。 江亦风跟着过去:“我送你吧。” 言北抬起手腕儿看时间,确实挺赶,正是高峰期,打车也耽误时间。 算了,反正也不是自己求他,他倒贴上来,不坐白不坐,索性答应他。 “好啊。” 她跟着他上了车,出门前,言北说:“走后街吧。” 话出口,有些为难,她偷偷瞥了眼江亦风。 “好。”江亦风爽快地答应。 他懂她的意思,她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俩走得太近。 车子出了大门,穿进右边的街道,与刘云的摊位完美错开。 言北舒了一口气,她转头望着目视前方的江亦风,轮廓分明的侧颜,硬朗有力,简直美翻了,她看得出神,连江亦风也察觉到不对劲,微微侧目扫她一眼。 “我脸上长什么了?”他开玩笑地问。 言北慌乱之中,挪开视线:“长了胡茬,该刮了。” 江亦风蹙眉,抬手在腮帮子上摸了摸:“我昨天才刮的。” 言北掩着嘴笑了笑,他真信她的话,说他装倒也不像。 “阿嚏……”言北连打几个喷嚏。 江亦风问:“怎么啦?” “刚摸了小黄,忘擦手,估计是有些过敏。” 江亦风从储物盒里给她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先擦一下。” 说完,他打着转向灯,把车靠边停下。 “你干嘛?”言北问他。 “给你买药,你鼻炎犯,不是挺难受吗?” 他居然还记得,他什么都记着,就是不说,言北深吸一口气,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不用,我办公室有药,到医院吃就是。” 江亦风顿后,点点头,眉头紧锁,心疼地瞟了她一眼。 “要不要进去包扎一下伤口?” 车停在医院门口,言北临走前回头询问。 “不用,早上洗过澡,我自己上了药。” “洗澡?伤口还没愈合,发炎怎么办。”言北责备地说。 “再不洗,我就成烟熏腊肉了。”江亦风自嘲一笑。 “那也总比伤口发炎好吧,”医生的警惕性很高,言北倾身过去:“我看看,”边说边把江亦风的体恤往上拉。 江亦风猝不及防地往后一靠,任由她在他胸前俯首检查伤口。 言北动作轻柔,轻轻撩开纱布往里看了看,温柔的气息扫在他敞露的腹肌上,一轻一重,伴着长发上沁人的清香,江亦风深吸一口气,性感的喉结上下一动,手不受控制地钳住她的肩膀。 他的大脑在此刻仍旧保持着清醒和理智。 “不用担心,洗澡前我做了防护。”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言北手上的动作停下,抬眸望着他,一双美眸清澈见底,毫无保留地写满担忧。 她微微点头,帮他拉好衣服,极为羞怯地直起身。 “那我先走了。” “电车晚点给你送大院……下班我来接你。”江亦风嘴角上扬。 言北把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脸上泛起红晕,笑笑说:“今天我值夜班,明天一早我到汽修店取车吧。” 他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消失,嘴角轻勾:“好,记得吃药。” 言北走后,江亦风在车上点了根烟,缭缭烟雾下,深邃的眉眼里透着被撩到的喜悦。 他抬手在伤口上抚摸着,感受着还留有余味的温柔。 上电梯时,好巧不巧,苏娜也在,看到言北,她的笑看起来是那么意味深长。 言北走进电梯,站她旁边,歪着脑袋与她打招呼:“苏医生,这么早?” 苏娜转头,瞥着她调侃:“不起早,可就没戏看了。” 言北听出她的语气略带几分讥诮:“什么意思?” “言医生那方面可真另类,晚上玩不够,早上还要补一波,看来,单身久了,一两天是喂不饱的。” 苏娜露出一个轻佻且嘲弄的表情。 言北顿悟。 刚才车里的举动定是被她看到。 误会也是难免的,但言北懒得跟她解释,浪费口舌不说,在她看来,只会越抹越黑,何必呢。 言北朝她轻嗤一声,抬头看着楼层显示屏,视她如空气。 苏娜自知被冷处理,不满地咬了咬牙,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却也无地发泄。 “话说回来,言医生原来更喜欢那种狂野不羁的男人,怪不得像陆楠那种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也不屑一顾。” 苏娜总想在言北身上找点乐子,出了电梯一直紧随其后地追问。 言北见她刨根问底,故意一言不发地把她晾一边,给她难受。 她和走廊上的护士打招呼,也没把追上去的苏娜放眼里。 “什么意思啊?去省城深造回来,人都变了,可以啊言北,你能耐了,连同事都不放眼里。”苏娜一脸灰溜溜地迈着大步走进办公室。 言北耸耸肩,暗想:还治不了你了。 “苏医生,你怎么来了,不是后天才有班?”李双瞅着耷拉着嘴脸的苏娜。 “我不上班还不能来了是不是?”她头也不抬地翻着抽屉,没好语气地回李双。 李双懵逼地拧着双眉,嘴皮子咒骂般地动了几下。 “哼”地瞥她一眼:“没趣。” “言北,听说这次学习,你表现不错,还拿了优秀奖,可真给咱们医院长脸了,幸亏当初大家都支持你,换个人可就不一定咯。” 李双斜挑着眼扫苏娜,话里有话地自说自笑起来。 言北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但不想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她伸手拍了拍李双的肩膀,大方地笑笑:“双姐,咱北屏县的医生,个个都有能耐,要不然也称不上标兵医院啊。” 李双抬眸抿抿嘴,附和地应声:“也是。” 苏娜在位置上没待多久,翻找完抽屉,看了几份病历就走了。 李双终于忍不住地说:“这人真是的,惹不得还说不得,富家女就是难伺候,要有本事,走个后门,爱哪去哪去,整天摆着臭脸给谁看。” 言北把手里的笔在指尖上旋转一圈,淡声说:“双姐,消消气儿,她是冲我撒气的。” 李双愣怔:“为什么?” 言北挠着脑袋,难为情地笑着回:“看我不顺眼。” 第52章 不祥的预感 夜里,言北在休息室眯了一小会儿,走廊上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应该是查房的护士。 翻身后就没什么睡意,索性爬起床。 静谧的夜晚,一缕月光洒在窗前,她好奇地探着脑袋往外看,月亮和中秋那晚差不多,圆盘似的散着柔和的光。 微风徐徐吹来,她身上单薄地套了件短袖体恤,身上一阵凉意,紧接着鼻腔发痒,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清鼻涕不受控地往下流。 早上她还真没当回事,药也没吃,估计也是刚才的风吹的,她连忙把白大褂拿起套上,这才稍微暖和些。 睡意全无的她,干脆回办公室看资料,她倒了杯热水,从抽屉里拿出药,就着温水把药服了。 最近,她的睡眠特别浅,稍微丁点动静她就会醒,醒来就很难入睡,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更年期,心里还老不踏实。 她刚把资料拿手里,值班护士就忙不迭地跑进来:“言医生,有急诊。” 言北闻声,把资料一扔:“病人什么情况?” “双眼出血,脑袋有严重撞击痕迹,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体还有多处骨折,还有刀伤。” 值班护士一一详细说明。 “眼科那边怎么说?”言北步履匆忙地朝电梯去,不停询问病人情况。 “眼睛出血原因不明,还在做检查,现在眼科,骨科和神内主任都在会议室,徐主任出差不在北屏,院长让你配合处理。” 护士就把言北送到电梯口,就忙别的事去了。 言北搭电梯到三楼,提脚进了小会议室,她的视线略略扫了几人,几个主任都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她微微弯下腰,礼貌地同几个领导打过招呼,拉开凳子坐过去。 “言医生,麻烦你看一下病人的情况,以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病人的双眼出血应该是脑部受到极大的冲击导致的眼部血管破裂,因为病人眼部并未检查出任何异物或是撞击的痕迹。”眼科主任把检查结果递给言北。 这样的病人,在北屏应该是第一次碰到,在省医院的时候,也没遇过这么棘手的事,心底暗暗忐忑不安。 言北深吸一口气,把资料大致看了一遍:“病人颅内大面积出血,只能先清除颅内血肿再说。” “好。” 商议之后,几位负责人一同进入手术室,颅内清除血肿风险较大,病人情况极其特殊,院长也亲自到场陪同进行。 在各科室医生的配合下,手术在六个小时后才结束。 病人仍旧处在昏迷状态,言北也不确定手术是否算成功。 下了手术台,整个身体变得软软绵绵的,院长拍着她的肩膀说:“言北,做的不错,回去休息吧。” 言北一脸憔悴地笑笑,她不知,自己的笑有多难看,眼皮子都快黏一块儿了。 她回到休息室,鞋没脱就倒在床上,她突然觉得,睡觉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迷迷糊糊间,脑袋里突然出现多年前,老言和江海满身是血的画面,那身帅气的警服被染得通红,一道道哭声在耳边荡漾,她想靠近好好看看爸爸,却被一只手拽着离开,她至今还记得那身鲜红的警服,就是记不起他的模样。 “咚” 如同古老的撞钟声在耳边敲响,猛地一下,言北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看向窗外,微亮的曙光拨开云层,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洒落大地。 她在床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她大约就眯了个把小时,脑袋昏昏沉沉,但又感觉刚才的梦无比清晰,她摇晃着脑袋,尽可能地让自己清醒一些。 门外似乎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房门“咚咚咚”响起,就像梦里的撞钟声。 “言医生。” 言北起身开门,一个小护士站在门口。 “有事吗?” “夜里手术的病人醒了,院长和科室主任都在,让你也过去。” 醒了,这么快。 言北大为惊讶,明明伤得血肉模糊,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来,奇迹! 她随手关上门,大步往重症监护病房去。 病人可不止做了开颅手术,身上多处刀伤,刀刀戳在致命边缘,光缝合手术也耗去不少时间。 大家可都没料想到他这么快就醒来,出手术室后就转移到重症监护病房,国庆期间,值班医护人员少,院长特意加大人力资源,联系部分相关医护人员进行协助,轮番照看病人。 言北匆匆赶到,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清一色的蓝,身姿挺拔的警察整齐排列在门口,显得十分庄重。 她疑惑地走近,怯怯地看了看一旁的警察,个个脸色沉重。 房门突然打开,院长等一同行人出来,旁边穿着制服,面戴口罩的男人,言北一眼认出。 “院长,王伯伯……” 众人面色沉重,言北心头浮起不祥预感。 院长同王长林握手,一副愧疚感。 “王局,真是惭愧啊!”许院长声音低沉,双眉紧拧,长满斑点的手微微颤抖地拍着王长林的手背。 “许院长,您别这么说,你们尽力了,他也尽力了。”王长林语重心长,嗓子略带哽咽。 两人简短地聊了几句,光看他们的表情,言北就更加确定自己的预感百分百没错。 许院长走近,镜下的眸子里泛着闪闪的泪光,他嘴角勾着欣慰的笑意:“言北,手术挺成功,你做得很棒。” 言北不懂其意,蹙眉望着他。 许院长拍了拍她的肩,点点头就走了,步履缓缓,一瞬间,言北发现,慈祥的院长突然间老了一大截。 言北愣愣地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身旁的几名警察和医护人员进了病房。 王长林脱下口罩,深吸一口气:“北北,我们聊聊。” 王长林是王瑾冬和王瑾夏的父亲,曾是老言和江海一批的同事,也是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现任北屏县公安局局长,今年也是他任职的最后一年,当了一辈子的警察,他见证了无数从风雨中胜利而归的同志,也眼睁睁看着无数同志在风雨中倒下。 当年,老言和江海,还有他,一同在追捕坏人的过程中,只有他只身一人回来,他责怪自己一辈子,没有照顾好兄弟,至今提到当年的事,总是哀叹不止。 第53章 鬼才怕光 站在县医院的露台上,微凉的晨风把一切思绪从远方一一吹来。 王长林站在露台的一角,旋即,他挺起胸膛,笔直地站立,右臂有力地迅速抬起,手掌至帽檐右角停下,目视前方,眼神坚定地眺望着远处的天际。 “杨勇同志,一路走好!” 声音铿锵有力,随风而扬。 王长林眉眼间的坚韧,与他坚定的信念一致,在面对一切困难时,仍要前进,不屈不挠。 他回头,脸上的沉重随那声呐喊一同飘向远方。 “北北。”他是那么慈祥,和院长一样。 言北想,要是老言还活着,也是这样慈祥的面容吧。 她应声,站到王长林身旁,声音颤颤:“王伯伯,杨勇就是那位伤患?” 王长林点头,哽咽地说:“他是英雄,我们的英雄,人民的英雄,杨勇同志卧底三年,立功无数,明年就可以归队的,没想到,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言北的双手在身侧攥紧成拳,身体一颤,自责道:“是手术问题吗?” 她难过,无比的难过,眼泪溢出眼眶,从医多年,第一次如此无助。 “不是的,北北,”王长林安慰道:“许院长说,你做的手术十分成功,他还说,你和老言一样优秀。” 言北愕然,眼眶红红:“可是,他明明醒了,为什么会……”她喉咙哽咽,委屈得说不出话。 “老人常说,回光返照,杨勇睁眼的那一刻,紧紧握着我的手说:‘王局,杨勇完成任务,请求归队!’” “他想家了,他是孤儿,警局就是他的家,到警队那年才二十四岁,自愿请战进入一线,二十七岁的年纪,身中数刀,脑袋不知道被砸了多少下……最致命的,还是那无情地流入他体内的液体,那一刻,他一定生不如死……” 无法想象他当时是怎样的模样,她甚至连伤患的模样也没记住,就给人做了开颅手术,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早知道,就该让他安静地离去。 “北北啊,不要有负担,如果不做手术,恐怕他连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王长林扶着她的双肩,“许院长和我一样,一辈子都活在自责中。” “为什么?”言北擦去眼泪,语气带着浓浓的鼻音。 “当年你爸和江海,连抢救的机会也没有,许院长当年还是武警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他用尽全力也没保住他俩的命,他说他无用,没把英雄救回来,可他真的尽力了,他们身上的伤,刀刀致命,神仙也无力回天。” 王长林和言北站在露台上聊了许久,经过王长林的安慰,她的自责感也慢慢淡去。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洒落在周身,伴着哗哗的流水声,她大哭了一场,她把委屈和疲惫一同洗掉。 换了衣服,她出了医院,红肿的眼睛连晨光也觉得刺眼,她从包里翻出墨镜戴上,遮挡着光,也遮挡着她哭肿的双眼。 她在医院门口拦下出租车,直达汽修店。 店里还是很热闹,言北在场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江亦风,毛驴倒是停在棚子下,还是原来那辆。 “姐。”英子小跑过来,擦着额头的汗,突然顿了一下,视线落在言北的黑墨眼镜上,笑了笑说:“姐,今天咋整这么酷?” 言北扶扶眼镜,嘴角染上一抹笑:“就是装酷来的。” 英子笑得更大声:“哥就喜欢这样的。” “啊?” 英子一愣,抽了自己嘴巴一下,嬉笑着说:“姐咋样哥都喜欢。” 言北抿抿唇,真是被英子整不会了:“是女人,他都喜欢吧。” 英子脱口而出:“不会,哥和别的女人都是逢场作戏,玩玩儿。” 言北忽怔,镜下的眸子微沉。 只见英子皱皱眉,嬉皮笑脸地又往自己嘴巴上抽了一下:“你看我这嘴,欠揍。” 言北忍不住笑出声,英子特逗。 “江亦风呢?”言北转移话题。 “后院里,”英子朝身后指了指,“不知咋滴,这两天老往后院去,那烟比寺庙里烧的还多,跟失恋似的。” 失恋?单身汉一个,难道犯相思病。 “好,我去找他。” 言北照着英子指的小路,慢慢走过去,一道拱形的铁门虚掩着,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后院不大,墙角堆放着各种换下的零配件,几棵树倒长得不错,高矮不齐,枝叶茂盛。 江亦风坐在最高的那棵树下,三四把藤椅团团围着一张小小的圆桌,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然堆成小山的烟蒂触目可及。 “你还真是在烧烟啊?”言北站在他身后,望着他手上即将燃尽的香烟。 闻声,江亦风转过头,抬眸瞅着她。 定是她戴墨镜的模样还不错,江亦风看得出神。 “看什么呀,又不是不认识,看你的烟,快烧手了。” 言北提醒,江亦风迅速把烟扔进烟灰缸,起身靠近她。 高大挺拔的身体往前一站,言北整个身体被笼罩起来。 透过墨镜,她盯着江亦风看,不过二十多个小时没见,他的胡茬长得跟钢针似的,整齐地往外探着脑袋。 “怎么戴上墨镜了?”江亦风敛着眼看她。 “阳光刺眼,带着舒服。”言北胡编乱造地敷衍他。 江亦风可不是吃素的,抬头看看蓝天,阳光正好,树荫下,稀稀疏疏落下斑驳的光影,不刺眼,反倒挺舒服。 “脱了吧。”江亦风伸手过去。 还没碰着,言北迅速别开脑袋,连忙说:“不要,我怕光。” “鬼才怕光。”江亦风不管不顾,上手夺下墨镜。 “江亦风……”言北立刻转过身,背对他,“把眼镜还我。” 江亦风不干,把墨镜扔在桌上,双手钳住她的肩膀,慢慢地把她扶正。 她把头侧过去,江亦风就用手托起她的下巴。 眉头一蹙,江亦风问:“哭啦?” 眼睛又红又肿,任谁也看得出是哭过。 言北垂眸没看他,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 “发生什么事了?”江亦风双手捧着她的脸,措手不及地问:“谁惹你了?” 第54章 胡子拉碴 “谁惹你了?” 江亦风最怕她哭,特难哄,但她也不常哭,要是哭,一定是遇到很特别的事情。 他印象里,哭得最伤心那次,就是看到他爸尸体的时候,十来岁的女孩,哭得稀里哗啦,大人都没哭了,她还在哭。 刘云说,百日哭的小孩也没她能哭,一宿一宿坐在床上哭,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地哭少了。 那会儿江亦风没哭,他妈走了也没哭,他就一天一天坐在大院的银杏树下,刻着木枪。 江海教他的,他从小就机灵,学什么都快。 江海也算半个手艺人,以前院里的小孩,男女皆配有一把木枪,江海有空,就带着一群娃在院子里训练,人人都喊他江警官,小孩就跟着那样喊。 他说,咱院里的孩子,长大了,都要保家卫国。 老言和江海走后,大院里好像突然没那么热闹了。 那时候,刘云不但心疼言北,也心疼江亦风,他把江亦风接家里,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两个孩子,就怕出点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江亦风继续追问。 言北委屈地眼泪夺眶而出,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哭腔地说:“夜里接了个病人,浑身十几道刀伤,脑颅积血……得多难受啊,我还给他做了开颅手术,我又给他补一刀,他走得也太难了。” 江亦风一听,弄明白了,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安慰道:“你是医生,做了医生该做的,不怪你。” “可是,他浑身是血,就跟我爸和江伯伯一样,连衣服什么颜色也看不清了。” 原来,她洗去的只是疲惫。 在庞大的身体面前,高挑的她也显得小小一只,所有的委屈和心痛,连带以往的隐忍一触即发,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斑斑驳驳的伤痕彻底裸露出来。 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无法言表的情绪,冷峻的面容上激起一缕坚韧又心疼的沉默。 一只大大的手掌扣住她的脑袋,将其揽进怀里。 她扑在他的怀里哭得停不下来,仿佛诉说着她这些年是多么的委屈。 她哭声越大,身体跟着发颤,江亦风就搂的越紧,温柔的双臂有力地把她圈在怀里,宽广的胸膛上,体恤被她的泪打湿一大片。 江亦风被她停不下来的哭声弄得措手不及,他不擅长哄人,和江海一样,直男,但特别会疼人。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嗓音低沉而柔和:“别哭了,再哭,外面的人可都听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的你。” 哭声旋即收住。 言北从怀里抬起脑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双眉微拧:“哄人都不会,活该你没女人。” “谁说我没女人。”他柔和的嗓音一瞬变得凉凉,却又带着几分挑衅的气势,阴沉的脸颊似在往下压。 离得太近,美眸微微一眨,眼眶里打转的泪顺着眼角滚落,刹那间,把他看得着实清楚。 无声阴沉的脸,给她极大的压迫感。 沁人的烟草香,男人阳光硬朗的五官,却又如此迷人。 他嘴角扬起一抹邪气的笑,下巴上似钢针的胡茬随嘴角的弧度浮动,极具性感又不乏危险之意。 “那你说,怎么哄,才会吸引女人。”江亦风问。 不用,待在那儿,什么也不做,也会吸引女人。 言北咬着红唇,心里的声音让她烦躁不安。 “江亦风,你胡子拉碴的,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烟熏腊肉,怎么会吸引女人。”她尽可能用自己毒辣的言语,掩饰狂乱的心跳。 她草草扫过他的双眸,深沉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极为平静的光芒。 她屏住呼吸,挣脱他有力的双臂,她想要逃走,连自己来时的目的也忘了,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突然闯入的英子,直挺挺地立在那儿,言北与他擦肩而过:“姐。” “哥,你怎么回事啊?”英子苦笑着问。 江亦风沉着脸,手插兜里,回头瞥见桌上的墨镜。 “你是钢铁直男啊,怎么把人家弄哭的,姐那眼,肿得跟樱桃似的……”英子打抱不平,数落着江亦风。 江亦风拾起桌上的墨镜,冷嗤一声,这锅他背得有多冤。 “就你话多,做事没见你这么利落,数落人倒是挺麻利。” 话音刚落,言北迈着大步折身回来,她走出去一大截,才想起来钥匙没拿,眼镜没戴,这样回去,不把刘云吓晕才怪。 “钥匙给我。”纤细的长臂朝他伸去。 江亦风看了看手中的墨镜,黑眸一弯,墨镜落在她手心。 她接过,直接戴上:“还有钥匙。” 他慢悠悠地从裤兜里掏出,放进她手心,脾气似火,手心里却没有半点温度,指腹划过,他不禁皱了下眉。 “路上注意安全。” 一句养耳的话语,悄然灌进耳底,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嗯。”她应声。 又迅速地逃走,大步往外,走到车前才舒了一口气,猛然发现,钥匙上多出一个东西。 钥匙扣。 之前被他抢走的未完工的小丑人,被他刻得有棱有角,就是那抹笑,太邪气,长得跟他似的。 言北走后,江亦风继续坐藤椅上,点根烟抽上,他似笑非笑地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长得着实快。 英子愣笑着坐旁边,从桌上拿起烟盒,抽了一根点上,吸上一口,调侃道:“哥,姐长得那么漂亮,你再不下手,不怕跟别人走了?” 江亦风侧目瞪着他,英子可比他爽快。 “你不是没谈过,什么时候这么懂的。”江亦风一笑,视线移到桌上堆满烟蒂的烟灰缸上。 胡子拉碴,烟熏腊肉。 他在她眼里,就是这么个样。 “初中那会儿谈过一个,还是我们班班花,追的人挺多,我跟人打赌来的,赢了有一百块,就为那百元大钞,就铆足劲地追,终于还是被我弄到手了。”英子脸上挂着幸福的笑,但慢慢地就淡了。 “后来呢?”江亦风饶有兴致地吐出烟雾。 “后来,谈了一久,有人告密,说我追她是跟其他人打赌的,她就把我给甩了,听说,那晚她哭挺厉害,其实,我也难过,我是真喜欢她,可她至今也不知道,” “那一百块钱,现在还放我老家枕头底下,前两年,听我妈说,嫁了个有钱人,还给人生了俩娃,我寻思着,也好,比跟着我强。” 英子叹了一声,垂着脑袋开始抽烟。 “你小子够衰,被一百块给坑了。” 第55章 喜欢就好 晚上,言北穿着睡衣,拖着拖鞋出门扔垃圾,楼道上又碰着江亦风下楼。 言北寻思,到底是缘分啊,总在这楼道里撞上,约好也不见得这么准时。 “出门啊?”言北主动打招呼。 早上的事,她睡一觉后,也就没太放心上。 “心情好了吗?”江亦风扫视她周身,最后落在白皙的脸上。 浮肿的眼已经消下去,只是脸色并不佳,看起来消瘦不少。 “嗯,好了,谢谢你的小人儿。”言北应声,音调暗哑,略带鼻音。 “喜欢就好。” 音落,楼道里刚灭的灯又亮起,她这才看清江亦风。 早上胡子拉碴的男人,此刻容颜俊朗,白色的衬衫包裹着健硕挺拔的身躯,干净整洁,与烟熏腊肉毫不相干。 但给人的压迫感和危险之意,并没有因为他的收拾而有所减弱。 他轻笑无声:“我脸上又长了什么?” 身体一怔,手指在塑料袋上轻轻摩挲。 窸窸窣窣。 灯又一次熄灭,言北提脚往下一跺,好几层的声控灯同时亮起,她借机逃脱。 “走了,我扔垃圾。” 言北刚跨下一个台阶,手上的垃圾袋就被一只大手从后面接过去。 “回去吧,我下楼,顺路扔。” 她倒没客气,也没跟他争,反正也顺路,邻里邻居的,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她把耳畔的发往后别起,柔声说:“谢了。” 江亦风正色地瞅着她,叮嘱道:“赶快回去,天凉也不知道加衣服,想生病啊?” 言北低头瞅着自己单薄的短袖睡衣,也不应这突然降温的天气。 脸上浮起一抹赧然,低声应他:“嗯。” 醉梦之巅。 如它之名,醉生梦死,是灵魂,是归宿。 缭缭烟雾,随他一吹,肆意盘旋。 他的身体往桌前一倾,嘴角勾着一抹邪笑,刚毅而有力的手往桌上一摊,全场欢呼。 “风哥又赢了。” 夏盛平扔掉手上的纸牌,眉头皱了皱,身旁的小弟迅速把雪茄递过去,他低头就着小弟手上的火把烟点燃。 “哈哈哈……”夏盛平朗朗大笑。 “我夏盛平在牌桌上叱咤这么些年,从未输过,独独就斗不过亦风你,我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夏盛平起身,邀着江亦风从棋牌室换到包厢里。 酒水上桌,美女陪伴。 江亦风慵懒地靠着沙发背,嘴里叼着烟。 “夏哥,最近对北屏,颇有兴趣啊。”江亦风嘴角染着笑,不失礼貌的姿态望着一旁的夏盛平。 夏盛平把嘴里的雪茄拿开,平静地说:“北屏好啊,天气宜人,云谷就不行,坐着不动都出汗,就跟待在汗蒸房里似的,当初你非到北屏养病,我还纳闷呢,是不是北屏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来过才知道,这样的家乡谁不留恋呢。” 夏盛平抬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意味深长地抿抿嘴。 “能有什么留恋的,我在北屏,就跟瘟神似的,认识我的人,恨不得躲得远远的,除了云谷,也就北屏还有我的落脚地,索性决定到这里歇歇。” 江亦风伸手,把玩着桌上的酒杯,微暗的空间里,冷峻的脸显得十分从容,头顶昏暗的一束光落在杯中,酒色极其诱人。 “人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骨头都泡软了,终归还是要起来动动,活络活络筋骨才行,” “亦风啊,我身边没几个信得过的人,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连睡觉都不踏实,找个人,守着汽修店,回云谷吧。” 夏盛平长叹一声,目视着江亦风。 “夏哥,我也算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再养养吧。”江亦风把烟掐灭,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养,我怕你真把自己当汽修店的老板,忘了自己是干大事的人,”夏盛平往大腿上一拍,“就这么决定吧。” 江亦风搁下酒杯,提起酒瓶往酒杯里灌满,嗤笑着说:“哪能啊,夏哥赏我一碗饭,我供上山珍海味也不够,夏哥都发话了,我尽快吧。” 夏盛平乐得合不拢嘴,抬起酒杯喊道:“来,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满满一杯,江亦风没换气儿地喝光。 包厢门突然打开,塔罗和龙三进来。 恭敬地朝夏盛平鞠躬:“夏哥。” 转身又看向江亦风:“风哥。” 夏盛平摆摆手,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江亦风波澜不惊地半敛着眼看对面的龙三,头发梳的光滑整齐,被抓进去几天,看起来毫发无损。 “龙三,吓到了吧,差点就成替死鬼咯。”夏盛平咬着雪茄仰头大笑。 龙三欠着身点点头,陪笑着回:“多亏夏哥,否则我比窦娥还冤。” 夏盛平摇摇头,笑着说:“我的兄弟,哪能受这种委屈……亦风啊,杨勇的事,我电话里给你说了一些,大致也就是那么个情况,现在,黑道,白道,没有一个不想整死我夏盛平的,幸亏有你们这些兄弟,是我夏盛平的福气啊。” 江亦风歪着脑袋,眸光深沉,嘴角轻牵:“那还不是夏哥有能耐,不过话说回来,那警察,年纪轻轻的,走得挺可惜。” 话音刚落,塔罗眉梢微挑,撇着嘴:“风哥,怎么还替他惋惜呢,条子,就在咱眼皮底下这么些年,要不是这次买卖搞砸了,还不知道这家伙得卖我们多少次呢。” 塔罗眸色暗沉,额头上横穿眉间的疤痕,显得整个人越发狡猾奸诈,酷似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 江亦风轻笑无声,凝视着面目近乎狰狞的塔罗,想当初,他不过是一个在市场里做着低收高卖的玉器商贩,老少皆是他的囊中之物,不知何时,竟成夏盛平如此赏识之人。 他片刻的沉思,从他中枪躺在医院的一月有余,到现在的时日,掰指一算,顶多三月,仿佛错过许多东西。 “人,你做的?”江亦风拿了一根烟点上,痞痞地望着他。 塔罗笑了笑,视线看向夏盛平:“夏哥第一时间通知,我可不敢耽搁。” 江亦风嗤笑一声,指了指塔罗抬酒杯的左手:“听说,你的左手比右手有力,杨勇身上的十几刀,刀刀不致命,却刀刀要他命,这也是个技术活,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有两下。” 第56章 不可以越界 塔罗自信地举着左手看了看:“风哥,要没这点能耐,怎么敢跟夏哥混,哪像风哥,搭了命也要护夏哥周全。” “就是,要不,都说夏哥和风哥,比亲兄弟还亲呢。”龙三附和地接话。 夏盛平拍手大笑。 “那次,要没亦风替我挡了一枪,这世上,可就没夏盛平了,虽说,损失惨重,但有失必有得,我的货全被抬走,龙大也替我蹲了监狱,可我换来好兄弟啊,值。” 夏盛平举起酒杯,邀约着几人:“来来来,喝一杯,一是为龙三洗脱罪名,二是感谢塔罗又为我铲除一害,干杯。” 烟解愁,缭绕烟雾似心中万千愁绪,飘飘然然,散尽无影踪。 酒解忧,滴滴入肠,化作快乐水,一醉方休罢了。 往日,江亦风宁抽不喝,虽说他酒量大,一般人,是喊不动他的。 酒那东西,容易坏事。 回到大院,江亦风带着几分醉意爬上楼,在三楼时,他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到言北家门口,右手撑在房门上,左手准备敲门。 手刚碰到门,又落下,他转身靠在门旁,掏出手机,找到言北的微信,拨通语音。 通了,没人接。 他再拨,直到电话那头传来迷糊声。 “江亦风,你有病啊,大半夜的打什么语音?” 江亦风笑了笑,声音低哑:“言北,我想见你。” 言北无可奈何:“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在睡觉呢。” 江亦风不罢休:“现在就想见你,特别想。” 电话那头片刻的安静。 江亦风抬手靠近房门,威胁道:“我在你家门口,我敲门咯。” “江亦风……等着。”电话里言北连忙大喊。 江亦风窃喜,挂断语音,晃晃荡荡地靠着墙。 言北扔掉电话,轻手轻脚地从卧室出来,打开房门,探着脑袋往外看,门口黑漆漆,静悄悄。 一阵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她确定江亦风就在门口,“江亦风,”她小声地出声。 江亦风伸出长臂,把人从屋里拉出来。 黑暗之中,水灵灵的眸子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眸子似火焰,熊熊燃烧,灼得她浑身滚烫发热。 “言北。”连声音都让人身体酥麻。 “江……” 一定是酒精的作用,冷峻的脸瞬时往下一压,锁住她微张的红唇。 风哗啦啦,蛐蛐儿唧唧唧,清脆嘹亮地夜曲缓缓奏起…… 窸窸窣窣。 她迎上他,夹杂着烟草的清香,浓香的酒气,还有他独有的男人气息,由他尽情探索她的唇腔,侵占她的温柔,尝尽她的每一寸温热。 他竟如此疯狂,在她的家门口肆无忌惮地霸道,她试图让自己理智一些,在被他完全掌控之前,她拍打着他的胸口,向他求饶。 起伏的胸口,滚烫的脸颊,庆幸在黑暗里并不那么明显。 但夜太静,除去悠扬的歌声,仿佛狂乱的心跳能被全世界听到。 “江亦风,你喝醉了。”她是理智的,却又是迷糊的。 “没醉。” 醉的人怎会承认自己喝醉呢。 她的嘴角带着一丝讥笑:“回去睡吧,明天你就忘记了。” “好。”他干脆回应。 意料之外,他伸手握住门把,利落地打开门,朝屋里去。 “江亦风……”她压低声音,追上去,“错了,这是我家。” 江亦风半眯着眼:“我知道,我送你啊。” 言北愕然,拽住他的手臂:“我就在家里,还用你送吗?你赶紧回去。” “不行,我得把你送进来才放心。” “送什么呀,我在自己家还不放心。” “北北,出什么事啦……”刘云那屋发出声,言北吓得捂住胸口。 “走。”江亦风声音略大。 言北抬手捂住他的嘴。 “妈,没事,我口渴,找水喝,你睡吧。” 做贼心虚,后背一阵寒凉。 她拽着江亦风往外,奈何他一大只,言北不但没把人拉出去,反倒被他打横抱起。 “江亦风!”言北拧着双眉瞅着他,在他身上挣扎。 他这是把这里当他家吧,顺着沙发后就拐进言北的卧室。 他把他轻轻放床上,身体往下压,她瞬间快要窒息。 “江亦风,这是我家。”她警告他,嗓音颤颤。 “言北,”他逼近,极具危险,“我是不是坏人?” “是。” 此时此刻,他像个明目张胆的大盗。 “你害怕我吗?” 这些问题,并非临场发挥,是压在心底多少个日夜,难以言表。 借着醉意,他全盘托出。 她的胸口一起一伏,茫然的美眸眨了眨,静静地望着他。 “怕。” 是双臂龙虎刺青,还是现在的肆意妄为,她都感觉危险步步逼近,周身不禁收紧。 他看似醉醺醺,却留有一丝不强人所难的理智。 指腹的温热划过泛着红晕的脸颊,他小心翼翼,直至拂过红唇,却心满意足地收住。 “晚安。” 他侧身一倒,从她身上落在床上,她长吁一口气,紧张胜过害怕。 她望着窗前悬挂的风铃,心跳声比风铃声还要清脆。 她侧头看向一旁的男人,早已酣然入梦。 眉心微拧,抬手推他:“江亦风,江亦风……” 夜半三更,留宿邻居家。 言北咬唇,这要传出去,刘云不把她活吞了。 她试图让他醒来,趴在他的一侧,拍着他的脸,容颜俊朗,仔细看,眉头微蹙。 酒不醉人人自醉,撩她一身不自在,自己倒睡得心安理得,更何况,这是她的床。 叫醒,不可能。 她下床,帮他脱掉鞋子,盖上被子,然后从衣柜里翻出毯子,想在客厅里将就一晚。 辗转反侧,全是他危险的侵入。 熬到五点多,困意十足,刘云房里的灯突然亮起,她弹跳而起,抱着毯子往卧室去。 床上的男人,睡得理所当然,此时,她也想一醉方休。 她打了一个哈欠,把毯子拉成长条,放到床中央,一米五的床一分为二。 她看着男人再次警告:“江亦风,不可以越界。” 微风习习,风铃摇曳着舞姿,叮叮当当…… 江亦风从清脆的铃声中醒来,惺忪的双眸看向窗前,悦耳的铃声从那儿传来。 他侧目一看,女人呼吸均匀柔和,像一只熟睡的小猫咪,白莹莹的脸庞似皎月般恬静。 第57章 不可能 曾几何时,他做梦也想有一刻钟是静止的,只有他和她,天不转,地不动。 深沉的黑眸,似要在晨曦的微光中将她吞噬,如此灼热。 她从睡梦中醒来,俊朗的容颜仿若雪地里的一束光,温柔,和谐,占据她小小的瞳孔。 “早安!”他那浑厚低沉的嗓音,如澄澈的溪流,悠悠扬扬。 这样的问候,好不合适。 她心头蓦然升起一缕喜意,却被门外陡然传来的喊声拉回现实。 “北北,起了没,妈给你做早餐。” 房门被打开前,她措手不及地把被子掀起,严实地盖住男人的身体。 “北北啊……”刘云推开门。 “妈……”她心虚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你收摊啦?” 女人的第六感顿时让她怔了一下。 她鼻翼微微一动,脑袋探进屋里,耸耸鼻子:“你喝酒啦?” 酒? 她微颤的身体紧紧挨着男人,罪魁祸首就在被子里。 “妈,我昨晚不小心把桌上的酒精打翻了。”她慌乱之下,脑袋里蹦出这个蹩脚的借口。 刘云了然点头:“好,赶紧起床吧,快九点了,我给你做米粉,天天吃饼,我怕你腻了。” 刘云边说边关上门。 言北快速回她:“妈,马上。” 被子里的身体一瞬松垮下来,她掀开被头,发现江亦风额头沁上一层薄汗。 “完了,我妈已经收摊回来,一时半会儿也不出门,”言北拧眉咬唇:“要不,你再睡会儿,等我妈去菜市场你再出来。” 江亦风痞痞一笑,长臂撑床而起,侧身看着她:“我昨晚对你做了什么?” 他居高临下,占据优势,却一脸茫然。 显然,他确实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言北羡慕,她也想忘了他掌心的温热,唇舌的甘甜…… “你烂醉如泥,能干什么。”她看不起他,绝对的挑衅。 他自嘲一笑,怀疑自己对她什么时候连侵占的欲望也没有的:“不可能。” 他确定,他对她,充满欲望。 “怎么不可能,你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说要见我,然后……就跑我家,睡我床。” 说谎是要负责任的,她一早谎话连天,脸红心跳,她别开脑袋不敢看他。 身下的女人,脸颊泛着红晕,纤细的脖连着优雅的锁骨,之下,目之所及,白皙透亮的露着一块柔嫩的肌肤。 “我应该算一个正常的男人,”浑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还是你不够吸引我。” 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简直不够形容他。 “谁要吸引你,你厚脸皮,江亦风,起开。”她被激怒,仰头迎上他,气势不能弱,这是她家,他再混,能把她怎样。 他不止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容易被她吸引的男人。 他要向她证明。 他往下压,噙着她的唇,堵住她的喋喋不休。 言北眼前一黑,他甘甜的唇舌已在唇腔中翻云覆雨,大掌扣住她的脑袋,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证明自己的身体在她面前是多么的诚实。 一声娇嗔的呻吟不自觉地溢出,她投降,全权由他掌控。 “北北……” 江亦风的动作随声而止。 女人急促地呼吸,胸口起伏不定:“来了,妈。” 言北抬起迷离的双眸,不经意地瞥见他眸子里忽闪而过的窃喜。 他起身,放了她。 “等会儿我让你走再走。” 她怯怯地出了门,顺手把门带上。 餐桌上的她,面容清秀,却几分狼狈不堪。 “洗脸没?”刘云把米粉推过去。 “没洗。”她脱口而出,呼吸还未平稳。 “你脏不脏,洗了再来吃。”刘云没好气地说。 她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里面的他一定是在笑话她,她不要。 “不用,我肚子饿,吃了再洗。”她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搅拌着碗里米粉。 “嫁不出去是有原因的。”刘云瞪着她,笑着把荷包蛋夹进她碗里:“赶紧趁热吃。” “嗯。”她应了一声。 刘云吃完,抬头瞅着沙发后紧闭的房门。 “你昨晚怎么就把酒精打翻呢?”刘云说着起身走过去。 “妈,你干嘛?”言北扔下筷子起身拦住她。 “也不知道你是打翻多少,一屋子的味儿,你还把门关的死死的,打开透透气……” “不用,我习惯了,爱闻。”她心虚得后背一股凉意袭来。 刘云愣了一下:“爱闻?把你泡酒精里得了。” 甩开她的手,刘云径直朝房里去,利落地拧下门把。 “妈……” 言北心口一揪,刘云已经走进卧室。 “北北,今天挺会收拾嘛,被子叠这么整齐。” 卧室传来刘云平静的夸赞声,言北顿时惊愕地跑进房里。 眼前的一切,令她傻眼。 美眸扫过屋内,没有丁点他的痕迹,微风透过敞开的窗,拂过她的周身,激起一丝旖旎,窗前的风铃欲要随风而去。 “怎么开这么大的窗,最近有降温预警,夜里也容易着凉。”刘云伸手把窗关上,抬手捋了捋被风吹得拧在一块儿的风铃坠。 “知道了,妈。”她提着心应了一声。 刘云出了卧室,言北推开窗,探着头往外看,心底暗自发问:蜘蛛侠吗?不要命了你。 屋外传来刘云的声音:“北北,你把这碗米粉送给亦风去。” 言北愣怔:“啊?” “快,趁热。” 她走出屋,结巴地说:“妈,这时候人家也不一定在家。” “在,”刘云笃定地开口:“我回来的时候,看他车还在院子里。” “?”她抬手扶着门框,身体有些晃荡:“妈,我这样也没法去啊。”她低头扫着自己的周身,不说邋遢,也有几分狼狈。 言罢。 刘云解下围裙,摆摆手,看她一眼:“也是,还是我去吧。” 刘云做什么好吃的,都没把他忘记,唯独忘了他护她,爱她…… 刘云轻轻叩响房门:“亦风,在吗?” 江亦风拉开门,饱满的额头汗珠颗粒分明,眉眼带笑:“刘姨。” “哟,亦风,你干嘛呢,满头大汗的。”刘云讶然地望着他。 “刚刚做运动,”他说谎,不带脸红。 刘云连忙点头,宠溺般地笑笑:“看你车还在楼下,我多做了一份,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谢刘姨。”江亦风上前,从刘云手里接过碗。 江亦风凑近的一刹那,刘云鼻尖微耸:“亦风,你喝酒啦?” 江亦风一怔,连忙点头:“对,昨晚喝了一点。” 第58章 什么关系 “妈,送啦?”言北窝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明眸眨了眨。 刘云瞥她一眼,没有任何异样,她从鞋柜上拿了购物袋:“送了,人在家呢。” “哦。”言北点点头。 “北北,今天想吃什么,妈和你芙蓉阿姨出去买菜,做点好吃的,把亦风也叫来,一块儿吃一餐。”刘云平静地说。 “妈,叫他干嘛,你给我做就是。”言北眸色恍惚。 “一个大男人,哪会儿照顾自己,妈没事多做点,也不缺他那一份,他回来这么久,也没喊他吃过饭,整天在外面随便应付不是事,还老喝酒,”刘云一副老母亲的担忧,“刚才也忘了跟他说,待会儿你给他说一声啊。” 喝酒? 言北眸色忽亮。 “妈,算了吧,又不是逢年过节,太唐突了。” 不知刘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言北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 “让你叫你就叫,以前你不是跑得挺快,我还没吱声,你人就跑他家里了。”刘云正色道。 这话不假,以前,但凡有好吃的,刘云还没做,她就把消息放出去了。 言北没办法,刘云的话,就是圣旨,她得照做。 “好的,妈,待会儿我把话带给他。”言北嬉皮笑脸地望着刘云,嘴上答得好听,心里却百来个不乐意。 刘云走后,言北啃着手指不知怎么带话,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 床上那一吻,简直让她颜面尽失,怎么就那么容易被他撩拨,还极其享受,想想都脸红。 正当她愁眉不展,一通如及时雨的电话打来。 电话里传来王瑾夏的喇叭嗓门儿。 接通电话,就是王瑾夏的一通抱怨:“言北北,你是不是忙着谈恋爱把我给忘了?” 言北嘲笑地回她:“是你忙着过二人世界,把我忘了才对。” 谁还没趣地去打扰她难得的好时光,再说,她自己已经忙乱不堪,还顾得上谁。 王瑾夏一阵扭捏的笑声传来:“行行行,是我把你忘了,我错了,回来给你带礼物。” 言北不屑,她的礼物总是惊喜变惊吓,这次不知送什么鬼。 “快,给我说说,你跟江亦风最近怎么样,就没点情况?”王瑾夏尾音升了一个调,可以想象出她此刻竖着耳朵准备听八卦的模样。 言北一脸苦涩:“还真有情况。” 王瑾夏追问:“什么情况?快说。” 言北全盘托出:“他吻了我,在我床上。” 爆炸新闻,王瑾夏顿时没出声。 言北追问:“听见没?” 王瑾夏似吞了一下口水,一字一句吐的特清晰:“我没听错吧,他在你床上,吻了你?” “嗯。”言北应了一声。 “不是,他怎么去的你家,又怎么上的你床?……北,我是不是小看你了,还有这本事,把人撩自己床上,啧啧啧。”王瑾夏咂舌。 言北一五一十,给她讲了来龙去脉,王瑾夏笑得差点喘不过气儿来。 “那你俩现在什么关系啊?”王瑾夏捡着重点问。 “没关系啊,他是他,我还是我。” 说不清道不明,算什么关系,反正两者都不吃亏,他吻了她,她也回应了他,成年人的游戏,谁还玩不起呢。 王瑾夏叹息,她怎会不懂她,表面无所谓,心比碎银还碎。 “我就觉得尴尬,怎么开口让他到家里吃饭呢?”言北眉心一蹙,十分棘手。 “直说呗,反正又不是你请,刘姨的面子他还能不赏,再说,他要不来,就不是男人,敢做还不敢当啊。” 言之有理,挂断电话,言北毫不迟疑地发去信息。 言北说:“晚上有空没?我妈让你到家里吃饭。” 江亦风刚嗦完米粉,抬着手机秒回过去:“好的。” 三言两语就搞定,江亦风也算爽快。 * 一整天,言北就窝在卧室里看书,晚饭前刘云喊她出去帮忙。 灶台上大盘小盘,言北斜眼瞅瞅:“妈,你做得可真不少。” 刘云拎着锅铲,“哗哗”炒着菜,笑着说:“都是你和亦风爱吃的。” 言北把盘子递过去,沉思良久问:“妈,你到底是怎么看江亦风的?” 她小心翼翼打探刘云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捕捉到她的变化,平静无波。 “什么怎么看,江亦风还是那个江亦风。”刘云轻瞥她一眼,把锅里的菜装进盘子。 想来,没那么简单,她可不敢低估老言的女人,洞察能力和警觉能力连老言都要竖起拇指。 言北退了退,把灶台上的菜往餐桌上端。 刘云扬声说:“看看亦风来了没,菜做的差不多了。” 言北放下盘子,掏出手机正要给他打过去,房门就突然被敲响。 “应该是亦风,赶快去开门。”刘云往外吱声。 言北应了一声,吐出一口气。 打开门,一道挺拔的身影陷在昏暗的灯光中,她抬眸,打量他染着笑意的俊颜。 他特意收拾过,身上着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随意地扎进裤腰里,很少见他穿长袖的衣服,应该是故意遮挡手上的刺青。 “不请我进去吗?”他问,语气平淡。 言北微怔,看向他,往后退了退,快速让出位置。 江亦风提脚迈进屋里,她才注意到他一手拎水果,一手拎营养品。 “你来就来,提这么多东西干嘛。”言北低声说,接着伸手去帮他。 江亦风手忽然避开她,淡声说:“沉,我来吧。” 刘云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江亦风礼貌地喊道:“刘姨,给您添麻烦了。” 以前可不这么客套的,跟自己家一样,哪里在乎这些礼节,现在,人变得机灵多了,挺会来事。 “亦风,看你客气的,说的跟外人似的,快快快,上桌吃饭,都是你爱吃的。” 放下盘子,刘云又往厨房去,一会儿功夫把汤锅也端出来,江亦风上前帮着把桌垫摆好。 把刘云乐得合不拢嘴,啥也没做的言北反倒被数落一番:“北北,愣着干嘛呀,把饭盛一下,姑娘家,没点见识。” “好的,妈。”言北心不在焉地应声,跑进厨房里。 第59章 鸿门宴 一顿别有用心的晚餐,在刘云发话时,正式开始。 “亦风,吃啊,别客气。” 每一道菜,刘云都恨不得往江亦风碗里夹,眼看小碗快要堆成山,她才停下。 言北举着眉眼看了看刘云,又轻轻扫了眼身旁的江亦风。 他吃得挺香,每吃一道菜都会夸刘云手艺好。 刘云常说江亦风好养活,不挑食,不像言北,打碎的蒜粒她也得挑出来,自然是不长肉的。 言北垂眸看着半碗白米饭,突然碗里就多了一勺红烧肉,抬眸,刘云朝她笑笑:“北北,你也吃啊,妈做的可都是你俩爱吃的。” “好,谢谢妈。”言北笑着回,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嘴里,明明色香味俱全,含嘴里却索然无味。 “亦风啊,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你回来这么久,姨都没来得及问你。”刘云语重心长,眸光里闪过一丝愧疚。 江亦风放下碗筷,眸色微沉:“刘姨,我过得挺好的,让您担忧了,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回来,挺抱歉的。” 她也感兴趣,这些年,他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有山,有水,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花……清晨,有暖阳相伴,夜晚,有皎月悬空。 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她刚竖起耳朵,却悄然而止。 “没关系,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以后啊,你依然把这儿当你的家,我们还是一家人,你和北北,就像亲兄妹一样,凡事也有个照应。” 音落,屋内瞬时静下来,极大的阴谋浮出水面。 言北面色僵硬,一双水眸看向刘云,愕然道:“妈。” “谢谢刘姨。”江亦风无波无澜,嘴角勾着一抹几不可察的情绪。 言北冷笑,笑自己中了刘云的圈套。 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刘云脸色忽沉:“饭都没吃,怎么就饱了。” 气饱了。 言北没说,笑了笑,起身把碗抬进厨房。 “刘姨,我也饱了,您慢慢吃!”江亦风没再拾起刚才放下的碗筷。 “亦风再吃点。” 江亦风笑着摆手,她自知两人已经读懂她的意思,便也放下碗筷:“行,那吃点水果。” 刘云把江亦风拉到沙发上,端了茶,从冰箱里抬了提前准备的果盘过去,江亦风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头紧了一下。 “亦风,”刘云把水果递过去,深吸一口气:“别怪姨,北北性子倔,我知道她的心意,可我害怕,你爸和你言叔叔把她吓得不轻,我发誓,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 “听说,你在云谷做生意,干的还挺大的。”刘云眸中含泪,手不停摩挲着茶杯。 厨房里洗碗的言北,时不时地歪着头朝沙发那边看,她听不见,却看着刘云有些激动,而江亦风很平静。 不多时,刘云接了电话,说是芙蓉约她跳舞,急急忙忙就要出门。 “亦风,你再待会儿,吃点水果再走。” “妈,你上哪儿去?”言北走出厨房,凝视着她。 “跳舞,你收拾完,和亦风聊会儿,妈先走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别等我。”刘云换了鞋,挺急的样子。 屋里就剩他们俩,江亦风起身,撸起袖子走来:“我帮你吧。” 言北抬眸,一双眸子委屈巴巴:“不用。” 江亦风没理她,自顾自地进厨房,收拾着剩下的碗筷。 “我妈这是摆的鸿门宴。”言北站在厨房门口,嗓音低哑,双眉紧拧。 江亦风在龙头下清洗过双手,在墙上的手帕上擦过,走到门口:“言北,对不起,昨天是我喝多了。” 言北抬眸,眼眶泛红:“什么意思?” “昨天我心情不好,多喝了一点,所以……” “所以跑来找我是个意外,说想我也是个意外……吻我也是个意外……”她步步紧逼,直至看清他波澜不惊的俊颜。 心头似万股银针穿刺,她的春心荡漾,在他看来一文不值。 庆幸,倔强的她,还留有一丝理智。 她嗤笑一声:“江亦风,你以为我玩不起吗?” 她说得有多洒脱,就有多难过,她输不起,她的青春在空茫的等待里已经耗尽。 他似风,来无影去无踪,拂过她,却偏偏撩她满身伤痕。 江亦风胸口一颤,她何时变得如此倔强。 “那就好,我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他嗓音薄凉。 锥她心,入她骨。 “我是什么女人,死缠烂打,纠缠不起?”她摇头,冷笑,更是自嘲。 “你还不知道吧,大学的时候,我谈过一个,挺好的……” 她不是没人要,是不想要别人。 她嗓音里的委屈,江亦风何尝听不出:“学医的?同行好啊,彼此了解得更透彻,生活固然安稳。” “那是当然,小女孩找男人,是因为需要,成年的女人找男人,找的是安全感,”言北抬眸,凝视着他,他不会在他面前认输:“那才叫过日子。” 江亦风了然点头,黑眸似沉:“对,你身边就有适合过日子的男人,不要挑不要捡,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王瑾冬。 他竟然把她无情地推开,这么决绝。 大掌忽地盖住她的头顶,轻轻一揉:“帮我谢谢刘姨的晚餐。” 又不是没伤过,那就让巨浪来得猛烈一些,又有什么了不起,十年都熬过,又怎会怕余生长长。 “咔嚓”的房门声,也在嘲笑她。 盈盈泪珠滚滚而下,她手心空空,心也空空,那阵风,掳走了她的灵魂,又无情地将她丢弃在旷野之外。 * “北北能受得了吗?” “长痛不如短痛,我心软,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刘云靠在公园的长椅上,遥望着藏于乌云之后的月亮。 芙蓉长叹一声:“你说江海一辈子,生的光荣,死的也光荣,怎么就留了这么个种,对得起江家的祖宗吗?” “他那个老板真是黑道的?”刘云蹙着眉,瞅着芙蓉。 “瑾冬电话里跟同事是这么说的,说姓夏的这些年做着黑买卖,就是拿不到证据,然后就提到亦风,说他为姓夏的挨了一枪,险些丧命,你说,他俩没点瓜葛,谁的命还不是命,能那么拼吗?”芙蓉愁眉苦脸,比心疼自家闺女还要心疼言北。 “哎,北北这孩子倔,你这一出鸿门宴,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他俩的事。” 第60章 自作多情的下场 “芙蓉,你再问问瑾冬,亦风在云谷到底做什么买卖,怎么突然又回北屏。”刘云的担忧未减,却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哎哟,刘云,”芙蓉拍着大腿:“你自个都是警嫂,还不知道那些个男人,嘴严得很,这事都是我不小心听到的。” “那老王呢,会不会知道点儿什么?”刘云忐忑不安,眸光闪烁,她倒希望是芙蓉听错了。 “别指望,你还不知道啊,他就是个老顽固,做事只讲原则,原则……公私分明,但凡你跟他打听点事,他就让你离他远点。” * 客厅里,男人倚在沙发上,在黑暗中,那双黑眸忽暗忽明,似黑夜里璀璨的星斗,亦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燃掉半截的香烟,青烟袅袅萦绕,心头不知为何泛起一丝骤痛,是因为那双泛红的双眼,还是倔强的模样。 ——十年,就差一点点,我就把你忘了。 他暗自发问:你回来做什么?让她敞亮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你能给她什么?炙热的爱情?还是削肉剔骨的惩罚? 江亦风把烟放到嘴里,狠狠地吸了几口,窗外的雷鸣,照亮他的侧颜,硬朗的线条,多了几分沧桑。 陡然响起的铃声,把他从万千思绪里拽回来。 他黑眸微沉,看着屏幕闪动的名字,顿了几秒。 ——山虎。 指节一带,滑屏接通。 “该归山啦?”电话那头的人,嗓音浑厚,平稳有度。 江亦风仰头,青烟往上空飘扬,嘴角轻勾,嗓音低哑:“货收到没?” 对面应声:“托你的福,都用上了……怎么?心情不好?” “我心情几时好过?”江亦风自嘲,黑眸越发沉。 混着雷鸣声,暗哑的嗓音着实悲凉。 “见到那个女孩没有?” 江亦风笑了笑,挠着蹙紧的眉心:“何止见到,我还抱了她,吻了她,最后,又伤了她。” “你小子,真不正经,就是这么调戏女孩子的?你要负责任的。”对面传来严肃的语调。 他应声,看向窗外的暴风骤雨。 那晚,也下这么大的雨,他把言北一个人丢在操场上,看着暴雨无情打在娇小的身体上,他的心,也是这般骤疼…… 刘云惴惴不安地回到家,在她看来,言北一定会对她一通抱怨,然后哭得像个泪人。 “妈,打你电话怎么没接,真怕大雨把你拦路上。”言北手上拿着雨伞,正准备出门。 “可能雷声太大,没听到,”刘云从裤兜拿出手机,确定有好几通未接电话,抬眼望去,言北一脸焦急,“北北,亦风走了?”刘云低声问。 “嗯,你走没多久他就走了。”言北放下雨伞,蹲到地上,帮刘云把湿掉的鞋子脱掉,换上拖鞋。 “你们没聊会儿?” 刘云大致也想知道个结果,她的一个“亲兄妹”是否足以表明她对他俩关系的否定。 “聊什么呀,”言北起身,笑笑进厨房给刘云端热水,“我们没什么话题可聊的。” 刘云掀起眼帘,看着面如止水的言北,心底却不禁泛起层层恐惧。 “怎么就没话题,”刘云笑着坐到沙发上,“你俩以前,不是挺能说的。” 言北站在灶台前顿了一下——可那是以前。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江亦风就是个闷包,聊不了几句的,”言北把水递过去:“妈,把水喝了,洗个热水澡,赶紧睡吧。” 刘云偷偷打量言北,眉心微微一皱:“好,你也早点睡吧,好不容易休息,要不要去哪儿散散心?” 这些年,她把所有精力和时间用在工作和学习上,要说闲暇地上哪儿走走,还真没有过。 “妈,这种假期,上哪儿都是人,不如在家静几天。” 言北神色自若,真看不出异样。 刘云正纳闷,开口说:“北北,对不起……” “说什么呢,”言北蹲在她脚下,握着她的手,“洗洗睡吧,今天可把你累坏了。” 骤雨初歇,已是深夜时分。 言北倚靠在窗边,眺望着如黑幕般沉静的遥遥夜空。 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泥土香,微凉的清风掠过,纤指上的香烟飘飘然然。 她把烟放进嘴里,小心地轻吸一口,青烟在唇腔中肆意妄为,似他的唇舌,要她欲罢不能。 * 雨过天晴,秋越深。 言北起了个大早,在摊位上帮刘云忙了一会儿,一个个喷嚏打的瘆人。 刘云慌忙把人拉开,柔声道:“北北,是不是感冒了?” 言北吸吸鼻,眼泪汪汪,昨晚骤降的气温,突下的大雨,似江亦风的决绝,她在窗边吹了一夜的风,想了十年她为什么而坚守。 ——对不起,昨天是我喝多了。 ——我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一如往常,她对他,半点恨意都没有,就算他狠狠推开她,她也会乖乖站到边上,等着他回来。 清鼻涕止不住往外流,言北从纸盒里抽了一张纸巾堵住鼻子,绝对是重感冒,外加鼻炎发作,她昨晚,可是抽了不少烟,“烟伴儿”的感觉她算是找着了。 刘云催促,让她回家吃药,她不得不中途退场。 回大院前,她往隔壁的商店转了一圈,她得把昨晚刘云烟盒里的烟补上,要被发现,有口难辩,她顺带拿了一根肉肠。 微风徐徐带着几丝凉意,小黄还蹲在银杏树下,黑溜溜的眼睛直望着朝它走去的言北。 他手上的肉肠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身侧晃动着,小黄看准后立刻起身,朝她“汪汪汪”喊了几声。 “乖乖,你记性可真好,还记得我要给你带好吃的是不是,抱歉啊,我那天心情不好,把这事给忘了,你别怪我啊。”言北蹲在小黄的旁边,先挠了挠它的脑袋,小黄还听得懂她的话,轻声应她“汪”。 言北自嘲:小黄,你看你,没白等我,还有肉肠吃,不像我,等十年,就等个自作多情的下场。 小黄啃着肉肠,偶尔抬头看看她,舔舔嘴,心满意足的样子。 江亦风路过,看着她对狗也有说不完的话,眉头皱了一下。 “阿嚏……”喷嚏声一出,言北往后挪了挪,“小黄,你自己吃吧,我怕把病传给你了。” 她起身,接连而来的喷嚏,整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是一个重病患者,她抬头,看到不远处的男人,黑眸深沉如潭。 第61章 不用你关心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她止住脚步,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待他主动上前,她却往后退了两步。 江亦风神色自若,朝她走来,她别过脑袋,这般狼狈,怎能入他目。 “言北,早!” “早!”她抬手摆了摆。 江亦风凝眉打量,嘴角微勾:“是不是病了?” “没有,”她不屑他的关心,望向小黄的那一刻,她更加笃定,她还不如小黄,又且能在他面前可怜巴巴。 “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她还是小看了他的视力,或是他的听力。 他何止听到喷嚏声,就连她原本柔和清脆的嗓音也泛着浓重的鼻音,是她出卖了自己。 “我没病,看什么病,不用你关心。” 言罢,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带着几分不乐意地离去。 江亦风顿时眸色晦暗,他是真惹到这个女人了,她越难哄,越让他心神不宁。 “亦风。” 身后响起嘹亮的嗓音。 他回头,王长林笑脸迎来。 岁月不饶人,王长林两鬓斑白的发丝格外显眼。 他记得,他离开时,王长林还是北屏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如今已坐上局长之位。 “王伯伯。” 十年,他脑海里那张严而慈祥的面孔一如往常。 王长林靠近,感叹道:“亦风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这些年,过得可好?” 当年瘦弱的身板,一转眼如伟岸的大山,高耸挺拔。 “王伯伯,感谢您挂念,一切安好!”江亦风简言短语,却字字铿锵有力。 “好,好,”他点点头,再次打量江亦风,眼前挺拔俊逸的男人,他甚是欢喜。 随后,王长林看向单元门前消失的身影,耐人寻味地一笑:“北北啊,单纯,是咱大院里最好的姑娘。” 王长林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淡声道:“亦风啊,委屈你了。” 王长林双手背在身后,目视前方,步履坚定,如他这一生,不屈不挠。 江亦风垂眸,瞥见银杏树下,小黄满足地舔着嘴,乖巧地蹲坐在树下。 他微微拧眉,视线又落在三楼,他定是想知道,那个女人和小黄说了什么,她竟对他,还不如一条狗。 最狠不过妇人心,他却不以为然,错在他,他的凭空出现,对她的半撩半推,实则,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言北回家后,立刻吃了感冒药,一头倒在床上,夏凉被已经抵挡不了她浑身袭来的寒意,她翻身把毯子也拿过来盖上,明明堵塞到无法呼吸的鼻孔,却能清晰闻到他的味道。 她闭上眼,用被头捂住脑袋,她决定,坚决不上杆子找没趣。 睡梦中,总感觉眼前有个人在晃,她极力想要睁开眼,眼皮却像黏了胶水,怎么也睁不开。 她大声呼叫:“妈。” “北北。”终于听到刘云的声音。 刘云温热的手落在她的额头上,不急不缓地说:“终于降了。” “我发烧了?”她感觉浑身酸痛,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鼻音越发严重。 “真是烧糊涂了,你都在床上睡一天了。”刘云俯在床边,抚摸着红润的脸颊。 是吗? 抵抗力是什么时候这么弱爆的,病菌肆无忌惮侵蚀她体内的益菌,而他,噬她骨肉,蚀她心血,为什么要回来,何不让她以为他已在他乡遇故知,亦或是客死他乡…… 终有一日,她会沉淀在她心底最深处,她会上一把锁,永无解锁之钥。 翌日,午后阳光斜斜,洒落窗前。 眼看言北精气神全无,短暂的假期不是在上班加班,就是在生病,刘云几分心疼几分自责。 幸得丫头也不是矫情之人,一个后腰抱,暖了刘云的心。 “妈,晚上想吃饺子。” 话音刚落,刘云提步就说上菜市场买点新鲜的菜,给她弄点鲜甜味的,趁她口味上来,好好补一补。 言北继续窝在沙发里,视线落在阳台上,几缕斑驳的光影把地上的花照得熠熠生辉。 桌上的手机传来微信铃声。 王瑾夏发来一个抛媚眼的小人,随之而来,是一连串的问号。 言北回她:有话直说。 她还不知道她那点心思,要不是她正在享受二人世界,早就电话骚扰她,跟她哭诉一通,可一想,成年人就该有成年人的样儿,忍忍就连消息也没给她去一个。 王瑾夏问:现在什么情况,吃了饭就没点后续? 后续?怎会没有,够劲儿还忒大。 言北想想,回过去:我妈看我可怜,给我认了个哥。 王瑾夏几秒后回过一个纳闷的表情,接着文字轰炸:刘姨被下蛊了吧?想要儿子也不能这么操作吧……江亦风呢,他什么态度? 言北想到那晚他面如止水,似默认了刘云的说法,该说他什么态度呢,她也理不清个头绪。 言北输入文字:就那样,也许就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单相思…… 发送完成,屏幕亮起,是熟悉的号码。 “言医生,吴倩病情恶化,现在在抢救室抢救。”电话里,传来吴姐急切的声音。 她一路上都在责备自己,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的,她却把所有精力用来思考谁对谁错。 赶往抢救室的路上,前方似无尽的黑暗,没有光亮,没有希望。 响彻耳底的是那声声苍白无力的哀嚎:“倩倩……要奶奶怎么活……” 她扶着墙,再无力气往前。 ——生死有命,谁都懂的道理,却似在心尖尖上割走一块儿肉,除了疼,还是疼。 冷峻的眉目间,泛着紧拧不开的忧愁,江亦风的心一紧,在生死面前,一切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接下来,是要让那个历经磨难的女孩,在下一站看到更明亮的曙光。 奶奶说,吴倩一直有个梦想,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翻山越岭,爬山涉水,她还说,下辈子,她要做一只自由翱翔的小鸟,看蓝天白云,看大海江川…… 江亦风提议,将她葬于大海,在广阔的海域里随风飘扬。 两人陪奶奶在老家,帮忙了了吴倩的后事。 院里那只白鹅,“呃呃呃”地蹲在地上叫唤着,院里的花开得正艳。 奶奶拎着水壶往花上洒水,又往食盆里添鹅食。 她抬头,眯着眼看向星空,褶皱的眼角微扬,她看到了最耀眼的那颗星星,扑闪着眼眸。 第62章 故意扰民 回去的时候,言北径自朝后座上去,上车后沉默不语。 大病未愈,忙碌两天后,脸上的色彩越发淡。 透过后视镜,一双黑眸正盯着她,消瘦的脸颊,苍白的唇色,心头一股强烈的念头,势必要将她擒入怀中,驱她体寒,着她一缕唇色。 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眸光晦暗。 电话铃声吵醒了闭目养神的她。 王瑾夏扬声发问:“江亦风是不是男人啊?” 车外呼呼晚风也压不住她的嗓音,言北捂住手机,怯怯看向后视镜,碰巧撞上深邃的黑眸,言北微微一怔,躲开他的视线。 “我在外头呢,回去给你打。” 在不合时宜的场合,这通电话显得分外尴尬。 “不方便?江亦风在旁边?”王瑾夏穷追不舍。 “都说了回去给你打……” “江亦风,你就在旁边是不是?”王瑾夏没完没了,扯着嗓门大喊,恨不得从手机里钻出来给他一顿。 言北机智地挂断电话,心想,她的暴脾气起来,那是十匹马也拉不回,肯定还要再打,索性发去一条信息后立即关机。 一瞬,江亦风的电话响起,他抬手打开蓝牙,再抬眸,那双黑眸里闪过一缕不知名的情绪。 “你从哪儿搞到我号码的?”语音有些毫不客气的味道。 原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却又莫名聊的很愉快。 “多谢你提醒,改天再约,酒管够。” 这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江亦风嘴角轻勾,从后视镜里再看身后的女人,她已合上双眼,目之所及,处处扰他心绪,性感的喉结上下一动,他抿紧薄唇。 ——你要负责任的。 为她,他愿扛下所有。 一路上,她只是打了个盹,到大院她就醒来,径自下车,回望车里的男人,他扶窗看向她,她低声道:“晚安,我先回去了。” 江亦风点头:“好,我还有事,还要出去一趟。” 她愣了一下,他不用说的如此清楚,毕竟,他们的关系达不到需要解释的地步。 三楼的声控灯亮起,他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几口,大掌握住方向盘,朝左掉头离开。 言北打开门,屋子里空旷而寂静,只有几缕烟草香扑鼻而来。 “妈,”言北出声,走进客厅,转头瞥见刘云站在阳台上,半倚着窗台,手上还夹了一根烟。 “回来啦。”刘云不疾不徐走到客厅,把手上的最后一口烟吸尽,将烟蒂嗯灭在烟灰缸里。 烟灰缸,一个在家里极为耀眼的东西,什么时候刘云就光明正大地摆在了桌上。 言北没问,刘云也没解释。 她拍了拍双手,走近打量言北:“看吧,人都瘦一圈了,坐着去,妈给你煮水饺,昨天我和芙蓉包了太多,全搁在冰箱里冻着。” “妈,不用,我吃过晚饭。” 一个七旬老人,眼看自己白发人送走黑发人,却一鼓作气地忙里忙外,还做了满满一桌好吃的招待他俩,全当没事人一样,她想,这是让自己忘记伤心事的最好办法。 原来,老人也一样,奶奶只是把那段美好藏于心中,试着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因为那是吴倩的心愿。 她坐回沙发,瞥见烟灰缸里三四根烟蒂,她抬头望了一眼对面正在削水果的刘云,眼眸眨了眨:“妈,你烟瘾可不是一般大。” 刘云递过削好的水果,叹了一声,淡淡地道:“妈这辈子,就怕听‘死’这个字,你昨天给妈说了那女孩的事,妈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一想到,那孩子还那么年轻,让家里的人怎么活啊。” 说到伤心处,刘云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颗粒分明地落下。 “妈,你看你,就不能往好里想是吧,”言北起身绕过桌,搂着她的肩,柔声安慰:“在人间受尽苦难的人,最后都会变成天使的,爸也是天使,他可不想看到他老婆整日以泪洗面。” 言北把她眼角的泪抹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刘云把人推开,心花怒放却肆意隐瞒:“你以为妈是三岁小孩啊,尽听你瞎扯,赶快洗洗,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你这个国庆,过得也真没意思。” 刘云起身回了房,言北紧抿着唇,两道优美的弧线蹙在一起,清秀的脸庞浮上一层愁绪。 ——确实是真没意思。 洗过澡,身上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可脑袋越清醒,越容易胡思乱想。 ——我想好好谈一场恋爱。 她何尝不是。 吴倩身患重疾,却有一颗乐观的心,而她,四肢健全,无病缠身,却畏畏缩缩,不敢爱不敢恨。 她开机躺在床上,王瑾夏的消息随之而来。 王瑾夏回她:他要不爷们,就你娘们儿上,谁怕谁。 言北蹙眉,谁还没胆儿了,就怕刘云担心,否则,还有她言北豁不出去的,不就追个人。 她回:你让我学你轻浮? 王瑾夏秒回:呸呸呸,谁让你轻浮去的,你学不了我,我给人家当的是地下情人,你俩,光明正大的谈,等生米煮成熟饭,刘姨拿你没办法。 生米煮成熟饭?王瑾夏真敢说。 言北回她:就你坏点子多。 王瑾夏发来一个轻佻的表情,随后回:想想江亦风把你弄得哭爹喊娘的,那真叫爽。 言北无奈地发去一个敲脑袋的头像,这个心思不纯的女人,脑袋里究竟装的是墨汁还是黄汤。 王瑾夏继续回:我也尝江亦风的身子,可他不喜欢我。 实在没法聊,言北冷冷地发去一行字:你跟王瑾冬到底哪个是抱错的。 王瑾夏没完没了,恬不知耻又发来一句:不把江亦风睡了,那可真叫可惜。 言北咬唇,真是服了这位王小姐,什么虎狼之词,露骨至极,在她嘴里却跟嗑豆似的…… 她扔下手机,就此终结这场索然无味的聊天。 言北关了灯,打算让自己在深睡中忘记那个男人。 双眸刚合,楼上一阵巨响,本无睡意的她,脑袋越发亢奋。 接着又是一阵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言北弹坐而起。 故意扰民。 第63章 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大晚上的,这算是公然扰民。 她要发出警告。 她拿起刚才扔掉的手机,找到江亦风的微信,警告性地发去语音消息:“江亦风,大半夜的,能不能安静一点,不知道楼下还有人?” 说完,手机扔一边,这样的警告应该能让他有所收敛。 她继续躺下,瞬间的安静,让她以为江亦风已经看到消息。 庆幸之际,楼上频频传来脚步声,或轻或重,她掀起被头捂住脑袋,尽可能不被其所扰。 到底是没有消停,信息估计石沉大海,一丁点儿水花也没溅起。 忍无可忍,她一脚踹开被子,起身在卧室里驻足半天,最后,还是毫不迟疑地往楼上去。 她叩响江亦风的房门,一下,两下…… 她怒火中烧,胸口一起一伏,似要将其暴口大骂一通。 开门的是江亦风,头顶的发丝还有几分湿气,身上的白衬衫也换成了黑色t恤,之下,紧裹着傲人的身躯,沐浴的清香丝丝诱人,显然,刚刚洗完澡。 见到言北的一刻,黑眸微凝,刚毅的脸上浮上一抹惊讶。 “言北,你找我?”他错愕地望着她。 泛白的脸蛋上染着几分不知名的情绪。 她咬唇,刚才的怒火如云烟消散,似受他蛊惑。 “你搬东西,能不能轻点,我睡不着。”她似瞪非瞪扫过他的脸。 公然扰民这么和谐调解? 她抓着脑袋,恨不得往自己胸口上捅一刀,她才是真正中国好邻居。 江亦风顿悟,回头往屋里看了看:“抱歉,搬了些不要的东西,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你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嗯,”言北点头,在沉思中转身离开。 “言北。”他喊住她,在她离开之前,他想说什么,却在她转身时,欲言又止。 “晚安。” 除了简单的问候,他们之间,再无多余的话题。 “晚安。”柔美的嗓音里夹杂着失望。 ——我想好好谈一场恋爱。 吴倩稚嫩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就只是那一刻,她心中仅剩一个信念,爱我所爱,行我所行,听从我心,无问东西。 “江亦风……”世界上最美不过发自内心的声音,甜美,柔和,像晨风徐徐,晚风悠悠…… “嗯?”他侧首看她,冷峻的容颜,黑眸幽深,带着一丝期待的光芒。 她双手放于身体两侧,攥紧的拳头一用力,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却不知痛。 “江亦风,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啪……” 头顶烟花绚烂,幕布般的夜空如繁花盛开,璀璨夺目。 她终是抓住了国庆的小尾巴,做了最完美的收尾。 “嫂子好……” “嫂子好……” 言北顿时愣住。 她纯情的告白,竟是有观众的。 英子领头从江亦风的身旁出来,意味深长地扫过江亦风,再落到言北身上,他不好意思地抓着后脑勺。 “哥,嫂子,你们慢慢聊,兄弟几个先走了。” 身后三四个男人从里出来,跟上英子的步伐,匆匆离去。 胸口堵了一口气,是呼,是吸,她已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明眸浅笑,她一脸苦涩:“我先走了。” 走,还往哪儿去? 江亦风眸色一沉,长臂一伸,纤细的手腕何以逃之。 她看着他,极具危险的黑眸似要灼伤她。 “刚刚说什么?”嗓音浑厚,挟着独特的魅力。 “我先走了。”她怔怔回答。 “上一句。”他轻扯嘴角,明明一字不落的听清,却仍要逼她。 她垂眸,躲开他深沉如墨的眸子:“上一句……” 她恍惚,迟疑…… 逃离是唯一的办法。 “晚安。” 她忘了江亦风还握着她的手腕,往后一退,手腕上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她。 “想走?”咫尺间,他温柔相逼:“话还没说完。” 撩完就走,她也会,可他不是她,没那么好惹。 她紧咬着唇,字字句句在喉咙翻转,却难以启齿。 她抬眸,眉眼里尽是清秀,雪白的脸颊染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羞涩。 “江亦风……要不要和我谈恋爱,一辈子的那种……” 言罢,她深吸一口气,望向黑眸:“我只是说了我想说的话,你有选择的余地。” “一辈子够吗?”他淡声问,嘴角牵动:“我要生生世世。” 言北一僵,俊朗眉眼步步逼近,他欺身而上,腰间是他掌心的温热,鼻尖是沐浴的清香,夹杂着男人神秘的荷尔蒙萦绕。 他要着她一缕唇色,擒她入怀。 动人的明眸蒙上一层水雾,微张的唇颤颤,他令她害怕,却又欲罢不能。 江亦风俯身衔住娇嫩如花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地辗转,吸吮,让她乱了方寸,她攀上他的脖,迎头回应,迷失自我地任他攻略。 坚定的是吻,狂野的也是吻,她的告白,似一张握在手中的通行证,无障无碍。 他无所顾忌,将她擒入怀中,吻乱她心绪。 他将她抱起,直奔卧室,她猛然抬眸,江亦风居高临下,一双黑眸凝视着她。 “言北,如果我是坏人,你会怕我吗?” 他确实忘了,同样的话,他问过一次。 “不怕。”她毫不迟疑的回答。 “为什么?”他凝眉,指腹在她眉间轻抚。 “比起害怕坏人,我更害怕失去你,你要真是坏人,我就引你入正道。”柔柔的嗓音像山谷里的清泉。 他勾唇,目光火热,薄唇落在染着鲜红的唇边:“言北,你知道吗,我有多想你。” 黑暗里,她是他的光,照他前行,给他希望。 屋外的烟花,闭上眼也能感受它的绚烂,而她,是他永不熄灭的月光。 微凉的舌滑入唇腔之中,欲要摄她魂夺她魄。 纤细的双手,锁住他宽广的后背,她双眸紧闭,试图让自己放松。 狂野浪荡。 她不以为然,他冷峻的俊颜之下,藏着一颗放荡不羁的心。 一声声娇吟在寂静的夜里让他越发猖狂,他似柔,似野。 黑眸深处尽是惹人怜爱的可怜模样,他试图放过她,却不能自控,粗糙长茧的手抚过她柔嫩雪白的肌肤,一寸一寸,叫他难以自持。 第64章 遵命,老婆大人 “言北,”他在她耳畔低语,“想我吗?” 晶莹的贝齿紧咬着红唇,伴着柔弱的娇吟从唇腔中逸出一个字:“想。” 不知几时,他把熟睡的人揽进怀里,薄唇在她的发顶上落下一个吻,他仰头叹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烟点燃,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眸色更沉。 夜里,一声空雷巨响。 她从睡梦中惊醒。 “吓到了?”浑厚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猛然抬头,那双幽深的黑眸正盯着她。 水灵灵的眸子轻轻一转,快速扫了一圈屋子,确认无误,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再抬眸,江亦风嘴角的笑越浓:“失忆啦?” 大掌在她头顶揉了揉。 回忆似一波巨浪翻滚而来,瞬时,席卷而来的是面红耳赤。 她躲开他,却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灼热的体温欲将她融化。 他吻着她的额头,轻声道:“你不是谈过一个男朋友?” 她身体微颤,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谈过,就一定要献身吗?” “那你是这是为我守身如玉啊?”他问。 “不,只是没有遇到那个可以让我献身的人。”半晌,她悠悠启唇。 “那天,在医院,我吻了你……” “是我的初吻。”她毫不迟疑地回答。 好一会儿,江亦风都没出声,只是把她紧紧的搂着,怕一不小心,就把她弄丢了。 “对不起,言北,没能留一个完整的我给你。”嗓音有些苦涩,却泛着诚恳的意味。 她轻笑,笑他的认真,痞糙的他,竟如此天真无邪。 江亦风眉头一蹙,低头看她,眉眼间充满疑问。 “江亦风,”她抬眸,略带羞涩:“那我表现如何?” 江亦风一怔,眉头蹙得更紧,他轻嗤,侧身压上来:“要不再来一次,刚才大脑一片空白,这次,我好好检查。” “不要。”言北双手撑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摇着脑袋拒绝。 江亦风敛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大掌将她的手拉起,放到唇边,吻了一遍又一遍。 “言北,”江亦风满眼的心疼,指腹抚摸着她的红肿的唇:“我是不是男人?” 她片刻思量。 轻笑无声。 “你听到瑾夏说的话啦?” 他没有出声,吻住她的唇,像品一块甜点。 ——江亦风,你要不是男人你就离言北远些,她稀罕你这个哥哥吗?要不是言北心里有你,我还懒得给你打电话呢。 王瑾夏的一通话,令江亦风坐立不安,大院里的好女孩,要真跟了别人,他回北屏,意义何在。 “这床舒服吗?”从他的唇齿间发出声。 “嗯,”她的手在床上摸了摸,手感挺不错:“所以刚才的动静,是在换床?” “对。” “为什么突然换床?” “因为你的床比我的舒服,比我的宽敞,我想,这样才足够两个人躺。” 说话间,他舔吻她的耳垂,吻过她的天鹅颈,游至锁骨间。 夜色将褪。 言北从他的臂弯里逃走,轻手轻脚从地上拿起衣服穿上准备逃离,后背突然传来一股灼热的烫,接着一双大手从后将她搂住。 “一会儿我送你上班。”嗓音里透着一股慵懒的沙哑。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单身久了,独来独往惯了,她毫不犹豫地回绝。 “我是用来做什么的?”他问。 他想说,难道是摆设,还是工具人。 江亦风低头吻在她的后颈上,滚烫的气息扫过,她身体微微一怔:“好。” 黑暗里,幽深的黑眸闪过一道得逞的笑意,腰间的大手瞬间松开:“一会儿见。” 风吹过,撩起她的长发,那道高挑的身影迈着轻盈的步伐往下走,激动的心情又透着惶恐不安。 她推开门,从一道狭窄的门缝里挤进去,偷偷溜进卧室,爬上自己的床。 她抬头望着天花板,清澈的眼眸里染着一抹暗暗的羞涩。 刘云离开前,到过她房间,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北北,今天要上班,可别忘了,风大,记得多穿点衣服。” 迷糊中,她点了点头。 刘云走后,她从床上爬起,在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目之所及,稀疏的青紫,皆是他所为。 路过窗边,风铃摇摆身姿,她抬手捉住一颗风铃。 她便是它,等他吹,随他摇,她顿悟,她已是他的掌中宝,囊中物。 ——当爱情来临时,整个世界变得如此美丽,充满了色彩。 言北拉开门,风也有了味,是沉稳的木质清香,携着淡淡的烟草味。 “早上好!”他勾唇,迷人的嘴角有种让人想吻上去的冲动。 脸上那副灰黑色的墨镜,绝对是他撩妹的装酷武器。 白衬衫扎进浅色的牛仔裤里,更显他张力十足。 他双手撑在门框两边,欺近她,慢条斯理地问:“言医生,看够了吗?” 言北一怔,被逗笑,双手握拳捶打他的胸膛。 他大手一收,擒住纤细的手腕,她抬眸,望向他,镜下的双眸同那天在医院一样,是种怎样的色彩,她很好奇。 “你又装酷。”她满脸笑意,眸光湛湛。 他抿紧唇,眉头稍皱,轻轻唤她一声:“言北。” “嗯?” 他一低头,吻住她的红唇,轻轻辗转,数秒,他克制地收住,额头抵上去:“你吃了什么这么甜。” “涂了润唇膏,蜜桃味。”她偷笑。 “那以后天天啃你,会不会血糖高?”他玩味地看着她。 “江亦风,你不正经。”言北瞥他一眼。 “你这纤腰翘臀,让我怎么正经。” 江亦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真想咬他一口,冲动未果,他大手一翻转,纤白的手被他紧紧窝在手心。 “江亦风,再不走,我可要迟到了。”言北瞪着他。 “遵命,老婆大人。” “谁是你老婆?” 大手拉着小手走在走廊上,澄澈的眸光落在他宽阔而平展的后背上,彷如一座稳固的山峰。 刹那间,她很想开口,问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在长满野花的漫山之间,难道只有暖阳鸟鸣,没有狂风暴雨,明明他的笑眼里,满是来之不易。 “现在不是,将来一定是,你还想跑哪儿去?” 第65章 记得想我 她不跑,哪儿也不去。 车子从后街绕过,未经刘云的摊位,这次,她并未提醒他。 “江亦风。”她喊得格外甜。 “嗯?”侧首扫了她一眼。 “委屈你了,”一双黑瞳眨了眨,“我会说服我妈,给我一点时间。” 他紧抿着唇,没说话,长臂伸向她膝盖上的手,紧紧握住。 一股坚韧的力量在她手上蔓延,似他心中烈火。 爱何来委屈,决定爱的时候,就不再计较卑微或是高贵。 “不委屈,你人都是我的,我偷着乐还来不及,刘姨拿我更没辙。”他痞气地朝她一笑,满脸的胜券在握。 言北眉头一皱:“你这是吃定我了?” “不对,是你吃定了我,要不然,你一追我,我连考虑的余地都没留,就从了你,你说谁吃谁?”黑眸掠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戏谑。 “你能耐了,明明是你……” 她欲言又止,昨晚帧帧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他啄食的能耐可比王瑾夏想象的更狂野。 温热的指腹在白皙的手背上轻轻摩挲,“言北,我是吃定你了,也愿意被你吃定。”他嗓音里泛着几分暗喜。 “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去处理一些复杂的事情,言北,你愿意等我吗?”他正色道,看起来并不像开玩笑。 言北脸上笑意一僵,她别开脑袋看向窗外,国庆后的街道,恢复了以往的快节奏,往来人群,皆是步履匆匆,所幸昨天拥有过快乐,至于今天,明天,都可憧憬、期待,结果,自是不为人知。 她不敢答,又怕一等就是十年。 江亦风收了手,握紧方向盘,骨节吃力地泛白,黑眸一沉,欢喜散尽。 “好,”轻柔的嗓音悠悠扬扬,“可你不能像我爸,一句‘马上回来’就骗了我妈和我一辈子。” 她脸上漾起的笑,是山野里的花,自是芬芳绽放,甚是绝美。 他微微侧首,颔首一笑,眼底的欢喜忧愁尽是她,旋即又目视前方。 言北伸出手,盖住方向盘上的掌背,凝眉轻问:“你不拉着我,不怕我跟别人走了?” 大掌极快地翻转,死死将那只素手圈住:“怕。” 他把她的手放到唇边,一下一下地落去热吻。 她如鲠在喉:“那你拉好了,会被人顺走的。” “言北,”车停在路口,他把火熄灭,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都到我嘴里的肉,我还能让她被抢走吗?” 言北也是一笑,随后把手抽离:“也不知道你的嘴,是不是蜜饯的。” “那要不要尝一下。”他凑了过来,痞气中又有着难以招架的男性魄力。 纤纤玉指一挡,堵住他的薄唇,她瞪他一眼:“不要,江亦风,我上班要迟到了。” 他没再继续,薄唇顺势吻了一下她的玉指,便是满足一笑:“好,记得想我。” 言北无奈地嗤笑,他可真是个多样的人,冷时如寒冰,暖时如阳,此时,只能用“轻浮”形容他。 节假后的工作,忙碌得让人怀疑人生。 言北下了第二台手术,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双眼冒金星。 短暂的休息空档,她不忘给江亦风发去信息:饭吃了没? 她把手机装回白大褂口袋里,站在走廊的尽头,探着窗外湛蓝蓝的天。 口袋里突然一震,一通陌生电话。 言北接通电话,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对方却是一阵轻佻的笑:“这么快就想我啦,还是想让我陪你吃饭?” 言北惊愕:“江亦风……” 江亦风回:“还不快把我收进你的通讯录,下次就不用这么礼貌了。” 言北被他一逗,笑得合不拢嘴,她垂眸,看着整齐的鞋尖,一副甜蜜幸福的样子。 言北低声应:“好……其实,我没事,就是提醒你,让你记得吃饭。” 江亦风顿了顿,回她:“忙完手上的事就吃,这两天,我有些事要忙,估计会外出几天,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哦。” 刚才的幸福感一滞,脸上微微闪过一抹失落,却很快散去,她柔声道:“没事,估计我也会忙一阵子,今天,接了很多新病人。” ——成年人,找男人,找的是安全感。 ——我是什么女人,死缠烂打,纠缠不起? 挂了电话,江亦风耳边响起她坚定的话语,眉心一紧,眼底浮上几分苦涩。 她既不是纠缠不起,也不会死缠烂打,只是她要的安全感,不知自己能给她多少。 他紧抿着唇,点上一根烟抽上。 “哥,要不要我陪你过去,反正店里有其他兄弟看着。”英子坐在沙发上,望着倚靠在窗前的江亦风。 “用不着,你留下看店吧,节后生意不错,不多捞点,怎么回老家娶妻生子。”一半侧颜掩在光里,看不清他的情绪。 英子挠了挠脑袋:“娶妻生子?余生有的是时间……我是怕你一个人回去,事多,忙不过来嘛,多个人,你也稍微轻松点。” “你是想偷懒吧,”江亦风从光影里走过来,弹了弹烟灰,“还是想你那几个小迷妹了?”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哥,女人?” 英子愣愣一笑:“‘醉梦之巅’有的是,塔罗可比龙三有眼光,那些个女人,一天一个样,不比云谷的差。” 提及女人,英子脸上自是轻佻一笑。 江亦风勾唇,瞥他一眼:“你小子,整日泡温柔乡里,小心阴阳失衡。” “哥,我这不是给你探点消息嘛,自从龙三被塔罗顶替,龙三表面一套,背地里可是对塔罗诸多不满,我琢磨着,两人迟早要刀光相见,没有龙大的庇护,龙三肯定不是塔罗的对手,塔罗现在深得老大的赏识,龙三想翻身,难。” “脑袋转得挺快,”江亦风重重吸了几口烟,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语气冷冰冰地道:“龙三还是塔罗,都离他们远些。” “哥,杨勇究竟是谁刨出来的,龙大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都没查出那小子的底细,这次,他究竟是哪个细节败露,才会遭此一劫,死的那么惨。”英子叼着烟,不停地咂舌。 “呵,”江亦风冷嗤道:“这些天净琢磨这些事,是不是闲得慌,坐不住了。” “哪能啊,哥,要不是沾你的光,我能这么逍遥地搁这儿抽烟吗?”英子怯怯地抽着烟,没敢再多言。 第66章 生米煮成熟饭 暮色四合。 言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大院,屋里静悄悄的,想来刘云应该出去跳舞了,灶上炖着饭。 可她累一天,没什么胃口,就想好好躺一下,饭没吃,把包扔在沙发上,就进了卧室。 房间灯是亮着的,卫生间传来水流声,言北朝床上一瞥,lv最新款老花托特放在床脚,她嗤笑着往里走。 “王瑾夏,洗好没?”她靠在门边,朝里喊。 “马上。” 话音刚落,水流声戛然而止。 一分钟后,王瑾夏裹着浴巾出来,头上缠着毛巾,看到门边上的言北,咧嘴笑了笑:“我还是喜欢在这儿洗澡,舒服。” 言北瞅她一眼,走到窗前,把半开的窗关上:“在自己家洗澡,能不舒服嘛。” “说的也是。”王瑾夏擦了擦头发,把身上的浴巾一扔,白花花的露着身子站在言北面前,“睡衣呢,给我找一下。” 言北见怪不怪,不疾不徐地打开衣柜,把那套性感的深v睡裙拿给她。 王瑾夏立刻挡了回去,眉眼轻佻着:“换一件,我这身材能撑的起来吗?”她挺了挺浑圆的地方,嗤笑起来。 言北把睡裙扔进衣柜,给她重新找了一套,撇嘴说:“女孩子家,让你矜持一些。” 言罢,王瑾夏笑着把衣服穿上,言北累得伸伸懒腰,把衣服脱了,换上睡衣。 “你不吃饭啦?刘姨给你炖着呢,她和我妈去跳舞了,让我提醒你吃饭。”王瑾夏抬头瞅着她。 “不想吃,今天累死了,我想睡觉。”言北把脑后束的长发解开,五指往发根挠了挠,便倒头躺在床上。 “好吧,我也没胃口。”王瑾夏坐在梳妆台前,从里望着床上的言北,神色忧伤。 “怎么啦?二人世界才刚过完,就舍不得啊?”言北翻身坐起,看着镜中黯然神伤的女人。 “他老婆生了,”王瑾夏嘟着嘴转过身,“生了个胖儿子。” 神色越发低沉,肖俊老婆为他再添一子,正室的地位越发稳固,哪个女人不是自私的,嘴上说没有夺位的想法,可一旦肖俊偏爱正室,她这个情人的结局终究不言而喻。 言北清楚,她已深深陷进去,难以自拔,肖俊伤过她一次,她也死过一次,重获新生后还要被他折磨,那就是真爱。 爱情里,主动爱的人,用情最深,伤得自然也最深。 “所以,他现在是冷漠了你?”言北淡声问。 “那倒没有,热情依旧,只是公事私事缠一身,估计不能常常见面。” 王瑾夏仰头长叹,“北,我也给他生个儿子怎么样?” “私生子?”言北斜瞥她。 “有儿子的话,他的心思总要给我一半吧。”她在爱情里,浑然失去了职场上的清醒。 “瑾夏,嫡子和庶子你觉得哪个更好?”言北正色地瞅着她:“你想用孩子牵住他,可你为孩子想过没有,他会喜欢这样自私的妈妈吗?” 王瑾夏抬眸,眼眶泛红,她以为自己可以做个善良的人,可当一份爱被分割成好几块,她发现,她也是贪心的想要多得到一块儿。 她自嘲一笑,起身从床脚的包里拿出女士香烟,点了一根:“算了,就这么混着吧,过一天算一天。” 言北抬手从她手里拿过烟盒,径自取了一根叼在嘴里。 王瑾夏见状,愕然地盯着她有模有样地点燃,姿势优美地衔着烟。 “什么时候抽上的?”王瑾夏盘腿坐她旁边。 “刚学的。”言北说。 “怎么,就因为刘姨给你认了个哥,你就拿这东西消遣?” “你别说,这烟吧,它伤身,但挺提神。”言北把烟夹在手里看了看。 “你跟江亦风到底怎么回事,你俩这暧昧得搞到什么时候。”王瑾夏歪着脑袋看着她。 言北低头闷笑一声把长发一撩,抬手把衣领往下拉,露着半截胸膛,目光所及之处,白皙的肌肤上,斑驳的浅粉色暴露无遗。 王瑾夏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些情欲后的痕迹,不禁竖着食指往天花板上指了指:“他干的?” “嗯。”言北毫不迟疑,“瑾夏,我追的江亦风,就昨晚上,我站他家门口,跟他表白,问他,要不要跟我谈恋爱,你说我是不是轻浮了?” 王瑾夏的眼瞪得更圆:“死丫头,你出息了啊,知道把握机会了。” 王瑾夏抬手捏着她的脸颊:“什么轻浮不轻浮,爱情面前,人人皆是情奴,不分贵贱。” 言北抽了一口烟,耸耸肩,把衣服穿好:“可我没想好怎么跟我妈说,她要知道我背着她跟了江亦风,指不定得气出病来。” “北,刘姨就想好好保护你,可她忘了怎么爱你……要不然,你俩生米煮成熟饭,让她提早当外婆,她还能不同意。” “行了吧,你尽出馊主意。”言北蹙着眉,略显无奈。 “那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王瑾夏挠挠眉。 言北沉默许久,更好的办法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此时,屋内两个人各自陷入沉思,手上夹的香烟,飘飘冉冉,烟灰落在手背上的一瞬,言北皱了下眉。 “忘了件事,”王瑾夏突然说,“给你的。” 王瑾夏从床脚拿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打开看看,给你带的生日礼物。”王瑾夏指头敲打着言北膝盖上的礼盒,水眸里带着轻佻的笑意。 一看就没好事。 “瑾夏,这把年纪,还过什么生日啊,再说,你不会给我带惊吓吧?”言北把烟叼嘴里,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盒。 不惊不喜,就是惊吓。 言北一僵,双手把盒子里的内衣举高,一瞬就呛了一口烟,咳得脸颊通红。 缓过气来,她把类似情-趣内衣的东西扔给王瑾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王瑾夏,你就没正经的时候,生日礼物你送这玩意儿干嘛。”言北瞪着她。 王瑾夏前俯后仰地大笑起来:“我早说了,让你今年就破,本来还想着让你穿上勾引江亦风,你个死丫头,速度贼快,不过也好,现在用得上,你往身上一穿,江亦风魂都整没了。” 言北咂舌,朝她抬了一脚:“还是你自己留着勾引肖俊吧。” 王瑾夏抱着肚子继续大笑,言北懒得理她,继续抽烟。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言北跳下床,抢过王瑾夏手里的烟,拿着就往卫生间去,把烟头扔进马桶,“哗啦”一声。 王瑾夏也跳下床,打开紧闭的窗户,两人在房里上演一场灭烟大战。 第67章 被别人顺走 房门被打开的刹那,两个规矩的女孩靠在床头聊的正火热。 “芙蓉阿姨,回来啦。”言北率先抬头,笑脸相迎。 “妈,回来啦?”王瑾夏眉眼挤了挤,拍了拍床:“妈,今晚我就搁言北这儿睡了。” 芙蓉鼻子出气,瞪着她:“我看你啊,就是个没家的野丫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在省城待三百天,回北屏,北北这里就能待上六十天,剩下五天回家你就吃顿饭,我想想都怀疑我自己有没有你这个闺女。” 芙蓉阿姨愣是掰着手指头给她算,字字句句说得有头有尾,半点没忽悠。 王瑾夏喷笑着说:“妈,我明儿就回去睡,从天亮睡到天黑,我睡个三五天,看你还怀疑不怀疑自己。” “你就跟我贫嘴吧,要睡回省城睡去,在这儿碍眼。”芙蓉皱皱眉,不屑地轻哼一声。 “你就不能学学北北,每次都让我数落。”芙蓉气没消,接着又补一句。 王瑾夏手肘往言北方向捣了捣,使了个眼色,言北心领神会,连忙接话。 “姨,我让瑾夏留下的,我们正讨论生日要不要一起过……” 话音未落,刘云端着果盘进来,嘴里念叨着:“怎么一起过啊,瑾夏生日几月,你让人家提前跟你过三十啊,瞎胡闹。” 言北撇撇嘴,下床接过果盘:“一两个月而已,早点晚点都一样,只是个形式而已。” “对对对……反正三十怎么着都要过。”王瑾夏附和着点头。 刘云和芙蓉也没拿她俩咋样,两个老姑娘挤一块儿,也没毛病,笑笑两人便出了房。 芙蓉临走前扔来一句话:“瑾夏,你在北屏多待几天,我给你约个相亲对象,改天见一面,聊聊。” 王瑾夏顿时怔住,脸上僵硬地挤出一丝苦笑:“妈,相什么亲啊,我忙着呢,整天请假,还干不干了。” 以前是言北天天被追着相亲,最近刘云倒很少提这档事了,估计也就指望她和王瑾冬能成事。 这会儿芙蓉又开始倒腾王瑾夏,眼看快三十的人,谈个恋爱就跟过家家似的,分分合合全是闹着玩,也开始担忧起她的人生大事。 “不相亲?有本事带个回来我看看。”芙蓉扔下狠话,把门一摔就走了。 两人身体一颤,四目相对,同病相怜的两人自知其中滋味,王瑾夏嘴巴一撇,委屈巴巴跟个犯错的孩子。 现成的倒是有,就是怕带回来,两老的血压爆表。 “北,明早天一亮,我就回省城,你帮我应付我妈。”王瑾夏转头就无关痛痒地吃上水果,芙蓉对她的施压未见半点水花。 “啊,”言北讶然,“你就这么应付芙蓉阿姨?” “不然呢,学你啊,”王瑾夏拉开躺床上,“我往省城一躲,我妈拿我也没辙,总之,现在除了肖俊,我心里容不下别人,相亲也就敷衍了事,我才懒得费那功夫。” 言北是过来人,对这种事深有体会,她也没什么招数可支,她叹一声,躺床上看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王瑾夏侧目一看,翻身趴在言北的胸前,低喃道:“北,肖俊肯定是拿不出手的,毕竟是已婚男士,我只能躲着,避着,到时候再说,” “江亦风不一样,刘姨的介怀,也只是他有前科,只要他以后规规矩矩地,刘姨迟早会接受。” 言北垂下眸,看着怀里可怜的人,脸上旋即闪过一丝同情:“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咱俩,半斤八两。” “哎,”王瑾夏一声叹息,“也不知道我那个傻哥哥知道他心爱的女人,已经跟了江亦风会是什么表情。” 言北抬手往她后脑勺上一拍,撇嘴道:“别瞎说。” “话说,那江亦风呢,你俩这叫谈恋爱吗?没电话,没信息,也不黏糊在一块儿,搞地下情的都比你们暧昧。”王瑾夏撩开她胸前的长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胸前的痕迹。 “他这两天有事,忙着……再说,又不是小孩子谈恋爱,整天黏在一块儿,会烦的。”言北自我安慰,他何尝不想跟那个男人黏在一块儿。 “有规定成年人谈恋爱不黏糊吗?肖俊一把岁数,不照样爱跟我黏糊嘛,北,小心江亦风又跑了,他又不是没跑过……”王瑾夏往她脸上捏了一下,翻身背靠她而睡。 “不会的。” 夜里,起风了,院里的银杏树,最后几片树叶也随风而落。 明暗交替的路灯下,一辆吉普停在深巷之中。 副驾上的男人递过去一支烟,骨节分明的手从男人手中接过,就着男人擦燃的火焰,把烟点燃。 “跟那个女人,来真的?”副驾的男人勾着唇,眸光深幽。 江亦风侧着脑袋,青烟袅袅往窗外吐出,清冷的巷子中,路灯的光芒也格外寒凉。 “什么叫来真的,那就是真的。”江亦风手肘搭在车窗上,俊朗的眉目隐在暗淡的光影里,眼神里泛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 “呵,”男人冷嗤,“有机会,我倒要领教一下,看看是怎样的女人,能这么轻易就把你的魂勾走。” 江亦风侧目盯着男人,眉眼间极具侵略性:“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你这么说,我对她越感兴趣,你身边什么女人没有,偏偏要给自己找个麻烦精……”男人狠狠吸了几口烟,挑眉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软肋越多,对你绝对没有好处。” 江亦风仰头靠着椅背,笑了笑:“没想那么多,我怕她被别人顺走了。” 王瑾夏在电话里问他是不是男人的时候,他就决定表白,他换了大床,是因为那床周鱼睡过,他怕言北介意,二是他说的,宽敞的床,两个人躺着舒服。 他没想过,打小傲娇的言北,会开口跟他表白,自话从她口中一出,他便按耐不住心里的悸动,结果如何,未来如何,他都不想像英子,因为一百块钱,错过一个挚爱的女人。 ——江亦风,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一辈子的那种。 ——言北,你想我吗? ——想。 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莫过于我想听到你最真诚的回答,而恰巧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第68章 不要打她的主意 “算了,你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男人抽完最后一口烟,烟蒂朝窗外扔去,“究竟是谁给夏盛平报的信儿,龙三能出去,在监狱的龙大,别提多高兴了,他可是不甘心做夏盛平的替死鬼,迟早是要翻身的。” 江亦风沉默了一下,不疾不徐地说道:“杨勇这么些年,藏的那么深,怎么能在这么点小买卖上暴露自己,要我说,早被人盯上了。” 男人惊愕地回眸:“就等他自己上钩?” 江亦风敛着眸色:“当年龙大做了替死鬼,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起码留住夏盛平对他的信任,给龙三一条出路,毕竟龙三是他翻身的筹码,可差一点龙三也当了替死鬼,你说龙大急不急,” “再者说,杨勇是龙大的人,他对他的底细,估计早就了如指掌,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放出这么响的雷,龙大奸诈狡猾,不输夏盛平,这次,又救夏盛平一命,这功,不得让龙三受嘛,” “龙大的人,表面上一心为夏盛平卖命,实际上,都是家无二主的人,”江亦风朝车外弹了弹烟灰,神色极为平静:“不排除,龙大自导自演,以求夏盛平对他的信任。” “所以,这一次,是龙大掌控全局?”男人反问。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江亦风徒手掐灭烟头,舔了舔嘴唇,“回去吧,我还有事。” “呵呵,”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江总,你好不容易回趟云谷,事确实挺多,我就不打扰了。” 江亦风朝男人瞥了一眼:“知道就赶紧滚。” 男人眉头一皱,问道:“听说缉毒大队的大队长王瑾冬,跟你是一个院的玩伴儿?” “对。”江亦风淡声回答。 “嗯,那女孩,是不是跟他也挺熟?”男人继续问。 霎时,江亦风平静的脸上激起一抹愤怒,目光中凝聚着不满和不快,似要旋即喷射出来。 “我再说一遍,不要打她的主意。”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盯着男人。 “知道,不碰她,只是觉得,王瑾冬更适合做伴侣。”男人正色一笑,开门下了车。 一阵轰鸣声,在空巷中响起,江亦风透过倒车镜,看着那个在寂静的夜晚,孤独而冷漠的身影,越行越远。 抬眸间,皎月悬空,脑海里是她温柔的笑脸,耳畔是她低声的细语。 思念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病,想她心会疼,她似毒药已入他骨,无药可救。 吉普以百码车速驶入城郊的一栋豪华别墅。 门前站立的守卫拦住前行的车,江亦风把车窗摇下一半,直至守卫一眼看清他:“风哥。” 随后立刻向身后的同伴扬手,大门缓缓打开。 江亦风把车停在院子中,大步迈向别墅内。 “亦风,你可算来了。”夏盛平刚切上一根雪茄,看到缓缓而来的江亦风,忙不迭地起身迎上。 “夏哥,路上有事耽搁了,让你久等了。”江亦风上前,笑脸相迎。 两人握手相抱,江亦风还没坐下,楼上传来惊喜的喊声。 “风哥。” 随即,一阵脆响的楼梯踩踏声传来,江亦风敛着神色,风一样的女人忽地攀上他的脖子,接着,就是一个猝不及防的香吻落在他冷峻的侧颜上。 江亦风一怔,抬手掰开脖子上的双手,嫌弃的情绪隐在深邃的眸底深处:“小鱼,你太淘气了。” “我又不是小孩,老说我淘气,我想你不行吗?我爸找人盯着我,寸步不离,这些天,我都快疯了。”小鱼噘着嘴,毫不避讳地向江亦风吐露心声。 他眉头一皱,淡声道:“在我看来,你就是小孩。” “风哥,我已经说了,我不是小孩。”她再次强调。 “好了好了,小鱼,你闹什么情绪,亦风刚来,你回楼上去吧。”夏盛平耐着性子,朝一旁的几个男人使了眼色。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上前,摆出请的手势:“大小姐,上楼休息吧。” 小鱼抬眸看了眼不动声色的江亦风,又朝夏盛平瞪了一眼,气的往地上一跺脚,转身“噔噔噔”就往楼上去。 “别理她。”夏盛平招手让江亦风坐下,亲自切了雪茄递过去,“来,小鱼越来越不听话了,她妈死的早,都是我惯的,我正准备送她出国留学,磨炼磨炼她。” 江亦风应声:“嗯,可以,小鱼人很聪明,就怕环境对她有所影响,换个环境,对她也好。” “嗯。”夏盛平点头,切入正题:“亦风,明天我打算去一趟缅甸,巴图那边出了一批新货,你陪我过去吧,反正你也养的差不多了,做生意,我还是觉得跟你搭档更舒畅。” 江亦风干脆利落答应:“好啊,夏哥让我过来,就是为这事?” “对,塔罗跟我没多久,这种大事,我还是要交给值得信赖的人去做才行。” 夏盛平吐出浓烟,饶有兴致地看向江亦风:“亦风啊,当年你失手把人误杀,蹲了监狱,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亦风凝神片刻,勾着唇笑道:“年轻气盛……那是街头的混混,整天拦在路口收保护费,那天正好路过,看见一女生被拽进深巷里,被糟蹋蹂躏,当时什么也没想,冲上去就劈头盖脸把人打一顿,谁知那孙子,没两下就倒地上,不省人事。” “可你爸,是堂堂江警官,警察大院里,就没个人帮你?”夏盛平继续问,看样子,兴致昂扬。 “呵呵,”江亦风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当然要帮,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再者,看在我爸的面子上,他们也得帮,只是事态严重,终究还是公平公正地接受处理了。” 夏盛平眸光忽沉,继续问:“后来,为什么入这行?” “因为钱,”江亦风抽了一口烟:“我想看看钱的魅力有多大,为什么当年我妈会抛下我,跟有钱的男人逃走,当然,从监狱出来,我也没脸再回大院,我身上背负的是一个‘杀人犯’的罪名,当时地方的报刊上,我的新闻,可是占据版首好长一段时间。” 第69章 他不是逃兵 江亦风平静地吐出一口烟,幽深的目光落在端茶走来的女人身上。 女人着一身淡蓝色深v开叉长裙,妆容淡雅,栗色大波浪随身体摆动一起一伏。 “夏哥,”女人蹲在桌旁,从茶盘里端过一杯茶递给夏盛平,转过身又将剩下的一杯递给江亦风:“风哥用茶。” 女人抬头,眸光清浅,水灵灵的双眸神似某人,只是多了几分妖娆妩媚。 江亦风接过茶,敛着神色道:“看来,玉雅在你这儿,过得挺好,夏哥真是懂得怜香惜玉。” 江亦风轻啜一口茶,视线一瞬从玉雅身上移开。 “年纪轻轻,在那种地方,受糟蹋,跟着我,总是好的,吃穿不愁,”夏盛平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摆摆手,让玉雅离开。 玉雅意会,点点头,起身离开,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江亦风,眸子里闪过一抹泪花。 “夏哥重情,玉贵安背叛你,你还对她女儿这么上心,真不愧是大家眼里的好大哥。”江亦风放下茶杯,眸光幽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亦风,你还不了解我,我只对有用的事上心。”夏盛平扬眉,耐人寻味地一笑。 江亦风眉头轻蹙一瞬松开,他自知,夏盛平向来不做亏本买卖,他怎会不知其意。 翌日,屋外一阵躁动的声响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你个死丫头,你要再敢回北屏,我把你腿打断。” 芙蓉的咆哮,整栋楼也跟着一起震动,言北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微风拂动着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好不容易熬过了漫长的深夜,却要在美好的早晨应付王瑾夏丢下的烂摊子。 “姨,瑾夏临时有事,天没亮就赶回去了。”言北走出卧室,看着沙发上愁眉不展的芙蓉,心头莫名的顺不过气来。 “北,你别替她说好话,我还不知道啊,她在外面野惯了,心也野了,”芙蓉起身,呼吸急促:“她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姨……不会的。”言北追出去,芙蓉摆摆手让她别回去,言北在门口顿了脚步,回了房,言北就打电话质问王瑾夏。 言北指责她,起码装装样子,她这样一声不吭地跑了,简直就是让芙蓉不好过,言北还劝她规矩些,等王长林退下来,有的是时间管她。 王瑾夏沉默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芙蓉不说话,再就是怕王长林一发话,她胆儿都吓没。 言北也不忍心说太重的话,怕伤着她,只能好言相劝,让她得空给芙蓉打电话道歉,这样不吱一声地逃跑,也不能躲一辈子。 宁静的早上一点儿不宁静。 言北换好衣服,没有直接下楼,她爬到四楼,站在江亦风的家门口,往门上叩了几下,确定里面没人,她垂下脑袋,自嘲一笑。 ——我是什么女人,死缠烂打,纠缠不起?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转而笑了笑,长舒一口气,下了楼。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一个早上言北都待在手术室里,直至午后,才算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她站在露台上,看着遥远的天边,风吹着她的长发,高挑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悲凉。 手机上的消息,还停留在那句——饭吃了没? 她心头一紧,不敢再想下去。 “言北。”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她转身,院长迈着矫健的步伐朝她走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院长,你怎么来啦?”言北惊讶的看着院长。 院长脸上挂着慈祥的笑,走近,他把手里的袋子塞进言北手里:“我看你在食堂的时候,没怎么吃饭,就给你带了个包子,饿着怎么行,那些病人可都等着我们呢。” 言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望着手里还热乎的包子,心里万分激动。 “院长,你不光要管理医院,还要负责照顾我们,你会不会觉得累?”言北盯着他,眸光里满是对院长的心疼。 “不累,这是我的使命,就像你爸和江警官,救人也是他们的使命,他们何以言苦,言北啊,我这一辈子的心结,就是眼睁睁看着两位英雄咽下最后一口气,我的心,别提多难受,” “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们勇往直前,是一颗爱国的心,一个共同的信念,才会在最后一刻也笑的那么灿烂。” 压在心底的秘密,久了,就是心魔。 风把他的心绪带向远方,久久不能释怀的心情瞬时明亮起来,院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有些事,说出来,心情就好了。” 言北抿抿唇,打开袋子,吃了一口热乎乎的包子,胃口瞬间被打开,接连吃了几大口:“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包子这么好吃。” 院长仰头大笑:“包子没变,是心情变了。” 言北也笑了,问:“院长,你怎么就看出我心情不好了呢?” 院长嗤笑道:“你来北屏的大半年,哪天不是笑嘻嘻的,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爱笑的丫头突然就不怎么笑了,徐主任说,神外科的活都快被你一个人包揽了。” 言北羞涩地低着头,她只是想忙一点,就不会去想他,也许,在她忙碌的某一刻,他突然就出现了。 ——你愿意等我吗? 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恋爱中的女孩总是喜怒无常,看来,我们言医生也是凡人一个。” 言北惊愕,停下咀嚼的动作:“院长,这你也能看出来?你是不是会算卦,不然,你再帮我算算我的婚姻。” 言北撒娇地把手伸向院长的面前,索求院长的一语惊人。 “哈哈,”院长大笑,往她手心一拍:“绝对是天作之合。” 言北眨眨眼,明眸里透着希望。 良久。 言北一个人站在露台上,迎着风,闭上双眸,感受清风拂面,感受温热的指腹滑过她的脸颊,他的笑,他的声音,仿佛随风飘来,如他的唇舌,吻过她的眼眸,她的嘴唇,炙热的温度紧紧包裹着她。 ——言北,我想你了! 所以,她坚信,他不是逃兵。 第70章 我想你了 江亦风杳无音信的第三日,言北终于按耐不住,在下手术台后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江亦风,我想你了! 发完消息那一刻,她如释重负,她不是小女孩,可以哭哭闹闹地发泄一通,她是成年人,应该拿的起放的下。 化思念为动力。 她恢复往日的模样,柔美的身影在病房间来回穿梭,还是那般动人的笑颜,爽朗的笑声。 苏娜没好语气地问:“言医生,最近怎么啦,情绪大起大落,前两天还愁眉不展,今儿又刮的什么春风,一早上都是喜笑颜开的,整条走廊都能听见你的笑声。” 言北抬眸,瞥一眼,又低下头在电脑上看病历,淡声回她:“苏医生,那你倒是猜猜,我犯的什么病。” “心病,”苏娜扬声揶揄道:“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言北惊愕,有这么明显吗? 她抬眸,苏娜直勾勾地望着她,一脸的小得意:“被我猜中了吧?” 言北轻笑出声:“你说是就是呗!” 苏娜饶有兴致地看过来:“是,那位朋友?” 言北笑笑,起身带上病历准备出门,回头低声说:“你不是很会猜,你再猜猜看呗。” “言北,你……” 没等她说完,言北早就提脚离开。 午后,言北从内科楼会诊路过一楼大厅,两个行踪诡秘的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循着两人的视线,最终落在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身上。 女人身形娇小,散落的头发遮住半张脸,但清晰可见,脸色极其苍白,稚嫩的脸看起来刚成年的样子,身上穿了一件已经褪色的男士黑色大版体恤。 当女人迎着她走来,她身体微怔,再回头,刚才的两个男人已不见踪影,视线在大厅巡视一周,两人像凭空消失一样。 “医生,请问产科怎么走?”女人声音带着病弱的低沉。 言北回头,女人举着一张泛着苍白的笑脸望着她,眼角弯弯像月儿。 “产科?”言北低头再次打量她隆起的腹部,少说七个月的模样:“你过来产检吗?” 女人顿了片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嘴角勾着笑意:“嗯,快生了,都不知道他在里面长什么样,好不好。” 言北眉间微拧,低声道:“你没做过产检吗?” 以她刚才在大厅四处张望的样子来看,是头一次来这里,不然也不会询问产科怎么走。 “嗯。”女人抿抿唇,垂着眸子,片刻的沉默:“这是第一次。” 言北心弦一颤,身侧的指节微微蜷缩着。 “你的家属呢?”言北看向她身后的人群,都是投来异样目光的路人。 她摇摇头,嘴角的笑渐渐淡去。 “我带你过去吧。”她声音轻柔,透着亲切感。 “医生,会不会耽误你。”女人看着她,露出几分担忧。 “不会,来得及。”言北拉上她的手。 霎时,女人的手缩了回去,怔怔地低着头。 “我扶你吧,你肚子这么大,以后最好别穿拖鞋,容易摔跤。”言北盯着她脚上的人字拖,继续伸手牵住她。 这次,她没拒绝:“谢谢。” 午后的产科,检查的病人较少,言北怕丢下她一个人,诸多不便,便陪她在诊室外候着。 闲聊时,言北问她:“你老公呢,怎么不陪你过来?” 女人全程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言北没再继续,直到阵阵低泣声传来,言北低头一看,女人哭花了脸。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们好久好久没见面了……”女人哽咽得说不出话。 言北身体一僵,仿佛被电击过般无法动弹。 “云霞……”诊室里的医生唤道。 女人擦干眼泪,起身走向诊室,言北这才知道,女人叫云霞。 即将临盆,却从未做过产检,医生疑惑不解,厉声道:“这是对孩子不负责任,万一孩子有什么问题,生下来,对大人,小孩都是不利的,也不知道,你们做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我一直住在乡下,所以……”女人如鲠在喉,眼眶里的泪水打转无数次又收了回去。 “徐姐,”言北冲进诊室,“麻烦你开单让她做个全面检查吧,年纪太小,亲人也不在身边。” 医生抬头见是熟人,语调也放低了些:“言医生,你认识?” “是在楼下遇到的患者。”言北回。 “那先做检查,然后准备一下资料建档。”医生在电脑上开单的间隙,把建档资料清单递过来。 云霞盯着清单看了许久,怯怯地说:“我还没结婚。” 诊室瞬时安静下来。 未婚先孕? 言北请了一下午的假,陪着云霞做了检查,她也不知道,同情心泛滥还是玻璃心,半点见不得这样的人和事。 几个小时的折腾,基本的检查也陆续出了结果,各项指标都合格,只是云霞营养不够,严重贫血,胎儿体重不达标,医生建议补充营养。 言北还帮她预约了下一次产检时间,让她按时吃药,言北把她送出医院,在附近超市买了营养品,附上她身上所带的现金,一并拿给云霞。 “言医生,谢谢你!”云霞哭得泣不成声,“我不知道孩子是谁的,那晚,我房里出现好几个酒鬼,我向来体质差,也没太注意,等知道怀孕的时候,已经快四个月了,” “杨勇哥说,没事,生下来,他就是孩子的爸爸,可至今,再没有杨勇哥的消息,我一个人在乡下,无依无靠,拿着杨勇哥给我留下的钱,我来到北屏,租了一间房,想在这里找他,可是一直没找到。” “杨勇?”言北低声自喃。 送走了云霞,言北在街头站了许久,冥冥之中,仿佛有种力量催促她伸出手,拉一把云霞。 言北站在风中,却不知风凉,若不是刘云打来电话,催促她回家,她都忘了今天是她三十岁的生日。 王瑾夏也给她发来祝福短信:我亲爱的北,爱你哟! 而在漫长的等待里,也未见他出现,哪怕一条信息,也没有。 她回去的路上,绕过汽修店,英子和几个兄弟刚关上门。 “嫂子,你怎么来了?”英子回头看到言北,笑的阳光灿烂。 “我路过,下班啦?”她看着紧闭的大门,硬挤出一缕笑,“江亦风……还没回来?” “哥?最近电话也联系不上,估计忙着吧,走的时候也就说两三天,估摸着就这两天应该回来吧。” 英子挠挠脑袋,调侃道:“嫂子,你是不是想哥啦?” 言北一怔,回他:“哪有,我就问问,走了啊,英子……” 她扭动电门,毛驴儿缓缓离开…… “嫂子,你慢点儿……” 第71章 生日快乐 十月的云谷,晚风中还夹杂着燥热的气息。 江亦风走出浴室,头发还有几分湿气,他随手拿起床脚的衬衫套上,暖色的灯光照着英俊的轮廓,硬朗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坚韧的气息。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滑到微信界面,深邃的眸光盯着风铃头像旁,那行醒目的字。 ——江亦风,我想你了。 他唇角轻勾,指尖敲击着键盘,旋即又全数删除。 门铃响起,他放下手机,径直走过去。 开门的刹那,江亦风眉间微蹙:“你怎么来了?” 玉雅抬眸,看着他俊朗的容颜片刻未出声。 江亦风低头,瞥见她手上提的东西,身体往后挪开,玉雅缓缓朝里走去。 “风哥,夏哥临时有事,特意让我把茶叶给你送过来,他说你爱喝茶,这些都是他珍藏多年的普洱,让你带回去。”玉雅温言细语,说话间,把茶袋递给江亦风。 江亦风接过,顺手就放在门口的储物柜上:“帮我谢谢夏哥。” “嗯。”玉雅低声回应,一脸心事重重地低下头。 江亦风拿起烟点燃,淡声开口:“玉雅,夏盛平留你一条命,自然是你对他还有用,虽然可惜,但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办法,你爸坑了他的货,要你玉家十条命也不够偿还,为了你妈,暂时忍忍。” 玉雅没出声,眼泪却是滚滚而下。 “我知道,”玉雅小声抽泣,一双水眸望着江亦风:“风哥,你就不能带我离开吗?” 江亦风面色平静,缓缓拿开嘴上的烟,眉梢微挑:“跟着我,就能过你想要的生活吗?” “对,玉雅想跟着风哥,只要不待在夏盛平身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玉雅的嗓音随之抽泣声微微颤动。 江亦风敛着神色,青烟在指尖萦绕:“我替你向夏盛平求情,只是不希望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毕竟,你从头到尾也不知道玉贵安在做什么,”江亦风抬起手,撑在墙上,语气薄凉:“回去吧,往后的路,只能靠自己。” 玉雅含泪点点头,缓缓起步,与江亦风错身时,又停了下来,她转身,纤细的双手从后搂住江亦风的腰。 江亦风眉头轻蹙,低头看着她的手紧紧锁住他的身体。 “风哥,只要你点头,玉雅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玉雅扑在他的后背,委屈地哭啼着。 江亦风毫不迟疑,将她的手掰开,甚至连一秒的温存也没留给她:“回去吧。” “风哥,你是不是嫌弃我脏?”玉雅心不甘。 江亦风侧过脑袋,目光幽深:“谁又是干净的,一尘不染呢,只是我的心太小,只能容一人。” 言北推门而入,菜香四溢。 “妈,这么多好吃的。”言北站在桌子前,俯身看着一桌美味佳肴,直咽口水。 她瞥瞥厨房里忙碌的刘云,顺势抓了一块肉放嘴里,不巧被刘云逮个正着。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刘云扬眉唤道:“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言北笑了笑,出声应道:“好嘞。” “妈,王伯和我姨怎么没过来呢?”言北洗好手从卫生间出来。 “来什么呀,哪有心情,你姨被瑾夏气的,床都下不来。”刘云脸色一沉,手上的盘子从她手里滑到桌上,“哎,这生个孩子是来气人的。” 言北怯怯没敢出声,挪开凳子坐上去,刘云脸都是绿的。 王瑾夏一走了之,剩下的人全跟着愁,她从裤包里掏出手机,给王瑾夏发去消息。 ——王瑾夏,姨都被你气坏了,你赶紧滚回来。 王瑾夏秒回:没事,我妈就那样,躺躺就没事了。 ——你有没有良心啊,这么大年纪,是躺躺就没事的吗?有个万一,你后悔来不及。 王瑾夏半晌回她:我出差呢,刚到的上海,一堆事,忙完再说。 言北无奈,咬了咬唇。 ——那你给姨打个电话,跟她认个错。 王瑾夏郁闷地发来一个流汗的头像:你说你,自己过生日还要操心这档事,我知道了,我这就给她发信息认错。 言北偷笑,发去一个ok的手势。 “北北,干嘛呢?”刘云把盛好的饭递给她。 “没事妈。”言北连忙放下手机,接过碗,朝刘云笑了笑,瞅着满桌的饭菜说:“妈,这么多菜,要不给芙蓉姨送点过去。” “早送了,”刘云漫不经心地往碗里蒹菜,“她吃不下,你王伯也忙,瑾冬也忙,送去的饭菜都搁那儿没动。” “哦。”言北开始心不在焉地数着饭粒,心想,要让刘云知道她和江亦风的事,会不会跟芙蓉一样,大病一场。 原本想找机会坦白,眼看这种局势,还是只能先忍忍。 “亦风也不在,好了,你生日,就咱俩简简单单过咯。”刘云耸耸肩,叹了一声,往她碗里蒹菜:“你是寿星,多吃一点啊。” 往年过生日的时候,都是刘云打一通电话过去嘘寒问暖,也没什么特别的礼物,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就长大一岁。 饭后,刘云就出门去看芙蓉,说是怕她有个好歹。 家里就剩言北一个人,心里更是憋得慌。 她没事站在窗前,手里握着江亦风帮她补救回来的小人儿,眼眸空茫地盯着小人看,嘴里还喃喃道:“你说你长得这么坏,怎么还这么招人挂念,你再不回来,我就反悔了江亦风。” 房门被叩响那一刻,容不得她片刻的耽搁,可开门的一瞬,澎湃的心情,犹如巨浪,在猛拍海岸后旋即停息下来。 “瑾冬哥。”惊讶的神色里泛着一丝失望。 王瑾冬勾唇一笑,语气平缓却有几分玩笑道:“看来你在等人?” 言北微怔,朗朗笑起,一双黑眸像极夜空的星点:“没有,我以为送快递的,这不是下单后坐等拆快递的心情嘛,急!” “这么晚,还有人送快递?”王瑾冬诧异道。 言北苦笑着没说话。 “那我算不算送快递的,”王瑾冬挑眉一笑,把手里的盒子递到言北面前,“去吧,拆快递。” “这……”言北讶然,王瑾冬暖起来,比烈日更灼。 “生日快乐!”王瑾冬连忙补充。 第72章 大坏蛋 “瑾冬哥,你不是挺忙,怎么有空回来?” 银杏树下,言北和王瑾冬并肩坐在长凳上,皎月悬空,落下的光影斜射着长凳的一隅。 隐在暗处的言北时而抬眸一笑,脚跟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上轻点。 王瑾冬语气淡然:“我妈打电话给我,哭着说,她有一儿一女,如今却也落得个空巢老人的名声,”王瑾冬自嘲地笑笑:“一想,肯定又是被瑾夏气的,搁下手里的事就赶了过来,我妈平时刀子嘴豆腐心,这次,应该是真伤着了。” 言北垂着脑袋,半晌没出声。 “怎么不说话?”王瑾冬侧目看她。 “啊……”言北抬眸,优越的五官被月光照得莹润莹润的,“那个,你再劝劝姨,瑾夏就是个工作狂,心思全放工作上,想来是还没打算安定下来,人嘛,总有那么一天会定下来的,再给她点时间吧。” 言北说话时,眼神游离不定,小动作一个接一个,咬咬唇,捋捋发,再后来,干脆躲开王瑾冬的目光。 王瑾冬蹙眉,欠身凑过去:“言北,你该不是瞒着我什么吧?” 言北身体一僵,背脊自然挺直,面对王瑾冬的逼问,她竟大方一笑。 “瑾冬哥,你这警察当久了,聊天也这么严肃,跟审犯人似的。” 王瑾冬一怔,身子摆正,轻笑出声:“职业病,你别介意。” “不会,”言北嘴角一弯,定神望着他:“瑾冬哥,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王瑾冬勾着嘴角:“见外了啊。” 言北笑笑,看着皎月,寄思念于远方,至那个不知何处的人。 王瑾冬敛神,目光幽深,近在咫尺的女人,却是他遥不可及的月。 回到家,将近十二点,刘云已经躺下,听到动静,连忙起身出门。 “北北,回来啦?瑾冬是不是回省城去了?” 刘云意味深长的笑,却让言北恍然顿悟。 她看向桌上未拆封的礼物,便知刘云和芙蓉,既是有心栽花之人。 “嗯,他说局里还有事,走之前去看了芙蓉阿姨和王伯,估计得连夜回去。” 言北换了鞋,看刘云身上穿的单薄,催促道:“妈,赶紧回房去,别着凉了。” 刘云应了声,自是心满意足地回了房。 漫长的夜,如此的煎熬。 从床头到床尾,又从床尾到床头,不知多少个来回,她才稍微染上一丝睡意。 刚合上眼,耳畔似梦非梦地响起一阵熟悉的轰鸣声。 是他。 她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却又自我安慰地仿若就是一场梦,亦或是思念过度,产生幻听,便停止挣扎。 刹那间,她猛地睁眼,毫不迟疑地起身下床,径自走出卧室。 她紧握着门把,不确定地往下一拧,随着“咯吱”一声,门开了。 熟悉的味道沁入鼻腔,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容,她眼前已是漆黑一片。 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滚烫的唇舌霸道地滑入,极具凶狠地掠夺她的气息,吻乱她的心神。 她捶打着他的胸膛,抗拒他的肆意妄为,他却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到墙上,魔性大发地想要索她魂魄。 她放弃挣扎,在他停下的瞬间,贝齿衔住他的唇角,轻轻一下,一股淡淡的血腥在口中萦绕。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借着走廊上的光,白皙俊俏的脸上挂满泪痕,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尽是委屈。 薄唇往上,夺走眼角的泪珠,混着血腥的味,嘴里一阵淡淡的咸。 “真是一只会蜇人的蜜蜂,”他在她的耳畔轻声叹息:“你在惩罚我吗?” 她想告诉他,他再不回来,她就要收回她的表白,她就要甩了他。 可她说不出口,看着他嘴角溢出的血液,她就心软了。 “江亦风,你是个大坏蛋。”她恼火地别开脑袋,拒绝与他对视。 “大坏蛋?是谁说想大坏蛋的?”他痞笑中潜藏着调侃。 明明看到信息,却不回,还有比他更坏的吗? 她微怔,摇头否认:“没有。” “要证据吗?我还留着。”他戏谑地一笑。 “江亦风……” “嗯?” 他受了惩罚,也要她承受嘴硬的惩罚。 他俯身下去,将她打横抱起,长腿一迈,往四楼上去。 寂静的夜,只有一缕孤独的月光洒进来。 他不疾不徐,大掌滑落至她的腰间,手上一用力,轻而易举地将她困进怀里。 “要不要见识一下我到底有多坏,”他低头,似明非明的屋内,俊朗的容颜染着恶魔的魅惑,他逼近,抵着她的额头,“北北,告诉我,你有多想我,嗯?” 黑夜中璀璨的眼眸,带着一层快要溢出的水雾,莹莹贝齿紧咬着唇瓣,这么轻易就投降吗? 心里一万个声音控诉…… 他眉头微蹙,嗤笑道:“我们北北生气也这么可爱,来,要我怎么哄才行?” 带着灼热温度的大掌,肆意游移在她的腰肢,每一寸肌肤,都留着他爱抚过的温度,唇舌交缠,每一秒的想念都化作此刻无法停息的纠缠不休。 她躲,却困在他怀里无法动弹,她终于投降,攀上他的脖,任他侵蚀,任他蹂躏,任他拨弄。 她被放在沙发上那一刻,她慌了神,刹那间,他勾唇一笑,挟着危险的气息,闯入她的禁区。 “北北真乖,”他轻叹一声,带着戾气的目光锁定她泛着红晕的脸颊。 他痞气的笑,似在欣赏他诱哄后乖巧听话的宝宝。 “江亦风,你是个大坏蛋……”纤细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肩。 “你怕了吗?”他嗓音低哑,夹着得逞的快意。 她盯着他的黑眸,趁他狂野之际,狠狠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你明知道我想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他眉头轻蹙,却未出声,他低头,吻住她的唇,手臂一收,把她揽进怀里,紧实的包裹着她。 “我想亲耳听你说,而不是看冷冰冰的文字。”他抱起她,抵在门框上,薄唇舔吻她的肩。 灼热的胸膛熨烫着她的后背,指腹恣意扫过她的寸寸玉肌,柔软而细腻。 第73章 老不正经 “倔强的丫头……” 他身体里的狂热,让她近乎瘫软,几番辗转,她欲在求饶。 “我想你,江亦风……” 伴着一声轻吟,逸出的简言短语,似曼妙的舞曲飞扬。 未曾想过,那个倔强高傲的女孩,竟如此让人着迷,六个小时的路程,感觉是跨万道河,越千重山,而短短的七十多个小时,好比一个世纪那么久。 十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 他双手圈着她,站在花洒之下,“哗哗哗”的水流从他身上而过,滴滴打在她的玉肌之上。 她抬头,看着深沉的眼眸:“那你想我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邪气地一笑,抬手关掉花洒,从身后的挂钩上拿来浴巾,将她严实地裹住,打包送到床上。 他仍是沉默,用浴巾裹着下半身,从浴室拿来吹风机帮她吹着头发。 她悄悄地掀起眼帘看他,心底一沉,后悔死了,怎么就栽他手里了。 她把被子一掀,白莹莹的身子裸露在他面前。 江亦风定睛打量,雪白的玉肌上,泛着他恣意的杰作。 他俯身拉过被子,却被她抬手拦住:“我回去睡。” 没等她站稳,雪白的人儿又落在他怀里。 “江亦风,放开我。”她气恼地命令他。 “你走了,让我一个人怎么睡?”他脸色忽沉,皱了下眉头。 “摆开了睡,爱怎么睡怎么睡。”她赌气,反正没她,天也会亮,夜也会黑。 他诱哄她坠入深渊,却又见死不救。 他眉间微舒,慵懒出声:“那这床不就浪费了?” 他狼心狗肺,心疼他的床也不心疼她。 她瞥瞥宽敞的床,脑海里浮现帧帧旖旎的画面,最后,她朝他犀利地瞪了一眼:“活该。” 她趁虚而逃,又被他拽了回来,紧紧锁在怀里。 “你这倔脾气,让我拿你如何是好。”他捏着她的脸颊,不得不投降。 “六个小时的路程,你知道有多么煎熬,半夜两点站在你家门口,想给你打电话,又怕打扰你睡觉,我恨不得破门而入……” “北北,十年也没这么难受……” 他摄她魂魄,却不自知早已魂不附体。 “江亦风,你是坏蛋,还是骗子,”她红着眼眶,声音微微颤抖:“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男人都一个样,提起裤子就赖账。” 江亦风一怔,自己在她看来居然这么浑,他紧抿着唇,未与她争论。 他松开手从身后的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凑近她的面前:“你来选,让我对你怎么负责。” 一盒两物,她身体一僵,愣在原地。 “生日快乐!” 迟来的祝福,乱了她心神,他坏到极致,却逼她跳进深渊而不怨。 “戒指代表什么?”她悠悠启唇。 “为你上一把枷锁,将你禁锢在我身边,我怕被别人顺走了。” “项链呢?”她指着盒子里闪着璀璨光芒的链条,看向他。 他轻笑出声,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胸前:“那里缺点东西。” 言北抬手,抚摸着锁骨之下,光滑的一面,了然点头:“我选项链。” 江亦风脸色一黑,把她拽到跟前:“戒指呢?” “我才不要做你的玩物,”她眨眨眼,笑看他,“这么轻易就被你掌控。” “我们可是订过娃娃亲,你注定要做我的媳妇儿,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区别,”他玩味儿地笑着,抓起她的左手。 “不要,”她挣脱,平静地说:“江亦风,不用上锁,我等你,我哪儿也不去。” 她接过盒子,取出项链,递给他:“你帮我戴吧。” 江亦风无奈地咬咬唇角,又笑着接过项链帮她戴上。 旋即,在雪白的玉肌上,如星斗泛着闪闪银光,光影下,她笑的特别甜。 “这两天,你上哪儿去了?”他依偎在他怀里,抬眸才发现他下颚的胡茬都长出来了。 “去云谷,还去了缅甸。”他如实回答。 “你还做境外买卖?”她好奇,头仰得更高看去。 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是清晰可见的疲惫。 “不做,陪别人去的。”他垂眸,看着那张充满好奇的脸。 言北笑了笑,埋进他的怀里:“那你在云谷,都做什么生意?” “嗯?”江亦风顿了一下,“只要是赚钱的生意都做。” 言北身体微怔,看向近在咫尺的臂膀,刺青缠绕。 ——谁知道他这些年在外面做了什么?杀人放火,谁知道呢。 ——他要本本分分的,能把双手弄成那样? “怎么啦?”细微的变化,江亦风一瞬察觉,他俯首,吻在她的额头上,笑着说:“想知道什么就问?” 她举着脑袋,双眉微拧,在他颚下低声道:“什么生意是赚钱的?” 他轻嗤一声,眉间蹙起:“没有什么生意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人靠的是三分运气,六分努力。” “还有一分呢?”她追问。 昏暗的灯光下,俊颜深沉,他暗哑地发声:“你猜?” 言北似思考地眼珠子转了转,柳眉轻拧:“女人?” “北北,你可真聪明!”他敛神,俯身诱哄地舔吻她的脖颈。 “江亦风,你老不正经,不准这样叫我,别扭。”她低声训斥。 “老?就大你两月,那就喊声哥听听?”温热的软唇灼着她的玉肌。 她紧咬着唇,身体酥麻发软,轻吟出颤抖的调调:“你想听,找你的那些迷妹去,风哥……是不是就能让你颠倒了黑白。” 一声风哥,扰了万物的宁,乱了黑夜的静,拂他春心,动他春情。 醒来时,天已大明。 要不是还上班,真想在这床上从天明睡到天黑,她挣扎着起床,横扫过这间屋,却不见他影踪。 走出卧室,窗前那抹高大修长的身影不禁惹她驻足欣赏。 黑t搭配牛仔裤,绝了。 他打着电话,慵懒地一手插在裤兜里,回头看到憨憨的女人,嘴角勾了勾,朝她走去。 手机往桌上一扔,大掌捧起她的脸,宠溺地揉了揉:“醒啦?” “嗯……”她抿抿唇。 他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准备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第74章 做运动 言北开门探着脑袋往走廊里看了看,确定没人她才走出来。 她蹑手蹑脚往楼下走,幸得脚底拖鞋软柔,落地没什么声响。 刚到三楼走廊上,忽地一瞬,一个身影从她家门口缓缓走过来。 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急忙折身往楼上去,却听到一道声音逼近。 “言北。” 背对楼下的人,她怯怯转身,脑袋“嗡嗡”作响。 “瑾冬哥。”她嗓音颤颤,抿抿唇,笑的苦涩。 王瑾冬立在楼下,仰头看向与他一米之隔的女人。 眉眼清秀,眸光澄澈,长发飘飘,身材妖娆…… 脑袋里蹦出的字眼——性感尤物,秀色可餐,不足以表达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爱慕。 “瑾冬哥,你没回省城?”言北走下楼,睨着王瑾冬。 本是她做贼心虚,无处安放的小手拨弄着胸前的头发,脸上挂着无害的笑意。 堂堂缉毒队长,在女人面前也难以自控,王瑾冬喉结微动,抬手搭在栏杆上,深吸一口气,笑道:“我妈嚷嚷着让我留一夜陪陪她。” “你这是上哪儿去?”王瑾冬盯着她。 “啊……”她讶然,又是被审问的感觉,结结巴巴道:“我去楼上…做运动……” “做运动?”他反问。 感觉哪里出了毛病。 她立刻做出正面解释:“楼顶上,天气这么好,我上楼扭扭腰,活动活动筋骨。” 言罢,她还双手叉腰,扭动着腰身。 这一幕,也是让王瑾冬乱了分寸,抬眸扫过她窈窕的周身,目光最终落在她纤细优雅的脖颈上。 一道浅红的印子,钻入眸底深处,王瑾冬眉头一蹙,了然一笑:“你是大雁啊,起这么早上楼迎风展翅,小心风大把你吹跑了。” 言北笑笑,抿抿唇,心想,确实就是被龙卷风抬走的。 王瑾冬脸上无波无澜,但偏偏他定睛的一瞬,言北也发觉气氛异常。 她可不敢小看他的职业能力。 “瑾冬哥,你是来找我吗?”言北嘴角勾着笑,规矩地站直身子,双手也老实地放在身体两侧。 “言北。”王瑾冬突然正色。 “嗯?”她认真聆听。 王瑾冬顿了下,欲言又止。 楼上缓缓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那道高耸的身影往下走来,挟着危险的气息。 “王队,早啊!”嗓音低沉,却带点痞气。 王瑾冬半眯着,视线在他嘴角停了下,随后气度不凡地利落回应:“早!” 言北夹在两人中间,难为地不知所措,本想退开,江亦风却欠身而来。 “怎么还在这儿,着凉怎么办,”声线莫名的性感无敌。 言北抬眸,瞅着他略带挑衅的眉目,一瞬间,温热的大掌公然不惧地挽上她的腰肢,忽轻忽重地在腰间爱抚般摩挲。 她拧眉,瞪着他。 “乖,赶快回去换衣服,迟到可不好。”他温柔提醒,眸光极具宠溺。 言北愕然,双眸瞪得更大,她的谎言,在一瞬间被赤裸裸地暴露于此,她想撒气,却被他灼灼目光截住。 她轻叹一声,点点头,回头看向王瑾冬:“瑾冬哥,你们聊。” 王瑾冬轻笑:“好。” 却不知,胸口微微的胀痛,全因那个女人,短短几分钟,他就跟吃了满汉全席一样,色香味俱,偏偏到口,却索然无味,其中滋味,自是不尽人意,五味杂陈,宛如乱麻。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离去的女人,一个已是称心如意,而另一个则是求之不得。 “这世上,找不到第二个言北。”王瑾冬眸底生笑,倚在栏杆上。 王瑾冬一语双关。 江亦风回头,嗤笑一声,也靠在墙上,他掏出烟,点燃一根递给王瑾冬,自己又点上一根。 “什么时候的事?”江亦风凝眉看向他。 “你问的是哪个事?”王瑾冬嘴里的烟一颤一颤的。 “刚才,你看言北,眼里有事。”江亦风吐出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王瑾冬敛神,避而不答地笑笑。 “你喜欢她,这些年,怎么没跟她说?”江亦风淡声问。 “有意思吗?”结局已经明了,王瑾冬自是人间清醒:“这样的关系也不差,起码,我在他心里也是有位置的人。” 是哪天,他也不记得,小时候,她和王瑾夏老跟在他屁股后面告状,又是谁谁谁欺负了她们,又是谁谁把楼下奶奶的东西偷了。 后来,就是言北上大学那几年,莫名其妙,那个稚嫩的小女孩,也长得亭亭玉立,在王瑾夏的出租屋里,她的笑,也会不经意触动他的某根心弦。 再见时,落落大方的她,已是省医院脑科医生,她声声甜脆的“瑾冬哥”,越是让他心头澎湃,而王瑾夏的一盆冷水,让他心中熊熊烈火悄然熄灭。 ——北北找对象,绝对不找警察。 ——她心里,就只有江亦风。 沉默许久,江亦风出声,打破沉静的气氛:“听说,你要去云谷了?” 王瑾冬讶然抬头。 “你消息够灵通?” 知道这消息的人可没几个,江亦风沉着冷静地看向他,撇撇嘴:“混久了,这点能耐不足为奇。” “呵”,王瑾冬冷嗤,“到底是生意人,江总在云谷那儿,名头可不小,这次去云谷,还得有劳江总多多照顾啊。” “自家兄弟,这么见外,”江亦风弹弹烟灰,“再说,王队去云谷,那就是上帝啊,我们这些做买卖的,不得供着您啊!” “那得看江总做的什么买卖了,我照顾的生意,可不一般,”王瑾冬挑衅地扬眉,“不过,我倒挺希望和江总合作,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江亦风深深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脚尖碾上去,灭了烟头。 “我向来不做亏本的生意,如果王队感兴趣,倒可以研究一下。” 王瑾冬点点头,身体离开栏杆:“云谷见。” 待王瑾冬走后,江亦风低声笑了笑,他舔舔唇角,带着一丝丝的辣痛。 最毒妇人心,那个女人生起气来,也是狠角色,但就是这丝丝的痛,令他心痒神颠。 第75章 宣示主权 等言北的期间,江亦风又点上一根烟,他喜欢这种等待,有希望,有惊喜。 他靠在墙上,仰着头,完美的身体线条,绝美的穿搭,像一个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听到关门声的刹那,他悠悠转头,言北迈着轻盈的步伐走来,一眼看过去,整张脸莫名的没有色彩。 江亦风眉头一蹙,站直了身体。 “瑾冬哥呢?”言北没好语气地问。 江亦风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淡声答:“走啦。”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瞪着他,斥声道:“江亦风。” “在。”他瞬间双腿并拢,挺直背脊。 言北想笑,却又憋了回去。 “你这人真坏,干嘛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种东西?”她语气里尽是埋怨。 江亦风无厘头地看着她,问号堆满脸。 “我种什么啦?” 言北急,拉开半高领衬衫,指着脖颈上的粉红印记:“诺,真不像话,被看到多羞人。” 她苦涩地放低声音:“都一把岁数了,又不是小孩,刚才瑾冬哥肯定看到了。” 小了想,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草莓,大了猜,满身雪白,哪哪都是肥沃的土地,运动颇为激烈。 江亦风紧抿唇,却被她可可爱爱的模样逗得绷不住笑出声。 “你还笑,这下好了,多一个人知道我们的事……还有,刚才你的动作太轻浮了。”言北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什么叫一把岁数,说的好像七老八十,不是正当时的年纪嘛,”江亦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宠溺般地捋捋她额角的碎发,“你知道什么叫情难自控,在你身上,我是理解透彻了,没办法,把持不住。” 言北无奈至极,什么虎狼之词,她回怼过去:“轻浮……” “让我装清高,我可不会,再说,我不宣誓主权,我哪有时间应付那些个情敌,有那时间,我多陪陪你,多做做生意,好好养着你,不好吗?” 江亦风痞痞地瞅着她,硬生生把一个生气的女人哄得眉开眼笑。 “谁让你养。”言北不屑地朝前走开。 “言医生厉害,那你养我?” 江亦风跟在后面,满眼都是她。 午后,言北在食堂吃了饭。 回去的路上碰着产科的徐姐。 徐姐突然跟她聊起昨天她带去产检的女孩。 云霞。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言北记得特别清楚,当然,除了名字,还有她的故事。 凄凄惨惨的女孩,她又犯了玻璃心的老毛病。 徐姐说,那天做检查的时候,她发现女孩的手臂上,腿上,有稀稀疏疏可见的针眼,她就好奇地顺嘴问了云霞,可她神色紧张地避开徐姐不答。 徐姐自然没再追问,但正常的人,身上怎会莫名其妙地有那么多针眼,徐姐沉思半晌。 ——言北,她应该是注射了某种东西,而且,有过很长一段时间。 办公室里的言北,陷入深思中。 脑海里是那天女孩出现的画面,身体单薄,脸色泛白,一件褪色的上衣,一双人字拖……还有她眼泪汪汪的眸子。 隆起的腹部与她单薄的身体完全不匹,那时,言北真担心她会不会跌倒。 “言北,想什么呢?”李双朝她肩膀拍了下。 “没什么。”她回神,朝李双笑了笑。 “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为那几个病人苦恼啊?”李双低头整理电子病历,漫不经心地问她。 这两天经手的病人,情况都比较棘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同情心泛滥成灾。 看着病人家属哭,她的心也会莫名其妙跟着酸,她仰头靠在椅背上,失神地看着窗外。 “双姐,”她突然唤道:“新生儿出生前都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李双惊愕地顿住动作:“你问这些干嘛?” 李双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她的腹部。 “不是我,”言北摆摆手,卖萌地手撑着脑袋,歪头看着李双:“一个朋友,还有一两个月吧,没经验,跟你取取经。” 李双是过来人,有经验,说的有模有样,言北怕记不住,打开笔记本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等李双说完,笔记本上整齐地写满一页,言北叹道:“还挺多,生个娃可真不容易啊。” “你以为,当妈容易啊,等你的时候,你就有感悟了,不生想生,生了又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去,哎!我现在正在度过一个纠结期。” 李双叹息一声,继续忙手上的工作。 ——世上只有妈妈好。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古往今来,都在感叹妈妈的苦。 小小的云霞,独自一个人承受百般煎熬,到底是图什么。 下午七点多,言北离开医院,大门口就被江亦风截下。 江亦风没有提前通知她,说是给她惊喜,还说小年轻怎么谈的恋爱,他就陪她好好谈一次,鲜花献上,眉眼里的宠溺快要溢出来。 言北嘴上说他不正经,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江亦风偏头看着她:“喜欢吗?” “浪费。”她捧着花,斜瞥他一眼。 “喜欢就好。”他自言自语。 “你几时看出我喜欢的?”言北诧异地问。 江亦风皱皱眉,有理有据地说:“从小到大都这样,你喜欢的东西从来不说喜欢,比如,那串风铃……” 言北偷偷抬眸睨着他:“瞎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江亦风轻轻一笑,抚摸着她的脸颊,身子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言北,我现在有钱,你喜欢的,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他一字一句,都让她如鲠在喉,明明只大她两月,却硬把她宠成小公主,明明生活拮据,却还省下钱给她买东西。 “早知道你腰缠万贯,那天,我就不该只宰你一碗泡面,”言北抿唇,玩笑地说:“我想吃超大冰淇淋,还要看电影,外加一桶爆米花不过分吧……” 她想要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生活,有些东西,用钱也买不来的。 “还有吗?”江亦风坐听她的需求,自是要一一满足。 她轻笑,片刻:“以后再告诉你,”她抚摸着肚子,“现在只想饱餐一顿。” 第76章 夜行动物 恋爱期的女人,似出水的芙蓉,清纯而艳丽。 这天,言北跑到刘云的摊位上忙活了一会儿,熟人见她都直夸她越来越漂亮了,把她夸的是面红耳赤。 言北老远就瞅见芙蓉走来,扬声喊道:“姨。” “妈,我芙蓉姨怎么消瘦这么多啊。”言北低声问刘云。 几日不见,芙蓉瘦了一大圈,脸色也不怎么好。 言北着实担忧,想来是不是被瑾夏气的。 刘云却开口说道:“瑾冬被派到云谷工作,这路程,又比省城多出一个倍,你姨不是心疼嘛,一个南一个北,老了老了,身边却没个人,幸亏你王伯快退了,否则,你姨非得憋出病来。” “瑾冬哥去云谷了?”言北低声问道。 刘云瞅瞅她,一口气在胸口沉下,也就没了后话。 这感觉,好像王瑾冬去了云谷,她俩越没戏,刘云也跟着失望,错在谁,错在她? 言北凝眉,心里酸酸的,耳边却响起刘云的低喃:“这相亲,还得继续啊。” “啊……”言北愕然望去,刘云竟漫不经心地擀着面,更像她自说自话。 她自始至终也没提过江亦风,曾在王瑾冬身上寄予的希望,也随他远去而渺茫,她绝对不会让言北再去等一个人,相亲在她看来,是她唯一脱单的办法,毕竟,她对异性的抗拒,只是没一个人能替代他,那就让她替她主动出击,总有一个人,能将他踢出局。 此时,她在刘云身上看到一丝从未有过的自私,甚至,有种生疏的感觉。 “妈,我和江……” “北北……哎哟,看你怎么把饼切成这样呢,呵呵呵……” 芙蓉打断了她的话,她怯怯地侧目朝刘云看去,面色平静的她,只是抬头和芙蓉打招呼,全然没有理会她。 言北轻舒一口气,心想,罢了,再找机会说吧。 她低头看砧板上的大饼,切的稀巴烂,她抬头,顽皮地对芙蓉说:“姨,我这刀法还得改进呢。” 芙蓉绕着餐车进来,把一次性手套戴上,低头又看看砧板上的饼,“咯咯咯”直笑。 “你这手啊,就不是干这种粗活的,你握的是手术刀,精细活。” 芙蓉说着接过刀后把人拉开,还帮着脱了手上的手套:“来来来,这活,还得我来干。” 言北也没推辞,心不在焉的也做不好这事。 “姨,瑾冬哥去云谷,这事怎么这么突然?” 言北站在芙蓉的身后,弱弱地出声。 “哎,”芙蓉叹一声,“谁说不是呢,我就说呢,那晚我才说让他留一夜,他二话不说,一口答应,平日你让他多待一分钟,他也得告诉你他忙忙忙。” 言北恍然大悟,那天早上,他早早在她家门口,莫非是跟她告别。 他欲言又止,想必也是怕她担忧。 她回大院时,江亦风已经在楼下,他蹲在银杏树下,和小黄玩得正起劲儿。 言北往长凳上一坐,又想起那晚和王瑾冬坐这儿,他好像有许多话想说,却总把关键的吞了回去。 “怎么啦,我们北北一大早就心神恍惚,昨晚我可没折磨你。”江亦风没个正经地走过来,站她跟前,低头瞅着闷闷不乐的她。 言北羞愤而来,抬脚往他腿上踢,他及时躲开,踢了个空。 言北往周边看了看,确定没人,低声斥责他:“江亦风,大早上的,心思怎么这么淫秽。” 江亦风痞气一笑,扬眉道:“我懂了,北北是夜行动物。” 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却猝不及防地被起身的言北重重往腿上踢了一脚。 终是落她手里,甜也是她,疼也是她,他苦笑一声,眉头蹙了蹙:“往哪儿去?我送你上班。” 言北才不想受他报复,得逞地跟他挥手:“我自己去。” 说着就往车棚走去。 江亦风双手叉腰,站在原地看着倔强的她,长叹一声,脸色忽沉,她的喜怒哀乐,他都想要。 “哥,”刚停下摩托车,英子焦急地跑了过去,迎上江亦风。 “什么事这么急?”江亦风腋下夹着头盔,提步往休息室去。 英子扭扭捏捏跟在身后,半晌没出声。 江亦风搁下头盔,脱了机车服,慵懒地坐下,点了烟,一气呵成后缓缓抬眸打量凳子上的英子。 “一大早,愁眉苦脸的,财都被你愁跑了。”江亦风勾着唇,敛着眼看他。 “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迷信的,”英子抓抓鼻梁,“你没看我给你发的图片吗?”英子扬扬下巴。 江亦风面如止水,缓缓从兜里掏出手机,语调薄凉道:“搞什么神秘。” 滑开屏幕,他先点开的是短信,一条来自山虎的信息。 配图是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镜头,高挑的身影,他熟,再看,她对面紧挨的女人,面容娇小,身形消瘦,清晰可见隆起的一半腹部。 配文——这题,熟吧? 江亦风波澜不惊,手指一落,秒删信息。 他再打开微信,同样的图,是来自英子,他眉头稍皱,把烟从嘴里拿开,勾唇一笑:“拍的挺不错,我手机里正好没她照片呢,谁这么上心,再让他给我拍张正面照,她穿白大褂的样子,更正。” 英子错愕不已,双目圆瞪:“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没开玩笑,”江亦风慵懒地往后一靠,幽深的眸子仔细打量着图片,“到底是谁,这么挂念我的女人。” “哥,”英子气的站起身,“你别光看嫂子,旁边那女的,你看一下。” “一个孕妇,有什么好看的,我喜欢看我的女人。”江亦风一本正经,嘴里青烟直冒。 “那女的,熟吧,龙大在那会儿,没少用,赚不少呢,就在缅甸边境给他跑腿。”英子气急败坏地转悠着。 “那是他的事,你咸吃萝卜淡操心,看把你急的。” 江亦风起身,脱掉身上的白衬衫。 深邃的腹肌把英子看得直咂舌:“哥,你这身子,我都馋。” 江亦风斜瞥他一眼,拿起沙发扶手上的沾着些油污的体恤穿上,语调薄凉道:“小心你嫂子吃醋。” 英子抓头一笑,江亦风与他错身出门:“哥,那女的,龙大赏给杨勇的,现在身怀六甲,有人要动歪心思的。” 江亦风淡声丢来一句:“跟咱们没关系。” 第77章 爱是光明,爱是碧海蓝天 坐在候诊区,言北手里紧握着b超单,激动的语无伦次。 “这小家伙,长这么可爱……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端详着单据上的影像:“没点技术也看不出来,”她微拧着眉,似挺棘手的样子:“这样也不知道买什么颜色的衣服啊。” 云霞在一旁闷笑,是豁然的喜悦,心情的舒畅。 言北侧目,她的笑,宛如早晨的朝霞,青涩里带点明媚,同她名一样,斑斓多姿。 定是言北盯她太久,脸上不禁浮起一层羞涩:“言医生,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问题问得太突然,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男孩或是女孩,她应该都会喜欢,毕竟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多点少点无所谓,健健康康最重要。 她片刻思量后大方笑了笑,说:“最好就是生对龙凤胎,凑个好字。” 说完,脸都红透了:“我比较贪心。” 她望了望比她还羞涩的女孩,心紧了一下,她拉起她的手,温言细语:“云霞,宝宝挺健康的,不用担心,只是你身体太虚弱,要注意多休息,这样对你和宝宝都好。” 云霞点头,声音怯弱:“言医生,谢谢你!” 云霞抚摸着肚子,忧愁瞬时染上稚嫩的脸,她对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似乎有诸多的愧疚。 以后要是孩子问,爸爸是谁?她该怎么答。 还有日后,她靠什么抚养孩子? 她娇小的身躯,病弱的体态,怎么为孩子撑伞铺路,这些赤裸裸摆在眼前的问题,都如刀割刺骨。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她也想过把孩子打掉,可谁的心不是血肉做的,已经成型的孩子,她怎么能让自己如此恶毒,亲手扼杀自己的骨肉。 就算知道他的父亲有多么残恶,是酒鬼也好,瘾君子也罢,她都抛开一切顾虑,毫不犹豫地勇敢面对,只因她坚信,造物主是会怜悯她的。 杨勇说过,他做孩子的父亲,那他就是孩子的父亲,他在遥遥远方,在天堂,在地狱,他都是孩子的父亲。 “云霞,你有什么担忧的,直说就是,我能帮你做什么?”言北安慰道,像姐姐,也想像个朋友给予她所需。 云霞笑笑,眸子里的水雾慢慢收敛,她难为情地开口:“言医生,我生产的时候,你能不能陪在我身边,我没有亲人,会害怕。” 她的要求并不高,仅此而已。 言北点头,立即回答:“没问题,你就安心养胎,我会陪着你。” 云霞激动地抓着她的手:“言医生,谢谢!” 低头间,言北看到她露出的手腕,稀疏的针眼从手腕儿处一直往上,也许更深处还有。 霎时,云霞把手抽离开,拉了拉衣袖掩住手腕的不明针眼,神色慌张,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云霞,别紧张,”言北握紧她的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都一样。” 云霞怔怔望着她,眼里有一丝绝望和惶恐:“言医生,我不是自愿的。” “我妈逼我的,她让我帮他们,这样她才有钱去还赌债。”她的嗓音颤颤,携着慌张。 “那后来,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 言北想知道,这个可怜的女孩是怎样从地狱挣扎到天堂的。 云霞定了神,也许长久以来,除杨勇以外,还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过她。 云霞说,在缅甸的时候,她白天过着瘾君子的生活,夜里就帮那些人做买卖。 某一次,她的接头人竟是长相清秀的杨勇,那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往常,接头人都是面目狰狞或是贼眉鼠眼的人,而那次,她第一次知道,人间竟还有如此清秀干净的人。 后来的几次,杨勇都会出现在接头人的身影里,她听旁人说,那是新来的,胆大,老大拿来试试水。 果不其然,杨勇在那段时间,频繁出现,自此,心底燃起了一种叫希望的东西,她恋上那个男人,可她又不敢想。 直到有一天,她送货的时候半路被不知明的人截走,挨了老板的皮鞭,险些送命时,被杨勇拦下,他替她求情,老大以为他有想法,便把她送给他。 他把她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送她去戒毒所,他告诉她,要想见到他,就一定要成功。 一年,她不知道天是怎么黑的,又是怎么亮的,直到那天,她看到杨勇,才知道,爱就是光明,爱就是碧海蓝天。 可杨勇对她,没有爱,只是单纯的把她当妹妹,她要求很低,陪在他身边就好,她在云谷找了份杂货店里的工作,忙却体会了什么是快乐。 某天,杨勇临时有事,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深夜里闯进几个酒鬼,玷污了她。 杨勇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可又能怎样,事已至此,结果都会令人发指。 再后来,杨勇的老大出事,手下兄弟乱成一锅粥,听说又来了个管大事的,稳住军心。 后来,云霞因身体不适去医院做检查时,被告知怀孕,当时,天都塌下来了,她告诉杨勇,她要打掉,杨勇却告诉她。 ——别,他已经成型,他有心,不要让他恨你。 ——留下来,我给他当爸爸。 也就在当天,忽然发来临时任务,让杨勇到北屏,他本想带她走,但介于她身体不便,便让她先在云谷等着。 几个月里,杨勇都没回来,只是给她打打电话,问候她和孩子,钱也跟着打了不少,可就在上个月,突然就断了和杨勇的联系。 至今,也没他的消息,她担心他,一个人只身来到北屏找他,可空海茫茫,终是无果。 言北攥紧的双手,已经湿哒哒的,身体像在泥潭挣扎太久,变得软绵无力。 她看向那张可怜的小小的脸,早已泪流成河。 ——杨勇完成任务,请求归队! ——杨勇同志,一路走好! 他是她心里最好的男人,最有担当的男人,也会是一个好爸爸,他定会在天堂里看着他们母子,或是母女,保佑她们。 “没事,他知道你在等他,他也知道回家的路,他一定会找到你。” 第78章 我爱你 下班前,收到江亦风的信息。 ——门口等你。 看到门口黑色的轿车,她已是心花怒放。 起码,她等的人,已在她身边,而云霞等的人,再也回不来。 她上了车,江亦风伸手从后座上递过来一束玫瑰花。 言北讶然:“今天是什么节日?” 江亦风淡然一笑:“和你的每一天,都是节日,硬要取个名,就叫‘我爱你’!” 我爱你! 言北破防大笑:“你发明的?” “嗯。”江亦风点头,“为你发明的,喜欢吗?” 他拉起她的手,亲吻着,又紧紧握着,眸底深处,是来之不易:“我爱你,言北。” 一句我想你,就乱了她心绪。 一句我爱你,就惑了她心神。 “讨厌,说这么肉麻的话。” 言北把手抽离,垂眸看着娇艳欲滴的玫瑰,眸里溢出湿润润的东西。 江亦风嗤笑,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声线低沉:“我不嫌肉麻,你说给我听,我爱听。” “不要。”言北别着脑袋擦去眼泪,回头笑笑,眸里染着一丝羞涩。 “现在不说,那就晚上说。”他邪气一笑,大手扶上方向盘。 言北瞪着他,一猜就知道他心思不纯。 他诱哄的能耐她已是见识过,想想就起一身鸡皮疙瘩:“无耻。” 江亦风笑的更得意。 等车停下时,言北往窗外看了看,问:“这儿是哪儿?” 江亦风没回,下车绕过车头,把言北从车里牵出来。 言北仔细看了看,几分熟悉:“醉梦之巅?” 这是醉梦之巅的停车场,来过一次,还是有些印象。 江亦风拉着她往前走,轻声回:“嗯。”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言北继续问。 “玩儿。”他笑笑,把她拽上前,长臂揽着她的腰肢。 “我不喝酒的。”言北提醒他,上次差点要了她的命,吐到怀疑人生,想想都后怕。 “不喝,我哪舍得让你喝。”江亦风手臂一用力,把她揽得更紧。 言北不解,却依然跟随他走了进去。 扑鼻而来的是浓烟烈酒的味道,耳畔是dj舞曲串烧,掺杂着人群松弛的碎语。 这种环境令她倍感不适,江亦风俯首,薄唇在她耳畔轻唤:“有我在,放松点。” 言北点头。 上次来,目的是捉贺飞,最后搞得睁眼进,闭眼出。 她扭头看向圆柱台,妖娆的女人把全场的气氛带到一个高潮,她想到周鱼,声声“风哥”叫得脆甜。 江亦风挽着她往里走,抬头时,楼上匆匆走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脑后束着长发,右眉的疤痕险些入眼,言北后背一阵发凉。 “风哥,来啦!”塔罗微屈着身,笑脸迎上。 江亦风应了一声,笑道:“看来生意挺不错,夏哥眼光独到,塔罗你真是做生意的料。” 塔罗抬眸,附和地笑着说:“风哥见笑了,做生意,还得是风哥。” 随后,塔罗看向言北,脸色微僵:“这位是……” 江亦风未出声,侧目看向言北,腰间的手微微用力,身体朝他靠了靠。 塔罗了然,连忙招呼道:“风哥,嫂子,楼上请。” 楼上是棋牌室,装修豪横,与楼下比,格局大有不同。 江亦风拉着她过去,让她紧挨着他坐下,对面的四十出头的男人笑声豪爽:“风哥,玩这东西,最忌讳的就是女人,你这逢赌必赢的传说,想必要破啊……哈哈哈。” 江亦风勾唇,轻嗤道:“薛总别把话说早了,我看,不见得。” 他侧目睨着她,嘴角扬起一抹痞气。 “江亦风,你要……”她欲言又止,似乎场合不宜,她收了声。 “玩玩儿,别介意。”他淡然地说。 在开始前,身旁的服务员给他点了烟,眨眼功夫,牌局开始。 他敛神专注的模样,百看不厌,但偏偏在这种格格不入的地方欣赏他,说不爱,太假,说爱,有点违心。 看着他一把把扔出去的牌,对面的男人嬉笑的脸渐渐泛白。 他手上的烟换了一根又一根,时而侧目瞅着身旁的女人笑笑,一瞬又专注地搓牌。 又赢一局。 他把身旁的服务员叫到跟前,低声吩咐了什么,服务员走开后,他拉了拉她的手:“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就走。” 他的温柔是她无法抵御的,她勉强地笑了笑。 服务员把吃的端到旁边的休息室,随后,塔罗亲自引着她进了休息室。 临走前,塔罗恭敬地说:“嫂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风哥估计还有一会儿功夫。” 言北早就如坐针毡,在休息室倒自在了。 “好的,谢谢!” “客气了,嫂子。” 塔罗刚转身,又折身问:“嫂子,是医生?” 言北一怔,点头道:“对。” 塔罗勾着嘴笑笑:“医生好啊!” 言北也笑了笑,待塔罗离开, 她长舒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看着大盘小盘的东西,却是索然无味。 她抬起果汁喝了一口,刚吞下,电话响起,她忙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猜一个准。 王瑾夏。 “在哪儿呢?” 言北咬咬唇,全然没有精气神:“醉梦之巅。” 王瑾夏嚷嚷:“你到那种地方干嘛?江亦风带你去的,他不知道你不能喝酒啊。” 言北皱皱眉,笑道:“还有谁比你关心我啊……不过,他没让我喝,我正吃饭呢。” 王瑾夏歇气:“哦。” 言北说:“瑾夏,芙蓉阿姨这次可是真生气了,人都瘦一圈了,你抽空回来陪陪她。” 王瑾夏回:“嗯,我知道了。” 她的回答极其诚恳,言北不敢相信。 她问:“这么老实?” 王瑾夏笑笑回:“不然呢,我哥跑那么远的地方,我妈准难过,我爸就是嘴硬,嘴上支持,为国效力,可心里也舍不得,现在,我不得多关心关心他们二老吗。” 言北笑道:“终于开窍了……再说,怎么瑾冬哥突然就调云谷呢?” 王瑾夏叹了一声:“估计是伤着了。” 言北诧异:“什么意思?” 王瑾夏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把你和江亦风的事跟他说了,想着让他早点死心,另寻新欢,谁知道,他就一直男,把自己发配边疆受苦受难……想来,离你远点,时间久了,就把你忘了。” 言北咬牙切齿:“你个大嘴巴,让你乱说。” 王瑾夏委屈巴巴:“谁知道我哥怎么对自己那么残忍呢。” “要不,你把江亦风甩了,把我哥追回来?” 言北无奈,真想从屏幕里把她拽出来狠狠捶一顿。 “王瑾夏,真有你的,坑自己人身上来。” 王瑾夏哭哭啼啼:“北,我错了。” 王瑾夏也是出于好意,知道也好,藏着掖着也没意思。 言北安慰道:“好了,别难过了,又不是不回来,等王伯退休了,有的是时间过去看他。” “嗯。” 第79章 透彻地了解 她蒹起菜放到嘴边,没碰着,又放了回去,完全没有食欲。 她偏头看看隔壁的牌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她咬咬唇,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最后一局,江亦风赢得痛快,对面的男人输得一脸黑。 “风哥厉害,看来,薛某不得不服啊。” 江亦风客套道:“薛总也厉害,江某险些就输了。” 男人离开后,江亦风脸色一沉,把桌前的筹码一推,“哗啦”全撒桌上。 塔罗连忙上前,惴惴不安地走过去:“风哥,手下的人不知道那是嫂子,不是存心的,还望风哥体谅。” 江亦风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敛神看向塔罗:“现在知道也不晚。” “是的,风哥,我已经交代下去,绝对不会打扰嫂子,至于云霞,夏哥发话,杨勇的人,一概不能留。”塔罗解释道。 江亦风咬着唇角:“既然是夏哥发话,那你们看着办,我的人,但凡有丝毫受损,我绝不轻饶。” “好的,风哥。” 江亦风起身,回头问了一句:“她肚里的孩子,可不是杨勇的,有必要斩草除根吗?” 塔罗回:“那是夏哥的意思,以绝后患。” 江亦风双手插兜,点点头:“知道了。” 他走进休息室,言北在沙发上睡得特别香,又扫了眼桌上的食物,都没碰过,眉头不禁一蹙。 他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言北,不想打扰她,可言北却突然睁眼,仿佛被他灼灼的目光灼醒的。 “结束啦?”她问。 “嗯,结束了。”他笑着回。 “那你一定赢了?”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 江亦风眉头稍蹙,品出她的不明情绪,轻声说:“对,我赢了,你不开心?” “我不关心。”她站起身。 “言北。”他拉住她,俊朗眉目往下压,堵住她的唇,强势地吻着她。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 “怎么啦,是不是不喜欢这儿,”她额头抵上去,温柔地问:“不喜欢,以后就不来,好吗?” 言北点头,眼含泪水。 回去的路上,言北沉默不语,江亦风说:“言北,我只是想让你更了解我。” “了解?”她嗓音低哑,“那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了解的,你是不是应该把我带到你真实的生活里,让我透彻地了解。” “言北,我不想隐瞒你,过去的十年,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江亦风很平静,他稍带的情绪也只是因为他以为言北会理解他,始料未及,他在她眼里,和别人一样。 他本不该这么做的,也许他宣示主权的方式让她无法接受,可他一心只想保护她,却忘了她的感受。 “江亦风,我怕失去你,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引你入正道。”言北有些失落,她别开脑袋,看向窗外的夜景。 “呼呼”的风声似她嘈乱的心。 下车后,江亦风紧紧拉着她的手,十指紧扣,爬上楼。 言北在三楼顿住脚步,她凝眉看向江亦风,小小的黑瞳里倒映着他冷峻的脸庞。 “言北……” “晚安……” 她松开他的手,捏得泛白的五指间,还留有深深的夹痕,她毫不犹豫地转身。 “言北,相信我!”他轻声开口,暗哑的嗓音透着积攒了许久的疲惫。 她不想就此妥协,头也不回地开门进屋。 “嘭”的一声,他的心也跟着破碎成渣,他站在走廊里,久久未动,黑暗里的身影,孤独而悲凉。 “北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刘云在客厅看电视,瞥了眼进门的言北。 “妈……有事耽搁了。”言北无精打采,换了鞋就朝房里去。 “你吃饭没啊?”刘云朝屋里喊。 “不想吃。”言北回应。 “是不是工作忙啊,”刘云起身去厨房,“忙累了也得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践踏。” 刘云把饭菜热好端过来,一个劲儿让她赶紧出来吃。 言北只好上桌应付了几口,看着热腾腾的饭菜,才想起江亦风也没吃。 瞎操心。 她心一沉,低喃地把楼上的男人骂一通:活该让你饿着。 “说什么呢?”刘云偏头看她。 “没事妈,我说,这鱼真好吃。” “是吧,”刘云嘴里嗑着瓜子,笑了笑:“那是我托人从老家带来的特产,几十年没吃过了,还是那个味道。” “妈,你是不是想家啦?”言北在凳子上看着她。 “你外公外婆在那会儿,有个挂念,自从两老走后,也就没那劲儿了,北屏就是我的家。”刘云盯着电视里,乐呵呵的笑着。 所以,一旦没有了念想,曾经满是牵挂的地方,也会被遗忘。 “对了,冰箱里给亦风也留了两条,你明天联系一下他,给他送去啊,我老遇不着他人。”刘云朝冰箱扬了扬下巴。 言北没答,把桌上的碗筷收拾进厨房,人就进了卧室:“妈,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还没等刘云回,房门就关上了,刘云自言自语:“这丫头,跟她说话呢,装没听见。” 卧室里的人儿翻来覆去,哪睡得着。 江亦风一样,靠在客厅沙发里,黑眸染着忧伤。 ——你是不是应该把我带进你真实的生活里。 哪里有真实的生活,他的世界里,只有她才是真实的存在,其他一切,皆是虚幻。 指节上还夹着燃掉的半截烟,青烟袅袅直上,他翻遍手机通讯录,不禁自嘲一笑,最终,他还是朝那个号码拨去。 “什么事?”那头传来睡意浓浓的声音。 “你会哄女人吗?”江亦风冷漠的问。 “大半夜你给我打电话问这个?”那头开始抱怨:“我迟早有一天被你吓死。” “问你呢,到底会不会?”江亦风不客气地扬声问。 “不会,”对面利落回答,“我又没女人,怎么知道怎么哄女人,笑话!” “好吧,你继续睡。”江亦风眉头蹙得更深。 挂电话的瞬间,对面传来揶揄的笑声:“江总,女人你玩得多了,一个小小的麻烦精你还哄不了?” 江亦风厉声道:“好好说话。” “哈哈,我虽然没女人,但支招我还是有两下的,这女人吧,刀子嘴豆腐心,你不信,把她晾一边,不超一天,她得主动送上门。”对面的声音很是轻佻。 江亦风不以为然,不耐烦地说:“你这种损招,留着自己用吧。” 话音一落,他挂断电话,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抽烟。 第80章 以毒攻毒 他自知,她留有的思念,是对十年前的那个少年,十年后的男人,既陌生又熟悉。 她也会害怕,在十年后仿若重生的男人面前,谜一样的过往,她有权怀疑。 他在洗手台前,俯身掬一捧水泼在脸上,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一夜之间,胡茬长得比地里的韭菜还快,他抬起手臂闻了闻,不禁笑起来。 ——胡子拉碴,烟熏腊肉。 现在的他,不正是她口中所说的那样吗? 十年来,还没有什么事能击溃他,而她,却成了他致命的武器。 他染上了一种入骨的毒药,戒不掉的瘾。 当他如往常一样站在她的家门口,等待给她惊喜时,还给他的却是一个漫长的等待。 他抬手叩响房门,回应他的是空无一人。 在院里车棚下,未见毛驴儿的影子,他迈开步伐,往刘云的摊位上去。 刘云见他,连忙唤道:“亦风。” “刘姨,”江亦风笑笑,在摊位上也没寻着她的影子,便问:“言北没来?” “医院有突发情况,大半夜去了就没回来,你找她有事啊?”刘云忙弄着大饼,脸上也是无奈。 “没事,就想咨询她点事,那我晚点再找她。”江亦风挠了挠眉心,黑眸里的希望灭尽。 他驱车离开大院后,直奔北屏县人民医院,挺拔健硕的身影站在神外门诊室的时候,李双一眼就认出那个让她春心萌动,想要邂逅一场爱情的男人。 “你,找言北?” 江亦风迷人地笑道:“看来她今天不坐诊。” 李双也笑了笑,热情地问:“需要我帮你联系她吗?” 江亦风微微颔首,绅士地说:“不用,谢谢,我给她打电话。” 李双摇头直笑:“这丫头,藏的可真深。”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最终还是拿起电话拨了过去,可对面传来的是冰冷的机械声。 他准备上楼,去住院部把那个诱他上瘾,又对他见死不救的女人找出来。 在电梯口时,突如其来的问候让他怔了一下。 “你好。”苏娜一脸笑意地偏头看着他。 他愣了几秒,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我是言北的同事,苏娜,还记得吗?”苏娜解释道。 江亦风敛着眼,迅速伸出手回应:“你好,江亦风。” “你是找言北吗?”苏娜疑惑的问。 江亦风淡声回答:“对。” 苏娜皱了下眉,说:“最近医院在搞下乡推动医疗事业发展的工作,言医生一早就跟着去了,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 顿时,江亦风的脑袋“嗡嗡”作响,几近崩溃。 他神情收敛,嘴角轻牵:“谢谢苏医生!” 苏娜抿唇,笑道:“怎么,和言医生吵架啦?” 苏娜一脸看戏的样。 江亦风眉头微蹙,舌尖舔了舔唇角,摇头笑道:“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她。” 这样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定是极度的肉麻,可从这个魅力迸发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有种醉生梦死的欲望。 刹那间,苏娜竟有种嫉妒感跃上心头,她硬挤出一丝笑:“言医生可真幸福。” “谢谢苏医生。” 看着潇洒的背影,苏娜脸上的笑意旋即淡去,她喃喃自语道:言北,你究竟哪里吸引人,一个陆楠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一个江亦风对你欲罢不能。 烟伴儿也难以抚平他躁动不安的心。 忘掉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忘掉自己是谁。 醉梦之巅。 逢赌必赢的招牌是揭不掉的,对桌已是换了几波人马,而他仍旧稳坐其中。 “哥,要不歇会儿。”英子看得有些着急。 “几点了?”江亦风抽了一口烟吐出。 “快一点了。”英子答。 他把烟放嘴里,连续吸了几口,把牌扔掉,淡声道:“走吧。” 一旁的龙三和塔罗,看得一脸懵逼。 龙三问:“风哥,不玩啦?” 江亦风回头,瞥了眼牌桌:“你们看着办吧。” 到院里的时候,她又瞥了眼车棚,终是失望而归。 一旦静下来,全世界都是她。 当房门响起的瞬间,黑暗里的他,竟失笑道:幻听。 可声音继续传来时,深邃的眸底,燃起一缕希望。 当那张刻在心底的脸庞如月光照进来时,他泄了一口气。 “我妈让我给你送鱼。”她嗓音薄凉,毫无表情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他看着她,连呼吸都一滞,他怕她是泡影,一碰就消失。 “接着,我手酸。”她瞪着他,毫不客气地把鱼往他手里塞。 他嗤笑一声,从她手里接过鱼。 “只送鱼吗?”他问。 “不然还送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思忖片刻:“听同事说,有个男人在医院里四处找我,回来又听我妈说,有人有事想咨询我,我想,会不会是重疾患者,顺带看一下,”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先走了。” “谁说没事的,”他嗓音低沉,用另一只手把她拉到跟前,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你还没诊断,怎么就知道他无碍,你又不是神医。” “那他犯什么病,不说怎么治。”她迎着他,看着那张疲惫不堪的脸。 深邃眼眸里布满的红血丝,似要流出来一样,她的心一颤,竟是那么不舍。 “你不是脑科医生吗?我脑袋里有个影子老是晃来晃去,不消停地折磨着我,要怎么才能把她从我大脑里清除?”他似笑非笑,说的极其痛苦。 “无药可救。”她垂眸一笑。 他却说:“我倒有一剂良药,言医生可否帮我看看,是否可行。” “嗯?”她抬眸,惊讶的望着他。 “以毒攻毒。” 她是毒,亦是药。 猝不及防地,他拥她入怀,不留一丝挣扎的余地将她束在怀里。 “北北,我想你,我爱你。” 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一字一句,如哽在喉咙里的刺,又疼又痒。 头顶是他炙热的吻,后背是他有力的大掌,她被钳住无处可逃,她却心甘情愿扑在他怀里。 他过去的十年与她何干,她爱的是活生生的他,失而复得的他。 “江亦风,我爱你。” 第81章 谎话连篇的鬼 “你不单单是一只会蜇人的蜜蜂,还是一个杀-人凶手。” 他把她抵在墙上,在她唇际发出不满的声音。 “我后悔了,不该追你。”她嗓音颤颤,委屈的眸里闪着泪花。 “晚了,”他嗤笑着咬住她的唇,“你先惹我的。” 有力的指节撩开她的衣角,大掌肆无忌惮的游移其间,她是毒药,让他欲死不能。 “留下吧。”他哀求。 她看向居高临下的男人,晶莹的汗珠滚滚而下,纤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天亮前叫醒我。” 这一夜,他抱着失而复得的女人酣然入梦。 天明之前,他翻身压上睡熟的女人。 “干嘛?”她迷迷糊糊睁眼,看向满脸欲望的他。 “叫你起床。”他慵懒的嗓音里挟着轻叹。 “嗯?” 他诡异一笑:“真想在屋里打个地洞,让你来去自如。” “得寸进尺。” 起床后,江亦风进了浴室,言北在床上挣扎许久,要不是江亦风的电话响起,她恐怕得睡过头。 眼看浴室里的江亦风没动静,反复传来的电话铃声吵的她有些不耐烦,她起身把电话送到浴室门口。 “江亦风,你要不要接个电话,好像很急。”她靠着门框懒洋洋地往里说话。 “谁?”江亦风问。 “山虎。”言北看着屏幕。 江亦风开门往身上裹着浴巾:“免提。” 言北照做。 “兄弟,我支的招见效没,小麻烦精自动送上门没有?”电话那头笑声轻佻玩味儿。 江亦风顿时脸一黑,闭口不言。 言北抬眸睨着他,他立马笑道:“打错了。” “什么打错了,你是不是没睡醒?”男人不依不饶。 江亦风眉头紧蹙,厉声警告:“闭嘴。” “吃错药了吧你,那晚谁死气沉沉找我支招怎么哄女人的,是不是你?”男人继续,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江亦风紧抿着唇,抬手就去抢手机,却被言北快速转移。 她举着手机站在卧室中央得意洋洋的晃了晃。 随后,她把手机放在唇边,意味不明地笑着说:“女人倒是送了一个,是不是那个小麻烦精就不清楚了。” 顿时,电话那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江亦风慵懒地靠在浴室门口,事不关己地欣赏着一出戏。 片刻,电话里传来一阵笑声:“还真是打错了,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旋即,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言北把手机扔在床上,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江亦风,质问道:“谁是麻烦精?” 江亦风挠挠眉头,走近她,扶上她的腰肢,带着惩罚的意味说:“你,你就是我的麻烦精,让我乱了方寸的麻烦精。” 她被抱起扔在床上,他俯身而下,声声轻吟划破天际。 “江亦风……是我妈的电话……” 熟悉的铃声在客厅里响起。 江亦风低声道:“北北,乖,忍一忍……一会儿就好……” “江亦风……” 收场后,言北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她给刘云回拨电话。 “妈……” “北北啊,没事,妈不小心拨错号了,是给你芙蓉阿姨打的,没事啊。” 言北瘫软地靠在沙发上,哭笑不得:“坏蛋。” 江亦风搂着她,在额头上轻吻:“关键时刻,怎么收场,嗯?” “晚上有空吗?”言北低声问。 “老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江亦风痞气地吻着她。 “油嘴滑舌,晚上告诉你,”言北饶有兴致地问:“对了,山虎是谁?” 江亦风笑道:“损友一个。” 汽修店里,江亦风从车底钻出来,山虎就打来电话。 山虎礼貌地问:“请问是江亦风先生吗?” 江亦风冷嗤道:“你这是演哪一出?” 山虎舒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怕接电话的另有其人嘛。” 江亦风冷言:“查得怎么样?” 山虎回:“那几个酒鬼,是龙大的人,还不是为了刨杨勇的底,起初,杨勇藏得深,后来有了云霞,做事多少会有所顾虑,北屏一去,其实就是个坑,他知道的,但是不去不行,龙大人在监狱,却掌控着大局,实在想不明白,他一心要除夏盛平,却处处替他分忧解难,斩草除根,打的什么算盘。” 江亦风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笑道:“你说他打什么算盘,他是替夏盛平斩草除根吗?他是为自己解决后患。” 山虎顿悟:“等他出来,也是个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玩儿那命干嘛,为龙三至于嘛。” 江亦风笑道:“一山不容二虎,总之也是个王吧。” 山虎回笑,附和说:“逻辑也对……对了,小麻烦精声音挺好听,改天给我发个正面照,我瞅瞅,怎么就把你魂勾走了。” 江亦风语气薄凉:“哼,再把你魂勾走,我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没事找事,办正经事吧。” “那么小气干嘛……” 江亦风把话丢下没等他说完,就挂断电话。 晚上他如约接走言北。 “上哪儿去啊老婆大人?” “前面路口左转,在路边先停一下车,我要买些东西,去看一个孕妇朋友。” 江亦风忽顿,了然一笑:“收到,小的这就送你过去。” “不正经。” 言北让他待在车里等着,一个人下车去了附近一家母婴店。 江亦风半眯着眼看了看招牌,勾了勾唇,点了一根烟,耐心地在车里候着。 第二根烟抽了半截,言北拎着大袋小袋出来,江亦风下车帮她放后座上。 “好了,可以走了。” 按照言北的指示,江亦风把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巷子口停下。 附近路灯昏暗,江亦风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拉着言北。 “你这朋友,可真会选地儿,以后没我在,不准一个人到这儿来,听到没?”江亦风严肃提醒她。 “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偏僻,早知道就应该白天过来,”言北小心翼翼看着脚下,“但是你来过这个地方吗?怎么我一说,你就那么清楚呢。” 江亦风答:“没来过,只是听说过。” 言北问:“这种小地方你还听说过,有什么出名的吗?” 江亦风回:“听说这儿经常闹鬼。” “鬼?”言北一惊,连忙挽上他的手,“江亦风,你别吓人。” 江亦风偷着乐,抬手把她揽在身旁:“在医院值夜班不是不怕吗?现在怎么怕了?” “医院里亮敞敞的,这儿黑灯瞎火,能不怕吗?” “没事,老公在,不用怕。” “我看你才是鬼,谎话连篇的鬼。”言北推开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第82章 给我也生一个 云霞短信里发给她的地址是南巷往里直走十米的五层租房,她住501。 十米走完,已到巷子尽头。 附近尽是低矮房屋,那栋五层的租房格外高耸。 言北抬头,看向5楼狭小的窗子里,透着淡淡的昏暗的柔光。 “到了。”言北出声。 江亦风拉紧她的手往楼上去,狭窄的楼道两人并行而上显得有些拥挤,江亦风把她往前推,自己在身后护着。 爬上五楼,言北喘了一口气,敲响房门,等了大约两分钟,房里传来拖鞋“啪啪”的落地声。 云霞打开门,一张小小的脸染着喜悦:“言医生,快进来。” 言北回头,江亦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鼻梁上架起一副墨镜。 “干嘛呢。”言北诧异地指着他的墨镜。 江亦风舔舔唇角:“装酷。” 他提着手里的大袋小袋,顺势推着言北的后背:“愣着干嘛,进去。” 她皱皱眉,又瞥他一眼,最后,还是跟着云霞进了屋。 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墙角仅有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窗脚一张简单的老式书桌上,也算有模有样地摆放着整齐的餐具。 “言医生,快坐。”云霞从墙角拿来两个凳子放在屋里的中央。 她有些手忙脚乱,也许以前并没有接待客人的经验,言北连忙拉住她,让她一起坐下。 江亦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进门的空位上,双手插兜,在屋里转了转,最后站到窗脚,他往外看了看,路灯昏暗,还有几盏坏的,平行的另一条街分外明亮热闹,看起来是夜市摊。 言北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拉到跟前,小孩的衣服,奶粉,奶瓶,尿裤,洗护用品,包括大人产后的所需,一应俱全。 这都是李双的功劳,让她毫无经验的人看起来如此厉害。 云霞不知所措,手里可可爱爱的小人衣服看着就让人激动不已。 “谢谢,言医生。” “不用客气,等宝宝出生后需要什么再添置吧,目前,新生儿能用的就是这些,我给你想好了,生完孩子,就住医院附近的月子中心,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言北如此上心,像极一个准备当外婆或是奶奶的母亲。 江亦风立在窗前,镜下那双犀利的目光紧盯着她,嘴角不时勾起耐人寻味的笑意。 期间,云霞抬头看向窗前的江亦风,时而眉头轻蹙。 她并没有问言北他是谁,但言北突然反应过来,似乎忘了介绍,她连忙说:“云霞,他是……” “你好,我是言医生的男朋友。”江亦风抢先一步介绍了自己。 言北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头一次听人这样介绍自己的,不过还是挺养耳。 云霞略带疑惑地应声:“你好。” 为了不影响云霞休息,没聊多久,言北和江亦风就离开了云霞的租房。 回去的路上,言北低头闷闷笑起:“男朋友,言医生的男朋友,你可真会介绍。” 江亦风搂着她,淡声说:“这么开心,再有下次,就该是言医生的老公了。” 深巷之中,甜甜的笑声轻扬,小小的云霞站在窗前,看着巷子里远去的身影,腹部上的双手微微蜷缩。 言北一路上都难掩笑意。 江亦风侧目打量副驾上的言北,视线忽地落在她平坦的腹部。 “看什么?”言北诧异地看着他。 江亦风笑了笑,伸手抚摸她的腹部:“给我也生一个吧。” “好啊。”言北笑着答。 “言北,我是认真的。”江亦风正色道。 ——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去处理一些复杂的事情,言北,你愿意等我吗? 天边,一道雷电闪过,照亮整条巷子,膝盖上的手微微一颤。 明亮的一瞬,那双如墨的黑眸浅笑,他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看把你吓的,也不知道,过去的十年怎么过来的。” “哭着过来的。” 她笑起,眼眶里有湿湿的东西,他把她拉到胸前,吻着她的额头。 “还哭吗?”他轻声问。 “不哭了,风把我的泪都吹干了。” * 一场大雨,连着下了好几夜。 昨夜,言北值夜班,第二天交班结束,她就直奔产科门诊。 月龄大了,产检跟着频繁起来。 言北刚到门口,云霞已经从胎心监听室出来,身子也笨重许多,她一手叉腰站在门口,看到言北,嬉笑着朝她招手。 言北比自己怀孕还激动,扶着她往凳子上去,一个劲儿的问东问西,又是听到宝宝的心跳声没,又是宝宝踢没踢你肚子。 为了云霞生产顺利,她是做足了功课,让云霞得空做做瑜伽,多散散步,她还特意买了胎教书,胎教音乐。 两人沉浸在喜悦中久久不能自拔。 “言医生,等宝宝出生后,你给他当干妈吧,就这么决定了。” 云霞自己做主给孩子认了干妈,言北哪来的不愿意,她忙前忙后,累得不亦乐乎,做个干妈称职得很。 “那还用说。”言北自得其乐的摸着她的肚子。 浅聊间,云霞难为情地问言北:“言医生,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言北想了想,笑着说:“开汽修店的。” 云霞咬咬唇,拧着眉低声应了下:“哦。” “怎么啦?” “没事,那天看到他的时候,感觉在哪儿见过,但一下没想起来。”云霞斜挑斜眼,似在回想。 “是嘛,他也做别的生意,之前在云谷那边。” “云谷?”云霞怔了一下。 “嗯,”言北点头,看着云霞有些泛白的脸,“云霞,你怎么啦?” 云霞摇摇头,说是尿急,忍不了,言北扶着她往卫生间去,她蹲守在门口,等待之际,她扫过产检室外,隆着肚子的女人多得数不清,有爱人陪伴的,也有母亲陪伴的,有的看起来年纪稍大的高龄产妇,旁边还跟着十来岁的小女孩。 言北笑笑,想起江亦风让她也给他生一个,不禁扶上自己的腹部,那天,会在什么时候。 刹那间,她看到人群里忽闪而过一抹鬼祟的身影,她定睛打量,来往的人一闪一晃挡住了身影。 “言医生。”云霞从里出来,脸色稍微有所好转。 言北顾着搀扶云霞,再抬头,那个身影已经不见。 她撇撇嘴,应该是看错了。 回到位置上,等了快半小时,才轮到云霞做超声波检查,把她送进检查室。 后面,她百无聊赖坐在凳子上等着,翻看着给云霞带的胎教书,看得挺认真。 估摸着过了十来分钟,言北抬头朝检查室门口瞥了一眼,没看到云霞,她便继续低头看书。 第83章 消失的女人 “呜呜呜……” 一个小孩突然哭起来。 言北抬头,是检查室门口有个小孩摔倒了。 同时,她看到诊室门头上的屏幕闪过下一个候诊病人的名字,广播里也传来候诊人的名字…… 言北收了书,提上袋子,还有云霞的包,走到四号诊室门口,等着云霞。 几分钟过去,云霞还是没出来,刚要拉门帘看,里面走出刚才进去的女人。 言北皱了下眉,一瞬,一个女人又站到她跟前,广播里传来声音的同时,女人已经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云霞。”言北轻声往里唤。 “安静点。”里面传来医生的声音。 言北一急,掀起门帘进去,床上是刚才进去的女人,旁边只有一个女医生。 “麻烦到外面排队去。”医生低头正给女人做检查,不耐烦地丢来一句。 “刚才的孕妇呢?”言北诧异地问医生,浑然没听到医生的话。 “言医生?你找的是哪个孕妇?”女医生回头看到是言北,态度客气了些。 “云霞。” “云霞?刚才她老公不是把她带走了了吗?”医生讶然望着她。 老公?哪儿来的老公。 “言医生,怎么啦?”女医生说,“刚才有个穿黑衣的男人,说是她老公,完了两人就离开了。” “云霞喊他啦?”言北觉得太离谱了。 认识云霞的这段时间,除了听她说过杨勇,就没提过别人。 言北想,难道是她自己误会云霞嘴里的杨勇是那个英雄杨勇,其实,她的杨勇哥另有其人?所以,他带走了她? 她驻足在诊室里许久,这样推测似乎合情合理。 “没喊,看起来有些惊讶,像是很久没见了。”医生补充道。 不对。 言北低头,为什么她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算不打招呼,她包还在她手上,里面是她的证件,身家财产…… 一个难以言表的念头浮上心头。 她走出诊室,掏出手机拨了过去,声音从她手上的包里传来。 她打开包,云霞的手机也在里面。 “云霞……”她在候诊区轻声唤着,人群里寻着。 她找遍整个产科门诊的检查室,都没寻着她的影子。 她无力地站在大门口,外面阴雨蒙蒙,她担心那个挺着大肚腩的女孩,在这样的阴雨天里,冷不冷,会不会摔跤。 “江亦风……”她嗓音发颤。 “言北,怎么啦?” “云霞不见了。”她惶恐不安。 “你在哪儿?”江亦风着急地问。 “医院……” “哪儿也别去,等我。” 前所未有的迷茫,她在心里不停地问:云霞,你到底去哪儿了? 阴雨里的风,寒凉刺骨。 她越想越不对劲,刚才闪过的那抹诡异的身影,形同初次遇见云霞那天的人。 “难道……” 言北心底一凉,没等江亦风来,她立刻在门口拦下出租车只身前往云霞的租房。 去的路上,她给王长林打去电话,她告诉王长林自己对云霞故事的了解,她肯定地告诉王长林,负伤而亡的杨勇就是云霞口里的杨勇哥。 他请求王长林帮助她寻找云霞的下落。 这是唯一的办法,她笃定,云霞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江亦风赶到医院,没寻到言北,打她电话也没人接。 这时的言北,已经下了车,她淋着雨穿梭在深巷里。 她一口气爬到五楼,大气没喘一口,就往门上敲。 “云霞,云霞……”她往里喊,没有任何动静,却引起了隔壁租户的不满。 “大清早的,喊什么喊。”男人往外探着头,语气着实不悦。 言北连忙屈身道歉:“不好意思。” 此时,她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只能贴着门轻声继续唤着。 眼看无果,她准备离开。 门里突然传来的脚步声令她顿住脚。 “云霞……”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的一瞬,一只大手将她的嘴捂住,另一只手钳住她的手臂往里拉。 房门被重重关上。 雨越下越大,深巷里几乎没有往来的行人,江亦风在雨中奔跑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租房楼下。 狭窄的水泥石阶上,留有湿哒哒的足迹,大小不一,江亦风往上走,四楼到五楼的石阶上,稀稀疏疏落了几滴血。 江亦风眉头紧蹙,往上,501的房门虚掩着,耳边传来的是雨滴打落在玻璃窗上的响声。 他推门而入,屋内的陈设同那天没什么变化,平整的床铺,两颗凳子放在角落,窗脚的课桌上,餐具整齐摆放。 紧挨着桌子的地方,多了一个简易的晾衣架,上面挂满了清洗过的小人儿衣服。 很明显,云霞并没有做好准备离开的准备,一切来得太突然。 江亦风看向窗外,雨雾里几盏蓝红灯闪烁,伴着警鸣声,一行人匆忙地走在雨伞之下。 江亦风转身,不远处,一把沾着些许鲜血的黑色水果刀躺在床脚下。 刹那间,锥心刺骨而来的痛涌上心头。 他再次拨打言北的电话,仍然处在无法接通状态。 门口的一行人走来,领头的是王长林。 身后的几个人,进门后就在屋里收集资料。 王长林在屋里转了一圈,凝眉望着江亦风:“不用担心,已经派人去找了。” 江亦风挠挠眉心,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掏出烟,抽了一根放嘴里,刚要点上,又把火收回兜里,嘴里的烟拿出别在耳后。 “王伯,言北那胆儿,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从来不听人招呼。” 江亦风勾唇,又看不出笑意。 “像你言叔,”王长林双手叉腰而笑:“父女俩一个德性,脑袋瓜转得快,还特别喜欢冲锋陷阵。” “亦风,简单做个笔录,先回去等着,急也没用,北北一女子,他们不会拿她怎样,他们要的是那个女孩。”王长林拍拍他的肩膀。 一个便衣民警在窗前简单地问了江亦风几个问题,合上本子后告诉他可以走了。 江亦风回到车上,浑身湿透,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在脸上也重重抹了一把。 他拿起手机,往一个号码拨去。 厉声呵斥道:“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 对面传来连声道歉:“对不起,风哥,我已经收拾过了。” “哼……”江亦风冷嗤一声。 第84章 抱抱我 夜幕将至。 雨滴肆意砸在瓦楞板上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她睁开双眼,一道强烈的照灯打进来,刺得她连忙闭上双眼。 杂乱的脚步声带着一丝水汽的涟漪而来,缓缓朝她靠近。 有力的双手将她从地上抱起,身后是细碎的谈话声。 她被放进汽车后座上,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先送医院检查。” 而后又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抓到一个,已经送派出所。” 车辆起步后,言北看向车外,大雨将车窗蒙住,外面除了黑还是黑。 “警察同志,麻烦送我回家,我没事的。” “小姐,你手上有刀伤,得去包扎一下才行,还有,仓库的角落有注射器,也要进一步检查他们给你注射了什么。”驾座上的警察态度极好,负责任地解释清楚后,言北也没再多说。 在医院做了简单的包扎后,刚才的警察把言北送回大院,路上接到电话,说注射器检测结果出来,只是剂量较小的镇定剂。 言北刚进门,瘫坐在沙发上的刘云猛地起身,把人拽在面前看了又看,鼻子眼泪一大把。 “你这孩子,把妈吓坏了,你王伯说,找着了,没事,我这心也平不下来啊。” “妈,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真没事了啊,别哭。”言北帮她抹着泪。 她自己心里何尝不是怕,却还装的无所谓,她抓起水果刀往那人身上刺过去,什么刀没碰过,却偏偏在那一刻失手,反倒被那人挡过来时伤了自己的手腕。 见人活生生站在面前,刘云哭得也没那么厉害了,抹抹脸,把人拉进房里。 言北说身上难受,要去洗个澡,刘云帮她放了热水,她做好手腕上的防护才进的浴室。 江亦风大步从楼下来,毫不迟疑地敲响房门。 刘云开了门。 “刘姨,言北呢?” 江亦风浑身湿透,俊颜上滚滚水珠往下流,却也掩饰不了满脸的担忧。 刘云刹那间愣了下。 “亦风啊,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我给你拿毛巾去。” “姨,言北呢?”他抓住刘云问。 “北北,”刘云看着卧室,“在里头呢。” “好。” 容不得半点耽搁,他径自朝卧室去,刘云怔怔地皱了下眉,又忙去房里找毛巾。 言北刚从卧室出来,看到浑身湿透的江亦风,讶然地望着他:“你衣服怎么湿了?” 江亦风沉着脸,站在那儿盯着她,黑眸里染着不明情绪。 “江亦风,”言北委屈巴巴的靠近他,看到他的一瞬,心里的恐惧旋即喷发而来。 江亦风蹙着眉,语气冷冰冰道:“我不是让你在医院等我吗?” 言北咬着唇点点头,眸子里的泪光闪闪发亮。 “我有没有告诉你,没有我在,一个人不准去出租屋?”他厉声质问,似在提醒她不记事。 言北委屈地点头,泛白的脸上已经挂满泪痕。 “你什么时候变成言大胆儿了?”他如鲠在喉。 “我错了。” 在他面前,放下所有伪装,什么尊严,什么傲气,她都没有。 刘云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大毛巾,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竟然不知,那个听话懂事,爱笑的女儿原来是这么柔弱。 江亦风嗤笑着,大手帮她擦去泪水:“那个王八蛋把你哪儿弄伤了?” “手,”她举着手腕凑到他面前,“她嫌我闹腾,还给我打了镇定剂。” “还有呢?哪儿还疼?”他温柔地问,刚才的冷颜此刻无比柔情。 她摇摇头,委屈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抱抱我。” 她被蒙住眼,扔进车里被带到仓库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是云霞,耳边是杨勇坚韧的声音。 江亦风把她圈在怀里,生怕又把她弄丢。 她抬头,看着他,轻声问:“云霞会去哪儿,到底是谁把她带走了?检查的医生说,那个自称是她老公的男人带走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否认,所以,他们是认识的?” 江亦风似怔了一下,一时间没出声,然后,他低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北北的思路挺清晰,言叔的基因遗传的不错,看来,应该能给警方带来很大的线索,所以,现在你要好好休息,明天才有更好的思路去做笔录。” “但是我还是担心云霞,她大着肚子,要是那个人在之前就恐吓过她,或者对她有所图谋……” “听话,”江亦风抬手抚着她的唇,笑着摇头,“既然云霞自愿跟他离开,必然有她的理由,不要妄自猜测,吓唬自己。” 她点点头,一双澄澈的眸子死死盯着他,英俊的容颜生的可真好看,有棱有角的轮廓,唇形也好,造物主就偏爱了他。 她抬手拂过他的鬓角,顺着发际探去,那条长长的疤痕像沙漠里的小道,如此的神秘。 她踮起脚,轻轻吻上线条流畅的唇际,感受他真实的存在。 “嘭”卧室的门突然被关上。 她惊恐地停下动作。 “亦风啊,姨把毛巾放沙发上,记得擦一擦别着凉了,”刘云不疾不徐地说话声,打断了一瞬的暧昧,“北北,妈去一趟芙蓉那儿,给她报个平安,她也跟着担心了大半天。” 刘云像自言自语,还没等二人回话,刘云的声音随着关门声而消失。 四目相对,泛白的脸上染上一层羞涩,江亦风托起她的脸,审视着那张泛着红晕的脸颊。 “继续吗?”他的声音里,透着喜悦的笑意。 她主动吻上去,继续刚才的动作,几分羞涩,几分克制。 他回应她,似在教导一个浅尝新事物的学生,带着笑意,带着欲望,展示他诱人的技能。 他轻啄,克制地收敛每一个似要爆发的动作,生怕碰到她受伤的手腕。 雨夜漫漫,秋意微凉。 风铃声,声声入耳,催人眠。 他看着安静入睡后的言北,嘴角勾起一丝庆幸的笑。 庆幸她没事,庆幸他还能拥抱她,抚摸她,亲吻她。 他拿开手心里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俯身吻了她的额头,在她耳畔轻声说:“北北,晚安。” 第85章 心尖儿上的肉 就在两个小时前,江亦风出现在醉梦之巅。 “风哥,人在这儿,你看着办吧!”塔罗阴沉的目光瞥向跪在地上的男人,“还不快跟风哥道歉。” “风哥,我错了,伤了嫂子,还望您见谅!”男人浑身颤颤巍巍,头也不敢抬地趴在地上。 江亦风把烟头扔在地上,脚尖碾上去辗转几下,低头玩味儿地凉凉勾唇:“那你说,让我怎么原谅你?” “风哥,要杀要剐随您高兴。”男人微微抬头,大话一出,身子颤得更厉害。 “呵,”江亦风冷嗤道:“我这人,向来不喜欢亲自动手。” 随后,他从桌上拿起一把刀,灯光一照,那把刀锃亮得刺眼。 “咣当”刀子落在男人面前。 “风哥……”男人后怕地看着他,直咽口水,“我上有老下有小,能不能饶小的一命……” 见江亦风未出声,男人怯怯地拿起地上的刀,挣扎许久,刀尖朝着胸口去,手上一用力,刀尖渗进去,不深不浅,血迹已经染红男人的白体恤。 江亦风敛神望去,男人双手抖得不行,双目紧闭,势必将刀往里戳。 “行了,”江亦风放话,瞥着颤颤的男人,语气凉凉:“做事前,要把后果想一遍。” “还不快滚,”看江亦风已然有放他一马的意思,塔罗往男人身上一踢,“趁风哥还没改变主意,给我滚得远远的。” 男人感激涕零,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谢谢风哥,谢谢风哥……”连滚带爬地爬出江亦风的视线。 “风哥,警察已经把嫂子带走了,人没大碍,手上破点皮,镇静剂药效没过,精神还不太好。”龙三突然从楼下赶来,气喘吁吁,抬手就解开领带,像是勒得喘不过气来似的。 “王铁按我说的报了案,一直等在那儿,这会儿也被警察带走了。”解开领带后,说话也顺畅多了。 江亦风双手插兜,舔舔唇角:“那就好,云霞人呢?” 龙三一怔,看看塔罗,视线又落到江亦风身上:“不知道那丫头被谁截走了,我们的人在产科门诊蹲守着,眼都没眨,不知怎地人就凭空消失了。” “调监控没?”江亦风问。 “警察早就蹲在监控室看了一下午,估计没什么线索,到现在也没任何行动。”龙三抹着额头的汗,往地上啐了一口,“他娘的,难不成长翅膀飞了,早知道这样,就该在出租屋把她拿下。” 塔罗冷哼:“是谁说看好时机再行动的。” 龙三低下头,没再出声。 “一个小丫头,挺个大肚子,还能往哪儿跑,继续找,把北屏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给找出来,她身上,可是有夏哥需要的重要信息。” 塔罗睨着龙三,眸子里的阴森越发强烈。 江亦风挠挠眉头,一副看戏的姿态:“除了北屏,她能去的也就云谷,找吧,窝里斗什么。” 江亦风语调薄凉,塔罗和龙三怔怔地点着头。 看着江亦风离去后,塔罗抱怨地往他身上踹了一脚:“龙三,你他妈的会不会做事,夏哥早说了,这事不要打扰风哥,人没抓到,你还给自己惹一身骚。” 龙三不服,却也不得不忍着一口怨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着等龙大翻身,看他如何嚣张。 “我也不知道那两个饭桶办事这么衰,不过放心,已经交代下去,王铁不会乱说。”龙三皱着眉,长叹一口气。 窗外的雨,没有停下的意思。 高大的身影立在窗前,指尖青烟缭绕,一双黑眸深沉无比。 山虎给他发来一条信息,配图是暗黑的仓库里,躺在墙角下,蜷缩着身子的小人。 黑塑胶封着口,头发散乱地遮着脸。 配文——心疼吧? 江亦风敛神,一秒删除。 随后拨去山虎的电话。 “报忧不报喜,看我心疼你特高兴是不是?”江亦风嘴里含着烟,一手撑在玻璃窗上,指尖敲击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 “哈哈哈……”笑声快要溢出屏幕,却在一瞬又收住,“她真是你心尖儿上的肉,我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江亦风无奈,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你都知道是我心尖儿上的肉,你还动这念头干嘛?找事直说。” “啧啧啧……”山虎咂舌,“我敢找你的事吗?亦风,用情太深,小心粉身碎骨,见好就收吧。” “睡不着就去山里转转,别一天就知道给我洗脑。”江亦风嗤笑,玻璃窗上倒映的脸庞,忧郁而深沉。 “你知道杨勇去北屏前,给云霞留了什么,夏盛平竟要把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置于死地。”山虎一转话锋,言辞严谨而严肃。 “我应该关心那些吗?我不是应该关心我要的是什么吗?”江亦风继续敲打着玻璃窗,嘴角玩味地一笑。 “现在是不用关心,也不重要了,不过,出山前,最好把该解决的解决掉,毕竟,爬山还是轻装上阵比较好,轻松!”山虎轻声开口。 江亦风沉默,俊美的脸庞在秋雨瑟瑟的夜晚,染着一抹忧愁。 “对了,王队人不错,在云谷开展工作挺顺利,等你回云谷,叙叙旧怎么样?”山虎朗声开口。 “你别有用心吧,山虎,你少给我找事。”他瞳孔微缩,黑眸染上一层寒意。 “知道,知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不过人王队,比你慷慨吧,把自己发配边疆,留你广阔空间,撩美人,你得对人家感恩戴德,回你地盘上,请人吃顿饭你还小气……” 山虎叽叽歪歪不罢休,江亦风眉头紧蹙,当即挂断电话,耳畔是滴答的落雨声,微凉的夜风透过纱窗丝丝袭入。 寒意颤颤,紧蹙的眉久久未松开。 ——抱抱我。 脑海里是眼泪汪汪的女人,浑身都能感受到她扑进他怀里那一刻涌上的害怕,可怜,委屈。 ——她真是你心尖儿上的肉? 他仰头,朝雨夜吐出浓浓青烟,是或不是,又有多重要,他只是赴一场他未履行的约定,陪她谈一场恋爱,仅此而已。 第86章 坏人 言北一早就去派出所做笔录。 她详细地把昨天陪同云霞检查时的情况一一告诉警察。 做完笔录,言北还特意打听办案进展,可警察同志只是笑笑,说不方便透露,让她先回家等消息。 言罢,她便乖乖地离开派出所。 接下来的几日,言北在忙碌中等待,希望能有一丝云霞的消息。 偶尔,她也会想那个女孩,还有她肚里的宝宝,她在心里问:云霞,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宝宝乖不乖,有没有按时做检查。 雨过天晴,秋更深。 晚饭后,言北在顶楼吹着风,江亦风从汽修店回来,直接上顶楼找她。 风大,言北挨着护栏而站,长发被风轻吹起舞,雪白的裙摆随风飘扬,似雪花飞落,轻盈地坠落。 脚步声没有惊扰她。 他从后搂住她的腰,她微惊地回头,满心喜悦,身体重心落在他的怀里,他吻着她后脑上的发,享受此刻难得的宁静。 “怎么穿这么漂亮?”江亦风勾唇问。 “喜欢吗?” “喜欢。” 言北从小就怕穿裙子,偶尔穿一次也要被刘云做大半天工作才妥协。 最近一次穿裙子,应该是大学毕业那天,在王瑾夏威逼利诱下穿的什么辣妹姐妹裙,堪堪齐膝盖。 那天晚上,她的打扮像极了含苞怒放的玫瑰,娇艳欲滴。 怪不得被王瑾冬出勤碰上,一双眸子看了半晌也挪动不开。 江亦风闭眼感受她散发的芬芳,感受她小小身体里的倔强和温柔。 “小时候,一群娃儿在院里玩老鹰抓小鸡,是谁在我后面紧紧抓着,最后把我裙子扯破了还记得吗?”言北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侧着脑袋质问他。 “我,”江亦风主动承认,嗓音里染着歉意,“这么久的事还记着啊,是不是想让我赔你啊?” “赔不赔无所谓,正好我也不喜欢穿裙子,后来我妈就没给我买过裙子,她以为,是我故意弄坏的,说我跟男孩子似的,只配穿裤子。”言北边说边笑,记忆里那段时光仿佛就在眼前。 “都是我的错,我一定赔,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样,明天就去,把你喜欢的裙子都带回家。”江亦风惭愧地紧紧搂着她,诚恳地接受惩罚。 言北笑了,可笑着笑着,眼里就蒙上一层水雾,躲进云里的月越发看不清。 她垂下眸子,看着腰上的大手,冰凉的泪滴落下,划过他的手背。 “北北。”江亦风扶正她,清秀的脸颊泪滴滚滚而下。 他俯首看着她,眉间倏然跃上惊慌:“怎么啦?” “警察说,还没查到云霞的消息,医院里的监控也没有她被带走时的记录,那个人避开医院里的摄像头,想来,是有备而来,” “还有,被抓的那个人,是偷窃惯犯,有案底,好巧不巧碰上我,情急之下才把我掳走,本想劫不了财,就劫色,可警察突然就接到有人报案,所幸及时,否则……” 突然觉得,那天的一切历历在目,手腕上的伤,也跟着疼。 她如鲠在喉,刺疼得难以发声。 “北北,已经没事了,不要再去想,云霞会没事的。” 她何尝不是这样安慰自己,可她怕,怕一切并非如此简单。 “会吗?”言北反问,试图寻到真切的答案,“你知道吗,云霞在等一个人,等她爱的那个人,可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回来,她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那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如果她知道杨勇已经死了,她会怎么样?” 眼眶里蓄满的泪水悄然滚落,胸口激烈地起伏,似要爆发隐忍的痛苦却不能为之。 他缓缓松手,黑眸深处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旋即,也许是错觉,他不舍地又把言北拥进怀里,巨大的力量诉说着他的无可奈何。 “江亦风,我也怕失去你,我不想,这短暂的相聚是一场梦,梦醒来,我依然要痛苦地思念,无尽的等待。” 她全然忘了手腕的痛,紧紧锁住他,她怕一不小心,他又从她手指缝间溜走。 ——如果你是坏人,我就引你入正道。 耳畔是两个男人争论不休的嘈杂声,还有糙糙的指腹划过流畅的线条,急促的呼吸声带着恶心的灼热扫在细嫩的脸颊。 ——你不要命了,这是风哥的女人,你也敢碰。 肆意的手掌从她浑圆的地方拿走,意犹未尽地啐一口:“真正。” 恶心,隔着衣服也能感受男人的龌龊,她想睁眼,想挣扎,奈何丝毫力气也没有。 庆幸从远而近的警鸣声,如同救命稻草把她从泥潭拯救出来。 可那一切她都不在乎,她在意的是“风哥”。 谁是风哥?风哥是谁? 过去的十年,她错过了多少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北北,相信我,我需要一些时间……” “多久?十年?”她抬头,泪水蒙住湛湛眼眸,嗓音里是轻柔的疑惑。 他未答,未来就是一个未知数,他无法承诺。 他站在原地,黑瞳里小小的人,霎那间,令他如此的手足无措。 “发生了什么?”他茫然无措。 “我在医院,看到塔罗,他行色匆匆……你告诉我,云霞的消失跟他有关系吗?” 话出口,她就后悔了,红唇颤颤:“难道风哥你不知情吗?” “风哥”两字她特意咬重了说。 “北北,你不相信我?”他眸色深沉,直视她。 “那你告诉我,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也要亲耳听你说。” 他抬手去抚她眼角的泪,她却抬手挡了去,别开脑袋,她不想哭,不想问,可从警局做完笔录后的几天,她过得都不好。 她心里总装着事,那些事把她压的快喘不过气来。 杨勇,云霞,塔罗……这些人是什么关系,还有江亦风。 “北北,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江亦风蹙起眉,仰头看向掩在云里的月,俊颜笼罩上一层冷霜。 “是坏人,”她不信谣言,却情不自禁地说出口。 江亦风冷嗤,嗓音里夹着丝丝痛苦,他低头,嘴角轻牵:“那就是坏人。” 第87章 你好吗? “所以,你是谁?”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她心心念念的江亦风。 他微怔,他是谁? ——十年,就差一点点,我就把你忘了,你要不回来,我就当你死在外面,就当没这个人。 “我是江亦风,护在你身后的跟屁虫,以前是,以后还是,”他声音淡漠,嘴角一勾,深沉的眸子看向她,“北北,乖,我会向你证明我还是我。” “那天早上,你给云霞打过电话,对吗?”她反问,语气带着些许揶揄,“那天晚上,你戴墨镜是为了装酷,还是怕她认出你?” 言北抓住他的手臂,她希望他摇头,她希望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她怔怔望着他,想要得到否定的答案。 “对,在云谷的时候,我和云霞有过几面之缘,我以为她不会记住我的。”字字句句如此肯定,没有一丝隐瞒。 她摇头。 心痛。 言北在原地愣了数秒,风吹得她脑袋炸疼,浑身像在冬夜里走过,寒凉锥骨。 “所以,要让我继续相信你吗?” “你有权决定,在我证明给你看之前,我不进行反驳,也不会逼迫你。” 她笑了,眼泪顺着弯弯的眼角滚滚而下,冰凉的泪珠滑过脸颊,悠悠流入脖子里,冻了她的心。 楼下的小黄,不知怎么地,今晚叫得特别厉害,悲伤的咆哮声,震破夜空,叫人心神不宁。 “我想静静……” 她越过他,错身时顿住脚,后就毫不犹豫地离开。 好人坏人又如何,她爱的是他,而现在的她,竟是她嫌弃的他们,对他的过去有所怀疑,对他的过往,有所介怀。 她走得决绝,试图给自己一点空间去平复焦躁不安的心情。 那天晚上,她比平时睡得更沉,好像累了许久,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她期许着,明天醒来,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清晨,她换了一袭长裙,浅蓝如梦的纱裙把她的身材显得越发优雅迷人,淡雅的妆容,她如脱胎换骨,另是一番惊艳,只因他说“喜欢。” 她往楼梯口走去,空荡的楼梯间似有若无的荡着他的气息,木质的清香携着香烟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她驻足在楼梯口,失望的一瞬,手腕突然被拽住。 一夜间,他似经历了千辛万苦,黑眸里的疲惫一言难尽,下颌上肆意横行的胡茬,把那张俊颜染得太过憔悴,如果不是他迷人地一笑,她都要忘了他是谁。 “早上好!”声音却浑厚有力。 她表情倔强地盯着他,忍着眼里快要泛起的水雾,轻轻一笑:“你好吗?” “不好。”他摇头轻笑,“你看起来很好,穿的这么漂亮迷人。” 他痞气地调侃她。 她低头看了看,这是她想要的结果,迷惑他,引诱他。 “因为有人喜欢我穿裙子,我就继续试试,看来效果不错。”她低声回应,很满意地点点头。 她的手腕被拉了一下,脚步跟着那股力朝前挪了一步,他在台阶之上,她仰头望去,他的背离开墙壁,一道身影瞬间笼罩着她。 他俯首,端详着她的脸,白皙精致,指腹小心翼翼在她的眉间轻滑,瞬间揉开她紧锁的眉头。 “北北。”他似笑非笑,叫得人一阵忧伤。 “嗯,”她轻应一声,“我今天穿裙子,骑车不太方便,可否送我一程?” “乐意效劳。”他捧起她的脸,薄唇在她额间落吻,游至鼻尖,吻住红唇。 一路上,两人却是沉默不语,尽管刚才热吻纠缠,仿佛又是假象。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下车前,江亦风开口,酝酿许久的话,从喉咙里一跃而出。 这样的话,在她小的时候,一直觉得是某个人创造出来的口头禅。 老言常常这样跟刘云讲,刘云总是在后来沉默许久,直到老言补充一句“很快就回来”,刘云才有了回应。 ——注意安全。 可她没说,也没问,她回头笑笑便下了车。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车里的人。 她红着双眼看着他:“江亦风,你若再消失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等你。” 回到更衣室,她就褪去一袭浅蓝,从储物柜里拿出更换的牛仔裤,大版体恤,然后再套上白大褂。 从那天起,她再没穿过裙子,穿了又给谁看,谁会在她耳畔说,真漂亮,这样令她心动的话。 她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那间屋子,曾经的某一天,她已经习惯了它的黑暗,可又是谁,点燃光芒,满屋照亮,现在,它似黑色里的烛光,一阵风带过,灭尽她的希望。 最近,刘云也很少出门了,她嘴上不问,不说,心里怎会不懂她的女儿,看着她笑,却疼在心里。 言北整理好情绪,才进的家门,刘云和芙蓉正聊天。 她笑着朝两人打招呼,和平时一样,她挤进两人身旁,跟着唠两句,嗑瓜子,看电视。 嘴上还直夸两人看的狗血剧挺有意思,自己也跟着看,边看边笑,看到好哭的剧情,她却是半点哭不出来,还嘲笑人家,就这点小事也值得哭,眼泪多廉价。 刘云怕了,看着她又正常又不正常的,想问又不敢说。 芙蓉嗑着瓜子,琢磨半天,忍不住说:“看看那男的,有老婆还找小三,对得起他老婆吗,还有那小三,贱不贱,还勾引有妇之夫,现在的年轻人,就没长脸。” “对对对,踏踏实实找个,过日子嘛,整那么多事,愁死人了。”刘云见机也跟着搭上话。 霎那间,气氛有几分凝滞。 言北看着电视里小三被正室掌嘴的一瞬,心紧紧缩成一团。 “那也不能全怪她俩啊,万一那正室自己也有问题呢。”言北冷不丁地挤进两人的话题里。 刘云和芙蓉往后一靠,四目相对,就没了后话。 等电视里的小三被打得鼻青脸肿,哭哭啼啼的时候,片尾故意留了男主反应的悬念,故事暂告一个段落。 言北吁吁,想想都知道的结局,等广告一出,她就坐不住了,回房前,也不知道哪根筋出毛病,居然跟刘云念叨相亲的事。 “妈,你让楼下阿姨帮忙看着呗,有合适的男生就安排吧,最近医院也不忙,有时间去相亲。” 第88章 好消息 芙蓉大气没敢喘一口,身体僵硬地盯着她。 刘云刹那间傻了一下,随口应声:“哦,知道了,看着呢。” 言北笑笑,瞥了眼电视,说:“妈,姨,电视开始了,你们继续看。” 回房后,言北把门上了锁,从床头柜的抽屉拿出烟,取出一根点燃。 这是江亦风最爱的烟,她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在他的口袋里从未看到过别的包装,现在,她也喜欢,不浓不烈,像他一样,刚柔并济,让她上瘾。 她倚着窗,清澈的眸子看着摇荡的风铃,青烟袅袅直上,眸子染上一层忧伤。 这是他离开的第七天,至今,她一滴眼泪没流过,就算一句早安,一句问候也没有,她一如往常,天黑就睡,天明就起。 芙蓉一脸焦急,手里的瓜子往盘子里洒去,拍了拍双手:“刘云,北北是不是病了,人都瘦了一大圈。” 刘云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大腿:“她那是心病,”突然,喉咙一阵哽咽,“你说,她怎么就放不下呢,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我就不该睁只眼闭只眼地看她越陷越深,我狠一点她就不会这样了。” “哭什么呀,”芙蓉拍着刘云的后背,“谁不是傻着过来的,当初你不远千里跟着老言来北屏,你爸妈赢过你没?北北这样,说不是你亲生的,都没人信。” “可我心疼啊,你说她,不哭不闹,这楼上人影都没个,可她能在那门口站半晌,亦风就不该回来,十年早该忘了。”刘云轻声抽泣着。 “反正我们瑾冬是没戏了,北北跟着他,我都不放心,我寻思着,就继续给她安排相亲吧,说不准,就有个人能替了亦风。”芙蓉也是一脸愁容,比亲妈还愁。 深秋之后,凉意更浓。 言北去往车棚的路上,偶遇小黄,它慢悠悠摇着尾巴往银杏树下去,往那儿一蹲,抬着小脑袋瓜东张西望。 言北走近,蹲在它旁边,她想摸摸它,又怕鼻炎犯,就冲它勾勾手,喊着它:“小黄,你也不开心啊,看你一点精气神也没有,那晚叫得那么厉害,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那晚小黄悲伤的咆哮声,现在想想都瘆人。 小黄没出声,身子缩得更紧,黑溜溜的眼里没了光,接着是低垂着脑袋,不再看她一眼。 言北正纳闷,“谁惹着你啦?” “北北。”王长林老远喊着。 王长林手背在身后,步履稳健,缓缓朝她走来。 “王伯伯。”言北起身看向他,笑了笑。 王长林走近了,先是凝眉打量着言北,目光慈爱。 “嘿,你姨说的没错,还真是瘦了一大圈,你看看,脸色也差劲儿。”王长林皱着眉,啧着嘴。 “王伯伯,我是工作忙,没睡好。”言北嘴硬地解释。 “骗人,”王长林正色道,“以前忙也没见你这样的,北北啊,感情这种事,咱们要拿的起放的下。” 言北微怔,王长林也成了说客,她一直以为,她和江亦风那段短暂的相恋,是秘密一样的存在。 所谓当局者迷,她也糊涂了。 她笑了笑,就当默认是这么回事。 “王伯伯,云霞、有消息吗?”她轻声问,双手在身体两侧攥紧成拳。 王长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垂眸时神秘地看着她:“那你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 言北眉头轻轻皱一下,讶然望着他,略显踌躇不决。 最后,她思考片刻,嘴角轻轻上扬:“好消息。” “嗯,”王长林点头,“这好消息就是云霞有消息了。” “真的吗?”言北惊喜万分,激动地扶住王长林的双臂,“王伯伯,你没骗我?” 王长林眉头一蹙,摇摇头,“看看看看,把你激动的,王伯伯是会骗你的人吗?” “那她现在在哪儿?”她迫不及待想知道云霞的现状,她和孩子是否安然无恙。 王长林脸色一瞬沉下,眉眼间尽显无奈。 ——好消息,坏消息。 “坏消息呢?”她轻柔的询问,一颗心紧缩成一团。 “昨晚派出所接到一通电话,是云霞打来的,她主动澄清,自己非绑架,是自己离开的,” “她还让帮忙转告言医生,她和孩子非常健康,她现在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会把孩子生下来,好好照顾他,她会告诉孩子,他的父亲叫杨勇,是一个优秀勇敢的人,还会告诉他,他有一个漂亮善良的干妈,叫言北,” “所里查询过号码,归属云谷,但至于云霞究竟在云谷的哪儿,那就不为人知了,她要躲起来,必然有她的理由。” 好即是坏,坏即是好。 言北了然一笑,云霞和宝宝健康,这就是好消息,至于见与不见,也不那么重要,她有她的归途,茫茫人生路,她默默期许她和孩子平安无事。 眼里笑意盈盈,她温言细语,“谢谢王伯伯,只要云霞和孩子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 王长林双手扶着她的肩,慈父般望着她:“北北,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要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人生里所来之人,都是过客,给你带来欢喜带来忧愁,才让你的人生变得有意义。” “王伯伯,您放心,我没那么轻易倒下。” “那就好,那就好。” 一天好几台手术,到了晚上,言北疲惫地趴在办公桌上,窗外是沥沥细雨,疲惫的脸上连一丝笑也吝啬地挤不出来。 这是他消失的第十天,忙碌的工作已经压制了她心头的一切思念。 王瑾夏也忙于工作,全然忘了北屏这个悲伤的女人。 雨夜里的风,打在脸颊上,肆意得让她不禁皱了下眉,伞下的人,一双白皙的手,也冻得通红。 “北……” 王瑾夏扯着嗓门在车里大喊,薄薄的细雨里,那张淡雅妆容的脸颊泛着调皮的笑意。 “快,愣着干嘛,上车。” “你这是演的哪一出?”言北坐进车里,看向王瑾夏。 妆容优雅,发色自然规矩,穿着也格外得体大方。 “我走淑女路线。”她邪气地笑笑。 “鬼都不信,你嗓门一扯,鬼都被你吓跑。”言北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随手系上安全带。 “是不是好姐妹啦?说话怪气人,我可没惹你,江亦风惹的,你找他去。”王瑾夏嘟着嘴巴一个白眼瞥过来。 第89章 找不到 “找不到。” 一句发自内心的话,比这雨夜还寒凉。 他来无影,去无踪,留给她无尽的思念,他是她永远追不上的风,划过她,撩一身痛。 “什么叫找不到?死了化成灰也得把他刨出来,叫他死不得安宁。”王瑾夏把发挽到耳后,凝眉打量她。 想把所有的狠话说尽,抚平她受伤的心,不料没效果,反倒勾起她藏在心底的委屈。 她终是没哭,只是心揪着疼了一下。 “你倒是说啊,哭也好,大声骂出来也好,憋在心里多难受啊。”王瑾夏气急败坏拍着方向盘,喇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吓人。 “哭有什么用,骂又有什么用,他也不会因此回来。”言北别着脑袋,看着窗外细雨蒙蒙。 王瑾夏大叹一口,往后一倒,咂舌道:“这王八蛋回北屏干嘛,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我都是鬼掩眼了,被他的外表所吸引,帅有个屁用,没点担当就不是个男人。” 王瑾夏恨不得把所有能骂人的词都用上,“我要知道他人在哪儿,我开车把他撞-死,一了百了,让这个人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那你是不是也要一起消失?”言北看向她,嘴角轻勾。 “我就是替你难过呗,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考虑过你没有,他是觉得你好欺负是不是,北,咱这回硬气一点,就算他回来,也不理他。”王瑾夏柔声安慰她。 她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而来,但她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吻不是欺骗,他温柔的怀抱也不是假象,他爱过她,视她如珍宝的抚摸过她,每一次占有都是他情难自控的爱意。 她喉咙微哽,却也没一句反驳,嘴角笑意浅浅,“好。” ——江亦风,你若再消失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等你。 十天甚是十年之久。 王瑾夏掏出烟,递了过去:“喏。” “戒了。” “啊?”王瑾夏诧异地望着她,嗤笑道:“闹着玩啊。” 拿的起放的下,她就应该是这样的女人。 抽完那包他最爱的香烟,也不见他的踪影,至此,她便决定戒了。 第一次,也是因他,结束,也是因他。 因果皆是他。 她笑了笑,爱他已成瘾,又岂是青烟袅袅能带走的。 “你怎么突然回来?”她转移话锋,眸子里映着另一个可怜的人儿。 “看我爸妈,顺带瞅瞅你要死不活是什么样……”王瑾夏说着斜眼睨她,又笑了笑,“没想到,你是这么个样,哪像失恋,一不哭,二不闹,换做别人,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她说的是她自己。 “我没失恋,我们都没说分手,怎么算失恋。”言北发出揶揄的笑声。 “傻瓜,什么才算分手,突然失联这么多天,他明显是不想负责任。”王瑾夏是明眼人,这一块问题上,她是过来人。 分手,真的需要两人把问题抬上桌面,像通知一样告诉对方——我们不合适,该结束了,这样,才算相互失恋吗? ——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这样的通知,是侧面告知,不爱了吗? “傻瓜,你就等吧,看你有多少十年。”王瑾夏继续抽烟,手肘搭在车窗上,细雨打湿她的衣裳。 ——好,可你不能像我爸,一句‘马上回来’就骗了我妈和我一辈子。 她说好会等他的。 可她也答应刘云,了了她心头大事。 “肖俊对你好吗?”她突然问。 她百年不变的装扮,一下子变得如此乖巧,还挺不习惯,她又多瞥了几眼,缭缭烟雾下的眸子,何尝不是藏着故事。 “说吧,受什么刺激,变化这么大?”言北句句戳进她心窝。 王瑾夏盯着窗外,眸里竟是层层水雾浮起。 “情人和老婆始终是有区别的。”王瑾夏冷不丁地说,泪珠滚下,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泪痕。 一瞬间,感觉那个大大咧咧的女人长大不少,起码,她也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老婆知道了?”言北问。 “也许吧,最近我们基本没怎么见面,他老说工作忙,”她吸了一口烟,嘲笑地说,“忙他大爷的,他忙还有空陪老婆孩子逛商场,就差我当场揭穿,可我没那么做。” 俗话说,露水红颜,不过就是三天的激情,老婆才是一辈子的责任。 “他说,他喜欢我这样的,把他勾得魂不守舍,他还说,我比他老婆还让他幸福,在我身上,他觉得自己才是男人,他还说,会对我负责任。” 王瑾夏吞云吐雾,青烟被风卷走,夹进绵绵细雨里,却怎么也带不走她的愁绪。 “他老婆就是这样精致得体,我特意学着打扮的,”王瑾夏眼角还湿润润的,笑眼弯弯看着她,“北,我这样,是不是能把他抢回来,我到现在都觉得,我是心甘情愿给他做一辈子情人,就算名不正言不顺,我也想给他添个一儿半女。” 言北愕然看向那个失了魂一样的女人,同一个男人伤她两次,她居然还要死心塌地地等着。 那一晚,王瑾夏还是没忍住,在言北怀里哭成泪人。 王瑾夏说,肖俊对她的爱无人可替,她至死,也只爱那个男人。 言北信,她为他改变了一切,唯独那颗心没变。 哭累了,她又大笑起来,抹干眼泪,又跟个正常人似的把车开回大院。 王瑾冬离开后的这段时间,王瑾夏忽然一夜长大,说要把那六十天留给二老,至于剩下的五天,会继续黏着言北。 临走前,言北告诉她,明天她要去相亲,王瑾夏双目圆瞪,简直对她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 言北没说,笑了笑,就离开。 她爬上四楼,站在门口许久,拨了几通电话,仍是冷冰冰的机械声。 罢了,她早就习惯,勾唇一笑,轻轻叩着门。 “江亦风,我明天就去相亲,听说是医学博士,刚从国外回来,我寻思着,要不就凑合着吧,反正人家也不会嫌弃我是拎锤敲脑的。” 她自说自话,苦涩地笑笑,他怎么可能听见。 第90章 这个季节适合相亲 翌日,王瑾夏在家里大闹一通,本想好好跟芙蓉处两天,陪陪她,可一言不合,芙蓉就让她收拾东西赶紧滚回省城。 王瑾夏好不容易扮演的乖乖女瞬间暴躁起来。 原来,芙蓉也给她安排了一场相亲,王瑾夏眼还没全睁开,一听相亲,吓得弹跳起来。 她抱怨芙蓉,吃饱饭就寻思着给自己找女婿,她还问芙蓉,怎么就没寻思给自己找个儿媳。 芙蓉气不打一处来,揪着她耳朵,问她到底是不是亲生的,王瑾夏疼得直求饶。 芙蓉气的半晌说不出话,坐在沙发上不停叹气。 “你以为,我不想抱孙子啊,你哥是上交给国家的人,妈急也不行,他一心为工作,妈还不知道啊,都是借口,他心里有言北,可言北心里装着亦风,” “妈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我就盼着抱个外孙有错吗?” 芙蓉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王瑾夏心里特不是滋味,连忙点头应了:“行行行,我去,我去行吗?” 逼不得已,王瑾夏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芙蓉这才抹抹泪欣喜地朝厨房去。 “快去洗洗,妈给你做馄饨。” 王瑾夏翻着白眼,躲进被窝,蒙头大睡。 这次的相亲点,定在法国楼餐厅。 为了迎合餐厅风格,言北稍做了打扮,素雅的妆容,看起来精神不少。 她按约定时间到达餐厅,以前在咖啡厅,她熟门熟路,闭着眼也能找到位置,这次,她在大厅里徘徊许久,问了服务员才找到位置。 男人见她,立刻起身绅士地伸手过来:“你好,言小姐!” 与前几次相比,这个男人显得气度非凡,浓眉大眼,皮肤白皙光滑,大高个,往她面前一站,气势逼人,真不愧是留学来的医学博士。 言北笑笑,伸出手回握:“你好,刘先生!” 男人的手给她一种细皮嫩肉的触感,霎时,那双长茧的大手,她甚是想念。 男人谈吐文雅,举止大方,点餐前还特意征求言北的意见,言北翻着菜单就头痛,除了牛排还是牛排。 男人见状,询问道:“言小姐,没有合适的吗?” 言北摇头,立刻做出选择:“就这个吧。” 等服务员把食物端上来,言北的视线落在餐盘里的牛排上,色泽金黄,香气扑鼻。 可当她握着刀叉往下一切,胸口一阵翻江倒海而来。 她连忙抬起杯子喝了一口白开水。 “言小姐,你没事吧?”男人递去纸巾,很是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其实……” “北……” 王瑾夏一袭黑色连衣裙,迈着轻盈的步伐朝她走来。 “瑾夏?”言北惊讶地起身,“你怎么在这儿?” “相亲啊。”王瑾夏不疾不徐地回答。 一旁的男人也起身,连忙和王瑾夏打招呼:“你好!” 王瑾夏睨着男人,饶有兴致地品了一番:“你好,我叫王瑾夏,是言北的闺蜜。” 自来熟是王瑾夏的天性,她不但自我介绍,还有礼地跟人家握手,商场老将,应酬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我叫刘峥。” “你的相亲对象呢?”言北问。 “走了,没看上。”王瑾夏回。 刘峥不禁轻笑出声,言北和王瑾夏看去,他立刻就收住:“不好意思,我就是看王小姐好像不太看好这次相亲,才会说的这么满不在意的样子。” 王瑾夏皱眉:“被你猜对了,我就是来应付的,所以,根本不在意。” 几人坐下,王瑾夏发现盘里被切开的牛排,笑了:“刘先生,以后要是再约北北,可得换家餐厅,她从来不吃牛排的。” 言北捣了捣她:“别瞎说。” 刘峥不解,蹙眉看向言北:“实在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样更正式些,那以后由北北决定。” 北北。 言北错愕地抬头。 可对面是阳光灿烂的笑脸,而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张俊冷容颜。 旋即,空茫的眸里染上一缕思绪。 “没事,只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每次做完开颅手术,言北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排斥红色肉类,特别像这种握着刀叉往上切割的动作,越是让她抗拒。 这场两个人的相亲,变成三个人的聚会,几人的聊天持续了一段时间,期间,刘峥建议换家餐厅,可被言北礼貌回绝,刘峥只好点了蔬菜沙拉,和意大利面,让她凑合着吃。 王瑾夏和刘峥趣味相投,挺聊得来,言北趁机去了趟卫生间,缓了许久,江亦风的脸还是在她脑海里徘徊,像放映一样一遍遍重复播放那些愉快的瞬间。 言北整理好情绪,出门后在走廊碰到英子,要不是他主动打招呼,言北真是没认出来。 英子身上那身西装,穿的板板正正,别说,那个穿着背心在车底钻来钻去的男孩,这样打扮,精气神十足,英俊潇洒,不说破,谁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嫂子?”英子叫得顺嘴,从心眼里认定这个独一无二的女人就是他嫂。 “英子,你怎么在这儿?”言北靠近,从上往下把英子细细看了一遍,嘴角溢着笑,“挺帅啊,我差点没认出来。” “嫂子,看你把我说的都不好意思了。”英子挠着脑袋,傻乎乎地笑着。 “真心话,”言北往他肩上拍了拍,又看了看,“别说,英子你这么打扮,得迷死多少女孩啊。” “嫂子,”英子皱皱眉,耸肩后拉了拉袖子,“你可别夸了,要不是风哥逼我,让我找对象,我才不这样打扮呢,看看,勒死人了。”英子说着把领带松了松。 风哥,她的致命武器。 言北强挤一丝笑,心想:这个季节适合相亲吗? 她抬眸,看向英子:“习惯就好,”她特意伸手帮英子整理好领带,“姑娘怎么样,谈得来吗?” 英子轻笑道:“还行吧,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什么样的,还是你有喜欢的,所以不接受那个女孩?” “我喜欢的已经为人妻,为人母,”英子脸上染上一抹忧伤,“都怪我没珍惜。” 言北微怔,笑道:“那重找吧,成了别人的,那就是不适合你的。” “嫂子,想风哥了吧?”英子一脸深沉。 “没有。” “嫂子,风哥就那样,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那还算短的,长的时候,一年半载也见不着。” 英子看出言北的心事,那脸上全写着呢,还怕别人看不出来。 “英子,我也相亲呢,就不跟你唠了,你忙你的吧。”言北直言快语。 “相亲?” 英子半晌没回过神,“嫂子……” 第91章 你真狠 安静的酒吧里。 一抹散发着冷硬气息的身影坐在吧台前,晶莹剔透的酒杯在他手里玩转自如。 一旁的男人擦燃打火机,点燃的香烟递过去,“来,抽一根。” 江亦风接过含嘴里,俊朗的容颜染着几分疲惫,下巴上的胡渣显得他十分沧桑。 “你说你,每次从那边回来,就跟进了一次地狱似的,明明是完美男人,却要整得这么不修边幅,那边的女人喜欢这种模样的?”男人抽着烟,斜挑着眉眼调侃。 江亦风冷嗤,抽了一口烟:“不知道她们喜欢不喜欢,反正我不喜欢。” “切,说的你自己就是个纯情男人一样,”男人轻佻地敲打着吧台,“想你那丫头啊?” 江亦风把酒杯推出去,瞪他一眼:“别一会儿丫头,一会儿麻烦精的,她有名,叫言北。” “哈哈,言北,我知道,”男人邪魅地笑起来,“真是陷进去了。” “说吧,这么晚叫我来干嘛,”江亦风正色道:“我这才刚下飞机,就被你邀到这儿。” “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故弄玄机。 “我就没听你说过好消息。”江亦风冷言道。 “好,那就说坏消息,”男人挠挠眉心,“夏盛平最近在缅甸的动作也有所收敛,难道是有大行动?” “新品还不成熟,他在稳中求胜,自然也是蓄势待发。” “嗯,所以,你最近一段时间都会两边跑,会挺累,对吧?”男人轻啜一口酒。 江亦风狠狠吸了几口烟,舔舔唇角,嗓音薄凉:“所以,你的坏消息是什么?” “说啦,”男人耸耸肩,“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还得两边跑,而且,会很累。” 江亦风嗤笑地看着他,眉心紧蹙:“耍我啊?” “不敢不敢!”男人怯怯地摆摆手。 就在一场战争即将爆发时,手机消息突然响起。 “看消息。”男人窃喜地提醒。 幸得逃过一劫,男人悠然自得地喝上。 江亦风打开微信,是英子发来的一个视频。 言北和英子分开后,英子偷偷跟上,拍下了言北和相亲对象有说有笑的那一幕。 ——哥,嫂子跟别人相亲,你管不管啊。 他的心思哪里有功夫放在那些字眼上,一双黑眸死死盯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眸底染着心疼。 几日不见,小小的人儿,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好,全然是在附和着笑,一旁的王瑾夏倒和男人聊得来,但男人的目光又总落在言北身上。 江亦风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指腹在屏幕上轻抚,多想抚摸她的脸,让她抬眸笑一笑。 “看什么呢?”男人好奇地从他手上夺过手机。 江亦风垂眸,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哟,小麻烦精长这样啊,怪不得把你魂勾走了,我隔着屏幕都快魂不守舍了。”男人咂舌,双目瞪大细看着屏幕里的人,“所以说,这段时间你把人家晾一边,看起来好不开心啊。” “她在相亲呢。”江亦风说着气话,又让服务员满上一杯酒。 “吃醋啊,”男人盯着他,“亦风,这些年,只要一有事,你就要搞失联,什么才是真实的生活?你所在做的一切都是你的真实生活,你为什么要把你的生活分成两部分呢?” “我的真实生活里,只有她,我不希望她进去那个虚幻空间里,我无法保证她不会受到伤害。”江亦风把烟蒂摁灭,抬起酒杯干完,起身离开。 “亦风……” 空荡的别墅里,江亦风坐在沙发上,重重抹了一把脸,继续看着视频里的女人。 “北北,你真狠,真的不再等我吗?”江亦风嘲笑着,却又一遍一遍重复播放着。 相亲结束后,刘峥和言北互留下联系方式,当然,王瑾夏和刘峥也互留了,三人顺理成章的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朋友。 王瑾夏顺利完成相亲任务,一句“不合适”,就把芙蓉敷衍过去,有了第一次,芙蓉自然也有把握再安排第二次,王瑾夏附和着点头答应就好,下一次什么时候也由她决定,她真躲在省城不回来,芙蓉拿她也没法。 而言北,这次相亲比以往几次都融洽,能互留联系方式,刘云已经很满足。 “北北,刘、峥是吧,介绍的阿姨说了,为人正直,父母也都是从医的,算得上是医学世家,你们多联络联络,增进感情。”刘云对刘峥挺满意,早就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妈,那刘峥老家是北屏的,但人工作是在省城。”言北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仿佛朝刘云泼了一盆冷水。 “呀,那以后还得两地分居啊,”刘云把削到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那可不行,两地分居夫妻感情容易出问题。” 言北惊讶地看向刘云,眉心蹙了蹙:“妈,八字还没一撇,什么夫妻啊。” “合得来,那是迟早的事啊,”刘云又拿起苹果继续削,“要不然,你跟医院申请一下,你回省医院?” “妈,我好不容易回北屏,哪还想着回去啊。” “刘峥不是医学博士嘛,搞研究的,人家未必愿意屈身到北屏这种小地方吧,总该有人做出让步才行。”刘云是过来人,说话自然直爽,忙着高兴,全然忘了考虑言北的感受。 言北顿了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上刘云的话,轻声应了她:“嗯。” 清晨,医院的走廊上响起有序而忙碌的脚步声。 言北从病房查房归来,刚进办公室就被李双喊住。 “言北,电话。” 言北迈着轻盈的步伐过去,接过电话礼貌地出声。 “你好,我是言北。” 对面一阵沉默,言北皱了下眉头,又问候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你好,这里是神外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还是未出声,言北只好挂断电话,在座机上翻找到刚才拨来的号码,回拨过去,但电话一直在通话中。 言北放弃,索性等他再打来。 “双姐,确定是找我的吗?”言北回到座位上。 “没错,声音挺有磁性,好像在哪儿听过,会不会是以前的病人,对你有感觉,故意逗你玩的。”李双捂着嘴大笑。 “我可没收过这样病人。”言北撇撇嘴。 “说不定哦。”李双回她。 第92章 我试了,忘不了 晚上,言北在办公室整理材料,刘峥给她打来电话,说明天他要回趟省城,趁今晚的空闲时间约她出去走走。 言北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刘云如此期待他们的进一步发展,然后就是刘峥的盛情难却,她只好答应下来。 出门后,刘峥已经在车旁等待。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挂断电话后,言北把收尾工作做完,又到更衣室换了衣服,稍微耽搁了些时间,她也没想到,刘峥会提前到这儿候着。 刘峥连忙解释,“没有,我也是刚到的。” 他环顾四周后,指着大门口的治安岗亭说:“大爷可以给我作证。” 言北掩嘴一笑,堂堂留学博士,应对这种事也是措手不及。 “我信。”言北轻轻一笑,甚是好看,刘峥顿时没挪开眼,多看了一下。 “我们现在去哪儿?”言北问他。 刘峥猛然回神,“先带你去吃东西吧。” 上了车,刘峥伸手从后座拿来一束鲜花递到她面前。 娇艳的玫瑰。 某天,他也是这样把花递过来,她满心欢喜,感动得快要哭出来。 ——今天是什么节日? ——和你的每一天,都是节日,硬要取个名,就叫‘我爱你’! “北北,不喜欢吗?” 言北迟迟没接过花,耳畔是他诱人的声线:我爱你! “北北……”刘峥喊她。 “不好意思,”言北连忙接过花,却没有那天的激动和欣喜,“谢谢!” “北北,你这么客气太见外了。” 刘峥声声北北叫得亲切,仿佛是一个认识许久的朋友,但江亦风喊她北北的时候,她心跳会加速,脸颊会发烫,所以,身体是诚实的,她会感知爱情,友情和亲情。 刘峥带她在附近的一家川味餐馆吃过饭,又带她去影院看电影。 言北感慨,好像这样才叫谈恋爱。 而她和江亦风,还有好多好多没做过的事,所谓的轰轰烈烈的爱情是什么样,她并不贪心,只求他在身边,牵着她的手,让她看得到,摸得着就行。 这算是两人的第一次约会,还算顺利,刘峥把她送回大院,两人在车里待了一会儿。 刘峥说,期待下一次见面,尽管工作原因,会有所耽搁,但还是希望尽可能保持电话联系。 “北北,”刘峥站在车门旁,叫住她,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希望我能替代你心里那个人。” 言北一愣,驻足在原地许久,她以为的秘密,竟不是秘密,她所谓的伪装,不过是让自己试图得到解脱的方法,殊不知,她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充满对他的思念。 又怎是秘密。 她嫣然一笑,与他挥手告别后,转身径自离去。 言北手上捧着刘峥送的花,心里却想着另一个人,她自嘲一笑,自己究竟是什么魔鬼,应该直接告诉刘峥才是,心里那个他是无人可替的,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 她推门而入,耳边传来悦耳的笑声,刘云站在窗脚,一个劲儿点头应着电话那端的人。 刘云最开心的时候,应该还是在言北考上省医科大学的时候吧,做了满满一桌的菜肴,还把芙蓉一家请过来一起庆祝,那会儿,她一边说,一边笑,笑着笑着就哭起来。 喜极而泣不过如此,言北考上省医科,那是大院的光荣,也是言家的大喜,那天,刘云还特意把老言珍藏的好酒拿出来,说这是大喜,得喝好酒,还说另外一瓶要珍藏到言北出嫁那天,也算了了老言的心愿。 言北把花放桌上,坐在沙发上听着刘云聊个没完,偶然间听到刘云和对方说了句:“行行行,就这么办,越快越好,工作的事,就麻烦刘家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抬眸时,刘云的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北北,回来啦?”刘云柔声细语地走来,瞅见桌上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时,更是欣慰不已,“刘峥送的啊,在国外待过就是不一样,还挺会来事。” “妈,浪漫又不是外国人的专属,谁还不会来事了。”言北嘟嘟嘴,拉过一旁的抱枕揣进怀里。 她想说,江亦风也会,话刚到嗓子眼,又咽了回去。 “行行行,是妈见识短,”刘云瞅瞅花就往沙发上去,询问道:“北北,刘峥人不错吧。” “挺好的。”言北直爽回答。 “那就好,刚才介绍的阿姨打来电话,说刘峥父母对你挺满意的,但刘峥工作只能留在省城,又不希望你们两地分居,所以,人家连工作也帮你安排,省医院,省中医院,还有什么来着……反正啊,看你喜欢哪个,人家都给安排。” 刘云复述着刚才那通电话里的内容,不仅是对刘峥,还是刘家人,她都极为满意。 “妈,我不会离开北屏的。”言北看向刘云,一双黑眸染着几分忧愁。 “北北,妈知道你舍不得我,但迟早你也是要离开我的,我离开你外公外婆的时候,也舍不得,可后来有了你,有了完整的家,就不一样了。”刘云继续她的错误理解,毫不在意言北内心的真实想法。 父母觉得最好的安排,都是他们觉得,而忘了被安排的人的想法。 “妈,”言北情绪十分低落,却也隐忍着心头的疼痛,紧紧握着刘云的手:“我对刘峥没有感觉。” 刘云一怔,目光落在那张认真的脸蛋上。 “妈,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她乞求,澄澈的眸子闪着泪光。 “哎哟,”刘云长吁一口气,捧着那张脸蛋爱抚地说:“傻孩子,才见两次面,能有什么感觉,你要试着接受他,接近他,对他敞开心扉,自然就有感觉,有人还先婚后爱呢,你们工作,年龄,性格,那是难得的登对啊,再处处,不急。” 眼泪忍无可忍地夺眶而出,她低头抹去,抬眸一张笑颜看着刘云,低声道:“妈,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刘峥,也不会嫁给刘峥。” “北北,你在跟妈开玩笑啊,”刘云不信自己的耳朵,嗤笑着摸摸她的头,“妈已经说了,不急,慢慢处。” “妈,我试了,我忘不了……” 第93章 脑子有病的人 他是毒,已入她骨,哪是说戒就戒得掉的。 十年也没戒掉,再遇他,便是让她毒性大发,让她坠入深渊。 刘云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双眼,缓了几秒钟,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北北,你不能把自己困住,楼上空无一人,你有多少个十年,又有多少个十天,妈何尝不知你的苦,可他告诉你他去哪儿了吗,告诉你他去做什么没有,告诉过你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对不对,他悄悄来,悄悄走,该放手了,北北,这样的爱太自私了。” 刘云语重心长地望着她,慈爱的面容伴着憔悴,作为一个母亲,刘云也不想道德绑架自己的女儿,可唯一能做的,是带她走出困境,哪怕要成为一个自私的母亲。 言北讥诮地说:“妈,我已经是江亦风的人,我信他,会回来。” “你还要不要脸了?”刘云怒火中烧,长这么大,刘云第一次这么大声骂她。 她没反驳,她没资格。 可她控制不了不去想那个人。 她尝过等待十年的滋味,也尝过煎熬三天的苦楚,正在体会十天的折磨。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那一刻,她便知道,这一走,会有多久,定是她无法承受的时光,她说的决绝,不会再等他。 她试了,找一个可以把他挤出去的人,可她发现,他在她心里已经生根发芽,连根拔起,亦是让她粉身碎骨。 刘云紧咬着唇,眉眼间那抹燃烧的怒火,却在那个小人扑进怀里的瞬间,悄然无声地逝去。 “妈,你知道心痛的感觉吗?痛的让人喘不过气,快要窒息的感觉。” 刘云搂着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气人的丫头呢,比亦风好的人多的是,到底是哪儿把你迷住的,你好好的一个人……” 刘云哽住,她怎会不知那种痛,老言走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欲死不能,要不是身后那双小手抓着她的衣角,“妈,妈……”的喊着,她就要跟着去了。 刘云抽了一夜的烟,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到底是亲生的,那股倔气和她不相上下,当初为了跟老言走,不知道父母为此哭了多少回,轮到自己,终是体会了父母的不易。 一觉醒来,昨夜宛如一场梦。 出门前,言北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不知昨晚,刘云几时才睡的。 然而,刘峥送的那捧玫瑰,已经被刘云插进花瓶,还特意放在一眼就能看到的鞋柜上。 她嗤笑,刘云是不会轻易妥协的,刘峥,绝对是她看好的未来女婿人选。 离开大院的时候,言北看到小黄又蹲在银杏树下,比起上次,越发衰弱,眼神呆滞,神情悲伤,它抬头仰望着某处,循它视线望去,是迷雾里的长空。 它在思念谁? 本想过去看看它,却因时间关系,她匆匆离去。 病房里沉郁的气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特别是没看到六床的病人,她的心一沉,不祥的预感跃上。 走出病房,耳畔似传来噩耗般的消息。 “苏医生,六床的小男孩,今天险些没抢救过来。” 护士站前,苏娜脸上笼着一层阴云,仿佛随时会有一场暴雨袭来。 护士见苏娜沉默不语,自知说错话,连忙借故去忙。 苏娜斜瞥一眼护士,冷着脸走开。 “你说你,真不识相,什么叫险些没抢救过来。”护士长吴姐正在训话,小护士低垂着脑袋没敢动。 “你不知道,苏医生当初是怎么从省附属医院来北屏的吗?早说了,让你们少说话,多做事,就是不长记性。” 言北没多大兴趣,看苏娜离开,自己也走开去忙自己的事。 屁股刚坐下,正接电话的李双朝她招手,“言北,接电话。” 言北抬眸,看了眼电话,冷言道:“谁啊?” 李双撇撇嘴,笑说:“谁知道啊,最近找你的人多了。” 言北耸耸肩,起身绕过她身后,接起电话。 仍是温言细语的问候,而对面还是一阵沉默。 她低头查看来电显示,和昨天的号码竟是同一个,她眉头一皱,唤了几声无应答:“你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对面还是没有声响。 两人沉默许久,言北咬咬唇,低声道:“江亦风……” 昨天李双告诉她对方声音很有磁性的时候,她就有几分猜测,现在她更加确定。 “我不是神医,做不到远程治疗,麻烦你,有病及时就医,不要占用公共热线。” “啪……” 声音巨响。 办公室里的几双眼睛霎时死死盯着她。 她望着窗外朦胧的天空,那些曾经目之所及的美景掩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又让人如此着迷。 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握着话筒,久久未松开。 “言北,怎么啦?”李双出声问道。 “没事,”她松手,掌心是灼热的疼痛,她蜷缩着指节,颤抖并未减弱。 “谁啊?”苏娜在位置上皱眉投来异样的目光。 “脑子有病的人。”言北坐回凳子上,心不在焉地翻着医学杂志。 “不会吧,我听声音挺正常的。”李双手握中性笔放在嘴边一脸无害地看着她,“是不是以前的病人?” 言北旋即合上书,结巴地回:“是吧。” “什么病人,还暗恋我们言医生?”苏娜戏谑地笑着。 ——我脑袋里有个影子老是晃来晃去,不消停地折磨着我,要怎么才能把她从我大脑里清除? “神经病!”言北把书扔在桌上,起身走出办公室。 她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站在空旷的露台上,抬手便能触到缭缭湿雾,她似迷雾里寻不着方向的精灵,在原地转了转,终究放弃。 她拿出手机,利索地按出座机上的号码,指尖轻轻一点,拨打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冰冷的机械声似利剑戳进她心窝,除了疼还是疼。 “江亦风,你个大坏蛋,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把你从我的世界里清除干净。” 第94章 你还是不了解她 站在北屏汽修店的对面,远远望过去,却怎么也望不到他。 十天半个月算什么,她已经足足等了一个月。 嘴角溢出的笑,既是讥讽,又是失落。 江亦风,你到北屏究竟意义何在。 她不停问,不停想,可回答她的只有呼呼的冷风,又冷又烈,几乎要划破她雪白的细皮,钻入她的嫩肉,噬她的血,碎她的骨。 午夜十二点,云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烧烤摊上,人声嘈杂,三五一伙,喝酒划拳。 寒风并不影响他们对夜生活的向往,反倒在风中作乐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摊贩把桌椅从店里移至路面,店店紧挨,客人背对背,融成一派和谐。 王瑾冬出勤收队后,原本想回所里再捋捋近期整理出来的方案,不想在大门口被许烨阳截住。 硬生生被拽到车里,如同绑架似的拉到烧烤摊上。 许烨阳扫着桌上的点餐码,不忘调侃他:“都知道你王大队是个工作狂,要不也不会亲自请战到云谷来,可话又说回来,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狠心的,毕竟,在省城,你未来的机会不可小觑啊。” 王瑾冬小酌一口啤酒,目光扫过周边一片和谐安宁的市井之像,笑道:“许队,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事先声明,我到云谷没有多余想法,你还是云谷人民公认的大队长,而我,会以协助的存在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综上所述,我现在就是你的下属,你可以对我支配工作,下达命令,我,绝对服从。” 许烨阳眉头一皱,抬起酒杯撞过去,啧嘴一笑:“王队,我可不敢,你在省城那可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到这儿,我得供着你才行。” “呵,”王瑾冬冷哼一声,“警校那会儿,咱们宿舍谁敢不听你的啊。” “嘿,还真被你说着啦,就有人敢不听我的。”许烨阳眉眼一挑,双目圆鼓鼓盯着王瑾冬。 王瑾冬一愣,眉头微耸:“有吗,我怎么不记得,506,居然还有这么不听话的舍员?” “王瑾冬,你就装吧,除了你,谁还敢对着我干?”许烨阳抬起酒杯一口干尽,利落地用手抹了把嘴角溢出的啤酒,咂舌道:“想当初,咱俩还因为6班的萧冉干了一架,记得吗?” 王瑾冬凝眉望着许烨阳,一双眸子里生出了几分年轻气盛的气息,回想当初,早已过去十多年,想来,已物是人非。 “就说啊,你天天扯着大嗓门,驯服操场上的男人还行,对于女人,始终还是不太在行,追四年也没碰着人家的手,啧啧啧,许烨阳,你不考虑自己的原因吗?”王瑾冬摇头嗤笑,硬是把许烨阳调侃一番才罢了。 “怪我,哼,”许烨阳提起酒瓶把杯子满是,“那是我的原因吗?没有你的存在,我有的是机会,人家就是喜欢你,才没把我放眼里,话说,你对萧冉怎么没意思啊?” 霎时,王瑾冬的笑脸沉下,呼啸的寒风划过,额头上的发丝轻轻飘扬。 他敛神看着酒杯里被风吹拂的酒水,淡声说:“没意思所以就没意思呗。” 许烨阳正色道:“什么话?她后来不也是分到省城,你俩一个单位也没处出感情?人家至今单身,不是为你啊,你主动点,还是说,心里有人了?” 王瑾冬沉默,低头在身上摸索一番:“带烟没?我丢车上了。” 许烨阳刚把手伸进衣服内包里,身旁便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我有。” 接着,一根点燃的香烟递到王瑾冬面前,他笑笑,从他手上接过烟放嘴里。 接着,江亦风背着风,又点燃一根,痞笑着递给许烨阳。 “许队,你应该也把烟忘车里了吧?” 许烨阳嗤笑着接过烟,半眯着眼打量身旁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嘴里叼着半截烟,嘴角上扬,发型还是简单干净的板寸头,下颌看上去有被打理过的痕迹,只是随意放在身侧的右手,被严实地缠上了一层纱布。 旋即,嗤笑一脸的许烨阳别过脑袋,重重吸了几口烟。 “怎么,两大队长,接了我的烟,连声谢谢也不说,不看烟的情面,总该看在熟人的面子上,让我也喝一杯才是吧。”江亦风用左手把烟取下,青烟从嘴边慢慢溢出,随风摆去。 “既然知道熟,还用得着客气吗?”王瑾冬拉开一旁的凳子,手掌往上拍了拍,“坐。” “服务员,再拿几瓶酒。”王瑾冬朝路过的服务员唤道。 许烨阳嘴里叼着烟,敛着眼,生怕被青烟熏到,伸手把一空杯子递过去,又提起酒瓶倒满酒:“江总,烟谢了,这华子味道不错,跟个女人似的,先柔后烈,看来,你的女人也是这个味道吧?” 江亦风似笑非笑,低头把烟蒂扔在地上,烟头落地的一瞬,几颗火星轻轻跃起又落下。 “我的女人,味道可比这烟更让人着迷,”江亦风轻轻舔了舔唇角,身下的脚掌把刚才的烟蒂碾灭,抬眸时,他看向王瑾冬,“你说是不是王队?” 王瑾冬笑着点头回应,抬起酒杯轻轻撞上去,江亦风勾唇,左手将酒杯抬起,一口干完。 “亦风,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北屏,什么意思啊?”王瑾冬拧着眉,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许烨阳一脸懵,迅速看向江亦风:“你俩什么情况,不是院里兄弟吗?这一见面,就跟要生火做饭似的,灭了灭了,今晚咱吃的是大排档。” “你心疼吗?”江亦风勾唇一笑。 “我心不心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给不了她幸福,就该放手,”王瑾冬轻咬牙关,“毕竟,十年对于她来说,是一整个青春,而现在,你还打算让她等你到容颜尽失?” 江亦风声线薄凉:“放心,她现在长脑了,不会傻乎乎的等,听说,忙完相亲,忙约会,哪还有空想这些繁杂琐事。” 王瑾冬拧眉,吐了一口烟,轻笑说:“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她。” 第95章 希望灭尽 许烨阳左看看,右看看,终究还是打断两人的无烟之战。 “聊点别的呗,把我隔开是几个意思啊,江总,你手怎么回事,看起来挺严重的?”许烨阳盯着他落在膝盖上的右手,纱布上还浸出一抹鲜红。 “摔的,小伤,不严重。”江亦风眸色微沉,又从包里掏出烟,含在嘴里,低下头翻找打火机。 此时,王瑾冬从包里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他用手挡着风,把火递到江亦风面前。 江亦风眉间一蹙,微微凑过头,把烟点燃。 “不是忘车上了吗?”江亦风问。 “刚才忘记放哪个兜里了。”王瑾冬笑笑回。 晨光微熹,难得一夜的安静。 洗漱间里,言北将纤细白嫩的手放在龙头下,掬起一捧水,轻轻泼到脸上,清凉的水感迅速刺激她的神经系统,整个人瞬时清醒得很。 她起身,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水珠,恍然一瞬,才发现,镜子里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满是憔悴,她抿抿唇,嘴角微微上扬。 ——早上好,江亦风。 ——我很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简单的问候,成了一种寄托思念的方法,违心的回答,也能让她短时间忘却疼痛,暂且放下一切不该,认真地工作,好好的生活。 她迈着轻盈的步履,和任何时候一样,保持一张温柔可亲的笑脸。 路过护士站,她不忘提醒护士小姐姐注意休息,走廊上碰到病人家属端着早餐送进病房,言北也是细声问候,唠上两句,都是些关心的话语,类似医嘱的叮咛,比如饮食要注意清淡,心情要保持愉悦。 每次走到位置上之前,她都会侧目扫一眼李双一旁的座机,怀着某种期待,等莫名其妙的人打来一通电话,哪怕不出声,也能让他感受到她的思念。 她甚至想,若他再打来,她一定会好好说话,告诉他,他的病,她能治,一定帮他治好。 每当电话响起,她都会下意识直起身,准备好等李双喊她接电话,可每次,李双都是喊了别的医生。 自那天以后,她再没等到他的电话。 之后,她心底的一丝希望也灭尽,连期待也不再有。 查完房出来,她在走廊上被徐主任截住。 徐主任朝她勾勾手,笑了笑,她跟过去,进了主任办公室。 徐主任把文件夹搁在桌上,坐到桌后,望向言北:“言医生,坐。” 言北把门带上,坐到他对面,“主任,找我什么事?” 徐主任身子前倾,双手交叉置于桌上。 “言医生,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啊。” 徐主任盯着她的脸颊,仔细打量一番。 言北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浅笑道:“徐主任,我心事重重你也能猜到啊,可真厉害。” 她玩笑地一说,随后拉过电脑旁的沙漏饶有兴致地摆弄着,细细的沙粒温柔滑落,似过往的时光,从指缝间溜走。 徐主任勾勾唇,严肃道:“言北,认真点。” “真心话,主任,”言北微微凝眉,“你和院长一样,绝对长了一对透视眼。” 徐主任蹙起眉头,啧了一声:“说,是不是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才故意装糊涂,跟我在这儿扯犊子啊?” “哪敢啊主任,我以为大清早的,你让我来洗脑呢。”言北嘟嘟嘴,“大学时候,我那犯恶心的病不也是被你洗脑给洗没的吗?” “这你都还记着,也难怪,当初的实验课,一节也没让你落下,要不然,怎么能成就今天的言医生啊。”徐主任摸摸鼻梁骨,随后把沙漏从她面前移开。 言北一脸愕然,悬在半空的手扑了个空,只见徐主任把沙漏摆放回原位,她才悠悠把手收回。 “言北,院长最近都在忙,也没时间找你谈,他委托我找你谈谈。” 言北垂眸,放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又松开。 “主任,我要有想法,也不会主动申请调回北屏,你说绕来绕去,也没多大意思,换个人吧,神外科有的是优秀的人才,年轻人更应该给他们机会才是。” 一张沉静的脸庞染着几分笑意,犹如皎月般明净。 徐主任定神,轻叹一声,肩膀也跟着落下,他把眼镜往鼻梁上扶,眉头蹙了蹙。 “言北,我回来,那是因为家里老人需要照顾,你看你,年纪轻轻,在省城再待个一年半载,也能做到事业有成,再考虑一下婚姻问题,然后把你妈接过去,一家人,其乐融融,不是很好吗?” 徐主任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调动申请书,轻轻推到她面前。 “考虑一下吧,省医院这次就给一个名额,以你在神外的资历,省医院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是,你放心,作为领导,不会以一己私欲做下这个决定,调动申请书其他几位医生也有一份,至于上级的意见,我们不做参考。” 言北拿起调动申请书,眼眸微微一眨,视线落在几行文字上,姓名,年龄,婚姻状况…… 极其普通的内容,这些年也填过不少,偏偏这一次,感觉文字如此的令人心头一阵沉重。 下夜班后,她一直在办公室待到晚饭前才出的门。 寒风绕过街头,吹进巷子里。 下车后,她冷的直哆嗦,白皙的双手冻得通红,她双手合掌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口热气,然后双手上下搓了搓,借着温度,她把手放耳朵上揉了揉。 回去的途中,一双黑溜溜,圆亮亮的眸子在树下看着她。 寒风吹得它把身子缩得紧紧的,身上顺滑的毛发逆风而站。 言北顿住脚步,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小黄张开嘴巴,轻轻唤了一声“汪”,然后就静下来。 言北恍然,迈着大步往前,此时的小黄见自己的唤声有作用,也跟着从地上站起来。 等言北走到它跟前,低头询问道:“小黄,这么冷,你怎么还在外面呢?” 她抬眸看向不远处亮着灯火的屋子,“李奶奶没找你吗,走走走,我送你回去吧。” 言北转身带路,回头看到小黄还在原地不动,弯着腰朝它招手,“走啊,快。” 第96章 兄弟 小黄似乎明白了她的话,小小的身子往前扭起来,言北被甩出一段路。 小黄不忘回头望望她,又轻轻唤了一声,言北了然,提速跟上去。 一楼的院门紧闭着,小黄站在门前,朝里喊着,声音比刚才大了些,想必是怕里面的人听不到。 可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动静,言北在门口站定脚跟,扶着铁栏往里看,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楚看到亮敞的屋内,有走动的人影,还不止一个。 她抿抿唇,指甲轻轻敲打着栏杆,很强烈的要把里面的人看清似的,可后来就没有了动静。 小黄靠近她,贴在她的裤腿处,她低下头,撞上那双带着些许失落的黑眸。 “小黄,李奶奶是不是睡了。”她不确定地说,因为刚才明明有走动的人影。 小黄没应声,一直抬眸望着她。 或许它想让言北帮它喊人。 言北点点头,笑着说:“稍等,看我的嗓门。” “李奶奶……” 这一唤,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仿佛整个院子的人都能听到。 她立刻用手捂住嘴巴,收住尾音。 果然,效果不错,大门旋即打开,从里走来一男一女。 待人走近,言北才看清,两人面色苍白,女人胸口微微颤动,伴着低低的抽泣声。 男人率先开口:“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个男人有些陌生,以前没见过,她刚要开口回答,旁边的女人擦着眼角的泪看向她。 “你是言北吧,刘云的女儿?” 言北点头,她认识这个女人,是李奶奶的独生女,听说长年在国外工作,院里的年轻人,原本对她没什么印象。 只因小时候,一群娃娃没事就到家里找李奶奶讲故事,去的多了,家里那几张照片看得多,也就印在脑海里,看到女人,自然就感到熟悉。 “听我妈常说,院里的娃娃都有出息,老夸刘云那个学医的女儿,果然,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好医生。” 女人的声线沙哑,哭腔严重,仔细一看,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 言北看向两人身后,屋里还有其他人,她淡声说:“阿姨,不好意思打扰到您,小黄……”她低头,小黄整个蹲在地上,“它一直待在树下,我看天气寒,把它送回家。” 女人低头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小黄,深吸一口气:“我妈走了,以后也用不到小黄了。” 言北愕然抬眸,女人又把眼角的泪抹了抹。 “李奶奶她?”已知其意,只是想做进一步确认。 女人点点头:“我妈患肺癌,晚期,她一直瞒着我们,就怕我们担心,这一两个月,她独自承受着剧痛,终于还是……” 女人泣不成声,男人连忙搀扶着,言北感到愧疚不已,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内心的愧疚感。 “阿姨,不好意思,刚才我太失礼了,打扰到你们,实在是抱歉。” 言北连忙鞠躬致歉。 “没事的,谢谢你把小黄带回来,可惜,现在,我妈走了,我们料理完后事,也准备回去,至于小黄,明天我会送出去,帮它找一户好人家。” 地上的小黄,垂着脑袋,发出低低的哀叹声。 言北心里一颤,有些不舍。 男人伸手打开铁栏门,说道:“小黄,进来。” 小黄慢悠悠从地上起身,像个衰老悲怨的老者,一步步迈进院里。 言北朝两人道别后转身离去。 “再留一晚,明天天亮就送走吧。”男人低声说道。 言北脚底一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具悲感的声音“汪,汪……” 她猛地回头,小黄在铁栏门下,一双黑眸直勾勾望着她。 “小黄,走了。”男人用脚蹭了蹭它的屁股。 它在等待,总有个人值得它等,分秒流逝,任凭男人催促,它丝毫未动。 “等等……” 在男人蹲下身,即将拎起它的时候,言北改变了主意。 她奔跑过去,“阿姨,要把小黄送走吗?” 女人点头,“对,我们是没办法带走它的,这间房子我们也让中介过来看,合适的话会把它处理掉。” 言北欣喜地询问:“可以把小黄送给我吗?” 女人看了看男人,又低头看着小黄,“当然,如果你乐意收留它的话,我很高兴把它送给你。” 她嘴角往上一翘,往后退了一步,连连点头:“谢谢阿姨。” 男人打开铁栏门,小黄迫不及待地从门里走出来,与刚才的步调形成鲜明对比。 它抬头仰望着她,黑眸里闪过一丝喜悦。 “小黄,走,回家。”言北蹲下身,把它抱在怀里。 ——你是什么种…… ——柯基犬。 “以后你就是我家的一份子咯,赶紧回家认妈去。” 言北一开门,就朝屋里喊着,“妈,妈……快来看,我把你儿子带回来啦。” 刘云急急忙忙从厨房跑出来,看她怀里抱着小黄,眉头拧成一股绳:“你把小黄抱回来干嘛,医生不是交代过,要远离动物皮毛,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妈,洗干净就是,我再给它消消毒,你看,它多可爱,再说,我鼻炎现在也不常犯了。”言北捏着它的两条腿在刘云跟前晃了晃。 刘云瞪大双眼瞅着她:“你这是要养它的意思?” “嗯,”言北点头,“李奶奶走得那么突然,以后都没人照顾它,我把它带回来,给它一个家,要不然,怪可怜的。” 刘云长叹一口气,“哎,昨天你去上夜班后,就突然不行了,连医院也没去成,还是小黄在门口唤,院里的人赶去的时候,都没气了,大口大口的血吐得满地都是,你说,李奶奶那会儿有多受罪。” 生死有命,医院里每天都传来死讯,要说麻木,只是自我安慰。 “妈,现在李奶奶都入土为安了,你也别太难过。” 小黄在言北怀里蹭了蹭,好像在安慰她:不要难过。 “北北,”刘云理好情绪,看向她身后,“你刚才说什么儿子?是亦风回来啦?” “啊?”言北一怔,刘云还真是只认他是儿子,这个女婿绝口不提,“没啊,儿子在这儿呢。” 言北下巴朝怀里的小黄点了点。 “没正经!”刘云瞅她一眼,拎着锅铲又回厨房。 “妈,小黄以后就是您儿子,我兄弟,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儿?言黄……太难听了,言西,还是言南或者言东……” 她自说自话,把小黄抱在怀里一个劲儿的乐。 第97章 女人,不过是用来消遣的 晚饭后,言北帮小黄洗过澡,还把自己的旧棉袄找出来,帮它做了个简易的窝,刘云嘴上说不让养,却处处想的周到。 “明天给它买个狗窝,放阳台上,这样暖和些。” “北北你再看看,这狗吃什么好,可别养坏了,还得上狗牌,打疫苗……” “等你上班去,还不得指望我看着啊,净给我添事。” 刘云挠着小黄的脑袋,自言自语:“小黄,以后还叫这名,李奶奶是你的主人,咱不能忘了,往后啊,这就是你的家,你就安心呆着吧。” 言北在一旁布置它的新窝,听刘云的一番话,“咯咯咯”直笑:“妈,白捡的儿子满意吗?” 刘云瞥她一眼,没理她,继续和小黄玩。 半小时后,言北洗漱干净在阳台上给小黄喂食,刘云冷不丁地问道:“最近有跟刘峥通电话吗?” 言北拨弄着食盘,漫不经心地回答:“有。” “都聊什么呀?”刘云兴致勃勃地追问。 “聊工作……” “没聊别的?” 是应该聊点别的,毕竟他们是正在进一步发展的相亲对象。 “他问我,要不要去省城?”言北继续回答。 言北如实回答,他们的聊天内容,想必介绍人已经传达过,她只是想从她口里证实一下。 “答应没?他爸妈催的急,介绍的阿姨,是一天好几个电话打来问,说再不决定,他爸妈亲自给你做工作。” 刘云也是小心试探,她知道言北脾气倔,可不是那么容易说服。 “妈,阿姨再打来,就告诉她,我没有离开北屏的打算,”言北抚摸着小黄的背脊,咬了咬牙,说:“或者……告诉她,我和刘峥只能做朋友。” “北北……”刘云并不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众多相亲对象里,也就刘峥各方面条件都合适,想来逼一逼,跟她硬来一次,可还是拗不过她。 如果没有江亦风,刘峥固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谁又能想到,没有江亦风的存在,她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走向。 有时候,她也会想,成全刘云吧,为什么要这么固执,赢了她,就一定幸福吗? 此时此刻,她不过是在单相思,一厢情愿也不过如此,远方的那个人身处何地,是否也像她一样,日日思,夜夜念。 “那就先从朋友处吧,没有一见钟情,那就日久生情。”刘云语气里透着迟疑,似乎这样说才能压制内心的怒火,以至于不再伤到她。 言北歪着脑袋,开玩笑道:“妈,你都没见过刘峥,光凭一张照片,就要我跟他长相厮守吗?” 刘云一愣,苦涩地笑了笑,“北北,你是不是觉得妈在卖女儿啊?” “怎么会?”言北拉住她的手,抬眸眨眼一笑,“要真能卖个好价钱,倒也不错,砸手里可不好。” “看吧,就是这样怀疑我的,”刘云恼火地把她的手挡开,“我就希望你过得好,不要像妈,三十来岁就守寡,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就盼着她工作好,婚姻好,那我走也走得安心啊。” 刘云提起伤心事,又是止不住地哭,那眼泪,哗哗哗,跟堵不上的水口似的,一包纸巾都抽了一大半。 “妈,就当我年少无知,你就睁只眼闭只眼,等我撞了南墙,终归是要回头的。”言北抬眼看向她,伸手帮她抹去脸上的泪珠。 刘云终是输给她,却是嘴硬地说:“走着瞧吧,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妈的话,你就好好装心里,毕竟,没有一个妈,不希望自己女儿好的。” 又被刘云上了一课,倒是心服口服。 今晚,夏盛平的大宅里,佳肴美酒一大桌,尽显高级。 但餐桌上却只有几人身影。 夏盛平接过助手切好的雪茄,看向对面的敛神抽烟的江亦风,朗声笑起:“亦风啊,你这命,可真硬,上次,替我挡了子弹,谁能想到,一颗子弹擦过去,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活生生的又站在我面前,” “这次在缅甸也一样,黄中居然背地里捅我一刀,险些就丢了货,赔了命,要不是你出现,拦下他的刀,我这胸脯子可就开花了。” 他抬手在臃肿的胸膛上使劲儿拍了拍。 江亦风抬起缠着纱布的手看了看,勾唇笑道:“夏哥,能帮到你,可是我的荣幸,当年,我从监狱出来,要不是你对我信任有加,我江亦风恐怕还在小道上混呢,更别说能在这吃香的喝辣的。” 夏盛平摇头,吐出烟雾:“命中注定,咱俩这兄弟缘分啊,你放心,有我夏盛平的一口饭,绝对不会让你饿着,哥有的,只要你需要,尽管提,哥都满足你。” 江亦风拾起桌上的筷子,笑道:“夏哥,我现在什么都不缺。” 他用左手搛起面前的一块红烧牛肉放进嘴里,咀嚼几下,神情淡然:“红烧肉谁做的?” 夏盛平抬头,看向一旁的女人:“玉雅做的,她说现学的,味道怎么样?” 江亦风抬眸,敛着眼朝玉雅看去,嘴里又慢慢品了一下,点头道:“还不错。” “还不错,就是还有待提高,”夏盛平也开始搛菜,侧首跟玉雅说:“玉雅,继续加油,亦风的嘴可挑剔了。” 玉雅微微一笑,点点头应道:“知道了,下次,一定让风哥满意。” 夏盛平继续刚才的话题:“亦风,你是不是缺个女人啊?” 江亦风一愣,停下手上的动作,眉头微蹙:“夏哥这是打算帮我找个啊?” “找什么呀,你稀罕我给你找吗?北屏那妞,没好了?龙三说,长得贼好看,还是什么医生来着,不会是青梅竹马吧,上次,云霞的事,塔罗的人还办了蠢事,伤着人,我也帮你训了一顿,都是自家兄弟,可别放心上啊。” 夏盛平把雪茄放在一旁,抬起酒杯喝了一口。 玉雅脸色忽沉,放下手里的筷子,好像没有了食欲。 “夏哥也当真啊,玩玩而已。”江亦风放下筷子,抬起酒杯猛地干完,“女人,不过是用来消遣的。” 第98章 不被羁绊 ——江亦风,若你再消失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等你。 她的声音,像清风拂过他的耳畔,微凉而悲伤。 ——抱抱我。 她的泪,像黑暗里的星斗,独自闪烁。 ——江亦风,我爱你! 她的笑,像山谷里的清泉叮咚,恬静而美好。 “北北……北北……” 夜半惊醒,脑海里的画面在猛然睁眼时,如泡影般破灭。 幽深的黑眸里透着一股难言的情绪,急促的呼吸声充斥在宽敞的客厅里,在俊朗高阔的额间,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鬓一路下滑。 一阵锥心的疼痛不禁让他眉头一耸,他侧首看向沙发扶手上,缠满纱布的右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是无法控制的抖动。 那把锋利的刀,仿佛又一次从他的手心里穿过。 趁着一丝的清醒,他从桌上拿起药瓶,焦急之下,药丸撒了一桌,他往桌上一抓,顾不上到底是多少颗,全塞进嘴里,就着一旁的矿泉水,艰难的吞下。 旋即,大脑褪去仅有的一丝理智,他举起右手,疯狂地往沙发扶手上重重落下,一上一下,重复这个动作,直到那只手失去痛觉,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他才终于消停地给自己一个喘气的机会。 他身体往后一靠,寻着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他仰头,眼眸里是空茫一片。 ——以毒攻毒。 可他的毒,在遥遥远方,他勾唇嗤笑,涨红的脸颊被汗水洗过一遍,却也是那般的刚毅而坚定,像他宽广坚实的胸膛,历经岁月打磨,已是坚不可摧。 寒风瑟瑟,刘云穿着厚实的大衣,小臂上挽着袖套,两只手臂圆鼓鼓的前后移动,擀着面皮,而胸前的围裙看起来都小了一个码,但脸上的笑容是一日不变。 乖巧的小黄一早就跟刘云出门,正蹲坐在摊位的边上,一会儿抬头看看往来的客人,一会儿抬头瞅瞅忙碌的刘云。 再后来,不知是听见她的脚步声,还是嗅到她的味道,言北还在大门口,小黄就起身,摇摇尾巴,朝着远处的言北唤了几声,叫声清脆悦耳。 刘云歪头看向走来的言北,回头又看看小黄,嘴角扬起:“哎哟,我们小黄真乖,姐姐来还知道打招呼呢。” 言北靠近,喊声“妈”就蹲在小黄身旁,抚摸着一身的顺滑,又揪揪它竖起的耳朵,这一挑逗,小黄硬是挤进她的两腿间,在她身上蹭了蹭才罢休。 “妈,小黄可真黏人。”言北拍拍它的脑袋。 “这狗通人性,你对它好,它对你自然也好。”刘云把擀好的面皮放进油锅里,发出“滋滋滋”的油炸声。 “妈,你把摊收了吧,这天气越来越冷,你的关节炎又得犯了。”言北抬头望着刘云。 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到万不得已,刘云是不会关掉摊位的,眼看岁月不饶人,刘云近些年也落下不少的毛病,她不说,但言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可不行,”刘云放慢动作,扫了眼摊位上往来的邻居。 “妈要收了,这些邻居吃个早餐还得往外跑一段路,再说,我闲着干嘛去,广场舞我也不爱,打牌我也不会,我还指望着,你结了婚,生个一儿半女的,趁妈还能动,帮衬一下你,可……” 刘云话没完就打住,轻叹一声,笑了笑,把砧板上的大饼切好装袋递给客人。 “赶快上班去吧,离小黄远一点,天气凉,出门前记得把衣服穿好,戴上口罩……” 言北离开摊位,身后还继续传来刘云的叮嘱:“骑车慢点……” 来到医院,言北泡上一杯热茶,双手握着杯子,当暖宝宝捂捂冻僵的手。 人还没坐下,刘姐冲进办公室,气喘吁吁地站在言北跟前:“言医生,去抢救室看一下。” 二话不说,言北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就跟吴姐出门直奔抢救室。 “六床的小男孩,今早起床的时候还好好的,就刚才十多分钟前,突然呕吐不止,后来就出现重度昏迷,经过苏医生和另外几个医生的配合,小孩暂无生命危险,只是……苏医生,瘫在抢救室,整个人一点都不好。” 言北脚步放慢,回头问吴姐,“所以,小孩已经没事了吗?” “对,已经送回病房,苏医生说,下午安排他家转院,这种情况,到省医院治疗会更好。”吴姐回答她。 言北眉梢微挑,问:“那现在是让我过去做什么?” “言医生……”吴姐好似为难,迟疑片刻才开口,“你知不知道苏医生其实是从省附属医院下来的?” 这倒不知道,她到北屏医院的时候,苏娜已经在这儿,再说,她不喜欢打听别人的事,这些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的事情,她一律没兴趣。 言北摇头,淡声回答:“不知道。” 吴姐顿住脚步,脸色微沉:“苏医生之所以从上面调动到北屏,是因为两年前,她在进行一个病案治疗的时候,检查不到位,治疗方案不当,导致十岁的小孩在手术过程中颅内出血不止,后来就……” “她应该很自责,在接收这个男孩的时候,她其实犹豫过。”吴姐继续补充道。 言北怔怔地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她转头告诉吴姐,“吴姐,你去忙吧,我看看她去。” 言北一个人去了抢救室,她四处看了看,在抢救床的一侧看到蜷缩在墙角里的苏娜。 她双手抱膝,垂着脑袋,身体紧缩在一块儿。 言北走过去,站在她跟前,低头望着她。 “我看过那个男孩的病历,其实,苏医生的治疗方案是最好的,没有比这个更有效的方法,至于效果,有时候,也会让我们措手不及,医生只能治病,却救不了命。” 地上的缓缓抬头,眼眶泛红,声音有些悲痛:“我已经尽力了。” “所以,你应该放过自己,过去并不代表未来,不要用过往的失误羁绊自己的未来,毕竟,人是在积累经验中成长。” “转院未尝不是好事,并不代表苏医生你没办法为他治疗,只是更好的环境,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希望。” 言北笑笑,朝着地上的苏娜伸出一只手。 第99章 我在等你 苏娜盯着那只递过来的手好一会儿。 直到言北又晃了晃,她才手伸出来,言北笑笑握紧后,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走吧,你躲在这儿,谁给那小孩办转院手续啊。” 言北在前,苏娜跟着走两步又停下。 “怎么啦?”言北回头问。 “言北,为什么要放弃?”苏娜疑惑地看着她。 “嗯?”言北一怔。 “主任说了,你没填申请书,而其他几位同事的申请书没过,理由是条件不符。”苏娜咬着唇,一双哭红的大眼睛直勾勾瞅着她,静待她的回答。 “我没有离开北屏的想法。”言北把耳畔的碎发挽到耳后。 “你不知道这次的调动名额是特意留给你的吗?”苏娜轻蹙眉头,又笑了笑,“一个名额多份调动书,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并不赞同她的说法:“为什么是留给我的,又是怎样的掩人耳目,苏娜,你这样,就是承认自己能力差,也顺带说明神外科的其他医生也不行吗?” “省医院历来都是择优劣汰,要真像你所说,我弃权的话,这次的调动就应该作废才是,但现在,他们还是选择了最优的你,所以,苏娜,你的想法不成立。” “但是如果你参与,机会不会留给我的。”苏娜上前,想要刨根究底。 “可我不需要,你需要。”言北双手插兜,神秘地笑道。 “你为什么不需要,因为你妈?你完全可以把她带回省城,这绝对不是你放弃的理由。”苏娜继续追问。 好像这个名额非言北莫属,而她主动弃权,自己像是被可怜,施舍一样才得到这个名额。 “那你说,你去省医院,真的只是想去省医院吗?”言北反问她。 苏娜一愣,半晌没出声。 言北径自转身,刚到门口,又转身看她,“把握机会吧,你不是擅长主动出击嘛,听说陆楠现在还单着呢。” 苏娜苦笑道:“你到底知道我多少秘密?” 言北笑笑回:“就这一个。” “你呢,为什么要死守在北屏。” “你猜吧,为什么我要留在北屏。”言北摊摊手,笑着离开。 为什么? 因为北屏有她的爱人,她怕他回来,找不到她。 ——我还在等你,你知道吗?江亦风。 时至2月。 一整个冬天,已是不知去向。 院里的银杏树,长得枝叶嫩绿,还记得,他离去的时候,这棵树只剩枯枝,落了一地的败叶。 如今,枝叶发绿,他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遥遥远方,是湛蓝的天色,连小黄也忍不住地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汪汪汪……” 温柔的声线,唤醒她,她低头抚摸它的头,嘴角绽开花一般的笑。 “走吧,小黄。” 每次到医院,她还是忍不住再看一看那部座机,那一眼,成了习惯。 从急诊室回来的路上,在取药大厅撞上英子。 英子手里拎着一大袋药,叫住了她:“嫂子。” 言北回头,循着声音看到对面的英子,那张笑脸,阳光灿烂。 “英子,谁生病了?”言北低头看英子手上的药袋。 “我妈,年纪大了,浑身都是病,”英子泛着无奈,又觉心疼地低头笑了笑,“刚过完年,医院就跑了不少次。” “什么情况,严重吗?” “没事,都是些小病,”英子挠了挠脑袋,“其实,都是年轻时候苦的,现在生活好了,这病也跟着找上门来,那一代人,就是一个字‘苦’。” 言北笑笑,自是赞同他的话。 “那你可得好好照顾阿姨,以后就别让她太苦了。” “嫂子,那是必须的,哥当初把我带回北屏,就是让我回来立业成家的。” 言北愣了一下,点点头。 “英子……他给你打过电话吗?”她忍不住问出口。 “两个月前打过一次,”英子回答,“后来就没打过。” 兴许又是人间消失,她淡然地笑笑。 “嫂子,哥会回来的,你再等等。” 等多久,谁可以告诉她一个时间,无尽的等待太累了。 她点头,她会等。 “快去吧,别让阿姨等久了。”她拍拍英子的肩膀。 离开后,她的心似乎也没那么难过了,他活着,就有可能再回来,他不联系她,定是有他的苦衷。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心情豁然开朗。 “言北,”办公室门口,李双一把拽住她,“云谷高速的事听说没?” 言北怔怔看着她,“什么事?” 她从来都是一个消息滞后的人,李双撇撇嘴,就知道她会这样问。 “啧啧啧,能不能看看手机,听听新闻,云谷高速突遇泥石流,桥梁隧道塌方,遇难者居多,目前已传来两名遇难者的死讯。” 所以呢,这个事故会造成多少人的损伤,是无法确定的? 她掏出手机,群里已经是百来条消息,她往上爬,才看到主任发的消息。 ——云谷高速泥石流事件,死伤严重,我院紧急组织医护队伍进行支援。 后面紧跟而来的是自告奋勇的声音。 ——我。 ——我也去。 …… “双姐,我去报名。” 言北扔下李双,一个人朝着主任办公室去。 “言北,”李双大喊,“你这丫头,真拿你没办法。”李双摇头叹了一声。 * “所以,现在是马上就走吗?”刘云把衣柜的衣服收拾几套放进行李箱,一些洗护用品打包也一同放进去。 “对,都等着呢,那边救援队伍已经救出多名遇难者,脑袋,胳膊,大腿都是伤,再不去,光一个云谷的医生,哪忙得过来。”言北穿上一件薄外套,又忙着摸了摸脚下的小黄。 “小黄,我不在家,记得听妈妈的话哦。” 小黄也认真地回答,“汪汪汪……” “妈,你别给我装那么多吃点,用的,我又不是去旅游。”言北把刘云装好的食物又重新拿出来,“简单点就行。” “就因为不是去旅游,才让你多带些啊,你有时间买吗?”刘云没理她,又把东西放回去。 “妈,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要注意身体啊。” “行了吧,这么多年,妈自己一个人生活还少啊,不都是好好的吗,” “北北,在那边,一定要当心啊,你江伯伯说了,咱大院的孩子,都是保家卫国的,咱有三分力,也得使出四分来。” 第100章 我一点都不好 灯红酒绿之下,那张英俊的脸庞毫无色彩,他仰靠在沙发背上,嘴里叼着烟,目光仍是空茫。 “风哥,喝一杯。”身旁娇柔的声音,在他耳畔萦绕。 他侧首,一双澄澈的目光盯着他,笑颜里透着一股青涩。 “新来的?”他嗓音低沉,神色不明地望着那个女孩,“几岁啊?” 女人嘴唇一翘,“风哥,我已经成年。” 江亦风眸底生出一缕几不可察的无奈,在云谷,这样的“成年人”他可见多了。 他玩味儿地勾了勾笑,深邃的目光扫过女人娇小的脸庞,明明是个清纯少女,却浓妆艳抹打扮出了风尘女子的妖艳。 纤细的脖子下,袒露的一块嫩白,和着被硬挤出的沟壑,着实让人咂舌。 ——江亦风,不许看,我走了,你再睁眼。 江亦风突然立起身,左手托住女人的下巴,右手把烟拿开,一口青烟朝女人的脸上吐去。 女人闭了眼,别过脑袋,那只糙糙的手轻抚过她的脖颈,指腹肆意地来回摩挲。 “风哥。”女人发出娇嗔的声音,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眸看着他。 他痞气地笑道:“会吗?” 女人抿抿唇,点了点头。 江亦风却是了然一笑,舌尖舔了舔唇角,指腹抚上女人娇艳欲滴的唇。 世界上最甜的唇,莫过于那张抹了水蜜桃唇膏的唇,世界上最娇嫩柔滑的肌肤,是他一碰,就叫他难以自持的一寸寸雪白,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是她声声脆脆的唤声——江亦风。 他自嘲的笑了笑,身体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为这抹妖艳心动过,她何止掳了他的魂魄,而是给他上了一道禁欲的枷锁。 “风哥,我能帮你什么吗?”女人怯怯地开口。 江亦风掀起眼帘,抬手把烟递过去,“会就抽吧。” 女人缓缓张开嘴,疑惑地接过江亦风递过来的烟。 江亦风低头,从她手里接过酒杯,仰头一口喝光,继续靠在椅背上。 他又想她了,只要停下来,就是无尽的思念,想她羞羞涩涩攀上他的脖,娇滴滴地哭腔说“抱抱我。” ——你好吗?北北。 ——我一点都不好。 “风哥,我还会其他的……”女人看出他的心思。 一只手在他宽阔的胸前抚摸,穿过他的衬衫,是坚挺的肌肤,灼热的触感令女人越发大胆,更深入的探索着。 江亦风并没有阻止,痞气地一笑,捏住女人的下巴,薄唇往上,衔住那张红到出血的唇瓣,漫不经心地辗转。 “哟,我来得可真不是时候,看来不方便啊。”夏盛平开门的一瞬,看到眼前的一幕,愣了一下。 江亦风停下,轻轻推开女人,抿了抿薄唇,不羁地笑道“,夏哥来,还能不方便吗?” 江亦风歪着头,示意女人先离开。 夏盛平坐下,跟在身后的玉雅也跟着过去,蹲在地上帮两人倒酒。 玉雅轻轻掀起眼帘,视线落在江亦风泛着红印的薄唇上,她轻轻咬唇,脸上染上一层愤怒,接着视线往下,挺阔的胸前,衬衫有些不整,起伏的胸脯若隐若现。 “玉雅,玉雅……”眼看酒洒了一桌,夏盛平大声喊道。 “啊,”玉雅回神,低头一看,一桌的酒,她连忙用纸巾把桌上的酒擦拭干净,“对不起,夏哥。” “出去吧,我和亦风有事要说。”夏盛平摆摆手,眉头拧了拧。 玉雅慌忙点头,从地上站起来,缓缓退出包房。 “玉雅跟我,心有不甘啊。”夏盛平自嘲一笑。 江亦风敛着神,看着那杯一碰就要洒出来的酒,笑了笑:“跟着夏哥,吃喝不愁,怎么会心有不甘呢?” “哪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不喜欢你这种高大英俊的猛男,”夏盛平嗤笑出声,拍拍江亦风的胸脯,“结实。” 江亦风附和地笑道:“想当年,夏哥不知迷倒了多少云谷的女孩,现如今,帅气不减当年,老少皆是你的囊中物。” “哈哈哈,”夏盛平豪爽大笑,“亦风,你真会忽悠我。” “真话,挑女人也有一手,刚才的女人,会的还不少,我喜欢。”江亦风抬起酒杯,喝了一口,“下次,还点她。” “喜欢就好,我还怕新来的,放不开呢。”夏盛平抽了一口烟。 “亦风,你的手,要不然再去好的医院看看,这样下去,恐怕得残。”夏盛平脸色忽沉。 江亦风抬着手看了看,手心手背均是一道六七厘米的疤痕。 “不用,还能夹住烟就行。”江亦风一笑而过。 夏盛平定神看着他:“亦风,你对我的恩情,我夏盛平这辈子不会忘。” 江亦风望去,夏盛平眼里透着一股难言的戾气:“夏哥言重了。” “等把这批货处理了,我一定给你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一下。” “那就先谢过夏哥了。” 夏盛平长叹一声,抽着雪茄,“这两年,可真是见鬼了,缅甸损失一批货,这次泥石流又被截走一批,我多年的心血,都流失一大半了。” “云谷有一个许烨阳已经让我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王瑾冬,真是要我的老命。”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又怎么会怕他一个王瑾冬。”江亦风挠挠眉,面色平静如潭。 “不是怕,就是懒得应付,对了,王瑾冬跟你一个院儿的,熟吧?” “熟,但算不上太熟,他知道我在云谷混的什么道,自然是避而远之为好。”江亦风嗤笑道。 “呵,这两人联手,恐怕云谷要不得安宁啊,找机会,我会会他,拉不拢就废掉。” 江亦风半眯着眼,盯着青烟袅袅而上。 ——江亦风,你太让江叔叔失望了。 那一年,王瑾冬陪同领导到云谷视察工作,在一次秘密探访的途中,在酒吧门口巧遇江亦风。 那会儿,他怀里还揽着一个女人,见到王瑾冬的一瞬,他波澜不惊地半眯着把他细看一遍。 “王队。” “江亦风?”王瑾冬不可置信地靠近,这是江警官的儿子吗? “江亦风,你太让江叔叔失望了,”王瑾冬抓住他的领口,脸色铁青地看着他:“这些年,你就是这么混的?” 江亦风笑的散漫不羁:“这么混怎么啦?” 王瑾冬苦涩一笑:“所以啊,为什么言北要傻傻等着你?” 那一刻,他深埋在心里的女孩,像一道曙光照亮他暗黑的世界。 第101章 不就是个人 所以,她从来都存在他的世界里,只是被他小心地封锁在他最干净的心底深处,她是曙光,照着他的那一片暗处,他从未忘记,远方那个光一样的女孩——言北。 接机的车把医疗队送达云谷医院,迈进医院大厅的瞬间,医疗队的同事都顿住脚步,眼前的场景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医生……” “护士……” 一辆辆担架车在大厅里不停息地来往,耳畔是疼痛的喊叫声,凄惨的哀嚎声。 霎时,生命里还有什么比生死离别更悲惨的。 医疗队的同事,放下背包,纷纷走进人群。 谁是谁都不重要,你从何处来,何须知道。 一群白衣天使轮班值守,手术也在一台接一台,仿佛一夜之间,忘了黑与白,不知疲倦地与死神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天蒙蒙亮,睡梦中的江亦风接到来自山虎的电话。 他抱怨般地把山虎一顿痛骂。 “我好不容才睡着,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你没事就去转转你的花果山,行不行。” “喂喂喂,你冲谁发火啊?” “冲你。”江亦风不耐烦地闭上眼。 “不是,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床,我告诉你啊江亦风,你的片子我找医生看过,肌腱,神经和骨骼可都受损了。”山虎沉住气,好言好语地解释着。 “你别一大早就咒我。”江亦风打开扩音,把手机搁在枕边,继续闭眼睡觉。 “谁咒你啊,我关心你,你说你要残了,往后怎么办,你的手,现在连杯子都握不住,夹根烟还行,日后连烟都夹不住就完了。”山虎滔滔不绝,沉着的一口气也似要爆发出来,缓缓又压下去。 “知道了,一会儿去看。”江亦风抬起手,看了看,轻轻握拳,却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你可别敷衍我,记住,云谷人民保佑你,财大气粗的江总,豪横地募捐那么一大笔钱,好人一定有好报……” 山虎话音未落,江亦风迅速挂断电话。 “话痨。” 江亦风不耐烦地起床,冲了一个凉水澡,睡意全被冲去。 云谷现在的时节,算得上是难得的清凉,再过一个月,天气会慢慢转热,早晨也不会这么清凉。 江亦风左手为主,右手为辅,把车从郊外的别墅一路开到云谷城。 城里依旧热闹,泥石流事故在一夜间成了大街小巷的热点话题。 他把车开到医院门口,大步朝医院里去。 大厅里的伤者还很多,本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凑热闹,可山虎的喋喋不休,真的令他烦躁。 他挂了号,去门诊看过,医生又让他拍片子,一来二去,一个早上转眼就过去,他坐在放射室外等待结果。 几个小孩在门口跑来跑去,在地上滚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一个不小心,那东西滚到江亦风脚下,几个小孩谁也不敢过去。 你推我,我推你,一定是看到江亦风雕龙画虎的手臂,吓得站在那儿不敢动。 江亦风意识到脚跟有个东西,没碰,掀起眼帘看着对面的几个小孩,眉头微蹙,把小孩都吓得往后退了退。 江亦风谙道:我有这么恐怖吗? 不禁侧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恍然大悟。 他俯身下去,那个圆溜溜的东西就紧挨着他的脚跟。 那张脸可真坏,他现在觉得,雕刻得太随意,小丑多好,丑丑的逗人喜爱。 他伸手拿起来,放到眼前看了一遍又一遍。 “北北。”他低声自喃。 深邃的眸子里染着久违的喜悦。 他抬眸,朝着几个孩童勾勾手。 小孩见状,还是不敢向前。 他朝孩子笑了笑,又勾了勾手,旁边的一个大点的男孩四周看了看,全是人,想来也不会有事,就带着另外几个孩子向前靠近。 江亦风举着雕刻的小人儿问:“这是谁的?” 大男孩回:“不知道。” 江亦风又问:“那你们哪儿来的?” 一个小男孩出声:“大厅里捡的。” 江亦风脸色一沉,刚才的喜悦霎时消逝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担忧。 “这个能给我吗?我知道它的主人。” 几个小孩互相看了看,硬是没一个应声的。 江亦风眉梢一挑,轻声笑道:“我跟你们交换。” 大男孩率先开口:“拿什么交换?” 江亦风一怔,小小年纪,口气还挺大。 “钱敢要吗?” 他现在身上除了钱,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交换。 “敢。” 男孩的语气一次比一次坚定,江亦风嗤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握在手里。 “你不怕我是坏人?”他的视线扫了眼自己的手臂。 男孩微怔,口气弱了一点:“可是,那是我们的东西。” “不是,哥哥,是别人的东西。”旁边的小男孩拉了拉大男孩的衣角,诚实的指正他的话。 江亦风唇角弯了弯:“来,这个先帮我保管,待在这儿,哪儿也别去,我去对面给你们买果汁。” 他把小人塞进男孩的手里,大步往售卖机去,扫码抱了几瓶饮料过来。 作为交换,男孩接到饮料的同时,把小人递给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给你。” 江亦风一愣,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说话这么硬气,他拍了拍小孩的肩膀:“记住,除了这一次,以后千万别和陌生人说话。” 说完,他匆匆离开,在医院大厅里转了一圈,他找路过的医护人员询问,可都说不认识。 情急之下,他给山虎打去电话,让他帮忙查这次医疗队的名单。 没过多久,山虎肯定的告诉他,言北确实在这次的医疗队里。 正午时分,刘云焦急地跑到芙蓉家里,哭泣着说一直联系不上言北,就跟失联似的,她让芙蓉赶紧给王瑾冬打电话,让他去找找。 王瑾冬人刚到所里,接到电话又匆忙离开,门口撞上许烨阳。 许烨阳拍着脑壳喊他:“王队,干嘛去?” 王瑾冬停住,问他:“能查到这次医疗队的名单吗?” 许烨阳皱了下眉:“找人啊?谁?” “能查到吗?”王瑾冬迟疑地问他。 “能。” “言北,北屏来的医生。” 许烨阳愣怔地看他:“那女孩?” “哪个女孩?” “大学毕业前,和你妹送东西给你那女孩,你院里那丫头,是她吧?”许烨阳嘴角噙着邪气的笑意,“算你青梅吗?” “到底能不能查。”王瑾冬厉声道。 “能,”许烨阳抬起手机,随意翻了几下,“在呢,医疗队里的手术医生,在云谷医院里头呢。” 王瑾冬斜瞥他一眼,提步离开。 “等等我,我跟你去……不就是个人。” 第102章 那就好 仗着许烨阳的关系,很快就打探到言北的消息。 大厅的导医告诉他们,言北正在进行一台颅内手术,估计马上结束。 两人便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等着。 等了许久,王瑾冬有些坐立不安,一直盯着那道紧闭的大门看。 “紧张什么呀,医生不是说人在里面呢。” 许烨阳皱着眉头,看起来也是浑身不自在,就从兜里掏出烟放嘴里,过把瘾。 “许队,禁止抽烟不知道啊?”王瑾冬瞅着他。 “没抽,”许烨阳指指烟头,“过过瘾。” 刚说完,路过的护士提醒他:“抽烟往抽烟区去,这里禁止抽烟。” 许烨阳附和点头,“知道知道。”然后把烟取出别在耳后。 半小时后,手术室门上的灯熄灭,王瑾冬起身,死死盯着那道门,门开的一瞬,从里先出来两名护士,身后的女人带着口罩,只露着一双疲惫的眼眸。 王瑾冬苦涩地笑笑,紧张的身体一下松弛下来。 “言北。”王瑾冬喊她,脸上的担忧瞬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喜悦。 言北一怔,看到亲人一样的王瑾冬,连夜来的疲惫瞬间逝去,“瑾冬哥。” 王瑾冬大步上前,将其揽进怀里,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着她,顿时,令她手足无措。 “瑾冬哥。”言北喊他,嗓音微颤,这个拥抱有种让她难以言说的紧张感。 霎那间,王瑾冬松手,往后退了退,尴尬地说:“言北,刘姨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怕你出事,就让我来找找,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个,先给刘姨回个电话吧。” 言北轻叹一声,“看我,都忘了给她报平安,我这就给她回电话。” 言北摘下口罩,疲惫的脸上勒出两道深深的印子,但一点不影响她的美貌。 “言北?”许烨阳手插裤兜走来,眉眼轻扬,“哟,这模样,怪让人挂念的。” 王瑾冬侧首给他一个眼神。 “实话啊,”许烨阳回瞪过去,“满世界都在找言北,你说,这俏模样,弄丢了多可惜。” 许烨阳没个正经,王瑾冬恨不得他马上消失。 言北先怔了一下,细看了许烨阳,后笑着说:“瑾冬哥,你朋友啊,可真幽默。” 王瑾冬嗤笑地看看嬉皮笑脸的许烨阳,想不到他这张欠抽的嘴说出来的话,被言北说是幽默。 “你好,言北,我叫许烨阳,你瑾冬哥的同学兼朋友,现在是同事,实在感谢,这么远跑来支援我们云谷人民,既然是一家人,如果不介意,也可以称我为烨阳哥。” 王瑾冬又瞪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要脸。” 言北抿唇笑笑,对许烨阳的自来熟实在难以抗拒。 “客气了,烨阳哥。” 许烨阳一下嘚瑟地耸了耸肩,这声烨阳哥,够他炫耀好久了。 言北看了手机才发现已经没电,借了王瑾冬的手机,走到边上给刘云电话,电话那头,刘云是边哭边笑,言北只能一个劲儿安慰她。 “妈,我真没事,手机没电了,别担心啊,好着呢,这里情况严重,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我得空就给你电话。” 和刘云聊完,言北刚要转身,一股熟悉的味道在鼻尖萦绕,她顺着墙边往前走,当味道越来越近时,她的心紧缩成一团。 “言北。”王瑾冬叫住她,“去吃饭吧。” 言北回头看看没应声,继续往前,当目之所及之处没有任何身影时,她有些失落,她安慰自己:一定能见到。 自从那声烨阳哥把他心甜透以后,往哪儿他都是笑盈盈的。 到小吃摊也不忘跟店主炫耀:“老板,把好吃的都准备一份,我妹子饿坏了。” “许队,怎么没听说你有个妹子啊?”老板戏谑地说。 “刚认的。”许烨阳得意道。 “我说嘛,这妹子跟你完全反方向长,怎么看怎么不一样。”老板玩味儿地笑笑。 桌上的王瑾冬和言北低头闷笑。 许烨阳尴尬的摸摸脸:“说的什么话,我长得也不赖好不好。” 桌上许烨阳一直绷着脸,跟谁欠他似的。 言北察言观色,立刻往他碗里夹块肉:“烨阳哥,吃啊。” 王瑾冬冷言道:“别理他,一会儿就好。” 许烨阳挠了挠眉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言北硬是被许烨阳的幽默逗得忘了疲惫,忘了饥饿。 “言北,你有男朋友吗?”许烨阳突然问。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不合时宜。 有还是没有。 有,他在哪儿? 没有,他却在心里。 “算有吧。”言北不确定的回答。 “什么叫‘算有吧’?”许烨阳兴致勃勃。 “吃你的吧,这么多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言北有些迟疑,王瑾冬帮忙阻止许烨阳的好奇心。 “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所以,我也不确定。” “哪个王八蛋,放着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好好收守着,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他再不回来,你就跟别人好了,看他慌不慌。”许烨阳挣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拍桌子打板凳了。 王瑾冬实在感到无语:“许烨阳,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盗我话呢。” “言北,说,没事,哥给你撑腰,那王八蛋是谁,找着他,我让他好看。”许烨阳话痨附体,说个没完没了。 “江亦风。”王瑾冬毫不迟疑地替她回答。 “咳咳咳……”许烨阳顿时呛了一大口。 瞬间,低头把碗里的食物往嘴里塞,仿佛话痨下线,安静地像个没事人。 言北愕然望着他:“你也知道江亦风?” 许烨阳嘴里塞着东西,借故指指嘴上不方便,避而不答。 “烨阳哥,他在云谷对吗?” 许烨阳看了看王瑾冬,自己把火点燃,却扔给王瑾冬。 “瑾冬哥,你见到他没有?”言北焦急的问。 王瑾冬放下筷子,正色道:“见过,前不久碰到过。” “所以,他活的好好的。” “对。” “那就好!”言北笑笑,低头继续吃东西。 王瑾冬和许烨阳四目相对,王瑾冬眼里满是责备,而许烨阳,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第103章 爱与不爱 ——江亦风,你很好,却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我想,应该亲眼看到才放心。 ——北北,你瘦了,笑也少了,好想抱抱你,亲吻你,让你知道,我心里有你。 一直到黑夜,那抹身影一直紧紧跟随,从医院,到小吃摊,再到医院,她走过的每一步,他都重复走过。 无数个转身和回头,她都渴望在某个点,能看到他。 在云谷度过的第二个夜晚,是趴在办公桌上小憩了一会儿。 王瑾夏得知言北自告奋勇跑到云谷支援,心疼的打来电话关心,把好不容易睡着的人吵醒不说,还说个没完没了。 一听王瑾夏叨叨个不停,她就想到许烨阳,怪不得听他说话就莫名的喜欢,原来跟这丫头似的,话痨一个,话多却养耳。 王瑾夏说,她已经交代王瑾冬,一定要把她照顾好,有分毫损失,拿他是问。 还一个劲儿安慰,若是在云谷遇到江亦风,就问他个清清楚楚,要真是拿她当猴耍,就把他给忘了,嫁给刘峥也不错。 言北哭笑不得,她在省城还操心这档事,她顺嘴问了王瑾夏,肖俊和她的现状,王瑾夏没说,就说她有办法整治肖俊,让她不用操心。 言罢,两人的通话也因急诊的病人中断。 就眯了一两个小时,整个人还浑浑噩噩的,身上的酸痛感越发强烈,她手撑腰快速跟上别的医生冲进急诊室。 其中一个伤者被困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被重物压住腹部,生命体征较弱,经过抢救脱离危险,被送重症监护室监测。 其他伤者庆幸离危险地带较远,身体只是表面擦伤,重要的是被困时间较长,已经出现严重脱水状态。 忙完这一波,天边已经泛白。 护士长特意过来叮嘱熬了几个通宵的医护人员去休息。 言北跟随几名医护人员一同离开,在宿舍门口,她往兜里掏钥匙,这才发现自己的小人不见了。 她把身上的兜翻了个遍也没找着那个小人儿。 最后开门进宿舍,把行李箱也翻个底朝天,硬是没找到。 她四下寻找,更衣室,卫生间,急诊室,还有人来人往的大厅,她急得眼眶发红,却把快要溢出的泪憋了回去。 大厅里的人一定觉得她是个疯子,她趴在地上找,还去翻垃圾桶,匆匆忙忙的与行人错身,却一把拉住人家,“江亦风。” “对不起……” 那人回头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眼花缭乱了。 她患了心病,胸口是锥心的疼,却不敢哭出来。 同行的骨科林医生在放射室外碰到她,便请她帮忙整理出重症伤者的片子。 上天关了一道门,定会给你再打开一扇窗。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认真的做完手上的工作,临走之前,却意外听到放射科的护士正在通电话。 “您好!这里是云谷县医院,请问是江亦风患者本人吗?” 刻在心里的名字,无论何时,都能触动心弦。 她愣在门口,身体抖动得厉害,她根本听不见护士和对面的人说些什么,直到护士挂断电话,才发现虚脱的言北,她连忙起身扶住她。 “言医生,你没事吧?” 她摇头,抓住护士的手,声音低弱地问:“刚才的患者什么时候来?” “没说,只说尽快……言医生,你怎么啦……” 等言北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头顶有吊瓶,她有些吃力的抬起被戳了针管的手,心想:到底还是来帮倒忙的。 病房门突然打开,一道身影进来,王瑾冬手上拎着热粥。 “言北,醒了?”王瑾冬关切地提步靠近床边。 “瑾冬哥,不好意思,又麻烦你。”言北说着爬起床。 王瑾冬皱了下眉,帮她在后背垫上枕头:“说什么话,还拿我当外人啊,再说,你要真有点事,瑾夏不得把我吃了。” 王瑾冬这人,从小就听话懂事,没给王长林和芙蓉操心过,但只要王瑾夏撒娇耍赖,他这个当哥的就怂,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掉了。 言北轻笑出声,一点不假,王瑾夏真会这么做。 “医生说,你太虚弱,熬了几个晚上,手术是一台接一台,能不累垮吗?你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让别的医生看着。” 王瑾冬把带来的热粥打开,用小碗盛出来。 “那可不行,外面还有那么多伤者等着呢,老人小孩的,再说我都睡大半天了,吊完这瓶,我还得去帮忙。” 言北语气坚决,抬眸看着头顶还有大半瓶的针水,恨不得取下来直接灌进嘴里,眼看针水滴得慢,她就把调节开关放大。 “言北,那可不行。”王瑾冬起身去拉输液管。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放心。”言北把输液管拉到身后,王瑾冬伸过去的手扑了个空。 王瑾冬撑在床边看着那张苍白无力的脸,眸底尽显心疼。 他看了许久,似要把她刻进心里打量她。 “瑾冬哥。”言北拽着被头,眼眸眨了眨。 “我给你带了粥,”王瑾冬回神,“趁热吃。” 言北从他手里接过热粥,刚喂到嘴边,喉咙就哽住,随之溢出低低的抽泣声。 “言北,怎么啦,是不是太烫了,一会儿再吃。”王瑾冬把粥抬走,却发现她脸颊滚下泪珠。 他连忙帮她擦去,一声声抽泣把他搞得手忙脚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打完就上岗,我不拦你啊。” 王瑾冬以为是不让她工作才气哭的,不曾想,她是想江亦风。 “瑾冬哥,能不能帮我找找江亦风。”她乞求地看着王瑾冬。 在医疗队出发到云谷的路上,她心底就打定主意,要是真能在云谷遇见他,一定问清楚他,不爱的话,直说便是,毕竟,她不是纠缠不清的女人,她只需要一个诚实的回答,到底等待有没有意义。 王瑾冬愣了一下,沉思片刻,问:“要是你看到的江亦风,不是你想找的江亦风,你会怎么做?” ——那就是坏人。 这个不是她想找的江亦风吗?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不过是亲耳听他说:爱与不爱。 又且是他的好与坏。 第104章 记住没 “你说什么?找江亦风?” 办公室里,许烨阳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王瑾冬。 “对,言北让我帮她。” 王瑾冬单手插兜倚靠在窗前,窗外是一片山连山的大美景象,遥遥山尖,与天相连。 “帮什么呀,直接告诉她,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就得了。”许烨阳冷言冷语,自顾自地低头抽着烟。 “所以说啊,为什么非要让人家喊你烨阳哥啊?”王瑾冬斜瞥着他,眼里透着愤怒的火光。 “喊我烨阳哥怎么啦,”许烨阳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叉腰,上半身前倾着不屑地朝王瑾冬怼过去:“我就喜欢她这妹子怎么着?” 王瑾冬挑挑眉,冷嗤一声,看着许烨阳那副泼妇的模样就忍无可忍。 “算了,我自己去找。”王瑾冬转身。 “回来,”许烨阳拉住他,“找什么找,你找得着吗?” 王瑾冬挣脱他的手,“云谷就这么大,就算他是苍蝇蚊子,还钻缝里不出来。” “干嘛非得现在去,人家小两口的事,别操心。” “怎么不操心,他说回去就回去,说走就走,让她看清江亦风真面目,早点死心。” “什么真面目?你怎么就肯定江亦风就是戴着假面具呢?”许烨阳问。 “许烨阳,你比我清楚,他跟夏盛平这么多年,只要夏盛平浮出水面,他江亦风能洗脱干净吗?”王瑾冬气愤地一锤落在门框上。 “没凭没据,说话要负责任的,”许烨阳同样气炸开,摊开双手,“就算江亦风有问题,让言北知道又有什么好处,同样是难过啊,都等十年了,再等等会怎么样?” …… “你怎么知道言北等江亦风十年?”王瑾冬敛着眼审视着许烨阳。 “你说的……”许烨阳平静地看着他。 “我没说过……你瞒着我什么?”王瑾冬回。 “我瞒你?我瞒你什么?我查的行不行,凡是跟夏盛平有染的我都查,”许烨阳红了眼,“你不是说江亦风有问题嘛,跟他有关系的,我也不放过,言北我也查,王瑾冬你,我也查,行了吧。” 王瑾冬扶额,仰头缓了口气:“所以,江亦风有问题这是事实,对吗?” “我查他不代表他有问题,只是不排除有问题,他虽然在夏盛平手下做事,但也是规矩商人。” “他做什么生意?” “卖茶倒玉,正经吧。”许烨阳嗤笑道。 王瑾冬冷笑道:“许烨阳,如果江亦风如你所说是规矩商人,那也不排除他在玩弄言北的感情,我现在要处理的是这个问题,言北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瑾冬……”许烨阳追出办公室。 “你找的着吗?我陪你去……不行就安排一下,小两口这么长时间没见,肯定有好多话说。” “给他时间伪装吗?要的就是他的真面目。” “一个院的兄弟,这么狠?”许烨阳迟疑地说。 王瑾冬停在车门处,问:“许队,我要是一罪犯,咱俩关系这么铁,你睁只眼闭只眼,放过我行吗?” 许烨阳一怔,哑口无言。 夜幕之下,沉睡中的云谷仿佛一觉醒来,喧嚣的夜市,就连朴实的街角也是热闹一派。 许烨阳和王瑾冬从车里出来,许烨阳指着街头对面灯火辉煌的“云谷花都”,那是云谷最让人醉生梦死的夜场。 “走吧。”王瑾冬扭头回了车上。 “不去啦?”许烨阳往车里探去。 “这种地方,言北能见他吗?” 王瑾冬启动车,驶离“云谷花都”。 灯光旖旎的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花花世界,又岂是她能坦然接受的。 “江先生,你的手肌腱,神经都有损伤,骨骼愈合的还不完全,还得进行一段时间的彻底治疗才行。” “手术吗?”坐在门诊室的江亦风,平静地问医生。 “之前的手术很成功,只是后期的康复锻炼效果不佳,江先生在术后,手部是否有过重击用力类似的情况,这样也会导致伤口的愈合,目前建议是先外敷中药治疗,康复锻炼来提高手部力量,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治疗。” 江亦风抬起右手,曾经一拳能把人干翻的手,现在只能夹根烟,他自嘲一笑,抬眸对医生点头应声:“好。” 出了诊室,江亦风带上治疗单,从走廊横穿过电梯口旁的治疗室,他见门口没人,朝门上敲了两下走进去。 隔帘拉了一半,正好挡住治疗室的窗子。 清晨的曙光射进来,浅蓝色的隔帘上,映着一道高挑的身影,江亦风蹙着眉,抬手触上那道身影,手刚上去,隔帘被刷地打开。 “你好,”护士从他手上接过治疗单看了下,“请坐下稍等一下,膏药还没调好。” 看着离开的护士,江亦风痞气地低眸一笑。 他走到窗前,高大挺拔的身躯往那一站,落下的曙光,笼罩着他的周身,像极一道唯美的剪影。 门外有人走来,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他回头,掩在光里的他,敛神看向门口的人。 “麻烦坐到位置上,现在开始敷药。” 门口的人把手上的治疗药物放到治疗车上,站在原地等待着他。 沉重的脚步在她身后止住,顿了几秒,她催促道:“麻烦坐到位置上。” 他照做,挪动脚步坐回位置上,她拉过一旁的滑轮凳,坐到他的对面,他看着她,嘴角牵动却未出声。 她垂眸,从他膝盖上拉过那只受伤的手,带着柔柔热感的指腹轻抚手心里的疤痕,抑制不住的泪夺眶而出。 他抬手想替她拭去,她却别开脑袋,自己擦拭干净。 “我先帮你上药,一会儿我会把手部锻炼的步骤告诉你,记得每天至少进行两次锻炼,才能尽快恢复。” “好。” 她用手帮他把指节手背都揉搓一遍,直到发红发热,又把手部进行消毒处理,最后在手心手背各放上药膏,最后才用纱布缠上。 她拉起他的另一只手,把每一个步骤都详细告诉他,他频频点头,直到她抬眸,盯着他问:“记住没?” “没有。” …… 他把手从她手心抽出,大掌抓住滑轮凳,往他跟前一拉。 她上身一晃,双手扶上他的肩膀…… 第105章 我们分手吧 ——徐姐,这个患者要是来拿片子,麻烦记得给我一个电话。 “江亦风。”她喉咙哽住。 “装不认识我吗?”他质问,深邃的眸子带股犀利的光。 “不是你躲着我吗?”她喉头发硬,字眼颤颤,“离开一段时间而已,却是一整个冬季。” “所以,现在是决定不再等我了对吗?”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来之不易的苦涩。 “对,”她看着他,毫不客气地说:“这个冬天,过得也不算差,相过一次亲。” 他垂眸,从喉咙溢出一声揶揄的笑:“喜欢吗?” 她点点头,轻声道:“有种感情,叫日久生情,或许某日……” 他猛然迎上,锁住她的唇,把她所有的谎言堵住,一点空隙未留,他把一整个冬季的思念化作此时的唇舌交缠。 ——北北,我想你! 无数个夜晚,只有一份信念支撑他独自从黑暗里穿行。 他一吻,她又融化了,像冬季里的冰雪,好不容易变得坚硬,遇热却一瞬间融化,不堪地打脸自己。 ——江亦风,我在等你,你知道吗? 她快要窒息,想要挣脱,却被他的大掌扣住后脑勺,仍是吸吮着不放,那张涂过水蜜桃唇膏的唇,总让他情不自禁。 “江亦风……”从唇角低声溢出,“我们分手吧。” 以毒攻毒,不治病,就致命。 但愿只是一个玩笑话,要他戒*毒,谈何容易。 “爱是会消失的?时间会冲淡一切。”他微微勾唇,眉眼透着几分温柔的缱绻。 他抬手,糙糙的指腹帮她抹去眼角的泪,抚过她柔软的红唇,黑眸死死盯着苍白的脸,能刻进眼里该多好。 “一定要这样吗?”他摸着她的头发,眉眼里有笑。 她沉默,没有回应。 然后,那抹笑慢慢淡去,他起身,决绝地迈出两步,一霎间,手腕被圈住。 “江亦风……” 话音刚落,一双纤细的手从身后锁住他的胸膛,颤颤的身体扑在他的后背上,一阵委屈的哭泣声从后背传来。 他低头,才发现那只被针戳得青紫的手,胸口一阵闷痛。 他的后背和胸膛一样坚挺有力,像野马奔腾过的辽辽草原。 “我发现,我爱的是十年前的江亦风,而不是现在的你,以前的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离开,出门前,一定能看到他,睡觉前,也能看到他……而你,是我永远抓不住的风……” 她松手,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为什么要有四季,为什么时间不能停留在那年夏天。 ——言北,今晚八点,在操场上等我,有话跟你说……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的身影也看不见,颤颤的抽泣声哽在喉咙中。 “江亦风……”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唤,失控地停不下来。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寒冰如潮,席卷她瘦弱的身躯。 如果遇见这么痛苦,不如不见。 身上一阵灼热,她才发现,光影已经把她笼罩,抬眸,那道光刺得她半眯着眼,而窗边摇晃的小人儿,却一直冲她笑。 ——你说你长得这么坏,还这么招人挂念。 可那个小人儿,长得真好看。 接下来的几天,她像换了个人,打了鸡血不过如此。 她一天连做三台手术,累了就趴桌上眯一会儿,应付地吃点就上。 她还主动申请跟救援队去事故现场,附近受灾的村民称,还有家属未解救出来。 大部队没日没夜地搜救,探测器也未检测到生命迹象。 跟去的医疗队队员,干脆同救援队扎根营地,一旦有情况,也方便处理。 走之前,言北特意给刘云去电话,给她报平安,还让小黄给她喊了几声,别说,刘云把小黄养的够好,隔着屏幕都觉得响亮。 她也给王瑾冬发信息,告诉她最近都会在营地里,等彻底清查以后就回城里。 王瑾冬一慌,怕她出事,非逼她回来,她却说:咱可是大院里的孩子,哪会贪生怕死。 一切好像在一夜之间尘埃落定,江亦风去医院换了几次药,可每次都是别的护士,再没遇到过言北。 他甚是想念那双柔软的手,握着他的手来回揉搓,好像这些护士都省去了这个步骤,或许,本来就没有那个步骤,而是来自她心疼的爱抚。 他每天都会坚持做两次手部康复锻炼,那天,他连她的脑袋都差点扣不住,才会让她有机会说出那句残忍的话,他想,如果他的手有用不完的力,是不是就可以一直擒着她,让她无法开口。 他嗤笑,他在痴心妄想,她说了,她爱的是十年前的那个少年,会接她上学,会送她回家,而他,却总是给她一个未知的等待。 ——北北,如果放手,能让你幸福,就当那个少年已死。 “江先生,你的手部力量比敷药前恢复了不少。”小护士小心翼翼帮他缠上纱布,不忘跟他闲聊。 长得好看,在哪儿都有优势,前面的一个患者敷药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哪顾得上聊天,一副快忙死不活的样,到他这里,动作轻柔,笑颜如花,主要是还柔声细语的。 江亦风勾着唇角痞气地笑笑,一双迷人的眸子盯着人家姑娘看了看:“托了医生的福,要不还真得残。” “那你得谢北屏来的言医生,这药是她找来的处方。”小护士漫不经心地说。 “言北?”江亦风讶然。 “你怎么知道她叫言北?”小护士突然来了兴趣,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望着他。 江亦风蹙起眉,“她是我媳妇,你信吗?。” 小护士差点被口水呛到,屏住呼吸瞅着他。 江亦风坏笑道:“不信?” 小护士摇头,笑容僵硬:“前几天言医生病了,照顾她的好像是另一个……” 王瑾冬? 江亦风勾勾唇,心底一股酸酸的醋意,怎么办,听到她和别人的事,就忍不住想抱她,吻她,想把她拢在怀里,让她成为自己的专属。 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吵吵:江亦风,你配吗? “我跟你开玩笑的。”嗓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忧伤。 “谢谢!”他笑笑,起身离开。 眉眼里放荡不羁地一笑,倾倒众生的魅惑,都是自己伪装的一层盔甲,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她面前的时候,才是真真切切的江亦风。 第106章 可我会吃醋 “也就是说,你现在被甩了?”副驾上的山虎眸色染着几分讥讽的笑意。 “和平分手。”江亦风嘴里叼着烟,说话时,香烟随之轻颤,眸子却是斜瞥他一下。 山虎愕然:“嗯?” 江亦风凝眉,看着落在深巷里的一抹月光,皎洁如她。 他冷嗤,眼里的美好都是她。 “我后悔了。” 大手在车窗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他无声地笑了下,笑意里的自嘲分毫不减。 “我早就提醒过你,这么大个云谷不够你养病吗,非得回北屏,”山虎气急败坏地点燃一根烟,眼里的怒火灭也灭不掉,“她就是你的软肋,信了吧。” “我是后悔跟她分手,回北屏自始至终都没错。”敲窗的动作停下,他挠挠眉头。 “这么说,你难得约我一次,是让我来安慰你啊,还是让我来出谋划策教你怎么把她重新搞到手的。”山虎吐出烟雾,一脸深沉地盯着他。 “你的招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江亦风伸手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份资料,塞进山虎的手里。 “哼,话可别说太狠,你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山虎别开脑袋,戴上墨镜后才下车。 “对了,”他回头,站在车门旁,“我发现,王瑾冬跟那丫头越来越般配了,我在想,要是有心人撮合一下,估计……嘿嘿” “你是看我伤口上盐不够是吗?”江亦风一把方向,车身与山虎仅有一虎口的距离。 直到看着吉普奔腾而去,山虎才从口中大大地吐出一口气,“火气这么大,有本事,你把人重新追回来啊。” 驻守在事故营地的第三晚,在救援队全力搜救下,暂无遇难者,也算一个好消息。 救援营地被搭建在一个距离事故点两公里外的小山村外,空旷平整的空地上,崛起一顶顶救灾帐篷。 云谷高速中段发生泥石流时,低洼的两个无名小村庄也同时遭遇不测。 发生时间是早上八九点之间,农户基本起床到外务农,孩童也大多聚在外面玩耍,但留在家中的都成了此次遇难的重伤患者。 房屋被冲垮,亲人分离,一个家园悄然被毁,本是寂静的夜晚,声声哭啼在空中蔓延,如刀片划破心间,叫人难耐。 言北从一顶救援帐篷里出来,她刚刚帮一个足部脱臼的男孩上了药,听说,那个男孩是高速路上的遇害者,父母当场就没了,他是父母掩在身下才得以存活。 他一直不说话,也不哭,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手里却一直握着一张全家福。 言北跟他说:“想哭就哭吧。” 他说:“不哭,我爸妈不让我哭,让我好好活着。” 言北的心顿时紧缩成一团。 当年,那个男孩,也是一样,一滴泪都没流过。 她独自站在夜空下,银辉洒落一地,纤瘦的背影上也拢了一层柔柔的轻纱。 她俯身拍打着双腿,起身又往身上挠挠,“嗡嗡嗡”的蚊虫声在耳边萦绕,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咽。 “啪,”她双手一合,手心里一股湿湿的血气感迎来,摊开掌心一看,一只吃饱血液的蚊子死于她的掌下。 手心里沾着一抹蚊血,她眉头微微一皱,脸上多了几分愁云。 脖颈上一阵发痒,她举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勾着小手指往上挠了挠。 小腿上突然的异感,让她猛地在地上跺了几下脚,一瞬间,好像没了感觉,就在她以为没事的时候,那阵异感往大腿上袭来。 她顾不上手上的蚊血,双手拉着裤腿抖,又是跺脚,又是拍大腿,感觉那只虫子完全避开她的攻击,继续往上。 她迎头往前寻人帮忙,却一头扑进一个宽广的怀里。 “帮帮我,虫子钻我裤子里了。”她焦急地说,一手紧紧抓着大腿上的一块地方,也许,那只虫子就在那个地方,正好被她捏住。 那个身影往下一蹲,大手撩起她的裤腿,灼热的温度比那只虫子还让她害怕。 她挪了挪腿,却被大手抓住脚踝定在原位。 “云谷的虫子,大多有毒,再动,小心丢了性命。”他不客气的嗓音里挟着恐吓。 但她真怕,她能感觉到,那不是一只蚊子大小的虫,而是可用量词“一条”来表示的大小,而且,已经在禁区的附近,若不是她死死抓着,或许…… 她终于乖乖听话,任那只手一路向上,她心头抱怨,不该穿阔腿裤,紧身裤或许不那么容易让它跑进去。 大手碰到她抓住的位置时,只听他命令:“轻轻把你的手拿开,我已经抓住它的尾巴。” 她怔怔地把手拿开,瞬时,大手从裤腿里滑下。 她垂眸,身下的他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身上着了一身黑色休闲,他歪着脑袋打量手里的虫子,随后重重地把它朝远方扔出去。 拍了拍双手,帮她把裤腿放下来。 他站起身,敛神坏坏的看着她:“幸好不是毒虫。” “你骗我。”她生气,双手指节微微蜷缩。 “她都要攻击你了,说它是毒虫也行。” 他玩味地垂眸看着她的大腿一笑,“言医生真是开放,如果不是撞上我,别人也让他往你大腿上去吗?” 一时情急,她哪还管男女授受不亲,要真被那条虫子占了便宜,才叫糟糕。 言北咬着唇,好词好句一脑袋,却不知怎么回怼他,最后甩了一句:“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气愤地转身,霎那间,手腕被捉住。 “可我会吃醋……言医生的腿,只能我碰。” 他的文字,不带半点煽情,老套不说还镀上一层寒冰。 言北一愣,唇角被咬的更紧:“我们的关系,还轮不到你说这样的话。” 硬朗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他手上一用力,把她拽到跟前,一双深沉的眸子细细打量这个嘴硬的女人。 “大半夜不睡,武装成这样,耍酷也要分场合行不行。”她抬眸,骨子里的倔气腾腾跃上。 “耍酷?”他讥诮道:“我大半夜睡不着,跑来这山村野外耍酷,言医生会治这种病吗?” 言北愕然,在他手心里挣扎,低眸看到是缠着纱布的手,她一瞬停下。 “你是要废了手才行吗?”她语气里满是担忧的质问他。 第107章 无可救药 “感受到它的力量没?”他歪头一笑,似在炫耀他的手多么的强有力,“多亏言医生千辛万苦找的方子,我不应该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你吗?” “用不着特意来感谢,这是给大家找的,不是为你一个人,要都像你这样一一来道谢,这山顶都要被踏平了。”她不屑,连他都不想多看一眼。 可他爱看,哪怕看着她生气的侧颜,他也乐意。 他提起脚往前迈了一步,与她靠的更近,几乎是要贴上去,灼热的呼吸在她的耳边扫过,忽地灌进脖子里。 她微微一颤,抬眸正视他,“你到底要怎样,我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他却完全无动于衷,银辉笼着那张生气的脸庞,目之所及,皆让人怜爱。 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他敛着深邃的黑眸,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脖颈上。 “云谷的蚊虫向来热情,啄人的本事,可比我强,看把你这细皮嫩肉叮的。”他低哑的嗓音里,匿着一股轻佻的关心。 笑话,好意思说,蚊虫还能比他强,他啄人的本事,堪比教科书级别,那是不留余地,侵占性地攻城掠地。 她怔怔抿唇,清莹的眸里浮上一抹赧然,身体霎时绷紧了一下,她轻吁一口气:“江亦风,你无可救药。” 她急红了眼,手腕一用力,也顾不上他手上的伤,就想奋力摆脱他。 哪想到,处方效果出奇的好,简直就是立竿见影,她差点就能听到自己碎骨的声音,他欺近,眸光狠厉:“我就是无药可救。” 入骨的毒,还能救吗? 她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此时他的面目,挟着极度的危险之意,她怯怯望着他,那双黑眸里布满红血丝,略略夹杂着薄薄一层水雾。 他仰头,长长吐了一口气,垂眸时,视线落在那只泛白的拳头上,眉间蹙起,目光倏然柔中带笑:“我是来送东西的。” 言北讶然,看着他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摸索着,片刻,他拿出一个小盒子塞进她的手心。 “清凉油,在云谷,蚊虫叮咬得用它来治。”他敛着眼看着那张松懈下来的脸庞。 “我不喜欢这种味道。”她从喉咙处发出低低的声音,眸光偷偷窥探他的神情。 他嗤声,冷冰冰地霸道,说:“谁说要让你喜欢它。” 心头一软,又收了声,把手重新伸进兜里,她循着他的手一路看向腰间的衣兜,鼓鼓的,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是一支药膏,他又塞进她手心里,终于,那只缠满纱布,有力的大手松开,还她自由。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思虑一会儿,唇角微扬:“这些医疗队都带了。” 大老远送个东西容易吗? 他眉眼微凝,黑眸染着不明情绪:“用不到可以扔了。” ——不喜欢,扔了就可以。 一样的口气,真是烦人。 她掀起眼帘,瞅着那张不客气的冷脸:“你有心给人送东西,就不能好好说话啊,我就是用不到,要扔,你自己扔去。” 她一怒之下,把东西直接塞回他的衣兜里,瞪他一眼转身离开。 “噼里啪啦……” 只听身后传来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她顿住脚,直到没有了声响,她又继续往前,头也不回地跑出十来米,一头冲进帐篷里。 帐篷里同行的两个女医生,一人各占一面,卧在地铺上给家里打电话,言北往中间一坐,心里不好受,听两人和家里人聊的开心,拿起手机想给刘云打电话,一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离营地不远的地方,传来汽车的轰鸣声,由近而远,慢慢地就越发听不见。 她心一横,身体往后一倒,闭上眼,是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还有他痞气的笑…… 他究竟来干嘛,明明说的一清二楚,明明告诉他分手了,还要来扰乱她干什么。 心里的烦躁已经让她辗转难眠,身上的咬伤又痒又疼,两只手用上也忙不过来。 她起身到医药箱里翻找药膏,几个急救箱翻过来也没找着。 她歪着头问刚挂电话的女医生,她们带来的药膏放在哪儿了?却不幸被告知,那些药膏都分给营地里的人了。 她无奈地拧着眉,所以,这叫什么呢?不识好歹,还是自作自受。 她咬着手指指节,脖颈上的痒,越抓越痒。 好吧,她妥协,面子有时候也不值一提。 但愿还在那儿。 她抱着一丝希望,从帐篷出去,她祈祷刚才他是真的把药膏扔了。 皎月之下,那抹身影疾步走向刚才的位置,她微屈着身,低头在那一块儿位置上寻找着。 明明声音就在这个位置,为什么找不到,她抓着脖颈,手臂,在原地转了几圈。 当她失望而归时,视线扫到路边的一块大大的,平坦的石头上,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刚才的药,一旁还多了一个类似雪糕的盒子。 她怯怯走过去,石头上摆放的就是刚才的药,那个类似雪糕的盒子,它就是雪糕。 “真是无可救药。”她低低喃喃地拿起药膏,又把雪糕拿起来,杯身上是一层薄薄的水珠。 她恍然大悟,刚才他的衣兜也是湿的,一定是雪糕杯弄湿的。 真是让你又气又好笑,到底是送雪糕,还是送雪糕汤,她转身坐到石头上,拆开雪糕,确定无疑,这就是雪糕汤。 江亦风真是有心,大半夜又是膏药,又是雪糕,就为感谢她,救他手有功。 她嗤嗤笑起,这雪糕汤看起来还不错,连勺也不用,直接嘴巴对上去,一口接一口喝的贼爽。 喝完雪糕,她回了帐篷,洗过手脚,她还是拿出她不喜欢的清凉油抹在蚊虫叮咬过的地方,味道虽重,但效果显着,不知不觉,没有发痒的折磨,她很快入了梦乡。 吉普里的男人,想起那个嘴犟的女人,把一整盒的雪糕喝完,还不忘舔舔唇,嘴角忍不住地勾起。 他把烟蒂扔出窗外,启动车子,伴着皎月之明,穿梭进世界的另一块暗黑之地。 第108章 怪想她的 “到底还要给你多少时间,才能将他们一窝端?”向成兴瞪着对面的许烨阳,“这么多年,你屈指数数,大的没几起,整天都是小打小闹,五年前,谁拍着胸脯子说,一定抓个大的?” 许烨阳低垂着脑袋,一个劲儿地点头回应,“快了快了。” “你就这一个回答。”向成兴往桌上一拍,“我都听腻了。” 许烨阳撇着嘴,卖乖地从裤包里掏出烟,赶紧点了一根递过去,“向局,别气着身子,这一次,是真快了。” 向成兴接过烟,斜瞥他一眼:“许烨阳,你干这么些年,怎么越干越倒退啊,王瑾冬才来多久,人家是一次次良策献上,咱们局里的光,都是人王瑾冬给挣来的,你说你,我都快退休了,你还不给我争点气。” “向局,你这话说的,合着我干好了,你这位置还传给我啊,我稀罕嘛,王瑾冬厉害,那是有目共睹的,要不然能被特派到我们这儿来啊,人家是上头人,也不稀罕你这位置,你就安心坐着,退休?早着呢。” 许烨阳也给自己点了一根,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说话注意点,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向成兴指着他的坐姿,直摇头。 “放心吧,向局,”他坐直了身,“在你退休前,一定给您一个大惊喜。” “我要的是惊喜吗?我要的是云谷人民喜乐安宁,要的是目之所及皆是祥和,你小子,抓了个龙大就得意忘形,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今年得把夏盛平给我端咯。”向成兴双手撑在桌子边上,一双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许烨阳。 许烨阳挠挠鼻梁,自知向成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敢怠慢,连声说:“向局,你都发话了,我敢不听吗?夏盛平四肢发达,我得一块一块把他给卸了才行,龙大不过他的一条手臂,再给我一点时间。” “哼,”向成兴冷哼一声,倒也没灭他雄心壮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静待佳音。” 出了办公室,刚才的气势倏地散尽,他漫不经心地走在楼下,路旁一片片绿油油的草,他靠近,席地而坐。 他半眯着望向远空,想着向成兴说的话。 ——我要的是云谷人民喜乐安宁,要的是目之所及皆是祥和。 “嘭……”那一声枪响,又在耳畔回荡。 他夹着香烟的右手,颤颤发抖,风拂过,烟灰落在手背上,他才猛然垂眸,烟灰正好从他手背上滚落,掩进草丛里,他皱皱眉,淡声说:“你藏得再深,我也得把你找出来。” 言毕,他双手拨开草丛,可惜,灰已落地,混进泥土里,难分亦难辨。 “许队……” 他还沉浸在灰与土的世界里,完全没听到王瑾冬的喊声,直到王瑾冬蹲下拍了他的肩膀,他才恍惚地抬头。 “大呼小叫什么?”他冷言冷面看着他。 “我怎么就大呼小叫了,”王瑾冬往后坐,靠着草地上那棵柳树,枝条垂下,几枝已经落入湖里。 “云谷的春天挺美的,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王瑾冬一脸享受的凝望着远方。 “要不,咱俩换换,我回省城去,你留在云谷,这样,我也可以和萧冉再联络联络感情,反正你也不稀罕。”许烨阳皱着眉,心事重重的样。 王瑾冬一笑:“馋媳妇啊?向局说了,等你再破一个大案,给你放一个长假去找老婆。” 许烨阳半点兴趣没有,从草丛里摸了一块石头扔湖里:“向局可不关心我有没有老婆,他只关心我什么时候破个大案给他看看……王队,你倒是说说,你破案的思路哪里来的,遗传的?” 王瑾冬挑眉,嘴角轻扬,“有种天赋叫与生俱来,有种能耐,叫持之以恒,许队,这两种你都具备,还跟我取什么经吗?” 许烨阳一听,朗声大笑:“你太瞧得起我了。” “对了,那丫头什么时候回城,还怪想她的,那声音喊人怎么那么甜,江亦风艳福不浅,要我说,你再努把力,人肯定是你的。”许烨阳哪壶不开提哪壶,尽扯淡。 王瑾冬语气薄凉,“你可真是损人不利己。” “我认真的,言北跟着江亦风,那生活肯定苦,跟你,不一样。” “你管好你自己吧。”王瑾冬从地上起身,懒得跟他扯有的没的。 “哎哎哎……问你呢,言北什么时候回来……”许烨阳又追上去。 “这两天吧。” 僻野之外,一座孤独的木屋立在山腰之间,一抹昏黄的灯光从狭小的窗缝里挤出,木门上印着斑驳不堪的利器痕迹。 他轻推开木门,提脚迈进屋内,脚底是一阵“吱吱吱”作响的声音。 江亦风双脚站定,凌厉的目光望向窗角蜷缩的黑影。 塔罗抬眸,靠近江亦风:“风哥,他还是不肯招。” 江亦风沉下脸色,侧目扫了眼塔罗:“出去吧,我来审。” 塔罗点头退出去,把门带上。 江亦风走过去,蹲下身,脑袋探进黑暗里,一双闪亮亮的眼眸看着他,“风哥,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那个黑影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乞求可怜的模样。 “我这不是来放你了吗?”江亦风阴险地勾着唇。 “风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规规矩矩的买卖人,道上的规矩我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夏哥的那批货,真不是我有意盯的。” “谁眼馋呢?”他冷言出声。 “不知道。”男人回答。 江亦风冷嗤,声线骇人:“你老婆和孩子,都已经安排出国,好好回答。” “风哥,我不是故意伤你的,给,我的手,任由你处置,我老婆和孩子,请您手下留情。”他把手伸到江亦风面前,浑身瑟瑟发抖。 “黄忠,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十分钟内跑出这座山林,如果跑不出去,命由我不由你,一个是现在告诉我,我保你平安无事。” 江亦风起身,坐到一旁的木椅上。 “风哥,我能跑的出去吗?”他哭笑不得。 江亦风勾唇,“三、二……” “我说……” 第109章 瘦了一圈 “龙大……” * 回城的路上,大巴绕山而行,一路颠簸而去,旁人谈笑风生,只有她默默无声,双目紧闭。 车窗的一道缝隙,悄悄灌进微凉的清风,吹得她额角的碎发纷纷扬扬,直到一处平坦之地,她缓缓睁眼。 晨曦中的那抹光影五彩斑斓,轻柔的照着几分憔悴的脸庞。 她立起身,推开车窗,视野之内,漫山的野花,耳畔是清脆的鸟鸣。 修长的手臂伸向车外,感受微风轻拂,划过指尖,留有一丝清凉。 ——而你,是我永远抓不住的风。 她暗自发问:江亦风,你途经我的世界,到底给我留下了什么。 一股酸楚袭上鼻尖,清莹的眸底泛起湿湿的东西,视线里的一切隐隐模糊。 大巴里的车载电视,突然跳转的新闻频道,播音员正在解说警方在边境破获一起贩毒案件…… 闻声,她抬眸轻轻扫过屏幕,还没看得清,兜里陡然传来电话铃声。 是王瑾冬打来的,听说她回城,约她晚上一起吃饭,许烨阳抢过电话,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好提前给她准备。 来自烨阳哥的这份关心,让她刚刚跃上心头的悲感,暂时有了搁置的余地。 回到城里,原本疲惫的身体也顾不上在宿舍落一落,扔下背包,她就赶往医院。 还好,现在情况可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那些重症家属,那是整夜整夜地坐在长椅上以泪洗面。 言北从病房里出来,站在走廊的尽头,这样的场景,但愿不再遇见。 忙碌总是会让人忘了时间。 感觉天不知不觉就黑下来,言北出门的时候,许烨阳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 “烨阳哥,怎么是你过来?” “怎么,我来不开心啊,要你的瑾冬哥来才行?”许烨阳耸耸肩,把副驾车门打开。 “没有,只是觉得意外。”言北笑笑钻进车里。 许烨阳上了车,歪头看着她,“言北,怎么几天没见,就瘦了这么一大圈?” “瘦点不好吗?男人不都喜欢瘦女人。”言北撇撇嘴,低眉一笑。 “不见得,我就喜欢丰腴一点的女人。”许烨阳勾勾唇,启动车子。 言北意外地朝他看去,半眯着打量他:“烨阳哥,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有吗?”许烨阳微微侧首看她,笑道:“我就记得我和瑾冬大学的时候,他妹给他送过一次东西,我和他在大门口接的,会不会是那一次。” 言北沉默片刻,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我们有说过话吗?为什么总觉得,对你有种熟悉感。” 许烨阳怔了一下,“我就长了张又普通又大众的脸,估计是你接触的病人太多,记差了。” “哦……可能吧。”她淡应,抬眼,看着后视镜上晃来晃去的老虎吊饰,雕刻精细,看起来不是猛虎,而是一只温柔的笑面虎。 车突然停下,言北扭头看向车外,宽敞的道路被商贩摆放的餐桌霸占,只剩一条狭窄的小道,差不多就够一个人走过。 言北站在车下,拥挤的排档摊上,热闹一片。 飞舞的烟雾合着炙热的炭火,极具人间烟火味。 言北随许烨阳从那条空出的小道上穿过去,浓烟烈酒,一阵阵沁入她的鼻腔。 许烨阳把她带到最里面的一个摊位,然后找到一张空出的四方桌,这家生意更是红火,屋里屋外,座无虚席。 言北坐到位置上,看老板跟许烨阳打招呼的态势,应该是熟人,估计这空桌也是特意留的。 许烨阳拎着几瓶啤酒过来,瓶身还有一层水雾,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言北,我把这家的招牌都点了,待会儿你就尽情地吃,不用跟我客气。” 言北笑道:“烨阳哥,你是把我当佩奇吗?” “哪能啊,你可比佩奇可爱,可爱的人,当然得多吃一点,你不知道,云谷人就好这口,等天气更热些的时候,这夜市更热闹,白天也不见得这么多人。”许烨阳咧着嘴把酒瓶打开。 “行,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言北笑着应声,回头又把这热闹的夜市看了看。 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跟过美食节似的。 “瑾冬哥呢,怎么还没来。” “昨天夜里破了一起案子,他今天都审一天了,估计快完事了。”许烨阳把酒瓶子推到她面前,接着又自己开了一瓶。 言北点点头,伸手握着酒瓶,手心一阵冰凉,凉进心里。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 言北回头,王瑾冬正从人群里挤进来。 看到言北,他勾唇笑了笑,脸上却是一脸的疲惫,审讯应该也是件辛苦活。 待王瑾冬坐下,言北把手里的酒瓶推给他,“瑾冬哥,你喝吧。” 王瑾冬不客气地抬起酒瓶,喝了一大口,抿抿唇,“许队,再开一瓶。” 许烨阳一看,二话不说,把自己面前的也推过去,“怎么,没结果?” 王瑾冬冷嗤:“嘴巴就跟灌了哥俩好似的,还挺难撬开。” 许烨阳抹抹脸,笑道:“黄忠是条出了名的忠犬,得破了他的防线才行,昨晚,他可是一脸的生无可恋,一路上,就没跟我有过半句求饶的话。” 听两人的聊天,言北突然想到大巴车上的那条新闻,兴许跟那有关,她也不方便过问,便借口说不喝啤酒,起身去店里拿矿泉水。 王瑾冬看着言北走开,眉心凝住,他也发现这个人瘦了一大圈,心微微泛疼。 “许队,昨晚的案子,时间,地点,一点偏差都没有,看来,平日里散漫的你,私底下把工作做的挺到位啊。”王瑾冬掀起眼帘瞅着一旁的许烨阳。 许烨阳垂眸,“我经不住夸,怕一会儿飞天上下不来。” 他开啤酒开出瘾,接连把桌上的酒瓶全开了。 王瑾冬瞪着他:“许队,夜里再审他一次,现在让他好好想想,龙大是怎么在里面还能控制他卖命的。” “好,”许烨阳点头回应,“不对啊,你喝这么多,待会儿怎么审?” “当然是你审啊。”王瑾冬阴险地朝他一笑。 第110章 云谷的坏人 “王瑾冬,今晚可是我请客……”许烨阳郑重地提醒。 “知道啊,”王瑾冬又喝一口,“要不然我怎么敢喝酒。” 许烨阳自嘲地往额头上一拍,“得,你喝,你喝,别客气,你来云谷这么久,我也该尽尽地主之谊才是。” 说的好听,脸上却是不情不愿,一双眸子盯着那满身冰霜的啤酒瓶,喉结不禁上下浮动。 店里小工把点好的食物端上来,满满一桌,王瑾冬咂舌:“对你妹子还真好,让你破费了啊,下次我请,你喝。” 许烨阳不屑,别开脑袋,一瞬眼神定住。 “这么巧?”许烨阳盯着走来的江亦风。 “许队,听说你请客,王队让我过来热闹热闹,不欢迎吗?”江亦风瞅着座位上的许烨阳,嘴角轻扬,黑眸里漾起一抹笑意。 许烨阳嗤笑,斜瞥王瑾冬,“王瑾冬,你打的什么主意?” 江亦风从兜里掏出手,拉开凳子坐下去:“王队让我来见个人。” 许烨阳一怔,顿时看向从店里抱着几瓶水过来的言北,眼神又移到江亦风身上看了看,最后落在喝酒的王瑾冬身上,不禁叹了一声。 言北走过来,发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人,胸前抱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 三个男人同时抬头看她,江亦风却把头转了过去,从兜里拿出烟点上。 “言北,坐这儿。”王瑾冬拍拍一旁的凳子。 言北走了过去,目光落在那个冷着脸的男人身上,他抽着烟,装的一副不认识的样,或者是故意回避。 真是搞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许烨阳看着她怀里塞满了水,便问道:“言北,怎么拿那么多水?” “老板娘给的,她一个亲戚也住医院,见过几面,说是感谢,就硬塞给了我。” 言北声音很低,说话声不时扫过江亦风。 “哦,医者仁心,病人的福音,应该的,喝瓶水,不算收受贿赂。”许烨阳看气氛不对,立刻话痨上线,缓解缓解尴尬。 江亦风仍旧不动声色地抽烟,只是每一口都是狠狠地下去,一根烟,没多大功夫,就燃了一大截。 “烨阳哥,给你。”言北侧身身把一瓶水递过去。 许烨阳可神奇了,拎着水,眼神还故意朝江亦风炫了炫:“有妹妹就是好啊,幸福。” 江亦风的脸越发冷沉,把眼眸微微一抬,那张脸竟笑的那么甜,却不知他心有多苦。 “瑾冬哥,这个给你,少喝点酒。”言北又从怀里拿出一瓶放王瑾冬面前。 “今天许队值班,我难得有机会喝酒,不醉不归。”王瑾冬淡声开口,却笑意浓浓。 言北了然,轻轻一笑,坐到位置上,对面是江亦风。 江亦风敛神,锐利的目光看过去,正好撞上那双澄澈清莹的眸子,目光微微一落,定在她面前的瓶子上。 别人都有,怎么就他没有,他的眼神里尽是嫉妒和不满,他扔掉燃尽的烟,又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点上。 王瑾冬和许烨阳把两人看了看,一人嗤笑地继续喝酒,另一个挠着脑袋撸着串。 他不甘,继续盯着她面前的瓶子。 言北顿了顿,还是默默把一瓶水朝他推了过去。 他眉头一蹙,故意为难她:“怎么到我这儿,连句话都没有。” 他故意的,她可不吃这套,抬眸瞪着他,就是不说。 “言医生,这么没有礼貌吗?”他苦苦相逼。 王瑾冬一愣,没看明白,他愣愣看着言北,之前还哭哭啼啼要找人,现在见着怎么跟见了仇人似的。 许烨阳倒显得平静,只顾吃东西,反正是自己掏腰包,不吃浪费钱。 言北咬咬唇,伸手就要把水收回去,却被大手紧紧扣住。 “江亦风……放开,”她低声道,“爱喝不喝。” “什么情况?”王瑾冬憋不住问出口,正色道:“两人一见面就这样闹,还谈不谈恋爱啦?” “分了……” “分了……” 两人异口同声。 许烨阳呛了一大口,一口肉丸子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一张脸涨得通红。 王瑾冬皱了下眉,他这是好心办坏事啊,怪不得气氛一直不对劲。 许烨阳喝了一大口水,低头闷声笑起。 言北不甘示弱,就是握着瓶子不放,一张脸憔悴得让人心疼不已,江亦风垂眸,那只手背上稀疏泛着红点,依稀能闻到淡淡的清凉油味。 口是心非的女人,欠收拾的样,真是拿她没办法。 他悠悠松开手,却发现那只手也慢慢收了回去,瓶子仍在他面前。 ——赢了你又如何,心疼的还不是我。 ——认输又怎样,在你面前,我就没想过赢。 一场有意的安排,竟显得如此尴尬,王瑾冬不停地喝酒掩饰自己帮了倒忙,许烨阳则尽地主之谊,把桌上的客人款待得周周到到。 散场时,王瑾冬已经喝的烂醉如泥,许烨阳把王瑾冬扶起来,特意嘱咐江亦风把言北送回宿舍。 可言北不想跟他同行,提脚跟上许烨阳,却被告知他和王瑾冬公事缠身,让她将就一下,让前任送一送。 鬼信他的话,王瑾冬头都抬不起,私事公事都分不清,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言北一气之下,拦下一辆出租,人还没上去,就被江亦风拽到跟前,他抬手跟司机打招呼,转眼车就走了。 “你跟他说什么?”言北抬眼瞪着他。 “让他离开啊。”他缓慢出声。 言北一脸苦涩,简直无聊透顶,她推开他,在路边拦车,可没一辆停下的。 “这个点,正是夜生活的高峰期,拦车很难的。”江亦风在身后冷言出声。 没车,真就没办法吗?她还有脚,还不信走不回去。 “这么晚,不怕遇到坏人?”他扬声问道。 她回头,在原地一怔。 “云谷有毒虫,我信了,云谷的蚊虫热情,我也信了,云谷的坏人,我也见到了,江亦风,你就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言毕,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身侧的手指微微一蜷,指甲陷进手心里。 第111章 我不是你的司机 他跨过千重山,越过万里地,却唯独不能入她心。 江亦风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身影,千思万绪不得宁。 一路上,她抬手拦了好几辆车,可就没一辆停下的。 什么鬼的夜生活,路上行人空空,车子倒是络绎不绝,都顺着一个方向去,她循着那个方向看去,远处的天空,弥漫着烟雾,更远的地方,炫彩的霓虹灯,映着一小片天际,她不知,那里是梦开始的地方。 绕过街角,褪去身后的繁华,一路尽是苍凉与清冷。 街道上的商铺基本都已经关门,除了对面路口上的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这城市的另一角,死一般寂静。 路灯之下的她,还是有些害怕,与陌生男子错身而过,她心头一缩,脚底步子迈的更急。 恨死许烨阳,请人吃饭就不该把人丢下,怎么能把客人随便托付给“别人”照管。 还有王瑾冬,为什么不事先把他邀请江亦风的事告诉她,起码,她有心理准备。 真是要疯了,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大半夜,走在这座陌生城市的街道上,简直就是被江亦风传染,脑袋有病! 突然就想刘云,还想她兄弟。 这路到底有多远,明明许烨阳开车不到十分钟,可她走了快半小时也没看到希望。 面子到底是用来干嘛的,用来受罪的吧,怎么办,感觉像迷失在黑夜里,寻不着家的小孩,恐惧,忧虑。 前面的巷子,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忽大忽小,像在吵架。 可千万别是什么坏人,她攥紧拳头,小跑起来,跑出很远,她回头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主道,或者这路就没有主道,四通八达,她把医院的方向都给忘了。 她连忙拿出手机导航,附近突然传来的枪声,吓得她手机倏地落在地上,一声脆响。 本已魂不附体的她,浑身颤颤地愣在原地。 确定那是枪声,而且就在附近,说不定是刚才巷子里传来的,她得赶快离开,仅剩的一丝理智让她顿时有了逃离的念头。 她快速蹲下,把手机捡起来,提腿就跑,刚才的枪声还在夜空里翻转,似要坠落下来。 速度很快,平时穿运动鞋是一个良好的习惯,现在着实给力。 她跑出很远,身体开始发虚,后来步子慢下,她开始一步一回头,紧拧着双眉,那张脸裹了一层薄汗,真叫人心疼。 一束车灯从身后射过来,照亮她的周身,蓦地一瞬,一辆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在路口急转掉头后朝她驶来,那束光重新打在她身上,照得她睁不开眼,直到车子与她错身停下,她才缓缓睁眼。 模糊的双眼,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车里走来,她深吸一口气,不知是哭是笑,却觉得这面子挣得不值当,最后也是丢尽脸面,落成笑话。 “没有方向感的人,就该主动投降,云谷还有很多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你就敢只身走在云谷街头,言北,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他说的毫不客气,几乎是在教训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孩,眸子里的怒火,像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风雨,即将猛烈地喷洒而下。 她紧咬着唇角,所有的委屈都哽在喉咙处。 哪来的熊心豹子胆,不过是喝了迷魂汤,才大胆奔赴云谷,只为寻找远方的他,寻一个答案。 “这座城像迷宫一样,每条路都一样,我以为……”她顿了一下,凝望着他,“如果可以,麻烦你送我一程。” 路已至此,但没有尽头,她妥协,却是不卑不亢。 哪怕她哭一下,求他一下,在他面前稍微动一点女人的心思,他何以冷着一张脸。 “上车。”他冷言,丢下话,就上了车。 她跟过去,伸手去拉后座的门,发现门是锁着的。 侧首看去,他无动于衷地抽着烟,目光注视着前方。 “帮我开下门。”她声音略低,似受了委屈而不敢放声。 “我不是你的司机。”语气里尽是薄凉。 霎那间,她轻轻闭上眼,握着车门拉手的手也渐渐松开,一口气从嘴角悠悠溢出。 她垂眸,提步绕过车头,站到副驾门前,抬手一拉,门瞬间打开,随着“咔嚓”的金属声,她朝里面的人看去,仍是不动声色的抽着烟。 她坐进去,系上安全带,“我好了。” 他侧过脑袋,将她打量一遍,手上的烟朝窗外扔去,终于驶离这条没有尽头的路。 像是脱离苦海,绷紧的周身突然松懈下来,她往后一靠,看向窗外:“谢谢!” 她只是闭目养神,却不知不觉睡过去,手里紧握着碎屏的手机,身体还有微微的颤感。 “嘭……”一阵声响,把她吵醒。 是手机从手里滑落,落入座椅之下。 她俯身摸索,起身才发现窗外独立的一栋房子。 “这是哪儿?”她问他,带着质疑的口吻。 “云谷的家。”他歪头看向她。 “为什么带我到这儿?”她又问,对面的房子黑漆漆一片,就像四楼的屋子一样黑。 “因为你没告诉我,你要去哪儿?”他肆意勾唇,眸里盛满浓浓的情绪,仿佛是精心设计,已达目的。 “你故意的。”她控诉。 说进他心里,明知又何须再问。 他笑了笑,开门下车,站在大门口,回头看车里的她。 现在,她已无回头路,她自愿上的车,求他带的路,反抗,只是无用的挣扎。 她下了车,走到他身旁,他轻声说:“走吧。” 他带路,进了屋,客厅里忽地亮起一盏暖色调的灯。 她略略一扫,装饰简约大方,但陈设的家具,除了沙发,就剩一张大大的茶几。 家? 倒不如说是个歇脚的地方,比如像酒店,或是旅馆之类的用途,仅此而已,因为完全感受不到家的温度,甚至腾腾跃上一股孤独的气息。 “这是你家?”她迟疑地问。 “不像吗?”他敛神把屋里通扫一遍。 他转身,俯首看着她,嘴角轻轻上扬:“今天,倒是比以往多了一点感觉。” 第112章 不要让我恨你 她有些心慌,却不知为何而慌。 眼前的他,脸上漾着不羁的笑意,又藏匿着几不可察的坏感。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令她如此的心神不宁。 “不要告诉我,你是带我来参观你的家,或者说,是单纯的想要留宿一个在街头迷路的女人。” 这样的善意,于她而言,不过是自己替他找的借口。 “我没有这种爱好,看起来,言医生倒是喜欢这种邂逅,那你说是,便是吧。” 他肆意的笑,是笃定他已经成功将猎物引上钩,现在,就等驯服猎物,再将她好好收拾。 她一怔,瞥他一眼,垂眸看手机,碎裂的屏幕,任她怎么按也没亮起。 “给我。”他伸出手。 “你会修?”她又怀疑他。 他沉默,从她手上把手机拿走,往着沙发上去。 “浴室在楼上,衣柜里有衣物,自己看着办。” 看起来经验丰富,应对自如,不让人怀疑才怪。 他已经拆开手机,抬眸发现她还在原地:“如果想这样狼狈的站到天亮,还不如不上车。” 所以说,在云谷,真是无奇不有,托他的福,又有了新的体验。 终于,她没看他一眼,直接爬上楼。 卧室里仅有他的味道,也许他真的没有这种爱好,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衣柜里整齐的黑白灰,除此之外,没有第四种颜色。 她扫了一眼,随手拿了一件衬衫,关上门,进了浴室。 江亦风把手机后盖装上,用手机拨去电话,屏幕已经能显示来电。 坏蛋。 他在她的通讯录里,原来是这么一个称呼。 江亦风眉头一蹙,脸上写满大大的不爽。 洗过澡,言北在浴室里擦头发,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伸手把挂钩上的浴巾取下,裹住下半身。 她从浴室走出来,江亦风正在卧室里换衣服,她别过脑袋准备下楼。 “你睡卧室。”他喊住她,走到她身后,“手机修好了,在楼下桌上。” “好,谢谢。” 在楼下,她几分心疼地看着手机,打开按钮好好检查一遍后,确认系统无碍,心里舒畅了不少。 她真是小看那个男人了。 许久之后,她有些困倦地靠在沙发上,但她不想睡沙发上,这样,一点都没有安全感。 可她眼皮实在撑不住,就差一点点,她就要睡过去了。 江亦风终于下楼,上身穿着和她同样的白衬衫。 她揉揉鼻,打了个哈欠。 “到底是缺了多少瞌睡,上去睡吧。”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慵懒。 她起身上楼,回头看江亦风时,他坐在沙发上刚点上一根烟。 “你睡沙发上,不用被子吗?” 算是担心他着凉吗? 他半眯着眼看向她,嘴角邪气地勾着笑。 他沉默了一下:“那我可以睡床吗?” 她攥了攥拳头:“不可以。” 夜里两点,江亦风已经烧了好几根烟,可睡意全无。 楼上的女人,却已酣然入梦。 不知几时,耳底传来一阵闷沉的巨响,震碎她的美梦。 她猛的睁眼,原来只是一个梦,她侧头看向门口,房门紧闭,外面是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她起身,拿上床边的薄毯,轻手轻脚地走下楼。 江亦风倚在沙发上,双手抱胸,这样的睡姿看起来不怎么舒服,不禁感到几分歉意,她轻轻把薄毯帮他盖上。 转身的一瞬,纤腰被一只大手揽住,霎那间,整个身体落进他的怀里。 “江亦风……”她怔怔出声。 “北北,别走好吗?”他声线沙哑,匿着一股无奈的哀伤。 一股灼热的温度在后背迅速散开,他吻着她的后颈,小心,轻柔。 “江亦风,你不可以乱来,我们已经分手了。”她善意提醒。 落入他手的猎物,又岂是分手二字能阻挡的:“我不同意,我反悔了……” “不行……”她要疯了,说出去的话,怎么可以反悔,“你言而无信。” “坏人不就是这样的吗?”他轻而易举把她抱起,又放在沙发上,俯身压上去。 “江亦风,不要让我恨你。”她捉住他的手臂,近乎哀求。 他完全听不到她的控诉,薄唇落在她的眸子上,轻吻着,比起被她恨,他更不想失去她。 可他于心不忍,她浑身颤颤的抖动,霎时激起他的几分理智。 他停下粗暴的动作,敛神看着身下的人,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如此俊俏的模样,怎么能让他不爱,可他想好好爱,好好疼,却如此的无能为力。 “还敢不敢随便跟男人回家,嗯?”他嘴角染着邪魅的弧度。 因为是你,所以才敢。 她摇摇头,绝对没有下次,若再有,就是她被摄魂夺魄,情不自禁。 江亦风起身,把她抱进怀里,送回卧室:“好好睡吧,再乱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房门被关上,又恢复了刚才的静无声。 她似睡非睡的熬到天亮,下楼发现江亦风已经不在沙发上,客厅里空空的。 沙发上的薄被叠得整齐,桌上放了牛奶和面包,应该是给她准备的早餐。 她坐下,准备联系他,低头发现牛奶下面放了纸条。 白纸上工整地写着一行字。 ——有事先离开,吃完早餐出门,有人接你。 呵。 她冷嗤,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哀求她不要离开呢。 这次走,又是多久。 她连面包也没吃,就出了门,门口还真有人等着她。 “许烨阳!”她扬声大喊。 许烨阳愣在那儿,仿佛错听一样,皱着眉问:“你喊我什么?” 她气冲冲走过去,瞪着他:“许烨阳。” 许烨阳指着她训道:“没大没小,怎么直呼我大名呢?叫烨阳哥。” 言北怒气冲天:“有你这样当哥的吗?把我扔下就走,我人生地不熟,不怕碰着坏人吗?” “我把你交给江亦风,他能拿你怎么样?” 言北愕然。 要不是他还有一丝人性,昨晚就真把她怎样了。 言北委屈,声音泛着苦涩:“他是好人吗?你就把我交给他?” “是不是好人,你不知道啊,”许烨阳撇撇嘴,偷瞄着她,“还前任呢。” 第113章 相思之苦 坐进车里的人,简直伤心透顶,她恨他没有一丝悔改之意,竟痴心妄想留下她。 ——北北,别走好吗? 坏人怎么会说出这么让人心疼不已的话,他仿佛失去了一切,想要挽留,又不知怎么开口。 透过后视镜,那栋孤独立在那儿的房子越来越远,最后,在眸底间消失不见。 “他又去哪儿了?”对于那张字条,她耿耿于怀。 “不知道,他行踪诡秘,”许烨阳挑挑眉,睨了一眼悲伤的人,“不是才待了一晚上,现在就想人啦?” 他声线轻佻,故意戳她的心窝。 “你跟他很熟吗?”她又问,她对他的了解,只停留在十年前,现在的他,知之甚少。 “当然熟。” 她讶然望向目视前方的许烨阳:“朋友?” 他一愣,片刻才说:“朋友?算是吧。” 然后耸耸肩,说:“他在道上混那会儿,被我拎派出所的次数还真不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那双勾魂的眼,欠揍的脸……你别说啊,那小子,长得男人看了都心动,言北,你跟他分手,不后悔啊?” “不后悔。”她淡淡一笑。 言笑间,又染上几分愁绪。 为什么要后悔,长得再好看的男人,给不了女人安全感,那就不是好男人。 成年人的爱情,就应该理性对待。 清醒是她,迷糊也是她,他乱了她的心,扰了她的情,最后还是要丢下她。 说他是坏蛋,有错吗? 她沉默,手掌撑着脑袋,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路繁花似锦,可为什么山顶之上,却是没有温度的。 许烨阳一路沉着脸,他不懂爱,却懂她。 他拧开收音机,里面缓缓传来慵懒,空灵,又有几分悲伤的女音。 忽然间 ,毫无缘故 再多的爱 ,也不满足 想你的眉目, 想到迷糊 不知不觉让我中毒 忽然间 ,很需要保护 假如世界一瞬间结束 假如你退出 ,我只是说假如 不是不明白, 太想看清楚 反而让你的面目变得模糊 越在乎的人, 越小心安抚 反而连一个吻也留不住 我也不想这么样 ,反反复复 反正最后每个人都孤独 你的甜蜜变成我的痛苦 离开你有没有帮助 …… 为什么听到悲伤的歌,就要把自己的情绪带进去。 泪湿双眼,她也不肯妥协,一旦心软,接下来就是反反复复的重蹈覆辙。 他以为音乐可以缓解一下心情,而她低低的抽泣,顿时令他手足无措。 爱情真是个不能碰的东西。 他朝窗外啐了一口,迅速关掉收音机,安静下来后,她似乎也没有霎时转晴。 “去吃早餐吧,相信我,你一定会爱上云谷的美食。” 言北侧首瞅着他,水莹莹的眸子里透着怀疑,她怀恨在心,昨晚要不是他把她扔下,也不至于落成今天这副模样。 “不说话,就是默认咯。”他自说自话,把车往街市上开去。 吃吧,吃饱好干活,进食可以促进多巴胺分泌,用食物调节心情,终归胜过找一个人来折磨自己好的多。 王瑾冬已经在早餐摊前等着,昨晚就他一个人埋头喝,喝的酩酊大醉,估计一次就把几年的份都喝回拉回来了,现在看起来,还有几分微醺的样子。 “瑾冬哥。”她轻出一声,就坐凳子上,眉眼低垂。 许烨阳讶然望向她,又看看跟过去的王瑾冬。 凭什么呀,不喊他哥就罢了,喊他大名喊的跟仇人似的,一听这声脆脆的瑾冬哥,他就不服。 半晌,桌上也没个动静,王瑾冬抬眼朝他睨去:“许队,你愣那儿干嘛,抬去啊。” “凭什么我去抬,你坐那儿……”他干脆双手抱胸,气呼呼瞅着两人,跟个孩子似的。 王瑾冬估计是酒劲儿没醒透,说话挺费劲:“你以为当哥容易啊,得伺候好了才行。” 他说的是他自己,把王瑾夏宠的跟公主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的大闺女。 “我去吧。”言北站起身。 “让他去。”王瑾冬把人拽回凳子上。 许烨阳一看,连忙抬手招呼,“我去我去,自家妹子还得自家哥来疼。”说完还不忘瞪王瑾冬一下。 言北拿许烨阳也真是没办法,你说他气人吧,能把人气死,但是这疼人的本事,倒也没的说。 一会儿功夫,许烨阳两手端个不锈钢托盘过来,里面至少有五六个碗,还装不一样的食物,往桌上一放,言北都愣住了。 “这么多,吃得完吗?”她诧异地抬眸,瞅着许烨阳。 “言北,你可别嫌多,我怕待会儿你连碗一块儿吃了。” 许烨阳把一碗热乎乎的豆粉汤之类的东西端到她面前。 “试试,这是本地特有小吃,稀豆粉米线。” 碗头盖了一层辣椒油,葱花,花生米,看起来倒是挺诱人,她拿起筷子搅拌,浅浅尝了一小口,直点头:“好吃。” 许烨阳乐的合不拢嘴,连忙又给她端了一碗:“这叫花生汤米线。” 言北舔舔嘴唇,眉头微微一蹙,抬起碗喝了一小口汤,眉眼顿时染上一层笑意:“这汤,可真甜。” 王瑾冬在一旁直笑,他笑许烨阳撩女生有本事,也笑言北对美食没有抵抗力,刚才还愁眉一脸,才吃两口路边美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王瑾冬调侃道:“许队,你不找个女生谈恋爱,真是可惜了你这身本事。” 许烨阳嗤笑一声,端了一碗放自己面前,“可不是嘛,萧冉要跟了我,至于现在还单身吗?早被我宠上天咯。” 王瑾冬也端了一碗,往里又加了辣,笑说:“现在还来得及,你努把力,余生足够你宠。” “谁是萧冉?”言北饶有兴致地盯着两人。 “暗恋他的女人。”许烨阳指着对面的王瑾冬痞笑。 “他暗恋的女人。”王瑾冬不甘示弱,下巴朝着许烨阳扬了扬。 ……这关系,有点复杂。 “那你俩是不是还有一层关系啊?” 王瑾冬一愣,眉头皱起。 许烨阳笑笑,答:“情敌。” “谁跟你情敌?”王瑾冬不悦地低头搅拌着碗里的东西。 “也对,我是单相思,你是被相思……” 终是相思之苦。 第114章 有仪式感地分手 江亦风刚跨进大厅,从里就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 他敛神静听,夏盛平怒火中烧,“妈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接着,又听到一声巨响,比刚才的玻璃声还要刺耳。 江亦风眉头一蹙,大步朝里走去。 整栋别墅刹那间变得只剩那一地的破碎在作响。 夏盛平双手叉腰,眉间紧拧地盯着地上的青花瓷瓶,那可是他不惜重金,从拍卖行拍回来的某朝代的珍品,价值百万。 塔罗脸色凝重,看到来人,立刻走近,俯首贴耳:“风哥,夏哥正在气头上,把他最爱的青花瓷也摔了。” 江亦风快速扫了一眼地上的狼狈,点点头。 玉雅愣在一旁,也是不知所措。 “夏哥,这可是去年好不容易拍下的,摔了多可惜。”江亦风挠挠鼻梁,绕着破碎开的青花瓷看了看。 夏盛平摇头,脸上乌云密布,仿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亦风,你就该活剥了黄忠那条狗的皮,剁了他的人头,扔在深山里喂狗。”夏盛平咬牙切齿,每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夏哥,不就是一个黄忠,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可别气坏了身子。”他的视线扫过呼吸急促的夏盛平,眸色极为平静。 夏盛平拧眉,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嗤:“干我们这行,对别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今天放了一个黄忠,明天就会有无数个黄忠,亦风啊亦风,你给他留后路,就是断了咱们的后路啊。” 他语重心长,甩开手坐回凳子上,尽收眼底的一切,皆是障碍,就连桌上的雪茄盒也不放过,被他一脚踢到地上。 屋内顿时连呼吸都凝滞。 玉雅一怔,战战兢兢蹲在地上拾起雪茄盒,掀着眼帘看了眼怒发冲冠的男人。 “滚……” 玉雅浑身发抖,放下雪茄盒,快速地离开客厅。 “塔罗,把龙三给我做了,让龙大也尝尝背叛我的滋味,杨勇是怎么个死法,也让他体验一下。”夏盛平目露凶光。 塔罗点头,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江亦风却笑道:“夏哥,你一气,高兴的可是龙大。” 塔罗顿步,夏盛平愕然看向他。 “黄忠就是一个诱饵,扔出去,就会有无数个黄忠爬出来,毕竟,龙大想要的,不是一点点,而是夏哥,您的全部。” “现在,他只会认定是黄忠背叛了他,而不是夏哥您想铲除他,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龙三的命,先留着,大鱼还没上钩呢。” 江亦风神色淡漠,似乎又有几分笑意,他俯身,把桌上的雪茄盒打开,从里拿出雪茄,切了一根递给夏盛平。 夏盛平重重吸了一口,仰头吐出浓烟,霎那间,脸上的阴郁一下散去,眉宇间的沉重感也渐渐消失。 “塔罗,回去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把龙三看好了,龙大,也好好供着,毕竟,他是为了我才入的狱。” “是,夏哥。”塔罗微屈着身应道。 塔罗走后,夏盛平好生心疼地看着满地的碎片,咂舌道:“亦风啊,你早来一会儿,我也不至于把它给摔了。”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江亦风轻声笑了笑,坐到一旁:“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说的对,就算黄忠进去了,对我又怎样呢,让他们去查,我夏盛平这些年,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夏盛平仰头大笑,“就让龙大在里面乱了阵脚,最后,惨的也是他。” 云谷的夜,悄然降临。 言北换了身衣服,匆匆出了医院,她从小护士那儿打探到换手机膜的地方。 手机虽然被江亦风修好,但钢化膜已经碎得惨不忍睹,她走出一段路,爬上路口的那座天桥。 天桥上地摊摆的还不少,人来人往,看起来像迷你版的云谷。 她找到“祖传贴膜”的摊位,低矮的小摊前,是一个残了双腿的男生,一盏照明灯下,他那双巧手几下就把膜给换好,双手把手机递给她,一张笑颜在灯光下越发灿烂。 言北微微一怔,从他手上接过手机,眼里透出几分佩服。 身残志不残,就算是生活所迫,他也没有向困难低头,而是看到他对生活的向往和不屈不挠。 她连声向男生道谢,不停夸赞他手艺不错,临走前,给男生转扫过去一笔远超手工费的费用。 “姐姐,你给多了。”听到收款信息的刹那,男生愕然朝她喊道。 言北回头一笑,与他挥手告别。 天桥的尽头,江亦风双手插兜,长眸微敛,看着从人群里一路开心而来的女人。 明明是一个那么容易就开心的女人,为什么到他这儿,怎么哄都哄不好,他甚至羡慕那个男生,能博她一笑。 “你怎么在这儿?”言北瞅着那个让她心乱如麻的男人,眸底刚刚浮上的笑意一瞬散尽。 他轻抬眉头,朝她走了一步,俯首看着她,笑道:“一路跟踪过来的,这么漂亮的女人,还这么善良,坏人可喜欢了。” 他不正经,就算很严肃的问题他也要说的带有各种色彩,让人浮想联翩,让人错乱不安。 她抬眼,看到那双染着笑意的双眸,如寒星般明亮,为什么要抗拒他,所谓的“安全感”到底是什么。 “看够没?”他淡声道。 她恍然回神,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后方的行人往前一推,不慎落进他的怀里。 她想逃跑,纤腰却被他的大掌紧紧锁住。 “放开我。”她轻声说。 来往的人群似乎也把他们遗忘,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该多好,静静的看着她,哪怕只是这样一直看着都好。 “想去兜风吗?”他俯首,薄唇在她耳边轻言,“带你去看你想看的风景。” 他在蛊惑她,让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说好的分手……”她不敢,好不容易狠下心,为什么又要胆怯,又要犹豫不决。 “不应该正式一点吗?”他嘴角勾着阴险的笑。 听着他的胡言乱语,她哭笑不得,分手还需要仪式感吗? 第115章 是一切 一缕皎洁的月色洒落窗前,照着客厅的一隅,满地的碎片,却是那么的孤独而悲凉。 楼上,一阵阵娇嗔,混着哀求的哭腔充斥在整栋别墅里。 “夏哥……” 玉雅泪流满面趴在床边,纤细雪白的后背布满血红色的鞭痕,一条条杂乱交错,夏盛平从她身上起来,蹲在床下,托住她的下颚。 “哭这么可怜,我可是会心疼的,玉雅,都跟你说了,要一心向我,你老爹坑掉我那么多货,要你一个人赔偿,应该知足咯,” “亦风不过帮你求了情,别整天胡思乱想,他这个人,不光迷女人,连男人也逃不过,可他是我兄弟,你是他嫂子……” 夏盛平紧拧着双眉,一双黑眸里透着凶狠的光芒。 他轻轻拍打着玉雅的脸,又怜又恨。 玉雅颤颤点头,哭声哽在喉咙不敢发出来:“我知道,夏哥,我只忠诚于你,我是你的人,你让我往西我绝不敢往东。” “哈哈,”夏盛平嗤笑,帮她捋了捋混着泪水黏在脸上的发丝,“这就对了,我的人,绝对不会被亏待的。” 机车越往上,风越大,呼呼的晚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她趴在他广如山野的后背,双眸紧闭,两手紧紧锁住他的腰,真怕一不小心滚下去,不死也得残。 “怎么不说话?” 风声太大,他洪亮的声音显得格外小。 “你说什么?”她微微起身,说完立刻又扑上他的后背。 腰上的双手,用尽全力抱紧,他痞痞一笑,野性难测,车速越快,她抓的越紧。 “北北,我爱你!” 她睁开双眸,她记得,这条路,是通往他的家,而山的那边,是一片灯火辉煌,仿佛黑夜之中的一颗璀璨明珠,绚丽夺目。 远离那座喧嚣的城市,跃上更高处,车速减弱,风也渐渐变小,他把车停在一处空地,把她扶下车。 她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房子,心里一万个咒骂:同样的错,为什么还要犯第二次。 可她的心,却像着了魔的顺着他,脚步也不受控地跟随他往前走。 他掌心的温度,驱赶了她浑身的寒颤,整个人失了魂,丧了智。 “江亦风,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她手上紧了一下。 “去了就知道。”他侧首,神神秘秘地噙着一抹笑。 走近那栋房子,在大门口的一侧,有一道狭窄的楼梯,大概是通往房顶的路。 她被带上房顶,一阵晚风拂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凉的晚风沁入心间,一瞬间,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抬头是皎月悬空,繁星璀璨,她垂眸,屋外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的野花,在风中摇曳着身姿。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很远的地方,有山,有水,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花……清晨,有暖阳相伴,夜晚,有皎月悬空……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喜欢吗?”他从后环住她的腰,声线温柔性感。 “这不是那个‘很远的地方’,你在糊弄我。”她微微侧首,看向身后的他。 “可那是深山老林,你不怕吗?嗯?”他轻蹙眉头,深邃的双眼如同一池清波,仿佛可以看透一切。 清莹的双眸轻轻一眨,略带质疑地说:“可这里比深山老林还要可怕,因为这里有明目张胆的坏人。” “不是所有的坏人都是自愿成为坏人的,比如现在的我,不得已而为之……”他手上微微一用力,把她揽得更紧了些,“我想得到你,又怕伤了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言北一怔,看着月光下那张英俊的轮廓,心头一阵酸楚。 她扭头,看向远方的星空,她也不知道,她也想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做到两全其美。 “丢了的东西,能找回来的几率很小,可你却幸运地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但运气一旦用完,你就会永远失去她,毕竟,就算不被捡走,时间也会冲淡一切,包括感情。” 十年很久,却比不上一个季节漫长。 泪珠跌出眼眶,一阵阵风拂过,吹干了泪,吹醒了沉睡的心。 “天亮之前,再和我谈一次恋爱,好吗?”他俯首在她的耳畔,乞求地轻诉。 ——江亦风,要不要和我谈恋爱,一辈子的那种。 ——一辈子够吗?我要生生世世。 所以,一辈子是多久,生生世世又是多久。 他又骗人,明明是要正式分手,为什么要谈恋爱。 他就是坏人,欺负她善良。 “我对你而言,是什么?”她思考许久,缓缓出声。 “是一切。”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她垂眸一笑,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到明天早上七点,还有十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打算怎么过?”言北语气轻柔,没有半分的犹豫。 他在她头顶轻落一个吻,激动得不知所措:“做我们没做过的。” 他拉着她,往楼下去,进了屋,江亦风一个人进了厨房,那里看起来一尘不染,估计连一餐饭也没做过,可灶台上,却破天荒地有锅碗瓢盆,也许那天,她并没有注意到。 更可笑的是,他举着一颗大白菜问言北,“这个白菜怎么做才好吃?” 他一脸认真,看起来还有些可笑,所以,厨房里的一切,都只是摆设而已。 “为什么这么晚,要做饭呢?”言北切着白菜,抬眼看看有模有样打着鸡蛋的江亦风。 “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他自信地说。 “可是你连白菜都不知道怎么做,我担心你翻车。”她抿抿唇,低头闷笑。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他看起来,信心十足,甚至对言北的刀功有所怀疑。 “看来,你还是更适合破颅,这菜切的……”他咂舌,把刀从言北手里接过去,“你去歇着,做好喊你吃。” 他言语轻柔,目光温和,让人有种“老公”的错觉感。 言北靠边站起,看他专注的模样,心头有种难言的不舍,时间停住可好,一直这样,不要天亮,十一个小时太短,转眼即逝,他们未做的事,还有好多好多,一辈子都做不完。 第116章 想什么呢 “你是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东西的?”她打开被塞满东西的冰箱,感觉他并不像一个如此周到的人。 “准备哄骗你的时候。”他翻炒着锅里的菜,略略扫了眼冰箱前的她。 这算有预谋的分手仪式,还是图谋不轨的谈恋爱。 她看着他,翻炒着鸡蛋,如此的熟练。 眼前的画面,突然有种家的味道,小时候,老言一有空,就进厨房,把刘云推出去,自己站在灶台前为母女两准备饭菜,她在看,她在闹,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这就是家。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头的酸感越浓,也许自己错怪了他,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的每一抹笑,都牵动她的心,似疼似痛,他把她推开,又要把她拢进怀里,在他的冷暖之间,她都爱,只是,她怕被扔下的孤独和无期限的等待。 只要你说,等你一年,等你两年,也许在这段未知的等待上加上一个期限,她一定会信守承诺。 ——你若是坏人,我便引你入正道。 ——我爱的是你,又岂是你的好与坏。 “来,尝一口。”他转身凑近她,夹了一小块煎蛋,吹了吹,喂进她嘴里。 他满眼期待,等待她夸赞一番。 她细细咀嚼,不只是在品菜的味道,更是在品他的用心。 “怎么样?”他轻声问。 她回味无穷地舔舔唇,点了点头:“好吃,有爸爸的味道。” 他长眸微敛,视线盯着那张可爱俏皮的脸庞,蜜油油的小嘴,真叫人眼馋。 “爸爸的味道?”他抬手帮她轻轻擦拭着嘴角,皱了皱眉:“换个好听点的。” 她抬头看向他,凝视着他起了波澜的黑眸,声音娇娇柔柔:“风哥的味道。” “懂事了?”他抚摸她的脸,“可这不够甜,叫烨阳哥,瑾冬哥的时候,可甜了。” 这是吃醋吗? 他欺身过来,抵着她的额,声线诱人:“再喊一声我听听。” 醋坛子打翻,还真是无药可救,这该死的征服欲。 她踮起脚尖,伸手攀上他的脖,红唇凑近他耳畔,轻声唤道:“江亦风,我还是喜欢这样喊你。” 直呼大名又怎样,她唤得那么轻,那么柔,他也喜欢。 他正打算擒住她的腰,展开攻略,却一个不小心,被她溜走。 “不是要做没做过的吗,刚刚太俗套了。”她站在客厅里,朝着厨房里那个傻傻愣住的男人大笑。 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那天说出“我们分手吧,”她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有勇气说那么绝情的话,他离开得有多决绝,她便有多伤心。 可她也不知道,那句话,像钝刀子,一刀刀,那么不畅快地割在他心口上,抽离时的那种疼,叫人欲死不能。 他竟有些眼红,心口说不出的痛,不知天亮以后,这段关系该怎么结束。 吃完晚饭,不,那个时间点,应该说是吃完夜宵吧,江亦风独自承担洗碗的重任,而她,负责无所事事。 她在客厅里闲逛,这间屋子太过简约,简约到只有寥寥无几的家电,最普通的一台电视也没有。 不过,仅剩不到十小时的时间,看电视太过于浪费时间了,不看也罢。 客厅的灯突然熄灭,她转身,黑暗里的他,像一名黑暗斗士,向她缓缓而来。 “停电吗?”她开口,一双清眸莹亮亮的。 “没有,”他答,伸手揽住她的后腰,“继续做没做过的事。” 她微怔,被他揽着腰往沙发上去。 黑乎乎,一男一女,共处一室,是该做点什么才对。 “想什么呢?”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俯首盯着她,仿佛能看穿她的心底。 “没……”她想了不该想的,心底的色-欲来得有些突兀,红唇边轻轻溢出一口气,“现在,要干嘛?” “看电影。”他答,身子往前倾。 他打开桌上那个方正的仪器,一道光直射到对面的墙上。 微光中,她瞅着他,流畅的轮廓,俊朗的侧颜,心头蓦地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惶恐。 ——勾魂的眼,欠揍的脸…… 可明明是勾魂摄魄的容颜。 胸口起伏得有些明显,她不禁往后挪了挪身子,乖乖的靠着沙发背。 眼前慢慢起了一层光,耳畔是细腻动人的风笛声,缓缓扬起的女声舒缓幽远,他拉起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 “为了节约时间,将就一下吧。”他眉眼里的暧昧,让她身上旋即腾腾跃上一股灼热。 她抽出手,放回膝盖上,紧紧攥着。 他笑笑,很低声,然后歪着头问:“泰坦尼克号,第一次,和谁一起看的?” “瑾夏。”她回。 “哦,”他了然点头,“这是第二次吗?”他又问。 “第三次。”她回答利落。 他一愣,凝眉看着她:“和谁?” 她知道他问什么,便坦然回答,“陆楠,我的前男友。” 所以,他的浪漫都是别人做过的,又哪来的新颖,不过是旧事重提,让她对旧事念念不忘。 俊朗的容颜浮上一层不悦,他伸手便要关掉仪器。 “干嘛?”她拦住他,抓着他的手臂。 “不是看过吗?那就没必要了。”嗓音薄凉,毫无生气。 她抿唇,歪着脑袋瓜,看着那张比黑夜还黑的脸。 “那你看过没?”她笑着问。 他不说话,看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眼底,令她心慌神乱。 “怎么了?”她不安地问。 他仍不说,静静地看着她,雪白的脸干净得几近透明。 “北北。” 他唤得她没了神,而他,早已失了魂。 江亦风低头吻住她。 兜兜转转,终究难舍难分,防不胜防,再稳固的堤坝,却也经不住他的柔情似水。 她以为,狠狠的放手,哪怕装得一切无所谓,只要离他远远的,迟早会淡忘。 却不知,他只是难言苦水,隐忍克制,她的字字句句,他都牢记在心。 而当旧事重提,却攻破了他最后的防线,他不舍,不甘。 十年之别,北屏相遇,不就是为了再遇见她,所有的不得已,都是为了脱罪找的借口。 第117章 没心没肺的女人 谁说不是,他既是坏蛋,又是骗子,诱哄女子,堪称一绝。 他的吻,似沙漠里的暴风骤起,狂野不羁,吻得她天旋地转,却不知何处可逃。 此时,面子置于何处,她知道,她输了,在天桥上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就输得一塌糊涂,跨上他的机车,她便迷失了自我。 ——北北,我爱你! 他的甜言蜜语,随风兜转,灌进她的耳底,她为之着迷,为之沉沦。 “这个不是做过了?”她恍恍惚惚,扶着他的双肩。 他嘴角一弯,噙着不知名的情绪。 她狼狈不堪,莹眸轻眨,眸底匿着一抹苦涩。 “继续看电影?”他垂眸,视线落在她泛红的唇边,几分得意,几分心疼。 “嗯?”她怔了一下,语气里有淡淡的失望。 “不想?”他语调微扬,带着挑衅的味道。 她收回手,拉过沙发上的抱枕,揣进怀里,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错乱不堪。 他长臂一伸,撑在沙发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北北。” “嗯。”她强装镇定。 “要不要做点别的,比如……” “不要……”纤指堵住他的薄唇,心跳乱如麻。 幸亏一通电话进来,终止了他的不正经。 他抬起手机,眉头皱了一下,她略略扫了一眼,是山虎。 他回头对她笑着说:“我接个电话。” 她点点头,看他离开,松了一口气。 电影里,男女主在船头邂逅,美丽的爱情就此拉开序幕…… 江亦风靠在灶台前,嘴里叼了根烟,迷雾之下,那双眼眸,黑而沉。 “你把黄忠弄进去,夏盛平没责怪你?”山虎平静地问。 “没有,他感激我还来不及。”江亦风仰头吐出青烟,敛眸看着客厅里的女人,不禁勾起唇。 “你小子,别得意,夏盛平那么好忽悠吗?”山虎提醒。 “没得意,我本是他的人,他不信我,信谁?”他轻嗤,眉头蹙起。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山虎迟疑,反问他。 “反正不跟你姓。”他淡淡出声,嗓音不带半点客气。 “嚯,你有种……神气了啊,”山虎冷嗤,吸了吸鼻子,“夏盛平是不是拿女色引诱你,你心那么铁,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没忘。”他回,目光一直盯着她。 “怎么有女人在哭?你把哪个女人带回去了?”电话里传来山虎的诧异声。 “你说还有谁,”他痞痞出声,“看电影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小麻烦精?……你呀你,坑蒙拐骗哪样不会,我可告诉你啊,你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啊,我可没空陪你玩儿。” 言毕,山虎就断了电话。 江亦风挠挠额头,叼着烟走过去,言北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他蹲下,敛神看着她,一脸泪痕,这得有多煽情,以至于她泪如雨下。 他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都第三次了还哭,陆楠是怎么哄你的?” 他咬着牙关,虽然不想提,好奇心涌上心头的一瞬,万般想要揭露真相。 “我没哭,”她垂下眼帘,“那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铁石心肠的。”她自嘲地轻笑。 “第一次呢?”他继续问。 “我哭的稀里哗啦,瑾夏哭得哇哇哇,我俩差点就被保安驾走。” 江亦风笑出声,侧身在烟灰缸把烟摁灭。 “你呢?和谁看的?”她问。 不公平,为什么只有她全盘托出。 “没看过。”他眸光真切,不像说谎。 她抬眼看了一下电影,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看过,不代表不知道杰克与露丝的爱情,杰克因为赢得船票,遇见了他一生挚爱……” ——这些都不是偶然,也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你做出的选择和我做出的选择,让我们遇见了彼此。我们是靠自己的意愿相遇的。 “北北,现在的江亦风,能再爱他一次吗?”他淡淡出声,嗓音里携着悲伤。 她双眉紧拧,不说话,她害怕,答案若是否定的,于他是狠,若是肯定的,于她自己是伤。 江亦风深深凝视她,仿佛在等获得船票般的惊喜,不安的心却被深埋在冷峻容颜之下。 她未答。 他了然一笑,抚摸着她攥紧的拳头:“是我痴心妄想,不想回答没关系,我知道你害怕。” 半晌,她抬头,攥紧的拳头一松,滑进他的大掌之中。 “我不知道……”她静静出声。 继续等,随他来,任他去,自己的存在可有可无? 让她如何回答,对他狠,她痛,对自己狠,她也痛,声音哽在喉咙,她怕她纠缠不起,又怕他没有良心。 “不用说…我知道……”低沉的嗓音扬起,他拭去她眼角的泪,仍是深沉凝望她,“一起看完电影怎么样?” 他这样,让她怎么办,好多话堵在喉头,让她不知所措。 她哭笑点头,电影里的感人画面,欲让她止不住地落泪。 夜渐深,投影仪里的画面已经静止。 寂静的屋里,困倦的她已经在他怀里熟睡,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为什么在哪儿都能睡得这么香,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把她抱回楼上,轻轻放在床上,不想一瞬她就惊醒过来。 “江亦风。”她抓着他的手臂。 “在。”他轻声应她。 俯身下去,才发现她的双眸红肿,刚才哭得停不下来,一双清眸竟成了这般模样。 “你去哪儿?”她问。 “不知道,等你发落。”他目光灼灼,欲要将她熔化。 她怔了一下,脸颊红似火,抓着手臂的手迅速收回去。 “要让我睡沙发吗?”他低声开口,弯起嘴角。 他俯身,又问:“确定吗?” 她摇头,收回去的手缓缓攀上他的脖,柔柔的笑眼里溅起一抹涟漪。 蛊惑人的丫头,那柔媚娇颜,怎能让人不爱……他俯身,吻住她娇艳如花的唇瓣,辗转吸吮,她仰头回应,暂且忘掉天亮以后的路,只在这且短且暗的时光里放纵自我。 窗外狂风呼啸,似要将万物卷入它怀,屋内,却因她唇边的轻吟,扰乱了一方寂静。 滚烫结实的身体落在身下的一片雪白之上,她不由自己,臣服于他身下。 第118章 没通知他 狂风肆意,不知今夜为何连风也这般狂野。 臂弯里的人,大概是累了,困倦得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不忍再欺负,收了动作,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北北,”他轻叹,“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天亮以后,要我怎么办?” 他没有了睡意,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天不亮该多好,让她一直在他的臂弯间沉睡。 时间总是会溜走。 天刚蒙亮,打了个盹的功夫,低头看怀里的人,臂弯空空,容不得半点的耽搁,他起身下床,找遍每个角落,也不见她的身影。 “北北……” 在一瞬间,他失去了她,原来,寻一个人这么痛苦。 回到卧室,他点了一根烟,倚靠着门框,青烟下的眼眸,忧郁而深沉,他凝望着一床的狼狈,帧帧旖旎的画面在脑中闪过,那双清眸泛着哀求的目光,耳边是她轻吟的低喃:风哥。 他嗤笑,双眸泛红。 ——现在的江亦风,能再爱他一次吗? 她没告诉他,她要离开云谷了,北屏医院临时打来电话,苏娜调离北屏,她手上几例棘手的病人被安排在她名下,她得尽快接手,进行工作交接。 泥石流的伤患目前再无新增,她也能放心地离去。 一早,她看着熟睡的男人,眉间紧蹙不开,她好想轻轻帮他揉开那抹忧愁,却怕惊醒好不容易睡熟的他。 她从他臂弯里偷偷抽身,蹑手蹑脚地离开。 天边染上一抹白,她看着那栋孤独沉睡的屋子,不舍,心间堵的难受。 她早早叫了车,悄悄离开,她害怕天明后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再说不出那句狠心的话——我们分手吧。 那么,就逃离。 她到宿舍收拾好东西,王瑾冬已经等在楼下。 这个看起来算不上离别的离别,让他有些不舍。 “怎么这么突然,都没听你说,这么快就要走。”王瑾冬有些失望。 “瑾冬哥,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来干嘛的,”她笑了笑,把行李箱递给他,“我可不是来驻守云谷,而是支援云谷,现在,任务完成,自然就要回去啊。” 王瑾冬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塞进去,“你不说,我都忘了,还真是把你当云谷的言医生了。” 他关好后备箱,拍了拍双手,笑说:“可惜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也没时间好好玩玩儿,下次吧,给自己放个长假,云谷是个好地方,吃喝玩乐,不比北屏差。” 言北撇撇嘴,打开车门进去:“瑾冬哥,你才来几个月,真是入了乡,随了俗,就把自己当云谷人了。” 王瑾冬挺严肃道:“干我们这行的,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中国人。” 顿时,言北从心底佩服地点头,真是耳濡目染,他严肃正经的时候,特别像王长林。 “昨晚上哪儿去了?”王瑾冬突然问。 “啊?”她一愣,心跳有些加速,好比犯错的孩子,被家长问的有些心虚。 “受王瑾夏嘱托,到医院探班,可是小护士说你已经离开,去你宿舍敲门也没人应。” 他解释,微微侧首看了一眼她。 “那个…我昨天走得早,去贴手机膜…后来……你怎么没打我电话?”她措手不及。 如果他打一通电话,一切都会有所改变。 “和亦风在一块儿?”他勾唇笑道。 “你怎么知道?”她抿抿唇,脸颊浮上一抹赧然。 “在云谷,你人生地不熟,还能去哪儿。” 她不知道,他在她的宿舍门口,一直等到十点也不见她的踪影。 “嗯。”她垂下眼帘,低声应他。 “你没告诉他,你要走了吗?” 本来只是礼貌性地通知下王瑾冬,告诉他,她要离开了,仅此而已。 可他,拦也拦不住地说要来送她,一大早就去商场买了当地特产,硬生生要送她一程。 “没说,没必要……” 说了又怎样,她不会留下,他也不会离开,就当记忆里没有这一段吧。 她侧首看向窗外,沉睡的城市慢慢醒来,褪去夜的喧嚣,这座陌生的城,依旧很美。 路上,许烨阳给王瑾冬打来电话,问审讯的事。 说完,王瑾冬告诉许烨阳正送言北去火车站的途中。 话音刚落,许烨阳那边传来声响:“回去?” 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王瑾冬眉头一皱,答:“没错。” “言北,”电话里传出她的名字,“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呢,太突然了。” 他无法接受,甚至比王瑾冬还要惊讶。 “不行,等着我,我来送你。”他慌乱不已。 她敛神仔细听,好一会儿没说话。 “言北,你在听吗?”许烨阳追问。 “在,”她回答,“烨阳哥,不用这么麻烦,有瑾冬哥就行,你忙你的吧。” 她不想打扰任何人,就这么悄悄的来,然后悄悄地离开,这样,她会很快忘掉云谷的一切。 “不行。”他说的干脆。 王瑾冬无奈地摇头,“别理他。” 言北笑了笑,“我知道。” 车站里,他站在很远的地方,深邃的眸子里匿着一股冷意。 果然是没心没肺的女人,终于精明了一次,让他尝尽甜头,又让他不得好死。 早该想到,她哪这么容易哄骗,轻易地就上他的车,原来一切,皆是她的圈套,让他落进她的陷阱,难以自拔。 早知道,就不那么轻易饶过她,应该狠狠收拾她。 ——风哥。 娇嗔的嗓音让他欲罢不能。 广播里一直在重复开往北屏的列车即将进站…… “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许烨阳有些不耐烦。 “下次,”她犹豫一会儿,“烨阳哥,下次你到北屏吧,我带你吃遍北屏,玩遍北屏。” 许烨阳正色道:“好吧,等我获得战功,一定向局长请长长的假,到时候,你可得陪我疯玩北屏哦。” 她细声道:“没问题。” “江亦风呢?怎么没来?”他突然问,转头四下看了看。 “没通知他……”她爽快回答。 …… 王瑾冬轻咳一声,催促道:“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车马上到了。” 许烨阳皱眉:“催什么催,大不了不走呗,这么大的云谷,留下不好吗?” “就你事多。”王瑾冬声线冷淡。 …… 过了检票口,言北回头,在人群里寻一个身影,也许他来过,也许没来…… 第119章 如果爱,一定要说出来 ——我相信我爱你。依然。始终。永远。 以至于,必须在天明前离开。 火车缓缓离站,才知别离有多难。 她黯然神伤,双眸泛红,视线渐渐模糊,对面的一个小男孩一直盯着她看,她立刻别开脑袋看向车外,热莹莹的泪滚下,她才看清,云谷的天,是那么蓝,怪不得来过的人,都不想离去。 包括她。 “阿姨,要吃吗?”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清晨的阳光照进她黑暗的心底。 她回头,凝眉看向对面的小孩,一张稚嫩的小脸花里胡哨,雪糕吃得满嘴都是,像极了一只淘气的小猫。 他举着手,握着那盒雪糕晃了晃:“吃了就不想哭了。” 连小孩也会骗人。 她抹去眼泪,故作无恙,柔声说:“我没哭,你什么时候见我哭的?” “刚刚,”小男孩学着她抽泣时身体一颤一颤的样子,装的有模有样,“这样哭的,我妈妈也会哭,我睡着她就哭,其实我是装睡。” 言北茫然,眉头轻轻一蹙:“可妈妈为什么要哭?你惹她生气啦?” 小男孩摇摇头,小嘴往下沉:“是爸爸。” 四五岁的小男孩,口齿伶俐,跟个小大人似的。 “那就是爸爸不好,他不该惹妈妈生气。” 她心里抱怨,男人都一样,除了会伤女人的心,要他们究竟有何用。 “爸爸没惹妈妈,”可爱的小脸蛋上染着一抹与他年龄不符的忧愁,“是妈妈把爸爸赶走的。” “为什么呀?”言北柔声问。 “不知道,妈妈说,‘走了就别回来’,然后就哭了,外婆也哭了,说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舔了舔黏在嘴边上的雪糕,雪糕的甜又短暂的有了几分喜悦。 “你没拿雪糕哄妈妈吗?”她嘟嘟嘴,盯着他手上的雪糕。 “给了,可妈妈还是哭,她一点都不听话,外婆说,雪糕是给听话的人吃的,阿姨,你这么听话,我可以把我的雪糕给你吃。”他又把雪糕举在手上,递给她。 她低下眼,盒子里的雪糕有少许已经融化了。 “楠楠,你怎么这么淘气,不要打扰阿姨。”一个年长的女人坐回位置上,把一旁的小男孩抱进怀里,向对面的言北歉意地直点头。 “实在不好意思,这孩子,走哪儿都能聊上。” 言北摇摇头,笑了笑,说:“没事,他挺可爱的。” 女人低头,在包里翻找了半天,抬头看向言北:“不好意思,有纸吗,我给孩子擦擦。” 言北点头,连忙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 她把男孩脸和嘴上的雪糕抹干净,瞅着那孩子,霎那间,女人脸上生出一抹愁绪。 “婆婆,别哭。”男孩懂事地用小手帮女人擦去眼泪。 言北有些不知所措,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 女人擦了擦泪,抬眼看着一双红眸的言北。 “姑娘,你怎么也哭了?” 刚刚她黯然神伤,双眸已经红得明显。 她抿抿唇,低声道:“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他,这一别,不知下一次会在何时,又或者就没有下次。 “男朋友?”女人问。 言北一怔,苦涩地点点头:“嗯。” 就当是吧,要不然该是什么,她能给的都给他了,除了这幅躯体不能留。 “姑娘,看你这么难过,一定很爱他吧?”女人嗓音里夹着浓重的哭腔,她抚摸着那孩子的脑袋,“如果爱,一定要说出来,别像他爸妈,整天吵吵闹闹,到死也要纠缠不休,到最后,也没好好说一句。” 言北愕然抬头,看着那孩子在外婆的怀里睡去。 女人告诉言北,她的女儿和女婿,是这场泥石流灾害的遇难者,两人原本爱的死去活来,可婚后男人嗜赌成性,整天不着家,吵架成了家常便饭。 就在女人决定再给男人一次机会的时候,两人约好去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许在那个地方,能重拾他们的爱情,可造化弄人,上天也不曾怜悯他们…… 外婆决定,就把他们葬在爱情开始的地方,也许,下辈子,他们还能再遇见。 她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回到北屏老家,而那个孩子,会永远记着,爸爸妈妈去了一个很美很远的地方…… 火车一路往北,她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过往的风景,内心久久不能平。 ——如果爱,一定要说出来。 突然间,想他的吻,想他的笑,想他怀里的温度…… 奔波一路,身子累得快散架了。 回到大院,已是下午三点,她拖着行李箱往楼上去,还想着,给刘云大大的惊喜,可开门,却没看到人影,连小黄也不见。 她搁下行李,伸着懒腰往沙发上去,昨晚被折腾得够呛,在火车上又听了那个故事,困意全无,心情更是一落千丈。 回到家,自是温暖,但所有的疲惫一跃而起,她倚着沙发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老言在学校门口跟她挥手,她欢快地跑过去,可一瞬就不见了老言,她站在那儿,急得哭起来。 手忽然被一股温热笼上,她抬眸,是那个少年:“走,我们回家。” 画面一转,她在一片树林里穿梭,耳畔是树叶哗哗作响,她仰头望去,皎月悬空,繁星璀璨。 “嘭……”一声巨响,她回头,他竟倒在一滩血泊之中。 她睁开眼,双眸扫过这间熟悉的屋子。 原来只是一个梦。 她闭上眼,深呼吸,胸口隐隐作痛。 “北北。”亲切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刘云俯身看着满头大汗的她,紧张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哎哟,这是做噩梦了吧。” “妈,”她一头扑进刘云的怀里,搂着她的腰,让她动惮不得。 “多大的人啦,才几天不见,就这样,羞不羞啊。”刘云嘴里说得嫌弃,手上一直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着。 “跟妈说说做什么梦了,看把你吓得一头的汗。” “梦见我爸,他到学校接我,还是老样子,我过去,他就躲了,不过这次,他跟我挥手了,笑的还特别甜。” 第120章 向往的家 “这是想你爸了,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头一次听你说梦见你爸,”刘云语重心长,搂着怀里的孩子。 “妈,以前,我老生我爸的气,气他从来没参加过我的家长会,也气他从没接过我放学,现在挺后悔的,我都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他出任务那天,他还在我床边说,‘北北,等爸回来,请个长假,陪你好好玩玩儿’……” 可这一去,就是一辈子,他失信于她,她也把恨埋进了心底。 “妈说什么来着,当警嫂不容易,当警察的儿女更不容易,他们被爱,被恨,却是不屈不挠。” 言北抬眸,仰头看向刘云,眼眸里尽是疲惫:“妈,梦是反的吗?” 她怕,那一滩血泊如此瘆人。 刘云笑笑,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还梦见什么了?” “没了,”她摇摇头,抿抿唇,“妈,我在沙发上躺了很久吗?” 刘云掰开她的手,又返回厨房:“可不是,你睡得可沉了,小黄都在你脚下睡一觉了,我做饭也没把你吵醒,真不知道,你去云谷这些天,是怎么过的。” 她垂下头,没接话。 “汪……”小黄朝她唤道。 真是没白收留它,还知道冲她摇摇尾巴。 她勾勾手,小黄秒懂似的走过来,靠近她,在她裤腿那儿蹭了蹭。 “小黄比我还想你。”刘云在厨房里往外看,笑意浓浓。 “那是必须的,它对我是感恩戴德。”她把小黄从地上捡起来,抱进怀里。 她陪着小黄玩了会儿,等刘云把饭菜端上桌,就被催促洗手吃饭。 “北北,你来也不知道通知妈一声,”刘云盛饭时,扫了眼桌上的几样小菜,“今天就将就一下,明天妈给你好好做一桌。” “妈,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刘云听的心里美滋滋的。 “对了,在云谷,和瑾冬经常见面吗?”刘云问。 “不经常,瑾冬哥挺忙的,再说,我也忙,倒也见了几次。”言北轻轻扒饭。 “哦,那,都还遇见谁了?” 言北顿住,筷子悬在半空,过了一会儿,又缓缓落下,夹起一块菜放进碗里。 “还有瑾冬哥的朋友,挺幽默的一个人。” 说起许烨阳,她脸上掩不住的无奈。 “是吗,瑾冬就需要这样的朋友,他平时太闷了。”刘云往她碗里夹菜,“那个……”欲言又止。 刘云继续往她碗里夹菜,都快堆成小山了也没停。 “妈。” 刘云的举动不免让言北感觉哪里不对,不禁地抬眼看她,当撞上她恍惚的双眼时,刘云才吞了下口水。 “听说,亦风也在那边,你们碰着没?” 兜一圈,原来她最想知道的是这个。 何止碰着,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分了合,合了、又不知算不算分…… “妈,你知道他在云谷?”言北很意外,刘云波澜不惊的面色,不像在猜想。 “知道,听说在云谷做生意。” 言北讶然盯着她,她不了解的,似乎刘云更清楚。 “就是不知道做的什么生意,正不正经。”刘云补充道,没有一刀切断她所有的希望。 她没问她从哪儿听来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刘云眼里的江亦风,似乎很让她失望。 “嗯,好像是。”她不确定,她只知道,他只做赚钱的生意,至于什么生意,她也不想知道。 话题终止了片刻,以为就此打住,刘云放下碗筷,话题又继续开始。 “你和刘峥是不是不怎么联系啦?”刘云问。 言北也放下筷子,把嘴里的饭菜吞咽干净才缓缓开口。 “他最近忙着出国的事,我在云谷那边也忙,确实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她一五一十地交代,本来也没什么可藏的秘密,她便直接说出口。 “出国?”刘云惊讶道。 “对,那边发展空间大,他做的学术研究,在国内还不算成熟,能在临床试验的几率太小……” 这只不过是借口,他比言北还无法正视自己的爱情,得不到言北的回应,他就选择逃离。 从第一次遇见她,他便迷恋上她,他努力想要走进她的心,取代那个人,最后才发现,那个人是无法被替代的,只因她的心门永远为他而开。 晚饭后,她洗洗就上了床,拿起手机才发现,一直在关机状态。 她都忘了给王瑾冬报平安。 插上电源开机后,手机不断传来未接电话提醒。 她翻过几遍,也没发现他的号码。 她对他而言,是一切?可到最后,只不过是甜言蜜语的情话。 刚要给王瑾冬回电话,他倒自己先打来了。 王瑾冬责怪她:“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 “没电了。”她如实回答。 害他担心一下午,总算松了口气:“知道了,坐车一定很累吧,洗洗睡吧。” 王瑾冬闷葫芦一个,对她却格外体贴,那种胜过亲情的关怀她不是不知,只是不想懂。 他还帮许烨阳带来问候,那个滑稽的男人,也真心喜欢半路捡来的妹子。 别人都知道关心,唯独他,依旧是不闻不问,她都想不明白,到底哪根筋错了,才会爱上他。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掀起被子盖住,不再痴心妄想他会联系她。 过去的一整个冬天,他就是人间蒸发,而现在,他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得到又狠狠的抛弃。 坏蛋,这样称呼他,再合适不过。 那只大手把酒杯轻轻一转,自由旋转的酒杯与吧台磕碰出脆响的声音。 “她越来越聪明了,知道套路我了。”他的嘴角似笑非笑。 “活该,谁叫你没事招惹她,人家连走都没通知你,这叫一报还一报。”山虎冷脸把酒喝光。 “你现在可是胳膊肘往外拐了。”江亦风掏出烟,扔了一根从吧台上滚过去。 “再拐也是往里拐,”山虎大笑,随后又沉声,“找个这样的女人结婚,想想都幸福。” 江亦把烟点上,没说话。 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遇见那么好的女人。 老婆。这个词让他心间澎湃。 ——给我也生一个吧。 她,是他向往的家。 第121章 自己人 言北提着一大袋的云谷特产,不紧不慢走在走廊上。 去了一趟云谷,连抽空买东西的时间都没有,幸好王瑾冬想的周到,特产给拎来一堆。也就只能借花献佛。 来到护士站,她就分发出去一堆,到办公室后,每人桌上都贴心地放上一份。 苏娜那张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现在少了那个整天跟她对着干的人,还挺不习惯。 她靠在椅背上,发蔫地看向窗外,失魂落魄,仿佛魂魄都丢在了云谷。 北屏的一切都没变,天还是那么蓝,只是她变了,爱那个男人的心,越来越坚定。 “江亦风,你真是讨厌,醒来人不见了,也不知道找一找,没良心。” 她把病历翻得哗哗响,完全还没进入工作状态。 “这是怎么啦?”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抬眸,李双从门外走来。 “没事。” “没事?病历都快被你翻坏了。”李双冷笑坐回位置上,“说,去云谷发生了什么,回来就心不在焉,谁惹你了?” 还能有谁,那个坏到骨子里的男人。 “云谷的坏人。”她冷言出声。 “啊,”李双惊讶,“坏人挺多吗?” “嗯。”言北小声应。 本来遇到的就都是坏人,除了王瑾冬,许烨阳也是,江亦风更是,想起他,牙都咬的紧紧的。 她知道,自己早就离不开他,她只是不甘,他口口声声都是爱,到最后也不能给她一份她想要的安全感。 碳素笔都快被她捏碎,手心里发出“咯吱”的声响,她才意识到自己如此的愚昧。 终究是要变成纠缠不起的女人。 她拿出手机,想给他发微信,一看聊天界面,才发现,他们的聊天记录少之又少。 她也不知道要发什么内容,写了句“我们算是正式分手了吗”,看起来好不合适,立刻删除,又继续输入“你为什么没联系我?” ……太幼稚了…… 算了,自己像极一个自导自演的小丑,明明要把他甩得远远的,却丢掉颜面,扑进他怀里,受尽折磨。 “言医生,3号床的病人术后反应大,你现在能过去看一下吗?”护士小姐姐站在在门口往里说。 “好。”言北马上回,起身把手机装兜里,出门跟护士去了病房。 3号床病人是苏娜之前的病人,车祸后脑颅积血,手术刚做两天,部分肢体活动受限,说话也不流畅,病人的妻子挺紧张,抓着言北就说是不是手术没做好的原因。 什么样的家属都有,难缠的家属见得也多,她一个劲儿的扯,差点就把言北衣服扯破。 言北温言细语,耐心解释,做半天工作,总算听明白。 一大早净是闹心的事,口袋里的手机,消息声把她吵得烦不胜烦,真想把耳朵堵上,清静一会儿。 刚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又被李双拽着往急诊科去会诊。 “听说惨不忍睹,”进了电梯,李双一个劲儿的咂舌,“胳膊和腿都摔断了,全身血淋淋的……”说完身体都打了好几个寒颤。 言北皱了下眉,已经不足为奇,云谷这一趟,断胳膊断腿的,见多了。 李双却是全程眉头紧锁。 会诊室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看,骨科,神内,外科……整个医院的科室差不多都派了代表过来,就他们神外跑在最后。 言北跟李双从缝隙里挤进去,院长也在,看他表情,此事极为棘手。 床上那人,像被钉在板子上似的,一动不动躺在那儿,这个翻翻,那个看看,满身的血,红得通透,吸氧面罩下的那张脸,被血染得看不出面色。 “根据检查结果来看,目前病人的脑部大面积出血,颈部和脊柱受损严重,肢体多个部位有明显的骨折,骨裂……各科室相关医生准备一下,尽快制定诊疗方案,马上为病人进行手术治疗。” 院长把病人情况大致理了一下,就召集医生在小会议室里制定治疗方案。 言北将配合徐主任先进行病人脑部止血手术。 “嫂子。” 在手术室门口,一个男人笑脸迎上言北。 言北一愣,定睛看了会儿男人,他额上那道险些入眼的疤痕,让她后背一阵发凉。 她记得那人,在“醉梦之巅”,他那条疤痕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清眸一眨,她却喊不出他的名字。 “嫂子忘了?我们见过面,我叫塔罗,风哥的兄弟。”他伸手递过去。 她讷讷道:“你好。”抬手与他轻握。 “你是病人的……” “兄弟,”塔罗回她,“龙三,夜里喝醉酒,往楼顶去,不小心摔下来。” 龙三? 她回想,刚才在会诊室,确实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他一说,言北更确定是酒吧里的另一个男人。 她点点头,心里忐忑不安。 “既然是自己人,我就放心了,就麻烦嫂子多上点心,塔罗先替龙三谢过嫂子。” 塔罗退后一步,朝言北深深鞠了一躬。 “别,”言北摆摆手,不知所措,“这是医生该做的,我们会尽力的。” 很快,徐主任也跟过来,言北便与塔罗匆匆道别,随徐主任进了消毒区域。 “熟人?”徐主任问。 “一般般吧。”言北低头洗手,心不在焉。 嫂子,嫂子,叫得她心乱如麻,狗屁嫂子。 “不要把情绪带上手术台,就算躺在那儿的是你的父母,你也只能当他是病人,这样才能把手术做好。” 徐主任只是从镜中轻睨她一眼,便一眼望穿她的心思。 他一定以为言北是担忧病床上的人,实则,她也不知道自己担忧什么,或许是江亦风与这群人的关系,自那天在酒吧与塔罗几句简单的交谈,她都感觉他并不简单,他脸上自带凶恶的疤痕,更是让她想想就头皮发麻。 还有那天云霞失踪,他也出现在医院,再后来,便是被绑的时候,耳畔传来的细碎交谈,总让她感觉不对头。 “知道了,徐主任,放心吧,我在手术台上,就是个冷面人。” 她抬眼,对着镜中的徐主任笑笑,眸里透着一股沉着与冷静的气息。 第122章 舍不得 龙三伤得不轻,手术前,意识几乎是模糊的,术中病人出现过血压及心率过速的情况。 好在徐主任经验丰富,及时制止了情况的恶化。 最后,手术顺利收尾,接下来,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其他科室将给予其他方面的治疗。 从云谷回来神还没缓过来,这一天就忙得不可开交。 她洗过澡,在更衣室里换了身衣服,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又开始琢磨怎么发消息修理那个男人。 滑开屏幕的一瞬,她愕然盯着那个悬着数字的头像看半天。 江亦风居然破天荒地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她撇撇嘴,点开消息。 ——这么快就想我了? ——让你装矜持…… ——看来,得好好再收拾收拾你才行…… 什么虎狼之词… 后面又是亲亲,又是抱抱的图片一连串。 莫名其妙。 言北拧着眉摸不着头脑。 她往上爬,眼花缭乱地使劲儿眨眨眼,那是她发的吗? 抱抱、亲亲、爱什么、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文字,还有各种无意义,又有意义的图片…… 她发誓,她没发过。 她敛神回想,一身的疲惫旋即消失,一定是哪儿出了错。 早上护士把她叫去看3床病人的时候,她随手就把手机往兜里装,估计那会儿聊天界面都没关…… 她扶额,转身靠在储物柜上。 丢了面子不说,现在是不要脸了。 这还不把他得意死了。 她紧咬着唇,不能这么卑微,抬起手机,速速回复过去。 发错了。 接着摁灭屏幕,她轻舒一口气。 没两分钟,电话响起,把她吓一跳。 ——风哥? 手机今天毛病怪多,一会儿乱发消息,一会儿莫名其妙多了个联系人“风哥”。 “干嘛?”她接通电话,语气不带半点客气。 “吃枪药了?”电话那端语气薄凉,“什么发错了?” “发错了就是发错了,字面意思。”她仍旧没好语气。 那头静了许久……欠收拾的丫头。 “确定不想我?”他问。 “嗯。”她违心地回答,就是想气他。 “我想你……”他妥协,她是他的一切,尊严一文不值。 半晌,她都没能把这三个字完全消化掉。 “你就敷衍我吧,让我吊在你这棵树上半死不活,你就开心是吗?”澄澈的双眼,在暗暗的灯光下,泛着一丝浅红。 他怒极反笑,此时此刻,太想看看那张小脸被气成什么样了。 “所以,你也想我对吗?”他真的得意忘形,隔着屏幕也要折磨她。 她闭了闭眼,咬咬牙没回他。 “谁让你改我通讯录备注的?”她问得理直气壮。 这种事,除了他,没别人,在云谷,她的手机就他和天桥上的贴膜男生碰过,她全程盯着那男生弄,唯独没有盯着他修手机。 “坏蛋太难听,我喜欢听你叫风哥。”他厚颜无耻,声线带着得逞的笑意。 顿时,她一脸炸红,真是情到深处难自控……也是被他逼的,男人的胜负欲,占有欲,他表现得淋漓尽致。 懒得跟他在这儿口舌之争,“我还有事要忙。”她嗓音柔柔,像清风徐徐吹来。 “不对我说点别的?”他又在期待得到一张船票。 “龙三受伤住院了,你知道吗?” 无关紧要的事,与他何干。 “你还遇到谁?”他冷漠地反问。 “脸上有疤的那个男人……” 塔罗,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记得他那条瘆人的疤痕。 他沉默片刻后才开口:“知道了,你去忙吧。” ……“嗯。” “舍不得?”他突然问,听出她语气里的无奈。 “你会不会又突然玩消失?”她吸了口气,不知怎么就问这么傻的问题。 “如果我玩消失,你要怎么办?继续相亲吗?还是等我?”话出口,他也沉默了。 凭什么让她等,她大好的年华已经浪费十年,三年五载下去,又是一个十年,还是更久,他也不清楚。 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她不敢。 “去忙吧,”他不想逼她,能拥有过她,已是大幸,“注意休息。” 他没挂电话,选择权留给她。 她利索挂断电话,没有分毫迟疑。 一旦做下决定,她就无路可退,且留一丝余地,对谁都好。 回到家,刘云已经准备好一大桌好吃的,昨天才说,今天就都给安排上,言北万分感慨,遇见这么好的妈。 放下碗筷,言北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圆溜溜嘟出来一小块。 “妈,你可不能这样养我,我会在长胖的路上回不了头的。” 刘云乐呵呵收拾着桌上:“胖点好,你最近瘦的太明显,都是皮骨之像,女人丰腴点才好看。” 她没反驳刘云的观点,帮忙收拾完,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桌下的烟盒好几个,她随手翻了翻,空的就几个,才多久的时间,刘云都变成烟囱去了。 她抬眼望向阳台上的刘云,她正把一盘狗粮端给小黄。 仔细看,刘云周身都瘦了许多,上衣和裤子都略有些松垮。 鼻头一酸,眼眶里湿漉漉的快有东西溢出来。 这些年,读书完了就是工作,只有刘云替她操心的份儿,好像还真没好好关心过她,以为她还一直年轻,仍旧是那个站在校门口等她的俏妈妈,殊不知,岁月催人老,她的发际间已经染上丝丝白。 “妈,”言北在她一旁蹲下,帮她捋了捋额角的碎发,“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人都瘦了一大圈。” 她一愣,刘云抬眼扫了一下她,又往小黄的食盘里添了些食物。 “俗话说,有钱难买老来瘦,年纪大了,瘦点病少。” 言北不以为然,撇撇嘴,扶着她的肩:“妈,你不是常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瘦的比我还明显,你那摊就收了吧,估计是累的,闲下来,好好享享清福。” 言北的关心,刘云心里自然是高兴,嘴上也应了她:“知道知道,再干两年吧,我把摊收了,院里的邻居怎么办。” 就她操心,院里没她还不转了。 言北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倒也没说:“妈,抽个空,我带你去做体检。” “检什么呀,我有病没病还不知道啊。”刘云没在意,起身又给小黄端水去了。 第123章 驯不乖的女人 言北眉头一耸,刘云老了变得越来越固执。 现在有小黄作伴,她都快成空气了,刘云对她,有些爱搭不理的,也没追着她问东问西,和刘峥的事也没再挂嘴上。 她倒有些不习惯了。 把小黄的晚餐安排妥当,她就出门约芙蓉跳广场舞去了,家里就剩言北一人。 无聊吧,又不想看手机,一看手机就来气,索性去房里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收拾收拾。 人一旦无事可做,心里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一会儿功夫把衣服理顺,脑子里就不停闪现塔罗那张脸,还有躺在床上的龙三。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阳光明媚的早晨,一切显得极其平静。 她准时打卡上班,进行日常查房工作,走廊里碰到徐主任,两人唠了几句嗑。 徐主任扶着眼镜把言北打量一番:“言北啊,昨天那个患者的情况,还不算稳定,脑部损伤严重,仍处于昏迷状态,以目前情况看,醒来的几率极低。” 昨天手术虽然成功,但摔伤面积较大,多处骨折骨裂还算小伤,脑部受损最为致命,而脊柱损伤严重,极有可能导致患者瘫痪。 言北抬眼看向徐主任,问了一个她一直怀疑的问题:“徐主任,以患者的摔伤情况来看,你觉得是自伤还是他伤?” 徐主任一怔,眉间一皱,眸光冷沉地道:“言北,有点意思,以你多年的经验来看,你觉得呢?” 言北笑笑,徐主任太看得起她了,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插进白大褂里。 顿时,她凝眉道:“主任,我只是带了个人情绪判断问题,也许确实只是自伤,以他体内的酒精含量来看,当时的他,应该处在情绪冲动的环节,步履蹒跚也能爬上楼顶,发生意外,在所难免。” 徐主任笑了笑,拍拍她的肩,“一早警察就到医院做了笔录,自称是患者兄弟的那个人,已经把整个出事前后的经过都告诉警察,结果暂时判定为意外。” 她不该有多余想法,毕竟,她只需负责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不相关的事,就不该与工作混为一谈。 “知道了,主任。” 心里虽然总有种不妙的感觉,但她不是警察,她的判断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温馨的病房内,却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夏盛平站在床边,双手背在身后,俯身凝视病床上,包扎得看不出模样的龙三,他叹息:“哎,怎么这么严重,不行就换家好点的医院。” 塔罗上前,瞅瞅床上一动不动的龙三,眉间又增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夏哥,这次负责龙三手术的是北屏神外的主任,听说是留学博士,曾经是省医院的教授,还担任过省医大的学生导师,所以,医术这块,绝对没问题。” 夏盛平淡淡瞥他一眼,有些迟疑。 “夏哥请放心,给龙三做手术的还有另一位医生,也是神外比较有名的金牌医生,”说这话时,塔罗掀眼看向窗前的江亦风,“还是自己人。” “自己人?”夏盛平疑惑地问。 塔罗笑笑,视线又扫过江亦风:“风哥,嫂子这次可是帮了大忙啊。” 窗前的江亦风缓缓转身,神色波澜不惊:“是吗?” 见江亦风没有否认,夏盛平身旁的玉雅顿时生出一抹不悦。 “亦风,你小子,藏的可真深,医生好啊,生病了,在家就给看了。”夏盛平轻声嗤笑。 “让夏哥笑话了,不是跟你说过,女人嘛,玩玩儿而已,早分了……”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打开。 一抹高挑的身影走进病房,面戴口罩,一双清眸与他对视上,莹润润的,是那么好看。 她的目光轻掠过他,旋即又扫向病床周围的人。 “病人需要好好休息,有话请到外面说。”她语调好不客气。 瞬间,他的眉宇一蹙,笼上一层不知名的情绪。 “嫂子好!”塔罗皮笑肉不笑,又处处显得殷勤。 言北没出声,只管帮龙三检查。 “夏哥,这位就是风哥的女朋友……”塔罗过于热情,还负责帮忙介绍。 言北手上一顿,胸口堵上一团怒火。 几人看向江亦风,他却挠挠眉间,笑说:“塔罗,得改口了,叫言医生,刚刚不是说了,早分了……对不对言医生……” 言北抬着病历往上记录检查情况,口罩下是一张无波无澜的面容。 “不好意思,确实得改口了……”言北垂眸继续写,“风哥说的没错,我们早分了。” 塔罗一脸惊愕。 夏盛平皱了下眉,正色道:“哎哟,亦风啊,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给分了呢,啧啧啧,可惜啊,我没记错的话,你俩可是青梅竹马,不知道言医生是看不上亦风什么地方,让他改就是。” 言北收了笔,插进胸前的口袋里,“风哥只爱人间风流,跟谁都是玩玩儿,自然是不合适。” 夏盛平挑眉,目光一闪,直视着面色不改的江亦风。 “亦风,这就是你不对了,收收心,这可是点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女人啊。” 俊颜上没什么表情,脚步缓缓靠近她,伸手就往她腰上一揽,表情一瞬流里流气的。 言北身体一僵,凝眉看向他。 “言医生,你看,我夏哥都想撮合咱俩,要不然,再试试?” 不可理喻,可恶至极。 “无耻。” 她的手肘往他胸口上一捣,江亦风瞬间脸色沉下,手臂一收,双眼透着一股冷冽的光。 “夏哥,这样的女人,可是驯不乖的。”他冷嗤,嘴角的笑意满是轻蔑和傲慢。 言北斜瞥他,不再出声,回头撞上对面玉雅的双眼。 本是一双干净无瑕的眼眸,此时莫名有种嫉妒快要溢出的感觉,仅仅对视短短的几秒,仿佛是要被她吞噬般,心间泛寒。 “亦风,驯不乖,那是方法不对,”夏盛平轻笑,抬手把玉雅搂进怀里,“玉雅以前可淘气了,现在不也是乖乖的。” 玉雅脸上漾着浅浅的笑,以女人的第六感,那笑苦涩,无奈,被迫…… 第124章 最近好吗? 塔罗出声:“风哥,嫂子脾气还真不小。” 她的脾气,他还不了解,刀子嘴豆腐心,哄哄就乖了。 刚才铁定听到他说的话,才这么倔强地发脾气,她越倔,他越喜欢。 索性借此机会,收拾收拾这丫头,让她嘴硬。 江亦风得逞地咧嘴一笑。 那一瞬,她的心好像被刀割了一下,疼。 有好多话堵在胸口却不知怎么开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像两面人,说出不一样的话? ——我想你,我爱你,是这么一文不值? 为什么总是消失,很久才出现?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吗?我们的关系又是什么?我想你,一定要说出口吗? 可说了又能怎么样,你在别人面前,是如此怠慢,如此轻蔑这段感情,你知道吗?想你的时候,我彻夜难眠…… 她太擅长伪装,一切苦涩的,无奈的,在心头翻滚的所有,都被她压在心底深处。 她利落收起病历放在身侧,略略扫过眼前的几人,眸光柔和:“不要待太久,以免影响病人休息。” 她低下头,走向大门,身影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明明察觉到她的异常,他却漠不关心,无所谓。 “塔罗,龙三坠楼的事,还是得好好查查,要不然,龙大在监狱里可是坐立不安啊。”夏盛平平静地说。 “夏哥,已经调查过,确实是失足坠落的,当时酒吧的兄弟都知道,龙三赢了牌局,一高兴,请大伙在包厢喝酒,没多会儿,就说胸口闷,要出去透透风…后来就出事了。” 塔罗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这也是他提供给警方的信息,与调查结果也是一致的。 夏盛平掀起眼帘:“亦风,你觉得呢?” 江亦风脸上无波无澜,可脑子里还想着那女人,闻声,黑眸微沉,走近病床。 龙三这会儿的样子,简直惨不忍睹。 他眉间轻蹙,淡声说:“所有的问题,只能等他清醒过来才知道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相,不是吗?” 病房里瞬间静下来。 夏盛平眉头紧锁,略显无奈:“塔罗,安抚好龙大,派人24小时看好龙三,有情况立刻通知我,绝对保证他的安全。” “放心吧,夏哥,我都安排妥当了。” “亦风,缅甸那边最近会有行动,你还是先跟我回去吧,这边就交给塔罗照管。” 江亦风点头应了他。 “对了,杨勇的女人,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吗?”夏盛平突然开口。 “对,”塔罗低着头,像犯错一样,“那丫头,真是插上翅膀飞了。”他咬牙切齿。 夏盛平眉心锁得更紧:“她手里的东西,要是落到警察手里,你我都别想活,而且,杨勇留下的东西里,一定有跟他对接的人的信息,只要拿到东西,还能除掉我心头大患。” 江亦风把玩着从兜里掏出来的打火机,神色淡然:“说不定,她手里根本就没有我们要的信息呢?要不然,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警方,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并不好过啊。” 夏盛平眉间一展,点头认同他的说法,又犹豫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得多长个心眼,毕竟,龙大曾经是那么信任杨勇,最后,还不是吃了他的亏。” 办公室里,言北把龙三的所有电子病历认真看了一遍,紧拧的双眉缓缓松开,身体往后一靠,一张俊俏的容颜染上一抹愁云。 垂眸一看,桌上那本病历被她捏出了褶皱,那男人绝情的声音还在她耳畔回响,像咒语般让她难耐。 她起身,打开夹锁,用手抚平纸上的褶印。 他说是他痴心妄想要得到她的爱,她给了,他却不珍惜,往往越容易得到的东西,看起来都会变得廉价。 “言北,”李双怀里揣着几本书进来,脸上挂着难掩的喜悦,“给,我刚去资料室,给你找个几本书,你看一下。” 言北手上动作一滞,抬眼看她递过来的书,“什么书?” “我看你这两天一直在研究坠楼那个病人的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警察呢,所以,顺手就把近些年专家对坠楼事件的病例分析资料拿过来给你,兴许能让你也出一篇学术报告之类的东西。”李双笑着坐回位置上。 言北嘴角一勾,愁云散去:“真有你的,我这是为了解病人情况,没你说的这么厉害。” 她拿起其中一篇文章,讲的都是关于人在坠楼时的一些心理活动,她略略扫过,都是亲身经历者的陈述,还挺详细。 “双姐,谢咯。”她抬眼瞅瞅李双。 “对了,刚才,我碰着你那个邻居了。”李双眉眼带光地盯着她。 “嗯?”言北愕然。 “就是特man那个,”李双嘴角溢出痴痴的笑,“你俩到底成没成?” “哦,”她知道,但显得没有兴致,“成什么,就是邻居。” 中国好邻居,只是多了一层不堪的亲密关系。 李双失望地撇撇嘴:“确定?上次他找你,可急了,不是还接送过你,没有进一步发展吗?这样都擦不出火花?言北,你那眼光,啧啧啧……” 嚯!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那忽高忽低的情绪潮,明眼人都看眼里呢。 何止擦出火花,已经快要引火自焚了。 “嗯,不合适。”她语调冰冷,在他那里,从没获得过所谓的安全感。 合不合适自己不知道,心里的血都快滴落干净,也没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李双大失所望,郁闷地摇头:“可惜咯,郎才女貌……我还等着吃喜糖呢。” 言北咬着唇,所有委屈哽在心里,都快堵出症结,心情也要犯抑郁。 就不该给他任何希望,到底是谁蛊惑了谁,谁才是最大的赢家。 她退一步,他攻一步,她迎上,他反而避而远之。 最近,她把所有心思都用在这段看似无意义的感情上,都忘了省城那丫头了。 她拿起手机给王瑾夏发去消息。 ——最近好吗? 其实,那也是在问她自己。 不好,一点都不好…… 第125章 我们谈谈 北屏汽修店,一如既往的热闹。 “风哥。” “哥。” 随着江亦风踏进汽修店,惊讶声此起彼伏地混成一片。 他的目光在这番热闹的场景里扫了一圈,甚是满意地点点头,便朝休息室里去。 这里一丝未变,所有摆设和原来一模一样,包括茶桌上的茶,只有他钟爱的普洱。 他往沙发上坐去,掏出烟,点了一根。 “哥……” 门外匆匆而来的喊声也那么熟,他轻轻勾唇,看过去,英子一身油叽叽地跑过来,看到他的一瞬,愣愣地靠在门框上,直勾勾盯着他。 他取出烟,迷雾之下,那双眼都在笑:“傻站那儿干嘛?” “哥……”英子喉头发硬,“你回来怎么不通知一声。” “通知你,等你敲锣打鼓接我去啊。”江亦风不冷不淡,口中的烟雾缓缓吐出。 “那也给我个心理准备啊,你突然走,一去就那么久,一下子回来,我不得接风洗尘啊。”英子脸上委屈吧啦,又透着说不出的喜悦。 仿佛许久不见的亲人,从远方归来的欢喜。 他语气淡淡,看向英子:“行啦,别再这儿给我煽情,你有那心就够了。” 英子挠着脑袋走近,站他跟前。 他抬眸打量,这么久没见,这个青涩的男人已经长得老辣不少,转头又看了看场子里停满的车,感慨道:“看来,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下一步,可以寻思着,找个女人,结婚,生子,然后好好孝顺孝顺你妈了。” “哥,我不行,没你在,我干什么都没底,”英子往他旁边坐下,“你让我去相亲,我也去了,总觉得,我这种有过前科的人,一说,别人都害怕,我琢磨着,一个人挺好的。” 小小年纪,思考问题那么深沉。 江亦风敛神:“二十好几了,一个人?抵得住吗?” 他可不行,三十多的男人,已经到了渴望婚姻,渴望家庭的年纪,想到家,就想到那个女人。 ——风哥只爱人间风流,跟谁都是玩玩儿,自然是不合适。 “那也不是所有女人,都跟嫂子似的那么好吧,你一走,就是那么久,她都等着,那次相亲遇着她,好像也不怎么高兴,估计也是无可奈何。” ——如果我玩消失,你要怎么办?继续相亲?还是等我? 江亦风吸了一口烟,眸色微沉:“龙三出事前,有没有跟谁发生过冲突?” “没,”英子肯定地回答,“去过几趟‘醉梦之巅’,也碰到过塔罗,自从塔罗上位,龙三看起来对他倒是恭恭敬敬的。” 江亦风又吸了几口烟,“知道了,玩归玩,以后少去沾惹他们,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嗯,”英子点头,看他有心事,“哥,你会待一段时间吗?” “不会,很快就走。”他答。 “那嫂子怎么办?让她一直等着?”英子一脸担忧。 江亦风没回。 他自然舍不得让她等,当然,他不能,还有好多事未做。 他何尝不想,与她共度余生,与她一起过日子,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旅行,一起做家务,一起相爱到老。 其实,他想要的,只是简单的生活。 可每次遇见她,他就会情不自禁,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明明要把她扔得远远的,哪怕看她伤痕累累,也要装得无所谓,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想在她耳畔诉说。 ——我爱你,我想你。 想要一字不落,刻进她心间。 一条消息发出去,王瑾夏到下午才给她回信。 王瑾夏回:北,想我啊,我最近忙死了。 言北又给她回过去:那可得注意身体,酒少喝,烟少抽。 王瑾夏也秒回过来:知道,你也是,爱你哦! 她也忙,三言两语简单的联系后,摁灭屏幕,然后就忙着制定新收病人的治疗方案。 天黑了还在加班,她给刘云发消息让她别等她吃饭。 自己在食堂随便吃了点就继续回办公室加班,回到大院都快十一点了。 习惯性地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四楼那间屋,黑沉沉,跟云谷那栋房子比,差不了多少,一样孤独,冷漠…… 她走得极慢,步子极轻,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没捕捉到任何声音,以至于,整栋楼黑沉沉一片。 爬到三楼,这一层的灯忽然亮起,她抬头,望着头顶的灯,轻轻呼出一口气。 楼上缓缓传来脚步声,转身看去,那人已经往下朝她走来。 视线与他相对时,她立刻别开脑袋,提步往家的方向去。 她不想理他,不想见他,坚决不做他的玩物。 他却以极快的速度擒住她。 往哪儿逃?都逃不过他的掌心。 “我们谈谈?”纤腰被他从后紧紧搂住,他吻住她的头发。 谈什么?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还有什么好谈,还是谈他对她真心一片? “没什么好谈的。”她用力去掰腰上的大手。 不幸双手一并被他擒入掌心里。 “江亦风,你是无赖。”她语调弱弱,害怕惊扰了邻居。 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一百次想要从他掌心逃脱,却一百零一次被他擒住。 “对,我是无赖,无耻之徒,大坏蛋……” 他俯身,把人抱起。 她拧眉看他,“放我下去。” “去我家,还是去你家?”他说的让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话音落,已经朝着楼上去。 他到底还有什么伎俩蛊惑她,色诱,哄骗,还是颜值担当的男人魅力。 她是三岁小孩吗,给颗糖就不会哭,还是一杯雪糕就搞定。 她放弃挣扎,不想打扰寂静的夜。 大门是开的,里面黑乎乎一片,他是有备而来,还能让她逃脱吗? 进了屋,他也没打算放下她,生怕她又溜走。 他后踢把门带上,凝眉望着怀里的人,白皙透亮的脸蛋,在这黑乎乎的屋里,就像一道光。 深邃的眸里微光流转,是真诚的光芒。 到底要她怎么办,他看得她心里又堵又难,白天还痞里痞气,为何现在这么深沉凝望她。 确定是江亦风吗? “这样抱着不累吗?”她眨眨眼睛,嗓音软软糯糯。 “不累。” 第126章 这里,有你 他继续看她,看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只能低声说:“你不累,我累。” 她连一身的怒火都软在他怀里了,哪来的累。 “嗯。”他淡淡答,把人放下。 落了地,她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北北。”他唤得有些悲伤。 “干嘛?”她眼睫轻眨,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眼里带着暧昧的温柔,那一个眼神,令人心疼。 “对不起。” 她一怔,原来他也知道他错了,听到他嗓音里的无奈,心尖尖一抽一抽的疼。 “知道对不起,为什么要那么冷漠。”她嗓音冷了几分,听起来又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惹人怜惜。 他的目光未曾移动,大掌滑落,握住她身侧的手,“过来,离太远,听不清。” 一霎,手上一用力,人就困进他怀里。 “刚刚说什么?”好像真的没听清,他脑袋都是嗡嗡嗡的。 她抬眸,盯着他,额间有蒙蒙一层汗珠:“你哪儿不舒服?”她口气一下软下来。 “你在关心我?”他嘴角似笑非笑,带着慵懒痞痞的语调,“你不会不理我的对不对?” 他究竟何方神圣,对她如此了如指掌,他伤她无数次,也经不住他甜言蜜语的攻略……要服软吗?怎么办…… “分手后的情侣,起码的问候不该有吗?”最后的一丝坚强快要被击溃。 “北北也会骗人了,真的想分手吗?嗯?”他抬起她的下颚,冷硬的眉宇间,总有揉不开的愁绪。 她摇头,又气恼地想要躲开他,“我是你的什么,欲望的玩物?和别的女人一样,玩够就扔掉……” “不是,”他抵着他的额头,嗓音哑哑,“你是我的一切,是我的心尖肉,你有一分疼,我就有十分痛。” “撒谎,”她不信,“我是你的玩具,你高兴就抱抱,不高兴,就扔掉……你不知道它被扔掉有多难过。” “我知道,”他吻住她的额,“我推开你的时候一样难过。” 他诱哄的本事难以抵挡,来势汹汹,让她无力招架。 为什么要受他如魔鬼般魅惑的容颜蛊惑,心底谩骂,也抵不上他一个吻来得热烈,她浑身像被抽筋拔骨,只剩一滩柔软。 “坏人……”从唇边溢出最狠的词。 “我会循你的脚步,入正道,但我需要一点时间,北北,原谅我的冷漠,原谅我不得已的离开,谢谢你爱上现在的江亦风……” 炙热的吻,滑入唇腔的冰凉,让她乱了方寸,被迫在这一隅黑暗里天旋地转,赤裸的肌肤相贴,迸发的肌肉灼热地烫贴着她一寸寸的柔软。 “北北,你离不开我对吗?”他逼问,刚才的悲伤霎那间变得如此理直气壮。 “不,不是离不开,只是需要……”她浑身颤颤,也要保留一丝尊严。 “你也爱上人间风流,与我玩玩而已?”他语气里轻佻地调侃。 “我不及你……” 蓦地,他拥有了她,一切变得理所当然。 “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在她耳畔低语。 她不知道,这样的关系已经让她混乱不清。 她不会再卑微地追求他,绝对不会。 “不知道。” “等我回来,嫁给我好吗?”他动作里狂野霸道,“做我老婆,嗯?” 容他一秒的自私,他已经无路可退,怎么可以错过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前尘未知,竟让她答,又不忍心。 他俯身,堵上她的唇,辗转吸吮,蜜桃的香甜在唇腔里翻转。 她抓住他的肩,脆弱的轻吟:“好!” 他动作微微一滞,薄唇舔吻她的脖,“不怕我骗你?” 他多想她没听见,可她答得干脆,他于心不忍。 “傻子那么多,你只骗我一个人,说明你也是傻瓜……十年够吗?” 傻等十年,再等十年,她只要一个期限,无论多久,余生漫漫,总会走到尽头。 夜已深沉,言北已入睡。 借着一丝月光,他站在窗脚,青烟绕指。 ——十年够吗? 她为什么这么干脆,让他措手不及,她不该拒绝吗? 可她说了,她是傻子,只有傻子才会义无反顾,不畏惧怕。 他看向床上熟睡的人,心悠悠袭来一阵痛。 “江亦风。”她唤他,像在梦里呼唤。 他摁灭烟,凑近床边,那张俏容比在云谷还要憔悴,真是让人心疼。 指腹轻轻抚上细滑的肌肤,不想却把她惊醒,她缓缓睁眼,盯着眼前的人好好看。 “我以为你走了。”嘴角勾着一丝庆幸的笑意。 “做梦了?”他低声问,捋了捋她脸上的乱发。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梦到我爸,还有你……你说,梦是不是反的?”她的声音很低,刚才的疲惫还没缓过来,一个噩梦又扰乱她睡意。 “别怕,”他俯身爱抚地亲吻她,“有我在。” 她抬手,纤细的指尖穿进他的发间,抚摸他颅上的那条疤痕。 “你刚才不舒服,是这里难受吗?”她柔声细语,清眸柔和。 他一愣,眉头紧蹙。 “在云谷,我看到你抽屉里有止痛药,镇定剂…告诉我,这个伤怎么来的?” 一刹那,红了一双眼。 他轻笑,竟逃不过她的眼。 他轻声叹息,“你是可怜我,才不拒绝我吗?” “是与不是,重要吗?我拿一生做赌注,可怜你这个坏人?值吗?”她声音哑哑,手指滑到坚毅的下巴上,那儿肆意冒出些胡茬。 他握住她滑动的手,在唇边一吻:“不重要,你永远都是我的。” “告诉我……”她回到初始的问题,态度强硬。 “枪伤。” 她微微一颤,一瞬又平静下来。 “庆幸,我们还能再见。”她轻笑,没有一丝恐惧,“那个人,枪法一定很臭,留了你一条命来欺负我,我应该找他算账才是。” “对,”他轻笑出声,吻着她的手不放,“他枪法烂透了,我才有幸活着,否则,就没人惹你生气了。” “北北,”他把她的手拉到他裸着的胸膛上,坚硬的胸膛下,那颗心跳动有序,“这里,有你,无论是十年前的少年,还是现在的坏人,小小的心房里,只有言北你一个人。” 第127章 下次正经看看 “你知道吗?特别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做傻事?”她笑问他。 黑暗里,他也能看清她认真的模样。 “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傻事?”他兴趣盎然。 “在想你的时候,我偷了我妈的烟,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里抽。”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这听起来有点傻,“后来,我想你想到彻夜难眠,就买了你喜欢的香烟,那种味道,就像你一直在我身边。” 她一直挂念他,无时无刻,在云谷说出决绝的话,她后悔不已。 “现在呢,还在抽吗?” “戒了。” 他沉默,幽深的黑眸盯着她。 “我想戒了它,就能戒了你,可我错了,戒了烟,也没戒掉你。”她自嘲一笑,眼里却敷上一层泪光。 入骨的毒,又岂是轻易能戒掉的。 “是我让你变成了坏孩子,”大掌在她发间轻揉,“从今往后,不要再做傻事。” 她点点头,攀上他的脖,“那个女人是谁,她在吃醋?” 一切逃不过她的眼,她也会争风吃醋了。 江亦风撩开她的长发,轻咬她的耳垂,柔软的身体一怔,与他贴得更紧。 “她是夏盛平的女人。” “看得出,她喜欢的是风哥,那个男人不会对你怎么样吗?”她的担忧胜过一切。 “我是清白的,他不能拿我怎样,他现在,需要我。” 温热的大掌在她滑嫩的肌肤上游移,扶住她的一处,呼吸渐渐紊乱。 她摁住他无矩撩拨的大掌:“龙三,是他伤。” 他怔住,扶着她的肩,抵住她的额头:“嘘……北北,听话,记住你是医生,不是警察。” 她怕,塔罗的面目让她寒颤,还有夏盛平,那个女人眼里流露着恐惧,他混在这样的人群里,是否会安然无恙。 她想再说什么,薄唇又吻了上去,堵住她将要溢出的言语。 唇腔里的味道,让她贪恋不舍。 今夜,她趴在他的胸膛上,抓着他受伤的手,抚摸着:“能不能保护好自己,你怎么和我爸一样,一身都是伤,我爸说,‘那样,丢了也好找,’,你说,可笑不可笑,那么大个人,怎么会丢呢。” 她边说边笑,后来就埋进他怀里,不出声。 “放心,我知道回来的路。”他把她搂的紧紧的。 翌日,天刚刚亮。 他从浴室出来,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站在床边,歪头打量床上的女人,像只小猫咪,睡得恬静。 他不忍打扰,离上班还早,就让她再睡一会儿。 他刚出卧室,就听到敲门声。 这么早,会是谁。 他不疾不徐走过去,慢慢拧开门锁,门拉开的刹那,迎来的是刘云的一张笑脸。 他把门打开,脑袋微微朝屋里歪了下:“刘姨,早!” 他沉稳应对,波澜不惊的面目带着浅浅的笑意。 “风,”刘云叫得亲切,声音里透着喜悦,她把江亦风上下看了一翻,“我猜是你回来了。” 江亦风微怔,“刘姨,我回来的突然,还没来得及去看您。” “这不是见着了,我好着呢,别老挂念,你们年轻人,事多,甭老操心我。”刘云拍拍他的手臂,抬眸越过他,看了眼屋里。 “刘姨,进屋说吧!”江亦风挪步,站到一边。 “不用不用,我还得去看摊呢。”刘云摆摆手,站在原地没动,“那个,北北她……” 她的视线又往里扫了扫。 按理说,她不值夜班,通宵加班也会给她说一声,起来,没见着人,信息也没个,她一猜,还真猜对了。 江亦风回头看向半掩着门的卧室,眉头微微一蹙:“刘姨,北北还睡着呢。” 刘云愣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哦……那、让她睡吧,这孩子,在哪儿都睡得香,让她继续睡,上班还早呢。” 刘云有些手忙脚乱,要走不走,看着江亦风:“进去吧,一会儿记得叫醒她,别睡过头了。” “知道了,刘姨。” 刘云走后,江亦风吐出一口气,把门带上,走到卧室门口,倚靠在门框上,直勾勾盯着呼呼大睡的女人。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怎么办,要不要叫醒她,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 刘云看起来是那么平静,是认可了这件事,还是因为太突然,还没作出过大的反应。 江亦风眉间紧锁,掏出烟,刚要点上,床上的女人辗转身体,险些落地。 他把烟一收,别在耳后,大步赶过去。 玲珑的身段,柔柔软软,一身的雪白,斑驳的红印落了一身。 既心疼,又得意。 她睡意朦胧,仿佛一道灼热的阳光洒在脸上,她挣扎睁眼,深邃的黑眸亦要把她吞噬。 “醒啦?”他淡声问。 “嗯。”她声音哑哑地回答,轻轻翻身,半臂身子出了床。 “啊。”她一惊,双眼紧闭。 “这么大的床也不够你睡。”他冷嗤一声,抱着怀里的人站起身。 她睁眼,脸颊泛红,搂着他的脖子:“不怪我,怪你,你不应该在床上吗?” 她反驳。 “对,怪我,北北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轻笑,低沉的嗓音格外性感,亦是那么宠爱。 她脸越红,他是这般迁就她,让她又陷得更深了。 “洗个澡,准备上班吧。”他抱着她走进浴室。 把温度调好,他出了浴室,留她在里面。 他守在门口,把耳后的烟取下,点燃。 浴室里的水流哗哗哗,突然传来她柔柔的抱怨声。 “江亦风,你又乱来,让我怎么见人。” 他长眸微敛,举着手,看着青烟直上,嘴角的弧度越深。 片刻,她裹着浴巾出来,继续兴师问罪。 “低调一点儿行不行?”她边换衣服边瞥着他。 “低调就不好玩儿了。”他勾唇,嗓音耐人寻味。 她身体一阵滚烫:“不正经。” 然后把浴巾朝他扔过去。 他握着浴巾走过去,帮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正经了,能满足你吗?” “流氓,无耻……” 她气的脸颊涨红。 “乖,”他把她拉近,继续帮她擦拭头发,“下次正经看看,嗯?” 一大早,就被他灌了黄汤,真是精虫上脑,无可救药。 第128章 你的人 “糟糕,”言北拍着脑袋,连忙冲出卧室,从包里掏出手机,“我昨晚没回去,我妈肯定着急。” 江亦风靠着门框静静看她乱作一团。 她翻看手机,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有,不太像刘云的作风,平时,她找女儿,可勤快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妈不会出事吧。”她自言自语,起身挎上包。 “不会。”他淡淡出声,迎上去,把她困在怀里。 “你怎么知道。”她拧眉抬头望着他。 “刚才刘姨来过。” “啊?”她吃惊,双眉拧得更深,不可置信,“我妈…她还好吗?” 这下可好,刘云一定会气坏,她眼里的乖女儿,一夜未归,躺在别人的床上。 ——你还要不要脸了? 她身体都在发颤。 “怎么办?” 他抬起她的下颚,静静瞅着她,温言道:“她让我别打扰你,让你好好睡,上班前叫醒你。” 言北:“……” 这是刘云的反应,确定不是他胡编乱造? “千真万确!”他补充,嗓音里淡淡的哑,令人心颤。 旋即,手机响起。 “我妈。” 她接通手机,不待她说话,刘云就笑说:“北北,起了吗?把亦风也叫过来,一块吃早餐,完了让他送你上班去。” “妈?”她发出低低的声音,不敢相信这是刘云。 “是你妈没错,快些,上班迟到不好。”刘云催促,和平常没两样。 “好,妈,马上下去。” 言北咬着唇,耳根子都红透:“我妈唱的哪一出?” 上次鸿门宴,帮她认了一亲戚,现在,让她明目张胆的把人带去,不会还要认亲吧? “害怕?”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是宠爱的动作,“你决定,要不要带上我?” 一双清眸望着他,容颜俊朗,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简直是上天独宠的男人,她能拥有,几世修来的福,不带去亮亮相,可惜了。 赌一把,反正又不是输不起。 “带,这次,我妈把我撕了嚼碎,我还是你的人,我就叛逆这一次,就气她这一回。”她含泪浅笑。 这样的女人,他怎敢负了她,胸口泛起的酸痛,疼的痛快,甜的也痛快。 摊位上,来来往往的客人,芙蓉也在帮衬着,俩闺蜜,有说有笑,配合的默契。 大掌里的手紧了一下,她看向他,轻轻一笑:“待会儿,我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可别放心上。” “知道,”他轻牵薄唇,“自己的丈母娘,不得宠着。” “让你正经点,我现在可慌了。”她嘟着嘴可怜兮兮的。 “正经着呢,不正经你还不知道什么样啊?”他话里话外都让她尴尬至极。 她的脸霎时红得通透,简直不让她好活。 他牵着她往前,姿态稳重洒脱,倒像是她去见婆婆,紧张得要死。 “刘姨,芙蓉姨……”他嘴就是在蜜罐里饯过,叫得甜,齁死人。 “妈,姨……”她怯怯出声,刚刚的红还没褪去,现在又羞得跟火烧云似的。 俩闺蜜愣了几秒,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他俩的中间,两只手牵得着实恩爱。 “呵呵……”芙蓉笑出声,“站着干嘛呀,你妈给你们准备了吃的,亦风,快,端过去,趁热吃。” 芙蓉忙着把吃的递过来,江亦风接过去,往桌上端。 刘云把神收回,又把饼递给她:“快,热乎着呢,也不知道你俩磨蹭什么,再晚点都凉了。” “妈……”言北抿抿唇,刘云的态度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哎,”刘云脆生生的应她,“快去吃,吃了好上班。” 言北点点头,眼睛里旋即起了一层水雾。 两人就坐摊位上,热乎乎的豆浆,配着油条,大饼,从小到大,就好这口。 摊位上往来的邻居,都往两人身上扫了扫,言北浑身不自在,自家摊位上,就跟异类似的,被人盯得头皮发麻。 别人眼里的江亦风,有前科,双臂雕龙画虎,只要提及,避而远之不及。 大家只记得,他杀了人,入了狱,可谁也不会记得,他是江警官的儿子。 “后悔吗?”他把油条夹进她碗里,眼里染着一抹笑。 “后悔什么?”她掀起眼帘看他,“这么帅的男朋友,不得炫炫啊。” “北北……” 她知道他的意思。 “别人怎么看我不管,你是我的人,我看着顺眼就行。”她把大饼塞进他嘴里,霸道制止他要说的话。 他笑笑,没再出声。 小摊车前,还有人咸吃萝卜淡操心:“刘云,隔壁老吴家那儿子,听说调县里当官了,你看要不要见见?” 刘云炸着大饼,赶忙笑着回:“哎哟,大姐,你看,”她下巴朝摊位上扬,“好着呢,这以后,不相咯。” 那人看看,脸色一沉:“这不是江海的儿子……刘云你…北北多好的姑娘啊。” “大姐,好姑娘配好儿子,不正好吗?”芙蓉把大饼递过来,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那人见人家都没意见,自己就闭了嘴,灰溜溜地就走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芙蓉的刀把大饼都快剁碎了。 刘云掩嘴大笑:“行了,那饼跟你没仇。” “小两口”吃完,打过招呼,就回院里开车。 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离去,刘云的笑渐渐淡去,心里泛酸,又泛甜。 “刘云啊刘云,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不对,还故意把人喊来,还怕这邻里邻居,不知道你刘云的乖闺女跟了个杀人犯啊?”芙蓉长一声,脸色一沉,愁容满面。 “那是正当防卫,”刘云解释,“也不知道你这局长夫人怎么当的,这点常识没有。” “我还不知道啊,那杀人犯不是通俗易懂嘛,谁管你正当不正当,把人弄死,还有理啊。” “你刚才不是也替我出声了,这会儿又犯什么毛病啊。”刘云瞥她一眼。 “我看是你有病。” 刘云怔了一下,锅里大饼差点炸糊。 “跟我家瑾冬也好啊,”芙蓉一脸无奈,没了言北这儿媳,心里苦涩,“可惜咯。” “行了,芙蓉,下辈子,我生俩闺女,分你一个,咱俩把这亲家搭上,行不?” “行行行,下辈子,下辈子,哎,我这辈子都没活通透,哪敢想下辈子的事。” 两人相视一笑,几多欢喜,几多愁。 第129章 你太懂事了 医院大门还没到,言北就把安全带解开:“你在那儿停下吧,我自己走过去。” “干嘛呢,不让我送?”他淡声问。 “不合适,昨天你说的啊,我跟你都分了,现在这么亲密,知道的人多了不好。”她眼睫微眨,语气格外认真。 “北北,你到底知道什么?”他把车急刹停在路边,蹙眉盯着她。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她脸色平静,带着几分调皮。 “我知道什么你知道?”他一脸愕然,眉间蹙得更紧,“你这丫头,鬼头鬼脑,打什么主意?” “没有啊,”她摇摇头,“那楼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这么快就泡到言医生,我多没面子。”她笑着打开车门。 “回来,”他伸手把人拽回来,“你太懂事了,不好。”他心疼,盯着那张小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懂事还不好啊,让你多省心,烧高香都求不来。”她满脸笑意,可心一抽抽疼得难受。 “我待会儿就离开北屏。” 他知道,这样很残忍,每次把她哄骗到手,折磨一番,又把她扔到一边,她说的没错,她就像他的玩具,宠也是一时,不宠也是一时。 “嗯,”她轻声应,“去吧,反正我都被你丢习惯了…没关系,牛郎织女一年才一次,咱俩现在按季节算,一年还有四次机会,也够多的,老黏一块儿,就不香了……” 她太会伪装了,说着违心的话,不带半点犹豫,听得他心疼。 这样的离别不应该梨花带雨,矫情矫情吗? 哪怕撒下娇,挽留一下他,骂一下他是混蛋也行。 “北北,你信自己的判断吗?”他红着眼,眼里的红血丝分外明显。 “我信你,”她抬手,指腹在他眉间轻揉,“我爸也是这样,对我若即若离,我知道,他在保护我,你也是……” 喉咙轻轻一哽,她笑起,自己说的太煽情,再说,就该舍不得了。 “我走了,再不走,该迟到了。”纤细的手腕儿从他手中挣脱,白嫩的肌肤染上一圈红,带着丝丝的痛。 她下了车,身后传来扎耳的声音。 “言医生,一会儿见。” 她回头,那车已经离去,她愣在那儿,傻了半天。 到了医院,徐主任早就等在办公室门口。 言北见他双手背在后背上,在门口踱来踱去,以为他闲得慌,在那儿散步呢。 “徐主任,一大早,够闲啊。”言北歪着头,往他面前一站,那笑甜甜的。 “我闲?”徐主任冷笑道:“言北,你可是迟到了啊。” 他抬着手,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精确到分秒:“整整迟到八分七秒钟,不像你的风格。” “我什么风格,”她咧着嘴,“以前是你的好学生,现在是你的好部下,哪天迟到过,千百年就这一次,你还堵门口逮我,主任,你存心找我茬。” “啧啧啧,”徐主任无奈地皱着眉,“你这丫头,就是给你脸了,没大没小,好好说话。” “是,主任,有什么指示?”她敛神,一副乖巧好学生。 “昨晚护士查房,坠楼的病人有过短暂的睁眼反应,不排除,有醒来的可能,我这两天要陪院长去一趟省城参加学术调研,科室的事,你得多在心,病人得看好了,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 “哦,”布置工作呢,一大早就整得压力山大,“主任放心,咱科室的同事可自觉了,不用你盯梢,工作也能做好。” “咱科室的人,我还能不放心啊,就是那个病人,门口24小时有人轮班值守,医护人员和病人见了,心里都不舒坦,这两天投诉的多,院长安排人收拾了储物室旁那间闲置的消毒室,一早就把人转移到那边了,咱俩也过去看看,病人家属有什么需求,都上心安排一下。” 主任一说,还挺瘆人,光门口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看看就让人不寒而栗。 言北跟在主任身后,走进病房,房间死气沉沉,夏盛平和塔罗见医生进去,从沙发上起身跟到床边。 窗前的男人,魅惑的目光盯着她,看一眼,就让她心慌慌。 她立刻躲开他的目光,跟上主任。 “主任,夜里不是醒了吗,怎么现在什么动静也没了?”夏盛平迫不及待地想着龙三醒来。 本来计划一早就离开,听到龙三睁眼的消息,老早就赶到医院,怪不得江亦风会说,‘一会儿见’。 她微微侧目,他手插裤兜走了过来,站在她一旁。 她浑身一紧,挪了挪步子靠近主任。 “这只是病人意识好转的表现,并不代表病人已经醒过来,不过,出现这样的情况,终归是件好事。” 徐主任上前帮龙三检查,夏盛平和塔罗也认真陪同。 江亦风明目张胆地握住她身侧的手,她挣扎,他捏得越紧,她双目圆睁,瞪他两眼,他痞里痞气越发得意。 “言医生,你来记录一下病人的情况……” 徐主任出声,他才意犹未尽,松了手。 “好……”她声音微颤,胸口起伏不定。 她在一旁记录,那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的侧颜,灼得她浑身滚烫。 她轻轻侧首,那人勾唇一笑。 这一别,会是多久,未知的前尘。 他想好好看看她,她的模样,她的喜怒哀乐,一样一样,刻在脑海里,让他在黑暗里无惧无畏。 她右手轻轻落下,放在身侧,朝他比了一个手势…… 他心领神会,比了同样的手势…… 出了病房,她终于绷不住,眼泪滚滚而下,湿了她的口罩。 “言北,病人的情况还算稳定,继续观察,用药之类……” 徐主任走在前,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北北,乖。 她抹干眼泪,她不该矫情,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说不定只是走三五天,突然他又出现在楼梯口,等着她呢。 就算走很久,他也在云谷,他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样的空气,吹着同样的风,看着同样的月,想着彼此。 这样足矣! 第130章 撒娇有人爱 三月忽逢连阴雨,北屏的第一场春雨,已经淋淋漓漓下了一个星期。 言北趴在窗前,看着院里的银杏树,经过一季漫长的等待,悄悄披上一层绿纱,恰如重生。 雨水滴答,微风轻拂,你好,三月! 掰指一算,他已经离开半月有余。 ——你好吗?这里下雨了,你哪里呢? 未知的等待加了期限,现在的每一天,都变得有希望,有意义。 小黄在她脚下蹭了蹭,她低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乞求的盯着她,可怜兮兮,求她爱。 她蹲下身,抱它入怀。 “你也知道撒娇有人爱啊,”她撇撇嘴,捋捋它的毛发,“多好,你有妈妈爱,有姐姐疼,幸福的小黄,姐有点想他,怎么办?” 小黄能听懂她说的话,脑袋在她怀里蹭个不停,抬头,伸着舌头舔她的脸。 “丑鬼,丑鬼……” 言北指尖指着它的脑袋,它不躲不让,轻轻唤着。 她笑了,小黄才乖乖蹲下,静静看着她。 “北北,亦风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啊?”刘云从卧室里出来,把外套穿上,准备出门的模样。 “妈,他忙着呢,抽不开身。”言北松开小黄,起身帮刘云拉了拉衣服。 “忙也不能一天不着家啊,谈个恋爱,就跟自己谈似的,没意思。”刘云皱了皱眉,又睨着她的闺女,当妈的就是心疼。 “妈,我俩好着呢,整天黏黏糊糊会烦的。” “那也不能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面吧,”刘云叹了一声,“不让你好吧,你整天愁眉苦脸,这让你俩好上吧,就整天独守空房,好不好又有什么意思。” “妈,我不是说了,他忙,等忙完,整天在你面前晃,你可别嫌烦。”言北勾住刘云的手臂,撒娇地摇晃着。 “我发现,妈你比我还想他。”言北嬉笑道。 “去去去,我找你芙蓉阿姨唠嗑去,下这么久的雨,摊你也不让我出,我都快发霉了。” 刘云愁归愁,自己闺女自己还不得宠着,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 “妈,早点回来,别太晚了。” “知道了。” 拿着手机,她也不敢打,消息也不敢发。 她知道,他方便的时候,会主动联系她。 这场春雨,让原本暖和的天气也跟着起了凉意。 她拿了件外套穿上,打算好好看看李双给她的书,学术报告写不了,增加点知识倒是可以。 她刚坐下,书还没打开,房门就响起。 刘云刚走,这么快就回来,想着是不是芙蓉不在家。 “妈,你……” 话音未落,她一瞬就愣在原地。 “北北……” 这是谁,可怜兮兮,憔憔悴悴,全身湿哒哒,身体颤颤抖抖,她都快认不出她了。 “瑾夏,你怎么啦?”她上前,捧着那张发白的脸。 一张脸,凉得她手心发颤。 “北北,呜呜呜……” 王瑾夏扑进她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怎么啦?别哭,快进来。” 她把人往里拉,一路带进卧室,王瑾夏全身没一个地儿是干的,她连忙去浴室调好水温,把人拽进浴室,帮她解了衣服。 从小到大,除了和肖俊分手那会儿,她哭得死去活来,至今,第一次见她这般不堪,眼里没了神色,脸上没了光泽,颤颤巍巍就像只被丢弃的小猫,寻不着主人,声音嘶哑得厉害。 不用问,言北也猜到九分,除了肖俊,没人能把她欺负成这样。 洗过热水澡,换上暖和的睡衣,她把人拉进被窝里,可王瑾夏还在不停颤抖。 言北扶着她的额头,烧得滚烫。 “瑾夏,你发烧了,我给你拿药去。” “北北,”她拉住她,双眼红肿,“怎么办,我害怕。” “怕什么,只是发烧而已,吃了药,躺会儿就没事了。”言北柔声细语,安抚着她。 可王瑾夏拉着她不放,一直摇头:“北……我怀孕了……” 言北一怔。 这就是她整治肖俊的办法? 用孩子去套牢一个已婚男人?她傻不傻? 言北哭笑不得,瘫坐在床边。 “瑾夏,你……你说你傻不傻,你给他生孩子,她就能离了娶你吗?到头来,你也只是小三儿,众人唾骂,别人不会因为你给他生孩子觉得你有多高尚,只会觉得你不要脸,道德败坏……” 话出口,言北就想扇自己一耳光,床上这个女人,现在需要的是她的安慰,她却拿着刀,又割她一块肉。 “瑾夏,对不起……”她把她搂进怀里,她何尝不是难过,看她这样,跟自己疼没两样。 “他说,让我自己选择,打掉孩子,继续做他的情人,如果非要留下,他绝对不会承认,也绝对不会离婚……” “肖俊就是个王八蛋,我以为他挺爷们儿,没想到,那一档子生意,靠的全是他丈人家,没他媳妇,他就是个屁,我鬼掩眼在他这棵树上吊死两次,死的还不干脆,要死不活,难受。” 付出爱最多的那方,总是要伤的深,她爱的真,爱的切,才会死活不放手,这下,她也该死心了。 王瑾夏嗓音都是颤抖的,现在的体温,起码得三十九,她怀着孕,言北都不敢给她乱用药,让她先躺着,给她弄点水,先物理降温。 “给我药吧,我明儿就把孩子打了。”王瑾夏哽咽着,谁忍心啊,自己身体上的肉,掉块皮都疼,别说还是一个小生命。 “别乱动,先把病养好再说,你现在傻乎乎的,清醒了就后悔了。”言北把她摁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起身又听她呜呜呜的哭:“这孩子保不住,医生说有先兆流产的征兆……” …… 言北脑袋疼得嗡嗡嗡直叫。 她出门端来热水,哄着王瑾夏喝了些,把家里备用的退热贴帮她贴上,这还是上次她发烧,刘云买回来的,剩下的居然还派上用场。 她又帮王瑾夏把胳膊大腿,来回擦了几遍,温度也渐渐降下去,明显有了些精神。 “北,别让我妈知道我在这儿,我怕我腿被打折。” 她还知道怕,想这法子,做这事的时候怎么不怕,这会儿才知道,晚了。 言北也没气她,点头附和她:“知道,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第131章 我怕你被骗 折腾大半天,王瑾夏终于睡着,呼吸里还带着浓浓的抽泣,这次哭得真够伤心,估计梦里都得骂肖俊。 刘云回来得晚,见她屋里还有动静,站门口出声。 “北北,早点睡。” 她怕刘云进来,连忙下床开门,从门缝里探着脑袋说:“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也快去睡吧。” “玩着玩着,就把时间给忘了,”刘云脸上带着丝丝笑意,“别熬夜,值夜班就怪累的,好好休息。” 言北点头应她:“知道了妈,我给你买的药,睡前记得吃一粒,看你瘦的。” “嗯。” 刘云回了房,她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躺她床上的王瑾夏,天亮后怎么办,她脑门儿越想越疼。 夜里醒了好几次,就怕王瑾夏烧没退,这可比值夜班还累。 天没亮,她就醒了,旁边的王瑾夏睡得沉,估计这久都没好好睡。 言北突然想起来,那天给她发信息,聊得简简单单,匆匆忙忙,一点不像她王瑾夏,平日里,把你聊得怀疑人生,早该怀疑她有问题才是,都怪自己也是一堆繁杂琐事缠身。 刘云摊位关了好几天,在家闷得慌,顶着雨也要上外头溜达一趟才行。 一大早,进门就嚷嚷着让言北去吃早餐,王瑾夏睡得稀里糊涂,闻声就往外面应:“刘姨,我也饿了。” 天呐,她还要不要命了,言北俯身就捂住她的嘴:“嘘……” 惺忪的眼眸微抬,扫了扫,记忆回笼,一瞬又哭得稀里哗啦…… “别哭了,”言北压低声音,“再哭,我腿也得被我妈打折。” 她犯的是包庇罪,不比王瑾夏犯的道德败坏罪轻,现在两人一条船上的蚂蚱,谁死都得连带另一个,目前,要紧的是想个策略。 为了她,言北请了半天假,科室正是忙碌的时候,她跟着凑上,也没法,先解决她的问题再说。 “北,我肚子饿。” 真有她的,这个节骨眼上,还知道肚子饿。 言北垂眸看看身下的可怜人,无可奈何,毕竟她肚里还有一个,饿着她也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娃。 “等着。” 她出卧室,刘云正往碗里盛粥。 “快,我起来就把粥炖上,走一趟回来刚刚好。” 言北坐到位置上,看着热腾腾的粥,浅浅喝了一小口,食不知味。 念着他乡的爱人,又想着卧室里的姐妹,该如何是好。 “怎么不吃,吃完好上班。” “妈,你也吃。”她回神,平静地说。 “对了妈,等会儿还去打牌吗?最近你都迷上那玩意儿了。”她小心试探。 “还早,”她给言北递过去一个包子,“多吃点。” 眼看刘云一时半会儿也不出门,她接过包子,起身又往碗里添了些粥:“妈,我回卧室吃吧,我手上有些事要处理,今天要晚点出门,有份材料急要,你待会儿出门甭管我。” 言北一手端粥,一手拿着包子,不紧不慢往卧室去。 刘云纳闷:“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有进屋吃东西的习惯的?” 言北回头瞅着她笑:“妈,挺赶的,我边吃边弄。” 随后心虚地进了房,把门锁一上,长吁一口气。 为了床上那丫头,一早上就把这些年攒下的诚实一次糟蹋尽。 “快,趁热吃。” 她把床上病殃殃的王瑾夏扶起,一勺一勺喂了半碗粥。 王瑾夏那张脸没点血色,苍白得像张白纸。 刚把嘴擦干净,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她低头抹了把脸,一把抿掉淌出来的泪。 “北,我怕,你说孩子会不会怪我?”她声音都是哑的,昨晚没少哭,又加上发烧气短,声音都堵在喉咙口。 “你要把他生下来,他才怪你呢。” 言北捏着她的脸颊,“瑾夏,从小到大,你就是个机灵鬼,谁都鬼不过你,没想到,还是栽别人手里了,下次……” “没下次,死也不能老找一棵树啊,我算是看清肖俊的真面目了,就是一怂货……话说回来,这是报应,没事当小三干嘛。”她揶揄一笑,又伤心地落下几滴泪,“我本来还心甘情愿,做他情人,可人都是贪心的,一旦起了贪念,初心就变了。” 言北拍拍她的背点头:“想通就好。” “这次算是人间清醒了,都是被浮华所迷惑……就是委屈这孩子了,他都不想来这世上,是我造的孽,我活该下地狱。” 言北嗤笑:“你下地狱,好让肖俊进天堂啊。” 王瑾夏盯着她,扑哧笑了下:“那可便宜他了,要下也要一起下。” 言北附和着她:“要下也是他下,他脚踏两条船,天堂的独木桥他也过不去啊。” 王瑾夏哭笑不得,扑进她怀里:“我怕疼。” “不疼,一会儿就好。” “你又没试过。” “我是医生。” “你是脑科医生……”她反驳。 言北撇撇嘴,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天塌下来还是那样,哭过就好了,但愿这一次,她能彻底走出来。 “江亦风呢?”王瑾夏抬眼琢磨着她的神色,“我妈说,刘姨都同意你俩的事啦,我吓一跳,刘姨打的什么算盘?” 言北低眉,被王瑾夏说的有些心神不宁。 “挺好啊,我妈估计是想通了,相亲那么多次,都没谈成一个,想来拿我也没辙。” “北,”王瑾夏犹豫了两秒,“那可说不准,你可是刘姨的掌中宝,她能让你受那份苦?破天荒地就答应你俩的事,鬼信。” 王瑾夏从她怀里滑到床上,把被头拉到胸口,仰头望着天花板。 言北没在意,把碗放下,拿起手机帮她约看诊时间。 “不会,她喜欢江亦风。” 王瑾夏继续泼冷水:“喜欢归喜欢,她从小看大的孩子,正常,可现在不一样,十年那么久,你们对他到底了解多少,他是做什么的,他告诉你了吗?他都丢你多少次了,你还死心塌地等着他,可别被他骗了,男人的嘴和心,可都是反方向长的。” 她现在对男人的了解,已经完全停留在对肖俊那种人渣的理解上,看似对任何男人失去了信心。 言北摁灭手机,侧目睨她:“我信他,他不是那种人。” 王瑾夏挑眉:“多久没联系了?” “嗯?”言北一怔,这种事也能猜到。 “半个多月。” 王瑾夏咬唇,闭了下眼,“你可真有耐心,去云谷不是分手了吗?回来又好上了,你耳根子就是软,听不得半点甜言蜜语。” 说到言北的事,她自己什么情况都忘了。 言北蹙着眉,靠在床头上:“你不也一样,肖俊哄你两句,你把心掏给他也不够。” “那不一样,”王瑾夏侧过身,“起码我们天天见,就算不见,也少不了电话消息,你呢,十天半个月,连个屁都没有,掰指一算,是不是又得一个春天,一个夏天……” 她越说越来气,昨天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烟消云散。 “瑾冬哥到底给你说多少事?”她问。 王瑾夏笑说:“我逼他的,他嘴可严了,我一耍赖,套着套着,就给套出来,说你俩分了。” “可我问他,关于江亦风的一切,他绝口不提,”王瑾夏皱起眉头,“我让他打探打探,江亦风在那边,究竟干什么的,他让我少管闲事。” “你自己的事都操不过来,你还有空管我?” “我怕你被骗,”她理直气壮,尾音又弱了下来,“虽然我也被骗了,但还是不忍心看你被他耍,与其看你跟他牛郎织女似的,我倒希望你跟我哥,跟刘峥也行,起码,身边有个人。” “好了,多为自己想想吧,接下来要怎么办,我的事,以后再说。” 她做的决定,一般很难改变,她就任性这一次。 第132章 命运作弄人 两人在卧室待大半天,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开始行动。 言北把王瑾夏武装得严严实实,生怕她着凉又发烧,随后两人鬼鬼祟祟从大院逃出去,幸亏下着雨,庭院里没人。 坐在诊室门口,跟云霞消失那天的场景一样,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王瑾夏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眉间跃上几多愁绪,命运作弄人,别人都是开心地迎接小天使的到来,而她,却后悔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甚至觉得亏欠了他。 言北拿着检查结果出来,神色不大好。 “医生怎么说?”王瑾夏问她。 “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能保住胎儿的几率太小,你体质太弱,加上频繁出血,连保胎的机会也没有。” 言北握着检查报告,面色沉重,几个月前,她陪云霞检查,那个小小的生命是多么令人期待,而现在,却要无情宣告另一个小天使的命运,真叫人无奈。 她握住王瑾夏的手,“瑾夏,没事,还有机会。” 王瑾夏哭笑着看她:“嗯,他投胎投错了,下次,定让他投个好人家。” 进手术室前,肖俊意外的给她打来电话,王瑾夏没接,给他回了条信息。 ——肖俊,我们结束了,离开你,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原来这么美。 她没哭,尽管害怕,还是笑着进了手术室。 手术后,王瑾夏让言北带她去了酒店,她这副德性,见不得人,更没脸见人。 院里有事,催她回去,她把王瑾夏安顿好,嘱咐她哪也不能去,有事打电话给她,便匆匆离开酒店。 一到住院部,护士站就传来一阵哭声。 走近才看到,一个护士小姐姐坐那儿哭,言北讶然,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吴姐搭上话,有些无奈:“给消毒室那位病人换药,门口那几个人,动手动脚,现在,谁也不敢过去了,一群流氓。” 真是奇葩,头次听这种事,言北拍拍哭泣的小护士:“他动你哪儿了?” “拍屁股,摸脸蛋儿……明目张胆的性骚扰……” 旁边的一个护士控诉,应该也是受害者。 “我知道了,帮我准备药,我去。” 言北回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后一个人推着治疗车去。 门口确实有几个人盯守着,见她过去,一个高大的男人就迎上来:“哟,换了个更漂亮的。”那男人说着就把手搭她肩膀上。 言北没出声,扭头看看那只搭在肩头上的咸猪手,继续往里走。 “哟嚯,真沉得住气。” 见她没反应,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玲珑的身段,心里更是痒痒。 那人凑上去:“美女医生……聊聊……” 言北抬眸,朝他笑道:“一会儿聊,想聊多久聊多久。” 男人一怔,感到意外:“这么爽快?” 言北继续手上的动作:“警察一会儿就到,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待会儿也让你爽快爽快。” “你他妈什么意思?”男人大发雷霆,爆出粗口。 “外面可是有摄像头,刚才你的行为,还有门口你那些兄弟的所作所为,可是一丝不落全都记录下来了,想知道什么意思,问警察。”言北嘴角勾着笑,倾着身子把龙三头上的纱布解开。 “你敢?”男人威胁。 “试试看,我敢不敢,我要有一丝损伤,你也出不去。”言北头也不回,帮龙三把伤口清洗干净,涂上一层药。 男人气急败坏,刚要上手收拾她,门外的兄弟就跑进来:“哥,警察。” 男人咬牙切齿,往地上啐了一口:“你给我等着。” 蓦地,她自嘲出声。 他原来就是混在这样的环境里,所以,他值得她信吗? 她继续帮龙三缠上纱布,低头扫了眼床上的人,浑身缠得跟个木乃伊似的,这就是所谓的活死人,不再醒来,也不曾死去,也许,他能听到,也许,又听不到。 可笑,她竟觉得他可怜,一颗圣母心,肆意泛滥,一定是没救了。 她把治疗车上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出门,就听到门外起了一阵动静。 那人还在蛮横理论,他错哪儿了,无赖般找各种借口开脱,直到保卫科的人拿着他的视频放在他眼前,那副嚣张的嘴脸才止住。 铁证如山,无法抵赖。 被警察带走前,他不甘心地瞥出门的言北一眼:“美女医生,等我回来陪你玩儿。” 她没理人,推着车离开。 电梯口碰上塔罗。 塔罗二话不说,上前就连鞠几个躬,言北一愣,路人齐刷刷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是干嘛?”她把车停稳,看向塔罗。 塔罗本来就长了一张不怎么友善的脸,额上的疤把他的整张脸衬托得越发阴森。 塔罗抬眼:“嫂子,怪我没管教好底下兄弟,打扰嫂子了。” 她回头看向后面被警察带来的男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双手握紧推车扶手:“这是医院,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说完,人继续走。 “明白,嫂子。” 她突然顿步,微微侧首:“把口改过来。” 塔罗一怔,连忙应她:“言医生慢走。”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她头也没回,只听塔罗解释:“自家兄弟,没管好。” 下午的时候,她打电话问王瑾夏的情况。 声音听起来特别虚脱,言北说等会儿提前下班给她准备吃的,让她继续躺着别乱动。 整个下午,她都埋头写病历,把手上的工作赶完,跟李双打了声招呼,匆匆忙忙去了趟超市,买回大半只鸡。 提前下班,刘云也没回来,她自己把饭煮上,把鸡也炖上,随便炒了几个小菜,还是手机上现学现卖,她自个尝尝勉强还行。 反正比不了刘云的手艺,跟江亦风也差的远,管他三七二十一,她自己扒了几口饭,拿着保温桶小碟小碟好几样装上,剩下的放锅里保温给刘云。 急匆匆出门,楼梯口撞上刘云,把她吓一跳。 “妈,”她喊着,胸口一颤一颤的,“回来啦?” “北北,今天怎么这么早,我饭还没煮呢。” 刘云低头,瞅见她身侧的保温桶:“你拎个保温桶上哪儿去?” 言北讷讷道:“妈,饭我煮了,还炖了鸡,菜在锅里,你回去吃吧。” 可把刘云惊呆了,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我同事、生病,家里没人,我给她送点吃的。”她说得心慌慌,头次扯谎,牙齿和舌头直打架。 “哪个同事,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回来上班不到一年,还有关系这么好的同事,你在省城好多年,除了瑾夏,你身边就没个交好的朋友。” 刘云对她了解得透透彻彻,根本瞒不过她,她就是一个社恐体质,不是不合群,而是懒得应付太多。 “妈,非得是关系好才能照顾人家啊,互帮互助,你说的。” 这话不假,刘云常挂嘴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关切地问了声:“生的什么病啊,严不严重?” “不严重,躺躺就好。” “快去吧,别让人等久咯。” 言北拎着保温壶,手都是颤的,应着她,往楼下去。 楼道里传来刘云的叹息声:“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言北咯噔的心突地落下。 第133章 你怀疑我 云谷的风,透着一股闷闷的热气,乌云盖天,一场暴雨即将来袭。 审讯室的灯,亮了一下午,王瑾冬容颜疲惫,倚靠在凳子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对面的黄忠。 “还没想好怎么说?”王瑾冬淡声问他。 “王队,我真不知道,那些东西,无缘无故就被塞我货里,我自己都纳闷,得罪谁了给我找这么大的茬。”黄忠面黄肌瘦,耷拉的眼皮子,就跟困了许久似的。 半个多月来,黄忠的嘴就只会说这句话,王瑾冬眉头一耸,嗤笑出声:“黄忠,你除了这句话,就不能说点别的?” “王队,你让我说什么呢,我真不知道。”黄忠有气无力,脖子都快撑不住那颗摇晃的脑袋了。 王瑾冬捏了捏眉心,直起身:“要我提醒你吗?” 黄忠突然抬眼,有了之前未出现过的反应。 “在你被抓之前,你凭空消失了三天,这三天你去了哪儿,和谁在一块儿?是不是应该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你的老婆和孩子,又去了哪儿?” 黄忠深吸一口气,听到老婆和孩子的一瞬,眼里突然有了光。 ——你老婆和孩子,都已经安排出国。 沉默许久,黄忠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人变得清醒不少。 “龙大……货也是龙大的……” “黄忠……”王瑾冬往桌上一拍,怒视他:“再给你一次机会。” 黄忠一怔:“王队,是龙大的没错,这些年,他人在里面,可他手长,原来那些兄弟,都听他的。” 王瑾冬吐出一口气,压住怒火:“你老婆和孩子呢?” “不知道,龙大传话,让我把货运走,自然会帮我找人。” “你信他?”王瑾冬敛着眼看他。 “信、我的命,我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黄忠抬眼,撞上王瑾冬犀利的眸光后,又渐渐垂下眼眸。 出了审讯室,王瑾冬在走廊尽头,点了一根烟。 他趴在窗边,望着幕布般暗黑的天,晚风中夹杂着喷鼻的尘灰。 “王队,审了一下午,有什么收获?”许烨阳不疾不徐走过去,皱眉看着没有星斗的夜空。 “他说是龙大。”王瑾冬吐出烟,侧首盯着他。 “不错啊,有收获,这么长时间,他肯定憋坏了。”许烨阳冷笑,拍了拍他的肩。 “呵,”王瑾冬出声,继续盯着他,“许队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许烨阳愣怔,回睨着他:“我应该是什么表现呢……王队,你可真厉害,我审几次也没撬开他的嘴,你一出马,他全供了,真是让人佩服。”许烨阳附和地表演一番,自带特效的一副崇拜的模样。 王瑾冬一脸无奈,起身话也不说地走开。 “什么意思,还不够惊讶?”许烨阳追上去,“这不是审出来了嘛,还有问题吗?” 许烨阳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王瑾冬猛地转身,差丢丢,许烨阳就落进他怀里了。 “许烨阳,你跟我演戏是不是,审这么久,今天他突然开口,死咬是龙大指使他干的,有意思吗?为什么一开始他不说,今天才说,难道你也信是龙大做的?” 王瑾冬气急败坏,额头上的青筋直冒。 “我演戏,王瑾冬你好好说话啊,”许烨阳瞅着他,眉尾一挑:“是我让他今天才开口啊?他想通了,自然就配合我们,这很正常啊,你不是第一天办案,有多少人耐得住关小黑屋的苦。” “许烨阳,你就编吧……”王瑾冬把手里的烟扔地上,用脚碾灭,“黄忠运货的时间,地点,你估算的分毫不差,你就不做任何解释?” 许烨阳愣愣地瞥了眼紧抿着唇的王瑾冬,苦涩地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你,是你有所隐瞒,黄忠听到他的老婆和孩子,眼睛里才有了光,所以,他肯定知道她们是安全的,他知道,她们没有落在龙大手里,也没在我们手上,才大胆地把一切推给龙大。” 许烨阳咧嘴无奈地笑了笑:“那说明什么,我隐瞒什么?” 王瑾冬站定脚,死死盯着许烨阳:“说明有第三个人帮了黄忠,让他无所畏惧与龙大抗衡,而这个人,才是我们要找的人。” “哈哈哈……”许烨阳仰头大笑,“王瑾冬,既然你都猜到了,你逼他啊,他还能不供?” “许烨阳,你说,你的消息那么精准,是谁给你提供的?”王瑾冬继续问他。 许烨阳挠挠脑袋,掏出烟,点燃一根递过去,被王瑾冬拒绝,自己便叼在嘴里,冷笑道:“线人……黄忠手底下,有一个兄弟,在酒吧犯事,被关了几个月,我做了工作,出去后给我提供了不少线索。” “好,真有你的许烨阳,”王瑾冬平静下来,“带我会会那人。” 许烨阳一怔:“说来说去,就是不信我?” “信,但我更看重证据,”王瑾冬嗤笑:“当年龙大入狱,谣言四起,都说龙大是替夏盛平背了锅,可龙大从始至终都揽下所有,绝口不提夏盛平,现在人在监狱里,外面的人却还照做着事,难道夏盛平会无动于衷,念他恩情,任他龙大乱来。” “瑾冬,我知道你办案心切,但夏盛平这个人,对弟兄太好,个个都肯替他卖命,我查这么多年,连他一丁点儿把柄都没逮着,他明面里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人,双手干净的很,要想把他拿下,得一点一点剥下他的皮,急不得。” “包括江亦风?”王瑾冬反问,“规矩商人?他可是替夏盛平挡了一枪,难道不比龙大忠诚?” “看来,你不仅对夏盛平感兴趣,对江亦风也一样,工作做的挺到位……话说回来,你来云谷,本就是来配合我查夏盛平的,向局对我,挺失望的,这么些年,就给他逮了个龙大。”许烨阳吸了一口烟。 雷电交加,两人抬头看了眼划过闪电的天空。 “走吧,不是要会会那人,我带你去,省得你疑神疑鬼,说我瞒着你,我也希望黄忠能供出夏盛平,这样,我也能踏实地睡个觉,请个长假,找个女人,成家,延续我许家的香火……” 第134章 你不配 云谷花都。 这里的氛围,好比十个“醉梦之巅”豪华气派。 许烨阳轻车熟路,把王瑾冬往里带,两人在吧台前坐下。 潮水般涌来的音乐,舞池里尽情摇摆的身躯,像被魔怔般失控地嚎笑…… 这是人类逃避现实的避难所,诱惑而危险。 “许烨阳,常客啊?”王瑾冬揶揄道。 “见笑了,托你的福,今年第一次。”许烨阳笑笑。 许烨阳的目光在尽情舞动的人群里穿梭,很快便落在一个男人的身上,那人扭动着身体,邪魅地在人群中一笑,慢慢摇摆着朝两人走来。 “许队,你到这儿逮人?我可没做坏事。” 男人一头金黄色的发,迷离闪烁的灯光下,着实亮眼。 “逮你干嘛,心虚什么,玩儿你的去。”许烨阳不耐烦地朝他使了使眼色。 那人苦笑道:“吓我一跳,许队,喝什么,我请!”抬手跟吧台的调酒师打招呼。 “滚滚滚……用得着你请。” 许烨阳摆摆手,一脸嫌弃。 那人恭恭敬敬地说:“许队,没事我就先撤了,最近大伙都闲的没事干,啥也捞不着,改日给您送大货啊。” 王瑾冬敛神看了眼那人,吧椅一转,抬手让调酒师弄了杯酒。 “怎么样,信了吧,就他……”许烨阳转过去,眉眼抬得老高。 王瑾冬淡声道:“黄忠不可信,找到他老婆和孩子,才能撬开他的嘴说真话,跟他一起进去的几个弟兄,倒是老实,交代的不错,我再捋捋,能寻着点线索。” 许烨阳轻嗤一声,敲打着吧台:“来一杯。” 王瑾冬抬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眉头皱了一下,盯着许烨阳利落的动作,抿了下嘴。 “许烨阳,今年第一次?一年来几次啊?” “嘿,”许烨阳轻笑,“我那点工资能来几次,你心里没数啊。” “难说。”王瑾冬不屑。 “扯淡……我知法懂法守法……”许烨阳挑起眉眼瞥着他。 “我说什么了,你在这儿给我普法。”王瑾冬低眉闷笑。 强烈的鼓点,喧嚷的人群,云谷花都,正式开启高光时刻。 王瑾冬喝完最后一口酒,往许烨阳肩膀上一拍:“收队。” 许烨阳回头,刚入口的酒,一下全喷他身上,气急败坏地压低嗓音道:“王瑾冬,酒才进肚,你就醉啦,收什么队。” 王瑾冬嫌弃地拍着身上的酒水,又得逞地笑:“试试你什么反应。” 许烨阳涨红着脸:“王瑾冬你真是六亲不认,连我也查。” 言毕,王瑾冬从吧椅上起来,又朝他拍了拍:“你说过,任何人都不能放过……走吧,我怕你爱上这纸醉金迷,把自己是干嘛的给忘了。” 王瑾冬转身,视线在人群里掠过,旋即大步走开。 许烨阳无奈地跟上去,没走两步,回头看看桌上还剩的半杯酒,折身抬起一口闷光。 “走那么急干嘛,我请客,没让你买单。” 许烨阳跟在他身后碎碎念。 王瑾冬完全不理他,步伐迈得更急,穿过舞池,许烨阳几乎是小跑追上去。 “去哪儿,不是收队吗?你往楼上去干嘛?”许烨阳丈二和尚,头发都快挠没。 爬上楼,王瑾冬的身影穿梭在走廊里,五彩的光洒落在光滑的地板上,细细,浅浅,充满诱人的气息。 “江亦风。” 那道傲人挺拔的身姿,旋即停留在走廊的尽头。 他转身,冷峻硬朗的眉目间,透着丝丝浪荡不羁的笑。 “王队。” “风哥,不走吗?”怀里的女人仰头看她,唇红齿白,妖娆美艳。 “先进去。” 他出声,俯首看向女人,玩味轻笑,眉眼暧昧不清。 女人踮起脚尖,妩媚一笑,在他唇角轻落香吻:“好的,风哥,我等你。” 许烨阳愣在原地,云淡风轻浅浅苦笑。 王瑾冬脸色渐沉,黑眸骤然泛起一股寒意。 王瑾冬继续往前,直到与他仅有半米之距,才停下。 “王队,办案?” 他微微侧头,漫不经心地从裤兜里掏出烟,指尖在烟盒尾端轻轻一敲,取出一根烟递过去。 “你是谁?”王瑾冬冷言道。 悬在半空的手蓦地一顿,他抬起眼帘,那双透着杀气的眼眸死死盯着他。 他眉间一蹙,嘴角勾起弧度:“……王队,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王瑾冬狠狠地把一个拳头挥向江亦风,动作如流云划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亦风打个措手不及。 那张冷峻的容颜,顿时麻木,嘴角缓缓渗出一抹血迹。 江亦风眉心蹙得更深,舌尖轻轻舔过嘴角,一股腥味渗入口中,嘴角的疼痛让他轻轻合了下眼帘。 “瑾冬,你干嘛?”许烨阳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将怒火中烧的王瑾冬拉开。 王瑾冬身侧的拳头未松,似在时刻准备再挥一拳。 江亦风缓缓睁眼,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黑眸微敛:“王队,不知道哪儿得罪你啦?出手可真重。” “江亦风,你给我闭嘴。” 许烨阳左右为难,拎起拳头也想给他一拳,江亦风站在原地不动,不躲不闪,那拳又轻轻从他眼前落下。 许烨阳无可奈何,甩下手,背过身。 “全大院的人都知道,老言家的乖闺女,一厢情愿地跟了江海那混蛋儿子,”王瑾冬仰头冷笑:“可她怎么会知道,她的爱人,在远方搂着另一个女人,如此的宠爱,她又怎么会知道,他给她的爱,原来也会给别人。” ——北北,我爱你! ——我对你而言,是什么? ——是一切! 江亦风挠了挠眉梢,抬眼时,深邃的眼眸透着不明意味的情绪,嘴角却噙着痞痞的浅笑。 江亦风脸上晦暗无光,朝他走了两步,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王队,你在替她出气吗?你是不是忘了,她是我的女人,我怎么对她,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王瑾冬侧目,黑眸暗沉:“江亦风,你不配。” 身侧的拳头一抬,朝他的脑门儿上去,顿时,江亦风脑袋发晕,眼前漆黑一片。 许烨阳上前挡住未见收敛的王瑾冬。 霎时,一群人匆匆赶来,走廊被团团围住。 第135章 我没变 他双手扶膝,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稳住双腿,耳畔嘈杂的吵嚷,令他的大脑如反复撞击后翻转晕痛。 那只纤细温柔的指节在他的发间穿梭,抚爱。 ——是这里难受吗? 慢慢的,耳边萦绕着她轻柔的嗓音,指腹的温度一点点拭去他难耐的疼痛。 “江亦风……” 他吃力地睁开双眼,眸底撞进许烨阳焦急的脸庞。 “发生什么事了?”人群里响起夏盛平洪亮的嗓音。 江亦风吃力地直起身,额角是颗粒分明的汗珠,他半眯着眼看向一旁的王瑾冬,嘴角勾起不明笑意:“误会。” “误会?是谁敢在我场子里闹事,还打了我兄弟。”夏盛平怒发冲冠,挟着一股森冷之气。 “我。”王瑾冬越过一旁的许烨阳,看向夏盛平。 许烨阳想拦,为时已晚。 他敛神,快速从上往下扫过夏盛平,从气场上,毋庸置疑,他是云谷花都的主人,他又斜瞥一眼江亦风,确定无疑,他就是夏盛平。 云谷大街小巷里的传奇人物——修桥建校,善功无数。 谁知他,却是黑暗里的恶魔。 “哟,这不是王瑾冬,王大队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正气凛然,不愧是省局里数一数二的缉毒战士。” 夏盛平迎上去,笑说:“云谷欢迎你,往后,有你和许队并肩作战,云谷人民可是有福咯,许队,你说对不对?” 许烨阳面目淡然,附和道:“夏总言重了,你才是云谷人民的福星,这些年,山里能通电,通路,夏总没少为家乡做贡献。” 夏盛平摆摆手:“都是小事,不足挂齿,我夏盛平没什么大能耐,能帮一点是一点。” “对了,”夏盛平正色道:“不知道,王队和亦风之间有什么误会,我听说,你们可是一个院里的兄弟,怎么兄弟见面,还动手的。” 王瑾冬沉默,他似乎不喜欢夏盛平假惺惺的作势,更不想与这种无关的人有任何相连的关系。 江亦风目光深沉,扯了扯唇:“男人打架,不是为金钱名利,就是为了争夺女人。” “哦?,”夏盛平恍然大悟,“那王队是为了女人……让我猜猜,是言医生对吗?那样的女人,有人争很正常,亦风不是说,早分了,怎么,王队是对自己没信心?” 王瑾冬一怔,不明所以地瞅着江亦风。 “到此为止,”许烨阳打断他,“我们公务在身,就不打扰夏总了,有机会慢慢聊。” 夏盛平连忙招呼:“许队忙什么,包间里有好酒,二位赏个脸,喝一杯。” “不用了。”王瑾冬语气冷冰冰,说完转身就离开。 许烨阳瞥了眼江亦风,冷峻的面容霎时变得憔悴不堪。 “夏总,打扰了。”许烨阳从人群里挤出去,朝楼下追人。 夏盛平抬了抬手,一张脸旋即沉下来:“都散了。” 人群散去,夏盛平抬眼:“亦风,脸色不对。” “没事,脑袋刚被一揍,疼。” 大门之外,狂风肆虐,势不可挡,云谷在一夜之间,浸湿在暴雨之中。 “瑾冬。” 许烨阳一路追出去,走出很远,只见王瑾冬站在大雨之下,任凭狂风暴雨击打。 “你这是干嘛?”许烨阳陪他淋着雨,扬声大问。 “江亦风不是人,”王瑾冬从头到尾淋得透透的,“他一边骗言北等他,一边在花天酒地里寻刺激,他对得起言北吗?” “王瑾冬,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理智。”许烨阳拽着他,从暴雨里拉出去。 坐在公园的亭下,许烨阳从湿哒哒的裤兜里掏出烟,取了一根叼在嘴里,用手拢着火,试图点燃。 可点了半天,那烟早就湿透,怎么也燃不起。 “见鬼了。”他生气地把烟从嘴上拿走,扔了出去。 “你什么时候爱上言北的?”许烨阳瞅着倚靠在木柱上的王瑾冬。 “瞎说什么?”王瑾冬看向这场没打算停下大雨。 “你的眼神早就把你出卖了,”许烨阳起身,靠在另外一边,“你不是对萧冉没意思,而是你心里有人,装不下她,这么说来,言北等江亦风十年,而你,却守了言北十年。” 王瑾冬一愣,侧目盯着许烨阳:“你有完没完,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生气就代表承认,”许烨阳胸有成竹,“一个王瑾冬,一个江亦风,你说,言北跟谁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瑾冬目光如冰,盯得许烨阳浑身犯寒。 “就当我没说。” 暴雨肆虐,雨滴砸在窗台上,发出闷沉的响声。 江亦风仰靠在沙发背上,嘴里叼着一根烟,青烟直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迷雾里放空。 沙发上的手机响起,他微微侧首,手指滑动接通。 “江亦风,你玩火?是不是夏盛平发现了什么?你从缅甸回来就不对劲,你不是说去北屏,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唇间的烟随他说话,轻轻颤颤。 “捡重点说?” “谁知道你最想听什么?”烟雾从他青紫的嘴角溢出,仍是一副毫无波澜的面容。 “你中邪了吧,好好说话不会吗?” “查一下塔罗,龙三出事,跟他一定有关系。” “好,我会去查……去北屏,没找那丫头,你死皮赖脸把人家骗到手,就那么晾着,活该欠揍。”山虎语气薄凉,隔着屏幕也能听出他轻薄的揶揄,“你这坑挖的够深,埋你一个还多余,你还把人家往里一块儿拽,你心黑不黑。” “哼……”江亦风嗤声:“你也来教训我,每个人都想我离她远远的,我还不知道,我配不上她啊,可越把她拉开,她越黏人,你甩都甩不掉,不爱又不行,爱了情难自控。” 他越说,脑子里那个人越抹不去,怎么办,脑袋里的东西晃来晃去,明知有药,却发现,她是剧毒。 “亦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平时可不这样,还是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变,感情会变,人心会变……” “我没变……” 第136章 女人,就该对自己好点 北屏的天空,在连阴过后,绽放出放晴的苗头。 言北在医院,酒店和家三个不同方向的地方穿梭,连刘云也开始发闷,不忍心看她这么劳累,亲自帮着把饭做好,汤熬好。 “你同事犯的到底什么病,怎么跟坐月子似的。” 言北一怔,保温盖差点掉地上。 “妈你说什么呢……就是普通的小病,病后体虚,得补一补。”言北的笑意僵硬,要不是背对刘云,早被刘云识破。 “我看你也得补一补了,”刘云话里有怨气:“这几个月简直叫暴瘦,从省城回来那会儿,脸上肉嘟嘟的,现在呢,皮包骨头,看哪儿,哪儿都不如从前,这恋爱谈的……” 一说到谈恋爱这回事,刘云没什么要发表的,又似有许多要说的,又通通堵在喉咙,不知怎么吐露。 路是她自己选的,不撞南墙她是不会回头的。 言北手上的动作缓下来,转头看去,刘云走出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切好的水果。 “这个也带去,病人需要补充。” 刘云说的没错,瑾夏就是在坐月子。 她要知道言北所谓的同事,生的是月子病,绝对不会把冰箱里的东西拿出来。 “好的,妈。” 避免太多解释,她立刻接过果盒。 “去吧去吧,别耽误时间,剩下的汤我给你芙蓉阿姨送去,这两天天气变化,她老毛病又犯了。” 闻声,言北愕然道:“妈,姨她怎么啦?” “老毛病,天一凉,就浑身不舒服,躺躺就好了,你快去吧!” 刘云催促她,把灶台上的保温桶提给她,自己又拿盘子往里盛了些汤菜。 “妈,我这就去,晚点再去看我姨,对了,明天,我带你去体检,我都帮你预约好了。” 言北走出厨房,身后又是刘云的抱怨声。 “不是跟你说过,妈没事,花那钱干嘛,退掉吧,这天也晴了,我明儿就把摊摆上,邻居见我就拉着问什么时候出摊,大伙都尝……” “妈,你说你,光顾别人,心疼心疼自己,”言北回头,嘟着嘴,“不退,明天绑我也把你绑过去。” “你能耐了,管着妈,只准你任性,妈还不能任性啊。” 刘云吃枪药似的,端着盘子出来,没正眼看她。 抬手招呼小黄:“小黄,走,串门儿去。” 那亲昵劲儿,跟对言北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妈,我才是你闺女。”言北吃醋,眼巴巴看小黄得宠,心里不是滋味。 言北来到酒店,床上没见着王瑾夏,她到浴室门口站了会儿,里面水流哗哗。 “瑾夏,你洗快点,别着凉。” 她把碗碟摆好,王瑾夏才出来,气色恢复得还不错,多亏言北的悉心照料,把她照顾得水水润润。 “北,你看我是不是胖了。” 王瑾夏裹着浴袍站她跟前,苦笑地捏捏自己的脸颊。 言北牵了牵唇角,清冷一笑:“胖点好,有福气。” 王瑾夏苦笑,看着碗碟里的饭菜,眉头蹙得老高。 “北……你的手艺吧,让我怎么形容……” 言北抬眼,王瑾夏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这是挑战她的忍耐吗? 说实话,虽没生在豪门府邸,但该享受的,只要在能力范围内,刘云是一样没让她落下,更何况是进厨房。 她能把一锅饭煮熟,一锅鸡汤炖好,就已经是太阳往西边出来了,若要纠结它的味道,实在是难为她。 “无法形容,还能把你吃胖……不用你点评,”言北把一碗鸡汤递过去,“我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再说,你现在才发表意见,不会太晚吗?” “现在还来得及吗?”王瑾夏盯着她手里的鸡汤。 “那你别后悔,”她迅速收回,自己喝了一口,表情很是满足,“这可是我妈做的,这些菜,也全是她亲手炒的,看来、我要吃到撑咯。” “刘姨做的,早说啊,”王瑾夏恬着见,把她手里的鸡汤抢过去,“给我给我,我爱喝。” 言北一脸嫌弃地睨着王瑾夏:“没良心。” 嘴上抱怨,手上动作却没停,她把凳子拉开,让她坐上去。 “多吃些,虽然是小产,这月子还是要好好做的,往后落下月子病自己难受。” “你还医生呢,老思想,老观念,现在可没这么多讲究,外国人哪有坐月子的,生个孩子就跟感冒病一样,病一除,活蹦乱跳的。” 王瑾夏思想前卫,说得有理有据。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古人的话,未必不中。” 言北把果盘打开,看到一旁的烟盒,便问:“还抽烟?” “烦,不抽我心里堵得慌。” 一霎,她脑袋里闪过刘云说芙蓉犯老毛病的事,她轻轻抬眼,不知怎么开口。 “瑾夏,这两天好点的话,抽空看看王伯和芙蓉阿姨呗。” 王瑾夏吃得正香,草草回她:“再说吧,我怕回去露马脚,我妈闻闻我的味儿也能闻出个名堂来,不行我就下次再来吧。” 她的下次,不知是何时。 言北没接她的话,把桌上的烟拿起,扔进垃圾桶里。 “北,干嘛扔我的烟?” “我看着碍眼。”言北转身,坐到床上。 王瑾夏斜眼瞪着她:“我的烟,碍你什么眼,你自个心情不好,拿我烟出气。” 言北翻起眼帘白她一眼,懒得跟她说话,惹她生气的罪魁祸首就是王瑾夏。 但凡王瑾夏懂事一点,也不至于落今天这个下场,她更烦的是,芙蓉有病在身,想劝王瑾夏回去看看,不料她干脆利落回绝。 言北左右为难,倒在床上,清眸望着天花板,眼底空茫。 王瑾夏稀里哗啦扒干碗里的饭菜,凝眉盯着垃圾桶里的烟,又看看床上的言北,最终还是下手把烟捡回来。 “抽吗?”王瑾夏点了一根。 言北坐起身,盯着她毫无收敛的样子,叹出一声:“你对自己就不能好点?” “我对谁都好,唯独对自己不好。”王瑾夏冷笑:“这次,长记性了,女人啊,就该对自己好点,男人算什么东西,除了那事能出点力,别的都是扯淡。” “你是看破了红尘,还是看透了男人?” 第137章 她不是玩具 局长办公室,气氛略显压抑。 向成兴双手背在身后,垂着脑袋在办公桌前踱来踱去。 门口处,两个男人军姿站立那儿。 向成兴冷不丁地轻哼一声,站立的两人霎时四目相对,目光里充满了说不清的情绪。 “许烨阳!”向成兴喊道。 “到!”许烨阳立刻挺起胸膛,双手规矩放在身侧。 “你说说,你俩做什么好事,”向成兴脸色发黑,呵斥道:“警察打人?多大的笑话,是不是不想干了?” “想。”许烨阳面色平静,声音洪亮。 “王瑾冬。” “到,向局!”王瑾冬目视前方,神色坚毅。 “堂堂缉毒大队队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王瑾冬顿了一下,咬咬牙关:“向局,没忘。” 向成兴无奈地抬眼扫向两个人,重重叹出一口气,双手松开,大步走到两人跟前。 咬牙切齿地指指两人:“真有你俩的,两队长出现在云谷花都不说,还给我惹是生非,真是给我长脸咯。” “向局,人是我打的,要怎么惩罚,您看着办吧。”王瑾冬脸色沉冷。 许烨阳瞅瞅旁边的王瑾冬,挑起眉:“向局,人是我带去的,要惩罚也是惩罚我,甘愿听从您的发落!” “哈哈,”向成兴嗤声道:“好兄弟啊,那就成全你俩。” “向局,”王瑾冬截话:“错是我犯的,许队没做错,是我让他带我去的,要罚就罚我一人。” “是我带的路。”许烨阳在一旁解释,“单还是我买的呢。”他一脸认真。 向成兴抬起手,轻轻摆了摆:“别在我面前一副兄弟情深的样,我吃这一套吗?” 两人顿时沉声。 “罚,肯定少不了,今天把检讨书写好交上来,两人停职一周,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向局。”两人异口同声。 “向局,停职一周?太久了吧,事这么多……”许烨阳皱起眉头。 “就是,向局,案子一大堆,我们都闲着去,这些事谁来做。”王瑾冬跟着犯愁。 “咱所里就你王瑾冬和许烨阳两人啊?”向成兴揶揄道:“缺你俩,这地球照样转。” “向局。”许烨阳附和着,“我俩就会办案,查案,突然这么闲下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呀,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检讨那肯定得写,停职、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王瑾冬也忙争取:“就是,向局,你让我们闲着干嘛去,您再酌情考虑一下,跟其他兄弟打打下手,别让我们闲着就行。” 两人都是工作狂,闲下来,就发慌,这就是典型的职业病,工作已经是生活的一大部分。 这可由不得他们,说出的话,哪有收回的规矩。 向成兴嘲笑道:“哟,真是难得,我们所里两位大队长,这会功夫还惦记工作。” 许烨阳见向成兴语气微松,继续陪笑:“向局,您看,我俩真闲不下来,停职是不是就……” “继续停,停下来才能让你们体会失去工作的不畅快,这样才能让你们有所觉悟。”向成兴挑起眉梢,轻睨两人。 早该想到,冷面的向成兴,做事一向说一不二,出丑的竟是两人。 四目相对,自是你抱怨我,我抱怨你,到底是谁拖累谁。 “检讨必须认真,深刻反思自己的问题。”向成兴补充道。 “是,向局。”两人道。 “出去吧。” 昨夜的一场暴雨,把云谷洗刷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的感觉,放眼都是绿。 湖边柳树更绿了,湖面一片平静,映着蓝天白云。 “抱歉,拖累你了。”王瑾冬靠在柳树下,眸色淡然。 许烨阳轻笑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我许烨阳干一辈子工作,还真没遇过停职这档事,也好,就当放个大长假。” 王瑾冬讶然看他:“你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个长假。” “谁说我不喜欢,喜欢得要命。” 王瑾冬讥诮道:“你那张脸,可是写着难过得要命。” 三月的云谷,已是阳光炙热,温度飙升,这也是当地人少见白皮的原因。 一辆黑色吉普疾驰穿过街道,在云谷玉石交易市场门口急刹停住。 黑色墨镜之下的眼眸轻抬,看向车头前方的王瑾冬,青紫的唇角一勾,右手迅速拉上手刹。 两人短短几秒的对峙,携着一股暴风雨欲来的危险感。 江亦风开门下车,站在地上敛神对视王瑾冬。 “王队,是昨晚还没尽兴,今天想继续发泄吗?”江亦风耸耸肩,摘下墨镜。 一双黑眸总给人一种不羁的气质。 “昨晚的事,是你投诉的?”王瑾冬手插兜走来,目光锐利。 江亦风眉间一紧,旋即展开:“投诉?难道是王队被领导处罚了,来找我兴师问罪?” 王瑾冬扯了下嘴角:“我只是想知道,被教训过的人现在是什么样的德性,”他把江亦风快速扫过一遍,无奈地点头:“你不应该给言北一个交代吗?” 江亦风脸上无波无澜,灼热的阳光刺得他稍稍眯了一下眼。 “这是我和她的事,王队你是不是管过界了。” 王瑾冬冷笑:“咱们大院里的人,从来不分你我,言北的事,你说我能不管吗?” 江亦风怔怔地看向他,不可否认,他并不反驳这个观点。 “我不想做过多解释,如你所见,我就是那样的人。” “江亦风,你把言北当什么,你把她一次一次扔掉,一次一次又捡起来,她不是玩具,她有血有肉,知道疼。” 王瑾冬自嘲一笑,心里却很痛,那种痛堵在胸口,让人窒息。 江亦风沉默,想到中枪的那一刻,模糊的意识里,仅有她甜甜的笑,仿佛被上了麻药,所有的疼痛,统统失去感觉,以至于,他做了一个自认为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回北屏。 遇见她,却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爱不会消失,只是沉淀在某一处,直到遇见那个人,你才发现,爱是汹涌的潮流,无可预料它何时来。 江亦风很平静,他总是这样,让人难分喜怒。 “王瑾冬,你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言北选择的人是我,她甘愿接受我的一切……” “你的一切,包括和别的女人吗?” 第138章 女人而已 ——我拿一生做赌注,可怜你这个坏人?值吗? 值与不值,都会让她错付。 江亦风眉一挑,薄笑:“王队,你要真喜欢言北,我让给你就是,女人而已。” ……女人而已?宛如轻风刮过,却在心间划下无形一刀,鲜血喷发,欲死! “江亦风。”这一声,是失望,是无奈。 王瑾冬眸底闪过一丝寒意,刺骨的寒,连笑声也泛起瘆人的寒气。 他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就得到的,是他努力一辈子,也未必能得到。 王瑾冬转身离去,直到那辆奔腾而去的车在眼底消失不见,他才缓缓回过神。 嘴角的弧度似有若无,他的右手抬起抓住车门,额头蒙上一层薄汗。 天色入暮。 王瑾夏在酒店里梳妆打扮一番,准备离开北屏。 新买的橘色套裙,显得格外精神,她照着镜子,在唇上涂抹一层绚烂的红,她抿抿唇,很满意地朝镜中的自己一笑。 为了肖俊,她换了不合适的装束,涂过她最不喜欢的色号,染了一点不衬她肤色的黑发,尽力把自己变成他的枕边人,可到头来,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往后,不再为任何人而活,只为自己而活。 言北下班就往她这儿赶,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劝她回去一趟,看看芙蓉。 刘云说家里人都藏着没把情况告诉王瑾夏和王瑾冬,就怕他俩担心,芙蓉自己也说是老毛病,不要吓着孩子,连王长林也替她保守秘密。 言北打车到酒店门口,看到王瑾夏,就把人喊车里。 “去哪儿啊,不是说好在附近吃饭吗?” 言北瞥了眼她:“回大院,看你妈。” “我妈怎么啦?”她还是挺在乎,立刻就坐直身子。 “老毛病又犯了,全身没力。”言北回她。 “这场雨下的,我妈那身体,平时硬朗得很,就是熬不过这阴雨天,他们又瞒着不说,真是觉得我心里没他们吗?”王瑾夏气得脸涨红。 “不是怕你担心嘛,本来我也不想说,你自己都病着呢,想想还是没忍住。” “没忍住好啊,否则,我又得背个不孝女的罪名了。” 王瑾夏的眼眶,刷地泛起红,平时没少被芙蓉揍,挨骂的次数比王瑾冬多多了,芙蓉一生气,常说王瑾夏是路边捡来的,想想肠子都悔青了。 可那都是爱,谁生气还不爱发点小牢骚。 言北安慰她:“好了,没事,姨那毛病,三两天就能好。” 回去的路上,王瑾夏挂断了好几通来电,每挂一通,脸就沉一下,最后,烦到无可奈何,她直接关机。 “臭不要脸的,是想看看我还活没活着吗?电话一个接一个,催命呐!” 王瑾夏自言自语,嗓门儿大得把开车师傅吓一跳,弱弱地在后视镜里瞟她一眼。 不用问,只有肖俊能把她气成这样。 到了大院门口,王瑾夏从包里掏出纸巾,把嘴唇上的口红抹掉了些,头发也规矩地挽起来。 “北,你陪我吧,我还是怕。” 瞧她那样,回自己家还怕,言北想笑,看她一脸怂样,只好点头答应。 “走吧,你越这样,你妈的火眼金睛,还怕看不出来你那点心事。”言北拧着眉,把人拽着往里走。 在走廊上,王瑾夏还是有些犹豫:“北,我这样子看起来还行吗?有没有大病初愈的感觉?这身装扮我妈会不会……” “王瑾夏,你回自己家呢。”言北睨着她,有些无奈。 “你先进去,探探情况,我爸在不在,少一个人也好……” 言北:“……” 真是不可理喻,言北直摇头,松开她的手臂,继续走过去。 大门开着,屋里亮敞敞的,她走进去,屋里齐刷刷的眼睛看过来。 言北一怔,几秒就把屋里的人看一遍。 刘云和面色憔悴的芙蓉挨着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一个看起来略带几分严肃且目光犀利的女人,大概六十多岁的模样,旁边的女人稍年轻些,四十出头的模样,气质优雅,穿着得体大方。 “妈……姨……”言北朝里喊。 “就是你吧?”那个目光犀利的女人起身,一身富态朝她走来。 “你是?”言北刚问出声。 啪。一记耳光重重落在白嫩的脸上,火辣辣的灼热袭来。 她的脸几乎是麻木的,脑袋嗡嗡嗡像一群蚊子在吵架。 “不是……”芙蓉急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地哭。 刘云手忙脚乱地跑过来,谁也没料到这人这般心狠手辣,连一起的女人也双目圆睁,捂着嘴不敢出声。 “误会了……”刘云忙拉开那人,把言北护在身后。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勾搭男人也不看看找的谁,我今天就把话挑明了说,你肚子里的娃给我做了,你别想从肖俊这儿得到任何东西,他身上每一样东西,都是我李家给的。” 言北愣了下,看看面前的老女人,又看看站在沙发旁的女人,妆容得体,黑发自然盘起,穿着简洁却大方优雅。 脑袋里倏地闪过这样的画面,王瑾夏曾这样打扮过,说是按照肖俊老婆的模样打扮的。 所以…… 她不禁担心起门外的王瑾夏。 “哎哟,真是误会了,她是我……” “谁稀罕啊……”言北把刘云扶到一旁,眼看事情已经败露,再瞒也没意思,“那是男人嘛,自己做的事,还得老婆亲自来善后。” “我警告你死丫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从肖俊那儿,捞到不少吧。”老女人讥诮地目光扫在她脸上,方才的巴掌印灼得越疼。 言北心知肚明,肖俊第一次给王瑾夏的分手费,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里面乱哄哄一片,王瑾夏在楼梯口听得莫名其妙,连忙提步走过去,那吵吵声,引得隔壁邻居都开了门儿。 王瑾夏认识肖俊那家子人,刚到门口,一眼就认出那个老女人,她是肖俊的丈母娘,看起来是个极凶的女人,与肖俊所描述的,完全不符。 女人愣是没打算放过她,飞快地扬起手,紧紧拽住言北头顶的头发。 “住手,别打了……” 王瑾夏从门外冲过来,同刘云一块儿掰开老女人的手。 第139章 是我 “你个小贱人,勾搭别人的老公还有理了是不是?”老女人把言北的头发扯得乱七八糟。 “是我,不是她。”王瑾夏大喊。 老女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屋里的人全部看向王瑾夏。 万万没想到,肖俊泡她那会儿,说的他媳妇一家人软软弱弱,原来都是假,他自己才是软弱无能的男人,吃软饭,硬撑一副大男人的气势。 也难怪,这样的丈母娘,肖俊在李家怕是头也抬不起来,只能在外发泄,起码也是一个集团老总,虽然傀儡一个,小三小四总该有个吧,这么压抑的生活氛围,再贤惠的老婆也难扶他的尊严。 王瑾夏和肖俊老婆从未有过正面接触,见过几次,也是商场里那一次,其他就是在肖俊手机里看过照片。 言北刚才进门,脆生生的喊了声妈,才会被人误会,硬生生被当小三打。 “你是谁?”老女人问王瑾夏,目露凶光。 “我是谁?你来找谁我就是谁?”王瑾夏扬起下巴,死死盯着老女人,“家都能找到,怎么还把人认错呢?”王瑾夏露出讥讽的笑。 “佳欣,哪个才是肖俊勾搭的女人?”老女人回头看向吓得哆嗦的女人。 “妈……好像是她……”女人指向王瑾夏,又不确定地看了看狼狈不堪的言北。 “你找的什么侦探?真没用。”老女人狠狠瞥她一眼,又盯着王瑾夏。 “是你?” 王瑾夏点点头应声:“嗯。” 老女人抬手一挥,肉肉的掌心朝着王瑾夏去。 “是我,”言北眼疾手快,一把捏住老女人的手,“我才是王瑾夏,有什么找我就行。” …… 屋里静了半晌。 “北……”王瑾夏讶然。 刘云也愣在一旁,不知所措。 “说吧,找我什么事,如果是想让我离开肖俊,那你费心了,那个怂包,老娘早踹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做了,至于赔偿,我也不稀罕。” 言北简直就是王瑾夏肚里的蛔虫,把她心里的话全说了。 老女人嗤声:“哟,一身硬骨头,当小三还当的有理啦,我要你赔我女儿精神损失费。” “你蛮不讲理。”王瑾夏大声嚷嚷,“我的精神损失谁来赔?” 屋里乱作一锅粥,到底谁才是王瑾夏,老女人都被搞得晕乎乎,看看言北,又看看王瑾夏。 “你俩到底谁才是王瑾夏。” “我。”二人异口同声。 最后,女人还是把矛头瞄准言北,毕竟,她被挨了一巴掌也没否认事实,谁会乐意白挨打呢。 “之前肖俊从我女儿这儿拿走一笔钱,说是去搞投资,至今泡泡都没起,那钱不会是给了你吧?”老女人一副讨人厌的嘴脸,那三角眼把人看得浑身寒颤。 如果猜的没错,当年王瑾夏确实拿到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买车买房,还被贺飞花销掉一部分。 言北微微侧目,王瑾夏看上去不太好,要真被芙蓉知道她收了钱,那就不仅仅是小三那么简单,情妇,包养……多么恶劣的词语在言北脑海中闪过。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姑爷找你女儿拿的钱,那得问你姑爷啊,找我干嘛,没准,还有别的女人跟他勾搭一块儿呢,他老婆还不知道他的德性,这么唐突跑到我家,我告你们私闯民宅合理吧,打人我也可以告你们。” 王瑾夏怔然,这丫头嘴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能言会道,还会恐吓人。 本来还挺紧张,看她应付自如,比自己还有能耐,她悄悄低下头,站边上闷笑。 “你……哪有当小三的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抢别人老公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那人把手一抬,让人防不胜防,言北发懵,一下紧闭双眼,连躲闪的本能都失控。 “住手。”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 “哥。”王瑾夏轻声道。 言北缓缓睁眼,王瑾冬把老女人的手甩开,冷冰冰道:“有什么事好好说。” “你又是谁?我教训不要脸的东西还能好好说?”说完又抬起手。 “哥,你来的正好……”言北灵机一动,上前一步,挽住王瑾冬的手臂,一双莹润润的眸子盯着他,“她打人,你是警察,你评评理,我的脸,喏,是不是可以验伤啊?” 第一次,他们的距离如此的近,有了肢体的接触,那张狼狈的脸,让人想伸手摸一摸,澄澈的眸子也那么好看。 王瑾冬被他迷惑了几秒,就觉得胸口里的东西在狂跳。 “妈,算了,我们还是走吧。”肖俊的老婆一看势头不对,连忙拉着人就要走。 “怕什么,警察了不起吗?做小三的都不怕,你是正房怎么还怕了。” “抱歉,如果有什么误会的地方,不妨坐下来好好说,打人毕竟是不对的,言……”王瑾冬扭头看了下身旁娇怜的女人,眉头蹙了下,“我妹妹如果真有错,理应是我们自家人对她进行批评教育,再说,成年人做错事,也应该由他们自己负责,而不是用暴力手段解决。” 老女人不屑地看言北一眼:“让她把吞掉的钱吐出来。” 王瑾冬俯首,盯着言北。 她眼睫轻眨,摇摇头:“哥,没吃怎么吐?” 王瑾冬敛神看她,说谎脸不红心不跳,怎么还会被江亦风欺骗,装纯情,装傻? “听到没,我妹说没拿过。” 王瑾夏都看呆了,言北这么会演戏,主要是王瑾冬还宠着,明知她撒谎,还处处忍着,要真换自己上,嗓门儿不得提高几个分贝啊,还能容你撒娇卖萌。 肖俊老婆不知俯首帖耳的跟老女人说了什么,只见她脸色一沉:“胡闹。” “臭丫头,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要敢再勾搭肖俊,我一定废了你。” “你还是先废了他吧,毕竟,是他找的我,而不是我找的他……” 女人顿时哑巴吃黄连,闭口不言。 “走吧。” 老女人跟肖俊老婆喊了一声,人跟在后面颤颤巍巍的离去。 两人的脚步在走廊上消失后,言北轻轻出了一口气,很轻,但王瑾冬听得特别清,他垂下眼眸,看着身旁的她。 第140章 良心罪 王瑾夏刚才还笑得出来,现在浑身都是紧的,接下来的家庭教育会,可不再是言北能帮她挡的。 也没想到肖俊他丈母娘还有这手,自己人不调教,跑来找小三理论。 “北,没事吧、你扛什么扛,看把你打的。”王瑾夏心疼的摸着她的脸。 刘云在一旁唉声叹气,也不知怎么办才是。 “王瑾夏……”芙蓉坐在沙发上,憋着一肚子气,指着她。 “妈,”王瑾夏走过去,二话不说,就跪她面前,“我错了。” “你还知道错,早干嘛去了,王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我没力气收拾你,你就给我跪着,等你爸回来收拾你。” 芙蓉把话说完,气都换好几口。 “芙蓉,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瑾夏,跟你妈好好说,她病着呢。”刘云心里头也不好过,劝了也没用,事怎么也要解决。 “刘姨,你和言北先回去吧,言北的脸得处理一下。”王瑾冬又望向言北,那双手还死死挽着他。 刘云应他,自己也帮不上忙:“走吧,北北,我们先回去。” 刘云先出了门,言北抓着王瑾冬,嘱咐道:“瑾冬哥,你可劝着点儿,瑾夏现在知道错了,她刚做人流,身体虚。” 王瑾冬轻声道:“我知道,回去吧,别担心。” 言北跟在刘云身后,那抹消瘦的背影,看着让人心疼,她全程没跟言北说过一句话,连头也不回地往家里去。 言北知道,她不比王瑾夏好过,包庇罪,知错犯错,故意隐瞒事实,撒谎……一连串的错,打折她的腿也不够。 进门后,言北低声喊:“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刘云回头劈头盖脸把她大骂一番,“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还学会说谎骗你妈,你同事?编的有模有样,你说谎脸不红心不跳,连你妈我也被你骗得团团转。” “妈,还不是怕王伯和我姨,瑾夏会被打死的……” “胡说八道,你王伯是干什么的,还能打死她……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看她走一条错路,你就不知道把她拽回来啊。” 刘云气的脸色发青,眼梢有些湿润。 言北没敢回嘴,好言好语道:“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扇耳光,还把刘云气的不轻,可王瑾夏爱肖俊爱得死去活来,也不是说拽就能给拽回来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两次。 她知道那种感觉,好比她对江亦风,越丢越怕,越怕越舍不得跟他分开。 刘云何止气她隐瞒事实,还气她平白无故被那个女人打,一半脸红得跟苹果似的,头发也被抓的乱七八糟,把她养这么大,哪天下手打过她,捧手里都怕她掉地上。 真是伤在她身,痛在她心。 “你就不知道躲一下,站那儿等人打你,看看,脸都熟透了。”刘云转身抹了把眼泪,就往冰箱去。 拿出冰袋,装了些冰块:“赶紧敷一敷,明天要肿了怎么见人。” “妈。”言北心里霎时暖暖的。 她坐回沙发上,用冰袋敷脸,冰与热结合,麻木的脸顿时一阵刺痛,疼得脑袋发晕。 尽管如此,她还在担忧王瑾夏,怕什么来什么。 她坐沙发上正愁眉不展,连小黄也跟着她犯愁。 王瑾冬突然的到来,让她的紧张感稍微有所释放。 “瑾夏把前前后后的事都交代了。”王瑾冬接过言北手里的冰袋,放她脸上。 “瑾冬哥,你说的怎么跟审犯人似的,一个警察就够她受的,俩警察,她还能瞒什么呀。”一双明眸闪闪,俏皮天真,惹得王瑾冬看得挪不开眼。 “她自找的,这种事,做的时候就该知道没好结果,该她受的,你都帮她受了,我爸我妈还能拿她怎么样,事已至此,除了让她闭门反思,总不能像小时候脱了裤子打屁股吧。”王瑾冬很平静,波澜不惊,职业习惯,沉着冷静。 也对,王长林办事一向理智,王瑾夏也不是小孩,打打骂骂就长记性。 “芙蓉阿姨呢?”最担心的还是芙蓉,身体又不好,被她一气,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我妈能不气吗,明早,全院的人都得知道,瑾夏可是把她多年攒下的面子全丢光了。” 言北没出声,想想都知道,别说芙蓉气,连刘云也气的关着房门不理她。 “疼吗?”王瑾冬睨着她的脸,眸光温柔。 “疼。”她委屈地答。 王瑾冬抬手,捋了捋她的乱发,动作里满是心疼。 言北一怔,咬了咬唇,那种意味不明的感觉让她感到紧张。 “瑾冬哥。” 王瑾冬的手落下,他也不知,为什么莫名的就想要对她好,怜她的疼,莫非这就是情难自控。 王瑾冬神色淡然,语气里透点抱怨:“那人下手可真狠。” “谁说不是,手劲儿可真重,跟个男人似的。”言北笑笑,附和的说。 “对了瑾冬哥,你怎么突然回来啊,有事?” 王瑾冬过了一会儿,才说:“放假。” 言北淡淡开腔:“放假?不过年不过节的……” 王瑾冬挠挠鼻梁骨,正色道:“领导开心,就给放了假。” “哦。”言北半点没怀疑,还挺羡慕:“还有这么好的领导。” “嗯。” 真是好骗,没点心眼儿,怪不得,被江亦风拿捏得这么彻底。 ——你要真喜欢言北,我让给你就是,女人而已。 王瑾冬避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她红透的脸上:“这样明天怎么见人,请个假吧。” 指印深深浅浅,一时半会儿肯定消不下去。 “没事,我自己拍的不行?”言北浅笑。 “那你可真狠,对自己也能下这么狠的手,”王瑾冬也跟着笑了笑,“言北,瑾夏有你这么好的姐妹,真是有福了。” “瑾冬哥,你说的我心里难受,明知是错,我还放着瑾夏走,这是包庇罪,要是判刑,不得好死吧。” 王瑾冬眉头一蹙:“别给自己揽罪,你要真有罪,也是犯了良心罪。” 王瑾冬还挺会哄人,一听,言北心里舒畅不少。 “瑾冬哥,你最近有碰到过江亦风没?” 他的消息,总是从别人那里打听。 王瑾冬嘴角一勾:“没有……你俩不是谈恋爱,怎么老是找别人打听消息。” 言北撇撇嘴:“没什么,就问问。” 王瑾冬了然,没再出声。 第141章 认错 翌日。 言北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脸,真后悔没听王瑾冬的话,就该请假躲家里。 脸比昨天还疼,还肿,指印就跟烙上去一样,深深浅浅,粗粗细细,完美盖住一半脸。 真是没法见人,自己打的?傻子才信。 出门前,她就带上一个口罩,武装得严实,心里一个劲儿地赞叹口罩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发明。 昨晚睡前,言北给王瑾夏发过消息,到现在也没点动静,兴许手机也被没收,彻底开始禁足禁网络的闭门反思。 言北又去了趟刘云的摊位,她的体检左推右推,言北拿她实在没辙,想再探探她的口气。 摊位上,人挺多,人一多,聊得就越多,昨晚王家的丑闻,可是今天早餐的特别佐料。 桌上几个聚在一块儿的阿姨,都是周边几个小区里话语投机的人,不知不觉,竟成了远近闻名的“情报工作”小组。 刘云只顾忙自己的,她哪会听不到,听到也不想插嘴,嘴长别人身上,也控制不了,看看她们这阵势也知道,言北和江亦风的事情破壳以后,背地里肯定也是议论纷纷。 言北走过去,戴上一次性手套,帮忙切着大饼,刘云没跟她说话,只是抬眼瞥了一下,就继续忙自己的。 “妈,体检的事能别推吗?收了摊也没事,晚点……” “要我跟你说几遍,我不去花那冤枉钱,我也没病。” 刘云动作利落地把饼模放进锅里,滋滋滋…… 言北歇住在喉咙里的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刘云变得不像刘云,虽然还是她的妈,她老早就发觉,只是不敢说,也许刘云并不看好她和江亦风。 她咬咬唇,菜刀下去,险些剁在指头上。 “哎哟,北北,看着点。”摊前的一个阿姨出声。 言北低头,一次性手套被切了一厘米左右的长度,那只差点一命呜呼的指头,缩了缩脑袋。 “谢谢阿姨!” 她回头,对上刘云那双有些发红的眼。 “妈,好着呢。”她举起手,笑着晃了晃。 “去上班吧。”刘云走过来,把刀接过去,又把她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摘下,拿纸巾帮她擦了擦。 刘云现在对她的关心,仿佛都是藏着的,不像以前,藏也藏不住,突然就那么不习惯,有种陌生的感觉。 “妈,我知道错了,”言北低声给刘云道歉,“瑾夏的事我不该瞒着。” “这都过去的事了,说它干嘛。” “那您能不生我气吗?您不理我,我心里难受,体检您要不愿意,那就不去,我回去就退了。” 言北压低嗓音,心里也是委屈,刘云要真不理她,她就更难过了。 “好……赶快去吧。”刘云弱弱地看她一眼,以往的宠爱似乎都压制在眸底深处。 “言北……” 路边停下一辆车,王瑾冬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朝她招手。 “我送你上班。” 停职一周,向来忙忙碌碌的王瑾冬,一下子闲下来还挺不习惯,总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做。 刘云看了眼车里的王瑾冬,回头又瞅着愣愣的言北,昨晚,她在屋里待半晌,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就想出门看看她的脸,结果看到王瑾冬正帮她敷着脸,迈出去的脚旋即又缩了回去。 刘云看得出,言北眼里的王瑾冬,就只是一个哥哥,江亦风无人可替。 “去吧,别让瑾冬等着。”刘云轻扬下巴。 言北走开,直到王瑾冬的车离开刘云的视线,她才回神继续炸饼。 “刘云,好长时间都没见着江海家那儿子,不是跟你家北北好着嘛,怎么是芙蓉她儿子来接呢?” 摊桌上的阿姨们,可真是操心,刚刚才把王瑾夏的事论了一番,现在又拿这事消遣。 刘云平静无波,一边炸着饼,一边又给客人装豆浆,她掀起眼帘看向桌上的人,笑呵呵地说:“哎哟,大姐们,我家亦风忙,前几天才来,没待多会儿,有事又急着走了。” “这么忙,做什么大生意啊,丢着北北不管,要我说啊,还是瑾冬合适,人老实,工作也好,找这样的男人结婚,踏实。” 人都是这样,人前人后两张皮。 刘云怔怔看着油锅,饼都糊了,锅里起了青烟,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把火关掉。 “合适是合适,可年轻人的思想我们这辈人做不了主,由着他们吧,日子是他们过,我们瞎掺和什么呀。” 刘云说着把糊掉的饼夹出来,扔进垃圾桶里,眸底闪过一丝无奈。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都是过来人,孩子要过不好,我们走也走的不安心啊。” 桌上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刘云心情一下跌入谷底,昨晚生了言北一整夜的气,神还没缓过来,又被这群人围攻,炸饼的功夫哪儿去了也不知道。 “听说,芙蓉家闺女,还收了那男人的钱,人家找上门要,愣说没拿,谁信啊。” …… “不是图人家那点钱,年纪轻轻什么好男人找不到,非找个有妇之夫,当人家的情人。” …… “就是,怪不得那丫头,不就是个卖房子的,开的那辆车,得十来百万吧。” 刘云听得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朝摊桌走去,伸手就把桌上的几个碗碟全收了。 “刘云,还没吃完呢。” 刘云眉梢一挑,认真地看着几人,忙说:“哎呀,我以为你们不吃了呢,在这儿聊天,这……”她低头看看桌上的碗碟,已经全垒在一块儿。 一人抬头看向摊车:“锅里还有吧,帮我们再弄份过来吧。” 刘云皱皱眉,为难地说:“真不好意思,锅里没了。” “现炸也行,反正我们没事,可以等着。” 这是非吃不可啊。 刘云回头看了眼餐车,不耐烦地说:“和好的面也没啦,火我都关了,你们要不够,往隔壁街看看去吧。” 说完,低下身把碗碟抱起来走开。 “刘云……那不是还有面嘛。” 她没理妈人,回到摊车前,把砧板上剩下的一坨面收回盆里,拿着抹布又把桌子收拾一番。 “刘云,你生谁的气啊,开门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还干不干了。”其中一人没好语气地说。 刘云站在几人面前,俯身把桌子擦了一遍,笑着说:“不干了,今天最后一次出摊,往后要想吃我做的大饼,难咯!” 第142章 瘆人的风哥 王瑾冬把车停在大门口,侧首盯着她:“一直戴着,会不会不舒服?” 言北扶着脸上的口罩笑笑:“不会…瑾冬哥,瑾夏还被关着吗?” 王瑾冬点点头:“目前为止,这是我爸妈最能泄气,又不伤她的方法。” 言北也认同,让她冷静地思考下过往,在未来少走弯路,顺便,好好养养身体,她嘴上说着无所谓,但心里一定很难过,她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选择这么笨拙的方法去拴住肖俊。 对她而言,那个孩子是宝贵的。 “你的假期很长吗?”言北问他。 王瑾冬嗤笑:“一周,够长。” 言北很认真,认为这个普通的长假,应该过得不普通才行,便给出贴心的建议:“难得放假,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比如,萧冉…嗯?” 萧冉,没想到王瑾冬和许烨阳的一次玩笑,她就把这事记心上。 “别听许烨阳瞎扯,”王瑾冬眼里透着无奈:“她是我们那届的校花,人长得不错,就是脾气不太好,追她的人挺多的。” 言北意味深长地笑笑:“烨阳哥不是说了,人家喜欢你,哪还会接受别人。”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芙蓉阿姨可等着抱孙子呢。” 王瑾冬看她一眼:“喜欢你。” 言北先是一惊,背脊霎时挺得笔直:“瑾冬哥。” 后又尬笑道:“我这种类型的女人多的是,好找,就怕你挑。” 半天,王瑾冬轻扯了下唇:“言北,如果没有江亦风,我有机会吗?” 这是怎么啦,车厢里感觉又闷又热,王瑾冬认真得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王瑾冬抬手,轻轻朝她脑门儿上拍了一下:“傻瓜,跟你开玩笑呢,这么认真干嘛。” 言北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你的玩笑一点不好笑,是不是跟烨阳哥待久了,变得跟他一样不正经。” “别看他平时不正经,干起事来,吓人!” 言北肩膀往下沉,撇撇嘴:“那倒没看出来。” 两人相视而笑。 言北走后,王瑾冬在车里待了一会儿,假期太长,他闷得慌,好不容易提起胆儿表白,却只能当个笑话。 他可不想趁人之危,就算江亦风不是人,他也不该学他做个混蛋。 言北到医院,忙完查房工作,第一件事就是把她帮刘云预约的体检退了。 她挺纳闷,刘云的脾气越来越倔,倔得她都不敢再惹她,事事都让着她,刘云以前可是个明事理的妈妈,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到了更年期。 她坐椅子上,正在电脑上查询关于更年期的资料。 说像也像,又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不一样,她敛神分析刘云的变化,似乎一切的因都是因她而起,想到这儿,她神情忧伤,尽管那张脸掩在口罩下,但那双清眸里透着藏不住的自责。 她往后靠,倚着凳子,窗外阳光明媚,而她的却是心阴雨连绵。 繁忙的工作已经把她压的喘不过气来,龙三病房里还屡屡传来恼人的问题。 还是那个骚扰医护人员的男人,被拘留两天出来,举止没有半点收敛。 夜里值班的护士少,谁也不敢去查房,一个小护士跑办公室求救言北,可怜兮兮红着眼。 “言医生,那人又来,能不能……” “我去吧,你去看别的病人。” 口罩戴了一整天,闷得难受,她把口罩摘下放口袋里,脸还微微有些肿,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起身去了护士站。 那个男人是有备而来,故意挑起事端,目的不纯。 言北的出现,似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嘴角勾起阴邪的笑。 “哟,美女医生,又见面了。”他靠近言北,身子贴了过去。 言北把肩膀收了收,一脸嫌弃地走进病房里。 自上次睁眼的症状过后,龙三到现在再没出现过任何好转的征兆,仍是静静的躺着。 她帮龙三测量体温,又检查了一遍检测仪,记录完毕后转身准备离开。 那人紧跟言北身后,言北握住门把的一瞬,那人从后把她抵在墙上。 言北吓了一跳,但很快平静下来。 “你想干嘛?” ——美女医生,等我回来陪你玩儿。 龌龊的声音在她耳畔又一次响起。 “这里是医院,你敢乱来,就不是进去一两天了。” 她的嗓音着实有威慑力,男人收了收动作,在她有机会挣扎的一瞬,又把她摁回去。 “吓我,这里可没监控,就让我陪你玩玩儿。” 男人变态地在她后颈嗅了嗅:“真香。” “你再敢动,我喊人了。” “喊啊,大半夜的,谁会来。”男人得意地发出笑声。 这间闲置消毒室在走廊的尽头,旁边紧挨着储物室,白天储物室还会有人来取东西,晚上,根本没人过来,想想也是无用的挣扎。 “一会儿护士找不到我,安保一定会过来。” “别白费劲儿了,等人来,我都结束了,你还是好好配合我,等会弄疼了,我心疼。” 真让人恶心,那人蹭了上来,言北一怔。 “你没打听我是谁吗?”言北出声。 “不就是个脑科医生吗?”男人不屑。 “要是被风哥知道,你小命难保……” 她胡言乱语,江亦风哪这么瘆人,说完,心里就越没了底气。 “风哥?”男人顿住:“你是谁?骗我吧。” “谁骗你,不信你问塔罗…龙三也可以作证……” 她立刻搬出所有认识的人,管他镇不镇得住。 男人一听,立刻把人松开,言北慢慢转身,男人脸色没了刚才的嚣张。 “我跟你开玩笑。”男人立刻改口。 言北有些不可置信,风哥这么有威力,吓得他脸色发白。 “哥,有情况。”外面有人探头进来。 随后,男人出了病房,言北心跳加速,靠在墙上半晌没缓过来。 只听一片匆匆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言北连忙走出去,刚才的男人和同伴朝着一个方向跑,像在追人。 言北心神未定,并没有在乎,战战兢兢地回了办公室。 第143章 我还是不够爱你 回了办公室,言北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压压惊。 她走到窗前,楼下路灯照着寂静的夜,风里还有丝丝凉意。 “风哥”,她忍不住在思考,为什么那人会怕他,她不过是灵机一动,想到江亦风在醉梦之巅时,那些人对他毕恭毕敬,塔罗和龙三也不例外。 也就是随口一说,就把那人镇住,他,越来越让她猜不透。 她浅啜一口咖啡,淡淡的清香伴着微微的苦涩在口腔里蔓延。 大脑霎时清醒无比。 手上的一堆工作也可以趁着大脑清醒的时候做一做。 她回位置上,先把病历整理了下,咖啡的暴劲儿一过,就开始哈欠连天。 只好把工作放一放,她出门去护士站看了下,护士告诉她暂时没什么情况,她让护士有事喊她。 打个盹也好,临走前,她歪着头往走廊尽头看了下,门口值守的人也不见,想到刚才另外一个人说有情况,然后就是两人追着谁跑。 她心里微微一颤,这个夜班值得令人不安心。 往值班休息室去的路上,碰着几个躺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的家属,真是难为他们,没日没夜守着病人,好不容易能躺会儿,也只能在长椅上将就一下。 值班室和办公室也没几步路,经过几间病房,转个弯儿就到。 刚到转弯儿处,不远处传来稳健有力的脚步声,言北下意识地回头,一道身影穿进楼梯间。 来不及思考,她转身大步走过去,站在楼道里,上看下看,寻着那道身影。 她往楼下看,刚才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脚步声很急很快。 顿时,像被某种东西牵引着,她的步伐控制不住地往下迈,同样很急很快。 刚转下一层楼,脚底不小心踩空,整个人扑在平台上,前额与地面相碰,磕碰出声。 她疼得“啊”了一声。 楼下的脚步声旋即消失,她忍着疼痛爬起,坐到石阶上。 脑袋砸的晕乎乎的,却没把追人这事忘掉。 “江亦风……” 她坚信,不会看错,那身装扮跟在云谷救援营地一样,酷飒神秘。 楼道里静得只有她的回声,心痛比任何地方都痛。 她是不该这样,这次,她答应过等他的,无论多久…… 唇边颤颤,泪水不听话地滚落,但她很乖,连哭声也没有,兴许是摔得太痛,没忍住。 蓦地,楼下缓缓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往上,越来越近。 她抬眸,那抹高大的身影立在她跟前,鸭舌帽下,那张冷峻的容颜有些憔悴,他勾唇一笑,高大的身躯蹲下,紧紧挨着她。 “摔哪儿了?” 深邃的眸子在她脸上打量,最后落在泛着红的额头,他抬手触碰,她微微缩了下身子。 “怎么哪哪儿都是伤。”他轻抚着她的脸颊,眼里太多不解,太多无奈。 “不小心…缺钙吧。” 她凝眉轻笑,手轻轻抚着他的脸:“你怎么啦?为什么瘦了,看起来很累,做生意都不让睡的吗?” 他嗤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我缺心……睡不着。” 她轻笑出声,全然忘了身上的痛。 “北北,我想了很久,我发现,我还是不够爱你……” 言北一怔:“?” “你骗人…”她喉咙哽咽,脸上带笑:“是你说你爱我的,现在,是想耍赖吗?” “北北,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要的安全感,在我这儿,只会让你失望。” 他心好狠,说过的话怎么可以一笔勾销。 纤指堵上他的唇,她摇头笑道:“不要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我会等你,等你娶我,不管多久,我都做江亦风的老婆。” “北北……”他拉开她的手。 “不要,不要……”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上:“你是不是又要把我丢了。” ——北北,你离不开我对吗? ——不,不是离不开,只是需要…… 他不知道她在撒谎,她从来都离不开他。 “我们不是一路人,我给不了你幸福,”江亦风扶起她:“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他能给你我一辈子给不了你的东西。” “所以,你是要分手吗?”她可怜巴巴,在乞求主人怜悯她,“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也要折磨我一次。” 她始终不肯放弃,她当他在开玩笑,她抚摸他的脸,轻抚他的薄唇:“我爱你,江亦风,不要丢下我,不要说不要我,我可以等。” 她仰头,吻上他的薄唇,却未得到他的回应。 ——女人而已。 “我也要耍赖,我不分手……” “北北,”江亦风捧着她的脸,嗤笑道:“你不是说过,你不是纠缠不起的女人吗?为什么现在我甩不掉你,我玩够了,腻了,我想换人了言北。” 她的耳朵一定出了问题,才会灌进这么伤人的话。 “我可以不懂事的,你有苦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爱我都可以,我爱你就是。” 她已经卑微到不可理喻,她放下一切尊严,乞求他一丝怜爱。 江亦风却狠出了天际:“我睡过的女人,没一个像你这样纠缠不休的。” 他薄情寡义,甩开她的手,站起身:“言北……你会遇到更好的。” 他转身离去,每一次都那么决绝。 “江亦风,你骗了我的人,骗了我的心……” ——我还是那么爱你。 楼道里再听不到稳健的脚步声,她后悔了,如果知道结局是这样,她不该追下来,就算他不爱了,晚些知道也好。 而他,却狠心宣判了她的死刑。 不知道是几点回的休息室,反正,后来她一滴泪没流,对着镜子,在额头上上药,她浑身都是伤,重伤却藏在最隐秘的地方。 窗外,天边悠悠泛起一抹白,这一夜,既不平静,又似很平静。 她洗了脸回办公室,眼睛里没有了神,一夜未眠,却半点困意也没有。 桌上的病历还未写完,她拿起,一丝不苟地低头整理,直到办公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人,她才把工作做完。 李双同她打招呼,她一抬头,把李双吓得愣在原地。 “你脑袋怎么啦?” “不小心摔的……” “啧啧啧,你是不是缺心眼,一张俏脸蛋弄成这副模样……狠。” 她轻轻扯唇:“我缺心,缺钙……还缺维他命……” …… “不好了……消毒室的病人出事了……” 第144章 找她的男人 龙三的病房外,围得水泄不通。 检测仪上的数据全部消失,徐主任在病床前再次确认,最后摇摇头,凑近院长低语后,院长抬手示意护工在龙三身上蒙上一层白布。 “等病人家属确认后,再进行遗体的处理吧。” 院长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面色沉重,从人群里出来,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徐主任吩咐完后续工作,叹口气后也走出病房。 言北一路追过去。 “主任。” “言北,头怎么啦?”徐主任盯着她的额头,青紫的一个包甚是显眼。 言北没理主任的问话,开口就说:“主任,那个病人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夜里我检查的时候,各项指标明明都是正常的。” 龙三的死讯来得太突然,她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自己照管的病人离世。 徐主任很理解她的心情,这种事,在医院里,时有发生,再说,生死有命,医生只能治病,却救不了命。 “言北,刚才我和其他几位医生,做过详细检查,根据你夜里检查的数据来看,确实不符合常态,后半夜的数据指标波动太大,说明病人在这段期间内,情绪变化过于频繁,不排除有其他原因的存在。” 也许是她想太多,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怎么跟主任解释,她双手攥紧成拳,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言北,”主任拍拍她的肩:“你看起来不是很好,是不是病了,回去休息一下,后续工作,等病人家属来了以后再做处理。” 她讷讷点头:“好。” 下了夜班,她没回家,一整个早上,都待在办公室里,乱糟糟的事情把她折磨得没有丁点神色。 仿佛夜里被江亦风丢掉只是一个噩梦,她揉捏着眉心,一字一句狠话割着她的心。 李双从门外进来,拍了拍她:“言北,去看看,警察都来了。” 言北怔然,毫不迟疑地起身,匆忙赶过去。 她才到门口,就被一位警察截住,询问之后,确定她是夜里值班的医生,便让她做简单的笔录。 言北从警察口中得知,昨夜某个时间段,安保室的监控系统出现问题,大概在天明之前才检修完成。 “所以,那段时间,整个医院的安保监控是瘫痪的,就算有人来过,也是查无此证的?” “对,病人家属对病人的突发情况有所怀疑,现在只能通过了解病人夜里跟谁有过接触进行判断,现在,就麻烦言医生对夜里情况做一个详细的说明。” 言北配合着,把夜里查房的经过都告诉给警察,只是提到那个龌龊的男人时,她稍微顿了一下。 警察突然抬眼看了下她:“那么,言医生,值守的那个男人,对你做过什么?” 言北深吸一口气,难以启齿地看向警察。 “没事的言医生,你只需要把实情说出来。” 迫不得已,言北将男人的行为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与此同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她身旁停下几秒,挟着逼人的气息。 待她看去,那人越过她,径自走到病房门口。 她的视线循那道身影停下,最终落在他冷峻的侧颜上。 “言医生,根据你所说的情况,值守的男人叫吴伟,夜里有人报过案,人现在正在派出所里接受调查。” 言北惊愕地抬头:“啊?” 闻声,病房门口的人微微侧首,目光锁定那张没有神采的脸,眉头跟着蹙了一下。 “风哥。”塔罗匆匆赶来。 言北抬眸,撞上那双灼人的目光,她立刻别开脑袋。 警察的问话结束后,她便匆匆离去。 至于龙三的死因,她已经无心过问,检查结果未出,谁也不敢妄下定论。 她回办公室收拾后,准备回家,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不是很好。 出门时,护士长吴姐告知她,电梯口有个男人找她。 男人? 她想,反正不会是江亦风,他已经丢下狠话,又怎么可能回头,若真有事,刚才已经是很好的机会。 那么,男人还有谁,王瑾冬。 或许吧,毕竟,她认识的人不多。 她赶到电梯楼,那人倚靠在墙上,双手插兜,东张西望地看着什么。 看清那人后,她惊讶地放慢了脚步,那人回头,身子倏地站直,抬起手与她挥了挥。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脚底一加速,几大步她就跨到那人跟前。 “烨阳哥。” 她还是不确定地把许烨打量一番,双眉轻轻拧着,是他没错。 许烨阳知道她不敢相信,还特意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回正身体后问她:“看得差不多了吧,我是换脸了还是变身了?” 言北轻轻笑,终于停止扫描:“烨阳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想你的风。”许烨阳歪了歪脖子,笑容满面。 “别扯。”言北双眉拧的更紧。 “开玩笑。”许烨阳这会儿也是流里流气的。 言毕,他又微微俯首,凑近了看言北。 “哟哟哟,脸怎么回事,脑袋又是怎么回事,才多久没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许烨阳抬手轻轻抚上她额头的包,眉间一瞬紧蹙起来。 “不小心摔的。”她还是笑笑。 这都不算伤,上点药就能好,最难愈合的是心,似疼似堵,像千万只蚂蚁同时钻入,丝丝的疼,丝丝的痒,小小的身体堵住每一个呼吸口,令她快要窒息。 “多大的人,走路还能摔成这样,真是让人心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她的心突地疼了一下,她想要的温柔,却是别人给的。 “烨阳哥,你怎么会来北屏?”她收住快要溢出的悲伤,抬眼看向许烨阳。 “哎,一言难尽。” 言北敛神,看他脸上的笑渐渐散去。 “看来,你和瑾冬哥一样,是被放了长假不开心?” 许烨阳愕然,看她认真的样儿,喷笑出来。 “王瑾冬说的…对,是个挺长的假期,我去了一趟老家,实在是闲得慌,就想到你,这不,昨晚才到的北屏,我一早就来找你,够意思吧。” 许烨阳挺会拿捏女人,三言两语,言北脸上也能看到少许的笑意。 走廊上,那双深邃的双眸敛住,直勾勾看向有说有笑的两人,脸上本就没有笑意,霎那间,一层冰霜覆上。 第145章 谁要跟混蛋结婚 江亦风面无表情,迈开步子手插兜里潇洒越过去,全当两人是空气。 许烨阳瞅了瞅垂眸的言北,视线又移到冷若冰霜的江亦风身上。 许烨阳扬起下巴:“江亦风……装什么装啊,不熟啊。” 江亦风站在电梯门那儿,微微侧首,瞟了眼许烨阳,掠过言北时,眸底闪过一缕不知名的情绪。 江亦风冷言道:“我怕许队不想跟我这种人走太近。” 这种人,是哪种人,言北不禁转头看他。 他那高大健硕的身躯,挺拔有力,散发出强烈的男性魅力,仍旧吸引着她,可一想到他戳人心窝的话,她又觉得那背影又落寞又孤独,隐隐约约携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霎那间,堵在胸口的酸楚缓缓溢出,化作泪,从眼眶里跌落。 “言北,怎么哭啦?”许烨阳不知所措地盯着她,真是没哄过女人,比办案还棘手。 “眼睛痛。”言北低声回,抬手抹掉眼泪。 闻声,那道身影微怔。 电梯门霎时打开。 江亦风毫不迟疑地走进电梯。 许烨阳看向电梯里的江亦风,嗤一声,拉起言北走过去:“你是哪种人,混蛋?” 江亦风的视线越过言北,朝一旁的许烨阳横了一眼,两人目光短暂地对视,一股熏人的火药味倏地散开。 “我就是混蛋,许队对我这种人应该避而远之。” 江亦风语气冰冷,话是回的许烨阳,言外之意,便是说给言北听。 他就是混蛋,把她哄骗到手,玩腻了就扔,什么心里只有她,爱她,想她……都是谎话连篇,这样的话,到底跟多少人说过,短短半个月,他就要把她甩掉,他置她的信任于何地。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言北,看人呢,眼睛是要擦亮的,看错了,容易伤着眼睛。”许烨阳有意无意地调侃,眼睛斜挑着看江亦风,嘴角勾着得意的笑。 江亦风轻嗤,没与他做口舌之争,只是低头看了眼紧挨自己的女人,身侧的手微微抬起,旋即又收了回去。 电梯突然停住,一群人站在门口,言北立刻从包里掏出口罩戴上,捂住自己狼狈的模样。 “言医生,男朋友啊?真帅!”进来的一个女医生发问。 言北愕然,循着女医生落下的视线,才发现,原来是许烨阳还紧紧拉着她的手。 “你好,我是言医生的男朋友!” 许烨阳一脸热情与人打招呼。 言北看向他,却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你可真幸运,我们言医生可是很难追的哦,你可得抓牢咯……” 许烨阳侧首看看身旁的女人,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说的是,所以我看得可紧了。” 许烨阳笑笑,抬手温柔地搂着她的肩,把戏做得很足。 女医生羡慕地说:“言医生也有福,男朋友又帅又体贴。” 言北附和地点点头。 门口的人一下涌进来许多,后面的人被推得挤在一块儿。 当她与他呈现零距离接触的一刻,一股熟悉久违的温度蔓延而上,她扭过头,抬眼奢求地望他一眼,他神色冷峻,脸上没有一丝温度,甚至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真是绝情,那么无动于衷,真的一点不介意,就算她不做任何解释,也无所谓吗? 口罩下的红唇轻抿,她转过头,下意识地将身体挪了挪,靠近许烨阳,与他空出些许距离。 或许,他连这样的温度都会嫌弃,否则,他也不会说她是他睡过的女人中,最纠缠不休的人。 她不想自取其辱。 当那种熟悉的温度渐淡,他才发现,他把她伤的有多深。 电梯在一楼停下,许烨阳把她拉出电梯,身后的江亦风不疾不徐地走出电梯,将胸前墨镜取下戴上,大步往前。 “江亦风,你真是混蛋。”许烨阳朝他喊了一声,步伐才缓下来。 “许队有什么吩咐?”江亦风回头,皱着眉询问道。 “你俩什么情况?”许烨阳歪着脑袋问。 “烨阳哥……”言北惊愕,借口道:“走吧,我带你去逛逛。” “这还用问,许队不是看到了,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不是都自称男朋友了吗?”江亦风声线冷漠,显得极其不在意。 “啊……”,许烨阳扶额,无可奈何道:“你们玩儿过家家是不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还没结婚就这么闹腾,结婚了还了得。” 言北冷漠反击:“谁要跟混蛋结婚。” 江亦风神色一沉,镜下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忽然就没有了声响,尽管她语气里满是抱怨,他却听出她不舍的伤感,也许,这是她唯一能扞卫自己尊严的办法。 “混蛋当然不配,那就擦亮眼睛,重新找……比如,王队就是很不错的人选……如果可以,不介意也考虑我一下……” 许烨阳拽着人往前走,冷不丁地朝江亦风扔下话。 所以,许烨阳喊住他,是为了羞辱他,报复他,为言北出气。 他站在大厅里,胸口泛着意味不明的疼,他把眼镜摘下,长眸微敛,看着消失在大门的身影。 “许烨阳,你个王八蛋。” 本以为借着陪许烨阳在北屏四下逛逛,心情会有所好转,可不但没有见效,反倒被派出所的一通电话扰得更加烦闷。 许烨阳陪同打车到了派出所,接待她的是早上做笔录的警察。 原来是值守的那个男人吴伟,在审讯途中,告知夜里有名陌生男子出现在病房门外。 言北回想,从病房出去的时候,确实看到他们两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跑,似在追着某个人。 警察把吴伟带出来,想让他们当面说明当时的情况。 看到恶心的那个家伙,言北后背泛着一股凉意。 警察让吴伟先说,他把言北去做检查时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差地说出来,包括他是怎样恶心地调戏言北。 许烨阳在一旁听得怒火横生,要不是在派出所,他真想狠狠揍一顿那人。 “为什么没追上那人?”警察问道。 “跑太快了,就跟闪电似的。”吴伟表情很是郁闷。 “看清长什么样没?”警察又问。 “没,头戴鸭舌帽,脸上还带个口罩……不过,身手不错,一看就是炼过的,”吴伟抬眸,看向长椅上的许烨阳:“体型跟他差不多,高,瘦……” 几双眼睛突然盯着许烨阳,他略感不适,抬眸把自己吓一跳:“看我干嘛?” 第146章 他不要我了 “又好像不像……”吴伟立刻改嘴,“当时,我被打了一拳,手还被掰成这样,那人把我摁在地上,拿我的手机拨通电话让我报的案,全程一句话没说,我被吓得什么都没记住。” 许烨阳在长椅上低头闷笑,吴伟的眼睛肿了一只,包扎得像个独眼龙,那只被掰坏的手上了石膏,笨笨拙拙,实在可笑。 吴伟给的信息量太少,警察接着又问言北。 她如实告知自己出了病房看到的场景,但吴伟追的人究竟是谁,她确实没看清。 警察扶额,好像问了等于没问。 最后只能让言北离开,吴伟被拘留查看。 许烨阳在长椅上,呼叫王瑾冬过来接人,出了派出所,他还在闷头大笑。 他笑得让言北浑身发毛,言北看他:“烨阳哥,笑什么呀?” “那人真逗,被打了也不知道是谁打的,比窦娥还冤……”许烨阳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收住笑声,正色道:“他摸你屁股啦?” 言北:“嗯?” 问的那么直接,也太直男了。 言北咬咬唇,没理他,径自朝着大门口去。 许烨阳耸耸肩自问:说错什么了? 王瑾冬已经等在大门外,敛神看向紧追言北的许烨阳,目露不悦。 “瑾冬哥。” 王瑾冬睨着言北看了下,欲言又止。 “瑾冬。”许烨阳大长腿往前迈,嘻皮笑脸没个正经地拍了拍王瑾冬的肩膀,“辛苦了啊。” “许队,你不是回老家去了,怎么又在北屏,还跟言北在一块,阴魂不散的。”王瑾冬没个好语气,就跟被抢了宝贝一样的嫌弃他。 许烨阳不爱听,双手抱臂:“王瑾冬你什么意思,我阴魂不散,我乐意啊,要不是被你拖累,能被停职吗?” “这会儿知道抱怨了,早时候你瞎揽什么?” 言北一愣,左看看右看看:“你俩是被停职?” 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放假。” “是吗?” “没错。”王瑾冬回。 “千真万确。”许烨阳补充。 一双清眸把两人细细扫一遍:“骗子。” 言北甩双开手,朝大路边上,抬手拦下一辆车,独自离去。 “许烨阳,你不是特能守秘密嘛,这会儿怎么是烂嘴一张。” “王瑾冬,你就不能不激我吗?” 两人看着驶离的车,无奈地斜瞥对方一眼。 “你来北屏干嘛?”王瑾冬问。 许烨阳没说,掏出烟递了一根过去,自己又点上一根,然后靠在王瑾冬的车上。 “非得有事才能来吗?想那丫头,来看看不行。” 王瑾冬轻笑,长臂撑在车头:“想?不想萧冉啊?” 许烨阳仰头吐出香烟:“我凑什么热闹,人家心里想的是你,我硬挤,也没位置啊。” 顿时,王瑾冬也没再出声。 言北坐车直接回了大院,她先去了芙蓉家看王瑾夏。 天气转晴后,芙蓉的身体也好了一大半,言北去的时候,正在厨房给王瑾夏准备吃的。 见是言北,放下手里的东西,捧着那张脸看半天,心疼的:“北北,委屈你了,瑾夏该受的罪,都让你受了。” “姨,我没事,别担心。” 芙蓉还是觉得对不住她,满眼含泪:“脑袋又是怎么回事?” 言北握着她的手:“姨,没事,不小心摔的。” 寒暄一会儿,言北去找王瑾夏,门没锁,她拧开门自己进去。 那丫头快成仙了,在地上练瑜伽,修身又修心,看来是真想通透了,只是脸上过分苍白,估计还是对肖俊有所顾念。 她额头上的伤,见人就得问,她真想贴个纸条,已经懒得回复了。 王瑾夏说,过些天回省城,尽快把离职手续办理一下,今后打算在北屏发展,从头再来,合适的话,找个谈得来的人结婚。 芙蓉差点被她气没,她不敢再乱来,这次应该是真的要收收心,重新活一次,她说,为了肖俊,她丢了尊严,碰了道德底线,孝道不能再丢了。 突然间,她仿佛懂事许多,成长许多,言北倒挺替她开心。 “北,你呢,江亦风到底在哪儿,刘姨嘴上答应你俩的事,但和我妈提到这事,气就叹个没完。” 如她所想,刘云并不看好她俩,给她点甜头,她就想上天,被江亦风这么狠的抛下,真应了刘云的话:不撞南墙不回头。 王瑾夏都看开了,她是不是也该放弃了。 她垂下眼眸,泪水似决堤的坝水,不可收拾。 王瑾夏最懂她,她就对江亦风一个人真心,就只爱过他,要不,十年来,她都没好好谈一次恋爱,要她放弃,那得要她的命。 言北笑笑,抹了一把脸:“江亦风说,他不够爱我,我要的他都给不了,他放弃我了…瑾夏,他不要我了。” 堵在胸口里的委屈,在王瑾夏面前一并宣泄透底:“我跟他要什么了,瑾夏,我就贪心的要他的人,要他一颗心,多久我都能等……” 王瑾夏沉默了会儿,爆出粗口:“男人就是王八蛋,你把心掏给他,他就觉得你一文不值。” 言北自嘲一笑:“可我就爱那个王八蛋。” 王瑾夏看她:“北,你是无药可救。” 王瑾夏够着身从床头柜上拿来烟盒,点了一根递给她,言北没接。 “戒了就不想抽,要是他像这烟就好了。” 烟能戒,唯独戒不了他。 王瑾夏没法,她是真倔,死也要死这棵树上。 聊了半晌,把话说出来,心里不再堵的难受,她起身和瑾夏告别,王瑾夏让她看看身边的男人,有比江亦风好的。 她怎会不知,王瑾冬就是最好的男人,但她的心太窄,只能装江亦风,刚刚好。 回到家,刘云正陪小黄玩儿,见言北头上的伤,又是一阵盘问,扔下小黄忙着找药箱。 “怎么摔成这样?”刘云把她拉沙发上,边上药边落泪。 “妈,我没事。” “还没事呢,磕的时候得有多疼,你说你这么大个人,走路也能摔成这样,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啊?” 好久,都没感受过刘云的这种关爱,仿佛又被宠爱,又惊又喜。 “妈,江亦风不要我了。” 她居然没哭,可笑的却比哭还难看。 刘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问她一遍:“北北,你说什么?” 言北垂下肩膀:“妈,那面南墙,撞得我脑袋疼。” 第147章 我会离你远远的 上了药,言北跟刘云说自己太累,要进房休息。 她一夜未眠,能不累吗? 刘云站在门口,低声抽泣:“北北,妈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别怪妈。” 言北进房,倒头就睡,是真累,没多会儿,人就睡过去了。 刘云做好饭,开门好几次,都没敢吵醒她。 “江亦风,你别丢下我,别不要我……” 梦里她都在卑微乞求,拉着他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 睁开眼,床前是刘云守着。 “又做梦啊?”刘云柔声问她。 她起身一头扑进刘云怀里:“妈,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我吧?” 刘云霎时喉咙一哽,笑说:“傻孩子,妈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妈还要等着看你披上婚纱呢。” “妈,对不起,以后都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从中午一直睡到天黑,瞌睡也算补了回来,脑袋清清醒醒的,浑身的疼痛都能清晰感应到。 摔的那跤,连膝盖也擦破了皮,她洗澡的时候才发现,两膝盖上一大块的淤青,手肘上也有,现在疼的厉害。 刘云给她热好饭菜,进门让她出去吃,她连忙放下袖子,拉下裤腿,应了刘云,起身出去。 一桌好菜好饭,放到嘴边却索然无味,她强迫着自己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 刘云没逼她,知道她现在是强忍着委屈,索性由着她,自己把饭菜收回厨房,看她陪小黄玩得心不在焉,借口出门陪芙蓉走一走,实则是留空间让她自己待待,哭也好,笑也好,发泄发泄总是好的。 刘云走后,她卸下最后一丝伪装,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小黄没白养,在她跟前一直蹭来蹭去,要是会说话,估计也会哄哄她。 哭累了,心口又堵上一口气撒不出来,堵得她快缺氧。 她把小黄的食盘装满,看它吃得正香,便出门爬上楼顶。 楼顶是她从小到大的秘密基地,不开心的时候,她总往上爬,对着天上的月亮,星星,诉说心里的一切。 风有些大,刚跨过门槛,就打了个寒颤。 往里走,她仰起头,满天的繁星,却不知从何说起。 太多的话哽在喉咙里,却只能一个人受着。 她静静看满天繁星璀璨,却没有一颗能照亮她的心,她失望地低下头,一股淡淡的烟草香随风在鼻尖萦绕,她转头,不远处,一点火星苗从高落到低,最后被扔在地上踩灭。 蓦地,她的脚下做出本能的反应,朝着楼顶的大门跑,膝盖上的伤与裤子相碰,擦的有些疼,脚步慢了下来。 腰一瞬被有力的大手钳制住,是熟悉的感觉。 他的速度就像闪电,让人避犹不及。 他的额头抵在她的后脑勺上,她浑身一颤,他才松开手。 她一句话未说,提脚就要离开,岂料,被他拽回抵在墙上。 她看着他,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他害怕他再重复那些伤她的话,才主动开口。 “江亦风,不要说,不要再提醒我,我都知道,我都记在心里了,像烙印一样……我不会纠缠你……但我没办法停止不去爱你,求你,别逼我……” 他看着她,处处是伤,却句句不提她疼。 黑眸死死盯着他,却没有了往日的温度。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为什么没告诉警察,你遇到了我。” 她抿抿唇看他,嘴角勾了勾:“没必要,不是你干的……我怀疑过,但当我把龙三夜里所有的数据做过对比后,你出现的时间前后与他出事的时间根本对不上。” “你不怕是我故意设的局?” 她摇摇头:“不怕,云霞失踪的时候,我也没出卖你。” 他眉头蹙起,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知道什么?” 她苦笑:“你会杀人灭口吗?” 为什么她的胆儿这么大,他竟拿她没办法。 他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好好打量一番:“胆儿这么大,吴伟碰你的时候,怎么害怕得把‘风哥’搬出来?” 他当时就在病房的窗帘后面,目睹了一切。 她笑着回:“所以,还真是你把他的眼睛打肿,手掰断,逼他报警的……但是,我猜不到另外一个人是谁。” 江亦风苦涩地笑着把额头抵上去:“言北,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依然在笑,笑着笑着从眼里流出泪来,问道:“吴伟碰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他微微一怔,冷言道:“没有感觉……” “那许烨阳呢,他说是我男朋友,你也没有感觉吗?” “对……” 言北点点头:“我知道了,”她别开脑袋:“江亦风,我会离你远远的……” 这一夜,她又在噩梦中频频醒来,一会儿是刘云把她扔在街道上独自离开,一会儿是江亦风倒在血泊之中……老言又等在校门口,朝她挥手…… 她走出卧室,在茶几的抽屉里找到刘云的烟,刚点上,还没放嘴边,又移开放进烟灰缸里摁灭。 她满头大汗,瘫坐在地上,久久未缓过神,等刘云把她叫醒的时候,她全身蜷缩着躺在沙发上,睁开眼,刘云往她脑袋上贴了退热贴。 “妈,我没病,你怎么给我贴这个。” “你真是烧傻了。”刘云抱怨地给她盖上一层被子,这才暖和了些。 “北北,别折磨自己好不好,”刘云鼻子眼泪地流出来,“妈知道你难,妈陪你,挺挺就过去了。” “妈,说什么傻话,”言北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我没折磨自己,昨晚我去楼顶吹风,风大,吹的。” 刘云还不知道啊,就是她放不下,才大半夜的跑楼上去,她后悔就不该让她自己待着,看着她就不会出事了。 “好了妈,别哭,是我的错,你赶快出摊吧,别耽误了。” “不干了,”刘云抚摸着她头顶的发,“妈好好陪陪你,这么多年,你睁眼基本都要到摊位才能找着妈,往后,你睁眼就能看见妈。” 言北闭眼缓了下神:“妈,你终于想通了,以后,你就和芙蓉阿姨去跳跳舞,逛逛菜市场,好好享受一下生活,我会努力工作,好好孝顺你。” 话甜,她心里甜滋滋的,唯独开心不起来。 她一日没有好的归宿,刘云一日不得安心。 突然传来敲门声,刘云起身过去,看到门外的人,皱了下眉:“你找谁?” 第148章 有趣的朋友 “阿姨您好!这是言北家吧,我是她朋友。” 刘云愣了一下,盯着门口英俊帅气的男人看了会儿,他手里拎着水果篮,另一只手提着保健品,脸上挂着笑,是那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痞笑。 言北哪来这些奇奇怪怪的朋友,刘云扶着门板一直没松开。 “妈,谁啊?”言北发出病弱的声音。 刘云回头往屋里应,不确定地说:“北北,说是你朋友。” “言北,是我。”许烨阳伸长脖子朝里看了看。 “妈,让他进来吧。”言北出声。 刘云一听,犹豫几秒,门板上的手才松开,退开身:“请进吧!” “谢谢阿姨!” 许烨阳礼貌地走进去,把手上拎的东西放餐桌上,回头在屋里看了看,瞥见沙发上躺的言北,惊讶地蹙起眉。 “言北,你生病啦?”大长腿迈了几步就到她跟前,人往下一蹲,手往她额头上摸了摸:“呀,这么烫,得去医院啊。” 刘云在旁边看得发懵,一直盯着许烨阳,言北平时也不和谁多交往,许烨阳动作太随意,言北表现的也平静,令她十分不解。 “刚刚吃过药。”刘云不自主地插了句话。 言北没烧傻,还记着他和王瑾冬骗她的事,对他爱理不理的,现在,她看哪个男人都是一个色号——骗子,混蛋。 言北把他的手拿开,瞅着他问:“你是知道我病了,特意来看望我?” 许烨阳侧首看看桌上的东西,笑说:“我又不是算命的,还能算出你生病啊,那都是给阿姨买的,你有什么需要,我一会儿给你买去。” 言北横他一眼,抬眸发现刘云满脸疑惑地盯着她俩,忙说:“妈,他是瑾冬哥的同事,在云谷的时候认识的。” 许烨阳猛地起身,在身侧擦了擦手,朝刘云递过去:“阿姨不好意思,忘了介绍,我叫许烨阳,王瑾冬的朋友兼同事。” 刘云恍然大悟,轻轻回握他的手,看看言北:“就是那个有趣的朋友?” 言北微微点头。 许烨阳惊愕,眉头耸了一下。 霎时,刘云变得热情起来:“你好,既然是瑾冬的朋友,那就是我们北北的朋友,你们聊,我出去买几个菜,一会儿留家里吃个饭。” 刘云说着就去门口换鞋。 “妈,别忙和啦,他一会儿就走。” 许烨阳眉梢一挑,自己就这么讨厌吗? “阿姨,你去吧,我吃完再走,我看着言北,你慢慢逛啊。” 言北无奈,抬脚朝他腿上踢了一脚。 “啊……”许烨阳轻哼一声。 刘云回头:“怎么啦?” “没事,阿姨,你放心去吧。” 刘云走后,许烨阳就没了规矩。 “烧成这样还有力气踢我……刚才这儿踢的?”许烨阳指指沙发上那双撑直的腿。 言北没理他,翻身看向沙发里面。 许烨阳瞅瞅她,病殃殃的,蹲下去,没再欺负她:“言北,我在你眼里是个有趣的人?” “现在是讨厌的人……许烨阳,你赶紧走吧。” 不止讨厌,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你这丫头,怎么没大没小的……我偏不走,等吃了阿姨做的饭再走……”许烨阳死皮赖脸,故意气她。 她没力气和他斗嘴,闭上眼睛养神,没再说话。 许烨阳闲来没事,在药箱里翻了翻,问她怎么突然就病了,昨天还好好的,是不是江亦风又欺负她,她全程没应声。 见她没声响,许烨阳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他脸色一变,起身摇晃着言北的身体。 “言北,言北……” 言北能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就是没力气张嘴,许烨阳一慌,六神无主。 “言北,等一下,我让王瑾冬过来,把你送医院去。” “许烨阳……”言北声音微弱。 “言北,我在呢,怎么啦?”许烨阳俯首在她唇边。 “你烦不烦,吵死了,我想回房,这里冷。” 半死不活还有力气嫌人烦,许烨阳挠挠鼻梁,暂时不跟她一般见识,半起身,把人从沙发上抱起来。 “谁让你抱我了。”她没力气挣扎,力气微弱还不忘抱怨。 “我让我抱的,得了吧。”许烨阳低头看看怀里软趴趴的女人,“言北,你可得知足,我许烨阳第一次抱女人,还抱了个病殃殃,嘴硬的女人,我上辈子干什么缺德事,这辈子这么卑微帮别人抱女人,白出了这身力气。” 言北轻轻嗤一声,揶揄道:“谁让你自找没趣,非要到我家里蹭饭的,不出点力,待会儿怕你吃不下。” 许烨阳冷哼一声,想也没想,就把她抱进房门敞开的房间里,一看就是她的卧室,和她一样,干净、整洁,看着就舒服。 他把她放床上,帮她盖上被子,双手叉腰站床边看她,摇了摇头:“嘴巴这么毒,到底是哪儿吸引人呢?” 言北双眉紧拧,侧过身,没多会儿,就没动静。 许烨阳靠在窗边,抬头看着悬挂在窗台上的风铃,眉间透着几不可察的情绪。 他拿出手机拨打一通电话,响两声就被挂断,嘴角一扯,有些无奈。 他打开信息编辑窗口,快速敲击几个字后发送出去。 醉梦之巅的牌桌上,江亦风朝着桌子中间把牌扔出去后,侧目盯着桌上亮起的手机屏幕,一行简短的文字闪过,他眉头一抬,拿起手机起身离开牌桌。 “风哥,不玩儿啦?” 他头也不回的下楼去,驱车离开醉梦之巅。 他往大院的方向驶去,下车前看到刘云手里拎着菜篮子,正往单元门走去。 已经落地的脚立刻收回车里,他关上车门,往后靠,深邃的眸子透过玻璃,盯着三楼的屋子。 一夜之间,那张小麦色的脸颊上,充满了疲惫,胡楂混乱无序地布满他的下巴,他一夜未眠,在醉梦之巅通宵玩牌,双眼像是充血般,快要溢出血来。 ——江亦风我会离你远远的…… 她颤颤的声音,像一把钝了的刀,划过他的心,残忍地割着他的心尖肉,还不让他痛快淋漓地疼一场,一下,两下……折磨着他。 霎时,一双长眸渐红,他嗤笑,他才是刽子手,让她欲死不能。 开门的是许烨阳,接过她手上的篮子,两人熟络地进了屋。 江亦风重启车子,掉头离开大院。 第149章 我对你没兴趣 江亦风开车,绕了半个北屏城,也不知归途在哪里,眼看跟夏盛平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提前回了醉梦之巅。 塔罗是个特别会来事的人,人没到,包厢里好烟好酒都已备好。 现在,龙三一死,醉梦之巅就是他一人说了算,云谷与北屏的距离之远,夏盛平也懒得管到他这儿,有收益才是硬道理,再说,醉梦之巅,不过是夏盛平财富通道里微乎其微,不起眼的一点点。 夏盛平还是先一步到达醉梦之巅,塔罗把他往包厢里招呼。 玉雅跟在夏盛平身后,一张娇颜透着几分多愁善感,她垂着脑袋跟随进去,妙曼的身姿很难让人不为之动容,栗棕色的长发垂于身后,身影越发妖娆。 夏盛平往沙发上去,玉雅紧跟其后,待夏盛平坐好后,玉雅利落地把桌上的雪茄切好,递给夏盛平,接着,又帮他倒了一杯酒。 玉雅这么有眼力劲儿,自然是多亏了玉贵安,她的亲生父亲,要不是他坑了夏盛平的货,也不会被送到酒吧当卖艺不卖身的陪酒女。 青涩的女孩在那花天酒地的世界里,变得见多识广,怎么讨好顾客,怎么赚更多的钱。 她从衣食无忧的有钱人,一夜之间变成为了生活而丢掉尊严,千方百计赚着自己都嫌弃的钱,可要没那些肮脏之物,她也活不到今天。 遇见江亦风那天,她正被两个高大壮实的家伙围在酒吧的某处角落,就因为玉贵安之前欠了一屁股的债,追债的人阴魂不散地三天两头找她。 幸亏江亦风来得及时,阻止了那两个男人的流氓行为。 他给两人留下自己的名片,让他们有事直接找他。 浓妆艳抹的女孩抬眸,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 可江亦风没多看她,他知道她是玉贵安唯一的女儿,之前玉贵安谈买卖,总会带上她,听说是为了磨砺她,以后好继承他的产业。 人算不如天算,玉贵安投资破产,才会在帮夏盛平出货时起了贪念,最终被龙大一群人收了命。 自从被江亦风解救下来,玉雅每天去酒吧的心思就是等他,她会及时出现在他待的包厢,无论多晚。 时间久了,她也跟其他人一样喊他风哥,他也应,就是不怎么理她。 玉雅向他主动投怀送抱,却被他冷冷推开:“我对你没兴趣。” 再后来,江亦风在夏盛平耳边提过几次,让他放玉雅回去,玉贵安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不该再对他的家人进行惩罚。 夏盛平自然是答应他,后来在酒吧就真没见过玉雅。 再遇见,就是他从北屏回云谷时,在夏盛平家中碰见。 不用问也知道,做事狠,绝的夏盛平,又岂是轻易就放过一个背叛过他的人,但凡剩有一点的利用价值,他都要将其透支干净。 而玉雅,就是他泄愤最好的工具。 夏盛平刚吞下一口酒,包厢门被,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外走进来。 “亦风,你又迟到。”夏盛平大笑朝他指了指。 玉雅抬眸,视线一直跟随门口的身影,直到他坐到夏盛平对面的沙发上,才收敛起来。 “夏哥,时间刚刚好,是你来早了。”江亦风提起酒瓶自己满上一杯,举起酒杯陪笑道:“就当给夏哥赔不是,我这个踩点的老毛病,还得是夏哥才能体谅。” “算了算了,认识你这些年,你也就这点毛病,我还能跟你杠上不成,”夏盛平摆摆手,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杯子倒立:“看吧,你夏哥我,没这么小气。” 江亦风一笑,也把杯里的酒干尽,他抿抿唇,说:“夏哥,龙三的死因不明,光凭检测仪上的数据也说明不了原因,也许是外界的某种声音带来的刺激,而非人为,也未尝不可。” 夏盛平点头,他自知,这些年,他的手都是干净的,全靠底下的兄弟替他扛着,本想着龙大替自己去坐牢,为了稳他的心,一直对龙三照顾有加,才会把醉梦之巅交由他打理。 就上几次的事,夏盛平每次都想把龙三做掉,可每次他都幸运地躲过一劫,这次,人真没了,他心底倒烦闷起来。 “总是要查个结果出来,好交代,龙大现在在监狱里没完没了往外带信,我怕猴急起来会出大事,龙三一走,他也没个指望的人,哪天想通了,就把人给卖了。” 夏盛平往后一靠,抽了一口雪茄。 站在一旁的塔罗突然上前:“夏哥,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尸-检,万一是医院用药问题呢?” 闻言,江亦风看向塔罗,好好朝他打量一番后,沉默了半晌。 按理说,塔罗对龙三下手的可能性最大,除掉龙三,最受益的是他,偏偏他又有不在场证据。 那晚,他一整夜都守在醉梦之巅,牌桌上的客人可都是他的证人,但也不能排除他利用别人的可能。 夏盛平一听,起身,饶有兴致地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龙大那边,得做好思想工作才行,亦风,你觉得呢?” 江亦风刚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还没到嘴边就停住动作。 他不紧不慢地再次看向塔罗:“办法是好办法,龙大能不能同意是其一,医疗事故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夜里医院根本没对他用药,其三,如果尸-检无恙,又要给龙大怎样的交代。” “风哥,可什么都不做,不就是没有任何希望了?”塔罗接话。 “那就做。”江亦风嘴角上扬,把烟放进唇边,歪着脑袋把烟点燃。 塔罗身体一怔,眉头轻抬看向他,同时,跪在桌旁的玉雅脸色微微一沉,双眉轻拧地看了眼塔罗。 夏盛平吐出一口烟,看了看玉雅,抬手从她头顶一直摸到脸颊,最后捏住她的下巴:“怎么,怕啦?当年你爸吞了我的货,死得更惨。” 玉雅浑身发颤,直摇头:“我爸罪有应得。” 夏盛平满意地睨着她,手上的力度松开,疼爱地擦了擦她的脸:“知道就好,坏我事的人,都没好下场。” 青烟缭绕下,那双黑眸透过迷雾,不露神色地盯着那张分外惹人怜的脸。 第150章 世界上,就他一个好人 玉雅从包厢出来,朝洗手间去,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才缓过一口气,在夏盛平身边,她大气不敢出一口,实在压抑。 她重获自由似的连续呼吸几大口,霎时,惹人怜爱的脸颊上闪过一缕邪恶的笑意,与她精致的面容完全不搭。 她伸出柔嫩白皙的手,在龙头下反复擦洗几遍后,抽出一张纸轻轻擦了擦。 动作极慢,仿佛待在这儿比待在包厢里更让她舒坦。 她眉眼一垂,看着裸露在外的修长的手臂,几条斑驳的鞭痕在暗暗的灯光下,显得不那么明显。 可那种疼,现在想想都令她浑身一颤。 夏盛平是个敏锐的人,玉雅不敢躲在洗手间太久,用手轻轻摸了摸鞭痕,邪恶的笑意一瞬消失。 从洗手间出去,她看到江亦风正打着电话朝走廊尽头去。 想也没想,她就跟了过去。 江亦风通话结束,回头才发现玉雅站在他身后。 他神色略显平静,淡声道:“玉雅,怎么不进去?” “风哥,”忧郁的眼眸瞬间变得笑意浓浓,“我想在外外面透透气,里面太闷。” 江亦风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轻牵了下唇:“如果累了,我找人先送你回酒店吧,夏哥那边,我替你说。” 玉雅蹙眉,笑意渐淡:“不用,风哥,我只是想和你待一会儿。” 玉雅真是单纯,想在夏盛平眼皮底下搞事,她满身的鞭痕,是夏盛平对她的爱与恨的惩罚。 江亦风收起手机,没接她的话:“回包厢吧。” 纤纤玉指抓住他的手腕,恳求道:“风哥,就一会儿。” 江亦风侧目看她,后又垂眸,视线落在白皙修长的手臂上,浅浅泛红的痕迹一道道横七竖八趴在上面,面色仍是平静无波。 他轻轻扭动手腕,直到那只手落下,声线低沉道:“走吧,一会儿该找人了。” 江亦风一手插兜,往回走去,玉雅愣在他身后,盯着那道如山峰般巍峨的背影慢慢远去,冷漠而孤独,她多想扑上去,给他一丝温度,可那里,偏偏不属于她。 她咬紧下唇,眼神透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许烨阳已经爱上刘云做的饭菜,嘴上说是想等言北好些再走,实则是蹭了一餐又一餐,还不停夸赞刘云手艺相当棒。 直到晚饭后,他走进言北的房间,睨着床上睡了一整天的言北看,越看越有劲儿,恨不得把眼睛摘下贴人家脸上。 言北突然睁眼,他立刻站直身体:“醒啦?” 睡了一天的言北,精气神明显好多了,但心情好像没什么变化,她眉间轻轻一蹙。 许烨阳忽感不妙,赶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赖着不走的,你一直睡着不醒,我怕你有情况,所以特意留下来陪阿姨照顾你,现在醒了,我就安心了,马上就走。” “谢谢你,烨阳哥。”她声音有些低,是堵在喉咙里没完全发出来。 “你说什么?”许烨阳没听的清,又问她一次。 她懒得再说,抿了抿唇,把被子掀开,自己爬起来。 “肚子饿了吧,我这就给你热饭去。” 到底谁才是客,许烨阳这般热情,她都混乱了,无色的唇角微微漾着一丝笑,实在可笑。 他动作倒是利落,刘云只能靠边站,眼看没事做就去陪小黄。 几盘饭菜热好,言北洗洗脸,自己走出房,许烨阳已经帮她盛好饭,夹好菜,把碗端到她面前。 “赶快吃吧,把这碗饭吃下,包你活蹦乱跳。” 言北端起碗,掀起眼帘看他:“我又不是小白兔。” 许烨阳笑笑在她对面坐下:“确实,你比小白兔还可爱。” 言北一听,斜瞥他一眼:“你不是说马上就走吗?再待下去,是不是还得把明天的早餐、午餐、晚餐吃了再决定走不走?” 许烨阳正色道:“你太了解我了言北,正有此意。” “北北,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刘云从阳台走过来,“烨阳,别理她,这孩子平时不这样,脑袋烧糊涂了。” 有刘云帮腔,许烨阳闷闷一笑,言北瞪他一眼。 “妈,他还有事,已经耽误他一天了,让他回去吧,再说,总不能留他在这儿吧。” “我没事,我闲得很,如果可以,我很乐意啊,睡沙发,我不介意的。”许烨阳得寸进尺。 一周长假,当然闲。 刘云怔然,思来想去,看向门口那间堆放杂物的房间:“也是,睡沙发多不好,隔壁……” “妈……”言北把碗放下,起身找手机:“我帮他在附近酒店订房吧。” 许烨阳连忙起身拉住她:“逗你玩儿,我忙着呢。” “阿姨,我这就走,回酒店处理事。” 言北冷漠的表现,刘云不得不帮忙缓解,她不知道言北那是在生他的气,她现在,越来越恨这些骗子。 “烨阳,真是麻烦你了,耽误你一天的时间,你可别介意北北说的话,她心直口快。” “没事,阿姨,言北也是跟我开玩笑。” 言北在一旁听他说的话,还行,听着舒服,不像江亦风,绝情。 “北北,快去送送。” 言北把许烨阳送到门口,许烨阳笑着说:“你是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对,云谷的坏人那么多,谁知道你是好是坏。” “呵……这就是江亦风拿捏你的伎俩,”许烨阳不屑:“所以,世界上就他一个好人。” 言北看看他,催促道:“你快走吧,说下去,天都亮了。” 许烨阳无奈:“大晚上的,你就不怕我在北屏城里走丢吗?” 言北轻笑出声:“那你这警察白当了。” 看她笑了,许烨阳也笑起来,说:“进去吧,再着凉,我真得再留下来。” 言北回房后,刘云还在抱怨:“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你不领情就算,还冷言冷语,没你这么待客的。” “妈,我们两个女人,留一个男人过夜,总是不太好吧。” 言北坐回位置,继续吃饭,别说,许烨阳还挺会照顾人,就是特会气人。 许烨阳站在楼梯口,犹豫半晌,他早上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房退了,准备看看言北就回云谷,可没想到,在言北家一待就是一天,定好的火车票也作废了,只能明天再出发咯。 第151章 除了爱,你还能给她什么 夜幕低垂。 四楼那间屋黑沉一片。 他斜靠在沙发上,嘴边的香烟,随他一吸,闪烁的火苗偶尔照亮他的脸庞,沉郁得让人看不透的眼眸,空茫地盯着某处。 房门被扣响的一刻,他侧目看去,数秒钟,响声戛然而止。 他继续抽着烟,没再理会。 夜太静,门外缓缓的踱步声听得特别清晰,江亦风起身把烟蒂摁在烟灰缸,嘴边轻轻溢出一口青烟。 他握住门把手,一拧,把门打开,门外双手背在身后的许烨阳脚步一顿,回头看,嘴角勾了勾。 “我还以为没人呢。” 话说完,人就从门缝挤进去。 “啧啧啧……你交不起电费吗?黑灯瞎火的。” 屋里黑乎乎,许烨阳眉头一抬,继续往里走。 江亦风合上门,伸手按下墙上的开关,头顶一束灯光洒落,满屋敞亮。 江亦风走到厨房门口,淡声回:“一个人,习惯了。” 他打开冰箱门,拿出两瓶啤酒,朝许烨阳扔过去。 许烨阳开罐后喝了一大口,拎着啤酒罐在屋里转悠。 “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 许烨阳站在客厅的背景墙下,直直看向那张有些陈旧的全家福。 江亦风大约五岁的样子,坐在沙发中间位置,一旁是江海,笑容满面,另一旁是江妈妈,笑眼弯弯,面容优雅大方,一看就是个大美人。 沙发上喝啤酒的江亦风掀起眼帘,看了眼那张唯一的全家福,自江妈妈走后,照片就被江海收起来,藏在床底,兴许是怕睹物思人。 小的时候,他也问过江海,妈妈长什么样,江海每次都告诉他:“你妈是个大美人,跳起舞来,就像天上的仙女。” 时间久后,家里关于江妈妈的一切都越来越少,最后连她的味道也不再有。 照片是他回北屏后,从床底找到的,江海收藏得特别好,这也是他对那个女人唯一思念的寄托。 “对,这就是我的家,”他朝屋里看了看,勾唇道:“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没有家的感觉。” 许烨阳回头,笑道:“因为缺一个女人。” 江亦风嗤一声,仰头喝下一口酒,绕开话题:“你不是今天回云谷?” 说到伤心处,许烨阳抬起啤酒罐喝了一大口,抿唇道:“还不是拜你的女人所赐,我吃错药,帮你守她一整天,最后,落得什么好处,赶我走。” 许烨阳摇摇头,无可奈何。 江亦风一怔,敛神听他诉苦:“她怎么你啦?” 许烨阳看他:“你都不问她好了没?真这么不关心?” “要是没好,你不得守着,能出现在这儿吗?”江亦风冷冷瞥他一眼,语气里透着酸酸的味儿。 “也是,”许烨阳慢悠悠靠近沙发,轻佻道:“那丫头要不好,我哪忍心走,你别说,阿姨特好,菜做的好吃不说,还特别热情,本来还打算让我留一夜,给我腾位儿,要不是……” “许烨阳,你有完没完。”江亦风按捺不住内心的躁乱,起身走到窗前,点了一根烟。 许烨阳故意凑近,继续说个没完没了:“我还没说完呢……言北就是一个适合结婚过日子的女人,你说,要落谁手里,不得当块宝护着,你倒好,人自个跑你手心里,你也不知道握紧,你不稀罕,稀罕的人多的是。” 江亦风紧拧着眉,嘴里的烟是狠了劲儿的吸,目光狠戾地盯着他:“说完了没,完了赶紧滚吧。” 许烨阳惊愕:“我惹谁了我,净是想赶我走的,我难得来一趟北屏,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啊,起码的热情……”许烨阳欲言又止。 江亦风长臂撑在窗台上,回他:“要热情?你找错地儿了。” 许烨阳长叹一声,摆摆手:“算了,反正我脸皮厚,今晚就赖你这儿吧。” 说完,自己又在屋里溜达,这看看,那看看,最后站在江亦风的卧室门外。 “这间不错,今晚我睡这儿吧。” 江亦风转头,只见许烨阳往里跨进去,风一样的速度跑过去,把人拽了出来。 “那是我屋,要留下,睡沙发。”江亦风顺手把门带上。 许烨阳愣怔:“藏东西啦?” 江亦风轻扯唇角:“对,藏了好东西。” “好东西,那不得分享一下。”许烨阳伸手去开门,兴趣浓烈。 “许烨阳,要留下就睡沙发,不睡,滚蛋。” 江亦风口气坚决,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许烨阳把手收回,瞅瞅他,脱掉身上的外套,往沙发扶手上扔去。 “哎,如果是我,我就把她的门撞开,把人抱回来领着睡,那才香。” 许烨阳意味深长地一笑,摇晃着身体坐到沙发上,往后一倒,拉长身体躺在那儿。 “你不懂。”江亦风淡淡出声。 客厅里的沙发上,一人躺一边,没多大功夫,就传来许烨阳熟睡的呼呼声。 照顾人真是一件累人的活,江亦风微微侧首,许烨阳已酣然入梦。 他抬眼看向墙上的全家福,那种幸福也是他向往,奢求的。 ——我会等你,等你娶我,不管多久,我都做江亦风的老婆。 ——亦风,除了爱,你还能给北北什么? 三月的连阴雨,淋淋漓漓下个不停。 半月有余不见,他一样想她想到快发疯,他从云谷一路驾车往北,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也许,她见到他,会猛扑进他的怀里,他一定会好好抱抱她,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 来到大院,细雨湿了他一身,他顾不上那么多,就往楼上去。 三楼的走廊上,刘云刚关上门走过来,看到他的一瞬,又激动又纠结。 “刘姨。” “亦风,你回来啦?”刘云嗓音低低,瞅着淋了一身雨的江亦风,上前帮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心疼道:“下雨怎么不打伞呢,感冒怎么办?” 想见她的心,急不可耐。 江亦风笑笑:“没事,刘姨……言北在家吗?” 他最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刘云有些犹豫,后来回他:“在……” “我去找她。”江亦风提脚就走。 “亦风啊,”刘云喊住他,“姨想问你件事。” 江亦风停住,刘云直言:“亦风,除了爱,你还能给北北什么?” 霎那间,江亦风不知所措,看着刘云半晌没出声。 “你能给她的,除了一片真心,就是无尽的等待,她可以等你十年,可一生很短,她有多少个十年,你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如果你不回来,要让她空守一座房,和我一样吗?” 第152章 我也念了她十年 答案是什么? 他心知肚明。 只是被刘云一提,他才恍然大悟,他空有一片真心,连爱她都要躲躲藏藏,那到底是真爱,还是一时的旧情复炽。 也许,他和她一样,只是爱着那个俏皮爱哭的女孩。 或许他的自私胜过对她的爱,他奢求太多,竟也要让她成为他自私的牺牲品。 “刘姨……我爱北北……”他的声音很沉,在雨水滴答中,显得格外的悲伤。 “姨老了,往后的路,只有北北一个人走,我怕她扛不住,这些年,她就是我的希望,没有她,我早跟你言叔叔走了,我不想北北和我一样,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 放空的眼眸,睡意越浅。 他现在无比羡慕许烨阳,睡过去,短暂的忘掉一切多好。 次日,许烨阳从沙发上醒来,狭窄不易翻转身体的沙发,睡得他一半身子麻木,着实难受,他绷直长腿,双臂举高,像只懒洋洋的猫,伸了个大懒腰。 此时,江亦风已经穿戴整齐,从卧室里出来,看见许烨阳的动作,低头闷笑。 “让许队睡沙发,真是难为你了。” 他放荡不羁的笑意里,暗藏着自作自受的讥诮。 许烨阳一个侧翻,坐起身,把沙发上的抱枕扔过去,直击江亦风的腹部。 江亦风也不是吃素的,眼疾手快地就抓住飞过来的抱枕。 “有地儿睡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谁让你就一个姿势睡觉,也不知道翻翻身。” 昨晚江亦风睡意全无,净听着许烨阳的“独奏”声,他全程就一个侧身双手抱胸的姿势,难怪会半臂身子发麻。 许烨阳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我怎么感觉自己就是个皮球,被你们踢来踢去的,浑身不舒服。”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江亦风坐回沙发上,敛神看向对面的许烨阳:“收拾一下,我送你去车站。” 许烨阳看看他,问:“龙三的事怎么处理?” 江亦风敛神,看向窗外:“夏盛平会申请对龙三进行尸-检。” 许烨阳深吸一口气:“这么说,夏盛平跟龙三的死毫无关系。” 江亦风淡声回:“这不能说明他是清白的,他敢不代表他不是在掩人耳目,没有龙大的同意,尸检也无法进行,再说,既然是有计划的让龙三死,留下证据的可能性不大。” “再帮我查个人。”江亦风俯身从桌下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许烨阳扫了眼他手上的照片,接着一把从他手上夺过去,定睛打量。 “看来,这些人都不简单啊,有意思。” 许烨阳整理后,没让江亦风送,昨晚在楼梯间的时候,向成兴给他打过电话,让他和王瑾冬尽快归队。 由于局里近期几起棘手的案子,两人停职七天的惩罚,被提前解除,他将和王瑾冬一道回云谷。 临出门,许烨阳说要去楼下跟言北道别。 江亦风却拦住他:“能离言北远些吗?” “什么意思,你不是不要人家了?” 江亦风一怔。 ——我发现我还是不够爱你。 他怎么会不要她,只是不知道怎么保护她。 许烨阳忍不住问:“你对她到底说了多少狠话,她睡梦里都在哭,让你别丢下她,别不要她,亦风,从你打开心门,决定爱她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你对她的伤害远远超过你对她的爱。”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她,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我想我还是一样会选择回到北屏,我也念了她十年。” 许烨阳怔怔看着他,他语气里净是茫然,脸上漾着微小的变化,这是他们相识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无助。 “亦风,你的选择,终究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江亦风沉默了一下,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我知道。” 他知道他的选择,也记得他的选择,他会始终坚守最初的决定。 对她,或许会是无情的伤害。 许烨阳盯着他,青烟下那张脸越发冷峻,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迷茫。 许烨阳站在客厅里,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别说,那丫头,确实很让人着迷,不过,她对我,实在是太不温柔,太不友好了,她跟你也是这样?” 江亦风抬眼,唇角勾笑:“你跟我能一样吗?她在我面前,就是只小绵羊。” 小绵羊,他居然这样形容她。 许烨阳咂舌,他炫耀的也太明显了。 “我昨天还说她是小白兔,看来,她更喜欢当小绵羊,”许烨阳眉头一蹙:“可你是大灰狼啊…难道女人都喜欢这样的吗?” 许烨阳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男女之情,他还有待加强学习才是,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变得老粗男一个。 “那你霸气一次,看看萧冉会不会对你投怀送抱。”江亦风冷不丁地泼他一盆冷水。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是那种人吗?强扭的瓜不甜,”许烨阳朝胸口摸了摸,笑说:“感觉现在,心里突然多了点什么,说不上来,满满当当的。” 江亦风把烟头扔进烟灰缸,瞥他一眼:“赶紧滚吧,别在我这儿煽情。” “滚滚滚……我是球啊,有那么圆吗?”许烨阳一脸无奈,挺了挺身子。 大长腿迈了几步,俯身拾起沙发上的外套,气势汹汹,朝门口走去。长臂往上一抬,向后挥了挥:“云谷见。” 言北来到医院,就被叫到主任办公室。 徐主任满脸严肃,眉间紧蹙,言北微微抬眼打量,仿佛骤雨将至。 “言北。”徐主任语气沉重,喊得人心慌慌。 “主任。”她低声回应。 “那个病人,家属现在要申请做尸-检,咱们院里,可还没遇过这种事,病人治疗期间,主要的照护工作都是我们神外科负责,如果检查出现问题,免不了要追责我们科室,我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言北大气一沉,心想,就这么个事,还当天要塌似的。 她抿抿唇,说:“主任,我们科室的所有用药,都是没有问题的,再说,夜间并未给病人使用任何药物,上半夜的检查数据也都是正常的,病人家属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对死者的不敬。” 第153章 以身相许 “言北,你太年轻了,许多事,并不是我们看到这么简单。” 徐主任叹口气,盯着她,“死者一开始是怎么受的伤,确实也令我疑惑,也许你的猜测没错,所以,我们更应该心里有所准备,一会儿,死者的朋友会到医院办理一些相应的手续,你配合处理,有问题,及时向我和院长反映,你也不要太有压力,天塌下来,还有我和院长顶着。” 徐主任拍拍她的肩膀,扬了扬下巴:“去忙吧,要注意身体,我发现,你越来越瘦了,等过段时间,科室工作松一些,放你个长假,好好养养。” 言北眉眼一弯,笑道:“那就我先谢谢主任了。” 言北出来后,有些心不在焉,慢悠悠走在走廊上。 她突然想起龙三受伤那天,惨不忍睹的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 ——龙三是他伤。 ——嘘……北北,听话,记住你是医生,不是警察。 她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些杂乱的东西甩出脑袋,她为什么要去纠结龙三是自伤还是他伤呢,江亦风说的对,她不过是个医生,查案是警察的事。 再说,目前为止,并没有证据证明龙三是他伤,警察的判定也只是失足,意外而已。 或者说,是对方手法高明,制造的自伤现场。 她自嘲一笑,一定是悬疑剧看多了,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猜测,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当警察太可惜,否则,怎么也是个断案高手。 “言医生。” 刚到护士站,就被吴姐叫住。 言北走过去,吴姐就朝一旁的女人介绍:“你好,这位就是言医生,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向言医生咨询。” 言北扭头看去,女人一头栗棕色长发垂于身后,娇俏的五官,水灵灵的眼眸,比起那天,令她心间泛寒的神色,今天顺眼不少,只是妆容浓郁,像玫瑰般显得格外娇艳妩媚。 她微微低眉,女人窈窕的身姿,在白纱的包裹下,越发妖娆性感,挺拔的山丘随她一呼一吸,轻轻起伏。 “你好,言医生!” 女人伸出手,纤纤玉指悬在半空里。 言北应她,伸出手与她轻握:“你好,有什么需要吗?” “我受龙三亲人的委托,到医院办理相关手续。” 闻声,言北想到她就是主任说的死者的朋友,平静地回:“好的,你看需要什么尽管说。” “龙三住院期间的相关情况,我需要了解一下。” 言北把她带到办公室,在文件栏里找龙三的相关资料,女人在办公室里转了转,看向在桌前的言北。 “我叫玉雅,你叫言北是吗?” 刚才握手的时候,她瞟了眼言北胸前的工作证。 言北在翻看手上的资料,漫不经心地回:“对。” 她并不在乎她是谁,这与她无关。 玉雅很随意,像在跟她聊天:“我和风哥很早就认识,在云谷的时候,他帮助过我。” 她本不在乎,当提到风哥,她翻资料的手不自觉地顿了下。 但她还是装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继续翻资料,她还不懂他吗?路人甲,对谁都那么上心,唯独对她,冷漠无情。 “是吗?”她的语气分外冷淡。 玉雅见她有反应,便凑过去,坐到她的对面:“听塔罗说,言医生是风哥的女朋友,这是真的?” 玉雅好像对他们的关系更感兴趣,过分的在意,惹得言北心神不宁。 “那天你不是已经听到了,为什么还问?你是在乎我是他女朋友,还是在乎我还是不是他女朋友?”言北微微掀起眼帘看了玉雅一眼,旋即又低头继续整理那些资料。 她心底十分不悦,已经被江亦风狠心抛弃,怎么这些人还总是揭她的伤疤,之前江亦风和夏鱼在一块儿,心里就别提有多不爽,现在又跑出个玉雅。 她真是服了那个男人,到底欠了多少风流债,一个个找她的不痛快。 玉雅神情一敛,笑说:“风哥可是夏哥的好兄弟,我作为大嫂,不过是关心关心他,言医生可别想歪了,这要传到夏哥耳朵里,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言北抬眸,盯着她看:“大嫂你可真有心,大哥都伺候不过来,还忙着大哥的兄弟,真是辛苦你了。” 言北的言外之意,便是她多管闲事。 她和他怎样,用得着她操心。 玉雅不傻,自然明白她话里的嘲弄。 “不辛苦,应该的,毕竟,风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没他,我早被那些流氓欺负了,言医生,你说,救命恩人,是不是以身相许也不够呢?我就关心关心他,难道不行。” 玉雅玲珑的下巴微抬,脸上透着一股自信傲娇的神情。 以身相许?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愿意把一切都给他。 ——我睡过的女人,没一个像你这样纠缠不休的。 言北惊愕地看向对面的玉雅,五官别致,若是卸掉浓郁的妆容,也是娇羞惹人怜爱的模样吧。 这样的女人,是男人都会心动吧,所以,以他迷人的外表,身边的女人肯定不少,玩腻了,玩够了,未尝不可,他要换人,也就分分钟的事。 那他绝情的话,看来是发自肺腑,而不是胡编乱造。 心一抽一抽的痛,他所有的甜言蜜语都像泡影破灭,可她却没有半点恨意,还是那么爱他,就算被他抛到千里之外,荒野孤岛,也无法阻止她不去想他,似乎,对他的思念,是她往下走的希望。 江亦风,怎么办,我好像也病了,脑袋里那个东西,总是晃来晃去。 言北收敛心神,毕竟,她还是要学着没有他的日子,像过去的十年,把他放在心底就是。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你无需告诉我,我没有知道的必要。” 玉雅有些失望,扬起的下巴微微一收,神色透着难以言表的失落。 言北看起来并不在乎她和江亦风之间的关系,更不关心,江亦风对她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她不是不在乎,不关心,只是怕自己表露得太明显,会伤的越深越重。 第154章 真相 言北把整理好的资料,重新复印一份,装订好后递给玉雅:“这些是死者在住院期间的相关资料,你先拿回去,还有其他需要,再说。” 玉雅接过资料,草草翻阅后点点头:“好的,那就麻烦言医生了。” 玉雅没再自找没趣,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又停下,窈窕的身姿微微一侧。 “前段时间,在云谷花都,风哥好像被人打了,据说是那人看风哥身边带了新欢,我琢磨着,是不是风哥的情敌呢,后来才知道,是两个办案的警察,在夏哥地盘上打他的人,夏哥一怒之下,投诉了两人,言医生,恐怕还不知道这事吧。” 刹那,她眉头一紧,不可置信地看向玉雅。 她怎么会知道,没人告诉她,王瑾冬和许烨阳的七天长假,是这么来的,这才是真相。 玉雅看她沉下的面色,心里好解气。 为什么江亦风看她时,眼里的爱意满满,玉雅不甘心,明明自己也那么爱他,他却连正眼也不看自己。 他身边有了新欢,自己难受怎么行,拉个人,就可以减轻一半,起码,这样才公平。 看着玉雅那抹诱人的身姿离去,言北终于绷不住,她垂下眼眸。 江亦风坏蛋之名坐实,不可否认,他早就背叛了她,或者,她一直就只是他的玩物。 可更让她难过的是,她误会了王瑾冬和许烨阳,想想这两天对两人说的话,特别是许烨阳,照顾她一天,却被她冷言冷语,大晚上被她赶出家门。 到现在,也没问候他昨晚去了哪儿,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现在知道也不晚,她打开手机,想要联系许烨阳,才发现,通讯录里竟没有这个人。 她咬咬唇,拨通王瑾冬的电话。 “瑾冬哥,对不起。” 电话一接通,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让车里的两人顿时一惊,半晌没有回应。 “言北,对不起什么呀?”王瑾冬问她。 “我都知道了,你和烨阳哥,不是放假,是被停职,对吗?” 好一会儿,许烨阳突然出声:“瞎想什么呢,我和瑾冬是会被停职的人吗?局里没我俩可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就是忙累了,自己申请休假。” 许烨阳一个劲儿的瞎编,说的像模像样。 言北忍不住笑出声:“你太自大了,就不能像瑾冬哥低调一点吗?” “我不高调,谁来衬托他的低调。”许烨阳嗤笑。 “瑾冬哥,烨阳哥,谢谢,我和江亦风的事,就这样吧,不用放在心上,往后,他是他,我是我。” 她说过,会离他远远的,不去纠缠他…… “言北,我们正在回云谷的路上,局里真不能没我俩,所以,别把什么事都放心上,我和许队,可是恨不得一直被停职呢。”王瑾冬突然也会说冷笑话。 言北心里有说不尽的感激,明明是她要道谢,反倒被两人轮流安慰,心里莫名的一股委屈跃上,逼得她忍住的泪跌落出来。 她半晌没出声,低低的抽泣声传过去。 许烨阳连声唤她:“言北,言北……想我们也不用表现的太明显啊,放假到云谷吧,我带你吃遍云谷,玩遍云谷,怎么样?” “好。”低哑的哭腔。 “来,喊声烨阳哥听听,这两天总听你许烨阳许烨阳的叫,别扭死了,是不是怕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许烨阳得寸进尺。 言北又被他逗笑,最后还是轻声喊了他:“烨阳哥。” “厚脸皮。”只听王瑾冬语气里不满的吼他。 言北靠在椅背上,双眼轻合,窗外徐徐的风把她额角的发吹得丝丝轻拂。 午后的阳光洒在窗台上,斑驳地落了几缕在光滑的地板上,办公室通透明亮,她正好陷在光明之中。 一道笔挺的身影缓缓走进办公室,在她的对面停下,江亦风双手插兜,站在那儿不动声色地,静静看她熟睡的模样。 确实是没心没肺的丫头,困了就会不分场合的睡,还睡得像小猫那般恬静。 他开始怀念,那丫头在他怀里醒来的模样,莹莹润润的眼眸,赧然羞红的小脸,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仿佛那只小猫,在被他抛弃以后,已经懂得什么叫恨,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绝情地不再回头。 他就盯了她一会儿,心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多想靠近她,抱抱她。 身后传来均匀的脚步声,江亦风霎时收回迈出去的腿。 他回头,李双惊讶地愣在原地:“你找言医生吗?” 他侧目看去,言北缓缓睁眼,他眉头一蹙,心底泛起几分心疼,不该打扰她,再让她睡一会儿多好。 他无措地笑笑,回李双:“早上和医院联系过,下午过来看昨天那位死者。” 李双顿时想起:“哦,对对对,主任有交代过,让我陪同你一块儿过去。” 江亦风声音低沉有力:“那就麻烦你了。” 位置上的言北坐直身子,视线落在一堆病历上,随手拿过一本翻看着。 李双歪着脑袋看他身后的言北,又抬眸看看眼前高大酷飒的男人,这可是她特别想邂逅的男人,尽管她已是半老徐娘,已婚妇女,但阻挡不了她内心的悸动。 “哎哟,我忘了,门诊那边李医生有事,我得过去帮他看看,恐怕,我暂时抽不开身陪你过去了。”李双看起来很无奈,爱莫能助的感觉。 江亦风舌尖轻抵唇角,眉间蹙得更深:“没事,那你再看看哪个医生有空,陪我过去就行。” 李双紧抿着唇,朝办公室看了看,偌大的办公室,加上言北,就他们三人。 “可是,其他医生都去十楼会诊了,一时半会儿下不来……要不……”李双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言北。 “言医生,你现在没事吧,你陪他去吧,你们不是认识嘛。” 言北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把病历合上:“你陪他去吧,我去门诊帮李医生。” 言北起身,越过他时,被李双抓回来。 李双眉眼里透着故意而为之的笑意:“我去门诊,你陪他去,李医生那事,只有我会。” “双姐……”言北愕然望着李双。 “来不及了,待会儿李医生要催的,我走了,这可是徐主任交代的……” 李双急急忙忙,说着就大步走出办公室。 第155章 用完就丢 李双的声音在门外消失。 言北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揪起白大褂,她知道,李双是故意的,她一直都说,他俩配一对,只是没多少人知道,他们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缠缠绵绵,分分合合,就像家常便饭。 “如果言医生觉得不方便……” “走吧。” 言北向来分得清轻重,也不是矫情的人。 此时,她的身份就是医生,既然是医生的本职工作,她不会以任何借口搪塞。 她双手放进白大褂口袋里,却是紧紧攥起。 江亦风跟在她身后来到电梯口,好巧不巧,门口放着检修停用的标牌。 老天也跟她开玩笑,她还想着尽快结束两人相处的时光,不料……一言难尽。 她回头,轻声说:“走楼梯吧。” 江亦风应她:“好。” 楼道里的声控灯,也是看心情,脚步声不到位,它还不给你亮。 往下走了一层,楼道里更暗,言北刚要跺脚,身后就传来“啪”的拍掌声,几层的灯光旋即亮起。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灯光,低下头,继续往下走,她迈一步,他也迈一步,她出左脚,他绝不迈右脚,他踩着她的脚印往下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如果你是坏人,我会引你入正道。 他就像她的影子,每一个动作都像极了她。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她突然停住,转身看向身后的江亦风。 “什么叫我跟着你,我不是一直在你身后吗?”江亦风扯了扯唇。 言北低下脑袋,江亦风的右脚还悬在两台石阶的中间,不上不下,和她一样。 她立即收回右脚,落在石阶上,同一个时间,他也收回右脚,落在石阶上。 言北双眉轻拧,抬头看他:“还说没跟着我。” 江亦风低头看两人的脚,连摆放都一样整齐。 江亦风无话可说,痞笑道:“对,我是学言医生走路,不可以吗?” “不可以。”她语气坚硬。 江亦风一愣,他早上才跟许烨阳炫耀,说她是小绵羊,现在看来,自己也没多特别。 他沉默一会儿,想跟她说什么,却见她理也不理他,继续往下走,脚步比刚才还快,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回神人已经走下去。 医院太平间在负一楼,言北虽然以最快的速度下去,却在楼梯口站着没往里去。 她抬头朝楼上看了好几次,当看到江亦风的身影时,她才松了口气。 “言医生,在等我?” “对,不等你,等会儿你能找着嘛?”她瞪他一眼,甩开手往里去。 江亦风淡淡一笑,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倔强,什么都喜欢硬扛。 往里走时,她脚步并不快,时不时侧首看身后的江亦风。 江亦风知道她怕,就想等她服软,可她没有,一鼓作气走到太平间办公窗口。 她把工作牌给工作人员看后,两人交流几句,等江亦风跟上,工作人员便带着两人过去。 这时,她身体一紧,怯怯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从前面绕到两人身后,工作人员带路,在一间门口停下。 言北站在门口,只有工作人员陪同江亦风进去,两人在里面待了一会儿,言北等得心浮气躁,呼吸变得急促,走廊上,实在太压抑,不得已,她大步跨进去。 工作人员刚把龙三身上的白布掀开,言北一眼看到他惨白惨白的面容,她立刻抬手捂住双眼。 “江亦风。”她声音颤抖。 虽然见过的死人很多,各种死法都有,可她头一次到太平间,加上龙三本就伤痕累累,面容惨不忍睹,僵直地躺在那儿,她吓得浑身都在颤。 江亦风回头,毫不迟疑地转身。 言北额头蒙上一层薄薄的细汗,手悠悠拿开:“我怕。” 他忘了,她从小就胆小,他不该把她丢在后面的。 他握住她的双手,冰凉得没有半分温度。 他惭愧地蹙起眉头,嗓音温柔:“我在这儿呢。” 江亦风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向后转过去,俯首在她耳畔低语:“别怕,待在我身后。” 江亦风回过身,一瞬,她的后背一股灼热的温度贴上,她微微侧目,他宽广的后背紧紧贴着她。 透过他的后背,仿佛能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在有序跳动。 她的心骤然漏了一拍。 江亦风敛神看着眼前僵直的龙三,他扫过龙三的脖颈,手臂,每个地方都细细看了一遍,眉梢一挑,从嘴边轻溢一口气。 “师傅,可以了,谢谢!” 工作人员把白布掀起来,盖住龙三,将尸体推进冷藏柜里。 江亦风转身,扶住言北的双肩,薄唇在她耳边说:“好了,我们走吧。” 还没等言北回应,大手滑下,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她能感受那种力度,是为她驱赶一切恐惧的力量,确实,她没有来时的紧张感,脚底竟也不受控地跟随他的脚步,她现在与他同步。 是她在学他。 但她是理智的,他有了新欢,就应该跟他保持距离,说好要离他远远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走到楼梯口,她就从他的大掌里抽出手。 “谢谢!” 起码的礼貌她也懂。 她什么都懂,就是不懂为什么他可以不爱她。 江亦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轻笑道:“用完就丢,言医生,可真是学什么都快。” 言北瞪着他,理直气壮:“我刚刚已经说过谢谢!” 看吧,刚才就没这么大的气势,怯怯弱弱,可怜巴巴。 “谢谢就完了?” “那你想干嘛?” 他摇摇头,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那张傲娇的小脸,刚刚才是小绵羊,现在是带刺的玫瑰。 言北被他的眼神灼得浑身滚烫,她想,他一定是靠颜值,色诱那些女人,一勾一个准,没有漏网之鱼。 她呢,竟也没逃过。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堵住楼梯口的身体,噔噔噔往楼上去。 脚步声太重,声控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 江亦风慢悠悠往上,楼上的脚步声突然停下,言北往楼下探出脑袋。 “江亦风,为什么要来太平间看龙三的尸体?” 第156章 不要你来管 他们要对龙三进行尸-检,她是知道的,但家属还未提交申请。 所以,他到太平间,只是为了探望死者? 她一直探着脑袋,直到江亦风抬头看向她,那张挂满问号的脑袋还搭在栏杆上没动。 “我说过,你是医……” “我知道,我是医生,”她截住他的话,“如果做尸检,那就是对我们科室的不信任,家属一旦提交申请,首先就会怀疑我们在治疗期间,存在不当之处,那么……” 神外就会受到牵连,北屏医院也会跟着受到影响,她倒无所谓,可是院长和主任,万万不可。 江亦风语气利落:“你这是不自信,既然你们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怕被怀疑。” 江亦风靠在墙上,点了一根烟。 “那要是有心人别有用心呢,”言北抿抿唇,“龙三住院期间,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人轮班值守,除了医护人员,还有一些探访者,谁会有机会对他下手。” “那你是说,龙三确实是他杀?”江亦风歪着脑袋看她。 “我只是猜测,你可以不做参考,毕竟,他在出事以前,除了跟我有过接触……” 言北突然想到什么,抬眼看向靠墙上的江亦风:“还有你。” 江亦风黑眸一动,笑说:“终于知道怀疑我了?” 他看起来,状似无恙,可她却仿佛错听一样,那种话居然从她口中说出来,其实,话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未曾怀疑过他,从始至终,她都选择相信他,包括云霞,她坚信,他有苦衷,有难言之隐。 可说出的话,又怎么收回来。 “在真相大白之前,每个人都值得怀疑,警察判案不都是这样吗?”她尴尬得声音低了许多。 声控灯在两人沉默后陡然熄灭,她能看到,那双深邃黑亮的眼眸一直盯着她。 她却垂下眸,不敢与他对视。 “如果说,龙三在你我进去之前,就已经有问题呢?”他突然问。 “啊……” 她的一声惊呼,声控灯又亮起来。 这真像一部正在播放的恐怖电影,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双手紧紧攥在胸前。 江亦风站直身体,跨了一步站在她跟前,静静看她一会儿,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容。 “答应我,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一律不要管,不要问。”他声音淡淡。 言北抬眼看他,那张俊颜离她很近,似要贴上来,眸底如潭,看得她心跳加速。 “回答我。”他不咸不淡地补充一句。 “不要,这件事,跟科室也有关系,我不能不管。” 言北倔强地回答,多少带点个人情绪。 江亦风微微扬眉,叹了口气:“你还是不信任我。” 然后转头吸了一口烟,神色淡漠。 “这是我的事,我不管你,也不要你来管。” 他抽烟的动作一滞,在声控灯熄灭的同时,手里的烟头倏地落地,她看到黑暗里的火星,在他脚底碾灭。 “那就是不信任。”他低声说。 言北没回,也不知怎么回,她就怔在那儿。 “上楼吧,我还有事要去处理。” 她看他往楼上去,背影在黑暗里略显孤寂。 “江亦风,那个女人来过医院。” 头顶一束光落下,正好照着她。 他侧身望着她:“玉雅?” 她点点头,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一猜就猜到。 “她找过你?”他淡声问。 “她只是要了一些龙三住院期间的检查资料。” 他一时没出声,静静看她,眸色沉静。 而言北,却乖巧的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脸上却漾着些许的失落。 想到玉雅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挑衅,心口就隐约感到气愤,再想他有了新欢,王瑾冬和许烨阳为给她出气,挨了处罚,就哪儿哪儿都不好受,而这些,都因他而起。 他似看穿她的心事,也是,她小小的心思,从来都逃不过他的眼。 比如,她只是路过精品店,多看了几眼那串风铃,后来,她就真的有了风铃。 还有,球场上,他跑的大汗淋漓,不经意地接过仰慕者的毛巾擦汗,看到她的笑意渐淡,从此,他擦汗,都是撩起球服,往脸上一抹。 许久,他似笑非笑地说:“要一起走吗?” 她怔住,却见他站直身体,一副等她的模样。 那一霎,她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却强装无感。 本来就要走,一起走,多此一举。 言北踩着运动鞋,脚底轻快,几步迈上去,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越过他,嘴角浅浅一笑。 他盯着她冷漠的背影在楼梯口消失,这才感受到,原来,被抛弃是这种感觉。 心里堵得慌,像被硬生生堵上一个塞子的管子,那种想要爆发,却爆发不了的难耐,真是难受至极。 离开医院后,江亦风去了趟汽修店。 英子这个小老板,干劲十足,他现在完全可以脱手不管,英子也能运作自如。 第一次遇见英子,还是在云谷玉石市场里,他和几个小混混鬼鬼祟祟把人家的玉镯调包,被人抓个正着,跟他同行的几人溜得贼快,后来还是被警察逮着揪去派出所了。 而英子,应该是初犯,被那群人一吓,直接跪地上求饶。 正好江亦风与那老板有生意要谈,见他跪地求饶,又听他一口北屏音,便多看了眼。 他就站那儿听了一会儿,大概就捋清楚头绪。 江亦风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爱管闲事。 他随口跟老板一说,老板就把人放了,在云谷,谁敢不给风哥面子。 等他谈完生意出去,英子就跟他后面,叫得贼亲切:“哥,哥……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江亦风见他还算精明,就是胆儿太小,他想,磨砺磨砺,应该也是棵苗子。 后来,英子就一直跟着江亦风,他出事以后,英子出了不少力,没日没夜守着不说,看他一直没醒,偶尔还会哭。 江亦风醒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骂他:“你能不能别那么娘,哭得我心烦意乱。” 英子听说江亦风来了,从车底出来,匆匆洗了个手就赶过来。 “哥,想死我了。” “臭小子,别肉麻啊!” 第157章 你真的有了新欢 英子挠挠后脑勺走过去,从沙发旁的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江亦风。 “哥,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江亦风视线掠过照片,抬眼看向英子:“早跟你说过,你就安安稳稳管好汽修店,其他事,一律不要插手。” 江亦风语气冷漠,表情不悦,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身子往后靠。 “哥,你看看再说。”英子又把照片朝他递了递。 江亦风眉梢一抬,把烟叼在嘴里,接过英子的照片。 当他接过照片低头一看,激得他猛地抬眼看向英子。 “塔罗以前是屠夫?”江亦风淡声问。 照片上的男人年轻,体格消瘦,额头上没有那道瘆人的疤,不仔细看,还有些难以辨认。 背景是一家屠宰场。 “哥,你也一眼就看出来啊,”英子神神秘秘:“这是以前道上混的一个兄弟给的,进去许多年,出来后我俩去醉梦之巅聚了聚,他看到塔罗就说,特像他们那边屠宰场里的一个小师傅,我不信,他回去后,就把照片拍过来,说当时他爸也在厂里,这是工厂成立时拍的照片。” 照片看起来确实有些发黄。 江亦风突然有些失神,他对塔罗没什么印象,据夏盛平所说,他以前是做玉器买卖的,那就是说,塔罗是屠夫转型干玉器? “看来,是十多年前的事,工厂估计也不在了吧。” “对,工厂效益不好,没几年就关门大吉了。” 这么一说,塔罗是工厂倒闭以后才转行干玉器,可未曾听闻塔罗做屠夫的事,以夏盛平的谨慎,应该是对塔罗彻底调查过,才会用,他就受伤在医院一个多月的时间,塔罗就凭空出现,而且受夏盛平的重用。 江亦风把照片扔回茶几上,继续靠着沙发抽烟。 英子微微蹙眉:“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好着呢。”江亦风斜瞥他。 “我发现,这几次回来吧,你脸上的笑越来越淡……”英子顿了顿:“正常来说,你脸上一直没什么笑容,但自从姐出现后,你笑容变多了,可现在,难道又是?” 英子心直口快,就是单纯的担心他。 “分了。”他毫不迟疑。 “哥……你,闹着玩吧,那姐怎么办?”英子脸上写满焦急。 “什么怎么办,她身边又不缺男人,”江亦风语气冷冰冰:“英子,忙你的去,我先走了。” 江亦风起身,把桌上的照片带上。 “哥,怎么就走啊,难得来一趟,再待会儿呗。” 英子目送着他的背影,“哥,世界上,就一个言北姐,你可想好咯,她不缺男人,但她缺你。” 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最后在汽修店门口消失。 英子站在门口,无奈地叹了一声。 江亦风回到院里,天已经黑了。 他把车停在院里,人一直待在车里没下去,他把从英子那儿带来的照片,拍好后给山虎发去一张。 ——看看能不能用上。 一分钟过去后,山虎回来消息。 ——绝对有用,这么一来,我的地图就成型了。 ——塔罗本名不叫塔罗,叫罗子庆。 ——有意思啊,等着吧,捋捋再说! 江亦风摁灭屏幕,仰靠在椅背上,透过窗,那轮皎月洁白透亮。 他轻合双眼,耳边响起她颤颤的声音——江亦风,我怕。 大概眯了十多分钟,江亦风睁眼,一道光射过来,又朝着单车棚去。 片刻后,那道高挑的身影走过,往着单元门去。 他缓缓从车上下去,单手插兜,步伐沉稳缓慢,跟在她身后,约摸两三米的距离。 打开单元门的一瞬,她脚步一滞,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住。 身影未转,透白的手掌轻轻把门一推,身子朝里进去。 江亦风提步,继续往前,与她保持一层楼的距离,直到她往家门口去,他才跨上三楼的楼层,顺着楼梯踏上去往四楼的石阶。 站在第二台石阶上,他停住,后背靠在墙上,像以前,静静的等着。 远处传来金属质感碰撞的声音,一会儿又消失不见,他眉间一蹙,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微微侧首,那双泛红的眼眸盯着他。 “怎么不进去?”他问,嗓音里带着些慵懒。 言北看着他,嘴角忍不住地一弯,苦笑了下:“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她也学会反问了,不仅会反驳他,还会拒绝他。 “你进去我就回。”他答。 突然间,脸上绽放的笑容,在明暗交替的楼道里,是那么娇艳夺目。 “每次都这样吗?”她问。 每次?是指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吗? 他俊颜上染上些许迟疑,亦或是在思考,一会儿他回:“一直都这样。”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他感觉,一直就是这样的,等不到她的门关声,他就会一直站在那儿。 他怕她害怕的时候,回过头来,找不到他。 “傻瓜。”她低声骂他,音却在喉咙处就止住,并未发出来。 “我走了。”身影转过去。 数秒,她又折身回来,那人继续靠墙。 “还有事?”他挑眉。 “你真的有了新欢?”她慢吞吞地问,语气里带些迟疑。 她小小的心思,岂是瞒得过他。 玉雅借着去查龙三的资料,做法不会太单纯,她告诉他那个女人去过医院,他就能猜到。 “嗯,”他点点头,不正经地痞笑:“我说过,玩腻了,我就会换人的。” “那我,是不是最难甩的一个?”她问得太过苦涩,眼里不禁浮上一层水花。 他敛神看了看她,语气轻佻道:“对,言医生是我玩过的女人里,最好骗,最好哄,最爱哭,还特别缠人的女人……现在的新欢不错,能满足我的一切……” 他就是这么个没正经的人,语气里明显透着嚣张和显摆。 言北凝眉瞅着他放荡不羁的模样,竟会生不出恨意,他诱人的甜言蜜语萦绕在她耳边。 ——北北,我爱你。 他温柔抚过她的每一寸,都让她坚信,他的言语间,都是充满对她的浓浓爱意。 她低下头,没说话,嘴上说过的誓言,终究都是无凭无据的。 第158章 他不喜欢我 在灯光熄灭的一瞬,她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金属质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仿佛是一首短暂的乐曲。 “嘭……” 关门声陡然传来,堵在心口里的塞子一下被暗流冲破,心里泛起一阵酸痛,比那颗子弹穿过脑袋的时候还要疼,一双黑眸旋即染上一抹红,眸底闪过晶莹的泪光,一瞬又被收住。 她站在风铃下,听着“叮当”声,遥望远方的明月。 他站在窗前,抽着香烟,遥望远方的明月。 他们看着同一片天,赏着同一轮月,揣着同样的心事,却不能互相倾诉。 生活仍要继续,绝不是没了谁就要止步不前。 繁忙的工作会让她短暂忘掉被抛弃的痛苦,而他,可以选择新欢淡忘他们的过往。 两者都在忘,却不知,对方已在心里生根发芽。 结束一天的工作,言北在位置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双手落下后,手肘撑在桌边,托着下巴,一脸愁眉。 静下来,她满脑子都是他,他的好,他的坏,他的冷,他的暖…… 她竟痴痴的笑。 一旁的李双,动作一顿,扭头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一会笑,一会儿又愁容满面,浑身一颤,弱弱地问:“言北,你没事吧?” 她回头,若无其事地回:“没事啊,怎么啦双姐?” “你刚刚……”李双面部僵硬地笑了笑,又拧了拧眉,“就是这样的……” 言北抿抿唇,眉梢微挑:“这样了吗?没有吧。” 李双解释:“怎么没有,刚刚你还笑出声呢。” 言北一怔:“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发誓,”李双抬手至脑侧,“绝对没听错。” 这么认真,言北缩了缩身子,满脸迷惑。 李双旋即仰头大笑,怪吓人。 “你病了。”李双斩钉截铁地说。 言北一脸茫然,认真道:“双姐,你咒我呢。”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双把凳子往她那边移动,手搭在她肩膀上,“我是过来人,思念就是一种病。” 言北猛地抬头,撞上李双神秘的眼眸。 “双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那天,李医生根本没事,”李双继续说:“你那个邻居,那天可是站定脚的看你啊,你说,他对你没意思,那么认真看你干嘛?人家表现的可明显了,我看,你也主动点。” 言北扶额,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还思念就是一种病,她现在不是思念,是怀念,过去的点滴,都已成过去,变成了回忆。 “双姐,我跟他……” “我特别看好你俩。” “双姐,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 “什么不可能,他不喜欢你,还是你不喜欢他……如果你不喜欢,你帮我拉拉线,我倒挺乐意。” 看李双一脸花痴样,言北就知道自己被他迷成什么样了。 他就是杀人犯,连已婚妇女也要斩杀。 “他不喜欢我。”她毫不犹豫地回。 “为什么呀?你哪儿差啦?点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这么好的行不行。” “哪差?”言北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答。 就是,她哪儿差的,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哪哪儿都不差啊。 凭什么他江亦风说不要就不要的。 她心里各种不爽,他才差,皮肤微黑,容颜冷漠,胡子拉碴,双手雕龙画虎,流里流气,就是流氓痞子。 言北手往桌上一拍,把李双吓一跳。 “双姐,你说的没错,我哪儿都不差,差的是他的眼光。” 什么给不了她想要的,烂透的借口。 “言北,咱硬气点儿,看他服不服软。” 言北点点头,两人一拍即合。 “言医生,有人找你。”一个护士小姐姐在门口喊她。 两人抬眸,护士小姐姐让开身,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迎上来。 “言北,谁啊?”李双问。 “一个朋友。”言北答。 “北北……”刘峥大步进来,先和言北打招呼,而后看向李双,热情道:“你好!” 李双盯着人家直点头:“你好!” 回头又跟言北说:“言北,这个嫩了点,不过也可以哦。” 刘峥就是白了点,其实,还比她大一点点,人家天天躲在办公室,太阳都见不着他的面,能不嫩吗? 言北低声回了句:“双姐,别瞎说,就只是朋友。” 见到刘峥,言北挺意外的,惊讶道:“刘峥,你怎么在这儿啊?” 刘峥性情直爽,笑道:“怎么,我来找你,一点不开心?” 李双吃瓜吃得可香了。 “当然开心。”李双替她回答。 言北霎时一脸赧然。 刘峥说,他是刚好到北屏出差,顺便抽空过来看看她。 自从言北表明心意以后,两人一直以普通朋友的关系相处,偶尔会有信息往来,简单的探讨工作,刘峥本来计划要出国的,但因为父母身体的原因,他还是选择继续留在国内,继续他的科研。 刘峥约她吃晚饭,等她换好衣服出门,刚到大门口,言北就看到那个被关禁闭许久的王瑾夏终于解除禁闭。 她站在车外,正呼吸着北屏的晚风,每一口都很享受。 “瑾夏。” 她知道王瑾夏是在等她。 原来,只有失去过,才会觉得珍贵。 站在风中,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她沉醉其中,连言北喊她也没答应。 言北走过去,站她跟前,她才回神。 “言北,我自由了。” 那一刻,感觉她的每一个细胞都是激情澎湃,王瑾夏抱着言北,蹦蹦跳跳,完全没注意旁边的刘峥。 “王小姐,你好!”刘峥主动喊王瑾夏。 王瑾夏停下,看着刘峥愣了一下:“你是……那个…刘……” 明明热情地留过人家的联系方式,现在有种抓破脑袋也想不起的感觉。 “瑾夏,刘峥。”言北提醒她。 王瑾夏“哦”了一声,走过去,热情地抱住人家:“你好,刘帅,我记性不好,请多多原谅!” 王瑾夏的这般突然操作,刘峥整得怪不好意思。 “王小姐,没事,你忙,忘了很正常,现在重新认识……我叫刘峥。”刘峥绅士地伸出手。 “我,王瑾夏,你好!” 言北嘴角一弯,看到王瑾夏从肖俊的世界里走出来,现在变回从前那个快乐的王瑾夏,她为她感到无比的开心。 第159章 我朋友 “难得一遇,庆祝我重获自由,喝一杯去。” 王瑾夏那股热劲儿又来。 “你不怕再被关禁闭啊?”言北好心提醒她,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哎呀,北……喝酒而已,大不了,我去你那儿睡。”王瑾夏勾着她的手撒娇。 言北可怕了,现在王瑾夏有半点不规律,她都得看着,提醒着,否则,她也得跟着挨罚。 “那就少喝点。”她还是松了口。 “行行,听你的……”王瑾夏爽快答复。 “去哪儿喝?”刘峥问。 “醉梦之巅,那是个好地方。”王瑾夏自由地扭动着身体。 去哪儿不好,非得去那儿,言北不乐意。 “换个地儿吧。” 王瑾夏口气利落:“换什么换,就去气他江亦风怎么着,他往花里玩,你还不能玩儿啊,非去不可。” 也对,躲他干嘛,刻意躲太明显,以为真是没他不行呢。 刹那,言北说:“你俩先等等,我回趟医院。” “干嘛去?”王瑾夏看着跑开的身影问。 言北一路小跑到医院更衣室,打开储物柜,从里面把那个搁在里面好久好久的包装袋拿出来。 哇塞,刘云这眼光,真是不赖。 言北提着那条黑色蕾丝裙,看了半晌。 最后,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穿上,裙子一穿,腰线凹凸有致,前凸后翘,简直就是她口中的纤腰翘臀。 之前,她还羡慕夏鱼那火辣辣的身材,后来又发现,玉雅的身材也很哇塞,原来,自己这身材,是没有一个好的包装袋。 她把另外一个袋子里的皮鞋也拿出来,别说,刘云给她准备的相亲服,这会儿都派上用场了。 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离开,走廊上的护士见了她,半晌才认出,不确定地喊她:“言医生?” 叫就叫,还带问号。 言北自信地朝她们点头应声。 门口,王瑾夏和刘峥两人聊得正开心,言北往那儿一站,两人就略略扫了眼,继续聊。 刘峥忽然一怔,回头一看,眼都看直了。 “北北?” 王瑾夏也回头,捂着嘴一个劲儿的笑:“这是哪儿来的大美人,我家北跑哪儿去了?” “在这儿呢。” 三人来到醉梦之巅。 王瑾夏点了一堆酒,刚才言北的气势上有点作。 酒哪是她敢碰的东西,一次胃出血就差点要她小命,她可不敢尝试第二次。 刘峥敬她,她以水代酒,瑾夏说她不够诚意,让她少喝一丢丢。 既然出来玩儿,意思意思,她抬起酒杯浅尝了一小口。 后来王瑾夏一开心,就敬个没完没了,小口小口,就变成大口。 不会每次都那么弱爆吧,她心存侥幸,但还是适可而止地抿了抿酒杯。 刘峥和王瑾夏喝得正嗨,还唱上,言北就是借机来消愁的,可两人自顾自的嗨,她也没地儿诉苦,便起身出去,站门口透气。 走廊上的灯光看得人眼花缭乱,舞池那边劲歌热舞,感觉哪儿哪儿都不是清净之地。 她长叹一声,准备回去。 “言医生?” 这么巧,在这儿还能遇到熟人。 闻声,她转过身,是玉雅。 别说,那女人的气质,与这灯红酒绿还挺搭,又不俗气,透着股高贵的妖娆。 “你好!”言北应她。 “言医生可真漂亮,我差点没认出来呢。”玉雅说着靠近她,往她身上打量一番。 “多谢夏太太夸奖!” 玉雅抬眸,脸色微沉,好像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言医生客气了,叫我玉雅就行。” 言北轻轻勾唇:“不太好吧。” 玉雅勉强地挤出一抹笑:“言医生,有什么不好的,风哥也是这样叫我的。” 呵。 风哥就是多情种,跟谁都暧昧不清。 “风哥是风哥,我是我,叫夏太太比较合适。” 她就是倔强,凭什么听你安排。 玉雅见她也不是好惹的人,也就没再继续。 “言医生是和朋友一起吗?方便的话,到我们包厢一起吧,夏哥还挺想撮合你和风哥呢。”玉雅显得太故意,语气里尽是嘲讽。 言北礼貌婉拒:“谢谢夏太太的好意,就不打扰你们了。” “风哥……”娇柔的声音响起。 听到他的名字,竟像个犯错的孩子,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明明是要气他的。 “玉雅。” 果然,叫得那么亲切,言北咬牙切齿,正要推门进去,玉雅又喊她一声。 “言医生。” 江亦风刚好在她面前站定脚,她侧着脑袋,或许他还没反应过来,抬眼淡淡看她一眼。 “风哥,你看巧不巧,言医生也在这儿。” 藏无可藏,她只能迎刃而上,转过身,清眸撞上他如潭的黑眸。 那股灼热的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脸上,烧得她像在滚烫的热锅上一样。 不认识吗?要这样一直看。 言北抿抿唇,他才悠悠收了回去。 “还真是巧,言医生也是来喝酒吗?”他微笑着问,是那样波澜不惊。 反倒是言北,看到他,话都不会说,幸亏刘峥出来的及时。 “北北,你出来这么久,真让人担心。” 刘峥就是暖心,知道不爱,也还这么宠着。 “我刚要进去。”言北柔声回。 江亦风抬眼看了看刘峥,眉头轻蹙了一下,脸上几不可察的泛起一丝变化,但很快就消失。 “言医生,怎么不介绍一下,这位是?”玉雅挑衅的目光看了看两人,又斜瞥了下旁边的江亦风。 他就是一个冷面人,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呢。 言北心一狠,就借他刘峥一用,看他江亦风还气不气她。 一双清眸软软柔柔看向刘峥,纤细的手臂一瞬挽上刘峥的臂膀,脑袋朝刘峥肩膀靠了靠:“我朋友。” 谁跟男性朋友搞这么亲昵的动作。 刘峥一愣,要不是言北跟他表明过心有所属,他真会怀疑言北是不是对他来了意思。 刘峥也聪明,他就看了眼冷着脸的江亦风,就多少明白点意思,反手就把言北揽进自己怀里。 “北北,能不能好好介绍啊?”刘峥俯首宠溺地盯着她。 言北瞪大双眼,一不做二不休,笑盈盈地望着刘峥:“这么明显,谁还看不出来呢。” 第160章 阴魂不散 “言医生,你男朋友真够帅的。”玉雅在一旁煽风点火。 火越烈,他的脸越冷,灼热的目光霎时覆上一层冰霜,死死盯着她臂膀上的手。 也许,他现在也想像掰断吴伟的手一样,掰断刘峥的手。 他的女人,谁碰都不行。 可眼下,他连资格都没有,他沉住气,扫了眼那张小脸,冷言道:“玉雅,走吧,别打扰了言医生的好事。” 混蛋。 她心里谩骂。 玉雅轻轻一笑:“好的,风哥,言医生回见。” 他竟然一点不在乎,她从刘峥怀里起来,看他冷漠的背影,胸口堵得慌。 “北北,是他吗?”刘峥低声问。 “嗯,”言北点点头,“谢谢你刘峥,你配合得可真好。” “跟我还客气。”刘峥浅笑。 配合只是不得已,更多的是真情流露。 本来要借机气他一回,他没气着,倒把自己气得堵上一口气。 回到包厢里,言北肆无忌惮地抬起酒杯大口大口的喝,现在,她感觉她已经完全失去他了。 江亦风的酒也是一杯接一杯,玉雅看着他把酒瓶里的酒全喝光,心疼他,但又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亦风,今晚怎么啦,这么能喝?”夏盛平问。 “高兴。”江亦风回。 包厢里的人投去异样的目光,顿时静下一片来。 江亦风轻轻抬眼,继续把酒杯满上,笑道:“就是高兴啊,替龙三高兴,你说他半死不活躺在那儿,多可怜,现在龙大也不同意尸检,起码留他个全尸,夏哥,你说是不是值得高兴?” 夏盛平叹了一口气,接过玉雅递给他的酒杯,喝了一小口:“说的也是,都是自家兄弟,躺那儿也是活受罪,死得好!” 一旁的玉雅身体一颤,刚才挑衅的气焰一下就没了。 坐在边上的塔罗也附和地陪笑道:“对,对,死得好。” “亦风,尽快安排一下,把龙三的后事料理一下,为了他,我都快把家安北屏了,得快些回云谷,一堆事都被耽搁了。” 江亦风淡声答:“好的,夏哥。” 夏盛平又抬眼,看向塔罗:“塔罗,黄忠老婆和孩子,现在还是没点儿消息?快把她们找出来,拿在我们手里,才能让黄忠那条狗乖乖的,他要真咬着龙大不放,龙大迟早也要反咬我们一口。” 塔罗起身,半屈身回应:“是,夏哥。” 这边包厢里,言北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举着酒杯一个劲儿的邀约:“来,干杯!” 王瑾夏吓得拦住她:“北,不能再喝了,胃出血忘了啦?” “背时鬼才一喝一个准呢,”言北带点醉意,低喃道:“心疼,才叫真疼,胃出血算什么?” 刘峥无奈,看她可怜兮兮,一脸愧意:“北北,早知道你这么难过,我刚才就该给他两拳。” “给谁两拳啊?”王瑾夏满脸的莫名其妙。 “刚刚在门口……” “江亦风?”王瑾夏问,“北,他怎么你啦?” “没,他能拿我怎么样,还得感谢刘峥,配合我演了出戏。”言北傻乎乎地笑了笑。 王瑾夏和刘峥四目相对,无奈对无奈,同时哼了一声。 “你还自以为是呢,”王瑾夏不屑地把她搂在怀里,“到底是你气他,还是他气你。” “当然是我气他,不信你问刘峥。”她信誓旦旦地说。 王瑾夏看向刘峥,刘峥苦笑着摇摇头。 王瑾夏了然,安慰道:“好好好,你厉害,他活该,气死他。” 夜里一点多,终于回到大院,幸亏早早的发信息告诉刘云今晚会晚些,要不然,她又得等着。 王瑾夏没让刘峥送,让他先回酒店,她自己能应付言北。 刚把言北送到单元门口,芙蓉就打电话质问她又跑哪儿去了,问她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王瑾夏在电话里一个劲儿解释。 言北醉醺醺还知道嘲笑她:“你回吧王瑾夏,还自由呢,你这双腿早被上了无形枷锁,各自安好吧。” 王瑾夏哪能放心她一个人,没等她反应,言北利落按下单元门密码,身子挤了进去。 “诶……北……” “回去吧,死不了。” “你个死丫头,”王瑾夏看了看单元门上的密码区,笑了笑:“还记得密码,那还能找着家门。” 王瑾夏往后退了退,看着楼层的声控灯亮起,才放心地回了家。 她才刚被解除禁闭,就出去野到现在,想想心里就慌,提脚匆匆跑了回去。 言北爬的气喘吁吁,举着钥匙走到门口,弯着腰把钥匙往锁里塞,动作干净利落,开了几十年的门锁,闭着眼也能把它打开。 当她洋洋得意时,钥匙拧了下,锁没动。 “见鬼了。”她拔出钥匙。 一大串钥匙凑在眼前,一把一把看得仔细,最后选了一把,低下身,半眯着眼又塞进去。 还是一样,锁仍然没动。 俏脸一沉,靠在门框上,低声唤着:“妈,妈……” 大半夜,她声音再大点,就该吵到邻居了。 大门忽然被打开,她眯着眼看去,竟是那张冷峻容颜。 她眨眨眼,怎么哪里都有他,阴魂不散的。 “你在我家里干嘛?”她问。 “这是我家。”他回。 “不对,是我家,”她双眼迷离地看着他,“我找我妈,妈……” 她越喊越大,江亦风眉头一蹙,抬手捂住她的嘴:“别喊了,我送你回去。” 她摇头,嘴巴一张,咬在江亦风的虎口上。 “骗子,坏蛋……” 江亦风手一松,言北趁机溜进屋里,醉意熏熏的她,走起路来,身子都是摇摇晃晃,脚底还踩着高跟鞋,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地上。 江亦风看得心发慌,拔掉钥匙把门关上,回头人早就躺地上了。 “北北……回家好不好?”他蹲在地上抱她。 “不要。”她挣脱他,继续趴在地上。 他拿她一点儿办法没有,她那点小伎俩,也想拿来哄他,随便找个男人贴上去,就想气他,他没气着,反倒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北北,地上凉,回床上好不好……” “你骗我,你老想着把我扔掉,不要我……” 第161章 哪儿都好,就是都不好 “谁说我不要你的?”江亦风凝眉,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当然是你,就是你这个大坏蛋……”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哭起来。 她在他身上挣扎,他拗不过她,就把人放地下,语气冷冰冰地说:“你不是已经找到新欢,那个相亲的男人,看起来,你对他很满意。” 看来,他多少还是有被气到,那出戏没白演。 “你怎么知道他是跟我相亲的人?”她醉意浓浓,脑袋还不算迷糊。 他带着情绪回她:“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见她眼泪汪汪,又不忍心欺负,语气又软下来:“别拿那些人来气我,可以吗?” 她似懂非懂,点点头。 身体摇摇晃晃抬起脚,把两只高跟鞋从脚上甩掉。 然后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靠近,双手捧着她的脸,脸色逐渐沉下,眼神旋即又变得有几分凌厉:“说,穿这么漂亮,给谁看?” 她泪眼朦胧,红唇轻轻一抿,玉指戳向他的胸口:“当然是穿给你这个坏蛋看的。” 江亦风死死盯着她,指腹帮她抹了抹脸上的泪,脸上透着难以言说的表情。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仰头看向他:“江亦风。” “嗯?” “你的新欢是不是个个花枝招展,妖娆妩媚,纤腰翘臀……”她喉头一紧,眼泪又滚了下来:“她们有的,我也有,你说你要什么,我学就是,叫你风哥我也会,我哪儿不好了,你不要我……” 江亦风喉头上下一浮,眼眶一红,吻住她的额头:“北北,你哪儿都好,是我不好。” “哪儿都好,就是都不好。” 她委屈地趴在他的肩上:“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江亦风,我怕,我怕你们都走了,丢下我一个人。” 江亦风紧紧搂着她,用尽全力也觉得不够,安慰道:“谁说要丢下你不管,北北……我是不知道要怎么爱你才好。” 她从他肩上爬起来,抚摸着他的脸,宽广饱满的额头,粗粗的黑眉,高挺的鼻梁……还有软软的嘴唇,可她最爱他戳人的胡楂,摸上去,酥酥痒痒。 “我怕,有一天会把你忘了。” 情不自禁地,她踮起脚尖,吻住他肆意生长着胡楂的下巴。 “北北,你醒来会后悔的……” 没有得到回应。 他脑袋一低,吻住她的唇,他渴望已久的温柔,他亲吻得小心翼翼,辗转,吸吮…… 唇边是淡淡的咸,丝丝的甜,他想一口吞下,又怕贪心,变成一场梦。 “江亦风,我困了。”唇边低低溢出声音。 他克制地收住炙热的吻,低头看着双眸紧闭的女人,唇角一勾,把人搂进怀里。 “言北,你真是故意来报复我的,你把火点燃,就这么置之不理吗?嗯?” 怀里的人仍没有回应,江亦风自嘲一笑,俯身把人抱起来。 清晨的微风,把窗台上的风铃吹得叮当叮当响,言北在清脆的响声中醒来。 她扶住微微胀痛的脑袋,抬眼扫了扫自己的房间,仿佛做了一个不确定的梦。 “北北……”门外传来刘云的声音,随后,刘云推门进来。 “妈,我昨晚自己回来的?”被窝里的言北疑惑地看着刘云。 “对啊,瑾夏一早给我打电话,说昨晚你非自己回来,她到家给你打电话,你又没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我开门一看,你睡得好好的。” “北北,你可不长记性啊,上次胃出血还没受够罪,喝这么多,要是再伤着,你可真是要把妈吓死。” “妈,不会了。” “起来吧,妈给你熬了粥,喝完还得上班呢,”刘云摇摇头出去,“哎!” 言北把被子一掀,发现自己穿着睡衣,简直不可思议,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昨晚肯定醉的不轻,居然还能换了睡衣上床。 她越想脑袋瓜越疼,冲进浴室,洗洗一身的酒气。 热水往身上一冲,脑袋瓜里竟浮现些画面。 她惊讶地捂住嘴,心想,不可能吧,一定是做梦。 急急忙忙地洗好,裹着浴巾出来,脑袋里那些画面越发清晰,他软软的唇吻着她,她还哭得稀里哗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言北,你太轻浮了,梦里也抗拒不了他。” “北北,粥好了,快出来……”刘云催促道。 “来了妈……” 她连忙从衣柜里找出衣服,把浴巾往床上一扔,白花花的身子呈现在穿衣镜中。 她扫了眼镜中的自己,低头快速套上裤子,好像……哪里不对。 她走近穿衣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颈上竟有一个深红的印记……那印记着实眼熟。 天呐。 言北拍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春梦? 她就算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昨晚自己是怎样疯狂,能把自己弄出这么一块东西。 心不在焉地把粥喝光,出门前她发消息让王瑾夏在楼下等她,回家的经过完全被卡住,她得让王瑾夏帮她回忆一下才行。 王瑾夏那丫头,肆无忌惮地坐在银杏树下抽烟,姿势老练,她的胆儿,也太肥了。 言北走过去,纳闷地把眉头一皱,没开口就把她嘴上燃的烟取下,往地上一扔,脚尖往上碾灭。 “北北,吃错药啦?”王瑾夏仰头看她。 “你才吃错药,不知道收敛一点,”言北弯下腰把烟头捡起来,“大院里这两天刚消停一点,你是不是想等会儿市场上的人又拿你的事做调料?” 王瑾夏拧起眉,不屑地把头扭一边:“你说这些人闲着没事做是吧,聚一块就知道说那家长,讲那家短的,德性,我抽根烟也说,还让不让人活。” “你在外面要怎么活是你的事,可在芙蓉阿姨的眼皮底下,你多少收着点,毕竟,话都是往她们耳朵里传。” 言北把捡起的烟头拿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扔掉,转身就看到江亦风从单元楼那边过来。 他脚步迈得急,晨风把白衬衫吹得一起一伏,远远的也能看到他的两条浓眉紧蹙在一块儿,像遇到棘手的事。 看到他,脑海里就忍不住浮上那些细碎的片段,江亦风微微抬眼朝她方向看了眼,她便立刻转过身,怯怯走到长椅上坐下。 第162章 怪我轻浮 “都是碎嘴婆……” 王瑾夏还在一旁抱怨个不停。 言北心飞哪儿都不知道。 “诶……北,”王瑾夏拽着她衣袖,往旁边那辆驶过大门的黑色轿车扬起下巴,“那不是江亦风吗?” 车疾驰而过,言北抬头,略略扫过,江亦风冷着一张脸,目视前方,一瞬就看不到那人。 最后,只剩车尾的一丢丢尘灰旋起一个圈,眨眼的功夫又散去。 “这么狠,连个招呼都不打,当我们隐形人啊。” 言北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就感觉,江亦风冷得彻底,没半点温度,那一眼,显然只是无意的瞥见。 她双手往兜里一揣,身子往后靠着,抬头发现,银杏树的叶子嫩绿嫩绿的。 原来,变的不止是他,而是世间万物。 “北,”王瑾夏回头,实在不爽,“你看见没,那混蛋,没点肚量,刚把你甩了,就当不认识……” 言北沉默,侧目看她。 王瑾夏拎起手就往嘴上扇了一巴掌,怪响,言北都替她疼。 “不疼?”言北冷不丁的问。 “疼,”王瑾夏撇撇嘴,撒娇说:“可是欠抽。” 言北没忍住,扑哧笑了下:“没关系,我本来就是被他甩的,早知道,云谷那回,甩了就不给他机会,瑾夏,你说,光咱俩这些荒唐事,够那些个人消化好久了吧?” “我怕她们撑着。”王瑾夏说。 “也是,院里最老的两个姑娘,那故事可比看剧精彩。”言北嘴上说的轻松,心里挺不是滋味。 王瑾夏也把身子往后靠,抬头仰望湛蓝的天:“北,你让我下楼,说什么呢?” 刚刚被江亦风的事打乱,都把这事忘了。 “昨晚,我是自己回的家?”言北问。 “嗯……”王瑾夏应她,歪着脑袋琢磨她的神色:“怎么啦?我还以为你酒量见长呢,昨晚单元门密码,输得那么利落,我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的。” “哦,”言北若有所思,想想又觉得不对劲:“瑾夏,单元门密码闭着眼都能开,你怎么就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呢。”言北对王瑾夏瞥去怀疑的眼神。 王瑾夏替她醒神:“你说的……各自安好,忘啦?……安什么好,要不是你约我,我妈能放我下来,连我续命的粮都断了,好不容易下来过过瘾,你也管着,真是的,我发誓,我王瑾夏,还得继续回省城去。”王瑾夏一瞬又沉着脸。 早之前还吹,留北屏发展,现在就受不了这种管束,言北瞪她一眼,没句能听的话。 “姨能让你回去?”言北问她。 “怎么不能,我找中介,把车卖了,把房也卖了,我妈让我把钱还肖俊,我没同意,凭什么呀,我的整个青春都栽他手里了,就当是我的青春损失费,我把钱存了死期,我不用,他也别想拿回去。”王瑾夏豁出去,说得坚决。 言北愣了下,笑说:“你想的也太通透了,你的青春,还挺值钱,我损失的青春,谁给我买单啊?” “别扯,”王瑾夏说:“要嫌我哥买不起,那刘峥可以啊,人家好歹也是个医学博士,家底厚,买你几个青春都行。” “你对刘峥印象还不错,可我对他,只有朋友的感觉,再说,我夭折的青春,凭什么让人家买单。” 王瑾夏笑她:“那江亦风不买你的单啊。” “我那是自愿,他也没逼我等他十年,这个理,我懂……他要不来北屏,我真以为他死了,”言北揶揄自己,“怪我轻浮,追他干嘛,惹了一身不自在。” 王瑾夏冷哼,要能劝,也不至于成这样,她俩,半斤八两,都栽男人手里。 “你找我来,不会就是纯聊的吧?”王瑾夏说。 “对,就单纯聊天,瑾夏,我最近老做梦……” “做春梦啦!”王瑾夏不正经。 言北一怔,就她这种不正经的能猜。 “能不能矜持点?” “能。”王瑾夏点头,往包里摸索,又掏出烟点上。 “你没完没了。”言北瞅她嘴上的烟。 “说吧,做什么梦了?” “江亦风亲我……”脸倏地就泛红。 王瑾夏叼着烟笑:“那还不是春梦?” “没那个,”言北皱眉解释,“就感觉亲了下,还挺真实。” “你不会跑他家去了吧?”王瑾夏神算。 言北先愣了下,过了会儿说:“别扯淡,我跑他家,找虐啊!” 王瑾夏认同地点头:“也对,要真去了,还能不干点啥……要真干点啥,你也不至于这么迷糊。” 王瑾夏估计是关久了,满脑子都是不洁的东西。 言北无话可说,把头发一撩,凑过去:“是什么?” “吻痕。”王瑾夏毫不迟疑。 两人四目相对。 “真去啦?”王瑾夏惊讶道。 “鬼知道,我醒来睡自己床上,还换了睡衣。” 王瑾夏缩了缩身子:“怪诡异的,总不会是你自己啃的吧?” “你啃啃自己试试。”言北无语。 王瑾夏歪头,嘟起嘴,垂眸丈量着距离。 “不行当面问清楚呗?”王瑾夏出的馊主意。 言北笑说她有病:“你可别支招了,我去问他,给他长脸啊。” 说着,言北从长椅上站起来:“回去吧,我上班去。” “那怎么办?”王瑾夏又问她。 “随它吧,懒得想,我脑袋晕着呢。” 俩人又简单聊了几句,王瑾夏把那根抽烟,才把言北放走。 “去吧,我得回去劝劝我妈,赶紧把我放走,要不,我连工作都保不住,现在的小年轻,个个看我的位置眼馋,我再待下去,连老板都以为我不想干了呢。” 王瑾夏笑着跟她挥手,刚转身,脸就沉下,表面的无所谓都是装的,她曾以为肖俊就是她的一切,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言北骑车回医院,神外今天格外热闹,走廊上的人比平时多,原本就不喜欢热闹的她,随意瞟了瞟就回办公室。 办公室的气氛不同往日,死气沉沉,进去以后就感觉特压抑,工位上的医生,个个埋头做事,听见脚步声,又都抬头看向门口的她。 几双眼睛看得她浑身发毛:“怎么都看我?” 她吓得赶紧拉了拉胸前的发,生怕那个印记露出来。 第163章 这孩子,真能装 言北被盯得浑身难受,怯怯走到位置上,大家才低下眼各忙各的。 走廊上病人和家属来来往往,住院部都热闹成候诊大厅了。 她把桌上的病历带上,准备去病房看前两天做完清除术的病人。 刚走两步,李医生把她喊住:“言北,你现在可别出去。” 言北不明所以地望向李医生:“李姨……为什么呀?” 办公室里的几个医生互看看,最后还是把话语权交给李医生。 李医生年纪稍大,五十岁出头,平时也挺照顾年轻后辈,熟的人都喊她李姨,言北刚来的时候,也受她照顾,就跟大伙一样,喊她李姨。 “消毒室里的那个病人,死得蹊跷,听说是有人举报,病房现在都被警察封了,正在彻查他的死因,估计还得进行尸-检。” 闻声,她脑袋嗡嗡嗡直响,感觉昨夜的酒劲儿还没过,晕乎乎的。 言北愣在那儿半晌。 李医生又说:“外面那些人,各说各的,就跟他们在现场似的……尽瞎扯……” 言北脸色一白,猜到几分:“李姨,是在议论我吗?” 她是那晚的值班医生,病人出这么大的事,她自然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严重点说,是她工作失职,没有做好病人的照护。 李医生嘴边轻叹出声:“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警察会查出真相的。” 言北木然站在原地,紧咬着红唇一言不发,心一紧,感觉都快透不过气来。 她想,你也没做什么呀言北,傻愣着干嘛。 可不知怎么地,就感觉有些委屈。 言北,不许哭。 她在一遍遍提醒自己。 毕竟,从医多年,这种事,别说自己没遇过,恐怕连快退休的院长也是第一次碰着吧。 医疗事故百年遇一次,但这好好的病人在医院离奇死亡,倒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别人议论也正常,她不断宽慰自己,自己清清白白,也不怕别人议论,怕的是殃及整个北屏医院。 “李姨,我知道。”言北强挤出笑。 她当真没事?谁会看不出。 李医生没再出声,一脸担忧地看离去的背影:“这孩子,真能装。” 出门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往走廊尽头看去,门口堵的水泄不通,看起来,真是热闹,连安保也阻挡不了他们的好奇。 病房里除了躺着动不了的,恐怕都去看热闹去了。 言北正帮病人做检查,问什么那人都不说,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她会把他生吞活咽似的。 “你哪儿不舒服吗?” 言北只是在例行检查,简单的对他进行病情询问,那人却做出强烈的反抗,她只能终止检查,甚至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你在干什么?” 一只手把她从床边重重推开,言北猝不及防地往后一退,脚跟不稳,后脑勺重重砸在墙上。 磕碰声清脆响亮,旁边几床的病人投来异样目光,病房霎时一片寂静。 “我们要转院,这种医院,可不敢再待下去……” 她只看到女人的嘴皮上下动得极快,可半句话也没听进去。 言北想解释,女人举着手就朝她过来,毫不客气地对准她的脸极速而下。 她一怔,想到被肖俊丈母娘打的那记耳光,疼得心发麻,她却躲避不及,双眼一闭,眼前旋即一片黑,像一堵墙挡住了光。 “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还动手打人?”他嗓音低沉冷漠,将手心里的手甩开。 “她对我老公做什么了,把人吓成那样?”女人撒泼大吼。 江亦风敛神看床上那人好好躺那儿,除了眼神惊慌,并没有什么大碍。 “她一个医生,能拿他怎么样,你这样随意伤人,告你个故意伤害罪也不是不可以。”他沉着脸,目光凌厉地盯着女人。 女人不罢休,蹬鼻子上脸的,指着江亦风身后的言北,破口大骂:“告我,现在被告的是她吧,都说死掉那个人,是她照顾的,还被注射了什么东西,所以我老公才怕她啊,万一,她一个不高兴,看谁都想杀呢。” 一时间,江亦风胸口抽疼,一股怒气在心间似要爆发。 “无凭无据,恶意污蔑他人,同样犯法。”江亦风再次发出警告。 “那……她杀人就不犯法?”女人无理取闹。 “你看到她杀人啦?”江亦风蹙起眉,歪头盯着女人。 “大家都这样说,那晚是她值班,就她跟病人接触过……” 江亦风嗤笑:“行,等会儿就麻烦你跟警察去派出所里做个笔录,我觉得,你应该能提供有力的证据。” 女人愣愣看他,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江亦风回头看身后,一双清眸湿湿润润地盯着他。 他心口像把刀划过,痛痛的,还有几分无奈。 他最想保护的人,最后变得这般狼狈,夜里才哭哭啼啼,没心没肺,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要面对突如其来的残酷。 管不了那么多,暂时无比的想要好好疼爱她,抱抱她,哪怕再做一次无赖也无所谓。 “北北……”他心疼的喊她。 “我没事。” 她不想妥协,在他面前这么狼狈,她觉得丢尽颜面,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就算哭,也要躲得远远的,不让他看见。 她从他的身后走开,离开病房。 短短几步,她感觉走得特别吃力,出门手就搭在扶手上,一步步艰难地朝办公室。 院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脸上透着股在岁月中沉淀的从容与淡定。 “院长。”言北抬眼看他。 “来,我们聊聊。”院长朝她勾勾手。 院长总是给她一种和蔼的亲切感,她跟在院长身后,来到露台。 院长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蓝天,言北也跟他一样,仰起头。 不过,这片蓝天,今天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让人舒服,可能是心情的关系。 “言北,切记把那些人的话拿来惩罚自己,人性就这样,你控制不了别人,但你可以控制自己。” “院长,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院里的安排。” “那你就是对自己不信任,也是对北屏医院不信任,清者自清,我看人,向来不会错。” 院长没有责怪之意,反倒宽慰她,言北更是愧疚:“院长,在您退休前,还摊上这种事,真是抱歉。” “言北,你光想别人,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委屈,谁还能比你更委屈呢。” 第164章 她不想理我 别人的原谅,只会加重她的自责感。 她现在就像个瘟神,走哪儿都让人避让不及。 路过护士站,就听见低低的抽泣声,那晚负责夜间查房的小护士,见言北就迎上去抓着她的手。 “言医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让你帮忙去查房,这事也落不到你身上,他们也不会这么议论你。” 这番话,小护士把所有责都揽过去,这也不能把人嘴堵上啊,再说,她是值班医生,有问题,问责也该她受。 她拍拍小护士的肩膀,安慰道:“别这么说,我们什么都没做,也不怕他们说,别责怪自己。” 刚才脑袋撞得晕乎乎的,碰也不能碰,她说话就气短,把人安慰到没哭,她就回办公室。 屁股刚坐下,徐主任带俩警察到办公室,说是让她去趟派出所配合做笔录。 她想笑,不知道为什么,几天时间就被请去派出所两次,可其中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徐主任让她配合,她便点头应,脑袋瓜一低,她疼得闭了闭眼睛。 言北跟警察出去,坐上警车,上一次坐,还是被绑架解救那回。 她朝车外看,江亦风打开旁边黑色轿车的车门,高大的身体倏地钻进车里。 隐隐约约,脑袋里好像想到些什么,可是一用力想,脑袋就疼。 他靠在椅背上,点了一根烟,侧颜冷峻,心事重重。 警车启动后,就看不到他,她收回视线,却草草瞥见塔罗和玉雅从医院出来。 在途中,她想半晌,犹犹豫豫,还是忍不住缓缓出声:“警察同志,现在是查到什么线索吗?” 副驾的警察回:“今天天不亮,所里接到匿名者的报案,说死者死因不明。” 言北疑惑:“之前不是已经处理好,而且家属也说会尽快办理死者的后事,为什么突然又……” 副驾的警察继续回她:“抱歉,言医生,有些情况,不方便对您透露。” 言北理解,没再出声。 一到警局,就换了个警察来做笔录。 言北一五一十,重复那天的情况。 “言医生,你确定没看清他们追的人长什么样?” 言北摇头,她确实没看清。 “那言医生回办公室后,还有没有遇到过其他人,或者说有异常行为的人?” 她仍是摇头:“没有。” 她的回答,和那天一模一样,不带半点含糊,遇见江亦风的事,她半字未提。 警察皱了下眉:“那晚,护士让你替她查房,你碰到吴伟的时候,他看起来状态如何。” 上次做笔录,似乎没有被提及,言北拧眉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他的嘴脸看上去就特别欠揍。 但她还是尽力的又回想一遍。 那天见到吴伟的时候,好像旁边并未见到其他人,他倚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垂着脑袋。 估计是听到脚步声,他才抬起头,看到言北的一瞬,他邪邪对她一笑…… “他靠近我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浓浓的酒气,说话微微带点喘息……” 现在想来,吴伟当时的状态确实有问题。 “还有,我去的时候并未看到他的同伴,那个人是发现外面有情况,才推开门喊吴伟的。” 回忆到这里,他又想到江亦风,当时他就在房内,那……她没敢往下想。 ——终于知道怀疑我了。 没有,她不想,但事态严峻,任何疑点都不能放过。 “言医生,你想到什么了吗?”警察问。 听到警察的询问,她才掀起眼帘一愣,后脑勺的痛实在难受,甚至开始有点恶心。 “没……我在医院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死者是被注射过某种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面对她的疑惑,警察稍顿了下:“暂时不清楚,只是在接到报案的同时,收到一份东西。” 言北凝眉:“证据?” “现在不确定,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知道……言医生不要有太多压力,让你过来做笔录,只是为了弄清楚当晚的一些情况。” 她知道,凡是跟龙三接触过的都有嫌疑,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抵触,也一定会全力配合警方查案,甚至比谁都想知道最后的真相。 唯独江亦风在房间的事,她只字不提。 她紧咬着唇,想给自己一个不说的理由。 是爱,是保护,还是害怕知道真相。 顿时,一张本没什么神色的脸,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言医生,你是不是病了?” 她的额头,蒙上一层薄汗,整个人疲乏无力。 “我今天不小心磕到脑袋,头有些晕,”她抬手摸着后脑勺,竟能摸到一个鼓起的包,然后抬眼笑说:“估计是脑震荡。” 警察也慌了神,赶紧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 “言医生不舒服的话,今天就先到这里,如果有想起什么可以先电话联系我。” 言北点点头,她实在坚持不下去,有种快天昏地暗的感觉。 黑色轿车里,江亦风看着山虎发来的信息:“这次,塔罗能解释得清吗?” 江亦风快速打字回过去:“他有所准备,当然能应对。” 山虎也随即发来:“小麻烦精呢,这么突然,她会不会压力太大,毕竟,那晚她值班,还遇见你……真是……她心里一定很难受,你不打算安慰安慰?” 江亦风比他更能体会她的无奈和痛苦,看她委屈又无处可诉的模样,胸腔里的血液都在翻滚。 他双眉紧蹙,回过去:“她都不想理我。” 发完又想起夜里她醉意浓浓的那番话,确实就像一个被丢弃的玩具,如此卑微的乞求他,她不过是太会伪装而已。 山虎又说:“你不安慰,换我安慰如何?” 江亦风冷笑,舔舔唇:“少打歪主意。” 山虎回:“我说过,我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江亦风把手机往副驾上一扔,脸开始发绿。 手机信息不断,江亦风无奈地拾起来,山虎发来一堆文字:“塔罗对吴伟有恩,未必会把他咬出来,不知道吴伟会作何解释。” 江亦风回他:“那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谁想要龙三的命。” 他刚摁灭手机,抬眼时,言北正和警察一同从大厅出来。 第165章 要我喂吗? 言北状态不佳,警察打算让同事帮忙送她回去。 江亦风下车疾步过去把人拦住:“我送她回去。” 言北惊愕抬头,原以为是自己错听,可跟前站的的就是他。 “你是?”警察问他。 “我是言医生的男朋友。”他答。 不可思议,他居然这样介绍自己,自以为是,随他高兴吗? 他不曾考虑她的感受,让她顿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那就麻烦你把言医生送回去吧,她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警察也这么认为?是因为言北默认了还是他们看起来的确般配。 “谢谢,警察同志!” 他的戏码做得比她还足,大手一伸,纤细的手就被他圈住。 “北北,我们走吧。” 她见过他的无情,见过他的温柔,才会偏执的对他又爱又恨。 她定是被他灌了迷魂汤,才会鬼使神差的上他的车。 “以后,别再那样介绍自己,”她把安全带系好,垂下脑袋,喃喃说:“我们连朋友都不算,顶多就是邻居。”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向云霞介绍,他是她的男朋友,当时的她,别提有多高兴,感觉男朋友这个词,又养耳又好听,她开心了一个晚上。 “刚刚为什么不解释?”江亦风侧首看她,如潭的眼眸是那么悲伤。 她深吸一口,嗓子微哽:“我不想回家,我怕我妈担心,现在的我,太狼狈,她一定会刨根问底,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无论如何,她会一直担心。” “那我送你回医院,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好。”他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缓缓抬头,他一直看着她:“我也不想回医院……” 这就是她不做解释的原因,回家,怕刘云担心,回医院,她怕见同事,更怕见到奇葩的患者。 江亦风一时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抬手朝她的后脑勺上摸去。 言北一怔,疼痛感渗透整个身体,她蹙眉闭了下眼:“疼。” “打算一直忍着不说吗?嗯?”他淡声发问,语气里透着不满,黑眸沉静,死死盯着她。 一瞬,她摇摇头,觉得心更痛,但还是狠狠地把眼眶里溢满的泪逼了回去。 他未再多言,发动汽车。 她并不想问他,会带她去哪里,现在,都不重要,只要不回家,不回医院,哪儿都行,他决定便是。 汽车一直在奔跑,似无目的的在寻觅一个好去处。 她侧身倚在靠背上,偷偷抬眼打量他,冷峻的脸庞,神色难辨。 “看够没有?”他问。 难道他长了许多只眼睛? “没有。”她慢慢吞吞的回,视线仍在打量。 “我看起来,像一个人杀人犯……不,我本来就是杀人犯。” 他的眉梢微微一挑,他知道她为什么看他——她开始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该不该怀疑。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知道,对吗?”他扬唇一笑,轻松得像在开一个玩笑。 “如果我问,你会一一回答吗?”她问。 “看是什么问题。”他突然减慢车速。 “你为什么出现在龙三的病房里?”她忍不住问出口。 起码,她得知道,他值不值得她为他那么做。 他微微侧首看她一眼,面色平静:“如果我说,我听到有人要谋害龙三,特意去围观,你信吗?” 言北一愣,将信将疑地盯着他。 他不正经起来,真是没办法辨清真假。 “那你知道凶手是谁?”她继续问。 “其实,凶手是谁,我并不感兴趣。”他声音里带点嚣张。 他故意不好好说话,言北感觉太无语,侧身看向窗外没理他。 车突然在路边停下。 “等我一下,如果害怕,你可以趁机离开。”他解开安全带,不咸不淡地丢了句话就下车。 闻声,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倚着靠背,透过车窗,她看到江亦风走进旁边一家连锁药店。 几分钟后,他手上拎了一个袋子出来。 他关上车门,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在车厢里响起。 “来,把药吃了。”温柔的嗓音从她的背后传来。 接着一颗胶囊放在她眼前。 “什么药?”她怀疑地问。 “毒药。” 她咬咬唇,抓住安全带,没忍住地回头看他:“毒死我,你有什么好处?” 他盯着她半晌,冷笑道:“少一个证人,对凶手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对她不信任? 言北脸色忽沉,她从来没怀疑过他,他却对她忽冷忽热,和一个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我不吃。”她硬气回绝。 “言北你不可理喻。”他瞪着她。 他定是烦她了,是不是后悔把她带上车,他一定这样想,才会大声吼她。 言北自嘲地笑:“这才是真实的你对不对?” 她只是以牙还牙。 一面冷,一面热,一面好,一面坏,谁才是他,她只是心里烦闷,想要发泄一下,他现在都不给她撒娇闹脾气的机会。 她是不可理喻,才会缠着他。 江亦风死死盯着她,眼眸泛红,一口怒气在胸口里翻滚:“你要后悔了,憋的难受,现在就可以给警察打电话,我不跑,不躲,你决定。” 她红着眼,看向他:“江亦风,你没良心。” 她何德何能要跟他邀功请赏,她一番真心,信任,都被他看做自找苦吃。 没良心? 他是没心。 手一抬,指间的胶囊被扔出窗外,他咬牙切齿地靠在椅背上。 半晌,两人都未再说话。 他知道,她替他隐瞒,都是为了他,她的痛苦他也知道,他只是不忍看她那么懂事,那么信赖他,把所有伤都埋进心底,自己一个人消化。 可是,要他怎么办,他游走在黑与白之间,最不忍伤害的是她。 哽在心里的话,说不出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对她的爱都是一种伤害。 “相信我,好吗?也相信你一次,警察会查出真相。”他终于软下来。 她不答,咬紧唇一言不发。 窸窸窣窣,又响起一阵声响。 他把药递到她的唇边:“布洛芬…” 她看也不看,别开脑袋。 “要我喂吗?”他语气里挟着一股危险气息。 言北怔怔回头,未料想他正把胶囊放进自己嘴里,她眉间一拧,还未反应过来,大手捧起她的脸,俊脸往下一压,薄唇袭来,冰凉的舌尖撬开她的红唇,胶囊顺滑地溜进她的唇腔之中。 第166章 找虐 她抗拒,拍打他的肩膀,他温柔的吻却变得凶狠起来,势必要征服她。 胶囊壳在口中彻底软化,像她的身体,酥酥软软,想找个东西倚靠。 口腔里倏然泛起一种奇怪的味道,微微的甜,又略带淡淡的苦。 见她不再挣扎,他松开一只手,手心轻轻扶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抵在椅背上,尽情地亲吻她,吸吮着她如花的唇瓣。 “江亦风……” 她双手撑在他胸前,将他推开。 耳边是她脆弱的哭泣声。 江亦风冷笑,俊颜凑近她,看着那张娇柔的小脸。 “不喜欢吗?”他语气轻佻。 言北抬眼看他,脑海里旋即播放着一帧帧细碎零散的画面。 她嗓音哑哑:“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很抱歉,我保证,从今以后,不会缠着你……” 他低头,嘴角倏地浮上一丝苦笑:“酒醒了?以后可别再喝那么多,不是每次,我都会轻易放过你,送上门的女人,我很难拒绝的。” 她早该想到,脖颈上的印记就是他高调的象征,她醉的一塌糊涂,怎么可能把裙子放进收纳篮里,还整齐的换上睡衣。 她以为是一场梦,殊不知,真是自己上楼找虐。 “以后不会了。”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毫不迟疑地下去。 “嘭……” 脆脆的关门声像一块冷硬的冰,沁入他的心房,身体忽地一阵巨寒。 她站在路边,抬手一拦,一辆出租车停在她旁边,数秒钟,就看不见她的身影。 江亦风看着那辆混进车道里的车远去,慢慢地,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他一拳锤在方向盘上,无奈地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仰头靠在椅背上。 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虎口处,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些浅红的齿印。 夜里把她送回家,刚放床上,她就吐了自己一身。 无奈之下,他脱下她的裙子,用热毛巾帮她擦拭干净,换上睡衣,看她睡熟后才放心离开。 刚迈出房门,他又折身进来,目光凌厉地盯着床上的人。 他靠近,俯身捏了捏她的脸:“让你玩儿火。” 指尖轻轻撩开她的长发,俯首下去,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狠狠地惩罚。 …… 他低头,瞥见塑料袋里的医用冰袋,本来打算帮她冷敷的,倔强的女人,实在令他头疼。 回到家,言北草草地和刘云打过招呼。 还没等刘云反应,房门就被关上。 进房后,她往被窝里一钻,被头盖住脑袋,床上蜷缩的身体微微颤颤,不断发出嘤嘤的哭泣声。 那颗在嘴里融化掉的胶囊,现在开始起了作用,后脑勺的疼痛感有所减轻。 只是口中还留有淡淡的苦,心口还有阵阵的疼。 酒醒了,梦也该醒了。 在她熟睡的时候,王瑾夏给她发来信息,告诉她,芙蓉和王长林已经让步,同意放她回省城,还叮嘱她,就算单着也别去做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光明正大的才能算得上是爱情。 言北正睡觉,消息发过来许久也没回复。 王瑾夏想她在上班忙着,又给她发来一条,说刘峥刚好出差结束,就搭他的顺风车去省城,还说她现在车和房都没了,也不想继续待在那间出租公寓里,那里有肖俊的影子,虽然现在不会想他,但不想四处留有的回忆,像阴魂不散的他,缠着自己,所以,她会尽快换一间。 刘峥临走前也给她发去信息,调侃她酒量不行,还硬挺,还说下次再聚,坚决不去喝酒,换个西餐厅吃牛排也不错。 手机信息不断,竟也没把她吵醒。 刘云到过她房间,她睡得很沉。 被子把她身子捂得严实,刘云拉下被头,看她一头发湿哒哒的,身体一怔,心疼地帮她捋了捋脸上的乱发,弯弯的睫毛上湿湿润润,身体还一颤一颤的,唇边带着几声低低的抽泣。 刘云也猜不出她受了什么委屈,平时,学习和工作上的事,可没见她这么过。 这些年,除了老言离开的时候哭得伤心,后来几次,都是因为江亦风。 当妈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醒来已是日暮西沉。 窗台上染上一层落日的余晖,偏偏就是这一抹残红,惹她万千思绪。 她起身下床,靠在窗边,看着风铃摇曳,羡慕无比。 手机收到新消息,她滑开屏幕,王瑾夏又发来信息,对她不做回应的态度表示不满。 “亲爱的,就算几个小时的手术也该结束了吧,你总该冒个泡了吧?” 她往上翻,才知道王瑾夏已经离开北屏,心突的一下又空落落的,还想着找她诉苦,现在,只能自己消化一肚子的苦水。 她速敲键盘,回复一个亲亲道歉的头像,随后又发去文字:“真好,我要能离开就好了。” 王瑾夏秒回复:“怎么,突然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言北回她:“有想法。” 霎时,王瑾夏的电话打了过来。 “说,出什么事了?” 懂她的人,还得是王瑾夏。 “我找到脖颈上那颗吻痕的元凶了。”她讥诮道。 “你还真上楼找虐啦?”王瑾夏惊讶,语气里满满的不可思议。 “嗯……”她低声回应。 “哎,”王瑾夏叹息,她深有体会,安慰是没有作用的,“非他不可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否则,她何以暗自神伤。 “好了,我没事,你忙去吧。” 匆匆结束通话,她又给刘峥回复消息。 吃西餐? 她有点怕,特别是牛排。 “就这么决定吧,下次全熟。”她利落回复。 有些东西,是可以尝试改变的。 消息发过去,她摁灭屏幕,仰头看摇曳的风铃,她也想像它一样自由。 不多时,刘云又推门进来看她,瞅见窗前那丫头神抖抖地站那儿,悬着的心倏地落下来。 她净些整愁人的事,三天一小病,两天一大病的,幸亏昨天喝酒没整胃出血,否则刘云半条命得吓没。 “北北,起啦,妈给你热饭去,你从中午睡到现在,肚子肯定饿了。” 刘云没问她发生什么事,言北有个毛病,她要想说的事,你不问,她都给你说,她要不想说的,撬烂她的嘴也没用。 刘云看人好好的,急忙就转身。 “对了,北北,刚刚我出门,看到门上挂了一袋东西,”刘云扭过头说:“我看了下,有布洛芬…还有医用冰袋。” 第167章 她确实是个麻烦 不是他没良心。 是她不知好歹。 “妈,那是我刚才开门…落门外的。” 善意的谎言,应该不犯法。 她只是不想刘云操心。 “你哪儿不舒服?中午就回来,是不是昨天喝了酒,胃不舒服?” 她就知道,刘云一旦知道,定会担心,可她狼狈的样子,看起来确实不好,根本瞒不过她的眼。 她抿抿唇,走过去挽着刘云的手臂:“妈,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磕到脑袋,有点晕,刚刚躺过,已经好多了。” 刘云一听,反抓着她的手:“磕哪儿啦,妈看看。” “没事的妈,”她笑笑,扶着刘云的肩走出去:“我可是脑科医生,自己还不知道严不严重啊。” 她宽慰刘云。 “眼睛都肿了还不严重。”刘云叹息。 言北一顿,眨了眨眼睛,连忙敷衍:“妈,磕得挺疼的,没忍住。” “吃过药了吗?冰敷过没?真是的,买了药也不知道用上。” 刘云信以为真,把她拉到沙发上,把冰袋拿出来:“磕哪儿了,妈给你敷敷。” “不用妈,我自己来吧。”言北接过冰袋。 “那妈给你弄饭去。”刘云说。 言北拿着冰袋出了神。 ——我是言医生的男朋友。 他的声音,明明那么真切,为何要狠心抛弃她,又要给她希望,反反复复,她已经混乱不清,到底是爱,还是只是玩玩儿。 她握着冰袋,心里不断的自问,可是没有答案,谁来告诉她答案? 一股从心底激起的力量,蔓延至手指间,霎时,医用冰袋里的水包被捏破,冰袋在她手中摇晃后,被放置在后脑勺上。 冰凉的感觉渗透每一个细胞,像极了他冷漠的容颜,没有温度的语言,还有那颗好狠的心。 今晚,江亦风留在汽修店,言北前脚从他车上离开,他抽完一根烟的功夫,就追回大院。 ——言北,你不可理喻。 明知她疼,竟然还毫不收敛地吼她,从医院跟到派出所,不就是为了照顾她。 在医院被那个女人欺负的时候,他已经心疼得不行。 自从把这个女人从心底深处刨出来,他就没有一天安宁过。 要怎么爱她,要怎么保护她,几乎每天醒来他都会问自己,可他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这些年,生与死他都不在乎,只是在坚持一份信念。 到底为什么要去招惹她,没有她,他一路前行,无碍无阻,她确实是个麻烦。 他在门口站了半晌,却没有勇气敲门,他想,她肯定不想再见他,也怕刘云担心他又去打扰她的生活。 把口袋挂在门把上,未再耽搁,转身离去。 “什么?他什么时候碰那种东西的?”安静的酒店会客厅里,一道冰冷的男声响起。 玉雅把茶端过来放桌上,抬眼轻看夏盛平:“夏哥,茶好了。” 夏盛平甩开手怒狠狠坐下,玉雅的窈窕身姿落在一旁,纤细的指腹落在夏盛平的两侧肩膀,轻轻捏揉。 “夏哥,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玉雅轻挑柳眉,手上力度温柔。 “查,我比警察还想知道凶手。”夏盛平倾着身子,把桌上的茶杯掀翻。 “咣” 一地玻璃碎片四散开来。 玉雅一怔,手上顿了一下。 “夏哥,警察已经在展开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塔罗神色慌张地低下头。 “王八蛋,竟敢跟老子过不去,这要被我查到,定将他碎尸万段。”夏盛平的脸瞬间发黑,眼神一片森冷。 江亦风不疾不徐双手插兜走进会客厅,黑眸朝着满地的玻璃碎片扫过一眼,眉头微微一蹙。 “一大早的,谁惹夏哥生气啊?”江亦风从裤兜里掏出手,站到塔罗的旁边。 看见江亦风,夏盛平脸色稍霁,摆摆手,欲言又止。 江亦风瞥了眼塔罗:“怎么回事?” “昨天警察收到的证物,检验结果已经出来,注射器里查出高浓度海-洛-因。”塔罗回答。 闻声,江亦风眉心蹙得更紧。 他未发言,走两步坐到夏盛平对面沙发上。 “龙三可从来不碰那玩意儿。”江亦风淡声开口。 夏盛平抬手,让玉雅停下。 “那就是有人跟我过不去,把龙三推倒,激怒龙大,”夏盛平冷嗤道:“这样一来,龙大对我,就再没信任可言,当初他扛下所有,就只跟我谈了一个条件,让我帮他照顾好龙三。” “那究竟是谁把证据寄给警察的,又是谁报的案,如果凶手有意对龙三下手,为什么会没有处理好作案工具。”玉雅纤指青葱,捋了捋额角的碎发。 夏盛平微微侧首,阴恻恻对她笑道:“玉雅,你越来越聪明了,不愧是我夏盛平的女人。” 夏盛平厚实的大掌落在她的大腿上,来回摩挲。 玉雅附和地一笑:“夏哥教得好。” 夏盛平满意地点点头。 “亦风,龙三的事,得给龙大一个交代才行,24小时轮班值守,居然还能搞出这么大的乱子,真是闹心。” “既然是24小时值守,除了医护人员,我们自己人最值得怀疑。”江亦风不紧不慢地点上烟,侧目打量塔罗:“那就让塔罗查查看,值守的弟兄们,吴伟现在不是还待在派出所,那晚,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兄弟,也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 塔罗抬头,神色复杂:“夏哥,手下的弟兄,我会一个个查清楚,至于吴伟,其他弟兄都说,除了色胆大点,其他事他还真不敢做。” 江亦风吐出一口烟,冷笑道:“那可不一定,就算他不敢,不代表别人也不敢。” 江亦风一语双关。 塔罗看向江亦风,回应道:“风哥说的对,人心难测,不排除他们有动机,不过,在注射器上并未查到任何人的指纹,说明,那个人做事干净利落,查起来,确实困难。” “没有不透风的墙,”夏盛平脸色阴沉,“放开查就是,谁敢跟我夏盛平使乱,就是活腻了。” 玉雅看了眼塔罗,神色略显沉静。 迷雾下的黑眸,落在那张妩媚妖娆的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笑意。 夏盛平说:“警察今天会到医院,对龙三的尸体进行全面检查,龙大现在仍然拒绝尸-检,只能静待警察那边的消息了。” 第168章 你会怕,她也会怕 事已至此,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院长信任她,固然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言北换上白大褂,沉着冷静地走在走廊上,异样的目光投来时,她又不自信地脚底一顿。 甚至都不敢看回去。 可她没做错事,她就是冤大头,整个夜里都没给龙三用过药,且每次查房,体温和各项数据指标都稳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的问题。 想到这儿,她又开始怀疑龙三坠楼事故不单纯。 ——如果我说,我听到有人要谋害龙三,特意去围观,你信吗? 她半信半疑,耳边响起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站在那儿不动。 “言医生。” 身后有人喊她,她才回过神。 她转过头,只见吴姐从护士站里绕出来,手里还抱个东西。 “给你的。”吴姐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言北盯着精美的包装盒愣了下,不确定地看吴姐:“给我的?” “没错,上面写着呢,言北收!”吴姐特意低头看包装盒上的文字,抬头笑说:“是你没错吧?一大早就送过来的。” 谁会这么有心,知道她心情不好,给她送礼物。 江亦风? 不可能,他连送药都懒得敲门,又怎么可能送礼物过来。 “没有寄件人信息吗?”言北垂眸看看上面的详情单。 “许什么……”后面名字被星号代替。 当吴姐念出许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眉头轻轻一拧,不知许烨阳搞什么鬼。 她接过包装盒,放到护士站的导诊台上,不紧不慢地打开包装盒。 “哇,好可爱的兔子……” 护士站瞬时响起一片羡慕的低语。 一只粉白粉白的兔子怪可爱,两只长耳朵翘翘的,脸又胖又圆,手里拿个胡萝卜,着实可爱。 言北还没收过这么可爱的毛绒玩具,握着那只毛绒绒的手捏了捏,嘴角勾了勾。 “言医生,是男朋友送的吗?”有人出声。 “不是……”言北笑呵呵的回:“是朋友。” “咦……” 一阵嘘嘘,言北笑眼一弯,没做解释,把兔子抱在怀里,离开护士站。 对面迎来一个身影,高大,冷酷,神色不明,与他错身时,如寒冰掠过,令她浑身巨冷。 哪怕脚底放慢一步,抬眼看一眼她,可他都没有,径直向走廊尽头而去。 就这么吝啬,这么绝情。 眼眶里不争气地浮上一层水雾,她紧紧抱着兔子,这只没有生命的玩偶都比他暖和。 混蛋,坏人…… 一系列字眼都不足以解气。 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言北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小白兔,喜欢吗? 许烨阳这人,还挺会来事,心细这块上,没得说,江亦风的男友力就缺他这种体贴。 虽然不知道许烨阳为什么突然送自己礼物,但心里的确实有被暖到。 她迅速打字回过去:烨阳哥,谢谢,小兔子很可爱。 许烨阳回她: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和许烨阳来来回回聊了几句后,后因许烨阳要执行任务,结束了这场暖心的聊天。 太平间的门外,江亦风和塔罗一行人候在门外。 江亦风高大的身躯靠在墙上,手里把玩着银色的打火机。 塔罗却是来回走动,一刻没停过。 手机突然响起,江亦风不紧不慢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山虎,他眉梢轻扬,站直身体走到一旁。 “什么事?”他问。 “结果出来没?”山虎问。 “没有。”江亦风淡声回答他。 “但愿和你分析的一样,龙三坠楼前被注射过那种东西,看来,不是简单的想争权夺位,挑起龙大对夏盛平的不满才是真,你说,夏盛平那么信任塔罗,塔罗为什么要这么做?”山虎嗓音慵懒,语气里带点疑惑。 “你不是很聪明,塔罗的资料全在你手上,把人物关系理一理,说不定你会很快得到答案,”江亦风站到办公窗口前,打火机往上一扔,又落在手心里,“王瑾冬呢,他对夏盛平最感兴趣,以他的能耐,找到夏盛平的把柄,应该没问题。” “呵,”山虎冷笑:“这是机密,你少套我。” “哦?”江亦风玩味儿地轻牵唇角:“忘了,我是外人。” “王瑾冬现在,对你比对夏盛平还感兴趣,你小心为妙。”山虎善意提醒。 江亦风眉头紧蹙,语气恹恹:“小心什么?决定的时候就没怕过。” “现在不一样,你知道什么叫怕,也会怕未知的前尘……” “嗯?”江亦风诧异。 “你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你有牵挂,你会怕的,她也会怕……先这样吧,有什么情况再说……” 电话那头传来机械声,江亦风迟迟未收回手机。 ——她也会怕。 ——江亦风,我怕,我怕你们都走了,丢下我一个人。 她怕黑,怕疼,怕血,他都知道。 “风哥。”塔罗在门口喊他。 负责检查的法医和警察从房间里出来,表情凝重。 一个警察从法医手里拿走物证袋,交代道:“拿回去,尽快进行检验。” 警察和法医交谈后,抬头询问等候在门外的的人。 “谁是死者家属?” “警察,我是他朋友。”塔罗连忙上前。 “我们在死者手臂上发现密集的针眼,请问,死者生前,有过吸-毒史吗?” 塔罗眼里浮上一丝几不可察的慌张:“没有,他从来不碰那玩意儿,”塔罗看了眼一旁的江亦风:“风哥,你和他认识得更久,应该也没见过吧?” 江亦风眉心蹙得更深:“对,他确实不碰。” 警察皱起眉头:“好,我们会进一步调查,结果马上会出来,麻烦通知死者家属,我们会尽快破案,在此之前,死者尸体将继续留在这里。” 江亦风手插裤兜,问:“警察同志,需要多久?” 警察抬眼看他:“不好意思,证据不足,不能明确答复你,但我们会以最快速度处理。” 江亦风了然点头。 “谢谢警察同志。”塔罗点头哈腰,目送走那行人。 “塔罗,那晚和吴伟一起的弟兄,还没找到?”江亦风问。 “风哥,暂时还没有…那天晚上出事后,就没见着他,已经派人去找,警察那边也在全力搜捕。”塔罗回他。 “好。” “风哥,他一定是躲起来了,否则找这么些天也没找到,他一定就是杀人凶手。”塔罗笃定地看着江亦风。 江亦风冷嗤道:“找到他,就知道了。” 第169章 要喝酒吗 “听说,那个人是被注射过那种东西,警察已经找到证据,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对一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下手,啧啧啧……” 李双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一步传进办公室。 工位上的医生同时抬头看向她,个个一脸惊讶。 “李双,什么情况?”有人出声。 “听说,早上警察在太平间里对尸体进行检查,发现死者手臂上有许多针眼,而且警察找到的证据,就是一支含有高浓度毒液的注射器,也就是说,死者是在被注射这种东西后出现的心率失常,重则可引发猝死。” 李双站在办公室里,屁股半倚在桌子边上,姿态像一位授课的教师,讲的有声有色。 大伙纷纷点头,对整个事情的结果顿时恍然。 “那到底是谁下手的?”又有人问。 “这个还在查,首先,凶手得是有能力,才能弄到那种东西,其次,只有能靠近他的人,才能下手,所以说,那个人,必然是与他接触最多的人。”李双手托下巴,继续分析。 “我知道,除了我们医护人员,最多的当然是在门外值守的那些人。”有人抢答。 这仿佛就是一场分析会,大家开动脑筋,各抒己见,比警察分析得还透彻。 “但是,为什么自己人要对自己人下手呢?”有人发出疑问。 这里到底是神外办公室,还是警方会议室? “所以,警方正在开展调查,听说当晚值守的人,只抓到一个,还有一个下落不明。”李双解释道。 “那很明显啊,就是逃跑的那个啊。” “对对对……肯定是他。” 大家异口同声。 站在门口的言北,已经听到李双给大家带来的消息,按理说,这样的分析会让她的愧疚感有所减弱。 可她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江亦风,为什么要来太平间看龙三的尸体? ——你还是不信任我。 她胸口忽地一空,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她承认,自己就是不可理喻。 “言医生……” 路过的护士和她打招呼,她猛地回神,自己已经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办公室里的讨论已经结束。 她手上拎了一个袋子,走进办公室,她强装无恙,脸上漾着淡淡的笑,热情地与大家打招呼。 “我给大家带了咖啡。”她提起袋子晃了晃。 “李姨……你的是半糖,罗医生是冰美式……杨医生最爱的拿铁……” “双姐,你在减肥,黑咖给你……” 把袋里的咖啡送完,她回到位置上,一脸平静的翻看桌上的杂志。 眼在看,心思却不在书上。 大家抬眼观察言北后,纷纷低下头,没再说话。 而李双喝了一口咖啡润润喉,刚才讲的嗓子发干。 喝完她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说:“言北,警察马上就能把案子查清,那些人,就是不明事理,投诉什么呀,这种事,谁愿意落自己身上的,那晚不是你,也得是别人,他们净瞎扯。” 言北合上杂志,笑着说:“双姐,没事的,坐门诊挺好,又能准时上下班,还不用做手术,实在是累,早想休息休息了,顺便还能给大家带咖啡。” 全部目光又落她身上,李姨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怎么说才好。 早上科室收到好多家属投诉,原本安排好下午的手术,也临时换了别的医生,徐主任实在没办法,就让言北先到门诊坐诊一段时间,等案情查清以后,给科室一个清白,也还她一个公道。 言北二话没说,直接同意。 手上的病人,也都交给其他医生负责,所有近期的手术也都转交到别的医生手上。 她能理解主任的做法,这是为顾大局,不得已而为之。 天已经黑沉,她还待在办公室没回去。 以前,天不黑,她一般不会出医院。 李双伸着懒腰进来,看到言北还坐在位置上,惊讶道:“言北,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回去吧。” 闻声,言北抬手看了下时间,快十点钟,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她都做了什么。 几本杂志胡乱摆在桌上,看了些什么也不知道。 她把手上的一本书合上,看向李双:“双姐,我马上就回去。” 回到大院,夜色更深。 她把车停到车棚下,漫不经心边走边仰头看着璀璨的星空,那轮皎洁的月,洒落一地的银辉。 所谓心情,决定了眼中的风景,她一点开心不起。 在医院里强忍的委屈,现在好想倾泻出来。 “要喝酒吗?”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银杏树下传来。 她身体一怔,看向银杏树下,江亦风坐在长椅上,侧首盯着她,手里举着一罐啤酒。 她不疾不徐,朝他走去。 长椅上的塑料袋里,好多瓶啤酒。 江亦风慵懒地倚靠在长椅上,一只长臂随意地搭在靠背上,另一只手里握着啤酒罐。 “坐吧,你站着,我仰头看你,脖颈酸。”江亦风扯扯唇,把塑料袋拿到另一侧。 言北转身坐下去,却与他空出刚才摆放塑料袋的位置。 江亦风一拧眉,歪头盯着两人之间空出的将近半米的距离,沉默了一下,掀起眼帘看她:“怕我吃了你?” 一霎那,言北不知所措地把怀里的兔子抱得紧紧的,凝眉看向他。 那双眼,好黑,好亮,又好冷。 她抿抿唇,伸出手:“酒呢?” 江亦风回正脑袋,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伸手向另一侧,在口袋里摸索后,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给,吃吧。”他下颚微微动。 “你不是叫我喝酒?”言北惊愕地看着手里的盒子。 江亦风瞥她一眼,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冷言道:“我是问你喝不喝,没说要给你喝。” 他怕,她喝酒不是胃出血,就是神似梦游乱开别人家的门。 “江亦风,你……”她欲言又止。 收回手,低头一看,是冰淇淋。 “赶快吃,吃了心情就好了。”江亦风看她,语气并不温柔。 他又知道什么? 她有点无语,关心人,说话还不带感情的。 言北忽然想到,从云谷回来时,火车上那个叫楠楠的男孩——吃了就不想哭了。 他也懂? 第170章 不喝扔了 瞬间,她觉得那个男孩好暖心,不知道现在,他过得好不好。 “为什么每次都是冰淇淋汤?” 她表示很无语,哪有把冰淇淋买好放在常温下保存的,若不是故意,就是傻。 放到嘴边的啤酒罐,突然移开,他嗓音微哑地说:“是你回来得太晚了。” 他已经在树下等她两个多小时,他也知道冰激凌会化成汤,只是他不确定,到底能不能等到她。 “不喝扔了。”他冷不丁的又丢来一句话,继续喝酒。 言北咬咬唇,气得瞪他一眼,把怀里的兔子放到两人中间,然后打开冰淇淋盖子。 真是无言以对,确实就是冰淇淋汤。 他侧目看她,确信她不会那么做,嘴角轻轻一勾,得逞一笑。 视线收回的一瞬,余光瞥见两人中间的位置上,摆放的那只可爱的兔子。 “这是什么?”他问。 “兔子,不认识啊?”言北懒得理他。 “谁送的?”他继续追问。 “要你管。”她硬气回,没再理他。 江亦风看着那只兔子就来气,盯了半晌也没挪开眼,一只手肆无忌惮地拨弄着兔子的耳朵,思量片刻,嫌弃地拎起兔子耳朵把它扔到塑料袋上。 “江亦风,你干嘛?” 言北刚喝一口冰淇淋,听到一阵声响,回头兔子就不见了。 “搁这儿碍眼。”江亦风理直气壮地说。 “碍你什么眼,那是我的。”言北蹙起眉头认真的说。 “反正就是碍眼。” 早上他听到护士站的护士,发出的羡慕声,心里别提多烦躁,脸瞬间就冷下来。 “不可理喻。”言北终于也能把这个成语还给他。 言北起身伸手把兔子拉过来,一把又被江亦风拽回去,不知他使了多大的劲儿,连人一块儿拽了过去。 言北猛地扑进他怀里,手上的冰淇淋汤全洒在他身上。 …… 言北怯怯从他怀里举头看去,江亦风眉心紧蹙地低头看着一身的冰淇淋汤缓缓地从胸口往下流。 他微微抬眼,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眸正盯着他:“你在报复我?” 她轻轻摇头,一副不是故意的模样。 “我帮你洗。”她低声说。 江亦风微怔,看着她。 “我说真的,我负责。”她极其认真。 “怎么负责?”他蹙眉,勾起一丝笑。 “帮你洗干净啊。”她知道他心思不纯,撑着他的胸膛准备起来。 不料又被他握着肩拉回去。 “江亦风,我说了会帮你洗干净的,再说,要不是因为你抢我的兔子……” “别动,”江亦风松开一只手,在她嘴边轻轻擦了擦,“这么大的人,注意点形象。” 言北:“……” 他的温柔,只能这样表现,要忍耐,要克制。 两人视线短暂的交汇,言北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轻咬了下唇,脸瞬间红了,她低下头,心中却泛起一丝甜蜜。 擦干净她嘴边的冰淇淋,他才放开她的肩膀。 言北坐正身体,仰头看向远空的皎月,洁白透亮,很美。 江亦风继续喝酒,视线对上悬空的皎月时,嘴角微微上扬。 “我道歉……”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 他缓缓回头看她,眼里透股疑惑。 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肌肤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一时间,他忍不住想要触上去。 她回头,撞上他的黑眸,灼人的目光烧的她浑身滚烫。 “我的意思是,对于龙三的死,我之前确实对你有所误会,有那么一刻,我曾怀疑过你……”她语无伦次,咬了咬唇:“你去看尸体,是要确认某件事吗?所以,你早就知道,他的死因不会那么简单,为什么你没把发现告诉警察,或许,这件事能更快结束。” 言毕,言北仔细盯着他,冷峻的容颜纹丝不动。 “这不是你该管的。” 言北一怔,再看他,那人低头又拿起一罐啤酒,利落地打开。 “是我不该管?”言北又被刺激到,心里抽抽的疼,忍不住反击:“是我多管闲事了。” 刚才赢得的一丝舒坦,瞬间烟消云散,为什么偏偏要对他道歉,这人真是性子冷多于暖,脾气又臭又硬。 她从长椅上站起身,越过他,弯腰从袋子上把那只可爱的兔子拿起来,抱在怀里,毫不迟疑地走开。 他有脾气,她也有脾气。 不是每次,她都可以妥协。 他不知道,这个突然降临在她身上的不幸,给她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 明明与她无关,却莫名背上一个罪名,病人对她的冷漠已经让她伤痕累累,他还要补一刀,她心疼得受不了。 被暂停主治医生的工作,手上的病人暂由其他医生接手,嘴上说无所谓,但这跟士兵被抢走战斗武器有什么区别。 他回头,看着那抹落寞的身影远去,心里泛起一阵酸痛。 她刚掏出钥匙,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等她回头,江亦风呼吸急促地朝她走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北北……”门里传来刘云的声音。 江亦风蹙眉,伸手拉起她的手腕,往回走开。 “你要干嘛?”身后的言北惊愕的问他。 他把她拽到楼梯上,身体用力把她往墙上抵去。 “诶……刚刚不是有声音……”刘云在门口疑惑地发出声音。 “我妈……”她刚出声,嘴巴就被他的大掌捂上。 一双水眸惊愕地锁住他的俊颜,胸口里那颗跳动的东西,乱了方寸的狂跳。 是慌张,还是心动。 “嘭……”门被轻关上。 他唇边似松了一口气似的轻吁出一声。 楼道里短暂的明亮,她把他的脸看得很清楚。 满脸的疲惫,黑眸里染着一抹血红,那些胡楂长的极快。 灯光熄灭的一瞬,她的嘴巴慢慢地被松开,那只带着温热的大掌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身体微微一怔,耳畔传来他的低语:“北北,我没有责怪你,只是不想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在道歉吗?又要诱哄她,对吗? 她不吃他这一套,抬手推开他。 “北北。”他摁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啤酒味,夹杂丝丝烟草的香味。 第171章 显摆 灯光忽明忽暗,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张几分性感刚毅的唇缓缓逼近,从她的额间一直往下落。 “你害怕我妈?” 薄唇刚贴上去,闻声,他的动作一滞。 她总能在细微的动作里发现秘密,刚才他轻吁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庆幸的意味——险些被发现,如果被发现,真是太糟糕。 所以,他毫不犹豫把她带走。 他未答,也不想答,当然,他不知道怎么答。 怕,怕刘云把她带走。 怕,怕她知道刘云让他离她远些。 无论哪种,她最疼,她站在中间,最难选择。 就让沉默回答一切吧,哪怕做个无赖,无耻之徒,就让自己贪念地,自私地偶尔爱她一下,拥有一下她。 “江亦风……” “嘘!”他的唇边溢出低沉的声音。 颤颤的唇轻吻她一下,又克制地收住动作。 “现在是你对我纠缠不休。”她仰头看他,毫不客气地提醒道。 水眸闪闪,眉间蹙起,带点委屈。 一瞬,他猛然想起什么,大掌握住她的腰,把人从墙上搂进怀里,一只大手又从她的腰间游移至上,有力的指尖穿进她的发间里,轻轻摩挲着后脑勺。 “对不起,我忘了。”他自责地蹙起了眉头。 她继续看他:“到底谁才是江亦风,你一定是脑袋被打坏了,才会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她可是字字句句都刻在心里的,他说的有多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微微怔,又嗤笑道:“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会忘记,你可别当真。” “坏蛋……”她轻蔑地低骂一声。 挣开他的手,走下石阶。 “言医生……”他喊住她。 言北回头,他歪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的弧度更弯。 “还有事吗?”她问。 片刻,他抬起双手,从裤腰里拉出塞进去的衬衫衣角,指尖从上往下把一颗颗纽扣解开。 “江亦风,你不许乱来……”她抬手阻止他。 他却不羁的一笑,继续动作,衬衫从他身上扒下的一瞬,迸发硬朗的腹肌裸露在她面前。 霎那间,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长腿往下一落,他的身影笼罩着她,他欺身靠近:“言医生,又不是第一次看,紧张什么,好像我要欺负你似的。” 上一秒可不是这样的,下一秒就露出他的本性。 “谁紧张啦,是你显摆呗。”她抿抿唇,瞅着他。 “我显摆?给你看?”他蹙眉看她,抬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脑子里想什么?” 言北一愣,挨打得不明不白。 随后,那件脱下的衬衫被无情塞进她抱住兔子的怀里。 “你说负责的,洗干净还我。”他语气冷冰冰,目光狠厉。 待她反应过来,江亦风已经朝楼上去。 她无奈地咬咬唇,低头看那件捂住兔子的衬衫,无语,简直……给他脸了。 “裤子脏了,是不是也要在这儿脱啊?”她朝楼上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只听“嘭”的一声后,整栋楼就安静下来。 言北开门进屋,刘云刚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看到她,惊了一下。 “北北,刚刚是不是你喊啊?”刘云问。 “嗯…”她恍恍惚惚,把衬衫揉成一团放到兔子后面,“刚刚好像有只老鼠……吓我一跳。” “老鼠,前几天院里才放过一次鼠药,怎么还会有老鼠,”刘云起身掸掸身上的烟灰,“明天我让保安再去看看,肯定是漏了什么地方。” 言北一听,低头闷笑,他就是只老鼠,讨人厌。 “好的,妈,你去睡吧,晚上,别老等我。”言北笑吟吟地说。 “你不回来,我就睡不着。”刘云回。 “妈,老这样不好…把烟也戒了吧,对身体不好。”言北瞅着烟灰缸,里面好几根烟蒂。 “知道了知道了,抽完就断。”刘云回答。 抽完?什么时候是个头,抽屉里堆满了烟盒,少说也是一两个月的量。 她也好奇过,刘云无缘无故屯这么多烟干嘛,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事,一直让她放心不下,才会犯了烟瘾。 “妈,我和江亦风……我们…” 她一直没告诉刘云,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或许,刘云从一开始不看好他们,是对的。 “说什么?”刘云在客厅里吃药,好像没听到她说什么。 她想说,他不要她了。 话哽在喉咙,又说不出来。 “没什么,妈,你吃什么药,这不是我买的啊。”言北走过去,伸手去接瓶子,却被刘云挡开。 “中药丸,补气的,我找老中医开的方子,效果还不错。”刘云朝她笑笑把瓶子装口袋里了。 “妈,你可别乱吃,我给你买的就是补气血的,现在骗人的多,别乱花冤枉钱,最后什么作用也没有。” 言北走到沙发旁,把兔子和包放下,拿着手里揉成团的衬衫走到洗手间里。 刘云笑着说:“妈又不傻,还能上当啊。” “那可不好说,现在的骗子,专治你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老年人,一坑一个准。”言北探出脑袋看她一眼。 “不会,你是不是觉得妈老了,连这点眼力劲也没有,真是小看你妈我……”刘云瞥瞥她,准备回房去。 “是是是,我妈精明,谁敢坑我妈,可是妈,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现在的科学……” “好了好了,怎么你比我话还多,小心我嫌你烦……”刘云轻笑一声,“洗什么呢,妈明天洗,你去睡吧。” “不用妈,”她把洗衣机门快速合上,“一件衣服,明天等穿,一会儿就好,你去睡吧。” 刘云点点头,让她忙完赶紧睡。 听到刘云的门关上,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洗衣键。 她眉头微微一皱,靠在门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到底是自己话多了,还是刘云话少了,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问过江亦风的事。 她一直站在门口等衣服洗好。 这还是头一次给他洗衣服,怎么有种家庭主妇的错觉感。 她特意拿出熨烫机,把衣服熨得平平整整,最后叠整齐装进袋子里。 第172章 你是警察? 江亦风洗完澡出来,裸着上半身坐在床边看手机,山虎给他发来一些关于塔罗的信息。 可他的心竟一刻都静不下来,她那张泛红的脸真是可爱。 听到她说那句话的时候,他有一瞬的冲动,想折身下楼,把她抱回家里,狠狠收拾。 为什么现在,他变成那个纠缠不起的人。 他合上手机,站到窗边,点了一根烟。 ——你会怕,她也会怕。 山虎的那句话反反复复提醒他,对她越好,只会把她往深渊里带,最后,他会亲手毁了她。 昨天还晴空万里,睁开眼,漫天的乌云压顶,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言北收拾一番,拎上袋子出门,爬上楼,把弄好的衣服挂在门把上,准备离开时,被一只大手拽进屋里。 “江亦风,你发什么神经?”言北无语的瞪着他。 还衣服,也要被他无情骚扰。 江亦风盯着她,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语气略显疏淡:“我想拿你当早餐行不行?” 顿时,言北脸上有些丧气:“你真是病的不轻。” 江亦风低声失笑:“哦?你是神医?看一眼就知道病得不轻……不过也对,我也这么觉得,我发现我最近是不是得了强迫症,脑袋里每时每刻都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个东西,不去想都不行,想也烦,不想也烦。” “那就是神经病。”言北回他。 江亦风挠挠鼻梁,俯首看她,却没说话。 “你看什么?”她疑惑地回看他。 当然是看她这个“东西。” 毫无疑问,那是一张让人看了就很挪开眼的脸蛋,怪不得那么招人爱。 现在,她的身边蜜蜂成群,迟早有一天,她会淡忘他,最后,会彻底清除他。 江亦风脸色一沉,刚刚的笑意淡去:“还记得龙三出事那晚,推开门,喊吴伟的人吗?” 言北:“……” 他把她拉进来,就是问这个,干嘛这么神神秘秘。 “嗯?”他出声,没有半点表情。 “记得,怎么啦?” 她印象极深,那人慌里慌张,探进脑袋来,当时,她还庆幸那人来得及时,否则,都不知道吴伟会怎么个下流。 她抬眸,又想,若那人不来,江亦风会怎么做。 “在你进病房前,确定没见过那人?”他又问,比警察问的还认真。 她发怔,倏地又笑起来:“你是警察?” 闻声,江亦风眉目不动。 “卧底?”言北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半晌,江亦风抬手去摸她的后脑勺,冷笑道:“看来,你脑袋也磕坏了。” “那你问我这么多干嘛?警察查案才问的,难道,你怀疑那些人?塔罗、玉雅还是那个夏……” “住嘴…”江亦风眉目不动,大手利落地捂住她的嘴,声音平淡如水:“你话太多了。” 言北拧眉,没敢出声。 怪事,刘云说她话多,江亦风也说她话多,她真的变成话匣子了。 不敢置信,被他们这么嫌弃。 她垂下眸,任凭江亦风捂住她的嘴。 江亦风静默片刻后,继续盯着她,这丫头,还得靠硬来才行。 “我松手,好好说话。”江亦风提醒她。 言北讷讷点头,掀起眼眸打量他的神色。 江亦风松开手,指腹趁机抚了抚她的唇:“换色号啦?” 真懂,真是见多识广,也对,换女人就像换衣服,经验十足。 “嗯。”她回答。 他略显不悦,看起来不太喜欢这种浓艳的唇色,明明这种深色系很衬她的肌肤。 江亦风咬了咬牙关,似难以启齿。 目光又扫在那张脸上,眉头一皱,低沉的嗓音传来:“那人消失了。” 昨天已经听李双在办公室分析过,她看起来一点不惊讶:“所以凶手是他?” 这是大家一致通过的结论,当然,是神外科室大伙的估测。 “不是他!”江亦风果断回答。 “不是他,那是谁?凶手不都是作案后逃之夭夭,总不可能傻等警察去抓他吧,你说是不是?”言北举着一双认真的眼眸。 江亦风正看她,眸光微妙。 “这么会分析,当医生浪费了。”江亦风调侃地抬举她。 言北冲他浅浅笑了笑,脸上漾着几分得意。 “那人、永远消失了。”他把刚才的话加上期限,特意加重语气。 “永远?”言北微微一怔,“呼”了一声,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江亦风神色沉重:“怕啦?” 这次,言北没有迅速回答,而是略为迟疑片刻。 “所以,真正的凶手还没找到,那个消失的人,是被杀人灭口的。” 两人目光一对,江亦风点点头,表示她的理解无误。 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告诉她。 言北刚要开口,江亦风就捧起她的脸,眸光沉沉:“北北,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那天晚上,你只看到你所看到的,其余的一切,你都不知道,听明白没有?” 言北瞬间一惊,点点头:“嗯。” 霎那间,他似笑非笑,把人搂进怀里,双手紧紧的圈住她,半点都舍不得松手。 言北没出声,仿佛能从他的力量里感受到他的无奈和害怕。 她抬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轻声道:“我上班要迟到了。” 江亦风这才缓缓松开手。 言北冲他抱怨:“我可不是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玩具……那些人,是不是也包括你。” 他微怔,扯了扯嘴角,声沉如冰:“当然,我也不可信。” 她冲他一笑:“那你刚才所说的一切,我也可信可不信咯?” “北北……”他一惊,他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放心吧,我还是有判断好坏的能力,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能感受得到。” 她抿抿唇,后退一步,开了门。 门把上还挂着那个袋子,她顺势取下来,转身递给他:“给你,我说负责,就一定负责到底。” 江亦风低头,从她手上接过袋子。 “你验货吧,出了门,我可就不认了。”言北声音淡淡。 江亦风从袋子里掏出来,衣服被叠的整整齐齐,熨烫得平平整整,一点褶印也没有。 “马马虎虎,看你叠得还不错,算你合格。”江亦风冷冰冰的回她。 言北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他,这人真是不会说好话,自己为他一件衣服,熬到好晚才睡的。 “嗯,走了。”最后,言北斜瞥他一眼,径自离开。 江亦风嘴角一弯,把手上的衣服凑近鼻子闻了闻,满意地笑道:“这就是你的味道。” 第173章 好在你弃权 言北刚到门诊办公室,豆大的雨点纷纷扬扬落下。 她连忙走到窗前,把敞开的窗子关上。 雨滴无情叩击着玻璃窗,叮咚叮咚直响。 再晚来一下,肯定要被大雨截在半路。 言北把门后的白大褂穿上,坐到办公桌后的凳子上。 她刚打开电脑,门口的患者陆续而来。 这是门诊的常态,早上一般都是比较忙,忙过一阵,基本就没什么事。 虽然被暂停住院部的一切工作,连自己的基本功也不能做,既然提不了刀,拎不了锤,手上技能处在停休状态,那她就修修心,借机涨涨理论知识。 刚看几页书,手机就来了电话,一看,是苏娜。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总不可能是问候她吧,一准没好事,要不就是来嘘嘘她的。 言北撇撇嘴,接通电话。 去省医院几个月,苏娜说话的风格都略显高级,揶揄人都那么委婉。 苏娜一开口,就好心问候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当然,言北接受她真诚的问候,并对她打来电话关心她表示感谢。 明知她来意不明,言北仍旧坦诚地告知她自己挺好,让她勿挂。 “言医生,要是北屏待不下去,可以考虑一下省医院,前两天刚刚发出通知,省医院这个月还会从下属医院选进优秀的医生,听说这次名额只有三个,陆楠说,北屏也分到一个……所以,这个名额非言医生不可咯……” 要真想去省医院,她苏娜也没机会,苏娜好心带来消息给她,不过就是想刺激她。 听科室里的同事说,苏娜回省医院后,狂追陆楠,可几个月过去,仍旧没有得到陆楠的回应。 言北好心凑她俩一对,想着天天见,陆楠也该软下来接受她吧,岂不料,竟是这样的结果。 苏娜自然对她有所芥蒂,陆楠就是痴情,一直对言北这个学妹念念不忘,又或者,陆楠确实不喜欢苏娜这种类型的女人,所以一直不愿接受她。 离了几百公里的路,苏娜也不忘找机会给她不痛快。 言北心知肚明,苏娜打的什么算盘,便直言告诉她:“北屏挺好的,坐诊也不错,正常上下班,没事还能摸鱼喝杯咖啡,更不用担心患者术前术后的各种问题,省医院工作压力大,个人空间太少,唯一的好处就是忙。” 她把坐诊能想到的好处大致列出来,虽然心口不一,倒也怼得苏娜的气焰灭了不少。 “话虽如此,可言医生真的甘心?” “怎会不甘心,我们的称呼都是一样的,我的职业操守就是为这个称呼而努力,而不是看重从它那里得到多少利益。”言北字句中肯,发自内心的回答她。 眼看言北对那个名额确实无感,她也就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必要。 匆匆寒暄几句,就挂断电话。 言北鼓起嘴吹出一口气,真是故意来找茬的。 说到名额的事,言北昨天在电梯里就听到些消息,这次,院长和主任都未跟她提及,自然也是因为龙三死亡对医院的影响有所介怀。 言北能理解,但不知为何,她心头泛起一股小小的冲动——离开北屏。 这座小小的城市,充满太多太多悲伤的故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包括想要忘掉这里的一切,人或是事,彻底地开始新的生活。 李双的到来,打消了她狂妄的念头。 “想什么呀?”李双轻轻拍了下桌边。 “没干嘛。”言北抬眸看她。 李双一脸愁容坐到她对面的凳子上,双手托起下巴。 “双姐,很少见你这样的。”言北冲她笑道。 “言北,你救救我。”李双紧蹙眉头,可怜巴巴地盯着她。 言北忽地微怔,忙问:“谁惹你啦?” 李双叹一声,把手上的文件从桌上推过去给她。 调动申请书。 言北眉目一抬,笑道:“双姐,你愁什么呀,这是好事啊,这样一来,你和你老公不用再两地分居,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话是这么说,可我喜欢待在北屏,省医院压力那个大,我怕我会崩溃。” “就怕这个啊,没这么恐怖,我在的那些年,就比北屏忙一丢丢,但是学习的机会多,双姐,你也还年轻,趁机会再拼拼。”言北好言相劝。 李双和老公分居这么多年,感情终究会淡下来,好在有小孩,才勉强支撑这段感情,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她确实不该放弃。 听了言北的劝告,她纠结犹豫的心终于定下来:“好吧,我填,虽然几率不大,不过,好在你弃权,机会应该还是有。” 李双把调动申请重新拉过去,按你笔筒里拿出笔,哗哗哗开始埋头动起来。 ——好在你弃权。 言北顿时不知所措,这是默认了吗? 好吧,她轻轻一笑。 所谓的不在意,却只是人情事故的一块遮羞布。 她不想埋怨谁,她的初心始终不变,她能理解院领导的难为情,就算给了她调动申请书,省医院只会把申请刷下来,有时候,与其自找没趣,不如有自知之明。 这场疾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准备下班。 “言北。”徐主任站在门口。 “主任。”言北惊愕抬眸。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大家都不约而同想找她聊聊。 她连空下来悲伤的时间也没有,真好。 “主任,你找我,不会是因为调动的事吧?”她仰着头,冲主任笑了笑。 主任的身子刚往下落,就顿了下来,有些吃惊地看她。 “主任,你坐,坐下说。”言北起身招呼他。 “我就说,瞒不住你,”主任脸一沉,叹了口气,“言北,你要理解啊!” 言北脸上沉静不变:“主任,你说什么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想离开北屏,要想走,上次不就是机会,我呀,就死皮赖脸待在北屏,等退休呢。” 主任闻言,大笑起来,言北这丫头,眼力劲没得说,就是太懂事,江亦风说的没错,太懂事不好,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根本猜不透。 她眼在笑,心在哭,她难过的不是失去一张调动申请书,而是在她未知的情况下,被残酷的否认。 第174章 我在试着戒掉它 雨过后,夜里微凉。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言北穿着睡衣,单手托着下巴,盘腿坐在床上。 窗子紧闭,风铃静止不动。 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有了失眠的困扰,她回想,多数时候,都是因为江亦风。 ——当然,我也不可信。 低沉而清凉的嗓音在耳边萦绕,她解释不清,明明知道江亦风和那伙人有染,偏偏莫名其妙对他信任有加。 说不信他,是假。 难道是爱屋及乌,他的好与坏,都无所顾忌。 他为什么要吻她,那么轻柔,又为什么要倾尽全力地抱她,那么不舍。 他让她有种错觉,他在爱,只是爱得小心翼翼。 调动申请的事,反倒都被她抛之脑后,原来,她对工作也是空有一腔热情,皮相之下,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恋爱脑。 终于,大脑在一番挣扎后,变得越来越清醒。 谁来拯救她,她叹息,最后,她不得已又吞下一片安眠药。 深巷之中,路灯照着黑暗里的一隅,地面湿哒哒,被灯光一照,地面也一片敞亮。 “这么急赶过来,电话里说不清吗?”山虎靠在砖头垒起的墙面上,边说,边掏出烟点上。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伫立在一旁。 “缅甸那边有事,顺道过来看看。”他嗓音淡淡。 “现在,警方的焦点都集中在寻找那个消失的人身上,塔罗这边也有所放松,吴伟拘留期一到,警察肯定得放人,到时候,会不会更难揪出塔罗一行人。”山虎吐出一口烟,敛神看他。 江亦风沉默了一下,手上又开始把玩那只打火机。 “人确定已经没了,至于尸体被扔在哪儿,还没查到,”江亦风回他,“也好,塔罗放松警惕,你不是更好查。” 山虎点头赞同。 “但是,你看起来心事重重。”山虎继续看他。 没忍住,江亦风伸手朝山虎勾了勾。 随即,山虎了然地从兜里掏出烟递过去,江亦风取出一根,点上。 “火带了,烟怎么没带?”山虎看他手里玩了半天的打火机。 “我在试着戒掉它,”他轻轻勾唇,自嘲道:“原来,没那么容易。” “呵,”山虎调侃道:“你爱上她的时间可比你爱上香烟的时间长,烟都戒不掉,还想戒掉她?” “你怎么知道我想戒掉她?”江亦风偏头看他。 “你那点心事,全写脸上呢,怎么,真是因为她?”山虎掸了掸烟灰。 江亦风静默片刻,狠狠吸了两口烟:“我不想,她莫名其妙卷入我未知的生活,前尘太多困境,你说的没错,我应该轻装上阵。” “晚了,”山虎一盆冷水泼下来,“我说什么来着,你会怕的,你已经把她拉进你的生活里,要狠心把她踹开吗?” “我确实自私,想独占她,如果没有刘姨的担忧,我又怎么会伤她的心。”江亦风单手插兜,仰头把口中的烟雾朝黑沉的夜空里吐出。 山虎微怔:“上次你回北屏,没见着她,不会就是……” “嗯……我理解刘姨,从小到大,言北就是她的一切,我也知道,我终会负了言北,我对她说了绝情的话,也知道她心里的委屈,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转头,眉目不动地看山虎。 山虎无奈一笑:“我能做的都做了,兔子我也送了,作为兄弟,我够仗义吧。” 江亦风斜瞥他一眼,冷冰冰的说:“还真是你送的,你就不能收敛一点,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吗?” 山虎一愣,呛了一口烟:“什么叫…朋友妻不可欺,你又没给人打上标签‘江亦风专属’,凭什么就不准我动,再说,我能起什么念头,人家心里就你一个人,不过说真的,下辈子,你就别耽误人家了,换我出场吧。” 山虎又干咳几声。 江亦风把烟头扔在地上碾灭,懒得和他废话:“走了啊。” “诶…你就单纯想见我吧,话没说几句就走。” “我怕被你气吐血。”江亦风语气极其不友好。 那道身影没走出几步,又停下。 “对了,黄忠的妻儿还在缅甸,夏盛平也想找到人,黄忠在中间就是一个诱饵,要么龙大死,要么夏盛平亡,不过现在,夏盛平的票数更高一些。” 言毕,那道身影缓缓走开,山虎站在灯下,盯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眉,叹了一声。 言北是被一声声镇咳吵醒的,夜里的安眠药效果不佳,快天亮的时候她才睡着,到现在,睡了不到两小时,脑袋昏昏沉沉。 起身来到客厅,刘云在厨房忙着做早餐,一手叉腰,一手拎着勺,正搅拌着炖锅里的食物。 她鼻子微微一耸,一股香烟灌进鼻腔,她转头看了眼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的烟头比昨天多了几根。 “妈,你没事吧?”言北走进厨房,接过她手上的勺子,“怎么一大早就抽烟?” “瘾来,没忍住,”刘云抢过勺子,身体推了推她:“出去出去,马上就好了。” “妈,你说你,怎么老了还不会听话了。”言北站在厨房门口,撇撇嘴。 刘云抬眼瞅瞅她,笑说:“老转小,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言北随她笑笑,刘云比她还倔,不是三言两语能劝住的,转身回房梳洗后出来。 刘云已经把粥端到桌上,今天还特意烙了大饼,言北上桌就低头吃起来。 她从小到大都不是挑食的孩子,刘云常说她好养,不金贵,这是父母的福,但这样的孩子命里苦。 刘云看着她吃,自己一点没动:“慢点儿,谁跟你抢啊,今天烙的多,等会儿给你芙蓉姨送些过去。” “妈,你别说,你烙饼的手艺真没的说,怪不得以前,你一天不出摊,邻里邻居都找着问呢。”言北喝了一口粥,又把饼一起吃上。 “这是你外婆的独家配方,小时候,我们刘家就靠这点手艺过日子。”刘云把碗里的粥搅了搅,回忆起过往,脸上扬起一抹笑。 言北说:“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那外婆把手艺传给你,妈你也传给我呗,要不这配方在我这辈失传,可惜了。” 刘云浅浅吃了一勺粥,说:“你的手,那是治病救人的,干不了这种活,配方失传就失传,你外婆当初教我的时候,也没想着我会靠这个手艺吃饭,要不是……” 言北微怔:“妈。” 也许,刘云也有她的梦想。 刘云眼眶红红的,笑说:“不说了,不说了,你要想学,改天妈教你,妈也不能一辈子都做给你吃,学会了,以后想吃,可以自己做。” “那我还是不学了,我喜欢吃妈做的。” “妈又不能一辈子陪着你……” 第175章 棒打鸳鸯 生老病死是常态。 刘云的一句“妈又不能一辈子陪着你”,言北听得心里发酸。 她假装不在意,继续喝粥吃大饼,她知道,有些事,总是会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北北,昨天早上,我看到亦风下楼…他回来,你俩没见面?”刘云试探地看着她问。 言北手上微不可察地顿了下,接着抬起碗,把剩下的两口粥喝光,舔了舔唇。 “见过……他忙,妈,等他回来,我让他来看你。” 刘云一怔,沉默片刻:“不用,妈就随便问问,他忙,就别打扰他。” 言北心里咯噔一下,笑得有些僵硬:“知道了妈。” 刘云把勺拿起来,搅拌了半天,食欲全无。 “你赶快上班吧,我这就把饼给你姨送过去,趁热乎,还能当早餐。” 刘云边说边起身,把桌上的碗端走,在厨房里收拾着。 “妈,我走了。”言北出门前到厨房门口跟刘云打招呼。 “去吧。”刘云低头忙着,没抬眼看她,摆了摆手继续收拾。 言北在门口站了会儿,看刘云不再与她搭话,默默走开。 她刚出门,就撞上芙蓉,芙蓉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看到门口的言北,笑脸迎来。 “北北还在啊。” “姨,这么早,找我妈玩儿啊?”言北冲芙蓉笑吟吟地走过去。 芙蓉把手上袋子抖了抖,满满一袋苹果。 “瑾冬,从云谷寄了好多过来,让我送些给你们,那边气候炎热,水果都特别好吃。” 言北又大方地绽开笑容:“瑾冬哥有心了,大老远的还寄水果。” 芙蓉接她话:“我也这么说,北屏什么买不到啊,他非说味道不一样,我说他,没去云谷多久,怕是待得不想回来了。” 言北倾着身,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看了眼说:“云谷除了气候炎热一点,其他各方面都没得说,确实是个适合长居的好地方。” “啧啧啧……你们这些孩子,个个都想往外飞,都想变野孩子,一个王瑾夏就野得拿不住,瑾冬好好的省城不待,非要去云谷,好了,连最乖的北北,也对外面的世界心动了。”芙蓉轻声叹息。 言北捧着苹果笑出声:“姨你可别不信,你去了,也不想回来。” 芙蓉嗤她一声:“我们都是家乡宝,哪舍得离开……快去上班吧,待会儿迟到得怪你姨我了。” 芙蓉提醒,她抬手一看,时间有点紧,简单说了两句就忙下楼。 “慢点。”芙蓉看她慌慌张张,不禁担忧起来。 刘云收拾完,听到门外有声响,开门一看,芙蓉抬手准备敲门。 “我正打算给你送饼呢,你就来。” 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但凡有点好吃的,都挂着对方。 芙蓉进屋后,把袋子放下,往沙发上坐。 “刘云,北北和亦风怎么回事,这哪叫谈恋爱,这一个多月没见着他人影,好跟不好没两样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亦风和言北的事,大家全都看眼里,刘云在摊位上,承认了江亦风这个女婿,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背地里,真心祝福的能有几个,谈风色变,都说刘云拿自个闺女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这些话早传她耳朵里不知多少回了,不介意是假。 可她担心的,不是别人怎么看他俩的事,而是江亦风到底能不能给言北幸福。 谁也想不明白,刘云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连芙蓉也纳闷,刘云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能怎么想,北北铁了心跟亦风,我能拿她怎么办,这孩子,一股倔强,撞个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刘云很愁言北,可急有什么用。 “前不久,亦风回来过,是我把他拦住,没让他见北北。”刘云从桌下拿出烟点上。 “什么?”芙蓉惊讶,不禁睁大眼盯着刘云,“哪有你这样的妈?一边给人点甜头,一边把人啃的不剩骨头。” 刘云吐出烟,自嘲道:“我知道,我这个妈当的不称职,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怕,怕有一天,我走了,北北孤苦伶仃的,我怎么跟老言交代。” “呸呸呸……”芙蓉啐了一口:“尽说丧气话。” “芙蓉,北北心里的苦,我知道,亦风的苦,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个恶人,一棒打了这对苦命鸳鸯,可我不做恶人,谁做恶人。”刘云实在无奈,手上的烟狠狠吸着,一会儿功夫只剩半截。 “明知他们苦,干嘛还这么做?狠!”芙蓉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芙蓉,你不懂……”刘云低下头,默默抽着烟。 “我真是不懂你啊,刘云。” 今天的病人实在是多,言北坐下去,就没能起来。 等把一波病人看完,一个早上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她刚抬手准备伸懒腰,腰杆还没挺直,门口走进一个人来。 她把手缓缓放下,对来者颇感意外。 “你好,言医生,又见面了?” 玉雅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近办公桌,嘴角荡漾着一抹热情的笑意。 言北未出声,她的视线随玉雅走近,最后微微仰起了头。 “你好,请坐,哪儿不舒服?”言北把手放下,嗓音平淡无常。 玉雅闻声,不疾不徐地挪了一步,窈窕的身躯落在她对面的凳子上。 “头痛。”玉雅嘴角轻轻一勾,把挂号单递过去。 言北接过挂号单瞟了眼,从容不迫地点开电脑上,在挂号记录里找到玉雅的名字。 “怎么个疼法?”言北按照惯例,首先询问她的症状。 玉雅眸光微闪,略感几分惊讶,言北平静无波的态度令她感到意外。 “嗯?”言北发出疑问。 玉雅回过神,抬眼看向她,笑道:“想事情的时候就会疼,比如,刚刚就突的疼了下。” 言北握鼠标的手一滞,掀起眼帘轻瞟她一眼,又落下。 “疼痛多发于哪个时间段?” “没有固定时间,”玉雅利落回她,“思考问题或是想起某些难过的事,疼痛感就会特别明显。” 言北抬眸看她,双手收回,交叉落在桌上。 “言医生,我这个病,能治好吗?”玉雅看言北没什么表情,眉头轻轻抬了下。 “我帮你转了神内科的号,你到旁边门诊室排队等候一下吧,”言北礼貌地抬手朝门外指了指,“出门左转,第三间办公室。” “言医生,看不了我的病?” 第176章 你在吃醋 玉雅一脸疑惑,刚才柔静的笑脸忽沉,眸光一闪,挟着不悦的冷气。 “根据你的描述,属于神经性头痛,你到隔壁,看医生怎么说。”言北语气柔和。 “言医生,都是熟人,以你的经验,这点头痛脑热的病怎么就看不了了。”玉雅语气逼人。 看她不罢休的样,言北轻“呼”一声,来者非善。 “夏太太,既然来看病,自然是要找对医生,才能对症下药,据你的描述,确实应该看内科才合适。”言北好言好语,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清楚。 玉雅深吸一口气,仿佛把一团火焰往下压,尽量控制不要让它爆发出来。 稍作调整,玉雅嘴角轻勾:“言医生说的也对,看错病,吃错药,那就等于杀人。” 玉雅的话一出,言北后背一阵发凉。 言北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话没错,但玉雅的话咬得分外重,像是特意在宣泄某种不满的情绪。 见过几次面,在短暂的接触中,言北莫名觉得这人情绪起伏不定,虽不是大起大伏,但也不难看出,她内心极其脆弱,似在做出艰难的隐忍,而当忍耐到达一定极限,爆发力难以预测。 “就是这个道理,多谢夏太太理解,就麻烦你移步到隔壁,做个详细的检查。”言北抿抿唇,把挂号单递回去。 玉雅伸手接过,优雅地起身:“谢谢,言医生。” “不客气……” 玉雅伸手的一刻,袖子微微往上一滑,言北的余光忽地瞥见那只纤细的手臂上,几条斑驳的褐色印记。 “对了,言医生,”玉雅微微转身,“不知道,我这种病好不好治。” 言北微怔,抬眸看她:“如果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不会有问题的。” 玉雅轻轻一笑,目光倏地柔柔润润,干净且无害:“好,我先走了,回见。” 那抹迷人的身姿慢慢从视线里消失,言北心里泛起淡淡的不爽,她知道,玉雅是故意挂错号,找她不痛快。 她在玉雅面前,表现得极其淡定,但凡她有一丝怠慢,估计玉雅会对她纠缠不休。 连续看完两个病人,门外已经没有候诊病人,她身体往后一靠,心想,门诊工作实在充实,以前偶尔轮班坐诊,没太多感触,接连几天下来,身体略感疲乏。 她轻轻合上眼,神还没缓过来,就听门外一阵嚷嚷声传来。 猛地一惊,她起身出门,玉雅被几个人拉着,怒狠狠朝里面大喊着:“你会不会看病,不会看坐这儿干嘛?这医院就没能看病的医生吗?” 门口被看热闹的候诊病人围住,她匆忙赶过去,神内坐诊医生一言不发坐在凳子上自顾自的忙着,完全不理会玉雅的无理取闹。 玉雅情绪略显烦躁,喘息幅度较大,胸口明显的一起一伏,像受到某种刺激导致的。 几人把她摁住,拉到候诊凳上,言北缩着身穿进办公室,和医生交流几句后出来。 医生告诉言北,玉雅不仅精神有问题,心理问题也很大,只是建议她结合精神和心理治疗,她便大吵大闹,医生再三解释劝导,她完全无视,还破口大骂人家。 言北回头,凳子上的玉雅一副消沉的模样,完全没有前几次见面时的优雅气质和咄咄逼人的气焰。 这样的病人见多了,人是来看病,可就是不想被看出病,玉雅就是典型的矛盾体,医生见怪不怪,继续帮下一个病人看诊。 言北走出办公室,本不想多管闲事,她记得江亦风跟她说过的,要离这些人远些。 迈开步子走了两步,想想又折身回来,俯身问道:“需要找人过来接你吗?” 玉雅抬眼看她:“言医生,能把风哥请过来吗?” 言北:“……” 蓦地,玉雅低笑出声:“看来,言医生请不动,算了,我自己来吧。” 玉雅掏出手机,言北心里揶揄自己,自找没趣,起身,毫不迟疑地走开。 她在办公室里,心情烦闷,就连窗外的鸟鸣都觉得吵吵,把书一合,抬着手机不知该往哪儿撒气。 “风哥,风哥……”一听就来气,风哥是你的人? 她请不动,你还能请动? 她不信。 直到那抹高大的身躯从他办公室门口掠过,她才了然,是自己太肤浅。 手机都快被她刷爆屏了。 她直接埋下头,就当没看到,反正跟自己也没关系。 “言医生,再见!”玉雅临走前,还不忘朝里唤了声。 她装没听见,继续低头刷手机。 玉雅还想再继续,一道男声响起:“玉雅,别打扰言医生。” 是怕打扰她,还是怕自己被打扰。 脚步声消失后,言北才抬头,门口已经没人。 心烦意乱熬到下班点,她感觉,心里有病的人是她自己,换下白大褂,拎上包,不疾不徐离开办公室。 “下班啦?”那人站在电梯口。 言北顿步,与他两米之距,看了他一会儿,她想说他厚颜无耻,刚刚才撩走一个女人,现在又来撩她,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江亦风见她脸上写着不悦,眉目轻抬,提步朝她走去。 岂料,言北正赌气,看他朝自己走来,二话不说继续大步往前,全当他是空气。 错身时,江亦风蹙了下眉,回头看向她冷漠的身影。 见与不见,她都烦。 她利落按下电梯键,门开的一瞬,江亦风紧跟其后,挤进电梯里。 言北被身后的力量一推,扑到电梯一侧,没等她反应,江亦风早已按下楼层键。 12楼。 “江亦风,你要干什么?”言北惊诧地问。 江亦风一言不发,背对着她。 言北无奈,跺了下脚,嘴里低喃念叨:“花心大萝卜……” “谁花心?”江亦风侧首问她。 “你说谁?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言北直截了当的说,心里的不爽总算找到人可以宣泄了。 江亦风眉目不动,薄唇轻扯:“你在吃醋?” “嗯?”言北脑仁疼,扶了扶额,“谁在吃醋,我?怎么可能。”她一口否认。 “你没吃醋,生什么气?”江亦风觉得她莫名其妙,但是看她不爽的模样,自己又特别爽。 第177章 戒不掉 言北无语,默不作声靠在电梯上。 电梯在12楼停下,江亦风跨了一步出去,挡住电梯。 “走吧。”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言北睨他一眼,走出去。 她往外走,露台的风挺大,一头长发吹得飞飞扬扬。 “塔罗已经把玉雅送回去了。”江亦风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 言北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顿了下又继续走。 “我和塔罗刚从云谷回来,路上塔罗接到玉雅的电话,顺路就一起过来接她。” 所以,他是在解释,明确只是顺路。 其实,玉雅也请不动他,也不敢请他,夏盛平是什么人,她多看江亦风一眼都是罪过,怎敢劳驾江亦风接她。 电话是打给塔罗的,江亦风闻声,只是说了个顺路的谎,看的自然还是言北。 他似要说清,亦要含糊,他就喜欢她欠收拾的样儿,才会在大门口找借口让塔罗送走玉雅,自己又转身回门诊楼,在电梯口抽了根烟的功夫,就等到她。 被她冷落,他并不意外,她怀恨在心,他也知道,错在自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他当空气,他能想到的就是玉雅是不是又找她麻烦。 言北纳闷,握紧身上的肩带:“你不用跟我报告。”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江亦风确实解释得过了头。 “那你在生什么气?”江亦风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拽到跟前。 言北愣怔,仰头看他,眸光清人。 “哪有…再说,我生不生气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抿抿唇,清眸圆溜溜盯着他。 她才不会告诉他,她确实生气,因为玉雅有能耐,真把风哥请过来接她。 “怎么没关系,你不是说,我们是邻里关系吗?” “那你关心过头了。”言北从他手心里抽出手,瞥他一眼,走到护栏旁。 她低头往下一看,浑身颤颤往后退了几步。 回头才想起来,清眸润润望着他:“你带我来露台干嘛?” 江亦风笑着走近她,嗓音流里流气:“总不可能,是带你来兜风吧。” 言北想了又想,微微侧首,俯视下方,眉头一耸又看向他:“你不会真的要杀人灭口吧?” 江亦风眉间一蹙,舌尖抵着腮帮,欺身而去,言北躲避不及,被高大的身躯抵到护栏上。 “你猜对了。”他冷言。 “你敢!”言北心跳加快,声线颤颤。 “你看我敢不敢。”他甚是得意。 江亦风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护栏杆上,身体重重往前,言北的上半身往后倾,长发在半空里飘扬。 “江亦风,你混蛋……”言北略带哭腔,抓住他的衬衣领口。 他毫无半点收敛,任凭她乱喊。 “为什么生气?”他逼问她。 “我恨你江亦风……” 言北双眉紧拧,紧闭双眼,眼角缓缓流出泪来。 她死也不服软,是有多恨他。 江亦风眉间蹙得更深,脑袋往下一落,冰凉的唇吻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言北浑身一颤,数秒后,江亦风双手一收,握住她的双肩,把她的身体扶正。 半晌,言北还处在刚才的恐慌之中,她怔怔抬眸,根本看不懂江亦风的神色。 她双手握拳,使劲儿往江亦风胸口上捶打:“流氓,混蛋……” 江亦风任由她捶打,嘴角仍是染着一抹笑。 打累了,一张脸也哭花,双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脖,水眸注视他:“江亦风,你杀了我吧。” 杀了她,她就不会吃醋,就不会生他的气,她难受死了。 抬起的双手又在她的腰间落下,他怕一旦再把她揽进怀里,他就真的不想再放开。 他的自私,只会让她越来越不幸。 “哭够了吗?”他冷漠的问。 言北愕然,继续盯着冷漠的他,紧咬着唇,双手从他的脖颈上松开。 “江亦风,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言北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头发被吹得乱糟糟,一脸的可怜兮兮。 “如果你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那我告诉你,麻烦你安抚好你身边的那些新欢旧爱,不要让她们再来烦我,我跟你,已经毫无瓜葛。” 她的胸口起起伏伏,还喘得厉害。 江亦风了然,他猜得没错,就是玉雅找了她的不痛快。 她就是吃醋,就是生气,因为他。 言北一怒之下,转身走开。 “北北……”江亦风喊她。 “不许再叫我‘北北’。”言北回头看他。 “那怎么叫?”他问。 “反正就是不准再叫‘北北’。”她扔下话,毫不迟疑的离开。 看她离去,江亦风六神无主地靠在护栏上,掏出烟点上。 他戒不掉,他发现,是他离不开她。 被江亦风一折腾,连食欲也没有,中午饭仅仅冲了一杯咖啡就凑合过去。 下午的坐诊,不是很忙,快要下班前,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是让她去确认之前和吴伟值守的人。 她一想,人不是已经“消失”,莫非…… 顿时,浑身汗毛竖起。 把手上的事处理完,言北准时下班后,出门打车直接去了派出所。 人还挺齐,江亦风和塔罗也在。 但她无视江亦风的存在,此时,江亦风的目光是深情的注视。 见言北对他视而不见,他转身走出大厅,在大厅外的吸烟区点烟抽上,抽得实在狠,大口大口抽,这烟是越断瘾越大,就像那个女人,越想把她扔掉,发现自己连手都不想松一下。 警察把言北和塔罗一同带进一间房,尸体就躺在屋里的床上,一层白布严实的盖住他。 言北开始有些担忧,那人恐怕和龙三一样,一脸惨白惨白的,她双手紧紧攥紧,深吸一口气。 警察掀开白布的霎那,一道高大的身躯紧挨在她的一旁,浓浓的烟草香沁人心神。 她微微侧首,江亦风波澜不惊的注视着床上的人。 “据技术科检查结果看,死者叫李柱,28岁,今天早上在北屏郊区的河边被发现,死亡时间确定在三天以内,也就是龙三事发当日到次日之间。” “吴伟已经确认死者确实是当晚与他值守的人,麻烦各位再做进一步确认。” “那晚和吴伟值守的另一个人确实是叫李柱,至于长什么样……”塔罗上前一步,仔细打量,“我和他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没太在意过,还真想不起他长相,不过我记得是个高个子。” “确实是个高个子……”警察说。 “言医生呢?”警察看向言北问。 闻声,言北的视线从江亦风脸上落下,她草草扫过床上那人一眼,就别开脑袋,胸口扑通扑通直跳:“那晚,他只是探了颗脑袋进来,确实没太注意…不过,他眉头上有颗痣,挺大颗。” “还记得是哪边眉头?”警察问。 言北眼珠子一转:“左边。” 警察往那人脸上一看,点点头:“好,谢谢大家的配合。” 辨认简简单单结束后,警察交代后续有情况会随时联系他们。 出门后,江亦风像在给塔罗交代什么,说完塔罗就开车离去。 江亦风回头,言北正往大门走:“北……言医生,我送你。” 言北看向他,利落拒绝:“不用,我自己会回去。” 第178章 我是你的什么 她的拒绝,让他心寒。 在门口,言北拦下车,没有直接回大院,她到步行街的连锁药店给刘云买了药,然后,在街上瞎逛了会儿。 在北屏,她还真找不到一个可以逛街的人。 王瑾夏远在省城,想约上逛逛,但是条件不允许。 夜色朦胧,灯光璀璨。 她坐在步行街的长椅上,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心里泛起些许失落,感觉失去很多东西,很难过。 龙三死了,那个叫李柱的也死了。 到底是谁做的?她好奇,也害怕。 从步行街到大院,穿过一条笔直的大道,绕进巷子里就到,她选择步行回去,就当散散心。 她发现,自己近期全身疲乏得厉害,兴许是被龙三的事闹的,江亦风自然也脱不了关系,包括刘云,她开始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每件事都那么棘手。 走到大道的岔口,言北拐进巷子里,巷子里的灯光明显比大道上的路灯暗些,仿佛是从光明走向黑暗,还有几盏坏掉的灯。 巷子显得更暗。 巷子越走越深,皎月之光偏偏又被枝叶繁茂的大树挡了些,斑驳的月光落在地上,微微弱弱的有几米光影。 越往前,身后寥寥无几的几个行人都是往大道上去,好像往里走的没几个,车子过去不少,一阵过后,又变得冷冷清清。 言北怕黑,她把手机的灯光也打开照着路。 此时,她有些后悔,应该选择在休息日,大白天的再去买药,或许不急于这一刻。 树叶被风吹得发出低低的哗哗声。 如果不是下午看到那人的脸,他不会联想到龙三,就不会在一个人走夜路时那么害怕,起码,会比现在更胆大些。 巷子深,其实,以她的速度,应该很快能到,可不知为什么,好像走了好久也没看到大院的楼。 她脚底加速前进,想要快些走出去,霎那间,她感觉身后有了人,回头时,确实有个跟她同向的人,她庆幸有了同伴。 当她放缓了脚步时,身后那人好像也放慢下来,总是跟她保持两三米的距离。 不知是本能反应还是女人的第六感,言北发觉那人有些不对劲,为了试探自己的猜测,她又加快了速度,果然,他也加速,距离仍然保持两三米远。 言北慌了神,她心想,就偏偏运气这么好,好不容易步行,还被坏人盯上……可别是什么变态…… 啧啧啧。 越想心里越发毛。 快到大院门口时,言北直接跑起来,那人也追了上去。 没追多远,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就消失,只听一旁的树后发出惨叫:“啊……大哥,不敢了,不敢了……” …… 不明所以,她像个观众待在那儿一动不动。 直到那人慌慌张张,跛着脚从树后出来,险些摔在地上,他一把扶住大树,站稳后回头看了眼言北,匆匆忙忙的离开。 言北刚好站在路灯下,暗淡的灯光把她照成一道漂亮的剪影。 江亦风拍拍双手从树后出来,目光停在她身上。 霎那间,她晃了神。 现在,要怎么形容他呢……英雄救美…… 中午可是恨他入骨,骂他流氓混蛋。 “你现在胆儿越来越大了,有大路不走,非要在深巷里‘玩耍’”。 他竟然用“玩耍”来形容她难得的闲情逸致。 她想反驳,又忍了回去,毕竟,刚刚他出手相救。 “你怎么在这儿?” “跟踪你啊。”他的话没有感情,“流氓,混蛋,坏人……” 她记得自己说过的狠话,并不否认。 “感谢你的跟踪,救我一命。”言北态度诚恳。 江亦风不屑,调侃道:“言医生怎么这么确定,我不是为了自己呢?” 他神色不可破,视线从上往下把言北扫一遍。 “江亦风,你可别得寸进尺。”言北显得实在是无奈。 言北扭头就走,江亦风一直跟着,只是两人都沉默不语。 进入单元门,两人一前一后,楼上有人下来,言北慌慌张张地往下走,与江亦风齐平时,双手利落挽上他的手臂。 江亦风受宠若惊,敛神看她。 “借你用一下……” 话音刚落,楼上走下来一个阿姨。 “哎哟,北北,亦风,才回来啊?” “是啊,张阿姨,扔垃圾啊。”言北拉着江亦风靠墙让路。 张阿姨下楼时,还特意瞟了瞟两人紧紧挽在一起的手。 听到单元门关闭的声音,言北迅速松开手。 “谢谢!” 用完就把人丢掉,言北这也会。 “言医生……你这样什么意思?”江亦风追上去。 言北在石阶上站住脚。 “大家都知道我和你好上的事,这才没多久,就宣布结束,我怕街坊邻居把话传我妈耳朵里,她难受。” 江亦风头一偏,看她模样极委屈,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还不知道刘云做了什么,却还在顾及她的心情,所以啊,谁才是可怜虫。 “既然能派上用场,言医生尽管用。”他淡声道。 言北抬眼看他,眸光流转。 “再看,我会吃掉你的。”他发出警告。 往上走,一阵关门声响起,瞬间一个阿姨又往楼下来。 言北还来不及反应,江亦风上前就牵上她的手。 这个阿姨还是一样热情,说是去跳广场舞,下楼时,也是把两人好好看了看。 江亦风配合得好,动作到位,表情也到位。 应付人也好累,言北想要松手,江亦风却握着不放:“到家再说,以防万一。” 他还有瘾了。 这个时间,正是出门转悠的点,碰上人很正常。 到三楼时,言北继续抽手,江亦风迟迟不松。 “江亦风,结束了。” 江亦风没应她,拉起她的手,垂眸看了看:“言医生,你用了我两次,我能用你一次吗?” 言北愕然:“什么?” 江亦风抬头,黑眸如潭,霎时,声控灯陡然熄灭。 温软的唇落下,她屏住呼吸,连抗拒的动作也没有。 他要把她吞掉一样,霸道的把她揽进怀里,亲吻,抚爱…… “江亦风,我是你的什么?” 她本不该打破他的深情,她不想,却怕。 江亦风抵上她的额头:“我说什么都不可信。” 她曾经问过,也知道答案。 ——你是我的一切,是我的心尖肉。 现在,他却闭口不答。 “我知道了。” 第179章 真凶 他一时没说话,她知道什么呢? 楼道里忽而明,忽而暗,黑眸深深地锁住她,倔强里带了些狼狈,有些委屈的模样。 言北也不知道,到底是知道什么,话说出口,自己也懵了。 知道他不够爱自己,还是知道他是薄情寡义之人,或者是知道他只把自己当做欲-望的宣泄对象。 “你知道什么?”他淡声反问。 言北微微一怔,脑袋似摇非摇。 她确实不知该怎么回答,瞬间被问住,半晌没了声响。 她未再多言,感觉只会越说越复杂,如果不走,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然后死皮赖脸的往他身上贴,那才叫自找苦吃,她会的,她可以抗拒一切,忍耐一切,唯独抗拒不了他,每次伪装,都差点被他攻破防线。 心里很酸,很痛,她仍要伪装。 她身影一转,回了屋,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言北庆幸,这样很好,一场戏,演的逼真,明天,刘云总是能听到些爱听的话吧。 江亦风在楼道里冷静了几分钟,转身下楼,回到汽修店。 大门拉了一半。 江亦风进去后把门拉下,锁死,就进去休息室里。 英子已经泡好了茶,见江亦风,立刻起身把茶端到茶几上。 “哥,刚刚怎么走那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江亦风坐下,仰靠在沙发上。 英子还想再说什么,欲言又止,抬眼偷偷打量了下他的俊颜,几分忧愁,几分失落,没敢多言,继续回茶桌泡茶。 “英子,这几天做的事,辛苦你了,干净利落。”江亦风忽然抬眼。 “哥,这哪叫辛苦,哥你才是最辛苦的,比警察还累,我就报个案,送份资料,这种事,算什么辛苦,能帮上哥,我还觉得是我的福气呢。”英子提着热水壶往茶杯里冲进去,脸上掩不住地站起来。 江亦风轻笑:“看来,你干的还挺开心。” “那是……” “别得意,管好汽修店才是你的工作。” 江亦风起身,点燃一根烟,静静站到窗脚。看着天上的明月,想着她的脸。 ——我是你的什么? 北北,答案不变,你是我的一切,我的心尖肉。 为什么要一次一次把她扔掉。 ——江亦风,你把言北当什么,你把她一次一次扔掉,一次一次又捡起来,她不是玩具,她有血有肉,知道疼。 ——下辈子,你就别耽误人家了,换我出场吧。 原来,她身边有那么多值得,唯独他不值。 这次事态严重,两起命案,北屏县公安局与城北派出所,在一夜之间对两具尸体进行检查,李柱的体内和衣物上,均含有注射器里的高浓度液体。 技术科的工作人员再次对注射器检验时,发现针头部位,有两种不同血液的残留物。 经过比对,确认是龙三和李柱的。 吴伟已被定为重要嫌疑人,在连夜审判中,吴伟终于承认,确实是他本人亲手对龙三进行液体注射。 而吴伟之所以对龙三下手,纯粹出于个人仇恨,据他所说,龙三生前蛮横无理,对手下兄弟实在不友好,吴伟就受过他的折磨,曾被他打断过一根肋骨,而事发当晚,吴伟特意喝酒壮胆,如言北回忆一样,当时他身上确实有几分酒气。 至于李柱,只是他故意误导警方,使得警方把注意力转移到一个畏罪潜逃的人身上,这样一来,警方只会认定他仅仅只是性骚扰女医生,顶多判他个猥亵罪,以至于大家对他的前后口供毋庸置疑。 据警方查到的信息,李柱不仅是一个赌徒,还是一个瘾君子。 吴伟也承认,在决定对龙三下手前,他已经把李柱列入自己的计划中,承诺事成后会给他一笔不错的费用,还定时给他一次“精神食粮”,完事以后让他带钱远走他乡,所有周密的计划,就为让他成为自己的替罪羊。 龙三出事那晚,吴伟按计划,带上李柱一起值守,在他对龙三下手前,注射器里的高浓度液体已经注射一部分进入李柱体内,所以言北在替护士查房时,才碰到吴伟一个人。 而当时,吴伟已经把剩下部分液体注入龙三体内,言北到门口时,吴伟已经作案成功,并将作案工具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 可吴伟以为自己万无一失时,正在隔壁卫生间里消化“精神食粮”的李柱突然推开门,告诉他有情况,才有了言北看到的那一幕,两人好像在追着谁跑。 那人突然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但李柱的消失,却是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两人追着那人出了医院,李柱趁机溜走,可他万万没想到,吴伟说的让他远走,是让他从地球上消失,一个是瘾君子吸食过量,终究逃不过一个劫,最后,给他扣上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显而易见,吴伟与这事毫无瓜葛。 让吴伟暴露的,竟是他以为无所谓的一个注射器。 他自嘲说,不该用同一个注射器同时谋杀两个人,更不应该把注射器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尽管他已经很小心谨慎地避免指纹残留,却忽略了注射器针头也是败露真相的突破口。 根据吴伟的供述,以及所有证物及检查结果,最终认定吴伟为犯案人员,警方也将依法对其进行法律制裁。 李双匆匆忙忙跑进神外门诊室,双手撑在桌边,气喘吁吁看着言北。 “言北,徐主任让我通知你件事。” 言北抬眼瞅着她,先没说话,有些诧异。 “好事。”李双笑着说。 “电话里不好说吗?把你跑的大汗淋漓的。”言北扯扯唇,伸手从纸盒里扯了张纸巾递给她。 “我一激动,就想着亲自跟你说更好些。”李双接过纸巾把脸上的汗擦了擦。 “什么事,这么激动?”言北笑笑,有点感兴趣。 李双半晌没说,坐下后,敛神打量言北:“言北,这段时间,可把你委屈够了。” “啊?”言北越听越糊涂,愕然道:“双姐,别卖关子了,什么好事?” “真凶抓到了。”李双正色道:“刚刚院长接到通知,那个对你性骚扰的男人,吴伟,亲自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徐主任接到消息,就让我赶紧通知你,下午就回住院部,继续你的工作,你的病人一个不落都完璧归赵。” 言北没出声,对于这件好事,并没有所谓的惊喜,开心。 第180章 长了一张迷惑男人的脸 李双挑了挑眉,惊愕地问:“言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哦。” 言北看她,眼中浮现清浅的笑意:“双姐,当然开心,这样一来,也算是给科室和医院一个交代了。” 她把手上的碳素笔收起,放在桌上,又说:“双姐,谢谢你赶来通知我这个好消息。” 李双眉头轻轻一皱,双手托着下巴,笑说:“客气什么呀,那个变态,听说是想报复那个人,才会借机往人家身体里弄那种玩意儿的。” “报复?”言北问。 “嗯,听说死者生前是吴伟的头头,仗势欺人,蛮横霸道……” 言北咬了咬唇,之前遇见过龙三,看似没有那种派头,难道不能以貌取人。 片刻的思量,言北神色凝重,一抬眸,李双正认真盯着她。 霎那,言北一怔:“双姐?” “你在想什么?”李双问她。 “之前听你说…”她忍了忍,想起自己之前算是在门外偷听到的,“听说,那个死者身上发现许多针眼,那又是怎么回事?” 李双眸光一亮,颇有兴趣:“对,之前检查,是这样说的,警方那边也没透露太多信息,估计,死者本身就是一个瘾君子,要不然,吴伟那个变态也不会想到用这招报仇。” 言北了然,点点头。 她不该想太多,龙三的事现在已经水落石出,虽然事故对言北本人,对科室或者整个北屏医院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但知道真相的一刻,一切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酒店的套房客厅里,江亦风坐在沙发上,神色淡然自若,一手把玩打火机,另一手的指尖轻扣着沙发扶手。 夏盛平站在窗边,垂着脑袋,双手叉腰,叹出一声:“怎么管的人,一个个都是废物,我夏盛平差点就被一个蝼蚁给害了。” 江亦风轻抬眼眸,侧首说:“龙大的情绪很不稳定,口口声声要替龙三报仇,估计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另一侧沙发上的塔罗略微一怔,几不可察地轻咬牙关:“夏哥,吴伟我了解,之前酒吧里的事,小伙子挺上心,手脚麻利,办事也勤快,但家里情况不是很好,我也帮助过他。” “要说他对龙三下这么大的狠手,那肯定是在我接手‘醉梦之巅’前,龙三确实做过太过分的事,大家都知道,龙三向来横行霸道,之前都受龙大保护,后来龙大进去后,夏哥也没亏待过他,待他如亲兄弟,才会惯出他,我行我素的霸道行为,对手下兄弟不善的事,闲言碎语多得是。” 闻声,江亦风眉目不动,神色淡淡地睨了眼塔罗。 塔罗虽面不改色,语气如同平常,但他眼神中微微的不安和迟疑,都被江亦风扫进眼底。 江亦风微扬眉头,带着几分疑惑,反问道:“塔罗,既然你对吴伟有恩,那他跟你走得应该很近,难道他从未跟你聊过关于龙三的事,或者你未曾察觉吴伟的异常?” 沙发上的塔罗忽顿,与他视线相对时,晃神道:“风哥不说,我差点就忘了。” 夏盛平缓缓从窗边走过来,撩开西装衣角,坐在沙发上。 “忘了什么?”夏盛平问道。 塔罗轻笑道:“之前吴伟对嫂子动手动脚,就去过一次派出所里。” “嫂子?”玉雅把茶端过来,诧异地盯着塔罗。 江亦风眉梢轻扬,扣在沙发上的指尖忽停,把玩打火机的动作一并停下。 塔罗连忙解释道:“就是风哥的前女友,言医生…吴伟在医院的时候,确实有点嚣张,对医护人员的行为举止十分不规矩,不过,好在言医生聪明,把人给弄派出所里,我后来也特意教训过他,经过多方了解,才知道吴伟就这点嗜好,没别的坏毛病。” 言北把人弄派出所,倒挺新奇,她还真是胆儿大,谁都敢招惹,怪不得那天晚上,吴伟又伺机报复她,好在她脑袋转得快,马上搬出“风哥”,算是瞎猫碰着死老鼠。 江亦风不禁吁出一口气,万一她算计失策,“风哥”并没那么瘆人,是不是得被吴伟那变态得逞。 想到那只欠揍的手往她腰间上抚摸时,江亦风就怒火横生,早知道之前他就肆意找过她麻烦,当初就该废了他的两只手……不,直接把人废掉才解气。 江亦风压制心底那股狂躁的怒气,眉目不动,神色自若地说:“这倒是挺意外的,言医生向来柔柔弱弱,能想到把人弄派出所这出,看来吴伟真是欠收拾。” 玉雅把茶摆放桌上,先给夏盛平端过去,又在江亦风一旁的桌边放上一杯,抬眼看向江亦风时,眸光忽闪:“言医生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一定是在风哥面前故意装柔弱吧,也不知道,风哥为什么跟她分手的?” 夏盛平抬起茶杯喝了一口,轻抿下唇,:“玉雅,这是亦风的私事,不是你该过问的。” 蓦地,玉雅深吸一口气,脸色忽沉:“是,夏哥,我只是关心一下风哥,难得他谈场恋爱,我做大嫂的也替他高兴,不过,我跟言医生有过接触,她也不是好惹的人,她若不招惹吴伟,吴伟又怎么会单单惹她一个人呢,照我看,分了也好,风哥配得上更好的。” 江亦风仍是神色淡淡,手上又继续把玩起打火机,他倒赞同玉雅的说法,言北刚柔并茂,确实是个招惹不起的人,但他竟在心里嗤笑,那样倔强的丫头,又会有什么坏心思,要去招惹一个令她恶心的男人。 玉雅可真是把她说的太轻浮,太不自爱了。 继续想,他便心底暗自不悦,他爱的女人,又岂容别人污蔑。 “大嫂多虑了,言医生不过就是长了一张迷惑男人的脸,要说有什么心思,那你是太看得起她了。”江亦风淡声说。 大嫂?玉雅一惊,这可是江亦风头一次这么喊她,她本想揶揄言北,反倒成了自找没趣。 玉雅见江亦风不领情,便没再多言。 夏盛平自是分得清,江亦风从头到尾,对玉雅都毫无兴趣,立刻出声:“玉雅,先出去吧。” 玉雅怯声回:“好的,夏哥。” 把最后一杯茶端给塔罗后,玉雅就从客厅里走开。 第181章 我走了,她就安宁了 玉雅躲进卫生间,镜中是她气的有些扭曲的面目,犀利的目光中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 纤细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嵌入了肉里,也不觉疼。 “言北,你究竟哪里好,江亦风竟要为你说话,处处护着你,我得不到他,你也休想得到。” 夏盛平仰靠在沙发上,心事重重地说:“现在,龙三的事也算有了个交代,亦风,龙大那边还是交给你安抚吧,我怕他再见塔罗,一激动,该说不该说,该做不该做的,都是我们无法控制的。” 江亦风啜了一口茶后,答:“夏哥放心,我会处理好。” 暮色如暗纱,笼罩大地。 江亦风伫立在窗前,嘴上叼根烟,望着楼下寂静的大院。 手机一响,他滑开屏幕,一条来自山虎的信息。 “塔罗又逃过一劫。” 江亦风敲击键盘回过去:“他有计划进行,又怎么会轻易露出破绽,吴伟现在,也是不顾一切为他揽下一切,说明塔罗的前期工作做的很好,不过,是狐狸终会露出尾巴的。” 山虎回他:“看情况而定,我手上的资料准备的差不多了。” 江亦风眉头轻抬,吐出烟雾:“你看着办吧,夏盛平现在左右受敌,行事都十分小心。” 山虎回他:“我有分寸……你呢,龙三的事已经结束,什么时候回云谷?” 江亦风盯着消息看了会儿,静默没接着回他。 大概把一根烟抽掉半截他才敲击键盘回过去:“明早就回。” 山虎速回:“她呢,怎么办?” 山虎把他问住了,那根烟在嘴里不吸不吐,任它自己燃烧。 她,怎么办? 山虎又发来:“你在她的世界里来来去去,让她怎么安宁。” 江亦风取下烟头,回过去:“我走了,她就安宁了。” 收掉手机,他双手撑在窗台上,指间的半截烟缓缓燃烧,他继续盯着大院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江亦风想,离开她,真的会让她得到安宁吗? 该不该再看她一眼,什么也不做,看看也好。 可他,没有勇气,面对她假装的坚强,他又会控制不住想要抱抱她,她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无赖,流氓……呵,他在她面前,完全端不住。 才接到李双的“好消息”,住院部那边,就把她之前的工作,全部转交回来。 大脑里紧绷的弦刚松下来没几天,一下绷紧起来,她浑身累得软趴趴,恨不得一头扑进被窝里,睡个三天三夜。 回到家,已经很晚,刘云还在客厅里等她。 见她回来,刘云又开始絮叨。 “北北,这段时间不是不忙吗,每天都回来挺早,今天怎么这么晚?” 言北一怔,她差点就忘了,在门诊的时候,她准时上下班,一到住院部,时间都乱套了,她一直没告诉刘云医院里发生的事,也没告诉她自己几天来都是在门诊上班。 没想到,刘云已经把这种习惯记住了。 言北笑吟吟道:“妈,往后又该忙了。” 刘云叹一声,从沙发上起来:“哎,这当初要是选个师范专业,也不至于这么累。” “妈,这不是专业的问题,是我干什么,妈你都觉得我辛苦。”言北扶着刘云的肩说。 刘云也忍不住笑出声:“就你懂妈?”一会儿又收住。“北北…早上楼下几个阿姨都在议论,说昨晚看到你和亦风两个一起回来的。” 果不其然,真是传刘云耳朵里了。 但言北也很难解释,之前还说要让他来看刘云的。 言北怯声道:“嗯…妈……” 刘云回头看了眼她的表情,不想让她再解释什么,轻轻一笑:“去睡吧。” “妈,你也去睡吧。” 刘云刚走两步,转身指着茶几说:“北北,妈洗衣服的时候,在洗衣机里发现一颗纽扣,妈看了下,没找着是哪件衣服上落下的。” 言北走过去,从茶几上拿起纽扣,磨砂白的方形纽扣,她回想了下,好像在哪儿见过。 “前两天你不是自己洗衣服,说是等着穿的,会不会……” 言北:“……对,妈,我想起来了,我差点忘了,就是那件衣服上的。” 言北轻轻闭了下眼,好险。 “你把衣服拿出来,趁记得,妈帮你缝上去。”刘云折身走到储物柜前,翻找着针线。 “妈,不用……”真是弄得人心惊肉跳的。 “怎么不用,现在不缝上,穿的时候来不及。” 言北回头,刘云已经开始穿针引线。 “妈…那衣服,在医院呢,”言北急中生智,“反正是袖口上的,不影响的,下次拿回来再缝吧。” 刘云一顿,自己白忙活把针穿上:“好好好,把纽扣收好了,这一样的纽扣也不好找。” “知道了,妈,你早点睡吧。” 刘云关上房门,言北才舒了一口气。 她把纽扣放进手心里,仔细打量那颗纽扣,那天熨烫衣服的时候没发现啊,怎么就落了一颗呢,险些就露馅。 言北回房洗后躺床上,刚刚明明累得快趴下,现在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起身又吃了一片安眠药,翻来覆去,仍是睡意浅浅。 应该是剂量问题,她起身打算再吃一粒,现在的睡眠,实在是一件特别困扰她的事。 她伸手拿起瓶子,发现桌上那粒纽扣,困扰她的,不是单纯的睡不着,而是心里太多的事。 她放下药瓶,把那颗方形纽扣放在手心里,在灯光的照射下,那颗纽扣发着淡淡的银光。 龙三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他的北屏之行,是不是也该结束了,那么,是不是说明,他也该走了。 她已经默认他的这种行为,来来去去,让人措手不及。 言北轻咬着唇,心头泛起一股不知名的酸痛。 ——言医生,你用了我两次,我能用你一次吗? 他总是说的让人于心不忍,又总是吻得人心烦意乱。 江亦风,你到底是人还是魔? 楼上的男人,冲过凉水澡,睡意全无,刚才抽了好几根烟,现在喉咙发干,他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大口,刚走到窗前,就听到房门被轻叩几声。 第182章 还纽扣 江亦风看向大门,顿了下,这么晚,谁会来敲他的门。 把啤酒罐放在窗台上,江亦风径直走过去,把门一开,门口男男女女站了三四个。 江亦风眉头轻皱,刚要开口,一个稍微年长的妇女抢先了一步。 “这是江海的老房子吧?”女人笑脸迎上。 江亦风把人细看了下,点点头:“对。”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打扰你,我也住大院,一单元的。” 女人做了自我介绍,笑笑解释道:“前几天看到中介贴出的广告,说是这间房要转手,刚好我女儿女婿到这边工作,正好想要买套房,转了许多地方都不合适,看到你这一套,我很满意,这样,我女儿女婿住大院,也方便照顾我们呢。” 门口几人都点头接话,其中另一个年轻的女人说:“对,大院环境好,以后我们也方便照顾我爸妈,本来该事先给你打声招呼再过来的,但我们上班时间错不开,就想现在看看你在不在,顺便看看房子。” 女人这么一说,江亦风才恍然大悟,之前确实委托中介卖掉这套房子,但广告才贴出去一天,他就撤了,估计这家人是在刚贴出去的时候看到的。 江亦风眉目舒展,略带几分歉意:“不好意思,房子现在不卖了,中介的广告已经撤下。” “啊?”几人惊讶道。看起来很失望。 年轻的男人挤到门口,疑惑地问:“怎么突然又不卖了呢,如果是因为价钱的原因,我们可以私下沟通的。” 江亦风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只是现在我还需要用到,后面再卖的话,会再找中介做广告的。” “那能不能让我们先看看,然后留个电话,万一你要卖的时候,直接联系我们。”年纪稍大的女人说。 江亦风顿了顿,看起来,这家人实在心意这套房,迫不得已,江亦风挪开身子,把人引进屋里。 大院的房子虽然已有二十多年,外部墙体有些斑驳的痕迹,但房屋的框架,以及室内的布局,都不输现在的新建小区,随便翻新一下,足够温馨。 “呀,房间可真大。”女人仿佛能想到自己住在里面的幸福感,一大步迈进江亦风的卧室。 江亦风在门外甚是无奈,但迫于一个院的人,他也没好说什么。 “哇,床也好舒服。”女人继续发出惊讶声。 江亦风舒出一口气,挠挠眉心:“阿姨,实在抱歉,先留个电话吧,如果我有转手的想法,会再通知你们。” 江亦风迫不及待要把这些人撵走,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陌生女人在那张床上夸赞它舒服。 急急忙忙互留下电话,一家人才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退出去。 被女人坐过的地方,有微微的皱痕,江亦风走过去,拉着床单的一角扯下,把手里的床单扔在地上后,从衣柜里找出新的床单利落换上。 “强迫症。”他自言自语。 然后拿起换下的床单出去,准备装进垃圾袋里。 房门突然又被叩响,江亦风看了看手上刚换下的床单,有些无奈,他可不想再换第二次,换床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房门响了几次,他正犹豫开不开时,敲门声戛然而止。 他把床单扔进垃圾袋里,打上结,缓缓走到门口,准备把它先扔到门外。 开门时,一道身影刚刚往回走,他立刻走出房门。 “言北。” 言北回头,看向门口的高大身躯,瞬间觉得好委屈,她以为他已经走了,心里霎时空落落的。 她咬咬唇,又庆幸他还在。 “我以为你不在家呢。”言北深吸一口气,折身过去,低头一看问道:“你要扔垃圾吗?” 江亦风看着她,把手上的垃圾袋扔到墙角,神色自若地回她:“对,扔垃圾…你找我?” 言北抬眸,与他对视,抬起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 “这是你的吧?” 那颗磨砂白的方形纽扣规矩地放在她的手心里。 江亦风神色没什么变化,容颜仍然冷峻。 “就是上次帮你洗的衬衫,纽扣落了我没注意,”言北微微拧眉解释:“虽然只是一颗纽扣,但我怕你找不到同样款式的,想想还是帮你送回来,缝上就可以。” 江亦风静默无言,只是一直盯着她看。 他已经琢磨一个晚上,怎么跟她告别,到底要不要再见她一面,这一次离别,再见面是什么时候,就是个未知数,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他甚至突发奇想,要把房子卖掉,这样一来,家没了,或许有一天,她会忘记楼上那个混蛋,他也不会总以回家的借口,与她制造偶遇…总之,他在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江亦风,看你的纽扣。”言北愕然出声,又把手抬了抬,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悬在半空的手微微泛酸。 终于,江亦风的视线落在她手心里的纽扣上,看了一会儿,他才说话。 “不知道,你进来看吧。” 言北:“…你自己的衣服,怎么会不知道。” 言北话没说完,江亦风已经转身回了房,大门敞开着,言北犹豫要不要进去。 江亦风走到窗台上,拿起刚才搁在上面的啤酒,双腿交叠靠着窗台边,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啤酒。 “衣服是你洗的,纽扣掉了,应该由你负责,你把它缝上吧。” 他真是得寸进尺,好心帮他洗衣服,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言北鼓起腮帮子,嘴边轻轻吹出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去,反正东西都送上来了,缝一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自然也是懒得跟他动口舌之快。 江亦风扫她一眼,没说话,他已经把言北拿捏得妥妥的,硬来,对她很管用。 “衣服呢?”言北问他。 江亦风下颚微抬:“卧室,衣柜里。” 言北想也没想,转身走进卧室,头顶一束暖色的光笼罩着整间屋子,显得格外宁静。 床上平整的床单着实显眼,言北进房,一眼便看到,好像…有点眼熟…… 听到脚步声,她立刻回神,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 第183章 你是爱我的,对吗? 衬衫整齐地放在衣柜里,和那天她送来的时候叠的一样。 她想,连挂起来都懒得吗? “找到没?”江亦风站在门口,半倚着门框。 “嗯,找到了,”言北把衣服拿出来,顺便把整齐的衣服轻轻一抖,挎在手腕上出来,“针线呢?”她盯着门口的江亦风问。 江亦风正举着啤酒罐凑近嘴边,闻声,停下动作。 “针线?”他疑惑地问。 言北无奈道:“这用问吗?要不然用什么缝。” 江亦风不紧不慢,喝了一口啤酒,抿抿唇,修长的眉头轻蹙,神色极为认真:“那是你的事,你送纽扣,就该想到,我这里是不可能有针线的。” 言北嗤笑了声,他说的这么理所应当,自己真是个冤大头,碰瓷碰上这么个大赖皮。 言北瞪他一眼,脆生生的说:“真把自己当回事。” 江亦风低眸看她,眼中浮现迷人的笑意:“单身男人家里怎么会有针线。” 言北望着他冷峻逼人的脸,真觉得无语至极。 她竟忍住,连与他争论也懒得。 “我下楼,缝好给你送回来。” 她准备走开时,却听江亦风说:“我明天就走了。” 言北抬眸,发现他黑眸清亮地盯着自己,她猜的没错,他会离开,甚至以后都不会再回来,所以才会连房子也要卖掉。 刚出门,她就略略听到从楼上下来的人说,很满意江海家的房子,愿意出高价购买。 言北轻轻一笑,挑了挑眉:“这样的话,你带回去,让别人替你缝吧。” 她把手臂上的衣服取下,塞进他怀里,然后拉起他身侧的手,把手里的纽扣放上去:“别弄丢了。” 她有自知之明,也不会对他纠缠不休,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霎那,一只大手拉住她的手腕,他静静的说:“北北,是不是不会再原谅我?” 言北一怔,眼泪忍不住地跌出眼眶。 “江亦风,你这是干嘛,你不是要把北屏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把我丢了,再把房子卖了,你对北屏再无念想,再无牵挂……” 言北抹干眼泪,回头哭腔里带笑:“很好,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活出你自己,不用再被我纠缠,也不会再有人,为了我,去找你的麻烦……” 四目相对,江亦风的脸上浮上一丝惊讶的表情。 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找中介发出卖房广告后的一天,他就后悔了,他以为把房卖了,就算再到北屏,也不用再踏进大院,这样一来,碰到她的几率小之又小,时间会让他忘掉一切,忘掉她,从此在她的世界里消失。 多好的计划,离开她,让她得到安宁。 但他根本做不到忘掉北屏的一切,忘掉他最爱的人。 言北看出他的疑惑,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刚才的买家,对这套房很满意,会很快搬过来吧,那以后楼上,就有新邻居了。” 那一霎那,江亦风恨不得跟她全盘托出——他后悔了,他忘不掉她,舍不得她,然后又撤下广告,给自己留一丝希望,也许某天,他还会再回来,再来找他的爱人。 他如鲠在喉。 好多想说的话,都不能随心而言。 “现在不卖了,房价太低,北屏的发展这么快,万一某天房价上涨,岂不是亏了。” 言北怔住。 他只是单纯的想捞一笔,而不是因为她。 言北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听到一个炒房的生意人,正在预测未来北屏的发展之快,地产界即将掀起一波浪潮。 “怎么,不信?”他慵懒的嗓音里带点嘲弄的笑意。 言北摇摇头:“你说过,你的话不可信。” 江亦风松开她的手腕,唇边泛起漫不经心的笑,他背靠门框,抬起啤酒罐喝了一口,深邃的黑眸又盯着那张迷人的脸庞。 “这么多的话,总该有一句是真的,挑一句,万一可信呢。”江亦风玩味地一笑,语气低沉,温和。 “江亦风……”她声线颤颤,眸光一滞,望向他淡漠疏离的脸庞。 要是有一句不信,她何以至此,对他念念不忘。 江亦风心头泛起酸疼,她痛苦的声音刺进他的心底,仿佛是在寻求他的帮助,求他饶过她,放过她,放她一条生路。 不知是股什么力量,把她推向他,她明明害怕,却未有一丝犹豫地靠近他。 她仰头,莹润润的眸子盯着他,笑了笑:“江亦风,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确定,这么做,你会走得心安理得吗?” 江亦风身体一僵,那张日日夜夜念想的脸庞近在眼前,他忽然抬手一触,沉默的看着她,才发现她,瘦了许多,疲惫了许多。 如果未遇见自己,她的生活不该这样。 “你是爱我的对吗?”她乞求的问,她心有不甘,他所有的甜言蜜语,最后用一句“都不可信”让她接受。 她暗嘲自己肯定是疯了,被这样拒绝玩弄也不知收敛,她何尝不是痴心妄想,比起玉雅,她又好几分。 一定是安眠药起了作用,她的脑袋昏昏沉沉,未等他回应,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泪水沾湿他的衬衫,那种内心的恐惧,在他宽广的怀里,渐渐削弱。 “我不值得你这样……” “谁值得?”她在他怀里,仰头看向他。 他不说话,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 在无声的等待中,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唐突,定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她忽然感到心慌。 “抱歉。”她的声音略带歉意,又显得太尴尬。 她从他怀里起来,转身快步离开。 快到门口时,地上传来脆生生的声响,半瓶啤酒在地上缓缓流出,随即是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霎那间,一双有力的大手猛地将她从后面抱住。 灼热的温度烫贴在她的后背上,身后是他急促的呼吸声。 她妄想,他在给她回应。 他静静抱着她,仍是沉默,手上的力量在一瞬间又慢慢松开。 “你会遇见更好的,值得你去爱,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对不起……” 只听她一声冷嗤:“江亦风,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人生,凭什么听从你的安排。” 第184章 回不去 他的狠她也会。 “我是不该安排你的人生,只是建议,起码,这么些年,也算的上你说的中国好邻居。”他嗓音里竟听不出一丝感情,到底还是薄情寡义。 言北回头,他脸上毫无情绪,哪怕一点忧伤也看不到。 “中国好邻居……”言北不禁抬了抬头,灯光把她的脸照的越发白,“我们的过往,只配这个关系吗?”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关系更适合,暧昧关系或是性伴侣……” 啪……一声脆响。 一记耳光落在他的脸上,霎那间,她手心里是火辣辣的疼。 言北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江亦风嘴角轻轻一扯,眉间皱了下,一双黑眸似笑非笑。 她知道,就算现在将他千刀万剐,她的爱始终不变。 泪水渐渐模糊她的视线,耳边却是他平静且温和的声音:“言北,你该长记性了。” 他是要将她剔骨削肉才罢休。 那张脸苍白如纸,她以为是自己受不了等待的苦,此刻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十年,他未曾让她等过。 “江亦风,你就不该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如果有下辈子,我绝对不想再遇见你……” 这一世的伤,这一世的情,都叫做好聚好散,来世,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雨后的清晨,大院被冲刷得干干净净,银杏树绿油油一片,目之所及,大院都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最近刘云不太爱出门,早起就在院里转转,小黄跟得紧,刘云一动脚,它就紧跟在身后。 这不,言北还没出门,楼下就传来小黄的叫声。 下楼时,狭窄的楼道上遇到有人正搬家,大袋小袋,大包小包,言北只好站到一旁,缩着身让人先走。 “不好意思,刚搬过来,打扰了。”一个男人手上拎着大大的行李袋,笑嘻嘻地朝言北弯弯腰。 言北也礼貌地回了声:“没事。” 她的视线随男人往上走,顿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好,以后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帮忙。”楼下有个女人走来,看到言北,也是礼貌地招呼了声。 言北眉头微抬,刚想问什么,欲言又止。 “我住403,刚买的房子,你住哪间?”女人热情地跟她聊上。 403? “403?”她反问。 “对,就是江海家那屋,一个月前,他儿子本来不想卖的,说是还用得到,后来,不知怎么又决定卖了,幸好当初留了电话,他决定出手的时候,就给我们打了电话。” “房子后来好像也装修打理过,里面的家具也是全新的没怎么用,他让我们拎包入住就行,我女儿可开心了。” 女人聊上就停不下来,挤在楼梯上,好像空气都变得不太流通。 言北身体紧紧靠在墙上,心绪不知飞去哪儿了。 “你住哪间?以后有什么也方便联系。” “303。”言北回她。 “哎哟,刚好就在我们楼下,这两天可能会有些吵,要是打扰到,还请见谅啊。”女人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言北的手臂。 “没关系,能理解。”言北轻轻一笑。 她往下走了两步,回头叫住女人:“阿姨,现在买房,房价高吗?” 女人皱了皱眉,摇摇头:“不高,和之前的价格差不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也不像缺钱用,但就是很爽快地成交了。” 言北笑笑,点点头:“谢谢,阿姨!” ——这么多的话,总该有一句是真的,挑一句,万一可信呢。 都已经不重要了。 言北往下走,撞上正回来的刘云,咳得满脸通红。 “妈,你看你,早说让你戒烟的,就是不听,最近咳嗽越来越频繁,不行,我还是得抽空带你去看看。” 刘云捂着嘴轻咳几声,连忙摆摆手:“妈不是说了,用不着看,我找那个老中医又开了处方,试试再说。” 言北实在无奈,她已经不止一次提议带她去医院,可都被她各种理由搪塞掉。 “妈,你老说那个老中医看得好,我看着没什么效果,我明早下夜班,带你好好检查一下。” 刘云破天荒地开口道:“好,听你的。” 难得她答得这么干脆,言北心情旋即转晴。 她刚准备离开,刘云又喊住她。 “北北,听说亦风把房子卖了,你俩现在是不是……” 其实,刘云心知肚明,在她拦住江亦风之后,她就应该能预见未来。 就算言北千方百计在外人面前表演他俩多恩爱甜蜜,传到刘云耳朵里,都是一片假象。 刘云知道,江亦风不会对她的话置之不理,她也知道,江亦风对言北是认真的,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把女儿交给一个除了爱,什么也给不了她的男人。 闻声,言北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妈,我上班快来不及了。” 草草应付后,刘云没再追问:“快去吧,路上小心。” 看她匆匆忙忙离去的身影,刘云刷地红了眼眶:“北北,原谅妈的自私。” …… 山顶之上,晨风拂过,太阳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 “你什么意思?你是彻底不想再回北屏吗?”许烨阳双手叉腰,凝神看向江亦风。 “不是不回,是回不去。”江亦风漫不经心地抽着烟,长眸微敛看向远处的那座小城。 许烨阳不解地抬手抹了把脸:“江亦风,你凭什么说你回不去,这是你替自己的绝情找的借口,卖了房,没了家,你以为对她就不会再有伤害吗?” 江亦风平静地说:“我本就没家……” 许烨阳看他,沉默许久。 “亦风,你让她一个人怎么办?” 江亦风微微一顿,把烟蒂扔在地上,脚尖轻轻碾灭。 “这段时间,我会和夏盛平待在缅甸,趁着他注意力都在新品的售卖上,你可以着手准备了,黄忠的妻儿我已经转移到云谷,地址我会发给你,照顾好她们,让黄忠配合你先破了龙大的口。” “你把黄忠的妻儿交到我们手上,就不怕黄忠反咬你一口,到时候,夏盛平那边,你怎么交代?” 江亦风神情淡漠:“别人可以叫冤,我也可以,我用命换他的命,他能不信我。” 第185章 流言蜚语 许烨阳和王瑾冬,两人连夜提审黄忠,在以他的妻儿已经得到警方的保护为前提,黄忠最后承认,确实是受到龙大的指使,在缅甸交易时,才会动了私吞夏盛平的货的念头,后来被夏盛平的人带走,关了三天三夜,确定此事与他无关后,才将人放出来。 然而警方得到消息抓人,黄忠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货里已经被龙大的人做了手脚,算是龙大对他伺机报复。 可当王瑾冬逼问他,她的妻儿在警方找到之前,究竟被他藏在哪儿时,他一口否认自己真的不知道。 黄忠从头至尾都未提及江亦风,只因江亦风放过他一条生路,还将他的妻儿安置在国外免受龙大的伤害。 在放他离开木屋时,江亦风已经预料到龙大不可能再信任黄忠,被夏盛平逮进屋里的人,活着出来的没几个。 黄忠一旦露面,必死无疑。 所以,据江亦风掌握的消息,龙大已经准备对黄忠下狠手,将计就计,趁机把黄忠送进牢狱,起码,能留他一条命。 审讯在天明前才结束,办公室里还静悄悄的,王瑾冬倚在办公椅上,小憩了一会儿。 许烨阳从门外进来,嘴上正啃着馒头,进办公室后,他抬眼看了下双目紧闭的王瑾冬,随后把手上准备的另一份早点放在他的桌上。 闻声,王瑾冬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双手抹了一把脸。 “许队,我怎么觉得,你像打过鸡血,没一个人熬的过你,”王瑾冬扫了眼空荡荡的办公室,轻笑道:“还有功夫去买早餐,看来,接下来龙大的审讯,可都得交给你了。” 许烨阳继续啃着馒头,抬着保温杯从饮水机里接了水,喝了一大口,好像被噎到似的,换了下气才说:“你才发现啊,没有女人的男人,向来都没什么瞌睡。” 王瑾冬打开塑料袋,拿出一个破酥包刚塞进嘴里,差点没喷出来。 顿时,王瑾冬轻咳几声,把包子吞咽干净,瞥了他一眼:“你这是哪里总结来的经验,应该只有你一个人有这种体会吧,我一个单身汉,真是闻所未闻。” 许烨阳吃下最后一口馒头,握着保温杯,走两步到办公桌前,一半屁股落在桌上,保温杯凑在嘴边轻啜了一口茶。 “你哪有这种体会,没有女人,起码也是有人暗恋着,不像我,一辈子都是暗恋别人的命……”许烨阳冷嗤一声,把杯盖盖好,仰头叹了一声。 王瑾冬自顾自地吃着破酥包,低头闷笑道:“听说萧冉过段时间会到云谷,所里特意邀请她到戒毒所进行几期的心理疏导工作,这次,你可以借此机会,把你的暗恋变成明追,说不定在云谷还能变现。” 许烨阳一听,耸耸肩:“算了吧,没激情了。” 王瑾冬抬眼看他,揶揄道:“怎么没激情,莫非没感觉了?” 许烨阳愕然看他:“……我上?那是自找没趣,人家来也是冲你来的。” 王瑾冬突然沉默,抽了张纸巾擦擦手,又靠回椅背上。 “你有江亦风消息吗?”王瑾冬突然问。 许烨阳愣了下,目光落在一脸心事重重的王瑾冬身上。 “找他干嘛?”许烨阳波澜不惊地问。 “问问,”王瑾冬挠挠鼻梁骨,“听说他把北屏的房子卖了,院里都在传,他和言北的事。” 江亦风在院里人眼里,就是一个神神秘秘的存在,从他回到北屏的时候起,大家对他都是避之若浼。 而当院里最乖的女孩与他交往时,大家更是对此没一个看好的。 现在,江亦风卖了房产,大家更是拿此事大做文章,一个个背地里都说江亦风在外不规矩,卖房还债,卖房养人……总之,没一句能听的,当然,也有人替言北不值,好好的姑娘,沾上那样的人,后面再想找好人家,就难了。 王瑾冬自然是从芙蓉那里听来的消息,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言北,可芙蓉一心想撮合两人,都被王瑾冬拒绝,他说,这样是趁人之危,他也知道,言北心里就江亦风一个人,一等就是十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都传什么呀?”许烨阳蹙起眉头问。 王瑾冬思量片刻说:“还能说什么,一个好好的女人就这样毁了,反正,尽是流言蜚语……”王瑾冬欲言又止,没再继续。 “胡说八道……这把江亦风说成什么啦?怪物吗?”许烨阳气急败坏,屁股离开桌面,站立起来。 王瑾冬睨着坐立不安的许烨阳,嗤声道:“许烨阳,你急什么呀,怎么还护上了,江亦风就是怪物,他要不出现,言北也不至于变得这么不堪。” 许烨阳一怔。 “我护谁啊,我也没急啊。”许烨阳抿了下唇,挠了挠后脑勺,又坐回办公椅上。 王瑾冬继续道:“不急,不急你刚刚吼什么?” “啊……”许烨阳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确实反常,咧咧嘴,抬眼看王瑾冬:“我是觉得吧,那些人知道什么,就妄下定论,他们又没经历人家经历过的,是吧,言北怎么就被江亦风毁了呢,成年人的爱情,喜欢就继续,不喜欢就分,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许烨阳大道理一堆,说得直接明了,王瑾冬顿时也颇为赞同,笑着说:“别说,你恋爱没谈过,懂得还真不少。” “谁说谈过恋爱才懂这些,正因为没谈过,才更懂,所以啊,我对爱情这种事,也持顺其自然的态度,强扭的瓜不甜,该是我的,终归跑不了。”许烨阳看得够开。 王瑾冬不屑,瞥他一眼:“守株待兔说的就是你。” “王瑾冬,你不懂,有些东西,说出来未必就是好的……” 真是应了王瑾冬的话,许烨阳就是打过鸡血,才会熬了一夜也不觉累,啃了一个馒头,越发精力四射。 王瑾冬横他一眼,对他没完没了的大道理感到厌烦。 “你跟江亦风也算老交情吧,听说以前没少被你揪到派出所,你帮我找找他,我想和他聊聊。” 许烨阳心头一震:“你管人家那事干嘛,把案子破了才是你到云谷的任务,完事赶紧滚回省城去。” 王瑾冬闻声,抬眸一笑:“终于说出真心话了,我在云谷碍你事了是吧,许烨阳,你放心,我抢不了你的功。” 许烨阳也笑道:“我要能立功,也是托你的福。” 第186章 我能挺过去 整个大院的人,都在讨论江亦风卖房的事,各种猜测,各种传言,有的没得,都说的有模有样。 刘云晚饭后出去转一圈,也听了不少,回到家,就瘫坐在沙发上,烟是一根接一根,小黄唤她,她也不应,好在小黄特别通人性,蹲坐在她脚下,静静守着她。 芙蓉心里藏不住事,和刘云分开后,回到家,也把这事跟王瑾夏一说,让她找时间安慰安慰言北。 这下可把王瑾夏气得火冒三丈,电话里直接嚷嚷着要把江亦风找出来活宰了。 “哎哟,我的祖宗,没让你宰亦风,我是怕北北心情不好,他们本人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可大伙就拿卖房这事吵的沸沸扬扬,你刘姨吧,也不吭声,我怕啊,你说她娘俩,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芙蓉知道刘云心里有事,问吧,她说没事,就说让大伙议论吧,嘴长人家身上,还能怎么办,过段时间就都忘了。 王瑾夏电话里也是无奈,大大咧咧的说:“妈,你照顾好刘姨,北北我找她聊聊。” 自从王瑾夏回省城后,言北一堆事,她也是一堆事,两人平日里也就随便问候声,都没时间好好聊聊。 请了那么长的假,险些地位都不保,那些小年轻,一个个眼巴巴馋着她的位置,平日里瑾夏姐,瑾夏姐,背地里都跟贺飞一个德行,都想从她身上捞点好处。 王瑾夏才不吃这套,谁敢动她的蛋糕,她跟谁玩命,回去以后,她就把那些带有妄想症的人好好收拾收拾,工作忙顺后又重新租了房,搬了家。 刚把工作,心情理顺趟,言北又出这档事,真叫人焦心。 言北还在值夜班,王瑾夏的电话就打了过去。 “北……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呀。”王瑾夏委屈巴巴,声音听得人都快碎了。 言北正站到窗前,看向远方的皎月。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言北眼含笑意,淡淡答:“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自己的事都乱七八糟一大堆,我跟你凑什么热闹。” 王瑾夏不悦,责怪的语气道:“你说的什么话,拿我当外人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江亦风他几个意思,他以为他是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房子卖了,就把你跟他的关系断了?笑话,谁稀罕他啊,要不是他出来捣乱,指不定你都嫁人了。” 言北就喜欢听王瑾夏说话,一说,她心里就舒坦许多,憋在心里的委屈,也被她猜透,反倒觉得,被懂,也是一种难能可贵。 “我没事,”言北还是不想影响王瑾夏的心情,反倒安慰起她来,笑道:“你比我惨都活过来了,难道我还不如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弱,没有江亦风,我照样会过得很好,你不是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听起来,她的态度和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起码,她还能笑。 王瑾夏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说:“不行,我得请假回去陪陪你。” 言北想了想回她:“别…我怕你回来,我不想哭,也要陪你哭一场才算对得起你来一趟。” “北北……” “真不用,我能挺过去,强扭的瓜不甜,我是该长记性了。” ——言北,你该长记性了。 她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曾经令她开心的,令她心碎的,一句不落都刻进她的心里。 一个晚上相安无事。 交班结束后,言北换好衣服就到体检科挂了号,昨天跟刘云说好的带她做些检查。 下楼前,她给刘云打去电话,想让她做好准备。 可电话去了两个,一直未接通。 言北想,可能是下楼没带,便打车直接回大院。 楼下碰到芙蓉,正准备上楼约刘云逛菜市场。 “我给你妈打几通电话没人接,院里也没碰着她的人,正想上楼看看是不是睡过头了。”芙蓉边走边说。 言北也说没打通她的电话,但刘云一般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想,言北慌了神,急急忙忙就往楼上去。 楼梯口碰到隔壁邻居,那人开口就埋怨:“北北啊,你家小黄在屋里都喊一早上了,吵死了,你妈也不管管……” 不可能,自从小黄被她带回来,刘云就天天把它带身边,以前出摊小黄都陪着她,刘云一动脚它就唤,生怕刘云不带它。 “对不起,阿姨,可能我妈出去忘给它添狗粮……”言北连忙道歉。 不等那人回应,言北大步走向家门。 屋里是小黄的哀嚎声。 那声音,格外耳熟,格外吓人。 言北慌慌张张拿出钥匙,手颤抖得厉害,钥匙未进锁芯,一串钥匙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黄忽然叫得更大声,芙蓉慌忙走过来,从地上捡起钥匙,把门打开。 “妈……”言北进屋就开始唤。 “刘云……”芙蓉也喊着。 言北跑进卧室没见着人,又在卫生间,厨房里找了个遍。 “北北……”芙蓉大喊,“在这儿呢。” 言北朝芙蓉跑过去,刘云就躺在小黄的狗屋旁,一动不动地,地上落了一地的烟灰,她就躺在冰凉凉的地板上。 “妈……”言北惊慌失措地趴在她跟前,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北北……妈没事……”刘云苍白的一张脸上,笑容有些僵硬。 芙蓉惊魂未定,握着手机拨通120。 “妈…你别吓我……”言北紧紧搂着她,她浑身冰得吓人,言北用手在她身上摩擦,想替她暖一暖。 “刘云,你这是怎么啦?”芙蓉也吓得浑身颤颤,想把她拉起来,却完全拽不动。 “没事……没站稳……” 刘云仍是一脸笑意,可笑的太僵硬,没有一丝喜感。 小黄已经不叫了,乖巧的蹲在一旁,有些悲伤地耷拉着脑袋。 站在诊疗室门外,言北第一次感受到病人家属的那种急切焦灼的心情。 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 当医生拉下口罩,难以启齿的看向言北时,言北终是淡淡一笑,问道:“梁医生,我妈是什么情况?” 医生低声叹了口气:“言北,你要有心理准备。” 第187章 她不能倒下 这样的话,她记不得跟病人家属说过多少次。 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宣判官,太多无奈,尽管说出来,很残忍,却又不得不说。 她也记得,每次,那些家属的表现都是悲痛欲绝,万箭攒心,恸哭失声…… 而她现在,仿若晴天霹雳,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医生继续说:“肺癌晚期……我在她身上发现这瓶药,你妈应该早知道自己的病情,一直在吃药控制。” “医生,是不是弄错了。”芙蓉在一旁哭成泪人。 霎那间,言北又显得极其平静,她看着医生嘴里哗哗哗说出好多话,却无关痛痒地点头应声。 她忘了,她现在是家属。 言北伸手接过那个瓶子,小小的瓶子里,还剩几粒药丸,她在心里责怪自己,刘云用维c的瓶子装了别的药,她早该发现刘云的这种弱智的伎俩才对。 她的咳嗽,也不是单纯的被呛到,她突然就收了摊,言北以为是刘云听了她的话才那么做,原来,一切都是刘云的计谋。 言北守在床边,仔细打量着熟睡中的刘云,她的黑发间,什么时候多了几缕白,光滑的脸上,又是什么时候多出几道褶皱。 在她的记忆里,刘云本该是那个年轻的妈妈,站在摊位上,笑容满面地朝她挥手,叮嘱她路上小心,好好读书…… 到底是谁偷走了她的岁月,她不停的问,换来的是无声的回答。 原来,要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拥有多么珍贵。 纤细的手触上苍老的面容,她多想替她承受一切,苍老,疾病,甚至是死亡…… “妈,你说不会丢下我的,说话要算数。” 她曾妄图得到江亦风的爱,现在又妄想刘云多陪陪她。 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的,一旦开始,就永无结束。 芙蓉哭得泣不成声,被刘长林从医院带走后,就像生了一场大病,傻乎乎坐在沙发上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直到刘长林把小黄带回来,让她看着做些吃的送去医院,她才晃过神。 嘴里不停念叨:“对对对,我这就给刘云炒几个她爱吃的菜,她吃了,病就好了……” 说着说着,芙蓉喉咙哽得发不出声,抹着眼泪跑进厨房,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又哇哇哇坐在餐桌前哭起来。 一切来得太突然,就连言北也被突袭个措手不及。 刘云醒来就痴痴盯着言北,现在能好好看看她,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言北把芙蓉送来的饭菜都挑了些给刘云吃,刘云咀嚼得有些缓慢,但看得出,这些菜都特别适合她的口味。 刘云背靠在床头,笑着说:“你芙蓉姨的手艺就是好,看我现在,精神不少,缓缓气,就可以出院了。” 言北沉默了一会儿,拿纸巾帮她擦擦嘴,她知道,刘云还是不想承认,也不想亲口解释什么,就算言北已经知道真相,刘云还是想继续装,毕竟,说出来,对她太残忍。 往后,她还得一个人走,刘云心疼言北,小时候就没了父亲,现在又要接受即将失去母亲的事实,想到这,刘云心里就堵得慌,她此刻也不后悔,当初委婉地把江亦风从她身边赶走,宁愿看她一个人,也不想她被江亦风折磨,拖累。 刘云别开脑袋,擦了擦眼角的泪,回头拉着言北的手,恳求道:“北北,妈想回家。” 言北轻轻眨了眨蓄满泪水的眼,硬生生把泪逼回去,笑吟吟说:“妈,医生说过,你现在的情况,得待在医院观察,回去有个万一,那可不好处理,你闺女我是脑科医生,其它情况还真处理不了,你乖乖听话,只要医生松口,我马上把你接回去。” 刘云松开手,脸色苍白无力,却硬挤出笑:“好,妈都听你的,就是妈这样,得耽误你上班了。” 都什么时候了,刘云还想着她的工作。 刚刚逼回去的泪终究还是滚滚落下来,她迅速转身,假借收拾饭盒,背对刘云没让她看到。 “妈,我平时也没请过什么假,这次,主任给我放了个大长假,你就安心养着吧,这些年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换我服侍服侍你。” 言北越懂事,刘云越怕,但凡她大哭一场,把心里的苦,心里的委屈全撒出来,都能让她好受些。 晚些时候,言北帮刘云擦洗干净,陪着她聊了些小时候的事,刘云越听越开心,过了好久,才睡过去。 言北趁着刘云熟睡,走出病房,在办公室找到主治医生。 在医生让她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她就知道,刘云的情况并不乐观,但她仍抱一丝希望,万一有奇迹呢。 当她再次询问梁医生还有没有希望时,梁医生摇摇头:“也许,你妈在得知自己患病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才会对你隐瞒病情,她所用的药物,其实已经对她的病情毫无作用,言北,你也是医生,能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言北显得极为平静,她了然应声:“谢谢梁医生。” ——不要把情绪带上手术台,就算躺在那儿的是你的父母,你也只能当他是病人,这样才能把手术做好。 此时此刻,她的冷静从容都烟消云散,事实证明,她现在只是为人子女,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家属,这样的噩耗对她而言,是无法接受,无法面对的。 寂静的走廊上,孤独的身影颤颤的蜷缩在墙角,一阵阵低沉的哭泣声从喉咙里发出,悲痛得让人心疼不已。 曾经一次次反复在梦里出现的场景,瞬间照进现实,刘云还是要扔下她一个人不管。 最终,她不得不说服自己要坚强些,以前,刘云是她的大山,现在,她是刘云的小山,她不能倒下。 她扶着墙一路艰难的走向病房,好几次都要因为发软的双腿摔倒在地。 路过的值班护士,也忍不住驻足在她的一旁,担忧的关心道:“言医生,你没事吧,我送你回病房。” 言毕,言北抬手朝护士摆摆:“我没事,谢谢,去忙吧。” 第188章 生死有命 趴在床边才眯了一会儿,一个噩梦就把她吓得惊醒过来。 一只热乎乎的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抚摸,耳边传来病弱的声音:“北北,是不是又做噩梦啦?” 言北抬头,眼眶湿湿润润的看向病床上的刘云,抬手把脑袋上的手握在手心里,轻声应她:“妈…我梦到和你一块儿出摊,你的手被热油烫了。” 这还是许多年前的事,在一次出摊时,刘云嫩白的左手不小心被热油一烫,手背的皮熟了一大块,导致现在,刘云那只手留下一大块伤痕。 当时言北还小,被吓得不轻。 言北垂眸,看着手心里的手,心疼地抚摸:“妈,当时一定很疼吧。” 刘云摇摇头,和当时一样,怕吓着言北,顾不上手上的伤,草草处理伤口后,把孩子搂在怀里不停安慰:“不哭不哭,妈妈没事。” 现在长大了,言北能体会当初刘云被烫得有多痛,为母则刚,刘云在言北面前,从没喊过一声疼,说过一句累,在病魔的折磨下,她也选择默默承受。 这叫言北怎么办,让她如何是好,眼看还没好好享享清福,死亡之神就已经伸出手,随时准备把刘云接走。 想到这,言北又变得沉默不语,她怕自己再说,刘云又该往心里去。 刘云看她一脸疲惫,昨晚估计没睡好,拍拍病床,让她爬上去,睡一会儿。 言北笑笑说:“妈,我不困。” 她当然不会困,现在,她连睡觉都要靠安眠药才行,又哪儿来的瞌睡。 言北起身准备洗把脸,到食堂给刘云准备些吃的,她在龙头下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 出门前,她让刘云别乱动,有事按铃让护士过来帮忙。 刘云笑话她,说她的话越来越多,不耐烦地扬扬手让她快走。 言北刚拉开门,差点被急匆匆赶来的王瑾夏扑倒。 王瑾夏委屈地撇着嘴,眼眶也是红红的。 “北北,刘姨她还好吗?” 不用想都知道,芙蓉一定把消息都传了出去,把一双儿女都喊回来,虽无血缘,却也胜似亲妈。 王瑾夏平日里就是嘴上功夫了得,内心脆弱得很。 言北把她带进病房,她一瞥床上苍白着脸的刘云,忍不住扑床上哭起来。 “刘姨,你说你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刘云吃力地抬手拍拍她,安慰道:“瑾夏,别哭,生老病死,那是常态,谁都得走这一步。” 王瑾夏起身抹抹泪,抽泣着说:“刘姨,你还年轻呢,会好起来的……让北北联系省医院看看,咱们去省城,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什么病看不了。” 王瑾夏越说哭得越厉害,最后,喉咙紧得说不出话。 好在芙蓉来得及时,把人拉开:“你姨这不是好着嘛,哭什么呢。” 过来人就是藏得深,芙蓉在家时一想到刘云就忍不住哭,到了医院,反倒笑嘻嘻的,她给刘云熬了粥,还一口一口地喂她。 言北和王瑾夏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静默许久。 “北,姨真的无药可救了吗?”王瑾夏问的挺认真,平时看惯她随意的样子,此刻突然成熟许多,怪不习惯。 言北多看她几眼,后又垂着眼眸点点头:“晚期……现在药物对她已经没什么作用,化疗,放疗也只能延长她生存的时间,病是治不了的,我妈一辈子最怕的就是打针吃药,要是她愿意做那些治疗,知道病情的时候就不会偷偷隐瞒,曾经,我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现在,她应该是觉得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走下去,才会放任不管,任凭病魔侵蚀她的身体。” 言北对刘云的理解,胜过刘云自己。 霎那间,王瑾夏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有些东西,拿钱也买不到。 言北反倒安慰王瑾夏,让她差不多就回去忙自己的事,待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王瑾夏却说:“我是担心你……” 言北鼻头一酸,眼眶里又水润润的浮起一层,她本不想让大家替她担忧,她伪装得再好,还是被王瑾夏一句话攻破。 “你说你什么命,别人经历过的你也经历过,别人没经历过的,你还是要经历……北北,想哭就哭吧。” 王瑾夏太懂她,打转许久的泪跌出眼眶,言北哑着声说:“瑾夏,比我惨的人比比皆是,只是当灾难降临在自己身上时,难免会抱怨不公平,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也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我妈仍是健健康康的,我祈求过,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言北抿抿唇,擦干泪继续说:“我联系过省医院的专家,希望几乎为零。” 她努力过,可结果不尽人意。 顿时,王瑾夏扭头看向言北,想再安慰,似乎都变得没有意义。 王瑾冬是下午才赶到北屏,原本计划和许烨阳一同负责龙大的审讯,接到芙蓉的电话,他立刻跟向成兴请假,一刻未耽搁的赶到北屏。 看到王瑾冬那一刻,言北一脸歉意:“瑾冬哥,你大老远的跑过来,太麻烦你了。” “言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拿我当外人。”王瑾冬轻睨一眼憔悴的她,眼神里透着心疼。 他靠近刘云的病床,看她睡得正熟,没打扰她。 言北陪他出了病房,王瑾冬询问情况后,叹了一声,从兜里掏出烟随即就要点上。 “瑾冬哥,不能抽烟。”言北提醒他。 王瑾冬一瞬反应过来,四下看了看,又把烟收回去。 “言北…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才好,如果想哭,就别憋着,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呢。” 王瑾冬一字一句暖到她心坎里,言北轻轻一笑,深吸一口气,她根本没有哭哭闹闹的资格,在刘云所剩不多的时日里,她就算假装坚强,也要让刘云放心地离开,就算她心痛到快要窒息,也要让刘云看到她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 “瑾冬哥,我没事…”言北抿抿唇,苦笑说:“我能挺过去,这已经是事实,生死有命,谁也控制不了,我妈苦了一辈子,都是为了我,她应该是想歇歇了。” 第189章 姜还是老的辣 王瑾冬在医院,一直待到晚上,她让言北回去休息,他留医院守一夜。 言北的脸色,也是苍白如纸,看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可言北说,她哪儿也不去,就陪着刘云,早上王瑾夏也被她赶了回去,现在王瑾冬的好意她也委婉拒绝。 她是怕,怕突然某一刻没盯着刘云,人就没了。 梁医生的话她清楚记得,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担心的是刘云,她肯定怕自己走后言北一个人该如何是好。 言北把王瑾冬送出门,让他尽管忙自己的事去,她实在不想麻烦大家。 王瑾冬拗不过她,虽然很担忧,但也只能听她的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许烨阳给王瑾冬打来电话,问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请假离开。 龙大的审讯计划是在明早,许烨阳只是出了趟门办案,回来就听向成兴说他家里有事,临时请假回北屏。 王瑾冬心里也憋得难受,看准车后没车,打了转向灯把车停在路边。 在医院忍了半天没抽烟,把车停好,就让许烨阳等等,自己先点了根烟抽上,狠狠吸了几口。 “家里出什么事,这么急着赶回去。” 许烨阳被他折腾够呛,在电话那头急得直转圈。 王瑾冬吐出青烟,缓缓出声:“刘姨病了。” “刘……姨,”许烨阳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言北她妈?” 王瑾冬低沉应声:“嗯。” 许烨阳仿若在消化王瑾冬说的话,半晌没吱声。 “肺癌晚期……”王瑾冬忧心地说:“言北装得挺坚强,我是真怕她扛不住。” 王瑾冬手肘搭在车窗上,苦笑地看向窗外:“言北从小就命苦,当年她爸走的时候,那是日日夜夜哭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过来,这一次……” 院里的人都知道,刘云母女是怎么熬过来的,刚有点盼头,刘云又一病不起。 电话里传来许烨阳的嗤声:“这丫头,什么运气……” 王瑾冬抬了抬眉头:“她谁也不让陪,非要自己一个人守着,我现在被她赶回家,什么也帮不上。” 许烨阳失望地说:“我正打算也请假呢……看来没必要咯。” 王瑾冬拧眉:“我联系不上江亦风,你有办法吗?” 许烨阳顿了顿,没接着回复。 王瑾冬又说:“言北现在一个人,真是让人担心,我不知道她和江亦风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言北现在一定很需要他。” 许烨阳有些为难,思量后说:“我想想办法吧。” 华灯初上。 江亦风抽着烟,倚靠在落地窗边。 客厅里,两个讲着一口流利的缅甸语的男人,貌似和夏盛平的谈判不愉快,语气显得有些急躁。 夏盛平欠身安抚着,并示意塔罗给人点烟,在道上混的这些年,夏盛平常说,能进能退,能屈能伸,他才把生意做得这么红红火火。 经过他一番招呼,两人明显平静下来。 当江亦风掀起眼帘时,其中一个男人已经提笔签完字,然后把合同递给夏盛平。 最后,几人起身,满意地握手后,塔罗把人送出门。 发动机响起,夏盛平抬手一掀,桌上的杯子落了一地。 夏盛平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妈的……敢跟我夏盛平讨价还价,真是不要命了。” 江亦风刚取下嘴里的烟,朝他走两步,远处就传来一声汽车急刹,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像是汽车撞上什么的声音。 顿时,江亦风停住脚步,眉头轻蹙,敛神看向夏盛平,面目狰狞的脸孔旋即浮上一丝阴邪的笑。 楼梯上又传来塔罗的脚步声:“夏哥……矛温兄弟俩的车,刚刚撞上一辆大卡车,两人生死未卜,已经报了案,等待警察过来处理。” 夏盛平斜眼看他,平静地说:“这么不幸……”低头又看了看桌上的合同:“塔罗,好好处理一下,毕竟,他俩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塔罗应声,又朝楼下走。 江亦风眉目不动,淡淡开口:“姜还是老的辣,夏哥这手牌,打的真好。” 夏盛平仰头大笑:“亦风,我可是给过他们机会的,这些年,还没人敢在谈判桌上跟我动气,他矛温给脸不要脸,现在人财两空,那是他自找的。” 江亦风把烟继续放嘴里,走到沙发旁,笑说:“这样也好,少些绊脚石。” 夏盛平坐下,双手搭在沙发两侧,忽地抬眼看向江亦风,抬抬手,分外亲切道:“坐。” 听到招呼,江亦风不疾不徐坐下,身体往沙发后靠了靠。 “亦风,现在还有件棘手的事,黄忠的妻儿据说已经在云谷警方手里,这么一来,恐怕龙大的口封不住啊。” 夏盛平眉间多出几分忧愁,他也有怕的时候,这些年,好事坏事干不少,双手沾染的血不知道有多少,要不是手下兄弟忠心耿耿,他早就死不知多少回了。 江亦风抬眼看下他,语气轻淡:“龙大虽然性子急,但挺有义气,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出卖夏哥你,不过,还是要有所准备,万一他真被攻破,也难说会背叛我们。” 夏盛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放心,龙大所掌握的一切,都只是他听到,见到,但是他没有任何证据,他外面的兄弟,基本都被我收买,现在,他与外界完全联系不上。” 江亦风嘴边缓缓溢出青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神色淡然:“看来,夏哥早有准备,不过,他原来那些兄弟,这么轻易被收买,还是需要小心为妙。” 夏盛平点点头,问:“黄忠的妻儿我们找这么久都没找到,警察是怎么找到的,难道真是黄忠自己藏的?” 江亦风倾着身把烟头放在烟灰缸里摁灭,眉心浅浅一蹙:“不排除这种可能,当初放他走,只是想让他引出背后指使他的人,估计他也留了一手,怕我们对他的妻儿下手。” 夏盛平嗤声道:“没用的家伙,早知道是这么个孬种,当初就该把他废了,留着就是给我徒增烦恼。” 江亦风扯扯嘴,抬眼看他一笑:“夏哥,没有黄忠,也坐实不了龙大对你图谋不轨的事实。” 夏盛平挑挑眉,说:“也对,看来,再忠实的狗,也会反咬你一口啊。” 第190章 她需要你 回到酒店,江亦风冲了澡,缓缓从浴室出来,腰带随意地系上,浴袍显得松松垮垮,领口微微敞开,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着实性感迷人。 他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手里握着手机操作一番,随即,手机被短信连番轰炸。 江亦风眉头一蹙,看着手机屏幕上一条条闪过的信息,脑袋“嗡”的疼一下。 他随手打开几条,同样的文字都来自山虎——速回电话。 前所未有的情况。 江亦风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又在收到的信息里挑了几条来看,还是一样的文字,顶多就是加重语气——快快快,速回电话之类的。 看样子,急不可耐。 江亦风神色紧绷起来,立刻拨过去。 对方像是抬着手机一直等他的电话,“嘟”音刚出,那头就传来抱怨声:“你能不能只用一个卡?” 莫名其妙。 江亦风俊颜忽沉,问:“这些年不都这样?” 对面又死一般静寂。 江亦风问道:“这么急,什么事,今天为了合同的事,忙了一天,现在才有空看消息。”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亦风,你回趟北屏吧!” 江亦风云淡风轻一笑:“回北屏干嘛,家都没了。” 他自是轻松,双腿落地,从桌上拿起烟盒抖了抖,一根烟刚冒出头,那头又传来声音。 “家是没了,可你的爱人还在北屏……” 冒出头的烟刚到嘴边,闻声,江亦风就愣住,几秒的时间,他继续用嘴把烟从烟盒里抽出,漫不经心地点上。 “吃错药了,现在跟我讲这些。” 江亦风略显无奈,身体往后一靠,他下定决心把房子转手的时候,就是彻底要跟北屏的一切说再见的,轻装上阵,才能迎难而上。 现在无端再提到言北,他的心绪难宁,脑海里又浮现那张可怜的小脸,心也一抽一抽的疼。 “阿姨病了,那丫头,怕是挺不过去。” 江亦风一怔,身子倏地坐正,静默片刻,他问:“你说刘姨病了?” 那头缓慢回答:“对……时日不多了。” 手上的烟一直在燃,青烟缭缭绕绕而上,江亦风难以置信地蹙眉,问:“什么叫时日不多,刘姨不是一直好好的。” “肺癌,人现在就在医院里。” 江亦风似笑非笑,轻扯嘴角,双眼轻轻一闭,倏地又睁开,反应突然变得稍微迟钝了些。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声音略带催促:“她需要你。” 一瞬,深邃的眼眸浮上一层不知名的情绪,他嗓音低哑道:“我暂时走不开。” “江亦风,你……”对面极为诧异。 他怎么?无情无义,毫无人性? 就是这样,他自知,并不想做任何解释。 最后,对面心平气和道:“你看着办吧,你是知道的,她很会装,装得无所谓,装得很坚强,但是,你比任何人都懂她。” 之后的几天,刘云的病情恶化得厉害,全靠口服镇痛药来止痛。 王瑾冬和王瑾夏都想做些什么,可到医院里,又似乎帮不上什么忙,顶多,能让言北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可从头到尾,她又都是一个人,反而每次,她都要伪装着应付大家。 芙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能把两人都喊回去,让他们各忙各的,自己没事就到医院里守着,帮衬言北做些轻巧的活。 刘峥期间也来过一趟,王瑾夏跟他一说,也是匆匆就赶过来。 今晚,刘云比往常多吃了些东西,芙蓉陪她聊些家常,感觉整个人都好很多,精神一出来,就想起小黄。 这些天,小黄都待在芙蓉家,听芙蓉说,小黄跟个人似的,整天耷拉着耳朵,眼神无光,胃口还挺差,消瘦了不少。 小黄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陪李奶奶走完最后一程,险些被送给别人,说来也是缘分,言北莫名的就对它特别有感情,把它带回家,让刘云认下这个“儿子”,言北还窃喜多了个兄弟。 陪着刘云的这些日子,估计也是有所预感,才会时刻跟着刘云,但凡刘云一动脚,就少不了连它一块儿带走。 那天从屋里传来的哀嚎声,现在想想,言北浑身都在发颤,李奶奶去世前,她也听过这种悲伤的咆哮,直到那天,她才恍然大悟,小黄是在请求帮助,诉说哀愁。 刘云一听,完全睡不住,她担心小黄,可医院不能带宠物进入,刘云就让言北回去看看,还让她带话给小黄。 “一定是想我了,你就告诉它,我好了就回去陪它,让它别担心,我不丢下它一个人走。”刘云虚弱地发出低哑的声音:“它肯定是怕我丢下它。” 言北笑笑点头,应了她的请求:“妈,你对小黄的好,它可都记得,我先替你安慰安慰它,你赶紧好起来,自个照顾它去。” 芙蓉别过脑袋,眼泪是抹了一遍又一遍。 “北北,你去吧,狗也认主,这久它就像被丢掉的小孩,是想家人了。” 芙蓉起身让言北回去看看,她留在医院照顾刘云。 言北想想也是,见不到家人,它肯定以为被抛弃了。 把刘云交给芙蓉她也放心,出了病房,憋了半天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也怕被刘云丢下不管,可她说不出口,心里堵的慌。 抹干眼泪,她就回大院去。 刘长林在家,正给小黄喂食,刘长林瞅见那丫头,心突地揪着疼,半晌没出声。 “王伯…我看看小黄。” 王长林还没应声,正在嗅食的小黄闻声就蹭蹭蹭地几下跑她跟前,仰着头低低地唤了几声。 言北蹲下,抚摸它的脑袋,盯着小黄看了看,抽泣着说:“还真是瘦了。” 接着,就把小黄搂怀里,小黄也一动不动,靠着她,它也懂,谁疼它,谁爱它。 王长林说:“北北,你来的正好,你给它喂点吃的,这两天,都快垮了。” 言北松开手,难为情地说:“王伯,真是麻烦你了。” 王长林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笑说:“傻孩子,什么麻烦,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说着就把狗粮罐子递过去:“给,它听你的话。” 第191章 分别亦是结束 言北就蹲在阳台上给小黄弄吃的,王长林坐在客厅里,抬眼看向憔悴不堪的言北。 脑海里忽然浮现好多年前,他和江海,老言三人一块儿执行任务的时候,这些孩子都还那么小,哪知天高地厚,整日在院里嬉戏玩耍,天塌下来也不怕,反正有大人顶着。 一转眼,二三十载过去,天真懵懂的娃都长大了,肩上的担子一天比一天重,当初站在满身血淋淋的老言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孩,如今要独自承受世上唯一的亲人即将离去的痛苦。 王长林抬手抹了把脸,语重心长地说:“北北,往后的路还长,老言和刘云,可都盼着你好啊。” 言北回头,清人的眸光泛着几分疲惫,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王伯,我知道,我是我妈的希望,没有我,她根本坚持不到现在,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好,北北,这才是老言家的乖女儿,”王长林也哑了声,轻叹道:“哎,要是能重来一次就好了,江海和老言,也不会走那么早,说不定,一切都会皆大欢喜。” 人总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感叹过去,可人生若有重来,你又怎么会知道,重来以后会不会有遗憾。 周而复始,不如顺其自然。 “王伯,也许,再重来一次,他们还是一样会选择战斗的。” 王长林点点头,眉眼里透着一股刚正之气。 眼看时间不早了,言北也准备离开。 王长林说,今天这一顿,是小黄吃得最香的一次,吃饱喝足,小黄满足地趴在地上,脑袋歪歪的,好像有了困意。 言北瞅瞅它的丑样子,眉眼里满是笑意,她掏出手机,拍下几张照片,轻轻一笑:“等会儿让我妈看看,她肯定得乐。” 王长林循着她的视线,看到地上的小黄,就像找到妈妈的孩子,一副心满意足的样。 言北收起手机准备出门:“王伯,我这就回去,小黄还得麻烦你再帮忙照看几天。” 王长林摇摇手:“北北,尽管放心,你就安心照顾你妈,我现在啊,有的是时间照顾它。” 言北愕然,往常王长林可忙了,整天忙局里的事,这家里的事全是芙蓉照管。 看言北一脸诧异,王长林连忙解释:“王伯退休啦,现在,换年轻人上,有干劲儿。” 言北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一个大忙人这个点待在家,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伯,你也该歇歇了,这些年,忙的不着家,我姨没少抱怨。” “哪个警嫂不是这样,一边抱怨一边支持,所以啊,当警察不易,当警嫂更难。” 言北点头赞同,事实就是这样:“那往后,多陪陪我姨。” 王长林边说,边把沙发上的外套拿起穿上:“那是必须的,这些年,瑾冬和瑾夏没少让她操心,对我也是整天提心吊胆,日后,是得好好待她才行。” 王长林把衣服穿好,抬眼看言北:“走吧,北北,王伯送你回医院。” 现在突然闲下来,忙碌惯的人肯定闲得慌,言北连拒绝的话也没说,看了眼整装待发的王长林,既是有准备的,也不好太客气。 “谢谢,王伯。” 回去的路上,王长林突然笑说:“北北,王伯也不爱八卦,但整天听你姨说,你和亦风的事,我心里也跟着着急。” 言北微微愣了下,转头惊讶地看着他:“王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也许,我和他,本就不该开始,十年前的分别,其实就是结束。” 王长林叹了口气,目视前方:“别怪王伯多嘴,其实,亦风和江海一样,是特别执着的人,也是特别能隐忍的人,亦风那孩子,心地不坏,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或许有难言的苦衷,过去的十年,谁也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少的压力,有时候想想,能活着再见,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长林对江亦风的印象,似乎并不差,但言北对他的这番话,又似懂非懂,仿佛在王长林眼里,江亦风是另一种存在。 能活着再见,已经很不容易。 此刻,言北的指尖竟能真切感触到他发间里的那道疤痕,那颗子弹要再准一些,就能夺走他的命,人世间太多感慨,而非偶然,而是经历过,才悟出来的道理。 霎那间,言北怔住,没有说话。 王长林轻轻侧了下脑袋,瞅见她沉默的神情,有些后悔不该提这件事。 “北北,王伯就是随口一提,不要放在心上。” 言北几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说:“王伯,没事,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我,反倒是我,一直让大家担心,真是抱歉。” 王长林把言北送回医院时,护士刚帮刘云打过针,人已经睡着。 言北倒希望她这样安静的睡会儿,起码,安静下来的时候,她不用承受病痛带来的痛苦。 她把芙蓉和王长林送出门后,待两人离去,才转身回到病房。 刘云睡得特别沉,言北趴在床边,握着那只冰凉的手,轻轻摩挲。 不知不觉,言北在床边睡过去,突然肩膀被轻轻摇晃,她才醒过来。 她抬头,一个护士小姐姐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言医生,梁医生让你去趟办公室。” 言北点点头应她,看刘云还没醒,她便随护士轻手轻脚离开病房。 走廊上已经静悄悄的,抬头看向护士站的时钟,才发现自己也睡了好久,现在天都已经黑沉了。 言北让护士帮忙照看刘云一会儿,然后一个人去办公室找到梁医生,看到梁医生的表情,她多少猜到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坐到凳子上:“梁医生,我妈的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梁医生叹气,点点头,把桌上的文件夹递过去:“言北,你妈这几天的情况不用说你也知道,身体是每况愈下,镇痛剂也只能短暂的维持她的疼痛感……” 言北接过文件夹,里面全是刘云这几天的检查资料。 寂静的走廊上,一抹高大的身躯,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朝刘云的病房而去。 第192章 是你,对不对?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着玻璃窗,发出清脆的响声。 刘云睁开眼,转头看向窗边,一双悲凉的眼睛深陷,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淡蓝色的窗帘随风轻飘,窗外的皎月在窗帘的摆动下,若隐若现,她看得出了神,就连房门被推开也没察觉。 看到病床上消瘦的人,江亦风旋即顿步在门口,他眉间轻蹙,难以置信那人是刘云。 他喉结上下一浮,微张着嘴却喊不出一个字。 是刘云转头,余光瞥见门口的身影。 “亦风……”刘云的音堵在喉咙。 江亦风看到她微动的唇,知道她在喊自己,迈开步子走过去。 “刘姨……”江亦风俯身看她,黑眸里蓄满一眶泪水,“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 刘云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像哭又像在笑,泪水顺着眼角滚下,唇角颤颤,轻轻摇了摇头。 江亦风抬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强挤出一抹笑:“刘姨,不哭,没事……” 他止声,如鲠在喉。 “亦风…姨对不起你……”一字一句艰难地从她唇边溢出。 江亦风轻眨了下眼,逼回眼泪,轻声说:“姨没错,错在我,我不该打扰你和言北的生活。” 刘云摇摇头,缓缓抬起手,抚摸他的脸:“姨知道,你爱北北,比任何人都爱,你和江海一样,都是专一的人,”刘云缓了口气,“亦风,姨藏了一辈子的心事,本想带到坟墓里,可我不忍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妈妈根本就不是跟什么有钱人走了,抛下你们父子俩不管的,对不对?” 江亦风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当年,院子里都疯传这个谣言,江亦风的妈妈被有钱人带走,可事实,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 就连江海也默认,不做任何解释,谣言后来就变成事实。 “这事,要不是不小心听到你爸和言叔的谈话,我也会这么认为,当我听到你妈是被绑架的时候,我魂都没了。” “我想,既然他们都不说,那肯定是不能说的秘密,我就打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可直到你突然出现,姨就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件事,忽然就老在我心里吵吵,后来,听说你在云谷做生意,我想…你出狱后突然消失,一定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江亦风握住刘云的手,淡淡地笑:“刘姨,别胡思乱想,你好好养病,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怕,我不敢想象北北要是失去你会是什么样,十年前,一到周末,她就往省城去,可一次都没见着你,回来就躲着哭,后来去省城读书,她也去过好多次,可人家告诉她,没这个人……” 过去的十年,言北的生活,就是在不断的寻找与等待中度过的。 十年后,江亦风除了能给她爱,便是无尽的等待,一次次丢弃,一次次捡起来,而后,将是未知的一切,或许连未来也看不到。 闻声,江亦风的心似被万箭穿过,万般的疼。 刘云说着说着,就没了气,恹恹地看着他,仿佛亏欠他太多,甚是无奈。 多好的孩子,可硬朗的脸庞又多出几分沧桑,直叫人心疼。 “亦风,别怪姨,好吗?”刘云的声音在喉咙里咕哝。 江亦风笑说:“刘姨,我怎么会怪你,只要言北幸福,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离她远远的也没关系,她恨我也没关系,你说的没错,除了爱,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刘云叹息:“委屈你了亦风……”随后合上眼:“姨又累了,想睡会儿。” 江亦风没再出声,轻轻地将刘云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又认真地多看了刘云几眼,苍白的脸只剩皮包骨,颧骨格外明显,大手在她的发间轻轻捋了捋。 他妈妈离开后的几年里,刘云算是半个妈,给言北买衣服,总少不了给他买一套,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挂着他,江海上班的时候,也都是刘云带,后来江海又走了,大院里的人都帮着出过力,但刘云再苦,也没苦着两个孩子,别人有的,他俩都有。 江亦风记得刘云对他的情,他心里早把刘云当妈看了,所以当她委婉地让他离开言北时,他知道,刘云也是万般无奈,才会问他那样的问题。 ——你除了能给北北爱,还能给她什么? 到现在,江亦风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临走前,他把窗子关上,夜里的风有些凉,他又特意拉开一半窗帘,在刘云的位置上,抬眼便可以看到皎月悬空。 梁医生给了言北一个建议:“如果你妈想出院,那就带她回去吧,在哪儿也没在家里好。” 突然间,言北又想起那个还想再看看这个世界,还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那个女孩——吴倩。 一晃,吴倩已经离开好长时间了。 或许,刘云也想家吧。 走出办公室,言北低垂着脑袋走在走廊上,一道黑影倏地闯过,在转角处迅速消失不见。 言北抬眸,不容思考地提起脚步,顺着刚才黑影消失的地方跑去,跑了一段路,她站在原地四处看,再没寻着。 “言医生,阿姨好像又睡了。”小护士查房过来,跟言北打招呼。 “好的,谢谢,我这就回去……”言北突然叫住护士:“请问,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我妈的病房?” “是的,一个男的。” 言北一怔,忙问:“长什么样?” 护士想了下,说:“高高的,侧颜挺俊,头发比较短……我在门口看了下,里面有人就没进去打扰阿姨……” 没等护士说完,言北立刻说,“麻烦帮我看下我妈。” 说完,人就大步跑开。 刘云的病房在一楼,走过转角,直直往外就出去,言北在门外转了转,还是没找到刚才的身影。 她低哑地唤他:“江亦风……” 谁都可以认不出,唯独他,闭上眼也能感受他身上的气息。 “是你,对不对?” 她站在晚风中,月光下,她的身影那么孤独无助,几声轻唤都无人应答,她悲伤地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几天来的委屈一触即发。 第193章 一个人,怕 ——她很会装,装得无所谓,装得很坚强,但是,你比任何人都懂她。 她的泪,只能自己抹干,不露声色地继续伪装。 回到病房,刘云正盯着窗外的月,圆圆的月整个尽收眼底。 言北瞥了眼紧闭的窗,半拉的帘,又看向平静的刘云。 “妈,”言北带笑走过去,“醒啦?” 刘云闻声回过头,眼角还有点湿润,言北愣了下,俯身用手帮她抹了抹。 “妈,肚子饿吗?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 言北什么也没问,看到刘云略带难过的神情,她越不敢开口,他悄悄来,又悄悄走,想必是不想撞见自己。 刘云抬眼盯了她会儿,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自己立刻就整理好情绪,勾勾唇:“北北,给妈削个苹果吧,嘴里发苦,想吃甜的。” 难得刘云有食欲,言北笑吟吟点头,连忙去削苹果。 她把刘云扶起靠床头,把苹果递过去,刘云就咬了一小口,却在嘴里咀嚼半天。 言北就问:“妈,甜吗?” 刘云蹙眉,摇摇头:“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苹果呢,都不知道什么味。” 言北一愣,不确信地削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刚嚼两下,就往垃圾桶里吐。 刘云弱弱地发出嘲笑:“信吧,妈没骗你,是不是特别难吃。” 言北抿抿唇,苦笑道:“妈,我又被骗了,真是难吃,明天我给还回去,什么黑心老板啊。” 刘云轻轻咳了几声,摆摆手:“算了,吃亏是福,下次就该长记性了,买东西前,一定要先尝尝味道,别光觉得好看,未必都好。” 言北应她,把手上的苹果放下,掏出手机,坐到床边,翻出在芙蓉家给小黄拍的照片。 刘云看得可开心了,说着说着,又觉得小黄瘦了不好看,还是胖的时候有喜感,又开始难过。 言北没告诉她,她看到小黄的时候,多么的可怜,她怕说了,刘云更加担心,可就算言北不说,刘云看着照片,多少还是徒增了许多担忧。 “看看,一点不开心,它会不会以为是妈不要它了,北北,妈想回去,有个人陪着它,它也能开心些,狗是通人性的。” 言北正担心怎么跟刘云提回家的事,总怕她胡思乱想,现在倒好,几张照片帮她解了难。 “北北,明天就把妈接回家吧,这医院,待的难受,妈会听你的话,好好吃药。” 言北心里一阵难受,搂着刘云的肩,柔声道:“妈,我明天就带你回家,再把小黄也接回去,家里就热闹了。” 刘云一听可以回家,高兴得半天睡不着,话也变得多起来,就是咳得有些厉害,最后还是言北拦住不让她再说,哄着她把药吃下,就让她赶紧睡。 言北轻轻拍着她,就跟哄宝宝一样,没多会儿,刘云就安静的睡过去。 床头柜上的苹果,被氧化后,微微泛点黄,言北把苹果拿到嘴边,咬了一小口,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滚下来。 苹果真甜,可她的心真苦。 翌日一早。 王瑾夏又风风火火的赶来,说天没亮就出发,到北屏,刚刚好。 言北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王瑾夏早帮刘云穿戴好。 知道今天能回家,刘云脸上的笑就没收过。 言北推来轮椅,可刘云不坐,说她好着呢,腿脚还有力。 刘云向来要强,非要证明自己没废:“还回去,妈多久没下床了,得走动走动才行。” 看她坚持,言北只好依着她。 王瑾夏今天也显得乖巧可人,一直搀着刘云不放,言北就负责拎东西跟在后面。 王瑾夏边走边开玩笑说:“姨,我那是辆二手车,你可别嫌弃啊。” 后面的言北一怔,这可稀奇咯,当初开豪车可高调了,现在也是能屈能伸,看来,她恢复的确实不错,起码,她重新找回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刘云轻笑道:“姨这样,你不嫌弃才是。” 王瑾夏又说:“姨,哪能啊,我的意思是,我要早知道你今天出院,那我得开辆豪车过来,那样坐着舒服。” 两人有说有笑走前面,后面的言北身心皆疲惫,看着刘云艰难的步履,鼻头发酸,心里抽着疼。 回到大院,刘云硬撑要自己爬上楼,她真是不把自己当病人,她现在,除了能平移脚步,抬脚都成问题。 “妈,来,我背你。”言北往她前面走,倏地蹲在地上。 王瑾夏顿时心一揪,眼泪就流出来。 刘云低哑着声:“妈能走。” 地上的身子,也瘦得不成样,她侧仰着脑袋,笑道:“妈,小时候我可喜欢你背了,舒服,你来试试看。” 言北往自己背上拍了拍。 刘云眼里含泪,点点头,还是爬上言北的背。 言北使了劲儿,从地上起来:“妈,我们出发咯。” 小时候,言北生病,吵着不睡,刘云整夜整夜把她背在身上,那些日子,也不知道刘云怎么熬过来的。 “妈重吗?”刘云问。 “不重,妈,你不知道,我力气可大了,以前和男生掰手腕,能赢我的没几个,是吧,瑾夏?”言北笑着回她。 “谁说不是呢,”王瑾夏拎着东西走在后头,“姨,北可是学校里的传奇人物,后来都没人敢跟她比,闻风丧胆呀……” 王瑾夏有够夸张,言北咬咬唇,吃力地爬上三楼。 没多会儿,芙蓉把小黄也送来,刘云精气神马上就出来,要是腿脚再灵活点,她肯定又得倒腾一番,现在,也只能乖乖坐在沙发上,任小黄在脚下蹭蹭,她也抬脚回蹭它。 芙蓉直叹息:“小黄可真是矫情,这么些天,跟我也没啥感情,真是没缘分。” 刘云苍白的脸上划过一抹窃喜:“缘分这东西,还真是说不准。” 回到家,刘云明显自在许多,家确实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舒服。 趁芙蓉陪着刘云的空档,王瑾夏和言北待在房里聊天。 “瑾夏,你老请假,不好吧,我这里也安顿好了,该忙什么忙去吧。” 王瑾夏靠在窗前抽烟,抬手轻拍了下那串风铃。 叮叮当当响起。 “北…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我知道,你一个人,怕。” 第194章 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 言北陡然抬眸,她以为,自己装得已经很好了。 “我没事……” “真没事吗?”王瑾夏凝眉看她,“你什么时候跟男生掰手腕赢过?” 言北一怔,抿唇到:“那你配合的也不错啊,还闻风丧胆。” “我那是帮你,你说,男人是要来干嘛的,没事的时候,阴魂不散,有事吧,影子都见不着。” 王瑾夏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所以说,为什么要重男轻女,女人什么做不来……一个王瑾冬,没事跑那么远干嘛,一个江亦风,神出鬼没,真让人头疼。” 言北坐在床边,表情无奈:“好了,既然知道女人什么都能做,又要抱怨他们干嘛。” 王瑾夏讶然:“怎么还替他们说话呢。” 言北一愣:“……”然后蹙起眉,“没有。”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言北出声:“瑾夏,我真没事,不用担心。” 晚饭是在言北家里弄的,芙蓉和王长林买来些菜,夫妻俩亲自下厨,热热闹闹办了一桌。 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刘云脸上也多了几分开心。 晚饭过后,王瑾夏没待多久,接到公司电话,急急忙忙就要赶回省城,芙蓉和王长林把她送走,顺道就回了家。 散场后,刘云就疲乏得坐不住,言北把她送回房,看她虚弱的样,言北才恍然,一整天,刘云都是强装着,就怕大伙跟着担心。 今晚,言北和她睡一屋,夜里刘云咳得厉害,吃过药,效果都不太明显,身上的疼痛也折磨得她半醒半睡。 “北北……妈对不起你……” 刘云稀里糊涂说着胡话,言北安慰她,让她乖乖睡,可她一直拉着言北的手不放。 “妈盼着你好好的……” “妈,我会好好的,你放心,我听你的话,你也要听我的话,不许胡思乱想。”言北把她搂着她,不停的安慰,“会没事的。” 刘云身体微微颤颤,嘴里不停念叨:“不要怨亦风,错在妈。” 言北不明白她的意思,也无心理会那些,她现在,只想刘云好好的。 艰难的熬过一夜,言北惊醒过来,发现刘云不在床上,她慌了神的跑出房。 “北北……起啦?” 闻声,言北惊愕地回头,刘云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做什么。 “妈,”言北大步走过去,紧紧抱住她,“我以为你把我丢下不管了。” 刘云拎着锅铲,诧异道:“哎哟,妈能去哪儿啊,你不是喜欢吃妈做的饼,妈给你多做些。” “妈,不用,等你好了再做,听话,回床上躺着吧。”言北忙着帮她解下围裙。 “你这孩子,妈好着呢,躺床上干嘛?”她把言北推出厨房,“快,洗洗准备吃,妈一会儿就弄好。” “妈……”言北站在厨房门口,愣愣地看着刘云,她熟练地烙着大饼,时不时地抬眼对门口的言北笑。 言北满脸的泪,唤了一声又一声。 “妈……” “诶……” “妈……” 刘云回头,笑的可甜了。 …… “妈……”一声悲惨的喊声,言北把自己从睡梦中唤醒。 天地间一片静谧。 今天,又有多少灵魂化作天使游走在人间。 一切尘埃落定后,世界上仿佛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不想理会外面的一切,她静静感受刘云留下的最后一丝温存,对她而言,太奢侈。 天明到天黑,她一直待在沙发上,芙蓉一家三口围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王瑾夏双眼泛红,拧着眉说:“我们回去吧,让北北静静。” 芙蓉抹着泪,哭泣着说:“我不放心啊,这孩子要想不开怎么办,怎么跟老言和刘云交代。” 王长林长叹一声:“不会的,北北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会做傻事。” 王瑾夏紧咬着唇,心里又放心不下,抬手敲了几下门。 “北……你开门好不好……” 屋里没有任何声响,就连小黄也伤心地蹲在一旁不出声,和言北遇见它的那晚一样,耷拉着耳朵,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没有半点神采。 听到外面的声音,言北拿起手机,给王瑾夏发去消息:“瑾夏,把姨和王伯带回去吧,我没事,想一个人静静。” 收到消息,王瑾夏给王长林看后,三人才放心地离去。 言北突然想起来,抽屉里有刘云放的烟,她把烟盒全部摆放在桌上。 她想半天也没明白,刘云买这么多烟干嘛。 ——抽完就戒。 霎那间,言北似乎明白刘云的意思,她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她一定是用这些烟,给自己的人生做一个倒计时。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比预期走得更快。 言北责骂自己,为什么会忽略了刘云,要是自己多关心她,也许,她能多陪陪自己。 可再多悔恨,终究是来不及。 她太想刘云,以至于无法控制地嚎啕大哭起来,现在,她不用再伪装,想哭就哭。 “妈……” 她哭到浑身软弱无力,然后瘫坐在地上,小黄也发出嘤嘤的叫声,这一刻,它深有体会,它能懂言北。 深夜时分。 303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门外进来。 言北抬眸,在暗黑的屋里,那人的双眼很明亮。 她连呼吸都好小心,怕动静太大,他又不见。 他缓缓走来,靠近她时,蹲下身,大手抚住她的脸,一股温度触及全身。 言北唇角颤颤,眼泪像泉涌滚滚而流。 “你怎么打开门的?”言北举着脑袋,小声问他。 “我抱着侥幸心理……果然,钥匙还放在老地方。”他嘴角勾着一抹弧度。 言北抬起手,抚摸他,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确定是他,没错。 “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她哑着声,喉咙突然发硬。 “对不起,北北……我来晚了。” 言北小心翼翼扑进他怀里:“江亦风,我怕。” ——抱抱我。 她浑身都在发颤,他能感受她是多么的无助,他把她搂在怀里,想用所有的力量驱赶她的孤独与恐慌。 “别怕,北北,我在这儿。” 她紧紧抓着他,生怕一不小心,又找不到他。 第195章 受人之托 冷漠是他,温柔也是他。 身体软软绵绵落在他怀里,有力的双臂紧紧环抱她,顿时,她如同躲进避风港,所有的悲伤和恐惧,暂时被驱赶。 “江亦风,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言北从他怀里仰头,望向他硬朗的颜。 她一直都在等,只是不敢说。 那双深沉的眸带着浅浅的笑意:“北北,是我……” 他真的来了。 过去的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埋头工作是她忘记一切痛苦的唯一办法,只要不停下来,大脑就没有时间思考别的事情。 言北垂下脑袋,又靠进他怀里,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臂膀:“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狠话,不该打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江亦风更用力地抱住他,轻吻她的额头:“我是混蛋,北北收拾得对,不需要道歉。” “你还会离开对吗?”言北心头涩涩的难受,不用问也知道答案,咬咬唇,又轻笑道:“没关系,你不用回答。” 那么近的距离,言北几乎能感受到江亦风身体微微的怔了一下,那是被她说中了。 他还是会离开。 “北北……答应我,要好好的。”他的嗓音温柔清亮,又带几分苦涩。 “……嗯,”她点头,“我听你们的,会好好的,不用担心。” 刘云让她好好的,江亦风也让她好好的,她乖巧的答应,忍着万箭穿心的痛。 怀里的女人发出嘤嘤的抽泣声,泪沾湿他的衣服,那双手一直抓着他不放,就那样持续了好久。 满屋的寂静,令他感到害怕,等他走了,留她一个人怎么办。 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见她没有动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 好多个夜晚,她靠着一粒粒安眠药催眠,效果时好时坏,在被失眠折磨的夜里,她曾渴望睡过去,就不再醒来。 江亦风试图让她睡得更舒服,便从地上把她抱回房里。 她到底是有多累,才会睡得这么熟,连江亦风帮她换好衣服,盖上被子,一系列的操作也没吵醒她。 坐在床边,江亦风微敛着长眸,好好看了她一会儿,还用手捏了捏她的脸。 整个人都瘦了,还憔悴好多。 江亦风忽地垂眸,扫了眼床上空出的位置,身体倏地一侧,长腿往床上一抬,身体缓缓落在她的一旁,长臂撑着脑袋,继续打量她。 清凉的微风吹动窗台上的风铃,言北缓缓睁眼,看向一摆一摆的风铃,清脆的声音好治愈,她又轻轻合上眼,大脑里旋即浮现那张脸。 她迅速起身下床,在客厅里寻人。 屋里空无一人,顿时,她苦涩一笑,眼里浮上一层水雾。 原来只是一场梦,她又想多了。 小黄忽然在她脚下蹭了蹭,她忘了,家里还有小黄,它一定是肚子饿了。 她低头看去,小黄伸着舌头舔舔唇,朝她唤了一声。 “小黄,你是不是饿了?”言北拧眉问它。 闻声,小黄立刻又朝她舔舔唇,言北似懂非懂看向阳台,食盘里居然还剩些没吃完的粮。 言北愕然,她记得自己昨天一天忙刘云的后事,都没给它添粮,怎么会…… 难道…昨晚不是梦? 她刚弯下腰要问小黄什么,小黄就仰头朝她连续唤了几声。 言北一脸茫然。 “言北……”身后的声音清晰温和。 这时,小黄停止声音,乖坐在她脚旁。 言北起身转过去,那人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 “又见面了。”他嘴角微扯。 …… “烨阳哥?”言北怔怔地不知所措,眼神惊讶地盯着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我家? 许烨阳微微蹙眉,他知道,言北一定是这样想。 “领导看在我常年无休的份儿上,放我几天假,我一想,也没去处,北屏是个好地方,所以就决定再来看看。” 言北一时没说话,对他的到来实在意外,再说,他为什么要系上围裙,是在做什么吗? 言北眉间轻蹙,嘴角微微一动,抬手指着他:“可、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顿时,许烨阳低头一看,自己这身打扮,确实有点主人的样。 “我受人之托,特意来陪你的。”许烨阳笑笑。 言北心头一颤:“受人之托?” 许烨阳不疾不徐,提步靠近她:“对,那人给我托梦,让我务必到北屏,陪你两天。” 许烨阳神神秘秘,又顽皮又认真。 言北半信半疑蹙起眉:“那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托梦的人说的啊。”许烨阳正色道。 言北一听,觉得他有些无聊,转身回到沙发上。 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插了一瓶粉粉的百合,凑近它,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 “花是你插的。”言北低声问,看起来很喜欢。 “对,托梦的人说,花会让人心情愉悦……” 言北转过头,扫他一眼:“所以,是谁给你托的梦?” 许烨阳撇撇嘴,双手叉腰道:“梦是不能说破的,说破就不灵……” 什么鬼迷信。 “烨阳哥,”言北打断他,目光紧紧盯着他,“是江亦风吗?” 昨晚到底是不是梦,她不想去管,她只知道,在他怀里,她睡得很好。 “为什么一定是他呢?”许烨阳瞥她一眼,转身回厨房里,“我做了云谷的地道小吃,我想你一定喜欢,上次,看你差点把盘子啃了。” 许烨阳没解释,言北也没再追问。 他大老远跑来,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从王瑾冬那里听来也好,是受人之托也罢,许烨阳的到来,倒给寂静的家里添了几分喜庆。 看许烨阳在厨房里忙碌,她回房梳洗。 身上穿的是睡衣,她敢确定,这次,绝对不是自己换上的。 而且,只有他,才会不经她同意,对她做任何事。 所以,现在她能感受他那种真真切切存在的感觉,还有他温柔的声音,胸膛里的温度,一切都那么真实。 是他,没错,他来过,让她好好的。 餐桌上,许烨阳准备的还真不少,他是真把云谷的地道小吃都带她家里了。 “做这么多,吃的完吗?”言北抿抿唇,挑了最喜欢的稀豆粉台到面前。 “我也没经验,两个人多少分量才够,这次先试试,下次就有经验了。”许烨阳宠溺地朝她一笑。 言北忽地一怔。 下次?是打算待很久吗? 许烨阳抬眸,半开玩笑道:“怎么,怕我赖着不走?我就这么讨你嫌吗?” 她想说是,但忍忍没出口,现在也没力气与他口舌之快。 “没有,你喜欢待多久就待多久,反正现在,房间都空着。” 第196章 请节哀 接受现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低头,用勺子舀了一勺稀豆粉,眉头轻轻一抬,点点头:“很好,味道挺正宗。” “喜欢啊,那就多吃一点,这次,我带了很多,都是速食,按照包装上的说明,谁都可以做出地道的云谷味。” 许烨阳转头,下颚朝着厨房门口扬了扬。 “喏,那么多,保质期也长,我一个大男人都会做,你绝对不成问题。” 地上的袋子,满满当当,看来,真是装了不少美食。 言北抬眼看他,许烨阳一脸的笑,突然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幸福的人,才会笑的这么开心灿烂,她甚至也被那种笑感染,治愈。 刘云的离去来的太突然,但换个角度想,与其让她备受痛苦与煎熬,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大概是看惯生死,她不得不像医生安慰家属一样安慰自己——请节哀。 尽管心里无法接受。 “嗯,谢谢你烨阳哥,我会试着做的。”她勾勾唇应了他。 往后一个人,要学的东西很多,从速食制作开始也不错。 今天的胃口还行,几分饥饿几分强迫,一碗稀豆粉被她喝个精光,许烨阳再给她别的,她就摆手吃不下了,起身回到沙发上。 许烨阳包揽了所有家务,收拾好厨房,又在客厅拖地。 突然多出一个男人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还真不习惯,而且还是这么勤劳的男人。 “烨阳哥。”言北喊他。 “嗯?”许烨阳放慢动作看她。 “托梦的人,还让你负责做家务吗?”她声线柔柔,带着丝丝疑惑。 许烨阳动作一滞,单手杵着拖把,姿势优雅地看着她,低笑道:“这倒没有。” 言北看他,嘴角不由得漾起一抹笑意。 “反正我闲着没事干,总不能坐在沙发上,和你大眼瞪小眼吧。” 他说话时,语调很悠闲,给人一种轻松感。 瞬间,言北笑意又渐淡,视线落在百合花上,不知是想到什么,唇畔微颤。 百合花开得真艳,也许再过几天,就会凋谢。 生命也不过如此。 人亦是如此。 无论亲人,爱人或是朋友,不要纠结他能陪你多久,或是能不能走到最后,遇见,拥有过,都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 抚摸上百合花瓣,太多往事像电影般在她的脑海里回放。 有快乐,有悲伤。 许烨阳瞅着她的神情,耸耸肩,叹息一声,继续拖地。 太多的言语也令她难以消化,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到北屏之前,许烨阳接连几天都在忙龙大的事,提审几次,终是无果,龙大的嘴巴怎么撬也撬不开,想从他嘴里套出夏盛平的半点东西,太难。 王瑾冬几乎要抓狂,明明只要顺着龙大这个突破口,就能找到制裁夏盛平的证据,奈何龙大一脸平静,永远只有一句话:都是我做的。 向成兴只好让两人暂且搁下,让他冷静一段时间,想更好的办法撬开他的嘴。 龙三的死,对龙大打击太大,很长一段时间,龙大几乎都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走出来,许烨阳甚至说,龙大变了一个人,不像以前那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恶魔,平静下来的他,沉默寡言,略带悲伤,眼神也格外忧郁。 许烨阳一整天都很忙,电话一直响,每次,他都小心翼翼跑到厨房,卫生间里接,声音也压得很低。 言北在阳台上陪小黄,偶尔转头看,许烨阳眉间总是紧蹙,两人视线撞上时,许烨阳又朝她笑笑。 言北也笑笑,又低头逗小黄。 有人陪,小黄的心情好了很多,吃饱就在阳台上转悠,偶尔又蹲坐在地上看向窗外。 言北好奇,也随它蹲在地上,窗外的风景一成不变,唯独看得人心情低落。 也许,小黄在想刘云,这个点,刘云已经带它在楼下转,突然间,还有些不习惯。 言北摸了摸它的脑袋,它还会抬头,可怜巴巴的望望她。 她眉心一蹙,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小黄比自己还可怜。 失去两位最亲的人,它挺过一次又一次,现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是在请求她不要再丢下它吗? 言北竟懂它心意:“放心吧,以后我会陪着你。” 小黄这才扭头继续看窗外。 不知道许烨阳在倒腾什么,厨房里发出些声响,后来听他喊了声:“言北,有老鼠。” 言北吓了一跳,从阳台上直奔厨房。 “在哪儿?” 许烨阳弯腰在角落里找,言北怯怯站到身后。 “你不怕老鼠?”许烨阳回头问她。 “怕。”言北认真回答。 “怕你在这儿干嘛?”许烨阳疑惑地问她。 言北一愣,往后退了两步,淡淡开口:“你在这儿,我怕什么?” 微妙的一瞬,许烨阳心头莫名的一颤,眼前的女人看起来怎么有点不一样。 “再说,家里不可能有老鼠,一定是你看错了。”言北补充道。 打断了他的思绪。 上次她说在楼道碰到老鼠,刘云第二天就让物业又投放了鼠药,再说,家里四处收拾得干干净净,也无老鼠的藏身之地。 许烨阳一晃神,立马解释:“刚刚就在那儿,窸窸窣窣…反正,就是老鼠。” “你亲眼看到,还是亲耳听到?”言北瞅着他。 许烨阳眉头一蹙,立马走到刚才发出声音的位置,仔细一看,灶台与置物架的缝隙里,落了什么东西,许烨阳弯腰伸手进去,拉出来。 啧啧啧,好家伙。 小黄磨牙的骨头棒。 许烨阳拿在手里看,嫌弃地瞥了眼厨房门口的小黄,质问它:“小黄,你太淘气了吧,这玩意怎么还带厨房呢?” “汪……”小黄朝他生气地吼了一声,好像在护食的样。 许烨阳正生他的气,拿着骨头棒就是不给他:“让你吼。” 小黄也不是吃素的,一步步逼近他,仰头又朝他吼。 许烨阳把骨头棒举得更高,小黄一急,往他裤腿上狂抓,这下他怕了,直躲言北身后。 言北叹一声,扭头看身后的许烨阳,“烨阳哥,狗你也不放过?” 许烨阳拧眉,理直气壮:“我刚刚可是吓着了。” 言北:“……你怕老鼠?” 许烨阳身体一顿,支支吾吾回她:“谁说我怕,我可是男人,胆儿没那么小。” 哦!是吗?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第197章 串通一气 言北眼神里透着一丝鄙夷,静默几秒,她从许烨阳手里接过骨头棒,扔到客厅里,小黄摇着尾巴追过去,咬在嘴里就跑狗屋里去。 言北转身出了厨房。 许烨阳愣了会儿,这才感觉不对劲,立刻追出厨房。 “言北,你刚刚什么表情?” 言北回头看,许烨阳一脸郁闷的跟过来:“我在想,你这么怕老鼠,怎么抓坏人。” 言北刚刚确实觉得他是怕老鼠的。 许烨阳愣怔在原地。 他不服。 “抓坏人和怕老鼠不是一回事。”他淡淡出声,尽力把两者分开。 “那就是不怕?”言北反问。 “倒也不是……” 言北正竖起耳朵,他的话又戛然而止。 为什么要讨论这样的问题? 怕老鼠和不怕老鼠值得深究吗? 但言北就是好奇,如果刚才真的是老鼠,该怎么办。 “那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言北看起来不想结束这个话题,回到沙发上,视线一直盯着他。 怎么突然有种被审问的感觉: “不止怕,还很讨厌。” 他这么经不住拷问,心想,龙大这么配合,他和王瑾冬至少可以提早破一个大案,省得向成兴天天追着屁股喊。 于是她说:“刚刚还说胆儿大呢…” 许烨阳瞥她一眼,绕过茶几,坐到沙发的另一边:“一直逼问我怕不怕,原来就是为了证明我说了假话,真有你的。” 言北抿抿唇:“我不喜欢听假话。” 许烨阳抬眼看她,沉吟片刻,说:“其实,我是特意请假过来陪你的,瑾冬去省局办事,太急,脱不开身,我闲着虽假,但来陪你是真心的,言北,我们都担心你。” 言北一怔,蹙眉看向许烨阳:“烨阳哥,我真的没事。” 她感觉自己给大家带来了麻烦,略显愧疚。 “我需要一些时间,但我会坚强的,我答应过我妈,我不会做傻事,也答应过…” 也答应过江亦风,会好好的。 “总之,不用担心我。” 许烨阳心头一松,望向那张浅带笑意的脸,很欣慰,正色道:“言北,你知道为什么我怕老鼠吗?” 言北疑惑:“为什么?” 许烨阳挑了挑眉:“我曾经与老鼠为邻,信吗?” 这是什么解释。 令人万分诧异。 “你和老鼠…为邻,是邻居的意思?” 她从字面意思理解,却略感不妥,紧咬着唇,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许烨阳深吸一口气,双肘搭在膝盖上,十指交叉,神情自若:“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曾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待了三天,旁边就是老鼠窝,窸窸窣窣弄得人心烦意乱,那以后,听到老鼠,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嗯? 言北越发好奇:“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 “被扔掉的…”他眼中忽地浮现自嘲的笑意,“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体健康,五官端正,却被丢在深山的一间老屋里。” 不应该啊,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不愉快的人,他的过去,这么不堪。 这太意外了。 言北一直沉默着,屋里显得静悄悄的,就连小黄也没出声。 世界上,还有这种可怜人,还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言北打破寂静:“后来呢?谁把你带走的,一定是个善良又爱笑的人吧?” 这下,换许烨阳沉默了会儿。 他不太喜欢跟别人提他的过去,她应该是知道他过去的第一个女人。 “村长…” 半晌他突然出声。 表情看起来,并无异样。 “他确实是个善良又爱笑的人……” 言北挺直脊梁,极其认真的聆听。 这样的故事新闻里时常听到,但是,听当事人陈述,还是头一次。 感觉不太一样。 许烨阳忽地一笑:“言北,你知道吗,那个小村太闭塞,村民帮忙找过人,但没有半点线索,后来,村里人开玩笑,就都说,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言北毫不迟疑的接话:“孙悟空?” 许烨阳愣了下,看她一眼,点头:“大家都这么说…恰好,那个小村,美得就像花果山。” 言北没追问后来有没有再寻过丢弃他的人。 直觉告诉她:没有。 言北嘴里默默念叨:“孙悟空,花果山……” “美猴王。”许烨阳声音里隐隐带笑,双手捶打着自己坚挺的胸膛。 “那是大猩猩……”言北浅浅一笑。 他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受人之托就是让她从悲伤中走出来。 一开始,他并不想用他的过去说明什么,只是在她面前,忽然就没忍住。 不料的是,她对花果山还特别有兴趣。 “那个地方,有山,有水,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花……清晨,有暖阳相伴,夜晚,有皎月悬空……” 许烨阳拧眉:“你怎么知道?” 他说的。 ——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现在,她十分向往。 言北眉目含笑:“我猜的……花果山不应该是那样吗?” 许烨阳点点头,也说:“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言北微怔,静了片刻,点头: “我好像对那个地方越来越感兴趣了。” 在之前,从江亦风嘴里听到的时候,她心头莫名悸动过,只是她嘴硬,说那应该是个深山老林,不想去。 再听到时,她又无比憧憬那个地方。 聊天还未结束,许烨阳又接到电话,情况似乎很棘手,站在阳台上的许烨阳,不时蹙眉叹一声。 挂断电话,许烨阳折身到沙发前,笑意浓浓:“言北,午饭想吃什么?” 刚才眉间的一抹紧蹙倏然淡去。 言北忽地迟疑道:“烨阳哥,你应该没有时间做午饭吧。” “我有的是时间。” “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她嘴角上扬,“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更不会一直萎靡不振,因为你们不希望我变成那样的人。” “言北……” “回去吧,”言北截住他的话头,缓缓说:“谢谢你烨阳哥,一时半会儿让我忘掉,我肯定做不到……也帮我谢谢你的委托人、告诉他言北没那么弱。” 许烨阳微怔,嘴角泛起淡笑:“这个有点麻烦,他未必还会到我梦里来…不过,你倒可以尝试晚上多想想他,兴许他又会到你梦里,当面告诉他,会比较好。” 言北心里咯噔一下,抬眼看许烨阳,他怎么知道她会梦到他? 串通一气? 第198章 藏了个人 许烨阳并未察觉到言北微不可察的情绪。 反而感觉这个女人挺特别。 言北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倒下去的人,否则,也不会被江亦风折磨透,还依然往前继续。 尽管已是伤痕累累。 许烨阳敛起笑意:“确定不需要我留下吗?” 言北点头:“如果你是大闲人一个,我倒不介意你多留几天……这样,没几天,我就该圆溜溜,肉嘟嘟。” 许烨阳眉头一皱,就见言北面带吟吟笑意。 许烨阳耸耸肩:“好吧,我想我应该是多余的。”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言北的笑意明显多了,他的任务也算完成。 在刘云离世的当天。 许烨阳在办公室无意间听到王瑾冬的通话,顿时如晴天霹雳。 奈何王瑾冬一早就接到省局通知,回去处理一些事,完全脱不开身回去。 而许烨阳手上案子一堆,又都是非常棘手的。 两人四目相对,甚是无奈,沉默半晌后,王瑾冬又接到王长林的电话。 按言北的意思转达道:“北北说了,让你忙你的,路途遥远,不用太担心,没事,我们都在呢。” 大概傍晚时分,江亦风才收到消息,得知情况的一刻,一个人在车里待了许久。 无法想象她一个人会哭成什么样。 看着通讯录里的名字,犹豫好一会儿,最终摁灭屏幕收回手机。 刘云葬礼安排在去世后的第三天举行。 那天,王瑾夏全程陪同言北,王长林和芙蓉帮忙接待前来哀悼的朋友,到场的好多人都是老言生前的好友和同事,至于刘云的亲友,都没有。 刘云远嫁到北屏,父母多年前已故,就像她说的,北屏就是她的家,朋友和亲人都在北屏。 然而现在,她又丢下了唯一的至亲离去。 葬礼现场,言北把悲痛都压在心底,她认为,这是对逝者最好的送别,也是对刘云最后遗愿的回应。 ——妈,我会好好的。 直到把自己关在屋里,悲伤和孤独席卷而来,再看看满屋都是刘云的影子,那种如刀割的疼,让她备受折磨。 她在心里不停问刘云:妈,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说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放下所有的伪装,她不过一个弱女子。 江亦风天明前就从言北的家里离开了,等她醒来,她只会当那是一场梦,她只会记得他在她梦里的好。 他没有勇气面对她,安慰她,一个混蛋,只会让她更加伤心。 他们之间,永远只有无限循环的分别。 许烨阳是夜里接到电话,忙碌一天,他在办公室椅子上刚合了下眼,看到屏幕上闪过的备注时,一下清醒过来。 “请个假,帮我个忙。”电话里的是低沉的嗓音。 “你也有求我的时候?”许烨阳语气极其的不客气。 “帮不帮?”对方语气逼人。 “说。”许烨阳揉着眼,打了个哈欠。 “陪陪言北……”语气里透着几分忧伤。 对面静默片刻。 冷嗤一声:“朋友妻不可欺……不怕……” “你敢乱来,我削了你。”黑暗中,那双深邃的眼眸格外狠厉。 “那你呢?”许烨阳问。 “你说呢?”毫无情绪的回答。 “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让我陪,上次,她可是大晚上把我赶出去的……” 他还耿耿于怀那晚的事。 “我相信你,以你的脸皮,经得住。” 许烨阳:“……” “王瑾冬还说,他全家都被关门外,再说,那丫头,手机关机,你不会让我破门而入吧。” “不用……” …… 一个被折翼的天使,忍受一切磨难后,只能越发坚强。 尽管多余,许烨阳还是想再多赖一会儿,他可是连夜赶到北屏,在车里眯了会儿,天亮时才上的楼。 思来想去,许烨阳还是做了新的决定:“晚饭后我再走吧。” 闻言,言北抬头看他……唇畔欲动。 “放心,我绝对不会赖着不走,”许烨阳秒懂,立刻摆摆手,“起码,好不容易来一趟,一日三餐,还剩两餐,完美收场才行。” 言北很想笑,可心头隐隐带着几分苦涩,最后犹豫道:“烨阳哥,其实,我并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只是,不想太麻烦你。” 许烨阳心底一暖,脸上倏然泛起窃喜。 “一点都不麻烦……不过,你别给我机会,要不然,我一后悔,就打包行李过来,怕吓着你。” 言北没忍住,还是轻轻笑了声。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许烨阳利落提步过去,把门打开。 门口的王瑾夏愣了下。 往后退了两步,抬眼看门口:“303,没错啊。” 正当她一脸懵时,许烨阳回她:“是303没错。” 王瑾夏双手抱胸,打量着许烨阳,从上往下:“你是谁?” 许烨阳眉目微动:“你又是谁?” 王瑾夏嘟嘟嘴:“我王瑾夏。” 许烨阳一怔,敛神打量王瑾夏:“哟,没看出来啊,你这丫头,长得都快认不出来了。” 许烨阳勾勾唇,不正经地把门拉开,挪开了身。 王瑾夏绞尽脑汁地想:“你是……” 许烨阳更得意:“我是……你猜……” 闻声,言北起身过去,介绍道:“瑾夏,他是瑾冬哥的同事,许烨阳。” “许烨阳?”王瑾反问道。 不确信地又把许烨阳从头到尾看一遍:“就是我哥的班长?” 大概吧,言北只知道他们是同学,说不定就是班长。 许烨阳淡笑不语,点点头。 顿时,王瑾夏瞅瞅言北,视线又回到许烨阳身上:“你怎么在这儿?你和北北什么情况?” 言北抿抿唇,回她:“没情况啊,是朋友。” 许烨阳笑笑附和点头:“没错。” 王瑾夏一脸茫然:“北,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王瑾夏走进屋,挽上言北的手低声道:“没情况?你把我关门外不让进,家里倒藏了个人。” 言北眉头一蹙,瞥了眼正在关门的许烨阳:“别瞎说,他今天才来的,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看望我。” 王瑾夏没刨根,她的目的也是来陪人的,不是来打扰她的。 不过王瑾夏倒是对许烨阳兴趣十足,以前见过几次,王瑾冬也曾介绍过,不过时间太久,十多年,还是有些变化。 “烨阳哥……”王瑾夏自来熟。 许烨阳蹲在阳台上逗小黄玩儿,闻声,倒也大方随性,连忙就应了她。 “你跟北北怎么认识的?”王瑾夏走到阳台上,蹲在他旁边。 “……你哥介绍的。” 第199章 单身 言北没理两人,径自去了刘云的房间,很多东西还需要收拾。 睹物思人,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目之所及,都是刘云的东西。 梳妆台上,摆放了一张照片,这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当时,言北大概五岁左右的模样,坐在刘云和老言的中间,脸上溢出幸福的笑。 现在,只剩她一个。 思念如潮,过往在脑海里回放。 王瑾夏和小黄拿着骨头棒来回做游戏,许烨阳双手插兜看向窗外,他也对楼下的银杏树感兴趣,视线一直盯着,看了许久。 “烨阳哥,你和北北看起来很熟,不像刚认识不久的样。” 王瑾夏若有所思,看着许烨阳颀长的背影。 确实熟,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女孩,天天被人念叨,时间久了,他便觉得,他和她很熟。 许烨阳回头,低眸瞥她一眼,蹲下身捡起骨头棒:“这也能看出来?” 王瑾夏低声一笑:“北北这人,不太喜欢交朋友,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出现在她家的男性朋友。” “男性朋友?”许烨阳特意重复一遍。 他想知道,江亦风和王瑾冬又算什么:“你哥算什么?” 王瑾夏毫不犹豫:“哥哥啊。” 反正是成不了男女朋友,王瑾夏早就放弃了,她知道言北心里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好不是王瑾冬,那么,兄妹这样的关系再合适不过了。 许烨阳赞同点点头:“确实如此。” “嗯?”王瑾夏疑惑,“你也这么觉得?” 不然呢,她除了爱江亦风,愿意给谁一点爱。 他想说,但不能说。 王瑾夏看起来鬼灵精怪,和王瑾冬绝对是两路人,她一定会追根究底,最后,他会被她套路。 “哦……看起来不应该是这样吗?”许烨阳淡淡摇头,起身时问她:“喝水吗?” 王瑾夏一怔,抬眼看他。 为什么他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而她,好像是客人。 “好啊,冰的。”王瑾夏缓缓出声。 只见许烨阳走到冰箱那里停下,利落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折身过来。 王瑾夏此刻变得十分内向,起身拍拍手,接过许烨阳递过来的水。 “谢谢!” “不客气。” 许烨阳拧开水,喝了一口。 “你也喜欢北北?”王瑾夏问得太突兀。 许烨阳破防一惊,差点被水呛到,清了清喉,轻笑道:“瑾夏,你跟瑾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亲兄妹。” 确实不像,王瑾夏总是那么突然,那么直接,言北也曾这样觉得。 王瑾夏嘟嘟嘴,不依不饶:“我的直觉告诉我的,你的眼睛也骗不了我。” 王瑾夏阴邪地勾着唇。 许烨阳蹙起眉头,又很轻松地笑说:“你是我心里的蛔虫吗?我的眼睛,也不可能照进我的心里。” 许烨阳在否定她的直觉,同样,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会说话。 “好吧,反正,谁也入不了她的心。” 王瑾夏不再与他争辩,回到沙发上,静默一会儿。 许烨阳继续走到阳台,依然盯着那棵银杏树。 言北从刘云的房里出来,看到客厅里沉默的两人,忽感到些不对劲。 但又说不上来。 她的视线从低头玩手机的王瑾夏身上慢慢移到阳台上的许烨阳身上。 刚想开口,许烨阳回头看到她,露出他招牌的暖笑:“言北,不好意思,可能剩下的两餐只能你自己来做了。” 这么突然。 王瑾夏从沙发上抬头,没听懂他的意思,然后又看向言北。 言北愕然。 明明要留下来,到晚饭后才走,而且刚刚信誓旦旦,要把剩下两餐做了,完美收场。 现在,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为什么,”言北走过去,眸光清人:“不是说吃过晚饭才走吗?” 许烨阳眸色微敛:“有件事,现在挺棘手,必须赶回去。” 是这样吗? 言北也不能强人所难,他又不是闲人一个。 “这样会不会太累……”言北想到他这样往返,略显担忧。 “不会。”许烨阳利落回答,笑道:“你现在不会是想挽留我吧,嗯?” 她的想法不会太复杂,就像她的表情,只是纯粹的担心一个特意来看望她的人,毕竟,她不是冷漠的人,只是心情低落,让她的笑也不受控的收敛了起来。 “当然不是,”她还是有所担忧,虽然是笑话:“万一你真的打包行李过来,该怎么办。” 许烨阳顿时笑了:“我想……会有人介意的。” 言北身体一僵,能从他口中听出些意味。 许烨阳说走就走,临走前,又交代她记得把厨房门口的速食解决掉,还说如果制作过程有问题,可以电话他。 可言北觉得,这样的小事,应该不会麻烦他,虽然还是点头应了他。 王瑾夏略带歉意,责怪自己是不是刚刚的玩笑开大了。 “烨阳哥,其实,刚才,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会当真吧。”王瑾夏在沙发上也坐不住,到他跟前为难地撇撇嘴。 言北一头雾水,还是觉得两人有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了?”言北忍不住开口。 “没有……”许烨阳回她,笑看王瑾夏,“我和瑾夏随便聊了些有趣的事。” 言北看向王瑾夏,只见她连连点头。 好吧,看来两人有了什么小秘密,她向来没有逼人的招数,就罢了。 “烨阳哥,路上小心,到云谷报声平安。” 最后,许烨阳在午饭前离开了北屏。 小黄也玩累,躺在窝里打瞌睡。 王瑾夏一直盯着沙发对面的言北。 言北正帮小黄缝被子,这是之前刘云没来得及做的,还有一丢丢没完工,言北试着将它收尾。 忽然感觉浑身不自在,有双眼睛一直灼灼盯着她。 “你要问什么就问吧,一直盯着,我的脸也不会回答你问题。” 王瑾夏一怔,双手托起下巴:“北,我刚刚问了烨阳哥一个问题。” 言北轻轻抬眸瞥了眼她,又低头继续穿针引线。 “问了什么?” 王瑾夏咬咬唇,努力思考该不该说。 “怎么不说话。”言北追问。 思量片刻:“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霎那间,言北动作一滞。 数秒后,动作继续:“所以,他是被你吓跑的吗?” 王瑾夏答:“看起来是那样的……不过他并没有承认。” 言北双眉一拧:“你想多了,要是与我走太近的男人都喜欢我,我现在不会是单身。” 第200章 我依然在等你 月色清朗。 许烨阳回到云谷,中途去处理过一个案子,结束后回到办公室,才想起言北让他抵达云谷给她报平安。 他打去电话,解释自己忙忘了,特意道歉。 而言北比他更加愧疚,看他一天之内两地往返,又要忙于工作,还要挂念自己,心里不由自责。 挂断电话后,许烨阳身体往后靠,疲惫感十足。 但心头那丝丝微妙的感觉令他坐立不安。 顿时,一通电话打来,许烨阳深吸一口气才接。 “为什么发信息说你回云谷了,有急事?”那头嗓音低沉。 “之前的一个案子,刚刚处理完。”许烨阳蹙了下眉心。 “怎么听声音有些伤感,是心情不好,还是工作不顺。”对面传来打火机擦燃的声音。 许烨阳也手痒痒,掏出烟点上。 长长吐出一口青烟,许烨阳笑道:“难道真应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 对面静默许久。 许烨阳突然出声:“言北让我转话给我的委托人,谢谢他,并告诉他,她不会那么弱。” 电话里传来嗤声。 她已经猜到,她总是那么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但是你的情绪不对。”以他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变得少言寡语,一定有事。 “哪儿不对,”许烨阳解释并略带抱怨,“我一天之内,来回快十二个小时,都在云谷与北屏的路上,你小子,简直就是让我去送命。” 话虽不假。 但……情绪有些微妙。 顿时,许烨阳又狠狠吸了几口烟。 “我没想到她的自愈能力这么强,否则,也不会让你这么辛苦……辛苦了,就当补偿,资料在你邮箱,慢慢研究吧!” 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的笑,一瞬电话挂断。 许烨阳收起电话,仰头继续抽烟,嘴角微微上扬,有几分自嘲。 ——你也喜欢北北? ——简直就是让我去送命。 庆幸,他借口走得及时。 可一想,女人的第六感有那么准吗? 再想,眼神确实会出卖一个人。 屋里没开灯。 不是为了省电,只是一种习惯。 阳台上,男人长腿交叠,悠闲地半倚在躺椅上,月光洒落一地,他正好沐浴在月光之下。 清晰流畅的轮廓,一张冷峻容颜长得极好,只是莫名生出些许忧愁。 她身边真的有太多值得,偏偏自己那么不值。 很好,有一天她就会忘了这个混蛋。 只是……为什么心会痛。 …… 神外科,一抹高挑的身影,穿梭在病房间。 口罩之下,精致的面孔依旧泛着沉稳与冷静。 办公室里,李双双手托着下巴,目光盯着言北。 “双姐,你放弃去省医院的机会,就是为了留下来看我的吗?”言北抬眼扫了她一下。 “你知道的,你的脸女人看了都心动,奈何你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李双努起嘴,若有所思的继续盯着她。 “可能,这样的姿色,恰巧都没长在男人的审美上。”言北微微侧首,唇角一弯,笑的怪迷人。 啧啧啧。 李双挺直背脊。 “是你眼高。” ——言北,是你眼高,一般人,入不了你的眼。 ——我从来都不挑,我的择偶标准很简单,除了警察和痞子,都可以考虑! 见言北情绪微变,李双立刻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事。”言北笑眼柔和,继续低头看病历。 原来,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忘掉他,她根本做不到。 或许,她能再等十年。 只是不知道,那时,她的爱能换来什么——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或是…一场空。 早知今日,当初应该另做选择。 纤指抚摸着胸前的项链,她不缺这个装饰,而是缺了一把与他捆绑的枷锁。 ——戒指代表什么? ——为你上一把枷锁,将你禁锢在我身边,我怕被别人顺走了。 思念刘云,思念江亦风,原来都这么让人心痛。 “李双,真有你的,多好的机会,怎么就不去呢?”杨医生从外面进来,惋惜地叹声。 昨天省医院的申请名额下来,北屏医院就有李双,可当她得知消息,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 徐主任被她搞得晕乎乎,好不容易争取的名额,多好的机会,她一句“我不想去”就完美甩手。 这可是省医院领导对北屏医院的信任,之前言北就把机会让给了苏娜,现在李双又打了退堂鼓。 主任责骂,这玩笑能开吗? 这样下去,以后北屏想申请名额,人家上面都得酌情考虑了。 北屏医院的医生,一个个面子够大,请都请不去。 李双咂舌:“咱北屏医院多好,又相亲,又相爱,就当我是家乡宝,哪哪儿都不如北屏好。” 办公室笑声一片。 但李双拉过凳子,靠近言北,小声低喃。 “其实,是我老公回北屏中医院了。” 言北了然。 朝她邪邪一笑。 李双左思右想,最后决定申请到省医院,就是为了结束夫妻俩的分居生活,如今,他老公放弃省中医院的大好发展前途,毅然选择回到小城里陪她们母子俩,可以看出,真爱的力量有多大。 能活着见面,已经不容易。 能奔赴,小小的城,也有大大的爱。 日子是过的,感情是养的。 言北莫名羡慕李双夫妻的爱情。 “这样的话,以后你不用总是踩点上班了,起码,多个人帮你看孩子,你也没那么辛苦。” 李双的辛苦,言北一直看在眼里,虽说苦,抱怨声也不少,但她仍然满脸幸福。 霎那间,婚姻,多么令人神往。 而她,连爱都得不到,又岂敢奢求婚姻。 傍晚时分。 回到大院,她又习惯性地抬头看会儿四楼,现在,那间屋,总是亮敞敞的,今天,分外明亮,还有不同的身影来回走动,看起来,十分热闹。 在这之前,似乎没有哪一天是热闹的。 与过去的十年相比,那间屋,仿佛被注入新的灵魂。 转念一想,江亦风卖房,有什么错。 她驻足在银杏树下许久,晚风吹来一丝凉意,她紧了紧身子。 回忆的点滴忽地涌上心头。 ——江亦风,你在哪儿,我依然在等你,你知道吗? 第201章 喜事 言北缓缓朝楼上去,正准备开门时,走廊传来一个声音。 “你好!” 言北回头,愣了几秒。 待那人走近,她才看清,是那天在楼道里撞见的人,楼上404的住户。 “你好!阿姨。”言北微微欠身。 “我来好几趟了,家里都没人,刚才在阳台上看到你在楼下,就赶下来。”女人笑靥如花,倒是挺亲切。 言北心神一颤。 来好几趟? 她们的关系还不至于到这一步,莫非是小黄的叫声影响到她们。 “抱歉,阿姨,是不是家里的狗影到你们休息。” 尽管小黄不会无厘头咆哮,但不确保它也会因为思念刘云而难过。 现在,家里已经没有能时刻陪伴它的人,一定很失落难过。 可女人一听,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一整天都听不到狗狗叫。” 言北松了一口气。 “那是……” “请你到我家吃饭。”女人拉起她的手。 言北惊讶。 是搬迁之喜? 或许吧,刚才阳台上好多人影,怪热闹。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声:“阿姨,家里有喜事?” “对对对…”女人幸福感满满,“今天,是我女儿的大喜之日,家里人随便聚聚,你说,我们搬来这么久,邻居也没怎么认识,趁着今天,好事成双,热闹热闹。” 原来,房子是买来做婚房的。 她本该替他们高兴才对,可心里泛起难以形容的酸痛。 “阿姨,都是家里人,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谢谢你的好意,帮我替新人道声喜……” “哎哟,怎么还客气呢,多难得的机会,几步路的事,走走走……”女人拉起她就往回走。 “阿姨……我准备准备……” 起码,礼金要有吧。 “不用不用,准备什么呀,人到心意到,比什么都实在。” 阿姨实在太热情,言北完全招架不住,半推半就跟着上楼去。 短短几步路,回忆也要冲击她的大脑,她想他的笑,想他霸道的抱她上楼,利落的开门,扔在宽敞的大床上…… 而此时,敞开的大门里,没有他。 是一群举杯祝福的人,屋里亮敞敞,照的屋里暖乎乎的,那时候,屋里是孤独的气息,悲伤的味道…… 现在,她寻不到一丝他的味,浅浅的木质香,淡淡的烟草味…… 都不是他的。 曾经的点滴,霎那间,被冲淡得不剩丁点。 新郎新娘热情招呼言北,她显得有些拘谨。 曾经,这里可是她的第二个家,她在沙发上睡过,在地上玩耍过,坐在餐桌前吃过江亦风妈妈做的美食…… 不久前,在暗黑的夜里,她和她挚爱的男人疯狂过。 这里,有她的笑,有她的泪,有他的爱,也有他的狠。 如今,物是人非。 他们才是真正的中国好邻居。 而他,是她的挚爱,她的伤,她的痛,她永远抓不住的风。 “来来来,快坐,简单了些。”家里人个个热情得不得了。 言北想拒绝都难。 盛情难却,她还是同他们的家人坐下,索然无味,还是尽力掩饰,逼迫自己吃个精光。 桌上听闻,当初选中这套房,卖家让中介贴出广告,一天不到又撤下广告,决定不卖。 言北愕然,想到他的话——现在不卖了,房价太低,北屏的发展这么快,万一某天房价上涨,岂不是亏了。 为什么一天内这么犹豫不决呢,真是为了涨房价? 桌上的人继续说,后来卖家有意向转手,说是以后不会再回北屏,房子空着浪费,再听说,买家女儿要结婚,急需要一套婚房,再者是一家人都住院里,老人图个方便,才会一直对这间房念念不忘。 卖家二话不说,立马让中介帮忙办理手续,而且房价一分未涨。 听说是用于新房,卖家更阔绰,说家里的家具都是新买的,如果不嫌弃,就留下用。 那个阿姨直夸道:“江海那儿子,真够大方,跟江海一个样,实诚。” 一人说一句,言北感觉自己快消化不良。 缓缓放下碗筷,抬起茶杯抿了一口。 “对了,你是叫言……北,对吗?”女人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言北。 言北点点头:“对。” 女人继续说:“虽然在一个大院,但我们以前都在乡镇上工作,城里待的时间不多,你们这些孩子,都变了样,谁是谁都记不太清了。” 言北附和点头:“确实,我对阿姨也没什么印象。” “我记得,老言和江海那时候,可是形同一人,关系好得不得了,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家还订过娃娃亲……” 这么久的事,竟然还有人记得,言北笑而不语,又抿了口茶。 “那现在,你们男未婚女未嫁,没在一起吗?”女人问道。 言北愣怔。 心头一阵苦涩难受,几双眼灼灼盯着她,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没有。”她尴尬地回答。 “不应该啊,”女人感到疑惑,“太可惜了,我看你们还挺般配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吧,他们应该是一对,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她淡淡一笑,眸光润润。 “是吗?但我们都觉得不合适。” 等大伙都放下碗筷,这餐饭才算结束。 言北并没有急着走,而是问过新娘同意后,到新房参观了一下。 她想再看看,曾经让她感觉无比幸福的地方,现在是什么样,新房又是什么样? 她确实没有体验过。 房内被装点成红红一片,目之所及,都是喜庆。 那张大床……还是那张,只是床单好鲜艳,看起来好舒服。 ——这床舒服吗? ——嗯。 ——想我吗? ——想。 …… 那一夜,他揉碎了她,惑乱她的心神。 所有陈设都没变,只是在之上添了一些喜庆。 如果有如果,他们会走到今天吗? 她竟生出这种念头。 临走前,她还是对新人进行了礼貌性的祝福,并从包里掏出钱包,取出部分钱,塞给新人。 虽然不太正式,礼金估计不会太少,略表心意吧。 尽管一直被拒绝,言北更倔强:“收下吧,一点小心意,以后都是邻里邻居,就像一家人,不用太客气。” 言北的好意,也不好再拒绝。 “祝你们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第202章 所有妄想,都是徒劳 热闹过后,留给她的又剩漫长的一夜。 自从刘云走后,屋里再没人给她留一盏灯,自然而然,她也习惯了一个人,坐在不开灯的屋里,一坐就是好久。 小黄很黏人,比以前更爱贴着她,她也一样,小黄成了她唯一的亲人。 月色乱人心。 此刻,对他无比的想念。 她打开手机,提起勇气,朝他的号码拨过去。 回应她的,是一阵机械的冰冷声。 总有办法告诉他吧,告诉他,她想他。 她又打开微信,聊天界面上,显示的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消息。 “江亦风,我想你了。”她在对话框里发送了一段语音。 转念一想,指尖又轻点了撤回。 或许,她不该打扰他,再等等,十年复十年,人会老,心会死,到时候,该忘了。 …… 江亦风,我想你了! 多么悲伤的话,在他耳畔萦绕,眼眸忽沉,他收起手机,从桌上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亦风,怎么喝那么急,最近,你心事重重,发生什么事了。”夏盛平抬眼打量他,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酒。 “夏哥,当然有心事,新品马上出货,真怕有个万一,这批货,多少人正眼馋着呢。”江亦风眉间泛起一抹苦涩。 夏盛平仰头大笑:“亦风,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矛温兄弟已经除掉,剩下的没几个干大事的,怕他们,用不着,你就放宽心,我夏盛平做事,向来没有失手的时候。” 江亦风点头应道:“我自然相信夏哥,但是,小心为妙,多个心眼也不费劲儿。” 夏盛平一怔,看他一眼。 “也对。” 夏盛平一高兴,喝的烂醉如泥,最后,江亦风亲自把他送回住所。 玉雅刚刚沐浴完,闻声,穿着单薄的睡裙从房里出来。 两人一同把夏盛平扶进卧室,醉的一塌糊涂的夏盛平倒头就呼呼大睡。 “玉雅,照顾夏哥,我先走了。” 玉雅帮夏盛平盖上被子,折身就往外追。 “风哥。” “有事?”江亦风淡声问。 玉雅的身姿妙曼,连言北都羡慕不已,现在一袭白纱睡裙,衬得整个人越发妖娆妩媚。 她站到江亦风跟前,一双忧郁的眼神盯着他,不禁令人生出几分怜爱。 哪个男人不动心。 胸前隆起的山丘,随呼吸一起一伏…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她仰头,近在咫尺的男人,长得极好看,硬朗的面容,精致的五官,叫人挪不开眼。 “能帮我一次吗?”玉雅声音柔和。 江亦风眉目不动,唇角微动:“怎么帮?” “等新品出货后,带我离开…离开夏盛平,去哪儿都可以,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玉雅一激动,胸口起伏越大。 江亦风身体微微往后退了退,却被玉雅一头扑进来,纤细的双手从前往后环住他。 江亦风眉头紧蹙,怀里传来玉雅低低的哭诉:“风哥,帮帮我好不好。” 换谁受得了,只要他大手一抬,手臂一收,他什么都有了。 男人就怕女人哭,江亦风也怕,主要是人家一哭,他就手足无措。 这会儿,大手一抬,扶着玉雅的双肩,把人从怀里推开:“我帮不了。” 玉雅一怔,眼眸湿湿润润,越发可怜:“风哥。” 江亦风松手后转身离开,玉雅跟在他身后不罢休:“风哥……”她拽着江亦风的手。 女人耍起赖皮,简直不可理喻。 江亦风气急败坏地把人推到墙上,身体抵上去,玉雅声音才收住。 狠厉的目光盯着她,玉雅怯怯却又窃喜地回望他:“风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亦风挑了挑眉,视线扫过她妩媚的脸蛋,水水润润,二十多岁,正是花容月貌的时候,确实足够吸引人。 他俯首凑近她耳边,一股灼热的气息扫过,玉雅片刻的享受到从他身体里传来的力量。 “玉雅,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也不要试图改变我的身份,所有的妄想,都是徒劳,我提醒过你,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你母亲。” 玉雅身体一顿,怔怔与他对视,眼泪倏然落下:“所以,你也不帮我,对我见死不救,风哥,你是不懂怜香惜玉,还是不想对我怜香惜玉?” 江亦风神情自若,“不是不帮,是帮不了,我向来只用我的身份来丈量我的能力,以卵击石,只是徒劳。” 玉雅自知,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想逃离,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她都想逃出夏盛平的控制。 他站直身体,瞥了眼不自量力的女人,淡声道:“玉雅,照顾好夏哥。” 未等玉雅回答,便径自转身离开。 以江亦风的能力,其实都不是问题。 不是不帮,是游戏还没结束,谁都不能离开大本营。 几日后。 许烨阳和王瑾冬再次提审龙大。 “还是不想开口?”许烨阳舌尖舔了舔唇角。 龙大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闭口不答。 王瑾冬眉头紧蹙,从桌上推过去一张照片给龙大。 “据说,龙三在生前是没有吸毒史的,可后来,在他手上发现大面积的注射针眼,以你对龙三的了解,他会是瘾君子吗?” 龙大仍是纹丝不动,王瑾冬无奈地挠了挠眉梢,“看看照片,或许能让你配合一点。” 龙大悲凉的双眸微微一动,扫向桌上的照片。 照片中,是龙三发作时的样子,颓废潦倒,摇尾乞怜地看着另外一个人手上的注射器…… 这一刻,龙大的眉梢忽挑,悲凉的眼里泛起一股阴戾的光,牙关紧咬不放。 “谁做的?” 他的声音几乎是有种快要爆发的力量,而那种力量,似乎是储蓄在身体内好久,只待爆发。 许烨阳和王瑾冬霎时沉默不语。 “谁……”终于狂哮而出,“是谁指使吴伟对龙三下手,吴伟的上面究竟是谁,帮我查出来。” 龙大被铐上手铐的双手重重落在审讯桌上,脸上青筋直冒。 “配合我们,自然能帮你查到,这是条件。” 许烨阳眉目一展,从他眼里看出,龙三是他的一切,他可以为了龙三,背叛任何人。 龙大静默片刻,勾唇阴邪笑道:“警察也玩儿阴的。” 王瑾冬嗤声道:“你逼的。” 第203章 六亲不认 许烨阳靠在椅背上,仰头大笑:“真是大快人心啊,现在龙大肯开口,接下来夏盛平就插翅难飞了。” 王瑾冬把审讯资料夹扔在办公桌上,点了根烟靠着桌子。 “许烨阳,你的线人不一般啊,是不是都长了三头六臂,怎么什么线索都能给你弄来。” 顿时,许烨阳神色骤然一变,微微蹙起了眉。 “管他长不长三头六臂,能弄来线索就行。” 王瑾冬抬眼看向许烨阳,淡声问:“我去省城那几天,听说你去了趟北屏,你现在,对言北挺上心啊。” 许烨阳愣了下,忽地笑出声:“我说,你在吃醋啊?” 王瑾冬低头抽烟,闻声,转身回到位置上:“我吃什么醋,言北心里有人,我把醋坛子打翻也没用。” 都知道,她的心,只容得下一个人。 “那我对她上点心,你怎么跟审犯人似的?”许烨阳起身,伸手过去,从王瑾冬的桌上拿起烟盒,抽了一根点上。 王瑾冬侧目看他:“听瑾夏说的,说你这半路认的哥,比我这个青梅竹马的哥还要有心,大老远去陪了几个小时,把我臭骂一顿。” 许烨阳低声闷笑。 “你兄妹俩真不像,瑾夏吧,以前见过几次,嘴巴真是厉害,眼力劲也特好…就是太没心眼儿,说话比你直白。” 总结下来,许烨阳对王瑾夏的印象也不错,就是说的话真让人难以招架。 江亦风就是让他去送命的,险些被王瑾夏的言语扼杀。 “他说你什么啦?”王瑾冬漫不经心的问。 “没说什么。”许烨阳回椅子上整理资料。 王瑾冬看他有意回避,话锋一转:“江亦风的资料我已经着手在查,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就说。” “查到了什么?”许烨阳神色自若地问。 “除了十年前的杀人案,目前都是些小儿科,我会联系省局,帮我调取当年的案件信息,近些年,倒没别的记录。” 许烨阳冷嗤道:“他身为警察大院的孩子,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年轻气盛,走错路,难免犯错,不能因为正当防卫把人杀了,就让他背一辈子的黑锅,他在云谷就是个普通生意人,建学校,修路,赈灾没一样落下,这样的人,能坏到哪儿去。” 王瑾冬动作一滞,掀起眼帘看许烨阳,脸上倏然笼上一层微不可察的情绪。 静默的片刻,许烨阳略感不适,抬眼与王瑾冬对视。 许烨阳顿了顿:“这样看我,我会误会的,虽然我长得帅,但没有特殊爱好。” 王瑾冬勾了勾唇,把烟灭了。 “你和江亦风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在审问我?”许烨阳吐出烟问。 “你教我的,若有必要,任何人都不能排除他有问题。”王瑾冬公事公办,还把记录本翻出来,摆好记录的姿势。 许烨阳的脸庞似水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第一次遇见他,就在玉石交易市场门口,他当时就是个小混混,脾气还挺大,打了人,被我揪回派出所的。” 王瑾冬写下几个字,好像没什么意义,把笔一扔,敛神看许烨阳。 “说重点。” “你是警察,你不知道重点要自己找吗?我只能提供线索。”许烨阳的烟叼在嘴里,说话时,一颤一颤的。 王瑾冬无奈地嗤声:“许烨阳,你别添乱行不行,只要龙大供出夏盛平,江亦风跑不了的,夏盛平可是云谷人民眼里的大慈善家,可他背后做的肮脏事,有多少人知道,近墨者黑,江亦风就算是个大善人,你认为他双手真的干干净净吗?” 王瑾冬办案,铁面无私,苍蝇蚊子也甭想逃过他的法眼。 许烨阳扶额:“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如果他真有问题,我也绝不手软,公事公办,倒是你,不要到时候,动了兄弟情。” “除非他有本事不让我抓到把柄,否则,我六亲不认。”王瑾冬斩钉截铁。 突然,办公室就静下来,两人各怀心事的敲电脑的敲电脑,抽烟的抽烟。 许久之后,同事小李进来,打破办公室的寂静。 “许队,王队,向局让你俩去趟办公室。” 许烨阳问:“什么事?” 小李回:“不知道,向局说,过去就知道了。” 许烨阳下颚轻扬:“知道了。”然后斜瞥王瑾冬:“你没惹什么祸吧?” 王瑾冬愣怔:“我看起来像个祸根吗?” 许烨阳朗声大笑:“随便问问,我就怕你没事又为哪个心上人抱不平。” 王瑾冬无奈,瞥他一眼起身,自顾自离开办公室。 平日里,向成兴没什么大事,一般不会把人喊去办公室,三言两语电话里就安排妥当,也不耽误他们的工作。 所以,被喊去办公室,不是奖,就是罚,要么就是劈头盖脸问责案子进展速度慢。 总之,两人一路都耷拉着脑袋。 向成兴办公室门敞开着,两人相互对视后,许烨阳抬手敲响办公室门。 “装什么礼貌,门都给你们开着呢,进来!” 办公室传来向成兴的声音。 两人顿时挺起胸膛,迈着稳健的步伐跨进去。 “向局。” “向局。” 两人异口同声。 向成兴坐在办公室左侧沙发上,抬眼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人,挑起了眉。 扑哧一声。 身旁传来女人的笑声。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后,缓缓转头看向左侧,向成兴不动声色地坐在沙发上,他旁边的沙发上多了一个女人。 霎那间,两人紧绷的身体一松。 “萧冉,什么时候来的。”许烨阳笑问对面的女人。 王瑾冬倒显得平静,嘴角勾了勾。 “你俩,怎么还和以前一个样,这么怕向局。” 萧冉模样恬静,脸蛋圆而不肥,一头短发显得精致干练,也是个典型的美女。 “以前哪个不怕向教官,一不听话,操场上跑十圈,那还是少的。”王瑾冬一脸无害地看着向成兴。 都是领教过向成兴厉害的人,没一个敢不听的,不过庆幸的是,向成兴只是临时教官,学校特意请他到校培训新入学学员,那一届的学生,都没躲过他严厉的训练。 第204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向成兴一脸不悦:“要不是萧冉也是你们那届的,可以给我作证,否则,我被你们黑的洗不白。” “就是,向局哪有你们说的恐怖,还不是你俩当初不听教,被罚跑操场,这么些年,还拿这事怼向局,早知今日,当初向局就该狠点,十圈哪够。” 萧冉开始帮腔,向成兴笑的合不拢嘴。 这要平时,向成兴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过来坐吧。”向成兴拍拍沙发。 许烨阳挨着向成兴坐下,王瑾冬过去,坐到萧冉旁边。 萧冉微微侧目看了下王瑾冬,还是老样子,没太多表情,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哪怕是堂堂的心理咨询师,也难猜他心事。 “萧冉这次能到云谷,那是给我们多大面子,人家省局的工作都忙不过来,所以啊,你俩可得把人给我招呼好咯。”向成兴看了看两人,“特别是瑾冬,别成天冷着脸,让人萧冉误会你不开心。” 王瑾冬此时的脸更冷,怕什么来什么,他应付不来女人,更何况是自己没感觉的女人。 “知道了向局。” 许烨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顾自地闷笑。 “许烨阳,你别当没你事,萧冉刚到云谷,人生地不熟,等安顿下来,你带她四处逛逛,适应下环境,先放松放松,接下来,好几期的心理健康教育,会非常累。” 闻声,许烨阳视线落在王瑾冬身上,笑说:“向局,那是必须的,您就放心好了,瑾冬这两天手上案子都做得差不多了,有的是时间,是吧,瑾冬?” 许烨阳完美甩锅,王瑾冬心头一颤,视线望向一旁的萧冉,正好撞上那双清澈的眼眸。 注意到萧冉深情的眸光,王瑾冬不好说什么,只能接话:“对,向局放心。” 言毕,萧冉脸上浮上一丝喜悦。 要在以前,王瑾冬哪这么爽快,直接利落回绝:不行。 现在,有向成兴镇住,他也只能俯首听命。 倒是许烨阳,把事全推给王瑾冬,自己落了一身轻松。 接下来,向成兴把萧冉交代给两人,让两人把萧冉送去宿舍,安排好,再带她去吃饭。 许烨阳先行一步下楼帮忙提行李,王瑾冬见状,也借口下去帮忙。 两人走后,向成兴淡声说:“萧冉,瑾冬这人,太内敛,烨阳呢,太外向,但总的来说,两人都是不错的男人,作为男友或是丈夫,都是不错的人选。” 萧冉赧然道:“向局,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年纪也不小了,该定下来了。” 萧冉点头,她心有所属,王瑾冬一直都是她的目标。 许烨阳在楼下停车位上找到萧冉的车,正从后备箱里提下行李箱。 赶去的王瑾冬一脸无奈:“许烨阳,你什么意思,刚刚向局明明是安排你带萧冉逛逛,你把我扯进去干嘛。” 平时,王瑾冬可不会这么斤斤计较的,现在,怎么还急上了。 “你不是也没拒绝嘛。”许烨阳理直气壮。 王瑾冬原地气恼:“当人家面,我能拒绝嘛,总得给人留点面子吧。” “哟,还说不喜欢,这种担忧就是潜在的喜欢。” “狗屁谬论。”王瑾冬恼羞成怒,“你不是暗恋人家,你怎么没点表示。” 许烨阳一怔。 暗恋? 心里现在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激情也荡然无存,好像……被什么东西代替了,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不是说了,没激情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言北了?”王瑾冬破防开口。 现在看来,王瑾冬和王瑾夏说不是亲兄妹都不行。 无论语气,还是表情,简直绝了,一模一样。 “没有的事,瞎扯什么呀,她是江亦风的女人,我掺和什么。”许烨阳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双手叉腰问:“倒是你,早做决定,别像江亦风,耽误人。” “没有最好,言北适合找一个安静过日子的人,江亦风不合适,你我更不合适……” “你们在讨论什么……”萧冉突然走来,“好像聊得不太愉快,是女人吗?” 两人立刻敛住神情。 可在心理师的面前,两人的伪装一眼就被识破。 萧冉很轻松,对两人的讨论颇有兴趣:“别装了,男人讨论女人,是件很正常的事……言北,对吗?是谁喜欢呢?还是都喜欢?” 两人四目相对。 王瑾冬开口:“是妹妹。” 许烨阳也开口:“是朋友。” 哦!原来如此。 萧冉心头一松,微不可察地窃喜。 “被你们同时讨论的女人,一定与众不同,有机会倒要认识一下。” 萧冉终结了两人的讨论。 最终,两个男人搭配,把行李放到宿舍后,又把萧冉带去云谷街上逛了逛,又去吃了些东西,三人的感情瞬间拉近。 言北的失眠症,一直得不到很好的控制,药量越来越大不说,情绪开始变得有些焦躁。 神外科医生找神内科医生看病,还真是难得一见。 言北从神内门诊开了些药,直接回办公室。 李双说她是心理压力过大,加上刘云离世的打击,需要做些心理疏导。 言北知道,自己犯的是心病。 心病还须心药医,心理医生应该找不到她的治疗处方。 她只能自救。 看着桌上的一堆药,脑袋就嗡嗡嗡的疼。 李双对她特别上心,是真把她当亲人,担忧地说:“言北,实在不行,请了假,再休息休息,你这样的状态,真是令人担心。” 言北揉捏着眉心,可不是嘛,她现在,只有在忙碌的时候精神一些,停下来,就是一个病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就连主任,也不敢把大的手术安排给她。 大家看在眼里,都没说,只有李双闷不住,但凡一点小事,都要说了心里才舒坦。 “你就好好回去休息,调整好状态再来,现在,科室里的大手术,主任也不敢让你接啊,你自己就是病人一个,怎么给人看病。” 李双言之有理,可要真闲下来,待在家里,那才是折磨自己,要说出去走走,哪儿才是最好的去处? 第205章 你也生病了吗? 长夜漫漫,终于又熬过一天,她只打了个盹,天蒙蒙亮的时候,洗了把脸,就从休息室回办公室。 走廊里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很享受,言北双手插兜,漫步在走廊上。 她正在思考李双给她的建议,以她的精神状态,继续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 目前为止,她是承认自己有问题的,但在情况恶化之前,她必须自己制止更坏的事情发生,她可是承诺过,就算一个人,也会好好的走下去。 下夜班前,李双有一台手术,助手临时有事没赶到,言北只好做了替补,配合李双,可手术到一半的时候,言北脸色煞白得可怕。 “言北,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实在不行,就换人。” 言北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没事,我还能坚持。” 手术顺利完成。 言北已经撑不住,满头大汗顺着额角滚滚流。 刚出手术室,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言北就跑进卫生间,呕吐不止。 待处理好病人后,李双跟到卫生间,只见言北瘫坐在地上。 “言北,”李双惊讶地慢慢靠近她,蹲在地上,双手捧着她的脸,“怎么回事,病了吗?” 言北勾勾唇角:“没事双姐,可能是低血糖。” 李双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李双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你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真怕你倒在手术台上,到时候,真不知道该救你还是救病人。” 头一次发生这种事,言北既感到惭愧,又感到丢人。 “双姐,抱歉啊,影响你发挥了。” 李双撇撇嘴,挽着她的手:“呸呸呸,说什么呢,让你做助理已经委屈你了,你本来就没缓过来,就让你上手术台,为难你才对。” 得到谅解,言北更愧疚。 护士长吴姐也匆匆赶来,在科室里,除护士小姐姐以外,言北年纪算最小的,到北屏的这段时间,得到大家不少的照顾。 吴姐听到手术室里发生这样的事,被吓了一跳。 跟在身后念叨:“是不是手术前忘了吃糖,这个习惯你一直都有的,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得吴姐一直记着自己的这种习惯,言北挺感动,眼眶微微泛红。 “吴姐,我真是让你们操心,实在不好意思,都去忙你们的吧,我换身衣服,等会儿就没事了。” 把她送到更衣室门外,李双再三确认言北没事,才放心地和吴姐去忙。 言北冲了澡,换了身衣服,一个人在更衣室里待了半晌,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低血糖,而是心理和身体都在排斥手术的过程。 她想到自己刚进医科大学的时候,头几节脑颅解剖课,她几乎都在呕吐,甚至有过放弃这个专业的念头。 她能熬过最恐惧的日子,少不了徐主任的用心良苦。 现在的感觉,和当初一样,她不仅少了自信,还多了几分胆怯。 她不得不承认,自救恐怕已经是无用之举。 把衣服换好出来,整个人都还是软软绵绵的。 走廊上,已经热闹起来,言北甚至发现,自己突然有种讨厌这种吵吵的声音。 直到一个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那股焦躁不安才悠悠缓解。 “茜茜……” 言北抬眼,不远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朝她的方向跑来,身后是正在追逐她的母亲。 小女孩似乎并没有听到母亲喊她,或许,她是故意的,这么大的声音,充斥在走廊里。 一定是个淘气的女娃。 言北驻足在原地,看母亲追,女儿跑。 这一幕,像极了小时候,刘云陪她玩耍。 ……霎时,小女孩脚底一滑,扑倒在离言北半米远的地方。 言北心头一紧,大步往前,把女孩从地上扶起来。 “疼吗?”言北帮她检查了双腿,双手,后来…在她手臂上发现有硌手的东西。 言北顿时一怔。 “茜茜……你怎么不听话,跑这么快,妈妈都追不上了。” 母亲蹲下,朝言北连声道谢:“实在不好意思,孩子今天来化疗,一直吵着不做,居然要逃跑。” 母亲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悲伤,略有几分无奈和隐忍的痛感。 “没事,小孩都这样。” 言北捏捏小女孩红润的脸,短短的蘑菇发型,显得那张小脸胖嘟嘟的,应该是治疗后的一些反应,刚才查看她的身体时,全身都只剩皮包骨。 “你也生病了吗?”小女孩问她。 言北低头,恍然发现自己的白大褂已经换下,想必自己脸色也不好看,连小孩也觉得像个病人。 言北笑笑,刚开口:“我是……” 茜茜的母亲截住她的话,柔柔哄道:“茜茜,你看,阿姨病了都不乱跑,乖乖听话,打了针就可以回家了。” 善意的谎言,就像妈妈永远只会说,她喜欢啃鱼头。 茜茜望着言北打量了会儿,圆圆的小脑袋歪了歪,视线落在她的脑袋上,小手伸过去,在她头顶摸了摸,好奇的问:“阿姨,你没带假发?” 顿时,妈妈脸色一沉,眉间紧紧蹙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许久,终是落了几滴出来。 她别开脑袋抹去。 言北捧着她的小脸蛋,心里泛酸,强挤出笑:“因为阿姨听话啊,打了针,吃了医生开的药,现在,头发都长出来了。” 茜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蘑菇头:“我不喜欢蘑菇头,如果我听话,是不是也会长出长发来?” “当然,茜茜现在和妈妈赶快去病房,告诉护士姐姐,你已经准备好了,过不了多久,头发肯定长出来。” 茜茜真听话,扭过头,懂事地对母亲说:“妈妈,我们回房吧,要不然我的头发都长不出来了。” 母亲泪眼含笑,应她:“好,这就回去。” 言北起身,整个人越发不好,她折回到护士站,询问了刚才女孩的情况。 脑肿瘤患者。 本该是活泼,天真,可爱里的一份子,现在却要躺在病床上。 护士说,茜茜已经进行了两期的治疗,效果明显,这次到医院进行第三期的治疗,孩子特别勇敢,就是不喜欢看到自己光头的模样。 第206章 放过自己 手机上的定位地图上,已经多次显示同一个位置。 江亦风盯着闪烁的红点,黑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一霎间,他紧抿薄唇。 胸口骤然一沉。 “风哥,夏哥找你过去。” 闻声,江亦风收了手机,径直朝夏盛平的房间去。 沙发上的夏盛平双眼紧闭,身体往后仰靠,神色难窥。 听到脚步声,夏盛平微微睁眼,扫了眼江亦风,随后又合上,轻声道:“坐。” 江亦风坐过去,从桌上拿了雪茄,切了一根递给夏盛平。 “不抽?”夏盛平缓缓起身,两指夹住雪茄。 江亦风从自己兜里掏出烟盒,笑道:“我喜欢这个味。” 把烟点上,江亦风掀起眼帘望向夏盛平,淡声问:“很少见夏哥这么沉默寡言,是不是这久太忙给累的?” 夏盛平摇摇头,仰头吐出浓烟:“为了这批货,辛苦点,也值得。” “那是为什么?”江亦风神色自若,“能有什么事,让夏哥这么犯愁。” 静默许久。 夏盛平眼神阴戾,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亦风,我窝里有贼。” 霎那间,江亦风动作一滞。 青烟之后,那双黑眸越发幽深。 “家贼难防啊!” 夏盛平长叹一声,把雪茄放在唇边,双手举高,重重拍了两下。 江亦风扭头看向门外,两个壮实黑黝的缅甸男人,半拖半提地把一个身体瘫软的人送进房内。 那人被重重摔在地上的一瞬,江亦风眉目微动,深邃如海的眼眸里,透着一股难以窥探的情绪。 地上的人披头散发,从地上缓缓抬头,双眼淤青厉害,颤颤的嘴角还有未干的鲜红。 “夏哥,不是我干的……”那人哑着声,像狗一样爬到夏盛平的脚下,抱着他的小腿哀求。 夏盛平垂下眼眸,伸手抓住那人头顶的发,将其脑袋扬起:“还想找替罪羊吗?” “不…夏哥,真不是我干的……”那人继续辩解。 夏盛平冷嗤一声”:“知道背叛我夏盛平的下场吗?杨勇怎么个死法,你就怎么个死法……”夏盛平俯身,贴近他的耳畔,低声道:“你知道的,杨勇有多惨,你是怎么下的手,你再清楚不过……哈哈哈……罗子庆。” “夏哥……不要……” 夏盛平眸中如疾风骤雨忽来,浮上一层凶狠。 “滚……” 夏盛平一脚把人踹开。 两个缅甸男人把塔罗从地上架起来,他仰头大笑道:“夏盛平,走着瞧,你要付出代价的,今天是我罗子庆死,明天,就是你夏盛平亡。” 这时,玉雅突然出现在门口,见状,手里端的茶盘倏地落在地上。 “哐啷”一声响起,茶杯碎裂四散,茶水泼了一地。 塔罗回望过去,继续大笑:“等着吧……你会得到报应的。” 夏盛平拧眉,抬手摆摆:“带走。” 塔罗被带走,笑声由近至远,直到楼下门声响起,才阻隔那撕心裂肺的惨笑。 江亦风全程神色淡漠,把烟蒂扔进烟灰缸时,抬眼看向玉雅,她站在门外浑身发颤,脸色发白,被吓得不轻。 夏盛平声线平淡:“玉雅,茶打翻了,重沏就是。” 玉雅晃神。 “是,夏哥,我这就去。” 玉雅已经手足无措,走出去两步,又折身蹲下,把地上碎裂的茶杯收拾好,端走。 江亦风继续沉默,夏盛平望向他,嗤声道:“警察似乎已经撬开龙大的口,罗子庆干的蠢事,这是把我往谷底拉啊,吴伟就是他的替罪羊,他以为他打了一手好牌,却不知道,我对他也留了一手。” 江亦风微不可察的怔了一下:“我倒是好奇,塔罗怎么深得夏哥信赖的?” 夏盛平翘起二郎腿,语速缓慢:“他是龙大放在我身边的一颗棋子,要不是当初你受伤,我也不可能用他,不过,话说回来,你不在的那段时间,他确实帮我出了不少力,” “只是,我一直以为龙大对我忠心耿耿,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龙三,他也早该造反了,可他也没想到,罗子庆野心勃勃,把龙三弄死,龙大一急,死的就是我,这样一来,我打下的江山,他罗子庆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拥有。” 各有所图。 江亦风擦燃打火机,又点上一根烟,波澜不惊地说: “接下来,夏哥可以放宽心等待新货大卖了。” “亦风啊,一切都靠你了。” 江亦风附和着笑笑点头。 玉雅重新端来茶水,全程低眉,双手颤颤把茶杯放在桌上后准备离开。 夏盛平忽然温柔出声:“玉雅,病了就要记得吃药。” 玉雅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夏哥,我知道了,药一直在吃,不过,从云谷带来的药快没了,我打算这两天出趟门,看看能不能买到相同的药。” “你看着办吧,出门就让波仔陪你去……以后啊,这世上,就没塔罗这人了。” 玉雅身体一紧,点点头:“好的,夏哥。” 午夜梦回。 江亦风坐在黑暗中,看着手机里那张唯一的照片。 ——如果有下辈子,我绝对不想再遇见你…… 而他心中默念:北北,你好吗?想你了,是不是还在恨我……如果有如果,下辈子,我们再相遇吧,我会黏着你,再也不把你从我身边推开了。 ——北北,请原谅我的不得已。 阳台上,小黄对着窗外轻轻吼了一声。 言北抬眼看去,小黄又摇着尾巴跑过来,乖乖蹲在一旁,仰头看着她。 言北笑眼一弯,眸光莹莹。 她把手心里色彩鲜艳的胶囊,放进嘴里,抬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吞下。 嘴里泛着微微的甜,淡淡的苦……要我喂你吗? 温软的唇,冰凉的舌……江亦风,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言北俯身,摸了摸小黄的脑袋:“小黄,晚安!” 一瞬,小黄起身,跑回自己的屋里,乖乖趴下。 徐主任介绍了一个老朋友给言北认识,接连几天的治疗,言北的情绪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心情也豁然开朗。 有时候,折磨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心里的声音也在求饶:放过自己吧。 言北在沉睡中,所有的所有,都是美好的回忆。 第207章 你的病人 叮铃铃…… 办公室的座机响起。 门外走来的医生匆匆过去,接起电话。 “你好,神外科。” 那头静了几秒,说:“你好,言医生在吗?” 接电话的医生抬了抬眼皮,利落回:“言医生今天早上请假,有事你给她打电话吧。” 对面冷了会儿说:“言医生病了吗?” ……医生意味深长的皱了下眉头。 “你是言医生的……?” “病人。”对方干脆回答。 “哦…她现在估计不方便接电话,”医生拨弄着座机,查看显示屏上的来电显示,“我记下你的号码,等她回来,我让她联系你。” “不用了,我再联系她吧。”对面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医生收了笔,再次听到电话里传来礼貌的声音:“谢谢,再见!” 挂断电话,医生摇摇头,耐人寻味地笑笑走回位置上。 李双大步流星迈进办公室:“杨医生,一大早就这么开心。” 杨医生坐到位置上,抬抬眼,继续笑:“言北这丫头,真讨人喜欢,连病人也被她迷的,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找。” “哦?”李双愣了下,扭头看向身后的座机,嗤笑道:“就是她太挑,也不知道喜欢哪样的,我觉得她邻居就不错,特男人。” 想到江亦风那个魅力四射的男子,李双仍旧难掩心中的爱慕之情。 …… “江亦风,加油!” 看台上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孩,朝着操场上奔跑的人,发出激动的呐喊声。 言北在人群里摇动着彩旗,心里默念:江亦风,加油! 时空流转。 江亦风像一阵风从楼下奔跑而来,将言北堵在楼梯口。 “言北,今晚八点,在操场上等我,有话跟你说。” 言北眨眨眼,嘴里缓缓嚼着口香糖,一脸茫然地看着大汗淋漓的男生。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沉又神秘的? 等言北回神,江亦风一溜烟地跑开,走廊上那道孤独而清冷的背影,像风一样,再不见踪影…… “叮……” 言北从睡梦里惊醒过来,她睁开眼,双手攥紧悬在半空中,可手心里什么也没有。 只听她嘴里低声溢出:江亦风。 “言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耳旁响起低沉温和的声音。 言北侧首,看向周医生,一个大概不到五十岁的精致男人,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最惹眼的,是他下巴上那小撮胡须,格外性感。 他是徐主任的同学,这间装修别具一格的屋子,就是这个男人的心理咨询室,据说在北屏挺有名,但是没病的人,又怎么会听闻过呢。 若不是这次精神压力把她彻底压垮,她应该不会认识这么一个有个性的男人,接连几天的治疗,整个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感觉好多了,现在,胸口没有那么闷了,堵在那儿的东西,像被什么东西往外拉,全身有种难得的舒适感。” 言北的脸上,少见的染着一抹神采。 “很好,我记得,头几次催眠后,我问你最想的是谁,你的回答,都是爸爸或是妈妈……可刚才,你喊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周医生扶扶眼镜,意味深长的一笑:“江亦风?他是罪魁祸首?” 言北一怔,看向周医生,静默不语。 “你并不像一个容易倒下的人,来我这里咨询的人,有的用了好久才恢复,而有的,永远不想放过自己,结果可想而知,有多么不尽人意。” “周医生,我现在,算是好了吗?”言北哑着声问。 周医生摇摇头,抿抿唇,下巴上的胡须跟着扬了扬:“心里的病,就像一个伤口,需要用正确的方法,以及长久的时间呵护,才能慢慢治愈。” 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临走前,言北告诉周医生,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治疗,她知道自己心病最好的良药是什么。 周医生说,言北现在的状态,和第一次到工作室的时候,完全换了一个人,也替她感到开心。 “如果下次见面,希望能够看到一个更漂亮,更爱笑的你。” 周医生不忘给她大大的一个拥抱:“加油!” 下午,言北按时上班,杨医生刚见到人,就把早上接到电话的事告诉她,还特别强调:“言北,你还有这种病人,羡慕,年轻就是好,被人追的感觉贼爽。” 要说起被追,她好像没什么体会,倒是追人,恐怕在场没一个能猜到她倒追男生,一追一个准,马上就到手,只是被甩的感觉也不好受。 言北忽地赧然一笑:“只是病人而已,估计是忘记医嘱,特地打来询问的。” 言北也猜不到是谁,既然对方已经说是病人,那就是病人,坐回位置上时,她还是扭头看了眼座机。 办公室议论一阵后,陡然安静下来,言北耳边也暂且清静了会儿。 可没一会儿,这难得的的清静,又被吴姐突然的到来打破。 “言北,言北……”吴姐的声音从门飘扬进办公室。 吴姐手里捧个大盒子,脸上笑的灿烂:“快,看看,谁给你送的大礼。” 盒子往她桌上一放,大伙没事又拢过来。 整个科室的医生,现在就剩她一个未婚,连个对象都没有,以前还有苏娜作伴儿,现在她成了科室里最让大家着急的人,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大家那是比自己的事还要上心啊。 言北心头一惊,这又是谁搞的名堂。 许烨阳? 他好像擅长这种手段。 “你的病人。”吴姐拉出夹在盒子缝里的纸条,凑到眼前,“字有些潦草。” “谁送的?”有人出声。 “你的病人。”吴姐咬重字眼,“刚刚有个戴口罩的,把礼盒放在护士站,说是转交给言医生,然后,人倏地就闪开,还没来得及问,人就没了踪影。” 言北接过纸条,上面确实就写了几个字:你的病人。 ……谁呢? 言北拆开礼盒,毛绒绒地露出一块,她猜想,不会又是什么兔子吧。 把包装袋拆开,言北旋即睁圆了双眼。 毛绒绒的一只小绵羊。 言北:“?” “哟哟……这个病人,是真病了,定是患了相思病。” 没听出是谁说的话,但言北的脸霎时滚烫起来。 李双挺喜欢,从言北手上接过去,爱不释手地这儿捏捏,那柔柔,硬把小绵羊倒腾出声:“笑一个,笑一个……” 办公室霎时笑声一片。 第208章 借花献佛 “哥,任务完成。” 英子指尖在屏幕上点击发送后,取下口罩,轻轻吹着口哨,脸上洋溢着笑。 桌上的小绵羊,越看越顺眼,言北伸手摸摸它的鼻子,眼睛,嘴角勾了勾。 “谁把你送来我身边的?”她轻声问。 你的病人。 他真是患了相思病。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病了。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言北做了一个决定,是时候彻底地给自己放个假,好久好久,她曾期待过一场旅行,现在,正好。 她在主任办公室门外踱步许久,主任会诊未归。 当她准备折身回去时,徐主任双手背在身后朝她走来。 应该是从周医生那里听说了她的情况,脸上似欢喜。 “你应该给我打电话。”徐主任站定脚,打量那有了色彩的脸。 “不是急事,可以等。”言北微微一笑,眸光澄亮。 看到她此刻松弛的状态,徐主任满意点点头,眉间忽地浮上一层凝重:“我现在挽留你的话,有机会让你改变主意吗?” 言北微怔,双眉轻拧。 她从未有过的念头,在走出心理咨询室的那刻,特别的强烈。 或许,谁也没法改变的。 这是她再一次任性,她想,应该不会错,她第一次,撞了南墙,心至今未死。 “主任…我想我需要时间,调整状态,我发现,我仍然懦弱,谢谢你让我曾经逼着自己勇敢,现在,我想走一遍自己想走的路。” 徐主任扶住她的双肩,请求道:“等许院长的欢送会结束,我再给你批,好不好,你是我带过最优秀的学生,现在是我最得力的同事,你不应该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挺一挺我吗?” 许院长操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可以安享晚年了。 而徐主任成了全院推荐的,得票最高的院长候选人,当然,毋庸置疑,他就是最好的候选人,无论是资历,还是技术经验方面,他都不输许院长。 在徐主任的再三请求下,她默默把准备好的辞职信收到身后,点点头,应了徐主任:“好,主任,就等一切安定下来,你可不许耍赖。” 徐主任朗声笑起:“我有食言过吗?” 言北眉眼一弯,笑意浓浓:“不过,主任,我现在有件事要做,得麻烦你批两天的假给我。” 徐主任眉目一沉,毫不犹豫道:“批。” “谢谢主任。” 从主任那里离开,言北先回了趟办公室,把白大褂脱了,长发用发圈束在身后,她把桌上的小绵羊一起抱上,朝着病房去。 六床的茜茜,是李姨负责的病人,她从李姨那里看过女孩的资料,病情已经得到很好的控制,只是人太小,化疗反应太大,看着一小只,太可怜。 言北进去的时候,茜茜躺在床上,小眼轻合,手臂上的管子与悬挂的输液袋相连。 母亲趴在床边,闻声,抬头一看,连忙起身。 言北摆摆手,指头挡在嘴边,轻声“嘘”。 可惜,尽管没弄出太大声响,还是把她吵醒。 她轻轻睁开眼,兴许只是在养神,小脸粉嘟嘟带点困倦。 言北凑近她,俯首轻声喊她:“你好,茜茜,还记得我吗?” 茜茜点点头,瞬间来了精神:“阿姨,我很听话的,打针的时候,我没哭。” 言北忍不住捏捏她的脸,好软,像棉花,心头一酸,立刻收了手。 “阿姨知道,茜茜好勇敢,所以给你带了这个,”言北把小绵羊放到面前晃了晃,“喜欢吗?” 言北借花献佛,转手把“病人”送的的礼物,转手送给茜茜。 “喜欢…谢谢阿姨给我买的小绵羊。”茜茜接过,就把小绵羊放进怀里搂着。 言北抿抿唇,略带不好意思地说:“茜茜,其实,这是我的别人给我送的礼物,但我看它,更适合你,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茜茜为了表达她的喜爱,特意用力把小绵羊搂进怀里,还拍了拍,不小心,小绵羊又发出声音:笑一个,你最美了…… 哦哟,还有不同音效。 闻声,茜茜附和小绵羊的号召,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牙齿。 “它还会说什么?”茜茜拍拍它的后背。 “试试看。”言北配合她找到小绵羊身上的按钮。 我爱你,我爱你…… 言北一愣,病房里的人都看向这一床,她羞赧地在小绵羊身上按了几下,声音才止住。 茜茜开心得抱着小绵羊亲了几口,可言北对那三个字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说不上来,那个患了相思病的病人,为什么又要来招惹她。 可惜,他错付了,小绵羊,好像更适合茜茜,多了一个小伙伴,身上的痛应该有所减轻吧。 云谷的戒毒所里,萧冉刚结束一堂戒毒人员的心理矫治教育课。 王瑾冬办案结束,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要不是许烨阳某天在向成兴耳边吹了风,说萧冉对王瑾冬爱慕这件事,这项闲暇时的陪伴工作兴许落在许烨阳身上。 一身堪堪齐膝的职业套裙,显得萧冉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感觉,不过那张圆润恬静的脸,倒是很难看出她已经是三十四五的人。 “瑾冬。” 萧冉一直都是这样称呼他,感觉亲昵些。 听到柔美声音的王瑾冬,把烟扔在地上立刻踩灭,勾勾唇看向朝他跑来的萧冉。 “结束啦?”王瑾冬淡声问。 萧冉撇撇嘴,肩膀沉了沉:“终于结束了,感觉我还没缓过神来,开车来已经累得不行了,昨天晚上,竟然失眠。” 王瑾冬眉头皱了下,视线落在她脸上时,才注意到她看起来,确实有些疲惫。 “那我送你回去休息吧,这样……” “不行,”萧冉打断他的话,“来之前,向局就说,云谷好玩的地方很多,到时候,会专门给我派个导游,带我玩玩,毕竟,我待在这儿的时间不会太久,快点两周,慢点的话,一个月,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导游,原本是许烨阳。 王瑾冬了然,脸上浮起丝丝微不可察的无奈,随后抬手撑在车门时,点点头:“好吧,既然你精力这么充沛,那就先去吃东西。” 萧冉满意地连连点头。 上车前,萧冉发现地上的烟头:“你等我好久了吗?” 王瑾冬替她打开车门,抬眼看她:“嗯,刚好路过,不想再来回跑,就在车里待了会儿。” 第209章 出远门 王瑾冬向来寡言少语,在萧冉面前,除了工作,也没太多可聊的。 车里静了半晌,作为男士,目视前方的王瑾冬率先开口: “工作开展得怎么样?” 萧冉微微侧着脑袋,抿抿唇:“挺好的。” 简言短语。 看起来不太像萧冉的性格,莫非是真的太累。 王瑾冬轻轻扭头瞥了眼她,又继续看向前方:“如果太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云谷也不大,等你工作结束,抽两天时间,再慢慢逛。” 萧冉沉默片刻,眉头轻拧:“瑾冬,你知道,我并不是累了。” 顿时,王瑾冬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如果不是因为王瑾冬在云谷,萧冉不会在行程安排满满的时候,接到向成兴的电话,第一时间就更改了工作安排,缩短了其他地方的好几期培训时间。 王瑾冬一怔,几秒后伸手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份云谷通递给萧冉。 “你看看,想先去哪里,下午我都没事,可以陪你。” 萧冉睁圆了眼看他递过来的宣传册,嘴角轻轻一勾,不忍他一直抬着手,便接住。 “刚才,你抽了不少烟,瑾冬,等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萧冉漫不经心地翻看手里的宣传手册。 萧冉可是省局的“第一摆渡人”,王瑾冬心里那点事,全写脸上,她一看便知。 让他一个大忙人,闲下来陪她,多多少少,王瑾冬感到些许的无奈,更何况,萧冉对他还有一层他无法接受的感情。 王瑾冬淡声回她:“想工作的事。” “那只是其一吧,”萧冉深吸一口气,手里紧紧拽着宣传册,“是在想,怎么面对我,怎么处理我们十多年都没有结果的关系吧。” 剖析别人的内心世界,她很擅长,王瑾冬轻轻笑出声:“萧冉,什么都瞒不过你,在你面前,我就是透明的。” 萧冉反问:“这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吗?” “不是。” “那就是连拒绝的机会也没给我咯。” 末了,王瑾冬沉默,萧冉也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碧空如洗,云谷是个让人来一次就会迷恋上的地方。 之后,王瑾冬语气沉重:“萧冉,你身边合适的人很多,不妨多看看,会有更好的。” “好的不一定合适,合适的也不一定好,我只遵循自己的内心,你不用劝我,喜欢你是我的事,等你也是我的事,不一定要得到回应。” 霎那间,王瑾冬眼眸闪过一抹难言的苦涩。 有些爱,不需要得到回应,也不用你知道,我在等你,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周一的早晨,阳光甚好。 小黄应该是第一次出远门,趴在言北怀里仰头看向窗外缓缓而过的风景,有点小紧张,又有点小激动。 在出门前,言北还一直在担心,客车司机让不让带宠物上车。 幸亏这是去往乡村的客运线路,司机没有太多讲究,只叮嘱她照管好宠物,避免影响其他人。 言北自然是自信回答:“放心吧,师傅,我家狗狗乖着呢,它也怕生人,不会乱来的。” 终于,在未满座的车厢里,没一个人选择靠近言北和小黄旁边的座位,最后,狗狗和她,一人一狗占了两个位置。 在车上待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客运站,记得,当初来的时候,抵达目的地,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客车在站内停下,言北下车在站内找了几个人问路。 出了站,好多人涌上来,询问她去哪儿,言北抬眼四下看看,站外口,停了好多摩的。 刚刚问路就听说,去那个村子要转乘摩的或者打车才能到。 言北身后背了你一个不大不小的背包,怀里抱着小黄,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小姐去哪儿,我送你。” “我送你,我给你便宜价。” …… 一人一句,言北耳边吵吵的难受,怀里的小黄也烦躁不安地哼哼唧唧。 “汪,汪……”小黄咧嘴轻唤了两声,那些声音才消停下来。 言北一脸歉意地退开身。 按照刚才的人所说,的士司机和摩的司机,或多或少都会宰一下外地人。 虽然她算不上外地人,但看起来,不是当地人,都应该被看做外地人。 反正都要被宰,言北还是选择安逸一点的方式,她疾步朝门口整齐停放的的士走去,上了一辆车,言北把地址告诉司机后,司机立马做出回应: “这里不远,几分钟就到。” 远处的小村庄,坐落在山脚下,四周高山环绕,离上次来,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 如那人所说,几分钟的路程,言北却被司机狠狠宰了一下。 明知是坑,还心甘情愿往里跳。 下了车,言北步行往左边一个路口拐进去,很快便看到不远处的那间房屋。 言北全凭上两次留下的一点印象,找到这间偏角的房子。 那时候,身边还有他。 言北走近,木门敞开着,里面传来“呃呃呃”的鹅声。 突然间,言北想起吴倩,她说那只大白鹅,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可惜,她的表演以失败告终。 言北不禁笑了起来。 那天在走廊上,看到摔倒在地的女孩茜茜,她心头一颤,便想起那个说她还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女孩,吴倩。 也就是那一刻,她想起奶奶,是时候来看看她老人家了。 来之前,她并未联系过奶奶,突然的到来,又怕打扰到奶奶。 她探着脑袋往屋里看了看,院子里的花比上次来还要多,没想到,奶奶在好好生活,没有让离去的吴倩担忧。 真是欣慰。 反而是她自己,竟不如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得通透。 院里陡然传来木棍落在石板上的声音,而后,就听到“笃笃笃”的喂食声。 言北一只脚抬起跨过门槛进去。 只见奶奶站在院里,杵着拐杖弯腰撒了一地的玉米粒。 屋顶上的一群鸽子纷纷落地,开始在地上啄食。 好惬意的生活。 门口的言北都看呆了。 还是奶奶不经意的回头,看到门口的身影,出声问:“是谁啊?” 言北这才想起,奶奶的眼神不好,连忙往里走,几步走到奶奶跟前。 奶奶老了许多,她依然抬起头,半眯着眼,想要看清面前的人的模样。 言北搀着她老人家,低头柔声道:“奶奶,我是言北,北屏医院那个医生,还记得吗?” 奶奶盯了她半晌,在使劲回想。 半晌奶奶才回:“是倩倩的朋友?” 言北愣了一下,笑答:“对,是倩倩的朋友。” 奶奶笑了,“真好,真好……”转头朝身后喊了一声:“倩倩,你的朋友找你。” 言北:“……” 第210章 干爹、干妈 奶奶的一声喊,言北旋即打了个寒颤,就连脚下的小黄,也莫名其妙的喊了一声。 “奶奶,你……”言北一瞬不知所措,“我是来看你的奶奶。” 也许,是奶奶老糊涂,把吴倩离世的事忘了。 “等等,倩倩估计在看孩子。”奶奶反拉起她的手,拍了拍。 言北一脸茫然,蹙起了眉。 看孩子?吴倩? 奶奶病的真不轻,难道是吴倩离开后,受到太大的刺激,变成这样的吗? 也是,言北咬咬唇,心里又自责,应该多关心奶奶才是,只是后来,一连串的事情耽误,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言北敛神又看向奶奶,褶皱的眼角弯弯,笑容仿若冬日里的暖阳。 越是这样,言北越发不安心,俯首问奶奶:“奶奶,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奶奶摇摇头,拉着言北就往里屋去,拐杖落在石板路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她边走边念叨:“倩倩没什么朋友,在家除了带孩子,就是帮我养养花,种种菜,再就是照顾照顾鸡鸭鹅,还有我这把老骨头。” 奶奶连声叹息:“可把这孩子苦伤咯。” 言北深吸一口气,后背一阵阵发凉。 屋里倒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陈设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奶奶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加上她眼睛不好,现在腿脚也不利落。 言北想,估计是村里人帮忙照顾着,奶奶年纪大了,忘事也正常。 可奶奶为什么一直在喊“倩倩”。 等奶奶把一颗凳子搬过来,热情地招呼言北坐下,她仍是提着一颗心。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安顿好客人,奶奶折身杵着拐杖,蹒跚着朝侧屋里去。 言北举着脑袋又把屋里扫了一遍,视线落在身后的方桌上时,身体一怔。 婴儿奶粉。 所以,奶奶并不是老糊涂,家里确实有孩子,那…倩倩是怎么回事。 清眸眨了眨,她站起身,走到方桌前。 除了奶粉,还有奶瓶,口水兜…… “你看看,看看……”身后传来奶奶的声音,“言医生,你的朋友。” 言北动作一滞,站在原地数秒。 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缓缓而来,言北咬咬唇,准备转身时,身影停住未动。 “言医生。” 没记错的话,吴倩离开的时候是在去年国庆前夕,那天,她和江亦风一同陪奶奶回村,亲自帮忙了了吴倩的后事。 确实是那样的。 那么…她是谁?谁在唤她。 声音又是多么的熟悉。 “言医生…是我。”身后的声音颤颤,又携着几分激动。 言北缓缓转身,看到面前的脸庞时,霎时愣在原地。 她记得,这个女孩当初消瘦得让人担心,一脸的苍白,娇小的身子穿了一件大版体恤,双手一直抚摸着隆起的腹部。 至今,她还记得当初她向她问路时,略带病弱的声音,甚至,都不太敢正眼看人。 而此刻,眼前的女孩,不,是一个成熟的女人,面色红润,笑眼弯弯,只是眸光里闪着泪光,几乎是忍着不让它跌落。 言北抿抿唇,嘴角上扬,眼泪却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云霞。” 多好听的名字,一场骤雨,她便消失不见。 再遇见,却又这么偶然。 “言医生。”云霞哑着声,激动地上前抱住言北。 一股压抑许久的委屈,在触上言北的怀抱时,猛然爆发。 消失的几个月,她去哪儿了,谁把她带到这里的,宝宝好不好,你好不好…… 太多想知道的,想问的,都化作她温柔的回应。 言北抬起双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奶奶在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溢出眼泪。 “云霞,你过得还好吗?” 云霞从她肩上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抽泣着回:“言医生,我很好,过得很好,奶奶对我,就像自己的亲孙女,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幸福的生活。” 云霞说过,她母亲为了钱,让她做一些她不情愿做的事,年纪尚小的她,从小就未感受过什么叫幸福,什么叫家人。 直到遇见杨勇,她的生活才有了希望,而希望之光,又在杨勇离去,差点熄灭。 真好。 到这之前,言北只是因为小茜茜想到了奶奶,才特意请假两天,独自来到村里,看看奶奶。 可此行收获真不错。 “你们聊,奶奶去做饭。” 奶奶激动地抹去眼泪,转身朝门外去,刚走两步又停下,扭头看向言北,嘴边动了几下,又抬起眉头,好像要说什么,突然忘了。 “言医生,你和倩倩聊。” 奶奶走后,云霞才说:“其实,奶奶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是,无论怎么样,吴倩她永远都记得。” 言北诧异,盯着云霞:“那你…倩倩,又是怎么回事?” 太多的问题,言北想一一去问清楚,记得王长林告诉过言北,云霞非绑架,而是自己离开的。 “言医生,其实……” 云霞刚要解释,房里一阵嘤嘤的哭声打断了她。 “宝宝醒了。”云霞笑着就跑进房间。 云霞娴熟地把宝宝抱在怀里出了房,肉嘟嘟的小可爱盯着言北一个劲儿的笑。 该有多大了。 “半岁吗?”言北脱口而出。 云霞笑意更浓,“对,言医生,你居然还记得,他叫念念,”说着,云霞喉咙一下哽住,眼含泪光:“我不知道取什么,想来想去,就叫他念念,念杨勇哥,他的命,是杨勇哥留下的,等他长大,我也会告诉他,他的爸爸叫杨勇,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杨勇,确实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或许,他会永远活在云霞心里,就算不告诉她,杨勇是个多么了不起的缉毒英雄,她也会一辈子挂念他的好。 言北点点头,抬手抚摸念念小小的脸蛋,软软糯糯,真是让她爱不释手。 “我能抱抱吗?”她在征求云霞的同意。 “当然,我一直都告诉他,他还有一个漂亮的干妈……还有一个帅气的干爹……” “干爹?” “风哥啊。” ——给我也生一个吧。 ——好啊。 当时,江亦风请求得有多认真,言北回答得就有多诚恳。 第211章 江亦风是谁? 坏人。 她现在竟是那么想他。 小念念醒了,言北也就没刨根究底,不急于一时,现在,她有大把时间等云霞告诉她。 午饭是吃奶奶准备的火锅。 现在这个天气吃火锅,还能接受。 新鲜的蔬菜都是奶奶去菜地里现摘回来的,奶奶腿脚不灵活,但手特别利索。 屋里就言北一个人闲,念念老缠着云霞,言北只好带上小黄,进厨房帮着奶奶准备食材。 准备食材期间,奶奶好几次想跟言北搭话,可话一到嘴边,奶奶又咽回去。 “奶奶,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呀?”言北温言细语地问奶奶。 奶奶手上一顿,眯着眼看看她,只是笑了笑,也没说别的。 言北帮着奶奶把桌子端到院子里,上次,好像也是坐在院子里吃的火锅。 一切准备就绪,云霞把念念背在背上,说是怕烫着孩子。 做了母亲,人瞬间也变懂事多了。 饭桌上,也没聊别的,就聊些村里的一些琐事。 后来,云霞感叹说,这段时间,和奶奶待在一块儿,才知道,原来这才是家,以前就像工具人,整天穿梭在那些家伙之间,就是名副其实的井底之蛙,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美,这么有人情味。 她还说,村里人帮了不少忙,生孩子的时候,也是找了村里的接生婆,顺顺利利的就给生了。 “吃,快,这些菜,可新鲜了。”奶奶突然出声,用手捣捣言北,“上次来的时候,菜都是言医生和小江同志摘回来的。” 忽然间,话匣子打开,奶奶说了很多,似乎刚才想说的话,现在才理顺,终于说出口。 “小江同志负责洗菜,切菜…多好的孩子,他是不是好久没来过了,上次…应该是倩倩生孩子的时候吧。” 奶奶嘴角染着笑,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整个人都开心不少。 言北现在才知道,江亦风瞒着自己做了多少事,可他为什么瞒着自己,她还是不得而知。 一连串的回忆,像放映般在脑海里浮现。 ——这么多的话,总该有一句是真的,挑一句,万一可信呢。 这样是在告诉她,他对她从未有过欺骗吗? ——江亦风,你到底是谁? 言北心头颤颤,她到底要怎么自救,那个罪魁祸首,躲得远远的,到底要她怎么办? 奶奶一直都是这样喊云霞,或许她已经彻底把云霞当成了吴倩,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把对吴倩的思念,寄托在云霞身上,对她好,对云霞也好。 看得出,云霞也把奶奶视为最亲的人,认识她的时候,她把笑也藏起来,偶尔难得地吝啬一笑。 “言医生?”奶奶疑惑地看向言北。 “奶奶,你叫我言北就可以。”言北抿抿唇,笑了笑。 “言北啊……”奶奶眯着眼凑近了看她,“真是郎才女貌,你和小江同志,就是有夫妻相啊。” 上次,奶奶也这么说,看来,她现在一点都不糊涂,挺清醒的。 言北没解释,迎合奶奶笑笑。 午饭吃得有点饱,言北主动参与后续的收拾工作,她把云霞和奶奶都推出厨房,一个人洗锅刷碗。 小黄懒洋洋地趴在院子里晒太阳,它的出现,把院子里的鸡鸭鹅,还有天上飞的鸽子,都镇住了。 鹅也不叫了,鸽子也不落地了…… 也不知道奶奶怎么知道言北今天,要赖在这里不走了,早早的就把空房收拾好,云霞又帮着把被褥拿出来院里晒晒。 傍晚时分,言北在屋子后的菜地里转了转,怀念着和江亦风摘菜的时光,时间能倒流该多好。 念念好晚才睡着,云霞空出时间,就上言北的屋里去。 换了床,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她现在想试着戒掉安眠药,但是又感觉失眠很痛苦。 她心里装了太多事,有太多问题,但又不忍打扰带娃的云霞。 云霞敲敲门,径自走进屋里。 “言医生,我猜你还没睡。”云霞笑笑坐到床边。 一整天,言北都心事重重的,加上她还没完全恢复的病态,云霞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事。 只是忙着照顾孩子,还没来得及跟她聊聊。 言北从床上坐起身,表示自己想问她些问题。 还没等她说,云霞便开了口。 “言医生,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好多问题等着我解释,对吗?”云霞问她。 对,原本,她到村里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可当她看到云霞的时候,仿佛这一趟,是注定好的,冥冥之中,云霞就在这里等她,等她到来,告诉她一切。 言北点头,她确实想知道,她心里现在乱糟糟的,需要一个人帮她捋一捋。 “其实,你把男朋友带到我的出租屋的时候,我就认出了风哥,当时,我挺害怕,我不停问,为什么言医生是风哥的女朋友,但我忍住没说。” “为什么会害怕,他有这么恐怖吗?” 言北不以为然,江亦风除了面色冷硬些,偶尔又痞痞的,熟的人,应该不会用害怕形容他。 “不,不是恐怖,是担心,我第一次见风哥,还是在缅甸的时候,有一次我替他们送货,碰到他和杨勇哥一块儿来的,当时,我就觉得他和其他接头人不一样,他一直冷着脸,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接头人?所以……江亦风是谁? 言北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是卖茶倒玉的吗?接头人……” 言北愕然,睨着云霞忽然沉下的脸色。 云霞胸前的双手紧紧攥着,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但是又不得不说的话。 “我不知道风哥到底是做什么的,所以,在医院那天,我才问你,你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后来,你说,是开汽修店的,当时,我猜想,或许是风哥骗了你,但又不确定。” 当然,他就是一直在骗她,骗了她的人,骗了她的心。 可她到现在,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意人。 云霞继续说:“其实那天在医院,是风哥找人把我带走的。” 那么说,江亦风确实给云霞打过电话,而带走云霞的人,也是江亦风事先就告诉云霞的。 可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212章 聪明的小绵羊 “为什么?” 云霞低下头,咬咬唇:“有人在找我,想从我这里拿到些东西。” 言北静默片刻,只觉得吸进胸腔的空气,仿佛都带着丝丝凉意,身体不禁一阵寒凉。 “什么东西?”言北好奇,云霞身上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江亦风要将她藏起来。 云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杨勇哥离开的时候,给过我一条项链,让我一直戴着,那是除了钱以外,他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猜,或许项链里面藏了东西。” 言北心头,忽地窜上一股凉意。 她的视线落在云霞的胸前,那里光秃秃的,没有看到她所说的项链。 “项链,被风哥带走了,”她看出言北的疑虑,轻声说:“我相信风哥,因为她保护了我们母子。” 是她太单纯,还是江亦风真的值得信赖。 言北不敢想象,江亦风在这些复杂的人,嘈杂的事里,扮演什角色。 仅凭一次恩情,云霞就那么信任他,应该信他吗? “原本,风哥打算把我送回云谷,但是我不想回去,云谷已经没有杨勇哥,风哥说了,杨勇哥不会再回来,他让我一定要把孩子照顾好,”云霞声音陡然颤起来,眼眶霎时泛红,“我就知道,杨勇哥永远不会回来了。” 言北心里咯噔一下。 想到那天手术室里躺着的那个男人,浑身血淋淋,伤的面目全非。 那些人,是用了多么残忍的手段。 言北搂着云霞安抚了会儿,问她:“你一直都用吴倩的身份吗?” “嗯,”云霞低哑着声,“言医生,这世上,已经没有云霞这个人。” 云霞说,当初江亦风找人把她送到这里时,只是想让她暂时避下风头。 来之前,奶奶正值低谷期,整天以泪洗面,眼睛本来就不怎么好,结果,越哭越严重,后来走路不小心摔了,腿脚就不灵活了,后来,慢慢的,奶奶神智也时好时坏,全靠她的心情。 未曾想,云霞住进来后,奶奶居然把她当成吴倩,老说是倩倩回来了。 村里人对云霞的到来也感到好奇,奶奶家里突然多了个孕妇,村头村尾都在议论。 云霞也不出门,只是偶尔上门来看望奶奶的村民和村领导,多多少少会聊几句。 别人问她和奶奶什么关系时,云霞编了个谎话,说自己是奶奶的远房孙女,因为老公走了,家里也没什么人,听说堂姐离世,便想着过来陪陪奶奶。 因为奶奶一直喊自己叫倩倩,别人问她叫什么时,她笑着回人家:我叫吴倩。 就这样,云霞顺理成章的成了奶奶的孙女,之后,也没人再因为她的身份怀疑过她,也都跟着奶奶喊她倩倩。 听完云霞的讲述,言北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云霞那么信任江亦风,甚至心甘情愿把杨勇交给她的东西转手就给江亦风。 但是,他到底是好是坏?言北的脑袋已经混乱。 “云霞,你一个人带孩子,还要照顾奶奶,吃得消吗?” 言北还是很担心这个女人,虽然为母则刚,但是,她知道,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刘云就是最好的例子,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把言北带大。 “言医生,我没事,比这苦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再说,风哥给我转的钱,我什么都不用做,一辈子也不花不完的。” 到底是个心细的男人,可他的温柔,为什么只留给别人呢。 “那就好,”言北知道,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样,你才有精力照顾奶奶和念念。” 两人对视,笑了笑。 “言医生,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好,我生念念的时候,风哥来过,我问他,为什么没带上你,他笑笑没答,你们还好吗?” 他是不知道怎么答,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想让她知道。 言北也不想解释,他们的关系,有多么的复杂,又是多么的纠缠不休。 言北回她:“嗯…挺好的。” 一点都不好,可她不想向全世界广播她的爱有多卑微,更不想打扰,或是影响一个已经安定下来,想要好好生活的人。 她的负面情绪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 聊了好久,言北也不忍心再缠着云霞,夜里她还要给念念冲奶粉,换尿裤……当妈妈真是好累。 云霞回了房,言北才躺下,心里的疑问被一点点解答,可当她以为一切豁然开朗的时候,却发现,谜团一样的江亦风,让她越来越猜不透。 他带走云霞的项链,都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和杨勇一同成为接头人。 ……江亦风,你能回答我吗? 山顶上的独栋房子里,难得亮起一盏灯。 许烨阳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打开喝了一口,靠在客厅的背景墙上,瞥了眼沙发上盯着手机看的江亦风。 “行了,你盯着定位都看一晚上了,人也不可能从手机里跳出来啊。”许烨阳奚落他。 江亦风无奈地摁灭屏幕,仰头看着天花板,情绪低落地说:“怎么办?她现在,一定觉得我就是个坏人吧。” 许烨阳嗤声道:“你怎么就确定,云霞一定会跟她讲呢。” 一双眼眸放空,江亦风淡声道:“就算云霞不说,不代表她不会问,以她的聪明劲儿,她一定能从只言片语中找到疑点,更何况,云霞在奶奶家出现,利用吴倩的身份生活,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江亦风苦笑,他怎么也不敢低估他的小绵羊。 许烨阳又喝了口啤酒,咂舌道:“那你就继续躲着她,这样,她这一辈子也没机会质问你——江亦风,你是谁?这样一来,你也不用在她面前伪装。” 哦?……好办法。 一辈子不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让所有一切,随时间而遗忘。 “你什么时候在她手机里装的定位……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烨阳连问两个问题后,大大喝了口啤酒,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我怕她被别人顺走了。” 真好,他还是自私的只想一个人独有她。 当然,他怕她走夜路遇到坏人,也怕她被无关的事缠身,总之,他也解释不清,就突然做了这个决定,但愿她,永远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第213章 外人 “她好像过得不是很好,去过几次心理咨询室。” 寂静的夜,他的心如此悲凉。 许烨阳微愣。 江亦风就那样靠在沙发里,对未知的前尘略显迷茫,也对她无计可施,他曾想过,自私的把她拢在自己身边,可他又做不到,明知她过得不好,却只能继续,眼睁睁看她不好。 “嚯”许烨阳摇摇头,走到沙发上坐下,“我也被她骗了,她一直对我说‘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原来,是在骗我,为什么我从她眼里看不出来,她是在撒谎呢。” 别忘了,伪装她最擅长。 口是心非她也擅长。 “要不,让她到云谷吧,趁着萧冉在,或许能帮她渡过一劫…她一个人,真的太苦了。”啤酒罐在许烨阳手里摇晃,忽地又止住:“或者,我带萧冉过去,太直接让萧冉帮她看病,说不定会起反作用。” 江亦风不语,起身从桌上拿起烟,点上。 片刻,他淡淡出声:“她太要强,就算不说破,也会被她发现的,她是心病……” 他自己何尝不是…相思之苦,也令他夜夜难寝。 “先这样吧,最近她都没去过心理咨询室,或许,已经有所好转。” 他也这样安慰自己,可嘴上的烟,要多狠有多狠地吸着。 “许队,”瞬间,他变得深沉,眸色晦暗:“以后,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许烨阳未语。 江亦风接着又说:“王瑾冬已经开始调查了,不是吗?” 许烨阳怔怔看他,嘴角微微一勾:“嗯…龙大已经同意配合,但他向来心机重,不可能彻底跟我们摊牌,他有所保留,不知道有何用意。” 江亦风的身体往后一斜,长臂随意搭在沙发背上,敛神看着直上的青烟:“呵…他现在有的是时间陪你们玩,一下全供出来,他的存在感何在,不过,他所掌握的证据链,已经被夏盛平毁得差不多了,原先在他手下的兄弟,收买的收买,废掉的废掉,你们可得多用点心才行。” “你们?”许烨阳嗤声道:“多见外,真会把自己当外人。” 江亦风神色自若,嘴角一弯:“我现在就是外人……许队,你秉公办事,我没有意见。” 霎时,许烨阳从沙发猛地站起身,厉声道:“江亦风,你有病是不是?” “生什么气,说好的,不会感情用事,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可以自由发挥,毕竟,我们的目标都一样。” 许烨阳紧紧握住啤酒罐,紧紧盯着沙发上无所顾忌的男人。 他不怕死? 终究,许烨阳压下心头激起的怒火,紧紧抿着唇。 “放心,我不会杀你第二次的……” 江亦风掀起眼帘看许烨阳,黑眸里泛起一丝疑惑,旋即又不羁地笑出声。 “认识你这么多年,最近才发现,你脾气还真不小。” 许烨阳无奈地瞥他一眼,拎着啤酒罐在客厅里走了走。 “是不是因为萧冉?反正王瑾冬不喜欢她,倒不如,你努力试试?” 许烨阳冷哼一声:“能不能先管好你的事,瞎操什么心。” 客厅里静了片刻,两人各怀心事,江亦风仍是神情淡漠,许烨阳则是焦灼不安。 “差不多收手吧,只要龙大配合,拿下夏盛平不成问题,”许烨阳思来想去,做出决定,“辛苦这些年,是时候让你做回自己了。” 江亦风骤然抬眼,黑眸如潭。 “说笑了,我现在做的就是自己。” 许烨阳一愕,看向他从容淡漠的颜:“怎么,干出瘾了,真把自己当有钱的江总,人人都怕的风哥。” 许烨阳不屑,斜瞥他,转过身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江亦风弯起唇角:“革命尚未成功,你就泄我的气,有你这样的合作伙伴吗?” “我不是你的合作伙伴。”许烨阳压根不想正眼看他,语气骤然含怒。 江亦风不再说话,抽着烟,继续仰头看向苍白一片的天花板。 他有回头路吗? 晨曦降临。 门外鸡鸣狗叫。 小黄倒是适应得快,一早就混在鸡鸭鹅群里,它也知道自己是客,声音和动作都比较收敛,难怪鸡不怕它,鹅来撵它……它都默默承受着。 言北站在门口眼中飞笑。 伸了一个懒腰,感觉挺舒服。 她喜欢这里的蓝天白云,还有微凉的带着些许湿润的晨风,怎么说呢,天和云谷的一样蓝,风和山顶上的一样清爽。 她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没见着云霞和奶奶,本以为是自己起早了,不想云霞背着念念突然从门外回来,肩上还担了两篮子什么。 见状,言北提步上前帮忙接下。 “不用,言医生,我都习惯了。” 这么惬意舒适的早晨,云霞竟然已经赶集回来。 言北低头看她担回来的篮子,有些水果,日用品,主要还是念念的纸尿裤,几大袋。 “云……倩倩,”言北改了口,“你怎么一大早就把念念带出门,他看起来还没睡饱呢。” 云霞笑笑,扭头瞥了眼背上的念念,“言医生,你不知道,念念天不亮就醒了,正好今天赶集,我就带上他去集市上买些用的,走的时候,我看你睡的挺香,就没叫醒你。” 昨晚云霞走后,她辗转反侧好久才有了点困意,迷迷糊糊的在天亮时才睡着,她向来没有认床的毛病,总的来说,不靠药物,她真的很难让自己睡一个安稳觉。 言北没解释什么,笑着摸了摸云霞背上安静熟睡的念念。 “你把念念放床上去吧,这些我来收拾。” 云霞点点头,往里屋去。 言北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收进里屋。 念念最大的消耗品,除了奶粉就是纸尿裤。 听云霞说,念念一出生连口母乳都没喝上,挺自责。 这不怪她,她娇小瘦弱的身体,能把念念好好的生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早上都没见着奶奶,言北帮着云霞准备午饭时,还没见着人影。 言北老往门外看,后迟疑问:“奶奶也去逛集市吗?” 云霞摇摇头,把洗好的菜放进菜篮子里,“奶奶早上都要去村口和村里那些人坐坐,就算聊不上,听听人家说的,跟着笑笑,回来跟我就有话说了。” 言北怔怔,不解她意。 “因为我平日里都不喜欢出门,村里好多的事都不知道……奶奶虽然糊涂,但是她知道我闷,就探听些消息说给我听听,解解闷,这样,我们聊的也就越多了。” 奶奶还有这心思,真够体贴。 第214章 他到底是什么人 差不多午饭的时候,奶奶才回来。 言北心想奶奶真会踩点,耳边却传来云霞的低声:“大伙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散的,没人,奶奶就回来了。” 言北了然,视线盯着院里的喂食的奶奶看了会儿,“奶奶今天又有什么新闻?”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云霞故作神秘。 开饭前,云霞把念念喂饱,才开始吃自己的。 这时,奶奶也开始她讲述她今天的收获。 “倩倩,村组长那儿子,又找人问了,说他家不嫌弃你带个娃,能给你养。” 云霞抬眼看看愣怔的言北,撇撇嘴。 奶奶继续说:“奶奶也不能陪你一辈子,找个人照顾你娘俩,奶奶走得也安心。” 云霞顺着她的意,点点头:“奶奶,我知道,我再考虑考虑。” “好好……言医生,倩倩这孩子,打小命苦,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往后就有福了。” 言北也附和地应奶奶,“奶奶,你放心,以后倩倩会过得很好的。” 稀里糊涂的说,稀里糊涂的答,愉快的结束午饭。 后来听云霞说,奶奶是去给她寻人,听那些大妈大婶们聊,要是听到谁家儿子又看上云霞,她就忙打听人品好不好,家里没钱也行,就是要肯吃苦,肯干,主要是还不嫌弃云霞带个娃。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的两天假期马上结束,还有点不舍。 言北进房收拾东西,云霞抱着念念在门口看着。 “言医生,以后,你还会再来这里吗?”云霞有些悲伤。 言北温言道:“会,我有空就过来看你们。” 念念呵呵呵乐的合不拢嘴,言北伸手,他也乖乖的让她接过去,一天多的时间,这孩子就承认了这个干妈,言北挺开心。 “会考虑村组长的儿子吗?”言北问她。 云霞摇摇头,“不会,”她只是应付奶奶才那样说,“谁也代替不了杨勇哥,再苦再累,我都会把念念照顾好的。” 不止她一个人固执,心有所属之后,其他人,一概入不了眼。 门外传来奶奶的笑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闻声,云霞敛神后勾起唇角:“是英子哥……” 言北愣怔。 云霞转身走到院子里,奶奶正把英子往里带。 英子双手没空着,又是保健品,又是婴儿用品……这是送温暖来了。 “英子哥,你来就来,带这些干嘛?”云霞帮着把东西提进屋。 英子笑声爽朗:“没什么,都是给奶奶和念念的,风哥早让我抽空过来了,今天才抽出时间。” 音落。 言北把念念抱出屋,英子见她先是一愣,一瞬又平静下来。 “姐……”英子扯唇,“好巧啊。” 巧? 言北笑而不语,英子顿时笑容一僵。 “言医生,小江同志,老挂念倩倩和孩子,经常往家里带东西。” 奶奶杵着拐杖往屋里去搬凳子,她总是那么热情,好像记得所有人,又好像把这些人都记混了。 “小江同志,快来坐……” 英子蹙着眉,视线一直盯着言北,继续解释,“姐,我……来看看奶奶她们。” 终于,言北暖暖一笑,融化英子脸上的僵硬,“英子,进来坐吧。” “好的,姐。” 英子坐下,问候过奶奶,又询问念念的情况。 聊天中,言北听出英子在云霞生孩子的时候和江亦风一起来过,之后,自己来过一次,再后来,给奶奶她们准备东西也都是邮寄,这次,来得有些突然。 连云霞也大为惊讶。 而英子憨厚地笑笑,说是来镇上办事,顺道过来看看。 也许就是单纯的巧合。 英子没待太久,一杯茶没喝完,就准备走。 奶奶和云霞再三挽留,让他留下吃了晚饭再走。 都被他婉拒,理由是镇上的事没办完。 言毕,奶奶和云霞也不好再挽留。 倒是言北,全程抱着念念,也没有插话,直到英子说要离开时,她才开口:“英子,你要是方便的话,捎我一段。” 她打算跟英子坐车到镇上客运站,省得再挨黑心司机的恶宰。 闻声,英子点头道:“姐,我方便着呢。” 与云霞和奶奶道别时,云霞眼眶泛红,奶奶也是老泪纵横,拉着言北的手念叨个不停。 让她有空就过来,陪陪倩倩,看看念念。 奶奶是不放心倩倩,怕她走了,就剩她娘俩孤苦伶仃的。 言北安慰奶奶,得空就过来。 临走前,言北让云霞照顾好奶奶,也照顾好自己和念念。 万般不舍,终有一别。 突然间,院子里又恢复以往的寂静,云霞继续哄孩子,奶奶也在院里自言自语,一会儿让大白鹅声音小些,别吵到念念睡觉,一会儿又让鸽子别乱飞,落了一地的羽毛…… 云霞坐在里屋门口,嘴里哼着小调,抬起手轻轻拍打着念念的后背,双脚一颠一颠,没多会儿,念念就乖乖在她怀里熟睡过去。 回去的路上,言北和小黄坐在后座上。 英子抬眼朝后视镜里看言北,她一路都盯着窗外,沉默不语。 小黄乖乖趴在她身上,英子好几次想说话,又都忍了回去。 “英子,你不是要去镇上办事吗?这是回北屏的路。” 英子从村里出来,途经镇上的路口没有拐弯,直接上了通往北屏县的公路。 英子愕然,掀起眼帘看看后视镜里一脸疑惑的言北。 “姐,那事不急,改天再过来,再说,我得把你送回去啊,让你自己搭车回去,我也不放心。” 话是这么说,可言北不确信地蹙起了眉。 思量片刻,言北问:“英子,云霞在这里的事,你一直都知道,对吗?” 英子身子一紧,咬了咬唇。 “你也知道,是江亦风设下的局,让云霞突然消失?” 太多的疑问,在看到英子的一刻,又纷纷窜上心头。 英子愣怔,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姐……其实吧,也不是故意瞒你,风哥是为你好,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是这样吗? 他为什么不与她直言,要让她胡思乱想,可现在,她不仅会胡思乱想,还心烦意乱。 江亦风为什么要这么做,保护云霞?还是和那些想要云霞身上的东西的人一样,不过是一己私欲。 言北垂下眼,看着双膝上乖萌的小黄:“英子,江亦风,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她一直坚信他有难言的苦衷,相信他是好人……可种种迹象告诉她,她错了。 第215章 不要再来打扰我 当然,显而易见,他并不是单纯的生意人。 他身边的人,都让她感到神神秘秘,面目狰狞的塔罗,突然被害的龙三…… 特别是云霞嘴里说的“接头人”。 她倒希望自己听错,可她又听得清清楚楚。 ——只要是赚钱的生意都做。 是那样的,他在云谷做的买卖,对她来说还是个谜。 英子迟疑不决,半晌回她:“姐,江亦风就是江亦风,是我哥,是爱你的人,还能是谁。” 言北在心里默念:爱我的人。 一路上,言北都没再说过一个字,她知道,江亦风不想说的,英子也不会说,再问,只是多此一举。 时至今日,那个所谓爱她的人,一直都是一个谜团。 不到一个小时,车子就抵达北屏,然后,英子直接把言北送回大院。 不用多次转乘汽车,省去太多麻烦,时间也省了不少。 “姐,到家了。” 第一次觉得英子话这么少,倒有些不习惯了。 是怕说错话,还是怕惹言北不开心。 连声音都压得分外低。 言北勾勾唇,微微笑道:“谢谢你英子,不是搭了你的顺风车,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到家。” “姐,你别老这么见外啊。”英子回头看她,嗓音里略带苦涩。 言北朝她点点头。 她打开车门,小黄快速从她身上往外跳,一个不小心,言北的手机落到脚踏板上。 她俯下身去捡手机,却发现手机旁落了一张购物小票。 几个小小的字瞬间映入眼底。 ——小羊公仔。 循着俯下身的言北,英子霎时瞥见脚踏板区域那张纸条,不,是购物小票。 英子慌忙着解开安全带之际,言北已经两指将其捡起,并递了过去:“你的购物小票。” 英子脑袋嗡的一下,竟不知该接不该接。 言北微微笑了笑:“不是你的吗?” 英子结结巴巴伸过手:“是,是…刚才给念念买……” “英子,”言北打断他的话,“转告江亦风,我会好好生活,让他也好好生活,以后……”她喉咙忽地哽住,“不要再来打扰我。” 英子的手还悬在半空,小票也随言北转身下车,从他手上又一次落在脚踏板上。 “姐,”英子打开车门,“我不知道哥是什么人,但是,我相信哥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言北没有停住脚步,甚至头也不回,她怕回头,又要周而复始的落在江亦风的圈套里不能自拔,他所做的一切都有原因。 是不是也说明,他躲着她,抛弃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亦是这样。 放过他,饶过自己。 当他没来过,已死他乡…让自己好过些。 “江亦风,你就是个骗子。” 回到屋,言北才失声痛哭,整个人瘫软地坐在房门角落,蜷缩着身体。 英子把车停在路边,立刻给江亦风发去信息。 如果世事可以重来一次,她也会选择把他埋在心底深处。 今日的一切,似乎都没变,又似乎都变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今晚,医院在行政楼五楼会议室举办了一场温馨而庄重的退休欢送会。 许院长致辞。 全体医护职工为之哭泣,二十年如一日,许院长付出大半辈子,致力于医学事业,辛勤一辈子,操劳一辈子,已是白发苍苍。 但也为之欢喜,终于圆满完成此生的愿望——医者仁心,救死扶伤。 翌日,徐主任正式接任北屏县县医院的院长一职。 办公室里,言北从抽屉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辞职信。 她在心里想了一遍又一遍。 最初选择学医的理由是什么? 现在辞职的理由是什么? 她非常清楚答案是什么。 选择学医,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战胜一切恐惧,在失去那个形影不离的人时,她一个人也可以走夜路,可以不畏惧地生活下去,才会毅然决然地放弃她心之所向的师范专业,选择她最抵触的医学。 那么现在,白纸黑字,她又要证明什么,懦弱还是无能。 纤纤玉指,扶上去,撕碎了她的无知和懦弱。 既要好好生活,那就好好来过,逃避现实,只会兜兜转转,折磨自己。 一周后,天气甚好。 言北接到一通电话,表情旋即沉重。 她从住院部赶到行政楼的院长办公室,徐院长正在备茶水,今时不同往日。 她也不敢没大没小与徐院长玩笑。 办公室门敞开,言北理理白大褂,敲响办公室的门。 “请进!”嗓音洪亮。 言北规矩走进。 “徐院长。”她端庄有礼,沉稳大气。 徐院长正沏茶,抬眼瞅瞅她,笑了笑,“那么拘谨干嘛,过来坐。” 言北点头,步履轻盈,身体落在沙发上也是一副规矩的模样。 “哟哟哟,端着不难受啊?”徐院长笑看她。 言北一听,肩膀一沉,整个身体松弛下来:“院长,你是知道的,我最怕见领导,紧张。” 徐院长冷哼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优点。” “嗯?”言北一怔,“这不算优点,缺点胆识。” 徐院长端了杯茶放到她面前,示意她喝茶。 言北抬起茶水,轻轻啜饮一口,赞叹道:“好茶,普洱熟茶。” 徐院长一惊,“你对茶还有研究?” 言北摇摇头:“闲来无事,开辟了些新知识。” 徐院长连连点头,视线盯着那张颇有精神的模样。 “我以为,你会一直消沉下去呢,不错,人总是要先学会救己,才能救他。言北啊,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徐院长忙着夸赞她,都把正事给忘了。 “院长,你找我过来什么事?” 徐院长恍然,放下茶杯,“看我这记性。” 然后起身到办公桌上拿了一份文件过来。 “言北,现在有件事情想跟你聊聊,你来之前,我刚结束一个会议,就是关于我院神外科主任的事。” 言北愕然,“院长,主任的事,你知道我没有想法的。” 霎那,徐院长眉头蹙得老深了。 “你对什么有想法呢?”徐院长嗤声,“在学校,你也是这个态度,就知道埋头苦读,埋头苦干,言北,你需要成长,积累经验很重要……” “院长,我在成长,你也见证了,如果我止步不前,你不会信赖我…但是,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第216章 真般配 院长话没说清,言北就已经心知肚明。 一个是博爱的师长,一心为她好。 一个是得意的门生,一心只甘于平凡。 徐院长再三劝说,“言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老院长对你也是抱了很大希望的。” 名利对她而言,都微不足道。 她仍是坚持,温柔一笑,“院长,你就当行行好,放过我吧,给我安排多少手术都行,别让我整天管天管地,还出差…我真应付不来。” 安于现状,埋头苦干,省去应付太多的人和事,已经是唯一能让她感到幸福的事。 “言北……” “院长,科室太多优秀的人,不缺我一个,除了主任这件事没有考虑的余地,其余的事,只要院长开口,我都尽力去做。” 徐院长扶上眼镜,叹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科室里就你年轻有为,院领导也纷纷赞同,只等你一句话的事。” 言北耸耸肩,把茶杯端起,喝光茶水。 “怎么,喝光准备走人?”徐院长不悦。 言北惊愕地举着茶杯,“不敢,你不发话,我哪敢走,这茶好喝,麻烦院长再来一杯。” 杯子利落地推过去。 一时的调皮,徐院长也拿她没辙,摇摇头,又把茶杯添满茶水。 “哎,言北啊,我知道,你妈去世对你的打击挺大,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但你也得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不是吗?以前,有你妈牵绊着,现在,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斟酌斟酌才是。” 一个许院长,一个徐院长,在北屏医院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能得到两位领导的认可,固然是荣幸。 但她的未来,只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就好,不想再是风不平浪不静,她受够那该死的浮躁。 她已是不知该如何婉拒,一杯茶又喝尽:“院长,别再试图说服我了,你知道,我决定的事,不会被轻易改变的。” 徐院长皱着眉头,早知道她会这么说。 罢了。 再强求,终究无果。 “算了算了,我拗不过你,就算把茶喝光,你也未必能答应。” 院长摆摆手,作罢,强扭的瓜不甜。 言北眉眼含笑:“谢谢院长不逼之恩。” 啧啧啧。 “院长,要没事的话,我就先回了?”言北偏着脑袋瓜征询同意。 徐院长刚喝一口茶,摆摆手,示意她等等。 “还有事啊?”言北诧异问。 徐院长回味了下喝下的茶水,回她:“刚刚不是说除了主任的事不考虑,别的事只要我开口,你都会尽力吗?” 是这么说的,言北没赖账。 点点头,应他,“对,我说过。” 徐院长意味深长的笑,把刚才拿过来的文件递给她,“看看这个。” 言北接过文件,垂眸翻看。 “一个是省医院的进修计划,另一个是交流学习,现在,主动权交给你,选一个。” 言北抬眸,略显为难:“院长……” 徐院长截住她的话:“你说过的话,不可以赖账。” 哦哦! 省医院进修? 言北不禁笑笑:“省医院就不能消停消停,咱们北屏医院也缺人呐,都把人调走,工作谁来做。” 院长挠挠眉心:“就你操心大,北屏医院没你,照样转,再说,这是学习机会,回来也能更好的帮衬医院。” 言北努努嘴,语气冷淡,“院长,我不想去省医院。” “好,那就交流学习,”院长这次干脆利落,好像已经知道她不会选省医院,“换个地方,换个心情,院长是我的学生,知道咱们北屏的言医生,那是省医院都在抢的人,特意让我劝劝你,那边神外不太成熟,就当过去帮帮忙。” 言北蹙起眉头,勾勾唇,“院长,你现在就像个老父亲,着急把我给嫁出去。” 徐院长大笑道:“胡说,要不是想就这机会,让你出去散散心,我哪儿舍得放你走。” 言北轻轻眨眼,笑着低眉,继续翻看文件,“院长,是哪家医院,怎么遍地都是你的同学,你的学生,你的交际圈人才辈出啊。” 徐院长笑笑:“必须的,这家医院你去过……云谷。” 云谷。 瞬间,她长睫一颤,笑也僵在唇沿。 上天就是这般造弄人。 “院长,可以不去吗?” 她也不知道在怕什么,独独听到这个名字,就莫名害怕,抗拒。 徐院长放缓神色,不疾不徐道:“言北,除了北屏,你是不是哪儿都不想去?” 确实如此。 顿时,她一言不发。 “那就考虑主任的事。”徐院长正色道。 “啊?”言北一惊,六神无主地盯着徐院长。 “三选一有这么难吗?” 难,太难了。 言北咬咬唇,迟疑不定,“院长,容我考虑一下。” 徐院长摇摇手,“言北,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你,手术台上,你可是坐怀不乱,半点迟疑都没有,怎么现在,犹犹豫豫,完全失去判断力呢?” 没错,徐院长字字句句戳中她的心,她不仅失去了判断力,还变得没有主见,忘了公私分明。 其实,她是喜欢云谷那个地方的,第一次,就爱上,恋恋不舍地离开,曾有过丝丝念想,再去一次。 但…太多焦灼的事把她弄得混乱不堪。 “院长,去云谷吧。” 耳畔响起她自己的声音,身体不禁的一颤,这是她说的话,她的回答。 “好……就这么说定了,准备一下,这两天就出发。” 徐院长自顾自的开心,但言北全然心不在焉。 “院长,你说什么?” “言北,这样的话,也算帮我一个大忙了,我这个学生可是跟我提过好几次,这下,我也算帮他了了一桩事。” 言北笑了笑,不明白自己被什么所蛊惑,竟选择云谷。 她曾想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现在正是时候。 换个地方,换个心情。 太阳西斜。 她坐在银杏树下的长椅上。 看夕阳西下,赏映红的天。 思念如潮。 一辆轿车从大院门口缓缓驶进来,言北仍然专心赏景,并未被打扰。 “北……” 她的声音,辨识度太高,言北扭头,模糊的视线里一高一矮走来两人。 近了才看清。 王瑾夏身旁站了一个男人。 言北一怔,又浅浅一笑,眨眨眼,“真般配。” 第217章 灯泡 “北北……” 他依旧这样喊她,不过嗓音里少了暧昧的意味。 这倒顺耳好多。 爱情这东西,很微妙。 王瑾夏也说,爱情在突然之间撞上来,弄得她有些猝不及防。 乖巧的小女人,挽着他的手臂,嘴角溢出幸福的笑。 终于,视线在一阵轻眨后,变得明亮。 刘峥面带羞涩,之前接触,没发现他这么内敛。 一外一内,刚好互补,绝佳的搭配。 在电话里听王瑾夏说,一次偶然的相约,酒后乱了情,竟让她心头小鹿乱撞,她吃惯见惯,并没有纠缠刘峥的想法,可没想到的是,刘峥一语惊人,顿时刷新她对男人的认知。 ——瑾夏,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王瑾夏已经坦白自己的过去,她不想因为一次成年人的游戏,让谁就来负责任。 玩玩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刘峥极其认真:“我是认真的”。 一见钟情有时候是骗人的,深入的了解,也未必产生真爱,所以,爱情是什么? 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言北愣了片刻,爱情竟然来得这么突然。 王瑾夏幸福的声音让她为之感动,言北从心底真诚的祝福她。 言北笑说:“我会不会影响你们。” 已经约好一起吃饭,看到两人柔情蜜意的黏在一起,言北颇感多余。 “北,说什么呢。”王瑾夏立刻松手,跑到长椅上挽着她最好的姐妹,脑袋一歪,搭在言北肩头上撒娇。 “我开玩笑呢,你俩这样,我开心。” 在爱情里几经受挫的王瑾夏,终于迎来春暖花开的一天,替她高兴那是必须的。 晚餐吃的是湘菜,味道没得说,刘峥不仅没敢再提吃牛排的事,连这么开心的日子也没敢开瓶酒。 晚饭后,刘峥又提议去看电影。 言北这灯泡夹在两人中间,着实亮敞,主要是王瑾夏,只顾着陪言北,把刘峥都冷落了。 言北玩笑道:“我夹你俩中间,碍事吧?” 刘峥绅士地笑笑:“北北,你别这么说,难得你和瑾夏聚聚,我才是碍事的。” 恋爱中的男人,嘴巴都像抹了蜜似的,听得人心里泛甜。 到电影院时,选来选去,最后决定看爱情灾难片——《泰坦尼克号》。 这是第几次?第四次。 这一次,她破天荒的铁石心肠,一滴眼泪没流。 ——这些都不是偶然,也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你做出的选择和我做出的选择,让我们遇见了彼此。我们是靠自己的意愿相遇的。 王瑾夏依然哭得稀里哗啦,言北示意内敛的刘峥,女人在矫情的时候,总需要有个人哄哄。 言北想,和陆楠看的时候,是因为心没有交给他,才会怕哭出来成笑话,这一次不哭,是因为身边没一个哄她的人。 ——北北,现在的江亦风,能再爱他一次吗? 心倏然酸痛。 言北逼回快要溢出的泪,强挤出一丝笑,打着医院临时有事的幌子,逃离这对亲昵的爱人身边。 晚风微凉,她双手抱臂,走在霓虹闪烁的街道。 这座城,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无比的思念刘云,又多么的想念远方的江亦风。 梦已成真,她真切的感受到梦里的恐惧,被丢下的慌张… 去云谷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一早,小黄成了她一大头疼的事,思来想去,她只能暂时寄养在芙蓉家。 刘长林退休在家,平时就是逛逛早市,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家里看看时事新闻,了解一下当下实事,一听言北出差,就把小黄的事想周到了。 狗窝也买了,狗粮也买了,说省得搬来搬去,还说哪有走亲访戚的还自带被窝行李的道理。 芙蓉和言北是被逗笑得合不拢嘴。 芙蓉一直把言北当自己闺女看,让她安心出差,小黄她们会看好,等她回来保准还她个大胖狗。 反倒是言北,有些不舍她的兄弟,她什么也没给小黄带过来,独独把刘云给它缝的被子带过来,放它的新窝里。 有刘云的味,有家的味,言北走时,小黄也没大声喊,轻声唤了两下,就趴在阳台上,看着窗外。 火车是八点准点从北屏出发,抵达云谷的话,也得到中午后了。 经徐院长的介绍,他的学生齐院长能力也相当强,曾是省医院的外科一把手,后又转到附属医院当了几年副院长,近两月才到云谷任职。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齐院长的第一把火,烧的就是云谷神外。 言北人还在火车上,电话就接了不少,齐院长亲自打去电话,告诉她,接她的人已经在火车站,下火车后让她先回酒店休息,明天再到医院报到。 齐院长的热情那是来势凶猛,言北连声谢绝住酒店,却被他拦下。 “言医生,你可是我说了不少好话才请过来的,徐院长原先可是不同意的,我百般恳求,他才松了口,可不能委屈了你。” 齐院长越热情,言北越是过意不去,“应该的,齐院长,我住宿舍就行,没必要住酒店。” 她哪有那么大的架子,让人家这么破费。 “宿舍正在重建中,剩下的几间房间,都是好几个人挤一间,哪能委屈言医生。” 话都说这份上,言北不好再推辞,就应了齐院长:“那就先这样吧。” 反正也不会待太久,还能把云谷医院拖垮不成。 接她的人,是齐院长的司机,客气得跟齐院长一样,伸手就接过言北的行李箱。 言北都不好意思了,院长司机都来为她服务,这是给了多大的面子,此次交流学习,倍感压力山大。 酒店离医院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到,院长司机把人送到酒店,帮忙取了房卡,准备把言北送上楼,就被言北拦住。 她实在难为情,接过行李箱连声道谢:“谢谢,师傅,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见言北为难,师傅就没跟她客气,打过招呼就离开了酒店。 顿时,言北松了口气。 坐电梯时,言北身旁的女人一直在接电话,语气沉着冷静,偶尔几声附和的笑声。 言北忍不住地余光瞥了眼她,干练的短发衬得整个人精神饱满,稳重大气。 特别是她的笑声,有种不同寻常的感染力。 第218章 悄悄的来 电梯在13楼停下,女人举着电话先出去,言北抬头看楼层显示,才发现,她俩都在13楼。 好巧不巧,那个女人就住她旁边一间。 女人开门进去后,房门“咔嚓”锁上,言北这边才把门打开。 六个小时的车程,一路的风景都赏过,期间,他还顺便做了个周详的计划。 徐院长没告诉她在云谷需要待多久,只说一切听从齐院长的安排。 言北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外借了。 罢了,在哪儿都一样。 言北在床上小憩了会儿,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难得把小憩变成了长睡,颠簸6小时的疲惫悄然散去。 五月的云谷,已经是烈日烘烤大地,日落之后,余热未散,一觉醒来,浑身湿哒哒的。 她在卫生间冲了个澡,身上才算清爽些。 晚饭她打算到楼下的餐馆应付一下,附近的路她还算熟,上次来的时候,和同行的同事走过几次,周边的餐馆比较多。 换了身衣服,她便下楼去。 “言北。” 酒店大厅里有人喊她。 她顿步。 在云谷,也没几个认识的,再说,这次到云谷,她谁也没通知,想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她回过头,站在服务台前的王瑾冬缓缓朝她走来。 哦……是芙蓉又通风报信? 不像,王瑾冬一脸懵,对她的出现无比惊讶。 “瑾冬哥。” “言北,你怎么在云谷?” “出差。” 王瑾冬眉头轻蹙,目光凝视了她会儿。 他之前打过几通电话问候过,言北每次都回他自己很好。 但芙蓉说,刘云走后,言北的情绪多么的低落,人也日渐消瘦,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脸色憔悴,连眸光都少了几分神采。 “瑾冬哥,你怎么在这儿,等人吗?” 刚才他在服务台前的姿势,明显有些久等的焦躁。 “嗯。”王瑾冬从喉咙里发出声。 “哦?”她意味深长的升了调,“是吗?女人?” 女人这该死的第六感,贼准。 王瑾冬愣了下,眼神躲闪开。 “瑾冬。”女人的声音格外柔,像在叫爱人般甜美。 哦……刚刚的女人。 言北顿时愣住,定睛打量朝她们走来的女人。 王瑾冬瞥了眼言北,两人视线一对上,他连忙解释:“朋友。”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主动解释,那就是有问题。 堂堂王大队,在女人面前,就这么方寸大乱,说出去,要被笑话的。 “这位是……”萧冉诧异。 王瑾冬身边很少有女人出现,他向来抗拒与女人交流。 可…眼前略带几分憔悴,清眸染着丝丝悲郁,五官又如此精致无比,造物主是有多偏爱她。 包括高挑的身形,似乎没有一处是不完美的。 她是谁? 萧冉心生疑惑。望向王瑾冬。 “你好,我叫言北,是瑾冬哥的…邻居妹妹。” 邻居妹妹,解释得不错。 “言北?”萧冉脑海里又飞速闪过些什么,“你好,那么,你也认识许烨阳咯?” 女人记事,一般都是有选择性地去记忆,比如那天,“言北”这个名字,就是她提取的关键记忆字眼。 言北一怔,竟然有她不认识的人认识她。 她点点头:“烨阳哥,认识啊,那你是?” 没等王瑾冬介绍,萧冉就自报家门:“我叫萧冉,是瑾冬和许烨阳的同学兼朋友。” 多熟悉的名字。 言北唇沿染笑,盯着王瑾冬看了看。 他是她的暗恋对象。 而她又是许烨阳的暗恋对象。 所以,萧冉到现在,还是对王瑾冬恋恋不忘,才会那么亲昵的称呼他——瑾冬。 那么,许烨阳呢,还是许烨阳,只是同学兼朋友。 言北快速捋了捋,脑回路倒是清晰。 “你好!”言北又客气地跟她问候。 现在,也算正式认识。 王瑾冬敛神看了眼两个女人,真是不好应付,他不用插话,估计两个女人也把谁谁谁的关系捋得一清二楚了。 “言北,一块儿吃饭吧。” 这……言北不想当电灯泡,犹豫不决。 “许烨阳也在。”王瑾冬的智商和情商,偶尔也会同时在线。 “一起吧。”萧冉又发出邀约。 再拒绝,就不厚道了。 言北微微一笑,“好啊,省得我一个人去吃,尴尬。” 餐馆靠边的桌上,已经上好菜,许烨阳正低头看手机。 “烨阳哥。” 那声音像清泉般灌进他的耳底。 霎那,许烨阳抬头,那张带笑的脸映入眸底。 许烨阳动作一滞:“言北,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出现,如同晴空万里中骤雨袭来,让人猝不及防。 “出差。”简言短语。 她未曾想,她所谓悄悄的计划,现在动静变得如此大。 几人落座。 王瑾冬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她和萧冉一个酒店,不小心就撞上了。” 许烨阳似笑非笑,“这么说,要是没被瑾冬撞见,你打算出差结束,就悄悄溜回北屏?” 是这样没错,她现在,连人际交往这事,也懒得应付。 只要芙蓉那边没说,她完全能做到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 遗憾的是,宿舍楼在重建,看来也是躲不过去的。 言北摇头,口是心非,笑答:“没有,只是怕打扰到你们。” 许烨阳目露不悦,“言北,这话我可不爱听,你来云谷,最先想到的不应该是我们吗?” 王瑾冬也开始发言:“就是,你说你好不容易来趟云谷,看看我们怎么啦,怕被我们吃了不成。” 言北惭愧不已,想法确实不妥:“原谅我吧,现在不是都被你们逮着啦。” 她已经投降,命运的安排难以逃脱,云谷就这么大,让她无处遁形。 两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围攻一气,终于是罢了,相视一笑,许烨阳开始招呼吃饭,言北的碗里很快堆成小山。 萧冉眼珠子望着几人转了转,最后落在言北身上。 忽然的一瞬,言北略感浑身被盯得不自在,余光瞥见那双眼后,立刻望去。 萧冉朝她一笑,“两个哥哥对你真有心,我可从来没见过他俩这么默契,不知道办案的时候是不是这么给力。” 言北略懂其意,萧冉语气里挟着一股微而烈的酸。 吃醋了。 第219章 心理剖析 言北微微一怔,望向两个男人的表情,平静中带点恍惚。 自是不懂萧冉之意。 言北旋即浅浅一笑,“我也这么说,所以,这就是有哥哥的好处吧。” 萧冉一定是对她有所误会,女人的直觉很准,而且在知道他们三人的关系后,她能听出萧冉语气里的微讥。 萧冉浅浅啜口茶,问:“那你喜欢哪个哥哥?” 言北一时未语。 王瑾冬插话:“吃饭吧。” 音落,未有人动筷子。 许烨阳挑了挑眉,笑说,“反正她不喜欢我,动不动就赶我。” 桌上一阵笑。 蓦地,言北脸颊烧红,未做解释。 萧冉趁热打铁,故意而为之,“那就是瑾冬咯?” 大伙目光聚焦她身上,刚刚烧起的热未褪,现在竟有快被灼伤的感觉。 瞬时,言北眉眼飞笑:“都喜欢,既然是哥哥,哪有喜欢谁,不喜欢谁的道理。” 桌上一瞬安静下来。 萧冉徒劳剖析她的内心世界。 “也对,看来,两个哥哥你都满意。” “嗯。”言北点点头。 看着一桌菜不能吃,言北心急,“可以吃饭了吗?” 萧冉顿时收住,“快吃吧。” 晚饭顺利进行,只是到口中时,又索然无味。 她极力掩饰,逼迫自己吞咽。 “言北,你有男朋友吗?” 言北动作一滞。 萧冉陡然一问,桌上气氛凝滞。 但言北很快恢复平静,摇摇头,“现在没有。” 以前有,现在没有,未来不可预料。 王瑾冬一头雾水,为什么刚刚才认识,萧冉就追着人家刨根究底,语气冷冰冰的说,“先吃饭吧,有什么,待会儿再聊。” 而一旁的许烨阳并未制止,沉默的盯着那张浮上悲郁的脸。 萧冉望了眼王瑾冬,并没有打住的意思,“分手了?” 言北点点头。 “看起来,你很爱他,可为什么会分手?” 言北愕然,萧冉问得赤裸裸,片刻的思量,她还是做出回答:“他不爱我。” ——我发现,我还是不够爱你。 心口尚未愈合的伤,此时又被无情的剖开,除了疼,她感受不到任何的东西。 萧冉沉默的看她,暂时结束这个话题。 言北放下筷子,嘴角上扬,“你们先吃,我去下洗手间。” 面对这样的发问,她招架不住。 言北离桌后,王瑾冬抑制不住的情绪陡然爆发,“萧冉你不该问她这样的问题,她刚刚失去唯一的亲人。” 萧冉一脸的无辜,眼神里也跃上一层失望的气息,“我想帮她。” 言毕,王瑾冬没有耐心听她的解释,起身,应该是去看言北。 见状,萧冉叹口气。 许烨阳放下筷子,点上烟。 “抱歉,让你做了恶人。” 前不久,许烨阳到戒毒所拿资料,遇见萧冉,聊天中,他想到江亦风说言北去了几趟心理咨询室,不自觉的跟萧冉随口一提。 未料想,萧冉这么快就借机切入话题,王瑾冬蒙在鼓里,才会抱怨萧冉的唐突。 萧冉垂眸,轻笑说,“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工作的本质就是剖析他人的内心世界,在外人看来,确实有些不道德,或者,我应该选择更适合的时机,不过,因为我的草率,我发现了新的问题。” 萧冉夹了一朵西兰花,眼睛看了看,才放到口中慢慢品。 许烨阳蹙眉,“什么问题。” 萧冉一笑,抿了抿唇,“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许烨阳眸光一闪,嗤笑道:“放心,言北不是你的情敌,她只爱一个人。” 萧冉愕然,“你那么懂她?你们不是认识没多久吗?” 许烨阳一愣,“一定要认识很久才了解吗?你,我,瑾冬,认识够久吧,我们也不是很了解吧。” 萧冉赞同的点头。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好。”萧冉缓缓出声,“她太会掩藏,每次回答,都很小心翼翼。” “有办法吗?”许烨阳问。 “她好像抵触这种治疗,或许,看病只能辅助她认清现实,但是,它清楚自己的情况,只是愿不愿意走出来的问题,这个只能她决定。” 镜子前,言北只是对着镜中的自己深吸几口气,她会注意宣泄委屈的场合,不会在不合时宜的时间,把自己弄得狼狈。 她嘴角轻轻扬,清眸含笑。 走出洗手间,就看到靠在对面墙上的王瑾冬。 “瑾冬哥。” “言北,没事吧?” 她本该大哭一场,因为每每被提及那个人,她都想哭。 可现在,她却笑颜绽开,“瑾冬哥,我很好。” 王瑾冬松了一口气。 “刚才萧冉吃醋了。”言北低声说。 王瑾冬一顿,抬眸,目光注视神色无恙的言北。 “女人的直觉,不要不信。” 言北笑笑,转身往前走,王瑾冬跟在她身后,继续沉默。 这就是他抗拒与女人过多接触的理由,她们的情绪总是那么难以琢磨。 抬眼间,看到回来的两人,桌上立刻静下来。 萧冉歉意地说,“言北,是不是我的问题影响到了你的心情。” 言北立刻做出回应,“不会,”忽然间,言北诧异地看向萧冉,“你看起来,不像警察。” 在电梯里的时候,她有注意到萧冉,从穿衣打扮的风格上看,有种职业女性的味道,但刚刚的问话,又让她感觉几分严谨而压迫。 萧冉愣怔,“我是,不过不是抓犯人,而是剖析犯人的内心世界,还有负责他们的心理矫治…比如现在,我的工作就在戒毒所进行。” 听起来很有意思,言北饶有兴致,“你觉得这样的工作怎么样,会枯燥乏味吗?” “有时候会觉得,因为剖析太多人的内心,我也会感到焦虑,内心烦躁。” “那你又是怎么缓解这种不安的情绪?” “放空自己,听音乐,跑步,看书……忘掉工作的事,做自己喜欢的事,在自娱中自愈。” 乐观向上的治愈法。值得学习。 “你呢?”萧冉问。 言北笑笑,“我一般都是用工作缓解情绪,忙碌可以让我忘掉烦恼。” 两人只顾聊天,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两个男人。 被冷落的男人相互一看,点上烟,任由她们滔滔不绝。 第220章 相遇 云谷的天依旧那么蓝。 穿过一条街,就看到云谷医院。 出门前,齐院长就打来电话,问她昨晚休息得可好,因为昨晚有事,一直忙到很晚,眼看时间不早,就没打扰她。 云谷医院大厅,宽敞明亮,往来的人潮,宛如一个热闹的市场,相比上次的惨象,现在倒让人欣慰许多。 “言北?”身后有人发出不确定的声音。 言北回头,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朝她迎来。 男人儒雅深沉,笑着伸出手,“你好!” 言北抿抿唇,感到意外,伸手回握,“我试图猜想过,齐院长是谁,果然,就是鼎鼎有名的齐明峰,齐老师。” 齐院长轻握她的手,“我以为,我不会被你记住呢。” 言北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怎么会,当初,我对你的课可是特别有兴趣啊。” “当然,一个脑科专业的学生,对我的普外学术那么感兴趣,甚至比专业的学生提问更多,不难看出,你确实很有兴趣。” 言北赧然笑笑。 “不过,你怎么是徐院长的学生?” “看我年纪不像?” 徐院长差不多就快五十的年纪,以言北对他的认识,他与徐院长相差不会太大,大概也是四十多的模样,不过整体而言,齐明峰正值男人四十的巅峰时刻,男人味十足。 言北苦笑,“当然不是……” “和你一样,我也是个多专业爱好者,听过徐院长的一堂课,慢慢地就跟他有了很多的接触,从他那里学到不少东西,后来,我们就以师生相称,当然,也是好朋友的关系。” 怪不得,徐院长要卖这么大的面子给他。 当时的省医大,经常邀请医学界的精英到校授课,言北读研期间,就上过好几堂齐明峰的课,课堂上发言挺多。 其实,齐明峰对她印象极深,刚才迟疑的喊她,只是多年以后再见,已经快认不出来了。 那时的言北,也就是刚褪去青涩的模样,而现在,沉鱼落雁般的容貌,正是男人的心之所向。 “难怪…”言北低声说,“对了,你太太孟老师,还在学校吗?” 齐明峰的老婆是省医大的授课教授,当时两人郎才女貌,在学校也曾掀起过一段时间的浪潮。 “对,这你都还记得,”齐院长笑笑,“你呢,还是一个人?其实,陆楠很优秀。” 学霸陆楠对她的强烈猛追,当初也被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两人从正式交往,到一个月后的和平分手,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分手后,陆楠才选择出国,后来,一切随他离去而止。 “对,一个人,我和陆楠,并不合适。” 齐院长了然,没再多问,他引路,朝电梯口去。 两人边走边聊,聊得很和谐,言北难得笑容灿烂,就像蓝天上的云彩,轻盈而充满魅力。 电梯门快要合上的霎那,有人突然挤进来,高大挺拔的身影瞬时将她笼罩。 旋即,她的笑僵在唇沿。 心头一颤,那人也明显的一怔。 突然想到这句话:我们是靠自己的意愿相遇的。 后面又有人挤进来,他挪开身,站到一侧。 她垂眸,不敢去看他挟着不明情绪的眼。 而他,视线一直锁定在她身上,从头到尾,没落下一个地方的扫描。 今天她的装扮,一改往日的慵懒风。 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堪堪齐膝,脚上穿了一双银白相间的法式方头平底鞋,黑色长发整齐的束在身后…还有,口红色号越看越性感。 离开他,这么快就焕然一新,看来,她现在,真的有好好生活,没有他的打扰,连笑都那么迷人。 他不禁地眉目一动,视线迅速从她身上移开。 余光瞥见没有灼人的光,她才微抬眸。 看到他微侧着脑袋,一副倨傲的神情,完全对她的无视,心里酸苦不知味。 有人继续挤进来,朝她方向挤近,他迅速挪步,把她挡在身后。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的味道如此浓烈,宽阔的后背,真想扑上去,感受他无尽的力量。 她仰头,只看得见他冷硬的侧颜,他吝啬地丢给她一丝冷漠。 “齐院长好。”电梯合上,有几人出声。 齐院长一一回复。 “这位就是从北屏来的言医生吧,早有耳闻,言医生年纪轻轻,能力就这么强,齐院长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才把你请过来吧,真是荣幸。” 闻声,言北才晃过神,对说话那人微微一笑,“哪有,能到云谷学习,才是我的荣幸,这里不仅有能力出众的齐院长,还有很多优秀的前辈,都值得我去学习。” 这么优秀的女人,他确实不配。 电梯在七楼停下。 他身体一动,提步往前,她措手不及的抬手,差丢丢就触上他的后背:“江……” 那人已经出去。连头也不回。 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捏成拳,落在身侧。 又是她痴心妄想。 七楼的楼梯间,江亦风倚靠在墙上,嘴里叼着烟,一口一口抽得狠出格。 他合上双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她的模样,他多想抱住她,吻住她,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不配,这么优秀的女人,就该配优秀的男人。 可他的心,像被钝刀一刀刀划过,疼得浑身发颤。 几根烟燃烧后,他叹口气,无恙地走出楼梯间,朝着一间病房去。 玉雅坐在床边低声哭泣,看到江亦风时,抹去眼泪,可怜兮兮喊了他一声,“风哥,到底要怎么办,看夏哥这么难受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江亦风未语,视线落在病床上的夏盛平身上。 夏盛平一脸烦躁,想说又说不出来。 几日前,缅甸的新品交易途中,一半以上的货被边境警方缴获,一怒之下,夏盛平突发急性脑梗。 幸亏抢救及时,否则已经入土为安了。 所有交易都是以缅方黑势力为首,夏盛平做事,总是留一手,从不让自己的双手沾上不洁之物。 只是这次,牵扯到他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多辆车携带违禁货物,当地警方已经介入调查。 第221章 优秀的人 夏盛平吃力地轻扬下巴。 江亦风上前,俯下身,“夏哥,想说什么?” “查……” 含含糊糊吐出一个字,已经让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来。 江亦风点点头,“已经在查,车上确实有货,到底谁做的手脚,还需要再捋一捋。” 瞬间,夏盛平呼吸变得急促,脸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坐起来。 见状,玉雅连忙起身安抚,“夏哥,你别激动,养好身体最重要。” 夏盛平有气无处撒,可现在也确实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忍耐。 病房门突然被敲响,随后便被推开。 江亦风望去,许烨阳单手插兜走进来。 玉雅一怔,“你是谁?” 许烨阳从包里掏出工作证,举起来晃了晃,“警察。” 江亦风眉头一抬,嗤了声,“许队,你办案的时机不对,我们夏哥不方便。” 许烨阳歪着脑袋,看了看病床上的夏盛平,耸了耸肩,“那就谁方便,先跟谁谈。” 视线却盯着玉雅。 玉雅双眼睁圆,手指反向指着自己,“我?” 许烨阳点点头,“可以啊,只是简单的几个问题,你答得上来,就先来。” 玉雅愣怔,抬眼看向一旁的江亦风,“风哥,我……” 江亦风淡声说:“你照顾夏哥,”回头看向许烨阳,“许队,有什么问我吧。” “那就麻烦江总配合一下咯。” “出去说吧,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江亦风径自走出房门。 许烨阳勾唇,抬手和玉雅招呼道:“打扰了,夏太太,就麻烦你先照顾夏总了。” 出门后,许烨阳忽地脸色一沉,跟上前面的江亦风。 “走那么急干嘛?”进了电梯,许烨阳才开口。 江亦风双手插兜,神色奇异的平静。 “电梯都在等你,还叫急。” 嚯!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许烨阳冷哼,“谁惹的你?我是例行公事,来查案,不要摆一张臭脸,谁爱看。” 江亦风侧颜冷漠,语气更是冷冰冰无情,“你查你的案,看我脸干嘛。” “你……”许烨阳无语。 电梯打开,许烨阳率先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医院楼下的偏角亭子,这里来往的人少,显得很安静。 “你是怎么知道车上的货有问题的,为什么夏盛平要自己坑自己呢?”许烨阳有些急躁,双手叉腰在亭子里踱步。 江亦风依旧波澜不惊,仰头看着头顶烈日当空。 “夏盛平有那么蠢吗?新出的货都是以缅方为首,完全和他撇清关系,他在自己车里做手脚?傻瓜也会掂量掂量吧。” 许烨阳不解,疑惑不已。 “你的意思是另有其人?那你既然能得到消息,是不是也说明,你已经知道是谁做的?” “不确定,”江亦风回头,“需要些时间来确定我的猜测。” “亦风,”许烨阳顿时一惊,“那你现在,是不是挺危险?他在暗,你在明,万一……” “没有万一,”江亦风明显的松弛,“我也在暗处。” ……许烨阳沉默。 “罗子庆已死,但想私吞夏盛平的一切,目的并不单纯,一个小人物突然有这么大的胆儿,龙大能给他撑什么腰,反倒是,他的腰杆更硬。” 江亦风敛神分析。 “这么说,罗子庆还有同谋?” “不排除。” 许烨阳叹息,“这些人,究竟都想干什么呀?夏盛平算是倒下了,只要车上的这批货确定与他有关,他绝对逃脱不了制裁,不过,需要掌握更大的信息,才能将他一网打尽。” “剩下的问题,就是你们该思考的。” 许烨阳斜睨着他,碎碎念,“你们,我们……行……” “你今天心情真的不好。”许烨阳又叨叨不休,“是不是……” 江亦风抬眼,“你知道她来云谷?” “嘿、昨晚才知道的,”许烨阳拍拍脑门儿,坐到亭下的长椅上,“我说呢,摆张臭脸,碰上啦?” “嗯。”他淡声回。 “没说上话?”许烨阳又问。 “说什么?” 说想她,说爱她,把她哄到身边,爱够,玩够,又扔掉吗? 江亦风沉默不语。 “她告诉萧冉,你不爱她。” 江亦风一怔,“你跟萧冉提了?” “碰巧,谁知道萧冉问得那么直接,她也回答的直接,没心没肺的丫头,挺会装。” 那么,刚才电梯里的丫头,也是在装,他明明能感受她的温柔气息,却连一丝笑意也不愿给她。 但是…… “她那么优秀,应该跟优秀的人在一起。” 瞥见她身旁的齐明峰时,早已胸臆酸涩难当。 她跟谁都搭,唯独跟自己,中间被无情地隔上一层破不了的障碍。 “你不优秀啊?”许烨阳问。 江亦风冷嗤一声,低眉看看自己的左膀右臂,雕龙画虎,再想想自己这生还在向着未知的前尘而行。 哪里优秀。 除了爱,除了一腔该死的爱意,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可是,他真的很想自私一下,不顾后果的鲁莽一次……可是遇见她,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连触上她的勇气也没有。 他怕她疼,怕她哭,怕最后,爱像一把利刃将她扼杀。 或者,最后,只留她一人在这人世间,受尽百般折磨,还要为死去的人信守承诺。 ——我会好好的,我会好好生活。 一直装下去,直到死亡那一天,才能获得解脱。 他自嘲一笑,“许队真是抬举我了,我臭皮囊一个。” 许烨阳玩味地笑,“可她就喜欢你这个臭皮囊。” 江亦风心一紧,眸色淡黯。 原来……她的爱从未消失,只是被爱得一身是伤,怕了。 他一直守在车里,直到夜幕降临,看着这座城市华灯初上时。 那抹身影…他依然爱慕的人,终于出现。 可那股冲锋上阵的勇气哪儿去了。 连打开门锁都那么怯弱。 他终是收回手,继续欣赏她久违的笑,遇见他,她的笑里都是苦。 而现在,她笑里有甜……身边还多了个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怎么连自己也觉得,是那么的般配。 齐明峰坚持送她回酒店,却被言北再三婉拒。 无奈之下,齐明峰只能依了她,叮嘱她路上小心。 第222章 说客 他跟在她身后,沿着她的脚迹。 她仰头看天,他也仰头。 星光如此璀璨。 站在酒店对面的街口,她却犹豫要不要上去。 房门一锁,又是迎来孤独漫长的夜。 他站在远处,看她定足在街口踌躇。 最终,她选择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在人潮里继续仰头看星空。 她在思念刘云,也在不停的问,江亦风为什么这么冷漠。 早上的相遇,让她烦乱了一天。 要不是齐明峰让她配合科室主任做了一台手术,估计她会更烦。 想到他在七楼出了电梯,她还特意看了楼层示意图,才知道七楼是神内住院部,后来又开始琢磨是谁病了。 总之,遇见他,她感觉整个人越发不正常。 要不是被萧冉碰到,估计她会一直坐下去。 “言北,你怎么不上去?” 言北抬眸,萧冉正盯着她看。 “萧冉,我坐这儿休息,正准备回去。” 言北淡定的目光令她霎时微讶。 明明再走几步就到酒店,偏偏坐在这人声鼎沸的街口休息。 看她神色不解,言北眯眼一笑,“要坐下一起休息吗?” 萧冉觉得她有趣,抬手理理套裙,端庄的坐在她身旁。 看到她身边有人,远处的江亦风才从人群里退去。 “街上这么吵,累了一天,不是该回去好好休息吗?” 以萧冉缓解情绪的方法来看,她是个喜欢安静的女人。 “睡不着。” 萧冉愕然,忍不住问,“愿意配合我吗?” 言北一怔,静默了片刻。 “我已经在控制用药,只是效果不明显。” 她无需隐藏,在饭桌上,萧冉已经剖析了她的内心世界。 只是,她的问题,相比周老师,更直接,且犀利,仿若要将一切连根拔起。 而周老师,是引导,慢慢将心底的东西一点点拔出来。 不知为何,她好像更喜欢萧冉的霸气。 “那就在你彻底依赖它之前,将它果断戒掉吧,你看起来,要比我想象中坚强。” 言北点头,似与她成交。 回到酒店,她第一时间就是翻出所有的安眠药,全部扔进垃圾桶。 果断戒掉。 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那…留一点余地,未尝不可。 她蹲下身,又从垃圾桶捡回一瓶。 以防万一。 翌日清晨。 他在酒店楼下撞上许烨阳。 现在想起他那句悲凉的话,她不禁想笑。 ——反正她不喜欢我,动不动就赶我。 真是这样,她承认。 她以为,他是特意来这里等萧冉的,上前就似赞还讥他一番。 “烨阳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再接再厉,萧冉就得心动了。” 可一想,那王瑾冬怎么办? 许烨阳一脸严肃,“我等你。” 笑容瞬间僵住,言北呆看他,“破防了,我以为你要和瑾冬哥来一场……” 许烨阳接话,“想多了。” 言北撇撇嘴,问:“烨阳哥,那你找我什么事?” “单纯看看你,算事吗?” 言北扶额长吁,“你挺闲。” 许烨阳讥诮道:“还好,我怕你不声不响,悄悄溜了。” 许烨阳来意不明,当他提出吃早餐时,心头的诧异消散。 只是许烨阳时而愁绪晕染的脸,让她想问又不敢问。 最终,忍不住,开口,“烨阳哥,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许烨阳神色一敛,盯着她,“……没什么事…你会在云谷待多久?” 言北放下手上的筷子,启唇轻叹,“听安排。” 许烨阳一听,抬了抬眼皮,忽然开口,“江亦风最近都在云谷。” 言北:“……嗯。” “嗯……代表什么?” “知道了。” “然后呢?”他追问。 然后? 让她再轻浮一次,送上门找虐吗? 良久,她缓缓开口,“我说过,他不爱我。” 她一次次逼迫自己,承认这个事实。 他看到她水眸中的失落,甚至染着一丝失望…他也放下筷子。 美味的稀豆粉米线,在两人静默中失去温度,最后彻底变凉。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骗你。” 话出口,许烨阳就后悔地嗤了自己一声,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在推她入深渊。 言北微怔,而后脸上又扬起微笑,“那是他的决定,我无法改变。” 许烨阳挑了挑眉,“不在乎了?” “烨阳哥。” “嗯?” “你跟他的关系…好到可以帮他做说客吗?” 一个警察,一个坏人。 呵! 不可思议。 许烨阳明显惊异的样子,“我不是说客。” 可他,没有撇清关系。 言北笑意更浓。 许烨阳被套路,又无奈又好笑。 “言北,拜托,是我在问你,好不好。” 言北抬眸,淡淡瞥他一眼,“为什么你可以问我,我就不能问你。” 哦豁,许烨阳顿时讶然。 他神情一定,盯着那张又惹人,又讨人的脸…小绵羊到底是什么样子,对面明明就是个机灵鬼。 终究,许烨阳还是投降,再聊下去,恐怕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一五一十交代了。 许烨阳身体往后一靠,眉目微微含怒,嗓音低哑,“行行行,懒得管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沉静的脸上一瞬染上疑惑。 她咬了咬唇,忍住没问。 如果他爱,当面说不是更好。 非要让别人替他转达…莫名其妙打点电话到医院,又让英子送小羊公仔,现在许烨阳更是不咸不淡地提醒她,世界上还有这么个人。 她知道,但是…她要的不是这些。 稀豆粉米线已凉,言北拾起筷子搅拌几下,尝了一口,已经没有热乎时的口感。 “凉了,别吃,再要一碗……” “不用。”随后放下筷子。 半起身的许烨阳动作一滞,低喃叹道:“哎,女人……”然后坐下,点上烟。 言北斜睨他一眼,起身准备离开,“我上班去了。” 许烨阳未语,自顾自抽着烟,看着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总要有人,先做出让步吧。” 电梯角落,发出一阵嘤嘤嘤的抽泣声。 言北扭头,视线越过旁人的肩膀,只见那人靠着电梯,栗棕色的长发自然往下垂,正好挡住她的脸。 估计是哭了好久,身体不受控的抽颤。 电梯在七楼停下时,哭声收了一点点,她抬头看了眼楼层显示屏,便随人群走了出去。 第223章 嫉妒 言北换上白大褂,走出更衣室。 神外科室钱主任喊住她。 “言医生,我们一起看个病人吧。” 言北莞尔一笑,礼貌地应了钱主任。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科室里都是长辈,知道疼自家孩子,凡事都让着,宠着,偶尔撒撒娇,还有人说可爱。 所以,到了这里,她只能更加的随和,虽是被点名请过来的交流医生,大家也还比较尊敬她,但她向来低调,也不敢端着,更没什么架子。 两天时间不到,就和科室里的同事熟成一片,倒有种回到家的感觉,做起事来也顺当。 进电梯时,言北问了句:“钱主任,是什么病人?” “刚做取栓手术的脑梗病人,去看看术后恢复情况。” 言北同钱主任在七楼出了电梯。 她诧异道:“病人怎么在神内住院部?” “病人是神内收治的,会诊后,确诊脑梗,便安排了取栓手术,术后又因神外床位紧张,病人又诸多要求,只好先安排在神内。” 言北了然,“哦”。 钱主任带她从护士站的斜对面转角进去,言北抬眼看了墙上的指示标志,这是去往温馨病房的路。 钱主任边走,边朝一旁的言北淡淡说了句, “这个病人,门口二十四小时有人守着,看起来是个什么大人物,才会一直对医院的服务指指点点。” 言北侧目,看到钱主任脸上微微掠过的讥笑。 言北轻问:“是吗?会不会是什么领导?” 钱主任回她:“看起来不像,倒像黑帮老大…呵呵,都是西装革履的保镖。” 同一时间,言北抬眼看去,不远处的病房门口,确实如钱主任所说,两个西装革履的彪悍男人立在门口两侧…气氛莫名的熟悉…只是,更严谨。 难道真是什么大人物? 言北微微蹙起眉。 一名男子抬眼扫扫门口的两人,确认是医生,转身把门打开。 言北跟随钱主任进门。 病床前有人守护,闻声,床前的人转身。 …… 言北顿时一愣,就听那人说: “医生,我爸说话还比较吃力,是不是手术问题?” 女孩情绪微微激动,起身迎上钱主任,双眉紧拧,“按理说,术后便能正常说话和下地啊。” 钱主任抬起眼皮看看病床上的人,随后说:“姑娘,你父亲做的是开放手术,和一般的微创手术自然不同,恢复时间也较长,急不得,加强护理很重要。” 音落,女孩脸上的担忧才慢慢散去。 “言医生,你看下病人情况。” 钱主任把病历递给言北,径自朝床边去。 言北接过病历,低头翻看。 女孩却站在原地,打量着一旁认真投入的言北。 口罩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侧面看去,只见她弯弯眼睫微微颤颤。 “姐……” “言医生,”钱主任忽然出声,“病人其他情况良好,语言恢复上需要加强康复训练…我十分钟后有个会议,要麻烦你再给他做进一步检查,然后,交代一下家属一些注意事项。” 言北合上病历,声线轻柔,“好的,钱主任。” 钱主任走后,言北准备再次检查,却被那人拉住。 “姐姐,还记得我吗?” 言北抬眼,浅眸淡然,望向女孩。 在她出电梯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认出了,只是她的装扮没有之前妖娆妩媚,现在看起来,稍微的俏皮带点可爱,又是那么的年轻漂亮。 她看病历的时候,也才把这个女孩和病人的关系理清。 夏鱼,他朋友的女儿。 夏盛平,他的朋友。 难怪,他们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当初,她的出现,曾令她十分在意。 小鱼又喊她一声,“姐姐,我是夏鱼。” “你好,小鱼。” “姐姐,没想到会在云谷见到你。”小鱼嗓音甜甜,不知为何,她心底浮上复杂的情绪。 口罩下的模样看不清,但她眼中含着淡淡笑意,点点头,“我到云谷出差。” “哦,我刚从英国回来,我爸病了,可是英国天气原因,航班停了两天,今天才赶到。” 小鱼没什么心眼,快言快语,弄得她们很熟的样子,倒是言北有了几分尴尬。 一想,怪不得早上她在电梯里哭,定是被吓到了。 言北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夏盛平,他合着双眼,并无大碍。 言北安慰道:“辛苦了,放心,你爸没事。” “可是他现在看起来说话还比较吃力。” 言北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我先看看。” 她径自走到床边,刚要检查,夏盛平忽然睁开眼。 他眨眨眼,嘴角勾了勾。 他认出了她。 言北微微一怔。 “你好,夏先生,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夏盛平点点头,张开嘴:“我想……说话。” 声音很低,也很吃力。 然后他放弃,垂下眸子,斜挑着床脚。 言北循他视线看去,被子下的双腿微微动了下。 “夏先生,术后恢复需要些时间,你要有耐心,配合后期的康复训练,很快就能下地的。” 言北从容淡定,俯身帮他检查,“依病历上的检查情况来看,手术是非常成功的,要保持好的心情,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好。”夏盛平唇边溢出低沉的声音。 …… “风哥。” 听到病房门打开的一瞬,夏鱼的声音随之响起。 言北动作微不可察的一滞后,从口袋里掏出笔,记录检查情况。 “小鱼?”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惊讶。 “风哥……”嗲嗲的声音令人一身汗毛起,小鱼上去,就往他怀里扑,“航班停了,我在英国担心死了,真怕我爸有个万一。” “现在没事了,不用担心。”他嗓音温柔地安慰。 真是让人嫉妒。 他的温柔任何人都可以给,唯独对她吝啬。 言北收笔,抬眼轻声道:“夏先生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告诉医护。” 夏盛平眨眨眼,情绪比较平稳。 言北转身,发现江亦风一直盯着自己,深邃眼眸含着灼人的光。 而小鱼也刚好从他怀里起身。 只是,她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她怕再看,忍不住…会嫉妒。 “风哥,”小鱼仰头看向他,“言北姐也在这。” 第224章 我没空,我很忙 他未语,看到她移开的视线,眉目动了下。 “小鱼,照顾好你爸,康复训练护士会过来指导,有事及时联系医护。” 言北的视线只是轻轻扫过小鱼,未等她答,径直朝房门去,越过他时,眼里竟浮上一层水雾。 听到冰冷无情的关门声,他才晃神。 “小鱼,我有事,出去一下。” 来不及小鱼做回应,他已经出门。 言北速度之快,她恨不得马上消失在有他的地方。 眼看已经到达电梯口,她快步上前,按下上楼键。 仿佛电梯也在等候她,开门的一瞬,她就匆忙走进去,再按下回神外的楼层键。 霎时,一只手挡住即将合上的门。 ……言北一愣。 他已经闯入。 “北北。” 他知道不该再惹她,可他控制不住。 她垂下眼拒绝与他对视。 “不要这样叫。” 她发现,这样的温柔她不敢要,否则,会又一次软在他的蜜糖罐里。 她心里已经决定,无论他说什么,都会置之不理,起码,她不要做那个纠缠不休的人。 他一怔,眸内不知起何意,含笑,有几分自嘲,含忧,有几分苦涩。 霎时,他长臂撑在电梯轿厢壁上,俯首盯着她:“那我应该怎么叫?” 她怎么知道。 为什么要这样问。 她抿抿唇,未答。 到达神外楼层,电梯停下时,她才抬头,准备离开。 门开的一刹,他的手立刻按下关门键。 她愕然看他,“江亦风,你要干嘛?” 江亦风静默半晌,嘴角微微勾起弧度,“晚上一起吃饭。” 言北苦苦一笑,他在开什么玩笑。 她顿了顿,不想回答。 “嗯?有空吗?”他继续问。 言北盯着他一直未松开的关门键的手,甚至,指尖一直在预备好下一次开门,用最快速度再让它关上。 “没空。”她毫不迟疑的回答。 他继续勾唇,掩饰他的失望,本不该逼她,可她略带脾气的回答,让他的欲望越发强烈。 “明天呢?” “没有。” “后天?” 他这样坚持不懈,是习惯了她会服软,习惯了她会哭着求他,再给她一点爱吗? 还是笃定,她离不开他,无论是情欲的玩物,还是随手可抛的玩具,她都心甘情愿臣服于他。 她嗓音携着微微的沙哑,“江亦风,为什么要吃饭,是旧爱相聚,还是邻居叙旧?” 江亦风神色显得无奈,这么唐突的行为,竟惹恼了她。 他眉头一蹙,苦涩的弯了弯唇,“北北……” “说了不要这样叫我。” 破天荒的,她第一次这么大声吼他,她自己也怔了怔。 抬眼看向他,眼睫微颤,眼中含着浅浅的泪光。 而他,仍是深沉的凝望她。 他理应受的,他会忍着,哪怕她捶打自己,都任由她发泄。 “我没空,我很忙。” 这次,她压低声音,却也带着微弱的怒气。 她无法形容自己内心深处流转的酸甜苦涩,想拥有他的同时,又不停的把他推离自己。 她是矛盾的。 他收回摁在关门键上的手,电梯门缓缓打开。 唇边轻轻吁出一口气,她毫不迟疑的提步,却听到他自以为是的声音。 “晚上,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脚底一刻也不想停留,随人群涌进,她的身影渐渐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电梯怎么回事啊。”有人开始抱怨。 他深吸一口气,冷峻容颜染上冰霜,眸色极暗极深。 高大的身躯靠在电梯一角,同样的姿势,在电梯上下几个回合,依然保持。 前所未有,迷茫到不知归途,只因他,也尝到被丢弃的滋味,才知…她有多痛。 出电梯后,言北就躲进卫生间。 摘掉口罩,精致的妆容已被泪水晕花。 下午有一台脑肿瘤切除术。 病情特殊,齐明峰建议让言北做主刀,让科室医生辅助,却被言北婉拒。 在来云谷之前,她也只是刚刚恢复正常工作,但较大的手术,徐院长真是不放心让她做,当然,院长没有明说,她自己心中有数。 反过来,她乐意参加这次手术,并作为助手协助科室医生完成手术。 来云谷,也是一次不错的学习机会,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多多向优秀的人学习新的技能,才是她此行的目的,虽然,这只是其二。 手术时间安排在下午四点。 在手术开始前,言北跟随院长和主任参加了一个省上临时召开的学术视频会议。 会议结束刚好与下午的手术,完美的无缝衔接上。 患者脑肿瘤体积较大,切除难度也相对较大。 主刀医生在术前介绍过病人情况,言北非常赞同主刀医生的手术方案。 在手术期间,两人配合的也相当默契。 虽说术中出现了微小的几个问题,但经过具备足够经验的言北的帮助下,很快便得到解决,从而手术一路绿灯,在四个多小时后,手术顺利完成。 这样的病例在云谷没有几起,齐明峰也一直在办公室等待好消息。 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亲自赶到神外祝贺,并提议邀约大家一块去吃饭。 盛情难却,言北只好依了大家。 临走时,想到江亦风说晚上等她。 她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八点五十四分。 都这个点了,他不可能等她,再说,她并未回答会赴约。 心一横,不管他。 她搭上齐明峰的车,从医院出发抵达一家农家乐。 幸亏上菜速度快,大家已经饿得不行了。 言北略略吃了几口,食不知味。 “怎么,不合胃口?”齐明峰见她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言北笑笑,“没有,味道不错,只是,一般手术后我都不太能吃。” 顿时,齐明峰知她意,抬手招来服务员,两人俯首帖耳不知说了什么。 不多时,服务员端来一碗酸汤面。 齐明峰接过端到她面前。 “来,试试。” 言北愕然,双目圆睁。 “听老徐说过,以前,你连上解剖课都会呕吐不止,”他眸中生笑,俯首低声说,“其实,我也会,每次,我都吃酸汤面解决这个难题…老徐开玩笑说,这就是女人孕吐的感觉。” 旁人一听,大笑不止。 言北不禁忍不住跟着笑起。 第225章 还击 她浅尝几口,味道确实不错,心头翻江倒海的感觉稍有平息。 “齐院长,谢谢!” “客气什么,我可是向老徐保证过,要把你照顾好,到时候完璧归赵。” 晚餐接近十点钟才结束。 齐明峰把他送回酒店后离开。 言北站在电梯口等电梯,她又一次抬手看时间,十点十八分。 ——晚上,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他会那么做吗?一直等她。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她在副驾上,确认看到一辆黑色吉普停在医院大门口。 电梯门打开,旁人涌进去,而她,迟疑要不要进。 云谷的夜晚,街道似一幅繁忙而安静的画。 她不知道那股把她拉出酒店的力量是什么,仿佛不受控的被拽走,往前,一步一步,甚至匆忙而去。 到达医院门口,那辆黑色酷飒的吉普已不见踪影。 她轻叹。 快速的步伐令她现在呼吸急促,连胸腔里的东西也在狂跳不止。 胸口一阵阵起伏。 高挑的身影在晚风里站了半晌,今天为了搭配身上的套裙,特意选了一双五六公分的高跟鞋。 此时,双脚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 有些人,等不来,就只能离去。 一定是这样,所以才会离开。 言北咬咬唇,脚疼得实在难受,视线快速扫了下周围,最后锁定绿化带的台阶。 几步走过去,转身一屁股坐下去,两脚一抬一颠,脚上的高跟鞋被抛了出去。 她低头,蹙眉盯着地上已磨破皮的双脚,心里不知该怨他还是怨自己。 但很快,这种无声的怨气悄然消弭。 冰凉的水泥地板,似把她双脚的累和疼一起拔走,才会百无聊赖地用脚在地上胡乱的划来划去。 她在写谁的名字……又像极认真的在画什么。 连那人在一旁站了许久也没发现。 “江亦风?……” 慵懒低沉的嗓音在一旁响起。 出乎意料,他居然还在这儿。 她顿时一惊,脚掌在地上来回几次擦拭……可是,地上什么也没有啊。 霎时,已经听到旁边溢出的嗤笑声。 她扭头看去,居然是一张极得意,又好看的笑脸,灼人的眸光旋即让她脸红心跳。 她别开脑袋,快速蹲下身去捡丢在地上的鞋子,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可他先她一步捡起了地上的鞋。 言北仰头,他垂眼看她,习惯性地弯了弯唇,“既然来了,怎么又要跑?” 她骤然睁大眼,“不关你的事。” 然后起身,从他手里夺走鞋子,转身就要走。 江亦风一怔,瞅着她走得不太顺畅的脚,“你走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跟我说句‘不关我的事’吗?” 她与他之间,已是无话可说了吗? 她讶然,停住脚步,折回来找他,又不想被他笑话,她不想向他臣服,不想做任何解释。 她不再出声。 两人静默的瞬间,他的电话响起,接通后听到对方的声音,他有些不悦的回答,“知道了,一会过去。” 他有事。 闻声,她松了一口气,刚提起脚步。 他三两步迈过去,俯身就把人从地上打横抱起。 “江亦风……” 言北浑身一紧,重心不稳之际,手上的鞋子旋即落地,空出的两手抓住他的肩。 “我送你回去。”他嗓音异常的冷淡。 是接过那通电话以后引起的不悦。 “我自己会回去。”她无意义地挣扎着。 他一顿,看向怀里的女人。 眸里冷星闪动,她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觉得,现在,不太敢与他对视,仿佛下一秒,他会把她吃掉。 以至于…她停止挣扎。 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她就软了。 难以置信,他对她而言,从来都不是可有可无,而是不可或缺。 “我的鞋。” 走出一段路,她才想起掉落的鞋。 “不合适,还要它做什么。” “啊……”她惊讶,却没反驳,她的脚离开地面以后,又感到微微的疼。 良久,她才看到在离医院百来十米远的停车位上,停放的黑色吉普。 她侧过头看他,不确定的问:“你一直都在?” 他唇线一弯,笑的极其诡魅,“原来你看到了,却不管不管,宁愿和成功人士一起吃饭,也不理我这个流氓痞子。” 她哑了哑口,辩驳道:“我没有,我已经明确告诉你,我没空,是你自己要等的。” 她自然没错,错在他,顿时,换他沉默不语。 但是显而易见,他在生气,被他放进副驾上,就看不到他冷硬的容颜上有半分笑意。 把她送回酒店的路上,仅仅五分钟的时间,他眉目不动,更是一言不发,侧颜上也能看出他些许的疲惫和无奈。 他就那样等了一个晚上……是饭也没吃……就那样等吧。 她的手紧紧握着安全带,咬咬唇,她打破僵局,“如果我不出现,你就干等着吗?” 他忽地冷嗤一声,“言医生觉得,像我这样不纯情的男人,会一直傻等下去吗?还是你觉得,你魅力够大,值得我去等?” 他言语里的讥诮,让她片刻间无地自容。 那么,就是偶然,或许,他就是去七楼看他所谓的朋友,否则,傻瓜才会一直等下去。 但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傻子,确实等过她。 ——等你啊,你又没让我走。 ——江亦风,你在门口等我四个小时? 而今晚,是比四个小时还要久,差点就要再过一夜才能看到她。 薄凉的说辞讥得她说不出话,她无声的问自己,这就是他约她吃饭的目的,再次羞辱她,她甚至后悔为什么犹豫不决后,还要折往医院,就因为她看到他已经等在门口,又怕他真的傻傻等着。 良心泛滥,她恨不得拎起拳头砸自己,蠢。 “看来是我误会太深,这么有魅力的江总,怎么会浪费时间等一个不爱的女人呢。” 她竟也学会还击。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汽车抵达酒店门口,车还没停稳,她已自己解开安全带,利落地打开车门。 车稳住的一瞬,人已经跳下车。 “言北,你不要命啦?” 他气急败坏,眸底浓怒骤然狂卷。 她完全不顾他的怒言,也不想理会他现在是什么表情,总之,她觉得很解气。 第226章 抱出瘾了 她已然忘记自己是赤脚前行。 要不是被地上的小石头硌到脚底,她不得不放慢脚步,江亦风兴许追不上她。 迫不得已,她要认真看好路,借着路灯的光芒,尽量避开地上的伤害物。 一个相貌优越,穿着优雅的女人,大晚上赤脚而行,多多少少引来了些路人的观望。 等她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小心,仿佛怕踩到蚂蚁似的前行时,赶来的江亦风二话不说,霸道地将她扯进怀里。 手腕一阵痛,人已落入他怀。 她眉头一蹙,看向他眸光如箭的眼,挟着熊熊烈焰… 他弯起嘴角,“言北,胆儿越来越大了。” 她瞪大眼看他,红唇颤颤却未语。 不知那一刻为何觉得是自己错了,那么危险的动作,自己遭殃就算了,还要带累“别人”。 她自己没理在先,为了掩饰尴尬,便开始无理起来。 手腕在他手心挣扎,“江亦风,放开我。” 似乎没那么轻易就被放过她,手腕被圈的越紧。 他眸色忽地变得诡异,霎时,高大的身躯微微往下一低,言北就像个轻飘飘的娃娃被他轻而易举的抱起来。 令她如此的猝不及防。 路人一片欢呼。 言北抬头,这才发现,两人已被周围的路人团团围住。 看起来,就好像是闹别扭的情侣,忽然被诱哄成功,迎来路人热情的祝福。 她赧然垂眸,不知所措,低声哀求:“江亦风,放我下去。” 他不疾不徐,懒懒出声,“放你下去,大家得多失望。” 言北无奈,瞪着他,“你抱出瘾了是不是?” 他冷嗤一声,“不仅抱出瘾,瘾还特别大,现在,我就把你抱回酒店。” “江亦风……无赖……” 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从人群里走出去,径直走向酒店。 掌声随人群散去而消失。 她的脸却变得越发绯红。 “够了,你放我下来。”进了无人的电梯,她才开始发泄她的不爽。 他无视她的不爽,“几楼?” “我说了,让你放我下去。” 他敛神望向怀里的女人,黑眸如炬,“言北,再不听话,我就把所有楼层都按一遍,这样,好让整栋楼的人,都看看,你在我怀里狼狈的样……嗯?” 他在威胁她,他何时变得这么霸道无理。 “16楼。” 听到回答,他满意地勾起唇角。 顷刻间,她竟像只乖巧的小绵羊,服服帖帖任他摆布。 从电梯走出去,她都没再挣扎过,无意义的挣扎,只是徒劳。 在走廊上,他突然停下。 她抬眼望去,他眉头轻轻一抬,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1603……” 秒懂,他甚是欢喜。 不用说,她会做到他满意为止。 不再看他的表情,听他的指示,她主动输了密码,打开房门。 出乎意料的是,他进门就把人抱进浴室。 她已经懒得再问他要干嘛,反正,无论如何,他都能驳回你的请求,或是无视你的一切。 她被轻轻放到浴室柜上。 他蹲下身,伸手握住她的脚踝。 她一怔,抿抿唇,“江亦风,我自己处理,你回去吧。” 他继续装聋作哑,认真的把双脚看了一遍,起身拿下一旁的毛巾,在脸盆里弄湿,一遍一遍,来回把言北的双脚擦的干干净净。 原本白皙的双脚,此时泛红得厉害,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她微微一收脚,躲开他的触碰。 见状,落空的手也随即收走。 “你不是有事,回去吧。”她记得他刚才的通话,不想过多耽误。 再一次的催促,江亦风有了回应,“不急。” 刚刚明明说,一会儿过去的。 他站起身,把人从浴室柜上抱进卧室,轻轻放到床边。 “两只脚都磨破皮了,我下楼买药。” “江亦风,”她伸手拉住他,低声说:“我行李箱里有。” 反正也赶不走他,干脆快速结束让他快速离开。 音落,他径自转身后,在床脚蹲下,打开行李箱翻找。 她随身携带的东西还挺多,“你放哪儿啦?” “隔层口袋里。” 他继续找,在隔层袋里找到,同时也发现了她服用的药剂,他抬头瞥了眼床上的女人,眉宇间浮上一层不知名的愁绪。 言北回头,对上他的黑眸。 “没找到吗?” “找到了。” 他淡声回答,关上行李箱的一瞬,瞅见箱底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三个人,现在,只剩她一个。 江亦风眸色忽沉,合上行李箱,起身到床边。 “以后还敢不敢穿高跟鞋?”他捏住她的脚踝,眸中浅含怒意的质问她。 “不是高跟鞋的问题。” “那是你的问题咯?” “嗯……鞋子买小了,磨脚。” 他讥笑,“自己穿多大的码,心里没点数啊,硬塞,能好受吗?” 良久,她未出声。 “可店里就剩这个码…我喜欢,就买了。” “换一双不行吗?” “不行,我就喜欢它。”她开始倔强。 江亦风明显一愣,“刚才,你不是已经把它丢了,这么说,可以再换一双新的,适合自己的。” “……我丢掉它,发现对它还是念念不忘…换新的,未必代替得了它。” 她如鲠在喉,努力逼回眼眶里的泪。 江亦风抬起头,勾唇道:“你没听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 他鼓起勇气迈出第一步,却没有勇气再往下继续,伤害她。 到此为止吧,不是旧爱相聚,邻居叙旧也行。 她微微一笑,“知道啊,你没看到我的变化吗?”她低头扫过自己一身的优雅。 确实,焕然一新的女人,何止能迷倒别人,他早已被迷的神魂颠倒,六神无主…… “很好,”他站起身,垂眸看她,“你现在也算事业有成,找个好男人,这一生,也不负刘姨的期望了。” 她仰头,抿抿唇,“你会替我高兴吗?” 江亦风轻轻舔着唇角,点点头,“当然,作为哥哥,理应为妹妹开心才是。” “呵,”言北冷嗤,“哥哥?大我两月就占这便宜,江亦风,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被你睡过的女人,玩弄过的女人,你是不是时常用同样的手段结束与新欢的关系,真不知道,你有多少妹妹。” 第227章 一言为定 他一惊。 他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厉害。 睡过,玩弄过…… 呵,她竟用这样的词形容他们最难忘的过往。 他俯下身,抬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眸中生怒,“言北,你能耐了,知道顶嘴了。” 言北近乎虚无的笑笑,抬手抓住他的手,“江亦风,是你教我的。” 言毕,她立刻垂下眼不与他对视。 可他手上的力越大,逼迫她看向自己,她甚至感觉到丝丝疼痛,眸光如同寒冰利刃,“学的真好。” 他嘴角一勾,薄唇欺近,衔住她的红唇。 她一怔,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开始拍打挣扎。 瞬间,她被扑倒在床,高大的身躯往下一压,双手被他举到头顶之上,她全身再无动弹之力。 除了稍微被他放过一瞬的唇舌…… “江亦风,你想干嘛?” “你学得这么好,再教你一招。” 不可思议。 他是中邪了。 可他未再继续,薄唇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鼻尖轻触她的脸颊,动作已经近乎温柔怜爱,不舍继续伤害她。 “不要逼我好不好。”薄唇在她耳边低语,“我是坏人,什么事都会做。” 她已经将逼回的泪重新释放,泪水顺着眼角流出,薄唇瞬间触碰湿润的泪水,口腔里霎时泛起淡淡的咸。 “江亦风,你为什么要把云霞藏起来,是真心为她好吗?” “是。” “为什么你是接头人?” 她想问清楚,证实自己的判断。 “我现在不能回答你。”他毫不迟疑的说。 她的水眸抬起,“那就等你想回答的时候告诉我,你这个生意人,到底做着什么赚钱的生意,像个慈善家一样,那么无私,慷慨……” 江亦风神色不变,淡淡的勾唇,她耳边响起他自嘲的声音,“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你…要是,这一生也没办法呢,怎么办?” “那就下辈子,”她喉咙哽住,“…下下辈子,反正,你欠我一个回答……” 忽地,薄唇用力吻在她耳下的嫩肤上。 她微微一怔,再不作声响由他动作。 他一愕,抬眸凝视她,淡声问:“下辈子,不是不想再遇见我?” 她过了一会儿才答,“要不要遇见你,我说了算。” “好,那就一言为定。” 轻描淡写的一句,为何让她心口毫无缘由的一酸。 “起开……我呼吸困难……”她侧开脑袋,手腕在他掌心里挣扎了下。 他淡淡的眉眼带笑,几分痞气,怎么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只觉手腕上有一股力收拢,更紧的捏住她。 她拧眉,毫不客气道:“江亦风,我说话你没听到吗?” “收到…记住你说的话,不许耍赖……” ……下辈子,今世未了之事,都寄托在下辈子,可是,谁又知道有没有下辈子。 “嗯。”喉咙里的声音无法判断她的情绪,只是现在,她着急从他身下起来。 他缓缓收手的同时,身子也从她身上起开。 一股重力霎时从身上抽离,她忍不住地呼出一口气。 此时,门铃声猝不及防的响起。 她怔怔抬眸,撞上他平静无波的目光。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么晚,还有人找言医生?需要我躲起来吗?” 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躲起来,算什么。 言北起身,斜瞥他,“看来你经验丰富,已经应对自如,不过,我没什么可藏的。”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堵在喉咙里的话忍回腹中,脸微别过去,视线盯着房门,唇角弯起弧度。 “既然言医生不怕,那我帮你开门。” 他这么狂妄,真把自己当回事。 没等言北反应,长臂已经伸向门把。 “咔嚓”声传来。 站在床边的言北怔了下。 “我是不是走错了?……”门口的萧冉瞠目结舌望着神情淡漠的江亦风。 江亦风微拧眉,瞥了眼身穿黑色吊带睡裙的女人,嗓音冷淡,“言医生在里面。” 哦哦! 闻声,萧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屋内,言北光脚正朝外走去。 “萧冉,你找我?”言北站到江亦风的旁边,脸上几分尴尬。 “嗯嗯,”萧冉点头,举起手里的盒子,“我给你送东西。” 期间,萧冉忍不住又打量她一旁的江亦风,“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没有,”言北解释,“你快进来。” 边说边把萧冉拉进房,“你可以走了。” “?” 这话是对江亦风说,可萧冉一惊,进退两难。 “不是说你,”言北尬笑,扬起下巴,“我说他。” 江亦风顿悟,看了眼这个恨不得他马上消失的女人,眸色如星闪烁,又如两簇火星点燃,“言医生刚把人用完,这么着急就把人赶走…啧啧啧,狠。” 言北怔怔看他,简直要抓狂……“你……” 萧冉愕然看了看两人,屋内霎时泛起微妙的感觉。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聊,我走。” “不用,”江亦风单手插兜,勾唇而笑,“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 什么是该做的事。 江亦风言辞惊人,萧冉双目圆睁,耐人寻味的笑道:“那就好。” 可言北已经淡定不下来,恶狠狠把人推出房门,朝他丢了一字,“滚。” 不容江亦风再多言,“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言北转身,靠在门后,唇边吁出一口气后。 “有情况。” 言北愕然抬头,此时,萧冉正歪着脑袋,死死盯着她看。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胡言乱语。” “哦?看起来就是那样。”玩味儿的语气,与她平时的沉稳端庄略有冲突。“什么关系?” “没关系。”言北违心回答,不禁低头看了看地上微微泛疼的双脚。 “没关系?”萧冉职业病一犯,收也收不住,“那你脸红什么?” 有吗?她蹙眉,双手不确定地抚摸自己的脸。 滚烫、灼热、就像烧开的水…… “天气热。”她淡淡解释,看向萧冉手里的东西,“那是什么?” 萧冉罢了,未与她玩笑。 “香薰。” 萧冉在梳妆台前打开盒子,把东西取出来,一个做工小巧别致的陶瓷香薰炉摆上去,再取出香薰放进炉中点上。 青烟缓缓直上,房内一片芬芳沁人心房。 第228章 他还爱你 “味道如何,闻起来有没有心情舒畅些?” 两人盘腿坐在床上,言北敛神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味道极好,有种清新淡雅,清甜之中又带点湿湿的水汽……还令人飘飘然的感觉……” 萧冉掩嘴而笑,“你真厉害,这么快就解读了它的特征。” “什么香?”言北看向炉中冉冉飘起的缕缕薄烟。 “鹅梨帐中香,它有舒缓心情,安神助眠的功效,朋友给我送来的,我看挺适合你,不妨试试。” 言北笑,“让你惦记,真是幸运。” 萧冉看她一眼,“是挺幸运。” 两人相视而笑。 萧冉忍不住问起,“对了,刚才的男人是谁?” 言北抬眸,眸色平和,是香起了作用,还是觉得已经无所谓。 “邻居。” 闻言,萧冉扯扯唇,“你邻居真多,一个王瑾冬,一个……”她不知道他是谁,索性略过,“你们住一起吗?” “嗯,都住警察大院,一起长大的。” 她了然点头,“看起来,你是院里很受男生欢迎的女生。” 言北讶然,顿时未出声。 “王瑾冬是个不错的邻居哥哥,刚刚的‘邻居’好像对你也不一样,难道不是很招人喜欢吗?”萧冉唇沿染笑。 “是吗?我当局者迷。”言北附和笑,没做解释。 萧冉忽然正色道:“言北,他、就是那个不爱你的人?” 言北惊然,望向声音来处。 “嗯。”不多不少,一个字。 似乎没有什么能逃过萧冉的眼,刚才她的谎言已被识破。 她找不到圆谎的理由。 “他还爱你。” 言北一怔,不确定的笑,“他收买了你吗?” 萧冉仰头大笑,“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已被他夺魂摄魄。” 言北微哼,“萧冉,你用情不专,不怕瑾冬哥吃醋?” 她提醒她,她心中所属是谁,不要轻易被恶魔诱惑。 江亦风就是魔,诱惑她心智,惑乱她心神。 至今,已爱到深处,不可自拔。 萧冉大大呼出口气,往后一倒,躺在床上,仰头看屋顶,“你也知道这事?可是王瑾冬不爱我。” …… 受伤的何止她一个。 言北也倒头躺下,眼眸空茫望着一片灰白的天花板。 “你怎么知道他不爱你?” 萧冉轻笑,“他心里住了一个人吧。” 言北茫然侧头看她,萧冉极其冷静,话语里也听不出她的情绪。 言北叹息,“那还要继续坚持吗?” “当然,”萧冉利落回答,“从大学到现在,他都没等到那个人,他不慌,我也不忙,继续吧,反正,眼里只有他一个,等等也无妨。” 言北轻拧双眉,“那你不看看身边的其他人,万一错过了呢。” 萧冉迟疑,侧首回望她,“现在的你,眼里能看到他以外的人吗?” 未曾想过,试过,但好像,除他,心中再无他人。 原来,爱一个人的本质都一样,无论智者弱者,在爱情面前,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人人皆是如此。 “今晚我睡你这儿,介意吗?”萧冉已经合上眼。 言北笑了笑,“还用问吗?你不是连睡衣都换了。” 几分钟后,耳边传来低微的呼吸声。 萧冉的入睡速度,简直惊人。 言北拉过被子帮她盖上,自己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想到他悲凉的嗓音,霸道的吻,还有脖颈上丝丝的疼…… ——他还爱你。 是吗。那他冷漠的推开,无情的抛弃,也是爱吗? 夜色渐深。 警局办公室亮起一盏灯。 办公桌对面,江亦风神情淡漠,自顾自掏出烟,偏头点上。 对面王瑾冬脸色沉重,双眸注视着他。 江亦风吸了一大口,淡声问:“王队这么晚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么深情的看看我吧?” 王瑾冬冷哼,“我看起来,这么闲吗?” “目前为止,确实这样。”江亦风回。 王瑾冬讥笑丹:“江总真是个大忙人,不仅难找,还难请,我可是在云谷花都等了好久啊。” 江亦风眉目微动,弯弯唇,“王队不知,最近兄弟们都怕了,一听是警察找,魂都吓没了,电话里支支吾吾没说重点,要知道是王队,天大的事,我也只能听你召唤啊。” “不做亏心事,又怎么会怕鬼敲门呢。” “王队说的是,兄弟们就是见识短,经不住吓,王队以后要有事,直接打给我吧。” “你的电话,不是很挑人吗?” 江亦风沉默不语,暂且停止唇枪舌战。 办公室倏然静了下来。 江亦风扫视一圈办公室,深眸里荡起微微的波澜。 江亦风声音凉凉,“找我什么事?” 王瑾冬身体往前倾,扬眉一笑,“你和夏盛平这么多年,对他的底细再清楚不过。” 闻言,江亦风直视他不语。 “也许我这样问,欠妥,但是我希望你能配合警方,不论是为你,还是为了…言北,酌情考虑我的建议。” 江亦风从嘴里取下烟,继续直视他,只是眸中意味不明。 王瑾冬挑高眉眼,“没人逼迫你,现在是给你机会。” 江亦风这时才开口,声音低沉淡然,“王队这是动了什么心,念在什么情面上给我机会,”片刻,他轻嗤道:“可惜,我用不到。” 两人对视一瞬,王瑾冬从抽屉拿出份文件,长指一推,到他面前。 “只要夏盛平一倒,你认为,你会相安无事吗?” 江亦风神情自若,垂眸一眼扫过,甚至连拿起细看一眼桌上的文件也不屑。 “那就等王队找到证据,再招呼我吧。” 他伸手把烟蒂放进烟灰缸里摁灭,朝王瑾冬方向吐出浓烟。 王瑾冬颇感意外,一愣,蹙眉提醒道:“江亦风,人的运气是会用完的,不是每一次,你都能逃脱得干干净净。” 江亦风轻挑眉头,微微一笑,“王队有心了,我这人,从来不靠运气。” 言毕,他径自起身,准备离开。 “江亦风,不靠运气,那就靠机会,不妨考虑一下。” 江亦风凉凉的答:“辛苦王队了,早点下班吧。” 随后,江亦风离去。 王瑾冬仰靠在椅背上,在留有一盏灯的办公室,独自抽烟解乏。 第229章 最后听我一次 ——不论是为你,还是为了…言北,酌情考虑我的建议。 晨曦微露。 云谷这座小城已在仓促间醒来。人间烟火味,最好形容它。 来过一次,言北就爱上这里的一切,青山绿水…除了天气,好像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她起床时,已见萧冉匆匆要出门,回头丢了句话,“言北,我发现,那香还是对我管用,对你半点作用不起,感觉你一整夜都在辗转难眠中,在想他吗?” “你睡那么熟,怎么知道我没睡。”言北坐在床边否认。 萧冉拧下门把,低声笑道:“你在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你把自己困在一个自己也不想出来的空间里,这样下去,吃药和看病只能治标,治本还是得靠你自己。” 言北愕然看向桌上的炉子,鹅梨帐中香……扭头又看萧冉。 昨晚她来意显然不是单纯送香。 言北很快恢复平静,眼中浮笑,“多谢萧老师关心,再帮我谢谢你的朋友,我再试试。” 萧冉耸耸肩,微笑回:“行,我会转告他,我先走了,今天的课程较多,得早些出门。” 萧冉走后,言北也起身洗漱,画上淡妆,长发束于身后,清新雅致,妥妥一个大美人。 只是……她扶上耳下的肌肤,白皙之处泛着一颗红印。 江亦风所为…他才是蜇人的蜜蜂,言北轻合上双眼,片刻叹口气,把已经束好的长发解开,随意的散落下来。 昨天已经长了教训,穿上平底鞋也能感觉磨破皮的地方还有微微的疼。 出门时,天已大明。 早晨的空气极好,她打算步行前往医院,但脚上的不适感多少有些影响心情。 最后,还是决定打车过去。 她刚抬手,一辆黑色吉普速度之快,抢先一步停在她面前。 “师傅,不用了。”江亦风探出脑袋对后面的的士司机摆摆手。 见状,的士司机耷拉着脑袋一个急转掉头离开。 言北连忙喊:“师傅……” 看车子远去,言北回头瞪了眼车里得意忘形的江亦风。 “上车,我送你去。” “不用。”言北语气冷淡,完全不想理他,站在路边继续拦车。 正好赶上上班高峰期,路上车辆都不见停的。 江亦风单手搭在车窗上,缓缓开口,“现在你拦不到车,免费的不坐吗?” 言北装没听到,走开继续拦车。 可江亦风铁了心要载她,她走一步,车子就走一步。 “江亦风,你一大早就这么讨人厌,别再跟着我。” 她丢下话,径自走开,拦不到车,她决定步行过去。 车里的江亦风摁响喇叭,“言北,你再倔,我下车抱你。” ……他向来不会开玩笑。 言北回头,路人匆匆,也因他的喇叭声,或是他毫不客气的声音,脚步放慢了些。 她是焦点,比昨晚还要耀眼……脸上霎时腾上一股灼热。 正当她迟疑不决。 江亦风急不可待的拉起手刹,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只见她如同逃窜的兔子,匆匆忙忙朝吉普跑过来,利落打开车门钻进副驾。 江亦风大吃一惊,关上车门转身看旁边的女人,羞红的脸带着丝丝恼意。 他在得意的笑,她却在暗自气恼。 “这么怕我抱你?” 明知故问。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系上安全带,咬咬唇,低声喃喃道:“江亦风,你无耻。” “嗯…我就是无耻。”他冷哼出声,微弯的唇角带上难以言说的笑意。 言北只觉无奈,未再说话,侧头看向车外。 江亦风系上安全带,松开手刹,挂挡后驶向另一条路。 言北讶然,虽然对云谷不熟,但去往医院的路,来来回回好多趟,她再熟悉不过。 她回头,看他一眼,“去哪儿?这不是去医院的路。” 他挑了挑眉,嗓音低沉道:“不去医院。” “嗯?江亦风,你要带我去哪儿?” 江亦风邪笑,又极认真,“把你卖了。” 言北实在无心与他玩笑,虽然提早出门,但她不希望因为他的无聊影响上班的心情。 “江亦风,我没时间陪你玩,赶快掉头,送我回医院。” 她是命令,毫无商量的余地。 显然,他已经下定决心,又怎么会轻易掉头,不仅没听她的,反而加快车速。 “江亦风,停下。”她朝他大喊,无果后就去开车门。 “言北,想要命,乖乖坐好。”他也不惯着她。 顿时,她无用的挣扎也在他胁迫的言语中止住。 她原本就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是他的一行一止都令她难以淡定,欲要欲怕。 她承认,无论是周老师,还是萧冉,都明确的告诉过她,折磨她的,是她自己,不愿意放过她的,也是她自己。 片刻后,车子停在郊区外的一个路口,周边都是座无虚席的小吃摊,一点不输城区的早餐店。 他侧过身,眸光柔中带凉,“一起吃早餐。” 言北怔了怔,抿抿唇,不再闹情绪,“不想吃。” 刚刚被他扬声一吓,如惊弓之鸟,眼神稍有几分慌乱不定。 江亦风眸色一沉,欺身而去,长臂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 敛神凝视她。 “刚才,是不是被吓到了?” 她仰头,与他对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的?” 如此姣好的面容,他抬抬手,即可触上,可他犹豫再三,念头终究落下。 他淡声回:“一直都这样,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你来云谷做什么?”他一语双关。 亦是问她到此的目的,亦在问她为什么又出现在他面前。 他已经狠心推开她,卖房刺激她,甚至决定把她重新埋进心底深处,上把枷锁,欲要让她恨自己,忘掉自己,可是,她一出现,打乱了他的整个计划。 她咬咬唇,脱口而出:“出差。” 事实也如此。 “什么时候走?” “不关你的事。”她霸气回复。 他小看她了,勾唇道:“言北,离开云谷,回北屏去。” 她窒了一窒,“凭什么要听你的,我说了,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他的眸光异样深邃,“最后听我一次,好吗?” 第230章 补偿我 他似请求。 她摇头,眼神直视他,“不,这是我的工作,为什么你让我走我就得走。” 她的倔强,连他也没辙。 可他,会想尽一切办法。 他双手握住她的双肩,质问她:“你真的是为了来工作吗?” 她惊愕地微张着嘴。 当然不是。 即将要溢出的话又被吞回腹中。 “不是来工作,难不成是来旅游。”她耸起肩膀,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挣扎无用,他双手钳得更紧。 “能不能不要耍性子,我是为了你好。” 可笑,他的好,来得太突兀。 她微微拧眉,闷意在胸口翻滚,“江亦风,明明是你把我从你身边推开的,为什么现在又要来招惹我,让我离开云谷,回到北屏,消失在你的视线里,不要打扰你的生活,是这样吗?” 他惯用的手段,又一次上演,柔声哄骗,又无情推开。 她怕了,也厌了。 他轻柔道:“我知道你恨我,就这样,一次次伤害你,可是……” “江亦风,拜托你,”她如鲠在喉,“不要吵醒我的梦,不要那么残忍好不好。” 多想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一场,多想告诉他,她的梦里有他。 心里有个声音一次次提醒她——言北,放过自己,饶过自己吧。 她没哭,一滴泪未流,她不想像个无赖,用廉价的泪水换他回心转意。 他依然那么狠心提醒,“北屏才是你的家,工作结束,立刻回去。” 她嗤笑,“家?家在哪儿,北屏只剩我一个人,你一个人可以四海为家,为什么我不可以。” 最爱她的刘云也狠心丢下她不管,而她最爱的男人也无情弃她不顾。 她不想一个人孤独地待在屋里,黑夜漫漫,无尽的思念伴她煎熬。 “北北……” 他能体会她的悲伤,她的路,他都走过。 她的伤,却是他一手造成。 “不要说……”她抬手挡住他的唇,“江亦风,我怕,不要逼我好不好。” 他就那样静静看着她,好想在她面前服软地告诉她,他对她有多不舍,哽在喉咙里的话辗转千百次,亦难说出口。 他在想,她是真坚强,还是假装坚强,难分真假,心口的酸涩使他快透不过气来。 他握住唇边的手,一种强烈难挡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想吻住她的纤纤玉指,拥她入怀,动作崛起的一瞬。 手指倏然抽离他的掌心。 他一怔,看着快速别开脑袋的她,又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心…他惊愕地蹙起眉,在她面前,他始终情难自控。 终于,他吁出一口气,收敛心神靠在椅背上。 车外热闹的摊位,她不禁想起刘云,系着围裙,戴着袖套的女人,在摊位前来来回回,耳边是油锅里“滋滋滋”发出的声响。 “走吧,饿死了。” 闻声,言北回头,江亦风已经推开车门下地。 他朝着一家相比其他家更热闹的摊位去。 步行几米后,他回头。 待在车里的言北没有下车的意思。 只见江亦风低头,从裤兜掏出手机。 同一时间,言北的手机响起,一看屏幕,她惊讶地抬头,从挡风玻璃看去。 江亦风抬着手机向她摇了摇,示意她接电话。 莫名其妙,明明可以过来说话,非要搞得神神秘秘。 言北滑开接听键,未出声。 “我抱你还是自己走?” 嗯?威胁。 话音落,未见她动,他便提步折往。 霎时,言北挂断电话,解开安全带,利索下车。 这招真管用。 江亦风单手插兜,歪着脑袋站在原地等她。 “我说了,我不想吃。”她已经站在他的跟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就陪我吃。”他不带半点客气。 言北一怔,为什么他要吃早餐,要让她陪,想来想去,满脑子都是疑问。 “江……” “补偿我。” 言北愕然:“?” “昨天我可是饿着肚子等你的,直到现在,颗粒未进。” 言北抿唇,“傻子才信。” 江亦风冷笑,“不信?那你试试。” 容不得言北反应,长臂一伸,拉起她身侧的手,抚上他的腹部。 言北一惊,双目圆睁看他。 饥肠辘辘有些夸张。但确实能感觉到他腹中有低低的咕咕作声。 证实,他没有说谎。 她凝视他,“你这么大个人,饿了还不知道吃东西,能怪谁,再说,是你自己要等的。” 话虽如此,却有几分自责,明明是他预约在先,却不管不顾,心里又泛起一丝歉意。 “是我自找的?”他问。 “我也没让你送我回去啊。”她控诉。 分明是他一厢情愿,抱出瘾,现在,倒是逮着机会数落她。 真是令他惊讶,他努力克制的欲望,一次次被她点燃。 他忍无可忍,把她扯到自己怀里,双手握住她的纤细腰肢。 言北讶然。浑身一颤。 “江亦风,你不要乱来。”她善意提醒。 “言医生本事真好,我也提醒过你,别逼我的,嗯?” 她当然记得,坏人什么事都会做,比如,现在他有力的双手,擒住她的腰肢,她连挣扎的余力也没有。 他眸中的两簇星火,熊熊燃烧,似要将她吞噬。 不受控的力量使他的薄唇逼近她,掌心的温热欲要将她融化。 “帅哥,美女……要吃点什么?” 猝不及防的声音惊醒了两人。 言北狠狠将他推开。 抬眸望去,在路边吆喝的人盯着两人热情的笑。 “来来来,好吃不贵的烙饼。” 言北不知所措的理理胸前的头发,支支吾吾道:“我请你吃。” 言毕,一个人走向摊位。 江亦风挑挑眉,咬着唇角望着走开的身影,刚才一瞬的悸动,也能让他回味无穷,饥饿的感觉瞬间消失。 言北看老板的招牌,都是面食之类的小吃,烙饼是他家的特色。 她特意选了两种以前刘云常做的味道。 看着面前的烙饼,言北心里泛涩。 早知道,就该跟刘云学学,或许,没有一个人能做出和她一样的味道,往后,再也尝不到她的味。 “尝尝。”江亦风拿起一块递给她。 对烙饼没有抵抗力的她,嘴上说不吃,但还是接过他递来的烙饼,浅尝了一口。 “和刘姨做的一样。” 第231章 包括你吗? 味道确实有的一拼。 言北讶异抬首,“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江亦风淡淡弯唇,“在云谷待这么多年,还能发现不了?” 她往四周看,如此多的人,若不是味道极好,怎会大远跑来,就为这几块的烙饼配豆浆。 他能发现,就不足为奇了。 她只是浅浅一笑,便低头继续品尝。 甜辣酱的鲜香味霎时打开她的味蕾,一口接一口,叫他看的目瞪口呆。 世上的美味,不及看她一颦一笑。 “怎么不吃?” 她是被他盯得浑身异常不自在,动作倏然一滞。 “饱了。” 刚刚才说的颗粒未进,才几口就说吃饱,让她一个口口声声说“不想吃”的女人,如何是好。 言北看看他,放下手里的饼,“你刚才不是说饿了?要是你不想吃饼,就换别的吧。” “不用,我看你吃。”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弧度,从耳后取下烟悠然点上。 言北尴尬地垂下眸,抬起豆浆喝了一口,“我吃,那是进我肚子里,又没进你肚子,能一样吗?” “那等你吃饱,我再把你吃了如何?” 咳咳…… 什么虎狼之词。 一口豆浆把她呛得满脸涨红。 他立刻抽出纸巾递过去,却被她抬手挡去。 看着被无情挡开的手,江亦风只能自嘲一笑,自顾自收回多余的动作。 大灰狼只会让小绵羊越来越怕,越来越不敢靠近。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抬眼望向沉浸在烟火中疗愈的男人。 冷峻的容颜看不出丁点情绪,他藏的比她还深。 “送我回去,我上班要迟到了。” 她不是在与他商量,就算他不答应,她也会有办法。 刚才停车的路口,摩的停得老多,她已经做好被宰一顿的准备。 但这个最坏的打算,基于江亦风否决她的提醒。 “嗯。”他嗓音低沉,回答出人预料的快。 他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脚下踩灭,起身先走一步。 看他高长的身躯走开,言北愣了几秒,低头把盘子里最后一口饼拾起放进嘴里,一边腮帮子已经鼓起来,她连忙又把碗里剩下的豆浆抬起喝光,不忘回味地舔舔沾上几滴豆浆的唇。 光盘行动。 抬眼再望那人,吓得她整个人旋即僵住。 他是什么眼神,欲要让她社死现场,唇沿泛起讥诮的笑意。 她赧然一笑,起身迎上他。 刚刚太过拘谨,没放开吃…此时,嘴里的饼还未咀嚼干净,自然没敢张口说话,甚至连个眼神也没递过去。 便径自越过他,上了车。 上车后,他朝她丢了句话,“喜欢的话,下次再来。” 下次,她哪敢指望,出趟差都被他赶着,催着离开云谷。 别说下次,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赶快飞回医院,她怕了他。 准时准点,把她送回医院。 把车停在医院楼下,他没准备下车,只是嘱咐道:“尽量与七楼的人保持距离,能不接触,更好。” 言北未答也未问。 转身开门下车…旋即回头,反问道:“包括你吗?” 江亦风看她一眼,浅浅笑了笑,“当然。” 他违心承认,可是…他真的对她,总有妄想之意。 她未再多言,推开车门下地。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她无法拒绝科室里给她安排的任务,顶多,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避开七楼的一切工作,尽管对他的话,不明所以,但似乎,一直以来,他都在抗拒让她靠近他的“真实”生活。 他是谁,神秘而令人捉摸不透。 言北同科室医生查房后,刚到办公室就接到徐院长的电话,她折身出了办公室,找到安静无人的楼道里接听。 原以为徐院长要招她回去,不料徐院长一开口,便让她僵在原地。 “言北,齐院长说了,让我再把你多借他一段时间,科室是不是接了好几台大手术,他们人手不够,除了钱主任经验丰富一些,其他都太年轻,经验不足,人家齐院长一直夸你,在手术台上从容镇定,给科室医生做了表率,说是让你多带带他们。” “不是,院长,谁说他们经验不足的,我在这儿可学了不少,还等你把我召回去给大伙分享呢,怎么你…还继续让我留在这儿啊。” 霎时,言北有种被卖掉的感觉,起初来的时候,就估摸着十天半个月,差不多的样子。 这会儿倒好,一个徐院长,一个齐院长,私下都把买卖做好,看来估摸的时间的未必能回去。 “交流交流……短时间能学到什么,咱们可不能闭门造车啊,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多些经验,谁也不吃亏啊,难得齐院长对你是百般看中,你是不知道,一开始他找我要人,我可是舍不得的,省医院领导为此给我做了工作,再者,看在师生一场的份儿上,我才忍痛割爱,借给他的。” 言北愕然,她何德何能,又是省领导说情,又是念及师生情。 他齐明峰看上她什么,找这么多关系借她巩固科室根基。 言北低声威胁,“院长,我又不是铅笔橡皮,万一有借无还你可别后悔。” “哟哟哟,我是借,不是卖,你领的可是我北屏的俸禄。” 言北冷嗤,“院长,你这买卖做的亏不亏,合着你给我发俸禄,我替别人卖命,值当吗?” 顿时,徐院长哑了哑口。 “你这丫头,就不能往好里想,我要不是看你精神萎靡不振,我舍得放你走?我北屏医院的刀神一走,科室里忙得不可开交,可是,我也不忍心看你没了神气,就当给你放个长假,散散心。” 言北了然,不过与他玩笑罢了,在那个充满悲伤的地方,她所有的神气用尽,如一个失了魂魄的躯壳,只为走完一生而贪婪地苟活。 “知道了,徐院长,你一切安排都是为了我好,我保证完成任务,不会让你失望。” 徐院长终于吁出一口气,“知道就好,就怕你耿耿于怀,怨我。” 哪能,难得徐院长对她有心,她感激不尽才是,又怎么会怨他。 言北扑哧一笑,“谢谢院长厚爱。” 第232章 副驾只有一个 徐院长的一番话,令她顿悟。 她以为的交流学习,也不再单纯于互学互助……而是彻底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哪怕时间岂短岂暂。 下午三时,齐院长打来电话,让言北十分钟后在一楼大厅与他碰头,陪他到急诊会诊。 挂断电话,言北把手上的事安排妥当,准备下楼。 她向来守时,宁可早一分,也不愿拖一秒。 电梯里,她低头看手机,李双发来几张新收病人的检查情况资料,让她帮忙分析下她初拟定的手术方案。 言北看得专注,电梯在七楼停下,有人进,有人出,并没有影响她看资料。 她快速敲击屏幕回李双一段文字,提出自己略有不同的建议,供李双参考。 收到消息的李双也第一时间回复她一个亲亲的图片。 她嫣然一笑,摁灭手机装回白大褂衣兜。 抬头看了眼楼层显示屏。 到三楼时,电梯又停下。 只有出去的,无人进入。 此时,电梯里只有三四个人。 “言医生?” 言北循着声音来处,看向一侧,那人双手抱胸,对她一笑。 口罩下的脸,没什么表情,只是眸色颇有几分惊色。 避无可避,她已经尽量保持距离。 那人越过旁人,靠近她,声线娇柔:“言医生,又见面了。” 言北嗓音平静,“夏太太。” 她不确定,与玉雅少有的几次见面,竟让她对自己记忆如此深刻,戴上口罩,还能被她一眼认出,实在难得。 “没想到,在云谷也能遇见你,”她笑意浓浓,打量言北的周身,“言医生这是到云谷工作吗?” 看她一身装扮,无需解释,一目了然。 “嗯。”言北点点头,不想过多解释。 电梯在一楼停下,言北先走出去,回头礼貌地同身后的玉雅道别。 “夏太太,我有事,先走一步。” “言医生,”玉雅喊住她,“上次,我的行为,有些过激,还望你理解。” 言北怔住,她要不提,那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再者,她也用不着她解释什么,明知她故意而为之,更犯不着听她虚伪地解释。 言北望向变脸如翻书的女人。 “我是医生,自然能理解,夏太太不必在意。” 玉雅神色微微一缓,试图压制内心某种不受控的滋味,僵硬而笑,“言医生,你同事说的没错,我精神和心理都有问题。” 言北惊愕。 那天,同事提议她双向治疗,她如同恼羞成怒的狮子,暴躁得像个疯子。 “我后来找过心理医生,医生说,我是心结太重…想必,和我爸的死有关。” 这不是她该了解的情况,她便潦草地回应,“那希望夏太太积极配合治疗,早日恢复。” 玉雅莞尔一笑,哀叹道:“谢谢言医生,不过,医生说了,心病还须心药医…可这心药,真是难寻。” 言北抿唇,她无法理解她这样与她交谈的目的。 眼看与齐明峰约定的时间差不多,言北只好再一次与她道别。 “不好意思,夏太太,我现在有事,得快些离开。” 玉雅把耳根的发往后捋了捋,略带歉意,“哦…实在抱歉,耽误言医生,你去忙吧,有空,我们再好好叙叙,反正,时间多的是。” 言北未理会她的言外之意,微微点头后朝大厅而去。 齐明峰已等在导医台前。 真应了计划不如变化快这句话。 她已经提早下楼,却被玉雅的出现耽误。 “齐院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齐明峰儒雅大气,松弛感十足,“没事,我也刚到,走吧。” 两人边走边聊急诊病人的情况。 而电梯口的玉雅,刚刚一脸娇人的神色,一瞬充满了刺骨的寒冷气息。 “言北……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北屏那么大,你不好好待着,非要跑到云谷……呵……” 急诊的病人,是在一场车祸里,脑袋受到强烈撞击,伴有轻微出血,导致昏迷不醒,身体多处骨折,骨裂极为严重。 根据神内外科室的诊断,目前脑部建议采取保守治疗。 会诊结束后,作为曾经的外科风云人物,齐明峰亲自率领外科医生研究病人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言北上楼的空档,才想起玉雅的话。 时间多的是。 言北叹口气,她的时间再多,也不会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再说,她们又无交情,更别提叙旧言欢。 莫名觉得玉雅的病带的不轻。 一晃神,发现自己也没好哪儿去,何尝不是心病缠身。 许烨阳的来电,扰乱她的思绪。 说是晚上聚餐,王瑾冬和萧冉也在。 言北真是怕了,其实,她更想一个人静静,但盛情难却,她也知道几人的目的,除了借机开导她,帮她洗脑洗心,反正就是意图明确。 不敢扫了他们的兴致,也不敢浪费他们的一番好意。 整理好心情,言北走出医院,王瑾冬的车已经在门口等候。 “瑾冬哥。”言北坐进副驾。 “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王瑾冬敛神打量她。 “是吗?”言北双手捧起自己的脸,“难道是因为今晚有人请客。”她玩笑道。 “或许吧,今晚好好宰许烨阳一顿,最近他做事有够气人的。”王瑾冬挑挑眉,十分无奈。 言北诧异,“烨阳哥,还有这能耐惹怒瑾冬哥你啊?” 王瑾冬启动车子,冷言道:“他什么能耐没有,你是没见识过。” 王瑾冬一个劲儿摇头,言北低头闷笑,倒真没看出来许烨阳是这样一个人。 路上,王瑾冬说要顺便到城郊的戒毒所接上萧冉。 门口把车停好,王瑾冬下车后朝侧门走去。 言北心想,王瑾冬的言行举止也不难看出,他并不抗拒萧冉,只是他未能预见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等待的期间,言北探出头看了眼高墙森严的大门。实为震撼。 眼看萧冉从侧门出来,两人缓缓走来。 言北立刻下车,又往后座上去。 王瑾冬一愕,看了看空空的副驾,若不是言北出声,他得出声喊人了。 “萧冉。” 言北朝径自坐进副驾的萧冉打招呼。 “言北,你怎么坐后面啊?”萧冉疑惑。 言北撇撇嘴,耐人寻味地勾唇,“副驾只有一个啊,我坐了,你坐哪儿?” 萧冉了然,竟也赧然地朝她抱怨:“言北,我…小看你了。” 王瑾冬沉着脸上车,根本应付不了这些女人,由着她们爱干嘛就干嘛。 第233章 我不行 今晚的聚餐安排在大排档。 接到萧冉,王瑾冬又把车往城区开,车上两个女人随便唠了两句嗑,后面萧冉接到电话就终止了聊天。 言北往后一靠,借空养养神。 云谷医院虽然不大,但事也不比北屏少,忙来忙去,整个人还是感到些疲惫。 放空的眼眸不知看向哪儿,好一会儿,目光出神地又看向某处。 后座的一侧,堆放的几份文件,莫名地吸引她的目光。 她侧身,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 透明文件夹下,一份个人档案映入她眼底。 她草草扫了一遍,在王瑾冬把车停下前放回原位。 萧冉回头对她说:“言北,今晚咱们好好宰许烨阳一顿,不醉不归。” 言北回神,微笑道:“好啊。” 萧冉先行下车,“我先去点餐,你们快些跟上。” 言北和王瑾冬一前一后,走在前的言北左思右想,终于忍不住停住脚步。 回头看向王瑾冬。 路灯昏暗,她的脸看似染着几分焦虑。 王瑾冬蹙起眉,迎上去,担忧道:“言北,怎么啦,有话跟我说?” 言北的心事全写在脸上,和刚刚从医院出来的女人完全判若两人,王瑾冬怎会看不破。 她双手攥紧,深深呼吸,“瑾冬哥,你在调查江亦风吗?” 王瑾冬怔了怔,扭头看了眼停在路边的车。 “抱歉,瑾冬哥,我不是有意翻看你的文件。” 她并非有意,如果可以,她宁可没有看到。 王瑾冬轻笑出声,尽量让气氛带些松弛感。 “言北,你别瞎想,不是调查,只是最近有一起案子涉及到他的上司,有些工作需要他的协助。” “是吗?”她并不相信事实如此简单,尽管那份个人档案之后的内容她未翻阅,但她能听出王瑾冬只是在安慰她。 “对,警察办案,需要很多证据,涉及的人自然也很多,亲人,朋友…这些都避免不了,所以,不要因为他的档案在我车里,就把你弄得心神不宁的,”王瑾冬握住她的双肩,“言北,相信我,我还能骗你不成。” 言北笑了笑,“瑾冬哥,连你的话都不信,我还能信谁,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信你。” 王瑾冬的笑意稍微敛起,她的信任,令他十分愧疚,可是,没有更好的解释能让她安心。 他不得已而为之。 “既然信我,就别摆一张苦瓜脸,等会儿他们又该说我欺负你了。” 言北轻叹口气,“放心吧,不会的,谁欺负我都有可能,唯独瑾冬哥你绝对不会欺负我。” 王瑾冬惊愕,能得以如此大的信任,本该开心才是,可明明自己谎话连篇,便觉更愧疚。 “我去看萧冉。” 亲耳听到王瑾冬的解释,虽有疑虑,又得不到证实。 只能暂且罢了。 她甩开刚才攥紧的手,朝大排档去。 萧冉选了张摆在角落的桌子。 这是她的习惯,喜欢安静,不受太多打扰。 大排档这种热闹非凡的场合,她一个劲儿摇头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王瑾冬开了一瓶啤酒,“你不是说,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吗?” 两个女人同时望去,少言寡语的男人今天破天荒说了句实诚的话。 “王瑾冬,那你可以改变吗?”萧冉极认真盯着他。 王瑾冬一怔,静默不语。 气氛格外微妙。 言北快速收回视线,悄然离桌。 她打开店里的冰箱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打开后喝了一口,简直透心凉,双眉都紧蹙在一起。 前台帮客人结账的老板娘认识她,几次抬眼打量她,确认后喊她,“言医生。” 闻声,言北擦擦嘴回头看去,老板娘笑颜如花。 上次到云谷,就帮过她一个亲人治疗,没想到她这么热情,这么久还记得她。 她微笑回应,“老板娘好。” “言医生,和朋友一起啊,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我请客。”老板娘豪爽的拍拍胸口。 言北怪不好意思,摆摆手,“老板娘,你太客气了,不用不用,今晚有人请客。” 老板娘笑意更浓,“客气什么呀言医生,难得你光顾我的小店。” 老板娘热情难挡,险些又让她抱走一堆矿泉水。 她再三推辞,连忙走出店,还想着躲开留点空间给那两人处处,可言北往角落那桌看去,两人自顾自的喝起,看样子,谈的并不愉快。 正当她迟疑要不要过去时,许烨阳匆匆赶来。 “言北,你站这儿干嘛?” “我……”也不知怎么开口,低头看手中的矿泉水,解释道:“口渴,找水喝。” 许烨阳一笑,伸手抓住她的手,“喝什么水,今晚喝酒。” 一拽,拉着人从桌与桌之间的狭窄小道里穿过去,一直到走到角落的桌前才松开。 萧冉抬眸,见人便开始数落,“许队,哪有请客还迟到的道理,言北你说,怎么罚他?” 一旁的言北附和,“就是,烨阳哥,罚酒三杯,服不服?” “服服服,”许烨阳拉开凳子坐下,“今晚我已经做好一醉方休的准备,尽管放马过来,别说三杯,三十杯我也喝。” 王瑾冬淡声说:“许队,看来今天有大收获啊。” 许烨阳故作神秘,抬手挡住自己的唇,“嘘,王队,今晚好好放松放松,向局都发话了,放我俩一天假,今晚就别提工作的事,放飞自我吧。” 难得不用担心第二天还要工作而有所顾忌,王瑾冬也毫不逊色地一杯接一杯满上。 萧冉更是借酒消愁,陪两个男人一杯干完再干一杯。 言北和酒结了仇,不敢多喝,抬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 她可不想再喝出胃出血,或是变得像梦游一样乱跑到别人家。 总之,她不想丢人现眼,弄得自己极难堪。 “不行不行,”萧冉突然打住,“言北怎么不喝,要醉一起醉,这样才公平。” 言北心头微震,这要真醉,她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行,”言北摇头,“我怕醉了吓到你们。” 几人大笑。 萧冉挑衅道:“言北,就冲你这话,我也要把你灌醉,看看你酒后到底有多吓人。” 第234章 是你找我吗? 这里没人知道她喝酒容易胃出血,也没人知道她酒后会胡言乱语,行为唐突。 萧冉气势汹汹端起酒杯就碰过来,“来,先和我喝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和王瑾冬谈话不悦,萧冉现在真是放飞自我,大口大口的饮,端庄的女人带了些许野性。 避不可避。 言北轻轻咬唇,硬着头皮喝下一杯。 这还不罢休,许烨阳和王瑾冬轮番轰炸。 他俩都放假,可她明天还得上班,几杯下肚,白皙的脸颊已经泛起红晕。 酒这东西,叫人越喝越尽兴。 不用他人敬,言北已经开始主动出击,碰了一杯又一杯。 桌上四人,除她酒量极差,那个个是人精,几瓶酒喝光,也不见糊涂的。 王瑾冬见状,一脸担忧的开始劝酒,“言北,别喝了。” “别劝我……我等会儿就跟院长请假,让他明天放我一天。” 她不顾形象的打了个嗝,愣是把萧冉逗笑得合不拢嘴。 “言北,不喝了啊。”许烨阳就是带头大哥,他邀约大家放飞自我,自己没飞起来,倒是把言北灌得一塌糊涂。 “不要,继续喝……” 言北拿起酒瓶,自己把杯子满上,仰头一大口喝光。 许烨阳抢过她手上的酒杯,“言北,听话,不喝了,你醉了。” “烨阳哥,你怂了是不是,你的三十杯呢……够数了没?”她醉醺醺像个孩子歪头看许烨阳。 王瑾冬一笑,把酒瓶递给许烨阳,“许队,来,把你的三十杯补上,言北可记着呢?” 许烨阳轻蹙眉头,接过酒瓶,“继续喝。” 良久,言北终于喝趴下。 王瑾冬嗤笑,“没想到,言北酒量这么差。” 许烨阳没好语气的说:“萧冉,都怪你,看把人灌成这样。” 萧冉苦笑,“真是好哥哥,看把你俩心疼的,我就是故意的。” 两人愕然。 萧冉长呼口气,喝光剩下的半杯酒,“她心里装太多事了,让她大醉一场,好好睡一觉吧,难得她现在什么事也不用去想,许队,鹅梨帐中香,对她毫无作用。” 夜色清朗。 大排档正是热闹的时候。 许烨阳抽完一根烟,再看趴在桌上睡熟的人,神色不明。 “我先送她回去。” 闻声,王瑾冬起身,“一起走吧。” “瑾冬,我有话跟你说。”萧冉拉住王瑾冬的衣角,仰头看他。 王瑾冬一怔,“萧冉,我不是已经……” “我知道,但我话没说完。” 见状,许烨阳唇角一勾,掏出手机,扫码结账。 “没聊完,继续聊,至于言北,瑾冬你放心,我心思纯净,一定把她安全送回酒店。” 王瑾冬斜瞥他一眼,再看言北,“许队,那就麻烦你了。” 霎时,拉住衣角的手松开,王瑾冬也继续坐到位置上。 许烨阳打车把言北带走。 桌上的两人静默了许久。 王瑾冬点上烟,抽了一口,看向萧冉,“萧冉,我有什么好的,让你一直等?” 萧冉垂眸笑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你问我为什么等你,那你问过自己吗?为什么把言北放在心里,却从未告诉她你在等她。” 王瑾冬动作一滞,一瞬又笑道:“言北不找警察。” 从他把那个长大的女孩,当做女人放进心里时,王瑾夏无意的一句话,便让他把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心底。 ——言北以后找老公,绝对不找警察。 “为什么?” “言北的父亲也是警察,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刘云一直洗脑,不想让她走自己的路,她吃过的苦,不想让她再走一次。 “那你不能放过自己吗?”萧冉问。 “萧冉,我不想负你。” 萧冉咬咬唇,笑道:“我知道,忘掉一个人很难,但我不介意,我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你的心,会誊空的。” …… 许烨阳费了大把劲儿才把言北抱回酒店。 原以为她没有她说的那么吓人,可曾想,这一路上,就没消停过。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说想刘云,一会儿又说江亦风是混蛋。 好不容易把人放床上,大气没喘一口,言北就从床上摔下来。 一摔,就哭个没完没了。 “言北,不哭好不好……”许烨阳蹲在地上,摆出近乎求她的姿势。 真怕酒店隔音效果不好,不知道的以为是他欺负的她。 哭就算了,她还趴地上不起。 许烨阳已经拿她没辙,双手叉腰大口喘气。 “真是麻烦精,言北,你到底哪儿吸引人,我许烨阳这辈子……不配有女人,是对的。” 许烨阳咬牙切齿,眉头一抬,蹲下身,把人抱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要睡觉。”言北挣扎。 许烨阳低头威胁身上的女人,“言北,乖,你再闹,我就让江亦风过来收拾你。” 江亦风。 听到他的名字,醉醺醺的她也知道心疼泛涩。 呜呜哇哇大哭起来。 不提还好,一提不可收拾。 许烨阳完全乱了阵脚。 把人往床上一放,掏出手机拨过去。 对面传来慵懒的嗓音,“有事?” 话筒里还传来清脆的洗牌声。 许烨阳长吁一口气,“我没事,她有事。” 随即,许烨阳把电话凑近呜呜哭泣的言北,沙哑的哭腔中带着低喃:“江亦风……” 许烨阳抬起电话,“快来拯救你的小绵羊吧,我无能为力。” 挂断电话,许烨阳虚脱地俯身看她,嗤笑道:“是不是就要江亦风一个人?” 言北狂点头,混着泪水的发丝胡乱的贴在脸上,此刻,极其的狼狈。 许烨阳蹙起眉,抬手帮她整理着乱发。 “言北…听话,我会把江亦风还给你,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他一点时间。” ……低低的抽泣声在屋里荡漾。 高大的身躯立在窗前,玻璃上映出他完美的身形。 他敛神看向床上辗转的女人,只差一丢丢,就要跌下来。 江亦风大步跨过去,俯下身把她抱回床中间。 “江亦风?”她缓缓睁开眼。 明暗交替的屋内,她一眼就认出他。 江亦风唇角勾起弧度,抬手抚上她的脸,“是你找我吗?” 第235章 似梦非梦 她点点头。 微醺的眼眸带笑,红唇微颤,溢出沙哑的声音,“我想你。” 他静默不言,望着她。 “江亦风…为什么你老出现在我梦里……” 她以为是梦,也只有在梦里,她才敢靠近他,攀上他的脖颈。 “听到你的召唤,我敢不来吗?”薄唇在她耳畔,低沉出声。 她侧首靠在他的肩上,哪怕是梦,昙花一现的温存也罢,她想静静感受。 “多待一会儿吧,不要推开我,好吗?”她请求,醉意熏熏,开始胡言乱语,“我妈狠,你也狠,说不要就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北屏。” 大手用力,把她拢在怀里,他唇角勾笑,“北北,除了记得我的不好,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半晌也没有回应。 “嗯?为什么不说话?”他用唇吻了吻肩上的脑袋,确认她又睡过去。 江亦风自嘲地叹口气,把她轻轻放回床上,大掌抚上她的脸。 “言北…怎么可以每次都这样折磨我,这算报复吗?”他自言自语,指腹触上她微抿的唇,“这次,我可不管了。” 他俯首,吻上她的额,每一寸,都是他奢望许久的温柔。 就在他吻住她的唇瓣时,心里有个声音提醒他,离她远些。 他动作一滞,薄唇抽离的刹那,她仰头回应了他。 随着她微微扬起的下巴,似无声的勾逗,激起他胸腹里未知名的一荡。 所有莫名闯入的声响,都被黑夜无情吞噬,所剩下的,是许久以来,埋藏在心底的思念,化作此刻渴切的吻和爱抚。 他重心一落,令她无法动弹,大手顺着她的鬓发间穿入,捧住她的脸。 温柔的辗转吸吮,滚烫的舌旋即诱开红唇,一瞬霸占她整个唇腔,霸道而狂热令她不受控的逸出低吟。 大掌在她腰肢游移,撩起衣角的一瞬,她倏然出声,“江亦风…点到为止……” 他一怔,居高临下凝视她。 迷离的水眸欲睁亦闭。 谁点燃的火,谁的错? 江亦风邪魅一笑,毫不迟疑褪去身上的上衣,壁垒般结实挺拔的胸膛,随他急促的喘息一起一伏。 他俯身下去,薄唇衔住她的耳垂,“北北,我放过你,谁放过我,你点的火,你自己灭吧。” 温热的气息扫在脸上,痒痒的。 她缓缓睁眼,在迷糊与清醒的一瞬,彻底迷失在黑夜中。 似梦非梦。 只觉,在他的温柔与霸道间,叫她一次次失神又失魂。 许久的辗转,折腾,醉意,困意,在一瞬间令她疲惫不堪。 她蜷缩的身子,被他握住腰肢一拉,倏地陷进他宽广的怀里。 滚烫的胸膛烫贴着她的后背,周身被温柔圈住,漫长黑夜里的孤独,在刹那间荡然无存。 窗台上徐徐洒落的光束,照的整间屋子明亮得如同一幅生动唯美的画卷。 闹铃声无情的一次次催促。 言北在被窝里挣扎许久,无可奈何地抬手掀开被子坐起身。 长发凌乱地垂于胸前,此时的她,糟糕透了。 醉酒的后遗症,就是脑袋剧烈的疼痛,晕眩,她用手轻轻在太阳穴上来回轻揉,试图赶走悄然钻进脑袋里的万只醉虫。 半合的双眸在门铃声响起的一瞬,猛然睁大。 是谁一大早就来敲门,她连下地的力气也没有。 “言北……”门外传来萧冉的喊声。 不得已,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下床。 单手撑在腰肢上,步履艰难的走过去开门。 见她慵懒无力,一副还没醒酒的模样,萧冉大笑。 “你这点酒量,也太逊了吧。” 萧冉手里端着什么不知道,从门缝里挤进来,径自往屋里走。 “我怕你酒后胃不舒服,一早就到外面买了粥,你喝了再去上班吧。”萧冉把粥放到桌上,回头对迷迷糊糊的言北说话。 她疲惫地点点头,“麻烦你了。” 然后走到床边坐下。 “我昨天没吓到你们吧?” 萧冉抬起眉,靠在桌边望着她,“还好吧,就胡言乱语地说了些什么听不懂的话,还一个劲儿的敬酒,后来,醉了你就趴桌上睡了,也没你说的吓人。” 言北不敢置信的看过去。 “不过,许烨阳说,他累得够呛。” ……可不是,实在没辙,才搬了救兵。 “啊……我做什么了?”她失忆一般绞尽脑汁回想。 萧冉耸耸肩,“不知道,反正许烨阳说了,以后保证绝对不让你碰酒。” 昨晚搬来救兵后,许烨阳刻不容缓地离开酒店,在大门口碰上王瑾冬和萧冉。 两人一人一句问他言北的情况,他大叹一口气,摇摇头,“从今往后,谁再让言北碰酒,谁就是孙子。” 他的苦涩,已经藏无可藏地写在脸上。 闻言,两人掩嘴大笑。 “所以,昨晚烨阳哥送我回来,我闹得不可开交,”言北扶额,紧抿着唇,“糟糕,那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可能哦。”萧冉目光耐人寻味地往床上一扫,“昨晚,会不会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循她的视线,言北扭头看身后的床,皱巴巴的床单,看起来不是一个人所为。 她心口一紧,脑海里似有若无的浮现些东西。 萧冉突然扑哧一声,“你紧张什么呀,我跟你开玩笑呢,许烨阳说了,他老腰都快折了,都不知道把你从地上抱到床上来回多少次。” 言北越发摸不着头脑,脑袋瓜越想越疼。 她哭她闹都承认,不过,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像被橡皮擦抹掉一样。 “好了好了,你快去洗洗,喝点粥,我想,你昨天一定醉的把请假的事给忘了吧?” 萧冉一提醒,她连忙抓起床头柜的手机看。 确实,她没有打过电话,或是发过信息给齐明峰。 这么说,她得快些准备好,按时去上班。 她进浴室冲过澡,疲惫和醉意有所缓解。 不过,她抚上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总感觉,某一瞬,有过被温柔触碰的酥软。 隐隐约约,那张在明暗交替间闪现的脸颊,顿时浮现在脑海里。 他迷人的笑,霸道的吻…毫不迟疑的动作…… 霎时,她浑身一热,贝齿咬住手指。 她不信,梦里也如此真实。 第236章 避犹不及 她换好衣服出来,视线落在凌乱不堪的床上。 这是所谓的春—梦? 她狂摇头,不可能,对他有再多的妄想,也不该让梦境如此不堪。 可胸口怦怦乱跳的心,又那么真实的浮躁。 萧冉催促,“言北,快过来,粥都快凉了。” 言北晃过神,走过去。 温热香甜的粥激起她的味蕾,一口口吃得极香。 “言北,你悠着点,又没人跟你抢,我已经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 言北抬眸微笑,“谢谢你萧冉,烨阳哥说的对,喝了酒,我就是个累赘,往后,我得做到滴酒不沾才行。” 醉酒后,一切都让她难辨真假。 “怕什么呀,一醉解千愁,昨晚睡得怎么样,闹过之后,是不是一觉睡到自然了?” 确实已经达到萧冉的目的。 昨晚,确实…睡得踏实安稳,仿佛又回到那段没有愁绪的日子,倒头就能睡。 “嗯,睡得挺好…” 但,浑身酸痛,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要真是那个梦所为,这也太真实了。 吃过早餐,言北和萧冉一同出门,在酒店门口两人絮叨两句后各自离去。 言北心不在焉的漫步在去往医院的街道上,晨风掠过,带着丝丝清凉。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许烨阳的电话。 似乎,想从他那里获取些信息来证实昨晚那些羞涩行为的真假。 接通电话,许烨阳先是着急问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让她实在不行就请假休息。 言北强装无恙,委婉问他,昨晚他几时离开,自己有没有闹笑话之类的问题。 许烨阳怨声不断,继续诉说他昨晚受的罪,还提醒言北,以后坚决不准喝酒。 言北失望,从他嘴里并未得到任何信息。 他的说辞,和萧冉的完全一致。 耿耿于怀也无用,总不能找他证实吧。 言北无奈,暂且安慰自己不去想,就当一个梦。 回到医院,钱主任就安排言北到七楼的温馨病房看望患者。 闻言,言北一惊,“主任,能换个人去吗?” 她谨记江亦风的提醒,离那些人远一点,当然,她自己也十分排斥。 玉雅就是其中之一,言北第一次见她,就觉她充满嫉妒和刀影的眼眸,仿佛能用利刃般的眼神,刺杀一切阻挡她光明的障碍。 而江亦风,现在成了她最难以面对的人。 “言医生,这个病人的情况你了解得多,换个人我不放心,就拜托你去一趟吧。” 明知不能拒绝领导的安排,看到钱主任倏然沉下的表情,再推辞,恐怕就太不识抬举了。 言北只好答应下来。 坐在凳子上缓了几秒钟的神,言北把刚冲好的咖啡喝光,抿抿唇,带上病历就朝电梯去。 怕什么来什么,只能一路祈祷,最好不要碰上。 门口的两个彪悍保安,对言北已不再陌生,老远见到她,就准备好开门的姿势。 只是经过时,言北都会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连视线都不敢落在他们身上太久,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没命的似的。 言北走进病房。 果然还是挨避犹不及地撞上不想见到的人。 “言医生,我们又见面了。”玉雅从床边起身与她打招呼。 突然发现,她的笑也很虚伪,不知为何,就是有种装,且做作的姿态。 作为医生,言北自然不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先是和她礼貌招呼后,才开始询问病人的情况。 床上的夏盛平,今天看起来状态不错,看到言北,也终于出声问候:“言医生,你好……我还需要多久才可以出院?” 言北看过手上的病历,根据这几天的用药和康复训练,身体确实恢复得很快,只是目前他还不能独立行走,暂时只能依靠轮椅。 言北眉头轻蹙,声线柔和道:“夏先生,依现在的检查情况来看,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再观察两天吧,等所有检查都没问题,再出院也不迟,毕竟,在医院更方便照顾些。” 夏盛平点点头,随后笑道:“多谢言医生,对了,言医生不是在北屏医院,怎么突然到云谷了?” 夏盛平诧异望向她。 言北合上病历,回他:“交流学习。” 一旁的玉雅突然问:“言医生会在云谷待多久?” 言北猝不及防望向她,眸色愕然。 “言医生别误会,只是想请你吃顿饭,毕竟,相识一场,难得言医生到云谷一趟,我们总该尽下地主之谊吧。” 玉雅柔声细语,看似处处考虑周到。 看夏盛平一个劲儿的迎合点头,就该知道,她这个夏太太,绝对不一般。 貌美如花的年纪,一张惹人怜爱的脸庞,偏偏落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手中,为钱,不无可能。 言北为难道:“夏太太的心意我领了,至于吃饭就不用了?” “这你就客气了,言医生,小鱼这两天也常念叨,自从上次碰到你,就想着请你去家里吃饭,最近又跟我闹情绪,已经两天没到医院看我了。” 夏盛平这个老父亲,也够难,自己有病在身,还遇到这么个不懂事的女儿。 言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快速帮夏盛平例行检查。 各项情况都正常,言北临走前告知夏盛平,科室会根据他的情况,看情况让他回家休养。 玉雅借着送她的理由,陪她出了病房,还特意提醒:“等夏哥出院,到时候言医生一定要赏脸哦。” 言北微微一笑,“夏太太客气了,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夏太太了。” 没等玉雅回,言北已经转身走开。 对于玉雅的善意,她没有半分领情。 当她大步朝电梯去时,电梯里走出的人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她把病历一抬,挡住自己的脸,迅速往边上靠。 以为这样,就没人认出来? 可是…就算她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江亦风唇线一弯,笑得极诡魅,双手插兜朝她去,“言医生?” 他故意挑高尾音,他明明知道是她,却故意挑逗她。 她未动,继续用病历挡住自己的脸,就当掩耳盗铃,或是自欺欺人也罢,只要不看他,一切都好说。 第237章 做了一个梦 拜托,不要过来……她心里默念。 想趁机从边上溜进电梯,却被那道身影挡住,电梯门也在同一时间无情地关上。 她一怔,把遮住脸的病历往下移,露出一双惊慌的眼眸。 那张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笑意更浓。 他蹙起眉,“你躲我干嘛?” 要不是因为昨晚的事不清不楚,她也不至于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被他一问,几乎连一个简单回复的答词也搜索不到,大脑近乎空白一片。 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娇羞,恐惧,心虚集于一体。 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静默的一瞬,她手上的病历猝不及防地被江亦风抢走。 她拧眉望去,欲言又止,一股滚烫的热旋即跃上全身。似火般燃得她浑身难受。 江亦风一愕,手掌贴上她的额头,“发烧了吗?” 言北整个人愣住,“没…有。” 他淡淡出声,“没有?怎么这么烫,”大掌从额头滑至娇嫩的脸颊,他的薄唇一抿,笑道:“难道是害羞?” 嗯? 她骤然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神色不明的脸。 她反驳,“谁害羞啦,我是…热,云谷的天气真是难测。” “是吗?”他反问,“我还以为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心虚呢。” 言北抿抿唇,试图让自己语气平静下来,“瞎说什么,谁心虚。” 他神色忽沉,把病历递过去,她触上时,却迟迟不松手。 他忽然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言北眸色惊愕,“什么梦?” 和她一样的梦吗? 她想问,想证实,她也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他,她好久没睡得那么安稳过,在他的怀里,她不再害怕黑夜里的孤独。 江亦风虚无地一笑,“梦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但,是个好梦。” 霎时,四目相对,言北苦涩地笑:“梦有什么好炫耀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做梦。” 江亦风神色淡然,舌尖轻舔唇角,倏然提步欺近她,俯首问:“你也做梦了?” 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仰头怯怯看去,“我做不做梦,跟你有关系吗?” “我只是好奇,你会做什么梦?” 言北定睛看他,脑海里一帧帧模糊的画面浮现,“江亦风,昨天晚上…你在哪儿?” 闻言,江亦风蹙起眉,眸色疏离,“昨晚?”他敛神想了会儿,才答:“在‘云谷花都’,打了一夜的牌,怎么啦?” 听到他的回答,她哑了哑口。 确认过,她心底自嘲的嗤了一声,那梦境,原来只是她欲望惹的祸。 “没什么,我有事,先走了。”她眼眸微垂,再一次拉动他手上的病历。 “好。”他松开手,瞅见她脸上几不可察的失落,胸腹酸涩不知味地看她走开。 看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睡得如此香沉,他心疼得不忍打扰。 他有过一瞬的自私,想等到天明时,待她睁眼,那时,她就能看到他,他会告诉她,这不是梦,他一直都在。 可最终,理智战胜了他的私欲,保留一份美好的梦境给她,绝对胜过无情的伤害。 在天明前,他又像一个偷偷潜入她梦境里的盗梦者,在窥探和参与她的梦境后,飞速逃离。 她随着人群涌进打开的电梯里,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刻,他回头,看到电梯里低垂着脑袋,失落的人。 良久,他一个人站在电梯外,失神的望着冰冷的金属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人进人出,却再寻不到她。 接下来的一周,生活过得极为平静,他们没再碰过面,原因是钱主任没再安排她去七楼。 加上齐明峰临时通知,让言北同科室医生一起参与一个脑瘤患者的治疗方案的研究和制定,她基本没有空余的时间,甚至有一晚,直接在医院值班室过了一夜。 患者情况较为严重,治疗方案也一改再改,最终经过省医院专家组的一致认同,以最终确认的方案对患者进行治疗。 手术当天,言北作为主刀医生,在云谷医院顺利完成这次手术任务。 手术的成功,不仅给云谷医院神外添彩,还让言北又一次得到大家的认可。 但,言北始终高兴不起来。 就连徐院长也特意打电话来问候,她的人,在云谷,给别人增光添彩,但传出去,还不都得带个“北屏的言医生”,徐院长脸上自然是光彩的。 电话里也开始不舍,说要让齐明峰还人了,他怕言北再待下去,心野了,就没有回北屏的念头。 言北不以为然,故作抱怨,玩笑道:“徐院长,你现在舍不得啦?当初可是你硬生生把我让出来的。” 徐院长无奈,“你这丫头,我是让你去长经验的,谁说把你让出去的,明天,明天你就给我回北屏,真怕齐明峰把你当自己人,留着不放了。” 言北掩嘴大笑,“放心,徐院长,我是北屏的人,谁也留不住我。”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跟齐明峰说,让他赶紧放人。” 结束电话,言北耸耸肩,徐院长有时候跟个小孩似的,什么事都那么认真。 忙忙碌碌的日子突然停下,原本精神百倍的身体,瞬间疲乏不堪。 言北趴在桌上打了个盹,醒了就听钱主任到办公室通知好消息,今晚齐院长私人宴请大家聚餐。 大伙开心得齐欢呼。 可言北刚计划今晚好好睡一觉,并不想参加任何活动。 还没等她开口请假,钱主任就补充道:“大家都是沾了言医生的光,今晚大家好好敬言医生两杯。” 言北欲言又止,为难的浅浅一笑。 她可是决定戒酒的,在她看来,喝酒不仅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晚上,言北在酒店里换了套舒适的衣服,体恤配牛仔,脚上套了双平底板鞋,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又舒服。 还没等她出门,齐明峰就打来电话,让她准备好下楼,车已经在楼下。 可中午的时候,言北已经和同事约好,一起会和后过去的。 她刚要出声解释,齐明峰抢先一步说:“他们都过去了,就剩我们俩了。” 第238章 机会来了 言北搭上齐明峰的车,没多会儿就赶到聚餐点。 ——云谷花都。 言北从车窗看去,偌大的闪着五彩光芒的大字映入眼帘。 这就是云谷最繁华的一角,醉生梦死之地。 “齐院长,在这儿聚餐?” 这也太豪横了吧,不说消费高不高,主要是感觉不太合适,到这种地方,总不可能是干坐着吧,酒水什么的那是必须的。 她轻吁一口气,已经倍感压力了。 现在打退堂鼓,恐怕为时已晚。 “难得大伙高兴,忙碌这么久,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大伙是开心了,言北却半点兴趣都没有,她不喜欢这种地方嘈杂的声响,也不喜欢混合浓烈的烟酒味。 她表现的并不明显,齐明峰未察觉,停好车把人往里带。 “云谷花都”算得上是云谷夜生活的一道靓丽风景线,酒店餐饮娱乐一条龙,绝对比北屏的“醉梦之巅”更耀眼。 走到大门口,言北一眼扫过来往的人,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 她以为只是简单的聚餐,随心所欲穿搭一身休闲,竟与这醉生梦死之相背道而驰。 走进去,齐明峰气度翩翩,竟与之融洽万分。 舞池里的莺歌漫舞,触光交错间的你来我往,俯首帖耳的低言碎语…… 言北已被五彩斑斓的射灯刺得眼花缭乱,险些被端盘的服务生撞到,幸亏齐明峰一把将她扶住。 “言北,你是不是不常到这种地方?”齐明峰温柔发问。 言北微笑,简短回答:“嗯…不常来。” 齐明峰轻抬眉头,反手牵住她,笑道:“没事,放松点,你什么场面没见过,做手术也不见你紧张,这种场合,可没手术台恐怖。” 手术台就是她的舞台,在无影灯下,她总能从容不迫做出判断和决策。 而这灯红酒绿之地,她内心莫名就生出强烈的抵抗。 “好,”她微微抿唇,在齐明峰牵住她往前时,她的手突然抽离出来,“谢谢齐院长。” 齐明峰一怔,低头看空空的手,旋即收回裤兜里,玩笑道:“言北,你还是老样子,总是那么客气。” “不是客气,来云谷这些天,全仰仗齐院长的关心,要不然,我也没有表现的机会。” “言北,你谦虚了,连省医院都在抢的人,能到我们医院掌刀,那可是我们云谷医院的荣幸,这台手术,不仅是给神外添了彩,更是帮整个云谷医院树立了新的形象,谢也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言北拧了下眉,脸上浮上一层为难的表情,“其实,这次手术能成功,也有钱主任和整个科室同事的功劳,短短的时间内,我也从大家身上学到很多不错的经验,这下,等我回北屏,也能给徐院长一个好的交代了。” 霎时,齐明峰顿步,看向一旁的言北,眉间蹙起:“言北,我希望你能在云谷多待些日子,徐院长给我打电话要人,我请求他,把你借我再用段时间,他说,决定权在你,难道你想快些回去?” 徐院长没说谎,他居然真的找过齐明峰。 来云谷其一是学习,其二便是帮徐院长个忙,并没有长期留下的打算,确实也不能占着北屏的名额,一直待在云谷当个善人,再说,毕竟自己始终是个外人。 言北点点头,射灯掠过她的脸,姣好的面容上露出莞尔一笑。 “我再不回去,徐院长该断我的俸禄了。” 齐明峰勾唇,眸色深沉:“徐院长舍得吗?要真舍得,我可得偷着乐咯,我还想着把你挖过来呢。” “齐院长说笑了,我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多上手了几台手术,没大家说的厉害,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免得后悔。” 两人聊得和谐,都忘了包厢里的人都还在等着。 去往包厢的路上,两人也聊得格外开心,平时工作上,齐明峰还是比较稳重,有时候还带几分严肃,看似难以接近,可卸下院长的身份后,混进灯红酒绿之中,不仅随和,连性情也随之慵懒了几分。 走廊上醉酒的人歪歪倒倒,齐明峰旋即把言北拉过,护到一旁,好巧不巧,这么亲密有爱的动作,被好几天都没碰面的江亦风看到。 稳健有力的步伐在一瞬间放慢下来。 冷峻硬朗的眉目间,那双沉郁的眼眸叫人看不透。 “风哥。”路过的服务生喊道。 闻声,言北抬眸在灯光璀璨的走廊上寻人。 只是,她看向他时,他的眼神却快速闪开,不再看她。 言北深吸一口气,心口泛酸。 她又怎么得罪了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真是猜不透。 她咬咬唇,跟随齐明峰继续往前,别开脑袋,也不再看他。 江亦风恢复刚才的步伐,大步朝她的方向走来,就在快碰上的一瞬,江亦风的长腿迈向另一侧,高大的身躯穿进另一条走廊。 仿若被吞噬般,在她忍不住回头之际,就不见了踪影。 两人推门进去,包厢里的一群人已经玩疯,要在平时,大伙看到齐明峰,早就规规矩矩,连说话都得小声些,可现在,不但没有收敛,反倒端酒凑上他。 “齐院长,你怎么这么慢,罚酒啊。” 齐明峰耸耸肩,接过酒,“没问题,大家高兴就好。”仰头干下一杯。 钱主任也端来一杯递给言北,语气似赞还讥:“言医生,你可是我们云谷医院的大功臣,给咱们科室争了光,现在,连省医院领导都那么看重你,往后要是往上升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啊,来,这杯我敬你。” 言北看着钱主任手里满的快要溢出来的酒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就是,言医生,你怎么也得给钱主任个面子,自从你来了咱们科室,钱主任可过了好几天清闲日子啊。” 一个同事帮腔,钱主任一脸陪笑,女同事好言好语里的讥诮,言北自然也能听得出来。 言北本就不喜欢太复杂的人际交往,在云谷的这段时间,原以为大家和北屏的同事一样,是真心待见自己,所谓的找到了家一样的感觉。 当齐明峰再一次把罕见案例的病患交到她手上时,她已经感觉到周边压抑的气息,任何时刻都有可能爆发。 果不其然,大伙今天,已经压不住了,机会也来了。 第239章 状态不佳 言北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身侧的手刚要抬起,从沙发那边传来声音。 “言医生,钱主任手都抬酸了,连面子都不给吗?” 一句玩笑话罢了。 她安慰自己,但愿是想太多。 在声音落下的一瞬,言北大方抬手,从钱主任手上接过酒杯。 “钱主任,这杯该我敬你,这些天多亏钱主任照顾,让我学到不少新知识,”言北语气随和,笑容甜美,举起酒杯,“来,钱主任,我先干为敬。” 满满一杯,言北一口气全干完。 说好的滴酒不沾,又是骗人的。 酒杯一空,全场欢呼,“言医生,好酒量。” 既然是出来玩,就要玩尽兴,沙发上的齐明峰坐在沙发里和几个男女同事扔骰子,回头说了句,“悠着点,可别把言医生灌醉了。” 钱主任笑笑,“齐院长,你这么关心言医生,我们可是会误会的。” 齐明峰喝口酒,抿唇道:“言医生可是我的学生,现在又是我们医院的功臣,关心一下有什么问题。” “对对对……”异口同声。 言北找了最边上的位置坐下,扔骰子,划拳,唱歌,喝酒……没一样是言北的喜好。 她瞥头望了眼凑在齐明峰身旁的钱主任,脸上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 莫名感觉钱主任不单单是因为工作的事针对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客气大方的钱主任,话里话外总有几分讥嘲,微微带些酸涩。 像在吃醋。 言北被自己倏然意识到的问题吓了一跳。 她骤然睁大双眼再看钱主任,她在齐明峰面前,总笑得那么开心。 白皙精致的面容,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快四十的女人,一身抹胸碎花裙让她穿出了美美的少女感。 莫非…言北扶额轻叹口气,不敢往下想,她没那么八卦,但女人的直觉很准,看起来,就是那么一回事。 她收回视线,低下头默默刷手机,顺便和王瑾夏聊了些在云谷发生的事。 王瑾夏现在是真正沉醉在爱情里,说话也老实不少。 现在已经开始憧憬两人的美好未来,爱情到婚姻,再到一个完美的家庭。 言北真心为她开心。 可当王瑾夏聊到她的事时,她却只字不提,反而是拿她最不愿意显摆的事跟她聊。 言北告诉王瑾夏,自己到云谷医院,短时间内就多有成就,得到领导的重视,同事的认可……顺便告诉她,现在正在云谷最大的娱乐场所里开香槟庆功,玩的可开心了。 王瑾夏不信她那么放的开,非要让她开视频证明。 哪能啊,言北直接拒绝,告诉她不方便,就随手给她拍了张桌上摆满啤酒,还有果盘的照片发过去。 王瑾夏没再逼她,只是提醒她少喝点,怕她胃出血,也怕她醉酒“闹事”,别到时候又找虐。 言北发去一个无奈的表情。 同事过来敬酒,两人的聊天才匆匆结束。 言北真是怕了这群人,同时两人过来,一边一个坐在言北的两侧,倒酒的倒酒,抬杯的抬杯,非逼着言北一口喝光。 言北力图解释:“陈医生,不行啊,我酒量不行,这样喝,马上就倒的。” “言医生,大伙都高兴,你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搞得就像政治任务似的,言北顿时哑了口。 抬起酒杯轻啜一小口,不料被一旁的李医生抬起杯底,一杯酒硬生生被逼着喝光。 这还没完事,不知是谁吆喝,“来,大家一起敬言医生一杯。” 音落,酒杯齐刷刷举了起来。 言北一怔,旋即不知所措。 “行了行了,还真要把言医生灌醉啊,”齐明峰语气里泛着些许不悦,抬着酒杯走过来,“这杯,我替言医生喝了。” 包厢里瞬间只有嗨唱的音乐声,大伙都沉下声。 齐明峰的偏爱太明显,但介于他领导的身份,也没人敢再多说什么,敬酒的事暂且停下。 三楼的棋牌室里,对面的男人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面前的筹码堆如小山。 江亦风扔下手上的最后一组牌,薄唇弯起一道弧度。 “李总今天手气不错啊。” 男人笑说:“江总今天状态不佳,我才有机会赢了你,不过……”男人倾着身,抬眼看向江亦风扔下的牌,脸色忽沉,“看吧,我赢你几局,也不如你赢我一局。” 男人摇摇头,叹口气,双手在筹码面前摊了摊:“幸亏江总手下留情,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江亦风抬抬手,让旁边的兄弟送客。 人走后,江亦风掏出烟衔在唇边,歪着脑袋点火,一次,两次……仍没点燃,一怒之下,银钢型打火机被扔在牌桌上。 他往后一靠,眸色不明的看向某处。 “风哥。”一旁的男人把火凑过去。 江亦风摆摆手,把烟从嘴上取下来别在耳后。 “v308,送两瓶好酒过去。” 闻声,那人点点头回应后走开。 沙发边上的言北,脸颊泛着微微的红,幸亏齐明峰帮她挡了几杯酒,那些人才稍微饶过她。 趁着大脑还清醒,言北给许烨阳发了条信息,让他差不多到云谷花都一趟,帮她演一场,顺便把她带走,她实在待不下去了。 看大家玩得正嗨,根本没有结束的意思,只好出此下策。 许烨阳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立马回复:“哪家孙子让你喝酒的?等着,我马上到,这就去帮你削了他。” 言北看着信息浑身瑟瑟发抖,许烨阳也太夸张了吧。 早知他性子这么急,就不该请他帮忙……可想来想去,只有他最合适,她可不想打扰王瑾冬,她怕萧冉误会,女人是容易吃醋的,还有他……哎,言北可不敢相信自己魅力这么大,她有自知之明,刚才他可是连正眼也不看她的。 言北慌乱的给他回过去:“烨阳哥,注意身份,我就让你帮个忙,没让你帮倒忙。” 言北撇撇嘴,摁灭手机装回包里。 没多久,包厢门被轻轻敲过两下后推开,一个服务生端来两瓶酒。 齐明峰放下手里的话筒问:“谁点的香槟?” 服务生礼貌地弯下身,把香槟从托盘里拿出放到桌上,然后起身回齐明峰:“您好!先生,这是我们老板送的。” 第240章 老乡 “老板?”齐明峰重复念道。 服务生回:“没错,听说是云谷医院的齐院长和医院同事在聚会,特意让送过来的,你们慢慢喝。” 齐明峰还想再问什么,回神服务生已缓缓退出包厢。 “云谷花都的老板是谁?”有人问。 齐明峰敛神想了想,“夏盛平……” 可他们没什么交集,再说,夏盛平脑梗刚出院,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掌局。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猜测,后来又有人说:“送这么好的香槟,那肯定认识齐院长啊。” 齐明峰眉目一动,似想到什么。 包厢门再次被打开,门口高大的身影旋即吸引了不少眼球。 唯有边上的言北在瞅见那人的一瞬,立刻垂下了眼眸。 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江亦风嗓音低沉,“齐院长。” 齐明峰蹙眉,努力回想:“你是……” “江亦风。”他自报家门。 “江总?”齐明峰恍然大悟,连忙上前伸手过去,“早有耳闻江总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言北悄悄掀起眼帘窥探他的神色,稳重得令她有些陌生。 “齐院长过奖了,听说今天神外科做了一台罕见病的手术,非常成功,特意安排到这儿庆功,为了略表我的心意,就让人送瓶酒过来,让大家喝开心。” 齐明峰为表谢意,邀请他和大家一起坐会儿,“江总有心了,听说前不久云谷泥石流事件,江总不仅给灾区捐赠了物资,还为医院提供不少的医疗用品,真是云谷的英雄人物啊,今天难得一见,怎么也要喝两杯吧。” 你来我往的夸赞一番后,江亦风没有拒绝齐明峰的邀请,很乐意的答应下来。 齐明峰还特意给大家介绍这位慷慨的大英雄。 包厢瞬时掌声雷鸣,纷纷抬起酒杯敬他。 只有她,不动声色的坐在位置上。 他微微侧首,看向她,勾唇道:“齐院长,不知道,这么成功的手术,是哪位医生做的,也让江某认识认识。” 言北一愣,双目圆睁的看向他。 他故意的,嘴角扬起的笑,使她浑身一颤。 顿时,齐明峰道:“言北,来,认识一下。” 既然他要装不认识,那她就陪他玩儿,听到齐明峰喊她,毫不迟疑的从沙发上起来。 齐明峰介绍道:“江总,这位是言北,这次的主刀医生。” “哦,”江亦风挑挑眉,长眸微敛,“言医生,又见面了。” “认识啊?”齐明峰问。 言北答,“只是在医院碰过几次。” 齐明峰轻拍了下脑袋,“难道是在七楼见过,夏总住院期间,言医生负责过一段时间。” 江亦风淡淡勾唇,笑的有些牵强,“对”。 想不到言北也跟他搞不熟,还这么认真。 “言医生可是北屏医院的刀神,这次到云谷交流,帮我们医院争了不少光。”齐明峰已经入了魔,见人就夸她。 但他完全不知,多少双眼睛亦要她的命。 “北屏?言医生,那我们还是老乡咯?”江亦风入戏太深,笑道:“看来,我得敬言医生一杯才是。” 邻居?老乡? 他弯下身把杯子满上后,走到她跟前。 “来,言医生,喝一杯。” 言北瞪着他,有些懊恼。 齐明峰见状,连忙举杯过去,“江总,实在抱歉,言医生酒量不好,这杯我替她喝。” 江亦风没为难她,举杯与齐明峰碰上,两人一饮而尽。 江亦风抿抿唇,直夸赞:“齐院长气度不凡,这么会怜香惜玉,言医生真是好福气。” 薄凉的讥诮,恐怕只有言北能意会,但她不想露馅,便顺从的跟随他指引的方向走。 今晚,齐明峰确实帮她挡了不少酒,要不然面对江亦风,她这个受虐体早就扑上去找虐了。 原以为这样就完事了,躲过一杯,不料钱主任举杯走来,“齐院长,江总都说了,他和言医生还是老乡,老乡见面,怎么能代酒呢,言医生,这样不好吧。” 言北一怔,看向身旁醉意熏熏的钱主任,今晚她喝了不少,走路明显不稳。 齐明峰皱了下眉,笑说:“江总都能理解,钱主任又何必为难言医生呢。” “怎么叫为难,今晚谁是主角,言医生啊,大家都喝开心了,主角怎么能不醉,再说,齐院长怎么知道言医生酒量不行,那我们在场的女性,是不是也可以说酒量不行,然后齐院长帮忙代喝呢?” 齐明峰一愣,被钱主任的酒后真言怼的哑口无言。 大伙也跟着一起起哄,都支持钱主任。 今晚本来就是图开心,齐明峰略显为难。 事因她而起,她不能坐视不理,弯腰从桌上拿起酒杯,朝江亦风敬去。 “多谢江总送的酒,难得今晚认识你这位名声响当当的老乡,这杯敬你。” 音落,言北仰头不换气地喝光。 江亦风神色不变,单手插兜看她怎么演。 “这杯,敬齐院长,”她直接提起酒瓶,自己又满上,“多谢齐院长这些天的关心和照顾。” 仰头又是一杯。 齐明峰怔怔道:“言北,可别逼自己。” “齐院长放心,我喝醉顶多大闹一场,没事的,待会儿大家多多担待。” 言北微微一笑,又满上,扭头碰上钱主任的杯,“钱主任,这杯敬你,也敬各位同事,谢谢大家对我的帮助,我干了,大家随意。” 她的一句谢谢,让在场心思阴暗的人顿时羞红了脸。 而此时,几杯酒下肚,加上之前被灌的几杯,身上感到一阵阵燥热,脸颊也熏熏泛红。 江亦风眸色一沉,凝视着她,硬逞强之后,身体开始有些晃荡,见齐明峰将她扶在沙发上,眉头紧蹙,许久未舒展开。 “齐院长,今晚我请客,大家尽情玩,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大家了,先走一步。” 言毕,江亦风毫不迟疑径自转身离开。 包厢里一瞬又恢复刚才的热闹。 只是言北,半醉半醒,极难受,跑几次洗手间也没吐出来。 她看了好几次手机,就是没等到许烨阳的电话。 她嘴里低喃道:“许烨阳,你再不来,我命都快没了。” 第241章 麻烦你了 刚才主动敬过大家,现在都收敛起来,她的言外之意,明白人还是能听出几分。 左等右等都没盼到许烨阳的救命电话,言北正琢磨着怎么退场,包里的电话倏然震动。 是许烨阳打来的。她看到了光明。 接通电话,却被告知他有事来不了。 “烨阳哥,怎么可以这样。”她委屈巴巴,还指望他来救场呢。 “临时有任务,走不开,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接你了,你现在就假装有事出门,到门口等着。”许烨阳无奈地叹息。 “什么人?”她问。 “男人。”许烨阳答。 言北眉头一蹙,“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烨阳大笑:“朋友……快,跟那帮孙子说你有事。” ?言北掀起眼皮看看那帮玩的正尽兴的人,无奈地笑笑。 从洗手间出来的齐明峰看她心事重重,又一脸疲惫,待她挂断电话,坐她旁边问:“言北,怎么啦,有事啊?” 她还正担心怎么开口,眼看齐明峰坐下,机会来了。 “齐院长,我有点事,能不能先走一步?” 齐明峰眉头一抬,问道:“急事吗?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去。” 齐明峰也不好阻拦,只让她路上多加小心。 提前退场有些不妥当,言北也不好打扰各位,幸好她坐在边上,齐明峰又刚好挡着她,与齐明峰说完,猫着身子准备离开。 “言医生。”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瞬时让她僵在原地。 “怎么能一个人提前退场呢,大家可都是沾你的光才有机会放开玩一次,你要走了,这聚会就得散场咯。” 齐明峰起身解释:“言医生临时……” “我不走,我上外面透透气。”言北回头笑笑,她不想让齐明峰为难。 走出包厢的一刻,如同从地狱中解救出来一般,站在天堂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舒畅不少。 眼下是走不了了,她靠在门口,给许烨阳发去信息,让他联系他的朋友先走不用等他。 许烨阳估计在忙,一直没回她信息。 言北在门口待了会儿,又折回包厢,待太久,怕别人觉得她逃跑了。 坐回位置上,就是各种理由的敬酒,齐明峰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这帮人就开始放肆的灌言北。 好在她机灵,喝一半洒一半,基本还能稳住。 齐明峰回来时,身边又多了个身影。 “言北,江总说隔壁包厢有个北屏老乡的聚会,让你过去坐坐。” 言北愕然看看齐明峰,视线往他旁边一挪,就看到眉眼俊朗的男人,她半眯着眼盯着他。 “江总,什么老乡聚会?” 江亦风微微一笑,“就是老乡聚会,言医生赏个脸,也让大家看看我们北屏的刀神。” 言北呆住,心想也是个离开的好机会,大不了出去以后跟江亦风耍赖皮,不去聚会就行。 “好啊。”难得她回答得干脆,这下大伙也不好不卖个面子给江亦风。 人轻而易举的就被江亦风带走。 言北走在他身后,扶着墙,脚底轻飘飘,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跌倒似的。 “江亦风,我不去参加什么老乡聚会,我要回酒店。”她的声音很低。 江亦风顿步回头,她半倚靠在墙上,眉头蹙得老深,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他提步往回走,冷言道:“不是挺聪明,现在怎么傻不拉叽的。” 言北诧异,“?谁傻不拉叽的。” “除了你,还有谁。” 要不是许烨阳让他去接人,他真以为言北能耐了。 可上一秒才装不熟,下一秒又要去帮她圆场,实则有些不妥,一想,便将计就计,利用老乡聚会救她一命。 她还真当真了,说她好骗真是一点不假。 言北没精力反驳他,心口翻江倒海的感觉,“洗手间在哪儿,我想吐。” 看她不是装的,江亦风把人抱起就往走廊里侧的一间包厢里抱去。 言北趴在洗手台恶心半天,就是吐不出来,难受地蹲在地上。 江亦风帮她拍背也没用,最后把她抱起放回沙发上。 “还敢不敢喝。”他捧着她的脸质问。 言北摇头,额头浮上一层薄汗,脸色近乎惨白。 “哪儿不舒服?”他放低语气,温柔问。 言北无力回答,合上眼。 江亦风低头,瞥见她捂着肚子的手,连忙晃动她,“北北……肚子痛吗?” 她微微点头。 江亦风把人抱起,匆忙离开云谷花都。 挂上急诊,江亦风守在床边,陪她打点滴。 醒来时,黑瞳里映着他,硬朗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她微微垂眸,片刻后再抬眸,笑容依旧。 确认不是梦,真的是他。 “醒啦?”他唇线一弯,笑的极好看。 言北点点头,余光瞥见一条细长的输液管,抬头才发现自己在输液。 “麻烦你了。”言北低声说。 江亦风一怔,脑袋凑过,敛神打量她,“麻烦我什么,送你打点滴,还是找借口把你从那群人手里救出来?” 言北诧异,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明明只有跟许烨阳说过让他来救场,怎么他…… 江亦风勾笑,“许烨阳没告诉你,他有事来不了吗?” “所以,他说的朋友是你?” “要不然呢,在我的地盘上,救个人还能有问题?” 言北抿抿唇,“没那么严重,只是不想呆太久,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也是,再待下去,小命就该没了,”江亦风抬手帮她捋了捋额头的发,温柔触上她的脸,“医生交代,尽可能不要再碰酒,你的身体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好。” 她一怔,心想,也没想象中那么差,就是运气的问题,下午没吃什么东西,晚上就喝那么多,不出问题才怪。 她别开脑袋,江亦风才收了手。 “你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他掌中的温柔,让她害怕,她怕自己会趁着丝丝醉意,耍无赖,缠着他不放,她想哭,又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柔弱。 今天的委屈都随酒喝进肚子里,她怕一不小心,被他的温柔一触即发。 “确定可以吗?”他蹙眉看着她的侧脸。 “嗯,可以。” 第242章 这么想赶我走吗? 片刻,耳畔响起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胸口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如果…她让他留下,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 可她心知肚明,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她身边,如果可以,他不会狠心将她抛弃。 她不敢奢望,就算内心是这样妄想,对他如此痴狂,她也只能独自承受。 她仰头盯着头顶的针水,困了也不敢睡,生怕眯眼的功夫,针水就流完。 尽管她努力让自己醒着,酒精的作用却无情的将她催眠,睡梦中又出现那片黑暗的森林,一声巨响,他又倒在血泊之中。 嘴边喃喃道:“江亦风……” 她猛然睁眼,眸底深处映入他的脸,大手在她额角擦拭,指腹上的轻柔温热旋即让她平静下来。 他声线淡淡温柔:“做噩梦啦?”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晃神,侧首看了看,发现细长的输液管已经不见了,再仰头一看,吊瓶也不见踪影。 “针水已经打完,医生刚刚拔走了。” 闻声,她看着他,“你不是走啦?” 江亦风笑笑,“我有说过要走吗?” “啊?我不是让你去忙你的吗?” “对,我是去忙啦,刚才情况紧急,治疗费没缴,护士让我去大厅缴费,医生还说,你饮食不规律,肠胃也不好,开了药,我顺便去了趟药房,把药拿回来,后来一想,你醒来肯定会肚子饿,在门口又买了份夜宵……你说,我是不是去忙了?” 言北惊异地咬咬唇,刚才的脚步声在心头无情踩踏,她以为他的心是铁做的,冷硬薄情,就算不念旧情,也该看在老乡的薄面上给予关心,只是倔强的性子,怕受伤的心,将已经摆放在面前的温柔,一推再推,以至于,不敢抱有太大希望。 错,明明是她。 “嗯……谢谢。” 连齐明峰都觉得她太客气,江亦风也这么认为,他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如今只用谢谢就一笔勾销。 江亦风笑笑,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要吃馄饨吗?”他朝桌上的包装盒扬了扬下巴。 言北没去看桌上的东西,视线落在他长满胡楂的下巴上。 在包厢里根本没怎么看他,灯光又暗淡,心思也没用在他身上,现在仔细一看,几天时间不见,胡楂都长出来了。 他很忙吗?忙到没时间刮胡子,还是故意装酷,她眉头不禁皱起来,微醺的眸子看得出神。 “你这样看我,很难不让我有想法。”他在提醒她。 点火容易,灭火挺难。 言北一怔,收敛神色。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忙到连刮胡子的时间也没有,现在却浪费大把时间在这儿陪着我,我有些过意不去。”言北低声说,然后从床上爬起来。 他抬手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不是没时间,只是有人说,我留胡子好看,就暂时没打算刮掉。” “是吗?”言北定睛又看他一眼,“那个人肯定审美有问题。” “哦?”他蹙起眉头,歪着脑袋,一副不正经的模样,“那依言医生看,我留胡子好看,还是不留胡子好看?” 言北一怔,垂下眸,“那是你的事,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你的现任,她喜欢什么样的你。” 江亦风点点头,没再出声,把桌上的包装盒打开,热气腾腾的馄饨瞬时让人胃口大开。 他舀起一个馄饨,在嘴边吹凉,才送到她嘴边。 言北赧然道,“我自己来吧。”抬手就去接他手上的勺子。 江亦风握着没松手,“我喂你。” ……言北眨了眨眼,只好张开嘴把勺子里的馄饨接走。 “不好吃?”她咀嚼得缓慢,看起来不太好吃的样子。 “好吃。”言北答,只是他这样亲手喂她,她有些不自在。 她想说不好吃的,可确实好吃,她不想为了拒绝他的投喂而自欺欺人。 闻声,江亦风干劲儿十足,又舀起一个吹凉,“好吃就多吃一点,一会儿还得吃药呢。” 没多会,一盒馄饨见了底,言北满足地舔舔嘴,病也好了一半。 “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酒店?” “你都开口了,我敢说不吗?”他玩味儿的回答,“我现在有的是时间,言医生想做什么就说。” 夜半三更,自己又这么落魄,总不能为了所谓的面子,又让他去忙,然后歪歪倒倒去路上拦车。 “没有别的事。”她怯怯说,哪敢多麻烦他。 有过上次的经历,言北在他身上都是规规矩矩的,一路被送上楼,脑袋保持低垂的状态,虽然夜里没什么来往的人,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多少有些尴尬。 被轻轻放回床上后,江亦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帮她倒了温水,把医生开的药递过来,让她服用。 她看他摊开的手,手心里五颜六色的药丸好多颗,迟疑了片刻。 “要我喂你?”他开口。 “不用。”言北连忙从他手心里把药拿走,十多颗药丸一齐打进嘴里,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吞咽干净才说话。 “好了,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江亦风不疾不徐从她手上接过杯子,嗤声道:“这么想赶我走吗?” 言北仰头望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禁一惊。 她静默不语。 霎时,江亦风俯身下去,双手撑在床边,“为什么那些人欺负你,你不知道还击?” ?她大吃一惊。 “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别人的地盘上,显摆自己的能耐。” “优秀的人,往往会招来嫉妒,你不是显摆,又哪里来的错,错在那些人。” 他的观察力真是惊人,那些人的小动作,这么快被他识破,那她那点小心思又怎么瞒得过他。 她一直让他走,都是反话。 “我不该来云谷。”她把错归结于自己。 如果当初选择去省城,能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吗? 她不确定,也不敢猜测,终究还是她太好欺吧。 “那你来云谷目的是什么?”他问。 她顿时哑然,凝眉看他。 毫不迟疑选择云谷,目的显而易见,只为抱一丝希望,再遇见他。 第243章 会错意 “出差能有什么目的。” 她的手攥紧床单,倔强的与他对视。 “齐明峰呢?”他微抬眉梢,胸口酸意一荡,忍不住问出口。 言北一愣。 嗯? 言北缓缓开口:“他是我学研时期的选修课老师,也是徐院长的学生。” 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这样的解释,话出口,立刻就垂下眼睫。 “嗯……”他随意应了声,旋即又说:“他对你的关心已经引起一大波人的意见,你没发现吗?” 一大波人,也包含他。 垂下的眼睫又抬起,“领导对员工的关心而已,或者是师生层面的……” 他截住她的话,“你认为仅此而已?” “不然呢,”言北正色道:“一个已婚男人,不过是因为他的能力,个人魅力,吸引到那些人而已,我不过是幸运的得到他的赏识,抢了他们该有的重视,有意见很正常。” 江亦风嗤笑,视线扫了眼微红的脸颊。 她的眼里是不是没有坏人,所有的坏人,都是坏的有理由,她一定是这么认为。 江亦风直起身子,单手插兜里,俯视她:“两年前,他就离婚了。” ……她蹙起眉,难以置信。 那天她提到他的妻子孟老师的时候,他并未解释。 那么说,她的直觉是对的,钱主任是在吃醋,她对齐明峰,眼神里满满的感情不是假的,那么,她突然针对自己,也是因为……言北咬住唇。 曾经他们可是校园里公认的模范夫妻,郎才女貌的一对。 先不深究他的事,跟她也没关系。 只是他…调查这么清楚,为何? “你怎么知道的?”她迟疑了一下,不禁问出口。 她傻,问这种话,他既然能知道今晚的聚会是因为神外科的手术成功,自然是有独家的信息渠道。 江亦风笑笑,“因为想知道。” 她眉心揪了揪,“你对他那么感兴趣?” “难道我会错意了?”他缓和地笑,神色不变地盯着她。 言北抿唇道:“出去记得帮我带上门,我先睡了。” 江亦风勾起唇,看她缓缓侧躺下,俯身拉起被子帮她盖上。 “我走了。” 听到门锁关闭的声音,她侧首望去,确定这次他是真的走后,又爬起身,到浴室洗漱。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言北同往日一样准时到医院。 但她没去住院楼,而是直接去了行政楼,敲响院长的办公室门。 齐明峰见她时有些意外,片刻又平静下来。 “言北,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昨晚喝太多,没缓过来,我应该放你一天假才是。” 齐明峰从办公桌前走来,把言北邀约到沙发上。 “齐院长,我没事,”言北微笑,坐在沙发上,“我想跟齐院长说个事。” 齐明峰敛神,松弛地翘起二郎腿,“言北,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言北微微吸了一口气,“这次到云谷学习,齐院长并没有把我当外人,给了我很多机会,很感谢齐院长的认可。” “言北,你说笑了,是你能力强,帮了我才对,我应该感谢你。” 言北莞尔道:“齐院长太抬举我了,其实,科室里的医生,个个能力都比我强,钱主任经验更是比我丰富,从她们身上,我获益不少,能在这里学习,是我的荣幸。” “言北,你想说什么?”齐明峰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蹙眉望着她。 “我该回北屏了,”言北毫不迟疑,“带上我的学习成果,给徐院长一个好的交代。” 齐明峰顿时哑口。 言北径自起身,双手插在兜里,“再次感谢齐院长对我多日来的关心与照顾。” “言北,”齐明峰起身拉住准备离开的言北,“抱歉。” 言北回头,“齐院长,没什么好抱歉的,我知道徐院长也是一片好意,毕竟,你是他最交好的朋友,最得意的门生,他有这种心思,并不奇怪。” 齐明峰叹口气,垂下脑袋,“确实是我私心太重,我不该向徐院长提那样的请求,但决定权在你,让你留下,或许有些为难你。” 言北刚起床,就接到徐院长的电话,内容令言北一怔。 一直表现出不舍的徐院长,竟然在征求她的意见,是否愿意留在云谷。 言北不解其意,再三追问,才知道齐明峰昨晚醉酒后给徐院长打过电话,言语中字字句句都是他对言北的赏识,希望她能留在云谷。 显然,是齐明峰的私心在作祟。 结果是,被言北一口否决。 她清楚自己到云谷的目的,不是为了学习而来,只是为遇见她的爱人。 但她留下,并不会带来她所想要的结果。 从一开始,徐院长就笃定而自信,科室主任对言北毫无吸引力,省医院的进修对她而言,更是不可能,剩下的云谷,必然成了她进退唯一的选择。 言北猜得没错,徐院长就是一个着急把女儿嫁出去的老父亲,在江亦风提及齐明峰已经离婚后,越发坐实徐院长的别有用心。 “我明天就回北屏。” “没有考虑的余地吗?” 言北点点头。 齐明峰了然一笑,“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走出行政楼,言北如释重负,抬头仰望蓝天白云,依然是她不舍留恋的模样。 科室里的工作,今天格外轻松,言北跟随两个医生问诊几个病人后,就把手上的事整理了下,好做交接。 午饭前,她接到一通陌生来电。 “姐姐。”声音清脆甜美。 闻声便能想起那个女孩。 言北对她的来电感到惊讶,没等她开口,那头率先一步说话。 “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爸出院这些天,一直念叨你,跟风哥提了几次,都没得到回应,想来是他碍于你们之前的关系,所以,我爸让我亲自联系你。” 玉雅之前的话,她并未放在心上,不料,夏盛平真当真了。 一时半会儿,言北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是随口道:“帮我谢过你爸,吃饭就不用了。” “怎么可以。”小鱼失望的语气,“不行,姐姐你必须来,晚上下班,有人接你。” “小鱼……” 不等言北解释,电话已经挂断。 言北轻叹口气,不单单是江亦风让她远离那些人,她自己本身也不喜欢与他们接触。 思来想去,最后安慰自己,反正明天就回北屏,往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第244章 吃饭 下班后,言北直接朝酒店的方向走,早把吃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路上突然冒出个西装革履,戴副黑墨镜的男人堵住她。 “言小姐,你好,夏哥让我接你过去别墅吃饭。” 言北顿时才想起,夏鱼说过她会让人过来接她的。 可她已经计划回酒店餐厅随便应付一下,然后回楼上收拾行李,下班前,她还订了明天回北屏的火车票,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她想拒绝,与他们,无需太多交集。 “麻烦帮我转告夏先生和夏小姐,谢谢他们的心意,我现在有事,去不了。” 言北迈开步子,男人居然赶她前面伸手将她拦住。 “言小姐,不要为难我,夏哥交代,必须把你带过去。” 怎么还强人所难,言北抬眸看那人,虽然戴副眼镜,但他咬紧牙关的样子确实挺为难。 言北掏出手机,打算亲自给夏鱼电话解释,滑开屏幕,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叹了口气,又把屏幕摁灭装回包里。 “走吧。” 既然这么强硬,打电话过去,未必有用,她也不想在离开这里之前,惹些什么麻烦。 坐上男人的车,言北感觉已经过去许久,也没抵达别墅,望向窗外,才知道已经驶离城区,外面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公路,来往车辆极少。 言北一瞬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她看向后视镜里的男人,语气平静的问:“请问,还有多久?” “言小姐,马上就到。”男人微微侧首对后座上的言北说。 没几分钟,车子缓缓开进一栋大门敞开的别墅里,门外有专门盯守的人,看到车子经过,还礼貌点头弯腰。 想必这是看车识人。 下车后,言北被带进别墅里。 屋内灯火通明,装修奢华高档,一看就知道耗资不少。 跟上男人的脚步,言北被带进客厅,小鱼第一个看到她,从沙发上起身朝她跑过来。 “姐姐,我以为你不来呢。” 小鱼真是没什么心眼,笑容甜美的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 夏盛平坐在轮椅上,玉雅正推他过来。 “言小姐,辛苦了,这里离城远了些,应该在外面摆一桌,但玉雅觉得,在家里更合适。” 夏盛平出院后,说话已经恢复以往的流利,只是脑损伤稍微严重些,双腿走路还不够平稳,只能通过后期的康复训练帮助恢复。 “夏先生客气了,”言北礼尚往来,笑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再说,我也没帮到夏先生什么忙。” 她只是半路查了几天房,要说感谢,那还得感谢他的主治医生钱主任才是,一想,言北又觉得是自己抢了她的功劳,难怪人家动不动就委婉的揶揄她,确实,换谁还没点怨气。 “言医生,非要帮到什么忙才能请你吃饭吗?”手扶轮椅的玉雅笑了笑,“怎么说,我们也认识这么长时间,当初在北屏,龙三的事没少让你操心,如今你到云谷来,那就是客,请你吃顿饭,那也是应该的。” 你来我往的客套,言北也不会,反正来都来了,想着赶快吃完,然后离开,明天就与这里彻底断了。 “是啊,姐姐,多难得的机会。”小鱼扯扯她的手臂,小声说:“我家厨师做的菜,那可是一流的,绝对比饭店做的好吃。” 言北附和道:“那我可有口福了。” 几人笑笑。 夏盛平抬抬手,“走走走,先上桌吧。” 看着一盘盘被端上来的菜,言北感觉时间过得好慢,这一餐结束,看来需要些时间。 “先生,菜上齐了。”佣人在一旁低语。 夏盛平点点头,抬起腕表看了眼,再回望斜对面的言北,“言小姐,稍等两分钟,亦风路上有事耽搁,马上就到。” 她没听错,说的是江亦风。 她微怔,很快又恢复平静。 “没事的夏先生。” 肚子也没那么饿,听到他的名字,饿感不复存在。 “言小姐,话说回来,你跟亦风是怎么分的手。”夏盛平兴趣盎然,“亦风什么都有,这样的男人,多少女人求之不得,不要多可惜。” 这恐怕不单单是夏盛平想知道,一旁的玉雅也做好聆听的准备。 “男女感情,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小鱼撇撇嘴,看起来不喜欢他们讨论这个问题。 “小鱼,你爸是关心自己兄弟,风哥都单这么久了,迟早也该找个人啊。”玉雅不咸不淡地说。 只见小鱼毫不领情瞥她一眼,对玉雅的行为,话语,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言北忽然感觉有种浓烈的火药味。 后妈也没那么好当,玉雅不过大她几岁,要说教,也没什么威信。 玉雅叹口气,没再和她理论,眸光变得不那么柔和。 “我们不合适,”当事人开口,“我不是他的理想型。” 他喜欢纤腰翘臀,妖娆妩媚的女人,更喜欢新鲜感,一个普通女人怎么能满足他强大的欲望。 不是她不要他,是他不要她。 她把那句他说得最难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了。 ——我发现我不够爱你。 江亦风站在厅门外,久久未动。 “江先生,饭菜都备好了,夏先生还在等你。” 外面传来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江亦风大步跨进餐厅,勾唇道:“夏哥,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刚好刚好,快坐吧。”夏盛平出声。 江亦风拉开凳子,挨着言北而坐。 “言医生也在?”他语气平静无波。 言北侧首,与他对视,“夏先生盛情邀请,我怎好拒绝。” 江亦风笑笑,“应该的,夏哥向来热情,住院期间,言医生也帮了不少忙,是该感谢一下言医生。” “哈哈,还是亦风了解我,但是,这餐饭,主要还是小鱼提醒,我这个老东西,差点就疏忽了。”夏盛平抬抬手,“来来来,别光顾说话,菜都凉了。” 大家开始动手,菜品确实高档,味道也极好,她却没太大食欲。 小鱼往她碗里盛菜,“姐姐,快吃。” 言北笑应她,但也没怎么动筷。 倒是江亦风,一直往面前的碗碟里夹菜,桌上每一道菜都往碗里夹了些。 当他把那碗装满菜的碗推到她面前时,言北愕然看他。 他语气淡淡,没太多感情变化,好像就是在招待一个客人般:“言医生尝尝,这可都是夏哥的私房菜,一般人很难吃到的。” 他有心了,言北不好拒绝:“谢谢风哥。” 风哥。 他心头不禁一震,身体也忽地热起来,他竟喜欢她这样叫他。 亲昵中带点辣辣的感觉。 第245章 芭蕉树下的人 晚餐很快结束,只是言北感觉像是过了很久。 私房菜不是徒有虚名,味道极佳。 江亦风给她的一小碗菜,最后都被她吃个精光。 玉雅准备了茶水,打算离开的言北又没有脱身的机会。 客厅沙发上,小鱼一直攀着她聊了许多她在国外发生的事,还委屈巴巴的说自己并不想出国,是被她父亲逼着去的。 言北理解,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把小孩送出国镀金,回来身价都不同。 不过现在的小鱼,可比第一次见甜美许多,之前的浓妆艳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也认为江亦风好这口,打扮得完全与她的风格不一样。 茶水也喝了,后面的聊天都是江亦风和夏盛平之间谈些工作上的事,言北也听不懂,更不关心,倒是玉雅,看起来挺感兴趣,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几次想插嘴,都欲言又止。 言北和小鱼与他们有一段距离,偶尔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最多的是龙大这个人,还有就是证据什么的。 她掀起眼帘看江亦风,他手上夹根烟,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冷峻的面容波澜不惊,偶尔勾唇笑笑。 也许是感觉到有人盯着他,江亦风倏然转头,两人霎时对上眼。 简短的几秒对视后,两人即刻收回视线。 言北吁了一口。如坐针毡。 期间,抬手看了好几次时间,自己计划好要做的事,估计得到夜里才能完成。 茶水喝太多,言北询问小鱼卫生间方向后独自前行。 夏家别墅大到她无法想象。 她从客厅出去,绕过走廊,看到佣人后,又一次询问才找到。 言北咂舌,这别墅的卫生间比她住的酒店还大,方便完,她在洗手台洗洗手,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卫生间紧挨着后院,外面的风很大,吹得窗子发出些声响,言北扭头看窗,紧闭的纱窗外有晃动的树影。 门外忽然响起的脚步声把她吓一跳。 回神后匆匆走出卫生间。 她刚顺着来时的路迈出两步,刚才的脚步声又在身后响起,急促的朝后院去。 言北转身,看到一抹熟悉的黑影闪过,好奇心驱使,她折往几步,在卫生间门口往外探了探脑袋。 那个身影就站在高大的芭蕉树下。 身侧夹了根烟,一点火星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借着几缕洒落下来的银辉,他微微侧首,言北在一瞬间看到他的脸,不禁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身体不小心撞上卫生间门,手腕上的金属表链与玻璃门相碰,发出脆响的声音。 “言医生,”玉雅从走廊一头走来,神色自若,“发生什么事了?” 言北的心狂跳不止,全身紧绷起来。 “刚刚有人在外面。”言北视线往后院看去。 玉雅看她有些紧张,循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在哪儿?” “芭蕉树下。” 玉雅往前两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双手抱胸,回头笑道:“言医生,你是不是看错了,外面没人。” 不可能。 言北愣怔几秒。 “刚刚……”她提步站到玉雅身后,再次看向那棵芭蕉树。 确实没人。 芭蕉树下的花丛被风吹得晃来晃去,火星也看不到。 她哑了口,心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我看言医生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人在虚弱的时候,总是容易产生幻觉,应该是言医生看错了,这家里也没多少人,大晚上也没人往后院去。” 她倒吸一口凉气,最好是这样。 “也许吧。” 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跟随玉雅回客厅的路上,玉雅说:“你走错路了,这边卫生间太偏,客厅外左转第一个路口往右,就有一个。” 刚好路过,她抬手往里指了指,确实比刚才那个近了很多。 “抱歉,刚才小鱼说过,是我走差了。” “我说怎么这么久没回去呢,别墅太大,走错正常,言医生不用抱歉,夏哥怕你迷路,特意让我过来看看。” “夏先生有心了。” 回到客厅,言北已经决定不再继续待下去,径直走到两个男人面前。 “夏先生,不好意思,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晚餐。” 夏盛平急忙说:“言医生客气了,工作上有些事和亦风讨论,招呼不周,还望言医生见谅。” 言北微笑:“夏先生哪里的话,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刚才被吓一跳,情绪稍微不稳定,她在尽力控制。 一旁的江亦风垂眸看她攥紧在身侧的手,眉头一蹙,唇边溢出薄薄青烟。 “夏哥,我顺路送言医生回去。” 言北顾不上思考谁送,只要能赶快离开这里,谁送都无所谓。 蹲在地上倒茶的玉雅却开口道:“风哥,我刚泡上的普洱还没喝呢?” 江亦风起身:“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夏盛平摆摆手:“行了,别弄了,亦风顺路,就让他送言医生吧,大晚上的,我也放心。” “好的夏哥。”玉雅温言答。 言北想跟小鱼道别,在客厅里没寻到人。 “姐姐,”小鱼在楼上够着脑袋喊她,随后小跑下楼到她身边,“不再待会儿吗?家里这么大,留一晚也没事啊。” “不用,我明天还有事,就不打扰大家了。” 她订了明天一早的火车,她不想让谁知道她要回去的消息,就像许烨阳说的,她准备悄悄溜走,不打扰任何人。 决定来得突然,科室里的同事她也没打招呼,齐明峰只是打电话让钱主任找人把她手上的工作接手一下,多余的话都没说。 钱主任自然是认为齐明峰偏心,看她喝太多酒,故意让她清闲一天,所以一整天,钱主任都没什么好脸色,言北也懒得跟她们一一解释,或者说什么难过的,告别之类的话。 她做不到违心应付。 反正走后,过段时间,谁是言北,谁也记不得。 小鱼撇撇嘴,表现出难过,“好吧,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但是你会在云谷呆多久,如果可以,在我出国前,可以再聚一次,我喜欢和你聊天。” 小鱼说话实诚,一点不做作,之前故意给她的大饼抹很多酱汁,现在想想,是自己太小气。 第246章 这么容易感动 夏盛平接话:“好了好了,小鱼,别耽误言医生的时间,下次有机会,再请言医生到家里做客。” 幸亏夏盛平出声,要不然言北还挺为难,该怎么解释。 “好吧,”小鱼耸耸肩,“姐姐,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小鱼摊开手心,是一枚镶了钻的美人鱼发夹。 “我看挺适合你的,我帮你别上。”小鱼边说,边动手帮她别上,“这下,你该记住我了。” 言北感觉太贵重,不好接受:“小鱼,这不太好……” 小鱼开玩笑,“怎么不好,朋友送礼物而已,难不成我贿赂你。” “当然不是。” 江亦风歪着脑袋瞥了眼别在她发间上的发夹,淡淡勾笑:“别取了,就这样吧。” 几双眼睛同时盯着他。 “挺适合言医生。”他不咸不淡补充道。 “还是风哥有眼光,”玉雅起身瞟了眼发夹,“言医生看起来更漂亮了。” 言北牵强地笑了笑。 江亦风开口,“走吧,时间不早了。” 真是谢天谢地,还是他懂她,她实在应付不来这些人。 夏盛平不方便,只是叮嘱两人路上小心,之后两人便离开。 “小鱼,准备准备,差不多就回英国去,我的腿脚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再待下去,心又该野了。”夏盛平一副严父的表情盯着小鱼。 小鱼努努嘴,“爸,能不能别赶我,我根本不想去什么英国。” “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留下来,跟亦风也不可能,他不喜欢你,也不适合你。” 小鱼冷哼道:“怎么不适合,年龄不适合,还是你们的关系不适合,你们又不是亲兄弟,我怎么还不能和你兄弟好了。” “你……夏鱼,你要是再不听话,我明天就把你押回英国,看你还敢不敢,”夏盛平气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站起来扇她两耳光,“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女儿呢。” “要问你啊,要是我妈在,她肯定站我这边。”小鱼尽说气话。 夏盛平被她气的呼吸急促,拍着轮椅大骂:“你个死丫头,看老子动不了你是不是,波仔……” 高大的男人从门厅外跑进来。 “夏哥,有什么吩咐?” “把大小姐送回屋,找人看好,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迈出房门一步。” “爸……” “滚……” “夏哥,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玉雅担心地用手在胸前帮他顺顺气,扭头看着北波仔带回楼上的小鱼,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夏盛平合上眼缓了会儿,玉雅又给他端了杯茶水,压下一口气,感觉舒服不少。 “夏哥,小鱼还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对感情都事就是一时冲动,大点就好了。”玉雅安慰道。 夏盛平点点头,把茶杯递给她:“你也没大她多少,但是比她懂事得多。” 玉雅笑笑,“还不是夏哥你太宠她。” 夏盛平哑言。 片刻后,夏盛平看着倒茶的玉雅问:“听说这段时间,你经常在厨房里盯着,辛苦你了。” 玉雅一怔,“夏哥,应该的,我就怕他们油盐太重,医生交代,你得吃些清淡的。” “嗯……你做事,我放心,别让自己太累,阿豹的狗粮你就不用亲自动手了,交给下人去做就是。” 玉雅动作一滞,深吸一口气:“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就当打发时间。” 夏盛平一脸疲惫,没再说话。 玉雅连忙起身:“夏哥,我送你回房休息。” 言北坐在副驾,两人一路沉默不语。 江亦风微微侧首看了眼靠在座位上的言北,率先开口:“不舒服吗?” “没有……” 她简短的回答,无意间终止了好不容易找到的话头。 片刻,江亦风又开口:“没有怎么脸色那么差,你没吃药吗?” “吃过……” 简简单单又是两个字。 江亦风扑哧笑起,无奈道:“没有……吃过……你跟我无话可说吗?” 她不知道说什么,本来肠胃还没恢复,刚才的惊吓也还未缓过来,整个人都不怎么舒服。 “谢谢你给我夹菜,谢谢你送我回去……谢谢你,江亦风。” 她垂下眼眸,突然觉得难过,鼻头一酸,喉咙哽咽住。 “这么容易感动……”江亦风舌尖抵在牙槽上,“给你夹菜,是看你害羞,送你回去,是因为我也准备回去,省得夏哥还得派人,麻烦。” 尽管他说的冷漠,她也还是难过,明天她就走,可她不想告诉他。 对他而言,她来或是走,并不重要。 言北力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弱爆:“谁感动,吃光你夹的菜,那是我肚子饿,坐你的顺风车,我也是不想麻烦夏先生……感谢你,那是客气话。” 江亦风蹙眉,觉得她不识抬举,结果还是被她气笑:“真是长嘴了,话一套一套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都跟什么人在一起,变得这么能说会道的。”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能说会道也不是这两天才会的事。” 她看也不看他,说话也是看向窗外。 江亦风快速扫过她,脸上神色不明。 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惊扰此刻的安静。 是芙蓉的电话。 “姨……” “北北,你在云谷还好吧?” “挺好的,我一忙,就忘了给你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小黄都想你了。”电话里芙蓉大笑,“整天蹲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来往的车,进出的人,它都一个个仔细看,就盼着你回来呢。” 言北心酸,想必小黄以为她不要它了。 “姨……”她瞥头看看认真盯着前方的江亦风,低声道:“这两天就回去,你帮我安慰安慰它,它是不是以为我把它丢了。” “行行行,我转告它,它可听话了,这两天,吃得胖乎乎的,都快抱不动了……” 电话声音忽然有些断断续续,还有些杂音,言北朝电话喊了几声也没反应。 江亦风回头问:“怎么啦?” “信号不好。” 江亦风伸手接过手机,信号满格,顿时,就听到电话里传来芙蓉的声音。 他把手机还回去,言北接过去再听,和刚才一样,这次更刺耳,她立刻把手机移开。 第247章 工作结束 强烈的信号干扰。 江亦风看好后面为数不多的车辆后靠边停车。 “干……” 嘴巴忽然被他的大掌捂住。 她愣怔的不敢再出声。 见她闭口,江亦风松开手,从她手上接过电话,打开免提后朝她扬扬下巴,示意她说话。 言北迷糊,没搞懂发生什么事,仍旧保持不语。 “北北……”电话里传来芙蓉清晰的声音,“能听到吗?” “姨…现在可以了。”她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到他淡漠的脸颊上。 “你好好工作,我们会照顾好小黄,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啊。”芙蓉声音里透着浓浓笑意。 “知道了,姨。” 电话被挂断,传来嘟嘟声。 江亦风把手机递回去,目光扫在她越发苍白的脸上。 清眸之中,满是疑惑,但他未出声,她也安静的没问。 江亦风轻轻勾唇,挂挡后将车驶入正道。 “小黄是不是很黏你?”他声音低沉,没有太大的起伏,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言北稳了稳心绪:“嗯,它害怕,李奶奶丢下它,我妈也丢下它,我出差这几天,估计它也怕。” 他又问:“什么时候走?” 她看他,默了几秒,没打算说。 “快了。” 说完,转头看向窗外。 江亦风回头看了下她,皱起眉头,未再多言。 到酒店门口时,已经快十一点,言北下车后手扶在车门上跟他道谢。 今晚她完全不在状态,话也少的可怜,能不说尽量不说。 江亦风淡声道:“晚安,早点休息。” 她仍旧浅浅的笑,语气平缓:“晚安。” 他看她进了酒店,在车上发了条信息后才离开。 言北回房后,坐在床边大呼一口气。 刚才的事,她疑惑不解,但江亦风看似不想解释,她也懒得去理会。 他总是神神秘秘,她已经习惯。 突然回想起别墅里发生的事,她非常确定自己听到脚步声,且看到那个黑影。 芭蕉树下也确实有个人,银辉下只看得到他一双深陷明亮的眼,脸颊似被烈日焦晒后的干枯树叶般紧皱。 有一瞬她莫名觉得那个带笑的眼神特别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紧咬唇,始终无果。 最后,她心里安慰自己:算了,玉雅都说没人,恐怕昨天的酒精还在体内作用,晕乎乎出现幻觉幻听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别墅那么大,说不定是哪个佣人。 心霎时了然。 振作起来,准备收拾行李。 她把行李箱打开,把一些衣物放进去,来时带的东西也不多,没多会收拾的也差不多了。 桌上还有萧冉送来的香薰,确切说,是他的朋友……她一并收入行李箱。 门铃响起,她草草合上行李箱,起身去开门。 是萧冉。 她又换上睡衣,美美的扶墙站在门口,摆了个特别性感的姿势。 萧冉眉眼弯出恰好的弧度,出声问:“刚才有人送你回来的?” 哦……看来她回来的也很晚。 “嗯,去外面吃了餐饭,你呢?回来的也不早。” 言北拉开门,挪开身体,留出位置让她进来。 萧冉走进房里,双手举高伸了个懒腰。 “我陪王瑾冬去了趟派出所,有个妇人精神失常,误伤了路人。” 言北不寒而栗。眉头不自觉抬了下。 “情况怎么样?”言北关上门,走在她后面。 萧冉耸耸肩,轻压唇角:“不好,一会哭一会笑,问什么都不说。” “没有家人?” 言北被她带入状态,寻根究底起来。 萧冉回她:“还没查到,身上也没证件,穿了件单薄的睡裙,脚上连双鞋子也没穿。” 言北惊异,蹙了蹙眉:“听起来有些可怜,伤人也是无意识的吧。” “不好判断,好在人伤的不重。”萧冉瞥了眼床脚的行李箱,回过头,问:“你要走了吗?” ……言北愣怔了一下,看向她跟前的行李箱,盖子被衣物抵得高高的。 她脸上顿时浮上一丝窘迫。 垂眸轻声道:“对,明天回去。” “这么突然,”萧冉愕然,转过身注视她,“怎么没听王瑾冬提起,莫非他不知道?” 言北点点头:“目前只有你知道。” 萧冉想了想,又问了句:“打算悄悄离开?” 言北看她一眼,嘴角弯起弧度,越过她,蹲在地上把行李箱拉链拉上。 “他们太忙,不想打扰他们。” 她到此的结果显而易见,她遇见了她的爱人,但仍然没有得到他的爱,再待下去,她顶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萧冉单手托起下巴沉吟:“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言北仰头:“……要不然呢,工作已经结束,北屏还有我的事业,我的家……” 家亦不是家。 但事实就是那样,北屏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他呢?知道你要走吗?” 她把行李箱扶起,推到门口,双手拍了拍:“不知道,没必要。” 萧冉静默片刻,舒出口气:“几点的火车,我送你。” 言北眉头倏紧,笑道:“不用,我自己可以,我不喜欢分别时的难舍难离。” 萧冉仰头大笑:“你和我会难舍难离吗?” 的确,她们短暂的认识,并没有建立起太深的交情。 言北轻笑两声:“确实没到那种程度。” “其实,我明天也要回省城了。”萧冉淡淡出声。 “你的工作也结束了?” 言北从桌上拿起矿泉水递给她,两人靠在窗边聊了许久。 谈话中得知,萧冉工作繁忙,云谷的教育培训是临时插队的,按她的行程安排,估计得到下半年才能抽出空。 言北了然,她也为了遇见她的爱人。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萧冉离开时,已是夜里两点。 夜里的风挺大。 他的手搭在车窗上,指间上的香烟,火星被风吹得很旺,在昏暗的深巷中格外显眼。 车后一道灯光闪过,一辆车停在吉普的后面,车里的人匆匆下车跑过来,打开车门钻进吉普的副驾里。 “你发的信息什么意思?”许烨阳蹙紧了眉。 “字面意思。”他把燃过的烟蒂扔在地上。 “夏鱼有何意图,要在言北身上装窃听器?”许烨阳表现出懵懂的样子,“因为男人?夏鱼把言北当情敌?” 许烨阳各种猜测,有无逻辑先猜一遍。 江亦风侧首睨他:“不是夏鱼做的。” 第248章 悄悄的走 “东西不是夏鱼送她的吗?不是她做的,那是谁做的?” 许烨阳斜倚着靠背,声音有些闷,一天在忙案子,满脸的疲惫,收到江亦风的消息,紧赶慢赶还是到现在才抽出空。 江亦风的手指轻轻扣在车门上,“夏鱼心思挺单纯,除了喜欢闹点小情绪,是没什么毛病,但不排除她的嫌疑。” “现在打算怎么办,言北现在的一切,可都被人监听啊,这样一来,她随时都会有危险的。” 江亦风敲击的动作倏然止住。 “那就将计就计,让他自己浮出水面。” “什么……万一那人心狠手辣,对言北下狠手怎么办,江亦风你还有没有良心。”许烨阳情绪开始暴躁,刚刚的疲惫荡然无存。 “许队,你说怎么办?把夏鱼抓到派出所,严刑逼供?那万一不是夏鱼做的,又该怎么办?”江亦风挑起眉。 许烨阳双手抹了把脸,咬咬唇,嗤他一声。 “怪来怪去,还得是你的错,好端端的非要回什么北屏,你要不出现,人言北现在估计已经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你说你一出现,没怎么好好疼人家,倒是把人家伤的遍体鳞伤,你欠她。” 许烨阳总结到位,江亦风并未反驳。 他的视线微偏,漆黑的眸子显得愈加深沉。 江亦风心想:这辈子还不了,那下辈子再还她。 “对了,车上发现的货,经过核实,驾驶员确定不知情,据说这家运输公司的驾驶员更换的比较勤,当时负责装卸货物的人也通通被监管,暂时没有什么异常,事发突然,已经惊动了他,短时间,他肯定不会再有动作,要是夏盛平逃过这一劫,再想拿下他,可不容易啊,那么,你……” 许烨阳忽然收住,望向江亦风。 江亦风“呵”了一声,眉目舒展。 “谁说的,‘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不知道,”许烨阳看向车外,“你怎么就信他呢,他就一骗子。” “骗子有时候也是值得信的,否则,怎么敢把命交给他。” “也就你好骗。”许烨阳苦涩地笑。 “……等等吧,夏盛平马上就不香了,”江亦风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银色u盘,“夏盛平大部分的资产已经往国外转移,里面是他历年的交易往来清单,每一笔交易,都干净得看不出丁点痕迹,麻烦许队和兄弟们认真点查。” “哪弄的?”许烨阳接过u盘,“他的账务清单你也能弄到手。” “你以为,我每天就知道喝酒打牌,闲得发慌,还是不务正业。”江亦风斜瞥他,“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最后一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听说,乐清村公路通了,有你的功劳吧,呵,干这些年的生意,你也就落得个徒有虚名,除了山上的房子和这辆车,是不是什么也没了?”许烨阳突然转了话锋。 “我一个单身汉,有必要睡在钱窝里吗?”江亦风开始把玩打火机,“行了,我没别的事,u盘交给你,剩下的事你看着办,回去休息吧。” “言北那边,我找人看着。”许烨阳补充道。 “不用,我看着就行。” 许烨阳打开车门,回头笑道:“行,你老婆,你自己看好,万一有个损失,我也不好交差。” 江亦风敛神瞅着他,没说话。 许烨阳关上车门离开,江亦风刚启动车子,许烨阳折身回来,单手扶在车窗上。 “还有事?”江亦风问。 许烨阳诧异道:“你不会想拿言北做诱饵吧?” 江亦风未语。 “你真要拿她做诱饵?江亦风,你开什么玩笑。”许烨阳气急败坏,“最好打消你的念头。” 江亦风勾唇:“我像在开玩笑吗?” 许烨阳无奈:“什么意思,能不把她扯进来吗?” “晚了。” 车子缓缓起步,许烨阳不得不松手,看着驶出深巷的吉普,脑袋忽然空白一片。 “什么叫晚了。” 翌日一早。 萧冉出门很早,今天的行程已经安排得满满当当,天不亮就拖着行李箱站在言北门口思量后,还是没有敲响,微微一笑,径自离开。 她说了,她不喜欢分别的难舍难离。 言北在天明时才出的门,在酒店大厅办完退房手续,就接到齐明峰的电话。 他并不知道言北会这么快就离开,应该是收到退房信息,才知道的。 “现在就走?徐院长这么着急让你上岗吗?” “不,我跟徐院长请了假,休息一段时间才会上岗。” 云谷此行,似乎并没有那么愉悦,与他,是在意料之中的事,而齐明峰和科室里的事,都是料想不到的。 她需要一段时间,整理下心情。 齐明峰说:“我送你吧。” “不用,”言北利落拒绝,“谢谢齐院长,我已经在楼下,叫辆车就走,不用麻烦齐院长,有机会再见!” 挂断电话,言北拖着行李箱出了酒店,在路边抬手拦车。 倚靠在车身上的许烨阳瞥见路边穿着淡紫色休闲的言北,大声喊她:“言北。” 言北回头,不禁一怔。 “烨阳哥。” 许烨阳迎上去,低头看到她手上拖的行李箱,愕然道:“你要走?” 很奇怪,她本打算静悄悄的走,抵达北屏再一一发信息告知。 她实在难以忍受离别时内心的不舍。 可是,每个人又都不约而同的知道了她要离开的消息。 她微笑:“嗯……工作已经结束了。” 许烨阳嗤声,揶揄道:“言北,悄悄的来,现在又打算悄悄的走,够意思啊。” “我怕打扰你们工作,所以……”她也知道这个借口糟糕透了,哑了哑口又说:“现在知道也不晚。” 许烨阳叹口气,玩笑道:“看来,我是被派来送你的。” ……嗯?言北惊讶。 “没什么,我只是路过,”他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走吧,起码让我来得有意义一点。” 识破江亦风的意图,他一早就到酒店门口等着,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他是不可能把一个无辜者扯进来的。 知道言北马上离开,倒让他安心许多,恨不得马上把她送上高铁,让她远远的走,不要摊上这趟浑水。 第249章 注意安全 云谷火车站。人潮涌动。 这一趟,来得快,走的也快。 言北伸手去接许烨阳手上的行李箱,笑了笑。 “烨阳哥,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 一路上,许烨阳的电话一直被轰炸,做他们这行,太辛苦,言北实在不好意思太麻烦他。 但许烨阳避开她的手,郁闷的蹙起眉,拉着行李箱往前大步流星的走。 “忙什么,先把你送走再说。” 他要不亲眼看言北进站台,悬的心怎么可能放下来。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江亦风打的什么主意,用她当诱饵。 他置她的安危于何处。 反正,他不赞同江亦风的办法。 言北跟在他身后,拿他也没辙,小跑跟上他,担心他手上的工作急,要不然也不会电话不断。 “那么多电话找你,一定有什么急事吧,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又不是第一次到云谷,虽说算不上太熟,起码东南西北能分得清。 许烨阳愣是没理她,自顾自往里走,“我还真怕你丢了,你说你怎么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医生吧,万一弄丢了,北屏医院不是损失惨重。” 到底是在关心她,还是关心医院。 言北压下唇角,又不想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默了下说:“烨阳哥,你真会抬举我。” 许烨阳闻声只是回头看了眼她,笑了笑没说话。 言北跟上他的步伐,两人进入候车区等候。 许烨阳依然是电话不断,好几次打断他们的谈话。 但许烨阳依旧是以不重要为借口,继续陪她等车。 言北沉吟片刻,说:“烨阳哥,你又不是闲人一个,有事你就赶紧走吧,火车马上就到,等到了北屏,我给你电话。” 许烨阳蹙起眉,盯着她:“有事也不差这几分钟,有王瑾冬看着,不急。” 言北劝说无用,就没再催促他。 “言北。”许烨阳忽然喊她。 言北抬眸,许烨阳一脸深沉的瞅着她。 “怎么啦,烨阳哥。” 顿时,许烨阳摇摇头,“没事,回北屏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有事记得联系我们。” 言北一愣,突如其来的关心,加上他的一本正经,霎时让她无从应对。 所以说,她为什么要悄悄的走,就怕这种煽情的关怀,令她鼻头发酸,心头发紧。 言北故作无恙,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 许烨阳哼了一声,“嗯,就怕你三十好几的人,三岁的智……” “许烨阳,谁三十好几啊。”言北拧眉反驳。 许烨阳顿时哑口,掌了自己的嘴,玩味地笑:“我三十好几,你十八。” 言北被他逗笑:“这还差不多。” 片刻,广播里传来声音,开往北屏的列车马上进站。 言北拉上行李箱和许烨阳告别。 许烨阳一直待在检票口外,直到她的身影淹在人群里看不见,他才折身出了火车站。 刚才一路上接到的电话,没一个不是重要的,可他又不能扔下言北一个人在火车站。 他笃定江亦风真的会让她做诱饵把后面的人引出来。 悬的心始终未落下来,虽然她已经坐上车,即将离开云谷,但后面的人真要对她做什么,无论多远…许烨阳转念一想,还是不放心。 他掏出电话发去信息叮嘱: “言北,注意安全。” …… 言北的座位靠近走道,她放好行李箱坐下,她旁边靠窗的位置是空的,对面是一对老夫妇,看似来旅游的。 男人双手抬着脖上挎的相机,老妇人倚在一旁,像在看旅行时拍下的照片,时而笑,时而生气,偶尔听到老妇人抱怨:“这张拍的一点都不好,都说让你换个角度……” 男人并未嫌弃,一直点头,笑笑温言道:“好好好,下次注意。” 言北微微抬眼打量,眸中生羡,老来能有一伴,你闹他笑,足矣! 她掏出手机,看到许烨阳发来的信息,眉头轻蹙,嘴角上扬,心想,许烨阳真把她当三岁小孩了,还真是千叮咛万嘱咐。 她刚点开回复栏,头顶忽然传来男人礼貌的声音。 “小姐,麻烦让一下。” 是靠窗的乘客,言北收回手机,双腿往外一侧,让出位置。 男人侧身越过言北。 垂眼之际,言北不经意瞥见男人身侧被黑色弹力手套紧裹的手。 心头荡起的一丝好奇,她不禁抬眼望去,男人武装得一丝不漏,头上戴了一顶棕色骑士帽,双眼被墨镜遮挡,下半张脸被口罩严实的蒙上…… 对面妇人也禁不住抬眼轻瞟过来。 云谷现在的天气,已经算是有几分小酷暑的感觉,男人的打扮,甚是引人注目。 或是感觉有人在注视,男人抬眼朝妇人望去,只见妇人一瞬就收回视线,继续盯着男人手上的相机看,只是脸色相比刚才,笑意僵硬。 在男人回看言北的刹那,言北已经打开手机,正在回复许烨阳的信息。 男人轻声唤道:“言医生……” 闻声,言北动作一滞,身侧忽然被一把尖锐的利器抵上来,她的背脊旋即僵直起来。 言北指尖一落,消息随即发出去。 …… 回去的路上,许烨阳才收到言北的消息,扫了眼手机上的信息提醒。 许烨阳勾唇嗤笑道:“居然嫌我唠叨,言北啊,一般人我还不想唠叨呢。” 派出所楼下,王瑾冬正往办公楼去,大门口撞见许烨阳,面色冷沉的瞅着他:“许队,这一大早,你电话不接,事不做,忙什么呢?” “忙事呗!”许烨阳双手插兜,“查到没,那人哪冒出来的?” 王瑾冬把手上资料往他胸前一拍,刚伸进兜里的手立马抽出来接住。 “云谷二院……”许烨阳敛神看资料,“精神病院的人,怎么跑出来的?” “往下看。”王瑾冬提醒。 信息栏里有女人的详细信息,许烨阳低声道:“情况这么严重,难道受了很大的刺激?” “据说,她只有唯一的一个亲人,进去两年,除了每月按时缴纳住院费用,好像没人去探望过她。” 第250章 故事大王 “嚯……为什么两年都无人问津,现在难道是逃出来报复社会?” 许烨阳耸耸肩,“联系了吗?她唯一的亲人?” 王瑾冬冷言道:“还没等我们联系,人家已经报了案。” 许烨阳一怔,饶有意味地凝神看着王瑾冬,“这么着急。” 王瑾冬嘴角微微上扬:“谁说不是呢。” 两人相视一笑,往大厅里去。 许烨阳和王瑾冬跨进办公室,一个同事走来低声道:“王队,许队,人来了。” 办公室的长椅上,身材妖娆,穿着性感长裙的女人,着实亮眼。 许烨阳走过去,“夏太太。” 听到声音,长椅上的玉雅抬头,双眉轻拧了下,站起身:“我们见过。” 许烨阳点点头:“夏太太记性好,上次见面,好像在医院。” “那也算熟人了吧,”玉雅把胸前的发捋到身后,笑道:“我来接人,刚才的同事说了,要等王队和许队过来,看来,就是两位吧。” 王瑾冬眉头紧蹙,唇边溢出口气后问:“接谁?” 玉雅愕然,静默未语。 王瑾冬补充道:“夏太太,办事都是有流程的,我们都得按规矩办事,可能得耽误你一些时间。” 玉雅抿抿唇,回:“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两位队长看着办就是。” 几人办公桌前坐下。 “秦琴……是你母亲?”许烨阳低头看着刚才王瑾冬给他的资料,信息栏处,有那个女人的信息,监护人处仅有一栏信息。 女儿玉雅。 玉雅点点头。 许烨阳继续说:“你母亲昨天从医院跑出来,在路上用棍棒伤到路人,人现在还在医院,虽然伤的不重,但对方要求追究责任。” “没关系,医疗费不是问题,需要精神损失费,营养费……通通都可以商量,我妈这种情况,显而易见,责任只能由我来承担,用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有钱就是豪横,玉雅来时就只准备用钱解决问题,秦琴这种情况,有医院的证明,拿她也没办法。 玉雅一脸淡定,对秦琴突发的情况没有半点惊讶,反倒一副无所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用钱摆平就是。 精神病人造成的损失,由监护人承担,这本身是无异议的,王瑾冬和许烨阳两人自然是无话可说。 王瑾冬叫来同事,让玉雅随同事到医院,协商解决问题。 玉雅架子大,双手抱胸,淡声说:“有什么事,让我的人去解决就行,我现在只打算把我妈带回去,让她待在冷冰冰的拘留室,我会心疼的。” 许烨阳眉目微动,说:“行,你先把人带走,她精神很不稳定,我派人跟你一起把她送回二院。” “回二院?”玉雅惊讶,“我没说要把她送回二院,我要接她回家。” 王瑾冬接话:“你母亲现在的情况,应该到医院治疗才是,回家要是再发生类似情况,恐怕夏太太会很麻烦的。” 许烨阳赞同:“没错,如果再受到刺激,谁也不能预料她会做什么。” 玉雅神色忧伤,与刚才的架势相比,现在格外小女人,楚楚惹人怜。 “王队,许队,你们不知道,当年我玉家破产,我爸一气之下没醒来,我妈打击太大,才会落下这种病,这些年,她一个人在二院,不知道有多可怜,我每次去探望她,她都不见,可她只有我一个女儿,在她晚年,我也想好好孝顺孝顺她,你们放心,我会找人看着她,陪她几天再送她回去。” 王瑾冬嘴角微勾:“夏太太,我们只是建议,回二院或是跟你走,得看你母亲自己,我们没有决定的权利。” “谢谢,”玉雅抹了抹微湿的眼角,“接到医院的电话,我胆儿都吓破了,真怕我妈有个万一,我会劝她回家,好好照顾她的。” 部门同事把秦琴带到大厅,玉雅一副久别重逢的激动,上前把秦琴抱住。 但秦琴反应异常,只见她拼命推开玉雅,口齿含糊地说:“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妈,我是雅雅,我带你回家。” 秦琴目光无神,好像听不懂她的话,完全不理会她,一直朝着大门外走:“我找雅雅,找我的雅雅。” “妈……” 玉雅喊着,朝跟来的两个高块男人示意,“快,把我妈送到车上。” 男人追出去,玉雅回头向站在一旁的许烨阳和王瑾冬点头:“王队,许队,谢谢,医院那边,我会找人过去对接,要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待几人离开后,大厅瞬间安静下来,王瑾冬纳闷地蹙起眉:“玉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伤心,哪有母亲在精神病院待了两年,一次都没有探望成功的。” 许烨阳挠挠鼻梁骨,笑道:“那是你不了解玉贵安真正的死因。” “嗯?”王瑾冬惊愕道:“不是一气之下没醒过来?” “王队,”许烨阳朝王瑾冬肩膀上拍了一下,“所以说,不要只顾埋头看眼前的线索,往前往后捋一捋,你会发现惊喜的。” 王瑾冬哼了一声,瞅着许烨阳:“你的地盘你当然熟,我才来几个月,你让我把前后线索捋一捋,你倒是给我点提示啊。” 许烨阳扶着他的肩,神秘道:“玉贵安是被谋杀的,但爆出来的消息,包括玉家人当时的口径一致,都是一病不起,最后归天,案子也就没再继续查。” “既然有问题,为什么不查?”王瑾冬很激动。 “当时玉雅站在媒体面前,一口否认谣言,风波戛然而止,后来,玉雅母女就搬离原来的家,不知道后来,她们母女发生了什么……” 王瑾冬沉默,不以为然的侧首看着许烨阳:“许队,故事讲得不错,看来你还是个故事大王……那后来,是不是夏盛平英雄救美,把那个可怜美丽的女人带回家?” “不信……我像骗你吗?”许烨阳反问。 “我理过资料,档案里没你说的这么精彩……玉贵安死因简单。” 王瑾冬拉下肩上的手,大步朝前走了两步。 许烨阳:“……” “对了,你早上到底忙什么去了?”王瑾冬回头问。 “送言北。” “言北走啦?”王瑾冬惊异地折回来,“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 “你问我,我问谁。”许烨阳一脸无奈。 王瑾冬霎时掏出手机打了过去。 ……无人接听。 第251章 黑暗之地 “萧冉走也没见你这么勤快。”许烨阳掏出烟,递过去。 王瑾冬接过烟:“人家萧冉天不亮就开车走的,用得着我勤快吗?倒是你,言北不会就通知你一个人她要走吧?” 许烨阳点燃烟,抽了一口,嘚瑟道:“说是你信吗?” 王瑾冬在身上找打火机,冷哼一声:“就算要通知,那人也不是你。” 许烨阳蓦然看着他:“可惜啊,那个人她也没通知。” 王瑾冬一怔:“还真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这丫头,真倔。” 许烨阳吐出一口青烟,扬扬下巴,往前走:“走吧,接下来,有你忙的。” “你的线人又给你什么信息?”王瑾冬跟上去。 “都是你想要的。” …… 夏家别墅。 秦琴被一个男人拉下车,带进屋里。 她一路的叫嚷,实在令玉雅烦躁。 玉雅俯首在秦琴的耳畔低语:“妈,你能不能消停一下,我带你来享受荣华富贵的,你是不是跟那群疯子待久了,也把自己当疯子了。” 秦琴不断嚷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转着脑袋四处看了看,一直摇头,双手护在胸前,惊恐的说:“这里不是我家。” 玉雅拍拍她的后背,抑制心里的烦躁温言哄道:“乖,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佣人从客厅出来,玉雅吩咐道:“房间准备好了吗?” “太太,都准备好了。” “好,把人带过去,帮她洗洗澡,再换身衣服。” 玉雅垂眸,扫过秦琴一身单薄的衣物,眸里透着一股嫌弃,胸口忽地有种闷闷的感觉。 “再帮我把药拿过来。”她吩咐。 男人把秦琴带走,玉雅还没缓过气,走廊上传来轮椅的声音。 玉雅连忙迎上去,蹲在他的旁边,一脸温婉的笑。 “夏哥。” “人接来了?”夏盛平淡声问。 玉雅微微一怔,深吸一口气:“是的夏哥,谢谢你让我妈住进来,你放心,我会让人看好她,不让她打扰到你。” 夏盛平从喉咙里出了声,“嗯,最好是那样……二院的人是怎么做事的,怎么就能把人给看跑了?” 玉雅抿抿唇,回他:“医生说,平时带她到院子里散步,都挺乖,不知道昨天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气冲冲离开,护士看她进了房,就没放心上,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医院也没给个答复。” “人没事就行,我已经让波仔联系了二院的人,会定期过来做检查,这样,你们母女也可以多聊聊,说不定对她的病情也有好处。” “夏哥,没想到你想的这么周到,我……”玉雅喉咙一哽,没再说话。 “行了行了,小事而已。” 这话被楼梯上的小鱼听到,醋了一脸,转身就上楼,把自己关进房里。 她这个亲闺女也没被这么宠爱过,自从玉雅来到这个家,小鱼就感觉父爱都无情分了一半出去。 总的说来,还是玉雅的忍耐力强,夏盛平折磨完,给颗糖,甜过后,又周而复始的折磨……她已经悟出这个规律,只要听话,宠爱永远比折磨多。 臣服于他,顺从他,然后从他那里获得自己想要的。 这就是她忍住所有委屈,笑脸仰望夏盛平的理由。 …… 言北缓缓睁眼,周围一片寂静漆黑。 她努力思考,自己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又在做梦。 这样的漆黑之地,她梦境里也曾出现过。 她挣扎着,试图从身下冷硬的地方起身,可她周身虚脱无力,感觉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 她放弃挣扎,合上眼,认真聆听黑暗深处的声音。 哗哗作响的树叶,似在诉说夜的秘密。 偶有的几声鸟鸣,增添了夜的动感。 ……这是哪儿?她问自己。 腰间被利器抵上的刹那,她大脑一片空白,冰凉的液体浸入她的身体,一点点抽光她所有的温度。 “你是谁?” 她在仅有一丝意识的瞬间,好像看到了墨镜之下的眼睛在笑。 和芭蕉树下的人一样,笑意瘆人。 在之后,仿佛失忆般……她是怎么来到这的,她不是坐上开往北屏的火车,在天黑前就能抵达大院。 可为什么身边漆黑一片,小黄也不在身边,是忘了开灯吗? 耳边响起缓慢的踱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木门被打开,发出“咯吱”的声响。 言北猛然睁眼,侧首望去,那道黑影之后,月色真美。 “你是谁?”她感觉自己问的很大声,却没得到回复。 屋内一瞬亮起的灯光,刺得她立刻闭上眼。 她能感觉到,那个人一直朝她走来,最后停在她的身旁。 男人的身影正好挡住强烈的光,她再次睁眼,看向那人。 打扮和火车上那个人一模一样,不,就是同一个人。 他居高临下俯首看着她,言北目测他俩的距离后,双手触摸着身旁冷硬的地方。 她恍然,自己是躺在木质地板上,且是粗糙不光滑的木板,难怪刚才传来的脚步声,有种轻微的咯咯声。 “你好,言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男人的声音很奇怪,含糊哑哑的腔调令人后背发凉。 言北想看清他,奈何距离悬殊,男人又武装得严实,根本没办法看清。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干嘛?” “哈哈哈……”男人仰头长笑。 笑声极其阴冷,然而,也就是这声长笑,使他咳嗽不止。 他转身扶住一旁的凳子,弯下身,咳到身体颤抖,以至于最后他蹲在地上。 许久,咳嗽声停住,却不见他动静。 言北看着他一起一伏的双肩,明显感觉到,刚才的咳嗽令他十分难受,久久未缓过来。 她瞥向刚才打开的木门,心头浮起一个念头,如果现在逃跑,趁他不备之际,是否能离开这个地方。 她使出全身仅剩的一丝力气,朝着半开的木门去,可是,这力气,踩死蚂蚁都费劲,怎么可能逃走。 在毫无希望的一瞬,她的双脚被人握住,身体不禁一怔,那人把她往里一拉,后背旋即感到一阵灼烧的疼痛。 “言医生,乖一点,好不好。” “你到底是谁?” 第252章 我知道,你会来 男人俯身而下,蹲在她的身旁,这种距离,令言北全身泛起一股冷意,那只被弹力手套裹住的手忽然触上言北苍白的脸颊。 瘫软的身体霎时跃上一阵恐惧,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因为他的触碰而微缩起来,她别开脑袋,阻止他的触碰。 男人盯着她,发出低低的笑声。 “言医生还有脾气,难怪招人喜欢呢,可惜,再等一会,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么可爱的女人咯。” 言北唇齿微颤,突然心生不祥的预感。 “我们认识?”她发出疑问。 那只令人嫌弃的手再次触上她,将她额角的碎发捋了捋。 “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他摇摇头,腔调怪异的出声。 “你想干什么?”她着急地问,声音低弱,浑身紧绷得使不出太大的力。 男人轻咳两声,感觉他的喉咙有些不舒服,言北很快察觉,每次他说话太多,都会不自觉的咳嗽,清嗓子,以她的判断,男人的喉咙受过伤,说话才会含糊不清,且带着微哑。 “陪你玩个游戏。” 闻声,言北越发心惊,情绪不受控地起伏,身体变得越发无力,或许是药物的作用,她确定自己是被注射了某种液体。 言北轻轻吸了一口气,力图让自己勇敢一些。 她纹丝不动,疲惫的眼眸盯着眼前的黑面男人。 再等等,也许她一直未归,许烨阳会给她打电话,或许,他也会寻找她。 她现在要做的,是与他拖延时间,等药效消失,她有力的时候,想办法逃离这里。 “言医生有兴趣吗?” 她咬唇不语。 不仅对他的游戏不感兴趣,对他也是极其的反感。 男人笑的更加愉快,不安分的手从她的额头一直滑至她的脸颊。 “先从这里开始如何?女人没了漂亮的脸蛋,是不是就得不到男人的喜爱?” 言北听得心乱如麻,感觉他就是个变态。 她招惹过谁,竟要毁她的容颜。 情敌? 呵,她想不出来,是哪个痴情种要与她为敌,又是为了哪个男人,才会派来这种恶心的人收拾她。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怕,难道你在妄想,有人会来救你?” 男人自说自话,言北静默不言,只是想现在储存一丝体力,真有万一,她能进行抵抗。 正当她周密的计划着,男人忽然抬手拍了两下。 门外霎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原来门外还有值守的人,看来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劫财劫色,而是有预谋的绑架。 在言北失神的瞬间,身体被两个男人架起来,放到一旁的凳子上。 她虚脱的靠在椅背上,目光无神地盯着那个男人。 “你到底想干嘛?” “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男人笃定的回答。 “呵,”言北胸口滞涩无比的讥笑:“谁想让我消失,我惹了谁,起码,让我死的明明白白吧。” 男人看着她,忽然又笑起来,伴着几声轻咳:“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言医生乖一点,我会让你痛快一些。” 言北怔怔看着他,又听他说道:“好了,你那两位警察哥哥,马上就有的忙了,江亦风也一样。” 言北的心越揪越紧,她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王瑾冬和许烨阳与她的关系……还认识江亦风…… 言北脑袋发晕,搭在扶手上的双手使出全力,也没能让自己站起来。 男人扬起下巴,身旁的两个男人立刻将言北摁回座位上。 男人俯身过来,凑近言北眼前。 他俯身过来的气息,曾有过一瞬的熟悉, 言北半眯着眼,想要透过墨镜看看那双眼睛。 言北蹙起眉头,缓缓出声:“那天,芭蕉树下的人,就是你。”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连眉间的动作也看不到。 只见他一手伸进西装外套下,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匕首,重重压在言北泛白的脸颊上。 “啧啧啧,好记性,那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言北紧咬着唇:“是夏盛平派你来的,还是玉雅,或者是夏鱼?” 她把能想到的人一一提及,也许能从他的情绪反应里搞清楚谁想要她的命。 “你猜猜,谁想要你的命?”他玩味地笑。 言北心神一颤。 他比她还要精明,妄想从他嘴里套出话。 眼看他与她咫尺的距离,言北使出稍微回笼一点的力气,猛地抬手朝他脸上去,一把抓下他的口罩。 霎那间,她瞥见那张如焦晒过的干枯树叶的脸,浑身一颤,与此同时,一个恶狠狠,毫不留情的耳光朝她的脸扇了过去。 顿时,她的嘴角溢出鲜血。 男人再以最快的速度,从她手上夺走口罩,背过身戴上。 一耳光下去,言北脑袋被打的昏昏沉沉,两眼一发黑。 她垂下脑袋,没等她缓过神来,一只手抓住她头顶的发,将她的脑袋往后一拉,言北仰头看向屋顶那盏晃动的灯,光芒刺得她睁不开眼。 男人转身,伸出手朝她纤细的脖子上用力一掐,言北挣扎着,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你这么想知道我是谁吗?” 言北一脸涨红,呼吸快要一滞的一瞬,他才松了手。 言北大口呼吸,胸口一起一伏,喉咙有些发紧:“你是……” 微张的嘴突然被胶带封上,想说的话未出口就被堵住。 身旁的男人用绳子将她与凳子捆绑在一块,言北全身霎时动弹不得。 言北吃力地抬眸,看到男人抬手拍了两下,片刻,门外又走来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支注射器走近她。 “言医生,让我送你最后一程。” 闻声,言北垂下眸,有人把她的袖子往上拉了拉,尖锐的针头落在她的手臂上…… 她怕疼,从小到大,都没变,她的心抽了一下,没出声,闭上眼,不敢直视。 冰凉的液体渗入她的体内,心头浮起丝丝的凉意。 许久,耳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警察来了。” “妈的,谁报的警。” 顿时,杂乱的脚步声匆忙往外去,木板被踩踏出“咯咯咯”的声响,声音慢慢的消失不见。 言北侧首靠在椅背上,微睁的眼眸看着那盏晃来晃去刺眼的灯,许久之后,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她欣慰的一笑,昏花的眸底映入那张极好看的脸。 嘴上的胶带被撕去。 “我知道,你会来。” 第253章 神秘的男人 窗外,有微微凉意的晨风吹来,鼻尖萦绕着最熟悉的味道。 有人来过,又有人走开。 她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自己在哪,但双眼像被胶水黏住,怎么也睁不开。 一只柔软的手,触上她的额头,轻轻抚了抚。 她猛然睁眼,看到一张笑脸。 她难过的看着她:“妈……你没走。” 刘云笑了笑:“北北,妈来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 她哭着说:“妈,我好着呢,我很听话,你别走,好不好。” 她想去抓刘云的手,可怎么也触不到,她一着急,大喊道:“妈,妈……” 刘云没理她,一个劲儿的看着她笑,嘴里只说一句话:“北北听话,要好好的。” “言北,言北……” 有人摇晃她,她再次睁眼,泪湿了眼眶。 “瑾冬哥。” 王瑾冬安慰道:“已经没事了,你现在在医院。” 刚才闻到的,就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晃然,侧首看到输液管。 “瑾冬哥,我怎么会在医院,昨天不是……” 脑海里浮现许烨阳送她到火车站的场景,后来就是遇到那个神秘的男人,再后来……看到他…… 言北继续想,脑袋就炸裂般的疼,她双手抱住脑袋,眉间紧拧,表情略显痛苦。 “别想了,”王瑾冬拉下她的手,“先好好养身体,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是谁把我带到医院的?”言北望着王瑾冬,嗓音微哑。 “昨晚接到报案,许烨阳带人过去,看你晕过去,就把你送来医院的,他们在你体内注射了大量安定,后背还有摩擦的痕迹,再就是那人动手打了你……暂时没有别的损伤。”王瑾冬轻蹙起眉头,视线霎时落在她青紫的唇角上。 言北心头一阵涩涩难忍,紧抿着唇。 她身上穿的是白色短体恤,被那个男人一拉,后背紧贴粗糙的木板,估计是当时摩擦受的伤。 现在想想,当时后背如同被火灼伤般疼,痛感依然明显。 “麻烦你了瑾冬哥。” 对此事,她甚是无奈,也不知道到底是招惹了谁,摊上这种事。 许烨阳的千叮咛万嘱咐,到底是被他说中,自己就是三岁的智商。 王瑾冬轻轻勾唇:“麻烦什么,这可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再说,你要有个万一,怎么对得起刘姨,我妈要知道你在云谷出事,她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他帮言北拉了拉被子,叹了一声,“你说你,走这么突然,也不吱一声……” “对不起。”她轻声说,未料想到的事太多,她也无奈。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王瑾冬语气柔和,“现在不是好好的。” 言北露出苦涩的笑,忽然问:“那人抓到没有?” “跑了一个,剩下的都抓了。” 言北一怔,紧咬着唇沉吟片刻。 “瑾冬哥,我见过那个人。” “……” 敞亮的屋内。 江亦风斜靠在沙发上抽烟,深邃眼眸盯着薄薄青烟。 大门那边忽然传来密码锁解开的声响。 他微微侧首,只见许烨阳眉头紧锁,大步流星往里走来。 江亦风唇角上扬,淡声说:“许队,我家密码锁开这么利索,不避嫌的吗?” 许烨阳气冲冲没理他,靠近时俯身一把抓住他的领口。 “江亦风你说你是不是混蛋。” 江亦风眉头蹙起,朝他吐了口青烟:“许队,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我好好说的时候你听了吗?拿言北当诱饵,你真想得出来,钓到鱼了吗?人都跑了,剩下几个小喽啰,有个屁用。” 许烨阳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了。 “不是没事了吗?”他平静无波。 “什么叫没事,你自己没看到吗,她被打了,背上有伤……还有,幸好注射的是安定,万一……”许烨阳顿了下,不敢往坏处想,“他们有多坏,你自己知道。” 江亦风淡淡一笑,淡声道:“知道是安定,所以才没早早出手。” “你知道?你换的?”许烨阳诧异。 “我说了,我会看着她。” 许烨阳松开手,起身嗤道:“真有你的。” 江亦风眉头蹙得更深,悠悠换了个坐姿。 “什么情况?”许烨阳盯着他问,“受伤啦?” “小伤。” 许烨阳沉下气,低头查看:“伤哪啦?” “伤心。”江亦风玩味地笑。 “正经点,我看看。”许烨阳伸手拉他衣服。 江亦风抬手无情挡去,“少肉麻,死不了。” 许烨阳起身咂舌揶揄道:“你命可大了,一枪下去都没把你崩死……” 江亦风斜瞥他一眼:“言北怎么样,吓坏了吧。” “醒了,瑾冬看着呢。” ——我知道,你会来。 她对他的怀疑,只是因为他的神秘。 他对她而言,是值得信赖的。 在她昏昏欲睡过去的时候,他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将她放置在地板上,把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后,来不及多看她一眼,便匆忙追出去。 木屋里外,连言北一共六个人。 听到门外的人报信后,一行人分三路跑开。 警察最终抓到四个人。 江亦风朝着神秘男人的方向追去,两人一番交手后,神秘男人占了下风,落荒而逃之际,一把匕首突然袭来,令江亦风躲避不及,划上他的腰间。 神秘男人趁机溜走。 “跑掉的是谁?”许烨阳忽然问,“来这里的路上,王瑾冬打来电话,说言北在夏盛平家里见过,难道真是夏盛平做的,那绑架言北的理由是什么?” 难怪那晚从卫生间出来,她神色有些不对。 江亦风没出声,继续抽着烟,目光盯着许烨阳的表情。 “你和他交手,没看出来是谁?”许烨阳又问。 江亦风垂下眸子,伸手朝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 “账务查的怎么样?”江亦风答非所问。 许烨阳顿了下:“那些账务看起来并没有问题,每一笔都是正当交易,里面有为数不多的几笔,都是与跨国公司的买卖往来,你和夏盛平这些年,他除了利用下面的人进行非法交易外,难道你不知道他还有正当的跨境交易?” 江亦风迟疑:“跨境交易?” 第254章 为什么说抱歉? “你不清楚?”许烨阳问。 江亦风抬眸,长眸微敛:“境外的公司,呵,恐怕夏盛平自己也不知道吧。” “这话怎么讲,”许烨阳俯身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抽了一根点上,“他自己做的事,自己还能不知道。” “境外的几笔交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烨阳夹着烟,指头抵在下巴上想了下:“一个月以前吧。” “想到什么?”许烨阳问。 过了很久,江亦风把烟蒂摁灭,抬头看他。 “一个月前,夏盛平的精力可都放在新品交易上,但期间,也没听他提过跨境交易的事,许队,再让你的人查,境外那家公司的情况。” “你说那家公司有问题,可是,夏盛平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你都不知道这事,是不是有点奇怪,他瞒着你?为什么瞒你,难道他已经开始怀疑你?” 许烨阳坐到茶几边上,盯着他那张缺点血色又冰冷的面容。 片刻,那张无波的俊容浮上一丝笑意,眸色深如潭,让人完全看不透。 “许队,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你哪个?” “一一回答。” “……”江亦风无奈。 许烨阳说:“现在,我想弄清楚一件事情,到底是谁绑架了言北,为什么要绑架言北,如果那个人真的在夏盛平家里出现过,那现在,是不是可以确定,人就是夏盛平指使的。” “那你想过没有,夏盛平为什么要对言北下手,他又怎么知道,夏鱼会把那枚发夹送给言北,难道夏鱼也有问题?” 许烨阳愣了一下,抽烟的动作一滞。 没错,那一晚的聚餐,莫非是鸿门宴,可对于夏盛平来说,要解决一个人,何必那么麻烦,直截了当不是来得更快。 很明显,言北被带走,除了恐吓和报复,那人确实想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言北与夏盛平无冤无仇,为何要报复她。 “不是夏盛平,那就是夏鱼,东西是她给的,一定是因为你,人家小姑娘对你一往情深,现在言北就是她的情敌,能铲除一个算一个。”许烨阳没好语气的抱怨,站起身,在茶几旁踱来踱去。 江亦风冷哼一声:“许队向来很理智,现在都不用脑的吗?” “那你说,是谁,除非是夏盛平对你有所怀疑,要从你的女人入手,把你引出来……” 顿时,许烨阳禁不住地望向他,“你和那人交手,岂不是暴露了?” 江亦风蹙起眉,摇了摇头:“天那么黑,我都看不清他,他又怎么看得清我。” 许烨阳唇边叹了声:“最好那样,抓到的人好像没什么经验,唬几下,就吓得发抖,都说不知道那人是谁,看来,计划周密,”许烨阳敛神看他笑了笑:“鱼没钓到,伤了自己不说,还把言北也搭进去,你想什么呢。” 闻声,江亦风抬眼,淡声道:“鱼不是已经浮出水了吗?我现在只需要确认我的猜测对不对就可以。” 许烨阳愣怔:“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江亦风嘴角弯起弧度:“许队,我赞同你的分析,或许真是有人找我算风流债……晚点我去看言北,到时候再告诉你。” 言毕,江亦风挑了挑眉,示意许烨阳可以走了。 “行,我等你消息,对了,你对玉雅的母亲了解多少?”许烨阳回头。 江亦风微惊,眸光微敛。 “秦琴?” 许烨阳折身,又饶有兴致坐到他身旁,翘起二郎腿,看起来没打算走。 …… 傍晚时分,太阳西斜,金色光泽覆盖半边天。 言北坐在窗前,发呆。 王瑾冬说,她是被警察带回医院的,可她明明看到了他,为什么醒来又没见到他。 她低下头,双脚吊在床边,一前一后轻轻甩动。 “在想什么?” 闻声,言北惊愕地转头。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连脚步声也没听到。 言北嘴角露出略带苦涩的笑:“没想什么,正在无聊中。” 确实挺无聊,王瑾冬陪了她一早上,中午忙完手上的事,又给她送吃的来,人没走多会,他就来。 一个人静下来,就会徒增悲伤。 江亦风神色淡然地绕过床尾,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那我来的正是时候,但愿你不会太无聊。” 她仰起头,看着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两人静了一会儿。 ——抱抱我! 她想说,却没说出口,她怕他忽冷忽热的怀抱,容不下她。 他也静默不言,盯着她泛着青紫的嘴角,胸口泛涩。 言北问:“烨阳哥,告诉你的?” 他没有否认,点点头,眸光炽热的盯着她,大手忽地轻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抚过她的嘴角。 言北陡然一怔,双目睁圆。 他……这样的温柔,令她浑身一紧,心跳有些不稳。 她倏然将脑袋别开。 大掌瞬间落了空,他眉头不禁蹙起。 她的反应不该是这样的,或许她应该害怕,然后让他抱抱她。 这一次,却没有。 仿佛有些失落,瞥了眼她,又看了下空空的手,最终收回兜里。 “抱歉。” 言北微怔。不明所以。 是他触碰她感到抱歉? 或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言北拧眉,疑惑地看他。 她问:“为什么说抱歉?” “让你受伤。” 言北轻笑:“……难道真是因为你?” 江亦风不明所以地挑起眉。 言北脸上露出微冷的笑意:“那人说,要毁了我的容貌,这样男人就会对我失去兴趣,想来,也只有你,新欢旧爱那么多,欠了多少风流债,她们定是吃错醋,找上我的麻烦。” 江亦风脸色微变,刚才眼眸里的炽热褪去,很冷漠的瞥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到窗前。 她看着他孤冷的背影,仿佛自己说错了什么,抿抿唇,刚刚的得意霎时消失。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他转过头,面无波澜地问她。 “指使他的人,想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觉得,那人是变态,她对你,难道已经爱到走火入魔……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玉雅或者是夏鱼?” 她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说,但她知道的也只有这两个人,也只有她们拥有这样的能力,能让人把她从火车上,带到深山老林之中。 第255章 刻在心上的话 言毕,她静默不言,贝齿紧咬指节。 江亦风转过身,站到她面前。 她怯怯仰望他,低声道:“我只是猜测。” 他瞬间眉目含笑,掏出兜里的手,捧住她的脸。 言北讶然道:“你又要干嘛?” 正说着,他俯身下来,凑近她,几乎要贴上来。 “他恐吓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想你这个混蛋,究竟是得罪了谁,竟要我这个无辜的人,替你偿命,你赶快去收拾你的烂摊子,我可不想再被绑一次。”她振振有词。 他却笑。 她的醋意很重。 言北一顿,他居然笑得出来,他都不知道她命悬一线的时候,有多想见到他。 “你去过,对吗?”她问。 她看到了他,非常确定。 “对。”他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你又走了?” 屋顶晃动的吊灯,在他起身离开后,一直刺着她的眼。 “抓坏人。”他极认真的回答。 她扑哧笑出声:“你又不是警察,抓什么坏人?” 江亦风用力捧着她的脸,质问道:“谁说坏人不能抓坏人?” 言北心跳加速,缓缓出声:“你那是贼喊抓贼。” 长嘴了。 他冷嗤,由她怎么说好了。 “人呢,找到没有?”她似在审问,清眸凝视他。 “没有……”他嗓音里隐隐有笑意。 言北疑惑,看一眼他神色自若的脸。 既然去抓人,又为什么没抓到。 她正准备揶揄他。 “你见过那个人?”他问,手上的动作松了些许,然后彻底放开,直起身子。 “嗯,”她点头,“在后院,但是玉雅说是我看错了,我也怀疑自己看错了,直到在木屋里,我揭下他的口罩,我确定,是同一个人。” 言北语气里略带微微的紧张,那个人的脸真是让她害怕。 “你看到他的脸?以前见过吗?” 她眨眨眼,心怀疑惑,为什么他像警察,甚至比王瑾冬问的还要详细。 脑袋嗡嗡嗡的一阵晕眩,她忽地合上双眼,低声说:“让我想想。” 江亦风看她不对劲,握住她的双肩:“没事吧,北北?不用想了,我不逼你。” 言北思量片刻,缓缓睁眼:“他叫我言医生……好像在哪儿听过那个声音,只是,他的脸和喉咙一样,受了伤,声音哑哑的。” 言北很用力的思考,却未能唤起她的记忆。 “行了,不想了,等你好一点,好一点再想。” “嗯。” 言北缓了下神,病房门忽然被敲响。 然后被人推开。 江亦风抬头,看清人的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江总?” “齐院长,又见面了。”江亦风平静无波地与齐明峰打招呼。 “江总也在这儿。” 言北侧首,一惊:“齐院长。” 没想到自己说走没走成,反倒医生变病患,她想,齐明峰一定在笑她吧。 可齐明峰并没有,一脸担忧走过来,看到言北青紫的嘴角,眉头抬了抬。 “医院里都在传言医生受了伤,我还不信呢,这下倒好,我还没来得及通知神外你离开的事,现在大家都默认,你是受了伤才没到岗的。” 言北:“……齐院长。”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但不告而别,确实有点作。 齐明峰摆摆手,“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要不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徐院长交代了。” “齐院长不用担心,我就是不小心受点伤,怎么能怪你呢,你千万别放心上。” 江亦风自若一笑,然后瞥一眼她:“齐院长对言医生真是关爱有加,真是一位好领导。” 言北微滞。 他话语里有淡淡的恭维,又略带点讥讽。 “江总说笑了,这是应该的,言医生要是在云谷出点闪失,那当然是我的问题……不过,江总这位大忙人,对老乡还真是上心啊,才认识没多久,你们……”齐明峰视线落在言北右肩上。 言北循着他的视线,扭头一看,那只大手还握着她的肩膀。 她不禁咬咬唇,仰头看他:“江……总。” 江亦风垂眸看她,只见言北朝他使了眼色。 霎时,江亦风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示意收到,大手缓缓从她肩上收走。 “齐院长,言医生在云谷无亲无戚的,我这个老乡,上点心是应该的。” 言北拧眉看他,神色悠然,心中禁不住喟叹,戏演这么好……不做演员,真是可惜。 闻声,齐明峰连连点头赞同。 “江总说的对,异乡遇老乡,倍感亲切啊。” 病房里充斥着笑声。 言北也尴尬地附和一笑。 齐明峰突然说:“言北,你好好养着,要是医院不舒服,就回酒店,我帮你安排好。” “不用麻烦的,齐院长,我好了马上就回北屏。” 她迫切离开这个地方,她在这里,一无所获。 仿佛再待下去,只会耗尽生命。 齐明峰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抢先一步:“言医生要是想回家,出了院,我会送她回去。” 齐明峰一怔,眸光微闪,甚是佩服江亦风这位老乡。 然而被怔住的还有言北,不屑地瞥他一眼,哪哪儿都有他的事,每次多柔情,到最后,还是会加倍的冷漠。 言北就当他玩笑,左耳进右耳出,没当回事。 齐明峰没待太久,接到电话,解释说有急事后就离开。 齐明峰走后,言北从床边站了起来,对他说:“你也回去吧,如果想知道什么,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我想到什么,再告诉你,不用亲自跑一趟的。” “又赶我走?”他的嗓音没有温度。 “要不然呢,我让你留下,你会真的留下吗?不会的。” 因为你不够爱我。 她没说出口,只是补充道:“你那么忙,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在我身上,我一个人,可以的。” “北北……”他握住她的肩。 “不是吗?你这样,要是我赖在你身边不走,你该怎么办,你会嫌弃我是个纠缠不休的女人,甩也甩不掉。” ——我玩腻了,想换人了。 江亦风嗤笑道:“你的记忆惊人,竟然把我的话一字不落都记在心里。” 言北抿抿唇:“不是记在心里,是刻在心上。” 第256章 报仇 江亦风被她赶走后,她便上床将自己捂进被窝里。 …… 月色清朗,夜深人静。 只有坐落于安静郊区的夏家别墅,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在深夜里闪闪夺目。 阁楼里的女人,穿戴华丽,与拘留室里出来的女人相比,简直胖若两人。 她双膝跪于地面,面无表情地盯着白色墙面许久,无神的双眼似要从墙体中窥探出什么东西一样。 霎那间,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阴邪的冷笑,笑意正浓时,她使劲儿将脑袋撞向墙体。 嘭…… 那声响似要打破这寂静之夜。 接着,一下,两下……重复着动作。 嘴里碎碎念叨:“贵安,我要替你报仇……” 走廊上,响起一阵缓慢稳重的脚步声,她突然停下动作,敛神看向房门。 金属钥匙与门锁发出清脆的声音,令她安静下来,直到房门被推开一线之隙,她看到,一道从门缝里投映到地板上的黑影,驻足片刻后离开。 刚才的脚步声离去,从走廊走向更远的地方,直到脚步声消失,她才从地上起身。 光着脚丫,朝门口走去。 脚底静的没有半点声响,她似有目的地一直往楼下去,她脑袋里像装了一幅地图,每一个转角,每一个房间,都掌握得非常清楚。 最后,她在一间房门口站定脚,思量后抬手一推,往里走进去。 她斜眼瞥见床头柜上,放了两瓶药剂,目光一动,看向床上睡熟的玉雅。 她缓缓靠近,俯身而下,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纤细如抓的五指袭向玉雅的脖子。 一念之间,在力度不受控的一瞬,玉雅微微地挣扎,她才恍然,立刻收住手。 “没用的东西。”她唇边溢出恶狠狠的谩骂。 房门被关上,她继续寻找,在走廊的最里边,她又一次拧开房门锁。 屋内宽敞,尽管光线暗,她也能看清屋内设计的精致,越过屏风,才看到那张大床,床边有轮椅,床头柜上还有应急呼叫器。 她拿起,饶有兴致地坐到轮椅上把玩着应急呼叫器。 许久,床上的人猛然睁眼,侧首看过来。 “你是谁?”夏盛平被一旁轮椅上穿着华丽的女人吓了一跳。 女人未出声,眸光无害地盯着他。 夏盛平蹙起眉头,抬手开了床头灯,仔细打量后才看清女人。 “秦琴……” “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我带出去。”夏盛平大喊一声。 轮椅上的秦琴不语,却装出一副可怜害怕的模样。 夏盛平气急败坏地双手撑床坐起来,怒斥道:“你这个疯女人,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秦琴唇角上扬,装傻的说:“贵安托梦给我,让我来看看你。” 夏盛平一怔,双目圆睁地望向她。 神志不清的女人,怎么说出这种话。 “滚出去……”夏盛平抬手指向大门,“来人,来人……” “夏哥,别叫了,大家都在睡觉,叫不醒的。”秦琴口吻轻缓。 “你别在这里给我装疯卖傻,”夏盛平伸手,一把掐住秦琴的脖子,“你是真疯还是假疯?” 秦琴不做反抗,孩子气的笑笑,拿着呼叫器在他面前晃晃。 夏盛平怒气更浓,“玉贵安还托梦让你做什么?” “跟夏哥问好,他说,他没伴儿,让夏哥去陪陪他……” 夏盛平手一紧,秦琴胸口起伏的厉害,可她还是没有挣扎,任凭夏盛平怎么用力。 夏盛平松开手,紧咬着牙关,从齿缝间挤出来:“看来,你计划了很久啊。” 秦琴低下头,咳几声,“哈哈哈……夏哥在世上逍遥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立刻滚出去,趁我念在玉雅的情面上……” “夏盛平,”秦琴从轮椅上一跃而起,眼神阴戾地看着他,“怎么,要放过我,杀了我的老公,玩了我的女儿,现在大发慈悲要放过我?” “秦琴,这是你唯一的活路,想要你女儿活命,你就得乖乖的。”夏盛平咬牙切齿。 “女儿,那个废物,要她何用。” 秦琴欺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夏盛平眉眼带着杀气,拎住秦琴的衣领,质问道:“你认为你能活着从我的别墅里出去吗?” 秦琴一脸笑意,并无恐惧之感。 “夏哥不知道吗?我已经死了,看到贵安面目全非的模样,我就随他而去了,只是夏哥,怕不怕死,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江山,啧啧啧……恐怕都要拱手相让了。” “你说什么?”夏盛平激动地浑身一颤。 “看看,你现在就是个废物,还能做什么呢。”秦琴越说越来劲。 “你……来人,来人。”夏盛平激动地大喊。 “没用的,这家里没人会帮你。” “玉雅……你们……”夏盛平捂住胸口,拎住秦琴衣领的手一松,趴在床边继续呼救:“来人……” 房门一瞬间被打开,脚步声缓缓传来。 夏盛平使劲抬头,看向走来的人:“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带走。” 那人却在不远处,停住脚步。 夏盛平一掌拍下,大声骂道:“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哈哈哈……”秦琴直笑,“夏哥,他是我的人。” 夏盛平一怔,缓缓侧首,那人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颤颤抬眼,瞥见那人的面目,顿时一惊。 “夏哥,好久不见。”男人怪异地出声。 霎那间,夏盛平整个人僵在床边,呼吸极速加快。 “你……” …… “言医生……” 午夜梦回。 言北在一声呼喊中醒来。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满头大汗地咬着唇角。 缓了下神,她把刚才的梦重新想了一遍。 芭蕉树下的人,明亮的双眼,被她扯下口罩时看到的半张脸……还有他的气息。 一张完整的脸在她脑袋里重组。 ——你看到他的脸?以前见过吗? 现在想起,还是令她不禁浑身泛寒。 她从枕下翻出手机,拨打江亦风的电话。 半晌,未能接通。 她又给王瑾冬打去,通话中…… 许烨阳成了她最后的希望,电话在嘟声中极为漫长。 “言北。” “烨阳哥……” 她刚出声,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第257章 别怕 她怔怔看向被推开的房门,高大的身影如闪电般冲向她。 “烨阳哥,带走我……” 未等她说出口,高块的男人从她手上夺走手机扔在地上。 听到手机摔碎的声音,言北一阵恐慌,从床的另一侧准备逃脱,却被床对面的男人一把抓住后领拽回床上。 言北大声喊:“救命……” 男人伸出大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摁在床上。 “安静点,我会让你死的舒坦一些。” 言北瞪大双眼看着他,面色阴冷如魔。 真是见鬼,到底谁想要她的命。 她抵死挣扎,双手撕扯男人,双腿屈膝后朝男人的肚子袭去。 都是徒劳。 昨天被注射大量安定,体力还没恢复过来,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加上刚刚又被噩梦惊醒,她完全使不出劲来。 男人只需微微用力,都能把她控制住。 在她无力挣扎之际,男人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用嘴拆去注射器上的护帽。 言北惊恐之余,男人勾唇邪笑道:“别怕,它会让你忘掉一切痛苦,如同在仙境般愉快,你会感谢我的。” 言北摇头挣扎,身体挪动着避让开。 不要,不要。 她表情已近乎绝望。 病房内的灯光陡然一亮。 “别动,警察。” 门口传来最动听的声音。 男人动作一滞,双手举起高过脑袋,正当大家以为他拱手而降之时,握住注射器的手往下一落,直击言北的腹部…… 霎那间,被吓坏的言北只有绝望,她紧闭双眼。 嘭…… 那声响震耳欲聋。 湿湿的东西,像水滴一样落在她的身上,一滴一滴浸透她的病服。 顿时,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人。 “言北。” 王瑾冬握着她的双肩晃动。 言北睁开眼,侧首望去,那个男人被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擒着手臂,他的手……言北一阵恶心。 “没事了,没事了。”王瑾冬安慰着,把她从床上扶起。 言北双手抓着床单,低头看自己的周身,鲜红的血迹布满她的衣服。 颤动的双手抬起,去解衣服纽扣。 “言北。”王瑾冬拉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 言北抬头,眸中充满了恐慌和不安。 “恶心。”言北嗓音颤颤,痛苦地抓着纽扣不松手。 曾经,她努力了多久,才战胜世界上她认为最恐惧的事情。 她忘不掉老言和江海裹满鲜血的身体,也忘不掉面目全非的杨勇,那如烈火炙热的颜色,那是生命最璀璨的光芒…… 可现在,看到这暗红之色,她大脑里只有刚才男人阴冷的面容,邪恶的笑……刚刚那只被击掉的手,估计也有血肉落在她的身上。 她越想越觉得恶心。 恨不得马上褪去这一身不洁之物,跃进湖泊之中,将其洗去。 “好,我找衣服让你换一下。” 相关人员进入病房,警察把落在床上的注射器带走,作为证物使用,还拍下些病房的图片。 一个女警抬着笔记本进来,估计是做笔录。 言北整理好状态,配合女警完成笔录。 王瑾冬从外面回来,手上拿了一套干净的病服。 “言北,我找护士要的,你先换上吧。” 言北点点头。 王瑾冬把衣服交给一旁做笔录的女警,交代道:“小杨,帮言医生换一下衣服。” 女警正色回答:“收到,王队。” 然后从王瑾冬手上接过衣服:“言医生,我帮你。” 王瑾冬朝言北笑了笑,抬手将隔帘拉上,转身和同事一起处理现场。 言北双手无力,全程靠女警帮忙解开纽扣。 连皮肤上也染上了血迹,女警皱起眉头:“言医生,先将就一下吧,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带你回酒店洗洗。” “谢谢。” “别客气,言医生。” 言北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没平稳下来,双手都是颤抖的。 “言医生,你后背这么多伤,一定是刚才不小心,又把伤口撕裂,现在有出血的情况,可得小心处理才行,要不然留下疤可就不好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后背伤成什么鬼样了,只知道火辣辣的疼,她也懒得管,反正也看不到,留疤就留疤。 女警动作轻柔,如她说话一样舒服,本来惶恐不安的心,一瞬得到爱抚般,平稳了许多。 言北脸色苍白,微微带笑说:“没事,小伤而已,等会洗过再处理吧。” 如果不把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她会崩溃的。 “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出事的?” 警察也就比那个男人晚到一丢丢,如果是许烨阳在电话里意识到她有危险,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 女警说:“是许队安排的。” 言北一怔。 “逃跑的那个人还没抓到,许队说,很有可能会再次对你下手,所以医院里安排了同事,就等那人出现。”女警补充道。 原来如此。 自己怎么突然变成了别人的负担,不禁叹了口气。 言北说:“刚才那个人,并不是逃走的人。” “对,所以许队和另一帮人马正在追捕那个人,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女警拉开隔帘,礼貌道:“言医生,你先待会儿,把这里处理好,就带你回酒店。” 言北看着房间里来回忙碌的警察,忽然想起自己落在地上的手机,她连忙下地,双腿发软,几乎是爬到墙角捡回手机。 手机后盖和手机已经分离开,屏幕已经全碎,她试着开机,完全没用。 这次,恐怕江亦风修不好,祖传贴膜也无力回天。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把手机握在手里。 天边微微泛白,言北趴在床边睡去。 清静了好一会儿的房间,陡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浅睡中的言北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缓缓睁眼,眸底一瞬闯入一张熟悉的脸。 抑制许久的不安和恐慌霎时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地滚滚而来,她立起身扑在他的身上,双手紧紧锁住他的腰。 江亦风眉目微动,大手抚摸她的脑袋,言语温柔:“北北,别怕。” 她低低的抽泣,本不该这么软弱,在他面前露出自己最弱的一面。 第258章 要我抱你上床吗? “你怎么能让江亦风把她带走。”王瑾冬在走廊上踱来踱去。 许烨阳挠挠鼻梁骨,静默片刻说:“她被吓成那样,一个人在酒店怎么行。” 王瑾冬无奈地瞥他一眼,对他无话可说地甩手走开。 许烨阳愣怔几秒,又看王瑾冬折身回来:“我说了,会派人守着。” 许烨阳一笑:“行了,她跟江亦风在一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小两口,打打闹闹,分分合合,现在正是机会。” 王瑾冬质问:“许烨阳,现在什么情况你分不清吗?” 许烨阳蹙眉道:“怎么分不清,只有他能让言北安心。” 这是事实。 王瑾冬一脸懵:“你跟江亦风很熟吗?怎么感觉你胳膊肘往外拐呢。” 许烨阳一惊,顿了下。 “这不是熟不熟的问题,该做的笔录也做了,得让言北放松心情才是,一连两天,她受了不少刺激,再说,你就不会见机行事,非开什么枪,一整个晚上都在忙着封锁消息,安抚医护病患,真有你的,王瑾冬。” 许烨阳找着机会,把人王瑾冬数落一番。 王瑾冬人间清醒,也没被他绕进去,冷哼一声:“你有本事,当时那人要真把注射器往言北身上一放,言北一辈子就毁了。” 警察把带走的注射器里的液体提取做检查后,发现是高浓度的海洛因。 庆幸王瑾冬那一枪开的及时,否则不堪设想。 “行了行了,辛苦你了王队,现在一堆事等着咱俩做,有个人帮忙分担照顾言北也是好事,再说,言北也没反对,你干着急什么呀。” 王瑾冬一想,也是,她又没被胁迫离开,顿时哑口无言。 “夏盛平家里没发现那个人?”王瑾冬言归正传。 “谁那么傻,待在那里等警察去抓,再说,现在夏盛平一倒,夏家乱成一锅粥,咱们的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入手了。”许烨阳回他。 王瑾冬靠在墙上,眉头紧锁。 “经过火车站里的视频比对,发现劫走言北的人,无论体型和动作,与你说的一样,确实就是突然消失的罗子庆,那么,他为什么突然消失这么久,现在又突然出现。” 许烨阳显得很平静:“那就是有人想让他消失,又有人想让他出现。” 王瑾冬:“……” 许烨阳耸耸肩,笑道:“要不然呢,一个好端端的人,脸被烧成那样,不是有人救下,还能活命吗?” 王瑾冬实在不解,抬手捏捏眉心:“我先去看夏盛平吧,从抢救室出来,还没脱离危险,两个女人哭了一早上,夏鱼一口咬定她爸是被人陷害,而玉雅又说是旧病复发,要是夏盛平一命呜呼,他就侥幸逃过一劫,但咱们努力这么长时间做的调查,恐怕又该浪费了。” …… 江亦风把言北从副驾上抱出来。 眉头微微拧了下。 见状,言北为难道:“你还是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吧。” 江亦风淡淡说:“我怕你摔倒,到时候,还不是得我抱你。” 她的双腿确实无力,出门的时候都使不出劲,全程由他抱到车上。 只是看他脸色不对,言北有些不好意思。 言北赧然道:“我看你挺吃力的。” 心想,自己是不是长胖了。 江亦风眉目含笑:“知道我吃力,就该少吃一点。” “我没有。”言北控诉。 来云谷的这些天,简直就是暴瘦,吃不好,睡不好,吃得最多的,还是在夏家的那餐私房菜,味道极好。 江亦风自嘲:“那就是我弱爆咯,连女人都抱不住。” 言北咬唇低喃道:“谁知道你抱了多少女人。” “嗯?” 江亦风低头看她。 “没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江亦风没理她,把人抱进屋,一路又朝楼上去。 “洗洗吧,听说你沾了一身血,你那么怕血,一定很嫌弃吧?” 言北抿抿唇,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恐惧:“我可是医生。” “是吗?”江亦风问。 言北心虚,静默不语。 他把言北直接送进浴室,连让她下来走的机会也没有。 把人放下,江亦风出去把门带上。 “江亦风。” 浴室传来声音。 “在。” 她低声请求:“能不能待在门口?” 她终是害怕,两次惊吓,她总感觉周边都是恐怖的东西,说不定某一刻,自己又陷进什么黑暗之地。 江亦风转身,靠在门框上,嘴角噙着一抹笑:“让我进去都没问题。” 半晌,浴室传来声音:“流氓。” 江亦风笑意更浓:“浴袍在柜子里。” 他吁了一口气,从裤兜掏出烟点上。 身上的血迹令她心口犯难,她洗了一遍又一遍,雪白的肌肤被她搓到发红也不愿停手。 江亦风一根烟抽完,没见动静,掏出手机看。 一条来自山虎的消息。 ——确认无误,就是罗子庆,看来夏盛平让他死,又有人让他活下来。 江亦风敲击屏幕回过去。 ——那说明,一开始,就是有人故意把他安排在夏盛平身边的。 山虎回复。 ——秦琴?报复夏盛平的话,为什么要装疯卖傻这么久。 浴室传来动静,江亦风快速回去。 ——接下来,有你们忙的,有事再说。 江亦风清空所有消息后,摁灭手机装回兜里。 言北打开门,从浴室出来,她用浴巾擦拭着长发,雪白的脸微微泛着红。 江亦风站直身体,敛神看她。 “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冲进去了。” 言北咬唇:“我老是闻到身上有血腥味。” 心理作用,要换做是病人,她可没这么矫情,只因是那个坏人的血,想治她于死地的坏人,她才会这样觉得。 江亦风勾唇,朝她跨了一步,俯首在她胸前闻了闻。 言北的身体一瞬僵住,敛住呼吸不敢动。 江亦风抬起头,盯着她:“你现在要走出去,得香出好几条街了。” 言北拧眉,看向他:“你真是能说会道。” 江亦风挑了挑眉:“要我抱你上床吗?” “不用。”言北退了一步,“我自己可以走。” 江亦风笑笑没说话,抿了下唇。 言北仔细打量他,发现他额角布满一层薄汗,脸色也不太好。 “江亦风,你哪儿不舒服。” 第259章 换药 言北慌张地凑过去,上下打量一番。 他腰间的白衬衫染了些许血迹,她伸手抚上去,再把手抬起一看,还是新鲜的,根本不是从她这里染上的。 言北慌忙问:“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江亦风勾唇:“抓坏人的时候。” 言北慌乱无序,而他却一脸无恙。 居然还笑得出来。 “受了伤,干嘛还要逞强。” 言北抱怨,伸手就把他裤腰里的衣角拉出来,然后抬手去解他的衬衫纽扣。 江亦风一把捏住她的手:“什么时候脱男人的衣服,脱得这么顺手的。” 言北愕然:“……那你自己脱。” 江亦风嗤笑一声,松开她的手:“你帮我脱。” 言北瞥他一眼,把浴巾塞给他,走开,“医药箱在哪儿?” “楼下储物柜里。” 言北缓缓往楼下去,江亦风蹙起眉,把浴巾凑近鼻子闻了闻,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双腿无力的言北,费了好大劲爬上楼。 江亦风悠然自得地坐在床尾的凳子上,长腿交叠搭在圆桌上。 “脱了,我帮你上药。”言北站在他跟前,垂眸看着他。 江亦风眸色一沉:“你不是要帮我脱?” 言北看他一眼,把医药箱放到桌上:“自己脱。” 完全懒得和他不正经,打开医药箱找药。 作,自作受。 江亦风脸一拉,表情别说多委屈。 长腿收起落到地上,抬手自己解开纽扣,视线时不时落在言北的脸上,嘴角的淤青还很明显,他不禁蹙起眉。 医药箱里的药品还真多,和他之前车上放的药箱一样,各种品目的膏药都有……仿佛一个药品百宝箱。 言北把药准备好,回头时,他已摆好坐姿。 上半身裸露无疑,肌肉线条流畅……好多词一瞬浮上脑海。 言北迅速垂眼看向他的腰间,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口渴?” 好有杀伤力的问题。 言北:“……不渴。” 瞬间蹲到地上,将他腰上缠绕的纱布拆掉。 伤口被血染的有些模糊,言北初步判断,得缝了五六针。 言北几分心疼地帮他清洗伤口:“伤口可不算小,你自己不注意,后果不堪设想,以后,可别再逞强。” “我不逞强,谁抱你?” 这是赖上她,她的错咯。 她动作微滞,仰头看他:“你说…我自己可以走的。” 没有到非他抱不可的地步,但是,他抱出瘾,就不是她的问题。 上好药,她发现之前他腰上受过伤的地方,也是被人用刀划伤的,浅浅有大小不一的两道疤痕。 纤指触上,抑制不住地心疼。 “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啊?” 江亦风淡淡出声:“小伤而已,道上混,哪有不挨刀的。” “大伤是什么,子弹穿颅吗?”她看向被黑发遮挡的地方,那道疤痕已经刻在她心里。 眼眶里泪光闪闪。 江亦风抬手触上她的脸,轻轻抚摸:“是不是怕了,跟我这个坏人在一起,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根本预料不到,也许,下一秒……” “谁要跟你在一块儿的,我可不想三天两头被绑架。” 言北截住他的话,完全不给他煽情的机会,拿起纱布帮他缠上。 江亦风一下子愣住,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坐好别动。”言北吩咐,说完起身到衣柜里找衣服,“来,穿上吧。” 言北还是拿了同款的白衬衫。 江亦风站起身,顺着言北的动作,把衣服穿上,纽扣是言北帮扣上的,江亦风全程盯着她。 ——遵命,老婆大人。 ——谁是你老婆? ——现在不是,将来一定是,你还想往哪儿去? 真想心一横,把她搂进怀里。 “北北。” 言北动作顿下来,抬眼看他。 “上床去。” “嗯?……”言北诧异,转头看向大床。 她差点忘了,他这间屋里,只有一张床。 “干嘛?” “干正事。”他放荡不羁地一笑。 ……他能干什么正事。 言北正想反问,就被他从地上直直抱起来。 “江亦风,你干嘛,你的伤……” “早说了,让你上床,非得让我抱不可,是吗?” 言北一头雾水,抓着他的肩膀,哪里是她不上床,明明是他言语有问题。 她懒得与他口舌之争。 “别想歪了,我有伤在身,有心无力,怕满足不了你。” “……” 言北身上倏地一热。 明明是他自己满口虎狼之词,现在怪她想歪了,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他抱到床边坐下。 “转过去。”他命令。 “啊……”她瞪大眼。 “现在,换我帮你上药。” 他怎么知道自己背上的伤,他什么时候看到的,洗澡……不对,她上锁了。 江亦风从药箱拿出冷淡地说:“不要一直给自己补脑,想问什么就问。” 言北微蹙眉:“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出去吧。” 江亦风瞥她一眼,语气更冷:“你自己够不到。” 事实如此,她连后背伤在哪儿都没看到。 见她半晌没动静,江亦风俯身下去,问:“我脱还是你脱?” 呼……言北出了大口气。 要不是自己刚才做了表率,现在他也不敢有这样的气势。 言北再次喟叹,罢了罢了,又不是没见过。 她微微侧过身,把身后的长发捋到胸前,然后解开浴袍腰带,松了松肩膀上的浴袍,浴袍滑下的一瞬。 他几不可察地怔了下。 雪白的一片,横七竖八被划出许多红痕……该有多疼。 他坐到她身后,难以下手。 “对不起北北。” “嗯……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弄的。” 她不知道,她完全可以避免这一劫,要是她知道,是不是会恨自己。 他静默不言,用棉签一点点帮她涂上膏药。 “江亦风,我忘了告诉你,我想起那个人是谁了。” 江亦风平静无波地问:“谁?” “塔罗……”他的声音,以及他的眼神,都曾令她不寒而栗,梦里再次听到他的唤声,便唤起了她的记忆。 “告诉警察没?” “嗯,瑾冬哥知道了。” “好……” 言北微微侧首:“那他为什么要抓我,是因为你吗?可你们,不都是夏盛平的人?” 第260章 快去快回 江亦风收好膏药,顺口说:“挺会分析问题。” 言北想想又问:“那你是不是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烧成那样的,面目全非,手上戴了弹力手套,声带也有问题。” 江亦风一怔。 现在罗子庆还未抓到,意味着,背后的人还不会放过言北,以此猜测,那人确实是针对自己的。 玉雅?夏鱼? 真被许烨阳说中,有人把她当情敌。 江亦风握住她雪白的双肩,言北微微一怔,薄唇吻在她的后颈上,热热的,痒痒的…… “江……” “北北,塔罗还没抓到,乖乖留在这里。” 言北深吸一口气:“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江亦风轻笑出声,大手滑至她的腰间,薄唇凑近她耳际:“什么叫不是一路人,都是坏人,不是吗?” 言北咬咬唇,手肘往后,捣在他胸口上,趁他收回手之际,把浴袍穿好。 起身问:“多久才能抓到他……难道……” 抓不到他,要一直住在这里吗?她还有工作呢。 “当然会越快越好,但是……他在暗,我在明,需要一点时间,要不然……留在云谷吧。” ……他让她留下,何意? “不要,家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家里还有小黄,我不能丢下它。” 江亦风手撑在床边,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又把自己的卧室扫了一遍。 心想,这里不就是家。 片刻,江亦风突然起身,对她说:“困了就睡一会儿,肚子饿了,就下楼,冰箱里有吃的。” “你要出去?” “嗯,要处理一些事,”江亦风长眸微敛,“害怕?” 言北摇头未语,总不能因为自己怕,拉着他什么事也做不了。 江亦风略带自嘲道:“放心,这里很安全,最大的坏蛋都在这里,不应该最怕他吗?” 言毕,他整理了下衣服,转身走出去,忽然在门口顿住脚步,回头说:“我快去快回。” 言北点点头,待他刚迈开步子,言北追上去:“江亦风。” “嗯?” 言北有些难以启齿,抿抿唇道:“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脸刷地泛红起来。 她的衣物全在行李箱里,身上的衣服又在木屋里划破,换洗的衣物都没有,总不能一直穿着浴袍……手机又坏了,要不然可以用同城送。 江亦风垂眸扫了眼她微微敞开的衣领,霎时恍然大悟。 言北略感不妙,用手把衣领拉了拉。 “多大……a、b或c……” 他故把字咬得很重。 言北的脸越发红。 “你看着办吧。”说完,转身回了房。 看着办?江亦风挠了挠眉梢,饶有意味地看了眼床上的人。 “知道了,一会儿给你带回来。” 言北在被窝里,浑身滚烫得要命,简直羞死了。 什么叫知道了,目测?还是手感…… …… 江亦风再到医院时,玉雅和小鱼已经哭得满脸泪痕,双眼浮肿,眼眶泛红。 据家里佣人说,大概在六点左右,起床打扫卫生时,发现夏盛平的房门半掩着。 开始并没有在意,以为是夏盛平屋里有情况,门外保镖进去了。 可打扫完一圈再经过门口,发现房门依然半掩着……门口也没看到保镖的身影。 佣人探着脑袋往里喊了声:“夏先生。” 屋内无人应答。 佣人走出两步,感觉不对劲。 夏盛平习惯早起,现在的时间也差不多该起了,屋内却黑乎乎一片,也没有声响。 她偏头看了眼隔壁的房间,房门紧闭。 自从夏盛平住院回来,原本住在二楼的两人,都搬到了一楼,夏盛平因为身体原因,让玉雅住进隔壁的房间里,以免互相打扰。 为了照顾夏盛平,玉雅也有了早起的习惯,甚至每天都在夏盛平起床前,早早准备好后去服侍他起床。 佣人想,按理说,玉雅也该起了,可眼看屋里也没什么动静。 小鱼今天也是破天荒的早起,自从秦琴住进来后,夜里总是听到她哭哭笑笑的声音,吵的她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她想跟夏盛平说,可一想,玉雅只要在他面前撒撒娇,说些好听的话,她说什么就都没有用了。 原本不想回英国的她,不得不想着快些离开,今天早起,也是为约了几个朋友,想在离开前聚一聚,说好去爬山,所以今天起得格外早。 来到楼下的小鱼,被匆匆赶来的佣人拦住。 “大小姐,夏先生是不是出去了?” 小鱼正生他的气,这两天就没跟他说过话。 “不知道。”小鱼懒洋洋的说,背着背包往外走。 “大小姐,要不你去看看,夏先生房门开着,里面也没动静,太太的房门也是关着的。” 小鱼回头,似乎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朝佣人丢了句话:“你去敲玉雅的门吧,她是我爸的女人,整天黏在一起不是吗?我爸要去哪儿,她最清楚。” 佣人站在原地,无奈地搓着双手。 她气玉雅来了把她的父爱夺走一半,也气玉雅来了,夏盛平一心要把她往国外送,就连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而且是特意来看他的,他一天到晚还追着她回去,想想就一肚子气。 小鱼甩手走后没多久,又折身回来。 “大小姐。”佣人还在原地不知所措。 “嗯。”小鱼拉着脸,不情不愿往走廊上去。 毕竟血浓于水,她才是夏家的人。 她想想,玉雅不过是夏盛平所有女人里被他偏爱的一个,女人嘛,哪天玩腻了就丢了,她是他的女儿,这段血缘关系哪天也不变,再说,就是自己耍耍小脾气而已。 来到玉雅的门口,夏鱼睨了眼紧闭的房门,恶狠狠地朝门上敲了两下,然后继续往夏盛平的房间去。 门还是半掩着,佣人跟在身后,一直念叨:“一早上都这样。” 夏鱼推开门,顺手摁下墙上的开关,屋里亮起来,她才往里去:“爸……” 越过屏风,小鱼看了眼床边轮椅,又看了下床上的人。 夏盛平身上盖着被子,看似还在睡。 小鱼叹口气,转头看身后的佣人:“阿姨,我爸不是睡着吗?大惊小怪。” 小鱼准备走,又听到佣人说:“夏先生平时早起了。” 小鱼顿住脚,回头再看,床下的鞋子东一只西一只。 第261章 惹了不少人 玉雅是听到房门被敲响才醒过来。 这两天情绪大起大伏,秦琴的到来也令她头疼,昨晚她加大了药量,睡得很沉。 听到响声,醒来一看,匆匆忙忙赶到夏盛平房里。 “夏哥,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小鱼刚走到床前,看玉雅来了,瞥了眼就俯身去喊夏盛平。 “爸,爸……”喊了两声没动静。 玉雅一慌,跑过去:“夏哥怎么啦?” 佣人回:“不知道,夏先生今天这个点还在睡觉。” 玉雅把小鱼推到一边,自顾自往前查看:“夏哥,夏哥……” 她喊了两声也没动静。 “快,叫人。” 平日里都是玉雅在照顾,夏盛平异常不对,她一看便知。 送到医院抢救时,已过最佳治疗时间,未脱离危险,人一直待在icu。 小鱼报案称是有人谋杀。 但警察到后,佣人把早上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说清楚,并未发现异常。 玉雅坐在长椅上,一直抱怨是自己的错,不该吃那么多的药。 两个人看起来都极其无辜。 江亦风双手插兜在走廊上走动,他的目光偶尔瞥向玉雅。 和小鱼一样,哭得十分伤心。 江亦风出声:“玉雅,要不你先回去,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你妈一个人在家,回去看着吧。” 玉雅摇头,仿佛现在等夏盛平醒来才是最重要的。 “小鱼,你呢,回去休息吧,有事再过来。”他又看向小鱼。 “不要,我要等我爸醒过来。”小鱼哭得更伤心。 她开始抱怨自己的任性,对夏盛平的漠不关心,可多说无益,一切无法挽回,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眼看两人都劝不回去,他也只能随她们的意。 王瑾冬赶到的前一秒,江亦风收到信息。 ——二院的大股东名叫罗子琼,夏盛平账务里的几笔跨境交易公司,都是罗子琼名下所有。 江亦风不禁蹙起了眉。 罗子琼?罗子庆? “王队。”江亦风收回手机,同走来的王瑾冬招呼了声。 王瑾冬看了眼长椅上的伤心人,又看向江亦风。 “人还没醒?” 江亦风舌尖轻抵唇角:“悬。” 王瑾冬愣了下,又说:“货车上的非法货物已查实,与夏盛平脱不了关系,但目前来看,也拿他没辙,只能延后处理。” 江亦风轻笑道:“确实没辙,他现在,比受到法律制裁还要严重,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一回事。” 王瑾冬抬眼盯着江亦风,咬咬牙关说:“亦风,夏盛平就算一直躺着,同样要受到制裁……他有问题,难道你没有?” 念在一个院长大的兄弟,王瑾冬只是侧面提醒。 可江亦风一笑:“王队多虑了,你秉公办事,该怎么查我管不着,至于我有没有问题,一查便知,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定会积极配合。” 两人目光短暂的交汇,犹如一场无声之战悄然展开。 王瑾冬微勾了下唇:“抓到的人像是统一了口径,都说是受了夏盛平的指使,可夏盛平与你这么交好,动言北,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你不觉得奇怪吗?罗子庆现在在暗,只有抓到他,才能查到后面的人,恐怕你得好好想一想,到底得罪了谁,否则,言北会一日不得安宁的。” 江亦风神色自若,在原地挪动脚步:“我得罪的人多了,要真想,恐怕王队没时间一一去查,现在,夏盛平出这种事,到底是谋杀还是旧病复发,警方接到报案,也是件很棘手的事,王队和许队,可能得忙一段时间了,我的人,我会看好,就不劳王队担心了。” “你的人?”王瑾冬冷嗤,“你说要就要,说扔就扔,江亦风,言北现在孤身一人,麻烦你考虑清楚再动她。” 是提醒,也是警告。 江亦风眉目微动,未再多言。 小鱼在长椅上突然起身走来,哭腔颤颤:“风哥,我爸就是谋杀,昨天还好好的呢,怎么可能是旧病复发。” 江亦风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小鱼,放心,警察会调查。” 小鱼一双眼眸水汪汪望着他,二话不说倚在他的肩膀上:“风哥,我怕。” ……江亦风蹙紧了眉,吁了口气,继续安慰道:“没事的,先回去休息吧。” 王瑾冬瞥了眼他和小鱼,嘴角带着淡淡的嘲笑,越过他时,低声说:“还真是惹了不少人。”随后,目光又轻扫了眼长椅上的玉雅,她双眼怒气腾腾,欲要将小鱼生吞活咽不可。 王瑾冬走开去办公室找主治医生咨询情况。 江亦风也将肩上的小鱼扶起,转身看向玉雅:“我先送你们回去,这里有波仔看着,有情况他会通知我们。” 两个女人守了一早上,除了哭,连人也看不到,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听江亦风的劝,一起回夏家别墅。 一路上,副驾上的小鱼沉默不语,倒是玉雅先开口,还是抱怨自己的失误。 “都怪我,这两天,我情绪不太好,昨晚用药量大了些,要不是听到敲门声,都醒不过来……要是不吃那么多药,夏哥也不会……” 女人遇事,除了哭,还是哭,通病。 江亦风也没那哄人的功夫,只是淡声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现在重要的是夏哥能尽快醒过来,都不要再责怪自己。” 玉雅轻轻抽泣着点头。 回到别墅,小鱼气哄哄往楼上去,房门一摔,又把自己关在屋里。 家里出了事,她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主要是也不能走。 玉雅敛住往日在外人面前的气势,在江亦风面前,一副柔柔弱弱,无害可怜的模样。 “风哥,夏哥一倒,公司的事还得麻烦你帮忙照看,这家里家外也都要麻烦你,实在是抱歉。” 江亦风微拧着眉,说:“公司的事,你了解的也多,再说,大部分业务,都交由经纪公司管理,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家里的事,夏哥也是交给你照管…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谢谢风哥。” 江亦风忽然盯着她看。 玉雅微怔:“怎么啦,风哥?” “没事,我先走了。”江亦风欲言又止,转身走开。 第262章 最好不要乱来 楼上响起乒铃乓啷的声响。 江亦风顿步,回头看向楼上。 只见小鱼从房间跑出,朝阁楼方向一阵大喊:“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玉雅手忙脚乱地往楼上去,江亦风紧跟其后,上了楼。 上了门锁的房内传来哭声,玉雅让佣人拿来钥匙,连忙打开锁。 屋子里乱糟糟一片,被子枕头,花瓶,挂画通通都在地上。 而秦琴还是一样,一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双膝跪地,额头撞击着墙体。 “妈,你在干嘛?”玉雅蹲在地上搂着秦琴,阻止她的动作。 秦琴不言不语,目光呆滞的盯着沾满鲜血的墙面,那是她磕破的额头渗出的血迹。 江亦风扫了眼屋内,再看向地上的秦琴。 顿时,小鱼冲进屋里,把地上的枕头一踢,看向秦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自从你来了,这个家里没一天安静的,你再吵吵,就滚回二院去。” “不是我,不是我。”秦琴惊恐地缩在玉雅的怀里,“我很听话的。” 装疯卖傻。 江亦风转身,把小鱼带了出去。 玉雅深吸一口气,似在压制心头的怒火,红唇微微颤动,垂眸对怀里的秦琴发出警告:“妈,你再不听话,再给我惹事,我就把你送走。” 秦琴在她怀里点头:“我听话,我听话,不要送我好不好。” 玉雅把她扶到床上,让佣人把房间收拾干净。 小鱼被江亦风带到房间。 江亦风安慰道:“玉雅的母亲是病人,多多体谅吧。” “风哥,她就是个疯子,我爸鬼迷了心窍,才会同意让玉雅把那个女人带回家。” 小鱼一脸怒气地坐在床边上。 “行了,别气坏身体,还要照顾你爸呢,我先走了,有事联系我。” 江亦风安抚好小鱼,转过身,余光无意间瞥见梳妆桌上的发夹。 美人鱼发夹。 江亦风从桌上拿起看了看,没记错的话,和小鱼送给言北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送言医生的发夹吗?”江亦风问。 小鱼抬头,看他手上的发夹,又一脸伤心,喉咙哽咽着说:“那是……我去英国前,我爸送我的,和言医生那枚是一对。” 江亦风皱眉把发夹看了看,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说怎么一模一样呢。”江亦风把发夹放回桌上,“夏哥眼光不错啊。” …… 车停在屋外,江亦风没有着急下车。 他从储物盒里拿出小鱼送言北的那枚发夹,再认真看了一遍,发现发夹上印有一行极小的字,像是品牌logo。 江亦风拿出手机,翻看小鱼去英国的大概时间,把信息编辑发送出去。 他伸手往后座上拿了东西,握着美人鱼发夹下了车,走到院子前的池塘边,将其轻轻投入水中。 江亦风开门进屋,屋内静悄悄地,黑乎乎一片。 他缓缓朝楼上去。 打开床头灯。 言北睡得正香。 江亦风俯身盯着她看了半晌,指腹触上她的唇角,她也没反应。 这是有多久没好好睡,竟然睡得这么沉。 江亦风不忍心打扰她,薄唇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下,起身去了浴室。 他换了睡衣,看床上的人仍然没动静,一个人下了楼。 桌上放着言北摔碎的手机。 出门时,他就看到,拿起看了眼,确认自己这次无能为力,就计划着回来的时候给她换个新的。 他坐在沙发上,帮她换了卡,设置好后,倒头躺在沙发上。 看着天花板自嘲道:“又是睡沙发的一天。” 什么叫睡到自然醒,太阳晒屁股。 今天她算真的体会到了。 夜里醒来一次,是胳膊压得发麻,她翻了个身,感觉屋里有灯光微微亮起,想到应该是江亦风回来了。 想爬起来,可身体不允许,浑身就像被牛踩了一样,酸疼无力,眼皮也跟黏了胶水似的,想睁睁不开。 她便继续睡。 从天明睡到天黑,再到天明才醒来,身上的疲惫瞬时被抽走。 她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简直不要太舒服,精神百倍,照往日,这一天可以做好几台手术了。 被子一掀,双脚落在地上,准备洗漱。 圆桌上放了一个包装袋,应该是江亦风帮她带回来的东西。 她随手就提着往浴室去。 沙发上睡觉简直费腰。 江亦风天不亮就起床,跑了一圈回来才稍微舒服一点。 见楼上还没动静。 收拾好便在楼下准备早餐。 “需要帮忙吗?”一道柔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亦风动作一滞,回头看去。 言北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中岛台,一袭堪堪齐膝的浅蓝色连衣裙,将其纤细的身躯温柔包裹,本就雪白的言北,搭配这一抹蓝,显得越发透亮,长发简单束在身后,素颜也不影响她精致的五官,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端庄,得体。 言北绕过中岛台走进去,往江亦风跟前一站,嘴角翘起:“我可以做些什么?” 江亦风垂眸,把她上下再打量一遍,摇摇头,眉头紧锁,:“是不是短了点?” 言北倒吸一口气,伸手拉了拉裙摆:“你选的,我怎么知道。” 江亦风眉头蹙的更深,抬眼看她,眸光透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只见他轻吁了口气,转身继续切菜,随后又停下动作,淡淡说了句:“你还是穿浴袍吧。” 嗯?言北在他身后愣了下,禁不住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没毛病啊,除了裙子短一点。 “为什么呀。”言北不明所以地偏头看他。 江亦风嗤了声,放下菜刀,转身把她揽进怀里。 言北睁大眼睛看他。 “江亦风。” 江亦风终于忍不住地说:“因为,你在勾引我。” ……明明是他自己选的裙子,怎么就成她勾引他。 哦豁,又是她的错。 她撇撇嘴,看着他沉沉的眼眸:“裙子不是你选的吗?我还在想呢,你是不是就好这口,现在怎么说是我…勾…引…你。” 江亦风静静看了她会。 “我就好这口……现在是不是可以让我咬一口。” 搞半天,不是裙子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那么认真。 言北:“……” 她眨了眨眼:“江亦风,最好不要乱来。” 第263章 准没好事 江亦风轻嗤了声,嘴角邪邪一勾:“你以为,我跟许烨阳软磨硬泡半天,把你带回来,是要供着,仅供观赏?” 这话说的,她又不是佛,也不是花瓶。 既然这些都不是,那么,就是他别有用心。 言北眉头一蹙:“我以为,你又是念在老乡的份儿上,发善心呢。” 江亦风扯扯唇,语气不羁地说:“老乡也要看看是谁,总不能是个人就往家里带吧。” 心想,真是验证了她的猜测——别有用心。 “松手,我去换浴袍,省得你心不在焉。” 她从江亦风怀里挣脱,准备上楼。 江亦风双手撑在中岛台上,敛神看着逃窜的女人,嘴角勾笑。 言北刚跨上台阶,门铃倏然响起。 她回头看他:“谁?” 江亦风不疾不徐走到客厅,把她从台阶上拉下来,笑了笑:“别换了,浴袍,更勾人。” ……言北扶额,对他无语。 他边走边说:“是许烨阳,一早就打电话来说,他找人,把你的行李箱从火车站给送回来。” 哦…朋友多,就是好。 只是,早一天到该多好,就免了她穿这一身“勾引”人的裙子。 江亦风给许烨阳开了门。 拖着行李箱往里走的许烨阳抱怨:“一大早,在做什么,开个门这么慢,早知道忙着,我自己开。” 江亦风朝他瞪了一眼:“许队,这又不是你家,你还能自己开?”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许烨阳顿时怂了下,赶紧把话收住。 “烨阳哥。”言北在客厅里朝他笑。 “言北,江亦风没欺负你吧?”许烨阳视线扫了眼慵懒走向厨房的江亦风。 言北抬手撩了撩鬓边的碎发,苦苦一笑道:“他忙着呢,没时间欺负我。” “那就好,他要欺负你,告诉我,把他拷回局里,帮你收拾。”许烨阳故意扬起嗓子往厨房里说,生怕江亦风听不到。 这会江亦风正把碗里的鸡蛋倒进锅里,微微侧首说了句:“许队,东西送到就忙你的去吧。” ……许烨阳顿了顿,这是赶他呢。 “你不是做早餐吗?刚好我也没吃,吃了再走。” 论脸皮厚,他数第一。 江亦风冷冷回了句:“抱歉,只准备了两人份。” 真是没点人情味。 言北微弯唇线,赶忙从他手上接过行李箱:“谢谢你烨阳哥,留下来一起吃吧,别理他,不差你那份。”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难得江总下厨,怎么也要尝尝才是。”许烨阳又拉着嗓门喊了句,熟络地坐到餐桌前。 言北把行李箱放到楼梯下,转身就到厨房帮忙。 她从冰箱拿出鸡蛋,让江亦风再煎一个。 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然而言北似笑非笑,又带点非煎不可的眼神,让他不由自主地控制了自己稍有几分幼稚的举动。 江亦风从她手上拿走鸡蛋。 言北轻言:“谢谢!” “谢谁?” “谢你!” 江亦风侧首睨着她:“谢别人那么诚恳,谢我也太随意了吧。” ……言北微微拧眉,撇撇嘴,多大点事。 江亦风眸色微敛,正想再跟她说什么,薄唇微启之时,言北已甩开手走出厨房。 鸡蛋差点在他手心里捏爆。 最终在江亦风不情不愿之下,三人份早餐还是快速出锅端上了餐桌。 许烨阳搓着双手盯着碗,迟迟不舍下手。 阳春面配荷包蛋。 “啧啧啧,这分明就是爱的早餐,我这可是沾了言北的光啊。” 江亦风全程冷着脸,对他的阿谀毫不领情。 言北赧然垂眸,咬了口荷包蛋,口感甚好:“江亦风,你手艺真不错。” 刚刚还冷着脸的江亦风,真是经不住老婆夸,瞬时唇线一弯,宠妻狂魔上线,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也夹进她碗里。 “好吃多吃一点。” 许烨阳这灯泡,嗦了一口面,回味地挑了挑眉:“江总,你也照顾照顾我,怎么说,我也是客人不是吗?” 江亦风淡淡瞥他一眼:“吃完赶紧走。” 许烨阳眉目微抬,默然地低头继续嗦面。 言北抬了抬眼帘,不明所以地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江亦风的待客之道有问题,又觉得许烨阳逆来顺受的模样不正常。 言北默看片刻,也不管他们,自己继续吃。 一顿三人早餐很快结束,言北主动承包洗碗工作。 许烨阳没着急走,在客厅里溜达一圈,瞅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发夹的事查了,确实是玉雅在育英街的珠宝里店购买的,价格不菲,时间差不多就是夏鱼去英国的前两天,但这不排除是夏盛平让玉雅代买的,一个大男人,总不可能亲力亲为做这些事吧。” 江亦风单手插兜,神色凝重:“夏鱼那枚是没有窃听器的。” 许烨阳说:“那么巧,把装了窃听器的送给言北,说不是故意的很难哦。” “那也不能排除是巧合,万一,窃听器本身是针对夏鱼呢?” 不无可能,许烨阳哼了声:“夏家这些事,有够乱的,现在又掺进个秦琴,越乱,一群女人,我要是夏盛平,也不想醒了。” 江亦风闷笑了声,扫了他一眼,长指在眉梢轻轻挠了挠。 “他要真醒不过来,恐怕你还有的忙。” “我忙什么,整天抓人破案不就是我的工作,倒是你……”许烨阳睨着他,忽然又没了下文。 客厅瞬时静下来。 江亦风倏然转头,看着端着果盘从厨房里走来的言北,眸光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 “你们聊什么?”言北微笑,站到两人的面前。 江亦风淡声说:“聊你。” 哦。 一双清眸转了转,意外道:“两个大男人讨论一个女人,有点奇怪?” 许烨阳开口:“谁说就准女人聊男人,不准男人聊女人的。” 言北不以为然,压了压唇角,把果盘端到两人中间:“准没好事。”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江亦风从果盘里拿了块苹果咬了一口,双眸藏不住的幸福,直夸道:“真甜。” 一波狗粮撒下来,许烨阳耸耸肩,淡淡一笑:“走了,有事再联系。” “烨阳哥,你不吃苹果啊。”言北朝已转身的许烨阳追问。 “饱了。” 言北愣怔,转头看江亦风悠然自得地嚼着苹果,回头再看许烨阳,身影已消失在门口。 江亦风神色淡漠地继续往果盘里拿苹果。 言北瞥他一眼,很不友好地把果盘收回:“别吃了。” 江亦风微怔地抬着落空的手,不明所以地看向转身走开的言北:“我还没吃够呢。” “客人都饱了,主人好意思说没吃够啊。” 第264章 人情世故 江亦风微笑望着言北把果盘端到厨房,套上保鲜膜,然后放进冰箱里。 转身径自走到客厅,从茶几上拿了本杂志,就坐沙发上翻阅。 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江亦风慵懒地走过去,垂眸盯着她:“生我气?” 言北头也不抬,扯唇:“你还能分得清生气和不生气什么样?” 她分明是在替许烨阳抱不平。 好歹人家是替她送行李箱,白遭他冷言冷语。 “说我没眼力见呗?” 言北听到这,微微一顿,抬头看他,低声说:“烨阳哥可是给我送行李箱来的,怎么也算朋友,你对人也太冷淡了,这人和人之间,人情世故还是要懂的,你就是个冷面人,没点人情味。” 一番数落,言北以为他会有所收敛,不曾想,他淡淡一笑:“你看我们像朋友吗?” “不然呢?”她目光极认真。 “坏人和警察,怎么成朋友。”江亦风神色淡漠,往后退了两步,俯身从桌下拿东西。 言北瞥他一眼:“……” 起身放下杂志,准备上楼。 “去哪儿?” “上楼。” 江亦风起身拉住她的手腕,把人拽到跟前。 “干什么?”言北垂下脑袋,喉咙微哽。 “你干什么?”江亦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睛怎么红了?” “眼睛疼。”她脑袋微侧,不屑看他。 江亦风默了会儿,扳正她的脑袋,唇线勾了下:“因为你的烨阳哥,生我气啊。” 言北气呼呼的盯着他:“江亦风,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容不下任何人,谁靠近你,你都要把人推开,不要朋友,不要亲人…你这人,冷漠,无趣……讨人厌。” 江亦风没生气,轻蹙了下眉,点点头,接受她的批评。 “还有吗?” 言北微怔,瞪他一眼:“懒得理你。” 转身要走,又被他拽了回来。 “批评完就走,起码给颗糖哄哄才是。” “想得美,做错事不反思,还想吃糖。” “你不哄我,我哄你,”江亦风把手机递给她,“之前的手机我无能为力了,帮你换了个新的,看看有没有什么丢失的。” 言北瞬间不说话了。睨着他冷峻的颜,抿抿唇。 要说他冷漠无情,他对她又柔情似水。 她心中暗道,这是他惯用的诱哄手段,从他手上接过手机,打开看了下。 手机上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卡完好无损,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也都在,就是相册里的照片…空空的,连刘云的照片也都没了。 她不禁拧了下眉。 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江亦风不紧不慢地说:“旧手机,我找人修复看看,说不一定,还能修好。” 言北抿抿唇,凝视他:“谢谢。” 江亦风敛神,眼神倨傲地盯着她:“怎么谢?” 言北愕然,这种人,人家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他不但要留名,还要讨要好处。 ……另类好人。 “嗯?”他追问。 言北讷讷道:“待会儿把钱给你转过去。” 连机会也不想给他。 江亦风叹口气,长眉紧蹙,淡声说:“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言北从他语气里隐隐了然。 钱不他的最终目的。 言北正想说什么,他的电话忽然响起。 具体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见他神色变得凝重,朝电话匆匆应了声,就挂断。 “我得出去一趟,自己待在家里,有事给我电话。” 言北:“……有急事?” “夏盛平在医院,情况不太好。”江亦风边说边走向门口鞋柜处换鞋。 “江亦风,”言北声音清脆,喊住他,“快去快回。” 江亦风抬眸看她,眼中浮现清浅笑意,简言意骇:“好。” …… 江亦风赶到医院时,医生正好从抢救室出来。 从医生低垂的脑袋可以看出,情况非常糟糕。 没等医生开口,小鱼就扑过去,抽泣着问:“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摇摇头,平静中又带了几分忧伤:“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小鱼身体僵在原地。 “医生…麻烦你再帮帮忙,要多少钱都没关系,”玉雅抓住要走开的医生,微屈着身子,似在请求:“再救救他吧,求你了医生。” 医生挣脱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抱歉,这不是钱的问题,请节哀!” 玉雅身体发软,往后一倒,差点摔在地上,幸好江亦风将她扶住。 “风哥,夏哥怎么就没了呢。” 江亦风难以判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玉雅。 曾一度要逃离夏盛平身边的人,难道不是她。 还是因为失去才知道珍惜。 反倒是小鱼,霎那间静了下来,不哭不闹,直直站在原地,看着抢救室的大门。 她盼着夏盛平活生生从里面走出来,她会告诉他,保证不再惹他生气,他说什么她都会听。 …… 白天晴空万里,未料想夜里来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 狂风肆意刮起,雨滴无情敲打着纱窗,使其发出些嘈切密集的声响。 王瑾冬在办公室来回踱步,许烨阳手撑着脑袋在凳子上发呆。 天边划过的闪电,顿时惊醒了沉思中的人。 “瑾冬,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晃来晃去我头晕。”许烨阳挑眉,朝他招招手,让他坐回凳子上。 王瑾冬哼了一声:“我走我的,你晕什么晕。” “你……”许烨阳哑了口,继续撑着脑袋,懒得出声。 办公室外,“踏踏踏”传来稳重而疾驰的脚步声。 不多会儿,一身藏蓝色制服的向成兴,走进办公室。 门口的同事先注意到,起身道:“向局好!” 王瑾冬和许烨阳这才抬头看他,向成兴轻轻抬手掸去制服上的水滴。 “向局。” 两人站直身体,异口同声。 “情况怎么样?”向成兴问了句,“夏盛平一走,好多事都石沉大海了,本来想着,今年也该把他这只老狐狸缉拿归案了,没想到……老天爷先把他给收了。” 向成兴一拳头落在办公桌上,长叹一声。 王瑾冬倚在办公桌前,揉了揉眉心:“向局,夏盛平一倒,对我们确实没什么好处,这么长时间做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找到他一手操控的大集团,现在倒好,一切得重头再来不说,主要是我们的目标是谁……” 言罢。许烨阳眸色也沉了下去,脸上挂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半晌,却未语。 向成兴说:“瑾冬,你和烨阳说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夏盛平突然发病,按他女儿的报案叙述,确实有些蹊跷,看来,此事并不简单,既然有人想让夏盛平醒不过来,那必然是仇人,竞争对手。” 第265章 革命尚未成功 窗外雨势减小。 许烨阳斜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淅淅小雨在路灯的光影下,如迷雾笼罩着黑夜。 炉上的茶水沸腾,茶香四溢充斥在这间安静的小屋里。 江亦风把长把黑胶伞立在门口。 独自走进屋内。 屋主七十有余,看见江亦风,捋捋下巴上的白胡须,指了指右侧遮着半截门帘的屋。 “等你很久了。” 江亦风看了眼被风吹起的门帘,回头微微勾唇:“林叔。” 江亦风掀起门帘走进去,拉开凳子坐下,提壶往面前的杯子里倒茶。 “跑这么远干嘛?” “想喝茶,顺便看看公路修的怎么样。”许烨阳牵强地笑了下。 江亦风端起茶杯,凑在嘴边吹了两下,轻轻啜了一小口。 “以前来这儿,得颠簸两个多小时,现在,少了一半的时间,舒舒坦坦一会功夫就到,多亏了你,给咱们乐清修了路,通了电……还不留名。” 江亦风轻笑。 屋外的风从窗台夹缝里悄悄溜进来,炉里的火更旺了。 “早上还被说不懂人情世故,现在又被你夸……”江亦风无奈地轻轻摇头,身子往后,也倚靠在凳子上。 在医院忙碌一天,把夏盛平的尸体安顿妥当,他才空出时间,驾车一个多小时,才到这。 眉眼间尽是疲倦,写满心酸,无奈…还有不得不保留的坚强。 “安排的怎么样?”许烨阳问。 “明天出殡。” 许烨阳点了支烟递过去,自己又点一根抽上。 两人倚着凳子,良久未出声。 林叔从外面进来,端了两盘点心,看了两人一眼,抬抬手,示意两人吃,没多说一句话就走出去。 江亦风仰头,把青烟往上空吹出去,微敛着眼眸看青烟盘旋,消散。 “怪我…我就不该诅咒他醒不过来,”许烨阳重重吸了一口烟,脸上挂着一丝苦笑,“我给向局保证过,今年给他拿个大的,夏盛平一倒…呵,我还庆幸来着…结果,tm的又冒出个秦琴,罗子琼,罗子庆……” 许烨阳咬牙切齿,神态沉重,香烟在唇边一颤一颤的。 江亦风动作不变,深邃而沉郁的眼眸透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盯着屋顶上的灯泡,仿佛那里有他期盼的光明,而那触手可及的光,在他看来,又是遥不可及。 “就算醒来,又能解决什么,秦琴,罗子琼,罗子庆……这些人依然存在,”江亦风微微勾唇:“许队,这条路,本来就没有尽头。” 许烨阳怔怔看向他,静默不语。 江亦风直起身,啜了口茶,神情一瞬自若地问:“林叔哪弄来这么好喝的茶?” 许烨阳瞥他一眼,眉头紧锁:“亦风,我食言了。” 江亦风动作一滞,敛神望去,许烨阳神色凝重。 “你打算对我负责?”江亦风挑了挑眉,唇线一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许烨阳:“谁婆婆妈妈?” “你。” “我在担心你……”许烨阳垂下眼眸,视线落在烧红的炉子上。 江亦风提起茶壶把杯子满上,静听下文,许久,却未见他出声。 “革命尚未成功……收起你不必要的担忧。” 许烨阳抬眼,凝视他平静无波的俊脸,轻笑了下,抬起茶杯也喝了一口。 “这是你上次让我带给林叔的茶,他没舍得喝,今天知道我们来,特意拿出来泡上。” “我还有这么好的茶,怎么没发现。” …… 山野之间,细雨蒙蒙。 江亦风开门进屋,诧异地扫了眼留了一盏灯的屋。 陌生而熟悉。 他往里走,在鞋柜前顿了下。 一双拖鞋整齐地摆在地上,他嘴角微扬,利落换上。 茶几上放了一瓶插好的鲜花,淡淡的花香四溢,江亦风敛神闻了闻,令人心情愉悦。 似乎,这才是家的感觉。 他抬眼看了下楼上房间,熄了灯,没有声响。 便转身坐到沙发上,一身的疲惫在敞亮温馨的氛围感里荡然无存。 他合上眼,享受这种难得的松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良久,楼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言北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看到倚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缓缓走过去。 他骨节分明的手自然搭在胸前,呼吸深沉而规律,眉间却是微微蹙起,看起来睡得并不舒服。 言北俯身,伸手触上他的脸颊,纤指随着清晰流畅的线条,勾勒着他俊美的轮廓,冷峻的下颚,冒出了些许胡楂,更添了些疲惫。 闭上眼,也能绘出他卓越的五官,她已经将他的所有,深深刻进心里。 他忽然睁眼,盯着近在眼前的女人。 眸底深处,是她慌乱的模样。 他静默不言,看着她,看她如何解释,如此靠近一个男人,用那种心疼且爱意甚浓的目光盯着。 “你回来啦?”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我下楼喝水…你要不要喝,我给你倒一杯?” 他依然沉默,神色专注。 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自己的小聪明已被识破,或许,他并没有睡着,而是在养神。 刚刚自己颇有不妥的行为与动作,莫非…… 未等他答,她尬笑着就要走开。 不料他长臂一伸,拉住她的手。 言北愕然。 “要喝水?”她怔怔问。 他只是拉着她的手,摇摇头:“我不渴。” 哦。 可他的手仍然未松。 他这是要做什么,既然不渴,是不是应该放她走才是。 她咬着唇,低声道:“那我自己喝。” 他仍未松手,难道没听懂她的意思。 “江亦风。”她低声提醒。 他终于松手,她怯怯退开,转身跌撞着走进厨房。 玻璃杯和冷水壶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彷如她狂乱不安的心,跳动出令她意料之外的节奏。 溢出杯子的水,打湿她的手,她来不及喝一口,拿起一旁的抹布擦拭着洒了一桌子的水。 “我来。”深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接着他从她手里夺走抹布,极认真的将洒落的水擦干净。 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她愣在一旁,拧眉说: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他侧首瞥她一眼,端起桌上装满水的杯子,递过去,声线温柔:“不是渴了,喝吧。” 第266章 给我名分 言北垂眼看他手里的杯子,双手接过。 她不渴,却抬起杯子仰头一口气把水杯里的水全喝光,然后大大吁出一口气。 江亦风从她手上接走空空如也的杯子,放到中岛台上。 “言北。”他轻唤她的名字。 带点温柔的暧昧。 “嗯?”她轻轻答,清眸睨着他。 “今晚,我不想睡沙发。” 言北一怔……难怪,这么殷勤。 不过话说回来,是她占了他的屋,他都开口了,难不成还赖着。 “好啊,你睡床,我睡沙发。” 他凝视着她,一时没说话。 “那你上楼去吧,我去睡了。”言北转身就要走。 “我不想一个人睡。” 这是什么话。 言北顿住脚步。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 只见他往前一步,从后搂住她的腰,紧紧将她揽进怀里。 言北浑身一僵,脑袋一片空白。 耳畔传来他低沉悲郁的嗓音:“言北,我想搂着你睡,我不想松手了。” “江亦风,你又要骗我是不是,”言北转过身,抬眼与他对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新欢?才会突然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吗?” 他摇头轻笑,深邃眼眸却沉郁得让人看不透。 “哪里来的新欢,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她最容易骗,特别是招架不住他的诱哄,仿佛就是心甘情愿掉进他的蜜罐里。 她眼睫轻颤,难猜他心事。 罢了,她承认她是受虐体,但现在,尚存的一丝理智不允许她犯糊涂。 她抬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江亦风,你真把我当成你情~欲的玩物吗?” “不是,”他肯定的回答,看着她,“是你,言北,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快疯了。” 他语气那么认真,那么悲伤,让她于心何忍。 玩物也罢,旧爱也罢……就当她脑残好了,她这身受虐体,也只愿为他而受。 “江亦风,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她拧眉,语气清冷地望着他。 她只求一个答案。 “要不要把心掏出来让你看看?”他的唇角翘成一弯清冷的月。 随后,他摁住抵在他胸前的手掌,胸口里澎湃跳动的声音,令她浑身灼热。 一瞬间,他的长指抬起了她的下颚,黑色眼眸里映着她。 雨夜寂静,全世界仿佛只有两颗狂乱跳动的心发出难以抑制的声响。 屋里的灯把往日不羁的脸颊照得那么清晰,眼眸中深情且暧昧的光,似要将她吞噬。 江亦风低头,将额抵上去:“北北,我是混蛋,骗子,流氓,无耻之徒…” 她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一早匆忙赶出去,半夜才归,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跟她说这些。 她想开口,问他为何胡言乱语,若让她当真,要死缠烂打的缠着他,他该怎么办,又逃离去另一个地方,玩失踪,躲着她? 言北抬头,想要质问他,这次,也是哄过后,要将她抛弃吗? 未等她作声,所有的话都被他封入唇中。 他已经警告过她……他是混蛋,骗子,流氓,无耻之徒。 又怎会留有余地让她思考。 滚烫的吻,不及他刚才的柔情,凶狠而霸道,夺魂摄魄将她思绪混乱。 “北北,”他轻叹,“我后悔了,我不该跟你说狠话,不该伤你的心,不该想着让别人闯进你的心…” 她一怔,他在道歉吗?为他自以为是的行为,他抛弃她时的狠劲,哪儿去了,竟用这般软下来的言语击碎她本就不牢固的防线。 “日日夜夜,我发了疯的想你……收到你说想我的消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亦风,我想你了。 那份思念里不敢表露的告白…她明明已经撤回。 “你想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思念一个人,有多痛苦。”她质问他。 “我知道……可我更清楚,把你留在我身边,有多危险。” “现在呢,不怕了吗?”她盯着他,清眸微眨。 “怕,比任何时候都怕,怕失去你,怕你受伤,”他大手触上她的脸,无比的温柔,“想我吗?北北。” “想……”从未停止过。 她被腾空抱起时,身子一瞬间失了控,双手错乱的抓住他的肩膀。 他又忘了自己腰间的伤,逞强的将她从厨房,扛到楼上卧室。 身下是软绵的大床,他随她而落,仿佛身体陷进海绵之中。 “江亦风。” “嗯?” “这样……要对我负责的。”她开始变得狡诈,知道谈条件了。 “哦?”他勾着唇角,眉头又困惑地蹙起来,昏暗的卧室,他那张冷峻的脸庞,又多出几分难以抵挡的魅惑,“怎么负责?” “给我名分。” 既然不是情~欲的玩物,那就换一种标签。 “你不怕跟着我,小则受伤,大则丧命?” 前尘未知,他努力抑制的那份感情,在她突然出现时,如火山爆发,令他猝不及防……他要么自私,要么绝情。 “不怕,”她凝望他,眸色坚定,“最怕的事,从来都不给我机会去拒绝它的到来,不是照样发生了,江亦风,现在,只剩我一个人,生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他毫不迟疑,堵住她的唇,她置生死于不顾的诺言,令他浑身发颤。 他把她置于掌心,视若珍宝。她却如此怠慢生命。 是他的错,不该招惹她,从一开始,就该知道,这个倔强的丫头,怎么可能会是纠缠得起,拿的起放的下的人。 “北北,我怕保护不了你,怕你受伤,怕你疼,怕你哭……” 也怕他的鲁莽冲动会推她入火海。 “我自愿被你禁锢在身边,从今往后,我不再为了忘掉你而去相亲,你说过,我注定是你的媳妇,逃不掉的,你要耍赖嘛?” 她恳求的目光,让他方寸大乱。 未再迟疑,他强势吻住她能言善道的唇,唇枪舌战,他怎是她的对手。 游移的大掌,拨乱她的心绪,如丢了魂魄,任由他指挥,驱使。 “那天,不是梦?”喘息之中,她晃神询问。 “你又梦到什么?我在你梦里捣乱吗?” 她醉意微醺,只知在一番纠缠后,安睡在他怀里。 “你心知肚明。”她拧眉控诉。 他唇边微叹:“你都不知道,你喝醉酒有多迷人……我这个坏人,怎么能放过使坏的机会。” 第267章 宠爱 言北说:“我总做一个梦,一声巨响后,回头就看到你倒在血泊之中。” 她在梦与现实间找不到出口,几度挣扎,几度徒劳,那个梦魇还是对她纠缠不休。 “那只是梦。”江亦风收紧手臂,把她圈在怀里。 …… 言北醒来时,天已大明。 一夜暴雨忽转晴,清亮的晨光透过窗,洒进卧室。 言北翻身坐起,脑袋晕乎乎的,十指插入发间挠了挠。 浴室有水流的声音传来,不多时,江亦风裹着浴袍出来,看她已醒,缓缓朝她走来,硬朗的眉宇间带着浅浅暧昧的笑意。 “累的话,再睡会儿。”他弯下腰,把她鬓角的乱发捋了捋,手上的动作,像是一个大人怕弄疼小孩稚嫩肌肤般轻缓温柔。 言北赧然。 指尖偶然碰到她的耳朵,酥酥痒痒的,言北的脸倏地开始发烫。 这男人……累……说的什么话。 “不累。”言北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江亦风忽然摁住她的肩膀。 言北仰头诧异,低声道:“我不困……可能,昨晚受凉了,头有点晕。” “严不严重,我给你找药?”江亦风有些歉意,昨晚,对她、确实折腾的够呛。 “不用,洗把脸就清醒了。” 话音刚落,江亦风伸手搂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双腿,把人轻松抱进怀里。 “江亦风,你抱我去哪儿?”怀里的人抬眼。 他垂眸看她,勾唇道:“当然是抱老婆去洗脸啊。” 这男人到底什么心态,戏码那么足。 言北搂住他的肩,脑袋埋进他怀里,唇角悄无声息的勾起。 江亦风把人抱到浴室还不罢了,挤好牙膏,摆放好毛巾,转身双手抱胸靠在浴柜上睨着带几分羞涩的女人。 言北蹙起眉,羞赧道:“江亦风,我要洗澡。” “哦。”他眉目微动,人却没动。 “出去啊。”见他不动,言北催促他。 “看老婆洗澡不行?”他一脸正经。 这是她要的名分。 …… 言北无奈,上前把他推出浴室:“不行。” 啪……浴室门响得好决绝。 “老婆洗好喊我,我抱你回房。” 趁着言北洗澡的时间,江亦风在衣柜里找好今天要穿的衣服。 黑白配。简洁严肃。 言北洗好,自己从浴室走出来,她可没那么矫情,也不想跟他一样不正经。 用浴巾擦拭着头发来到卧室,床前正在穿外套的江亦风抬头,敛眸看她:“洗好,怎么不喊我?” “我自己有腿有脚,就不劳驾你了。”言北玩笑着站到他面前,帮他拉了拉外套。 “有老公,腿脚就让它歇歇。”他垂眼宠溺的看她,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 言北淡淡笑了笑,对于这种称呼和关系,还有诸多不适,但内心却是激动澎湃的。 她仰头凝视他,问道:“你穿这么正式要去干嘛?” 昨天发生的事,她全然不知,更不知道,江亦风昨天晚上为什么跟她说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参加夏盛平的葬礼。”他淡声出口。 ……言北一愕,骤然睁大眼睛。 深眸盯着她额角湿漉漉的发,便从她手上接过浴巾,轻柔的往头顶上擦去。 “那天突然旧病复发,在重症监护室待了没多久,人就没了。” 清眸盯着他平静如波的脸颊,语气也很平淡,却透着难以形容的悲凉。 “那天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言北默默念道:“突然这样,难道是受到刺激吗?” 江亦风动作滞了下,从嗓子里“嗯”的应了声:“暂时还不确定病发原因。” 言北不语,抬手触上他紧蹙的眉间,仿佛要用她指尖的温热揉开他心里的悲凉。 “没事吧?” 她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以为是兄弟之情令他如此惆怅。 “没事,”他拉下她的手,在唇边轻吻,如心爱的宝物,小心翼翼,“是哪儿也不想去,想陪着你。” “我怕你会烦,”言北抽出手,拒绝他一早的柔情暧昧,帮他把领带整理了下,“你忙你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陪。” 他一愕,把她整个抱在怀里:“怎么会烦,天天陪着也不够。” “那我会烦怎么办,”言北从他怀里抬眼,淘气地吻了下他的下颚,“你不能把我看太紧了,一会儿我要去找瑾冬哥,他昨天打电话说有事找我谈谈。” “哦,”他有些失望,“那我顺路送你去。” “行,让你多陪一会儿。” …… 江亦风把人送到,没耽搁就赶往夏盛平家中。 言北一个人顺着王瑾冬发来的地址,从办公大厅进去,一直往走廊里找到王瑾冬说的办公室。 她朝敞开的大门上轻叩了几声。 无人应答,她探着脑袋往里看,原来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你好!请问找谁?”身后传来声音。 言北回头,是位穿制服的男警。 “你好,请问王瑾冬在吗?”言北微笑着礼貌地问。 “哦,找王队啊,”男警了然笑笑,“王队在会议室那边,你过去看看。” 言北谢过,朝着男警所指方向走去。 王瑾冬果然在会议室门口,面对窗子打着电话,似乎聊的不是很愉快,情绪稍微有些激动。 “永久封存?”王瑾冬纳闷地紧锁眉头,“十年前,北屏高级中学,防卫过当的那起过失杀人案,当时的江亦风已经满十八岁,不是应该能查到吗?” “他出狱以后呢,近些年都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吗?” 不知对方给了他什么答复。 只见王瑾冬深吸一口气,然后收回手机,手撑在墙壁上,低垂着脑袋许久。 身后离他不远的言北,愣在原地,一瞬间,满脑子的疑问。 ——瑾冬哥,你在调查江亦风吗? “言北。” 王瑾冬回头,才发现言北在自己身后,忽然一惊,那么…刚才的通话…… “瑾冬哥,”言北牵强的笑笑,解释道:“刚才你同事说你在这边,我就直接过来了,看起来,你挺忙的,需要我再等等吗?” 王瑾冬连忙摆手:“现在已经没事了。” 言北笑:“那就好,耽误你的事,可就不好了。” “没什么事,一个老朋友,聊了几句,”王瑾冬睨着她浅浅还有些青色的唇角,担忧道:“这两天,过得还好吗?” 第268章 这女人…… 言北笑而不语,点点头。 刚才王瑾冬的通话,仿佛还在大脑里消化不尽。 如果之前看到的那份个人档案,只是警察辅助办案的材料…那现在要调取十年前那起案件资料又是为何。 永久封存。 又是什么意思。 当年她不止一次从北屏跑到省城,却从未有过一次成功探监。 包括在省城上学,她何止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战胜恐惧的能力,不过是想为了在那个离他最近的城市,陪着他。 直至后来,从被拒绝探监到被告知已经出狱,他完全失去那个人的消息。 为此,她不得不选择放弃有着大好发展前途的省医院,选择回到北屏。 刘云知道她目的不纯。 而她总以照顾她的借口,敷衍地应付她安排的每一次相亲。 刘云一直知道,她不过是想守着,等着,盼着某一天,四楼的那间屋,能亮起一盏灯。 王瑾冬唇一弯:“你自己过来的?” 原本电话里就能问清楚,但王瑾冬还是想要亲自确认一下,她留在江亦风身边是否安然无恙,说好他去接她,但翌日早上临时安排的会议,打乱了他的计划。 言北怕事情紧急,只好回复他早上自己过来找他。 现在看来,她的状态挺好,许烨阳说的对,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我搭江亦风的车过来的。”言北微笑,现在的她,笑眼里幸福满满。 进了办公室,言北在凳子上坐下。 王瑾冬倒了杯水递过来,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 “瑾冬哥,你找我什么事?”言北握着杯子,切入正题。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王瑾冬侧过身,眸光有点柔,忽然问:“你和罗子庆,以前接触过吗?” 言北愕然——罗子庆,很陌生的名字。 见她一脸诧异,王瑾冬补充道:“他之前一直用塔罗这个名字。” 言北了然,带了几分疑惑:“塔罗叫罗子庆?” “塔罗是他后来改的名字。”王瑾冬语气平淡,并无波澜。 倒是言北,心头泛起好奇。 “原来如此…我和他以前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但对他并不了解,只知道,他和龙三都是‘醉梦之巅’里的人,和夏盛平有关系,至于其他的,并不太清楚,瑾冬哥,是有塔罗的消息了吗?” 提到塔罗,言北总是不寒而栗,之前在酒吧遇见,光他眉上那条险些入眼的疤,就叫人记忆深刻,那晚,在夏盛平家中后院再次看到,眸光中自带的邪气,早该认出才是,偏偏被他面目全非的脸吓得脑袋空白,要不是他一声“言医生”,她也很难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更不会大胆的扯下他的口罩,以便证实自己的猜测。 王瑾冬摇头,她本该想到,要是有结果,早该从江亦风口里听说。 “你被绑那天晚上,抓到的人,和那天在医院对你下手的人,口径一致,他们的幕后指使者都是夏盛平。” 言北一怔。 她和夏盛平无冤无仇……为什么他会希望自己消失在这个世上。 言北结舌:“我的存在……对夏盛平有什么影响吗?” “不,”王瑾冬摇头,“不关你的事,现在,夏盛平已经去世,所有事情都已经死无对证,但最怕的,是那些一心想要你消失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离开而停止行动。” “所以,真正要我消失的并不是夏盛平,而是另有其人?”言北问。 难道,真如她所想,真是江亦风的爱慕者所为,那塔罗又与那些人什么关系。 王瑾冬长吁一口:“言北,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处境现在很危险,就算罗子庆不出现,也很有可能换别的人出现,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你是否想过,都是因谁而起?” 江亦风。她不禁心里发颤。 “瑾冬哥,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对付我,但似乎,那些人并不想让我留在云谷,或者……” 留在他身边。 言北自知,她的此趟云谷之行,并没有预料之中的完美。 她甚至发觉,自己对现在的江亦风半知半解。 这些复杂的关系,未知的危险,都是她无法解读的。 …… 夏盛平的葬礼结束后,夏鱼和玉雅已哭成泪人。 夏盛平的离去,夏家别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夏鱼独自上楼回了房,玉雅也把自己关进夏盛平的卧室里。 江亦风准备离开时,抬头看了眼楼上,今天,阁楼里的人安静许多。 “江先生。” 佣人端着托盘往楼下来,江亦风瞟了眼空空的碗碟。 “全吃了?”江亦风问。 “难得太太的母亲今天听话,不吵不闹,还把饭菜全吃了。”佣人回答。 江亦风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唇:“是吗?那说明她今天心情不错。” “是比平日安静许多,也没再乱摔东西,饭也吃得很好,刚才还对我笑呢。” 虽说是有所不一样,但毕竟是精神失常的人,佣人话语里还是带了些许的恐惧,特别是说到她对她笑时,江亦风明显感觉到,佣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照顾好太太和小姐,有事联系我。” 江亦风未再耽搁,双手插兜走出别墅。 他在车前拨通言北的电话,询问她现在何处,对于她的安全,他半点不敢疏忽。 当被告知她和许烨阳在一块儿时,平静的脸上瞬时跃上一丝疑惑。 “不是和王瑾冬见面,怎么又和许烨阳在一块气。”他语气有些不悦,略带点醋意,“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在回家的路上,你不用再跑过来,烨阳哥送我就行。”言北淡声回他。 “不用麻烦许队,我过去接你就是。” “不用,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能到,我们回家见吧。” 没等江亦风再多说,言北已经挂断电话。 江亦风懵了一脸。 这女人……一天都见几个男人了。 江亦风自嘲一笑,突然间这么牵肠挂肚,还爱吃醋了,是个男人都成了他的威胁。 霎时,他匆匆忙忙坐进车里,往家的方向赶去。 第269章 老婆错怪我了 说好送她回去的,门还没跨出,就被一堆事缠身。 王瑾冬只好安排同事送她,好巧不巧,办公楼下撞见许烨阳。 送她的任务又成功转接到他身上。 “王瑾冬找你干嘛?”许烨阳问。 言北笑了笑:“看看我好不好?” 许烨阳微怔,轻轻侧首瞄一眼她,数落道:“这哥当的,看人还得亲自送上门给他看,没诚意。” “他挺忙的,好像比你还忙。”言北帮腔,抿唇把许烨阳打量。 “我闲?”许烨阳僵然,“我这一天天在外面跑,看看云谷的太阳把我晒成什么样了,他在办公室,都快忙成小白脸了。” 言北看他黝黑了几分的肌肤,没忍住,扑哧一声,真没想到,许烨阳的心,竟小的如颗豆粒。 许烨阳也随她笑起来:“我开玩笑呢,他忙里,我忙外,我俩这叫里应外合。” “抓罗子庆?”言北问。 许烨阳点头应她:“嗯……不止他,我们的工作是把所有坏人都抓起来。” 言北怔了下,脑袋回正时,目光不经意扫到后视镜上的老虎吊饰。 “这只老虎,一直跟着你?”言北抬手触上去,做工果然精细,每一处,都是精心雕刻,看起来,已有些年头。 “嗯,”许烨阳淡应她,“好多年了。” “那是朋友送的?看起来,是挺珍贵的。”言北轻轻抚摸,每一寸,似乎都能感受雕刻者的用心与不易。 许烨阳顿了下,刚要说什么,一辆黑色吉普猛超过他。 “江亦风有病吧。”许烨阳爆了粗口。 言北抬头,只瞥见黑色车尾,似乎带了点小情绪地扬起一层薄灰。 ……他这是干嘛? 等许烨阳的车抵达家门口时,江亦风已经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神态倨傲地盯着从车里下来的人。 “江亦风,刚才怎么招呼不打,没看到还是故意的。” 许烨阳径直走去,言北跟在后头不明所以的盯着两人。 江亦风看似没太大的情绪波动,自顾自抽着烟,待许烨阳走近,勾唇道:“看到了,故意的。” “嘿,你小子,”许烨阳略有不满,朝身后扬了扬下巴,“扬我们一身灰。” 越过许烨阳,江亦风看向微微带笑的言北:“我老婆都没意见,许队意见太大了吧。” 许烨阳露出轻佻的笑:“……老婆?你喊这么自然,人家同意没?” 江亦风吐出青烟,伸手把走到身旁的言北轻轻一拉,带进怀里。 “江亦风,别闹。” 在外人面前,他也这么不正经,言北气恼地推了推他,没想到被圈的更紧。 “老婆,许队说你没同意,怕我强迫你的,你倒是说说。”江亦风笑容不羁地垂眸看怀中羞赧的女人。 许烨阳咂舌,饶有意味地盯着两人:“收敛一点行不行,怎么说我也是个三十来岁的单身汉,嫉妒眼馋少不了。” 言北抬眼就瞪江亦风,低声道:“松手。” 老婆脸都红了,江亦风只好松手。 “烨阳哥,你们聊,我先进去了。”言北一刻也不想多待,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江亦风目送她进了屋,回头时,刚刚还眼中飞笑,旋即眸色一沉,香烟叼在嘴上,轻轻吸了几口。 “不是提醒你别玩火,你现在不单要引火自焚,还要把言北一块拉进火海,你到底在想什么,照顾她,保护她,不是让你拥有她,占据她……” 许烨阳叹口气,转身也靠在车门上,敛眸看向云谷那片湛蓝色的天空。 “把她从我身边推开,就能保护好她吗?后来的一切,不是也没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变化从来都比计划要来得猛烈,我不想再失去言北……现在,她只剩下我一个亲人。” 十年前亦是如此,十年后亦是这样,他怕再抛弃她,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许烨阳无奈地轻合了下眼,缓缓神后伸手过去:“烟。” 江亦风掏出烟递过去,背着风擦燃打火机,帮他把点烟上。 “夏盛平的死,和秦琴脱不了关系。”江亦风淡声说。 “我们已经重新开始调查当年玉贵安的死因,”许烨阳看向他,“当初他是怎么把夏盛平的货私吞掉的,又是谁告的密,最后让夏盛平将他玉家搞到破产,最后将其杀害,却偏偏留下秦琴两母女,不应该斩草除根吗?留下来,就成了今天的祸害。” 江亦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许队,当年的情况,我会再帮你整理一份,夏家那边,恐怕得派人再盯着,夏家现在只剩夏鱼一个人,虽然构不成他们的威胁,但留下,必成大患。” “你的意思是,有人会加害夏鱼?”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夏盛平的手段有多残忍,你不是不清楚,这些人,又怎么会轻饶他夏家的人。”江亦风把烟蒂扔到地上,脚尖踏上去碾灭。 “行,我会安排。”许烨阳站直身子,看了眼身后的屋子,“把言北照顾好,要有万一,王瑾冬饶不了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你。” 江亦风嗤笑,长眸一敛:“我自己的女人,不用你说,我也把她捧手心里才行。” 许烨阳冷了下脸,耸耸肩说:“这话可是你说的,得好好记着……走了……” 许烨阳刚迈开脚步,忽地又停下:“对了,那只老虎,言北好像挺喜欢,不会……算了,不可能。” 老虎。 江亦风叹口气,等许烨阳的车走后,才回屋里。 言北从冰箱里找出些食物,正准备简单做一餐。 “烨阳哥走啦?”言北听到声响,回头只看到江亦风一个人进来。 “他有事,先走了。”江亦风把外套脱了,随手扔到沙发上,撸起袖子往厨房里去。 言北撇撇嘴,不以为然:“不会是你又把人家赶走吧,你向来对人家不友好,我还想着做好饭一起吃呢。” “老婆错怪我了,”江亦风从后往前搂住她的腰,软语道:“许队可是大忙人,再说,他的脸皮,是我说赶,就能赶走的吗?吃不到我老婆做的饭菜,那是他没口福。” “江亦风,你嘴巴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第270章 逃不过命运的劫 “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的,老婆要不要再好好尝尝看看。”江亦风忽然不正经起来。 言北抬起手肘往后推了推他。 “没个正经,也不知道,这些年你靠嘴骗了多少人。” 嗯? 江亦风把她的身体扶正,大手钳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就骗了你一个信不信。” 言北凝视他,莹润润的眼眸里透着那张好看的脸。 “信……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被你一个人骗,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江亦风微微勾唇,撩了撩她鬓角的发,眸中飘起疑惑之色:“北北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看起来不太开心。” 他的话,令言北一时无措,不知说什么好,于是故作无恙地笑笑:“我能有什么心事,现在,心里就够装你一个人。” 江亦风感到意外,言北也开始会撩拨他,大手用了力,把她擒在怀里不能动弹。 “等过些天,我把事忙顺一点,我们也做点浪漫的事吧。” 言北赧颜:“什么是浪漫的事?” “秘密,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江亦风神秘地笑笑。 既然是秘密,又是惊喜,言北便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就待时机成熟时揭晓吧。 “江亦风。”言北抬眸,目光不舍的瞅着他。 江亦风未出声,敛神听她继续说。 “过去的十年,在那个很远的地方过得好不好,真的是有山,有水,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花……清晨,有暖阳相伴,夜晚,有皎月悬空?”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认真的装在心里,哪怕是谎言,她也不会忘记。 江亦风一怔,未答,顷刻之后,唇边牵出一抹淡笑:“当然是真的,我说过会带你去的。” 言北愕然,原来他也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她眸中含笑,轻轻靠近他怀里:“江亦风,我现在,是不是成了你的负担?你的累赘?” “傻瓜,怎么突然说傻话,谁说你是我的负担,我的累赘,”江亦风轻轻地揉弄着她的发,柔声道:“你是我的珍宝,比我的命还要宝贵。” “我爱听,”言北抬眼,“就算是谎言,我也听得开心。” 江亦风笑了笑:“这是我的真心话,只要你不嫌烦,我每天都说给你听。” “说说,是不是王瑾冬跟你说了什么,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回来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他说我坏话啦?”江亦风双手把她的脸从怀里捧起来盯着看。 言北有些迟疑地摇头。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江亦风蹙眉,眸色很暗很深,让她瞬时有一丝怯然。 他似读懂她心声,非要探个究竟,低头,把脸凑了过来。 “你自己有什么问题,嗯?”他声线柔和。 “明天,瑾夏到云谷谈个合作,结束后,我跟她一块儿回北屏。” 闻声,江亦风一动不动,表情未有太大变化,就那样静静看着她,长眸之中透着一股猜不透的情绪。 ——对了,那只老虎,言北好像挺喜欢。 “我的意思是,我迟早也要回去的,我的工作在那儿,总不能,一直请假,等着警察抓到塔罗吧,”言北欲要解释清楚,抿抿唇:“如果我不工作,莫非让你养着,那我且不是真的有了老公,手脚都不用了,那和残废有什么区别。” “言北,怎么可以言而无信,是你跟我要的名分,我怎么可能放你走,”江亦风捏着她的脸颊,正色道:“你忘了,我只做赚钱的生意,养你绰绰有余,工作辞了就是,你尽管消费你老公就行。” “可我心疼老公怎么办,”言北带着几分淘气,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江亦风,我错了,我不该一直缠着你不放,往后,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我保证,我会等着你,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也没关系,我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我是江亦风的女人,江亦风的老婆,只要你记得回家的路,我都会在那儿等着你。” “北北,你在说什么,我……” 纤指堵了上去,“不要说……你知道吗?你被带走后,我去了无数次监狱,没有一次成功,我以为…你是因为自卑不想见我,我恨你,江亦风,你告诉我,我是不是逃不过命运的劫。” ——言北,是你眼高,一般人,入不了你的眼。 ——我从来都不挑,我的择偶标准很简单,除了警察和痞子,都可以考虑! “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对得起刘姨。” 江亦风把她搂进怀里,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弄丢,“北北,别走,你知道,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的一切,这十年,你是支撑我走下去的动力,我不能没有你。” “但是,现在我成了你前行的绊脚石,”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我待在你身边,会成为你的软肋。” “为什么你要这么懂事。”江亦风在她头顶落吻。 …… 仿佛生命在倒计时,剩下的时间,每分每秒都被充实利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客厅里嬉笑的声音……屋顶之上,夕阳之下,依靠在一起的身影,宛如一道完美的绘画。 …… 夜色清朗,月光稀薄。 夏家别墅的楼梯上,秦琴光着脚丫,身体晃荡着往下走。 她像失了魂魄,如傀儡般,肢体僵硬地迈进二楼的走廊上。 …… 翌日一早。警察接到报案。 许烨阳驱车赶到夏家别墅时,江亦风已在现场。 夏鱼惊魂不定地指着楼上,嗓音颤颤道:“是她,让她滚,她装神弄鬼,差点把我掐死。” 玉雅在一旁不知所措:“小鱼,不可能,我妈的房门上了锁,她怎么可能出来,阿姨可以作证,钥匙就在她手上,一定是你这两天太累,加上伤心过度,做了噩梦。” 家里佣人作证,平时要照顾秦琴的饮食起居,钥匙确实在她们手上,就连玉雅要见她母亲,也要从佣人手上取钥匙。 警察上楼检查过,门锁都没有问题,而且秦琴一直呆坐在窗前,问她什么,一直怯弱战兢答:“不知道,她很乖……”之类的话。 夏家楼层都装有监控,在调取监控后发现,确实没有拍到什么可疑的人物进出。 夏鱼霎时傻眼:“不可能,我明明看到的是她。” 第271章 哄女人,是件累人的活 光凭夏鱼的一句话,警察也无法取证,只能先安抚夏鱼,让其好好休息。 玉雅作为她名义上的亲人,也表现得分外热情。 可夏鱼压根不领情,她对玉雅从始至终就无好感,加上夏盛平死因蹊跷,玉雅在她看来,就是杀人凶手。 玉雅上前好心安慰,却被夏鱼起身推开:“少在我面前虚情假意,我不稀罕。” 玉雅愣怔,委屈流泪。 “风哥,你帮帮我,找到杀害我爸的凶手好不好,他绝对不是旧病复发,肯定是图谋不轨的人趁机对他做了什么。” 夏鱼拉着江亦风乞求,往日任性的夏鱼,在失去夏盛平的庇护后,仿佛失去安全感,脸上写满惊慌和无措。 “小鱼,你放心,这些警察都会做,你只需要好好休息,放松心情,一切交给警察来处理。” “风哥,我只信你……” “阿姨,把大小姐先送回房,让她好好休息。”江亦风回头交代佣人。 佣人把小鱼带回楼上,忍了半天的玉雅才把委屈发泄出来。 刚刚才静下来的客厅,旋即跃上一阵哭啼。 许烨阳见状,禁不住低低咂舌。 抬起眼皮盯着江亦风,几不可察地闷笑,也就只有他,才能对这些戏码十足的女人应付自如。 “玉雅,小鱼心情不好,你得多担待点。” “风哥,我也想对她好啊,可她不领情,现在还怀疑我,怀疑我妈,要不是夏哥病了以后,时常交代往后他要有什么不测,要我照顾好小鱼,我也用不着受她这种气。”玉雅抽泣着,抹了抹眼角的泪。 江亦风蹙起眉,瞥了眼一旁看戏的许烨阳,微微吁口气:“既然你是无辜的,警察自然会还你清白,小鱼刚刚失去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情绪波动太大,还是得体谅她,而你,夏家这么大,要处理的事这么多,也需要调整好心态,不能萎靡不振,夏家可全靠你了。” 言毕,玉雅的抽泣声才渐渐减弱,她点点头,回头看向许烨阳。 “许队,夏哥的事还要麻烦你多在心上,要是不能还我个清白,夏哥这些兄弟,怎么会服,小鱼也会对我心怀芥蒂,我在夏家也待不下去。” 许烨阳顿了下,晃神道:“夏太太放心,警察会把事情查清楚,不过也需要夏太太的配合,至于你母亲秦琴女士,以夏太太的条件,应该继续送医治疗,毕竟,谁也不愿意被关闭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环境里,对病情的好转并没有益处。” 玉雅唇角带笑:“许队说的是,心想把我妈留在身边会好些,没想到对别人造成了更大的困扰,我会考虑许队的建议。” 许烨阳微微勾唇:“那就不打扰夏太太了,”转头看向江亦风,“不知道江总方不方便,有几个问题想单独和你聊聊。” “许队哪里的话,配合许队是我的责任,不方便也得方便才是。” 许烨阳和江亦风各自开车离去。 玉雅沮丧的脸旋即转晴:“阿姨,把早餐端给我妈,让她乖乖吃了,过一会,我去看看她,有没有被警察吓到。” “好的,太太。” …… 两辆车穿进一条林荫小道后把车停在路边。 江亦风下车后,走向不远处的许烨阳。 “一大早的,心情就这么差,看来哄女人也是件累人的活,别人哄一个都觉得麻烦,你倒好,三个。”许烨阳曲起手指朝他晃了晃,嘴角掩不住的讥笑。 江亦风冷他一眼,靠在车门上,别的女人跟他就没半毛钱关系。 “说说,怎么回事,在夏家就发现你的脸,冷得像寒冬腊月……莫非,昨晚被老婆冷落了?”许烨阳笑意轻佻。 “你就继续奚落吧,”江亦风眉头蹙得很深,眸色微沉,“我倒希望是被冷落,这样还有机会。” “什么情况?” “言北今天要回北屏。”江亦风嗓音苦涩。 “啊,”许烨阳惊讶,“回北屏?你同意啦,罗子庆还没抓到,怎么放心她回去。” “她说,留在我身边,会成为我的软肋,”江亦风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说她会等我回去找她。” 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许烨阳面色一怔,静默半晌,愕然道:“她怎么知道的…不是,哪里出的问题,不会是你夜里说梦话,露馅了吧?” 江亦风不言语,薄唇不知不觉抿紧。 “你真会说,怎么不说是你,把咱俩的关系表现得那么友好……我可是,尽力的表现了我对你的讨厌。”江亦风冷漠地瞥他一眼,随后揉了揉眉心。 “这怎么能怪我呢,要怪就怪言北那丫头,太聪明,她肯定早有预感。” 江亦风侧身,单手撑在车门上,正色道:“先不说言北,二院那边,秦琴的资料确定没有问题吗?” “她入院时的诊断记录和治疗情况并无异样,相关机构检验证实,病情属实。” “但是夏鱼所说,未必是假。”江亦风说。 许烨阳双手抱胸,长叹一声:“所以说,监控是有人动了手脚,会是谁?秦琴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罗子庆又是谁安排在夏盛平身边,罗子琼,又跟这些人是什么关系?” 江亦风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秦琴就是罗子琼呢?” “嗯?”许烨阳诧异。 “据说,玉贵安的老婆,以前是酒吧舞女,万一,秦琴并非她的真名,也只有这种可能,她是真疯,治疗那么久,不无治愈的可能性。” 两人目光对视,仿佛看到一个预谋许久的计划正在展开,而夏盛平,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 佣人把餐盘收走后,秦琴继续看着窗外连绵的青山发呆。 玉雅轻轻坐在在她的身旁,轻轻抚摸秦琴有几分凌乱的发,然后低声说:“妈,听说你这两天胃口挺不错,真乖。” “你不是说,要我乖乖的,才把我留下吗?”秦琴目光呆滞,语气缓慢。 “但是,你有时候太淘气了,警察已经盯上你,现在,我必须把你送走才行。”玉雅嘴角上扬,透股邪气。 秦琴侧首,眸里霎时闪过一缕难以捉摸的光:“雅雅,长本事了,要独自坐享夏家的亿万资产吗?” 玉雅一怔,轻笑道:“妈,雅雅长大,你该替她开心才是。” 秦琴冷笑:“呵,妈就怕雅雅糊涂,为了感情,把正事耽误了。” 玉雅身体微颤,眸光变得冷淡,低声挑衅:“这不是你该管的,你该管好你自己…罗子琼。” 第272章 非他不可 许烨阳满头大汗走进办公室,扫了眼站在打印机前的王瑾冬,顾不上说句话,就拎起桌上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云谷这天气,还真是能把人烤焦咯,在外面多待一分钟,那都是虐自己。” 许烨阳说完,抬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然而,打印机前的王瑾冬沉默不语,迟迟没有回应。 “你没听到我说话吗?”许烨阳大步朝他走去。 王瑾冬这才转头看了眼他:“你说这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 “听到怎么不说话。” 王瑾冬叹口气,脸色凝重:“许队,辛苦了。” 许烨阳听得不自在,这话说的太敷衍,还不如没听见,耸耸肩,转身就要走开。 余光无意间掠过桌上的资料,脚步忽地顿下来,定睛看了几秒,抬头看到王瑾冬把桌上的资料一点点塞进碎纸机里。 许烨阳诧异道:“这不是你辛苦弄的资料,怎么要毁了?” 王瑾冬答:“现在用不到了。” 许烨阳:“……不查啦?” 王瑾冬未语,把最后一份资料塞进碎纸机,回头直视许烨阳,但很快又挪开视线。 “有这么多事情要做,我不该一直把精力放在他身上。” 许烨阳皱眉:“怎么,没有丁点线索,还是根本就没线索,你不是说过,任何人都有嫌疑,更何况是在夏盛平身边待了那么多年的江亦风,不怕漏了什么线索?” 王瑾冬挑眉一笑:“许队,我查江亦风,你不是一直对我有偏见,我现在暂时收手,你不应该高兴才是?” 许烨阳不满:“王瑾冬,你几个意思,我怎么对你有偏见了,不过是我个人建议罢了。” 王瑾冬不紧不慢地回他:“是,谢谢许队的建议,否则,我肠子都得悔青了。” 许烨阳感觉不妙,今天总感觉过得浑浑噩噩的,一个言北,一个王瑾冬……突然怀疑昨天两人见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犹如串通一气在搞什么名堂。 “知道言北要回北屏的事吗?”许烨阳转了话锋。 “知道。”王瑾冬回到位置上,显得很平静。 许烨阳问:“言北说的?” “我听瑾夏说的,下午她俩一起回去。” 许烨阳了然,瞥了眼王瑾冬面色平静的脸,悠悠回到位置上。 安静之余,许烨阳打开邮箱,下载了一份资料,快速阅览一遍后,传送给王瑾冬。 王瑾冬电脑端接收到文件,诧异抬眼:“什么东西?” “看看就知道了。”许烨阳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点开看。 王瑾冬照做,打开后认真看了一遍,神色忽变,然后带上耳机,听了一遍文件附带的录音。 “玉贵安真是被杀,”王瑾冬摘下耳机,“这不会又是你的线人提供的吧?” “嗯,”许烨阳轻扯唇角,“要不然,这么爆炸的信息,我哪儿来的。” “可那天那个线人,看起来没这么大本事吧。”王瑾冬质疑。 许烨阳微怔:“许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绝对不要小瞧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捡垃圾的都有可能是亿万富翁,能提供这种信息的人,都是有本事的。” 王瑾冬不屑听他一番大道理,戴上耳机,反复听了好几遍。 …… “江亦风,你再不松手,瑾夏可得跟我急了。” 客厅里,江亦风把人紧紧揽在怀里,言北微微气恼,双眉拧起盯着江亦风。 江亦风柔声问:“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言北认真地回答:“嗯,一字不落,都记住了……”含笑的眼眸泛起一层薄薄水雾,喉咙微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护好自己,记得想江亦风。” 江亦风笑:“忘了一句,不准和陌生男人说话。” “这条做不到,”言北撇撇嘴,“我在医院,一天得跟多少陌生人说话啊,这要不开口,怎么给病人看病,不知道的,以为我哑巴呢。” “陌生男人,泛指对你有意图的人,不能忘了,你是有夫之妇。” 言北忍不住大笑:“小气鬼……那你也得记住,你是有妇之夫。” “这是必须的,有这么好的老婆,是我的荣幸,”江亦风深沉凝望她,把她的手抓到自己的胸口上,“北北,相信我,这里只有你。” “我信,”言北攀上他的脖,哑声道:“你不准再受伤,回来的时候,我要检查,北屏有你的家,以后,你就是我言家的人。” “都依你,以后,家里你说了算,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你侬我侬了半晌,言北也开始不舍松开手。 门外打完电话的王瑾夏气急败坏的冲进家中,直勾勾盯着相拥不放的两人。 “北,你俩到底能不能分开啊,分不开就留下,都缠半天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搞得生死离别似的。” 王瑾夏哪里知道,他们这一别,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一年半载,亦或是……不可预期的数字之久。 江亦风终是无奈松手,转身拖着她的行李箱,把人送出屋。 十年前,那晚大雨滂沱,他连一声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看她在操场上,被大雨无情打湿也不知回头,就怕他来时找不到她。 ——反正,那天,我也没去,下那么大雨,天那么黑,我又不傻。 ——那就好,我就怕你傻不拉几的,杵在那儿,干等着…… 江亦风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辆逐渐远去的汽车,一点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它带走了他的爱人,他心头最挚爱的人,那个向他索要名分的人,仿佛连同他的灵魂也被抽走带离。 他黯然地转身进屋,然而在这弥漫着她余香的空间,再也觅不到她的身影。 …… “北,你是不是注定逃不出江亦风的手心?” 两个女人挤在床上,眼眸空茫地盯着天花板。 “瑾夏,不是我逃不出他的手心,是我不想逃。” “江亦风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如此无力抗拒。” 言北笑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非他不可。” 王瑾夏倏地侧身,窝进她怀里,叹气说:“可怜我痴情的北北,一生只爱过一个人,江亦风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得此好女人,他若负你,我定将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