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最硬糙汉被媳妇撩红了眼》 第1章 如果一切重来 林清屏死了。 死在她68岁这年。 她生了病,但是本可以不死的,是她的好侄儿拔了她的氧气管。 她是家里的老大,这一生都在帮扶娘家,帮衬弟弟。 她的亲娘哄着她,要她给她弟弟、侄儿侄女们买房买车;哄着她立遗嘱,把财产都给弟弟和侄儿继承;哄着她说,等老了,弟弟和侄儿会给她养老。 可是,在她生病的时候,她非但没有得到弟弟和侄儿一顿热汤热饭,她的好侄儿还把她的氧气管拔了。 那个时候她的病,医生说了,不是没得治,只是要花钱。 她的好侄儿就等不及了,夜里来她的单人病房里拔她的氧气管。 她难受得醒了,想要叫医生,被她侄儿捂住了她的嘴。 她侄儿露出狰狞的面孔,“姑姑,你已经快70岁了,人反正是要死的,何必再浪费钱呢?你要知道,你躺在医院里这每一天,浪费的都是我的钱啊!全是我的!”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下…… 问她这一生可有悔吗? 有啊…… 她最后悔的事,是没有好好待他——她的丈夫顾钧成,那个早早就牺牲了的男人,后来的许多许多年,她都再也没有遇上那么好的人了…… 侄儿狰狞的面孔在她面前渐渐模糊,在咽气的最后一个瞬间,她眼前浮现的是那黝黑硬朗的面容。 “顾钧成……”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一瞬,悔恨的痛充斥着她整个心房。 顾钧成,如果一切重来,我一定不会这么对你了…… 只是,林清屏万万没有想到,一切竟然真的能再重来。 她躺在顾钧成家旧房子的床上,看着灯光下贴着双喜字的窗户,心神不宁。 她回到了48年前,她20岁的时候。 这一年,她娘收了顾家100块钱彩礼,逼着她嫁给了顾家。 她不情不愿嫁过来,对自己的丈夫顾家老二顾钧成横竖看不顺眼。 嫌弃他皮肤黑,嫌弃他年纪比自己大七八岁,嫌弃他当兵粗鲁不斯文,嫌弃他带着个孩子,嫌弃他太远、什么都丢扔给自己,包括那个孩子…… 她在顾家作天作地,闹得顾家人仰马翻,还把顾家的东西尽往娘家搬。 几年后,顾钧成牺牲了。 尽管她作成这样,顾钧成的遗书里却还是留下遗言:抚恤金都留给她,很抱歉耽误她这几年的青春…… 她后来能开饭馆,从小县城开到市里,再开到大城市,那笔他用命换来的抚恤金,是她的启动资金…… 林清屏躺在床上思绪纷乱,天早已经黑了,顾钧成却迟迟不进房里来。 半年前她不情不愿嫁给顾钧成,为了不跟顾钧成做新婚夜那点事,她大冬天直接把自己冻病发高烧,第二天,顾钧成就因紧急任务归队了,所以,她跟他之间什么都还没发生的。 顾钧成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的心思在他面前一点也藏不住,知道她不愿意,所以上辈子的这一次探亲回家,他是找理由跟她分房睡的。 这一世他还会这么做吗? 她心里细细一算,距离他牺牲的时间只有四年了。 如果,这辈子注定还是这样的结局,那这几年里,她不管怎样,都要好好陪陪他。 思来想去,她心里一横,冲了出去。 顾钧成在冲澡。 她知道! 就在猪圈旁的冲澡房里,她听见哗哗的水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然后直冲过去,推开了那个歪歪扭扭毫无防备作用的门。 然后,她的眼睛就直了。 她跟他夫妻一辈子,竟然不知道他身材这么好! 虽然肤色偏黑,但他是军人好嘛! 那种健康的阳刚之气,完美的肌肉线条,完全可以和雕塑媲美!她上辈子眼瞎才会嫌弃他吧! 她的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顺着那些在他皮肤上滚动的水珠,一点往下看! 此时此刻,她就是小水珠本珠! 但,顾钧成迅速用毛巾将自己裹了起来。 “出去!”冷冷的一声呵斥,在命令她。 “我……我来拿你换下的衣服!”她不争气地红了脸,随手把他的衣服拿上,落荒而逃,出门的时候,手臂还撞在门框上,撞得她巨痛。 回到房里,以后,她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眼前尽是他身上的小水珠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乱滚。 她“嘤”一声,滑进了被子里,手臂再度一痛。 她心里暗暗叫苦,真是“男色误人”! 她把自己今天上午受伤的手臂都给忘了! 上午她在山里遇到村里的二流子了,要对她动手动脚,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划破好大一块。 本来伤处都已经止血了,她这么连撞两下,又开始渗出血来。 她痛得“嘶嘶”的,却听见房门响了。 他回来了! 她赶紧躺好。 只见门一开,果然是他进来了,什么也没穿,但用一块旧旧的布把自己裹起来了。 林清屏看着那块布,莫名觉得有些失望。 他却黑着一张脸,在桌上看见了自己的衣服。 “你把我的干净衣服拿走了!”他冷着声音说。 林清屏:…… 当时心里眼里全都乱成一锅粥,哪里顾得上是干净的还是脏的啊!本来就是借口! 但,不能让他占理! “谁……谁让你凶我?你一凶,我就……就……”她憋啊憋的,憋得两眼泪光莹莹,委屈极了的样子。 顾钧成:…… 顾钧成一时语塞,拿上衣服又出去了。 再回来时,已经穿上了裤子和背心,军绿色的背心,手臂和肩膀都露在外面,残留的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淌…… 林清屏看得失了神,直到他走到她床边站定了,才恍然回神。 他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 她的呼吸都凝滞了。 上辈子没有这一出! 空气里忽然全都是潮湿的水汽,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啊——”她刚想说话,就感到自己的手被拉了起来。 她惊呼。 “痛?”他忽然问。 突如其来的低沉的压在喉咙里的声音打断了她乱七八糟的思绪。 第2章 痛吗 “没……”痛也要虚伪地咬紧牙关! 但显然,他不信。 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红色的药水和药棉,托着她的手,给她细细把伤处都涂了一遍。 药水凉凉的,刺激一下伤口,可真疼啊…… 她疼得咬紧了嘴唇,五官都皱到一起了也不吭声。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自找的。” 说完他就松开了她的手,将药水什么的收了起来,准备开门。 眼看他又要出去了,她急得大喊,“你去哪里?” 他被她喊得错愕,回过身来。 “你为我想过吗?你不跟我睡一个房间,你妈知道了会怎么说我?”她呛道。 “妈不会……” “她当着你不会!你走了后呢?”她一脸不高兴,“我不管!你今天走出这个门试试看!” 他似乎有些无奈,但终究还是没有走,只是从柜子里取了被子,打了个地铺,一声不吭地躺下了。 夜,死一般的寂静下来。 静得,她能听见自己慌张凌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她觉得,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按住狂跳的胸口,直接小声尖叫一声,跳下床就往他的地铺奔去,并且顺利地,和他挤在了一起。 他猛地坐了起来,黑暗中的眸子闪动着兽一样戒备的冷光,“干什么?” 像是她做了什么错事,审问的语气。 她整个人都是抖的,脑子却转得飞快,指着自己的床,“有……有老鼠……” 他起身打开灯,在她被子里翻腾了好一阵,回身冷着脸问她,“哪里有老鼠?” 铁塔一样的身形,虎视眈眈的锐利眼神,她顶着他给的威压小声嘀咕,“就是有……现在,可能跑了……” 他便杵在那里,铁塔似的,不说话。 她干脆眼睛一闭,你不说我也不说!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现在没有了,回你床上睡!” “哦……哦……”林清屏磨磨蹭蹭从他地铺上起来,坐到自己床边,再看着他关灯,看着他重新在地铺睡下。 她狡黠一笑,再度奔向他,熟练而又迅速地挤在了他身边。 “又怎么了?”他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 她明显听出他的不耐烦,但那又怎么样?她挤得更紧一些了,紧紧地贴着他,“还……还是怕,万一老鼠又回来了呢?” 顾钧成:…… “随便你。”他冷冷的一句,算是结束了今晚的谈话,睡得一动不动的,好像再也不想理她了。 她贴着他,闭上眼,嘴角弯起弧度。 他身上真的好热啊,大夏天的,她贴着他,就跟贴着个火炉似的,可她也没打算动一动。 然而,黑暗中,他却忽然开了口。 “这次我正好有几天假,我们找个时间,去把婚离了。” 林清屏:??? 什么意思?居然要离婚!?上辈子没这个事啊? 她豁地一下坐起来,直视着黑暗中的他,绷着脸直接爆发,“顾钧成!你可真够渣的!” 顾钧成被她骂得一懵。 林清屏一脸愤怒,“我已经跟你结婚了!婚礼也办得热热闹闹,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是你顾钧成的老婆?这才结婚多久?你就要跟我离婚!你让我往后怎么做人?” 顾钧成愣了一会儿,道,“我可以,跟外面的人说,是我的原因,是我不好。” “那又怎么样?要遭受别人唾沫星子的还是我!我好好一个黄花闺女,莫名其妙就要变成二婚!我还能嫁得出去吗?谁还要会要我?更何况,你还是部队上的,别人会怎么说我?”林清屏一顿抢白。 顾钧成顿时哑口无言了。 “我不管!我既然跟你结了婚,你就得对我负责!你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的,你对我有多亏欠你没数吗?你还跟我提离婚?顾钧成我告诉你,我跟你之间,只能我提离婚!你没资格提!”林清屏发作完就躺下了,背对着顾钧成。 听着背后那人的沉默,林清屏也觉得自己挺无赖的,但,如果不这样,又怎么能打消他离婚的想法? 哼!顾钧成,你可真是出息了!竟然提离婚了!上辈子可没这一出!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林清屏的脸都是绷着的。 吃早饭的时候,整个顾家气压都很低,尽管今早的早饭不错,因为顾钧成回来,每个人都加了个鸡蛋,也没有谁吃得很香。 就连林清屏的公公婆婆都不大敢出声,实在是,这个儿媳妇嫁进来这半年,摔盆打碗,作天作地,脾气真的惹不起。 默默吃饭的还有一个人:李志远。 李志远就是顾钧成的儿子。 但不是亲生的,是顾钧成战友的孩子,战友牺牲了,孩子没有人照顾,顾钧成就把他带了回来养。 现在应是五岁,来顾家快一年了。 因为这个孩子,顾钧成原本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都跟他黄了,才有了顾家一气之下“高价”娶了她。 李志远大概知道自己是顾钧成乃至是顾家的“麻烦”,所以,在顾家待得小心翼翼的,安安静静很少发出声音,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上一世,林清屏很嫌弃这个孩子,对他不曾有过几天好脸色,顾钧成寄回来的奶粉、营养品、男孩穿的衣服鞋子,她大多都拿去了娘家,这孩子一直是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长大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在她生病的最后那段日子,来医院看她,煲了热乎乎的汤,还给她钱,叫她……妈。 但就这点钱,最后都进了侄儿口袋! 林清屏看着瘦小的志远,心里酸得很,把自己碗里的鸡蛋给了他。 就这么个举动,差点吓得志远把碗都摔了。 其他人也都看着她,这真的很反常,从前的她,哪里谦让过,好吃的她先吃,好东西她带回娘家,尊老爱幼什么的,在她这里不存在的。 林清屏自己也觉得突兀了,清了清嗓子,“心里闷,不想吃。” 志远低着头,一点一点扒着那个鸡蛋,也不知道是不敢吃,还是舍不得吃…… “对了,成子,你们结婚那天,你走得急,回门都没去,等下吃了饭,你陪瓶子回娘家一趟。”婆婆刘芬看着林清屏的脸色,有点缓和气氛的意味。 第3章 娘家 林清屏小名叫瓶子。 顾钧成扒饭扒得飞快,“嗯”了一声。 婆婆和公公就赶紧撤了,去给他们收拾回门的东西。 等林清屏慢悠悠吃完,东西早都准备好了。 林清屏一看,四大块猪肉、一篮子鸡蛋、一只鸡、一只鸭、一尾鱼、两袋奶粉,还有两块新料子。 这在七十年代她们那个农村,已经是很丰盛的礼了。 刘芬对顾钧成说,“你再把红包包上。” 说着,还不时看看林清屏的脸色,看她是否满意,实在是,知道她是个往娘家扒拉东西的主。 顾钧成应了一声“好”,林清屏却站出来说,“等等。” 刘芬以为她嫌少,脸色一变。 林清屏先把两袋奶粉拿出来,放在一旁,“这个给志远喝,他长身体,喝奶粉好。”这年头的农村,奶粉是稀罕物。 而后林清屏从剩下的一大堆里面挑了一块肉,拎了一条鱼,交给顾钧成拿着,擦擦手,“就这些,够了。” 刘芬以为她看错了,瞪大了眼睛,顾钧成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走吧。”林清屏什么都没说,拉着顾钧成的胳膊就走。 林清屏的家在隔壁村,得走着去,顾钧成脚程快,林清屏哪里跟得上? 只要顾钧成走快了,林清屏就不走了,在原地瞪着他。 他走了好长一截,才发现她没跟上,就停下来等她,等她跟上以后,再一起走。 这样走走停停的,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林家。 这时候的林家,她奶奶还在,弟弟尚小,家里还有个二妹,比她小两岁。 她一进去,家里人便十分惊喜,尤其她奶,招呼得最热情,只是,目光却越过她往她身后的顾钧成看,在看到顾钧成手里仅仅只提着一块肉和一条鱼的时候,明显眼神里暗淡了许多。 顾钧成最是敏锐,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站着便有些不自在。 林清屏将他用力一拉,把他拉得坐了下来。 她奶把肉和鱼拎去灶房收拾去了,她娘便陪着她和顾钧成说话。 拉了会家常,说她爹、二妹和她弟地里干活去了,还没回来,然后,便开始说村里的东家长西家短,提到了正题。 “村东头那个林大娘家,你还记得不,闺女找了个镇上的女婿,给买了一辆自行车,可气派了。”她娘说得眼里放光。 “哦。”林清屏淡淡回应。 上辈子也是有这一茬的,她娘这么说以后,她逼着顾钧成给弄了张自行车票来,用顾钧成给的钱,立刻给娘家添了辆自行车,她弟每天骑着,到处游手好闲。 她娘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愣了一笑,又笑着说,“招娣差不多也要说清了,我们家里条件好些,也能说个好亲……” 是的,她妹叫招娣,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不言而喻。 前世,她妹不到二十就嫁人了,比她还嫁得“好”,“换”了五百块钱彩礼呢,哼,只不过,对方是瘸子,还打人,她妹两次怀孕两次被打流产,因后来再生不出孩子,挨打更成了家常便饭,最终,年纪轻轻就生病去世了…… “给二妹改个名字吧,招娣招娣的,多不好听。”上一世痛快掏钱的林清屏只道。 她娘一愕,笑道,“这都是小事,反正已经有你弟了,改就改吧,这自行车……” 她娘说着,便看顾钧成去了。 “这个事,我到时候想办法……” 顾钧成从善如流地要答应下来,猛然感到自己大腿被一只小手给掐住,还掐得很用力,而话头也被林清屏接了过去。 “这个事挺难的,没票,我们自己还没自行车呢!”林清屏眼前不由浮现出上辈子她娘怂恿她给她弟买车的情形。 一切,从现在就开始了的。 现在要自行车,要手表,后来,就要车,要房,要所有财产…… 她娘的笑容已经开始勉强了,“那林大娘家怎么能弄到票?她女婿是镇上的……” “那你当初为啥不把我卖给镇上的?要卖给一个当兵的?当兵的穷,没本事,搞不到。”林清屏直白地呛了回去,呛得她娘脸都涨红了。 卖,这个字眼,真的不好听。 她娘变了脸,顾钧成脸上也不好看了。 她不动声色,她自然知道顾钧成有本事,但要这些虚名干什么?上辈子她就是太爱虚名,才有求必应!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顾钧成不这么想,他又开口了,“虽然有点难,但……” “但是”还没说完,就被林清屏又给掐住了,恨不得掐他一块肉下来那种狠。 顾钧成…… 好吧,再次闭嘴。 林清屏却起身了,“我去地里看看爹和二妹,就回去了,家里事多。” 顾钧成于是准备掏红包,他的大腿,第三次遭殃。 于是,红包也没掏出来。 她娘起身挽留,“吃过饭再回去啊,等下你爹和招娣都要回来吃饭的。” 林清屏没有留,真去地里了,跟她爹打了招呼,就把二妹叫到一边说话,这才是她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 二妹一头大汗,晒得漆黑的,可见地里的活不轻,但正是农忙的时候,她弟却不见踪影。 饶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人生,林清屏心里还是堵得慌,看着瘦小的二妹说,“娘是不是要给你说亲了?” 二妹一愣,点点头,垂下的眼眸,掩去眼里的忧伤。 “别答应!”林清屏握着她的手,塞给她一些钱,“这个钱,你自己偷偷拿着,去买本子和笔,再看看能买到书不,买得到就买,买不到我来想办法,好好读书,要考大学!” 二妹简直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看着她姐:考大学是来村里的城里学生今年最爱说的话题了,但这种事,对于她这样的农村女孩来说,比上天摘月亮还难以想象。 “听我的!娘要给你说清你坚决要拒绝,不行你就来顾家村找我,我会给你做主!” 林清屏坚定得扔下这番话,再回看在地里干活的瘦小的二妹,眼里泛起了泪光,这一次,一定要改变二妹的人生。 第4章 背还是抱,你选 回去的路上,林清屏朝顾钧成伸出了手。 “什么?”顾钧成看着眼前这只纤细的小手不明所以。 “那个红包呢?”林清屏冷着脸问。 顾钧成说不话来,因为,红包在他临走的时候还是给了丈母娘了,里面有80块钱。 “交出来!”林清屏板着脸道。 顾钧成交不出来了…… “我说的是,你身上所有的钱,和工资折子!”其实,上辈子顾钧成也是交了的,就在这次探亲结束他回部队的时候,把所有家底都交给了她。 一听是交这个,顾钧成立刻利索地掏口袋,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放到她手里,“折子在家里,没带。” “嗯,回去再给我。”林清屏收了钱,“顾钧成,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顾钧成诧异地看着她。 “你常年在部队,这个家就靠我撑着,你还有个志远要养,花费大得很,所以,家里的事,一切都要听我的!你不得擅自做主!每用一分钱,都要经过我的允许!” 见顾钧成还在沉默,林清屏秀气的眉毛竖起,“你同不同意?” “同意。”顾钧成只要说话,一向都是这么干脆利落的。 林清屏满意了,“行了,回家吧。” 顾钧成明显松了口气,这是不追问红包的事了吧? 但,这口气,松得早了些。 顾钧成娶了个作妻,这是不争的事实。 即便林清屏重生,这个“作”的人设始终是不会改了,走了没几步,她又开始了幺蛾子。 她远远地落在了顾钧成后面,瞪着已经走远的顾钧成。 等顾钧成发现人又不见了,他如来时那样在原地等,但,林清屏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跟上去,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顾钧成只好往回走。 林清屏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挺拔的人儿,心里热热的。 他长得可是真好看啊! 五官俊美立体,轮廓清晰硬朗,她上辈子到底怎么瞎的眼,只喜欢那种白面书生…… “怎么了?”他站在她面前问。 她眼睛湿漉漉的,努了努嘴,“胳膊疼,走不动道了……” 还把胳膊上涂了红药水的地方给他看。 顾钧成:…… 胳膊疼和走不动道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他也不是很明白,但也硬着头皮应答啊! “那……我走慢点。”这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方法。 “走不了!”林清屏拖长了声音跺脚,眼睛还是湿漉漉地看着他。 “那……”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你背我!” 顾钧成愣住。 “不然,抱也行!” 顾钧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在背和抱之间,选了背。 林清屏如愿趴在了他背上,感受着他坚实的肩背,林清屏不由将头靠在了他肩上。 她能感觉到顾钧成在逃避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最初嫁给他时明显的嫌弃吧…… 但没关系,她重生回来,就是来挽回的。 她趴在他肩膀,更加清晰地看见他腮帮子上青青的胡茬、修剪利落的鬓角,还有他的耳垂…… 她忍不住对着他耳垂吹了口气。 而后,看见他的耳根子迅速红了起来。 “别闹!”一声严厉的发号施令的呵斥。 但并没有吓到林清屏,她反而在他背上笑出了声。 他就这样一直背着她回村,到村口的时候遇到邻居春婶儿,远远看到他们就喊,“成子,你们快去看看,你们家志远跟人打起来了!劝都劝不下来!” 再一看,他俩是这么个姿势,顿时哑住了,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顾钧成倒没顾及到这个,一心只在那孩子身上了,一听,将林清屏一放就跑了。 林清屏也急忙跟了上去。 打架…… 上辈子志远就栽在这两个字上。 这孩子很聪明,但在这个农村人还不那么重视教育的年代,他没有念几年书,顾钧成牺牲以后,公婆老了十岁,更是没心力再管他,他结交了一大批朋友,为人热血讲义气,总是替朋友出头,后来,终于惹出事端,将人打成重伤,他自己进了监狱……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这个阶段的志远应该很乖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就开始打架? 林清屏心急如焚,一直跑到小河边,果然看见志远和村里的大胖扭打在一起,几个大人在拉都拉不开。 志远这个时候才五岁,生得瘦筋筋的,只有大胖一半大,但是嗷嗷叫的居然是大胖。 走近了,才发现,志远狠狠咬着大胖的肩膀,不管大人怎么拉,都死不松口,大胖反而因为大人的拉扯,越拉越痛,嗷嗷大哭。 “李志远!”顾钧成走过去,威严一声冷呵。 志远立刻松了口,在大胖的哀嚎和村民的议论声中,被顾钧成拎回了家。 李志远的性子,骨子里是相当倔强的,不然也不至于以后闯出大祸,这会儿自个儿也被挠得满脸都是爪子印,但就是咬紧了牙关,不肯说为啥要打架。 顾钧成罚他站墙角思过。 志远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回自己屋站去了,就是不说话。 没站多久,村支书来请顾钧成,为了村里修大坝的事,请他去商量。 顾钧成一走,林清屏试着跟志远说话,但她跟志远的关系在此之前都不好,彼此不搭理,这会儿要破冰,也得努努力才行,万事总得开头,不是吗? 林清屏是端了一杯冲好的热牛奶去的,递给他。 志远看了一眼,头又转过去了,没吭声。 “小孩子喝奶粉好,个子长得高,你不想长高吗?比大胖还高。”林清屏把杯沿碰到他嘴边。 志远犹豫了好一会儿,一口气喝干了。 林清屏微微一笑,“这就对了,以后啊,每天都要喝,知道吗?我不在的时候,就自己冲。” 志远不知为何,就红了眼,但小孩子自尊心强,转过脸把红了的眼睛藏起来。 “怎么了?”林清屏尽可能轻柔地问。 “我……我会走的,你不用这样。”到底是孩子,再倔强、再想忍住,说到这里,眼泪还是大串大串掉下来。 林清屏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刚想继续问,外面响起喧哗声。 第5章 你信流言吗 大胖的娘领着一大家子人来顾家找麻烦来了,在外喊得震天响,“刘芬!把你家的兔崽子牵出来!” 她听见婆婆刘芬硬着头皮出去了。 刘芬是个善心人,否则上辈子也不会由着林清屏作天作地,可这样一个人,怎么是一群泼妇的对手? 林清屏只能把志远暂时放放,二话不说就开门,身后,志远小小的声音说了句:“你别……” 但后面的话被林清屏关在门后了,打架这件事必然有隐情,但现在不是详细询问的时候,先把这波人打发了再说。 外面闹得更厉害了,一群女人围着刘芬,七嘴八舌的,说得刘芬招架不住。 “是赔点钱就了事的吗?把那个兔崽子给我叫出来!” “叫他出来道歉!磕头赔罪!” 刘芬还在陪着小心,“孩子知错了,现在他正在思过呢,成子一会儿回家,会好好教育他的。” 但对方不答应,就是要李志远出去。 林清屏冲上前,挤开那些女人,把婆婆先从人堆里捞了出来,护在身后,“有事说事,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会逃避,我婆婆也说了,该赔赔,该教育教育,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孩子还要在一块玩,何必闹得这么僵?” 大胖娘顿时跳起脚骂,“谁要跟野孩子玩?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孩子不跟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玩……”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大胖娘脸上挨了一巴掌。 打她的人是林清屏。 林清屏原本是想好好讲道理的,但显然,这道理是讲不通了。 野孩子…… 前世,这是志远最忌讳的话,这一世,虽然他才五岁,但早慧而敏感,“野孩子”这三个字,对寄人篱下的他来说,是扎心之痛! 林清屏站得笔直,凛然之气和顾钧成如出一辙,她甚至学着顾钧成眯了眯眼,怒斥,“野孩子?大胖娘,你给我听着!我家志远的父亲,为国捐躯!壮烈牺牲!你们今天能安安稳稳在家里种地,能东家长西家短说人闲话,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志远父亲那样不畏牺牲、视死如归的战士在守卫和平!在守卫我们美好的生活!你居然骂志远野孩子?你对得起那些舍生取义的战士吗?你对得起那些仍然在保家卫国的战士吗?我告诉你!我们志远不是野孩子!他是英雄的孩子!成子连队所有战士都是他的父亲!所有军嫂,都是他的娘!” 林清屏大义凛然的话,威慑到了大胖娘。 顾家多了这么个孩子,一直也没说是烈士的后人,现在大胖娘知道了,不敢再说志远,但也被气得够呛,恼羞成怒,当即就爆发了,“你是他的娘?你一个破鞋,凭什么当烈士后人的娘?” 婆婆刘芬听到这里,脸色都变了,死死拉住林清屏,颤着声音,求大胖娘,“你别说了,我给你道歉,我等会儿上门去给你道歉,你别说了,求你了……” 林清屏被破鞋两个字震到了,但听着这话的意思,婆婆也知道点什么? 只听一声大喊从身后响起“别道歉!我没错”,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林清屏和刘芬前面。 志远居然冲了出来…… 林清屏把志远拎了回来,抱在怀里,死死按住,防止他挨这些人打,小家伙却情绪上头,在那狂叫:“一人做事一人当!有种来打我!不准欺负奶奶!” 还有什么:“要杀要剐随你们便!老子就是没错!” 只是,嘴上叫得凶猛,一身英雄豪气,却出师未捷身先“死”,顾钧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拎着衣领子给志远拎了起来。 小东西在空中脚还乱蹬,“你放下我!你个怂包!你不问问她们,她们在村里都在说你婆娘什么!你不给你婆娘出气!你算什么男子汉!” 林清屏:???顾钧成婆娘?是说她吗?这里面有她什么事? 顾钧成将李志远一扔,扔回了家里,高大的身躯挡在林清屏和刘芬前面,将那群闹事的女人隔在他身后。 “你们也都回去,别出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穿破那些人的喧闹,轻轻地撞击着林清屏的耳膜。 林清屏摇摇头,“不……”她想知道大胖娘要说什么,破鞋这两个字,对一个农村女人来说,太重,太重…… “进去!”顾钧成严厉了些,是发号施令的语气,目光也变得威严起来。 林清屏犹豫着,顾钧成微微蹙眉,“你也要我扔进去?” 林清屏:…… 终究还是转身回家,顾钧成还把门关上了,林清屏、婆婆和李志远都被关在门内。 李志远在屋里还对着外面喊,“不准道歉!都不准道歉!谁再敢乱说,我听见一次还要打一次!” 和平时安静怯弱的小孩完全不一样,像被解开了封印似的,猛虎被放出来了。 门外,顾钧成傲然站立,目光在众人之中扫视了一圈。 整个人群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退。 顾钧成的威压力实在太强…… 但大胖娘不甘心,挺胸怒骂,“成子?怎么?说到你痛处了?要打女人了吗?你婆娘的丑事不让说吗?” 村里不成文的规定,女人之间打架也好骂架也好,男人是不能参与的,否则会被戳脊梁骨。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明明知道顾钧成在家,还敢来闹的原因。 外面大胖娘带来的那些人本来有些怵的,听了这话也不怕了,七嘴八舌嘲讽开了。 “就是!说怎么了?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林清屏本来就跟狗蛋有一腿!早不清白了!” “狗蛋都说了,林清屏胸脯上有颗痣!林清屏,你敢不敢露出来给大家看看!证明一下呗!” “成子!你别仗着你是军人就不讲理!你婆娘敢搞破鞋,别人还说不得?” “成子!绿帽盖顶的滋味好不好受?” 林清屏愣住了。 狗蛋,就是村里的二流子。 昨天上午,她馋山里的野果子,想上山摘点,没想到,遇到狗蛋,对她动手动脚的,吓得她拔腿就跑,摔了一大跤,直接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幸得一棵树挡住了,不然她得滚到山脚。 这一跤,她手帕掉了,滚下山的时候,衣服可能也掀起来了。 她当时根本没注意到,没想到,竟然传出这样的流言…… 这个年代,闭塞的乡下村子里,女人惹上这样的谣言,后果可想而知…… 第6章 这种事搁过去是要沉塘的 她不知道,顾钧成会怎么想,会不会相信这些流言蜚语? 但,外面沸腾的声音突然就没了,这几句话之后就安静下来了。 顾钧成做了什么? 好奇间,志远轻手轻脚过来,把门打开“窥探敌情”,外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志远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志远!”林清屏一急,也跟了出去。 只见远远的,一大帮子人走得浩浩荡荡的。 顾钧成走在最前面,大胖家叫来的一群妇女走在后面,志远这个小尾巴坠在最后面。 林清屏赶紧追上去,把志远拽在手里。 一群人倒是把志远忘记了,只追着顾钧成问,“成子!你要干什么?你们家的惹了事,还要打别人出去不成??” “成子,你今天敢动我们家人,我上哪都要把这个状给告了!” 大胖娘知道顾钧成不打女人,但是,生怕顾钧成是找大胖爹拼命的,一路领着人嚷嚷个不停,直到顾钧成走过了他们家,才停下来。 顾钧成是直冲着二流子狗蛋去的。 在田坎上找到了人,灌了二两黄汤,正在那摊着肚皮打呼噜,被顾钧成直接拎了起来,一拳打在肚子上了才醒过来。 顾钧成的拳头林清屏上辈子是见识过的,当真跟铁拳一样,她亲眼看见他一拳下去,把门打了个洞…… 狗蛋挨了这一拳,哭爹喊娘的,嘴里脏话瞬间就飙出来了,结果,腮帮子上挨了狠狠一拳,狗蛋惨叫声中突出一口血来,血里直接带了颗牙…… 这委实是把周围围观的人给吓住了。 村里打架有,不过是女人们之间扯头发、挠脸,再厉害点的动口咬,这一拳把人牙齿打掉的实在是没见过…… 狗蛋直到现在才看清楚打他的人是顾钧成,当即就指着顾钧成骂,“姓顾的!别仗着你拳头硬你就打人!我要告你去!” 一个清脆又炸裂的童音响起,“呸!你去告啊!你不去告你是怂包!你这是破坏军婚!你要蹲大牢的!” 林清屏看着在被自己牵着还蹦得老高的志远无语,这小家伙才几岁,怎么懂得这些的? 但这句话还真是管用,狗蛋被吓住了,顾钧成又是一个拳头砸过去,狗蛋被打得鬼哭狼嚎,开始嚎叫,“我没有啊!没有睡你媳妇儿,我是吹牛的!” “帕子也是我捡的,她掉到地上我捡起来的!” “她胸脯上没有痣,我瞎说的!别打了,瞎说的啊——” 他每嚎一句,顾钧成就是一拳一脚,再有个志远在一旁吆喝“打死他!打死他”,林清屏真的担心,在这么打下去,真的会把狗蛋打死。 狗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跟烂泥一样,由着顾钧成踢过来踢过去。 婆婆刘芬也怕出事,上前死死拉住顾钧成,阻止他再打,对着被打得不成人样的狗蛋啐了一口,“让你胡说八道!造谣也是要坐牢的!” 狗蛋已经没反应了,顾钧成的目光从寒剑一样,从狗蛋身上猛地转移到来闹事的一堆女人身上,瞪着她们,宛如杀神。 那些女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有的人还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顾钧成一张脸宛如黑面神,煞气冲天,只说了一句话:“再有谁胡言乱语,这就是下场!我顾钧成的拳头,可分不清男女!” 经此一闹,已近黄昏,暮色里,他站在那跟铁塔似的,目光扫过谁,谁都忍不住打冷颤。 围观的村民甚至开始窃窃私语了:“怎么回事?女人的事成子也管?” “是啊,还要打女人呢!成子不要脸面了吗?” 顾钧成直接无视这些议论,发完威,黑着张脸,往回去了。 刘芬则在后面善后,毕竟志远咬了人是事实,该赔钱的还是得赔钱,又许诺大胖娘,等会把鸡蛋和奶粉送去,给大胖补充营养。 林清屏早已经牵着志远提前走了,路上,只见一个绿色上衣的身影在一棵大树后一闪,她上前去看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顾不上那么多,觉得无非是看热闹的人,加紧脚步领着志远回家了,等顾钧成和婆婆回来,林清屏已经摆好饭了。 一家子默默吃饭,气氛沉默得令人心悸。 林清屏偷看了顾钧成好几眼,顾钧成脸色始终如一,她也不知道,顾钧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晚上,林清屏在洗澡的时候都还在想着顾钧成难以捉摸的态度,砰的一下,洗澡间的门被撞开了。 林清屏惊得赶紧挡住自己,再一看,门外站着的人,是婆婆刘芬…… “咦,你在洗啊,我以为没人。”刘芬说着,目光在她胸前扫过。 林清屏雪白的胸口,赫然一颗痣。 刘芬把门关上,走了。 林清屏于是知道,婆婆这误闯,只怕是故意的。 夜幕笼罩,整个村子都静了下来。 该睡觉了,顾钧成又是迟迟没回房。 林清屏等得辗转反侧,婆婆看见她胸口的痣以后,会不会跟顾钧成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起身去了外间,听得婆婆房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她走上前,耳朵贴在门上听。 是婆婆的声音! “成子啊,我看啊,狗蛋的话未必是假话,你也别瞒我了,你媳妇儿有没有痣你不清楚?” 顾钧成没有答话。 林清屏心想,他确实不知道,他还没碰过她呢,他哪里知道? 只听婆婆的声音又在说:“你在外面要护着咱家的名声,硬着头皮打得狗蛋不敢胡说,但咱们娘俩自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刚刚去看了,你媳妇儿确实有颗痣,她要跟狗蛋没有腌臜事,狗蛋怎么知道?” “别说了!”顾钧成一声冷呵。 “这是我不说就行了的吗?你在家的时候,村里人不敢胡说,你走了之后呢?到时候我和你爹只怕被人戳脊梁骨戳得腰都直不起!” 顾钧成再次沉默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个儿媳妇我们是要不起了,娶回来跟供祖宗似的供在家里,她还处处不满意,成天家摔盆打碗、指桑骂槐,我们念在你常年不在家,也都忍了,可这事儿是忍不得的!这种事,搁过去是要沉塘的!” 第7章 林清屏,你给我老实点 无论刘芬说什么,顾钧成都是沉默,直到刘芬说了一句:“你还在想什么呢?当初去议亲她就不中意你,她喜欢的是那种斯文俊秀的小白脸,狗剩混不吝一个人,但生得白净,她就是……” 这段话不知道是不是戳伤了他的男人自尊,他终于开口了,极硬邦的一句“别说了”,里面就响起椅子倒地的声音。 他要出来了! 林清屏赶紧回屋。 重新躺回床上,林清屏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但,婆婆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她的确不中意顾钧成,也的确喜欢小白脸,可那是从前了啊…… 婆婆这么说,她并不怪责,刘芬本来就是传统的农村妇女,又是个耳根软的性子,容易听人挑唆,但也正是因为刘芬的软弱,林清屏上辈子在顾家作威作福,刘芬都容忍了她,尤其,在顾钧成的遗嘱里要把抚恤金都给她的时候,刘芬也没有闹,其实,刘芬是有资格闹的…… 就冲着上辈子林清屏在婆家舒舒服服的日子,她也不会怪婆婆今天有这番言论,而且,过日子本来就讲究来日方长、日久见人心,日子长了,婆婆很容易明白的,前提是,这个日子还能继续过去下去,也就是,顾钧成心里,到底怎么想…… 思绪纷乱间,房门居然开了。 他居然进屋来了! 她还以为他会去和志远挤一个屋了,可是,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提离婚的?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这样蒙受不白之冤…… 顾钧成跟前一晚一样,进屋后就铺了个地铺,自己睡下了。 林清屏心里满是委屈,一坐而起,冲着黑暗中他地铺的位置问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地铺上的人,沉默。 沉默是什么意思呢? 林清屏的眼泪差点蹦出来了。 她强忍着,跳下床,打开灯,问到他面前:“你说啊,你是不是不信我?” 问着,不知不觉,眼圈已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顾钧成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深得如夜空一般,探不清其中有什么。 林清屏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衣服下摆,刷的一下,直接把衫子扯开了,一时纽扣到处蹦,其中一颗蹦到他脸上,打得他眼睛眨了眨。 灯光下,她已是一览无余。 她一双眼睛含了泪,委屈极了,“你看,顾钧成,我的确有一颗痣,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跟别人有染?” 他终于不再那么冷静,眼睛慌忙看向别处,拉起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上裹,语气紧迫又冷硬,“别闹了!睡觉!” “我不睡觉……” 被顾钧成这么一裹,她倒是整个人都跟顾钧成裹到了一个被子里,紧紧贴在了一起。 顾钧成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林清屏顺势,柔软而火热地缠上了他,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又绵又软,带着哭音,“我可以证明,我跟狗剩之间是清白的,我跟任何人都是清白的,顾钧成,你来证明……” 她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一下一下地触碰着他的耳朵,热气喷在他耳根上,他全身一紧,防备状态拉满。 “林清屏!你给我老实点!”他全身僵硬,沉着嗓子低吼。 林清屏不说话,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隔着背心,都能感觉到他腰上肌肉一紧。 立刻,她的手就被他按住了。 他看着她,眸色如夜空,里面跳动着火焰。 他咬牙,“林清屏!你别自讨苦吃!” 她一张脸才巴掌大,满头青丝散落下来,下巴挑衅地翘着,一双眼睛水润润的,悬着两颗晶亮的泪滴,随时都能掉下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我要怎么证明呢?妈已经不相信我了,你也不相信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我当然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来证明自己了……”她哭音一起,委屈得鼻尖都泛了红,眼眉、脸颊,全都染上了粉红色,宛如被雨打风吹的桃花,娇柔得仿佛要被揉碎了。 顾钧成要被她气笑了,绷着脸,“林清屏,看不出来啊,白天跟人对阵的时候气吞山河,这会儿这么缠人赖皮?” 林清屏:……想不到白天跟大胖娘对阵被他听见了…… 她眨了眨眼,眼泪顿时像珠子一样往下掉,“那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你信不信这样的我?信不信……” 林清屏已经豁出去了,双臂缠着他脖子不放手,嘴唇贴在他耳侧,轻轻的,只有他听见的声音,“顾钧成,我明天就去村里嚷嚷,你不行!你不是男人……” “林清屏!” 她终于把他激怒了,他怒喝一声,直视着她。 “我……”林清屏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阵粗糙的温软堵住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 她觉得自己快被他碾碎了…… 呼吸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很快,脑子里也是了…… 就在她觉得晕晕乎乎,快承受不住,揪着他头发的时候,他忽然退开了,躺了回去,喘着粗气。 林清屏脑子里依然在嗡嗡直响,人也还有些迷糊。 “睡觉!”他低喝一声,关了灯。 林清屏只觉得嘴唇上麻麻的,粗糙的胡茬碾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炙热的温度。 许久,黑暗中传来低低的一声:“我信。” 她惊愕转身,这个人却不再说一字一句。 她微微一笑,抱着顾钧成的胳膊睡着了,内心:好不容易啊,把上辈子难过的事都想完了才挤出这么点眼泪……总算有收获了……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夏夜的雨,如撒豆般密集,但丝毫没有惊扰林清屏的睡眠。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毫无意外,林清屏又睡在了床上,地铺已经收起来了。 林清屏抱着被子,有点不好意思。 明明想要早点起床的呢?她觉得,这真的不怪她。 其实,自打重生回来,她就常常睡不好,总是做噩梦,梦见侄儿狰狞的面孔,梦见濒临死亡时窒息的感觉,反反复复梦见最多的,是收到部队发来的、他牺牲的电报,她拿着电报,哭得撕心裂肺…… 每每半夜噩梦醒来,梦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都会清清楚楚地在胸口震荡,她就很难在安睡,偏偏这两夜,明明睡在地上,却睡得如此踏实…… 第8章 他的青梅竹马 忽听得外面传来顾钧成说话的声音,好像又在命令他去站墙角? 她迅速起床梳洗,看见顾钧成从志远房里出来。 看见她,顾钧成咳了两声,目光看向一边去了。 林清屏:……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志远怎么了?” 顾钧成表情这才正常了,“臭小子,学会离家出走了!到村口被我给逮回来了!” 林清屏猛然想起志远昨天说的:他会走的…… 竟然是真走! 她仍然端着一杯牛奶进了志远房里。 志远小小的身体,军姿倒是站得很标准,小身板笔直笔直的,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也不回头。 “志远。”她叫他,“今天是不是还没喝牛奶?” 志远头微微一歪,没理她。 她跟志远之间,还没破冰。 自打她嫁进来,就对志远不理不睬,志远并不喜欢她,但是,志远很清楚一点,知道她是顾叔的老婆,是自己人,所以,外面有人诋毁她,怎么着也要维护,这是维护顾叔的脸面。 林清屏看着这个小萝卜头,心里很是怜惜。 “来,先喝牛奶、”和上次一样,喂到他嘴边。 这一次,他却没有喝,低着头,躲开了。 “怎么了?能告诉我吗?”她耐心地问,“我听你顾叔说,你要走?” 一个“走”字,终于让他动了,只是,头埋得更低了,“等顾叔回部队,我再走。” “你为什么要走?走哪里去?”她诧异地问。 志远又沉默了。 林清屏想了想,放下牛奶杯,“如果我说,我不让你走呢?” 志远一听,猛然抬起了头。 林清屏发现,这孩子果然,眼眶又是红的。 “我不让你走,志远、”她重复了一次。 “那……那你给我鸡蛋,给我奶粉……”小家伙结结巴巴的。 “这跟你走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懂了。 志远垂下头,“戏文里和说书的,都是这样的,给好酒好菜吃,再给打发点礼,就送客人走了……” 林清屏:…… 竟然是这样的误会。 敏感又早慧的孩子,真的思虑太多了…… “我……我……” 林清屏抱住“我”了半天的志远,“志远,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误会了,以后,每天你都有鸡蛋吃,有牛奶喝,我给你做,就在这个家里,给你做,我只是希望你长得高高壮壮的,像顾叔那样。” 志远没有说话,但林清屏感觉到了,她薄薄的夏衫,志远眼睛贴着的地方,湿润了一块。 志远,谢谢你叫我一声“妈”,这一世,咱们娘俩都重新来过…… 林清屏没让志远继续站墙角,看着他喝了牛奶后,又煮了个鸡蛋给他吃,然后开始忙活饭。 她前世就是做餐饮的,在烧菜这一块造诣不浅,只是她在顾家这段日子,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从来不干活不说,好吃的从来不让人。 但今天,她走进了厨房。 婆婆宛如看到太阳打西边出。 “那个……成子好不容易回来,我给他做点吃的。”林清屏解释,“你……你去忙别的吧,我来做。” 不管这个儿媳妇平时如何作天作地,对儿子有这个心,刘芬心里多多少少舒服了点,把厨房让给了她。 这个年代的农村,物质实在有限,油啊糖啊,婆婆都当宝似的,平时舍不得用,林清屏也不敢浪费,只仅着现有的食材,做了顿饭。 大南瓜蒸熟碾成泥,跟玉米面和在一起,做了满满一盆南瓜饼。舍不得用油炸,一点点油煎熟的,但很好吃,乡下自己种的南瓜本来就甜,做好后刚好是几十年后甜品流行时,大家钟爱的不太甜的甜度。 然后,豆腐直接烤熟,撒辣椒面和盐,虽然没有包浆豆腐爆浆的惊艳,但比婆婆只会炒豆腐,还常常炒黑的厨艺好多了。 扁豆却是铁锅炒糊的,青椒也炒糊,再混一起炒,香得婆婆以为她把厨房烧了。 在炒了一大盘白菜,饭就做好了。 端上桌,志远就盯着南瓜饼,眼睛发亮,婆婆也很震惊。 林清屏先给志远两个南瓜饼,对婆婆说,“妈,你先吃,我去叫爸和成子回来吃饭。” 她以为顾钧成在帮公公干活,但,到地里以后,发现只有公公在。 叫了公公以后,她继续去找顾钧成,在村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却看见村里人都往后山上跑。 “快!后山塌方,听说有人受伤了!” “走!去看看!” 村里的老少们还是很热心的,都往山上跑去,林清屏心里一凛,莫不是顾钧成也在山上吧?她这到处找遍了也没找到呢! 她拔腿就跟着村民们往山上跑。 很快到了塌方的地方。 林清屏是从下往上看的,只看见顾钧成吊在一棵树上,一只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拽着一个人:陈夏。 满山谷只听见陈夏的哭喊,“成子哥,成子哥,你别放手啊!我害怕……” 林清屏一棵心都悬在顾钧成身上,那棵他攀着的树已经摇摇欲坠了。 两个人离地其实并不高,顾钧成只要松开手跳下来,两人都死不了,但是,是否断胳膊断腿就难说了。 最重要的是,上辈子顾钧成是英年早逝的,林清屏心里已经有阴影里,受不得他遭遇任何危险。 她甚至不敢喊,就怕吓到顾钧成,他一个不慎掉下来。 村民们在塌方的山崖下拉开了渔网,对着上面的人喊,“成子,下来!我们接着你!” “好!我松手了!拉紧!”顾钧成大声道。 随后,顾钧成松手,两人一起掉进渔网。 看见顾钧成安然无恙坠入网中的瞬间,林清屏松了一口气,可是,网里的两人是怎么回事? 只见陈夏搂着顾钧成的脖子就哭开了,“呜呜呜,成子哥,谢谢你,呜呜呜,成子哥,真的吓死我了……” 林清屏发现陈夏穿了一件绿上衣。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大树后一闪而过的身影…… 女人的直觉,林清屏耳边警钟敲响。 陈夏就是因为嫌弃志远而跟顾钧成取消婚约的人。 但是,陈夏不是跟一个城里下乡来锻炼的年轻人订婚去城里了吗?那是在她和顾钧成结婚前的事,怎么现在又在这里? 第9章 亲兄弟似的 只怪她上辈子真的对顾家和顾钧成太不上心了,以至于,也丝毫没去关注陈夏。 村民们上前,把网里的顾钧成和陈夏扶了起来。 陈夏终于不好再挂在顾钧成脖子上,却捧起了顾钧成的手,“呀,成子哥,你手流血了,怎么办?都是我害得你。” 林清屏站在人群最后面,目光穿过人群,盯着这两人。 顾钧成这样敏锐度极高的人,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收回了手,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没事,一点小伤。” 村民们见人救了下来,也就各忙各的去了,农忙着呢! 后山,便只剩了顾钧成、林清屏和陈夏三人。 陈夏这会儿才看见林清屏,站在顾钧成身边,叫了声“嫂子”,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你也来了?” 林清屏不知道陈夏这惊讶到底是真还是装,笑了笑,看向顾钧成,“娘没跟我说过家里还有个妹妹啊?我怎么不认识她?” 顾钧成要说什么,陈夏马上接过去笑着道,“我和成子哥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今天都怪我,不应该和成子哥约着来叙旧,结果遇到塌方,害成子哥受了伤,对不住啊,嫂子!” 啧啧啧。林清屏心里连啧数声,这段位,真够高的! 林清屏微微笑着,挽住了顾钧成的胳膊,“成子,家里饭做好了,娘叫我来喊你吃饭,你朋友要不要去?” 陈夏的目光落在她挽住的顾钧成的胳膊上。 这年头的农村,夫妻俩这么当众手勾手的不多。 陈夏的目光暗淡下去,尴尬地笑,“不,不了,我还有事……” “哦,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林清屏挽着顾钧成,往山下走,不时抬头看看他,发现他鬓角有一棵枯草,笑着伸手给他拈掉了。 陈夏在他们身后,看着林清屏笑靥如花,眼神愈加暗淡下去。 ———— 林清屏知道顾钧成在看她。 自山上,她的手挽住顾钧成的那一刻开始,顾钧成就在看她。 但林清屏装作不知道。 回到家里,她把前天晚上顾钧成给她涂手臂的药水找了出来,坐在他面前,命令他伸出手来。 之所以要用命令,是因为,顾钧成这样的硬汉,手背上一点擦蹭,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这跟我们平时……”他完全不理她这套。 林清屏只好唬着脸,“我才不管你们平时训练怎么样呢!部队里,你的兵听你的,在家里,你就要听我的!” 顾钧成后来是多无奈把手伸给她的,她不管了,只小心翼翼地给他手背涂上药,一边涂还一边吹,顾钧成看着她低头认真的模样,有些无语。 林清屏才不管他怎么想,她涂得满意了,才放他去吃饭,她今天做的这一桌啊,志远吃好了还守着桌子舍不得离开。 他俩出去的时候,婆婆刘芬还在那说志远,“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啊!怎么还跑了呢?” 林清屏知道,志远喜欢吃今天的南瓜饼,只是,寄人篱下的孩子,之前又一直被她所不喜,难免敏感,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她跟志远留了两个南瓜饼,待会再给他吃就是了。 说起来,前世志远就喜欢吃甜食,他那样一个倔强刚硬,满身社会气的人会喜欢吃甜食…… 顾钧成,看着这桌饭菜倒是愣了一下。 换成是她也会愣的,毕竟,她自嫁到顾家来,整个顾家村的人都没见她干过活。 顾钧成吃饭一向快,她坐在他对面,一个南瓜饼没吃完,他已经干掉一大碗了…… “好不好吃?”她笑着问他,声音娇娇的,有点撒娇的意味。 顾钧成正准备吃第二碗,听见这话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吃了一口后才说,“她叫我,去帮忙弄果园,她哥脚受伤了。” 林清屏咬着南瓜饼,点点头,笑得眼睛弯弯的,“嗯!” 他这,到底是在回答她中午的菜好吃呢?还在向她解释山上的事? 这个她,自然是指陈夏呗…… 反正,他这个性子就是这样,闷闷的,心里有什么不会直接说,前世就是如此,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会每个月按时给她寄钱、寄农村买不到的好东西。 他在村里威望还是很高的,村支书认为他是部队上的,懂得多,他回来就啥事都征求他的意见,这刚吃过饭,就又把他请去了。 这一忙就忙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直接留顾钧成在家吃饭,还让人来请林清屏一起。 林清屏乐意啊! 高高兴兴就去了,结果,她前脚进们,后脚,陈夏就来了。 陈夏笑眯眯的,提了一块肉,说,“支书,我哥脚受伤这段时间,家里农活亏得有你们家帮忙,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我哥让我来谢谢你。” 然后,才一副惊讶的样子,“呀,成子哥和嫂子也在这里啊!” 支书笑呵呵的,“对,我留成子小两口吃饭呢,你也一起吃吧?” “这……”陈夏看了眼顾钧成和林清屏,“那敢情好,我都好久没见成子哥了,嫂子,你介意吗?” 林清屏脸上笑眯眯,内心呵呵呵。 村支书家里请饭,她来说介意?她不至于这么无礼吧? 再说了,就算她说介意,陈夏不也坐下来了吗? 菜端上桌,村支书又端出个坛子,是自家酿的酒。 这个年月,酒是个奢侈物,村里人怎么可能买酒喝?都是自己酿的酒,而且,就算酿酒啊,也不可能酿米酒,粮食多金贵啊,不过是山上的各种野果,野梅子、野葡萄、野李子等等,摘了酿酒,顾家村背靠大山,几乎家家如此。 支书热情地把酒给顾钧成满上了,但顾钧成说不喝酒,第二天要回部队。 一只手就伸了过来,端起了顾钧成面前的杯子,“成子哥有纪律,不能喝酒的,我来替成子哥喝了这杯吧!” 陈夏。 嗯?林清屏觉得,这人可真是有趣了。 陈夏一脸的单纯与无辜,看着林清屏,“嫂子,我跟成子哥,就跟亲兄弟似的,我替他喝了!” 第10章 要洗澡 林清屏:??? 真有意思啊!这个时代不会就有汉子婊兄弟婊了吧? 林清屏一笑,重新拿了个杯子,摆在面前,给盛满酒,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她一仰脖子,一口喝干净了。 旁边的顾钧成一把将她的杯子夺了下来,轻呵她,“你干什么呢?” 林清屏笑着说,“支书,我可要仗着年纪小,你不会怪罪我,说你的不是了。” 支书一愕,“我有什么不是?” “你这还没看出来吗?陈夏啊,就是想喝酒,但是你呢,是瞧不起妇女同志吗?竟然不给她倒,这不,连我家成子的酒都要抢着喝了,你说,你是不是待客不周啊?” 林清屏这会儿的确年纪小,开玩笑似的把这话说出来,直惹得支书哈哈大笑。 “没错没错,是我不周到了!来,满上满上。”支书笑着给陈夏斟满,然后看着林清屏,“那你……” 这成子媳妇刚刚说了不能瞧不起妇女同志,但这酒杯又被成子拿走了,所以,这酒到底还要不要满上啊? 林清屏笑,“我们成子的酒,我来喝!” “开什么玩笑?不许喝了!”顾钧成用手把杯子口给盖住了,郑重向支书表示歉意,真不能喝了。 支书当然不会勉强,只是,陈夏端着那杯酒,喝与不喝,都显得尴尬了。 不过,桌上不止他们几个,还有好几个村里的干部呢,支书又玲珑得很,招呼着陈夏一起,倒也热热闹闹的。 一起吃饭的,都是村里的熟人,要么是和顾钧成一起长大的,要么就是看着顾钧成长大的,吃着饭,说着话,就开始叙旧了。 说得最热闹的就是陈夏了。 “还记得我们几个小时候来支书家偷柿子吃吗?被婶婶抓了要打手我们手板呢!” “对,就你胆子小,吓坏了!”有个年轻人附和她。 “还说呢!就成子哥最好,说替我打,你们只会自己跑!”陈夏嗔怪地了这年轻男子一眼,给了顾钧成一个微笑。 年轻人便笑,“是你和成子傻,婶子只是逗我们玩,根本不会打好不好?” 这话说得,顾钧成也笑了。 沉闷的顾钧成终于在这忆童年的气氛里渐渐话多了起来,反倒是林清屏无话可说了。 顾钧成的童年和少年,她不曾参与过。 她一句话也插不上,他们说的她甚至有些不懂,尤其,陈夏还总是有意无意说小时候顾钧成这个当大哥的怎么护着她…… 尽管告诉自己她是重生而来的,应该有强大的心理,这也不是顾钧成的错,但还是被淡淡遗憾揪住了心口的位置,淡淡的酸。 在陈夏把他们穿开裆裤一起下河游泳那些事说出来的时候,林清屏的酒杯里多了酒。 她一杯一杯地喝着,顾钧成应该跟他们聊起了劲,也没注意到她了吧? 不知不觉,他们的聊天声终于听不清了,只剩下一片嗡嗡之声。 真好,终于不要听见讨厌的声音了! 只是,眼前的一切也都摇晃起来了。 她揉揉眼睛,头好晕,忍不住抓住了顾钧成的胳膊才稳住,最后,索性靠在他肩膀上了。 “顾钧成……我想回家……”她小声嘀咕着,心里酸酸的,眼里也酸酸的,声音仿佛搀了酒,又黏又软。 而后,好像响起大笑声。 一只胳膊搭了她腰上。 她整个人晕乎乎的,努力睁开眼,只看见许多模模糊糊的重影,他们都是顾钧成的朋友吧,好像都在笑。 是笑她么? “钧成……”人喝醉了,好像格外容易委屈,她委委屈屈的叫他,谁让他这么久只顾着和朋友说话不理她?他朋友还笑她。 而后,她就感到自己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她的脸贴在一堵坚实又温暖的地方,她抬头,只看见顾钧成的眼睛,黑得如夜空一般,里面倒映着光影点点,宛如星河。 她晕乎乎的,努力伸出手去够他的眼睛,笑得傻乎乎,“钧成,你的眼睛里……有……有星星……” 又是一阵大笑。 哼!为什么笑她? 但是,在一片混乱的声音里,她准确地听到顾钧成的声音了,只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然后,她就离那些喧闹声远了,感觉到了夜风吹拂。 凉风一吹,她才觉得脸那么那么烫。 “钧成……我……我醉了吗?”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让喝,还偷偷喝,我倒要看看你能喝多少。” 嗯?是顾钧成在讲话吗? 她抬起头,看见他好像在笑。 他也笑她吗? “不许笑我!”她哼哼唧唧的,闹起了别扭,趴在他胸口,不把脸露出来。 从支书家到顾家,并不远。 顾钧成脚程又快,抱着她一会儿就走到了。 听得他不知道跟谁说了句“喝醉了”,就径直把她抱进了他们屋里,把她往床上一放。 林清屏却觉得很难受。 热,身上黏黏的。 她又从床上坐起来,“要……要洗澡……” 然后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顾钧成扶着她,“你这样你还怎么……” “不,要洗澡……不洗……不舒服……”她推开他,继续往洗澡房去。 整个走得s线…… 最终,还是顾钧成扶着她去的。 到了洗澡间,她还要自己提热水。 顾钧成看她的样子都怕了,让她站着别动。 她一个喝醉的人,哪里听得进道理?偏要自己弄。 顾钧成被她闹得没办法了,习惯性一声命令,喝道,“站住!给我立正站好!” 本来就是粗犷的人,在部队里喊口号喊习惯了,嗓门大,命令一下,更像打雷似的声音。 饶是林清屏一个喝醉了的人,也被震了一下,果真就在那乖乖站着不动了,然后低着头。 顾钧成把热水兑到事宜的温度,再叫她时,发现她站得乖乖的,在那低着头不动了。 刚刚还闹腾得不行的,怎么突然安静了? 他走过去,跟她说,“好了,可以洗了。” 却见她肩膀一耸一耸的。 顾钧成:??? 弯下腰一看,好家伙,在这啪嗒啪嗒掉眼泪呢…… 第11章 我好不好看 顾钧成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哭了?很难受吗?”莫非是喝多了头疼?胃不舒服? 林清屏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眼眶湿润润的,喝了酒,眉眼周围全是粉红色。 桃花带雨…… 还有软软的一句,“你又凶我……” 顾钧成:…… “我哪里凶……” “你有!” “我那是,就是说话声音大了点,我……” 顾钧成还没解释完,林清屏又不听了,红着眼睛摇摇晃晃去往澡盆边,顾钧成赶紧去扶她,还没来得及碰到她,她就开始脱衣服了。 顾钧成的手赶紧往回缩,结果,她没站稳,衣服一扔就往地上倒,顾钧成立刻上前将她抱住,入手软腻,却是不敢低头,脑袋昂得高高地,看上面的木椽子,“要洗澡,咱们就好好洗好不好?” “好……”倒是很听话。 眼看这澡,她自己是洗不成了,顾钧成心里一狠,这样闹腾,不如速战速决! 他手速飞快,三下五除二,然后将她放进了澡盆。 他闭着眼,打算最快速度给她洗完,但这个人这么闹,哪里能顺顺利利洗好? 在澡盆里动来动去,他抓都抓不住。 他满脑子都是剥壳的鸡蛋,睁着眼的时候,眼里是,闭上眼时,指尖是…… 偏偏这个人,还要一会儿唱歌,一会儿玩水,把水都往他身上泼,一会儿又说这个盆子不舒服,要浴缸才舒服,最好花洒也要…… 浴缸是什么玩意儿?花洒又是什么? 她就坐正了用手指在空中画给他看,葱白的纤细的手指,凝着水珠,在油灯豆大的光晕里,比灯还亮…… 她画完浴缸和花洒,身体又软趴趴软了回去,两只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叫他大名,“顾钧成,顾钧成……” 叫了好多遍。 他不答应,她就一直叫。 他没了办法,只好问一句,“干什么?” 她突然凑得近近的,冲他笑,淡淡果酱香直扑他脸上,“顾钧成,你说,我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呀?” 顾钧成:…… 顾钧成只管闭着眼给她洗澡,也没回答她,忽的,唇上一热,他猛地睁开眼,她的脸和他紧紧相贴…… 放弃了!就这样吧!不洗了! 用一块大棉布将她裹了,抱回房里,任她在他肩头还唱了一路歌,这个澡洗得,他也浑身上下湿透,跟着洗了一个澡! 而林清屏,这一回总算是老实了,放到床上以后,翻了个身,就嘀嘀咕咕睡去了。 这一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不知是什么直觉,她猛然惊醒,坐起来一看,天已经大亮了,屋子里就她一人在睡觉。 糟糕! 顾钧成今天要走的!不会就这样走了吧? 她赶紧穿衣服下床,冲出去,果然,院子里也没了顾钧成的身影。 志远拿了个跟他人差不多高的扫帚,在扫院子。 “志远,你顾叔呢?”她急问。 志远诧异地看着她,“回部队了呀!刚走。”好像在说,你难道不知道吗? “啊?”林清屏拔腿就跑! 她一路抄近路去追,希望能追上。 前世,他也是一大早就走了,她不但没送他,前一晚还跟他发脾气,就是因为她娘家要买自行车,他答应得好好的,但是到他回部队了还没有把票落实下来。 她记得,自己说过很过分的话,类似于“你怎么这么没本事,我随便嫁个人都比你强”之类的。 后来,他一大早就这么走了,第二周,就有人送了自行车票来,连同买自行车的钱也都给她带来了。 这件事如今已经隔了生死隔了几十年的时间,她现在想起来还是想抽自己嘴巴,不知道,那时候的他,被他这样骂过,心里会多憋屈…… 但,好在,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从山上去追的,远远的,终于看见穿着墨绿短袖的他,走在出村的路上。 “钧成——顾钧成——”她大声喊。 他听见了,顺着声音来看她。 她拼命朝他挥手,一路狂奔着下山。 她听见他在说话,但耳边全是风声,她听不清,只一个劲往山下冲。 他也往山上跑,两个人在狭窄的山路相遇,眼看要撞上了,她也不收脚,就这么撞过去。 两个人直接撞了个满怀。 顾钧成训练有素,倒是没让林清屏撞疼,只让林清屏抱得他结结实实。 “顾钧成……”林清屏抱着他,认认真真地叮嘱,“顾钧成,你要小心,要注意安全。” 她追上来,只是为了说这句话。 前世,她作为他的妻子,这样的话一次也没说过。 这辈子,不能再忘了。 只愿顾钧成平平安安。 说完后,她就放开了他,“你快去吧,要赶路呢,别耽误了。”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个追着来?” “嗯。”这对她来说是顶顶重要的事。 顾钧成愣了一下,点头,“那行,那我走了啊,你快回去吧。” 林清屏向他挥挥手,“去吧。” 林清屏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了,才慢慢回顾家去。 在村口,她又遇上了陈夏。 陈夏主动叫的她,笑着问,“你是来送成子的吗?” 林清屏不想搭理她,径直往家走了。 陈夏却偏要跟着她,“我也刚刚送了成子。” 林清屏真的神烦,你送就送吧,她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人,还要到她面前来显摆,不是来恶心她的是什么? 她回头不客气地就怼上了,“你这个人可真奇怪,你自己有丈夫,不好好守着你自己的丈夫,天天来缠着别人丈夫干什么?” 陈夏的脸瞬间刷白。 应该是戳到陈夏痛处了,林清屏扭头就走,陈夏在后面委委屈屈地说什么“我和成子哥是一起长大的,跟好兄弟似的”这些话,她也懒得再听了。 一路回了顾家,才发现院子里堆了一堆刨木花,昨天还没呢。 “这是谁一大早做这么多木工活?”林清屏诧异地问。 志远看着她,不解,“顾叔做的,不是你叫他做的?” 林清屏:??? 她让他干啥了? 第12章 爱是什么? 志远带她去洗澡间看。 洗澡间的门修好了,她以为仅此而已,然而,志远把门推开以后,她震惊了。 洗澡间里怎么会多了一个花洒样的东西? 跟后来的花洒肯定不能比,原理跟烧锅炉差不多,在墙上高高地搭了个架子,做了个水箱,放在架子上,小锅炉给水箱里的水加热,再接上水管,就是个简易的淋浴了。 “还有这个。”志远领着去看太阳底下抹了桐油在晾干的大木桶,“顾叔说等干了救能在里面洗澡。” 浴……浴缸? 林清屏愣在了原地。 “这些是……”她抓住志远问。 志远有点奇怪的看着她,“这不是你要顾叔做的吗?” “我?”林清屏完全想不起来了。 “对啊!”志远歪着头,“你昨天喝醉了,跟顾叔要要这些东西,顾叔一晚上没睡觉给你做的。” 林清屏再次愣住。 因为她喝醉的随口一句,所以他一晚上没睡觉给她把东西做好…… 他真是,不管上辈子还是这一世,都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只默默把事情做了,上辈子是自行车,这辈子是这些。 反正,谁也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他从来也没说过喜欢她,爱这个字更加不会提,唯一只有一句“对不起”,一句“抱歉”。 所以,他对她,只有抱歉和对不起吗? 那他跟陈夏之间有过怎样的过往呢? 她重生回来,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比如,陈夏在上一世基本没引起她的注意,这一世,却频频在她面前晃。 所以,顾钧成回来都一直不碰她,还一到家就跟她提离婚,里面有陈夏的原因吗? 不知道……也猜不透。 不妥,她很快就想通了。 她说好了的,这一世回来,是要来报恩的,是要来好好和顾钧成过日子的,那就往好了过。 至于爱或者不爱这种事。 她都是从七十岁回来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透吗? 更何况,她自己也不知道爱到底是怎么滋味。 她上辈子活了七十岁,也没好好爱过。 上辈子跟顾钧成结婚前,心里有向往的人的样子,但是具体也没落实到哪个人身上,跟顾钧成做了几年夫妻,更是冤家对头,至于后来的几十年,倒不是没遇到过男人,但没有一个是纯粹喜欢她这个人的。 上辈子那样糟心的日子都过来了,重来一世,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有什么好瞎想的呢? 她心里瞬间释然了,就是她之前说的那样活啊,不知道他牺牲的那一关能不能过,先陪他把这几年好好过了。 她是来报恩的。 回过神来,发现志远一直在看着她。 “我昨天还说什么了?”她随口一问。 “你还唱歌了。” 林清屏:…… “嗯,还问顾叔,你好不好看。” 志远很老实,林清屏问什么,他都回答得清清楚楚。 “好了别说了。”林清屏真的老脸通红啊,她不会还有更过分的吧? 志远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立刻低下了头,“是……你叫得很大声,我没有偷听……” 林清屏:…… 老脸更红了! 什么叫叫得很大声? 看志远怯懦的样子,林清屏心里又是一软。 “我……我去捡野菜去……”志远小心翼翼的,拎了个背篓要走。 林清屏把他的背篓扯住了。 志远更害怕了。 “没事,志远,我没有生气。”林清屏心平气和地道,“别去捡野菜了,跟我回家吧。” 她打算给志远启蒙,志远资质聪颖,这一世,一定要让志远好好念书。 这个年代,顾家村的人还没几个重视读书的,她重活一世,没有谁比她更懂读书的重要性。 但她真的万万没想到啊,志远的确是聪颖,只是,这聪颖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是有辅导孩子经验的。 上辈子她自己没孩子,把弟弟的孩子,也就是她侄儿当自己的疼,也曾手把手辅导过功课。 她按着上辈子的记忆,给志远启蒙小学课程。 第一天的内容学完后,她就给志远布置作业,让他把今天学的数字和拼音每一个写一版。 布置完以后,她就忙去了,过了一会儿,发现志远在玩木头抢。 她这一检查作业,好嘛,确实是每个字写了一版,只不过,这一版,也只有一个字罢了! 海大的一个字,占了满满一大版! 志远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垂着头不说话。 “志远,你说,你这是不是明知故犯?明目张胆地偷懒?”林清屏指着作业问。 志远的头埋得更低了,然后低着自己站墙角去了。 林清屏:…… 这真是根深蒂固的习惯了,错了就去站墙角。 “先站,站完还得回来给我重写!”林清屏不打算在学习这件事上对他放松。 在他站墙角的这个时间里,林清屏也没守着他,忙自己的去了。 去地里摘菜,准备做饭。 其实她挺爱做饭的,主要是因为爱美食,不然也不会开饭馆,只不过,从前在顾家故意懒。 等她在地里摘了些辣椒和蔬菜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人——她妈带着她弟来了。 她进门的时候,她弟正端着一杯牛奶在喝,那是她下地前给志远冲的,准备放凉一点就让志远喝掉。 她妈和她弟面前的桌子上,拆开了一大包饼干,他弟就着牛奶,饼干渣掉得满地都是。 而她妈在干什么呢? 在说志远。 “你爸没了,不是还有你妈呢吗?你妈怎么不来接你走呢?你妈什么时候来接你啊?你这吃顾家的,穿顾家的,你家里也没拿钱过来?你就没有别的亲戚了?老住在别人家算什么事?” 林清屏进门就听见这话,当即就板着脸,“你跟孩子在说什么?” 说着,她就把那包饼干收了起来,只留了几片,放在盘子里,给他们吃。 她妈“啧”了一声,“你收起来干什么?这不趁你公公婆婆不在家,让你弟吃几块,剩下的我们带回去,你也真是的,这么好的东西,上回回娘家也不给我们带来,就带条鱼,村里溪里头鱼多得很,我们还稀罕鱼吗?? 第13章 帮我守好这个家 林清屏面无表情,“饼干是成子买给志远吃的。” “你这丫头,怎么不开窍呢?”她娘看她仿佛看傻子的表情,“这小野崽子配吃这么好的东西?一个外人,他吃了你得能什么好?他长大了还能记得你不成?” 林清屏听见这话,临死前侄儿狰狞的面孔在眼前再次重现。 是啊,一个外人。 偏偏啊,她要死的时候就是这个外人记得呢…… 嗯,当然,她倾尽一切去待的自己人们也记得她,只不过记得的,是她的财产而已…… 她看见,听见小野崽子这四个字的志远,头扭向了一边。 林清屏当即就把牛奶杯从她弟手里夺了下来,连同桌上那些饼干一起,全都收了起来。 “哎,你这是干什么?”她娘不高兴了。 林清屏将东西捡得干干净净,回头正色道,“小野崽子这四个字,我不想再听到!他是我们成子当亲儿子养的孩子!他就是我和成子的亲儿子!” 她娘讪讪的,“也不是我这么说的,周围几个村的熟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你还能一个个去管人家的嘴不成?” 林清屏冷笑,“别人怎么说,我的确是管不了别人的嘴!但是,这样的人,休想进我家的门!谁敢说到我面前来,我就是一个嘴巴打过去!” 她娘生气了,“这么说,你今天要打我的嘴巴了?为了一个小野……一个外人打我的嘴巴?” 林清屏顿了顿,先让志远出去玩,等他走远了,才道,“因为你是我娘,今天就算了,但有下一次,你们也不要来了。” 这样的母女关系,并不正向,她不希望小孩子看到。 她娘气得豁地站起来要走,被她弟拽了拽衣角拉住了。 她娘这才又坐下,顺了半天气,“算了,谁让我是你娘呢,母女哪有隔夜仇。” 林清屏就知道,她娘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也不问,等着。 她娘就开始说了,原来,不知听了谁的怂恿,想让她弟去参军,说部队如何如何好,要顾钧成帮忙给弄进去。 她看了眼她弟,说实话,她弟但凡是个有志气有能力的,她也希望他有出息,但农村里养得这么娇嫩的男娃儿真不多见,从小到大她娘惯着,她爹宠着,她和二妹顶着这个家,她弟连农活都不会,农忙的时候下地割会麦子,就累得不行,到树荫地下睡觉去了的。 就这样的,能吃得起部队的苦? 她只道,“行啊,这条出路不错,去呗。” “那成子……”她娘喜形于色。 “自己去报名,不能在任何地方提成子名字,不能打着成子招牌到处拉关系,让我知道了,顾家的门你们以后就不用进了。” 她娘脸色都变了,“那怎么行?成子不给关照,那进去以后训练不是很苦?你弟什么时候辛苦过啊……” 林清屏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你意思是要他进去部队享福的?” “那当然,我们有成子这样的关系,还用去吃苦?给他就安排在成子身边,在给个小小的军官当当……” 她娘在做什么梦呢! “你想什么呢?成子没这个本事啊,自己就是个普通小兵!而且,没有人进去不吃苦的,也没谁有这样的先例,公平公正,想走后门,不可能!”林清屏不客气地说。 这话,就把她娘惹毛了。 “行,我看是白养了你了!”她娘站起来扯着她弟要走,“你现在嫁得好了,就不把娘家人放眼里了,别忘了,没我们帮你说这门亲,你能这么好?行,你这门亲啊,我们攀不起,以后不攀了!” 林清屏看着她娘暴怒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这是她亲娘啊! “娘,让弟弟温习书吧,读两三年,争取考个大学。” 林清屏是知道她弟这辈子的路的。 后来是她逼着顾钧成找战友,给她弟找了个厂子上班,她弟成天在厂里混日子,再后来她生意做起来了,她弟从厂子里出来,找她要钱投资,基本就是个败家子,做啥都血本无归,后来,她干脆养着她弟算了,养了她弟一辈子,也养着她弟的孩子…… “哼!不帮就不帮!装什么文化人!行了,你清高了,有文化了,我们农村人配不上你了!以后这亲戚不走了还不成吗?”她娘将她弟拉走了。 林清屏暗暗叹息,这是她对她弟最后的建议。 她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几年考大学也不是很难,如果能通过读书走出一条路,也许能改变人生,但是…… 她摇摇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妹妹从悲惨的人生里拉出来! 心里盘算了一下,决定先做饭,然后去镇上买些东西,不知道妹妹学习用品准备得怎么样了,得去看看。 她去院子里拿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从地里摘来的一篮子菜没了…… 她苦笑。 她娘爱贪小便宜的性格啊,真是几辈子都改不了的。 她飞快做着饭,心里也在一点点盘算以后的路,饭做好,大致的规划也有了。 上辈子她遇见那么多的人,有的,是不想再见的,有的,是还要去找回的。 想着志远今天又受了委屈,做饭的时候,又做了他喜欢的南瓜饼。 做好以后就盛了饭,去地里给公公和婆婆送饭,再叫志远回来吃。 但找了一圈,却没发现志远。 想到志远有过离家出走的经历,她心里就慌了,满村子地喊,还是邻居听见了,告诉她,“志远不是在你们院子里趴着吗?你到外面喊什么?” 林清屏赶紧回去,果然,在屋子里后面一个老树桩找到了。 他正趴在上面写字。 林清屏轻轻走近,已经写好一版数字了,第二版拼音字母正在写最后一排。 稚嫩的笔记,很努力地,写得……歪歪扭扭。 她看着志远把最后一个字母写完,蹲了下来。 她先表扬了他写得认真,然后蹲着,看着他亮亮的眼睛。 “志远。”她声音柔柔的,“志远,以后,你帮我好不好?” 很明显的,志远黑亮的眼睛里露出诧异。 “你看,你顾叔在部队,经常不在家,爷爷年纪大了,每天又要下地干活,你是家里最年轻最顶用的男子汉了,你能和我一起,帮顾叔守好这个家吗?” 第14章 谁欺负你,我打他 她真的被这孩子离家出走这种事吓怕了,要知道,在前世,这家伙也是动不动就跑,一跑就几天不回来,这万一哪天受了气又跑怎么办? 让他知道,这也是他的家,这个家需要他这个小小男子汉,是不是他就有了责任感,不会再随便走? 志远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说,“谁欺负你,我帮你打他。” 林清屏:…… “志远,打人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而且,我并不是怕人欺负,我也很厉害的。”林清屏对志远这动不动打人的解决问题颇为担忧,以后还得好好跟他讲这个道理。 “那你怕什么?”志远也不理解了。 “嗯……我怕很多啊……”林清屏皱着眉头想,“比如,我怕黑……” 听到这里,志远就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理解。 林清屏:……还要继续编,“我还怕虫子,以后摘菜的时候,你能帮我把虫子拿掉吗?” 志远虽然觉得她怕的东西都不太能理解,但还是点头答应了,这些,都是小事! 林清屏笑了,还伸出手跟他拉钩,“你要一直帮我啊!一直一直。” “行!”志远不假思索地跟她钩了小指。 林清屏这才领着他回去吃饭。 他果然爱吃甜食,看见南瓜饼眼睛都亮了。 林清屏笑着说,“今天作业写得好,等下我们去县里,晚上回来,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志远听着,眼睛又亮了亮。 小孩子终归是爱吃的…… 林清屏要去县里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才买学习资料和学习用品,再者,想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法子,能比前世提早开始挣钱,也想去看看,能不能遇上前世遇到的人。 吃过饭,她就带着志远出发了。 先去的百货商店,实在是,志远这一身衣服,又旧又短,下盖磨破补了两个大补丁,补丁都又破了。 进百货商店的时候,林清屏发现这孩子对城里的一切都没有丝毫惊奇,好像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林清屏想到了他那个从不曾提起的妈妈,不管前生还是此世都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给志远买了两身衣服,两双鞋,想了想,又去卖毛线的柜台买了几斤毛线。 她织毛衣的技术不错,秋天到了,正好给家人里织几件毛衣。 经过女装柜台的时候,看见好看的一件红色女外杉,她立刻买了下来,这是给妹妹的。 就这么,她跟就提满东西了,等他们买完学习用品和资料,志远手里都拎着小件的东西了。 林清屏觉得有点遗憾,高考资料真的太少了,对比后来考生们把自己埋在书山题海里做题,真的太悬殊了。 她扛着大包小包去往最后一个目的地——国营糖厂。 这里住着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然而,却扑了个空,那人不在。 没办法,这个年代,没有手机,通讯真的不方便又不及时。 而且,这时候她们还是陌生人呢…… 算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她在糖厂的门市部买了两包糖,买了几个包子路上给志远吃,就带着志远踏上回去的路。 到家都快天黑了,家里,婆婆正在做饭,公公也收工回来了。 见她大包小包的,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林清屏洗洗手,也进厨房帮着做饭去了。 志远跟着进来,小小的人,在小小的厨房里,一会儿和刘芬撞一下,一会儿和林清屏撞一下。 刘芬笑着,“屁大点地方,你在这来挤什么?” 林清屏笑了,这孩子,不说别的,就说话算话这种义气,从小到大不变的。 她拿了把菜给他,“志远帮我摘菜好吗?” 志远点点头,立刻就拿了个小木盆洗菜去了。 林清屏今天特意做了个双皮奶。 答应给志远做的。 没想到那么爱吃甜品的志远,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林清屏问。 志远摇摇头,“留着,明天……” “吃吧,明天就坏了,如果你喜欢,明天我再给你做一份。” 志远听了,这才小口小口吃完了。 吃过饭,林清屏就把今天买的东西拿出来了,五斤毛线,都是深色,让公公婆婆挑颜色,喜欢哪一个。 直接把公婆震到了,看她的眼神,像看怪物。 林清屏“咳咳”两声,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成子交代我的,秋天了,给你们置几件衣服,我觉得我们乡下地方,要干农活,外面的衣服还是自己做,就只给志远置了两套,再过一两个月,天气就凉了,我给你们一人织件毛衣。”丈夫不在身边的唯一好处是,有什么事都可以赖他头上。 这个解释,虽然算是解释,但是,说服力显然不够,但公婆也没再说什么,只随便指了个颜色。 “那行,就这两个给你们二老,这个色给志远。”剩下的线,至少还可以织一件…… 她把线都收了起来,晚上没有事,她就可以开始织了。 这一天,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去了。 第二天,她还是先给志远上了两节课,时间也不长,一节20分钟吧,布置了作业,做了饭,当然,没忘记给志远做双皮奶,然后,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 主要是为妹妹来的,她直接去的地里。 果然不出所料,妹妹在地里干活,瘦小的身体,烈日下弯着腰,像只虾。 “二妹!”她走近了叫她。 她爹先看见她的,一见她脸就拉了下来,看来她娘回来说了她不少坏话。 她才不管她爹脸色怎么难看,只把妹妹拉到一边,问她,“我让你准备的学习用品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二妹低着头没吭声。 林清屏忽然想到了什么,“钱没了是吗?” 二妹头埋得更低了,脸绯红。 林清屏确定了,这个钱,肯定被她娘收走了。 “算了,是我的错,没想周全。”她把包袱给她妹,“这里面呢,是一件衣服,还有一些复习资料和学习用品,你收着,自己好好复习。” 衣服,她特意买的红色,这样,她娘总不会拿去给她弟穿了吧? 谁知道,二妹却抱着包袱小声说,“姐,要不,算了吧……” 第15章 一笔巨款 “什么算了?学习算了吗?”林清屏质问。 二妹被她问得,都不敢说话了,只把头埋得更低。 林清屏知道二妹的性子,的确软弱了些,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被欺得这么惨。 “读了……也没什么用……”二妹怯怯的,小声说。 林清屏就明白了,“是娘说的是吗?女孩子读了也没什么用?反正要嫁人的?” 二妹沉默了一会儿,表示默认了,还说,“而且,我怎么可能考得上。” 林清屏太懂她二妹这时候的心理了,如果她不是重生的,有人来跟她说,你可以考大学,她也觉得是天方夜谭。 “女孩子,读什么书!反正要嫁人的,认得几个字就行了!” “就你也想考大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顾家村,或者说,更多农村,都是这个思想。 “招娣!”她娘忽然一声大喊传来。 然后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发现了林清屏。 “哟,我们高攀不起的人怎么来了?小心我们这地脏了你的脚!”她娘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但是,她娘显然是有急事的,都不等林清屏跟她吵,拉着二妹就往家跑,一边还数落,“你怎么把你搞成这个样子!赶紧给我回去好好拾掇拾掇!就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啊!” 拉扯中,招娣怀里的包袱开了,露出里面红色的外衫。 她娘一把拉出来了,“你姐给你买的?” “嗯。” “你姐这回可算是干了回人事!回去就换上!” 林清屏敏锐地觉得她娘反常,也不抱怨她只给二妹买东西不给弟弟买了,还要二妹打扮? 信号不要太明显! 她立刻跟了上去。 到了家里,果然坐着一个人——林家村的路子婶,林家村出了名的媒人。 前世就是她!把外村的胡家说得天花乱坠,哄得她娘把这门亲事答应下来,当然,最重要的,是那 500块钱彩礼。 500块,在这个年代算是一笔巨款了,她娘也不想想,会是怎样的人家要花这么多钱来攀林家这门子要啥没啥的土亲,这明显里面有坑啊! 当然,有没有坑的也不重要就是了,她娘根本不在乎,在乎的只有那500块钱。 她们仨一到家,她娘就推着招娣去洗脸换衣服,然后笑嘻嘻地陪着路子婶坐下。 “你也知道,我们招娣是全村出了名勤快的姑娘,家里地里一把好手,干活比男人还能干呢!人也老实,最是听话!至于长相,不是我吹牛,我吴阿秀生出来的女儿,十里八村都是顶尖的,你看看我们瓶子,多好看,招娣是夏天干农活晒黑了,一个冬天就白回来了!” 林清屏听着她娘拼命夸二妹,只觉得讽刺。 勤快、干活一把好手、老实听话,长得漂亮…… 这些所谓的美好品质,要么是为别人服务的,要么是取悦别人。 只听路婶子又说了,“这我怎么不知道?就是知道姑娘好,我才走这一趟不是?人家都已经拍板了,就看中招娣了!彩礼啊,这个数。” 路子婶伸出五个手指来。 “五……五十?” 林清屏看见她娘眼里的喜色了,所以,五十块就可以把二妹卖了是吗?如果知道是五百块,她娘不得喜疯? 果然不出所料,路子婶一脸得意,头摇得跟拨浪鼓,“什么50?是五百!” “五百!”林清屏她娘吴爱秀直接蹦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发抖了。 林清屏见她娘激动的那个样子,真怕她会一下子厥过去,得给她娘泼泼冷水,“该不是男方有什么毛病吧?出这么多彩礼?” 吴阿秀差点蹦过来打她嘴巴了,“你给我住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说完,对媒人陪着笑脸,“路子婶,你再详细说说。” 反正林清屏是看清了,说不说的,她娘现在已经决定好了的,哪怕对方是个老头是个瘫子,只要还喘气,她娘都会把二妹嫁过去。 路子婶有点讪讪的,但马上就恢复了神采奕奕,“你放心,我这个人做媒,最是实诚,绝不搞遮遮掩掩那套,这是当媒人最基本的不是?这个……男的年纪稍微有点大,30岁了……” 一听30,吴阿秀都松了口气,她是真的做好了准备60岁的…… “腿脚有点不方便……”路子婶一点一点往外放信息。 “是……多不方便?”吴阿秀试探着问:莫不是真的瘫子吧? “早两年受了伤,走路不方便,一高一低,不太好看。” 吴阿秀一拍大腿,“这算什么不方便!” 确实,跟瘫子比起来的确…… “还有最后一点……”,路子婶又道,“是二婚,先头有个老婆,但没孩子!招娣嫁过去,肚子争气点,生个自己的娃,跟头婚也差不了多少!” “这真是……”吴阿秀两眼放着光,一门太好太好的亲事了! 林清屏只能再来泼冷水了,“路子婶,他先头那个老婆呢?” “死了!” 林清屏又问,“怎么死的?” “这个……”路子婶就犹豫起来了,“是病死的。” “是吗?”林清屏不再陪着她们演了,“我怎么听说,是这个瘸子三天两头打人,把人打得半死,人家受不了投河了呢?” “这……你可别乱说!”路子婶变了脸。 林清屏冷笑,“我有没有乱说路子婶你心里最清楚,这样的媒你也来做,也不怕这个媒人钱拿了晚上睡不着觉?” “呸!”路子婶气得要走,“我是瞧得你们家起,才来走这一趟!阿秀,你们家丫头这嘴这么毒,我是惹不起了,这亲,我还是不说了,我把话放这里了,以后啊,你们家招娣的事,我也再不管了!” 吴阿秀还急了,上前扯着路子婶,一个劲地道,“你别走啊!别走啊!” 林清屏再度冷笑,“我今天也把话放这里了,谁再敢登我家门来给招娣说这些不靠谱的亲,把招娣往火坑里推,别怪我拿大扫帚打出去!” 林清屏说着当真就拿起了扫帚,挥舞起来。 路子婶气得,一边跳着脚骂,一边跑了。 吴阿秀回头就给了林清屏一巴掌。 第16章 跟我走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报应!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下贱玩意儿,我生你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你按水桶里溺死!” 她娘劈头盖脸朝她一顿猛喷,操起了门口的扁担就要打她。 一直在房里的招娣冲了出来,死死抱住吴阿秀,“娘,你别打大姐,别……” “你给我走开!”吴阿秀推开二妹,“今天我不打死她,她就不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 “二妹,你走开。”林清屏也想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在吴阿秀真的一扁担打过来的时候,林清屏牢牢抓住了,质问,“娘,我想问你,我和二妹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吴阿秀气得扯了扯扁担,没能扯回来,“我养了个什么不孝玩意儿!攀上高枝就不认爹娘了吗?” “如果是,你真的舍得二妹到那样一个家里去,被人做牛做马地使唤?被男人打得死去活来?”林清屏想起前世二妹瘦骨嶙峋、年纪轻轻就一头白发,最后孤单凄凉地死在医院里的情形就心痛如绞。 她娘被问得一噎,直起脖子,“挨打肯定是女人不对,好好的怎么会挨打?我们招娣这么听话,又勤快,嫁过去只有享福的?怎么可能挨打?” 受害者有罪论…… “享福?你把从早到晚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到晚上还要伺候老的小的洗脚叫享福?还是到地里一个人干两个男人干的活叫享福?都这样了还要三天两头挨打叫享福?这样的福气,你自己去享好了!啊——” 林清屏话没说完,额头一阵剧痛,一只大搪瓷碗砸到了她的头。 砸她的人,是从地里回来的她爹。 林清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额头淌下来,她摸了一把,是血…… 搪瓷碗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二妹被吓坏了,赶紧抱住姐姐,开始哭,“你们别打姐姐,别打,我……我答应……” “不准答应!”林清屏站得笔直,“跟我走!” 她死死拽住二妹的手,忽然就坚定了决心,是的,带二妹走,她不能时时守在这里,她一走,她爹娘指不定还是会收了礼金把二妹嫁出去,索性,带走! 最重要的,她带回去,才能让二妹真正有时间好好温书。 只是,她这一句“跟我走”说出来,把林家的人都震住了。 她娘先嘲讽她,“跟你走?我养大的女儿,你凭什么带走?” “凭,500块钱!”林清屏掷地有声地说,“你们不是想要那500块钱彩礼吗?我给你们500也是一样的,我带二妹走!” “你……真的有五百块钱?”她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是!”林清屏真有。顾钧成每个月往家里寄钱,她婆婆都给了她,这次他回来探亲,也是把所有存款都给她拿着。 五百不是小数目,取出来得好大一叠呢,林清屏紧紧拽着二妹的手,“你们信我,就等着,我明天取了钱给你们送来,你们不信我,现在就跟我去,我们去银行取。” 昨天去县城,她就把折子带上来的,随时准备用大钱的,回去忘记放起来了,今天还在她的小布兜里。 在这种事情上,不得不说,她娘真的是雷厉风行,处事果断,马上一挥手,“跟你去取!” 这是同意她带走二妹了? “走吧。”明明是火热的天气,林清屏心头却是凉凉的,她的额头还淌血,但显然,她爹娘都不关注…… 有的人,两辈子,都是一样的…… 当即,她就牵着二妹,和她娘一起,去往县里取钱。 这个年代,她们乡里是没有银行的。 在出门的时候,她爹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但最终,咽了回去。 在县城小小的储蓄所里,林清屏将50张10块的纸币,跟她娘点得清清楚楚。 钱给出去的那一瞬间,她莫名有一种从此两清的感觉。 搂着二妹,如释重负,却也淡淡酸楚。 “行!招娣这门亲我就不说了,招娣,你跟你姐过去住一段日子……” “不是住一段日子,是以后就跟着我了!”林清屏纠正她。 她娘这会儿刚得了钱,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这么多钱,可以给儿子置办好多东西,一时半会也不跟她们计较了,“行行行,你们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然后乐滋滋地揣着钱回去了。 倒是二妹,看着她娘就这么走了,靠在林清屏怀里,大颗大颗流泪。 毕竟是从来没离开过娘的孩子,毕竟,也才18岁。 “走吧,我们也回家,你姐夫反正长期不在家,你就跟我睡,我们姐俩,以后相依为命。”林清屏摸着妹妹干燥的头发,哽咽。 “嗯。”二妹在她怀里点点头。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快看,快得匪夷所思,但是,她真的不想早早地跟那样的男人结婚,然后被打死。 闹了大半天,林清屏也饿了,想着妹妹肯定也没吃东西,带着她去国营饭店吃了一碗面。 二妹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吃饭,只觉得到处透着新奇。 面上来了,也只觉得好吃。 林清屏看着她,心里稍稍安慰,微微一笑,“好不好吃?” 二妹有些羞涩,点点头。 “这个地方好不好?”林清屏又问。 二妹只会点头了,然后又因为自己没有见识过世面而红了脸。 “以后啊,姐能让你吃上比这更好的东西,去往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二妹,我们改个名字好不好?就叫……林清云,从此以后,平步青云。”林清屏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个名字。 二妹喝下最后一口面汤,点头,“嗯,都听姐的。” “走,那我们回家吧。” 林清屏领着二妹回顾家村。 此时冷静下来,才想到,自己做了一件有点逆天的事。 跟公婆那里暂时还好交代,她带妹妹回来住几天不是大事,但长期住下,以及给了娘家500块钱,可算是一件大事了。 她决定把这事跟顾钧成先说清楚,看看顾钧成怎么说。 如此一边想着,一边和妹妹手牵手回村,慢慢地,天就黑了。 到村口的时候,发现村口一团亮,晃来晃去。 第17章 心里点亮的火把 细看,却是不知什么人,拿了一支火把在村口走来走去,还是个小小人…… 再走近,那小人儿竟然举着火把朝她跑过来了。 是志远! “志远!你怎么在这里?”她赶紧迎上去。 “天都黑了,你还不回来……”志远将火把举得高高的,照亮她眼前的路。 林清屏这才想起自己曾经诳这孩子的话:她怕黑…… 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个地方也被火把照亮了,亮亮的,热热的…… 有些人啊,真的,你只释放一点点善意,他就能像太阳一样照亮你。 “谢谢你,志远,我们回家。”她接过志远手里的火把,牵着他的手,领着二妹,大踏步朝家里走去。 公公婆婆见她领了妹妹回来,只当亲戚来住个一段时间,这在乡下也常见,什么都没说,还把给林清屏留的饭菜热了,又加炒了两个鸡蛋,给她们吃。 等晚上终于安顿下来,林清屏见妹妹已经睡着,把她娘按了手印的字据收好,便坐下来给顾钧成写信,说明今天的情况。 她端端正正写下称呼:钧成。 看着信纸上的这两个字,她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好像,从来没有写过他的名字…… 怔了一会儿之后,她开始往下写,一句假话没有,把花了500块的事在信里写清楚了,还说了句,事情紧急,这么大笔钱没跟他商量。 信的最后,还是嘱咐了一句:一定要注意安全。 第二天,她拿着这封写好的信去大队,托支书给寄出去。 支书一看是往部队寄的信,满口答应下来。 原以为要很久才能收到他的回信,没想到,几天后,大队的小王飞跑过来叫她去接电话,说成子从部队打电话来了。 她飞跑着跟了去,不知道他打电话来的目的是什么,是会怪责她吗? 毕竟,500块在他给她的钱里也占了很大一笔了。 全村就大队这一部电话,信号还十分不好,她喂了半天,他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喂。”低沉的一声。 “钧成!”她着急起来声音脆脆的。 “别急,我收到你的信了,不要有压力,钱给了你就是给你花的,你安排就行,让二妹在家里安心住下来,不要有负担,我会写信给爸妈说清楚的。” 他说话很快,但字字清晰有力,好像就在她耳边贴着她耳朵说似的。 “嗯,好……”忽然就觉得眼眶很热。 其实猜到他会这么说,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但是亲耳听着他说出来,还是不一样。 他说完事情好像就准备挂电话了,林清屏赶紧道,“钧成,我想去部队看你可以吗?我想去探亲!” “你来干什么?你别来……” 信号开始有点不清楚了。 “是……是不允许吗?”她也不是很确定。 “不是,你……” 林清屏抱着电话在大队办公室里转圈,也没能再找回信号,最后,电话终于断了,只剩一片嘟嘟声。 林清屏无奈地挂了电话,恹恹的,回去了。 回到家里,发现来客人了。 也不是客人,是她的大姑子,顾钧成的姐姐顾有莲。 顾钧成是家中老二,上头有一个姐姐,嫁到隔壁村,生了个女儿。 林清屏上辈子不关注顾家人,也没叫过大姑子姐姐,顾钧成牺牲后她就离开顾家了,对于大姑子后来的命运不太清楚。 顾有莲正领着女儿小麦围着林清屏二妹的新衣服看,说得唾沫星子横飞,“你姐肯定是在百货商店给你买的,百货商店卖的那叫一个贵,我跟你说,我们根子能以出厂价买到,忒便宜,你看看我,再看看小麦身上穿的,就是他买来的,至少便宜一半。” 林清屏听着,脑中灵光一现。 “大姐,你说什么出厂价呢?”林清屏赶紧问。 顾有莲一看她回来了,马上抓着她问,“你这是不是在百货商店买的?我可是对比过的,一模一样的货,差一大半的价格,你看我这个,只是颜色不同。” 顾有莲脸上写满自己丈夫有本事的骄傲。 “大姐,我想去看看,你能和姐夫一起带我去瞧瞧不?”原本恹恹的林清屏突然来了精神。 顾有莲当然愿意,这不正是显摆自己男人本事的机会吗? 要知道,从前,她男人杜根总是被人说懒,不爱干活,成天在外面野,支棱不起来。 一个着急一个爱炫,两人马上定下第二天就去找这个出厂价的衣服,大姐回去的时候,林清屏还给侄女小麦塞了一大把糖。 第二天一早,林清屏就如约出发了,带着二妹一起,去和大姐姐夫碰头。 杜根长得瘦瘦长长的,白净得很,的确不是干农活的料,据说祖上是干货郎的,所以,大概遗传这个基因,就爱走街串巷满世界跑,十里八方,就没有他没钻过地儿。 “是外县一家服装厂,仓库里整整一仓库衣服,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但是远着呢,你们不怕?”杜根问。 “走吧,早去早回!”林清屏有些迫不及待。 “好!”杜根也很爽快。 的确很远,她们一早出发的,下午才到。 但林清屏高估了杜根的能力,杜根只是跟厂里的仓库管理员认识,要从仓库买这么多货出去,得见他们服装厂负责人。 好话说了一箩筐,仓库管理员才答应带他们去见销售科长。 销售科长还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我们的衣服,只供百货商店和商场,不卖个人。” 谁买一件衣服不去商场买,来厂里买? 开口就是拒绝。 “如果我买一百件,甚至更多呢!”林清屏掷地有声。 但把顾有莲两口子和二妹都吓着了。 顾有莲已经在拼命扯她的衣角了。 销售科长差点把她当诈骗犯。 “科长,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今天就能成交,我上哪骗你去?”林清屏直接把钱甩了出来,十元的钞票,厚厚一叠,“我要买秋冬的衣服。” 销售科长犹豫了半天,最终把他们带去了仓库,“这里面都是秋冬的,你看看你们要什么款式,挑好后告诉我。” 没有样衣,进仓库挑…… 有这样做生意的吗? 但林清屏不计较,一头扎进了仓库里。 第18章 这样的儿媳妇伺候不起 进了仓库,林清屏就知道,这是不知积压了多久的衣服了。 确实堆积如山,隐隐还有一种长期没有人照管才有的特有的味。 “嫂子,这个科长坑人呢,这都是往年的衣服了。”杜根小声跟她说。 林清屏看了眼杜根,想不到这家伙还是有点机灵的。 “没事,跟着我挑吧。” 好在,这些衣服一捆一捆,分门别类都码得挺整齐。 林清屏挑一件看看款,看中的就让杜根整捆抱走。 选了一圈,林清屏选了大概有几百件衣服,都拖到了仓库门口,然后风风火火去找那个销售科科长了。 顾有莲看着这一幕,要疯了。 她以为,她带着弟媳妇来,顶多是买个一两件穿穿,这,一买就买几百件!就是一天穿一件不重样,一年也穿不完啊! 想到这个弟媳妇是个往娘家刨东西的货,顿时猜测,莫不是弟媳妇要把衣服分给每个人几十件? 哪能任由她这么糟蹋弟弟的钱! 顾有莲马上坐在那几大堆衣服上哭了起来,不准林清屏买,否则就要拍电报给弟弟! 林清屏这会儿顾不上她,直往办公楼而去。 顾有莲一把抓住她袖子不让她走,哭着喊着,”我弟弟通共有多少钱啊!他也就是个拿工资的,不舍得花,都给了你,你要这么糟蹋,我……我今天就算吊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这么花钱!” 林清屏有点急躁起来,甩着袖子对杜根说,“管好你老婆!” 林清屏前世做到连锁餐饮店总裁,事业上雷厉风行颐指气使惯了,重生回来,言语间自然带了威严。 杜根被她一喝,倒是被慑住了,而且,他隐隐猜到林清屏想做什么,当即就把顾有莲从林清屏身上扯了下来,也低喝,“别吵!” 顾有莲对杜根言听计从惯了,心里再气,被杜根死死钳着,也没了办法,又不敢嚎,怕杜根熊她,在抹着泪,跟着林清屏而去,心里恨恨想着,这几百件衣服,林清屏休想全部带回娘家去!不然,她非得撺掇弟弟跟她离婚! 而林清屏已经回到了销售科。 科长姓付。 “付科长,你堂堂一个服装大厂销售科科长,就这么糊弄老百姓吗?”林清屏垮着脸,先发制人。 科长态度也不怎么好,“你这是什么话?” 林清屏将手里的衣服扔到地上,“你自己看看!这都什么品质?” 地上的两件衣服,都长了霉。 “你堂堂大厂,就把这样的东西卖给我们吗?”林清屏义愤填膺,“是不是看着我们是农民,觉得我们没见过世面,好糊弄?” “没有!哪里有这回事……”长霉的衣服眼睁睁摆在眼前,科长的底气也没那么足了。 “你就是看着我们是农村人,我们又都是女同志,才欺负我们!你自己看看,这都是几年前的衣服了!”林清屏怒斥,还顺带红了个眼眶。 杜根:???女同志?那我算什么? 科长被林清屏这么逼问,也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说,“这位女同志,你们要秋天和冬天的衣服,今年的我们也还没做出来不是吗?只有去年的了。” “这都不是去年的!”林清屏振振有词。 “那,你们这衣服还要不要呢?还是等新的?”科长只好问。 “等新的我们肯定来不及了!”林清屏假装纠结了很久,最后痛下决心,“我们还是要买,但是,你在价钱上肯定要给我们让让!” 科长想了下,挥手,“没问题。” 最后,林清屏拿到了超出她自己想象的低价,冬天的呢子大衣,才一块钱一件,其它的更加便宜得不像话。 林清屏各种款式一起拿了500件。 这下运输成了问题。 科长干脆好人做到底,同意他们先带一百件回去,剩下的,他想办法找车送去她们县里。 林清屏喜出望外,谢过这位科长。 科长哭笑不得,“这不是怕你又说我欺负女同志吗?” 杜根:???他这么大个杵在这里,横竖谁也没看见呗! 一百件衣服,他们四个人背,不是一件难事了。 别说,杜根在农活这件事上懒,跟着林清屏采购衣服却积极得很,一个人背得最多。 四个人加上一百件衣服,一路辗转坐车,到镇上时,借了平板车,几个人轮着在顾有莲时不时的哀嚎声里把衣服往顾家村推,回到顾家时,村里大多数人家都熄灯睡觉了。 顾家二老也是。 听见响动披着衣服出来,看见这么多衣服,吓了一大跳。 顾有莲便把刘芬拉到屋里去说话。 当着林清屏的面不敢说,而且杜根对这件事也是一包子劲,她不敢忤逆自己男人,到了家里,便把林清屏把钱花光买了500件衣服的事说了。 刘芬一听就崩了。 “妈,成子是被什么迷了眼啊!把钱都这么给他媳妇管,她媳妇也太败家了!这哪是过日子的人啊!”顾有莲想着想着,又哭。 刘芬气得,直冲了出去,看见林清屏和她二妹,还有杜根守着那一堆衣服,拿起剪刀就挤了过去。 她真恨啊! 儿子的血汗钱,就被这么个败家娘们都给花了,她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谁这么花钱的! 刘芬拿起剪刀就要剪衣服,急得林清屏大喊“妈,你干什么”,刘芬才猛然清醒,这要是一剪刀下去,不但钱回不来,衣服也没了啊! 可是,他们乡下人,要这么多衣服干什么啊! 刘芬很绝望,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顾家的祖宗,“我这以后下去,怎么跟成子他爷爷奶奶交代啊!这么就娶了这么个败家货啊!成子啊,你到底是什么眼光,中了哪门子邪啊!” “妈……‘林清屏想要跟刘芬解释。 但,刘芬哪里听得进去,又喊顾钧成的爹,”老头子啊!怎么办啊!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你还是出面,把她退回林家吧!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家伺候不起啊!“ 公爹顾大富啪嗒啪嗒抽着焊烟袋子,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林清屏妹妹一直都不吭声,她只听姐姐的话,姐姐说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会儿也害怕了,紧紧贴着姐姐。 第19章 相信我一次 “大姐……”她小声叫着姐姐,心里做好了准备,如果姐姐真的被他们家给赶走,她们自己家也回不去,那她就跟姐姐相依为命…… 林清屏拍了拍妹妹的手安抚她。 顾有莲有了爹娘支持,也不怕了,冲到林清屏面前,杜根拉都拉不住。 “你还有多少钱?你……你都跟我交出来!”顾有莲说着,就来拉扯,要搜林清屏的身。 一团混乱,没有人愿意听林清屏嘴里在说什么。 直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使劲挤进林清屏和顾有莲中间,又脆又响的童音响起,“你们别吵了!我有钱!” “别吵了别吵啦——”小孩子拖长了声音,又尖又亮。 终于将这场混乱给暂时止住了。 “志远啊,大人的事小孩别管,你去睡觉去!”刘芬现在心痛如绞,眼泪流个不停。 志远没走,他靠着林清屏,眼睛亮亮的,将手里紧紧拽着的东西放在了那一堆衣服上,清清楚楚地说,“奶奶,你别骂……婶婶了,我有钱,我给婶婶买衣服,你们不吵架好不好?” 他在对林清屏的称呼上还犹豫了一下,最终叫的“婶婶”。 摆在那堆衣服上的,是一叠十元的钱,不知道有多少,但百往上是肯定有的。 小孩子的思维很简单,婶婶想买衣服,那就买好了,花了钱,家里没钱了,他有钱啊,他只想大人们别吵架。 刘芬一听,眼睛更红了,抹着泪,“傻孩子,哪能要你的钱,那是你爸留给你的,你自己拿着。” 但凡今天刘芬或者顾有莲动了志远这钱的心思,林清屏都不会原谅她们了,但她们没有,顾有莲还一把抓起钱往志远怀里塞。 林清屏便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她婆婆和大姑子,人不坏,只是接受不了她这个惊世骇俗的行为。 是的,这个年代,放眼整个顾家村,乃至整个乡、整个县,都没有哪家女人这么买衣服的,而她们的眼界,最宽只到县里。 “爹,娘,大姐,你们听我说。”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郑重其事地说,“你们,相信我一次。” 宛如在顾家投了个炸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连林清屏自己妹妹都惊呆了:姐姐这个想法,真的太惊人了! 杜根眼里闪着既兴奋又激动的光:他猜对了!只是,这个弟妹比他想的还要更好!他只想到了倒卖,弟妹居然还要改款? 只有志远是最淡定的,因为他屁都不懂,因为不懂,所以无畏,他还点着头,“我帮婶婶一起卖。” 这样,可以不吵架了吧? 刘芬和顾有莲都感到很绝望,绝望到哭都哭不出来了,骂也骂不出来了,她们笃定了这笔钱是砸水里了,谁会那么傻,买你这些衣服啊? 公公顾大富狠狠抽了一口旱烟,心痛如割,“那就,卖吧!” 还能怎样?死马当活马医! 全家人现在都是这个想法。 刘芬一把鼻涕一把泪,“瓶子啊,以后可不干这傻事了啊!有什么想法,要跟家里人商量!” 也不说要退回这个儿媳妇这种话了,毕竟,林清屏并不是图自己享乐挥霍掉了,而是,想挣钱。 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太年轻,异想天开而已。 谁年轻不犯错啊,心是好的,以后改了就行。 别说,顾家人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就雷厉风行。 刘芬话说完就蹲在这堆衣服旁,等着林清屏告诉她该怎么改。 顾有莲也蹲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林清屏哭笑不得,“娘,大姐,今天先睡了吧?明天再开始不迟。” 两人这下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现在就开始,那可是钱啊,好多钱啊! 林清屏怎么也劝不走这些人,行,那就先开始吧,从清洗开始。 其实,她扔给科长的那两件确实脏,但她挑的都是相对干净的,至少没有长霉。 一听第一道工序是清洗,连准备去睡觉的公公都不去了,缝衣服啥的他不会,洗还是会的! 看着一家人把对她的气和绝望都放下,风风火火投入劳动,林清屏心里有点热,不管怎样,顾家人齐心协力这股劲儿,还是让人羡慕的,也正是这样的家庭,才会养出顾钧成那么好的儿子吧…… 一百件衣服,一家人清理以后,已是后半夜,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睡去了,大姐两口子都没回去,也在娘家住下了。 林清屏却没有睡意,在纸上画图,构思着这几款衣服的改造想法。 她前世活了快七十年,经历了几十年时尚潮流,什么都见过了,在改造方向上,不敢过于超前,现在是七十年代末,马上就要奔赴80年代了,她就朝着80-90年代之间的流行趋势改,熬另一个晚上,大致构想得差不多。 公公婆婆起得早,见她还在那里写写画画,心里又软了几分,公公一早去地里干活去了,婆婆还蒸了个蛋给她。 林清屏看着那碗放了糖的鸡蛋,微微一笑。 第二天,开始正式投入衣服改款行动。 林清屏把她画的图给大家看,然后拿出一件来做示范,教她们怎么拆、怎么裁剪,怎么缝回来。 顾家的女人还有二妹,针线活都会的,平时的衣服也都是自己买布回来手工缝,林清屏裁了几件后,又手把手看着她们照样做了几件,就觉得差不多可以放手了。 顾家有缝纫机,林清屏结婚的时候置办的,她自己懒,没动过,婆婆却早已经踩了个溜熟,于是婆婆专门负责踩缝纫机。 顾有莲急啊,只觉得她娘一个人动作太慢,让杜根把自己家里的也搬过来,于是,家里两台缝纫机同时开工了。 至于杜根,不会裁缝的活,居然破天荒地跟着顾大富下地去了,只因,刘芬一天到晚坐在缝纫机前,顾家的农活跟不上了,杜根作为女婿,顶替丈母娘出工。 连志远都没闲着,帮着各种打下手。 林清屏看着志远小小的身影,又多了个主意…… 顾家缝纫机的声音,常常响到天亮。 这样密集地干了几天后,一百件衣服,顺利改造完成。 第20章 乡下人怎么了 林清屏还想办法借来个熨斗,把这些衣服熨得平平整整,就准备拿去卖了。 这个时候的熨斗,简单得很,就是铁皮,里面放炭,再加水,这样产生热气来熨。 而就在这个时候,剩下的衣服也到县里了。 杜根路子广,在县里有个熟人,他把这个熟人的地址留给付科长,付科长联系到顺路的货车,捎带着把衣服送到了熟人这里,熟人托了信来,让他们去取货。 林清屏不得不感叹,习惯了手机时代的迅速和便捷,现在真是太不方便了。 比如,他们现在把这一百件衣服拿出去卖,还得考虑运输的问题。 但只有一百件,他们怎么把这一百件拉回来的,再怎么弄出去呗! 也就是在此时,大家才知道,林清屏的目的居然不是县里,而是去省城卖! 顾有莲这辈子去县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去省城简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得多大胆! 但阻拦已经没有什么可能性,顾有莲只能随着大家一起忐忑地奔省城而去,忐忑的同时,莫名还有一丝激动和期待,要去省城了啊! 一起去的,还有志远。 林清屏要带他去的,去长长见识,但后来,他们才知道,带了志远去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且不说一行人如何辛苦带着这一百件衣服辗转几次专车到了省城,他们到的时候是清早,林清屏先找个地方让每个人都收拾一下自己,至少得洗得干干净净、衣服整整齐齐,然后就直奔省城的百货商店去了。 去推销他们的衣服。 但出师不利。 林清屏带着杜根和大姐带了几件样衣去到柜台,售货员只看了他们一眼,就再也不搭理他们了。 杜根不甘心,一个劲地推销,“我们这衣服款式新颖,都是本地没有的货,价格也便宜,你们就看看吧?” 林清屏也道,“麻烦你引荐一下你们的主任好吗?我们就见一面就走。” 售货员只翻了个白眼。 “真的,我们有介绍信……”林清屏把支书给开的介绍信拿了出来。 售货员不耐烦了,开始赶人,“都什么人啊!乡下来的土包子,走走走,再不走我叫人来赶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顾有莲腰一插,就要上前骂架。 林清屏拦住了她,“算了,我们换一家。” 然而,他们连续换了好几家,都是被人干出来的结局。 到最后一家时,顾有莲已经气得不肯进去了,而且也不再抱希望,和志远一起在门口守着衣服,又是焦虑又是担心,红着眼眶,差点要哭出来了。 林清屏安慰了她几句,自己领着杜根和二妹进去了,然而,还没走几步,就听得门口传来人争吵的声音。 她赶紧回去一看,一个男的指着顾有莲正在大骂,顾有莲在那慌得直哭,志远站在顾有莲面前,一副保护着顾有莲的样子,但是,毕竟是个孩子,也满脸都是惊慌失措。 “出什么事了?有什么话好好说。”林清屏立刻把顾有莲和孩子都护住了。 顾有莲见了她,仿佛来了主心骨,哭着说,“我没干啥,我就摸了下那件衣服,他就说我摸脏了……要我赔……” 林清屏看着顾有莲指着的那件衣服,灰色的,并没有任何脏污和破损的痕迹,不由也来了气,“我还没听说商场里的衣服不让摸的,摸一下就要赔是什么道理?” 那男的周围渐渐也围上了店里其他店员,看热闹的群众也越围越多。 那男的一副鄙夷的样子看着她,“不是不让摸,是有的人不配摸,不让你们摸是为了你们好,万一摸脏了你们赔不起知道吗?” “是吗?这衣服很贵?”林清屏问。 “对!很贵!不是你们能买得起的!”男的越发得意。 “赶紧走赶紧走,看看你们脚上的泥,别踩脏了我们的地!”另一个帮腔的店员嫌弃地要来搬他们装衣服的麻袋。 “这都什么破烂!别放我们店门口!” 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扔他们的东西了。 “慢着!”林清屏大喝,“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这个店门口贴的标语,为人民服务,怎么?我们乡下来的就不是人民了?” “你……” 两个店员都被这句堵得无话可说。 围观的群众里也纷纷说他们两个不对,不该这样狗眼看人低。 林清屏看向那件衣服,“这件衣服,我今天偏就要买了!” 那男的冷哼,“我们这可是全省最高档的商场,这件衣服多少钱你知道不?”男的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十块!” 三十块的衣服,的确是顶顶贵的了! 顾有莲连自己遭受的委屈都忘了,生怕弟媳妇一个冲动真的买了。 结果,怕啥来啥,林清屏当真掏出了3张钱,交到志远手里,对店员道,“看见没有?别狗看人低,我要试!” 顾有莲真的急了,连杜根都急了,完全不必要这样赌气花钱啊! 但林清屏哪里是听劝的人,拿着衣服就进去试了。 不但试,还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说是大了一点,要小一个码,男店员耐着性子给她拿了件小的,她又说太小了,还是要那件大的,然后又说颜色不衬她,把店里每个颜色都试了个遍。 男店员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但有林清屏之前那句“我们乡下人不算人民群众”的质问在前,又有这么多人围观,怕引起众怒,强忍着不爆发。 直到最后,林清屏穿回了第一件灰色,看着镜子感慨,“还真是好看呢!” “对啊,我们的衣服,不是我吹牛,全国最好的,海市的牌子。”男服务员得意极了。 林清屏笑着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是啊,真的挺好看,也挺贵,所以,麻烦你了,我还是不买了。” “你……”男服务员气得脸成了猪肝色。 “我就是故意耍你的!”林清屏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傲娇,领着妹妹等几个人,背着他们自己的衣服,昂首阔步离开了商店。 围观群众只当看了个笑话,嘻嘻哈哈给他们让了路,个别大爷好管闲事的,还点着男店员说,“可不能看不起人,得教训了吧?老话说的好,来的都是客!” 第21章 恍若隔世 这家店就位于一个大广场旁,今天凑巧是周日,广场上人挺多,玩儿的,摆了小摊儿做生意的,热闹得很。 唯有林清屏他们几个人,守着几个大包裹,满脸沮丧,尤其是顾有莲,整个人都萎靡极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这么多衣服,没有人要怎么办啊!” 一直在碎碎念,念得人心烦意乱。 杜根要她别念了,两个人还吵了起来。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带着瓶子去买那些个破烂衣服,也不会有这么个破事!”顾有莲吵着吵着就哭了起来。 杜根被她说得,一时无话可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确实是他。 林清屏看着广场里那些摆摊的人,有卖麦芽糖的,有卖锅碗瓢盆的,有扎着糖葫芦卖的…… 省城就是省城,做小生意的都活跃起来了。 她眼里闪着光,“都别说了!都站起来让我好好看看!” 大家不明所以,但都听了她的话。 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顾有莲和二妹皮肤稍微黑了点,但没关系,两人身材都很好,二妹青春,胶原蛋白无敌,顾有莲成熟饱满,五官跟顾钧成极似,很是好看。 至于杜根,倒是白净斯文,可惜,这次只有女装。 林清屏把二妹和顾有莲带走了,留下杜根和志远看东西。 半小时后,三个女人回到杜根和志远面前,直把两人看傻了。 杜根还推了推志远,“这是你大姨和婶子吗?我没看错吧?” 杜根不得不震惊,实在是这三人不知使了什么魔法,明明还是一样的长相,怎么就跟杜根在大城市见过的电影海报上的女明星似的了呢? 林清屏也没做别的,只是带着她们俩去理发店洗了个头发,吹得顺顺的、直直的,买了瓶雪花膏,三人都抹了一层,化妆品和化妆工具什么都没有,林清屏也只能做到把黑发卡烧热了,卷一卷睫毛,好在,顾家和林家的基因都是大双眼皮,睫毛天生长,稍微拾掇一下,明眸皓齿的感觉就出来了。 再换上她们自己改过以后的裤子和的确良衬衫,衬衫塞裤子里,抽出来一点点,就很好看。 但她们这次主打的就是秋冬,所以,一人还拿了一件大衣出来,披在身上,热归热,但为了卖货! 林清屏看见志远的时候,灵机一动,给志远换上了童装背带裤和白衬衫,再搭了件棕色儿童呢子大衣在外面。 搭完,俨然她和志远就是母子亲子装。 林清屏自己都觉得志远这气质瞬间变了,完全不输几十年后的童模。 最后一步,指挥杜根找几个纸箱子拼在一起,再罩一块布,就是个简易展示柜了,再用一块大纸板,写上:最新潮流服装。 林清屏回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次摆地摊经历就开始了。 很快,他们的地摊就围满了人,照着林清屏他们身上穿的要。 卖得最快的就是林清屏和志远身上的穿搭,都是整套整套的买,很快,童装就卖空了,还有很多人没买到,挤在地摊周围不肯走,只盼着还能再找一套出来。 但,很快,别说童装了,大人的衣服也渐渐卖得见了底。 那些等着的人再不等了,赶紧下手。 这还没到下午,他们的衣服就全部卖空。 还有人很多人等着要,问他们什么时候再来出摊,林清屏想了想,新一批的衣服已经到县里了,这次回去赶工,下周日怎么也能出来一批,赶紧承诺了下周日再来,没买的那些人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来时满满当当的四大包,现在只剩空空的蛇皮袋。 林清屏、二妹、杜根和顾有莲四个人相互看看,眼里都闪动着喜悦的泪光,尤其是顾有莲,直接哭出了眼泪。 就在他们收拾摊位的时候,一位中年女人走到了他们的摊位前,“你好,请问,我想买件衣服,你们还有货吗?” 林清屏回头一看,这女人的打扮,倒是不俗。 “很抱歉啊,我们已经全部卖完了,下周日我们会再带一批货过来,到时候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再来看看。”林清屏笑着回应。 “下周日啊……”女人往她们几个身上看了一圈,“你们身上穿的不是吗?这几件卖给我吧?还有孩子身上这套。” “这个……”林清屏看一圈她们自己几个,真的全部买下的话,得一百多块钱呢,不是她跟商场里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店员一样,而是,谁真的会这么买?“这几件我们穿了半天,都是汗了,天热着呢!” 这也是实话。 可那个女人说没关系,一定要买下来,就是喜欢。 好吧,没有人把生意往外推的,既然这人要买,林清屏领着大家把衣服都换了,身上的样衣直接卖给了她。 如此,他们真的把所有衣服清空,一件也不剩了,又换回了来时穿的衣衫。 “走吧,我们先吃顿饭,然后回家。”林清屏微笑着说。 “嗯!”顾有莲拼命点着头,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 林清屏一手牵着志远,一手牵着二妹,走在前面找餐馆。 顾有莲走在后面,一直在哭。 杜根走在一旁小声安慰她,“怎么还哭呢?这衣服都卖出去了不好吗?该高兴才是啊!” 顾有莲抹着眼泪小声对丈夫说,“我就是高兴的!根子,我真的好怕,怕这么多钱都打了水漂可怎么办?我都恨死我自己了你知道吗?是我告诉弟妹有便宜衣服卖的,说到底,最坏的人是我……这几天,我都难过得要命……我一直在自责,我还不敢说出来……” 杜根看着前面走路轻快的女人,拍拍他媳妇儿的手,“别自责了,就算没有你,你家这个弟媳也会搞出别的事来。” 她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林清屏怀揣着一大包钱,不敢大意,更不敢炫富,带着大家草率吃了点东西,买了点干粮准备路上吃,就直奔火车站去了。 火车站人多,她把钱给到杜根,让他挤人堆里去排队买火车票,她们三个女人带着志远离人群远远的,紧靠在一起。 这个时候火车票难买,别说卧铺座位,能买到站票都万幸了。 看着火车站喧嚣的人群,林清屏想起前世拿着手机随时线上买机票买高铁票的日子,真的是恍若隔世了啊…… 第22章 太可恶了! 果然是站票。 买的晚上的,正好一个晚上回到县里,省了住宿费。 只是,她们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来的,也就是说,已经有两天一晚没合眼了,这个晚上,他们必须坚挺,更加不能合眼,因为,来时还能松懈下,回去,可是带了满满一包钱。 林清屏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不管是站着,还是在人堆里找到空隙在地上坐坐,他们都把林清屏牢牢保护在最中间,说是轮着值班,其他人眯个觉,但除了志远,谁能睡着? 一行人眼睛睁得鼓鼓的,一路到天明。 清早,他们抵达县城。 下了火车,直接去到杜根的熟人那里,取剩下的400件衣服。 杜根还委托熟人给借个车,这次好,租到了一辆拉货的马车,林清屏付租金,直接帮他们连人带货一起拉回了村。 林清屏又跟他订好,下周六一早来村里接他们,他们要再去县城。 终于到家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路,实在绷得太紧了。 但大家都没去休息,都看着林清屏。 林清屏知道大伙的意思,把钱全部掏了出来。 一路也没点过,心里有预估数目,但不知道具体有多少,这一摊开,直接把刘芬和顾大富看傻了眼。 “这……这……这么多钱呢?”刘芬说话都不利索了。 “是啊,妈,这才100件,还有400件没卖呢。”杜根自豪地说。 “快!快点点!”刘芬一个劲地催促。 林清屏开始点钱了,数完之后一共是1200多块。 “我们这一百件衣服,买回来也就一百多块。”林清屏微笑着说,饶是前世什么大世面都见过,此刻心里满满的,也都是喜悦。 “我的乖乖!”刘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看见那400件新拉回来的衣服,急得,“赶紧!赶紧把那些也都拾掇了!” 林清屏笑道,“别急,娘,大家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赶紧睡一觉,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干活。” 要依着顾有莲,是绝对不要睡觉的,要继续干! 还是杜根,拉着她,非让她休息不可! 大家这才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林清屏屋子里,二妹和她头靠头,二妹贴着她姐,眼里满是崇拜,“姐,你可真棒,这回,可把我吓坏了。” 林清屏笑着摸摸她头发,“如果姐这次失败了怎么办?你蹲在广场上的时候在想什么?” 二妹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没有姐聪明,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我就想……这回回来,如果顾家的人不说你,还承认你是他们儿媳妇,那我就感激他们,努力干活,把这些钱给他们补上,如果他们又说要你和姐夫离婚的话,那我们姐俩就相依为命去,还是努力干活,把钱还给他们,总归是努力干活就行了,人,只要勤快,没有绝路的。” 林清屏心里暖暖的,轻斥她,“傻姑娘。”傻姑娘,不是你不聪明,你很聪明的,只是,姐姐比你多活了一辈子而已,知道时代发展的每一个走向。 二妹说完又好奇地问,“姐,你做这么大的事,姐夫不知道吗?姐夫知道了真的不会说你?” 姐夫?顾钧成? 嗨,这几天真的太忙了,都没时间给他织那件毛衣了,不行,再忙也要抽空出来把毛衣织出来! 姐俩说着话,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都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林清屏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说话声。 她起床出去,发现那400件衣服居然已经清理了一小半了! 她婆婆和顾有莲、都在忙活着呢! “娘,你这是几点就起来了啊?”林清屏不由问。 “一宿没睡!”杜根说,“昨晚咱们睡下后就起来了,一直忙到现在,有莲后半夜也没睡了,拉着我一起,给娘帮忙。” “还是身体最重要,钱是挣不完的。”林清屏上辈子累过,病过,重回20岁,还是带着点老气横秋。 “这不是着急嘛!”刘芬笑着说。 都着急! 林清屏自己也着急,不再废话,开始第二轮风风火火的改版工作。 眼看顾有莲挽起袖子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林清屏让她们暂缓。 她留了个心眼,改了图纸。 重点在衬衫和大衣上做了改动。 别看都是些基本款,但可动心思的地方多着呢,领口、袖口、下摆、口袋、腰际、甚至扣子,做一些精巧的设计和改动,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 顾有莲赞叹,“这样更好看了呢!瓶子,你怎么会这么多?” “动脑筋想想就想出来了。”林清屏轻描淡写地说,她不得不防着上周最后来买衣服的女人。 顾有莲反正觉得,什么动脑筋想想就能想出来,她这个脑子,想破了也想不出,反正,她也不想了,跟着弟媳妇好好干就是! 这一周大家怎么说也是熟练工了,忙了好几天,分工合作,终于在周六前赶出了第二批货。 周六早上,约好的马车来接他们,将他们直接拉到县城火车站。 这几天里,因为担心买不到票,杜根就负责天天跑县里,力争务必要买到票。 终于,他们带着衣服,带着两个孩子,是的,这次林清屏让顾有莲把女儿小麦也戴上了,一行人于周六晚上再度乘上火车,去往省城,并且在周日清早抵达省城。 早饭都顾不上吃,就直奔广场,拉开了摊子,搭摊的过程里,每人抽空闲啃两口饼子。 同时,他们也发现,广场附近那家瞧不起他们乡下人的商场外面排了长队,而他们这里,原本以为会有群众趋之若鹜的,却没有料想中那么火爆。 但周围玩耍的群众还是渐渐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 “哟,你们真来了?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跟你们说,商场里有你们同样款式的衣服卖了,这礼拜好多人去买,其它几条街道的都来了。” “是啊,听说啊,好几家商场都进了你们这样的款式,有的价格比你们的还便宜。” 原来如此…… 杜根是最灵泛的一个,立刻就生了气,“瓶子,原来上次那个女的,她是来偷我们的款式的!太可恶了!” 顾有莲也气得不得了。 第23章 喜上加喜 顾有莲是要直接找上门去干架的。 被林清屏阻止了。 “没事,别急,我们先做自己的生意。”林清屏像上次一样,他们几个自己当模特,穿上这次的新款。 顾有莲和杜根的女儿小麦也穿上了新衣,林清屏还给小麦梳了个漂亮的头发,小麦跟志远站在一起,简直比年画娃娃还招人,顿时吸引了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顾有莲自己都赞不绝口,“乖乖,这也太好看了!瓶子,你手咋这么巧呢?这头发梳的!” “是我们小麦本来就好看!”林清屏看着小麦,心里也满是喜欢,她前世就喜欢女孩儿,给女孩买漂亮好看的裙子,打扮得像公主一样,多好! 只可惜,前世她跟顾钧成没有孩子…… 林清屏很快就将那些惆怅的情绪放下,因为顾不上了! 围到摊位上的人越来越多,她们的生意比上次还火爆。 原本在商场排队的顾客纷纷都跑到林清屏这边来了,一个个还呼朋唤友的。 “快!来这边!这边才是原版啊!” “对对对!我上个星期就跟他们约好了的!老板说礼拜天会来,你们偏不信!” “哇!这次的衣服比上次的还好看呢!尤其丫头穿这套!我要给我闺女买!” “质量呢质量呢?” “质量我看了,半点不比商场里的差!哎,这件是我的!我要了,你别拿!” “我就看看还不行吗?” 吵吵闹闹中,林清屏带来的这一波衣服,又是还没到下午,就卖完了。 完全没有受到商场盗版他们款式的影响。 顾有莲只觉得出了一口大气,看林清屏的眼神充满敬佩,“瓶子,你可太厉害了!比他们商场里的人厉害一百倍!你就是出生在乡下了,不然,这些开商场的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林清屏倒是没谦虚,想起前世事业上的辉煌,弯了弯唇,“就算我们生在乡下,也不会比他们差!” 与上次摆摊一样的情况再次出现:在他们准备收摊回去的时候,来人了。 来的仍然是个女人,一头短发,是烫过的,看起来端庄又时髦。 这次来的女人不一样,先做了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美盛百货商店的经理,我对你们的衣服很感兴趣,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坐下来详细聊聊。” 顾有莲一下就想起来了,“是那家美盛啊!服务员冲我们翻了一百个白眼的!” 女人略微有些尴尬,但马上道歉,“很抱歉,我们的服务员服务态度欠佳,我会回去批评并且在以后的工作中改进的,但我今天来,是真的表达我对你们服装的欣赏,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 这种氛围是林清屏最熟悉的了,上辈子搞了几十年呢,做生意,主打一个“谈”,谈不谈得拢,那是下一步的事了。 她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女人姓向,叫向红英,请他们吃饭。 省城的饭店,林清屏跟着去,淡然自若就去了,一点儿也没有乡下人的拘束和怯场,让向红英高看了不少。 向红英知道这个农村来的女人装倒是装得挺像,她哪知道林清屏前世出入多少场合,省城饭店算什么?就林清屏自己的店都比这豪华多了。 饭桌上,都息了声,只有林清屏与向红英谈。 原来,向红英想打听她们在哪进的货。 林清屏笑了,“是我自己设计的。” 向红英震惊了。 林清屏也不瞒她,直接就说自己是将成衣做改款处理。 之所以不瞒,是因为,她相信向红英在这个方面是行家,一看就能看出来,隐瞒倒是没意思了。 向红英震惊了之后,狠狠夸了她一番,然后就跟顾有莲杜根他们说了会话,还逗了逗孩子。 林清屏不急,她知道,向红英在用这个时间考虑。 果然,说了一圈话之后,向红英就问了,“如果我要你们在十天内交300件衣服给我,而且还不能是你们这两次卖过的款,你们能做到吗?” “我想听条件。”林清屏冷静地道。 “每件衣服比你们零售的价格低三块,对你们来说的好处是,我可以自己上门拉货,不需要你们大老远地跑一趟。” 林清屏沉思了一阵。 也是打心理战吧。 最终,林清屏同意了,“我不能保证300这个整数,在250-320件之间。” “可以!”向红英也很爽快,“那十天之后,我在哪里接货?” 林清屏给的是县城的地址,“就在火车站吧。” “没问题!” 合作就此达成,安安心心吃完饭之后,向红英领着林清屏到美盛正式签了合同,向红英盖了公章,林清屏按了手印。 走出美盛之后,顾有莲长长吁了口气,“我的个娘哎,可吓死我了!哪里见过这场面,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饭,没见过这阵势,还签合同呢,瓶子,你懂不懂合同啊?我可是半句话不敢说,不会……坑我们吧?” “放心吧,我看过了,没问题。”签合同这种事,林清屏上辈子不知道签过多少了,笃定得很。 对于顾有莲来说,现在是,只要林清屏说的,全都对!只要瓶子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顿时,整个人都高高兴兴的了,“天啊,我居然也是在省城吃过饭的人了!我们小麦,还吃那个什么奶蛋糕!” “是奶油蛋糕!”杜根笑着纠正她,“看你那点出息!” “别说我,我们几个,除了瓶子,几个不害怕?”顾有莲不服气,但还是高兴,揽着小麦问,“闺女啊,奶油蛋糕好吃不?” “嗯,好吃。”小麦细声细气地说。 是的,今天吃饭,两个孩子都吃了奶油小蛋糕,这东西对大家来说是第一次见,稀罕得很,但,独独志远,却见怪不怪,很镇定的样子。 林清屏牵着志远的手,这孩子啊,有来历。 二妹倒是一直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贴着姐姐,大家都夸姐姐,她心里骄傲得不行。 就此回到顾家村。 顾家二老看到他们空着蛇皮袋回来,特别高兴,然后,喜上加喜地给了林清屏一份电报,“成子来电报了,你看看。” 第24章 要去探亲啦 林清屏一听,立刻就把电报从刘芬手里抽了过来。 电报内容很简单,就是说探亲已审批,要她半个月以后去部队。 和电报差不多时间来的还有一封信,写给刘芬和顾大富的。 刘芬和顾大富不咋识字,得林清屏念,林清屏料想里面有关于二妹的内容,所以等到大家都歇下了,才去找刘芬和顾大富,把信里内容念给他们听。 这事儿吧,真的不大合规矩,但是顾家一向是顾钧成说了算,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刘芬再不想答应,也没办法。 而且,刘芬这人有一个好,要么不答应,既然同意了,就不会亏待人。 这点林清屏还是放心的,她上辈子作死作活,刘芬依然不苛待她。 接下来的十天,全家人一起拼死拼活清理库存,终于在约定时间前把所有的衣服都改了出来,一点数,果然没有300件了,只有280件。 林清屏还是雇的那辆马车,在约定时间将所有衣服拉到了火车站。 没想到,是向红英亲自带了人来接货。 看了款式,点了件数,向红英也没说好不好,按数量给了钱,这次合作就算完成了。 林清屏再次带着满满一包钱回了顾家村。 看着原本堆满衣服的地方现在空空的,全家人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喜悦、激动、难以置信,百感交集。 接下来就是每次清空货之后的传统活动——点钱。 林清屏把前两次的钱全部归到一起点了一遍,发现一共是4900多块,离5000还差一点点。 “乖乖!”顾有莲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顾家的条件已经在村里算好的了。 但她又觉得可惜,“如果我们自己卖不是能赚更多吗?白让了3块钱给人家,有七八百呢!” 林清屏却笑道,“让出去的七八百,能给我们带更多的回来。” 顾有莲没理解她的话,只当林清屏还要继续做衣服。 林清屏开始给大家分钱。 拿出1000块给顾有莲和杜根。 这下把顾有莲和杜根都吓了一大跳,“跟我们干什么?” 异口同声。 “你们辛苦了啊!”林清屏说。 这二十多天下来,顾家人是如何和她一起连轴转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那不是应该的吗?我哪能拿钱啊!”顾有莲和杜根都是真的没想过要从林清屏这里分钱,他们想的就是帮忙,在他们的想法里,兄弟姊妹之间帮忙是很正常的事,农忙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你帮我、我帮你吗?尤其林清屏冒这么大风险,还间接是他们两个造成的,他们心里内疚后悔极了,无论如何都要帮林清屏把这个难关度过去。 林清屏却笑了笑,又分出了500,给刘芬,把刘芬吓了一大跳。 “我要你的钱干什么?”刘芬想都没想过还要拿儿子儿媳的钱!怎么也不肯收。 林清屏知道顾家人是实在人,但却是没想到要给钱出去让他们收钱都这么难。 她简直苦口婆心,“娘,大姐,这个钱你们无论如何得收下,你们不收钱,我们以后还怎么一起干大事啊?那以后我干啥都不带你们了!” 好一番来回推攘,林清屏才终于说服刘芬和顾有莲把钱收了。 顾有莲很是期待,“我们还要继续做大事啊?” “当然!”林清屏说完继续分钱,再拿出500来给二妹。 顾家母女因为自己已经拿了钱了,对于林家二妹也有500半点意见没有,人家这段时间也是很辛苦的! 最后,还抽了五张十块的给志远,“我们志远也辛苦了,当了两天模特,帮着卖了不少衣服呢!” 志远倒是最爽快的,一点儿不推脱,接了。 林清屏拿出25块,给小麦,“我们小麦也去了一天呢,都辛苦啦!” 小麦就不敢接,去看她爹娘。 “别看你爹娘,听舅妈的!你爹娘也得听我的!”林清屏道。 顾有莲听得一笑,开了口,“婶婶给你你就拿着。” 钱分好了,理所当然大伙儿就开始想下一步,顾有莲是最着急的。 她兴冲冲地问,“那我们啥时候再去买便宜衣服回来改?” “不改了。”林清屏笑道。 这句话震惊了所有人。 “为什么?”几乎异口同声。 “哪能一直这么没日没夜地干呢?人不垮了?”林清屏笑着对顾有莲说,“你自个的家,你不要了?天天搁我这缝衣服?” 要知道,这二十多天以来,顾有莲真的在娘家扎了根似的,恨不得24小时不眠不休干活。 “还有你。”她又说二妹,“我对你是什么期许你不知道吗?天天缝衣服你还有时间学习?” 理是这个理,但是,说好的大家一起还要做大事的呢? 顾有莲急道,“那怎么把让出去的七八百赚回来啊?”又说,“我有的是力气,我不怕累!” “大姐!”林清屏道,“所谓大事,就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家庭作坊能做出来的,得依靠很多很多人的力量。” “那我再去找更多的人来?”顾有莲哪里懂林清屏的脑回路? 林清屏不由笑了,“大家都别急,好日子在后头呢!现在啊,我要去探亲了,你们啊,也好好休息几天,有任何的动静,或者谁找上门来,都等我回来再说,还有,咱们有财不外露,千万不要再外面显摆我们赚了多少钱。” 只要是林清屏说的,现在没有谁说不好的,而且,林清屏要去探望顾钧成,这是大事,不管是当娘的还是当姐姐的,都希望顾钧成早点有后,他年纪不小了。 连续二十多天的热血沸腾之后,顾家终于进入短暂的平静。 原本是极累的身体了,林清屏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 她马上就要去探亲了,去看望那个娶了她,又躲着她,木头一样不开窍的老公…… “姐。”一样没睡的二妹靠了上来,“这个,给你。” 是那500块。 二妹也和刘芬和顾有莲一样,没想过要姐姐的钱,只不过之前当着顾家人,她听话地拿了,现在再悄悄把钱还给姐姐。 林清屏当然不会拿回来。 “我还差你500呢……”二妹指的是500块钱把她从家里带出来那事。 “少给我说这个,你是我亲妹妹,外人我都给了分红,哪有亲妹妹反而没有的?”林清屏又把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念书这类话说了一遍,给她描述外面的世界和未来的美好,“我去部队之前,先带你去把名字改了,林青云,不要三点水了,你一定要直上青云!” 第25章 林清屏! 林清屏在出发去部队之前,领着二妹去办了改名手续,去掉了她名字里的清,就叫林青云。 二妹,不,现在叫青云了,青云念书勉强念到初中,但这时候的高考没有几十年后考得那么难,无论如何,林清屏都要把青云供到大学,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林清屏给妹妹布置好学习任务,还给志远留了作业之后,才动身前往部队。 是真远啊! 火车就坐了两天一晚。 在火车上的时候,下起了雨,天气忽然就变得凉快了许多。 确实是该入秋了…… 这一次,林清屏倒是买到了座位票,还是靠窗的位置,火车每停靠一个站,窗外就有人推着小车买吃的,时隔数十年,再见这些画面,仍然觉得那些颜色漂亮的鸡腿看起来很好吃。 但她没有买,自己带了吃的,婆婆刘芬和顾有莲给她炒了一罐子肉菜,一罐子咸菜,还卷了饼,让她在路上吃。 一个人坐车,总是提着些心,但到了晚上,还是扛不住了,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结果,是被冷醒的。 深夜,气温更低了,不知谁开了窗没关,冷风夹杂着细雨往里灌,冻得她已经一身冰凉了。 她赶紧关窗,但这扇窗无论怎么关都有个缝关不实,她只能把衣服裹紧了些,抵御不断从窗风里钻进来的冷风,但似乎效果不大。 好容易熬到天亮,又坐到傍晚,才终于可以下车了,才发现,两只脚已经坐得浮肿了,而且,人也有些犯晕。 她拎着行李,汇入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里。 只是,火车并不是直达部队所在地的,她还得再坐汽车,然而,这个点,已经没有汽车班次了。 她拿着介绍信,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来。 在火车上坐了两天一夜的她,只觉得自己身上臭烘烘的,全是味道,她可不允许自己这样去见顾钧成。 她迫切地想要洗澡。 这个招待所里有专门的澡堂,但那天晚上,水怎么都不太热,她就着一点点热的水洗了头和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必须赶到部队,所以,她早早起来,就去汽车站赶车,一心只惦记着赶路,自己身体上的异常反而没注意。 又做了几个小时汽车,才终于抵达部队所在的县城。 天气愈加冷了起来,林清屏把所有的衣服都裹上了,还是冷。 出乎她意料的是,汽车站有人举了写着她名字牌子的人接她,是个小战士。 她一看到那抹军绿色,整个人都安心了,用力挥手,拎着行李往小战士那边挪。 小战士立刻跑了过来,接过她的行李,“嫂子,你是林清屏吗?” “是的是的,是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怎们知道我是这个时候来?”林清屏的手得了空,用力裹紧自己的衣服。 “顾团说你差不多是今天来的,嫂子,你叫我小田就好了,我们的车就停在外面。”小战士拎着她的行李走在前面,走得飞快。 林清屏加快脚步跟上去。 上了车以后,林清屏觉得稍稍暖和了些,小田开着车,往部队而去。 此刻,算是这两天林清屏最安心的时刻了,有种,终于可以松懈下来的轻松感,所以,靠着车座,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小田叫她,她才醒,睁开眼,觉得头有点重。 “顾团还没回来,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嫂子,你先歇一下。”小田看了看她,“你穿太少了,别冻着了。” 林清屏属实疏忽了。 前些天她们在省城卖衣服的时候,还穿单衣,谁能想一场大雨入秋,到了这里,简直是入冬。 “嗯,谢谢你小田。”她再次裹紧了衣服,大风里,她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小田将她带到临时家属院,把她的行李放下就走了。 家属院宿舍里整整齐齐,林清屏坐了一会儿,有点懵。 原本以为到部队就能见到他,以为能去他营房帮他做点什么,结果,一切都跟她想的不一样。 不过,总算是来了。 她笑了笑,开始收拾行李包里的东西。 刚把东西整理好,小田又来了,给她端了一碗面。 “嫂子,你中午没吃吧?先吃碗面热乎热乎。”小田来去匆匆的,放下碗就跑了,好像怕跟她说话似的。 林清屏确实是饿了,坐下来,一碗热汤面,吃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暖了些。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不知道干啥,索性躺进被子里睡觉,竟沉沉睡了过去。 “林清屏!林清屏!” 她是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吵醒的。 睁开眼,只觉得亮光刺眼,明亮的灯光下,依稀看见一张黝黑俊朗的脸。 “顾钧成!”她惊喜不已,大喊一声,起身想要坐起来。 然而,她以为的大喊,却只是发不出声的嘶哑,试图坐起来的她,更是全身无力,两耳嗡鸣,又倒了回去。 她怎么了? 她看着顾钧成,脑子里嗡嗡直响,“顾钧成……你回来了?” 她再一次努力说话,可这是她的声音吗?好难听,好粗哑,而且,她的喉咙好痛啊…… 顾钧成眼里好像在冒火一样,将她的被子一把掀开。 “不要……冷……”林清屏马上蜷成了一团,伸手去扯被子。 “你还知道冷,你……”顾钧成终是咽下了后面的话,环视了一圈,没有一件可以给她穿的厚衣服。 他二话不说,用被子将她一裹,连被子带人卷成一个蛹一样,一起抱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顾钧成,要去哪儿啊?我不去……”她其实都还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只知道顾钧成回来了这一件事,被他一抱,整个人浮浮沉沉的,更加像在云端了。 她生怕他把自己给掉地上去了,想要伸出胳膊来攀住他脖子,刚探出半个胳膊就觉得冷得不行。 “赶紧缩回去!脑袋也缩进去!” 外面好黑啊,黑暗中,他好凶啊…… 她老老实实把自己缩回那个被子卷成的蛹里面,委委屈屈趴在他胸口,“你又凶我……我坐了那么久的车来看你,你还凶我……” 第26章 顾钧成,你要去哪里…… “姑奶奶!你知不知道你高烧烧得额头都能煎鸡蛋了?就不能老实点?”顾钧成透着无奈,语气却更凶了。 是吗?她发烧了? 难怪…… “那……那我生病了,你还要凶我吗?”她整个人都在被子里,声音本来就嘶哑,委屈一下,几乎都听不清了。 但他却听见了的。 沉默了许久,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我没有凶你的意思。”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感冒后浓浓的鼻音,显得她的声音格外脆弱。 “医务室,马上到了。”他一字一句的,果断又清晰。 说话间,医务室就到了。 进门,林清屏就听见一阵大笑。 然后,顾钧成冷冰冰的声音把这笑声打断了,“有什么好笑的?她就这么来了,棉衣也没带一件,只能这样了。” 林清屏被他放在病床上。 “帮我看一下,她发烧了。”顾钧成对医生说。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姓石,笑了笑,“这就是弟媳妇?” “不然呢?”顾钧成一张脸板得铁紧,“来探亲,挨冻了。” “先量个体温。”石医生拿出体温计甩了甩,递给顾钧成,“还有什么症状没?” “喉咙嘶哑,别的还好。”顾钧成一边回答一边到蝉蛹里扒拉林清屏,“来,量个体温。” 林清屏病得稀里糊涂的,下意识就去解衣服扣子,将胳膊抬了起来,自以为很配合。 结果,顾钧成脸一变,赶紧把她用被子整个捂住,“你干什么呢?病傻了吗?” 林清屏一愣,不由暗笑,可不是傻了吗?她习惯性地量腋下,忘了这时候的体温计是舌下的。 “啊——”她乖乖地张开嘴,就在此时,她想起其实还有一种体温计,是量菊花的,所以…… 到底量哪里啊? 她看着他,又把嘴巴闭上了。 要……要量菊花吗? 不……不要啊! “张嘴啊!”他拿着体温表,奇怪地看着她。 “哦……”她一颗跳得乱七八糟的心总算安分了,张嘴的时候,却因为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忍不住把自己逗乐了,扑哧笑了起来。 把顾钧成笑得莫名其妙不说,她自己先笑得停不下来了,直到看见顾钧成的眉头渐渐皱起,她才勉强停住了,张开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脸上好像被轻轻捏了一下。 他有没有捏她,她不确定,但他那声轻斥她却是听见了的。 他说,“让你皮!” 她并没有皮好不好? 在等待她量体温的过程中,顾钧成就坐在她身边,石医生跟他说话。 石医生人很和善,总是带着笑,跟顾钧成绷着个脸完全成对比。 “弟媳妇是第一次来哈?” “哈哈,顾团,头一回看到你这么着急呢!放心好了,就是个感冒!” “弟媳妇,顾团在家里也总是这么严肃吗?” 反正,石医生越打趣就笑得越夸张,顾钧成的脸就板得更板正。 林清屏忍不住从“蝉蛹”里伸出手去,在他腿上用力掐了一下:怎么不回人家话啊! 结果换来他的一瞪,还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去了。 “生病了还不老实!”极小声地呵斥她。 林清屏想讲话,但是嘴里塞着体温计,说不出来。 看得石医生哈哈大笑,等时间到,给她把体温计取出来,“好了,弟媳妇有什么冤屈可以说一说了。” 林清屏就真说了,冲着顾钧成嘟哝了一句,“我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我怎么就不老实了?” 石医生再度哈哈大笑,顾钧成一张脸更黑了。 “39度5,体温确实很高,你们看是打针还是吃药?”石医生问。 “吃药吧!”林清屏自己哑着个嗓子说。 “行。”石医生又看向顾钧成,“那就开药了?” 顾钧成点点头。 林清屏看着石医生拿了两个白色的小袋子出来,在上面写下吃法和剂量,再把药丸放进袋子里,折起来交给顾钧成,只觉得很有趣。 经历了后来几十年现代化的发展,回头再看这些记忆里的画面和后来再没有出现的东西,就觉得很有意思。 “回去就吃一次,晚上要观察,如果一直退不下来,可以物理降温,实在不行,带回来打针,别大意了。” 顾钧成抱着她出去的时候,石医生还在后面叮嘱。 “知道了。”顾钧成的回答都是一板一眼的。 “弟媳妇,我一开始不是笑你,是笑你家顾团长啊!哈哈哈!你别介意。”石医生在后面笑着解释。 笑谁不笑谁的,林清屏一点不在意,她只知道,自己又被送回了家属院宿舍,顾钧成把她放在床上,照顾她躺下后,转身就要开门出去了。 “顾钧成!”她急得坐了起来。 “怎么了?”他回头。 林清屏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并不知道他们这纪律是怎样的,他能不能留下来,还是晚上他也会有任务? 但她知道一点,部队的事她不能打听,所以,顾钧成问她,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了,看着他,只剩了沉默。 顾钧成却走了回来,在床边坐下,又问了她一次,“怎么回事?” “你……”林清屏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再来?” 顾钧成被她问得一愕,“我马上就回来了啊?” 这下轮到林清屏傻住了,“那,那你去哪里啊?” “我去给你找点热水来吃药。”男人无奈的声音。 林清屏觉得自己闹了乌龙,躺回去,用被子盖住了头。 顾钧成却把她的被子扯下来,“别捂着,得呼吸。” “嗯……”林清屏点了点头,“你去吧。” 在顾钧成再次站起的时候,她忽然又拉住了他衣角,瞟了他几眼,小声问,“那,你今晚,是在这里睡吗?” 顾钧成看着捏着自己衣角的那只白皙的小手,沉默了一会儿,终道,“嗯。” 林清屏顿时整个人都明媚了,松开他,翻身就滚到了里侧,背对着他。 顾钧成在床边站了一小会儿,这回,终于顺利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暖水瓶,看一眼床上的林清屏,刚才还在闹,这会儿又安静极了,连他回来了都不知道。 第27章 顾钧成,我冷…… “林清屏。”他坐在床边,叫她的名字。 才这么一会儿,她就睡得那么沉了。 因为发烧的缘故,整张脸都烧得红红的,眼角还隐隐有水光,嘴唇很干,干得起了皮。 呼吸很重。 “林清屏?”他托着她的脖子,扶着她起来,声音大了些。 她果然醒了,眼睛睁开一条缝,眼里水光潋滟的,整个人没力气,软软的,一下又靠在了顾钧成肩头。 “顾钧成……”她呢喃了一下他的名字,呼出来的气喷在他颈部的皮肤,烫得惊人。 “来,吃药。”顾钧成把水杯放到她唇边,想先给她润润唇。 但她靠在他肩上,又沉沉睡去了。 顾钧成:…… “林清屏?林清屏?” 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顾钧成摸了摸她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愈加热了。 不行,一定要叫醒她! “林清屏?”轻轻拍她的脸。 可能是他的手太凉,她热热的,贴着觉得舒服,不自觉就靠了过来,滚烫的脸,在他手心里蹭。 “醒醒!吃药了!林清屏?”他拍着她,大声喊。 她总算是醒了,哼了一声,却是乖乖地张开了口。 顾钧成立刻把药丸放进她嘴里,连润唇都顾不得了,只怕她又睡过去。 她不大清醒,塞进嘴里的就含了,结果,下一刻,脸皱得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苦……”她苦着脸,迷迷糊糊要把药往外吐。 “不许吐出来!”他下令,并立刻把水杯喂到了她唇边。 她低头猛喝了一大口,倒是把嘴里的药吞下去了,但苦味还驱之不散。 “好苦……”她吐着舌头。 顾钧成将一颗小小的冰糖放进了她嘴里,她才终于不哼唧了。 不管怎样,这顿药总算是吃下去了。 顾钧成把她放回枕头上的时候,她似清醒似迷糊地问了句,“顾钧成,你怎么知道我怕苦?” 他顿了顿,“嗯,听说的。” 林清屏翻身睡去了,迷迷糊糊地想,也是,她嫁过来这半年,在顾家村的名声确实不好,怕苦怕累什么的,早传他这里来了吧? “顾钧成,你可别睡地上了,冷……”她迷糊中还想起来这件事,叮嘱他。 “嗯。” 顾钧成应了,看她也睡得安稳了,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床被子,铺在她身边,睡下了。 他睡觉本就很警醒,更何况,今晚还有石医生给他下达的“任务”,所以,睡了一阵后,自动醒了,摸了摸身边人的额头,冰凉…… 再往下探,脖子处温温的热,关键是摸到一手的汗。 这烧是退了,但这一身大汗,跟睡在水里似的,会不会又不好了? 他看着林清屏,终究是无奈。 好在热水瓶里有水,接了热水来给她擦汗,又找了衣服给她换上。 天气冷,全程都在被子里完成,只是,难免的接触到她的皮肤,触手光洁滑腻,他只能更加快速给她把衣服套上。 以为终于可以消停了。 她却迷迷糊糊地靠了过来,“顾钧成,我冷……” 顾钧成想到她汗湿的一身,不知道床单被子是不是也是湿的…… 他还在思考呢,小腿就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蹭到了他的被子里来。 之前就贪凉,现在又贪热…… 似乎是感觉到了热源,最初只是一点点冰凉的试探,立刻,顾钧成的腿就被冰凉的双腿给缠住了。 然后,怀里也被冰凉塞满了。 她自己就这样寻了过来,紧紧地贴着他这个大热源。 顾钧成仿佛抱着一团大冰块,但无论如何,这块冰也不能再推开了,他只能抱紧了她。 他这边被子和他自己都很暖和,渐渐地,他才感觉到怀里那块冰慢慢热了起来。 林清屏却开始做梦了。 她梦见自己快要死的时候。 她病了,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她的侄儿来看她,她以为是来孝顺她的,结果,侄儿却面目狰狞,口口声声要她去死。 在侄儿拔掉她氧气管的那一刻,她看见顾钧成了,她真的看见了…… 年轻的顾钧成,眉目俊逸,挺拔硬朗,朝着她走来。 她泪水涟涟,叫他的名字,问他,“顾钧成,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在梦里问的,现实里,抱着她的顾钧成却听见了。 听见了她的梦呓,也感觉到了她湿乎乎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裳。 他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胡说八道什么?就感冒发烧而已,死什么死?” 林清屏却没听见他这句话,她在梦里。 只在梦里。 在梦里看见顾钧成朝她伸出手,对她说,“林清屏,跟我回家。” 她顿时就泪崩了,用力点着头,朝顾钧成飞奔而去,“好,顾钧成,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黑暗中,拥着她的顾钧成,听见她一声声的呢喃:顾钧成,带我回家,愣住了。 ———— 清早,天还没亮,顾钧成要起床了。 醒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没再发烧,因为,她的额头正好贴着他唇的位置,他稍稍一动,就感觉到她额头细腻的皮肤在他唇际摩擦。 他顿时不动了。 僵持了一会儿,他起身,给她把被子掖好,洗漱出去了。 林清屏睡了很舒服的一觉,再醒来,觉得身上轻了不少,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全都换了,身上也干干爽爽的,没有发烧出汗后的黏腻。 她愣了好一会儿,又躺了回去,被子里尚有火热的温度,是他留下的…… 只可惜,自己不争气,好不容易来一回,居然病得人事不醒! 她赖着床,在被窝里胡思乱想了一回,觉得不能再懒下去了,才起床。 起来后,发现桌上有一张纸条,醒目地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记得吃药! 旁边,排开两个装药的小纸袋,每种怎么吃都写得清清楚楚。 只能说,人对一个人中意起来看什么都是好的。 前世顾钧成在她眼里没有一点优点,他写回来的信她都懒得看,公婆只能拿着找别人念,当然,信里也从来不提她就是了。 但现在,她只觉得顾钧成样样都好,他写的字也不是头一次见了,但还是觉得每个字都写得那么好! 第28章 林清屏,你可以的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几十年后,年轻女孩子们说的所谓滤镜,反正,在她眼里,就是好! 此时已经不早了,她吃过药,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以为是顾钧成回来了,心里一喜,马上去开门,结果,是小田在外面。 小田是来告诉她,家属院食堂在什么地方的,要带她去吃饭。 也就是说,这个点已经吃中饭的时候,她一觉睡到现在,错过了早饭不说,小田已经来看好几回了,她都没动静,小田不敢打扰她,实在是,这都中午了,小田怕她出什么事才敲的门。 恰好,林清屏也想找食堂。 小田手里还拎着个包袱,递给她,“团长说给你的。”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花棉衣…… “团长说是新的。”小田又补充了一句。 “好,谢谢你小田。”也不知道顾钧成从哪里弄来的,但她真的太需要一件保暖的衣服了。 她二话不说就穿上了,跟着小田去食堂。 路上,得知顾钧成中午不回来,晚上回不回来,林清屏不知道能不能问,但今天,是顾钧成生日啊…… 她犹豫再三,还是对小田说,“小田,有个事情,如果不能说你就不说,但我还是想问一下。” “嗯,你说。”小田稚嫩的眼神郑重其事看了她一眼。 “晚上,你们顾团长回来吃饭吗?”林清屏小心翼翼地问。实在是,前世她对顾钧成关心太少,对顾钧成所从事的事业也关心太少,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都不懂。 小田还以为她要问什么问题,着实郑重了一番,一听是这个,马上道,“晚上应该会回来的,但几点回不清楚。” 林清屏便点点头,眼看着食堂到了。 “就是这里了,以后你每餐都可以来这里吃饭,不用等顾团。”这也是顾钧成交代他的,让林清屏自己去吃饭,不要等他。 “好的,谢谢你,小田。”林清屏笑着道。 连续好几句的谢谢,倒是把小田谢得不好意思了,说了声“嫂子再见”就走了。 林清屏来找食堂的目的不为别的,就是想做一个生日蛋糕。 其实,她之所以急着想来探亲,也是这个原因。 前世,她从来没给顾钧成过生日。 前世所缺,今世要全部补上。 这个时候,烤箱是肯定没有的,但是有蒸笼,蒸蛋糕也好吃的。 她在食堂找炊事员说了自己的请求,下午借厨房一用。 炊事员很爽快地答应了。 林清屏还借用了厨房的一些食材,她都按照市价给食堂付了钱。 原本她只打算只蒸一个蛋糕胚就好,但是,她幸运地在食堂发现了做凉粉的粉。 本地人有夏天吃凉粉的习惯,就是用野生的凉粉果做,现在天凉了不再吃了,却也把凉粉果做成了粉,存了一些。 有这个东西,可以替代吉利丁,那她就可以用牛奶做出稀奶油来了。 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做了两个蛋糕出来,留了一个给炊事员吃,她自己捧着一个蛋糕回了宿舍。 她做烘焙很厉害的,但时代所限,还是有点遗憾,不能发挥全部功力,只做了奶油裱花。 连裱花都只有红色。 但也很好看了,炊事员都只差给她鼓掌。 然而,顾钧成没有回来吃晚饭。 这个,林清屏有心理准备了。 自己吃了饭,就在宿舍里等,然而,天黑透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趴在桌上,到底是生病的身体,虽然退烧了,但整个人乏得很,趴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是因为外面响起了沙沙沙的声音。 她以为下雨了,到窗边掀起窗帘一看,竟然飘雪了…… 这才十月底呢…… 她撑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的地面渐渐覆盖上一层浅浅的白。 而他,还没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远远的,有车灯亮起,一路驶来。 她心头一跳,立刻打开了窗户,风灌了进来,车灯的亮光也越来越近了,就是朝着家属院的方向。 她紧盯着那辆车,一直看着它在停车坪停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是他! 是顾钧成! “顾钧成!”她在窗口大喊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外面冷风呼呼,雪花纷纷扬扬,几片调皮的落在她睫毛上,瞬间又融化了开去。 “顾钧成!”她一路喊着他的名字,朝着他飞奔。 其实,她在喊第一声的时候,他就听见了。 然后,看见一个纤细的人影从屋子里飞跑出来,他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加快了脚步。 两人终于在台阶上相遇了。 他站在她面前,携了两肩雪花。 这天气,真冷啊,风呼呼的,但林清屏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热乎乎的。 只是,他看起来好像要发火的样子? “顾……” “林清屏!” 她才刚喊出一个“顾”字,就被他一声怒喝给打断了。 好像是真的发火了…… 她有些无措,看了看他身后的战士,人家立刻跳上车,开车走了。 他好像还要说什么,但忍住了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就往宿舍走得飞快。 直到进了宿舍,关上门了,他一眼瞥见开着的窗,怒气才又高涨了起来,“你可以的,林清屏,外面下着雪,你发着烧就敢往外跑!还开着窗?还喊!我看你是皮痒了!” 他骂完就去关窗了,林清屏悄悄跟在他后头,他关好窗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到她。 “你……” “那你打我呗!”在他再次准备训人的时候,她打断了他,小脸扬着,凑到他面前,“你不是说我皮痒吗?那你打我呀!” “你……”顾钧成怎么可能打她?自己反被噎住了,指着她,“我迟早被你气死。” 林清屏一笑,忽然就抱住了他的腰,“我穿着你给我的棉袄,我不冷,还有,我今天已经好多了,我就是想早点见到你……” 顾钧成僵住了。 好一会儿,开始扯她的手,想把她从他怀里扯出来。 她扭了扭身子,不肯撒手。 顾钧成无奈了,“我身上凉!” 第29章 今天是你生日,顾钧成 从外面来,带了一身的冰凉。 林清屏一听这话,马上从他怀里出来了,把一件包好的毛衣双手托着,送到他面前。 “这什么?”顾钧成看着这一团,包得古古怪怪的。 是林清屏给他织的那件毛衣。 林清屏用一张漂亮的纸包了,还用红绸打了个蝴蝶结,把顾钧成看懵了。 “你自己打开!”林清屏又往前走了一步,快和贴到一起了。 顾钧成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依言打开了,一件浅灰色毛衣出现在他眼前,冬日的夜晚里,毛茸茸的,灯下仿佛闪着莹莹的光。 “试试,好不好看?”林清屏给他解外衣的扣子。 他有些僵硬,只道,“我有衣服穿。” “我知道啊!在部队你们要穿军装,那休假外出的时候,可以穿我织的。”林清屏低着头,柔声说着,因为感冒还没好彻底,声音带着些嘶哑,有种柔软中的沙粒感,沙沙地,细细地,磨着耳膜。 她低垂着眼眸,眼睫毛长长的,随着说话的节奏,偶尔一眨,翘翘的弧度灵动起来,显得整张脸都格外动人。 待她解完扣子一抬头,这冬夜,这飘雪,忽然都不存在了,室内一片春光明媚。 “伸胳膊啊!”林清屏发现他杵着不动,手指戳了戳他胸口,觉得硬邦邦的,忍不住又戳了戳,直到她的手指被抓住。 林清屏有些不好意思,“我给你试衣服来着,你配合下我——” 尾音拖的长长的,愈加增添几分妩媚和旖旎。 顾钧成移开目光,松开了她的手指,配合她抬起胳膊。 刚刚好! “我真是佩服我自己的眼光,不大不小!像是给你量身定做的!”林清屏喜悦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彩虹屁一句句往外蹦,“顾钧成!你这身材也太好了!表情又这么酷!简直比超模还帅!” 她说的话,有好些他都听不懂。 但难得,她有这么欢喜的样子。 直到她又说了一句,“顾钧成,生日快乐呀!” 生日? “我就知道你自己会忘记!”林清屏拉着他的手,来到小桌旁,把他按到座位上,“坐下。” 小桌上摆着她做的生日蛋糕,雪白的奶油包裹着圆形的蛋糕,一如今天白雪纷飞的画面,红色的裱花做成房子的形状,房子门口还装饰了两个雪人,戴着红色的帽子和围巾,“雪地”上,红色的字,写了:生日快乐。 “顾钧成,你许个愿吧?”没有蜡烛,她划亮了一根火柴。 许愿? 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见都没见过。 “哎呀,你快,闭上眼睛许愿!生日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她着急起来,火柴快燃完了。 许愿就一定会实现这种事,顾钧成是不信的,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好了!快吹灭!”林清屏把火柴递到他面前。 他轻轻一吹,火柴散落点点灰沫在她柔白的指尖。 “顾钧成,你许了什么愿?”林清屏歪着头问他。 他一怔,还没开口,一只小手就捂住了他的嘴,柔腻的触感带着淡淡香味,“别说,说了就不灵了!” 小手很快撤去,愣神间,温软的香甜却突袭而来,在他唇上轻轻一碰。 “顾钧成,生日快乐,永远平安。”她轻轻地说完,退开大笑,“顾钧成,吃蛋糕啦!” 没吃过…… 甜甜的。 他并不爱吃甜的东西,但是,很香,而且,显然,她很爱吃。 “顾钧成,开不开心?”她吃着蛋糕问,自他试毛衣开始,他就没说过一句话,她也不知道,他对于这个惊喜是不是只有惊,没有喜。 顾钧成抬头看着她,灯光下,她在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只是,唇角沾了蛋糕的奶油。 他伸出手去,轻轻在她唇角一擦。 “你开不开心呀?说话!”林清屏努起了嘴。 他唇角微微弯了弯,“开心。” 真的吗?那你都不笑! 林清屏哼了哼。 窗外飘雪的簌簌声越来越密集,夜也渐渐深了,该睡觉了。 这是个特别的夜晚,林清屏有种踌躇满志、志在必得的激动感:今晚,一定要得到你的人! 林清屏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像坏人…… 然而,所有的踌躇满志,在她去洗完澡回来后,都泄气了,整个人蔫蔫的,无精打采的样子。 顾钧成看她洗个澡就这个样子回来,以为她又受凉了,上来摸摸她额头,“怎么了?不舒服了?” 林清屏摇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呢? “顾钧成!”她耷拉着脸,要哭的样子,“我……我亲戚来了。” 顾钧成:???谁? “你家谁?你妹妹?还是你妈妈?这个时候来吗?”顾钧成完全懵了。 “不是!”林清屏跺跺脚,“是我那个……我生理期了……就是……来月经了……” 顾钧成懵了好一阵之后,终于听懂了。 这玩意儿他也没来过,在这事上他也没什么见识,愣了一会儿问,“是……会痛吗?还是,需要准备点什么?” 林清屏气死了! 重要的是这些吗?重要的是,她的壮志实现不了了!又泡汤了! 可他还不懂! 她扭过身体,后脑勺对着他。 顾钧成再迟钝,也知道她这个反应是不高兴了。 他处事一向冷静果断,马上就整理出一套思路,坐到了她对面,一本正经说,“林清屏,遇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女人的这件事,我不懂,你可以跟我说,需要什么东西我去买,需要吃药我去医务室,如果是心里不畅快,就说出来,我给你做思想工作。” 林清屏:???? 是个木头脑子吧! “我就是心里不畅快!”林清屏哼道。 “好,你说。”他摆开了做思想工作的架势。 林清屏更气了,扑到他身上,在他肩膀给他一顿好捶,“我……来这个,就不能跟你……” 她抱着他脖子,在他耳边悄声说完后面的话。 顾钧成先是一愣,愣完之后看看她,然后就绷不住了,笑了起来,而且是大笑,笑出了声。 第30章 林清屏,别想蒙混过关 林清屏一脸怨念地看着他:很好笑吗? 为什么觉得你对这件事一点不期待?不能了你还挺开心?不然,你一直都不笑,这会儿笑了? 顾钧成见她这样,更是好笑了,但强忍住了,“林清屏,我是真没看出来啊!” “没看出来什么?”林清屏五官皱成一团了。 “没看出来你是个……”话说到这里打住了,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转头,看见桌上的药,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你药吃了没?” 林清屏:…… “等等!现在去睡觉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你别以为你装睡就可以蒙混过关!” “林清屏!起来吃药!” 林清屏蒙着被子,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就只晚上这次没吃……” “你还想几次不吃?”他声音里又透着严厉了,“出来!” 林清屏磨磨蹭蹭地从被子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床边了,铁塔似的杵在那里,黑着一张脸。 林清屏伸出手来,把他整个脸捂住,“不许凶!凶起来不好看了!一点也不好看了!” 他顿了顿,把她的手扒下来,“先吃药。” 林清屏瞪着他,“我忘记吃药还不是你的原因吗?你正好那时候回来,我就尽顾着高兴去了。” 他要气笑了,把药塞进她嘴里,又给喂了水,“你倒是很会推卸责任。” “就是你的原因!”林清屏喝完水,蔫蔫地躺回被子里去了,“睡觉吧!没意思。” 顾钧成失笑,“什么叫有意思?一定要做那件事才有意思?” 林清屏翻过身来,眼神亮亮的,想起几十年后的一个表情包:你要说这个我就不困了,但是,有什么用? “你看看你的表情!”顾钧成忍不住道,“好了,睡觉!” 林清屏哼了哼,转身睡去了。 顾钧成也睡下,两个人,还是两床被子。 林清屏心里还在沮丧着,就听黑暗中他的声音响起,“今天不冷?” “冷。”林清屏小声说,“这几天会比平时更怕冷。” 而后,就听身后一声重重的呼气,好像透着无可奈何,紧接着,一双胳膊伸进了她的被子里,她便整个人跌入一团热源里。 “既然冷,又不知道过来了?”他小腿碰到她的脚,确实冰凉的。 林清屏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他胸口的肌肉,嘀咕,“我这不是,怕我睡过来了,把持不住嘛……?” 顾钧成显然又被她这样的说辞给雷到了,怔了半晌,又好气又好笑,“林清屏,你能不能矜持点?” “我就是这样不矜持的人啊?你要怎样?”手指悄悄从衣服下摆窜入,触手坚实的肌肉。 “别闹了,睡觉。”他抓住她的手。 林清屏不得劲,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只觉得他肩膀上的肉也硬硬的,忍不住吐槽,“咬不动!” “没咬痛我,小心把你自己牙崩了!”他把她后脑勺按了按,“安分点,老实点,行不?” 林清屏就不吭声了。 顾钧成开始问她,白天都干了些什么,一个人待着无聊不。 他问什么,她就一句句答。 两人说着话,林清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林清屏隐隐听见军号声,但她实在没能醒过来。 当她起床的时候,房间里自然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她记得晚上顾钧成问过她,白天都做了什么,一个人是否无聊,说真的,这个时代什么手机电脑全都没有,但她倒也不至于无聊。 一夜大雪,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亮得刺眼。 她在屋子里写写画画一个上午,画的全是服装图纸,她来这几天,只怕杜根和顾有莲该急慌了,回去,怎么也要有点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才是。 下午,外面多了小孩的声音,这里有随军家属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在玩打雪仗。 林清屏便走了出去,果然看见几个孩子玩得热火朝天的,雪团飞来飞去,然后,她被不知从哪飞出来的一团雪团给砸中了。 “陈雷你个混小子,你胡扔什么呢?还不赶紧道歉!”一声女人的大喝传来。 然后,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对不起”,一群孩子一哄而散,林清屏什么状况都还没摸清。 “你是顾团长的爱人吧?”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就是刚刚吼孩子的那个。 林清屏笑了笑,“是的,你好。” “我叫雷素芳,我们家老陈跟顾团长很熟,早听说你来了,怕打扰你,一直没敢来找你说话,你现在有空不?去我那里坐坐?我们好几个家属都在那说话呢!”女人热情地邀请她。 “好啊!”林清屏爽快地答应了。 雷素芳是随军的,在家属区有固定的住所,并不像她一样,住在临时宿舍,这就叫林清屏很羡慕了,不过,这怨谁呢?还不得怨她自己。 其实,前世顾钧成就提过,让她随军的事,但被她拒绝了。 那时候,她根本就不喜欢顾钧成,而且,还嫌弃部队里没有外面的生活多姿多彩,她怎么可能愿意? 雷素芳领着她进屋,里面果然坐了一屋子的人,都在聊天,还摆了瓜子花生什么的,热闹得很。 雷素芳把她介绍给大家,大家都很热情,很快,她也成为嗑瓜子的一员。 林清屏刚来,什么都不懂,先搞清楚了谁是谁,然后就负责吃瓜子听八卦。 部队里的八卦可比村里纯净多了,啥乱七八糟的事都没有,不过就是谁家孩子调皮,又闯了什么祸。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受伤这件事来了。 说今天谁谁没来跟她们聊天,是因为她家男人训练的时候受了点小伤。 然后,这些女人们就开始说这样伤那样伤的。 然后看着林清屏,“你们顾团长从前也伤过一次。” “啊?”林清屏一脸惊奇。 “你不知道?”大家比她更惊奇。 “嗨,她才跟顾团长结婚多久?她当然不知道!顾团长也不会告诉她!”雷素芬帮她说。 大家点头,觉得也是,“男人们受了伤是不会愿意告诉我们的。” 林清屏心里七上八下的,其实很不愿意听受伤这个话题,顾钧成前世那么年轻就牺牲,这个点,是她心里的刺。 她借口去上厕所,离开了好一段时间,然后才回来,打算跟她们说一声就回去的,结果,在门口听到她们还在聊这个,依稀好像听到个“顾”字,依稀好像听到,伤到的地方不好说,然后叹息,然后模模糊糊的,仿佛又说了是男人都接受不了之类的…… 林清屏晴天霹雳。 第31章 夜黑风高夜,适合谈人生和理想 林清屏不是真正什么都不懂的20岁,她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妖怪,就偷听的这几句零碎的片段,已经足够在她脑海里拼凑出完整的情节。 她站在门外,脑子里轰轰直响。 直到雷素芳见她在那傻站着,叫她进去,她才回过神来,但坐在人堆里,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全是那些话在回响,别人问了几遍她都没听清别人问什么,最后才知道,她们问的是志远的情况。 她草草回答了几句,又陷入自己的心事里。 所以,顾钧成一直逃避她,连前世也不跟她发生关系,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他……不行了? 难怪,当得知她生理期来了的时候那么高兴。 不得不说,人自我缝缝补补的能力太强了,林清屏越想越觉得处处是蛛丝马迹,再把前生今世各种蛛丝马迹缝合,这件事,就从猜测变成了定论。 一旦下了定论,她也就不慌了,心里有了主意:反正她是冲着顾钧成这个人回来的,原本的确想过要跟他生孩子,好好陪着他过日子,现在,只是不能生孩子了,但并不耽误跟他过日子啊? 想通了也就不再迷惘了,她礼貌地跟军嫂们道了别,先行回去了。 今天顾钧成还回来得挺早的,有时间陪她一起吃饭。 但顾钧成觉得今天他这个“不矜持”的老婆有点怪怪的,看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种热烈如火,随时都想把他一口吞了的热情,而是,莫名带着同情和……慈爱。 顾钧成:???慈爱是怎么回事?他没看错吧? 他俩去食堂吃饭,顾钧成一路都沐浴在这样的目光里。 打了饭坐下来后,林清屏更是将自己碗里的好菜都往他碗里让。 顾钧成不得不出声了,“林清屏,你今天又怎么了?” 林清屏正把一块儿鸡蛋往他碗里送呢,被他一问,鸡蛋差点掉了。 她赶紧坐端正了,慈祥的眼神更加外溢,“没事,你们训练很辛苦,要多吃点,好好补补。” 顾钧成锐利的眼神在她脸上扫过来又扫过去,里面写着四个字:你哄鬼呢? “林清屏,你今天吃药了没?” “吃……”嗯?林清屏怎么觉得他这话带双关啊?林清屏揣摩着,凑过去小声问,“你这……不是在骂我吧?” 顾钧成睨了她一眼,“挺能听懂人话的啊!” “顾……”她两侧腮帮子已经鼓起来了,但马上又为他找到了另一个佐证,难怪他总是脾气不好,老凶,原来,是因为内分泌?那这样的话,她也就不怼他了,得哄! 慈祥的微笑重新回到她脸上,她拍拍顾钧成的手,语重心长,“钧成,你压力大,我懂的,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那么低级趣味的人。” 顾钧成:??? 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钧成? 不是都连名带姓叫他顾钧成的吗? “无所谓啊!无所谓的!”她筷子一动,发现自己碗里已经没有可给他的菜了,咳咳两声,“钧成,我们做灵魂好不好?精神伴侣。” 顾钧成:???? “我,再也不逼你了!”林清屏那个悔啊!为什么之前表现得那么的……嗯,急?她真的在那件事上也不是那么急的人啊! 她是个单纯的人! 对! 单纯,又清纯。 从此要换人设了! 顾钧成皱着眉,饶是他目力好到射击200米外百发百中,也看不透林清屏今天卖的什么药。 但她碗里绿绿的几根白菜,他却是看不下去的,把碗里她给的瘦肉连带他自己的,都给了她,还有鸡蛋。 旁边有家属路过,是林清屏今天才认识的姐妹们,个个和他们打招呼,还说,“哟,顾团长真会心疼媳妇儿呢!” “就是,平时一点看不出来。” “小林厉害啊!” 伴随着一阵哈哈哈的笑声,军嫂们一会儿就散了,林清屏看着碗里的菜,还想再还给顾钧成,被顾钧成一声低喝给喝住了。 “全都吃了!” “我……” “再啰嗦回去站墙角!” 林清屏想起志远在家熟练站墙角的样子,她倒是不怕站,实在是,她这么大了站墙角有点丢脸不是? 结果,顾钧成盯着她,她比平时还多吃了半碗菜。 林清屏揉着肚子跟顾钧成回去的,回去后,还拉着顾钧成在房间里转悠消食。 一边转悠,林清屏一边在思考,总不能转悠一个晚上吧?待会儿跟顾钧成做什么呢? 不能再往那方面瞎琢磨了,得照顾顾钧成的自尊心! 然后,她就拉着顾钧成坐下来,看着窗外的白雪,对顾钧成说,“钧成,我给你读诗吧?” 顾钧成:???? 这又是什么病犯了? 林清屏想了想,好像能完整背出来的诗不多,难道背侄儿以前的中学课文? 她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开始了。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冀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劲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她边走边摇头晃脑地背,顾钧成起初还一脸迷惑地看着她,后来干脆坐了下来,欣赏她。 最终,林清屏被他看得背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拉着他的手不干了,“你在笑我!” 拖长的声音,挑衅的眉眼,不服气中带着娇媚,“你来接!”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 林清屏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粗人…… “林清屏。”他背了一截后,锋锐的目光盯着她,“村里的初中,教过这个吗?” 林清屏顿时脸色煞白,这是侄儿高中的课文…… “我……我自己学的还不行吗?算了,不背这个了!顾钧成,我们来谈人生和理想吧!”她撒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一脸虔诚,“顾钧成,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顾钧成看着她,终于没忍住,摸了摸她额头。 “我没发烧!”她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来,“我们,要过一种有崇高意境的夫妻生活!” 第32章 我守护你 顾钧成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大多数时间都是听,林清屏说。 但是,林清屏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 前世,她再如何不中意顾钧成,顾钧成牺牲后,他的遗物还是交到了她手里,里面有一本日记本,扉页上写着的就是:保家卫国,为国家的繁荣昌盛、为国泰民安尽我自己的力量。 这是顾钧成的理想,用刚劲有力的字体写在日记本里,也刻在他的生命里。 这一世,你仍然保家卫国,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林清屏睡着前抱着顾钧成的胳膊,最后想的就是这一句话。 她不知道的是,顾钧成第二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医务室找石医生。 在医务室里坐了半个小时之后,还是一脸便秘的表情,什么都没说。 石医生准备赶人了,“不是,你来我这里杵着,是来给我碍事的吗?” “不是……那个……”顾钧成不知道怎么开口。 石医生上上下下看看他,“你怎么回事?你媳妇来了之后就不大对劲了你?” 说完,皱眉盯着他,“你,不是有难言之隐吧?” “的确……”顾钧成正点着头,觉得这句话不对劲,果然,石医生笑得那叫一个奇奇怪怪。 顾钧成顿悟,就差一脚踹过去了,“你胡说什么呢?” “不然呢?别人媳妇来了都高高兴兴的,你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石医生还是一副怀疑的眼神,“我能不多想?” “我什么时候三天两头跑了?我就来了一回?还是她发烧了。”顾钧成皱眉道。 “那你今天杵在这里干嘛?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吧!” 顾钧成好想踹过去啊! “那个……你说,女人那啥的时候,是不是,嗯,有什么反常?”顾团长终于憋出句话来,憋得黝黑的脸上都泛着红。 “哪个的时候?”石医生忽然凑近了,“你是说……” “滚!”顾钧成一脚踹过去,石医生熟练地避开了。 “我是说,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古怪?有什么法子可以治治?” 石医生:…… 瓜子都准备好了,你给我说这个! 林清屏也不知道顾钧成今天是否回能赶回来吃饭,左等右等,眼看饭点都要过了就自己去吃了。 在食堂又遇上雷素芳,雷素芳和她热情打招呼,“哎,今天不跟顾团长一起吗?” “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林清屏笑着说。 雷素芳一脸惊讶,“他回来了呀?我刚刚看到他了呀,他去医务室了!” 林清屏一惊,“医务室?”难道又受伤了吗? 她饭也不吃了,拔腿就往外跑,直奔医务室而去,但是,在经过宿舍时,听见里面的人大喊她的名字:“林清屏!” 她一听,立刻调转方向,直奔进屋。 进去后,拉着他就转着圈地看。 “干什么?”他心里犯迷糊:这是生理期什么新症状?刚刚老石没说有这条啊? “你……你没有受伤吧?”她眼泪都快崩出来了。 “没有啊!”他看着她那双泛红的眼睛,想起老石的话:敏感,情绪容易激动。 “那……那你去医务室干嘛?”林清屏稍稍放了心。 “去……”顾钧成也不好说去找老石咨询每个月那几天二三事,“没什么,随便问了问。” 林清屏:??? 林清屏又开始脑补了。 顾钧成说话一向果断,从来不会磕磕巴巴,他去找石医生问什么了? 然而,她就脑补成去问那些不能言说的事了。 她更自责了:还是她表现得太急了,所以他去找石医生想办法了吗? 顿时,十分心痛,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钧成,你不要为难自己,没关系的。” 顾钧成想了想,“也不是很为难。”虽然有点难以开口,但是,老石跟他是兄弟般的关系。 “不是不是,你真的不要有压力,我没关系的,不用顾忌我,我……我不在乎的。”林清屏更难过了,原来,她的猜测是对的,他真的为了这个事去医务室了。 顾钧成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可以不在乎?”老石说了,女同志这个时期要多注意,生冷刺激的都不能吃,怎么可以不在乎? “可是……”林清屏眼泪又要出来了,“钧成,我舍不得你这样……” “这没什么的!一句话的事。”顾钧成还拿了包红糖回来,老石说红糖水好。 “钧成!不要!我宁愿不要!” 顾钧成:????就一把红糖,至于吗? “钧成,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想好好跟你过日子,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也不需要孩子,我们有志远就够了。” 顾钧成:??? “这么严重了?不能生孩子?”顾钧成一把抓住了林清屏。老石是说过,如果特别不正常的,要去医院看。 林清屏奇怪地看着他,“你……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顾钧成从来也没听谁说过她能不能生这个问题,他拉住了她的手,“林清屏,走,我带你去医院。” “去……去医院?现……现在?”林清屏结巴了,就算要治,这也是个长期工程啊?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不然呢?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其实顾钧成倒是并不在意他自己是否有孩子,但有病总归是要治的,而且,得查查是不是有别的问题呢? 林清屏有点懵了,“我……我没拖啊?”怎么是她拖呢? “身体有问题,就要治,不是你能糊弄过去的!林清屏!” 林清屏更懵了,“我……我没问题啊?我就一感冒,不是还得差不多了吗?” 顾钧成眉梢挑了起来,“那你一直在说什么?” 林清屏的目光原本看着他的脸的,慢慢往下移,“我……我不是在说你吗?你……” 顾钧成忽然想起她刚刚说的:不嫌弃,也不需要孩子,有志远就够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他有问题?是他不能生孩子? 顾钧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震撼给震懵了。 林清屏急死了,完了完了,她把这个问题挑破了,他不得难受死? 她扑到他身上,顺着他的背,“钧成,钧成,你别这样,我真的不在乎的,我无所谓的,你别难过,别自卑……” 还自卑? “林清屏!”他一声大喝。 第33章 被罚 这一声吼,把林清屏震得直接往后蹦了两步。 “林清屏!”顾钧成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点着头,在屋子里转着圈,“你挺行啊!挺能琢磨的!” “我……” “别说话!”顾钧成喝道,“你说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钧……钧……钧成……”都是她不好,是她说出来伤了他的自尊了……怎么办?怎么补救?“钧成……没事的啊,如果你很在意,咱们可以慢慢调理……真的真的,我认识一个中医,他很厉害的……” 她是真的认识一个老中医,不过,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了,但现在,他们可以主动去拜访,主动去认识啊! 她觉得不错,眼里闪起希望,“等你下次休假,咱们就去……” “林清屏!” 林清屏一句话没说话,就被他的怒喝打断了。 “给我站墙角去!” 林清屏:…… 行嘛行嘛,站就站嘛…… 她老老实实跟志远一样站到墙角,不死心,还回过头来说,“钧成……” “从现在开始给我背书!不准停!” 林清屏:…… “背……背什么?”林清屏懵了。 “随便你背什么!我不叫停不准停!”顾钧成说着话已经在房间里转了几个来回了。 林清屏绞尽脑汁,从《滕王阁序》背到《木兰辞》到《陋室铭》再到《出师表》…… 总之,亏得她上辈子帮侄儿辅导功课后自己对文化知识有了兴趣,积累了不少存货,不然,这个时候背不出几句。 这个晚上,她从墙角背到椅子,再从椅子背到床上,直到睡觉的时候还在嘀咕“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 迷迷糊糊的,仿佛还听见有谁来敲门找过顾钧成,惊得原本睡迷糊了的她又大声背了一句“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反正背就是了,至于有没有串,她哪里知道?她完全就是迷糊的。 第二天,她蔫蔫地去食堂吃早饭,又遇见雷素芳和几个嫂子,雷素芳笑着和她打招呼,还神秘兮兮地靠近她,问她,“哎,小林,你念过很多书吗?” 林清屏不知雷素芳为什么这么问,“在村里的学校……上过学。” “难怪……”雷素芳笑道,“我们老陈说你昨晚在背诗。” 林清屏背了一晚上,现在脑子还浑浑噩噩的呢,听了这话,也没过脑,摇头无奈极了,“别提了,背了一晚上书,脑袋都大了!” “为什么呀?”雷素芳觉得有些好笑,“你们……你跟顾团长在一起,这么爱学习的吗?” 原谅她落后了,这……两地分居的,好不容易在一起,就为了在一块学习吗?这觉悟,她和老陈都赶不上。 “还不是说错话被罚……”林清屏说到这里突然醒悟了,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雷素芳顿时哈哈大笑,“小林,你这有文化的人挨罚都不一样啊!” 林清屏无语,忍不住好奇心,又问雷素芳,“那你呢?老陈会罚你吗?” “这个……嗯……嘿嘿嘿……”雷素芳不说了,一顿笑。 顾钧成这一天都觉得不对劲,老陈看他总似笑非笑的,还有几个兄弟也是,一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就连小田都对劲了。 “小田!”一天的训练结束后,顾钧成把小田叫住了,“怎么回事?” 小田的眼睛不敢看团长,“没事啊!” “看着我说!” 小田睁大了眼,眼里就是不聚焦,“没事,真的没事。” 坚定的模样,很有骨气。 “行。”顾钧成不逼他了,让他走。 回去的路上,他却找到了答案——他的好兄弟,老石,看见他笑嘻嘻地凑上来。 顾钧成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没好话,不打算搭理他。 但是,老石不是他不想搭理就不搭理的,他不搭理,老石可就要放开嗓子说话了。 于是,老石的大嗓门响起,“顾团长!你跟弟妹……” “弟妹”二字一出,顾钧成就知道,这人不搭理是不行的了! 他动作何其快,在老石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捂住了嘴。 老石在他的“铁掌”下笑得眼尾的褶子都皱起来了。 “你可以不说了!”顾钧成松开了手。 那怎么行? 老石小声说,“这有啥,这不是好事吗?你跟弟妹晚上通宵达旦学习知识,提高文化水平的事儿都已经传遍了,这是多好的事啊哈哈哈!” 如果老石不加最后那个哈哈哈,顾钧成也就算了,“哈哈哈”一出来,顾钧成当即就去抓他,老石经验丰富,跑得快,哧溜一下就跑远了,一边跑,“哈哈哈”的笑声还在空气里一直回荡…… 顾钧成回去的时候,就看见林清屏拿了本子,在那写啊写的,他一进门,她就把本子捂起来了。 “在写什么?”他问。 林清屏捂着本子,“不告诉你。” 顾钧成没强求,拿了毛巾去洗脸,等他洗完脸回来,她自己却主动来和他商量了。 “钧成,我今天在食堂遇到雷素芳了,她说后天她家老陈请我们过去她家里吃饭,后来,几个姐妹就说,大家都去,一人出两个菜,你说我做两个点心怎么样?” 这个事,顾钧成是知道的,老陈今天跟他说了。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明天我休息,可以陪你出去逛逛,你看需要买点什么。” “真的吗?”林清屏欣喜若狂,“你真的可以陪我出去逛?” “有这么高兴吗?”顾钧成看着她。 当然高兴! 然后林清屏就在本子上继续写。 顾钧成看了一眼,不过是在写她要做的甜品所需要的材料。 “干什么?”林清屏觉得他这一眼有别样的意味。 “没什么。” 林清屏眉头一皱,分明是有什么!“你以为我在写什么?” “我以为……”顾钧成的声音也拖长了,“你在默写课文呢!挺自觉。” 林清屏:…… 看在你明天陪我“逛街”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第二天,顾钧成换了便服跟她出去。 第34章 要出发 林清屏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不得不说,顾钧成是真帅啊!穿便服和穿军长,是截然不同的帅,这种松弛中的挺拔,举手投足的气度,真是,她前辈子见过那么多人,也没有比他更出色的! 顾钧成敏锐得很,在林清屏盯着看的时候猛然回身,将她的眼神逮了个正着。 “在看什么?”他一张脸严肃得很。 林清屏正转悠着眼睛想找个什么借口,忽然发现,他外衣里面并没有穿她织给他的毛衣,而是一件黑色的。 “小林!小林!”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雷素芳的声音。 “来了!”林清屏打开门,看见雷素芳在外面招手。 “准备好没有?” 原来,雷素芳也一块去。 “好了,走吧?”林清屏转头问顾钧成。 顾钧成点头,“走。” 于是,顾钧成陪着她,老陈陪着雷素芳,四人一起出去了。 说是去逛,但也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就在部队所在地的镇子上。 雷素芳兴致很高,买了很多东西,衣服、帽子围巾、糖果零食什么的,老陈跟在后面两手提满了。 林清屏也兴致勃勃的,陪着雷素芳挑东西,只是,却只买了些做蛋糕和甜品需要的材料。 顾钧成拎着一堆食材,好奇,“你就买这些?” “嗯!” 顾钧成看着她一脸高兴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这些东西还需要特意到镇上来买吗? 眼看着她又笑盈盈地拎了一小篮山楂,“还有这个!” 顾钧成:…… 连雷素芳都打趣她了,“小林,你真的不买点别的?你可真能给你们家顾团长省钱!” 林清屏嘿嘿一笑,“别的东西,家里多着呢,我就在这住一阵子,东西买多了,我带回去还麻烦。” 她看了一眼顾钧成,心里想的是:我没把我一口气花巨资买500件衣服的事告诉你,怕吓着你…… 在镇上逛了半天,四个人找了个饭店吃了个饭,回到部队的时候是下午了。 刚放下东西,小田就来了,来找顾钧成,请他去开会。 顾钧成迅速换了军装,跟着小田走了。 林清屏不以为意,自己慢慢整理东西,然而,这个会,一直开到晚上,顾钧成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顾钧成就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林清屏正在做稀奶油,对她来说,这是做蛋糕过程里最耗时的一件事了,不如今晚就做好,明天去雷素芳家里只管用就好。 “林清屏。”他走过来,握着她肩膀。 “有什么事你就说啊!你这样,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林清屏心里紧张起来。 重生回来,顾钧成会牺牲这件事一直是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心头,她总是暗示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但是,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跳出来,搅得她不得安宁。 “林清屏,我明天要出发。” 林清屏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失望肯定有的,但是,她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也理解他,所以,尽量笑得轻松,“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吓我,注意安全啊!” “嗯。”他握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我这次出任务的时间,比较长。” 林清屏明白了,她这次探亲应该是要结束了。 心里舍不得,但还是笑得很轻松,至少表面是,“没事啊,正好,我也惦记着家里,放心不下二妹和志远。” “志远,辛苦你了。”他说。 林清屏摇摇头,“这有什么,他很乖的。对了,你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一大早。” “那明天晚上雷素芳家……” “嗯,我参加不了了,老陈也要走。”他道,“不过,你如果愿意,你们几个家属一起玩一下,也挺好的。” “这样啊……”林清屏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会安排的,你只管放心去执行你的任务,嗯……我睡觉比较沉,你一定要叫我起床,让我送一下你好吗?” “好。” 气氛有种强颜欢笑的尴尬。 林清屏不愿意这样,把筷子和盆都递给他,“那,今晚能不能麻烦顾团长帮帮忙,帮我把牛奶打发一下?” 顾钧成二话不说,就接了过来,“要怎么弄?” “就很简单,一直用筷子打鸡蛋那样打就行,我说停的时候就停。” 我说停的时候就停。 宛如那天顾钧成训她的时候,让她背课文:他不让停就不准停。 林清屏笑着打趣,“明天,不会传开来,顾团长帮媳妇打了一晚上鸡蛋吧?” 顾钧成唇角微微一弯,“传开了也没什么。” 他手劲大,手速又快,效率比林清屏至少快了三倍,两人说着话,一会儿就打好了,反复几次之后,林清屏把它放到外面,用盖子盖起来,外面温度低,就跟冰箱冷藏柜一样。 因他明天要出发,林清屏不敢耽误他休息,两人洗漱后,就早早睡觉了。 林清屏十分老实,确切地说,自从她对他有了不可言说的猜测以后,都很老实了,免得戳到他的痛处,今晚,更是尽量不说话,让他好好休息。 然而,没想到,他却在黑暗中开口了。 “林清屏,我对不住你。”他说。 为什么这么说? 林清屏瞬间想到的就是,他隐瞒了他不能的事实。 她都是重生一回的人了,哪里还在乎这个! 她马上转过身,正面对着他,安慰他,“钧成,你真的不要这么想,我说过了,我不在乎这个的,我们做精神伴侣挺好的……” 明天就要出任务了,一定要他把这个思想包袱放下! “林清屏!”黑暗中,他叫她的名字,叫得有几分咬牙切齿。 哎,他不爱听这个话,她知道…… “钧成,就算你今天罚我再背书我也要说,你放下这个思想包袱吧,在我心里,你是英雄,是巨人!这点事,真的影响不到我们……” “林清屏!你再说一句!”他一双眼睛黑曜石一般,里面燃烧着怒火。 “钧……” 她这一句没能说出来,黑暗中,炙热的湿润堵住了后面的话。 第35章 随便花 他好用力啊…… 而且,他的唇带着冬日的粗糙,还有他粗硬的胡茬,碾得她好痛…… 好像要把她碾碎了…… 但她没吭声。 如果,他真的不能,这样安抚一下他也是好的…… 许久许久。 久到她都无法呼吸了,他才退回去。 躺在床上,她听见他的呼吸,又急又粗。 她自己一颗心也跳得要蹦出来似的。 但她真的很同情他,靠在他身边,想再安慰安慰他,“钧成……” “闭嘴!睡觉!老实点!”他粗声道。 林清屏有点委屈在身上的:刚刚她明明很老实,一动都不敢动…… 但她不会介怀的,他都这样力不从心了,心里肯定不痛快,她哪里能介怀这点小事呢?就算是女人,每个月那几天都比较焦躁,何况他这么大的事! 林清屏柔声道,“好,钧成,那你……” “再多说一个字就去默写课文!” 林清屏:…… 好嘛,加码了,真的从背诵升级到默写了…… 她老老实实缩回自己被窝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睡熟后,她不知道的是,顾钧成爬起来去冲澡房冲澡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军号就响了。 林清屏这一晚睡得特别舒服,暖和安宁,军号的声音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但是没有醒来的意识。 直到脑子里绷着的一根神经突然一惊,她一坐而起。 军号仍然在响,而顾钧成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发。 “钧成!”她跳下床,“你怎么不叫我?” 顾钧成站在门口,回头,“你起来干什么?继续睡!” “不行!我要送送你!” 林清屏急得光脚蹦到他面前,结果双脚凌空,被他直接拎起,扔回了床上,某人脸黑得可以,“鞋也不穿!” 林清屏顾不得他的语气,着急地道,“钧成,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回来后记得给家里写信。” 报平安。 “我知道。”他临时又想起一件事,“家里的事,你做主,给你的钱,随便花,不要有顾虑,我没什么大本事,养活你还是没问题的。” 林清屏愣了下,“你知道了?” “嗯,大姐写信告诉我了。”他很淡定。 “你不怕,我把你钱全部亏光了?” “亏光了还有,又不是没有了,就算……”顾钧成说到这里,停住了,扭开头,“我要出发了,到时候会有人送你去火车站,你自己路上小心。” “嗯!你也小心!” 林清屏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并且给她关上了房门,心里百感交集,也就是在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昨晚原来是睡在他被子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把她抱了过来,难怪那么暖和。 他出发了,这个屋子忽然就空了下来。 其实,他在这里白天也不能陪她,但是,感觉就是不一样,就算他不在房间,她也觉得满满的,房间里、心里,都是满满的,他一走,真的哪哪都空了。 晚上和雷素芳他们的聚会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她的低落连雷素芳她们都看出来了,“小林这是想顾团长了吧?” “没,没有……”林清屏有点不好意思。 “嗨!这有什么害羞的?我们刚来拿会也跟你一样,他们一出去啊,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时间长了也习惯了,不习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们的使命。”雷素芳的语气里有惆怅,也有牵挂。 原来,大家虽然说说笑笑,但心里都是一样的。 “如果小林也随军,跟顾团长见面的时候就多了,也不会这么牵挂。”有个军嫂说。 “对啊,按道理小林可以随军的,你怎么不随军呢?”又有人问。 林清屏也不知道为什么,前生今世,顾钧成都没提过随军的事,倒是她婆婆,前世提过一嘴,为了顾家能开枝散叶,被她一顿输出给怼回去了,就再也没人提。 但顾钧成为什么不提呢? 前世她想过,是不是顾钧成也不在乎她,就想她不在乎他似的? 那时候她觉得这样很好,彼此不在乎,正好省了羁绊。 但此刻被问起,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她笑了笑,“家里忙,我还是照顾家里比较好。” “也是。”雷素芳颇为理解,“我们嫁给他们就是这样,想顾着家里,这边顾不着,顾到了这边,家里放不下,小林妹子,你别担心了,他们不会有事的。” “嗯。”林清屏点点头,专注做事,做了两个蛋糕出来。 蛋糕出炉,很受军嫂们和孩子们的欢迎,有位军嫂,叫周家蓉的,家里是大城市来的,赞不绝口,“跟我以前在大饭店吃的一模一样!” 大家又连声说可惜,如果林清屏随军的话,她们可以跟着学了。 是啊,可惜,林清屏第二天就要走了。 这个晚上,林清屏睡了一夜,被子里都是凉的。 原来,他是那么温暖…… 第二天一早,如顾钧成所说,就有人来接她,不是小田。 “小田跟团长出去了,我来送您,嫂子,我叫陆亮。”陆亮说。 “谢谢你,小陆。”林清屏的东西很少,来时就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和给顾钧成的家里的特产,现在特产放下,行李很清了。 哦,还有那件毛衣。 林清屏打开柜子,发现那件毛衣还静静地躺在柜子里。 “小陆,顾团长的东西……” “哦,您收拾好,我到时候带进顾团长住的营房去。” 林清屏点点头,“麻烦你了。” 就这样,离开了…… 林清屏坐上去城里的车,不断回头望这座白雪浅浅的山头,心里满是不舍。 下一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回去的旅途比来时更顺利些,居然买到了卧铺票,陆亮一直送她进了站,才放心离开。 她一路睡着回去,离家越近,温度也渐渐升高,回到县城时,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 她没有耽搁,直接就回顾家村了,没想到的是,顾有莲和杜根都在家里,她一到家,所有人都迎上来,“哎哟,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第36章 新的开始 看样子,有大事发生了! “别急!别急!让瓶子先歇会!”婆婆刘玉芬挤进来,递给她一杯热水。 “没事。”她接着水,笑道,“慢慢说。” 原来,她提供给美盛百货的那批货,销路非常好,一上市,,当天就被抢走上百件,而且,居然还有邻市的来买! 眼看着280件根本就不够卖,美盛那个经理,找到县城里,杜根县城的朋友又带了信来,急着补货。 “我知道了。”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明天,明天我们就出发。” 这个时候,已经傍晚了,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她要好好休息一晚,然后投入新的工作。 大家也都很高兴,刘芬和顾有莲赶紧把饭摆上,一家子一边吃饭一边说。 林清屏也借此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往后的路,我肯定越走越宽,但是,风险与利润并存,可能会赚钱,也可能会赔得一分不剩,但是,这条路,我已经决定走下去了。大姐,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你们要想清楚。” 顾有莲还稍稍犹豫了一下,杜根却是十分坚决。“走!必须走!” “不用急着做决定,明天先跟我看看再说。” “姐,我跟你一起。”林青云的声音响起。 “你别想!”林清屏道,“我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你忘记了?还有志远,你们的学习任务完成没?吃完饭给我检查。” 志远:??? 好好吃个饭,他一声都没吭,怎么锅从天降? 林清屏又看见了在默默吃饭的小麦,“小麦也是,明年也该上学了,正好跟志远一起,现在就跟着启蒙。” 顾有莲笑了笑,“一个女娃子,迟点上学没啥……” “女娃子怎么了?女娃子也要长见识,也要走出农村去看外面的世界,也要上大学。”林清屏前世当了几十年总裁,说话干脆利落,自带不容质疑的果断,一番话说下来,顾有莲几个都不吭声了,反正,这个弟妹的能力他们已经看见了,让上学就上呗,也不是什么坏事。 吃完饭,林清屏还当真检查了她给林青云和志远留的作业。 志远没完成。 “你自己说怎么办?”林清屏的态度很严肃,严肃到大人都觉得有点紧张。 刘芬来打圆场,“他还那么小呢,哪有小孩不贪玩的?慢慢教就是了……” “娘,这不是小不小的问题,孩子必须从小教!等他习惯养成就教不回来了。”林清屏看着志远,“一个男子汉,自己答应的事做不到,说出的话不算话,这算男子汉吗?” 刘芬也不敢多说了。 志远低着头,把作业拿回去,“我写十遍。” “去吧。”林清屏估计了一下,就她布置的那点作业,写十遍也花不了太长时间,罚不是目的,要让志远知道,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承担后果。 顾有莲被这么一出都有点怵这弟媳了,也拉着杜根和小麦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过来。 刘芬看着林清屏,虽然心里惴惴的,还是把林清屏拉到一旁说私房话了。 问林清屏,“这次去有没有跟成子商量生孩子的事?” 婆婆这是催生了…… 如果是前世,她得烦死,还得把婆婆一顿好骂,但是,这辈子,她也想要孩子,属于她和顾钧成的孩子。 但是,顾钧成的情况,婆婆也不知道吧? 林清屏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但是,还是跟婆婆说,“嗯,说了,我们聚少离多,顺其自然吧。” 刘芬一听就放心了,顺其自然,那总会有的,两人还年轻呢! 林清屏怕婆婆再多问,借口休息去了,回了房,拿出图纸改改画画。 她上辈子事业做大了,在穿着上也格外讲究,认识好些个服装设计师,自己也设计衣服,但只可惜,到底不是专业出身,画出来的东西没有设计师专业。 林青云看着她画,也很好奇。 林清屏看了她一眼,“想学?” “嗯。”林青云就想帮姐姐,一听眼睛都发亮了。 林清屏把图纸收起来,“那就好好念书,考大学,去大学里学最专业的,再来帮我。你跟着我,只能做一个裁缝,去大学里,才能学到真正的本事!顶尖的学识!” 不管二妹以后想学什么,都要先考学校! 林青云眨了眨眼,不再说话了。 像是听进去了…… 睡吧…… 第二天,杜根和顾有莲如约而至,林清屏倒是不急,早上还给志远上了一堂课才走。 先去的服装厂,还是找的那位销售科科长。 这一次,林清屏要他们全部的库存。 这直接把科长吓了一大跳。 但林清屏并不是要把全部货拖走的,她提的合作。 也就是她出改款方案,重新把库存衣服全部改款,让服装厂的工人来改。 顾有莲这才听懂了,弟媳妇说,以后不用自己干活的意思,原来是这个,要请工人改,但是,那她干什么呢? 顾有莲迷惘了。 但这件事,这位付科长兴趣不大,觉得难折腾,还把库存衣服全改掉? 不嫌累得慌吗? 反正服装厂不管卖出去多少衣服,退回来多少件,工资照发。 林清屏笑了,“看来,我找错人了,我得着你们厂长去。” 付科长也笑了,“我们厂长哪是那么容易见的,销售的事,归我销售管。” “行,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能让你们的衣服出厂价涨十倍,你干不干?你做不做得了主?如果不能,我自然有办法找到你们厂长,你觉得,你能阻止我不成?”林清屏食指交叉,摆了个十在付科长面前。 付科长再次震惊,“你开玩笑吧!” “行,那我去找你们厂长去!”林清屏转身就走。 “等等!”付科长叫住了她,“我带你们去。” 付科长直接领着他们去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胡,倒是很谦和,比付科长最初臭屁的态度强多了。 林清屏把来意一说,厂长也迷糊了,没人这么干过啊! 林清屏便说了,“这样,我口空说你们也不信,我现在只要你们一个承诺,如果我把订单合同拿来了,你们就答应我开工,如果我没有订单给你们,你们就当我今天来吹了趟牛,让你们看了个笑话。” 第37章 见世面 这是一个谁都不会拒绝的条件了,但林清屏提出,她要分5成的利润。 这点在厂长这里不是问题,她出设计加上拉订单,5成不过分。 服装厂搞定了,接下来就要直奔省城去美盛百货见向红英了。 他们还是没能买到座位票,一路或站或席地而坐到的省城,但因为这一次既没有大包小包带着衣服,也没有带着大把的现金,虽然累,但是心理上却是没有包袱。 到省城的时候,仍然是早上,他们简单吃了个早餐,整理了一下衣服,清清爽爽不紧不慢地去了美盛。 跨进美盛大门,说明来意,就有人亲自带着去经理室,而得到消息的肖红英,直接下来迎接了。 顾有莲想着,就在上个月,她们来这儿还被嫌弃是泥腿子的情形,忍不住低下头,眼里浮起了泪光。 跟向红英谈得很顺利。 向红英盼林清屏已经是盼星星盼月亮了,这一次来,直接跟林清屏下了冬款的大单,里里外外加起来,一共2000件,其中已经上市的款式1000件左右,新款1000要1000件,连新款的样衣都没看。 向红英也向林清屏提了要求,“清屏同志,我这么大的单,也是担了很大的风险的,我有个条件,你不能再为别的商场供货,我得是独家。” 林清屏想了想,表示很为难。 向红英斟酌了一下,“那至少你得答应我,在我们本省,你不能再提供给别人,别的商场要货,得从我这走。” 其实,这就相当于后来的区域总代理模式。 林清屏还是很佩服向红英的商业灵敏度的,难怪能当经理,能瞬间想出这么超前的模式,很厉害。 “可以!”林清屏这下爽快地答应了。 2000件的单,在向红英提到签正式合同的时候遇到了问题,在那个年代,个人和企业签合同至少在他们这个地方,还没有过先例。 林清屏早有预料,笑道:“今天能跟向经理达成合作意向,真的非常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向经理你看哪天方便,我们厂长到时候过来签合同。” “厂长?你们……有厂?”向经理其实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是的,您看后天可以吗?”林清屏道。 “当然可以。”向红英不再说其它,2000件的单,不像之前小打小闹的一两百件,随便一个承诺她承担得起,她也想看看林清屏背后的实力。 于是,林清屏暂时没有回去,从美盛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邮局打电话给服装厂厂长,把情况向他说明。 本来林清屏要费一番口舌来说服胡厂长,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坐今晚的火车就来省城。 林清屏于是领着顾有莲和杜根在省城住下了。 住的旅社。 顾有莲还是第一次住旅社,只觉得稀奇得不行,到处摸到处看,等稀奇劲一过,更多的沮丧涌了上来。 她在房里跟丈夫杜根叹息,“根子,你说,我们跟着弟妹短短一个多月,就见了几辈子没见的世面,坐了火车,到了省城,吃了大饭馆,住了旅社,往后,想再有这样见世面的机会,怕是不能了……” “怎么不能?”杜根不理解这话。 “你看啊,弟妹找胡厂长合作了,厂里那么多工人,哪里还需要我们做衣服?”顾有莲忧心忡忡。 “你忘了?弟妹不是还问我们是不是愿意跟着她干?怎么可能就不需要我们了?”杜根点她。 “这,哪里还用得上嘛!”顾有莲叹息。 “怎么就用不上了?”林清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瓶……瓶子……”顾有莲被逮了个正着,有点不好意思。 林清屏不跟她计较,只问杜根,“杜根,你说说,你还能做什么?” 杜根跃跃欲试,“我说错了你可别笑话我?我乡下人没什么见识。” “说吧!”林清屏鼓励他。 “我想的是,你说了我们要越做越大,我原本想的是去邻市发展一下,邻市也有人特意坐车来买我们的衣服呢!但向经理不让我们卖了,那我们还可以去邻省啊!全国这么多省,我们的衣服可以卖到全国去!”杜根有着天然的货郎思维,他祖上就是走街串巷到处卖货的货郎,这是刻在他基因里的东西了。 “我们不用再做衣服了!我们只卖衣服!”杜根越说越有信心,这是他的专长啊! 顾有莲也来了精神,看着林清屏,“瓶子,他说得对不对?” 林清屏点点头,“大差不差,思路是对的,但怎么卖,我们要从长计议。” “这个当然!到时候我们都听你的!”杜根得到了肯定,特别高兴。 “走!我们先去吃饭。”林清屏兴致勃勃。 顾有莲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这住旅社在哪吃饭呢?旅社包饭吗?她可是看到瓶子付钱了,两间房付了一块钱一个晚上呢! 一块钱可以买多少吃的了! “旅社的饭,要钱吗?”顾有莲忧心忡忡地问。 林清屏一笑,“我们今天不在旅社吃,我们去吃点新鲜的。” 林清屏领着他们找到了一家西餐馆。 前世她就在这里吃过牛排,不得不说,虽然她也是经营餐饮的,但这家西餐馆的牛排是做得真好,她还常常跟老板切磋厨艺来着。 不过,这会儿餐馆老板还是老板他爹,她认识的那个老板,还是个毛头小伙子!没准还在叛逆期…… 她按照前世的记忆,来到牛排店所在位置。 作为一家百年老店,此刻的它还没有那么有格调的装修,门脸很朴实。 走进去,老板一张和气生财的脸,果然是毛头小伙子他爹! 顾有莲坐下来,左右看看,都不知道怎么点菜了。 “这……这都是吃的什么?”她比上次向经理请客还紧张,拉着杜根耳语。 杜根小声安抚她,“别急,跟着瓶子做就是了。” 然后又大大方方对林清屏说,“瓶子,你点吧,我们不懂。” 林清屏就做主了,点了三份牛排,一份沙拉,还有一份烤乳鸽,以及三份甜品。 第38章 故人 等待菜上来,顾有莲看到第一道沙拉傻眼了,“这,这吃生的吗?这饭店会不会太坑人了?都不给我们炒熟?” “就是这么吃的,你试试。”杜根内心也很震撼,但勉强装出见多识广的样子,尝了尝,发现味道还可以。 顾有莲勉强啃了两口,反正就是吃菜叶子呗,也说不上好吃不好吃。 等牛排上来,顾有莲崩溃了:这怎么吃啊?拿筷子?还是拿手? 再看林清屏用刀一切,血水流了出来,顿时怎么说也不肯吃了,“吃生肉?不行不行!这外国人是没开化吗?为什么都吃生东西啊!瓶子啊,你可别怪我不识好歹,我知道你这顿肯定很贵,但我……” 顾有莲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事啊!不喜欢就不喜欢,服务员!”林清屏叫来服务员,要服务员把牛排煎到全熟。 服务员明显露出了鄙夷,“谁吃牛排吃全熟啊?土!” 顾有莲和杜根顿时脸都红透了。 旁边也有人看过来,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好像在嘲笑他们。 “算了,瓶子。”顾有莲红着脸道。 “不,我就要吃全熟!我爱怎么吃是我的事,你们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倒。”林清屏前世做餐饮,固然不喜无故闹事的顾客,但顾客的正常诉求员工就要满足,如果不尊重顾客,这样的员工也是不合格的。 “什么事?”老板来了。 林清屏看着这个曾经叫“伯父”的胖老头,有礼貌地提出了诉求,老板一听,马上把盘子撤下去加工了,还对他们说了抱歉。 “不喜欢就说,没什么大不了。”林清屏坐得端端正正的,注意到周围的人在议论,“别人说什么,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关他们屁事。” 顾有莲噗嗤笑了出来。 “我这不是……怕被笑话乡下人吗?”顾有莲不好意思地说。 “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劳动吃饭,光荣得很!”林清屏道。 “说得好。”有人在身后说。 林清屏回头一看,是老板亲自端着全熟的牛排来了。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老板放下牛排问。 “来碟辣椒面!”林清屏知道,杜根不是本省人,祖籍外省的,喜欢吃辣,连带着顾有莲也改了口味。 杜根有点不好意思,但老板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立刻上了一跌辣酱来,还说,“很抱歉,后厨没有备辣椒面,只有辣椒酱,你们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顾有莲马上息事宁人。 林清屏也就见好就收了。 后来再上的乳鸽和甜品,顾有莲都喜欢吃。 店里为了表示歉意,还送了一份冰淇淋,顾有莲吃得赞不绝口,还想给小麦带一份回去,林清屏笑,“那可不行,这带回去就化了。” 吃完饭结账的时候,顾有莲又吐了吐舌头,乖乖,要这么多钱啊! “这能买多少斤肉啊!”顾有莲小声跟林清屏说。 “就是来见见世面,也不是顿顿吃,没什么的。”林清屏说道,“走,我们去逛百货公司去!” 林清屏打包了两个有两三天保质期的甜品,带回去给两个孩子吃,出饭馆的时候,迎头冲进来一个小伙子,不到20岁的年纪,差点把林清屏手里的甜品撞翻。 “对不起!”小伙子匆匆道歉,然后冲着里面大喊,“爸!你到底给我不给我!” 林清屏看见这样子的故人,暗笑摇头:真的还是个叛逆少年啊! “走吧。”林清屏领着顾有莲和杜根往商场走去。 逛商店,顾有莲倒是喜欢,只是,进了商店后,里面琳琅满目,她不知道要买什么。 林清屏在化妆品柜台前停下了,买擦脸的! 给自己和二妹都买了。 还给顾有莲也挑了一套。 “这,我也有?”顾有莲难为情地说,“我从来不用。” “你先用用试试!”林清屏说。 在乡下,像顾有莲、二妹、甚至她自己在娘家的时候,都是要下地干活的,夏天皮肤经常晒伤、晒脱皮,晒黑倒是小事了。 顾有莲没再拒绝,只是悄悄给杜根使了个脸色。 杜根会意,走开了,所以,林清屏去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告诉她,已经结果了。 “你们还跟我这样呢!”林清屏根本没想过出来的花销问题,但顾有莲两口子的举动还是让她觉得温暖,和前世只知道索取的弟弟和侄儿,截然不同。 顾有莲不好意思地笑,“谁的钱不是辛苦钱?哪能逮着一个人薅?我还是当姐姐的呢!” 林清屏心里就更舒服了,带着一大包战利品回旅社。 又在省城逛逛买买一天后,第三天,胡厂长来了,有厂里的介绍信,有公章,顺利地和美盛签了合同,然后,又和林清屏个人签了个设计师临时工合同。 “小林,马上就要跨入80年代了,一切都欣欣向荣,你放心大胆地干!其它的事,我来解决。”胡厂长这次来,不仅仅见到了林清屏的服装在美盛乃至省城其它商场热销的盛况,也见识到了林清屏在服装设计上的敏锐和天分,他干了一辈子做衣服的事,很是赏识林清屏这样的年轻人。 林清屏又提出来,这么大的工作量,这么短的工期,她一个人顾不过来,希望厂里能把顾有莲两口子也招进来当临时工,发临时工工资就行。 胡厂长毫不犹豫同意了。 林清屏想的是,顾有莲两口子从厂里领工资,学东西,分红从她这里出,但是,她没说,上辈子对人掏心掏肺的好,吃的亏太大了,这辈子先长个心眼,再多观察些时日。 一切事情办好,林清屏就打道回府了。 服装厂先做旧款的1000件,有设计稿,也有现成的样衣,林清屏倒不必急着去厂里,打算先回家看看,第二天再去检查第一批衣服。 但没想到的是,杜根迫不及待,很是放心不下工厂,“我还是现在就去,跟厂长一起去,我要盯着工厂开工,我怕他们第一次没有经验,做走样了。” 林清屏想了想,觉得行,那就杜根先去,本来就想锻炼他。 于是,只有林清屏和顾有莲回家,而这一次回家,林清屏没想到,会遇到一个贵人。 第39章 遇到困难 回家后的林清屏第一件事还是检查志远和妹妹的作业。 然后在志远的作业里发现了一个问题:她留作业的时候,特意留了十位数以上的加减法,志远把答案写出来了。 林清屏把志远叫过来,问他是怎么做的,她想过,是不是志远数小石头数出来的,结果,志远把过程讲得很清晰,把十位数拆成了10+几。 志远才五岁多。 “是青云姐姐教你的?”林清屏以为是妹妹教的。 志远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志远好像有点紧张,“是……是不对吗?” “没有,做得很对,思路也很好,是志远自己想的吗?”林清屏又问。 志远这才有点慌了,“嗯……嗯……是的。” 这一次就是说谎了。 林清屏没有点破他,还是表扬了他,然后准备做饭。 “志远想吃什么?”林清屏问。 志远大眼睛一转,“还吃上次你做的那个奶皮可以吗?” 双皮奶…… “可以!”林清屏二话不说进厨房给婆婆帮忙去了。 吃饭的时候,林清屏就敏锐地发现,志远留着那碗双皮奶一直没吃。 林清屏也不说话,一家子欢欢喜喜把饭吃完了。 一般吃完晚饭,大人忙着收拾、打扫、清洗,志远这么大的小孩子就会在村子里到处撒野玩耍。 林清屏发现志远不见了,连同那碗双皮奶一起。 林清屏找了出去。 但村子里有小孩玩的地方她都找了,也没看到志远,原本,志远也不爱跟村子里这些小孩玩。 在她打算无功而返的时候,村里有婶子从河边回来告诉她,“我看见志远往学校那边去了。” “谢谢啊!”林清屏道过谢,往学校去了。 这个时候的村小,学生都回家了,老师大多也不住校,只有一间房里亮着灯。 林清屏朝着亮灯处走去。 门是关着的,她站在外面,听见志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好不好吃?我告诉你,我婶婶特别会做吃的,你还不信我!” “不信,就没有你婶子不会做的?”这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没有!”志远的声音透着孩子特有的骄傲。 “大饭店里的蛋糕也会?” “会!” “你小子吃过蛋糕没有?就会会会的,知道蛋糕什么样子不?” “我当然吃过!我上回跟我婶子去省城就吃了!我小时候还吃过好多回,跟我亲……哼,反正我吃过!” “行啦,别吹了,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啊?” “三国演义,接着说!” “你作业写完了?不写完又挨骂哦?” “早写完了!你教我的那题,我说是我自己想的,没告诉我婶子是你教的。” “嗯,行,那我就接着讲啊,上回讲到哪里了?” 林清屏悄悄回去了,没有打扰里面的两个人。 第二天,林清屏一大早就起来蒸蛋糕了。 在探亲的时候,已经做过两回了,有了经验,做起来特别顺,蒸了个大的,还裱了奶油,把志远看呆了。 “婶婶,你真会做蛋糕啊!” 第一次当面叫她婶婶,从前对她是没有称呼的。 “嗯!”林清屏把蛋糕切块,顾家每人一块还有多。 志远看着自己面前那一块,怯怯地问,“婶婶,我能,吃两块吗?” “当然可以!”就是给你多准备的! 志远这才眼睛一亮,放心地吃起来。 毕竟,一个人只有一块的话,那他给爷爷带了,自己就没有吃的了,小孩子,还是贪嘴的。 “吃吧,吃完了该上课了,我来教你认字。”林清屏笑着说。 在认字的过程中,林清屏把学过的没学过的字全都掺和在一起考他,发现,好些她没教的字他其实也会。 毕竟只是个不到六岁的小孩,还不知道隐藏,会不会的,只要认识都念出来了。 林清屏不动声色,教了他几个新字,背了一首儿歌,然后教新的数学。 在家里又待了一天,她要准备出发往服装厂去了。 晚上跟二妹聊天的时候,叮嘱了她这一周的功课要怎么复习,给二妹规划好后,还特意交代,以后她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厂里,只能一星期回来一次,志远的学习也要交给妹妹了,每天教他一些,倒不必在意他学会多少,而是让他养成一个好习惯,长大以后不要再去混社会了。 交代好家里的一切,第二天,她就和顾有莲一起去服装厂了。 没想到,见到杜根时,杜根脸色一点也不好,完全没有之前他们在省城摆地摊时的热情高涨。 “怎么了?”林清屏问。 杜根很是沮丧,“两天了,改出来的衣服不对版,跑得很严重,我说了,没有人听,也没有人愿意再返工,他们还不高兴,直接扔衣服走人了。” “厂长呢?” 杜根更沮丧了,“厂长出差了,付科长也搞不定他们。” “付科长咋这么没用呢!”顾有莲有啥说啥。 杜根哀怨地看了妻子一眼,“工人不爱干,反正干不干活都有工资。” “不是给加班费的吗?”林清屏皱起了眉头。 “好多人说不稀罕,有人这么带动一下,就大伙儿都不肯干了。”杜根愁得哦,“这可怎么办啊?” “我去看看吧。” 林清屏在杜根的带领下,来到车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衣服丢了一地。 付科长听说她来了,也急急忙忙赶来,跟她解释,“现在是吃午饭时间,大家都回去吃饭了。” “所以,上班时间大家还是会来上班的是吗?”林清屏问。 “是的。下午会来的。”付科长道,不过,来了之后是磨洋工还是嗑瓜子,就不好说了…… “行,只要来就行,我等大伙儿。”林清屏点着头。 “那,我先带你们去食堂吃个饭吧?”付科长也是一脑袋包。 林清屏点点头。 吃过饭以后,林清屏回到车间,把所有改出来的衣服全部检查了一遍,在她这里过关的不超过10%。 她把所有不过关的都堆到了最前面,下午,工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上班了。 等人来得差不多,林清屏便和付科长一起站在一大堆不合格的衣服后面,看着工位上的人聊天的聊天,嗑瓜子的嗑瓜子,闹哄哄的车间里,就是没有人开始干活。 第40章 那个临时工吗? 付科长介绍,“各位,请安静一下,请安静一下。” 付科长喊了半天,也没人安静下来,他只好扯着嗓子喊,“大家好,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请来的设计师……” 底下不知谁大声喊了一句,“就是那个临时工吗?” 顿时,车间里响起哄堂大笑。 “哪里来的临时工啊,还想来指导我们工作!” “我们做了一辈子衣服,不比她懂!” “就是!我们做得好好的衣服,改来改去有什么好改的?” “还在省城畅销呢!笑话!吹牛的吧?老付你也信?” “是啊,老付,你在服装厂干了一辈子,还被一个外来的女骗子给骗了,你老脸红不红啊?” “别是看着人家年轻漂亮吧?哈哈哈哈!老付,你可不能在犯作风问题上犯错啊!” 付科长的确满脸通红,但不是像这个人说的那样,因为被林清屏骗而红,而是,他一个科长,在这帮刺头面前无能为力而脸红。 林清屏观察过了,在这么多工人中,就只有几个人一直在大声说话,带动情绪,惹得其他工人哈哈大笑,跟着起哄。 林清屏便直接朝着那几个人走去了。 走到一个男青年面前。 他是叫嚣的最凶的。 众人完全没想到,她会一个人走到人群中间来,一时全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她和那个男青年。 车间里,只剩下时不时的嗑瓜子声,显得格外刺耳。 林清屏就这么站在男青年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于是,连嗑瓜子声都慢了下来,最后,一点儿声音都没了。 男青年被林清屏这么盯着,慢慢的有点不自在了,挺直着脖子,“看什么看?” 林清屏笑了笑,“我看你挺能说的,想请赐教,我的衣服款式哪里有问题?你们不愿意照着改?” “我……”男青年吞吞吐吐的,四处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说不出来是吗?”林清屏还是笑着。 “谁说我说不出来!”男青年声音老大了,但眼神却是游移的,四处看,明显在寻求援助。 “我来说!”人群里另一个声音响起。 是一个30多岁的女人,也是刚刚闹得最凶的人之一。 只见她冲到前面的衣服架子前,指着上面的样衣大声抨击,“这件!” 她指的是一件大衣。 “为什么腰线卡得这么小?稍微胖点的人穿着腰都绷得紧紧的了!有伤风化!” “还有这件!”她又指着一件衬衫,“袖口加这么多边边干什么?洗衣做饭的时候方便吗?” “还有这条裤子!”她又指着一条裤子,“为什么也要改小?腿的形状都露出来了!谁敢穿出去?传出去耍流氓吗?” 其实,这些衣服款式只是稍作修改,把直通通的大衣稍稍收了腰线,袖口的花边,也只有一点点,不是夸张的荷叶边,完全不妨碍干活,至于裤子,跟后来流行的紧身裤完全是两回事,就是普通的西裤,显得腿更加修长,但绝对不到要被污名化的程度,否则,省城那些人既不是瞎子,也不傻子,会这么疯狂的买吗? 用后来的话来说,这个女的,在为黑而黑。 林清屏听完,笑着转身,面向大家,“所以,你们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对!”先是有几个声音附和。 然后,车间里响起震天响的高喊声,“对!我们抵制!我们不改!” 林清屏笑着说,“好的,我明白了!各位都是做衣服的师父了,有的甚至是几十年的老师傅,想必比我更懂,一件衣服如果不全心全意注入我们的喜爱,做出来也不会有好的效果!既然这样,那不愿意改的就不改吧,我不勉强大家。”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招数?难道不是逼着他们改吗?怎么就这样算了? 有的人就在底下小声交头接耳了,“小姑娘,年纪小,不敢跟我们作对呗,付科长都拿我们没办法,她一个临时工,又是个黄毛丫头,能拿我们怎么办?” “对!我们一个个一把年纪的,也不可能听一个黄毛丫头的啊!” “就是!给她点厉害瞧瞧!” 议论声中,林清屏也不跟他们再说什么,只叫了顾有莲,“大姐,来,我们把这些重新返工吧。” “好!”顾有莲早就在一边气得要死了,如果这是在村里,她早跳着脚起来和他们对骂了,但这不是村里,是厂里,她不敢乱来,怕坏了林清屏的事,反正,一切都听瓶子的就是了。 所以,林清屏一叫,她马上就响应了,还拉着杜根一起。 杜根跟着做了这么一段时间的改版,裁剪缝纫不行,但测量划线还是可以的。 三个人,就在偌大的车间里开始了返工。 其他工人继续坐在那聊天嗑瓜子,还有人摆开了象棋和扑克牌,热闹非凡,堪比菜市场。 付科长都看不下去了,把那些人的扑克牌和象棋都收了,赶他们去干活。 那些人无所谓,又翻了几盒扑克出来,还挑衅地说,“有本事开除我们啊!通报批评啊!我们又不要评先进!” 给付科长气得,就是拿这帮子滚刀肉没办法,只能绕到林清屏面前,苦着一张脸道歉,“小林同志,你看这……我实在是……” 林清屏一笑,“没事,你先忙你的去。” “那你们在这怎么行?”付科长真的替林清屏憋屈。 林清屏却很平静,胸有成竹的样子,“没关系,交给我好了。” 付科长叹了声气,也没走,但也没办法,坐在一旁陪着林清屏他们。 如山一样的衣服,闹哄哄的喧哗声,顾有莲一边裁剪一边委屈得想掉泪,本来进了工厂当临时工还高兴了好一阵,回婆家还吹牛来着,从此以后她就是工人了!谁知道是这样的被羞辱。 杜根看着妻子脸色不好,安慰她,“你看瓶子都没事呢,你先别急。” 顾有莲憋着一口气问,“临时工,就比他们差很多吗?” 杜根没吭声了,临时工确实被在座的那些人看不起,他来这两天,因为临时工这三个字,又因为是卡衣服质量关的人,已经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白眼了。 第41章 欺人太甚 杜根看一眼气定神闲干活的林清屏,只能安慰媳妇儿,“别说了,看瓶子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吧。” 顾有莲还能说什么? 林清屏都在认认真真旁若无人地干活呢…… 一个下午过去。 林清屏三人在车间里整整干了一下午活不曾休息,而其他工人,完全把车间当成了棋牌室,玩玩乐乐一下午,还留下一地瓜子壳,下班铃一下,就走人了。 付科长走到林清屏面前,很是歉意,“真的不好意思,小林同志,现在可以下班了,食堂里可以吃饭。” 他这个下午倒是想帮忙的,但他也不会啊! “没事啊!”林清屏笑着说,“创业哪有难的?我说了交给我就行!” 创业的难,她上辈子遇到的比这可大多了。 “对了,付科长,麻烦你一个事。”林清屏拿出随身的纸笔。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绝不含糊!”付科长现在恨不得替林清屏鞍前马后。 林清屏被他逗笑了,“不至于了,就是刚刚闹得最凶的那几个领头的,他们在厂里都有些什么关系,你帮我写一下。” “好!”这个也太容易了!付科长刷刷两下就写好了。 林清屏看了他画的关系图之后,大致心里就有数了。 厂里对他们还是比较客气的,虽然是临时工,也给他们安排在单身宿舍住,发食堂的餐票。 林清屏他们三个拿着餐票吃完饭,就回宿舍去休息。 第一天来,旅途劳累,再加上干了一下午活,着实挺累的,林清屏洗洗后睡了,直把顾有莲急得心里火烧火烧的,又不敢问林清屏,在自己房间里和杜根长吁短叹的。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屏还是早早去了车间,在车间里和顾有莲一起认认真真裁剪缝纫,但杜根不见了。 而其他人,还是在车间里开了一整天的茶话会。 第三天,依然如此。 杜根还是不在。 忙了一天的林清屏和顾有莲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身边经过的人没有一个不在嘲笑她们的。 “我还以为什么本事呢?原来是自己当老黄牛啊!” “哈哈哈!几千件衣服!我看她们干到什么时候!” “乡下来的玩意儿靠着脸蛋把付科长哄得团团转,还当我们也是吃素的!” “就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指挥我们!趁早回乡下去吧!” “呸!” 几个女人还朝着林清屏所站的地方吐了好几口口水。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继续排在队伍里等着打饭。 终于排到她们了,林清屏刚把饭盒递出去,旁边忽然挤过来好几个人,吼着嚷着“让让,让让,打饭了!”,把她和顾有莲挤开了。 林清屏默默退后了几步,让他们先打。 然而,这几个人走了之后,林清屏再度递饭盒的时候,又挤过来一批人,再度把林清屏挤开。 顾有莲就忍无可忍了,双手一叉腰,“你们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车间里闹得最凶的那个男人嬉皮笑脸地回头,“打饭啊!什么意思?没看见吗?” 这个人,林清屏已经知道他名字了,叫冯得宝。 林清屏想拉着顾有莲别吵,但顾有莲已经气得上头了,“打饭急端饭,插什么队啊?我们已经排了好久了!大家都排队,你们凭什么不排队?” “凭什么?”冯得宝一副嘲笑的面孔,“就凭你们是乡巴佬!就凭你们是临时工!你们就不配在我们前面吃饭!乖乖到最后等去吧!”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顾有莲气得大骂! “听说乡下人一个月都不洗澡的,是不是好臭啊?” “啊!臭死了臭死了!一身猪屎味!真的臭死了!”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顾有莲已经要哭了,如果换作她平时的脾气,她就撒泼打滚揪头发抓人,跟人撕打起来了,但是,她现在不敢,她承认,她是农村人,她也怕在城里这些工人面前丢脸,主要是怕给林清屏丢脸,更怕坏林清屏的事。 她回头一看,想得到林清屏的按时,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而,一回头,却发现林清屏不在身后了。 “怎么?找帮手吗?那个乡下妞知道自己臭,已经跑了吧!” “哈哈哈!是啊,回去洗澡去了吗?” “可惜啊!洗一百遍也洗不掉猪屎味!” “你们……”顾有莲退缩了,这个饭,她不吃了,她承认,她心虚,她自卑,这些城里人,她不敢得罪。 然而,她刚想转身跑,就闻到一股恶臭传来,眼前一花,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那几个嘲笑她的男人就开始哇哇大叫。 定睛一看,原来,冯得宝满头满脸都被泼了潲水。 其他几个附和的男的身上也溅了不少。 再一看,竟然是林清屏不知从哪拎了一桶潲水来,手里还拿着个瓢,已经泼了一瓢出去了,此刻站在潲水桶旁边,冷着脸,威风凛凛。 那几个男人被恶心得要命,尤其冯得宝,张口就要骂,结果,一张嘴,脸上的潲水流进了嘴里,他当场就开始呕吐。 “你个贱女人……呕……老子呕……弄死你呕……我tm……呕……” 一个“妈”字没骂完,林清屏一瓢潲水照着他嘴泼过去,直接喂了他一大碗潲水汤。 顿时,周围打饭的、围观的,都自觉后退,在能看见热闹的范围内,能离他们多远就离他们多远。 冯得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蹲在地上呕个不停。 林清屏拎着潲水瓢,宛如战神,“臭吗?是猪屎臭?还是潲水臭?” 冯得宝已经没法说话了,他那几个跟班一听,这是冲着他们嘲笑她身上有猪屎味来的啊! 吓得赶紧摆手的摆手,摇头的摇头,“不臭不臭,真的不臭!” 林清屏冷笑,“是吗?那就再尝尝味道!” 她舀起一瓢潲水准备再泼,那些人快哭了,“不是不是,我们说错了,臭!臭!” 有一个人,想从后面偷袭,把林清屏的潲水桶和瓢抢走,结果被林清屏发现,反手就是一泼,瓢里那瓢潲水将他从头浇到了脚。 第42章 人适当发发疯有利于身体健康 “噗——呕——”那人趴在地上,发出和冯得宝一样的呕吐声。 付科长闻讯而来,见到这场景,头疼的同时,也火冒三丈,冲到林清屏和顾有莲面前,将她们护在身后,指着冯得宝那伙人大骂,“你们一个个的,欺负两个人女人,算什么男子汉!工作中欺负人,就已经没有道德,生活里还要欺负人,你们的良心呢?被狗吃了?我看你们吃潲水都是轻的!你们就该去吃屎!” 付科长对着那些人大骂,激动得胖脸满脸通红,“还不快滚!是想去吃屎吗?” 那几个跟班就盯着林清屏的潲水瓢瑟瑟发抖,生怕她一个激动没有目标的攻击,泼自己一身潲水,这会儿一听付科长吼,顿时撒腿就跑了。 有一个稍稍讲点“义气”的,回头拽住冯得宝的衣服,把一身都是潲水的冯得宝拖出去了。 食堂里终于平静下来,但也,臭得不行。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呆住了。 从炊事员到围观群众,都忘了说话。 林清屏大大方方说了声“对不起,吓到大家了”,就开始从容不迫地打扫,清洗。 付科长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动手吧,帮着一起打扫。 食堂里打饭的大姐婶子也都过来一起清理了。 很快,食堂就打扫干净了,奇怪的是,全程没有人说话,更别说有人来骂她们弄脏了食堂。 只是,这饭的确是没法吃了,不说别的,林清屏自己身上都有股潲水味了,手上还沾了潲水。 林清屏洗了手,对顾有莲说,“走吧,我换身衣服,我们去外面吃。” 顾有莲真的遭受到了人生从未有过的刺激,就搁在农村,也没有谁家打架子泼潲水泼猪屎的啊…… 付科长很是歉疚,主动提出,他请两位吃饭,反正他也没吃的。 林清屏没有多想,就和付科长一起去了。 前世,她经营连锁餐馆,各种各样的应酬和社交免不了,其中不乏男客户,光明正大的,这有什么? 在县城里的国营饭店,付科长请她二人吃了一顿饭。 顾有莲反正是没吃出什么滋味来,一来,她是大省城大饭店都见识过的人啦,对于小县城的饭馆,已经不再像没见过世面那时候那样期待了,二来,实在是惊魂未定,食不知味。 吃完饭回厂里,付科长就回家去了,林清屏和顾有莲回单身宿舍。 路上,顾有莲拉着林清屏,拍着胸口,“瓶子啊,可把我给吓得,你说你怎么敢的啊?你就不怕城里人更加瞧不起我们?不怕他们怪我们搞脏了他们的食堂吗?我当时哦,真担心他们要我们赔。” 林清屏笑了,“这有什么怕的?人适当发发疯,别人反而不敢惹。” “那……那我之前要动手薅他们头发也可以?”顾有莲可是忍了又忍。 “没什么不可以,不过,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你要有把握你能赢,不然,他们好几个,打我们两个女的,体力上我们肯定赢不了。”林清屏说。 “所以你就……”顾有莲上下打量着她。 “嗯,适当发疯有利于身体健康。”林清屏唇角弯弯。 顾有莲听着,只觉得,实在是服了,只是这心情啊,实在难以平静。 晚上,杜根回来,她至少问了杜根十遍,她身上到底有没有猪屎臭。 杜根都被她问懵了。 但顾有莲自己还是觉得有,有的自卑,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她改不了。 当晚,她趴在桌上给弟弟顾钧成写信,她想问问弟弟,今天瓶子的行为到底好不好,对不对。 自打跟着瓶子进城,她打小建立的一些观念全都在塌,她真的迷惘了。弟弟是军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弟弟说的,一定就是对的。 这一晚,何止顾有莲心潮澎湃,整个服装厂都暗涌流动好吗! 食堂里的事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家属区,当晚,没有一家不在议论乡下来的临时工发疯的。。 这一晚之后,就是林清屏来厂里的第四天了。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一切,又好像不一样了。 一样的是,林清屏和顾有莲一大早就进车间干活,而车间里那些工人和往常一样坐在那里啥事不干。 不一样的是,那些人光坐在那不干活,不吃瓜子了,也不闲聊了,车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缝纫机的声音。 而冯得宝今天彻底不来了,那几个跟班没了领头人,蔫蔫的,不知道该干啥,而且离林清屏绝对远远的,仿佛她随时都能泼潲水一样。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低着画线、裁剪。 八点半,服装厂上班零响过半小时后,消失了几天没来车间的杜根终于出现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领了一串人。 说是一串,也就十来个吧,全是女的,年纪从姑娘到媳妇子到婶子都有。 林清屏笑着迎上去,“都来了?” 杜根大声说,“今天先来了一小半,还有十好几个,路远一点的,或者家里还要安排一下的,明天或者后天来。” 那些坐在车间里开了几天茶话会的工人,脸色瞬间变了。 林清屏根本不看这些人,只对着杜根带来的十来个人笑眯眯的,“你们好,我招你们来是为什么,杜根都跟你们说了吧?” “说了说了!”大家都点头。 “条件也跟你们谈过了吗?你们觉得可还行?”林清屏笑着问。 大伙儿都点头,“说了,我们都愿意。” “那行,那就从现在开始开工吧!你们先看我和顾姐怎么做,还有我这个图纸,你们先学会看。”林清屏开始当起了示范和指导。 车间里的工人才知道,原来,林清屏招这一批来,是来干活的,来替代他们的位置的! 有人心里相当不得劲,本来是受人蛊惑,想拿捏这个小丫头的,结果,人家根本不稀罕他们,不知道上哪弄了这么多人来,而且,明后天还有十好二十几! 有个按捺不住的,悄悄问了问最边上的大婶子,“你们来,白干活的?” “怎么会?”大婶子白了她一眼。 第43章 都服帖了 “那,你们有多少钱?” 大婶就几分自豪,“我们按件数拿钱的。” 至于多少钱一件,大婶怎么也不肯说了,问其他人,也都打听不出来。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话,林清屏请来的这些人,工钱是一块钱一件。 那怎么行! 厂里顿时炸锅了! 他们一个月工资才30几块钱! 这几个人一件衣服一块,那不是一天只要改一件就能赶上他们工资了?手脚快的一天两件,就能有60!加个班,不得有180一个月? 这钱,原本是他们的! 怎么能让外面的人赚了去! 利益之下见人性,不知谁先起的头,怨言在工人中流传起来:“都怪冯得宝,不是他挑唆我们,我们怎么会跟厂里对着干?” “是啊!我们这么做,得了什么了?冯得宝茶都没给我们喝一杯!” “就是,烟也没给我们打一根!” “后悔死了,怎么办?” “我们明天去跟付科长认错,还能让我们上班吗?” “我……我也想上班了。” 一时,灯光球场的篮球架子下,聚满了车间里的人,一个个都在叨叨这件事。 冯得宝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信息,跑了过来。 大伙儿一看他,就想起他满身潲水的画面,下意识捂住鼻子跑开了,在冯得宝周围,空出一圈“空气隔离带”来。 “你们……”冯得宝气得伸出袖子,“你们闻闻,我哪里还臭?哪里还臭嘛!” 大伙儿不说话,用捂鼻子的行动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行!”冯得宝抛开这件事不谈,“不说这个了,听说你们一个个要投降了?你们也太没义气,太没骨气了吧?说好的同甘共苦呢?说好的共进退呢?” 半晌,没有人吭声。 冯得宝以为吓住他们了,很是得意,“我就知道!咱们是一条路上的人!明天继续啊!小五子,明天记得把你们家象棋拿上,咱哥俩杀两盘!” 被点到名的小五子犹犹豫豫的,终于开了口,“哥,明天……我不想闹了。” “你说什么?”冯得宝一跳三尺高,“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想闹了,我想好好上班!”小五子低着头,“我媳妇都骂我了,说我是傻子,有钱都不挣,我再这么不着二五,我媳妇要跟我离婚了。” “你媳妇一个娘们!懂个屁啊!你听你媳妇的?同志们,我们要有大局观!要为厂里的长远着想……” “你又不是厂长,你懂厂里的长远是什么?” 就在冯得宝要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冷不丁有人出来刺了一句。 冯得宝顿时脸涨得通红。 “就是,还说什么共甘共苦,我们也没尝到甘啊!” “就是!就连上班磕的瓜子儿,还得我们自己买了去。” “可不是吗?再不上班,我可是连瓜子都没得磕了,我要挣几个瓜子钱去!” 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头,怨言就像洪水一样止不住了,灯光球场都快沸腾起来了。 冯得宝眼看压不住,盯着那几个跟班,“阿华!刘大高!梅子!你们也要背叛吗?” 这三人,一个说“哥,我没办法,我娘骂我来着”,一个说“哥,我媳妇没奶,我娃要喝奶粉,贵得嘞”,另一个说“对不起啊哥,我要……要攒嫁妆……” 冯得宝气得,“行!你们都滚!全都给我滚!” 本来是一时气话,谁知道,灯光球场里一下跑了个精光,就剩他一个光杆,孤零零地站在篮球架下。 “你们……岂有此理!”冯得宝气得往回走。 走到一半,看了看身边这栋家属楼,钻进去了,敲开一户人家,进门就吐槽,“气死我了!全都是些不讲义气的,都不干了,被几个钱就收买了!” “急什么?”男人的声音响起,“换个法子……” 第二天。 工厂上班铃一响,工人们陆陆续续进了车间。 这一次,倒是前所未有的,每个人都整整齐齐穿着工作服,也没人拎着象棋带着扑克了,更没有人兜里背着瓜子儿了,耷拉着脸,一脸忐忑而来。 然而,当他们走进车间的时候,发现那十几个临时工已经在工位上开始干活了。 “你们……怎么这么早啊?”那个叫梅子的忍不住问。 昨天答话的大婶都也不抬地说,“干活呢!还不早点来?时间抓越紧挣得越多!” “就是,我们还想晚上加班呢,林师傅不让。” 在她们嘴里,林清屏教她们改衣服,又不知道林清屏是什么职位,直接叫师傅了。 这番话又让进来的工人一顿好气。 是啊!这些临时工可是她们的林师傅请来的呢!而他们这些正式工呢?现在连干活的资格都还没有的!还得拉着脸去求那个黄毛丫头! 当初怎么羞辱的她,现在要被怎么羞辱回来! 正各自默默琢磨着,林清屏来了,跟在她后面的还有顾有莲和杜根。 车间里这一大帮子人站在那里,不约而同都看向了他们三个。 眼看这三个人根本不搭理他们,而是直接去看那几个临时工干活去了,一时都着急起来,你推推我,我看看你,相互怂恿。 最后,一个看起来比较老实忠厚的大姐,赔着笑走上前来,也跟着喊“林师傅”。 “林师傅,你看我们……” 林清屏回头,假装什么都不明白地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恍悟似的点头,“哦,你们继续坐着就是了,唠嗑也好,下棋也好,随意。” “可是……”大姐一脸难色。 “没关系的!我这还有二十来个人,明天就到了,你们忙你们自己的去!”林清屏一副特别好说话的样子。 他们忙什么呀忙! 而且,有些不厚道的就已经在想了:这女人明明听懂了装不懂吧?就是故意拿捏!装腔作势! 但那又怎么样?就算人家装腔作势,那也是他们自个欺负人在前,还不许人反击啊? 大姐只好说得更明白些,“林师傅,是这样的,我们呢,想回来好好上班了,你看看,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 第44章 小破船不是想上就上的 林清屏这才开始郑重打量他们。 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后,一脸惊讶,“你说……你们要来上班?” “嗯嗯!” 一帮子人头点得跟一群鸡在啄米似的。 “是……正儿八经,认认真真上班?还是像你们从前那样,来打个卡,点个卯?” 一群人又纷纷点头,“正儿八经上班!” “像他们一样认真上班!”指着那些临时工。 林清屏点着头,“我懂了。” 众人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这意思是,同意了? 结果,林清屏来了个“不过”。 “不过,我不是贵厂的正式职工,我只是个临时的,我也没有一官半职,做不了什么决定,你们更加不归我管,能不能来上班,上什么班,这个班怎么上,都不是我说了算,我做不了这个主。”林清屏和和气气,清清楚楚,却分明绵里藏针,句句都是针的,说了一番话。 那帮人又愣住了。 这意思是……? 有反应快的,马上说,“我去找能做得了主的!” 说完就往外跑。 一时,大伙儿似乎都明白了过来,纷纷跟着跑了出去。 原本满满当当的车间里,又空阔起来。 顾有莲悄悄挪到林清屏身边,“你不是就等着这一刻吗?怎么又把人赶走了呢?” 林清屏笑,小声说,“我这条风雨飘摇的小破船,也不是他们想下就下,想上就上的。” 没过多久,那帮人声势浩大地又回来了,这一次,还有一个领头人,就是付科长。 他们还是机灵,知道厂里能做主,又跟林清屏关系不错的,就是付科长了。 在付科长办公室门口求了半天,付科长才叹着气,勉为其难舍出一把老脸,去帮他们讲讲好话。 于是就有了这一出。 付科长一张胖脸堆满了笑,来到林清屏面前,也跟着临时工们开始叫她一个黄毛丫头“林师傅”。 “林师傅,是这样的,我们厂里的工人呢,知道之前他们错了,所以,想回来跟大家一起做事,你大人大量,看怎么样?” 林清屏一脸更加为难的模样。 “林师傅,你看看,我们的工人师傅们都是老手了,而且,这些衣服本来就是他们做出来的,对衣服结构再了解不过,让他们改,他们轻车熟路,快得很!” “正因为这样我才担心……”林清屏看了看付科长身后那些人,皱着眉,“我怕他们改出来的东西还会跟之前一样,不按照我的版来。” 这都不用付科长表态了,工人纷纷自己拍着胸脯保证了,“绝对不会!我们既然回来,就是按照你的来改的!” “可是……”林清屏仍然在皱着眉可是,“之前大家对我的设计都不认可,我真的担心改起来会走样……” “没有没有啊!我没有觉得你的设计不好!”梅子站了出来,“我之前那么说,是因为……因为……算了,反正你就当我说的话是放屁!放完了,臭完了,就没影了!” 一个粗俗的比喻,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那……我还有二十几个工人呢,明天就要来了,那人可就多了……”林清屏一脸忧虑,看向付科长。 付科长再度恳求,“林师傅,只能拜托你,请他们暂时回去,别来了!他们的损失,车旅费,餐食费,我负责报销,厂里开不出这个钱来,我自己私人掏腰包了!我给他们赔!你就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让我们的工人上岗,我也算对得起我这么多年跟他们的兄弟情了。” 付科长说得知差涕泪横流了。 这么看来,林清屏再拒绝就不像话了。 “那……行吧,本来也是付科长你们厂里说了算,我只是个临时工。”到了最后,还要再阴阳怪气一句才行。 付科长松了口气,擦着胖脸上的汗,“林师傅,你可别老提临时工几个字了,我和胡厂长倒是想请你正式进厂呢!也得您答应啊!” 说完,转身对工人们作了个揖,“兄弟姐妹们,求你们了,我这是把我几辈子的老脸都舍出去了,你们可得给我长长脸,别再闹了,好不好?” “好嘞,你放心好了,老付!” 一个个的,从付科长身边走过,兴高采烈上自己工位去了。 也有问待遇的,悄悄问,“老付,一开始我们可是说好了的,有补助拿的?” 付科长点着头,“我们厂里,还按原来说的补助发,至于林师傅请来的人,是林师傅自己开钱的,你们别嫉妒,没用!” 得,能有补助也不错!谁还不想要钱啊?都怪冯得宝那个坑货,一开始怎么就听他瞎说了呢? 至此,一场“轰轰烈烈”抵制外来和尚瞎指挥的行动就这么结束了,除了冯得宝,其他工人全部到岗,车间运作瞬间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回来,不是没有工人没反应过来:可能林师傅后续根本就没有20个工人了,可能老付就是跟林师傅算计好的,打配合,演了一出戏给他们看! 可是,那又怎样呢? 加班补助拿到手了,这批货出去后直接热销到脱销,大伙儿又拿了一笔奖金。 那就行了!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还有什么重要的? 但,那都是后话了。 车间运作起来以后,顾有莲原本一切都好起来了,她没想到的是,一切才刚刚开始,更糟心的事还在后面。 这个时候,家里没有热水器的,工厂里洗澡,除了自己在家用大盆子或者大桶子洗,还可以去公用大澡堂。 就这,连顾有莲都怀念起顾家村了。 “还是弟弟待瓶子好!”顾有莲洗了几回顾钧成给林清屏打造的淋浴房,只觉得舒服得不行。 但现在在厂里,只能跟大伙儿一起去大澡堂子。 而且,这澡堂子除了工人以外,家属、亲戚,只要有票都能去洗,好些厂外的人也来洗。 好在,服装厂的澡堂子有隔间,一人一间那种,拉个塑料帘,隐私能保证。 然而,林清屏却发现,她在洗澡的时候,总是有人来掀她的帘子。 第45章 怎么这么欺负人! 起初她以为是别人误掀,以为她这间没人,后来,不断有人来掀,而且,掀完之后没有一句“对不起”,外面还总是有人嘻嘻哈哈,她就觉得这事不对劲了。 她飞快洗完,穿上衣服走出去,只见外面聚集了好几个女的,都是她不认识的,在那里嘀嘀咕咕,嘻嘻哈哈,一见她出来,立刻就一哄而散了。 林清屏满腹狐疑,这又是怎么了? 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回去的路上,好像遇见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她,甚至在交头接耳议论她。 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证实了她的感觉没有错。 早上,林清屏打开门,门口居然堆满了垃圾,这已经不是生活垃圾了,而是有人刻意从厂里的垃圾站里,把垃圾给运过来了,已经在腐烂的垃圾发出难闻的恶臭味。 顾有莲和杜根就住在她隔壁,一看这情形吓了一大跳! “这些人,还没消停啊!”顾有莲气得脸都涨红了,“怎么这么欺负人呢?” 林清屏没有说什么,只默默把垃圾都清理了,然后像平常一样去车间。 在去车间的路上,却发现所有人都在对他们三个人指指点点。 这一次,林清屏确定自己没有猜错,而且,事态比前一天澡堂子里小打小闹大多了。 “瓶子,你看!”顾有莲指着墙上一张纸。 四开的纸,上面很大的字体写了:林清屏勾引人老公! 顾有莲气得冲上前一把就撕了下来。 然而,在往车间走的路上,这样的东西,至少有十几张,写满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比如:林清屏是破鞋! 林清屏不要脸! 破鞋林清屏滚出服装厂! 林清屏靠出卖身体换取订单! 甚至还有:林清屏腰细屁股肥!林清屏是大胸脯等等。 顾有莲和杜根发现一张撕一张,撕到后来,顾有莲都哭出来了。 “为什么要这样呢?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大家一起赚钱,把厂子搞得红红火火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呢?” 顾有莲这个质朴的农村妇女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明白了,在一堆废纸堆里蹲了下去,蹲在地上大哭起来,“瓶子!我们不干了好不好?我们回家种田去,不受这个窝囊气了!城里人我们惹不起,我们不惹了,好不好?太难了……” 是啊,太难了…… 可谁的人生,不是一道道难关闯过去的呢? 前世她开创餐饮企业,多少人在她背后嚼舌根,说她一个女人能做到如此规模,不知从多少人床上爬过。 好像在那些世俗眼里,女人就是个花瓶,就是个玩物,就是要靠男人的托举才能走上巅峰。 他们更看不得女人春风得意,如果有,这些生活在污秽里的人就要造女人黄谣。 如今,重活一世,这样的事,也要重新经历一遭么? 那就来吧! 她把顾有莲拉起来,“走!” 顾有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瓶子!我们回家吧!好不好?成子要知道你被这样欺负,会心疼死的!” 顾钧成的名字戳中了林清屏心中的柔软,语气却更加坚定了,“正是因为成子,我才更要做给这些人看!那些生活在淤泥里的人,把淤泥泼向我们,想把我们拖进淤泥去,我偏要挣脱这些淤泥,活得亮亮堂堂给他们看!” “闲言碎语能杀死人的啊,瓶子!”顾有莲是真的怕了,在农村,有的媳妇子因为这些闲言碎语喝农药的,跳河的,都是血泪。 “我不怕!”林清屏大声说。 前世,她一个人单打独斗,都不曾怕过,这一世,她有顾有莲,有公公婆婆,还有……顾钧成,她怕什么? 车间里,工人们都已经到齐。 看他们的脸色,明显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都看到了那些污言秽语,每个人和林清屏对视的时候,都把目光移开了。 林清屏心里默默点了下人,除了冯得宝,其他人都在。 “好了,大家今天继续开工吧,等这一批做完,我会把新的版型教给大家。”林清屏朗声说。 “林……林师傅……”一个年轻女孩怯怯地说。 这个女孩叫小琴,才20岁,在厂里那些工人闹事不肯干活的时候,她没有来,大家复工以后她才出现的,其实是很勤快一个姑娘,每天闷头做事。 “有什么不懂的吗?”林清屏和蔼地问。 “你……你还要教我们新版型吗?”小琴吞吞吐吐的。 “当然!商场跟我们定了1000套新版型呢!” 小琴松了口气。 “怎么了?”林清屏不知她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我以为……你要走了……”小琴的声音更小了,“大家都说你不干了……” “不会!”林清屏斩钉截铁,“开工吧!” “好嘞!”女孩声音明显轻快了不少。 所以,这个厂里,其实还是有人喜欢她的吧? 一上午,林清屏都在车间,平安无事,中午的时候,她大大方方去食堂吃饭,也没有人说什么,相反,原本在食堂排队打饭的人,见到她来了,不约而同让开一条路,让她先打,而且,每个人都自动自觉跟她隔了至少两米的安全距离,唯恐跟她靠近了。 林清屏觉得好笑,这是被她泼潲水泼出心理阴影来了?生怕她又发疯是吧? 于是,午饭也顺利吃完。 下午,还是在车间忙碌了一下午,然后,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出事了。 林清屏刚刚迈进食堂大门,就有一个彪悍的中年妇女冲了上来,在林清屏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照着她的脸就扇了下来。 杜根和顾有莲一直紧跟着林清屏的,杜根也眼尖得很,一把将林清屏推开,那一巴掌就扇到了杜根身上。 没有打中目标的中年妇女急了,歇斯底里尖叫,“这个贱女人!婊子!真有男人护着她!给我上!打死她!看她还骚不骚了!” 这个女人是有备而来,不但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妇女,还带了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第46章 哪怕鱼死网破! 于是,男人扭住了杜根,女人撕打顾有莲和林清屏。 他们人多,林清屏只有三个人,很快就落到了下风,而且,林清屏是重点被攻击的对象,那些女人摁着她,扯头发、拉衣服。 为首的胖女人还在一旁大喊,“这个贱货胸脯上有痣!扒看她的衣服看看,她的痣长什么样子!” 难听的嗓音,恶心的话语,却惹得那些男人嘎嘎大笑,一个个露出贪婪的眼神,仿佛哈喇子随时都会流出来。 “哈哈哈,胸脯上有痣的女人吗?赶紧扒了给我们看看!” “哈哈哈,这辈子还没见过胸脯上的痣是什么样子呢!” “付科长见过吧?难怪付科长什么都答应了!” “反正是破鞋一只了,给我们也长长见识!” 林清屏终于明白澡堂子里掀她门帘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了…… 而按着她的那几个女人,已经把手伸到她领口,在扯她的扣子,甚至,第一颗扣子已经被断,蹦了起来,弹到她脸上。 她一直死死守护着自己的领口。 但这样下去,守不住了。 既然守不住,那就只能主动还击,哪怕鱼死网破! 那个胖女人还在猖狂,“小娘养的贱人!居然敢勾搭老付!今天不收拾了你,你就不知道脸字怎么写!” 原来,是付科长家的吗? 就是因为她拿到了跟厂里的合作,所以,就认定她跟走了付科长的门路?还是用身体换的? 果然,卑劣的人,想法都是一样的。 但,现在不是探讨人心的时候了,那两个女人的手一直在她领口掏,而她被她们按着,身体怎么动也动不了。 可也正是因为她们的手在掏她领口,反而让她找到了空当,否则,像之前那样揪她头发,掐她身上,抓她皮肤,她还真的找不到还击的地方。 在那两只手又要扯开她第二个扣子的时候,她猛地低头,咬住了其中一只手腕。 很用力,很用力,咬得那个女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同时,按住林清屏的力道也松了一半。 食堂里摆了四方的饭桌,和长条的凳子。 林清屏就是被按在桌子上的。 此刻力道一松,林清屏抓住桌子边用力一掀,就借力把按住她的女人掀了出去,同时,饭桌砸在那女人身上,砸得女人尖叫。 林清屏随手抓起一张条凳,横在胸前,大有任何人一来,她就一条凳砸死的气势。 她的头发已经散乱,嘴角渗着血,脸上的皮肤也被抓破了,衣服第一颗扣子不见了,领口微敞,但还好,并没有过多暴露,夏天穿短汗衫,也不过这样子。 她气喘吁吁,环视周围。 顾有莲和杜根还在跟人撕打,食堂里围了一大圈人,都在看热闹。 是,她本来就是这个厂里的外人,他们没有立场帮她吧! 而且,就算是在几十年后,原配小三互撕这种闹剧,围观的人永远也只是围观。 她深吸一口气,“住手!” 但没有人听她的。 为首的胖女人还在叫嚣,污言秽语,“贱女人还敢抖起来!你这样下贱的货色,早该羞愤跳河了!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给我揍她!” 被桌子砸到的女人对她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听了这话,再次冲上来,林清屏一板凳舞过去,将那人直接扇到了地上,扇得她惨叫,再也不敢动了。 胖女人气得自己亲自上手来抢林清屏的凳子,一边骂骂咧咧。 林清屏又是一凳子舞过去,把胖女人也扇得嗷嗷叫。 林清屏横着板凳,再也没有人敢上来了,“你们保卫科的人呢?” 这么大动静,保卫科不出来吗? 没有人说话。 “好!”林清屏看着众人,掷地有声,“我不妨告诉你们,我,名林清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临雨县顾家村人,已婚,我的丈夫,是军人!我,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军嫂!今天,所有对我进行了名誉和人身上的侮辱的人,我全部都记下了,我会向部队汇报求助,将加诸在我身上的不白之冤洗刷干净!” “军嫂?!” 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在对杜根实施殴打的那几个对林清屏说过脏话的男人,立刻停了下来。 保卫科的人这个时候终于来了,看见食堂这个样子,也十分无语,对着为首的胖女人怒斥,“你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终于来了是吗?”林清屏抱着凳子冷笑点头,“她有没有王法我不知道,但我现在,要寻求法律支援!我要报警!” “报警?”所有人再度震惊。 保卫科长来跟她道歉,“小林同志,很抱歉,我们来晚了,这个事情,本来就是厂里内部矛盾,你看,我们该去医院的去医院,该赔偿的赔偿,报警就没有必要了吧?” “不!”林清屏十分坚决,“我,作为现役军人的妻子,我的丈夫,在保家卫国,在用他们的身躯守护身后的父老乡亲,就是希望,我们老百姓能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可你们,却在背后这样伤害他的亲人,我问你们,你们的良心能安吗?” 嚣张的胖女人气焰终于下去了,喃喃嘟哝,“那谁也不知道你是军嫂啊……” “所以,如果我不是军嫂,你们就可以随意侮辱了吗?就可以随意践踏了吗?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做了一翻你们不敢做做不了的事业?”林清屏怒斥,“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的半边天里,就是女人欺负女人?” 食堂里安静下来,再一次鸦雀无声。 顾有莲和杜根站到了林清屏身边,两个人脸上都带了伤。 林清屏冷声道,“没错,该去医院必须去医院,该赔偿必须赔偿!但是,今天我也一定要报警!大姐,你现在就去报警!科长,请你马上召开全厂大会,今天这笔仗,我必须好好算清楚!” 保卫科长还在犹豫。 “行!如果厂里不方便出面开,那我就在这里,我自己来召开!”她看向那些看热闹的职工,“大家不是都喜欢看热闹吗?那就呼朋唤友,把人都招来!我今天,就把某些人的真面目撕开给你们瞧瞧!” 第47章 跟我来! 食堂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来看热闹的。 一张熟悉的面孔,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胖脸,一头的汗,一脸焦急。 是付科长。 “小林同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付科长一张胖脸通红,满是尴尬和难堪,“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林清屏知道了,又来一个和稀泥的。 她对付科长印象不差,甚至,能和服装厂达成这样的合作,付科长还是有功的,在车间里的工人跟她对着干的时候,副科长也是站在她这边。 但今天的事,林清屏不打算就此揭过,谁来都不行! “付科长,你不必这样,跟你没有关系。”林清屏没有接受付科长的道歉。 付科长却急了,一个大男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有关系,是我的错,没管好自己家里人,今天来挑事的,就是我爱人,对不起,我替她向你赔礼道歉!我……我也可以在厂里大会上做检讨,希望你大人大量,原谅她……” 销售科科长在厂里也算不大不小的官,付科长走到哪里都昂首挺胸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过。 这样的付科长,让他爱人,也就是带着人来打人的胖女人,又心疼又焦急,一把拽住付科长袖子,“你道什么歉呀!” “住嘴!”付科长只觉得满头包,呵斥她。 女人被呵斥之后心里不舒服了,张嘴就开始咆哮,“你吼我干什么?如果不是你自己处处维护这个小妖精,还跟她出去吃饭,我会怀疑你?” “你再说一句试试!”付科长只想息事宁人,这女人却偏偏要再挑起事端! “我怎么了?你居然还帮着外人吼我?”女人顿时炸了,“如果不是你和这个女人不知检点,怎么会有风言风语?人家都说身正影子才不斜,你们自己影子就是歪的!” “你再说一句试试!”付科长举起手要打人了的架势。 女人更怒了,“你打啊!你打就是了!哪个好人家的女人会到外面来跟男人勾勾搭搭吃饭?这个女人自己不检点!” 女人好像突然找到了自己的支撑点,一下就不怕了,“她不是军人的妻子吗?军人的妻子就更加该洁身自好!她自己在外面不守妇道,勾三搭四,还怪别人说?姓付的!你这么护着她,别告诉我你真的跟她有一腿吧?” 付科长举起的巴掌打不下去,一个劲给妻子使眼色,让她别说了。 女人却不以为然,“我就不信!我说了这两句话,就要进公安局吗?勾搭男人的都不进,我会进?” 林清屏听着这个女人胡言乱语,只冷笑,听到后来,不耐烦再听了,朗声对所有人说,“看热闹的,现在,都跟我走!” 林清屏一直没在人群里找到冯得宝,这个人看样子躲起来了,不过,没关系,人不露面,她直接去找人好了! 林清屏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大踏步朝家属区走去。 途中,小琴急匆匆跑了来,直奔林清屏,还拉着林清屏的手,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林清屏点点头,笑了笑,“嗯,我知道。” 然后,小琴就一直陪在林清屏身边,跟着林清屏走进了一栋家属楼的单元楼里。 “林师傅,你怎么来这儿了?不是这里……”小琴急着说。 林清屏却没说别的,直接在二楼的某户人家敲门。 敲得震天响。 里面的人没反应。 此时此刻,看热闹的人已经把二楼的大走廊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了,还有好些挤不进来的,在楼梯上、在一楼,翘首期待,看得兴致勃勃。 但林清屏不管怎么敲,里面就是没人开门。 “高大山在家!我刚刚看见了的!”不知是哪个看热闹的吼了一句。 于是,二楼看热闹的群众开始帮着喊门敲门,一声声“高大山,冯秀秀,我知道你们在家”,终于,把门叫开了。 门内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冷漠地看着林清屏,“你是谁?来我们家干什么?” 说完就要关门,林清屏眼疾手快挡住了。 “你心虚什么?”林清屏大声道。 “我认都不认识你,有什么心虚的?”男人的脸更加冷漠,“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家闹事,我可就叫保卫科了啊!” 林清屏冷笑,“你不认识我?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把我从厂里赶走呢?”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我赶你走干什么?”男人脸上有了怒火,再度想关门。 但林清屏死死按着门,小琴也给她帮忙。 “因为,你怕我抢你的风头!”林清屏怒视着他,“你是厂里的设计师啊!我改的几千件衣服全是你设计出来的,你心里不爽,哪里来的临时工,竟然嫌弃你的设计不好,竟然敢改?而且,竟然还能比你设计的衣服卖出高十倍的出厂价!”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吗?”林清屏朗声道,“我这样的临时工来了厂里,设计的款式又这么畅销,那以后怎么办?厂里以后是不是要请我专门做设计了?那你怎么办?对不对?所以,我这个女人必须滚蛋!所以,你让你的小舅子冯得宝,撺掇着车间里的职工和我对着干!” “胡说八道!滚!”男人一脸怒意。 “你急了是吗?急了就证明我说对了呀!”林清屏冷冷地看着他,“结果呢,冯得宝这一套失败了,厂里的职工不想跟着冯得宝闹了,大家都想好好生活,好好工作,那你怎么办呢?你想了个好法子啊,毁掉一个女人最有效的一招就是造她的黄谣!是不是啊?” “放屁!”男人脸都紫了,“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有证据吗?你没有证据,今天在这里败坏我名誉,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当然有证明。” 林清屏已经听见身后一片唏嘘之声了。 “想不到高大山是这样的人啊!” “原来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高大山在背后搞鬼啊!” “我真后悔一开始跟着冯得宝闹了!竟然被高大山当枪使了!” 第48章 林清屏,我来晚了 林清屏说完“有证据”三个字之后,明显看见高大山的脸变了色。 “你……你有什么证据?”高大山的气势都下去了很多,但仍然坚挺着,绝对不能认。 林清屏微微一笑,“那些贴在墙上污蔑我的污言秽语,是冯得宝贴的啊!有人看见的啊!若要人不知道,除非己莫为的道理,高设计师有文化的人,这都不懂吗?” 高大山的底气忽然又足了,“有人看见?谁看见?你让他站出来!”他的底气来源于,黑灯瞎火半夜贴的,半夜厂区里能有谁?而且,冯得宝说了,他贴的时候看了,没有一个人! 一旁的小琴要说话,被林清屏按住了。 林清屏笑着说,“我当然不会把人说出来了,说了之后你好去针对他吗?我还有更重要的证据呢!” 高大山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如果眼睛里能藏刀,他恨不得已经将她千刀万剐了吧? “你的好小舅子冯得宝,爱喝两口对吧?好巧呢,我们一家三口也爱吃好的,你小舅子在饭店喝醉了酒,跟狐朋狗友大放厥词,要怎么怎么整我,让我在厂里待不下去,恰好我就听到了,刚好呢,我姐夫那天买了台新的收录机,我们在饭店玩呢,我很不地道地录了音,这算不算证据啊?”林清屏冷笑道。 高大山顿时脸如死灰。 “哦,对了,你的小舅子还特意说了,是你授意他这么做的,这些,我都录下来了,等警察来了,我会全部交给警察……” 林清屏不知道的是,一楼的人群里,已经悄悄让开一条路,然后楼梯,然后二楼过道,一条刚好过一个人的路,有人从这条路快步走了上来。 而林清屏这句话刚刚说完,里面就响起了女人的咆哮,“你这个娼妇!在厂里到处勾搭男人还不够吗?还到我家门口来撒什么野!” 然后,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就飞了出来,直冲着林清屏。 林清屏准备躲的,但,一只手挡在了她前面,稳稳地将这东西给挡下来了,掉在地上,当啷一声,发出巨响。 竟然是一个炒锅! 不过,林清屏已经顾不得去看地上的东西是什么了。 她侧目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证实自己的确没看错! 真的是他! 居然是顾钧成! 她欣喜地喊出了声,“你怎么来了?”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冷冷的,憋着怒气,“我不来,还不知道你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林清屏想说,她哪里被欺负了?她自己搞得定好不? 然后,人群里涌起更多的骚动,楼梯上和一楼的人都散开:公安来了。 去报警的顾有莲也跟着来了,看见弟弟以后,嚎啕大哭,“成子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可算是来了!你媳妇儿可被这些害惨了!” 林清屏无语,这姐弟俩不愧是亲姐弟! 既然报警,那就要把所有跟这件事相关的人都带到派出所去。 在对事情经过做了初步调查后,高大山、林清屏、付科长和他媳妇儿,和付科长媳妇儿一起打架的几个人,全都去派出所了。 只差一个冯得宝。 今天的热闹差不多到这里就结束了,人群渐渐散去的时候,一个人跑了出来,要跟公安一起去。 “我!我看见了冯得宝那天晚上到处贴,我亲眼看见的……之前不敢说,是因为怕他们报复……” 来人是杜根的熟人,也就是看仓库的人,其实,也是小琴的爹。 “爹!你可算是来了!”小琴跺脚。 而冯得宝,其实已经在派出所里了。 林清屏到派出所以后就看见他了,蔫头蔫脑的,他的旁边站着小田和杜根。 “我在车上看见杜根在追这个人,叫小田下车帮忙一起追去了。”顾钧成在林清屏身边说。 “嗯!”林清屏现在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啊,但是,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说话的时间。 来派出所后,有既定的程序要走。 林清屏在跟派出所说明情况的时候,顾钧成就在外面等,但整件事,不管是林清屏递上的写满污言秽语的纸,还是她脸上明晃晃的伤,都证明她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情况说完,就让她离开了。 林清屏走出去,就看见吉普车里的顾钧成。 车窗开着的。 已经是傍晚了,夕阳的余辉笼罩着大地,也给他乘坐的车镀上一层淡淡金色。 他的侧脸框在窗框里,金色光线里,线条硬朗,轮廓灼灼生辉。 太好看了呀…… 车里的他忽然动了,转过脸,眉头微微一皱,“不上车还傻站着干什么?” “哦,哦哦!”她觉得自己确实看傻了,赶紧跑出上前。 他给她打开车门,她抓着他衣服,一个借力就上车了。 车门关上,她才发现,车里前排还坐着其他人。 开车的是陈政委,另一个不认识。 “是余师长,”他简简单单地介绍。 “余师长好!”林清屏有点窘,这样的气氛,怎么说话啊。 余师长倒是尽量和蔼,但是,林清屏心里还是打鼓啊! “磁带交了吗?要杜根去取了交给公安?”顾钧成问她。 “磁带?什么磁带?”林清屏一下子懵住了。 顾钧成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你不是说录了音?” 林清屏:…… 顾钧成猛然明白过来,“骗他的?” “兵……兵不厌诈嘛……”林清屏有点心虚。 顾钧成没说什么,倒是把余师长和陈政委逗得哈哈大笑。 余师长还说了,“小顾,你媳妇有点意思啊!” 余师长看起来都是长辈似的人物了,夸她也像是夸家里儿女似的。 顾钧成却头痛得很,“师长,你别夸她了,再夸她要上天了!” “林清屏!”顾钧成真的很头痛,“今天这情形,你说,如果不是我凑巧经过,你怎么办?” 说起这个,林清屏也好奇了,“对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路过。”顾钧成闭了闭眼,“大姐写给我的信我全收到了,知道你们在这里,正好路过,师长说,让我顺便看看你。” 第49章 为什么不听话 所以,这真的是巧的不能再巧的见面。 是万分之一几率的见面。 她这辈子能遇上这样巧的见面机会可能都不多。 “所以,如果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顾钧成目光锋锐,盯着她。 “反正……反正不让高大山和冯得宝见面就是了,分开诈,在高大山面前说冯得宝已经说实话了,在冯得宝面前说高大山招了……”林清屏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感觉顾钧成眼里的火苗越窜越高。 余师长倒是听得再次大笑起来,“各个击破啊!不错不错,还是个有勇有谋的孩子!” “师长……”顾钧成都无语了,有师长在这,他都没法好好跟她说了。 顾钧成端正了容色,“我已经跟杜根说了,把你和大姐赶紧带回去!” “不要!”林清屏马上抓住了他衣服,急道。 顾钧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她的眼神也带了严厉,好像在斥责她:为什么不听话? 林清屏相信,如果不是有师长和政委在这,他肯定已经训她了…… 她急得抱住他胳膊不放,“你有你的志向和抱负,我也有我的!我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在后方照顾好家里照顾好爹娘,还带好志远,可是,我也是我自己,凭什么我的理想要被抹掉!” 顾钧成的目光落在她紧抱着他的手上。 林清屏讪讪的,马上把手缩了回去。 是不是在领导面前不能这么亲密啊?她又犯规了吗? 她老老实实坐好,不自觉嘟起了嘴,小声嘀咕着,“反正我不回去!” 顾钧成深呼吸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在控制脾气…… 而后,便耐心地跟她说,“你如果实在是不想在家待着,想要做一份工作体现你的价值,可以回村里,去村小教书,当人民教师也很光荣,或者,你想来城里,好好进个厂,当正式职工,不好吗?不比到处奔波安全?” “我不!”林清屏重来一世,什么都听他的,唯独在自己的事业一事上有她的坚持,“你自己说过,支持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的!” 她还怕自己这样强硬的态度,会不会在顾钧成领导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一边说一边偷瞄师长的侧脸脸色,还好,还好,师长好像并没有怒意。 顾钧成就有点怒了,强忍着,问她,“行,那你自己说说,以后你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你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法制社会,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直,我还不会用法律保护自己吗?”林清屏哼哼唧唧的,想抱着他胳膊撒个娇,但是,碍于师长和政委在,不敢放肆,只能声音更加娇柔些,“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的,你放心好了!” 林清屏说完,就觉得顾钧成的目光盯在她脸上,更锋锐了些。 她脸上有脏东西吗? 她刚想摸一摸,后颈的衣服就一紧。 她被他拎着,挪到了后排座位中间,正对着驾驶室里的后视镜。 “你自己看看!你就是这么保护自己的?”他的声音,表明他已经在极力克制怒火了。 林清屏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和脖子上都被人抓了血痕,难怪有点火辣辣的痛,此前一直在高涨亢奋的情绪里,给忽略掉了……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再自言自语,“这……不会破相吧?” 顾钧成冷哼,“现在知道急了?迟了!” “那……如果破相了,你……会嫌弃我吗?”她拧眉看着他,嘟着嘴小声问。 师长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顾钧成不知道,但明显的,驾驶室里的老陈已经快憋不住笑了。 顾钧成的表情更加板正了些,端着一张脸,“赶紧下去吧,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林清屏意识到:他们要走了。 她和顾钧成短暂的一面,就要结束了。 她心里很不舍,但她不能拖他后腿啊,能在这样的时候见上一面,她已经很满足了…… 但她心里还挂着一件事。 “那个……我,不回去哦?”反正,她是不会听他的,大姐和杜根回不回去她不管,但她不会就这么回顾家村的。 顾钧成板着脸不说话。 林清屏就懂了,这事儿吧,反正他不同意,但是,她非要坚持,他也无可奈何就是了。 就是同意啦! 林清屏心里高兴得不行,看着他板着的侧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帅。 真的舍不得哎…… 她眼睛咕噜噜转着,然后看向余师长。 自她眼珠子开始转悠,顾钧成就知道她心里在打鬼主意了,一看,好家伙,这目标是余师长啊,这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他刚想阻止,但她那个快,来不及,根本来不及,她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她说:“余师长,我可以申请,抱一抱钧成吗?” 顾钧成真的,恨不得从车里消失! 只听车里爆发出一阵爆笑。 老陈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大男人,笑得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余师长好歹端着个长辈架子,强忍着,看了看时间,“我们赶路也不能不吃饭,小顾,你跟你媳妇去食堂吃饭,给你半个小时时间,吃完来接你上车。” 然后,顾钧成下车以后,就听见吉普车载着满车的笑声开走了。 林清屏苦恼得很,拽拽顾钧成衣角,“对不起啊……我……当军嫂这个事,我也不咋有经验……” “没事。”顾钧成绷着脸,“去吃饭吧,看看厂里的环境。” “哦哦,好!”林清屏赶紧领着他往厂里食堂走。 只是,旁边杵着两个人,他们谁也没发现——顾有莲和杜根。 眼看弟弟和弟媳往食堂去了,顾有莲也想跟着去,正要大声喊来着,被杜根死死拉住了。 “干什么?我跟我弟说会话去!” 顾有莲又要喊,被杜根直接捂住了嘴。 “你行了吧!让他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杜根实在对妻子的一根筋感到无话可说,“我们两个找个别的地儿吃饭去吧。” “去饭馆?要花好多钱呢!”顾有莲想想都舍不得。 “我请你。” 顾有莲眉头一皱,“你请还不是花我的钱?”话虽这么说,人还是跟着杜根往小饭馆走了。 第50章 我说了……你又要骂我 一直在一旁站得笔直的小田:???? 小田看看已经呼啸而去的吉普车,再看看和嫂子并排走着的顾团长,他有点迷惘:他该何去何从啊?他这么大个出在这里,竟然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倒是林清屏不经意的一个回头,看见了还杵在原地的小田,招手:小田!过来呀! 小田这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忙不迭跟上去了。 食堂里,因为今天闹的这一大出,好多人连打饭都没顾上,迟了点,这会儿都还在打饭呢,排队窗口排了好多人,大家都还在议论刚才的事。 林清屏和顾钧成走进来,议论声便戛然而止,相互使眼色:别说了别说了。 林清屏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但顾钧成已经把眉头皱起来了。 “我去打饭,你在这等着!”林清屏毫无察觉,安排顾钧成在食堂在餐桌坐下,高兴地排队打饭去了。 顾钧成看了眼小田,小田马上会意,起身走了。 林清屏打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桌前只有顾钧成一个人了。 “小田呢?” “把他的饭装起来,我等会带给他。”顾钧成道。 “哦,好,你快点吃!”林清屏递给他碗筷,只有半个小时时间,得让他先吃饱! 顾钧成吃饭的习惯,一向都是快,而且不说话。 师长只给他半个小时吃饭时间,走进食堂五分钟,待会走出去五分钟,这一碗饭,他只用了三分钟就吃完了,期间,还把碗里的瘦肉都给了林清屏。 林清屏看着一碗肉,急了,“你别给我了!我本来就吃得比你慢,你还给我这么多,我吃不了了!” 林清屏眼看他碗里空了,急得大口大口拼命扒饭,不得不急啊,她不快点,他这一吃完就要走了! 于是,成功地噎着了。 “团长!”小田回来了,而且,递过来一个水壶。 顾钧成接过水壶,打开盖子,就给林清屏喂水。 林清屏打着嗝,看了一眼水壶。 “是我的!”顾钧成道。 “哦……”林清屏抱着水壶就喝了起来,她刚想的就是,这水壶是谁的?如果是小田的,那她喝就不方便了,既然是顾钧成的…… 咦,顾钧成的水壶? 她抱着水壶,凑近了,小声问顾钧成,“你路上都是用这个水壶喝水。” “嗯,你喝吧,喝完再灌就是了。”顾钧成以为她想的是,因为他路上要喝,所以,她怕她喝完他没有水喝了。 但显然,她的脑回路跟他的完全不同。 顾钧成看她眨巴着眼睛,露出不太正经的笑容,就知道她心里又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你瞎想什么?”他忍不住质问。 林清屏欲言又止,然后猛烈摇头,“没,没什么……” “你还敢隐瞒不报?”顾钧成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清屏努了努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我说了……你又要骂我……” 顾钧成一听,这还得了,这怕又是有什么离经叛道的想法,他更加要知道了! “说!”短促又严厉的一声命令,只有一个字,威慑力反而十足。 林清屏抱着水壶的手都被震得抖了抖,立刻脱口而出,“我喝你喝过的水壶,是不是就跟和你亲亲差不多?” 顾钧成:…… 小田:…… 小田:我是木头人,我是稻草人,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林清屏!”顾钧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看你看,我说了你会骂我吧?”她还挺委屈。 小田觉得,他要不消失吧? 但他手里还拿着药瓶和棉签呢,这不刚从医务室里取来的么…… “咳咳咳……”小田硬着头皮出声,“团……团长,这个药……拿回来了。” 顾钧成皱着眉从小田手里抢了过来,捏着林清屏的下巴,就要往她脸上的伤处沾。 林清屏哇哇大叫,“不要不要,脸上涂红的太丑了!” “住嘴!” “不!不要!会留疤的!不要!”林清屏哇哇的,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顾钧成都要气笑了,“这会儿害怕了?这会儿知道哭了?”之前一个人领着差不多全厂的人堵在人家门口的时候不知道害怕?被别人抓成这样的时候不知道哭? 但到底,还是松了手,只在她脖子抓伤的地方涂了红药水,可脸上的伤不处理肯定不行。 “这里这里,团长,还有酒精。”小田忙道。 顾钧成换了沾酒精的棉签给她涂,其实动作已经很轻了,但碰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嘶”了一声,泪汪汪的,跟他说“疼”。 他拿着那只棉签,就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忍着点,发炎了就麻烦了!”干脆不看她的眼睛,快速给她涂抹好,“自己一天要抹个几次,别不放在心上,发炎了脸可就烂了,到时候铁定留疤!” 小田暗想:团长说得这么可怕干什么,都把嫂子吓到了。 顾钧成脸色很是严肃,还要强调,“留疤了变丑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知道了知道了……”林清屏觉得他有时候也挺啰嗦了。 “你的各个击破策略……”顾钧成又道,“你自己不用瞎操心了,小田早帮你完成了。” “什么意思?”林清屏脸上还辣辣的,不解地问。 “那个冯得宝,小田早让他说实话了。”让人说实话这点基本的本事,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 “哦……”林清屏懂了,那这件事,等于就了结了,“谢谢小田。” 她冲小田笑了笑,笑的时候扯到了脸上的伤,又痛得她龇牙咧嘴的。 “行了,别傻笑了。”顾钧成道,“公安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们会秉公办理。” 林清屏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眼睛瞪得溜圆,“你才傻!” 顾钧成都懒得跟她计较了,看了眼她碗里,还剩一半的饭,对她说,“你慢慢吃,不急。” 然后,就起身了。 林清屏却急了,拽着他衣服,“你什么意思?让我吃饭,你就要走了吗?” “林清屏……”他欲言又止。 “还没到半小时呢!二十分钟都还没到!”林清屏不乐意了,抓着他衣服不放。 “林清屏。”顾钧成放柔了声音,脸色也软和了不少,“我有些事要处理,以后我不能保证你需要人保护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 第51章 忘了一件大事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了。 但林清屏的手却松开了,只因他那一句“有些事要处理”,总之,她是不会拖他后腿的,既然他有事要处理,那就去吧。 “我……我送你。”她忍住发热的眼眶里那些即将喷涌的液体,低着头小声说。 “不用,你在这吃饭就好,我们走得快。”他说。 哦…… 是觉得她走得慢会误事吗? 那好吧,她不跟去了。 “小田的饭。”她只把小田的饭装好,递过去。 “谢谢嫂子。”小田接了之后就跟着顾钧成大踏步离开了。 林清屏望着顾钧成渐走渐远的背影,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他在的地方,她像个悍妇一样,什么事都不怕,什么人都敢怼,只要他出现,在他的面前,就会变得柔肠百转起来。 “哎呀!”她抹了一把泪,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拼命去追。 还有一件事忘记了! 她还没抱到他的! 她可是在余师长那里申请过了,并且得到师长许可的! 怎么可以不抱呢? 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呢? 然而,当她跑到了食堂外面,却已经没有了他和小田的身影。 他们走路……当真挺快的…… 林清屏沮丧地回到了餐桌边。 顾钧成的确和小田走得飞快,而且边走边说话。 “找到了吗?”顾钧成问。 “找了,但是他们厂长出差去了,一直没回来,听说嫂子也是跟厂长比较熟,跟其他几个副厂长没有太多联系,再有就是那位销售科长,人本身没什么问题,根子还在高大山和冯得宝上,是他们挑起的事,让付科长媳妇有了误会,情况已经跟他们这个服装厂的刘副厂长说了,刘副厂长这会在办公室等你。” “行,去看看。” 小田于是领着顾钧成去了办公楼的副厂长室。 办公室里,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见了顾钧成后起身,笑着伸出手来,“你好你好,解放军同志。” 顾钧成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林清屏的爱人。” “我知道,我知道。”副厂长姓刘,很客气地给他倒茶。 顾钧成却道,“不,我的意思是,今天,我只是林清屏的爱人。作为她的丈夫,知道她在厂里的遭遇,你和我同为男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这个……”副厂长马上道,“很多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是吗?她来厂里这么多天,车间工人闹事就闹了三天,如果你们一点都不知道,那只能说明,你们厂的管理有大问题,假如这期间出了安全事故呢?你们当领导的不要负责?” 副厂长没有说话,心虚,其实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反正跟他没关系,一个临时工而已,还在厂里事儿多得不行,他才懒得管。 “林清屏同志总是充满信心地说,妇女能顶半天天,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这半边天要顶起来,会遭到另半边天的打压。”顾钧成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厂里很多人欺负她是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我相信刘厂长你不是这样的人,能领导一个厂,你必然能明辨是非,急职工之所急,所以,我也相信,你能给妇女同志一个公平的机会,对这件事有个公平的处理,以及,林清屏同志并不是厂里人说的污言秽语那样,她有丈夫,她清白坦荡,她并不是孤身一个人没有依靠。” 刘副厂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好…… 这一巴掌一个甜枣的…… 几分钟以后,刘副厂长送顾钧成出来,两人握了握手,顾钧成快速往厂外走去。 吉普车已经等在那里,两人迅速上车。 顾钧成一上车,车里的余师长和陈政委就看着他笑。 陈政委直接打趣他,“抱了没有?” 说完,陈政委又是一阵爆笑,这回,余师长也没忍了,直接笑出声。 顾钧成被他们笑得老脸发热,但还是一本正经汇报,“报告余师长,我刚刚去找了下他们副厂长,希望厂里秉公处理这件事。” 余师长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汇报这些。 “我倒是很欣赏这孩子。”余师长说的这孩子,是指林清屏,“现在国家改开已经轰轰烈烈展开,就需要更多像她这样有锐气、有闯劲的年轻人,你媳妇不简单啊,小顾,我看好她!” 顾钧成头疼,“实在是跳脱得很,让您看笑话了。” 余师长再次大笑,“确实,跟你完全是两种人,你怎么不跟你媳妇学学?成天板着个脸干什么?” 顾钧成:…… 余师长更好奇了,“顾团长,你在媳妇面前也这样板着脸?” “可不咋地!”陈政委笑着插话,“晚上还罚媳妇儿默写课文呢!” 顾钧成无奈了,“哪有这样的事?” “政委,是背诵。”不是默写!一旁的小田赶紧道。 “对对对,是背诵,我记错了。哈哈哈哈!” 余师长也爆发出大笑,“小顾媳妇还挺有文化啊!” 顾钧成老脸通红,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小田,小田在团长的眼神下低下了头。 小田:??我说错了什么? 顾钧成走后第二天,胡厂长就回来了,得知厂里发生的事之后,大发雷霆。 首先就把一众副厂长和科长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怎么好意思的?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20岁的小姑娘?她比你们有些人闺女还小呢!你们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不要跟我说你们不知道,你们就是看热闹!亏你们还坐在这个位置上,你们是怎么想的?觉得自己很安稳是不是?人家一小姑娘能把仓库里的积货翻十倍的价钱卖出去,我们能给职工发五倍以上的年终奖,这不是好事吗?你们谁有这个本事?站出来,只要有,我马上让小林同志走人!” 被骂的人鸦雀无声。 林清屏自打进厂以来的糟心事,到这里总算宣告结束。 顾钧成的到来,让厂里人看到了“原来她丈夫是军人,原来她真的是军嫂”,大家对军人天然的敬仰和亲切,理所当然地,会认为她也不会差。 第52章 受伤了 付科长带着妻子上门给林清屏道歉,给了赔偿,厂里开大会的时候,所有参与打人的还公开道歉了一次。 冯得宝因为破坏生产被厂里开除了,还被治安拘留了几天,可惜的是,高大山什么事都没有,冯得宝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担下来了,高大山一口咬定不知情。 虽然顾有莲和小琴都因为高大山没有受到惩罚而愤愤不平,但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后来的工作异常顺利,不但顺利交付2000件,服装厂里剩下的所有库存全都清空了,隔壁省的销路也已经打开,刚好赶上春节前,人人置新衣的好时机,厂里临时又按照林清屏的款式新生产了一大批货,卖得十分火爆。 算下来,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服装厂一共卖出去五六千件衣服,按均价10块的厂价,林清屏拿一半,开掉请临时工的一块钱一件,差不多是4块钱一件,她给顾有莲和杜根一人一块,也就是到手2块钱一件,也就是说,她和顾有莲两口子一人进账一万多。 万元户。 这个词才刚刚兴起,她和顾有莲就达到了。 顾有莲简直不敢相信,捧着存折的手都在发抖,做梦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钱啊! 她觉得林清屏分给她的太多了。 “我和杜根只是跑跑腿,衣服样子都是你的,你该拿大头,样子才是关键,没有你的样子,厂里那些衣服才能卖几个钱?之前都是一块钱一件!”顾有莲还是很能拎得清。 林清屏却摇摇头,“大姐,你拿着吧,我们以后还要合作更多的事业,到时候我一个人肯定顾不来那么宽,需要你们一起,以后我们会制定详细的章程。” “还要做得更大呢!”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顾有莲的想象了。 “那当然!但现在啊,我们要回家过年了!”林清屏高高兴兴地说。 然而,当她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林清屏打开门发现门口再次堆了很多东西。 这一次,可就不是垃圾了,而是各式各样的糖果和特产。 水果糖、白砂糖、片糖,苹果,在这个时候都是好东西,还有几瓶麦乳精和罐头呢! 小琴来送他们,悄悄和林清屏说,“这次厂里年终奖发了好大一笔钱,大家都可高兴了,都知道是你的功劳,原先那些跟你对着干的,不好意思当面感谢你,就悄悄放这了,你就收了吧,这还也不知道还给谁了。” 林清屏笑了笑,行,那就收了吧。 这一次可真是大包小包回家,厂里发了福利,职工们送了她东西,他们在县城又采买了一通,另外,他们卖了几千件衣服,怎么着,自己过年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吧?所以,新款的衣服,他们带了好几身回去,给家里人都穿上。 因为东西多,杜根帮着林清屏把东西送到顾家,然后也没停留,就带着顾有莲回自己家了。 林清屏拿了1000块钱给公公婆婆过年,刘芬看见这么多钱,怎么都不肯要,林清屏费了好多唇舌,才说服她收下,又把衣服分给大家,每人都有两套! “要欢欢喜喜过年才行!”林清屏规定,过年必须穿新衣! 顾家今年过年准备得格外丰盛,老两口鸡鸭鱼肉都备下来,还去县里称了奶糖,念叨着,过年不知道钧成要不要回来。 是啊,林清屏也在盼着他回来…… 自打上次见面以后,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中间什么消息也没有……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顾家欢欢喜喜忙着过年,做着完全的准备迎接顾钧成回家的时候,一封电报到了。 电报内容是:受伤,来医院。 刘芬听完电报内容差点晕过去,林清屏也慌张得不行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顾家,顿时愁云笼罩。 年也不用过了,林清屏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去他们军区医院,临走前,给了志远和林青云一人一个红包,算是给了压岁钱。 就在林清屏准备出发的时候,来了不速之客——陈夏。 陈夏手里拿着个包袱,来找她,“听说你要去看成子?” 林清屏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夏把包袱打开,“你帮我把这件毛衣转交给他啊!” 一件黑灰色的毛衣。 林清屏还是淡淡的,“不用了,他有。” 陈夏却一笑,“他有那也是穿了好几年的了,该破了吧?刘婶子和大姐都不会织。” “不用!他在部队都穿制服。”林清屏不想再跟她啰嗦。 林清屏拍了个电报,告诉小田自己是那趟火车,大概什么时候到,而后就出发了。 这次过去,是比上次探亲更寒冷的天气,林清屏做了十足的准备,穿得暖暖的,叮嘱自己她是去照顾他的,可千万别又生病了给他添麻烦。 到县城后,果然,小田已经在车站等着接她了。 两天一夜的火车,林清屏都焦虑得没合过眼,见到小田,就急着问,“你们顾团长怎么样?伤在哪里?” “嫂子……”小田好像不太敢说,“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林清屏更加觉得焦心,这肯定是不太好!想到上辈子他牺牲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管,连他是怎么牺牲的都不知道…… 是不是受伤?是不是就是这一次?是因为她重生而提前了吗? 从县里车站到军区医院的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简直度秒如年…… 终于,小田的车停在了医院前。 “嫂子,下车!”小田帮她打开车门。 林清屏一下车,只觉得双腿软绵绵的,根本站不住,整个人都往地上滑去。 小田赶紧撑住她,“嫂子!嫂子你还好吧?” 林清屏强忍着眼泪,摆摆手,“没事,走吧!” 但她哪里能自己走?全程都靠小田撑着她。 最好不容易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她一眼就看见顾钧成头上缠着纱布,躺在那里。 “钧成!钧成!”她小声地喊着。 顾钧成紧闭了双眼,没有应答。 林清屏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嫂子……”小田轻声叫她,哽咽着。 第53章 顾钧成,你醒醒 小田和医生都告诉她:顾钧成自送进医院来,还没醒过来的。 小田还跟她说,“嫂子,你不要难过,顾团长一定会醒来的。” 林清屏点点头,但眼泪还是哗啦啦地掉。 小田怎么会知道她心里的担心呢? 上辈子他是受这样的伤吗?也是昏迷不醒吗?如果也是,那是谁在他身边陪着他?还是,就这样孤零零地离去?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哦,好像跟几个她那时认为的时髦的小姐妹去省城玩了,玩完回来,在顾家等着她的就是他的遗物了…… 想起往事,她心里就绞着痛, 顾钧成,我都死而重生回来了,还有什么奇迹不会发生呢?你一定要挺过来啊!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她可以难过,可以哭,但是,意志不能倒下,她得坚强起来,她得成为顾钧成的支撑! 怎么照顾病人林清屏是很懂的。 前世,她是娘家的顶梁柱,上至爹娘,下至侄儿,还有弟弟弟媳,谁生病住院都是她照顾,或者她请人照顾,可即便请人照顾,她也会经常在一旁陪着,就怕请的人不到位,当然,医药费也都是她出。 可即便是这样的付出,也没有换来真心,她最后倒在病床上,等来的却是那样的结局…… 林清屏没有继续想这些事,手脚麻利地开始照顾顾钧成。 首先是擦身。 受伤的地方医生肯定已经处理过了,但身上要保持清洁卫生。 可是,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在照顾病人,但她在解顾钧成衣服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她跟他结婚这么久,还没跟他坦诚相对过呢…… 小田在一旁原本想帮忙的,看见她的脸渐渐红了,觉得可能是自己在旁边不方便,于是说,“嫂子,我先出去,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叫我一身。” 小田说完马上就出去了。 林清屏:???你回来! 林清屏本来还想让小田来过这一关的呢…… 算了! 她眼一闭,只能硬着头皮上! 擦某个地方的时候,她都不大敢看…… 最后,终于衣服、被子重新整理好,她都出了一身大汗了,然后,才把小田叫进来,帮她一起给顾钧成翻个身。 她记得的,病人如果不醒,不能总是一个姿势躺着不动,每间隔一段时间要翻个身,不然要长褥疮。 小田看着她这大冷天里一头的大汗,什么也没说,转头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过来。 “谢谢,小田,先放着吧,我现在喝不下。”林清屏坐在病床边,凝视着顾钧成的脸,心里的忧急再度翻涌。 就这么一通折腾,他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么? 小田见她做什么都没心情,就不再打扰她,离开了病房,去做别的事了。 林清屏握着顾钧成的手。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刚刚给她擦拭的时候看见了,腰上也缠着绷带,有一只腿也裹着纱布。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他胸口、背上多处旧伤的疤痕…… 他这具身体,到底伤过多少次…… 林清屏将脸贴在他掌心里,想着想着,又湿了眼眶。 他的手很干燥,虽然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哪哪都是医院特有的气息,但贴近他的掌心,还是她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也是,一种能给她安慰的生命的气息。 虽然她心中很焦虑,但到底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加之长途疲惫,这样枕着他的手心,呼吸和他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她的眼皮还是渐渐沉重起来,最终,坐着睡着了。 睡着的她,开始做梦。 梦里的场景很熟悉,也很清晰,是她和几个穿着打扮都很时髦的姑娘去省城玩,这一趟出去,她见到了她从来不曾见识过的大世面,原来,在远离顾家村、远离县里的地方,有这样精彩的世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她,人在省城玩,视角却是在顾家村。 她看见婆婆村支书拿着一封电报匆匆来到顾家,把电报内容念给公公婆婆听,婆婆听完后直接就倒下去了。 林清屏听见了电报的内容,就是:受伤,来医院。 和这一次收到的电报内容一模一样…… 然后,画面一转,公公婆婆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婆婆流着泪问公公:“儿媳妇怎么办?怎么告诉她?” 公公当时又急又气的,“上哪告诉她?怎么告诉她?” 婆婆只能作罢,和公公匆匆出发了。 画面再转,就是医院了。 公公婆婆走进病房,看见的情形也和林清屏今天看见的一样:躺着一动不动的他,头上缠着纱布的他…… 她不知道公公婆婆在医院照顾了他几天,画面再往下转,就是开追掉会的画面了。 他没有再醒来…… 追悼会上,公婆哭得老泪纵横,而他穿军装的照片,摆放在灵堂里,年轻英挺,目光坚定。 原来,上辈子,她有这么多事都不曾看见……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上辈子顾钧成的遗书有三封。 一封给父母,一封给大姐,一封给志远。 给父母的信里,写的是不孝儿不能再尽孝,请他们保重身体,同时提到,抚恤金都留给林清屏,很抱歉耽误她这些年的青春。 给大姐的信也尽是抱歉,作为家里的主心骨,他没能为这个家尽多少力,以后更没有办法守护了,请大姐代他尽孝。 最后一封给志远,叮嘱他好好成长,最后一句嘱托是:关照一下林婶婶,等婶婶老了,有时间去看看她。 原来如此…… 难怪她在县里开餐馆的时候,被地痞流氓吃霸王餐,或者敲诈勒索,志远会横空出世,指着她和店铺说,这是我婶婶和我婶婶的店,各路兄弟们想喝酒,来找我,我请你们,但你们要打我婶婶店铺的主意,那就是跟我作对,别怪我不认兄弟两个字! 原来,他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知道她懒散,又贪玩,抚恤金给她,希望她衣食无忧。 不放心她一个人生活,估计也知道她不是安分的人,还交代小辈能照看她…… 第54章 顾钧成,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写了三封信。 给到了家里每一个人。 甚至每封信里都提到了她。 却偏偏的,没有只字片语留给她。 是……对她心寒了么? 她真都不值得他对她这么好啊…… 她上辈子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即便是在梦里,她都痛得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顾钧成,顾钧成,你为什么要这样? 梦里的林清屏哭得不能自己,却听得有人在叫她,“嫂子!嫂子!” 小田? 梦里面并没有小田啊? 林清屏梦里梦外糊里糊涂的,终于醒了。 醒过来后的她,就看见小田一双通红的眼睛含着眼泪,眼里却满是喜悦,“嫂子!团长醒了!” 什么? 林清屏大喜,立刻去看顾钧成,果然,看见他眼睛是睁着的,此时正看着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而且,不太能说话。 “钧成!钧成!你休息!好好休息!不用急着说话!不用……”林清屏一边忘情地说着话,眼泪一边哗哗往下淌,视线里,他的脸都模糊了。 顾钧成把自己的手微微抬了起来,他的手掌里,满满的,全是眼泪。 刚刚她做梦的时候哭的。 团长醒来,小田也开心得忘了形,说,“一定是团长听见嫂子哭,着急了,一着急就醒来了。” 林清屏有点儿难为情了,看着顾钧成满手掌的泪水,抹着脸上的泪痕,“我……我真的哭得那么大声吗?” “真的好大声!走廊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小田笑着说。 林清屏更加难为情了,顾钧成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把满是泪水的手掌放下,重新合上眼睛。 “钧成……”林清屏生怕他又昏迷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 顾钧成眼皮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林清屏忙道,“没事没事,钧成,你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她又怕自己呱噪,影响了他。 医生倒是十分理解林清屏的心思,笑着对她说,“没事,既然已经醒来了,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林清屏这才松了一口气。 体谅病人需要静养,医生在检查完顾钧成之后,就和小田都离开了病房,只留了林清屏在病房里陪他。 他始终闭着眼睛,林清屏有点不知所措,想握握他的手,怕碰到他,影响他休息;想和他说说心里话,更加不能了,那不是明显地影响到他了吗? 她甚至觉得,她在病房里走来走去,都会影响到他。 于是,她就坐着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怎么看都觉得他好看,哪怕受伤了,也不影响他的颜值。 她看一会儿笑一会儿,看一会儿笑一会儿,顾钧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钧成?是哪里疼吗?”她赶紧问。 顾钧成皱着眉,很艰难地说出一句,“叫,小田,来。” “你是要做什么吗?我可以的。”她俯身靠近他,以便听得更清晰些。 他却不吭声了。 “没事?”林清屏什么也没听到啊! “嗯。”他闷着声音说。 好吧…… 林清屏坐回去,发现尿袋里满了,赶紧蹲下来,准备倒掉。 手刚伸出去,就听见他低哑的一声,“别动。” “啊?”林清屏吓一跳。 起身,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别……去……弄。” 还是不那么顺畅的说话声。 “已……已经快满了。”林清屏指指尿袋。 “让,你……别动!” “不行啊,太重会把管子沉脱落的!” “叫……小田。” 原来是这样…… 林清屏哼了一声,决定不搭理他,直接蹲下去处理了,有本事你起来罚我啊!在你倒是起来啊! 顾钧成现在还起不来,只能看着林清屏干瞪眼。 因为他醒来了这样的好消息,林清屏心里轻松不少,还挑衅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反正你收拾不了我! 我不趁这个时候闹,等你生龙活虎还有我闹的空间吗? 等她倒了尿,又洗了手回来,他还是那样等着她的态度,还是要她叫小田进来。 林清屏这回没意见,出去把小田叫了回来。 “团长!”小田在病床前敬了个礼。 顾钧成指指林清屏,“给她买火车票,让她回去。” 啊?! 林清屏:???? “为什么?”林清屏一下就站起来了。 小田也懵了,“团长,嫂子刚来没多久呢,很是不放心你。” “回去!”明明说话就艰难,还要发脾气。 林清屏态度很坚决,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小田送不走我的,不然你自己来,你把我扛去火车站呗!” “你……”顾钧成觉得,他今天如果真的死了,也能被她给气活过来。 他再次指小田,“小田,扛她,走!” 林清屏腰一插,“小田,你敢扛我吗?” 小田:…… 小田愁死了,求求两位了,别闹了…… 不过,林清屏这会儿的确打算离开一会儿,她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身上自己觉得都有味儿了,打算洗洗,换个衣服,再者,顾钧成身上穿着病号服,他之前不知道穿的啥,要不要洗洗。 林清屏便打开了病房里的柜子,里面放着顾钧成干净的军装,然后有一套便装是脏的,外衣外裤都是破的,还有血…… 这就是受伤时穿的衣服了? 他受伤时执行的任务是需要穿着便服的特殊任务吗? 这些都不是林清屏该问的,林清屏只取了衣服去清理,和外衣外裤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件毛线衣,看做工也是手织的。 林清屏全部拿出去了。 “嫂子。”小田追了出来。 “嗯?”林清屏回头。 “这些衣服都破了,我以为不要了,就没洗……” “那也洗干净再扔吧。”林清屏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她不喜欢在衣服上看到血,尤其,还是顾钧成的血。 全部要洗得干干净净! 就像他从来没过伤一样! “嗯,毛线衣还是好的,但我不会洗毛线衣,没敢乱洗。”小田自己洗过一件毛线衣,洗完后就小了一半,没法再穿了。 “好,我知道了,我来洗。”林清屏抱着盆子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浴房。 她自己先洗了个澡,然后开始洗衣服,毛线衣单独用了个盆装。 浸水的时候,她发现一个细节:这件毛线衣的针法,她看着有点熟悉…… 第55章 毛衣 耳边忽然回响起一句话:顾婶婶和顾大姐都不会织毛线衣…… 林清屏压着心里的疑惑,开始里里外外揉洗,然而,在反过来洗里面的时候,发现一个极容易忽略的细节。 在毛线衣左边下摆,缝着很小很小一块布,布也是黑色的,上面写着很小很小一个字,浅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那个字,她仔细辨认了,是一个“陈”字。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件毛线衣的针法眼熟了。 因为她就在不久前看见过。 陈夏捧到她面前,要她带给顾钧成的那件毛线衣,正是这样的针法。 林清屏心里宛如一把大锤狠狠地锤了一下,拿着毛衣发了好久的呆。 “咦?你也在洗衣服啊?你是顾团长家里的吧?”旁边来了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家属,长了一张甜美可爱的脸,笑吟吟地和她说话,手里抱着一盆子衣服。 林清屏笑了笑,“嗯。” “我是隔壁病房武天平的家属,叫梅丽,你呢?” “我叫林清屏。”林清屏已经洗得差不多了,笑着收拾东西。 梅丽点点头正在皱眉对着那一盆衣服思考,用手指头在里面戳啊戳的,看起来不太会洗衣服的样子。 见林清屏洗好了,忙笑着道,“好,下次再邀你一起洗衣服。” 然后继续对着那一盆衣服研究去了。 林清屏心里有事,也没再多和她聊,抱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走了。 因为天气很冷,医院里有烧锅炉给暖气片供暖,林清屏也就把衣服放在暖气片上烘着。 小田来叫她,“嫂子,你去吃点儿东西吧。” 林清屏心里堵得慌,回头看一眼顾钧成,他初初醒来时,她是如何的心潮澎湃,欣喜若狂,此刻都仿佛被一桶冷水浇了下来,浇得透心凉。 但顾钧成在怒视着她,好像知道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是小田说的吧? 其实,她何止一天没吃,自从在顾家村知道他受伤以后,她就食不知味,吃不下饭。 行吧,她去吃,免得他又要发脾气。 还是,这大晚上的了,食堂里已经没有饭了,她走出住院大楼,只觉得寒风浸骨。 “嫂子!”小田追了出来。 林清屏回头。 “团长要我带你去吃饭。”小田说完又补充,“一会儿没事的,有护士在。” 林清屏点点头,没劲跟小田坚持什么。 小田领着她,去了医院旁边的一个小馆子,帮她要了一碗热面条。 林清屏要了两碗。 小田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吃得多,饿得快。 小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清屏在小店里坐了下来。 老板给他们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面条时还送给他们一人一个鸡蛋,“今天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不开店了,过年咯!” 是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难怪外面的店铺都歇业了。 “小田。”吃面的时候,林清屏问他,“你们团长那件毛线衣,穿多久了啊?我看挺旧的了,怎么还在穿?他就没有别的衣服吗?” 小田想了想,“很久了吧?我来到团长身边的时候就看见的,团长天冷的时候便装出去,都是穿这件,挺爱惜的,应该舍不得扔吧。” 林清屏吃到嘴里的面,瞬时如同嚼蜡。 她想起她给他也是织了件毛衣的,还特意赶在他生日前织好,千里迢迢来看望他,给他过生日,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 她刹那间想起了很多,也把许许多多的小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难怪,她说她要探亲,他让她别去;上回他回家,她满心欢喜要和他好的时候,他跟她提离婚。 那时候她还想,上辈子她都没提过离婚的事,怎么重生回来,他还提离婚了? 会不会是因为,上辈子陈夏去了城里后并没有回到村里来?而她的重生,连带着把陈夏的轨迹也改变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他提离婚的时候,她死皮赖脸不同意,各种言语威胁他,一心存了补偿的心而来,想好好爱他一次,谁知,自己是坏了他的好事吗? 后来,他再也不提离婚,是被她的那些强词夺理的言论吓到了?怕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娶了她就决定对她负责到底? 他确实是这样一个负责任的人啊…… 不然,上辈子他明明不爱她,还留给她那么多钱,还叮嘱家里人照顾她,就是因为对她愧疚。 再然后,又想起,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肯跟她有夫妻之实,是他真的不行?还是不想? 一时间,思绪万千,只有脑子在不停地运转,整个人的动作都是机械的,机械地一口接一口地吃面,机械地把每一口面吞下去,连碗里的面什么时候吃完了她都不知道,还在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筷子。 直到小田诧异地看着她,问她,“嫂子,你是不是没吃饱?不然再来一碗?” 她才猛然醒悟过来。 “没……我吃饱了,走吧。”林清屏忙道。 回到病房的时候,顾钧成是醒着的。 林清屏看着他的模样,心里酸得厉害。 他从来都是这么板板正正的,在她面前总是很严肃,有时候还凶,她忽然很想知道,他在陈夏面前会是怎样,那个年少时的成子哥,也是这么不苟言笑吗? 说是来照顾他,其实现在他这个样子,她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不过就是给他看着吊瓶里的药水,隔一段时间翻翻身,再倒倒尿袋里的尿液。 人闲下来,特别容易被情绪裹挟。 林清屏不想陷在悲伤的情绪里。 病房里已经安置了一张陪护床,她便在床上坐下来,拿出包里的本子和笔,开始画图,画明年的春款,这是她答应了胡厂长的。 一直画一直画,直到护士来关灯了,她才把笔和本子收起来。 她没有忘记问顾钧成有什么需要。 他闭着眼,摇摇头。 林清屏就没说什么了,只提醒自己晚上警醒一点,别睡得太死,多醒几次。 而后,便躺进了她的陪护床里。 结果,她发现自己想多了,哪里能睡死?根本就难以入睡。 她只好在脑子里构想她的新设计,只有全心全意投入到事业里,才不会难过吧?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头却已经湿了。 她分明是在构思设计的呀? 第56章 除夕了 这一夜,林清屏的觉睡了个乱七八糟。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 医生说顾钧成还不能进食,她就自己去洗漱。 湿衣服在暖气片上烤了一夜,已经干得透透的了,她把它们叠好,收起来,只是,看见那件毛线衣,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快速把衣服都放进柜子里,顾钧成也醒了。 或者说,他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一直没动静,也没睁开眼睛。 装睡吗? 林清屏去洗漱间接了热水来给他刷牙洗脸。 结果,他不配合。 他头上缠着纱布,露出来的小半张脸看不出一丝表情,干燥的双唇哑声说,“等小田来。” 林清屏心里复杂极了,不知道他为什么拒绝她的照顾,但她也是个倔强的性子,既然来了,就没有眼睁睁看着他躺在这里不管的理。 她手里拿着牙刷,强硬地站在床边,“我让小田回部队去了,今天除夕,也让人孩子跟大伙儿一起过个年,吃顿年夜饭,跟你在医院能吃什么?” 他便不吭声了。 “张嘴!”她把牙刷送到他嘴边。 他仍然抿着唇。 “顾钧成!”她直呼他大名了,“你自己不讲卫生没关系,你总不能讲话的时候熏到护士吧?” 好吧,其实他没有那么邋遢,护士也不会嫌弃病人,但是,不这么说,他能老实吗? 果然,这么一说之后,顾钧成犹豫了一下,就张开了嘴。 林清屏用的盐水给他刷牙,还找了根麦秆,让他可以当后来的吸管那样,吸水进嘴里清洗,仔仔细细给他清理干净以后,又用热毛巾给他脸上露出来的部分擦干净,刚忙完,小田来了…… “咳咳。”林清屏轻轻咳了咳,不和顾钧成对视,“我去倒水。” 就在她准备遁走的时候,手腕被抓住了,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某个人又要骂人了。 果然,一回头,看见他一只手抓着她,一只手食指还在点着她,眼里冒着火,“又是兵不厌诈?” “咳咳,你说是就是吧!”林清屏挣了挣手腕,“我要倒水去了。”她肯定没有叫小田回部队啊?她有什么资格插手管他们的事? 顾钧成总算是松了手。 林清屏端着脸盆就快步走了。 在洗漱房里,她再次遇见了那个叫梅丽的家属,这会儿又在对着一盆子衣服发愁,而且,好像还是昨天那一盆? “怎么了?”林清屏不由问,难道她洗了一晚上衣服还没洗好? 梅丽见了她,忍不住耷着脸诉苦,“林同志,你昨天洗的衣服都干了?” 林清屏点点头,“干了呀?” 梅丽把一盆衣服指给她看,“看看我的,全都结冰了!硬得跟什么似的!” 林清屏这才恍然,“你昨晚把衣服挂外面了?” 梅丽还很惊讶的样子,“不然挂哪里?” 林清屏笑了,“天太冷,我就放暖气片上烘着了。” 梅丽一脸“还能这样”的表情。 “说实话吧,我从来没干过家事……”梅丽有些难为情。 林清屏猜到了,梅丽一定是高干家的孩子。 “让你笑话了!我妈就成天说我,啥都不会干,小心让人嫌弃。”梅丽嘿嘿一笑。 “谁说女人一定要会做家事啊?男人能干事业,女人也可以!”林清屏笑着说。 梅丽一听,合拍了,“我就是这个观点!好了,我不耽误你了,我重洗一下,你去忙吧!” 林清屏笑笑,刚转身准备回病房,梅丽又叫住她,“等等,林同志,我去拿点东西!” 梅丽风一样跑回病房,又风一样跑回来,手里抱了一包牛皮纸包着东西,“给你,林同志,过年了,给病房里打扮打扮,增加点过年的气氛。” “小丽!”病房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天平叫我了,你先拿去啊!”梅丽风风火火回了病房。 “你自己爱闹就得了,还去闹别人呢?”男人的声音在里面说话。 “我哪里闹了嘛!就算是住院,也要有节日气氛啊!” “就你能说……” 虽然好像是斥责,但林清屏听得出来,男人言语间,是浓浓的纵容和宠爱。 林清屏笑了笑,一手拎着脸盆,一手拿着牛皮纸包回了病房,嗯,还是有点羡慕的。 她有点好奇梅丽这个热情的女孩到底给她什么了,打开一看,居然是春联和窗花。 连胶水都帮她准备好了。 火红的颜色,吉祥的话语。 她在贴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心里从昨晚开始堵着的那些酸楚就渐渐淡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回来的初衷了呀? 她重生回来,是来报恩的。 不管顾钧成心里有谁,抑或是有没有她,她上辈子都得到了他很多很多,他给了她他能给的所有。 所以,这一世,她能回来,而且回到她和他结婚以后,不就是回来好好和他过日子的吗? 怎么还怨恨上了呢? 如果要比心里有谁,她心里又何曾有过他? 如此想着,等她贴完,心里就渐渐平复了,笑容也重新回到她脸上。 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重新开始,那就好好重新开始! 小田给她带了早餐来,是热气腾腾的包子,还热着呢。 她掰开一个来,肉香扑鼻。 她笑着把一半放到顾钧成鼻子底下,“你想不想吃?” 顾钧成莫名其妙看着她。 她哼了哼,就收回了,“想吃就快点好起来!少吹胡子瞪眼发脾气,不利于康复。” 小田傻呵呵地开口了,“嫂子,你没事就好,刚你出去的时候,都要哭了呢。” 林清屏:…… 小伙子没谈过恋爱别乱说话。 “没有啊!你看错了!”她真的表现得很明显。 “有啊!”小田也是个轴的,“我看见了的,昨晚你也是这样,一边吃面一边哭……” 林清屏:…… “我跟团长说,你肯定是太担心了。”小田特别有自信。 呵呵呵呵,林清屏咬了一大口包子:我担心你大嘴巴,还要胡说八道! 下午,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说,顾钧成可以吃点流质的东西了。 小田特别积极,下午就弄吃的去了,给林清屏准备了丰盛的菜肴,给顾团长准备了牛奶、有营养的汤,准备吃饭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不速之客…… 第57章 就是你想的那样 是隔壁的武天平在媳妇儿梅丽的搀扶下过来了。 “大过年的,两个人冷清了些,一起来热闹热闹。”武天平一瘸一拐地说。 梅丽嗔了他一眼,对林清屏说,“他就是嫌弃我没给他准备好吃的,闻着你们这的香味来了。” 武天平重口味,但梅丽考虑他伤后初愈,得吃清淡。 林清屏看在眼里,却只羡慕他们眼波流转间往外溢的恩爱,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和假装。 直到武天平摸出一瓶酒来,把小田吓得都结巴了,“武团长,这……这可不行……我们团长还不能喝……” 武天平就笑顾钧成是熊包。 这下把梅丽惹急了,脸一拉,转身就要走。 武天平这才老实了,还老老实实把酒交给了梅丽,讨好的样子,跟他硬汉的形象完全不符。 原来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真的有化作绕指柔的时候,前世看的那些小说里,没有骗她…… 眼看小田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武天平还要给自己找补,“我这可不是熊包,我这是疼媳妇!” 林清屏懂。 因为疼爱,所以可以包容一切,可以任由媳妇捏扁搓圆。 “小家伙,没见识!”武天平还嘲笑小田没对象来着。 嘲完,便非常自来熟地拉着梅丽坐下来,邀林清屏和小田也落座吃饭。 “你们先吃。”林清屏笑着端着一碗汤,要给顾钧成喂。 “让小田来。”顾钧成又说。 林清屏拿着汤匙的手在空中顿住。 小田过来接了,林清屏眼看有外人在,也不跟他较劲,交给了小田,笑吟吟地去吃饭。 笑着,心里终究是酸的,连吃进嘴里的食物也是酸的。 吃完饭以后,武天平就和顾钧成聊起了他们男人的话题,顾钧成听为主,主要是武天平在说。 梅丽努了努嘴,“好多天没人跟他瞎聊,可把他憋坏了。” 然后坐下来和林清屏聊天,结果,看见了林清屏画的图。 “哎,你这是……”梅丽惊讶了,“你是设计师吗?” 林清屏摇摇头,“不是,一点不专业,我画着玩的。” “确实不专业……”梅丽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很有想法,很有天赋啊!林同志,你在哪上的学?” “我……就在村里上的。”林清屏20岁以前确实只在村里上过学,但后来她开始创业以后,也是把前半生没上过的学都上了,甚至还附庸风雅跟着人学习书法和国画,但水平在专业人士面前真的是门外汉。 不过,这句话已经足够梅丽惊叹了,只上了村里的学校,就能画成这样,那可真的是天赋了! “你有兴趣吗?有兴趣我回头寄几本书给你,对你有帮助的。”梅丽很热情。 林清屏这才知道,原来梅丽出生艺术世家,父母、爷爷都是搞艺术的。 “我不管,你的这些衣服生产出来了,要给我寄一套,想起来就好看。” 梅丽这样直爽的性子,很是合林清屏胃口,两个人竟然越聊越投机,最后还是武天平把她叫走的。 两个人在走廊上了,林清屏还听见武天平在那说呢,“一找到好朋友,就把你男人忘了!” 梅丽说了什么,林清屏听不清了,反正是很幸福的声音。 这个时候的除夕夜,没有电视机,更没有网络,医院里也没有谁会守岁,病人休息最为重要,林清屏让小田去休息,自己也准备洗洗就休息了。 当然,休息之前,要给顾钧成擦身。 然而,昨天进行得十分顺利的工作,今天却进行不下去了。 在她微湿的双手要解他衣服的时候,被他阻止了,还用一种明明身体很脆弱,却还要强撑着很凶狠的眼神瞪着她,怒斥她,“你干什么?” “给你擦擦啊!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她回瞪了他一眼。难道她在他心里就是这样色色的形象? 她再怎么色色,也不能虎狼到在他受重伤,动不了的时候,还对他有非分之想吧? 顾钧成显然也是误会了她,一时噎住,没说话。 愣了会,才抓紧衣服说,“不用擦。” 末了,似乎又怕她像早上那样用激将法,说他臭了熏到人啥的,先把话说在了前头,“臭不臭是我的事,你如果觉得臭,可以回家去。” 林清屏看着男人冷硬的脸,“哦”了一声,“可是……我昨天就替你擦过了呀!” 顾钧成:…… 看着他一脸错愕,林清屏继续说,“所以,就不用再不好意思,一个被窝都睡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顾钧成眼睛微微闭着,眉头紧蹙,“林清屏,你说话大可以稍微含蓄一点!” “我不会啊!不然,你教教我怎么含蓄?”林清屏凑近了,难道要说,“相公,请宽衣解带?” 顾钧成:…… 算了算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顾钧成放弃了抵抗,由着她解开衣扣,用热乎乎的毛巾给他擦身。 他以为,仅仅只是擦身而已,万万没想到,林清屏的“魔爪”开始掀被子…… “等等!”他按住了她的手,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导着尿管,应该没有穿裤子。 林清屏抬头,“怎么了?” 顾钧成踌躇着,“你昨天……” “是的!” 顾钧成:…… 这是什么聊天?两个人好像什么都没说,好像又什么都懂了? 顾钧成不死心,一定要问清楚,“你昨天……” “是啊!” 顾钧成:…… 林清屏觉得他一个男人在这上头别别扭扭的,实在是…… 她爽爽快快就把话说了,“我昨天给你全身能擦到的地方全都擦了,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任何,我可以擦到的地方!我全擦了!也全看了!不信你问问小田,他都知道。” “你和小田?你们一起……”顾钧成想想那个画面,觉得自己真的,重伤倒是不致死,但是,很有可能被眼前这个人气得爆血管而死。 “那倒没有,只有我看了。”林清屏不理解了,“不过,就算小田看了又怎么样?你们不都是男的吗?” 顾钧成:……又要死一遍了,他的意思,是小田不可以看吗? 不是!小田为什么可以看? 他已经被这个女人把脑子都给绕晕了! 第58章 你这是偷袭! 就在顾钧成被她绕得昏昏沉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奇怪的震惊中的时候,林清屏抓紧时机,只稍稍用力一拉,他的被子就被扯下去了。 里面确实,什么遮蔽也没有了…… 顾钧成的手僵持在腰部的位置,人有一瞬间的呆滞,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当温热的毛巾擦过他的皮肤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居然大意失荆州了…… “林清屏!”他憋得脸通红。 “干什么?”她倒是很轻松的语气,在专心地干她的活。 “你……”顾钧成动不能动,避不能避,整个人十分无助,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林清屏!你这是偷袭!” 林清屏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说。 上上下下,连同脚趾缝,她都给他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再给他盖上被子。 发现他脸上和手上的皮肤都干燥得皲裂了,林清屏拿出自己的擦脸油,给他仔仔细细涂上。 顾钧成在闻到那股香味的时候已经要疯了,“你给我涂的什么?” 一个大男人擦香香? 林清屏挑起一点给他看,然后往自己脸上涂。 “林清屏!我……”顾钧成真的无力极了,“你先记着吧,等我能动了!” “等你能动干什么?难道你还想打我不成?”林清屏冲他吐了吐舌头,心里一个声音却在说:记着好啊!如果这样能让你记忆深刻,我求之不得,就是怕你心里记着的不是我…… 顾钧成又被噎住了,打人当然不可能,最后,只撩了一句狠话,“等我收拾你!” “我等着!”林清屏反而把脸凑近了,刚洗漱完的她呼出来的气都是香的,温温热热的,随着她说话,一阵一阵往顾钧成呼吸里涌,“但是呢,你现在动不了,不只有任我摆布吗?我可以给你擦香香,还可以给你梳辫子,还能在你脸上画小鸡小鸭……” 她每说一句,顾钧成的脸就变了一分。 “林清屏……”他觉得他上辈子怕是对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这辈子报来了…… “嗯,还可以做什么呢?”林清屏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还可以这样!” 顾钧成:…… “还能这样!”另一边脸又亲了一下。 “还有这里!” 就在林清屏亲他嘴唇的时候,护士来了。 林清屏:…… 顾钧成一双眼睛这会儿格外亮,好像在嘲笑她:怎么不玩了? 急急退出去的护士在外面说,“我要进来了哦!” “进……进来吧!”林清屏脸色微红,护士进来以后都不敢跟护士对视。 其实护士也一样脸红红的,把药发了就急忙走了。 林清屏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了,“护士脸红什么呀?” 顾钧成看着她,“都跟你似的?没羞没臊?” “我就没羞没臊?怎么了?”林清屏一不做二不休,把刚刚没做完的事继续下去了。 本来是打算碰一下他的唇就走的,结果,后脑勺被按住了。 清凉的甜润,带着粗糙的触感,忽然就溢满唇齿…… 也许是因为他受了伤的缘故,他使不上力,所以动作很轻柔很轻柔,也很温柔,但是却愈加显得缱绻旖旎,绵绵软软的清甜,好像花蜜,粘稠而令人难以自拔。 不知哪里响起了鞭炮声。 这个除夕的夜晚,总算是有了些许的甜。 许久,他才松开按着她后脑勺的手,微喘中长长的叹息,“林清屏,你……” 终究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林清屏也不想听。 就这样,就够了。 顾钧成苏醒后的康复速度很快,真的是一天好过一天。 林清屏照顾她三天以后,他的导尿管就拔掉了,因为可以进食,人也迅速变得有精神了。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开始着急,总是闹着医生要出院,他要急着回去,继续执行未完的任务。 医生怎么会答应他这个样子出院? 顾钧成无奈极了。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天被绑在一张病床上无法动弹,简直跟要他命似的难受! 所以,尿管一拔,他就不愿意再躺着了,非要下床。 小田没办法,只好扶着他起来,架着他在病房里走走。 然而,他搭着小田的肩膀刚一站起,林清屏就看见他双眉紧锁,很痛苦的样子。 “钧成,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林清屏转身就要走,被顾钧成喝住。 “给我站住!回来!” 林清屏无奈,扶住他另一只胳膊。 “我没事,往前走!”他紧皱着眉,固执地要活动起来。 然而,才坚持了几步,他忽然身体一软,倒在了小田肩头。 “顾钧成?”林清屏吓到了,立刻把医生叫了来。 医生经过一番紧急处理和检查后,他悠悠醒转过来。 “顾团长,你脑子里还有血块,会导致你晕倒,很有可能还会头痛,建议你暂时不要随意活动,静养为宜。”医生叮嘱他,还下了死命令,“顾团长,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在部队,你是团长,你的兵要听你的!在医院,我们说了算,你要听我们的!” 医生说完看了眼林清屏,补充道,“我们不在的时候,夫人是领导!要听夫人的!” 小田低下头,暗暗思忖:医生这个命令下得好,团长怎么也不会听我的,那听嫂子的总可以吧? 顾钧成气得双手握拳。 林清屏轻轻把他的拳头包裹住了,“钧成,我知道你心里现在憋得慌,你有你未完成的任务,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你只有好好配合医生才好得快,你越任性,不是好得越慢?” 顾钧成到底没有再说话,主要是,他反对又有什么用呢? 好在,总算可以自理了,不再是废人一个! 所以,当林清屏又端着水来给他擦身的时候,他坚决要自己来。 林清屏唬着一张脸,“医生说了,我是领导,要听我的!” 然后,顾钧成就在林清屏的一套“反正已经看过好多次了,在我眼里它已经跟胡萝卜没有区别了,你还有什么可害羞”的惊世骇俗的言论里,又被林清屏偷袭成功。 顾钧成目瞪口呆。 但林清屏在给他擦洗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居然是可以的…… 第59章 林清屏!你懂得挺多啊! “林清屏!” 顾钧成一声呵斥,把林清屏从呆滞的状态唤醒。 她一个激灵,发现顾钧成已经把被子拉上来盖着了,一双乌黑的深眸正怒视着她,好像又在斥责她怎么这么不矜持,盯着男人的这个部位能看呆。 “毛巾给我!我自己来!”顾钧成眼里有种“扞卫贞洁”的严肃和警惕。 林清屏觉得好笑,把毛巾递给了他。 是真的挺好笑的。 自打她重生回来以来,都是她,像贪婪的狼一样盯着他,追着他,而他却一直在逃避,在躲…… 原本她以为他是伤到哪里不能了,原来不是…… 原来,只是他不想罢了…… 林清屏静静地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说,甚至一直微笑着。 当顾钧成把毛巾还给她的时候,她都没发现,仍然在笑。 直到顾钧成出声了,问她“怎么了”,她才看见递到眼前的毛巾。 “哦,没什么。”她接过毛巾,赶紧出去倒水了。 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跟没事人似的了,到他床边,给他倒了一杯水,数了药片给他。 只是没有那么多话了,等他吃完了药,就只问了他一声,“要不要早点休息?” 顾钧成稍稍沉默,点了点头。 但,在林清屏打算关灯的时候,他却握住了她手腕,“不开心?” 他的感觉一向敏锐。 “没有啊……”林清屏脱口问出。 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她有时候并不擅长掩饰情绪,她低落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蔫的,眼睛里都无神了。 “说实话!”顾钧成并不瞎。 林清屏沉默了一下,怎么可能说实话? 她愣愣的,在他的强大气压下脑子都不转了,脱口而出却又说得结结巴巴的是,“有……有点震惊……一下没……没能接受……我以为……我本来还打算等你好一些了,顺便陪你去一下男科的。” 男科这个词,其实后来真的特别普遍,满世界的男科医院广告,但这个时代男科盛行了吗? 她不大确定啊…… 果然,就听顾钧成问,“男科是什么科?” 林清屏:…… 真的还没有吗?林清屏简直想用手机百度一下男科到底是哪一年普及的…… 可惜,没有手机啊! “那个,你明天问医生吧休息!早点休息!”她僵硬地转身,想要关灯。 但她越是这样,顾钧成反而越要问清楚,“林清屏你到底说不说?” 有点儿严厉了…… 林清屏豁出去了,说就说呗! “就是治男人不行的科室!” 本来她就带着点委屈和赌气,这句话蹦出来简直又快又炸,炸得病房里都安静了几秒。 而后,响起顾钧成的怒喝,“林清屏!你懂得挺多啊!” “是你自己要问的!”林清屏快速关了灯,灰溜溜钻进自己的陪护床蒙住了头。 正蒙着头呢,听见顾钧成又一声低喝,“谁?谁在外面?” 有人在外面吗? “我去看看。”林清屏又爬了起来。 打开病房门,外面并没有人啊…… 再左右看看,武团长病房的门刚刚关上。 “没有人。”林清屏回到陪护床上,静静地躺下了。 还是睡不着,脑子里继续构思新的设计,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忽然响起了密集的鞭炮声。 医院外面的世界真喜庆啊! 怎么会不喜庆呢? 这是一个划时代的春节,从此以后,农历也进入八十年代了。 林清屏林听着炮响,回来时那些十分明确的坚定,有些动摇,她和顾钧成的未来会怎样,她也有些迷惘。 也许,有些话不敢说出来,这个时候就当说给自己听吧,就当新年给自己许的愿吧…… 她在鞭炮声里,小声说,“我喜欢你啊,顾钧成,你也……” 她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炮声突然停了,停在她刚刚说完“我喜欢你啊”的时候,后面五个字,顾钧成听见了。 “什么事?”他在黑暗中问。 林清屏喃喃的,脸上有些发烫,改了口,“顾钧成,我想说,祝你也新年快乐啊!” 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他低柔的一声,“嗯,新年快乐。” 行,不管怎么样,明天都是新的一天了。 第二天早上,林清屏还是起得很早,有人比她更早——隔壁的武天平。 而且,见她进进出出就很想来打扰但又不好意思打扰的样子,直到,她把早上的事都忙完,连顾钧成早餐的奶粉都喝了以后,武天平才终于来了。 一来,就看着顾钧成笑。 顾钧成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有什么事你就说。” 武天平看看林清屏,摇摇头,憋着不说。 林清屏觉得,可能是有话不能让她知道吧? 反正现在刚给顾钧成收拾了,一时也没什么事,就借口洗衣服,出去了。 林清屏一走,武天平就小声在顾钧成耳边说,“你……要看男科?” 有一说一,武天平在此之前也不知道男科是什么分科,得感谢昨晚偷听听来的知识,它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进入了他的耳朵。 顾钧成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说昨晚外面有老鼠呢!”顾钧成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像有刀子。 武天平笑得直不起腰,强忍着,“你如果真的需要,我跟你说,我老家,听说有个赤脚医生治这个很厉害,要不下回你跟我回家,我帮你找找去!据说,一贴灵!” 顾钧成的眼神就更锋利了,“你看过?” 武天平摆手,笑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说我容易吗?我一片好心,你还说我?我一大早瘸着只脚来给你提供消息呢!” 顾钧成现在是靠自己爬不起来,但凡能起来,今天武天平都躺下了! 两人正闹着,医生来查房了。 “武团长来串门啊?”难怪刚刚去病房没见着人。 武天平笑得涨红了脸,对医生说,“话说,我们医院有男科吗?” 作为医生,在专业上肯定见多识广一些,虽然医院没有,但知识还是有的,看了看武天平,又看了看顾钧成,好奇地问,“你们俩……谁要看?” 第60章 心里没事的我是哪样的? 武天平爆笑,捂着肚子指着顾钧成,一瘸一拐地走了。 顾钧成:…… 医生:…… 而林清屏这会儿为了让那两人单独说话,走到了住院楼外面的小院里。 小院里有一棵柿子树,结了果,又落了,光秃秃的。 小田来医院的时候,她就站在柿子树下,阻止了小田进去,“你们顾团长正跟武团长说话呢!” “哦!”小田就老老实实和她一起站在柿子树下。 林清屏就和小田聊天,聊着聊着,小田就看看她,说,“嫂子,你跟传说的不一样。” “怎么?你还听过我的传说啊?”林清屏笑着道。 “嗯!”小田点点头,“上次回村,我陪团长一起回去的,把团长送到家以后我就就回自己家了。” “上次回家?”林清屏想起来,那就是她刚重生回来那会了。 “对,夏天的时候啊!” 那就是她刚回来的那次…… “那你也不在吃个饭?”林清屏看小辈的眼神看着他。 小田不好说了,就是因为听了很多关于嫂子的不好的话,他就不敢去团长家了,什么又懒又凶啊,对顾家人不好啊……你想啊,对团长家里人都不好,还能对他好?他还是不去给团长添麻烦了。 “都谁说我啊?”其实这个问题问得挺废的,只怕顾家村全村的人都会说她坏话。 没想到,小田却犹豫了一下,不肯说了。 林清屏马上猜到了,不能说的人,只有一个:陈夏。 “是陈夏吧?”她也就直接问了。 小田一脸“你怎么知道”的惊讶看着她。 林清屏对陈夏怎么评价她的不感兴趣,但是,既然说起了这个人,她对另一件事却是好奇的,“小田,陈夏跟你们团长解除婚约的时候,你来了吗?” 小田猛点头,“我来了啊!当时我就在团长身边呢!” “当时?当时是什么时候?”难道在村里面对面退的婚?这些,她上辈子都没关注过。 “就是团长收到家里的信,告诉他婚约取消了,团长看信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小田拧着眉,满是对团长的心疼,“那会儿也是冬天,团长把信烧了,在山头上吹了半宿的风,后来,连续吹了好几个晚上的风。” 林清屏听着,微微一笑。 他在山头上吹风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冷风吹进了她眼睛里,刺得眼睛发疼,那风,还一个劲地往她心里钻,钻得她心口某个地方也酸酸的痛。 年少时的情感,要放下,的确是不容易…… “后来呢?”她又问。 “后来?”小田回忆了一下,“后来就到第二年冬天了啊,团长家里又写了一封信来,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然后团长又吹了好几夜的风,再后来,就跟部队打报告要结婚,就是,跟嫂子你结婚了。” 林清屏点点头,是的,她跟顾钧成的确是冬天结的婚。想来,是在婚约取消一年后,顾家给他相中了她,写信告诉他吧,然后,他甚至不回去看看她是什么样子,是否合他心意,就直接跟部队打报告了。 这种感觉她懂。 在后来几十年兴起的那些网络小说里,这种婚姻应该属于“除了她,谁都是一样”,所以,他是在痛失年少青梅之后,顺应家里的选择,娶了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娶谁都是一样”的女人…… 至于顾家为什么会相中她,倒是很好理解。 她在结婚前口碑还是不错的,相貌在十里八乡算得上出众,在家里干活利索,孝顺爹妈疼弟弟,这些都是村里女孩的好嫁标签。 只是,顾家怎么也没想到,把她娶回家以后,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作天作地…… 至于他,她客观评价,是个好男人,而且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既然跟她结了婚,必然就对她负起责任来,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但他的心在哪里? 不知道她这辈子能不能够得着…… 林清屏在风里努力睁着眼睛,努力让那些刺痛不要刺出眼泪来,也努力微笑着,对小田说,“走吧,我们进去,他们两个应该说完了。” 她急速转身,只是为了,在小田看不见的地方,迅速把眼里的湿润给抹去…… 快步回到病房,武天平果然已经走了。 林清屏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跟平时一样照顾顾钧成,没事的时候就坐在一旁画设计图。 小田还是负责一些需要体力的活已经给他们送午饭和晚餐。 一天忙下来,林清屏早早关了灯休息。 黑暗中,顾钧成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林清屏,你这两天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真的没有,只是在想志远和二妹的学习怎样了,我还想让二妹参加高考了,这过了年,就没几个月了。”她随口编道。 “你既然担心,那就回去。这里本来就不需要你,有小田在。” 林清屏豁地坐了起来,看着黑暗中他躺着的地方。 是啊,其实,她从来就不是被需要的那一个。 她总想着,上辈子是她不懂得珍惜,才让一个好男人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可实际上,也许,就算是前生她像这辈子这样对他,也未必是他需要的。 那现在怎么办呢? 她已经重生回来了啊…… 她已经喜欢他了啊…… “顾钧成,我不回去!你别总赶我回去!我是你妻子!” “可是,你在这里明明心里有事,却不说实话……” “我没事!”她打断了他。 顾钧成顿了顿,“心里没事的你不是这样的。” 林清屏的委屈忽然就潮水般涨起来了,明明始作俑者都是你,你还要逼问我什么事,我要怎么说清楚是什么事? 她坐直了,压抑着自己的委屈,“你现在受伤了,要多休息,别说那么多话。” “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一天24小时全在休息,差点都醒不过来,永远都休息去了!讲几句话还能把我讲坏了?” “你……真的要讲话?”本来就在压抑,被他再说几句,她可要压不住了。 他深吸气,“说!再这么躺下去,我就跟个死人也差不多了!” 林清屏便干脆下了床,眼里含着泪光,走到他床前,“那你告诉我,心里没事的我是哪样的?我也不知道我该是哪样的?是这样的吗?” 她俯下身,吻住了他。 第61章 你跟她这样过吗? 他有短暂的僵硬。 甚至,手都按在她肩膀上了。 但是,最终没有将她推开。 唇齿间,淡淡的清甜和湿热。 林清屏能感觉到,他在短暂僵硬后的松弛,甚至回应。 浅浅的触碰,温柔的缠绵,彼此的呼吸热热的,纠缠在了一起…… 林清屏莫名其妙的,眼泪就掉了出来,打在他脸上。 他显然一惊,捧着她的脸要看。 她不肯,扭过去了,但泪水又沾湿了他手指,她索性把头埋到他肩头。 顾钧成看着流淌到指尖的湿润,仿佛还带着她的体温,想去抚摸她的头发,却听得她的声音从肩膀传出来,“顾钧成,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他的手停在她后脑勺上方,“你问。” 她扭过脸来,嘴唇几乎贴着他脖子上的皮肤了,随着她说话,一下一下地触碰着他,“你还记得,你夏天回家那次,你答应过我,再不会提离婚两个字,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这个问题,他丝毫没有犹豫。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好好过日子?”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说,“嗯。” 林清屏便贴着他肩膀,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了。 这原本也就是她想要的了,她只是为了和他过日子而来的,只是没想到的是,她动情地那么快…… 顾钧成,那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吧! 顾钧成忍不住把她的脸捏起来,“你说你一天到晚在想些啥?” 她眨了眨眼睛,“顾钧成,我再问你一件事。” 顾钧成有种预感,这件事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他果断地一闭眼,“睡觉了!” “顾钧成!你装呢!”她也不傻好不好? 眼看他真的闭着眼睛不搭理她了,她俯下身,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顾钧成要被她气笑了,闭着眼睛捏住她的脸,“林清屏,你可真是……” “那我就是这样的啊!”林清屏贴得他近近的,在他耳边鼓起勇气快速问了一句,“你跟她有这样过吗?” 顾钧成:??? “陈夏!你们有这样过吗?” “林清屏!”他提高了声音,“你脑子里成天想着什么?” “你……你告诉我……不然……我,我又要哭了……”她鼓着腮帮子,一双眼睛本来就湿漉漉的,之前的泪痕还没干。 “你可真是……”顾钧成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你就是为这个……你可一天天的真能想!我看你是真的太闲了!” 他说一句,林清屏就轻轻戳他一下,说一句,又戳一下,听他说到这里,她马上接嘴,“你先告诉我我再默写课文!” 顾钧成无奈了,“当然没有!怎么可能!你的脑子呢?赚钱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 林清屏听到了想要的,嗖地一下,就从他面前消失了,钻进了自己陪护床的被子里。 不管怎么样,顾钧成是一心一意跟她过日子的,这就够了。 “林清屏!”他在那叫她名字。 “睡着了睡着了!” 顾钧成:…… 倒是学得很快! “睡着了是小猪在说话吗?” “是啊是啊,小猪说,林清屏睡着了。” 顾钧成:…… “林清屏你给我过来!”他下命令了。 林清屏:傻瓜才过去……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几天过去,城里上班的那些人,春节假期结束了,林清屏在这段时间也画出了一个系列的设计稿。 速度有点快,林清屏知道,但没办法,还真不是她多有天分,实在是沾了重生的光。 而且,她真的不是专业设计师,她也跟胡厂长说清楚了,所以,她的设计稿里不但有图,还有许多文字和数字的说明,防止工人打板比例打错。 她把所有画稿整理起来,写了地址,让小田帮她寄出去。 而隔壁的武天平要出院了。 “其实最好再休养一段时间,但是……劝不住。”梅丽来道别的时候,跟林清屏叹气。 林清屏握住她的手。 梅丽笑道,“没事,不过,他是外伤,他说他自己有分寸。对了……” 梅丽从书包里拿出好几本书来,“这是我让家里寄来的,你看看有用不。是一些合集,我感觉对基本功的练习还是有帮助的。” 林清屏一看,好家伙! 这是好几个当代艺术家的素描和速写作品合集啊!她后来还买过两幅他们的画,可贵可贵了,她那样的财力,想多买,都不怎么舍得…… 这几本书,哪怕在几十年后疯狂卷高考的年代,对于艺术生来说,也是特别好的临摹教材!毕竟全是大师的手笔! “这……这太珍贵了……”林清屏拿着,不敢相信。 “嗨!都是他们年轻时随手画的,不值当,希望对你有点用!我走了啊!我们以后在外面见!”梅丽还把家里地址给了她。 梅丽家居然在首都…… “来首都就来找我!我带你玩!” 武天平这么一走,顾钧成就彻底待不住了。 但医生和林清屏都不允许他出院,他这几天确实又好些了,可以自己慢慢下床,头上和腰部缝了伤口的地方,也全都拆了线,但,林清屏知道,他头还疼! 他常常疼得闭上眼睛,皱紧眉头! 虽然他从来不吭声,但林清屏只要看见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头疼! 在医生和林清屏的坚持下,顾钧成像一只困兽,困在医院里,急躁又无奈。 那天晚上,林清屏跟平常一样,照顾好顾钧成以后就睡下了,她以为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医院的夜晚,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顾钧成不见了。 起初,她以为他自己去厕所了,这两天他特别爱这样逞能,但她在厕所外面又等又喊的,一个男病人从厕所里出来告诉她:里面没有人了。 她顿时慌了。 再返回病房,看见她的草稿本上写了一行字:林清屏,我回去了,你回家吧。 林清屏吓坏了,赶紧拿着纸条出去追。 然而,这家伙肯定是在半夜的时候就跑出去了,现在哪里还有影子? 在这个没有手机的时代,人一走,就跟失踪了似的!简直无处可找! 第62章 他表演徒手劈砖 林清屏两辈子都没这样无措过…… 她拿着纸条,跌跌撞撞回去找医生,医生也傻眼了。 小田紧接着带了早餐来病房,没见到团长人影,更傻了。 “小田!只有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去找!把他找回来好不好?”林清屏看见小田,仿佛看见了救星。 “嗯嗯!我去!”小田猛点头,把早餐撂下就走了。 林清屏捧着早餐,看着顾钧成睡过的床铺,简直无法相信,这家伙真就这么走了…… 她在病房里坐了一天,病房门口经过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每走过一个,她都迫不及待跑出去看,但每一个,都不是顾钧成。 她眼睁睁看着病房窗外的太阳下山,天黑下来,再看着天色一丝丝拨亮,还是没有小田的消息。 科室里并没有把病床撤掉,没有办理出院手续,空着床位等顾钧成被抓回来,但人没能等到,等来了小田打回医院办公室的电话。 “嫂子!我知道团长的下落了!但是,团长不愿意回来,他说……”小田都说得吞吞吐吐的,“他说他好得很,已经……已经进任务了……” “他好……他哪里好啊!”林清屏真的要气死了。 “他还当场表演徒手劈砖证明他好了呢……” 林清屏:…… “我能跟他说话吗?”林清屏问。 “团长他人已经走了,我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发了,我都是听别的战友说的,嫂子,我马上也要准备出发,不跟你多说了,你自己回家的路上小心些。” “我知道了……”林清屏深深的无力感,只好交代,“那小田,你好好的看着你们团长啊!” “好,嫂子你放心。” 小田那边电话挂断了,林清屏捧着医院的电话,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 林清屏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整理衣服的时候,她打开医院的柜子,发现他那套便装不见了——外套,还有陈夏给织的毛衣。 她匆匆收拾了自己的衣服,把柜子门关上,装好所有行李,踏上了回家的路。 家里人都很关心顾钧成的伤势,面对公婆关切的眼神,林清屏实在不忍心说出顾钧成的任性,只说他已经康复,回部队去了。 志远也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神像极了上辈子她在外忙了一天回来等在玄关处的狗狗,她摸了摸志远的头,“等下给你做好吃的。” “你一路辛苦了,好好歇着就行,我来做饭!”婆婆刘芬说。 “没事!我坐车都是坐着来的,脚都坐麻了,正好活动活动松泛松泛。” 傍晚,她从婆婆手里抢了做饭的活,二妹也来帮忙,刘芬就去浇菜园去了。 林清屏和面的时候,一双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手伸了过来,“这个我会,我来。” 揉面可是个力气活,但既然他要来,林清屏就让他干。 三人在厨房里忙着,林清屏就顺口问他们的学习情况,像极了后来鸡娃的扫兴的家长。 但二妹和志远居然答得挺愉快的,志远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林清屏,“二姨会画画,画得可像了!” “哦?”林清屏想起了梅丽送她的那些画册。 但志远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捂住了嘴,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林清屏反应很快,要知道,印象里她家二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拿过画笔,她脑子一转,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志远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你们有秘密,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啊,只负责多做点好吃的就行,免得有些人啊,把好吃的给了老师,自己没得吃。” 志远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你都知道?” 林清屏笑而不语。 “你怎么知道的?”志远快蹦起来了。 没错,老爷爷喜欢吃甜食,喜欢吃好吃的,林清屏给志远做的南瓜饼蛋糕什么的,如果只有一份,他就都拿给老爷爷吃了,如果有两份,他才给自己一份。 老爷爷懂得可多了,还懂飞机呢!还会画画!还教二姨画画来着! 就是衣服到处都是破洞,二姨还给他补衣服来着! 这些,她都知道了吗? “好啦!你的面和好没有?我都准备开饭了!”林清屏捏了把志远的脸蛋。 她刚重生回来时,这张小脸蛋还又黄又瘦,半年过去,终于养得圆润了不少,只是啊,这会儿脸上沾满了面粉,活脱脱面粉团子了。 靠志远揉面肯定不行的,大部分还是二妹一边听她和志远瞎扯一边揉好的。 先放着醒,林清屏又调了些稀面糊,直接放锅里煎成圆圆的饼,再夹上一些红豆馅,就是简易版的铜锣烧,她侄儿已经很爱吃这个,她做得特别熟练了。 公婆这会儿也差不多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小麦。 小麦俨然哭过的样子,见了林清屏红着眼睛叫“舅妈”》 “这是怎么了?”林清屏问。 “嗐,别说了,先吃饭吧。”刘芬带着小麦洗脸洗手去了。 晚上的菜十分丰盛。 红烧猪蹄炖板栗,家里的老鸭杀掉了炖了酸萝卜,醋溜白菜,土豆林清屏参照后来狼牙土豆的做法,做成了香辣的,因为林清屏刚回来,蒸的白米饭,林清屏怕不够,又还煮了一大盆鸡蛋面条。 一家子四个大人两个孩子,吃得干干净净,特别是公公,老人家舍不得吃那么多白米饭,吃了两碗面条,用老鸭汤浇了,连面带汤吃得干干净净。 婆婆刘芬都说了,“平时也没见你吃得这么香!” 公公没说话,实在不好说,难道说,你不看看你平时做的菜什么味? 林清屏憋着笑,给小麦盛上一碗,“小麦别客气,在舅舅家里,只管当自己家。” 小麦就低下了头。 刘芬忍不住说,“可别当自己家,在自己家才叫遭罪!” 好吧,又是林清屏的“知识盲区”,对于杜根家里啥情况,林清屏上辈子一概不知…… 志远给了两个铜锣烧给小麦,“这个好吃,你舅妈做的。” 你舅妈…… 你舅妈是谁?是你什么人? 林清屏看着这小崽子,不由好笑。 所以,小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63章 此生自由自在 “小麦眼看五岁了,你姐肚子还一直没消息,杜家……哎,催得狠了,连带着对小麦也不受待见,你姐现在又成天往外跑,杜家就更加有意见。”晚上,在大家都休息了之后,刘芬和林清屏婆媳间说话。 “那杜根是个什么态度?”林清屏看够一世寒凉,婆媳关系怎样男人起到关键作用。 “也就是根子还成,一直帮着你姐,根子也是对你姐有愧疚,三年前你姐怀过一个,在地里干活掉了的,如果不是根子人懒,哪里需要她一个孕妇拼死拼活去地里干?自那之后,你姐就没再怀上。” 刘芬叹着气,偷看林清屏脸色,试探着说,“今儿傍晚我在菜园子里浇地,小麦一个人哭着跑来的,说家里要养弟弟,不要她了,小小的人儿,哭得我这心里难受。” “养弟弟?”林清屏寻思,小麦哪里来的弟弟?顾有莲不是没生了吗? 刘芬再次叹气,“你姐婆婆,要把她娘家侄儿过继过来,提好几回了。” 林清屏愣住了,这是她的前世翻版? “姐她同意了吗?”她忙问。 “当然没有,根子也不答应,但你姐一天不生孩子,这个事儿一天就不能了,哎……”刘芬愁得哦。 “娘,生孩子这事儿,也得靠缘分,你愁也愁不来的。” “我当然知道……我还愁……”刘芬又打量一眼林清屏,“愁小麦这孩子,在杜家难受……” 婆婆这试探的眼神,让林清屏明白了,“娘,你是想让小麦在咱家住?” 刘芬有点惶恐,“你姐姐姐夫在外面跑的时候,我担心杜家对小麦照顾不到,反正你那时候也在外面跑,我把孩子接家里来照顾,等你们回来,让你姐又带回去就是了,不给你添麻烦,养孩子的钱也从我这里出。” 怎么说呢? 林清屏上辈子是给人养过孩子的,结果没有好报,这辈子她已经在养着志远了,那也是因为她知道50岁的志远是什么样子,小麦目前是好的,以后怎么样她还看不到,但她不会阻止婆婆做这件事,仅仅只是因为小麦是顾钧成的外甥女。 至于小麦以后会养成什么样,看造化吧,总不能因噎废食,因为上辈子她的好娘家和好弟弟,这辈子就提前把所有人打成狼心狗肺,如果好竹出了歹笋,就及时止损好了。 “没有问题啊!正好志远在启蒙,让小麦跟着一起学。”她答应得很爽快。 刘芬显然再次震惊,这个儿媳妇,自夏天以来真的变化太多太多了,从前家里有个志远,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女娃娃哪里要那么早念书……”儿媳妇这么通情达理,刘芬很是感动,眼圈都红了,笑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女娃娃才要念书!娘,别人怎样我管不着,我们家的孩子,都要好好念书!”林清屏郑重其事。 “好好!都听你的!听你的!”刘芬有什么不答应的?念书这么好的事,儿媳妇支持,她当外婆的还反对吗? “对了,你过年没在家里,明天得回娘家去,杜根家里,过两天也要去走走,杜根的娘过整生日。”刘芬提醒她。 林清屏点头表示知道了。 和婆婆聊完天,林清屏就回房去了。 二妹还没睡,在对着她带回来的画册看得津津有味。 一天下来,两姐妹也终于有了时间好好说话。 “我年三十回家过年了,拿了两包糖,一块肉,还给了50块钱,说是你让给的。”二妹跟她汇报。 林清屏一想,这样正好,她就不用再回去了。 林清屏便说起学校的老教师和这基本画册来。 “姐,那个老师,是大城市来的,他什么都懂,教了我和志远好多我们不懂的,还教我画画,姐,你说的没错,真的有美术学院,可以学设计衣服的,我要考这样的大学!”有了目标以后的二妹,眼睛里都是亮光。 二妹有了理想,林清屏没有不欣慰的,眼前的林青云和去年那个被太阳得又黑又红腼腆怯弱得话都不敢说的林招娣,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你是怎么跟老师熟悉起来的?志远带你去的?”林清屏记得志远可是把这位老爷子当秘密似的藏起来的。 “是志远的……”二妹想了一下,“忘年交,对,老师是这么说的,前些天老师生病,志远着急,拿着钱去乡里卫生院买药,被我发现不对劲,一路跟着才知道的,我见老师一个人住怪凄凉的,衣服也都破了,就帮他补了补,还做了件新棉衣给他,我觉得他教志远那么多字,感谢他也是应该的,姐,你说呢?” 林清屏点点头,知道二妹的意思,是在帮她的忙,因为志远是她和顾钧成的孩子。 “你觉得对的事,你就去做。”她希望她的二妹,此生天高地远,自由自在。 “姐,你不考吗?你跟我一起上学好不好?”林青云靠在她肩膀,和她很是亲昵。 “好啊!”她当然要考,她上辈子还没正正经经读过全日制大学呢,后来生意做起来虽然修了很多课程,但完全不一样。 杜根娘生日那天,杜根和顾有莲从厂里回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小麦来了顾家,顾有莲匆匆来娘家接孩子的时候,顾家一家子已经在去杜家的路上了,顾有莲跟他们在路上汇合的。 “娘……”小麦看见顾有莲,眼圈有些红。 顾有莲还不知道小麦为啥来外婆家了,林清屏把她拉到一边说话。 顾有莲一听小麦居然是自己一个人跑来外婆家的,心里就跟倒了酸水似的难受,林清屏再一提杜家要过继的事,顾有莲气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就想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林清屏不便给她做主。 顾有莲又气又伤心,但是,传宗接代必须男娃的思想已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了,五年,她都没能生出孩子来,她心里更是难受,也觉得对不起杜根。 林清屏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动了心的。 第64章 顾家的人都是丧门星 有些事情,外人只能给建议,不能逼着人做决定。 而且,根子里的观念,要说服对方是很难的,只能自己去经历,去懂。 但林清屏还是把自己前世的事情编成一个远方亲戚的故事讲给顾有莲听了,顾有莲若有所思,却不表态。 林清屏也知道,顾有莲做不得主,还得跟杜根商量,但林清屏有一句话是一定要叮嘱的,“大姐,不管你们做什么决定,有一点你一定要把握住了,你的钱,要在你自己手里。” 顾有莲的眼皮子就跳了一下。 “你家里是杜根管钱吗?”林清屏不是不信任杜根,只是对杜根家里人的人品持怀疑态度。 顾有莲沉默。 好吧,林清屏觉得可能她想的还简单了。 “你不想说就算了。”林清屏只当不掺和这事了。 “瓶子……”顾有莲就拉住了她的手,“我……我之前忍不住,在婆婆面前炫耀了……” 林清屏明白了,“你们的钱,交给你婆婆了?” “一……一部分吧……”顾有莲低着头解释,“我……婆婆一直瞧不上我,说我不下蛋的鸡,我想狠狠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一把,就把赚到钱的事跟她说了,想让她瞧得起我,她就要替我们保管钱,杜根说,家里只有他一个,反正最终也是我们的,就给了她一部分……也是想让堵住她的嘴。” 林清屏笑了,“大姐,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建立在讨好上的,是在相互喜欢,相互欣赏,和你不交心的人,你对她越好,她反而越会得寸进尺,把你对她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 林清屏不知道顾有莲此时能不能领会这句话,如果不能,杜家总有一天会让她懂的。 边走边说话,也就到了杜根家所在的村子。 林清屏牵着志远,身边跟着二妹,顾有莲牵着小麦,顾家二老走在最前面,进了杜家的门。 杜爹杜娘欢天喜地出来迎接,见到这么多人来,倒也高兴。 过寿嘛,图个热闹,今天来的还有杜根妈娘家那边的亲戚,已经是满满一屋子了,还有好几个小孩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顾家的人一进来,屋子里就更热闹了,老人们相互打着招呼寒暄,相互夸孩子。 毫无疑问,志远和小麦是这一屋子小孩里最出众的。 林清屏刻意给他们打扮了,两人都大红的夹棉毛呢大衣,帽子和袖口都还镶了白色的毛毛,脸上给他们擦了儿童霜,白里透红的,格外招人喜欢。 杜根娘看着都有些眼热了,就笑,“难怪我们小麦总喜欢去外婆家,亲家可真疼孩子。” 话儿来了…… 杜根娘就开始叹息了,“可惜啊!这几年下来,有莲肚子里也没个动静,我们也心疼她,不想逼她,孩子也是命里带来的,逼也逼不出来……” 心疼?不逼? 顾家心里全都在冷哼。 杜根娘又说,“但是,家里总得有个儿子啊,不然以后根子和有莲连个摔盆的都没有。正好呢,我娘家哥哥有三个儿子,我好说歹说,答应过继一个给根子,以后就改姓杜了,金宝,过来。” 一个六七岁的胖小子过来了。 杜根娘指着杜根说,“以后要叫他什么,还记得不?” 金宝吸了吸鼻涕,“爹。” 杜根娘高兴得不行,“这就对了。” 杜根倒是很平静,没有很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然后,杜根娘又指着顾有莲,“这是娘。” 金宝应该早有人教他了,犹豫了一下,就利索地叫了“娘”。 顾有莲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眼眶都是红的。 杜根娘才不管这些,直接就让金宝跪下给杜根和顾有莲敬茶,先敬的杜根,叫了一声爹,杜根接了,喝了一口。 顾有莲看着他这样,眼泪再包不住,就下来了。 林清屏看不下去,就要说话,被自家婆婆刘芬给死死按住了。 而金宝跪在地上,茶递到了顾有莲面前,“娘”也叫了。 顾有莲还死死看着杜根,杜根握住了她的手,“孩子都叫了,就喝了吧。” 顾有莲眼里浓浓的失望,但,终究还是接了茶。 这就算礼成了。 杜根娘高兴得不行,拉着杜金宝到处改口,也来到顾家人面前,指着顾爹让喊外公,指着刘芬让喊外婆。 按本地的风俗,这样的改口,也是要给红包的。 顾家二老都给了。 到林清屏面前,杜根娘笑着说,“这是舅妈。” 林清屏一直闷着声,心里不爽,偏她婆婆刘芬一直在掐她的腿。 她懂婆婆的意思,这是杜家的事,他们不能掺和,而且,为了顾有莲的脸面,他们面子上还要过得去。 这是什么狗屁风俗啊! 她要气死了! 林清屏从口袋里掏了一分钱出来,给了杜金宝。 杜金宝反正不知道好赖,拿到手里都是钱,杜根娘的脸拉下来了。 嫌少! 她还挺有理由。 她心里想的是:亏得她儿子本事,在外面厂子里挣到大钱了,还顺带把顾家这个好吃懒做的儿媳妇也带着一起拿了几个工钱,真不知道感恩!杜家有儿子这么大事,就给一分钱!难怪都说她名声不好!果然顾家娶了个丧门星! 顾家的人都是丧门星! 顾有莲也是!不然,为什么害得她杜家香火都要断了? 杜根娘牵着杜金宝趾高气扬地去了,完全没有想过其实是林清屏带着杜根赚钱。在她眼里就没有这个可能性!顾家那个好吃懒做作天作地的儿媳妇有这个本事?呸!她宁可相信屎壳郎不吃屎了!还是她杜家祖传的做生意的本事,才有这样的眼光和本事! 过继仪式完了以后,就开始吃饭了。 既是杜根娘的寿宴,也是杜家得了个儿子的喜宴。 坐成了两桌,大人一桌,小孩一小桌。 杜根娘人逢喜事精神爽,高兴得不得了,全程吹牛。 “根子在城里厂子里当工人了呢,还把有莲也带出去了,两口子在外面挣大钱了!” 娘家人听她吹这个,都听了好多次了,但还是捧着她的场,问她一个月挣多少。 杜根娘红光满面的,得意非凡,“那可不能说!”一看林清屏在场,马上又说,“瓶子也在呢,我们根子就是热心肠,自己发财不算,要带着一家子都发财,把瓶子也带去了。” 说完又得意对顾家二老说,“虽说瓶子干活不行,挣不了几个钱,但总比在家闲着强,多少挣点,也能贴补家用,瓶子啊,你就别介意啊,也别跟我们根子比,实在是,城里挣钱,只看本事,本事高的,挣钱就多,回头啊,让根子多照顾着你!” 第65章 我是你哥了,你家的钱都是我的 杜根娘吹得天花乱坠,嘴皮子直翻。 怎么能不吹呢? 好不容易让她可以扬眉吐气。 她家在村里被人瞧不起,老有人说她杜根好吃懒做,只有一副好皮相,是个绣花枕头,尤其顾家,家里有个吃国家粮的,又是军人,还当着团长,在方圆几个村里都有名望,她这么多年在顾家面前都抬不起头来,现在还不狠狠吹一波,把顾家踩在脚下吗?就兴你儿子有出息?我家儿子比你家的更强! 只这吹牛,实在是把杜根尴尬死了。 “娘!”杜根已经给他娘使了好几次眼色了,眼睛都快眨瘸了,他娘还没反应过来,他只好出声了,“别胡说八道了行吗?” 说完非常愧疚的眼神看着林清屏。 林清屏笑了笑,示意他别当一回事,她不在乎这个。 她确实不在乎。 低调,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闷声发大财没什么不好。 果然,马上,杜根表嫂眼睛闪啊闪的,就开始说了,“哟,根子,有本事还怕夸了?生怕我们来沾你们的光?” 然后瞟了一眼顾有莲,阴阳怪气的,“还是媳妇亲啊,把媳妇娘家人都拉拔上了,就是瞧不起我们呗!” 这话杜根娘听了怎么受得了?马上就继续说了,“这是什么话?我们根子是谦虚而已,怎么会瞧不起呢?你想多了,我们根子最亲外婆家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杜根表嫂就说了,“那根子,我弟弟正好也到年纪了,你看能把他弄进厂里去当工人不?” 杜根一句话没说呢,杜根娘就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包在我们根子身上,我跟你说,我们根子跟他们厂长处得可好了,跟兄弟似的!我们根子啊,打小就有这个天分,祖传的,就会跟人打交道……” “妈!”杜根终于将筷子一撂,“还吃不吃饭了?我没你说得那么有本事,我也是靠别人!” “哎哟,根子,不想帮就不帮呗!用得着发脾气啊?还亲戚呢!怎么?你短短几个月赚了五万块钱,我表弟跟着你赚个几十块钱工资你都舍不得?”杜根表嫂又酸又嘲讽的。 五万? 林清屏都要笑了。 这可真能吹的! 杜根脸都青了,老娘寿宴也不好掀桌子发脾气,看着林清屏,尴尬得恨不得钻地缝。 大人这一席热闹着,小孩那一桌也不闲着。 志远吃得慢条斯理的,小麦又过于懂事,杜根表兄弟家那几个小孩,吃得狼吞虎咽的,尽挑着肉菜吃,很快,一盘肘子就要见底。 还剩最后一块的时候,三个孩子一起去抢,被金宝的弟弟银宝抢到了,万宝就开始哭,金宝就要揍人。 志远慢条斯理插了一句,“你们为什么要抢着吃啊!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志远那副高傲的表情成功地把几个孩子激怒了,“你是没吃到才说不好吃吧?”猪蹄还不好吃么? 志远“嗤”了一下,“我家天天吃,都吃腻了。” “你就吹吧!”金宝根本不信!谁家能天天吃猪蹄啊? “不信你问小麦啊!我们还吃过西餐,吃过牛排和奶油蛋糕,可好吃可好吃了,在省城吃的,你没去过省城吧?你见都没见过奶油蛋糕吧?”志远小下巴抬得老高。 金宝愤愤不平,问小麦,“你真的天天吃猪蹄? 小麦点点头,又摇摇头。 金宝得意死了,”我就知道……“ 结果小麦说,“也不是天天猪蹄,有时候吃鸡,有时候吃红烧肉,也有吃鹅、吃鸭子的时候。” 金宝脸色变了,“什么?还有这些吃?那你也去过省城?吃过奶油蛋糕?” 小麦点点头。 志远就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来,**纸亮闪闪的,一看就很高级,剥了塞进嘴里,一副很享受很好吃的样子。 金宝和他两个宝弟都可能呆了,吞了吞口水,“你这是什么糖?” 志远很牛逼地说了一句,“chocte。” 几个宝:…… 金宝盯上了小麦,“你也有吗?” 小麦点点头,从口袋里把糖摸了出来。 “给我!”金宝忽然就凶了起来,要来抢。 “干什么?”志远见小麦怯怯的样子立刻就护住了她,“你敢抢!” 金宝偏要抢,仗着人肥个子大,不把志远放在眼里,冲过去就往小麦口袋里掏,被志远一脚踹过去,踹了个大马趴,当即,金宝就哇哇大哭起来。 大人那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 杜根娘心疼死金宝了,指着志远大骂,“哪里来的野孩子,怎么能打人呢!” 又是野孩子…… 在这之前,不管杜家人怎么折腾,林清屏能忍都忍了,到志远这,就忍不了了,在杜根娘手指快要指到杜根的时候,林清屏冲了过来,将志远和小麦都护到了怀里,正要开战,就感到志远在捏她。 林清屏:???什么意思? 低头,志远正对她眨眼。 林清屏:?? “就不给你就不给你就不给你!”志远还在林清屏怀里做鬼脸,“要你爸妈自己买去啊!这是我和小麦的!” 金宝气死了,在杜根娘怀里大声嚷嚷,“你别得意!我妈说了,我现在是你哥了!以后,你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钱也都是我的!我……我要把你赶出去!不给你房子住!不给你吃猪蹄!我拿钱去买糖!不给你吃!” 一屋子的人,脸色全变了。 顾有莲气得冲着杜根骂,“这就是你收养的好儿子?” 杜根也一张脸气得通红。 杜根娘赶紧捂孩子的嘴,杜根表嫂也凶他,“猴崽子你放什么屁呢!” 志远又说了,还带着小孩子的一脸天真,对银宝和万宝说,“咦,为什么他有你们没有?你们不是兄弟吗?” 林清屏算是明白这小子在搞什么鬼了。 这时候她就得给这孩子助个力了,说相声都得有个捧哏的呢,不能让这孩子唱独角戏,她假装斥责志远,“志远,你小孩子不懂,金宝已经过继给杜根叔叔了,就是杜根叔叔的孩子了,跟他们两个不是兄弟了。” 志远就装得更糊涂了,皱着小眉头一脸疑惑,“那为什么是金宝给杜根叔叔,不是银宝和万宝?那杜根叔叔家里每天买猪蹄吃,去省城吃大饭店,银宝和万宝都没有吗?是他们不喜欢银宝和万宝吗?” 这下炸了锅。 银宝和万宝顿时就哭了。 第66章 你不是来找我儿子的? 整个杜家都乱糟糟的。 银宝和万宝哭得震天响。 “我要给表叔当儿子!我要叫表叔爹!爹!爹!你要我吧!”银宝扯着嗓子喊。 “爹!爹!抱万宝!”万宝小一点,不知道嚎啥,反正跟着哥哥嚎。 金宝也急了,把万宝往后扯,扯着嗓子嚎,“这是我爹!滚开!都给我滚开!” 杜根表嫂去扯银宝,“哭丧啊你!你娘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杜根娘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好好地过个寿,你给我在这说哭丧,是什么意思? 但念在这是娘家人,又不好发作,铁青着脸不说话。 而银宝却把他娘给用力一推,“不要你!我要叫表婶娘!你穷死了!” “你……”杜根表嫂气得一巴掌就打在银宝脸上,银宝就哭得更凶了,“不要你,又穷又凶还打人!你老了我把你扔山里去!” 万宝也跟着用力嚎,“不要你!扔你到山里去!我一个人花钱一个人吃猪蹄!” 林清屏看着这一家子人闹得昏天黑地,低头看了眼志远,志远冲着她嘿嘿一笑。 行叭,你小子可以啊…… 这样闹着,这寿宴也没啥可吃的了,她正想和公婆说,要不他们告辞算了,外面来人了,“杜根娘!杜根他娘!有人找你们来了!” “谁啊?”杜根娘在屋里真的被吵得头晕,出去看到底是谁找去了。 到外头一看,是个穿着打扮一看就很讲究的城里人。 杜根原本一肚子火的,立刻笑逐颜开。 “请问这里是杜家吗?”来人很有礼貌地问。 杜根娘忙道,“是是是!你是……” “我是瑞祥服装厂的,我姓胡……” “哦哦哦!你是服装厂的胡厂长啊!”杜根娘的嘴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你是来找我们杜根的吧?他在里面呢!进来说话,进来说话!” 人领进来后,林清屏才发现是胡厂长。 但屋里这乱糟糟的一片,哪里是好说话的地方?胡厂长看着,都有点傻眼。 “赶紧把几个小崽子弄出去!”杜根娘只觉得丢人丢完了,吼她的侄儿媳妇。 杜根表哥就把三个小子全拎出去了,屋子里才算安静了下来。 杜根娘就倒了茶水过来,又要邀请胡厂长吃饭,搞得胡厂长老半天说不到正题。 杜根娘还在那一个劲地说,“胡厂长啊,我们杜根在厂里给你添麻烦了,感谢你这么照顾他。” 胡厂长:哪里哪里,没有没有…… 杜根娘:厂长啊,我们家人多,一个个都勤快又能干的,你看以后厂里招工,能不能看在我们根子的面子上,再招两个进去呢? 胡厂长:??? 杜根急了,“妈,你在胡说什么?人厂长来肯定是有事的!你让人家先说事!” 杜根娘:“哦哦哦。对,厂长,你来找我们杜根啥事呢?” 杜根:…… 胡厂长终于有几回插话了,看着林清屏,“小林同志,你看有没有地方方便单独聊一下?” “有!有!方便!我让他们马上都出去,你们聊!”杜根娘站起来,脸上的得意都快挂不住了,对林清屏两姐妹和顾家二老说,“亲家,不是我不客气,厂长要单独谈话,就请你们暂时出去一下,嘿嘿,别见怪哦。” 杜根要疯了,“娘!” 杜根娘瞪他,转头又笑着请顾家的人,“请哦!” 这下杜根表嫂脸上都充满了艳羡和得色,看来这姑姑家还真有面子。 顾家二老都是老实人,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站了起来,往外走。 杜根娘还不罢休,见林清屏还坐着,又得意洋洋地笑着,“小林啊,也麻烦你避一下。” 胡厂长:???? 胡厂长马上道,“不是,我想跟小林同志聊聊。” 杜根娘转头就对胡厂长笑着,“不用不用,她女同志懂什么,我们杜根在呢,有事跟杜根说就可以了,她一个女同志,在厂里表现不好的,也请你担待一下,我们杜根会好好说她的……” “娘!”杜根真的忍不住了,有外人在,也有厂长在,但凡她娘收敛一下,他都不想家里出这个丑,现在实在忍无可忍了,“人胡厂长就是来找小林的!” 杜根娘有点懵,“找小林干什么?”然后又自己给自己圆上了,一脸惊恐,“别是小林在厂里犯什么大错误了吧?” 她觉得这对了!不然,不是大错误厂长怎么会亲自找到家里来? 她马上变了脸色,“厂长啊,小林在外面犯了错,可跟我们杜根无关,我们杜根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人啊,小林在村里风评一向不好,又懒又作,贪图享受,爱占小便宜,她要偷了什么东西,跟我们没关系,我们是看她一个女同志可怜,才求了你个人情,让她进厂上班的,实在不行,你把她开除了,我们杜根没有意见的……” 杜根娘真的语速极快,几乎让人插不上话,而且,越说越离谱,说出来的话已经能让人震惊到呆住的程度。 所以,等她疯狂说了一大段后,顾家二老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有这么埋汰自家儿媳妇的吗? 二妹和顾有莲也气死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这是顾家二老、二妹、顾有莲,四个人异口同声。 杜根更是气得满脸通红,“娘,你再不闭嘴你就出去吧!” 只有林清屏自己,端坐在那里,看这一出好戏到底要怎样收场。 刘芬气得来拉林清屏的手,“我们走,今天这饭就不该来!” 林清屏公公平时最是老实,基本一句话不说的,今天一直在闷头抽旱烟,这会儿也怒气冲冲,“有莲,这婆子以后要欺你,你给我回家来!带着小麦一起!” 这意思,是要跟杜家决裂了,又怕女儿在婆家受欺负,先把丑话说前头,给女儿撑腰。 这阵势,实在是把杜根吓着了。 如果不是胡厂长还在这里,杜根都要给岳丈跪下了。 杜根气得脸铁青,“我们都出去!让胡厂长跟小林谈事情!”说完,又冲着她娘嚷,“娘,你搞清楚一点!厂长是来找小林的!小林才是厂里看中的人,我和有莲都是搭了小林的福,才有进厂当临时工的机会!” 杜根娘脸都变了色,惨白惨白的,“怎……怎么是小林呢?不是你吗?你……怎么是临时工呢?你不是厂里高工资请你去上班的吗?怎么是临时工呢?怎么是小林的本事呢?” 她早就在村里吹牛吹出去了啊!还放了话,村里谁家小子想去上班,都包在根子身上呢!这……让她以后怎么见村里人啊! 她脑袋里嗡嗡的,被杜根拉扯到外面,外面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第67章 是谁干的 外面的人早已经看了好久的热闹了,这会儿看着杜家一家子走出来,就有平时见不得杜根娘张狂的人问了,“根子娘,人家厂长来怎么不是来找你们家根子的吗?” 杜根娘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还有人追着问,“老嫂子,你家根子说话到底算不算话啊?我们家小崽子还等着去厂里当工人呢!” 杜根娘紫着一张老脸还要逞强,“怎么不算话?我们根子……” “不算!”杜根板着脸打断了他娘的话,“我和大家一样,只是个种地的,我在厂里也只是临时工,干不好就会被辞退,我没有什么本事。” “那你娘……” “我娘就喜欢吹,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话,一句都当不得真的。” 杜根娘死命给杜根使脸色,这往后让她在村里怎么做人啊? “我们根子是谦虚……” 他娘还要找补,杜根恶狠狠一句,“娘,你再胡说八道,从此以后我和有莲就不回来了!” 杜根娘才终于闭了嘴,在一众村民的眼神里抬不起头来。 而杜家,胡厂长和林清屏三言两语就把来意重点说清楚了。 原来,是她的新设计在订货会出了问题。 这次春款订货会在省城开的,众多采购和厂家都汇聚在一起,厂里本来是想拿着她的新款做主打的,版都打好了,样衣也做出来了,在订货会上,衣服样子却都变了。 林清屏脑中浮现出两个名字:高大山,冯得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两个人厂里开工那天就回冯家老家去了,至今没有回来。”厂长说,“现在要找出是谁把样衣全都掉了包可以暂时往后放放,最重要的是,你的春款订货会怎么办?” “难道美盛商场也不订?”林清屏跟美盛这几次合作下来,对方几乎是无条件信任她。 厂长无奈,“来订货的,人家主要还是看样品,你的两个系列实在是……”厂长都摇头了,“所以,我才紧急来找你,一是看看怎么补救,我已经让人回厂里去另取样衣了,但也要做好拿不回来的准备,二是,你要不要亲自出马,去跟从前的合作商场谈,我的面子,不够啊!” 林清屏懂了,二话不说,就决定直接去省城。 家里这边都不用她安排,公婆一听厂里有事,马上就支持她快去看看,“二妹和志远有我们呢,你放心去。” 杜根和顾有莲也要去。 林清屏看着杜根,“家里的事都办好了?确实可以出去?” “好了!没事!”杜根爱做生意的基因和天赋被林清屏激发了,现在事业心爆棚。 林清屏懒得跟杜家人啰嗦,目送顾家一家子带着小麦踏上回去的路,就奔县里火车站去了。 熟悉的车次,还是坐的夜车,站票,厂长和他们一起站。 路上,杜根告诉她一件事:过年后开工,林清屏的娘吴阿秀找到厂里来了,想让林栋梁进厂上班,现在已经进了。 “什么?”林清屏惊叹。林栋梁是她弟弟。 “这个事是我同意的,你不要有顾虑,小林同志,你为厂里创造了那么多的效益,你弟弟进来做临时工有什么不可以的?等以后有招工指标,我再想办法给他转正。”厂长很是诚恳地说。 “什么?还经过你了?”林清屏只觉得头晕。 她知道,这个年代的人,尤其是村里人,讲究人情,看重亲情,杜根这么做其实是在为她好,照顾她娘家人,但是,她真的不需要。 林清屏点点头,“反正啊,以后他出任何的问题,惹出任何的事,你们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千万不要看在我面子放他一马。” 已经进来了,她弟绝对不是个省心的,等着收拾烂摊子吧! 但现在,最大的烂摊子就在前方! 第二天一早,林清屏一行抵达省城,和他们差不多时间到的,还有回厂里去取样衣的,失望地告诉他们:样衣没了,连版都没了。 这个年代不比后世有电脑,能存下所有能存的,在这个机械+手工的年代,没了,就真的没了…… 林清屏苦笑,今天,只能刷脸了。 今天,是订货会的最后一天了,现场很热闹。 林清屏在这里见到了高大山和冯得宝,还有付科长。 当然,也见到了自己那些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样衣。 高大山春风满面的,见了她还装模作样,“小林同志,你也来了?听说,你的设计,这次一个订单也没签下来啊?” 林清屏笑笑,“这么说来,高大山同志的订单不错?” “还好还好,小意思,我也和你一样,刚刚从老家赶来,听付科长说,勉勉强强吧。”高大山笑得格外绵里藏针。 付科长看着林清屏,一脸歉意,他手里厚厚一扎,的确全是高大山的订单,他是厂里的销售科长,没理由把送上门的订单往外推的理。 林清屏懂他,笑着点点头,只能直接去找美盛的向红英了,约她单独谈。 就在订货会现场外的早茶餐厅,林清屏努力地跟向红英介绍自己的设计,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顾有莲最是沉不住气,气愤填膺地咬定是厂里有人嫉妒林清屏,把样衣给换了。 向红英最初在订货现场听付科长介绍林清屏的新设计时,是真的有点失望的。 她这次来订货,最期待的就是林清屏的春款,没想到,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到了这一步,眼看林清屏如此努力地想要证明给她看,向红英微笑道,“小林同志,这样吧,我相信你,但是,我也要给我的同事一个交代,她是亲眼看过你的样衣的,就这样的衣服,我还下大单,我都无法说服他,等会他还以为我们之间有私交。” “私交?”林清屏反问,是她想的那种私交吧? 向红英点头,“对的,这次订货会,有人这么干,请吃饭,送红包,签订单。” 林清屏点点头,“行,向姐,不管怎样,我还是谢谢你,期待下次合作吧。”她尽力了。 向红英却道,“别啊,下回干嘛?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不能下大单了,但是,下个小单还是可以的,在我职权能达到的范围,我会尽力,我也想跟你合作。” 林清屏大喜。 顾有莲和杜根也喜出望外。 而就在此时,传来一声惊呼,“咦?林清屏?” 第68章 首都来的人 熟悉的声音。 林清屏回头一看,喜上眉梢,“梅丽!” 是梅丽,和一个看起来只比梅丽大几岁,但高挑端庄的女子,很漂亮,带着英气的长相。 梅丽特别自来熟,拉着女子直接过来和梅丽坐一桌了,“我还想呢,会不会在这里遇见你啊,果真就遇上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天平的姐姐,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林清屏。” —————— 这一顿早茶因为梅丽和武天骄的加入,又吃了一个多小时。 几个女人倒是有共同话题,聊服装聊化妆,林清屏有几十年功力,在这样的谈话里,饶是梅丽和武天骄来自首都,而她只是一个乡下女人,她也丝毫不逊色,而向红英作为省城商场的经理,也是大场面见惯,并不怯场。 倒是顾有莲,不知道说什么,而杜根一个男人,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夸夸其谈,这几个月跟着林清屏和厂里到处奔波,也学会了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索性为女士们服务。 等早茶散场,大家各自离去,顾有莲腿肚子都发软,挽着林清屏啧啧直叹,“瓶子,我真是服你了,怎么什么人你都认识,什么人你都聊得来啊?我真是,气儿都不敢出了,她们,可是首都来的呢!” 林清屏笑,“首都来的怎么了?也没有长四只眼睛两张嘴啊!” “话是这么说……”反正顾有莲觉得难以置信,她竟然跟首都来的人一张桌上吃饭了,从顾家村到首都,这中间隔着多远啊! “你啊!”杜根都笑她,“胆子小得跟老鼠似的!” 顾有莲绷着脸,挽着林清屏的手,没搭理他。 这两天都是如此,无论在火车上,还是在省城,顾有莲都没有给杜根好脸色。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 三人一起回到订货现场后不久,向红英也来到服装厂的展区,要订购林清屏设计的系列。 付科长和厂长都喜出望外,他们是真心希望林清屏的系列能热卖,只是,向红英下的订单量真的不多,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 相反,高大山又成交了两单。 虽然每个单的量也不多,但是,胜在订单多了啊,瑞祥服装厂这次的春季订货会订单全靠高大山撑着了。 高大山真的得意洋洋,“年轻人,千万要戒骄戒躁,因为一时的运气,投机取巧取得的成功,不能长久,不过没关系,胜在年轻嘛,好好学,以后还有机会的。” 冯得宝也在一旁阴阳怪气,“是啊,我姐夫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一个厂里,你虚心求教,我姐夫还是愿意指点你的,你弟弟不也在厂里吗?到时候一起关照你们。” 胡厂长板着脸,“行了,这么多客户在这里,少丢人。” “哪里丢人了?”冯得宝小人得志,这会儿得意得不行,“我们这是和同事搞好关系啊,厂长你没看见吗?我姐夫都要主动教她了,我们这还有错了?厂长你不能这么偏心啊!” 这小子在厂里就是个滚刀肉,从前没少在厂领导面前骂街,厂领导头痛不是一回两回了,拿着他也是没办法。 眼看厂长气得脸色发青,冯得宝和高大山得意地哈哈笑,林清屏则示意胡厂长,算了,别说了。 到这个时候,订货会基本接近尾声了,该签的订单都签了,有些远到来的厂,都准备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了,瑞祥服装厂也是,付科长已经在指挥人打包了,订货会现场又有了议论纷纷。 “说是小道消息,首都来的大商场负责人要来订货会,是真的吗?” “是啊,我也听说了,何止是首都,听说还有沪市的大商场也要来!” “不然我们再等等?” “嗨,首都和沪市的大商场应该看不上我们的衣服吧?” 已经将东西打包得七七八八的付科长又停了下来,问厂长,“不然,我们也看看?” 厂长兴趣不大,和一些不出名的小厂想法一样,我们这乡下县城里小服装厂,哪里能入得了大都市那些人的眼? 他看了一眼林清屏,觉得很是遗憾,如果小林同志的设计正常发挥,也许还有希望。 眼看厂长兴趣缺缺,顾有莲却很感兴趣,忍不住插言,“厂长?我们就看看呗!” 冯得宝冷笑,“看什么?难道你还指望你们那些奇形怪状的衣服被人看上?” 别说,顾有莲一听“首都”两个字,心里就跟打鼓似的有一种预感,这会儿,被冯得宝一激,这种预感更是高涨起来,一颗心都砰砰乱跳的,“你怎么知道没有这个可能?” 高大山和冯得宝顿时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听听她在说什么?做梦吧?” 杜根也觉得顾有莲沉不住气,扯扯她袖子,让她别说了。 顾有莲被他们嘲笑,整个人都气死了,可冯得宝这人,缺德得很,自己笑还不算,还跑到左邻右舍,甚至订货现场正中间大声嚷嚷,“哎哎,你看那两个不知羞耻的设计师哎,她说,她们的设计能被看上,就是那个衣服,你们之前看过的,那个,有伤风化,裙子到腰上,女人衣服的衣领低得露出胸脯那个!哈哈哈哈!” 一时,所有人都笑起来。 林清屏被换掉的那个系列的设计,别说在这些人眼里了,就在她自己眼里都是笑话。 “小姑娘,大城市里的人只是时髦,不是不要脸!哈哈哈!” “那种衣服,怕是旧社会窑子里的人穿的!哈哈哈!” 冯得宝还在那里装好人,“兄弟,别笑话,就是农村出来的妞,不知道天高地厚,没见过世面,哈哈哈哈!” “嗐!女人懂什么呀?好好回去伺候男人生孩子去!” “就是!哈哈哈!” 胡厂长和付科长是不高兴的,胡厂长直接板着脸说了,“行了,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家里也有闺女,在外面这么欺负个闺女好意思吗?” 顾有莲都要冲上去打人了,被杜根死死拉住。 只有林清屏,淡定自若,一声不吭。 而就在此时,人群中一阵喧闹,而后,又瞬间安静,只见订货现场入口,梅丽和武天骄走进来了,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 第69章 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 “看到没?我没吹牛吧?就是首都来的!” “听说这家,都是电影明星在她家买衣服的!” “乖乖,这要是被电影明星穿过的衣服,不得卖上百块一件?” “上百?瞧你那点见识!” “那还能卖到多少?乖乖,不知道会订谁家的货!” 各家服装厂议论纷纷的,眼看着梅丽和武天骄她们走向自己的位置,各家都露出希望和期待的眼神,然而,最终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走远。 最后,是走到了瑞祥服装厂这里停下来了。 惊叹声中,高大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按捺不住心里的狂喜,开始把手边准备打包的样衣拿出来给武天骄和梅丽看。 但武天骄和梅丽的目光却落在林清屏那些被调换了的样衣上。 高大山马上把那些衣服往地上扒拉,陪着笑脸,“这些都是我们厂的残次品,见不得人的!不用看了不用看了!” 冯得宝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对啊!那几件上不得台面,是我们厂里农村里来的大婶做的,没有一个人看得上!你看看这些,这些是我们厂精品,是这次订购会最畅销的款!” “是吗?”武天骄笑道,“这么畅销啊?” “对!”冯得宝拍着那一叠订单,“你看看!看看!我们说的你不信,订单总说不得谎吧?” 武天骄点点头,“确实挺多的。” 高大山大喜,“所以……” “所以,我就不要了。”武天骄笑着说。 “什……什么?”高大山一时不理解这道理,因为太受欢迎,所以不要了?这商场是不想赚钱了吗?受欢迎不代表买的人多吗? “是的。”武天骄笑道,“我就想要不一样的,所以,我要看这些。” 武天骄所指,被扔到地上的林清屏的样衣。 “这……真的不行!这些简直没法见人!”高大山一味地阻拦。 其实胡厂长和付科长有心帮林清屏,都没有这个勇气把这些衣服拿出来给人看,因为真的不好。 顾有莲和杜根心里却是有了底,从桌底把衣服捡起来,展示在桌上,高大山和冯得宝还想阻止,被武天骄喝住了。 “等等!”武天骄按住了这些衣服,笑容很是笃定,“我要看看这些衣服。” “这……”高大山想阻止,却也是无力了。 武天骄将每件衣服都展开来仔细看,然后皱起了眉头。 高大山又在那嘚瑟了,“是不是?我说这些衣服没法看!不行的!简直有伤风化!” 武天骄将衣服依然摊在那里,脸色并不好,问,“请问这些都是谁设计的?” 这个时候还没有设计师这个词。 甚至,连设计这个词都是模糊的。 武天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高大山和冯得宝立刻把林清屏往前推,“就是她!” “我不是说了吗?她就是个农村妇女,什么也不懂,还是厂里看她可怜,把她招到厂里来做临时工,结果她要整幺蛾子,非要来做衣服,你就别见笑啊!”高大山还装着一副维护林清屏的样子。 “对啊对啊,你们都是首都来的人,见过大世面的,别跟我们小地方的人一般见识,特别是农村妇女,也不容易。”冯得宝也跟着帮腔。 胡厂长和付科长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生意不成仁义在,做不做眼下这个首都来的人的生意不那么重要,但是,如果此人真的要为难林清屏,他们还是要管一管,毕竟是厂里的职工,而且也为厂里带来了不少效益。 武天骄看着林清屏,却是笑着的,“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林清屏这么久了,才真正站在了最前面,看着武天骄笑,看着梅丽笑,尤其梅丽这个促狭的家伙啊…… 林清屏便和武天骄面对面,把衣服的设计初衷是怎样的讲了一遍。 武天骄看了她许久,点点头,却是对身边另外一男一女说话,“我打算定了,你们两个呢?” 那两人显然还在犹豫。 “我不管你们了,我先下单,你们到时候别想着从我这里匀货就行,要跟我调货的话,得加钱!”武天骄看着服装厂所有人,“你们负责人是谁?” 胡厂长正在目瞪口呆中:就这,就下单了?也不看样衣?不怕被骗了吗?就凭林同志一张嘴哎! “负责人?”武天骄又看了眼林清屏。 林清屏笑着把胡厂长推到前面。 胡厂长这才从呆滞的状态清醒过来。 然而,接下来,他更呆了。 因为,武天骄下单的数量,比这几天高大山订出去的总数还多。 付科长是管销售的,看着这数字也咋舌,有点担心,这能卖得出去吗? 结果,不但武天骄疯,跟她一起来的一男一女也疯,居然真的就跟着下一样大的单,还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输给你呢?天骄同志!” 付科长:???? 什么?做生意哎,难道是比输赢吗?这卖不出去就全是钱哎! 在正式签合同的时候,胡厂长和付科长见了他们的介绍信、公章,才知道,一个来自首都,两个来自沪市。 胡厂长这个人比较地道,还说了,“我们呢负责供货,但是,如果销量不好的话,我们可以承担退货的。” 胡厂长其实对林清屏比较信任的,如果这一批不好卖,退回来,他们改改再卖就是,这次啊,首都和沪市这三家可是承担了大风险了。 “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武天骄非常自信。 合同签完之后,高大山的脸色非常不好,整张脸铁青,看林清屏的眼神宛若林清屏挖了他家祖坟。 冯得宝直接嚷嚷开了,“不对劲!我怀疑你们之间有不正当来往!” 林清屏听了都要笑了,自己夹着一屁股屎怀疑别人都是臭的! 高大山经冯得宝这一提醒,也嚷开了,“对!不然这不合理!怎么可能你们连样衣都不看,就听她一番胡说,就下这么大订单?” 武天骄本来准备走了,听见这话,回头一笑,“你说什么?” 第70章 开厂吗 “我说,我怀疑你们有不正当交易!”冯得宝跳得老高,“林清屏,你说,你是不是送礼了?送了多少?” 一席话,激起千层浪。 订货现场炸了锅:还有人这样操作?那可就太不要脸了! 有些厂家的经营人员更是大声喊了出来,“对!我真的听说有人走后门送礼的!不知道是哪个厂的,这么不要脸!” “把他揪出来!” “对!把他揪出来!送公安局!” 武天骄的目光在高大山和冯得宝脸上扫过,笑吟吟的,却透着莫明的杀气,“真巧,我也听说了有人搞小动作,搞不公平竞争,往大了说就是送礼行贿,我觉得啊,我们大家做生意的,也都不容易,有人这么干,我们就该报警,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要脸!” 高大山的脸顿时煞白。 武天骄笑着转身问大家,“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我支持报警,让公安查个明白!” 冯得宝脸涨得紫红紫红的,还要说什么,被高大山死死拉住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污蔑别人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林清屏有没有送礼他们真的不知道,但他们自己可是真的送礼了的! “对了,林同志,我对你的才华很感兴趣,现在合同也签了,不知有没有兴趣一起坐坐,我们好好聊聊服装?”武天骄笑着对林清屏说。 梅丽冲林清屏调皮地眨眨眼。 林清屏暗笑摇头,答应下来。 林清屏带着杜根和顾有莲一起去的,胡厂长和付科长主动说不去了,而且订货会到现在,是真的结束了,胡厂长和付科长捧着一大堆订单,喜滋滋地,准备回去安排生产了。 当晚,胡厂长、付科长和高大山等就坐晚上的夜车回了厂里,而林清屏打算再待一晚,跟梅丽聚聚,第二天再走。 “没出息!怂包!”武天骄点着林清屏说,“都被欺到鼻子上了,就这样?” 武天骄的性子,很是杀伐果断,有几分军人风采的,不然,也不会连样衣都没看到,就听林清屏一番“忽悠”就把订单下了。 林清屏只是笑笑。 武天骄“嘶”了一下,“你是不是知道我会来给你下定啊?这么气定神闲的?” “没有。”林清屏认真说,“我只是对我自己有信心,因为有底气,所以不怕万人阻挡。” “呵!”武天骄看着梅丽,“你也没告诉我,她是这么个牛气哄哄的人啊,我还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呢!被人欺负了只会哭?” 梅丽是亲眼看过林清屏这个系列的设计图的,“才不是呢,她就是有才气,衣服可以调包,才华是偷不掉的!” “这倒是……”武天骄原本是欣赏林清屏的才气的,现在又多喜欢了一条:自信。 武天骄点着头,“你们厂里那个人,那个小丑,我没兴趣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他干的事,嗯,收拾他还是小意思……” 但武天骄的重点不在这里。 “对了,你们厂里有这么个人你不闹心吗?听说你只是临时工,你没有别的想法?”武天骄问。 林清屏有的。 她上辈子就是餐饮界大佬,这辈子又能怎么甘心在一个厂子里当临时工?只不过等待时机罢了。 而且,她原本做服装改版,只是想赚一波快钱,真的没打算长久做下去的,但现在武天骄这么问,她却有了兴趣。 “武经理,你有什么想法?” 武天骄一挥手,“叫什么经理,就叫天骄好了。” 林清屏一笑,“好的,天骄,你有什么想法呢?” 武天骄却指指梅丽,“是她有想法,而且我告诉你,她就是临时起意,也就是刚刚,她突然产生的想法,不太靠谱。” 梅丽嘟起了嘴,“你到底是谁的姐,你怎么尽揭我短呢?” “我是武天平的姐!看着你两个猴子长大的!还不知道你的德性?”武天骄点着她的鼻子。 说完又对林清屏说,“她想开一个服装厂,跟你合伙,但是她这个人呢,又懒又娇,还没定性,一天一个主意,你就想想能不能跟她干吧!” 私企,自己当老板,这对林清屏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在这个年代,却是太新鲜了。 别说顾有莲和杜根了,就连沪市的两位都震惊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梅丽很不服气武天骄对自己的评价,“你们总说我爱玩没定性,现在我好不容易有定性来做件事,你又笑我!” “我不笑你,你自己和清屏聊聊吧。”武天骄戳她脑门。 在开厂这件事上,林清屏跟梅丽没有分歧,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但是,一家工厂的成立并不像摆地摊,支个摊子出去就可以,这其中还有太多环节和流程要走。 梅丽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你只管设计!” 林清屏没有很着急,她还想跟瑞祥再合作一段时间,瑞祥是她起家的地方,她还是很感激胡厂长和付科长当时对她这么一个农村妇女的信任。 没错,她就是一个农村妇女,高大山和冯得宝这句话没说错,所以,不管怎样,一个农村妇女能打开局面,瑞祥还是对她有恩。 她这么说的时候,武天骄都说她太重情义了。 林清屏也只是笑笑,也许吧,上辈子能握在手里的情义太少了,对她好的人太少了,所以,有那么一两个就格外珍惜,这辈子更是如此,珍爱对她好的人,和对她不好的人划清界限。 跟武天骄和梅丽一晚畅谈,开厂这个事是确定下来了,第二天,她就带着杜根和顾有莲回厂里去了。 顾有莲到现在都还很激动,跟首都和沪市的商场签了大单不说,还要自己开厂了! 林清屏也知道,他们两口子现在对做生意特别有兴趣。 但是,做企业和做小生意不同,做企业是要文化知识的。 她问他们两人,“既然你们一心想跟着我干事业,现在面临一个问题,我们都没什么文化,如果要干大事,文化知识是必须的,你们要想想,想不想考个大学,认真学几年文化知识?” 第71章 火爆 林清屏发自内心地劝过两人考大学。 但是,两人都拒绝了。 顾有莲实在是因为基础太弱,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杜根的想法也差不多。 林清屏没有勉强他们,反正,上辈子的她也没正经上过大学,真的觉得知识不够,想要学了,任何时候都可以开始。 回到服装厂以后,胡厂长召开了本年度第一次全厂职工大会。 会上,胡厂长还请林清屏上台来讲话,因为,她是这次订货会的功臣,给厂里揽下了大订单。 一个临时工,去大会上讲话,这在瑞祥服装城还是第一次。 林清屏在台上站着,没有给自己表功,没有宣扬自己有多能干,给厂里带来了什么,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台下所有的工人,其中,有她初来时抵触她的,有高大山和冯得宝,也有她自己的弟弟…… “同志们。”林清屏清越的声音通过喇叭回荡在会场上空,“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长,但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比别人十年还多。我想说的是,那些我们热血奋战,为厂里创效益的日子,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下面有稀稀拉拉的声音,声音最大的是小琴。 “大声告诉我!”林清屏突然地声音高亢。 底下的工人被她这嗓子吼得也情绪高涨,齐声大喊,“记得!” “好!”林清屏又高喊,“那些为我们自己挣奖金的日子,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 “那现在,我们有机会创造比从前更多的价值,你们愿不愿意干?” “愿意!” “我们自己能拿到更多奖金,你们愿不愿意干?” “愿意!” 这一问一答,可谓响彻云霄,热血沸腾。 林清屏看着台下,满意的同时,其实自己也很受鼓舞。 前世创业多么艰辛,不比现在遇到的阻力多?还不是一道道关越过去了! 她仿佛又站在了前世公司鼎盛时期的年会上,意气风发。 “同志们!钱,我们要挣!但汗水,我们也要付出!有付出就有回报!接下来的几个月,你们愿意一如既往地加油吗?”她继续高喊。 底下仍然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愿意!” “好!”林清屏的重点来了,“同志们,刚刚厂长也说了,这一次,我们的服装要走向沪市,走向首都,我们瑞祥服装的品牌就要打响,到时候,连电影明星都要穿上我们的衣服!所以,这一次,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是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回应。 林清屏向台下竖起大拇指,“大家都很棒!所以,我们是不是不允许我们的生产发生任何意外?” “是!” “如果人为的意外破坏了我们的生产进度怎么办?” 片刻的停顿。 小琴的声音率先响起,又尖锐又响亮,“绝不原谅!” 而后,群情沸腾,“对!绝不原谅!” “好!我们一起加油!相信,我们勤劳勇敢的瑞祥人一定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为厂里,也为我们自己!” 林清屏没有再说其它,只在下台之前,目光轻轻扫过高大山。 高大山的脸已经难看得宛如锅底。 那又怎样? 她暗示的就是他! 厂里工人也知道就是说他! 没有人说破,却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高大山能奈何? 最后,连厂长都发了话:一切都要从大局出发,从集体出发,如果有人损害了厂里的利益,不管是谁,都要按照厂规处置,情节严重的,送交公安局! 也许是这次大会起到了威慑作用,接下来的生产过程居然十分顺利,就连林清屏的弟弟,除了上班不那么勤快,偶尔迟到一会儿或者早退一会儿,上班的时候再磨洋工以外,没有出别的篓子。 很快,两个月过去。 这两个月里,武天骄和她沪市的两个朋友,先后两次来厂里追加了订单,也就是说,这一季的衣服,直接卖到脱销。 按照之前的合作模式,林清屏跟厂里仍然五五分。 林清屏的“五”里,再次支出了分给顾有莲、杜根和她请来的临时工的钱。 是的,那一批临时工,仍然在厂里干,只是,工资从林清屏这里出。 这是别的厂里还没出现过的情况,但是,瑞祥从上到下都没说什么。 毕竟,这批临时工怎么来的,大家清清楚楚,没那个脸赶人走。 再者,人家也不从厂里拿工资,职工们自己的奖金每个月都在增长,这个季度结束,还要发季度奖,这样好的日子,谁还闹啊?那不是傻吗? 而高大山的订单倒是发出去了,至于卖得怎么样,林清屏丝毫不关心,反正没有来继续加单的。 在这两个月里,林清屏不但盯着生产,还把夏款也设计出来了,样衣直接邮寄到了首都、沪市,还有向红英那里。 然而,订单还没到,武天骄和梅丽亲自来了瑞祥服装厂这个小县城——带来了一本杂志《大家电影》。 只见封面上的电影明星穿着的衣服,正是她设计的春款。 “怎么样?我没吹牛吧?”武天骄把杂志拍到她面前。 而林清屏也把这本杂志拍到了厂长面前,当天,这本杂志就贴在厂里平时贴光荣榜的宣传栏里。 全厂工人都沸腾了,人人与有荣焉。 这是他们的衣服! 就出自于他们一人手中!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不是你就是他!或者她!还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这不让人沸腾吗?他们只是一个小县城的服装厂而已! 他们的衣服居然走进了大都市,还被电影明星穿上了! 这不振奋吗? 一时之间,厂里人人谈的都是电影明星穿上了他们的衣服,人人谈的都是林师傅。 高大山在人前走过,大家仿佛都无视了一般。 要知道,他从前才是这个厂里的师傅! 高大山气得脸都扭曲了,回去不是摔盘子就是砸碗。 而接下来的事就更令人热血沸腾了。 林清屏的夏款,订单爆了。 第72章 顾钧成怎么了? 不得不说,不管在哪个年代,明星的效应都不可忽视。 这个年代还没有代言,更没有广告,明星穿衣服也只是挑好看的穿。 林清屏的设计被明星穿着拍了杂志封面,无异于在全国的大城市里打了广告。 一时间,市场上出现无数同款。 而有些嗅觉敏锐的商场开始打听,这是哪家服装厂生产的衣服,他们要订夏款。 是的,机灵的商人会跟风,所以照着杂志上的款抄,而敏锐的商人会去捕捉下一个风口。 当得知这件衣服出自瑞祥服装厂,进而进一步打听这家厂的情况,发现在本省省城这家厂的衣服早就开始热销了。 特别是在美盛商场看到了林清屏的春款全系列、听说了冬款创造的奇迹,立刻,各省大商场的经理和采购人员奔赴瑞祥服装厂而来。 一波接一波的商场要订购夏款,这阵势,瑞祥厂里的人真的前所未见。 最初,高大山还兴冲冲地去接待,想介绍自己的衣服,结果,没有一家是冲他来的,全都是冲着林清屏。 结果是,他的一套也没订出去,而林清屏的夏款签下了前所未有的订单,比春款订单增加了十倍以上,这已经是瑞祥服装厂招架不住的产量了。 考虑到品质,林清屏及时叫了停。 虽然付科长觉得挺可惜的,但是,也没了办法,总不能接了单不交货吧?瑞祥只有这么大的生产量。 林清屏倒是一点不着急,还安慰付科长,“限量不是坏事,只会是好事。” 付科长一开始还不理解这个意思,到秋款的时候,才算是真正懂了。 因为夏款这一波限量,到秋款的时候,还没开始开订,他销售科的电话就已经被打爆了,更有好些销售商直接到厂里来堵,全都是夏款没有订到的。 眼睁睁看着别人赚钱,再眼睁睁看着顾客一个个来问有没有这样的衣服,心里那个难受,还能再错失秋装? 当然,不是没有仿的。 有! 夏款卖火了之后,就有服装厂跟着做款式差不多的。 但是,做生意肯定是最开始这一波风头更赚钱啊!而且,仿款多了以后,价格也下来了。 总之,先下手为强! 当然,这是后话了。 眼下,瑞祥服装厂已经热火朝天进入夏款的生产了,准备在最快的时间里交付第一批货。 而林清屏一边忙着把控质量,一边开始构思秋款。 毫无疑问,夏款过后,她存折里的钱又要增加一大笔,她算着,用不了两年,她的存款就要突破十万块! 这在当时,可真的是巨富了! 杜根和顾有莲都对她由衷的佩服,但她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她只是站在了时代的风口而已,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何况,她还是一只重生的猪。 她这只重生的猪,的确征服了很多人。 包括武天骄。 夏款出来以后,武天骄好像对她更亲近了一些。 梅丽这段时间常常过来找林清屏,为的是办厂的事。 一来是选厂址,二来梅丽真的没干过工厂,来瑞祥找她,也是想实地考察,学习办服装厂要怎么做。 于是,总有那么两回,武天骄会陪同一起来。 三个女人吃吃饭,聊聊天,很是惬意。 然而,某日,武天骄却自己一个人来了。 来找她。 她到了面前,武天骄却一句话也不说,犹犹豫豫的。 “怎么了?是要跟我退单吗?没问题啊!我这可以随时退!”林清屏开玩笑地说。 武天骄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神凝重。 林清屏心都沉下去了,这得是什么大事,能让武天骄这样一个飒爽的人这样沉重? “清屏……”武天骄握着她的手,“有件事,我觉得我必须告诉你,你知道我弟……” 林清屏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武天骄吓得赶紧把她撑住,“清屏,你别吓我,你这样我可就不敢说了!” “没事!我是……”林清屏强自撑起,“太累了而已,这段时间一直没睡好。” 林清屏强烈的预感,就是与顾钧成有关。 武天平是军人,武天骄是他姐姐,武天骄来找她提起武天平,只会与顾钧成有关。 顾钧成自打从医院里离开以后,她悬着的心就没放下来过,哪怕她如此忘我的工作,只要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但她又没有别的办法。 她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也没有地方去打听他的消息,尤其,她不能打听他的消息。 现在……他怎么了? 林清屏闭着眼,心里在做着最坏的打算,他,是牺牲过一次的人啊…… 强忍着心里的抽痛,她哽咽,“你说,我能撑住。” “我弟这次,跟你们顾团长在一起执行任务,顾团长为了救我弟,受伤了……” 林清屏呼吸都停滞了,憋着一口气,等着她往下说。 “在医院,发现他脑袋里有旧伤的血块,加上这次新伤,根据病情,让他回你们省城的部队医院来了,现在,就在省城……” 林清屏紧紧抓着她,继续等,再等不到下文,艰难地问出两个字,“没了?” “没……没了……”武天骄都诧异了,“还有什么了?” 武天骄想了想,忙道,“哦,对,这次,我们全家都要感谢顾团长,我们会……” 林清屏哪里要什么感谢啊…… 她松开武天骄,摆摆手示意不用,整个人都虚弱了,软倒在椅子上,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没牺牲…… 没牺牲啊…… 太好了! “清屏,你……你怎么了?”武天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 林清屏摇头,流着眼泪,“我没事……真的没事……” “哦,对了,我之前之所以犹豫着不要不要告诉你,是因为你们顾团长说,不要让你知道,但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 “当然要跟我说!”林清屏斩钉截铁,“天骄,谢谢你跟我说,我这就准备动身去省城!” 顾钧成! 你好啊你,又要瞒着我吗? 林清屏心急如焚,但越急越不能乱分寸,这次夏款订货量这么大,可千万不能出纰漏,不然赔都得赔死! 她回厂收拾衣服,顺便把顾有莲和杜根叫来,有话叮嘱。 顾有莲这段时间跟杜根一直别别扭扭的,两口子的事,林清屏本就不想插手,现在,更没有时间管了。 她只把厂里的事叮嘱好以后,意味深长地抱了抱顾大姐,就跟武天骄一起,奔赴省城而去。 顾钧成,我来了。 第73章 不想要我来吗? 又是医院。 林清屏下火车就直奔医院而来。 坐了夜车,还是站票的人,形象真的没有多好。 已经是四月份了,天气开始潮热,火车上什么味儿都有,她难免地沾了些味道。 而且,林清屏上辈子的生活习惯,不管多有钱,旅途都喜欢穿得舒适。 为了坐车方便,她穿的就是从前在顾家村穿的那些很朴素的衣服,一夜车挤下来,一身都是皱巴巴的了。 进医院前,倒是随意绑了下头发,习惯性在脑后随便挽成一个丸子。 上辈子她就喜欢这样挽,但是,几十年后的潮流,随意挽着是一种松弛感,那时候,还有好些丸子头教程,教大家怎么把头发挽得更蓬松一点。 但现在可不是这样的审美。 反正,林清屏担心顾钧成,着急见到他,所以,进医院的时候,就是一身朴素的衣服,还有些皱巴,头发前额汗湿,在脑后随意挽着,还掉下许多发丝来。 用这个时候的眼光来看,是有些邋遢有些土的。 她背着的是也是顾家用的包袱,里面装着她的换洗衣服,在医院门口的小饭店里买了一份粥,两个鸡蛋,两个肉包子,就这样闯进了医院。 武天骄是陪着她一起来的,但是,到病房后就没有再跟她进去,想着他们夫妻见面,她在一旁不方便。 于是,站在病房门口的,就只有林清屏一个人。 林清屏一眼就看到了顾钧成的病床。 上次他住院的时候脑袋被裹成个粽子,她也一眼认出了,何况,此刻,他身上清清爽爽地靠在床头,只在腰以下的部位盖了薄被。 他看起来好像更清瘦了些,也显得侧脸的轮廓更加如镌如刻。 她一路心急如焚,此刻终于达到医院,原本该直冲进去,冲到他身边的。 然而,她的脚步却钉在了病房门口,迈不进去。 因为,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打扮很时髦,身上穿的是她设计的衣服,头发也烫了现下很时新的样式。 很漂亮。 此刻正把一个保温盒往他床头柜上放。 “早上熬好的粥,配了点咸菜开胃,你看看合不合胃口。”女人笑得明亮又温柔,“还有啊,我买了点水果,放在柜子里,都洗好了的,想吃的话拿出来就可以了。” “顾钧成!打针了!” 本在隔壁病床打针的护士给病人打好了,走过来给顾钧成打。 护士的身体挡住了林清屏完完整整看到顾钧成的视线。 林清屏便只看见护士弯下腰给他打针的背影,还有那个女人,也垂下头来看护士打针。 女人有没有帮着压棉签或者做其它的,林清屏反正看不到。 但从林清屏的视角看过去,女人的头快碰到他的了。 护士打针很快,打完后收拾盘子起身,去往下一个病人了。 女人便对顾钧成笑着说,“好了,顾大哥,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林清屏听见顾钧成说了一句,“谢谢。” “顾大哥,你不用客气,我中午再来。” 女人说完,就朝顾钧成挥挥手,笑吟吟地走了,甚至从林清屏面前经过,但,并没有看林清屏一眼。 而后,顾钧成就靠在床头不知道是在思考问题,还是养神。 林清屏慢慢走向他,一直走到他面前了,他才猛然发现是她,很是震惊,“你怎么来了?” 林清屏微微噘了嘴,“不想要我来吗?” 顾钧成一脸无奈,“我都跟武天平说了,不要通知家里,这小子……” “就是不想要我来嘛!”林清屏把包袱一放,把自己买来的早餐也往桌上一放,“要不要吃早餐?” 隔壁床已经打好针的病人家属正好在那跟病人说,“你这针刚刚打好,我去食堂买点早餐来给你吃,还是喝粥?” 病人点了点头。 林清屏马上喊道,“大妈,我这里正好有两份早餐,你就别出去买的,都是热的,没动过的!” 林清屏说着,就把那个女人留下的保温瓶递给了对面床。 “这……这怎么好……”隔壁床家属大妈还不好意思。 “没事啊!放这浪费也是浪费了。”林清屏直接把保温桶放在了隔壁床头柜。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顾钧成全程都在看着她,用一种林清屏也不懂的眼神。 林清屏坐回他身边时,他的目光还胶着在她身上。 她小声哼了哼,“看着我干嘛?舍不得吗?” “什么?”顾钧成不理解她说的什么意思。 “哼!”林清屏又哼了哼,看着他上半身好像都好好的,就想揭开被子看看他伤在哪里。 手刚刚碰到被子,就被顾钧成按住了。 “干什么呢?这么多人!”顾钧成低声呵斥。 林清屏:????? 转念一想,林清屏明白了,瞪他,“你才想什么呢?我看看你伤得怎样!”合着她在他眼里就这形象啊?女流氓的标签要撕不掉了吗? 顾钧成:…… 顾钧成还是压着被子,“没事,腿伤了。” 顾钧成有点沮丧,想起师长说的话:这小子这回伤了腿,不会再到处乱跑了吧?给我老老实实把伤彻底养好了再回来! 林清屏的手在他被角的地方钻,“我要看看!” “你又不是医生,有什么可看的?”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林清屏一看,大腿缠着绷带,整条右腿打着石膏,上回腹部上的伤也留了一个大疤,顿时眼圈就红了,小心地用手碰了碰,“疼不疼啊?” “你看看你,我说了不让你看吧?看了又哭鼻子。”顾钧成把被子重新盖上。 “我哪里哭鼻子了?”林清屏抹了抹眼睛,手背给他看,“你看,哪里有?” 顾钧成根本不看,只扔给她两个字:“嘴硬!” “吃早餐吗?你什么东西都可以吃吧?”林清屏问他。 “嗯。” 林清屏就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不许吃别人的!只能吃我的!” 顾钧成:…… 顾钧成看了她一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哼!”林清屏哼道,“我有胡说八道吗?我都看见了。” 第74章 好你个顾钧成 “你看见什么了就胡说?” 林清屏不想为另一个外人跟他吵架,而且还是在他受伤的时候,不再回他,把早餐打开,一样样摆出来。 隔壁床的大妈这会儿笑眯眯地插话,“姑娘是从老家来的吧?” “是啊!”林清屏笑着把粥盛出来。 “老家人实在,厚道!”大妈称赞,又问她老家具体哪里的。 林清屏边聊边把粥吹冷了,笑着喂给顾钧成喝。 “我自己来。”顾钧成的手没事,完全可以自理。 林清屏不肯,噘了嘴,固执地举着粥勺,递到他唇边。 顾钧成便看着她。 “张嘴啊!不烫了。”林清屏的嘴噘得更高了一些。 再一次的,她在眼里看到了无奈。 “你啊……”他叹了一声,依了她。 一口一口的,终于是把这碗粥给他喂完了,鸡蛋也是剥了壳,喂给他吃的,肉包他就只吃了一个,林清屏自己吃了一个。 “一个包子你就够了?”顾钧成指指柜子,“里面有水果,有奶粉。” “够了,我不吃!”林清屏瞪了他一眼。 不是她多疑,女人的直觉,今天早上来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水果和奶粉都是这个女人买的吧?她才不吃! 顾钧成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是十分无奈了,“奶粉是武天平姐弟买的。” “哦!”林清屏响亮地“哦”了一声,“我去洗碗!” 去水房的路上,林清屏去找了一下医生,打听顾钧成的病情。 医生和护士才知道,原来她是顾钧成的爱人。 林清屏只觉得好几个护士的眼神都在她身上打转,看怪物似的,眼里的八卦藏也藏不住。 医生忙跟把病情说清楚了。 顾钧成这一次的外伤倒不要紧,腿部有外伤,加上骨折,主要在养,但是,他上一次的旧伤在脑部淤积的血还没有吸收,所以会经常头痛,这一次,必须完完全全康复,才能让他出院。 林清屏心里松了一口气。 听起来应该不严重。 她谢过医生继续去水房,隐约听见身后的护士开始议论了。 “怎么顾团长的爱人是这样的?” “不是啊,我还以为每天来看顾团长的女的是他媳妇儿呢!” “对啊,我也以为是,我记得是谁说的啊,有人是过,她是顾团长对象呢!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看起来这个还是乡下来的!” 林清屏没有再接着听下去,直接进了水房。 水房里,凑巧,隔壁床的大妈也来洗碗,见了她友好地笑笑。 “大妈。”林清屏笑着叫了一声。 大妈友好地问,“你是……顾团长的妹子?” 林清屏:????妹子? 不是!顾钧成你就是这么介绍我的?我是妹子?好你个顾钧成! 林清屏斟酌,怎么把自己不是妹子,是老婆,这句话好好说出来,大妈又继续说了,“顾团长已经住进来好几天了,你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吗?” “是啊!”林清屏笑着回答,心里却在咬牙了,好你个顾钧成!住进来好几天了!护士们也说人家天天都来照顾你! 你可以啊!顾钧成! 又来了几个家属来水房洗碗,林清屏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匆匆洗好后,跟大妈笑着说了一声“我先走了”,就拿着碗回病房去了。 都是家属,难免喜欢聊聊天,说说谁是谁的谁这样的话题。 林清屏刚走几步,就听见水房里的人也在问她是谁。 大妈热心地介绍,说她是某某床顾团长的妹子。 哼,顾团长,你妹子来了! 林清屏捧着碗了进了病房。 这是一间大病房,一共住了8个病人。 林清屏回病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柜子里的水果全部取了出来,笑吟吟地把整袋水果全部分了出去,每个病人桌上放两三个,还特别热情地跟人家说,“别客气!我们买的多着呢!” 还有什么“一同在一个病房里住院,也是缘分,都是一家人,相互照顾,不用客气!” 反正,将社牛属性发挥到极致,顺便,把全部水果都散了出去,一个也没剩。 她两手空空地回到顾钧成身边坐下,顾钧成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林清屏两眼看着点滴瓶的药水,一点一点往下滴,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娇意,“怎么了?你想吃水果啊?我去买好了。” “我不想吃。”顾钧成道。 林清屏眼珠咕噜噜转,“那你盯着我干什么?不高兴啊?舍不得那点水果?”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顾钧成小声呵斥她。 林清屏转着眼珠,捏着嗓子,“好嘛,我错了,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大哥!” 她在“大哥”这两个字上格外用力。 顾钧成愣了好一会儿,伸手来摸她脑门。 林清屏躲开了,哼道,“我才没发烧!” 顾钧成嘶了一声,“林清屏,我发现,你不去当电影明星可惜了啊!这么会演?” 林清屏冲他摆出个迷人的笑,“那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夸我漂亮了?” 顾钧成哭笑不得,“得,给你杆儿你就顺杆爬了。” “那我不漂亮?”林清屏凑近了一些,“我和她,谁漂亮?” “她?”顾钧成只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她说的谁,自打今早林清屏来,就一直揪着这个不放,“你可别胡思乱想,她是我们退伍老领导的女儿,人家还是个大学生,才20岁。” “20岁怎么了?我也才20岁!”林清屏自己都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她重生回来,当然知道自己是20岁。 20岁啊,稚嫩的,任性的年纪。 只是,她平素行事,却总是忘记自己是20岁。 搞事业,挑大梁,操很多很多心,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才任性一点点,撒娇一点点。 顾钧成也被她这句话给说愣了,是啊,她也才20岁…… 林清屏和他说着话,眼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的时候,就知道,他应该是头疼了。 不再闹他,扶着他躺平了,让他休息。 过了一会儿,武天平和梅丽来了。 特意买了水果来看顾钧成的,但见他在休息,也就没有过多打扰,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俩走了以后,林清屏才发现,病床上有一串钥匙,应该是她俩谁掉了的、 林清屏赶紧拿起钥匙追出去,却听见楼梯口,武天平和梅丽在说话。 梅丽说,“就该通知清屏来的!天平那个傻子,还要瞒着瞒着!再瞒下去,顾团长都要跟别人结婚了!” 第75章 他们才像一家人 林清屏的脚步慢了下来。 武天骄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们男人,想问题就是简单!” “姐,你说,顾团长会不会……”梅丽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谁知道呢!”武天骄道,“清屏的家庭条件确实差了些,顾团长这次之后,不会知道会不会面临转业的问题,如果要转业,那……毫无疑问陆美芝能助他有更好的前程。” 原来如此…… 顾钧成居然面临转业吗? 所以,她的存在,其实是耽误了顾钧成的前程? “姐,你觉得顾团长会嫌弃清屏吗?”梅丽的语气听着有些气愤,“哼,我反正是认定清屏这个朋友的!如果顾团长真的不要清屏了,那……那武天平别想好过!” 武天骄纳闷了,“这事儿跟天平有什么关系啊?殃及池鱼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谁知道武天平是不是这种人?”梅丽愤愤的语气中,带着恃宠而骄的天真。 是真正的天真,很珍贵的天真。 不像她,芯子里是一颗被年轮蹉跎过的沧桑的心。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梅丽,这样坦率而简单地站在她这边,并不嫌弃她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农家女。 林清屏站着没动,直到武天骄和梅丽的声音渐渐远了,她才跑下楼,重新大喊着她们的名字追上去,把钥匙还给了她们。 梅丽的眼神看着她,带着欲言又止的心疼。 之前在病房里就是这样的眼神了。 只是,那时候林清屏没看懂。 林清屏笑了笑,“我现在也忙得很,等钧成好些了,我们再聚在一起喝茶。” 梅丽的眼神只差说“傻妞”了,但还是笑着拉她的手,说“好。” 中午,林清屏去食堂打饭。 打了饭回来,还在病房门口,她就听见里面有不属于这个病房的说话声,其中还夹杂着顾钧成的声音。 她没有进去,在门外藏了身,往里看。 看见的是,顾钧成床边围了三个人,有她见过的年轻女孩,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看起来是女孩的父母。 四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顾钧成也有问有答,倒和平日的少言寡语截然不同。 中年妇女又拎了一个保温桶来,从桶里倒出来一碗鸡汤,递给顾钧成,“钧成,已经不烫了,你试试。” “谢谢婶婶。”顾钧成端着碗,一口一口都喝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中年女人笑起来很温和,“从前你常常在我们家打牙祭来着,现在把我们当外人了不成?还谢?” 中年男人说话了,“还说呢,那时候小顾可没少被家里两个孩子伤脑筋。” “哪有的事?我小时候可乖了!都是哥哥调皮捣蛋!”女孩不乐意了,嘟着嘴。 “你比你哥还皮!也就小顾那时候能忍得了你们!”中年女人点了点她的脑门。 “行了,医院呢,病人都要休息,别闹,我们看看就走,别影响医生工作,也别耽误病人养病。”中年男人发话。 “我又没闹……”女孩嘟哝,还对顾钧成噘着嘴,“是不是?顾大哥?我最乖了!” 顾钧成冷峻的面容上此刻浮上的是暖暖的笑意,“是的,小美一直都很乖。” 呵…… 林清屏回想了一下,好像,顾钧成从来没有这样对她笑过,反倒是呵斥的多一些。 眼前这个女孩儿,一看就是家境优越,又乖又娇的女孩儿,是真正的20岁的女孩儿…… 她一个重生回来的68岁的老帮菜芯子,做起事来又凶悍又霸道,哪里能这样乖乖柔柔的呢? 即便有时候在顾钧成面前也会有撒娇柔软的时候,是不是也显得很做作? 中年妇人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女儿,斥责,“就你皮,顾大哥能拿你怎么办?还能说你不乖不成?” 里面的四个人都笑了。 那样的画面,看上去真的很像很像一家人…… 林清屏觉得眼睛里好像长了刺,那四个人的画面渐渐模糊起来。 也好…… 她也不想再看了…… 默默离开了病房,去了住院楼外面。 反正,这会儿里面那么多人,也不需要她。 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三个人从住院楼里出来,女孩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挽着母亲,笑逐颜开。 真的是很幸福的家庭。 女孩妈妈手里还拎着两个保温桶,看来,是已经都吃空了。 等他们走远了,林清屏才重新上楼,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已经是笑吟吟的了。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放下饭,看看他药瓶里的药水,还有一半呢! 见他是靠着的,轻声问他,“顾钧成,你要不要躺下来?” 他摇摇头。 “行,那你要躺的时候叫我。”林清屏给他脑后的枕头垫垫好,就坐下来自己吃饭了。 她打了两份饭的,但显然,他不需要了。 米饭她肯定吃不了那么多,只装了一半出来,剩下一半留着晚上吃算了。 菜打得有点多,而且炒肉片里还有肥肉。 她皱皱眉,硬着头皮吃吧! 总不能扔了吧?这年头,浪费真的非常可耻,不,浪费在哪个年头都可耻。 她这次过来,不但带了画秋季设计图样的本子,还带了几本书。 已经四月份了,离高考时间不久了,虽然她很有信心,但是,还是临时抱佛脚,看看书,免得生疏。 好像她的治愈方法就是分心去做别的事。 不是事业就是学业。 只要将心思投在事业或者学业里,就能短暂地忘记一些事吧? 一边吃饭一边看书,不急不慢地,倒是把半份饭和所有的菜,全都吃光了。 她把书合起来,剩下的半份饭盖上,飞快去洗了碗回来,然后,继续坐下看书。 她没有发现,顾钧成的目光一直看着她。 直到现在,仍然看着她。 林清屏却在看一道数学题,皱起了眉头。 她上辈子没有念过几年正经学校,后来虽然上了各种成人班,也以文科为主,数学始终还是薄弱了一些。 拿着纸笔,算入了神,也没能算出来,时间却一点一点过去了。 病床上的人终于叫她,“林清屏。” 第76章 属于他和她两个人的家 “啊?”林清屏的心思和眼睛都还在书里,听他这么一叫,赶紧放下纸笔和书,站起来扶他,以为他要躺下了。 “我不要躺。”他说。 “哦!”林清屏忙拍了拍脑袋,“是要方便吗?” 顾钧成:…… “没有!” “那……”林清屏抬头看了眼药水,还有啊……那是要干嘛?她想了想,又道,“是要吃药吗?不用啊,有两样药是早晚两次就可以了,还有一样是饭前吃,我去食堂之前给你吃过了。” “终于提起食堂了。”他靠在床头,瞪着她。 林清屏不懂了。食堂怎么了? “你今天去食堂只给你自己打了饭?”顾钧成瞪着她问。 林清屏:???? 不懂,团长心,真的一点摸不懂。 “不是……我……”林清屏要怎么说?难道说我打了你饭但是因为你吃过了,所以我就把菜全吃了? 他看着她,呵呵一笑,“没我的份?” “不是……”林清屏结巴起来,“你……你不是吃过了吗?” 顾钧成笑了,“你看见我吃过了?” 林清屏摸了摸头发,“不是……我看见他们……就那个女孩儿,他们一家人,拎了两个保温桶……那,你都吃了两桶了,当然就不要吃食堂了……” “我吃两桶?”顾钧成反问他,脸色反正不太好看。 林清屏想起他在那家人面前笑容满面的样子,心里有些酸楚,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吃了多少,如果你没吃饱的话,我再去打点来吧。” “不用了。”顾钧成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那……”林清屏也无奈了,“那你到底吃了没有?” “吃了。”他闭着眼睛,淡淡地说。 那不就结了! “我给你,冲一杯牛奶?”林清屏又试着问,算是摸摸炸毛的虎毛,安抚一下吧。 “不用。”他还是闭着眼睛。 “那,需要我做什么?”她觉得自己这是什么命啊! 网络小说里重生回来的女主不都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吗?重生回来后的老公也是把娇妻宠上天! 她呢?为什么重生回来是这个样子? 老公都要拣高枝儿飞了,她还在这里给他顺毛…… “不用了。” 行叭。 林清屏重新坐下,“那我忙自己的咯。” 继续算题。 但是,草稿纸画了两页,还没找到方法。 她眉心揪得都打结了,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拿过来。” 林清屏抬头,“什么?” “我说,把你的数学题拿过来。”顾钧成道。 林清屏眼睛都瞪大了,他还会数学题吗?他不是早早就当兵了吗? 但是,下意识的,还是把题目和本子都递给了他。 他看了一遍题目,开始在纸上算。 她盯着他的笔尖,跟着他的笔写出来的思路走,突然之间茅塞顿开。 “啊!这样啊!我会了!”不用他再继续算下去了,思路一通,后面的就都会了。 他瞟了她一看,把笔还给她,意思是,你来算! 林清屏拿着笔,在他写的步骤后面刷刷刷地继续写下去,顺利把结果算了出来,给他看,“你看,对不?” 他只看了一眼,“嗯。” 林清屏就好奇了,“你是怎么会的?” 他睨了她一眼,“部队有学文化的。” 那眼神,好像在问她:你当我是文盲。 林清屏耸耸肩,文盲倒不至于,但是,也没想到多有文化就是了…… 对不起,是我低估了…… “怎么想着要做数学题了?”他靠在那问她,刚问完,忽然又明白过来,“是想参加高考?” “嗯。”林清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点头。 他听了也点点头,“挺好。” 末了,又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凑合吧!”林清屏是有十足的把握的。不说什么名校,普通大学还是能考上的。 原本她还想过,等她考上了大学,她和他之间怎么办?怎么见面?工厂怎么办?以及,志远怎么办。 她是真的设想好了的。 反正她和他也是异地夫妻,她每年寒暑假都申请探亲去看他,他有探亲假也可以来学校看她。 她甚至打算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什么的,把志远带上,到大城市去接受更好的教育,他来看望她的时候也有个家可以落脚。 那是属于她和他两个人的家。 她都想过要把家布置成什么样子了…… 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也许,用不着她了吧…… 他用不着她了,志远也用不着她了。 嗯,只有工厂还是她的。 另外,家也是她的。 她仍然可以租房子,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把家布置成舒舒服服的样子,就她和二妹两个人,没有其他。 这样也挺好啊…… 果然,事业永远不会辜负一个人。 她想着,便笑了,笑容里淡淡苦涩,却也淡淡释然。 “林清屏?”他又叫她了,一双眼睛带着探究和思索看着她。 “嗯?”她回神,把书本给他看,“你再帮我看看这题吧?” 他看看本子,又看看她,忍不住道,“你在发什么呆呢?想什么?” “啊?我没有想什么啊!就在想这道题,不然我自己先做吧,实在做不出来我再问你。” 林清屏埋头做题去了,没有再去和他那双眼眸对视。 其实她想得很明白了。 她就是报恩来的啊…… 他有更好的前途,更好的未来,她不应该为他高兴吗?她肯定不会拖他的后腿。 当然,更不会在他受伤住院,脑子里还有血块的时候和他闹别扭。 他说什么做什么,她依着就是了。 他现在还需要她照顾,那她就照顾好了,就算是请特护,他给她的那些钱,都够她照顾他很久时间了。 等他这次好了,正式转业了,不需要她了,她就回去就是了。 回去继续她的赚钱事业,去考大学,然后去念书,和二妹一起,把她们这辈子过得好好的,精精彩彩的,就行啦。 难过吗? 心酸吗? 当然会有啊! 可是,谁一辈子没心酸过几回呢? 都会过去的啊…… 这个下午,林清屏除了照顾他,就一直在全心全意刷题。 都是自己做出来的,后来没有再问他。 终究是要靠自己的嘛,他也不能一直当她的老师啊!没准就只半个月,半个月以后,他恢复好了,她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问谁去? 她沉迷在做题里,一直到傍晚,食堂开饭了,她还在思考。 而给顾钧成送晚饭的人也来了…… 第77章 林清屏,你是来照顾我的 这次来的是陆美芝一个人。 很活泼的女孩,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响起了,跟护士打招呼。 林清屏将书本随便一塞,抱着那装着二两饭的饭盒跳起来,“哎呀!该吃饭了!” 说完,抱着饭盒就冲出去了。 顾钧成斜靠在病床上,看着她的背影:…… 林清屏在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梅丽,梅丽拎着个布包,里面全是书——给林清屏带的复习书。 “哇,这么多!辛苦你了!”林清屏喜滋滋地把书抱在怀里。 梅丽看着她,忍不住皱眉,“你还笑得出来呢!” “嗯?为什么不笑?”林清屏故意装傻。 梅丽欲言又止,到底是不忍心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只恨恨道,“我给你驼这一大摞书,肩膀都要瘸了,你怎么感谢我?” 还能怎么样? 林清屏想了想,“我请你吃饭吧。” 去外面饭馆吃。 梅丽没想过给她节约,实在是知道她是富婆。 两个人在医院外面的小餐馆吃饭,梅丽点了两个菜。 林清屏是真心要感谢梅丽的,不仅仅因为给自己带了书来,还因为,梅丽真心把她当朋友。 所以,觉得两个菜有点不够大方,又加了两个。 两个人吃四个菜,边说边聊天,梅丽一个劲鼓动她大学考到首都去,“那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聊天了。” “是吗?那我们的厂子怎么办?”林清屏好笑地问她。 武天骄有句话说得没错,梅丽小孩心性,创业这种事真的不定性。 梅丽被她问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把这茬忘了……那也没关系啊,最好的大学在首都,你一定要来啊!” 梅丽的内心想的是:哼,来首都!我给你介绍更优秀的男孩子,顾钧成算什么!陆美芝又算什么?到时候让你们全都仰望清屏! 两人东聊西聊,菜没吃几口,话说了一箩筐,最后每道菜都剩了不下一半。 “我不能吃了,我最近腰都肥了一圈了。”这个时代还没有减肥的概念,但梅丽走在时代前端,“再吃,我夏天的新裙子都穿不上了。” “行吧,那我打包回去了。”林清屏脱口而出打包二字,说完才想起这年头连打包盒都没有,还找老板借了个大碗,把所有菜都装在一个碗里。 梅丽最近对顾钧成意见大得很,不想看见顾钧成,帮林清屏把书背到科室外就走了,没进病房。 林清屏这顿饭确实吃得有点久,回到病房的时候,陆美芝都已经走了。 她背着书,又端着菜,艰难地进来。 先把菜碗放在床头柜上,再把书收起来,回头就把那碗菜盖住了,打算留着第二天早上再吃。 然后例行公事地笑着问顾钧成,要不要方便、要不要擦身等等。 他都说不要。 那林清屏就暂时坐下来继续看书了。 而后,她觉得顾钧成在盯着她。 她抬头一看,确认无疑。 顾钧成就是在盯着她,而且用一种看怪物似的、匪夷所思的眼神盯着她。 看得林清屏莫名有点发毛。 她合上书,脸凑上去,仔细端详他。 他到底怎么了? 下巴忽然一紧。 这个人居然把她下半张脸整个捏住了,捏着她两边脸颊的肉,把她的嘴挤得嘟了起来。 “你干什么?”林清屏被迫嘟着嘴,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吃过饭了?”他问她。 林清屏被捏着脸,只能点点头。 “那,那是什么?”他努了努嘴,示意那一大晚菜。 “是呜呜呜呜……”林清屏发出一串模糊不清的奇怪的声音。 顾钧成眉头一皱,松开了手。 “咳咳……”林清屏揉了揉被捏得发酸的两颊,“那是我明天早上吃的。” 顾钧成瞪着她,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林清屏可不懂,问他,“怎么了?” 他都笑了,匪夷所思地笑,“林清屏,我真的……我算是服了你,你这脾气,这天底下也只有你了。” 他觉得,他要开始相信村里那些人的传言了,他这个媳妇脾气不好,作天作地…… 林清屏的脑子在这个时候忽然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恍然大悟地问,“你……不会要吃饭吧?” “你说呢?”他看着她,反问。 “可是,你不是吃了吗?”她发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真的只是字面意思,就是他已经吃过了,绝对没有隐藏的第二层第三层意思,她这个人,不擅长出阅读理解题,就是直来直去! 但听在一个一句话要拐三个弯的人耳里,那就是在置气,因为陆家的人,她在置气,置气的方式,就是不给他饭吃了。 他点着头,有些无话可说的意味,“林清屏,我刚去部队的时候,陆叔是首长,我是他的警卫员,在部队成长过程中得到他很多关心和照顾,婶子对我也很好,把我当家人看待……” “嗯嗯!”林清屏并不爱听陆家的事,敷衍地点着头,她当然知道陆家的人对他好,还用说吗?可是,不用跟她说啊!她真的不爱听。 为了让他别说了,她把那一大碗菜端给他,还有她抱出去的二两饭,又给抱回来了,连同筷子一起递到他手里,“吃吧吃吧!” 他剩下的话就被噎回去了,“你不是留到早上吃的吗?” “嗐!”她大方地挥挥手,“吃吧!我跟梅丽在外吃不完的。” 顾钧成再次被噎住,愣了好一会儿,真的气笑了,“林清屏,你可以的,挺好,挺好。” “什么挺好?”林清屏又不理解了。 顾钧成摇头,还是一副被气笑的样子,“你说你来照顾我的,扔下我不管,和朋友去外面餐馆吃香喝辣?吃完把吃剩的带回来给我吃?哦,不,还不是给我的,是给你自己留的。” 林清屏真的,她都是为了他好不好!她和陆美芝撞见,那多尴尬啊!都是为他着想哎! “我这不是……你不是……哎,你有饭吃啊,人家家里做的比外面的补,对你身体好。”林清屏觉得自己真是太冤了,谁懂啊!不过,她马上想到一个可能性,“是不是,她家做菜不好吃啊?” 第78章 你是顾钧成的妻子 顾钧成:…… 顾钧成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低头开始吃饭。 然后,林清屏就眼睁睁看着他把一大碗菜和剩下的饭吃得七七八八。 林清屏好奇了,凑到他面前,“顾钧成,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三天没吃饭的样子啊?” 当然,三天没吃饭的可能性为零,只有一个解释:陆家的菜真的做得不好吃。 顾钧成一双虎目又瞪了她一眼,继续低头,把剩下的吃完了。 林清屏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咳咳两声,自觉退后。 他脸色并不太好,把碗往床头柜一放。 “我去打水来给你擦脸。”林清屏索性跑了。 温热的毛巾递给他,他盯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自己擦了脸。 林清屏准备把水倒掉,结果,那人说,“不擦身?” 林清屏:??? 他又说了,“林清屏,你照顾病人也挺随心的,大冬天寒风呼呼的,你要给我每天擦,现在大热天,你反而不积极了?” 不是,她想去就换盆水而已啊…… 得,既然如此,那你擦吧。 林清屏把病床之间的帘子拉上,重新拧了一把毛巾,还是递给他。 这一次,他只是腿伤了,不能动,没伤到手,到晚上,吊瓶也都打完了,所以,基本都是他自己擦脸擦身的。 但没想到的是,她热毛巾伸出去了,他没接。 “嗯?不擦了?”她不解地皱起眉。 他往后靠了靠,眉头也皱起来,“有点晕。” 这下林清屏紧张了,别是脑袋里的血块又在作祟了吧? “我去叫医生!”她毛巾往盆子里一摔。 “不用!”他拉住她的手,“躺下来休息就好。” “哦,那行。”林清屏赶紧把他扶好,平躺下来。 他的眉头才渐渐解散开了,但眼睛仍然闭着。 “好点没?”她小声问。 “嗯。”他躺着不动了。 就在林清屏犹豫,那还要不要再擦身的时候,他说,“你帮我擦吧。” 林清屏:??? 讲真,这有点不合适了。 他和她之间的夫妻关系,没准就要解了,还有这样的亲密接触好不好啊? “动作快点,别等下我睡着了,又把我弄醒。” 他还催上了…… 林清屏眼一闭,得!那就擦吧!又不是没见过! 林清屏心一横,拧了帕子就去解他上衣。 他倒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乖过,任她摆弄。 上次给他擦身,他不是捂着衣服就是按着裤腰,总之就是别别扭扭生怕她揩油似的。 林清屏都有点担心了,别不是晕过去了吧?这么乖! “顾钧成?”她叫了下他。 没反应。 林清屏急了,凑地更近了些,再叫,“顾钧成?” 还是没反应…… 完了! 林清屏准备叫医生。 刚要起身,后颈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而后,她的唇,便碰在了一团粗糙的温热上。 她不敢动。 他是伤员啊,她怕乱动会扯到他的伤处。 她只能由着他在她唇上辗转摩挲,甚至,被他冲开了唇齿,袭击进来…… 她能听见他渐渐粗重的呼吸。 她自己也有些昏昏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她甚至感觉到他的手指撩起了她衣服的下摆,在她腰间的皮肤上游移,并且慢慢往上。 她整个人都被包围在他的气息里,仿佛在云端一般,软绵绵的,连阻止他的力气都没有,或者说,舍不得阻止。 但他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直到他放开她的时候,她还有些迷离,微微喘息。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擦好了,可以了。” 林清屏这才从迷乱中清醒过来,双颊通红,但还是记得说了一句,“顾钧成,下回别这样了,这样不太好。” 其实她自己是不在乎的,她一个68岁的老菜帮子芯子,他现在至少名义上还是她丈夫,就算发生关系又有什么? 但这个时代的人是不同的。 如果,他真的要和陆家的女孩在一起,她和他之间还是不要有关系的好。 看来,以后还得让他自己擦身,不然,她给他擦两下,他难免会兴奋,毕竟,他是个正常男人。 她起身,把挡在病床之间的帘子拉开,这样就安全多了吧? 她端着水盆再去水房倒水的时候,脸依然是热的。 水房里有镜子。 她照了一下,满脸通红。 匆匆回到病房,再不受他干扰了! 她拿了书本出来,命令自己进入学习状态。 但今天这个人,好像就是不想让她安宁。 她一页书还没看完呢,他拍了拍身边,“过来,我教你。” 她脸还是热的,小声说,“我自己会,不要你教。” “那我考你!你自己闷着头学,没有效率,我来检测一下。” 林清屏:…… 林清屏只好把书递给了他,但坐得离他远远的。 他“嘶”了一声,“离我那么远,我要吃人吗?” 林清屏内心:难说…… 但他是认真帮她复习的,这个晚上,抽题,抽背,出题,在这样正儿八经的学习氛围中,林清屏滚烫的脸,终于慢慢降温。 第二天早上,陆家的人没有来。 中午的时候,陆美芝来了。 而且,在林清屏出去打饭的时候,两人在楼梯上遇见了。 林清屏不记得自己和她有过面对面相互认识的时候,所以打算装不认识就走过去的。 结果,对方主动叫她。 “你是顾大哥家里的人吗?” 擦肩而过之后,陆美芝在她身后问。 林清屏停住脚步,回头。 陆美芝笑了笑,“你是顾钧成的妻子吗?” 好吧,对方是有备而来。 “是。”林清屏没有否认。 陆美芝再度一笑,笑得有些高傲,“你是他乡下的妻子?” 乡下这两个字是念得格外重的,也格外刺耳。 林清屏再度道,“是。请问你是……” “我是顾大哥的好朋友。”陆美芝道,“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他经常背着我去玩。” 呵,顾钧成啊,你的好朋友可真多呢…… “你来看他吗?他在病房,我去买饭了。”林清屏并不想跟她有过多交集。 “你可以离开他吗?” 第79章 一千块!你离开他! 林清屏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也有这么大胆的人。 她短暂的沉默,女孩就更大胆了,走到了她面前。 “你跟顾大哥是一个村里的吗?”女孩带着倨傲。 其实不是,但没有区别,这个女孩想强调的就是“村里”这两个字。 林清屏笑了笑,“是。” “你家里都是农民,你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对吗?”女孩倨傲中还带了得意,好像在说:你看,我轻轻松松就把你家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林清屏仍然回答“是”。 女孩便笑了,“你看,你们家这个情况对顾大哥能有什么帮助呢?我家就不一样了,我爸妈是什么人想必你知道了吧?” 林清屏依然笑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她还真不知道。 女孩诧异,“顾大哥没告诉你吗?” 顾钧成提过一点点,但没有说现在陆家人是做什么的,她也没兴趣知道。 女孩却道,“那我告诉你吧!顾大哥转业,我爸能给他安排到一个好的单位当领导,他以后的前途,我爸能提携他,你们家能做到吗?” 林清屏摇摇头。 不能啊,所以,她准备成全了。 “所以,你离开他吧,你如果真的为他好,肯定也希望看着他过得好是不是?你不会想着一直绑在他身上,想靠着他吃公家饭吧?那你就太自私了!”女孩狠狠地斥责。 “让他来跟我说!”林清屏笑着道。 是,她真的打算退出了。 她重生回来的想法就是报恩,而不是占有。 原本一心想跟他一辈子好好过是因为,她以为可以和他经营一段幸福美好的婚姻,但现在看来不是。 如果他要转业,那证明,重生后的命运轨迹真的发生了变化。 上辈子他是没有转业这一出的,他一直待在部队里,直到他们婚后第五年牺牲。 而这辈子,他既然要转业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不会再有牺牲这回事? 那该多好啊! 那她当然愿意成全,愿意他有更好的幸福人生,哪怕这样的成全,让她自己心痛如割。 只是,这句话,她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 她和他的婚姻只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开始和结束,都该是他们两人自己解决,其他人,她不想看见。 但她这句话显然让陆美芝不满意。 陆美芝很生气,“你就是欺负顾大哥善良是吗?他要开得了这个口,早就开口了!他顾虑这顾虑那,怕对不住你,心里不知道多煎熬,你要真的为他好,你舍得他这样左右为难?” 她舍不得,但是不需要告诉你。 原配和小三撕逼这种桥段,前世无论在现实里还是在剧里,抑或是新闻里,都见得太多了。 她从来就不打算撕这个女孩。 因为,她对顾钧成是祝福的啊…… 她笑了笑,准备转身去食堂。 但女孩不让她走,又冲到了前面把她挡住了。 “你说,你要怎样才肯离开顾大哥?”女孩又急又怒,“我给你一千块钱!” “一千块?”林清屏皱眉重复了一遍。 女孩得意了,“对啊!一千块!你们乡下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吧?我给你一千块,我还给你弄进厂里做正式工,转正,让你堂堂正正吃城里饭!” 林清屏笑笑,“谢谢,不用了。” 这打听消息都不全面啊!都知道她是服装厂临时工了,不打听她到底在服装厂是做什么的? 女孩以为她嫌弃条件不够,一跺脚,“给你2000!加进服装厂当正式工!你想清楚,你就算进厂当了正式工,一个月30来块钱,一年才300多,你得攒将近十年才有这么多!” “是吗?”林清屏还是一脸淡然的微笑,“不好意思,我得去食堂打饭了,肚子饿了。” “你……”女孩气得跺脚,“你看看你,顾大哥受伤住院,你就顾着自己吃!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林清屏不想再跟她纠缠,加快了脚步,径直往食堂而去。 因为不想再遇见,所以,在食堂打了饭就在食堂坐着吃。 食堂的窗外,烈日高照,她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饭,却完全没吃出饭是什么味道。 心里好像梗了个东西,很是难受,每咽一口,咽下去的食物就在梗着的那一块堆积挤压,梗着的地方就更痛了…… 最终,痛到她再也咽不下去,只看着窗外发呆。 “妹子,你怎么了呢?”一个慈祥的声音响起。 林清屏抬头一看,是隔壁床的家属大妈。 “我……我吃饭呢,没事……”林清屏赶紧笑。 “傻孩子……”大妈笑着,手指在她脸上轻轻一刮。 大妈的指尖都湿了…… 林清屏这才醒悟,自己竟然吃着饭就流泪了,自己还不知道…… “呵呵……”她赶紧把眼泪擦掉,笑,“是外面太阳太刺眼了。” “你这傻孩子!”大妈叹息,“你啊,不是那位顾团长的妹妹,是爱人吧?” 林清屏顿了顿,低头,“嗯。” 大妈拍拍她的手,“听说你要考大学?” 林清屏一笑,“有这个打算。” “加油考!”大妈拍着她的手说,“考到首都来。” 这是第二个要她考去首都的人了。 林清屏笑道,“大妈,这可不是我想考到哪就能考到哪的!” 大妈嗔了她一眼,“加油,一定能!” 说完,大妈又跟她说,“妹子,我们要出院了。到时候,我们在首都见啊!” “你们,是首都的吗?”林清屏还以为大妈家里就是本地退休的首长。 “不是!儿子在首都,非把我们接过去,我们在老家其实挺好的!”大妈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的笑是遮不住的。 “那多好啊!一家人团聚!” “记得来了首都,就来我家玩!” 林清屏和大妈一路说说笑笑,回到病房的时候,情绪已经隐藏得很好了。 陆美芝也已经走了。 床头柜上摆放着几本书,上面还写着名字:陆美芝。 都是一些习题集,各科都有。 顾钧成看着她,眼神怪怪的。 他这两天总用怪怪的眼神看她,不知道为什么,莫非真是有话要跟她说,却开不了口? 第80章 他写给她的信 其实没关系啊,她不用他说的。 “吃过饭了?”半晌,他问她。 “吃了。”她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语气。 “又没我的份?”他这下连语气都怪怪的了。 “有……”她把铁皮饭盒打开,里面满满一盒饭菜。 他紧盯着她的眼神才松了下来,“这还差不多!” 林清屏把饭递给他的时候,真的确认了,陆家的菜不好吃,那他以后怎么办哦,吃啥?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简直傻,都这样了,还替他操心在别人家才不好吃…… “这几本书,是小美去年考大学时做过的习题集,你拿着练练,应该有帮助。”他一边吃饭一边说。 “我不要。”她淡淡的语气。 她时刻牢记,他是伤员,他是伤员,不要跟他置气,不要跟他置气,但是,她对陆美芝这个名字生理性反感,而且,他叫她小美…… 虽然,人家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叫小名没什么错,但她真的听了不舒服。 他是怎么叫她的? 连名带姓:林清屏。 所以,能保持淡淡的语气,已经是她在不断暗示自己:反正是最后的日子了,就当日行一善,才能保持的。 “你……”顾钧成耐着性子,“人家特意给你带来的,你还使小性子!” “我没使小性子!”林清屏心里的委屈一浪一浪往上涌。 “你还嘴硬,我还不知道你?”顾钧成一眼看穿她的表情。 “我就是不需要,你要你自己看去!我能考上!不需要她这些书也能考上!”林清屏翻着自己的书页,语气里有她的傲娇。 他被她这话给气笑了,“你还挺本事!” “我本来就有本事!你都不知道我多有本事!”林清屏想着自己存折上存款的数目,再想起自己上辈子风风光光的一生,就她,谁不说她有本事。 “行,我知道你有本事!本事大得很!”他终于不再强迫她收下那些书了。 林清屏抿着嘴,摇晃了下脑袋,比你那用2000块来打发我的小美有本事多了! 顾钧成吃完饭以后,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一时,床头柜就摆满了,一会儿护士来就得说了。 林清屏放下书本收拾东西,先是把陆美芝带的那些书给收进柜子里去,她不想看见这些书,但也不想被护士骂。 拿起书来的时候,里面的页面不经意打开,密密麻麻写了很多笔记,字迹清秀,显然都是陆美芝的字。 顾钧成居然想要她拿着这样的书来复习? 他是怎么想的! 打开柜子,把书往里一扔,没放稳,其中一本书掉了下来,里面掉出一张纸。 林清屏把纸张捡起来,一眼之下,那自己就明显不是陆美芝的了。 苍劲有力,是男人的字体。 这张纸里最显眼的是,让人一眼就看到,想不看都不行的,是最后一行的落款:钧成。 林清屏手一松,纸张再次掉落。 “什么东西?”顾钧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问。 林清屏重新捡起来,“没什么,笔记。” 她背对着他,在他看不见的方向,细细看纸张上的字,上写着:致吾爱小美,从前的小姑娘原来已经长大,回忆从前,只恨重逢太晚,可否愿意给我时间,让我处理完家里的事?等我可好? 字字入眼。 字字不能再看第二遍。 林清屏把纸张重新夹回书页里,匆匆把饭盒拿走,借洗饭盒的时间,让眼里的泪水慢慢退潮。 在水房里狠狠洗了一把脸,搓得脸都发红发痛了,才把那些字字句句从脑海里挤出去。 这个饭盒,她洗了半个小时,才让自己若无其事地回了病房。 顾钧成从她进病房就盯着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哦,遇到病友家属,说了几句话。”她把饭盒放好。 “你过来。” 林清屏以为他要方便,把帘子拉上,走到他面前,正要弯腰准备帮他方便,他却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搂在床边坐着。 “你干嘛?小心针头!”林清屏挣了挣身体。 “没事,这只手呢!”他搂着她不放。 “有话好好说话,我还看书呢!”她扭过头去,看窗外。 顾钧成的眉头皱了起来,“是不是我这次受伤以后变丑了很多?” 林清屏:???什么意思? “我没照过镜子,自己也看不到。”他一脸思索的表情。 “你要照镜子吗?”林清屏可以给他去拿啊!可他得放开她啊! 他却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脸,“真的变丑了吗?” 林清屏摇摇头。 “不丑的话,为什么你这回来,没有一次好好看过我的?” 林清屏:…… 几个意思? “林清屏,一直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其实真的没有。 她的确情绪不太好,但是,她只是自己难过而已,没有生他的气,相反,她发自内心地祝福他。 “林清屏,小美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就是个小姑娘,还没懂事,虽然也20岁了,但是哪有你能干?她就是被家里宠着,宠成这样的性格……” 林清屏听着他的话,脑子里一直在画问号:???? 所以,跟她说这些干什么?难道还要她也喜欢陆美芝? 这怎么可能? 莫非顾钧成你还想想齐人之福啊?! “我对她和她们家不感兴趣啊,我好多事情要忙呢,我坐回去了!”林清屏及时把他后面的话堵住了,真的不想听。 顾钧成没有放她,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林清屏脸上忽然一热,是被他亲了一下。 这又是何必呢? 只听顾钧成又说,“明天是陆家婶婶生日,我去不了,你帮我去一下?” 呵呵! 绕了一个大弯,居然在这里等着! “去一下吧?武天平应该也会安排梅丽去,到时候一起,你们有伴的。”他在她耳边继续说服。 林清屏想了想,答应下来,“好!” 就当最后的日子,日行一善。 反正一善也行了,多行几善吧! 行完,也就还完了! 第二天,陆美芝没来,林清屏拿着顾钧成给的地址去了陆家。 因为她这趟来省城是来照顾病人的,是真的穿的很普通,全都是方便坐卧照顾人的,到陆家以后,进门,就觉得跟里面的人穿着打扮格格不入。 第81章 你不是陆家的保姆? 陆家客人不多,都是女士。 林清屏看了一圈,没有自己认识的。 梅丽还没来。 连陆美芝的母亲都不在,在场的就是一些年轻女孩子。 她一进去,所有人都盯着她,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带着鄙夷。 “哎,美芝,叫你家保姆把这桌上收拾一下,我们来玩棋牌游戏吧。”一个离陆美芝最近的女孩说。 陆美芝看了一圈。 保姆?是指她吗? 陆美芝也看着她,露出一个尴尬的样子,“呃,这个……” 却并不解释她不是保姆,更没介绍她是谁。 另一个女孩就嚷嚷开了,“咦,你家保姆怎么架子这么大的吗?喊不动?” 旁边的女孩直接指着林清屏了,“说你呢!你怎么回事啊?还想不想干了?” 陆美芝出来阻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算了算了,你们……” 说到这里又不说了! 什么算了算了? 有心要劝阻或者解释是这样的态度吗? 女孩为陆美芝打抱不平,“美芝,你就是太善良了!连保姆都能欺负到你头上!” “就是!不行就辞了呗,有钱上哪请不到保姆,你请个这么懒的!”另一个女孩也哼道。 而陆美芝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出言解释,反而用一种看热闹的眼神得意地看着林清屏。 真幼稚啊…… 林清屏其实真的不想跟这个女孩针锋相对,毕竟女孩会是顾钧成的妻子啊,她那么盼着顾钧成好,怎么会跟他未来的妻子敌对呢? 但是,女孩真的太不聪明了。 林清屏没有在这些鄙视她的眼神里退缩,反而笑着走上前,“我是保姆?” “难道不是吗?”那些女孩直接就怼上了她的话,没有丝毫迟疑。 正常人在面对别人反问“我是保姆?”的时候,都会知道,对方肯定不是保姆了,多少会有些错愕。 但这些人,一口咬定她就是,可见,她们根本就知道她是谁,事先就受了陆美芝挑拨,故意来羞辱她的。 林清屏直面陆美芝,“请问,我是你家保姆吗?” 陆美芝被问得红了脸,“不……不是……” 旁边的女孩一看,马上护着陆美芝,对着她凶,“不是就不是,说清楚就得了嘛,你这么凶干什么?” 陆美芝适时地,红了眼圈,还挤出几点委屈的眼泪。 林清屏都觉得好笑,高段位的绿茶只会把眼泪留到男主面前流,顾钧成又不在这里,装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林清屏把礼盒往桌上一放,朗声说,“我受顾钧成委托,来送贺礼,既然,你对我和他这样的乡下人,这样看不起,那东西我放下,人,我就先走了,我也得告诉他,人家不稀罕我们乡下的玩意儿,免得他热脸贴冷屁股!” “你……你胡说什么?”陆美芝急了。 林清屏没搭理她,转身就走出陆家。 陆美芝却着急地追了出来,“你站住!” 林清屏转身,淡定地笑着,“怎么了?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顾钧成,我一块儿带回去。”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嫌弃顾大哥是乡下的?他跟你可不一样!”陆美芝急得真的眼圈红了。 “是吗?”林清屏笑,“那我可就告诉你,他真的跟我一样,和我一个地方来,差不多的文化水平,一样的生活习惯,哦,他穿的衣服,除了军装,也全都是我置办的,甚至,都是我给他穿上的……我知道的他,比你知道的多,我知道他身上每一处地方是什么样子……” “你……你不要脸!”陆美芝脸涨得通红,“那又怎么样?顾大哥不会喜欢你的!” “是吗?”林清屏在口袋里掏啊掏的,掏出一张折叠的白纸来,“对了,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这个东西,是不是你夹在书里忘记了啊?” 陆美芝一看,先是脸色一变,然后就开始得意,“你也看见了?没错,就是顾大哥写给我的!” 林清屏笑了笑,又把纸背回口袋里,“挺好,我正发愁找不到证据呢,现在白白送到我手上,我这就把它寄给你们学校领导,我要问问他们,女大学生插足别人家庭,破坏军婚,学校要怎么处理!” 陆美芝这下脸色真的惨白了,“你……你敢!我……我告诉顾大哥,让他……收拾你!” “他?”林清屏笑着压了压口袋,“只要这封信公布于众,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有个好前途?做梦吧!就算你爹,也保不他下来了吧?” 陆美芝这下真的要哭了,强忍着,装凶狠,“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毒?顾大哥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忍心害他?” “我害他?是我害他还是你害他?难道不是你破坏军婚,违背道德良心才会害得他前途尽毁吗?”林清屏冷笑。 “我……我没有……我是……”陆美芝看着林清屏身后,忽然就不哭了,转了个小脸,冲着她身后叫了声,“妈。” 呵,女主人回来了。 “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陆母问道。 陆美芝马上说,“是林姐姐,要走,我留她吃饭,一直留不住,我都快急哭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心虚地看着林清屏。 “这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还是长不大。”陆母的眼神落在林清屏身上,笑着说,“是小林啊,哪有来了不吃饭就走的呢?显得我们家不讲究了,一起进来吧,马上就要吃饭了。” 说着,还来搀林清屏的手。 林清屏要不要受宠若惊啊? 和陆母一起的,还有好几个中年女子。 这些人,包括陆美芝,还有屋子里那几个陆美芝的朋友,穿的都很时髦得体,而且,都是林清屏设计的衣服。 进屋里以后,里面几个女孩看见林清屏和陆母并排走着,眼里还有些躲闪。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大大方方坐在了陆母给她安排的位置上。 这时候,梅丽终于来了,还是和向红英一起来的。 梅丽见了她就高兴地打招呼,立刻坐到了她身边,向红英也和她热情地招呼了一下,在她对面坐下。 “她们没有欺负你吧?”梅丽小声在她耳边说。 林清屏摇摇头,倒是想欺负,但没占上便宜。 第82章 顾钧成,再见 “我本来不想来的,我姐非要我来,还说,你会来,我怕人欺负你,我才来的。”梅丽趴在她耳边继续小声说,全然不顾别人的眼光。 陆母笑着说,“梅丽跟小林关系很好?” “是啊!顾钧成跟我们家天平是好兄弟,我跟清屏也是好朋友。”梅丽故意提顾钧成的名字。 不管是陆母还是陆美芝,脸色都微微一变。 看来,陆家的长辈是真支持自己女儿插足别人婚姻啊…… 陆母似乎不想再提顾钧成这个名字,把话题岔开了,开始聊衣服。 今天那么巧嘛,全都是穿的今年最流行最时新的衣服,还全都是林清屏设计的。 几个年长的女儿就揶揄向红英,“今年你们百货大楼效益可太好了吧?件件衣服卖到没有货卖!” “就是,我还有两件喜欢的,当时没买下,回头看她们都穿得好看,想再买,没有了!” 一说起这个,在座的好些人,都表示了遗憾:冬天的大衣,就没买着! 向红英笑,“都夏天了,还惦记冬天的大衣。” “可不是吗?向姨,我不管,今年秋天和冬天的衣服,一到了你就要叫我去试,再买不着,我一年都不开心!”陆美芝撒着娇说。 向红英笑着说,“你们啊,要最新的衣服,放着现成的人不找,来找我干什么?我还要求人呢!” 梅丽听到这里,冲林清屏眨了眨眼。 林清屏嗔了她一眼。 她可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 但一桌的人都好奇了。 陆美芝最先问,“找谁啊?还有向阿姨要求的人呢?我不信。”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向红英往林清屏这边指了指。 所有人都看着梅丽,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会是梅丽身边的林清屏。 “梅姐姐,是找你吗?”陆美芝的声音甜甜的。 梅丽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没这个本事。” “你没本事还有谁有本事?”陆美芝撒娇技能再次开启,“你可是首都来的呢!” 向红英笑着说了,“是梅丽身边这位,林清屏同志,我们商场最畅销的服装全是她设计的,你们身上穿的全是。” 陆美芝尴尬了。 在座所有人都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陆美芝身边那个嘴无遮拦的女孩惊呼,“怎么可能是她?这个乡下来的保姆!” 梅丽一听就不高兴了,“说谁保姆呢?” 女孩马上捂住了嘴。 “再说了,就算是保姆又怎么了?劳动不分贵贱吧?保姆就该被瞧不起?瞧不起你们把你们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啊!”梅丽一顿输出。 一时间,气氛都变得尴尬起来。 向红英觉得是自己这个话头起得不好,有点内疚,赶紧转移话题。 陆母也配合着打圆场,慢慢的,才把局面重新缓和了。 这顿饭,反正吃得是磕磕巴巴,但总算吃完了。 众客人告辞的时候,陆母叫住了林清屏。 林清屏望回去,陆母站在那里,欲言又止,显然有话要跟她说。 但梅丽陪在她身边。 陆母都无奈了,对梅丽说,“梅丽,我有话想单独跟小林说。” 梅丽不上这个当,搂住林清屏的腰,笑,“阿姨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听见的啊?阿姨跟清屏有秘密吗?我跟清屏是最好的朋友,没有秘密的,阿姨你就说吧!” 遇上梅丽这么个人,陆母也是没了办法,只好笑道,“算了,没什么,就是问问钧成恢复得怎么样了。” “哦,这个我知道!挺好的,阿姨你放心!”梅丽抢着说。 陆母眼看今天是什么都谈不成了,只能作罢,送她们离开。 “哼!没安好心!”梅丽出去以后,愤愤不平。 “好啦!今天谢谢你。”林清屏觉得,这辈子重生回来,最大的意外收获,应该是认识梅丽这个朋友吧。 女孩子跟女孩子的友谊,有时候更加地久天长。 回到医院的时候,林清屏对于陆家发生的事只字不提,顾钧成问起,她也只说挺好的,一切都好,礼物送到,顾家人很热情。 至于她口袋里那张纸,只是一张空白纸罢了。 她从来就没打算拿着这个寄给谁,也没想过毁掉顾钧成和陆美芝。 如果,顾钧成今天跟她开口,她马上头也不回地就回去了。 但是,顾钧成不说。 也许,真的如陆美芝说的那样,他在犹豫,在迟疑,或者说,开不了口。 那,就只能她来决断了。 一切,等他伤好出院吧。 然而,没想到第二天,小田来了。 小田还跟她说,“本来应该在团长身边的,但是有别的任务,拖到现在才来。”还请她谅解来着。 林清屏一向都很理解他们的工作,怎么会在意这个? 只是,小田一来,似乎就加速了她的某个决定。 当天,她把顾钧成的情况一一细细和他说清楚,“反正,照顾顾团长你有经验,这次的伤还没上次的重,最重要的是他脑子里的血块,一定要完全吸收才算康复,不然他总是头疼头晕。” “嗯,我知道的,嫂子。”小田点着头,没有意识到林清屏跟他说这些多话,是在做最后的交代。 次日早上。 林清屏把衣服和书都收拾好,如来时那样,装在提包里。 从平时当草稿纸的本子上撕下来一张,留了个言。 本来想写很多很多话的,但是,最终都揉成废纸团,只留下一句:顾钧成,再见。保重。 彼时,顾钧成还在睡觉。 其实他睡觉很警醒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天早上头疼的症状就严重一些,所以,昏昏的,会比平时睡得沉一些,而现在每天她都是这么早就起床,梳洗、打早饭,顾钧成也习惯了。 所以,顾钧成只当她仍然只是起床梳洗去了,即便听见动静也没放在心上,只继续闭着眼浅睡。 林清屏却拎着行李,回头看了一眼。 他隔壁病床的大爷和大妈已经出院了。 记得他俩出院时,大爷紧紧牵着大妈的手,两位老人家风雨几十年,相依相伴,从来不曾放开过彼此的手。 那样的感情,才叫做爱吧…… 林清屏凝视着病床上他的侧颜,明天,就让陆美芝正大光明地陪着你吧。 她眼泪一涌,扭头而去。 第83章 你不要我们了吗? 她知道,半小时后,小田就到医院了。 那样,顾钧成就有人照顾。 小田说过的,他会一直照顾顾团长到出院。 小田这孩子很好的,顾钧成身边有他在,她很放心。 至于她,已经在火车站排成长龙的窗口排队买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很幸运,她等到了别人的退票,顺利登上了回去的火车,并且于第二天下午回到顾家村。 一家人对她的突然归家都很欣喜。 婆婆立刻要去杀鸡,志远原本领着小麦在外面玩的,立刻风风火火地跑来回来,手里还捏着一把山里的野果子,要塞给她吃。 林清屏看着志远小小的双手捧着的果子,眼眶有些发热。 “婶婶,好吃的,不酸。”志远以为她怕酸。 小麦也在一旁点着头,“舅妈,真的不酸。” 志远拿起一颗,喂给她吃。 小小的一把果子啊,在他手里都被握得温温热热的了,塞到她嘴里,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林清屏吃在嘴里,眼眶终于湿润。 “婶婶怎么了?酸吗?”志远有种做错事的慌张。 “没有,很甜!婶婶……只是从省城回来,坐火车坐太久,累了。”林清屏抱了抱志远。 志远点点头,他也坐火车去过省城的,他知道坐火车很累。 “婶婶休息,我作业都写完了。”志远很乖地说。 林清屏心里愈加难受起来…… “我没事,傻孩子。”她没有休息,而是出去阻止婆婆刘芬杀鸡。 婆婆把鸡就抓在手里了,听了她的话很是吃惊,“这么晚还要回厂里去呢?” “是啊……”林清屏从婆婆手里把鸡接下来,放掉了。 人如果要走了,连鸡都舍不得了…… 这些鸡还是她和志远一起去买的鸡仔,志远天天喂,喂大的。 婆婆叹息,“你现在忙得啊,也不知赚这么多钱值不值……” 这个时候的人还没经历过市场经济时代,不知道以后的岁月是怎样,更不知道,以后一套房需要多少钱。 林清屏心里酸酸的。 自从嫁进顾家,婆婆对她可谓十分包容,哪怕这份包容是看在顾钧成的份上,她也觉得很是感激,尤其,还要加上上一世对她的好,毕竟,上一世的自己作天作地,把顾家搅得鸡犬不宁…… “娘,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把刘芬拉到房里,从随身的布包里掏了个存折出来,里面有她一半的存款。 她把折子交给刘芬,“娘,我这几个月赚了点钱,这些,你拿着,密码我等会写下来给你,你可要保存好,别给别人,也被别人给发现了。” 刘芬这辈子就没有过存折,拿着这玩意也看不懂,更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娘,你拿着它,有密码,就可以去县里的银行,把钱取出来。”林清屏一步一步教她怎么取钱。 刘芬皱着眉,把存折一推,还给她,“你们自己的钱,你们自己拿着,给我干什么?我一个乡下婆子,什么都不懂,回头丢了,我不要不要。” 林清屏一笑,心内酸得厉害,“那你就等钧成回来,交给他。” 怕婆婆还不肯接,只好说,“我一个人在外面,带着这么多钱更不方便,天天担心被人偷了。” 刘芬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这才收了折子,但还是说,“那就先放我这,我给锁起来,等你和钧成哪天要用,就来我这拿走。” “嗯!”林清屏点点头,眼中泛起了泪光。 这样,就算还清了吧? 顾钧成,我是不是,不欠你了? “娘……”林清屏凝视着刘芬慈祥的面容,哽咽。 “哎!”刘芬看着她,等她说下面的话。 林清屏忍着泪,“娘,谢谢你。” 谢谢你,将那样一个不堪的我,视作家人。 “你说什么话呢这是?你怎么了?瓶子?”刘芬盯着她,发现她不对劲。 林清屏赶紧摇头,“没有,娘,我想说,谢谢你收留了二妹。” “傻孩子!都是亲戚,说这个话干什么?”刘芬笑着说,“瓶子啊,今天真的要回厂里去?不然明早再走吧?” “不了,娘,明早就要进工厂,挺要紧的。”既然要走,就不想再多耽搁了,以后她就不是顾家人了,多留一天多一天不舍。 婆婆马上做了决断,“那你就快点收拾,早点出发,别等到天黑,不安全。” “嗯,好。”林清屏哽道,“娘,这一次,我想把二妹也带走。” “怎么了?”婆婆诧异地问,“你不是要她考大学吗?这要进厂了?” “我给她在县城找了个老师,突击教一下。”林清屏撒了个谎。 “那行!县城里的老师肯定比我们村里强,你俩在路上有个伴,我也放心一些。”婆婆说着,就去厨房给林清屏收拾东西了。 林清屏回房间以后,把自己的想法跟二妹说了,让二妹跟她去厂里,反正到时候考试也要在县城考。 林青云一点儿没怀疑,姐姐说啥就是啥,跟着开始收拾东西。 只有一个志远,林清屏面对他如今还异常单纯清澈的眼睛,不知该怎么说。 “志远……”她蹲在地上,双手握着志远瘦削的肩膀,不敢正视孩子的眼睛。 志远歪着头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林清屏忍着心里的酸意,努力微笑,“志远,你以后,要听顾叔和爷爷奶奶的话,记住,一定要好好念书知道吗?要考大学,做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志远这孩子,脸色忽然就变了,“婶婶,你不要我们了吗?” “怎……怎么会……”林清屏被孩子一句话杀了个措手不及。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敏感呢? 志远眼圈一红,“我……我妈走的时候,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让我听……听爸爸的话……” 妈妈和爸爸,是志远从来不提的两个人。 这会儿提起,嘴一咧,就要哭出来了。 “志远……”林清屏把志远搂进怀里,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努力控制,也没能控制住,眼泪还是无声地滑了下来,滴在孩子衣服上。 第84章 姐,你骂姐夫了 小麦在一旁看着,傻眼了,怯怯地叫,“舅妈……” 林清屏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抹去眼泪,冲小麦笑笑,又摸了摸志远的头,“婶婶没有不要你,婶婶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婶婶这一次,会出去很久,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看你,你自己在家要听话。” 志远这才放了心,点头,“我会听话的,婶婶,我每天都写作业。” 林清屏想到把二妹带走以后就没人教他了,不过,关系也不大,村里的小学不是还有个老爷子吗? 再者,志远很快也要上小学了。 林清屏捏着他的小手,尽量笑着,“嗯,如果,我说如果,你想婶婶了,可以叫小麦的爹娘带你来找我,他们找得我的。” 志远眼睛一亮,猛点头。 婆婆刘芬从厨房收拾了大大小小的罐子出来,见状惊讶不已,“这是怎么了?” 林清屏赶紧站起来,笑着说没事,还小声跟婆婆说,“刚志远提起他爹娘,把我招哭了。” 刘芬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把大大小小的罐子装好给她,“都是家里做的,你平常喜欢吃,带去厂里,食堂菜不好吃的时候开开胃。” 是刘芬做的干豆角、腌菜什么的。 这些菜,在顾家村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几十年后的林清屏真的馋这一口。 那时候,日子好了,山珍海味也吃过了,就觉得老家的腌制菜爽口,但是,市面上买的,她自己做的,都做不出婆婆这味道来。 所以,重生回来,她平时就爱吃这个。 往日她和顾有莲出去,婆婆也总给她们带几罐,那时不以为意,这会儿再接着这些罐子,心里已是百感交集了。 “谢谢娘。”林清屏摩挲着那些瓶子,小声说。 “这孩子!”婆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如此,就算是把该办的事都办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林清屏带着妹妹,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在顾家村村口,林清屏回望,已是黄昏,村里袅袅炊烟,尽是烟火气,只是,都与她无关了…… 这个前生今世都并没有住很久的山村,往后,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姐,你跟姐夫……”二妹不傻,终于敏锐地感觉到什么。 林清屏一笑,“不用管这些,好好念书就是,我们姐妹俩,以后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很好的日子要过。” “嗯。”二妹跟姐姐肩并肩,“反正,我永远站在姐这一边。” “走吧。”林清屏指着前方的马车。 她从县里回来时就租了来回的马车,没让马车进村,一直在村外等着。 从顾家村到县城,两姐妹一路看着夕阳西下,月亮爬上树梢,终于在最后一班汽车发车前赶到汽车站,再搭乘汽车去了邻县,回到服装厂。 这个时候,食堂肯定没有吃的了。 姐妹俩先在厂外的小餐馆吃了碗面条,才进的厂。 二妹初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弟弟,他在哪呢?” “职工宿舍。”林清屏给她指了指后面那栋,“住那栋,我们住这栋。你来了以后,不用想那么多事,三弟叫你做什么,你也不用管,只专心温习你的功课就行,这回,我还给你带了几本高考复习书回来,你好好看看。” “嗯,我知道。”二妹跟着林清屏进了宿舍,觉得很新鲜,“姐,我们俩睡一床吗?” “嗯。”林清屏放下行李开始收拾东西,“不习惯吗?” “没有啊!”二妹嘿嘿一笑,“我喜欢呢!” 林清屏一笑,“随便收拾一下吧,今天太累了,洗个澡早点睡觉。” 林清屏是真的很累,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心口一整天都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现在只想躺下来,让身体放松,也看看,能不能让紧绷的胸口放松一些。 可是,她乐观了。 即便她清醒的时候,努力不去想某个人,那个人还是入她梦里来了。 她梦见他跟陆美芝结婚了。 陆美芝穿得很漂亮很漂亮,是一件婚纱。 她莫名其妙出现在婚礼上,顾钧成还朝她笑,对她说:谢谢你给小美设计的婚纱…… 然后,她就在婚礼上非常丢脸地哭了出来…… 婚礼上所有的人都开始嘲笑她。 笑她穿得丑,笑她是乡下来的,笑她像个保姆…… 她看向顾钧成,希望顾钧成帮她说几句话,然而,顾钧成也跟那些人一样在笑她。 陆美芝挽着顾钧成的胳膊,笑得一脸娇羞,“顾大哥,走吧,我们不理这个乡下保姆。” 顾钧成就真的跟着她走了…… 林清屏气得,抓起婚礼上一个大瓷瓶就往那两人身上砸,在他们身后大骂,“顾钧成!你个混蛋!” “姐?” 林清屏被推醒了,睁眼,看见二妹焦急的脸。 天色已大亮。 林清屏按了按疼痛的太阳穴,梦里的痛到此刻都还如此清晰…… “姐,你骂姐夫了……”二妹还是一脸担忧。 林清屏挥挥手,“那有啥,骂就骂了还怎么的!骂完心里爽了就过去了!我和他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大了还处理不好吗?要你瞎操心!” 二妹被她说得没话可说。 林清屏起床,洗漱的时候遇到顾有莲了。 她抢先跟顾有莲说,顾钧成没事,人好得差不多了她也就回来了。 不想再多说,也不想听见顾钧成这个名字。 顾有莲放了心,只笑着对她说“辛苦了”。 林清屏笑了笑,“准备开工了,大姐!” 跟顾钧成分开是一回事,跟顾有莲的关系是另一回事。 就这样吧!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林清屏就是个事业狂,一旦全身心投入工作,痛苦也好,伤心也好,她都有这个能力压在心底。 夏装盯生产,秋装新设计,梅丽来的时候,她还要跟着梅丽一起去跑厂,她还要准备高考,时间一天天的,过得飞快,眨眼,又是一个月半月过去,离高考越来越近了。 梅丽倒是从来不在她面前提顾钧成,这样挺好的,本来,梅丽也只是她的朋友而已。 那日,她跟从前一样下班回宿舍,宿舍门口却有不一样的动静。 第85章 姐夫! 她还在楼下,就能从沸腾的人声里,听出她娘的声音。 她娘怎么来了? 她加快脚步冲了上去。 宿舍走廊上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她挤进去,看见她娘站在门口拽着二妹,二妹则抓着门,死也不肯松手,她娘就在那里开骂。 “你个没良心的小贱人!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养大,你们就是这么报答老娘的!早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还不如把你们按进水缸里淹死,天杀的……” 她娘口才很好,骂起人来能半小时不重复,二妹已经被骂得泣不成声,抬不起头来。 林清屏等不得她娘骂半个小时,冲上去就站在了二妹身边,握住了二妹的手腕。 “姐……姐……”林青云看见了救星,抓住门的手抱住了林清屏的腰,眼泪全是泪,“姐,我不想嫁人,不要嫁人?” 林清屏把妹妹密密实实挡在身后,回头看她娘,目光凌厉,“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二妹的事你们从此不再管了吗?” 她娘被她这一瞪,不由自主退缩了一下,但马上腰杆子又直了起来,“我是她娘!我还能害了她害了你不成?你的亲事不是我说的?我不给说这门亲事,你有现在的好日子?” 顾钧成和顾家都很好没错,但是,如果没有那100块钱彩礼,这亲事能成吗?100块彩礼最后又去了哪里? 至于妹妹,上辈子那么惨,还能是为她好? 林清屏直视着她娘,冷笑,“是啊!为二妹好呢!能用她换500块钱彩礼是不是?把她卖给一个瘸子是不是?这么好的娘啊,你说去哪里找呢?” 她娘脸色一变,结巴起来,“那……那桩婚事,不是已经算了吗?礼钱都退了……这回,这回是真的找了护好人家……人齐齐整整健健康康的,村里多少姑娘想嫁还嫁不了呢……” “是吗?又给多少彩礼呢?”林清屏刺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花了500块把二妹赎身的事了?” 一时,看热闹的人群里响起了议论声。 “怎么新时代还有赎身这种事?” “这也太离谱了些……” 林清屏泛起嘲讽的笑,“是啊!当娘的为了500块彩礼要把小女儿嫁给瘸子,大女儿没办法,只好花500块把妹妹从亲娘手里赎出来,这样的事,稀罕不?”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哪有这样的娘啊!” “是亲娘不?” “就是,合着女儿养大了是拿来卖的?” 议论声中,林清屏娘的脸红成了猪肝色。 “所以,娘,这次你又把二妹卖了多少钱?我再出啊!我看,你倒是要卖几次女儿!要从我这里拿走多少赎金!”林清屏字字紧逼。 她娘终于没有话答,气急交加,手一挥,“把人给我带走!我就不信,当娘的要带女儿走还不行了!还有天理吗?” 林清屏都没想到,她娘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 除了她弟弟,还有好几个壮汉。 她弟弟倒是没什么,怂包一个,躲在娘身后,大气不敢出。 几个壮汉,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全都是她不认识的。 林清屏只能将二妹护在身后,一步也不放松,但心里还是慌的。 她娘来吵来闹,来要钱她都能应付,但是,论武力,她和二妹都不行,这是没办法的事。 “麻烦你们,去保卫科,各位同志,去保卫科,然后请保卫科的同志报警,叫警察来!” 她娘却嚣张得很,“现在知道怕了?” 林清屏不知道有没有去保卫科,紧急之下,她也在不断地看,哪里有脱身之路,只是,走廊只有这么宽,已经被堵得死死的,要跑,只有跳窗,那不死也得伤…… 紧急关头,顾有莲和杜根赶到了,火急火燎地站在了林清屏前面,要保护她们姐俩。 但是,杜根文弱,顾有莲是女的,又怎么是那几个壮汉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推开了,同时,一个壮汉来扯林清屏身后二妹的手。 林清屏死死拦着不让,于是,大汉一脚直接踹在了林清屏肚子上。 林清屏倒在了地上,只觉得钻心的疼。 而最紧要的是,二妹被他们抓住了,在往外拖。 二妹拼着最后的力气不愿意去。 林清屏咬牙爬起来,再一次将二妹紧紧抱住。 “小贱人!还敢来!我不打死你!”男人放出狂言,同时,一只大脚又踹了过来。 林清屏想躲,但是,因为抱着二妹不能撒手,眼看那一脚躲不开,又要挨上了。 她甚至闭上了眼睛做好准备挨踢,只盼着保卫科的同志来块一点,只要她还有这口气在,就不能让二妹被他们带走! 她可以受伤,她可以不考大学,她上辈子该念的书也念了不少,但二妹不同,二妹一定不能再走从前的老路! 心中带着这个执念,等着那一脚踢在她身上,也等着痛楚降临。 然而,她只听见一声惨叫声。 那一脚,竟然没落下来。 她背对着他们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妹却看见了。 她听见二妹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姐夫!” 姐夫? 林清屏有点恍惚,猛然回头,竟然真的是他…… 顾钧成。 想踢的那个壮汉,此时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在哎哟哎哟叫。 而顾钧成和小田站在了她和二妹身前,两个人,将她们和那些壮汉隔绝开来。 有两个壮汉不服,想仗着人多,再上来抢,手一挥,一个吆喝,几个人一涌而上,想搞群殴。 结果,林清屏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几个人全飞了出去,趴在地上起不来。 林清屏她娘看见这一幕也慌了,她弟弟更是躲在她娘身后瑟瑟发抖,对着顾钧成不断作揖,“姐……姐夫……不……不关我的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清屏她娘也直打哆嗦,但勉强仗着丈母娘的身份,还站得稳,还壮着胆子指着顾钧成说,“好啊……你……你莫非连我这个当娘的也要打了?” 顾钧成站在宿舍门口,将门堵了个严实,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 他本就不苟言笑,严肃起来威压格外大,更何况这时候还压着怒火,神色更加吓人。 第86章 你是我老婆! 只听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我姓顾,林清屏姓林,在我眼里,人只分两类,一类,是对林清屏好的,另一类,是对林清屏不好的!” 林清屏娘听了,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我……我是林清屏她娘!”说这话,底气就不太足。 顾钧成却道,“对林清屏好的,就是我的家人,其他,什么也不是!” “我……我只是要带二妹走!你……你就算是军人,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林清屏她娘鼓起勇气说。 “我今天站在这里,只是林清屏的丈夫,别的什么都不是!”顾钧成冷着脸,“如果我今天不来,林清屏会被你们打成什么样子,还用我多说吗?你就感谢你是她娘这个身份,不然,今天这几个,包括你,就不是躺在这地上这么简单了,我早把你们全扔到楼下去了!” 那几个躺在地上的壮汉一听,连滚带爬地就逃跑了,边逃还边喊,“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被她指使的!” “是啊是啊!说给我们十块钱来抢人的!我们钱还没收到呢!” 跑远了,还有个人鼓起勇气在楼下喊,“林家老婆子!钱没给我们,我们还受了伤!你要赔医药费!” 那几个人一走,林清屏她娘再没了依仗,不敢再如何,也知道,今天有顾钧成这尊大佛在这里,要把二妹带走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她开始陪着笑找补,“这……这话说得这么绝情干什么呢?都是一家人!再怎样,你也是林家的女婿……我……今天来……是真的……只是想带……带女儿回去相亲而已,人家是好人家……那个……不喜欢就算了嘛……下次回家,来家里坐啊……” 她边说边退,慢慢退到楼梯口,一溜烟就跑没了。 宿舍里,林清屏又惊又痛,一时还没缓过来,软倒在地上。 林青云想把姐姐抱起来,但是力气不够,急得哭,“姐,姐姐,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 顾钧成回身,凝视着这姐妹俩,“我来。” “姐夫……”林青云其实有点怕他,姐姐回来后就怪怪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跟姐夫吵架了。 “都出去,关上门,我来看看。”顾钧成蹲下身。 林青云自己一筹莫展,只能把这里交给姐夫,自己出去了,关上门,在外面掉泪。 小田和她站在一块,守着门,站得笔直。 宿舍里,只剩了林清屏和顾钧成两个人。 蹲下来的顾钧成,让林清屏感受到了压力。 她手掌撑地,准备自己起来,身体却突然一空,被顾钧成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就伸手,撑在他胸口。 “别动!我不保证能抱稳,再掉下去有得你疼!”严肃的语气,好像还压着怒气。 林清屏忽然想起他的伤,也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了,倒也不敢再大动。 只是,他不在省城陪着他的小美,到这里来干什么? 想着,心里还是一阵泛酸。 浑蛋顾钧成!我好不容易让自己不再去想你,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顾钧成抱着她,把她放到床上。 然后开始解她衣服。 林清屏赶紧捂住,却连同他的手一起按住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潮热,隔着薄薄的衣服,就这么将热度一阵阵传到她皮肤上来。 但她还是不敢动,捂得紧紧的。 他黝黑的眼眸带着锋锐的光盯着她,“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没……没事……”林清屏低着头,脸色开始发烧。 怎么能给他看?踢在小腹…… 她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得他笑了,带着揶揄的笑,“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害羞的时候?” 林清屏又羞又气,说得她跟不要脸上赶着似的!如果不是为了报恩,她会对他这样?反正,他现在有了更好的去处了,又来找她干什么?还要掀她衣服,把她当什么了? 他手动了一下,她使劲压住。 不给看!坚决不给看! “真的没事?”他反问。 “没事……”她正委屈着,说话声都带了鼻音了。 “没事的话,我可就要实施惩罚了!”他忽然严厉起来。 林清屏懵了,抬头看他,“罚?罚什么?”凭什么啊! “罚什么?”他冷笑,“罚站军姿!罚跑圈!罚跟着小田去拉练!” 林清屏都呆了,什么意思?这是要人命啊! 在她怔神的时候,他手下一用力,把她衣服扯开了。 林清屏一惊,捂住自己抗议,“你不可以!” “凭什么不可以?你是我老婆,为什么不可以?”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很快就不是了!”正好,趁这次他来,去把离婚办了吧! “是吗?”他的声音愈加有了压迫感,好像下一秒怒火就要喷发似的,“那,至少现在还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咬牙切齿的了…… 然后,她的几颗扣子全都在他手下崩开了。 她想再遮挡什么也挡不住了。 淡淡的淤青在裤头的位置露出来。 “伤在这里?”他滚烫的大掌轻轻按在了小腹的位置。 “嗯……”反正也遮不住了,算了,看样子他不看到伤是不会罢休的,她就当自己是只死马吧,闭上眼睛。 “其他地方呢?有没有伤到?”他的手一点点在她皮肤上轻触,“这里呢?痛不痛?这里呢?” 他一点点地试,大概是想看她有没有骨折。 但她真的没有,她只是挨了小腹那一脚。 她闭着眼睛摇头。 “那就是这里了。”他解开了她裤子的扣子,往下拉了下,露出整个受伤的部分,好大一团青。 “去医院?”他问。 林清屏摇摇头,她自己伤成怎样她清楚,就是看着吓人而已,并没有什么。 他叹了口气,手指还是在她小腹一点点地按,“痛不痛?难不难受?这里呢?” 她痛,但就是皮外伤的痛,顾钧成问的那些“想不想吐”等等症状一概没有。 “行。”他给她盖上被子,起身朝外走去。 林清屏这才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他的背影,猛然发现,他走路居然是一瘸一拐的…… 第87章 不能任你一直撒娇 他……残疾了? 不会吧? 顾钧成走到门口,打开门叫了声“小田”,交代了几句什么。 而后,就听见二妹在外面问姐姐怎么样了。 顾钧成回了句“无事”又关了上了门。 林清屏看着他再一瘸一瘸地走回来,忍不住问,“你的腿……” 他往床上一坐,“嘶”了一声,做出痛苦的样子,“刚才揍人,应该又伤到了。” “你……”林清屏忍不住坐起来,可是小腹一用力又扯着痛,“把小田叫回来,陪你去医院啊!你不好好在医院养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他看着她,冷哼,“干什么?你说干什么?” 林清屏沉默了。 来找她离婚的吗? 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她点点头,“行。” “行?”他反问,“行什么行?” “如你所愿就是了……”林清屏躺了回去,“你的腿……” 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顾钧成瞪她一眼就去开门了。 小田在外头,递了东西进来。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不用在这守着了。”顾钧成拿了东西就要关门,倒是把二妹说得愣了一下。 二妹:??? 我能散去哪里?我就住这里的啊! 小田比较机灵,挠挠头,”不如,我们先去吃个饭,给团长和嫂子也带份饭来?“ 二妹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二妹和小田一起走下楼。 就林清屏和顾钧成这关系,二妹心里不担忧是假的。 小田算是头一次跟二妹见面,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团长的警卫员,叫我小田就好了。” 二妹便问了,“你们团长和我姐到底怎么了?” 小田被问得一头雾水,“他们……不是挺好的吗?” 二妹叹了口气,心说,算了…… “那你们团长的脚呢?怎么走路一瘸一瘸的?” 提起这茬,小田也很郁闷,“还在医院住院呢!终于脱了拐杖,能一瘸一瘸走了,就迫不及待要来,医生都说不行!” 说完又道,“不过幸好来了,还赶得很及时,不然,嫂子和你可就倒大霉了!” 房间里,林清屏可不觉得自己倒大霉了吗? 顾钧成板着个脸,跟她欠了他几百万似的,手里拿着药油,知道的他要给她揉肚子,不知道的,以为要把她煎炒炸煮了呢…… 林清屏拽着被子,“我……我……我自己来。” “你最好给我快点!别让我动手!林清屏,我这里你欠下一账本烂账了!我正要给你好好算算呢!”他满脸的怒气。 林清屏皱着眉,内心嘀咕:对别人就小美小美,那么温柔,对我就凶巴巴! 她一赌气,把被子揭了,再一次把自己当死马,任他摆布。 可是,哪里是装死能就能熬过的啊! 这什么药油!他要这么用力揉! 他手才刚刚碰到她的肚子,不过揉了一下,她就疼得哇哇地叫。 他就不敢动了。 等她缓过来,他又开始揉。 没揉两下,她又疼得不行,嚷着,“我不揉了!不揉了!你走开!” “忍忍就好了,你越怕疼我越不敢揉,越是半天揉不好!”他皱着眉头说。 “我不揉了还不行吗?它自己会好的!不用揉它也会好!”林清屏真的怕了他了,“你是铁砂掌吗?怎么那么疼啊!” 顾钧成要被她气笑了,“林清屏,你不是很勇猛吗?就这点疼都受不了?” 林清屏哭丧着脸,“我怕疼还不行啊?医生都说了,每个人的痛感不一样!谁跟你似的皮糙肉厚啊!我啥都不怕,就怕疼还不行啊!” 她确实,痛感比较敏锐,就是怕疼,上辈子能吃药绝不打针,连体检抽血都害怕。 “行行行!行!”他顺着她,“我知道了,我轻点就是了。” “你真的轻点?”林清屏都不信他了,“你再不轻点,我真的不让你揉了!大不了换个人揉啊!” 他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你想换谁来揉?” “换……换大姐啊,还有我二妹!”林清屏觉得这个人怪怪的,怎么一下又变脸了,“再不济,我自己也可以揉啊!” “少废话!准备好!”他低喝一声。 林清屏不动了。 这一次,他把手伸到她身体底下,等于一只手托着她,另一只手覆在她小腹上,开始用药油揉。 林清屏发誓,他根本没有轻一点! 他手托着她,只是为了更好用力,而且,他两只手一上一下这样夹着,她也就没有了挣脱的可能性! 她这一次再怎么大叫他都不放开了,一直揉到他满意了,才手一松,说了句,“好了。” 林清屏真的,心头一股火气,忍不住就一脚踹向他,“你说话不算话!” 他伸手那么快,哪里会想让她踢到? 如果,她都能踢中他的话,这么多年,他真的白练了。 他只一伸手,就轻轻松松抓住了她的脚踝,哭笑不得的样子,“我不狠点心,一直任你撒娇,今儿就揉不好了!” “谁撒娇了?”她真的是满肚子火气,所以,他哪只眼睛看见她在撒娇? “没有撒娇?”他还是一副好笑的神情看着她,“刚刚是谁在喊,怕疼,轻点儿?” 这就是撒娇吗? 真的气死了! 她心里吐槽了一千遍:听你的小美妹妹撒娇去吧! 她将被子往身上一拉,侧身一躺,不理他了。 可她的脚还在他手里呢,雪白的一截小腿,纤细的脚踝,被她这样握着,有点莫名其妙像是带了某种颜色。 呸呸呸!都要离婚了还想颜色! 林清屏连暗暗呸了好几下。 “你在想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红脸的?”顾钧成看着她,眼眸里还是带着好笑。 “我没想你想的那个!”林清屏真的,所以说,人不能有前科,她从前干了那么多占他便宜的事,她现在随便想点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不正经的想法了吧? “我想的是什么你又知道了?”他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林清屏瞪了一眼,“我不知道!” 她用力收脚,但被他抓得紧紧的,没能成功,还因为用力又把肚子扯痛了。 “你放开我!你把我肚子弄痛了!” 顾钧成其实有点无辜,他抓着她的脚,又没碰她的肚子…… 第88章 林清屏,我恨不得…… 但是,终于还是松了手。 林清屏把脚收回薄被里,转了身。 “你这是,真的生气了?”他的声音在问。 林清屏眼睛一闭,说不理就不理! 宿舍里,陷入了沉默。 半晌,都没有声音。 而后,林清屏感觉到被子被人揭起来了,有人在她背后躺了下来。 “喂!你……”林清屏猛地转身,果然见他已经躺下来一半了,身上的外衣也脱了,只穿了件背心。 她伸手推他,“你干嘛?”妈呀,他的手臂是铁做的吗?怎么这么硬! “休息一会儿,我也累了。”他靠在床头,把她挤到顶里面去了。 “顾钧成!”她怒视他。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靠在那里,看着她,不去开门,也不动。 “团长!”小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了。 “你倒是去开门啊!”林清屏憋不住了,推他。 顾钧成懒洋洋看她一眼,起了身。 门开,小田看他就穿了个背心,都不敢往里看,把饭递给他以后,就撒脚丫子跑了。 顾钧成:…… 年纪不大,想得挺多。 顾钧成拿着饭进来,林清屏就开始问了,“小田呢?去哪里了?我二妹呢?” 顾钧成没答她。 林清屏气得又想踹他一脚了,“说话啊!” “有小田在,没人能把二妹抢走。”他把饭盒揭开,连筷子一起递给她。 “那小田今晚住哪?”她没接饭,问题倒是很多。 顾钧成眉头一皱,“你关心的挺多啊,你不关心我住哪,关心他?” “不……不是……”她的意思,其实是:你咋不跟小田一起走啊?难道不是小田住哪他住哪吗?顾钧成,你可是要跟另一个女孩结婚的人了,你不会这么无耻吧? “吃饭!”顾钧成直接拿勺子,一勺子喂到她嘴边。 秉着“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去一样”的操守,她已经在顾钧成的各种威胁下让他看了自己的伤了,绝对不能再让顾钧成给自己喂饭,这真的,太亲密了…… 她头一偏,躲开他的勺子。 在他不悦的目光里,接过饭碗自己吃。 这么一通折腾,又吃了饭,天色也黑下来了。 林清屏担心二妹,忍着小腹的疼痛,起身去找人。 发现她就在隔壁顾有莲宿舍里,顿时也放了心。 小田此时也来了,来请示团长住宿的事。 他们有军官证,不用介绍信就可以在县里旅社开房间。 “开一间吧,住旅社。”顾钧成如是说。 林清屏总算松了一口气,跟顾有莲打声招呼后,就带着二妹走了。 林清屏没有洁癖,但是宿舍的床铺,她今天折腾一天,又还在地上打过滚,然后穿着脏衣服躺过的,怎么着也要把床单和被子换了。 于是叫二妹先去洗澡,她来换被子。 等二妹洗完澡回来,她床单也铺好了,只是,没力气缝被子,好在天气热,盖个毯子就行了。 “青云,你先睡啊,我去洗个澡就回来。”她交代了一声,也去洗澡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等她洗完澡回来,宿舍里待着的人变了。 顾钧成杵在里面呢! 而且,也已经洗过澡了,穿着便服,头发还湿漉漉的。 说实话,他就这么穿着个背心,一身的肌肉真的晃眼睛得很……不能把短袖穿上吗? 但现在不是讨论衣服的时候,她只想问,“二妹呢?为什么是你在这里?” “二妹在隔壁跟大姐睡,杜根去旅社了。”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好像这样的安排很正常。 林清屏转身就走。 但她哪里有他动作快? 他一个箭步就挡在了她前面,反手就把门关上了,“林清屏!闹起来很好看吗?” 所以,现在是她在闹吗? 林清屏点点头,“行,那不闹,有什么话就说明白吧!” 迟早有这一天的,不如早点说明白,难道他来的目的不是这个? “我也想弄个明白!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顾钧成也很严肃,指指床边,让她坐下。 他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 林清屏在想怎么开口,但是,他把一张纸甩到了她面前,“林清屏,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看了一眼,是自己在医院最后给他留的言。 “就是字面的意思。”她淡淡地说。 “我不太懂。”顾钧成指了指纸条,“再见?什么叫再见?是永远不见了?还是一会儿再见?如果是一会儿再见,你要偷偷溜走?两个月没有半点消息?林清屏,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默了默,“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你给我老实交代!”他开始发火了。 林清屏也怒了,你自己惹的事,你还凶我?你有什么资格凶我? “那你想怎么样?难道你还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吗?”林清屏脱口而出。 顾钧成被她这句话吼愣了一下,但立刻,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捏住了她下巴,“林清屏,你在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什么你懂!我不想再说!”她用力挣了一下,挣脱了他的手指。 “好,很好!”顾钧成气得频频点头,“所以呢?给我留一大笔钱是这个意思?离婚分财产是吗?” 林清屏默然。 就算是这个意思吧…… “林清屏……”他咬牙,“我有时候真的恨不得……” 她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干什么? 他忽然双手捧住了她的头,眼睛里的火快要燃爆了,“我真的恨不得看看你这脑瓜子里每天到底在琢磨什么!” 话音刚落,林清屏就觉得眼前光线一暗。 他整个人都俯身下来,而后,她的唇就被他咬住了。 真的是咬啊…… 又烫又痒又痛…… 她想骂他,一张嘴,就被他侵入了…… 她能感觉出来,他真的很生气…… 他从来没有这么粗暴地吻过她,好像要把她生吞入腹似的,不管她推他、打他、还是踢他,都没有用。 他反而越抱越紧,越吻越重。 最后,她双手被他钳住,双腿也被他的腿禁锢住,动弹不得,任由他一只手扯开了她的扣子。 第89章 我有老婆,我跟谁结婚? 纠缠了许久…… 直到他的手滑到她小腹,她痛了一下,哼出声来,他才冷静下来。 但仍然不罢休地在她唇上狠狠碾了几下,才放开她,翻身仰躺在床上,呼吸急促,久久不能平息。 林清屏穿着粗气,脑子有点混沌,但很快就找准了情绪,“顾……” “林清屏你先别惹我!” 她连他的名字还没喊出来呢,就被他粗声粗气地打断了。 凭什么啊! “顾……” “说了暂时别惹我!”他忽然身体一翻,重重地压在了她身上,“你再惹我,我不保证我还能冷静下来!” 他俯视着她,气息粗重,额头微汗,一双眼睛尤其亮得惊人。 林清屏不敢乱动了,但是,心里的委屈再也藏不住,凝视着上方这个人,眼泪说来就来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都要跟人家结婚,做人家的好女婿了,还要来欺负她? 她都放手了,祝他幸福了,还要怎样? 这一哭,就把人给哭懵了,“林清屏,你……你还哭上了?” 她为什么不哭? 她难过着呢! 她失恋她都忍了,没跟任何人哭,每天还笑呵呵,结果,他还要跑来招惹她干什么? 他两手撑在她肩膀两侧,她一气之下,扭头就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他没动,让她咬。 她反而觉得没意思了,一拳打在他肩膀,“你去找你的小美欺负啊!你去亲她啊!要离婚我也答应你离,你还要这样欺负我干什么!” “林清屏!”他皱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你都要跟人家结婚了!你还来凶我?顾钧成!你不要太过分!”林清屏眼泪哗哗地流。 “结婚?”顾钧成一声反问,“我xx有老婆,我跟谁结婚?” 林清屏心里冷哼,“你不是要做陆家的乘龙快婿了吗?你不是要转业了吗?人家给你的大好前途啊!我一个乡下姑娘能给你什么?” “转业?”顾钧成从她身上下来,躺在她身边,撑着头,居高临下地问她,“谁跟你说我要转业?” “哼!” 顾钧成:…… 顾钧成微微皱眉,细思,“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林清屏想起夹在书里那张纸条,鼻子都皱起来了。 “林清屏,你听着,第一,我不转业。第二,陆美芝只是我首长的女儿,仅此而已,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你能不能不要胡乱吃醋!” 是吗? 林清屏猛地转过身来,“你行李呢?”那,那张纸条怎么回事?她要把证据甩到他脸上! “干什么?”顾钧成这么问着,却起了身,把一个行李袋扔在她床前,然后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除了衣服就没别的了。 “那本书呢?” “哪本?”顾钧成盯着她。 “就是……你的小美送你的那本高考的……”林清屏哼哼唧唧快速说完,一边说一边发现顾钧成的脸色又变了。 “林清屏!”顾钧成被她折腾地又要气笑了,“林清屏,你倒是很喜欢把我往外推啊!我最后说一遍,我跟陆美芝之间没有任何瓜葛!你要再胡说八道,什么你的我的,那就真的别怪我不客气,我现在就把你变成我的!” 如果是从前,林清屏肯定马上配合躺好,指不定还要催促:你快点! 但是,这会儿气还没顺呢!纸条之谜也没解呢! 她眨着眼睛,“你有没有给陆美芝写过什么东西?信啊,纸条啊之类的。” 顾钧成再度被她说懵了,“没有。” 林清屏:??? 以她两辈子对顾钧成为人的了解,他是不会说谎的。 那那张纸条…… “不信?你在哪里看到了什么?要不要我发誓?” 林清屏翻了个白眼。 她虽然上辈子没什么感情经历,但也知道,男人发誓能信,猪都能上树了。男人是否可信,跟誓言没关系,只跟人品有关。 不过,她眼珠一转,脚伸出去,碰了碰他某个地方,“你发誓啊,你发誓,如果你欺骗了林清屏,你就一辈子不举!” 顾钧成一把抓住她的脚,笑了,念着她的名字,“林清屏,林清屏……”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特别是这样低声说话的时候,好像自带低音炮的音响啊,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她心上,每个字都能震出回音来。 她是有点受不了这个声音的。 她真的会心猿意马。 她不知道到底哪里撩到他了,他抓着她的脚,从她脚踝开始,一路往上…… 林清屏心里有点乱。 她有些相信顾钧成,但是,陆美芝那件事,又仍然还在她心里梗着,她还没彻底理清楚。 顾钧成今晚再这样下去,她有点担心自己本来就不坚强的意志很容易被他摧毁…… 当她听见自己轻轻哼出声来的时候,她心中立刻警铃大作,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顾钧成!”她猛然道,“我们,来复习功课吧!我有几个题不会!正好你教我啊!” 顾钧成:…… 但那只一直上行的手,还是停了下来。 “来吧!”他拿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甚至离她有些远。 林清屏一开始脑子里真的乱乱的。 她总觉得顾钧成这一趟来有点变化。 从前,她死缠着他要和他亲密,他各种矜持推拒,这次,有点主动…… 难道,是因为她要离开,他受了刺激吗? 占有欲? 不然呢?林清屏没觉得他有多爱自己,责任更多吧…… “林清屏,你在认真听吗?”某被迫上岗的老师,已经在警告了。 “哦,哦,在,你接着说。”林清屏赶紧回神。 “那你重复一下,我刚刚说了什么。”某人看穿她一切伪装。 林清屏:…… “你……你再说一遍嘛,我没听懂。”只能装傻了。 “最后一次!” 这个晚上,就在讲题中度过。 而且,林清屏一直缠着他讲,讲到快一个通宵了,他还精神抖擞的,林清屏自己撑不住了,上下眼皮打了无数次架以后,最后倒在了他肩膀上,睡过去了。 顾钧成低头看着搁在自己肩膀上这张脸,有些无语。 第90章 顾钧成,你为什么变得不要脸了 抱着她,把她放回床上躺下。 迷蒙中,林清屏梦呓着问,“顾钧成,你为什么变得不要脸了?” 顾钧成:…… 把她放平睡好以后,他自己也在她身边躺下。 关了灯,身边只有她均匀的呼吸,窗外,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虫鸣。 顾钧成轻轻揽着她,低声说,“林清屏,我好了,脑袋里的血块没有了。” 但是,林清屏没有听见。 第二天,厂里上班预备铃响的时候,林清屏醒了。 醒来一看,顾钧成已经不在身边了。 如果不是他的行李还在床边,还有床边的小桌上他帮她演算过的题还摊开着,她都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他没有来过…… 哦,还有,她小腹上油油的,看来有人已经给她抹过药了。 可是,有人给她抹药,她居然没有醒! 她睡得有多死! 但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发呆,马上要迟到了! 她匆匆忙忙洗了把脸就往厂区跑。 用下力,肚子还是会疼,而且,好像比昨天更疼了,但是,也顾不得那么多,要上班啊! 她一口气跑到服装制作车间,顾有莲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这话问得…… 顾有莲笑道,“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了!昨晚你们大半夜还在讲话,我还以为你们今天起不来呢!” 林清屏:???? 什么?隔壁居然连他们讲话也听得见? 顾有莲见她一脸呆样,以为她害羞了,推推她,揶揄地笑,“这有什么,小别胜新婚啊,你跟我弟,一年见不得几次面,少年夫妻,很正常!” 不是,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晚上真的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我……我们说了一晚上数学题啊!”林清屏努力解释。 顾有莲一脸“你不用解释了,我都了解的表情”,“好好好,做数学题做数学题。” 林清屏:…… 你看看你这是相信的样子吗? “姐,我们真的是在做题!”为什么说真话也没有信啊!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真诚了吗? 顾有莲都不稀得听了,“就算不是做题也没什么啊!你们合法夫妻!” 林清屏无语了,“可是,我们真的……” 顾有莲:“行啦,不管你们做什么,你们都辛苦了,我已经给你请假了,你回去休息吧。” “算了,我来都来了,不去休息了,我上班了!”林清屏进了车间。 忙了半个上午,林清屏正在对一件新样衣的裁剪提出问题的时候,有人来叫她了,“林师傅,外面有个人找你。” “找我?男的女的?”不会又是顾钧成吧? “女的。” “女的?”林清屏就以为是梅丽了,高高兴兴出去。 结果,在车间门口站着的人,居然是陆美芝。 陆美芝这一次来仍然打扮得很娇美,但是,没有再穿她设计的款式了。 她不知道陆美芝来这里找她干什么。 “姐姐……”陆美芝一脸娇柔。 林清屏:???? 这是演哪一出啊! 她真的很想说,你想演戏,你直接去找顾钧成演好不好?总是来找她演干什么啊!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陆美芝泪哒哒的,一看就我见犹怜,“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缠着我丈夫了?” 林清屏:????? 任何时代,都不要小瞧八卦的影响力。 陆美芝这句话一出,无异于平静的湖水里扔进去一个炸弹,车间里但凡听见这句话的,都把目光聚集在这里了。 没有听见的,也通过窃窃私语和口口相传,都知道了。 于是,车间里的人,不知不觉都往前面悄悄移动,占据了最好的听八卦位置。 林清屏笑了,“我怎么没听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陆美芝开始嘤嘤嘤地擦眼泪,“姐姐,你都已经跟顾大哥离婚了,你为什么还要缠着他呢?他要跟我结婚了啊!” 这个时代其实还相对保守,作风问题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别说出轨小三这种,就连离婚,都能成为爆炸性新闻。 所以,林清屏已经听见身后有职工在议论了:“什么?林师傅跟她爱人离婚了?” “我们都不知道啊!她爱人不是军人吗?” 林清屏只是笑,“哦?我跟他离婚了?什么时候?” 陆美芝哭得很大声,当然,是故意很大声的,必须让所有人听见啊…… “是你嫌弃他离你太远,是你自己忍受不了寂寞跟别的男人勾搭,你们才离婚的!现在,他好不容易有我这个疼他的人,要跟他结婚了,你又来缠着他,你是为什么啊!你就不能好好过你的日子吗?” “是吗?”林清屏笑问她,“我嫌弃他?我跟别人了?谁告诉你的?顾钧成告诉你的?” “对!就是顾大哥跟我说的!顾大哥可委屈了!你嫌弃他我不嫌弃他啊!我只求你放过他好不好?他那么善良一个人,你再缠着他,他又不忍心不管你,可是,他都要跟我结婚了啊!”陆美芝越说越大声,恨不得全场都听见。 确实,全厂也快惊动了。 车间里的人都围了上来,被这个八卦震得鸦雀无声了,厂里其他车间的人也闻风而来了。 陆美芝见人越来越多,也说得越来越放肆,“林姐姐,虽然离婚这种事脸上不怎么好看,但是,我和顾大哥不会跟人说的,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来影响我们就行,好不好啊?” 林清屏:???什么?不会跟人说的?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啊!至于,好不好? 林清屏笑着看向陆美芝身后,朝着某个杵在那里的身影问,“你说好不好啊?顾钧成!” 陆美芝一听,脸色巨变,猛地回头,果然看见顾钧成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阴沉着一张脸。 陆美芝腿都软了,快站不住了,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顾……顾大哥……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顾钧成一步步走过来,走过陆美芝,一直走到林清屏身边。 第91章 瓶子,你受委屈了 没有什么悬念。 顾钧成只站在林清屏身边,眉头轻蹙,用一双凌厉的眸子看过去,陆美芝就无地自容了。 陆美芝双手一捂脸,转头就跑。 顾有莲得信赶了过来,冲着陆美芝的背影就骂,“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女人!我弟弟跟瓶子好好的,离什么婚啊离!” 然后转身握住林清屏的手,“瓶子,你受委屈了。” 作为护弟狂魔,顾有莲深觉这件事对她弟的声誉造成了影响,她必须跟厂里的人澄清。 “不知道哪里蹦出来坏女人!败坏我弟弟的名声!我弟弟可是军人!长年累月在守卫边防的!连我们瓶子一年都见不到他几次,怎么可能跟她有什么瓜葛!”顾有莲言辞凿凿,把顾钧成和林清屏的感情描绘得有多恩爱。 厂里的人这才慢慢散了,纷纷恍然,原来如此啊!并且窃窃议论,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风气不好。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有什么说的? 林清屏为什么不辞而别,答案显而易见了。 顾钧成看着林清屏,眼里的内容挺多的。 林清屏默默看他一眼,“我回去上班了。”转身就走。 手腕却一紧,被他抓住了。 周围还有人来人往,一时都盯着他俩看了。 这个时候,人们都还比较保守,像陆美芝那样的,真的凤毛麟角,夫妻俩在公众场合拉拉扯扯的真是少。 林清屏看着自己的手腕,顾钧成自己先不好意思,撤了。 “咳……”他咳了咳,“那个……林清屏同志……” 他罕见的说话不利索,也罕见地用非常正式的称呼。 “我……”顾钧成欲言又止,眼睛看着旁边来来去去的人,说不出来。 “算了,我进去了。”林清屏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你要进宿舍就先自己去。” 她看了眼他的腿,也不忍心说他什么,“午饭等我打回来给你吧。”他走路还瘸着,就不要走来走去了。 顾钧成手里拿着钥匙,眼睁睁看着她回了车间。 林清屏其实是有点累,昨晚奋战一晚数学题,能不累吗?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然而,顾钧成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很久。 中午下班铃响,林清屏和顾有莲肩并肩从车间出来,相邀着去打饭,却看见小田杵在门口等着她。 “嫂……嫂子……”小田冲着她笑,“团长说,中午不用给他打饭了。” “他在哪吃呢?”林清屏只觉得太阳刺眼,一身疲倦。 “他办事去了,让你别等他。” 好吧,林清屏习惯了他这样的作风,点点头,“那你呢?在食堂吃吗?” “我去找团长。”小田嘿嘿一笑。 “好吧,那我们走了。”林清屏和顾有莲一块去食堂了。 其实林清屏觉得顾有莲这段时间也很反常,老找她一块吃饭,怎么不跟杜根一起啊! “姐,杜根呢?”她不由问。 顾有莲脸色就不太好,“不知道。” “你们吵架了?”林清屏仔细观察顾有莲的脸色。 “没!”顾有莲嘴上说着没,脸上却是“有”的神色。 “到底怎么了?” “哎呀,吃饭去吧!我都饿了一上午了!”顾有莲把她的手一挽,挽着她往食堂去了。 她们到食堂不久,杜根也来了,看了她俩一眼,默默地排在另一队。 这还不是有问题才怪了! 林清屏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来回回,两个人都看向了一边。 杜根后来,但他那边队伍走得快,竟然在她们前面到窗口了。 今天中午食堂吃香辣卤猪肘子,顾有莲就爱啃大肘子,早就盘算着要买一份了,结果,到杜根那里,是最后一份。 然后,杜根就把最后一份打走了。 轮到顾有莲的时候,顾有莲傻眼了,忍不住就跟林清屏吐槽,“你看看!你看看!谁家好人这么干?” 林清屏暗暗好笑。 两人打了饭,准备回宿舍去,刚出食堂,就看见杜根在前面等着。 顾有莲翻了个白眼,就要走过去,杜根挡在前面,冲着她俩一笑。 他的饭盒里,明晃晃的两块肘子肉,简直亮晃晃地刺眼。 林清屏抿嘴一笑,“我今天困得很,先回宿舍睡觉了。” “别!” 这下,两个人还异口同声了。 林清屏看着他俩笑。 顾有莲说,“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杜根说,“瓶子,最后一份猪肘子,我怕别人买了你们抢不到,就索性我买了,给你,我筷子碗都是干净的。” 说着,要往林清屏饭盒里夹。 林清屏:??? 是给她吗?这不明摆着让她再给顾有莲吗?她对猪肘子又没有执念! 杜根也不说多的,给完就走了。 “怎么办?”林清屏把饭盒一伸,“我可不爱吃。” 顾有莲嗔了她一眼,“谁让你理他?你接的你自己吃!” 当然,最终,肘子还是进了顾有莲碗里,林清屏端着饭和她一起上了宿舍楼,她不由得好奇了,“话说姐,你跟姐夫不说话,那你们总归是在一个宿舍里住的啊,除了昨晚,姐夫去睡旅社,平时你们也没有多申请一间宿舍啊!” 顾有莲哼了几下,“他睡地上。” “你们还真闹起来了?到底为什么?” 顾有莲不愿意说。 下午,杜根悄悄来问她,顾有莲吃了肘子没有,林清屏才细问杜根,到底怎么回事。 杜根便叹息,“哎,也不知道钱到底是不是个好东西,从前没钱,家里反而和和睦睦,现在有了两个钱,反而个个都在置气。” “所以,到底怎么了?” 杜根犹豫了一会儿,道出了原委。 原来,杜根娘把杜根两口子这段时间赚的钱全都拿走,而且,给了娘家的哥哥和弟弟,理由是,本来说好要认儿子的,都磕头了,又不认了,说好要把娘家几个年轻人招到工厂来当工人,也不招了,那怎么办?她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杜根是个孝子,她娘哭哭啼啼一大通,要给他管钱,他没办法,就全部上交了。 杜根直到此刻还在说,“反正我家就我一个,我娘帮我管着最后也是我的,亲戚那边只是借钱,到时候会还的。” 第92章 顾钧成的浪漫 林清屏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两夫妻的事,外人其实真的不好插手,但是,杜根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家里以后不会太平的。 “那你怎么想呢?”林清屏问。 杜根叹道,“莲子要跟我把钱分开,她拿自己的,我拿我的。” “你同意吗?” 杜根点头,“我同意啊,就是觉得有点难过,好好的一家人居然要分彼此了。” 林清屏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了,“姐夫,不是我多嘴啊,我觉得,如果你想跟大姐把日子往好了过,一家子还是要分彼此的。” 话点到为止吧,说太多反而显得她离间杜家,杜根是聪明人,相信他能领悟。 倒也不是说一家人非得分个彼此,而是杜家有杜根娘存在,不分彼此是不可能的。 下午吃晚饭的时候,顾有莲还是跟林清屏一起,对等着她的杜根视而不见。 然而,出了车间,又遇上小田了。 小田说,“嫂子,团长叫你出去一趟。” “是吃饭吗?”林清屏直接问。 小田点点头,“是的。” “那就去吧。”林清屏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去啊,叫上顾有莲和杜根一起。 杜根先说他不去,但顾有莲没反应过来,挽着林清屏就往外走。 “顾有莲同志,请你好好思考一下。”杜根实在忍不住了。 顾有莲皱了皱眉。 杜根都无话可说了,“成子跟瓶子多久才见一次面?” 顾有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了手,把林清屏推走,“去吧去吧,你赶紧去。” 倒是让林清屏哭笑不得,就吃个饭而已,至于这样吗? 明白过来的顾有莲再也不肯跟着去了,趴在林清屏耳边小声说了句,“我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说完就跑掉了。 林清屏笑着摇头,让小田带路,她跟着一起去。 抱孙子? 林清屏脑海里想着这三个字,内心并不抵触。 她前世对侄儿尽心尽力,可以说几乎是包办了一切,其实是喜欢小孩的,这一世重生回来,她是真心想过,要跟顾钧成生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小孩。 只是,这一年过来,状况不断,连最初的工程都没法完成…… 林清屏跟着小田,发现小田既不往饭店走,也不往旅社走,反而越走越偏了。 “这是去哪儿啊?小田?”林清屏不理解了。 “嗯,去吃饭的地方。”小田指了指路,“嫂子你小心点,从这里上去。” “上……上山?”林清屏懵了,莫非,这个时代就有农家乐开在山里头了? “嗯!”小田说道。 秉着对顾钧成和小田人品的信任,林清屏没有质疑,跟着小田往山上爬。 林清屏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又上了一天班,整个都累得不行,勉强打起精神往上爬,可是,这山也不高啊,为什么那么难爬? 爬到一半,她几乎是连腿都抬不起了。 “小田,快到了没?”她也不好意思跟小田说她爬不动了,不然让人家小战士怎么办? “快了快了!”小田总是说,“还有五分钟吧,就到了。” 五分钟? 结果一个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 “小田……”林清屏上气不接下气,“你这五分钟,可真长啊……” 小田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他自己爬的话,真的只要五分钟就够了啊,谁知道嫂子速度这么慢…… 天渐渐黑下来了,林清屏回望自己爬过的路,觉得此时返回,不如继续往前…… 只能咬牙跟上小田的步伐。 当她终于爬到了山顶,双腿都快站不稳了,看见的景象是,漆黑的山上,顾钧成生了两堆火,还传来菜香。 他居然在山顶上炒菜! 他会炒菜? 关键是,他为什么要来山顶上来啊!他自己的腿现在还瘸着呢! 顾钧成听见声音,回头一看,也没笑,反正就是平时板正的面容,扔下一句,“马上好了,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然后,马上又一头埋进炒菜的事业里。 林清屏喘着气,看着小田,“你们……团长,怎么了?” 小田也是不懂的,两眼空洞又茫然。 “好了好了好了,可以了!”顾钧成喊道,“过来!” 林清屏慢慢走了过去,只见地上用转头垒了两个土灶,各架了一个锅子,一个锅子炒菜,此刻已经炒好了,三菜一汤。 而顾钧成揭开另一个锅子,里面是一锅饭。 饭还挺香的…… “不是,顾钧成,你告诉我你在玩什么吗?”林清屏真的不懂啊! 顾钧成把饭装给她,“吃吧,饿了吗?” 好吧…… 林清屏端着碗,配合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可是,她刚刚爬了这么高的山,都快爬吐了,哪里有胃口吃饭啊? 顾钧成见她这样,还问她,“没胃口吗?菜不好吃?” 林清屏也不知道是菜不好吃还是食不甘味,她只是不理解而已。 顾钧成看着并不享受的表情,也有点不自信了,问小田,“味道不好吗?” 小田饿死了好吗?这时候给他什么他都能吃下!“好吃!好吃啊!”他猛点头,大口吃饭。 小田这时候头脑忽然灵光起来了,记得要帮团长在嫂子面前长面子,还跟林清屏说了,“嫂子,我们团长手艺好的,从前我们在野外拉练,我们团长还亲自做过饭呢!” “哦……”林清屏的认可显得很敷衍。 “真的真的!我们在野外的时候,还吃过虫子呢,我们团长炒的虫子可好吃了,是他的拿手菜……”小田煞有介事地说。 林清屏正好把一块白乎乎的不知什么肉塞到嘴里,一听,顿时吐了出来。 顾钧成啧了一声,在小田头上一敲,“你说什么呢?” 顾钧成给林清屏夹蔬菜,“吃这个吧,夏天吃绿色的,去火。” 林清屏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她把碗一放,摇摇头,“我不饿。” 这可怎么办啊? 顾钧成皱起了眉。 而后,林清屏忽然觉得腿上痒,她用手一抓,好大一个包…… 有蚊子…… 一时间,觉得身上也痒起来了。 小田在这里,她也不好出声,总不能撂起衣服来看,只默默地抓着。 第93章 顾钧成的浪漫2 渐渐地,觉得全身上下没有地方不痒了。 林清屏已经没法挠了,皱着一张脸问顾钧成,“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啊!” “下山?”顾钧成认真把菜码在林清屏的碗里,说,“再等等。” 好吧,林清屏只好忍着身上的痒,僵直地坐着,继续等。 林清屏不知道他到底要等什么,三个人在这等着,又不说话,很尴尬啊,而且,安静的时候,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上痒这件事上,真的好难受。 “顾钧成,你在等什么啊?”她悄悄地在身上一处处挠。 顾钧成却一本正经,“等等你就知道了。” 那到底是要等多久啊! 早知道带一副扑克牌上来了,三个人还可以斗地主,哦,他们会不会斗地主啊! 林清屏难受地看着顾钧成,他那如同地上两只铁锅锅底的脸色,还有平时就少言寡语的性子,让林清屏觉得,大概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话来了。 她把希望寄托给小田,“小田,说说你们从前拉练时遇到的好玩的事呗。” 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啊,不然这浑身的痒怎么熬得过去? 小田一脸“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顿时说得眉飞色舞,“嫂子你知道,我们在野外如果赶上大青虫最肥美的时候可就幸运了,一会儿就能捉满满一兜,拿瓦片放火上一放,再把虫子放瓦片上一烤……” 林清屏听得脑子里嗡嗡嗡的,感觉无数只大青虫在她身上爬。 “换一个吧,小田。”她声音都在发抖了。 “好嘞!”小田立刻换了一个,“嫂子,你知道,在野外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吧?什么熊啊,野猪啊,蛇是最多的,有一天,一条蛇爬到我们战友帐篷里睡了一晚他都不知道,早上,蛇从他脚上爬过……” 林清屏整个人都僵硬了,此时此刻,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脚上爬过…… 她尖叫一声,本来十分疲累的身体,突然滋生出无穷的力量,一蹦而起,跳到了顾钧成身上。 还得顾钧成身手敏捷,将她抱了个满怀,稳稳给抱住了。 林清屏被他横抱着,双手搂着他脖子,一双脚却往天上翘着,反正绝不让自己任何身体部位着地就是了,同时惊恐大叫,“蛇!蛇!” 草丛里悉悉索索一声,没了动静。 小田定睛一看,“嫂子,是四脚蛇,哦,蜥蜴。” 顾钧成也拍拍她,“没事,是蜥蜴而已。” 示意她下来。 林清屏哪里还肯从他身上下来? 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双臂勒着他脖子,勒得紧紧的,已经开始哭了,“我不要在这里了,顾钧成,我要下山,我们还要等多久才下山啊!” 顾钧成耐心地安慰她,“不要怕,有我在怕什么呢?就算真的有蛇也……” “不——”林清屏现在根本听不得蛇这个字,一听就觉得身上寒气直冒,全身毛骨悚然,她虽然出身农村,但是最怕的动物就是蛇,“不要!我要回去了!顾钧成,你到底在等什么啊!” 顾钧成抱着她,认真回答她的问题,“等日出啊!” 什么! 日出?!! 那还要等一个通宵! 林清屏受不了了,全身的痒,还有黑乎乎的草丛里未知的恐惧,随时都会窜出来不知什么爬行动物的可怕,她再多待一秒,她都受不了! “我不要看日出了!不然……你实在想看,你让小田陪我回去,你自己在这里看,或者,我回去叫大姐和姐夫来陪你看,我……呜呜呜……”林清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以说,自打顾钧成认识林清屏以来,还没见她这么哭过。 “可是……”他看看周遭灌木丛里那些粉粉白白的花儿,还有地上做饭用过的锅碗:??? 武天平都给他出的什么主意啊! “别可是了,顾钧成,我求你了,放我下山吧……我换姐姐和姐夫来,好不好啊!呜呜呜——”林清屏哭得越来越惨,还求上了。 顾钧成也是无话可说了,“那就回去吧。” 林清屏一听,“好!” 立刻从他怀里跳了下来,一刻也不敢在原地停留,哭着就往下山的路跑。 这山路一路下去都是黑的…… 顾钧成也不敢再耽搁,指指地上,“小田,你收拾一下。” 说完就紧跟着林清屏而去了。 林清屏真的走得飞快,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一边走一边哭,无它,无论是全身痒痒,还是小腹隐隐还痛,亦或是一身的疲累,都抵不过她对蛇的恐惧,她只想赶紧下山,赶紧回去。 顾钧成虽然一只脚没有完全恢复,但体能强,只需另一只脚稍稍借力,单脚就能很快,不多时,就赶上了她。 “林清屏!”他叫她,“别哭了,我背你下山。” 林清屏一顿,她真的好怕啊,也真的不想两脚沾地,但是,她抽泣着看了一眼顾钧成的脚。 他自己都瘸着的,怎么能让他背啊? 她抽噎着,满脸都是泪,还抬头问了他一句,“不然,我背你?” 顾钧成:…… “那怎么办啊?”林清屏忍不住又哭了,“你这是为什么啊?” 他都瘸着个脚,为什么要来爬山,为什么要看日出,为什么搞这么多她搞不懂的? 顾钧成:…… 他也想问为什么? 林清屏哭着搀着他的手,“我扶着你走吧,慢点走。” 在他的脚伤和可能有蛇出没这两件事上,她选择了照顾他的脚伤。 大不了,她被蛇咬一口,但是,他的脚可是终生的事…… “我没事啊!”顾钧成抹着她脸上的泪。 “那就,走吧……”她哭得都打嗝了,搀着他,慢慢地走。 小田后来拎着锅碗瓢盆追上来了,看着前方相互搀扶的两个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 他到底该背团长呢? 还是背嫂子呢? 好像都不合适啊…… 其实,最合适的是,他不出现最好啊…… 一路,林清屏都走得汗毛直竖,草丛里一点点动静她都要心惊肉跳一番,但好在,有惊无险,总算什么动物都没见着地下了山。 第94章 惊喜?惊吓? 回到宿舍的时候,林清屏不仅仅腿软,整个身体都是软的。 她瘫坐在椅子上,满脸泪痕未干,又是眼泪又是汗水的,头发也全散了,狼狈极了。 顾钧成蹲在她面前,“瓶……瓶子……” 他基本都是连名带姓叫她的,忽然叫她瓶子,她还有些不习惯呢。 她抽噎了一下,看着他,等他说话。 顾钧成能说什么?他办的这丑事都没脸说出来…… 他眼见她一身的汗水,脸上还有脏污,“累得动不了吗?” 他深知,她是最爱清洁的,如果是从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但现在软倒在这里,毫无动静。 林清屏点点头。但不是累得动不了,而是吓的。 “那怎么办呢?我拎水到宿舍里来给你洗澡?”他试着问。 这么热的天,她不洗,睡着也不舒服啊…… 林清屏昏昏沉沉的,只听见最后几个字:给你洗澡。 又是一惊。 “我……我还是自己洗吧!”她赶紧站起来,这一惊,也把她的力气又重新唤回来了。 让他给她洗? 不行!她身上不知道现在咬了多少疙瘩,该多难看啊! 本来他就一直不肯碰她,再把她身体的第一印象也破坏了…… 不行不行! 林清屏勉强打起精神,去公共澡堂洗澡。 脱下衣服的瞬间,她自己都惊呆了。 背面她看不到,但是,她能看到的前面,手臂、腿、胸前…… 至少好几十个包包,有些因为她用力挠过,已经连成一大片,变成超级无敌大包了。 背后痒的程度不比前面轻,想来也是一大片一大片。 洗澡的时候,再经热水冲过,就更痒了。 而且,她脸上也痒! 简直欲哭无泪! 她迅速洗完澡,趁着厂里医务室还有人值班,去要擦蚊虫叮咬的药,但医务室里只有风油精。 好吧,她甚至不知道那小小一瓶风油精够不够给她每一个包包雨露均沾。 实在痒得受不了,她在医务室的注射间里先把能擦到风油精的地方都擦了,瞬时而来的凉意,让她舒服了不少。 谢过医生之后,她回了宿舍。 顾钧成也已洗好澡回来了,一身清清爽爽的。 但是,林清屏今天真的又累又不适,还哭了这么大一场,这会儿真的有点眼睛睁不开了,也没有精力再像昨晚那样跟顾钧成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顾钧成,我今天太累了,晾完衣服我就先睡了。”她说完,就放下了盆子,准备晾衣服。 顾钧成赶紧把她手里的衣服接过去了,“我来晾,我来晾。” 既然这样,林清屏也就不坚持了,去床上躺着去了。 顾钧成过了一会儿也上了床,此时林清屏还有些清醒,问他,“顾钧成,你今天到底在干什么?” 顾钧成没脸答,只敷衍道,“没什么,是小田,年轻人,想体验一下野炊,也想看日出。” “哦。”林清屏没深究,也没有精力深究,实在是太困了,“哦”完之后,转眼就进入了梦乡。 背着两口大锅下山的小田:反正锅我背了,我就是那个背锅的呗! 顾钧成见林清屏没有再追问,松了口气。 干什么?还不是武天平那个二傻子出的主意! 今天陆美芝的到来,让他看清了一些事,原来,林清屏之前在医院里说的种种,不是空穴来风、胡乱吃飞醋,而他当时不但不信她,还斥责过她。 今早陆美芝这一闹,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看着人也蔫蔫的,很不开心的样子,对他甚至爱答不理的。 他以为她在生气,也为错怪了她而感到内疚,想做点让她开心的事。 于是,他一大早就去邮局打电话,给此刻在首都休假的武天平,武天平给他出主意:你媳妇儿跟我媳妇儿玩得好,那她们肯定臭味相投,不不不,喜好相同。 武天平说,梅丽喜欢艺术,喜欢文学,爱看书爱读诗,还看了很多西方文学,所以,他要哄梅丽开心呢,就是要给她惊喜,户外晚餐啊,送花啊,陪她去看美丽的风景啊,他跟梅丽求婚,就是在看日出的时候求的,梅丽特别感动…… 所以,他才会准备了今晚一出。 户外晚餐? 日出? 那就正好整一起了! 户外晚餐他拿手啊! 在山顶开启炉灶,炒菜煮饭就是了! 吃完之后,就可以在山上等日出了! 他甚至还准备了毯子,怕她冷。 这个他是有经验的,他们站岗,晚上在山顶温度是比山下低的! 至于等一晚上日出很难等? 不存在的! 他们站一晚上岗,都是这么站过来的! 哦,还有花! 他可是挑了个绝佳的地点,看日出视角非常好不说,周围灌木丛,野花正盛开着呢! 谁知道啊谁知道! 真是万万没想到,惊喜是一点没有的,惊吓倒是很多,直接把她吓哭了…… 他甚至怀疑,武天平是不是故意的? 林清屏很快睡着了,但他没有睡意。 她睡得很熟。 人在睡眠的时候是最放松的时候,这会儿,她背对着他,整个人都贴着他,身上的热度一点点往他这里传过来。 天气太热了…… 林清屏也觉得很热,而且,一热,身上的包包就更痒。 她本来安睡着的,也被这痒给弄得无法安宁了。 人倒是没醒,下意识地就用手到处抓,抓不到的背上就蹭。 迷迷糊糊的,竟然发现背后好像有一堵墙可以好好蹭,蹭起来还挺解痒的,就蹭地更加起劲。 顾钧成:…… 怀中这个火炉一样的人,在他怀里不停地扭动,是要干什么? ”林清屏?“他轻轻叫了一声,借着微弱的光,看见她脸上很痛苦的样子。 ”林清屏?你在做噩梦吗?“他轻轻拍她的脸。 林清屏”哼哼唧唧“了几声,在他怀里扭得更起劲了。 ”林清屏?“他一边叫她,一边伸手去推她。 他出了汗,手掌却是凉的,摸在林清屏裸露的胳膊上,林清屏忽然觉得清凉又舒服,只想这股清凉给她身体解痒。 于是,迷迷糊糊的拉着他的手往她衣服里钻。 第95章 我认罚 顾钧成手指触到她皮肤,只觉指尖火热。 “林清屏……”他以为她又生病了,另一只手去摸她额头。 她迷迷糊糊的,很烦,按着他那只在她衣服里的手揉,“痒,给我挠挠……” 声音黏黏糊糊的,像糖浆一样。 顾钧成只好给她挠。 但是,她一会儿说这里痒,一会儿说那里痒,身上都抓遍了她也不消停,也指不出到底哪里痒。 顾钧成只好打开灯,要揭开她的衣服看。 她这会儿却清醒了,一看顾钧成的动作,马上用手把衣服按得死死的,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顾钧成:…… 他眼前闪过当初在部队的时候,她如何每晚趴在他身上的情形。 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顾钧成一本正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看看你为什么这么痒。” 林清屏瞪着他,丧气地嘀咕,“你还不如说你就是那个意思呢!”结婚这么久,老公对自己从来没有那个意思,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顾钧成:?? 但林清屏痒啊,忍不住又自己挠起来。 顾钧成这会儿不惯着她了,上前就要扯她衣服。 她力气没他大,犟不过他,开始耍赖,开始泪哒哒,“不要!不给你看!” “你这是为啥?”顾钧成真的搞不懂她。 林清屏护着自己衣摆,可怜巴巴看着他,“我自己在洗澡的时候看过了,很丑很丑,会密恐的!” 顾钧成:?? “密恐是什么东西?”这对顾钧成来说可是个新鲜词。 林清屏瞄瞄他某个地位,脱口而出,“就是,你现在就不太行,看了之后可能会把你吓得更不行了!” 顾钧成:…… “林清屏,你最好过过脑子再说话!”顾钧成瞪着她,有种乌云滚滚的压迫感。 林清屏不说话了。 “我数三下!给我把手拿开!”好说歹说不肯松手,顾钧成的语气也变得有了威亚感,“一!” 林清屏松手了。 顾钧成:???还没数完呢? 然而,当他真的揭开她的衣服一看,被她身上那些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包给震住了。 “去医院!”他二话不说。 “只是蚊子咬的……” “这已经不是蚊子咬的了!很可能是过敏!林清屏,别懒!赶紧起来!”顾钧成把她拎了起来。 真的是过敏。 医生给她开了抗过敏药。 顾钧成在医院里就找医生借了水,让她服下了。 两人慢慢步行回去。 夏日的夜,总算是凉爽下来了。 街边有挑着担子卖绿豆汤的,准备收摊回家了。 林清屏看了一眼,有点怀念这个年代绿豆汤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滤镜,多年以后,怀念起童年和少年时吃过的东西,总觉得那时候的味道更纯正,即便她这个做餐饮的,也无法复刻一模一样的味道出来。 绿豆汤,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她怎么煮,怎么都没这个时候的味儿了。 “要喝一碗吗?”顾钧成问她。 她点点头。 于是,顾钧成买了两碗,和她站在马路上吃。 这个时候,还没有一次性碗筷呢,吃完还得把碗还给人家。 林清屏默默地喝着,清凉的感觉浸润心脾,她觉得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街边一丛一丛的,夜来香正开得艳。 但顾钧成的情绪看起来却不是很好。 他吃得快,三两口就吃完了,把碗还给挑担的老人家,站在那一大丛夜来香面前发呆。 “你怎么了?”林清屏端着碗问他。 他回头凝视了她一会儿,“今天,是我不好,我认罚,你想想怎么罚我吧。” “罚?”林清屏不理解,为啥要罚他? 顾钧成却看着她露出来的手腕上淡淡红斑,“如果不是我要带你去山上,你不会这样。” 说起这个来,林清屏也好奇了,“你为什么要去山上啊?” 顾钧成看着那一丛夜来香不说话,耳根却渐渐红了,哪怕他肤色如此黑,也肉眼可见泛起的红晕。 林清屏看看夜来香,再想想山上的事,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你该不是,想带我去看日出吧?” 顾钧成扭开头,脸色更红了。 林清屏把最后一口喝掉,把碗还给老伯,忍住笑,“顾钧成,我们回去吧。” 顾钧成默然,和她肩并肩走在回厂的路上。 “顾钧成,你是怎么想的啊?要带我看日出?”林清屏看着顾钧成紧绷的脸,忍住笑又问。 果然,顾钧成的耳根又红了。 “你不是说认罚吗?那我就罚你把你怎么想的说出来!”林清屏揶揄,能有个机会敲开顾钧成这个闷葫芦的嘴,可太难得了! 顾钧成显然没想到她是这么个惩罚方法,怔住了。 “不然呢?我怎么罚你?”林清屏抿嘴笑。 “我以为……”他以为是做俯卧撑啊,跑圈啊,站军姿啊…… “体罚么?”林清屏歪头一问。 顾钧成的神色告诉她:是的。 林清屏却挽住了他的手,“你的腿还没好呢,我可舍不得!” 顾钧成“咳咳”两声,好吧,她没有变,还是那么直白。 “是武天平!下回让我见到他,得让他爬不起来!”顾钧成冷哼,把武天平怎么跟他说的说了一遍。 林清屏快要笑得直不起腰了,“什么?户外晚餐?鲜花?看日出?” 顾钧成看着她,一脸疑问:有什么不对吗? “有没有可能,他的户外晚餐、鲜花和日出跟你的不一样?”林清屏觉得太好笑了,笑倒在顾钧成肩头。 顾钧成低头看着她的笑脸,得,高兴了就行,管他是不是一样,反正都达到效果了。 林清屏笑着抬头看他,“顾钧成,你说认罚的哦?” “嗯。”说完,顾钧成又警惕地看着她,“不是罚过了吗?”又出什么新花招? 林清屏笑着摇头,“你又没说只能罚一次。” 顾钧成:……竟然上了她这个当! “你说吧,还要罚什么?”顾钧成倒是很真诚。 林清屏停下脚步,站到了他面前,微风起,周遭是哗啦啦响的樟树叶。 林清屏扬起脸,眼里充满魅惑,“顾钧成,我还要罚你,在这里亲我一下。” 第96章 眼睛瞪得像铜铃 “什么?” 顾钧成的眼睛用后来的话来说,就是瞪得像铜铃。 “没听见啊,那我再说一遍。”林清屏冲他眨了眨眼,“我要你在这里亲我。” 顾钧成人都慌了,回头看了一眼,卖绿豆汤的老伯才走没多远,马路两边的小店还开着门亮着灯…… “顾钧成……”林清屏抓着他衣服摇了摇,声音娇得要滴出水来了,“说话算话,说了任我罚哦!” 顾钧成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左右看看,慌乱之下飞快在她嘴上碰了一下。 “你这……敷衍!”林清屏一脸不满。 顾钧成没了办法,哄她道,“等回去啊……” “好!你说的啊!”林清屏答应地很爽快,高高兴兴扣住了他的手指。 顾钧成:??怎么感觉好像又上当了? 林清屏牵着他的手,看着地上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猛地往前走几步,回头对他说,“顾钧成,看,我比你高了!” 顾钧成没说话,眼里是:行吧,你说啥就是啥。 林清屏笑着跳回他身边,月光洒满大地,夜的宁静,似乎也抚平了人心的浮躁,人也变得宁静起来。 她走在他身边,内心一个声音在说:顾钧成,既然和陆美芝的事是误会,那就让我们继续好好走下去吧!还是谢谢你会愿意找寻哄我开心的心意,哪怕你找的这个军师半点不靠谱,哪怕,你只是为了表示你让我受委屈的歉疚,这份心意我都领了。 两人回到宿舍时,林清屏身上疙瘩的颜色就浅了很多,也不再痒了。 林清屏把门一关,回头一笑,“顾钧成,你说好的认罚呢?” 顾钧成:…… 林清屏直接往他身上蹦,他下意识伸手就把她抱住了,她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双腿还盘住了他的腰。 “顾钧成……”她在他耳边呢喃,而后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她明显感觉到他全身都绷紧了。 “哈哈哈哈!”她大笑着从他怀里跳下来,“顾钧成,我要睡觉了!” 顾钧成:…… “林清屏!”他冷笑,“你先高兴着!” 有她哭的时候吗?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被子一拉。 不是不想,而是,和他这么重要的事,在宿舍这个地方吗?隔音还这么差…… 顾钧成的脚伤还没能行走自如,但是是符合出院标准的,领导的意思,是要他休养,把今年的假期干脆休完。 他这么多年在部队,几乎没怎么休假,轮休也该轮到他了。 领导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身体养好了,才能更好地保家卫国。 于是,顾钧成就在厂里住了下来,把小田还给赶回去了。 闲下来以后,他在林清屏上班时没事做,就把她的复习书和习题集做了整合,等她下班回来,就监督她做。 不仅要她做,还要二妹也一起做。 做好之后,就利用晚上的时间给她们讲课,惹得顾有莲都来看了好几回,然后跟林清屏说,“真是佩服!你们两个好不容易见面,竟然不好好想着生孩子大计,每天一块做习题?” 她甚至暗示了二妹,正在当着一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二妹精灵人儿,一听就懂,当晚就不去上课了,结果,顾老师亲自来抓,把人又给抓过去了。 顾有莲咋舌:原来不是二妹呆,傻子竟是她亲弟弟。 自此以后,她再也不管了,爱咋咋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滑过,转眼考试的日子近了。 她们是在自己县城报的名,所以考前准备回县里去。 林清屏拿着厂里给她开的介绍信,带着二妹于考前返县了,当然,同行的还有顾钧成。 第97章 不守妇道 要参加考试,得去领准考证。 然而,当林清屏和妹妹去领准考证的时候,却发现,妹妹的已经被领走了。 问负责人,人家只是说,“是你娘给你领了,拿着户口本来领的。” 这个消息对林清屏和二妹来说,简直晴天霹雳。 但也怪不上人家工作人员,因为,父母一起来领或者父母代领的,也不是罕见事,罕见的是她娘这么个人物。 林清屏只能回去找她娘要。 而且,没让二妹跟着一起。 只让顾钧成用他的证件在县上的旅社开了个房间,让二妹在里面休息,养精蓄锐,叮嘱她谁来敲门都不开,便和顾钧成租了个马车去村里了。 她娘果然是在家里的。 见了她来,便阴阳怪气的,“哟,我们家吃公家粮的回来了?小心我们这穷家脏了你们的脚哦!” 自打林清屏把二妹用500块钱赎出去,她娘对她就不冷不热了,再有了之前她娘来厂里抢二妹被顾钧成打走的事,她跟她娘之间的关系算是彻底僵了。 林清屏开门见山,找她娘要二妹的准考证。 “什么准考证?”她娘矢口否认,“我不知道。” “这么说,是县里的人胡说了?”林清屏转头就走,“那我现在就找县里那些人算账!是他们把准考证搞丢了的话,我就要告他们,让公安把他们抓起来!” 她娘这才眼神一慌,“就……这么个事还要抓起来?” 林清屏冷笑,“会不会抓起来你看着就是了!” 林清屏拉着顾钧成还是要走,她娘把她叫住了,“等等!” 回头,她娘一脸心虚,“是我拿了,又怎么样?当娘的还不能替孩子领了?还要把我抓去不成?” “那就拿出来吧!”林清屏不客气地伸手。 “不见了!”她娘耍起了无赖。 林清屏真的前生今世两辈子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她娘对她和妹妹的命运完全不在意,为什么会有母亲不盼着自己孩子好呢? “娘!”她忍不住问,“二妹如果能考上大学不好吗?儿女出息了不好吗?” 她娘却道,“女娃子,要念那么多书干什么?好好嫁人才是正经!我这个当娘的,给你们找个好婆家就是对你们好!我把你嫁给顾家,难道不好吗?不好的亲事我会给你们结吗?谁知道,养出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嫁了人就不认我这个娘了,我算是白把你养这么大了……” 说着,她娘还哭了起来。 如果她没有经历上辈子,如果她娘不是打算把二妹说给瘸子,她娘哭得这番真心实意,她真的会感动了。 上辈的她就是如此,她娘天天念叨她把她们姐弟三个养大有多么不容易,那时候她心软,只要娘一说一哭,她马上就会什么都答应下来,自己落了个不堪的下场。 “成子啊,不是我说自己家闺女不好!我养的这个女儿啊,真的是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就这么对我……成子你还是留给心,对父母不好的人,能对公婆好?能对丈夫好?你们都别被她骗了……”她娘哭得眼泪汪汪的。 林清屏:?? 她娘居然还挑拨她和顾钧成? 她自打进家门,就一直是自己应对她娘,顾钧成几次要说话,都被她按住了。 这回顾钧成被点到名了。 她娘继续在那哭,“成子啊!我这个女儿心大,还想考什么大学?她一个农村的,才上几天学?也能考上大学?她这是不安分,不守妇道啊!” 林清屏内心呵呵,连自己女儿不守妇道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林清屏忽然就不想和她娘对线了,她也想听听,顾钧成面对别人诋毁她会怎么做,毕竟,诋毁她的这个人,是她的亲娘。 她悄悄瞟了一眼顾钧成,只见他一如既往板着张黑脸,看不出一丝表情。 “不能让她去考!”林清屏她奶也从外面来了,翻着白眼,“好好的女娃,上什么学?去什么外地?早点寻个人嫁了才是道理!” 她娘眼看来了帮手,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劝顾钧成,“成子,要看好你婆娘,万一她有那个狗屎运,真的考上了,她就看不上你了,一脚踢了你!” 顾钧成终于说话了,只说了一句,“二妹的准考证,拿出来吧!” 简洁,铿锵有力。 她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变脸跟变戏法似的,“没有,被我撕了。” 顾钧成点点头,往前一步。 林清屏她娘是被顾钧成的拳脚吓到过的,见他一动,心里就慌了,跳起来就往后退,“你敢打人小心天打雷劈啊!我是你娘!” 顾钧成确实该叫她一声娘。 但顾钧成没打算揍她,只对林清屏道,去把村支书叫来。 “行!”林清屏立刻就出去了。 林清屏她娘起了警惕心,试探着问他,“你叫支书来干什么?” 顾钧成没回答,坐在了门口的凳子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他一直都不说话,反而闹得林清屏娘心里直打鼓,在那坐立不安,直到林清屏把村支书叫来了。 顾钧成起身跟支书握了握手,说明请他来的目的,而后转身问林清屏她娘,“岳母,你刚刚亲口说的,准考证是你撕了,对吗?” 林清屏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结结巴巴坚持自己的回答,“是,我……也不是故意,不小心。” 顾钧成点点头,“支书,现在你也是亲耳听到了。撕毁他人高考准考证是违法行为,虽然她是我岳母,我也不会包庇,请你把她送去相关机关,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什……什么?”林清屏她娘嘴张得能装下一个鸡蛋,“这……这个还违法啊?” 支书一听也生气了,“你怎么干这个事呢?娃娃要考大学该支持才是,国家现在就是要大力培养人才,你怎么尽干拖后腿的事?跟我走吧!” 林清屏她娘这会是真的哭了,“我不走……当家的呢?娘,我不走,你救我……我……我没撕,没撕,不算违法吧?” 这回是真的怕了。 第98章 婚姻自由 “那你倒是拿出来啊!”支书气道。 林清屏她娘怯怯地看了看林清屏,又看了看顾钧成,“不……不在我这里,在……在村东头老马家里……” “你怎么又跟他们扯上关系了?”林清屏淡定不了了。 村东头马家她知道,跟她家里差不多的情况,两个女儿是姐姐,还有个小儿子,叫马文武,跟二妹差不多大年纪。 这个小儿子跟她弟德性也差不多的,全家人娇惯,整日游手好闲,从村里游到县里,志远后来混社会,跟这个人有很大的关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娘一定有是收了马家好处,要把二妹许给马家? 果然,她娘面对支书和顾钧成的压力,支支吾吾把缘由说出来了——就是要把二妹许给马家。 她娘彩礼都收了,这一次没有500那么多,200,就把二妹第二次卖了掉了,而且,在收彩礼的时候,直接把准考证押给了人家,就是拿这个做威胁,要二妹回来,把亲事答应下来,才把准考证还给她。 她娘还说了,“马文武那个孩子,多好啊!” 林清屏心里冷呵,好,确实好,和你儿子一样好。 “真是门好亲事,马文武也打算参加高考来着,到时候跟二妹一块上学,相互帮衬不好吗?”林清屏她娘说得天花乱坠的。 林清屏只问支书,“支书,现在是不是提倡婚姻自由?” “当然是!”支书道。 “那我妹妹现在不愿意这门亲事,我娘或者是马家能逼着她嫁?” “当然不能!” “行,那现在我们就去马家。”林清屏请支书先走。 林清屏她娘一看他们真的要去马家,人都快晕了,求助婆婆,“娘,这可怎么办啊?” 她收了马家200块钱礼钱,这个钱早都没有了,都给了儿子了! 她婆婆很配合,立刻往地上一躺,晕倒了。 林清屏她娘就开始哭了,“娘啊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二妹的婚事没了就气过去了啊!” 她婆婆:??? 你才过去了呢!不会说点好的? 不,她不会。 林清屏她娘继续哭,“我知道你是一心为孙女好,婚事我们再商量,再商量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支书一看,好嘛,熟悉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一套除了顾钧成不熟,支书熟,林清屏更熟。 就在顾钧成要过来打算把人先弄去卫生院的时候,林清屏制止了他,“不用,我奶经常晕倒,我会治。” “你?怎么治?”顾钧成是真疑问,但听起来很像捧哏的。 林清屏一笑,“你去抽屉找两根针来,在我奶身上扎几针她就醒了,嗯,如果不醒的话,就一直扎到她醒为止。” 她奶一听这话,还没等针取来就醒了,讪讪的,“哎哟,刚才头晕,被娃他娘一哭又醒过来了,我没事……” 顾钧成也算是明白了,老家女人之间居然还有这样斗智斗勇的? 林清屏一拉顾钧成,“走吧,去马家!” 回头又喊道,“娘,我看你和奶奶至少要跟来一个的,免得到时候没有对证。 第99章 早花完了 两人不想去,但是不敢得罪村支书,磨磨蹭蹭地去了。 到马家之后,马家人一看林家的人来了,还以为是来商量婚事的,喜不自胜拉着他们坐。 “咋还劳动支书也来了呢?嘿嘿,快坐快坐,文武,看茶呀!”马母笑着招呼。 马文武这会儿还很年轻,但人高马大的,一直往林清屏他们身后看,没看到二妹的影子,还笑呵呵地问,“招娣没来么?” 林清屏不喜欢马文武这个笑容,总觉得他的笑容里透着贪婪和猥琐。 顾钧成往前走了一步,把林清屏遮住了,“没来。” 顾钧成个子跟马文武差不多高,但顾钧成看起来还没他壮实,显得瘦精精的。 顾钧成一开始也没表现出敌意,只问,“我岳母说,二妹的准考证在你们家?” 马家没防备,因为已经跟林家都说好的,而且,林家连彩礼都收了,难道还有什么意外不成? 所以马母马上笑着说,“是啊是啊!我跟你岳母都说好了,先去领证,然后,我们文武就跟招娣一起去考试,等考完了,再办婚礼!” 顾钧成的脸色便严肃起来,“这样,好像不太妥吧?” “这有什么不妥的?”马母笑着道,“我们也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家,就算招娣没考上,我们也不会悔婚的!” 林清屏都想不明白了,上辈子的混混头子,这辈子也没怎么见他上过学,就能考上大学了? “你就这么有把握你能考上啊?”林清屏忍不住问道。 马母有几分得意,“那可不?算命的都说了,我们文武,是能文能武,文曲星武曲星都是我们!” 说完又道,“等招娣和文武领了证,我能保证招娣也考上!” 她看着林清屏,神秘兮兮的,“瓶子,听说你也要考?没事,等他俩登记,你也能考上!” 林清屏能信她这鬼话才怪了!合着登记结婚是什么神秘仪式不成?只要登记了就能考上? 顾钧成却再次把她往身后一挡,一脸正气,“这门婚事,我们不同意,还请把二妹的准考证还给我们。” 马家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了。 马文武是真的混,一听这话就冲上来要干架。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直接朝着顾钧成冲过来。 在他眼里,顾钧成比他瘦,还瘸着腿,绝对被他一拳就打趴。 然而,顾钧成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他的拳头挥过来,然后,谁都没看清怎么回事,马文武就已经摔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了。 马文武都摔懵了,一度怀疑是自己没站稳摔倒的,于是忍着痛,爬起来,朝着顾钧成再度扑过来。 这一次,大伙儿都看清了。 因为,顾钧成还是一动不动,但马文武一拳打出去,被顾钧成伸手包住了他的拳头。 是的,马文武牛高马大的身体,拳头也跟碗一样,被顾钧成小一号但却骨节分明、强劲有力的手一包,竟然动弹不得。 马文武已经满脸涨得通红了,顾钧成却依然纹丝不动,沉静而又威严地看着马母,“只要我手这么一扭,他这只腕子就废了,考试什么的,也全都考不成了。” “你……你敢!你怎么还打人呢?打人是犯法的!”马母急了。 “打人?”顾钧成一笑,“我这顶多算防卫!在座的可是都看见了的,我站在这里自始至终都没挪动过一步,我怎么打人?是他先动手的!倒是你们,不把准考证拿出来才是犯法!” 马母还在犹豫,顾钧成数起了数,“我数三声,他腕子断不断,你自己考虑!一、二……” 顾钧成才数好二,马文武就开始嗷嗷直叫,马母也慌了神,“等等!我……我拿出来没问题,但招娣还嫁不嫁?” “当然不可能嫁!我妹不愿意!谁也不能干涉她的婚姻自由!”林清屏说完又把支书架起来,“是不是啊,支书?” 支书也觉得今天惹了一包子麻烦,马家不是好惹的,当然,他这个支书也不好惹就是了,想了想,还得站在公理这边,“没错!婚姻自由是每个公民的权力!” 马母就不干了,嚷嚷起来,“那你们林家这是骗婚啊!还有什么脸上我们家来闹?” “骗婚?”支书又看向林家。 而林清屏她娘和奶奶这会让正想趁他们吵得厉害悄悄溜走,冷不丁被支书吼住,浑身一跳。 马母冲出来,“林家收礼物200彩礼钱!这时候说不结婚了,不是骗婚是什么?赶紧把我钱还回来!” “还有这事?”支书皱起了眉,“林家的,你自己说,有没有这回事?” 林清屏她娘支支吾吾的,到底抵赖不了,小声说,“早……早都花完了……” 马母又得意了,“退不出钱来就结婚!” 在这个物价几分钱起步的时代,林清屏想不通她妈200块能花哪里去,还有她之前给的500,看样子也都花了,不然不会在这里狗急跳墙要嫁二妹! 林清屏心里不气是假的,当即气得冲着她娘怒道,“二妹不可能嫁的!谁收的彩礼谁自己嫁!” 她娘气得指着她骂,“我是你娘,你浑说什么?” “我浑说?”林清屏也不想客气了,用力把她娘拽到马母面前,“200块钱,她没有,花完了,把她抵在你家干活,什么时候挣回来200块,什么时候放她走!” “天杀的林清屏,我养了个什么怪物啊!”她娘脱了鞋子就要扔她。 飞出来的鞋子,被一旁的顾钧成一个飞腿给踹开了。 “行了。”顾钧成一松手,将马文武给放了,“退钱还准考证,是不是这样?” 马母心底虽不愿,但今天不还,估计也讨不到好,再说还有支书在这里,“对!”看样子林招娣是死活不愿意嫁了,那把钱拿回来才是正理,不然,她拿着林招娣的准考证有什么用?难道她还去考试吗? 最终,这件事还是用退钱的方式解决了。 钱,是顾钧成掏的。 林清屏和顾钧成拿了准考证,立刻就往县里去了。 第100章 那一定是我不够好 离开马家的时候,还听见马母在后面跳脚地骂,“林招娣个贱丫头还想考上大学!你做梦吧你!等着我文武考上之后,拿鞋底子抽你的脸。” 林清屏一听,火冒三丈,转头就要回去骂回来,被顾钧成给拉住,“不必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早点拿准考证回去,好让二妹放心!” 没了办法,林清屏把刚刚逼迫她娘写的借条给了顾钧成,“你拿着!记得以后要追账!” 是的,她逼着她娘写了个200块的借条,她娘当时哭天抢地的,哭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再次“好心”提醒顾钧成“她女儿林清屏是个忘恩负义的,考上大学肯定会踹了他,让他提防着。 顾钧成有些无奈地手里借条。 “怎么?觉得我连自己娘都要写借条,有点儿无情无义?”林清屏哼着声问他。 “那倒也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娘说得对,我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啊?是不是觉得,等我考上了大学,就会甩掉你?” 顾钧成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 林清屏忽发奇想,“如果,我考上大学,真的把你甩了呢?你就不信我娘的话吗?” 顾钧成无奈极了,“如果她说,我就信,那不是小看你,是小看了我自己!” 林清屏努了努嘴,还挺臭屁!自恋! “可是,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我真的甩了你呢?”林清屏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顾钧成无奈地笑了笑,摇头,“那一定是我不够好。” 林清屏突然就无话可说了,这人真的,怎么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用以后的话来说,这就叫内耗。 林清屏哼了哼,“看在你给了个标准答案的份上,今天这200块钱,我就不和你算账了?” 顾钧成一听算账,马上掏口袋——给她钱,“这是这几个月的工资津贴什么的,你拿去。” 林清屏:??? 这也太自觉了吧? 她说的算账的意思,也不是要算他的私房钱啊! 林清屏本来想不拿的,她现在不缺钱。 可想了想,还是接了。 想想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他给她1000多块钱,已经是巨款了,然而短短时日,她却积累了这个数目的几十倍之多。 他从来不问她挣了多少钱,每个月的工资还是全部交给她。 这和那些只会索取的人,区别可真大啊! 所以说,重来一次,有些人依然还是那个人。 他们坐着马车,当天下午就赶回了县城,连午饭都没吃,第一件事就是把准考证交给二妹,让她务必收好。 第二件,就是出来吃东西了,顺便也要看看考场,熟悉一下环境。 二妹担心了一天,问他们,“姐,姐夫,你们还顺利吗?有没有为难你们吧?” 林清屏摇摇头,“为难倒是不怕,我就是觉得奇怪。顾钧成,你说,马文武家里为什么那么笃定他能考上?” 二妹都惊讶了,“他考大学?他别是连字都认不得几个!” 所以,林清屏也觉得奇怪,马家人哪里来的自信呢? 第101章 一切有我 顾钧成原本一直默默吃饭的,她姐俩聊什么,全然不存在,一听这话,才道,“你们只管考自己的,外面的事别管。” 说完,顿了顿又道,“但也要小心,考前检查一下东西是否都带齐,重要的一点,水壶不能离开自己视线,如果离开,里面的水就不能喝了。” 二妹完全不理解姐夫这个叮嘱是什么意思,但林清屏懂,当下严肃地点点头。 七月的天气,真热啊! 林清屏真的无比怀念前世的空调。 但这个时候,旅社里只有风扇,林清屏跟二妹晚上睡觉吹通宵。 考试这几天,顾钧成都是单独住一个房间,让她姐俩一起住,也是不放心二妹晚上一个人。 “马家那个男的,眼睛有股邪气。”顾钧成这么说。 二妹为此,晚上和姐姐一起睡觉的时候,还跟她姐说,“姐,姐夫真好。” 林清屏一听就懂了,嗔了她妹一眼,“想说什么就直说。” 二妹嘿嘿一笑,“姐,你要考哪里的大学?” 林清屏其实没有什么想法,她前世没有参加过高考,对于自己能考多少分并没有多少把握,但随便考个专科还是没问题的吧? “尽力而为,相信我们姐俩的实力!”林清屏不能说泄气的话影响二妹的士气,就算这次不理想,大不了明年再来! 二妹贴得她近了些,小声说,“姐,如果你考上了一个大城市的大学,姐夫怎么办?” “他还是你姐夫啊!还能怎么办?”林清屏戳了她一下,“你也跟着瞎想这么些没用的?” 二妹一听就高兴了,“我……也是瞎想嘛!姐,我是觉得,姐夫好,姐夫家好,姐夫家的人也都好。” 林清屏笑了笑,那当然是! “早点睡,不聊了,明天要考试了!”林清屏把灯一关,睡了。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心里不安稳,林清屏睡得并不踏实,一丁点动静就醒,后来,好不容易睡得沉一点,又因为隔壁房间突然一声响而惊醒过来。 醒来后,隔壁还有响动。 隔壁睡得是顾钧成! 她轻轻掀开被子,光脚,轻手轻脚跑了出去。 隔壁房间的门是关着的,此刻里面已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纵然顾钧成伸手非凡,但是,他毕竟现在腿没完全恢复,突然这么安静,林清屏还是担心,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她轻轻扣门,“顾均成?顾均成?” 几声以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顾均成完好无损。 林清屏松了口气,压低声音,“怎么回事啊?” 她往里看,只见里面地上躺着一个男人,被被绑起来了,嘴里塞着东西,在那挣扎。 “没事。”顾均成也小声说,“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考试呢!” “可你不说……” 顾均成忽然靠近,手臂圈着她拍了拍,“你还不相信我吗?一点小事,去睡吧,一切有我。” 得了他这句“一切有我”,林清屏也算安心了不少,在他肩头靠了靠,“嗯,你要小心。” 顾均成拍了拍她的头,“去吧。” 林清屏这才回了房。 自此,旅社里再无其它动静,林清屏一觉到天明。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想去隔壁看看动静,结果还没出门,敲门声反而响了,顾均成在外面叫她们,“林清屏?该起床了!” 她一个箭步过去开门。 门外只站着顾均成一人。 那个人呢? 她左右看看。 顾均成笑了笑,极低的声音,“送去派出所了。” 林清屏这口气总算松了下来, 只两个人这样说话,倒是显得特别亲密,像在说什么悄悄话似的,把二妹看得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身。 “咳咳……”顾均成也意识到这个,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大声说,“你们东西收拾好没有。我来帮你们看看。” 林清屏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忍不住一笑。 顾均成还真的仔仔细细帮她们检查了考试用品,又陪着她们吃了早餐,一直送她们去考场。 到考场门口的时候,居然看到了马文武。 远远的,十分嚣张的样子。 二妹不想与这人打照面,就走到林清屏和顾均成身后去了。 顾均成个子高,林清屏也比二妹高一截,二妹个子小小的,一藏,前面完全看不到了。 那马文武居然还嬉皮笑脸上前来喊“姐”,“姐,姐夫!招娣呢?” 林清屏沉着脸,“谁是你姐?” 马文武根本没脸没皮的,继续在那嬉皮笑脸,“二妹怎么没来?是来不了了吗?” 林清屏:???? 马文武又笑,“姐,你放心,就算二妹考不上我也不嫌弃她的,你就等着喝我们的喜酒啊!” 这时候,藏在后面的二妹实在忍不住,站了出来,气得呸了好几声,“谁说我考不上?喝谁的喜酒?你做梦!” 马文武脸变了变,指着她,“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不是什么?”二妹和他争了起来。 林清屏却恍然大悟。 这么笃定二妹不会来,是因为昨晚闯隔壁房间的男人……? 是来绑架二妹的吗? 一定是!那间房是二妹的名字登记的! 她愤怒极了,看向顾均成。顾均成微微点头,表示她猜对了。 林清屏大怒,把二妹拉到一旁,想自己上来怼,被顾均成按住了肩膀。 “先考试!有我!” 低沉又有压迫力的声音,把林清屏的怒火压下去了。 没错,她自己倒是活过一世的人,什么都见过,二妹第一次经历高考这么大的人生转折,要稳住心态! 她压下怒火,牵住了二妹的手,“别慌,进去考试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无需理会。” 二妹得了姐姐安抚,也知考试才是此刻头等大事,不能分心。 她点点头,和姐姐手牵手进去了。 身后,还听见马文武和他娘在那说,“呵,就乡里土生土长的女娃也想考上大学,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不咋滴,墨水没喝几斤,吃黄土长大的!哈哈哈,不过我不嫌弃!” “我儿考上了,眼光可要高点!” 正是进考场高峰期,这会儿考生、家长全在门口,听她这么说,纷纷打趣,“你家娃一定能考上?” 马文武他娘眼皮翻了翻,说得唾沫横飞,“那是当然!等放榜啊,放榜我请全县人吃流水席!我儿一定高中的!” 声音老大了,连已经进考场的考生都能听见。 还有脸熟的考生跟林清屏俩打听,“这人,不是你们村的吗?她儿子那么厉害吗?” “不知道,我们也不熟。”林清屏呵呵笑道。 第102章 什么玩意儿 三天的考试。 考场里没有风扇,林清屏和二妹每天考完出来都是一身汗水,而只要她们跨出校门,都能看见顾钧成拿着两壶水在外面等着,只要她们一出现,他就会迎上来,第一时间站在她们身旁,仿佛唯恐马文武出现骚扰她们。 除此之外,顾钧成还负责了林清屏和二妹的一日三餐,都是他亲自端到房间里来,不让她们乱吃东西。 林清屏这三天每时每刻也都绷得紧紧的,不是因为考试,而是担心出事。 终于,第三天最后一堂考试考完,林清屏去二妹考场外等她,二妹走出来的瞬间,和她相视一笑。 “姐,我感觉,我还可以。”二妹在她耳边小声说。 林清屏笑了笑,挽着她往外走。 顾钧成和前两天一样,在校门外最显眼的位置站着,林清屏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松了口气。 马文武也从考场里出来了,她娘就在外面等他。 一见他,马上就问,“怎么样?” 马文武看了眼林清屏和二妹这边,趾高气昂,得意洋洋,“全部写出来了!” 马文武他娘喜不自胜,“儿啊!你真给娘争气!” 说完还给了林家姐妹这边一个白眼,“不像有些人,字认不得几个就要来考大学!大学也是你们这种泥腿子能考上的?搁过去,这就是中状元了!” 马文武推他娘,“娘,回家吧,累死了!” 他娘马上扶着他,“我儿辛苦了!我儿就是状元的命啊!我生你的时候,算命的就说了,你是文曲星下凡!” 是最后一场考试了,考场外全是刚考完的考生和来接孩子的家长。 马文武他娘简直逢人就说,“你儿子这回考得怎样?我儿子这回一定是状元了!” “你闺女考得不怎么好吧?没事,明年再来吧!” “你家的呢?看你这表情就知道考得不好,没事,放宽心,状元不是每个人都能考得上的。”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马文武也催着他娘快走,但他娘却冲着所有人大喊一声,“我家儿子这回肯定是第一名!状元!我说了,好摆流水席的!到时候你们考上的没考上的都来啊!” 马文去他娘还看着林清屏姐俩,摇头晃脑翻白眼,“有些人啊!给脸不要脸,但没关系,我儿状元,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到时候,也把喜气给你们沾沾,也许,明年你们就考上了呢?” 林清屏冷哼,“什么玩意儿啊!” “姐,走吧。”二妹都不想多看这母子一眼。 “走。”顾钧成给了这母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护着她姐俩从人群中离开。 终于考完了…… 二妹回到房间里,倒头就睡了过去。 这三天,真的绷得太紧,这会儿躺下来,才觉得全身发软,根本不想再站起来,饭不想吃。 林清屏便关了门,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去隔壁房间找顾钧成了。 她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顾钧成回头一看是她,“正准备叫你们去吃饭,今天可以到外面好好吃一顿了。” 林清屏看着他,抿着嘴微笑。 第103章 答应我三件事 顾钧成见她笑得怪异,以为有什么事,走近了问她,“怎么了?” 林清屏忽的踮起脚,出其不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顾钧成一愣,就听林清屏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倒是把顾钧成谢得不好意思了,“我没做什么……” 怎么没有呢? 支持她和二妹高考,事事周全,事事小心,事事呵护。 而且,她还知道一件事。 “我知道……”她搂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三天你晚上都没睡,一直帮我们站岗呢!” 考前那晚发生的事,任谁都不敢小觑,他虽然住在隔壁,但一直警觉,不曾合眼,也因为知道他在,所以,后面考试这几晚她都睡得很安稳。 他听了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对我们来说,小事一桩。” 林清屏当然知道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但对她来说,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了她保护和安心。 考完后的日子突然就轻松了。 林清屏的夏装系列又是供不应求,而且,因为服装厂的生产能力有限,这批夏装本就有好些商场没有订到货,如此,林清屏的秋款订货也开始提上日程。 时间很紧迫,她设计稿倒是忙里偷闲已经画好,就等她考完,进入样衣打版阶段。 想来,她只是一个完全靠着前世记忆闯入服装设计界的小白,最初可是连什么是版都不知道,全靠自己瞎摸索,这半年在厂里,跟着那些老师傅,也算学到了很多。 服装厂里有讨厌的人,但是,也有她喜欢的人。 小琴就是一个。 自她考完回厂,小琴看着她就怪怪的,好像突然就有了疏离感。 有天进车间,小琴腼腆地叫了一声“林师傅”,然后就想躲,被林清屏叫住了。 “这是怎么了?我哪里得罪你了?”林清屏知道小琴的性子,故意这样说。 小琴一听就慌了,“没有啊!林师傅!” 林清屏含笑带着嗔意看着她,一直这样看着,终于把小琴看得红了脸,蹭到她身边,挽住她,“林师傅,等你上大学了,你还会记得我们吗?” “记得啊!当然记得!怎么会忘记呢?”林清屏牵着她一起往车间里走。 小琴听了很是高兴,但是很快又惆怅了。 “怎么了?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 小琴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了,“林师傅,我如果说,我很羡慕你和林青云,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好了?” “羡慕我们什么?”林清屏隐约猜到了什么。 “考大学啊!”小琴说起大学两个字,全是憧憬。 “那你也考啊!” 小琴呆住了,半晌吞吞吐吐,“我……我……我可以吗?” 眼里完全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可以?”林清屏一笑,“我和林青云还是农村出来的呢!你在城里上学,难道不比我们强!” “可……可万一没考上呢?”小琴眼里一片茫然。 “我和林青云也不敢保证这次就考上啊!青云说了,这次不行,她再考就是了!反正还年轻。” “那……那我的工作……”小琴犹豫了一下,“我妈说,我都已经是工人了,是铁饭碗,就算上大学,以后还是吃国家粮,还少几年工龄呢,不划算!” 林清屏却知道,服装厂工人可不是铁饭碗,多年以后,国营中小企业大批量倒闭,工人大规模下岗。 “小琴。”林清屏总不说自己知道以后的事,只道,“人只活一辈子,趁年轻,就去做想做的事。” 小琴听了她的话,陷入沉思。 林清屏也没催她,让她自己好好想吧。 结果,第二天,小琴就跑来了,跟她说,“林师傅,我考!” “好啊!”林清屏很为她高兴,真心为努力的女孩子高兴。 小琴不知道为什么,对林清屏特别崇拜,可以说是林清屏的迷妹,一旦下定决心考大学,就连考什么学校都想好了。 “我想学设计衣服,我听说有专门这样的学校!林师傅,我想像你这样厉害!”小琴眼里散发出火热的光。 林清屏听笑了,“你如果上了这样的学校,可就比我厉害多了!我算什么!” 学设计,其实是要上美术学校的,本来二妹有这个打算,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走这条路。 她觉得挺好,尊重二妹的选择,那二妹的那些美术材料可以给小琴用了。 高考完正是在等分数的阶段,二妹就在厂里住着呢,索性开始教小琴画画,也顺便帮她辅导功课。 而顾钧成,这时候却要回部队了。 林清屏看着他的腿,其实还没有完全行走自如。 “领导说有重要的事情,不一定是出任务,我回去就知道了。”顾钧成摸摸她的头发。 林清屏靠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不放。 她以为,他能一直陪她到八月。 但,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作为军人的妻子,就应该做好这个思想准备,他有召必回。 只是,还是会舍不得啊…… 顾钧成抱了抱她,就要把她从怀里拉出来。 林清屏却往他怀抱更深处钻,哽道,“就抱一会儿!再抱一小会儿!” 顾钧成无奈,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顾钧成……”她小声说,“下次见面,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你说。” “第一,给我个浪漫的约会,像上次在山上被蚊子咬那种就不要了……” 顾钧成:…… 说起来,这回回去正好找武天平算账! “你答不答应?”她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好……”要怎么浪漫啊!头痛! “第二……”林清屏悄悄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色,极小的声音说,“我要你。” 顾钧成:???? 林清屏没下文了。 顾钧成还等着呢,一本正经,只差记笔记了!“要什么?” 林清屏脸一红,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要你!” 顾钧成:…… “咳咳咳咳……”可算是听懂了。 林清屏怒视他,“你再说要我矜持一点试试?” 顾钧成最终被她惹笑了,“我不说。” 林清屏瞪着他跺脚,“你心里想说!我看见了!” 第104章 我要你爱我 这都能看见? 不过,他这次真的没有想要说句,他发誓,他只是想说,“我习惯了……” 林清屏羞恼地一拳打在他胸口,他没事人似的,她的手还震得微微发麻。 “好了,第三呢?”他抓住了她的手。 “第三……我想想,等我们见面再告诉你。”林清屏仰头凝视着他乌黑深邃的眼睛,“顾钧成,我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顾钧成也凝视着她,眼里闪过愧疚,这是他答不出来的问题。 林清屏叹了口气,捂住了他的眼睛,“顾钧成,不要用愧疚的眼神看我,我不喜欢。” 不喜欢你前生今世对我都只有愧疚。 顾钧成,我要你爱我。 再多的不舍,也要离别。 林清屏把他送去火车站,备了足够的吃食,足够到,顾钧成看到吓了一跳。 “天气热,多吃水果好,西瓜是切好的,不能放太久,先吃,香瓜、猕猴桃可以存放,你放后面吃,中午吃这份饭菜,不耐放,晚上吃馒头就着腊肉和咸菜,腊肉、香肠和咸菜可以久放,我也给你带得多了些,你明天单买饭就可以了……” 林清屏一句句交代,唯恐不周到。 “不用……”顾钧成想说,不用这么多,这包吃的都比他的行李包还大了,但看见林清屏湿漉漉的眼神和皱起的鼻子,剩下的话就吞回去了,把东西都接了过来,只答一个字,“好。” 林清屏这才笑了,柔声说,“上车吧!” “嗯,你也要保重身体,注意安全。” 人在临别的时候,似乎说的句句都是废话,但,句句又都是内心最重要的话。 “嗯。”林清屏看着他准备转身,踮脚飞快在他脸上又亲了一下。 把顾钧成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他慌乱回头的时候,林清屏却跑了,头也不回地挥手,大声喊,“顾钧成!保重啊!” 顾钧成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静,直到列车员来催上车了,才转身踏上列车。 林清屏听见火车鸣笛声才敢回头。 列车缓缓起步,他坐在窗口,似乎在向她挥手。 她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还是爱他啊…… 所以,还想什么呢?还在意什么呢?还是,珍惜这一次上天给的回来爱他的机会吧…… 顾钧成走后,日子就开始变得一成不变。 林清屏盯着厂里的样衣,而二妹就给小琴辅导功课。 下旬,分数出来。 林清屏和二妹跑回县里去查分。 顾有莲不放心,拉着杜根一起陪着她们来。 果然,在查分的地方还遇到马文武了。 彼时查分的很多,人来人往,林清屏倒也不怕。 林清屏记得,她侄儿高考的时候是可以电话查分的,而且,后来还有网上查分的方式,但现在,只能现场来看。 她们县,就把所有考生的分都贴了出来,张贴在宣传栏里,要一个个去看。 她们到的时候,宣传栏已经挤满了人,马文武的娘也在里面挤,一边挤一边喊,”让开!让开!别耽误我看我儿子成绩,他肯定是第一!“ 第105章 有什么不敢想的? 林清屏和二妹站在最外围,踮着脚往里看。 顾有莲和杜根也在帮着看,杜根还怕她们三个女孩子被挤到,用胳膊在她们周围把人跟她们隔起来。 马文武他娘拼命往里挤没能挤进去,反而被年轻力壮的考生们给挤了出来,退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林清屏和二妹也踮着脚在看。 马文武娘立刻就冲到她们面前,把她俩挤开了,一脸倨傲,“年轻人,一点不懂得礼性,不知道尊敬长辈,这种人啊,活该考不上大学!” 林清屏和二妹相视一眼,默然不出声。 马文武他娘就使劲往里挤,一边挤一边骂人家不尊重老人家不让她,一边又吹牛自己儿子这回考得相当好。 “我已经在县城饭店里订了饭了,今天你们在这看榜的,都去吃啊!”她笑眯眯凑到榜单前,从第一个看起。 第一个名字不是…… 然后一个一个往下找,直到找到最后一个了,还没有找到马文武的名字。 “怎么回事?不该啊!看漏了?”她重新开始找,第二遍找完,还是没有。 林清屏和二妹已经看好了,喜滋滋的和顾有莲、杜根准备回去了,听见马文武娘在人堆里喊,“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我儿的名字!他该考第一名的啊!这第一名是谁啊?林清屏?林清屏!怎么可能是林清屏?一定弄错了!第二,第三林青云?林青云是谁?没这个人啊!” 顾有莲早按捺不住喜悦,握着林清屏的手,高兴地直晃,“瓶子,你可真行!” “还有二妹,你这名字改得可真好!可不是要直上青云了吗?”顾有莲又说二妹。 而马文武他娘也冲了过来,一脸愤怒挡在林清屏面前,“你为什么能考第一?” 林清屏寻思这人问得太奇怪了,她考第几跟马家的人有什么关系? “你说,你是不是买题了?”马文武他娘叉着腰,气势汹汹。 有考生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来了。 “买题?有这种事?” “难怪考第一和第三呢,原来有题啊……” 林清屏顿时怒从心起,自古流言伤人,何况,还是高考买题这种大事上的流言!如果,今天不当场把这个流言破掉,一传十十传百,在县城这个巴掌大的小地方,明天就传得人人皆知了,哪怕她清清白白,也在别人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她怒,顾有莲比她更怒,直接跳上去,一巴掌扇在马文武他娘脸上,破口大骂,“你今早出来吃了屎的吗?满嘴喷粪?” 马文武他娘被打得脑袋发懵,冲上来就要来抓二妹,“你是林青云?你能考第三?你凭什么考第三?你一个乡下吃黄土的,你能考第三不是有题是什么?” 顾有莲又是巴掌扇过去,扇在了马文武他娘头上,顺便抓住了她的头发,马母痛得哇哇大叫,“马文武!见你娘被打你也不动手帮忙的吗?” 马文武可是后来扫黑除恶的重点对象! 林清屏怕顾有莲吃亏,立刻揪住马母的胳膊先发制人,“你什么意思?你这么懂买题?你是不是买了题?” 林清屏已经有这个猜测了,不然,马母哪里来的自信天天说自己儿子中状元? 只是,高考题怎么可能买得到?怕不是上当受骗了吧? 马母顿时被问住了,瞠目结舌,连马文武这一次都没有发飙,反而显得心事重重,“娘,别闹了,回去吧!你不走我走了!” 林清屏心里更加确定了,在其他考生质疑的注视中,拉着马母的手臂不放,“既然你说买题,那我们就去公安局自证清白,我可以堂堂正正跟警察说我没买题,也可以接受一切调查,你呢?你敢吗?” 马母的脸瞬间白了,支支吾吾的,接不下话。 林清屏冷笑,当着所有学生的面再次重复,“我再说一遍,我愿意接受公安任何调查,证明我没有买题,你呢?你敢不敢?” “我……我……我要回去做饭去了……”马母用力挣扎着,慌乱极了。 林清屏看向考生,朗声道,“现在,到底是谁心里有鬼,大家知道了吧?我还是那句,真金不怕火炼!心中无愧的人,经得起任何调查和考验!” 林清屏手一松,马母就涨红着一张脸,急急忙忙走了。 马文武在跟着他娘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林清屏,看得林清屏莫名发毛,不知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走吧。”林清屏挽着妹妹,离开了此地。 走时还听见身后考生在议论,“原来是那个要摆流水席的买题啊?” “她买了题,她儿子怎么还没考上呢?” “谁知道呢!都说高考是绝密的,怎么可能买得到,估计吹牛的吧!” 考生们的议论声渐渐远了,林清屏他们四人直接往车站而去,打算当天就离开本县,回厂里去。 路上,喜悦还是讲她们淹没。 二妹挽着林清屏的手臂,既兴奋又忐忑,“姐,你说,我们这个分数能够得上我们填的学校吗?” 这一年的高考,是先填志愿后考。 二妹曾经问她,想考什么样的学校。 不止一个人建议她报首都的学校。 她担心过自己的实力,一度犹豫,但想到自己都是重生一回了,还有什么不敢想不敢做的? 大不了就是考不上呗! 所以,她填了首都大学。 二妹一心想跟她在一起,也猛着胆子跟她填了一样的,但是,是不同的专业。 两个人胆儿都挺大的! 林清屏被妹妹这么一问,其实真的不敢确定,只能拍拍她的手,“不管怎样,等通知就是了,大不了明年再来,明年咱就有经验了。” “嗯!”二妹倒也不紧张,只高兴地点头。 顾有莲好奇,“你们报的什么学校?” 林清屏难得地胆怯了,主要自己闹笑话,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奔着全国最好的学校去。 于是卖了个关子,“姐!暂时保密!” 顾有莲完全不会放心里去,反而十分迷信地支持她,“做得对!心里还没把握的事先不要说,免得不灵了!” 杜根笑她,“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讲究!” “要你管?”顾有莲跟杜根已经和好了,但时不时还要呛他一句,杜根也只是纵容地笑笑,并不多言。 林清屏等人都以为马文武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没想到,几天后,公安来找她们。 第106章 原来他都安排好了…… 说是有案子需要她们协助调查。 她们有什么可调查的? 但林清屏和二妹还是跟着公安去了。 到了她们县的派出所,林清屏才知道,就是调查马家买题的。 因为林清屏她娘跟马家谈过二妹的婚事,还收了200礼金,又有只要二妹跟马文武结婚,二妹也一定能考上大学的承诺,再加上放榜时闹的那一出,公安把她们姐妹俩也叫来调查了。 林清屏问心无愧,有啥说啥,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 公安做了笔录后,就放她们走了,还特意跟她们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个笔录,把跟这个案子有关的所有线索都问一遍。 林清屏点点头。 准备和二妹出去的时候,又一个公安进来,见了她不仅脱口而出,“你不是顾团长的爱人吗?” 林清屏微微惊讶,“是啊,你认识我?” 公安笑了,“怎么不认识?你们结婚我还到喝喜酒呢!” 林清屏:???她怎么没印象? 也难怪,结婚的时候,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哪有好好去忍男方的亲戚朋友? 公安把她请进办公室坐,还给她和二妹倒水,“我和顾团长是战友啊!我姓杨。” 原来他叫杨建,是本县公安局长。 “这个案子啊,还是顾团长发现的线索。”杨建笑着道。 原来,顾钧成在高考前那一晚抓住的人,是马文武最铁的朋友,马文武花钱请他去旅社把二妹绑走,不让她参加高考,结果,房间里住的是顾钧成。 此人被顾钧成绑起来审了两小时,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但顾钧成是谁啊?都不用动武,让人服服帖帖都招了。 原来,此人不但帮马文武绑人,马文武买题也是他联系的。 顾钧成把人审出来后就往他这里一扔,交给他了。 杨建其实早就关注到有人打着卖高考题的幌子诓骗钱财,已经有不少人上当,但此人非常狡猾,杨建领着干警们一直没查到人。 所以,这么久以来,明知道马文武买题,都没有打草惊蛇,直到最近,把骗子抓捕归案了,才把马文武母子叫来配合调查。 这也是为什么马文武心不在焉慌慌张张的原因。 因为他才是那个买题的人,而他高考完后也从朋友那里知道,公安已经知道他买题了,所以惶惶不可终日。 “还得感谢顾团长。”杨建笑着说,“是他根据马文武朋友的描述,把骗子的画像画出来,我们才有了目标和方向。” 林清屏倒是被惊住了,顾钧成还会画画呢?她怎么不知道? 对于顾钧成,她真的了解得太少了…… 杨建是从局里来派出所专门盯这个案子的。 林清屏在他这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马文武他娘和马文武。 两人都蔫头蔫脑的。 马母还哭丧着脸说马文武,“我问你考得怎么样,你怎么还敢说都写完了的?” 马文武懵懵的,“我是都写完了啊!把答案全部写上去了!我哪里知道对不对?” 马母气得,“不知道对不对,答案是去年的你都看不出来?” “我哪里看得出来?我能看出来还用得着买题吗?” 马母握着心窝子,一脸愁苦,“这可怎么办?我可是夸下了海口你能考上的,我还要在全村、全县摆流水席的!这让我的脸往哪搁啊!” 第107章 都要走了吗? 成绩出来了,林清屏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不管是否会被首都大学录取,这个分数她自己还是满意的。 现在就是继续等待了。 加之,服装厂这两天样衣已经打出来,她觉得很是满意,后续与客户签订单的事不是她的工作范畴,一时倒也有几天清闲。 林清屏便带着二妹回了一趟顾家村,顾有莲和杜根也一起回去了。 顾有莲和杜根如今在厂里时间多,小麦基本都在顾家待着了,倒是给志远添了个伴,两人出出进进的,总在一起,志远还教她认字来着。 林清屏回到顾家的时候,这两小孩儿就坐在门槛上,一人拿着一朵小野花,在那一片片撕着花瓣学数数。 志远先看见她的,一见之下,惊喜不已,手里花朵一扔,就想跑过去接她,但生生控制住了,站在原地,远远地等着她,小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 “志远,小麦。”林清屏走近了,看着两个小孩笑,“怎么都傻了?不会说话了?” “舅妈!”小麦叫得很欢快,叫完以后就蹦到了自己爹娘怀里。 志远却叫得怯怯的,“婶婶。” 叫完就进屋去了。 这是怎么了? 林清屏这一会儿还来不及仔细询问,这孩子总是心事颇多,比别的孩子更敏感一些。 很快,公公婆婆也回来了,顾有莲一家子在顾家吃了晚饭才回杜家去。 林清屏和公公婆婆说了会话,婆婆体谅她从外面回来路途辛苦,让她早点睡觉,便各自歇了。 林清屏拿着在县里买的玩具去找志远。 在志远房间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人应答,想来是睡了? 林清屏摇摇头,也和二妹回房间歇了。 第二天一早,林清屏起来给志远做点心吃。 志远这孩子喜欢吃甜食,好像上辈子就是这样。 那时候她饭店被小混混找茬,志远帮她撑腰后,她请志远进店里吃饭,饭后上了炸地瓜丸子,他一个人吃了一盘子。 那就再给他炸地瓜吃吧。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油没有从前那么紧张,谁不爱吃油炸呢? 她做了炸地瓜,见到家里有猪肉,还做了一盘炸猪排。 志远这小家伙一开始还在屋里不肯出来,闻到油炸的香味,终于忍不住了,小老鼠一样探了个脑袋出来。 林清屏笑了,叫他,“志远,快来吃!” “这是什么?”志远眼睛都亮了。 “你吃吃就知道了!”林清屏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切开的猪排喂到他嘴边。 志远小小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嚼着,明明脸上的表情是觉得好吃的,嘴上却不说话。 “怎么了?不好吃啊?”林清屏故意做出失望的样子。 志远猛摇头,“好吃!” “那就拿去吃吧!”林清屏把两个盘子都给了他。 志远习惯性的,只吃了一半,地瓜丸和炸猪排都留了一半。 “是要送给老爷爷吗?”林清屏忍不住问。 志远顿了顿,点头,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好了。 “到底怎么了?爷爷有什么事吗?”林清屏从来不过问他跟学校老教师的事,但今天有点反常了。 志远低着头,小声说,“爷爷要走了。” “走?去哪里?”林清屏诧异。 “去首都。”志远低声说,“他的儿子和孙子要来接他去首都了,他老了。” 林清屏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那我们应该为爷爷高兴啊!回到亲人身边,有亲人陪伴和照顾,不好吗?” “好。”志远说这个字的时候,有种酸酸的果断。 林清屏以为他是舍不得爷爷,摸了摸他的头,“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 “那……我们给爷爷送点什么礼物吧?他会喜欢什么?”林清屏知道志远重感情,不然,前世怎么会为了哥们义气把自己弄进监狱里去?相处了这么久的老爷爷要离开,不舍也是正常。 志远却道,“就送吃的吧,爷爷喜欢吃好吃的。” 林清屏笑了笑,“好,那我明天做新鲜的,给爷爷带在路上吃。”至于今天志远留下来的这一半,是他自己吃了还是送给老先生,她都不管了,孩子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因为不知道老先生第二天到底几点走,林清屏下半夜就起来了,做糕点不难,就是耗时。 她一起来,二妹也起了,和她一起在厨房里忙碌。 七点多钟的时候,姐妹俩就把吃食都准备好了。 顾家的酱菜做得好,腊肉也很香,她和二妹各做了几个罐头瓶子,给他们在车上就饭就馒头,都好吃。 林清屏还做了松饼、蛋糕等甜食,老先生好像也爱吃甜食,用牛皮纸打包了好几包,一起装起来。 这一次,志远是牵着她的手去的学校,她也就大大方方去了,不像从前,刻意不干扰这一老一小的忘年交。 学校门口停了一辆吉普车。 老先生在两位年轻人的陪同下正从学校里走出来,看见他们,眼睛一亮,好像就是在等他们似的。 老先生招了招手,志远跑过去了。 老先生便和身边两位男子说,“我屋子里的书,就不带去了,都留给这个孩子了。” 其中一位年轻人道,“是,爷爷,我现在去搬。” 志远把手里抱着的蛋糕给他,“我婶婶说,给你路上吃。” 林清屏听了,忙和二妹上前,把松饼和菜也都交给老先生旁边的年轻人。 老先生看看二妹,很欣慰的表情,“不错,考得不错。” 二妹眼泪有些湿润,“我还没能好好感谢你,你就要回去了……” 很是舍不得。 “还要感谢什么?”老先生笑着说,“你考得这样好,就是给我最好的感谢了!” 一席话,说得二妹眼泪往下掉。 老先生又笑,“别难过,难过什么呢?说不准啊,我们又再见了!”说完,还对身边的年轻男子道,“看看人家,乡下这样的条件,还考得那样好的成绩!” 年轻男子笑笑。 老先生又看着林清屏,“吃了你那么多好吃的,谢谢你啦!” “啊?”林清屏完全没想到老先生会这样跟她说,因为她很少在老先生面前露面,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也没能好好给您做几回吃的呢!应该是我谢您才是。您对志远和林青云这么好。” 老先生没应答她这句,只笑道,“林青云,这个名字好,青云啊!我等着看你直上青云!” 老老少少们书说了一阵子话,年轻人和司机把书也搬得差不多了,都搬上车,然后连车带人,都给送回给顾家,老先生就乘着车,离开顾家村了。 望着老先生的车远去,志远蔫蔫地回了房间,甚至没有吃林清屏刻意给他留下来的松饼。 林清屏不放心他,跟着他进了屋,发现他躺在床上,眼眶有些红。 林清屏坐到床边,摸了摸他的脸,劝道,“志远,首都虽然远,但是,现在有火车啊,我们以后可以坐火车去看爷爷的!” 以后还有高铁呢!以后飞机航运也会很发达!距离都不是问题。 志远却并没有因这句话而得到安慰,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都要去首都呢?首都这么好吗?” “嗯?”这个“都”是什么意思? 志远眼圈微红,“你也要去是不是?” 林清屏愣住了,他怎么知道? “你听谁说我要去首都的?”林清屏记得自己报志愿和高考的事没跟公公婆婆说啊! “我反正就是知道!”志远身体一扭,背对着她了,“你和二妹姨都参加什么考试了,你还考了第一,你要去首都了!” 林清屏无言。 她没法说自己不去首都,虽然首都大学难考,但是万一呢?万一她录上了呢? “你去吧!”志远说,“我自己待着。” 然后就不理她了。 无论林清屏说什么,都不再说话了。 林清屏只好故意道,“你不说话,那我走了哦?” 她假装站起身,刚刚转身走了一步,就听见志远在身后哭了起来。 林清屏觉得心里挺难受的,转身将他抱了起来。 志远就哭得把脸埋进了她怀里,“是不是,是不是……去了首都的就都不回来了?” 说话都哽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会呢?怎么会不回来呢?谁告诉你的?”林清屏不知道小孩子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我就知道,不要人告诉我,我就知道,去了首都的人都不会回来了!”他哭得更大声了。 “不会!”林清屏发誓,“我绝对不会的!我的家在这里呢!我怎么会不回家?” “可是,我妈妈就是去了首都,就不见了!”志远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她不要我了!” 林清屏:…… 原来症结在这里。 她先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志远,让他趴在她怀里哭,好好哭个够。 她真的怀疑,这个敏感而孤傲的孩子在母亲远离、父亲去世后,有没有好好痛快地哭一次。 如果没有,今天就痛痛快快地哭吧! 志远哭得,二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轻手轻脚进来看,林清屏暗暗对她摇头,她又出去了。 第108章 你刚刚怎么说的 前世,林清屏从来没见过志远的母亲。 前世志远有没有跟学校的老先生有交集,她也不清楚,那时候她对志远真的只有嫌弃,从没管他一分半毫。 但是,她记得有一回,志远到她店里来,带了一只首都烤鸭给她。 想来,他是去过首都的,只是,不知到底是去见的谁,为什么后来又会继续回到县里来跟人瞎混…… 这个孩子,无论前生今世都不曾提过母亲二字,尤其长大以后,很是凶神恶煞,小霸王似的人物,谁能想到,这样的人,其实爱吃甜食,其实,心里始终也有个角落是留给母亲的吧…… 林清屏抱着他,心里有个地方很酸。 她真的觉得,对不住这孩子在她临终前来看她时叫她的那一声“妈”。 志远或许从来没这样哭过,哭着哭着哭累了,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林清屏把他轻轻放下,看他睡得很安稳才出去。 本来准备回家看看二老和志远就回厂里去的,但今天志远这一闹,心里放不下,打算推迟回厂的时间,再观察志远一两天再说。 结果,志远这一睡,竟然睡了一天。 一直到吃晚饭了还没起床。 林清屏从外面回来,觉得不对劲,进屋子里一看,小家伙瘦瘦的身体,蜷成小小一团,还在睡。 “志远?”林清屏轻轻叫了一声,俯下身查看,只见他脸上红通通一片。 林清屏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前世照料小侄儿尽心尽力,当妈会的,她基本都会,一看之下就知道不妙,伸手一摸,果然,额头、脸、后颈,都是滚烫的。 这怕是有39度以上了! 她赶紧把志远抱起来就往外跑。 “这是怎么了?”婆婆刘芬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惊问。 “娘,志远病了,我得抱他去卫生院!”林清屏忙道。 “你等会啊!你怎么抱得起来?你等你爸回来!”婆婆忙道。 林清屏想了想,公公今天进县城买种子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者,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她觉得,如果志远醒来看见陪在旁边的是她,会很高兴。 “算了!”她道,“我抱着去就行。” 二妹下午也出去了,说是从前的同学找她。 林清屏让婆婆别担心,她一个人可以,就抱着志远直奔卫生院而去。 卫生院在乡里,这个时候交通不便,只能靠走的。 林清屏一开始抱着,志远人瘦小,体重轻,但也是六岁的孩子了,一直抱着,没多久手臂就受不了,她又改了背。 就这样,磕磕绊绊的,从村里到乡里,走了两个小时。 到卫生院的时候,她满头大汗,把人放下来,她腰都直不起了。 “大夫,麻烦给孩子看看,发高烧了!”她喘着气。 医生给志远一量,果然,39度5了。 马上给安排打针。 医生让他们暂时留在卫生院别走,要观察孩子情况,如果迟迟不退烧,反复发烧,最好去县医院。 林清屏点点头。 她明白的,这个时候乡卫生院条件有限,能引起小儿发烧的病可不仅仅只有感冒,还有多种病毒感染,如果耽误了病情,是很危险的。 林清屏带着志远在卫生院留观。 时间一点点过去,志远却没有退烧的迹象。 林清屏很焦急,不知去诊室问了多少次医生。 两个小时候,医生来留观室看志远,仍然没有退烧。 “孩子爸呢?”卫生院医生问。 林清屏不知道怎么说,就连她也不是孩子妈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部队。” 医生恍然,“你是军属啊!那可怎么办呢?最多再等一个小时,如果还不退烧,你就得把孩子送县里去,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同志……” “没事,我可以的!”林清屏马上道。 其实她一个小时都等不了,想马上就把志远带走。 如此忧心忡忡的,在留观室和医生诊室几个来回问问题,再回到诊室时,习惯性去摸志远的额头,却发现虽然温度仍然很高,但发根的地方有点点潮意。 她心中一喜,再摸他的脖子和后颈,果然,是真的有了汗意。 她心底一松,差点喜极而泣。 据她上辈子带侄儿的经验,孩子发高烧如果出汗了,就证明在退烧了。 她稍稍安心,坐在志远身边,为他擦着汗。 这一回,没再过多久,志远就出了一身大汗,体温也随之降了下来。 林清屏再给他擦汗的时候,他皱了皱眉,醒了过来。 林清屏大喜,“志远,你醒了?” 不知是不是刚醒来时不太清醒,志远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像洗过一样,格外清亮。 “怎么了?”林清屏冲他笑了笑,“不认识我了?” 说到这里,她还真吓了一跳,别是发烧烧傻了? 她正想去叫医生来,志远却开口说话了,声音还有些哑哑的,“这是哪里?” “是……是卫生院啊。”林清屏担忧地坐了回来,“志远,你知道我是谁吗?” 志远的模样倦倦的,抬眼看了她一下,清晰地吐出三个字,“林清屏。” 林清屏:…… 这臭小子! 不过,却开心地笑了,孩子没傻!孩子好了! 林清屏赶紧从开水壶里倒了杯热水给他,“来,赶紧喝水,多喝水好得快!” 志远的嘴唇干涸得很,一大杯水被他喝干干净净。 喝完水后说话嗓子都清明了不少。 志远看了看窗外,“很晚了吗?” 林清屏点点头,“是啊!快半夜了呢!” “你一个人?”志远看了看周围。 林清屏笑着点头,“二姨和爷爷今天都不在家,奶奶我不让她来,在家给你做好吃的呢,你回去就有的吃。” 志远把头偏了过去。 “怎么了?还是,你不想我陪你啊?”林清屏故意说。 志远的眼睛倏地睁开了,看了她一眼,颇有几分老气横秋,“下回不要了。” “什么?”不要什么? “下回我生病,不要大晚上一个人送我来卫生院,我自己会好的。” 林清屏忽然明白他这一堆废话是什么意思了,这孩子,还是牢牢记着她怕黑这件事! “胡说八道!”她捏了捏他的小脸,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涨,“下回别生病了!生病是什么好事?还下回下回的!” 回头想想,好像上辈子没有谁关心过她怕什么。 她做顾家儿媳妇的时候,泼辣不讲理,婆家没有谁会想她这么个作精还有怕的。 后来,顾钧成不在了,她一个单身女子,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所有人都把她当女强人,来她这里从来都是索取和求助,好像,她天生就是铜墙铁壁,是所有人的依靠。 倒是这么个小小孩子,竟然会关心她也有害怕的东西,她不是无坚不摧…… 虽然,其实,她并不怕黑。 志远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变得红红的,以为她担心他再生病,于是很认真地说,“真的,生了病自己会好的,你不要担心了。”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生了病自己会好? 林清屏眉头一蹙,“你难道生过病自己好了?” 志远点点头,“在我……就是他们告诉我,我爸牺牲那天,我也是这样,很热,头痛,难受,后来就自己好了。” 林清屏听得心里更加难受。 这孩子到底遭遇了些什么啊! 母亲早早扔下他不管走了,父亲又牺牲,那么小小的一个人,遭遇这么多打击,生了病还自己一个人熬…… 林清屏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只觉得这孩子又可怜又可爱,忍不住俯下身,飞快在他小脸上亲了一下。 志远明显愣了。 然后就不说话了,脸红得更加厉害。 林清屏笑了笑,拍着他的小手,“别再说什么生了病自己一个人好的话了,你自己不心疼自己,婶婶还心疼呢,以后有哪里不舒服,婶婶在的时候告诉婶婶,婶婶不在家就和爷爷奶奶说,不许自己偷偷藏着一个人好!” 志远愣愣的,依然没说话。 “听见没!”林清屏板起了脸。 志远看看她,红着脸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 林清屏笑了。 志远沉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清屏去找医生,告诉他孩子退烧了。 医生来看了后,也放了心,又给开了口服药,叮嘱她什么时间吃以及剂量。 这么一折腾,志远又倦倦的。 林清屏给他把毯子盖好,怕他出了汗再着凉,“生病了是很累的,你累的话就睡觉。” 志远眨着眼,忽然问她,“你刚刚怎么说的?” “什么?” “刚刚医生问你,我爸在哪里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林清屏微微诧异,“你听见了啊?” “嗯,好像听见了一点,你怎么说的?” “我说,在部队……”林清屏愣住了。 孩子为什么这么问呢?是她答得不好吗?她真的只是一时情急,不想把孩子父亲不在了的事说给陌生人听,既然医生把她当孩子妈,那她下意识就把志远的爸对标顾钧成了。 所以,孩子是敏感了吗? 触到他的伤处了?还是不乐意她这么说? “是这样的,志远……” 她觉得还是要跟孩子道歉,说清楚,别让孩子心里有疙瘩,然而,她没能把这句话说完,因为志远把她的话打断了。 “你怎么说的?可以再说一遍吗?” 林清屏愣愣的,喃喃又说了一遍,“我说,在部队。” 志远便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睛睡了。 第109章 往事不堪回首 志远病了三天。 三天后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林清屏要回厂里去。 走那天给志远做了一份双皮奶,志远乖乖地吃了。 吃完早饭后,顾有莲和杜根将小麦送了过来,两个小孩乖乖跟大人们说再见,林清屏、二妹便和顾有莲夫妇一起出发了。 志远再没提她要去首都一事,好像是接受了,又好像是听懂了林清屏的解释。 只是,这一回林清屏才回家几天,厂里又出了事。 确切地说,是她弟弟林家贵出了事。 林家贵被厂里保卫科抓起来了,原因是偷厂里样衣打算倒卖给别的服装厂,都已经招了,现在就关在厂里,也没送去派出所,是给了林清屏面子,等她来处理。 顾有莲听了这事,默契地和杜根没吭声。 这是弟妹家里的事,他们不方便多嘴,虽然对于弟妹有这么个不着调的弟弟,挺想不通的。 两口子先回宿舍去了。 这次回家,婆婆又问起杜根,要杜根把工资交给她管。 杜根拿不出来。 因为,钱在顾有莲手里。 上一回两口子吵架,顾有莲要求各管各的钱,杜根不但同意,还把自己的钱都上交给顾有莲了。 两人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感情一直很好,哪有闹一辈子别扭的? 杜根服软,顾有莲也就收了钱,不再怄气。 顾有莲人心善,虽然一万多块钱被婆婆拿去贴补娘家,不可能再收得回来,但她想着只要肯干,哪有挣不来钱的理? 但没想到,这次回去又被婆婆气着了。 因为婆婆从杜根那里没拿到钱,话里话外挤兑顾有莲。 杀只鸡给儿子炖了吃,要冷嘲热讽一句“不下蛋的鸡不杀了留着浪费粮食吗”。 又说杜根,钱不给她这个当娘的留着干什么?都没有后代继承! 然后就在屋里摔盆打碗,说害得她杜家绝后。 顾有莲很生气,什么叫绝后?小麦不是杜根的孩子吗? 但这么说没有用,在婆婆眼里,女娃不是后。 所以,那日那个金宝又来了。 婆婆说,已经认了爹娘的,不能再更改。 为此,一家子又闹得不欢而散。 这会儿顾有莲心里还憋着气。 杜根也是发愁,好不容易跟媳妇和好了,如今又不搭理他了。 到宿舍以后,杜根就跟顾有莲表委屈,“媳妇儿,我妈瞎说那些话,又不是我说的,我还和她吵架了,我是跟你站一边的。” 顾有莲冷哼,“是吗?那你家那个万宝呢?他叫爹也没见你反对啊!” “小孩而已,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再怎么样也是亲戚,再说,咱们现在不是没钱,就算接个儿子来养着,也不是养不起,也给小麦多个伴嘛!”杜根陪着笑脸说。 顾有莲冷哼一声,从包袱里翻啊翻的,翻出来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个存折,存折她和杜根这半年的钱。 她把数目给他看,“你看着,这里有一半是你的,现在我们就去银行取一半出来,我还给你,你用你自己的钱去养儿子去!不要带上我!我不需要儿子,我的钱都是小麦的!” 杜根听她这么一说,又慌了,赶紧把存折合起来,往她怀里塞,“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的还不是你的?都说好的我们好好过日子,可别提你的我的这样的话了,行了行了,我们就一个闺女啊!” 顾有莲哼了一声,“那从下个月起,我把我的钱给你吧,一点点给,直到给平存款为止。” 杜根哭笑不得,也不说了,抱着顾有莲讨好。 顾有莲一开始气呼呼地挣扎了一下,但后来也就随他了,不管怎样,杜根是她自己挑的人,一直对她很好,也很听她的话,两人恩爱得很。 而林清屏却和二妹去了保卫科。 路上遇到小琴,小琴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清屏拉住她,“你有话就说,我们俩你还躲躲藏藏?” 小琴就弱弱地说,“师父,我觉得,你弟弟说的那些话,对你不太好,我又怕我多管闲事了……” “他怎么说的?”她弟的德性,她太知道了! “他说……”小琴小声道,“如果谁敢动他,你回来会算账,说你会离开这个厂,让大家都没饭吃。” 林清屏冷笑,还挺懂呢,知道她对服装厂的重要性,然后来拿捏别人。 上辈子他弟就是这个德性啊! 上哪都签单,走到哪里都是“我姐如何如何”,后来她侄儿也学会了这套——“我姑如何如何”,他们甚至不需要姓名,头上顶着的就是林清屏弟弟和林清屏侄儿这几个字,走哪横冲直撞,只管签单,每个月月底,一堆的酒店、夜店、餐馆、商场、各种休闲场所拿着账单来结账,每个月信用卡刷爆,短信发到她这里,她来还。 但怪谁呢? 怪她自己啊! 不是她自己纵容的吗? 林家贵坐在保卫科里,人保卫科的还好吃好喝供着他,还真怵了他那个威胁。 这事儿直接把厂长都难住了。 不处理吧,这明目张胆偷厂里设计去卖,怎么向别的职工交代? 处理吧,林师傅的弟弟,真不敢得罪,把林师傅惹毛了,厂里还靠她呢! 林清屏到保卫科的时候,还在门外就听见她弟在那咆哮,“这吃的什么东西?我不要!我要吃肉!还要鸡腿!” 呵!还嫌伙食不好。 保卫科长陪着林清屏来的,很是难为情,“食堂今天没有炒鸡肉……” 林清屏摇摇头,示意没事,“别管他。” 保卫科长稍稍放心,最近秋款要开订单,厂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做好保安工作,别像上次似的,样衣被调包! 保卫科长知道这事的重要性! 这可关系着厂里全体职工的福利呢!哪里敢大意! 天天带着人巡逻,明里暗里站岗,结果,把林师傅的弟弟抓住了。 这家伙一点不经审,一问,就全都招了,还把上回样衣调包的事也是他干的给招了,说是冯得宝给了他五十块钱,指使他干的。 厂长都被这话要气昏了。 五十块钱就破坏姐姐的设计,那可是亲姐姐啊! 但再气,也得等林清屏自己来了再解决这事。 林清屏这一回来,保卫科也有人去叫厂长了。 林家贵的声音在里面还很嚣张,“你们这么对我!等我姐回来,小心我跟我姐说,让你们全厂的衣服都卖不出去!” 他怎么敢的啊! 林清屏都不理解了。 她这一年来,对娘家的予取予求已经完全不搭理了,可以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了,她弟怎么还敢这么自以为是? 真的跟上辈子一模一样啊! 来公司里找财务随意提款,财务不肯,他就是这么嚣张的:等我告诉我姐,让我姐开除你! 上辈子的她真的好傻啊! 把他从财务那里拉走,用自己的钱补贴他,再去好好安抚财务…… 林清屏站在门外痛思从前的傻事,没想到二妹却忍不住了,推开门冲了进去,照着林家贵脸上就是一巴掌。 林家贵被打懵了。 林清屏也愣住了,因为这个妹妹最是温顺,吃苦耐劳,否则上辈子怎么会被一段婚姻吃得死死的,最后年纪轻轻得病早逝。 林家贵短暂地懵了一瞬后,捂着脸就发疯了,“二姐?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你?”二妹气得左右看看,寻摸可以继续打的工具,最后操起一把扫把往他头上劈头盖脸砸下去,“我不打你谁打你?我恨不得打死你!你还是人吗?你要这样害大姐?大姐那么辛苦,才奔出来现在的好日子!她通宵达旦做衣服改衣服的时候你看见了吗?她那么辛苦,你在这给她拖后腿!给我们家丢脸!你还是人吗?” 林清屏、保卫科长和后来赶来的厂长,都看着二妹追着林家贵打,看愣了。 保卫科长和厂长是不知道要不要劝,或者说怎么劝。 林清屏则是不打算劝。 本来这顿打该她来打的,但是,她很高兴看到二妹有了气性。 人还是要有气性的,不然,像上辈子那样,二妹性子软弱,这辈子哪怕念了书,她也担心这个妹妹会被人欺。 现在能有脾气,是件好事。 林家贵被追得满屋子跑,还跑到林清屏这里来,抓着林清屏躲来躲去,大声嚷嚷,“大姐,大姐,你看二姐,大姐救我!” 林清屏想起小时候。 林家贵被娘娇生惯养,爱惹事,人又弱,跟村里孩子打架打输了,哭着跑回来喊大姐:大姐,他们欺负我,大姐救我。 从小被灌输要爱护弟弟的她,拿起铁锹就奔出去拼命,给弟弟出气,哪怕自己被打伤了也要护着弟弟…… 想起来,心里还是痛的。 往事不堪回首…… “好了,二妹,别打了。”她阻止了妹妹继续拿扫把追赶他。 她弟以为他姐像小时候那样,会给他出头了,哭得眼泪啪啪的,“姐,还是你最好了,娘说你以后不会管我了,我不信,还是你最好……” 林清屏心中冷笑。 她弟还在那哭诉,“姐,你知道你不在,厂里人怎么欺负我吗?把我关起来,还不给我饭吃!你要狠狠给他们教训!不给他们设计衣服了!让他们衣服卖不出去!” 第110章 离愁 林清屏表情淡淡的,把自己的手从她弟手里抽了出来,脸上是淡漠和冷静,仿佛拉着她手的是个陌生人。 “厂长。”她对杵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厂长说,“既然是我建议你严加防范,那出了事当然是按照厂规处理,甚至,如果牵涉到违法的,该报公安就报公安,我没有任何意见。” 厂长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然后心里对林清屏肃然起敬。 他当了这么些年厂长,最难处理的就是人际关系,厂里枝枝蔓蔓的,谁是谁的谁,谁又是谁的谁,全是亲戚,要处理个人办件什么事,亲戚之间相互说情,下了谁的面子也不好,实在是太难了。 没想到,林清屏这么年纪轻轻,竟然能这么公道,那可是她亲弟弟啊! 亲弟弟也傻眼了,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他姐,这才想起他娘说的话:这个姐姐忘恩负义,捡了高枝,已经看不起家里人了! 林家贵顿时气得暴跳如雷,直呼她大名,“林清屏!你个吃里扒外的!你等着!我回去告诉娘,看娘怎么揍你!” 林清屏不再搭理他,跟厂长交代清楚后,就径直离开了保卫科,将林家贵的骂声都甩在了身后。 她这个弟弟,永远是这样的说辞,从前也是,但凡她稍微有一点不满足他,他就回去告诉娘,然后,娘再来要生要死哭着胁迫她。 其实,她上辈子做生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也有过波折,难的时候也是负债累累,但他和娘不管的,就是吃定了她,她那时候借着钱也要满足他的要求。 二妹从后面追上来,叫“姐”,眼圈都气红了。 林清屏倒想听听她的想法,“二妹,我不管弟弟了,你觉得我无情不?” 二妹心里为这样的弟弟又气又伤心,但思路却很清晰,“还要怎么管?他在厂里仗着是你弟弟,根本没下几天车间,成天鬼混,厂里还照样给他发临时工工资!还要怎样呢?现在他自己做错了事,怪谁?考试做错题都要扣分,人做错了事,难道不要罚?” 林清屏听了,心内微笑。 所以说,人得读书,她平常也没教二妹什么,书读多了,自然,人就明白了。 这一次,她弟被开除了。 厂长还是给了她面子,没有报公安局去。 厂长说,没有造成后果。 林清屏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她和二妹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她们县真是厉害,她俩不但是县里前三,在省里都排在前面,她俩都顺利地被首都大学录取了! 第二名那个人,报的沪市的大学。 也许是对自己估计不足,不敢冒险,全省没几个报首都大学的,她俩分数又那么高,被录取简直毫无悬念! 真的要去首都了! 哪怕林清屏重活一世,拿着录取通知书依然很激动。 二妹更是,把通知书好好地包起来,生怕搞脏了,睡觉都抱着。 尘埃落定,林清屏才开始一个个告知。 其实也没几个人要告知的,顾钧成是第一个。 细细一算,她跟顾钧成又好久没见面了。 她借的厂里的电话打去部队的,没报希望能找到他,没想到,接电话的人会是小田,一听是她,马上就把顾钧成叫来了。 “顾钧成!”她叫着他的名字,窗外的太阳金灿灿的,照得人心里也格外灿烂。 顾钧成在那边上来就说,“考上了?” “你怎么知道的?”林清屏震惊极了。 “还用问吗?” 顾钧成的声音传来,即便隔着电话线,林清屏也能听出来,他也在笑,他也会为她高兴吧? 林清屏就有些小小的傲娇冒了出来,“你猜我考上哪了?” “首都?” 林清屏心里欢喜,反而一跺脚,“一点不好玩!你就不能猜错一次,让我得意一下吗?” “还要得意?”他倒是很爽快,“好,你重新问我一次,我重新猜。” 林清屏噗嗤笑了。 她就是想在他面前得意一下,骄傲一下,也只在他面前得意一下,骄傲一下,在外面,要矜持,要谦虚。 但是,倒也不用再重来了。 “顾钧成,我不但考进了首都,我还考上了首都大学!我和二妹都考上了首都大学!”下次见面,再在他面前好好嘚瑟! “你很棒,林清屏。”他在那端说,“祝贺你。” “嘿嘿,谢谢。”林清屏笑。 那个时候的电话,可不像后来,一打就打几个小时,聊个尽兴,没有人这么聊电话的,只把重要的事说了,林清屏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去找厂长。 要去上学了,就不再厂里做临时工了。 但是,还是可以给厂里设计新款的,只是不能来日日盯着了,这家服装厂,在她最初的创业路上,给了她机会,对她好的人,她是不会忘记的。 厂长当然会觉得遗憾,但是,更多的是为她感到高兴,出息了啊!那可是首都大学! 而就在这个暑假,梅丽那边的厂址也选好了,就在本省的一个地级市。 梅丽来找她的时候,厂子已经开始动工,手续也在办了,就等着最后批下来。 兴冲冲跑来,却得知林清屏要去首都了。 “你可真行!”梅丽一脸惊喜,“我说你行你就行吧?不过啊,你得请我吃饭,哼,我千山万水把厂开到你这里来,你却要弃我而去了!你说!你要不要请我!” “请!请!”林清屏高兴着呢,请梅丽吃了一顿大餐,顺便啊,还问梅丽,“话说,你家武团长,带着你喂蚊子啊?” 梅丽:???这她可就不懂了。 林清屏把上回跟顾钧成在山上等日出喂蚊子的事一说,梅丽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林清屏瞪着她。 梅丽挡住她眼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可别看着我了,你再这样看我,我要成为被饭呛死第一人。” 笑归笑,林清屏还是很担心的,“这个厂你真的还要办下去吗?我没有时间帮你了,只能画画图。” 梅丽摆摆手,“不用你操心!人我多得是,我就缺个优秀的设计师,你好好念书,好好给我画图就行了!” 林清屏觉得,既然是投资,那自己也是要入股的,只留了部分上学的费用,其他的钱,她都拿出来给梅丽建厂投产了。 梅丽想了想,没跟她客气,做生意,再好的朋友在账目上也是要清清楚楚的,到时候,还要拟个合同出来。 这边跟梅丽商量办厂的事,她要离开服装厂去上大学的事也在厂里传开了。 小琴是本来就知道的,顾有莲和杜根心里也有底,只有她和杜根在厂里职工跟她不对付的时候招的那批临时工慌了。 他们一个个都来找林清屏,满脸担忧。 “你们有什么想法呢?”林清屏索性摊开了说。 “我……我们想跟你一起去,你在哪里我们在哪里。” 这些临时工们消息真的很灵通,居然还知道了梅丽办厂的事。 林清屏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别说他们现在只是临时工,就算是正式的,未来也会下岗。 顾有莲反而消息落后了,到现在才知道! 听临时工们一说,也很是心动。 在服装厂里,她和杜根永远只是临时工,临时工的工资只有二三十,每次都是林清屏把她的钱分一部分给他们。 如果,去了林清屏自己的厂里,能做的事就多多了! 其实林清屏自己也想顾有莲和杜根过去的,理由和顾有莲的一样,不可能在厂里当一辈子临时工的,何况,这临时工还当不长久。这两口子能力都很强,杜根天生做生意的料,顾有莲勤快肯学,去了梅丽厂里,能做大事的。 于是,她又把顾有莲两口子和这波人带去见梅丽,梅丽那里厂还在建,但是,也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当即就拍板,跟她走!虽然还没有衣服可以生产,但可做的事多了! 林清屏又要去厂长那里,表达万分的抱歉。 厂长真的是极好的人,立刻放心不说,还恭喜她有自己的厂了。 说得林清屏心里反而酸酸的。 “胡厂长,没有你的支持,就没有我的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以后,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林清屏看着胡厂长已经开始花白的头发和一脸慈爱,心里难受起来。 胡厂长是真的有长辈风范的,不像她爹…… 只是,她上辈子不认识胡厂长,不是他最后是什么结局。 这些七七八八的事一忙完,她也差不多要准备去念书了。 于是,和二妹把东西全部整理干净,算是和瑞祥服装厂正式告别了。 她走的时候,居然好多人来送行。 特别是最初和她杠的那些工人,居然好几个都哭了,惹得林清屏心里也酸酸的。 “林师傅,有时间再回厂里来看看!” “是啊,林师傅,说走就走了,我们还在猜你的冬款要设计成什么样子,会突破多少订单呢。” 女职工们围在她周围,依依不舍。 “我会回来的!”林清屏和她们一一握手,“冬款我会设计的,到时候好拜托大家,把最美的衣型展现出来!” 一听还有冬款,大家伙的离愁才淡了些,林清屏挥了一遍又一遍手,终于踏上归途。 第111章 他从来不曾拒绝过 林清屏细细梳理自己在开学前有哪些事要做。 原本以为她弟被厂里开除,她娘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一定会来找她的,但没想到,居然一切风平浪静。 她仔细理了一遍,觉得就算自己走了以后她娘再来找麻烦,也找不上谁。 二妹和她一起走了,她娘应该还欺负不到公公婆婆头上。 唯独,还有个心结,她没解开。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手里揣着顾钧成给她的所有工资,成天在县城里跟一帮她认为时髦的姑娘吃喝玩。 约是在两年后,认识了糖厂一个姑娘,还是糖厂厂长的女儿,长得漂亮,家里条件好,被她娘看上了,要说给她弟做媳妇。 她那时候有求必应,立刻就把顾钧成叫回来去给弟弟说亲。 是的,逼着顾钧成请假回来的。 那时候,她根本不想念顾钧成,也不在乎顾钧成是否回来看她,甚至,巴不得他不回来,只要他汇钱回来就行。 但是,如果是娘家的事需要他出面,那她电报拍过去,他就必须得回来。 现在想来,他真的,对她前世无理取闹的予取予求,只要他能做到的,从来没有拒绝过…… 跟城里糖厂厂长的女儿说亲,就她家那个条件,她自己也觉得弟弟配不上人家姑娘,她家条件也没有好到让人姑娘嫁过来,可有顾钧成这个团长姐夫加持,面上一下就好看了。 后来,就是她逼着顾钧成去给她弟说的亲,姑娘家也确实是看在顾钧成的面子上觉得还不错,而后,姑娘的爹,也就是糖厂厂长查出大病,着急姑娘的婚事,匆匆忙忙就和她弟结婚了。 这是林清屏上辈子做错的又一件大事。 如果这个姑娘没有成为她弟媳,后来的命运一定不会这么糟糕…… 这辈子,沅沅一定不要嫁到她家来了。 只是,她这一年途经县城不止一次来糖厂找过人,都没见到她,她跟门卫打听,甚至糖厂厂长都不姓程。 或许,还没调过来? 她也不知道沅沅爹是什么时候来这里当的厂长。 她不死心,这眼看要上学了,她得再去一次。 没想到,这次却遇上了。 没遇上沅沅,遇到程厂长在糖厂外面的一家小店吃面条。 她拉着二妹,赶紧也进去了,要了两碗面。 二妹一脸懵,“姐,我们不是刚吃过?” 林清屏轻轻“嘘”了一声,一边等面条,一边打量程厂长。 眼看程厂长吃完要走,林清屏不能再耽搁了,叫住了他,“这位大叔。” 程厂长看看周围,除了他,好像没有别的大叔了,指指自己,笑着说,“姑娘可是叫我?” 林清屏心里一酸,程厂长笑起来可真慈祥,希望这一次他能逃过病痛的折磨,可以好好保护沅沅娘俩。 她忍着心里的酸意,笑着上前,“是的,大叔,冒昧了。” 程厂长不以为意,笑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林清屏假装打量他,“大叔,我看你脸色,觉得你应该身体不是很好,你去医院看看吧?” 程厂长笑了,“我身体好得很啊!没有哪里不舒服。” 确实,他看起来挺结实的,而且,据说还喜欢跟厂里年轻人一起打篮球,哪里都不像病人。 但是,林清屏知道他会生病啊! “大叔,你相信我!我家里是祖传中医,真的,不信你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林清屏急道。 程厂长笑了,“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说给大叔听听。” 得,把她当江湖骗子了? 不过,程厂长好心倒是真好心,把她当江湖骗子还问她难处,打算帮她渡过难关呢! “我没有难处!真的!”林清屏觉得自己大概率也像骗子,努力说服,“你就让我把把脉吧!我不收钱!就把一下脉,你也损失不了什么!” 程厂长似乎都无奈了,只好笑着坐下来,把手腕伸给她,“好好好,你给我把把。” 林清屏哪里会把什么脉啊! 装模作样鼓捣了一通,“大叔,你是不是常腹泻?” 程厂长微微一愣,还真让她说着了。 “大叔,我没诊错,你肠道上是有问题的,你一定要尽早去医院看看,县里如果查不出来你就去市里省里,请你相信我,如果有问题,就尽快手术,这种病拖下去会癌变,如果没有问题,你只当做了个体检,买放心。” 上辈子程厂长是肠癌晚期。 如果他好好的,沅沅未必会跟她弟结婚。 程厂长被她说得,还真的唬着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林清屏一看,来的是沅沅妈妈,蒋丽萍。 林清屏赶紧把这个病的重要性又说了一遍。 蒋丽萍看看她,再看看程厂长,二话不说拍了板,“这姑娘说得没错,去查查,就当花钱买个放心!” 林清屏松了口气。 这下好了,虽然程厂长现在还是将信将疑的,但有蒋姨的督促,这事儿不会耽误了。 林清屏不知道自己的常识对不对,只是听说过,肠癌早期是息肉,如果能早早发现息肉并夹掉,是不是就能避免它恶化? 二妹被她这出神叨叨的戏给惊住了,在程厂长夫妇离开后,小声问她,“姐,他们是谁?咱们又什么时候成中医世家了?” 林清屏不置可否,笑了笑,拍她的手,“你姐是天才,你知道不知道?” 二妹:…… 二妹:“姐,不如你给我看看呗?” 林清屏啐她,你好好的,身体健健康康的,看什么病! 这辈子不嫁给那个家暴瘸子,不会挨打,不会抑郁,当然不会再有病! 程家的人也重逢了,似乎该办的事真的办得差不多了。 她回了顾家村,这下,是真的开始准备上学的东西了。 她甚至打算提早去。 婆婆刘芬连续数日都惴惴不安,在她面前欲言又止。 林清屏隐约能猜到婆婆是为了什么,但婆婆不问,她也就不说了。 直到有一天,刘芬终于试探着问她,“瓶子啊,你去念书的事,成子知道不?” 来了…… 林清屏很坦然,“知道啊!我跟他说了。” 刘芬点点头,“那……成子咋说呢?” “他很支持,恭喜我来着。” 刘芬一听,笑了笑,走了,没再继续问了。 直到婆婆走远了,林清屏才听见远远传来的一声叹息。 婆婆的顾虑她明白,换成是她,她也担心儿媳妇去了首都,还是大学生,会不会跟儿子生分了。 林清屏不怕啊,这个担忧太正常不过了,人性如此,只是,日久见人心,婆婆以后会明白的。 除了婆婆以外,还有个人也闷闷不乐的——志远。 眼看就要去首都了,林清屏被叫去村里取电报。 她知道,电报一定是顾钧成拍过来的,赶紧就去了。 电报上只有几个字:志远一事没问题。 她拿着电报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可以开始收拾行李了! 家里的手提皮箱是敞开着的,里面最早是她收拾起来准备带去上学的她和二妹的衣服,每天想着要再带点什么,就再加点。 今天,她准备再加点东西的时候,发现箱子里多了一个小铁盒。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小木牌,上面很拙劣的字体,刻了两个字:平安。 特别简陋的手工,却看得人眼眶发热。 “是志远刻的,一天鼓捣这玩意儿,我还道在刻什么呢!”身后响起婆婆的声音。 林清屏将木牌放回箱子里,擦了擦眼角,回头道,“我知道,娘。” 这一回头,又看见婆婆手里抱了一堆瓶子,都是吃罐头和奶粉空出来的,里面装了婆婆做的酱菜、咸菜、肉干和油炸小鱼干。 “娘……”林清屏看着这个前两天还因为她要去首都唉声叹气的人,心里有点暖。 刘芬把瓶子往她面前一放,翻出叮咚的轻微碰撞声,“首都是大地方,肯定什么都有,都是好东西,我也没什么好的给你,这些家乡玩意儿,不值钱,但好在能放,封严实了,放个一月俩月的没问题,哪天首都的好东西吃腻了,想吃一口家乡味,也能换个口味。” 说完,又掏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来,里面装的全是十元纸币,这一袋子,少说一两千。 刘芬把钱袋子往她箱子里放,“我也没啥本事,不像你们年轻人能挣钱,这点,你拿着在首都买好吃的,人在外面,千万不要克扣自己,趁着年轻,想吃啥买啥,穿衣服也不要省着,得跟大家差不多。” 所以说,善良的人和恶毒的人办事方法是不一样的。 善良的人担心儿媳妇飞走,挽留的办法是千方百计对儿媳妇好,用“好”来留住儿媳妇。 而恶毒的人,挽留的办法则是千方百计毁了儿媳妇的前途,不让她变得更好,把人捆绑在身边。 婆婆心里再不痛快,再担忧,最终还是个善良的人。 林清屏怎么可能要刘芬的钱? 之前她傻乎乎要离婚,把钱分了一半给顾钧成的,放在婆婆这里,早就已经还到她这里来了,她尽数给了梅丽去办厂的。 但她现在也不缺钱。 因她离开服装厂,厂里把夏款的利润尽数付给她了。 她现在又有了一小笔财富。 第112章 你怎么来了 她把钱袋子拿出来,放回婆婆怀里。 婆婆还待强行给她,她一把抱住婆婆,在婆婆肩头撒娇,“我不要钱,我有钱,我只要菜,你都舍不得给我多做点菜,这几罐哪里能放一个月两个月?我一个礼拜就吃完了!” 她自重生回来后,虽然和婆婆相处融洽,但从来没有这样亲密地抱过她。 应该说,刘芬这辈子都没跟哪个这样亲昵过。 顾有莲是大女儿,懂事能干,作为大姐,早早承担起家中责任,与母亲也就早早没有了小女儿撒娇的姿态。 顾钧成就更别提了,硬邦邦跟石头一样的性子。 刘芬怎么也没想到,儿媳妇会这样抱着她撒娇,当下就愣住了。 身后传来老头子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几个破咸菜也不多做点,这么点确实不够吃!” 这是听见林清屏的话,再说婆婆了。 在林清屏眼里,公公的存在感不高。 早出晚归干活,回来吃个晚饭,早早歇息。 好像一年下来也没说几句话,此刻这句却把林清屏逗笑了。 婆婆也哭笑不得,“什么好东西不成?”然后点着林清屏,“先吃,过阵子我再做。” “婶婶还要什么?”志远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拎着两条鱼,一身衣服都湿透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和鱼打架了吗?赶紧换衣服。”林清屏赶紧道。这一身水,可别又感冒了。 志远点点头,把鱼交给刘芬,“给婶婶做了吃。” 说完就进去换衣服了。 林清屏正想他是什么意思呢,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小麦小声说,“舅妈,志远哥是特意给你去抓的,抓了一下午呢,他听说,家里人要去很远的地方,要做一桌好菜送的,家里的鸡鸭都不是他买的,他就去抓鱼了……” 林清屏笑叹,“这孩子……” 等志远换了衣服出来,林清屏叫住了他,“志远,明天婶婶就要出发了,你帮婶婶看看,还有什么没带?” 志远一听,立刻就小大人似的来了。 还真的认认真真检查她的箱子,看见他自己刻的那块木牌,有点羞涩得红了红脸。 检查一遍后摇摇头,“没有了,都带了吧?” 林清屏却笑着道,“有,还有一样。” 志远不明白了,皱眉,“什么?” 林清屏走到他面前,突然伸手,把他举了起来。 志远脸蛋一红,不明白林清屏在干什么。 林清屏抱着他,站在箱子面前故意皱眉,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哎呀,要把志远放哪里才装得下啊!” 志远惊讶地看着她,“婶……婶婶……你说什么?” “我说,我还要把志远带走啊!可怎么装呢?”林清屏笑着说。 “什……什么……”志远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麦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大声说,“舅妈说要把你一起带去首都!” “真……真的吗?”志远忽然就哭了。 “当然是真的!小傻瓜!”林清屏把他放下来,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志远站在那里,又是抹眼泪,又是笑。 小麦小手指着他,“志远哥哥傻了。” 志远是高兴傻了,不管小麦怎么笑他,他都不会说话了,只是抹着眼泪笑。 刘芬得知后,也很高兴,好像忽然就吃了定心丸一样,觉得有志远跟着林清屏就不会变心了。 对于婆婆这样的心理,林清屏没有多理会,第二天,林清屏和二妹就带着志远一起踏上了北上的路。 公婆和小麦一直把他们送出村。 林清屏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担忧,尤其小麦,一直和志远挥手,很是不舍。 两个小朋友在一起玩了这么久,已经种下友谊了,突然要分开,尤其志远还是去首都了,不知道小麦心里会怎么想。 但是,林清屏不可能把小麦带去,毕竟小麦有爹娘的,而且,也许是她自私吧,吃一堑长一智,上辈子给弟弟养孩子,真的没有什么好下场…… 去首都甚至没有直达的火车,林清屏和二妹拎着行李,牵着志远,三天两夜之后到达首都。 学校还没开学。 林清屏不着急,带着介绍信在学校附近先找了一家旅社住下。 三天两夜的火车,连志远这么精力充沛的孩子都受不了,到旅社后洗了个澡,连饭都不想吃就睡着了。 林清屏洗完澡出来一看,得,干脆大家都先休息吧。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去外面的早点铺子吃早餐,才算是真正见识首都是什么样子。 林清屏上辈子常常来首都,但那都是多年以后了,这个时候的首都还是和十年后二十年后大不相同的。 走出旅社,就看见外面全是骑自行车的人赶着去上班。 两节的公交电车缓慢地行驶着,在公交站台停下,车里本就满满一车人,还有人拼命往上挤。 志远有些呆。 省城他一点不觉得稀奇,但首都是真的跟省城不一样。 林清屏找了一家早点铺子,先吃早餐。 都是志远没吃过的。 而且三天三夜没好好吃东西,大家都饿了。 志远看见什么都想吃。 林清屏便点了一大堆,糖火烧、卤煮、油条、油饼、包子、豆浆…… 看到有人在喝豆汁儿,林清屏起了促狭之心,也给志远要了一碗。 小家伙以为是豆浆,端起来就喝…… 林清屏等着他变脸呢,结果,这家伙面不改色,一口气喝了半碗。 ??? 林清屏不敢相信,“这……好喝?” 志远摇摇头。 “那你怎么……”眉头都不皱一下? 志远也迷惑了,“怎么?渴了,当水喝啊!” 林清屏:??? 她没听错吧?有人把豆汁儿当水喝? “这跟水的味道一样吗?” 志远思索了一下,“酸一些,不甜,其它不都一样?” 林清屏:??? 她俩的对话,二妹都好奇了,“这是什么味儿啊?” “你也想试?”林清屏问。 二妹点点头。 林清屏只好问志远,“等下二姨喝不下去,你还能再喝一碗不?” 志远一脸“为什么不能”,点头,“当水喝啊!” …… 好吧。 结果,二妹只用勺舀了一小口试,就开始对着一旁空地要呕。 林清屏:对嘛!这个才是对的反应啊!志远是什么小怪物! 志远“你们才是怪物”的眼神,默默把二妹这碗又喝了。 林清屏和二妹服了,尤其二妹,疯狂吃别的东西要把那个味道压下去。 三人吃得饱饱的,林清屏把钱一付,“回旅社拿点东西,然后我们就上街看看去!” 今天有个重要任务要完成。 然而林清屏回到旅社的时候,旅社工作人员却告诉她,有人找她。 “谁啊?”林清屏以为是梅丽,但梅丽不是在工厂吗? “哦,就是他,来了!”服务员一指楼梯。 林清屏抬头一看,手里的小包啪嗒掉在了地上。 居然是顾钧成! 怎么可能是顾钧成! “怎么傻了?”顾钧成从楼梯处朝他们走来。 一句话换醒梦中人! 林清屏如梦初醒,叫了一声“顾钧成”,便朝他飞奔而去,结结实实抱了他满怀。 顾钧成有些不自在。 即便在首都,大庭广众一下这样男女紧紧抱在一起的,也不常见。 顾钧成已经看到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 最逗的是志远,两手一捂,把眼睛遮住了,还对二妹示意,要她也捂住。 把二妹乐得:就你懂得多。 林清屏才不管别人的眼光,此刻注意力全在顾钧成身上,眼里也没别人,只抱着顾钧成惊喜不已地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脚好了没有?” 顾钧成知她性子,也知道,她只这样抱着已经算收敛了,虽然不自在,但也没推开她,先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好了,完全好了。” “那太好了!”林清屏绕着他转了一圈很是欢喜,欢喜到忘了继续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首都,反而转到另一个问题上去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住这里?” “猜的,你们肯定住学校附近。”顾钧成目光看向后面站着的两个人,低头对林清屏说,“我们上去说话吧,别站这了。” “哦对!我都高兴糊涂了。”林清屏拉着顾钧成,叫上二妹和志远,回房间去了。 回房间以后,志远问他,顾叔为什么来首都?是来看我们的吗? 林清屏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问题没答案呢! 她觉得肯定不是专程来看他们的,毕竟他那么忙,然而,顾钧成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你说啥?真的吗?” “嗯!”顾钧成眼里淡淡的笑,“没错,是真的,我也是来上学的。” 第113章 我们的家 林清屏要疯了。 高兴疯的! 不仅仅是因为以后有时间和顾钧成在首都见面,更重要的是,上辈子顾钧成没有来上学!三年半以后就牺牲了! 现在他来上学了,是不是不会再牺牲? “啊——顾钧成!”林清屏尖叫着扑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脖子,“你……你也太坏了!竟然不跟我说,你怎么忍得住的!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 顾钧成一开始握着她手臂,似乎想把她从自己身上取下来,但是,她抱得那样紧,便放弃了,反而将她抱了起来。 “惊不惊喜?”他在她耳边小声说。 何止惊喜! 是真的高兴疯了! “顾钧成……”她的声音黏腻起来,像糖浆一样,黏得人心里也像是泡在糖浆里。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嗯……”她低吟一声,抓紧了他的衣服,“等等……” 二妹和志远还在这里呢! “他们出去了。”他哑声说。 林清屏:…… 林清屏反正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她。 林清屏趴在他胸口,脸红通通,唇也绯红绯红的,泛着莹润的光,像红红的水果糖。 顾钧成看着,又低头用力吮了一下。 喘不过来。 “我们还要出去看房子呢!现在就去吧?”林清屏嘴上说着,人却趴在他胸口不动。 顾钧成觉得好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那走吧。” “嗯。”林清屏答应着,又在他怀里赖了一下,才迈步准备出去叫二妹和志远一起看房子去。 然而,一颗心却砰砰乱跳着,脚一迈开竟然就发软,整个人都往地上倒去。 顾钧成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她才没摔跤。 “你行不行?要不缓缓?”顾钧成忍不住笑。 林清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你!赶紧走吧!等下让人笑话!” 她是不矜持,但是,那也仅限于在顾钧成面前好不好?她什么时候在外人面前奔放过? 瞪了他一眼,开门出去了。 二妹和志远在隔壁房间等,见了她都是一脸“你们刚刚在做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的表情。 二妹老老实实叫了一声“姐夫”,志远也咧着嘴叫“顾叔”。 分明是很正常的对话,空气里就是有种莫名的你知我知就是不点破的诡异感。 顾钧成一张脸严肃又板正,“嗯”了一声。 林清屏一直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但现在看来,其实未必…… 她眼睛咕噜噜的,瞄了他好几眼,他恁是撞什么都没看到,在她肩头一揽,一本正经,“走吧。” 其实林清屏对这个时代的租房和买房政策不是很了解,这时候也没有房产中介,但是她知道有房管局,她原本打算去房管局和居委会问问的,看看有没有房屋出售或者出租,最好是能出售。 结果,顾钧成却带着他们仨直接就开始走了。 “我们去哪儿?”林清屏走在首都街头,此时的首都,繁华中还透着朴素的气息。 “你不是要看房子吗?”顾钧成道。 林清屏一愣,“不会吧?你已经找到房子了?” 顾钧成还卖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换来林清屏在他胳膊上一掐。 顾钧成将她带到了一条都是两层砖木平房的街道。 “就是这儿了。”顾钧成把她牵到一个朱红色的门前,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 “这……”林清屏呆在了门口。 这是一套维护十分完好的房子。 上下两层,深红色木地板,墙壁雪白,一点污渍也没有,窗户也是深红色木窗,也许,从以后几十年的视角来看,这样的色调和房子会显得土,充满年代感,但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很好的房子了。 林清屏手搭在顾钧成手臂上,“你不会告诉我,这就是我们要住的房子吧?” “当然是了,不然我带你来干什么?”顾钧成把钥匙塞到她手里,“你看看行不行,我也没有提前来看过,武天平家里人帮找的。” 难怪…… 在这个没有房产中介的年代,这样好的房子,没有点本地人脉,真不一定能找到。 林清屏立刻叫上二妹和志远进屋。 这套两层的房子,一共四个房间,楼下一个,楼上三个,有厨房,一个很大的厅,最重要的是,楼上楼下居然都有卫生间! 这在这个年代可太难得了! “顾钧成!”她兴冲冲地跑上跑下,看完了一遍,回到顾钧成面前,兴奋不已。 顾钧成还是那副淡定又稳重的样子,“怎样?还可以吗?” “嗯!”她用力点头,“太可以了!太好了!你已经租下来了吗?” “嗯,租金已经付了,只是,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房子和简单的家具,别的什么都没有,主要也是怕提前准备了我们不喜欢,所以,等女主人来。”顾钧成解释。 “这已经很好了!顾钧成,谢谢你!”她迫不及待就想现在去买东西,装饰这个房子。 顾钧成听了轻道,“说什么傻话!” 林清屏笑笑,就是要谢!一点不傻! 他怎么把什么都考虑好了啊?! 她还做好了准备要在这边找好几天房子呢! 顾钧成领着他们出去,先在周围走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 “这边,离我们住的地方几十米的地方,有幼儿园和小学,志远入学的事都联系好了,9月就能入园,先习惯一下,明年上一年级。”他又指了个方向,“这边过去骑车十几分钟能到你们学校,过两天去买两辆自行车,你和二妹可以骑车上学。” 林清屏走在他身边,默默听着他的安排,心里莫名安定。 好像,她从来没有这样一种安心的感觉,从来没有人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她只要坐享其成就行。 上辈子,跟他结婚的前五年,因为不甘不愿,对顾家予取予求,虽然顾家什么都满足她,但犹豫这股怨怼在,从没感觉到舒畅过。 后来,顾钧成不在了,她一个人打拼,一路艰辛,一路荆棘,虽然也闯出来一片天地,但是其中滋味,又有谁懂?即便是后来她财富自由,有了自己的餐饮连锁,仍然提心吊胆,一刻不敢松懈。 而她的家人,从来只会要她解决麻烦,从来不会为她着想,更不谈分忧。 她需要的,只能自己去想办法,大到生意,小到家里一瓶牛奶,一个水果,都是她自己去准备。 虽然自立自强,可谁不愿意被爱呢? 上辈子,她好像一直在冲锋陷阵,没有被谁爱过…… 莫名的,就被情绪击中了。 8月金灿灿的阳光里,她低下头,眼眶泛起了酸。 二妹和志远也很高兴,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林清屏低头走着,忽然觉得手被牵住了。 “怎么回事?”顾钧成的声音响起。 “没事啊!”林清屏眨眨眼,把泪水逼回去,冲他笑,“太阳太刺眼了。” 顾钧成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路上有卖糖葫芦的,二妹和志远被吸引了。 志远跑过来问他俩要不要,顾钧成一看那糖量就摇头。 于是,只给林清屏买了一串。 有时候吃一样东西并非要多它多好吃,只吃个应景。 比如,头一回来首都,走在首都的街上,看着这红艳艳的糖葫芦,就觉得这个时候该吃这个。 林清屏咬了一口,酸酸的山楂,外面裹着一层脆脆的糖,还是很好吃的。 后来啊,会延伸出各种各样的糖葫芦。 草莓、猕猴桃各种水果就不说了,有些饭店,连鹅肝山楂都做出来了。 林清屏举起糖葫芦串儿往顾钧成嘴里一送。 顾钧成对这个甜东西是真不爱,但一看林清屏水汪汪的看着他的眼睛,低头咬了一颗。 “好不好吃?”林清屏故意问。 顾钧成愣了一下,点头。 林清屏暗笑,倒也不必如此违心迎合。 他们先去的家具店。 林清屏心里已经有怎么打扮新房子的初想法了。 她想要一个满墙书柜。 说来好笑,前世她生意做得那么大,赚了那么多钱,却没花多少心思在自我需求上。总是想着娘家需要什么,怎样做会让她娘高兴,会让弟弟满意。 她也不止一处房子,但没有一处房子是按自己心里布置的,又或许,她根本没那个心力去布置房子吧。 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 她忽然意识到,现在这个租来的房子,竟然是真正意义上她的第一个家。 属于她的。 也属于她和顾钧成的。 哪怕它只是租来的。 于是,她更有劲儿了。 这个时候是不流行满墙书柜的,只有单个单个的柜子。 林清屏想了想,只能将就了。 于是买了几组柜子,回去自己拼吧! 床、衣柜和桌子这些,房子里都有,她选了几样自己需要的家具,给了送货地址,就转去下一个商场了。 选床品,这是最紧急的一件,铺好了床才能睡觉,但是,又让她受阻了,商场里床单那些她都不太喜欢,最后,去了棉布店,挑了她喜欢的棉布,打算回去自己缝。 缝纫这件事,对她和二妹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而后厨具碗碟,生活用品,各种装饰品,买了一大堆,午饭都是在外面下的馆子。 回家放了几次东西,一直买到晚上,才算把第一天的购物行程给结束了。 花了不少钱,但都是顾钧成付的。 第114章 你怎么什么都会 林清屏看着他理所当然付钱的样子,真的有个问题想问他:顾钧成,你知道我多有钱吗? 但她不动声色。 他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要他在,好像就把所有事情的责任都挑在了他肩上。 买了一天东西,其实挺累的,别的东西都先放下了,林清屏回到房子里,只把床品洗了出来,这是马上要用的。 这晚还是住的旅社。 而且,顾钧成是跟志远睡一个房,林清屏跟妹妹睡的。 也没什么遐想了,逛街真的是个巨大的体力活,四个人都是倒头就睡。 第二天正式开始打扮家。 早上到新房子的时候,前一天晚上洗的棉布就干了。 林清屏和二妹先干的这个。 因为布本来就是按尺寸裁好的,她俩都没用缝纫机,直接手缝。 林清屏简单跟二妹说了一遍怎么缝之后,她俩手脚麻利,很快就缝好了。 二妹见林清屏套被套的样子,还感叹了一下,“姐,你从哪学来的这么套被子的方法?这比我们老家那样的,方便多了!” 林清屏笑了笑。 而顾钧成在这个时间里,就带着志远,把每个房间又擦了一遍。 别说,不亏是军人,整理内务是一把好手。 林清屏第一件事,就是把楼上三张床都铺上,今晚,就可以在家里睡了! 棉布有多买,林清屏又和二妹缝了三个窗帘,花色和颜色都刚好跟床单一样,原本板正的卧室突然就变得温馨起来。 接下来就是下楼去整理林清屏想要的满墙书架。 她选的最高的柜子买的。 送进来的时候,她就请人摆在楼下厅里靠墙了。 但是,她现在看着这几个柜子,总觉得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坐在厅里地上,看着这排柜子发呆,心里想象着后来流行的原木书架的样子。 这个房子里用原木色肯定不行,和地板颜色不搭,现在买的这个色倒是挺合适,有种复古的美,只是样式真的不够理想。 “在想什么?”顾钧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坐下。 “这个柜子,我觉得还是不够好。”林清屏皱着眉。 “那退了?明天再去看看?” 林清屏摇摇头,“我今天就没找到更喜欢的。哎,算了,将就吧。” “你想要什么样的?”他问。 “嗯,就是……”林清屏把自己想象的样子说了出来,“不要门,分格还要多一点,就是这样。” 林清屏在地上用手指画给他看。 他直接拿了纸笔来给她,让她画。 她画了个大概,递给他,“就是这样的。” 她想的是,让他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假如以后在哪里看到类似的,就搬回来。 谁知道他说了句,“你等等。” 然后就出去了。 林清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认命地叫二妹下来,开始摆书桌。 她的书桌,是一张木头的大长桌,有点像单位的会议桌,足足有三米多。 顾钧成都不知道她要这么大一张桌子干什么,但她既然要,那就买! 等他回来,发现书桌摆在一大排柜子面前,也是惊了一下,“我以为你这是当餐桌用呢!” 林清屏却发现他拎着一大袋工具,“你这是干什么?” 顾钧成将工具往地上一放,看着那一大排柜子,“给你改柜子呀。” “你……你还会这个?”林清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什么都会啊!“顾钧成,你到底有什么不会的?” 顾钧成认真想了下,“还真有。” “什么?”她想的是造飞机造大炮,这些他应该不会。 顾钧成看了她一眼,“一会儿再告诉你。” 而后,便开始了柜子改造。 卸门容易,但卸门留下的孔不好看,他还得想办法修复。 现在这个柜子,每一层的层距不适合放书,也得改。 顾钧成心里默默盘算一番后,觉得干脆拆了重打更合适。 但,这不是一个小工程了,一天肯定完不成。 傍晚,顾钧成还在那一堆木材里忙碌。 原本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又是一地灰了。 幸好,房子是两层,楼上还干净的。 这个柜子,顾钧成打了两天,第二天下午,终于完工。 林清屏是亲眼看着符合自己理想的柜子一点一点呈现出来的,在这个过程里,她守着顾钧成,一会儿帮他递工具,一会儿帮他递材料,这会儿,她站在满地木屑里,觉得这个柜子简直在闪闪发光! 顾钧成也在闪闪发光! “是不是这样的?”顾钧成问她。 她猛点着头,“就是这样!一模一样!顾钧成,你怎么这么棒!” 顾钧成对于她过于夸张的赞赏已经免疫了,一点小事,哪里称得上棒? “你站过去,我把这里打扫了。” 林清屏想了想,一声“行”,就去厨房了。 今天,终于可以在新家吃饭了! 四个人,简单炒几个菜吧。 她做了个青椒炒肉。 这道菜,顾钧成很喜欢吃,她跟他一起去吃过为数不多的食堂,他都打的这个菜,志远也爱。 还做了个爆炒腰花。 她做的腰花,一点不腥,把里面白色的部分去除了,加豆瓣酱和葱姜蒜辣椒一起爆炒,特别开胃。 然后还炒了个白菜,打了个西红柿鸡蛋汤。 三菜一汤做好,顾钧成那边也打扫干净了。 房子里重新变得整洁干净,就是书架还是空空的,但以后,慢慢地会把书架填满的。 “吃饭啦!”林清屏笑吟吟一声呼喊,在楼上做大书房窗帘的二妹、一身木屑去冲澡的顾钧成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志远都下来了。 这屋子本来就有餐桌,很小,而且中间有一块烫黑了。 顾钧成见了,说,“早知道你那是书桌,我们就该在买个餐桌的,这个太旧了。” “不用啊!挺好的!”林清屏从二妹手里把刚刚缝好边的棉布盖在了餐桌上,“这样就很好了,而且,和楼下窗帘的颜色搭配,好看的!” 顾钧成一看,不得不承认,的确还行。 “来,都坐下,今天,算是庆祝我们乔迁之喜!我们正式住进新房子了!”林清屏把四瓶北冰洋汽水交给顾钧成,“打开!” 第115章 顾钧成,你不觉得有点亏吗? 这是林清屏入住新家第一晚。 是她和顾钧成两辈子第一次在属于自己的家里共度。 吃完饭之后,家里的气氛就有点不同寻常起来。 二妹吃完饭就撤离了,顺带把志远也叫走了。 本来热热闹闹的餐桌,突然只剩了顾钧成和林清屏两个人,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我……我去洗碗。“林清屏这个被贴上了”不矜持“标签的人,也有些心慌。 ”我来吧,你坐着。“顾钧成主动开始收拾。 林清屏点点头。 她知道,他从来就不是那种等着人伺候的大老爷们。 她忽然想起前世她强行把他叫回来给她弟提亲那一回了。 她和他为了这个事在县城住了两天。 他领着她去吃饭、住宿,也都是把什么都准备好,特别是在住旅社的时候,给她把洗澡的热水都打好了的…… 也许是他的纵容吧,前世她才对顾家人越来越过分,越来越嚣张。 有时候,她真的想不明白。 他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纵着她? 他明明有喜欢的人,她只是他娘给他说的媳妇儿,为什么要这么实诚? 她坐在那发呆的时候,他已经把碗洗好,也收拾妥当了。 “在想什么?” 随着低沉的声音响起,她眼前出现一张黝黑又英挺的脸。 她惊了一跳,忙笑道,“我在想接下来家里该怎么布置呢!” “想好了吗?说给我听听。”他在她对面坐下来。 林清屏指着超长大书桌后方空出来的一大块,“这里,我们摆一个沙发好不好?那种软软的,坐进去特别舒服的,前面摆一个电视机,以后一家人可以围着看电视。” 林清屏说完又觉得遗憾,所谓的一家人,他肯定是常常缺席的那个,她和二妹可以每天回来,但他不行。 顾钧成却听笑了,“你还想要电视机?” 林清屏这才想起,电视机在这个时候还是稀罕物呢! “还有呢?”顾钧成又问她,“这么大个书桌,你用得着?” “怎么用不着?”林清屏给他描述,“我、二妹还有志远,从学校回来都会在这个桌子上学习,气氛多好,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呢?到时候都围在桌子边写作业,我再准备些水果点心什么的,一边学习一边吃,多好啊!” 顾钧成看着她,忽然沉默了。 “我……我是说……如果,假如……”林清屏觉得有点羞恼,一看他一本正经的燕子,干脆破罐破摔直说,“孩子怎么了?不是我不矜持,我们是有本本的夫妻,盖章认可的结婚,有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林清屏看了他某个地方一眼,“除非你不行。” 顾钧成:…… 顾钧成咳咳两声。 林清屏听得身后一阵动静,回头一看,志远飞快跑上了楼。 林清屏:???孩子听不懂吧? “累了一天,洗澡睡觉了。”顾钧成起身,往楼上去了。 林清屏把这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共四个房间,二妹一间,志远一间,楼下这间没铺床,他往楼上去,这就很明显了! 她本来就不是矜持的人,跟着就上去了。 待她走到楼上,他正好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衣服,去卫生间冲澡了。 这个房子,唯一的不便之处就在于:二楼冲澡的地方不在卧室里面! 林清屏盯着他的背影愤愤地想,不然…… 她总不能在二妹和志远的众目睽睽下干那些个“禽兽不如”的事吧? 她索性回屋里拿了衣服去楼下洗。 等她洗好回房间,顾钧成已经靠在床头,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看了。 这和林清屏想的香艳画面大相径庭嘛! 林清屏不由泄了口气。 她在顾钧成面前站了站,暗示,“我睡觉了啊?” “好。”他说,眼睛没离开书本。 林清屏:??? 有点气怎么回事? 她大步往床上一躺。 被子一裹。 那个人居然还没动静? 林清屏就琢磨开了。 从前还以为他是真不行,但是,他住这两回院她早就发现他根本就很有雄风啊! 不行,还得她再主动一点。 “啊——嘶——”她惊呼一声。 “怎么了?”果然,这下他动了。 “我……全身都疼,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软软的声音哼哼唧唧的。 他从座椅上起来了,“我看看。” 揭开被子,在她每一个关节处试,每试一处就问一次,“怎么样?这里呢?” 林清屏都摇头,她哪里疼啊,根本不疼。 “那可能是这两天搬东西累到了,肌肉酸疼。”他得出个结论。 搬东西?她这两天哪里搬了什么了? 有他在这,根本啥重东西都不让她碰! 唯一搬过的东西,是他不在的时候和二妹移了桌子。 但是,既然他说是,那就是呗! 她开始得寸进尺了,一脸委屈样,“嗯,应该是的,你给我揉揉吧。” “嗯。”顾钧成宽大的手掌已经在给她按了。 有力而炙热的手,在她背上、腰上、手臂、腿上,一一按过。 天气真的好热啊…… 他的手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每一处经过的地方,火热的温度都透过她薄薄的衣服渗透到她皮肤上,把她的皮肤也点着了。 全身上下都变得滚烫而燥热起来。 窗外的蛐蛐叫个不停,叫得人心里慌乱不堪。 林清屏甚至感觉到有一种陌生的异样的空虚在体内蔓延,想要狠狠抓住什么东西,却又怎么也抓不住,明明她都快把枕巾揪破了,那种没有着落的空虚感还越来越强烈。 “顾钧成……”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嗯。”他的手停了。 她听得他的呼吸好像也粗了不少。 “顾钧成……”她趴在枕头上,颤抖着叫他的名字,“你不觉得你挺亏的吗?” “什么很亏?”他没听懂她的意思。 她有点慌张,不敢转过来看他。 开玩笑!她是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好吗? 她说话再怎么不矜持,现在真的要付诸实践了,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她上辈子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那个……我把你全都看光了,你不觉得亏?”林清屏眼一闭,心一横,继续做言语的巨人!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 第116章 很痛 林清屏心里打鼓一样,完全没听出他说这句话时强忍的笑意,脱口而出,“你不想看我?” 说完林清屏就后悔了。 因为,听见他在喷笑。 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上当了? 她豁地坐起身,瞪着他,“顾钧成!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依然看着她笑。 “不许再笑!”她把枕头扔了过去。 他轻轻松松就把枕头接在手里,随手一放,在她身边坐下,“还疼不疼?” 林清屏“哼”了一声,举着拳头去捶他,被他抓住了手腕,而后,她只觉得身上一重,被沉重的火热给压住了。 林清屏想要说什么,却被灼热的湿润把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整个人很快被卷入火热和滚烫里,想说的话,渐渐忘记,脑子里只剩一片模糊与混沌,周身仿佛在燃烧一般。 什么时候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她也不知道,直到他拉开床边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来,响起撕塑料纸的声音时,她才清醒了些。 顿时一口咬在他肩头,恨恨的,“顾钧成!你个混蛋!你什么都准备好了,好故意装样子!你是不是就想看我不矜持的样子?” 他俯下身来亲了亲她耳朵,“很可爱。” 林清屏:…… 他关了灯。 黑暗中,他的眼睛真的亮得跟星星一样,从上而下俯视着他,她本来还想继续骂他混蛋的,莫名其妙就被吸入他眼睛里了。 她晕晕乎乎的,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她主动亲的他,还是他主动。 后来的事,和她期待的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她前世活到68,但在这方面却全是空白,所有的知识都来源于小说。 原来是真的很痛啊…… 她也不知道这房子隔音怎么样,不敢喊,痛得忍不了,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心里想的是:要痛一起痛! 谁知道,他被咬一口后不但不觉得痛,还更有劲了…… 林清屏觉得这个夜晚好漫长啊…… 真的很痛,到后来,她觉得自己要散架了,实在忍不住,问他,“你还要多久,好了吗?” 都要哭了,眼里水光一片。 “我尽快。”他抓紧她的肩膀,一阵快而狠的冲刺。 林清屏更加觉得受不住,呜咽声中,总算放过了她…… 全身仿佛在水里浸过一样,很是难受,她想起来洗一洗,却没有力气,坐不起来。 “等等。”他起了身,去重新烧了热水,给她端到房间里来,里里外外给她擦洗了一遍。 林清屏这才终于觉得舒服了。 两人重新睡下。 林清屏觉得前所未有的累。 这几天逛街布置新家多没有这么累,睡下后只觉得眼皮打架。 反倒是他,一点看不出疲累的样子,躺下后又搂住了她。 “睡了?”他小声问她。 “嗯……”她已经有些迷糊了。 “很痛?” “嗯……”她感到有什么潮热的湿润贴着她额头,她有些迷糊,推了推他,“是不是你不会啊?” 顾钧成:…… “你说什么?” 林清屏从小说里获得那几个知识点,知道第一次是痛的,但是这么痛就离谱了吧?而且,不是说只痛一下就好了吗? 她迷迷糊糊的,有些幽怨,“书里都不是这么写的!你知识水平不行!” 迷糊中的她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扔出来是什么后果,她实在太累了,说完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 伸手摸了一下,身边没有人在睡觉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是真的吧? 她翻了个身,全身酸痛…… 她确信是真的了,可是人呢? 隐约听见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他和志远。 心情忽然就很好。 昨晚他的那些喘息和热烈回想起来仿佛再一次灼烧着她的皮肤,她蒙着被子,忍不住弯唇而笑。 忽的,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回味。 “姐,醒了吗?吃早饭了。”是二妹在敲门。 为什么是二妹来叫她?他呢? “起了起了!”她赶紧道。 她穿衣服出去的时候,发现楼下三人已经围坐在餐桌了,桌上摆了好些吃的。 “我就下来!”她快速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 下楼的时候,走路的样子还是有些别扭,惹得志远一直看着她,还问,“婶子,你怎么了?” “啊?没事!我一点事没有!”有种欲盖弥彰的慌乱,然后瞟了一眼顾钧成。 他居然板着个脸,看都不看她一眼?! 装什么正经啊? 昨晚也没见你这么正经! 林清屏在他身边坐下,桌上豆浆白粥牛肉饼,还有油条大肉包子。 “好香啊!二妹你去买的吗?”不得不说,其实那事儿是个体力活,她昨晚晚饭吃的那点东西早消化完了,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 二妹笑着说,“不是,是姐夫去买的。” “是吗?”林清屏瞥了一眼他,某个人正臭着个脸呢! 这是怎么回事啊? 发生啥了? 她也没得罪他嘛! “快吃吧,吃完还要上街买东西。”顾钧成板着个脸说。 林清屏:??? 她满脑子问号,敲敲跟志远和二妹使眼色,两人均表示一无所知。 林清屏于是默默喝了一大碗粥,两个肉包,一个牛肉饼,还吃了一根油条。 她尤其喜欢把油条泡在豆浆里或者粥里,在将软没软的时候咬一口,那叫一个好吃! 她承认自己吃得有点多,但也不至于都看着她吧。 她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笑着说,“干嘛,不吃饱哪有力气逛街啊!” “你别去了,在家休息,我和志远去。”他开始收拾碗筷。 “啊?”她一脸“这怎么行?” 人家回她一句,“你有力气?” 林清屏被噎住了,脸也红了个透,“虽然……但是……也不至于……” “就这样了,家里不是一天能置办齐了,我先去把要紧的东西买了,日子还长,以后慢慢布置。”他收着碗去了厨房。 林清屏真的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不是只有内分泌不调才会喜怒不定吗?他这才调合过怎么…… 到了晚上,林清屏才终于知道答案…… 第117章 书里说的 夜晚。 林清屏做了十足的准备。 洗完澡,趁顾钧成去洗澡之际,她做了个护肤。 可惜,这个时代护肤品比较单一,她只能把黄瓜捣碎了,用黄瓜水当爽肤水用,再用黄瓜贴脸。 身体精油啊身体乳啥的也没有,她只能涂儿童霜。 仔仔细细涂了,还一直按到吸收,身上一股淡淡的甜香。 她觉得很满意,在听见顾钧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快速把黄瓜片从脸上卸下来,抹上面霜,还浅浅地涂上了一点点口红。 顾钧成推开门的时候,她已经浑身散发着香气,学他昨天的样子,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身上只穿了件紧身背心,薄被搭了一点点在肚子上,白皙修长的腿悠闲地搭着,整个人看起来惬意又慵懒。 顾钧成进来看了一眼,脸绷得紧紧的,还转开了。 林清屏:?? 这是为什么? 林清屏眼睛盯着书,脑子却飞快转动。 而后,顾钧成就躺下来睡觉了。 ?? 就这? 没有下文了? 林清屏等了一会儿,身边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再等下去,要睡着了吧? “那个……”她清了清嗓子,“顾钧成。” 他睁了睁眼,表示没睡着。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她试探着问。 顾钧成重新合上眼,“楼下灯关了。” ??? 谁问你灯啊? “不是……”林清屏豁出去了,反正她在他心里就是个不矜持的人,现在还矜持什么呀!“那个……我们……有些知识,不经常复习,不会生疏么?”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很委婉的说话方式,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委婉了,他听不懂。 就在她琢磨要不要换个说法的时候,他转过身来了,面对着她,一张脸宛如上辈子她侄儿的教导主任,“是吗?林清屏,不愧是考上首都大学的人啊!” “你……你什么意思?”这话绝对不是什么称赞她的话!她确定! “学识渊博,知识水平出类拔萃。” 林清屏听着这话,怎么怪怪的呢?她信他是称赞她可就是傻子了!“顾钧成,你啥意思啊?” 顾钧成把她的书捡起来,看了看扉页,把书递给她,“你告诉我,书里是怎么写的?” 林清屏:??? 不是吧?这大好的晚上,两个人一起读文学史?顾钧成,你有没有毛病啊? “你……你该不会又要我默课文吧?”林清屏警惕之心起来了。 顾钧成都笑了,“成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默吧,背诵也可以。” “你……认真的?”林清屏瞪着他,觉得他不像在开玩笑。 “嗯,认真的。”他拿过书本,翻到其中一页,“就背这一页吧,背不出来就抄十遍。” 林清屏要疯了好不好! 她瞪大眼睛,把书推到他面前,“你闻闻。” 顾钧成鼻子被书一撞,还真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花样。 她把书用力从他手里抽走,抱住了他的头,把自己凑到他脸上,“你再闻闻我!顾钧成,你说哪个香一点?” 她直接压了他满头满脸,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笑了,反正听见他的声音闷着说,“林清屏,我真是服了你!” 而后,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不怕痛了?”他咬了一下她耳朵。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说话也结巴起来,“据……据说……不会再痛了……” “据说?据谁说?” “书……书里说的。” “哦?刚刚那本文学史吗?” “不……不是的!”怎么可能! “是吗?是什么书?念给我听听?” 林清屏:…… 上辈子看的闲书,也是能在他面前说的?就他这张教导主任脸,不让她写检查才怪! 为了不让他追问,只能堵住他的嘴了! “顾钧成……”林清屏娇娇软软的一声。 他果然不再说话了…… “书里是怎么说的?”他忽然贴着她耳朵问。 “啊?”什么啊?什么书?她脑子晕晕乎乎的,哪里想得起来什么书! “书里怎么说的?背给我听听!” “顾钧成!”林清屏要发飙了,“这时候你要我背课文,我跟你没完!” “不要你背课文,你背一背,你看的那些书里,是怎么说的?这样?” “我……我哪知道是怎样!顾钧成,你不要太过分!” 她傻到这种程度把那些书说给他听? 她没疯啊! “顾……顾钧成……”她软软地叫他的名字。 “这时候想找补?来不及了!” “顾钧成……”她好言相劝,“那些个黄色废料,真的不适合说给你听,免得污染你纯洁的心灵,啊——” 他气笑,“黄色废料?这个词不错,你果然博学多才!” 林清屏:…… 林清屏冤枉啊,这个词也不是她发明的啊…… “所以呢?难怪你的心灵一点儿不纯洁了?”他一边努力一边问。 “没有啊!我不是啊!顾钧成你听我说,我属于出淤泥而不染,因为见多识广,所以……”啧,不对啊,怎么越描越黑呢!“不是,你听我说……” 第118章 见多识广 他只是冷笑,“见多识广。” 林清屏:…… 怎么就那么能抓关键词呢?她说了这么一大堆,他就抓住这几个字了吗? 她干脆不说了! 爱咋咋吧! 但是,他仿佛与“书里怎么说”这件事杠上了,一定要跟书里拼个高低吗? 到了后来,林清屏是真的没力气了,在他的逼问下,迷迷糊糊说了句“比书里写的还过……”,就迷糊过去了。 顾钧成才算放过了她。 后来的事,她都没累得管不着了,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沉沉睡去,至于他怎么收拾怎么给她清理,她都没醒过来。 第二天,林清屏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醒来的时候,他和昨天一样,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洗漱完下去,下楼梯的时候,脚还是发软。 他正好上楼来,见她走路的模样,好笑地把她扶住。 她瞪了他一眼,还笑! 再瞪一眼,发现他已经干了很多活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居然把楼下的浴室给弄了个淋浴。 当然不是热水器。 淋浴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是挺稀罕,大宾馆有没有热水器林清屏不知道,但寻常人家是真的没有。 所以,他还是用的老法子,做了个简易版的家庭锅炉,烧煤,然后装了个水箱,这样就有热水淋下来可以洗澡。 林清屏记得哪怕到了2000年左右,还有一些老的理发店还是用的这个法子给客人洗头理发。 可是,他都不累的吗? 她瞄了几眼他紧绷的腱子肉,忍不住用手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硬邦邦的…… 他今天心情不错,和昨天的教导主任脸完全不同,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别皮。 牵着她的手,到楼下,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 顾钧成跟她介绍,“这是武天平给我们介绍的大姐,姓赵,来家里帮着看孩子,做家务的。” 保姆? 林清屏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请保姆? 赵大姐看起来很和善,林清屏不好当面说什么,只笑了笑。 顾钧成今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吃了中饭,就上楼去拿东西,林清屏也跟了上去,提出自己的疑问,“不用请的啊!为什么要找人帮忙?” 顾钧成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握着她的手,把她牵到自己怀里坐着,“你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带孩子的,志远已经够麻烦你的了……” “不麻烦啊!志远很乖的。”林清屏不认可他这个说法。 顾钧成却用下巴在她额头蹭了下,“志远不是你的责任啊,你跟我结婚,我带着个志远本来就对你不公平,你对他已经很好了,但是,你和二妹现在是以学业为主,你要住校的,一周回来一次就可以了,哪能让你白天上课,上完课回来还做不完的家务带不完的孩子?” 林清屏却哼道,“你不懂。” “嗯?”他等着她说,有什么是他不懂的? “我待志远好,才不是因为你,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志远比你可爱多了!”她冲着他哼了哼。 “是吗?”他故意沉了沉脸。 “是!”林清屏捏着他两边脸颊用力扯了扯,“志远笑起来多可爱啊!哪像你成天板着个脸,我看到你都吓得退后三尺!” “有这么夸张?”他把她的手扯下来,哭笑不得。 “顾钧成……”林清屏投进他怀里,“所以,你来之前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包括房子、包括给志远找的学校,所有的事,都先安排好了,就是因为这个吗?” 顾钧成没吭声。 林清屏便学着他把脸也板起来了,“你这是跟我见外是不是?” 见她生气了,他才终于开口,“不是见外,我怎么可能让你带着两个孩子在陌生的首都到处奔波找房子找学校呢?” 林清屏想了想那个画面:八月酷暑的天气,她汗流浃背带着志远在大街上奔走,看了一家又一家,找了一家又一家…… 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很正常啊,她上辈子找铺面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还有比这更辛苦的时候呢,都过来了。 可是,被他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点惨了…… “顾钧成……”她黏在他怀里,“你多久能回家一次?” 他是部队的学校,跟她不一样,出来都要请假的。 “现在还不知道,我可以出来的时候一定会回来的。”他斟酌着言辞。 林清屏叹了口气,她还不知道吗?只不过,只是想在他怀里多赖一会儿。 “顾钧成……”她绕着他脖子,贴着他脸小声说,“你再亲我一下。” 他愣了下,然后笑。 “笑什么?”林清屏豁出去了,反正她的人设已经立住了,“你不亲我,我就亲你呗,有啥呀!” 这一回,顾钧成是真的笑出了声。 在她快被笑恼怒的时候,他吻住了她。 然后,毫不意外,所有的恼怒就在彼此缠绵的呼吸里烟消云散了…… 林清屏觉得,他真的很会拿捏啊! 结果,他放开她的时候还说了句,“我走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把你那些黄色废料复习复习。” “怎么?你还要学啊?我看你不学都了不得了,学了还得了!”林清屏脱口而出。 他强忍住笑,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行了,我走了,单车明天送到,还有,电视机下午送到,到时候你让送电视机的师傅帮你装好,我来不及了。” “啊!你一上午办了这么多事吗?”单车!电视机!都是这个年代稀罕的物件! “本来我想直接带回来的,但是,单车今天没有现货了,买电视机正好遇到熟人,就都麻烦别人送过来了。”他解释完,拎着他的行李包下楼。 林清屏把人送到外面,陪着他走到公交站台等车,一直等他上了车,才回屋。 心里仍然很是舍不得,但比之前一个在顾家村,一个在边防好多了,至少,如今在同一个城市,他回家就是一张公交车票的事,总有假期回来的。 下午,电视机果然送到了。 二妹和志远就没见过这个盒子。 第119章 生机勃勃 两人围着它转圈,当师傅调试好,里面突然传出声音的时候,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志远盯着电视机里面的人,都吓愣了。 许久,志远指着电视里的人问,“他们是怎么进到盒子里去的?” 林清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说,“我也不知道呢,志远好好上学,以后长大了弄懂了再告诉我。” 志远听了,拧着小眉头认真点了点头。 林清屏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家里就没有顾钧成了。 赵大姐做的一手北方菜,尤其面食做得好,志远又是个爱吃面食的家伙,晚上做的一盘子花卷,他吃了四个。 接下来的几日,眼见他和赵大姐相处融洽,她心里放心不少。 月底,志远幼儿园先报到,然后才是她和二妹。 幼儿园报到那天,她把志远打扮得整整齐齐的,领着他去报到。 因为顾钧成都已经联系好了,所以很顺利。 到幼儿园直接填表分班,拿着报到单去班里去了。 幼儿园老师人挺和善,接了报到单就叫林清屏“志远妈妈”,叫得林清屏一愣,不过,她没有解释,但是,她明显地感觉到手里牵着的那只小手僵了一下。 老师把入园要准备的东西一一交代给林清屏,林清屏记下来,算是完成了报名流程,然后,就带着志远去街上买入园要的东西,顺便还叫上了二妹和赵大姐一起。 去吃首都百年老字号烤鸭! 原本有些闷闷的志远听见这句,才有些了兴致。 先去的商场,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之后,就奔着烤鸭去了。 后来这家老字号开得满首都到处都是连锁,但这个时候有几家店,分别在哪里,林清屏纯纯的外地人只记得老店好像在某大街上。 于是,又领着志远和二妹第一次坐了地铁。 志远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为什么火车能在地下跑。 地铁带来的新奇感,完全驱散了他那点小小的忧虑。 从地铁站出来就是红墙,里面林清屏上辈子进去过好多次游玩,但志远和二妹没有。 赵大姐给他们介绍,这里面从前是皇帝住的地方,听得他们二人一愣一愣的。 “以后,我们抽时间来玩。”林清屏跟这俩许诺。 从地铁站穿过广场就是去某大街的路,林清屏凭着大致记忆,找到了这家老字号店。 店铺风格还是古香古色的,但是没有后来那么富丽堂皇。 他们四个人,叫了一个烤鸭套餐,鸭架让熬汤,志远这个小吃货直接吃了个肚儿圆圆。 晚上回去,晚餐都吃不了什么了,赵大姐简单给做了点面条,对付对付完事。 林清屏便拿出针线,给志远在衣服上、被子上绣名字。 志远搬了个凳子,老老实实坐在她旁边看。 “志远。”林清屏趁这个机会跟他聊,“你不要有压力,今天上午婶婶没跟老师解释,是因为……” “没有啊。”志远都没等她说完就急着说了,“我不是因为这个……没有关系,不用解释的。” “那你是因为什么?你今天不太高兴,婶婶可是看得出来的。” 志远默了默,笑着摇头,“没什么,婶婶,我没事的,就是要上学了,有点担心。” 林清屏笑了笑,“我们志远啊,最是稳重踏实,我们在学校,好好听课,学知识学本领,这才是最重要的,跟小朋友相处,要讲道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跟老师说,或者回来跟我和赵婶子说,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知道吗?” 志远这个性子,她不担心他被同学打,如果真有同学惹他,他不是吃素的,她反而担心,他把同学打伤。 志远认真地听着,也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婶婶。” 第二天,由于志远是第一天上学,林清屏还是先把志远送去幼儿园才和二妹去报到。 没骑自行车。 虽然自行车早就送到了,但是,二妹还没学会,反正不远,也不赶时间,林清屏便和二妹走路去的。 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已经很多人了,热闹极了。 而且,什么年龄的都有。 林清屏还看到抱着婴儿来报名的女大学生,丈夫陪着一起。 这就是校园生活,真好啊,到处生机勃勃。 林清屏跟二妹不在同一个系。 重生回来,林清屏报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 上辈子她白手起家,有了一些小钱后,不断充电,商业类的学习参加了不少,她曾经可是跟不少大佬都是同学的,所以,重活一次,她虽然努力在挣钱,但不打算再学一遍商科或者经济了。 她喜欢看书,那就遵从自己的喜好吧。 二妹却是报的国民经济管理专业,林清屏很支持,只要是二妹想做的,那就去做! 两人各自去不同的系报名,宿舍倒是在同一栋,但不是同一层楼。 她俩约好,报完名一起去学校附近买日用品。 这下买得可多了。 床垫被子、水桶脸盆、热水壶饭盆、洗漱用品…… 两人分了几趟买的。 饶是这样,最后一趟的时候仍然两手提得满满的,累得够呛,双手都快提不稳了。 恰恰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在学校宿舍前面的丁字路口,有人骑着车突然出现,差点撞到她们。 自行车主人倒是紧急刹车刹住了,但是林清屏手里的东西却因为这一惊全部稀里哗啦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同学。”自行车主人赶紧把车放好,过来帮她捡东西。 林清屏却呆在那里不动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男人的声音。 “实在不好意思,你看有没有损坏?如果有损坏的,我来赔……”那人把东西捡起交还给她,却在话没说完的时候愣住了,“林清屏?” 林清屏反应了过来,点头笑笑,“你好,是我。” “你……你怎么在这里?”那人眼里还闪过一丝慌乱,“你是来找人的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林清屏拿过她的东西,拉着二妹就走了。 二妹回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姐,于成智怎么也在这里?他也考上了首都大学吗?” “我不知道。”林清屏道,“就算考上了也没什么,没人规定首都大学只能我们能考,别人不能考啊!” “姐,我是……” “行了,你那些话不用说了,我跟你姐夫过得好好的呢!别瞎想。” 二妹这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于成智,下到她们村的知青,斯文俊秀,曾经是她心里理想的对象模样。 第120章 从前傻 那时候年轻,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没见过外面的人,看多了面朝黄土底朝天的黝黑汉子,突然从城里来了这么多有知识有文化,还白净斯文的学生,简直就像一股清流,流进了在林清屏眼里土得掉渣的村里,也流进了她心里。 她崇拜读书人,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她总爱往他们堆里跑。 他们有什么事,她也特别热心愿意帮忙。 其中,这个于成智是走得最近的。 她不否认,对他有过朦朦胧胧的好感,少女怀春,欲语还休,所以,在他那里跑得特别勤。 怕他在农村伙食不好,从家里偷了鸡蛋出去给他吃,在山上打了野鸡,悄悄炖了给他送; 觉得他是斯文的念书人,他的手那么白那么修长,是天生写字的,怎么干得了粗活呢?而她干活是把好手,一天干完自己的就去给他帮忙,三下五除二就帮他干完了; 后来,他宿舍的卫生她也常常去打扫,到后来发展成给他洗衣服…… 一开始他还客气,后来接受以后就变得理所当然,他自己什么都不做了,就等着她来做,也等着她给他带肉蛋来。 那时候她很开心,觉得他这是接受自己了才会让她去帮他做这些事,不然,为什么不让别人来做呢? 他有空的时候,会教她读书,给她讲诗里浪漫的意境,把她迷得一天到晚晕陶陶的。 村里好多人笑话她,笑她不要脸,去缠着人家城里学生,可是她不在乎。 那时候的她傻乎乎地把村里人都看扁了,觉得他们又土又俗气,哪里懂得诗里的美好? 她甚至认为,村里的姑娘们嫉妒她! 后来,他要回城了。 她心里充满了不舍,甚至做过会不会把她也带出去的梦。 谁知道,他走的时候她都不知道。 等她和往常一样去他住的地方找他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所有学生都走了,没留给她只字片语,就好像,他从来没来过。 她,又成了村里的笑话。 毕竟,在回城的消息在村里传开的时候,村里人当着她面或者背地里都在酸不溜丢地说“这下瓶子要跟着去城里享福了”这样的话。 那时候她趾高气昂的,把这些酸话都照单全收,只当他们嫉妒她。 结果,现实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耳光。 即便是这样,她还给他找借口:是不是车来了不等人,他来不及跟她说?他以后是不是一定会回来看她?他刚回城肯定有很多事情忙,不会太快来的…… 诸如这样的借口,前世那个傻乎乎的她想了一条又一条,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人的半点消息,反而等到了她妈定下的她和顾钧成的婚事。 顾钧成。 一个和于成智截然相反的人。 还是她最不喜欢的黑脸汉子! 可想而知,她当时反对得多激烈。 但是,前世的她拗不过她妈,最终憋着一口气嫁了过去,然而开始她在顾家作天作地的日子,一点不顾及顾家人会怎么看她,巴不得他们讨厌她,顾钧成最好主动提离婚! 上辈子,后来她还是见过一回于成智的。 那时候她的饭店已经开到省城了,于成智和几个当年一起下乡的来饭店吃饭,他们在饭店里遇上了。 那一次于成智并不知道她就是老板,见到她惊了一惊,但是很快就和同伴一起进了包厢。 是她,鬼使神差接了服务员的活去给他们点菜,在包厢门口,听见他们在里面哄笑议论,好像还提到她的名字。 “老于,刚刚那个不是你在乡下时的小媳妇吗?” “别胡说八道!” “怎么胡说了?现在久别重逢,你不跟她联络联络感情?没想到啊,她像是没什么变化,除了变得更漂亮时尚了。” “别胡扯了!” “胡扯什么?那时候你们在乡下不打得火热?你老实告诉我,你们那时候有没有……嗯?哈哈哈哈?” “没有!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乡下妞?只不过,她缠得紧,上赶着给我做菜洗衣服,还帮我干活,我不乐得轻松吗?” 包厢那一道门,林清屏最终没有推开,叫来服务员,自己开车离开了店里。 其实多年过去,青春里那些事早已经时过境迁,她在顾钧成去世后一心扑在事业上,基本就没再想起过这个人,但那时听见这些话,还是觉得恶心。 而后来,于成智竟然真的来找她,话里话外要叙旧的意思,林清屏只觉得讽刺,自然也没有好脸色给他,烈属的身份成了她最好的挡箭牌,拿出来义正词严,任何人都别想靠近她。 后来,便没再见过这个人了,没想到,重生以后,竟然在大学校园里再次见到他,而且,听这人说话的意思,好像还认为是她打听到他考上首都大学的信息,追到首都来了! 想什么屁! 林清屏把这人抛到脑后,跟二妹拎着东西回了宿舍。 女生宿舍是八人间,已经差不多都来齐了,室友来自不同的省,说着带口音的普通话,有两位直接说的方言。 林清屏在上铺,她的下铺是个淳朴的女孩,微胖,但很热情,从行李袋里把大包小包的特产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除了一个穿着打扮看起来十分优越的女孩疏冷地说“谢谢,我不吃”以外,其她人都热热闹闹地吃开了。 不管哪个时代,女孩子们的友谊都可以从美食开始。 一轮吃下来,大家对彼此都有了初步的认识,林清屏下铺的微胖女孩叫卢小雪,还有个林清屏的老乡,来自同一个省,叫贾芳芳,至于那个不愿意一起吃东西的女孩,床上贴着她的名字,叫谢薇,还有几个女孩,林清屏将她们的名字都记在了心里。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还没有课,林清屏不打算待在学校,主要担心志远第一天正式入园,怕他有什么不适应,于是在把学校的事情都安排好以后,她就准备回家了。 谢薇也要回家,这让室友们都很惊讶。 因为室友们知道谢薇是本地人,可林清屏不是啊! 第121章 想骂命运 “你家在首都吗?”老乡贾芳芳问。 “不是,我只是租的房子。”林清屏大大方方地说,“方便爱人和小孩一起住。” “你结婚有孩子了?”另一位室友叫钟晓晓地惊讶地问。 “对啊!”林清屏觉得初次见面,没有必要把家底说个清清楚楚,何况,志远在她眼里,是真的当成她和顾钧成的孩子来养的。 大家听了这话都吃了一惊,不过,这种情况在此时的大学校园里也不值得一惊一乍,高考恢复以来,已婚已育再来上学的不是个例。 林清屏在时候好奇的眼神里出了宿舍,去二楼叫上二妹一起回家了。 姐妹俩都考上首都大学这件事,也是颇让人称赞的,林清屏和二妹在彼此的宿舍一下就成了焦点。 刚好赶上幼儿园放学的时间,林清屏和二妹索性去接志远,再一道回家。 两人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开始有家长在接孩子了。 林清屏还在往里打望,想看志远在哪里呢,一个小小身影就飞奔了过来,站在她面前,红着一张小脸。 “怎么了?想我了?”林清屏故意逗他。 志远的脸更红了,小声地说,“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有种盼着回家的柔弱感。 这在志远身上可不多见。 不过,虽然是特别懂事的一个人,但到底是孩子啊! 好多小孩第一天上幼儿园都哭得惊天当地的。 “嗯!回家了!”林清屏牵着志远的时候,一路套问他今天在幼儿园过得怎么样。 志远没怎么说详情,只说挺好的,就是有点不习惯。 林清屏问了好几遍到底哪里不习惯,志远也没说清楚,末了,志远还说,“婶婶,你放心好了,我第一天来呢,过几天我就好了。” 林清屏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挺正常,也就不再多问,免得把孩子问烦了,干脆跟孩子聊起了吃。 说起吃来,志远就开心了,一路跟林清屏商量晚上做什么。 林清屏笑着听,回到家,就占据了赵大姐的位置,下厨给志远做饭吃。 赵大姐还以为自己厨艺不符合她的口味了,忙问为什么。 林清屏笑笑,能有什么为什么,还不是想抚慰一下孩子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失落? 给志远做了炸鸡,甜品做的是拔丝地瓜。 志远吃得特别满足,似乎把幼儿园的“不习惯”也忘记了。 第二天,林清屏还是先把志远送去幼儿园才去上学,今天是要进教室的了,林清屏万万没想到,会跟于成智考的一样的专业,甚至在同一个班。 当她在教室里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简直要骂给命运一顿好骂了! 好好的都让她重生了,干嘛还要她遇上这个人渣!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他,找了个边缘的座位坐了,旁边还坐了一个陌生的同学,她冲同学笑笑,然后低头开始看书,等老师来。 没看一会儿,就感觉身边的同学站起来走了。 林清屏抬头一看,竟然是于成智这人渣跟人说换座位,把人换走后,他自己坐了下来。 第122章 日子 “你居然也考上了这所大学?”于成智小声说。 他用居然两个字。 不过的确,一个在他眼里愚昧无知的农村女孩怎么可能考得上大学呢?而且,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 他当然不知道她已经活了一辈子!在上辈子那几十年里,她把年少时没念的书全都念完了! 林清屏对于他这样没礼貌的问话没给回应。 此时,正好宿舍里几个室友一起进了教室,她叫了卢小雪一声,就起身和她们坐一块去了。 她不想搭理于成智,这个信号释放得非常明显。 后来这一周,林清屏基本都跟人结伴,要么和二妹一起,要么和室友们一块,于成智倒是没有和她说话的机会。 周末的时候,林清屏准备回家,但二妹这周没空回去,因为她们系里要搞迎新晚会,她被选上排练节目,林清屏便自己背着书袋回家去了。 结果,在出校门的路上,遇到了于成智。 于成智穿着个笔挺的白衬衫和黑裤子,跟从前在乡下的时候一样斯文干净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本书,出现在了她必经的路上。 林清屏微微蹙眉,倒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他手握书卷,一派知书达理风光霁月的模样,在她面前说,“瓶子,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当初不告而别,我实在是有苦衷,你那么通情达理又懂事,相信你肯定能明白我的苦衷的。” 林清屏皱眉看着他:这外表的确和当初一模一样没错啊!当年的自己真的眼瞎吗?怎么看出来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俊秀斯文的?分明就是獐头鼠目猥琐装逼的一个人! 但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林清屏对他的反感,继续在那说,“瓶子,你实在是太让我震惊了,居然能为了我这么努力,我也很替你高兴,我能带给你这么大的影响,是我和你这段青春回忆里最值得骄傲的事。” 林清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了你考上这所大学? “但是瓶子,你知道,我家境优越,你和我之间是有差距的,虽然你已经是大学生了,但是你的家庭条件很难达到我父母的要求,我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瓶子,你还要多努力。”他一脸我为了你好的表情。 林清屏简直想一口啐在他脸上。 她忍无可忍了,“努力?努力什么?继续给你洗衣做饭,还是给你花钱买肉吃?你家庭条件那么好,还指着我买肉给你吃?你想屁吃吧!” 于成智皱起了眉,“瓶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粗俗?你这样是得不到我和我家庭的认可的!要把乡下那些毛病都改了!” “放你的屁!”林清屏直接骂道,“就你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鸡仔样,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告诉你于成智,我已经结婚了,以后不要到我面前来丢人现眼!否则我就不是骂你那么简单了!” 她这个脾气,在乡下打架也是厉害的! 林清屏说完就抱着书快步走了,别耽误她接孩子! 于成智望着她的背影却嘲讽地摇头,“结婚?你在那个农村土疙瘩地方能给什么人结婚?还不是土老帽糙汉子!” 林清屏才不管他怎么想,一心只想回家,想看看顾钧成回来没有。 她去接了志远之后,就直奔家中而去,遗憾的是,顾钧成这周没回来。 如果说完全不失望那也是假的,从前隔得远,还没有这么想念,因为知道想念也没用,现在在同一个城市了,希望放大了无数倍,失望也就放大了无数倍。 再一次无比怀念有手机的时代,至少回不回来一个电话就吃定心丸了。 不过,就算顾钧成不回来,周末也得好好过。 她和赵大姐一起下厨,做了个黄焖鸡,一个糖醋排骨,打了个鸡蛋汤,炒了个白菜,三个人四个菜,吃得无比舒坦。 志远爱吃甜的,糖醋排骨一块都没剩,就剩了一半的黄焖鸡,赵大姐说第二天早上加点豆角焖面吃。 志远还没吃过焖面呢,一听眼睛就亮了。 林清屏笑他,贪吃的小猪! 吃饱饭,志远主动去收拾厨房洗碗。 林清屏都惊讶了,“今天这么乖吗?” 志远被夸奖之后有些不好意思,但却说得有理有据的,“洗碗难道不应该是男孩子干的吗?顾叔在的时候都是顾叔洗碗啊!” 林清屏点点头,好孩子,顾钧成这个榜样带得好! 等他把碗洗完,林清屏把他叫上,一块在这条街散散步消食。 这条街风景不错,人行道上种了一排的国槐。 现在是夏天,枝繁叶茂的,傍晚的阳光还热热的,树荫这么一挡,特别舒服。 “这要是到秋天啊,这两旁的树全部变成黄色,那才叫漂亮。”林清屏上辈子来首都时见过的,无论是国槐还是银杏,秋天的时候都成了网红打卡地。 路上有卖老酸奶的,林清屏买了三杯,两人在路上就喝了,把瓷瓶子还给人家,另一瓶拎着,回家给赵大姐喝。 回到家洗漱完,就该亮灯了。 这个时候水果品种不丰富,但是夏天的西瓜香瓜还是足的,林清屏切了一大盘,和志远还有赵大姐一起边看新闻边吃。 新闻看完,就是学习时间。 林清屏带着志远在大书房里,一起坐在超大的书桌前开始认真学习。她写她的作业,志远练习写汉字。 家里安静得只剩下书翻动的声音。 宁静,而又美好。 这样的日子,便是满足了吧?虽然某个人并不在家。 就这样过完这个周末,周一的时候,又是一样的生活。 这个周六,林清屏和二妹都没有回来,因为两个系都要举行迎新晚会。 林清屏虽然没有节目,但活动还是要参加的。 她以为这周顾钧成也不会回来,然而,顾钧成不但回来了,听志远说她在学校开晚会,他还突发奇想,那就去学校吧,晚会结束把她接回来。 志远一听,很高兴,连忙跟在顾钧成身后屁颠屁颠去学校接林清屏了。 第123章 顾叔好像不高兴 系里迎新晚会。 主持人是于成智和另一个女生。 他倒是挺能混的。 也对,符合他的人设。 林清屏和宿舍同学坐在自己班的区域里看节目,每个同学手里都有一个号码,用来幸运观众用的,抽中之后可能会有纪念品,也可能是要做一个小游戏,当然,游戏做完也会有礼品。 晚会已经接近结束,是最后一轮抽奖环节了。 林清屏从来没想过会抽中自己,两辈子她靠的都是勤奋努力,中奖这种事绝对不会轮到她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主持人却响亮地报出了一个“68号”。 林清屏都没反应过来68号是自己,倒是旁边宿舍同学在嚷嚷,“啊!我67!” “我69!” “那68是谁啊?就是我们几个吧?” “是林清屏!” 林清屏这才觉得这个号码挺熟悉,可能真的是自己…… 她掏出号码来一看,真的是…… 台上主持人在问,“哪位同学是68号,请上台来!” “这里这里!”身边室友已经把她推出去了。 林清屏也挺高兴,拿着号码就上台了,好运气谁不高兴啊! 结果,她中的奖是什么玩意儿! 竟然要唱一首歌! 幸运观众不都是幸运者吗?怎么还带惩罚了? 这人都到台上了,下面那么多人看着呢,她也不好再灰溜溜下台,再不济,她上辈子也是女霸总来着,年会上唱一首也是保留节目,好不好的反正员工们也只会鼓掌。 她只是不太确定这个时代流行什么歌曲,总不能把几十年后的歌唱出来。 为了保险起见,她唱了一首《我的祖国》,没记错的话,这首歌是五十年代就有了的。 这是首人人都会唱的歌,她第一句一起,底下同学就跟着唱了起来,她的状态也越唱越好。 然而,谁知道这时候偏偏有人给她添堵! 原本主持人这个时候应该在后台的,于成智居然也走到前台来一起合唱,偏偏还站在了她旁边。 这时候全体在大合唱,她撂挑子不唱了不太像样子吧? 到底还是忍着对旁边此人的恶心把这首唱完了。 唱完后,话筒一放,立马下了台。 节目表演结束后就是舞会了。 随着音乐响起,开朗的同学不管会不会跳都下场跳舞去了,室友们也在议论纷纷,卢小雪和钟晓晓都在说不跳。 林清屏正想说,她来当男伴,教她们跳,于成智就走来了。 “林清屏同学,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于成智弯腰伸手,做出一番特别绅士的动作。 “哇!于成智哎!林清屏快去!” “快点!系草请你跳舞!” 室友们纷纷起哄。 没错,于成智人模狗样的这两周已经被抬为新的系草了,只可惜,没人知道他这身皮之下思想多么龌龊! 林清屏不想跳,冷着脸,拒绝的话已经在舌尖了,听见一个声音响起,“林清屏?” 顾钧成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果然,在昏暗的灯光下,顾钧成颀长挺拔的身躯就在几步之外,并且在朝她继续走来! “你怎么来了?”她高兴地直冲着顾钧成奔过去。 顾钧成看着她雀跃而来的样子,“玩得开心吗?” “还好吧!”如果没有于成智那只苍蝇应该挺开心的。 “现在能回家了吗?”昏暗的灯光下,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嗯!回家!”林清屏回头对室友挥手,“我先回去啦,你们玩得开心。” 看见顾钧成真的掩饰不住的高兴。 在她走后,室友也在相互问,“这是林清屏爱人吗?” “是吧?不然这么亲密?” 于成智看着林清屏和顾钧成远去的背影,内心充满不屑:还以为跟了个什么人!果真就是个黑不溜秋的泥腿子! 顾钧成皮肤黑,这是事实,作为农村出生的军人,又生在这个朴实的年代,在穿着打扮上不甚注重,竟然被于成智看低了。 于成智还悄悄跟在这两人后面以看个究竟,结果,竟然在礼堂外面看见林清屏牵了个小孩子一起走了。 于成智冷笑,这孩子至少五六岁了,五六年前林清屏才十五岁,肯定不是她生的! 果然给人当后妈? 冷笑的同时,又觉得林清屏这个结果跟他多少有点关系,当初他怕她一个农村姑娘纠缠他,不告而别一走了之,林清屏在乡下的行情肯定不好了,除了嫁给老男人还能怎样? 但是,没想到林清屏这么争气,竟然为了他能考上首都大学,那这老男人怎么还配得上她? 于成智皱紧眉,有些苦恼,到底是自己曾经惹下的事,她现在也算勉强配得上他…… 林清屏已经高高兴兴牵着顾钧成回家去了,哪里会想到于成智这么多心理活动。 二妹早就说好今天就住学校,所以林清屏没有等她,一家三口沿着学校到家这条路步行回去。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凉风习习,空气里还混着不知名的花香,很是怡人。 顾钧成一直都板正着一张脸不说话,但林清屏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他一向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她反而很欢快,他不爱说话,她便一路和志远说话,叽叽喳喳的,情绪很高,看见路边有卖棒冰的,她也拉着志远去买,还问他要不要。 他当然不要! 他什么时候要吃这些零嘴?何况今天他的表情像是有心情吃零嘴的样子吗? 不过,看起来她也只是礼貌性问问,已经很爽快地跟卖棒冰的老人家说要两支了。 顾钧成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林清屏买了个绿豆的,志远买了支牛奶的,两人走在前面,边走边吃,不亦乐乎。 志远无意中回头,发现有些不对劲,悄悄拉了了林清屏,“顾叔好像不高兴。” 林清屏:??? 是吗?这么明显?小孩子都感觉到了,怎么她没感觉到? 她退回到他身边,小心打量他的脸色,反正还是那张板正的锅底脸。 是在生气吗? 她小声问,“你怎么了?” 顾钧成抿了抿嘴,不说话。 好嘛,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第124章 这样还给她? 林清屏把冰棍喂到他嘴边,带着点哄人的语气,“你要不要?吃一口?” 她发现他常常这样,有什么不爱吃的,最主要是甜食,问他他肯定说不吃,但是,只要喂给他,他肯定会张口,属于一种“我不喜欢,但我不能扫你兴”这种心理,所以,只要他肯咬冰棍,那就证明他不生气了。 她眨巴着眼睛,满心期盼地看着他。 只见他一低头,就张嘴开咬。 林清屏松了一口气,肯她喂的东西,就代表没生多大的气嘛! 结果,他咬着冰棍不放,等她终于抽出来时,发现剩下的大半根都被他一口咬完了…… 林清屏看着空空的冰棍签儿呆住了。 连志远都愣住了,愣了半晌,结结巴巴地说,“要……要不婶婶,我们再买一根吧?” 这是再买一根的事吗? “顾钧成!”她气得跺脚,用力在他胳膊上一拧。 但是,哪回她拧他,他痛过啊! 这回生气的是林清屏了…… 连志远都看不下去了,说顾钧成,“顾叔,你这也太……” 顾钧成含着一大口冰棍,摸了摸他脑袋。 志远还能说什么?只能摇头了: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善后吧! 林清屏不再搭理他,一路走回家之后,就拿衣服洗澡去了,洗完一头钻进了房间。 这个时候还没有电吹风,她只能用干毛巾一点点擦,手工擦干。 擦了好一阵之后,他也洗完澡回来了,看见她在擦头发就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一点一点帮她擦。 她绷着个脸,不吭声,任他给擦。 好一会儿,她觉得差不多了,听得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生气?” 林清屏哼了一声,将毛巾扯了回来。 “生气……那我还给你?”他站在那看着她说,眼里带着莫名的意味。 林清屏被他这句话问愣住了,“怎么还?”这都吃下去了还还?再买一根吗?她可不稀罕!这根本就不是一根冰棍的事儿!她还买不起一根冰棍吗? 只见他忽然走近,带着刚刚沐浴完的潮气和巨大的威压感,林清屏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但后面就是床了,她退无可退…… 而后,他便低头吻了下来。 唇齿间全是洗漱过后清晰的味道,呼吸里也都是香皂的香味。 林清屏有点站不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背心,他再搂住她的腰,她便彻底软倒在他怀里了。 脚下突然一空,她被抱了起来,昏昏沉沉中,身下一软,她仰跌在床上,身上压着他沉重的身体。 灼热的湿软在她颈间游移,烫得她全身都灼烧起来,粗糙的胡茬刺得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浅浅的吟哦也自她唇间溢出来。 “还你了,还气吗?”他重新回到她唇际。 她想说点什么,却被他唇舌侵入,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他说的还是这样还!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且,她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在他滚烫的身体底下,她觉得自己慢慢融化,化成了一汪温水……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像夜空里燃烧的烟花,爆开了,散落了,漫天星雨…… 可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然问她,“今晚是不是很开心?” 林清屏现在的脑子哪里清醒? 她当然开心了! 他回来了就很开心! 这一次他们之间达到从前没有达到的和谐与美好,她更开心…… 她迷迷糊糊的,胡乱点着头,“嗯……开心……” 然后就感到他狠狠用力,她整个人都快被撞碎了的感觉,咬紧了唇还是叫出声来,指尖深深陷入他肉里…… “唱歌也开心?”他一口咬在她耳垂上,问。 唱……唱歌? 林清屏宕机的脑子有片刻清明,是指她在台上唱歌吗? “还……还好吧……”因为那个讨厌的人加入,并没有很开心。 “是吗?”他闷声问,“如果我不把你叫走,你是不是玩得更开心?” 林清屏:??? 为什么这么问啊? “没……没有啊,我本来也想回来了……”她眼里湿漉漉的,额头全是汗,眼尾两腮都透着纷纷的桃花色,声音更是破碎得连贯不起来。 “是吗?”他低哼,突然加大马力。 林清屏被席卷入又一波更深的漩涡里,晕头转向,不能自已,最后只能随波逐流,在不断卷起的巨浪里一波又一波沉沦,最后全身乏力,昏睡过去。 又是一个累到手指都不想抬的夜晚。 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她瞬间便沉沉睡去,他后续做了什么都再没有知觉。 这一觉也睡得格外沉,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快十一点了。 她拖着酸软的身体下楼,只有志远在看电视,问他人都哪里去了,他说赵大姐出去买菜了,至于顾钧成,则出去晨练还没回来。 晨练…… 他还有精力晨练…… 志远帮她把热在锅里的馒头和米粥端了过来,特意交代,“是顾叔给你热着的。” 林清屏白了他一眼,小鬼头!还挺能给顾钧成找补呢! 志远给她端完早饭又去看电视了。 林清屏发现这孩子最近太爱看电视了,她敲了敲桌子,“志远,电视看多了可不行,会坏眼睛的!” 志远一向听话,听她这么说,转过身来,小声哀求,“婶婶,那我不看,光听可不可以?” 林清屏觉得这话问得有点可怜兮兮的,想了想,算了吧,就让他听吧,反正是周末。 对,听,但一直看还是不行的! 她就着婆婆给她带的酱菜,喝着粥吃着馒头,门响了,顾钧成回来了。 她记得顾钧成昨晚问了她好多话,就跟审问似的,但现在一回想,好像又想不起具体什么了。 昨晚实在是太困了…… 顾钧成果然是去晨练去了的,上衣都跑得汗透了,手里却拿着个纸包,一回来就递给她。 “什么东西?”她狐疑着打开,竟然是三个冰淇淋! 林清屏:??? 这是赔给她的吗? “你上哪买的啊?”林清屏大声问那个已经上楼准备洗澡的人。 第125章 穿给我看 林清屏上辈子这个时候还没来过首都,还在老家作天作地呢,那个时候反正县城里是没有冰淇淋的,至于首都有没有,她不知道。 他们住的这条街,她没发现,只有推着四轮小车的奶奶卖冰棍来着。 林清屏看着冰淇淋这成色,觉得距离应该挺远,已经有些化了。 “你们收拾下,等下带你们去看看。”他说完就进房间拿衣服洗澡去了。 还得赵大姐,对首都熟悉,一看就知道了,“这个是在首都百货那边买的吧?这一个得好几角钱呢!” 在这个一碗面只有一毛钱的年代,花好几角钱买冰淇淋的确是挺贵了。 林清屏赶紧给志远和赵大姐吃一支,可别化掉浪费了! 但她最震惊的却不是冰淇淋的价格,而是,他居然从这儿跑到首都百货?这将近十公里吧? 这大热天的! 经过了昨晚半宿折腾,她走路脚都是软的! 他居然还有精力跑步到首都百货锻炼?! 简直没天理了! 她大口大口把冰淇淋吃了以示愤然。 顾钧成洗了澡下来,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衫,深蓝色裤子,整个人笔挺又修长,林清屏看着他下楼的姿势,都格外英气勃勃,她不敢想象,他在训练的时候该有多英姿勃发。 难怪几十年后,会有年轻女孩说,找老公要找帅的,吵架的时候只要看见他的脸,就不生气了…… 她现在就是,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作精不痛快情绪在面对这样的美色时已经烟消云散了。 顾钧成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帅? 充满阳刚和力量的美,她上辈子是真的瞎才会嫌弃这样的美色皮肤黑! 想着,便入了神,直到他走到她面前了,鼻子被他掐了一下才恍然醒过来。 “看什么看呆了?”他看着她,有点好笑。 林清屏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向来不是个含蓄的,她何止看呆了,简直流口水! 她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落在他裤子上,笑着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新裤子。” 她都不知道顾钧成要来首都,还是临时写信回去,让大姐从厂里寄了几套便装来给他,她给洗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放在衣柜里呢。 他看了她一眼,“小了。” “哪里小了?那是时尚好吗!”林清屏不服气,现在的裤子大部分都非常宽大,林清屏会把裤管稍微收小,当然,大姐寄来那几条却是码数偏小,但他穿着刚刚好呀!走路的时候会凸显他的翘臀,让人看得直想捏…… 林清屏知他接受不了,扒上他的肩,在他耳边轻轻说,“回来穿给我一个人看。” 顾钧成看她的眼神都无奈了。 “怎么了嘛?”这会儿就他俩在大书房里,志远去卫生间了,难免她就比较放肆。 “你可真是……”他捏了下她的脸。 “我怎么了嘛?”她凑上脸去,跟他贴得更近了。 他无奈地笑,在她耳边说,“有什么可穿给你看的?不穿的时候你不都看过了吗?” 林清屏:…… 好难得,这话居然从顾钧成嘴里说出来…… 不过,他懂什么! 不穿和穿得紧紧的,完全是不同种类的诱惑好不好! “好啦,我们走吧!”志远的声音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 林清屏赶紧放开了他,回应,“走啦!” 其实也没去什么新奇的地方玩,就是去了首都百货那条街。 周日,人挺多的。 “喏,就是在那买的。”顾钧成指了指一家装修偏欧式的小店。 “你怎么会想到跑这边来啊?”林清屏怎么看他也不像爱逛街的人。 他闷了一会儿,“武天平说的。” 林清屏:?? 这又是啥意思? 她脑筋转了几个弯,算是明白过来。 他肯定是问武天平,周末带家人去哪里比较好玩,武天平就给他指路这儿了,女人逛街的好去处。 “那你干嘛自己先来?”她现在越来越懂得和他交流了,全靠猜! “我晨练,顺便先来看下。” 林清屏点点点,好吧,符合他的习惯,啥都先来侦查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对了,武天平也跟你一样在上学吗?”她好像从来没问过这件事。 “嗯。”他道,“对了,下周,武天平家宴客,到时候你去一下,武天平说他姐也会在的,你不用担心没伴。” 提起宴请,林清屏就会想起省城陆家那次宴客,可真不是好的记忆。 他似乎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上次,是我不对,大意了,这回不一样,你跟武天平和他姐都熟,我也会去的,但是会晚一点,你先过去。” “行吧。”她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哼了哼,“那你上次做错事还没接受惩罚呢!” 他愕然,但还是爽快地说,“你要怎么罚?都可以,站军姿?跑圈?” 林清屏斜了他一眼,“那都是你擅长的,叫什么罚?比如我,你要惩罚我的时候会想到给我一扎钱,让我去买东西吗?” 顾钧成被她这个比喻逗笑了,“那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林清屏指着前方志远的小身影,“这家伙,真是个社牛啊!在老家老少通吃,走在大街上也有这么多话跟人唠?” 志远很乖,不会到处跑跟他们离很远,但是会跟路边卖糖葫芦的、卖酸奶的、买爆肚的…… 见人都说几句。 顾钧成却疑惑了,“社牛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 “就是很爱说话的意思了,比如你,就是社恐!”林清屏想了下,觉得他也不是社恐,他只是不爱说话,随便什么场合,其实他都应付得非常完美。 走到首都百货门口,她拉着顾钧成进去了,她还真想巡视巡视自己服装的柜台。 然而,就在商场里,她遇到了不想看见的人——于成智。 他正在买衣服,买的还是瑞祥服装厂林清屏设计的款。 在跨近柜台的瞬间,林清屏就想走人不看了,结果被于成智看见了她,还叫她名字了。 她根本不想理的! 顾钧成这个没默契的,居然提醒她,“有人叫你,是你同学吗?” 林清屏气死,瞪了他一眼,身后,于成智居然追上来了,故意做出风度翩翩一派斯文的样子,到她面前来,文质彬彬打招呼,“林清屏同学,你也来逛街吗?” 这不废话嘛! “嗯。”为了不被顾钧成看笑话,她勉强应付。 要知道,她如今的人设是通情达理有智慧的人,如果莫名其妙跟一个刚认识的同学闹脸色,不是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顾钧成这个人看着不显,其实尤其精明,而且观察力非常敏锐,她可不想增加无谓的麻烦。 “你们是第一次来首都百货吧?”于成智笑得骄傲又热情。 “是。”林清屏的确是这辈子第一次来。 于成智便笑了,“这里衣服都挺贵的,你们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送你们啊,也算同学相识一场。” “不用了!”林清屏拉着顾钧成就走。 志远这小家伙都听懂了于成智话里的含义,也很不高兴,走的时候还特意跟于成智说,“我婶婶就是做衣服的!” 于成智笑了,叫婶婶啊,连后妈的名头人家都不愿意叫。 “小孩。”他说,“你婶婶做的那是自己家裁剪的衣服,上不得台面的,不比这里的衣服,高档。” “志远。”林清屏在前方叫了他一声。 志远飞快跑去了。 林清屏将于成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懒得跟这种人多说。 走了一会儿之后,顾钧成忽然道,“也不怎么样啊!” “什么不怎么样?”林清屏被他没来头的一句说懵了。 他笑了下,“我说某些人的眼光不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林清屏起了警惕心,怎么觉得他这句话在影射她呢?难道他知道点什么事? “没什么!我觉得他选的那件衣服不怎么样。”他解释道。 林清屏松了一口气,就是嘛,他怎么可能知道她以前的事?他们又不是一个村的!在她和他结婚之前,她根本没见过他,连顾钧成这个人都不知道! 再一想,不对! 她盯着他,“那我设计的衣服!你说不怎么样?” 顾钧成:…… 但被于成智这么一搅和,林清屏也没了追究他说错话的心思,更没了继续逛的心思,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提议去吃晚饭。 顾钧成今天就要返校,晚饭得早点吃。 他们于是就在这条街上选了家首都菜餐馆,叫了个炸丸子,一份爆肚,一份葱香羊肉,炒了个白菜。 三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这点林清屏一点不用愁,顾钧成和志远都是光盘大师,饭量相当不差,不会剩菜的。 吃完饭回去就五点了,到家差不多五点半,顾钧成收拾收拾就该回学校去了。 楼上的卧室里,林清屏在帮他收拾。 “楼下我还给你准备了肉干和酱菜,酱菜是妈给我带的,好吃,到时候你一起带回去……”林清屏一边整理他的衣服一边说, 然而,话没说完,就感到腰上一紧,被某个人搂住了,并迅速翻了过来,和他面对面。 他的眼睛,像夜空一样深邃,里面却跳动着火焰, 第126章 不能后悔了 林清屏被那火烫得身体发软,软软靠在他身上,他的吻却火一样落了下来。 “你别……你都要回学校了……”她轻轻地推他,声音却淹没在他火热的唇舌间。 林清屏抓住了他的衣服才避免自己软倒。 这两天的他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从前,是她一心想和他做真正的夫妻,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忙得似乎没有再去想这个事。 在首都找个新家里,发生的第一次。 然后,他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随时随地追着她看的时候眼里都带着火。 以前看的小说里说,这种事就不能有开始,一旦开始就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他便是这样吧? 他的怀抱真的好紧,好有力,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按碎了,他的呼吸,他唇齿间的掠夺,快要把她烫化了…… 好在,他还是有分寸的,明明已经将她衣服弄得乱七八糟,还是打住了,只紧紧抱着她,粗重地喘息着,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林清屏,是你先惹的,从现在开始,不能后悔了知道吗?” 她还晕乎着呢,说什么后悔? 没等她说话,他用力在她唇上吸了一下后,放开她,匆匆去卫生间去了。 她整理好衣服追出去,听见里面放水的声音,走到卫生间一看,在洗冷水脸呢…… 她噗嗤一笑,跑了。 他回到房间里来取东西的时候,眼里湿漉漉的,还有余烬在闪着光。 林清屏把东西交给他,抿嘴一笑,“我想到罚你什么了。” 他扬了扬眉,等她细说。 “罚你……”林清屏给他抛了个风情万种的眼神,“下次回来跟志远睡!” 说完,她就嘻嘻哈哈跑下楼去了。 顾钧成:…… 林清屏把楼下装好菜的瓶子也用个布兜给装好,他正好也下来了,带着莫名的心照不宣的眼神,林清屏噗嗤一笑,拎上菜,“走吧。” 还是跟上回一样,一直送他到坐公交车的地方,陪着他等车,看着充满年代感的两截电车慢吞吞摇摇晃晃而来,她猝不及防捏了下他屁股,算是做了想做的事,然后大笑着跑开,边跑边挥手,“顾钧成!下周见!” 她不知道身后的他是什么表情,应该是哭笑不得9,又无可奈何吧? 转眼就到了周六。 这时候还是单休,但这周六下午她没有课,打算早一点去武家。 顾钧成也没说这次武家宴请是为什么,第一次上门得准备点小礼物。 她知道武天平父亲是高官,首都这地方的高官,那可就真是高官,越是这样的,反而越不在乎东西本身的价值。 所以,这周没课的时候她已经去旧货市场转了几圈了,终于在昨天下午看到了一个满意的——一幅当代画家的画。 因为不是头部画家,更不是古画,所以价格并不贵,但是,她知道,几十年后这个画家的画是会增值的。 她现在看中的是这幅画本身的气质: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这几个字也好,或许能让老爷子产生共鸣。 她把这幅画包好,换了条裙子。 去赴宴嘛,总归要穿得正式些。 穿了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带了条发带,这个年代普通人化妆的很少,她只涂了润肤霜,让皮肤看起来滋润一些。 就这样,身边一左一右的钟晓晓和卢小雪就看呆了。 “林清屏,你好漂亮,衣服也很好看。”卢小雪赞道。 对面窗边下铺的谢薇哼了一声,“当然好看了,这件裙子可是要好几十块!大商场里才有卖的!” “天啊!”卢小雪和钟晓晓惊叹。 现在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不过二三十,有些还只有十几块,一件衣服居然这么贵吗? 这是服装厂生产的裙子,其实,她平时也穿的都是厂里的衣服,但颜色一般素净一些,没在宿舍引起轰动。 这么一来,她反而不好意思了,笑了笑,“就是件裙子了,没什么特别的。” 说完,就小心地把画拿好,跟室友们挥手道别,往武家去了。 还是坐公交车去的。 下午的公交车并不挤,她上车后顺利找了座位,只是,是双人座。 就在车要起步的时候,底下有人大喊,“等一下等一下!” 公交车停下,底下匆忙上来个人——于成智。 林清屏直叫晦气。 于成智却径直走到了她身边坐下了。 林清屏起身就要走,于成智的手臂一伸,挡住了她,“林清屏,你是怕我吗?” 知道他这是激将法,但林清屏一想,确实没什么怕的,总不能他到哪里她永远躲着吧?他不配! 她就要大大方方地在她的地方! 于是她又坐下了,大不了不理他就是了。 于成智这回倒是没干出什么令人恶心的事,一路坐姿都僵硬地端着,闭目不知在思考什么,还时不时深呼吸,看起来很紧张。 林清屏记着顾钧成给的地址,数着站,眼看下一站就要到了,她正准备让于成智起身,她要下车,谁知于成智竟然也起身准备下车了。 于成智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没问她去哪里。 这个人今天有点奇怪,不过,只要不骚扰她,都不关她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结果,下车以后也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这么巧? 两人彼此再看了一眼,仍然不吭声,各走各的,直到到了大院,林清屏说明来意,拿出顾钧成给她的邀请函,顺利进去了。 于成智却在门口被拦下。 林清屏按照地址找到武家住的小楼,敲门,出来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开门,她说明来意后,中年女人把她迎进去,说家里人都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她是保姆。 好吧,看来林清屏来太早了,主人都不在家呢。 不过,保姆人也很好,给她端上茶和点心,请她等一等。 刚坐下不久,又有人来了,保姆再次去开门,这一次,进来的人是于成智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于成智在看到她的瞬间,眼睛都睁圆了。 其实林清屏也挺意外的,于成智跟武家有什么关系了? 第127章 武家 和林清屏一样,于成智和他的同伴也被保姆安排坐下来喝着茶等。 他的同伴似乎跟武家比较熟,叫保姆“陈婶儿”,还问了好几句天平哥如何如何。 保姆叫他小旗。 保姆说了一会儿就去忙了,叫小旗的这个人坐姿随意,拿了只苹果开始啃。 于成智就显得拘束多了,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动不动。 那个叫小旗的,坐了一会儿后就对于成智说,“于成智,我下去一会儿,你自己在这坐会!” “好!”于成智站起来送他。 林清屏只当不认识他们,坐着不说话。 但于成智突然就不放过她了,盯着她的衣服开始评判,“你今天穿这身衣服来武老家里也太不合适了。” 林清屏:??? 关你什么事啊? 这是在别人家里,而且还是武家,怼起来真的不好看,也给顾钧成丢人,不然她真的想狠狠啐这男人一口。 结果,她不说话,他又接着说,“来人家里做客,怎么可以穿这么轻佻的颜色?就该庄重一点,黑白灰深蓝是最好,头上还戴个这个东西,都是跟电影画报里那些女人学坏了。” 林清屏:??? 突然不气了,反而有点想笑。 真想大喊一声:快来看啊,这里有个傻逼! “说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呢?”于成智小声问她,毕竟在别人家,他也不能大声喧哗,他好不容易跟学校社团里的高干子弟云旗搭上关系,才有机会跟着人出入这些场合。 但是林清屏为什么会出现? 会不会坏他的事? “你是跟着谁一起来的?”于成智知道,林清屏就是土生土长农民出身,别说首都了,就是县城里都没个亲戚的。 林清屏忍无可忍,冷笑了一下,小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于成智皱紧了眉,“我是为了你好,武家可不是你们村支书家里,要懂规矩,到时候闹笑话事小,得罪人事大。” 林清屏现在回想过来,于成智还有一点很渣,就是总说你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不停地打压你,还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把“你这么不好,但我还是不嫌弃你,愿意跟你做朋友”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从前她傻,什么都不懂,作为一个农村女孩,在他面前本来就自卑,再被他一打压,一心只想在他面前变得更好,让他觉得自己好,所以对他掏心掏肺,言听计从。 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不就是典型的后世的pua吗? 林清屏用口型对他说:关你屁事! “你……”他被气到了,“林清屏,你这么粗俗,等会不要说认识我!” “我现在就不认识你,你谁啊?”林清屏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他! 她上辈子到底被什么戳瞎了眼,放着顾钧成这么好的人不喜欢,把这么个垃圾人当宝! 正说着,下面响起了小汽车的声音。 于成智起身往窗下一看,一辆车停在了楼下,从车里下个穿红衣的女子。 “天娇姐。”楼下跟几个年轻男孩说话的小旗跟她打招呼。 于成智立刻退了回来,坐到椅子上,郑重万分地交代她,“武家老大武天娇回来了,你可要注意你的言辞,别把你农村那套拿出来,丢人得很!” 林清屏翻了个白眼。 于成智气道,“不管你今天是托了谁的关系能到武家来的,你就算是不给人家丢人,你都要表现好一点!” 他一眼瞥到她带的礼物,一个朴素的长盒子装的东西,皱紧了眉头,又说,“你这是带了什么礼?农村的豆角还是茄子?还是金银之类的俗物?你可别送了啊!丢人!” 林清屏正想把一句“关你屁事”再扔给他的时候,武天娇的和云旗说话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于成智也不再说话了,坐得端端正正,还整理了一下着装,整理领子的时候手都在微微颤抖。 “把你头上绑的带子取了!难看!”于成智最后还低声呵斥她。 林清屏根本不搭理他,只看向门口。 随着爽朗的笑声响起,门开了,一身红裙,火一样的武天娇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林清屏,笑容更加灿烂。 于成智被武天娇的笑容闪花了眼,以为是对自己笑的,毕竟他一表人才,系草的名头也是女生封给他的,很少有女生见了他不被他外表迷住。 他心里一热,站起来笑着准备说话了,而武天娇也朝他的方向走去。 他心里那个激动啊,伸出手准备和武天娇握手,“武……” 一个“武”字刚说出口,武天娇却根本没看见他伸出去的那只手,越过他直接走向他旁边的林清屏,爽朗的声音说着,“你怎么回事?自己跑来了?” 一听这话,于成智就冷笑,这个林清屏,果然冒昧吧!不请自来,这下把人得罪了! 他看着林清屏,心想,这下你最好装作不认识我!别连累我! 只见林清屏站了起来,冲着武天笑,“那不然呢?” 武天娇一脸嗔怪,“我特意开车去你学校接你,结果扑了个空!” 于成智脸色一白:什么!林清屏跟武天娇是什么关系?居然能让武天娇去接?这可是武天娇哎!武老的长女啊!亲自开车去接? 林清屏笑道,“我也不知道你会去学校啊!不然我就等你了。” 很随意的姐妹间说话的方式,又把于成智给急坏了:这是什么回应?林清屏到底还是农村出身,有这么回应的吗?这不把人得罪了?好像还怪武天娇不通知她似的! “怪天平那个不靠谱的!我都跟他说了一定要转告到你。”武天娇吐槽自己弟弟。 于成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据他来之前做的功课,武家还有个儿子叫武天平,武天娇说的就是这位吧?看来林清屏跟武天平也认识,她跟武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思考着又觉得不可能啊,他在农村那么长时间,如果林清屏有这样的关系,早就告诉他了! 云旗一直跟在武天娇身后的,这会儿插话,“原来是天娇姐的客人啊,不介绍一下吗?” 第128章 气节 武天娇故作神秘一笑,“她啊!来头说出来吓死你!” 云旗一听眼睛都亮了,“天娇姐,你这么说,我可就真的好奇了!” “她跟你是一个学校的,你不知道啊?”武天娇就是不说。 “啊?”云旗大吃一惊,“这位姐姐请问您是哪个系的?” “汉语言文学。”林清屏大大方方地说,并不因为云旗叫她姐姐有什么反感之处,云旗看起来年纪确实很小,而她,是二十岁才考上的大学。 云旗更惊讶了,看了看于成智,“那不是跟你是同学?” 林清屏笑了笑,“我跟于同学并不熟。” 于成智的脸立刻黑了。 但他擅长伪装,很快便装着没事人的样子,跟林清屏假模假样搭话,“这位同学,太巧了,以后我们要多多交流啊!” 林清屏“呵呵”一声,不置可否。 恰在此时,外面又响起了说话声,云旗反应很快,“武伯伯武伯母回来了。”他还抢先去开门。 进来了两位鬓角斑白的老人。 女的齐耳短发,微微烫过,显得很知识很端庄。 男的走路好像有点不方便,但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不怒自威,目光矍铄。武天娇的长相就是像他,英气逼人的。 武天娇就拉着林清屏来介绍,“爸妈,这就是我说的林清屏同志,现在在首都大学上学的。”说完又跟林清屏说,“这是我爸妈,他们早就说叫你们来家里玩了,我说人家刚到首都,一切都还没安顿好,等等再看,所以,再推迟到今天。” 武老看着她频频点头,夸,“好孩子,有出息!” 武天娇妈妈却一脸歉意地笑,“实在是抱歉,家里来客人我们做主人的却都出去了,实在是武伯伯不争气,上去在家还能把脚崴,我陪他去了一趟医院,让你们久等了。” “徐姨,您可别这么说,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呢?”云旗抢着道。 于是林清屏知道了怎么称呼这二位。 徐姨还挺幽默,怼云旗,“我们是对清屏表示歉意,人家第一回来咱们家就空等,哪像你似的,小时候一天到晚赖在我们家里缠着天平哥哥玩。” “嘿嘿嘿……”云旗笑了笑,很是乖巧。 “好了,妈,别站着说话了,让人家坐下呗!”武天娇道。 林清屏适时把礼物拿了出来,武老还说了,“嗐,还带什么礼物!客气了。” “人清屏给你的,你就收着呗,人家第一次来咱家,难道真的空手来啊?清屏是这种人吗?”武天娇笑着和林清屏说,“下回来就不用带了。” 一番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徐姨还点她,“就你嘴贫!” “说我贫啊,那我就要更贫一点!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武天娇在父母面前很是肆意。 是极好的家庭关系。 这一幕已经很显然了,武家十分重视林清屏这个客人。 而于成智已经被冷落在外,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接不上。 被忽视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林清屏到底和武家是怎样的关系?明显她也是第一次来,怎么人家这么重视? 今天这短短几分钟,这个问题已经在他脑子里过了无数遍。 这会儿武天娇说要看她送的礼物,他心里隐隐希望这个礼物送的不好,那样林清屏就丢人丢大发了,以后武家也不会待见她了。 只见武天娇把这个长行盒子拆开,从里面取出一卷画,展开来,是青松雪景图。 于成智第一眼就去盯落款,一看不是什么名画古画,顿时就放了心,内心冷笑:林清屏,你出丑的时候到了。 然而,武天娇却发出一声惊叹,“这……可太好了!爸你看,这让我想起我小时候你给我讲的故事啊!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你说的你们年轻时为了信仰挺直的脊梁和不屈的气节,在我展开这幅画时,那种感觉真的扑面而来。” 武老微微颔首,“这幅画,的确是画到我心坎里了,不错,林清屏小同志,这份礼我喜欢!谢谢你!” 林清屏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武伯伯,也算不上什么礼物,我其实不懂画,只是在看到这幅画时莫名被一种力量深深感动,所以就把它带过来,能得到您的共鸣,我这份感动又深了一层。” 武老虚空点点她,“你当然感动,因为你是军人的妻子!” 林清屏会心一笑,“是!武伯伯,我为成为军人的妻子而感到自豪!” 武老听笑了,“军人也会因为有你这样的妻子而自豪!” 末了又问,“你会下棋吗?” 林清屏会。 武老高兴了,“我上去拿棋!你坐会儿,我马上下来!” 徐姨笑着说,“提起下棋就来劲,让孩子们见笑。清屏,你坐,我去厨房看看。” 徐姨这是要准备晚饭去了,虽然家里有保姆,但她也得去张罗。 武天娇对林清屏笑着道,“我帮我妈把东西拎进去,一会儿来陪你。” “姐,我去啊!我这个现成的劳力你不用吗?”云旗跟着去帮忙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于成智和林清屏。 于成智此时心里酸得,忍不住道,“刚才真是太惊险了,如果礼物打开,武老不喜欢怎么办?” 话里话外透着对林清屏的关心。 林清屏根本不想搭理,因为她知道,武天娇这是在给她做脸,不管画打开武老喜欢还是不喜欢,武天娇都得让老爷子说喜欢! 当然,老爷子是真的喜欢。 于成智见她不答话,心里更不得劲,又酸又气,还带着点懊悔,早知道林清屏有这本事,当年也不该走得这么绝情,现在至少有转圜的余地…… 但谁知道啊!怎么也想不通林清屏一个乡下丫头有这样的缘法。 楼下再度传来说话的声音。 于成智再次走到楼梯口一看,居然是林清屏的那个土包子老公来了。 他看着这个黑不溜秋,土里土气的男人,心里酸气冒得更甚,如果不是他当初先不要林清屏,这里的一切怎么轮得到这个男人,只怕这种土包子男人连这大院的门都摸不到! 他心中冷笑。 但表面却装作很关心林清屏的样子,“你把你爱人也带来了?你可要注意了,他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到这种人家来,别给你出丑才好,最好让他不要讲话,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林清屏别的都忍了,诋毁顾钧成她可真的不能再忍了! 之前在首都百货暗里挤兑,今天给说到明面上来了? 她脸一沉,“你最好少说话!否则,我不管你跟谁来的,你站着进来,我就能让你爬着出去!” 于成智脸色巨变。 林清屏才懒得管他,打开门,飞奔下楼接顾钧成去了。 顾钧成已经走到楼梯上了,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 她像是燕子一样,欢快地奔向他,“顾钧成!” 顾钧成抬头,逆光中,她笑靥如花,眼里的光比今日的阳光更加明媚动人。 “你来多久了?”他冲她一笑。 “没多久!刚来!走,上去,武老说要跟我下棋,我们一起去!”她拉着他手往楼上走。 “好。”他握着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武家客厅,与于成智撞了个正着。 于成智看着顾钧成朴素的穿着,暗地里冷笑,就等着这男人出丑!就算不出丑,今天他创造条件也要让他出丑! 顾钧成完全没想到这里也会遇上这个人,多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武天娇这会儿从厨房切了一盘西瓜出来,看见顾钧成笑了,“正好,快来吃西瓜!” 武爷子从楼上找了一副象棋下来,看见林清屏和顾钧成两个人都来了,一笑,“得,你们自己商量,到底是小林同志和我下,还是你来和我下。” 武天娇故意插科打诨,“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为什么人家不可以两人一起上?” “你懂什么?一边去!”武老眼睛一瞪,一到下棋,也较真得跟孩子似的了。 顾钧成看着林清屏,“你会吗?” 武老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你小子,自己媳妇会不会下棋你还不知道?你还要问他?该批评啊!” 顾钧成一笑,“是,武伯伯批评的是。” “回去写检查!”武老指指他,然后对林清屏说,“我俩来!” “好!”林清屏高高兴兴坐了下来,和武老下棋。 于成智见了这情况很是高兴,这不,得罪了吧?挨骂了吧?土包子见过什么大场面?这种场合就是不知道也要装知道!土包子就是土。 林清屏棋艺其实不错,在跟武老下棋的时候,很是认真。 偏武天娇要来凑热闹,“爸,你这么光拉着清屏陪你下棋可不行。” “怎么不行?”武老正动脑筋呢,被打岔了很不乐意。 “你得有彩头啊!”武天娇笑道,“没彩头谁跟你下?” 武老眼睛一瞪,“什么玩意儿?好的不学外面那些歪门邪道都学来了?” 武天娇却道,“什么歪门邪道啊,咱们又不赌钱,就添个彩头赢了的高兴高兴呗!” 第129章 绝活 最终,在武天娇的拱火之下,决定下来:三局两胜,谁输谁就要拿出自己的绝活送给对方。 武天娇还说呢,“我爸绝活可多了!” “是吗?”林清屏笑,“那我们今天可要大饱眼福了!” 云旗也凑热闹,“武伯伯,见者有份哦!” 武老笑着斥他,“你小子!” 武老在下棋这件事上颇为较真,并不会因为林清屏是小辈而有所顾忌,而林清屏棋艺不错,得归功于上辈子的经历。 上辈子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把她的餐营业渐渐做大,其中不乏经营人脉,但她一个女人,在名利场里浮沉,却始终能保证全身而退,不与任何男性有不正当关系,其中也是费了很多功夫的。 对方喜欢什么,怎么投其所好,她动了许多脑筋,慢慢融进圈子,也渐渐学会了一些技能,便于在跟人沟通的时候有共同语言。 后来,那些她用来经营的却渐渐成了自己的爱好,从开始的被迫去学,到后来因为喜欢去钻研,几十年下来也是有一番功底的。 下棋也是如此。 而且林清屏棋风温和,步步为营,暗藏杀机,必有后招。 这和武老的棋风完全相反。 武老更偏向于杀伐果断,冲锋陷阵。 第一局,林清屏输了。 接下来不敢大意,第二局更加谨慎部署,结果不出意外,她赢了。 “咦?”武老很是惊讶,你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下棋这么老练沉着? 第三局,愈加下得激烈。 最后,武老输了。 武天娇高兴地哈哈大笑。 武老有点气鼓鼓的样子,“你老子输了你这么高兴?” 武天娇在父亲面前显得格外调皮,“谁让你逮着个人就下棋?你啊,赶紧准备绝活吧!” 武老哼了一声,气鼓鼓上楼去了。 “生气啦!”林清屏冲武天娇吐吐舌头,但她知道,武老并没有真的生气,反而这样真性情的老人家才特别可爱。 于成智这时候上眼药来了,“林同学,其实跟长辈下棋,还是谦让一些好,让长辈赢了心里高兴,特别是武老这样德高望重的人。” 意思是林清屏你也太不会做人了,别人求着和武老拉近关系都没机会,这样的棋局谁不是冲着输来的?你还敢赢? 于成智有点得意:这下把这话点破了,林清屏在武家的印象就差多了吧? 武家的空气忽然静谧了片刻。 武天娇多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没事的,我爸不是那样的人,他就喜欢别人和他认认真真下棋。” 云旗也拍了拍于成智,笑着说,“你多虑了,武伯伯不是这样的人。” 果然,武老在楼上叫他们上去。 要露绝活啦! 武老已经在楼上铺开了纸,要写一幅字送给林清屏。 武老指着顾钧成,“来,过来给我磨墨。” 顾钧成大大方方笑了笑,走了过去,站在武老身边开始磨墨。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武老微一沉思,已经在想怎么布局怎么落笔了。 突然,顾钧成磨墨的那只手,手肘被人一撞,墨条脱手而去。 顾钧成伸手快,当即就把墨条抓住了,但是,墨滴还是滴了好几滴在宣纸上。 雪白的宣纸,赫然几滴黑墨,很是刺眼。 原本已经准备好动笔的武老看见这墨滴也微微一愣。 站在顾钧成身边的于成智立刻出来,赔着笑脸,好像是在帮顾钧成说话圆场,“武伯伯,您别生气,林同学这位爱人是乡下出身,对书法这类文雅的事,不太擅长,不会磨墨,从前也没磨过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见怪。” 说完,好像还和顾钧成很熟似的,一脸为顾钧成好的样子道,“你快跟武伯伯道个歉,就说你是不小心的。” 林清屏不是傻子好不好! 于成智这个渣男,明里圆场,暗里拱火,几个意思她看不明白吗? 她眉毛都竖起来了,站在她对面的顾钧成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于成智心里暗暗得意:怎么样?欺负了这个大老粗,他果然都不敢吱声!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再说了,就算吱声又如何?说是他推的吗?呵呵,有证据吗?他不会承认的!还可以倒打一耙,说这个大老粗自己做错了事,他好心帮着说话,还被拉下水…… 顾钧成倒是从善如流,笑着跟武老说,“武伯伯,是我不小心了。” “嗐!”武老把笔往桌上一搁,“既然你说你不小心,那这个残局你来收拾。” 林清屏又想替夫出马,这一次被武天娇给挡住,冲她摇头,示意不要管。 林清屏忽然意识到,也许,这是武老在考他? 她便安静了,稳定心神看顾钧成怎么做。 反正,如果顾钧成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或者武老对结果不满意,她一定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的! “那好,我来试试。”顾钧成话不多,只盯着那几团墨看。 武老索性把位置让给了他。 顾钧成站在桌旁微一沉思,拿起了毛笔。 只见他泼墨挥毫,在脏了的宣纸上开始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林清屏真的眼睛睁得像铜铃。 她知道顾钧成的钢笔字写得好,遒劲有力,但是,真的不知道他会写毛笔字,还写得这么好! 最绝的是,他巧妙地把纸上的墨团全都覆盖了,却一点不影响字的结构,和这幅书法作品的整体布局。 他写的是: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安”字最后一笔写完,武老拍着手哈哈大笑,“好!好!好!” 看顾钧成的眼神充满喜爱,“字好,这几个字更好!想我们奋斗一生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八个字吗?小顾同志!好啊!” 顾钧成微微一笑。 他不爱说话,也不爱表现自己,但林清屏看懂了他这一笑,他笑容里的内容是:这也是我们为之奋斗的责任。 林清屏眼眶忽然就湿了。 为这样的他,为他的理想和责任。 武老非常高兴,还对顾钧成说,“说起你是乡下出身,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林清屏:??? 武天娇笑了,在林清屏耳边说,“我爸看样子又想显摆他的菜园子了。” 武老瞪她,“你一天天净说你爹坏话。” “这哪里是坏话了?”武天娇笑着说,“你一天到晚不就是显摆两件事吗?一件棋艺,一件菜园子?” 武老自己都笑了,招呼顾钧成下楼。 就在楼下后院,有一小块菜地,种了好些蔬菜。 武老将顾钧成带到黄瓜地里,指着那些个头小小的黄瓜,“你帮我看看,这黄瓜为什么不长个?” 顾钧成仔细看了看,又翻起地里的土,在手里捏了又捏。 “武伯伯,温度太高了。”顾钧成道,“要想办法降温,搭个防晒的网或者防晒的棚,朝棚上喷水,还有一点,武伯伯,土壤太湿了,黄瓜对湿度要求有点高的。” “我爸怕它们天热口渴,一个劲给浇水。”武天娇道。 这话自然又换来武老一番敲打,但看顾钧成的眼神更加满意了。 “行!”武老道,“本来想送你们一幅字,谈不上绝活,就是个乐子,但是不行了,那幅字变成你的绝活了,你这绝活我还真打算留下来,所以呢,就送你们点我自己种的瓜果吧!自己摘,自己摘,看中什么自己摘!” “武伯伯?那我可真摘了?”林清屏笑道。 “摘!”武老一挥手。 “好嘞!”林清屏钻进了菜园子,开始摘丝瓜和黄瓜,顾钧成也进去帮忙了。 于成智在一旁很不是滋味。 本来想让大老粗乡巴佬出丑的! 结果,竟然让他出了风头! “爸,钧成,你们在干嘛呢?”一个男子声音从楼上传来。 武天平从窗户里伸了半个身子出来。 武老一看见他就皱眉,“你不是和小顾一起回来的吗?你人去哪了?这么久不见人?人小顾都来一趟了!” “嘿嘿。”武天平一笑,“我跟钧成谁跟谁啊!我们是一起回来的,我这不先去梅丽家送了点东西吗?” “谁跟你谁谁谁的!小顾可是你救命恩人!真正救过你命的!混小子。”武老笑骂。 于成智彻底愣住了。 什么? 他一直以为这个土老帽大老粗是因为林清屏的关系才来的武家,而林清屏则是不知怎么投了武天娇的缘…… 却原来,这个大老粗跟武家儿子关系好?还是救命恩人! 难怪…… 他脸上很不好看,一时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前面闹出来的所有事不都是在自己打自己脸? 林清屏他们才不管他怎么想,一心在菜地在摘菜,后来,武老自己都也进菜园子里帮他们摘了。 等菜摘好,不管是林清屏几个,还是武老,都是两手两脚全是泥,但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反而一个个都乐呵呵的。 于成智就更加无法自处了。 到楼上洗了手,林清屏又道,“你们今天都出绝活了,我虽然没啥绝活,也献个丑,我啊,最擅长做菜。” 于成智心里鄙视心又起:到底是农村妇女,就算成了大学生也摆脱不了农村那一套。“ 第130章 岁月如春 林清屏做了一道“红烧肉”。 当那一盘色泽透亮,肉香扑鼻的“红烧肉”被端出来时,武老眼睛都直了。 徐姨是医生,武老因三高,如今被徐姨严格控制饮食,红烧肉这道菜已经从武家餐桌消失了,武老已经很久没闻到这么淳厚的肉香了。 这,今天看在有客人在、而且这盘肉还是客人亲手做的份上,能允许他开荤吗? 徐姨笑吟吟出来的。 武老放心了,看来今天他可以大快朵颐了 林清屏还说呢,“武伯伯,您试试,看我做的红烧肉味道怎么样。” “好!”武老毫不犹豫应道,并夹了一块放嘴里。 那一瞬间,武老的五官都舒展开了,仿佛尝到了极致的享受。 “好!好吃!就是这个味儿!太好吃了!”恨不得这个小林同志天天来给他做红烧肉吃,但是,这不可能啊!太遗憾了…… 徐姨笑吟吟地看着他,完全没提要控制饮食的问题。 武天娇也笑了,“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清屏做的可不是肉。” “不是肉?”武老回味着,这明明是肉的味道啊! “真不是肉。”林清屏笑了笑。 这是她做的素菜红烧肉。 上辈子她的餐饮企业里有素菜馆,她亲自研发的素菜,不同于市面上素菜的形似,连口感都可乱真。 武老听了后算是明白过来了,难怪今天老伴什么都不说呢! 不过,这么好吃的不是“肉”的“红烧肉”,那还不吃个尽兴? 大家热热闹闹入席,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今天武家设宴的目的,其实就是正式感谢顾钧成对武天平的救命之恩,本来没有外人,但云旗是个自来熟的,听说自小叫到大的天平哥哥救命恩人要来,报了餐要来凑热闹。 而开学以来,和他同在话剧社社团里的于成智是他新交的朋友,就把人一起带来了。 他心大得很,到现在为止都没觉得于成智有什么不对,在饭桌上很是活跃,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只是于成智就没这么舒心了。 他们说的话题没有一个是他能插嘴的。 他两次插言的结果都不太好看,武家人并没有表现出来对他有什么意见,一样热情地招呼他吃菜,但他还是觉得脸面扫地。 早知如此,今天就不该来的! 林清屏和她这个土老帽男人,莫非是他命里的克星? 这顿饭除了于成智,大家算是尽兴而归。 林清屏和顾钧成走的时候,武老还特意叮嘱她,“常常来玩,下周一定要来。” 徐姨说他,“你这老头,是馋人家手艺吧?人家哪有空周周来给你做菜吃?” 林清屏笑了,“没关系啊,只要武伯伯和徐姨不嫌我们闹就行。” “来来来,只管来,天天来都行!”武老赶紧道。 徐姨都无奈地笑了。 看得出来,武家这一家子是真的很喜欢他们两口子。 而云旗,真的太自来熟了。 从武家出来就帮着顾钧成和林清屏提菜,还对准备送他们回去的武天平说,“哥,我来送!我送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林清屏的意思,是谁都不要送,但武天平不肯啊。 最终还是武天平争赢了,把顾钧成和林清屏送回家中,路上又说起梅丽。 武天平说梅丽现在对厂子满腔热情,已经把他忘记了。 说话那神态,满是幽怨。 林清屏忍不住笑。 而另一边,云旗和于成智一块儿出去的,云旗还在那感叹呢,“天娇姐说林同学的来头能吓我一跳,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他自言自语。 于成智却冷哼了两声,“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罢了。” “是吗?”云旗这个人,有种钝感的天真,于成智之前在武家闹出那么两出他都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妥,但此时此刻,他却不高兴了。 因为,他护短。 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武家姐弟一起玩了,顾钧成是武天平的救命恩人,林清屏是顾钧成媳妇,还深受武家人喜欢,结果,于成智这么说人家? 他心里顿时就对于成智淡了,觉得以后不想跟这个人玩了。 所以,在送于成智出大院以后,转身就回去了。 又回了武家。 他对林清屏真的充满了好奇。 进去的时候,武老正和徐姨、武天娇夸林清屏两口子,“有大局观,有责任感,有硬本事。” 这是在夸顾钧成。 明知墨条脱手那件事是于成智搞的鬼,但是因为在武家做客,为了大局没有揭穿; 分明是别人的错,但墨条是从顾钧成手里出去的,顾钧成没有推卸责任,自己一肩扛了; 最后一条,有硬本事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胡乱揽责任又搞不定,那就是好大喜功,搞不好还会耽误大事! “爸,就这么点小事你还整出一套一套来的了?”武天娇说武老。 “以小见大!知道不?”武老今天心情很好,就是喜欢看到朝气蓬勃,又淳朴上进的年轻孩子,“我这双眼睛,看人准!你们姐弟俩这回交的朋友不错,这俩孩子好,那幅字……” 武老指指顾钧成写的那张,“裱起来,挂上。” 云旗回来了,嘿嘿笑着,“我也觉得好。” “你又知道什么!”武天娇笑了,她知道云旗回来的来意,但就是不告诉云旗林清屏是谁,“你自己猜去!” 云旗更加好奇了。 武家人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也没在云旗面前提墨条事件的真相,更没说于成智这个人如何。 周六的武家之行就这样结束了。 林清屏回到家里的时候,志远趴在大写字桌上写字,电视机却是开着的。 志远现在的习惯真是…… 在不让他长时间看电视以后,他就总是把电视机开着当背景音。 林清屏观察过,电视机的声音并没有影响他写字,便不再啰嗦,只仍然在默默关注着。 她把从武家带回来的点心装好盘摆在志远面前,还切了盘水果,叫了赵大姐一块来吃。 一家子围坐在大书桌旁,林清屏一边吃水果一边时不时看顾钧成,整个一星星眼,还时不时冲顾钧成眨一下。 但顾钧成不知道是真没看到,还是装做没看到。 连志远都觉得不对劲了,“婶婶,你眼睛怎么了?” 林清屏:…… 跟个木头眨眼睛真的是…… 她有多想不通! “顾钧成……”她笑眯眯叫他,“想不到你字写得那么好看,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过。” 志远却歪着头看着她,“婶婶,顾叔字写得好,你现在才知道吗?” 林清屏都傻了,问志远,“难道你知道?” 她心里琢磨着,也许是吧,这孩子在部队出生,在部队成长,见顾钧成的机会比她多多了,可能以前真的见过顾钧成写字。 “我知道呀!”志远脆脆的声音说。 “志远!”顾钧成却突然插嘴,声音里多了威压,这是不准他说的意思。 这就奇怪了…… 林清屏还非知道不可了! “志远,你说!婶婶给你撑腰!”林清屏瞪了顾钧成一眼。 “没什么,只不过在部队那么多年,跟老首长练的而已。”顾钧成轻描淡写地说。 是吗? 林清屏信才怪! 她仍然把目标锁定在志远身上,“志远,你不说以后婶婶做好吃的可不给你吃了,我明天啊,就做一道你从来没吃过的甜品!” 志远看向他顾叔:顾叔,我可说了啊,不然可没好吃的了! 顾钧成眼神:你敢,你说说试试。 志远:这可你说的,试试就试试! “婶婶,你和顾叔结婚的时候,家里的对联都是顾叔自己写的!”志远飞快地道,说完看着顾钧成:我试完了。 顾钧成都要被这小子逗笑了。 林清屏却锁紧眉头,陷入了沉思。 是吗?可是,那幅对联写的什么? 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应该说,她压根就没看过,甚至,她连家里贴没贴对联她都没留意。 因为,那个时候,是真的不愿意嫁给他,很讨厌做他的妻子,对婚礼更是毫无兴趣。 那时候的她,没在婚礼上当场闹场已经算是给了顾家天大的面子。 林清屏笑笑,“那不正好是过年前后吗?你顾叔是写的春联吧?” “才不是呢!”志远道,“顾奶奶都说了,顾叔以前从不给家里写春联的。” 林清屏再度愣住。 她猛然想起前生的一些事。 她和顾钧成结婚五年,他时常往家里寄钱寄物,过年前寄得尤其丰盛,基本她要什么就有什么。 反正,别人有的,别人没有的,她全都要。 其中包括高档服装,后来慢慢有了高档化妆品,再有时髦的家电,她用不用的,反正她必须有! 顾钧成驻地在边防,哪里能买到这些东西? 但是她不管,就是要,拍电报从来都是要东西。 他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只要她要的,一定会在不久后就给她寄来。 她那时候只管享受,从不去想他是怎么买来的。 后来,她自己事业做大了,遇到顾钧成曾经的战友,聊天时说起顾钧成,便说老顾那时候常常托他们家在大城市的这些人给买东西,买的全是女人的东西,还说他这个人可真是疼媳妇。 是吗? 她现在想起来,每年过年前寄回来的大包裹里除了她要的各种贵重物件,总是有一副春联。 第131章 年月长久 但那时候的她哪里稀罕春联啊? 只当他是买回来给家里贴的,看都没看就扔一边了。 不过,就算那时候知道是他写的,她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因为那时候的她根本不在乎啊,她只在乎那些手表、擦脸油、高档衣服……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真是很难受。 隐约记得有一年,他寄来的对联里,横批写的是岁月如春,还有一年写的是年月长久。 之所以能记得这两条,是因为他总把对联放在包裹最上面,她要拿下面的东西,得先把对联移开,而她通常都是随手一扔,对联必然就散开了,横批字少,她一眼就看见了全部,问他写的这两天她当时看了就觉得怪怪的,谁家对联横批这么写啊?不都是写的吉利话吗? 现在回想起来,倒真像是专门为她写的…… 只是,今年春节,他却没有再寄对联回来。 这是为何? 短短不过几秒的时间,她眼中已经瞬息万变。 再抬起头看顾钧成时,眼里晶亮,有液体的光芒在闪动。 “婶婶?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志远小心地问。 林清屏莞尔,“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些事而已,对了,你幼儿园现在就有这么多功课吗?天天写作业的?” 志远微一迟疑,“嗯。” 而后,继续埋头写作业去了。 林清屏手里拈了一块西瓜,前生今世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遍遍翻腾,许久过去,手里那块西瓜,仍然还保持原状在手里,不仅一口没吃,连拿西瓜的姿势都没变过。 还是顾钧成从她手里把西瓜拿走了,她才从发呆的状态清醒过来。 看着顾钧成手里那块西瓜,林清屏有些窘迫,失态得太明显,如果顾钧成问她在发什么呆,她甚至无法启齿。 难道说她是重生回来的,上辈子她对他只有怨怼吗? “我……我想起一些事,我先去洗澡了。”她匆匆离座上楼。 顾钧成坐在她坐过的座位上,轮到他沉思了。 志远看了又看,实在忍不住了,小声说,“叔,这个椅子,是有什么胶水吗?” 顾钧成眼神一晃,看着他。 志远吐了吐舌头,“那不然,你和婶婶,谁坐在这里谁就被黏得一动不动?” 顾钧成抬起手,假装要敲他,却只在头顶虚虚地敲了一下,想了想,问他,“你也看出你婶婶今天不对劲了?” “对啊!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志远道。 顾钧成沉默了。 “叔,你惹她生气了?”志远神秘兮兮地问。 “小鬼头,你懂什么!”顾钧成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怎么没可能是你惹她生气?” “不可能!”志远摇头,“我这么乖!而且,她是你们从武家回来后生气的,不是你惹她生气,就是武家有什么事惹她生气呗!” 顾钧成的脸色愈加黑沉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志远在他身后说了一句,“叔,你也要洗澡去吗?” 顾钧成:…… 志远一脸懵懂,“婶子在楼上洗,你在楼下洗呗?” 他是真的好心提醒顾叔,为什么顾叔看起来这么不高兴的样子? 顾钧成脸黑沉沉的,明显不高兴的燕子,志远看出来,赵大姐也看出来了。 两人都去楼上后,赵大姐还悄悄问志远,“吵架了?” 谁都不希望家里人吵架,一吵架的话,不管是家里的谁,都紧张兮兮的。 志远无可奈何,“可能吧。” 就这么件谁都看出来的事,林清屏恁是没看出来。 可能是因为顾钧成的脸总是这样板正的,也有可能,林清屏今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反正,林清屏没觉得顾钧成有什么异常。 反而她自己,心潮涌动得厉害。 她早早关了灯,躺在被子里,静静的。 顾钧成进来的时候,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上床,在她身边躺下。 然而,还没躺踏实,温润的柔软就滚进了他怀里。 他僵了一下,怀里的人却缠得更紧了。 “不是睡了吗?”他拥着她,把她往怀里更深处带了带。 林清屏没吭声,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脸。 “顾钧成。”她忽然问他,“如果一个人,给你写岁月如春,年月长久,这样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顾钧成愣了一下,“是……谁写过吗?给你的?” “没有啊,我就这么一问,我不是说如果吗?” 顾钧成沉默了一会儿,“那当然是,希望与这个人长长久久,日子温暖如春。” 林清屏陷入沉默。 顾钧成见她不语,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抱着她。 良久,他觉得背心的胸口好像有点潮湿。 他一凝神,果然,他没感觉错,她的身体微微抖动。 她在哭泣…… “林清屏?”他想把她扯出来看看她的脸。 但是,她却抱得那样紧,他越用力扯,她越用力缠。 他怕伤到她,最终放弃了,任她在他胸口哭。 良久,怀里的人泣声说,“顾钧成,我们一起年月长久,把日子过得四季如春,好不好?” 这突然而来的情绪…… 顾钧成有点措手不及,然而,他还没来及回应,下巴处就感觉到湿润。 某个埋头在他怀里哭泣的女人,这会儿却抬起了她的脸,亲他的下巴,亲他的唇角,亲他的脸颊。 亲得毫无章法,却将这夜搅得更混乱了。 “林清屏……”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停,只继续亲。 他腾出手来,捧住了她的脸,黑暗中,她的眼眸依然清亮如星。 “林清屏,你看清楚,我是顾钧成。” 这一次,她凑上去了,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随即,便是火一样的热情,回应了她。 这个夜晚,注定是燃烧的。 何止温暖如春…… 第二天早上,志远看着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吵架的两个人,在餐桌上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眼神浓得化不开,好像麦芽糖似的黏黏糊糊,都有些不理解了。 大人的世界,真复杂啊! 顾钧成每次回家都只能在家中住一晚,周日晚上就要回校。 这个周末,就在短暂的相聚中结束了,周一早上,还是林清屏送志远去幼儿园。 志远跟林清屏挥手道别之后,刚在椅子上坐下来,就有人把他的椅子一抽。 第132章 爸爸来接我了 但,椅子没能抽走,志远的屁股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游戏”,自他上学以来,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他摔过第一次,摔过第二次,摔倒还被警告,不准告诉老师,不然,会狠狠揍他。 他没告状。 但是,不是因为怕揍,而是,他认为,男子汉靠告状来解决问题,不是什么好办法。 他要自己解决! 所以,从第三次开始,他再也没有摔过。 但是,整人的方法是层出不穷的。 比如,老师在课堂上教儿歌,教了几遍后,要选一个小朋友站起来单独念,就有人在底下喊,“李志远可以!” 他是真的可以。 他记忆力很好,老师教了一两遍他就全会了,而且,那些字都是他认得的,他站起来就背,声音响亮,声情并茂。 然而,他的表现并没有迎来老师的夸赞,而是,教室里小朋友的哄堂大笑和老师一脸莫名的表情。 “他在说什么呀!哈哈哈哈!” “是乡下的话吗?哈哈哈!” 老师也是尽量忍着笑,让他再说一遍,于是他又说了一遍,但这一次,他明显声音小了。 老师就让他跟着念,一句一句念,后来一个字一个字念。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努力去照着老师说的念了,发出来的声音却跟老师不一样。 最后,老师都放弃了,请他坐下。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在幼儿园开口说过话。 老师,也再没有叫他起来单独表演。 他成了班里最角落里的那个孩子,如果他不来,可能都没人知道的那种。 然而,即便他沉默了,风波却从来都不曾停过。 把他的小被子剪个破洞,把他做好的手工撕烂,抢他的鸡腿吃…… 层出不穷。 以那个叫云小山的胖男孩为首,几乎每天都要找他麻烦,对他的称呼从来都是“土老帽儿”。 他生气吗? 当然气! 如果是在顾家村,他早就开揍了,但是,婶婶说了不能打架,要听老师的话,他便沉默了,全部忍了下来。 只是,会自己在家偷偷跟着电视里的人学说话,电视里那些说的话跟云小山他们说的一样。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他想顾家村了…… 可是,他也舍不得婶婶…… 小小少年,将心事藏在心底,每天其实都不想上幼儿园,但是,又不忍心让顾叔和婶婶担心失望,只能强装笑脸,假装高高兴兴地去。 今天,他把凳子坐稳了,不知道云小山和他的那些伙伴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 小朋友们自己玩的时候,云小山就带着人过来了,拿了一块巧克力给他,“土老帽儿,想不想吃?你乡下地方没有的。” 志远看了一眼,没吭声。 巧克力,他怎么会没吃过呢?无论是婶婶,还是他从前的妈妈,都给他买过。 但其实他不爱吃巧克力,因为,他妈妈扔下他走的时候,就给了他买了一大堆巧克力。 那时候他挺开心,因为他就爱吃甜食,然而,没想到,那是他和他妈见的最后一面,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他仍然爱吃甜食,只是,不喜欢吃巧克力,哪怕是婶婶给他的,他也只是不想让婶婶扫兴才吃的。 他在自己的往事里黯然神伤。 云小山却以为他没见过好东西,馋得发呆,得意地叉着个腰,“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把它给你吃!” 志远见过爷爷。 爸爸去世以后,他最先是被爷爷带回去的。 爷爷对他可好了,把肉和白面馒头给他吃,自己吃不知道什么糊糊。 他去爷爷家的时候,是冬天,爷爷抱着他在厨房灶灰里给他烤地瓜烤土豆吃,还给他唱村里的歌谣,告诉他别害怕,还有爷爷在。 可是,就是那个冬天,爷爷生了场重病,也去世了…… 再后来,顾叔来到村里,把他接回了顾家村。 爷爷是他心里一处想起来就温暖的存在,这时候被云小山这样说,他心里的愤怒已经按捺不住了。 偏偏云小山见他生气的样子更得意了,“怎么?不肯叫?那你叫你爸爸妈妈给你买呗!你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 志远的逆鳞被触到了…… 他转身就走,不想再待下去,因为,他怕控制不住要揍云小山。 但云小山没打算放过他,一巴掌搭在他肩膀,“喂!跟你说话呢!你走什么走?这么没礼貌吗?果然是乡下来的没礼貌!” 志远有点烦,抓住肩膀上的手用力一甩。 原本只是想甩掉那只手的,但云小山这么胖墩,比他高一个头,宽一半,居然被他这么一带就带倒了。 云小山倒在地上,气得“嗷”地一叫,一头就朝他冲了过来,想把志远撞倒。 但李志远双手撑在他肩膀上,云小山忽然就动不了了。 不管云小山怎么咬牙切齿脸都涨红了,也没办法撞到志远。 云小山一生气,转头就一口咬在志远胳膊上。 志远被迫松了手,用力去推云小山脑袋。 云小山这回却下了狠劲,就是不松口。 两人僵持着,直到有孩子看见了,去告诉老师,李志远和云小山打起来了。 老师匆匆忙忙赶来,才把两人分开。 志远的手臂上,被咬出来两排深深的牙印。 老师先给志远涂了药,然后问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志远手臂上的牙印不能说明问题吗? 云小山的声音却比谁都大,“是李志远先打我的。” “是吗?李志远?”老师看向李志远。 “没有。”他的回答简单而干脆,他不想跟外人提爷爷,也不想提爸爸。 “他把我摔地上!他们都看见了!”云小山指了指其他小朋友。 “是吗?”老师问同学们。 同学们看见的事实的确是如此,是李志远抓着云小山的手先把云小山摔地上的。 一排小脑瓜子频频点头。 “我没有,我只是想拍开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的。”志远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解释。 身后再次传来哄堂大笑。 志远涨红了脸,闭紧了嘴。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班里开口说话了。 老师微微皱紧了眉头,“李志远,你只要说,是不是你先动手的就行了。” 很显然,志远说的话,老师没听懂。 志远摇头。 “李志远你撒谎!男子汉敢做不敢当!你都把我摔地上了,你看我衣服,这里,这里,全都是刚摔脏的!”云小山指着自己的衣服。 老师沉下脸,“李志远,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于是,李志远沉默了,无论老师再说什么,他都不再回应。 老师只好道,“李志远,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的,你跟云小山道个歉,我让云小山原谅你,这件事就过去了好吗?大家还是好同学,好朋友。” 李志远沉默。 他绝对不会跟一个骂他爹,要当他爷爷的人道歉的。 “你……”一般情况,这样做工作,基本两个孩子的问题就解决了,俩孩子再握握手,这事就过去了,但李志远竟然这样倔强! “李志远,老师这是在给你机会。”老师皱眉道,“不然,老师就要叫你爸爸妈妈来了。” 李志远皱紧了眉头。 不知道哪个孩子喊了一句,“李志远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他妈妈不要他了!” 志远的脸顿时煞白。 老师愣了愣,“那李志远……” 志远没有等老师说完,冲着云小山就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就跑,跑到睡觉的房间,他自己的小床上去了。 身后,还是大家的笑声。 “李志远连对不起都不会说,哈哈哈!” “哈哈哈哈!” 志远不轻易哭,但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胳膊上被云小山咬过的地方在疼,可更疼的是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发涨,又酸又疼的,好像要把胸口都涨破了。 他忽然好想爸爸。 从前爸爸还在的时候,虽然总是不在家,但只要爸爸回来,就会把他架在脖子上玩,带着他去玩球,教他练拳…… “爸爸……”他哑着声音轻轻喊,“志远没有不乖,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呢?爸爸,如果你还能来接志远回家多好……”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李志远。” 是保育员阿姨的声音。 他装睡,没有睁眼。 保育员阿姨叹了口气,给他把小被子盖上。 他甚至没有起来吃中饭,一直睡着。 到了午睡的时间,其他孩子也进来睡觉了,李志远隔壁的床躺了个小男孩,长得圆头圆脑的。 “李志远,你在哭脸脸吗?”男孩问他。 李志远没有吭声。 “云小山坏坏,他也咬过我。”男孩把自己藕节似的胖手臂从那边床伸过来,胖胖的手指指着完好无损的手臂某处,“这里,已经好啦,李志远,你也会好的。” 志远看了一眼,把他的手臂塞回去。 这个中午,志远做了个梦,梦见他在幼儿园门口台阶上坐着,放学的时候,老师喊,“李志远,你爸爸接你来了!” 他飞快跑出去,真的是爸爸! 真的是爸爸朝他伸出双手,笑呵呵地说,“志远,爸爸接你回家!” 他跑过去,爸爸把他举得高高的,放在肩膀上,他回头,对着云小山和所有孩子骄傲地说,“我有爸爸!我爸爸来接我了!” 第133章 亲子 然而,老师来叫起床了,志远被吵醒,梦里的一切都没了,只有浸湿的枕头,贴着脸,凉凉的。 那只小胖手又伸了过来,“李志远,你别哭了,给你吃。” 志远盯着那只手,是一块奶糖,“我没哭。” 他移开眼睛说。 “李志远,巧克力我有的,我今天没带,你先吃这个,我下次给你带巧克力。”奶声奶气的声音说着。 “你自己吃吧,我不要……”志远默默地起床。 下午不能再躲着了,上完课吃了点心,赵婶婶就要来接他回去,不能让赵婶婶知道他在幼儿园过得不好,赵婶婶会告诉顾叔和婶婶的,那样他们会担心。 赵大姐下午来接他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半点不对劲了。 志远回到家跟从前一样乖乖写题,顾家村小学里的老先生给他留了好些书,林婶婶都给他搬来首都了,里面有一些习题书还是老先生自己编的呢,他很喜欢做,每天做得不亦乐乎。 连做了好几个小时,赵婶婶催他睡觉了,他才放下笔,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天,再照常由赵婶子送去幼儿园。 赵婶子通常只送他到门口,他自己进去,这天也是一样。 然而,志远到了教室里以后才想起来,老师说了,今天是亲子运动会,爸爸和妈妈至少有一个要到幼儿园来参加活动。 志远完全把这事儿给忘了。 看着教室里比平时多一半的人,小朋友都挨着自己的爸爸或者妈妈坐着,他有些茫然。 不过,就算他记得又怎么样呢? 他也没有爸爸妈妈啊,顾叔和婶婶都要上学…… 但是,这个什么运动会应该没他什么事吧?反正幼儿园什么活动都没他的事,老师不会想起他的,他坐在角落里就可以了。 他默默地走到属于他自己的最角落的位置。 然而,昨天那个小圆脸却跟着他坐在了他旁边,悄悄把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他手里,还压低声音和他说悄悄话,“你吃,我还有。” 真的给他带巧克力来了…… 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喜欢吃巧克力呢? 巧克力又不好吃,不甜,还苦。 小圆脸塞完巧克力之后,就飞快跑回自己爸爸身边了。 老师也开始讲话,请小朋友和爸爸妈妈都去外面小操场去。 志远想了想,没有跟去,就在教室里坐着,一个发呆。 不一会儿,操场上的广播就开始热热闹闹地响了起来。 老师组织运动会的声音充满激情,而后,口哨声和加油声一起,外面简直就跟沸腾了似的。 志远有些好奇,爬到窗户上去看。 只见操场上正在跑步,爸爸和小朋友绑着一只腿在跑两人三足。 志远没见过两人三足,觉得很新奇,也很有趣,哪怕,这些有趣和热闹跟他并没有关系。 “李志远,你怎么不出去?在这趴着?”保育员老师发现了他。 志远以为他趴在这儿做错了,赶紧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得端端正正。 他从乡下地方来,已经被打击过很多次了,这样做不对,这样说话不对,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在别人眼里都是笑话。 保育员老师笑着过来牵他的手,“李志远,想看可以出去看啊,不用坐在这里的。” 志远摇摇头,坐在椅子上不动。 “来,我带你出去看。”保育员老师牵住了他的手。 志远犹豫了一下,跟着老师走了。 保育员老师把他带到自己班的方块里,“你就在这看就行了。” 志远点点头,想说“谢谢老师”,但想到自己说的那一口话,又不敢说了,闭了嘴。 操场上真的很热烈,就连给他塞糖的小圆脸也跟他爸爸一起在参加比赛,大家都在喊加油,最后,小圆脸居然跑了第一名,他爸爸把他举起来转圈圈。 志远看着,看出了神…… “马上下一个项目了,迎面接力,要家长和孩子全部上的,我们班的同学,来集合了!”老师拍着手召唤。 瞬间,方块里所有孩子和家长都随着老师的指挥站了出去。 方块里,只剩了志远一个人,显得非常突兀。 总想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的志远,这会儿想藏都没法藏了。 老师一眼就看见了他,“李志远,赶紧上来,就差你了!” 志远听了,不敢大意,立刻就跑了过去。 结果,跑到老师面前了,老师发现只有他一个人,“你家长呢?” “他……他们……”志远不知道怎么说。顾叔和婶婶算不算家长? “没来?”老师眉头蹙起。 确实是没来…… 志远默默点头。 老师突然就生气了,“李志远,你家长怎么这样啊?到底关心你吗?你本来从乡下来,样样都跟不上,班级搞活动你家长还拖后腿,太不负责任了!每个班是按孩子和家长人数报上去的,现在我们班少了一个人,怎么办?还跑不跑了?” 志远慌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更加不知道说什么。 班级队伍里,有小孩喊了一声,“李志远他没有爸爸妈妈,他不是好孩子,他妈妈不要他了!” 这是幼儿园第二次有人说,他妈妈不要他了…… 他妈妈的确是不要他了…… 老师听了也是愕然。 “老师,我们家父母都来了,不然我们家出两个家长吧,这样人数就够了。”有家长说。 志远一看,是牵着小圆脸的女人。 原来,小圆脸的爸爸妈妈都来了…… 小圆脸真幸福,真好…… “志远!”忽的,一个声音响起。 志远心里一跳,顺着声音看去,居然是林清屏! 居然是婶婶!她怎么来了? 林清屏快步跑过来,牵住了他的手,对老师说,“你好,我是李志远的妈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还来得及吗?” 林清屏今天整天的课,一大早就去教室占座去了。 上周去了武家以后,于成智这两天总算是消停了。 正在等老师来上课的时候,她却看见赵大姐的身影仿佛在门外闪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人影又出现一次,这次大概是搞清楚她在这个教室里了,直接在外面向她招手。 她赶紧出去。 “怎么了?赵大姐?” 赵大姐有些为难,“小林,你在上课啊……” “什么事你说。”林清屏忙道。 “志远幼儿园今天亲子运动会,我也是送完志远后听其他送孩子的奶奶说的,我本来想,我去参加得了,但是学校不让再进去,说我不是家长,必须家长参加,我只好来找你……” 林清屏没有犹豫,亲子二字对志远来说有多重要,她比谁都清楚! 她请了假,飞快赶来幼儿园。 第134章 妈妈 老师见人来了也就算了,只说了一句“家长还是要关注孩子成长的”,便开始排迎面接力队伍。 其实幼儿园这种迎面接力赛,还是娱乐居多,因为来的家长有爸爸有妈妈,在跑步的时候男女人数不均等,肯定实力不一样。 志远他们这个年龄的班,一共有三个。 三支队伍跑。 名次一直咬得很紧,渐渐到了最后,志远班上已经落在最后一名了,但是,好在跟前两名落下的距离不远。 老师、家长和孩子们都在跳着脚地喊加油。 云小山今天是爸爸来的,跑得很快,追上了第二名,把接力棒交道云小山手里。 但云小山自己是个胖墩,根本跑不动,憋红了脸跑,还是落到了最后一名,而且,快要到的时候,林清屏伸着手准备接棒,结果云小山却摔了一跤,掉棒了…… 大家都在喊:捡起来!快捡起来! 连云小山自己爸爸都在这么喊。 云小山听见爸爸的声音,哭丧着一张脸,把接力棒捡起交给林清屏。 林清屏接过之后使出吃奶的劲去追。 林清屏算能跑的,20岁左右的她,上辈子过的也是上山下河的生活,在村里一众年轻人当中,吃苦耐劳比男的还能扛,只不过,嫁到顾家去以后就开始作天作地摆烂了。 她的努力,只是缩短了和第二名的距离,当她跑到一半的时候,第一名已经在交棒了。 看着在前方做好了接棒和起跑准备的志远,林清屏再加了把劲,总算在交棒给志远的时候,第二名小朋友才跑出去五米左右,而第一名小朋友已经跑到了一半。 志远班上的老师和小朋友都有些泄气,这肯定是最后一名了…… “如果李志远跑得快的话,也许能拿第二。”保育员老师说。 另一老师接嘴,“嗐,他啊,干啥啥不行,瘦得跟猴子似的,指望他就算……” 而志远则在老师们这样的议论声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第二位老师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超过了第二名。 老师说了一半的话卡在那里,说不出来了,震惊得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 而志远还在往前冲,跟第一名的距离也越来越小。 操场上的加油声已经变成尖叫声了,几个班的老师、家长和孩子都沸腾了起来。 就连林清屏也紧张得不行,目光紧紧追随着志远,大声为他加油。 而志远,在最后十米,终于超过了第一,而跑到终点时,已经甩开原来的第一一截距离了。 “李志远!你太棒了!” 这声音很熟悉,志远回头一看,就是那个明明是云小山错在先还非要他道歉的老师,是那个不耐烦听他讲话、一听他的家乡口音就皱眉的人,是那个上课的时候从来不会把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他的人…… 这会儿,却在兴奋地拍着手,说他“太棒了”。 志远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本来应该高兴的,但他又莫名其妙高兴不起来。 年纪小小却十分敏感的他,在这短短一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上有很多人并不是因为你是谁而喜欢你,或者说,喜欢的不是你,只是因为你做到了他(她)需要的。 “哇,李志远,你跑得好快啊!” “李志远!我们第一了!” 那些从来都不跟他说话、仿佛他不存在的同学也都热情地围到他周围,热情地和他说着话,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都认识自己…… 志远的目光穿过这些喧闹,看向最外围的林清屏。 她也看见了他,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 志远眼里,便只剩她的笑了,那些喧嚣和热闹都不在了…… 因为亲子运动会的的缘故,下午幼儿园就休息了。 于是,志远中午就和林清屏回了家。 林清屏一路都很高兴,回家就开始给他做吃的。 赵大姐今天买了肉,林清屏便自己下厨,做了红烧肉,又切了一部分出来,剁碎了,做了茄盒。 再一看,赵大姐还在水盆里养了两条鱼,她也给处理了,鱼肉剁成了泥,捏成丸子,炸鱼丸吃。 再蒸了个芙蓉鸡蛋。 三个人,中午吃四个菜,把赵大姐惊着了,“这是有什么喜事呀?” “当然有!我们志远今天跑了第一!”林清屏自豪地说,“可不得庆祝一下?志远,高兴不?” 志远点点头。 他当然高兴,可是,却不是因为跑了第一。 志远眼前一遍遍闪过她从幼儿园外跑进来时的画面,还有那句:我是志远妈妈…… “快吃啊,志远怎么不吃?”林清屏催促他。 志远默默拿起筷子。 其实,整个中午,志远都显得心事重重的。 志远这边亲子运动会结束,林清屏也打算下午回学校上课了。 吃完后,她坐在书桌旁看书,志远也拿了一本书坐在她身边,但是,书本倒是翻了一页有一页,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快到上课时间的时候,林清屏收拾东西要回校了。 志远却站起来送她。 “我不用送啊,你自己在家玩。”林清屏摸摸他的头。 志远执意不肯,要去送她。 其实林清屏觉得这孩子今天一中午都是心事,也好,可能是有话想跟她说。 然而,都走到公交车站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陪着她走。 “志远,是不是有事想告诉我啊?”林清屏忍不住了。 电车已经晃晃悠悠地来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终于,志远小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只有生了孩子的那个人,才是妈妈?” 林清屏愣住。 志远的意思是…… “我……我可以叫你妈妈吗?”他说完这一句,脸已经红透,头也埋得低到胸口去了。 林清屏眼里有热热的东西滚动。 她蹲下来,看着他通红的小脸,含着泪,坚定地告诉他,“可以!当然可以!我很高兴,也很荣幸,成为志远的妈妈。” 志远低着头,眼泪快要掉出来了,但心中还有一丝疑虑,“那……那我爸爸怎么办?” 第135章 告状精 “爸爸依然是你的爸爸呀,你依然是李志远,顾叔那里,你愿意叫叔,或者叫爸,都可以,再不然,你叫干爹也可以,只要你愿意,叫什么都行的。”林清屏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说。 志远点点头,电车已经驶到站台停下。 志远红着脸,小声的,“车来了……妈妈。” 林清屏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赶紧回家!” 然后跳上了车。 志远红着一张脸,站在站台上,眼睛亮亮的,有点不知所措。 林清屏已经上了车,站在窗边,对他挥手,“赶紧回去啊!” 志远就兔子一样一溜烟跑了。 林清屏在车窗口看着他,一直看到他小小的身体进了家门,才坐好。 眼前浮现出上辈子临终前,四十多岁的志远,来医院看她的情形。 那时候,她已经不能说话了,他俯下身来,小声地在她耳边叫她“妈”,他说,妈,我来看你了…… 其实,上辈子她对他也没有顶好。 只是,念着他到底在她开店的时候帮过她几次,他在监狱里的时候,她去看过他两回。 上辈子的志远,没有别的亲人,她,是唯一去看过他的人吧。 就那么两次,他却记在心里那么多年。 不知道,上辈子她死了以后,他过得怎么样,只是后悔,应该在遗嘱里给他留一份的。 人,一辈子能遇到几个真心相待的人呢?不掺杂任何利益的那种? 她全心相待的,背叛了她,甚至害死了她,这么个小时候不待见,长大了也是泛泛之交的孩子,却是真心念着她,无论这真心是源于什么,就算是对顾钧成的承诺,可一个人能记住一份承诺几十年,也算是赤诚了。 而志远呢,怕是一个真心的人也没遇上,顾家的人算真心吧,但顾钧成早早就离世了。 而且,她记得,一直到她死的时候,志远都没有结婚,这一世,她一定要让他过得好好的,虽然是否结婚不重要,但这个选择得他自己做,他自己有选择结婚或者不结婚的能力,而不是因为他坐过牢,被人嫌弃,没人愿意跟他结。 第二天,志远去上学的时候,班里的气氛就有些不一样了。 多了几个同学跟他讲话,倒是那个给他糖吃的小圆脸,远远地看着他笑。 他还是去了最边上角落里他的位置,刚坐下来,小圆脸就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马上就跑。 他一看,又是巧克力…… 另一种包装的巧克力。 要怎样告诉小圆脸,他不爱吃巧克力呢? 他和同学们在教室里等啊等的,一直没有等来老师上课,今天怎么回事呢? 忽的,外面传来争吵声。 小朋友们都趴到窗户边去看,只见云小山在外面,被一个女人牵着,这个女人在指着老师骂。 “云小山的妈妈又来了!” 有小朋友说。 又?好像经常来似的。 保育员老师见状召集同学们回座位坐好,但大家都看得起劲,不愿意挪动。 云小山妈妈的骂声教室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了,“你们是这样当老师的吗?不负责的老师就应该被开除!叫你们园长来!我要向她反映情况!这样的老师配当老师吗?” 园长已经匆匆赶来了,首先就是安抚云小山妈妈。 云小山妈妈更生气了,“园长,你这是在包庇你们的老师吗?我们家小山在这个老师手里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伤了,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脸上,这手上,摔成这个样子,你们幼儿园就是这样保证孩子安全的吗?你们知道这所幼儿园里的孩子有多金贵吗?” 云小山在同龄人中庞硕的体型,被他妈抓着拖来拖去,展示昨天亲子运动会摔那一跤的伤口。 “云小山就喜欢告状,摔跤也回家告状,他妈妈好凶。”小圆脸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志远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 “好了好了,小朋友们,都不要再看了!我们该上课了!”保育员老师把窗帘拉上,把孩子全都叫回了座位。 那天,老师很久以后才回到教室里来,进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原来老师也会哭的吗? 也会被人欺负? 在志远眼里,老师是最厉害的人了…… 云小山在老师进来后不久也进了教室,他妈妈还在教室门口大声说,“小山!谁要欺负你,不管是谁,你都不要怕!该打打回去!” 小圆脸很不以为意,小声和志远说,“谁还会欺负他啊,只有他欺负别人的!” 然后又有点怂兮兮地跟志远讲,“我们大家都怕云小山,打不过他,他还要告状,他妈妈太凶了!” 志远捏着手心里巧克力,默默不语。 中午睡午觉的时候,小圆脸又从隔壁伸过手来,“志远,我还有糖,给你。” 不知道小圆脸口袋里到底有多少糖…… 然而,这一回,志远还没接,一只胖手就突然出现,从小圆脸手里抢糖。 小圆脸发现了,捏紧了手不肯放,还涨红着脸小声说,“不是给你的……” “我偏要!”云小山站在小圆脸床边,压在小圆脸身上非要抢。 老师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皱起了眉,“云小山,请你回到自己床铺去。” 云小山反而大叫,“他们在说我坏话!我都听见了!” “云小山!”老师刚刚才被云小山的妈妈闹过,很是疲惫,甚至有些害怕,“云小山,你可以回到你自己床铺吗?老师给你讲故事。” “不要!他们讲我坏话,我要他们向我赔礼道歉!还要给我赔偿!我要让他们记住教训!”云小山大声嚷嚷。 老师开始头痛,所以说,小孩能说出什么话来,基本都是从家长那里耳濡目染的。这些话,云小山的妈妈差不多就在园长那里说了一模一样的,关键字:道歉,赔偿,教训。 志远眼看小圆脸都和云小山抢得脸都憋红了也不肯放手,当即伸手抓住了云小山手腕。 他人瘦,力气可不小,抓住云小山手腕的时候,瘦削的手背上青筋都看得见。 云小山被抓痛了,刚想喊,就听志远说,“你喊啊,哭啊,告状啊,你除了这些还会什么?” “你……”云小山刚刚要大喊的声音,吞了进去。 但是手腕痛啊…… 云小山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云小山,你妈妈不是叫你打回来吗?”志远又说,“你打啊!还是打不过我,准备喊你妈妈来打我?你只会喊你妈妈来打!告状精!” “我……我不是告状精!你才是告状精!”云小山气得脸通红,“你……你放开我……不然……不然我……” “你怎么样?叫你妈来吗?” “我……”云小山气哼哼的,忽然质问他,“你……你们背后是不是都笑我?昨天没跑好,害班上跑最后?” 志远才懒得搭理他这句,没有人想过这事。 “还有,你现在是不是得意了?是你追上去的,你跑了第一!我知道你们都在笑我!” 李志远懒得跟他废话,“以后不要再抢小圆……”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他不知道小圆脸叫什么名字,人家也不叫小圆脸,不过,眼看云小山真的痛得要哭了,还是放了手。 云小山气鼓鼓看了他一眼,“哼!我知道你们都在笑话我!你们等着瞧!” 终于回了自己床铺…… 小圆脸此时对志远已经一脸崇拜了,“李志远,你真棒啊!你能打赢云小山哎!”说完又道,“对了,小圆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吗?好听!你以后就叫我小圆吧!” 志远:…… 我只是单纯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志远觉得,人家这么热情,他总不理人也不好。 小圆脸却笑眯眯的,“叫小圆啊,你就叫我小圆好了,我喜欢这个名字!” 志远:…… 算了,反正老师平时会点名的,下次点名记住就好了。 此后两天,幼儿园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直到有一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云小山挪到志远身边,跟他说,“李志远,你今天敢跟我走吗?” 志远:?? “不去!”干脆利落。 “怂包!”云小山笑他。 志远干脆问他,“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啊,我知道幼儿园有个地方可以翻墙出去,你不会翻墙吧?怂包!”云小山再次笑他。 志远想了想,“好,我跟你出去。” 午休的时候,小朋友们都睡着了,小圆脸也是,志远感觉到有人蹑手蹑脚到他床边,他一看,果然是云小山。 “走!”云小山一挥手。 两人悄悄溜出午睡的房间,这个时间,老师也在打盹了,竟然没发现他们。 “就这里,翻出去就是外面了,你敢吗?”云小山指指围墙。 “翻出去干什么?”志远问他。 “就比赛翻墙啊,看谁翻得快!” “走吧,让你先上!”志远想了想,道。 “好!”云小山开始踩着墙壁上的砖坑往上爬,胖胖的身体,居然很灵活,“你快来啊!” 志远搓了搓手,上! 第136章 赢了 两小孩爬到围墙上坐着。 “你敢往下跳吗?”云小山指着脚下。 脚下是泥地,不知是幼儿园还是哪家单位的苗圃。 志远在地里跑惯了的,无论是从前跟着爷爷还是后来到了顾家,都下地帮忙干活的,地面泥土有样,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就这吗? 他心里笑了笑,用力一蹦,轻飘飘落在了他观察出来的“危险”圈之外。 云小山看着他若无其事的,呆了一呆。 志远站在地上,冲云小山笑,“云小山,你敢跳吗?” 云小山不敢。 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服输? 那不是要被李志远笑话? 云小山叉着腰,气壮山河,“有什么不敢的?你看着!” 他看着脚下的地,内心寻思:怎么李志远没踩着呢?我明明记得是这里的啊!难道我记错了? 算了!照着李志远跳的地方跳就没错了! 云小山闭着眼睛用力一跳,想象中是该落在志远落地的位置的,但是,他并没有志远那样身轻如燕的姿态,胖乎乎的他沉甸甸地落在了墙根处。 然后,志远就听见“哇”的一声大哭,云小山一屁股坐在土堆里,哭得震天响。 “臭……臭……臭死啦——”云小山哭着哀嚎。 所以,土里面埋着什么? 当云小山站起来,摸了一下屁股,摸到满手黄黄的东西,臭味传来,志远才知道,云小山一屁股坐在了屎里面…… 那些比周围松弛且湿润的泥土底下埋的是屎。 所以,这些屎原本是用来害他的? 云小山本来在大哭的,忽然指着志远,“就是他!帮我打他!” 志远警惕性很高,立刻回头,只见一个和云小山一样胖,但比云小山高一个头的男孩子已经冲到了面前,一拳头朝他打了过来。 志远人小但很灵活,而且,打小就在部队跟着他爸操练的,轻轻松松就躲开了。 “云小山!”志远跳开后大喊,“你就是告状精!” 云小山不服气,“我又没有告诉我妈!” “一样!”云小山急了,“不……不一样!” 那男孩却道,“别废话了,你为什么欺负小山?” “你是云小山请来的帮手吗?”志远直视着男孩。 男孩见他这么瘦小一个,到底大些,有些不好意思动手了,决定讲道理,“你们都是同学,要团结友爱……” “你是不是云小山请来的帮手?”志远算是知道了,云小山把他叫出来不仅仅是想摔屎坑这么简单,是想让打孩子揍他。 不过,就刚刚这一个交手,他心里就有数了。 “是!”云小山有点被自己一身屎吓傻了,这会儿还站在屎堆里,一动不敢动,但还记得要揍志远。 志远便说了,“云小山,你个怂包,自己打不过我,你就叫帮手!” “你就是个告状精!软蛋!” “云小山,你是软蛋!我瞧不起你!” 反正不管怎样,先把人激怒了再说。 云小山果然不经激,但又没有话回,眼看要急哭了。 志远便道,“云小山,我告诉你,你请来的救兵也打不过我,你信不信?” 这句话把云小山又给惹骄傲了,“不可能!李志远,我哥是第一!谁也打不过他!” 志远便道了,“云小山,你敢不敢打赌?” “打什么赌?”云小山一身屎臭味,想起有表哥撑腰,顿时牛气冲冲。 志远哼道,“如果我打赢了你哥哥,你和你哥哥都要叫我爷爷!” 云小山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答应他哥?“如果你输了呢?你要叫我爷爷!你还到这个坑里来滚一圈!” 不能他一个人沾一身屎! “好!”志远爽快地答应了。 云小山得意极了,站在屎堆里大声给表哥加油,“哥,快!给他点厉害瞧瞧!让他跪下来当孙子!” 原本云小山表哥孟小川只是打算陪小孩玩玩,警告警告,但真的动起手来后,发现事情居然没那么简单。 这个小不点个子小,但是异常灵活,而且滑不溜丢,根本抓不住,好几次,眼看要抓到了,也只碰到衣角,马上就滑走了。 孟小川不敢再大意了,他也是上二年级的人了,块头还不小,这要是连一个六岁的孩子也制服不了,这让他以后的脸往哪搁? 顿时聚精会神开始对付志远。 但,情况并没有改变什么,志远一个劲闪躲腾挪,孟小川半点也耐他不合,而且,志远真的太灵活了,就这么躲着闪着,还能抽空出来,时不时给他一下子,或者拿个石头扔他一是回头。 几个回合下来,孟小川已经脑袋已经被砸了一个包。 孟小川也是又急又恼了,云小山还在旁边一个劲的喊,“小川哥,你加油啊!你怎么回事啊!哎呀,你打不过就要叫李志远爷爷了!不行的啊!不能叫的啊!你赶紧打他啊!” 孟小川:……说得好像我不愿意打他似的! 他一向以个子大,力气大为荣,并以此成为周边一群孩子的孩子王,却是没有哪个同龄小孩打起架来能打赢他! 今天居然被个瘦筋筋的乡下豆芽给戏弄了? 他一时恼怒,借着心里一股火,怒冲上去,没想到,志远躲开以后,一个扫堂腿扫过来,他胖乎乎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还摔了个嘴啃泥。 而后,志远使出从他爸那里学来的招数,膝盖一压,将孟小川手臂反过来一锁,孟小川这么大个子竟然被制服得动弹不得。 “服不服?”志远压着孟小川问。 孟小川涨红了脸想甩掉压着他的志远,但居然没能成功。 志远道,“你别费劲了!想挣脱是不可能的!你就说你服不服!”这一招可是他爸教他的,靠的不是蛮力,而是巧劲,事实上,他打架都是用的巧劲,否则,他这么小个个子,能打赢几个人? 云小山也呆了:他心里的大英雄小川哥哥,打遍大院无敌手的小川哥哥,居然被李志远一个乡下小土豆给打趴下了起不来!完了完了,要叫李志远爷爷了!这可怎么办啊! “小川哥哥,你……你……”云小山急得连自己一身的屎都忘记了。 志远见始终不能从孟小川嘴里听见一句“服”,于是将人一放,非常大气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来!” 孟小川现在已经顾不得对方只是个六岁小孩了!面子更重要!不叫爷爷更重要! 接下来真是拼尽了全力,但,并没能扭转局面,仍然被志远用同样的方法,摔了个嘴啃泥,然后起不来。 志远给了他第三次机会,这一次结局非但没有改变,反而摔跤的地点变了。 他一个嘴啃泥,摔在了云小山脚下,也就是刚才他自己亲手挖坑埋屎的地方,那些黄澄澄的玩意儿都到他鼻尖尖上来了,臭得他直作呕。 “现在服了吗?”志远再次问,“再不服,下一回你就要吃屎了!” 孟小川:…… 孟小川他现在有心说“服”,但是他不敢开口啊! 他只要一开口,这屎就进嘴里了…… “还不服是不是?”志远按住了他的头。 这一按下去,不吃屎才怪! 孟小川紧闭了嘴“呜呜呜”乱叫。 “嗯?有什么话你说啊!”志远按着他的头。 孟小川:我倒是想说啊! 最终,志远将他头发一抓,把他整个脑袋提起,还没逼问“服不服”,好不容易寻到说话空隙的孟小川立刻大喊,“服!” 生怕下一刻自己的嘴巴又被按到屎上去了!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面子什么的,跟吃屎相比有什么可比的? 志远一听就笑了,“你们两个,叫爷爷!” 孟小川和云小山面面相觑,谁也开不了这个口,彼此瞪着的目的也是:你叫,你叫了我就叫。 志远便嘲笑他们,“怎么?你们说话不算话吗?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这样的?云小山,你太让我瞧不起了!我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懦夫!怂包!” 志远骂完,迅速翻过围墙,回到幼儿园去了。 两位“屎”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露出嫌弃的眼神:你好臭! “小川哥,怎么办啊!”云小山看着自己一身屎以及一身臭味,不知道怎么回幼儿园,如果小朋友问怎么说”?摔到粪坑里吗? 他云小山以后在幼儿园就是人人都可以嘲笑的了,不行! 孟小川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他自己也是一身屎味和臭味,“我要回去洗!你也赶紧回幼儿园吧。” 孟小川总算还讲点“义气”,托起云小山,用手撑着他屁股用力推,总算把他推上了围墙。 “你赶紧跳下去吧!”孟小川看着自己一双手在云小山裤子上沾的屎,恶心得简直连自己的手都不想要了! 云小山回到幼儿园之后,立刻就被老师抓了个现行,见他这个样子,大吃一惊的同时头都大了,都要哭出来,“云小山,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老师真的,再经不起云小山妈再来折腾一回,再来的话,就算园长愿意保她,她自己都不想干了…… 第137章 秘诀 云小山先看的志远,志远远的,用嘴型对他说了三个字:“告状精。” 云小山气得抿紧了嘴。 志远又说了三个字:叫爷爷。 云小山气得直接扭过了头,绷着个胖脸对老师说,“给我换衣服,我不告诉我妈。” 老师一听,赶紧带他下去洗澡换衣服了。 自此,只要云小山出现在志远面前,志远就是三个无声的字:叫爷爷。 而只要这三个字一出,云小山嘴就一扁,要哭的样子,会立刻从志远面前抛开,甚至,连续几日都不再欺负同学了,因为每次云小山想要有所行动之前,都会不由自主看一下志远,只要志远目光一和他对接,他马上就会躲开。 小圆脸都觉得十分神奇了,“李志远,你会秘诀吗?为什么云小山一见你就跑了?” 志远附在他耳边,小声对他说,“告诉你一个秘诀,只要你说这三个字,云小山就会害怕。” 小圆脸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点着头。 志远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三个字。 小圆脸惊得张大了嘴。 当天,小圆脸就去验证了这两个字的威力。 在下午玩玩具的时候,小圆脸终于拿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木头卡车,但云小山看见了,跑过来就要抢。 小圆脸将卡车紧紧护在自己怀里,云小山的手都已经抓到小卡车了,眼看小卡车就要被云小山抢去,小圆脸大声喊了一句,“叫爷爷!” 云小山顿时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满脸通红。 小圆脸见状,觉得好像真的有效啊,于是又喊了一声,“喊爷爷!” 云小山脸憋得通红,玩具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小圆脸高兴极了,志远的这个秘诀真的太有用啦! 一天之内,“秘诀”传得全班同学都知道了…… 云小山觉得自己在班上已经待不下去了。 从前他所威风啊,想玩什么玩具都没人跟他抢,下午的小点心,他没吃饱,想抢谁的就抢谁的,都会给他吃。 现在呢,只要他一挨近同学,还没开始动手抢呢,他们张口就是“喊爷爷”。 那是他的奇耻大辱好不好! 李志远太欺负人了! 云小山终于气鼓鼓地把志远堵住了,“李志远,你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喊爷爷’这件事!” 志远呵呵笑着,“我又没答应你不说。” “你……”云小山无话可说了,可是,好像他说的也没错,他是真的没有答应…… “再说了,就算答应了又怎么样?反正你也说话不算话,你不是答应输了叫爷爷的吗?你叫了吗?你都不叫,凭什么我就不能说?我还要告诉大家,你是个说话不算话的怂蛋!没人瞧得起怂蛋!”志远哼道。 “我不是!我才不是!”云小山气死了。他才不是怂蛋! “答应的事没做到就是怂蛋!” 云小山哇的一声哭了,“李志远,我换一件事答应还不行吗?” 志远想了想,“三件。” 云小山哭得更厉害了,但一想,要叫这么多小朋友爷爷,那还是答应三件事划算一些,“三件就三件!” 志远边说了,“不准欺负小圆,不准抢他的东西。” “好。”云小山伸出两个胖指头,“这是两件了。” “这是一件。” “你会不会数数啊!”云小山气得掰指头,“不欺负祝小海,不抢他东西,明明是两件!” 小圆脸的名字叫祝小海,云小山知道志远叫他小圆。 志远不可能答应,“不,我说是一件就是一件。” “你……”云小山拳头都捏起来了,“你欺负人!” “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志远哼道,“那你还是喊爷爷吧。” 云小山的气焰顿时又下去了,“行行行,一件就一件,你说了算。” “另外两件等我想到了再说。” 云小山委委屈屈的,“那,他们要再说喊爷爷怎么办?” “你已经用三件事把这句话换回去了,他们再说,都没有用了。”志远煞有介事地道。 云小山一听,这还差不多,耷拉着脸,委委屈屈回自己座位去了。 果然,下午放学的时候,又有人来试秘诀,在家长来接人的时候,还有男孩冲着云小山大喊:“喊爷爷,喊爷爷!” 云小山心里记着志远的话:这句话已经被换走了,谁说他也不害怕了。 于是哼了一声,不搭理这个男孩。 男孩觉得奇怪,怎么不灵了? 于是喊得更大声了,结果,被来接他的他爸一巴掌拍下来,“胡叫什么呢?要谁喊你爷爷?没礼貌!” 男孩摸着屁股:好委屈。 志远看着,暗暗觉得好笑。 这两天的事,让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别人瞧不起你的时候,害怕是没有用的,躲在角落里更没用,只会让人更加想欺负你,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让自己不被人欺负。 林清屏也来接他了。 志远远远就看见了,朝着她飞奔而去。 又到了周末了。 这周,志远的心情比从前好多了,林清屏问他想吃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那个总给他糖吃的小圆脸。 “婶……妈……”开口习惯性婶字,后来改成“妈”,“可不可以做一种可以带去幼儿园吃的,小小的糖?” “可以啊!” 林清屏得知他是想拿去幼儿园给小同学吃,第二天还特意去了糖果厂,买回来一些包糖的纸。 这个周末,顾钧成没回来,林清屏就在家里和志远一起做糖果。 做了巧克力太妃糖、榛子酥、核桃软糖三种。 等三种糖都成型以后,林清屏便把志远叫到餐桌,赵大姐也来帮忙,三人一起切糖块,再把糖都包起来。 包好后,堆在餐桌上竟有大大一堆。 林清屏分了好几包,一包给赵大姐拿去给家里孩子吃,一包准备带去学校,一包给志远留着。 志远周一的时候,就背了一口袋糖去的幼儿园。 小圆一大早来了,就和志远坐在一起,又在口袋里掏啊掏的。 这次,志远先掏出来一颗给他,“小圆,我也有糖,你试试我的。” “真的吗?给我的?”小圆很高兴,接过来剥开,居然是自己没见过的糖啊! 他迫不及待放进嘴里尝试,眼睛都亮了,“李志远,你这个糖是在哪里买的?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的,是国外买的吗?” 志远摇摇头,“不是,是我妈妈自己做的。” 小圆更震惊了,“什么!志远,你妈妈居然会做糖?这也太厉害了吧?” “什么糖?什么糖?”很快,有更多小朋友围了过来。 小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是李志远妈妈给他做的糖,可好吃了!” 小朋友对志远还是没那么熟,有胆子大的,试着说,“李志远,可以给我一颗吗?” 志远很大方地给身边的小朋友每人一颗。 一只胖手伸到了面前。 志远抬头一看,是云小山。 云小山也不说话,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就只伸着手要糖就是了,好像在说:李志远,你为什么给他们不给我?虽然我们打过架,但我们也比你和他们更熟一些! 志远倒是没有拒绝,把一颗糖放进了云小山的胖手里。 云小山哼哼唧唧剥开了一尝,明明表情都已经出卖了他了,这是多么好吃的糖啊! 但他云小山怎么可能服输? “哼!一般般啊,哪里特别好吃了?你们是没吃过好东西吧?这也好吃?”云小山哼道。 小圆脸不高兴了,“不好吃你别吃啊,你吐出来啊,我们想吃还不够吃呢!” 志远听他这么一说,又掏出一颗给他,“我还有啊,够吃的。” 云小山一看,咦,怎么给祝小海的和给他的不一样? 云小山顿时一拍椅子,“李志远,你居然偏心他?你给他的是不是好吃点?” “给你的也是好吃的,我吃过了的!你好胡说!”小圆脸气道。 “我不信!肯定是你这颗好吃点,不然,李志远你再给我一颗试试!”云小山的胖手又伸了出来。 志远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哪里是嫌糖果不好吃啊!分明就是觉得太好吃了,才变着法子又要…… 志远满足了他,给了他一颗核桃软糖。 云小山拿在手里,犹豫了再三,只吃了一半,另一半还用糖纸包好,塞自己裤兜里去了。 而后,还要冲志远翻白眼,“哼,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你看见没?我吃一口就吃不下去了!” 志远对这个人也是无话可说了。 但这个年纪小小的志远,只看透了云小山的贪吃,却无法预见,他给出去的糖,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第二天,幼儿园又又又热闹了。 因为,云小山的妈妈又来了…… 这一回,不但要找老师的麻烦,还要找志远的麻烦。 早上,正是老师准备上课的时间,云小山的座位还空着,老师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她的预感真的没有错。 就在她预感完的时候,教室门就被人撞开了。 是云小山和他妈妈。 云小山是被他妈拎着闯进来的,闯进来以后,云小山妈妈直接将半块核桃软糖拍在了老师面前,“你们幼儿园怎么可以给我儿子吃这样的东西?” 第138章 出事了 “妈——妈——”云小山一边看志远一边用力把他妈往外扯,快要急哭了。 云小山妈妈却根本不听,要老师给个说法,“你这个糖是哪里来的?有生产厂家吗?配方能公开给我看看吗?” “这……”老师都傻眼了,“这不是我们幼儿园发的糖。” 志远是个敢作敢当的性子,立刻站了起来,“小山妈妈,这个糖是我给云小山的,不是老师发的。” 老师看志远的眼神仿佛见了救星,“李志远,你快来跟小山妈妈说说,你这糖是哪里来的。” 全班同学雅雀无声,只因云小山妈妈太吓人了,好像不管是谁走上前去,都会被撕了一般。 可是,老师让志远上去。 志远其实也是有点害怕的,但糖真的是他给的,既然云小山妈妈来质问,他就必须去面对。 经过小圆脸身边时,小圆脸拉住他的手,小声对他说,“李志远,你别去!会被云小山妈妈打的。” 志远知道啊……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老师在台上向他招手,“李志远,你过来,好好跟小山妈妈说清楚。” 志远从小圆脸手里轻轻抽出手来,朝前方走去。 “李志远。”保育员老师牵住了他的手,“别怕。” 然后,陪着他一起走到云小山妈妈面前,跟云小山妈妈说,“小山妈妈,李志远同学分糖给小山吃,也是同学情谊,这个糖小山吃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小圆脸本来怕怕的,这个时候鼓起勇气大声说,“我也吃了!我好好的!” “你能跟我们小山比吗?你是谁家孩子?你有我们小山养得金贵?”云小山妈妈对着小圆脸就是一顿狂骂。 小圆脸瘪了瘪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志远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一步,“糖是我给的,是我家里自己做的。” 云小山妈妈一听立刻爆炸了,声音尖得差点把房顶冲破,“你自己家做的?你家什么人做的?有没有体检合格证就做东西给我们小山吃?你家里人有病吗?讲不讲卫生?怎么就敢做东西给我们小山吃的?” 云小山盯着志远,似乎忽然明白过来,更加歇斯底里,“你就是那个农村来的野孩子?你们农村里脏兮兮的,怎么可以把你们的东西拿给我们小山吃?” 说完又看着其他小朋友,“还有你们,还有多少人吃了都回去跟爸爸妈妈讲,农村人不知道带了多少细菌来!” 保育员老师正色道,“小山妈妈,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农村人怎么了?你身上穿的,平时吃的,哪样不是农村人生产出来的?请你不要在我们这里教坏别的孩子。” 云小山妈妈一听,气得脸都红了,指着保育员老师大骂,“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了!今天,你们幼儿园就要给我一个交代!我儿子如果有什么事,你们幼儿园要给我负责!” “云小山哪里有事了?看着不活蹦乱跳的吗?”保育员老师气道。 老师却使劲给保育员使眼色。 云小山也在那哭着抓他妈,“妈,我没事,我真的好好的……” 边哭还边看志远。 “你给我闭嘴!”云小山妈妈回头吼了儿子一声,指着保育员,“现在看着没事,有些影响是慢性的,长期的,你能保证吗?你能保证我们小山这一辈子都不生病吗?如果你能保证,我今天就放过你们幼儿园!” “这不无理取闹吗……” 保育员还想据理力争,结果,云小山妈妈直接上手推了。 志远觉得这是自己犯的错,怎么可以让保育员老师代替自己被欺负? 他立刻冲到保育员身前,把保育员老师挡在身后。 云小山妈妈这一推就推到了志远头上。 志远人小,而且,尊敬对方是大人,根本没想过和大人动手,哪里经得起这一推?当即就往下倒。 偏巧,后脑勺砸到了椅子角。 志远只觉得脑袋一痛,倒在了地上。 他还准备自己爬起来呢,就听见小圆脸的声音在喊,“血!李志远流了好多血!” 保育员老师把他抱起来,往教室外冲,一边大喊,“通知李志远家长!” 云小山妈妈第一次有点慌神,云小山更是嚎啕大哭。 小圆脸也哭,他哭着还瞪云小山:你又没摔着,你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都是你! 云小山根本不知道小圆脸这样瞪他,只昂着头扯着脖子大哭。 班主任被哭得心烦意乱,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幼儿园真的干不长了,就算园长不处理她,她自己也不想干了,换个单位吧! 人一旦豁出去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冲着云小山妈妈喊,“能麻烦你让下吗?别在这碍事了!” 她要去找园长,还要去翻班级手册,看看李志远家长怎么通知,云小山妈妈刚好挡在放手册的柜子门口。 云小山妈妈怼班主任老师怼习惯了的,老师从来不敢还嘴,这会儿居然还这么大声和她说话,她本来的那点慌乱也没了,气得乱吼,“你什么态度你?你当老师的就这个态度?” “你给我走开!李志远受伤了你没看见吗?”老师也气得吼。 云小山妈妈眉毛一竖,“受伤怎么了?不是送去医院了吗?多少钱我们家里出就是了!又不是出不起!” 老师看着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连哭都忘了的云小山,想象了一下如果云小山长大闯了祸也是他妈这个语气:多少钱我赔就是了,又不是赔不起,不由暗暗心悸。 班主任老师点点头,“行!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去打电话吧!” 老师越过云小山妈妈,冲出教室,冲到院长办公室,直接拨电话。 园长看了都惊了,“你这是干什么?是打哪里电话呢?” “出事了!”老师边流眼泪边说,等那边电话接通。 云小山妈妈这时候也牵着云小山来了。 一进园长办公室,就听见这个班的班主任老师在讲电话,“是,我是苗苗幼儿园,我们这里出事了,家长把学生打出血了,不是,是一位家长把别人的孩子打出血了,我打电话是报案的,对,能麻烦你们来一趟吗?” “什么?你居然敢报案?”云小山妈妈尖叫。 园长也急了,“你这是打给派出所啊?” “是的!”老师放下电话,抹了一把眼泪,“我就是打给派出所,他们马上就派人过来!李志远被云小山妈妈推到地上,脑袋摔了个窟窿!这个责任我和园长你都负不起!我还不报案吗?” “我看你是不想干了!艾老师!就这么大点事,你就报案,你不会觉得派出所会处理我吧?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我已经容忍你多少次了!我看,你这次真的给我滚蛋算了!”云小山妈妈破口大骂。 “我就是不想干了!”班主任艾老师也近乎崩溃的边缘,“我已经受够你了!我是老师,不是你家保姆!不是由着你呼来喝去的!这两年,我已经不止一次想说,我不干了!我讨厌你!我一直不敢!很好,今天,干脆一了百了,我就是不干了!园长你看着办吧!把我调走也好,直接开除我也好!都可以!只要不再看见这个女人!不再受这个疯女人的窝囊气!” “什么?你居然骂我疯女人?我……”小山妈妈脸色都变了,抓起东西又要打她。 园长还打算来劝,艾老师倒是把园长劝住了,“让她打!正好让警察同志来看看,这个疯女人打了孩子又打老师!” 一句话,把小山妈妈定在那里了,还真就打不下去。 云小山也在那里抱着他妈的大腿哀嚎,“妈,你别打,别打老师,别打同学,妈……” 一片混乱中,园长哄了孩子哄大人,脑壳痛得发涨。 而派出所警察就在此时到来了,既然有人报警,那就还是要把人带回去调查情况的。 云小山第一次跟着警察进派出所,吓得一路都哀嚎,任谁都哄不住,还不停喊着要“爸爸”。 不可一世的云小山妈妈进了派出所之后还在闹,闹着要见所长。 艾老师把情况和警察说清楚以后,就哭着对园长说,“李志远家长就拜托你通知了,明天开始我就不去上班了,现在我想去医院陪李志远,我唯一对不起的孩子就是李志远,如果我从前胆子大一些,这个孩子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今天更不会受伤。” 她一哭,云小山也跟着大哭,云小山一哭,他妈妈又大声吼他。 艾老师只觉得终于解脱了,良心的煎熬,懦弱的人格,今天总算吐了这口气,就算李志远和他家长都不原谅她,也不要紧,那是她胆小怯懦的结果,是她该得的。 而派出所里,云小山爸爸被通知到了。 老婆孩子都在派出所? 云小山爸爸云严接到通知的时候,实在是很匪夷所思。 匆匆赶到派出所,一看,好家伙,自己老婆把别人孩子给打了。 他老婆有多跋扈他是知道的,但打别人家小孩也太荒谬了吧? 而且,派出所所长老刘还是熟人。 他一进去,他老婆就站起来冲他喊,“云严,你赶紧叫刘所长来,我在这里说了半天了,这些人也不去请刘所长!简直岂有此理!” 第139章 道歉 云严看着自己老婆,有些无语。 他没这个脸叫刘所长来。 在了解完情况后,他更加没脸,先向园长道歉。 云小山妈妈指着他来找派出所所长给她出气的,结果,这人一来先道歉,把她给气着了,立刻就要说话,被云严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她气得扭过脸,但也不敢再说,云严平时脾气很好,但如果一旦认真,她也不敢惹。 云严又问对方孩子的情况,得知已经去了医院,便决定直接去医院看望孩子,如果孩子父母在,会在医院道歉。 对于这件事给派出所带来的麻烦,他也一再表示歉意,并没有提要见刘所长。 一出派出所,云严就准备去医院。 云小山妈妈震惊了,“你还真去医院给那几个乡巴佬道歉啊?” 云严一脸严肃,“你可以不去,云小山,你跟我去。” 云小山妈妈护犊子得很,搂着云小山不放,“关小山什么事啊?他们家孩子乱给小山吃东西,我还没找他们负责呢!” 云严压着气,“所以,小孩在幼儿园给儿子吃了点自己家做的糖,你就要找人负责?” “那不然呢?”云小山妈妈一脸骄傲,“我们小山是吃什么长大的?零食吃的可都是国外的!” 云严依然压抑着怒气,“我们才开放多久?你也就这两年吃了些外国东西,就把祖宗都忘了?” “那,有好的为什么不吃?现在小山已经养成吃好东西的胃口了,怎么能再让他吃回去?生病了怎么办?往后,儿子要生病,我肯定要找这家人负责的!”云小山妈妈气道。 “我看你先治治你的病!”云严怒道。 “云严,你说什么?”云小山气得跺脚,“反正,我不可能去道歉的!小山也不可能去!我不去找他们麻烦已经是仁至义尽!” “行!”云严气得点头,“云小山,你给我过来。” 云小山被他妈妈揽着,犹犹豫豫的。 云严一把将他拎了出来。 正巧,路上有卖烤红薯的,云严把儿子拎到摊前,买了一个大的,递给云小山,“现在就吃!” 云小山眼睛都亮了。 他每回经过路边,闻到这味儿都觉得可香了,但妈妈绝对不给他买的,他想吃,妈妈还会骂他,说这是穷人吃的东西。 今天,有这么好的事儿? 柳雁,即云小山妈妈见状都快疯了,在路上就尖叫起来,“云严!你过分!你怎么可以给他吃这样的东西?小山,不准吃!这东西吃了会生病!” “你给我闭嘴!”云严皱紧了眉,“这东西吃了怎么了?我云家,我们三兄弟小时候都是吃这个长大的!生什么病了?” 柳雁被云严一训,声音也小了些,“小山……如果你实在想吃这个东西,我们可以买回家自己做,弄干净些,你看看这怎么能吃啊?多脏啊!全是细菌,黑乎乎的,吃了真的要生病的!” “我们小时候直接从地里挖生的出来都吃了,这有什么吃不得的?吃!吃出问题我负责!”云严也是气着了。 卖烤红薯的大爷更气了,“我这地瓜,可是洗得干干净净再烤的,每天买的人这么多,也没听说有哪个吃生病了,你这么说,可就不地道了。” “真吃出病来就迟了!我丑话说前面……” 柳雁还在那跟卖红薯的大爷争执,云严已经牵着儿子走了。 公交车正好来了,云严牵着儿子上了车。 云小山已经开始偷偷吃烤红薯了,真好吃啊,真香啊,他心里甚至在琢磨:能不能在今天趁着爸爸跟妈妈吵架,把以前不能吃的东西全吃一遍? 这个念头简直来势汹汹,把李志远被他妈把头打破这件事都盖下去了。 直到,到了医院,他红薯也吃完了,终于想起李志远脑袋的事了,整个人又怂了下去。 林清屏已经赶到医院了。 园长在派出所打电话到学校,学校辗转叫正在上课的她去接电话,得知志远被人打破了头,她立刻就来了医院,至于对方是谁,怎么打起来的,都放在后面了。 打到头不是小事!她肯定要先看孩子! 志远的头被椅子磕破了口子,好在伤口不大,也不深,缝针就可以了,但要打破伤风针,这会儿已经做了皮试,正在等结果。 云严就是这个时候直接把云小山带到急诊来的。 保育员老师和班主任艾老师都在,林清屏现在已经知道大致前因后果了,云严的到来,使得所有人都看着这父子俩。 云严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在这样的目光里颇不自在。 “两位老师好。”他先跟老师打招呼,然后看了看林清屏和志远,先对志远一笑,“请问,你就是李志远同学吗?” 志远脑袋上包着纱布,点点头。 云严又对林清屏谦和地笑,“你好,我是云小山父亲,请问你是李志远同学家长?” “是的。”林清屏已经对云小山妈妈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对云严态度并不好,可以说,是十分冷淡的。 她没觉得自己错,儿子脑袋被打破,她还要对人客客气气吗? “对不起,我带云小山来,是来道歉的。”云严手里提了水果和奶粉,放到一边,“今天的事,是我们不对,李志远同学所花所有医药费和后续需要的营养费都由我们出,作为云小山的家长,我也在此对李志远同学道歉,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林清屏冷笑,“谁缺钱不成?不用了!” 云严一听,马上道,“不是这个意思,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李志远妈妈,您误会了。我今天来,就是专程来道歉的,至于费用,是必须的,是我们应该出的。我也知道,孩子受伤,当家长的哪有不疼的?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过来,看看能为孩子做些什么,尽力弥补。” “不必,我也是认真的。”林清屏道,“前因后果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们家就是普通人家,跟你们这样的家庭不是同路人,往后也没有来往的必要,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见面,不来往,彼此远着点,免得再有类似事情发生,毕竟,下回到底是谁家孩子头上砸出洞来也不知道。” 云严一听,顿时尴尬了。 对方是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该表达的诚意还是要表达。 他笑了笑,“行,李志远同学受了伤,也需要休息,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小山,你也跟同学好好道歉。” 云小山看着李志远,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话呀!”云严推了下儿子。 云小山嘴巴一扁,就有要哭的样子,然后磕磕巴巴地说,“李志远,我再答应你三件事行不行?” 云严一听:你这是什么道歉的方式? 志远看看云小山,再看看林清屏。 林清屏沉着个脸没说话。 志远便道,“你先回去吧。” 云小山一听,更加要哭了,“那三十件行不行?三十件!” 志远都没不知道说啥了,“行行行,你先回去吧!” 云小山把眼泪一抹,点点头,“好,你这可是答应了!不准反悔!你自己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大人们都懵着,两个人小孩居然就说好了。 云严反正是一头雾水跟云小山离开的急诊,还问儿子,“你说的三件,三十件是怎么回事?” 云小山那件都不敢跟他爹说,支支吾吾的,“是……是我和李志远的事,你别管!” “行啊!”云严自觉这个儿子被柳雁管得跟个软疙瘩似的,难得有自己的主见,他也不再问了。 男孩子,谁没和朋友有几个秘密?只要不是坏事就行。 医院里,林清屏也觉得这俩孩子有问题。 “怎么回事啊?你跟这云小山难道平常还一起玩?”林清屏是真心不想志远跟这样的孩子接触,倒不是云小山怎么样,而是他那个妈太难缠了! 志远想了想,小声说,“我和云小山的事,可以交给我自己处理吗?” 说完,仿佛又怕林清屏生气似的,忙道,“妈,我知道你担心我,知道我受伤把你急坏了,但是,我和云小山,是另一回事。” 林清屏还能说什么? “知道了,我不管!但是,要保护好自己!以后可不好再给他吃东西了。”林清屏前世开饭店的,这种事简直是她的噩梦,店小的时候有来碰瓷的,吃坏了肚子非说是她店里吃坏的,还有带了蟑螂来往菜里扔,完了说是她的菜不干净,她不知道遭遇过多少这样的事,简直有苦难言,后来,店开大了,食品安全始终是她狠抓的问题。 她也知道有些当父母的,养育孩子非常精细,专用的水,无污染绿色食品,动物奶油等等,恨不得把孩子养在无菌环境里,但是,这个年代就出了这样的人,还真是她没想到的。 志远听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林清屏一眼瞥到云小山爸爸带来的水果和奶粉,“咦,东西怎么没拿走?” 她提起来,发现里面还有一叠钱。 第140章 顾钧成回来了 林清屏当天晚上做一个梦。 梦见青年时期的志远。 还是在老家那个小县城。 某个夜晚,她的餐馆已经打烊了,她正准备关店休息,志远突然闯进她的餐馆,身上带着伤,脑袋在流血。 他闯进来,面色苍白叫她“婶婶”。 外面有人在喊,“人怎么不见了?” “这家餐馆还亮着灯,是不是进去了?” “李志远跟这家还真是熟悉!” 林清屏彼时看着一头血的志远,心里很是害怕,而志远听见外面的声音,小声说了句,“别说我来过。” 说完,就熟门熟路走到后门,冲了出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只知那一晚上,整条街都闹得很,再后来,志远就被抓了…… 这是她心里不愿意回想的一幕。 那一晚,志远为什么会闯进餐馆里来,对她来说已经是不解之谜,但她重生后每每想起,总觉得,他是来求助的。 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那时候,她顾家的婆婆也已经不在了,公公又呆呆傻傻不能自理,她是他唯一亲近的人。 他那时候是来寻求庇护的吗? 但最终他却孤身闯入了风雨里,她没能护住他。 她后来去监狱看他,他红着眼睛问她,爷爷好不好,如果有机会见到爷爷,千万别告诉爷爷他坐牢了,只跟爷爷说,他去外面打工挣钱,回来孝顺他。 那时候她麻木地答应他好,但却终究没有回顾家村的机会,或者说,其实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等她终于回去,却是公公去世的时候。 她这个前儿媳的出现,没有人欢迎。 志远拖她转告的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去。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梦到这一幕,她甚至还梦到那些人在外面嚷嚷时的声音,似乎是在说“云少爷吩咐的,只要摆平这件事,云少爷有的是钱给!” 云少爷。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个称呼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甚至,她都不确定上辈子这个称呼是否真的出现过,因为那晚的记忆太混乱太遥远。 但,这会儿这个名字却突然入梦。 林清屏从梦中大汗淋漓醒来,不知道这算不算命运的示警。 云。 云家人。 上辈子一直在乡下和小县城的志远,不可能跟这样的人家扯上关系吧? 林清屏躺了回去,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林清屏以为这事儿到此就结束了,但是没想到,第二天,云严又带着云小山来了,而且,这一次,还是来的林清屏家里。 志远脑袋受伤缝针,医生说不需要住院,但林清屏怕他在幼儿园磕磕碰碰的,磕到头,所以给他请了假,让他在家休息几天。 结果,云严从云小山那里得知志远今天没上学,就又找了来了。 至于怎么找到林清屏家里的,她也不得而知。 林清屏因放心不下志远,这几天也没住校,下课就回家了,何况今天是周六,她中午就回来了,给志远做了不少好吃的安慰他。 所以,云严来的时候,是林清屏开的门,看见这父子俩,林清屏倒是想起来了,说了句,“你等等。” 说完,就把云严昨天留在医院的奶粉、水果和钱拎了出来,一并还给他。 昨晚的梦宛如阴云,依然笼罩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无论“云少爷”这个名字,是她日有所想夜游所梦的胡思乱想,还是上辈子真的出现过,她都觉得小心不为过,不跟熊孩子和熊家长来往有什么错?而且,云家这样的人家,反正也不会有交集,不是他们能结交的,不如不来往。 云严见她这样,很是尴尬。 “林同志,我们是真心对李志远同学感到抱歉的,今天过来,也是小山见李志远同学没去上学,带了孩子们爱吃的过来探望,两个孩子毕竟是同学……”云严笑着解释。 “没有这个必要。”林清屏语气很是生硬,“而且,云小山爸爸,现在受伤的是我儿子,你要道歉要补偿,那是你们家的事,并不代表我们就要接受,世上没这个理,是不是?” 云严被问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道理”,通常情况下,大家都是以和为贵,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原本不是什么大事,道个歉,握手言和,孩子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林清屏把东西放在门口,不打算让他们进来,已经准备关门了,“再者,同学之情什么的,也不必提了,我们打算给志远转学。” 云严脸色严肃起来,“林同志,这……有这个必要吗?如果我们家和小山给李志远同学带来困扰,那我们以后不打扰就是,转学大可不必。” “谁要转学?”夜幕中,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清屏一喜,居然是顾钧成回来了! 云严回头一看,笑道,“顾钧成同志,还是顾钧成同学?” “云教员?”顾钧成看见云严在自己家门口,也吃了一惊。 林清屏:??认识? 云严竟然是顾钧成学校的教员! 这点让林清屏有种无名之火无处发泄的憋闷感。 有了这层关系,云严自然就带着云小山进屋了。 云小山一进屋就哭丧着一张脸朝志远跑去了,“李志远,我都答应你三十件事了,你为什么还要转学?” 志远先是惊讶的,“我什么时候要转学了?” “你妈妈说的。”云小山扁着嘴。 林清屏正好经过,“对,是我说的,要转学。” 志远便不吭声了。 “你真的要转吗?”云小山问。 “我听我妈的。”志远最开始叫妈的时候还扭扭捏捏,现在已经很顺口了。 反倒是把顾钧成给惊了惊,这娘俩趁他不在,这么好了? 志远面前摆着一盘林清屏炸的鸡米花,还有一小壶梨汤。 秋梨初上市,林清屏煮了梨汤给志远当水喝,降燥。 云小山沮丧了一阵之后,指着鸡米花和梨汤问,“李志远,你这是什么好吃的?” 林清屏一听,立刻把两样东西都端走了。 云严见了,不由笑,“我这弟媳,看来是真不待见我们父子啊。” 他和顾钧成聊了这一阵,已经从师生关系变成兄弟了。 顾钧成不可能当着外人面质问林清屏,只悄悄给林清屏使眼色:干什么呢? 林清屏偏要给他点破,“顾钧成,你眼睛疼吗?” 顾钧成:…… 云严直接笑出了声。 林清屏真的不理解,且不说云小山怎样或者云小山长大后怎样,就现在看来,云严这个人有头有脸,人也讲道理,为什么愿意在这里坐冷板凳!被她这样落脸,还谈笑自如,没有自尊心的吗? 但林清屏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客气,吃晚饭的时候,只拿了四副碗筷,没有云严父子的。 顾钧成都无奈了,自己起身去拿。 林清屏虽然没有阻止他,但脸色不太好看就是了。 这顿饭,吃得最开心的要数云小山了。 林清屏反正是不高兴的,她一不高兴,顾钧成自然心头也有事,志远最和林清屏贴心,一看她不乐意,哪里高兴得起来? 至于云严,倒是看不出情绪,厚脸皮! 但是,林清屏真的奇怪了,就云小山妈妈那个语气,他们云家不应该每天都是山珍海味吗?什么好吃的没见过?就林清屏做的这点家常菜,云小山至于吃得满嘴流油,生怕别人跟他抢? 云小山吃了三碗饭。 云严都震惊了,“我家这个,在家吃饭是个大难题,几个人追着喂,喂不了半碗,今天出奇迹了!” “可能我家的菜合他的胃口,以后常来吃……”顾钧成话音未落,就感到大腿被人狠狠掐住了。 云严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笑眯眯的,“那我以后常带小山来。” 云小山一听,也高兴了,还对志远说,“李志远,你要转哪个学校去?我也转。” 这话一出,不仅林清屏气得无话可说,连志远都无语了:哥们,你这是图什么啊?图我把你弄进屎堆里?还是图我揍人疼?还是图我威胁你喊爷爷? 不管这娘俩怎么憋闷,云家父子是高高兴兴走了。 林清屏心里的不顺就只能冲着顾钧成来了! 不搭理他! 洗漱完毕后,她取了一床被子扔到沙发上,指指顾钧成,意思是,今晚这就是他的下榻之地,然后就上楼了。 志远同情他顾叔,小声邀请顾叔去他房间睡,顾钧成笑了笑,同样小声告诉他:用不着。 林清屏其实挺忙的。 梅丽在南边开厂,前阵子跟她说,在年轻时髦的女孩中开始流行一种穿在里面的罩子,她也想生产,甚至进了一条线,问林清屏知不知道这种东西,有没有设计得更优美的。 林清屏当然知道,不就是内衣嘛,只不过,这个时候悄悄流行起来的,还很保守,而且,是布的居多,后来,内衣发展起来,花样不要太多! 所以,林清屏就设计了几款给梅丽,从样式到质地,全都写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 这第一批货,林清屏直接让梅丽用丝绸刺绣。 梅丽按照她的设计,已经做了样品出来,按照她的尺寸给她寄了样衣,让她看看版型是否正确,还有哪里要改。 林清屏回房间后,就把梅丽寄过来的包裹拆开来看。 内衣光看自然不行,得试啊! 是否舒适,是否聚拢,都得试过才知道。 于是,顾钧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第141章 林清屏,你穿的什么东西? 林清屏全身就穿了这套内衣裤。 大红的真丝面料,用薄海绵做了衬,梅丽按照她的设计,把聚拢的效果做得很好。 林清屏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杰作,觉得这款内衣应该可以卖爆。 顾钧成便是在此时出现的。 一道卧室门而已,对他来说要打开轻轻松松。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门开以后会是这样的画面。 林清屏背对着他而站,一身雪肤,灯光下脂光如玉,仿佛凝了一层淡淡的光。 从后面看,只看见窄窄的一块三角形的布,遮住她丰挺的臀,鲜妍的红,愈加衬得她肌肤胜雪。 背上只有一根细细的带子,也是鲜红色,横在雪白的背上,触目惊心,让人不由浮想联翩,前面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 曲线蜿蜒,那一截雪白的腰,从未显得如此细,细得,仿佛他一只手就能掐住…… 仅仅只是惊鸿一瞥,顾钧成的眼眸里暗了亮,亮了暗。 林清屏听见门声,也从镜子里看到他进来了,下意识地双手抱胸,挡住了自己,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林清屏,你穿的什么鬼东西?!” “你进来干什么?”林清屏捂着胸质问他。 她可没忘记,今天安排他睡沙发的! 顾钧成黑着一张脸,“我不进来,怎么知道你在玩什么鬼名堂?” 黑沉的脸,斥责的语气,眼睛却盯在她身上不放。 林清屏原本是抱着胸的,索性放开了,转过身来,翘着下巴问他,“我玩什么名堂了?” 在她转身的这一瞬间,顾钧成的眼睛都直了。 比荔枝蜕壳更娇艳,比牡丹含雪更惊绝。 “林清屏!”他声音都粗了,“你要有点分寸!” 林清屏哼了一声,双手搭在他肩上,眼里波光流转,“我哪里没分寸了?你说说?” 顾钧成眼里要喷出火来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怒火的火,还是别的什么火…… 这火黏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烫融化了。 他的声音也愈加粗嘎,双手握住了她的腰,语气却严厉极了,“你穿的是什么东西?这种玩意儿你上哪弄来的?也能穿?” “我穿这个怎么了?”林清屏挑衅的眼神愈加明显,“是有伤风化吗?” 顾钧成抿了抿唇,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可不是我说的!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林清屏哼道,“我不穿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有伤风化?我这还穿了呢!” 顾钧成一噎,“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林清屏贴得他更近一些,大红丝绸托着的,轻轻擦过他的衣服,眼波刘转眼间,声音娇媚得快滴出水来,“既然有伤风化,你抓我那么紧干什么?我腰都快被你掐断了!” 顾钧成这才意识到,自己握住她细腰的双手,已经汗涔涔的了…… “小妖精!”他咬牙,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只能在我面前穿!” 林清屏翻了个白眼,难道她还能穿着内衣到处走不成? 但今天,她偏要逆反,“这有什么?人家还有内衣秀呢?啊——” 说话间,只觉得身体凌空而起,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并随之重重跌落在柔软的床上。 他炙热的唇已经落在她颈间,听见她这句,不以为意地顺口问,“什么叫秀?” “就是在舞台上走来走去给人展示,有音乐的,啊——”林清屏感到脖子一痛,竟然被他咬了一口,“顾钧成!你咬我干什么?痛啊!” “我咬你?我还要打你呢!”顾钧成撑在她身体上方,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这次是真的冒着怒火,“你刚刚说什么?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到台上走来走去给人看?林清屏,你给我再说一遍!” 林清屏扁了扁嘴,她知道,要跟这个年代的人讲维密秀,没有人会信,大概都会以为她疯了,更何况,还是顾钧成这个老古板! “我就这么一说而已,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她嘀咕。 “我一惊一乍?还是我的错了?林清屏,你这话讲到外面去你试试是什么后果!”顾钧成一脸严肃,是真的严肃。 林清屏知道,这个时候的作风问题,还是很严重的问题,就连一些小年轻学着穿喇叭裤,都有很多人看不顺眼,觉得有伤风化,她这话肯定不适合到外面说的,她也不会去说啊!这不是故意跟他叫板吗? 但林清屏哼了一声,“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那你打我呀?你不是说要打我的吗?你打啊!” 顾钧成:…… “哼,一个拳头要向老婆出击的人,还没错吗?还是我的错了?”林清屏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我什么时候……” “你刚刚就说了!自己说的话不承认了?敢说不敢当?顾钧成你是不是男人?” 顾钧成:…… “我那也就是随口一说,我怎么可能……” “我怎么信你是随口一说?你都说了,离做还有多远?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 顾钧成:…… 林清屏悄悄打量他,见他颇为苦恼的样子,哼了一声,用力在他身下挣扎,还硬生生憋出泪光盈盈的感觉来,“放开我,我……我要写信告诉妈,说你打我……” 顾钧成一脸无措再加无辜,“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刚刚还是讨伐他说了这句话,现在就变成事实了? “你就有,就有!”林清屏愈加挣扎得厉害。 顾钧成本来就因她今晚这穿着惹出一身的火,哪里经得起她再这样磨蹭,只觉得呼吸都是火热的,按住她,“别再乱动了,姑奶奶。” “我偏要动!你是要限制我的自由吗?连动都不让我动了?”她水盈盈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他,里面全是控诉。 顾钧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身下的人依然不安分地扭来扭去,他粗糙的手掌擦过她后腰,把她紧紧按向自己,“林清屏,这看是你自找的!” “不行!”林清屏双手撑着他肩膀,把他用力往外撑。 “为什么不行?”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事儿还没说完呢!我不高兴!” 顾钧成无奈,勉力控制住自己,“你要怎么才高兴?还有什么没说?” “写保证!” 顾钧成:…… “保证这辈子都不会打我,还有,你答应过我的,家里的事我做主,你今天就没做到,你要好好反省。”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说的是他让云严父子进家里吃饭的事? “要认识深刻,写六百字,不写完不准回房间,不,写完了也不能回,更不准破门而入,我累了,要睡觉了。” 顾钧成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磨人的东西,他可以不顾她的想法强行满足他自己,他也相信,如果真的这么做,她是无可奈何的,甚至,可以被他带得欢愉起来。 但,最终,他还是败在她委屈巴巴的眼神里,败在她高高嘟起的唇上。 “你可真是……”他用力吮吸了一下她嘟起的唇瓣,从她身上起来,“好,我下去。” 人终于走了。 林清屏起来换回睡衣,空气里却依然燥热得厉害,全是他留下的几欲窒息的气息。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火热。 要顾钧成保证不打她,不过是撒娇而已,她从来都相信他,绝对不会动她一个手指头,但是,云严父子真的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云严是他学校的教员,面子上肯定不能过不去,这也是她今天为什么到底不阻止他们进家门吃饭的原因,但是,不要再有深交了,志远和云小山不要有太多交集了…… 她在胡思乱想中进入了梦乡。 清晨,下了几颗雨,难得凉爽的周末早晨,林清屏睡得很是舒服,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我进来了?”外面的人说。 林清屏醒了,但是没吭声。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我进来了?” 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儿,确实也没等来她说话,也确实就真的当她答应了,推门而入,并且从里面反锁了门。 “你干什么?”林清屏翻身警觉地问。 “交作业啊!不,交保证书。”顾钧成把一张纸交给了她。 他还真写了…… 林清屏伸出雪白的胳膊,一把抢了过去,检查。 先是一个个字数,看有没有600字。 一数下来,竟然有八百以上。 “废话多!凑字数!”林清屏哼了一声,但从字数上确实挑不出毛病了,就看内容。 先是写保证不打人,这一点写了大概400字,然后就写的往后尊重她的想法,不会和云家走得太近。 “这是真心话?”林清屏把保证书还给他。 “当然是。”他点点头,“其实我昨天就是这么想的,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昨天因为人家已经到家门口来了,我又凑巧回来,不让人进门说不过去,但是,以后的分寸我会把握好的。”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们吗?”林清屏不能说因为自己一个梦和前世不太真切的回忆把人划为不可交范围。 “你想说就告诉我,不想说也没关系。”他说着,便坐在了床沿。 “我不说!” “行,那就不说。” 林清屏后知后觉地发现,此人已经从床沿挪进了被子里,她的身上,也多了一双炙热的手。 “顾钧成!”她小声道。 “怎么不穿了?”他在她耳边小声说。 林清屏:…… “顾钧成,你昨晚是怎么说的?” 他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的皮肤,“我说,只能穿给我看。” 林清屏努力抵御着他手指激起的阵阵颤栗,踢了他一脚。 “顾钧成,你才是有伤风化,你不要脸!” “顾钧成,你说,你是不是为了这个,保证书才写得这么诚恳的?” “顾钧成,你放开我……” 无论她说什么,这一回,顾钧成都没有再放过她。 在她越来越小的声音里,她知道自己也在炙热中沦陷,昨晚因一场雨而退散的热气,这个早晨重新点燃。 林清屏最后只剩后悔。 早知道,昨晚顺了他的意好了,也好过被折腾整整一个上午。 大白天的,志远和赵大姐都在家,她根本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情难自已时,也只是在顾钧成肩膀上咬了一个又一个牙印。 可那又怎么样呢? 一上午,早饭也不下去吃,午饭也不下去准备,志远小屁孩什么都不懂,赵大姐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简直,太丢人了! 最后,林清屏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在只有粗重喘息声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惹得顾钧成不禁一笑。 “你再笑试试?都是你!”林清屏眼眉间尽是绯色,埋怨的眼神看着他。 他俯身亲了亲她,“我去给你把饭端上来吃。” “不要!”像什么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干啥吗? 林清屏狠狠瞪了他一眼,忍着酸软起了床,洗完澡下楼的时候,脸上仍然是红扑扑的。 赵大姐不会说什么,都是过来人,心照不宣。 倒是志远,看了她一眼,突然紧张起来,“你们……不会打架了吧?” 林清屏:…… 这孩子说的打架,是她想的打架吗? 志远脸色很严肃,“你打不过他的啊!下次打架你叫我,我帮你!” 林清屏:…… 好吧,她错了,都怪顾钧成,她脑子里现在全是黄色废料! “我们,没打架,别瞎想了。”一个和睦的家庭,有利于孩子健康成长,再说了,他们真的没打架。 赵大姐端菜过来,给她使了个眼色。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摸了摸自己脖子…… “不是打架的,是被虫咬的,昨晚睡觉没关窗户。” 志远瞪大了眼睛,“什么虫子咬成这样?” “臭虫!”林清屏不假思索地说。 正下楼的顾钧成:…… “那……你们合好了吗?”志远瞟了一眼顾钧成,小声问。 “算是吧。”林清屏喝了一口粥,觉得咕咕乱叫的肚子总算又了慰藉。 志远老成地点点头,“这还行,昨晚他写保证书写了八百字。” 林清屏:…… “你还关注得挺多!”林清屏敲了敲他的头。 “我顾叔说的啊,让我学着点,以后上学了多的是机会写这玩意儿。” 林清屏:…… 第142章 顾钧成,你是这么教小孩的? “顾钧成!你是这么教小孩的?”林清屏都无语了。 顾钧成看着志远,也是无奈。 志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住了嘴。 顾钧成坐到志远身边,林清屏瞪了他一眼,去拿婆婆做的酱菜出来吃,顾钧成便小声对志远说,“也不是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告诉她的……” “顾钧成!你背着我在胡扯什么?”林清屏拿酱菜回来,怒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志远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撇得干干净净的。 顾钧成:…… “你们娘俩现在是一致对外了吗?这个‘外’就是我?”顾钧成说话带着点酸气。 “知道就好!”林清屏把酱菜放下,就着酱菜喝粥,几口下去,才觉得体力恢复了些。 婆婆做的酱菜真的好吃,就这么几罐,她带去学校和同学一起分享,已经快吃完了。 今天下雨,天气凉快了不少,再加上上午这一番“运动”,林清屏觉得懒得很,顾钧成问她下去要不要出去逛逛,她也没精神,只待在家里做了些小零食。 一碟子多味蚕豆,一碟子炒米糖。 端出去的时候,顾钧成也伸了手来拿。 林清屏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不给你吃,给猪吃也不给你吃。” 正拿着一块炒米糖咬的志远:…… 林清屏见状,想起上辈子网上的段子,忍不住一笑。 下午,她在大书房的窗边摆了个单人沙发,拿了本书,窝在沙发里看书。 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她捧着书,看了几页,书上的字却渐渐变得模糊,手一松,书掉落在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朦胧中,听见雨声,还有顾钧成和志远说话的声音。 两人好像在说什么飞机坦克,听不太真切。 不知睡了多久,身体忽然腾空。 她眼皮沉重,勉强睁眼一看,入眼,是熟悉的顾钧成的胸膛,她便放心地再次睡了下去。 她知道顾钧成把她抱进了房间,放在了床上,还给她盖上了被子。 天气凉爽下来,柔软的被子里就是最舒服的,她终于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林清屏有些恍惚,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等她想明白她只是睡了个午觉,起床下楼时,楼下只剩志远在看电视,赵大姐在收拾屋子。 “志远,顾叔呢?”是的,志远叫她妈妈了,但还是叫顾钧成顾叔。 “他回学校去了,说不让我们吵醒你。”志远抱着那盘炒米糖。 赵大姐也笑盈盈地说,“让我把饭给你热着,你快吃吧。” 好吧…… 志远看了她一眼,摇头,“顾叔回来,你又跟他吵架,顾叔走了,你又舍不得,真是……” 林清屏脸一热,“小鬼头,谁说我舍不得了?” 赵大姐笑着说,“这叫打是亲骂是爱,小孩子就不懂了。” 志远一脸“我确实不懂”的表情。 赵大姐帮她把饭端了出来,果然还是热的。 她慢慢吃着,回想这个顾钧成好不容易回来的周末,觉得什么事都没干,又觉得好像什么事都做了…… 平平淡淡。 但想起,却忍不住莞尔。 生活本来就是平平淡淡的啊…… 第二天周一,志远头上的伤虽然还没全好,但他执意要去上学。 林清屏便自己送他去了幼儿园。 到了幼儿园,发现带班的依然是艾老师。 艾老师没有调走,可见云小山的妈妈的确没有再无理取闹,云严确实在云小山妈妈面前有威严。 但是,这并不代表,林清屏就愿意和云家来往。 所以,再次叮嘱志远,不要和云小山玩。 其实,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不应该干涉志远和谁玩,她也知道顾钧成的想法,男孩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人家妈妈不讲理,但是人家来道歉了,握手言和还是朋友,哪怕现在顾钧成给她写了保证书,那也只是尊重她的想法而已,内心的观点并没有变。 也许顾钧成是对的吧,但是,她就是这么不理智了,就是不想志远再走上上辈子的路,所以从根子上杜绝一切可能性。 她交代完志远以后,艾老师也走过来了,还跟她道歉,“志远妈妈,对不起,我以前没有照顾好志远,我以后会用心的。” 好像发过一次疯以后,艾老师也就无所畏惧了。 从前真的是怕了云小山妈妈来闹,所以,只想息事宁人,有时候确实处事有失偏颇。 林清屏笑了笑,没说什么。 志远是带了零食来的,一小包蚕豆和一小包炒米糖,都用牛皮纸包了,要在下课的时候给小圆脸吃的。 但志远觉得,为什么整个上午一直都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他到处看,隐约觉得这目光是从云小山那边过来的,可他每次看到云小山,云小山都坐得端端正正的,看着前方。 志远便不以为意了。 今天上课,艾老师却是让大家展示才艺,看看孩子们都会些什么。 孩子们有会唱歌的,有跳舞的,还有举手说自己会弹琴的。 突然有个声音大喊,“李志远!让李志远来一个!” 志远来自农村,同学们表演的东西他一个都不会。 而这个声音,正是来自云小山。 志远看向云小山,这小子,又开始和他作对了? 云小山冲他做鬼脸,“李志远,你会什么?去表演一下啊!唱歌跳舞别人都演过了,你来个朗诵呗!” 班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谁都知道,李志远一口家乡话,朗诵谁听得懂? 小圆脸气死了,冲着云小山嚷,“云小山,你为什么还要欺负李志远?” 云小山一听,更气了,“我怎么欺负他了?他什么都不会是我的错吗?只怪他自己,从乡下来,除了玩泥巴会什么?李志远,你表演个玩泥巴也可以!” 班里又开始大笑。 艾老师这次终于没有任志远被人嘲笑,她笑着安慰志远,“志远同学,不会唱歌跳舞也没关系,以后老师可以教你,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也有自己不擅长的,我们志远同学的优点是跑得快,以后运动会我们志远再大展身手。” 李志远却站了起来,朝台上走去。 “李志远?”小圆脸急得喊他,怕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唱得不好或者朗诵得不好,别人又笑他。 志远却冲他一笑,继续走上台,问老师,“会什么都可以吗?” 艾老师也有些惊讶,但孩子勇于展示当然是好的,她打定了主意,不管李志远表演出什么样子,她都会帮他说话,“是的,什么都可以,李志远同学,你要表演什么呢?” “武术!”志远铿锵有力地说出这两个字。 话音一落,他就在台上开始施展拳脚。 他两岁开始就跟着他爸打拳,那个时候纯属瞎打,他爸没空的时候,他也跟着部队别的叔叔们练,后来到了顾家村,也没耽搁下,早上起来跑跑步,没事的时候复习一下拳脚,全当是对爸爸的怀念…… 此刻他在台上将一套拳打得行云流水,中间还有后空翻和侧空翻,把台下的孩子们看得惊呼连连,尤其男孩子,看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连艾老师都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精彩的武术表演! 至于云小山,完全张大了嘴,震惊了。 当志远最后收拳下台的时候,班里掌声响了好久。 艾老师激动了,本来今天就是在为文艺晚会选题材,在这之前,她还没想好到底是合唱还是舞蹈,现在,她拿定主意:武术表演! 她让志远教大家打拳,还说了,“学得好的小朋友,就能选上参加文艺表演,大家一定要好好学。” 于是,从这天开始,志远每天都会在下午活动时间站在最前面一招一式教大家打拳,艾老师则在底下纠正大家的动作。 只有一个人,非常不配合——云小山。 云小山不是捣乱,就是站着不动,有时候还故意在身边的同学站马步的时候,把人家绊倒。 艾老师批评他,他梗着脖子不服气,“我不学,我凭什么要跟他学?我爸爸是他爸爸的教员,他不配教我,我跟我自己爸爸学!” 最终,艾老师也没能说服云小山一起学,云小山自己也很生气,只要到了学武术的时候,他就去玩具教室玩。 偏偏,他又不好好玩,还要用球来扔学武术的孩子,他这样的捣乱,倒是让越来越多孩子跟志远亲近了,无他,男孩子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谁不崇拜会武术的英雄? 于是,云小山就更气了,尤其,其中还有些他的死党,也跟志远走得近了。 幼儿园这些变化林清屏并不知道,这天下午,二妹却来系里找她了。 自从二妹上大学以后,就好像海阔凭鱼跃,进入了一个非常广阔的天地,如鱼得水,连周末都很少回家,林清屏都有日子没见她了。 这一次二妹过来,却是来邀请她的。 “你还记得顾家村村小那位老教师吗?他不知怎么,打听到我考上首都大学了,让家里人来学校找我,请我们周末去他家做客。” 第143章 乡下来的 林清屏怎么不记得? 她还记得,这老先生特别爱吃她做的甜食呢! “好啊!那去呗?带上志远一起。”林清屏知道老先生最喜欢志远。 转眼就到了周末。 林清屏、二妹和志远高高兴兴准备去做客。 头一次去别人家里,还是要带些礼物的。 二妹要自己准备礼物,林清屏把消息告诉志远的时候,志远也说他要自己准备礼物,林清屏想到老人爱吃自己做的甜食,便打算做点好吃的给老人家带去。 周六的时候,二妹回来了,约好第二天一起去老先生家。 “对了,老先生姓什么呀?”林清屏鲜少跟他打交道,琢磨着明天到人家家里该如何称呼。 二妹一愣,摇摇头,“不知道。”她一直叫老师来着。 看志远,志远也是一愣,“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叫老爷爷。” 林清屏:…… 得,真够迷糊的。 第二天周日,林清屏原本打算带着二妹和志远坐公交车去的,没想到,人家居然来家门口接他们了。 还是他们在顾家村见过那个小伙子,接老先生回首都的那位,很是友好热情。 林清屏也不好意思问人家家里到底姓啥,等下人家还说哪有这么不懂事的人,都上门做客了还不知道主人家姓啥? 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着人去了家里。 还在门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老爷子怎么又把那些乡下的朋友招到家里来?真是的,我下午还要招待朋友喝下午茶呢!他们什么时候走?” 另一个声音说,“你够了啊,老爷子在乡下的时候,人家对老爷子照顾有加,人要懂得感恩,你别把你那套在人面前表露出来。” 来接林清屏他们的小伙子脸露尴尬,朝林清屏一笑,想提醒里面的人,结果,里面的女声继续在说,“那得他们识趣,吃了饭早点走人啊,我下午还要招待贵客喝下午茶呢。” “什么贵客?来了一块招呼得了。” “那怎么成?等乡下人走了,我还要全屋消毒的,贵客讲究得很。” 这下可真听不下去了。 “大哥大嫂。”来接林清屏的小伙子喊了一声。 此情此景,林清屏是真的不想再进去了,二妹脸色也不好看,但考虑到老先生,如果他们就此走了,老先生肯定会失望。 接他们的小伙子也一脸难堪和歉意,“很抱歉,我嫂子和我哥最近有矛盾,在吵架,他们并不是在说你们……” 林清屏眼看这小伙子都快哭了,心里到底还是一软。 “我爷爷一直等着你们呢。” 行吧,看在老爷子份上。 林清屏一行三人在小伙子的带领下进了屋,也终于见到了声音的主人——云小山的爸爸云严和妈妈柳雁。 柳雁看到他们眼睛一瞪,“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就是爷爷请回来的客人。”接林清屏等人的小伙子很严肃的态度了,意思是要他大嫂礼貌一点。 结果柳雁一见是他们,反而更加肆意,“我当是哪里来的乡巴佬呢!”本来就得罪了,现在更不用装了。 “柳雁!”云严一声呵斥。 柳雁翻了个白眼,直接上楼上去了。 云严一再道歉,请他们入座,而门口,响起老先生的声音,笑呵呵的,“今天,你要被我的小朋友给比下去!” “是吗?那我可要等着瞧瞧!” 都是熟悉的声音。 随着两位老人爽朗的笑声,老先生和武老一起进来了,陪着武老来的,还有武天娇,以及被老先生牵在手里的,还有云小山。 一时,云小山大喊“李志远”,武老和武天娇喊“小林同志”和“瓶子”,热闹得不行,倒是谁也听不清谁喊的谁。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熟人,林清屏也很是惊喜,因为柳雁而产生的那些不快都淡了下去。 武天娇冲着林清屏眨眼睛,武老则指着林清屏三人笑着问老先生,“这就是老师今天请的客人?” 所以,老先生还是武老的老师吗? 算算年纪,倒也有可能,虽然叫着武老,但武老还没退休呢。 “是!”老先生也很惊讶,完全没想到他们都认识。 其实武老也只认识林清屏,另外两位没见过,他听老先生的语气,今天重点介绍的对象还是那个孩子,不由笑道,“你得好好给我介绍一下,是谁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柳雁是这时候下来的,听见客厅里的动静,好像是有武老和武天娇的声音,就赶紧下来了,正好看见武老要老爷子介绍的声音,当即脸色就不太好看,还给云严使眼色,意思是:老爷子怎么把什么人都往武老面前领啊! 云严根本没看她,只乐呵呵地看着屋子里热热闹闹这些人。 老先生便开始神秘兮兮地介绍了,“这是我的关门弟子,聪明伶俐,很有天赋,你等会就知道厉害了,这位呢,我辅导的时间短,但是,可是考上了首都大学的,和她姐姐一起,都是首都大学的高才生。” 柳雁听见老爷子这么介绍,以为这一家子乡巴佬都是初次和武老见面,心里着急得很,她明明是下午请武天娇来家喝下午茶的,结果,老爷子把武家的人现在就带来了,还献宝似的介绍给人家,也不怕丢人!有这样的乡下朋友很光荣吗?别人家里撇还来不及呢! 这么想着,就对武天娇使眼色,示意武天娇跟自己走。 武家跟云家倒是通家之好,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武天娇跟柳雁并不是特别熟的朋友,但看在两家多年关系的份上,柳雁请她,她肯定会来,没想到,云老爷子居然来家请她爸一起过来,那她就干脆提早陪着她爸来“混”午饭吃了,就两家这关系,云旗小时候不知道在她家吃过多少饭,所以,她一点不客气。 武天娇见柳雁对自己使眼色,以为要自己帮什么忙,于是走了过去。 结果,柳雁把武天娇往楼上带。 柳雁想的是,老爷子丢的人,她一定要在武天娇这里找补回来。 而此时,林清屏三人已经把礼物交给云家去接他们的小伙子了。 老爷子眼尖,一看就看出来林清屏带了吃的,忙叫住,“云正,看看带了什么好吃的。”说完还对武老说,“我在乡下的时候,馋得不行,亏得这两姐妹给我做好吃的解馋。” 云家第三代三兄弟:云严,云正,云旗。 云旗是最小的,而去顾家村接云老爷子的正是云正。 云正笑着答应,找了个盘子把林清屏做的吃食给端了上来:两份舒芙蕾,每份四个绵软的松饼,一份铺满水果,一份焦糖核桃,旁边还有单独装的打法好的奶油。 云正笑眯眯问林清屏,“姐,这个是怎么吃的,我还不会。” 林清屏笑着把奶油倒在水果松饼上,“就是这么吃的了,如果老爷子觉得好,下回我再做别的味道。” 准备上楼的柳雁一看,赶紧把在一旁看得快要滴口水的儿子叫了上来。 云小山眼睛粘在松饼上,十分不愿意,柳雁凶巴巴地瞪他,还做出要打他的架势,云小山才委委屈屈地来了。 站在楼梯上的柳雁小声跟云小山说,“我们上楼吃真正的好东西,那些乡下人做出来的脏东西可不能随便吃,有细菌的!他们做东西吃的时候都不洗手的,不干净!” 柳雁真的说得太投入了,都没注意到武天娇微微一变的脸色。 柳雁跟儿子交代完,转头又跟武天娇笑,“让你见笑了,老爷子从乡下回来后就一直惦记着在乡下照顾过他几天的人,这是老爷子知恩图报,我们当小辈的也没有办法。就是老爷子请客事先也没告诉我,要不然我绝对不会在今天请你的,这下撞上了,希望你不要见怪,我们去楼上吃我们的茶点,那都是我精心准备的,干净不脏,等会午饭我们也出去吃,就不跟这些乡下人一块了。” 柳雁道听途说武天娇和梅丽在开服装公司,她也想搭上这层关系,看怎么能发展发展家里的经济,而且,武家现在地位越来越高,她从前跟武天娇不熟,是因为武家和云家来往最密切的时候,她还不认识云严,后来跟云严结婚,那几年两家人分散各地,而云严成天忙着他的事,从不说带着她去社交,现在,她要自己社交起来,所以,今天一定不能让武天娇感到不舒服。 然而,武天娇听了她的话,却只是轻轻一笑,“是吗?” “是啊,这几个乡巴佬吃完午饭就会回去的,到时候我回来会把家里彻底消毒,改天我再请你在家吃饭喝茶。”柳雁笑着说,她知道武天娇的妈妈是医生,一定很在乎卫生的。 武天娇笑道,“可我啊,还就想吃他们带来的这新鲜玩意儿!” 武天娇说着就跳下楼梯,跟她爹一起抢云老爷子的甜点去了。 至于她和林清屏的关系,在看了柳雁的表演后,她也暂时懒得点破,而且,很快,她也没嘴点破了,只因,这甜点也太好吃了吧? 第144章 谁赢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松饼蓬松绵密的口感让人恨不得一口吞掉一整个。 “这也太好吃了吧!”武天娇看林清屏的眼神带了不满,“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也不给我送点?” 林清屏笑,故意揶揄她,“吃了长胖!”武天娇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说要控制体重,不然林清屏设计的好看的衣服她穿不上了。 “长胖我也要吃!”武天娇瞪了她一眼。 站在楼梯上的柳雁顿时气红了眼,她一心想和武天娇交好,还从西餐厅定制了特别高档的甜品,却被一个乡下女人轻易用那点乡下东西就截了胡! 她对武天娇也生了怨气,什么高干家庭,也不过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点东西就挪不开眼了。 偏偏云小山也在她手里挣扎, 松饼看起来软软弹弹,加了水果和奶油在上头,大人看着都有食欲,小孩子哪里抗拒得了? 云小山挣了几下没能挣脱他妈的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云严这才注意到他们母子,一看之下就知道这母子二人怎么回事。 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多言,笑着走过去,把云小山拎起来,带到大家伙儿中间,让他跟志远玩。 云小山脑袋昂得很高,一张胖脸很是骄傲,不屑与你玩的样子,但他爹把一块水果味松饼放到他面前,跟他说“快吃,再不吃可就没有了”以后,骄傲跌得粉碎,立刻开始大口大口猛吃。 真的,太好吃了! 志远自己面前有一块,是焦糖核桃味,还没动的,见他吃完还在意犹未尽,就把自己的给他。 “我……我才不要你的!”云小山舔着嘴唇哼道,但眼睛却牢牢盯着松饼上的浇汁,只差把“肯定很好吃”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你吃吧,我在家可以天天吃。”志远也是一脸高冷的样子。 长辈们看小孩子的交往,都不会过多干涉,尤其云家老爷子和云严,特别希望家里这个娇养的云小山能和志远多接触,所以只笑眯眯看着他俩。 倒是把两个人女人急坏了——林清屏和柳雁。 这两人在俩孩子的事上极为难得的达成一致——坚决不同意这俩孩子一块玩! 所以,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俩男孩,眼里 全是护犊子的母兽眼神。 但先崩溃的是柳雁。 因为“不争气”的云小山一听立刻就把志远的盘子扒拉到自己面前,“是你自己要给我的!不是我要的!” 他还一脸“我给你面子才吃”的表情,只是,狼吞虎咽的吃相出卖了他伪装的骄傲。 男人们看这俩孩子哈哈大笑,差点把柳雁气死:吃这个乡下人做的脏东西也就算了!居然还吃乡下小孩吃过的东西!这儿子真的太不争气了! 两份超大松饼,很快吃完,云老爷子迫不及待拉着志远和武老对弈去了。 “我亲自教出来的,极有天分的孩子,我今天全押这孩子身上。”云老爷子对志远很有信心。 武老笑了,“是吗?您可别后悔!云严,云正,你们也来,说,你们押谁!” “这可是赌博啊!”云严笑着说。 武老横了他一眼,“不赌钱!赌饭!输了一起下周请客吃饭!” “行?那我就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了!武伯伯。”云严笑道。 武老哼了一声,“言不由衷可不行!” “那行!我押志远赢。”云严马上变了卦,把武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大家都知是好玩,都押了志远凑趣,柳雁却看不得这么多人捧着一个乡下小子,走过来笑着说,“小孩子而已,哪能劳动武伯伯亲自和他下?让小山和这孩子下就行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小山和他下都是抬举了他,一个乡下小子,会下什么棋?如果不是因为武老在这里,她才不会委屈小山和乡下小子下棋,正好,也在武老面前显摆一下自己儿子。 然而,她这句话刚说完,周围的空气就凝滞了一下。 柳雁不聪明,但这个时候偏又灵敏了,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云老爷子还得给自己孙媳妇打圆场,“柳雁你不知道,志远的棋艺可是我亲自教的,跟你武伯伯有得一拼!小山可不是对手!今天我专程请志远来跟武伯伯会一会的!” “这样啊……”柳雁脸僵了一僵,“那我就相信武伯伯了,武伯伯,下周我有没有饭吃就靠您了!” 武老大笑,“还是你有眼光!” 云小山也冲着志远皱眉头,“你肯定输!”跟着他妈站在了武老这边。 柳雁心里的气总算平了一点。 这边下棋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武天娇看了一会就没兴趣了,把林清屏拉到一边说话。 “让我看看你今天穿的什么!”武天娇压低声音,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 林清屏嗔了她一眼,“就你眼尖!”她今天确实穿的内衣。 武天娇扬眉,“我正关注这个呢!”正在关注这个新出现的潮流,再加上是穿的背心还是内衣,是瞒不过她的火眼金睛的,一下就能看出区别。 “梅丽的新生产线。”林清屏小声说。 “好啊你!有新东西不给我先试?梅丽也是个吃里扒外的,给你不给我!”武天娇故意道。 “还在打样阶段,等定了版还能少了你的?”林清屏嗔道,“这不比衣服,半点样都走不得,不然效果就差很多。” 武天娇便笑,“你们家顾团长看见你穿这个有没有流鼻血?” 流鼻血倒没有,但那一整个上午的荒唐…… 林清屏现在想起来都脸红。 武天娇顿时大笑,“你看看你看看!暴露了吧?” 林清屏无语了,红着脸看着她笑。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柳雁的注意,柳雁心里十分不得劲,暗暗愤恨:这个乡下女人就是来恶心她的吧?什么都和她作对!她好不容易请来的武天娇,竟然给乡下女人搭桥了! 柳雁忍着气笑盈盈地走向武天娇,“天娇姐,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武天娇与人交往,尤其相信眼缘,如果这个人第一眼不合眼缘,那就注定不可能深交。 她喜欢林清屏就是凭着眼缘,此刻不喜欢柳雁,也是如此。 第145章 她才是 但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毕竟,云老先生是父亲的老师。 武天娇于是笑了笑,“没什么,说衣服呢!” 柳雁便道,“说起衣服,那你可是行家,我也正好来接受熏陶。” 说完盯着武天娇身上的衣服看,“你身上这套是瑞祥最新款的吧?” 武天娇略微谦虚,“也算不上最新,秋款已经上了一阵了。” 柳雁便笑着说,“对于你来说当然不是最新,你永远都穿的最新!谁跟你比啊!第一女经理。” 说完,与有荣焉地对林清屏说,“天娇姐是我们首都最有魄力的女经理,她身上穿的瑞祥的衣服,领先首都潮流,别的店全都以她的店马首是瞻,跟着她的潮流跑,是我们首都女性的风向标!” 然后又跟武天骄说,“天娇姐,你们家女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能干呢?梅丽也是,一声不响就开厂去了,真让人羡慕。” 武天娇笑了笑,“真要一声不响,哪里能让你们都知道了,那丫头,事儿没办成,先到处嚷嚷了。” “这还叫没办成呢?”柳雁转头对林清屏说,“梅丽是天娇姐的弟媳,把服装厂都开起来了,目标啊,就是超越现在最火的品牌瑞祥,我看,梅丽一定成!有天娇姐您在后面撑腰啊,一定能干成!” 武天娇看了眼林清屏,笑道,“梅丽能不能成功,撑腰的可不是我。”是你眼前这位乡下女人啊!武天娇只觉得逗。 但柳雁不知,柳雁只笑着吹捧武天娇,“不是你是谁啊?当然,梅丽自己也能干的,天娇姐,什么时候介绍我去梅丽厂里参观参观,让我也沾沾光,和梅丽一起创业呗?” 武天娇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合不拢嘴,“能决定你是不是可以和梅丽一起创业的也不是我。” “是梅丽呗?下回梅丽回来,我要好好招待她!”柳雁言语间愈加热情,笑容也更谄媚。 武天娇笑着摇头,“梅丽也做不了主,梅丽就是个没主见的。” “那……还能是谁?”柳雁有点吓着了,开玩笑地问,“难道背后还有高人不成?” 武天娇笑着点头,“确实有高人,这个高人啊……”她指指林清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柳雁:…… 柳雁懵了,指错了吧? 可她往林清屏的方向看了又看,没看到任何人。 林清屏反倒是被武天娇这一抬有点不好意思,瞪武天娇。 武天娇偏要把她推出去,对柳雁说,“你所说的瑞祥也好,梅丽的工厂也好,真正的高人都是她。” 眼看柳雁瞠目结舌的,武天娇索性道,“我来给你介绍吧,林清屏同志是瑞祥所有热销款的设计师,梅丽的工厂真正掌舵人也是她。” 柳雁的脑子乱糟糟的,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转动,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家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有个声音夸张的响起,“原来清屏姐来头这么大!天娇姐,你还一直瞒着我!你真是的,太不够意思了!早点告诉我,我也好在清屏姐这里走走后门,多买几件衣服啊!” 云旗回来了。 武天骄啐他,“想花最少的钱买最好的衣服?做梦!” 云旗嘿嘿一笑,“谁让我爹给我这么少的零花钱呢!” 云旗说着,亲昵地坐在林清屏身边叫“姐”,“姐,早知道我就坚持去顾家村接你们的!害我错过早点认识姐的机会!都怪云正跟我抢!” “胡说八道什么呢?”云正在看武老和志远下棋,也不禁惊叹这孩子脑瓜子真的灵。 云旗的目光便落在了志远身边的林青云身上,“姐,那是我爷爷的小朋友吧?旁边的姐姐呢?” “别瞎认姐姐!”武天娇骂他,“那是瓶子的妹妹,人家可比你小!也是首都大学的!” “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云旗为自己信息的落后愤懑。 到了这个时候,柳雁如果还不知道武天娇早就和林清屏这一家子认识,她就真的是傻子了!不过,现在这情况,和她是傻子也差不多!想着自己在林清屏面前卖弄自己和武天娇的关系,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天娇姐,我去看看家里菜准备得怎么样了。”柳雁紫涨着一张脸,匆匆走了,但心里还是愤恨,为什么林清屏明明是个乡下女人,却能和武天娇这些人关系这么好,还能混上什么瑞祥的设计师,她真的不信! 武天娇看着柳雁的背影,感叹了一声,“所以说,男人啊,美人关过不去就真不行!” 云旗啧啧,“天娇姐,你说谁呢?” “说你!”武天娇瞪了他一眼,“别动歪脑子我告诉你,瓶子姐妹俩都是好姑娘!” “谁动歪脑筋了?我也是好孩子啊!”云旗不满地嘟哝,起身看武老下棋去了。 武老原本只是陪着云老先生来玩玩的,不信一个孩子能有多好的棋艺,然而,真正跟志远棋局一摆,发现天赋这个东西,真的不得不信。 从进门开始,一直下到下午两点多,连云家饭都准备好了,叫了几次吃饭,武老都没能从棋桌上下来,几局对弈,武老只赢了一次,全是志远赢的。 后来,还是武天娇不许下了,先吃饭再说,才算结束了今天的博弈。 武老对志远十分喜欢,饭桌上点着林清屏数落,“上回来家里不带来给我瞧瞧,要藏着掖着还是怎么的?” 一直到这个时候,其实武老还不知道志远跟林清屏的关系,看林清屏的年纪,不像是生了这么大儿子的,但志远又叫她“妈”,便寻思难道是顾钧成前面老婆生的? 但这是人家家务事,他也不好打听。 林清屏便笑着说,“小孩子闹,怕烦着您呢!” 武老不高兴了,“以后常来!带孩子一起来!” “爸,你这找免费棋搭子呢?”武天娇戏谑。 “又有你的事!我还不能有个忘年交啊?”首先云老爷子认证过的人品,武老信得过,再者,这孩子的确聪明又懂事,招人喜欢。 一听忘年交这个词,柳雁脸都变了:武家这一家子到底什么毛病,怎么个个跟乡下人这么投缘! 第146章 脑子杀杀菌 武老又看着林青云,也觉得喜欢,就喜欢这样大大方方,又不浮躁的年轻人,已经在脑子里开始把认识的年轻男孩子过滤一遍了,“都是好孩子,在农村这么多年还坚持念书,不简单,青云以后也要常来伯伯家玩,你姐姐把你宝贝似的藏着不让我们知道,我偏要介绍更多好孩子给你认识。” 这就很明显了,要介绍对象。 云旗一听急了,“武伯伯,你看看我,看看我,是不是好孩子?” 武老看看云旗,再看看林青云,哈哈大笑,“那我说了可不算,得人家说了算!” “行嘞,武伯伯,您别给我捣乱就成!”云旗哼道。 两人打哑谜似的,懂的自然懂,不懂的如志远,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被林青云给死死按住,不准问了! 好吧…… 志远默默吃饭。 尽管这次聚会有柳雁这么个不讨喜的因素,但故人相见,更多的还是欢喜,总体也是开心的。 回去的时候,云旗要非常积极要送林清屏一家三口,云老先生也鼓励他去送,最终还是让他达成了所愿,乐颠颠送去了。 武家人离得近,自己回去,武老便和女儿说起志远。 武天娇是知道志远的来历的,她原原本本把志远是烈士遗孤的事说给父亲听,武老听了更加感慨,“真是好孩子啊,都是!” 自此,对顾钧成、林清屏和志远更加喜爱和看重。 但云家却没有这么和谐。 客人一走,柳雁就把云小山拖进房里,准备了一把消炎药、抗菌药、抗病毒药、护胃护肝的药,要给云小山吃。 小孩儿最讨厌吃药,云小山觉得自己又没生病,为什么要吃药? 一时间和妈妈争执,又哭了起来。 云严今天心里本来就因为柳雁不痛快,听见哭声进来,看见这一幕,不由皱眉,“好好的吃什么药?” 云小山一看爸爸站在自己这边,马上抱着云严大腿哭,“我没生病,不吃药不吃药!” 云严也莫名其妙看着柳雁。 柳雁发火,“今天吃了那么多乡巴佬带来的东西,还吃了乡巴佬吃过的,不吃点药杀菌怎么行?” 云严一下子火了,“柳雁你要不要给你脑子杀杀菌?你有病吧?” “你还骂我?”柳雁委屈得眼一红。 “我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根子里就是土里土气的乡巴佬,这辈子都洗不掉土气,你把我也赶走吧!我配不上你京城大小姐!”云严冷着一张脸把云小山推出了房间,让他去找祖爷爷玩,别在这里听柳雁那些言论。 柳雁气得把药全部扔地上,“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偏着那些乡巴佬!你爷爷是,武家的人是,你竟然也是!你竟然为了乡巴佬外人和我吵架!” “柳雁我告诉你。”云严盯着她正色道,“你这些话最好不要让爷爷听见,也不要让外面的人听见!你知道志远是谁?他是烈士遗孤!你今天能站在这里平平安安作天作地,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像志远父亲那样不惧牺牲舍生赴死保家卫国的子弟兵!从今往后,再让我听见你有半句不敬,柳雁,你知道我的底线的。” 柳雁被他这么一凶,眼泪啪嗒啪嗒掉,“我……我哪里知道啊!你又不说……” “至于顾钧成,是志远父亲的战友,也是武天平的救命恩人,他们两口子都是值得尊敬的人,这家人,我喜欢,你不喜欢,也请尊重。”云严严肃地道。 柳雁听到这里,忽然茅塞顿开,难怪林清屏和武家的人关系那么好,原来她丈夫是武天平的救命恩人,这就说得通了,所以林清屏才有可能搭上武家,和梅丽一起开场,说不定,也是因为武天娇的关系,才能在瑞祥上班,还说什么瑞祥设计师,估计都是吹的,是武天娇捧的!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没什么本事,也不信别人有这个本事,从而认定别人的成就都是开后门搞关系不正当途经走来的。 柳雁突然不难受了,找到了心理平衡的点,那个乡下女人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有个走狗屎运救了武天平的军人老公,还不是靠男人! “乡下女人”林清屏已经回到家,今天的松饼大受欢迎,让她萌生了新的想法,她对自己的厨艺一向有信心,可以说比设计衣服有信心多了,毕竟她上辈子是做这个起家的。 她打算在学校附近开一个甜品店。 只是,她一个人应该忙不过来,她得再培养一个甜品师。 她“盯”上了赵大姐。 赵大姐做面食一绝,相信学做甜品不难。 她把这想法和赵大姐一说,赵大姐当然愿意,只是担心她本来是来做保姆的,去开店了谁照顾家里? “放心,志远上学,晚上才回来,你只要负责做甜品就好了,店员另外找人的。”林清屏道。 “好家伙,店还没开呢,请人就先花一大笔。”赵大姐感慨。 林清屏笑了笑,有些开支省不了的,哪有开店不请店员的?她上辈子还请职业经理人呢! 自此,林清屏又开始了风风火火开甜品店的事业,找店面,办执照,装修,培训赵大姐,这一路忙下来,一个学期眼看就要结束了。 步入新年,意味着八十年代的步伐又往前迈了一步,全国各地更加活力四射。 林清屏的店还没准备好,她想着新学期开业的,于是和顾钧成商量,放寒假不回去了,让二老到首都来过年。 顾钧成自然觉得这个想法好,于是林清屏给大姐顾有莲写信,请她给二老买火车票来首都过年,如果她和杜根不忙,那就跟杜根一起带着小麦也来。 刚把信寄出去,林清屏就发现隔壁的房子放出了要卖掉的信息。 林清屏不要太高兴! 她第一天来首都就想买房子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这条街上两层的平房,她特别喜欢,而且,以后会拆迁啊! 她转头就去找房主谈,非常顺利,主人连房子带家具都卖给她了,价格也很合适。 第147章 来过年啦 于是,在春节到来之前,她便把隔壁自己的房子打扫布置完毕,准备迎接公婆来过年。 年底的时候,瑞祥服装厂给她的分红到账了,她刚刚买房后的经济压力顿时一轻,而年前,梅丽那边的内衣系列上市,有武天娇在,迅速占领首都和沪市市场,并且一上市就卖爆,这波看来又赚了一大笔。 这可是林清屏和梅丽自己的事业!与瑞祥合作不一样! 快到春节的时候,收到了顾有莲和杜根的来信,他们也将和顾家二老一起远赴首都,全家首次在外过春节。 林清屏收到信的时候,一算日子,发现离他们出发的时间已经没有几天了,赶紧和顾钧成、志远去大采购,买了许多年货。 志远居然也跟个小松鼠似的,屯了不少货。 到了顾家二老到首都的那天,一家人一起去火车站接站。 火车是下午到的,随着出站的人流奔涌而出,林清屏远远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老家五个人,每个人都大包小包挂了满身,就连小麦小小的个子,都背上背了一个,怀里还抱了一个包袱。 “爹!娘!大姐!”林清屏踮起脚尖,大声喊。 喊完之后,莫名觉得身边的人眼睛有些异样。 她侧目一看,果然是顾钧成在盯着她看。 这一个学期上学,感觉他又瘦了不少,一双深目,愈加显得凌厉。 “怎么了?看着我干什么?”她小声问。 “没什么。”顾钧成摸了摸她的头。 说话间,顾家人却已经走近了,小麦欢欢喜喜跑到志远面前,抿着嘴笑了笑,小声叫他,“志远哥。” 志远便一副哥哥的派头,点点头,“小麦,你们可算来了。” 顾家二老和顾有莲夫妇也上前和林清屏热情地打招呼,倒是都没跟顾钧成说话,他这个人,的确沉闷又寡言,家里人都厚些怵他。 顾钧成便只默默接过老爹老娘身上的包袱,一共四个…… “爹,娘,大姐,你们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林清屏也吓到了,“不是所不用带什么吗?衣服我都给你们置办了新的,生活用品一应都有,只要来个人就行。” “你爹,给你们带了些家里的土产。”婆婆说着,还带着嗔怪,“我都说了,首都是大地方,什么都有,不比我们农村的东西好?你爹非带!” 一家子说着话,一边出了站。 出站之后,婆婆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首都是大地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双眼睛应接不暇,尤其在看见外国人的时候,紧紧抓住了女儿的手,声音都是抖的,“看!看,那可是外国人!” 少言寡语的公公还数落婆婆了,“别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似的,丢人!” 林清屏笑了笑,“娘,没事,咱大大方方看,你还可以去跟外国人说声哈喽!” 婆婆一下怵了,连连摇头,“哈什么罗,不不不不!等下人家以为我是疯婆子!给国家丢人!” 一家子哈哈大笑。 顾钧成和林清屏领着他们乘坐公交车回家,一路上,连去过省城见过世面的顾有莲都看得眼珠子都圆了。 首都就是首都! 当林清屏把他们带到家,得知两栋平房都是他们的家时,顾有莲再次惊呆,“瓶子,你们真的打算在首都安家了?这么大两栋房子,得多少钱啊?” 林清屏跟他们解释,只有一套是自己的,一套是租的。 可这,也足以让顾有莲内心不平静。 林清屏把他们迎进自己买的那套房子里,打算让顾家人在这里暂住。 一进家门,就开始整理从老家带来的大包小包。 顾家二老还是听话的,确实没带什么衣服和生活用品,带的全是吃的…… 腊鸡腊鸭腊鱼,腊肉香肠酱菜,这些就足足带了五大蛇皮袋,剩下还有地里的蔬菜两大蛇皮袋。 顾钧成看着那些蔬菜有些不能理解,“不难背吗?这里没有菜买?” “你爸说了,你们在首都生活,什么都贵,自己能带多少带多少过来,也能省点。”婆婆解释。 “那这些呢?”顾钧成指着一大包土豆,一大袋地瓜,还有两个大冬瓜,两个大南瓜,简直头疼,“这些不重?” “还有这些!”顾有莲把一个一路上都当宝似的呵护的包袱打开,里面全是鸡蛋…… 顾钧成都气笑了,“你们这一路,也跟押送地雷差不多了。” 林清屏却不许他再说了,只抱着婆婆的胳膊,“娘,你别听他的,我喜欢,土豆地瓜都是我喜欢的,谢谢你们,就是累着你们了。” 婆婆一听就高兴了,“就是你喜欢,才给你带的。” 他们怕什么累啊,原本还担心,这些土疙瘩到了首都,林清屏未必会看得上眼,但是,他们这么多人来吃吃喝喝的,不得花很多钱?能省则省,没想到,儿媳妇一点不嫌弃。 送人东西,还有人比对方高高兴兴收下更让人开心的呢? 林清屏欢天喜地把公婆带来的东西整理好,顾钧成都笑她,这点东西就高兴成这样,也太好养活。 顾钧成哪里知道,她上辈子刷那些过年的短视频,看到儿女回家过年返程时,老家的父母把车子后备箱塞得满满的这种视频,心里多失落,多遗憾。 她也曾独自在外面打拼过,每次回家都是满满一车东西给父母,给弟弟,但是,她回程的时候,都是空车回的,什么都没有。 她的父母和弟弟在没有搬到省城来的时候,也时常来看她,但是,没有一次给她带过东西的,每次来都是索取,都是她不停买买买,后来,直接买了房子给他们住…… 土豆地瓜的确不值几个钱,一路背着来还很重,可顾钧成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在林清屏心里更重,很重很重…… 她让公婆和大姐几个现在客厅休息,让顾钧成陪着说话,她自己去了厨房,准备先简单弄点吃的给顾家人填填肚子。 刚架上锅子,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她听出来是顾钧成的,还没开口说呢,顾钧成从后面抱住了她。 第148章 林清屏,你偷偷看什么书,给我看看? 林清屏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额角,忍不住一个激灵,赶紧回头看,生怕大姐和婆婆过来看见。 “看什么?你还会害羞?” 他在笑她! 林清屏瞪了他一眼,知道她这人设在他面前的确不太正经,但是她必须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在你面前……” 罢了,这样辩解还不如不辩解…… “在我面前怎样?怎么不说了?” 林清屏哼了哼,不说话了,就是来嘲笑她的! “生气了?”他还是搂着她的腰不放。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她都没法干活了!水开了,她要下饺子呢! “我发现啊……”他语气悠长起来,“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身边的人都变成你的人了。” 林清屏听不懂了,仰头看着他。 “志远改口叫你妈了,还是叫我顾叔。”他话里话外透着股酸意,“还有啊,你什么时候叫我爹娘叫得这么亲热的?不知道的,以为我爹娘有两个闺女,我是那不上道的女婿。” 林清屏一愣。 是了,上辈子她跟顾钧成五年夫妻,从来就没叫过他父母一声“爹娘”…… “顾钧成……”她想问问她,她在他心里是不是顶不好的姑娘? 然而,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身后就传来顾有莲大惊小怪的声音,“哎哟,我还说来厨房帮忙呢,看来我是多余了。” 林清屏赶紧从顾钧成怀里挣脱出来,脸已经红了,“不用帮忙,我就是煮饺子,水开了扔进去就行。” 顾有莲笑,“确实不用我帮忙!你们俩忙吧!” 你们俩三个字,说得特别重…… 说完,顾有莲就跑了。 林清屏瞪着顾钧成,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腰。 顾钧成咳了两声,“我来煮吧,你也去休息。” 说着,顾钧成就把冻好的饺子一个个扔进锅里,煮了一大锅。 他们都是南方人,其实南方人没有吃饺子的习俗,特别是这个时候,还没有春晚的,也没有什么电视节目时不时提及吃饺子的习俗,甚至,对于许多南方人来说,不知道饺子这个东西。 但顾钧成在部队是吃的,也会包。 这些饺子就是顾钧成和赵大姐包的,有韭菜鸡蛋馅儿、素馅儿和猪肉白菜馅儿,包好以后没有冰箱冷冻,那也不要紧,外面冷着呢,都零下了,直接把饺子放阳台上,一个晚上冻得硬邦邦的。 顾钧成在顾家是个宝,家里有老母亲和姐姐,可以说从小到大不沾家务,而且在顾家村的传统观念里,家务是女人干的。 但顾钧成在部队待了这么多年,早就独立,内务更是一把好手,包饺子都不在话下,煮饺子这点事,太容易了。 林清屏便任他干活,但她也不走,在一旁看着。 记得从前上网,常常看到有人说“干家务的男人”最帅,她上辈子活了几十年,也没有男人帮她干过家务…… 屋子里暖气很足,顾钧成只穿了件短袖,有点紧身,随着他的动作,肌肉的纹理在薄薄的布料下凸显。 他穿了条很宽松的裤子,但仍遮不住挺翘的臀部弧度,往上,则是精瘦的腰…… 林清屏从前读小说,常常看到男女主在各种场合做喜欢做的事,厨房、客厅、书房…… 好像她和顾钧成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废物东西,这个时候会想到这些,而且,还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捏了一把他的屁股。 等他回过头来看着她的时候,她头都不敢抬,胆子却大得很,红着脸小声说,“顾钧成,你说,他们在厨房里做是什么体验?” “厨房?做什么?”纯洁的顾同志没听明白。 “就是这个啊……”她像他刚才那样,环住了他的腰,手还十分不老实地往不该伸的地方伸。 顾钧成:…… 林清屏没听到声儿了,脸热热地贴在他背上,直到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林清屏。” “啊?” “你这知识面丰富到有点超纲了!” 林清屏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自己到底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她有点想溜。 但顾钧成显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冷笑,“他们?在厨房?” 林清屏:…… “不……不是……” “哪个他们?”顾钧成声音都严厉起来了。 “没……没他们啊……我……我去给爸妈拿点零食吃……”还是跑吧!说不清楚了! “站住。”他平静的一声。 林清屏:…… 这平静的背后可一点儿也不平静…… “谁?”一个字的逼问,他逼近了她面前。 林清屏:…… 好想扇自己啊!让你管不住嘴! “还不都是你!”她决定强词夺理,占领道德高地。 “我?”他气笑了,难道是我教你的? “就是你!”林清屏声儿都大了,不管,反正有理就在声高,“要不是,肌肉这么诱人,我怎么会胡思乱想!” 她说着,用手去戳他的胸肌,“比我还大呢!” “林清屏,别来这套,我能上你的当?”顾钧成看了一眼她到处乱戳的手指,冷静得很,“今天你得把这个谁说清楚。” 林清屏:…… “还……还不是书里的……”算了,躲不过去了,破罐破摔吧! “又是书里的?”顾钧成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林清屏,你看的书可真有深度,到底是哪本呢?拿出来给我也看看?” “饺子熟了!”林清屏赶紧指指锅子。 沸腾了,该加冷水了。 顾钧成泼了一瓢冷水进锅里,回头再看她的那一眼,林清屏莫名觉得很危险。 “大姐!”她决定求助,“来帮忙端一下!” 她听见顾钧成“呵”了一声,大约是暂且饶过你的意思吧。 暂且就暂且呗!过了眼下再说! 她拉着顾有莲在厨房,美其名曰教大姐调酱汁,实则不时对顾钧成做鬼脸。 酱汁调好,第一锅饺子也煮好了,顾钧成装了三大盘,大姐先端了两盘出去,林清屏端上最后一盘,从准备煮第二锅的顾钧成面前走过,盯着他的胸口看了好几眼,靠近他小声说,“我刚刚比了一下,那还是我的大……” 顾钧成笸箩里的饺子差点全部洒了…… 林清屏给他一个促狭的笑,跑了。 外面,公婆、顾有莲夫妇和志远已经说了一阵话了。 刚进屋时,婆婆和公公怎么都不肯脱棉袄,这会儿却被热得穿不住。 “瓶子,这首都可真奇怪,外面冷得跟冰窖似的,屋里怎么这么热呢?”刘芬感叹。 林清屏笑着把饺子放下,“是这样的,屋内烧了暖气,热乎着呢,你没看顾钧成就穿了个短袖吗?志远也只穿单件。” “我还担心志远感冒呢!”婆婆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脱了棉衣不说,把小麦的棉袄也脱了,看见林清屏和顾有莲端上桌的饺子,也是没见过的,“这又是什么呢?瓶子,你尽鼓捣些新吃食。” “这可不是我新鼓捣的,是北方人的传统,饺子,在这儿,过年都包饺子吃呢!有馅儿的,我做了几种酱,你们试试。”林清屏给每个人分了一只小碗,又装了一碗酱菜,切了盘酱牛肉,把做好的醋汁儿、辣椒酱、甜辣酱和糖醋酱都端了上来,让他们自己沾着吃。 刘芬一口吃到猪肉白菜馅儿的,就惊叹,“好包了肉呢!乖乖,这得包多少肉!” “你就吃吧!”林清屏笑道,“今天包了三种馅儿,还可以包羊肉馅,三鲜馅儿,鱼馅儿,除夕的时候,看你们喜欢吃什么馅儿,我们现包。” 作为南方人的顾家人,居然很喜欢吃饺子,公公沉默寡言,胃口可不小,吃了快四十个,其他人至少二十个打底,连小麦都吃了十五个! 原本林清屏打算晚上做饭炒菜的,结果,顾家人见到阳台上还冻了有饺子,试探着询问林清屏,“我们三十晚上反正还得包,那这些能今天先吃了不?” 林清屏一听,哪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还更省事呢! 于是,晚上又吃的饺子。 顾家人再看着这两层的房子,在屋子里的干干净净的厕所,都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慨。 林清屏安排她们住这套房子,她和顾钧成却是要回隔壁去的。 然而,陪着顾家人说了一晚上的话,她和顾钧成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婆婆刘芬却把顾钧成叫住了。 只叫了顾钧成。 显然,是有话要单独和顾钧成说的。 林清屏便识趣地先走了。 如果林清屏不是重生一回,这种把儿子单独留下来说话的行为,她是会不舒服的。 其实,现在也有些不舒服,有什么话要瞒着儿媳妇呢? 真要瞒着,那就瞒得彻底一点,干脆不要让她知道他们娘俩说体己话了。 不过,她不打算计较。 重生一回不容易。 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重生的目的,就是跟顾钧成好好过日子的,无论婆婆说什么做什么,且看顾钧成怎么做就得了。 有的人不是说吗?婆媳关系合不合,最重要的是丈夫在中间起什么作用。 她回隔壁以后,自己先洗了个澡,躺下睡了。 而顾钧成竟然回来得这么快,而且直接朝房间里而来。 林清屏见他走得十分着急的样子,忙问,“你妈和你说什么?” 第149章 林清屏老师,请你教教我 顾钧成进来,眉头微锁。 “是很为难的事吗?”能让顾钧成皱眉的事情,两辈子想想都不多,前世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多难搞定的事,他都能不声不响就化风波于无形。 这么一想,她倒是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她弟闯了一件大祸,把隔壁村的牛偷了卖掉,被人查出来送进了派出所,说是要坐牢的。 这对于农村人来说真的是顶天的大事了,她妈来找她哭诉,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打电话给顾钧成,不依不饶要他想办法,还放话,如果不能让她弟出来,她就和他离婚,这样没用的丈夫她不要。 后来,她弟平安无事出来了。 那次,顾钧成临走时看着她,欲言又止。 而她,却转身就走。 没说一声谢谢,更不会有“你辛苦了”,甚至,他走的时候,她也没去送他。 她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把她弟弄出来的,也不关心。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良善,她也知自己任性过分,但那时候的想法是,那又如何?是他们该受的!而且,他越是纵容,她越是得寸进尺,越是觉得理所当然。 但那一次,那一眼,那一刻的欲言又止,是她唯一一次在“理所当然”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的,也是唯一一次不敢和他眼睛对视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是交了一大笔罚金,等于把牛赔给人家,人家才肯放过她弟。 那一刻他欲言又止的时候想说什么呢? 她只记得他转身离开时眼里的疲惫和萧瑟孤单的背影。 那是她第一次用离婚来威胁他,他其实可以答应的,离婚了不就解脱了吗?可他没有。 之后,她就总是提离婚,一有什么不高兴就要离婚。 好像,他牺牲前几天,她还因为某个事又要离婚…… 至于是什么事,她现在想不起来了,也不想去想了,因为心里酸痛得厉害,刚刚婆婆拉着他单独说话的不悦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看着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男人,她眼眶一热,抱住了他的手臂,“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顾钧成,对不起,这一世,千山万水,千难万险,我们一起淌过…… 顾钧成“嗯”了一声,“是有点为难。” “是……要钱吗?”林清屏已经开始盘算了。如果需要很大一笔钱,她和顾钧成刚刚买了房子,的确有点困难,要不然甜品店晚点在做,不装修了,先把钱挪出来用用。 结果,顾钧成摇头,说不是。 “那还能有什么为难事?”林清屏都想不通了。 “这件事还非你不可了,你会愿意吗?”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林清屏狐疑了,还能有什么事非她不可?她除了会赚钱,也不会别的了…… “愿不愿意?”他俯身下来,和她贴着脸,说话间,暖暖的热气浸染她皮肤。 她呼吸一紧,心跳莫名就增快了,“你倒是先说啥事儿啊……”这么诡异的,让人心里不安。 “嗯……”他轻轻抬了抬下巴,就碰到她嘴唇了,“妈问我们,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孩子……” 林清屏脸腾地一热,“那你怎么说的啊?” 催生,是许多父母不变的话题,哪怕几十年后,父母也在这个问题上颇为执着。 她不抗拒生孩子,但是,上学期间还是不想生的。 “你觉得我会怎么说?”他反问她。 她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常看的那些书里,有没有教你怎么说的?”他说着话,跟她贴得更近了。 林清屏:…… “什么书……嘿嘿……哪有什么书?”为什么又绕回来了? “又没有书了吗?那无师自通,林清屏,你是大师啊!”他的声音暗哑起来,“林清屏老师,你教教我。” “我教你什么呀……” 她的那些声音,消失在他唇齿间,深深浅浅的缠绵里,他偏偏还时不时要问她一句,“接下来怎么好?教教我……” 她被问得烦了,特别是在关键的时候求而不得,简直就是在戏弄她嘛! 她气得不假思索,“我怎么知道嘛!我也只是纸上谈兵!又没跟人试过!” 说完她就觉得大事不好。 果然,他声音都变了,“是吗?你还想跟别人试?” 林清屏:…… 反正,后面教不教的,已经不重要了,他问她话,她稀里糊涂答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唯一坚守的,是没有说出自己是重生的…… 自始至终,林清屏都不知道顾钧成到底怎么回答婆婆关于催生的问题,但是,第二天,她知道了。 第二天是二十八,离除夕只有两天了。 婆婆刘芬提出要去买菜,其实家里什么都菜都备齐了,但反正现在一家子都没啥事,林清屏便领着顾钧成和志远一块去了,就当是逛街。 大姐和小麦也去了。 志远在小麦来的第一天就把自己屯的吃食拿出来给小麦分享,今天逛菜市场,志远也带着小麦四处看,把南方没有的稀奇玩意儿指给小麦看。 林清屏怕他们走丢,一直跟着俩小孩,不自觉就和婆婆她们走散了。 好在婆婆和大姐知道到菜市场门口来汇合,林清屏领着俩孩子等到了刘芬,然后又等到三个人男人。 这一波逛市场,竟然分成了三波人…… 林清屏以为是无意走散,谁知道,竟然是婆婆蓄意的…… 当天做晚饭的时候,婆婆和顾有莲就自告奋勇她们来了。 “瓶子你都忙两天了,哪有一直让你干活,我们光吃的理儿?今天就我和娘来做饭啊!”顾有莲把林清屏按在沙发上坐下。 刘芬也是这么说的,“瓶子,你厨房里那些东西我已经看会了,我和你姐来就行。” 既然都这么说了,林清屏乐得清闲,坐在茶几前,和大家一起看电视,顾钧成则在一旁剥花生剥栗子。 公公见他把花生和栗子仁剥出来就习惯性往林清屏面前推,皱了皱眉,有话想说,还是忍住了,闭了嘴。 一顿饭做好,整出来六个菜,有五个是素菜。 除了一道炒肉片,其他土豆的做法有两道,萝卜的做法两道。 顾钧成一看,“娘,我们不是买了很多菜吗?” “你们在首都生活不易,开销大着呢!今天我去市场,就白菜都卖好几分钱!我们都直接地里扒就行了!城里生活,样样都是钱,可不能因为我们来了就大吃大喝!”刘芬一辈子节约惯了,今天去菜市场顺便了解一下物价,很是为儿子媳妇操心。 林清屏知道婆婆这是好意,也不多说,反正,公婆只来几天,后续如何过日子是他们自己的事。 本以为就这样开饭了,谁知道,刘芬转头去厨房,端了一碗汤来,特特端到顾钧成面前,给顾钧成喝的。 顾钧成以为是他娘给他开小灶的,端起碗就要给大姐都匀一点。 刘芬急得捂住她和老伴的碗口,“我们不喝,你喝,就是给你喝的!” “娘,咱们家不是一点汤都喝不起,我和瓶子在首都日子过得还算宽裕的,真不至于这样,不信你问大姐和姐夫。”顾钧成从小就是被他娘娇养长大的,是家里的小儿子,家里好吃的好用的,都先紧着他,他也是去部队后才成长了的。 顾有莲听了这话,赶紧把头低下,捂紧了自己的碗,打定主意不做这个证明人。 顾钧成:…… “大姐……”这是什么见不得的人事吗?不肯给他说话。 顾钧成目光看过这些人,杜根是过来人,隐约猜道些什么,暗暗好笑,但是也捂紧了自己的碗就是,“成子,给你喝的就喝就是了,我们不用。” 一向敏锐的顾钧成在这件事上偏偏迟钝了,杜根的态度在他听来成了客气,他娘专门煲的给他的汤,杜根不好意思要。 顾钧成有点不无奈,把汤匀给了林清屏。 林清屏哪知道这里面什么弯弯绕绕啊! 直把刘芬急坏了,“瓶子不能喝!” “有什么不能喝的?有我一口饭,就有瓶子一口汤!”顾钧成不乐意老娘区别对待自己和媳妇,说完,又要把汤给志远和小麦。 俩孩子懂啥啊,坐端正了准备接汤,刘芬可就真急了,“这汤孩子真不能喝,这是……” “这是什么?”顾钧成狐疑起来。 杜根看不下去了,提醒他,“男人喝的!” “噗——”正在端着碗大口喝汤的林清屏,把满口的汤都喷了出来。 顾钧成:…… “妈,你这是整哪出啊!”顾钧成无奈了。 更无奈的还在后面。 饭后,林清屏和刘芬、大姐一起收拾碗筷,刘芬在厨房里把一张纸给了她,小声叮嘱她,“瓶子,你照着这个方子,给成子炖汤喝,一定要坚持。” 林清屏一脸懵。 顾有莲也说了,“瓶子,这可不是小事,你也不要害羞,成子的问题,的确是委屈你了,但只要用心调养,保准没问题的。” “调养?”林清屏现在已经知道这汤大概跟男人的威猛有关,心想,他不喝汤都那样了,再喝她还有活路吗? “不不不,大姐,我一点也不委屈。”她忙道。这是实话,她真的不委屈。 第150章 除夕 大姐看她的眼神更加同情了,内心感慨:真是个实心人,都这样了还给弟弟留面子,一个劲维护弟弟呢…… 她也不再继续和林清屏争执这个事,既然弟妹要维护,那就维护吧,只这汤,还得给弟弟喝。 “反正啊,你记得煲给成子喝就行了,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噢噢。”林清屏虽然狐疑为啥这母女俩执着于给顾钧成补这方面,但亲妈和亲姐姐总不会害他就是了…… 想着自己也曾误会过顾钧成那方面受过伤,不太能行,所以,这母女俩是不是也有什么误会?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姐,你们怎么知道成子他……额……”她还有点说不出口呢,斟酌着措辞,“他需要喝这个汤?” 顾有莲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自己说的!” 行了…… 林清屏还要问什么呢? 都是他自己说的了!难道还有假? 可是,从他的表现来看,真的不像啊…… 婆婆刘芬苦口婆心的样子,“这个方子,是传统老方子,食补的,村里老人传下来的法子了,食补比药补好。” 林清屏:???还药补呢? 难道顾钧成平时是靠药补的?! 她把方子一收,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当天晚上,回隔壁以后,林清屏就在家里到处找,从卧室找到餐厅,再到大书房,包括顾钧成背回来的包。 任何可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也没找到可疑药丸。 “你找什么呢?”顾钧成发现她折腾了一晚上,忍不住问,“要我帮你吗?” “不用不用!”林清屏赶紧道。他都靠吃药在她面前维持正常了,她还能戳破他吗?“我找一本书,找不到了,应该是我拿去学校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清屏没有像平时那样窝在顾钧成怀里,而是跟他隔了段距离。 对,保持距离,不能让他过度消耗自己,得养养身体。 但是,他的手臂却伸了过来,要将她抱过去。 “不要……”她赶紧推拒,“我……有点累,不太想。”还不能说是为他着想,只能说自己不想,照顾他的情绪…… 顾钧成血气方刚的年纪,晚上还被迫喝了一大碗不知什么汤,这会儿呼吸都是滚烫的,将她搂过来,火热的唇便贴了上去。 林清屏也觉得好热啊,整个人都悸动了,但不行! 她努力推着他,“顾钧成,别,改天好不好?我不太舒服。” 顾钧成真的有种箭在弦上的急迫感,但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强迫她,只亲了亲她额头,“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太累了。”她含含糊糊地说。 “行,那你好好休息。”顾钧成松开了她,离她远了些。 两人就这样,一晚上始终没有皮肤接触地睡了一觉。 除夕那天,一家人团团圆圆吃年夜饭。 婆婆刘芬和大姐顾有莲按照顾家村的习俗,一大早就开始忙了。 林清屏过来后帮着一起准备,顾钧成也跟着进了厨房。 刘芬和大姐一向惯这个顾家独苗,不让他干,林清屏其实也不想他这个时候来帮忙,平时回家帮帮她打下手也就行了,在婆婆和大姐面前这样,到时候这俩人还怪她亏待她们的宝贝独苗。 所以说,人就怕理智。 上辈子她只顾发疯,顾家人怎么看她,她一概不在意,这辈子不行了,她想跟顾钧成好好过日子,想善待他的亲人,顾虑反而多了。 但他却振振有词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男人不进厨房呢?我们部队可没有这个规矩,炊事班里都是男的。” 把部队搬出来,这母女俩就不好说什么了,也不会怪到林清屏头上来,就算怪,也不敢说出来吧。 忙了大半天,整出来一大桌菜。 这年夜饭,刘芬总算不吝啬了,十分丰盛,鸡鸭鱼肉全都上了,林清屏还烧了个金玉满堂,是后来酒席上常有的菜,一整个大肘子,表皮炸得酥脆,再蒸软,入口即化,满口流油,成为年夜饭最受欢迎的菜,上桌就吃完了。 早早吃完饭,一大家子人就围坐在一起,聊天,看电视,打扑克玩。 大人是要守岁的,俩小孩也不肯去睡觉,要等着放鞭炮、包饺子。 聊天的时候,林清屏回答了顾有莲好些问题,包括志远上学的学校,她的甜品店计划等等,顾有莲听得很是入神。 林清屏数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开始叫大家一起包饺子,这回,除了最为守旧的公公坚持男人不碰厨房以外,连杜根都参与进来了。 除了林清屏两口子和志远,都是第一次包,闹了各种笑话,倒是格外有趣,志远还耐心地手把手教小麦包,顾有莲看在眼里,愈加入了神。 零点一到,顾钧成就和公公到外面点燃了除旧迎新的鞭炮,这个时候还没禁烟花爆竹的,全城爆竹声此起彼伏,响了大半个小时才停下。 林清屏买了好看的烟花,顾钧成带着志远和小麦在外面放,火树银花中,新的一年正式到来了。 吃了饺子,放了烟花,还要给压岁钱。 林清屏用红纸包了红包,是要给每个人一个的,包括公婆,大姐和姐夫。 她没想到的是,公婆和大姐居然给她准备了压岁钱。 “你是最小的,我们自然要给你,钱不多,就是个意思,你可别嫌弃。”婆婆和大姐口风都是一样的。 林清屏接了。 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向好的。 顾家人一直在首都过了元宵才回去,林清屏带着他们逛庙会,游览从前皇帝住的地方等等,把每一天都安排了景点,排得满满的。 回去的时候,林清屏还给他们准备了许多特产,让他们风风光光地回去,在老家人面前倍有面子。 然而,就在要回去的前一晚,顾有莲却来找她了,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姐,你有话就直说,咱们姐俩不用藏着掖着。”林清屏道。 “那我就说了啊!反正,我也就这么一说,你觉得不合适你就拒绝我,我不会介意的。”顾有莲心一横,道。 “嗯,你说吧。”林清屏做好了大姐要借一大笔钱的心理准备。 之所以做这个准备,是因为,这次她看顾有莲和杜根感情很好,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不会是别的事。 顾有莲便说了,“瓶子,说实话,这半个月看了你们的生活,又看了志远的学校,小麦也听志远说了好些学校的事,我心里就不平静了,或者说,不满足了。” “大姐,你的意思是……”林清屏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瓶子,你不是要开什么甜品店吗?我听你的意思,就是做糕点呗?”顾有莲道,“我觉得,糕点也就是厨房里那点事吧?我觉得,我做糕点要比做衣服拿手,现在杜根在梅厂长那里,干得很是顺手,但我除了做衣服,不会别的,我不会像你那样设计新款,也不会像杜根那样会卖衣服,但我厨房里的事没问题的……” 林清屏听她说了一大堆,始终欲言又止的样子,干脆道,“大姐,你想到我甜品店里来帮忙?” “就是这个意思!”被点破后,顾有莲也就不绕弯子了,“瓶子,我跟你说实话,我就小麦这么个闺女,估计以后我也生不出孩子来了,你也知道,小麦在杜家一直被瞧不起,我心里不服气,我这一个闺女怎么了?我自己觉得,我小麦比他们杜家那几个草包孩子都强!瓶子,我就像争一口气!志远如今在这么好的学校,这么好的地方,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的,我也想为我小麦争取一把,送她上好的学校,让她有大出息,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你跟姐夫商量过了?”林清屏问。 顾有莲点点头,“说了,他说,我来决定就行。” 这也是顾有莲对这段婚姻唯一还感到安慰的地方:那就是杜根始终听她的,站在她这边。 “那你们可就两地分居了?”林清屏提醒她,她清楚,顾有莲对杜根的感情很深,两地分居可不利于夫妻感情。 “我们现在也差不多,他现在忙,总是出差,十天半月见一回,他说了,如果我留在首都,他一个月来看我几回就是,现在我们也不缺这个车票钱。”顾有莲竟然十分坚定,怕林清屏觉得她占便宜,马上说,“瓶子,我的确是看着你这有两套房子,我知道有一套你是租的,两套,不管你住哪套,另一套我付租金,这点我还是拎得清的,我们各是各的家,亲姐弟,明算账的,至于你店里,你就当请了我给你干活,按市场开工资就可以。” 林清屏点点头,这些话的确要说在前头,她上辈子养了弟弟一家几十年,这辈子,能有个拎得清的姑姐,真是省事很多。 至于顾有莲跟杜根的感情,如果杜根真的人品不端,那即便在一起要有感情危机,一样会有,她不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但有一点她想提醒顾有莲。 “大姐,你追求进步,对小麦寄予厚望,我听了还真挺高兴的,但是,有一点我得先说,你不能因为你要争这口气就逼小麦,孩子是多种多样的,假如,我说假如,小麦没有成长成你希望的样子,你可不能因为失望或者心理不平衡就逼小麦。” 第151章 行不行? 顾有莲细细思索后,跟林清屏表态,绝对不会。 “我有手有脚,只要我肯干,我就不信挣不到钱,我只有小麦这一个闺女,横竖我挣的都是她的,她不行,我就拼命多挣点,绝不至于比杜家那几个儿子差了!”说到这里,顾有莲眼神更加坚定,“瓶子,你这一说,我可就更加想要留在首都了,地方越大,挣钱的机会也越多啊!” 顾有莲是跟着林清屏从村里走到县里,走到省城的,是真的见过了世面,朴素地认定一条浅显的道理:就瓶子那卖二三十一件的衣服,搁顾家村谁买?县城里也鲜有人敢买,但省城就不同了,多得是人抢!首都比省城更大,她听说也好卖得很! 这不就是地方越大,越好挣钱吗? 理倒也确实是这个理。只是,林清屏更惊讶的是,顾有莲居然有这样的意识,这不就是几十年后“鸡娃不如鸡自己”的家长吗?娃不成才,那就让她当个衣食无忧的富二代。 成!就冲顾有莲这意识,她也得拉顾有莲一把了! 而且,她的主业是学习,甜品店只是副业,最终也得请人,顾有莲她信得过! 于是,回去的人便只有三个——公婆和杜根。 能留下来,小麦是最高兴的,虽然她舍不得外公外婆,但是,她也喜欢舅妈,喜欢和志远一起上学。 公婆回去以后,林清屏就带着顾有莲熟悉甜品店。 这时候烘焙店还算凤毛麟角,后来某很有名的做所谓的高端蛋糕的品牌也是九十年代初成立的,所以相应的,材料没有那么容易,相对会贵一些,但好在还在林清屏预算成本范围内。 既然把烘焙作为事业,就不能像自己在家做蛋糕那样用锅蒸了,烤箱是必须的。 林清屏托武天娇的途径进口了两台商用烤箱和咖啡机,也找到了专门卖进口产品的商店,买一些原材料。 烤箱漂洋过海而来,在送到店里那天,林清屏带着顾有莲和赵大姐去店里接货,当场就演示了一番怎么做面包。 两人眼看着林清屏把成型的面团放进烤箱,得知只要等着就行,都表示不难。 确实,对于勤劳善良的劳动妇女来说,就是和面发面的事。 面包在烤箱里烤着,渐渐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不仅顾有莲和赵大姐被香得直说馋,还吸引了店外的人。 “这是在烤面包吗?这也太香了!”一个声音响起。 林清屏回头,居然是他…… 呵呵,好久不见。 算是她前世的“弟弟”。 前世她开餐饮集团,此人家中经营西餐厅,而且是老牌西餐厅,她与这个人的父亲算是忘年交,也就认识了这么个“弟弟”。 其实他们这辈子见过,她领着顾家人第一次去省城吃牛排,就是去的他家的餐厅,那时候她是顾客,他是店主儿子,匆匆撞见,她认识他,他不识得她。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首都呢?上一世他仅有的几次去首都的经历都是旅游。 “你好你好,请问,你可是姓林?”风华正茂的男孩,比林清屏还小两岁,笑着进来做自我介绍,“我是对面西餐店的,我叫梁嘉琦,很高兴认识你呀,林老板。” 林清屏笑了笑,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西点对于粱嘉琦来说,不是新鲜东西,但是,对林清屏烤出来的面包还是赞不绝口。 四个人在店里算是喝了个下午茶。 顾有莲和赵大姐完全不理解这下午茶是个什么玩意儿,叫咖啡的那个东西还贼苦,跟喝中药似的,加了半杯糖也还是苦,不理解林清屏怎么一点糖不加黑乎乎就喝下去的。 下午茶短暂的聊天时间,林清屏得知粱嘉琦居然也在首都上大学,只是不和她同一所学校,他在隔壁学校。 林清屏有点意外,因为上辈子的粱嘉琦前三十岁真的是个不学无术,只会花钱,还天天和老爹杠的纨绔。 她这一重生,大家的命运都变了? 不过,能变得踏实向上,努力进学,林清屏还是为他高兴的。 如今顾有莲住在林清屏新买的房子里,执意要交租金,还说,“瓶子,我知道你现在住的地方也是租的,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咱们一码归一码,在钱上清清楚楚,才能处长久。” 林清屏当然不在乎这点租金,但是,这话说得很在理。 不过,吃饭却是在一处的,顾有莲也说了,“你和成子基本不在家,赵大姐带着志远何必单独开火,咱们就一处吃了,伙食费算清楚就是。” 林清屏觉得,也成。 总之,丑话说前面,账目算清楚,情谊归情谊,就是长久相处之道。 当晚,林清屏和顾钧成还是在隔壁吃饭的,照例,林清屏按照婆婆和大姐的指示,给煲了一锅大补汤。 她还发愁来着,明天顾钧成就要返校了,这汤可咋办?能送去吗? 吃了饭志远还要留下来玩,林清屏打算为顾钧成整理整理回校的东西,便和顾钧成先回了隔壁。 谁料,刚进门,顾钧成就把她抱起来了。 “顾钧成!你干什么呀?我还收拾东西呢!”林清屏吓一跳,赶紧抱住他脖子。 顾钧成一句话也不说,抱着她就往卧室去。 自他爹娘来首都那日开始,林清屏以各种累、忙、困等为借口,一次次拒绝他,再加上中间还有个生理期,他这个寒假几乎就没碰过她,关键,他还一天天大补汤的喝着,再不释放,他怀疑自己要爆了! 明天寒假就结束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把她办了! “顾钧成……”林清屏习惯性拒绝,但是某人没让她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久违的热情,迅速在她身上点燃。 她觉得除了补汤,今天顾钧成应该没有时间吃药的,忍不住在呼吸的间隙问他,“顾钧成,你今天行不行……” 她用手碰了一下,有点吓人,赶紧把没说完的话收住了,。 看来婆婆的这个补汤的确有效果的…… 只是,这句话却触“怒”了某个人…… 第152章 对我有恩 “你说什么?”顾钧成将她扔到床上,迅速压了下去,“林清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清屏不知道了…… 很快,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且,她也不想知道,不得不说,忍了这么久,其实她自己也挺想的……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顾钧成撞碎了…… 但是,从她在这方面贫瘠的知识来思考,她觉得这种事多了是肯定伤身的,所以,尽管云里雾里脑子一团乱麻,她还是有一件事没忘记——不能让顾钧成一直折腾。 所以,一次之后,以志远马上就回来了,她要去开门为借口,便从他怀里逃走了。 事实上志远确实已经回来了,但他自己有钥匙,赵大姐还陪着他一起回来的。 但气氛跌落到这儿,后来也就没继续下去。 林清屏还是在楼下给顾钧成收拾了返校的东西,整理一番再上楼,发现顾钧成已经洗完澡睡着了。 她叹了口气,愈加认定他这累着了,体力透支,所以,从前他真的是强撑?看来有些事真的要节制。 她也取了衣服去洗澡,回来躺下就睡着了。 真的挺累的,又要忙店里,刚才又疯狂了一回……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睡着后,顾钧成却睁开了眼睛,侧身看着黑暗中的她,沉默不语。 林清屏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一个激灵醒了。 糟糕! 没有送他! 她起床下楼,发现楼下果然没有了顾钧成的踪影,只有志远和二妹,连赵大姐都不在。 “人呢?”林清屏沮丧地问。 “赵大姐去隔壁了,跟姑姑和面呢!”志远在收拾他的宝贝玩具,一件件往袋子里装,看样子也准备去隔壁找小麦玩了。 “我是说你顾叔。” 志远看了她一眼,很是奇怪,“顾叔今天回学校啊,你不是知道吗?” 林清屏:…… 她的确是知道,可是,她没送他啊! 这是他们来首都上学以来,他去学校她第一次没有送他…… 也许是顾钧成体恤她累,没有吵醒她吧,但是,没送他,就莫名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算了,是她想多了。 志远拎着他的宝贝果然出去了,林清屏坐在二妹对面,“你昨天几点回来的啊?” 二妹昨天跟提前返校的同学出去玩了,直到她睡觉也没回家。 “差不多十一点吧,别问我了,大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二妹好奇地看着她,“你别多心啊,我一直想问来着,但是不敢。” “有什么话你就问啊,我们姐俩还有什么不能说?” “姐,我觉得这一年多以来,你变了很多。”二妹看着她,“你从前对爹娘,对弟弟不是现在这样的。” “这个嘛……”林清屏满脑子找词,“我结婚了,当然要以自己的家为重,再说了,我跟你姐夫结婚以后,他给我看了很多书,我从书里懂得的道理,人要自强自立,不能老依靠别人,我觉得我们弟弟是男子汉,应该挑起家里担子,过好他的人生……” 林清屏东扯西扯,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但她不能告诉妹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上辈子的惨痛教训给的经验。 她不知道的是,志远出去的时候没有关紧门,这时候,顾钧成回了家,站在了门口。 “可是姐……”二妹促狭地瞟了她一眼,“我记得你从前不喜欢姐夫,为了不跟他结婚,你都差点上吊了,怎么现在……嗯?” 林清屏一怔。 “我不是姐夫不好啊,姐夫他很好,但是,我就是好奇嘛。”二妹忙道。 林清屏目光深邃起来,“你姐夫不但是个好人,他对我还有恩。” “有恩?有什么恩?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管那么多了。你吃早饭没?还有昨天我在店里做的面包,我给你拿点来。”林清屏去了厨房。 二妹托着腮,自言自语,“有恩?什么恩?难道因为恩情,就要用一辈子的婚姻来还吗?” 林清屏没有听见这句话,但门外站着的人,将准备推门的手,收了回去。 第153章 她在笑 顾钧成在外伫立了好一瞬,终转身离开。 原是忘了件东西,回来取,但……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取也罢。 再过几日,林清屏也要开学了,这几日忙得很,要盯着店里装修收尾,要带着顾有莲和赵大姐学基础的烘焙。 作为开业准备,她不可能亲自来店里烤蛋糕和面包,晚上闲下来,干脆把店里要出售的甜品列菜单出来,把每一种的做法写上,让顾有莲和赵大姐可以学。 至于咖啡,她买的咖啡机,交给顾有莲用法即可,她估计这个年代,能接受咖啡的人应该不多,大部分人对咖啡的反应会和顾有莲和赵大姐一样,觉得是在喝中药,所以,只是作为饮品的一种选择,不打算把它作为主要单品。 她倒是想起后来的奶茶,十分受欢迎,所以,重点放在茶饮和果饮上。 顾有莲看了她列的单子后,又提出,老家传统的糖水也很好喝,既然是甜品店,能不能也卖糖水? 这让林清屏想起了后来的x记以及xx山,都是辉煌一时的企业,但她现在一个小小的甜品店开发不了这么多产品,于是列了几种材料易得的品类,像有些品类,比如杨枝甘露啊,榴莲班戟什么的,芒果和榴莲现在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至此,甜品店初步分类就定好了:饮品类,甜点类,面包类,糖水类,奶品类。 每个品类里5-9种,就这些,已经够林清屏教,以及顾有莲和赵大姐忙了。 此外,小麦还要上学。 当然,这个不用林清屏操心,顾钧成已经联系好了,只要带着去报名就行,跟志远一个班。 把这些事七七八八办好,林清屏就开学了。 而甜品店也开业在即。 她选了个周末开张。 当天,她和顾有莲、赵大姐,四点钟就起来了,把家里半夜就熬好的糖水带了店里,再开始和面、烘烤、做甜点。 一直忙到十点,品类差不多配齐,开门营业。 既然要开业,当然得热热闹闹的。 她搞了个不小的开业仪式,差不多大半个学校的师生都知道有家叫做“糖蜜”的甜品店开业了。 当然,她自己没有到前头来露面,只是在后面盯着开业的情况。 目前看来很不错,至少从打开门做生意那一刻开始,店里座位就没空过,居然还有排队的! 所以说,排队这种事真的跟年代无关,人都喜欢猎奇。 林清屏临时划了排队区,用挡风帘隔起来,还烧了炭火供暖,并且给每个排队的客人发了热乎乎的糖水。 这就更加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了,免费的糖水都这么好喝,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样的甜品店对于大多数人来的确是比较新鲜的,在几十年后物质和食品都十分丰盛的年代,店里许多品类都能引起全国范围的风潮,除了营销,食物本身也确实是受欢迎的,更何况在这个时候。 林清屏还推出了会员制,只要在店里办了会员,就有会员价。 一时间,登记会员的本子,一会儿就写了好几页。 在这个没有电脑可以管理会员的年代,这可真是一件大工程。 店里热热闹闹,她在后面坐着,泡了一壶热茶,迎来一个看热闹的人——粱嘉琦。 粱嘉琦直奔她而来,惊叹,“你这生意也太好了!我的店开业跟你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门庭冷落!” 夸张了,他家比她早开业三天,生意也很好! 林清屏笑,“我这都是做的小本生意,几分钱一杯的饮料,跟你的不能比。” 粱嘉琦却连连摇头,“林老板你可太谦虚了,我要向你学习。” 两个人便坐在后面,边喝茶,边聊怎么开店,林清屏前世做得大,倒也不是刻意指点,只是在聊天的时候话赶话说到了,便给他提了几点。 粱嘉琦拍手直呼妙! “你真是天才!”粱嘉琦夸她。 两人聊得一壶茶喝完,又加了一壶。 顾钧成是在店里最忙的时候进来的,她姐在收银台忙着登记会员,没时间招待他,指了指后厨,“瓶子在里面呢!你自己去找。” 顾钧成便穿过店里人挤人的场面,去到后厨。 没进去,只在门口一晃,就看见了林清屏和一个小伙子坐着喝茶聊天,说得很投机,神采飞扬。 他脚步一顿,没进去。 退回店里,座无虚席。 赵大姐收拾完一张桌子,见了他,“咦,瓶子在后面呢,没找到吗?” “找到了,她忙。”他简单地说了句。 “那,那你坐这吧,你也尝尝我们的新口味,你没吃过的!”赵大姐兴冲冲地说。 她在这个店里可是投了不少心血,这种感觉跟当保姆不同,虽然新时代,靠劳动赚钱都光荣,但是,她就觉得在店里干着特别有冲劲儿! 顾钧成原本还看着店里特别忙,他就不占座了,结果,门口,武天娇、武天平和梅丽都来了。 他们肯定要招待的,他们一进来就看见顾钧成,直奔他就来了,四个人,坐了这张四人桌。 赵大姐这会儿正好发现奶油蛋糕快卖完了,进来通知林清屏。 林清屏就和粱嘉琦说,“我得忙去了,你自己坐会儿啊!” “好嘞!”粱嘉琦很自得其乐。 林清屏戴上帽子开始把发好的面拿出来整形,赵大姐出去一看,这不是武家的兄妹吗?又准备回后厨去告诉林清屏。 武天骄把她叫住了,“赵大姐,不用,让瓶子忙,我们和顾钧成说说话一样的。” “那行,你们自己坐会儿啊!要吃什么我给你们上。”赵大姐乐呵呵地继续忙去了。 “我们去点东西吃。”武天娇冲梅丽眨眨眼。 她们是知道店里会员制的了,作为好姐妹,这不得支持一把? 充钱去了! “那我也去。”武天平虽然不爱甜食,但是也很好奇,成子媳妇儿到底开了个啥店,生意这么好? 而此时,粱嘉琦出来了。 他是出来帮忙的。 眼见店里赵大姐和请的服务员忙得脚都不沾地了,他反正闲,自己店里没到饭点没啥忙的,干脆帮着跑腿呗,于是,来到顾钧成面前。 第154章 他是你丈夫? 店里大多数客人都在吃吃喝喝了,顾钧成这桌最显眼,因为他一个人单坐着,也不点单,也不在吃,热心的粱嘉琦自然要来招呼他。 上来就很有礼貌,“大叔,请问你要吃点什么?” 大叔? 顾钧成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再看看眼前男子的笑脸。 他在穿着上一向不讲究,身上就是件非常老干部的老棉衣,还是去年的,略微有些褪色了,再加上他皮肤黝黑,且粗糙…… 可能真的跟在座的这些青春洋溢的年轻人,不像一辈人。 尤其,眼前的男子还烫着时髦的卷发,皮肤白皙细嫩,身上穿的,也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他忽然想到林清屏设计的那些衣服,再想到刚才在后厨看到的两人谈笑风生的画面,莫名有种自己和这个店格格不入的感觉。 “大叔……”粱嘉琦陪着笑,心里在犯嘀咕:这么古怪的大叔是来干什么的?这么盯着他看干嘛?眼神怪吓人的,别是来找麻烦的吧? 顾钧成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摇摇头,“不用,我就坐坐。” 粱嘉琦:???就坐坐?这可更奇怪了! 要冲会员的人很多,武天娇他们老老实实排着队,不打算搞特殊。 粱嘉琦却跑进了后厨,如临大敌,跟林清屏汇报,“林老板林老板。” 林清屏觉得自己是学生,他老叫自己林老板挺奇怪的,笑道,“你就叫我名字吧,林清屏。” 粱嘉琦这时候哪里顾得上称呼,一着急叫“林姐姐”了,“林姐姐,林姐姐,外面有个大叔,很奇怪,也不点东西吃,坐在那里到处张望,我感觉,他是来使坏的!” “大叔?”林清屏诧异,“走吧,去看看。” 林清屏上辈子开餐馆,可是遇到不少来砸场子的,这里是首都,她本觉得不会有这样的人,但是,看看总放心些。 结果,粱嘉琦指给她看的时候,那个座位已经空无一人了。 “咦,刚刚还在这的呢!”粱嘉琦摸了摸头。 林清屏却已经看见了武天娇和梅丽,笑着走了过去,“好啊,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刚刚交了钱,在登记名字,一看她,哈哈大笑起来,“已经登记完了,怎么?我们这么好的关系,难道你要取消我们的会员资格?” 林清屏无语了,“你们来,还要充钱,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顾有莲这才知道,这都是瓶子的好朋友,一时急了,“这,这怎么使得?”两人还都充得很多,是店里收到的最大额会员。 “不行!这叫彩头你知道吗?可不能退回,不然影响财运的!”武天娇直接把她架上去了,影响财运的事,生意人可不能干! 武天娇又道,“放心,我只充这一回,天天来吃,带着全家来吃,吃完后我就不充了,以后都白吃!” 林清屏拿她没办法,嗔了她一眼,笑看梅丽,“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们提前说。” “给你送分红来的!亲自来给老板汇报工作!”梅丽笑道。 几个人边走边回到座位,发现顾钧成人不见了。 “咦,成子呢?”武天平道。 林清屏惊讶,“顾钧成也来了啊?” “可不是吗?你今天开业,那家伙昨晚就开始做准备要请假出来了。”武天平道。 赵大姐端着托盘路过,忙道,“成子啊,刚跟我说了,他临时有急事,先走了。” 武天平一听“啊”了一声,“他能有什么急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时候,粱嘉琦站出来了,“你们说的成子,是刚刚坐在这里的大叔吗?” “大叔?”武天娇惊讶地问。 “就是留个平头,穿……”粱嘉琦把顾钧成的外貌形容了一下。 武天平点头,“就是他!” “就是这个大叔。”粱嘉琦转头跟林清屏说,“我说的就是他!” 林清屏:…… “他走了多久了?”林清屏抓住赵大姐问。 “刚走!” “我出去看看。”林清屏交代武天娇等几人,“你们先坐,我马上回来。” 林清屏拔腿就跑出了店外。 她知道顾钧成走路很快,所以,是骑了自行车追的。 幸好她今天为了驼糖水,把自行车骑来了! 果然,在公交车站看见他了! 彼时,公交车已经到站,再晚来一步,他就上车走了。 “顾钧成!”她蹬着自行车大声喊。 顾钧成是军人,礼让成了习惯,上车也排在队伍最后一个,听见她的喊声,回头看她。 前面的人已经上了,售票员催他,“这位同志,你还上不上了?” 林清屏正好骑车感到,大声回,“不上了不上了!” “好嘞!”车门一关。 林清屏一路猛骑过来,鼻尖和脸颊都被吹得绯红,说话吐着白汽,“顾钧成,你怎么突然来了,又突然走了?” “我……突然有点事。”他凝视着她的脸,这么冷的天气,她额头和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什么事这么急?连进去跟我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林清屏语气里带了幽怨。 “我,跟赵大姐说了。” “我知道你跟赵大姐说了啊,你都有时间跟赵大姐说,没时间进来看看我?”林清屏说到这句,莫名就觉得委屈了,眼眶也泛了红。 顾钧成默默把目光移开,“你店里这么忙,我怕打扰你。” 林清屏不说话,抿着嘴瞪着他。 “你不是忙得很吗?送我这一趟,耽误多少事。”顾钧成又道。 林清屏眼眶红红的,瞪着他,“我和你不一样!对我来说,见你一面,比多卖十个蛋糕重要!” 顾钧成:…… “你呢?有什么天大的事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看我一眼只需要一秒钟,有什么事是一秒钟都不能耽搁的?你告诉我?”她的眼睛愈加红了起来。 顾钧成沉默。 “你说话呀?”林清屏这几天连续熬夜,本就是个兔子眼,这会儿红得让人不忍看,偏还要追着他问,“是为部队的事吗?如果是部队的事,我原谅你,但是,你要发誓,不能说假话。” 第155章 不要对我太好 顾钧成无话可说。 如果不能说谎。 “见我一下有那么重要?”他耳边犹自环绕着她那句话:对我来说,见你一面,比多卖十个蛋糕重要。 “很重要!”重要到她跨越轮回,隔世重来,只为再与他相见。 顾钧成深呼吸,给她抹了抹额头的细汗,“走吧。” “去……去哪儿?”林清屏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还要走。 “回店里去啊!你那么忙,我给你当服务员去。”他道。 “你不忙了?”林清屏抿嘴笑了一下。 两人回到了店里。 顾钧成这样的“劳动力”当服务员就太可惜了,他力气这么大,和面是一把好手啊!后来,连武天平也来了后厨和面。 反正不是啥技术活,有力气听指挥就行! 这一天,面包烤了一炉又一炉,蛋糕出了一波又一波。 是忙碌到极点的一天。 晚上,就近去了对面粱嘉琦的店吃晚饭。 席上,粱嘉琦举杯跟顾钧成道歉,“顾大哥,是我无知又无礼,小弟借这杯酒道歉。” 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青葱稚嫩,意气风发,笑起来阳光灿烂。 顾钧成微微一笑,喝了这杯。 他一个老男人,怎么会跟小孩计较? 回头看林清屏,她正跟梅丽在说话,不知说起什么了,笑得一脸灿烂,灯光照进她眼里,有光。 是开心的一天。 大家都很开心。 粱嘉琦开了酒为大家助兴,武天平是个人来疯,情绪上来没人拦得住,于是,这顿饭便喝多了,顾钧成也喝多了。 林清屏回忆跟顾钧成相处不多的往事,好像他一直是一个克己的人,几乎没见他喝多过。 他本来就话少,喝起酒来就是喝闷酒,一杯又一杯,看得林清屏都有点担心了。 “你今天晚上不要回学校吗?”她记得他通常都是周六下午回家,周日晚上就回去了。 “不用。”他说完,又喝了一杯。 这样下去还得了! 林清屏以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为由,结束了这顿饭。 她总觉得顾钧成今天不对劲,等下回去要好好问问! 回去的路上,她扶着他,生怕他喝醉了,还问他,“顾钧成,你有没有事?还行不行?” 这句话,非但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还肉眼可见地发现他黑了脸,走得飞快。 林清屏:…… 这是要证明什么吗?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林清屏就开始给他熬醒酒的汤。 正在她翻箱倒柜找熬汤材料的时候,顾钧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干什么?” “我找东西给你熬个醒酒汤。” 她闷头继续找着,身后的声音却在说,“你不累吗?” “还好了……”累肯定是累的,谁马不停蹄转一天不累呢?但是,他的汤…… 她内心的想法还没想完,身体就腾空而起,随后,被铺天盖地的酒味席卷。 他真的喝了很多啊…… 他这么抱着她,她就已经觉得那些酒味冲得她头晕目眩了。 她知道他要干什么,果不其然,他抱着她直上二楼,而且进了房间。 对于这件事,林清屏现在下意识就是拒绝,因为婆婆走的时候千交代万嘱咐,顾钧成要多养,要有节制。 但他今天喝醉了,力气实在太大,她被他压着,动都不能动,脱口而出,“顾钧成,你今天不累吗?我真的很累了……” 只一个累字,顾钧成就停了下来。 林清屏都已经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和急促的呼吸,但是,他仍然停了,喘着气,从她身上起了。 “我去洗澡。”迅速消失从房间消失。 林清屏莫名就觉得,也许刚刚不应该拒绝? 隔壁卫生间已经传来水声,她摇摇头,算了,先给他熬醒酒汤再说。 然而,等她把汤端上来,他已经睡了。 “顾钧成?”她轻轻喊了一声,睡着的人没有反应。 看来是深醉了,不然以他睡觉的警醒程度,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 林清屏只好放下汤,自己去洗澡。 志远这时候也正好回来,赵大姐去隔壁把他接回来的,一起来的还有二妹。 白天店里忙,怕两个孩子带去店里不方便,便让二妹带着他们在隔壁家里玩,赵大姐回来先去隔壁接的人。 店里的甜品自然也有打包带回来的,志远现在抱着一块小蛋糕,开心得不行。 “晚上吃了甜的记得刷牙,不然可是要蛀牙的。”林清屏笑着叮嘱他。 “我知道的!妈,你先去睡吧,你和找婶子都去睡,我自己会洗澡睡觉的。”志远知道她们今天累了一天。 “行。”林清屏笑。 她是真的累了,洗完澡,躺到床上,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只是,正因为太累,睡得也十分酣甜,不知不觉就往顾钧成身上靠去了。 顾钧成已经洗漱过了,但他自己仍然闻得到自己身上淡淡的酒味,今天的确喝得有点多,但是,他没有醉,也没有睡,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看着这个一个劲往自己怀里拱的女人,他目光愈加深邃起来。 最终,她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在了他怀里。 最终,他还是将这个女人搂入怀中,任她满头乌发,散落他肩膀。 “林清屏。”他低声叫她的名字,“不必对我太好,不过五年,不值得你一生来报。” 第二天林清屏要上课,所以定了闹钟,而且定的六点起床,但她万万没想到,就这么早醒来,顾钧成还是走了。 “他要赶学校早操,所以四点多就起了。”赵大姐告诉林清屏,之所以她知道,是因为她也是四点多起的,实在是太兴奋了,一心只想炖糖水,和面,做蛋糕。 说这话的时候,赵大姐已经把糖水收拾好了,正准备去店里。 好吧,林清屏有点郁闷,昨晚还打算问问他,他到底怎么了,还没来得及。 这周林清屏超级忙。 每天学校、店里、家,三点一线,几乎脚不沾地。 偏偏这么忙的时候,店里出了问题。 倒不是生意不好,而是生意太好了,原材料消耗得相当快,一周下来,半个月的量用得差不多了。 林清屏原本觉得没事,材料没了就去店里买就是,然而,当周末她跑去采购的时候,店里居然没有货了! “存货本来就不多,被一个老板一次性买走了。”店主对她说,“不过不要急,我新进的货已经在路上了,过几天就到,你先撑几天。” 林清屏还能怎么样?只能等。 主要是,她自己做了一辈子食品,对食品质量有要求,她的蛋糕,跳过了很多人小时候吃过的植物奶油蛋糕阶段,直接全部用的动物奶油,这个时候,卖动物奶油的店真的很少,除此之外,咖啡豆等等都是从这家进口店买的。 她到处跑,几乎把食品原料店都跑遍了,东买西买凑到一些,再加上自己用她的土法子,用牛奶加工一些,但这土法子,供家庭版够了,开店的量哪里是自己手工加工能够的? 就这样,她死命撑着,又撑了五六天,估摸着老板的货应该到了,跑去店里问老板。 结果,老板告诉她,货还没到,船在海上遇到台风,进港避风了。 再问什么时候能到,老板这下摇头,不清楚,看天气状况。 林清屏这下要疯了。 店里拼死拼活只能再撑两天。 她顿时慌了神。 她上辈子开店,是从快餐店炒小炒起家的,还真没遇到原材料短缺的情况。 没办法,只能从外地想法子了,这事儿,就连武天娇都帮不了她,就算武天娇有进口的渠道,那运过来也是要时间的。 第156章 你就是她的老男人丈夫? 她最近真的十分忙,但凡有点空闲就在跑原材料。 周日顾钧成回来,没见到她人影,而他也不能在家久待,在家坐了会,又在店里等了一下午,没等到人,只能回校。 他姐在店里忙成陀螺,还跟他说,“瓶子太忙了,你帮不上忙也就不要给她添乱,自己找地方吃饭,我们真没空招呼你。” 添乱? 不过,他本来也是要回学校的。 第二周,供货渠道的货遇上台风,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林清屏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周五的时候,粱嘉琦来这边闲逛,见店里顾客少了很多,冷清了不少,好奇地问顾有莲,“大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粱嘉琦才得知,原来这周以来,林清屏竟然如此艰难,原料供不上,产品出不来。 “为什么不找我啊!”粱嘉琦大声道。 林清屏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店的,正好听见这句话,心中一喜,“对啊,我怎么把你忘了!” 粱嘉琦家里是做西餐生意的,肯定有专门的进货渠道。 只是,省城离首都这么远,如果要靠那边邮寄过来,至少要一个星期,现在的效率可比不得后来的速运和快递。 林清屏下了决心,“粱嘉琦,能不能拜托你跟伯父说先准备好货,我明天没有课,我现在就出发直接过去取?” “你去取?”粱嘉琦明白了她的意思,确实,邮寄过来不如自己跑一趟快,或者是叫老爹送过来,但是,这个可能性不大…… 想明白后他马上道,“好!我现在就去邮局打电话!” 粱嘉琦按照林清屏给的单子通知了父亲,就和林清屏一起往火车站而去。 他的理由很充分:东西很多,也很重,她一个人不一定行。 这倒是在理,而且,粱嘉琦还加了个理由:他想回家了。 行吧,林清屏也不能阻止人家回家。 于是,当晚,他们就坐上南下的火车,当然,是买的站票,坐票是买不到的。 周六下午,顾钧成来到店里的时候,林清屏已经南下一天了。 “和粱嘉琦?”顾钧成微微皱眉,眼前浮现那个年轻小伙子阳光般的笑脸。 “是啊!这回小梁可是帮了大忙了!”顾有莲见她弟脸色不愉,忙道,“你可不许胡思乱想,小梁还小呢,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回来可不许跟瓶子生气!” 顾钧成嗯了一声。 “你别敷衍我啊!别把顾家村那套老封建思想带到首都来,媳妇子跟男人多说两句话就要被人戳脊梁骨这种,到了首都可不兴!”顾有莲如今见了大世面,思想也和在顾家村时大不同了。 “知道了。”顾钧成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顾有莲道,“哎,瓶子不在这里,你还坐这干嘛?今天店里也不忙,你回家休息去吧。” “我等人。”顾钧成自己倒了杯水,坐着喝。 有女学生三三两两进来,在他附近的桌子坐下。 “哎,听说这家店是林清屏开的是吗?” 顾钧成听见这个名字,不由侧目看了一眼,其中有一人他好像在迎新晚会上见过,应该是林清屏的室友或者同学。 只听她道,“嗐,表面是,但据说实际老板不是她。” “那是谁?” “呵,你们觉得林清屏有这个实力开店吗?一个乡下来的土妞而已!据我所知,真正的老板是对面那家开牛排店的。” “你这么说我算是对上号了!难怪牛排店那个叫啥来着,粱嘉琦!一天天的,不守着自己的牛排店,在这里转悠呢!我还觉得奇怪,你这么一说,我对上了!” “可不是吗?粱嘉琦家里就是开西餐厅的,据说祖上从民国时期就开始营业了的,家里还有亲戚在南洋呢!” “我跟你们说,你猜我看见什么了?周五晚上,我亲眼看见林清屏和粱嘉琦一起去火车站坐火车!” 另一女孩狐疑地说,“不是吧?林清屏不是军嫂吗?她丈夫是军人呢!” “重点就在这里!”林清屏宿舍里那女孩神秘兮兮地说,“聚少离多的婚姻,林清屏耐不住寂寞了吧?而且,林清屏丈夫也是农村的,年纪大,皮肤黑,还没钱,任谁都会选西餐厅老板的儿子吧?年轻帅气又有钱。” “也不是这么说……难道真爱抵不过年轻帅气有钱吗?” “抵得过,但要看什么人啊!林清屏天天和粱嘉琦在一起,你觉得她对她的军人丈夫有真爱?” “说的也是……” “所以啊,这家店根本就是粱嘉琦拿钱给林清屏开的,就她和她的军人丈夫也没这个钱开店啊!你看着装修,得不少钱吧?还有那些设备,我可是认识的,都是国外进口的,可贵了!” 女孩们聊天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刚好顾钧成能听见。 “谢薇,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原来林清屏宿舍这个女孩叫谢薇。 谢薇自得地笑了笑,“我自然是有小道消息!林清屏这个人可不简单,前前后后不知道跟了多少男人了!见利忘义,这种人我最瞧不起,她那个军人丈夫,也不是她第一个!” “原来首都大学的学生,是这样的素质。”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谢薇等几个女孩往旁边一看,是个男人…… “你们刚才的话,我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了,不知道首都大学对于造谣诽谤,诋毁军婚的行为会作何处理?” 谢薇脸色一变,“你谁啊你?谁造谣诽谤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证据呢?”男人的声音愈加冷漠。 谢薇语塞,噎了一会儿,强词夺理,“大家都知道的事,要什么证据?大家的眼睛就是证据!” “哦?也就是你并没有证据支撑你刚才的言论?但我却有证据,证明你造谣诽谤。”顾钧成看了这几个女孩一眼,“在座的都是人证。” 女孩们有点犹豫,也有点惊,什么时候她们成人证? “哦,不,你们也不全是认证,你们中有人参与了一起造谣。”顾钧成的目光从每个女孩脸上扫过。 有女孩首先站了起来,“我没有,我可没造谣!是她们说的!” 好不容易考上的首都大学,如果因为几句话就被学校处分,那可太不值得了!女孩第一时间划清了界线。 接下来几个女孩都醒悟过来,纷纷起身,“我们也没说!是谢薇说的!” 一瞬间的事,几个女孩的立场都变成了人证。 谢薇气得咬唇,“你们……太不够义气了吧?” 不是义气不义气,而是人性如此。 “我们不吃甜品了,走走,回去学习去,作业还没写完呢!” “等等。”顾钧成将一个笔记本往前推了推,又道,“这里记录的,是今天你们说的话,一直不差,你们看看可对?” 女孩们看了看,发现连每句话是谁说的都分得清清楚楚,看完都发现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过火的,点头承认,“对,没错,我是那个甲。” “我是乙。” “我是丙,她是丁,谢薇是戊。” “好。”顾钧成把备注写上,“本来我现在就可以去派出所,请他们帮忙调查,毕竟,林清屏的婚姻是军婚,到时候应该会请你们在证词上签字,但是,你们到底是学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不要跟任何对你们不利的事有关联,所以,只要以后你们仍然坚定立场,不行造谣之事,我就不会麻烦你们。”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女孩子们齐齐表态,散去。 徒留谢薇气得拍桌子,“你就是林清屏那个老男人军人丈夫吧?你一个戴……” 到底被顾钧成冷硬的态度和他手里那份证词唬住,不管再说不该说的话。 顾钧成待她就没有对其她女孩说话那样客气了,“从今往后,只要学校有任何对林清屏不利的流言,我都会来找你的。” “你……”谢薇快尖叫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她!别人说她你也要赖我身上?” “我不管!”语气硬得像石头。 “你讲不讲理啊!你这么厉害你倒是管好你老婆啊!”谢薇气死了,拔腿就往外走。 但顾钧成挡在了她面前。 谢薇暴躁起来,“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顾钧成这才让开。 谢薇边做边跺脚,气死了!自己戴绿帽,不去找老婆算账,找她麻烦干什么? 但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了。 顾有莲悄悄站到了顾钧成身边,也很生气,“气死我了!不是大学生吗?为什么嘴巴这么坏啊?听得我简直想给她一个大比兜!” 顾钧成目光深邃,淡淡的语气,“那就给她一个大比兜!” 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军人,行为上是受局限了些,但是他不能做的事,不代表别人不可以做! “真可以吗?如果我不是怕给瓶子带来不好的影响,我早扇了!”顾有莲就是估计到自己弟妹,这些都是大学生,而且,这里还是首都大学,她没什么文化,不知道大学生遇到这些事该怎么处理,就怕坏事。 “真的可以!”顾钧成看着前方,“我先出去看看。” 第157章 等 顾有莲不知道弟弟去看什么了,她也忙着呢,虽然店里冷清了不少,但是,做食品行业,琐碎的事不少,她又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就算闲着,店里卫生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打扫。 林清屏是周日晚上半夜回来的。 从周五到现在,林清屏几乎没合过眼。 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又到了刚开始倒腾服装的时候。 很累,但是内心却很丰盈,充满希望。 倒是粱嘉琦,鲜少有这样苦的日子,在火车上的时候,一路呼呼大睡。 快到的时候,还是林清屏把他叫醒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他俩临时买票,买到的都是站票。 火车上挤得水泄不通,站着的,坐地上的,睡椅子底下的,粱嘉琦出门一向都是卧铺,他爹能给他买到票,这样的场面,真的没见过。 一开始,他还有点嫌弃,但很快,疲倦主导了一切。 去程还好,返程就真的撑不住了,随意拿纸垫在地上坐着也就睡着了。 “林姐姐,对不起,我……”他觉得这一路没有照顾好林清屏,耳根子都红了。 林清屏一笑,“没事啊,累了就睡嘛,大家都是这样。” “不是啊,出门在外,应该男士照顾女士的。”粱嘉琦很懊恼,火车上肯定要有人看行李,他睡着了,林清屏肯定没合眼。 “到啦!”林清屏笑道,“收拾东西,我们准备下车了。” 粱嘉琦羞愧不已,这可不敢再让林清屏劳累了,赶紧把所有的货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跟着人群一起下车、出站。 出站口,顾钧成在等。 今天从老家省城北上的火车一共三趟,抵达的时间分别是早晨6点、下午四点和半夜这个点。 他已经来火车站三次了。 第一次,从六点等到八点,因为火车晚点。 第二次,从四点等到五点,车达到后半个小时,确认没有一个人没出战,他才走。 第三次便是现在,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他站在出站口,看着人流出来了一波又一波,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林清屏,可她身边的粱嘉琦。 粱嘉琦肩上扛着很大一包,应该都是原料,看起来很重,粱嘉琦扛得很吃力,林清屏在一旁帮他扶着,替他减轻重量。 “林清屏!”顾钧成在站口喊。 人很多,她没听见,只是和粱嘉琦一起有说有笑。 到站口的时候,人挤人,有人把粱嘉琦撞了了一下,粱嘉琦扛着那么大一袋,瞬时失去了平衡,人往负重这边倒,而且,没能再稳住,摔倒在地,同时,把林清屏也压在底下。 顾钧成忙从门口挤过去,而周围的人已经把粱嘉琦和林清屏扶了起来。 粱嘉琦连连对周围的人道歉。 旁边的热心大哥说,“没事儿,我们都没什么事,你看看你媳妇儿,压在最底下,看有没有受伤。” 彼时,顾钧成正好赶到,听见也正是这句话。 粱嘉琦经这一提醒,着急林清屏,情急之下直接问,“你有没有受伤?我看看!” 第158章 谁送来的? “没事,我没事!”林清屏被一大蛇皮袋原料压着,人没事,只是起不来。 一双肤色黝黑、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蛇皮袋上,林清屏大吃一惊,这明显不是粱嘉琦的手。 她抬头一看,顾钧成黑沉的脸,映入眼帘。 “顾钧成!你怎么来了?”她身上一轻,是顾钧成把蛇皮袋挪开了。 “嗯。”他简单的一声“嗯”,轻轻松松把大蛇皮袋扛上肩膀,“走吧。” “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这趟车回来啊?”林清屏像之前帮粱嘉琦托着一样,也托着他的蛇皮袋。 “顺路。不用托。”顾钧成道。 “哦。”林清屏见他扛着的确挺轻松,便松了手。 粱嘉琦在一旁嘿嘿一笑,“还是顾大哥厉害,我太弱了。” 林清屏对粱嘉琦是真的心存感激,这一次,没有他提供的货源,她店里真不知道维持下去了,从营业这段日子来看,最受欢迎的产品最重要的原料就是稀奶油,覆盖了甜品、茶饮、咖啡等多个品类。 所以,她很真诚地对粱嘉琦说,“不是啊,粱嘉琦,这次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太感谢你了,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一样嘛,你没干过重活,拎不起来很正常,我还觉得麻烦你了呢。” 她没注意到,她这么说的时候,顾钧成的脸又黑了几分。 顾钧成扛着原料,大步流星走得很快,林清屏和粱嘉琦在后面追赶。 粱嘉琦家里祖辈做生意,在运货发货这方面比较在行,已经提前约了给他店里送货的司机,来车站接站。 所以,顾钧成走在前面,并不知道后面两人已经见到接站的车了,直到听见林清屏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回头,看见林清屏和粱嘉琦站在一辆面包车旁,向他招手。 他扛着蛇皮袋走过去,小面包司机对他吆喝,“这边这边,放这边!” 放好货以后,粱嘉琦就坐到了司机旁边的位置,后排林清屏先上,刚坐下就听小面包车司机喊,“关门,走了!” 顾钧成正打算上车。 “哎,等等啊,还有人没上车呢!”林清屏忙道。 “哦。”司机这才道,“他也去啊,我还以为就你们小两口去呢。” 把顾钧成当成搬货的了。 林清屏听了可就不高兴了,“师傅,你弄错了,这是我丈夫。” 她拉着刚上车的顾钧成的胳膊。 “啊?”司机的目光在他们三个脸上看了好几遍,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弄错了……”还把人当成搬货师傅了,不过,明显这两个年轻的更配啊…… 师傅最后一眼是在林清屏和粱嘉琦之间扫了一圈,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 顾钧成看着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林清屏的手,白皙柔软,肌肤透着年轻的光泽,而前方的粱嘉琦也是一张青春焕发的脸,从后座,都能看清他和林清屏一样白皙红润的侧脸皮肤。 而他自己呢? 顾钧成盯着自己黝黑的手,粗糙的皮肤,粗大的骨节,都是他出生农村,历经风霜的标志,而且,他年纪也比她大许多。 别人来首都念大学都是二十左右正好的年纪,他是来部队指标过来进修的,和这帮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一起,本来就十分违和。 林清屏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林清屏再一次谢过粱嘉琦,把东西卸了就准备回去,第二天再来收拾吧。 实在是,太累了…… 累到林清屏洗澡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洗完躺上床,再次倒头就睡,再次,在睡醒的时候没见到顾钧成。 周一下午,她去甜品店,看见柜台里各种品类重新充盈齐全,心里踏实了不少。 顾有莲看见她一脸疲倦,心疼地对她说,“你这趟辛苦了,其实只要你晚去两个小时,就不用过去了。” “怎么?”林清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顾有莲带她去冰箱看,冰箱门一打开,里面满满的,全是稀奶油。 “这是哪里来的?”林清屏发现,这并不是她订购供货商提供的进口包装,全是塑料包简装的,上面贴着无菌密封的字样。 “一个送货的人送来的,说已经给过钱了,不是你买的那家送的货吗?”顾有莲把冰箱门关上,“这能用上半个月了吧,送货的人说,老板让他带话过来,半个月以后再送,会长期给我们供应,让我们别急。这不是你找的那家老板还能有谁?” 的确,还有哪家是已经付过钱,而且能长期供应的? “这包装,不像啊……”林清屏心里还狐疑。 “原来还有大纸箱装的,上面写了好多我不认识的字,是外语吧?被我取出来,周六的时候买废品一起卖掉了,可能人家看你用得急,换厂家了呢。” 这么说起来,倒是说得通了。 算了,原材料能保证就行了,林清屏本来已经和粱嘉琦说好,以后从他那边一块儿长期进货,但这样一来运费高了,二来太麻烦人家,能有供货商直接供货当然更好。 甜品店的风波总算平息下来,然而学校里关于林清屏的流言蜚语却开始弥漫。 林清屏自己还不知道,只是觉得室友们好像跟自己不那么亲密了,具体体现在不管是在食堂,还是在宿舍,她们几个本来头碰头在聊天的,她一出现,聊天立刻停止了,各自闷头去做她们自己的事了。 林清屏还开玩笑,“是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除了谢薇,每个人都猛摇头,独独谢薇,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冷哼。 谢薇这样,林清屏倒是不奇怪,谢薇从来就没看自己顺眼过啊,虽然她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谢薇。 直到有天吃晚饭的时候,她打了饭一个人回宿舍,路上被钟晓晓追上来了。 “林清屏,你怕冷不?不怕冷我们在花园里坐着吃?”钟晓晓端着饭跟她说。 “好啊!我不怕冷。”林清屏也想知道这两天怎么回事。 第159章 谣言 两人在花园中间的石桌前坐下来。 “林清屏,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讲啊!”钟晓晓欲言又止的,“如果我说错了话,说得不好,你不要介意。” “你说吧!”林清屏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钟晓晓一狠心,“那我就说了?” “说!” “林清屏。”钟晓晓认真地看着她,“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是结过婚,有孩子的,像我们这样来上大学的,真的不容易,我很体谅你,我自己也有困惑,但是,还是要注意一点,别让人说闲话呀,到时候学校和老师知道了,会影响毕业的吧?” 好吧,林清屏算是确定,真的是有她不能知道的秘密了。 看着林清屏懵懂的样子,钟晓晓明白过来,“林清屏,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大家都在传你跟经济系的粱嘉琦有不正当关系,说你一个结过婚,丈夫还是军人的女人,不自爱,耐不住寂寞。” “是吗?”林清屏对这种事一点不陌生,她在思考,是她开甜品店风头太盛了吗?上辈子这样的事,她遇到过不止一次。 她开饭店开得风生水起,却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相信女人有这个能力能干出一番事业,总认为一定是背后男人的支持,隔三差五就有黄谣,甚至还有听闻黄谣后的太太,打到她店里来。 那时候她是不怕的,她相信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斜。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她是学生,像钟晓晓说的,她得考虑,这样的流言传开,会让老师同学怎么想她,会不会影响学业和毕业。 再者,她还是军嫂,不能给顾钧成抹黑。 “林清屏,你到底怎么想的?”钟晓晓对于她的反应感到意外,好像没事发生似的,难道真的不在乎吗? 林清屏笑了笑,“我在想怎么办啊。” “你还笑呢!”钟晓晓瞪了她一眼,“换我,我会急死,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暂时,也没想好。”林清屏坦然道。 就在此时,花园外,出现了粱嘉琦的身影,叫她,“林姐姐!” 看来,粱嘉琦也听到风声了。 “来了!”林清屏站起身就准备走。 钟晓晓拉住了她,很是着急,“林清屏,你还跟他走呢?” “怎么了?”林清屏笑着问。 钟晓晓那个焦急,“你跟他本来就说不清楚了,你还跟他在一起,那不是给人说吗?你怎么不避避嫌?” 林清屏一愣,看出来钟晓晓是真的为她着急,笑道,“如果因为别人要说闲话,我就什么都不做了,那活着多没意思?” “可是……”钟晓晓愣了愣,“可是,别人要说啊……” “可是,我快快乐乐地生活更重要啊!问心无愧就行。”林清屏笑着说,“晓晓,谢谢你今天来提醒我这件事,我先过去说下话,有空来我店里找我玩啊!” 钟晓晓愣愣地看着她,连“好”都忘了说。 真的可以吗?人,真的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吗? 钟晓晓看着林清屏朝粱嘉琦走过去,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粱嘉琦的确是为这事来的,满腔怒火,“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传的!气死我了!”说完,又安慰林清屏,“林姐姐,你别着急,我会去澄清的,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乱说话,我弄死他!” “你打算怎么做?”林清屏问他。 粱嘉琦想了一下,“我会跟去我们两个系办公室跟老师解释清楚的,我也会……” 他面色有些沮丧,“我会跟你保持距离,林姐姐,以后我就不来找你了……” 年轻人,说到以后不再见面,还有些不加掩饰的难过,但是,她是军人的妻子,他不能让她陷入麻烦里。 两人说着话,林清屏宿舍的贾芳芳跑来了,看见她大声喊,“林清屏!不好了!你妹妹,跟人打架,被带去学校保卫科了。” 林清屏顾不得再和粱嘉琦说话,拔腿就往保卫科去了。 保卫科里,二妹头发散乱,脸上被抓花了,另外一个女孩,和她差不多,脸还肿得老高。 二妹一见到她,就紧张了,拧着眉问她,“你来干什么?” “这是怎么了?”林清屏不相信二妹会干出打架这种事,二妹上辈子那么懦弱的一个人,就算这辈子改了命运,也不至于连性格都变得这么两极。 二妹不吭声。 另个一个女孩嘲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是姐妹,不要脸的凑成一家子!” “你给我闭嘴啊!”二妹撸起袖子,又要打过去,被林清屏死死抱住了。 保卫科的看林清屏的眼神也不友善,说了一通是是而非的话,教育了一番,让二妹写检查,就放他们走了。 二妹不乐意,“凭什么只有我写?她胡说八道不更应该写吗?” 保卫科的冷下脸来,“如果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上报你们系里学生处,按校规处理好了!” 林清屏把二妹拉走了。 陪着笑脸,一个劲道歉认错把人拉走的。 她不希望二妹的大学生涯有黑点,如果真的挨了处分,档案里记一笔就不好了。 二妹很不服气,出去以后还警告那女孩,“周群,你给我记着,你再胡说八道,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能让二妹这么气愤的是什么事? 林清屏问过以后才知道,原来,也是为了她和粱嘉琦的流言。 “说得太难听了!”二妹很气愤,“我没揍得她爹妈不认识,是我不够狠!” 林清屏头疼,一个二个都是揍人…… “先回去再说吧,这事你不用管了!你给我老老实实上学,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林清屏命令的语气跟二妹说的。 二妹表面气哼哼地答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会照做,反正是回宿舍去了。 粱嘉琦说不再与她来往,从保卫科出来后就真的自己先走了。 林清屏摇摇头,回了店里。 店里,坐着武天娇。 见到她之后立刻拉着她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举报性都写到部队去了?” “什么意思?”林清屏这才觉得问题严重了。 “你和大学同学,有不正当关系的举报信,写到部队去了!武天平回来告诉我!” “那……顾钧成也知道了?”林清屏大惊。 第160章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顾钧成更好了 “是!领导都找他谈话了,不然武天平怎么知道!”武天娇为她着急,“瓶子,你跟我说实话,这事儿你是真有还是假有?” 林清屏瞪着眼睛看着她,居然这么问? 武天娇叹了口气,“你别怪我不信任你!军人妻子不好当,我很清楚,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遇到可以分担的人,我理解,但是,你告诉我实话。” “我当然没有!”林清屏朗声道,“我怎么可能跟别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顾钧成更好了!” 武天娇原本一脸严肃的,听了她的话噗嗤一笑,“他有这么好?我看未必。” 林清屏斜睨她一眼,笑说,“他的好,当然只有我知道!”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了。”武天娇就是专程为这个事来的,“既然是子虚乌有的事,那我就回去了。” “你原本打算怎么的啊?”林清屏好奇地问。 “如果你真有此事,那我就要和顾钧成好好聊聊,你和他是军婚没错,但是,只要他自己不追究,就不会有大问题,再者,学校这边肯定也要捂紧了,不能影响你学业。”武天娇都已经想到了。 林清屏是很感动的。 武天娇竟然完全站在她这边,为她着想。 “得得得,别给我做这模样啊,我可不要你的感动,我这个人你应该知道的,在商言商,最讲利益,我啊,还在打你的主意呢,以后再和你细说!”武天娇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拍拍她肩膀,走了。 林清屏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顾钧成知道流言了。 她不能让他误会! 她得想办法,抓住这个流言的根源,还自己清白!要把事实摆在顾钧成给他看!事实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夜晚。 自习室。 晚自习结束,林清屏收拾书包第一个离开,身后,响起班上同学的窃窃私语。 “林清屏可真积极啊!又是第一个走。” “急着去见粱嘉琦呗!” “真替她当军人的老公可怜。” 林清屏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走了。 “你们背地里说人家好吗?”钟晓晓忍不住站起来说了一嘴。 立刻有人就回她了,“钟晓晓,你不会跟林清屏一样,考上大学就瞧不起以前的男人了吧?” “就是,又没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别是说中你心事了?” 钟晓晓脸涨得通红,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泄了。 教学楼外,是微亮的路灯照耀的幽暗的校园,暗黑的大树底下,有人推了辆自行车在等,看见林清屏出来,按响了自行车铃。 “嘉琦!”林清屏笑着挥手,朝大树底下走去,而后一蹦,蹦上自行车的后座,抱着前面人的腰。 自行车铃声再一响,载着林清屏而去。 教学楼前的十字路口,林荫道的尽头,顾钧成走了出来,看着自行车远远而去,后座上的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妻子,此刻正抱着前面男子的腰,脸贴在男子背上。 那个男子,身上那件衣服也是他见过的,是粱嘉琦身上那件没错…… 顾钧成没有再追上去,退后,转身,隐没在黑暗里。 连续几个晚上,都是这样,粱嘉琦骑着自行车来教室门口接林清屏,两人再一起骑车不知去了哪里。 而顾钧成,却再也没有出现。 周五,学校露天电影院会放电影。 林清屏是和钟晓晓一起看的,两人肩并肩拿了凳子坐着,还靠在一起讲悄悄话。 钟晓晓说她,“林清屏,你是真的打算和那个开牛排店的在一起了吗?那你们是不是也要注意一点啊,至少隐蔽一点,你这不是给人提供证据吗?” 林清屏笑笑,“放心吧!” “哎,林清屏,你知不知道有人告到经济系那边了,经济系学生会主席说没证据不处理,你现在这样,是生怕人家抓不到你的证据啊!”钟晓晓是真的为她担心。 林清屏拉拉她,“快看电影吧!” “你可真是……”钟晓晓都不知道怎么说她了。 电影结束,林清屏把凳子给钟晓晓,请她帮忙带回去。 “你去哪儿?不会又……”钟晓晓都不好说了! 林清屏冲她眨眨眼,走了。 钟晓晓远远看着林清屏的背影,看着她朝远方的男子走去,那男子分明是不是她的军人老公,而是粱嘉琦,心里不禁为林清屏狠狠捏了一把汗。 这可怎么办啊! 钟晓晓狠狠一跺脚,只能回宿舍去了。 这天晚上,林清屏没有回宿舍,然而,宿舍还有一个人,竟然也一夜未归。 这个人是,卢小雪。 林清屏不回来,除了钟晓晓忧心,大家都有点习以为常了,因为她时常回家,不在宿舍睡,但卢小雪还是第一次不归。 连谢薇都有点不安起来,一直拿着书在看,宿舍门口有动静就会关注。 谢薇是个清高的人,宿舍里的人她都瞧不起,就连林清屏也是她眼中钉,这段时间却和卢小雪关系不错,还把自己不穿了的衣服给了卢小雪几件。 卢小雪晚上未归,谢薇也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 第二天早上,辅导员来到了宿舍,请谢薇去一趟学生处。 谢薇脸色一白。 “我……我不去,我今天没空,我要去上课,上完课我要回家,我爷爷今天……生日。”谢薇的爷爷,也是有威望的人,她时常把爷爷挂在嘴边,系里人都知道。 辅导员面露为难,她也不想逼谢薇,但这一趟必须去,“谢薇同学,还是去一下吧,有什么话说说清楚就好了,公安也来了。” 一句话,整个寝室都震惊了。 什么事把公安都惊动了?! 谢薇一听,更加不肯去了,眼泪也漫了出来。 辅导员没办法,只好道,“不然,你打电话把你爷爷或者父母请来,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 这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既然你爷爷这么有权威,那就让你爷爷来给你撑腰。 谢薇一听,脸色更白了。 怎么可能?爷爷那么正直一个人,如果知道她做的这些事,那她不是更惨! 第161章 为什么这么做? 谢薇最终还是去了学生处。 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 林清屏、林青云、粱嘉琦,还有经济系学生会会长云旗。 此外,学生处处长,和两个穿公安制服的人,都在。 却独独不见卢小雪。 谢薇看了一圈,打定主意一句话不说,无论他们问什么她都不说话。 “关于林清屏同学作风问题的谣言是不是你放出来的?” “是不是你叫人跟踪林清屏,并且拍她和别人的照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诸如此类的问题,她一个字都不答,只是苍白着一张脸坐在那里。 直到学生处处长把桌上的一个收录机打开,里面传出来卢小雪带着哭腔的声音。 虽然带着哭腔,但是字字清晰。 “不是我……我只是……只是帮别人。是我们宿舍的谢薇,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跟我说的,她说林清屏丈夫是军人,说林清屏开店用的是男人的钱,说林清屏跟经济系粱嘉琦有不正当关系,还说林清屏和粱嘉琦周末双双坐火车出去玩,说哪个正经女的会跟男的私奔跑这么远?还有,林清屏在首都有家,房子是粱嘉琦的……这些,都是她跟我说的,我只是转述出去而已……” 谢薇的脸色,在这一刻已是煞白了。 收录机里卢小雪的声音还在继续说,“今天也是谢薇给我的相机,让我晚上跟踪林清屏去拍她和粱嘉琦约会的照片,因为,经济系学生会说,没有证据的事,捕风捉影,不能信。” “我没有。”谢薇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但是,仍然否认,“我没有指使她!她栽赃!亏我平时对她这么好,她居然栽赃我!” 林清屏看着她,平静地告诉她,“卢小雪昨天跟踪我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相机偷拍,相机这种精贵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可不是智能手机时代,人人都可以拿着手机拍,现在甚至连数码相机都没有,大部分还是老式胶卷机,就这,仍然是个奢侈品,一般人没有的。 谢薇下定了决心不承认,这会儿也不承认相机是她的,“那又怎么样?那也不能证明是我的!怎么?因为我和卢小雪走得近就是我的了?那你和粱嘉琦走得近,说你和他不清不楚有什么问题?” 林清屏笑道,“昨天我也是这么问卢小雪的。她说相机是你的,我说我不信,你猜她怎么说?” 谢薇面色紧绷,“我怎么知道?” “她说,相机里这卷胶卷,前面好些都是你自己家拍过的,洗出来看就知道相机是谁的了。”林清屏笑了笑,“你的私人物品,我们不便处理,所以,我报了警,现在,在警察的见证下可以洗出来看看吗?” 谢薇顿时双腿一软,嘴唇都发起抖来。 “谢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并没有得罪过你。”林清屏不理解。 谢薇在短暂的气短之后坐直了,反而更加凌厉起来,“那又怎么样?你一个有夫之妇,还是军人的妻子,不知廉耻在学校勾勾搭搭,我检举你怎么了?我只是为军人鸣不平!跟踪你也只是为了拍证据,把你的丑恶面目公诸于世!” 她还变成正义的了…… “是吗?”林清屏笑着反问一句。 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谢薇。 谢薇气急,“难道不是吗?你和你的野男人每天晚上在学校骑着车招摇过市,谁没见过?你们不是要洗照片吗?那就去洗啊!看看相机里昨晚拍出来的你和粱嘉琦是什么样的丑态!” 学生处里安静极了,众人看她的眼神,还是透着古怪。 只见云旗将一件衣服搭到了二妹身上,二妹又把自己头发盘上去,戴了个帽子,这一年她跟着林清屏营养好,身高长了一大截,虽然没有粱嘉琦高,但是远看,却也能糊弄人。 谢薇倒吸一口气,整个人都跌坐在椅子上,“什……什么意思?” 林清屏自打前几天知道流言以后就在想,到底是从什么人那里开始传的。 粱嘉琦要去跟学院老师解释,但他不可能跟每一个人解释,想要贴小报澄清,但是效果只会是信的人信,不信的人仍然不信,参考后来明星们发的律师函。 还得从源头解决问题。 所以,必须排查是什么人会造这样的谣。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熟人。 不是林清屏身边的人就是粱嘉琦身边的人。 林清屏身边的人有异常的就是卢小雪。 卢小雪突然和清高骄傲的谢薇好上了,而且,手上花钱忽然开始大方,身上穿的,平时吃的,都明显阔了不少。 林清屏他们首先就把目标锁定在卢小雪身上,其实,是锁定在谢薇身上,只有谢薇和林清屏看不对眼。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这两个人,但没关系,法子是一样的。 因为散播谣言这个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抹黑林清屏或者粱嘉琦! 他们索性找到云旗,放出风声来,说有人把粱嘉琦的事告到经济系学生会了,但是云旗回复只是子虚乌有的谣言,不可信。 然后,林清屏再让二妹每天晚上假扮粱嘉琦,来自习室接她,两人骑自行车亲亲密密在校园里逛一圈,就是为了引幕后这个人出来。 果然,卢小雪在看电影那天晚上带着相机来偷拍证据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躲在暗处的粱嘉琦和云旗将卢小雪当场抓住。 用收录机录下卢小雪的话以后,林清屏等人就在今天直接来到学校学生处,并且以有人诋毁军婚为名报警。 林清屏态度特别诚恳,还先承认了错误,自己找妹妹假扮粱嘉琦引诱背后的人出来方法可能不合适,但是,她一个女人,一个军人的妻子,背负着这样的流言,真的很痛苦。 为了体现自己的痛苦,她还狠狠哭了一场,诉说自己的不容易,甚至说,这样的流言在旧社会可是要沉塘的,现在是新时代,可人言依然可畏,如果不是她妹妹和朋友都开解她,不是她憋着一口气要证明清白,她都跳楼了。 她的哭诉,赢得了同情,而且,这件事,本身她就是正确的一方,于是,学生处请辅导员把谢薇叫了过来。 谢薇眼到了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上了当了! 但是,她不可能就这样认错。 她仍然坚持自己的出发点是出于道德,她十分激动,尖声争执,“我是为了替军人说话!战士保家卫国,为我们的安宁付出一切,他们的妻子就应该安分守己,帮他们守好后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清屏好!为了林清屏的丈夫安心!” “我安不安心,跟你有什么关系?”学生处门外,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第162章 入眼是他 顾钧成来了。 身穿军装,身形挺拔,眉目硬朗,出现的那一刻,当真如青松劲柏一样,瞬间吸引了林清屏的目光。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早扑上去和他说话了,说她这段时间被如何被流言中伤,说她如何担心他知道会误会, 入眼是他,然后才发现,和顾钧成一起来的还有两人,一人同样穿军装,年纪稍大一些,看肩章,应该是领导。 还有一人,居然是于成智。 于成智不知经历了什么,看起来十分狼狈,低着头,很是萎靡,目光和她在空中一撞,迅速转开去。 学生处老师见到两位穿军装的,大概猜到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事而来了。 果然,一眼是领导的那位来握手,介绍了一番来意。 他就是顾钧成的领导,也是教员,姓吕。 他和顾钧成来这趟正是为了林清屏被造谣一事。 他们处理,可就比林清屏他们这种自己搭建的“调查小组”正规严谨详尽得多。 调查资料整整齐齐,只怕连于成智的祖宗十八代都清清楚楚。 据顾钧成这边的调查,造谣一事真正的始作俑者其实是于成智,而且,于成智交代了,他和谢薇有恋爱关系。 这点简直震瞎林清屏双眼,谢薇是怎么看上于成智的? 不过,她自己也曾经眼瞎过,没资格说别人…… 可是,她那时是农村女孩没见识,见到个清秀斯文的就认为与众不同,谢薇什么场面什么人没见过啊! 据调查,关于林清屏的一切谣言都是于成智说给谢薇听的,甚至加油添醋把林清屏说成阿谀逢迎之辈,踩高捧低,靠着男人一步步从乡村走到现在的首都大学,还深深为自己曾经一起下乡的同学报不平,因为林清屏嫌弃他同学穷,为了一百块钱把人家甩了。 他信誓旦旦对谢薇说:不信你可以找个林清屏村里的人问问,她嫁给她的军人丈夫是不是收了100块钱。那时候她在农村没见过钱,一百块就算多,就能把自己卖了,现在到了首都,见识到更有钱的人,再蹬了她的军人老公根本不在话下。 谢薇根本不去问就相信了男朋友的话,因为林清屏就是乡下来的没错,每个人的履历都登记在表格里的,林清屏家里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军人的工资也有限,但她穿瑞祥的衣服,用好的擦脸油,还能开起一个甜品店,这些不是粱嘉琦给的钱,她不信! 于是,她选择了“主持正义”…… 于成智是昨天晚上撞上顾钧成的。 应该说不是撞上,而是顾钧成在等他。 昨天学校放露天电影,大部分同学都看电影去了,他去了自习室。 晚上他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路上人就很少,他匆匆忙忙走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骤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当即就被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更惊吓了。 林清屏的军人老公,黑面神一般,伫立在他面前,那张脸,路灯下透着的冰冷和威慑力,让他不由倒退两步,全身不由自主发寒。 他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喊,就被带走了。 那是他永远都不愿意再回忆的一夜。 明明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没有打他,也没有凶他,但是,却恐怖得让他绝不想再回想…… 他终于明白,有些人是他不能惹的。 他交代得清清楚楚,前因后果,包括在村里的时候林清屏给他做了几双鞋,煮了多少次饭,打扫过几次房间,甚至,连林清屏每次来找他时,穿的什么衣服,那些原本他已经忘记的细节,全都一点点重新想起来,并说得明明白白。 什么校草,什么文化人,什么风骨,他自以为是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在这个漆黑的夜晚,被敲得粉碎,散落得干干净净。 今天,被顾钧成带到这里,面对林清屏,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丧家犬。 “是,是我。”他再一次认了,“都是我做的,是我告诉谢薇的,谣言是也我散布的。” 昨晚已经认过了,今天还有什么狡辩的?而且,他敢狡辩吗? 谢薇却见不得他这样,心疼得要命,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校草才子,怎么变成这样的落魄模样? “你怎么样?他们打你了吗?”谢薇气得很,如果不是挨打了,她骄傲的才子怎么会这样? “没有!没有!”于成智赶紧摇头,也的确是没打。 谢薇见他完好无损,一点擦伤都没有,只能相信他的确没挨打,但她却心疼自己的男友,转身就对林清屏等人说,“是我!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你们要处分,处分我好了!跟于成智没关系。” 林清屏再次惊呆,谢薇居然是个恋爱脑!可于成智那样的人真的不值得啊! 吕教员和顾钧成把人送过来,且已经把事情讲清楚了,吕教员便准备离开。 他对公安和学生处长说,“因为这件事关系到在役军人的婚姻,所以我们配合学校做了调查,现在已经将调查报告完整呈上,至于怎么处理,我们就不干预了,后续的工作要麻烦你们。” 在握手告别后,吕教员就带着顾钧成要回校了。 林清屏都还没来得及跟顾钧成说一句话的。 顾钧成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跟上吕教员的步伐转身就走了。 林清屏莫名觉得这一眼,好像在她心里挖了一刀似的,很是难受。 她顾不得眼前的一切了,立刻追了出去。 他们走路的速度不要太快,转眼就不见人了,林清屏努力追,才在停车的地方,看见他们两人准备上车。 “顾钧成!”她大声喊。 吕教员停下来回头看,没有继续上车,是在等她了。 林清屏跑得更快,终于跑到顾钧成面前,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的眉眼,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他的内心活动来。 但是,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她什么时候看懂过他? “我先上车。”吕教员坐上了车,并且把门关上了。 “顾钧成……”林清屏叫了他一声,只觉得他眉眼间全是疏离。 她跑得热气腾腾的,来到他面前,他的目光却跟这倒春寒的天气一样,冷得让人望而生怯。 第163章 他从不曾缺席 所以,其实他是误会了吗? 她眼眶不由自主泛红,“顾钧成,我没有,我……” “回去吧。”他说。 如果他误会了,她怎么甘心回去? “顾钧成,你听我说,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相信。”他打断了她。 她一怔,内心里充满了迷惘,如果你相信,为什么你是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知道你跟他没有什么,回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打开车门,上了车。 林清屏怔怔的,不懂他的意思,只眼睁睁看着他的车离开,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他说他相信她,她也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但是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哪怕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哪怕上辈子他被她折腾得疲惫不堪的时候,眼神都不是这样的疏离和冷漠。 林清屏怅然回到了学生处。 所有人都还在那里,在考虑怎么处理谢薇和于成智。 林清屏把失魂落魄的情绪隐藏起来,提出自己的要求:在全校集会的时候道歉。 必须道歉! 她是如何成为全校议论的对象的,就要如何被正名! 但这个要求明显让谢薇接受不了,“林清屏,你不要太过分了!全校面前道歉,我们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待下去?我们的脸往哪搁!” “原来你也知道要脸?原来你也知道会在学校里待不下去?你在造我谣的时候,你在四处诋毁我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在学校里待不下去吗?你有想过你可能逼死我吗?”林清屏绝不是那种因为流言蜚语就自杀来自证清白的人,但是不妨碍把这套拿出来当说辞。 谢薇却抢白,“你行得正坐得直,还怕人说吗?你敢拍着胸脯说你身上的衣服,你用的擦脸油,你开的店,是花的你自己的钱?” 到现在为止,谢薇还坚持她的观点——林清屏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活成现在这样。 “我,今天就敢拍着胸脯发誓,我花的就是我自己的钱!”林清屏环视学生处老师和警察,“正好,今天老师和警察都在这,我敢说这话,就经得起任何调查!以及……” 她顿了顿,“全校大会上道歉,是我能接受的最低条件,如果你觉得不可以,那你可以选择不道歉,军校那边所有调查材料全部齐全,我会直接申请起诉,到时候你们等着接法院传票吧。” 法院传票…… 谢薇不敢想,如果真的有传票寄到家里,该有多丢人…… 可是,这比起在全校面前丢人,还是好一些吧? 正在她权衡的时候,于成智却低着头说,“我道歉,主导这件事的人是我,我道歉。” 谢薇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感激的眼泪。 林清屏只需要谣言停止,证明她清白就行,至于他们俩谁去道歉她并不在意。 于是,学生处就定在下周一早上集会时,于成智公开道歉。 造谣事件到此就算结束了,林清屏心里却并不轻松,顾钧成刚才离去时的眼神,在她心里结了冰,怎么都跳跃不起来了。 她上午上完课以后回到店里,店里正好有人在送稀奶油,正是上次同样的简装,只是,这一次外壳纸箱子还在。 林清屏发现,这真的不是她订购的那间店的货源。 送货的是位大叔。 是她没见过的陌生人。 顾有莲看见她忙道,“瓶子,你回来了!就是这位大叔,又来送货了。” 正在搬货的大叔回头一笑,很是忠厚老实的模样,“你好。” “你这是……”林清屏真的可以确定,这位大叔都不是本地的,普通话带着口音。 “哦,还没到送货时间,因为这次正好有事来首都,就顺便带了点,看你们需不需要……”大叔解释的是,他为什么提早送货。 但是林清屏根本连他为什么来店里送货都不知道,不过,林清屏倒是很满意这一批的稀奶油,真的质量很好,只是她有点懵啊! “我们需要!”她赶紧点头,“但是,我还不知道你们这是哪里来的呢……” 大叔脸露讶异,“顾团长没和你说过?” “顾……顾团长?”这里有顾钧成什么事啊? 大叔扶了扶自己的帽子,笑着说,“是顾团长联系我的,问我们那里有没有稀奶油,我们旗有大片牧场,稀奶油我们当然有啊,但是这玩意儿也没有人买,顾团长说他媳妇的店里需要,正好我们来首都办事,就带了些过来。” “你们是内蒙古的?”林清屏看见纸箱上有汉字,也有蒙文,难怪顾有莲上回说写了不认识的字。 大叔猛点头,笑道,“你看,我这都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就是内蒙古的,以前跟顾团长在一个团,他入伍的时候,我都是老兵了,后来,我退伍回家乡,这两年,我们打算把乳业搞起来呢!以后你在乳品方面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 她一个开甜品店的,对乳品可太需要了,除了稀奶油,还有鲜奶,只是,她一个店能消化多少啊! 大叔还给她留下了好几桶奶粉,是他们的产品,让她帮忙提提意见。 “我们刚开始起步,也不知道好不好,你们在首都,见多识广,帮我们比一下差距!”大叔乐呵地走了。 林清屏心里却两种情绪交织,一种为大叔身上蓬勃向上一心发展经济的欢喜感染,一种则是因“顾团长”这三个字,一颗心起起伏伏。 他真的,在她需要的时候,从不曾缺席。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 前生她那么多无礼的要求,只要她说,就没有他没做到的…… 这辈子原说她来还恩,来回报他的,然而,他仍然无处不在,填补着她生命里需要的空白。 她被人造谣诋毁,她本以为自己开动脑筋就能抓住源头,她做到了,没想到的是,不在身边的他悄无声息也揪了一个出来。 就连店里缺稀奶油这件事,他都能关注到,并且认认真真想办法给她解决问题。 他明明在封闭式的学校,他明明基本都不在她身边,这一世,她甚至不再向他提任何要求,可是,他仍然能事事俱到。 顾钧成,这样的你,为什么要用那样冷淡的眼神看我?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责任? 林清屏坐在甜品店的椅子上,眼睛发酸。 直到顾有莲来叫她了,“瓶子,你在发什么呆啊?” 林清屏恍神,顾有莲已经到她面前,看见她的样子大吃一惊,“瓶子,你怎么哭了?” 林清屏会哭,是真的顾有莲意料。 这个弟妹,在她心里能干得不得了,又聪明又强大,跟“哭”这个字完全挂不上关系。 “是不是成子欺负你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弟弟,表情大有如果真的是弟弟惹了弟妹生气,那她可要好好说道说道的意思。 林清屏抹了下眼泪,摇头,“没有。” “那就是你们学校那个坏学生欺负你了?”顾有莲想到那几个在自己店里说林清屏坏话的女孩,撸起袖子发火,“我当时就该扇她几个巴掌的!” “大姐,扇什么?扇谁呀?”林清屏并不知道店里发生的事。 “你们宿舍那个!成子知道!在我们店里编排你,被成子训了好一顿!”想起来,顾有莲还为自己那天没有扇谢薇后悔。 林清屏却再一次愣住,怎么又有顾钧成…… “瓶子,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又欺负你了?我下回看见她铁定给她一顿好削!我问过成子了,成子说可以的……” 顾有莲话没有说完,林清屏却扭头就跑出了店。 “哎,瓶子!瓶子!”顾有莲在后面大喊,也没能喊得她回头。 林清屏一口气跑到公交站台,打算直接去顾钧成学校,这一刻,她很想见到顾钧成,一定要见到!一天,一时,一刻也不能耽误那种! 顾钧成在回学校的车上,已经快到了。 吕教员这一路,已经看了他好几眼了,直到现在还在看,最后,实在憋得没办法了,终于开口道,“你们师长给我推荐你的时候,把你夸得样样好,天生的鹰,地上的狼,都被他拿来形容你了,怎么有个最像的他没说?” 顾钧成疑惑,“什么?” “我们食堂的焖锅。” 顾钧成:…… “我跟你走这一路,一来一回,你恁是一句话没说啊!”吕教员感叹,“什么都闷肚子里,都焖熟了焖烂了也不说一句,话说,你媳妇到底喜欢你什么?这么闷!一点趣味都没有!” 顾钧成拧眉,更沉默了。 吕教员叹了口气,“你媳妇在学校受这么大委屈,我特意把你留下,打算我自己回来的,你倒好,把人撂下跟我回来就算了,话也没有一句窝心的,就一句‘回去吧’就结了,就这?” 顾钧成看了他一眼,“教员,你还偷听我们说话呢?” 吕教员:…… “重点在这里吗?”吕教员的脸都绷了,“我用偷听?我不是光明正大地听?” 质问完以后,又苦口婆心,“小顾啊,女人,喜欢听软话,喜欢听好听的,你要多哄哄,把人哄得高高兴兴,我们跟妻子本来就聚少离多,你还不让人高兴……” 此处省略哄妻攻略一百条。 说完,吕教员问他,“记住没?” 顾钧成淡淡的,“老师果然是老师,样样都能为人师。” 吕教员:…… 第164章 人间四月 林清屏坐公交车辗转到顾钧成学校的时候,还是中午。 不出意料,她进不去。 她求了很久,表明她的身份,她真的是学校学员的妻子,只后悔把结婚证带出来了。 没有用。 她知道顾钧成学校非同一般,纪律严明,但她不甘心,蹲在旁边,也许,能等到顾钧成回家?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幸运,顾钧成她没等到,但是,她等到了武天平。 武天平这是请假出来了,准备回家。 “武天平!” 林清屏忽然的一声大叫,把武天平给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她,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成子呢?” “武天平,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顾钧成吗?我找他有事。” 武天平是知道她最近惹上的事的,一听,以为她是来找顾钧成解释的,马上答应了,“好!我去帮你叫!” 林清屏舒了口气,满怀希望在外面等。 十几分钟过去,武天平回来了。 远远的,她就看见武天平的身影了,但是,也只有他的身影,没有第二个人。 “林清屏……”武天平眼神有点闪烁,“他……下午有训练,明天也有训练,出不来……” 林清屏在他的眼神里抓住了重点,“他不愿意出来见我是不是?” 武天平被她突然这么一问,没隐藏好,“啊”了一声,马上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的事,他真的有训练……” “我知道了,谢谢你。”林清屏笑了笑,准备回去。 “林清屏……”武天平看着林清屏笑起来酸酸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把顾钧成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嘴上还要问他讲话,“他确实是……” 回答他的是林清屏肚子的咕噜声。 林清屏有点尴尬,她还没吃午饭的,她忘了…… 武天平也听见了,“你还没吃饭吧?不如……” “不了,我回去吃,家里人还等着我呢!”林清屏再次向他道谢,转身往公交车站跑去。 武天平看着她的背影,只能唉声叹气。 这周,顾钧成果然没有回来。 周日,林清屏在店里忙,谢薇找上门来。 林清屏并不想见她,她却径直走到后厨,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甩在了林清屏面前。 林清屏猜测,里面是钱,很多的钱。 “林清屏,你这里,一杯咖啡最贵的才两毛多钱,这个信封里的钱,够你卖十年咖啡!” 就这点钱是不是林清屏要十年才赚到倒是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谢薇这么盛气凌人的态度是要干什么? 林清屏正在和面,满手都是面粉,凝视着她,“谢薇同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是来求我的吧?求人,不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谢薇倒吸一口冷气,气得脸色发红,但是没办法,她的确是来求人的。 对于骄傲的她来说,要低头求林清屏实在是需要克服太多,但是,为了男友,要她做什么她都能豁得出去! “好!林清屏,我求你。”依然是高傲的姿态,终于是将这个求字说出了口,“可不可以答应,明天让于成智单独私下跟你道歉,别再大会上道歉了,这些钱都是你的。” “我不缺钱。”想都不用想! “我可以再加!”谢薇绷着脸道。 林清屏继续揉面去了,“我说了,我不缺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们道歉啊!如果于成智不愿意道歉,你上去也可以啊!” “林清屏!你不要欺人太甚!”谢薇怎么可能上去道歉? 林清屏淡淡的,“欺人太甚的好像不是我,谢薇同学,你弄错了。” 谢薇深吸一口气,吞下今天这欺辱,只能继续求她,“林清屏,你答应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在毕业以后找个好工作,不管你想做什么工作,想在哪里,都可以,留首都也没问题。” 林清屏真的不理解了,抬头问她,“于成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虽然林清屏也曾被于成智这个人短暂地迷惑过,但是,那时候的她不是没见过世面吗?就谢薇这样的家世,为什么会被于成智迷惑? 说起来,于成智此人品行真的不行,上辈子她与他在她的餐馆重逢后,他后来又来找过她几次,得知她单身,隐隐露出要和她再续前缘的意思,想让她当情人,被她狠狠拒绝,后来再也不见他,但她却听说过的,于成智在外彩旗飘飘,可不止一个女人。 “你懂什么?”谢薇怒视她。林清屏这种掉进钱眼里的人哪里知道于成智的好?他英俊多才,温柔体贴,会写很美的诗、很长的情书给她,文采好得让人心醉,还对她好,比如这次道歉,就舍不得她上去丢人,他自己去了。 林清屏点点头,她不懂,她确实不懂,“行,我说过的,我能接受的最低条件就是当众道歉,没有别的下限了,你说的,我不答应。” “林清屏!你不要太过分!” 又来了…… 林清屏不由叹息,“过分的从来不是我。还有,于成智真都不是什么良配,你……” “放屁!” 林清屏话没说完,就被谢薇打断了,谢薇义愤填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于成智说的那个朋友是他自己!他对你那么好,教你读书认字,教你做题,你却在他最困难、拿不出钱来的时候,为了一百块彩礼抛弃了他!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没有他你能考上首都大学?你现在还来诋毁他!林清屏,你太不要脸了!你不配他那么喜欢你!” 林清屏惊呆,原来事情黑白可以颠倒至此吗?而且,居然还有人相信? 行吧,她该说的也都说了,好言不劝要死鬼,拉不回来的人,她也没办法。 林清屏沾着面粉的手一伸,“请吧,明天见。” 明天全校大会见。 谢薇气得跺脚,“林清屏,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谁不要脸!” 谢薇话没说完,就听一声怒喝,是顾有莲举着个扫把朝谢薇劈过来了。 谢薇回头一看,这么个凶神恶煞的悍妇,尖叫一声,逃出了后厨。 顾有莲边追边打,谢薇可以说是抱头鼠窜了,还是有好几扫帚打在她头上和身上,她一路尖叫着,总算逃出了甜品店。 如果不是店里有顾客,顾有莲还要给她一番好看,这已经算很收敛了! 打完后打算回后厨看看林清屏,看见案板上那一叠钱,又拿起追了出去,一路狂奔,追上谢薇,把信封往谢薇头上一扔,大骂,“把你的臭钱拿回去!我们可不稀罕你的钱!不要脸!” 顾有莲可以说大获全胜回店里了,先跟店里的顾客道个歉,再回到后厨,跟林清屏说,“总算出气了!不揍这小坏东西我心里不得劲!” 然后想起那一包钱,有点心虚,她给扔了,弟妹不会怪她吧? “那个钱……”她忐忑地问。 林清屏笑了下,“做得对,咱不差钱!” 顾有莲心里舒坦了,就喜欢弟妹这霸气!咱不差钱! 周一早上全校大会,于成智当众道歉,在全校师生面前承认他造谣,诋毁军婚。 师生一片哗然。 林清屏正色站在队伍里,收到谢薇愤恨的目光。 她并不在意,人生的路是靠自己走的,无欲则刚,她行得正,坐得直,丝毫不惧怕。 这件事以后,林清屏在宿舍和室友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钟晓晓开始有意亲近她,贾芳芳看她的眼神里带着莫名的敬意,恨她的人也有,跟谢薇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卢小雪应该也是讨厌她的吧。 这件事之后,原本给谢薇当跟班的卢小雪忽然失宠,没有了利用价值以后,谢薇根本不就带搭理她,甚至,可能还怪上了卢小雪,办事不力,那卢小雪不敢对谢薇如何,自然就把这股怒气转嫁到林清屏身上。 林清屏才不管这些。 重来一世,除了她在乎的人,其他人都是路人,能不能同行一路全靠缘分,绝不强求。 只是,她在乎的那个人啊……、 她也许久没见了。 自在学校学生处一别,转眼两个月过去。 人间四月,万紫千红,暖意袭人。 林清屏却已两月没见顾钧成。 她知道他是军人,和她们普通学校不一样,俩月半年见不着,或许就是正常的,但是,这事儿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就是那么不正常。 然而,她没有办法。 他不回来见她,她就见不到他。 四月,是她生日了。 也是她这辈子嫁给他以后的第二个生日。 去年生日,他在部队,但是有寄礼物到服装厂。 细细想来,上辈子每年她过生日,他都有寄礼物回来,只不过,那时候都是她找他要,好不容易逮到个名目,还不尽要贵的? 她先后要过收录机、缝纫机、手表、电视机…… 当然,这些东西最后都被她搬去了娘家,她娘家是全村第一个有电视机的。 今年生日,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那天仍然是周日,她没事人似的去了甜品店。 她的生日,两辈子除了顾钧成给她寄礼物,都没有人记得。 她是女儿,是家里的大女儿,从小她娘就不会给她过生日,在她们家,只有她弟年年过生日,有些事情,一旦成了习惯,好像就成了理所当然。 第165章 林清屏,今天是你生日啊 没有人记得,林清屏也就没吭声,就当它是个寻常日子,和平常一般无二去了店里。 周末的时候,店里总是最忙,林清屏全天都在后厨和面、烘烤,忙起来也就忘了,不再去想这个日子的特殊。 一直到傍晚了,店里人依然很多。 看着店里不断增加的顾客,林清屏跟顾有莲商量,再烤最后一波,再供不应求也没办法了,她今天和赵大姐两个人揉面胳膊都揉酸了。 还是几十年后好啊,和面机拯救双手。 当她又回到后厨开始揉面的时候,第六感告诉她,有人在门口看着她。 她猛一抬头,和顾钧成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和面的手,便停住了。 两个月没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感,委屈、难受、眼热,和加速的心跳一起,混乱地撞击着她,最终,所有情绪化作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见到她哭,他神色一变,走过来,叫她,“林清屏……” 林清屏憋了满肚子的话,看着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泪失禁了一样,只有眼泪横流,最后往旁边一站,冲他大喊,“和面啊!看着干什么!” 他张了张嘴,有什么要说的最终也没说,去洗了手,返回来用力和面,林清屏就在一边哭。 他一边和着面,一看时不时看她一眼,只是不敢说话。 等面团在他手里摔打得差不多了,正好一波蛋糕烤出炉,她取出来,放在一旁准备裱花,再把面团放进去醒。 等蛋糕全部裱好、切好,面团也发得差不多了,她拿出来重新揉。 刚一上手,他就过来,把她挤开,抢了她的位置,继续揉。 直到她说“好了”。 然后,她接着揪面团,再整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放回烤箱里去。 全程两个人,你干活的时候我看着,我干活的时候你看着,什么话也不说。 起初林清屏还哭的,慢慢的,冷静下来,也不哭了。 顾有莲进来取裱好的蛋糕,见状,对他俩说,“你们先回去吧,烤完这波就没有了,剩下的事我和赵大姐能忙得过来。” 林清屏没说话,洗了手,拎着布包就出店了。 顾有莲问她弟,“怎么回事啊?”这都快两个月没见了,一见面就吵架? 顾钧成一言难尽,跟着追了出去。 在外面,他还看了下对门的牛排店,里面顾客满座,粱嘉琦也在忙着。 林清屏却已经骑上自行车,准备回家了。 “林清屏!”他喊了一声,追上去。 林清屏没有理他,继续往前骑。 “林清屏!”顾钧成一路追。 她就是不回头,但是他跑得很快,她本身也没骑出去多远,骑着车的她忽然就觉得后座一重,回头,他跳上了后座架,还抱住了她的腰。 她立刻停住了,直接把车扔给他算了,自己大步往前走。 “林清屏,今天是你生日。”他在身后忽然说。 她身体一僵,那股委屈劲又上来了。 原来,记得她生日啊! “林清屏……”他推着单车,走到了她身侧,犹犹豫豫的语气,“你的生日,不过?” 林清屏气不打一处来:谁给她过? “我以为……”顾钧成欲言又止,“我以为……你们同学会一起过。” 林清屏脑中灵光一现,忽然参到了他这句话隐含的意思。 她猛然回头,怒视他,“顾钧成,你的意思别是我会跟粱嘉琦一起过吧?” 顾钧成眼神一暗,但马上否认,“不……是的。” 否认得这么拖泥带水! 林清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转身就往学校走,“行,顾钧成,这是你说的,我现在,就去告诉粱嘉琦我今天生日!让他给我办个生日会!” 她当然没走成。 她手腕被顾钧成握住了,还用力一拉。 就他那个力气,她这身板哪里能抗?一拉,不但被他拉了回去,还撞到了他怀里。 他一身肌肉硬邦邦的,她肩膀撞在他胸口,给她撞得生疼,本来在店里就哭完了的,这下眼泪又出来了。 “他不知道你生日?”他握着她的手腕问。 “他为什么要知道我生日?”林清屏抬起头,怒视他,眼眶绯红,眼里还全是泪水。 他被她问得答不上来。 林清屏愤怒,“顾钧成,原来你说的相信我,就是这样相信我的!顾钧成,我没有被于成智和谢薇侮辱到,却被你侮辱到了……” 她没能说完,因为顾钧成粗糙的手指轻轻堵住了她的唇,“没有,我是真的相信你。你和他没有发生过什么……” 但是,他的眼神在告诉她:他认为,她和粱嘉琦以后会发生什么。 林清屏心里那个气,直接一低头咬上他的手指,用力狠狠一咬。 他应该是痛的,但只皱了皱眉,默默忍了,让她咬。 “顾钧成,这是你允许了的是吗?那我就去找他了?” 他没有允许,所以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 她含着泪,愤怒地看着他,“怎么不松手?” 他用力一拉,将她拉入怀里,“给过你机会了。” “什么时候给过我机会?什么时候?”她在他怀里挣了一下,他反而抱得更紧了。 她满腔委屈和怒火无处发泄,一口又咬在他肩上,反而赢来他一声笑。 “你笑什么笑!笑什么笑!”她用力捶着他胸膛,“顾钧成,我快被你气死了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任她打,任她踢。 “误会我!两个月不理我!是一声对不起就算了的吗?” “没有误会你,也没有不理你,这两个月我是真的不能出来。”顾钧成的解释都很简短,一丁点花言巧语都没有,而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生日快乐,林清屏。”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林清屏傲娇了,不收,也不去看。 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个男人,真的木讷得很。 “不然,我们现在去逛一下首都百货?看看你有什么喜欢的?”他默默把盒子收回。 林清屏也是无语,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只会买东西给她吗? 第166章 感谢命运,让我再次找到你 她故意脸一沉,“你工资不是都给我了吗?哪里来的钱买这买那?” 他神色顿时变了,“立功……领了奖励。” 说完,从口袋里把剩下的钱掏了出来,递到她手里,见她眼眶还红着,另一只手笨拙地给她擦眼泪。 他手里那些钱,对她来说,真的可以说是没几个,但她还是一把拿过来了,任他粗粝的手指在她眼角摩挲。 “还有呢?”她伸出手去。 他眼神一懵,“没了。”所有钱都给她了。 林清屏斜睨他一眼,“刚才的盒子,送我的东西还打算拿回去?你不是诚心送的啊?” 这可就真是冤枉他了,不过,林清屏什么时候讲过理啊? 他连连否认,把礼盒拿给她,小小的,林清屏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她拿到手里打开一看,夜幕下,盒子里的东西金光耀眼。 竟然是一条金项链。 她细看,还是首都一家老字号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他不是两个月都没出来吗?这家老字号好像是订做为主,就是老黄金匠人现打,得提前去订呢。 “我出不来,托武天平给我去定的,今天下午去取的。” 林清屏哼了哼,“那如果我今天跟别人过生日去了呢?这项链你打算怎么办?” 他沉默。 “顾钧成,你别给我说谎话!”她先警告上了。 “让大姐给你。”他老老实实说。 林清屏又是生气又是无语。 生气的是,原来他是真的做了打算,如果她和别人了,他就放手。他说的“给过你机会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顾钧成!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她怒瞪着他。 他注视着她明亮的眼睛,第一次说了心里话,“我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林清屏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对自己没有信心!是因为他男人的能力不行所以没有信心吧? 她有些懊恼起来,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忽视了,而且,这两个月他不回家,她也没法按照婆婆给的方子煲汤给他喝…… 顾钧成看着她的眼神一秒钟变了八百回,隐隐觉得奇怪,就见她挽住了自己胳膊,很是关心地说,“顾钧成,你不要这么想,我在乎的是顾钧成你这个人,不是别的,只要你人好好的,对我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顾钧成心里渐渐泛起了潮意,罕见地吐露心思,眼中有隐忧,“你们都很年轻,朝气蓬勃,我……” 这话林清屏可不爱听! 马上打断了他,“顾钧成,你这么说是看低我呢?我是那种只知低级趣味的人吗?我这个人更加看重的品行的端方,志趣的相投,灵魂的契合!” 别的事……至少他力气是很大的,以后就算不吃药,不能经常……而且也不用经常,反正他不在家的时候多。 “所以,林清屏,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能再后悔。”他牵住了她的手。 她当然不会后悔! 她把项链递给他,“给我戴上!” 顾钧成依言,给她戴好。 林清屏转过来,臭美地问他,“好不好看?” 他微微一笑,点头,“好看。” 林清屏哼了哼,“幸好你刚刚没说如果看到我跟别人一起过生日,你就拿去送给其他人!告诉你顾钧成!你这辈子只能给我送礼物!” 那一刻的长街灯火,倒映在他黝黑的眸子里,比星辰更闪烁。 他跨上自行车,轻道,“上来。” 林清屏一跃,上了后座,抱着他的腰。 是四月天了,不再寒风刮脸。 风暖暖的,送来不知何处的花香,空气甜得腻人。 金项链贴在林清屏脖颈上,微微的凉。 恍惚间,她想起来,上辈子她也跟顾钧成提过要金项链。 那是她和他夫妻关系存续的最后一年,她生日过了后没多久。 她不满意他给她寄来的生日礼物,看见县城里混的那些小姐妹有人戴上金项链了,在她面前显摆,她心里气得很,立刻就给顾钧成拍电报,要他买金项链。 这是上辈子顾钧成唯一没替她办到的事——因为,就在她这封电报拍出去没多久,他牺牲了…… 她没有收到他寄来的金项链,到她手里的,是他的遗物。 后来,终她一生,她给很多人买过金项链,母亲、弟媳、侄女、朋友…… 都收到过她送的金项链,只有她自己,从来没有戴过。 没有人给她买,最重要的是,好像冥冥之中,她一生都在避讳着这三个字,甚至,一生没戴过金饰,即便她后来财富自由,她也只戴玉。 时隔一世,这条金项链最终还是由他给她戴上…… 她抱着他,脸贴在他背上,莫名,眼泪便湿了他衣裳。 顾钧成,感谢命运,让我再次找到你。 顾钧成原本想着带她去外面吃点东西,但是,林清屏想着家里还有志远和小麦,还是让他回家了。 不过,路上她打包了一只烤鸭,并顺路去了家附近的菜场,正好遇到有买新鲜羊肉的,有顾钧成这个劳动力在,她直接买了半只,再买了一大块牛肉,以及土豆等等别的菜,自行车上载一些,顾钧成扛一些,两人走回了家。 志远真的很乖,她和二妹要上学,赵大姐和顾有莲看店,他就带着妹妹在家里玩,甚至愿意陪妹妹翻花绳,跳房子。 她和顾钧成回来的时候,他正和小麦在院子里跳皮筋,将皮筋一头系在树上,一头套在志远腿上,小麦跳得一头的汗。 看见他俩回来,两个小朋友都很开心,帮着一起搬菜。 “今天,我们来吃烧烤好不好?”林清屏兴致勃勃的。 志远和小麦都没吃过呢,很是兴奋,顾钧成倒是在野外拉练的时候有野炊的经历,也烤过东西吃,但是和正儿八经烧烤差得远。 他在吃上头没有讲究,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吃两大碗,但是她想吃,还有什么可说的?而且,她还尤其会吃。 顾钧成按照她的“指示”,把羊肉分离,羊排和羊腿腌制,羊肉串成串,牛肉也切小块串成串,再有土豆切片,血肠切片,韭菜等各式蔬菜洗好,还把年糕装盘…… 然后尽数搬到院子里去。 第167章 补身体的 院子里,林清屏已经领着两个孩子把炭火生起来了,铁架也架好了,上面还架着一个陶罐,浓浓的药味漫开。 “是谁要吃药?”顾钧成走过来,盯着林清屏看。 “没人,是炖的汤,补身体的。”林清屏总不能当着孩子们说给你喝的男人汤吧?“肉来啦!我们可以开烤了!” 志远和小麦拍着手,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 羊排和羊腿要烤很久,林清屏把它们放在烤架上慢慢烤着,其余肉类,各拿了一把,上架快烤。 志远和小麦一人拿了一串,在那儿慢慢烤着,顾钧成则在小心地“伺候”羊排和羊腿,给它们不断撒调料。 林清屏爱鼓捣吃的,就算豆腐都能鼓捣出肉味来,志远已经习惯了只要林清屏在家,就一定有好吃的,但小麦不一样。 老家过日子,不管是顾家二老,还有顾有莲,都是节省惯了,更别提本就不待见小麦的杜家人,就算有好吃的也轮不到小麦,而且,以前就算想吃肉,因凭票购买,能买到也是有限的,所以,哪怕现在肉敞开卖了,在小麦的认知里,吃肉也是很难很难的事,家里只有舅妈周末回来才吃吧? 今天这么多肉,小麦震惊的同时,也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吃,自己烤了一串,从林清屏手里接过一串,就不敢再吃了,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林清屏闷头烤呢,没留意她,烤好就往两个孩子面前放,意思就是给他们吃的,但忽一抬头,发现小麦面前的烤肉堆得高高的,一串都没吃。 “怎么了?不好吃吗?怎么不吃了?”林清屏自己吃得挺欢,感觉味道挺好啊,“是不是太辣了?” 小麦摇摇头。 “那怎么不吃?快点吃,凉了就不香了!”林清屏指着她面前那些烤肉。 小麦还有些不相信,“全……全吃?不留着明天?” “留什么呀?敞开吃,吃到你们的小肚肚装不下为止!”林清屏爽快地说。 小麦眼睛都瞪圆了,这……这么多肉啊! “这是羊肉,这是牛肉,在老家我们很少吃到,这是猪五花肉,你们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再过些年,牛羊肉在老家也不稀罕了,但现在这俩孩子确实没怎么吃过。 林清屏还给俩孩子各打开一瓶北冰洋汽水,自己也拿了一瓶喝,唯独没有顾钧成的。 顾钧成手里拿着小刀,从羊腿上搁下一小块肉来,喂到她嘴边,“怎么没有我的?” 林清屏一口咬住羊腿肉,真的不要太好吃了!肥而不腻,焦香软嫩,吃到嘴里直接爆油。 她戴着副纱手套,把陶罐里的药汤倒出来,递给他,“这个,你喝的。” 顾钧成:??? “这什么玩意儿?” 林清屏不假思索地回答,“给你炖的药汤啊!妈交代的!这两个月你不回家,都没法喝,断了这俩月,也不知道妈会不会怪我。” “什么东西?”顾钧成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我妈交代什么了?” 志远眨巴眨巴眼睛,远去的记忆忽然攻击他,“我知道,是男人喝的汤!” 顾钧成:…… 志远还问林清屏了,“我能喝的吧?我是男人。” 林清屏噗嗤笑了,“你是男孩!” 顾钧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脸就不好看了,但是,也不能当着孩子发作,低头继续烤羊肉。 夜色愈加浓烈,虽然开着灯,但光线并不明朗,他黑沉的脸也隐藏在了黑暗里。 林清屏端着杯汽水,在顾钧成装着汤药的杯子边缘一碰,“顾钧成,你不敬我一杯吗?” 顾钧成:…… “你喝汽水我喝药?” 林清屏噗嗤一笑,“是妈交代的,我必须照办。嗯,应该不能喝凉的吧?就跟女人宫寒差不多……” 当然,后面的话都是她自己胡言乱语。 “林清屏……”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干嘛?”她没听出来,脑袋一歪,看着他,“你不跟我干啊?” 顾钧成深深看她一眼,举杯和她的一撞,一口气把汤药全部喝干了。 “顾钧成……”林清屏坐在院子里,四月的夜晚也是温暖的,院子里满是烤肉的香气,最在乎的人就在身边,氛围有点好。 她望着天上的明月叫他的名字,“今晚我们应该喝红酒的。” 顾钧成看了她一眼,“就你这酒量……”他可是记得在顾家村支书家里那晚,她喝完酒是什么酒品…… “我酒量怎么了?”她不服气,“白酒不成,红酒我还是能喝的。” “那我现在去买……”他站起来准备去洗手。 “算了。”她拉住他,“你喝了药汤,不能喝酒。” 不能提汤药,只要一提这个词,顾钧成就脑门痛。 他看了林清屏一眼,见她仍然无所察觉,内心哼了哼,重新坐下来片羊腿肉。 林清屏还把买的烤鸭也放到架子上复烤,面皮都烤得焦焦的了,吃起来,又是另一种风味。 四个人,也不急,慢慢地烤,慢慢地吃,不知不觉,月上树梢,顾有莲和赵大姐也回来,围在一起又吃了一波。 林清屏始终没说今天是她生日,也不让顾钧成说。 上辈子就只收到过顾钧成送她的生日礼物,这辈子,她也只在乎他。 只要他记得,就好了…… 这顿烧烤,吃到夜露渐重,小麦和志远开始打呵欠了,才算收场。 匆匆把院子里收拾干净,顾有莲就把小麦带去了隔壁。 这边,志远现在都是自己洗澡了,不再需要人盯着他作息,很快,林清屏这边的房子里也陷入了夜的宁静。 林清屏和顾钧成已经有两个月没见,但其实,自过年以来肌肤之亲就少之又少,因为婆婆叮嘱过,喝药汤期间要节制。 她也是紧张的。 怎么可能不想呢? 他躺下来的时候,闻到他身上香皂的气息从身体到心都是热的。 但是…… 她脑子千回百转的,一个“但是”还没完,就被他抱住了。 “顾钧成……”她紧张地用胳膊搁在她和他之间。 第168章 你就是药 顾钧成也是忍耐了许久了,加之今晚又给他喝了一碗什么劳什子汤,这会儿血液都在沸腾燃烧。 林清屏觉得他身上好烫啊…… 呼吸喷在她皮肤上,灼热得像要将她点燃一样。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都粗了起来,撑在她和他之间的胳膊绵软无力,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顾钧成……你……”她的内心在挣扎,这会儿,她也想他紧紧地拥抱她。 “我什么?”他燃烧的不仅仅是身体里的火,还有满腔怒火,“我哪一次的表现让你觉得我是有问题的?是需要喝汤药的?” “难……难道不是吗?你自己说的啊……”林清屏记得很清楚,是顾有莲说的,他弟自己跟妈说他有问题,他妈才去按照药方去寻摸材料。 顾钧成哭笑不得,“所以,你和我妈背地里是在说我的?” “就……就是那个意思啊,你懂的……”还用问吗?她也不想说出来伤他的自尊心。 “我是怎么样的,你难道不清楚吗?”他忽然一个大动作。 林清屏双眼圆睁,差点叫出声来。 “还是,我从前太温柔了?” “不……不是……不是……”林清屏有种预感,她今天应该不会好过了……但是,这真的不是她的错啊!“这……这不是你妈说的吗?” “那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这么说?”他晶亮的眼睛盯着她,里面跳动着火焰。 “我……我哪知道啊……不是你告诉你妈的吗……”林清屏声音越说越小,眼眸也低垂下来,不好意思看他。 “因为我妈问我,怎么还没有孩子。你还在上学,怎么怀孕生孩子?但是老人家不会理解的……” 林清屏先是听怔了,而后恍然,“所以,你干脆跟你妈说你有问题?” “嗯。我说在吃药调理,但是不一定有效,要时间。” 林清屏惊呆了。 天啊!这是多么惊人的误会! “那……那你喝那么多药汤,不会有事吧?”林清屏担心起来,连那些旖旎心思都没有了。 “有事。”他盯着她,认真地说。 “啊?那怎么办?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吧!你明天还能请假吗?如果不能,下周请假回来,一定要去看看……啊……你……” 林清屏惊呼,慌乱之中已经被他滚烫粗粝的手侵入。 “不用去医院……”他低头,在她皮肤上烙下灼热的印记,“你就是药……” 林清屏:…… “顾钧成……”她的身体顺着他灼热的呼吸所经之处蜿蜒,唤他的声音娇软又无力,但是,还是担心他,“汤药也不能乱补的,只怕有副作用,你还是……” “我的副作用我自己知道。”他吻住了她的唇,让她不能再喋喋不休。 长长的,紊乱的呼吸。 林清屏好不容易喘口气,“是……是什么?”已是双眼迷离,双颊艳若桃李。 “就是,憋得太难受了……”他牵着她的手,下移。 林清屏:…… 林清屏的脸色血一样红,“那……那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说,一直憋着……” “我以为你不愿意了……”他的唇贴在她耳边,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所以我说,给你再选择的机会……” 林清屏揪紧了他的衣服,心里忽然有点酸。 她就是为他而来,怎么会选择别人? “但是……”他在她耳边又吐着热气,“我还是那句话,机会给过了,你没要,以后就没有了,林清屏,不能再后悔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开一合,轻轻触碰着她的耳朵,每一次触碰,都激起颤栗阵阵。 她微微颤抖着,抱紧了他,“顾钧成……今晚,我都听你的……” “真的?” “嗯……” 话音未落,林清屏就被卷入一场疾风骤雨里,在风中腾云,在雨中坠落,最后,宛如一片羽毛,轻飘飘的,已经不知自己在何处…… 顾钧成不知道是憋得太久,还是被汤药刺激的,到了后来,林清屏真的后悔无比,为什么要说那句“我都听你的”。 一次次冲上云端,再一次次回落之后,她再受不住了,无力地瘫软着,长发散了满枕,声音细弱无力,黏在喉咙里化不开,“顾钧成,还没好吗?” “马上好了。”他抱着她亲了亲,“辛苦了。” 她是真的很辛苦,她闭着眼,困得不行,喃喃说,“顾钧成,这可比在店里揉一天面还辛苦……” 后来再发生什么,她再也不知道了,隐约听见顾钧成一声轻笑后,她就进入了梦乡。 今天就是天塌下来她也支撑不住了,让顾钧成去顶吧…… 第二天要上课,她平时都是可以自然醒的,但这次睡得太沉了,亏得顾钧成给她订了闹钟。 醒来的时候,顾钧成已经走了。 连志远都已经去幼儿园了。 她躺在床上,暖融融的,浑身清洁干爽,全然不是昨晚汗湿泥泞的样子,也不知道顾钧成是什么时候给她收拾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伸了个懒腰起床,只觉得全身酸痛。 这种事真的是体力活啊…… 她不敢再赖床了,得赶去学校,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满身痕迹,昨晚顾钧成真的太狠了! 下楼,桌上有一张字条,顾钧成留的。 林清屏:我先去学校了,锅里留了包子,如果实在不舒服,就请假。顾钧成。 什么叫不舒服就请假? 他也知道她不舒服吗?昨晚那么狠…… 她拿着纸条,看着他遒劲有力的字,手指在“顾钧成”三个字上滑过。 他们之间好像总是直呼大名,顾钧成,林清屏,没有什么昵称…… 上辈子他们也是这么称呼的。 她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夫妻是不是都是这样,跟几十年后的年轻情侣们完全不同? 不过,她喜欢这样叫他的名字:顾钧成。 顾钧成,是他的标志,是她回来的方向。 清晰而明确。 她把纸条折起来,收好,进了厨房。 这时候,家里基本都是烧煤,煤火是一直不断的,最小的火,烘着炉子上一大壶热水,她的早餐就用一个碗装着,搁在水壶上,拿在手里,还是热的。 她冲了一杯奶粉,就着包子,边吃边回忆着昨晚的点点滴滴。 外面是晴好的天气,一如她今日的心情,明朗瑰丽,只是,这一别,又要什么时候才见顾钧成呢? 第169章 不速之客 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话也不方便的时代,未来的一切,好像都是一种意外。 直到现在,林清屏还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比如,如果可以,她就很想手机联系顾钧成,问他这个周末是不是回家。 但是,只能在未知中期待。 不过,她又觉得,这样的期待也别有一番趣味,在不能预知的思念里,生出更加悠长的韵味。 周五的时候,她就开始为顾钧成回来做准备。 隔壁她买下来的房子院子里种了花,原房主人连花一起都交给她了。 这会儿繁华盛开,她搬了几个盆景进家里,春夏的气息瞬间涌了进来,屋子里洋溢着属于这个季节的欢喜与热闹。 周六只有上午有课,她先去了店里。 顾钧成如果回来,发现她不在家自然会到店里来的,然而,一直到下午他都没出现,看样子这周忙了。 林清屏便在幼儿园放学时间去接了志远和小麦,把他们一起带到店里,吃过晚饭,关店以后,再大家一起回家。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没有等来顾钧成回家,却等到不速之客。 三个大人两个娃儿回家的时候,途经那一排的两层平房,忽的,一户邻居院子里传来声音,“看,那不是林清屏回来了吗?” 林清屏诧异地看进去,竟然发现她娘和她弟在人家院子里坐着! 她娘看见她也是一喜,跟邻居说,“我女儿回来了,谢谢你啊!” 说完一路跑过来,冲着林清屏直挥手,“瓶子!瓶子!娘可想死你了!” 林清屏:??? 她绝对相信她娘说的是真的,她娘真的会想她,只是啊,被她娘想,可不是什么好事。 邻居特别讲礼节,还把她娘和弟送出来,笑吟吟地和林清屏说,“老人家不容易,大老远地过来看你们,叫她一起吃饭她也不肯,一定要等你们回来,还给我们一袋子土特产呢,谢谢了!” 林清屏心想,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娘居然这么大方?舍得送土特产给人? 一看,好嘛,一袋子鼓鼓的,看样子不是土豆就是地瓜。 在外人面前,林清屏真的丢不起这个人,还要跟邻居道谢,然后看着她娘乐颠颠地带着她弟进了自家院子。 林清屏没有打开家门,让顾有莲把赵大姐和两个孩子都领到隔壁,她在自家院子里站着,问她娘,“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啊!”她娘笑嘻嘻的,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你和二妹出息了,娘也替你们高兴,家里没什么带的,你小时候喜欢吃烤地瓜,给你带了两大袋呢!是家贵一路扛过来的,把他肩膀都扛红了!我在家的时候就说,他扛不了这么多,少扛一点,他说不,说太久没见姐姐了,要给姐姐多带点好吃的……” 她娘说着,还推了她弟一把,“家贵,你说呀,你在家不是说得挺好的?到你姐面前怎么不吭声了?” 说完,见她弟没反应,还挣了一下,她娘又赔着笑说,“害羞了,在家天天念着姐姐呢。” 林清屏信她才怪了! 这次来不知又打什么主意!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林清屏记得自己并没有给娘家说过自己如今的住址。 她娘眉飞色舞地说,“嗨,在首都火车站一打听就知道了!我闺女和女婿这么能干这么有名怎么会打听不到呢?全首都的人都认识你们呢!” 林清屏:…… 这牛可就吹大了! 她娘当首都是村口的杂货铺呢?吃了饭往那一坐,全村的八卦全知道了? 吴阿秀见女儿似笑非笑的神色,估摸着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对,但她总不能说,地址是自己假装去顾家走亲戚,看见林清屏寄到顾家的信,就把信封偷了,照着信封上的地址找来的吧?她拿着信封从火车站一路问过来,费不少劲呢! 林清屏点点头,“先去吃饭吧。” “吃……吃饭?好啊!”吴阿秀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煮了几个地瓜和鸡蛋路上吃,也都顾了儿子,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吃饭,就准备往屋里钻。 林清屏拦住她,“家里没做饭,去外面餐馆吃吧。”这倒是实话,今天是在店里吃的饭,家里这个时候的确没有饭吃。 吴阿秀一听,高兴了,她大老远来,女儿请她去饭店吃,真客气!话说,她还没在饭店里吃过饭呢! “走吧。”林清屏领着她和弟弟往外走。 这条街拐个角就有旅社,也有饭店。 林清屏领着他们进了饭店,把菜单给她娘,让他们自己点菜。 她娘又把菜单给她弟。 林清屏也没说啥。 她弟学习不好,但点菜的字还是认识的,点了烤鸭、葱爆羊肉、红烧丸子、福寿肘子、京酱肉丝…… 一共点了八个菜,全是荤菜。 店老板大叔实诚,还问他们几个人吃饭来着。 她娘说,“两个,就我们两个,她吃过了。” 指着林清屏,说着方言。 大叔就说,两个人这菜点多了,吃不了。 林清屏笑着道,“没事,大叔,我娘和弟弟从老家来,让他们尝尝首都口味,吃不了我带回去就是了。” 大叔对她竖大拇指,夸她孝顺。 吴爱秀又得意起来,“我生的孩子,当然孝顺。” 林清屏笑了笑,没接话。 一道道菜上来,吴爱秀惊呆了,不说村里了,就说县里最富的人家,都没这么吃肉的。 一点儿不客气起来,不停地招呼林家贵多吃,“吃,你姐请的,你使劲吃!” 吴爱秀自己也不多让,大快朵颐,吃得直打饱嗝也不停。 林家贵虽然也贪吃,但只吃好的,吃到把自己撑了也不那么想吃了,吴爱秀还一个劲往他碗里夹,“吃啊!快吃!不吃浪费了。” “不是说吃不完带回去吗?”林家贵实在吃不下了。 “你傻啊!”吴爱秀低语,“带回去不是明天吃剩的吗?今天全部吃完,明天你姐又带我们吃更好的!” 林家贵从小就没挨过饿,家里谁都可以没饭吃,他林家贵从来不亏,所以没听他娘的,饱了就怎么也不肯吃了,只有吴爱秀,一直吃到食物齐了喉咙了。 第170章 劳动不分贵贱 结账的时候,店老板大叔都呆了一下。 八道肉菜,两个人居然吃得七七八八了…… 林清屏什么也没说,只高高兴兴付了钱。 吃完饭,林清屏把她娘和弟弟领到隔壁旅社,给开了房间,让他们住。 她娘眼珠子都鼓出来了,“这不住家里?住旅社?” 这旅社也是她从来没住过的,还是首都的旅社,看起来可真高级。 林清屏笑了笑,“家里睡着拥挤,你们来一趟不容易,住旅社里宽敞舒服。” 吴阿秀听了心里顿时舒畅无比,之前一直觉得这个女儿变了,她拿捏不住了,看来,还是那么好说话嘛! 林清屏给他们安排好房间以后就回家了。 吴阿秀在旅社房间里左摸摸右摸摸,啧啧叹个不停,只觉得,这床单这么这么雪白,这地怎么这么干净,又去外面公共浴室和厕所看了一圈回来,跟林家贵叹息,“这旅社里的厕所,都是香的!还是你姐会享福!我这趟没白来!你爹就是个吃黄土的命,天天守着那两亩田有什么用?” 吴阿秀得了女儿地址,要来首都找女儿,家里老头不肯,要忙地里,吴阿秀觉得死老头子不开窍,天天刨黄土能刨出大女儿这样的生活来? 林家贵嗤了一声,“你享受了又怎么样?回去还不是打回原形!” “谁说的?”吴阿秀哼道,“凭什么他老顾家的就能一直住这里?我们就不行?” “等着大姐夫把你打回去吧!”林家贵不信他娘的话,倒是对顾钧成的拳头心有余悸。 吴阿秀眼神锋利,“我自然有办法!” 第二天是周日,林清屏店里照常营业,她细细叮嘱了赵大姐和顾有莲,锁了门,把两个孩子也带去了店里,她则去旅社,带吴爱秀和弟弟游首都。 路上遇到邻居和饭馆大叔,都亲亲热热打了招呼。 旅社前台已经换了服务员,她领着吴阿秀和弟弟出去的时候也笑着说了话。 白天带着她娘和弟弟游了首都几个景点,吴阿秀大开眼界,回来饭馆吃饭直跟大叔吹牛显摆,说自己见到了皇帝住的地方,游了皇帝的园子。 到旅社的时候,又跟旅社的服务员吹嘘。 林清屏送他们安顿好,告诉他们她白天要上学,不能回来陪他们吃饭,他们可以在隔壁饭店随意吃,而后她才回家。 第二天,她一整天的课,晚上还有讲座,讲座结束就很晚了,她没有再回家,睡的宿舍。 然而,这会儿她的家里,却热闹的不行。 林清屏她娘和她弟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水果、零嘴、瓜子花生摆了满桌,她娘抓了一把瓜子磕得正欢。 地上一地的瓜子花生壳,茶几上满是西瓜水和西瓜皮。 顾有莲坐在一旁不吭声,赵大姐在厨房里忙碌。 顾有莲的目光看着家里这一地狼藉不说话。 晚上她和赵大姐领着俩孩子回来,就看见这娘俩蹲在家门口。 她是顾钧成的姐,林清屏的姑子,对林清屏的娘自然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林清屏她娘也说得很动听,要回家里来等林清屏。 彼时邻居都在路上散步,还有认识的大爷大妈走来走去,顾有莲是真不敢做什么过激的事给林清屏或者她弟招来不好的风评,这要是传出去,她不让弟媳妇的娘进门会是什么好听的? 于是开门让他们进来了,只是,让志远和小麦去了隔壁。 这娘俩进去之后又说没吃饭的,让赵大姐给做饭吃。 赵大姐累了一天了,他们都在店里吃过晚饭了,但林清屏的娘要吃饭,她一个当保姆的当然要照办,于是开锅炒菜。 两人,她原本寻思炒三个菜差不多了,结果,林清屏她娘直接从家里把各种肉菜搜出来,整了六七样。 赵大姐也炒了。 等吃了饭,那娘俩将碗筷一扔,坐下来看电视,自己把瓜子掏了出来,看见有西瓜香瓜,又指挥赵大姐切。 然后,瓜子壳西瓜皮随意扔。 顾有莲看着这满地狼藉,脸上多少带了点情绪,在林家贵把一块西瓜皮往桌上一扔,结果没扔中,掉到地上的时候,她脸上有点不太好看。 这地板弟妹可爱惜的很,沙发这一块还铺了地毯,两个小孩最喜欢坐在地毯上玩,此刻,这地毯上也满是瓜子壳和西瓜汁。 林家贵好像意识到她的目光,顿了顿,悄悄地把手里的瓜子放了回去。 她娘吴阿秀眼一瞪,“吃啊!这都是你姐的东西,难到你姐难道还不让你吃?” 林家贵脚下下意识踢了踢,把脚周围的垃圾踢出地毯。 吴阿秀又瞪了下眼睛,“你急什么?你姐家里有佣人的!叫佣人来扫就是了!” 赵大姐在她眼里成佣人了…… 顾有莲陪着笑脸道,“亲家,现在可是新社会新时代,没有佣人这一说法了,赵大姐来家里工作跟我们是平等的。” 吴阿秀脸色变了变,还是有些害怕的,但嘴依然硬,“那意思不都是一样吗?帮我们家干活的人?” 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吴阿秀还喊开了,“赵大姐!赵大姐!” 赵大姐两手全是油,从厨房里出来,“哎!” 吴爱秀脸拉得老长,“你怎么干活的?就几个碗,洗到现在还没洗完?赶紧洗了,把这里都打扫干净!” 吴阿秀指着满地的瓜子壳和西瓜皮。 赵大姐眼圈一红,敢怒不敢言,欲言又止。 “赵大姐,不用你打扫,厨房里的碗你也不必洗了,你洗洗手休息吧。”顾有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亲家,等下我来扫吧,赵大姐今天却是累一天了。” 吴阿秀眼一瞪,“有莲啊,这你就不知道了,佣人哪里还有休息时间?主人半夜想起夜她也得起来端马桶!” 顾有莲看着赵大姐涨红的脸自己的脸都通红了,“亲家,这话你可不敢胡说!我说了,现在都是新时代了,你那是老思想!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任何一份职业都很光荣,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吴爱秀扁了扁嘴,不再说话。 “赵大姐,你今天已经很累了,休息吧,我来扫,我现在就来扫。”顾有莲起身找来扫帚。 赵大姐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打扫?也跟着来帮忙。 第171章 这样的家 林清屏第二天还去店里了,特意问顾有莲和赵大姐,这两天家里怎么样。 顾有莲和赵大姐都笑着说好,只是在林清屏转身后,愁眉苦脸起来。 跟林清屏告状好吗?会不会让她们母女不合吵起来然后怪责她俩嘴巴多呢? 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心想算了,反正人家只是来玩的,忍几天也就过去了,不能让林清屏难堪。 林清屏晚上回家的时候,去旅社找她娘,结果,到旅社的时候发现人已经走了。 问前台,前台还说,“她说去女儿家里住了,还把剩下的房费和押金都退给她了。” 前台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欲言又止的为难。 “是还有什么事吗?”林清屏看了出来。 前台便道,“客人走的时候把杯子和拖鞋都带走了,按规定是要扣押金赔偿的,但是他们不承认,在这儿闹……我们也就算了。” 林清屏不由一阵汗颜,这的确是她娘能干出来的事…… “多少钱,我赔给你们吧?”林清屏真的不好意思。 前台服务员却摇头,“算了,反正这个事已经过去了。” “那,谢谢你们。”林清屏匆匆离开旅社,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她娘和她弟正坐在地毯上看电视,瓜子壳满地,这会儿还在磕,一口一个,再“噗”的一声吐出壳儿。 “瓶子,你回来了!”她娘高兴得很,跟她说,“你可真会享受啊,瓶子,还请个佣人!” “你们怎么从旅社回来了?”林清屏都懒得纠正她娘的用词。 她娘笑着横她一眼,“当然是给你省钱啊!旅社那么贵,你这房子这么大,何必花这么多钱去外面住呢!我已经看过了,你这房子,足够我和你弟住!” 林清屏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快步走到一楼赵大姐的房间,果然,她娘的臭袜子脱在床上,不知几天没换了,气味一言难尽。 她娘还十分得意地走到她身旁,“我已经安排好了,这间房我住正好,我年纪大了,以后爬楼辛苦,就让你们年轻人住楼上。” “我们?年轻人?所以,你也动了志远的房间了?”林清屏转身就往楼上走。 果然…… 志远的书和衣服都不见了。 “你们把志远的东西放哪里去了?”林清屏有点冒火。 她娘还一脸得意的样子,“拿走了!你这房子,我们家住刚刚好,楼下我住,以后你爹来了跟我住一屋,你们姐弟仨住楼上。” 林清屏都气笑了,无论哪辈子,她娘都这么理所当然啊! “娘,那顾钧成住哪?”林清屏忍着,故意问。 她娘扁了扁嘴,“你男人一年到头都在部队里头,回来一两天不和你一个屋吗?” 她娘还说完还特意压低声音和她说,“往后你二妹反正也要嫁人的,等她嫁人就搬出去了,你弟结婚后就住你这里,把这房子当新房,生了孩子就住二妹那个屋。” “娘,你可真会盘算啊!”林清屏的语气冷下来。 她娘得意地晃了晃头,“不然呢?这么大屋子,给佣人住,给外面的野孩子住,也配吗?” 说着,还跟她说起了悄悄话,“你可真傻,养个野孩子,让他住进这么好的房子,便宜外人的事你怎么做得出来呢?便宜了顾钧成领回来那野孩子,还不如偏了自己弟弟呢!往后啊,你弟弟生了孩子,你亲侄子,跟你一个姓的,还不孝顺你?” 呵呵,来了,又是这套说辞! 上辈子她就是被她娘这套说辞洗脑的:养个野孩子能有自己侄子亲?你那么多钱,不知多少人盯着呢,还不如给侄子买个房,他记着你这个当姑姑的好,一辈子孝顺你。 她娘见她不吭声,继续说着,“你男人常年在外面,能照顾到你吗?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能靠得上你婆婆不成?我告诉你,天下的婆婆没有一个好心的,都是大坏人!只有娘家人靠得住!所以啊,我们一家子住这里,也好照顾你,不说别的,你弟在眼前,端茶送水的人总有一个,不好过你那个一年四季不在家的男人?” 是啊,端茶送水,最后拔掉她氧气管,把她送上黄泉。 不过,她娘这么一说,倒让她想起一些往事来。 她和顾钧成夫妻近五年,这么长时间,没个头疼脑热不可能。 还记得有一年她在县里玩了好几天回来,路上没带伞,淋了雨,到家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那一晚,时不时起来摸摸她脑门,给她端茶送水熬药的人,还真是婆婆刘芬…… 她至今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刘芬。 要说刘芬特别喜欢她,特别疼她,似乎不合乎人性,毕竟她不是婆婆的亲生女儿,但婆婆对她是好的,这个好是因为,她是顾钧成的妻子,她是因为爱儿子,所以爱屋及乌。 但这已经够了。 虽然她上辈子没看到这种好,虽然,这一点点好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但有的人,真的是从小到大,从生到死都没有被家里人好好爱过,所以,别人的娘对她那点不多的、一点点的好,让她到了这辈子,仍然记得,也愿意去回报。 “行,你们暂时住这吧。”林清屏也不再多说。 “那,你不住这里?”她娘惊讶地问。 “我和二妹都住学校。”林清屏道。 她娘还不满足,问她,“那隔壁……” “隔壁可是顾大姐的房子,是顾家的。”林清屏道。 她娘听了,显然有些不高兴,有种凭什么顾有莲也住这么好的房子的意思。 林清屏懒得跟她说了,“我平时都上课,很少会回家,我现在就回学校去了,晚上还有课。” 她在不在的,吴阿秀根本不在乎,而她弟则一直在看电视,甚至没起来叫她一下。 林清屏心已经麻木了,没有心酸,没有心痛,直接出门回学校去了。 还是先回的甜品店,看着顾有莲和赵大姐,心里难免叹气,“你们居然一个字都不告诉我!” “这不是……”顾有莲一脸为难。 第172章 凭什么赶我们出去? 林清屏理解她的立场,就好像,她明明知道顾有莲婆婆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也不便直接出面。 林清屏点点头,“我知道,我来只是想说,这两天就让赵大姐和志远住你那吧,以后我们可能要挤一挤了,对了,大姐,房租以后你也你不用付了。” 顾有莲倒是想起一事,“对了,瓶子,你这么说我倒是真想起个事来,我来首都这么些时间,我还挺喜欢,也挺适应这里的,你人面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有没有房子卖?我也想买一套。” 林清屏暂时不知,但赵大姐却是知道的,忙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就我们那条街,过去三户,那家保姆不做了,之前和我一起买菜的时候跟我聊的,原因是这家的儿子去了沪市发展,在那边安家了,老两口也要搬过去,打算把房子卖了,不知现在卖掉没有,回头打听一下。” 顾有莲很是高兴,“那就拜托你了。” 这两天,她和杜根跟着林清屏赚了不少钱,起初那些钱被杜根娘搜刮了去,后来她就跟杜根闹,无论如何钱要分开,自己存自己的,但杜根还是把钱都交给了她。 自杜根两口子去跟着梅丽创业,梅丽待他们不薄,他们出了部分资金,梅丽给他们按股份分红的,也有所小赚。 顾有莲在林清屏家里住一阵后更加喜欢首都,她想好好培养小麦,在这里扎下根来,又有骨子里的思想,租别人的房子住总不是自己的家,所以跟杜根商量后,决定在首都买个房子。 林清屏大力支持啊! 顾有莲此时只想在陌生的城市有个自己的窝,林清屏却是知道的,往后这房子值多少! 顾有莲想问林清屏到底打算如何安排吴阿秀,但想了下,还是觉得不合适,闭了嘴。 周六的时候,赵大姐和顾有莲去了店里,志远和小麦下午放学早,顾有莲便提前离了店,去接两个孩子。 接回家的时候,发现林清屏家里吵闹得很。 她经过一看,只见吴阿秀正躺在地上蹬脚撒泼,哭得震天响的,“没天理了啊!首都人居然是强盗土匪,要抢家了!要把人从家里赶出去啊!大家来评评理啊!没天理的首都人!黑心的首都人!不让人活了啊!来人评评理啊!” 院门外已经围了一圈人在看热闹。 顾有莲赶紧让两个孩子先回隔壁,自己从人群里挤了进去。 吴爱秀一见她,立刻爬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拉着她指着对面的人控诉,“莲子,你来了可太好了!这几个人!这几个人要赶我出去!说这是他们的房子!你来说说,这是你弟媳的房子!这伙强盗!诈骗犯!你快把他们赶出去!” 被指着的男子一脸茫然与无措,“这房子本来就是我的啊!是租给一户姓顾的人家,家里还是军官来的,当时只付了半年房租,这个月已经要付房租了,但这家人说不续租了,今天我来收房。” “什么你的房子?这明明是我女婿的房子!”吴阿秀一把拉住顾有莲,“快,莲子,你告诉她,你快跟她说!” 顾有莲有些为难,但总得实话实说,“这个……这房子真的是租的,不是我弟弟的……” 吴阿秀一听,暴跳如雷,“哪有这样的事?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乡下老婆子吗?这房子就是我女儿和女婿的!谁今天敢让我走,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她往地上一躺,又开始撒泼。 顾有莲看着吴阿秀心里急死了,若按照她平时的为人,这可是弟妹的娘,她怎么也要照拂的,但是林清屏的叮嘱声声在耳:你千万不要说隔壁的房子是我得,你要一口咬定是你的,如果看见什么闹腾的事,你也不要管,等我来处理。 顾有莲只能忍了又忍。 来收房子的人也是没见过这种阵仗,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喃喃道,“可是,这是我的房子啊……” 其实邻居们也知道这房子是租的,纷纷开始议论,“这房子的确是租的,租金到期哪有不退房的?” “隔壁小林平时看着挺讲道理一人啊,怎么突然这么野蛮?” “这是小林的妈,前几日来的,乡下来的不懂,可能弄错了。” 有人看不下去了,劝吴阿秀,“大妈,这房子真是这位父母的,我们在一块住很多年了。” “是啊!去年租房子的事我们都知道,确实是租的。” 有人说话不客气一点,直接说,“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啊?撒泼吗?就算你们撒泼打滚,这房子也变不了你们的啊!” “是啊是啊,还是把房交了吧?这样多难看!小林丈夫还是军人呢,军人是这样的吗?” 顾有莲一听,这都关系到自己弟弟名声了,还是得劝劝吧? 她走上前,小声道,“亲家母,这房子,咱们还是交了吧?这么多人看着,影响多不好,瓶子和成子脸上也不好看……” “实在不行的话,报派出所吧!哪有强占着人家房子不让的理儿!” “是啊!太野蛮了!你就报派出所吧!” 房主还在犹豫,吴阿秀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拿起铁锹就往窗户上铲,往墙壁上砸,嘴里一边疯狂地大喊着,“让你们逼我!让你们逼我!谁都不住好了!谁都不住了!我把这房子拆了,我看谁来住!” 这番操作,真的把吓坏了,这可真是谁都没见过的场面。 顾有莲上前想拉住吴阿秀,被吴阿秀一个猛推,连连倒退好几步。 “娘,你在干什么?”林清屏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吴阿秀一看,铁锹挥得更加起劲,“瓶子!这些人欺负我们乡下人!我要他们好看!” “娘!你铲人家房子要赔的!报派出所你要被抓起来的!”林清屏急忙托住她娘的手。 怎么又要抓? 吴阿秀拿铲子的手顿住了,顾有莲一个眼疾手快,把铁锹抢了下来。 吴阿秀如梦初醒的样子,抓着林清屏的胳膊,“他们说这房子不是你的,是租的?” “本来就是租的啊!”林清屏一脸无辜的样子,“我早就说了这房子不是我的,你现在把人家房子破坏成这样,要多少钱才能赔得起啊……” “啪!” 林清屏话未说完,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林清屏脸上被吴爱秀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顾有莲见状马上把林清屏护在怀里,“亲家母,你这是干什么?干嘛打人啊!” “打人?”吴阿秀怒气冲冲,“我还要打死这个小贱人呢!” “哪有当娘的骂女儿小贱人的?你来首都,瓶子自己还是个学生,好吃好喝待着你,你还要怎么样?”顾有莲一向护着林清屏,这会儿也顾不得吴阿秀是林清屏母亲的身份了。 “好吃好喝待我?给我住这个马上要还给人家的房子叫好吃好喝地待我?害我要被人赶出去,叫好吃好喝待我?这种没良心的女儿我就不该信她!” 林清屏缩在顾有莲怀里,完全一副弱小无助被欺负的样子,捂着挨打的脸,泪光盈盈,“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这房子不能再住,给你安排了住旅社吗?”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饭店大叔也被吸引过来了,听了后赶紧为林清屏证明,“小林确实在我饭店旁边的旅社给老人家开了房间,还跟我说了,她要上课,会比较忙,拜托我让她娘在我饭店里吃饭,她来结账。” 围观的人群里还有下班的旅社前台服务员,也在人群中大喊,“是啊是啊!就是住我们旅社!这位林同志可好了,一连给开了十天的房钱,还说,如果十天后老人如果要续住的话她再来交钱,林同志还带着老太太游首都呢,只是后来,林同志要上课了,这老太太就来前台闹着要把剩下八天的房费都退给她!哎,林同志,老太太把房费给你了吗?” 第173章 好像上了当 林清屏缩在顾有莲怀里,一副弱小不敢说话的样子,贝齿咬紧了下唇,眼睛泛着红。 这模样还有谁能不明白的?肯定没给呗! 那旅社职工就大笑着说了,“看样子就肯定没给啊!就这老太太的德行,能给吗?退房的时候,还顺了我们旅社的拖鞋和水杯,还抵赖,在我们旅社也是这样躺地撒泼,最后我们只好自认倒霉,拖鞋和水杯都不要了,只当送给她了!” “谁?谁拿了你的拖鞋和水杯?你有证据吗?就睁眼说瞎话?”吴阿秀已经隐隐觉得,好像上了林清屏的当,难怪这次林清屏态度和从前比大拐弯了,她原先还只当自己又把女儿拿捏住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等着!这满条街的人只怕都没人说这小贱人不好! 旅社职工指着她脚上,“这就是我们的拖鞋啊!我还不认识自己家鞋吗?” 吴阿秀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慌乱,然后戾气闪过,抓起脚上的一只拖鞋就朝人群中说话的方向扔去,“这是你们的拖鞋吗?写着名字吗?你叫它,它能答应你吗?” 那人捡起拖鞋,捏着鼻子说,“这鞋子还真写着名字,不信你看,春风旅社,这不是吗?” 众人一看,顿时哈哈大笑。 吴阿秀能认识字,但是认得不多,这拖鞋的春风旅社的字是用拼音写的,吴阿秀当然不认得。 她被笑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忽而又开始朝林清屏发难,“你个小贱人!挖坑给老娘跳是吧?看老娘不收拾你!我打死你个小贱人!我打死你!” 吴阿秀脱下另一只拖鞋劈头盖脸朝林清屏打去。 顾有莲当然要帮林清屏,林清屏的哭声便从拖鞋拍打声和顾有莲的格挡声中传出来。 “大姐,大姐你别挡了……我娘她今天丢了人……打打我,给她出了气,她就好了,大姐呜呜呜,大姐,你别挡着了……” 年轻女孩委屈的哭声,哭得人心里怪不忍的。 终于,有围观群众看不下去了,劝道,“别打了,哪有这么打孩子的?听着怪可怜的!” “就是,孩子还是首都大学的学生呢,我家孩子要这么有出息,我给供起来都行,哪里舍得这么打孩子!” 吴阿秀听了气得半死,这首都的人都有毛病是吧?她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 砸房子不能!为啥不能?她们乡下打起来砸烂院墙能有多大事? 行!就算不能吧!她打自己闺女也不行了?这些首都人不要管得太宽了! 她心里是真的有气!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又还是首都,她一番撒泼,多少有点畏惧了,不敢太得罪首都人,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如果这房子砸烂的地方真的要她赔怎么办? 她不想赔,但心里又有点害怕,心里虚起来,又不服气,又憋又气的,快要爆炸了,只好把气撒在林清屏身上,好挽回一点自己的自尊。 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很凶悍,不讲道理,但是这种凶悍真的遇上更强的人,又开始害怕,偏偏还要维护自己的面子,绝不能服输,那为了维护自己权威的方式,就是将这股怒气朝更弱小的人发泄,往往孩子就是那个弱小的。 林清屏今天扮演弱小白花的角色,以及自她娘来以后就扮演懂事孝顺女儿的角色,就是为了此刻,舆论能站在她这边。 人都喜欢同情弱势的人。 林清屏在演了几天好女儿以后,今天这么惨兮兮哭唧唧地在她娘面前表演,足够让所有围观的人觉得她娘这个人不行。 演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她再白花一点点,煽动一点点,挑起众怒,想办法让矛盾进一步激化,围观群众就会去报派出所,到时候占稳道德高地的她就能正正当当把她娘和弟这两块牛皮糖打包走。 然而,还没等到她的表演和煽动继续下去,就见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有人黑沉着一张脸,带着十足的压迫力走了进来。 顾钧成回来了。 “成子!快!快来护着你媳妇儿,快被打惨了!”顾有莲仿佛看见了救星。 第174章 我打得过他? 林清屏其实并没有被打着,她娘叫得凶,但没有一下落在她身上的,她自己闪掉了一些,顾有莲“铁臂”挡掉了一些。 但是,不妨碍林清屏一脸可怜兮兮小白花的模样,仿佛挨了什么毒打似的,围观的人都觉得看着不忍心,更别提顾钧成了。 顾钧成两步跨到了吴爱秀面前,将顾有莲和林清屏挡在身后。 铁塔一般,带着戾气。 彼时,吴阿秀正一拖鞋舞过来,看见顾钧成,心里一凛,想要收回,但已经收不住,连人带拖鞋都朝顾钧成扑过去。 顾钧成手往后一捞,带着林清屏和顾有莲一闪,吴阿秀直接扑倒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吴阿秀摔得哇哇大叫,吐出满口泥土来,也不打了,赖在地上不起来,还嚎开了,“杀千刀的!军官打人了!军官打人了!欺负老百姓了!” 周围围观的群众都是热心的人,一看之下纷纷道,“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们这么多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没人打你,你自己摔倒的!你可别看人家是军人,就赖在人家身上!” “对啊对啊!今天我们在这里暂时不走了,真要报警了我们给作证,今天这事儿前因后果我们可是全都清清楚楚!” 吴阿秀一口气憋喉咙口,差点憋过气去,听见所有人都这么说,顿时捶胸顿足,“首都人欺负人啊!要出人命了!首都人联合起来欺负乡下人啊!我要告状!告御状!” 哀嚎声简直惊天动地。 林清屏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靠在顾大姐怀里只会抹眼泪,俨然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 有人又说了,“还告状呢!正好!那就报警啊!看看这事怎么了!打坏的房子怎么赔!赔多少钱,都交给警察来处理吧!” 吴阿秀的哭声戛然而止,看着周围围满的人,觉得怎么从前在老家使的招数不好使了?在老家只要她这么一躺,一叫一骂,一打一砸,反正只要够凶悍,就没人敢惹她! 她眼睛咕噜噜看了周围一圈,觉得还是顾钧成是最好拿捏的。 虽然他的确武力吓人,但是不会打她这个丈母娘!不孝可是要天打雷劈的!而且,这女婿从前还是好拿捏的,几次管他出钱,他都给了…… 这个时候,她脑子已经混乱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起初她是不想让房子,后来是不想赔房子,再后来是不想下不来台,不想丢这个人。 现在已经完全疯魔了,只想闹,只想干翻这批首都人!只想把他们踩在脚下扬眉吐气! 从来不知低头为何物的吴阿秀,想到一个最愚蠢的法子。 她当然不会去打顾钧成,他那么个铁塔似的人,她能打得动吗? 她还是选择了打自己的女儿! 林清屏今天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她忘记了林清屏曾经也不好惹。 吴阿秀爬起来突然就低头朝林清屏冲过去,她想撞翻林清屏,然后骑在林清屏身上揍她,这是她的绝招,在老家跟那些妇女打架,百试百灵。 如果顾钧成让她别打了,她就正好提条件,至于提什么条件,她还没想好,只要先把这个面子扳回来再说! 然而,她忘记了顾钧成的实力。 顾钧成怎么可能让她碰到林清屏? 吴阿秀撞到的是一股巨大的反弹力,直接将她弹回了地上。 是顾钧成,站在林清屏身前,只伸出手掌一挡,手上的反弹力就将她弹了出去。 吴阿秀看着顾钧成冷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尤其她还是躺着,顾钧成还是站着,高大得像一棵大树,不苟言笑的脸此时带着愤怒,一眼之下,威慑力就让人忍不住一抖。 但是,她天生好强,从来没有服过输,于是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撒泼打滚的老办法。 “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女儿啊!害我受这样的苦!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到,你就伙同你男人打我啊……我把你养出息了,养到读首都大学,想跟着你来享几天福,你嫌我乡下老婆子丢脸也就算了,还要伙同你男人来打我……你男人还是军人呢!军人欺负老百姓,打丈母娘,这世上还有王法吗?林清屏!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把你养这么大,你两腿一张,就勾引着男人来欺负你娘……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这个卖xx的……” 一声高一声低,宛如唱戏似的,没有眼泪,只有嚎,言语肮脏无比。 听见的人都傻了,这么脏的话,真的前所未闻,就算有,那也是烟花柳巷里才有的,怎么用这种话来骂自己女儿? 顾钧成听了这话,将身上军衬脱了,交给身后的林清屏,身上这剩个背心,一身腱子肉阳光下黑得发亮。 “各位邻居,真的很难为情,让大家看到我们家的笑话,但是,既然都见着了,也就请大家做个见证,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了,我就算拼着这身军装不穿了,我也要让这个事永绝后患!” “你要干什么?你还真打人不成?我可是女人!我是你丈母娘!”吴阿秀之所以能在老家横行,就是因为老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男人不打女人,晚辈不打长辈,这下,这顾钧成当了几年兵,要把老家的规矩都忘了,两条都要犯吗? 吴阿秀开始真正害怕了,坐在地上,一点点往后爬,只见顾钧成摩拳擦掌,手臂上肌肉一鼓一鼓,她开始大喊,“家贵!家贵快来救救妈!家贵,你姐夫打人了!”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林家贵这么长时间都仿佛没看见,只端着盘瓜子在那看电视,因为,他娘在村里不是跟这个吵,就是跟那个闹,一天吵上八百回!他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但是,他娘很少叫他的,因为村里的规矩,女人的事男人不掺和。 这回他听见喊声,往外一看,好家伙,他姐夫要揍人了。 他姐夫那拳脚,他不是没见识过,谁能抵得了? 上回在服装厂宿舍被揍那几个人,他看着都胆战心惊,替他们疼…… 不就是这房子不能住吗?他还不想住这里呢,他对首都没有那么大兴趣!讲话听不懂,路不认识,有什么好玩的? 他走出去,他娘以为他是来救她的,奔向他就揪住了他的胳膊,慌里慌张,“家贵,家贵,你姐夫要打人了!要打人了!” 林家贵对他娘根本没有好脸色,“姐夫打人,你觉得我能打得过他?” 第175章 如果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好 吴阿秀一听,愣住了。 ‘“你放开我!别丢人了!”林家贵用力一甩,将他娘的手甩下走了。 林家贵直接冲出人群,去了外面。 吴阿秀慌了,追着喊,“家贵!家贵!家贵!等等我!” 围观群众突然将大门堵得死死的,吴阿秀钻了几个缝都没能冲出去,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顾钧成,一时脸如土色。 林清屏其实真的挺担心的,怕顾钧成真的动手,担心动手的话传出去会不会对顾钧成有影响,虽然顾钧成自己说,拼着这身军装不要了,但是,她不能真的让他丢军装,因为,保家卫国,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一直都是他的理想。 她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钧成,算了。” 吴阿秀仿佛看见了救星,“瓶子,瓶子,你救救我,我怎么说也是你娘啊!” 顾钧成却按住了林清屏的手,意思是让她别管。 “你说你是当娘的,别的我就不想说了,你两个女儿,一个清屏,一个二妹,我只说你是怎么对待这女儿的。二女儿林青云,明明聪慧过人,你非但不让她好好念书,你还500块钱把她卖给一个瘸子当媳妇,如果不是我媳妇清屏500块钱把她妹买下来鼓励她继续上学,二妹今天能在首都大学读书?” 顾钧成平时并不爱说话,今天沉着脸说话,跟训话时的架势一模一样的,铿锵有力,声势逼人。 这番话一出来,议论声就起了,“天啊,这是什么人啊!把女儿当什么了!商品吗?” “是啊!能考上首都大学的女儿呢!居然要卖给瘸子当媳妇?还500块?” “还把女儿卖给大女儿!真是头一回听这样的,真的长见识了!” “是!”顾钧成接着道,“尽管这样,高考的时候,我这位岳母,还偷领了林青云的准考证,以准考证为要挟逼她嫁人!”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天啊!竟然有这样的母亲!” “真是闻所未闻!” 顾钧成脸上一片怆然,“是,我是军人,但我也有要珍爱和保护的私人感情,本来以为娘亲那里,是孩子最好的避风港,可没想到,却是最大的狼窟,如果,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我又怎么配做男人!” “是!小顾,我们支持你!” “小顾,你放心,今天的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怎么去做,我们都会站你这边,你这身军装,不会脱下来的!” 林清屏:…… 没想到,顾钧成也会打感情牌…… 顾钧成眼神黯然,“谢谢大家,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做儿女的,不到最后一刻,谁愿意和娘亲决裂?我们一忍再忍,都只因为念着那点孝道,念着那点恩情,但是,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小顾,我们都懂!你这岳母实在太过分!”邻居回应得很紧。 顾钧成已是一片神伤,“可就算这样,我们也只能把她送回去,只是,我经常不在家,今天,小顾也拜托邻居照看一下林清屏,她一个女人,胆子小,体力小,待人和气惯了,被人欺上头只会哭……” 吴阿秀眼睛都瞪大了,这是说的林清屏?胆子小?力气小?待人和气?只会哭?这四句里哪一条和她有半点关系? 林清屏自己也觉得有点汗颜,好像说得有点过分了呢? 顾钧成继续说,“如果再有不明不白的人找上门来,不敢麻烦大家太多的,就报个信,让林清屏暂时别回家,找个地方躲着就行,等我回来再处理。” “那哪能啊!我们都是街坊,街坊不就是互相帮助吗?俗话还说了呢,远亲不如近邻!我们肯定会护着林清屏的,不是通风报信就算了的!”邻居们纷纷道。 “那就感谢大家了!”顾钧成深深表示谢意,一只手便钳住了吴阿秀的胳膊。 吴阿秀只觉得自己胳膊仿佛要断了,尖叫出声。 众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替顾钧成感到委屈,“小顾你这是要怎么做呢?需要我们帮忙吗?” 顾钧成一脸难过,“我去买票,把岳母和妻弟送回去吧,不管怎么样,也是亲戚,谢谢你们,帮我安慰下林清屏就好了。” 众人叹气,只说小顾和小林摊上这样的娘,真是倒八辈子霉,又说到底小顾还是善良,这样还放不下这份亲情。 只有吴阿秀手臂痛死了,在那直嚷嚷,“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众人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小顾都这样好了,这人还不知好歹呢!纷纷让开一条路,让顾钧成走。 顾钧成拉着她,五指如铁,一直将她拖到拐角处,手一松。 “哎哟哎哟哎哟……”吴阿秀捂着自己手臂,叫个不停。 顾钧成的脸色已经瞬间变了,从最初的一脸神伤,变得冰冷无情,连眸子都透着深深的冷意,“这就痛了?” 吴阿秀不知道自己手是不是断了,只管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顾钧成面色如铁,“岳母,你知不知道,我从前上阵对敌,这里,这里,这里……”他一个一个地方指自己身上,“连中五枪,那才叫痛啊……痛得我每走一步,血就往外喷一股,我觉得我再走下去,血就流干了,可是,我还是跑过去,把开枪那人给……” 吴阿秀背上寒气一起,抬头看顾钧成,只觉得这人面目可怖无比,顿时整个人都跟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她身上最多地方也痛起来了。 顾钧成一笑,“岳母你想什么呢?我只是狠狠将他摔在地上,用枪指着他头而已,我的血染了他满脸,他整张脸都泡在血水里,只露出两个眼睛,像两个大窟窿。” 吴阿秀嘴唇发白,眼前的他脸上仿佛流满黑红的血,眼睛两个大窟窿。 “还有一回,我被人敲断了骨头,我听见我骨头咔嚓断掉的声音了,我对自己说,我就是怕也要爬过去把人干掉……” “啊——”吴阿秀捂住耳朵,觉得戏文里见过的黑面阎王长得就跟顾钧成一模一样了,两腿抖个不停,两腿间一热,竟然尿在了裤裆里。 顾钧成看着地面的湿印,冷笑。 第176章 你的容光,胜过人间无数 “岳母,我可是在枪林弹雨、血海尸林里爬过的人啊……” 这话此时此刻从顾钧成嘴里说出来,配合着他冷笑的表情,看在吴阿秀眼里,比山村遇鬼还可怖。 “我我我……成成成……”吴阿秀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顾钧成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却显得比冰冷的脸更加可怖,“岳母,你现在最好跟我走吧。” “去去去……哪里?”吴阿秀愈加抖得厉害。 顾钧成也不说话,只往前走。 吴阿秀本来磨蹭着想溜的,顾钧成一个回眸,冷眸如刀,她一个激灵,赶紧跟上了。 前方有老头摆了象棋盘在下棋,一群围观的在那里看,还会下个小注助兴,林家贵就蹲在那里。 顾钧成走到林家贵身后,铁掌落在他后颈。 林家贵回头一看,吓得魂飞胆丧,被顾钧成拎了起来。 火车上。 向南而驶的火车。 吴阿秀和林家贵挤在人挤人的车厢里,一脸憋屈的样子。 他们被顾钧成带到火车站,给送上回家的火车了! 关键是,这火车票的钱,还是吴阿秀自己出的! 吴阿秀本来想不出的,但那个天杀的顾钧成不知从哪里寻摸出来一块砖头,她以为要用砖头砸自己呢!结果,他一只手,就把砖头捏碎了…… 这比用砖头砸她还可怖! 她忙不迭地就买了票,和林家贵一起上了火车。 但这上了火车以后,她心里越想越不舒服,这是她这辈子以来输得最彻底的一次!来首都本来是想拿捏女儿的,结果,丢了个大人!这让她怎么忍得了? “哎呀,这火车里怎么这么臭啊!一股尿骚味!”旁边有人在抱怨。 “哎,是厕所里传来的吧?天气热,你就忍忍吧!”有人劝。 “这臭味也太近了,好像就在旁边!我们这离厕所远着呢!” “是吗?别是有人就在这里撒尿了吧?” “那也太不要脸了吧?” 原本吴爱秀还没留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当她忽然感到自己裤裆里湿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顾钧成吓尿了,这些人骂的就是她! 居然吓尿了…… 太丢人了!简直是她这一生的奇耻大辱! 她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这要让村里知道,她还怎么做人? 一想到顾钧成回去跟林清屏说她被吓尿了的画面,她恨不得这泡尿淋在顾钧成头上!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不能再忍下去了! 无论如何,这泡尿都要溅到林清屏两口子身上她才能平复这怒火! 车到下一站的时候,她抓住林家贵的手,“快!跟我下车!” “娘,你又要干啥?”林家贵已经很不耐烦了。 “下来!”吴阿秀不由分说,一直紧拽着林家贵,把他拽下了车。 林家贵在月台上跳脚,“娘,你丢人还没丢够吗?我可不要再去丢人了!说得好好的,来跟着大姐吃香的喝辣的享福,日子还没我在县里舒坦!” 吴阿秀冷笑,“这次,保管要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啊,还要给你找个首都大学的媳妇!让她天天伺候你,你就等着过舒坦日子吧!” 林家贵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娘,一路问着怎么再转车去首都。 顾钧成送完吴阿秀两母子回到家中的时候,围观的邻居已经散了,房东也不见了,屋子里亮着一盏灯,浓浓的肉香飘出来,拉上的窗帘内,映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进门,林清屏穿着一件简单的棉布裙子,长发松松地挽了个丸子在脑后,颈间戴了一条细细的链子,不是他送的那条,细细的,银亮银亮,在她皮肤上闪烁,衬得她皮肤愈加白皙,脂光如玉。 她听见门声抬头,看见他,灿然一笑,“你回来了?” 就这么一笑的容光,盖过了人间无数。 他走过去,轻轻拥住她,只觉得她纤细的身体在他怀里,不盈一握,“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那条?” 林清屏戴的是一条银链子,更朴素一些。 她回头一笑,“你送的那么老粗一根,我可不好意思戴,太显眼了。” “我的,很粗吗?”顾钧成绝没有别的意思,低头看着她颈上这根银链,心里在比较。 但林清屏却莫名其妙想到了别的东西,脸一红,挣开他,回头嗔他一眼,“流氓!” 顾钧成:…… 看着她匆匆跑进厨房的背影,他忍不住跟了过去,“那你说是不是啊?” 林清屏:…… 原本没有什么的,一个平平常常的傍晚,就因这一句,生出许多旖旎滋味。 在林清屏再一次被顾钧成拥住了的时候,林清屏把最后一道蔬菜端了起来,“别闹啊,我还有正经事跟你商量呢!” 顾钧成这才放开了她,环顾一圈,“孩子们呢?” “大姐和赵大姐带出去玩了,说是就在外面吃小摊儿,不回来吃了。”林清屏看见他刚才进门时放下的袋子,“你这买了什么回来?” 再细看,两瓶红酒。 “你还真打算跟我喝酒啊!”她惊叹。 他微微笑了笑,眼里闪过别样的深意。 “对了,我娘和我弟呢?”林清屏问他。 “送回去了。”他道,“不过,岳母应该不会就此罢休,再来找我们应该不太敢,你要叮嘱二妹,做点准备。” 住要他不能每天在家待着,只能让姐妹俩防范于未然。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们自己拿她没办法,可以去武家求助,你跟武天娇不是好朋友吗?” 林清屏道,“我们自己可以的,今天就算你不回来,我也能搞得定。” 她偷瞟了他一眼,“我做那哭兮兮的样子都是演戏呢!” 在这件事里,既然惊动了邻居,她就必须当弱者,因为我们的道德规范里,孝道大于天,不装无辜小白花,在舆论上得不到同情,她自己无所谓,就怕影响顾钧成的名声。 “知道你行。”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黯然,“但总归是我不能经常在你身边,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那么多,是我不好。” “你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我有怨过你吗?你的工作是为了什么?为国,为大家,我有这么小气?”林清屏瞪他一眼,“好了,倒上酒吧,正好,我有件我们自己小家的事要跟你商量。” 第177章 你喝了酒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餐厅亮着一张橘黄的老式灯泡,温暖的灯光从顶上倾泻下来,给整个餐厅都笼上一层温馨。 林清屏自己剪的方格子布,锁了边,铺在餐桌上。 餐桌中间,摆了一个喝完麦乳精的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支月季。 顾钧成给她把红酒斟上,用的就是小卖部里买的便宜玻璃杯,杯子上还印着喜庆的花样,和林清屏上辈子喝红酒用的高脚杯完全不是一个气质,但,那些杯光觥筹、衣香鬓影的日子并不比这一刻更温馨。 顾钧成端起杯,轻轻和她的一碰。 林清屏按住了他的杯子,“有件事,我得先和你说,免得你喝醉了以后答应的事,第二天反悔。” 他笑了下,“你以为我喝完酒和你一样吗?” “我喝了酒啥样啊?”林清屏忍不住怼他。 他目光凝视在她脸上,眼里流光浮影,似笑非笑,似乎在找形容词,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可爱”。 林清屏瞪了他一眼,得,她想起自己在顾家村醉酒的事了,那是可爱吗?那是出尽了洋相好吗? 他笑了笑,怕揭她的短,惹了她生气,紧接着又说,“什么事?你说。” “这房子,我们原本不是说租一年吗?我们当时只付了半年的房租,我也是突然决定不再租的,本来对房主还很歉意,打算补偿他一些,结果他今天说,不用,本来他也是打算卖房子的,只是因为我们一直租着,他打算等租到期再说,既然我们决定不续租了,他就打算现在卖。” 顾钧成一听就懂了,“所以,你打算买下来?” 顾钧成算是发现了,他媳妇儿有买房子的瘾,尤其是首都的房子,原来在老家也听说她要买老家的房子或者省城的。 “对!”林清屏忙点头。 “这有什么啊,想买就买,如果钱不够的话……” “顾钧成。”林清屏打断了他的话。 “嗯?”顾钧成看着她。 林清屏想了想,“的确是钱不太够……” 顾钧成便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这个房子的价格他大致知道,因为林清屏买隔壁那套的时候,过程他是知道的,应该已经花光家里所有积蓄了,她带着志远在北京生活,还有二妹、他姐、小麦都靠着她,她日子不知道过得多艰难,他那点工资,只怕仅够开支…… 在顾钧成的计算里,成功地忽略了林清屏是个赚钱的人…… “林清屏。”他道,“没事,我来想办法,我明天就把钱给你,你跟房主聊好就行。” “你工资不是都交给我了吗?哪里来的钱?”林清屏故意挤兑他,但是也是真的诧异。 “你放心好了,我能想到办法,你别操心了,来,干杯,为我们又要添个新房子!”顾钧成举起了杯子。 林清屏却仍然按着他的杯子,“顾钧成,我还没说完……” “嗯?”他一脸耐心地,等着她说。 “如果,我说,这房子,我想买给二妹呢?”林清屏盯着他,看他的反应。 只见他一脸恍然,拍了拍自己的头,“看我糊涂的,怎么把二妹忘记了!没错,在首都这样的大城市,二妹自己有个房子,有个家,以后谁都欺负不了她,走到哪里,跟谁在一起,都胆气十足!” 说完,他也明白过来,“原来你是这样才怕我反悔?” “嗯……”林清屏点点头。 他失笑,“我们俩能住多少房子?你可真是……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行了,明天我给你钱,你把房主约来,手续得后天办了吧?明天不上班,到时候你和二妹自己去办。” 林清屏一笑,是啊,她怎么把他想成这样的人呢?上辈子她只差把顾家搬空了给娘家,他也没说什么,他送她的那些贵重东西,最后不是都进了娘家吗?下次她要,他还是送…… 怎么世界上有这么傻的男人呢? 上辈子那个蛮不讲理的她,有什么值得的呢? “顾钧成……”她小小的声音叫他。 “嗯?”他笑,“这酒还不能喝呢?” “嗯!”她用力点头,“你还没问我差多少钱呢?” “差多少?”他随口一问,心里想的还是要把全部房款从他这里出,她就算有点积蓄,也该留着给她傍身。 “嗯……”林清屏眼睛咕噜噜一转,“我算了,差两百块哦……” 顾钧成:…… 看着顾钧成的呆样,林清屏忍不住喷笑,“你是不是觉得差整个房款?” 顾钧成:……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现在才明白,他媳妇是在逗他,买个房子,差两百块,能叫差钱? “顾钧成,这就是你不对了!”林清屏一副要狠狠批评他的样子。 顾钧成挺无辜的表情,明明是她戏弄他,怎么还是他不对了? 林清屏点醒他,“你,完全不相信你媳妇的赚钱能力!” 顾钧成:…… 顾钧成可以说是无话可说,他倒不是不相信他媳妇的赚钱能力,而是,从来没想过家里花大钱的时候要靠他媳妇,他是男人,撑起这个家是他的责任。 林清屏当然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故意逗他而已,说完又笑了,“顾钧成,据我天天看报纸,以及对照国内外经济发展史得出一个结论,以后房产业会飞速发展,我们这房子,一套可能会值很多很多钱,多到,我们一辈子都想不到的钱,到时候,这钱可就是二妹的了,你真不后悔?” 顾钧成从来就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更不是一个重钱财的人,听她这样说,只道,“我只知道一件事,这酒,你再啰啰嗦嗦不喝,等下有你后悔的!” 林清屏:…… 杯光摇曳,林清屏端着杯子,透过红酒的酒液,偷瞄他的脸,只见他端着杯子,仰头,一口喝尽,吞下酒液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林清屏嘴里那口酒,咽下去,也烧到了心里。 是因为氛围吗? 她上辈子喝红酒,一瓶下去都没事,今日,不过两杯,眼前就开始旋转了,眼前的顾钧成,变成了两个重影,但无论哪一个,乌黑的眼眸里,都有星辰闪烁…… 第178章 喝酒后的她 “两个顾钧成……”她伸出两个手指,又开始犯迷糊了。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顾钧成在笑。 他皮肤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睛的弧度会微微弯起,里面眸光潋滟。 林清屏便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走到他身边去,但起身的瞬间,没能站稳,一个趔趄,扶住桌子才站好。 她扶着桌子看过去,只见他的笑容仿佛更大了。 她嘟起了嘴,生气的样子,“你不扶我!你还笑!” 说着,扶着桌子往他那边移。 顾钧成站起来要扶她,却被她用手一指,“不用你过来!我自己可以!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许动!不许笑!” 顾钧成笑容裂得更开了,站着不动,但也做好了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林清屏扶着桌子,走到他面前,手一松,整个就掉进他怀里了,被他抱了个满怀。 林清屏摇晃的身体终于找到了结实的依靠,很是安心,全身都踏踏实实地靠着,仰头,双手捧着他的脸。 顾钧成已经不笑了,只低头看着她。 她有些扫兴的样子,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又捏着他脸颊往两边扯,嘴里不满地哼哼唧唧,“顾钧成,你怎么不笑了……你笑起来好看呀……” 顾钧成的脸被她捏得强行裂开嘴露出牙齿来。 她这才满意地跟着笑,“这还差不多……顾钧成,你以后多笑一点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总是黑着个脸,跟黑面神似的,让人心里害怕……” 顾钧成握住她乱捏的手,呼吸里全是她说话时吐出的酒味,她喝下去的那些酒,仿佛浸入了眼睛里一样,琥珀流光,一眼沉醉。 “我就那么可怕吗?”顾钧成凝视着她嘟着的喋喋不休的粉嫩唇瓣,声音暗哑下来。 “是啊……”林清屏趴在他胸口,一下一下点着他胸膛地数,“我告诉你,你就是很凶,你老说,林清屏!看我怎么收拾你!林清屏!你等着!林清屏!你再惹我!林清屏……” 顾钧成:…… 顾钧成哭笑不得,这些话都是什么时候说的?不都是她撩他的时候吗? 门响,有人进来了,正好将这段话听在耳里,稚嫩又仗义的声音就响起了,“顾叔!你怎么可以凶我妈?” 顾钧成:…… 这一个顾叔一个“我妈”的称呼就够让人呕的了,还替他妈出头呢? “你小孩子懂什么?”他唬起了脸。 这可直接让志远抓到证据了。 志远马上道,“你看你看!你现在就是我妈说的黑面神!” 林清屏抬头一看,可不是吗?又摆臭脸了! 林清屏马上揪住了他的脸,往两边扯,“不许凶我儿子,你要当个慈父……不,慈叔叔……” 顾钧成真的呵呵了,你们母子一心也就算了,你都喝成这样了,“慈父”和“叔叔”倒是分得清清楚楚! 那边志远也在说,“顾叔,不许凶我妈!” 得,他在这个家里,地位已经到最低了呗…… 赵大姐跟着进来,看见这一幕,都有些不好意思看,低着头把志远牵进去,“好了好了,你妈和你顾叔好着呢,你小孩子不懂。” 志远迷惑不已,这也跟他是小孩子有关?和一个人好不就是好好跟她说话,不舍得打她骂她吗?怎么大人好的方式,是凶? 志远带着这个迷惑被赵大姐拉走,顾钧成一看四下无人,小声问她,“吃饱了没?” 林清屏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刚才不是在说凶的事吗? 她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那就……”他话没说完,直接把她扛了起来。 “顾钧成!你干什么?”林清屏捶打着他的肩膀。 “收拾你啊!” “顾钧成!你……不知错!你还凶!” “我知错啊!” “那你还说这么凶的话!” “嗯……知错,但是不改……” 随着“不改”两个字,二楼房间的门一开一关。 林清屏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头有些重,还有些昏沉。 作为学生,醒来后窜进脑子里的第一件事是:今天有没有迟到? 然后迟钝的大脑慢慢反应过来,今天周日,再然后,脑子里一点点回放昨晚的事——她和顾钧成喝红酒,好像喝断片了。 上次在顾家村,她喝多了就很失态,不知道,昨晚她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没有?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酒量怎么也随着重生退步了呢? 起床穿好衣服,还坐在床上呢,房间门开了,顾钧成从外面进来。 他应该是从外面回来,衣服已经汗湿了,进来后,交给她一个塑料包,转头就拿了件背心去洗澡了。 “什么东西啊?”她问了一句,但是话没说完,他人已经出去了。 林清屏皱皱眉,打开塑料包,里面又包着报纸,再打开,竟然是一大包钱…… 林清屏混沌的脑子总算清明了:昨天她跟他提了买房子的事,他说钱的问题交给他,结果,他就真的给她把钱弄来了。 就是这么个人,前世今生从来如此,不管她要什么,他就能满足她,但是,他在金钱方面又有多少呢?他是个拿工资的,工资还交给了她…… 她有些内疚,昨天不该跟他说那些话,她又不是真的没钱。 等他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她就问他,“顾钧成,你哪来那么多钱?” 她相信他的人品,不会做违背原则的事,但是,她想不出来他能上哪弄钱,如果是去借的,真的没有必要,她有钱啊,他知不知道他傍了个小富婆? “你要说实话!”她追加了一句,就怕他说他那番“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的说辞。 他便说了,“之前送稀奶油给你的大叔,你还记得吗?当初他想发展乳业,没有资金,找我借了一笔钱,上次他就说还我的,我没来得及收他的,我早上去邮局给他厂里打电话,厂里人说他人就在首都,我就去找他了。” 林清屏心里算账,他入伍已经十余年了,刚进去的时候,工资没几个钱吧?就算几年后升到排长,也就50多块,随着当兵年数增加,职位不断升高,现在她倒是能清清楚楚看到他工资上的钱。 也是好在现在房子真的便宜,顾钧成这么说倒也合理。结婚后他交给她的工资只有一年多的收入,看来前面的钱都借给大叔了。 “我基本不怎么花钱,工资都存起来了的,给我妈她也不要,再加上过去那些年立功不少,奖金加在一起,就都借给他了。” 第179章 酒品不行,醒来不认账 他想了想又道,“说起来还是愧对你,说亲是我妈去说的,等我回来知道彩礼只给了这么点的时候,我觉得挺对不起你们家,所以……” “所以我妈说什么你都听,要什么你都给!”林清屏接了嘴。 他笑了笑,称是。 “挺好的!交给我不比给我妈强!”林清屏哼道。 顾钧成扬了扬眉,没啥可说的,之前也不知道岳母是这种人。 林清屏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上辈子的后来,他不是知道她娘是这样的人了么?不一样任她娘予取予求,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顾钧成摸了摸她的头,“反正现在是你当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清屏在他抬手的一瞬间,看见他身上背心动了一下,露出背心底下一个红红的印子。 “你这是怎么了?”她把他背心扒拉开一看。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身上怎么这么多红印子?被什么蜇了吗? “你……上午上哪去了?这是被什么叮了?还是过敏了?”林清屏看得密恐都要犯了,从胸膛到腹部,全都是红痕! 他笑了笑,“是啊,被叮了。” “被什么叮了?蚊子吗?我们家哪里这么多蚊子?”林清屏狐疑,“我自打来了北方,觉得蚊子都比我们南方少很多。” “嗯,蚊子,好大一只蚊子!”他眼眉间透着促狭。 林清屏:??? 这表情不对劲啊! “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说!”她端起了脸。 他哭笑不得,“作案者还要审问受害者了?” 林清屏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我?” “不然还能是谁?总不会是我自己咬的吧?我也够不着了啊!”他掀起背心,给她看她的杰作。 “我……我怎么会咬你?我……”林清屏咬住嘴唇,皱着眉,拼命摇头。 她努力回想,倒是记得顾钧成把她扛进房间里,印象里是半宿旖旎,但具体过程,却是一点也记不起了。 “不承认?”他坐下来,学她昨天的样子,把她的脸捏成个元宝状,“果然酒品不行,醒来就不认账了。” 她拍打着他的手,“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你冤枉我!” “那我这一身,怎么解释?”他指着自己。 林清屏看了一眼,确实无法解释…… 皱着眉,闷不出声了。 他牵着她的手,在他每一个红痕上点过,“昨天,不知道是谁,就是这样,一下一下地点在我身上,每点一下,就咬一口,说‘这里是我的,我要做记号,这里也是我的,我要做记号’……” 林清屏呆住了。 怎么可能! “再耍赖的话,下回我要拿收录机把你说过的都录下来!” 林清屏的脸顿时腾地通红,立马抽回手,整个人往下一缩,缩回了被子里,并且把被子一拉,盖住了头,整个人藏在里面不肯在出来。 她现在信了,相信自己真的这么干过,只是,也没脸再见人了…… 顾钧成在扒拉她的被子,还在外面喊她。 她扯紧了被子就是不出去。 而后,她就感到她连人带被子都被顾钧成抱进了怀里,她的手被他这样禁锢在被子里,她反而不能挣扎了,他便一只手把她的脸从被子里扒拉了出来。 她满脸通红,一头长发乱蓬蓬,闭着眼睛装死。 顾钧成在笑,“这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挺……勇敢的吗?” 林清屏:…… 他这话的意思她还不懂了?就是说她平时挺不害臊的呗! 她闭着眼睛猛摇头,“我就是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他笑出声,“不不不,你昨天在行动上也是巨人。” “啊啊啊……不许再说了!”再说她又要当缩头乌龟了。 “好了好了,不要害羞了,男子汉大丈夫,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当的?”他用一只手给她理蓬乱的头发。 她要哭死了好吗?“我就是小女子,我就是不敢当!” 他再度笑出声,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句话。 林清屏眼睛顿时就睁开了,“顾钧成你说什么?” 顾钧成看着她不说话,眼眸里深深笑意。 “好啊,我还以为你顾钧成浓眉大眼的是个老实的,原来你也是个不正经的!”林清屏脸颊滚烫。 顾钧成一笑,“今天还聊不聊房子的事了?你打算在这赖一整天?” 对!差点把正事忘了! “都是你!”林清屏哼了一声。 顾钧成似笑非笑,“好好好,都怪我!” 林清屏:…… “你这是敷衍!认错态度根本不好!”林清屏点着他肩膀上坚实的肌肉。 “那要怎么样呢?写检查?站军姿?”他贴着她耳朵又小声说了句。 “你可真是!不正经!”林清屏将他用力推开,红着脸开门下楼去了。 林清屏其实昨天就约好了房东今天来家里谈,为此,还特意跟赵大姐说了,今天上午不去店里,还拜托赵大姐去学校告诉二妹一声,让二妹回来。 十点半左右的时候,二妹和房东差不多时间来了。 二妹一看这架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挨着她姐坐下,“姐,怎么了?”房东她是认识的,如果是要交房租,还需要她来干什么? 林清屏便把事情跟她简单说了。 别说二妹大吃一惊,连房东都觉得震惊,姐姐给妹妹买房子,还这么当着姑爷的面聊,不怕姑爷有意见啊? 二妹急坏了,偷偷瞧了眼厨房。 她姐夫正在厨房里洗菜呢! “姐,你……你这么做怎么行?我自己的前程,我自己以后奔,你帮我已经够多了!我不需要你给我买房子!”她压低了声音,生怕厨房里的顾钧成听到。 林清屏拍拍她的手,“你未来要买房子也许不难,但能那么巧就买到跟姐一起?” 二妹听她姐这么大声说话,都慌神了,“姐,你小声点吧,你是生怕姐夫听不见啊!” “这有什么啊?”林清屏回头叫顾钧成,“顾钧成,你出来下。” 第180章 世界上的事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厨房里水声停了。 顾钧成走了出来,“怎么?是有什么问题吗?” 还以为谈不拢来了。 “没有,买房子怎么说也是大事,你也坐下来一起聊聊啊!”林清屏拍拍身边的椅子。 二妹再度惊呆。 所以,这件事是姐夫知道的? 那她更加不能占这个便宜! “姐夫。”她忙道,“这个房子,你们买下来还给你们自己就好,我在这里有一个房间,就已经很满足了,等我自己毕业以后,工作赚钱了,我会自己买房子的,真的不用你们专门替我买,而且,单位一般都会提供房子的啊。” 林清屏心说确实,这个年头买房子的人很少很少,单位都会提供福利房,像林清屏这样买了一套又一套的人几乎绝无仅有,所以,房价才是出奇的便宜啊! 顾钧成坐下来,正色道,“你刚毕业能有几个钱?就要自己买房子了?刚刚工作的年轻人,不买点好衣服穿?不需要有年轻人的爱好?都要花钱。再说了,单位的确会分宿舍,但是你姐现在给你买的这个房子,总归是比宿舍宽敞,也有自己的空间。这个事你不必再推迟了,是我和你姐商量过的,就这样吧。” “可是,姐夫……” “没有什么可是了,都是一家子,你好好上学,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听你姐姐的话。”顾钧成给下了定论。 二妹内心:好家伙,买房子这么大的事在姐夫那里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心里涌动得更多的,是感动。 她何其幸运,有这样的姐姐和姐夫。 说服二妹以后,林清屏就和房主把买房子这事定了下来,约好下周某个时间,她和二妹都没课的时候,去办手续。 既然来家了,林清屏便留房主中午一起吃饭。 二妹很自觉,知道要做饭,便准备进厨房去,结果,有人比她还快——顾钧成已经回厨房继续洗他没洗完的菜了。 “姐夫,我来吧。”她一边说一边撸袖子。 “你到外面坐着去,我接着洗。”顾钧成头也不抬地说。 她姐也让她出去。 二妹悄悄把她姐拉了出去,在外面小声嘀咕,“姐,你怎么让姐夫回来做饭啊!” 林清屏一脸疑问,“为什么不能做?” “哪有男人下厨房的!”二妹心里根深蒂固的思想和习惯,厨房里是女人待的,至少在顾家村、在林家村,她都没见过男人下厨房,“这件事我早想提醒你了。” 林清屏笑了笑,“这世界上的事,除了生孩子男人不能做,有什么是他们干不了的?” 二妹见她油盐不进,嘟嘴道,“还有奶孩子!” “不,奶孩子都可以!奶粉喂养!”林清屏点了点她噘起的嘴,“你要记住,世界上的事没有什么是谁不能做的,关键在于,他愿不愿意为你做。” 二妹听了,若有所思,但还是担忧,“你就不怕,万一哪天来一个把姐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人把他给抢走了?” “亏你还是大学生呢!”林清屏戳在她脑门上,“如果他这么容易就被抢走,那他也不值得我去抢了。” 二妹再度一愣。 她姐真的,说话跟从前太不一样了,跟周围的人也都不一样。 她从前在村里,洗衣服的时候听那些媳妇子说话,说的就是要怎么怎么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好像抓住了男人的心才是值得骄傲的。 她姐也和她一样是从村里来的,并没有比她多读多少书,怎么说话行事就完全不同了呢? 顾钧成在厨房里洗菜备菜,他刀工很好,切的丝儿又细又均匀,剁肉泥又快又细腻,等他把菜备好,林清屏就来炒菜,他在一旁帮着切佐料、准备盘子,倒也配合得非常默契。 二妹看了几次,觉得没有自己插进去的地儿…… 她确认在姐姐姐夫同时在的地方,她是个多余…… 所以,干脆到外面和房主聊天去了。 中午就他们四个人吃饭,志远已经和小麦一起被赵大姐及顾有莲带去了店里。 林清屏和顾钧成两个人炒了好几个菜,先留了一部分出来,准备送到店里去。 待午饭吃完,林清屏便和顾钧成一起去店里,二妹则要去学校了。 林清屏把她娘吴阿秀来首都的事跟二妹说了,也遵照顾钧成所说的,让她提防着点,别给二妹带来不好的影响。 二妹听见这件事,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了下去。 没有人能在割断亲情,特别是母女情的时候能铁石心肠。 娘亲和弟弟,永远是二妹心头的一根刺,扎得很深很深了,拔不出来,时不时要痛一下。 林清屏理解她。 如果不是自己已经经历过一辈子,她也一样,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想着:毕竟是她娘,生她养她的娘。明明娘最喜欢的是弟弟,可她仍然会不断地付出,不断地讨好她娘,有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她娘能对她开个笑脸吗?还是已经成为习惯? 而二妹没有像她一样重生,不能预知她的上辈子,只怕心里多少会念着:那是娘。 “青云,你记住,姐不会害你,娘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你应该还记得,如果你一直忍让,一直念着她生你养你,后续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比五百块把你卖了、偷取你准考证,更严重的事。”林清屏郑重其事。 二妹听了点点头,“我知道的,姐。” 二妹决定就一个准则:凡事听姐的! “嗯,那你回学校吧,我去店里了。”林清屏稍稍放心。 到店里后,顾钧成很自觉,进后厨和面去了,和面这种力气活,只要他来店里,他就非常自觉地接下来了。 林清屏觉得好笑,把饭盛出来给顾有莲、赵大姐和两个孩子吃。 顾有莲知道林清屏不再续租房子,那么就意味着林清屏得搬家了。 “瓶子,过两天杜根会回来,我让他把家给搬了,你也好搬进来。”顾有莲主动道。 她买的房子,房主已经交房了,只要打扫一下卫生,就能进去住,她搬了,正好把林清屏自己的房子腾出来,让林清屏搬进去。 “好啊!”林清屏也有这个打算。 转眼间,他们这几个从顾家村懵懵懂懂闯进首都城的“乡下人”也在首都扎下根了。 似乎是我们的传统思想,不管是哪个年代,有了房子,才算是落地生根。 趁热打铁。 周一下午,林清屏就和二妹、房主一起去办买房手续。 林清屏用的自己的钱,把顾钧成交给她的那一包全部存进了顾钧成的折子里,那里,还存有顾钧成的工资。 虽然顾钧成真的给她拿来了买房的钱,但是,给自己妹妹买房,还是用她自己的钱吧。 他的心意是他的心意,她不能这么理所当然。 杜根就是在这天回来的。 一回来,就把家里卫生全部打扫干净了,第二天就把家搬了。 说是搬家,其实东西不多,家具原本就是用的房里现成的,只要把衣服和生活用品挪过去就行,杜根一个人忙了一天,也就忙得差不多了。 林清屏其实是有些舍不得现住这套房子的,那毕竟是她和顾钧成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里面的一片窗帘,一块桌布,都凝聚了她的心血,更别提她钟爱的大书桌,顾钧成专门为她做的淋浴。 不过,本来人生就无不散之宴席,二十年后,这些房子全部要拆,这样想想,也就释然了,而且,大书桌和淋浴也可以搬过来,只等顾钧成回来就成。 于是,周四下午,林清屏和二妹都回来把家搬到了隔壁,自此,真正住进了她自己重生后第一套房子里。 也就是在周四,在二妹回来搬家的时候,她娘吴阿秀和林家贵出现在了校园里。 这一次,她娘没有去找林清屏,也没有去二妹宿舍蹲二妹,而是去了男生宿舍,在男生宿舍门口,她蹲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蹲到从图书馆回来的云旗。 她这次倒是打扮得挺洁净,虽然衣服不新,但是,是她在村里去吃席的衣服,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了。 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倒像个朴实的农村妇女。 一看见云旗,她就大踏步冲上去,直接冲到云旗面前。 云旗被吓了一大跳,一看,是个陌生的大娘以后,还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对不起。”他以为是自己走路没看,冲撞到别人了。 说完,他准备回宿舍的时候,衣服被吴阿秀抓住了。 “大娘,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云旗礼貌地问。 “我是,林招娣她娘。”吴爱秀拽着他不放。 林招娣?云旗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是什么人。 林家贵在一旁道,“林青云。” “对对对,林青云!”吴阿秀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个死大女儿给二妹改名字了! “哦——”云旗这才反应过来,细细一看,林家贵倒是跟林青云有几分相像,心里已经信了一半。 吴阿秀又从包袱里面取出一封介绍信,“这是我们村里开的介绍信,不信你看看。” 第181章 青春心事 云旗一看介绍信上盖着的村支部大红印章和写着的名字:吴阿秀、林家贵,心里更是相信了几分。 吴阿秀又说,“我两个女儿都在首都呢,大女儿叫林清屏,她男人也在首都,叫顾钧成,顾钧成姐姐也在首都住着,叫顾有莲,还带着个女儿小麦。” 这下还有什么怀疑的? 样样都对得上! 云旗忙道,“这样,我是林青云的同学,我带您去找她吧,她今天回去搬家去了。” 搬家? 吴阿秀心里倒是对上了,林清屏的房子租期到了,确实要搬家了。 “搬去哪里?”吴阿秀忙问。 “哦,听青云说,就搬到隔壁。”云旗如实说。 “隔壁?”吴阿秀蹙眉,那不是顾有莲的房子吗?吴阿秀心里极度不平衡起来,那么好的房子,为什么是顾家的!不,这都得是杜家的了! “对啊!我现在带你们去吧!”云旗很热情地说,本来他就想帮林青云搬家的,但是,林青云不准他去…… 他也没办法啊,林青云说什么都不让他做的事,他也不敢…… 吴阿秀却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在学校等她来吧,她们姐妹俩跟顾家的人住在一起,我去打扰不好,给瓶子添麻烦呢!” 吴阿秀这两天可是尽跟着二妹了,发现,二妹跟眼前这个人走得很近,以她这么多年看村里男男女女的经验,这个男的绝对对二妹有意思! 她私下里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个男娃叫云旗,是首都高干子弟! 首都高干啊! 那是什么样的人家! 对吴阿秀来说,县里的干部就已经是云端上的人了!这首都的干部,得是什么神仙啊! 顿时,顾钧成在她眼里就不值钱了,顾家村的土玩意儿,什么东西!能有首都的干部值钱? 而且云旗长相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城里人的样子,跟老家乡下的男娃简直不是一个级别! 所以,林清屏别的事没干好,这件事倒是做对了的!让二妹考大学,没错!不考上大学,哪里遇到首都干部家庭的孩子啊! 云旗最近跟二妹确实走得很近。 二妹在教室上自习,云旗给她占座;二妹去食堂吃饭,他先给把她喜欢的菜打了;二妹有社团活动,他陪着一起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意思,家中连爷爷都支持他,但是,他不敢跟林青云表露心迹,怕林青云拒绝他,连在林青云身边他也待不成了。 现在,林青云的妈来了,他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他想了一下,确实,清屏姐和顾家人住在一起呢,还有志远和赵大姐,确实没有大娘和弟弟的住处了,他赶紧道,“那这样吧,我领你们去招待所住。” 学校旁边是有招待所的,志远先领着他们去办理入住,先付了几日的房费,还把自己学生证压在招待所,暗地里叮嘱服务员,“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房费管我要就行,别找他们要。” 服务员见学生证上什么信息都有,不怕找不到人,也就点头同意了。 吴阿秀这回脑子清醒得很,也学乖了,到房间里以后,假意把房钱给他。 云旗肯定不会收,推来推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吴阿秀得意地把钱收了起来。 云旗又带他们去吃饭。 自打从林清屏的屋子里离开,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这顿可算是吃了满足,最偶放下筷子打嗝的时候,满嘴油光,全是肉味。 云旗倒是没放在心上,又把他们送回招待所。 二妹是第二天早上才从家里来学校的,直接去了教室上课。 早早的,云旗就已经给她占好座儿了,朝她招手。 二妹其实不傻,云旗刻意的亲近她怎么不知道? 至于她内心,这样美好的年纪,有这样一个家世优越,人品优秀,长相出色的人对自己示好,很难不心动。 但是,云旗不说,她也就假装不知,只在每日这样暧昧的情绪里,倒也十分甜蜜。 坐下来以后,云旗就跟她说,“爷爷说,你们好久没去家里做客了,这周有空的话,和瓶子姐、志远一起去家里坐坐呗?老人家挂念志远呢。” “好啊!”面对老爷子的邀约,二妹欣然应允,她、志远和老爷子,在顾家村结下的往年情义,可是很难得的。 她没想到的是,云旗接下来说,“还有,你妈和你弟弟,昨天来学校找你,你不在,我带他们去招待所住了。” 二妹的笔掉落在桌上。 “怎么了?”云旗见她惊大于喜。 “哦,没什么……”二妹捡起笔,喃喃,“太意外了,没想到……” “是啊!”云旗也笑着说,“大娘应该从来没出过远门,我看着他们一头雾水的,就带他们先住下了。” 二妹脑子里嗡嗡嗡的。 每一次她娘和她弟出现,真的没有好事。 她姐千叮咛万嘱咐,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忽然有些难过,系里也有好些女生的,她们收到家里的来信都很高兴,提起爹娘,都是想念,为什么,到她这里,是这样的尴尬。 “青云,你怎么了?”云旗发现她神色不对劲。 “哦,对了,住招待所多少钱?我给你。”林青云自知家庭和云旗家差距很大,所以,在钱这方面,铁了心不会亏欠他,不能让云家的人瞧不起自己。 这种心理,与其说是为了维护自尊,不如说,归根到底,其实是自卑。 是的,她一个乡下丫头,闯进大首都,本来就惶惑,更何况,中意的男生还是首都干部家庭,她思来想去,除了同在首都大学念书,没有哪点能比得上他。 云旗当然不想跟她算得这么清楚,但是,二妹的态度太坚决,甚至说出来,如果不收钱,她就不去云家了,以后也不会再和云旗来往。 云旗这才慌了,把钱数一分不差地告诉了她。 二妹的钱,主要来自大姐。 跟着大姐卖衣服的时候攒了一些,每个月大姐会给她生活费。 她本来拿着大姐的钱就觉得沉甸甸的,大姐并没有比她大多少,已经这么能赚钱了,她却还要大姐养。 第182章 想吃天鹅肉 她一贯很节省,但在这件事上,决不能省。 她将房费连同饭前都给了云旗。 云旗总觉得她突然一下心事重重的,问了几遍,二妹也不肯说。 她怎么能说呢? 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做了那许多的事,她怎么好意思让云旗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她和云旗还不是啥都能说的关系。 云旗见她一再含糊其辞,也就不再问了。 中午,下课以后,二妹打算独自一人去了招待所,没有让云旗跟随,她也没有去告知大姐,大姐已经够忙了,就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了。 谁知道,她却在教学楼门口见到了她娘,和她弟站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她赶紧走过去,挡住他们的视线,“娘,你们怎么来了?” “招娣!”她娘抓住了她,一眼却又看见紧随出来的云旗,忙高兴地招手,“云旗!” 云旗一笑,走了过来,“大娘,家贵。” 好吧,这样下去二妹又没法和她娘好好说话了。 她转头对云旗说,“你不是说,中午老师叫你有事吗?你还不去?” 云旗:…… 好吧,这是赶人了。 “行,那我先走了啊,大娘,家贵,再见。”云旗知趣地走了,只当林青云要与家人说体己话。 学校不止一个食堂,二妹刻意避开了大姐常去的那个食堂,带她娘和她弟去吃饭。 去食堂的路上,她娘和她弟就一直在东张西望地看,进了食堂以后,二妹给他们找了个座位让他们坐着等,他们仍然是在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看。 “家贵,你看,看这个怎么样?屁股大,好生养。” “怎么不找头猪啊?” “啧,你懂什么,你可是我们林家的独苗苗,根儿不能在你这里断了!再看这个,走起路来精气神不错,一看就身体很好。” “还有这个这个,家贵,快看啊!这是这两天最漂亮的了!” 林家贵没理他娘,只盯着一个又一个走过的女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二妹打饭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俩不知道还在看什么,她娘眼里都看得冒精光了。 “吃饭吧。”她把饭盒往他俩面前一放。 菜不错,有肉,还是大块的肥肉。 林家贵一看,目光就收回来了,也不管他娘他姐吃不吃,自己抱着饭盒扒了起来。 二妹端端正正坐着,说,“等会我就陪你们去火车站买票,你们回去吧。” 吴阿秀这会儿兴奋得很,一听二妹这话,一桶冷水浇下来,当即就开始变脸,眼泪汪汪,“招娣,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娘只是想你们姐俩了,带着弟弟来看看你们,还给你们带了老家的特产,都放你姐那里了,你却要赶娘走,要让你们学校同学知道你是这么个不孝顺的,你同学和老师会怎么想你?” 二妹被她娘这句话给噎到了,她相信她娘做得出来,此时,只要她强行请她娘回去,她娘两腿一跳,坐地上就能一边哭一边唱她和大姐如何不孝。 是,她也可以把她娘干的那些事都说出来,让大家站在她这边,可是,有这么个娘难道又是多么光荣的事吗? 吴阿秀见她不说话,顿时觉得,这个二女儿比大女儿好拿捏多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又说,“从前是娘错了,可是娘也是为了给你们姐妹俩一个好前程,给你找的两门亲都不差,至少家里是有钱的,你过去只有享福的,你看你姐,现在难道不好吗?娘就是见识短,什么时候害过你们啊?我也不知道我两个闺女都这么本事,能上首都大学,我要早知道,能让你姐跟姓顾那土疙瘩结婚?来首都找个干部不好吗?” 如果是从前的二妹,早就被她娘打动了,她看着她娘表演,只冷声质问,“是啊,为我好,五百块钱把我卖给亲姐!为我好,叫彪形大汉来厂里强行抢我!为我好,家里肉和蛋从来没有一口给我吃!为我好……” “好好好。”她娘打断她,“你现在是大学生了,我说不过你,我不说了……” 她娘说着又哭起来,“可是,我想你们姐俩也是真的啊,不然,我大老远花钱买票来首都干什么?” “那现在你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二妹硬着心肠。 “首都这么大地方,我也想多见识一下啊,不然,等我和家贵在首都玩几天再回去?我们不麻烦你,真的,我们自己玩。” 二妹没吭声。 吴阿秀眼珠子一转,“你没说话就当答应了啊?” “吃饭吧。”二妹道,“我下午还有课。” 吴阿秀看着二妹板着的脸,谄媚地笑了,“招娣,你看,你这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以后就是吃国家粮的人了,你和你姐都出息了,可你弟呢,还是个乡下刨土的小子……” “他不是在服装厂上班吗?” 吴阿秀一噎,结结巴巴道,“那……那和乡下小子有什么区别?” 二妹知道她娘这么说肯定又有新花样了,新花样通常都是坑大姐的,只有大姐在赚钱。 她不为所动,“那你让他考大学呗,复习资料我和姐都有,他照着复习就行。” “我看见书头痛!”林家贵已经吃了大半饭了,饭盒里肉已经吃光,只剩白菜,他将饭盒一推,筷子一扔。 “我给你和娘两人打的饭,你一个人把肉全吃了?”二妹说完,就觉得自己是多此一说,这完全是她娘给她弟从小养成的习惯。 果然,她娘赶紧把饭盒扒拉过来,“没事没事,我吃白菜就行。” 二妹:……得,就知道。 她娘却看着自己儿子,满意得不得了,“招娣,你看你弟弟,是不是长得一表人才?我刚刚看了一下,你们学校的男大学生也没有几个比他长得俊的!” 二妹没说话,她弟什么德性她能不知道?绣花枕头一个! 她娘眼里却闪着算计的光,十分得意,“招娣,我觉得我们家贵这人才,配你们学校大学生足足能配得上,你看你弟现在对象还没有一个,你同学里有没有长得好,家里好,最好是首都干部的女娃,给你弟介绍一个?” 第183章 成为笑话 简直了! 二妹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娘到底脸有多大啊! 看着她娘满是算计的眼睛,二妹忍不住扔下一句,“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做!” 她娘一听就怒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给你弟介绍对象就伤天害理了?你弟怎么了?你考上大学就瞧不上家里了?没有我和你爹,能有你?” “吃完了吗?我下午还有课,我得上课去了!”二妹没接她娘的话。 她娘气呼呼的,三下五除二,把林家贵吃剩的饭都吃完了。 “走吧,我陪你们回招待所。”二妹起身。 她娘吴阿秀一肚子气,但也只能跟着二妹走了,还没到和二妹闹翻的时候,不能把那个姓云的首都干部子弟得罪了! 接下来几天,吴阿秀还真是挺消停的,既没找二妹,也没林清屏,以至于,林清屏根本就不知道她娘来过学校且住在学校招待所。 周六下午,二妹去看她娘,还陪她娘吃了晚饭,问她娘第二天周日有什么打算。 她娘手一挥,“我有安排,都和你弟安排好了,不用你管,你不用管我!” 二妹原本想周日陪她娘和弟弟出去玩的,既然她娘这么说,她也就作罢了,如约前往云家,看望云老爷子。 因她要回家接志远一起,就没让云旗等她,跟云旗说,他先回去就行,等会儿她自己带着志远直接去家里。 云旗答应了。 而二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到达云家的时候,云旗站在云家大门外的台阶等,和云旗站在一起的,还有她娘和她弟。 二妹脸都白了,“你们,怎么也来了?” 云旗笑嘻嘻的,“想给你一个惊喜。” 是挺惊的…… 要惊出人命了…… 但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没有退路可以走了。 把她娘和她弟赶回去吗? 看在云家人眼里,多么奇怪! 人家问她,她怎么答?说她娘是个滚刀肉?沾上就揭不下来? 那她也不要做人了…… 她甚至想着,干脆自称有事,让志远自己上去,她带着她娘和弟弟走算了。 正这么盘算着,头顶传来云老爷子的声音,“志远和青云来了?怎么不快点上来?青云,你娘还是第一次来家做客,快一起上来。” 竟然已经见过了? 云旗邀功似的朝着她笑,“大娘先来,已经见过爷爷了。” 二妹眼前一黑,差点没能站稳。 这是真的退无可退了…… 志远牵住了她的手。 小小的一只手,却是给了她力量,她紧紧抓住了。 云旗高高兴兴招呼,“走啊!” 二妹暗吸一口气,只能走了…… 周日,云家人都在。 柳雁在林清屏姐妹面前是丢了大人的,耿耿于怀,但偏偏云家一家子都对林家的这几个泥腿子青睐有加,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林家人也真有意思,姐妹俩带着拖油瓶来打秋风套关系也就算了,这一回,还把老娘和弟弟也带来了,真是不要脸到极点! 连带着,柳雁也怨上了老爷子: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带,这个家就跟垃圾站一样了! 二妹一进家门,就遇上柳雁的目光,那目光里的嘲讽和鄙夷,毫不掩饰,刺得人心慌。 柳雁嫌弃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吴阿秀和林家贵,他们踩过的地毯、坐过的沙发,她都觉得脏透了。 云老爷子和志远算是棋友,叫志远来,就是想和志远“杀”两盘。 不过,客人刚来他就一头钻进棋盘里也不礼貌,于是坐下来,与孙子云严云旗一起,和二妹一家子说话。 吴阿秀早已经被这宽敞的屋子看花了眼,这可是,比林清屏那个屋子漂亮多了! 她一颗心扑通乱跳,十分兴奋,仿佛,她也即将成为这样的屋子的主人! 吴阿秀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了,只要她儿子林家贵娶上首都干部家庭的女儿,她以后就是老太君了!住这样的房子不是轻而易举? 一时洋洋得意起来,听见云正问她“林小弟现在在哪里念书”后,眉飞色舞,“我们家贵还小呢,还没考大学,不过啊,我们家贵从小就聪明,考试一直都是全县第一,后来,不念书了,也比两个姐姐强,两个姐姐在学习的时候,不会都问他,他全能答出来!” 二妹:???我滴娘,你这牛皮不要吹得太大了! 云正听了,很是高兴,为人兄长者,总喜欢看到小弟们聪慧勤奋嘛!自己弟弟云旗对林青云是什么想法他这个当大哥的再清楚不过,林青云两姐妹都很出色,如今又还有个这么有出息的弟弟,这家子真不错。 “那今年高考,林小弟打算考吗?”云正又问。 “打算!当然要考!我们家贵可是全县第一!怎么能不考呢?这一回高考啊,还要考全省第一呢!”不怪吴阿秀牛皮吹上天,实在是林清屏两姐妹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没见她们念几天书啊,都能考上首都大学,她儿子林家贵比她们聪明多了,凭什么考不上? 云正看着林家贵,眼中满是欣赏,“林小弟一表人才,气宇轩昂,真是才貌双全,青年才俊,难得,难得!” 云正这个夸奖,把吴阿秀给捧到天上去了,得意洋洋,“那可不是吹,我们家贵是十里八乡的俊小伙!” 这也算是吴阿秀唯一没有吹牛之处了,林家人确实外形都不错,林清屏和林青云都长相出众,弟弟林家贵也不会差。 云老爷子插了一句,“林小弟会下棋吗?” 吴阿秀刚想接着吹,被林家贵死命扯了扯,吴阿秀才想起来,这家里的旁听就摆着棋局呢,这要是谁心血来潮邀林家贵下一局可就露馅了,马上改口道,“我们家贵一心只想好好学习,想像她两个姐姐一样考首都大学,所以不怎么玩别的……” 站在二楼的柳雁实在看烦了楼下这个乡下农妇的自吹自擂,招招手叫来儿子云小山,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云小山立刻找了一本书下楼去了。 他挤到林家贵身边,指着翻开的书本,“哥哥,你帮我看看,这个题目怎么做?” 第184章 孤独吗? 云严何等精明,立刻知道是自己妻子和儿子在捣乱。 他不理解柳雁到底怎么回事,人家夸夸自己孩子,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是,礼节上附和一下有什么问题?非要给人难堪?这是弟弟看中的人家,礼节上尊重一下很难吗? 他脸色微微沉了沉,“小山,大人说话,别来捣乱。” 云小山扭了扭屁股,“不嘛,我想要哥哥教一教我!” 云小山也挺狡猾,这是吃定了他爹不会在客人面前揍他! 二妹真的要尴尬死了,他弟能会什么? 吴阿秀还没觉得有什么,林家贵不会下棋她是知道的,但怎么说林家贵也是念过书的人,难道连这小屁孩子的题都不会? 她一脸显摆和期待地看着她儿子,“家贵,给孩子算一算!”眼神里的得意在说:快显摆显摆,到时候相个首都干部媳妇儿! 二妹瞟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人家在为难,这题根本不是她弟会的!她娘还真当这是幼儿园题呢? 这时候难道她出面来教云小山吗?可这不就等于承认了她弟无能?她娘在吹牛?她脸上又有什么光?而且,如果人家真的存了刁难的心,说一句“我不要你教,我就要他教”,怎么办? 而云旗接下来的行为印证了这一点。 云旗笑呵呵地开口,“过来,我教你,别烦客人。” 云小山果然头也不回怼他小叔,“我不要你教,我喜欢哥哥,我就要哥哥教!” 这情形,只有揍孩子才能扭转局面了…… 就在此时,志远冲了过来,将云小山的书一扯,“我知道!这道题等于零!” 云小山愣住了,抬头看他妈。 楼上的柳雁也没想这出,这屋里随便哪个大人去接茬云小山,都可以有话说,她总不能去跟小孩子争,回头云严得骂死她,而且,她不就跟楼下的村妇一样了? 云小山没得到他妈回应,愣愣地看着志远问,“你怎么知道是零?” “这不是一看就知道了吗?这都不会?老师教过的!”志远张口就来。 云小山:…… 云小山并不知道老师是不是教过,一时懵得很。 志远抬头看着柳雁,脸上挂满笑,特别有礼貌,“阿姨,这题老师上课真的讲过呢,我们班同学都会!” 柳雁:…… 柳雁气得牙都咬紧了。 什么意思?班上同学都会,就小山不会,凸显小山笨吗? 柳雁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了,打算直接让志远讲过程。 谁知道,志远又扬起头,笑着问她,“阿姨,您觉得我的答案对吗?如果不对,能请您说说错在哪里吗?” 柳雁被将一军。 这个球居然被丢回到她这里来了! 其实她也不会…… 她只读到初中…… 为了碾压那个吹牛的乡下人,她才拿了云旗的书给云小山去为难对方的。 可就算她会又怎样? 总归这个球是踢到她这里来了!她来判对错,对,则抬举了志远,错,则她来讲题,她的计划落空了! 被林家这个臭小子给搅和的! 她绷着脸,心里气得爆炸了,只能训自己儿子,“小山!长辈们在说话你去捣什么乱,快上来!” 小山委屈的啊…… 才不是他要去的呢! 为什么要骂他? 小子不高兴了,将书一甩,“是你要我来问的啊!为什么又骂我?” 柳雁的脸顿时惨白,眼看着云严的目光扫过她,她只能抵赖,“你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揍你!我让你去问小叔!” 一听要挨揍,云小山更不干了,哇的一声直接哭出来。 云家一瞬间热闹极了。 云老爷子心里不舒服,对云严道,“你们不是要去逛商场吗?孩子在家待着闷,赶紧带出去玩去吧!” 云严忙道,“好。” 责怪的眼神却看向了楼上。 但这一家三口还是出去了。 云老爷子很诚恳地跟林家人道歉,尤其是对着二妹和志远说,“不好意思啊,是我的错,让你们受委屈了。” 已经非常明显了,老爷子也不想藏着掖着,让二妹和志远受委屈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云旗忙道,“爷爷,不是叫志远来下棋的吗?赶紧来,今天我可要赢钱的!” 云老爷子点点头,“来吧!” 一老一小下棋,吴阿秀和林家贵又看不懂,云旗便继续陪着吴阿秀母子说话,二妹生怕她娘说出什么不当的,便也坐在一起。 于是,云老爷子倒是和志远有了单独的相处空间。 云老爷子看着志远,突然问他,“那题,过程给我讲讲?” 志远正在思考棋路呢,被突然这么一问,棋子从手里掉了出去。 抬头,云老爷子正睿智地看着他。 志远低头,一副认错的态度,“我……我不会。” “那你说等于零?”云老爷子脸上带了微笑。 “我瞎说的……”志远在老爷子面前老老实实。 “为什么瞎说?”老爷子故意沉了脸。 志远犹豫了一下,和盘托出,“林家哥哥什么都不会,婆婆吹牛呢,我怕他答不出来,当时的情况,谁说话都不好使的样子,我就抢着去胡说了,我是小孩子,胡说没关系,谁说我说错了,谁就来讲正确的呗。” 说完又低落地道,“爷爷,对不起,我可能惹小山妈妈生气了。” 云老爷子对这个并不在意这个,只道,“你很维护你林家哥哥吗?” 志远不吭声了,摇了摇头,并不想维护。 老爷子一生历经风雨,阅人无数,谁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知道了,怎会看不清吴阿秀和林家贵与林青云两姐妹并不一样?“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志远抬眼看了一眼老爷子,“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想看到青云姐难堪。” 老爷子笑了,“你还挺有大局观,怎么?你和青云是一家,和我就不是一家了?” 志远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其实,他喜欢爷爷,但是并不喜欢来爷爷家。 他可以把爷爷当家人,但是爷爷的家不是他的家。 就比如,今天青云姐姐他来这里,他并不是很想来,但是,想到爷爷期待看到他,他还是来了。 “爷爷。”他忽然道,“你在这里住着,觉得孤独吗?” 老爷子被他这句话给问住了,忍不住道,“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孤独?” “为什么不知道呢?一个人,没有人和你玩,就是孤独啊。”志远的解释带着稚气,“书里说的。” 老爷子哭笑不得,哪本书里这么定义“孤独”的?没有人玩就是孤独?“为什么你会有这个想法?我在这里有三个孙子,还有重孙,家里这么多人,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孤独?” 志远歪着脑袋,“因为,虽然这里人很多,但是,你跟他们并不熟啊。从前,我刚到顾叔家的时候,就是这么感觉的,虽然顾家村很多人,但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没有人和我玩,我在顾叔家里也是,顾家有爷爷奶奶,有我妈,那时候我还没喊她妈,可是,我是外面来的,不是这个家里的,我就是觉得孤独,直到后来我妈对我好,然后又遇上你。” 老爷子沉思了一会儿,摸了摸志远的头,“下棋吧。” 林家人在云家吃了午饭,老爷子又拉着志远下了两个小时,本来还想留晚饭的,但二妹说什么也要回去了。 老爷子便不再留他们。 在林家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云严等三人却回来了。 柳雁显然跟云严在外面吵过了,看见他们回去也勉强打了声招呼,然后进里面拿了两样东西出来,给吴阿秀,说,“第一次来我们家,也没什么好给你们带回去的,这些拿着,是个意思。” 吴阿秀受宠若惊,赶紧接在手里,一个劲地道谢。 云严的脸色却变了,给了云旗一个眼色。 云旗立刻会意,冲他哥点点头,送林家一家子出去了。 门一关,云严就质问柳雁,“柳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了?你让我以礼相待,我没有做到吗?东西也送了,好话也说了,你还要我怎么着?”柳雁说完就转身打了一桶水出来。 水桶里半桶水,散发着消毒液的味道。 只见柳雁拿着沾了消毒液水的布,在林家人坐过的地方,不停地抹。 云严一下火了,“柳雁,你够了啊!” 柳雁继续使劲擦。 云严将她手里的布一抢,扔掉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嫌乡下人坐过的地方脏!别有细菌,回头害小山生病!”柳雁气呼呼地道。 云严一听,火冒三丈,“我也是乡下来的,我云家的根就在乡下!你是要把我消灭了还是把我家祖宗消灭了?” 柳雁一愣,不敢说话了。 云严继续道,“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就是你随便打发的?把我们家不要的东西给人家,你不嫌丢人?” “丢什么人?我们家再差的东西,也比他们拿来的垃圾强!”柳雁指着林青云带来的糕点,“这都什么玩儿?吃了会不会得病?我可不敢吃,回头都得扔!” 第185章 失落 “柳雁!”云严怒道,“你不要太过分!你明知道云旗对林青云同学有想法,你的大小姐架子不能放下?” “我不知道!”柳雁听了这话简直要崩溃了,“我只知道,要跟那个乡下丫头做妯娌,要跟那些乡下人同桌吃饭,我得发疯!云旗跟谁在一起都没关系,但要跟那个乡下丫头,我不同意!” 柳雁说完,拎起二妹买来的糕点,打开门就往外扔。 而云严的怒斥在身后响,“云旗要跟谁在一起,你有什么权力说不同……” 然而,云严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打开的门外,站着林青云和志远。 柳雁扔出去的那一包点心,正好扔在林青云身上,从林青云身上坠落在地。 柳雁愣住了。 云严也愣住了。 倒是林青云微微一笑,“忘了东西,所以回来取。” 敞开的门内,可以看到沙发边放着水桶,还有扔在地上的抹布,应该是擦他们刚刚坐过的地方。 她停住了自己进去的脚步,也按住了准备进门的志远。 志远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对柳雁身后的云严说,“云大哥,我书包忘记拿了,能不能请你帮我拿出来?” “好。”云严笑着回应志远,但转过身的时候,脸色却极难看。 最后,是云老爷子把书包给他拿出来的,和蔼地笑着,拍拍志远的头,“下回,爷爷再去找你玩。” “好。”志远接了书包,非常有礼貌地跟云老爷子和云严说再见,而后牵着了林青云的手,转身离去。 在经过那一包扔出来的点心时,林青云弯腰,拾起来,拎走了。 云严和云老爷子看着这一幕,默然。 云家的大门,再一次关上。 片刻的静寂后,云严叫柳雁跟他上楼,这是有话要严肃地跟柳雁谈了,要避开儿子和老爷子。 但是,老爷子叫住了他们。 “云严。”他叫的孙子。 “爷爷。”云严回头。 “坐下来聊聊。”老爷子说。 云严看了眼柳雁,柳雁低头,自己上楼去了,云严便和老爷子面对面而坐。 “云严。”云老爷子道,“我有个想法,我说了后你先别着急。” 云严已经知道肯定跟今天的事有关了,神色严肃起来,“爷爷,您说。” 云老爷子便道,“云严,其实,我这个想法已经由来已久了,我们在郊区不是还有我和你奶奶住的老宅吗?我想搬到郊区去住……” 云严一听就要表示反对,云老爷子制止了他,“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只是啊,我年纪大了,怀旧,你父母都在外地,我跟你们住一块确实是好的,但我在乡下这么多年,习惯了自己侍弄侍弄菜园,养个鸡鸭什么的,是乐趣,这里不方便,再者,那里有我和你们奶奶生活的回忆,还有几个和我一样的老家伙做邻居。” “可是你一个人去我们怎么放心?”云严坚决不同意,“你也说年纪大了,这要是哪里磕着了碰着了,我们都不知道。” “你放心好了!我手脚灵便得很,有邻居在,就算真摔倒了也有人发现的。” 老爷子又说了许多理由想要说服云严,但云严没有松口,最后只说,“让我们几个好好想想。” 老爷子无奈,耳边回响起志远的话:你不会孤独吗? 林青云带着志远走到院子外,那里,云旗带着吴阿秀和林家贵在等她。 “我们就回去了。”林青云微微笑着,和云旗说,“谢谢你,不用送我们了,你也回去吧。” 云旗呆住了,为什么不要他送了?刚才还说得好好的呢! 林青云很平静地笑着,“我突然想到,要带我娘和我弟去一个地方,你不方便跟着去,不好意思。” 这话说得其实有点失礼了,云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好,那我就送你们到这了,你们路上慢点。” “嗯,谢谢。”林青云突然特别的客气,客气得让云旗不太习惯,甚至,有点失落。 他们朝公交站走去。 “我们要去哪里啊?二姨?”志远问。志远在云家人这里辈分都是很乱的,叫林青云姨,但又叫云老爷子爷爷,跟云严云旗他们是同辈。 云老爷子也从来没纠正,乱就乱吧,各论各的! 林青云说,“去学校。” 志远奇怪了,“那为什么不让云旗哥哥送呢?云旗哥哥刚才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 第186章 怎么了? “嗯,太晚了,不好麻烦人家。”林青云轻描淡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指着前方,“公交车来了,准备上车吧。” 她回望云家住的院子,只见云旗还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这边的方向。 她心里一横,扭头上车,这一刻,算是掐灭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心中澎湃的酸意,刺得她双眼也跟着发酸,但是,却不足以让她再回头看那人一眼。 还是去食堂吃的饭。 林青云去排队买饭,让他们三个坐下来等。 然而,等她打完饭回来,却发现她娘在那吹牛,这桌已经坐满了学生在听了。 林青云看了一圈,吃饭人很多,这几个女生应该是找不到座位了,才去她娘那桌的空位去坐的。 “看见没?这是我们姑爷家给的,都是最好的东西,是干部家里才有的呢!”吴阿秀显摆从云家拿回来的东西。 “阿姨,你这个东西,好像快要过期了。”一个女生指着盒子说。 吴阿秀并没有听懂过期是什么意思,在乡下,能吃饱饭已经不容易了,也没闲钱买这些个高档玩意,就没有过期一说。 听不懂的话,她自动掠过去了,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我们姑爷还给弟弟一个见面礼呢,看看,一百块钱呢!” 一百块钱在这个时候真的很多了,可是,林青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家人给了她娘红包,她娘不但收了,还拿出来炫耀,一如在村头洗衣服时在一群妇女中间炫耀一样。 可是,这里不是村里,是大学!姑爷姑爷的,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林青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涨红着脸快步走到她娘身边,一伸手就把红包抢在手里了。 那几个女生她并不认识,这会让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笑意,她此刻也分不清人家眼里的笑意是善意还是恶意,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端着饭对他们三个说,“我们出去吃吧!” 林青云也不等他们了,自顾自地走了。 她知道,她娘一定会跟来的,因为钱在她手里。 吴阿秀被抢了红包以后,简直如同要了她的命,忙不迭地就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喊,“死丫头!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 惹得食堂里众人都在看。 林青云一路狂奔,她娘在后面猛追,但是,到底年纪大些,跑不过她,她弟又是个懒到极点的人,绝不会死命追的,林青云一直跑到了招待所的房间里,把饭一放,等着她娘来。 吴阿秀觉得自己快要跑断气了,才追到房里来,见了林青云劈头盖脸就要打。 林青云没防备,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死丫头,你给我把钱拿来!”吴阿秀又是一巴掌要打过来,结果,面前突然窜出来个小家伙,一头撞在她肚子上,直接把她撞翻在地。 吴阿秀又开始玩老一套,哭天抢地,骂林青云不孝,要天打雷劈,要遭报应。 志远站在林青云身前,刚才那一撞就是他撞的,见吴阿秀这样,他大声说,“是我撞的你,跟二姨没关系!我也不会遭报应!你又不是我娘!你是坏人!只有坏人才会遭报应!” 吴阿秀一听,懒得跟个小孩计较,直冲着林青云叫嚣,“把钱拿出来!” 林青云捂着脸含泪摇头,“不,我不会给你的!那钱不能收!我要还给云家!” “那是给我的钱你凭什么拿去还?”吴阿秀尖叫起来,“他们家要聘你不得出钱吗?凭什么要还回去?” 吴阿秀一顿尖叫,林青云态度坚决,绝不可能把钱给她,而且正色告诉吴阿秀,她和云旗只是同学,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别乱说。 吴阿秀最看重的就是钱,林青云和云旗成不成的还在其次,眼见林青云不给,便上前来抢,结果志远这家伙人小却有两下子,一个扫堂腿又把吴阿秀给半岛了。 吴阿秀摔得哇哇直叫,怒斥林青云,“你看着这野种打你娘,你不管吗?我打死这个野崽子!” 吴阿秀拿着椅子就要砸。 “打坏了要赔钱的。”林青云一句话把她娘定住了。 她看着她娘摔两次她心里好受吗?她也难受啊,她心里可能比吴阿秀本人还难受,可是,为什么她要摊上这么个娘呢? 林青云把钱捂得紧紧的,“招待所的房费,付了一个星期,住满后,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回去,再不走,我不会再给你们付房钱的!” 林青云拉着志远就要走,她娘在后面大呼小叫扑上来,“你敢,你今天不还我钱,我就去你们学校告你!你要赶我回去,我就去你同学那里臭你!说你跟别人搞破鞋怀了孩子,云家不要你了!” 林青云眼泪哗哗地下,这就是她娘,是她亲生的娘啊…… 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哭。 哭着,却也坚定无比,“随便你!我拼着不上这个学了,拼着被学校开除,也不会再被你拿捏!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至于云家那边,她本来就已经放弃了!还在乎云家人怎么看她吗? 说完,她拉着志远冲出了招待所。 眼泪依然在哗哗地淌,心里却忽然轻松了,原来,当一个人真正不顾一切豁出去了,也就不会再害怕了,当一个人心中无欲无求了,也就不会再被人拿捏了。 林青云把志远送了回去,叮嘱志远不要把今天在云家的事告诉姐姐。 第二天,她在教学楼外等到了云旗,把一百块钱还给他。 云旗从昨晚到现在都很是错愕,“怎么了?青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林青云正色道,“你很好,只不过,无功不受禄。” “可是……”云旗觉得一切都是从昨晚开始变得不同的,就连爷爷都要搬到郊区去住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家里人并没有告诉他。 “上课了,我进教室了。”林青云笑了笑,进了教学楼。 云旗跟进去以后,发现林青云左右都坐了人。 这不是出了问题才怪! 第187章 出大事了 林清屏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她和二妹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仅仅遇上的几次,都发现二妹有点闷闷不乐。 问了问,二妹也只是说近来学习太累。 林青云是真的以为她娘和她弟已经回去了,招待所里已经退房,大姐这边没有动静,试探云旗,云旗也没说还见过他们。 就这样,吴爱秀闹哄哄地来了一趟,悄无声息地走了。 至少,林青云是这么认为的,她的闷闷不乐,主要还是源于因为是同班、不得已与云旗日日相见的汹涌与克制。 但是,她真的低估了她娘和她弟闹腾的能力。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末,离吴阿秀和林家贵无声息已经快两周了。 天气越来越热,北方夏天的脚步也渐渐近了。 林清屏店里推出了夏季甜品系列,生意愈加火爆。 那日,正是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店里店外都是满座,还有人在排队买了带走。 忽然,就有几个彪形大汉推开排队的女生,冲了进来,直接在店里开始砸东西。 店里开始混乱起来,女生们尖叫着离座。 林清屏前世开店,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只是,她从前开在闹市,难免鱼龙混杂,各种各样的人都有,现在她开在学校附近,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她怕女生们受到伤害,赶紧先护着顾客们离开。 那些人看起来倒也无意伤害无辜顾客,一通打砸之后,大摇大摆在座位上坐下来。 林清屏应付这种局面算是有经验了,也没什么怕的,倒了几杯水,用托盘托着,送到他们桌前,笑问,“几位大哥,来的都是客,天气热,先喝杯水。” 那几位斜眼看了她一眼,“你是老板?” “是。”林清屏笑答,“几位大哥,我们素未谋面,不知道这么大阵势,是为了什么?” 那几位还是没正面回答,只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姓林?” “对。”林清屏觉得有点不妙了,这是冲着她来的,就是来找她的!和上辈子那些想混个白吃或者讹点零用钱的小混混不一样,上辈子那些人进店是随机的,只见她是个弱女子,觉得她好欺负才找上门。 为首的大块头把几张纸往桌上一拍,“欠债还钱!林家贵欠了我们钱,你是他姐姐,弟债姐还!” 林清屏脑袋里轰然一响。 这个桥段她挺熟悉的。 她弟一生吊儿郎当,吃喝嫖赌,欠账不是什么稀罕事,上辈子,她不停地赚钱,也不停地给她弟还钱。 但没想到,这一世,这个桥段来得如此之快。 这几个人能找到这里,她就信了七八分,欠钱这事儿是真的,一眼看过去,借条上写的字跟鸡爪子刨的一样,也是她弟的字迹,底下落款还印着手印。 但是,她不能认下。 不能再向上辈子那样,用她的血汗钱去填那个无底洞。 她依然笑着,“几位大哥,我弟弟人呢?总不能你说欠钱我就给钱是不是?假如有个不认识的人跑到你们面前,说谁谁谁欠了钱,要你们还,你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啊!” 为首的人当下就火了,“老子还诳你不成?你自己看看!林家贵亲手写的欠条!一共五万块!拿不出钱来,就拿店抵!” 五万块…… 林清屏连怒火都没了,被她娘和她弟折腾了一辈子,再听见这个数字,也只是唏嘘。 这是个万元户就是巨富的时代,五万块…… 这钱,她是绝对不会还的! “不管怎样,我都要先见到我弟弟,确认这件事的真假。”林清屏暂时拖延,面对这么几个彪形大汉,她还没威武到觉得自己能硬刚。 这话一出,为首的大汉就将桌子一拍,“你xx我要能找到你弟弟我能上你这来?这王八蛋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借钱的时候‘我姐在首都大学开店,有的是钱’,还钱的时候就乌龟王八蛋躲起来!” “给我点时间,我找他。”林清屏直面大汉的怒火,“大哥,你最终是为了拿到钱,不是砸店是不是?你今天就算把我店砸了也拿不到钱啊!现在可是法制社会。” “对啊对啊,大哥,我们小本生意,也拿不出五万块钱来。”顾有莲也跑过来哭穷,“你看看我们这的东西,一杯冷饮一毛钱,这一毛一毛的,要多少年才能卖够五万块!我们这店才开了几个月而已!” 桌上就摆着餐单,那几个大汉一眼就看到了定价,的确,均价就是差不多一毛一份的东西。 为首大汉阔步朝收银台走去。 现在还没有收银机,就是个桌子,钱都放抽屉里。 大汉一把拉开抽屉,看见的全是毛毛钱,顿时眉头皱得铁紧。 他指着林清屏,“给你三天时间,找不找得到林家贵我不管,五万块钱我必须看见!否则,你这店,也就别开了!我们干这个的,可不管法制不法制,小姑娘,你也别唬我!” 一行人声势浩大的来,声势浩大的走了,临行,还拎起啤酒瓶,狠狠砸在门上,举着破碎的酒瓶对着林清屏示了个威。 人一走,顾有莲就跌坐在地上。 人早已经吓坏了,只是为了给林清屏撑腰才强撑着,这会儿人一走,她也虚脱了。 这情形,店也开不下去了,林清屏让赵大姐先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把顾有莲扶了起来。 “瓶子……”顾有莲担心她,“这可怎么是好呢?别说我们都才买了房子,就算不买房,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顾有莲想了想,又道,“我这里还有几百块,回头我找杜根问问,看看他有多少,咱们凑凑,看差多少再想办法。” 林清屏凝视着顾有莲,心里百感交集。 上辈子她不关心顾家人,是真的不了解顾有莲,甚至,结婚几年,这个大姑子的面她都没见过几次。 兄弟姐妹之间,因财物不均心生嫌隙,甚至大打出手的例子,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见过不知凡几,顾有莲只是她的姑子,这会儿却愿意帮她凑这个钱,反观她自己娘和弟弟…… 即便已是活过一世,看尽炎凉,此时的她,心中还是泛起了潮湿。 “大姐,这钱,我们不还。”她握住顾有莲的手。 第188章 相信你没有 顾有莲很是惊讶,“不还?” 林清屏点点头,“嗯,不还!不是我欠的钱,为什么要我还?” “可是……”顾有莲看了一圈店里,欲言又止。 “别怕,欠债还钱没错,但也是冤有头债有主,法律没有哪条规定弟弟欠的钱需要姐姐来还的!” 顾有莲还是一脸忧虑,“可是他是你弟弟啊,这么多钱,他哪里还得起?你就不管了吗?”顾有莲觉得不可思议,姐姐帮助弟弟,不是默认的吗?如果顾钧成需要她帮助,她肯定会帮的。 林清屏眼神深远起来,“不是所有兄弟都值得帮,每个人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她弟能欠下这么多钱,绝对不是啥好事。 “大姐,今天先关店吧。”林清屏叮嘱完毕,自己往学校而去。 她去找二妹,她想问问二妹,对她们娘和弟弟的事到底知不知道。 然而,林青云并不在宿舍,今天有个社团活动,林青云在校园里做宣传。 林清屏从二妹室友那得知具体地点后,直奔宣传点而去。 宣传点此时热闹无比,林清屏赶到的时候,只见已经围了许多的人。 隐隐的,还有激动的女声传出来,好像是有人在吵架? 林清屏心中隐隐不好的预感,快步挤进了人群,入眼的一幕,让她脑袋里嗡的一响。 果然,她的预感没有错。 的确是有人在吵闹,而这吵闹的中心,竟然是二妹…… 确切地说,是二妹被人指着骂,而这个人,就是柳雁。 此刻的情形,是二妹已经被她骂得满脸苍白,两眼含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清屏压住心里的愤怒,站到了二妹身前,柳雁的手指都指到林清屏鼻尖来了。 林清屏握住她的手指,强行给拉了下来,“柳雁同志,用手指着人说话,并不礼貌。” 柳雁冷笑了,“那敢问尊贵的女大学生,大把大把找男人要钱,是不是礼貌?” 林清屏脑子里有根弦断了,嗡嗡直响。 柳雁说的男人,是指云旗吧? 作为姐姐,她也看得出来,云旗和二妹走得很近,但是,她真的可以用人头担保:二妹绝对不会找云旗要钱! 但,柳雁敢这样找上门来,如果不是误会,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弟。 林清屏忽然觉得很绝望,她总觉得与娘家断连,不再来往,就能避免上辈子那样被纠缠,但亲情这两个字,连在她们和娘家之间,使得她娘和她弟就像水蛭一样,甩不掉,扯不断,哪怕诉诸法律,她和二妹都对她娘和她爹有赡养义务。 但不管怎么样,柳雁站在这里说二妹找男人要钱,她是不会承认的! “柳雁同志。”林清屏站得笔直,将二妹牢牢护在身后,“请问你说的女大学生是谁?找男人要钱,又是找谁?在哪里找的?你看见了吗?要了多少钱?你有证据吗?” 一连串的提问,倒是把柳雁问得愣住了,但转瞬又言辞激烈地指着林清屏身后,“我说的就是林青云!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找云旗要钱!至少要走两千块!” 人群中一片哗然。 两千! 这也太不要脸了! “天啊!看不出来,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对啊!她怎么还有脸在学生会当干部?” “还参加演讲比赛呢,说什么要做独立自主女性,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她怎么不脸红啊!” 人群中已是议论纷纷。 林清屏能感觉到,身后的二妹拽着她衣服的手在发抖,很小的声音哽咽着在跟她说,“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林清屏当然知道她没有,她将妹妹护得严严实实的,坚定的声音穿透所有议论,“是吗?那我现在也可以说,你柳雁同志是因为我瞧不上你的人品,不愿意跟你合作做事业,你心生恨意,信口雌黄,诬陷毁谤,来这里诋毁我妹妹的名声报复我!” “你胡说!”柳雁怒道。 “我没有胡说,这还是去年的事了,去年,就在你家里,你不是在我面前求我吗?想跟我一起办厂,我当场就拒绝了你,你很难堪,从此怀恨在心!” “我没有!”柳雁大声反驳。 “你有。”林清屏很平静,“你看,我有时间,有地点,有事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有证人,当时天娇就跟我们在一起,前因后果她都清清楚楚!你呢?你污蔑我妹,你就凭一张嘴,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让你还钱?我说你欠我十万!” 林清屏说完,又对围观的学生说,“或者,我现在跟你说,你拿了我的钱,请你还给我。” 那学生愕然,也怒了,“我什么时候拿你钱了?” “对啊。”林清屏道,“没有任何证据的攀扯,嘴巴一张就来,谁不会呢?但是,谁又信呢?” 人群中已经有人动摇了。 “说的也是……” “你说林青云拿了云旗的钱,有什么证据啊?谁看见了?有字据吗?” 柳雁当然拿不出来,气得脸通红。 “或者,把云旗叫来问问呗,你是云旗的什么人?” 柳雁不知道云旗在哪,知道也不会叫,云旗肯定是护着林青云的啊! 永远不要陷入自证的怪圈。这是林清屏的心得。 柳雁污蔑二妹,就算二妹剖开肚子证明自己只吃了二两粉,不信的人还是不信,倒不如把这个球扔回去,柳雁你自己自证去吧! 林清屏见舆论有所反转,又正色道,“柳雁同志,你来我们学校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林青云的名誉已经受到了损害,我们是学生,真的很惶恐,请你跟我们一起去学校说清楚吧,林青云不能一直背着这个骂名!” 柳雁到现在其实都是认定了林青云找云旗要钱了,但她也是真没证据,林清屏提去找学校,她求之不得,马上同意,“去就去……” 话音刚落,就听有学生在喊,“云旗来了!” 云旗是跑来的,跟疯了似的跑,人群自动让开另一条路,让云旗进圈子。 云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着柳雁怒吼,“你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第189章 我们乡下人的光荣 柳雁一见他,明知道他会站在林青云那边,还是端起了大嫂的架子,“云旗!你自己说,你昨天怎么跟你大哥坦白的!你的钱都上哪去了?” “我说我借出去了啊!我说我借给林青云了吗?”云旗瞪着她,“还有,我问你,你跑到我学校来干什么?” 柳雁双眉一竖,“我怕你被人骗!乡下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专门钓你这样的干部子弟!你别被骗了还帮人数钱!人财两空!” 柳雁这话一出,既有围观学生不乐意了,“乡下人怎么了?大姐?我们乡下人可是光荣的劳动人民,你们干部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可都是我们种出来的!” 柳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不是说你们,不是说所有的农民兄弟姐妹,我是说那些不知廉耻,给大学生丢人,找男人要钱的乡下女人!” “请你把嘴放干净些。”云旗已经很不客气了,哪怕这是他的大嫂,“你在家里作威作福,甚至把爷爷都赶到乡下住去了,我敬你一声大嫂,不和你计较,我也搬去陪爷爷就是,但是,你还要跑到我面前来挑事,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云旗!我什么时候赶爷爷了?”柳雁气得脸都白了,明明是那个老头子自己要去的,现在家里人人都怪她! “家务事我不想跟你在学校说。”云旗一张脸严肃无比,“你凭什么说林青云找我要钱了?林青云和清屏姐用得着找我要钱吗?” “她们……”柳雁很少看到云旗这么严肃凶恶的样子,气势矮了一截。 云旗看了一圈周围的同学,朗声说,“上回为旱灾和洪灾灾区捐款,清屏姐和林青云两个人就捐了两千!林青云用得着找我要钱?” 云旗的声音,炸裂般响起,余音阵阵,震得在场所有人半晌没反应过来。 良久,有声音响起,“你怎么知道她们捐了这么多?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是学生会主席我怎么会不知道?”云旗道,“林青云拿着钱来找我捐,说是她和姐姐的心意,捐给旱灾和洪灾灾民,但是她们不想闹得大家都知道,让我帮她们匿名,现在学生会的账目上都还可以查到记录!” 这还有什么说的…… 大部分学生都知道林青云开了个甜品店,是学生们都喜欢去的场所,这会儿反应过来,也觉得林青云确实没有向别人要钱的必要,自己家不差钱呢! 柳雁还在瞪着云旗。 云旗这段时间花钱特别厉害,昨晚云严觉得不对劲,拷问他来着,她听了个大概,云旗就是说钱借给同学了,后来,又听见林家、林青云什么的,她便认定云旗就是借给林青云了。 不,到现在为止,她仍然相信,云旗绝对是把钱给林青云了,只是他不承认,她也没法。 不但没法子,还迎来一阵奚落。 “嗐,别以为自己是干部出身就了不起,瞧不起我们泥腿子了。” “就是!往上三代,谁不是乡下人?” “工人和农民,都是国家的主人,有些人高贵个什么劲儿!” “就是!劳动最光荣,我们劳动人民靠双手吃饭,为国家做贡献,谁敢瞧不起?先看看自己为国家奉献了什么吧!” 柳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围观学生慢慢散去,还有为林清屏两姐妹叫好的。 “林清屏,林青云,我们乡下人的光荣,加油!” 柳雁的脸宛如被人打肿,更加难看。 “我希望,你现在,立刻,自己回去,别让我叫大哥来逮你回去!”云旗一张脸气得发青。 柳雁僵着脸,一口气咽不下去,但看着云旗发青的脸,终究是将这一口气狠狠憋住,再狠狠瞪了一眼林清屏,转身走了。最近云严对她意见很大,两人一直在闹矛盾,如果知道她来学校闹,只怕没她好果子吃…… 终于,宣传点只剩云旗、林家姐妹和经济系社团几个成员。 林清屏看看云旗,再看看二妹,道,“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云旗低着头,默然。 最终,林清屏还是把两人带回了自己店里。 店门已经关了,只有顾有莲和赵大姐在后厨做清洁,林清屏带着他们俩随意坐了张桌子,“说吧。” 云旗和二妹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低下头。 “云旗你先说。”林清屏道,“你也别瞒我了,我知道,肯定是我弟弟找你要钱了。” 这句话说出来,林清屏自己心里难受得要命,就想她方才把柳雁怼得无话可说的时候一样,心里苦水在流,柳雁说得没错,林家确实拿钱了,她们家真的不冤! 云旗知道瞒不过去了,点点头,“还不忘强调,是借的。” 林清屏叹了口气,“拿了你多少?”什么借啊,根本就没有还回来的可能! “两……”云旗看了眼林清屏,声音更小了,“五千……” 呵! 林清屏冷笑,她就知道,两千还保守了! 云旗见她这样,忙道,“清屏姐,你别生气,林小弟是跟我说拿钱和人做生意周转一下的,没事啊,等他赚到钱,他会还我的。只是……” 他看了眼二妹,“只是让我大嫂误会了林青云,让青云受委屈了,对不起。” 林清屏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看着云旗摇头,“云旗,你说,但凡我弟弟是需要钱去做正经事,我能不支持?他还用到你这来借?” 云旗噎了噎,欲言又止。 “你说!他到底怎么说的?”林清屏道。 “清屏姐,我说你可别生气?”云旗小心地道。 呵!她两辈子受的气还少了吗?现在还有什么能气着她?“说吧。” “是大娘说的,林小弟和大娘一起来找我的。”云旗小声道,“大娘说,你和青云聪明,打小念书好,家里全力培养你们姐俩了,林小弟从小被你们瞧不起,特别是你们现在是大学生了,更加瞧不上弟弟和娘家人,林小弟也想争口气,想和大姐一样挣钱,让你们瞧得起,正好,这次来首都遇到一个特别好的机会,可以挣钱……” 第190章 要我扛你上去? 林清屏不想说云旗天真,善良并不是错,实在是,谁家有这样的娘和弟弟呢? 什么全力培养她和青云,什么瞧不起弟弟…… 她娘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不起。”林清屏低声道,“云旗同学,让你看笑话了。” 云旗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么说,清屏姐,不存在的!” 林清屏心里有一种无力感。 她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和娘家再有半点瓜葛的,但是,此时此刻,她面对云旗,面对二妹那份小心翼翼的感情,她怎能让二妹在云旗面前抬不起头来? 无论二妹与云旗最后如何,云旗借出去的这笔钱,都得还,而且是现在就要还,立刻,马上。 你看,她又走上了为弟弟还钱的老路。 她都重生了,难道还改变不了这个致命点吗? 但是,她不能不还。 今日来店里打砸那些人,逼着她还账,她绝对不会还,但是,云旗这边的钱,她是一定要还的,她舍不得打老鼠伤了玉瓶,舍不得二妹在意中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垂眸思索了一瞬,叫来二妹,“你在这和云旗说说话,我出去一下。” 林清屏是出去取钱的,取了五千出来,匆匆返回店里。 云旗和林青云正在店里相对而坐,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气氛透着浓厚的压抑感。 林清屏的到来,打破了这压抑,云旗赶紧站起来,叫“清屏姐”。 林清屏把那一大包钱递给了云旗。 云旗怔了怔,“姐,不用这么着急,我……” “要的。”林清屏放进他怀里,“必须要。” 林青云也道,“你必须拿着。” 林青云如今都很少跟云旗说话了,就刚刚坐着这么久,也没说几句,跟林清屏一样,林青云也是跟他道歉。 云旗无奈。 他看着林青云,“你知道,但凡你说的话,我都会听,所以,你叫我收,我就收,但其实,这件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轻信人,反而给你们带来了麻烦。” 云旗是失魂落魄地离开甜品店的,离开的时候,他跟林青云道别。 他说,“我先走了,青云,再见。” 林青云看着他,眼里波澜不动,淡淡的一句,“再见。” 再没有其它。 云旗眼眶都红了,好像他和林青云之间的距离在此事之后忽然隔了天地那么远。 这一句再见,就好像真的再也不见了。 他抱着钱,红着眼离去。 他不知道的事,在他离开以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林青云的眼角也滑落一颗泪珠。 林清屏抱住了二妹。 林青云那颗泪终究滴在了林清屏肩膀,她哽咽,“姐,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 林清屏已经猜到了,拍拍她肩膀,“娘和林家贵来找过你是吗?” 二妹点头,把她娘找她那些事都说给她听,包括在云家发生的事,“你本来就够忙的了,我怕给你添麻烦,以为他们走了就没事了,没想到,惹出更大的事。” “他们要惹事,不是我们想干预就能阻止的。”林清屏安慰妹妹,“你和云旗……” “不可能的,姐。”林青云忙道,“我和他,和他家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林清屏想到云家的柳雁,默默点头,有些事,时间会给答案吧。 这一天结束,林清屏一身疲惫。 回家后在顾有莲家吃的饭。 吃饭的时候,大家默契地对下午的事闭口不提,只说着明天周日,店里肯定又很忙,得多备哪些哪些原料。 正吃着饭,响起了敲门声。 “我去看看。”顾有莲去开门,却是顾钧成回来了。 “到家一个人没有,都在这边吃饭呢!”顾钧成的目光掠过屋内诸多人,落在了林清屏身上。 林清屏看见他,忙道,“回来了?我去给你拿碗吃饭。” “不用,我自己去。”顾钧成进厨房洗了个手,拿了碗筷出来,坐在林清屏身边。 一桌人重新开始说说笑笑吃饭。 等吃完,林清屏便起身收拾碗筷。 “我来吧。”顾钧成熟练得很,平时他若回来,这些活他也会抢着干。 通常林清屏就任由他干活了,但今天,她却把他按下,“不用不用,我来。” 于是,林清屏在厨房忙开了,也不让人给她帮忙,一个人干得热火朝天。 顾钧成看看他大姐,再看看二妹:这是怎么了? 二妹低下头,顾有莲叹了口气。 林清屏从厨房出来,脸上笑嘻嘻的,对顾有莲说,“大姐,那我们就先过去了,明天再见。” 现在赵大姐一般住在顾有莲这里,因为顾有莲母女俩大部分时间都是单独住,赵大姐给她俩作伴,林清屏带着二妹、志远和顾钧成回了家。 到家以后,林清屏安排他们各自洗澡,自己又开始拖地。 林清屏上辈子就是这样,遇到事的时候喜欢让自己忙碌起来,手里不停,一边忙碌一边思考怎么办。 二妹和志远站在一旁看着她拖地,表情很是难过。 二妹上前对她说,“姐,你去休息,我来拖。” 她心里很是内疚,一直在自责,如果不是她,林家贵不会找云旗借钱,如果她早点把她娘和弟弟送回去,她弟就不会欠下这么多的钱,都怪她…… 林清屏却充耳不闻。 顾钧成挥挥手,让他们两个各自回房。 二妹牵着志远,咬咬唇,最终把空间留给姐姐和姐夫。 顾钧成站在了林清屏面前,林清屏的拖把差点怼到他。 她抬头一看,粲然一笑,“你先去洗澡,把衣服换下来。” 灯光下,顾钧成凝视着她,握住了她手里的拖把。 “干嘛?说了不用你们帮忙,我今天想干活……”林清屏话没说完,手里的拖把就被抢走了。 “顾钧成……”她蹙眉。 顾钧成把拖把一扔,“你上楼去,洗澡,休息,睡觉。” “我现在还不想……” “要我扛你上去?” 林清屏:…… 像什么话?二妹和志远都在家。 “我帮你洗?” 林清屏:…… 林清屏愣神的这一瞬间,顾钧成上前一步,就要把她扛起来。 “别别别,我自己上去。”林清屏赶紧挡住他的手。 她确定,二妹和志远这时候都在关注着客厅。 第191章 我给你洗 林清屏在顾钧成的逼视下飞快上楼。 进房间,一颗心沉下来,坐在桌前,桌上的圆镜子里,映出她疲惫的容颜。 她托着腮,看着镜中二十多岁的自己,陷入沉思。 然而,低沉而又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去洗澡!” 林清屏简直吓了一大跳,“你是魔鬼吗?催得这么紧!” “行,那我不催你。”顾钧成二话不说,进屋打开衣柜,从里面取了她的衣服出来。 林清屏看着自己的贴身衣物捏在手里,那画面莫名视觉冲击有点强,小巧的洁白的一团,被他黝黑的大手捏着…… “你……你干什么呀?”她不由问。 “我说了,你不洗,我给你洗。”他来牵她的手。 她手一缩,抢了自己的衣物就跑,“我自己洗!” 顾钧成看着她关上浴室的门,才算数。 顾钧成其实实在学校洗完澡回来的,但天气热,吃个饭还是觉得有点黏,浴室下楼去了院子里,直接穿着衣服,就着冷水管冲了个澡。 回到楼上来时,林清屏还没洗好,他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擦了擦头发,在房间里等她。 又等了十几分钟,她回来了。 洗了澡,也洗了头,脸红红的,携着一身的清香。 顾钧成看了看她,深呼了一口气,起身出去了。 林清屏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心里却在想事,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就躺了下来。 然而,刚刚躺下来,就听顾钧成的声音再次响起,“先起来!” “啊?”林清屏今天一晚上都在神游,顾钧成说话嗓门又天生大,被他一喊,她整个人都蹦起来了。 顾钧成已经走到她面前,手里拿了条超大毛巾,单手将蹦起来的她抱住。 “头发这么湿就睡,也不怕生病?”他将毛巾劈头盖脸往她头上一罩,开始给她擦头发了,“坐下。” 他又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这个时候,家里还没有吹风这种东西,洗头后头发都是自然干,或者,有耐心一点的,就用毛巾一直擦,擦到不再滴水为止。 他常常不与她在一起,其实她自己若是哪天要洗头,会早早就洗了,然后自然风干,自己是不会有那个耐心一点点擦头发的。 她想了想,好像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除了理发师以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擦头发。 “顾钧成……”她今天情绪是有点低落的。 自重生以来,她努力生活,一直向上,最难过的时候,是在省城那次,她想成全顾钧成和他领导的女儿。 这是第二次。 “嗯?”他低低的一声。 林清屏的头靠在他身上,甚至感觉到他胸腔因为这一声而微微震颤。 “有话跟我说?”他等了半晌,没等到她继续的声音,开口问。 林清屏倒也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点想叫他而已。 她觉得他是真的在一根根擦她的头发吧,如果他是个话痨的话,指不定会跟她每一根头发说话,但他不是,他只会一点点擦着她的湿发。 擦了好久好久啊…… 她都有点倦了,靠着他,就有种什么都不想管了的感觉,打了个呵欠,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其实,她今天经历得够多了,也够累了。 她不知道顾钧成是什么时候把她头发擦完的,但顾钧成抱她起来的时候,她迷迷糊糊醒了。 她知道顾钧成把她放到了床上,也知道顾钧成躺了下来,并且搂住了她。 她顺势钻进他怀里,听见他说,“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好睡觉,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嗯。”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他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到底指什么,但这句话,她觉得很安心,“嗯”了一声之后,就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清屏知道不早了。 虽然窗帘还关着,但阳光透过窗帘细小的缝隙,钻进来闪闪发亮,这两度,至少九点往上了。 身边没有顾钧成。 如果不是她清晰地记得,昨晚是顾钧成给她擦的头发,她得怀疑顾钧成根本没有回来过。 他习惯早起,她知道,但是,楼下也没有他的声音。 志远说,顾叔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 林清屏以为他去了店里,结果,她赶去店里的时候,店里也没有。 奇怪了…… 她暗暗嘀咕,今天周日,他又不用那么早回学校,能去哪里? 店里生意今天很好,但顾有莲看起来有点惶惶不安,林清屏猜测是被昨天要账那几个彪形大汉吓着了,惶惶不安。 在顾有莲连续打碎两个盘子之后,林清屏去安慰她。 果然,顾有莲就是害怕这个,“瓶子,三天时间,要么交人,要么交钱呢,怎么办?今天第二天了!” 林清屏让她别担心,“没有钱,也没有人,敢来,就报警,我们规规矩矩做生意,还怕什么恶势力?” “可是报警,万一,你弟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顾有莲压低声音,“也是要被牵连的,怎么办?” “该怎样怎样!”林清屏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拿钱出去填坑了。 郊区某个破烂的小屋。 已经是暮色降临,灰暗中一个大娘悄悄摸摸紧紧搂着怀里的东西,扣响了小屋的门。 “谁?”里面传来紧张的问话声。 “我!是你娘,家贵开门!” 吴阿秀左右四处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 门从里面打开,吴阿秀灵活地钻了进去,将门迅速关上,从怀里掏出报纸包着的一团东西,“快,娘给你弄了吃的来,快吃!” 打开报纸,里面四五个馒头。 林家贵一看,瞬间没了胃口。 吴阿秀看着林家贵,心疼无比,劝道,“儿啊,快吃吧,都饿瘦了。”说着,还用手去摸他的脸他的脖子。 林家贵厌烦地扭开头,“好歹拿个包子来也好啊!这破馒头,有什么可吃的,都好几天没闻到肉味了!” 第192章 找我! 吴阿秀眼泪就上来了,“儿啊!现在我们哪里还有钱吃肉啊!这几个馒头,还是我找人家讨来的,说了一箩筐好话呢!” “要吃你吃,我不吃!”林家贵又躺回了那张破床上。 吴阿秀看看那几个馒头,再看看这破烂的屋子、破烂的床,还有她宝贝儿子蓬乱的头发、干燥的皮肤,便想起了林清屏和二妹过的好日子,大肉随便吃,住香喷喷的房子,可是,她和家贵却躲藏在这样的地方,连买馒头的钱都没有! 凭什么! 吴阿秀眼里升起了愤恨:凭什么那两个丫头过得那样滋润!她和儿子要受这份苦?她们只是丫头而已!儿子都过不好,凭什么丫头能过好? 不行!两个姐姐必须为儿子付出!她这就去找林清屏和林招娣!要她们把这笔钱还上!不管有没有! 她再一想,如果没有,就要姐妹俩找她们男人闹,让男人去想办法! 至于男人能不能想出办法来,吴阿秀没考虑,那不是她考虑的事,反正,女儿就是要照顾弟弟的,不然,这两个女儿养大有什么用?白吃这么多饭吗? 她甚至想好了,先从二妹入手,因为二妹性子比林清屏软和,最重要的是,二妹找的男人,是首都干部子弟!有钱!而且脾气也好,不像顾钧成那个煞神…… 想起顾钧成,吴阿秀还是有点肝颤的,但一想到云旗,心里一片火热:二妹那个男人,能拿得出手五千,就拿得出五万!首都的干部呢! “你等着!我去找你姐!”吴阿秀不信治不了这两个死丫头! 林家贵躺在破床上,哼了一声,“你能从姐姐手里挖出钱来才怪!” 一句话,点燃了吴阿秀的斗志,“我怎么?我是她们娘!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东西,还要翻天吗?” 吴阿秀想起在林清屏之处受到的屈辱,更是气得咬牙,“我现在就去收拾她们!” 吴阿秀冲到门口,将破屋的木门用力一拉,憋足了气要去女儿面前“大展拳脚”,狠狠发一通威,一定要把两个女儿狠狠踩在脚下碾几脚! 然而,这股气,在刚打开门的瞬间就泄了…… 外面是漆黑的夜,她一副见鬼的表情,瞪大了双眼,盯着门外,连连倒退,“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林家贵在床上极不耐烦,“不是去找我姐吗?怎么?不敢了?” 林家贵扭头看向门外,这一瞬间,也僵在了那里,嘴巴张得老大。 门外墨一样黑的夜幕,顾钧成就这么站在门口,身形高大,面冷如铁,眉眼间的威压,宛如索命的阎王,一双黑眸,黑夜中却亮得惊人,目光所及,宛如寒刃。 顾钧成往前跨了一步,跨入破屋内,关上了门。 屋内连点灯都没有,顿时一片漆黑。 吴阿秀后退的时候控制不住地脚下发软,随着顾钧成步步逼近,她步步后退,最后退到破床边时退无可退,两腿一软,滑到了地上。 “你……你你还敢打人不成?”吴阿秀颤着声音问,身体都在发颤,“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不要无法无天!” 听见无法无天这四个字,顾钧成冷笑了。 到底是谁无法无天?! 顾钧成上前一步,吴爱秀以为顾钧成要打她,往地上一躺尖叫起来,那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痛。 然而,随即响起的是另一声惨叫。 吴阿秀正疑惑为什么没有拳头落在她身上时,只见一团黑影从她脑袋上飞过,惨叫声便是此时起的。 “姓顾的!你放开我儿子!”吴阿秀尖叫。 轰然一声巨响,林家贵被顾钧成重重地扔到这破屋子的墙上,将摇摇欲坠的窗框给撞散了架,林家贵也随之重重落在地上,惨叫声中,像蛆虫一样在地上扭动,爬不起来。 “姓顾的,你打我儿子,我……我咬死你!”吴阿秀冲上来。 顾钧成轻轻松松避开,将地上的林家贵再次拎了起来,破屋内,便只剩下拳打脚踢声和一片惨叫哀嚎声,惨叫的是林家贵,哭嚎的是吴阿秀。 林家贵被揍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起初还能惨叫,后来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吴阿秀吓坏了,一个劲尖声叫着,“你打死他了!你打死了他了!你给我儿偿命!”顾钧成看着她,“他不会死。” 吴阿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只是抱着被打得说不出话来的林家贵哭,她的宝贝儿子,她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连家里老头子骂一句,她都要和老头子拼命的,这会儿却被打成这个样子。 然而,顾钧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顾钧成冷冷的声音说,“如果,我真要打死一个人,是不会让他身上有看得见的伤的。” 吴阿秀全身一寒,哭声瞬间就冻结了。 好半天,才哆哆嗦嗦警告顾钧成,“你敢,打死人是犯法的!” “所以,我不会打死他。”顾钧成冷笑之后,骤然一声爆喝,“但是,赌博?欠债?他这个样子,你不打,我不打,迟早在外面被人打死!” 吴阿秀刚刚见识了顾钧成的拳脚,这会儿又被他这一声爆吼,吼得瑟瑟发抖,只敢搂着林家贵哭,“姓顾的,你是我林家的女婿,你就这么对小舅子的?我回去讲给村里人听,你小心被人戳脊梁骨!” “我不在乎。”顾钧成冷笑,“我只在乎,林清屏有没有被你们欺负,林清屏有没有因为你们不高兴,今天这一顿打,就是告诉你们,你们老实本分,不整幺蛾子,我们相安无事,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顾钧成说完,开门就打算出去,到门口时,又回头补充,“从今往后,不允许你们出现在林清屏面前,任何事,找我!” 在吴阿秀又想要说什么话的时候,顾钧成打断了她,“当然,如果是今天这样的事,找我,就等于找打就是了!所以,最好给我安分!你们也要记住,我要找一个人,没有找不到的!” 吴阿秀在顾钧成的警告里本就在发抖,待顾钧成打开门,吴爱秀再次尖叫出声。 门外四个大汉,和顾钧成相对站立。 “果然躲在这里!”为首的大汉道,一脚跨进来,“还钱!” 他注意到还有个不认识的男人在,示意门外三人将这人堵住,目光在黑暗的屋子里一扫,“谁还?” 第193章 林清屏,你知道错哪吗? 吴阿秀看着这四个大汉,内心的恐惧达到了极点,全身跟筛糠一样地抖,指着顾钧成,“这……这……这是我女婿。” 四个人的目光看向顾钧成。 “冤有头债有主。”顾钧成冷然道,“谁借的钱找谁还!” 但这几个人又怎么能让他走?他们太清楚吴阿秀和林家贵,这俩货已经拿不出一分钱了!但凡他们还有钱能窝在这里藏着?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个冤大头?不拦着,让人跑了他们去哪里收钱? 门口三人迅速朝顾钧成围拢,将顾钧成围得没有可能再走出去。 吴阿秀刚被顾钧成这么一吓,宝贝儿子还被揍成这样,心里对顾钧成恨得要死,这会儿恨不得这几个人把顾钧成往死里打,也算给她儿子报仇了! 但这个想法只敢在心里想,不敢说出来,这万一顾钧成没被打死,往后再来找她麻烦,她可经不起吓。 “怎么?想动手?”顾钧成冷目森森。 这四个人根本不把顾钧成放在眼里。 顾钧成个子确实很高,但是,整体匀称,一身腱子肉很结实,但线条均匀,属于穿衣显瘦类型,和这四个膘肥体壮的大汉一比,显得颇为单瘦。 连吴阿秀都是这位认为的,顾钧成再厉害,能打赢四个? “揍他!揍死他!”吴阿秀在心里默默祈祷。反正他也不会帮她儿子还钱了,干脆揍死他吧!把他揍死了,她还能去拿捏林清屏! 顾钧成昂首挺胸往外走,门口的三人果然将门堵得死死的,纹丝不动,其中一人甚至伸手来推他。 然而,手还没挨到顾钧成肩膀,就被顾钧成扭住了手腕,顿时痛得嗷嗷直叫。 “哟,还是个会家子!”另一个大汉道,但仍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毕竟自己这边四个人。 随着一声“上”,另外三人都朝顾钧成扑过来,顾钧成腾空一个飞旋腿,只听啪啪啪连续三声,三人全部倒地。 顾钧成把手里扭着的这位往前一扔,四个人跌在了一处。 黑暗中,顾钧成冷冷凝视着这屋子里所有人,“还要来吗?” 这话问的是四个大汉,还要较量吗?也问的是吴阿秀和林家贵,还要给林清屏找事吗? 四个大汉是来要钱的,并不想惹这个硬茬,面面相觑,不再吭声。 吴阿秀失望和恐惧在内心交错,刚才还盼着顾钧成死,这会儿顾钧成要走了,她更是害怕,好歹顾钧成再狠,也不会打死人,这四个人,可真是要命的啊! “你不打,我不打,自然有人会打死他!” 顾钧成的话,魔音一样在她耳边回响,此时,她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成子……成子……你可不能走啊……你不丢下我和家贵不管,我们真的会被打死的啊……”吴阿秀爬着去求他,但是又放不下林家贵,在地上爬来爬去,哭个不停。 顾钧成没有再搭理,转身走出了破屋,飞快融入黑暗里。 破木屋的门,再次关上。 里面传来大汉的怒吼,和吴阿秀歇斯底里的呼喊。 顾钧成站在外面,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是大汉逼着这母子俩还钱,这母子俩没有,在那苦苦哀求,然后,不知是吴阿秀还是林家贵又挨了打。 吴爱秀哭着喊,“别打了别打了,我们还钱就是了,我们还钱……” “又来这套?这句话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你以为我们还信?当我们是傻子吗?”大汗怒吼。 “真的真的!”吴阿秀哭着道,“这次肯定是真的……给你我们三天,真的三天,三天后我们一定还!” “是吗?三天后又藏起来?”大汗怒喝。 “不不不,这次真的不了……真的不了……”吴阿秀哭着说。 “行!那就立个留个信物给我们吧!也好让我们相信你!” 吴阿秀结结巴巴的,“要……要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了!” 里面短暂的安静,忽然爆发出一声惨叫——来自于林家贵。 而后吴阿秀狂哭,“家贵!家贵!你们怎么能把他的手指头砍了啊!他以后要考大学的,还怎么写字!他还要娶干部家女儿的,这下人家要嫌弃他了!家贵,家贵你还好吗?疼不疼啊家贵!” “一根手指头而已,三天后再不还,我们再砍另一根!我看你们能有多少手指头够砍的!” 顾钧成看着朝着破屋急驰而来的有着公安标识的车,知道自己可以隐退了。 警,是他报的。 林家贵的下落是他查的。 四个大汉,也是他通知的。 教训肯定要给,但是,坏人也一定要抓。 瓮中捉鳖,一个也跑不了。 此时此刻,相信另一队公安已经奔赴另个一方向,将私设赌场那波人一网打尽! 顾钧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志远已经睡了,林青云回了学校,只有林清屏在家,已经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拿了本书,也不知道是在看电视,还是在看书。 门响,她回头一看,竟然是他,颇为意外,“你一天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回学校了!” “我去处理林家贵的事了。”他不打算瞒她,让她知道此事已了,她也好放心,“全部处理好了,人,该抓的抓了,不会再有人来找你要账,你娘短时间也不会再来骚扰你。” 林清屏微怔,她记得自己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他竟然在外面一天,就是去解决这事了? 她想了想,应该是顾有莲跟他说的。 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先问的他,“你还没吃饭吧?我……”她没问过程,是想先让他吃饭,然后坐下来两人慢慢说。 结果,顾钧成脸色并不好看,随手捡起一根志远用来写生字的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圈,“站进去。” 林清屏:??? 他指着那个刚好可以站一个人的圈,“林清屏,给我站进去!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第194章 将功补过 林清屏:?? 到底啥意思啊? 她瞟了眼顾钧成的脸,没像在开玩笑…… “林清屏,我数一二三,别让我扛你进去!”顾钧成板着个脸,很是严肃。 林清屏脑袋都是懵的啊…… 怎么了啊? 她在他的咄咄逼视下糊里糊涂挪进了圈子里,还想着他今天应该一天没吃东西,“你……不吃饭啊?” 他见她进去了,也就不再多话了,只道,“好好思过!想好了告诉我。” 说完,他自己就进厨房里去了。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天气热,这个年代,冰箱还没普及到家庭呢,林清屏要么在顾有莲家里蹭饭,要么就只做刚好够吃完的,有时候,甚至是在店里吃,这会儿厨房里一点剩菜没有。 “你吃啥啊?我给你做呗!没有剩菜了。”她踮着脚,在圆圈里说。 “不用!”他熟练地架起了锅,烧了半锅水。 “我给你做啊!”林清屏声音又甜又软,“你今天辛苦了,我……我就算有什么错,也算将功补过了。”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 他头也不回,拿了一颗西红柿在水下洗,“想出来错哪了吗?” 鬼知道她错哪! “没有……” “连‘过’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将功补过,补什么补?”他拿起刀,一刀刀把西红柿切块。 林清屏:…… 林清屏看着他的背影,道,“你要做西红柿打卤面吗?卤子不是这么做的,我……” “你什么你?你好好站着!站端正了没?”他回过头,目光如炬,“立正!” 她啪的一下站好了…… 完全属于条件反射…… 站好后才反应过来:他搁这练兵呢? “顾团长!我不是你的兵!”林清屏气鼓鼓的。 “亏你不是!你要是我的兵,不是站军姿就能了事的了!”他打开锅,将西红柿块扔进沸水里,再扔了一把面条进去。 “我们家猪食都不这么煮!”林清屏嘀咕了一句。 顾钧成手一顿,眼神看回来。 林清屏缩了缩脖子,闭嘴了…… 顾钧成往锅里下盐,搅和搅和,觉得差不多了,就把整锅面,连面带汤,都盛进了大碗里。 他端着面在林清屏对面的饭桌上坐下,把面挑了挑,热气腾腾的,抬眼看了她一下,“你要吗?” 林清屏把脑袋扭开,“我才不吃猪食……” 不是她说,顾钧成这个人勤快是真勤快,家里的家务活儿,做饭时候厨房里的事,他都能干,也乐意干,只是做饭那个水平实在是…… 嗯,也就他自己吃得下吧。 顾钧成连续被她揶揄两次,面不改色,一碗只有西红柿和盐的面条,他三下五除二就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不剩。 吃完面条,他自己去洗了碗,再出来时,在她面前站定,“想好没?” 林清屏哼了一声,不理睬他。 “行,那就继续想,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来找我。”他移步往楼上而去。 “那我一直没想好呢?”林清屏冲着他背影不服气地问。 “那就一直站着!” 林清屏:…… “我到底干啥了呀?”林清屏跺脚,“你倒是给我提醒啊!” 顾钧成没理她,进房间去了,一会儿又见他开门出来,手里拿着衣服,进浴室洗澡去了。 楼上浴室里,哗哗水声响起,林清屏听在耳里,又不服气,又焦躁不安。 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要她站圈里她就站圈里? 要她思过她就思过? 她什么时候有“过”了啊? 她眼珠一转,从圈子里跳了出来,一溜烟上楼了。 经过楼上洗澡间的时候,里面的水声还在响。 林清屏放慢了脚步,听着里面的动静,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顾钧成一身匀称的肌肉在水底下冲的样子,尤其想到他挺翘的臀,心里莫名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有种想要捏一把的冲动。 说干就干! 林清屏轻轻推开洗澡间的门,水声愈加放大了,配合着她扑通乱跳的心跳,她顿时觉得两耳火热。 顾钧成那么机警一个人,能不知道是她来了? “谁?”一声低喝,穿透水声。 林清屏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像一个色胚,将门一开,再一关,就跳了进去,“除了我还能有谁?” 顾钧成根本就不用转身看,早就知道是她,但还是语气威严,“想好了?” 再威严,在这样的环境还能威严得起来? 林清屏盯着自己刚刚想象中的翘臀,眼睛放光,看起来比她想象中还好捏呢! “想……想好了……”她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猛地上前,一把就捏了上去。 然而,她并没有捏到想象中的软弹,她的手腕,被顾钧成反手抓住了。 林清屏不乐意了,额头顶在他宽阔的背上,抱怨,“顾钧成!你背后也长眼睛吗?” “我如果能让你得手,不知道死多少回了!”顾钧成关了水,转身,发现她额头、脸和头发都被淋湿了,脸沉得更黑了,“谁让你进来的?想好了?” 林清屏没回答他,只抿唇,下手一个稳狠准! “这一次抓到了吧?”林清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顾钧成闷哼一声,低头看着那只白嫩的小手,这会儿抓得紧紧的…… 顾钧成都气笑了,“让你思过,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东西?” “想这个东西啊……”林清屏仰头望着他,看着他深邃冷峻的五官,踮起脚来,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顾钧成……”她靠在他身上,柔软而滚烫,连声音都变得娇软黏糊起来,“我做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将功补过呗……” 这一次的将功补过,就不是给他做饭了…… 顾钧成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咬牙,“林清屏,你别后悔!” 她双颊已经染上桃花般的粉色,眉眼间尽是情动,踮脚挽住了他脖子,贴上去,“我才不后悔呢,我馋好久了……” 顾钧成:…… 顾钧成真的哭笑不得,“林清屏,你这不矜持的毛病,是不打算改了!” “为什么要改啊?”林清屏挂在了他身上,“你不喜欢吗?” 第195章 到底错哪里了? 顾钧成半辈子严肃古板,实在是不知道女子能有这般调皮蛊惑人。 林清屏还问他喜不喜欢…… 他要怎么说? 他直接用行动来说…… 顾钧成让她别后悔,林清屏后不后悔暂且不说,反正顾钧成身上她抓的、她咬的,痕迹无数。 最后,她软绵绵躺在被子里,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顾钧成指着自己身上的痕迹,让她看,“这是将功补过?我怎么觉得受伤的人是我?” 这句话莫名有种九十年代的感觉,林清屏听了一笑,勉强抬起手,在他那些痕迹上摸了摸,“我做记号了,是我的,别人看见,就知道你有主了。” 顾钧成一巴掌拍开她的手,“还有谁能看见?” “我就那么一说嘛……”林清屏滚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 夏天了,有些热。 她这个人怕热又怕冷的,冬天还好,有暖气管,夏天,现在还没有空调,她便要整夜开风扇,但是,风扇对着吹,又会凉。 这样最好了,开着风扇,抱着他,又舒适,又不冷。 “顾钧成……”林清屏觉得自己仿佛睡在云端里,柔软舒适,整个人都是飘的,“你之前说我错,我哪里错了呀?”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这茬,顾钧成又要把她拎起来站军姿了。 “你好好说!”林清屏紧紧抱着他不放。 “林清屏。”他十分认真严肃的语气,“我发现你有一个特别不好的毛病。” “什么?”林清屏抬起雾蒙蒙的眼睛,“不矜持吗?可是,你洗澡之前我一直都很矜持啊……” 顾钧成再次被她气笑,双手捧着她的脸,想用力一按,但最终还是轻了轻挤了挤,“把你那些乱七八糟带颜色的东西都给我挤出去!” “那、你到底、说什么?”林清屏嘴唇被他挤得嘟着,说话吐辞不清了。 “林清屏。”黑暗中,他看着她,眸光晶亮,“你有没有发现,你无论什么事情,从来就不主动跟我说?遇到难处,你宁可求别人也不告诉我?你这什么毛病?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我什么时候求别人不求你了?”林清屏觉得自己冤枉。 “行,今天我们就梳理梳理,一二三四列清楚。”顾钧成这是做好开长会的准备啊!“上次你店里缺原料,你和我说了吗?你去找那个卖牛肉的!” 林清屏噗嗤笑了,“人家是开牛排店,才不是卖牛肉!” “你少打岔!有区别?” 区别大着呢…… 林清屏懒得和他争这个,好好跟他解释,“我没有找他,真的,不是主动找他的,当时原料真的很缺,原料要得急,店里快支撑不下去了,是他自己发现的,他店就在我们店对门,我这边有什么动静瞒不了他呀。我也不知道你有门路,你在部队封闭的时间多,我以为你跟社会上这些商家,没有来往,想着,反正告诉你,你也帮不了我什么,还要你跟着着急,所以……” “是吗?”顾钧成打断了她的话,“那这次呢?这次这么大的事,涉黑团伙要账都要到店里来了,你不跟我说?昨晚我还问你,你是不是有话要告诉我,你说没有。” “这个……”林清屏搜肠刮肚想理由,“因为是我娘家惹出来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啊——” 她话没说完就一声轻呼,因为顾钧成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还掐得挺重。 “跟我没关系?”顾钧成这话里就透着怒气了,“我是你什么人?跟我没关系?就凭你自己,你能对付那几个涉黑的东西?你以为他们跟做生意那些人一样,能好好跟你说话?” “我……我可以报警啊……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们学校附近就有派出所,他们要敢闹,我就报警好了……” “他们把林家贵的手指砍了一根。”他沉沉地说。 林清屏:…… “我可以阻止的,但我没有。”他摸了摸她散落满枕的长发,“你会怪我吗?” 林清屏摇摇头。 “只要他命还在……”顾钧成道,“我怕你觉得我无情。” “不会。”林清屏道,“那是他该付出的。” 上辈子她弟弟林家贵也是如此,被人逼债,逼到走投无路,那时候她生意遇到问题,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给他还债,她娘天天逼她,她只能出去找人借。 借钱哪有这么容易? 她一个单身女人出去借钱,遭遇多少冷眼,那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一个啤酒肚的中年人拿着一叠钱扔在桌上,让她陪他睡,睡一次多少钱,明码标价…… 那是她最屈辱的一刻。 她逃出了包厢,想着一路走来的孤独艰辛放声大哭,但没有人同情,她回到家里,她娘劈头盖脸给她一顿打,抓着她的头发臭骂,什么难听骂什么,说她没用,害林家贵被砍了一根手指。 那时候,她好想抱着一个人诉说自己的艰难,好想有人抱着她安慰,哪怕只是说一声“林清屏,你辛苦了”…… 没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那时候,顾钧成早已经不在了,二妹自己都在水深火热里,志远……志远在监狱里。 哦,对,后来,探视日的时候,她去监狱里看志远。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最低谷的那段时日,她会想着去看志远。 志远在铁窗内看着她,说了一句,“婶子,你好像瘦了。” 她真的孤孤单单走了好长好长的路程了啊…… 只得这一句“婶婶,你瘦了”。 只有这么一个人,发现她瘦了…… 那一刻,她在铁窗外泪如雨下。 泪眼迷蒙中,志远说,“婶婶,别哭,我会努力减刑的,等我出来。” 她不知道志远说等他出来干什么,是陪伴她?赡养她?还是和她一起开店? 后来,志远真的减刑出来了,只是,那时候,她已经重新东山再起,而且生意越做越大,志远来看了她一次之后,便从她生活里消失,只偶尔还会遇见,偶尔会再来看看她,没有陪伴,没有赡养,也没有陪她一起奋斗。 她上辈子快临终的时候才想起这个问题,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志远后来反而和她疏远了…… “在想什么?”顾钧成问她。 “我……想志远。”她眼里有些泪光。 顾钧成:…… 她隐隐感觉,顾钧成又要发飙了…… 第196章 是不是曾经过得很不好? “顾钧成!你不会连小孩的醋也要吃吧?”情急之下,她忙道。 吃醋? 顾钧成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咳咳两声,只道,“你现在跟志远倒是处得真好。” “那当然!”林清屏还陷在上辈子的回忆里,她只知道,志远出来后的日子,回了顾家村,有没有和顾家二老在一起,她也没关注。 想来,她上辈子对顾家二老也是愧对的,两位老人家性格和善,对她宽容,但后来,她搬离了县城,搬去了省城,便再没回去看过他们…… “林清屏。” 黑暗中,她听见他叫她的名字。 “嗯?” “你是不是,曾经过得很不好?”他目光深远,手指穿过她散落的发丝,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皮。 林清屏被他这样摸着很舒服,昏昏欲睡的,像她上辈子后来养的一只猫,她也经常给它顺毛。 哦,对,那只猫,她病入膏肓的时候,请志远去家中带走,让志远好好善待它来着,也不知道,她弟有没有把猫给人家。 应该是给了吧? 她弟又不爱这只猫…… 至于她是不是过得不好…… 她是真的过得不好啊! 不过,顾钧成问的是她二十岁以前吧? 见识了她这样的娘和弟弟,顾钧成应该是猜到她前二十年过的什么日子。 可他不知道,上辈子的她,才是不好。 她风风雨雨几十年,冰天雪地里送过盒饭,在一群饿狼似的男人中抢夺一席谋生之地,她的确是成功了,但是,每一分钱真的是她的血汗钱。 说来好笑。 她在跟顾钧成婚姻期间,大手大脚霍霍顾家的钱,要买什么昂贵的东西从来只会找顾钧成开口要,等她自己终于赚到钱了,她反而舍不得花了。 她舍不得花的,全部填了娘家的无底洞。 自己落得个油枯灯尽孤零零的下场。 唯一的陪伴只有晚年养的那只猫。 顾钧成质问她,为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告诉他,要自己一个人扛。 那是因为,她几十年已经扛习惯了啊…… 有谁能替她扛呢?只有她自己。 无论是生意上的还是生活上的,大到生意失败、一穷二白,小到灯泡坏了、水管漏水,全都得她自己扛着,不仅仅要扛自己的生活,还要扛着全家,扛着她娘和她弟无止尽的要求和索取…… 从来没有人可以依靠,也习惯了不依靠任何人。 也许,是她的报应吧? 谁让她拥有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呢? 她笑了笑,眼角有些湿,在顾钧成怀里,手指轻轻抠他的背心,“顾钧成,有你,我就过得很好了。” 她伏在他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的手臂用力抱了抱她,而后,温软的唇在她耳边轻轻说,“以后,会更好的。” “嗯……”肯定会越来越好啊!“顾钧成,你明天是不是一大早就又走了?” 他通常周日晚上就会回校,如果哪天请到假没回,第二天就会很早很早就去了,要去赶早操,她每次醒来他都不在身边了。 顾钧成顿了顿,“是……” “没事。”林清屏伸手捂住他的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走的时候,叫一下我好不好?就跟我说一声,虽然我不一定能醒来,但是我能听见的。” “好。”他答应了,手指继续在她发间穿梭,“睡吧,不累吗?” “嗯。”她早就昏昏欲睡了,在他手指的按摩下,更是睡意朦胧,迷蒙间,模模糊糊说了一句,“顾钧成,我曾经养过一只猫,它叫成子……” 顾钧成的手指在她发间微微一顿。 第二天顾钧成天没亮就要回学校了,衣装穿整齐以后,站在床边,熟睡的林清屏不知什么时候抱着他睡过的枕头,两颊睡得粉红粉红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弯下腰来,在她脸上亲了亲,“林清屏,我回学校了。” 结果,只听“啪”的一声,她睡梦中一个巴掌挥过来,打在他脸上。 “蚊子!”她闭着眼睛嘀咕。 他捂着脸,哭笑不得,说好的能听见呢? 他起身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他并没有想到,今天学校还有人要找他。 因为他协助公安破获了一起私设赌场案和涉黑案,公安将来进一步取证调查,而他,将会因为立功再次获得嘉奖。 林清屏起床的时候,又是一脸懵的状态:顾钧成又悄无声息走了?说好的叫醒她的呢? 楼下,志远正在吃面条,赵大姐等着他,一会儿一块送志远和小麦去幼儿园。 小麦看起来不太舒服,面前放着一碗面,一口也没动。 “怎么了小麦?”林清屏下来看见问她。 “不想吃……”小麦声音小小的。 正埋头吃面条的志远忽然说,“你再不好好吃饭,就要罚站圈圈了!” 志远指着的,正是昨天顾钧成画的,林清屏站过的圈圈。 林清屏:???臭孩子你在说什么? 赵大姐可不知这里面的典故,诧异道,“这是什么圈?我正打算擦掉呢!” “别擦别擦。”志远说,“你擦了,下回我妈做错事,顾叔怎么罚她站圈圈呢!”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林清屏不能忍了。 赵大姐忍不住笑出声,“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志远一边偷看林清屏的眼神,一边快速说,“是我顾叔,罚我妈站军姿用的!昨天晚上,在这站了半小时呢!” 赵大姐简直了,笑弯了腰,“哎哟,可逗死我了,清屏你到底做了什么事,顾团长要罚你站半小时啊?” “你听志远胡说呢!”林清屏拿起一根鸡毛掸子就冲着志远去了,“臭小子,让你胡说八道!” 志远大叫一声,绕着房间到处跑,“救命,我妈要打我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林清屏哪里是真打他,不过是吓唬他而已,追了一圈,恨恨地道。 小麦看着这一幕,也笑弯了唇。 自此,林清屏在家站圈圈的笑话,就传开了,连顾有莲有时候碰到她弟回来,都要叮嘱两句,“你可别动不动罚瓶子站圈圈啊!人家又不是你的兵!哪有把媳妇儿当兵管的?” 第197章 你想不想吃糕点 小麦这天是不太舒服,赵大姐说是着凉了。 早上那碗面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林清屏便让她带了些糕点,到幼儿园去吃。 怕她胃口不好,特意带的酸酸甜甜口味的。 幼儿园现在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六一排练节目上,而志远这个班,这一次表演的节目,就是志远的武术。 本来,老师在迎新年的年欢会上就打算上这个节目的,但是,那时候来不及了,排练时间太短,班里娃娃一时半会练不好,但老师真的很喜欢志远耍拳时的精气神,就每天上课前让志远带着孩子们练。 其实也没有练多硬的功夫,就是耍耍招式,跟广播体操也差不到哪里去,这小半年练下来,已经卓有成效了,反正,花架子是有了的,可以上台表演了。 这天早上,又是志远带领大家练拳的时间。 小麦因为不舒服,志远举手跟老师请了假,让小麦在一旁看。 小麦手里握着糕点,坐在花坛边,看着志远在前方带拳,觉得志远真的威风极了。 然而,她正看得入神,手里一空,糕点被人抢走了。 她一看,抢糕点的人是云小山! 说起来,幼儿园节目,一般是全班一起上台表演的,小麦也要上,只不过小麦今天感冒,所以暂时休息,但云小山,却是个例外。 只因老师真的怕了云小山妈妈。 记得小班的时候,孩子们练一个舞蹈,因为有在地上滚的动作,排练的时候,被云小山妈妈看见了,立刻就冲出来,指责老师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动作给孩子?地上脏,那么多细菌! 很巧,云小山那几天还有些拉肚子,云小山妈妈立刻就找到了根源:就是在地上滚,手上沾了细菌,再拿东西吃,导致云小山拉肚子! 不得了…… 那一次,幼儿园赔偿了医药费和营养费才算了事。 所以,后来的所有汇演,老师长了记性,一定会先跟云小山妈妈说,这个节目是怎样的,云小山是否参加。 通常情况下,合唱之类的,云小山会参加,舞蹈什么的,基本就不参加了。 云小山妈妈的口吻:我们小山要跳什么舞?学舞蹈?那是跳给别人看,供人娱乐的!我们小山需要供谁娱乐?我们小山是学高雅音乐的! 所以,幼儿园的集体活动,柳雁一向是一百个看不上,这次的武术表演,老师也通知柳雁了,柳雁还是那句话:不参加。 但云小山这次却很不听他妈妈话,一定要参加,在家里闹了好几次。 柳雁后来想出来的折中办法是:没错!集体活动,凭什么别的孩子都能参加?她孩子就只能看着?小山也要上!当然,不能上他们那个武术!我们上高雅音乐!小山要来个小提琴独奏! 本来一个班只有一个节目的,老师都愁死了,到园长那里去说,园长想来想去,还是破了例,给他们班一个破例的名额,再加一个节目——云小山的小提琴独奏。 奇怪的是,其他班老师也都没意见。 一问,云小山家长要求的啊…… 那没事了,上吧上吧…… 于是,在各班都在紧锣密鼓排节目的时候,云小山就成了个闲人。 因为,也没人能辅导他小提琴啊!人妈妈可是说了,云小山的小提琴,都是请的大师级别的老师给上课,水平不是你们幼儿园水平的老师能仰望的。 小麦也没想到,云小山要来抢自己糕点。 云家和志远之间的渊源,小麦原来在顾家村的时候也知道一点,但是,后来,云老爷子回首都,小麦就没再见过他了。 志远也只仅仅去过云家两次,但就这两次,再加上云小山妈妈在幼儿园出现时引发的混乱,足以让小小年纪的志远,对云家有了隔阂。 他没有把云家那些事详细说给小麦听,但是,严肃地叮嘱过小麦几次:不要和云小山有来往,离云小山远点,如果云小山要惹她,第一时间跑到他身边来! 小麦一直都把志远的叮嘱记在心里,可现在云小山抢了她的糕点怎么办?志远正在领着大家练拳,她也不能去打扰。 小麦从乡下来首都,本来就像一只雏鸟,初入广博大森林,带着敬畏和害怕,处处谨慎小心,现在突发状况,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在花坛边站了坐,坐了站的,犹豫再三,决定算了,那块糕点她不要了,就给云小山吃吧! 然而,她都已经打算放弃了,云小山却又花坛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小麦,你的糕点,你还要不要了?” 拿着糕点的手,在那晃啊晃的。 小麦看了他一眼,不理他。 “小麦,小麦,你过来,我把糕点给你呀。”云小山在那继续吐舌头,晃糕点。 小麦是很怯懦,那是从小在奶奶家就养成的性子,因为是女儿,奶奶不喜欢,反而是奶奶家那些亲戚的男孩更受宠,这不,还要把她爸爸也分给别人吗? 但是,她骨子里也有顾有莲的倔强,她一直不理云小山,但云小山却偏要一直挑衅她,她也来了脾气,跳起来就往云小山那边走。 “你要干什么?”小麦问。 云小山把她的糕点放在他手心里,“叫声哥哥,我就把糕点还你。” 不知道是小麦跟着志远练了一阵功夫手脚格外灵敏,还是云小山疏忽大意,亦或是云小山人胖反应慢,反正,小麦不耐烦地一出手,就把糕点从云小山手里抢过来了。 云小山都呆住了,盯着自己手心,不敢相信的眼神。 小麦懒得搭理他,糕点抢了回来,就打算继续回去看志远他们练拳,结果,衣服被云小山拉住了。 “云小山,你到底要干什么?”小麦扯了几下衣服,都被云小山拉得紧紧的,扯不出来。 云小山哼道,“你喜欢糕点?我告诉你,我有超级好吃的国外的糕点,你吃不吃?” 小麦:?? 小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云小山会给她吃糕点? “不要!”她才不是贪嘴的人!家里舅妈做的糕点可好吃了! 第198章 脸往哪搁 “我家的糕点比你的好吃多了!很贵很贵的!”云小山揪着她的衣服不放。 “我不要!你放开我!”小麦牢记着志远对她的叮嘱,很着急,一心想离这个云小山远点。 但云小山却十分执着,“你没吃过,你怎么知道不好吃呢?你肯定想吃的!” 小麦都觉得这个人简直听不懂人话了,她都说不要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云小山一脸得意,“我告诉你,你跟你哥说,让我也参加武术表演,我就把我家最好吃的糕点给你吃。” 小麦逐渐暴躁:“我说了不吃!” 甚至于,连云小山前面那个条件都没清楚,而且,小麦是真的只是想把自己的衣服从云小山手里解救出来而已,眼看云小山的小胖手一直拽着她衣服,她一急之下,就捏着云小山手腕一个翻转,云小山应该是没站稳,也没防备,竟然就被小麦这么一带,摔到了地上,自然也松开了小麦的衣服。 云小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老师,也让小麦震惊在原地。 小麦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云小山这么胖一个人,是她随随便便就能撂倒的吗? 老师是最害怕的,跑过来都不敢碰云小山,蹲在一旁问,“哪里痛?云小山?有没有哪里痛?” 云小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肯起来,嘴里只嚷着,“我要告诉我妈,我要告诉我妈!杜小麦打我!杜小麦打我!” “告诉我妈”这四个字,简直像是老师头上悬着的一把刀,老师一听整个人都慌了。 不过,“杜小麦打我”这句话云小山是怎么说出来的? 杜小麦才只有他一半大,还是个女孩子。 小圆脸忍不住道,“云小山,你连小麦都打不过,还哭,你不丢人吗?” 云小山一个鲤鱼打挺,想挺起来,但是没挺成功,又倒下去了,红着一张脸争辩,“她练过武术了的!她哥哥是李志远!我怎么打得过?” 谁打得过谁这种问题根本不是老师关心的,老师只关心云小山到底又没有伤到,如果伤到了,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志远一直站在小麦身边,拉着小麦的手。 小麦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慌张,手都有点抖了,小声跟老师认错,“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扯出我自己的衣服……” “是我。”志远这时候道,“就说是我打的吧,老师,如果说是小麦打的,人家也不信啊,小麦这么小。” “我可以不告诉我妈妈!”这时候地上的云小山坐了起来,“但是,我有个条件!” 云小山仿佛抓住了志远的软肋,站起来,冲着志远就说,“必须让我加入你们武术表演,不然,我就……我就跟我妈说,你和小麦联合起来欺负我!” 老师一直在观察云小山的动作,直到此时,发现他活蹦乱跳的,才终于放了心。 在反复确认云小山真的只是摔了一跤,并没有哪里磕破摔伤以后,老师才正面面对云小山提出的要求。 谁敢轻易让他上武术表演? 老师思来想去,还是在下午放学时跟云小山妈妈交流,不出意外,再次遭到云小山妈妈的强烈反对。 云小山是哭着离开幼儿园的,第二天来幼儿园的时候也是哭着来的,还和老师置气:你为什么要跟我妈说?为什么要跟我妈说?我悄悄练不就行了吗? 老师还得安慰他,“没关系啊,虽然不能参加武术表演,但是,你不是还要上一个小提琴独奏吗?一样有上天机会。” “我……我……”云小山眼睛憋红,瞟了一眼远处的小麦,“我连杜小麦都打不过!我要练个破琴有什么用!” 云小山原来是班里一霸,在志远那里受挫无数,至今还欠着志远一声“爷爷”没叫,唯恐哪天志远突然翻旧账,导致本期他在幼儿园都收敛了不少,不敢肆意横行了,现在,居然连一个瘦筋筋的小姑娘都打不过! 他云小山的面子以后往哪里搁! 志远和小麦哪里知道云小山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每天上学放学,日子简单而快乐。 直到那日回家,发现云小山爸爸来了。 志远第一反应就是,完了,云小山又跟他爸告状了!这下子,人家找到家里来了! “你先回你自己家,我来对付他!”志远第一个要保护的就是小麦,把人往顾有莲那边院子里一送,还叮嘱赵大姐看住小麦,千万不要出来,他自己返回了家中。 志远是懂先礼后兵的,进家后先叫了一声“云伯伯好”。 云严笑眯眯的,还往他身后看了看,说,“那位力大无穷的小女侠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完了! 志远暗想:云小山这个说话不算话的,竟然真的跟他爸告状了!还把小麦摔他的事也说了! 林清屏还没听懂这对话什么意思呢,笑问,“你们在说什么暗语吗?” 云严笑道,“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回来说,被个小姑娘给扭摔到地上了,也不嫌丢人。” 林清屏脸色微微一变,意识到这小姑娘是小麦,志远也一脸紧张,正准备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就听云严哈哈大笑,“放心,他妈不知道,小山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我只是好奇,云小山那块头,要掀倒他也不容易,到底是怎样的姑娘?” 林清屏和志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志远吐辞清楚地回答,“她回她自己家了。” “嗯,好,那下次有机会,我再见见小侠女。”云严的语气,显然今天来不是为这事,还有更重要的事。 志远一听便回自己房间了,剩下林清屏和云严交谈。 林清屏用瓷杯给他泡了一杯茶水,云严忙道,“不用客气,我也就不绕弯子,有事说事了。” “好,您说。”林清屏点头。 林清屏万万没想到,云严来,竟然是为了她弟的事。 她弟参与赌博被抓了,她娘竟然在派出所大肆叫嚣:她背后有人。 而且,还把云家的人说出来了。 第199章 真的很抱歉 云严来的意思是,林家贵是参与赌博,这件事可大可小,他想来听听林清屏的看法。 云严这样的人,都是人精。 林家几口人他差不多都见过了,对林家每个人是什么样的性子,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若是依着林家大娘和林家贵的品性,云严是不会有过多来往的,但林家这两姐妹倒是歹竹出好笋,而且自家弟弟又对林青云颇有想法,所以,这个关系,他得掂量着来。 林清屏此时却是无地自容。 她拼了命地,想要捂住自家那些腌臜事,拼了命地,想要在云家人面前维护二妹的自尊,可她娘,每次总能把她努力糊上去的那层皮揭下来,跳梁小丑一般,在云家人面前出尽洋相。 她不敢想象,如果二妹此时在这里,会是怎样的难受。 “云严同志。”林清屏深吸一口气,道,“真的很抱歉,我们家这么难堪的事,把你连累进来……” “不不不,别这么说。”云严忙道,“如果我觉得为难就不会来找你了,都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林清屏摇摇头。“我背后有人”这种话,搁二三十年后说,能“火”遍全国,影响太恶劣了! “云严同志,很感谢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林清屏低声道,“我还是要为我娘的行为向你道歉,另外,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我弟弟既然敢去赌博,就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公事公办就好,没有必要为了他违背原则。” 云严听得微微一怔。 这和许多人的想法不同啊。 有些人家里有人犯了事,削尖了脑袋去想办法,连柳雁都是如此,娘家有什么麻烦事,都是来找他解决的。 林清屏苦笑,是人都会觉得她不近人情吧?至亲的弟弟,就这一个弟弟,能帮都不帮? 她上辈子,可被这句话绑架得太久了…… “你就一个弟弟”“你嫡亲的弟弟”,诸如此类的话,都是她不遗余力掏钱的法宝。 “你确定?”云严再次重问。 “确定。”林清屏道,“麻烦你说跟我娘不熟,或者不认识,请公事公办。” “行。”云严便换了话题,还把志远叫出来聊天,走的时候说,“以后要带小山常来你家玩,让他跟志远多学习。” 看着林清屏和志远僵硬的笑容,他更乐了,“我们小山有这么不招欢迎吗?” 如林清屏要求的那样,云家人最终没有管林家贵的事,林家贵因为赌博而被送劳教,在手指伤好后正式前往劳教所。 吴阿秀哭得心肝俱碎,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林清屏身上,认为就是林清屏害得林家贵受这个苦。 于是,吴阿秀还是找上门来,在林清屏现在所住的房子破口大骂。 各种各样难听的话,污水一样骂个不停,骂得左邻右舍都出来观看。 “咦,这个不是上次要拆房子的女人吗?” “对对对,就是小林同志家里的,把女儿五百块钱卖掉的那个。” “怎么又来了!” “小林同志在家吗?摊上这么个娘,也是真够闹心的。” 林家的事,作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反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林清屏把门打开,她娘操起一把扫把就朝她打过来。 林清屏没让她打着,吴阿秀没收住脚,继续往前扑,一扫帚把一个花盆打碎了。 “花盆五十块,赔钱。”林清屏冷眼道。 “你说什么?我是你娘!我打烂你一个花盆你让我赔钱?”吴阿秀气得语无伦次,根本抓不到来这里的重点了。 “这不是我的花盆,这房子是顾家的,你打碎的是顾家的花盆!”林清屏指着墙壁,再指着窗,“这里,这里,要继续砸吗?你砸,我计数就行了,到时候只管把钱拿来。” 钱这个字,简直就是戳吴阿秀肺管子了! 但凡她要有钱,儿子也不会这么可怜! “林清屏!我掐死你!”吴阿秀扑上去,“我砸不了别人的东西!我自己生出来的我还对付不了吗?” 但林清屏和她比,林清屏年轻多了,哪里能让她扑到? 母女俩在纠缠的时候,院门开了,二妹的声音响起,“姐,人来了。” “你在闹什么闹?”一声怒火,来自林清屏的爹。 她爹来了,和她爹一起来的还有村支书。 没错,林清屏拍电报回去了,请支书带着她爹过来。 她爹昨天就到了,她给安排住在旅社里,二妹刚刚去把人请过来的。 吴阿秀看见林爹,顿时嚎啕大哭,“老头子啊,我们苦命的儿子可怎么办啊!都是这两个死丫头,这两个死丫头害的!她们两个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过富贵日子,把我们家贵害了,害得去坐牢了!老头子,怎么办啊……打死这两个死丫头也救不了家贵了……” 林清屏任她嚎,只对支书道,“支书,这次真的太麻烦你了,这么大老远让你赶过来,实在是,再由着我娘闹下去,只怕闹出更大的事来,到时候给村里添麻烦。” 林家贵赌博被劳教一事,昨天林爹和支书到的时候,林清屏就已经说了,她爹抽了一袋又一袋旱烟,熏得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林清屏拿出云旗那边那张五千的借条。 “这笔钱,是林家贵借的我同学的,人家催着要还,我还不上,已经求着我大姐把房子典给别人,才勉强凑够,给还上了。”林清屏假装一脸悲怆,“娘说我不管弟弟,我要管到什么程度才算管?是我带着他去赌博的吗?是我要他找人借钱去赌的吗?” 围观邻居中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天啊,赌博啊,怎么敢的!” “是啊,一家子,两姐妹考首都大学,弟弟却做违法的事,这是怎么生的!” “五千块!这得工作多久才能有五千块啊!小林同志也太傻了!” 吴阿秀听得议论不对,跳着脚骂林清屏,“五千块怎么了?你一个当姐姐的,只顾自己过好日子,五千块帮弟弟都不给吗?没有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你有今天的好日子?” 第200章 女娃子 “你也说了一把屎一尿把我带大,那你这些年的米和肉都喂了谁?”林清屏质问。 “你……”吴阿秀涨红了脸,“我就是这么一说!不给你吃你是怎么长大的!” “是,我和二妹吃糠、吃红薯,弟弟顿顿白米饭,有蛋有肉,我们吃完去干活,从早到晚,烈日寒风,从来没有休息,好米好肉吃着的弟弟从来什么都不用干!所以,为什么我和二妹能考上首都大学?是因为我们吃的苦多吗?”林清屏只恨不能把后几十年的事拿出来说。 她爹听到这里,只觉得老脸臊得很,怒吼一声“住口!” 她爹这个人,死要面子,到哪里都不能丢了他的脸面,家里的事被这样拿出来掰扯,她这个当女儿的首先就错了。 “你一个女娃子!能养大就不错,你还想怎样?”她爹吼她。 林清屏哪怕重来一世,听见这话依然觉得心里凉透了,她幽幽一笑,道,“是啊,女娃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又来找我干什么呢?想要我怎么样呢?难不成有好事儿女娃子靠边站,有坏事了就叫女娃子来兜底?” “你……”她爹本来就不善言辞,被她反问,气得拿着烟袋要来敲她。 支书将她爹劝住,又好言好语跟她娘说话,林清屏才道,“支书,各位邻居,真的很不好意思,俗话说家丑不外扬,但我们家的丑事真的让大家看了一次又一次。” “但是支书。”她看向支书,“我真的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因为,这次的事,我们也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支书知道林家贵赌博被抓了,这都违法的事了,小林同志一个学生,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点点头,“我也正是为这个事来的。” 村里出这样的事,他村支书脸上不好看,但他既是村支书,又是乡亲,林家贵劳教去了,放任吴阿秀一个人在首都不像个事,林家老汉又从来没出过远门,林清屏邀请他,他便陪同来了。 吴阿秀哪里甘心就这么息事宁人,跳出来,拉着林家老汉,指着林清屏大骂,“她害家贵被砍了一根手指头!是她害的!要她赔手指头!” 她爹脸都青了,林家贵是他老林家的根,这手指被砍掉一根,这根都废了! 眼看她爹又要翻脸,林清屏冷声道,“这根手指是怎么被砍掉的,你先问问清楚!免得我娘的手指也保不住!” 吴阿秀听了,想起那日林家贵手指被砍的恐惧,情不自禁一个哆嗦。 林清屏直视着她爹,“林家贵,你们的宝贝儿子,参与赌博,不仅仅欠下二妹同学这五千,还欠下外面五万!” 围观邻居惊了,“天啊!五万!” 之前的五千,就已经让大家震惊了,这五万的数字一出来,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这是个万元户都是巨富的时代! 这得什么样的败家子才能败家成这样? 她爹的脸从暴怒,渐渐变得惨白,人都倒退了好几步…… 五万…… 这要多久才能还上啊…… “所以,支书,也请你说句公道话,这个钱,就算砸锅卖铁,也没有人能还得上了吧?”林清屏认真问道。 支书听了,叹了口气。 “而且,支书,我弟人是进去了,但钱是明明白白借了有借条的,人家说了,三天要钱,还不起就砍一根手指头。” 林清屏看着她娘道,“娘,眼看这期限又过了吧,人家满城在找你呢!还不上钱,你打算把你自己的手指头送上去砍吗?” “那……那几个人不是被抓了吗?”吴阿秀颤抖着问。 “人被抓了,账还在,你猜还会不会有别的人找你来要钱?” 她娘吓得缩在林老汉身后开始发抖,但仍然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放过林清屏,躲在林老汉身后指着林清屏骂,“你个没良心的!自己弟弟都不救!你还在这里唬我!我……我要去你学校告你去!还要去你女婿部队去告!” 林清屏冷笑,“告什么呢?” “告你们不孝顺父母!”不孝顺,可是很大的罪名!至少吴阿秀是这么认为的。 “那怎么算孝顺父母?”林清屏问道,“要把违法赌博的弟弟想尽办法走后门捞出来才算吗?” “是!你们明明有办法,却不捞!”吴阿秀大声斥责。 林清屏笑了,朗声道,“且不说我们真没有办法,就算有,顾钧成也不会去做的。顾钧成身为军人,他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是保千家平安!保万户安宁!是保卫祖国领土不被侵犯!而不是,用他手上一点点的能力,去帮违法分子开脱!这和我们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是相违背的!” 林清屏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字字敲在围观者心中。 围观邻居顿时鼓起掌来。 “说得好!小林!我们支持你!” “小林同志!顾团长是好人,你也是,给你们鼓掌!” 林清屏并没有夸大其词。 顾钧成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一生的志向都是保家卫国,她绝不可能让他去做违背原则的事,污了他的人生和理想。 在一片掌声中,支书都有些讪讪的,林老爹更是下不得台来,吴阿秀还要说什么,被林老爹一声吼,“你闹够了没有?” 吴阿秀气得冲老头子发威,“你居然说我?你居然说起我来了?” “不说你说谁?好好的一个儿子,全让你带坏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好高骛远,服装厂工作不好好干,工作没了,来首都不学好,不全是你在带着?” 林清屏看着她爹骂她娘,并没有感到多少快意。 她爹就是这样一个怂蛋,死要面子,又没本事撑起面子,出了什么事都只会怪别人,此时自知儿子养废,不承认自己教育无方,把责任全推在了吴阿秀身上。 支书怕这老两口在这里打起来,上前劝架,苦口婆心,最后使出杀手锏,“我看啊,我们还是尽快回去为好,万一这讨账的真的来了……” 吴阿秀一听,宛如被使了定身术。 支书拽着那两人走了。 林清屏相信支书会把后面的事情办好的,一定会把她爹娘带回去的。 昨天她接支书和她爹来旅社的时候单独见了支书一面,当时就给支书封了个大红包,支书之前客气不肯收,她可是假装弱女子,哭着求支书收下的,“我弟弟闹出这么大的事,我娘再不是也是我娘,她在首都到处乱晃,再出个什么叉子,或者真的被人砍手砍脚,我可怎么办啊?” 支书见她那样,就把红包收了。 那人钱财,自然会手短,也会偏着林清屏,把她爹娘带回去以后,往后在村子里,也能看着她爹娘一二。 当晚,林清屏还做了一件事,让她爹娘第二天马不停蹄地就回村里去了。 第201章 是我自己要上去的 入夜。 旅社里人都睡了。 吴阿秀其实也睡得呼呼的,这几天担惊受怕,又在外面风雨飘摇的,好容易有个安乐窝,跟林老汉吵了几句之后就抵不住睡意,睡着了。 但睡到半夜,忽然被走廊上的声音吵醒。 窗帘上印出几个大汉的身影,在门外大叫大嚷,甚至还拍门,“是这里吗?姓林的住这里?” “什么姓林!姓林的被抓了!他老娘姓吴!” “就是这里!我听说是住这里的!开门开门!开门还钱!” 吴阿秀惊醒了,吓得紧紧挨着林老爹,全身打颤,“老头子……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林老爹也很害怕,一动不敢动。 外面的人还在吼,“姓林的!不,姓吴的!开门还钱!再不开门我们闯进来了!” 林老爹蒙猛着胆子回了一声,“你们敢!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门外的声音倒是停了,有人在说,“咦?怎么是个男的?不是女的吗?” “是啊,难道真的敲错了?” “里面的人姓林还是姓吴?” 林老爹这会缓过来一点,“都不是!” 这时,服务员也上来了,“请问你们在找谁?晚上客人都睡了,请保持安静。” “我们找人……找人啊……”大汉的声音低了很多。 “那可能真的搞错了?走!明早再好好问问!” 吴阿秀在里面差点吓得尿裤子,憋了一晚上也不敢出去厕所,第二天一早,就催着老头子和支书赶紧回乡下去。 这些人当然是林清屏雇的。 自此,林清屏这边终于消停下来,除了二妹待云旗越来越疏远之外,日子重新进入正轨。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六一近了。 这是志远他们幼儿园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今年九月就要上小学了,六一汇演也等同于他们的毕业汇演了,老师和家长都挺重视的,家长还被邀请进园观看。 林清屏自然要去的。 她早知道了,今天志远班上的表演是志远领头,表演中华武术,全班都做了一样的衣服,这衣服,还是林清屏给做的呢,一大早,她和顾有莲就带着穿着表演服的志远和小麦进幼儿园去了。 云小山今天穿的是小西装白衬衫,带着一个红领结,被他妈妈牵着,他妈妈还背着一个琴盒。 老师们忙着给小孩子化妆,化的都是统一的两朵大红脸蛋,额头上再点一点的妆容,而且,老师一再强调,脸上要越红越好。 林清屏看着直想笑,但是她不打算用后来的审美来指点老师,小孩子们长大了看到自己“猴屁股”一样的妆容,也是另外一种乐趣。 但柳雁是不允许她儿子到老师那里化妆的,她自己在家就给云小山画好了,而且,自带了补妆的工具,时不时给儿子补补口红,再补补眉毛什么的,还一脸嫌弃地叮嘱云小山,“待会儿你可别去老师那里化妆了,不知道用的什么劣质东西,把脸画坏了就麻烦了!” “那别的小朋友都是在老师那里化怎么不坏?”云小山心不在焉,一双眼睛到处乱转。 “别乱动!”柳雁稳住了他的脸,“别的小朋友跟你一样吗?你是妈妈精心娇养的,他们都是放养长大的,满院子玩泥巴!” 柳雁说完,尤其瞪了一眼林清屏。 顾有莲还没怎么领教过柳雁的,对于她这莫名其妙的一瞪还有点疑惑,推推林清屏,“这是什么毛病?” 林清屏抿唇而笑,“没事,别管。” 小朋友的节目都很精彩,没想到,志远班里的武术表演是倒数第二个节目,最后一个是云小山的小提琴独奏。 这也让柳雁很自豪,最后一个嘛,才是最具分量的! 轮到志远班级的武术候场了,穿镶金边红衣红裤的孩子们纷纷起立跟着老师走了,云小山也站起来,“我要上厕所去。” 柳雁拉住他,“这时候上厕所,我陪你去。” “不用!男厕所,你女的去干什么?”云小山一窜,人就不见了。 柳雁想想也是,再加上背着琴盒不方便,放下琴盒她又不放心,万一谁使坏,在琴上动手脚呢? 这个想法一起,她又瞟了一眼林清屏,好像林清屏就是这个会在琴上动手脚的人…… 林清屏压根就没看她,只关注着那群红衣娃娃。 这个节目很快表演完,报幕员已经报出下一个节目的名字了:中华武术。 红衣娃娃们在呐喊声中虎虎生威地上场了。 柳雁有些着急,云小山怎么还不回来?该他候场了啊! 正当她四处张望的时候,不知哪个家长喊了一声,“那不是云小山吗?” “不可能!”柳雁不满地接话,她家小山怎么可能上台表演武术?他要拉小提琴的! 结果,她定睛一看,还真是云小山没错! 这会儿笑得像个年画娃娃似的,在那打拳,还地上滚! 柳雁脸都青了,喊起来,“停!停!停下来!” 但音乐声很大,她的声音基本淹没在音乐声中,只有临近几个家长听见了,纷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柳雁气得就要冲上台去把云小山抱下来,被林清屏拽住,“你想干什么?有人在拍呢,你想被拍进去?” “可是,小山他!我不允许!”柳雁气得大叫,指着林清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 第202章 他们都不喜欢我 林清屏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会这么好心?” “好啊!你承认是不是?你就是对小山怀有坏心眼!你就是见不得小山好!”柳雁可算逮着人出气了。 林清屏冷哼,“如果我对小山怀有坏心眼,这时候我绝不抓着你!我就让你去抱人,然后把他们幼儿园最后一次表演破坏掉,让小山心里永远留有这个遗憾!让小山恨你这个妈妈!” 柳雁脸色瞬间白了,“怎么可能?小山不是你们逼着上台去的吗?” “谁逼你家儿子了?”顾有莲抢白道,“你家儿子是拳打得特别好,还是跳起来特别高?这个表演非你儿子不可?” “你……”柳雁被顾有莲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的小山那么优秀,人中龙凤,竟然被这个乡下妇人说得这么不堪!是,小山是不会打拳,可是,他笑起来可爱啊!他会的那些高雅艺术这些土孩子会啥?她气不过,指着顾有莲,“我告诉你……” “你别告诉我了!我要看表演,你挡着我了!闪开!有点素质!”顾有莲嫌弃地道。 柳雁要气吐血了,一个村妇,居然敢嫌弃她! 但班里所有家长几乎都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你挡着我们了! 为什么家长都是这种眼神,因为爱显摆的柳雁坐在班里第一个。 甚至有别的班家长在喊了,“那是哪个班的家长,能不能不要站起来?” 柳雁的脸红得要滴血,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台上,儿子居然一脸傻笑地跟那帮土包子孩子滚作一团,柳雁越看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终于,这个糟心的武术表演结束了! 柳雁气得冲进后台,直接把云小山扯过来打了两下屁股,怒骂,“谁允许你表演武术的?谁让你来的?说!” 云小山哇的一声就哭了,说也说不明白。 柳雁把在外面家长那里受的气全都发泄到儿子身上,连续打了好几巴掌,“让你不听话!让你不争气!让你跟野孩子一样!” 这话亏得外面家长没听见,不然都得生气,骂谁呢?谁家是野孩子? 外面家长们正陶醉在一片掌声里,谁不说着武术打得好? 报幕员已经在报下一个节目了,柳雁还在打孩子,老师看不下去了,来提醒,“云小山妈妈,该小山上场了。” 柳雁气得指着老师,“你就是这么当老师的!等我待会儿再来找你算账!” 柳雁现在没功夫再纠结了,赶紧给云小山换衣服,推他上场。 云小山刚刚挨完揍,脑袋都是懵的,被他妈推到台上,该拉什么怎么拉,脑子里忘得干干净净。 眼看他妈在舞台侧面急得又要揍他,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舞着琴弓就开始乱拉。 一阵噶几噶几的声音在台上传开。 柳雁差点昏死过去。 这都是拉的什么玩意儿? 柳雁在舞台侧面轻吼一句,云小山的“咯吱”声多了一个颤音,云小山于是更不会拉了,又不敢下台,又害怕他妈,顿时在台上就开始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噶几噶几”。 那画面有多好笑? 台下的家长们先是愣住了,转瞬一个个捧腹大笑,但这大笑并没有什么恶意,纯粹是看着孩子可怜又可爱,到了后来,家长们干脆齐齐拍手,给云小山的“噶几”声伴奏打节拍。 于是,云小山一边哭一边在家长们的节拍里胡乱噶几,连老师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忍俊不禁。 柳雁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云小山的爸爸云严不知什么也来了,混在家长堆里给他儿子拍手伴奏,乐呵呵的。 云小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噶几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他妈不说他也不敢停,直到他爸觉得“丢人丢够了”,走到台前来,朝云小山伸出胳膊,喊道,“好了儿子!今天的弹棉花表演到此结束了!” 一声弹棉花,让家长们再度捧腹,连云小山自己都笑了,笑出鼻涕泡。 云严把儿子抱下来,给儿子擦擦眼泪,再擦擦鼻涕,然后他媳妇儿从后台出来了,绷着一张脸,指着云小山就要扇过来,“你学了那么久小提琴,你都拉的什么玩意儿?” 云严这会儿却很是护着儿子,而且也是要脸面的人,平静地看着柳雁,“在外不打孩子,有话回去再说。” “什么回去再说?回去再说还能找这些烂心肝的人算账吗?”柳雁激动得很,目光在所有家长脸上扫过。 云严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但仍然忍着,“柳雁,不要在外面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柳雁大声喊道,“这里每一个人,每一个家长,所有老师,都不安好心,我明明不让小山参加无数表演的,他们非让他上台,打完武术再拉琴,能拉好吗?今天我就要找他们算账!谁让小山上台打武术的,我要投诉到底!” “是我。”云严平静地看着她。 柳雁一愕,宛如被噎住了一般,“你……你为什么……” “因为儿子喜欢。” “他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他喜欢小提琴,画画,他喜欢高雅艺术,怎么可能……” “妈,我喜欢武术,是我自己要去的……”云小山终于抽抽噎噎接了腔。 柳雁两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最后一个节目表演结束,文艺汇演就算全部结束了,接下来各班合影,毕业班还要拍纪念照,这个时候的照片还是黑白的,但孩子们都拍得很起劲,还几个小朋友几个小朋友邀着拍。 小圆脸就拉着志远和小麦一起排队等相机伯伯给他们拍照,云小山在一旁站着,跃跃欲试,却又站着不敢动。 云严鼓励他,“儿子,你想跟谁拍,就去跟谁拍啊?” 云小山一听,又要哭了,“他们,不会和我拍的……” “为什么?” “他们,都,不喜欢,我……”云小山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又要爆发了。 柳雁在一旁本来就窝囊得要命,一股气堵在心里出不来,都是云严压着她,不然她今天非得全场闹翻! 现在,柳雁一听这话,更气了,“谁敢不喜欢你?你稀罕这些土包子喜欢啊?你……” 第203章 自己解决问题 云严一个眼神横过来,柳雁余下的话颤了颤,没说完,但是,柳雁从来不是一个退缩的人,她回瞪云严一眼,继续教训儿子,“你需要跟那些土包子喜欢你吗?你有那么多好朋友!比如……” “柳雁!”云严已经忍无可忍了,但是不能在儿子争吵,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人,这一声呼喊的分量,可想而知。 柳雁和他夫妻多年,什么时候他真动怒她还是分得清的,她从他冒火的眼睛里已经读出了这句话后面的内容:柳雁,你再多说一句,你就给我滚回去! 柳雁嘴唇一颤,终于没有再出声音,但委屈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云严低头和儿子说话,“小山,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你有想过吗?” 云小山挠了挠头,小声说,“我抢他们东西,还打人……恶作剧……可是后来我没打了……” “后来为什么不打了呢?”云严问道。 “因为李志远来了,我……打不过了……”云小山又是无奈,又是丧气。 云严有点想笑,忍住了,用一个眼神制止了柳雁因为儿子挨志远打又要发飙的冲动,继续和儿子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是不是?他们已经不跟你玩了?” 云小山点点头。 “没关系啊,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事情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心里想什么,就去做什么,想要说什么,就去说,该怎么做怎么说,自己动脑筋。” 云小山看着他爹,嘟着胖脸,“那,如果我去了,说了,他们还是不和我拍照呢?” 云严道,“如果他们和你拍照了,那代表他们原谅了你,如果他们还是不和你拍照,那是你自己从前欺负同学应该付出的代价,男子汉大丈夫,要对自己行为负责。” 云小山嘴一扁,又要哭了,他不想当男子汉,也不想负责呢?可是,他又好想拍照呀? 他看看他爹,他爹是不会去跟志远他们说的,再看看他妈,他妈正生气呢,而且,他妈也不喜欢志远…… 他犹豫再三,还是摇着小胖身体过去了。 小圆脸看见他就很警惕,“云小山,你来干什么?” 云小山吞吞吐吐的,“我……我想和你们拍照。” “为什么要和我们拍照?”小圆脸如今跟着志远,有志远撑腰,面对云小山说话声气都大了,因为,志远现在是全班的教员呢!是大家心里的英雄来着! “我……我我也是参加了打拳的,我也和你们一样的……”云小山现在和小圆脸比起来,气势倒是下去不少。 “可是,我们不想和你拍照啊!”小圆脸直接说。 云小山挠了挠耳朵,“小圆,从前是我不好,我以后不欺负你们了好不好?” 小圆脸微微惊讶,“你这是道歉吗?”云小山也会道歉? 云小山点点头,“是呀,对不起,小圆,对不起,李志远,对不起,杜……”刚要说“对不起杜小麦”,马上摇头,“我可没欺负杜小麦。” 小圆脸看了看志远,志远却道,“你来定吧,我随便。” 志远觉得云家的人很奇怪,有小山妈妈那样不讨人喜欢的人,又有云爷爷那样好的人,云爸爸和两个云叔叔怎么样,他不熟,不好说。 小圆脸想了想道,“那行吧,就一起拍吧!以后可不能欺负我们了。” 云小山一听,眉开眼笑,“真的吗?好!” 小圆脸又道,“算了,反正以后你也欺负不到了,我们没准见不着了。” 刚刚高兴没一秒钟的云小山“啊”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上小学了啊!谁知道还在不在一个学校呢!”小麦插嘴说。 小圆脸点点头,“拍吧,到我们了。” 这个消息,给好不容易争取到拍照机会的云小山都给整不高兴了,拍照的时候也耷拉着脸。 另一边,云严看着云小山,脸上浮现笑意,他身边的柳雁可就不高兴了,对云严抱怨,“你可真是,竟然让儿子跟这些土包子低声下气,你不丢人啊?看着我都心疼了!你不心疼?” 云严的笑容收敛起来,“我心疼!但我心疼的是,所有孩子都在一块高高兴兴玩儿,我们儿子一个人落了单,没有朋友,没有人搭理他,甚至还人人讨厌他!我心疼的是这个!” “那又怎么样?谁稀罕跟这些人做朋友,云严不是有朋友吗?那些小朋友家里都是高管……” “柳雁,做人不是这样做的。”云严颓丧极了,“行了,你先回家吧,儿子在这里我不好说,你现在就回家,在我发脾气之前!” 柳雁真的要被气死了,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云严,刚要说话,就见云严脸现戾色,是真的要发脾气了,她敢怒不敢言,一跺脚真的走了。 几个孩子一块拍了合影,又拉着别的小朋友一起合影,虽然云小山并没有显得很高兴,但是每张合影里都有他了! 孩子合影完了,居然还敢拉着家长合影,志远他们这一波就和林清屏、顾有莲一起拍照了,云小山也要他们和自己爸妈一起拍,但是,他知道自己妈妈不会同意的,但他发现妈妈走了,马上就过来牵他爸,“可以跟我们一起拍吗?” 云严欣然应允,还去征求小圆脸同意,“看起来你是做主的,我能和你们一起拍吗?” 小圆脸脸都红了,“我不是做主的,拍吧,拍吧。” “好嘞!”云严一把把小圆脸举了起来,拍了一张。 小圆脸还怪不好意思的。 拍完照,活动也就结束了,下午放假,是自由活动,各家家长领着自己孩子回家去了。 云严忽然问,“志远同学,你有多久没去看爷爷了?” 志远被问住了。 他真的太久没去了,自从上次离开云家,他就不想再踏进云家的大门。 “爷爷已经搬到郊区去住了,我和小山准备下午去看看,你们愿意的话,一起去玩?”云严笑着提议。 志远犹豫了一下,看林清屏。 林清屏在这件事上,是尊重志远自己意愿的。 志远想了想,问,“就我们几个吗?” 我们几个的意思是,除了柳雁,因为她此刻不在。 “是的,就我们。”云严道。他那个媳妇儿也不会去郊区的。 “行!”志远点头,“那就去!” 第204章 你也觉得他好? 当天下午,林清屏索性通知赵大姐甜品店放假一天,几个大人孩子,还叫上了林青云,结果云旗也在这里,一帮子人在云爷爷的郊区院子玩了一整天。 郊区院子挺大,种了菜,养了鸡鸭,还有一片玉米地。 几个孩子玩疯了。 在地里疯跑,在院子里追鸡赶鸭,结果,云小山被一只大公鸡追着啄,连摔好几个嘴啃泥,最后被他爸给解救了,在云严怀里哇哇大叫。 可看着大公鸡悻悻而走又乐得直笑,一张白乎乎的胖脸透着运动后的红晕。 “好不好玩?”云严问儿子。 云小山点点头,“我们下次再来吧?” 云小山从来没这样撒欢着玩过,妈妈带着他,不是去这家喝茶,就是去学这样学那样,哪里有这样好玩? 看着儿子一身脏乎乎的,云严失笑,“好。” 等孩子们玩累了,林清屏便在院子里支开了铁架,烧了炭火,虽然是热天,可烤玉米、烤土豆、烤各种肉也挺好吃啊! 吃完了烧烤,林清屏又和顾有莲下厨,做了水果捞,不但孩子们一个个吃得满足,连云严和云老爷子都叹: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小圆脸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呢,对志远道:“原来你们家这么好玩,从前你都不请我!” 志远也没想过要请小朋友到家里来啊,他嘿嘿一笑,“下回请你。” 云小山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插嘴,“李志远,你家经常玩这些吗?” 志远点点头。 小麦还补充,“我们还烤羊腿呢!这么大一只!我舅舅给我们烤,片给我们吃!” 云小山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我都没吃过。”然后仰头看他爸,“爸,我们家也烤吧?” 云严笑道,“行啊!等冬天,我们来太爷爷这里烤,到时候啊,把小朋友们都请来!” 云小山这才开心了。 机智的小圆脸发现了一个问题,“咦,云小山,怎么你叫太爷爷,我们叫爷爷,那你不是要叫我们爸爸?” 云小山:…… 云严:…… 大家:…… 然后全场爆笑。 云小山脸涨得通红,“不可能!不可能!我有爸爸!” “那……”小圆脸算不清这个辈分了。 “应该是叫叔叔。”云严笑着纠正他。 云小山先不答应了,“不行!不可以!” 志远看了云小山一眼,用嘴型说了个“爷爷”。 云小山吓得捂住了志远的嘴,憋了半天,委屈地说,“那……叔叔就叔叔吧!” 叔叔总比喊爷爷好! 虽然大家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突变,但还是笑着说,“你们各论各的,志远怎么喊老爷子不要紧,你们同学之间还是平辈。” 云小山这才松了手。 不管这样,这都是一个愉快的下午,只除了云旗和林青云。 两人全程几乎没说过话,云旗几次欲靠近她,她都躲开了去。 云旗也怕自己惹了她厌烦,让她不开心了,自觉地远离开,只隔着好几个人关注她。 到天色擦黑,大伙儿要回去了,云旗还呆呆地看着林青云,不敢出声。 云严都急了,怒斥他一眼,“笨脑袋!” 云旗被他哥一训,更是萎靡。 “算了!我懒得理你!”云严说不理,但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来提醒他,“你从小到大,算是一路顺风顺水,但你要知道,世界上的事,不是每一件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成所愿的,至少要努力过,才不后悔!而不是等着天上掉馅饼!” 云小山已经在叫他爸了,“爸,你快点,我们就等你呢!” “我先走了,好自为之!”云严瞪了他一眼,朝儿子走去。 二妹直接回学校去了,云严还要送小圆脸回去,林清屏和顾有莲则带着志远和小麦回家。 “我和小麦就直接回去了,不去你那了啊,明天见。”顾有莲和林清屏说。 “好嘞!拜拜!”林清屏说话现在有时候不自主带出上辈子的习惯。 顾有莲白了她一眼,“又和我说洋文!不知道我文盲吗?” 顾有莲现在对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林清屏嘿嘿一笑,进院,发现家里亮着灯,起初以为是赵大姐,结果,打开门一看,发现门口有一双男士鞋子。 “顾叔回来了!”志远高兴地跳进去。 顾钧成端着碗面从厨房里面出来,“去哪里了?家里店里都没人。” 林清屏笑了笑,“卷了财产跑掉了,你信不信?” 顾钧成一脸“懒得理你”的表情。 林清屏一看他的碗,揶揄道,“又吃猪食啊!” 又是一碗乱七八糟的面! 顾钧成坐下来,拌了拌面条,“我倒是不想吃猪食啊,人都不见了!” 志远以为他顾叔生气了,坐下来和他讲,“顾叔,我们今天六一,上午文艺表演,下午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看云爷爷了。” “哦?同学们都去了?”顾钧成觉得意外。 “嗯!”志远点头,“是去的郊外云爷爷的家,可好玩了,这么大的院子,还有玉米地,还有柿子树,云爷爷说,等柿子熟了叫我们去摘柿子吃。” “难怪!”不然,这么多人去云家,云家云严那个媳妇儿不摆脸色? “顾叔,你说人跟人怎么那么不同呢?”志远道,“云小山爸爸和妈妈真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志远:…… “不是,我是说云小山妈妈那么奇怪,云严爸爸怎么那么好呢?连云小山跟他爸在一起的时候都变可爱了。”志远若有所思。 “是吗?人跟人总是不一样的。”此时,顾钧成还没有什么异样。 林清屏把话接过去了,“确实!云严这么好一个人,怎么会相中这么个媳妇儿呢?我不是说柳雁不好的意思,而是他们两个不搭,性格、思想都不一样,怎么合得来呢?” 吃面的顾钧成眼皮抬了下,看了她一眼,“是吗?你也说他好?” “可不吗?为人大方,有耐心,脾气好,还会教孩子……”林清屏冥思苦想着,想再找出点形容词来形容一下他,“嗯,当然,长得也挺帅……” 然后,就发现顾钧成脸色不对劲了。 第206章 我守护你啊 林清屏这个晚上真的,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这个人每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就要问她一下“这句”,她被悬在那里,手指快把他肉掐下来了,他也要听答案…… 她发誓,她以后说话一定要过脑子! 最后,好不容易放过了她,她在浮浮沉沉中看见上方他的眼睛,里面仿佛有烟花盛开。 “顾钧成……”她呢喃着,绕住他脖子,亲了亲他。 她的声音都嘶哑了…… 顾钧成将她紧紧按入怀里,久久不能平静。 后来,两人清清爽爽重新认真睡觉了,顾钧成抱着她,说起了正题,“对了,武天平跟我说,她姐商场重组,准备在商场里开一个你那样的甜品店,你觉得怎么样?” 这就是直营店模式的开始啊,这才哪一年?开始得未免太早了吧? 不过,林清屏拧着眉,“我跟天娇关系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拐个弯,找武天平来问你?” “不知道。”他有些恹恹的,“可能觉得我是一家之主,在你面前说得上话,实际上,我在家里什么都不算!” 林清屏听这语气,忍不住趴到他身上,笑,“怎么听着有点怨气啊?” 他自己都笑了,“吃不饱当然有怨气!” 林清屏想起他吃的那碗“猪食”面,刚“运动”这么久,应该已经消化掉了,捂着嘴笑,“那我再给你煮点吃的?” 顾钧成看着她,突然翻身将她压住,“我是说这个吃不饱!” 林清屏哈哈大笑,用手挡着他,“别闹了,我不行了,真的,太累了……” 他听了后也没再勉强她,只抱着她再一个翻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嗯,你考虑下,如果可以,武天平说,趁暑假你有空,就把它筹备起来。” “当然好!有钱赚怎么不好?”林清屏高兴得趴在他胸口,“你知道我们家有多少钱吗?” “不知道。”他如实回答。 林清屏想了想,确实,他从来不打听她有多少钱,反而把他的身家都给了她。 “顾钧成……”她往上爬了爬,离他的唇很近很近,小小的声音,黏糊糊的,透着刚刚欢愉后的旖旎,“你把钱都给了我,你就不怕我把你钱都乱花掉了?或者给我妈骗去替我弟还赌债?” 她说话的时候,都快碰到他唇了。 红润润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像小时候在山里摘到的熟透的桃子,一口咬下去,汁水直爆。 他按下她的头,用力吮吸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交给你就是给你花的,随便你怎么花,你是家里女主人,你做主就行。” 林清屏原本被他吻得有点晕乎,其实也知道他会这么说,但是亲耳听见他再一次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上辈子她就是这么瞎花,把他的工资都花在了娘家…… “你是不是傻呀,顾钧成?”她鼻子酸酸的,捏了他一把。 “我只怕,我的工资不够多,你一个人带着孩子,首都花销这么大,委屈了你。”他有些无奈,身在部队,只有工资这一项收入。 林清屏心里更酸了,骂他“傻瓜”,“我们家有很多钱。” 她的钱是真的越来越多了。 她原本不想再给服装厂设计衣服,但是,厂长和付科长一再对她发出邀请,他们对她也算是有知遇之恩,所以,每一季都没停过。 她其实也害怕,自己是占了重生的便宜抢的先机,但真的是个门外汉,早知道要长期吃这碗饭,她就报服装设计系了。 现在被架在这上面,她只能自己课余再钻研,以应对不断发展的市场需求。 好在她很幸运,每一季都出爆款,而服装厂和她最初签的合同,真的是她占大便宜,是按销量分成拿的,可想而知,她每一季都进多少钱! 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跟厂长说,不然,就给她按设计师聘请的工资开钱,但厂长没答应,说既然签了合同就按合同走,不做不讲信用的事。 林清屏只能更加用心,不负这份信任。 而梅丽的工厂,是她投了钱进去的,也是她主设计,梅丽还搞了两条线,一条内衣线,一条成衣线,做得风生水起。 再加上甜品店,虽然是一两毛,最多五毛的东西,但量大利润高,生意也还是不错的,至少足够维持日常开销。 现在武天骄还要她入驻商场,钱只会越赚越多。 她捧着顾钧成的脸,“顾钧成,我守护你啊!” 顾钧成一听就笑了,“你傻啊,我是男人,应该我守护你才是。” “不。”她笑着贴上他下巴,感受他硬硬的胡茬扎着她的脸,“我守护你。你守护国家,我守护你。” 顾钧成:…… 顾钧成沉默了,良久,摸着她的头发,“林清屏。” “嗯?” “你可真是……” “怎么了?” “叫我怎么舍得……” 林清屏一听就怒了,双手撑起来,杏眼圆睁,眉目间皆是娇嗔,“你要舍了我?你是什么意思?” 顾钧成:…… “没有的事!”顾钧成立即否认,凝视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些绵长的悠远,眼神仿佛放空了,“怎么会……” 莫名的,林清屏从他后面放空的这句,听出不确定。 这家伙还真的想过放弃!她就知道!难怪她重生回来第一天,他跟她说离婚! “顾钧成!”她开始闹了,“我这么好,你居然还真舍得我?你是怎么想的?你给我去站圈圈!” “你太好了,我怕你不愿意。”他仰视着她,眼眸里如同星辰闪烁,“我不够好,长得黑,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事都帮不了你,还带着个孩子……” 林清屏可以确定了,还真就是婆婆给他挑的媳妇儿,挑中了她! “现在呢?”林清屏在他身上晃。 “现在?”他按住她,“我早说过了,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林清屏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你下次再有什么要舍弃我的念头之前,我先舍弃你!然而去找年轻小学弟!” “你敢!” “我偏敢!”林清屏在他身上动个不停。 “姑奶奶,别动了!” “我偏要!” “再动试试!” “……” “再动我可就控制不住了!” “……” 第207章 亲闺女似的人 6月之后,就朝着暑假的迈进了。 很快到了考试季,顾钧成几乎不再回来,林清屏也忙着考试,忙碌的日子过得格外快,随着一科科考试考完,就是暑假了。 暑假怎么过? 二妹不打算回去,可以说老家已经没有值得她回去的人了,她打算待在首都,看看有什么零工她可以做的,就当社会实践了。 林清屏其实也不怎么想回去,但她顾忌到顾钧成,结果,她忽视了一点,顾钧成是常年在部队的人,一年到头本来就难得回一次家。 于是她撒了个娇,暑假就待在首都,她和他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在一起…… 顾钧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最终,只有顾有莲带着小麦离开了首都了,因为暑假甜品店生意冷清了很多,顾有莲完全可以闲下来,回家探一次亲,先去看杜根,然后再回家看爹娘。 林清屏于是全身心投入武天娇商场里的甜品二店。 而顾钧成,则带着志远在家里当起了泥瓦工、园丁、菜农、电工……等等。 林清屏现在所住的房子,可真正就属于他们自己家了,她想把院子按照她设想的翻新一下,这活儿原本可以找工人干的,但是林清屏上学时一直忙,顾不上,现在顾钧成在家,什么活儿是他不会的?他全包了! 于是,在林清屏的指挥下,顾钧成把院子做了分区,花圃、菜圃、休闲区、烧烤台,主要四个大的分区,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和志远两个人挑涂砌砖,终于在一个月以后,做出了基本雏形。 林清屏抽时间去花鸟市场买了花,还买了菜籽回来,当然,“种”这种事又是顾钧成的。 当一切大功告成之后,林清屏在院子里摆开了餐盘,一家三口点了蜡烛,享受夏夜的烛光晚餐。 林清屏很是得意的,她指着蜡烛,“顾钧成,这才是烛光晚餐,你买的什么烛?” 山顶那一晚,他买的那蜡烛一点,仿佛在设灵堂…… 顾钧成一看,真是稀奇玩意儿,蜡烛还有做成花型的。 林清屏得意地点点头,这可是她从武天娇那里抢来的! 林清屏还给顾钧成倒上红酒,“来吧!正式开始我们的烛光晚餐。志远,那是你顾叔的酒,你喝北冰洋!” 已经喝了一大口红酒的志远,“哦……” 顾钧成看着这环境,周围都是花花草草,他们在中间点个蜡烛吃饭,他实在没看出来跟他上次“精心”筹划的有什么不同。 “顾钧成你浪漫过敏吗?”林清屏忍不住又冒出后来的词汇。 顾钧成:……确实漂亮,不错,值得多喝两杯。 “这还差不多!”林清屏一笑,忽的,脸色一僵,在腿上“啪”了一下。 “怎么了?”顾钧成问她,“蚊子?” “不……不是吧!”林清屏支吾起来。 顾钧成笑道,“我还以为这么高级的烛光晚餐没有蚊子。” “当然没有!”林清屏话音刚落,又是“啪”的一下。 顾钧成:…… “不然我们进去吃?”顾钧成问她。 “不!”她准备的烛光晚餐,就是要给顾钧成打样的!怎么可以就这样草草结束? 接下来,肉没吃到口两块,林清屏一直在“啪啪啪”。 最终,她忍无可忍了,问他俩,“你俩没蚊子咬吗?” 志远摇头,还来了句,“妈,你香,蚊子叮你,我和顾叔臭,蚊子不喜欢。” 林清屏今天为了搭配这烛光晚餐,还穿了一件露肩膀的连衣裙,在她又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之后,低头一看,肩膀上好几个红疙瘩了。 再伸出双腿,已经密密麻麻,要犯密集恐惧症了! “林清屏,别逞强了,进屋去!”顾钧成严肃起来,“你忘了你上回被蚊子咬生病好几天?” 林清屏不愿意就这样结束烛光晚餐,但是也不想吃那个苦了…… 只能任由顾钧成把菜和她都端了进去。 他还拿了蚊子药出来,给她满是包的皮肤上全部细细涂上。 “别不高兴了。”顾钧成涂完药拍拍她的脸,“冬天吧,等冬天,我陪你在园子里烤肉,也浪漫的。” 浪漫这个词,他都学会了。 只能这样了?还能如何?林清屏看着自己那份一口没来得及吃的牛排哀叹,“那明天,你把后面院子也整整?” “好!没问题!”顾钧成对于她提的要求一向答应得很爽快。 然而,第二天傍晚,顾钧成在整看一天院子之后,收到从老家来的一封电报:母病,速归。 电报是顾有莲拍来的。 刘芬病了。 林清屏紧接着就回家了,两人一商量:马上回家! 电报字数少,林清屏和顾钧成只看见“母病”两字,并不知道什么病,到什么程度,但都拍电报通知他俩了,肯定手机十分严重的了! 两人不敢耽搁,买了目前能买到的最早的一班火车票回了家,直接就去了县医院。 但见到刘芬时,发现她虽然是病了,但是并没有严重到危急的时候。 两人陪刘芬说了会话,顾钧成又去找了两趟医生,便带了志远出去,买饭来给林清屏吃了,刘芬的饭自有顾有莲送来。 林清屏于是坐下来给婆婆削苹果吃。 旁边病床的人,看了,好奇,问这是谁。 刘芬便说了,是自己儿媳妇,刚才出去的是儿子。 旁边的病友很是赞叹,“你可真是好福气,个个儿媳妇这么孝顺。” 林清屏:个个儿媳妇?莫非刘芬还有一个儿媳妇? 刘芬道,”那是女儿。“ 哦……说顾有莲啊! 林清屏继续削苹果。 一个苹果没削完,有人来了,带着一个保温桶。 旁边床的病友马上笑着说,”我就是说她,比亲女儿还亲的这个!“ 林清屏:???? 来人是陈夏! 陈夏上来就说,“今天在河里打到几条鱼,我给你炖了鱼汤,来补补身体。” “不用不用,我给我娘炖了鸡汤呢!谢谢你啊!” 陈夏身后,顾有莲挤了进来,冲着林清屏使眼色。 第208章 林清屏会不高兴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陈夏倒是笑笑的,“那这鱼汤我都炖好了,就放在这里,大家一起喝了吧,今天这么多人在这,瓶子也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也不影响病人休息了,我先走了。” “不用不用,你拿回去吧!天热,我们这喝不完,下午馊了就浪费了。”顾有莲把保温桶往陈夏手里塞。 陈夏叹了口气,“姐,你不用跟我这么见外的,从前,大娘待我和亲生女儿没两样,我这也是报恩,成子和瓶子都不在,我帮着来尽尽孝没啥,况且是昨天大娘说的,想吃鱼,我今早特意去河里打的……” 刘芬听了,脸上露出不忍,“算了算了,也是小夏一片心,放下就放下吧,我也确实想喝两口鱼汤。” 陈夏一听,高兴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养身体,我明天再来看你,明天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这回,顾有莲没让自己娘开口,抢着说,“不用了,我弟弟和弟媳都回来了,而且还有我在呢,哪敢劳动你啊,不用了。” 陈夏还是满脸笑容,“那好,那我就回去了。” 陈夏走后,顾有莲道,“娘,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跟陈夏说你想吃鱼呢?你把成子和瓶子往哪放?” 刘芬被女儿说得,显得很是委屈,“这不是,他俩都不在家吗?” “那不还有我吗?你去麻烦一个外人算什么事?”顾有莲道。 “那你不是嫁人了吗?你老顾着我,杜家人会怎么想?”刘芬还一脸为顾有莲考虑的样子。 “你是我娘!我是你闺女!再嫁人不比一个外人亲!”顾有莲都抢白她娘了。 林清屏听着,倒是想说:姐,你真是我嘴替。 她心里另有心思,于是道,“妈,姐,我出去看看顾钧成买饭怎么还不回来。” 说完,就溜出去了。 病房里,顾有莲和她娘还在继续说。 “娘,现在弟妹回来了,你可别再叫陈夏来了,等下搞得弟妹心里不舒服。”顾有莲叮嘱她娘。 刘芬叹了叹,“我也是不忍心。陈夏说的也没错,原先,我是把她当闺女来看的,那时候以为她要和你弟结婚,谁知道后来发生变故呢?现在陈夏过得也不好,娘家哥哥嫂子嫌弃她,我看着也可怜,如果当初,她跟着成子,哪里能成这样?” 顾有莲知道她娘容易心软,没想到软成这样,气死了,“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们成子辜负了她似的,明明是她辜负了成子!有什么好可怜的,都是她活该!” “她都说了,不是她自己的意思,是她爹娘逼的。”刘芬道。 顾有莲真的要被她娘气死了,说理都说不通的吗? “反正,不许她再来我们家!”既然说不通,就直接下命令好了!“再来,我可没好脸色了!” 林清屏走出病房,在楼梯口就听见陈夏和顾钧成说话的声音了,果然被她料中了,陈夏这会儿出去,正好赶上顾钧成买饭回来。 “成子哥。”陈夏叫他的时候,声音甜甜的,末了,还叫志远。 顾钧成只“嗯”了一声。 陈夏便道,“成子哥,我刚从病房看顾大娘出来,她想吃鱼,我大早上给她抓了两条鱼,炖好了刚好赶上午饭。” 只听顾钧成的声音在说,“你费心了。谢谢。”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吗?我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大娘可是把我当儿媳……”或许她意识到这么说不妥了,改了口,“当女儿养的,我很感激她从前对我的好。” 顾钧成“哦”了一声,“那是从前,现在不好再麻烦你了。” “没事啊,不麻烦……” “麻烦的。”志远却打断了她。 “啊?” “我顾叔会很麻烦,到时候林清屏应该会不高兴。”志远忽然插嘴。 默默偷听壁角的林清屏:…… 空气凝滞了一秒。 陈夏吞吞吐吐地问,“成……成子,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确实是这个意思。”顾钧成道,“她会误会,到时候我很麻烦。” “还会站圈圈!”志远又插嘴。 林清屏:……她什么时候罚顾钧成站过圈圈了? 陈夏却懵了,“站圈圈的意思是?” “就是如果我顾叔犯了错,就要在地上画个圈,在圈圈里站军姿一小时。”志远响亮地跟她解释。 “这……”陈夏的语气听起来,完全就是给整不会了。 志远又道,“像你老来找我顾叔这种错,估计不站三小时完不了事!” 林清屏听着觉得好笑,顾钧成也由着这小子胡说? 陈夏听着却很难受,强笑道,“成子哥,想不到你结个婚在家里这么惨,林清屏也太粗暴无礼了吧?你是军人啊,她都不尊重你的?” “没有。”顾钧成此时马上否认,“她很好,她对我怎样都是我自愿的,所以,才会对你说,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可是,我们是好兄弟啊!”陈夏有些哽咽了,“过去那些情分,你结个婚就都不要了吗?” “你也说了,那是过去。”顾钧成道。 “成子哥,你这么无情无义的,林清屏知道了也不会喜欢吧?” “不会不会!林清屏可喜欢我顾叔了,她都在我顾叔身上做记号了,只能她看,不能给别人看!”志远忙不迭地插嘴。 林清屏:……这小子一天天的,都在琢磨个啥? 这回连顾钧成都无语了。 陈夏更是听不得这些,“行,成子哥,那祝你和林清屏幸福吧。” 楼梯上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想是陈夏走了。 而后,顾钧成和志远的脚步声就向上而来。 “你可真够行的啊!”这是顾钧成在说志远。 志远在他面前皮得很,“谢顾叔夸。” “我这是夸你?” “我就当做夸了!我这么机智,难道不值得夸吗?” “你不是机智,你是林清屏的狗腿!” “那不然呢?我不向着我妈,难道向着外面的女人?” “下次编故事别编得太离谱?我站三个小时圈圈?我什么时候站过?” “哦,你要跟这个姓陈的多来往几次,我看你离站圈圈就不远啦!” “回首都你先给我站三小时去!” …… 林清屏听着他二人斗嘴,抿唇一笑,悄悄隐去,假装从来没偷听过。 第209章 你这儿媳妇 林清屏若无其事回到病房,病房里母女二人的谈话也结束了,顾有莲看着她进来,笑着问,“成子买饭回来了?” “嗯,回来了,在后面呢。”林清屏此刻心情很好,陈夏也好,婆婆也好,种种她都不计较了。 说话间,顾钧成就到了。 买了好几个菜,好几个搪瓷缸装着,还有两缸饭,他和志远两个人手里提得满满的。 “哪里来这么多缸子?”刘芬问。 “借的老板的,吃完还还回去。”顾钧成说着,又掏出几个碗来,都是借的,给了林清屏一个碗一个筷子,“快吃吧。” 说完看他姐,“你还吃吗?” “我吃过了,你们仨自己吃,娘这里有我炖的鸡。”顾有莲道。 林清屏三人便开始吃着顾钧成打回来的饭菜。 “有鱼汤,成子你吃点。”刘芬突然道。 “不了,我不爱吃鱼。”顾钧成将一块瘦肉夹到林清屏碗里。 刘芬噎了噎,道,“那志远和瓶子吃?” 志远早听见那鱼汤是怎么来的了,他要是吃了,还对得起他妈吗?他顾叔都知道不吃了,他能比不上他顾叔的觉悟? 志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吃不吃,我不爱吃鱼。” 刘芬才不信,“从前你在村里的时候,见天去河里抓鱼吃!你现在说你不吃鱼?” “那是从前。”志远现学现卖了一句词。 顾钧成吃着饭差点噎着。 林清屏快要乐死了,对刘芬道,“娘,你不是也喜欢喝鱼汤吗?你就自己喝了呗。” 刘芬心说:这香喷喷的鱼汤,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她喝,喝着也不香了,再说,还有闺女炖的鸡汤呢!不喝的话,闺女会不会不高兴? 林清屏却道,“大姐,你炖了多少鸡汤?不然给我一碗?” 顾有莲当然乐意给她喝,看样子,她娘中午还是喝鱼汤得了,不然,这鱼汤今儿没办法处理,于是连肉带汤给林清屏舀了一大碗。 后来一想,干脆又给弟弟和志远一人一大碗,直接把鸡汤分完了,也不管她娘是否还想喝了,就算想又怎么样?该!谁让她爱多事的! 吃完饭,顾有莲便哄着他们仨回去,“都回去,这里不用你们,有我呢!你们刚从首都回来,坐两天车,累着了,回去休息吧。” 林清屏还打算再多留一会儿,顾有莲不客气了,“我都说这么明显了,你们坐两天车,这一身都该换了!医院里讲究卫生,你们先把自己洗干净了!” 林清屏忍俊不禁,这个大姐哟! “好吧,那就辛苦大姐,我们先回去换洗一下。”林清屏笑道。 “洗了就在家休息,今天不用再来了,妈情况还好,晚上不用人管,我陪着打完针也就回去了。”顾有莲这回是认认真真叮嘱。 林清屏应了,再和刘芬和病房同病友告别,而后跟顾钧成和志远出去了。 顾有莲陪着刘芬打完针,再待到四点钟,医院食堂有饭了,去食堂买了个饭给她娘吃,再帮她娘擦擦身,也就回去了。 刘芬中午吃了一保温桶鱼,这会儿还没消化,食堂打回来的饭便放在那没吃,隔壁床的病友大妈便来问她,“晚上就吃这个了?” 刘芬点点头,“也不饿。” 隔壁大妈扁了扁嘴,便道,“要我说,还是那姑娘好?” “啊?”刘芬没听明白她这是说的谁。 “就是给你送鱼汤的。” “哦,你说夏夏啊?”刘芬恍悟,“她怎么了?” 大妈一脸八卦样,“我现在可算是搞明白了,这个夏夏不是你女儿?是你儿子原先的对象?” 刘芬叹道,“可不是吗?从小一块长大的,原本以为十拿九稳,我也是把她打小就当自己家孩子疼的,后来,我家成子去当了兵,这姑娘就先嫁人了。” “那是为什么啊?”大妈惊道。 “说是她父母逼她的,她也没办法。” “那真是可惜,这么好一姑娘。”大妈扼腕,“话说,你后来娶的这媳妇儿,花了多少钱?” 刘芬竖起一根手指。 “十块?” “一百。” “什么?一百?这么多钱?”大妈咋舌。 “嗯,一百,还有个缝纫机。” 大妈啧啧啧几声,“这你可真是……花了大价钱却娶来个……哎,老大姐,我这人直,说了你可别不高兴。” “你说。”这个年纪的妇女闲了待在一块,不就是说东家长西家短吗? “要我说,你儿媳妇可真比不上这夏夏姑娘,你看夏夏,对你嘘寒问暖,给你揉肩敲背,一天三顿送两顿,你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上哪找这么贴心的姑娘去哦,再看看你儿媳妇,来了什么也不做,在那干坐着,还要你儿子去买饭,买了饭来,还要把饭碗给到手上,你儿子还给她夹菜吃,她怎么不给你儿子夹菜?尽是大老爷们伺候她了!” 刘芬被她说得回不了话。 大妈又说,“照这架势,难不成,在家里还要大老爷们做家务伺候她呢?要你儿子做饭呢?” 刘芬回忆了一下,“倒也不是儿子做饭,但是,洗菜切菜洗碗都是他。” “合着你儿媳妇就去挥两下锅铲?” 刘芬又没话可说了。 “哎哟!”大妈气得,仿佛林清屏是她儿媳妇似的,“那是你这个当婆婆的太善良了,要我,非得给她立规矩不可!得伺候男人,得在我面前服服帖帖!你看看,你看看,让回去就真回去了,也不来看你了,连晚饭都不给你送了……” 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就出现三个身影。 “妈,吃饭了。”林清屏笑着进来,身后跟着拎搪瓷碗的顾钧成和志远。 隔壁大妈讪讪闭了嘴。 林清屏走到病床前,“妈,也没问你要吃什么,给你炖了老鸭汤,加了酸萝卜,夏天开胃。” “莲子已经给我在食堂打饭了,不用,你们不是回去了吗?”刘芬看见他仨来,还是高兴的,至少隔壁大妈的话她听着不舒坦,林清屏来了,也就打了隔壁的脸了。 第210章 有些人 “没回去呢!回去了我们怎么照顾你?”林清屏笑道,“我们住县里招待所。” 刘芬点了点头,看见老鸭汤里的酸萝卜,倒是胃口大开。 林清屏连肉带汤盛了一大碗,她都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食堂里打的饭就剩下没吃了。 刘芬有点难为情,艰苦朴素惯了的人,怎么就在子女面前贪图好吃的呢? 刘芬从小就接受的耳濡目染,好东西是要给丈夫和儿子吃的,一时看着剩饭有点脸红。 “食堂的就不吃了,给顾钧成吃吧。”林清屏笑着把饭盒递给顾钧成,“晚上你饿了吃。” 顾钧成反正不管是什么,都能吃得呼呼的。 还剩了一半老鸭汤,林清屏给盖上了,让刘芬晚上如果饿了再吃,还特意强调,“妈,天气热,过了夜没吃,明天就不要了啊,不然吃了坏肚子。” “你们呢?你们吃了啊!”刘芬忙道。 林清屏却道,“我们已经吃过了,你就留着吃吧。”本来就是在外面饭店买的饭菜,他们三人吃了一半老鸭,留出来一半给刘芬。 陪着刘芬坐了一会儿,一家三口就回招待所去了。 隔壁床大妈的儿子来送饭,送的是一碗肉沫蔬菜汤,零星几颗肉沫黏在蔬菜叶子上,蔬菜还煮黄了,空气里却还飘着老鸭汤不曾散去的香味,大妈脸拉了老长,筷子一放,“没胃口,不想吃。” 刘芬一听,就道,“我儿媳妇买的这个老鸭汤真的开胃,我本来没胃口,一吃就停不下来了,正好剩下的我吃不了,你不嫌弃的话,就吃了吧?都是干净的。” 这话正合大妈心意,扭捏一阵后,就把剩下的鸭肉鸭汤全给干掉了。 吃完之后,心里感叹,到底是好日子。 于是看自己家的肉末汤更加不顺眼,心里也愈加不平衡,都是农妇,凭什么她就能有这么好的伙食? 扁了扁嘴,又和刘芬道,“你这儿媳妇啊!可真是不把钱当钱啊!” 刘芬笑得有点勉强,“他们日子还过得可以。” 刘芬是知道林清屏卖衣服赚了点钱的,当初林清屏还把一个折子放在她这里呢,但是后来怎么样,她就不太清楚了。 大妈却开始絮絮叨叨一大通。 “日子再可以也不是这样花钱的!这搁从前可是资产阶级小姐作风!” “居然在县里住招待所,这得花多少钱啊?我们村里可没有这样的媳妇子!” “在县里住,怎么生活做饭?不得顿顿在外面吃?多花钱啊!” “还有啊,给你送饭之前,自己先吃了!没有一点礼数。” “不吃的就给你儿子吃,那在家里不也是好的都给儿媳妇吃了?剩下的给老爷们?忒不像话了。” “我看啊,还是那个夏夏好,每天村里往返,风里来雨里去地照顾你,才是对你好,人又节俭朴实,这才是好儿媳妇。” 刘芬本来一顿鸭汤喝下去舒舒服服的,被大妈这一顿胡说给搅得连鸭肉都梗在心里了,脸上也不大好看了,甚至隐隐觉得大妈说得有道理,林清屏过日子真是太不会打算了一些,首都那个家里,那个漂亮豪华…… 刘芬和隔壁大妈都不知道的是,病房门外,林清屏、顾钧成和志远靠墙而站,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是想起忘记问刘芬第二天想吃什么了,刻意回转,想再问一下,结果,听到这么精彩的一出。 顾钧成脸绷得很难看,抬脚就要进去。 林清屏按住了他,朝他嫣然一笑,意思是:我去! 这世界上就有那么一些人,自己稀烂,还见不得别人好,别人好了,就非要当个搅屎棍,把别人也搅烂,而这样做对自己又什么好处都没有。 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林清屏是踩着隔壁大妈最后几个字——“好儿媳妇”进去的,出现在刘芬病床前的时候,刘芬和大妈都惊了一跳。 林清屏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笑着对刘芬说,“娘,我忘记问了,明天你想吃什么?” 刘芬刚刚才听人编排自己儿媳妇,心里正虚得很,琢磨着林清屏应该没听见吧?心不在焉喃喃道,“随便,都行。” 林清屏看了眼隔壁,又道,“娘,刚刚剩下的老鸭,我想了下还是带走吧,招待所后院有口井,我到时候用井水湃着,不容易坏。” 话音一落,就见隔壁大妈浑身缩了一缩。 刘芬也讪讪的,“没了,没剩了,我刚刚给隔壁这位大妈吃了,天热,她也没胃口,我想着酸萝卜开胃,都给她吃了……平时,老大姐也挺照顾我的……” “噢……”林清屏笑了笑,“没事没事,吃了就好,坏了才可惜。” 说完,看着红了半边脸的隔壁大妈,一脸无害的笑,“大妈,怎么?你家里人没给你送饭来吗?” 大妈挤出一丝笑来,“送了……送了……” “送的什么菜啊?”林清屏看了眼还没收的蔬菜肉汤,煮黄的叶子沾着几粒肉沫,“咦,这碗泔水怎么不倒掉呢?放这多难闻啊!” 林清屏从来不歧视穷人,她自己也是从穷人起步的,而且,很多人,经济上虽然不富裕,但是人品善良正直,而不像有的人,一肚子全是算计和坏水!对这样的人,就犯不着尊重了!人品才是根本! 大妈听了这话,脸红得跟猪肝似的,赶紧阻止,“不不不,不倒……” 生怕林清屏把它当泔水倒了…… 林清屏便笑道,“哦,原来这是你家里给你的送来的晚饭啊,怎么不做点好的过来呢?生病了要补身体,多吃鸡鸭鱼……” 眼看着大妈脸越来越红,她笑着说,“是你们家不想给你做吗?” “不是!当然不是!我想吃清淡!”大妈梗着脖子道。 “是吗?可老鸭汤也不清淡啊,大补的。”林清屏故作懵懂。 “瓶子。”刘芬这个老实人也终于听出来了,林清屏就是在挤兑大妈呢,马上叫停了。 林清屏回头一笑,“娘,明天给你炖个猪肚怎么样?猪肚鸡吧!” 第211章 不和谐的人 回头又问隔壁大妈,“大妈,你们明天吃什么?让我学习一下怎么给病人加强营养?” 大妈被问得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来。 林清屏笑了下,“不会还要清淡吧?太清淡也不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林清屏也怕话说得太多把隔壁大妈再气出病来,不过,有这么在背后编排人的劲儿,想必病也好了。 林清屏说完就打算走,一回头,撞到一堵肉墙上,她捂着额头一看,顾钧成怎么进来了?不是不让他进来的吗? 她正懵着,顾钧成厚实的手掌便盖在了她额头,给她轻轻揉了起来。 和手上的温柔相反的是,他一张脸却板着,对着他妈道,“娘,鸭汤可能是别人家的好喝,媳妇可是自家的好。” 这话啥意思,在场的人就算听不明白的,心里也七拐八拐琢磨了好几道弯,也琢磨出来个七七八八——这是刚刚的对话被听见了,男人来给媳妇儿撑腰来了。 刘芬反正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隔壁大妈也一张老脸通红。 顾钧成便牵着林清屏的手出去了。 林清屏其实知道,顾钧成不是这样外露的人,尤其,他还是军人,在外面是很注意的,鲜少跟她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今天这样“秀恩爱”,真是非常反常了。 但是,作为女人,林清屏还是莫名很享受刚才那一刻。 她今年才二十出头,她也活得越来越像二十出头了…… 出去以后,她才问他,“顾钧成,别人都说,不要在当娘的面前对媳妇太好,不然,娘吃醋了,可没媳妇好果子吃。” “我娘听我的。”顾钧成面不改色,“我重视的人和事,我娘不会亏待。” 这点林清屏信,他就是顾家的小祖宗呗!顾家人谁不看他脸色行事啊? “可是,你总有不在家的时候啊?而且,你老不在家!”林清屏白了他一眼。 顾钧成一听都笑了,“我不在家,我娘能欺负到你?” 林清屏推了他一下,“万一呢?如果呢?你信谁?” “如果真有这一天,我相信道理在你这边。”顾钧成毫不犹豫地说。 林清屏惊讶了,“为什么?这么信我吗?” 顾钧成便认真起来,“我娘那个人,心软,人没有坏心思,不会害人,但是,耳根子也软,别人说什么,很容易就能被带跑偏,所以,如果你跟她之间有什么冲突的话,肯定是她被人挑拨了。” 林清屏本来只是矫情一番的,被他这么头头是道的一番分析,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如果有这种事发生,我在交给我,我不在,你能跟我娘辩清楚就辩,辩不清楚别搭理她,告诉我,我来解决就是了,我娘就算万般不是,也有一个优点,就是听我的。” 算了算了,她这想矫情都没处可矫情了。 第二天,林清屏果然给刘芬送了猪肚炖鸡,接连几天,都是换着花样的炖营养汤,隔壁大妈再不好意思多喝一口。 只是萍水相逢的一个路人而已,林清屏怼完也就完事了,反正往后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认识谁。 一周后,刘芬出院了。 林清屏和顾钧成把她接回顾家村,顾有莲带着小麦也回了娘家,碰巧杜根也回家来了,一大家子在顾家团聚,热闹得不行。 顾钧成难得回来,更是和杜根一起,陪着他爹开了瓶酒,要来上两杯。 这样合家欢的场合,偏偏的,要出现不和谐的人。 陈夏又来了。 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撕裂了一道口子,手里拎着一只山鸡。 她出现的那一刻,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凝滞了。 顾钧成的目光自然而然越过众人落到她身上,其他人亦然。 只林清屏,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陈夏瘦削的胳膊袖子挽着,手臂上还有几道血痕,把山鸡放下,挤出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成子哥和嫂子也在,我以为你们……回去了,我……我只是听说大娘出院了,上山捉了只野鸡,给大娘补身体。” 顾家短暂的沉默。 陈夏眼里浮起了泪光,慌乱又怯弱,“我……我马上就走,不耽误你们吃饭,我……我真的只是来看大娘,我真的不知道成子哥在,大嫂,你别生气……你别怪成子哥,是我自己来的,不关成子哥的事……” 说着就要哭起来,好像林清屏欺负了她似的…… 顾钧成已经三杯酒入肚,脸上泛起了酒后才有的红,打算起身,被顾有莲喝住了。 顾有莲拎起那只山鸡,还给陈夏,“夏夏,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鸡就不用了,这年头,谁家也不宽裕,你拿回去,给你自己爹娘补补身体啊,还有你的小侄儿,也正是馋肉的年纪,只当我们家已经收了,杜根,再去拿一块肉来,谢谢夏夏的心意了。” 杜根应着,就去了厨房。 陈夏却在此时哭了,“姐,你也讨厌我吗?我被休了回来,人人都讨厌我,我爹,我娘,嫌我丢人,我哥嫂嫌我累赘,村里人也看我笑话,只有大娘,只有大娘不嫌弃我,我不过是念着从前大娘疼我,想着你们都不在家,来她跟前逗逗她开心,只有她还待我和从前一样,现在她生病康复,我给她捉一只鸡来也不行么?就算嫌弃我,这鸡却是山上野生野长的,干干净净……” 陈夏在这哭得委委屈屈,一个身影从外面冲了进来,朝着顾家人就喊,“顾钧成!你什么意思?我们过去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你现在出息了,当军官了,娶漂亮媳妇了,我们这些人,都不在你眼里了是吗?” 林清屏一看这情形,暗暗好笑,这陈夏刚还说人人都讨厌她瞧不起她呢,那这个算什么? “大周,好好说话,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顾有莲叫这小伙子名字。 大周将鸡从顾有莲手里夺过来,“不要就不要!陈夏为了给大娘抓这只鸡,衣服摔破了,手摔出了血,顾钧成,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把人往外赶?我顾家村就没有客人上门把人赶走的理!今天,我和陈夏走出这道门,我们和你顾钧成就算恩断义绝了!” 第212章 一刀两断 陈夏却作着一副可怜样,把划有血痕的手臂往背后藏。 大周看在眼里,更加愤恨。 “大周,算了,我们走吧,别耽误人家吃饭,我本来就只是来看看大娘就可以了的……”陈夏轻轻去拽大周的袖子,“大周哥,我们走吧……” 她越这么说,大周自然对顾钧成越有意见,一脸怒气杵在那里,就是要等顾钧成一个说法。 林清屏真的不理解陈夏的脑回路了。 说什么不知道顾钧成和她在家,这明显撒谎啊! 说什么就是来看刘芬的! 这也是撒谎啊! 但是她来自讨没趣有意思? 难道她以为讨好了刘芬,刘芬就能做主让她和顾钧成离婚娶她? 还带个大周,难道大周能帮她把顾钧成抢回去? 顾家这会儿正僵着呢,等着做主的人说话。 顾家做主的人只有两个:顾钧成或者顾老爹。 “既然来了,就坐下吃饭吧。”顾钧成正色道。 大周这才一脸胜利者之色,对陈夏柔声道,“夏夏,别怕。” 两人坐下。 刘芬去厨房拿了两副碗筷来添上。 顾家今天的饭菜很丰盛,跟吃席也差不多了。 大周看了一眼就夹枪带棒的,“我们顾团长的日子,现在过得可是真红火,难怪啊……”说着又呵呵两声,“想当年,我们兄弟几个在山上打到一只野雀都是谦让着吃的,通共小小一只,最后都是让给夏夏。” 林清屏笑了,“你现在仍然可以让给她啊,大周。” “闭嘴!男人说话,有你女人插嘴的份?”大周居然这样怼她。 林清屏算是明白了,大周这帮人,对兄弟是不会有意见的,只是对她有意见而已,认为是她的离间,导致兄弟离心。 只是这话,某些人不爱听了。 顾钧成把筷子一放,眉目间不怒而威,“大周,我们兄弟几个,你要说什么随意,但要对林清屏无礼,就别怪我不念兄弟情。” 大周显然震怒了,“顾钧成,你什么意思?为了个女人?这么和兄弟说话?” 顾钧成的脸色也黑得吓人,“她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女人,是我顾钧成的老婆!” “顾钧成!”大周一拍桌子,“我们穿开裆裤就有的交情,你和这女人才认识几年?她就能凌驾在我们之上吗?” 顾钧成盯着他,脸色黑沉,不紧不慢,“没错,我和她结婚,不过两年半,但是,她甚至可以踩在我头上。” 大周脸色彻底变了,也算是彻底翻脸了,将手中筷子啪的一折,给折断,“好!好!顾钧成,我们的兄弟情,到今天为止,就一刀两断了!我大周,不配和你大团长做朋友!夏夏,走!” 林清屏全程都只当看客,此刻看着陈夏的表情不由暗暗好笑。 大周啊大周,你们的小团宠夏夏可一点也不想一刀两断呢!你这事儿办得,没拍到马屁上,拍到马蹄子上了! 大周和陈夏走后,顾家的气氛一时没能缓过来。 尤其刘芬,有点愁眉苦脸的。 直到顾钧成开口,“继续吃饭吧。” 刘芬便小心翼翼地说顾钧成,“成子,也没必要这样,咱们乡里乡亲地住着,把关系闹太僵没什么好,你平常不在家,你小时候一起玩那些娃娃对我们也是亲热得很,这闹得……” “娘,那你说要怎么办?”顾钧成直接问。 刘芬叹了口气,“就随便应付敷衍一下,和和气气把这顿饭吃完就算了,反正过两天你们也要回去了。” “娘。”顾钧成道,“我刚才就是刻意要这么说的,不仅说给大周听,也是说给你听的。” 刘芬脸色就变了。 “娘,我希望你能分得清亲疏,谁是自家人,谁是外人,分个清楚,人心只有一颗,要向着自己家人。”顾钧成道。 “可是……”刘芬别别扭扭的,“大周和夏夏他们也不是外人,跟你好了那么多年……” “他们是外人。”顾钧成一语敲定,“当然,外人当中也有亲疏,有好朋友,有陌生人,跟我们自家人一条心的,就是好朋友,其他,就是陌生人,至于要针对我们自家人的,那就是有坏心思的人了,更要远离。” 刘芬终于不说话了。 顾钧成还不放过她,逼问了一句,“娘,你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刘芬小声道。 “好了,吃饭吧。”顾老爹终于发话了。 一家子才继续吃饭,又一轮酒之后,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方才的插曲像是没发生过。 刘芬身体一好,林清屏和顾钧成确实打算回首都去了。 转眼已是8月月中,离开学时间不远,顾有莲也在考虑回首都,所以,后续这两天得回杜家去。 走时林清屏送她去村口,她和林清屏说,“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拎不清,你别和她计较,之前我也是看陈夏跑得太勤,心里着急,毕竟村里这个地方,闲言闲语说起来,不太好听,所以把你们叫回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哪有的事,应该的,姐,你看哪天回去,我们一块儿买票。”林清屏笑着道,心里却说,不辛苦,一点不辛苦,也就买菜买饭而已,而且,全是顾钧成自己去张罗的。 在顾家村村口那块大石头处,林清屏和顾有莲挥别,在小麦一声声“舅妈首都见”的道别声里,她往顾家而去。 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又遇到了陈夏。 她感觉陈夏是在等她的。 她根本不打算搭理陈夏,但陈夏不是啊,陈夏挡住了她的路,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她。 这是要干什么?搞得好像她是个负心汉负了她一样! 林清屏无语了,站在原地,看她到底想干嘛。 “你现在,很高兴?”陈夏红着眼睛瞪着她。 林清屏:??? “我每天都很高兴,过去,现在,以后,都很高兴。”林清屏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跟我有关系!”陈夏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你的幸福,你的高兴,本来都是我的!是我的!” 林清屏怎么记得,当初是陈夏不要顾钧成的啊!现在后悔了? 林清屏点点头,“跟我来!” 陈夏:???去哪里? “去问问顾钧成啊,看我这份幸福和高兴是不是你的,如果他说是,我就还给你。”林清屏笑道。 陈夏脸唰的白了。 她当然不敢去,也不会去…… 陈夏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她,“你得意什么?你这个不下蛋的鸡!” 林清屏:???? “哦,所以,你是会下蛋的鸡?”林清屏笑了,“你下个给我看看?不好意思,我是人,不是鸡,还真不知道人怎么像鸡一样下蛋。” 陈夏红着眼,忽然捂住了肚子,“我……怀过成子的孩子。” 第213章 再见 这句话对于林清屏来说真的是晴天霹雳。 她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前情。 眼前的陈夏,眼睛里已经隐隐露出笃定的喜悦。 但也仅仅只是短短一瞬而已,林清屏便理清了思路。 她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村大队就在前面,这一回,她是拉着陈夏走的了,不走也得走! 陈夏被她一路拖着,到了村大队部。 大队部里,有村里工作人员在。 林清屏看见桌上一台收录机,跟工作人员说借用一下,然后,还找到一盒空白的磁带,也借用了,放进收录机,开始录。 “来,把你刚刚讲的话再讲一遍。”林清屏道,“前后经过,前因后果,都讲清楚。” 陈夏脸色惨白惨白的,抖抖索索。 林清屏还跟工作人员说了,“也请你在这里见证一下。” “不,不不!”陈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工作人员很惊讶,“到底怎么了?” 林清屏解释道,“是这样的,刚刚陈夏在路上和我说,她嫁人前怀过一个孩子。” “不——”陈夏惊恐地尖叫起来。 “你就是这么说的啊!”林清屏道,“你跟成子他们打小就关系好,你能把我当嫂子,把这些私密事情都告诉我,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我一定要为你做主!现在开始吧!” 陈夏惊慌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开始。 林清屏拿了两份纸和笔,一份给工作人员,一份自己拿着记,“现在我们两个一起记,同时还同步录音,保证记录的真实性。” 工作人员一听是这样的事,也瞬间严肃起来。 “陈夏,孩子呢?当然,肯定没有生下来。你是哪个医院或者卫生院流的?是哪个医生给你流的?”林清屏俨然认真记笔记的样子。 陈夏语无伦次,“不……不记得……不,不是……我没有……我……” “你别怕啊,我们会给你做主的,到时候带你去找妇女主任,找公安局,还可以找部队,该负责的人,一定要负责!但是,在此之前,得核实清楚啊!”林清屏一脸关心她的样子,“如果你记不得在哪个医院流的也可以,我们现在陪你去医院做检查,现在的医学手段很厉害的,只要流过,大夫就能检查出来,连什么时候做的都能检查出来!我们现在去医院吧,我带你去最好的医院!” 现在的医疗手段能不能查出来,林清屏也不知道,反正信口开河,谁不会啊! 陈夏却更加退缩了,含泪摇着头,“不要,我不去……” 林清屏点点头,“嗯,你可能不好意思,那也没关系,你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什么时候怀的这个孩子?” 陈夏眼珠子乱转,“7……78年……不,不,我没有,我根本没有……” 说完,转身就跑了。 林清屏跟着追了出去。 外面,陈夏跑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林清屏叫她,她也不停。 林清屏气得一股作气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扭过来,顺手一个巴掌就甩在了陈夏脸上。 “陈夏!”林清屏气得手下用力,实实在在地在陈夏脸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你平时跟个蟑螂似的,暗暗戳戳干不少恶心人的事,我都懒得跟你计较,今天,你既然敢用这样的事儿来我面前膈应我,那我就要较真到底了!” “你要干什么?林清屏,你不要欺人太甚!”陈夏捂着脸呜呜哭着。 “你不是怀孕了吗?走啊!去开全村大会!找出那个奸夫是谁!”林清屏用力拉着陈夏走,“你可别再不要脸地咬着顾钧成不放了!78年,顾钧成说了,78年他整整一年都没回来!你跟鬼怀的孕啊!就算是跟鬼,今天,我也要把那个鬼给你找出来!” “我……我不去……”陈夏用力往地上坐,“那样我就没法做人了!林清屏,你别太过分!” 她居然还有脸说别人过分! 偏偏的,还真有跟她一样的人。 一句“林清屏,你别太过分”同时响起。 是大周来了。 林清屏暗道,来得好! “林清屏,你在干什么?” 面对大周的不礼貌,林清屏把陈夏往他怀里一送,“我可是在为你们的好妹妹寻求公道,陈夏说,她出嫁前曾怀过一个孩子……” “什么?”大周脸色变了。 “哎!可别赖在顾钧成身上啊,陈夏说是78年怀的,78年顾钧成连续两年没回家,这点你们这些所谓的兄弟可都是知道的!”林清屏道,“还有,也别说你记错了。你可以记错,但是医学不会错的,只要去医院检查妇科,一切就水落石出!” “夏夏,你……”大周扶起陈夏,眼里都是惊讶与疼惜。 “最后一点,别忘了,顾钧成是军人,污蔑诋毁军人是什么后果,陈夏你先去打听打听再说。”林清屏拍拍手,对大周道,“你来得正好,我也不想再管这档子事了,你们关系这么好,大周,你接着帮她吧!我走了!” 倒也不必开村大会这么周折了,陈夏怀没怀孕,或者怀的谁的,她不关心了,但这件事,肯定会在村里流传开的。 当然会对陈夏名声不利,但是,这不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吗? 只要对顾钧成的声誉没有伤害,林清屏也就不在乎了。 婆婆有句话说得对:反正他们要回首都了。 再见! 第214章 秋天的傍晚 林清屏和顾钧成带着志远离开顾家村回首都的时候,村里关于陈夏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但顾钧成并不知道这个变故,他们,已经在开往首都的火车上。 顾有莲因为杜家还要处理一些事,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北上。 回首都以后,林清屏很快投入到忙碌的生活中。 武天娇商场里的甜品店要筹备,随着学生渐渐返校,林清屏自己的店在休息了一个暑假之后也要准备起来。 紧接着,便是顾钧成返校,而后志远正式进小学报名,而顾有莲就是在这个时候回首都来的,而且,并不仅仅是她和小麦回来,当然,有杜根一起,但除了杜根以外,还有个杜根家的远房亲戚,女孩,看起来二十左右的年纪,叫丽芬。 “我婆婆,非让我带上的,说是眼看着我们都出息了,小姑娘也想到首都来奔个前程,哪怕在我们家做保姆长长见识也好。”顾有莲抱怨,“我一个贫农出身的人,哪里需要什么保姆?平时就我和小麦两个人,更不需要保姆,杜根说不过他娘,没办法把人带来了。” 林清屏见丽芬人长得很机灵,一双眼睛更是清丽灵动,嘴还甜,见了林清屏叫“姐”叫得十分热情,唯独一样,眼睛过于灵活,时刻都在东张西望,带着渴求与野心。 有野心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得看这野心在什么人身上。 林清屏重生一世,信眼缘,这个姑娘并不合她眼缘,但是,毕竟是杜根家的亲戚,她不好说什么,只能慢慢看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丽芬没什么异常,人很勤快,说在顾有莲家做保姆就真的做保姆,买菜做饭接小孩,还给店里的顾有莲她们送饭,真是帮了大忙,顾有莲慢慢地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顾钧成这个月却非常忙,一次也没回来过,连国庆节都是林清屏她们自己过的。 国庆后的那个周六,首都已经披上淡淡秋意。 天气晴好,傍晚时分,晚霞将林清屏住的这条街道染上一层金色,树影婆娑,十分美丽。 丽芬刚去店里送了饭回来,这会儿骑着辆自行车回家。 自行车是顾有莲的。 顾有莲来首都后,为了方便自己往返店里,加之手上也有闲钱,就买了辆自行车,买回来后其实骑得很少,丽芬来了后,顾有莲大方地把车给她学,她一个星期就学会了,于是倒是她经常骑着买菜送饭。 她还不敢骑马路中间,贴着人行道骑着,再拐个弯就到家所在的街道了。 然而,一拐弯,阳光太强,直接照着眼睛,她一下什么都看不清了,车也往一边倒去。 她闭上眼暗想,完了完了,这下要摔跤了…… 可是,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连人带车摔倒在地的情形,好像有一股力量稳稳地把她的自行车托住了。 她赶紧睁开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橄榄绿。 “你没事吧?”男子低沉的声音问她。 她看清楚了。 救她的是个军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显得人格外挺拔。 阳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深邃的眉眼也分外好看。 她脸一红,赶紧道,“没事没事。” 然后脚下一蹬,飞快骑回家了。 顾钧成并没把这当一回事,走在回家的路上,眼看着身边有自行车倒下来,他顺手就扶了一把而已,而后,便也回家了。 林清屏又不在家,志远应该在大姐家和小麦玩,他自己进厨房,开始下面条——林清屏所说猪食。 刚煮好,门响,志远回来了。 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个姑娘——丽芬。 丽芬进门见到坐在桌旁吃清水面条的顾钧成愣了一下,把手里拎着的大麻袋放下。 “顾叔!”志远许久没见顾钧成,高兴地叫了一声,还和丽芬说,“这是我顾叔。” 丽芬脸红了,点点头,“买了几个西瓜,嫂子让我拿过来一些。” 顾钧成根本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说的嫂子是说谁,但他一向少言,为人也冷淡,说了声“谢谢”后,就没下文了。 丽芬也就匆匆走了,只是,在走出门外后,按住了狂跳的心。 “顾叔,你不认识她吧?这是小麦家的亲戚。”志远跟他介绍。 “嗯。”顾钧成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问他,“上一年级了,感觉怎么样?” 志远叹了口气,“咱俩多久没见了?能不能别一见面就聊这么不开心的话题?” 顾钧成忍俊不禁,“这有什么不开心的?” “哎,那我问你,你每月赚多少工资,你开不开心?”志远哼道。 “小鬼头!”顾钧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正好闲着,我来检查你作业。” 志远:???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不去接我妈吗?”他给他顾叔派任务。 “少啰嗦!作业!” 志远派任务失败,顾叔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蔫头蔫脑地把书包拿出来,准备现写! 作业一个字没写呢! 顾钧成便守着他写,还没写几个字呢,又响起了敲门声。 “我去开!”志远把笔一扔就跑了,看得顾钧成直笑着摇头。 门外站着的人,还是丽芬。 丽芬手里端着一碗饭,上面铺着菜,满满的都是肉。 “咦,丽芬姨,你这饭是给谁吃的?”志远已经吃过了。 丽芬便往里瞧了一眼,瞟见顾钧成低头看书的侧影,英挺而俊逸。 她脸微微一红,把饭交到志远手里,“给你顾叔吃,反正是给店里送饭剩下的,你顾叔不吃没吃饭吗?” “哦。”志远应了一声,没觉得有问题,这确实是刚才他们吃剩下的。 “我走了。”丽芬嘴上说着,眼睛却盯着里面某个侧影不放,直到志远把门关上。 顾钧成已经吃过面条了,并不饿,这碗饭就剩了下来。 晚上顾钧成去接林清屏,到家的时候,林清屏第一眼就发现了这碗饭。 “谁的饭?剩这么多不吃?”林清屏不由问。现在还没冰箱的,这天气,放到明天可就坏了。 第215章 林清屏,这是你自找的 志远还没睡的,忙着用木头在雕飞机,头也不抬地说,“是丽芬姨端来给顾叔吃的。” 林清屏心里咯噔一下。 似乎没有问题,似乎,又都是问题。 林清屏当下没有说话。 她和顾钧成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小别胜新婚。 在安排志远洗漱睡觉以后,他们也洗漱完毕。 顾钧成还是给她擦头发,细细的,不紧不慢地擦干。 林清屏便问起丽芬,“大姐家新来的远方亲戚你见过了?” “嗯。”顾钧成低沉地道,“下午回来的时候,她骑个自行车,差点摔倒,我顺手扶了一把,没想到是杜根的亲戚。” “那你晚上吃什么了?她给你送饭来你也不吃?” “我煮面条吃了,一大碗,哪里还吃得下。” 顾钧成的回答一点问题没有,林清屏心里有了猜测,但是,也不敢保证自己猜得是否准确,忍不住抬头看顾钧成。 她娘吴阿秀当初跟她说起这门亲的时候,她是不愿意的。 顾家村的顾钧成,她也不是没见过。 印象中顾钧成皮肤黑,人瘦,还凶神恶煞。 她对他的印象就来自于有一回亲眼看见他揍人,把人打得满地找牙,还踩在别人脑袋上威胁人家,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否则还要再打。 那时候的他还没长开,是个毛头小伙子,又是个这么凶狠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愿意? 而且,听说他还是被别人退婚了找不到媳妇,才来找她的。 这样凶神恶煞的人,当然找不到媳妇! 再者,他还带着个孩子,总归满身都是缺点,唯一的有点就是军人,但军人在她这里并不是加分项,她不喜欢孔武有力的人,她喜欢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读书人。 所以,一个她年少时无论如何都看不上的人,会让怀春少女动心吗? 她凝视了很久很久。 他五官生得可谓无懈可击,真的相当漂亮,岁月积淀,连她原来“嫌弃”的黑皮肤,也让他看起来更为阳刚气,也更沉稳,再加上挺拔的身姿,军装再一穿,用青松傲雪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顾钧成给她擦着头发呢,觉得她眼神怪怪的,手上动作一停,问她,“累不累?” “啊?”林清屏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懵了一秒。 他忍不住道,“你这么仰头看着我,至少看了五分钟了,头不累吗?” 林清屏:…… “咳咳……”林清屏看了下桌上的闹钟,怒,“哪有五分钟!” “我脸上今天写了字吗?”他也就随口夸张一说,他哪知道有没有五分钟。 林清屏想了想,点头道,“嗯!写了!” “哦?写了什么字?”他摸摸她头发,觉得差不多了,把毛巾扔到一旁。 林清屏转身,头发一甩,发丝拂过他脸颊。 她趴在椅背上,看着他说,“写了一个字。” 顾钧成扬了扬眉,等着她接着说。 “帅!”林清屏的手指按在他嘴唇上,“写了一个帅字。” 顾钧成微怔,而后低头,一口咬住了她手指。 “喂……”林清屏惊呼,而后,整个人被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哪里帅?”他将她压倒在床上,问她。 林清屏笑着,手指一点点,点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唇…… “这里,这里,这里……”她小声说,“都帅!” 而后,她脑中灵光一现,当然,也可以说是脑子一抽,手往下探去,“这里……最帅……” 空气骤然点燃,她的声音也几乎变成了耳语。 顾钧成抓住她的手,咬牙,“林清屏,你可是你自己自找的!” 林清屏被他吓了一大跳,手往后缩,“我……我……我撤回可不可以?”不自觉又带入了智能手机时代的用语。 “你说呢?”他一双黑眸,又深又暗,“还来得及吗?” 她说? 她说管用吗? 反正,这是一个无比荒唐的夜晚,顾钧成,嗯,比她想的还要懂得多…… 第二天是周日,林清屏睡了个懒觉,和顾钧成一起去的店里。 很自觉的,顾钧成进店就去揉面了。 这个活儿,他现在干得非常得心应手。 而丽芬,今天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 一般情况下,丽芬都是午饭时间来送午饭,但今天,却几乎和林清屏他们前后脚进店。 进了店门,就卷起袖子,要帮忙干活。 顾有莲还问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哦,我听赵大姐说,周末的时候特别忙,我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已经在店里转了一大圈,并没有发现顾钧成。 “林姐姐呢?”她笑问。 顾有莲没想其它,指了指后厨,“在后面忙呢。” “哦,那我也去帮忙。”她按住一颗狂跳的心,进了后厨。 在打开后厨帘子的瞬间,第一眼便看见了顾钧成,穿了个短袖在和面。 她还从来没见过男人和面…… 他不是军人吗? 怎么还和面? 此时,他刚好和好一团,放在一旁醒,林清屏又指着另外两大盆,“还有这两盆。” “嗯。”他没有多话,立刻上手。 林清屏故意跟他开玩笑,板着脸,“快点和哦,今天上午和不好没有午饭吃!” 顾钧成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暗暗好笑,“那和好了有没有工钱啊?” “想得美!还要工钱呢!晚上做梦的话会有。”林清屏一副抠搜老板娘的模样。 “好,那晚上。”顾钧成便用一种只有他们夫妻懂的眼神看着她。 林清屏瞬间懂了,不由暗暗脸热,又觉得好笑,拿根棍子在他屁股上一抽,“赶紧干活!” 丽芬看到这里,心里便涌起一股不平。 天啊,嫂子将这个林姐姐说得天上好地上无的,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这样对待他,他可是军人啊!居然让他做和面这种事,和面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凶,不给午饭吃?还打人? 丽芬义愤填膺地出去了,但当里面两人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又有点怂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马上挤了个笑,“我……我来和面吧。” 林清屏:??? 丽芬走到顾钧成身边,声音自带了甜软,“顾大哥,你去休息吧,我来和面好了。” 第216章 回去站圈圈 林清屏目光一闪。 顾钧成什么都没意识到,只顾着一个劲地和面,“不用不用,我来就行。” “那……那我和这盆吧。”丽芬站到了顾钧成身边,开始忙碌。 林清屏含笑看着,默然不语。 丽芬和顾钧成并排站着,脸蛋微红,和面劲头十足。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林清屏也不吭声,得,乐意干活还不好? 林清屏干脆走出去了,后厨便只剩了两个人。 于是,丽芬揉面揉得更起劲了,一边揉,一边不时地瞟一眼顾钧成,一眼之下,轮廓分明的侧脸,和认真的表情,更是令人心动。 “顾……顾大哥……”丽芬低低地叫了一声。 顾钧成一颗心都在面团上,冷冷地“嗯”了一声。 “那天……谢谢你……”娇羞柔弱的一句。 顾钧成还是那副神态,“哦,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顾大哥,听嫂子说你本来是团长,那你念完书,还是团长吗?”丽芬又问。 “不知道。” “顾大哥,你们部队又什么好玩的事吗?”丽芬继续问。 “没有。” “顾大哥……” 问不完的问题。 顾钧成和面和到一半,转头看她,“你很会和面吗?” 丽芬一听,赶紧点头,“会,在老家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做面食。” 顾钧成放下面团,“那你把这些都和了吧。” “好好!好的!”丽芬高兴地道,她本来就想帮他干活的。 “有劳。”顾钧成说完就出去了。 丽芬看着两团面,傻眼了。 林清屏这会儿正在收银台忙碌,转眼身边多了一个人——顾钧成怎么出来了? “怎么了?不揉面了?”林清屏揶揄的语气。 “嗯。” 林清屏笑他,“那可就没饭吃了哦?” 顾钧成瞪她。 “瞪我干什么?”林清屏哼了一声。 顾钧成悄悄在柜台后捏了她的腰一把,“为什么出来了?”把他一个人撂在里面,她在想什么? 林清屏笑嘻嘻的,“我又不和面。” 顾钧成还是满眼怪她的神情,还很认真,“我看,今天没饭吃的人是你。” 林清屏:??? “回去站圈圈!”顾钧成的语气居然还严厉起来。 “凭什么啊?我做错什么了?”林清屏不满地瞪他。他还好意思要她站圈圈呢!明明是他招的烂桃花! 顾钧成不动声色,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把我跟一个姑娘单独留在一个空间里,这是当媳妇的能干得出来的事?这要让人撞见,影响多不好?” 林清屏有点心虚,哼了一声,“你还真是封建。” “这是封建吗?”顾钧成很严肃地批评她,“这是基本的行为规范!” 行叭,他还较真上了。 总之,顾钧成这回是生气了。 林清屏:???他怎么有脸生气上了?她还没追究他的责任呢! 这一天,两个人就奇奇怪怪的。 顾钧成再没去过后厨,帮着撤盘子,打扫桌面卫生,全程冷着个脸。 他姐顾有莲都说了,“你是怕我们店里生意太好是吗?” 顾钧成不懂他姐为何这么说。 顾有莲狠狠瞪他,“你这黑着一张脸,是要把顾客都赶跑吧?” 顾钧成:…… 好嘛,跑堂的活也干不成了。 顾钧成干脆罢工了,坐在角落里拿着一本书,生闷气。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因为丽芬今天一天都在店里,林清屏便在学校附近的小炒店里炒了几个菜,送到店里来一块儿吃。 顾钧成还坐在角落里不动。 林清屏推了推顾有莲,“叫他来吃饭。” 顾有莲觉得这俩这气生得莫名其妙,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结果,两人坐下来,尽管座位挨在一起,一个两个脸冷得跟冰块有得一比。 林清屏说一句,今天这莴笋炒肉片好吃。 某个人正要伸向莴笋炒肉片的筷子就拐弯了,伸向别处去了。 顾有莲“嘿”了一声,“出息了啊,今天这菜全是瓶子买回来的,有本事你都别吃好了。” 正巧,丽芬从后厨出来了。 顾有莲招呼她吃饭。 丽芬一看,每张椅子都坐满了。 “加个凳子,快过来吃。”顾有莲又道。 丽芬应了声“好”,端了个凳子,高高兴兴地过来,和顾有莲说,“嫂子,我坐你旁边吧。” 顾有莲的旁边,坐的是顾钧成。 等于,丽芬坐在了顾钧成和顾有莲中间。 顾钧成忽的就站起来了。 “你去哪里?”顾有莲喝道。 “去给志远和小麦做饭吃。”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煮猪食吗?”顾有莲忍不住道。 猪食这个笑话,已经被志远传播开了…… 顾钧成脚下顿了一下,大踏步继续走了。 其实赵大姐已经带饭回去给俩孩子了,但是林清屏没开口,顾钧成没人能叫回来。 “顾大哥……他怎么了?”丽芬小声问。 林清屏没吭声,顾有莲说,“别管他,不知道犯哪门子抽。” 丽芬瞧了林清屏一眼,弱弱地说,“林姐姐,你不会是真的因为顾大哥没和面生他的气了吧?你别生气,面我都和好了,顾大哥没说他不和面,是我抢着要干的。” 林清屏没说话,她又道,“林姐姐,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替顾大哥向你道歉,是我想干活……” 顾有莲这会儿也听出问题来了,“你替他道歉?替他向瓶子道歉?什么跟什么啊!”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丽芬急得快哭了,“因为和面的事……” “行了,吃饭吧,我压根没生气。”林清屏怎么可能生气?顾钧成这么有男德意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只是想看看,丽芬这出戏能演到什么程度。 顾钧成没再回店里来。 林清屏晚上回到家,家里也没他的身影。 “回学校去了,把我的饭吃了。”志远愤愤不平。 林清屏:…… “他就是这么给你当叔的?”林清屏又好气又好笑,这男人,居然也有幼稚的一面。 “可不是吗?我批评他欺负弱小,他给我一包饼干让我先垫着,说你回来就有饭吃了!”志远气道。 第217章 信 志远无奈得很,他可没等到林清屏回来再给他做饭,自己煮了一碗豪华版面条,鸡蛋蔬菜,甚至还有一只卤鸡腿——这可是林清屏为他和小麦专门做的零食,给他俩做储备粮食的,啥时候饿了啥时候吃。 就这碗面,又把他顾叔看得眼馋不已,要不是他护得紧,他真担心他的卤鸡腿会被他顾叔给抢走。 顾钧成不在的时候,一切好像就消停了。 但是,一切又好像不一样了。 连顾有莲都跟林清屏吐槽,“丽芬这段时间做事怎么回事?不是摔破碗就是把盐当糖放?整个魂不守舍的。” 林清屏当然知道为什么,一笑,“慢慢你就知道了。” “慢慢?”顾有莲不知道这个慢慢是什么意思。 慢慢的意思,自然是等顾钧成回来就知道了。 然而,林清屏还没等到顾钧成人回来,先等来他的一封信。 林清屏:??? 什么时候这么浪漫了?同城还写信给她? 她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信,在夕阳下展开,只见刚劲有力的笔迹,一本正经的措辞。 林清屏同志: 见信好。 首先,为我上周的无礼向你道歉。 今天,写这封信的目的,除了向你承认我的错误,也想和你一起反省。 林清屏看到这里,满脑子疑问:这写信来是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来了? 她继续往下看:林清屏同志,你我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却因为一个外人而心生嫌隙,这是不正确的,是既不利于我们之间的团结的,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可否?当然,这件事我要负主要责任,但是,你以后是否也可以注意一二?那我与年轻女子单独留下,十分不妥,你说呢? 本周不回家,盼复。 落款也是一本正经的几个字——夫:顾钧成。 这通篇的信,也只有这一个“夫”字才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丈夫写给妻子的信,其他的,和开会没啥区别。 林清屏自然是要回信的,但是,要写成这样一板一眼可不是她的风格,她抓起笔,找到信纸,刷刷写了一行字:叫我一声亲爱的,我就原谅你。 然后,把信装进信封,第二天投进了邮筒。 同城的信,应该是到得很快的,算上军校审查的时间,再怎么第三天也能到顾钧成手里了,一周怎么也能等到顾钧成的回信了。 但是没有。 林清屏想了许多种顾钧成收到她回信的反应,暗暗觉得好笑,却不确定会是哪一种。 直到又一周过去,仍然没有等到来信的她,等到顾钧成本人回家。 他回来得有些晚,店铺都打烊了,林清屏都准备锁门休息了,某个人披着一身夜色回了家。 两人的目光交汇,他竟然立刻把头转开了,“咳咳”两声,啥也不说。 林清屏笑着看着他,他愈加不愿意回头。 “顾钧成。”林清屏笑嘻嘻地叫他。 他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在纠结怎么叫我亲爱的呀?”她笑眯眯地问。 顾钧成一张黑脸唰地通红,得幸亏他黑,又是在晚上,不怎么看得出来。 “行叭,你不叫我可不会原谅你,我睡觉去了。”林清屏说完上了楼。 志远在她走后摸了出来,蹑手蹑脚,问他顾叔,“你俩吵架还没和好呢?” “去去去,睡觉去,小孩子懂什么?”顾钧成嫌弃地挥手。 志远“啧”了一声,“我怎么不懂了?我可懂了!我跟你说,我妈就喜欢听好听的,你给说几句她爱听的话,她一准原谅你。” 她爱听的就那句…… 顾钧成的脸简直红得发紫了。 “你不会连我妈喜欢听什么都不知道吧?”志远睁大了眼睛。 顾钧成瞪了他一眼,“难道你知道?” 志远得意地扬起头,“我当然知道!” “你说说看。”顾钧成被他这样子逗得哭笑不得。 “不告诉你!”志远哼道,“我告诉你不就等于作弊吗?想让我妈搭理你,你又不想努力,哪有这么好的事!” 顾钧成只差一脚踹过去了,合着这家伙是来看热闹的? 志远溜回了自己房间,顾钧成看着楼上那扇半开的房门和门内温暖的灯光,头皮暗暗发紧。 但也要硬着头皮上楼啊! 进房间,林清屏已经睡了,背对着门,但肯定还没睡着! 顾钧成磨叽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打开桌上一本笔记本,在上面写字:明天可否也给我卤鸡腿吃? 写好后,递到林清屏面前。 林清屏一看,闭上眼,装睡。 顾钧成:…… 终是把本子收了回来,句子最前面写上了三个字:亲爱的。 再把本子递过去。 林清屏不但把本子接了,连笔都接了过去,刷刷在他的句子下写了几个字,再扔了回来。 顾钧成一看:好的,么么哒。 ??? 么么哒是什么意思? 顾钧成虽然木,但是,不妨碍他好学,写下一行字后,再次递过去:这个“么么哒”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忍笑,拿起笔在纸上写:就是“真好吃”的意思。 顾钧成若有所思。 两人的嫌隙,虽然仍然不清不楚没讲明白,但林清屏说话算话,只要他叫了“亲爱的”就原谅他。 于是,第二天早上,她便起来卤鸡肉。 鸡是顾钧成一大早去买的,顺带还买了一只猪蹄,两只猪耳朵。 林清屏指挥他把这些肉都弄干净,然后她起锅开卤。 两小时后,她开锅,只闻到满屋的香味,把写作业的志远都给召来了。 林清屏还有秘制佐料,红通通的油泼辣椒拌起来,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林清屏在拌的时候就用手给顾钧成嘴里塞了一块猪耳朵,问他,“好不好吃?” 顾钧成点头,“么么哒。” 在一旁等鸡腿的志远:…… 这俩和好了怎么就是这样的呢?我顾叔可真是够肉麻的! 林清屏如今时不时会带一句几十年后的话出来,志远已经听习惯了,比如,他在学校表现很好,得了表扬,林清屏一高兴,就会说:你真棒,么么哒。 然后,他一个小孩儿都不好意思把么么哒挂在嘴边,他顾叔一上午至少说了十遍!林清屏对他顾叔下蛊了吗? 第218章 严肃认真 顾钧成并没有被下蛊。 顾钧成还是清醒的。 清醒到,他在吃了卤鸡卤猪耳朵后还记得他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会,把林清屏拉到对面坐下,要和她严肃认真地谈话。 林清屏笑嘻嘻地看着他,“好啊!” 然后站起来,在他嘴上飞快吧唧了一下。 顾钧成:…… “林清屏!”顾钧成继续保持严肃认真的态度,“我们开会的时候不要……” 吧唧,林清屏又亲了一下,亲完还是看着他笑。 好吧,严肃认真不起来了,这个会,又这样不了了之了…… 之后,林清屏去了武天娇店里,店铺即将开业,她得去帮着武天娇培训服务员,顾钧成也就陪着她一块儿去了,为此,还遭到武天娇的揶揄,说他大老爷们上哪都离不了媳妇。 在店里忙了大半天,武天娇请他们吃饭,之后,顾钧成就直接回学校了,林清屏则回了自己店里。 彼时已是华灯初上了,店里依然还有很多人,顾有莲见了她忙叫她吃饭,说丽芬今天在店里帮了一天忙,晚上又回去做饭,做了好几个菜,四五个人的量,给她和顾钧成留着呢。 是吗? 林清屏笑了笑,只怕不是给她留吧? 店里九点半打烊,回到家就已经是十点了。 林清屏和顾有莲一起回家,看见她家门口,有个人影在站着,不停朝这个回家必经路口张望。 丽芬…… “丽芬!你在这干什么?”顾有莲老远看见,大声问。 丽芬的目光便聚焦在她们俩身上,还往她们身后看了看,而后脸上一片失望之色。 “哦,我刚送志远过来,想等等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她笑着解释,“我担心志远一个人在家害怕。” “顾钧成……”林清屏提起这个名字,果然看见丽芬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眼神开始游离。 但是,林清屏没有了下文了。 丽芬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林清屏笑了笑,“顾钧成回学校去了。” 丽芬眼里的光又暗下去了。 “大姐,我先回屋了,明早我来送志远和小麦。”林清屏笑着进了门。 顾有莲不疑有他,点头,“好。” 新的一周了。 一切又沉寂下来。 但,林清屏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就像首都这还隐忍着的秋,在某个合适的时候,终会突然爆发。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林清屏并不喜欢。 顾钧成又隔了一周没回来。 再次回来的消息,却是武天平带给她的。 那是周六下午,在武天娇店里的时候,武天平说,顾钧成这两周忙得很,但是今天晚上会回来的,他看到顾钧成请假了。 “是吗?这么不巧?我还打算今天邀请瓶子和我一起睡,我们俩秉烛夜谈呢!”武天娇笑着说,“瓶子,这,到底我是灯泡还是你家顾钧成是?” 林清屏笑着说,“当然他是!就算他回来我也可以陪你的!” “让他独守空房?”武天娇笑。 林清屏点头,“让他独守空房!” 夜,深了。 都知道了林清屏今晚不回家,和武天骄玩去了,顾有莲便把志远安排在自己家睡。 林清屏家中的玻璃窗,透出微暗的灯光,居然是有人在家的。 顾有莲说,是她弟回来了。 丽芬听了眼中闪着混乱的光,“怎……怎么顾大哥回来,林姐姐还往外跑?顾大哥多难回来一次啊!” “这也没什么,瓶子也有自己的事,总不能老围着男人转。”顾有莲漫不经心地说。 丽芬听了,心忽然狂跳起来,她悄悄按住,飞快回了自己房间。 她在房间里徘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抱上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大包袱出来了。 出来后,客厅里已经没有了顾有莲的身影,应该是回屋睡觉去了。 她咬咬牙,出去了。 到了林清屏家,她凝视着窗内暗黄的灯光,深深吸气,而后敲门。 结果,门却是没锁的,一推就开了。 “顾大哥?”她轻轻叫了一声。 里面没有人回应,但是有说话的声音,是男人说话的声音。 “顾大哥?我……我进来了?”她又问。 还是没有人回应。 她鼓足勇气推门进去,男人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了,就是顾钧成在说话,竟然是在读诗,难怪没答应她,却是她打扰人家了……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楼上的房间,有一扇门虚掩着,里面有光。 她轻手轻脚上了二楼,循着读诗的声音,来到房间门口。 里面光线很暗,像是只看了一盏壁灯,读诗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顾大哥?”她轻轻叫了一声。 可能他在认真读诗,并没有听见她说话? 她干脆再次推门,轻轻地,把门推开了一点点,往里瞧,只见窗口一个穿军衬的背影。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一颗心砰砰直跳。 “顾大哥,我是丽芬……我……可以进来吗?” 终于,里面的读诗声停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丽芬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 “顾……顾大哥,我可以进去吗?”她又问了一遍。 结果,门从里面突然关紧了,里面传来他的声音,“什么事?” “顾……大哥……”丽芬心里很慌,但决定既然来了,就在外面说了,“顾大哥,我是丽芬,我……我给你做了一件棉衣,马上要入秋了,希望你……希望你穿着它不会感到冷……还有,我做了几副鞋垫,和棉衣包在一起了……我……我把包袱放门口,你等下拿。” 里面依然没声音。 “顾……顾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谢谢你,你上次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谢……不是,我也有别的意思,顾大哥,你……你能懂吗?” 没人回答。 她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索性把话全部讲明白,“顾大哥,我……我不瞒着你了,我其实……其实喜欢你……我知道你有林姐姐了,我也知道我不对,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喜欢你……我也不要求你怎么样,我只要……只要能默默在一旁关心你,为你做点事就好……” 第219章 终于说出来了 终于说出来了…… 丽芬这心里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应该更加悬着,站在门口,呆呆的,眼里有种被自己的深情感动的泪光。 “顾大哥……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让我可以默默喜欢你,对你好……” 丽芬原本打算说完这段话就走的,结果,屋子里忽然灯光大亮。 她大吃一惊,四下里一看,只看见顾有莲站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手拉着灯绳,冷着一张脸看着她。 “嫂……嫂子,你怎么在这里?”丽芬结结巴巴的,慌了。 而后,她面前紧闭的房间门倏地一下打开了。 门内站着的人,竟然是林清屏…… 林清屏穿了件军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丽芬脸上惨白,“怎么……怎么是你?顾……顾大哥呢?”她还往里看,里面已经没有别人了…… 林清屏笑了笑,回到房间里,按下了收录机的键,里面传出顾钧成读诗的声音,甚至还有那句:什么事。 丽芬倒退两步,整个人摇摇晃晃,脸上死一般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是顾大哥……明明是……” 顾有莲已经走到她面前,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顾有莲一个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还顾大哥顾大哥?谁是你的顾大哥?你要不要脸?”顾有莲怒斥。 丽芬捂着脸,满眼都是泪,摇着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顾有莲气得指着丽芬,“你是杜根家的人,我这里可是要不起你了,明天,你就给我买车票,滚回老家去!” 丽芬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不,我不去!” “不去?你不去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做丢人现眼的事吗?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顾有莲带来的人,却这样堂而皇之勾引她弟,在她弟媳面前给她这样一个难堪,她简直无地自容。 “我哪里丢人了?我才不丢人!”丽芬愤怒地道,“反正林清屏不喜欢顾大哥,对顾大哥也不好,我来对他好有什么关系?” 顾有莲气得,又一个巴掌扇过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出去!” “我不滚!”丽芬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还理直气壮起来,直接质问林清屏,“顾大哥那么好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对他不好?你既然对他不好,那你把他让出来给我吧!我会好好对他的!” 林清屏简直觉得可笑至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他不好的?” “你对他好,能不给他做饭,让他自己一个人煮面吃?你对他好,怎么舍得使唤他在厨房和面?你对他好,你还凶他骂他,活干不好还要罚他不吃饭?你对他好,怎么不给他制衣?他每次回来都穿着那一件衣服!” 林清屏笑了,“是啊,我对他这么不好,不给他饭吃,使唤他,还让他挨饿受冻,可他,偏偏就还是我的丈夫呢,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你就不能把他让给我吗?”丽芬气急败坏。 “不能哦!”林清屏四两拨千斤地笑,“还有哦,我们是军婚,破坏军婚是违法的呢!” “我没有破坏!我只是看你不顺眼!”丽芬气道。 林清屏笑,“好巧,我现在也看你不顺眼。” “你看我不顺眼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林清屏呵呵一笑,“你在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但我看你不顺眼,你就不能在这里待了。” “你……凭什么赶我走?我……我又不是住你家的,也不是你给我工钱!”丽芬看向顾有莲,“就算是你,也不能赶我走,我是杜哥家里的人!” 顾有莲却冷笑,“我还真能赶你走!你问我凭什么?我告诉你,就凭我家的房子是我的名字!只要我想,别说是你,就连你杜哥我也可以撵走!现在,我就看你不顺眼,不想要你在我家待了!给我滚!” 顾有莲说着来拉丽芬。 丽芬不肯走,往下坠着耍赖,是被顾有莲给拖走的。 林清屏捡起她留在门口的包袱,从二楼扔下去,“把你的东西也带走!” 顾有莲拖着丽芬,一直回到了自己家。 没想到的是,杜根今晚居然回来了。 顾有莲进门,便被杜根看见她和丽芬扭在一起的情形。 “这是怎么了?”杜根奇怪地问。 “怎么了?”顾有莲气得想连杜根一起骂,“你从老家带来的都什么人啊!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我都没脸说!” 丽芬眼中带着不满,看着顾有莲,“我没有不要脸!” “你还嘴硬?”顾有莲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把丽芬居然喜欢她弟,企图破坏弟弟弟媳婚姻的事说了出来。 说起来,林清屏请她配合演今晚这出戏的时候,她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不太信,甚至还认为是林清屏太在乎她弟,所以才多疑。 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她看到这样一场好戏! “明天就让她回去!别在这给我继续丢人!”顾有莲发了话。 丽芬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杜根,“杜哥,我不要回去!我这回去,要怎么做人啊!我是来首都奔前程的,我不要回去!” “你还知道没法做人?”顾有莲气道,“你肖想别人的丈夫的时候没想过没法做人?” 丽芬不理她,只管求杜根,“杜哥,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 杜根看了眼丽芬,再看看顾有莲,叹了声,“回去吧,明天我就送你去火车站。” “我不……”丽芬坐在地上哭,但心里终究是绝望了,看着顾有莲,眼里全是仇恨。 顾有莲才懒得管她,自顾自回房间睡觉去了。 丽芬哭着问杜根,“杜哥,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 杜根看着她,默然。 第二天,顾有莲来告诉林清屏,丽芬已经送走了。 也算是给了弟妹一个交代。 林清屏点点头。 昨晚凑巧武天平要回学校,她就请武天平转告顾钧成,这周她没空,让他别回家,武天娇还真以为她为了好友相聚,把顾钧成撂一边了呢,结果不是,她还被武天娇好一顿数落。 其实,如果,昨晚丽芬没有捧着衣服来她家,可能事情都不会发展到这一步,只能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第220章 首都头一家 丽芬就这么被送回去了,短暂地在林清屏身边出现了一阵。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的存在真的只是短暂一现,谁也想不到,丽芬这个人从此时就在她们的生活里埋下了伏笔,以后会给她们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场秋雨一场凉。 在秋风将整个首都都染成金黄色的时候,武天娇商场里的甜品店,亦即林清屏的“清茶”二店开业了。 一开业就宾客满棚,生意真的可以用好到爆来形容。 彼时还没有电商,大家买东西必须扎扎实实来逛商场,可见这客流有多少! 开业一个月以后,店里仍然是每天排队的状态。 周末,武天娇邀请林清屏来“巡店”。 林清屏便兴冲冲地带着志远来了。 作为店铺老板之一,她来一次便要履行一次的职责,忙着在制作间检查卫生状况和员工操作流程,当然,现在还不叫员工。 外面堂食区域发生了什么,林清屏是不知道的。 武天娇跟林清屏学的,店铺设计都比较超前,店里还做了图文并茂的宣传,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增。 排队的客人没人都发一个点单的册子,也是图文并茂,让客人在等待的时候就能把吃什么先想好。 排成长龙的队伍后,来了六个人,三位年轻的妈妈,三个小孩,其中就有云小山和柳雁。 “呀,这么多人啊!”其中一位年轻妈妈惊呼,“我们这个月没来逛商店,居然发生这么大变化。” 柳雁面带笑容,“可不是吗?早就听说这清茶特别上档次,甜品也很好吃,现在已经排首都第一了。我早想来了,一直等你们。” 年轻妈妈望着排成长龙的队伍,“这得排多久啊!没有贵宾待遇吗?” “什么贵宾待遇啊?能来这首都百货大楼吃东西的,都是贵宾!”柳雁笑她,接过服务员递给她的点单册子,“先看看吃什么吧,这上面,每样东西我怎么都想吃呢!” 她打量着店里的环境,不由感叹,“想象一下啊,点上自己喜欢的甜品,再来杯咖啡,和你们在这坐一下午,聊聊文学和艺术,不知道该多么惬意……” 云小山趴在他妈腿上,也看,看了一会儿后,指着册子上的班戟,打断了他妈的臆想,“这个我吃过的。” “你在哪吃过?”柳雁不信,笑道,“这里可是全首都头一家,我没带你来,你上哪吃?” “真吃过!”云小山又看了几页,指着好些东西说,“这个,还有这个,这些,我都吃过!” 柳雁不由好奇地问,“你真吃过?在哪吃的?” 云小山刚想说,在太爷爷家,但话到舌尖上了,他又给吞了回去。 妈妈最不喜欢他去太爷爷家了,还是别说算了,免得又挨骂。 其实,太爷爷家可好玩了,他可喜欢了,而且,他爸带他去的时候,还常常能遇到李志远和他家里人,李志远的妈做东西可好吃了,这个册子上好些东西她都做过,真的很好吃。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算了,还是别说出来,不然下次妈妈不让去了怎么办? 柳雁忍不住捏他的脸,“就知道你胡说,你怎么可能吃过?” 其他两个小朋友听了也笑云小山,“你吹牛吧?云小山?” 云小山的脾气,别的不说,最禁不起的就是激将法,他气得鼓起了脸,“我本来就吃过!” “可你就是第一次来这里啊!”另一个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 “谁说只有这里才有吃的?”云小山急死了,明明可以显摆的,偏偏不能说! 就在此时,志远在楼下文具柜台买文具回来了,而且,越过排队的长龙,直接进了店里,在角落一个空着的单人座坐了下来,打开书包,准备写作业了。 云小山是看着他进去的,忍不住大喊,“李志远你过来!” 他本来是想把李志远叫过来给自己证明一下,他们真的吃过这个东西。 李志远骨子里是很倔的人,虽然周末常常在云爷爷那里和这小子见面,关系也缓和了不少,但是并不代表他愿意和柳雁说话,哪怕柳雁是大人,他也没有尊重的意愿,所以,只看了这边一眼,没搭理。 但是,柳雁看见志远却嗤了一声,“怎么这么无礼啊?乡下小子,这么多人排队他居然插队!” “你认识他?”和柳雁同来的年轻妈妈问。 柳雁嗤了一声,“我们家老太爷在农村时认识的乡下人,不知怎么也混到首都来了,一身的乡下气,土得很,又没礼貌没教养,还插队。” 她的同伴,年轻妈妈就笑了,“这样的人,你还能容忍他和你们家交往?” 柳雁隐隐觉得自己遭到了同伴嘲笑,哼道,“怎么可能?这样的人,来我们家之后我都要全屋消毒!” 排队的人不断增多,柳雁等得烦,又被同伴这样嘲笑,更加看志远不顺眼,加上自己儿子还在不断地叫“李志远”,那个无礼的乡下土包子还不理儿子,让她怒火丛生。 凭什么?小山叫他是给他面子!他居然不搭理?他算哪根葱啊! 于是,她一下就火了,指着志远,“那个小孩!别人都排队,你为什么不排队?” 她这样一闹,所有人都看着志远了。 “是啊!这小孩凭什么插队?太没礼貌了!” “服务员,你们店里要一视同仁啊,既然搞排队,为什么可以纵容别人插队?” “小孩,快出来排队!” 志远正安安静静写作业,突然懵了,再看向柳雁,发现她脸上带着得意和挑衅的笑。 志远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总针对自己呢? 服务员已经去解释了,“对不起,那个座位不是客座。” 不是客座啊…… 排队的客人好像就没声音了,但柳雁不会罢休的,“就算不是客座又怎么样?不是客座就可以插队吗?现在这么多人在排队,你们不能把所有座位都用起来?” 柳雁喊完又对志远喊,“你家大人呢?也不带着你排队吗?真是太没有家教了!” 第221章 都是她的 来解释的服务员说话快语无伦次了,“他家大人在里面呢……” 柳雁根本就不听,情绪上头,也辨不清服务员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嚷嚷,“原来是大人带着插队的啊!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柳雁是怎么无礼又傲慢的,志远太了解了,跟这种人计较,用顾有莲的话来说,就是自己掉价。 他把服务员叫了回来,默默收拾了书包,跟服务员说了句悄悄话,便背着书包离开了座位,去后面了。 这是武家阿姨的店铺,他还是懂得大局为重的,在武家阿姨店铺里闹起来,客人都跑了怎么办? 服务员马上把桌子收拾了,欢迎下一位客人来这个非客座。 柳雁要去,理由是:“这人是我赶走的,我为什么不能坐这里?” 服务员看了她一眼,内心轻蔑,表面却也没表露出来,“你不是谴责插队这个行为吗?怎么你自己也要插队?” 前面排队的客人也不同意,一番吵吵之后,柳雁也没得到这个座位。 半个小时后,柳雁才终于排到了。 落座以后,同伴笑着问她,“你不是说你认识这家店的老板吗?怎么?认识还要排这么长的队?” “我当然认识。”柳雁一听,只觉得脸面扫地,怎么也要把这脸给撑起来!“就是武天娇啊,武家的长女,跟我关系可好了!还有武家的儿媳妇梅丽,跟我也是闺蜜,只不过,她们俩今天都不在,我来之前也没通知她们,不想给她们添麻烦而已。” “是吗?”同来的年轻妈妈笑,“这可不像你,你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谁不知道柳雁这个人,只要能攀附上关系,必然紧黏着不放。 正说着,另一位妈妈指着后厨出来的女子,“咦,那不是武天娇?” 柳雁的脸白了。 “是啊!你跟她这么熟,你把她叫过来一起坐坐,认识认识。”年轻妈妈笑道。 另一位也道,“是啊,没准今天还能免单。” 柳雁强笑,“那怎么行?人家开门做生意的,我第一次来就让人免单,我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说话间,武天娇已经出去了,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甜点一道道上来,云小山一看,全是他吃过的。 “这些我真的全吃过!”云小山翘着下巴道,“不信我可以告诉你们这里面都有什么。” 云小山从班戟说起,一样一样都说了一遍,结果,竟然全被他说中了,然后,云小山再次看见志远,这回他不放过了,下桌跑到志远面前,挡住他,“李志远,我叫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要李志远说什么? 说我讨厌你妈吗? 云小山人胖,平时慢吞吞,真灵活起来也是快得很,拉着李志远就到了自己这桌前,“李志远,你说说,这些我们是不就是都吃过的?” 云小山全然忽略了自己妈有多讨厌李志远,也忽略了刚刚他们才和李志远吵完架,他现在就想在那两个小屁孩面前证明自己没吹牛! 志远还没开口呢,柳雁的白眼先翻上了,“小山,你说你吃过本来我还有三分信的,你把这个乡巴佬拉来给你作证,可就半点不值得信了!” 云小山终于急了,到底是小孩,争这口气比什么都重要,“本来就吃过呀!志远的妈妈全都会做!” 柳雁一听儿子又吃了乡巴佬的东西,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一个乡下女人,做出来的东西怎么能跟武家阿姨店里的比?” 可是,云小山看着桌上这些东西就是跟志远妈妈做得一模一样嘛!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志远却口齿清楚地道,“是啊,我妈是从乡下来的,可是,她做的东西很干净,也有很多人喜欢吃,你不喜欢吃,那就不吃咯!” “我才不吃!我宁可吃砖头也不会吃你妈做的东西。”柳雁不知为何,看见这家人就不高兴,甚至不惜和一个小孩争吵。 志远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你记住了!” 武天娇这时候又从店外回来了,匆匆忙忙的,一眼看到志远站在那儿。 和柳雁同来的年轻妈妈对柳雁道,“哎,这回武天娇看到你了。” 确实,柳雁也看到她在看自己这边。 她想,不管怎么样,云严的面子在武家总值几分钱吧? 于是,她用力朝武天娇挥手。 武天娇还真朝这边走过来了。 柳雁便笑着说,“来了,她就是太忙了,我都不好意思打扰她……” 说着话,武天娇就走到了面前。 柳雁脸上堆满了笑,亲昵地叫她,“天娇……” 武天娇看见她好像很诧异的样子,然后微笑着点点头。 确实笑了,但这个笑客套没有温度,跟她对任何一个陌生人笑时一模一样。 而且仅此一笑而已,笑过之后就把手搭在志远肩膀,“志远,你在这里干什么?作业写完了?” “还没呢……”志远说。 “那还不去写作业。”武天娇说着,便牵着志远走开了。 柳雁脸上堆满的笑容瞬时凝固,宛如刻在她脸上一样。 和她同来的朋友见状笑,“你不是说这孩子是乡巴佬吗?怎么武天娇对一个乡巴佬像对自己孩子似的,对你反而很冷漠?” 柳雁已经想不出词来解释了,只能僵着脸,“谁知道呢,乡巴佬善攀附吧。” 正说着,居然有报社的人扛着相机来了。 记者对着客人说,“大家好,这里是首都经济日报,我们今天要采访的是号称首都第一家的清茶甜品店,有几个问题想随机问一下大家,大家愿意回答吗?” 客人们当然都表示愿意,还有人举起了手主动要求被采。 柳雁的朋友感慨,“武天娇可真是成功啊,这店就做到首都第一家了。” 柳雁心里虽然不爽,但对方是武天娇,她也没什么不服气的。 记者又说,接下来要采访老板了。 柳雁和她朋友都认定武天娇要出来了,柳雁还说了句,“武天娇还是当得起这个采访的。” 第222章 曝光这种行为 在绝对的权势与实力面前,柳雁这里,原谅的指数比较高。 即便武天娇并没有对她如何热情,她也没有多记恨,心里想的还是武家这么厉害,以后还得想办法和武家搞好关系才行,等她和武天娇处成好朋友了,一定要扳回今天这一局,让在座这两个女人看看,她和武天娇就是闺中密友! 然而,就在她满眼热切等着看武天娇被采访的时候,林清屏跟在武天娇后面从后厨出来了。 柳雁立刻不屑起来,小声道,“这乡下女人可真能巴结,哪哪都有她,真爱出风头。” “你认识啊?”同伴问她。 柳雁冷笑,“怎么不认识,就是刚才插队那小孩的妈,乡下来的土包子,最会攀附权贵了,估计是在这里给武天娇店里洗盘子吧。” 同伴在这点上颇为附和,“确实,不能小瞧这些乡下人,我们家也是,每年都要乡下的来打秋风,带着些土豆玉米的,从我们这里大包小包换走进口东西,我那公婆还乐得不行。” “可不嘛!”柳雁脸上充满对乡下人的鄙视。 只见经济报记者迎上去,对武天娇道,“你好,武经理,现在可以采访您了吗?” 武天娇一笑,“你们不是要采访清茶的老板吗?我不是,她才是真正的老板。” 武天娇把身后的林清屏拉了出来。 记者大吃一惊。 武天娇笑道,“我这家店品牌的确立到产品的研发甚至经营模式和装修风格都是她创立的,我只是个跑腿的。” 这不仅仅让记者大吃一惊,一直关注着武天娇的柳雁也呆了:怎么可能?她一个乡下女人,怎么可能创立首都第一的甜品店? 同伴好奇的眼神看着她,当然,其中还有幸灾乐祸,“你不是说她是乡下女人吗?” 柳雁真的很生气,她不理解,一个乡下女人到底是怎么攀上武天娇的,武家的人都眼瞎了吗?怎么这样给一个乡下女人做脸! 她至今仍然不愿意承认林清屏有本事,始终认为是武天娇在故意抬举她! 就算是林清屏男人救过武天平的命,武天娇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眼看着林清屏在记者面前谈笑风生,说着她的创业理念,她真的眼睛里的嫉恨都要溢出来了。 偏偏云小山还要冒一句出来,“你看你看,我就说志远妈会做这个吧?这些就是她做的!我全都吃过!” 云小山一时得意无比。 柳雁气得直接一巴掌就拍在儿子脸上,“让你不要吃乡下人做的东西,你不听话是吗?” 云小山委屈得要命,“你不是也来吃了吗?我吃还不排队,你吃还排那么久队!” 同来的两位年轻妈妈差点笑出声。 柳雁只觉得颜面尽失,这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痛,当即朝着云小山又是一巴掌! 云小山不愿意忍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惹得店里的人,连同记者都在往这边看。 林清屏自然也注意到了她。 彼时林清屏正在和记者一起看店里点餐的小册子,还说上面的图片都是她自己拍摄的,一旁的摄影记者还开玩笑,说她要进媒体来,就没他们摄影记者什么事了。 林清屏今天上午在后厨刚做了两个新品,就现场布景,拍给记者看,她是怎么布景把食物拍出必吃不可的样子的。 结果,手上相机刚刚拿好,柳雁那边就爆发出云小山的爆哭。 柳雁瞬间成为全店中心,她只觉得又气又羞辱,莫名就把这种气全部算在了林清屏头上。 气急之下,在面前这份甜品里扒拉,忽然尖声喊道,“这什么破店啊!一点卫生不讲,这里面都有头发!” 这声音不小,全店都听见了,客人们纷纷在开始在自己碗里扒拉,找有没有头发。 柳雁从碗里把一根头发挑起来,大喊,“记者同志!正好,你们在这里!给她曝光一下,这什么首都第一店啊!卫生都不过关!” 记者是来采访首都第一店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但秉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还是把柳雁拿着头发的情景都拍了照片,相机咔嚓响个不停。 店里客人更是疑心重重,已经有人开始议论了。 “不会吧,这店号称首都第一,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就难说了,后厨我们谁也没去看过,有的店就是表面看着光鲜,后厨蟑螂老鼠爬。” “完了,你这说得我恶心起来了,不想吃了。” “我也不想吃了,以后再不想来了……” 林清屏内心暗道:这年头没有摄像头,可真给了柳雁这种人可乘之机。 武天娇也没想到柳雁会给她来这么一出,脸阴沉得厉害。 柳雁这个人吧,她真的一直都不喜欢,但看在云严的份上,表面还会客套一下,没想到,这直接是打她的脸来了。 行!那云严的脸在她这里也没用了。 武天娇准备出马之际,林清屏笑着走出去了,手里举着相机。 “各位!大家不要慌。”林清屏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我可以发誓,我们店里卫生绝对过关,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去后厨看一看,我们后厨每个人都戴着帽子,还戴着口罩。” 林清屏在这方面确实有先见之明,这时候没有那种医用的口罩,她是特意订做的纱布口罩。 林清屏这么一说,店里客人稳了不少。 只听林清屏举着相机又道,“至于这位女士碗里的头发怎么来的,我刚刚正好拿着相机,把全程都拍下来了,是这位女士自己拔了她的头发,放进碗里的。” “你胡说!”柳雁气得站起来冲她吼。 顾客中间也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林清屏冷哼,“我是不是胡说只要把我相机里的照片洗出来就清清楚楚了!另外,记者同志,既然今天你们凑巧来了,我到时候把底片给你们,也请你们曝光一下这种敲诈勒索的行为。” “我敲诈勒索?你?”柳雁瞪圆了眼睛,指指自己,又指指林清屏,“我犯得着敲诈勒索你?” 第223章 必须道歉 林清屏扬着头,“不然呢?你不是想故意栽赃我们吗?” “我……”柳雁气道,“我没有!” 林清屏冷笑,“你说你没有是没什么用的!我只用事实说话。” 林清屏直接把相机交给记者,“这样吧,为了保证公正,我自己就不洗照片了,我直接把相机都给你,你们把胶卷取出来,也请你们帮忙洗,洗出来是什么样的照片,就麻烦你们把它登在报纸上。” 林清屏一脸正气、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气势获得了客人们的信任,客人们口风慢慢变了,站到林清屏这一边来了。 柳雁却整个人都软倒了。 这要是她偷放头发的照片上了报纸,她在首都还怎么待下去?云严的脸面何在?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不……不可以……”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林清屏正色道,“记者同志,今天店里这么多客人在,如果不是你们凑巧问我摄影的事,如果不是我刚好手边有相机,今天这事我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无法给客人一个交代,也无法自证清白,我们本来就是靠口碑做起来的店,今天这一出一上演,大家回去口口相传,我们店可以说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在座客人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果店老板今天不澄清,他们不但以后自己不来了,也会让亲朋好友不来了。 林清屏眼中已经含了泪光,“记者同志,开一间店很难,很辛苦,我们研发新品,睡梦中都在想该怎么做,实验了一遍又遍,就是为了把最好的口感呈现给大家,但是,毁掉一家店却很容易,只要上下嘴皮一翻,一句话而已……” 武天娇站到了林清屏身边,一张脸铁青,“现在正是鼓励大力发展经济的时候,多少中小企业雨后春笋般崛起,大家一身干劲,满是希望,如果像今天这样的臭虫老鼠一多,对大家的积极性是多么大的打击!” 武天娇说臭虫老鼠的时候就是看着柳雁。 柳雁这时候才觉醒过来,仿佛晴天霹雳将她劈了个焦:她怎么忘了!这家店是武天娇的!武天娇的!她竟然因为怨恨林清屏,砸了武天娇的场面,她彻底得罪武天娇了…… 武天娇严肃地道,“记者同志,该报道的还是要报道,现在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这样的老鼠屎报道出来也好引起大家的警惕!另外,该道歉的要道歉。” 武天娇看向柳雁,“就在这里,你是怎么污蔑我们的品牌我们的店铺的,就怎么给我洗刷清楚!” 柳雁懵了:什么?还要道歉?她这辈子都没道过歉!还要她在店里公开道歉?绝不可能! 武天娇才不管她心里怎么想,把店铺中间最显眼的位置空了出来,指着,“就这,柳雁,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想知道,你只要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就行!说你是怎么污蔑我们的。” 而就在此时,云严朝这边走来了。 柳雁脸色更白了。 她叫云严来原本是为了在朋友面前显摆自己夫妻恩爱的,现在,她做的事被云严抓个正着…… 她和云严本来就因为云老爷子的事闹得很不愉快,如今只怕云严更加烦自己了…… 云严一路走来,从过往的行人议论声里,结合他亲眼看见的店铺里的情形,已经把事情大致弄清楚了。 “云严……”柳雁仿佛看见了救星,朝自己丈夫奔过去,希望武天娇能看在云严面子上留一线,也希望云严为了他自己的面子跟武天骄说说,她这么当众道歉,他不丢人吗? 云严的脸的确已经没地方藏了。 但无论是林清屏还是武天骄都不会在这件事上退让的。 林清屏怕武天娇抹不开面子,不好说,她直面云严,“云严,不是我不讲情面,而是,事有轻重,柳雁对我是什么态度,相信我不说你我都心知肚明,从前我可以不计较,因为那只关我私人,合不来不来往就是,但今天的事,关系到的是我们店铺的存亡,是社会影响,我不可能就此揭过的。” 林清屏无所谓的,和云家本来就只有老爷子的关系,老爷子远在郊区,想来云严几兄弟也不会把这些事拿去烦老爷子,至于其他人,得罪便得罪吧,她也不在乎。 “云严,我……”柳雁快哭了。 云严一张脸黑沉沉的,“去道歉。” “什……什么?”柳雁不相信地看着他,眼里都是泪,云严居然不帮她?“不行的,云严,儿子还在呢,我这样去道歉,儿子看见了,我这个妈还怎么当啊?” 云严脸色严肃,咬牙,“你做那些丢人的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儿子在面前?” “我……”柳雁无话可说了,她已经后悔了好吗?她就是一时气愤,真的气不过林清屏这个乡下人小人得志!“我已经知道错了,云严……” “你跟我认错没有用!不是全天下人都要让着你宠着你,我也没有这个能耐!”云严冷声道,“至于儿子,正好让他看看,让他明白,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小山,过来!” 云严把儿子叫了过来。 柳雁知道,这次道歉是必须的了,躲不掉的了…… 她抹着眼泪走到了武天娇划定的地方,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对不起……是我……” 哭了好久都说不下去。 她眼睛的余光已经看见她那两个朋友在看着她了,她们一定在笑!原本叫她们来想显摆的,结果丢了这么大的人!她们一定笑死了! 还有小山…… 她已经听见小山在问云严了,“爸爸,我妈在干什么呢?” “你妈做错了事,在道歉。”云严严肃地道,“你也叫记住,不是什么错误都会被原谅,原谅不了的错误,自己就要承担后果。” 柳雁听见这句话哭得更厉害了,虽然在抽噎,但也快速把要说的话说完,只求赶紧离开这里。 “是我把头发放进甜品里诬陷这家店的,我做错了,对不起。” 说完,她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觉得今天所遭遇的是她生平之奇耻大辱! 为什么云严每一次都帮着外人?而这个外人每次都林清屏? 她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件事:林清屏不会勾引了云严吧?他俩搞破鞋? 第224章 她来了 林清屏并不知道柳雁在琢磨些什么,也不在意。 首都百货清茶店事件以后,她就把这事忘了,因为有更多的人找上她来了——津市和沪市的商场经理。 都是武天娇的朋友。 在武天骄的商场小坐以后,灵机一动,有了新的想法。 首先,他们肯定要把这么受欢迎的甜品店搬到自己商场去的,于是来找林清屏洽谈。 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出现直营店或者加盟店这种模式,不得不说,这些人能胜任商场经理,是有两把刷子的,嗅觉灵敏,思路开阔。 他们不但想到了把甜品店引进,甚至打开了思路,要在商场里引进餐馆。 这一步迈得挺大。 经济发展到后来,电商席卷,整个实体行业遭到重创,许多的商场购物萧条,但餐饮却做得红红火火。 这些人的思维可真是活跃,只在他们面前点亮一颗火星而已,瞬间就点燃他们的想象力,把几十年后的经营模式提前了。 无论如何,这对于林清屏来说,是一件好事,意味着,未来,她将有更多的钱入账。 她不害怕优胜略汰,她相信自己会是“优”的那一个。 接下来的日子她更忙碌了。 学校课业肯定不能耽误,还要兼顾两个服装厂的设计工作和甜品店,对于外地这两家,她只能请他们派人到首都店里来学,这可就真做成加盟的模式了。 日子就在这样马不停蹄的忙碌中度过,不知不觉便到了年底。 又是一年寒假到。 这个寒假,林清屏一家没有回去,原因是顾钧成寒假没有假,要训练。 就这还挺合林清屏心意的。 她并不想回家。 不是她嫌弃乡下,而是,家中真的没有值得她回去的人了。 当然,有公公婆婆,那是顾钧成最亲的人,可是,暑假陈夏那一出,让她心里对婆婆有了点隔阂。 她仍然对公婆感恩,会好好孝顺他们,但是,要做到贴心贴肺的亲密,有点难。 如今,二妹也不回去,他们一家子在首都过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清茶甜品店首都大学店一到放假,生意就会冷清,每天零星几个客人,基本属于可以关店的状态,店内就不需要那么多人手,顾有莲一般到假期就会离开首都,要么带着小麦去和杜根团聚,要么就会回老家。 今年也是如此,寒假一到,顾有莲就带着小麦回去了,只剩了林清屏、二妹、赵大姐和志远在家筹备过年。 她也学着北方人储大白菜,腌酸菜,还买了码了小半个院子的蜂窝煤和木炭。 肉食家里也储了不少,给她供应稀奶油的顾钧成的战友还给她送了两头羊来,北方天气冷,这些都放在阳台冻着是,完全不用担心会坏。 临近过年的时候,赵大姐放假了,林清屏的年货也置办得差不多了,还差一些糖果瓜子儿什么的,她抽了半天时间,叫上二妹和志远,一起去买。 各色糖果、糕点和干果儿,买了满满几大兜,三人在外面吃了午饭,还买了些红纸,就回家了。 没有想到的是,家中居然有不速之客光临。 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件貂,烫着短发,十分的时髦贵气,站在她家院门口等。 “请问你是……”林清屏不认识这个女人。 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她忽略了身边志远的反应。 那女人一直盯着志远,听见林清屏的声音才抬头一笑,笑得有些紧张,甚至不知所措,“我……那个我……” 她“我”了好一会儿,没说出下文,末了,还是对志远笑,“志远,你还记得我吗?” 林清屏猛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一看志远,只见他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是鲜有的冷漠和疏远。 “不认识!”说完,他便打开院门,径直进去了。 林清屏和二妹还站在门口,和那女人对视,志远在里面大喊,“妈,二姨,你们怎么还不进来?我爸说了,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不要随便让人进家里,不安全!” 林清屏:…… 好家伙,为了气这个女人,他不但把“妈”喊得亲亲热热,连顾钧成都终于荣升“爸”的位置了。 顾钧成怎么也想不到,他是这么获得认可的吧? 林清屏看了女人一眼,决定听儿子的,必须和儿子站在同一阵线。 和二妹一起进家了,并且关上了门,任那女人站在外面。 志远一天下来都什么异常,帮林清屏把年货都归置好,下午写寒假作业,晚上林清屏做饭,他还帮着摘菜。 吃过饭以后,三人一块看电视来着,志远看着看着便走了神,连林清屏叫他,他都没听见。 二妹坐在志远旁边,碰了碰他胳膊。 他恍然回神,见林清屏盯着自己,他默默低下头,“妈,我困了,先去睡觉去了。” “好,去吧。”林清屏没有劝阻他。 志远真的很乖,自己去洗了澡,然后关上了房门。 二妹有些不放心,小声和她姐说,“这,明显有心事啊,你不去看看?” 林清屏叹了口气,“让他自己先待一会儿,缓缓再说吧,这都演了一天的戏了。” 一天都在她面前表演冷漠和坚强,总要给点时间让他自己待着,卸下伪装。 她和二妹也没心情看电视了,林清屏机械地剥着瓜子,不知不觉桌上拨出来一小堆了,她也没去吃。 她在努力回想,上辈子她真的从来没见过志远的妈妈,志远也从来没提过这个人,不知道有没有来找过志远? “姐?”二妹小声问她,“如果,志远妈妈来接他回去,你会答应吗?” 林清屏也在想这个问题。 志远妈妈现在找来是干什么的? 接孩子的吗? 说实话,她不看好志远妈。 她不知道志远妈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但有一点她无法理解,如果真的爱志远,当初为什么不要志远?就算要走不也可以把志远带走吗? 但她毕竟是志远的妈妈。 林清屏眼前浮现出各种场景志远的模样。 第225章 冒昧打扰了 在村口打架的志远,天黑后拿着手电筒在村口接她的志远,病得糊里糊涂、她通宵陪着的志远,第一次叫妈妈的志远…… 还有前世,那个在铁窗内对哭着的她说“婶婶别哭,等我出去”的志远…… 以及,在她重病之时前来看她,叫她“妈”的志远…… 前生今世画面纠葛,像一根根细绳,缠在她心上,酸酸的难受。 她却只能苦笑,“看他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他亲妈。” 二妹叹了口气。 姐妹俩聊了会天,忽然之间觉得索然无味。 “算了,睡觉吧,你也早点睡。”林清屏道。 二妹虽然现在有自己的房子了,但是在姐姐这里一直有一个房间,林清屏没让她回自己家睡,从学校回来基本还是住姐姐这里的。 二妹无奈地回楼上房间休息去了,林清屏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没法睡着,索性又起了床。 在志远房间门口,她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哭声。 到底只是个孩子。 小小年纪经历了父亲牺牲、爷爷去世、母亲出走,这些事情中任意一件,都足以让成年人伤心欲绝,也不知道他那稚嫩的肩膀是怎么一步一步扛过来的。 如今,至亲至爱的母亲找了来,就像是心中藏得最深的那根弦被触动,种种委屈和伤痛全都翻滚出来,怎么能不突然崩溃? 林清屏担心得很,实在没能忍住,趴在他房门上敲门,“志远?” 里面的哭声停止了。 “志远?是我,开开门好吗?”林清屏继续敲。 里面的人没回应她,哭声也没了。 林清屏叹了口气,知道今晚这门是敲不开了。 “志远,我就在房间里啊,不关门,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说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几点,都可以来找我。”她留下这句话,又在门外待了一会儿,仍然没听见里面有动静,便只好回房。 但这个晚上,她是彻夜没睡了。 实在是不放心那个小家伙,整晚都侧耳细听着房子里的一切声音,直到天亮,她干脆不睡了,早早起来和面,准备蒸个蛋糕吃。 志远喜欢吃甜食。 不管是否有用,她都希望再苦的生活里,都能给志远一点甜。 蛋糕差不多蒸好的时候,志远起床下楼来了。 下楼后面对她还很难为情,一直低着头,把脸藏着。 林清屏瞟见了一眼,发现他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难怪…… 这孩子,只怕哭了一宿。 “志远。”她笑着叫他,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早上吃蛋糕行吗?还有牛奶,我再给你煎一根香肠?” 今年的香肠还是她自己特意灌的,说好了过年的时候把烧烤架子架起来,和羊肉一起烤。 志远很乖,低着头,“好。” 他不说,林清屏也不提,只把早餐端出来了,叫了二妹下来一起吃。 然而,早餐还没吃完,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别开!”志远忙抬头说,只是,这一抬头,也把他哭肿的眼睛暴露在林清屏眼前了。 志远脸一红,赶紧低下头。 门外的敲门声敲得更紧了。 “志远,你不想听听为什么吗?”林清屏问他。 志远沉默。 在敲门声愈加急迫的时候,志远起身,“你去开吧。”说完,他自己钻回了房间。 “志远,志远,是我啊!你开开门好不好?”外面的人开始出声了。 林清屏去开了门。 外面,志远妈妈换了件貂,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 “你好,我是……” “进来吧。”林清屏说。 二妹已经把早餐桌清理干净,端了茶水上来。 志远妈妈把手里礼品放下,进来第一件事就将屋里一切扫视了一圈,然后脱下了身上的貂,屋内暖气很足,貂实在穿不住。 只是,她看了一圈,没发现她的貂有可以挂起来的地方,只好拿在手里。 “你好,冒昧打扰了,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志远的妈妈。”她说。 “请坐。”林清屏不卑不亢。 她看了半天,坐了下来,坐下的时候不动声色用手摸了一下椅子,好像是在试探有没有灰尘。 二妹看见已经很不高兴了,林清屏看在眼里,没说话。 志远妈没有喝茶,坐下来便道,“请问您是姓林吧?” “是的。”林清屏相信她能找上门来,自然也是把一切都打听清楚了的。 “我姓文,叫我文晓就可以了。”她道,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里面装着的,凭林清屏的猜测,应该是钱。 文晓把这个信封推到林清屏这边,“这几年,谢谢你把志远养得这么好,你辛苦了。” 林清屏看了一眼信封,没吭声。 文晓又道,“我这次来,除了看看志远,其实还有个想法,可能你会不高兴,但是,我想,我身为志远的亲妈,还是有权力提一下的。” 林清屏还是没说话,等着她说下文。 文晓见她一直不接话,索性就直接说了,“我就不绕来绕去了,我想,把志远接走。” 果然如此…… 林清屏尽管心里做好了准备,此时听见这句话,还是觉得不舒服,忍不住道,“你怎么就确定志远愿意跟你走呢?” 文晓却道,“这孩子,从小性格就倔强,但是心肠又最是善良柔软,可能一开始会怪我,但是,我是他亲妈,他最终会体谅我的。” 林清屏笑了,“要他体谅你?他一个七岁的孩子,你要他体谅你?你当初走的时候,怎么不体谅体谅他?那时候他才多大?三岁?四岁?正是最需要妈妈的时候,你一走了之你想过他是什么感受?” 文晓被她说得脸色一僵,“我……我自然有我的苦衷,我有权力选择我的生活吧?” 其实林清屏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更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 她冷笑着点头,“没错,你有你的苦衷,你有权力选择你的生活,那你就奔赴你的美好生活就是,现在算什么?你在志远最需要妈妈的时候不在他身边,凭什么你现在想要他了,他又必须回到你身边?” 第226章 他就是我儿子 “你的苦衷是苦衷,他受到的伤害不是伤害?” “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四岁,那时候你在哪里?” “他发烧的时候,嘴里说胡话都念着妈,那时候你在哪里?” “他被人骂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和人不要命地打架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林清屏一叠声的质问,问得文晓眼泪倏然就涌进了眼眶,“我……我……”的,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选择你要的生活,那确实是你的自由,但,请你继续自由!志远,已经不需要你了。” 林清屏一脸冷然,想着志远在顾家村跟那些骂他野孩子的男娃打架的画面,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目光也随着锋利起来。 都说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如果说,她重生最初是怀着弥补之心来善待顾钧成身边所有人,来回报志远上辈子曾给予她的不多的好,到了如今,志远已经是她重生后生活里的一部分,共同生活的日子里,志远比顾钧成和她相处的时间还要久。 “可是,我是她亲妈!”文晓含着眼泪说,“我要见他,让他出来见我!” “他不愿意见你!” 文晓便道,“林同志,其实,我把志远带走不好吗?你自己还没有孩子的,但是,你迟早会生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多养一个志远对你来说不是负担吗?而且,别人的孩子,到底不如自己的孩子亲,你说是不是?再者,志远又是个男孩子,往后,在财产的分配上,你也会为难,给志远吧,亏了自己孩子,不给,那志远心里也不好想,是不是?” 她一脸为林清屏好的样子,竟然以为是林清屏故意把志远藏起来不让她见。 既然担了这个名,那索性就把这事儿做了吧!这名不能白担啊! 林清屏冷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做梦!” “你……”文晓没想到她这般无礼! 顿时一生气,也不客气了,脸色都变了,“那是我的儿子!” 林清屏冷笑,“从你把他扔下选择你的自由和幸福那一刻开始就不是了!” “那他也不是你儿子!”文晓发怒,拍案而起。 “就是我儿子!”林清屏也不甘示弱,腾地站起来。 她个子比文晓高,又带着愤怒,气势一下压过了文晓。 文晓一看这情形,知道林清屏是不可能让她见志远了,她怎么甘心? 一气之下决定硬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志远! “志远?志远!我是妈妈!妈妈来接你回家了!”文晓一边喊一边往里冲,想直接把志远找出来。 林清屏往她面前一挡,怒道,“这是我的家,还没轮到你耀武扬威!” “那是我儿子!还轮不到你做主!”文晓伸手来扒拉她。 这句话一下把林清屏给惹火了,林清屏操起一张椅子,劈头盖脸就朝文晓砸过去,“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这里是谁的家!志远是谁的儿子!” 林清屏是真砸,那一股狠劲,文晓躲开一椅子,林清屏的椅子便砸在了桌子上,直接砸断了一根椅子腿, 文晓吓得脸都白了,“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不发疯你当我是病猫!要儿子是吗?滚回去自己生去!”林清屏舞着断了腿的样子继续砸,砸得文晓尖叫着跑了出去,连貂皮大衣都扔下忘了。 二妹捡起地上的貂,再拿起桌上装钱的信封,用力往外一扔,“把你的东西拿走!” 然后,操起门口的扫把,门神一样守在门口,“给我滚!” 林清屏也舞着椅子出来了,文晓一声高一声低地尖叫着往外跑,林清屏手里的椅子飞了出去,在离文晓两步远的地方重重落地,再次摔断了一条腿。 “疯子!疯子啊!”文晓大声骂着,却不敢再回头,飞快地跑了。 林清屏望着文晓狼狈而逃的身影,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和二妹进屋,并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屋内,站着默然看着她的志远。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刚刚发生的一切志远都听见了。 她骂的是志远的亲妈,打的也是志远的亲妈,不知道志远心里会怎么想。 但是,她转念一想,就算她今天做了恶人,也不是一件坏事。 “志远。”她尽量温柔地笑了笑。 忽然,却看见志远的眼泪,哗哗往下掉。 “志远,我其实是……” 她想跟志远解释,但志远忽然朝她跑了过来,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进了她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所有不曾让她看见的,在暗夜里偷偷流淌过的眼泪,都在这一刻决堤。 他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惊天动地,哭出了自己所有的委屈。 林清屏没有劝他,只是轻轻抱着他,抚摸他的后脑勺。 这一哭,真的哭了很久很久才停下来了。 好不容易不哭了,志远还红肿着眼睛在抽噎。 林清屏这才开始说话,“好了,我们不哭了,志远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志远靠在她肩头,抽噎着不说话。 “志远……”林清屏决定还是要为刚才的行为解释一下,毕竟,文晓是志远亲妈,“我刚才是为了……” “妈……妈……”志远忽然黏在她怀里撒起娇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孩子一贯表现得独立又坚强。 “志远……”林清屏猜测,他应该并不需要听她的解释了。 “妈……”志远小声说着,“我就是你儿子。” 林清屏一怔之后,微微笑了,“当然,你还想当别人的儿子啊?” 志远噗嗤一笑。 这件事并没有因此就过去,文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后续,她接二连三又来家找。 当然,不再是一个人来了,有一回带了两个老人,说是姥爷姥姥,还带着大包小包,这一回,林清屏连门都不让进。 后来,又带了个男的,戴着金表,看起来很有钱。 同样,林清屏没让进门。 直到除夕前一天,志远在院子里帮林清屏搞大扫除,他一边念着“爆竹声里一岁除……”,一边被人逮住了。 第227章 我不允许 他回头,只见身后站着许多的人。 他妈、他所谓的姥爷姥姥、他那个继父,还有两个人不认识的男人。 他被个不认识的男人拎了起来。 “放我下来!”他用力挣扎。 这动静被屋里的林清屏听见了,开门一看,好家伙,人越来越多,是来抢人的吗? 她二话不说,舞着椅子又出马了,还边舞边喊,“来人啊!人贩子偷小孩了!人贩子抢小孩了!” 她嗓门之大,左邻右舍都出来了。 两位老人只觉得很难堪,“放下,放下,把孩子放下。” 来这一趟,也不是真的要把孩子直接就这样抢走的。 拎着志远的男人在志远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我是你舅舅,你知道吗?” 志远落地以后,回身一个扫堂腿,就攻击他舅舅下盘。 虽然他人小,力道不够,但颓然袭击,他舅舅还是没提防,差点就摔个嘴啃泥。 “嘿!你这臭小子!”他舅舅要发火,志远却已经一溜烟跑到了林清屏身后。 但这一堆人可算是进了院子了。 既然进来了,就不打算轻易走。 两个老的打头,对林清屏很有礼貌,俨然也是一副求人的样子,“林同志,我们是诚心诚意来看看志远的,你看,这要过年了,就当个亲戚走走也好是不是?” 事到如今,林清屏觉得差不多了。 “进来吧。”林清屏道,敞开了门,迎客。 “妈?”志远不解,抓着他衣服的小手紧了紧。 林清屏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别慌。 文家一拨人进了家门,但是志远却躲进了自己房间里。 文家人进来和文晓一样,打量了一番家中情形,文姥爷的说辞都和文晓初次来时一样,“林同志,我们文家非常感谢你把志远养得这么好……” 林清屏听到这里立刻把话打断了,“不好意思,志远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抑或是将来,都不姓文。” 文姥爷的笑容僵了僵,但也只一瞬,马上又笑道,“是,但我们是志远的外家,也是最亲的……” “哦?”林清屏道,“你们作为最亲的人,在志远无家可归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呢?” 文姥爷的笑容又僵住了。 这个天,真是没法再聊下去了…… 文晓是尝过滋味的,知道林清屏不好对付,更不会轻易松口,直接说,“林同志,我们来,是真的存着百分百的诚心,你对志远付出过的,我们只会加倍补偿,而且,你也知道,我们一家子现在都在首都,我先生更是港城人,我们条件很好,我知道,你是真心爱志远,我们也很感谢你,但是,既然你真心爱他,是不是就该为他着想,让他跟着我们?” 林清屏听着文晓的话,静静的,没有吭声。 文晓以为将她说动了,赶紧又道,“我们已经把志远的未来规划好了,我会带着他去港城,在那边受港城的教育,以后要出国念书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你说呢?” “谁要出国念书?”门口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顾钧成。 回来过年来了,穿着一身便装,寒假训练应该很辛苦,人又瘦了一圈,皮肤来首都来这么久,也没见养白。 人是很英俊很帅气一个人,气势也足,威压感也在,就是看起来……不咋有钱…… 和文晓那个港城的丈夫比,对方看起来“贵”多了。 “这是我丈夫,顾钧成。”林清屏介绍,相信这波人早就知道,只是没见过本人而已。 文姥爷赶紧站起来,“哦,顾同志你好,我们是志远的亲人,我是他姥爷,这位是他姥姥。”又把另外四人也介绍了一遍。 顾钧成看向林清屏。 林清屏点点头,意思没错,的确是。 “他们想把志远接走。”林清屏言简意赅。 顾钧成的眉尖瞬间就蹙起来了。 “顾同志,坐,坐,有话好说。”文姥爷忙道,仿佛他是主人了。 顾钧成在林清屏身边坐下,直视对面几人。 文家人忽然觉得,今天的目的应该更难达成了。 “这个……”文姥姥也急了,“顾同志,是这样的……” 她把跟林清屏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感谢啊,为志远好啊等等,当然,文晓又显摆了一番她的港城丈夫和可以送志远出国念书。 顾钧成耐着性子听完,然后点头,“我听明白了。” 文家人都是一喜,原以为更难了,没想到这个男人比女人可好说话多了。 “听你们的意思,你们来好几趟了?”顾钧成问。 “是啊,我们真的是很诚心的,真心盼着把志远接回家。”文姥爷道。 顾钧成看了一眼林清屏,又问,“我媳妇没同意?” 何止没同意,简直次次把他们打出门! 但这话也不好再说啊,文姥姥笑道,“是,我理解林同志,毕竟带在身边这么些年,肯定是舍不得的。” “是吗?”顾钧成淡淡地道,“你们也知道,我媳妇就带了志远这么些年就舍不得了,当年,你们是怎么舍得不要他的呢?” “这个……”文家人脸变了,事情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啊,这男的,也是个硬茬? “我不同意,更不允许。”顾钧成声音不大,但落地铮铮,斩钉截铁。 “你……你凭什么啊?”文晓又气又急,站了起来。 顾钧成盯着她,眼里带着少见的戾气,“凭,他是我儿子!凭,我是军人!” “你……”文晓真的急了,“你们一家,是土匪吗?把别人的儿子抢占过来就成自己的了?” 文姥爷和文姥姥赶紧拉住文晓,让她冷静,毕竟是来求人的,可不能把关系闹僵了。 顾钧成黑沉着一张脸,突然起身。 “你想干什么?”文家两个舅舅站起来,以为他要打人。 顾钧成冷笑一声,“我都不稀得揍你们!” 他说着把门一拉,“都给我滚!” “顾同志……”文姥爷还想说好话。 文晓已经气急败坏了,“顾钧成!你凭什么霸占我儿子!” 顾钧成看着她,目光里仿佛带着刀,“很好,你还记得我叫顾钧成!那你还记得老李吗?” 文晓的脸瞬间惨白。 第228章 我走了,你怕黑怎么办? 文家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文晓被顾钧成这一句话问得无地自容,掩面而逃。 文家两个儿子,亦即志远的所谓舅舅,气得要打人,但怎可能是顾钧成的对手? 顾钧成一手一个,反手将他们一拧,再一推,轻轻松松就将人推了出去。 其他人就不敢多话了。 文晓那个港城的丈夫,是贴着墙壁战战兢兢走的,唯恐顾钧成的拳头下一秒落到他身上。 至于文家两位老人,更不敢多说话,颤颤巍巍出了院门。 林清屏直到此时才知道文晓和志远爸爸的事。 原来文晓不是在志远爸爸去世以后离开的,而是志远爸爸还在世的时候就抛下了志远父子。 当时,文晓是可以随军的,但是,她忍不了边疆的天气和艰苦的条件,和军嫂们也处不来,所以不愿意待在部队,回地方生活又不甘寂寞,起初还带着志远,后来,觉得志远是她的累赘,就把志远丢在部队,自己回去生活,从而认识了别的男人,就再也不打算回头了。 林清屏很震惊,那个年代对于作风问题是很看重的,文晓这样,竟然一点事没有吗?而且,还是军婚啊! 林清屏忍不住问了这个疑问。 顾钧成便叹了口气,“那不是老李善良吗?觉得她跟着自己受了委屈,是他没能给媳妇幸福,不忍心把她怎么样,把这些事对内对外都瞒下来了,只有我知道。” 林清屏听着这话,出了神。 所以,顾钧成上辈子也是这种心理吗? “其实,她现在这个男人并不是当初结识的那个。”顾钧成又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后来,老李牺牲,遗书里把孩子托给了我,让我把孩子送去爷爷家,没提孩子外家半句,只拜托我有空照看一下,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屋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动静,是志远从屋里出来了。 “志远……”林清屏赶紧把志远拉过来,抱在怀中,唯恐刚才她和顾钧成的对话对他造成伤害,文晓这样的母亲形象,不知道志远听了会作何想,她甚至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讨论这个问题的。 “他都知道。”顾钧成在志远脑袋上揉了一把,“孩子虽然小,但什么都懂,而且,男子汉大丈夫,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第二天就是除夕了。 林清屏晚上把一家人叫到一起,开始商量除夕晚上做什么菜了,却再次来有人来访。 真是烦不甚烦。 开门一看,果然又是文家人。 而且,这一回只有两个老的来了。 林清屏准备关门,那两个人将胳膊往门里一伸,直接玩起了苦肉计。 没办法,只能把门打开了,不然,两个老的,搞出点伤来,这大过年的,真不是一件好事。 不得不说,文家这一回把不要脸这件事做到极限了。 顾钧成也不能把两个老的扔出去啊! 这要扔到外面,就此躺倒在他们家门口了,可怎么办? 站在门口,两位老的非常的谦卑,一直在那弓着腰说好话,最后说,“我们也不是说非要把志远带走,这不过年了吗?我们只是想着到底是一家人,血脉亲情,好歹去家里一起吃个饭,团个圆,认认门,你们说呢?” 要顾钧成说,他们什么也不说,就是一个不行! 两位老的热切地看着志远,直接问志远,“你说呢?志远?以后你在首都,也多一门亲戚可以走啊!” 行,既然问志远,那这个问题就志远自己来答吧。 志远本来在裁红纸的,听见这话,终于抬起了头,“行啊,那我就去吧。” 两位老人喜出望外,“好,好,好!志远,你说哪天去?我们来接你。” “明天后天肯定不行,我得跟我爸妈过节。”志远不紧不慢地道,“再后天吧!” 他说“爸妈”…… 顾钧成原本听见他说要去脸色都变了的,这会儿听见这个“爸”字,眉毛都没控制住,跳了好几跳。 “好好好!太好了!”两位老人激动的,“那我们到时候来接你!太好了太好了!” 他们已经只会说“好”字了。 顾钧成冷着脸在文家梁文走后关了门,再冷着脸在桌前坐下。 志远还在裁红纸。 “别裁了别裁了!”顾钧成把他手里红纸拿走。 志远小眉头皱起,“为什么?不是要教我写对联吗?” “你不都要走了吗?”顾钧成的语气里莫名透着股酸意。 林清屏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但是,说实话,她心里也有点点酸,在志远身边坐下,“志远,真的要走啊?” 虽然知道他应该不会真的走,但文家人阴魂不散是真的让人讨厌啊! 志远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你说呢?” 林清屏便矫情起来了,哼了一声,“当然随便你自己啊!这种事肯定得你自己做选择。” “那……”志远托着腮帮子,“我走了,你怕黑了怎么办?” 林清屏听着这话,心里莫名又酸又暖,这孩子,她原本一句随意的托词,竟然记到了现在。 顾钧成听了这话却极不高兴,脸一黑,“怕黑有我呢!你个小屁蛋子有什么用?爱走赶紧走!” 志远耷拉着眼睛看他,“你?靠你我妈早被熊阿婆吃了!你一年到头有几天能陪我妈哦!” “你……”顾钧成气得要揍人了。 志远往林清屏身后一藏,伸出个脑袋来,“你教我写字啊!” 顾钧成懒得理他,脸绷得铁紧。 “爸,你教我写字呗?”志远眨巴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冲他挤了挤眼。 顾钧成全身僵住了。 林清屏忍不住一笑,把志远从身后捞出来,“得,我来教你剪窗花吧,明天都得贴上了呢!” “剪什么窗花?过来写毛笔字!”顾钧成黑着个脸道。 林清屏和志远相视一笑,她把志远推过去了,“去吧。” “好嘞!”志远铺开红纸,摆好架势。 顾钧成的脸依然沉着,“再叫一声!” “啊?什么?”志远掏掏耳朵,“哎呀,哪里放炮了,听不见!” “我看你是想找捶!” 顾钧成把志远直接给举了起来,志远一边蹬腿,一边大喊,“妈,救命!救命啊!我爸要揍我屁股了!” 林清屏看着满屋子嬉闹的两个人,笑出了声。 第229章 幸好没有错过你 当晚,熄灯后,林清屏和顾钧成盖着被子聊天。 本来还信心满满的林清屏莫名开始有点忧心了,她抓着顾钧成的手臂问,“你说,志远不会真的走了?” “不会。”顾钧成现在反而很有信心,耳边还回荡着志远今晚叫的那一声“爸”。 林清屏却叹道,“难说啊,毕竟亲妈,血浓于水,而且,万一志远觉得文家条件好,人家还有个港城的后爹,那可是手上带着金表,脖子上金项链,手指上金戒指,全身金光闪闪的,你说,要志远被金光迷了眼可怎么办?毕竟还是个小孩呢!” “你就瞎想吧!”顾钧成斩钉截铁的,“我军人的后代,不是那样眼皮子浅的软骨头!” 林清屏还待说什么,顾钧成又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说这些都告诉志远,跟他讲他妈说他慕虚荣!” 林清屏:…… “我什么时候说了?”林清屏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我就是担心嘛!” “还说?”黑暗中低沉的威胁。 “不说就不说嘛!”林清屏嘀咕,“我得做点准备才行……” “你就瞎准备吧!”顾钧成道,却反问了一句,“熊阿婆是什么?” 林清屏笑了下,“是村里老人家哄小孩的故事,小孩不肯睡觉,老人家就会讲,熊阿婆晚上要来抓小孩,谁不睡觉就抓走谁吃掉,小孩子们都害怕。你小时候妈没给你讲过这样的故事?” 顾钧成摇摇头,黑暗中若有所思,“你什么时候怕黑?我怎么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都不怕黑! 从小到大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哪有什么怕黑不怕黑的? 不过,既然他这么问,她不介意撒撒娇。 她便搂着他胳膊,额头蹭着他手臂上的肌肉,“是啊,特别是打雷的夜晚,小时候我奶奶总说,是熊阿婆敲着鼓点着灯来找不睡觉的小孩了……” 他听得沉默了,将她紧紧抱入怀里,良久,才说,“林清屏,志远说得没错,我真是对不住你,一年到头没几天在你身边,你害怕的时候,我也是缺席的,我不称职……” 顾钧成的话没能说完,被林清屏捂住了嘴。 她只是想撒个娇而已,没想到,他会这样自责…… 那可不行!他是要执行任务的人,不能让他在前方不放心啊! 她松开手以后,凑上前去,亲了亲他,捏着他的脸,“傻瓜,我说的是我小时候啊!现在长大了,还怕什么怕?” 顾钧成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她,又黑又亮,忽而低头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林清屏,我应该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在你小时候就认识你。” 林清屏噗嗤笑了,“小时候就认识我怎么样呢?在我怕黑的时候,还能保护我吗?” “嗯。” 低低的一声,轻轻叩在林清屏心口,像春天里一滴温柔的雨,低落在湖心,漫开浅浅涟漪,与心湖的温度融成一体。 “现在认识,也不晚。”林清屏的手按在他胸口,感觉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合着他呼吸的节奏,一下一下,撞击着她手心,也撞击着她内心最深处,“顾钧成,幸好没有错过你。” 幸好,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让我可以再次遇见你。 身上一紧,她被他紧紧扣入怀中,紧紧地和他相贴,仿佛要将她揉入他身体内。 “顾钧成,你不用担心,我很强大的,我说过了呀,你保卫国家,我守护你。”林清屏没有忘记自己最想说的事,“你不在的时候,我可能干了。” 这句话,也许并没有让顾钧成释怀,她能感觉,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于是,她伸手挠他的咯吱窝,挠他的腰部,谁知道,他并不怕痒,身体还是梆硬一块。 林清屏故意气馁地哼唧,“你就不能装一装,哄哄我啊!” 这句话,终于惹得顾钧成笑了,“刚才还说自己很强大,这会儿变成和志远一样大了,还要哄?” 林清屏便道,“顾钧成,我当然很强大,我可以一个人负重几十斤走南闯北,我有能力把我的店铺开遍首都,开到全国,我也可以在你的后方,为你撑起整个家,但是,在你面前,我也可以是个小孩啊,想要你亲亲抱抱举高高,想要你来扛蜂窝煤,想要你和我一起贴窗花,想和你一起做很多很多无聊又幼稚的事……” 其实,她芯子里都已经是活过一世的老人了,但是,随着重生后时间的推移,心态反而越来越年轻,她觉得自己内心已经适应,是个真正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了,尤其,在顾钧成面前。 他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用手指梳理她的长发,温热的唇,在她额头和发丝上游移,直到她说完,他低低一声“好”,吻住了她的唇…… 良久,他停了下来,问她,“举高高是什么?” 林清屏:…… 所以,刚才他亲亲了,也抱抱了,现在想要举高高吗? 林清屏趴在他耳边小声解释。 顾钧成:…… 顾钧成没有说话,只继续亲她。 后来的事,就不重要了,小别胜新婚这句话,对于他们俩来说,真是每一次都在用实践验证…… 第二天一大早,顾钧成就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林清屏和二妹已经把窗花剪好,志远正在写对联。 “我来贴吧。”顾钧成拿起窗花,把林清屏叫上,两人一个贴,一个看,将整个屋子的窗花都贴好了。 “还有大姐屋里和二妹家呢,过年,都得有新气象才行!”林清屏还拿着一大叠剪好的。 本来二妹要跟着一起去贴的,一看姐姐姐夫这黏糊劲儿,算了,她还是在家里准备晚饭菜吧…… 而顾钧成,则趁这个时间,把文家人为什么非要把志远要回去的原因说给她听,方才他出去这一会儿,就是了解这件事去了。 第230章 地久天长 原来文晓跟后面这个男人一直都没能再生小孩,而这个男人和她是二婚,本身就有儿有女,文晓很担心自己后半生没有依靠,再加上,文家她两个哥哥生的都是女儿,以后也不让再生了,文家担心自己家会没了香火,这才想起志远,要把志远接回去,改姓文。 “做她的春秋大梦!”林清屏气得啐了一口,“怎么?别说我养了志远三年了,哪怕就只养了三天,这样的人家我都不会把孩子还回去!想白捡个儿子?天下有这么好的事!” “好了,别气了,也没说要把孩子还回去啊!大过年的,别生气,也别想这些糟心事了。”顾钧成把最后一个窗花贴好,“走,回去高高兴兴过年去。” 话虽这么说,但林清屏心里却难免琢磨,上辈子难道文晓没来找过志远吗?是没来?还是志远不愿意跟他妈走? 然而,这个问题已经无解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和顾钧成一起回到家中,志远已经把对联写好了,写的:山河锦绣年年春,四季如意岁岁安。横批:地久天长。 顾钧成看了则笑,“这个对联得被你妈笑了,你妈可是首都大学高材生,还是学文学的。” 志远不以为然,“这意思多好?你教我那几条里面,就这副最好,我最喜欢。” 林清屏嗔了顾钧成一眼,“胡说吧你!这怎么不好了?” 林清屏也喜欢。 简单质朴的文字,美好的祝愿,地久天长,不好么? 他们一家人要地久天长地在一起。 他父子俩就去把对联给贴上,顾钧成还写了个刚劲有力的“福”字,给倒着贴在门上了。 下午,家中通共四个人,四个人都挤在厨房里做年夜饭,志远做简单的择菜和清洗工作,顾钧成负责切和备菜,家中开了两个煤炉,林清屏和二妹负责炒和炖,出锅,再由志远负责递盘子,盛好以后,顾钧成再把烫手的菜盘都端出去。 等林清屏和二妹炒完菜,志远已经把餐桌上碗筷摆好了,顾钧成赶她俩出去,他来清理厨房。 一切有条不紊。 这是林清屏期待而且喜欢的年夜饭氛围。 一家人齐心协力,虽然不一定每个人都要做多少活,但每个人都参与进来,没有谁是等着伺候的大老爷。 想起上辈子过年,哪年不是她一个人在厨房里打转? 过年保姆都放假了,她只能除夕前两三天就开始折腾,除夕那天倒是弟媳会进厨房帮下忙,她俩再忙整整一天,费尽心思做一桌菜,她爹娘和弟弟以及侄儿侄女就等着吃,一边还把瓜子壳果皮扔得满地都是。 林清屏摇摇头,把上辈子那些糟心事都摇出去。 不想了,都过去了,已经重生了,就好好过现在的日子吧。 因是过年,林清屏开了一瓶红酒,跟顾钧成喝,倒是鼓励二妹尝尝,二妹慌忙摇头。 志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被林清屏瞪了一眼,“可没你份!” “满十八岁再说!”顾钧成也这样说。 志远瞬间颓了,“云小山都说他喝过,还是喝的什么拉粪。” 林清屏忍不住喷笑,“得了,还拉粪呢!倒是奇怪了,柳雁这个人这不准那不准的,居然允许云小山喝酒。” “因为拉粪是法国的。”志远说。 林清屏想了想,仿佛看见柳雁得意洋洋说着82年拉菲的样子。咦,不对啊,现在就是82年!她真是脑子抽了! 莫名,82年拉菲戳中了林清屏的笑点,一时笑个不停。 另外三人都被她笑懵了。 林清屏笑道,“假如哈,不管你们谁,今年见到有拉菲,该买都买下来!” 另外三人更不懂了,连拉菲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清屏哈哈大笑,“算了算了,我就是瞎说。” 顺便瞎想了一下满墙82年拉菲的土豪样子。 “顾钧成。”她端起杯,灯光下嫣然一笑,“地久天长。” “哎哎哎,那我呢?我也要!我也要!”志远端起他的北冰洋。 二妹被她姐这样外露的情感给弄得挺不好意思,不过,姐姐姐夫感情一直都很好,她也为姐姐感到高兴,和志远一起用北冰洋一碰,“姐,姐夫,谢谢你们。” 如果没有姐姐,她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嫁给县里的瘸子,生了娃了吧?哪里会有今天? “别的都不说,我们今天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吃团年饭,吃完,再看春晚。”林清屏笑道。 “春晚?”二妹不知道这个词。 “嗯!就是春节联欢晚会。”林清屏记得,应该是从这一年开始的。 志远睁着一双大眼睛,等着她解释,顾钧成却好像不感兴趣,没什么反应。 “就是电视台的晚会,表演节目,很有趣的。”林清屏笑道。 上辈子的这一年,她应该是看了春晚的,在娘家看的。 那时候她娘家有电视机了,一台黑白的,村里人都羡慕极了。 她家是村里第一户买上电视机的,当然,是顾钧成给买的。 那时候的她,只记得春晚很好看,相声很好笑,没有想到,从这一年开始,老百姓的过年就和春晚有了必然的联系,家家户户,哪怕不看,除夕这晚也会把电视机打开,就听那个热闹劲儿。 一家子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就用这个年代统一的带盖瓷杯,泡上热茶,摆上糖果和瓜子花生,等着春晚开播。 随着熟悉的节目一个个播放,林清屏重活了一遍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那些曾经看过,却又遗忘在时光里的节目,再次重看,仍然逗得林清屏哈哈大笑。 这一次,有顾钧成在身边,往后的每一个春节,都会有他在身边了。 真好…… 零点报时,外面鞭炮声四起。 林清屏跑出去,只见顾钧成和志远在院子里放炮,父子俩开心得不行。 她看着漫天火树银花,微微一笑。 又是新的一年了。 顾钧成,愿我们年年岁岁,一直到老。 这一次,一定要地久天长…… 第231章 补偿 放完炮回来,顾钧成掏出三个大红包,给他们仨一人一个。 志远一声“谢谢爸”毫不客气地接了。 二妹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么大了……” “再大也是我妹!”林清屏笑道,晃了晃手里的红纸叠的红包,“我都还有呢!” 炮放完,小孩就不用守岁,睡觉去了,二妹也不再当灯泡,回了房间。 顾钧成和林清屏两个人继续看电视。 慢慢的,林清屏也倦了,靠在顾钧成怀里,睡意朦胧的。 顾钧成给她盖了床毯子,“还看?你也睡觉去?” 林清屏摇摇头,往他怀抱深处钻了钻,眯着眼,“顾钧成,我突然有一种,我们好像老了,相依相偎的感觉。” 顾钧成亲了亲她,“好。” 他一向在感情的表达上少言,一个“好”字,是同意?还是承诺呢? 那就……好吧! 林清屏微笑着,最终是在他怀里睡着的。 再醒来,就是新的一年了。 她睡在床上。 只可能是顾钧成把她抱上来的。 她竟然睡得这么沉,他这么抱她上楼她都不知道…… 大年初一,他们一家四个人去逛庙会。 这时候的庙会还挺丰富的,可谓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有曲艺表演,赏玩古字画的,卖小吃的,卖各种好玩的杂物的,喜庆极了。 糖画、吹糖人、糖葫芦、彩色风车…… 很快,志远手里都拿不下了,顾钧成只管买。 好笑的是,顾钧成每样都买了两份,一份给志远,一份给林清屏,忽然一瞥之间,看见二妹,就又加一份,给二妹也一份。 林清屏哭笑不得,咬着糖葫芦,啃着糖画,“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顾钧成没理她,继续买,继续买三份就是了。 林清屏只好把吃不完的糖葫芦往他嘴里塞,他也照吃不误。 逛完庙会就中午过了,他们一路这么吃,也没觉得饿,下午,索性去溜冰。 这玩意儿,林清屏就真的不行。 凡是脚下滑溜溜的游戏,她都稳不住,而且还害怕,主要是,上辈子就没能征服这种游戏,像后来生意上的朋友一起邀着去滑雪什么的,她通通不行,这辈子理所当然就认为这是她的短板。 所以,无论顾钧成怎么鼓励她,她都不愿意穿冰刀。 顾钧成也拿她没办法了。 “我看就好了,我看你们滑,我也很开心!”林清屏把顾钧成往外推,“你去啊,别让志远摔伤了!” 她记得,志远也是第一次来溜冰。 “我一会儿就过来。”顾钧成也放心不下志远,志远已经下场了。 顾钧成带着志远,开始志远还小心翼翼的,但顾钧成就只带了他两圈,这家伙就能滑得十分熟练了。 不得不说,他真的有运动天赋! 二妹也比林清屏强! 二妹居然在冰场遇到一个同学,那同学一看就是高手,在志远下场前就拖着二妹开始教她,二妹磕磕绊绊的,至少是敢迈开腿了。 志远能自己滑以后,顾钧成就回到了她身边,陪着她在外面站着看。 “你怎么不去啊?你自己去滑,不用管我的,我没关系的,我就喜欢看。”是他提议的来溜冰,林清屏怕扫了他的兴。 他侧目看了她一眼,“我都几十岁了,我还爱这个?” 他不爱? “那你还提议来?”林清屏就不明白了。 顾钧成又看了她一眼。 什么意思啊? 林清屏推推他,“为啥?” 他别扭了半天,才说,“这不是,觉得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啊?”林清屏震惊了。 “林清屏。”他说,“你小时候,是不是很可怜?” 林清屏的脑子这会儿突然清明了,所以,刚才他买什么东西都给她买一份,是在补偿她的童年? “是吗?”她抓着他胳膊问,“是不是?” 顾钧成被她摇得发晕,胡乱点头。 “你还买三份呢!”林清屏对于为什么买三份也明白了,二妹童年吃的苦并不比她少,家里有一个女儿如此,另一个女儿也必然一样。 因为她,连她的家人都照顾到了。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如此。 一股暖流冲进她的心房,冲得她眼眶也跟着发热。 “顾钧成……”如果不是这里人来人往,她真的想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但现在不行,这个年代的人还没这么开放,她只能抱着他手臂,“可是,我们老家也没有这些呀,没有糖葫芦,没有滑冰……” 他认真想了想,“首都的童年,只有这些,等我们回去,我再想办法。” 林清屏:…… 他居然还认真把这当成个事来考虑了。 “不用了,现在已经很好了。”她小声说,脸在他胳膊上蹭了蹭,“真的,顾钧成,谢谢你。” 顾钧成低头看她,“傻,真容易满足。” 林清屏微微一笑,谁傻啊?能重新拥有,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这天,林清屏终究还是没下场滑冰,反倒是志远和二妹,玩得十分尽兴,满头大汗的,高兴得不行。 再回家就该吃晚饭了。 到了晚上,志远玩累休息去了,林清屏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开始打点东西。 “你干什么呢?”顾钧成见她不睡觉,一直忙东忙西。 “明天志远要去文家,我准备准备啊。”林清屏在沙发上摆满了衣服,全是童装,一件件在那搭。 顾钧成是不理解的,“就去个文家而已,你要准备这么多衣服?” 林清屏瞪了他一眼,“我要看怎么搭好看!” 顾钧成更不懂了,“有什么区别?” “懒得跟你说!”林清屏最后挑了三套出来,准备明天让志远试一下,穿一套效果最好的。 顾钧成见她把衣服又都叠起来,“嘶”了一声,“这些都是志远的衣服?” “嗯!”她就是做衣服的!志远还能缺了衣服? 顾钧成没说话了。 “怎么了啊?”林清屏抬头看他。 顾钧成点点她额头,“你自己都没这么多衣服!” “我有啊!只不过我穿的总是那几件而已,习惯了。”她更喜欢日常穿得偏舒适些,“我不跟你说了,你再来看看,帮我选选,明天志远带什么东西去。” “还带东西?”顾钧成意见就来了。 第232章 见面 依着顾钧成的意思,跟文家那些人有什么可客气的? 但林清屏不。 林清屏要争这口气,决不能被文家的人小瞧了! 要依着林清屏,她是想要亲自陪着去的,但是,志远没让。 “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和我爸去外面玩一玩。”志远一大早起来,就被林清屏折腾着试衣服,最终选了这套。 搭出来的三套,林清屏最中意的就是这套。 小中山装款式的呢子大衣,围了个围巾,脚上穿的黑色靴子。 很是帅气! 林清屏还给他手腕上带了个手表。 “这手表什么时候买的?”顾钧成也看不出这手表的价值。 林清屏道,“武天娇送给他的,他平时不喜欢戴。”说完,收拾了一些便携的东西,让志远等会带着走。 文家人中午前准时来接的他。 还是只来了两位老的,策略跟上次一样,怕林清屏反悔,万一冲突起来,不敢动他们老的。 林清屏既然答应的事,是不可能反悔的,只是比较焦虑而已。 比如,志远跟两位老的走之后,她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没有停下的时候,顾钧成跟她说千道万,志远不会不回来,她没看到志远回家的那一刻是不会消停的。 文家。 文家一大家子都住在胡同里。 是大杂院,陈旧,好些地方都坏了,大杂院公共区域也乱得很,堆满了东西,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文家人知道志远今天要来,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因为始终存了要把志远要回来的心,所以,肯定要表现得自己家比林清屏家里好。 一家子都把最好的衣服穿上了。 饭桌上也摆上了好菜,有蹄髈、烤鸭、羊肉。 至于他们住的大杂院…… 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在首都最中心的位置,虽然乱了些,但比林清屏住的地儿位置好,而且,林清屏那房子,虽然宽敞,他们又不是本地人,是租吧? 虽然他们的大杂院也不属于他们自己,但在房地产还没有发展起来的这个时候,他们觉得自己打小就住这里了,那就是他们的。 如此,文晓把最后一道菜——白切鸡端上来,忐忑地问,“这些够了吗?” “够了!”文晓嫂子还没见过志远和林清屏,“他们家不是乡下的吗?一个月能吃上一回肉不?这,还有这烤鸭,只怕他们这辈子都没吃过!” 文晓叹道,“那也未必,部队吃肉还是吃得上的。” “那也是乡下人!能有我们首都的日子好?见识多?”文晓大嫂子也道,“乡下人我还不知道吗?穿得灰头土脸的,那叫一个土气!” 文晓摇摇头,“也不是,他们家穿得倒是很整齐。” “嗨!你真是想多了。”文家老大道,“你家不是还有个港城的吗?到时候把好东西拿出来给他见见世面,他小孩子不懂什么世面的话,就带他去百货大楼转转,让他开开眼界。” 文晓点了点头。 她二哥也跟着附和,“就去首都百货,不是开了个什么清茶的甜品店吗?给他长长见识,小孩子哪有不爱吃甜点的啊!” “对!就乡下的见识,哪里敢去首都百货吃那样的东西?他们就算条件再好,也是条件好的乡下人,吃不起的。” 文晓点了点头,心里放了下来。 “如果你舍得,到时候再给他在首都百货买套衣服,把发票放里头,让他现在那个养母看看好衣服是什么样子的,就知道我们家和他们家条件差在哪里了。”文大嫂又说。 “嗯,就这样吧,吃完饭我们大家一起去。”文晓点了点头。 文大嫂听了眼里露出喜悦的笑容,把身旁自己的女儿拉了拉,这下,可以给自己女儿也蹭上一件好衣服了吧?说实话,百货大楼里的衣服,她想都不敢想…… 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动静。 人来了。 文晓是很紧张的,立刻到外面来接,看见志远一身打扮是她完全意想不到的,这哪里土啊!这比国外画报上那些童星毫不逊色! 文晓很是惊喜,牵着他进屋,“志远,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志远点点头,一心要炫妈,“是我妈做的!” 没说错,他妈可太厉害了,百货商场那些最贵的衣服都是他妈做的,不但帮瑞祥做,还和梅丽阿姨自己开厂。 进屋被惊艳的众人,包括文晓在内,眼里的惊艳都减了一大半,原来是自己做的,不过确实,乡下人嘛,都会缝缝补补啥的,衣服都是自己穿自己做,难不成他们还舍得去商场买不成? 文晓听见他称林清屏为妈心里就不高兴,但还是假意笑着,“你这个妈手艺可真好。” 志远眉头先皱起来了,“什么我这个妈?难道我还有那个妈吗?我只有一个妈。” 文晓脸色就变了。 文姥爷赶紧打圆场,生怕文晓生气,忙道,“孩子来了,先吃饭吧,等下饭菜可就凉了。” 文晓吸了口气,把志远拉到桌边坐下,“来,吃饭吧,都是好吃的菜,专门为你做的。” 说着,要把志远身上背的书包取下来。 “别动!”志远不让,“这是我的东西!我妈让我给你们带了礼物,都在那呢!” 文晓便笑了,“好,那我看看,都带了些什么。” 就是一个普通布包装着,文姥爷一路提来的,看着就不是啥值钱的。 文晓在那拆包袱,文姥姥就给志远夹菜吃,“来,志远,吃过烤鸭不?这可是首都最好的烤鸭。” “吃啊。”志远说着,就拿起一块面皮开始包烤鸭吃,动作熟练。 “你以前吃过啊?”文姥姥问。 志远点头,“我妈常常带我去吃,就前门那里那个店。” 文家人:…… 这小子还真吃过! 还常常去吃?只怕是吹牛了吧?他们文家本地人,都不是常常去吃得起的。 文姥姥又给他夹羊肉,“羊肉呢?吃过吗?” 志远点头,“这个,我家都是烤着吃的,烤一整只,我爸用刀片给我吃。” 文家人:…… 一家才几口人?吃一整只羊?一整只羊得多少钱?有这么嚯嚯的吗?别又是吹牛吧? 这时,拆包袱的文晓发出一阵惊呼。 第233章 商场 文家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文晓手里捧着一盒白色的东西,像翅膀一样,一个个叠放在一起。 “这是什么?”文家人并不认识,但看见了盒子上的字,“燕窝?” “是!”文晓激动地道,“这……这可比我在港城买的好多……” 话刚说到这里,就看见她的港城男人脸色不好了,文晓不敢再说下去,立刻闭了嘴。 眼下之意文家人都听明白了,其实,文晓为了显摆自己在港城过得好,这次回来也是带了燕窝回来的,说是给妈和嫂子吃,但实际带的都是燕碎,所以,文家人第一眼都没认识文晓此刻手里的是燕窝。 原来,完整的燕窝是这样子的…… 而且,一点杂质都没有!这句话文晓没说出声,她在港城买给自己吃的,都舍不得买这么好的,每次挑毛都挑得脖子疼! “还有什么?再看看?”文大嫂好奇心起,说实话,看见这个小姑子吃瘪,她心里还挺舒畅的,谁让她一回来就爱臭显摆? 文晓继续翻包袱,又拿出来一盒东西,打开一看:海参。 那个头和品相,都是上品。 这东西,文家人认识,只是没吃过,反正他们知道,这一大盒,比他们这桌上的贵多了。 所以,志远说家里烤全羊什么的,看来也不是吹牛了…… “啧啧。”文大嫂看着志远忍不住道,“志远啊,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志远一脸茫然,“不知道啊。” 也是,小孩子知道什么呢…… 文大嫂心里嘀咕,“那,你妈把这些东西都拿给我们,不心疼吗?” “这些,我家里还好多呢,我妈随便拿的,说这两盒轻,我小孩子拿着不费力。”志远说。 志远这里就不知道了,如果他知道这些东西很贵,他都不会同意他妈给他拿过来,他看着东西不大,以为便宜呢! 文家人一听还有好多,都瞪圆了眼睛,这家人不是乡下的吗?哪里来这么多钱? 文二嫂也笑着说,“志远,来吃这个,这个白切鸡好吃,你妈特意给你做的,港城那边的菜式呢。” “好。”志远右手伸出去夹菜,手腕上的表露出来了。 “你居然还有手表?”文晓一把抓住了他手,惊讶极了,这个电子表,可是在港城的孩子里都很流行的,“你这个表哪里来的?” 志远想了想,实话实说,“我姨姨给我的。” 武姨给的。 文晓脸色很不自在,这表,她港城男人的两个孩子也是吵着要买,但是,那俩孩子也是求了很久,她男人才给买。什么人啊!送孩子这手表说送就送! “吃饭吧吃饭吧!”文姥爷忙道,只希望一团和气,别把孩子拉回来的希望给整没了。 文家人虽然各样心思,但是这会儿都听一家之主的,坐下来了。 说实话,文家除夕的团圆饭都没今天的丰盛,大人小孩都不肯落后,一个个吃得风卷残云的,倒是志远,十分斯文。 吃完饭以后,文家人就要去逛商场了。 大年初二,很多店铺都没有营业,但是首都百货是开门的。 于是,一家人领着志远,志远背着他的书包,进了首都百货。 因为刚吃了饭,还没饿,所以先一层层地逛着消食。 女人都爱逛,反正文家两位嫂子是知道衣服的价钱的,大嫂因为实在喜欢一件,还让服务员取下来试了,自己觉得好看得不了,但一看价钱,顿时觉得心里如同割肉一样。 其实文家老大也觉得她穿得好看,甚至,文家老二还怂恿自己老婆也去试试,于是,文家老大过来看价格,一看之下脸色都变了,呵斥大嫂,“还不给我脱下来?把你卖在这里抵账看够不够!” 大嫂一阵委屈,只能慢慢往下脱,在身上多穿一秒也是一秒啊…… 她不停地看小姑子,不是吹牛说有钱吗?倒是给她买一件啊! 但是,文晓半点都不看她,完全接受不到她的眼神。 她气得把衣服一脱而下:就是装的!故意装没看见她!还装有钱人!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文家老二悄悄问了问大哥,衣服多少钱,大哥说了以后,文家老二咋舌,也不叫自己媳妇试了。 “算了算了,去吃甜点吧。”文家二嫂说。就这衣服,光看买不起,不是受刺激吗? 去吃甜点,也得一层层楼上去。 文家老大的女儿眼尖,忽然指着一家服装店,“咦,这不是弟弟身上的衣服吗?” 文家人抬头,全都看见了。 果然,这件衣服挂在店铺的最显眼处,和这件挂在一起的,还有一件同样的男士款和长款女式呢子大衣。 连围巾都是配套的! 服务员也听见了声音,看见了志远身上的衣服,笑容满面,“是的,这是我们店里的新款,弟弟穿起来真好看!比画报还好看!” 什么? 文家人都变了脸。 刚刚他们可是见过首都百货的衣服价格的,志远竟然能穿这么贵的衣服? 文晓想着志远说这衣服是林清屏做的,猜测,是不是林清屏看见这衣服好看就照着做了一件? 她赶紧把志远拉到服务员面前,风度全无,“你帮我看看,这衣服是你们这买的吗?” 服务员低头看了一下,笑着说,“是我们一个牌子的,但不一定是我们店,我们的品牌在沪市和南方好几个大城市都有卖。” 文大嫂比文晓更直接,挤到前面来问,“你看看,是不是别人照着一样子自己做的啊?” 服务员已经看过了,笑着摇头,“不会,我们的衣服版型特别,基本没有谁能仿得一模一样,而且,品牌标签也能看出真假啊,再说了,我们的扣子都是有品牌标记的,自己做,不可能的。” 文大嫂一听,脚都有点发软。 她起初是反对接小姑子的孩子来家里的,但是,现在一个新的想法在心里直跳。 文晓脸色也相当不好,只听说老子把孩子给了家乡下人养,乡下人竟然这么有钱! “好了好了,甜品店是不是就在那里?”文姥姥指着楼上清茶问,“上楼去吧。” 第234章 做脸 文家人现在完全就没了逛衣服的心情了,志远的皮靴也好看,本来文二嫂还想着给自己侄儿买一双的,现在看来,她问都不想问在哪买的了。 一家人到楼上清茶门口才发现,店铺竟然关门。 “吃不了,今天不营业。”文姥爷说,“怎么办呢?” “志远?”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志远回头一看,竟然是武天娇。 “武姨!”志远跑了过去。 武天娇看见他就笑,“哎哟,今天可真帅!” 志远嘿嘿一笑,“武姨新年好!恭喜发财!” 武天娇一听高兴了,从包里掏出个红包来给他,“拿着!不许推辞!说了恭喜我发财的,你要不收,那我发不了财可就要找你麻烦了!” 志远乖乖地收了,“谢谢武姨。” 武天娇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一堆人,“这些都是……” 志远忽然就不好吭声了,低下头。 武天娇顿时明白了。 顾钧成曾经在除夕那天打听一件事,后来武天平当八卦说给她听,她现在知道这波人是谁了。 一瞬间的时间,武天娇脑子里七拐八拐转了很多个弯,想了好几种可能,甚至想过,志远真的会跟他亲妈走。 但无论哪一种都让她下了个决心:今天要给林清屏做脸! “你们是来吃甜品的?”武天娇笑问。 “是啊!”文晓上前来笑道。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是,看穿着,身份不凡。 武天娇便捏了下志远的鼻子,“今天甜品店不开业,但是,为了你,专门开门营业!” 武天娇说着,便叫了人来,拿钥匙把店门打开,请他们一家人进去坐,而且,只有他们一家。 他们入座以后,她又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因为没有营业准备,所以,所有需要和面发酵的品类都没有,可以做饮品、糖水和部分奶制品类。 而且,武天娇亲自下厨。 武天娇在后厨忙的时候,文晓小声问志远,“这个人是谁啊?” “是首都百货的经理啊。”志远如实说。 “什么?”文晓惊了,“你怎么认识的?” “这个店铺,就是她跟我妈一起开的。”志远道。 “你妈……”文晓最讨厌这个称呼,赶紧改口,“林同志居然和首都百货一起开店?” “何止呢!”志远可为他妈骄傲了,“我身上这个衣服,就是我妈厂里生产的。” “什么!”文家人齐齐惊呼,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难怪这么有钱! 文晓脸如死灰,她还想用富裕的生活把志远拐走,现在看来,她那点钱,算什么啊! 志远手里拿着刚刚武天娇给的红包。 “志远,你不看看里面多少钱?”文晓小声说。 志远才不想看呢,但是文晓动作快,瞬间抢去了,打开一看,好家伙,全是十元的钞票,至少十几张。 文晓也没这个脸当场数,但文家人都看清了,十几张,相当于他们两三个月工资了! 就这么随便打发给孩子当压岁钱? 这顿甜品,反正甜不甜的,文晓是吃得没啥滋味了…… 第235章 我的宝贝 尤其,文家两个大嫂还在那说个不停。 “志远啊,这个武经理很厉害吧?你爸妈怎么跟她认识的?” “对啊,志远,以后有机会,把武经理叫到我们家来做客吧?都是首都人,相互帮助,相互关照嘛!” “志远,你以后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姐姐,姐姐可以教你。” “对对对,志远,你对首都不太熟吧?二姐以后可以带你出去玩,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可熟悉了。” “哎,我们大姐对这里也熟悉啊,怎么就只有二姐一起玩了呢?” 志远什么话都没说,文家两个嫂子快吵起来了。 文晓只觉得碗里的甜品已经难以下咽了,两个大嫂叽叽哇哇简直就跟苍蝇一样烦人,一贯地踩高捧低!她刚回来的时候一个劲地吹捧她,现在,连个小屁孩都巴结上了吗? 她把甜品匙一扔,板着个脸,“吃好了没?吃好就走吧。” 大嫂其实挺欠的,早就对这个小姑子心存酸意,这会儿一口喝完甜品碗里的汤,阴阳怪气说了一句,“哎哟,这汤喝着怪酸的。” 文晓气得脸都青了。 她看着志远衣着讲究,眉宇间尽是他亲爸的英气,心里很不痛快。 这和她预想的太不一样了! 她想象的就是一户乡下人收养了她儿子,穿得破破烂烂,一个月没有一次肉吃,她衣锦还乡,只要招招手,她儿子就会喜出望外地朝她跑过来,毫不犹豫跟她走!为什么会这样! 她觉得自己已经丢尽了颜面! 甚至觉得,这个儿子简直是来羞辱她的。 文家姥爷看她脸色不对劲,忙过来劝她,“你可别犯蠢,志远现任父母条件好难道不好吗?一门穷亲戚和一门富亲戚谁更好还用我教你?” 文晓愕然。 “好好哄孩子!把他给哄回来!”文家姥爷低声道。 文晓深吸一口气,忽略两位嫂子在那嘀嘀咕咕的讨厌模样,笑着对志远说,“志远,走吧,我们回家休息去。” 一路上,文晓就跟志远聊天,说她这些年有多想他。 她说啥志远就听着,显得很乖。 她得不到回应,心里焦躁,忍不住会问,“志远,你在听吗?” 志远就点点头,于是她又接着说。 快到文家的时候,志远就开始打呵欠。 文晓笑了笑,“志远,累了吗?今晚就在妈妈这里睡好不好?” 志远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文晓大喜。 到了文家,志远还在打呵欠,文晓就说,“志远,不如你先睡个午觉吧?妈妈陪你一起睡,睡好了我们再起来吃晚饭?” 志远背着他的书包,说“好”。 文晓没想到进行得这么顺利,高兴极了,帮志远把外套和皮靴都脱了,牵着他进屋午休。 志远没忘记拎着他的书包。 “你这书包里到底装了什么宝贝?一时一刻也不能放下吗?”文晓笑着问。 志远点点头,“嗯,我的宝贝。” 文晓只当是小孩子的玩具,笑着牵着他进屋。 “来吧,你睡里面。”文晓其实跟志远已经太久没有在一起了,真要和儿子一块睡,她还有些不习惯,但是,为了笼络儿子,也只能豁出去了。 然而,志远却没有动,反而站在那里,打开了他的书包。 文晓好奇地看着他,只见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黑白照片…… “志远!你干什么!”她尖叫起来。 黑白照片竟然是志远他爸的遗像! 志远一双和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他,“我要把我爸的照片挂起来。” “为什么要挂起来!不许!”文晓再次尖叫道。 志远没理她,一看这屋里墙上也没有可挂的钉子,他就拿了张凳子,站上去,把照片放在五斗柜上靠墙。 照片里的人,对于文晓来说其实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那双威严而又木讷的眼睛,这会儿瞪着她,唤回了她所有的记忆。 “志……志远……把照片……收……收起来,好不好?”文晓手指都不敢指照片,更加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抖抖索索地说。 志远却摇头,“不。” 然后,从书包里又往外掏东西,这一回,掏出来几个军功章。 目光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地上可以挂。 志远走到床边,把枕头拿起来。 “你干什么!”尖叫声中,文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志远握紧了军功章,瞪着她,“我要把我爸的军功章放在枕头底下。” “不可以!”文晓抬头,和志远对视,莫名觉得此刻志远的眼神和死去的老李一模一样! 她尖叫一声,移开了目光,不敢看志远,可这目光一移,却正好和黑白照片里的老李对视了。 那双威严的眼睛,仿佛活了一般,正瞪着她。 文晓再也坚持不住,尖叫着跑了出去。 文姥爷一直听见她在里面尖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好过来看,结果,看见文晓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样子十分的狼狈。 “这是怎么回事?”文姥爷喝道,“实在不像样!” 看着孩子睡个午觉而已!闹成这样!是怎么当妈的? 文晓却指着里面,涕泪磅礴地摇头,“我不要了!我不要了!这孩子!我要不起!要不起!让他走!带他走!” “混账!”文姥爷动怒了!他文家还要这个孩子传宗接代呢!怎么能不要? 然而,刚骂完,就看见志远出来了。 小小的一个人,手臂上挎着个书包,手里居然……捧着一个黑白相框,再看一眼相框里的人,连文姥爷都脸色发白,居然是他那个死去的女婿…… 因为文晓尖叫的动静实在太大,文家所有人都被惊动了,前前后后跟着文姥爷过来看情况,结果,看见志远手里抱着的照片以后都倒退两步。 志远走出房间,将这里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 明明是小小的年纪,可他手里捧着那张照片,长着和照片里那人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眼睛,凡是与他对视的人,都仿佛是和死去的老李对视一样,人人都打了个寒颤。 第236章 保护 志远捧着照片一步步往前走,文家的人便一步步往后退。 直到最后一个人——港城的那个男人,无处可退了,撞到了椅子上,发出动静,志远才停下来。 志远看着这里所有人,小小的年纪,笑起来竟带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嘲讽,“你们,所有人都怕我爸吗?” 没有人回答。 “我爸是英雄!是为保卫国家和人民牺牲的!你们为什么怕他?”志远高声问。 突然的大声,将文家人都惊了一跳。 文家姥爷站在最前面搀着文晓,听了这话,强行解释,“志远,不是怕……是……是他已经去世了……这大过年的……不吉利……” “他是我爸!”志远大声说,“我顾爸和我妈从来都没说不吉利,你们……你们……我爸是叫过你爸的人,你说他不吉利?” 最后一句,是和文家姥爷说的,文家姥爷被怼得老脸通红,无话可说。 文家姥姥也不敢看照片那人,壮着胆子上前,劝志远,“志远啊,我们先把照片收起来好不好?” “不好!”志远高声拒绝,“我顾爸说过,我爸虽然不在了,但是会在天上看着我,看着我好好长大!保护我不被人欺负!我要把我爸的照片放在能看到我的地方,看着我读书睡觉,陪着我长大!” 不知是谁家放炮,还放的是二踢脚,在空中炸开,一声巨响,配合着志远那句“在天上看着我”,文家人禁不住集体尖叫起来。 文家两位嫂子直接带着孩子跑了,文晓港城那个男人也吓得跑了出去,而文晓,在文家姥爷的搀扶下直接吓哭了,全身发抖,站都站不稳,捂着耳朵“啊啊啊”尖叫不停。 志远走到她面前,眼神里带着难过,“你也怕吗?” 文晓听见声音,停了停,结果一睁眼,直接是那张黑白照片怼在她眼前。 “啊——”她尖叫着,软倒在地上,文家姥爷拽都拽不住了,她一团泥似的,瘫在地上,只瑟瑟发抖。 志远的声音继续响起,“是你说的,你不要我了,让我走,就像当年不要我和我爸一样,那我现在走了,你们从今往后,永远都不要再来找我!我和我爸也不想要你们!从来就没想过要你们!” 志远说到最后,已经是嘶吼,吼完抱着照片,肩背挺得直直的,走出了文家,走出了大杂院。 小小少年,一身傲骨,满脸倔强,却也只能撑到走出大杂院为止。 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 他一个人要对抗文家那么多人,重新翻起丧父的痛,第二次经历被母亲嫌弃的伤,以及,还要努力在文家人面前表现得坚强又有力量,虽然只短短时间,却已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在离开文家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强撑,所以,只紧紧抱着父亲的照片,让父亲的脸贴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大步往前走,连自己出来没有穿外套,也没有穿鞋子都忘记了。 胡同里有路过的大妈,看见这么个小孩,在寒冬里竟然就穿个毛衣,脚上只套着个袜子就在外面走,手腕上乱七八糟挂着个书包,还以为是哪家孩子离家出走,心疼之下,拉着他问,“你是哪家的娃呀?这么在外头走也不怕感冒?快回去啊!” 志远这会儿脑子都是懵的。 外面冷风呼啸,仿佛都吹进了他脑子里,在他脑子里嗡嗡的发出声响。 一片混沌中,只剩了这嗡嗡声,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谁拉着他,和他说了什么,他也一片迷惘。 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只看见大妈陌生的模糊的脸。 “哎,这孩子,怎么哭成这样?是挨打了吗?你住哪个院子?我送你回去!”大妈叹息着说。 志远才忽然意识到,他哭了吗? 他更紧地抱住怀里的照片,挣脱了大妈的手,继续往前走。 顾爸说,爸爸在天上也会保护他的。 果然,这一次,还是爸爸保护了他…… 可是爸,我没用,我怎么哭了呢?我一点也不想哭的,真的,我不哭了,一定不哭了…… 志远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别哭,李志远,你再哭就是孬种! 可是,他控制不住。 越这么想,反而越想哭,他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有眼泪,在风里流淌了一层又一层。 爸,你在天上看得见是不是?那你看,我没有哭,我真的没有哭。我只是很难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难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到她身边,可是,从她家里出来,我为什么这么难受呢?爸,你能告诉我吗?爸,我想你了…… 长长的胡同,小小的人。 穿着单薄的衣服,走了一路,眼泪流了一路,袜子不知什么时候还走丢了一只…… 每个经过的人都看着他小声议论,也有好心人像刚才的大妈一样叫他,他全都充耳不闻,只继续木然往前走。 直到一个声音炸雷般响起:“志远!” 志远浑身一颤,泪眼模糊中,看见一个穿红羽绒服的女人疯了样向他冲过来。 林清屏? 他看不清。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揉揉眼再看,真的是林清屏! 林清屏跑得飞快,瞬间就到了他面前,看着他,一双眼睛冒出火来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她一边脱衣服一边大声道。 志远呆呆地看着她,只见她把羽绒服裹在他身上,惊道,“你的鞋子和袜子呢?” 志远这才想起,他把衣服和鞋都忘了。 在林清屏眼里,志远这孩子一向机灵,不仅脑子灵光,而且身手也灵活,能落到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文家到底做了什么孽! “天杀的!我找他们算账去!”林清屏把他抱了起来。 七岁的孩子,而且自从跟了她以后,志远养得越来越好,不再是当初在顾家村生病的小东西了,抱在怀里着实沉,但林清屏心里一股火气在燃烧,劈了文家的力气此刻都有,而且,那股怒火烧得她,现在连问问志远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心思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找文家算账! 第237章 心都碎了 文家。 正在发生争吵。 围绕的是志远留下的呢子衣和皮靴。 文家大嫂和二嫂,一人抢了一只鞋子,此时正一人扯着一只大衣袖子吵闹不休。 “你闺女都多大了?还能穿上这衣服吗?” “怎么不能穿?刚好到胯骨上!我闺女瘦!你闺女那么胖能穿?” “你……那这鞋子呢?鞋子还跟我抢?” “这是男孩的鞋啊!你闺女怎么穿?” “你生的也是闺女,哦,你想拿给你侄子啊?做梦!拿我们文家的东西去贴补你侄子算什么?” “够了,志远那孩子就这么出去的,你们也不担心他冷,给我,我去送还给他!”中间插进来文家姥姥的声音。 但是,这个声音在两个嫂子的争吵声里淹没了,没人搭理,两个女人的声音还越来越多,最后文家两个儿子也加入进来了,屋子里为了一件衣服一双鞋子吵得天翻地覆。 文家俩老的直摇头,文晓现在还没从惊恐中缓过来,靠在港城男人的身上发抖,丝毫没注意港城男人脸上的不耐烦。 林清屏就是在这样的争吵中进来的。 她把志远用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他在大杂门口的避风处站着。 她的羽绒服长,下半截她给叠在地上,让志远踩着,别光脚沾地。 “乖乖待在这里,我把你衣服拿了就出来。”林清屏是这么嘱咐的,志远还小,有些暴力行为还是不让他看见比较好…… 文家在里面吵得热火朝天,此时已经在争燕窝和海参了。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文家的门,直接从外面往里,倒下了…… 冷空气灌进来,吹得人身上寒意直冒。 和冷空气一样,让人身上发凉的是,林清屏像个女战神一样,提着把斧头,站在门口,一头长发被冷风吹得四散飞扬。 文家人看看地上的门,再看看她,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家的门,就是被林清屏一斧头给劈掉的…… 文姥姥的嘴唇都在打颤,“这……这这是干什么?林同志……” “你们对志远做了什么?”林清屏拎着斧头踏进来,一脸寒霜,比今日外面的冷空气还冻人。 文姥姥都要哭了,这家人到底都是什么人哦,一个抬遗像出来,一个直接拎斧头进来,都是要把人送走的,都怪死老头子,去招惹这家人干什么! 文姥爷也叫苦不迭,他们哪里敢对志远做什么,只要志远不对他们做什么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林清屏环视一圈,发现志远的衣服和鞋子都在文家两个女人手里,拎着斧头一步步走过去。 文家俩嫂子盯着她手里的斧头下意识就往后退,心里一个声音在说:这眼神跟志远刚才简直一模一样……他们还说志远小小年纪那股子凶狠劲跟谁学的呢,原来出处在这里…… 心里的念头还没转完,林清屏拎着斧头到了她们面前,文家其他人都吓傻了,连文晓都从她男人身上起来了,虽然还在抖,但紧张和恐惧让她清醒了许多。 文家人此时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不会要杀人了吧? 林清屏站在她俩面前,冷笑,“我说志远怎么光着脚衣服没穿就出去了呢,你们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这么大冷的天,扒了他衣服鞋子把他哄出去?你们的脸呢?” “砰”的一声,随着林清屏的质问,她手里斧头一挥,把文家的茶几给砍了,瓜子花生糖,撒了满地,文家刚刚还在争衣服的俩女人异口同声尖叫,手里的衣服和鞋都掉到了地上。 看着被劈成两半的茶几,文家俩嫂子已经抖成筛子了。 文家大嫂理智尚存,赶紧撇清自己,抖抖索索蹲下来,把衣服和鞋子都捡起,还给林清屏,“真……真不是我们扒的……是……是孩子自己忘了……真的……” 文家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冷风嗖嗖的,文姥爷愣是抹了一把汗,“我们……也没亏待志远……真的……是志远自己不愿意留下来……” 被前女婿照片吓到这种事说出去真的丢人,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不得不说,再让林清屏误会下去,她会不会砍人倒是不一定,但这个家八成要被她砍完…… 林清屏听了文姥爷的说法将信将疑,一群活人能被一张照片吓到? 文姥爷只差诅咒发誓了,“真的,我若有半句假话,今天你这斧头往我脑袋上来。” 文姥爷豁出去了,指着自己的头。 林清屏这才信了,拿好衣服和鞋,又看见燕窝和海参,也一起拿上了! 这样的人家,不配她的东西! 志远衣服鞋子都没穿跑出去了,这一家子不担心孩子受冻,居然在家抢起衣服来了?这能是好人家? 林清屏脸色依然冷霜一片,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拎着斧头从文家每个人面前走过,一直走到门口。 她回头,看着文家这一屋子人,冷声道,“你们听着,志远我们是办了收养手续的,就是我们的儿子!今天,是你们和志远最后一次见面,从今往后,不要在我们面前出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手里的斧头“哐”的一声砸在文家窗户上,将玻璃震碎好几块,牢牢卡在窗框上不动了。 文家人看着玻璃渣四溅的画面,抖了抖,胆也裂成了四块。 文家这么大动静,大杂院里邻居都出来看了,看见玻璃震碎这一幕,着实震惊。 林清屏看着走到杂院中间来的志远,心说完了,她砸玻璃的形象都被他看见了,小小年纪没有分寸,以后可别这么暴力犯大错,回去还得好好跟他说说才行…… 面对大杂院邻居的议论纷纷,林清屏举着手里的衣服大声声讨,“街坊邻居们,不是我脾气大,而是,有这样贪得无厌心思歹毒的亲戚吗?” 她指着志远,“孩子过年好好的来走亲戚,客客气气带着礼品来的,结果呢?把孩子衣服鞋子都扒了给赶回去,这样大冷的天,我来接孩子,看着孩子光穿着个里衣,光着脚在冷风里走,我……我心都碎了……” 林清屏说着,哭了起来。 第238章 该怎么办 林清屏这句话没撒谎。 在胡同里看见志远的那一刻,小家伙可怜兮兮的,光着脚,袜子走掉一只,就穿一件毛衣,身上冻得冰冷,那一瞬间,她真的心痛极了。 她真的庆幸自己赶过来了。 本来志远过来后,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中午,云旗又跑了过来,给她和顾钧成拜年,一起吃了个中饭,云旗就在家待着不愿意走,林清屏下午实在忍不住了,叫顾钧成在家陪云旗,她出来接志远。 她真的无法想象,如果她没来,一路哭兮兮的志远该怎么办…… 林清屏这会儿就穿着毛衣,哭得眼泪婆娑的,红色羽绒服裹在志远身上,没有人不相信她的话。 而且,刚才志远在胡同里走,邻居当中就有目击者,当下就有人说了,“没错,我刚刚看见这孩子,还说呢,谁家孩子衣服不穿光着脚就跑出来了,别冻坏,还寻思给送回家呢,这孩子怎么喊都不理!” “是的,我也看见,小家伙一路都在哭,怪可怜的。” 邻居们看文家的眼神都变了,“天啊,文家怎么是这样?” “是啊,日子过得也不算差啊,这也太狠心了!” “得了,他们家平时就喜欢贪小便宜,你们上回晒在外面的肠少了一根,不就是文家老大家的拿了的吗?” “平时顺手牵羊拿点小东西也就算了,这把孩子剥光了赶出去,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以后我们可要小心点,看好自己的东西。” 文家这会儿窗户没了,门也没了,邻居们的话句句传到他们耳朵里,文姥爷只觉得颜面扫地,无法见人。 文大嫂还待出去和邻居吵架,被文姥爷眼神一横,文家老大把人拽住了,死也不让,怒喝,“嫌丢人还丢得不够吗?” 林清屏见邻居们议论得差不多了,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们说,这零下的天气,外面滴水都成冰的,孩子冻病了可怎么办?我气得……真的别说砸门砸窗,如果孩子真的有什么事,我不得跟他们拼命!” 邻居们表示理解,“确实,都是当娘的,我们外人看着都心疼。” 志远这时候走到林清屏身边,把羽绒服脱了,要给她穿。 这会儿志远也算从懵懵懂懂的状态缓过来了,怕她冻着。 林清屏红着眼睛,看着志远冻红的小脸和鼻子,眼泪再次纷纷落下。 她本是想在邻居们面前演一场“我弱我有理”的戏,毕竟砸了文家的窗和门,得把理站住,但是,是戏也不是戏,她没有一句话是假。 她赶紧把衣服志远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鞋子也给他套上,摸着他脏兮兮冰冷的脚,她眼泪大颗大颗滴在他鞋子上。 “走,我们回家,这个地方,我们再也不来了!”林清屏穿上自己的衣服,又给大杂院看热闹的人道歉,“对不住,大过年的,给大家添堵,打扰到你们了,实在抱歉。” 大杂院众邻居纷纷摇手,表示没事,他们都理解,还让她赶紧带孩子回去暖暖,煮姜汤喝,别冻病了。 · 第239章 一家人 林清屏即便带着志远回到了家中,还憋着一肚子气。 她让志远先洗个热水澡,自己则进厨房去给他熬姜汤。 彼时,云旗还在这里,还有顾钧成和二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事。 “你们俩聊聊,我去看看她。”顾钧成进了厨房,看见她在熬姜汤,“怎么了?外面很冷?” 林清屏摇摇头,“没事,我熬点姜汤给孩子预防。” 她打算待会儿再跟顾钧成说,云旗还在这里,她不想志远今天所遭遇的被外人知道。 是的,云旗在她看来是外人,且不说,他现在跟二妹还只是在追求的关系,即便以后真的有可能成,志远童年这些伤痛仍然是他个人的隐私。 “真没事?”顾钧成觉得不像。 “嗯,你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好。”林清屏利落地把整块的姜拍碎了扔进锅里。 顾钧成离开厨房后想去问志远,结果志远还在洗澡。 行吧,等会再说。 林清屏熬好姜汤后,志远已经洗好澡了,正跟顾钧成他们三个坐在一起,不知道是热水蒸的还是怎么,脸蛋红扑扑的。 林清屏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没觉得烫,赶紧把姜汤给他,盯着他喝了。 “干脆去睡一觉,捂着被子发发寒气。”林清屏真是担心,寒风里穿得那么单薄走了好长一段路。 志远表现得很听话,任林清屏牵着他回房间了,乖乖地任林清屏把他塞进被子里。 他的书包还放在桌上,旁边,有他父亲相框的照片,是反放着的。 林清屏擦擦手,郑重地把照片拿起来,拿了根凳子挂到墙上,而且,认认真真挂端正了。 从前,在顾家村的时候,志远父亲的照片就挂在他自己屋里的。 来首都,他把父亲的照片也一同带来了,搬进来第一天布置的时候,林清屏问过志远,照片是挂他屋里还是挂在外面,志远自己选择的,挂在他屋里。 于是,这张照片是顾钧成打的钉子,林清屏亲手挂上去的。 两次搬家,都是如此。 原本以为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没想到,会在今天有这样惊天动地的动静。 志远躺在被窝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眶渐渐泛了红。 林清屏从凳子上下来时回头,看见他眼里闪烁的泪光。 她大惊,赶紧坐在他身边,轻轻擦他眼角,“志远,不难过了啊,没有下次了,再不会有人来找你了。” 志远眼中的泪,却不是为此。 他一动不动,眼角的皮肤贴着她温暖的手指,开口,已是哽咽,“妈,你不怕吗?” 林清屏一愕,转瞬明白这个“怕”指的是什么。 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眼角,“我怎么会怕呢?你爸是爱你的,我也是爱你,还有你顾爸,都是爱你的,心里怀着爱的人,怎么会害怕呢?” 这个时代的人,鲜少有人把爱这个字挂在嘴边,志远听了,怔怔的,眼里的泪却更多了,堆得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志远,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你叫我们爸妈,那你爸就是我们的亲哥,一家人当然不会怕了。”她手指上沾满了温热的泪水,只觉得心里都被沾湿了。 她认识志远两辈子,什么时候见这孩子哭过啊…… “可是……”志远抽噎起来,“她还是我亲妈呢,她……她,还有他们,都……都怕……他们……为什么怕?我爸……都不在了,也不会……不会来打他们……” 林清屏真的恨死文家人了! 也不想再给文家人留什么余地,只温和地道,“志远,心怀有鬼的人,才会怕去世的人,所以,做人一定要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不可做小人。” 志远怔了怔,似乎明白了,点了点头,可转瞬,却忽然扑进她怀里,眼泪滴湿了她的衣裳。 “志远……”她想把他扯起来,好好安慰安慰他。 他却抱紧了她不放,只哽咽着,一声声地叫她,“妈,妈妈……” 林清屏于是明白,他并不需要安慰了。 或许,他只需要一个怀抱,一个静静的拥抱,一个他在叫“妈妈”的时候,可以回应他的人…… 第240章 尽在不言中 志远窝在林清屏怀里睡着了。 林清屏在他睡实了以后,把他放回被子里,盖好,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外面的情形,看样子云旗还打算赖一顿晚饭才走。 林清屏姐妹俩来首都一年半了,认识云旗也有一年多,云旗追二妹追得越来越明显。 二妹犹豫过很久,但云旗真的,至少本人是无可挑剔的。 长相出色,学业优秀,为人温柔谦和,待二妹好,简直就是围着二妹转,不管二妹起初对他如何冷淡,他都没有改变心意,顶多,怕自己真的惹二妹烦了,站得远远的,但是,人站远,一颗心和一双眼,还黏在二妹身上。 最终,今年过年,还是让他“挤”进了家门,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林家的餐桌上。 关于二妹的感情,林清屏没有指指点点。 无论二妹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 她的二妹,值得世上最好的爱情。 也许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改变,但她相信,这一世的二妹,有了自己幸福的能力。 志远一直睡到吃晚饭都没醒,是林清屏把他叫起来吃了个饭,吃饭的时候也迷迷瞪瞪的,吃完他又睡去了。 云旗吃完饭,还舍不得走,直到天都黑透了,再不走,就得在林家睡了,云旗才依依不舍地告辞,走时看着二妹,“那明天……” “行吧行吧。”二妹红了脸道。 云旗大喜,“我明天来接你!” 云旗走了以后,林清屏从志远房间出来,主要是看他这么困,担心他病了,好在此刻还没什么变化。 此时,她才把志远今天在文家的事说给顾钧成听。 顾钧成一听,立刻就站起身来了。 林清屏将他一拽,“你干什么?” 顾钧成的样子,看起来就是要去找人算账的。 “我已经收拾他们了!”林清屏道,“你给我坐下来!不准去!” “你怎么收拾的?”他仍然站着。 林清屏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在文家发了回疯的事说了。 顾钧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脸黑着。 “怎么了嘛?我没事儿啊!指甲盖都没掉一块!”林清屏小声说。 却听见他冷哼,“如果你今天掉了块指甲盖儿……”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会怎样?”林清屏笑着问。 顾钧成见她还笑,点着她半天,但眼看着二妹在旁边,把话憋回去了。 “哎呀,我真没事,文家人也被我唬住了,你坐下来吧!”林清屏拉着他衣服往下拽。 顾钧成略一思考,坐了下来,点点头,“行,那我今天暂时不去了。” “暂时不去的意思是……你以后还要去?”林清屏问。 “我不去。”顾钧成说得很肯定,默默剥着瓜子。 林清屏瞪着他,怎么都觉得他这话不真。 但这人心里素质太好,不管她怎么瞪他,他都稳如泰山,看不出半点端倪,只认认真真剥瓜子儿。 剥一颗,便放进茶几上的小碟里。 渐渐的,小碟子里堆起了一座小山。 “好了,只要这么多了,今天晚饭吃太饱,吃不下。”林清屏把碟子端起来,递给二妹,“吃吧。” 二妹抿嘴一笑,“我可不吃,这是姐夫剥给你的,我要吃我自己剥。” 林清屏老脸一红,“至于吗?他剥给家里人的,谁都能吃。” “我才不呢!”二妹笑嘻嘻的。 林清屏瞪她一眼,“那下回让云旗给你剥。” 这回轮到二妹脸红了,嗔叫了她一声“姐”,跺脚上楼去了,“不当你们电灯泡了!” 顾钧成一张脸反正总是黑的,什么都看不出来,林清屏被妹妹笑话,脸忍不住发热。 看了眼顾钧成,他又在剥橙子了。 林清屏喜欢吃橙子,但是,不喜欢用刀切,喜欢手剥的,上辈子就是如此,但因为手剥累,所以,平时很少吃。 不知道顾钧成什么时候发现她这个习惯的,只要在家,只要家里有橙子,他就拿起来剥。 不管是剥橙子还是剥瓜子,他都只是剥,他自己并不爱吃。 剥好了,就整整齐齐都放在碟子里。 如二妹所说:就是给她吃的。 这点,连志远都知道。 志远都会自觉地叹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还是自己来吧。” 当然,每每这种时候,志远头上都会挨林清屏敲一下子。 可林清屏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时刻,一盏灯,一家人,她静静地依偎在他身边,电视机是背景音,他剥着瓜子儿,她看几眼电视,和他聊几句天。 他话不多,总是听她说,总是在需要的时候简单地回答几句。 林清屏觉得,她重生的意义,就在这样的时刻了。 “顾钧成。”她靠在他肩膀,想说什么,忽然又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嗯?”他等着她继续说,却听她没了声音,他低头看了看她,“想睡了?” 确实有点迷糊了。 她点点头,起身,“我先去看看志远,他今天不对劲,这么困,只怕真的会发烧。” 上辈子她帮弟弟照顾侄儿侄女,非常有经验了,小孩子只要不生病都是活蹦乱跳的,这样疲惫,只怕是预兆。 “你去睡,我去看。”顾钧成去厨房洗了个手,进了志远房间。 志远睡得很熟,但摸着脑门,并没有异常。 他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还有件重要的事没解决,刚才是二妹在,他不好说。 是以,林清屏看见顾钧成进房间时,脸色是黑沉的,山雨欲来的样子。 “怎么了?志远他?”她急得坐起来。 “志远没事。”他口气不太好,黑眸注视着她,“但是有人有事了。” 林清屏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怎……怎么了?谁?啊——” 下一秒,她就感觉忽然凌空,被人扛了起来。 “顾钧成,你干嘛呀?”她被他扛在肩上,他的手圈着她大腿。 “干嘛?”顾钧成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林清屏呆住了。 虽然不痛,他也没怎么用力,但是,什么意思啊!?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打她屁股?这和两个人在被我里玩爱玩的游戏时刻不一样…… 第241章 林清屏,怎么对付我? “林清屏!你胆子可真大!” 顾钧成将她扔到床上,按着她,在她屁股上又连续拍了几巴掌,边拍边怒斥她,“还敢动斧头了?谁给你的胆子?” 林清屏:…… 林清屏回头瞪他,“顾钧成!你敢打我!” 就算他这不叫打,一点儿也不痛,但是!她还不能占据道德高地了吗? “打你?”他更气了,“我真恨不得打你一顿!瞪我干什么?我告诉你,明天老老实实给我站圈圈!” “凭什么!” “凭你不自量力!”他气道,“文家四个男人,但凡他家男人有点男人样,你今天都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林清屏回想一下,确实,但是……她抬着头嘀咕,“文家男人不是男人啊!” “你还有理了?”顾钧成气得环顾四周一圈,看见桌上有一把木尺。 他拿起来递给她,“拿着,起来!” “干什么?”林清屏不懂他的意思,赌气抢了过来。 “来打我!”他说。 打就打! 林清屏把尺当电视剧里的剑用,朝他刺过去。 很好,都没看见他怎么动的,她手腕一重,整个人就被他圈在里怀里,尺子到了他手中,横在她脖子上。 “再来!”他把尺子还给她。 林清屏哼了一声,尺子改剑为刀,改刺为砍,但毫无意义,一秒钟,一样的结局,尺子到了他手里,她受制于他。 “再来!” 一个生气,一个赌气。 至少来来回回练了十次,林清屏拳打脚踢,什么招数都使上了,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反而累得气喘呼呼。 她将尺子一摔,喘着气,“不来了!” “所以呢?知道错了吗?”他依然脸黑如铁。 “知道了……”她嘟哝着。 “错哪儿?”他的口气终于缓和了一点。 林清屏哼了一声,“错在……对付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 “哦?”顾钧成终于阴转多云了,“详细说说。” 林清屏眨眨眼,“比如……对付你……肯定不能用尺子,更不能尺子,而是……” 她忽的跳了过去,抱住他脖子,直接挂在了他身上,吻住了他的唇。 顾钧成:…… “林清屏!不许舞弊!”好在,顾钧成理智尚在,没有被她迷惑。 林清屏更紧地圈着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知道了,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不要携带凶器,等于给坏人提供伤害自己的武器……” 顾钧成终于放过了她,“不要冲动行事,有事忍着一口气,回来告诉我,或者该报派出所直接报派出所。” “我知道了……”必须知道,不然他没完没了,她可不想大晚上的,被他当兵来练!至于以后她怎么对付贱人,她自己有分寸,没把握的事她不会干的,“啊——” 她忽然叫出声,因为顾钧成又拍她屁股。 她怒了,“顾钧成,我都认错了!” “嗯……认错了,该罚的还得罚……”他一口咬在她唇上,“林清屏,怎么对付我?继续……” 林清屏:…… 林清屏结结巴巴,“我……我我,不会了,不行吗?” “你说呢?”他将她压了下去,“刚刚不是很凶?” 林清屏:…… 林清屏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她凶不起来,而且今天晚上不会好过了就是…… 她想起自己竟然曾经两度怀疑他,她真的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 再想想当初,她费尽心思地诱惑他,也是脑子有包吧…… 唇上忽然一痛,是被他咬的。 “在想什么?想好怎么对付我了吗?” 林清屏:…… 竟然怪她走神? “想好了!”她一气之下,翻身坐起来,“我来就我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昏暗的壁灯灯光中,他眼睛愈加显得晶亮,此刻带着好笑的神情看着她,好像在说:我看你怎么办。 林清屏:…… 她双手捂住胸口,怒视他,“闭上眼睛,不许看!” 他唇角微弯,“好。” 她属于理论知识有,但实战经验缺乏的。 赌气要做主,但没几下就没力气了,筋疲力尽,缴械投降,轻嘤一声,倒在了他胸口。 她听见他的笑声,而后,他炙热的手握住了她的腰。 纵马奔腾,腾云驾雾。 不过如此。 当她满身汗水,疲惫不堪,软成一滩水一般的时候,她没忘记志远,小孩子有时候白天好好的,很容易半夜开始发烧。 “你睡你的,我去看。”顾钧成道。 林清屏感觉到他在用热水擦拭自己,又听见他这句,心里一安,放任自己睡去了。 也许是因为有他在,又得了他这句承诺,她睡得很放心。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顾钧成不在床上。 其实天色还早,屋子里都没亮,她看了下床头的钟,才五点多。 冬天的五点,外面应该都还是黑的。 他去哪里了?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志远。 起身,轻轻往志远房间走去。 房间门开着,灰暗中,她看见床边靠着的身影——顾钧成。 他本来就警醒,睡得也不实,她一出现,他就醒了,看见她,轻轻走了出来。 “病了?”她心里一紧。 他点点头,把门带上,“去过医院了,给打了退烧针,开了药,让回来吃药观察,刚睡下没多久。” “你几点去的医院啊?怎么不叫我?”她小声说。 他没回答她,只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她觉得他怪怪的。 忽的,他又把她抱进怀里,“林清屏……” “嗯?”她被他按在胸口,快喘不过气来了,闷闷的应了一声。 “辛苦你了。”他低低地说。 林清屏:…… “这话你说过好多遍了!”她推他。 “不。”他却不肯放她,“体验过了才知道,带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清屏,我亏欠你太多。” “你这句也说好多遍啦!”林清屏捏着他腰上紧致的肌肉,“顾钧成,什么时候,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他身体一僵。 本来满心的愧疚和感激,被她这句话整乐了。 “你不怕累吗?”他松开她,给她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 “怕啊,所以,我只生一个,好不好?”她看着他,晨光里,眼睛亮晶晶的,“等我毕业。” 他忍不住低下头,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好。” 第242章 你什么时候? 志远这次生病好得还算快,第二天就没有再发烧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林清屏和顾钧成还带着他和二妹去武家拜年。 他们夫妻俩跟武家姐弟关系都好,武家的长辈挺喜欢他们,过年梅丽也回来了,两家人热热闹闹在武家吃了个饭。 武老还和志远下了两盘棋,末了,把顾钧成叫去书房谈事。 为此,武天娇还说她爸,“过年也不让人消停!” 换来她爸一记好瞪。 武天娇在外精明能干,在家却冲他爸吐了个舌头,还做了个鬼脸,倒把武老逗得一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性子。” 武天娇便和林清屏、梅丽、二妹坐到了一处,四个女人讲话。 林清屏正在震惊中,不,应该说,一进武家就震惊了,只是憋到这会儿才好说。 梅丽怀孕了,而且,看肚子,已经到大月份了。 所以,武天娇想三个女人说话的目的也落了空,只因,武天平一直黏着他媳妇,不肯走开。 武天娇都无语了,“家里来了客人,你也不知道去陪着说说话,跟我们腻在一块干嘛?” 武天平回他姐,“爸不在陪着吗?” 武天娇都笑了,“你可真是够有出息的!” 姐弟间玩笑归玩笑,但是武天娇也知道,武天平和梅丽聚少离多,有时间肯定会腻在一起,更何况,梅丽现在还有宝宝了。 “这几个月了?之前你都瞒得紧紧的,一点不说!”林清屏嗔了梅丽一眼。 梅丽嘿嘿一笑,“七个多月了。” 林清屏惊讶,“那不是,快生了?” “早呢!哪有那么快?”梅丽拉着林清屏的手,“只是啊,我这次回来,就有段时间不能再去厂里了。” “那当然不能再去!孩子事大!”林清屏想的是,大不了厂里减产呗,梅丽生孩子至少得有两年顾不到厂里,她以后抽时间盯一下。 梅丽却道,“不过,厂里的业务有人能管理,你放心好了。” 林清屏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只好奇这个人是谁,“谁啊?” “杜根。”梅丽笑道,“我正想和你商量,把他提为副厂长,你看怎么样?” 林清屏知道杜根有做生意的天赋,而且,现在是特别好的时代,也是很好的时机,俗话说,站在风口,猪都能起飞,何况,杜根并不是猪。 “他说,他之前在瑞祥服装厂就跟着跑了很多业务,所以,到厂里来之后,我是重点观察和培养他的,到现在,他独当一面没有太多问题了。”梅丽笑道,“而且是你亲戚,交给亲戚总比交给外人放心。” “你觉得可以就行吧。”林清屏经历过上辈子,倒觉得在用人这个问题上和是否亲人没有关系,有时候,亲戚反而会是坏事的那一个,但,杜根和顾有莲她还是放心的,这两人在诚信上没问题,也不是有二心和喜欢贪小便宜的人。 所以,就企业而言,到目前为止,杜根都是合适人选,至于以后怎样,谁也不知道,但谁也不能因为未知就因噎废食。 武老是真的喜欢跟顾钧成聊天,一聊居然聊了好几个小时,楼下林清屏他们的零食水果都上了好几轮了,志远坐在一旁,把武天平给他玩儿的一个模型飞机拆了装,装了拆,也折腾了好几回了,才听见武老的声音,在下楼了。 武老语重心长,“小顾啊,未来,就靠你们这一代了。” 这句话,非常明显地表明了武老对顾钧成的喜爱和器重。 林清屏很为顾钧成自豪,虽然,她并不知道顾钧成在部队到底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学校学的是什么,但她知道,顾钧成各方面能力都很强,不然,也不会被推荐到首都来进修学习。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国富民强,科技很重要。 而现代化的部队,科技也非常重要。 在科技高速发展的如今,现代化军队建设任重道远,武老的话可谓意义深远。 武老热切看着顾钧成的眼神,林清屏都觉得热血沸腾。 如果不是时间太晚,感觉武老和他还可以再聊个三小时,连徐姨都不好意思了,跟林清屏说,“大过年的,也没能好好招待客人,尽陪老头说话了。” “徐姨,不能这么说,跟武叔一谈,受益匪浅,真的胜读十年书。”其实顾钧成自己也很喜欢和武老聊天。 的确天色很晚了,武老让武天平送他们回去。 他们走后,武老又称赞顾钧成,“小伙子吃过苦,待过基层,去过一线,还有文化,现在学得也不错,好孩子,比天平稳重!” “可不是好孩子吗?人媳妇儿还在上学,被你女儿你儿媳妇抓着给赚钱。”徐姨笑道。 武老嘀咕了一句,“搞活经济也很重要嘛!” “反正你有理!”徐姨笑他。 武天平把顾钧成他们送到家。 林清屏领着二妹和志远先回了屋,顾钧成站在外面和武天平说话。 武天平现在满脸都是“我要当爸了”的喜悦,在门外捶了顾钧成一拳,“你呢?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顾钧成想了想道,“过几天吧,过几天就回学校去。” “谁问你回学校啊!我又不是我爸!”武天平啧了一声。 “那是什么?”顾钧成不懂了。 武天平眼中都闪着亮晶晶的光,“什么时候当爹啊?” 顾钧成:…… 顾钧成掉头就走。 “别走啊!”武天平把他拉住,“你抓紧啊,我还打算和你结亲家呢,到时候你儿子太小,我闺女可就看不上了!” 顾钧成“嘶”了一声,“你就这么肯定你生闺女?” “我有感觉啊!特有感觉!”武天平喜滋滋的。 “你做梦吧?”顾钧成嘲笑他。 “对啊,我连续几晚做梦到梦到了!”武天平笑得嘴叫快挂耳朵上去了。 顾钧成:…… 行吧,这人要当爹以后,好像脑子就不太够用,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对了,有件事,我还真想和你说说。”顾钧成道。 “什么?”看他这么严肃,武天平就知道是正经事了。 顾钧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第243章 闺女还是儿子? 几天后,顾钧成返校,没在家过元宵节。 但顾有莲回来了,因为孩子要上学,总要先回来准备准备。 杜根陪她一起回来的,也因梅丽待产,杜根有工作要向梅丽汇报。 杜根再去厂里,就是以副厂长的身份了,并且,将在未来两年全权代表梅丽行使厂长的权力。 顾有莲很是高兴,杜根回厂之前,还做了丰盛的一顿饭,庆祝他升副厂长,也是为他践行。 顾有莲嫁他时,家里不同意,所有人都不看好,因为杜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得个俊俏的外表。 杜根的爹娘也不好相与,又懒,农村人面朝黄土底朝天,就靠劳动力吃饭,顾家两个老的,别人一天的工恨不得能做出两天的活来,他们倒好,一天能完成三分之一就不错。 所以家里当真跟破落户一样,一家子穷、懒、馋、还脏乱,在整个乡里都是出了名的。 但顾有莲就是喜欢他,一定要嫁给他。 家里人都说她中了魔。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中了魔,中了杜根的魔,人好看,嘴巴甜,会哄人,哄得她心里甜甜蜜蜜的。 她不怕杜家人懒,因为她勤快。 也不怕杜根力气小,反正她力气大。 她嫁过去以后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又脏又乱的杜家在她勤劳的双手的操持下干干净净;至于农活,她一个人顶得上两个人,反正她有得是力气,死命干就是了。 其实,杜根倒是不懒,只是能力有限。 因为爹娘懒,不愿意干农活,所以养出来的孩子也不是个干活的料,但是杜根还是很愿意陪她一起干活的,这样,顾有莲就更感动了,不管外面怎么说,她就是觉得自己没有嫁错人。 现在,杜根终于出息了,都能当副厂长了,这么多年被人质疑被人嘲笑,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顾有莲怎么不高兴? 她高兴得,连这次回去过年公公婆婆全程臭脸都忽略了,也忘记了婆婆是如何骂她是不下单的鸡的,她想着,反正她以后就在首都了,也不跟公婆过日子,骂就骂呗,她也听不见,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的就行了。 吃饭的时候,杜根也很感动。 他本来就能言善道,喝了酒更是激动,端着杯子和顾有莲说,“莲子,谢谢你,谢谢你当年不嫌弃我,谢谢你任劳任怨……” 顾有莲内敛一些,饭桌上还有林清屏和孩子们呢,她被说得红了脸,忙道,“你还是谢谢瓶子吧,没有她领着我们致富,你哪能有今天?” “是!”杜根诚恳地道,“肯定要谢弟妹的,我只有把厂子管理得更好,让厂里赚更多的钱,才能报答弟妹。” 顾有莲觉得这话说得实际,频频点头。 其实,给厂里赚钱,也是给杜根自己赚钱,现在他们厂还没提股份制这个概念,但杜根如今也是要从厂里拿分成的了。 顾有莲正点着头,杜根握住了她的手,“莲子,我还是那句话,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永不负你。” 顾有莲眼看着一大人俩孩子都笑嘻嘻地盯着她,她脸直接红透,赶紧将手撤了回来,羞道,“知道!吃饭吧!” 这句话,杜根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就说过。 那时候,他们盯着压力和嘲笑,杜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屈辱的,但现在,明显的,杜根的笑容里,是踌躇满志。 第二天,杜根就南下回厂里去了。 紧接着,孩子们开学,林清屏回校,赵大姐回来,清茶首都大学店开门营业,生活,朝着它既定的轨道,有条不紊地前行。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林清屏用空余时间紧赶慢赶,用纱线织了两套纱衣,给孩子贴身穿。 这个年代,没有上辈子后来那些母婴品牌,普通家庭生孩子,小孩都是穿纱线织的衣裤,毛线不行,扎皮肤。 纯白的纱线,直接从纱厂里要来,都不染色的,织出来软绵绵,特别舒服。 她刚把衣服织好,就接到喜讯——梅丽生了。 生了个儿子。 “你不知道我弟,那个臭脸,盼星星盼月亮,想盼个闺女,结果生下来是个小子。”武天娇笑着和她说,“我弟买的那些衣服,全是粉啊红啊的,这我看他怎么办!” 林清屏倒是不知道这一出,听了也觉得好笑。 “被我妈骂了,他还有说辞呢,说闺女香香的多好,生个小子跟他小时候一样的在泥地里打滚,有什么好的?”武天娇更乐了,“他还知道他小时候讨人嫌!” 林清屏忽然想起,自己上次和顾钧成说孩子的事时,忘记问他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了,她自己,是更想要女儿的,她设计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如果生个女儿该多好!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不过,眼下还是先去看看梅丽吧! 她找了个没课的下午,带上自己织好洗干净的纱衣,又去金店里挑了一对金镯子,就去武家看孩子了。 她没有发现的是,在她走出金店时,有人悄悄跟上了她。 她坐公交车去的武家。 这会儿武天平和武老都不在,家里只有徐姨和梅丽母子。 林清屏把金镯子和衣服都拿给梅丽,梅丽被她吓一跳,“你这也太贵重了吧?我生个臭小子,哪里值当这么好的金镯子!” 林清屏都被她逗笑了,“怎么你也跟你家武天平似的,小子怎么了?小子就不能戴镯子了?” 梅丽自己都笑了,“我这不是被武天平影响了吗?天天泥地里打滚泥地里打滚的,我下意识就寻思,泥地里打滚配戴什么金镯子!” 徐姨倒是对她手织的纱衣喜欢极了,“哎哟,小林同志,你这衣服可就织到我心上了,我正想着这事呢,小孩皮肤嫩,还是穿纱的好!” 林清屏笑着道,“我也没生过孩子,只见别人家小孩都穿这个,就织了两套,可算是赶上了。” “你有心了!”徐姨夸她,非留她吃晚饭。 林清屏盛情难却,加之也想和梅丽说说话,就留下来了。 待吃完饭,天就黑了。 武老没回来,武天平不在家,没办法送她回学校。 林清屏一再说不用送,但徐姨客气,让保姆在家看着孩子,她亲自把林清屏送上公共汽车才回,想着公交直达学校,没啥问题了。 然而,却偏偏出了问题。 第244章 遇险 公交车的确在学校有站,但是,从公交站台到学校还有一小段距离。 有路灯,但不够亮。 这条路林清屏已经走了无数次了,完全没想过会有什么问题。 大晚上的,街上几乎没有人、 就在她将要拐个弯,走过一段较黑的路就能到学校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用力挣扎,张口去咬,脚踢,用手去掰后面此人的手,都无济于事,她也叫不出声音来,就这样被人拖着走。 情急之下,她只能扯下身上能扯下的东西,扔到地上,并同时用力挣扎,不想放过任何可以挣脱逃走的机会。 然而,后面那人直接在她脑后一击,她脑后一痛,眼前一黑,便没有了知觉。 林清屏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间发臭的房间里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床,一床发臭的被子和吃剩的发霉的包子。 她被扔在一堆稻草里,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嘴也被堵住。 门是锁着的。 她不知道是什么人把她抓到了这里,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探索着这房间里的一切,倒是有窗,外面天是黑的,她被绑着,不可能翻出去,就眼下这情形,她找不出一点点可以自救的办法。 床是烂的,木架子都断了。 她一点点挪,挪到断了木架子床旁边,靠在上面,一点点蹭,一点点磨,不知道能不能磨断绳子,但总得一试。 才磨了一小会儿,外面就有了动静,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紧接着门从外面打开了,进来了三个人,都穿着一身灰黑,还带着帽子,其中一人,林清屏看清楚了,是文晓那个港城男人。 进来的瞬间,就发现她的位置不对了,然后,发现了她的意图。 那港城男人冷笑,“还想逃?” 说完一巴掌扇过来,扇在她头上。 林清屏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这个人竟然这么能装! 两次见他,他都表现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坏东西! “你们想干什么?”林清屏忍着发麻的脸问。 “干什么?”那个港城男人笑起来几分邪气,“那就要问你男人了!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他偏要来惹我!” “豹哥,此地不宜久留。”他身后的两个人提醒他。 叫豹哥的哼了一声,“走!把人带走!” 林清屏被拎了起来。 她手上的绳子还没割断,手里却多了一样东西——刚才那张破床断了的木架子上脱落的一小截木头,她摸在手里,有一节尖尖的。 她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拎到了外面,经过门口时,她刮脱落她一只鞋。 门外,停着一辆小吉普车。 “上车!”文晓的港城男人道。 另外两人把她扔进车里,一人开车,一人和叫豹哥的分别坐在她两侧。 三个人,什么话也不说,带着她开车急驰。 她脑子飞快转动。 从外面的路来看,他们根本没走大路,就是荒郊野岭。 那个叫豹哥的说顾钧成找他麻烦,意味着这几个人肯定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现在要出逃,但是逃不出去了,是要带着她当人质吗? 思忖中,汽车飞驰。 林清屏不知道到底开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检查站。 是进出首都的检查站。 林清屏眼神一紧。 她身边坐着的两个人男人也神色一紧,同时用力,把她按了下去,她的脸埋在了一个男人膝头,背被狠狠压着,还盖上了一件臭烘烘的外衣。 “请出示证件。”车窗外检查的工作人员道。 林清屏便听见掏东西的悉索声,以及,文晓那个港城男人的声音,说着一口塑普,“我太太,晕车,不舒服。” 然后,她听见工作人员的声音在说,“可以了,一路平安。” 工作人员只在窗口看了一样,都没有要求打开后座的车门。 林清屏绝望了,她试了试,想要用力起来,让工作人员看见她被封住了嘴,和身上绑的绳,但是,她再一次失败。 动不了,那两个男人的胳膊死命压着她,而 车,终于再次启动,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出首都了…… 林清屏不甘心,但是,他们哪怕轮流开车,都始终有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不让她有半点空子可钻。 她也申请过要上厕所,这是后来的电视剧里常用的女主逃跑的桥段,可是,真的没办法,这是唯一机会和借口。 当然,他们允许她上厕所,却不允许她有逃跑的可能。 所以,根本没解开她手上和脚上的绳子。 “我怎么上?”她嘴里塞着,呜呜地说不清楚。 “随便。”反正那几个人是不会解开她绳子的。 和预想的剧本不一样…… 林清屏一只手握拳,里面藏着那个尖锐的木块,一只手摊开,放在拳头上,伸了伸,模糊不清地说了声,“纸。” “还挺多讲究,你擦得到吗?”男人讥讽,但还是给了她一张纸,递到她摊开的手掌里。 林清屏没理他。 男人便爆发出不怀好意的笑。 “别惹事。”显然,这个叫豹哥的,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男人把她拎到路边荒草里,他们视线能看到的地方,也没有像电视剧那样转过身,而是一直远远地盯着她。 她面对着他们,手在后面努力,假装把裤子拉下去了,蹲下来。 身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手中尖锐的木头用力刺穿手指,黏黏的液体流淌出来,是血…… 她一手拿着纸,流血的手指在纸上写着字。 写完,松手,纸落在了荒草地上。 她看见旁边有一块小石头,不动声色慢慢挪着,把石头踢到了纸上,压着。 然后半蹲着,再假装从身后把裤子往上拉。 根本没有上厕所,但戏还是要做足,但愿这个求救信号有人看见。 她一直半蹲着,边假意拉裤子边蹦,一点点往前蹦。 那两个靠在吉普车上等她的男人就看着她蹦。 直到叫豹哥的怒道,“别看了,赶紧把人拎上来,上车。” 第245章 顾钧成,你可算来了 车,继续前行。 开车的男人骂了一声,“快没油了,要加油。” 必须去加油站,这是没办法的事。 这个时候,没有导航,前路如何,完全一抹黑。 “只能往前开,总会有加油站的,不然就问问路过的司机。”叫豹哥的那人道。 “行。” 车继续行驶。 不知行驶了多久,开车那人突然欣喜地叫道,“有了!前面是加油站!” “开过去。”那豹哥道。 车,加大了马力,朝着前方急驶。 而天边,已经微微发白,竟然快要天亮了。 当车终于开到加油站,想要冲进去时,加油站入口,有人挡住了路,而且,有路障。 有人朝着车走过来。 林清屏再次被压了下去,身上被同样盖了衣服。 车窗被敲响,“查车,请出示证件。” 林清屏呆住了,脑子里嗡嗡声想个不停。 是顾钧成! 是顾钧成的声音!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车窗打开,林清屏更加被压得死死的。 她不知道文晓那个港城男人现在在做什么,因为顾钧成也是认得他的! 驾驶座的男人把证件递出去。 车里死寂一片,林清屏想发出声音来,根本不能,这次更危险的是,居然有一把刀横在她脖子上,这是在威胁她:只要她有动静,立刻割断她颈动脉。 她不敢轻举妄动,也看不见现在是什么情况。 反正顾钧成还没有放行。 “有情况吗?”有陌生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走吧。”只听顾钧成的声音在黎明的灰暗中再次响起,“感谢配合。” 林清屏快要哭出来了:顾钧成,你怎么了?别放走啊!别放啊! 但她不能动,脖子上冰凉的触感,是匕首的刀刃。 车,终于驶进了加油站。 林清屏想再给个信号,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 顺利加油,给油钱,车再驶出加油站,一切都顺利得难以置信。 车里几个男人都紧张得一身汗,前面司机握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直到开出绝对安全的距离,后面也没有车追来了,车里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林清屏也终于得以起身。 外面天色更亮了一些,但是,她却看不到希望了…… 文晓的港城男人露出得意的冷笑,“你那男人不是挺威风挺厉害吗?怎么,你从他眼皮子底下过都没发现你?” 林清屏抿紧了唇不说话。 不想与这等人废话,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自救。 车里其他两个男人也笑起来,“还以为是什么牛逼人物,原来是睁眼瞎!哈哈哈!” 文晓男人也跟着哈哈哈。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刻,文晓男人这边的车窗“砰”的一声粉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精准地掐住了文晓男人的脖子,把他往外一拉。 惨叫声立刻响起,因为车窗破碎的玻璃割破了文晓男人的脸、脖子和胸口,也就是说,他有半个身体都挂到车外去了。 “救命!救……”文晓男人吓得惨叫。 但窗外这只手瞬间拉开了车门,抓着文晓男人用力一甩,文晓男人就被甩到了车外。 这一切都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瞬间,所谓的豹哥就不见了,快到他的第二个救命都还没喊出来。 快到,车里的人眼睛一花,车内就窜进来一个军绿色的身影,将林清屏往怀中一抱,同时一脚飞出去,把林清屏身侧另一个连人带车门一起踢,这一脚的威力,竟然将车门直接撞开,那人随之掉出了车外。 车里只剩司机,和抱着她的顾钧成了。 顾钧成已经全然不管司机,只抱着她,满是胡茬的下巴磨蹭着她额头,另一只手解着她手上和脚上的绳索,低低说着,“别怕,我来了。” 林清屏埋在他怀抱里,劫后余生,想哭的冲动涌起一波又一波,却忍住了,只用牙齿轻轻咬着他肩膀,咬着他坚实的肌肉,才感觉到他真的来了这个事实。 懵的是开车的司机。 同伴都掉下车去了,就他一个人在车上,他整个人都是混乱的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开着车,是在为谁开车! 在他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且觉醒以后,一脚踩下刹车,把车停了,转身就觉得应该打人才对! 没错,他终于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他就应该跟后面这个人打架啊! 但是他没能成功。 因为刚刚一拳打过去,就被后面这个男人一脚给踹了回来,而且,这一脚,踢中他脑袋,踢得他晕晕乎乎的。 妈呀,打不过! 他内心惨叫一声,油门一踩,赶紧开车跑啊! 可是,开着开着,他又迷糊了,他跑什么呀跑!他开再快,阎王也坐在后面呢…… 而且他到底要开到哪里去啊?但是,不开他又怎么办呢? 他觉得脑子现在是一团乱毛线,完全理不清了。 而前方,已有警车开过来,呜呜直叫。 完了,他哭丧着脸急速调头,后面,也有警车追上来了…… 他终于发现了原来他还有第三条路,就是弃车跑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前后警车停了下来,警察将他包围了。 他软倒在地,举手投降,被带上警车,然而,发现他那两个掉下车的同伴,已经在车上了…… 那辆两辆车都开着的吉普车里,只剩顾钧成和林清屏了。 一夜惊险,林清屏回到家里仍然惊魂未定,也对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清楚。 顾钧成和她这天都请了假,在家休息。 他给她洗了澡,给她把扎出血的手指包扎好,再给她擦头发。 当他的手指穿过她发间,一点一点安抚着她的不安,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顾钧成……” “林清屏……” 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你说吧,我听你说。”林清屏道。她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都是问题罢了。 他忽然放下了毛巾,从她身后将她拥抱住了,“对不起,林清屏,我没有保护好你。” 第246章 我很自私 林清屏能感觉到他的愧疚,按住了他的手背。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现在缓过神来回想,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只是之前身处险境之中,慌了神。 此刻静静细想,如果她真的不幸死了,她倒是没什么可害怕的,她只是会舍不得顾钧成。 下意识地,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顾钧成……”她有些哽咽,“我觉得,我不能没有你了……” 上一世顾钧成牺牲,她没有多少难过。 不曾相处过,也没有爱过,后来的几十年会偶尔想起他,也只是觉得遗憾。 但这一世不同了,她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她会怎样,她重生的意义,仿佛就在和他的一朝一夕间。 如果没有了他,让她再过一遍上辈子一样的人生,那有什么意思? 顾钧成将她抱起来,让她蜷在自己怀里,声音也是微微颤抖的,“林清屏,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但今天……” 他将她紧紧抱住。 紧得,仿佛一不小心松开,她就会消失一样。 “顾钧成。”她在他怀里小声说,“以后我会小心的,会保护好自己,你也是,好不好?我们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嗯。”他的承诺简短而坚定,只是,始终忘不了那句“对不起”,“对不起,林清屏,跟着我总是让你受苦。” 什么叫总是? 林清屏觉得这人说话怪怪的。 “林清屏。”他低声叫她。 “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这一次是我自私了。” 林清屏越来越听不懂,从他怀里抬头,“你在说什么呀顾钧成?” 他凝视着她,目光微沉,手指拂着她额前的发,“我给过你两次后悔的机会还记得吗?” “记得……吧?”她记得是有的。 “第三次机会,我舍不得给你了,否则,你不会有这次危险。”他眉头紧皱,轻碰她脸颊的手指微微颤抖。 林清屏是真的已经缓过来了,把他的手打开,瞪着他问,“顾钧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钧成眸光一闪,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会死的,你知道吗?”她说得一本正经。 顾钧成猛然抓紧了她肩膀。 “可能七十年后,也可能八十年后……”她晃了晃脑袋。 顾钧成绷紧的身体松弛了下去,看她的眼神变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我现在要不要马上躺进棺材里去,剩下的日子不过了?”她哼道, “别胡说八道……”他有种承受太多,接受不了这种谈话的疲惫。 “顾钧成。”她看着他,认真起来,“人哪能因为未知的事就不过日子的?” 这话说得他笑了下,“我还没你通透了。” 不过,确实是太害怕了,枪顶着他脑袋他都没怕过…… 到此刻,两人情绪才算慢慢恢复过来。 顾钧成开始说起这件事的始末。 原来,顾钧成怀疑文晓那个港城男人走私文物,前段时间一直在协助公安机关一起调查。 林清屏背心一身冷汗,惊道,“那……就不该让志远去文家的,好险啊!” “是!可惜我怀疑晚了,不然绝对不会让他去的。”顾钧成道,“是那晚在武家和武老聊天的时候,武老提到的,最近有一拨人走私文物很猖狂,从各地尤其是首都搜到文物,经港城,卖到世界各地。” “你怎么就确定他是?”林清屏记得,这个人顾钧成只见过一次。 “怀疑,直觉。”顾钧成道,“你要相信我的直觉,还有,你不是说他浑身金晃晃的吗?本来你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没感觉到,武老一提,我猛然想起他戴的扳指和工艺很有些不一样。不太确定的事,也不能咋咋呼呼和武老说,我只跟武天平提了下,他跟公安那边提供了线索,我们协助公安一起查,查了半个月,差不多确定了,武天平才跟他爸讲,因线索是我们发现的,武老就让我们跟到底了。” “原来如此……”林清屏回想那三个人的对话,“你们已经要抓捕他们了,他们走投无路,机场和火车站都上不了了,才开车走小路,然后抓了我做人质,想关键时刻作为交换条件?” “嗯,应该是这样。”顾钧成眼里又浮现懊悔,“林清屏,是我没好好保护你。” 又来了…… “可是,我当时在车上,你不是没认出我来,把车放走了吗?怎么突然从天而降啊!”林清屏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我怎么会认不出你?”他凝视着她的头发,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你的头发,我给你擦过多少次了?我跟你的每一根头发都是老熟人,我只看见你头顶,就知道是你了。但是,当时的情形,我很担心有利器在威胁你,不敢轻易行动。” 林清屏呆住了,这都能知道?还估算得清清楚楚!“那……后来你怎么出现的啊?后面他们都看了,没有车追。” 他在她傻了的脸上掐了一把,“我一直在啊。” 林清屏再度愣住,“一直在?” “嗯。”他轻描淡写地道,“你们加油的时候,我就进了车底。” “什么!”林清屏惊得从他怀里直起了身体,“那多危险!” “对我来说不危险。”他说得云淡风轻的,“我只担心车里的你危险,还好,我的猜测没有错。” 当时,他站在车外,看见被控制的林清屏,也看见林清屏身侧一左一右两个人,靠近他这边的男人一手压着林清屏,一手放在大腿上,那就证明是林清屏另一侧的港城男人手里有利器。 没错,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个戴着帽子,衣领竖着遮住脸的男人是文晓的男人,只是没挑破了。 所以,他爬上车顶开始攻击也是从港城男人那边开始的,他的判断没有错,和港城男人一起飞出车外的,就有一把匕首。 原来如此…… “可是,你怎么会在那个加油站等呢?这么巧的吗?”要知道,那一刻,她听见他的声音,不知道有多激动! 第247章 你要小心 他摇头,“哪有那么多巧合。” 那些看似巧合的事,不过都是精密计算、细心谋划的结果。 “我们其实一直在追捕他,根据一些线索追到你待过的那个木屋,在门口看见你的鞋子……”说到这里顾钧成说不下去了,心里梗住了一般,无法形容发现鞋子时那一刻的心情。 其实,更早知道她失踪的时间,是他和武天平在一起,武天平打电话回家问候他媳妇和儿子,听他媳妇提到林清屏来看孩子,刚走没多久。 当时,顾钧成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再加上最近在查这个港城男人的事,更加让他觉得,见不到林清屏他无法放心。 他就去学校找林清屏,结果,林清屏没有回宿舍,紧接着,发现店里和家里都没有。 当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跟学校和派出所都报备了这件事,然后,在校门口捡到她的校徽。 那一刻,他第一次没站住,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腿软。 他一个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过的人,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林清屏却推了推他,“后来呢?” “后来我们看车轮印啊,从车轮印判断他们开的什么车,这车油耗多少,满油多少,最远能跑多少公里,再根据车轮印的方向推测他们走哪条路,这条路上有多少个加油站,有几条岔路,我们都清清楚楚的,只管部署就是了,可惜的是,我们通知检查站的时候,检查站已经把你们放走了,但好在,沿路的加油站我们都有了人,我是后来从近路赶过去的,你们车到的时候,我也刚到不久。” 林清屏静静地听着,听完默然不语。 “怎么了?害怕了?”他摸了摸她头发。 林清屏摇摇头,揪住他的衣服,“你往后,要小心。” 这样危险的事,她不过经历了一次,而他,是因为经常与各种各样的危险为伴吗?所以说起来云淡风轻,好像只是解了一道数学题一样,找思路,列步骤…… “我知道。”他轻轻地道,心里却沉沉的。 那一晚,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默契地拥抱着睡觉。 林清屏醒来过很多次,睡不踏实,闭上眼仍然在飞车,仍然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每次醒来,她都会被一双手臂再度拥紧,耳边强有力的心跳震着她的耳膜,也安抚着她乱糟糟的心。 第二天,志远看见顾钧成还觉得很奇怪,这不是顾钧成回来的日子,更不是顾钧成还在家里的时间,就算顾钧成回来,一般早上五点前就返校了,这都大天亮了。 “快吃,吃完去上学。”顾钧成做的早餐——一碗面。 志远拌了拌,毫无食欲,勉强往嘴里塞,“爸,今天是你送我?” 太阳打西边出来? “嗯。”顾钧成自己也吃着他的“猪食”面。 因为实在过意不去,顾钧成又给志远泡了杯奶粉,和一个白水煮鸡蛋。 但志远发现了,他的奶粉和鸡蛋属于添头,因为,林清屏是吃的这个,他完全属于顺便。 “爸,我妈怎么不吃你煮的面?”他艰难地吃完最后一口,赶紧喝牛奶。 顾钧成瞪他: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早上吃不了太多,一直都是吃这个呀,我减肥呢。”林清屏笑着道。 她和顾钧成都没把昨天的事告诉志远,一是没必要吓孩子,二来,现在还不知道文晓有没有牵连其中。 吃完早饭,顾钧成拿上外套给林清屏披上,领着志远去上学。 志远边走边道,“其实我现在可以自己去上学了,我们班有些同学都不用送了。” “不行!”顾钧成和林清屏异口同声。 志远:…… 什么都不知道的志远高高兴兴进了学校,顾钧成才陪林清屏去的首都大学。 站在门口,顾钧成一直不走。 林清屏知道他在想什么,推推他,“你走吧,你总不能二十四小时守着我,坏人已经被抓了,我没事了!” 顾钧成深吸了一口气,很罕见地用力抱了抱她,“不要一个人出门,晚上不要出门……” “我知道了……”她小声说。 这话,顾钧成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而且,他今天真的很反常了,他一向不会在外面和她有亲密举动的。 最后,还是她把他推开,扭头跑进了学校,才结束这一场告别。 顾钧成一直看着她和同学走到了一块,且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才离开。 林清屏正巧碰到室友钟晓晓,钟晓晓还笑着说她,“刚刚那个,是你丈夫吧?” “嗯!”林清屏点头,顾钧成她们应该都见过的。 “你们感情可真好!”钟晓晓笑道,“还抱你呢?” 林清屏笑她,“难道你家的不抱你吗?嘿嘿……” 两人低着头,相互笑,嘻嘻哈哈的,往教室去了。 顾钧成去了公安局。 昨天把林清屏救下来以后,他就带林清屏回家了,还没有去公安局把过程讲清楚的,今天再去做个笔录。 那三个人已经全部被抓了,但这个团伙肯定不止三个人,追捕大网还在进一步撒开,但顾钧成他们现在还在首都学习,就不再继续和公安一起行动了。 笔录做完,公安递给他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张纸。 “根据现场勘查和嫌疑人口供,这张应该是你爱人写的求救信,我们不做证物保存了。” 顾钧成拿到手里,看见纸上红色的急救信号:sos。 是血写的…… 到此刻已经变成暗红色了。 “谢谢……”他倒吸一口气,牙关紧咬,将塑料袋紧紧握成一团,但马上,他又把塑料袋展开,将它折得整整齐齐,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谢谢你,顾团长,这次因为有你们的加入,我们破案的进展快了很多,另外,如果您爱人休息好了,请她有空的时候也来做个笔录,这个不急。” 顾钧成点点头,“好。” 顾钧成离开的时候,开进来一辆车,是执行任务回来的警车。 车门打开,警察从里面带下来一个人。 第248章 到老 是文晓。 文晓路过顾钧成身边时,狠狠怒视他一眼。 那目光里,是真切的带着恨意的。 顾钧成问心无愧。 他抓的是违法犯罪分子,如果她那个港城男人好好的是个正经人,谁也不会把他怎样。 最终的调查结果出来,文晓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人傻了些,被那个港城男人手里的几个钱迷昏了头。 但事实上,违法犯罪得来的钱,那人不敢、可能也不愿挥霍在她身上,她也没捞着多少。 这个案子全部调查清楚,嫌疑人尽数落网且判决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下半年,林清屏都读大三了。 在这期间,文晓不止一次来找过顾钧成,也来求过志远,带着钱来的,意思是想让他们想办法,让港城男人不被判刑。 但是,怎么可能? 无论是顾钧成还是小小年纪的志远都不是徇私枉法的人。 文晓最后一次来求,是哭着离开的。 志远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港城男人判决以后,文晓就再也没来过了。 林清屏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文家跟她已经断了来往,自然无从获得消息,她不知道志远心里怎么想,但志远这个孩子,心思重,很多事都放心里,不会说出来的。 直到有一天周日,她和顾钧成带志远和小麦出去玩,在外面遇到文家姥爷和姥姥。 之前那两位执意要把志远要回去的老人,这会儿见了他们,却是一脸惭愧、 文姥爷显然纠结了一下,但还是上前来打招呼,“小林,小顾,志远。” 林清屏下意识就把手搭在志远肩膀上。 文姥爷注意到她这个护犊子的动作也是苦笑了一下,“小林同志,放心好了,没人来抢志远了。” 末了,他又苦笑着叹息,“文晓,已经回港城了。” 真倒是让林清屏意外了一下。 港城那个男人都被抓了!而且是在这边服刑,她居然这么深情,还要去港城? 文姥爷读懂了林清屏的表情,只能再度苦笑。 他有什么办法? 他也觉得文晓完全没有必要再过去,但文晓不愿意,港城有她一心向往的生活,在她看来,哪怕是过去那边洗盘子也比在这边好。 文姥爷没脸说这个,只好强笑着说,“那边还有两个孩子,她不放心……” 这话说得,也没有很好,文姥爷瞬间意识到了,马上住了嘴,但实际上,这也是事实,她要过去港城,那势必是要和两个孩子在一起的,不然她住哪? 话到这儿就没说下去的必要了,不管是文家二老还是林清屏他们,都是如此,双方默契各自走开。 当晚,顾钧成回学校,林清屏给志远检查作业,检查完以后,问志远,“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她发现了的。 志远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表现得一切如常,但偶尔有那么一个片刻,他会失神,呆呆的,茫然若失的样子。 志远有点犹豫。 “说吧!我是你妈,你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林清屏捏他的脸道。 “我说了,你不会生气吗?”志远有点不安。 “当然不会!你不说我才要生气!”林清屏真的希望,不管是志远,还是她以后的孩子,都能明白一点:父母是孩子可靠的后盾!而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不管对错,想起父母首先是害怕,然后隐瞒,那才是不好的!有些孩子在外面遭受了霸凌,回来都不敢跟父母说! 志远垂下眼睑,“我……我原先还有些可怜她,我想过,她现在没什么依靠了,我虽然不回那个家,但是,我长大了会努力挣钱,等她老了,我就给她钱,让她有饭吃,可是……” 志远说到这里就没说了。 但林清屏听明白了,后面的意思应该是:可是,她又走了,她根本不需要他,甚至,她根本就没想过他,宁可去给别人养孩子…… 是啊,文晓再一次抛弃了他…… 志远还是善良。 难怪他要林清屏不生气。 她不会生气。 志远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啊…… 上辈子她明明对小时候的志远不好,他长大以后,还是记得她这个婶婶,还会在后来叫她一声妈,如果不是他秉性善良,又怎么能做到呢? “志远。”她握着志远的小手,“你要记着,顾叔和我,永远都是你的爸妈。” 希望你明白,无论谁走了,爸妈都在你身后的。 志远看着她,眼圈泛起了淡淡红色。 “傻孩子,睡觉吧,明天要上学了。”她给他把被子盖好。 “嗯。好。”志远特别乖巧地说。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自此,文晓好像从他们生活中消失了一样,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现。 至于文家人,都在首都,住的距离相隔也没有很远,倒是偶尔能遇见,但也只是遇见罢了。 也是在今年,林清屏的弟弟林家贵劳教时间到了。 林清屏几乎忘了这件事了,顾钧成有个周末回来的时候告诉她的,是他去劳教所把人接出来的,接出来以后,直接买了张票把他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你还去接他呢?”林清屏道。 “不然呢?”他说,“他再来闹你?在我面前,他是不敢耍什么花招的。” 林清屏就很好奇,她娘家人是怎么样的,可以说,这辈子跟上辈子毫无区别,上辈子顾钧成真的对于她和她娘家人的索取,毫无怨言,这辈子态度却是完全变了。 “顾钧成。”她试探着问,“如果,我说如果,我总是站在我娘和我弟那边,找你买东西,把我们家的东西都往我娘那里搬,你会怎么做?” 顾钧成正在躬着身体洗菜,听见这句话,僵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她戳他的背。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没有什么如果。” “就有如果呢?”林清屏抱住了他的腰。 他无奈了,“他无奈了,那是你的娘家人,当然你爱怎样就怎样。” 林清屏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答案,此刻听见这句,又觉得自己挺傻的,有什么可问的啊,他会怎么做,两辈子都用行动表示得明明白白了。 “顾钧成。”她贴着他的背小声叫他。 他“嗯”了一声,哗哗继续洗着菜。 “顾钧成……顾钧成……顾钧成……”她一叠声地只管叫着名字,也没有说话。 他忍不住笑,“今天是傻了吗?” “你才傻!”你才傻!你知不知道,我只想这样叫着你的名字,一直到老,一直到,我们走不动的时候。 顾钧成,我们这一生,就这样平平淡淡到老吧,好吗? 林清屏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她重生的意义就在于和他白头到老,不然,她回来干什么?赚钱吗?上辈子钱已经赚够了。 然而,很快,现实就给了她沉重一棒…… 第249章 给谁买的衣服 顾钧成很久没有回家了。 林清屏并没有怀疑什么,这对顾钧成来说不是新鲜事。 直到有一天,梅丽从厂里回来,她去武家看梅丽和孩子。 梅丽是个闲不住的,如今已经开始家里厂里两边跑了,有时候还带着孩子出行,小家伙现在长得胖嘟嘟的,十分可爱。 傍晚的时候,她告辞回去,却正巧碰见武天娇回来。 那天林清屏是从学校来的,穿了个简简单单的棉衣,还是去年的款了。 武天娇经常说她,自己是做服装设计的,总是穿得随随便便,浪费了她的好身材和脸蛋,难道不想穿着自己品牌的新款好好给自己打个广告吗? 倒不是林清屏不注重打扮,而是,平常不是上课,就是在店里忙,穿得太板正,她会觉得有种束缚感。 当然,这只是个人习惯的不同,像武天娇和梅丽,能穿着收腰的大衣,一样行动自如,十分舒适,她就不行。 所以,看见武天娇,林清屏就知道,她又要挨说了。 果不其然,武天娇笑她,“你可真是,我俩见面的次数不多吧?这件衣服,我至少看见五次了!” 林清屏跟她认识这么久,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好友了,冲她眨眨眼,都不用回答什么。 武天娇笑着在她脸上一捏,“难怪你家顾团长都看不下去了,还跑商场亲自给你买衣服。” 林清屏:??? 顾钧成?买衣服?什么时候?她都很久没见到顾钧成了! 武天娇又道,“你家顾团长眼光还不错,挑得衣服还挺好看,话说,反正是挑衣服,怎么不去你和梅丽的品牌柜台?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林清屏不动声色,只笑道,“他挑衣服还让你看见了?” “嗯!”武天娇道,“我没刻意看,就前天,不是星期六吗?我去店里看看,远远看见他拿了件红色大衣,今年流行的款,跟的你们品牌的风。” 前天?星期六?顾钧成从学校出来了没回家?去买衣服了?还是买的女装? 一连串的问号,代表着一连串的信息,在她脑海里爆炸。 她没表现出来,笑嘻嘻和武家人道别。 原本打算直接回学校的,她最终回了家。 志远看见她回来还惊讶了一下,“妈,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抽查你在做什么!”林清屏跟他开玩笑地说。 志远能做什么?作业写完就拿着支笔在那画飞机玩,不但画飞机外形,连里面的结构分解了在画。 林清屏去了楼上,第一件事就是进房间,打开衣柜。 仔仔细细翻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多出来的一件大衣。 她不信这个邪,去了隔壁二妹房间。 也许是给二妹买的? 虽然这个可能性为零,但她还是去找了,结果是,也没有。 或者,是给顾有莲买的? 但是,顾有莲并不喜欢穿红色的衣服,总不会是给赵大姐买的吧? 带着这两个疑问,她等到顾有莲和赵大姐从店里回来。 赵大姐如今还是和她住一起的,方便她和顾钧成以及二妹都不在的是给志远作伴。 但是,她不好去翻赵大姐的柜子,赵大姐回来她才找了个借口,“赵大姐,我们学校排练节目,要一件老式的衣服,我没有,你那有没有啊?” 赵大姐便道,“你要什么样的?你来看看,自己挑挑。” 于是,林清屏顺利打开了赵大姐的衣柜。 别说红色大衣了,连红色都没有。 她假意翻了一下,假装没找到合适的,“我去隔壁看看我姐家有没有。” 到了顾有莲家里,她还是以这个为借口,打开了顾有莲的衣柜门。 其实和她预想的一样,没有。 这就成了一个迷。 林清屏这一个晚上都忐忑不安。 她想告诉自己,顾钧成不会有什么问题,也许是帮忙给人买的呢? 可是,这个理由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能帮谁买? 她和顾钧成来首都快三年了,他身边的蚊子都是公的! 他哪里认识别的女性? 林清屏此时此刻对这个时代感到了无力。 没有手机,她现想问个清楚,找人都找不到。 她只能等,等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他什么时候回来? 连这个问题,她都没有答案。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她可以去武家,武家是有电话的,她可以请武天娇用她家的电话打到学校去,让顾钧成来接。 但是,这可真丢人啊…… 翻来覆去,她在凌晨才浅浅睡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不是没有去他学校门口找过,但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去大动干戈,她自己都觉得不值。 算了,等吧…… 终究,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进入漫长的等待。 这周,顾钧成还是没回来。 这种等待的滋味太难受了。 一颗心都好像被悬起来了一样,只要家门口响起脚步声,她都心跳加速,只要远远的,看见有相似的身影,她都恨不得跑上去看个究竟。 就在这样的等待里,耗过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那日,顾有莲无意中跟她说起,老郑连续两个月没来收货款了,她钱都准备好了,一直放在抽屉里呢。 “不然给他汇过去算了?”顾有莲问她。 林清屏想了下,“算了,我给他送去吧!正好,上次他说,他们出来一种新的奶制品,我去看看去。” 老郑就是顾钧成内蒙古的那位战友,开乳业厂的,如今在首都弄了个门店,专门销售他们自己的产品。 林清屏其实是在店里待得心烦意乱,也想出来走走,就带上钱,去了老郑店里。 老郑的店开业那天,她来过的,店里有奶粉,奶豆腐,奶片,还有灭菌奶,酸奶等产品,有些产品还是林清屏根据后来的奶业发展给他提的建议。 她熟门熟路到了门店,远远的,看见柜台里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人…… 第250章 软肋 她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那就是一件红色的大衣。 即便远远的,她也看见店里的女子穿着它,从柜台后走出来,在货架上拿东西。 是一件长款的红色大衣。 所以,就是那件在她心里缠绕了几个星期,每每告诉自己别多疑却又在午夜梦回时将她的心狠狠揪一下的大衣吗? 这么远的距离,她还看不清女子的长相。 但她的心,已经揪在一起,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陌生人,只是碰巧穿了一件红色的大衣。 她宁可,武天娇口中的红色大衣,永远是一个迷,不要让她知道谜底。 然而,当她看清楚穿红色大衣的女人的脸时,她甚至后悔今天来到这里,她应该听顾有莲的话,把钱汇给老郑的,为什么要到店里来呢? 因为,她看清了那个女人,居然是陈夏。 但凡是另一个人,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怀疑这件衣服是顾钧成买的。 偏偏是她。 她站在隐蔽处,默然看着陈夏。 看着她拿奶粉给顾客,看着她收钱。 陈夏居然是这个店里的售货员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以及,陈夏为什么会在这个店里做事? 答案显而易见。 陈夏和老郑店里唯一的联系,只有顾钧成。 她在店外的隐蔽处站了许久,如果不是陈夏一直在店里走来走去,会让她觉得时间静止在一刻了。 “姑娘,你站在这里,挡着我卸货了。” 这一声提醒,才让林清屏从静止状态醒过来。 她站在乳业店过去两家门店前面的货车后,确实挡着人家卸货好长一段时间了。 “对不起。”她轻道,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她转身,准备过马路,搭公交车回去。 然而,就在此时,她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准备过来。 她身影迅速一闪,将自己完全藏在货车后。 呵,顾钧成来了…… 她估摸着顾钧成过马路的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从货车后探出头去看,只见顾钧成已经到了老郑店门口。 陈夏笑靥如花地跑出来迎他。 “成子哥!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陈夏笑着说。 林清屏心中一沉。 今天是星期六,就知道今天会来的意思是,这已经形成规律了? 原来他不回家的周末都来了这里? 林清屏觉得很讽刺,她都从来估计不到他哪天会回家,因为她从来不会多问,因为知道他职业的特殊性,所以一直很懂事,不问,不催,不打听。 只见陈夏转身从柜台后取了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块枣泥驴打滚。 陈夏递给他,“成子哥,这个可好吃了,给你吃。” “你留着吃吧,我不用。”他说。 “你拿着!”她把驴打滚包起来,硬塞给他。 林清屏就看不下去了。 她转过脸,匆匆离开,身后陈夏的声音还在响着,“成子哥,我们吃饭去吧?我特意等着你呢!” 陈夏声音里的娇嗔,林清屏听在耳里,宛如吞了只苍蝇般难受,她恨不得捂住耳朵,再走快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家里赵大姐把饭做好了,正准备拿去店里送给顾有莲吃,见了她忙笑道,“正好,我还说让他们两个小的自己作伴,小心一点。” 林清屏点点头,“你去吧。” 林清屏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异常,但是看着志远和小麦,心里忽然又是一酸,假如她和顾钧成走不到最后,志远以后也就不属于她了…… “妈,你怎么了?”志远发现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林清屏笑了下,“没事,今天有些累了,我洗个澡休息一下。” “你不吃饭吗?”志远担忧地看着她。 “我在外面吃过了。”实际上她一点也没有胃口,但是不想志远担心,“你和小麦吃完自己玩啊!” 叮嘱完,她就去楼上了。 洗了澡,躺在床上,哪里有睡意呢? 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自己待着罢了。 只是,这样躺着,红衣陈夏笑容满面迎向他的画面一幕幕不停重现,她捂住眼睛,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泪。 楼下忽然有了动静,男人的声音,像是顾钧成回来了! 她凝神细听,果然是他,在跟志远说话。 “你妈还没回来吗?”是他在问。 “回来了,说累了,在睡觉。”志远说。 然后,便响起他的脚步上楼的声音。 林清屏不由自主全身绷紧。 “爸,你不吃饭吗?”志远大声问已经在上楼的他。 “我吃过了。” 林清屏:……和陈夏一起吃的吧? 说话间,他的脚步声便停在房间门口了。 林清屏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开门声一响,他便进来了,林清屏眼皮忍不住轻轻一颤,被子里的双手下意识抓住了睡裤的边。 他走进来,在床边站定,静静地看着她。 林清屏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她真的装不下去,要动一动了…… 就在她忍无可忍,打算假装翻个身的时候,他却动了。 她听见他开柜子门,然后出去了。 应该是去洗澡了。 她睁开眼,听见志远在下面喊,“爸,你放桌上的是什么?” 他还没进洗澡间的,听见志远喊,回答他,“驴打滚,你们吃吧。” 驴打滚! 陈夏给他的驴打滚! 林清屏心都揪起来了,虽然这件事跟志远毫无关系,但如果志远要吃,她不顾一切都要冲下楼去阻止。 他在外面见陈夏还不够吗? 她决不允许陈夏的东西到家来! 她刚坐起,就听见志远“哦”了一声,“我不吃了,粘牙。” 林清屏准备下去的脚步停了下来,躺回了床上,志远开始换牙了,又有一颗牙齿松松的,吃糯叽叽的东西,会黏着牙疼,她正打算周一请假带他去医院拔了的。 重新躺回来以后,她面临新的问题了,等下怎么面对顾钧成呢? 直接问吗? 她忽然发现,她重生一世,其实是有软肋的。 而且,这个软肋比上辈子还要命。 第251章 怀孕了吗 上一世她在和顾钧成的婚姻期间是没有爱的,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厌烦,后来,顾钧成去世,她有过震惊,也有过失落,在一生漫长的岁月里也有过后悔和遗憾,但没有因为顾钧成狠狠伤心过。 那时候,她最忧心的是,弟弟又给她惹什么祸,她娘又要买什么,以及,她的生意怎么做下去。 但这些阻力随着她生意越做越好,也算一步步闯过,直到最后,她被侄儿拔了氧气管…… 终她一生,她所有的苦难都是她娘家带给她的,但那些事,她愤怒过,失望过,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绝望过,懊悔过,但都不曾让她伤心过,所谓的针扎般的痛,她上辈子没有尝过。 重生回来,她以为自己更加刀枪不入。 娘家的予取予求,她不再答应;事业上被人使坏,她迎难而上;学校里遇上垃圾人,她想办法反击;谁要欺负她,她拖着斧头上前砍…… 她以为自己没有可害怕的,她以为,顾钧成永远在她后方支持她,她以为她这重活的一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然而,她漏一个变数——她对顾钧成的感情变了。 只有无爱的人,才无所畏惧。 一旦心中有了爱,就有了软肋,那才是最伤人的东西。 因为有了爱,才有了痛…… 她自重生回来那一刻开始,便无条件信任顾钧成,哪怕是他在省城住院的时候,他前领导的女儿看上他,她想的都是,如果她和他分开,他能更好,那她便放手。 因为,那时候她是真的怀着愧疚之心来弥补他的,一心想的是,只要他过得比上辈子好。 但那样的考验,他们都经受住了,从此,还有什么能击倒他们呢? 她没有想到,上辈子没有出现过的陈夏,这一世的存在感竟然这么强。 而她,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爱上顾钧成了。 而当你全心全意爱上并信任一个人的时候,遭遇了背叛,这样的痛便痛上加痛了。 林清屏躺在床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口的闷痛,堵在那里,像海绵吸饱了水,一点点膨胀,一点点扩大,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顾钧成洗完澡回来了。 她闭上眼,再次听见他走近,带着淡淡水汽,他躺了下来。 她是背对着他的,忍着,坚持不动,却感觉他贴了上来,双手抱住了她,把她往怀里带,香皂的味道笼罩了她全身。 她忽然觉得很难受,甚至觉得恶心。 无法再继续装睡了! 她挣扎着,要挣开他的手。 “吵醒你了?”他说。并且,松开了手。 “嗯。”她淡淡的应了声,继续闭上眼睛。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伸手来摸她额头。 她忽然想到陈夏把驴打滚塞他手里的情形,一把将他的手推开了,“没有。” “志远说你回来就睡了,真的没有不舒服。”他的手终究还是落在她后颈,摸了下体温。 她立刻退开了,隔了他一点距离,避免被他触碰。 “怎么了?”他终于感觉到异常。 林清屏想了想,问他,“最近很忙吗?” “嗯。”他道,“确实很忙。” 林清屏心里一阵凉意,想冷笑,却笑不出来,只继续问他,“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周末也这么忙?每个周末都这么忙吗?” 她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之前的每个周末他忙什么她是不知道的,但上个周末,他忙着给陈夏买衣服,这个周末,就在今天,他还去见了陈夏。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听他怎么说。 只听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冷静地响起,“是啊,训练和研究都很忙,周末挤不出时间来,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才请了假。” 林清屏眼里的酸意,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顺势擦去眼角的湿润,原来,他说谎的时候,竟然这么冷静,这么逼真。 “吃饭了吗?厨房赵大姐应该还热着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这样平静地问出来这句话的,明明心里的酸楚已经在泛滥。 “吃过了。” “在哪吃的?”林清屏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了,他肯定不会说跟陈夏吃的。 果然,他说,“在学校食堂。” 林清屏彻底沉默。 “林清屏?”他叫她。 她没有答应。 “睡了?”他又问。 “嗯。”她有点担心他要跟她做亲密的事,她膈应了,不可能再和他有亲密接触了,现在,就算他碰到她皮肤,她都觉得抵触。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人家没准根本不想和她发生什么了。 他便不再说话。 这个房间,第一次陷入死一般寂静。 他们俩一向聚少离多,他们又正是年轻的时候,哪一次他回家不是热情似火? 但这一晚,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背对着他侧躺在里面,他睡在外面,很是规矩。 但是,被子里浓浓的,依然是他用的香皂的味道,他的呼吸,深深浅浅,到她耳里就放大无数倍,他偶尔的翻身,仍然会碰到她的皮肤。 在他的腿再一次擦过她小腿的时候,她猛地坐了起来,跨过他就往外走。 “去哪里?”他抓住她的手。 “我去二妹房间睡。”她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他不傻,今晚林清屏不对劲他早发现了,现在还要和他分房睡? “你打呼!”她冲出房间,迅速到了二妹屋子里,关上了门。 顾钧成愕然,他平时并不打呼,就算他打呼,他根本没睡着,怎么会打呼? 这一夜,两人都是辗转反侧。 林清屏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是肿的,刷牙的时候,闻着牙膏的味道忽然就想呕。 她趴着洗脸池,干呕起来。 浴室门口忽然响起顾钧成的声音,“林清屏,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匆匆漱完口,擦了把脸,就想越过他下楼去,结果被他一把抓住了,“林清屏,去医院看看!” 他说着话的时候,盯着她的肚子。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终是冷笑,“你不会怀疑我怀孕了吧?你都多久没回来了?就算怀孕,也不可能是你的!” “林清屏!” 她听见他的怒喝。 第252章 我妈要生弟弟妹妹了吗 林清屏在他眼里看到跳动的火焰,知道这一刻他是真的生气。 可是那又怎样? 谁的心里不是如同刀割? “林清屏。”他压低声音叫她的名字。 她能听出来,他在控制他的怒火。 只听他深深呼吸,“林清屏,对不起,我知道我经常不在家,你一个人帮我支撑着后方很辛苦,我这两个月是真的很忙,你生我的气,对我有意见,都是应该的,但是,现在,我们暂时别拿孩子撒气,去医院检查好不好?回来你怎么样都可以。” 她没有理他,从他面前走过,匆匆下楼去了。 她怀没怀孕,难道她自己不知道? 他竟然以为她是因为他长时间没回家而生他的气…… 到楼下,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是外面买的,油条、羊肉包子、豆浆…… 挺丰富,那羊肉包子皮薄馅大,油都渗到面皮里了,看起来就很好吃。 林清屏觉得饿得很,才想起,自己昨晚竟然没吃晚饭。 她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怎么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待会儿一定要吃两个包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拿起羊肉包子刚咬了一口,胃里就开始翻腾,她忍不住跑去吐,但是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作呕的声音,怎么也控制不住。 “林清屏!”顾钧成严肃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不可再任性!吃完早饭马上去医院!” 林清屏缓了过来,还是没理他。 重新坐回饭桌上,不再吃带味道的东西,只拿个馒头,就着豆浆,慢慢吃着。 志远本来就是个敏感的,这情形,他瞬间就不说话了,低头乖乖吃着自己的早餐。 林清屏本来挺饿,吃了半个馒头,却没了胃口,就不再吃了,重新回到楼上。 顾钧成不打算放过她,皱着眉,严肃着一张脸,“林清屏,换衣服,收拾一下,我陪你去医院。” 不容质疑的语气。 林清屏想了想,答应了,“好。” 不因为别的,只因,她上辈子的病,也是从莫名其妙的呕吐开始的。 她此时真的有点沮丧。 她的病提早来了吗? 有种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感觉。 你看,上辈子不曾出现的陈夏这辈子突然出现了,而她的病,也要提早来了?正好给陈夏让步吗? 那她重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为什么要重生呢? 忍着心里的酸痛进了房间,换衣服的时候,一抹脸,才发现,摸到满手湿痕。 不能! 不能哭…… 她换好衣服,仔仔细细擦了雪花膏,心在还很少有人用化妆品,但武天娇有给她买,她用粉底小心地掩盖眼角的红痕,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一些。 楼下,顾钧成也是一口吃的也没动,坐在那里,盯着二楼。 志远戳了戳他手背。 他看着志远。 志远压低声音,小声问,“爸,我妈有弟弟妹妹了吗?” “你又懂了?”顾钧成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楼上。 “我怎么不懂?从前在村里的时候,村里那些姨,要生娃娃了就是这样。”志远小声嘀咕。 顾钧成一听,问他,“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志远想了一下,“弟弟吧。” 说完,又瞪着眼睛看着顾钧成,“你惹我妈生气了。” 顾钧成:…… 你小子倒是真的机灵! 不过,顾钧成转念一想,正好可以问问他,“你妈平时有说我什么吗?” 志远想了想,摇摇头,“我妈忙着呢,念书,开店,还要设计衣服,哪有时间提你。” 顾钧成:…… “我总是不在家,她不抱怨?”顾钧成还是希望能从志远嘴里打听到点东西。 志远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你把我妈想成什么人了?觉悟有这么低吗?你是军人,她是军嫂,她能不理解你的工作?” 顾钧成微微叹息,眉头锁得更深了。 说话间,林清屏下楼来了,看见志远的时候,原本想叫他一起去医院把牙拔了,但又担心,如果自己真的有事,何必让志远知道。 算了…… 她默默拿起包,也没叫顾钧成,就准备出门。 眼睛一瞟,看见那包驴打滚还在桌上,她拿起来就扔进了垃圾桶,“志远,自己在家写作业,有空把垃圾扔了。” “好……”志远看着垃圾桶,不明白为什么。 顾钧成脸色却微微一变,“驴打滚怎么了?” “看见恶心,想吐。”她冷着脸道。 “林清屏……” 顾钧成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林清屏就开门出去了,并没有打算等他一起。 顾钧成只好吞下后面的话,紧跟着她出了门。 这时候首都的医院,还没那么拥挤,林清屏就近找了一家后来名声也很大的医院,站在窗口的时候,忽然不知道该挂什么号。 真的看上辈子她最后一场病的科室吗? 窗口里第二遍问她,“挂哪个科?” “妇产科。”顾钧成在她身后说。 林清屏:…… 她绝对没有怀孕!大姨妈刚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很抗拒去看她该去的科室,不想再面对那一刻。 也许不是那个病呢? 林清屏想了想,行,就看妇产科吧,到时候请医生开一个全面检查就是。 在妇产科门诊排队,她坐在那里,顾钧成一直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直到护士看见了,对他说,“这位同志,要不你就坐下来等,要不你就到角落里站着,我们这里孕妇多,你走来走去万一撞到人家不好。” 顾钧成赶紧说了对不起,在林清屏身边坐下了,坐下的时候,碰到她的手,他下意识就握住。 林清屏默默把手抽了出来,但已经感到他的手在发抖,手心还全是汗。 里面叫她的名字了。 她快步走进去,他的声音在后面焦急地喊,“你慢点行不行?” 林清屏懒得理他。 既然来了妇产科,她还是把自己呕吐的症状说了,医生给她开了检查,当然,是孕检。 不出所料,她没有怀孕。 “是不是受凉了?或者胃不舒服?”医生问她。 “我也不知道医生,不然你给我开个全面检查吧?” 第253章 看见我很惊讶 尽管医生觉得这个病人很奇怪,但还是给她把她想做的检查都开了。 最后,林清屏拿着一大堆检查单和检查结果离开的医院。 心里算是松了口气。 就是有些胃炎,再加上情绪的缘故,要她以后注意饮食。 不是那个要了她命的病…… 真好…… 哪怕以后生活不如意,她也要好好活着呀,把生活过出意义来,没有谁能有两辈子的机会呢! 顾钧成陪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失望还是高兴,反正,他从她手里把所有的片子和药接过去的事实,终于手也不抖了,汗也不出了。 林清屏冷笑,“没怀孕是不是很高兴?”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斟酌她这句话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就说了,“你还没毕业,现在生孩子不是最佳时候。” 林清屏嗤的冷笑,“我怀不怀孕你自己不清楚?” 他们平时都有做措施的,怎么可能会怀孕? 他被她问得一愕,“不是百分百的,怕万一啊。” “林清屏。”他又道,“医生说了,你有胃炎,我不能常常在你身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不要吃伤胃的东西。” 林清屏听不得这些话,听着心里就酸酸的。 这些话,像是道别。 正好公交车来了,林清屏跨步就上去了,把他的话甩在后面。 林清屏去了店里。 已经是中午了,赵大姐已经把饭带来了,是清淡又有营养的菜式,笑得眼睛都眯了,“以后要注意营养了。” 林清屏懵了一会儿才听明白,这个志远! 顾有莲也高高兴兴地过来,要搀着她,生怕她摔了似的,“瓶子啊,以后就不要到店里来了,在家歇着就是。” 林清屏:…… 林清屏不想解释,看着顾钧成。 “姐,没有的事,她胃不舒服。”顾钧成只好说。 林清屏看着大姐的笑容消失,而后一脸担心看着她,“胃疼?那以后可不要再吃辣的了,胃病就靠养着。” 林清屏并没有在顾有莲脸上看到失望,反而只有对她的关心。 她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泛酸。 不管怎样,大姑姐是好姑姐,不像她上辈子,自己没生孩子,只盼着弟媳生…… 一般来说,顾钧成周日会待到吃完晚饭返校,允许的时候,甚至会周一天不亮就爬起来,赶在学校早操前到校。 然而,今天,顾钧成午饭都没吃,把药给林清屏准备好,给她倒好水,放在她手边,就要走了。 “有事吗?这么急?”顾有莲不满地说,“再忙饭还得吃啊!” “不吃了,我回去了。”顾钧成叮嘱林清屏,“记得吃药,你有一种药必须是饭后吃的,别吃错了。” 说着,还想握一下她的手,被她再度躲开了。 他手里空空的,在空中停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走了。 林清屏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忽然升起一个想法,快速喝了两口粥,把药吃了,对顾有莲说,“大姐,我去老郑那里把账结了,昨天去他不在,没结成。” “好,你结完账就回去休息吧,不用来了。”顾有莲叮嘱道。 林清屏一路疾走,远远地看见公交车靠站,顾钧成上了车。 这时候的首都,出租车行业还不规范,但是已经有车队在跑出租了,她打了个车,直接往老郑店里而去。 她找了个面馆,能看见老郑店里的一切,叫了一碗面,慢慢吃着。 她不知道顾钧成是否会来,她只是赌。 如果真的会来的话,她打车来的肯定会比顾钧成先到。 所以,这会儿,她只看见老郑店里的陈夏。 她的面吃到一半的时候,看见陈夏从柜台后出来,站在店门口招手,满脸喜悦。 她顺着陈夏的目光一看,手里的筷子一抖…… 这一刻,她觉得真讽刺啊! 顾钧成是她老公,陈夏比她还先看见他! 她看着顾钧成朝店里走过去,把什么东西交给了陈夏,小纸袋包着的,陈夏把东西抱在怀里,笑得跟太阳花一样地看着他。 这一次,林清屏不打算再转身就走了。 不管怎样,三个人不能这样不清不楚,总得把话说个明白。 她放下筷子,朝着老郑的店走去。 顾钧成背朝着马路,所以,当林清屏站在顾钧成身后时,是陈夏先看见她的,陈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顾钧成发现陈夏脸色有异,也转过身来。 林清屏便和这两人面对面了。 林清屏笑着,还挥了下手,“嗨,你们好啊。” 没有人知道,她笑着的时候,心里一抽一抽在痛,更没有人知道,她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每走一步,心里的酸楚便叠加一层,此时此刻,已经如海浪一般在胸口汹涌澎湃。 她要多强大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继续努力笑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顾钧成瞳孔都放大了,“你……你怎么来了?” 林清屏看着他,笑出了声,“这句话,好像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学校了吗?” 顾钧成被她问得一噎。 她转头又看着陈夏,“还有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陈夏看向顾钧成。 “她在老郑这里上班。”顾钧成替陈夏搭到。 林清屏觉得更加可笑了,看着顾钧成,匪夷所思的表情,“我什么时候问你了?我问的是她,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替她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成子哥介绍我来这里工作的,瓶子,你别误会……”陈夏抢着说。 林清屏乐了,乐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痛,“你们两个真有意思,我问他,你来回答,我问你,他来回答,真给我看乐了!对了,你别叫我瓶子,我和你没那么熟。” 林清屏看见陈夏怀里抱着的纸袋,居然是一包药。 纸袋上写着医院的名字,居然是她刚刚去的医院! 林清屏看着顾钧成,“这是……” “成子哥只是来给我送药,瓶子……不,林清屏,你不要生气。”陈夏抱着药,楚楚可怜的样子。 送药? 林清屏点着头,笑得眼角都酸了。 真好,陪着她去医院看病,却在她去做不知哪个检查的间隙,去给陈夏买了药…… 真有意思,是不是在误会她怀孕的时候,心里还想着陈夏?还想着给她买药? 第254章 我成全你们 她看着顾钧成,无法相信,这是在顾家村当着陈夏的面斩钉截铁说“林清屏不是外人,是我顾钧成的老婆”的那个男人。 她想起那件黑色的毛衣。 本来已经沉在记忆最深处,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却在这一刻,从记忆中浮上来,无比鲜明地提醒着她它的存在。 然后,又想起陈夏跟她说的,曾有过一个顾钧成的孩子。 其实,哪怕到了此刻,她仍然不相信这件事,但是,陈夏在她面前说,她林清屏抢占了属于她陈夏的幸福,那一幕重现,深深刺痛着她的心,尤其,这刺痛会让人情绪上头,失去理智,她甚至开始怀疑,顾钧成跟陈夏,是不是真的有过一个孩子…… 于是,看这两人,就分外觉得恶心起来。 而顾钧成此时,竟然什么都不说了。 林清屏心中又凉了几分,对这两人道,“对不起,请让让,我来给老郑结账的。” 陈夏捧着药说,“郑总他现在不在店里……”末了,还特意看了眼顾钧成,才犹犹豫豫地说,“这个店,目前是我负责……” “行!”林清屏在短短时间里理清了思路。 她上辈子看各种小说和电视剧,里面大量出轨的情节,女主各种应对的都有,打小三虐渣男这种最大快人心。 但此时此刻,这样的事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才觉得,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支撑一个人直面这样的伤害。 她觉得疲惫,也觉得,如果顾钧成真的脚踏两船,那这样的人不值得她伤心伤肺,比如,用力扇人一巴掌,自己的手也会痛。 至于陈夏,她觉得跟此人多说一句话,都是自己掉价。 说白了,她瞧不上陈夏。 至于顾钧成,是他对不起她,该给个交代的人是他,要承担这个责任的人也应该是他,而不该轮到她声嘶力竭和他闹,生生毁了自己形象。 她用最快的速度理清了自己拥有什么。 她有事业,有朋友,有房子,有学业,有钱。 顾钧成的钱也都在她这里,是她非要给他身上带点零花钱,即便知道他在学校基本没有花钱的机会。 但背叛这种行为跟男人身上有没有钱没关系,只跟品德有关,品德好的男人,即便家财万贯,也不会让别的女人花自己的钱。 然后,再梳理自己会失去什么。 她会失去一个丈夫。 当然,连带着还有顾有莲和志远。 她心里权衡了一下,至少志远不会跟她断交。 如此,便没有什么不能承担的了。 她表现得轻轻松松的,或者说,强作坚强,笑着说,“那你们慢慢聊着,我去邮局把钱给老郑汇过去算了。” 或许,不在意,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她笑着从顾钧成身边擦肩而过,听见顾钧成在后面喊她,“林清屏!” 她没有回头,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她知道,顾钧成追了上来。 “林清屏!”他的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她将他甩开。 “林清屏,原来你这两天生气是因为这个?”他总算是明白过来,“昨天你就到店里来过?” 一切都清晰了,难怪把驴打滚扔了。 “你怎么不问我?”他终于挡在了她前面,不让她走。 林清屏看着他,淡淡的表情,“顾钧成,我这个人的性格其实打小就不太好,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人争,如果有什么东西,别人也要,那我就会选择不要了,尤其,这样东西,还摇摆不定,不专属于我。” 顾钧成深吸一口气,“林清屏,我不是一件东西。” “是,你不是东西。”林清屏道。 顾钧成:…… “陈夏是来首都谋生的,她离了婚,在老家被哥嫂嫌弃,没地方可以去,索性就来了首都找活干,但是,被人骗了,去做……”顾钧成顿了顿,“去做那种事,被警察抓了,要通知家属的时候,她在首都不认识别人,说出了我,警察才联系到我,她是第一次,又是被骗,批评教育以后,我就把她领出来了,她没地方可去,我把她介绍到老郑这里,帮老郑看店,也有个住处。”顾钧成道,“我没跟你说,是怕你不高兴。” 林清屏嘲讽地点头,“所以你看,你明知道我会不高兴,你还是会去做。” “林清屏……”顾钧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她一个女孩子,独身一人到首都,人生地不熟,不管怎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引入歧途。” “她一个人到首都?人生地不熟?”林清屏冷笑,“我当初来首都也是人生地不熟,我还带着个孩子!” “你和她不一样,你能干,见多识广,又是大学生……” 林清屏冲着他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和她最大的不一样是,我是你老婆,而她不是。” 顾钧成一怔。 “是,我能干,我是大学生,我见多识广,所以,我没有男人一样能活得很好。”林清屏忍着心里的闷痛,“所以,你去保护她吧,为她买药,为她安排好工作,安排好住处,你干脆和她过吧,她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妻,我成全你们,也算是我功德一件。” 林清屏说完,公交车便来了。 她跳上车,身后的等车人接踵而上,将她和顾钧成隔开。 车门关闭,车缓缓启动。 林清屏回头,越过重重乘客,在缝隙里看见他的身影,依然站在原地,看着车开走的方向。 她扭回头,不再多看。 管他是回学校,还是去找陈夏,那都是他的选择。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志远和小麦在背书,赵大姐给他们做了饭去店里送饭了还没回来。 “妈。”志远看着她,目光盯着她肚子。 “去做个全身检查,什么问题都没有,可能是我吃坏肚子了。”她随便编了个病。 志远脸上明显失望。 这小家伙,也在盼着她有宝宝吗? 可惜,他要失望了…… 她假装无视,陪着来孩子一起背书,直到顾有莲来,把小麦节接走。 “志远……”她在他身边坐下,一时觉得挺无奈的,别人的父母离婚,还能问一句,孩子愿意跟谁。 搁她这,孩子只会是顾钧成的,可是,她真的不相信陈夏能照顾好志远。 第255章 别管闲事 志远看着她,等她说下面的话。 她笑了笑,“没事,早点睡,我们明天去拔牙。” 算了,还是别说稀奇古怪的话,早早让孩子担心。 她以为顾钧成又要消失很久,没想到的是,这周竟然回来了。 周六晚上回来的。 彼时,林清屏刚带着志远从店里回来,两人洗了澡,趴在书桌看书。 门响了。 他从外面进来。 “爸。”志远叫他。 “嗯。”他答应着,眼睛却是看向林清屏。 林清屏假装沉浸在书里,没有抬头,当然,也不会理他。 顾钧成自己进了厨房,在厨房里翻了一阵,应该是在找吃的。 “爸,你没吃饭吗?”志远问他。 “嗯。”他倒是不隐瞒。 “家里没饭,今天我们是到外面吃的。”志远看看厨房,再看看对面坐着的林清屏,这没问题才叫怪了! 顾钧成在里面回答,“我知道,我煮点面条。” 没有面条,没有鸡蛋,也没有任何可以烹饪的东西。 正是因为家里啥都没有,林清屏又懒得去买菜,才在外面吃的。 顾钧成看着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林清屏,显然,她并不想搭理他。 “爸,要不,你吃点零嘴……”志远把自己面前的零嘴小碟子推给他。 林清屏眼角的余光,看见碟子的瓜子,莫名想起平日里他把瓜子剥了高高一堆,小山似的推到她面前给她吃的情形。 那样的日子,回想起来竟然如此不真实。 “不用。”顾钧成道,“我去洗澡。” 志远看着他上楼,等他进浴室里了,才对林清屏小声说,“妈,你和爸这次吵架时间有点久。” 林清屏瞪他一眼,“小孩子别管闲事!” “我不小了!”志远嘀咕,“我都看得懂外国电视了。” 林清屏:…… 林清屏想了下,终于还是问他,“那你站谁?” 志远想都没想,“我肯定站你啊!” 林清屏捏了把他的脸,“算我没白疼你!” 那句,如果我和你爸离婚,你愿意跟谁,到底是没说出来。 顾钧成洗澡出来以后,并没有下楼来,径直回了房间。 林清屏继续看书,志远却忽然放下书本道,“我想起,我有本书放在小麦家里了,我现在去取,明天要的。” 林清屏正想说“明天不是星期天吗”,志远的身影已经溜得不见了。 林清屏摇摇头,“可真是跟猴儿似的!” 过了一会儿,志远便回来了,对林清屏道,“妈,我回房间了。” 说完,就往楼上跑。 林清屏懒得管他。 志远却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一边偷看,确定林清屏在看书,一边溜进了顾钧成房间。 顾钧成听见门响,急速回头,结果,却看见他…… “怎么是你啊!”顾钧成不禁道。 志远一听,就哼了一声,“是我怎么了?失望了?难道你以为是我妈?” 顾钧成没说话。 不然呢? “哼!”志远再次一哼,从衣服里面拿出一个纸包来,“亏得是我!有我你就乐吧!不然你有这样好福气?” 纸包散发出肉香,油渗透出来。 “什么东西?”顾钧成问。 “牛肉饼!我从小麦家里要来的!”志远把纸包放下,“赶紧吃吧!别让我妈发现了!” 他一溜烟又跑出了房间,下楼去了。 顾钧成看着桌上油汪汪的肉饼,并没有想吃的胃口。 志远跑到楼下,继续捧起了书。 林清屏瞟了他一眼,“牛肉饼给他了?” 志远:…… “妈,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志远嘿嘿陪着笑。 “油都渗衣服上了!”林清屏提醒他。 志远低头一看,可不咋地,刚才把肉饼藏怀里,竟然渗油了! “妈,我这不是……”志远心虚地想解释。 “我知道你心疼你爸。”林清屏开始收拾书本。 “妈,我也心疼你。”志远牵着她的袖子。 “嗯,可惜,你爸在外面吃过了!吃香的,喝辣的,哪里稀罕家里的牛肉饼!”林清屏刚说完,就听见楼上门响,顾钧成又出来了,将这句话听了个正着。 志远都没听懂,挠挠头:他爸哪里吃过了?吃过了还会回来找饭吃吗? “早点睡觉吧,我先睡了!”林清屏拧了下他耳朵。 志远揉着耳朵,呼了口气,“好吧。” 林清屏知道顾钧成一直在楼上看着她,她转身进了二妹房间。 在她要关门的时候,顾钧成的胳膊伸了进来。 门关不上了,她也没他力气大,他成心要破门进来,她根本挡不住。 算了,爱进不进。 林清屏在桌边坐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到,顾钧成却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尽管什么准备都做好了,林清屏心里还是一沉,酸楚挡也挡不住。 竟然问她怎么想? 如果他想挽回这段婚姻,会问她怎么想?连一句“坚定地要跟你在一起”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吗? 所幸,林清屏这个星期想了又想,也算想得成熟了,“行,那我们就不拖泥带水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要志远。” 她只提了这一个,因为她知道,顾钧成也许渣,但是人品不会坏,财产什么的,不会跟她争的,相反,在他能力范围内,他还会弥补她。 “什么意思?”他居然再次问她。 她便说得更清楚明白了,“我早就说过,我成全你们,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同意离婚,但是我想要志远。\" 他拿出一支烟,他平时几乎不抽烟的。 “如果我不同意呢?”他点燃了烟。 林清屏只好跟他掰扯了,“第一,志远这几年一直在跟我生活,对我其实很依赖,我也很喜欢他,我发誓,我会好好待他的。第二,我不相信陈夏能照顾好他,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再经历嫌弃和白眼。第三,别说你能照顾,你一年没几天在家,照顾不了的。” 顾钧成狠狠吸了两口,抬头看她,“我说的是,如果我不同意离婚呢?” 林清屏愣了一下,“我知道你军人的身份离婚影响不好,你放心,我会在最大限度配合你,不会让你陷入麻烦中。” “你可真贤惠啊!”他冷笑一声,“就这么想和我离婚?” 第256章 顾钧成,来决斗 林清屏短暂沉默。 不是她想离婚,是他的态度在告诉她,他们该离婚了。 如果,仅仅只是陈夏来首都找活儿干,被骗做三陪被警察抓,陈夏没有家属可以通知,警察按照她给的名字找了顾钧成,而顾钧成念在是同乡的份上前去保释她出来,只要他好好说,好好用行动证明,他真的只是在帮一个同乡,她不是不可以理解。 哪怕他念在陈夏孤身一人来首都,找不到活干,给她介绍工作,哪怕陈夏身上没钱,给她买一件衣服…… 哪怕这些事他都做了,只要他的态度是:他真的只是在帮一个老乡,他没有摇摆在她和陈夏之间,他坚定地要一起过日子的人是她林清屏…… 只要他做到这些,她都不会提离婚。 但是他没有。 他问她:她想怎么办? 呵…… 她能怎么办? 那她一气之下,只能说离婚,她来腾地方。 她不否认,她提离婚,有赌气的成分在,只要他努力挽回,或者态度坚定,他这辈子认定的人就是她林清屏,他绝不可能和她离婚,她或许也会原谅他。 但是,他没有。 他只问她:你想怎么样?就这么想和我离婚吗? 那要她怎么说? 她内心里苦笑,嘴上只平静地道,“是,顾钧成,我想离婚,我都说了成全你们。” 我都说了成全你们,你却还在犹豫摇摆,那我除了离婚,还能怎么样呢? 她凝视着顾钧成,他居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平静,只是闷头抽着烟。 良久,他把烟掐熄了,问她,“离婚后……你怎么生活?你会过得好吗?” 林清屏听到这里,笑了,笑得心里苦苦的,“我为什么过不好?我有钱有事业,我在首都有房子,我怎么会不好呢?我会好好的,比任何时候都好!你知道城里流行一句什么话吗?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有钱有孩子没老公!如果,你能把志远给我,我就更好了。” “林清屏……”他站起来,叫她的名字。 她微笑着看着他,“你不会要跟我争财产吧?那是不可能的,我的钱是我的钱,房子是我的,你的钱……仍然是我的,我不可能给你的。” 他苦笑,“我不争,至于志远,让我想想。” 所以,这便是答应离婚了? 林清屏没想到这么快…… 原来,他其实早就存了离婚的心思了,不然能答应得这么快? 也许是因为太顺利太快,林清屏只觉得心里那团隐隐的痛,又像海绵一样开始发胀发酸,堵在心里,痛得呼吸都难受。 “嗯,那你尽快想好,我们也好尽快办手续,你们是不是还要打申请?我也不懂你们的流程,是不是比我们麻烦一些。”她转过背,眼里热辣辣的液体在滚动,她一定不能让它流下来!一定不能! “嗯。”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声息。 也没有听见他离开房间的脚步声,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有动。 林清屏刚想说“你快走,我要休息了”的时候,却听见身后脚步声动了,她松了口气,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的是,身上忽然一紧。 他竟然抱住了她…… 熟悉的怀抱,她再也体会不到热情和温暖,只觉得难受,他抱得越紧,她越难受。 “放开我!”她压着嗓子说,生怕自己的哭腔泄露出来,“我们要离婚了,你这样做是要违法吗?” “还没离!”他的声音也是哑的。 忽然,他把她翻转了过来,吻,就这样细细密密落了下来。 林清屏拼命挣扎,最后狠狠一口咬在他嘴上。 他吃痛,才清醒了些,抱着她的手松了一松。 林清屏终于挣脱,一脚往他身上踢过去。 他竟然不躲不闪,这一脚准确无误踢在他肚子上。 痛不痛的,林清屏已经管不着了,只用力擦着嘴,“出去!滚出去!” 他唇上其实已经有点点血迹,就是她咬的,他也没擦拭,低了头,默默出去了。 林清屏迅速把门关上,一头栽在枕头里,刚才一直忍着没有流的泪,此刻哗哗的,奔涌而出。 顾钧成在紧闭的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才默然下楼。 刚到楼下,忽然一个小身影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弹跳而起,小拳头直逼他面门。 他出于本能,头一偏,就躲开了。 紧接着,一个扫堂腿又来攻击他下盘,他也是轻松躲过。 “顾钧成!来决斗!”志远稚嫩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很凶。 说完,志远就把门一开,小身影窜入了外面的夜色里。 顾钧成双眉紧蹙,微一踌躇后,跟了出去。 志远站在院子里,已经摆开了架势。 这么个小小的人儿,身手固然灵活,还在幼儿园的节目表演里带领武术队获过奖,但是,能跟他决斗? 而且,也不叫”爸“了?叫顾钧成? 他站在志远对面。 志远气势汹汹,“顾钧成!你是要为了那个姓陈的,跟我妈离婚吗?” 顾钧成深深吸了口气,“小孩子,别管大人闲事。” “别总用这句话来糊弄我!”志远气狠狠地道,“好你个顾钧成!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今天,我来替我妈跟你决斗,打赢了我,你跟姓陈的走,输了,你就跟我妈道歉!以后好好跟我妈过日子!” 顾钧成站在那里看着他,没有说话,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顾钧成!看招!”志远气死了,飞起一脚就踢过来! 顾钧成微微一侧,躲过。 志远再次挥拳打过来,两个人你来我往,顾钧成只是躲,并没有任何进攻的招数,直到志远终于打累了,再次飞腿过来的时候,顾钧成拉住他的腿,将他整个人带入怀里,抱在了怀中。 志远在他怀里仍然拳打脚踢的,但都无济于事,连挣脱顾钧成怀抱的能力都没有。 他气得在顾钧成怀中大哭起来,“我输了……我打不过你……我帮不了我妈……” “志远……”顾钧成声音也有些哽。 “顾钧成……”志远在他怀中哭着说,“你知道,我妈曾经跟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志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妈……我妈说……说……顾爸和她永远是我的爸妈……顾钧成,你说话不算话,你不要我妈和我了吗?” 第257章 照顾她 黑暗中,顾钧成闭上了双眼。 良久,他抱着志远坐下来,坐在台阶上。 溶溶月色洒下来,洒在他们身上。 志远抹着眼泪,“等你走了,我也就走了。” “你走哪里去了?”顾钧成抱着他问。 志远想了想,“我去上一个可以寄宿的学校,等我到十八岁,我就去部队,我会像我爸一样,绝对不像你!” “你走?自己生活?你有钱?” “我有。”志远抽噎着道,“我有压岁钱,我还可以捡垃圾卖,可以去饭店洗盘子。” “你为什么不跟着你妈?你也不要你妈了吗?”顾钧成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志远吸着鼻子,“我……我也想,可你不是我爸了,她还是我妈吗?而且,带孩子很累,她一个人……” 原来,他自己有自己的关系逻辑。 他是收养的孩子,先有顾钧成的收养,才有林清屏这个妈,他也不想拖累林清屏,他自己的妈都嫌他是拖油瓶,林清屏还不是他亲妈…… “志远。”顾钧成望着院子外闪烁的街灯,轻道,“她跟我要你。” “什……什么?”志远揉着眼睛。 “林清屏,要我把你让给她。” 志远愣住了。 “志远。”那些街灯沉落在顾钧成眼睛里,他的眼睛也开始萤火般闪闪烁烁,“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她,快点长大,保护她。” 志远一听,眼泪再度哗哗流下来,冲着他喊,“你自己为什么不照顾她?为什么不保护她?” 顾钧成还是那句话,大手给他擦了把眼泪,“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志远挥开他的手,质问的眼神看着他,“是姓陈的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了吗?” 顾钧成:…… 顾钧成差点给他屁股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小小年纪都跟谁学的这些有的没的?” “那你是为什么?你再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我就……我就不给你养老了!我就不管你!”志远的语气里,还是充满稚气。 顾钧成起身,把他一起抱起来,“我不用你养老,你好好给林清屏养老!” “你……”志远在他手里又挣扎又踢脚的,眼看又要和他再打架,顾钧成却已经把门打开了。 “别闹了,让你妈担心。”顾钧成把他放在地上。 志远哼了一声,跑回自己房里了。 顾钧成望了一眼楼上。 林清屏睡在二妹的房间里,此刻房门紧闭。 他低头上楼,回了他和林清屏的房间。 房间里放满他和她的东西,但都被她收拾得有条不紊,处处都是他和她共同生活的痕迹。 他脱了外衣外裤,躺进被子里,枕头上淡淡清香,是她头发的气息,是他手指穿过她发丝,丝丝缕缕填满他呼吸的气息。 他便在这样的气息里浮浮沉沉,睡睡醒醒。 第二天是周日,林清屏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甚至,当这个家里没有顾钧成这个人,起床洗漱。 家里有早餐,显然又是顾钧成买来的,摆在桌上。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交代志远在家注意安全后,就出门去了店里。 志远则已经收拾好书包,也准备出门。 “你去哪里?不吃早饭?”顾钧成拉住志远的书包。 志远把他的手一打,满脸怒气,“你不是我们家里人了,你管不着!” 顾钧成:…… 志远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顾钧成追出去一看,见他是往他姐房子去了,知道他是找小麦玩去了,他姐家肯定也有吃的。 林清屏到了店里后,一切如常,说说笑笑,接待客人,揉面做甜点。 赵大姐来得早,第一波已经进烤箱了,林清屏揉面准备做第二波。 刚准备开揉,门帘掀起,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林清屏现在真的不想看见这个人,偏偏的,他还要走到她身边来,接她手里的面盆子。 她按住盆子不放,“你还来干什么?” 他只说,“我帮你。” “不用。”林清屏拒绝,“我说过,没有你的日子我会过得更好,我不需要你帮忙。” 他神色微微一暗。 “那就当我帮我姐好了。”他去洗了手,还是强行把那盆面拉了过来,开始揉。 林清屏被这句话整得无语,但转念一想,他是不是担心离婚后她会不和顾有莲合作了,于是道,“你放心好了,你是你,大姐是大姐,我和她一起开这个店,一起在首都打拼,我不会因为你的关系就跟她拆伙的,只要她还愿意跟我一起开店,我就和她一起干。” “嗯。”他揉着面道,“我姐这个人,心很善良,是非分明,人也勤快,比我强。” 林清屏冷笑,倒是有自知之明,顾有莲确实比他强! “她肯定站这边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正说着,顾有莲掀了帘子来叫她,“瓶子!” “嗯?”林清屏不知何事,但她不想再继续和顾钧成待在一处,于是顺势出去了。 结果,却在店里看见一个不想看见的人——陈夏。 顾有莲小声在她耳边嘀咕,“说是来帮老郑送货的,她什么时候到老郑那里去了?” 顾有莲已经开始烦了,“不得了,沾上这个人怎么就跟鼻涕虫似的甩不掉了呢?你知道那时候暑假我妈生病我为什么把你们叫回去吗?就是因为她老在我妈面前搞事,我看不下去了,现在好了,还跟到首都来了!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这还不清楚吗?”林清屏忍不住道,“这不得问你的好弟弟?” 顾有莲一噎,也反应过来了。可不吗?这肯定她弟干的呀!她弟怎么跟她妈一样糊涂了? 陈夏这会儿拖着一箱子鲜奶、奶粉和奶油进来了,看见林清屏和顾有莲,脸上立刻就多了怯意,“姐,林清屏,是郑总让我来送货的……” 顾有莲眼睛一瞪,在店里也不能过于暴躁,不能把客人吓跑,“你可真能干啊!哪都能黏着!” “姐……”陈夏眼眶就红了,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我就是想靠自己挣口饭吃,现在送货这个活,虽然辛苦,但是我很珍惜,我还没来得及谢成子哥呢,成子哥在吗?成子哥?” 第258章 记得早点打报告 顾钧成从后厨出来了。 陈夏看见他眼睛都亮了,大声道,“成子哥,你真的在这里啊!” 顾钧成看着她,“有事?” “没有……就是,你们今天没去看我……不,看郑总,郑总怪……怪惦记你的。” 什么看郑总?什么郑总惦记你?这欲说还休的羞答答的神态,简直就是在说:你怎么不来看我?我挺惦记你的! 林清屏看着他们演戏,一言不发。 偏偏的,顾钧成还要看她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呢? 反正都要离婚了! 陈夏还在那一双眼睛含羞带怯地看着顾钧成,小声叫他,“成子哥?” 顾钧成的目光便随着她的喊声看着她了。 “成子哥,郑总说,请你过去吃午饭,你去吗?”说的是郑总,眼里满含期待看着他的却是陈夏。 林清屏不由冷笑,不知不觉,店里这些人都成他们y的一环了? 顾有莲看不得这一出,也不知道林清屏要和她弟离婚了,当场就发了飙,“什么意思?老郑请他吃饭?这就稀奇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老郑请他吃饭派个人来请的,到底是你要和他吃饭,还是老郑请?” 陈夏被顾有莲一吼,又红了眼圈,“姐……” “别叫我姐!我不是你姐!”顾有莲一脸怒气看着顾钧成,“你怎么回事?把瓶子当什么了?今天我就告诉你,你敢踏出这店门一步试试!” 顾钧成为难地看着他姐,“姐……” “姐什么姐!”顾有莲把桌子一拍,怒道,“你今天给我好好说话!好好选择!是要跟这不要脸的去吃饭,还是留在店里!” 她看着顾钧成那一脸纠结的样子,干脆怒下猛药,“你今天只要跟她走了,那以后也不用叫我姐姐了!” 陈夏听了,愈加双目泪光盈盈,“成子哥,那算了吧,我……我回去了。” “收起你那个样子吧!”顾有莲觉得自己眼睛疼,“你在村里和你哥嫂跳起脚骂架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陈夏一听,更加委屈了,看着顾钧成,泪珠盈盈欲滴,“成子哥,你知道的,但凡得半点宠爱,谁愿意和哥嫂闹翻呢?成子哥,你如果不方便去吃饭,就算了,我回去了……” 说着,红了眼圈。 “等等。”顾钧成叫她。 “顾钧成!”顾有莲气死了。 顾钧成没有理他姐,只看着陈夏道,“我去。” 顾有莲倒退两步,差点气晕倒,指着他,“你……你不是我弟弟,你不是……” 可即便她都这样说了,顾钧成还是往外走了,和陈夏一起。 顾有莲气得没了办法,回头看林清屏,“瓶子!你看……” 林清屏心里一片木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痛,痛麻木了,她大步向前,喊了一声,“站住!” 顾钧成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倒是陈夏,回头看向林清屏,怯生生的,眼泪盈盈的,“林清屏,不然你和我们一起去?” 我们…… 呵,这就我们了! 林清屏没理她,只朝着顾钧成的后背说,“你去告诉老郑,以后送货的人换一个,不然就不要合作了。” 陈夏顿时眼红红的,“林清屏,你不要这样,郑总在首都开店不容易,他还跟成子哥是老战友,你怎么可以因为不喜欢我就这样……” 林清屏忍无可忍,“陈夏,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你,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稀得说出来,所以你就少说话,别让我喷你!” “林清屏,你何必这样?”顾钧成转过身来,马上把话接过去了,“做生意合作是合作,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你这样都分不清?” 林清屏笑了,这就开始帮陈夏了?“我何必这样?我何必哪样?有些人要犯贱,我只是不爱看贱人而已,有什么问题?” 陈夏眼泪就掉下来了,“林清屏,你说谁犯贱呢?” “谁答应就是谁咯?”林清屏道。 “林清屏!”顾钧成皱眉,“做错事的人是我,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好了,何必为难陈夏?” 林清屏以为自己不会再痛了,然而,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巨浪一样的疼痛,还是排山倒海向她铺天盖地卷过来。 她是不会让自己在这一刻流泪的,只是笑,“真是有担当的好男人啊!那就记得回去告诉老郑,免得下一次哪个不长眼的再送货到店里来,我店里的扫把也就不长眼了!” 顾钧成阴沉着一张脸,“我知道了。” “顾钧成。”林清屏忽然好奇起来,“有人曾经告诉我,陈夏怀过你的孩子,这事是真是假?” 她也不怕当着陈夏的面问这个问题了,反正陈夏自己都不要脸,她还要什么脸? 陈夏脸色顿时大变。 而顾钧成则微微锁了锁眉,“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等等!”林清屏不死心,“我想知道,78年的时候,你到底回来过没有?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有。”顾钧成斩钉截铁地回答。 林清屏倒退一步,“真的。” 顾钧成低头对陈夏道,“你去前面等我。” 陈夏犹犹豫豫地走了。 顾钧成等陈夏走远后,再一次确定地告诉她,“回来过,在陈夏和别人结婚之前。” 呵…… 哈哈哈…… 林清屏心里一个声音在狂笑。 想起那个在顾家村死命为顾钧成挽尊的自己,那可真是一个小丑! 而如今的她,站在店外这条街道,看着眼前渐渐模糊的身影,更像是一个小丑。 只庆幸,最后这段对话发生在店外,并没有客人听见,否则,她的脸也是丢得保不住了。 78年,陈夏说她78年怀孕…… 顾有莲在她身后出现,倒是听见了这句话,急得抱住林清屏,“瓶子,你可不要瞎想,这事我都没听说过!一定是没有的!” 有没有的,这种事谁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 林清屏咬紧了牙关,努力地笑,“没事了,顾钧成,你滚吧,记得早点打报告。” 说完,她便一头钻进了店里。 她不能,流泪,可是,她扛不住了…… “林清屏!”她听见身后顾钧成的呼喊。 第259章 这个世界很精彩 林清屏深吸一口气,再度转身,“我没事,挺好的,我这个人就喜欢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你去吧,我在店里等你拿报告回来。” 自此,她进店,再不想出来见这个人,她怕自己忍不住呕吐! 这俩人太恶心了! 顾有莲心系两头,一会儿想把弟弟追回来骂一顿,一会儿又想安慰林清屏,慌慌张张的,最后顾钧成和陈夏一起不见了踪影,顾有莲只能回店里寻林清屏。 林清屏在后厨。 顾有莲闯进来的时候,只看见林清屏的背影,和她微微耸动的肩。 毫无疑问,是在哭了…… “瓶子!”顾有莲上前,试探着叫了她一声。 林清屏回转身来时,除了眼眶有些红,倒也看不出什么了。 “瓶子。”顾有莲心疼得不行,“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认你这个弟妹,我自己弟弟我还是晓得的,我不是帮他说话,我一定能把他劝回头的!” 林清屏笑了笑,“不用了。” “瓶子!他怎么可能跟陈夏一起呢?绝对不可能的!他是军人,你们是军婚!我……我去举报,让陈夏没好下场!”顾有莲急道。 “那你弟弟也没好下场了!”林清屏道。 顾有莲一噎。 “姐,就这样吧,人不是离开了谁就不能活的,当一个女人的世界不是围绕着男人和婚姻转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很精彩,还有很多值得去热爱和追逐的东西。” “瓶子!”顾有莲的泪都掉下来了,“不管怎样,我都把你当最好的姐妹,你还当我是姐吗?” “当然是!这改变不了什么的。”林清屏说得很是坦然。 “瓶子……”顾有莲抱住她,眼眶绯红,“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们一辈子是亲人。” “好。”好啊,一辈子的亲人,上辈子她没接真心待她的亲人,这辈子她重生,没能收获顾钧成,收获几个真心相待的亲人也是好的。 “你们还没成定局的!”顾有莲狠狠抹了把泪,誓要把顾钧成给拉回来!她不理解了,陈夏有什么好的,现在还能把顾钧成拐走? 然而,顾有莲的想法过于简单了。 周日,顾钧成跟陈夏走后就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是周一,林清屏如常回校上课,当晚,在学校寄宿。 室友钟晓晓晚上快熄灯前回宿舍,对林清屏说,“下面有人找你。” 这么晚,能是谁? “你丈夫啊!”钟晓晓笑她。 顾钧成? 顾钧成从来没有在周一到周五出来过。 林清屏虽然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但是,他们还差最后一道手续没办,怎么也躲不过去。 她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还是下了楼。 顾钧成果然站在宿舍前的一棵树下,穿着便装,手里拎着个文件袋,眸光依然黑亮,看着她一步步朝他走去。 “来了?”他说。 “有什么事?”她也直接了当。 他把报告往她面前伸过来,“报告打好了。” 林清屏:…… 林清屏着实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她原以为,这个流程会很长…… 他果然挺心急的。 她忍不住想嘲讽了,“这么迅速?该不是陈夏真的怀孕了吧?” “当然没有。”顾钧成面容微微一沉,“这样说一个姑娘家,不好。” 呵!他还挺帮着她。 “行,那也就是说,我们明天就可以去离婚了?”她的户籍已经随着升学迁到了这里,他的,她虽不知,但应该有她一人的便足够了。 “是……” 他的声音听起来莫名有些飘。 “行,那我们明天准时在民政局门口见吧。”林清屏不欲多言,说完就想回宿舍。 “林清屏。” 她的手腕被他拉住了。 她低头看着他的手,冷冷的一声,“放开。” 他不放,反而抓得更紧,“今晚回家?” “你错了。”林清屏的声音愈加冷漠,“那不是你的家,那是我的家。” “至少今晚还是。”他的声音被夜风吹得仿佛微微一抖。 林清屏摇头,“不必了。” “那……”他仍是不放手,“走走?我们聊一聊?” “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林清屏开始不耐烦。 “总有的。”他道,“毕竟是离婚,有些东西不是要分割清楚吗?” “分割?”林清屏立刻转身怒视他,“你想分我的钱?那是不可能的!” 他忽然在黑夜中一笑,“只有钱能让你这么激动,钱比我重要多了。” “那当然!钱永远是我的,你是吗?”林清屏怒视着他。 他摇摇头,又笑,“林清屏,你还真是,从来没变过。” 那是自然,没有人对钱的喜爱会改变!只有人民币才是真正的万人迷! “我有些事还没跟你交代清楚,包括跟志远有关的,所以,走走吧。”他道。 林清屏沉默着。 “最后一次。”他又道。 “放手!”林清屏呵斥。 他松开了她,林清屏便大步往操场走去。 顾钧成跟了上来。 “林清屏,你是急行军吗?不能慢一点?” 两人在操场转圈,在林清屏转完两个圈以后,他提意见,“你比我还走得快?” 林清屏回头看他一眼,“你有什么事,能不能快点说?” “这么着急回去吗?”他悠悠地问她。 她拧眉,“要熄灯了大哥!再不回去我进不了宿舍了!” “林清屏。”他低声道。 “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相信你能过得很好,志远也会是个孝顺的孩子,倒是你娘和你弟弟那边,如果……” “我自己家的事,我自己能处理,不劳你牵挂了。”林清屏打断了他。 他苦笑,“好。” 于是,又没了声音。 “如果你实在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林清屏着急地看着宿舍,真的要熄灯了。 他点点头,“行吧,那明天见。” 所以,转了这几圈,就讲这些废话? 林清屏拔腿就往宿舍跑去。 然而,还是迟了。 刚出操场,宿舍灯就熄了。 林清屏气得怒瞪他,“都是你,我说了快熄灯了你还要磨叽!” “不然,叫一下宿管?” “我可不想挨骂!”林清屏急匆匆往宿舍走。 “那……回家?” 此话一出,就被林清屏狠狠骂回去,“你休想!” “那走吧,回宿舍,我想办法让你进去。” 他所谓的想办法,是蹲在宿舍大铁门前,指着自己的肩膀,对她说,“上来。” 第260章 顾钧成,你个混蛋 林清屏站在他身后,凝视着蹲下来的他。 他黑眸在灯光下依然闪亮,指着他肩膀时候的模样,宛如过年时,他买了风车、糖葫芦塞到她手里时一样,只是,为何,内心却已完全变了样? 林清屏不再看他的眼睛,忍住眼里的酸胀,踩在他肩膀,同时抓住了铁门的栏杆。 “抓稳了!” 只听他轻轻一声,她整个身体腾空而起。 她站在了很高的地方,在平日里不曾有过的视角,俯瞰着这校园,这夜色。 脚下踩着他的肩膀,平稳,坚定。 “林清屏,敢不敢翻过去?”他在底下提醒她。 她恍然回神,开始攀过铁门。 铁门栏杆之间是空的,他的肩膀靠在空隙里,她脚翻过去以后,仍然可以踩着他的肩膀落脚。 终于,她平安落到了铁门内。 在她站稳的那一刻,他在对面看着她,说,“林清屏,晚安。” 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见他胸前衣服的扣子,在夜幕中闪着微光。 她点点头,“明天见。” 说完便转身,大步跑上楼,任心里海水一样汹涌的潮水,将她淹没。 第二天她上午有课,跟顾钧成约的是下午。 中午,她回家取证件。 发现家里和平常不一样了。 院子休整过,本来就不缺的蜂窝煤,又增加了许多,码了大半个后院。 家里窗明几净,跟过春节大扫除似的,一尘不染,甚至,还空气里还飘着淡淡清香。 有一颗灯泡坏了,原本她打算这周末换的,现在已经换上了。 多了辆崭新的自行车,还有,锅碗瓢盆都买齐了一份新的。 浴室里也是整修过的,他自制的小锅炉,换了新的水管。 居然还添了一台洗衣机。 在这个时候,这可是新鲜东西! 总之,原本他们搬进这个家的时日也不长,家中一切设施都还好好的,但好些都换了新。 家中空无一人,没有人告诉她,这些是谁干的。 但,不用任何人告诉,她也知道是什么人。 而这个人,今天下午,要跟她离婚了…… 既然要离婚,为什么又要做出这些黏黏糊糊的事来,让人心里不痛快? 林清屏快速取了相关证件,抹去眼角的湿润,往民政局而去。 他却是先到了。 站在民政局门口,身姿挺拔,盯着她的方向,面色平静,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林清屏低着头,走过他身边,“走吧。” 他没有回答,只有脚步声,在回应她:他跟上来了。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见他们来离婚都很震惊,军婚啊,为什么离婚? 但他们两个人都很默契:感情不和,和平离婚。 不管工作人员怎么想,他们的离婚没有任何问题,手续顺利办下来了。 林清屏拿着换掉的本本,心里堵得难受,头也不回就走出了民政局。 “林清屏。” 忽的,身后传来他的呼唤。 她停下脚步,却落入熟悉的怀抱。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是我对不起你,林清屏,答应我,好好生活。” 她本想挣扎的,听见这句话,心里又酸楚又无力,只咬牙说了一声“好”,怕自己哭出来。 良久,他才松开她。 “再见,林清屏。”他说。 林清屏的眼泪在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唰地流淌下来。 她没有回头,没有让他看见自己满脸是泪的样子,只用强笑的语气说,“我可不要和你说再见,我还要和你再见的,我要你看见我过得风生水起春风得意,我要让你后悔这一刻。” 她不知道身后的他是什么表情,只听见他一句“好”。 她吸了一口气,“所以,顾钧成,你要长命百岁,到时候,我是人间富贵老太太,你是个糟老头子!你就羡慕我吧!” “好。”他说,“那我走了,林清屏。”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只剩风声,卷着她的头发呼啸。 她回头,已是空无一人。 “顾钧成!你混蛋!”她抱着头,蹲下来,在风里大哭,眼泪流了一层又一层。 没有人知道她和顾钧成离婚了。 她对谁也没有说。 但,这个家,顾钧成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也许每个人又都知道了吧?否则,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默契,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过顾钧成? 就连顾有莲和小麦,都不再提起。 只是,顾有莲对她更好了,嘘寒问暖,关切备至。 二妹也没提过,不过,二妹平时都住在学校,本来一年到头见顾钧成的机会就少,连林清屏自己在学校遇见二妹的次数都比在家里多,所以,二妹应是完全不知道的。 生活表面上前所未有的平静。 林清屏更加专注于事业。 她的清茶甜品店,原是首都唯一,但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一家差不多的。 没开在首都百货,而是开在首都百货这条街的街口,可以说,位置更好,来这条街逛街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了。 武天娇来找她说的时候,很是不屑,“云家那个柳雁开的,可把她能的!” 林清屏对于市场出现同类店铺并没有感到奇怪,这是迟早的事,她的甜品店,无论是中西点,还是糖水,都不难复刻,三十年后的甜品店层出不穷,品牌雷同,相互借鉴,也是寻常。 她唯一感到惊讶的是,这个人是柳雁。 不过是谁都无所谓,是柳雁,反而这个对手量级不高。 “没事啊,我们这本来就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被人复刻很正常,我们想要活下去,得自己创新,不断寻找新法子。”林清屏还是很有信心的,自己有上辈子开餐厅的经验,更见证过三十年后甜品行业最繁华的时光。 于是,林清屏更加潜心投身新品的开发。 虽然她有重生这个算不上金手指的金手指,但真正研发一个新品,也是要耗费很多心力的,特别是入口的东西,要一次次去试它的味道,一次次修改配方,有时候一点点小小的变化,口感都完全不同。 再加上还有时装事业要忙,她常常加班到深夜。 这样忙碌的生活挺好的,充实得她没有时间去想起顾钧成,顾有莲心疼她,要她别这么拼命,她们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林清屏却微微一笑,心里有数,她可是答应了顾钧成要好好活着,活成一个富贵老太太,然后去笑话他的! 第261章 醉 在这样的忙碌里,林清屏迎来了一位故人——小琴。 瑞祥服装厂的小琴。 小琴曾经试林清屏为偶像,受林清屏和二妹鼓舞,也坚定了要考学的决心,可是,因为不够自信,恁是在老家打了三年基础,才敢来赴考。 她一心想考服装学院,这次来就是来考专业的。 故人相见,林清屏很高兴。 家里房子多,林清屏安排她住下,还给她接风洗尘,就在学校后门的饭店里,叫上顾有莲和二妹一起,做了一大桌子菜。 不知触动了那根弦,林清屏还开了瓶酒,小琴是个性格豪爽的,一口应承下来:“喝!一醉方休!” 于是,林清屏是真的喝醉了。 其实,她喝得并不多,甚至没有顾有莲和二妹多,也许,她只是想醉吧…… 所以,这晚四个女人,除了小琴以外,喝醉了三个。 林清屏还醉醺醺地问呢,“姐,二妹,我喝,是有的理由的,你们两个,为什么也喝这么多?”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口齿不清了,那两个人,平时就没酒量,这会儿更是东倒西歪。 好在,林清屏还记得付账。 付完钱,还能东倒西歪往外走。 小琴很是忙碌,一手二妹,一手顾有莲,搀着两个酩酊大醉的,艰难往外走。 “青云!”饭店门口停下一辆车,云旗急匆匆从车里下来,看见二妹喝成这个样子,急了,把二妹从小琴手里接过来。 小琴松了口气,一边架着顾有莲往前走,一边看着前面摇摇晃晃的林清屏着急,“瓶子姐!瓶子姐!你等等我!别急着走!” 林清屏醉得还有一点点意识,也听见有人叫她,打算回头看,却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幸好扶住了旁边的路灯,她才稳住,只是,突然一个男人的身影挡在了她前面。 “林清屏,你没事吧?”男人说。 林清屏眼前全是重影,只看见男子伟岸颀长的身躯,和深色的衣裳,醉酒后的人情绪上头,忽然她就泪眼婆娑起来,“顾钧成……” 眼前的男人一愣,“我……” “是你吗?顾钧成?”林清屏揉着眼睛,忽然开始激动起来,“你怎么还有脸来?你个混蛋!顾钧成!” 她扶着灯柱,把眼前的人狂骂了至少五分钟,“混蛋,王八蛋”之类的词频频而出。 眼前的男人一声不吭。 倒是小琴和云旗,一直在阻止她。 她还要说,“你们都别阻止我!他就该骂!我不骂死他才怪!” 眼前的人想要来扶她,根本就没能挨到她衣袖,她转身就走开了,一边摇晃着走,一边骂。 云旗没了办法,抱着二妹,对男子说,“我姐喝醉了,真的不好意思。” 男子笑着摇头,“没事,我知道她心里不痛快。” 云旗抱着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二妹对小琴道,“上车吧,我送你们一起回去。” 小琴虽然不认识云旗,但看他跟二妹这么熟,想来也不是坏人,点点头,一手搂着顾有莲走,一手拉着林清屏,跟着云旗来到他家的车旁。 云严也在车上,坐在驾驶座的位置,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赶紧下车来帮忙。 但小琴力气很大,在厂里干活干惯了的,根本不用他伸手,就把顾有莲和林清屏都扶上了车,还对他说了声“谢谢”。 “哥,你送她们回去吧,我自己坐车去。”云旗已经没有座位了,于是替小琴把副驾室车门打开,请她坐前面。 云严一看,确实。 赵大姐带着两个孩子在家,一看有车停在自家门口,赶紧出来看,结果,接到自家三个喝醉酒的…… 赵大姐赶紧架住第一个下车的林清屏。 志远和小麦赶过来架住顾有莲,小琴把二妹架下了车。 赵大姐领头,带着俩孩子和小琴,连同那三个喝醉的,站在云严对面,严阵以待,“谢谢云同志送她们回来,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云严一阵尴尬。 赵大姐对于柳雁这个人清清楚楚,连带着对云严都提防。 云严理解,实际上他这一次来是专程来道歉的,对于自己妻子,仿照林清屏的甜品店开店一事,他真的十分汗颜。 因为这事,云旗和林青云又闹矛盾了,今天两兄弟就是为这事来的。 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眼看赵大姐一副赶他走的样子,他哭笑不得。 算了,反正林清屏现在也醉得稀里糊涂,谈什么都谈不拢,下次吧! 于是跟赵大姐道别,还跟志远交代,好好照顾妈妈,然后开车走了。 没有等云旗,毕竟,云旗跟林青云关系不一样。 云严回到家的时候,柳雁并不在家,保姆在。 保姆告诉他,柳雁在店里,要他回家以后去接她。 柳雁现在开了个店,很是得意。 云严于是再次拿了车钥匙出去。 在柳雁的店门口,看着连装修都和林清屏的清茶差不多的店面,云严脑袋发胀。 但柳雁丝毫不觉得羞愧,她反而洋洋自得:林清屏那个乡下人能做到的事,她怎么可能做不到? 她就是这般喜气洋洋上的车,坐上车以后,刚想跟云严显摆一番,就发现座位上有东西磕着大腿。 她摸起来一看,竟然是枚女孩子的发夹。 而且是很便宜那种,她自己是绝对不会用的。 她脸色大变,举到云严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云严根本没当一回事,“不是你的发夹吗?” “我的?”柳雁气红了脸,“我用这么廉价的东西?这一看就是乡下女人用的!” 云严这才反应过来,想起刚刚那个坐过这个座位的女孩,但他并不认识…… 如果他说是不认识的女孩掉的,柳雁绝对不会信,还不如不说了,“说不定是你自己哪天掉的,我不知道。” 柳雁却猛然想起了什么,“是林清屏!你和林清屏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第262章 疯了 云严听见这句话都愣了,然后爆发怒火,“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柳雁被他一吼,更加恼怒,“我每次只要一说那个姓林的乡下女人你就发火,到底是你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 此时,正好有店里柳雁招的小姑娘服务员,发现柳雁的钥匙忘拿了,追过来送钥匙。 车窗打开,小姑娘把钥匙递给她,看见云严在车里,出于礼貌笑了一下,说了声,“你好。” 云严一肚子火,为了缓和气氛,也是出于礼貌,顺便问了小姑娘一句,“你好,你住哪?我顺便送送你吧。” 柳雁脸色顿时就变了,“送她干什么?” 然后盯着小姑娘,“你什么意思?好好的送钥匙为什么冲男同志笑?抛什么媚眼呢?” “我……”小姑娘又羞又气,委屈得眼眶发红,说不出话来。 云严忍无可忍,也顾不得在小姑娘面前给柳雁留老板的尊严,怒喝,“你发什么疯?” 柳雁更气了,转头就冲着云严回怼,“你才疯了!你为什么总是帮着外面的小贱人!” 云严此刻真的羞辱已经盖过了愤怒,看着窗外小姑娘委屈的脸,他有种无颜面对人家的愧疚,诚心说了声,“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含泪跑了。 云严一张脸黑如锅底,开车,不再多说一句话,任凭柳雁在他身边数落个不停。 直到把柳雁送到家门口,云严让她下车。 “你去哪里?你怎么不下车?”柳雁眼里带着怀疑。 “下车!”云严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柳雁不敢再多说,下了车,却看着云严远去的车,眼里充满了不甘。 云严开车在外面转了一圈,只觉烦闷无比,随意停在个小饭馆门口,叫了瓶二锅头,自己一个人,喝得醉醺醺。 这一夜,云严未归。 他是在车里过的夜,就在小饭馆外面。 早上醒来时,小饭店旁边的早点店都已经开了。 清晨,上学的、上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早点铺里正热热闹闹炸着油条。 看着这渐渐生起的烟火气,他竟觉得,昨晚这一夜,竟是近年来难得的清净。 他索性下车,就在这里吃了一份豆浆油条,借早点铺的地方洗漱的。 吃完早点,心里挂着的还是他媳妇那家店的事,趁着上班时间没到,他开车前往林清屏家里,得好好和林清屏说说。 林清屏昨天醉酒,今天恰巧一二节没课,去得晚,正好在家中。 云严是专程来道歉的,车上早就准备了礼品,拎着礼品前去敲门。 是小琴开的门。 小琴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男人,一下就记起来他是谁了,是昨天送她们回家的人。 鉴于赵大姐对他的态度,小琴有些拿不定到底要不要他进来。 “你好,我找林清屏同志谈一谈她店铺的事。”他拎着礼品,谦和有礼。 林清屏从楼上下来,听见他的声音,对小琴道,“让他进来吧。” 因为宿醉,林清屏虽然早已沐浴洗漱干净,但身上还有淡淡酒气。 云严把礼品不动声色放下,和林清屏说正事,先是替媳妇道歉,很郑重的道歉。 林清屏对云家人真的,感觉很复杂。 首先,云家老爷子是好人,二妹能考上大学,志远学前学了那么多东西,云老爷子功不可没,云严和云旗也没什么问题,云旗甚至是二妹的意中人,但是,这个柳雁真的很讨厌。 所以,面对云严的道歉,林清屏做不到说“没关系”,或者说原谅,而且,这话她直言不讳。 云严苦笑,“我理解,我也不是冲着请你原谅来的,道歉是我的事,原不原谅是你的事。” 林清屏心中不由叹息,就云严这般通情达理,如果没有柳雁这个搅屎棍,他们两家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尴尬。 云严又道,“我今天来,除了道歉,还有一个意思……” 他顿了顿,见林清屏等着他说,便继续往下说。 原来,他自知自己媳妇理亏,不希望林清屏就此吃这个闷亏,所以提出来,付一笔钱,就当加盟费也好,专利费也好,怎么都行。 这个年代,加盟和专利这些词,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都还是十分遥远的词,但云严不同,他在他的位置上,理当对这些有所了解。 但林清屏怎么可能同意呢? 林清屏断然拒绝了。 “云同志,很抱歉,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林清屏直言道,“我对您媳妇的人品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对于她的为人处世更是十分不喜,我的生意,不想和她有半点关系,也不想和她沾边,哪怕一丁点。” 这样直接的说话方式,云严平日里遇得也不多,他只觉得尴尬到了极点,但并没有生气,因为她说得没错。 林清屏还道,“而且,我可以笃定,您媳妇这家店开不长久的,和我竞争,是没有赢的可能性的。这话,你可以原封不动转给她听。” 云严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吧…… 他也坐不下去了,咳咳两声,起身,“行,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关于我媳妇所作所为,我只能再次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 说完,他就开门出去了。 林清屏一眼瞥到他带来的东西。 既然不接受他的道歉,自然也不能接受他的礼品。 她拎上东西就追了出去,必须还给他。 然而,就在她追到院门,把东西递给云严的时候,柳雁出现了。 柳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冲上前来,朝着林清屏就是一巴掌。 林清屏完全没有准备,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而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横插进林清屏和云严夫妇之间,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柳雁脸上挨了狠狠一巴掌。 “乡下来的贱人,竟然打我!”柳雁尖叫,还待上前,被云严被牢牢抓住了。 云严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低声呵斥柳雁,“你来这里发什么疯?” “我发疯?你个不要脸的,彻夜不归,跑这个贱妇家里来,我是来抓现行的!奸夫淫妇……” 第263章 顾钧成的领导来了 只听“啪”,又是一声脆响。 柳雁的话没能说完,脸上又挨了狠狠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林清屏打的。 柳雁被打得尖叫,但是,苦于被云严禁锢了双手,她在那蹦着跳着,没办法打回去,只能用尖锐的声音在那叫骂,“林清屏,你个不要脸的,亏你还是军嫂!我要去部队告你!告你搞破鞋!勾引男人……” “啪”,林清屏不说话,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你……啊——”柳雁要疯了,“奸夫淫妇!” “啪啪”连续两声,是小琴出的手,又快又准。 柳雁的脸火辣辣地痛,而且肿起来了,但是她没办法还手。 她气得对云严破口大骂,“云严!你什么意思?你居然帮着这个贱人打我!” 云严冤枉。 云严其实一直试图把她抱到身后去,用自己的身体来隔开她和林清屏以及这个陌生的女孩,但是,她自己一直在跳,在窜,他没下死手,控制不住,总被她跳到前面来。 “好了!”云严低喝一声,也顾不得影响了,手压在柳雁后脑勺上,将她整个人都牢牢按在自己怀里,不管怎么样,柳雁也是他老婆,被人这样扇巴掌,他还是得维护她。 只是,看向林清屏的眼神也更加歉疚了,“对不起,完全没想到会发生的事……” “云严!”被他压在怀里的柳雁还在愤怒地挣扎,“给我打回去!给我打这两个人贱人!你打不打?你今天不收拾林清屏,我……我就闹得天翻地覆!” 云严怎么可能打? 云严看着林清屏,打算把柳雁弄走,“林同志……” “云严!你到底打不打?” 小琴并不知道林清屏和这俩人到底有什么纠葛,她觉得自己也不需要知道,她的立场,只要保护林清屏就行了。 她抽了把扫把过来,挡在林清屏和云严之间,扫把一横,“你敢!今天你敢在这里撒野,我郭小琴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云严无奈极了,“我并没有打人的意思,我只是……” 他只是觉得抱歉。 林清屏站到了小琴身边,也护着小琴,“你们走吧,你们夫妻俩自己的游戏,不要拉无关的人进来,没有人陪你们一起玩。” 这是连云严都一并讨厌了的意思。 云严肩头一痛,是柳雁一口咬住了他。 行,今天这一场混乱,已经不是寥寥数语能说得清的了,确实,把柳雁先给弄走才是最首要的。 “抱歉。”他最终还是说了这句,双手使力,任柳雁在他肩膀乱咬,终于是把人给弄车上去了。 小琴拄着扫帚,看向开走的汽车,气道,“一大早真是晦气,哪里来的疯子来这里撒野。” 柳雁这个人,是如何讨厌又难缠,林清屏是知道的。 不过,这种人,倒是不用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写在明面上。 所以,林清屏并没有把柳雁这件事放在心上,至于柳雁说的告到部队去,她也不怕,她和顾钧成,已经离婚了不是吗? 她只叮嘱小琴,赶紧做好准备,参加服装学院的专业考试,可别在这个时候打架伤了手,到时候可怎么画画啊? 但,林清屏万万没想到,部队领导竟然找来了。 其实就是顾钧成学校的老师,她上次见过的,因为于成智的事见过一次,用顾钧成的叫法,应该叫教员。 是来学校找的她。 彼时,她正在上课,辅导员来教室里请她出去。 到了外面,辅导员才跟她说,部队领导找来了。 她心里着实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部队领导要来找她。 学校给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给他们谈话。 林清屏走到部队领导面前,一颗心砰砰乱跳,呼吸都有些乱。 领导请她坐,旁边还跟了个年轻的军官,手里拿着笔和本子,是要做记录的样子。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领导说。 林清屏忐忑着,把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现在就读院系和年级以及在首都的家庭住址都说了一遍。 领导点点头,问她,“你认识云严吗?” 林清屏脑子里画着问号,是为云严来的? 她点点头,“认识。” “能说说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吗?”领导又问。 林清屏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但既然领导来问,她得把每一个细节就交代清楚吧? “报……报告,这就说来话长了。” 领导被她这吞吞吐吐的话逗笑了,“那你就慢慢说。” 林清屏要从顾家村说起了。 她从顾家村志远和二妹如何认识云老爷子开始,一直说到他们到首都与云老爷子再见面,再到志远和云小山的纠葛,柳雁对他们家的不友好,最后,当然,也把云旗和二妹的感情说了。 “你觉得云严这个人怎么样?”领导问道。 找她问云严? 难道是调查云严吗? 不管跟柳雁关系如何,但是在正经事上,林清屏不会落井下石,该如何就如何。 “在我看来,是个好人吧,是非分明,也讲道理,没有什么架子,挺平易近人的。”林清屏能说出来的就这么多了,都是实事求是,云严职位不低,这些都是他的优点了。 “那……”领导似乎难以启齿,“你跟他关系如何?” 林清屏这下终于有所察觉了,联想到柳雁那天放的狠话,这是真的告到部队了?只是,她都跟顾钧成离婚了,就算告到部队,还来人调查? “没有关系。”此时,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如果领导只是来调查她和云严,那她没什么害怕的了。 “朋友?”领导又试探着问。 “连朋友都不是,就是普通得再不能再普通的认识而已,这样的关系!” 领导听到这里,拿出一张照片来给她看,“那你看看这张照片,能解释一下此时的情形吗?” 林清屏一看,好家伙!就是那天云严在她家门口的照片,她拎着礼品出来退还给云严,角度拍得暧昧极了。 第264章 千根线万条丝 “当晚,云严是在你家过夜的吗?”领导的问题开始变得直白。 “不是。”林清屏并不害怕柳雁这番胡说八道的陷害,这是能说清楚的事。 她把前前后后的经过一点不差地陈述出来,至于证据,她拿不出来,这个时候还没有监控,但是,她说的字字属实。 “事实就是这样。”林清屏十分坦然,丝毫不惧。 她说的是实话,说实话的人是不会害怕的。 而且,既然是调查云严和她,那不可能只问她一个人,至于云严那一晚去了哪里没回家,是他该解释的事,该提供证据的人也是他。 领导和身边的年轻军官交换一个眼神,点点头。 年轻军官就把笔记本合起来了。 “林同志,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感谢你的配合。”领导起身道。 “首长!”林清屏眼看他们要走,忍不住叫了一声。 领导停住脚步,注视着她。 林清屏却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他们了,只是觉得,他们方才要走的时候,她心里忽然生出千根线万条丝出来,系在他们身上,随着他们将走,而越拉越长。 领导却很有耐心,一直等着她说话,他年纪比她长一辈,看着她的眼神,就和长辈看晚辈一样和蔼。 林清屏眼眶一热,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难道,要她问:顾钧成怎么样了? 她笑了笑,将眼里的不自在掩去,“没事,首长,您慢走。” 领导笑了,眸色更加慈和,“不用担心,安心念书,调查这个过程必须走,但我们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林清屏挂在脸上的笑,因为这句话而僵住。 “去吧,上课去。”领导笑了笑,示意年轻军官,两人一起走了。 林清屏望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她已经不是军嫂了,首长还为她主持公道么? 下午,林清屏回到店里,显得心事重重。 “林清屏。”有人叫她。 听声音,她就知道是粱嘉琦。 粱嘉琦的牛排店,这几年一直不温不火的,没亏本,也没几个钱赚。 和上辈子一样,他并不是做生意的料,在开饭店这件事上,天赋远不如他没念几个书的父亲。 但是,他这个人是好的。 讲义气,重情义,满腔热血。 就拿他这牛排店来说,但凡他少请同学来吃几顿,也不至于这样惨淡经营。 而粱嘉琦近日,对她格外好一些。 “林清屏!”他笑容满面地跑过来,“今天我店里来了特别好的雪花,你要不要来试试?” “她今天没空。”顾有莲的声音在林清屏身后响起。 粱嘉琦的笑容就凝固了,“莲姐……” 顾有莲把林清屏往身后一拉,“今天我们小麦过生日,瓶子没空。” “是……是吗?”粱嘉琦的笑容又活过来了,“那正好来我店里,我请客啊,小麦最喜欢吃我兼的牛排了。” “不用,我们已经买好菜了,都是小麦爱吃的,谢谢啊!”顾有莲还很客气,把林清屏拉回店里去了。 林清屏在粱嘉琦脸上看到了失落。 顾有莲对粱嘉琦的态度,近期改变了很多。 原来把他当弟弟看的,店面又是近邻,秉着老家远亲不如近邻的习惯,对这个远离家乡念书的男孩颇为照顾,现在,看见粱嘉琦就跟看黄鼠狼似的,生怕叼走自家的鸡那种眼神。 林清屏知道顾有莲的心思。 她和顾钧成已经离婚这件事,看来大家都心照不宣了,连粱嘉琦都不知从何途经知道了,才会有近来对她的格外热情。 林清屏也知道,自己那天喝醉酒,把一个男人当成顾钧成骂得狗血淋头,那个男人就是粱嘉琦。 就在喝醉第二天,亦即柳雁到她门上来闹那天,她后来去店里,粱嘉琦捧来了一罐养胃汤。 粱嘉琦的心思就表现得十分明显了。 林清屏跟着顾有莲进店以后,不禁问顾有莲,“小麦今天生日?” 她记得不是。 顾有莲看了她一眼,“不是,姐给你道歉了,姐撒谎的。” “为什么?”林清屏其实是在明知故问。 顾有莲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瓶子,姐和你说实话,不管你和成子怎样,我都是你亲姐。” 见林清屏还看着她,顾有莲叹道,“你和成子,反正姐也管不着,但是……等等吧?你现在还是学生,而且,今天,成子部队的人还来调查了,你等毕业吧?毕业后你要怎样,姐绝对不会再管你。” 林清屏抱住了顾有莲,叫了一声“姐”,剩下的话,便哽在了嗓子里。 “瓶子……”顾有莲脸上也现郁郁之色,“我们顾家愧对你。” 林清屏抱着顾有莲摇了摇,什么话也没说。 云家。 一大早,云严就在收拾东西。 “云严,送我去店里。”柳雁洗漱出来,边走边说,结果,却看见云严已经把几件衣服放在皮箱里了。 “你要出差吗?”柳雁问他。 云严一张脸阴云密布,“没有。” 柳雁完全没注意云严的脸色,只一片喜滋滋的,“云严,我听那谁说,你的位子又要往上挪了?” 云严冷笑一声。 “你怎么了?”柳雁贴着他,扭了扭,十分高兴,“这是好事儿啊!很快啊,我也就跟那几个这夫人那夫人的平起平坐了,我看她们再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云严把皮箱合上,拎上就走,柳雁重心靠在他身上,差点摔一跤。 “云严!”柳雁大声叫他,“你去哪里?” “去爷爷那住一阵。”云严拎着皮箱快步下楼。 怎么又去乡下! 她最讨厌的地方! “你送我去店里啊!”柳雁追下去,“你不上班吗?” 云严停下脚步,但是背对着她,说了一句,“以后还有没有班上,还不知道。” 柳雁震惊了,“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云严出门,把车门打开,皮箱扔进车里。 “云严!”柳雁追出去来,“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是要升了吗?” 第265章 为何这样 “升?”云严回身冷笑,“不被处分就不错了。” 柳雁呆住了,“你认真的吗?” “我能跟你开玩笑?”云严看着她,眼神十分复杂。 “可……可是为什么啊?”柳雁抓着他问。 云严把她的手放下来,“拜你所赐。” “我……我怎么了?”柳雁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 “你不是举报我和林清屏吗?现在你满意了?”云严说完,打开车门,上车发动,急驰而去。 “不是,云严……”柳雁在后面焦急地大声叫他,他也没有再停下。 柳雁看着他的车远去,懊恼,“怎么可能呢?我只是举报到部队啊!” 云严这一次的确是有上升的机会,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等来的不是升,而是停职调查,原因是作风问题。 而且是他老婆举报的。 是,柳雁的确没有举报到他单位,只是举报到顾钧成学校。 但是,她到底哪根脑筋告诉她的,她举报以后,人家部队来调查,只调查林清屏?她凭什么以为这件事部队不会转到他单位来?又凭什么认为他能置身事外? 作风问题…… 流氓罪有多严重她到底知道吗? 他的确是问心无愧,但是,调查有个过程的,反正暂时停职是难免的了,柳雁还想着他升,等调查结果出来,他也赶不上这趟升了。 他有些不明白,柳雁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原来是有些矫情,有些踩高捧低,他曾以为是小问题,谁没有缺点?何况家里有他掌舵,这点小问题完全瑕不掩瑜,谁能料到,会变得这样蛮横无理又无知? 云严驱车来到郊区,一住就是好几天。 每日里跟着云老爷子种菜、养鸡,闲时写写字,下下棋,但是别样清净生活。 这天,照例和云老爷子下完一盘棋,他输了,要再来,云老爷子把棋收起来了。 “你心不在焉,下着没意思。”老爷子还很嫌弃他。 云严微怔,重新摆开棋盘,“再来,我这回保证专心。” “不下了!”老爷子手一摆,“你到底怎么回事?在我这里好几天了,班也不上,不是出事了?你当我是傻子呢?” 云严沉默。 “柳雁呢?”老爷子又问。 云严更沉默了。 “去去去,男子汉大丈夫,不好好解决问题,在我这里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啊?”老爷子开始赶人了,“把你东西收起来,赶紧回去。” “回不去了。”云严叹气,“爷爷,我想离婚。” 云老爷子一怔。 “爷爷。”云严十分烦恼,“我……” 他叹来叹去,无法言说。 其实,工作被停职,不是他最烦恼的事,事情总会调查个水落石出,他总能回去上班,至于是否高升,他并不在乎,他现在挺好,在哪个岗位都是工作。 他烦恼的,只有婚姻和家庭。 他叹了半天,到底还是把他为什么这几天都在这里的原因说了。 “爷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他低着头,年纪轻轻,发丝间隐约可见一两根白发。 云老爷子并没有说话,只等他情绪平复,再度抬起头来才说,“云严,你的私人生活我不想多言,但遇到问题就退缩,不是男子汉行径,你问我,为什么会变这样,你自己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会变这样?” 云严沉默。 “这个家变成这样,或者说柳雁变成这样,你身为男人,你没有责任?” “她不懂,你教过吗?” “她性格这样,不是你纵容的?” 老爷子一连几问,问得云严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样,这到年底了,你总不能过年还赖在这里。” “爸爸!”随着一声清脆的童声,云小山朝云严跑过来。 云严抱住儿子,也越过儿子的肩膀,看向后面的柳雁。 讨厌乡下,坚决不愿意来老爷子这里的柳雁,此时穿着双高筒的皮鞋,站在门口,欲言又止,不敢进来。 “爸爸,你怎么好几天没回家了?我都想你了。”云小山拉着云严的手问,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妈也想你,她让我带她来接你回家。” “小山,你在说什么?”柳雁在门口担心地问。 云小山回头,“妈,我没说什么,我说想爸爸。” 柳雁松了口气,忐忑又窘迫,“小山的确挺想你的,天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家。”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是柳雁拿儿子做挡箭牌,在向云严求和。 云严看看怀中胖乎乎的儿子,暗暗深叹,起身,“走吧,回家。”说完,又回头跟老爷子说,“爷爷,过年总得跟我们回去吧?” 柳雁得了云严回家的话,已是大喜,进来帮他收拾东西,听见这句,也对老爷子说,“是啊,爷爷,到时候让云严来接你,我们一起过年。” 她在尽力改变了,算是对云严表达歉意,从前,她是绝对不会对老爷子这么客气的。 老爷子不愿意孙子为难,点了点头,“好。” 一家三口,终于上车离开这里,车上,柳雁眼眶红红的,小声跟云严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云严开着车,看着前方,道路两侧的树,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 又是一年冬啊…… 又是一年,林清屏的生活也已进入寒假模式。 小琴专业考试初试成绩不错,成功入围复试名单,要过完年,下学期再来复试,所以,已经高高兴兴回家了。 顾有莲和杜根两地夫妻,只要放假,必然是要去杜根那里的,然后住到过年,再跟杜根一起回村。 二妹今年参加了一个春季交换项目,寒假竟去国外学习交流了,这一去,要毕业才能回来。 林清屏把赵大姐也早早放了假,这个寒假,林清屏家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清。 只有志远,在偌大的屋子里陪着她。 两人一个看书写作业,一个一心扑到新甜品和新服装的设计上,倒是安静又充实。 尤其林清屏,每天都在实验新的吃食,简直让喜爱甜食的志远大饱口福。 原以为寒假就是这样过了,也以为过年就是他们两人,但世上总有那么多没想到…… 第266章 他的信 年前,这条街开始有住户说,冻在外面的肉和菜丢了,想是有小偷,大家便都不在院子里冻东西了。 但有一天,还是有人报警了,说有人入室盗窃。 那天,林清屏正拉着志远准备全屋大扫除呢,看见警察挨家挨户来问,家里是不是丢东西了。 林清屏家倒是没有,但是她想着去顾有莲家看看,结果,果然看见,顾有莲家的窗户是被撬开过的。 她赶紧进屋去检查,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了。 警察问她丢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这是顾有莲的家,不是她的,她怎么知道呢?只能写信去问她,但眼下,还是得把翻乱了的东西,都给归整好。 从客厅开始,一直到顾有莲卧室。 客厅里大件的电器都没少,林清屏只担心顾有莲有没有把现金放在家里,不过,按照顾有莲节省小心的性格,就算放了也不会多。 她一边收拾,一边胡思乱想,直到开始收拾顾有莲卧室的书桌。 书桌中间带锁的抽屉都被撬开了,证件户口本什么的,落了满地,林清屏一样样给收起来。 地上还有打碎的两个相框,一个里面放了杜根、顾有莲和小麦的照片,一个框着顾家一家子的照片,看起来是顾钧成参军那年照的,顾家老两口坐着,顾钧成和顾有莲站在后面,顾钧成穿着一身刚入伍的士兵穿的军装,胸前带着大红花。 那时候还是黑白照片,不过,就是能想象出来,军装是什么颜色,以及,他胸前那朵大红花有多么鲜红。 林清屏心里涌起浓浓的酸楚,把玻璃捡掉,两张照片叠起来,和证件合在一起,准备放回中间抽屉里去。 当她打开抽屉,却发现里面有一叠信,也是散乱的,基本都是杜根从南方寄给她的,写的“顾有莲”收,然而,其中有一封,字迹却和杜根的截然不同,“顾有莲”三个字,银钩铁划,格外苍劲有力。 这样的字体,她很熟悉。 这辈子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正是来自顾钧成。 就在她家的抽屉里,也躺着这么一叠信,他写给她的,每封信的字字句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从一堆信里,挑出那一封出来,明知道,这是隐私,明知道,她跟他已经离婚了,可她还是把那封信打开了。 志远在自家院子里久等林清屏不归,有些着急,跑过来找,还在门口就开始大喊,“妈,妈,好了吗?” 边喊着,便到了门口。 林清屏正在看信,听见声音,赶紧把信收起来,塞回信封里,迎了出去,“来了,我在这呢。” 志远看着她,有些担忧,“妈,你哭了?” 林清屏赶紧抹了把脸,出来得太急,忘记擦眼泪了…… 是啊,她哭了,怎么能不哭呢? 顾钧成本来就是她心里永远都过不去的坎…… “妈,你怎么了?”志远上前来,眼里全是焦急。 林清屏努力强笑,“没事,刚看了一下,好像姑姑家丢钱了,还不少,你姑姑这一年白干了,我替她忧心。” 志远一听是这么回事,放了心,牵着她的手,“妈,不要紧,钱没了可以再赚。” “嗯。”林清屏点点头,转过脸,眼泪却仍然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志远。”她很努力地假装镇定,把志远往外推,“你先回去帮妈把院子扫干净,姑姑这里还要清理一阵,我们娘俩努力,争取今天把两家的卫生都搞完。” “好。”志远到底是孩子,没觉察有什么异常,顺应他妈的意思,出去了。 林清屏将门一关,转身靠在门上,捂着脸爆哭,眼泪透过指缝,哗啦啦往下淌。 有些人,不想则已,只要想起,就能痛得整个心肺都像被利爪在抓。 林清屏是双眼红肿着回自己家的,尽管,从顾有莲家出来的时候,她用冷水敷了眼睛,但是并没有太多用。 走到自家院子里时,听见家里有男人的声音在和志远说话。 她心口一跳,拔腿就往家里奔。 推门一看,只见屋里杵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门,她心跳猛然加速,但是,也骤然降温,沉落谷底。 不是顾钧成。 第一眼迷了眼,只要看见是男人就激动,但第二眼,她就知道,这个背影绝对不是顾钧成…… 她站在原地,心凉透了。 那人却转过身来,冲着她笑,“林清屏。” 志远也说,“妈,梁叔叔来家帮忙干活,帮了好多呢!” 林清屏点点头,微微一笑,“要过年了,你怎么不回去?” 粱嘉琦有些拘束,然后红着脸笑,“今年不回去过年了。” 厨房里冒着热气,林清屏问志远,“烧着水?” 志远点点头,“嗯,我准备煮饺子吃。” 好像怕她生气,又试着说,“妈,梁叔叔帮我们许多忙,我们留他吃饭吧?” “你不是打算给他煮饺子吃吗?”林清屏进厨房洗手。 志远跟了进来,“嗯,我不会煮别的。” 见林清屏没说话,又道,“妈,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林清屏洗完手,“只是啊,妈觉得今天有点累,想去睡会,你们自己吃吧。” “哦,好。”志远看着她,仍然是满脸担忧。 林清屏怕他小孩子心里有什么疙瘩,捏捏他的脸,“家里卫生别打扫了,等我休息好了,我们明天一起再搞。” “好。” 志远在身后回答,她却出去了,看见原本坐着的粱嘉琦马上站了起来,冲着她笑,带着年轻弟弟特有的清澈和天真。 她也只能微微一笑,“我休息会,你和志远吃饺子。” 而后,转身上楼,把自己锁进房间里,蒙头大睡,哪怕睡不着,也要蒙着头,因为,蒙着头,就不会有哭声能传出来了。 但后来,她却是真的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她睁开眼,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乱,愣了好一会儿,才算清醒过来,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眼眶又涩涩的痛。 外面有了轻手轻脚的响动,应该是志远。 她擦擦眼睛,起床,打开门,果然是志远趴在她门口听动静。 门忽然打开,还把志远吓一跳。 “妈。”志远忐忑地低着头,“我来看你醒了没,肚子饿不饿?” 林清屏牵上他的手,“走吧,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我煮了饺子……”志远小声说。 “又吃饺子?”林清屏听了忍不住一笑。 志远忽然就眉眼开朗了,“妈,你不难过了吗?” 原来,这小子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林清屏带着疑问的眼神,志远耷拉着脸解释,“你每次难过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很久不下来……” 林清屏:…… 小小年纪,观察太仔细了。 志远偷眼看她,“妈,上一次,你这样,还是和我顾爸吵架。” 听见这个名字,林清屏僵了一下。 在这个家里,很久没有人提起这个人了。 其实,越避免提起,越证明其中有异…… “妈,我说过,我顾爸对你不好,我对你好。”志远的小手在她手里,暖暖的,也软软的,“妈,别人也可以对你好。” 说完这句,志远心惊胆战的,再度偷眼打量林清屏,发现她没有生气的迹象,继续说,“比如……比如……梁叔叔。” 这孩子,在说什么?难道想撮合她和梁嘉琦? 林清屏在他脑门上一戳,“别胡思乱想啊,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 “可是梁叔叔……” “梁叔叔就像我弟弟一样,你可别乱说话。”林清屏打断了他的话,上辈子,粱嘉琦就是弟弟。 志远叹气,“梁叔叔可比你弟弟好多了。” 林清屏:…… 那倒是,她家那个林家贵,跟粱嘉琦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很喜欢你梁叔叔吗?”林清屏到楼下,放开他的手,进厨房开始做饭。 志远跟进来,“不是我喜欢,是,我也喜欢,梁叔叔人真的很好啊,关键是他对你……” “志远,吃红烧肉吗?”林清屏再度打断他。 得!志远不说了…… “妈,你心情好了?”志远看着他妈都有心情做红烧肉了,问。 “嗯……”林清屏开始切肉了,上好的三线肉,切成块。 “可是你……”算了,志远也不提她刚刚还哭的事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去剥蒜子。”林清屏指使他,见他还蔫蔫的样子,一笑,“志远,我是真的好了,真的。” 有些事,哭过之后,当振作精神,好好走下去啊…… 无论前方等待的是什么。 只是,林清屏常常失神。 比如,今晚的红烧肉,她就忘了放盐,而放了双倍的白糖,齁得志远嗓子眼都要糊了,“妈,虽然我爱吃甜的,你也有两天没给我做甜食了,想补偿我也不是这么补偿的嘛!” 林清屏:…… 林清屏在日历上做了个记号。 很普通的一天,非年非节。 志远看见,“这是什么日子?我们是这一天开学吗?好像不是啊!” “嗯,一个重要的日子吧。”林清屏把日历放下,顺便在志远脸上画了一朵花。 志远:…… 志远发现他妈越来越迷糊,菜不是忘记放这就是忘记放那,有一回煮饭还没加水,至于别的事,倒垃圾把钥匙扔了垃圾袋回来,贴福字,把新的扔了旧的贴上…… 各种各样,层出不穷。 志远很是担心,这样子的话,那他和他妈的年夜饭得落到他身上来做了,不然,又吃饺子? 但志远的担心很多余,因为,除夕那天,来了个客人——粱嘉琦。 粱嘉琦可是大厨! 志远顿时觉得今年的年夜饭又着落了! 要知道,林清屏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他一个人在家,正不知道怎么办呢! 按照他们老家的习俗,年夜饭下午两三点就该吃了,中午的时候,粱嘉琦在厨房里忙活着,林清屏回来了。 “妈,你去哪里了?”志远赶紧迎上去,给林清屏拎东西,“今天除夕哦!” “嗯。”林清屏摸了摸他的头,“我这不赶回来做饭了吗?谁在里面?” 林清屏又是一凛,差点软倒在地。 “是我!”粱嘉琦从厨房探了个脸出来。 林清屏按着狂跳的心脏,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不欢迎吗?林清屏?”粱嘉琦露出个可怜兮兮样,“我一个人过年,自带手艺上门,还不能收留一下我吗?我吃完年夜饭就回去。” 林清屏缓过神来,“那也没必要,就在家待着吧。” 志远正好看见她买的东西,问她,“妈,你这买了什么呢?” “素饼,去拜佛用的。”林清屏道,并且接着刚才的话说,“正好,我要去烧头香,真正要赶头香的话,半夜我就要去排队了,粱嘉琦你正好在家休息,陪志远。” 志远惊了,“烧什么头香?妈,我们来首都这么些年,从来没见你去过啊!” 林清屏把素饼放好,低声道,“去求平安。” “那……”志远反正不懂,就算求平安,有什么必要半夜就去,他皱着眉,“难道白天去不行吗?” 林清屏把香啊瓜果什么的,都放进篮子里,盖上一层布,“当然是……心越诚越好。” 志远听不懂他妈在说什么。 但是,林清屏这一次的头香,没有烧成。 下午,年夜饭备齐上桌,粱嘉琦还自带了一瓶酒,要开酒喝,但林清屏要去烧香,所以没喝,只准备端碗,“我以饭和你们碰杯得了。” 志远的,仍然是一杯北冰洋。 但是,奇怪的是,林清屏端起碗的瞬间,手里一滑,碗竟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与此同时,志远手里也空空的,他刚端起杯子的瞬间,杯子从手里滑落了,同样摔得稀碎,饮料撒了一地。 林清屏和志远两个人都愣了片刻,看着空空的手,不知所措。 粱嘉琦赶紧笑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啊!” 林清屏渐渐缓了过来,点头,“嗯,碎碎平安。” 但志远知道,他妈心里焦虑得很。 就从吃饭这一刻开始,他妈就在不停看时间,尽管他说了不止一次,“妈,时间还早呢,天还没黑,还亮着呢!” 可没有用,他妈还是不停地看。 就这般焦虑着,好不容易终于熬到晚上九点多,电视里的春晚演得热热闹闹的,林清屏再也坐不住,起身提了篮子,“我不等了,现在就去吧……”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门声,巨大的敲门声,急切又紧密。 第267章 林清屏,我回来了 “这么晚是谁?”志远一边说一边去开门。 只有林清屏,站在原地,手里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门开,外面站着两个穿军装的人。 林清屏眼前一黑,晕倒了。 志远正在问,“请问你们找……” 话没说完,听见身后“咚”的一响,回头一看,顿时吓坏了,他妈整个人居然就倒在了地上。 他也顾不得门外两个穿军装的了,跑过去,把林清屏的头扶起来大喊,“妈!妈!” 门外站着的人相互看一眼,有点尴尬。 粱嘉琦一边过来看林清屏,一边问他们,“请问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吗?” “我们……”门外的军官看着门内这一切,有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你们进来说吧。”志远小小年纪,此刻很有这个家主人的意识,林清屏晕倒了,只有他能做主了。 “我们先把她送去医院?”其中一位军官问。 粱嘉琦忙着给林清屏掐人中,又给她闻什么药的,林清屏这会儿终于悠悠醒转,凝视着门口的两个人,眼神散乱,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有话你们就说吧,我受得住。” 志远很惊讶地看着她,难道她知道这俩军官要说什么? 那军官脸色于是更加为难了。 林清屏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下意识抓住了志远的手,紧紧的,抓得志远都疼了,但是志远不敢吭声,更不敢把手收回来。 “两位首长,有话就快说吧,这样钝刀子磨人,更难受。”林清屏苦笑,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志远似乎也懂了,下意识和林清屏靠在了一起。 这两位首长,其中一位是林清屏认识的——吕教员。 “吕教员,您说吧。”林清屏催道。 吕教员神色凝重,叹道,“林清屏同志,虽然,你和顾钧成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但我们还是想来通知你一件事,顾钧成同志受伤了,现在送到了首都军区医院,此刻正在做手术。” 林清屏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气血一涌,差点又晕了过去。 但,这一次,她牢牢稳住了。 “我……我现在就过去。”她大声说话,然而,发出来的,却是极微弱的声音。 她想要立刻站起来,一用力,却又坐回了原地。 双腿是抖,手是抖的,她怎么去? “妈,你在家里休息,我去看看吧。”志远扶着她说。 林清屏这才发现,志远一直撑着自己。 她眼泪一涌,摇摇头,“我去吧,志远,扶着我起来。” 粱嘉琦站在她身边,原本想扶一扶她的,但看着她和志远两个人紧紧相依,相处支撑的画面,脚步钉在了原地,仿佛动不了…… “林清屏同志,那辛苦你了,我代表学校和部队,谢谢你!”吕教员和另一位军官上前来扶住她,“其实,我们只是来告知你这件事情,你不用去医院的。” 林清屏摇摇头,“不,我要去,我还是去吧。” “妈,我也要去。”志远拉住了她的衣服。 林清屏回头看他,志远眼神异常坚定,“我要去,妈!” 林清屏终于点点头,“好,去,我们都去。” 志远回头对粱嘉琦说,“梁叔叔,那麻烦你替我们守家了。” 粱嘉琦苦笑,“好,我在这里帮你们守家。” 车,将林清屏和志远迅速送到了医院。 顾钧成这会儿正在手术室里,林清屏和志远只能在外面等,吕教员等两位军官也和他们一起等。 林清屏没有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两辈子当军嫂,她早就有这个自觉,该她知道的,他不会瞒他,不该她知道的,她不能知道。 林清屏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志远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生怕她担心,小声叫她,“妈……”叫了后,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林清屏呆滞的眼神微微一动,和志远的目光相遇,她忽然就抱住志远哭了起来。 很多很多的眼泪,压抑的哭声,像是憋了一个世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志远大人似的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她,“妈,别担心,这里可是首都的医院,顾爸一定能治好的。” 志远真的很理解林清屏,因为,他的父亲,也是光荣牺牲的。 他不希望顾钧成和他爸一样。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他其实很爱他顾爸的,但是,顾爸对不起林清屏,让林清屏难过,他站在了林清屏这边,但他心里还是会挂念顾爸,也放不下顾爸…… 他给林清屏的安慰似乎并没有用,林清屏还是在哭。 哭了好久,哭到对面的两位军官叔叔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才好。 林清屏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对志远说,“对不起,志远,吓到你了。” 志远摇摇头,贴着她,“妈,你别担心,没事的。” 也不知林清屏信不信,反正她机械地点了点头。 志远见她这么难过,忍不住问她,“妈,你不生顾爸的气了吗?” 林清屏被问得一愣,摸了摸志远的头,冲他淡淡一笑,缓缓摇头。 只是这笑,分外惨淡就是了。 她当然不生他的气……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生气的,也不了解真相,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 从他说他七八年的时候回来过那一次。 她记得婆婆刘芬说过,陈夏结婚的时候,他在外面执行任务,家里人都不敢告诉他,是瞒着他的,他自始至终都没回来。 这个问题,不是婆婆撒谎,就是顾钧成在撒谎。 她并不能确定,撒谎的人是谁。 但是,她问他“你七八年回来过没有”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竟然要把陈夏支开回答。 为什么要支开? 她心里是怀疑的,当然,也只能是怀疑。 后来,他要和她离婚。 离婚前来学校见她,非要拉着她在操场走。 当然,可以理解成,他愧对她,想多见见她,甚至,还可以理解成,他对她有感情,对陈夏也有感情,但他选了陈夏。 尤其,当他让她踩在她肩膀上爬进宿舍时,她在他眼里看到的光,和他们俩最好的时候,并没有差别。 但此时,她仍然只是怀疑。 这是他们的第五个年头了…… 但她也不敢确定,毕竟,重生一回,很多事都改变了。 可不管是哪一个可能性,只要他觉得离婚,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那她便离就是了,她配合就是了…… 真正确定她的怀疑和猜测,是那日顾有莲家失窃,她打开了那封信…… 那封曾经在上辈子写给她的遗书,这辈子没有给她,而是给了顾有莲。 信里写道:姐,此去生死未卜。已和林清屏离婚,无论我是否归来,都让她随心随意,自由来去。不必告诉她真相,让她恨我吧,恨比爱于她更易解脱。 那时,她捧着这封信,哭了个天昏地暗。 难怪顾有莲最近总是在她和粱嘉琦之间设置“障碍”,她是在等她弟回来,她还是想给她弟留一个后路,如果他归来,至少她弟还有和林清屏修复的可能。 自从看了这封信,她便日日在惴惴不安里。 原本以为,重生一回,定能改写命运,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自信,她可以改变的很多很多,唯独生死,她左右不了…… 上辈子她从来没有和顾钧成有过幸福的时刻,她讨厌他讨厌得不行,所以,他走的时候毫无牵挂,而这辈子,她说过,她不能没有他…… 所以,他干脆早早把自己从她的生活里摘除吗? 可是,她仍然渴望,他能在某个清晨和黑夜,推开门,皮肤晒得黝黑,一身风尘仆仆,和她笑,对她说:林清屏,我回来了。 她在日历上画了个圈。 志远问她,这是什么日子。 她不能告诉志远,这是他顾爸上辈子牺牲的日子。 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在漫长的生命里,她一个人艰难跋涉,没有一个家人是真正为她撑腰的,没有一个家人关心她累不累,痛不痛。 有一年,她忽然想起了他,去他墓前,给他带了一束白菊花。 那一日,她在他墓前坐了许久,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她的委屈,她的辛苦,她遭遇的不公,她在一堆男人堆里公平竞争,争取自己一席之地的艰难和遇到的羞辱…… 这些话她不能跟任何人说的,也不能跟志远说。 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像一个容器,里面装满各种各样的情绪,好情绪容易挥发,坏情绪却越积越多,当实在装不下的时候,就会溢出来,人就承受不住了。 但那日,她把她的坏情绪都倒了出来,不用顾忌,不用害怕,倒不是因为和顾钧成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他反正已经不在了。 后来,她才知道,网上的人把这个叫做树洞。 她把她不能与人言说的,全都倒进这个树洞里,埋起来,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就是她满血复活的时候。 再后来,顾钧成就成了她的树洞。 她那日看见墓碑上写着他的生卒年。 于是,就牢牢记住了这个日子。 每到这个日子,她就带上一束白菊,有时候还会带一瓶酒,在他的名字前说说话,喝点酒,然后回家,再去面对所有的风雨与繁华。 这一世,她记了好多年的那个日子,还没有到来。 她恨不得把那一页从日历上删除。 但是,没有用。 她只能把它圈在日历上,日日祈祷,只盼望那一日,有人平安,日日平安。 她从来不去拜佛的,今年也打定主意去烧头香,希望能保他平安。 现在,他在那个日子之前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又或者,既哭又笑吧…… 他还活着。 这是最好的消息。 但是,他受了很重的伤,重到,这个手术,林清屏从十点钟就坐在手术室外的,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手术室的门,还没有打开。 那个时候的医院,医生通道和病人通道还没有分开。 她只看见一群又一群医生往手术室里赶。 是一波又一波的各科室主任专家。 志远的手都被她掐红了…… 到底是多重的伤,才会让这么多科室的专家都匆匆忙忙赶来? 林清屏坐在那里,浑身瘫软,已经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八点多钟的时候,来了个年轻军官,就是那天到学校来调查云严那件事的记录员。 他手里拿着个布袋,递给吕教员,“吕教员,这里是顾钧成的东西。” 林清屏忽然来了精神,“是什么?” 年轻军官有些迟疑,看着吕教员征求意见,“就是一些……衣服。” “可以,给我吗?”林清屏再次请求。 “最……最好不要……”年轻军官都有些结巴了。 “是,不符合规定吗?”如果是她不能看的东西,那她就不看了,她得遵守规定。 年轻军官却摇头,“不是……” “那,我想看。”林清屏还是很坚持。 吕教员叹了口气,劝她,“主要怕吓到你。” 那林清屏就更加不在乎了。 在她的坚持下,那袋衣服终于还是到了她手里。 她打开,确实就是一套衣服,只是,全是血…… 军绿色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血腥味铺天盖地涌过来。 林清屏立刻把袋子合上,眼泪也决堤般往外涌。 这么多血,他该多疼啊…… 她又怕刚才志远看见了,吓到志远。 没想到,她安抚的话还没说,志远就说,“妈,我不怕。” 林清屏微愣,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坚强? 志远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妈,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我爸那时也是这样。” 林清屏的眼泪涌得更加汹涌,将志远一抱就搂进怀里,这一刻,他们不说话,但是,这一刻,军人家属的意义,他们太懂太懂…… 良久,志远才在她怀里小声说,“妈,别担心,我爸,那时连进医院的机会都没有,但是顾爸有,顾爸肯定没事的,刚才那么多医生进去了,一定能救他的。” 林清屏点着头,却不忍心告诉他:孩子,医生进去得越多,越凶险…… 年轻军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也递给了林清屏,”嫂子,这个东西,我们看过了,没有特别的意义,你看看是什么?“ 第268章 不是家属了…… 一张带血的纸,像是折成了四折。 已经被血糊透了。 林清屏依稀觉得眼熟,但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因为被血黏住,她想把它展开来都很难。 她翻来覆去地看,那也只是一张被血染红的纸,直到她看见一片血色中,隐隐有更深的红色。 她盯着那几缕深红辨认了好久,突然醒悟过来:这好像是她上次遇险的时候用血写的求救信号…… 怎么会在顾钧成这里? 而且还在他身上? “你们在哪发现的?”林清屏轻轻捏着这片染血的纸。 “在他贴身的上衣口袋里。”年轻军官说。 林清屏握着纸片,无言了。 这东西为什么到了他手里他却从来不跟她说,还把它戴在身上? “请问……是你的吗?”年轻军官见她脸色有异,问道。 林清屏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带着。” 没有隐瞒,她把这个东西的来历都告诉了这位年轻军官,也是证明,这张纸确实对部队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年轻军官却忽然说了句,“我们有的战友执行任务,有时候会把重要的东西贴身带着,算是个……” 他有所顾忌,没有接着往下说,还回头看了眼领导。 算是护身符吗? 林清屏大致猜到,眼睛再度一酸。 身边的志远却伏在她耳边悄悄说,“我爸的遗物里,就有他身上带着的一样,绣着我妈名字的手绢……” 林清屏低头,志远的眼眶通红,眼里也泛着泪光。 林清屏将他一搂,娘俩抱头,默默流泪。 终于,手术室门开。 医生们纷纷出来。 林清屏看着医生一个个走过,心里绷得紧紧的,恐惧,将她牢牢笼罩,唯恐会推出来一个盖白床单的人……、 但没有。 最后一位出来的医生叫“顾钧成家属。” 林清屏双脚发软,是靠着志远的支撑才走到医生面前。 “病人伤情严重,已经送进重症监护室……” 林清屏只听见重症监护室几个字之后,脑子里就开始嗡嗡了,后面医生还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只看见吕教员一个劲在点头。 重症监护室…… 那就意味着命保住了。 等医生离开,志远紧张地握着林清屏的手,带着喜悦,“妈,你听见了吗?我顾爸第一关闯过了!医生把他救活了!妈!你听见没?” 林清屏抱着他,眼泪噗噜噜直掉,“听见,我听见了,志远,我听见了。” 人进了重症监护室,按照医院的规定,家属是不可以陪的了,甚至,现在还见不到。 因为他重伤,医院以救人为先,没按流程走,所以,还有手续没办完,而前期要签的字、要办的手续,都是吕教员给办的。 林清屏于是去了医生和护士办公室,听他们给她说顾钧成的情况以及她好需要签哪些字。 听医生说,顾钧成这次伤在脑袋,很危险,现在做了手术,后续恢复情况怎么样,并不乐观。 林清屏也是此时才知道,我们的重症监护室建设工作才刚刚起步,这家医院也是才投入使用不久。 但,好歹是有了,顾钧成的恢复又多了一层保障。 然后,就拿给一叠纸,要家属签字。 林清屏拿起笔刚要签,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不是他家属了…… 她茫然…… 转头还是把笔给了吕教员,“首……首长签吧!” 如果顾有莲来了就好了,姐姐也可以签的吧。 其实林清屏的手一直抖得很,握笔都不太能握得住,把笔递给吕教员的时候,手也一直在抖。 吕教员以为她害怕,字签不下去,没多想,接过笔就签了。 手续都办完以后,再在医院待着就没有意义了。 吕教员他们安慰了她许多,努力宽她的心,而后便离开,回去工作了。 林清屏和志远都一夜没睡,此时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不知所措。 志远却记得军官伯伯的话,牵着林清屏的手,小声说,“妈,我们回去吧?这里,我们也帮不上忙,要休息好,把自己身体养得好好的,才能在顾爸醒来后更好地照顾他。” 林清屏叹了一声,道理是这个理,只是,心里总是不安。 看着志远期待的眼神,林清屏终是点点头,答应回去,不管怎样,顾钧成的命,现在算是暂时保住了。 回去的路上,志远问她,“妈,刚才为什么要签那么多字呢?那些纸上都写了些什么?” 林清屏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只简单地说,“有些治疗方式要经过家属许可啊,而且,治疗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也都会给家属讲清楚,家属有知情权的。” “可是,如果有的人没有家属怎么办?没有人签字,就不治病了吗?”志远不知想到了什么,问。 林清屏想起上辈子,她就是那个有家属还不如没家属的…… “那也不是,得看病情,医生肯定还是以救死扶伤为先的。” 两人说着话,公交车来了。 到家后,林清屏想起顾有莲抽屉里的那封信,犹豫之后,还是决定不告诉顾有莲了,就算她知道了,连同顾家二老都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还让他们着急担心。 但顾有莲最终还是会知道的,因为,顾钧成出重症监护室,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事了,彼时,顾有莲都带着小麦回首都了。 期间,武家的人还到林清屏家里来了,连武老和徐姨都来了。 他们也是此时才知道顾钧成受伤的,还是从武天平嘴里知道的。 梅丽都说,“我们还说,今年过年你怎么不来我们家玩呢,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家伙也不告诉我们。”说的是武天平。 武天平叫屈,“我连那家伙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我们去执行任务不是常有的事吗?” 梅丽当然也只是开玩笑,她自己是军嫂,能不知道军人工作的特殊性? 武老给了林清屏和顾钧成极大的关怀,还给林清屏鼓劲,“一定会醒来的!这家伙,我看好他!我还有任务等着他呢!想要撂挑子,我不答应!” 林清屏笑了笑,对武老表示了感谢。 徐姨道,“行了,我们也不要打扰小林同志太久,她现在本来就忧心,还要强打精神来应付我们。” 武天娇觉得她妈说得对,在林清屏脸上捏了一下,“瘦了一大圈,还要强颜欢笑,难为你了,你好好的啊,瘦成这样,你家顾团长醒来可心疼!” 都是玩笑话,都希望她开心,林清屏知道。 只是她回首重生后跟顾钧成的这几年,他就一直在受伤,这已经是他第三回进医院了…… 前两次有惊无险,她心里都有底,这一次呢? 日历翻到了她画圈的那一张。 醒目的记号,刺得她眼睛疼。 顾有莲在外面叫她了,等她一起去医院探视顾钧成。 林清屏快速出去,和顾有莲在门口汇合。 顾有莲对于弟弟受伤一事,很是伤心了一回,见林清屏还和从前一样待弟弟,又是狠狠哭了一回,还对林清屏道歉,没有把弟弟那封遗书的事告诉她。 至于粱嘉琦,顾有莲现在也没功夫理了,一颗心只悬在弟弟的生死上。 而林清屏和顾钧成以后会怎样,顾有莲更是一字未提,眼下能让顾钧成完好无损地出重症监护室,就是她们最大的希望了。 林清屏如今对于探视那一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每天只有半小时时间,珍贵无比。 她让顾有莲先去的,等顾有莲出来,她才按照医院规定,消毒以后走了进去。 监护室的仪器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嗡声,各种仪器屏幕上的数字与曲线,记录着他生命的信号。 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已经好多天了…… 他的头是纱布包着的,只露出鼻孔和嘴巴,她看不见他的样子,只知道他原本健硕的身体,一日日消瘦下去。 她走到他身边。 无法想象,这辈子还会对着他说这么多没有回应的话。 她不需要树洞了啊!她只要他健健康康,鲜鲜活活地站起来,叫她一声“林清屏”。 “顾钧成。”她这十几日以来,已经和他说了很多很多话了,他都没听见吗?她忍着泪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当然不会回应。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哽道,“一个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知道的特殊的日子,跟你有关,可是,你自己都不知道。” “顾钧成,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最终,却仍然是林清屏泪眼婆娑离开监护室的。 顾有莲还安慰她说,“不管怎样,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瓶子,你说是不是?只要医生没有说他进一步不好,那他就会好起来!” 林清屏无言以对,可医生也说了啊,如果一个月还是醒不来,那他往后醒来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小…… 她和顾有莲都不知道的是,在她们离开医院后的某一刻,护士来查房,顾钧成的手指,微微一动…… 顾钧成醒了。 林清屏和顾有莲第二天来的时候,得知了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两人在走廊外几乎失控,紧紧拥抱在一起,泪如雨下。 但顾钧成初醒,还没恢复得那么好,只能单个字单个字往外蹦,但听见他发出声音的瞬间,哪怕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都足够林清屏又哭又笑,激动不已。 从监护室出来,到他能简单地交流,又过了好几天。 但不管怎样,人总是在一天天地好转就是了。 而且,虽然普通病房仍然不允许家属陪护或者过夜,但探视时间却长多了。 林清屏不但可以陪他说话,还可以给他剪剪指甲什么的,只是,他一直都还不能识人,也一直还蒙着眼睛,不能视物。 医生说,他伤的是脑袋,要慢慢恢复。 林清屏便不着急了,反正,只要命保住了就行,那个她画着圈圈的黑色日子,他终于闯过来了! 那日,她和顾有莲跟平常一样前往探望,还带了滋补的清淡的汤给他喝。 到病房的时候,他罕见地坐着,看起来精神头不错,除了眼睛蒙着纱布,看不见她们以外。 林清屏笑着拿碗去水房洗,好给他装碗汤出来喝,回来的时候,便见顾有莲在跟顾钧成说话,顾有莲高兴得满脸红光。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林清屏笑着走进去,打开保温桶。 顾有莲特别高兴地告诉她,“瓶子,成子好了!他认得我的声音了!也知道我是谁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林清屏高兴得都语无伦次了。 顾有莲便示范给她看,问顾钧成,“成子,你说说,我是谁?” 顾钧成似乎不愿意被他姐像考小孩那样考,唇角是拒绝回答的倔强。 “你说啊!你这回可把我们着急死了!赶紧说句话让我们放心!”顾有莲催到。 顾钧成这才开了口,满含歉意,“对不起,姐。” “说什么对不起啊!你可真是!”顾有莲这声不满也是高兴的,转头对林清屏说,“你看,是不是?” 林清屏笑着,眼含热烈,顾有莲便帮她问了,“这是谁,你听听!” 顾钧成头微微一侧,似乎在等她说话。 林清屏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郑重其事喊了一声,“顾钧成。” 她只看见顾钧成双唇紧紧一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听出来没有啊?”顾有莲都着急了。 顾钧成似乎也很尴尬,“再说一次?” 林清屏心里涨涨的,这一声“顾钧成”便喊不出口了,轻声问,“喝鸡汤吗?咱姐给炖的鸡汤,油星子都抹去了。” 顾钧成再次陷入沉默。 顾有莲更急了,“这都说了这么多句了,你还没听出来呢?这你媳妇儿啊!” “媳妇?”顾钧成喃喃问道,紧接着,说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名字,“夏夏?” 顾有莲怔在了原地。 林清屏端着热鸡汤的手一抖,鸡汤溢出来,烫了她满手。 第269章 我喂你喝吧 “是夏夏吗?”顾钧成问,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从他上扬的嘴角,和温和的语气,能听出来,他此刻是如何的满怀柔情。 “不……” 顾有莲要说什么,刚说了一个“不”字,就被林清屏打断了。 林清屏端着鸡汤,假装笑吟吟地问他,“你记得林清屏吗?” “林,清屏?”他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很努力地去回忆这个人是谁,但显然也没回忆起来。 顾有莲忍不住了,“林清屏就是……” “算了。”林清屏打算她,“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想不起也没什么。” 顾钧成似乎如释重负,“确实想不起来了……夏夏……” 他叫她。 林清屏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鸡汤呢?”他问。 鸡汤在林清屏手里,但是,林清屏给不出去了,她交给了顾有莲。 顾有莲一脸愁苦,只好道,“在我这里,我喂你喝吧。” “嗯。”顾钧成低声道。 林清屏站在一旁,全程看着顾有莲喂顾钧成喝完鸡汤,心里不知该作何想。 “姐,夏夏,你们大老远来首都看我,太辛苦了,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人。”顾钧成喝完鸡汤说。 顾有莲看一眼林清屏:她弟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清屏也充满疑惑。 顾有莲便和他解释,“你媳妇,林清屏,在首都开了家甜品店,我也在甜品店里上班,现在我们都在首都落脚了,林清屏还在首都上大学了呢!” 顾钧成沉思了一会儿,好像在消化他姐的话,慢慢理出来一条线,“林清屏是开店的老板啊?夏夏和你都在她店里上班?” 他笑了下,“我说怎么问我是不是认识林清屏,我还真不认识,想必是个有本事的人,能让你们两个在她店里上班,在首都落脚,得谢谢她才是。” 顾有莲:…… 顾有莲又气又急,医生这会儿却来查下午的房。 问了顾钧成一些基本情况,医生说他身体恢复得不错。 但为什么会这样? 顾有莲和林清屏也不敢当着顾钧成的面问医生,怕刺激到他,只在医生出去以后,林清屏才追出去问。 她把顾钧成现在的情况说了一下。 医生点点头,表示,他是知道这个情况的。 医生的解释是:脑部受伤导致的记忆缺失。 “可是,他记得他姐,记得他父母,记得他……”林清屏闭嘴了,总不能说他记得前女友吧? “是有这个可能的,记忆缺失不一定是全部忘记,有些人可能全部忘记,但有些人可能只忘记某个或者某些特定的人,某个时间段,这个不一定的。”医生说。 所以,她就成为被忘记的那个了? 林清屏怔在那里,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这辈子当然是比上一世要好的,他没有牺牲,他重伤后活下来了,这是最庆幸的事。 可是,他却不记得她了…… 这是命中注定吗? 她和他的缘分只到她画圈的那个日子? 他醒过来,他的记忆中便不再有她。 “他……会好起来吗?会再记起吗?”她问医生。 医生也没能给她准确的答案,只说有些人会重新记得,有些人也不一定,但多跟他说,多刺激他的记忆,也许有帮助。 末了,医生还告诉她,顾钧成现在的身体状况总体来说恢复得不错,而且他身体素质好,恢复速度也快,只是有一点,他的眼睛,暂时失明了。 医生也承诺,会竭尽全力帮他恢复,但给不了百分百的承诺,相反,医生的信心还不大。 林清屏整个人都很混乱,回到病房再见到他,心里难受得很,却也恨不起来,要恨,只能恨命运弄人,记不得她了,也不是他所选择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连陈夏都记得,却记不得她,也难免让她觉得,她在他心里并没有陈夏重要。 这个想法一起,她又很自责,他都是从阎王爷手里逃出来的,眼睛还很可能看不见,她怎么还有这么自私的想法? 脑子里一团乱麻,回到病房。 顾有莲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了。 林清屏站在一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夏呢?”顾钧成忽然问。 林清屏心里很抵触,不想上前,她不是陈夏。 顾有莲也不知道怎么说,想到林清屏之前好像表露出来不想让她弟知道她是谁,也不点破了,模糊带过,“来了来了,她刚刚去医生那里了。” 顾钧成便轻声笑道,“夏夏来了怎么不说话呢?是医生说我不太好吗?” “不是!”林清屏脱口而出。 说完又懊恼,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怎么就应了呢?他叫的是夏夏啊…… 可是,她好像也做不到不回应他这句“医生说我不好”。 “你好好养着吧,医生说你体质好,恢复得很快。”林清屏快速的,不带感情地说。 顾有莲暗暗叹息,也不知道该怎么破眼前这个局面,只和她弟道别,叮嘱他安心养身体,顾钧成说,“知道了,姐,夏夏,你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顾有莲应了声“好”,林清屏没有吭声。 回去的路上,林清屏把医生说的话跟顾有莲说了,顾有莲更加发愁,“你说,他怎么就单单把和你的日子忘了呢?你那么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清屏也想问啊…… 两人愁容满面回了家,顾有莲却收到杜根那边拍来的电报,说是杜根被机器绞伤。 顾有莲愁死了,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弟这边还一团糟,杜根又受伤了,就电报几个字,也看不出是怎么受的伤,伤得如何了。 顾有莲拿着电报去找林清屏,满怀歉意,“瓶子,姐知道,我们顾家有你,是多么幸运的事,你对顾家、对成子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记得,现今这个情况,成子变成这个样子,我原本也不好意思跟你开口,但实在是没办法……” “姐,你是想要我照顾顾钧成吧?”林清屏知道她的来意。 顾有莲叹气,“我就过去看看,如果伤得不重我就回来,如果伤得重,我可能要的时间就长一些,成子的事,我知道对不起你,就当姐欠你这个人情,下半辈子,只要你需要,姐做什么都愿意……” 第270章 剪不断,理还乱 林清屏当晚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入梦时,眼前也全是顾钧成的脸。 梦见他还在边疆的时候,她大包小包地去看他,他在火车站来接她来着,看见她出来,黝黑的脸上堆满笑。 她兴奋地朝他跑过去,跑得身上的包袱颠得她疼,却见笑容满面的他喊出来一声“夏夏”…… 梦,便在此刻醒了。 无论是梦里还是她醒来后的梦外,心里那凉到彻骨的痛,都无比清晰。 第二天,顾有莲便坐上南下的火车去看杜根了,首都的一切都落在了林清屏身上。 下午才是探视时间,林清屏趁时间没到,去了一趟老郑店里。 自从陈夏在老郑店里干活,林清屏就没有再来过,那时她交代顾钧成,给她店里送货的人不能是陈夏,否则,她就不从老郑这里进货了。 她猜想,顾钧成当初应该是转告了的,后来,再往她店里送货的人,果然不再是陈夏,自那以后,她也再没见过这个人。 她想了一夜,还是决定来找陈夏。 她是重生的,这一辈子的人生算是她偷来的,她记得自己重来一世的初衷,她是想报答顾钧成。什么脱离娘家掌控,什么过一次暴富的人生,她都无所谓。 赚钱暴富,是她上辈子已经做过的事,和娘家斗智斗勇,并没有什么乐趣和意义,她希望的这一辈子的唯一不同,就是顾钧成好好活着,能有幸福到老的人生,其它的事都是附加在这个意义之上的。 如果,这个陪伴他幸福人生的人不是她…… 那也是可以的。 这是她一夜没睡,说服自己的结果。 所以,她来了,来找陈夏,那个他真正记在心坎里的人,那个,他忘记了她这个两世妻子,也不会忘记的人。 然而,当她到老郑店里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那个总是守在柜台后的陈夏,换了个年轻小伙子,就是常来店里送货的年轻人。 小伙子见到她很热情,跟着顾有莲叫她瓶子,“瓶子姐,你今天怎么来了?” 林清屏往他身后扫了一眼,没有陈夏。 “我来……找人。”她犹豫着说。 “找郑哥吗?”小伙子嘿嘿笑,“他在老家呢,没来首都,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你们店里……原来有个女店员的呢?”林清屏说出这句话来都挺艰难。 “女店员?”年轻人回忆了一下。 “姓陈。”林清屏忍着心里的难受点道。 “哦!我想起来了!”年轻人一拍脑袋,“不干了。” “不干了?”林清屏惊讶不小。 “嗯!年前就走了,说有工资更高的地方请她来着。” “那,你能联系到她吗?” 小伙子摇摇头,皱眉想了下又道,“不过,我可以问问,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哪,或许别人知道,我帮你打听打听吧。” “好,打听到你就告诉姐啊!” 林清屏匆匆走了,她还得回家一趟,探视时间马上要到了,她得带着汤去看望顾钧成。 就算,尽一下心吧…… 总之,自打顾钧成入院以后,她这心里脑子里就没清明过,一直乱糟糟的,全凭直觉走一步看一步。 顾钧成,真是她重生后唯一理不清的元素。 对于她来说,赚钱不是多大事,对娘家人该是什么立场,对学业、对同学、对志远、对其他所有人和事是什么态度,她都清清楚楚,唯独这顾钧成,剪不断,理还乱。 回到家中,就已经闻到汤的香味了,是她走之前用最小的煤火慢慢熬着的,只交代了志远一句,看着水别干。 这会儿回来,水刚刚好,志远则捧了一本书,坐在汤锅前,尽职尽责地守着。 “妈,你回来了?”志远说。 “嗯,一个人在家还好吧?”林清屏开始盛汤,把汤舀出来,三分之一放进保温桶里,剩下的用碗装着,留给家里人晚上吃。 “我能有什么不好啊?我不早就能一个人在家了吗?我都长大了。”志远合上书说。 林清屏笑了下,“知道你能干。” 笑容都是虚的,飘在脸上,在心里没有根。 “妈,你要去看顾爸吗?”志远问她。 林清屏被问得愣了一下,不然还能怎样呢?陈夏也找不到,只能她去了。 就当是,完成顾有莲的嘱托吧。 她对自己这样说,好像是在给自己去医院看望顾钧成找借口,她自己也知道是借口,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当保温桶里的汤装满,她盖上盖子,点点头,“嗯,我去看他。” “妈,我也去好不好?”志远站起来,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志远只跟着她去看过重症监护室里的顾钧成,自从顾钧成醒过来,志远还没去过医院。 按道理,是要他去看看的,但是,他还不知道顾钧成把她忘了,到时候多尴尬?万一顾钧成把他也忘了呢? “志远,你还是留在家里看家吧?”她试着劝他。 “那……我明天要上学了,我只有星期天休息。”志远低下头。 看着志远这个样子,林清屏又不忍心,想了想,对他说,“志远,你顾爸现在病着,脑袋受了伤,有点不太认识人,如果他认错了你,你不要惊讶,也不要难过。” 志远很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林清屏带着他去了医院。 顾钧成正在打吊瓶,躺着,也不知道是清醒的还是睡着的。 两人悄声走到他床前,他还是有了动静,叫了声,“姐?” 原来是没睡着。 “顾爸。”志远好久没见他了,应该说好久没见活生生的他了,听见他说话无比高兴,抢着回答,“姑姑去姑父那里了,我和我妈来看你。” 志远还挺懂事,知道不把杜根受伤的事说给顾钧成听。 顾钧成听他说完,语气里带着狐疑,叫了一声,“志远?” 志远原本见他纱布蒙着眼睛,又有林清屏说他顾爸不太认识人在前,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听得他叫自己名字,不由大喜,“是我啊,顾爸,是我!” 站在志远身后的林清屏愕然,原来,真的只是不记得她了? 第271章 你不是夏夏? 不过,志远确实也是在顾钧成和她结婚之前就存在于顾钧成的记忆里了,当年,陈夏和顾钧成悔婚,有一部分原因不也正是因为志远,而她不想当后妈么? 眼前,志远已经亲切地拉着顾钧成的手,和他说开了,他也有应有答。 但他在应答间,总把蒙着纱布的脸往门这个方向扭转。 林清屏猜测,是想知道他想见的人为啥还不出声。 果然,只见他和志远说了一会儿话以后,就问志远,“你一个人来的吗?” 这话啥意思还不明白吗?刚刚志远都说了,和妈一起来的,这属于技术性转话题啊? 志远马上道,“我和我妈一起来的!” 志远把林清屏推到前面,笑着说,“我妈给你炖了好喝的汤。”显摆他妈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表功,“我也看了很久的火呢!” 他伸出手指头,“两个小时。” “辛苦你了。”顾钧成这句是对志远说的,然后又说了一句,“谢谢你,夏夏。” 林清屏站在他面前,苦笑。 夏夏…… 你可知道,志远口口声声的“我妈”绝不可能是你的夏夏,你记得夏夏,却忘了你的夏夏是如何讨厌成为志远的妈吗? 志远也愣了下,但马上就纠正他,“爸,你说什么呢?是我妈来看你,跟那个姓陈的有什么关系?” 顾钧成也是一愣的表情,显然被志远的话给弄迷糊了。 志远有点生气,他不喜欢陈夏,而且,跟顾钧成结婚的人明明是林清屏啊!难怪他妈说顾爸不认得人,原来是不认得林清屏了!不认得林清屏也就算了,居然把林清屏认成陈夏?叫他怎么不生气? 不过,他又想了下,他顾爸现在是脑袋受伤了,也不忍心苛责,只好好地跟他顾爸解释,“爸,你脑子不好记错了……” 志远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这句话怎么不对劲,感觉像在骂人呢? 于是志远又换了个说法,“爸,你现在脑子有问题……” 嗯?怎么回事?更像骂人了! 志远偷偷瞟了眼顾钧成,看看他顾爸有没有生气,还好还好,没有生气,没有…… 志远轻了轻嗓子,小心赔罪,“对不起,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钧成反正僵着一张脸。 “爸。”志远郑重其事把林清屏推到顾钧成面前。 林清屏其实在犹豫,想要像前一天一样,让志远别说出真相来,但是,志远不像顾有莲,他有他的坚持,完全不管林清屏的暗示,口齿清楚地一字一句告诉顾钧成,“这是我妈,林清屏,也是你媳妇儿,是你给我找的妈!” 顾钧成怔然,像是完全被这番话震惊了。 志远给了时间让顾钧成去回忆,然而,良久过去,顾钧成也没能给出反应。 空气里只剩下尴尬,属于林清屏的尴尬。 “爸,你想起来没有?”志远等不了了,追着问。 顾钧成动了动唇,看不见面前的人,但他知道,这个人站在他面前,“所以……你不是夏夏?” 林清屏笑了笑,心里涌起苦涩,她当然不是。 “她不是那个陈夏!”志远快要气得跺脚了,“她是林清屏,姓林,林清屏,是你媳妇儿!你找自己找的媳妇儿,你给我找的妈!” “是吗?”顾钧成质问的语气,表明着他的不相信。 “当然是!”志远好气啊,“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原来你就是林清屏。”顾钧成仿佛艰难地从这些信息里提取到能让他清晰的,“是在首都开店的林清屏?我姐和夏夏都在店里上班?” “对,我妈可厉害了,开了好多店,姑姑是在店里上班,那个姓陈的可没有。”志远说起林清屏就一脸骄傲。 顾钧成点点头,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是我媳妇?” 这语气,完全并不想她是他媳妇的样子。 林清屏哽在那里,接不上来。 但她错了,顾钧成没有想不承认,只是质问了她一句,“你很有钱吗?” 林清屏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确实算有钱吧。 “嗯。”她如实回答。 “难怪……”顾钧成一副恍然的样子,“所以,你使了什么法子?让我和你登记结婚的?是给了我家父母很多钱?还是以让我姐在你店里工作为条件?” “呵……”林清屏笑了,原来,他把她想成这样的人了。 他还觉得自己猜得很对,继续说,“不然,我和夏夏是有婚约的,我怎么可能悔婚娶你?” 先不说林清屏如何难过,志远已经先炸了,“爸,你只是脑子病了,怎么还能变蠢了呢?我妈那么有钱,又漂亮,还是首都大学的大学生!喜欢她的人多得是!怎么可能还要使法子和你结婚?明明是那个姓陈的悔婚的好不好?她不愿意嫁给你,你才和我妈结婚的!” “夏夏悔婚?”顾钧成听了眉头微微一皱,转瞬,似乎又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你给夏夏家里钱让他们悔婚了?是的,我明白了,夏夏父母和兄嫂都是贪钱的人。” “啊——”志远真的忍无可忍了,他顾爹怎么这样啊! 林清屏的手按在了志远双肩,让他别急躁,她自己淡淡地笑着,“顾钧成,你不用多虑,我的确,曾经是你媳妇,但是,现在不是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所以,我们究竟是怎么结婚的,已经不重要了,你放宽心吧,我不会约束你什么的。” 他说她使了法子才与她结的婚,这句话原本也没错。 她的法子就是——重生了。 她重生回来第一天,顾钧成就要跟她离婚,是她,各种耍赖和威胁,才让这段婚姻得以延续。 所以,听的确是使法子了。 上辈子是没有陈夏这个人出现的,她重生回来,村里就多了个陈夏,没准,他就是看见陈夏了,才想和她离婚的,她偏不答应,用责任把他绑住。 这些事,在过去几年他们好的日子里,她几乎已经忘了,现在却无比清晰且深刻地浮现在心里。 第272章 等你老了,什么都不用做 志远听见她这段话都懵了,眼泪都快出来了。 林清屏却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和他微微一笑,“志远,别说了,你顾爸现在病着,你把汤喂给他喝吧。” 志远真的气哭了,抹了抹眼睛,从林清屏手里接过盛出来的汤,拿了个勺,舀了一勺,喂到顾钧成嘴边,“你喝。” 顾钧成却道,“给我吧,我自己来。” 志远心里有气呢,听他这么说,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把汤碗放在他手中,闷闷地问,“你能找到你的嘴巴吗?” “嗯。”顾钧成端着碗,试着凑到嘴边,一口气给喝了。 “给我!”志远气鼓鼓的,可还是把顾钧成的碗接了回来。 林清屏觉得自己在这也挺没趣的,笑了笑,“你们父子俩说说话吧,我去外面等你们。” 她心里沉甸甸的,走出了病房。 站在走廊上,隐约听见志远在跟他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她索性离开了科室,去住院楼外面的花坛边等。 终于,志远下来了,手里拎着保温桶,一边走一边抹眼泪,看见她以后,马上不抹泪了,露出笑容来,叫了一声“妈。” “嗯,我们回家吧。”林清屏牵上了他的手,只字不提与顾钧成相关,也不问他在病房和顾钧成说了什么。 两人沉默着走向公交车站,志远的手,小小的一只,被她握在手里,暖暖的温度从他手心里传到她掌心来,这样走在路上,莫名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志远啊……”她轻道。 “妈,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不认你了呢?”志远始终愤愤不平。 在他心里,林清屏那么好,对他和他顾爸都那么好,比那个姓陈的好一万倍,为什么他顾爸会记得姓陈的,把他妈给忘记了。 林清屏心里酸酸的,但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啊…… 她摇摇头,苦笑,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个孩子说婚姻的无奈:这世上的婚姻,且不说顾钧成是脑子受伤把她忘了,有些男的,明明都记得,记得谁是自己老婆,记得自己和老婆共同患难过的日子,要出轨的时候,还是一样的出轨,所谓的夫妻情分抵不过一夜欢愉。 “妈,你放心。”志远再如何忍着不哭,也只是个小孩,绯红的眼眶是瞒不住人的,“现在顾爸还没完全好,等他好了,我会努力让他想起来你是谁,我们是谁,我会让知道,我们是一家人的。” 说完,他又担心地看着林清屏,“妈,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如果你很生气,不想再要他了,我……我就不劝他了,我站在你这边。” “为什么呢?志远?”林清屏记得,上辈子自己对志远不好,志远之所以会来看她,会把她当个亲戚,是因为顾钧成的缘故,对于志远来说,顾钧成应该是他更亲密的存在,也是他的偶像,她记得,志远小时候就喜欢玩木刀木枪,想要成为他父亲和顾钧成那样的英雄。 可他,却处处站在她这边,是因为,这辈子她对他关爱多了吗? 志远却道,“因为,顾爸有很多很多人爱他,他爸爸妈妈、姑姑、小麦,他有一个很好的家,还有那个姓陈的,但是你没有,你只有我。” 林清屏心里忽然特别特别酸,好一个“你没有,你只有我”。 如果重活一世,只能收获一个志远,那也是值得的。 “哦,你还有二姨,可是二姨很忙,很少回家。”志远红着眼睛看着她,“你别怕,我会在家里陪你的,你晚上回来,我就去街口接你,等我长大了,能赚钱,我就给你养老,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在家里天天玩儿,我给你钱花。” 林清屏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哪里有这么好的孩子啊! 比她亲亲的侄儿侄女不知道好多少倍! “志远,那可说好了,你不能跟别人跑了。”她伸出一个手指头,脸上泪痕斑斑,“我们拉钩。” “嗯!拉钩!一百年都不变!”志远抽出手来,伸出小指,郑重其事地和她拉钩。 “走吧,我们回家了。”林清屏牵着志远,加快了脚步。 第二天是周一,林清屏和志远都要上课,不可能再给顾钧成在家里炖汤,林清屏便让赵大姐在店里炖好,她下了课去拿,只是,下午也有课,等她拎着汤到医院的时候,探视时间已经快结束了。 她赶在最后十来分钟进的病房,跑进去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 没有第三个人在中间调节气氛,她还真的有点尴尬了。 “顾钧成,起来吃东西吧。”她说,把保温桶放在了床头柜上。 顾钧成并没有动,“其实你可以不必来了的。” 这样冷漠的样子,搞得本来做好心理建设的林清屏有点恼怒。 她这几日,幽幽怨怨的日子,也算是酸透了,心里憋得不知多难受,这会儿忍不住就冲他道,“你以为我想来吗?不是你姐交代我,我会愿意来?你别忘了,我们可是离婚了的!” 顾钧成便不吭声了。 林清屏心里冷笑了一声,原来这个人吃硬不吃软的,好好跟他说话,他劲儿劲儿的,没个好声气,他反而老实了? “起来吃东西!也不是我炖的,你别自作多情,是赵大姐炖的,赵大姐是和我、你姐一起开店的人,人家炖了一下午,放了药材的,只适合你喝,你不喝只能倒掉了,浪费粮食,可不是你们老顾家的作风!” 林清屏一顿输出,顾钧成又不吭声了,但也没有抗拒不吃的意思。 “起来吧。”林清屏道。 顾钧成倒是打算坐起来了,但是林清屏看他还是起得有些困难,伸手去扶他,结果他一躲,居然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生怕和她有了肌肤之亲。 “你有病吧!”林清屏直接又开骂了,“你全身上下有哪个地方是我没看过的?我还稀罕碰你了?我都碰腻了好吗?” 好吧,林清屏这一顿输出,把顾钧成的脸给搞红了。 第273章 不知羞 顾钧成憋了半天,即便蒙着眼睛也能看见他耳根的红。 他冷着语气说她,“你一个女人,怎么能说这样不知羞的话?” 好嘛,又变回去了! 她刚重生回来那会儿,他就总是这样说她,后来,他也被她带着“不知羞”起来,现在又倒回去了。 林清屏冷笑,“我就是这样不知羞,如果我告诉你,你从前就喜欢我这样不知羞,你会怎么样?把你自己的脸皮割下来吗?” 顾钧成:……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你就是这样会骗人的吗?所以把我家人骗得团团转?” 林清屏都不想说什么了,心里憋着一股气,左右看看,这个病房里其他两个病友已经出院了,就他一个人,病房门她刚进来的时候还是关了的。 她猛一低头,就吻在了他唇上。 一开始,是赌气。 反正,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随便她折腾呗! 后来,她咬着他的唇瓣,眼眶渐渐湿润。 就当,是告别吻吧。 顾钧成,把你照顾到出院,我就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也当是还了你上辈子对我的好了,我们到时候,就再也不见…… 她磨蹭了他许久,但他都一直很僵硬。 她心里很是难受,眼睛酸胀得厉害,不过,他此刻看不见,她流再多的泪,他也不知道。 也幸好他不知道…… 她不希望,留在他心里的印象,是她的脆弱。 哪怕是不知羞,也比脆弱好…… 所以,在她离开他的唇时,又恢复了她的不知羞、不在乎的样子。 面对他涨红的耳根,紧抿的双唇,她压着心里的痛,眼角全是泪,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语气,“姓顾的,我就是这么不知羞啊!” 说完,她把不知羞进行到底,甚至,伸手摸了一把他。 结果…… 发现他某个地方那熟悉的硬度…… 她呵呵一笑,带着嘲讽和冷笑,“顾钧成,你这不知羞的程度,不比我差啊!” 顾钧成这会儿有点恼羞成怒了。 林清屏的手堵在他唇上,不让他说,“不用你说,你也不用生气,我马上就走。” 她把鸡汤和鸡肉都盛了出来,递给他,“喝吧,我不会喂你的。” 倒也不是她不愿意喂,而是,他让吗? 她像志远那样,抓起顾钧成的手,把碗放到他手里,催他快喝。 他犹豫了一下,一副喝药的架势,把一碗汤喝完了,里面还剩下好些肉。 林清屏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手拿起肉就往他嘴里塞。 他明显愣了一下。 林清屏不带一点好脾气,命令式的语气,“快点吃,我要走了!别和我磨叽!我也没时间和你磨叽!” 顾钧成应该是想说话,但是嘴一张,就被林清屏塞进去一块肉,连肉带骨头。 顾钧成愣在那里,有一点林清屏是绝对把握得准确的,顾家没有浪费粮食的人,顾钧成不可能把嘴里的肉吐出去。 他含在嘴里一会儿,还是嚼吧嚼吧给吃了。 林清屏手里下一块肉又塞了过来。 就这样,倒是把一碗肉都吃完了。 “我走了,明天见。”林清屏说的明天见,没有一丝留恋和感情。 只是,转过身后,那满脸的湿痕,才泄露了她有多么伤心。 然而,林清屏的明天见并没有兑现。 第二天中午,就在林清屏在店里准备和赵大姐一起炖下午送去医院的菜时,老郑店里那位年轻人来了。 他带来了陈夏的消息。 林清屏想了想,“你带我去吧。” 林清屏和陈夏再一次见面。 她对于陈夏目前在做什么,为什么离开老郑店里不感兴趣,她只问陈夏,“顾钧成住院了你知道吗?” 陈夏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防备,“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顾钧成受了很重的伤,住院了,你不打算去看看他?”林清屏道。 陈夏就笑了,笑得充满嘲讽,“我去不去看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啊?你是他什么人?他都跟你离婚了!” “是。”林清屏正色道,“我一个前妻,我都知道他重伤住院,你怎么不知道?” 陈夏冷笑,“我怎么知道?没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林清屏脑子也挺混乱的,不想去想顾钧成和陈夏到底现在如何,只在纸上写下顾钧成住院的医院、科室和床号,“现在你知道了,你去看他吧。” 陈夏奇怪地看着她,“林清屏,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这不是你勾引他重新和你和好的机会吗?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在里面?” 林清屏要怎么说? 她绝对不会在告诉陈夏:是因为顾钧成记不得她这个前妻了,只记得陈夏。 “你去就是了。”林清屏说完就起身走了。 她的任务,算是提前完成了吧? 顾钧成,行吧,还是谢谢你曾经在短暂的一世里给过我的照顾和包容。 林清屏以为自此,医院和顾钧成都和她无关了,没想到的是,武天娇来店里找她了。 原来,武家的人也得到了顾钧成受伤的消息,前往医院看他了。 “他一个人,探视时间除了我们,没有人去看他,你们……吵架了?”武天娇小声问她。 武家的人还不知道他们离婚了。 林清屏的重点却不在这里,而在,陈夏没去看他吗? 她心里想着这个问题,到底没有再瞒好朋友,把她和顾钧成已经离婚的事说了。 武天娇点点头,“那倒也是,没必要再去了,你啊,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 武天娇的立场十分清楚,两个人做不成夫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顾钧成跟她弟是好朋友,她和林清屏是好朋友,各自跟各自的好朋友玩就是了。 “不过,顾钧成好像有点不对劲,他记不得我们了。”武天娇皱着眉说,这才是她来的目的,怎么会忘事呢? 林清屏微微惊讶,连武家的人也不记得了? 看来,他真是把和她结婚后认识的人给忘了,从她开始。 “不会连你也记不得了吧?”武天娇恍然。 第274章 去照顾他 林清屏叹着气默认了。 但是,她在武天骄走以后,又去找陈夏了。 陈夏见了她很是激动,“我说哪来这么大好事,你个狐狸精竟然肯让步?原来,他要瞎了!你竟然要我后半生去伺候一个瞎子!林清屏,你可真会想啊!他好的时候,你把他占全了,他的钱,也全都给了你,现在,他一无所有,一穷二白,还是个瞎子,你就把他让给我了?你真伟大啊!” 陈夏见了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是怨言。 “说完了?”林清屏问道。 陈夏看了她一眼,狡黠的眼神一闪,“没有。” “那你继续。” 陈夏突然笑了,“还有啊,成子哥居然不记得你了?” 陈夏哈哈大笑起来,“林清屏,你居然有今天!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你不是在我面前很嚣张吗?他现在连你是谁都忘记了!只记得我了吧?所以,你来找我去照顾他呗?” 面对陈夏张狂的笑,林清屏只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去?就因为他看不见了?” “不然呢?”陈夏冷哼,“当我傻啊?你不要的,你给我?我是什么?” 林清屏冷着一张脸,“你去,我给你开工资,就当我请你当保姆好了。” 陈夏眼神一亮,“是吗?” “是。”反正顾钧成工资折子是给了她的,哦,对,离婚的时候,她还给了顾钧成,结果,顾钧成给了他姐,后来,顾钧成受伤,顾有莲又给了她。 也就是说,顾钧成的存折还在她这呢,就拿顾钧成的钱请陈夏好了。 陈夏狐疑的眼神看着她,“医院可是只有下午才准亲友探视哦?” “嗯。”林清屏点头,“只有下午,但是,会给你按全天算工资,一直到他出院为止。” 陈夏便笑了,“好像有点划算,不过……我可做不来吃的,我住的地方,是集体宿舍,没有厨房的,没办法带饭去。” “没关系,我这边有人做饭,到时候多做一份,你给顾钧成送去了就行了。”哪怕陈夏是在“节约成本”,她也认了,反正都是顾钧成自己的钱。 陈夏摇头,“我不想到你店里来取,倒来倒去转几趟车,累,你每天给我送到医院来,我在医院等你好了。” 林清屏想了想,“我只能承诺,我没课的时候,给你送过去,有课的话,我让我们店里赵大姐送一下。” “行!那成交,我明天在医院等你。”陈夏高兴地走了。 第二天,林清屏拎着赵大姐煲好的汤,准时来到医院。 陈夏已经在住院楼外等着了,接过她手里的汤就往楼上走,临走还说了句,“就我们这默契的配合,啧啧,谁信你是他前妻?对了,我今天是以家属身份探视吧?家属哦!” 陈夏狡黠一笑,上楼,不忘在林清屏心口扎刀子。 林清屏忽然有些好奇,跟着陈夏去了病房。 顾钧成病房里已经住进来新的病人,陈夏进去后也没关病房门,林清屏站在外面,能将里面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陈夏端着一碗汤,甜甜地叫他,“成子哥,喝汤哦,今天是鱼汤呢,对伤口好。” 林清屏便看着顾钧成顺从地由陈夏扶起来,陈夏再把汤用勺子喂到顾钧成嘴里。 顾钧成也很配合,一口就喝下了。 喝完后,哪怕眼睛隔着纱布,也对着陈夏的方向,很是温和地说了一句,“夏夏,你终于来了。” 全然没有对林清屏的冷硬和嫌弃。 陈夏便端着汤碗,像哄小朋友一样的声音,用多年以后的话来说就是夹,“是的呢!我怎么会不来呢?我还给你炖了鱼汤,好不好喝?” “好喝。”顾钧成又喝了一口。 林清屏:???是陈夏炖的?再说了,这也不是重点,重点难道不是顾钧成的态度?她来给他送鸡汤,他一副喝药的表情,同样出于她手的鱼汤,他喝得这么听话,还说好喝?难道真的爱是最甜的糖? 陈夏更高兴了,还问他,“我和林清屏谁炖的汤好喝?” 顾钧成就不高兴了,“不要提这个人好不好?每个人都在我面前提她,我跟她真的有没关系吗?如果有,我怎么一点不记得?就算真的有,那我肯定也有不得已的原因。” 陈夏还不满意,偏生还要追问,“不嘛,成子哥,我就要你说,我和她炖的汤,哪个好喝!” “还用问吗?”顾钧成道,“当然是你炖的好喝,她拿来的,我根本不想喝。” 呵,他还委屈上了! 林清屏觉得,这幕叫做撒狗粮的戏,不看也罢。 她转身的时候,还听见隔壁床的病人家属问顾钧成:“这是你媳妇儿吧?” “嗯,是的。”言辞间,全是温柔。 林清屏要笑了,媳妇儿?是你前媳妇我花钱给你请来的保姆!你就乐吧,有你哭的时候!你这个保姆的工作时间只到你出院为止,等你出院,“媳妇儿”不见了,你就舒服了! 林清屏笑啊,笑着笑着,心里又酸酸的,想哭,是怎么回事? 林清屏在楼下等陈夏出来,把碗和保温桶给她带回去。 她估摸着顾钧成应该差不多吃完的时候,陈夏果然下来了。 陈夏把东西给她,一脸胜利者的骄傲,“话说,我要上去陪他了,你拿着先走吧。” 林清屏没吭声。 陈夏又笑着道,“我发现,成子哥现在居然变得超级黏人呢,我就出来这么一会儿,他还生怕我走了似的,不让我出来,我说我洗碗,洗完马上回去,他才放了我。” “是吗?”林清屏微笑,“挺好啊。” “可不是吗?应该说,这全是你调教得好啊!他从前没这么黏人的。”陈夏笑吟吟,一副看她笑话的表情。 林清屏其实根本没有调教过他,他一年能回来几次?也就来首都上学了,他们见面的次数多些,他一贯能体谅军嫂的不易,从来就是这么好的…… 林清屏想到这里,让自己赶快打住,不要再想过去了…… “话说,如果,他真的变得这么可爱,我可以考虑下改变想法了,就算他眼睛看不见,我陪他一辈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和他是有感情基础在的。”陈夏看着她,笑容满面。 第275章 谁在注视 林清屏拎着保温桶,微微一笑,“那祝福你们。” 陈夏对她的反应感到惊讶,“林清屏,你不气吗?” “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你上去吧,再见。”林清屏转身,拎着保温桶走了。 她是真心的,也许陈夏不会懂,但是,她真的希望顾钧成幸福。 不是说好了吗? 她重生的初衷就是报恩,那真的只要顾钧成一生平安顺遂就好了,他的生命里有没有她,都不再重要。 林清屏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上过住院大楼,只是准点在探视时间出现,把餐食交给陈夏。 后来,她连医院也不去了,因为系里组织她们这个年级出去调研采风,大概要去两个月。 她在最后一次去医院的时候,把这件事告知陈夏,并给陈夏结了之前的工资,“以后就是我店里的赵大姐来给你送。” 陈夏听了这话,扬了扬手里的钱,神采飞扬,“那倒也不必,看在这些钱的份上,我以后就自己做菜给他送吧,毕竟,我是他将来的媳妇儿。” 林清屏听着这些话,只是微笑,“那更好了。” 陈夏也笑,“是啊,等你回来的时候,他应该也出院了,到时候,我们有好消息就通知你,你记得来祝福我们啊!” “好啊。”既然说好了祝福,那就是真正的祝福。 陈夏见她这样,似乎觉得没劲,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挺没意思的,一声“那我走了”,转身就上楼去了。 林清屏也转头回了家。 回到家里,收到一封顾有莲寄来的信,里面细说了杜根的伤情,虽然严重,但还好,手术很成功,现在正在恢复阶段,又问她,顾钧成怎么样了,家里一切可好。 林清屏写了回信,把顾钧成的情况大致回复,拣好的说了,至于顾钧成和陈夏,她懒得在信里写,反正,顾有莲回来就知道了。 只是,她要去调研采风的话,店里和家里就全靠赵大姐了。 她甚至跟赵大姐商量,要不要把店关两个月。 赵大姐没同意。 赵大姐跟着她干了这么两年,也是很喜欢这份事业,“现在店里请着人呢,我忙得过来,早上把俩孩子送去上学,我就可以来店里,晚上再接回来吃饭,我早点送他们回去就行,你不用担心,只管去就是了。” 林清屏心里想着,她的脚步肯定不会仅此于此,等她毕业,就不会一直留在学校附近的店里了,她可能还会倒腾点别的,虽然还没想好倒腾什么,但肯定会就是了。等她这次回来,看看顾有莲什么想法,到时候把这家店交给顾有莲和赵大姐算了,她想想毕业以后的事。 带着这样的思考,她踏上了去调研的路。 去的晋省,离首都倒也不远。 作为华夏文明发源地,晋省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源远流长的文化,特别是地上建筑,几十年后的林清屏到这里旅游时都很喜欢。 这一次去调研的大队伍里,不仅仅只有她们汉语言文学专业,还有建筑专业、艺术专业等等,不同专业的人从不同角度,在深入了解历史文化的过程中交流碰撞,十分有趣,历史文化知识就像雨露,一点点浸润着林清屏的身体,让她焕发出新的生命活力。 她们这一次是深度调研,直接入住当地群众家里,每个地方待十来天,全方位了解当地文化民俗建筑特点等等。 她和钟晓晓被分到同一个家里,住的是炕。 林清屏还是头一回住炕,觉得很新奇,而且,还要跟钟晓晓头碰头睡。 虽然跟钟晓晓是室友,但在宿舍,帘子一拉,就是各自的小世界,还是有个人空间的,这样的住法可就完全没隐私了。 林清屏倒是无所谓,前世创业,什么苦没吃过?在火车站睡座位都有过的。 倒是钟晓晓,晚上睡觉很难为情,总是捧着本书,要等林清屏睡了才肯睡。 虽然林清屏不知道为什么,但也不方便窥探人家隐私,林清屏只当没察觉,只是,每天更早地睡下,免得钟晓晓熬太晚。 林清屏忘我地投入到调研和发现中,慢慢地,还结识了别的专业新的朋友,日子越来越充实。 一个月以后,他们结束第三个地方的调研,整个调研大队伍暂时放假,允许返校或者回家三天。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选择休假,所以是有需要假期的同学自己买火车票回,林清屏和钟晓晓都回了,林清屏回家,钟晓晓则回学校。 两人结伴上的火车,座位也在一起,没想到的是,这次一块调研的两位艺术系的同学正好坐她们对面。 这下可有话聊了,一路聊到首都站。 因艺术系那两位,一位是男生,一位是女生,男生便帮着三位女生打热水,下车的时候,还帮着她们卸行李。 下车后,男生又叫了一个车,四个人正好坐一车,大家一起拼车回去。 九个多小时的火车,上午上车的,到此时已经是晚上了。 钟晓晓一路都显得很忐忑,到学校以后,男生帮她和另一个女生把行李拿下来后就上车和她们道别,一句话没提拼车钱的事,钟晓晓才明显松了口气。 车上便只剩男生和林清屏了。 此时,林清屏已经知道,男生叫何辛,这一个月见过,但是因为在不同的调研小组,并不熟。 少了两个人,话也就少了,何辛坐在前面,林清屏坐在后面,一路都是林清屏熟悉的景色。 从学校到她家,很近,车一会儿就到了。 她下车的时候,何辛比她还先下车,帮她把车门打开,然后又给她把行李拿出来。 “谢谢你,何同学。”林清屏站在自己家门口说。 “客气了。”何辛把行李给她。 就在林清屏要转身进家门的时候,何辛又叫住了她,“林同学?” 林清屏回头一笑,“何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何辛犹豫了一下,还是从画夹里拿出一张画,“这个,给你的。” 林清屏接过来一看,是一张速写,画的是她,确切地说,是她和当地一位老人在聊天的情景。 画里的她,正在记笔记,表情很认真,画得很传神,一看就是她。 画的落款还写了何辛的名字和当天的时间。 林清屏乐了,“谢谢你。” “那我走了,拜拜。”何辛跟她挥手,重新上车。 林清屏也跟他挥挥手,而后打开家里的院门。 家中亮着灯,志远竟然还没睡吗? 她拎着行李准备进去,却隐隐觉得,夜色里,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第276章 顾钧成,你看得见我吗 她站在家门口,四处一打量,发现就在离她家院门不远的那棵国槐树下,站在一个人,一个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顾钧成。 他确实瘦了许多,但现在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证明已经出院了,而且恢复得不错。 只是他的眼睛…… 当初医院说的,很可能看不见,她走的时候,他的眼睛依然没有拆纱布,陈夏也怨气冲天,说她坑人,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她站在门口,不远不近地看着他。 他站在树下,也是一动不动。 她仔细打量:他没有戴墨镜,一双眼睛看着她的方向,眼眸还和从前一样黑,街灯倒映在他眼中,眸光依然潋滟…… 她有些好奇,直直地问了他一句,“你看得见我吗?” 没有回应。 她放下行李,干脆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我说你呢,你看得见我吗?” 对方还是没说话。 林清屏扬了扬眉:算了,就算看见,他也不认识她…… “你问我吗?”他忽然说。 林清屏都已经转身了,回头,“是啊。” “看不见。”黑暗中,他淡淡地说。 林清屏:…… 不管怎样,林清屏还是挺难过的,他一生最大的抱负就是保家卫国,如果眼睛看不见…… 她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不过他看不见,而且,他也不记得她…… 林清屏想要回家了,但看他还是站在原地,心里默叹一声,自己还是太善良! 她转头又问,“你看不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没吭声。 林清屏只能再次叹息,这脾气,万年不改。 行吧,她大发善心,好人做到底,就当积累功德了。 “你是住这里吗?我送你回去吧?”她猜测,他是住在顾有莲家里的,她都出去一个月了,想必顾有莲已经回来了。 “不用。”他冷硬地说。 说完,便转身,手扶在这片住宅院子的栅栏上,扶着往顾有莲那边走。 果然是住顾有莲家…… 她看着他,手摸着每一片栅栏的木块,好像在数数一样,居然准确无误地回到了顾有莲家里。 还行,那她就不管闲事了! 她拎着行李,手里拿着画,径直进了家门。 志远已经睡了,之所以亮着灯,是因为赵大姐还在拣豆子,准备熬糖水,见到她回来,赵大姐很惊喜,“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两个月吗?” 林清屏笑了笑,“中间休假。” 说着,她坐下来和赵大姐一起拣。 “你刚回来,赶紧休息去啊,还帮我拣什么豆子!”赵大姐催她。 “我不累。”林清屏熟练地把坏豆子挑出来,“我姐回来了?” 她一直都管顾有莲叫“姐”,没有变过。 “嗯,回来有半个月了。”赵大姐道,“杜根那边好了,没事了,顾……” 赵大姐说到这里看了看林清屏,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你说呗,我刚都看见他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林清屏拣着豆子,头也不抬地说。 赵大姐便接着说,“顾钧成前两天出的院,这一次可是伤得大了,全首都专家都来给他会诊的,这会儿出院了,还要在家休养一段,不过,总算有惊无险,人好好的,齐齐全全地出来了。” 林清屏手里的豆子刷刷地往下掉,“他……他眼睛……” “眼睛没事啊!之前说是不太好,要失明,那时候你不也在吗?但有惊无险,举全首都甚至外国眼科专家之力,给治好了!就是还要休养一段时间……” 林清屏听着,想着自己刚才在外面的那一幕,用几十年后的话来说,就是社死瞬间了…… 太尴尬了…… “哎哎哎,瓶子,你怎么把好豆子都扔了!”赵大姐现在也都跟着顾有莲亲热地叫她小名——瓶子。 林清屏“咳咳”两声,脸上有些红,这中间有顾有莲和志远在,以后难免还会碰见他,怎么抹去他刚才的记忆?他不是不记事了吗?把刚才的也忘记行不行? 赵大姐还在继续说顾钧成,“就是人怪怪的,站着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了,除了志远逗他说话,他勉强答个两句,看见人也像不认识一样,没表情,不说话。” 因为他不记得你们了! 林清屏心里有个声音说,但是没讲出来,关于他的一切,现在都轮不到她来和人说。 和赵大姐聊着天,拣完豆子,还用高压锅把明天要的糖水压好,她才休息。 进入房间,打开柜子门想找衣服洗澡,才想起,他的衣服还都在这里,包括他的存折,上次顾有莲给她后,她还没机会还回去的。 她合上柜子,去洗漱了,假期就三天,今天已经在火车上待了一天,就明天一天时间,看抽个空把衣服还回去吧。 三天假期真的很赶,她主要不放心赵大姐一个人又要顾店又要照顾两个孩子,怎么也要回来看看,谁能想到遇到顾钧成呢? 第二天,志远发现她回家,高兴得直蹦。 林清屏点点他鼻子:“我今天送你上学,还做早餐给你吃。” “好!”志远高兴极了。 但是,很奇怪,志远居然没提他顾爸。 在顾有莲没回来的时候,赵大姐带着两个孩子睡,一块儿就给送学校去了,但顾有莲回来,就会是顾有莲牵着小麦来这边和志远汇合,至于是赵大姐还是顾有莲送孩子,两人自己商量。 志远快速把早餐吃完,还给小麦带了两个春卷,门外就响起了小麦的喊声,“志远!志远上学去啦!” 志远打开门,愣在那里,林清屏一看,是顾钧成牵了小麦在院门外。 第277章 这些都是你的 “志远!快点!”小麦招着手催促。 “妈。”志远小声的,“不然我自己去吧?” 这家伙,是真敏感…… 林清屏却牵上他,“走吧,啰嗦。” 昨晚的确是社死,她和顾钧成也的确是离婚了,但不至于需要她避着这个人,难道,因为他的存在,她路也不走了?她偏走得理直气壮! 何况,反正他不记得她了。 小麦对于她舅舅和舅妈之间的事就了解得没有志远多,见了林清屏依然“舅妈舅妈”的,喊得很亲热。 林清屏只看见顾钧成听见小麦这么喊的时候脸上微微一动,像是要出口阻止,但最后没能忍住了的样子。 志远也悄悄抬了抬头,看林清屏的脸色,把手里的春卷给了小麦。 然后,两个小朋友就走在前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志远小声在小麦耳边说了一句话,只听小麦“哦”了一声,回头来看林清屏,小眼神里就满是失望和难过了。 俩小朋友走前面,林清屏反正自己走着自己的路,完全没管另一个人如何,不多一会儿便走到小学,志远和小麦要进校门了。 俩小朋友和她道别。 志远还喊顾钧成“顾爸”,林清屏没有纠正,更不会干涉,就算是亲生父母离了婚,爸还是爸,妈也还是妈,并不会变,更何况,她和顾钧成不是志远亲生父母。 而小麦就在那一脸纠结了,说了声“舅舅再见”以后,陷入了该怎么叫林清屏的困惑中,最后叫了一声“林姨再见。” 看来,刚刚志远和小麦说的是,不要再叫她舅妈…… 在林清屏看来,叫什么无所谓,她和顾有莲的关系依然好的,待小麦也会一如既往,她只是不再是某个人的妻子了而已。 她笑眯眯地把俩小朋友送进学校,而后准备转身回家。 可是,就在这一个转身的瞬间,她却一头撞在一堵肉墙上,差点把她鼻子碰掉。 她忍不住“哎哟”一声,捂着鼻子,眼里泪花都疼出来了。 再一看,这堵肉墙不是顾钧成是谁? 她红着眼瞪了他一下,也不想说多话,捂着鼻子走了。 回家的路,是同一条。 她在前面快步走,知道他在后面,但是,他一直没有超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论走,她哪里是他的对手?他有人要快走,十个她也赶不上他,所以,他慢悠悠地在后面干什么? 眼看就要到家门口了,有人叫“林同学。” 林清屏听着像是何辛的声音,扭头一看,果然是的。 阳光下,朝气蓬勃的大学男生,在渐渐生长出绿芽的行道树下,一路跑过来。 何辛交给她一张火车票,“明天回去的火车票,我都买好了,这是你的,你拿好了。” 林清屏原本打算等下去买票的,这下省事了,笑着和他说,“谢谢你啊,何同学。” “不用客气!明天上午九点,我在火车站等你们啊!”何辛的笑容很是阳光灿烂。 林清屏正打算从包里掏钱给他,结果,这人一声“再见”,马上就跑远了。 没办法,只能明天见面再给了…… 林清屏看着他的背影笑。 忽的,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阳光下何辛远去的背影。 林清屏平视,只能看到这个人的下巴,早上应该刚刮过胡子,没有一点胡茬冒出来,但下巴还是泛着青色。 如今,她是站在她自己家门口的,他挡住她的视线后,也站在这里不动了。 她忍不住抬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有事?”她问道。 很好,他们谁也不提昨晚的事,她出丑的那一幕,就这样忘记吧! 他紧绷着脸,说了句,“过得不错。” “那当然!”林清屏扬起下巴,“我说过的,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若干年后,我会是风生水起多姿多彩的有钱老太太,你只会是个可怜巴巴的糟老头子!” 林清屏说完又拍了拍脑门,“对,你都记不得了,我还跟你说这个干嘛呢!你等等啊,我拿点东西给你。” 林清屏转身进了屋,把昨晚整理好的他的衣服和那张存折拿了出来,一并交给他。 他的脸依然板得铁紧,“什么东西?” “这些都是你的。”林清屏道,“衣服,生活用品,都是你的,我们离婚的时候你还来不及搬走,另外还有些书,我可搬不动,等我明天走了,你自己来搬吧。” 林清屏格外强调的是那张存折,“这存折,我把我们离婚之前存下来的钱都取了。你可以说我贪财,我本来就贪财,这也是你从前对我的评价,我就是一个只认钱的女人,所以,该你养家的钱,我肯定不会便宜了你,剩下的还支取了一部分出来,用于……” 她到这里停顿了,要不要说用于聘请陈夏给她当家属? 顾钧成见她不说话,冷笑一声,“用于请人探视我了?” 林清屏:???? “你怎么知道?”林清屏眼睛瞪得大大的。 顾钧成眼睛微微一眯,“你以为陈夏会瞒着我?” 得!一不小心吃了一嘴狗粮! 林清屏挥挥手,“去去去,拿走吧!全部拿走!” 别废话了,我们再没有关系了! 但顾钧成没走,又问了她一句,“明天坐火车?” “嗯。”林清屏人已经进院子了,关上了院子门。 “去哪里?” “调研。”林清屏往里走了两步,蹙眉,回头问他,“你问这么多干嘛?” 他面沉如水,“我考虑明天送不送小麦。” 林清屏恍然,原来如此,如果她明天走了,他就继续送小麦?她不走,她送志远,他就不送了呗?就是避免和她尴尬会面呗?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前妻前夫这种关系,她还是他不放在心上随时可以忘记的前妻,她虽然无所谓,但不是每个人都像她有这么强的心理素质。 林清屏把家里的事整理一遍后,就去了店里。 她不在的这个月,店里并没有她担心的那么忙乱,再看看营业额,还增长了。 赵大姐和顾有莲真的很用心。 于是,林清屏把她们俩叫到跟前,开了个短会,主要是把自己的意思说明:以后她就把这家店交给她俩打理,她便不管了,店里也不用再给她分钱。 她这主意一出,赵大姐和顾有莲都强烈反对。 店是她创建的,品牌是她打响的,产品是她研发的,没有她就没有这个店,怎么可能就与她无关了? “瓶子,我知道你以后会很忙,你只管忙你的去,我和莲子就是帮你做事的,我们保管做得仔仔细细,不让你担心。你看那些开商场的,难道商场经理还亲自站在柜台前卖货吗?那他们不卖货,商场就跟他们没关系了?”赵大姐说。 顾有莲也道,“是啊,瓶子,我的想法从来都是跟着你大干一场,你这是要抛弃我们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清屏想要解释,但是这两人一定不同意她退出,只坚持,让她忙自己的学业和事业,店里照常运转。 顾有莲甚至还说了,“瓶子,你是因为我弟弟的原因才想退出吗?” 林清屏一听,赶紧否认,怎么可能是因为顾钧成? “那我们说好的做好姐妹呢?说好的同心协力一起发展呢?”顾有莲握着她的手问。 赵大姐也不舍地说,“是啊,瓶子,这个店,当初我们自己一张一张搬桌子,一点一点粉墙壁,每一个角落都是我们的心血,你真的舍得?我和莲子的想法一样,没有你,就没有这个店,你人可以走,店里的分红你始终有一份。” 分红这个词,还是林清屏教给她俩的…… 顾有莲见林清屏迟迟不表态,下了猛药,“瓶子,我这回回去南方,长了不少见识,那边的变化也是日新月异呢!杜根天天把竞争两个字挂在嘴上,还说以后哪个行业都面临竞争,不进步就会被淘汰,我们现在就有一个柳雁跟我们打擂台了,往后她把我们的东西都学了去,我们又不会新的,这店可就开不下去了!” 林清屏无奈地笑,“行吧,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只是以后要辛苦你们,当然,我也会努力研发新品的,不过,其实这也不难,你们多学多看,在新品开发上,往后只会比我更强。” 顾有莲和赵大姐这才高兴了。 顾有莲还说,“晚上我们姐三个要好好聚一聚,好不容易你回来,我们就在店里炒几个小菜,把俩孩子接过来,喝上一两杯,乐呵乐呵!” 林清屏赞成。 顾有莲还跟她汇报,在林清屏外出这个月,小琴来参加过复试了,据小琴自己自我感觉,考得很不错,现在已经回老家等成绩,以及准备文化高考。 “小琴说,九月一定能来和我们相会!”顾有莲特别为小琴高兴。 她就羡慕能读书的人,林清屏曾经鼓励过她也考,但是,那时候她没有这么长远的见识,最主要的是,觉得她家杜根都没有上大学,她上个大学不就不匹配了吗?再者,她也没有信心,她都多少年没摸书,生娃当娘了,还考什么大学? 但现在却是有一点点后悔的。 她把自己想读夜校的想法和林清屏一说,林清屏马上就举双手赞成,“要念!时代发展需要文化知识,我们自己发展也需要文化知识,最重要的是,人一辈子这么长,遇见的人来来往往,文化知识是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顾有莲心里小小的萌动得到林清屏的支持,更加开心,张罗着要做一桌好菜,姐几个好好聚聚的! 而且,她没有通知顾钧成,她打的算盘就是她们三个创业者和孩子的聚会。 但是,她的算盘落空了。 饭点的时候,粱嘉琦来了。 而且一脸赖皮地就坐下来吃饭了,还笑嘻嘻的,“你们自己说的,是创业者聚会,我不是创业者吗?” 顾有莲豪气地一挥手,“是!你当然是创业者,姐今天要和你连喝三杯!” 粱嘉琦摇头笑,“姐,你那酒量,还三杯呢,三滴就醉了吧?” “去你的!姐也是你敢嘲笑的?”顾有莲拿起鸡毛毯子就要揍人。 粱嘉琦哈哈笑着连连讨饶。 顾有莲对粱嘉琦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从前是对粱嘉琦严防死守的,唯恐他接近林清屏,现在不了,态度回归到从前把他当成小弟弟的时候,也不阻止他和林清屏接近。 晚上,果然是顾有莲一手操持的一桌饭,八个菜,十分丰盛。 席上,顾有莲端起酒杯,想了想,只说,“今天,我们也不说为店铺生意兴隆干杯了,生意是不是兴隆,店铺未来发展得好不好,靠我们自己努力,今天,我只想说,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粱嘉琦还欠欠地问了句,“哇,为友谊干杯,有我吗?” “当然有你!怎么会缺少你?”顾有莲对于自己前些日子待粱嘉琦不友善,还挺内疚,而且,两家店铺对门开,彼此照应,相互帮忙,都是有的,怎么可能友谊没有粱嘉琦的份? 于是,四个大人,连同两个小孩,都在这一刻举杯,粱嘉琦还大喊,“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大家齐声附和,“友谊地久天长!” 而后,一饮而尽。 当然,鉴于林清屏的醉酒史,粱嘉琦怎么也不准三个姐姐喝红酒了,从自己店里拿了果饮来,虽然酒不是酒,但气氛还是烘托到这里了的。 顾钧成就是这个时候来店里的,将四大一小干杯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大家吃得很投入,粱嘉琦吸了吸鼻子,“我怎么闻到什么东西糊了的味道?你们还在做什么菜吗?” 顾有莲一拍脑门,“还蒸了主食!水干了!” 说着就要跑进后厨看,林清屏比她麻利,已经站起来了,“我去我去,姐,你今天辛苦了!” 然而,她站起来的时候脚勾到了凳子,没站稳,向一侧倒去,那一侧刚好是粱嘉琦。 粱嘉琦正想伸手扶住她,一只手横插过来,把林清屏撑住了。 第278章 是不是生病生傻了? 是顾钧成…… 但也仅仅只是撑了一下,就放开了,快到林清屏甚至没有站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林清屏转身去后厨看锅子去了。 她走后,顾钧成在她的座位坐下来。 顾有莲瞪着他,“你怎么来了?” 顾钧成轻轻咳了一声,“家里没有饭吃。” “你找饭吃倒是挺自觉的。”顾有莲翻了个白眼,“那是瓶子的座位,你自己拿椅子加个座儿。” 说完,顾有莲去里面给他拿碗筷去了。 锅里的主食,蒸的烧麦、蒸饺、肉包子等,各种各样,很是丰富。 林清屏把它们都盛出来,顾有莲进来了,跟她解释,“瓶子,我没有叫他来。” 林清屏笑了笑,“我知道,没事,没关系。” 她还能干涉顾有莲不认这个弟弟不成?既然做好了准备无论什么身份都会继续和顾有莲的友谊,那就避免不了会和顾钧成有交集,反正,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记不住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动,问顾有莲,“他的记忆恢复了吗?” 说起这点,顾有莲也只有叹息的,“记不得,只记得从前顾家村那些人,赵大姐、粱嘉琦,他都不记得,不过,也仅仅只是记不得而已,其他都很正常,现在在家里,也时常锻炼,早晚都出去跑步,是想早点回学校回部队去的。” “那他记得学校的人?”林清屏又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见过他和学校教员同学见面的情景。”顾有莲道,末了,又看向林清屏,欲言又止的样子,“瓶子……” 林清屏端着盘子,“嗯?” 顾有莲看着她,叹了口气,“没事,走吧。” 林清屏回到外面,就发现顾钧成在她座位旁边加了把椅子,正堂而皇之地坐着。 顾有莲也看见了,拉着个脸,把碗筷给她弟。 志远忽然站了起来,对林清屏说,“妈,你坐我这吧,我想坐那边去吃那个皇帝白菜。” 顾有莲做菜很不赖,来首都几年,把京菜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乾隆爷白菜,被志远叫做皇帝白菜了…… 但志远这行为,很明显是给林清屏解围,林清屏便从善如流,坐在了志远的座位上。 志远还贴心地把林清屏的碗筷给她递了过去,至于志远身边的顾钧成怎么想? 能怎么想?他一向都不待见林清屏,还说她耍手段跟他结的婚,坐一块儿他岂不是少吃一碗饭? 林清屏夹起一个烧麦来,扑鼻的羊肉香,咬一口,皮薄馅大,鲜美无比,不由赞叹,“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羊肉烧麦了,太好吃了。” 顾有莲听了一笑,“喜欢吃啊,明天带几个路上吃,说起来,这功劳得归嘉琦。” “你?”林清屏看了眼粱嘉琦,笑问。 “是啊,你从前提了一嘴,说北方美食,你说羊肉烧麦好吃,我可不会包烧麦,这是嘉琦包好送过来一起蒸的。”顾有莲直白地说,完全没顾忌她弟,亦即林清屏的前夫就在此处。 粱嘉琦笑着摸了摸头发,“这有什么,瓶子姐喜欢的东西不多,难得有她想吃的,我就顺便一做的事。” 林清屏心里咯噔一下,“瓶子姐喜欢的东西不多”这句话莫名戳中了她的心,她这辈子好像真的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衣服或者别的东西,似乎,把喜欢都给了顾钧成了…… “那也得你有心!只有有心去关注才能知道人家喜欢什么,没有心的人,连人都不一定记得住!”顾有莲直戳戳地说。 这话说的是谁,可就太明白了。 桌上人,连志远都忍不住去看了一眼顾钧成。 顾钧成自然也知道是说他,只不过,一声不吭,只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继续伸着筷子去夹烧麦吃。 一个羊肉烧麦,虽说包得不大,但却被他一口就给吃掉了。 而后,一口一个,那一盘里也就十来个烧麦,转眼他就吃下去一半了。 “很好吃吗?”顾有莲都忍不住刺她弟了。 顾钧成的筷子再次伸了过来,“确实不错。” 他还评价上了,一边评价一边不耽误他精准地夹起下一个烧麦。 顾有莲气得直接把盘子端起来,不给他吃了。 “这是嘉琦专门包给瓶子吃了,你一个大老爷们不知节制还不知礼了?”顾有莲骂完弟弟,把剩下的烧麦都给了林清屏,连孩子都没给。 而后,把桌上的馒头都夹进这个盘子里,往顾钧成面前一放,“你吃这个!” 顾钧成也没别的反应,让他吃他就吃,也就吃馒头,大口大口地,不带吃别的菜。 这一桌人里,小麦最是天真,也有些心疼她舅,悄悄跑到志远身边来,用她认为很小,别人却都能听见的“小声”说,“我舅,他是不是生病生傻了?” 志远:…… 顾钧成:…… 顾钧成一口馒头吞下去,直接因小麦这句话给噎着了。 小麦见状,更加心疼了,还有些心慌,赶紧把自己的饮料给她舅,“舅,你喝,你快喝。” 还把饮料杯往她舅嘴上怼。 顾钧成被灌来了一大口饮料,把卡着的馒头给咽下去了,顺了气。 小麦还夹了个鸡翅膀给她舅,“舅,你吃菜呀。” 然后,又看看林清屏,生怕林清屏不高兴,把本来属于自己的鸡腿给了林清屏,犹豫着,还是叫了姨,“林姨,你吃鸡腿好不好?” 小朋友其实很天真,她没有志远那么敏感,不知道为什么舅舅和舅妈不能像从前那样了,从前多好啊…… 林清屏怎么会吃小朋友的鸡腿? 她笑盈盈地把鸡腿还给小麦,“小麦吃,我不吃鸡腿。” 小麦看着回到自己碗里的鸡腿,发了愁,要怎么才能让舅妈,不,林姨不生气呢? 因为顾钧成的加入,这顿饭气氛就变了。 谁和一个沉闷无趣、全程只埋头吃东西的人吃饭会有意思? 一顿饭,就这样草草结束,粱嘉琦回了对面店里,林清屏等人则要回家。 回家的路上,难免大家同路,但渐渐的,就走成了林清屏和赵大姐一起,小麦和顾有莲一起,志远和顾钧成落在最后的形势。 志远不时抬头看他顾爹的脸色,看得顾钧成板着脸问他,“看什么看?” 志远哼了一声。 顾钧成皱起了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敢跟爹哼来哼去了?” “我……我是为你操心!”志远真的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我用你操什么心?作业写完了?课文背好了?考试满分了?”顾钧成皱着眉,接连三问。 志远被问得心里发堵,气道,“我作业就是写完了,课文背好了,考试双百!你呢?媳妇回来了吗?媳妇还要你吗?媳妇稀不稀罕你?” 顾钧成:…… 志远见顾钧成被他噎得说不话来,心里也不好受,小小年纪,说话就有了苦口婆心的味道,“爸,就算你记不得我妈了,你从现在开始重新去认识不好吗?我妈这个人可好可好了,你没受伤之前,对她也特别特别好,你相信我!” 顾钧成没说话。 志远更急了,“算了,你如果对我妈真的没有感情了,那我也就不管了,喜欢我妈的人多得很,我觉得梁叔叔就很不错,反正叫一个爸也是叫,叫两个爸也是叫,我妈再给我找个爸来,我乐得多个人疼我。” 顾钧成:??? “你小子这么喜欢叫人爸的吗?”顾钧成黑着脸问。 志远摇头叹息,“我叫别人爸你着急,我妈都要跟别人了,你不着急?” “小孩子懂什么?” 志远的操心最终还是换来他顾爸这样一句,气得志远真的不搭理他了,甩开步子,上前和他妈走一块,牵住了林清屏的手。 林清屏的家先到,一行人在林清屏家门口道别。 林清屏跟每一个人都说了晚安,只除了顾钧成。 不是她小气,而是,他根本不待见她,犯不着自讨没趣啊! 林清屏牵着志远和赵大姐一起回了家,顾家姐弟和小麦,站在院门外,看着林家大门关上,灯点亮。 顾有莲提步往家走了,结果,回头看见自己弟弟还站在人家门口,望着窗户那盏灯。 顾有莲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走?杵这儿不招人嫌吗?” 顾钧成默然。 于是,顾有莲大踏步往前走,他弟默默跟在后面。 小麦轻轻捏了捏顾有莲手心,“娘,为什么大家现在都不喜欢舅舅了?” 舅妈不要舅舅了,娘时不时就骂舅舅,志远提起他顾爸就叹气。 顾有莲翻了个白眼,“因为他眼瞎!” 小麦更加不懂地皱眉眉头,“可是,已经有厉害的医生给他治好了。” 顾有莲此时说了一句特别有哲理的话,“有的人虽然眼睛瞎了,但他什么都看得见,有的人虽然眼睛看得见,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瞎子!” 顾钧成:…… 这句话,小麦更加不懂了。 顾钧成倒是说她姐了,“姐,看来你跟着林清屏这几年没白跟,说话都跟哲学家似的了。” 顾有莲哼道,“所以我说你眼瞎!” 虽然这个弟弟眼瞎,但顾有莲还是不忍心他和瓶子就这么散了,骂了,也气了,第二天一早,顾有莲把剩下的生烧麦都给蒸了,而后,来敲顾钧成的房间门。 仰面躺着望天花板的顾钧成闷声问,“谁?” “我!”顾有莲在外面中气十足。 “在睡觉。” 顾有莲才不信,“你每天起得比鸡还早,你这个时候还在睡觉?再不开门,我就闯进来了?!” 顾钧成是知道他姐的泼辣劲的,有些头疼,但还是起床开了门。 “今天怎么不去晨跑?”顾有莲盯着他,发现他一身穿得整整齐齐的,却又不出门。 “累。”顾钧成答完一个字,又打算躺回去,被顾有莲揪住了耳朵。 他都一米八几的大个了,顾有莲揪他还要踮起脚尖。 “你累?你是怕遇到林清屏吧?没想到啊,我顾家竟然出了个孬种!” “我怎么是怕这个?姐,你先放手!”顾钧成被拧得弯了腰。 “给我下来!”顾有莲一边揪着他耳朵不放,一边往楼下走。 顾钧成哭笑不得,他姐真的越来越彪悍了,从小到大,他都是家里的中心,他姐只有围着他转的,哪里这么凶过? 被揪到楼下,顾有莲塞给他一包烧麦,“把这个拿去,给林清屏送去,让她带着路上吃。” 顾钧成打开一看,立刻把东西扔到一旁,“我不去!” “不去?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告诉你,你要敢把陈夏那个东西给弄进门来,我们姐弟算是完蛋,从此以后,你别登我家门!” 这边顾家姐弟一大早就吵闹个不停,林清屏却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回去调研了。 回去的火车仍然是9个多小时车程,赵大姐给她煮了鸡蛋、蒸了馒头,还给她带了肉干和咸菜,让她在路上吃。 咸菜她是认得的,是她婆婆刘芬做的没错,每年每隔一段时间,婆婆的包裹都会装着各种酱菜腊菜寄到家里来,这些应该是最近寄来的,老人家还不知道她和顾钧成的事…… 林清屏什么也没说,把东西带上就准备出发。 门外停着一辆车。 她一出现,车门就开了,车上下来一个人——何辛。 “林同学!”何辛笑着向她招手。 她没想到何辛会来接她,这车不是出租,看起来像何辛家里的车,何辛家是做什么的,她还真是不了解。 何辛大步走过来,要接走她手里的行李,“我来一个个接你们,先接你,再接钟晓晓,最后去接我们组的。” 原来是接她们每个人…… 林清屏没拒绝上车,但是就不麻烦何辛提行李了,笑着礼貌地说,“不用,很轻的,我自己能拿。”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林清屏。” 熟悉的声音,但林清屏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个声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她了…… 她扭头,只见顾钧成手里拿着个牛皮纸包的包裹走了过来。 “我姐给你的。”顾钧成把包裹给到她空着的那只手里。 第279章 我是你前夫 林清屏想起来了,顾有莲说过,要蒸几个羊肉烧麦给她路上吃,想必就是了,只是,这让顾钧成拿出来的意图,也很清楚。 但顾有莲这招明显使错力了,现在不是顾钧成害羞不敢来见她,给他个借口,而是,他根本就不想见她,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多见面、再见面,都不过是烦忧而已。 林清屏淡淡说了声,“帮我谢谢顾姐。” 顾钧成“嗯”了一声,却站在那里不走。 何辛十分识趣,见状忙道,“我去车上等你。”说完,便拎着她的行李去车上了。 人行道上,只剩了林清屏和顾钧成。 “你还有事?”林清屏如同看一个陌生人那样问。 顾钧成抿了抿唇,“我等志远,一会儿送他和小麦去上学。” “哦,好。”既然这样,林清屏就准备上何辛的车了。 结果,一声“林清屏”又把她叫住了。 不是没事的吗? 只听后面的人道,“林清屏,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林清屏转身,冷静而平淡,“说吧。” “林清屏。”他走近她,微微蹙眉,“你要好好过日子,就好好过,不要吊儿郎当,把作风问题不当一回事。” 作风问题? 林清屏都气笑了,他有什么资格来说她的作风问题?他自己作风好得很啊! “我作风问题怎么了?你倒是说说看?”林清屏冷笑着逼问他。 他脸色很是严肃,“跟男同志交往,要一心一意,不要脚踏两只船!” 脚踏两船? 林清屏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这是误会她和粱嘉琦、何辛都有关系了。 林清屏乐了,笑吟吟地问他,“那你觉得,是粱嘉琦好?还是这位何辛同志好?” 顾钧成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憋了半天,瓮声瓮气地回,“不知道!” 林清屏更觉得好玩了,笑问,“你说啊,我也发愁呢,不知道哪个更好。” 顾钧成竟真的皱眉思索起来,“粱嘉琦咋咋呼呼,不够稳重,这位我了解我不多,但看起来年纪太小……” 林清屏真的觉得挺离谱的,不管怎么说,顾钧成也是她前夫,这个当前夫的竟然帮她参谋起下任来了。 她的笑容里便带了嘲讽,“所以呢?谁都不如你是吗?” 顾钧成一怔,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那倒也不是……” “顾钧成。”林清屏淡笑着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生活啊?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你凭什么来指点我的生活?我跟两个还是三个还是四个男生同时交往,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钧成脸色愈加黑沉起来,“你也说了,我是你前夫。” “那又怎样呢?前!前!是前了!”林清屏数遍重复着这个字。 “既然是前夫,那也证明我跟你有过一段亲人的日子,不管我记不记得,我总希望你好就是了。”他突然变得一本正经,开始给她讲,某某某和某某某,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定了流氓罪,某某、某某和某某,又因为三角关系,女的被情人杀害,身首异处,某某某…… 开始摆事实,讲案例,喋喋不休。 林清屏鲜少见到他有这样话多的时候,忍不住打算他,“停停停!你这是盼着我好?” 他一脸严肃,“我这是提醒你。” “谢谢您嘞!”林清屏语气里带着嘲弄,“顾团长,我不是你的兵,不想听你做思想工作!我怎么样,也跟你没有关系,我们各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林清屏转身朝何辛的车走去,走了一半,又停下脚步,回头,发现顾钧成还在看着她。 “顾团长。”她笑,“你的夏夏最后没跟你吗?真可惜啊,你的眼睛都治好了怎么她也不跟你呢?是我付的钱不够多吗?” 她看见顾钧成的脸在这一刻绷得铁紧。 这句话伤到他了吗? 他心心念念的,一心维护的青梅竹马,不过是一场交易。 他说,陈夏不会瞒着他任何事,那他得知陈夏是为了酬劳才每天去探视他,他心里可曾痛过? 不过,痛与不痛,都和她不相干就是了。 “顾钧成,祝陈夏回到你身边。”她轻道,“如果不回,那也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幸福。” 就这样吧!大清早的,已经啰嗦得够多了。 林清屏上了车,后视镜里,依然看得到顾钧成的身影,站在她家门口。 “他是你……”何辛看着后面那个一直站着不动的男人,问她。 林清屏也不隐瞒,直接说,“前夫。” 这么坦率的答案把何辛震得好一会儿缓不过来,不过,学校里不乏已婚的同学,当然也就有离婚的,他很快恢复自然,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惊讶,我以为你单身的。” “没事,我连儿子都有了!”林清屏更加直爽起来。 何辛已经看见从院门里出来的男孩了,和门口站着的男人汇合,两人说着话。 但这男孩的年纪…… 算了,他还是不瞎琢磨人家的隐私了。 林清屏也看见志远了,父子俩并排,往顾有莲家里而去,这肯定是去接小麦了,顾钧成就是来等志远的,没错。 何辛的车渐渐开远,转弯后就再也看不见那父子两人了。 在接了另外两个女生以后,何辛家的车就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火车站。 四人顺利登上火车,座位还是在一起。 钟晓晓和另一个艺术系的女生都还没吃早饭,林清屏便把顾钧成给自己的羊肉烧麦拿出来给她们吃。 她真的以为是顾有莲蒸的羊肉烧麦,可当她把牛皮纸包打开,里面包的怎么是包子? “哇,好香!”钟晓晓感叹。 怎么不香?这是早上现包,新鲜出炉的包子吧?有点像她家从前周末吃的那种,顾钧成一大早出去晨练买回来的,皮薄,里面肉馅的油都浸到包子皮里来了,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可是,不是羊肉烧麦吗?!!! 何辛也带了吃的,当林清屏看见居然还有自己甜品店的糕点时,忍不住笑了,尤其何辛还一个劲地向她们推荐,这家甜品多么多么好吃,他昨天排了多久的队才买到。 “来,林同学,你尝尝,看好不好!我家里姐妹都为这家糕点和茶饮疯掉了。”何辛第一个分给林清屏。 自家的东西,林清屏肯定要夸啊!哪怕昧着良心也要夸!何况,本来就是好东西! 钟晓晓她们两个也是赞不绝口,还找何辛要地址,打算周末带孩子去。 还是另一个女生发现了,“这,不是我们学校后门那家清茶的吗?” 女生看了眼林清屏,笑何辛,“你还排队?你还推荐给她?你知不知道,有她在,你想吃什么有什么呢!还排队!” 钟晓晓也愣了,“林清屏,这真是你店里出的?” 钟晓晓几乎没去过林清屏开在学校后门的店。 林清屏有些不好意思,点头承认了。 何辛尴尬了,笑道,“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钟晓晓也连称乖乖,她知道林清屏那家开在学校后面的店生意好,但是只以为就是家小店,万万没想到还能把店开到首都百货去!顿时看林清屏的眼神都冒星星。 在何辛和钟晓晓崇拜的眼神里,林清屏都忍不住脸红了,赶紧把话题转到他们的调研课题上。 这次调研可不仅仅是玩,她们回去要写调研报告的,甚至,毕业论文的方向也可以在这次调研中找。 四人聊着学业,九个小时的时间,也没有那么难熬。 有了这次火车之旅,他们四个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些,艺术系那位女孩叫龚静,性子活泼,经常在饭点来找林清屏和钟晓晓,何辛通常也会一起来。 调研的最后一周,是自由采风,学生们根据自己的需要,结伴而行,在当地去采自己需要的材料,以补充自己调查报告或者论文的内容。 钟晓晓要跟林清屏一起,何辛和龚静也加入进来。 他们组成了一个四人小组,虽然专业不同,但一起商讨调研对象是没问题的,具体到调研的时候各自针对不同的问题寻找答案就是了。 这日,他们从最大的石窟群下来,已经是傍晚,又累又饿的一天,四个人在城里找了家小饭馆,打算随便吃点就回去洗澡休息,第二天他们还有重要行程呢! 他们要去找一位石窟艺术家。 但这位艺术家常年在为保护石窟遗产而努力,行踪不定,总归不是在这个石窟就是在那个石窟,或者,在探寻是否还有不曾发现的石窟遗迹。 这次好不容易打听到踪迹,在某座山里暂居,正在维护那边的石窟。 太累的时候反而没有胃口,四人一人点了一碗刀削面,边吃边聊。 林清屏却莫名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她四处看看,确定没有认识的人,大概是错觉吧。 “快吃。”她说,“吃完睡觉去,我都快累出幻觉来了。” 林清屏真的以为她第六感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是幻觉,直到她去结账时,店老板不收她的钱。 林清屏还觉得奇怪呢,这家店以前也不是没来过,老板都收钱了呀,怎么这次不收了? “嫂子!”随着一声响亮的称呼,一张年轻的笑脸出现在她面前。 竟然是小田…… 这突然从后厨跳出来,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但她也高兴就是了。 她这个人分得很清,一码归一码,不会迁怒别人。 比如,她跟顾钧成不好了,但她依然跟顾有莲好,也不阻止志远跟他顾爸好,那现在,再见小田,心里只有再见故人的喜悦,当然顾钧成这三个字还是从心里闪过的,毕竟她记忆中小田的出现总是跟顾钧成一起,只是,这一闪而过的名字很快被异地遇故人的喜悦代替。 “你怎么在这儿啊?小田?”林清屏高兴地问。 “这是我家啊!”小田咧着嘴笑,“我回来探亲的,这是我爹娘。” 小田指着店老板。 难怪…… 所以根本不是她的幻觉,的确是有人在盯着她! 小田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才看着就觉得像,不敢认,你走过来,看得清清楚楚才确定是嫂子您。” 小田父母也是实在人,对于这么些天收了林清屏饭钱很不好意思,“不知道是小田朋友,不然,怎么也会收的,往后就来家里吃饭,叔婶给你做,就跟自家人一样!” 林清屏怎么好意思白吃? 别说往后了,就今天这一顿,她也是非给钱不可的,谁家做生意不是做生意? 结果,小田家里人拗不过,钱倒是收了,给了她一大堆土特产,让她带回去吃。 林清屏心说,这下好了,远远超过面钱了,还不如不给呢。 盛情难却,最终,林清屏从饭店出去的时候,是满载而归的。 就因为带的东西太多了,她竟然落下了一个笔记本在店里,上面记了今天采风的笔记,吃饭时聊天,她拿出来就几个问题和他们仨讨论,结果,忘记带回来了。 钟晓晓已经在洗澡了,林清屏心里着急,怕万一丢了就麻烦了,自己单独就出去了。 出门,却遇见何辛。 何辛刚好是来找林清屏借今天的笔记的,一听,落在饭店了,马上和林清屏一起去找。 晚上起了风,风里带着些许沙粒,林清屏眼睛一疼,就进沙子了。 她停下脚步,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沙迷了眼?我给你吹吹?”何辛盯着她的眼睛道。 林清屏摇摇头,“我闭会眼睛就好了,吹没有用。” 这是她自己的习惯,她挺怕吹眼睛的,对方还没吹呢,她就先闭上了,所以,吹眼睛这个法子对她没用,倒不如她自己闭一会儿眼,让眼泪把沙粒冲出去。 只是,何辛过于关切了,她闭着眼,何辛隔得她近近的,观察她的眼睛,远远看去,两人似重合在一起。 而此时,却有人朝这边走近。 好一会儿,林清屏眼睛好了,只是泪眼婆娑的,像哭过一样,睁开眼,只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人,一脸怒气。 第280章 你帮着他?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又是顾钧成? 怎么离了婚,这见面的频率还咔咔上升? 平时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他这满脸怒火是为了什么? 林清屏正想着呢,顾钧成大步走过来,将手里的一本笔记本甩给了林清屏,目光却含着怒火盯着何辛。 何辛警惕心起,开始步步后退,“你干什么?” 顾钧成脸色黑沉,眼里的愤怒燃成了烈火,却是一言不发。 林清屏也察觉到不对劲,急问,“顾钧成,你想做什么啊?” 顾钧成没看她,只盯着何辛,直到把何辛逼到墙边,无处可退。 何辛后背靠着墙,“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顾钧成却忽然拎起了他的衣领。 “顾钧成!”林清屏在一旁大声呵斥起来。 “你欺负她?”顾钧成的声音里透着阴沉与狠辣,眼睛更是深得见不到底。 何辛懵住了。 林清屏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这个架势,林清屏看得出来,他是要揍人的了!她不是没见过他揍人,比如从前在服装厂的时候,再比如…… 总之,他现在的样子就是要揍人的前奏,而且,从前的任何一次眼神都没这次可怕。 “你到底在做什么呀顾钧成!”林清屏拼命挤,挤进他和何辛中间,逼得他松开了揪着何辛衣领的手,“顾钧成!你来这里发什么疯啊!” “我发疯?”顾钧成仍然是怒气冲天的语气,“他欺负你,你说我发疯?” “他什么时候欺负我了?”林清屏死死按着他肩膀,把他往后推,让他离何辛远一点,一边还对身后的何辛说,“你快走!快走!” 何辛还不肯走,反而来拉林清屏,“你先回屋去,我来和他说。” 要打就打一架! “把你的手拿开!” 何辛的手刚碰到林清屏衣服,就遭到一声怒吼,手上也挨了狠狠一下。 “顾钧成,你凭什么打人啊?”林清屏唯恐顾钧成真的和何辛打起来,由推他肩膀改为死死抱住他,连他的手臂一起抱住,回头劝何辛,“何同学,你先走吧,这事儿应该是误会了,我来和他说清楚。” “可是你……” “他不会打我的。”林清屏知道他的担忧。 可这一句“他不会打我的”说出来以后,林清屏明显感到她抱着的人僵硬了一下。 她顾不得去想那么多,只想把何辛先叫走,自己来面对,“何同学,真的没事,你先走,我知道怎么跟他说。” 何辛看着林清屏紧紧抱着顾钧成的模样,再想到他俩是前夫前妻的关系,自己在这可能确实不方便,点点头,“行,那我就先走,你自己小心。” 何辛其实没打算走远,只转了个角,不近不远地看着,如果顾钧成动手打人,那他就要冲出去帮忙的。 何辛走了以后,林清屏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过于紧张,又用力地阻止顾钧成,这会儿胳膊都有些发酸,整个人也有些发软,一时,忽略了自己还趴在顾钧成身上。 等到周围没了动静,顾钧成也一动不动地站着,她才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这姿势有点不妥。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为避免尴尬,质问顾钧成,“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打人?” 顾钧成默了默,弯腰拾起地上的笔记本,“给你送这个。” 是她的笔记本,刚才顾钧成甩她身上了,但是,因为她急着分开顾钧成和何辛两个人,一时情急,本子掉地上去了。 林清屏接过来,翻了翻,里面的笔记并没有污,放了心,“我问你为什么要打人?” 顾钧成提起来仍然是带着气的,“他刚刚不是强迫你?” 林清屏真的觉得莫名其妙,“他强迫我什么啊?” “我看见了……”顾钧成似乎不愿意去讲述这件事,“他对你……不礼貌。” 顾钧成讲得很委婉,但她听懂了,应该是觉得刚才何辛靠得太近,非礼她了,她只能无奈地解释,“他没有对我不礼貌,是我……” “是你愿意的?” 林清屏愕然,她是想说,是她眼里进了沙子,什么叫她愿意的? 她这短暂的一愣,顾钧成脸色都变了,“你都哭了你还是愿意的?” 原来他以为何辛强迫亲近她,把她弄哭了…… “不是,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我没有哭。”林清屏觉得挺累的,本来今天去石窟群,体力就耗尽了,刚才又跟他斗牛似的斗了一番,更加累,连这样解释着心理也都感到累,她和他都离婚了,她还有必要跟他解释什么吗? 她往墙上一靠,让自己疲惫的身体有个支撑。 “那,是我误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林清屏疲惫得都不想多说话了,只叹道,“顾钧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啊?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我怎么样真的不关你的事!” 顾钧成脸色微微一变,冷冽的声音里便带了自嘲,“是啊,我一个当兵的,当然粗鲁,比不得你们,斯文风雅有文化。” 林清屏心里顿时被扎了一下,刚才她说这话是有些过分了,他在力量上确实比一般人强,但说他没文化,她都说不出口,他在部队从来就没落下过学习,文化水平不比他们这些大学生低,而且,来首都进修大学课程,学的那些东西,虽然他从来不跟她说,但她猜测,肯定也是尖端科学,不然,派他来进修干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清屏无奈又无力,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来这里了?” 顾钧成也深深呼吸,压下那些涌动的情绪,“小田休探亲假,先去看的我,然后回家来,我跟着他一起过来的。” 原来如此…… “你的笔记本落店里了,小田捡到,我就给你送来了,怕是你很重要的东西。”他又道。 林清屏点点头,“谢谢。” 两人相对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林清屏道,“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休息了。” 但林清屏应该是太累了,靠着墙准备站直的她,脚下却一崴。 顾钧成立刻伸手把她撑住了。 林清屏低头看着扶着自己手臂的手,无言。 “很累吗?”他问。 林清屏点点头,“是有点。” 忽的,她感觉到一只手,在自己鬓边轻抚,竟是在整理她掉下来的那些乱发。 她躲闪了一下,但是她就在墙边,退无可退,顾钧成的双臂撑在墙上,反而将她圈住了。 她眼角还是湿的。 因为刚才进沙子的缘故。 他的手于是又抚上她眼角。 粗糙的,带着干燥的暖意。 她想躲,却被他圈着躲不了,她有些烦乱,扭过头,“顾钧成,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开我!” 他没有再说话,指尖沾上她眼角的湿润。 “林清屏。”他忽然说,“往后的日子,你还会哭吗?” 林清屏一怔。 这没来由的问题,什么意思啊? 但是他问,她决定回答。 她想了想,郑重其事,“不会了,因为,会让我哭的那个人,已经从我生活里退出了,以后,我会越来越好,不会再哭的。” 说完这句,她用手却推顾钧成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手臂。 这一次,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她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再也不管外面站着的这个人怎么样。 而一直躲在暗处的何辛,也默默离开了。 月光下,便只剩了顾钧成,默然伫立。 林清屏回屋以后,钟晓晓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刚刚你去哪里了?” 林清屏举了举笔记本,“笔记本丢店里了,去找了回来。” “哦……”钟晓晓坐下来。 林清屏知道她在等自己先睡,便道,“你先睡?我去洗澡。” 钟晓晓忙点头,“好。” 这一次,林清屏洗完澡回来,倒是发现钟晓晓已经进被子里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林清屏摇头而笑,她现在已经知道钟晓晓总是让自己先睡的秘密了:因为,钟晓晓贴身穿的衣服都是破的,她不想林清屏看见。 她也钻进被子里,打开笔记本,重温今天记笔记的内容,无端的,笔记本的页面上却出现顾钧成的脸,举着这本笔记本,愤怒地朝她走来。 她翻一页,把他的脸折过去,然而,几行字以后,页面上又出现他指尖沾着自己泪水的样子,问她:林清屏,你还会哭吗? 林清屏将笔记本一关,闭眼睡觉。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第二天,林清屏一大早就出发了,因为要去更深的山里去寻找石窟传人,而且要当天来回,必须得抓紧时间。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他们在一所荒芜的石窟附近找到了这位传人。 林清屏想听他的传奇故事,何辛他们艺术系的想了解石窟艺术,这位石窟艺术家很愿意说给他们听,也很高兴,有更多的年轻人来关注石窟遗产。 非常尽兴的一次人物采风,如果不是时间有限,他们会谈得更多,但再耽搁下去,只怕下山要走夜路,他们不得不告辞。 山里的天气,却是说变就变。 下山的路走了一半的时候,原本还亮着的天忽然就黑了下来。 林清屏一看,有点着急,“我们要快点了,可能要下雨。” 可是,他们的脚步再快,又怎么赶得上天气的变化? 走了不过一里地,天就下起了大雨,云层也黑压压地压过来,还夹杂着黄沙,天地间一片灰蒙蒙,前路都看不清了。 他们的背包里有带伞,但根本没有用,大风把伞吹得东倒西歪,根本握不住,大雨瓢泼,身上早湿成了落汤鸡。 “你们小心!”何辛作为唯一的男生,深感责任重大,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扭成绳,四个人抓着走,以免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失。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他们再小心,也挡不住突如其来的坍塌。 这一场大雨,导致山体滑坡。 他们踩着的地面突然就下陷了,四个人脚下一空,随着滑坡的山石滚落下去。 林清屏只觉得痛,不知道是身上皮肉划破的痛,还是石头砸伤的痛。 所幸这山路不算高,他们没有滑下去太远就停下来了。 “林清屏!龚静!钟晓晓!你们还好吗?”能见度本来就低,他们四个又摔得七零八落,何辛试了试,没能站起来,应该脚受伤了,只能在大雨中大声喊她们的名字。 “我还好!”林清屏忙应道。 紧接着,钟晓晓和龚静也给了回答。 他们四个都滑下来了,但应该都在附近。 “你们看看,能不能动?不能别勉强,免得二次受伤。”林清屏喊道。 她自己试了试,好像是没法站起来了,手也撑不起来,没有力量。 大雨持续地浇在她身上,打在她脸上,豆大的雨点,生生的疼。 “我能动。我可以站起来。”钟晓晓说。 “我好像不行……脚疼……”龚静的声音听起来很虚。 四个人,三个人受伤。 钟晓晓天大的本事也没法把他们弄出去。 “钟晓晓。”何辛在大雨中喊着根本看不见在哪个方向的钟晓晓,“只有你能动,你能不能走下山去,帮我们求救?” 倾盆大雨里的钟晓晓一身湿透,脸色苍白,她知道只有她能去,可是,这样大的雨,根本看不见下山的路,很有可能她走在哪一条路上,会再次遭遇滑坡或者落石,到时候她一个人,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在哪个山沟里都有可能…… 再者,就算她顺利下山了,她也未必能再找回来…… 但是,她是唯一的希望。 “好!我去!”钟晓晓下定决心,爬了起来。 “别!”林清屏阻止了她,“这样大的雨,你去哪里求救?回头你再摔在哪个地方,或者再有滑坡,你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可是……” “没有可是!晓晓,就算要去,也要等雨停!等雨停了再找下山的路!” 在林清屏的坚持下,四个人终于达成一致,等雨停,再看看情况,是否让钟晓晓独自下山。 然而,没有等来雨停,却等来了急骤的降温。 山里的气温,突然骤降了十几度。 他们的衣服本来就湿透了,气温再骤降,他们很快就冷得受不了。 钟晓晓这个唯一能动的,想升个火给他们取暖,但是火根本点不着。 “晓晓……”何辛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哆嗦了,上下牙齿打架,“没用的,我们几个必须想办法了,不然,夜越深,温度越低,再冷下去,我们有可能会冻死在山上。” 第281章 林清屏!是你吗? 何辛说得没错。 林清屏记得上辈子就听过这样的例子,山里昼夜温差大,如果遇上天气不好,很有可能外面是暖春盛夏,山里就是寒冬,她记得她有位朋友是驴友来着,徒步大山,就遇到过这种情况,更何况,现在本来就是倒春寒的时候。 龚静已经害怕得要哭了,“怎么办呢?我们能想什么办法呢?我们又走不了。” “我可以。”何辛道,“我可以单脚。” “何辛!”钟晓晓朝着何辛声音的方向奔过去,“你真的可以吗?” 林清屏听了后决定再试一次,但是,她的手应该出问题了,只要一用力就钻心地疼,但是,不管怎样也要试试,疼也好,伤也好,总比死在这个地方强! 她忍着痛,一只手撑地,一手勉强抬起来,去抓身边的一棵树,刚一用力,她的手和脚都开始剧痛。 整个人都痛得打颤。 可是,得忍! 无论如何都得忍! 今天就是爬,也要爬出山去! 凭着这股坚忍,她摇摇晃晃的,咬紧牙关忍痛一点点站起…… 最终,她靠在树上,喘着气,虚弱却又坚定,“我也可以,我站起来了!”她也是一只脚能用力,另一只脚只要一碰地面就疼。 “林清屏!”钟晓晓兴奋地在黑暗中喊她。 雨丝密集,黑蒙蒙的天,钟晓晓刚刚把何辛扶起来,听见林清屏的声音,高兴地跑了过来,“我来扶你!林清屏!” “不用。”林清屏靠在树上,终于看见暴雨中钟晓晓模糊的样子,非但从头到脚湿透,而且一身全是泥,脸上头发上也全是泥,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走出去,是保命,“晓晓,你去看看龚静,不行的话,你能背得起她吗?” “我能!我铁定能!”钟晓晓用力点头。三个人她没办法,但一个人她就是死也要把人背出去! “好!”林清屏望着暴雨中不知何处是终点的山路,咬牙,斩钉截铁,“那我们,就走出去!” 这走出去的路何其艰难。 钟晓晓背着龚静走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看得人心惊胆战,唯恐一个不小心,两人就跌成了一堆。 林清屏和何辛都只有一条腿能走,路上这么滑,根本无法稳住,只能两人搀扶着,互相支撑。只庆幸雨渐渐小了,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 四个人跌跌撞撞沿着山谷往前走,钟晓晓和龚静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 第一次摔倒的时候,钟晓晓很是愧疚,一叠声地对龚静说对不起,龚静本就受了伤,再次摔倒,伤处加倍疼痛,但她怎好意思怪钟晓晓,明明自己才是大家的负担…… 她也赶紧忍着痛对钟晓晓道歉,都是因为她,害钟晓晓也摔跤。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之后,只见钟晓晓背着龚静跌了一跤又一跤,一开始两人还客客气气道歉,后来,就变得习以为常,虽然仍然很痛,但心里都憋着一股子要走出山谷的气,也不费多余的力气去客套了,摔倒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再摔,再爬…… 林清屏和何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路走也是一路摔,他们还两个都受了伤,再次爬起来要比钟晓晓和龚静艰难得多。 但没有人敢说放弃,反而在相互鼓励相互打气。 龚静说,“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狠狠吃一顿大餐,牛肉羊肉吃个饱!要烤一只整羊腿!” 饥寒交迫的四个人听了,纷纷开始憧憬自己要吃的美食。 林清屏喘着气,“好!等我们出去了我来请客!请大家吃个肚皮撑圆!” 话音刚落,就听钟晓晓一声轻呼,又摔倒了…… 这一次,好像挺严重,钟晓晓没能站起来。 “我的脚好像……”钟晓晓试了试,再次跌落回泥地了。 本来就一直在硬挺的龚静终于崩溃了,哭了起来,“晓晓,你自己还能走吗?哪怕像林清屏他们那样一只脚走呢?能的话,你们不要管我了!你们先走,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到外面找到了人,再回来找我!” “不可能!” 这次是另外三个人异口同声。 绝对不可能的!不可能将任何一个人单独留下,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我们四个人,必须同进退!一个人都不许少!”林清屏道。 龚静哭着摇头,“没用的,我只会拖累你们,不管我,你们三个人还有机会,有我拖后腿,我们四个都得死在这!” “不许说死!没有人会死!”林清屏立时纠正她,“我们暂时休息一会儿,也许,我们离出山不远了呢?” 龚静忍着哭,拼命摇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离出山不远呢?他们走得多慢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走多远…… “好像有人在喊!你们听!”何辛忽然道。 所有人屏息静气,果然听见有声音,一声声地,急切而悠长。 “好像是喊你的名字,林清屏。”钟晓晓也听见了,“是……是你爱人吗?” 林清屏当然听见了,而且,听得比谁都清楚,都真切,毕竟,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都不用她回应,钟晓晓比她更积极,大声喊,“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顾钧成的喊声停顿了一下,继而更大声地响起,“林清屏!是你吗?” “是!是我们!我们在这里!”龚静也跟着大喊,已经崩溃过的她,哪里还管认不认识,只知道他们得救了!有人来救他们了! 何辛用手指做哨子,用力吹响。 清越的哨声回荡在山谷,林清屏终于看见有手电筒的光在他们头顶照亮。 他们是随着滑坡滑下山谷的,受伤后没有力气再爬上路面去,一直在山谷下走,此刻,电筒的光照下来,上面人影绰绰,来了好几个人,但林清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最熟悉的那一个。 那一刻,林清屏忽然明白了一句俗语“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的意义。 有些人,一旦进入过你生命,哪怕只像风一样在你眼前掠过,你也能闻出不一样的气息,随着往事一起,在萧瑟彻冷的夜里,涌出希望的暖意。 第282章 黑暗中他的眼睛 “林清屏!你在不在这里?你答应我一声!”他从上面下来,顺着陡峭的斜坡,手电筒的晃啊晃的,有几束从林清屏身上扫过。 林清屏看着他,想答应,但张了张口,却莫名地,没能发出声音来。 是钟晓晓替她答的。 钟晓晓用力挥着手,“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林清屏也在!”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她还活着!是活的!” 林清屏:…… 是活的…… 而后,她便看见那束光飞一样地往下冲,一直冲到她面前,照亮她眼前的黑夜,他的脸也明亮清晰起来。 黝黑的肤色,坚硬的轮廓,比光更亮的,是黑暗中他的眼睛。 “林清屏。”他微微喘息,目光坚定,“我背你走!” 林清屏没有说话,他似乎怕她拒绝,眼神一沉,加了句,“这是命令!” 简短,有力,掷地有声,一如他在部队发令时那样,不容置疑,不容反对。 他转身,背对着她,“上来。” 林清屏抬了抬手,只抬起来一只,另一只很疼,她这么站着,她的脚也在疼。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动静,回头一看,忽然意识到一点,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是的,我们都受伤了,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或者骨折……”钟晓晓还坐在地上,抢着说。 顾钧成打量了一下林清屏,声音都变了,“那你还走这么远?还站得笔直?” “我们只是,不想等死……”何辛在林清屏身后解释。 “怎么可能等死!”顾钧成怒喝,“我肯定会来的!” 遇险四人组:…… 这话说的,谁知道你会来? 顾钧成蹲下来检查林清屏的伤。 林清屏一身泥泞,衣服裤子全都被泥裹着了,但顾钧成多年从军经历,这样的情形也不是没遇到过,将她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确定她手和脚,估计都有问题,不是脱臼就是骨折了,但好在两腿膝盖都没事。 ”团长,他们三个估计也受伤了,我们怎么带他们回去?“小田有些发愁。 ”稍等。“这句话是对林清屏说的,说完顾钧成叫上小田和另外两个年轻人,一人附近折了几根竹子,然后拼在一起,飞速把它们扎紧,这就做成了一个竹担架。 ”你们出两个人,把这两个女生抬着走,另一个背男生。“顾钧成安排道,当然,他自己,就背林清屏了。 本来龚静一直在哭的,顾钧成他们几个出现以后,到短暂离开去附近找竹子,以及扎竹担架,整个过程,龚静再也没哭了。 当龚静和钟晓晓被抬上担架,两人终于彻底放松。 钟晓晓还说龚静,“现在你终于不害怕了吧?也不哭了。” 龚静有些不好意思,“看到他们来就不哭了,不是说林清屏爱人是军人吗?那还有什么怕的?” 山里冷,顾钧成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林清屏穿上,然后,蹲下身,将林清屏轻轻松松背在背上,大步走着,还大声道,“那个男生,你的手能动吧?能动就拿着手电筒,给我们照亮。” 钟晓晓忙道,“我的手也能动,我也可以给你们照。” 钟晓晓话说完,小田就把手电给了她。 小田再看团长的外衣在林清屏身上,也懂了,他们这四个人又湿又冷,只怕要生病,于是也脱了自己的棉袄,给两个女孩盖上,还红着脸说,“暂时暖和一下,别嫌弃。” “你自己呢?”龚静和钟晓晓怎么会嫌弃?还担心他呢。 “我没事,我们身体棒着呢!”小田说着,就已经和同伴一起,一人抬着竹担架一头,跟上顾钧成的步伐了。 林清屏一直很安静。 顾钧成来救她,她没有抵触,也没有再和他杠,更没有为了不让他背,去和钟晓晓争担架。 她一直都很配合,也很听话。 此时,趴在顾钧成背上,听着他们说话,承认龚静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看见他来的那一刻,就什么都不怕了。 哪怕他是前夫,哪怕他不再记得她,哪怕他甚至为了陈夏说过伤害她的话,但是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他既然来了,就肯定会救她的,而且一定能救她出去的,哪怕她是个路人,他也会,何况,她是他前妻。 这是他的操守和人品决定的,跟他们是什么关系无关。 他们的聊天还在继续。 钟晓晓很好奇,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钟晓晓还这么形容他们。 顾钧成反正是一声不吭的,但是小田会说。 “我们团长知道你们要进山啊!你们不是在我家店里吃饭的时候说过吗?团长听见了的。今天下午的时候,天上的云就有了变化,我爷奶和爹娘都是很有经验的了,看这云,就说只怕晚上会下大暴雨。我们团长就担心了,下大暴雨山里会滑坡,或者落石,我们就进山了。”小田说得仔仔细细,当然,没忘记句句把团长的担心和关心表露出来。 顾钧成本来闷头在走路的,听小田说个不停,冷声打断,“说够了?别添油加醋胡说八道。” 小田不敢再说,但嘴里却小声嘀咕了一句,“哪里有胡说吗?下雨前,我们家门口的蚂蚁急着搬家,你不也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 钟晓晓听得忍不住扑哧一笑。 林清屏却没有笑出来。 也许是她太累了吧…… 她这么趴在顾钧成背上,随着他走路的节奏一颠一颠的,颠得她人都有些昏沉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时远时近的。 她想强撑着不要睡着,好几次都迷糊了,但又用意志力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但是,人的意志力有限,最终,还是没能抗过身体的疲倦,林清屏意识一松,倒在他肩头就睡过去了, 哪怕是在这样风寒雨冷的夜里。 哪怕她刚刚遭遇过生命攸关的危险。 哪怕,她满是泥泞,趴着的是前夫的脊背。 也没能抵御弓弦拉满后骤然放松的疲惫。 在彻底睡着前的那个瞬间,她想的是:算了,睡吧,他是顾钧成…… 第283章 哪哪都看过的 林清屏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 她躺在病床上,头昏脑涨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可能是什么地方,以及,之前发生了什么。 能感到双手和一只脚都被裹得厚厚的,她不知道是纱布还是石膏,没法活动,也不敢活动。 “晓晓?龚静?”她转动头,发现这是个三人病房,但她看不清另外两个病人是谁,试着叫了一声,声音嘶哑无比,就这么转动一下,头也有些发晕,天花板在转。 “你醒了?你爱人刚刚出去。”旁边病床上陌生的声音回答她。 不是钟晓晓,也不是龚静。 “哦,谢谢。”爱人?顾钧成? 算了,懒得跟一个陌生人解释,她声音嘶哑得不行,讲话都费劲,也没那么多力气解释。 “哎!来了!”隔壁病床的病人又说,“同志,你媳妇儿醒了,正找你呢。” 听这语气,是顾钧成来了。 可是,她什么时候找他了啊! 果然,一道阴影迅速笼罩了她。 她闭着眼睛,有点不想睁开。 “林清屏?”他的声音便响起,紧接着,熟悉的干燥的手掌贴在了她额头,而后是自言自语,“怎么又开始发热了!你等等,我去叫医生。” 医生护士一阵进出。 她听见医生和他的对话。 “医生,到底怎么回事?晚上不是已经退烧了吗?早上起来也好好的,怎么会又开始了呢?”这是顾钧成的声音。 “不要急,感冒发烧有反复很正常,我们在给她用着药呢,等会儿她醒了,带她去照个x光,看看肺部有没有感染。”这应该是医生在说。 “是我哪里护理得不好吗?有什么要注意的麻烦您跟我说一下。” 医生都笑起来了,“你昨晚不是做笔记了吗?” 林清屏:…… 丢不丢人啊!就这么点事还做笔记! “可是……” “没事,同志,感冒发烧总得个三两天或者一个星期才能好,这中间有波动都是正常的,你放心好了,注意别再着凉,擦身的时候用温水,时间不要太久吗,动作快些。”这是女孩子的声音,应该是护士。 可这话里的内容却让林清屏愕然了:擦身? 他给她? 她想起来了,昨天自己在山里打滚,整个人都跟泥塑的一样,现在感觉身上还挺干净,难道是他…… 她闭着眼睛,愈加不想睁开了。 医生和护士走了,顾钧成回到了她身边。 面对着她坐下。 她听见他衣服的悉索声,和坐下来时,椅子的咯叽声。 而后,他的呼吸,也离她很近了。 也许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有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林清屏。”他声音压得低低的,“我知道你醒了。” 知道又怎么样? “你不想理我就不理,我把你的情况跟你说一下,你自己心里有个数。”他道,“你的左腿,踝骨骨裂,还好不是很严重,医生建议保守治疗,不做手术了,只给你打了石膏,左手脱臼,复位了,也打了石膏,右手大面积擦伤,包扎了纱布,昨晚受了凉,入院的时候发高烧,本来退烧了的,现在又有些热起来了。” 他一口气说完。 林清屏活过一辈子了,有些常识还是知道的,她这些问题都不大,但烦在行动受限,别说走路,吃饭都不方便了。 另外,她还担心其他人,“他们呢?” 不得不睁眼了。 “他们昨晚也一起进医院了,你宿舍的钟晓晓伤最轻,只是扭到了脚,但也有几天下不了地,本来想把你们放在一个病房的,医院病房紧张,另一个女孩严重些,要做手术,昨晚通知到了她家人,她家人连夜赶过来,今天早上把她接回首都去了。” 说到这里,就没下文了。 林清屏忍不住睁开眼,“何辛呢?” 顾钧成注视着她,半天没说话。 林清屏心里一紧张,不会有事吧? “他怎么了?你说啊!”声音忍不住就大了起来。 顾钧成眼神里一片暗沉,“说起他你就睁眼了?” 林清屏:……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林清屏现在真的捉摸不透他!凡是跟何辛有关他就不高兴!他到底几个意思? “那说了他又怎么样?你是医生?你会治?” “你……” 林清屏眼睛一闭,又不理他了。 真是气死了!居然还跟她杠上了! 良久,听见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与他性格格格不入的漫不经心,“就在刚刚,他家人也把他接回首都了。” 林清屏松了口气,只要大家都平安无事就行。 也许是见她还闭着眼睛不理人,他又加了一句,“他还好,小伤,和你差不多。” 林清屏心里便更加放心了。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眼睛睁开了,结果正对着他黑沉沉的脸,他还说了一句,“听见他没事就睁眼了?” 林清屏:…… “你多少有点病是吧?”忍不住骂出口了,只是怕吵到别的病人,低声咬牙骂的,不过,对于她来说,低声不低声也没区别,她喉咙本来就是哑的。 “钟晓晓那里有人照顾吗?”她白了他一眼,问。 “吃饭什么的,我多买一份就是了,小田把他娘叫来了,另外,拍了电报给她爱人。”回答关于钟晓晓的问题,他都很正常。 林清屏心里又松了一下,可能是脑子太乱的缘故,有句话不经思索就脱口而出了,“所以,我换衣服擦身什么的,也是小田他娘给帮忙的?” 她声音哑,又说得快,顾钧成隔她这么近都没听清。 “什么?”他倾下身体,耳朵贴近她。 林清屏:!!! 这么近,他发梢都扎到她了! “我说,是小田娘给我换的衣服吗?”她低声重复。 顾钧成这回听清楚了,扔给她两个字:“不是。” “你……”林清屏气得脸都红了,不是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这下怎么不说不要脸了?” 顾钧成忽然又俯身下来,贴在她耳边,耳语的声音道,“是你自己说的,我身上你哪哪都看过了,我想了想,那我应该也一样,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也应该是哪哪都看过的,有什么关系?” 第284章 回旋镖扎到自己 林清屏:…… 什么叫回旋镖,林清屏现在是懂了。 回忆她重生以来前前后后照顾受伤的他,她做过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现在都要还到她身上来了。 比如,一个受伤的病人怎么上厕所,怎么换洗,怎么吃饭,她从前各种“不矜持”地对他的,现在都要还回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 可是为什么啊顾钧成?就算陈夏不要你了,你也不能又考虑我这个前妻了吧? 话说,说因果,就因果,这因果马上就来了。 她一直打着吊瓶,她要方便了…… 她可以饿肚子不吃饭,也可以憋着不洗澡不换衣服,唯独这个是憋不住了…… 她偷瞧一眼顾钧成,终于三急战胜了一切,“可以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嗯?”他俯首听着,好像在说:我不就坐在这里给你麻烦的吗? “你帮我把小田娘叫来行不?”她只能麻烦小田娘了。 顾钧成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拉上帘子,俯身从床底拿起她需要的东西,准备揭被子。 “不要!”别说他现在已经是前夫了,就算还是从前的顾钧成,她这样当着他面方便,她还是会觉得尴尬的。 “你跟小田娘很熟吗?你就要叫她?人家照顾一个就够了,你不怕麻烦别人?”他道。 林清屏无言以对。 人在生病受伤的时候,可能会特别娇气些,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委屈。 你看,四个人受伤,何辛和龚静都有家人爱护,连夜从首都来把他们接走,钟晓晓虽然现在暂时是小田娘在照顾,但是也通知她家属了,人家很快就会赶到。 就只有她,什么都没有。 她重生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一个人,当这个人从她生命里离开,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爹娘不在乎她,现在更是断了联系;她唯一亲亲的亲人,是二妹,现在二妹在国外交流;再有就是顾有莲跟她关系好,可顾有莲是他的姐姐! 她还有好朋友,武天娇和梅丽,但是,哪有把人叫到这里来照顾她的理? 她想起来了,上一世为什么明明知道她爹娘和弟弟都在吸她的血,她也心甘情愿,就是因为,她是一个人啊…… 她那么孤单,她渴望亲情,明明知道他们要的是她的钱,她也拱手送上,就是希望她送上去的钱,能换来一点亲情,在自己最需要最孤单的时候有人陪伴,而且,那时候她是真的相信,他们会…… 感伤的情绪一来,眼泪就有些关不住了。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默默把眼泪蹭掉。 顾钧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别把我当前夫就是了,你就算请个人照顾也是请,就当请我好了,给我开工资。” 林清屏一听就想起自己请陈夏照顾他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我要请也是请女的!我会请你吗?” “那你就当我是女的!” 林清屏:…… 这也有当的吗? 林清屏的目光不由自主就往他皮带以下扫。 顾钧成一看她这眼神,眉间就皱了起来,“干什么?” 林清屏问他,“你知道有种武功秘籍吗?可以练成绝世神功的。” “什么?”顾钧成也是服她的,刚刚看样子还挺难过,突然扯到武功秘籍和绝世神功。 “葵花宝典。”林清屏眨眨眼。 顾钧成:…… “你练个葵花宝典,我可以考虑请你。”林清屏道,“我还可以考虑和你做姐妹。” 林清屏思维一发散:我去!前夫变姐妹,还是真姐妹!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顾钧成眼眉间燃火了,“林清屏,你这知识面还挺广!你从前就是这么的吗?” 林清屏:…… 行吧,我就当你夸我了! “你还能憋得住?”他低喝,“别憋了,对身体不好,我不看就是了。” 林清屏别别扭扭的,最终还是不能抵抗生理的代谢需求,算了,自我安慰吧,反正她从前也是这么逼他的,就当扯平了! 解决了大事以后,身体松气了不少,没了顾虑,人也渐渐迷糊起来。 顾钧成去外面走廊尽头倒了尿清洗了盆子回来,她整个人都看起来蔫蔫的。 “想不想吃东西?我给你冲杯奶粉?”顾钧成问她。 林清屏摇摇头,可能是生病的原因,一想起奶粉,她就觉得有股子腥味,完全没胃口。 “鸡汤呢?还是粥?我去买?”顾钧成看了下她的药水,还有很多,足够他一个来回。 林清屏也不想吃,但是并没有像提起奶粉那样觉得腻,便不吭声了。 “行,那我去买,很快就回来。”他说完还拉开帘子,拜托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照看一下她。 林清屏听见他出去了,自己也强撑着睁开眼睛看了下药水,看着还很多,心里一松,就放任自己休息了。 闭上眼睛不久,她就昏昏沉沉的,好像看到前世的自己。 那时候她生意遇到挫折,为了重新起来,她没日没夜地干,重新选店铺,自己跑建材,自己装修,好不容易装修好开业,厨师是她自己,为了节约成本,每天天不亮就去批发菜,从农民手里买便宜的菜…… 这样连轴转了两个月以后,她病倒了。 医生要她住院,她也不愿意,她住院了,那刚刚开业的餐馆不也完了?而且住院得多少钱啊!她餐厅才刚刚起来! 她只拿了药,回家吃。 可就在她躺在家里,身体也是虚弱得连起来倒杯水都很辛苦。 这时候,她弟和她娘回来了。 见她在家里,开口就是要钱。 她已经记不得是为什么要钱了,但她记得很清楚,她把钱给她弟了。 她自己生病舍不得住院,把钱给了她弟。 起来拿钱的时候,她眼前发黑,摔倒在地上,这时候,她娘才发现她病了。 把她扶到床上,给她倒了杯热水,喂她吃了药,还去厨房给她煮了两个荷包蛋。 那时候,她喝着热乎乎的蛋汤,心里也热了,不管怎么样,钱身身外物,钱,她可以赚,但像刚才那样,她晕倒在地上,如果没有她娘和她弟扶她起来,她可能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何况,还有她娘给她煮汤喝呢…… 第285章 你要好好爱自己 用钱换取亲情,她上一世一直是如此。 她曾经以为自己换到过,因为,她每次给出去一大笔钱的时候,她娘都笑眯眯的,对她特别好,热汤热茶地给她留着,她弟弟也姐姐姐姐的叫得特别亲热,信誓旦旦地让她放心,这辈子侄儿侄女就是她亲亲的孩子…… 是啊,确实是亲亲的孩子,她把他们当亲亲的孩子…… 可是,她不是重生了吗? 为什么又回到上辈子这个场景里来了呢? 她飘飘忽忽的,飘在半空,看见自己从医院里拿药回来,躺在病床上,她娘在给她煮粥煲汤,她弟在一旁烦不胜烦,“娘,你赶紧找她要钱啊!我急用呢!还熬什么粥啊?等你熬完粥,黄花菜都凉了!” “傻瓜!”她娘说她弟,“不对她好点,怎么让她把更多的钱拿出来?” 她弟不以为然,“她又没孩子,也没男人,她那些钱不迟早是我的吗?” 她弟旁边蹲了个小孩在玩,听见这话,立刻站起来,大声说,“姑姑的钱以后都是我的!” 她娘一把捂住孩子的嘴,“祖宗,你可小点声吧,这话千万不能让你姑姑听见!” 林清屏飘在空中,觉得好笑,原来,这个时候他们就在盘算她的钱了吗?这时候她根本还没挣到几个钱啊…… 只是,又怎么笑得出来呢? 一笑,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她飘飘荡荡地出去了。 可是,不知道该飘去哪里。 她没有家,没有亲人,她能去哪里呢? 她回到自己身边,坐在床上,想对那时候的自己说,“林清屏,你要好好爱自己,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啊,你娘不爱你,你弟不爱你,所有人都不爱你……” 她说着说着,却又把自己说哭了。 抽抽搭搭的,她觉得自己眼泪在哗哗地流。 顾钧成买完饭回来,听见低低的抽泣声。 他疾步走过去,只看见床上躺着那个人满脸都是眼泪。 他放下手里的饭盒,轻轻叫她,“林清屏?” 她没有醒来,却闭着眼睛在梦呓,“林清屏,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所有人都不爱你……” 他怔住。 伸手轻轻抚着她脸颊,眼泪很快浸湿了他的手指。 “林清屏……”他再次低唤,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一碰,“林清屏,我回来了,醒醒好不好?起来吃点东西。” 林清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回了前世还在梦里,她坐在前世生病的自己身边,好像听见了顾钧成的声音,他在说话,叫她醒醒,起来吃东西。 她才不要回去…… 顾钧成不喜欢她了! 那她也不要顾钧成了! 顾钧成便看见林清屏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又因在发烧,整张脸都通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梦里依然在呢喃,“不要,不回去,我不喜欢顾钧成了,我不想回去见到他……不想……不要他了……” 顾钧成抚摸着她脸颊的手微微一顿,瞳孔仿似痉挛了一下。 她因为生病的缘故,声音是哑的,沙哑的声音说着这番话,就像刮在心上一样,刮得人心里疼得发紧…… “不喜欢我没关系。”他低声道,“但你要好起来。” “我好呢……只要顾钧成不再出现,我就会好的……”林清屏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都是堵堵的痛,可是,正因为不想再这样痛了,所以,才不想再看见他…… 顾钧成终究没有把林清屏叫醒。 一个病人,烧得迷迷糊糊,说的全是胡话,哪里醒得过来。 可是,也许,胡话也是恰恰好是真话…… 她最后一句说的是,“林清屏,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我们自己爱自己,谁也不爱了,也不需要谁再来爱我们了。” 之后,便沉沉睡去,再无声息。 林清屏再一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人迷迷糊糊的,好像在前世走了一趟,她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是活了。 直到低头,看见趴在自己床边的那个留着寸头的脑袋。 她叹了口气,还是回来了。 就这一声轻叹,居然把他吵醒了。 他一抬头,第一件事就是来摸她额头。 凉凉的。 他松了口气,“林清屏,你退烧了。” 她知道,身上汗涔涔的,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肯定退烧了。 这还是前世她给她弟带孩子得出来的经验。 那时候,她把她弟的孩子视如己出,弟媳身体不好,弟弟不管事,她便把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把屎把尿,什么都做过,孩子生病,是她通宵不睡觉看顾,什么样子是发热,什么样子是退烧了,她根本不用量体温就知道。 “你出了很多汗!”顾钧成摸过她额头的手,湿漉漉的。 林清屏:…… 好嘛,问题又来了。 “我不擦,一会儿就干了。”她沙哑的声音倔强地先发制人。 顾钧成:…… “林清屏,你不要任性好不好?”他尽量把声音放柔一些,“我没有别的想法,目前只是想照顾好你,你如果不想见到我,你就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就消失。” 林清屏:…… 这话还不如不说呢,说得人心里难受得要命! “你要消失现在就消失。”她扭着脖子,不看他这个方向,“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他沉默了。 林清屏说完其实就后悔了,不应该照搬这句话的,他这个职业,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死“字,就算她和他之间结束了,她也是真的不希望他牺牲,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绝对是个好军人。 她刚想道歉,就听他幽幽地道,“如果我死了,谁来救你?” “顾钧成,没有人能一直等着别人来救的,这次你救了我,是我的幸运,但是,你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巧出现在我身边的。”因为她自己的口误,她心里还是内疚的,态度已经没有那么强硬了,“不管怎么样,这次谢谢你救了我,还有,我收回我刚刚讲的话,顾钧成,你听着啊,你不会死的。” 是啊,那个她画圈的黑色日子已经过去了,他这一次是真的闯过鬼门关了。 他却笑了,“每个人都会死的。” 第286章 林清屏,你在这世上…… 这话听得林清屏心里又是一酸。 “你会长命百岁!”她马上道。 他便一笑,伸出手指,捻去粘在她鼻尖的发丝,“舍不得我死?” “我……”她下意识地反应就是想说“我才没有”,可是这么说跟咒他也没有区别了,马上改口,“我不喜欢听见死这个字,另外,舍不得你的人很多,你想想你爹娘,你姐,志远,你那么多亲人,还是不要轻易提这个字,不吉利,我……我为了我刚刚提过道歉。” “你还信迷信呢?”他轻道。 “总之别乱说话就行了!”她刚醒,说这么多话费劲得很。 “信迷信却不信科学,护士都说了,要好好护理,不能再着凉,你这一身的汗不擦干净换衣服,不得又着凉?”他想了想,又接着道,“一直好不了,那我可就只能一直陪着你了。” 林清屏:??? 这是什么激将法? “我……我要回首都去!”她才不要他陪着! “你现在说了可不算,你动不了啊,现在是我做主,我说了算!”他凝视着她,眼里有别样的光。 “我……”林清屏真是恨自己无力啊,可不是吗?她在这里,就一张嘴能动! “你要想做主,想上哪就上哪,就得听我的,赶紧好起来!”他把话又给绕回来了,还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她,“你看看你,连吵架都吵不过我吧?” 林清屏:…… “别犟了,你在医院还有好些天,吃喝拉撒,自己都不行,你不靠我靠谁?”顾钧成忽然握住了她手指,“林清屏,你在这世上,其实……” 其实什么,林清屏没有听到。 因为,他没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她手指道,“我去打热水,你稍等一下。” 后来,林清屏没有再反对。 因为真的很无奈。 他说得对,她现在躺着一动不能动,什么都要靠别人,那她还指望谁?这个年代也不像后来,有专门照顾病人的特护,这家医院,也不像顾钧成之前在首都住的那家,家属只需探视,其他都由医院照顾。 赶紧好起来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眼一闭,任他摆弄了。 算了,反正都帮她方便过了…… 其实真的完全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是觉得没有尊严。 这种感觉她上辈子体会过。 当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别说身体自己做不了主,就连命都做不了主……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这辈子已经算小有财富了,她得早做安排!比如,如果她这次不能生还,那她的钱…… 顾钧成给她擦洗干净以后,把米粥和鸡汤拿来喂她吃。 她完全不再抗拒了,非常配合,配合得顾钧成都不习惯了。 “怎么突然这么乖了?”他诧异地问,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呢! 林清屏吞下一口鸡肉,“我得赶紧好起来!要把我的钱好好做一番安排!” 顾钧成就笑了。 “笑什么?”她又被他塞进一口米粥。 “我听说你是个财迷,果然,想到钱,你就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了!”他拿毛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粥渍。 林清屏自己也愣了一下,果然,她还是最爱钱的,只有钱能让她克服万难。 “那当然,只要我活着,钱就永远是我的,男人可不一定!”她的名言,她又给重复了一遍。 顾钧成喂她吃饭的手抖了一下,没再说话。 林清屏张着嘴,半天没接到一口,忍不住“啊”了一下,顾钧成回过神来,笑了笑,继续给她喂。 一小碗米粥,大半碗鸡汤鸡肉,她顺顺利利吃完了,他又给她洗脸,帮着她漱口,让她干干净净休息。 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第二天,小田来看她,带了两份饭——一份给她和顾钧成的,一份给隔壁病房的郑晓晓的。 “团长,嫂子,你们先吃着,我把饭送过去再来和你们说话。”小田提着给钟晓晓那份道。 “去吧。”顾钧成打开保温桶。 小田刚过去没多久,林清屏病房门口就出现一个人——钟晓晓的丈夫,刘栋。 刘栋在病房门口闪了一下,显然是在找钟晓晓在哪一床。 林清屏看见他了,叫顾钧成,“钟晓晓爱人来了,你带他去。” 顾钧成应声去了。 不多时,林清屏却听见隔壁病房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还有什么东西掉地上的碎裂声。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就是刘栋的大吼大叫,期间还夹杂着钟晓晓的哭声和小田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走廊上,脚步声又急又乱,听着还有护士在说话。 林清屏急得不行,但是苦于无法动弹,只能干着急,再加上走廊上不断有人说“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她就更懵了,就这几个人,干啥能打起来啊? 在她急得不行的时候,小田过来了。 一张脸通红,气愤不已,待走近了细看,他脸上还有个巴掌印。 “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林清屏其实好一些了,说话喉咙没有沙哑得那么厉害。 小田闷头不说话。 小田不愿意说,林清屏也不好问了,她也起不来身,只让小田自己拿根新毛巾去洗洗脸。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是刘栋打的他,但为什么打他呢? 百思不得其解啊! 小田洗完脸回来后,还是很沮丧,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不多时,顾钧成也过来了,叫小田先回去,小田低着头走了,林清屏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来,他领着刘栋去钟晓晓病房,刚到门口,正好看见小田把饭盛出来,递到钟晓晓手上,刘栋顿时就毛了,上前就给了小田一巴掌。 “小田被打懵了,刘栋又和钟晓晓吵,总之一团混乱。”后来还是他把刘栋直接制住了,让小田先过来,才让事态平息下来的,“从你室友和他吵架的情形来看,他应该经常这样。” 林清屏傻了,“他不会还打媳妇儿吧?” “那就不好说了。”顾钧成道。 两人正说着话,隔壁传来刘栋的怒吼,“钟晓晓!你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当娘的人,知不知道妇道两个字怎么写?” 第287章 什么都会 ??? 这是怎么回事? 林清屏再次把顾钧成指使过去看看。 顾钧成这一去,又是好一阵,期间,她还看见这三人从她病房门口经过,刘栋背着钟晓晓。 再回来时,就剩顾钧成一人了。 “办出院了。”顾钧成回来跟她说。 这么快? 林清屏微怔,“钟晓晓好了?” “没有。” 那她就出院? 顾钧成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继续道,“刘栋要她出的,她自己也同意。” 林清屏无言以对了,恍惚记得钟晓晓有一回跟她提过,羡慕她的婚姻,这么说来,钟晓晓和刘栋的关系可能有点问题。 不过,她的婚姻又有什么呢? 她瞥了一眼顾钧成,眼睛闭上了。 顾钧成被她这带着嫌弃的一眼给看懵了,合着钟晓晓和她爱人不好也怪他? 林清屏在医院住了一周多,连喝水这种小事都是顾钧成照顾,从最初的抵触,到后来无可奈何地躺平,她不顺心的时候还要发个脾气,连隔壁病床的家属和病人都和她说,“你爱人对你可真好。” 林清屏瞪着顾钧成:解释!为什么不解释? 他仿佛没看见她的眼神,只对隔壁病床的两位说,“应该的。” 林清屏:??? 她真恨她的脚此时不能动啊!不然一定狠狠踹他一脚! 她想说话,结果,她刚一张口,顾钧成就把一颗药丸塞到她嘴里。 她其实是有点怕吃药的,这时候的药,以各种大小的白色药丸为主,吃到嘴里苦苦的,她当即五官就皱了起来。 顾钧成立刻托着她的头,给她喂水。 她含着怒气把药片吞下,嘴终于得了口,开口便发怒,“顾钧成……” 结果,嘴一张,又是一颗药丸塞了进来。 他还轻声地在那装模作样哄她,“我知道药苦你不爱吃,但是听话,吃药才好得快,吃完就给你吃糖啊……” 他这个人,说话就跟他人一样,人是硬汉,说话语气也一向都很硬,现在搁这猛虎嗅牡丹,莫名透着搞笑,惹得隔壁床的人都笑了。 林清屏就着他的手喝水把药吞了,顾钧成自然又没等到她说话,塞了颗糖进她嘴里。 她含着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我不要糖!谁说我要糖了?” “好好好,不要糖不要糖。”他一副好脾气,纵容她的样子,把手伸到她嘴边,示意她吐自己手里。 林清屏忽然发现,这人真的好狡猾啊! 因为她越这样,人家就越会觉得他好性子,对她好,随便她怎么闹他都不生气,都纵着她! 隔壁病床的家属已经在笑了,就是笑他们俩,难道认为是小夫妻在撒狗粮么?一个闹,一个纵? 林清屏瞪着顾钧成,果然在他眼里发现一闪而过的狡黠的笑。 呵呵! 她从前眼瞎么?居然以为他老实!这是老实人干的事吗? 此时此刻,就算她跟邻床说她和顾钧成是前夫前妻,人家也只会认为是她在闹别扭! 顾钧成应该看出来她是真的生气,将帘子一拉,俯下身在她耳边轻道,“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有必要把自己的事都跟人家交代得清清楚楚吗?人家再追问一下怎么离的,为什么又在一起,你是不是要讲三天三夜自己的故事给人家听?” 林清屏现在就是主打一个不想理他。 爱咋咋吧,反正今天出院回去了。 他也这样说,“反正我们马上要回去了,回去之后……”顿了顿,“你就自由了。” 林清屏含着那颗糖,怔怔的,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吃完早上这顿药,顾钧成就去办出院手续,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回首都,车什么的,他都已经联系好了。 他们没有特权,也没有麻烦首都的朋友,就请小田在当地租了个车子,他们出钱就好了。 这时候还没有高速,他们开车回去,估计到首都也就晚上了,小田家里给他们准备了好些吃的,小田准时来接他们。 “团长,东西都给我吧。”小田把顾钧成整理好的东西,全都拎到了车上。 顾钧成又检查了一遍,问林清屏,“确定没有落下的东西了?” 林清屏摇摇头,其实是有的,她在山里采访那位石窟艺术家的笔记本丢了,不过,就算找到,也没用了,那么大的雨,肯定自己都模糊了。 “那走吧。”顾钧成将她抱起。 她一只手和一只脚都还打着石膏,由不得她硬气,老老实实任他抱了出去。 小田很细心,把车子后座铺了被子,弄得跟张小床一样,她躺在后面,很是舒适,顾钧成则坐在前面,小田帮他们开车。 一路都很顺利,林清屏有一只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拆线,但能活动自如,于是便躺在后座吃特产想事情,想累了就睡,睡了又吃,这样吃吃睡睡的,某个瞬间醒来,发现是顾钧成在开车了。 她睁开眼,一时有些恍惚,好像,她还没看见顾钧成开过车。 从前她去部队探亲,要么是小田接她,就算他去送,也有人给开车。 顾钧成开着车,从后视镜里,也注意到她醒了,“有什么需要吗?” 这句话当着小田问的,比较隐晦,应该是问她要不要上厕所。 她脸微微一红,摇头,“不用。” “那你看着我?”他随口一问。 原来他以为她盯着他看是向他求助。 “没,没见过你开车,觉得奇怪。”经这一周多时间的逼不得已的相处,她也是可以好好和他说话的,尤其有外人在的时候。 “你不知道我会开车?”他又问。 “嗯。”她的确不知道,两辈子都不知道。 他便不出声了。 小田回头笑嘻嘻地和她说,“嫂子,我们团长什么都会,何止会开车啊!” 林清屏点点头,这也不奇怪。 她一路吃着,肚子吃得很饱,这会儿不想吃东西想事情了,有点无聊,“能停一下吗?我取个东西?” 顾钧成在路边把车停了下来,“你要取什么?” “小田,你去后备箱把我书包里的书拿一本出来,我看看书。”她对小田说。 “好。” 小田正要下去,顾钧成却不让。 第288章 他的声音 “车上看什么书?晃得厉害,眼睛累,头也会看晕。”顾钧成说,“而且你一只手不能动,你怎么看?” “那算了吧!”确实,一只手看书有点累。 他没有继续开车,反而问她,“很无聊?” “有点。”她只能闭着眼睛继续想事情了。 “你来开。”这句话顾钧成是对小田说的。 “是!”小田下车,去驾驶室。 顾钧成去了后备箱,把她书包取了出来,而后,打开后座的门,把一本本书拿给她看,问她要看哪一本。 她选了本小说,其实也是看过的了,但总比发呆好。 “行。”他把书包往前座一扔,他自己则进了后座。 林清屏:???他要坐这?这可怎么坐? “别乱动啊!”他小心地把她脚抬起来。 因为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她还真没乱动,主要也怕再弄伤脚,她真的不想再躺回医院里去。 结果,他在座位上坐下了,把她的脚放在他腿上。 这是要干什么呢?给她举着书吗?她想了想画面,只觉得忒奇怪了! 只见他翻开第一页,开始念。 林清屏:??? 这是要读给她听? “你在车上看书就不眼晕头晕了?”她脱口而出。 他看了她一眼,“我跟你能一样?”而后,又接着往下念。 林清屏看着他,一时无言。 他说自己是一介粗人,粗鲁没有文化…… 呵,现在是粗人的样子? 林清屏暗暗叹了口气,没想到回到这个年代,居然也能听书,算了,免费听书,勉为其难听听吧。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醇厚低沉,因为十余年军旅生涯,早已经脱离了乡音,又因在首都念书这几年,北方口音愈加多了几分,念起书来,其实很好听…… 林清屏听着听着,就渐渐闭上了眼睛,在他的声音里,昏昏沉沉起来。 迷糊间,依然有他的声音,在一字字读着小说。 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她恍恍惚惚睁开眼,看着他,眼神是初醒后的迷蒙,好像在问:怎么没声音了? 于是,他又接着读。 一直读到首都。 哪怕林清屏睡着了,他也继续在读。 林清屏在这样的声音反而睡得特别踏实,一直到首都,都不曾醒过来。 最后,还是顾钧成把她叫醒的,告诉她,“我们到了。” “到了吗?”她困倦地醒过来。 “嗯,先到的医院,我们再请首都的医生看看。”他站在车外,身体探进来抱她。 林清屏却觉得他讲话不对劲,这会儿她也刚醒,脑子不是很清楚,随口就问,“你嗓子怎么哑了?感冒了吗?” 顾钧成:…… 小田:……读了这几个小时,不哑才怪! 顾钧成倒是什么都没说,直把她抱进医院,因为是晚上,所以通过急诊进的病房看的。 医生看了她的病例和出院记录情况,让他们自己选择,可以住院继续治疗,也可以回家休养,按时到医院来复诊就是。 “我要回家!”林清屏立刻就选了,而且怕顾钧成反对,还十分强硬地对他说,“你自己说了的,回首都以后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自由!” 顾钧成总算是没提出异议,将林清屏带回了家。 本来到首都就晚上了,再往医院一折腾,回到家里,家中漆黑一片,灯都熄了。 本来,林清屏以为志远和赵大姐已经睡觉了,但顾钧成转了一圈,志远房间却是空的。 “应该都在我姐那边睡了。”顾钧成回到林清屏房间,对她说。 “那你呢?”林清屏盯着他的脚,“可别再往前走了!你也去你姐那里吧。” 此时,正好小田上来告辞,“团长,嫂子,将你们安全送到,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先走了。” “你去哪里?”顾钧成回身严肃地道,“就在家里休息了,还去哪里?” 小田挠了挠头,露出为难的表情。 “你跟我客气什么?我去你那里不是住你家?怎么你来首都要住外面去?你都辛苦一天了!”顾钧成走了出去,“走,我带你去睡志远房间。” 顾钧成不但带小田去了志远房间,还把家里浴室卫生间什么的都指给了他,而后,才重新回到房间来。 林清屏其实也知道,小田没有这个义务送他们回首都,纯粹是给他们帮忙,开一天车也的确辛苦,按照老家的习惯,是要留客人住家里的,而且,她家很宽敞,住个客人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这事由顾钧成来安排,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这是她的家!他都从这个家被除名了,他有什么资格安排?还把这里当他的地盘呢? 所以,顾钧成进房间的时候,她脸色就很不好。 “又怎么了?我给你打热水来?”他进来便说。 “顾钧成,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的房子,不是你的房子?”她靠在床上,冷眼看着他。 “我知道。”顾钧成道,“就一晚,今晚之后,叫赵大姐回来睡,照顾你,小田明天就回家,我,应该也会回校去了。” 他说完就去打了热水过来。 现在他做这些事情很熟练,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清理”了一遍,根本没有给她挣扎的余地,而后,他自己去洗了个澡。 回来的时候,只在腰上裹着根毛巾,就这样晃进了林清屏的视野中。 比从前瘦了,但肌肉依然匀称,身形依然挺拔。 林清屏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转开了,不仅仅因为他那身滚动着水珠的均匀肌肉,更因为,他身上多了的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刺得她眼睛不舒服。 “顾钧成!你是不是流氓?”她压下她眼里心里的不舒服,用满含怒意的斥责来掩盖。 “我在这里,没有衣服了。”他的声音依然有些嘶哑,像是一块砂纸在人心口刮擦着。 “那你进来干什么?”她斥道。 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被子来,铺在地上,往里一躺,“林清屏,睡觉吧。” 林清屏回头一看,只见他已经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裹得紧紧的了。 “你睡这里干什么?” 他闭着眼睛,半晌才说,“你晚上想起来的时候叫我。” “可我……”她想说,这样她怎么睡得着? 话都没说出来,他就说了,“在病房不都是这么随便睡的吗?快睡吧?我今天也很累了。” 林清屏:…… 第289章 你睡不着吗? 林清屏睡得很不踏实。 并不是她主观上要去想什么,而是,只要闭上眼睛,稍微意识模糊一点,他光着上身走进来的画面就会浮现,身上那些新伤旧伤留下的疤触目惊心,而后,她就会惊醒。 如此反复,她的理智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去想这个画面,她甚至对自己说:不要想,不要想,顾钧成你不要再出来了! 但是,只要她再次进入浅睡,又是如此……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知道陈夏和顾钧成之间应该没戏了,但为什么会没戏的?陈夏之前嫌弃他会失明,可现在他明明没有,为什么还是没和他在一起? 但如果是因为他跟陈夏分开了,她又和他重新走到一起,她无法说服自己。 她做不到没有芥蒂。 有些伤,一旦在心里烫了个洞,那便和他身上那些疤一样,留下深深痕迹,只要揭开,仍然会皮裂肉伤地痛。 这样醒醒睡睡的,她真的很难受,几次下来,想上洗手间了。 她不想叫顾钧成,她的右手和右脚都能动,而且,顾钧成还给她做了副拐杖的,就放在床边上。 她右手撑着床起来,单脚下地,站起来一点点挪动着去拿拐杖,刚拿到手里,拐杖就和床头柜轻轻一碰,发出细微的声音。 她一慌,暗叫“完了”。 果不其然,他醒了。 他那么警觉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醒…… “要去卫生间吗?”他坐起来问。 林清屏一急,手里的拐杖就没握稳,脱手朝他倒过去,她去抓拐杖,结果,她本来就是单脚站着的,重心一下不稳了,整个人也朝他倒。 他顿时顾不得拐杖了,先伸手抱住她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她还打着石膏,他难免会注意些,不敢用蛮力,首先要顾着她打石膏的手和脚才行,所以,也就没能阻止住她倒下来的力量,被她整个压倒在地。 脸对着脸。 没有开灯,却能无比清晰地看清楚对方黑亮的眼睛。 “有没事有事?”他开口问她的这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因为距离太近,他一张口,他的唇就若有若无地碰触着她的唇。 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碰到,呼吸纠缠,气息汹涌,却是比从前扎扎实实亲一顿更让人心慌意乱。 “林清屏……”他的气息渐渐紊乱了。 他这一开口说话,那种若有若无触碰的感觉又来了。 林清屏急道,“你别说话了……” 然而,她自己这一开口,也碰到了他的唇,惊愕中,她赶紧闭了嘴。 但是,已经迟了…… 忽然之间,久违的熟悉的灼热烫上了她的唇,带着风雨欲来的急切与压力。 她震惊之下,想要顾钧成放开她,刚一张口,却被他猛然侵入,而后,唇齿间、呼吸里,全都被他的气息侵占。 她有片刻的眩晕,甚至虚软无力,但是,她没有糊涂,她清醒地知道,不能就此发展下去。 她唯一能动的那只手用力揪他,表示自己的反抗。 他肯定感觉到了。 她揪住他的时候,她就感到他全身绷紧,只是,他并没有松开她,反而用力地吸了她好几口,很用力很用力…… 他越用力,她揪得也越紧,她觉得自己指甲都深深陷进他肉里了,他从终于松开了她,喘息不止。 “对不起,我……”他平息着自己的呼吸,“我抱你去卫生间。” 说完,将她轻轻放下,他自己起身,再俯身将她抱起。 林清屏自己也一直在喘息,这一吻之后,她面对着他,无法像在医院时那样自如,冷着脸把他赶了出去,好一会儿,他在外面问她好了没有,才让他进来,他再重新把她抱回房间。 而他自己,在把她安排睡下后,熄了灯,回到浴室里。 静寂的夜,林清屏听见隔壁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闭上眼,放空自己,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了,但越是这样越睡不着,直到他重新洗完澡回来,重新睡下,她依然睁着眼睛,也不想再睡了,嘴上被他碾压过后的麻热感久久褪不下去…… 许久之后,黑暗中的他忽然出声,“睡不着吗?” 她没有回答。 此时此刻,她任何反应都不想给。 乱,烦。 忽的,墙上的小灯亮了,本是微弱的灯光,却在这样的夜里分外刺眼。 林清屏闭上眼睛,连这灯光都一起抗拒了,却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次,是在念书。 像今天在车上那样,已经沙哑的声音休息了几个小时后,又开始念书给她听。 她依然是木然的,不说话,不动,不想给任何打破今晚这僵局的机会了,你爱念就念,爱念多久念多久,只当与她无关。 然而,不争气的是,她竟然真的在他的读书声里,渐渐睡着了。 并且这一夜都睡得颇为安稳,自然是做了梦的,梦里有个人在念小说,但是,她也没有再惊醒过来,那一声声、一句句沙哑的念书声,有它稳定的节奏。 他的读书声能催眠吗? 第二天,林清屏醒来的时候,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想的是这个问题。 他人已经不见了,地上也没有了被子,想来是他起床后收进柜子里去了。 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九点多了! 她撑起身,想起床去卫生间,门口响起脚步声。 她知道不是顾钧成。 顾钧成的脚步声她一听就能听出来。 “瓶子!你醒了?我正好说来看看你醒没!”爽朗的声音,是顾有莲,“别乱动,是要去方便吗?我扶你。” “没事,我自己可以撑拐杖。”林清屏道。 “那怎么行?”顾有莲唠唠叨叨说开了,“一大早,成子就去我家敲门,说你们回来,你还受了伤,千叮万嘱让我照顾好你,让我和赵大姐商量着,一人管店里,一人管着你!哦,还有志远,听见你受伤,急死了,早上来看过你一回,你还在睡觉,现在他已经和小麦上学去了。” 说了这么多,就是没说顾钧成人去哪里了。 第290章 两清 顾有莲扶着林清屏的去的卫生间,林清屏重量全压在顾有莲身上,跳着去的卫生间。 途中,她往楼下看了看,下面一个人都没有。 “那个小田,走了吗?”她试探着问。 顾有莲点头,“走了,吃了早饭走的,成子也走了。” 林清屏没有再说话。 在卫生间单手洗漱了一番,她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可以自理了的,但一直被顾钧成说成个废人,吃喝拉撒都要靠着他…… 而她居然也信了! 末了,顾有莲再扶她回床上,让她躺好,还指着枕头旁边的一个哨子说,“这个,成子留下来的,我在楼下忙的时候,你有需要就吹哨子,我就马上上来。” 林清屏:…… 真够可以的!还吹哨子! 顾钧成这一次算是不告而别吧,而且,一走就没了消息。 林清屏想起他在医院时说的那句话:等她回首都了,等她好了,不想看见他,不见就是了。 现在,他是真的消失了…… 挺好的!林清屏心道,免得看见心烦! 转眼又是一周多过去。 在这一周里,顾有莲和赵大姐轮流照顾她,志远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在她房间里写作业,陪她解闷,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武天娇不知怎么知道她受伤的消息,跑来看她,还责怪她赖着:“受伤了也不告诉我!是不把我当朋友吗?” 林清屏笑道,“我也要有能力通知你啊!你看我这胳膊腿儿,能走到你那去吗?” “行了,别给我找借口!你这么说啊,我会以为你在暗示我想办法给你装电话!”武天娇嗔道。 电话? 林清屏还真记不起家用电话是哪一年普及的了,在大多数家庭都还没有电话的情况,就算自己家有,也没有方便到哪里去,能打给几个人啊?何况,她上辈子是享受过手机的便利的,因而,对电话这个事倒没有那么执着,但是,她的确需要武天娇给她帮一个忙。 “对了,天娇,你认识靠谱的律师吗?” “怎么?要打官司?和谁?发生了什么事?”武天娇一连串的问题,已经恨不得她自己出马给林清屏打抱不平了。 林清屏忙道,“没有,我想立遗嘱,也不知道现在怎么立遗嘱才有法律效应?” “立遗嘱?”武天娇盯着她,眼神锐利,透着担心。 林清屏忍不住笑了,“我没有绝症!我只是,想未雨绸缪。” 她这辈子,可以说是偷来的人生。 她也不知道往后的人生走向是什么,她会在哪一天嘎掉。 经历这一次遇险,她意识到一件事:生死有命,意外随时会发生,如果她不幸死了,那她的财产将会再一次全部落入她娘和弟弟手中。 这辈子,不能再这样! 虽然武天娇并不懂她为什么要年纪轻轻立遗嘱,但还是给她找了个业务能力很强的律师。 第二天下午,律师到家里来了。 林清屏把自己目前的财产做了安排:这套首都的房子,留给志远,她名下的存款,不管她临终时有多少,都按百分比分配,其中10%给顾钧成,45%给志远,45%给妹妹林青云。 这是她思来想去的结果。 之所以会留10%给顾钧成,是还债。 上辈子她得了他的恩惠,本来想这辈子好好过日子来回报的,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局面,那就直接用钱来还吧,欠的是钱,还的也是钱,也算是妥帖,而且自己财产的10%,应该连本带利都还清了吧? 这样,他们之间清清楚楚,也许就不会再有下一世的纠葛了…… 律师走以后,她躺回床上,想着前生今世种种,有些萎靡。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和律师谈话的时候,她的门外,一直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听。 律师走后,整个房子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楼下餐桌,已经做好晚饭,志远和顾有莲却坐在餐桌两侧发呆,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志远的眼泪开始啪嗒啪嗒掉,顾有莲看见了劝不出来,也跟着默默流眼泪。 顾钧成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进门,看见两个人坐在那一动不动掉眼泪,桌上一桌菜没动一点,也不说话,心里一震,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是怎么了?”他急问。 志远听见动静,一见是他,立刻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哭了起来。 顾钧成更急了,志远这孩子平时几乎不哭,而且极有主见,什么事能让他哭成这样? “我妈……我妈她……”志远哭得说不完整的话来。 “林清屏?”他心中一凛,“她怎么了?” 说着,他便牵着志远要往楼上走。 顾有莲也着急地跟上,边走边把下午有律师来给林清屏立遗嘱的事说了。 “顾爸,我妈……是不是……要……”志远哽咽着,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顾钧成的脸乌云密布,低声对志远道,“你在底下等。”声音也是铁紧。 顾有莲赶紧把志远拉住,顾钧成一人进了林清屏房间,将门关上。 林清屏正在睡觉,只是近来总是睡,所以睡得甚浅,关门的声音一响,她就醒来了,恍惚中看见顾钧成,她以为自己在梦里,揉了揉眼睛,果然是他,而且,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你怎么又来了?”她脱口而出,不是走的吗?不是不再出现在她面前的吗? “林清屏。”他面色凝重,在她床边坐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她想了下,的确有,没告诉他,在她的遗嘱里,有他的份。 她的表情,让他确认了:果然有事! “拿给我看看!”他低声道。 把遗嘱给他看吗?不可能!让他知道她会给他留遗产,他不嘚瑟?不过,他怎么知道了?不可能知道啊?律师有操守的! 她摇摇头,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摇头的意思到底是啥,是不给他看遗嘱?还是否认自己立了遗嘱? “行,那我自己找。”他也没逼她,自己开始翻箱倒柜。 林清屏觉得他很奇怪,明明脸色很不好,但是并不像从前会发怒的样子,反而是……那种看起来很消沉,很悲凉? 眼看他把卧室里翻得乱七八糟,她只好道,“你找什么呀?不在家里,家里找不到的!”她已经交给律师了。 第291章 流血不流泪 顾钧成返身看着她。 她竟然发现顾钧成眼眶好像泛着红。 她诧异极了,这个男人,流血不流泪啊!他浑身一身的伤疤,上一回更是伤得差点没能从手术室里出来,衣服都被血浸透了,也从来没听他喊过一声痛,没见他红过一次眼圈,这是怎么了? “顾钧成,你……你在哭吗?”她惊得都忘了生他的气了,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放在哪里?”他找了这许久,一张纸片都没找到。 “我……”她并不想告诉他啊! 顾钧成见她如此,忽然走近她,俯下身去,将她抱了起来。 “顾钧成,你干什么呀?”林清屏身体忽然悬空,没打石膏的那只手臂下意识攀住他。 “我们去医院。”他压低了嗓子说。 “去医院干什么?这时候医院都下班了!我可以明天去拆石膏!” 顾钧成根本就不管林清屏在说什么了,将她抱下楼,让他姐和志远在家里等着,他出去,在路上叫了个出租车,就去医院了。 林清屏一路都莫名其妙的,被带到了医院。 然后,顾钧成张罗着要给她做全身详细检查。 林清屏拽着他,“做什么体检啊!我之前住院的时候不是什么检查都做过了吗?” “再做一次放心些。”他心思在排队上,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人看病。 林清屏不明白了,“做什么做啊!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我一点毛病没有!” 顾钧成不信,恁是逼着她做了个全面的检查,除了有些抽血的项目做不了或者出不了结果,其他都出来了,但是通过别的检查手段,医生基本能判定身体上没有什么问题。 林清屏自己也说,“你看看是不是?我哪里有问题了?” 顾钧成这会儿从她的神情判断,她应该是没说假话,不由皱起了眉头,“没问题你写什么遗嘱?” “我……”原来如此……“我只是,想做个安排,谁也不知道意外哪天到来是不是?比如我这次去调研就遇险了,如果不是你来救我们,真有可能生死未卜,所以……” 林清屏能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应该大多数人没有立遗嘱的意识,可能有些人还认为这是不吉利的行为,但她是重生回来的,立遗嘱这事儿上辈就干过。 “我希望,我的人生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她最后一句话总结,然后看了一眼顾钧成,“你来干什么?” “我来谢谢你给我10%遗产!”他讲话带着怒气。 看来,还是不能理解她立遗嘱的行为啊…… 她施施然说了句,“哦,不用谢,你拿了钱,记得在必要的时候帮我照顾一下二妹。” “你给我闭嘴!你还说?”他怒道。 林清屏瘪瘪嘴,不说就不说嘛,但她嘴没忍住,还是说了句,“如果说一说就死了,那这地球上就没人了……” “你是不是要我找医生把你嘴缝起来?” 此时天都黑了,医院门诊停了,只剩急诊,顾钧成想了想,还是把她带回了家,第二天再找门诊医生看吧。 家里,志远和顾有莲还心急如焚,一口饭都没吃,等着他们回来。 听见门外动静,都不用他们掏钥匙,争着去给他俩开门。 林清屏看着开门的这两人红肿的眼睛也是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哭的!还不明白吗?”顾钧成说。 林清屏:…… “妈,你怎么样啊?快进来!”志远脸上还挂着泪,赶紧进屋给她把椅子抽出来。 “傻孩子,我没事啊!怎么你们都以为我病了吗?”林清屏在顾钧成把她放在餐椅上坐着时说。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傻?”顾钧成黑着一张脸。 林清屏懒得搭理他,志远却牵着她的手,眼泪又开始啪嗒掉个不停。 “志远……”之前顾钧成在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时候,林清屏还没感觉,这会儿志远这么一哭,她的心瞬间就软下来了,给他擦着泪,柔声安慰,“我真的没事,别哭啊,刚刚他不信,都带我去做全面检查了,不信你问他。” 顾钧成:????他? 他没有名字的吗? 志远抬着泪眼模糊的眼睛看着顾钧成。 “他”,点点头。 然后,志远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妈,你以后不要吓我了,我可不要你的什么钱,你要好好的,长命百岁!” “好好好。”林清屏一只胳膊把志远搂过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长命百岁的,我还要你给我养老呢!” “嗯!”志远点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肯定给你养老!” 顾有莲也是又哭又笑的,“瓶子,你说你这是……可真把我们吓坏了!” 林清屏看一眼餐桌,“你们这是……哎……”林清屏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忙道,“赶紧吃饭吧,都怪我,没把话说清楚。” “妈,我去给你装饭。”志远麻利地跑去了厨房。 这顿饭可把志远忙坏了,给林清屏装饭夹菜盛汤,虽然这段日子他都是这么照顾林清屏的,但今天显得格外黏糊。 林清屏摸着志远的头,“还是养孩子好。” 她面对着顾钧成坐着,这话说得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顾钧成看了她一眼,低头喝汤,没说话,换来他姐狠狠一记眼刀。 吃完饭以后,顾钧成站起来收碗,被顾有莲拦住,“我来我来,你坐着吧。”还示意了一下,让他陪林清屏说话。 顾钧成便坐在了林清屏对面。 这种刻意制造的氛围,有点尴尬。 林清屏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准备上楼去。 顾钧成叹了口气,“不用躲着我,我走就是。” 说完,他还是将她抱起,把她送上楼,安置好,“我给你……” “不用,你不在的时候我不也过来了?”林清屏打断了他,不管他要帮她洗什么。 顾钧成点点头,“那也行,你等一下。” 他匆匆下楼,从他背着的黄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来,再上楼回到她房间,把本子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林清屏低头一看。 第292章 那个人,请依然是我 竟然是…… 林清屏一把抢了过来。 竟然是她的笔记! 不,确切地说不是她的笔记,是有人把她丢失的笔记全部补了上来,补了整整一本,而这个本子上的字迹,她太熟悉不过了,是顾钧成写的! 顾钧成把笔记本给她以后转身就走了,她在后面叫都叫不回来。 她冲着外面大喊,“顾钧成!你这是欺负伤病吗?” 顾钧成还是没有理她。 林清屏一页页翻着那些笔记,连她最后一天遇险之前在山里采访的石窟大师的内容都有,只是,和她记的略有不同,但大致没差。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了:顾钧成这段时间去了晋省,找到了这位石窟艺术家,重新采访了人家,重新写了笔记。 因为,只有他们四个人去找过这位石窟大师,而他们三个的笔记,也全在那场暴雨里毁掉了。 这次的调研笔记对她有多重要! 她准备毕业论文写这个方向的! 本来以为前功尽弃,没想到,竟然能失而复得…… 她拿着笔记本怔然,顾钧成,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你何必呢? 顾钧成早就下楼去了,交代志远几句以后,准备去他姐家睡,志远却跟了出来,“顾爸……” 顾钧成摸摸他头,“好好陪陪你妈。” “我知道,顾爸……”志远小声说,“你知道,去庙里怎么烧香吗?” “烧香?”顾钧成蹲下来,凝视着志远的眼睛,“什么意思?” 志远小小的眉头皱着,“我想,去烧香,给我妈求平安。” “你信这个?”顾钧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志远那么小,怎么懂得这些?“这可是封建迷信。” “可是有用啊!”志远道,“你上次受伤,很危险,我妈早都知道的,肯定是烧香的时候菩萨告诉她的,然后她去给你求平安,你不是就好好地回家来了?虽然,你也受了伤,但是,你最终好好的呢!” 顾钧成眼睛微微一眯,里面眸光如电,“你说什么?你妈早知道什么?” 志远把他拉进家门,一直拉到挂历面前,把挂历往回翻。 这个时候的最时新的挂历,就是美女图,十二个月,每个月一个电影明星的照片,搁林清屏在这的话,还可以显摆一下:这挂历上的女明星,好几个都是穿的她设计的衣服。 但此刻,志远只记得那一张做记号的挂历。 他把这张找了出来,指着画了黑色圈圈的日子,“你看,我妈早早就在这里画了圈,做了记号,我从前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妈也不肯说,后来,我才知道,你是这一天从那个什么监护室里出来的。你看,我妈早就知道了。” 顾钧成紧紧盯着那个黑圈画的日子,瞳孔瞬间放大。 “顾爸……”志远觉得他此刻的表情有点吓人,轻轻推了推他。 顾钧成缓过来,深深呼吸一口,摸了摸志远的头,“志远,这个日子……” 呵…… 他苦笑。 “这个日子怎么了?”志远诧异地问。 顾钧成拍了拍他,“这个日子,你妈当初画出来的时候,不是因为知道我那天要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 “那是什么?” “是……我和你妈的秘密。”顾钧成看着他,“我们可以有秘密吗?” 志远想了想,点头,“当然可以,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 顾钧成沉沉颔首,“你说,你妈在这个日子前给我烧香求平安?” “嗯!除夕那天晚上,我妈还准备半夜去帮你抢头香,后来,部队就来人了……所以,我们也去好不好?给我妈求平安。” “好。”顾钧成起身,“你先写作业,改天我们去。” 志远看着他迟缓的背影,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家。 那是他十分陌生的顾爸,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顾爸…… 第二天清晨。 某寺庙刚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一身黑色便装的男子便走进去了,不知已经在外面等了多久。 他奉上三炷香,心中默念:三界神明,我也不知该不该信。今天站在这里的我,仅仅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一个丈夫的身份,在此祈求,切勿以我生易她逝。如果,注定有一个人要早早离世,那个人,请依然是我,愿她一生,无拘无束,自在幸福。 林清屏今天要去医院复诊,看看是不是可以拆石膏了。 她有些心急,一大早就起来了,实在是,在床上躺了几周,人都快躺出霉来了! 顾有莲自然也知道她今天拆石膏,早早就过来帮助她洗漱,心里却对自己弟弟的不争气十分恼火。 说实话,顾有莲并不是非要弟弟和林清屏和好的,如果,这两人真走不到一起,她绝不会因为顾钧成是自己弟弟就帮着他。 但是,最近这两人明明又有苗头,她就希望弟弟拿出点诚意来。 结果呢?在瓶子要去卸石膏这么重要的关头,他一大早不见了人! 那只能她这个当姐的陪着去了!到时候打个车去。 顾有莲都打算好了,结果一开门,有人跳进来了——粱嘉琦。 粱嘉琦一脸笑容,“莲姐,瓶子姐,我送你们去医院吧?” 外面停着一辆车。 “你哪来的车?”顾有莲一看,好家伙,自己弟弟活该! 粱嘉琦笑嘻嘻的,“我租的啊!快上车吧!” 顾有莲是绝对不会同情自己弟弟的,只要对瓶子好的事,她不含糊,能不让瓶子这个伤病挤公交车去医院多好! 于是,顾有莲毫不犹豫扶着林清屏坐进了粱嘉琦租的车里,上车后才发现,粱嘉琦是连司机一块儿租来了。 “你可真机灵!”顾有莲赞道。 粱嘉琦一笑,“莲姐,我也是在店里听你说瓶子姐今天拆石膏,这不,我想着有个车方便点,别再磕着碰着了嘛。” “有道理!”顾有莲赞道。 然而,就在他们上车的时候,顾钧成从十字路口转弯过来了,眼睁睁看着他姐扶着林清屏,粱嘉琦用手臂在林清屏周围隔出一圈空地来,防止来往路人碰到她,那种细心周到,眼里的紧张,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第293章 隐隐绿光 顾钧成没有再上前,站在路灯后,看着那辆车渐渐驶远,当然,车上也没有人看见他。 直到那辆车再也看不见,他才从路灯后出来,走回了家。 家中,志远和小麦手牵手,在赵大姐的陪伴下,正准备去上学。 “顾爸。” “舅舅。” 两个小家伙叫他。 他点点头,把一样东西交给志远,“给你妈。” “哦,好。”志远收着,抬头问他,“你自己怎么不给她?她去医院拆石膏了。” “嗯,我知道,我也要回学校去了,以后,可能……出来的机会少。”顾钧成摸了摸志远脑袋,“好好上学,好好孝顺你妈。” 志远看着他的背影在清晨的阳光里走向公交站台,心里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他年纪还小,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种难受,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发出不符合年龄的一声叹息。 林清屏拆石膏很顺利,但是医生还是嘱咐,暂时不要做剧烈运动,平时活动也要小心,要试着来。 石膏一拆,林清屏只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一大半,在医生的指导下,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手还行,基本没什么问题了,但脚有点无法和平时一样,但医生说没关系,会慢慢康复的,要她不要因为这样就不敢活动了,还是要在可以的情况下慢慢活动,有利于康复。 林清屏这个道理还是懂的,而且,她也急着回学校上课了,虽然,重生上学对她来说只是一段经历,是弥补上辈子没有的缺憾,但是,总不能挂科。 为了庆祝林清屏康复,顾有莲和粱嘉琦都主张晚上要好好准备一顿大餐,要比过年还丰盛! 林清屏许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也欣然同意。 谁知道,武天娇也知道了林清屏今天拆石膏,起因是首都百货分店的店员过来取材料,从赵大姐口中得知的,回去之后就传给了武天娇。 武天娇当然也要参与! 只是,今天武天娇会议很多,去找林清屏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她匆匆忙忙的,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便急急忙忙赶去林清屏那边了。 这次的大餐,他们就设在粱嘉琦店里,方便,食材什么的,一应俱全。 武天娇赶到的时候,已经开餐了。 彼时的座位,林清屏身边一侧坐了志远,一侧坐了粱嘉琦,粱嘉琦另一侧是赵大姐,再就是顾有莲和小麦。 林清屏没想到她会来,下意识就站起来要迎她,但是,她忽视了自己刚刚恢复自由还没有走习惯的脚,一站,就稳不住重心,往一侧倒。 粱嘉琦在她身边赶紧把她撑住了,而就在此时,店门口再次出现两个人:武天平和顾钧成。 这一幕,落入武天平和顾钧成眼中。 武天娇赶紧上前两步,扶住了林清屏另一侧,还说她,“你说你,我们俩你客气个啥?我要你迎吗?赶紧坐好。” 这边,粱嘉琦才松开了手,武天娇自己拿了张椅子,粱嘉琦把位子让给她,武天娇便坐在了林清屏身边。 “姐!”武天平大声打招呼。 武天娇回头一看,笑道,“这么巧,你俩也这时候来。” 武天平嘿嘿一笑,拉着顾钧成,“我接到你电话就来了,哎,姐,你再坐过去一个,让我一个座位呗。” “你真是的。”武天娇瞪了弟弟一眼,挪开了两个位置。 于是,顾钧成被武天平按在了林清屏身边。 林清屏闻到了淡淡酒味。 今天这顿大餐,他们是没有安排酒的,这酒味,是从身边顾钧成身上散发出来的。 粱嘉琦起身给他们拿碗筷,还专程为他俩的到来拿出一瓶酒,笑着说,“今天是我做东,庆祝瓶子姐身体康复,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哥大姐们原谅啊!” 说完,给他俩斟上了,打算给武天娇斟酒的时候,武天娇摆摆手表示不要。 粱嘉琦便给自己满上,并且给了林清屏一个杯子,倒的却是茶,还和武家姐弟和顾钧成说,“瓶子姐刚刚康复,不适合喝酒,她就喝茶了。” 这些话都听得怪怪的,武天平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听着俨然这大学生和顾钧成媳妇成主人了似的。 粱嘉琦后来的举动更让他觉得他这不是错觉。 粱嘉琦端起了酒杯,“今天是庆祝瓶子姐康复嘛,瓶子姐,我们一起敬大家一杯怎么样?” 武天平是个不藏话的人,一向耿直,当即就问得明明白白,“不是,这位……梁同学,为什么是你和林同志一起敬酒?” 粱嘉琦一听,摸了摸头,笑道,“这……不是想着我做东嘛!主角又是瓶子姐嘛!” 武天平就觉得,你做东也不对啊,为什么今天这席轮到你做东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顾钧成,却见他端起酒杯,往空中一举,就喝干了。 武天平:???? 武天平看着顾钧成,莫名觉得自个兄弟隐隐发绿光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这家伙喝酒喝上瘾了吗? 早知道就不在家里带着他喝了几杯了! 他真的很想摇一摇他兄弟:你醒醒啊! 顾钧成不对劲! 武天平严重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其实早就觉得顾钧成不对劲了,但是,他以为,只是夫妻之间吵了架,比如,他和梅丽有时候也闹矛盾啊,但是,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呢?梅丽生气了,他好好哄哄,很快就和好了,所以,他姐说晚上不回家,要来林清屏这里吃饭,他立刻把顾钧成就给拉来了,顾钧成到这之前都不知道是跟谁吃饭…… 他还打算在中间帮着说和说和,让两人赶紧和好呢,因为马上顾钧成就要返校,重新回到部队了,夫妻俩见面就不那么容易。 谁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但武天平不会放弃的。 反正大家也吃得七七八八了,他要开始玩游戏。 游戏方法也简单粗暴,就是击鼓传花。 当然,不是一般的击鼓传花,传到手里就惩罚表演个节目啥的,而是要抽签,抽中以后就回答纸上的问题,或者按照纸上的要求做。 第294章 心有灵犀? 林清屏一听这个游戏规则,就知道武天平是什么意思了,她可没喝酒,她不糊涂,武天平想玩什么把戏她清清楚楚。 但是大家呼声很高,尤其两个孩子,拍手直叫好。 林清屏便没有反对,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但是她提醒武天平,有两个孩子在,限制级的可别搞! “放心好了!我有分寸!”武天平埋头写了一大堆纸条,揉成小纸团,扔进一个盒子里,一会儿抓阄用。 游戏开始。 武天平蒙着眼睛,当击鼓人。 一朵大红花从志远开始传,随着鼓点越来越密集,那花第一次停在了粱嘉琦手里。 林清屏有点意外,本来她以为不是落在她手里,就是落在顾钧成手里,现在看来,粱嘉琦摸到的纸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只见粱嘉琦笑呵呵伸手,从盒子里摸出来一个阄。 打开,上面写着:自罚一杯。 粱嘉琦一笑,“哈哈,是喝酒啊,好!我喝!” 第一回合,粱嘉琦喝酒,林清屏没有吭声,结果,第二轮、第三轮,还是传到粱嘉琦手里,仍然是自罚一杯。 这就太明显了! 第四轮,花传到林清屏手里的时候,她没有往下传,一直拿着。 鼓点却越来越急,而且一直不停,她偏偏不传。 然后,鼓点终于停了。 林清屏摸出来的仍然是:自罚一杯。 “所以,今天里面的阄全是喝酒吗?”林清屏拿着纸条问武天平。 “没有啊,没有啊,怎么可能?不然我摸一个给你看?”武天平给林清屏倒上酒,“怎么办?林同志不能喝,来个人代替她喝。” 说着,膝盖在后面顶顾钧成,让他行动。 但是顾钧成没有。 反而是粱嘉琦笑嘻嘻地站起来,伸手拿过了林清屏面前的酒杯,“我来替瓶子姐喝吧。” 武天平:…… 好气啊,好想把顾钧成揍一顿! 他在这想揍顾钧成,林清屏想揍他。 林清屏一把抢过他手里蒙眼睛的带子,“给我看看,我怀疑你看得见!”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看得见?”武天平绝不承认。 “行,那我来击鼓,不能是你一个人当击鼓人。”林清屏把他的鼓和鼓槌也抢了过来,自己把眼睛蒙上,坐在一旁。 武天平赶紧把一把小纸团又往盒子里扔,“阄不够了,我再加一点!” 林清屏冷笑,先前的阄没问题才怪!她甚至怀疑全是自罚一杯! 她大声喊道,“准备了啊,开始!” 她其实很诚实,蒙得严严实实的,自己真的看不见,当手中鼓停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花停在哪里,直到听见武天平夸张的大喊,“老顾!到你了!快抽签!” 她也是微微一愣,完全没想到会把花停在他那里。 她甚至没有摘下眼罩,听见武天平的声音在读纸条上的内容:请说出林清屏同志最害怕什么。 林清屏:…… 武天平!你这个局组得好!就是以我为中心呗!你等着! 问题读了,但顾钧成的答案迟迟不给出来。 餐厅里一片沉默。 她甚至听见志远在小声叫“顾爸”了,好像是要提醒他,但被武天平制止了。 “老顾,这就是个心有灵犀游戏啊,快说!再不说就罚酒一杯了啊!”武天平催道。 结果,她听见志远的叹气声,武天平“啊”的一声惊讶声。 她揭开蒙着眼睛的布,看见顾钧成把杯子放了下来,也就是说,刚刚他选择了罚酒一杯…… 她忽然觉得,那酒好像是她喝了一般,辣辣的,从喉咙口,一直辣到心里。 “再来!”她心里一横,继续蒙上眼睛敲鼓。 她的击鼓没有规律,花先后在武天娇、志远、小麦、赵大姐手里都停过。 武天娇抽到的阄,内容是:亲身边的人一口。 武天娇那个脸变得,恨不得把她弟撕碎了。 这会儿坐在她身边的人是她弟,但她也不想亲他那张大脸,哪怕他这会儿陪着笑叫她“姐”! 武天娇选择了喝酒。 志远抽到的是:请和席上一位说一句“我喜欢你”。 这个对志远来说太容易了,立刻对林清屏说:妈,我喜欢你。 小麦抽到的是问题:你最爱的人是谁。 小麦的答案也很容易:是我娘。赢得顾有莲一个有力的拥抱。 赵大姐的也是问题,题目是:请说出你这辈子最重要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赵大姐笑眯眯地说:是瓶子邀请我和她一起开店的时候。 林清屏内心真的呵呵,这些问题,简直就是给她和顾钧成量身定做的啊!我谢谢你啊,武天平! 终于,花到了武天平手上。 林清屏鼓声一停,“必须按要求做,不准喝酒代替!” “这还能临时变呢?”武天平表示反对,他都允许喝酒,老顾媳妇儿比他还狠呢! “要替,那就三杯才能替!”林清屏朗声道。 “行!行!”武天平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埋。 打开,纸条内容:请对着你心爱的人唱一首歌。 得,他心爱的人不在这,但是,他也不想喝三杯酒,他看了一圈,他姐指着他威胁:你要恶心我,今天你回去吃不了兜着走! 武天平:…… 没办法,他的目光瞄到了顾钧成身上,然后开始高歌:老顾,你是我心中的太阳…… 顾钧成:…… 林清屏:???这样也可以? 再接着敲,花落到粱嘉琦手里,问题是:林清屏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 粱嘉琦就笑了,“这个我太懂了!瓶子姐最喜欢吃我煎的牛排,还有,之前那个问题我也知道答案,瓶子姐最怕黑,还有什么问题一块问了吧,瓶子姐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最喜欢吃的零食是奶酪干,最喜欢的甜品是双皮奶,最喜欢的交通方式是步行……” 粱嘉琦如数家珍一般,把林清屏的喜好说了一大串,这就显得之前顾钧成被问林清屏最害怕什么的时候,对林清屏是多么不了解。 武天平本来是一片好心,想让好兄弟和他媳妇儿关系破冰,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他赶紧出来找补,“我们在部队,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次面,有些喜好不了解是正常的……” 这话还不如不找补呢…… “武天平,你知道梅丽喜欢什么吗?”林清屏摇晃着手里的鼓槌问。 武天平:…… 他当然知道。 一个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跟相处时间长短关系很大吗?跟有没有用心有关而已。 “接着玩接着玩!”武天平这个找补,找不下去了。 “我来敲!”林清屏继续敲起了鼓。 这一次,那朵花重新回到顾钧成手里。 武天平抓着他的手去抽的签,抽出来一张:请拥抱一下今天席上穿红衣服的人。 今天只有一个人穿了件红色毛线衣——林清屏。 第295章 我有资格照顾她 场面再度尴尬起来。 连顾有莲、赵大姐和志远都察觉到了这张纸条的离谱,一时都僵在那里。 林清屏自己也觉得尴尬,但是,游戏规则是她改的,愿赌服输! 她摘下眼睛上的布条,朗声道,“我来吧!我喝三杯!” 武天平要疯了,这两人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呢?跟你死我活有什么区别? 只见林清屏拿出三只酒杯,啪啪啪三声,干脆利落排在桌上,再拿过桌上的白酒瓶,给三个杯子都斟得满满的。 武天平内疚了,这三杯要喝下去,老顾媳妇儿怎么受得了? 都是他的错…… 武天平蔫哒哒地走上前,拦住林清屏,“别,我来喝,我喝……” 怎么可能让她喝?他犯的错,他自己来了吧。 然而,顾钧成的手却伸了过来,从武天平手里把杯子抢走,“不用,我来。” 连续三杯,顾钧成都是一干而尽。 “老顾……”武天平看着,心里难受极了。 顾钧成将杯子放下,问,“继续玩吗?” 这样还怎么玩得下去? 武天平后悔无比,赶紧宣布结束,不玩了。 这顿饭吃到现在也差不多了,顾有莲和武天娇都表示可以到此为止了,回家吧! 林清屏看着面前三个空空的杯子,放下了鼓和捶。 “妈……”志远牵住了她的手。 “嗯,回家。”林清屏握着掌中小小的手,转身向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她还走得不顺,顾有莲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弟弟,叹了口气,上前搀住了林清屏。 倒是志远,一边牵着他妈走,一边不停地回头看,看着他顾爸又灌进去一大杯酒。 志远默然垂下了头。 粱嘉琦租的那辆车还没还,他拿着车钥匙追出去,打开车门,“瓶子姐,还是我送你吧。” “上车!”顾有莲也道,把林清屏扶上了车。 武天平透过牛排店的超大窗户看着外面,懊恼不已,“我爹把车开走了,不然这时候哪里轮到这小子来献殷勤!” 他看着她姐武天娇也凑到了车门口,和林清屏说着话。 武天娇这会儿心里恼火得很,都是她弟搞出来的局,把今晚的气氛搞成这个样子。 她跟林清屏道歉,“武天平那个没脑子的东西,等下我回去收拾他!你好好回家休息,别想那么多。” 顾钧成和林清屏之间的事,林清屏不说,武天娇就不想多嘴,她只坚持一条:她和林清屏是姐们!林清屏做什么她都支持! 林清屏笑了笑,“行啦,我心里有数,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武天娇帮她关上车门,和车里几个人挥手道别,然后风风火火回到餐厅,看见她弟和顾钧成还在那坐着,面前还摆着酒。 武天娇怒气冲冲走过去,一下就揪住了她弟的耳朵。 “哎哎哎,姐,你可行吧!我都快三十岁了!你还这样对我?我的威严呢?我不要脸的吗?”武天平哎哎直叫。 “你还要威严?还要脸?你今晚干的这事,是要脸的事吗?”武天娇揪得更紧了,“还喝酒是吗?还要喝?回去我跟爸说,让爸拿皮带抽你!” “不喝了……我哪里在喝?我这不是在等老顾吗?老顾,走,我们回家去!”武天平一手护着自己耳朵,一手去拉顾钧成,“姐,你松手啊,老顾喝醉了,我得照顾他!” 武天娇冷哼,“还照顾?还喝?你们也不看看这店里的服务员,人家就等着你俩走了好下班,你们倒好,这么不识趣?” 武天平:…… “姐,你也不要这么说吧?”武天平觉得老顾有点可怜,“行了,你先走吧,我们也马上走了。” 武天平露出祈求的眼神,要他姐别再说了。 武天娇点点头,“行啊,我在家等你!” 武天娇风风火火地走了,顾钧成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武天平赶紧伸手去扶。 顾钧成挥掉了他的手,“我没事,还不用扶。” 武天平见他走路,依然走得四平八稳的,知道他没醉,于是赶紧跟上,“老顾,今天就别回学校了,一身酒味的,明早再去吧?去我家睡?” 顾钧成瞟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去你姐就不揍你?” 武天平:…… 怎么把人的心思就看得这么穿呢? “你还不如让你儿子给你求求情。”顾钧成走出餐厅就往他姐家走去。 “啧,他不是还不会说话吗?成天只会喝奶睡觉!”武天平叹息,“得,那我跟你去睡吧!明早我们一起回学校。” 顾钧成再度瞟他一眼,不吭声。 两人走着路往家去,武天平一路真的好奇死了,老顾跟他媳妇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他不敢问,只能一路用眼神表达自己强烈的求知欲,但是顾钧成压根就没搭理他,装没看见! 眼看着就走到了那条两层平房的街道,去顾有莲家必须先经过林清屏家门口,而林清屏家门口,还停着粱嘉琦那辆车。 武天平怒道,“这小子,还没走呢?居然还进家门了?” 说完,觉得自己言语太冲动,赶忙看顾钧成脸色,发现他一张黑脸和这黑夜融合在一起,根本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武天平一把抓住顾钧成,“老顾,这小子没问题才怪了!他这是破坏军婚!你能忍?” 顾钧成淡淡的,说了句,“不是。” “什么……什么不是啊?”武天平被他这句没来由的话给弄糊涂了。 恰在此时,林清屏家里门开了,有人从里面出来——粱嘉琦,手里还拎了个袋子。 三个人,在林清屏家门口相遇,武天平看粱嘉琦的眼神,仿佛要揍扁他。 粱嘉琦却笑嘻嘻的,叫顾钧成“哥”,“成子哥,今天没喝醉吧?” 在武天平听来,这句话就是挑衅! 他哼道,“谁是你成子哥?成子哥也是你叫的?” 粱嘉琦不管他态度如何,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连他一起叫了,“天平哥,今天辛苦你送我成子哥了。” “你……”武天平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啊,听不懂好赖话吗?“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说看!” 粱嘉琦便道,“就是这个意思啊,成子哥,以后我会好好照顾瓶子姐的,你放心好了。” “不是你……”武天平直接揪起了粱嘉琦的衣领,“你个混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粱嘉琦压着武天平拎着自己衣领的手,看向顾钧成,“成子哥,反正,你和我瓶子姐也分开了,我自然有资格照顾她的了,是不?” “什么分开?”武天平猛地看向顾钧成。 第296章 只是你好的关系 武天平仍然在顾钧成脸上看不到波澜,昏黄的路灯下,顾钧成的眼睛更如一汪黝黑的深潭,里面死水一样,没有动静。 “你小子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武天平的怒火烧向了粱嘉琦。 “知道啊!”粱嘉琦一笑,举起手里的袋子,“瓶子姐刚刚做的甜汤,让我带回去喝。” “你……” 武天平这次是真的要揍粱嘉琦了,拳头都举起来了,被顾钧成阻止,“天平。” 顾钧成伸手挡住了他的拳头。 “老顾!”武天平气死了,绿光都照头顶上来了,老顾还这么淡定? “成子哥,天平哥,我走了。”粱嘉琦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上车去了。 武天平瞪着顾钧成,等他一个解释。 顾钧成却越过他,径直往他姐家里去了。 武天平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要气吐血了,吼了一句,“我不管你了!” 转身往家去了。 真的气死了! 搁这受这个气,还不如回家被他姐削呢! 顾钧成带着一身酒味,推开顾有莲家的门。 顾有莲一看他这样子,也没好气,“喝够了没?不够的话你姐夫还放了几瓶酒在家里,我给你拿出来。” 小麦拉拉她娘的衣服,“娘,别让舅舅喝了,你不是和我爹说,酒喝多了伤身吗?” 顾有莲被小麦这么一说,倒不好意思当着孩子的面怼她弟弟了,转身进厨房去熬醒酒汤。 这也是她近两年才学会法子。 从前在老家,哪有那么多讲究?大老爷们喝完酒吹一通牛,回家各自倒头就睡,哪里要喝什么醒酒汤?而且,那时候杜根滴酒不沾,她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个东西。 但近年来,杜根在服装厂已经是主心骨了,在外面谈业务,少不了喝酒的,这醒酒汤的法子还是林清屏教她的,她在杜根那的时候,就熬给杜根喝,只是,到底聚少离多。 等她熬完了汤出来,见到她弟坐在椅子上,头靠着墙,双目闭着,整个人看起来都颓得很,心里又忍不住一软。 “来,把汤喝了。”她拽起他弟的手,把汤递到他碗里。 她真的愁死了。 她这个弟弟,一向沉默寡言,打小就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十八岁出去当兵之后,一年见不到一次,变得更加疏离,更加无话可说。 顾钧成倒是顺着她的意,把汤都喝了,然后把碗一放,准备回房间里去。 “你给我站住!”顾有莲叫住了他。 顾钧成定住了脚步。 “今天你给我说清楚,你和瓶子到底怎么回事?”顾有莲不向着谁,两个人真不好了,各自过各自的,她还是他姐,她也还是瓶子的姐,只要两个人都好,她没话说,但她看不得眼下这清情形,一个个跟蔫瓜似的,是要干什么? 顾钧成听她说完这句,一声不吭,继续走。 “顾狗剩!”顾有莲忽然大声喊道。 顾钧成:…… 这是他小时候家里人叫他的小名,自打上学以后,老师就说这名不行,他爹娘请老师给取了个名字,才有了现在的顾钧成。 “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们姐弟关系就算完了!你以后也不要再进我家门!”顾有莲连“顾狗剩”都叫出来了,可见有多生气。 “怎么回事你不是看清楚了吗?”他给了这么一句。 顾有莲更气了,“我看清楚什么?我看见的是,你和瓶子没戏了,粱嘉琦想要和她在一起了!然后你喝得跟只瘟鸡似的!是这样吗?” 好嘛,他又不回答她了,又准备上楼。 “如果是这样也挺好的,粱嘉琦这小伙子热情,家里有钱,最重要的是性格好,有啥说啥,不像你,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屁来!”顾有莲对着他的背影喊。 回答她的,是顾钧成进房间后,一声门响。 他把门给关上了。 顾有莲只能瞪着那门生气。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他从里面探出半个身体来,“你真的看着他好?” 顾有莲还愣了下,谁啊? 转瞬,她明白过来,说粱嘉琦呢! 当即冷笑,“当然好,比你好一万倍,知冷知热的,不知多贴心!” 然后“砰”的一声,门又关了。 顾有莲瞪了一眼:活该! “小麦,过来,洗澡睡觉了。”顾有莲招呼女儿。 而此时的林清屏和志远也准备休息了,志远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来,“妈,这个给你。” 林清屏一看,是个还没手掌大的布包,上面还印着某某宫的字样。 这是多年后非常着名的寺庙,也是她过年时想去烧头香的地方。 “什么东西?”她捏了捏,问。 “是早上我顾爸给我的,让我交给你。”志远眼巴巴地看着她说。 林清屏皱了皱眉,打开小布包,里面有一枚暗红色的符,上面写着“平安”二字。 “顾钧成给我的?”她有点不相信,顾钧成这个人,是不信鬼神的。 “是啊!”志远点点头,“早上小麦和赵大姨都在呢,不信你问她们。” 赵大姐正好出来,插言道,“是,我早上送他们两个,顾团长给志远的,让他给你,还说让志远好好孝顺你。” 林清屏皱了皱眉,嘀咕,“尽搞这些,睡觉去吧,明天还上学呢!” “哦,好。”志远还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打算睡前看。 “别躺着看,别看太晚!”林清屏难免交代一句。 “知道了!”志远边跑上楼,边答应。 林清屏第二天要回学校,她打算自己拄着拐杖慢慢走着去。 医生说了,不能懒,也不能怕走,她得多练习。 所以,她起得非常早,因为她肯定走得慢,得留足够的时间让她磨蹭。 她甚至都没和赵大姐和志远说,就打算自己去,总要自己的走的啊! 所以,她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天还没亮透,而她在院门口,遇到顾钧成了。 她站在院内,顾钧成从院外经过,两人停下脚步,相对而立。 昨晚林清屏没有喝酒,所以昨晚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昨晚喝了一杯又一杯的他,是否还记得。 现在,他眼神里倒是一片清明,一点酒意也没有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他点点头,说了句,“早上好。” 第297章 笑,是最好的伪装 晨风吹过,淡淡香皂的气息,从他身上传来。 可能因为要回学校了,他刚理过发,整整齐齐的平头,新修的鬓角,胡子也刚刚刮过,显得他瘦了一圈的脸虽然轮廓小了,但看起来很精神。 她站在院门内不动,也是淡淡的,“早上好。”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从上到下快速打量了一番,“是要出去吗?去学校?” “我……走走。”她犹豫了一下。 “练习走路?” “嗯。” 他准备开院门,“我带着你走一走?” “不了,我自己可以。”她忙道,说完又补充,“医生说要自己做练习,总不能一直靠别人。” 他听了后,默默点头。 两人莫名又这样相对着站着。 只有他和她,没有别人,气氛反而变得纯粹起来。 春日里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凉爽的,不知道是不是这风拂过时,吹凉了心里的温度,两个人的相对,也跟着变得清凉起来。 没有昨日击鼓传花时的剑拔弩张,多日之前在医院里怼来怼去却又亲密相处的尴尬也仿佛渐渐远去,站在这清凉的晨风里,两人之间好像突然就只剩下了见面说“你好”的关系。 这正是她所求的吧? 是她在医院里口口声声要的距离——她甚至说过的:合格的前任要像……一样。 那个字,她再也不愿意提。 她笑了下,“你要回学校了吗?” “是。”他简短而快速地回答。 “那你快去吧,别迟到。”她再度一笑。 有时候,笑也是最好的伪装,能掩盖许许多多的情绪。 “嗯。”他和从前一样,能一个字表达的绝不说两个字。 他刚要提步往前走,身后传来她的呼喊,“顾钧成!” “嗯?”他立刻转身。 她倚在院门上,冲他平静地微笑,“谢谢你。” “谢我?”他微微一怔。 “嗯。”她道,“谢谢你的平安符i,还有笔记。” 他默然,片刻后才道,“没什么,顺便的事。” 而后,他便朝前走去。 林清屏看着这条熟悉的街道,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会从这里走到公交车站台去,然后坐车去学校。 那些个她眼里满心满意都是他,非要一大早陪着他走到站台,一直看着他上车的日子,忽远忽近,终究遗落在北方的风里了。 耳边响起他刚刚说的那句“顺便的事”。 是吗?是顺便吗?如果说平安符是顺便,她信,但复刻一本笔记也顺便,谁信呢? 林清屏最终没能自己一个人走到学校。 就跟顾钧成在家门口耽误这一会儿,顾有莲出来了,最后,是顾有莲陪她去的学校,陪她去宿舍取书,再陪她去教室,顾有莲才走。 原本顾有莲还打算中午和下午都来接她,但钟晓晓看见林清屏回来很是高兴,她已经完全好了,让顾有莲不用麻烦,她来负责林清屏就行了。 于是中午和下午都是钟晓晓陪着她,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回宿舍午休,下午再一起上课。 林清屏现在这样住宿舍还是不方便,她决定晚上回家去住,钟晓晓也就送她回家。 两个人从学校慢慢往林清屏家里走。 此时,距离她们俩上一次在医院见面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钟晓晓和她爱人之间到底如何,林清屏不得而知。 但钟晓晓并没有和她说的打算,她也就不问,两个人只聊着学校里的事。 钟晓晓很可惜她的笔记,也在那次遇险里全部泡了汤。 “我有,我放在家里,回去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林清屏忙道。 “你的还保存着吗?”钟晓晓很惊讶。 林清屏也不想过多解释,只“嗯”了一声。 钟晓晓是第一次来林清屏家里。 她知道林清屏应该家里条件不错,因为室友卢小雪经常谈起林清屏,说林清屏穿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她也知道林清屏在首都有家,但没想到,是这么大一个家…… “林清屏,我就送你到这儿吧,笔记你方便的话明天带去学校,我再借来看看。”钟晓晓站在门口,有点胆怯,不敢进去了。 “没事啊,进来坐坐,这时候家里应该没别人。”林清屏邀请她,这个时候,志远和小麦应该被顾有莲或者赵大姐先接到店里去。 钟晓晓犹犹豫豫地进了门,林清屏让她坐哪她便坐哪,一动也不敢动。 林清屏便从书柜里把笔记本抽出来给了她。 她脚不方便,贪省力气,隔着大书桌递的,钟晓晓伸手来接的时候,胳膊露了出来,上面隐隐伤痕。 林清屏一下抓住了她的手,钟晓晓吓得立刻把手往后缩,用力扯着衣袖把自己手腕子藏住。 “晓晓?”林清屏惊喝。 钟晓晓眼里浮起了泪光,慌乱地直摇头,“林清屏,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我要马上回学校去,笔记你方便的时候带学校来借我看看吧,我先走了,谢谢你!” 说完,钟晓晓便夺门而跑。 林清屏脚不方便,根本追不上。 她在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调研期间睡炕的时候,钟晓晓总要等她先睡才睡,不仅仅或者说,根本不是衣服破旧的原因,而是,不想让她看见身上的伤! 如果,钟晓晓跟她爱人,只是感情出现问题,而钟晓晓并不打算跟她说的话,林清屏可能不会主动去管,但是,钟晓晓身上居然有伤,她就不能忍了! 这些伤怎么来的?她其实能猜到。 钟晓晓好好在这里上学,能有什么原因受伤?只有一个可能——跟她爱人有关! 打定了主意要管,第二天她便主动接近钟晓晓,然而,钟晓晓却开始躲着她。 她腿脚不利索,完全没办法追赶,又不能求助别人,让钟晓晓的秘密闹得第三个人知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钟晓晓躲得远远的,没两天,周末到了,钟晓晓直接请了两天假,说家里孩子生病,回家了…… 林清屏看着背着黄书包急匆匆走了的钟晓晓,只能干瞪眼。 而这个周末,很巧,是林清屏生日。 又是四月了。 第298章 你根本不怕黑,你也不喜欢双皮奶 又是人间四月天。 林清屏记得来首都以后,顾钧成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一条金项链。 去年,仍然是一条金项链。 他对金项链有什么奇怪的执着?还是认定给她这个爱钱的女人送礼物,送金子最适合? 其实,对他来说,买一条金项链不容易。 他的收入来源是工资和立功的奖励。工资都在她这里,立功奖励有花在她身上的,花了之后剩下的也就都给了她,他也不可能月月立功,年年立功,所以,他在学校虽然没什么花销,但是她还是会给他身上一点零用钱什么的,万一他带着志远和小麦出去玩,或者同学之间有个什么礼尚往来,他总不能身上一分钱没有。 他买金项链的钱应该就是这点零用钱积攒起来的,当然,他当初给陈夏买那件大衣,也是这钱买的吧? 清晨,她还躺在床上没起床,有些东西就不由自主钻到她脑袋里来了。 她甩甩头,把属于项链和大衣的记忆都甩掉。 起床! 天气真的很暖和了,打开窗户,邻居院子里飘来花香,让空气都变得甜润起来。 这么好的人间四月天,当然要高高兴兴! 她换好衣服,自己摸索着下楼。 志远正在摆弄什么,听见她下楼的声音,叫了一声“妈”,立刻来搀扶她。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她扶着楼梯,下楼只是慢一点而已,“你在干什么呢?” 志远嘿嘿一声,脸红了。 嗯? 林清屏下到楼下,发现大书桌上,一个小小的盒子,志远刚刚趴在那里,是在一张红色的纸上写字。 她拿起来一看,写的是:妈,祝你生日快乐。 下面落款想写志远,但是,只写了个志字,还没来得及写远,她就下来了。 盒子里是什么? 她好奇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金项链。 是黄金的,她知道。 “志远!”她微微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他一个小孩子,要花这么多钱去买项链干什么? “妈,生日快乐!”志远好像发现林清屏在生气,以为自己送错了礼物,声音都变得怯弱起来。 林清屏提醒自己,不能责备志远,他绝对是一片好心,在这个日子里,志远能记得是她生日,她已经很感动了。 “志远。”她坐下来,把志远拉到自己面前,“你为什么要送我金项链啊?” 志远还在揣摩她的语气,似乎在判断她到底有没生气。 林清屏暗叹,敏感的孩子再怎么想抚平他心里的创伤,仍然会是敏感的,就算现在志远是幸福的,也改不了性格上的本能。 “志远,妈没生气,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呢?”林清屏语气更温柔了一些。 “我说了你别生气?”志远小声道。 “好!我当然不生气!” “你不是喜欢吗?”志远头一歪,“从前顾爸都是送你这个,你肯定是喜欢这个他才送啊……”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今年,是不是,顾爸不会回来了?那,我来送给你。” “妈,如果顾爸不回来了,我会把世界上最好的都送给你。” 本来林清屏想批评他的,毕竟,项链是这么贵的东西,但是,志远从来就不是一个乱花钱的小孩,他的钱,有他爸的抚恤金,存在一个存折里,他交给林清屏,请她保管着,也有她平时给他的零花钱,他放在一个饼干桶里,但林清屏很少见他拿出来花。 林清屏吞下了所有想要在此刻教育他的话,只捧着他的小脸揉了揉,露出很是高兴的样子,“谢谢你志远,我很喜欢。” 志远眼睛亮了,“妈,你不生气?” “有儿子的礼物收,我为什么要生气?”林清屏捏着志远软乎乎的脸,心里热热的,不管怎么样,这个儿子被她养得越来越胖乎了,脸上也有肉了。 “我……我提顾爸了呢,你也不生气吗?”志远试探着问。 林清屏摇摇头,笑,“我什么时候阻止你跟你顾爸好了?” 她和顾钧成的事,是他们俩的事,和孩子没关系,倒也不必让志远夹在中间难受。 “虽然……”志远红着脸笑了笑,“那,我们今天晚上准备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林清屏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不如满足孩子。 志远眼睛再度一亮,“妈,我们吃烧烤怎么样?在自己家院子里烤那种?” 林清屏微怔,倒不是不同意吃烧烤,只是想起了那个烤烧烤的夜晚。 “还是……你想吃牛排?”志远又问。 “吃烧烤!我们自己烤!”林清屏捏了下志远的鼻子,“等下我们就叫上赵大姨一起去买菜。” “好!”志远笑了。 “这么高兴吗?”林清屏也跟着笑了。 “嗯。”志远点头,因为自己送的礼物得到他妈的喜欢,还因为他猜对了一件事,“妈,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的菜不是牛排。” 林清屏:??怎么突然跳到这里来了? “我也知道,你最喜欢的甜食不是双皮奶。” 林清屏懂了,这是在针对那天粱嘉琦的发言呢…… “妈,你最喜欢的菜,是我们自家做的菜,比如,我们自己烤的全羊,你最喜欢的甜食,是你自己做的那个奶茶,但是你怕胖,不敢喝。” “呃……”林清屏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你知道挺多啊!” “我就是知道!”志远还翻了个白眼,“还有,你根本不怕黑,我小时候你就是骗我的!” “啧……”林清屏道,“说得你好像长大了似的!” “我就是长大了呀!”志远还挺自豪。 “那你说说,我怕什么?” 志远想了想,“你怕的东西应该还挺多的,但是最怕什么……顾爸知道。” 林清屏瞪他,“这也能扯到你顾爸?” 要知道,那天晚上,顾钧成根本没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啊!”志远小眉头一皱,“我问过顾爸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你最怕什么,他说了。” “嗯?”林清屏等着他说下去。 第299章 繁华过后 “他说他知道,但是没有告诉我是什么。”志远一双亮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几分得意,像是拥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林清屏:……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不过,顾钧成这个人一向如此,他要肯和志远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才怪了。 “收拾收拾买菜去吧!”林清屏捏着志远的脸蛋还摇了摇。 其实林清屏过生日每年并没有大张旗鼓。 她并不喜欢盛大的宴会。 上辈子参加的宴会已经够多了,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繁华至极。 那又如何? 繁华过后,不过长夜依然。 所有的热闹与繁华,于她都是如花隔云端,没有一朵真正属于她。 所以,志远说得没错,与那些虚华的热闹相比,她这一世更喜欢能握在手里的,真真实实属于她的温暖——家人。 其实人真的很奇怪,有些东西一旦形成了执念,好像就在心里扎了根,哪怕重生再世,哪怕翻盘再来,那些执念依然会重新发芽,只是换了一种形态,在新的生命里继续野蛮生长。 比如,上辈子她一生渴望亲情,一生被亲情所累。 而这一世,她渴望的,依然是亲情的温暖,只是,换了一个对象,把这份温暖的希望寄托在了顾钧成身上。 所以,终究还是被这份执念所伤。 所不同的是,前世伤心伤财伤命,而这一世,顾钧成的人品毋庸置疑,她这条命、她的财,都是无恙的。 好在,上一世有志远送她一程,而这一世,有志远早早来到她身边。 上天给了她和志远真正一世母子的机会。 去买菜的时候,是志远和赵大姐一起去的,志远没让林清屏跟去,小麦过来的时候,还让小麦在家陪着她。 小小的孩子,却也知道心疼她,知道她脚没有完全康复。 志远和赵大姐去菜市场去了两趟,才把东西买齐,一家人慢慢地清洗、整理,中午就煮了一锅饺子垫了垫肚子,就等着晚上的烧烤大餐了。 傍晚,顾有莲关了店门回来,热热闹闹的烧烤就开始了。 林清屏是寿星,大家让她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四月的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比起冬天烧烤来,总少了点什么,但是,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对她好的,林清屏忽然觉得,重活一世,老天爷也没亏待她,人这一生,爱情并不是全部,她想要的亲情,现在不是也有了吗? 都是女人和孩子的聚会,大家喝的饮料,一起举杯祝她生日快乐。 火光将她的脸映得通红,她笑着在孜然味的肉香里说谢谢。 没有人提另一个人。 然而,肉吃一半,饮料三巡,有人却自己上了门。 还不是一个人,手里提溜着另一个人。 顾钧成来了。 来就来吧,还整得那动静,惊天动地的。 院门是的撞开的,粱嘉琦滚了进来。 是的,滚。 确切地说,应该是有人在外面踢了他一脚,他跌跌撞撞进来的。 随之进来的,就是踢他的那个人了——顾钧成。 黑夜如墨,比这黑夜更黑的,是顾钧成的脸,带着愤怒,充满火药味,一进这院子,就有一种随时爆炸的威压力。 粱嘉琦好不容易站直,脸上还是肿的,冲林清屏一笑,显得格外滑稽。 林清屏愣住了,这脸上,莫不是顾钧成动手打人了? “哑巴了?”顾钧成忽然一声怒喝。 是冲着粱嘉琦的。 粱嘉琦抖了抖,嘿嘿一笑,对林清屏说,“瓶子姐,生日快乐。” 林清屏:???这到底是唱哪出啊? “没了?”顾钧成又是一声怒喝。 粱嘉琦往林清屏这边挪了挪,呐呐的,“我……我……我,瓶子姐,我烤牛排给你吃吧。” “就这?”顾钧成不屑的声音流露出强烈的不满。 “我……”粱嘉琦上下口袋都掏了一遍,也没能掏出个东西,除了几张钱,心思一动,陪着笑,“瓶子姐,不如,我给你包个生日红包吧,祝你年年发大财……啊——” 话音未落,就被人拎住了衣领,整个人都被提溜了过去,粱嘉琦不由啊啊啊大叫起来,还喊“瓶子姐救命”。 林清屏眼看着顾钧成发怒,眼看着高高大大的粱嘉琦在顾钧成手里没有还手之力,瞬间确认,粱嘉琦脸上的红肿,真的是顾钧成打的,不由也怒道,“顾钧成!你干什么呀?为什么打人?”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顾有莲怕他弟冲动,也大声喊,“成子,嘉琦怎么惹你了?你给我放手!” “怎么惹我?你自己问问他!”顾钧成像拎个木偶一样,把粱嘉琦一个翻转,让粱嘉琦那张挨了揍的脸对着大家,“你问问他,林清屏过生日,他在干什么!” 粱嘉琦蔫头蔫脑的,欲言又止。 “他干什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打他干嘛?”林清屏被这一出整得莫名其妙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是!跟我没关系!是不是跟你也没有关系?”顾钧成把粱嘉琦拎到她面前来质问。 当然没关系! 她过生日,什么时候广而告之了? 谁记得就来祝贺,不记得,她从来不在乎。 去年不就是家里几个人一起过的吗? “记不得你生日,没给你准备礼物,还要和女孩子去看露天电影?”顾钧成字字质问,字字掷地有声。 每说一句话,就推粱嘉琦一下,粱嘉琦被他推得东倒西歪的,不敢吭声。 顾钧成再问,“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林清屏:…… 原来是这样。 可是,粱嘉琦跟她从来就不是应该有关系的人! 这小子纯粹就是在捣乱的! 就上次他说的那些她喜欢什么,她不喜欢什么,全都是他在瞎编! 粱嘉琦说得对还是不对,她半点不关心,她觉得冷心的,只是顾钧成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呢?”林清屏的目光越过粱嘉琦的肩膀,看向后方的顾钧成,“你就打了他?”不但打了人,还把人押到这里来给她过生日? 第300章 林清屏,你以为我不敢吗? 顾钧成一脸冷色,“难道我打错了?这样的人不该教训?”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凭什么教训人家?”林清屏的脸色也不好看,就你,怎么还有脸教训别人? 一句话把顾钧成问住了。 转瞬,顾钧成更怒了,“你生日,他在外面约别的女孩子,你还帮着他说话?” 林清屏木然,“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钧成:…… “这是我的生日!我跟你有关系吗?”林清屏愤然又问。 顾钧成再次被问得无话可回。 “所以,我跟你没有关系,别人做什么,你凭什么教训别人?” 不知什么时候,粱嘉琦已经偷偷溜到一边去了,局面变成了顾钧成和林清屏面对面。 “好。”顾钧成点着头,分明眼睛里已经燃了火,却仍然在努力压制,“你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对,就是多管闲事!我和你,毫无瓜葛,我的生日,也与你毫无关系!我甚至想问问你,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林清屏冷着一张脸,脸上黑云压低之势,不比顾钧成少。 “听我姐说的。”顾钧成冷言。 顾有莲:…… “不是她说,我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多管闲事。”他道,“但是,既然我出现了,这闲事也管了,那我就管到底了。” 他大步往躲到一边去了的粱嘉琦走去。 粱嘉琦已经开始大叫了,毕竟被揍的滋味可不好受。 林清屏横插一脚,挡在了他和粱嘉琦中间,“你要怎么多管闲事?继续打人吗?顾钧成,这里是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为所欲为!” 顾钧成黑眸微微一眯,愤怒的光若隐若现,“如果我今天非要揍他呢?” 林清屏冷笑,“那就先把我打得起不来再说!” 顾钧成真的到了爆发的边缘了,怒道,“你就这么护着他?他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林清屏冷冷地看着他,“那又怎样?” “林清屏!”他咬牙,目光却是看向她身后的粱嘉琦,“我数三下,给我滚!” “不许走!”林清屏跟他杠上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这么杠,明明上一次见面两个人说话还心平气和的,都怪顾钧成,总是能挑起她的怒火,她大声道,“这是我的家,我的地方,轮不到你做主!” 顾钧成却只看着粱嘉琦,开始数数,“一、二……” “二”字刚出口,粱嘉琦就举手投降,“别,别数了,我走,我马上走!” 林清屏:…… 林清屏忍不住跺脚,这个不争气的! “粱嘉琦!不许走!今天,我就要让他看看,在我的地盘上,谁能把你怎么样!”她一把揪住准备开溜的粱嘉琦的衣服,“今天姐护着你!” “林清屏!”顾钧成终于怒了,“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林清屏根本没抓稳粱嘉琦的衣服,一碰之下,只觉得这家伙跟泥鳅一样滑,瞬间就从她指尖滑了出去,一下就溜出院子不见了人影。 而盛怒的顾钧成一声怒吼之后,俯身一蹲,将她扛了起来。 “顾钧成!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林清屏怒喊。 围观的四个人,两大两小盯着他们,全程都不敢说话。 此时此刻,两人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尤其,顾钧成还喊了那句“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直把志远吓坏了。 眼看着顾钧成扛着林清屏进屋,志远就想上前阻止,被顾有莲和赵大姐同时拉住。 “志远,走,跟姑姑回家去。”顾有莲小声说。 “不,我要看着我爸我妈……”志远一颗心悬得高高的,不愿意走,虽然他觉得他顾爸是个好人,但是还是担心他俩会打起来…… 顾有莲却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小麦,“不用看,赶紧跟姑姑过去。” 赵大姐也跟在后面,准备一起过去。 志远急了,“赵大姨,你也不留下,等下他们打架……” “放心好了,他们不会打架的。”赵大姐笑着安抚他。 “可是,舅舅刚刚说了要打舅妈……林姨……”小麦也很担心,情急之下“舅妈”两字脱口而出,说完才又忙着改正过来。 没人在意小麦了叫了什么,顾有莲说了句“他们的打架不是你们说的打架”,说完便牵着孩子匆匆从这边撤退,去了顾有莲家里,把这边整个屋子的空间留给了他俩。 志远就更不懂了,皱着小眉头担心地问,“那是什么?是站圈圈吗?” 顾有莲赶紧点头,“对,是站圈圈,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发生你想的那种打架的事,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你顾爹的!” 志远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跟顾有莲回了家。 而他们离开后的屋子里,林清屏在顾钧成肩膀上用力挣扎,他那双手却像铁一样,紧紧箍着她的腿,让她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无功,毫无意义。 她气得,侧头一口就咬住了他耳朵。 他可算是吃痛了,终于将她放了下来。 放下来的位置,正好是她从前站圈圈的地方,只是,粉笔画的圈圈早被擦去了。 他摸了一下耳朵,看着林清屏,气得笑,“林清屏,看不出来,你这牙齿还挺厉害!我还没动手呢,你先发制人了?” “是吗?要打我吗?那你动手啊!”林清屏直直地站在他面前,扬起的脸上充满了倔强。 灯光下,顾钧成的黑眸里海一样深,俯视她的时候,黑沉沉地压下来,“林清屏,你这是在挑衅我!” “不打是吗?那你赶紧滚吧!”林清屏指着大门,“别忘了,这是我家!我们早就离婚了!” “林清屏。”他黑沉沉压下来的眸光里开始有了危险的信号,“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林清屏的确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想跑,被一股大力搂住肩膀给揽了回来,而后,她的背便贴在了墙上,同时,炙热的温度压上了她的唇。 林清屏脑子里“嗡”的一响,唇上传来微微痛意,是他咬了她一口,她一松,便被他攻入城池,属于他的灼热与气息潮水一样向她涌过来。 第301章 被猪啃了 挣不脱,逃不了。 她和他之间的力量悬殊,犹如猎犬和小鸡仔,一旦被猎犬压在爪子下,一旦猎犬认了真,根本就没有任何逃走的可能。 如果说一开始,林清屏还在反抗挣扎,到后来认识到这一点,彻底放弃,不再白费力气。 就当被猪啃了! 许久之后,他才退出来,额头依然抵着她的,滚烫,他呼出的气息也滚烫,一双黑眸,和她的眼睛相对,亮得她忍不住扭开了头,他灼热的呼吸,便近在耳侧了。 他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字地说,“林清屏,你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打你?” 每说一个字,他热烫的嘴唇轻轻碰一下她耳垂,一下一下的,像是蚂蚁从心里爬过。 原来,他说的“打她”是这个意思? 她用力去推他,他纹丝不动,将她禁锢在双臂间,依然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再挑衅我试试?” “你这个臭流氓!滚开!”她脱口大骂。 “我臭流氓?”他应该是又被这句激怒了,“姓梁那小子真真实实耍流氓,你句句护着他,我亲我自己媳妇儿叫耍流氓?” “顾钧成!”林清屏怒道,“你是不是搞错了?谁是你媳妇儿?我们离婚了!你不会又忘记了吧?要不要我把离婚证拿出来给你看看提醒你?” 林清屏发现,顾钧成的脸黑得快要来暴风雨了,但也因这高涨的愤怒,他身体有片刻的迟钝。 林清屏趁着他这片刻迟钝的空隙,用力将他一推,总算推开一道可以逃走的空隙,她拔腿就想跑,结果腰上一紧,没跑成功,又被整个揽住了。 “你跑什么跑?你脚好了就跑?”他的声音在她耳边爆炸。 她逃跑失败,正在气头上,一拳头打在他肩膀,“我不跑等着被猪咬吗?”她被他咬得现在嘴上还麻麻地痛! “猪?咬?”他初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明白过来以后冷笑,“猪咬?” 然后,林清屏身体一腾空,再度被他拦腰扛起。 “顾钧成!”林清屏大喊,用力掐他背上的肌肉。 无济于事…… 他扛着她大步流星,往楼上房间而去。 “顾钧成!你是不是疯了!”林清屏被他扔到床上的时候,有点慌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压了下来。 当她的双手被抓住以后,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无论怎么翻来覆去,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而她的衣服已经散开,他火热的唇烫在了她肩膀,她甚至感觉到了,紧紧贴着她大腿的东西。 “顾钧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信不信我会告你!”她急声大喊。 她的大喊并没有能阻止他,相反,身上一凉,衣服完全散开,身上的皮肤落入他指尖的粗糙中。 “顾钧成!”她忽然觉得很委屈,隐隐地带了哭腔,他把她当成什么? 当他的唇蹭过她眼角的时候,尝到咸咸的湿润。 他身体一顿,便停在那里了。 “顾钧成!你混蛋!”声音里,终于带了呜咽。 “对不起!”他喘息着道,而后起身,将她抱起来,用衣服把她裹住,而后紧紧抱住她,揉着她的头发,“对不起,我的错。” 林清屏全身都在抖,用力去推他。 这一次,顺利地推开了,她一巴掌扇过去,结结实实扇在他脸上。 跟他抗争了这么久,本来是筋疲力竭的,但用尽全力的一巴掌,还是十分响亮,“啪”的一声,黑夜里格外明显。 他没有躲,被扇过之后也是一片沉寂。 “你滚!”她抽噎着,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他没走。 林清屏又踹了他一脚,“你滚啊!” 嘶哑的声音里,依然带着哭腔。 “林清屏,是我不好,对不起。”他没有走,没打算走。 “你不用说对不起了!难道还指望我原谅你不成?我告诉你,不可能!”林清屏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没。”他说,“不用原谅我,但是……” 但是什么,林清屏并不想听,她干脆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捂住,却听得他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进来,“但是,对不起。” 她没有搭理。 片刻之后,响起脚步声,是他下楼了。 下楼,开门,再关门。 每一道声音都清清楚楚。 林清屏终于松了口气,这个人,总算是走了…… 在床上继续躺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才下床,自己一脚高一脚低地出了房间,再慢慢扶着楼梯下楼。 一口窗户开着,外面烧烤用的炭火味传了进来。 这屋子里除了她,已经没别人了,所以,顾有莲他们回那边的时候,没有熄火吗? 她有点担心消防安全,自己再慢慢走到门边,打开门出去了,打算把烧烤摊子收一下,顺便把火灭了。 铁架果然还架在那里,碳火也还燃有余烬,架子旁边五张椅子,还围成一圈地摆着,旁边小桌上,放着没烤完的食材和烤好了还没来得及吃的肉和菜。 她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满桌食材有些郁闷。 好好的一个生日,被某个人毁了,大家都还没吃饱呢!她也没吃几口! 她拿过桌上那些没来得及吃的烤肉,端着盘子,自己吃。 热热闹闹的生日,突然就变成她一个人了…… “都冷了,还吃?”忽然一个声音又响起。 顾钧成…… 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林清屏深吸一口气,把盘子放下,咬牙,“你是不是应该把我家的钥匙还回来?” 一直把这件事忘了! “我出去的时候就没锁院子。”他说,而后在她身边坐下。 “顾钧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林清屏烦不胜烦,“你不是说了吗?是我使手段收买了你娘,逼得你结婚的,现在我都放你自由了,你这又是干什么?” 顾钧成沉默。 “你不能因为陈夏不要你了,你就回头觉得我这么个媳妇也凑和了!你别凑合好不好?你觉得我哪点又能让你凑合了?”她皱着眉问他。 “别胡说八道。”他开始收拾那些炭火。 “我没胡说八道啊!如果你觉得我有钱,可以让你凑合凑合,我不是给你10%了吗?我可告诉你,10%是最大极限,不可能再有多的了……” 第302章 熟悉的陌生人 顾钧成:…… “我不要你的钱,你回头把你那个什么东西撕掉。” “那又是什么?”林清屏裹紧了衣服,想起方才的事,“顾钧成,如果你是为了这个,那我告诉你,今天的事,如果还有下次,我真的会去告你,你这是违法的!” 他三两下,把炭火给重新发燃了,苦笑一声,“不会有下次,你放心。”说完,顿了顿,“今天是我冲动了,我再次郑重向你道歉,林清屏同志,对不起。” 他说着,开始用夹子夹着肉,放铁架子上烤。 空气里再度飘起烤肉香。 林清屏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还不走?”怎么还烤起肉来了? 她看看他正在给肉熟练翻面的手,再看看他刚刚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居然是些干果和水果之类的。 她蹬着他,“你不会吧?你还要在我这蹭晚饭吃?” 他认真地给肉撒上辣椒面和孜然粉,“我晚上确实什么都还没吃的。” “你要点脸吧顾钧成!”林清屏激动起来,“你没吃晚饭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可真够无赖的啊!我这可不欢迎你!” 他将一块烤好的肉放进盘子里,再用剪刀剪成小块,放到她大腿上,“你不也没吃吗?吃吧,要吃吃热的。” “顾钧成!我什么时候要你帮我烤肉了?” 他继续翻烤下一块,“没有。你没有要我烤肉,但是,今天是你生日,总不能饿肚子。” 林清屏:??? “我过生日,我饿肚子,都和你没有关系,我不需要你给我烤肉!”林清屏郑重其事,也很苦恼,“顾钧成,我们之间恢复到那天早上遇见时的状态不好吗?熟悉的陌生人,见面打个招呼,心平气和,不好吗?” 他正在撒辣椒粉,手一抖,撒了很多下去。 他连忙夹起肉,把多余的辣椒粉洒掉。 “真的,顾钧成,那样不好吗?”她说。 “好。”他将肉放回烤架。 林清屏也没有听清楚,他说好的时候,声音有没有发抖。 也许是她听错了吧,夜风有点大。 “等我烤完肉吧。”他说,“烤完肉我就走。” 林清屏:……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烤肉呢?我并不需要啊!“她再一次重声。 他飞快地翻着面,”本来你好好的过生日,是我来,才把你生日会给搅了,害你没吃饱。“ 所以,是补偿她? 林清屏深深叹息,“顾钧成,我再说一遍,真的,我不需要你把这个生日烤肉补偿给我,对于我来说,其实我们相忘于江湖,来日相逢于陌路,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对于我来说,是最舒服的关系。” 顾钧成再一次沉默了。 “真的,顾钧成,无论是争吵,还是纠缠不休,我都不想了,我觉得很累。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还有一年,我们就要毕业了,我要想一想毕业后何去何从,也算开始新的生活,真的不想跟过去纠缠不休了。”跟过去告别,跟上辈子告别,重新思考重活一世的意义,才是她目前要做的事。 顾钧成低着头,一直在烤肉。 林清屏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 良久,这一大块肉终于烤好,顾钧成把它剪成小块,像上次那样放进她盘子里,抬头,眼里是平静的清明,“古代就算是上死刑,也有顿断头饭,再怎么样,也不让人饿着肚子走吧。” 林清屏脑袋嗡一响,下意识,“怎么又是死啊死的?” “那就算散伙饭吧。”黑暗中,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与表情,“我去切点水果来。” 她确实喜欢吃烧烤的时候吃水果,不然太干,之前切的那一盘,早就吃完了。 他切了一盘哈密瓜和西瓜,放在小桌上,然后继续烤土豆烤玉米。 林清屏想说什么,算了算了,懒得再说了,散伙饭就散伙饭吧。 结果,这家伙根本不是一心一意吃散伙饭的,他还想着做思想工作! “林清屏,以后我们再不吵了,我认认真真跟你说一件事。”他道。 林清屏咬着块西瓜,看他一眼,“什么?”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但是,你需要的那个人,也不靠谱。”他说。 林清屏:??她需要谁了? 转念一想,明白了! “你说粱嘉琦?” “嗯。”他道,“这小子并不可靠,不是个脚踏实地的人。” “我知道啊,你不就是说他不来给我过生日,陪别的女孩看电影去了?”林清屏其实也有问题不理解的。 “还就是?难道这是什么小事情?”他脸色又要变了。 林清屏吞下西瓜,翻了白眼,“你怎么有脸说他的?你比他强在哪里?” 顾钧成脸一黑,闭嘴了。 林清屏冷哼,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她把自己好奇之处说了出来,“话说,你怎么逮住他的?你又是怎么想的,要把他领到我这里来给我过生日的?” 她知道顾钧成这个人,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既然你说散伙饭,那就是坦白局,你给我有话好好说。” 顾钧成闷了一会儿,道,“我姐说你过生日,让我过来,我以为你们在店里过,就去店里跟你们汇合,看见那小子跟个女孩在一起。” “然后就把人揍了?” “嗯。” “再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把人带过来?” 他看一眼她,振振有词的,“难道不该过来吗?你生日,他对你又是很重要的人,他不来,你得多失望?” 林清屏:…… 这逻辑,她也是无语了,“那他不是欺骗我吗?” “那是以后的事,今天是高兴的日子。” “可你看我高兴吗?”林清屏指指几个空空的座椅。 顾钧成一愕,难得地面露理亏,“对不起。” 林清屏叹了口气,懒得再说话了。 她不说,顾钧成这个闷葫芦更不会说了,院子里陷入一片寂静,只剩烤肉的声音在滋滋地响。 “林清屏。”他忽然叫她。 “干嘛?” “你想不想喝酒?” 林清屏脑子里再度画了无数问号:喝酒?她和他?适合吗? “我想喝点儿。”他道,“散伙饭。” 第303章 顾钧成,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林清屏没喝酒。 因为,她知道自己酒量不行。 就今天这情形,她不敢保证自己喝了酒以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顾钧成是真的喝了。 他酒量很好,林清屏见识过的。 她不知道他酒量的上限在哪里,反正没见他醉过。 她不喝,他自然不会强迫她,水也好,饮料也好,他随她意。 有时候,喝什么并不重要,只是需要一个可以碰杯的人。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院里依然安静,只是,滋滋作响的烤肉声里,多了沥沥倒酒的声音,和轻轻的碰杯声。 林清屏的水杯摆在那里,有时候她根本不去拿杯子,但他也会在端杯的时候跟她的杯子碰一下,所以说,他真的只是需要一个道具,哪里管她喝不喝? 长久的沉默以后,肉就吃得七七八八了,因为,嘴就两个主要功能,一个说话,一个吃,一直不说话,那不就光吃了吗? 而他的酒,也慢慢见底了。 “差不多得了啊,顾钧成。”虽然她不知道他酒量上限,但也不至于要这么一直喝下去吧?“这可是我家的酒,贵着呢!” 他看了她一眼,“我付钱行不行?” “不行,地儿也是我的,差不多了。”她指指凌乱的院子。 他本来也就没有再开一瓶的意思,“林清屏,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呢!”这是实话。 “想去哪儿呢?回去跟梅丽开厂?还是留在首都?” 林清屏想了想,“首都吧,这里有最好的教育和医疗,而且,我房子在这里,我妹妹也在这里。” “你呢?”她忽然想起该问问他。 “我?”他笑了笑。 “哦,不用说不用说,我懂。”他必然是要服从安排的,他本来就是个优秀的军人,因为优秀才被推荐到首都来读书,读完之后肯定继续投身他的事业,实现他的抱负,至于会怎么安排他,也许是秘密。 “嗯。”他点头,“不能说。” 最后一杯酒,他一口喝了,“林清屏,对不起。” 那些他喝下去的酒,好像涌进了他眼睛里,摇曳着碎成星光,那些他今晚发过的“疯”,好像也跟着粉碎,好像,那样的他不曾来过。 林清屏微微闭了闭眼,“顾钧成,这是最后一次对不起,以后不要再说了。” 但凡要说对不起的时候,必然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嗯。”顾钧成道。 而后开始收拾烧烤那一大摊乱七八糟的。 “放那吧,我自己来。”林清屏又道。 顾钧成没回答,只利索地收拾打扫。 他本来就是内务一把好手,干起活来比她还快还干净,一会儿,乱糟糟的院子就整齐了。 他俩都不曾看见的是:某个瞬间,志远小小的身影,在院门外一现。 虽然顾有莲一再跟志远保证,他顾爸不会打人,但他还是不放心,悄悄溜出来看,结果,果然看见他顾爸和他妈坐在那吃烧烤,喝酒…… 好吧,大人的事还是大人才懂…… 顾钧成收拾完东西后,出来牵她,“早点休息吧,我送你进屋。” “不用了。”林清屏站起来,“我自己可以,只是慢一些。” “真的可以。”他打量着她。 “真的,我刚刚不是自己走出来的吗?”林清屏走了两步给他看。 “那行,那我走了。”他往院外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林清屏,生日快乐。” “谢谢。” 灯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一个晚上难得这么清晰,也难得她如此正面看清他,他脸上,她扇过巴掌的地方,隐隐两条红血痕。 她扇他巴掌的那只手,情不自禁握成了拳,指甲扎在她手心,还有点疼。 他脸上那些血痕,竟是她指甲划破的?! 他走出了院外,走进了夜色里。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院子,瞬间只剩一片月光。 那些闹过的、吵过的、哭过的声音,都随着夜色沉落下去。 繁华过后,怎么不是漫漫长夜? 林清屏默然,回屋将门锁好,转身,便是她刚刚被顾钧成猪啃的地方。 那会儿她真是被他吓得不轻,现在冷静下来,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暴躁,完全不像他了…… 她摇摇头,准备关灯,却忽然发现地上亮亮的,什么东西在发光。 她蹲下身捡起来——一根金项链。 就落在刚刚她和顾钧成扭成一团的地方。 他身上掉下来的? 她仔仔细细翻看着项链,忽然,脑中轰然一响。 她将项链紧紧握进手心里,咬牙恨道:顾钧成!你个混蛋!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但顾钧成却走了。 第二天,林清屏要去学校,起得很早,也没有在院门口遇见顾钧成。 经过这一周,她的脚又恢复了不少,可以自己慢慢走去学校,不再需要顾有莲帮忙了。 她从后门去的,顺便逮住了从店里刚刚出来打着呵欠的粱嘉琦。 这家伙一贯不爱住宿舍里。 粱嘉琦从店里出来,猛然睁眼,看见林清屏,着实吓一跳,马上又赔笑,“姐,瓶子姐!你怎么来了?” 林清屏盯着他肿起的脸,阴阳怪气说了句,“来给你送跌打药啊!” 粱嘉琦:…… “还有啊,你不是喜欢我吗?现在姐答应了,你来给我一个解释!” 粱嘉琦:…… 粱嘉琦吓了一大跳,赶紧左右看看。 他已经算够直白够大胆的人了,林清屏居然比他还敢! “姐,你这……” “怎么?戏弄你姐呢?”林清屏虎着脸。她也知道自己把人给吓着了,这年头的人,还保守着呢!这样直剌剌把人堵住说喜欢的人,怎么不惊人? “不是……”粱嘉琦继续赔笑,“我顶多是戏弄姐夫,哪敢戏弄你啊!” 林清屏板着脸。 粱嘉琦没办法,只好道,“姐,实话实说,我是喜欢你,真的喜欢,但是你不喜欢我啊,是不?你喜欢的人是姐夫啊!” “你……”林清屏被他这句给噎着了。 “你别不承认,我这不是看着你和姐夫俩人拉锯战似的,我着急嘛!所以来个激将法,逼一把姐夫,谁知道……”谁知道没逼成,把自己陷进去了,顾钧成还以为他脚踏两船,这一顿好揍。 粱嘉琦摸摸脸,现在还疼呢! 他偷瞄着林清屏,“姐,你说认真的吗?你答应我了?那我一当真,这就写信叫我爸准备提亲了啊?” 林清屏瞪他,“你说呢?” 粱嘉琦眼神灰暗下去,“知道了知道了,你心里只有姐夫呗!” “再胡说小心你这边脸也肿啊!上课去了!”林清屏将书本在他脑门上一砸,人走了。 粱嘉琦看着她的背影叹气,“怎么不答应了呢?哪怕是假的,我也愿意啊!” 顾钧成学校。 顾钧成出完早操回宿舍,武天平大声叫着他,追上来。 “老顾,跟你说个事……”事没说完,武天平看见顾钧成脸上的红痕了,“哟”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你家葡萄架子倒了?” 顾钧成冷眸一瞥。 武天平却很高兴,一脸戏谑,“看来很激烈啊!” “过来!”顾钧成冷冷地道。 “干什么?我不来!”武天平人钉住了,死也不会去的!上周老顾第一周回来,把他当沙袋打,美其名曰,快速恢复实力!他欠啊!还去! 顾钧成却抓住了他肩膀,“来!来个激烈的!” 武天平:……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武天平一边嚷嚷,一边被顾钧成拽着跑。 “武天平,有没有找你谈过话?” “有啊……” “怎么样?” “哎,那我得多久见不到我儿子,多久见不到梅丽,梅丽不可能跟我去的,她就没吃过苦,我也舍不得她跟我去吃苦啊,而且,她还有她的事业,新时代女性,有她的半边天要顶呢!” “这话你在武伯伯面前说了吗?” “我敢吗我?咦?你呢?你要去了,林清屏怎么办?你媳妇儿跟我媳妇儿是一路的。” 第304章 跟陈夏有关 林清屏生日之后,天气便越来越暖和了。 她的生活进入十分规律的状态,上课、设计新款衣服、思考节气新甜品。 她如今的收入十分稳定。 瑞祥服装厂每季给她的设计费分成、几个城市清茶甜品店直营的收入,梅丽服装工厂的收入。 如今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看着存折上的数字不断翻涨,她不禁有些迷惘。 挣这么多钱干什么呢? 财富的滋味,她上辈子就尝过的,这辈子等于重复,她感觉不到兴奋。 其实她知道往后楼市的价值,她大可以趁早买些房子和地,往后财富就无可限量了。 但是,她也没觉得这样会有多快乐,房子是用来住的,一个人又能住多宽? 有时候,她真是觉得,其实自己可以躺平了,什么也不再做也可以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但是,她不能,有人要推着她前进。 瑞祥服装厂这些年待她不薄,算是她起步的贵人,如今,瑞祥全靠着她,她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而且,进入九十年代以后,瑞祥这种国营厂,倒闭的很多,到时候工人下岗,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局面。 梅丽的工厂开得热火朝天的,她又怎么能辜负梅丽? 还有武天娇,也对眼下生机勃勃的市场充满信心,只想大干一场,时不时要和她聊新领域新发展。 其实她明里暗里和武天骄和梅丽说了多屯房,不知她们有没有听进去。 谁知道,她们不但听进去了,还来了个大手笔。 那天,林清屏上午刚下课,这俩人就来学校接她了,神秘兮兮的,一直把她拉到胡同里,站在了一处院子前。 “这里,怎么样?”武天娇得意地笑着问她。 “什么怎么样?”林清屏恍然,“你们,买四合院?” “我姐说以后肯定会盖高楼大厦,这种小院子会变得稀缺,正好有,就先买下来,往后我们三个在这里喝茶聊天不好么?”梅丽也很是喜悦。 林清屏飞了她一眼,“我们三个?你家武天平你不要了?” “这里就是我们三个姐妹的地盘,男人止步!”武天娇道。 林清屏笑着点头,“好,那就是我们的秘密领地!”她真的佩服武天娇,竟然能看到那么远,自己如果不是重活一世,难望其项背。 当天,她们三个女人就把院子买下来了,为了庆祝她们拥有自己的地方,晚上还一起吃饭,林清屏那些花不出去的钱,终于出去了一笔。 但是,卡上还是有很多钱啊…… 武天娇想法很多,看梅丽开厂开得风生水起,自己也想单干,问林清屏有什么想法没。 林清屏喝了一小杯酒,属于微醺的状态了,话也多了起来,“能开的厂可多了,我们的生活水平只会越来越高的,像我们女人,以后肯定不满足仅仅只穿漂亮的衣服,护理皮肤啊,化妆啊,还有……个人护理用品变革……” 她重生后最不喜欢的就是生理期没有卫生棉用了。 武天娇一皱眉,“确实!” 她一把抓住林清屏的手,“林清屏!你给我干起来!别懒!” 林清屏愿望啊,她哪里懒?她都快成时间管理机器了。 武天娇说个说干就干雷厉风行的性子,一旦有了想法,真的就抓着林清屏开始做各种策划,林清屏真的忙得脚不沾地。 在这样的忙碌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没有空去想其它,而顾钧成,已经一个多月没出现了。 被工作和学习占满全部时间的林清屏没有太多感觉,甚至,每天累到倒头就睡,连想起他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有一天早上,她刚准备去上课,派出所来人了,又是辅导员带来的,指明找她。 林清屏一头雾水,她跟派出所能有什么关系?她半点违法犯罪的事没干! 这个时候,她猛地想起顾钧成了。 但是,顾钧成也不可能违法犯罪啊! 难道是她弟…… 然而,她的猜测错了,派出所来找她,竟然是为了陈夏。 林清屏:??? 跟陈夏有关,为什么找她? 第305章 你去找顾钧成啊! 警察来请,林清屏没办法,就当满足自己好奇心了,跟着去了派出所。 陈夏看见她的时候,居然眼睛一亮,好像很欢喜的样子。 林清屏:???拜托,我们是敌人!!! 到了派出所,林清屏也终于了解到是什么事情了。 陈夏,在舞厅里职业伴舞,被抓了,她在派出所卖惨想出去,找人来保她。 林清屏都被惊呆了。 这是什么操作? 凭什么是叫她来保啊啊啊啊! “陈夏,你脑子里有包吗?”林清屏怒了,“你怎么不去找顾钧成啊?你去找他啊啊啊!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陈夏的情绪此刻非常稳定,“找了,没找到,他不在学校。” 林清屏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陈夏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啊?他不在学校就找上她! “然后这偌大的京城我就只认识你啦——”陈夏开始泪眼朦胧地撒娇,“你不管我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林清屏真的,懵圈了,长见识了,被她这么扯着衣袖,两只眼睛瞪得溜圆,都忘了把衣服抽回来。 “瓶子呜呜呜……”陈夏硬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我也不想的,我被人骗了,误入歧途,我只是想好好找工作的,别人骗我有好工作,结果是叫我去陪舞,我不肯,他们还打我,你看……” 陈夏捋起袖子,手臂上果然几道印子。 “瓶子,我也是受害者啊……瓶子,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啊,我只有你了……” 林清屏觉得自己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好不容易才从被雷劈了状态缓过来,用力抽回自己的袖子,“不是,陈夏,你哪里来的脸,哪里来的脸找我啊!” “这有什么?”陈夏一脸可怜兮兮,“我是受害者啊,我又没做错事……而且,除了你,我还有谁呢?” 林清屏转身就走,边走边挥手,”随便你找谁,你都别来找我!我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啊,少来!“ “瓶子!”陈夏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如果你都不管我——就没人管我了——我在京城举目无亲——我还是一个被坏人害了的弱女子——我怎么办啊我——” 这哭得,跟唱似的,那腔调,是林清屏熟悉的,搁老家,二三里地都能听见! 越是这样唱的,越是演戏的! 林清屏不为所动,直到身后传来陈夏的一句,“林清屏,你救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清屏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关于成子的。” 顾钧成的秘密? 其实林清屏觉得自己隐约知道的,而且,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愤怒,但是,那都只是她的猜测…… 她回头,面对着陈夏。 陈夏没脸没皮地冲她一笑,“成交?” 在派出所耗了大半个上午,林清屏的课反正是上不成了,但是,确实把陈夏给保出来了。 交的保证金,让陈夏写了借条。 虽然这借条在陈夏那里有没有信用还是两说,但林清屏绝对不可能去给她当担保人的,陈夏这个人的人品,不可靠,别影响到林清屏自己。 从派出所出来,陈夏捂着肚子,肚子里这会儿正咕咕直叫。 “瓶子——”经此一上午,陈夏叫林清屏叫得亲热极了。 林清屏觉得自己的隔夜饭都要呕出来,“打住,打住,你已经出来了,不要再演戏了。” “可是我饿……”陈夏捂着肚子说,“从昨晚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呢……” 林清屏嫌弃地挥手,“你已经出来了,把事儿说完爱去哪去哪!” “可是,成子的这个秘密,肯定值一顿饭钱啊!”陈夏眨着一双眼睛,居然露出一副天真的神情出来。 林清屏真的觉得眼睛疼,“我已经……” “你可别说已经给我交保证金了,那钱我是打了借条的。”陈夏打断了她。 林清屏:…… “如果我不还,你就拿着借条找成子还咯,他肯定会给你的。”陈夏眼里闪过狡黠。 林清屏一听,这天儿就聊不下去了! “哎哎哎,别生气啊!”陈夏拉住她,“我就开个玩笑嘛,这也开不起?” 林清屏转身,脸带怒意,“陈夏……” “别说了别说了,我马上把成子的事说给你听,你跟我来!”陈夏恁是把她拉到旁边的小面馆。 林清屏…… 就这种小饭馆,吃碗面条也就几毛钱的事,她这真是饿狠了啊? 这世上最离奇的是什么? 如果在昨天,林清屏都还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和陈夏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看着陈夏就叫了面条,林清屏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碗!”陈夏大喊一声后,对林清屏道,“两碗都是我的,你自己要吃再叫。” 林清屏:???这是逮着她宰来了?一吃吃两碗?不过,两碗面条真的……很便宜。 林清屏摇着头,“不是,陈夏,你难道连两碗面条钱都没了?” 陈夏瞪着她,“不要这么小气嘛!大不了我再给你写个欠条,欠你两碗面钱,等我发达了,我请你吃烤鸭还不行?” “我不需要。”她也不想吃面条,“赶紧说吧。” “还不能让我先吃饱啊!”陈夏居然还有理起来了。 面条上得很快,就一碗鸡蛋面,陈夏三两口就吃完了,在吃第二碗肉丝面的时候,速度才慢了下来,开始边吃边说,“成子跟你离婚,和我没关系啊。” 林清屏并没有震惊。 她知道跟陈夏没关系。 “我承认,我那时候刚来首都,是有黏着成子的想法,但是,他没这个意思。”陈夏吸溜了一大口面。 “你那时候也误入歧途了?”林清屏记得,顾钧成是保过她一次的,就是给她买大衣的那次。 陈夏叹道,“那次我是真的误入歧途!” “所以这次是假的?”林清屏看她演戏演得那么熟练就知道! 陈夏愣了下,为自己口误,但她这些日子历练,早成个老油条了,马上嬉皮笑脸,“真真假假有那么重要吗?” 低头又吃一口面条后,道,“不过,那时候是真的被骗。我那会儿一个人来首都,举目无亲的,想找成子,却不知道去哪里找,知道他的学校,根本进不去,让人带信进去也没有找到人,倒是知道你在哪里上学,可我蹲在你学校后面等啊等,也没等到成子出现,你肯定不会搭理我了。” “我是偷跑出来的,身上没几个钱,再晃下去,饭都没得吃了,就想找活干,有人给我介绍工作,说是服务员,给的工资还挺高。” “我寻思服务员也行啊,先活下去再说,何况还有这么多工资,还告诉我,如果客人高兴了,还会另给我钱,就是我自己的,我这就兴高采烈的去了。” “一去那个地方啊,我就先吓着了,那个漂亮,大彩灯转啊闪啊的,我眼睛都快吓了,里面的男男女女穿得可漂亮,搂在一起跳舞,把我给惊着了。” “我的工作就是服侍客人喝酒。呵呵,那时候我真的以为就是倒酒就行了,到了那儿才知道……”陈夏瞟了一眼林清屏,有些不好意思说,“你懂不?” 林清屏身体里一个活了一辈子的芯子,有什么不懂的?她见过的比这还花! 但陈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明白,“你肯定不懂的了,你命这么好,哪里吃过这些苦?反正就是不好的事,我也不跟你细说了,成子要知道我和你说这些污糟的事,不杀了我才怪!” 林清屏:??这话啥意思?这些事她听都不能听了?谁规定的啊? “我的运气就不好了,没干多久,有一回就遇到两个喝醉酒的,对我很不礼貌……嗯,就是那种不礼貌了……”陈夏吞吞吐吐的,“在那个包厢里,两个男的,把我衣服都脱了,运气更糟糕的是,警察来了,把一包厢的人都带走了。我说我是受害者,然后就需要人担保,满首都,我也只认识你和成子,我就把成子的名字和学校告诉警察了。” “这一回,倒是很顺利找到成子了,他来给我担保,也是交的保证金。我衣服都被脱没了,被带走的时候,也没记得穿上,他还给我买了件衣服,然后要给我找个正经活干,就去了老郑店里。”陈夏忽然苦笑,“我还冻病了,林清屏,你尝过高烧40度没钱拿药的感受吗?我去医院看了个医生,拿药的时候,算钱,我身上的钱不够买一样药的。” “不知道后来成子怎么知道的,老郑跟他说的吧,他来,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能怎么回事呢?林清屏你不懂的,我离婚回到哥嫂家里,就是他们的眼中钉,多吃一口饭都要遭白眼的。我为什么跑到首都来,就是因为在老家待不下去了,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鳏夫,都快六十岁了!六十了你知道吗?而且还穷!” 陈夏猛喝了一碗面汤,呛到了,咳了好一阵才接着说,“我把我的情况跟成子说了,成子给我去拿了药回来,我忽然就看到了希望,我觉得,成子还是在乎我们从前的情分的,于是,我开始作妖,每次他走的时候逼着他几天来看我一次,不然我就死给他看,我是想着,哪天趁他来,就跟他发生一次关系,这样,以他的人品,就铁定被我拿捏住了,我在首都,也就有了靠山。” 林清屏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言论,但一想,这是陈夏说的,也就不稀奇了。 “你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陈夏冷哼,“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是大学生,又开店,有钱,怎么理解我这样的人有多苦?我不用尽心机为自己打算,怎么活下去?哪像你,命好!” “别!别把自己没脸没皮都归于命运,我的起点跟你是一样的,小山村,面朝黄土底朝天出身,后来怎样都是自己选的路!”林清屏实在听不下去陈夏这番为自己狡辩的言辞,“说重点吧!” 陈夏却道,“没错!就是选择的路不对!我当初就该选成子,不应该听家里的,选镇上那个人!你有今天,你命好,就是因为你嫁给了成子!” 林清屏觉得没法跟她沟通的,居然认为一个女人必须要靠男人才能有所作为,那跟她是骨子里的三观不合,不必废话。 “所以呢?后来你怎么不跟他了?”陈夏这么个现实的女人,因为顾钧成眼睛失明抛弃他毫不意外,但他最终没有。 陈夏白了她一眼,“我倒是想跟他,得他要我啊!我逼着他来看我,还故意在你面前装和他熟挤兑你,还记得那次在你店里不?他跟你说什么不知道,反正他配合我气到你了吧?我心里想,他这都向着我了啊,不得有戏?结果,他告诉我,让我好好工作,不要想别的,他也不会再来看我。” “我心里还想,是我逼得不够吗?那我就逼得更紧一点,我还真演了出自杀,他也没成全我啊,只告诉我,他和我之前除了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什么都没有,跟那帮男孩子没有差别,现在长大了,那些小时候的事他也都记不得了,让我安分点,和他没有半点可能。”陈夏瞪着林清屏,“你说,我有什么希望?后来,在老郑那里干活,一点意思没有,钱也挣得少,而且,成子后来再也没来过老郑这里,我就不干了。” 林清屏便冷哼,“这回,你就是主动失足了吧?” “这不重要,林清屏。”陈夏摆摆手,“重要的是,这份工作,我能见到很多有钱的人,你都不知道我接触到的都是什么人!而且,有好看的衣服穿,有好饭吃,我去首都百货,想买什么都买得起!” “是吗?”林清屏盯着面前连一滴汤都不剩的面碗,“那你连两碗面都吃不起?” 陈夏笑了笑,“今朝有酒今朝醉嘛!挣到钱当然是要好好享受,不然我挣钱干嘛?” 林清屏也是服了…… “你说的就这些?”她听了半天唠叨,听的全是陈夏说生活不易? “重点来了啊!”陈夏眨眨眼,“你们不是离婚了吗?你这么恨我,是不是以为是我戳散你们的?我告诉你,不是,根本不是!所以啊,你真是傻,我这么气气你,就把你气得要和他离婚,现在我和你说清楚,你赶紧和他复婚去吧!” 那一场离婚,是顾钧成故意为之,林清屏当然知道,而且早已知晓。 和陈夏的这番交易,算是她亏本了。 就当付费听了个故事吧! “对了。”陈夏得意起来,“你知道,你后来出钱请我去照顾眼瞎的顾钧成,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306章 链坠 林清屏瞪着她,不接她的腔,瞧她那显摆的语气,肯定会说的。 陈夏伸出两个手指,“双份!” “双份?”林清屏脑中灵光一现,莫非陈夏赚到了双份的钱?她和顾钧成的钱都赚到了?不由呵呵,“你倒是会挣钱!” 顾钧成说她掉进钱眼里,她看,陈夏才是! 陈夏还惊了一惊呢,“你怎么就猜到了?” 然后眼里流露出酸意,“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格外聪明一些。” “说重点吧!再不说我走了!”林清屏作势起身。 陈夏有种索然无味的表情,“你都猜到了,还有什么说的!你这不是请我去照顾他吗?我的娘哎,他一个劲儿只记得我,可别赖上我了,我可不想下半辈子伺候一个瞎子,我就跟他说了,我只是拿了钱来每天看看他的,让他别想太多。” 林清屏想起顾钧成那句:陈夏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由冷笑。 原来是这样的不瞒!确实不瞒,诚实得很…… “然后,他就给你付钱,让你陪他呗?”林清屏呵呵。 陈夏翻了个白眼,“哪里要我陪?他听我说是你给钱让我去照顾他的,说他也给我钱,让每天去他那里转一圈就可以了。” 陈夏说完,把脸往前凑了凑,“当然,不妨碍我要在你面前故意气你一气,谁让你过得这么好呢?你说你凭啥?凭你比我漂亮?不见得吧?凭和成子的感情,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甚至都不记得你!你说,你凭啥活得这么耀眼光辉,我却活得像老鼠?” “不过……”陈夏又得意地坐了回去,“我现在也和你一样光彩夺目了,我身上这件衣服,首都百货买的,多少钱你知道不?” 林清屏当然知道,怎么会不知道,瑞祥出的呢! “林清屏,成子我不要了,让给你了!”陈夏挥挥手,好像曾经拥有过顾钧成一样,现如今,她见识多了,是真的不稀罕顾钧成了。在顾家村那些男人堆里,顾钧成固然是出类拔萃的,但到了首都,她见识到那么大的世界,那么多男人,顾钧成跟他们一比,也显得是个土包子了,而且,顾钧成虽然吃国家粮,但也是拿工资的,能有多少钱呢? 尽管如此,陈夏也不忘挤兑林清屏,“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不理解你们两个人,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俩是不是钱多烧的?虽然我现在稀罕你们这三瓜俩枣,但再有这样赚钱的机会,再叫我啊!我跟你说,我如今最会演了,要我怎么演我就怎么演!” 林清屏:…… 林清屏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会被陈夏嘲笑! “还钱!”林清屏把刚刚交保证金的借条拍在桌子上。 陈夏顿时丧了,不过很快又来了精神,“林清屏,你要我还钱,还不如我送你一条生财之道呢!反正顾钧成也记不得你了,不如,你跟我混啊,我带你认识有钱人,我跟你说,都是你想象不到的有钱人!” “省省吧!”林清屏收起借条,“记着,我会找你讨这笔账的!还有,下次再被抓,可不要再找我了!我绝对不会再来做这个亏本生意!” 陈夏不服,“我都给你这么多信息了,你还亏本呢?” 林清屏没再跟她多话,收起东西,起身走了。 陈夏所谓的秘密,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多价值,除了顾钧成也付给陈夏钱是她没想到的以外,其它的,她甚至猜测的比陈夏透露给她的更多,只是,陈夏今天有些话,的确佐证了她的猜测而已。 林清屏下午还是回学校上了课,晚上就没在学校住宿,放学就回家了。 家里没人,估计赵大姐和顾有莲带着孩子都在店里吃饭,林清屏没心情去店里,自己煮了碗面条吃,洗了个澡,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房间书桌的中间抽屉上了锁,是她和顾钧成曾经放贵重物品的地方。 她躺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坐到书桌边,打开了抽屉,里面属于顾钧成的东西都没有了,全被她打包扔回给他了。 现在躺在抽屉里的,有离婚证,有那张染血的、她写了急救信号的纸条、还有七七八八各种证件,和几个装项链的盒子。 其中有一个是志远送她的,还有三条,来自顾钧成。 她拣起那条没盒子装的,今年她生日她在地上拾到的,项链链坠的造型很特别,是个陀螺的形状,就是老家乡下,男孩子们小时候玩的陀螺。 她捏着链坠,陀螺尖尖的地方戳疼了她的手指,心中冷笑再起:顾钧成,很好啊,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陀螺? 如果,这根项链的链坠是蝴蝶、是心、是任何大街上都可能见到的款式,她从地上捡起来的那一刻都不会那样震惊。 但是,它是一个陀螺。 她现在就很期待哪天见到顾钧成,把这个陀螺狠狠砸他脸上去! 然而,她见不到。 顾钧成就此消失了。 人影全无。 这么一走,直接就从四月到了期末。 要考试了,马上就要进入暑假,清茶首都大学店要进入假期,顾有莲也在做着准备带小麦去看杜根了。 林清屏考完最后一科,是和钟晓晓一起出考场的。 钟晓晓这两个月看起来心情不错,林清屏很多次问钟晓晓的家事,钟晓晓都避而不谈,总说很好,说孩子很乖,孩子爸对她特别好,就是婆婆对她念大学有点不满,但不是大问题,她爱人向着她呢。 钟晓晓这么说,林清屏就没办法了。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钟晓晓的婚姻的确很好呢? 她俩刚出教学大楼,就看见龚静和何辛,在教学楼外的树底下等着她们,见她俩出来很是高兴。 何辛要请她们吃饭。 “自从上次我们回来,就没再聚过了,而且,还借了林同学的笔记,一直想要感谢林同学,同时叙叙旧,大家一直都忙自己的事,现在考完了,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谢谢你们吗?”何辛笑着说。 林清屏觉得可以啊! 她看钟晓晓。 钟晓晓眼神慌了一慌,强笑道,“不如,你们跟林清屏去吧,我就不去了……” 龚静却挽住了她的手,“哎呀不要这样嘛,好不容易考完了,你还有什么事不成?我们四个缺你一个多没意思啊!” 钟晓晓一看,反正有四个人,那就……去吧! 龚静一看她答应了,高高兴兴挽着她,“走咯!今天要狠狠让何辛出血!” 何辛笑了笑,叫上林清屏一起去了。 都是学生,就在学校外面的餐馆吃的。 六月的天气,很是炎热。因为是考试最后一天,出来放松的学生还挺多的,餐馆里都没位置了,老板把桌子都摆到外面来了。 “就在外面吧,还凉快一些!”龚静做主坐下来了,而且不客气地点了许多菜。 钟晓晓坐在林清屏旁边,一直很紧张,显得坐立不安的。 “怎么了?晓晓?”林清屏觉得她不对劲。 钟晓晓像吓了一跳似的,忙道,“没有,就是觉得,这天气也太热了!” “来,先一人喝瓶汽水解解渴。”何辛给她们拿来北冰洋。 “谢谢。”钟晓晓两只手握着汽水瓶。 林清屏甚至觉得她的手都在抖,“晓晓,你病了吗?” “没……没有啊!就是太热了,刚刚考试又紧张得很,现在我还缓不过来呢!” 钟晓晓的紧张,随着菜一道道上来,才慢慢解除,终于开始和他们三人有说有笑了。 谈起暑假干什么,何辛和龚静都有外出采风的计划,林清屏的时间不用说,已经被武天娇给预定了,要当牛马!干活! 只有钟晓晓是要回老家的,“孩子……都想我了。” 钟晓晓说起来都有些自卑,四个人,只有她是有孩子的…… 龚静却道,“晓晓,说起来,我真的,四个人里面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当了妈了,还有勇气考大学,还能考这么好!真的,我们都自叹不如。” “真的吗?”钟晓晓显然没想到龚静会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何辛和林清屏异口同声。 钟晓晓眼里竟然连泪光都有了,为了遮掩,她赶紧举起北冰洋瓶子,“谢谢你们,我……我敬你们一杯吧!” 她是真心感谢。 在这所顶尖的大学里,她一直自卑着,觉得自己什么都比不上同学们,没想到,自己在他们心中,居然也是值得赞扬的。 何辛是最先和她碰瓶子的,林清屏和龚静都慢了一步,当她俩拿饮料瓶的时候,何辛的瓶子已经和钟晓晓的碰在一起了。 然而,也就是慢的这一小步,突然一只手横插过来,用力拍向那两只瓶子。 只听“咣”一声大响,钟晓晓的瓶子被拍落在地,随即,响起钟晓晓的尖叫声。 再看,钟晓晓的手腕被人一拉,一扭,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 “啊——痛——”钟晓晓惨叫,脸色痛得煞白,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而扭住钟晓晓的人,是她爱人刘栋。 “刘栋!你干什么?放手!”林清屏怒喝。 但刘栋根本就充耳不闻,下一瞬,一把薅住了钟晓晓的头发,五官都扭曲了,“贱人!我说你怎么不要我来接你呢!原来你在这里偷男人!如果我今天不来,是不是绿帽子就给我戴上了?” 钟晓晓又痛又羞,眼泪哗哗流,“没有没有,我没有,刘栋,我们回去再说好吗?我求你了,回去再说!回去随便你怎么样,别在这里闹好不好?我求你了……啊——” 钟晓晓再度惨叫,因为刘栋抬起脚,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钟晓晓直接被踹倒在地。 其他三人都去扶,但何辛是离得最近的,就在何辛的手要碰到钟晓晓的时候,钟晓晓慌乱不已,拼命冲着何辛摇手,哭着大喊,“不要!不要不要!” 一边喊,一边在地上爬着躲他。 林清屏看得心里狠狠一揪,这是怕刘栋怕成什么样子了! 林清屏将钟晓晓抱起来,搂在怀里,刘栋还要来拉人,林清屏身体一转,将自己的背对着刘栋,护着钟晓晓。 何辛和龚静也挡在了她们前面,挡着刘栋。 “你是什么人?打人是犯法的!”何辛和龚静那次受伤后,第二天就被家人接回首都了,并没有见过刘栋。 刘栋却笑得狠厉,“我打我自己婆娘犯法吗?你们在一起搞破鞋才是犯法的!” 刘栋这种人,既是法盲,又是蛮横之人。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清的! 林清屏只护着钟晓晓,要带她走,示意何辛和龚静掩护。 但刘栋哪里能让她们走? 何辛是文弱书生,是艺术家,龚静是女孩子,竟然没能挡住刘栋,林清屏的头发也被刘栋扯住了。 一扯之下,就拼命把林清屏往后拉。 “报警!报派出所!”林清屏觉得头皮生疼,但是也并没有放开钟晓晓。 钟晓晓在林清屏怀里哭,“林清屏,放了我吧,让我跟他走,让我跟他走…!” 林清屏越加将她抱得紧,心里一个念头也是狠狠的:今天都已经吃了这么大亏了!无论如何都要把钟晓晓保下来! 店里其他学生也注意到他们了,有好几个男生围了过来,一是劝架,二是要帮忙女孩子的。 但林清屏头发在刘栋手里,男生越扯,林清屏越痛。 刘栋还扬言:“我媳妇跟人搞破鞋!我只是来抓奸夫淫妇的!其他人别多管闲事!” 这种话一出,帮忙的人就犹豫了。 何辛和龚静还在努力,何辛用力踢刘栋,龚静都动上牙齿了,狠狠咬刘栋的手,但是,刘栋飞起一脚,把龚静也踹了出去,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刘栋这个人,又狡猾又阴狠,只认准了一条,死死抓着林清屏的头发不放,只要抓紧了,林清屏这边就处于弱势。 “何辛拿剪刀来!”林清屏激怒之下,决定放弃这头头发了! 话音刚落,一声惨叫再次响起,林清屏的头皮也顿时一松。 这一声惨叫,却是来自刘栋。 林清屏回头一看,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 第307章 我睡地上 顾钧成…… 总是这么的出其不意…… 那个消失了几个月的人,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本就皮肤黝黑的他,比从前更黑了。 不知道他这几个月去干什么了,整个人黑得发红,耳朵、脖子、脸,都晒蜕皮了。 人也更瘦了。 更瘦却显得更精壮,之前受伤加休养稍有松散的肌肉,这会儿全都绷得紧紧的,短袖没有遮盖住的手臂,肌肉鼓鼓,全是力量。 而她现在才看清,她的头发之所以能从刘栋手里解救出来,就是因为顾钧成刚才过来,不知是一掌还是一扭,直接把刘栋胳膊给弄脱臼了。 刘栋的手臂现在完全使不上力气,垂在那里,疼得龇牙咧嘴。 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刘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偃旗息鼓,不敢再动,只嘴巴依然在叫嚣,“钟晓晓!你给老子过来!自己走过来!” 这样的人,就是这般欺软怕硬的,顾钧成出现,刘栋不敢再欺负其他人,只敢继续吼自己媳妇。 钟晓晓一直被林清屏护在身后的,听见刘栋的吼声,不由自主就一个哆嗦,然后慢吞吞准备走出去。 林清屏将她往后一拦,“去什么?不要去!” 钟晓晓被林清屏的话更吼得一颤,眼神慌乱,如同被猎犬惊了兔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还能不去吗?那刘栋不是更生气? 顾钧成站在了林清屏和钟晓晓身前,相比她俩的身高,顾钧成将她俩完全挡住了。 “回去。”顾钧成低声说。 林清屏牵着钟晓晓就走,刘栋传来一声爆喝,“钟晓晓!” 钟晓晓抖了一抖,再也不肯走了,冲着林清屏哭着摇头,“不能,我不能走……” “你怕什么!”林清屏可算是知道了,钟晓晓之前一直在撒谎!就这,也叫两人感情好? 钟晓晓眼泪止不住,“他……他会生气的!真的!他会生气的!” “他生气又怎么样呢?”林清屏忍不住大声道,“那就让他气!” “会……会……”钟晓晓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可以让刘栋生气”的可能,怎么可以让刘栋生气不管呢?刘栋生气很可怕很可怕的! 林清屏拉着她坚定地往家走,“今天,我就是要看看,不听他的,他会怎么样!” “钟晓晓!我最后警告你一句,给老子走过来!”刘栋在那咆哮,脸都气青了。 钟晓晓犹犹豫豫地看过去,没能看到刘栋气急败坏的样子,看见的,只有顾钧成宽阔的背。 顾钧成一直挡在她们俩前面,随着她们一起走。 何辛和龚静见状,也跟随在他们后面,隔断刘栋和钟晓晓之间的路。 在大家的一路护送下,钟晓晓终于到了林清屏家中,但即便已经安全了,仍然坐立不安的。 “你就给我在这里安心住下!”林清屏给她一杯水,让她压压惊,并且去收拾二妹的房间,准备给钟晓晓住。 何辛和龚静则在楼下安慰钟晓晓。 等林清屏收拾好房间下来时,钟晓晓已经平静了许多,何辛和龚静见状,也就和林清屏告辞了,在林清屏这里,钟晓晓很安全。 钟晓晓一身衣服都是灰土,头发也是散乱的。 林清屏拿了自己没穿过的里里外外的衣服给她,让她先去洗个澡洗个头,把脏衣服换下来。 钟晓晓已经来这里了,抽噎着谢过林清屏后,在林清屏的带领下去了浴室。 顾钧成自打进屋以后,就一直坐在凳子上,也不说话,面色严肃。 林清屏出来,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两人默不出声。 林清屏心里憋了太多太多的话,也憋了太多太多的气,但是,此刻,她沉默着,有些僵局,不是该她来打破的。 最后,还是顾钧成先说的话,“我得留在这里,万一刘栋找来,你们不好应对。” “你……” “还有……” 林清屏刚想说话,又被他打断了。 他说,“还有,这件闲事你既然管了,怎么管到底,得好好筹划,不然,你这室友回去,只有更惨的。” 林清屏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就钟晓晓这性格,如果不把她彻底拉出泥潭,以后,就永无天日了。 “有件事必须先办。”既然说事儿,她也是愿意认真说事儿的,“你看看是你亲自去,还是有人可以帮着去。” “说。”他二话没说,言简意赅。 “瓶子!瓶子!成子!” 林清屏话没说完,听见外面有熟悉的声音喊她和顾钧成。 林清屏眉头一皱,再一看,顾钧成也皱起了眉头。 是她婆婆刘芬来了…… 顾钧成显然也听出来了。 顾钧成看了眼林清屏的脸色,“我去开门了?” 林清屏瞪他一眼,没吭声。 他便起身,打开了门,只见院子外,果然是他爹和娘,背着大包小包,踮着脚往里看。 看见他出现,他娘高兴极了,“成子!我就说是这里,你爹还说找错了!快!快!开门!” 顾钧成皱眉走过去,把门打开,接过他娘手里的大包小包,“你们怎么来了?” “哎哟,你们都好几年没回去过年了,我和你爹不知道你们在这过得怎么样,心里焦急,这不就来看看你们吗?”刘芬边说边往里走。 顾钧成看见窗口站着的林清屏,头皮微微发麻,咳咳两声,“娘,不然,我领你们去姐那里住?” “就住你这!”老家的观念在刘芬心里根深蒂固,女儿要去看女婿,房子就空着了,女儿家没主人在,她去住像什么话?而且,儿子家还就在这里。 顾钧成不吭声了,把他爹手里的东西也都接了过来,“你们过来,家里不用割稻子吗?” “割!今年包给你舅舅他们家了,他们家劳动力多,我们就想过来看看你们。”刘芬说着已经到家门口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啊?”顾钧成也是服这两老,大字不识几个,也没出过几回县里。 刘芬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来,“托支书给买的火车票,再照着这个地址一路问呗!” 好吧…… 顾钧成和他爹娘一起站在了门口,乞求的眼神看着林清屏。 林清屏哼了一声,给了他一个白眼。 刘芬却热情得很,“瓶子!你也在家啊!上回寄的酱菜吃完了吗?这回啊,又给你带了好些,前些日子太阳好,晒的豆角啊茄子啊,都干得最好最好了!” 林清屏伸手不打笑脸人,微微笑了笑,“嗯,刚吃完。” “那正好!”刘芬让顾钧成把包袱都卸下来,里面全都是土特产,四大蛇皮袋,“这些,够你吃一阵了,再给街坊邻居,还有你那些什么同学送点。” 老家的风俗,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给亲戚好友分一点。 说着话,钟晓晓洗完澡出来了,一看,家里来亲戚了,顾钧成还叫着爹娘,顿时就扭捏起来,要跟林清屏告辞。 明明是小声说的,又被刘芬给听见了,忙道,“你是瓶子同学啊?那可不兴这样!哪有我们来了,你就走了呢?在这住,就在这住,这房子大着呢!住得下!” 钟晓晓犹豫着,林清屏倒是知道刘芬是真心话,因为村里人都是这么热情好客的,谁家来了亲戚住不下,都能去邻居家借宿的,更不提,当年城里学生去乡下,也都是住的乡亲家里。 如果是在几十年后,可能年轻人会觉得这是没有边界感,但这个年代的老家,乡亲们都是这样的。 但是,这是她的家! 她愤怒的眼神再次瞄向顾钧成。 顾钧成“咳咳”两声,“爹,娘,你们先歇歇吧,我去买点菜。” “好!去吧!”刘芬此刻心里高兴,也不去想什么买菜不是男人家该做的事了。 顾钧成给林清屏使了个眼色。 “干什么?有话就说。”林清屏偏不给他脸。 顾钧成:…… 但凡用眼神来暗示的事,是能开诚布公当众说的吗? 但林清屏翻了个白眼,就是一脸不合作。 “林清屏,你出来下,我不知道买什么菜,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顾钧成的眼睛都快眨瘸了。 林清屏暗暗冷哼,“顾钧成,你眼睛怎么了?抽筋吗?” 顾钧成:…… 但,不管林清屏怎么装聋作哑,冷嘲热讽,她人还是过去了。 到了院子里,顾钧成诚心跟她说,“这次给你添麻烦了,我爹娘不肯去我姐家住,就当我欠你的,我付房租给你。” 林清屏挑了挑眉毛,“顾钧成,你不是说你爹娘最听你的话吗?” 顾钧成:…… “你有这钱交房租,不如带他们去住招待所!”林清屏冷着脸道。 “林清屏。”顾钧成有些迟疑,“我爹娘还不知道我们离婚,他们农村人,对离婚这个事接受度不高,我娘身体也不好,就拜托你,演一次。” 林清屏瞪着他,“演一次?你可别给我找借口,顾钧成,那以后呢?以后他们再问怎么办?难道要和你演一辈子?那我的青春都没了!我还要嫁人呢!” “林清屏!” 她说完这段话,就听顾钧成一声轻喝。 她抬头一看,某个人的脸又黑成锅底了。 “别黑脸了,本来就黑,再黑脸,掉进煤堆里都出不来了!”林清屏悠悠道。 顾钧成的脸色缓了缓,“就这一次,以后……我回部队,有的是借口,当我欠你的,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林清屏再度翻了个白眼,嘀咕,“我要你做什么干嘛?我自己以后没丈夫吗?要靠你这个前夫来做什么?” 隐隐觉得头顶凉风嗖嗖,她哼了一声,转身回屋去了。 顾钧成也跟着回来了。 刘芬还诧异呢,“你们不是去买菜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哦,瓶子说家里有菜,不用去买了。”顾钧成搪塞过去。 家里的确有菜,但林清屏不想动手。 刘芬是个闲不住的,一听说有菜,就进厨房忙活开了。 钟晓晓觉得坐下来吃现成的有点不好意思,起身去厨房帮忙,被刘芬赶了出来。 “哪里要你帮忙哦?你是客人,赶紧坐着去!瓶子,你陪着你同学说说话。” 于是,林清屏正大光明不用进厨房了。 天黑透以后,顾有莲和赵大姐带着俩孩子回来了,见到顾家二老,又是一番热闹和惊喜。 顾有莲和小麦第二天就要去看杜根,和爹娘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和赵大姐带着小麦过去,于是,钟晓晓睡二妹房间,二老睡赵大姐房间,一家人歇息下来。 林清屏这个考试周还挺累的,今天又和刘栋对峙一场,沐浴后,躺进了被子里。 刚躺下,顾钧成推门进来了。 “你来干什么?”林清屏警觉地道。 “睡觉啊。”他还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去跟志远睡啊!”林清屏气道。 他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被子,“我爹娘在家,我去跟志远睡,他们不怀疑吗?” “不是,顾钧成,你什么都记不得,被子在哪里倒是记得啊?”林清屏冷哼。 顾钧成身体一顿,“被子难道不都在柜子里吗?” 林清屏气得躺倒,然后,猛然又发现一件事:他穿着衣服!干净的衣服! “不是,顾钧成,你衣服哪里来的?”她记得她把他东西都清走了。 “我姐那边拿来的啊!” 林清屏:…… 行,说什么你都有说法! “怎么了?”顾钧成把被子铺在地上,铺得整整齐齐,“放心好了,我睡地上,不会影响你的。” “怎么没影响?”林清屏咬牙回应。 “有什么影响?”他往地上一躺。 林清屏看着他平躺着的样子,嘶了一声,“顾钧成,我真的,很是怀疑你,不会是用你爹娘当借口,故意赖在我这里的吧?” 只见他闭上眼睛,声音悠悠的,“怎么可能?你想多了,我爹娘走了,我马上走。” 林清屏:…… “行!”林清屏心里气不打一出来,“走的时候,记得把你的东西都带走!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要留下!免得我以后的男人看见了不高兴!” 话音刚落,就听哗啦一声,他猛然坐起,带动了他旁边的椅子。 林清屏冷眼回看他,只见他也瞪着她,眼里深不可测。 而后,他便站了起来,两步,就跨到了床边。 林清屏看到了他眼里危险的信号,下意识抓紧被子,“你……你想干什么?” 第308章 男主人 忽然的靠近,只看见他一双黑眸,幽深如海,房间里的灯,倒映在他深眸里,像暗黑的漩涡里跳动的一点火焰,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林清屏不禁把手撑在了他肩膀,想将他撑远一点,他却一个用力,身体压得更下来了,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脸上。 她将脸一转,“顾钧成!你说你睡地上的!” “我睡地上?”他的声音透着威压,“从我今天出现,到现在,你说几次你的未来男人了?” “你管不着!”林清屏脸扭向一边,抗拒着他的呼吸,双手也用力把他往后推。 “我管不着?”顾钧成冷笑,“我确实管不着!这屋子里有男主人进来过了?” 林清屏沉默了一下,“有。” 平静,而斩钉截铁。 手撑着的坚实肩膀忽然僵硬了一下,手底瞬间一空,她转过头来时,他已经退了回去。 “睡吧。”他低声道。 灯一黑,房间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炎热的天气,不知是否要下雨了,透着几分闷热。 他身上的香皂味一点点侵袭着她的呼吸,她觉得自己的空间都变得狭小,这一米五的大床,好像只剩了几十公分,翻来覆去,只觉得不够自由喘气。 忽的,门上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顾钧成眼睛在黑暗中睁开,“谁?” “成子?” 竟然是刘芬在外面。 “什么事?妈?”顾钧成问道。 “你开开门。”刘芬在外面道。 顾钧成飞快把地上的被子卷起来放好,还把林清屏往床里侧推。 “干嘛?”林清屏小声呵问。 “睡进去一点,别让我娘知道我在打地铺。”顾钧成轻道。 而后,顾钧成才把门打开了。 刘芬站在外面,看着屋子里的光,顾钧成大高个儿铁板似的站在门口,挡住了房间里的情形。 刘芬小声道,“成子,有个事,我想和你俩说说,白天人多,不方便。” 林清屏:…… 有什么事要这个时候来说? 顾钧成回头看眼林清屏,让他娘进来了。 林清屏从床上起来,靠着床头坐着。 刘芬陪着笑,“瓶子,还没睡呢?” 林清屏笑了笑,说到底,还是心太软,今天刘芬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摆过脸色了,不好意思一直给老人脸色看。 刘芬陪着小心在凳子上坐下,顾钧成便没了坐的地方,坐在了床沿上,换来林清屏狠狠一记瞪眼。 “瓶子,成子……”刘芬说话透着小心,“我这次来,除了来看看你们呢,其实……还有个事……” “妈,你说吧。”顾钧成道,“是不是是家里缺钱?要多少你说。” “不是不是不是!”刘芬连连摆手,“这不是,你们一直没孩子吗?” 刘芬说着这话,还不停看看林清屏,好像害怕林清屏生气似的。 好的,原来在这候着呢! 林清屏心中暗道,不过,这事儿她才懒得回应,她掐了把顾钧成背上的肌肉,暗示他别装傻,谁的娘,谁自己应对! 顾钧成“啧”了一声,“娘,你提这个干嘛?” 刘芬也瞪了眼自己儿子,再看向林清屏的眼神就十分愧疚,“瓶子啊,我知道,我们老顾家对不起你,让你背负了不好的名声,我和你爹不是不明理的人,是成子的问题,我们也觉着很内疚,也谢谢你这么些年一直包容着成子。” 顾钧成:…… 顾钧成内心:我谢谢你啊,娘!你真是我亲娘! 林清屏脑子里画了无数个问号,突然坐直了,戏谑的眼神看向顾钧成,网络时代的那个表情包又自动在脑海里弹出来了: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一脸看八卦瞧热闹的表情。 顾钧成和林清屏对视一眼后:…… “娘,回去睡吧,少操心这些有的没的!”顾钧成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 以顾钧成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地位,如果是以前,他这么不耐烦,他娘肯定就吓住了,铁定就听他的话回去了。 但是,今天,他娘是带着使命来的! 是有任务感的!就算豁出去了,都要把这个任务完成! 所以,刘芬也终于硬气了一回,拉着脸教训自己儿子,“成子!我知道,这个事情关系到你的脸面!但是,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你知道村里说得多难听吗?你和瓶子结婚这都几年了,还没孩子!村里人天天问我,我都快答不出来了!” “不理就是了!有什么答不出来的?答不出就别答!”顾钧成起身要赶人,“赶紧睡去吧!” 刘芬不肯走,坐定了绝不动,还拍打她儿子,“你给我坐下,我得把事说完!” 刘芬还给他白眼,“你当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村里人说闲话也不是说你!” “那是说谁?”到此时,顾钧成都还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说瓶子!”刘芬气道,“说瓶子是不会下蛋的鸡!” 顾钧成脸色一变,“谁胡说八道,不会骂回去?” “你怎么不去骂?是你自己不能生,你自己去骂!”刘芬瞪着眼睛道。 刘芬心里真的憋屈得要死,她和老头子在村里因为没有孙子都抬不起头来了,而且还是她儿子有问题!这儿子是她生的,儿子不能生好像变成了她的污点,老头子不止一次埋怨她! 顾钧成一时语塞,回头看林清屏,以为她定然会生气,没想到,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宛如一个看热闹的局外人。 刘芬一时之间长久的憋屈都涌了上来,当场就湿了眼睛,还跟林清屏道,“瓶子,我们老顾家真的对不住你,害你在村里背负了骂名,其实不止村里,好几个村子,差不多整个乡里都在传,我去河里洗衣裳,那些婆娘们都在议论,我和你爹想着,总不能让这事儿继续下去,怎么着也要让成子这条根儿有个人传香火才行……” “你们想什么馊主意了?”顾钧成警觉起来,“我们有志远!” 刘芬却道,“志远到底是姓李的,和你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那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跟你说,娘,你那些封建糟粕就别往我身上栽啊,我是军人,不信你们那些个!”顾钧成黑着一张脸。 “什么封建糟粕?军人就不生儿子了?不要儿子了?你这话说到哪里去都没理吧?”刘芬气道,“成子!你是男人!男人就要有责任心!既然是你不能生,那你就要想办法,不能让瓶子受这个委屈!” “那你回去在村口贴个告示,说是我不能生就是!”他瓮声瓮气地道。 这句话把刘芬彻底激怒了,“那我和你爹要不要在村里做人了?我不如一头在村口投了河算了!” 林清屏只任他娘俩吵,自己不吭声,横竖这事,跟自己没有太多关系,只是,心里有一点点不爽利,她和顾钧成没有孩子,村里传她的坏话,但顾家的颜面还是比她的名声重要,这个黑锅必须她来背,顾家不能背。 所以说,人跟人之间,如果和睦相处,那是利益冲突还没到那一步。 顾家人善良,不贪心,所以,上辈子,哪怕顾钧成把抚恤金都给她,顾家二老也没说半句话,但脸面在农村太重要了,千金难买这脸面,为了脸面,却是可以让她被全村人议论,而不愿意解释一句,是他们儿子不行的。 但林清屏现在无所谓,无论是顾家村还是林家村,都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谁爱说说,她丝毫不在一起,而且,不能生这种事,是顾钧成自己说的,这个婚,也是顾钧成自己离的,他娘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是男人,要有责任心,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就听刘芬继续道,“我和你爹商量过了,你们不能生也没关系,就从亲戚家里抱一个孩子,到时候就说是你们生的,谁也不知道。” 林清屏一听,就知道顾钧成绝对不会答应的。 抱什么抱啊?他们现在都离婚了! 而且,就算没离婚,顾钧成也不会同意的。 果然,顾钧成怒了,“娘,你要再胡说八道,明天你就跟爹回去吧!” 但刘芬铁了心。 刘芬这辈子都没这么坚定过! “听我把话说完!”刘芬转而跟林清屏道,“瓶子,这个孩子呢,我们原本想从顾家抱一个的,但想来想去,这事儿,终归是我们成子对不住你,不如,从你娘家抱一个,跟你有血缘关系,我们就认他是我们老顾家的孩子!” 什么!? 林清屏万万没想到,这事儿会绕到她头上来! “不是……娘……”林清屏坐直了,“我娘家抱个亲戚的孩子?我娘家哪里有合适的孩子?” 刘芬就笑了,“有!你啊,几年没回去了,你都不知道!” 林清屏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听刘芬又道,“你弟弟的。” “什么?”林清屏今晚真的被震到了,“我弟弟?” “对!你弟弟,才怀上五个月,还没生呢,你娘找人看了,是个儿子无疑。”刘芬笑道。 “不是,我弟弟什么时候结的婚啊!”林清屏都懵了,就她弟弟这辈子这么不争气,还能找到媳妇儿?“跟谁家的闺女结婚?” “县里的呢!”刘芬笑道,“听说,可了不得,还是厂长的女儿,我见过一回,漂亮得很!” 林清屏身体一软,如果不是本来就半躺在床上,这会儿肯定跌倒了。 “不会是程沅沅吧?”她喃喃的,自言自语,这辈子还能和程沅沅结婚?不会吧?上辈子之所以,她弟能成功和程沅沅结婚,完全是因为他有个当团长的姐夫,不然人家家里国营厂,吃国家粮的,怎么会看上他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乡下小子? 刘芬却喜道,“对!名字就是两个字叠一块的,好像是什么糖厂厂长的女儿,怎么,瓶子你认识?” 糖厂厂长…… 完了完了,真的是沅沅…… 想到上辈子程沅沅的悲剧,林清屏心里就难受。 那时候,她一心向着她弟,对于程沅沅受的苦,只暗地里帮帮,从来没有在明面上主持过公道,从来没站出来说一句她弟和她娘不对。 可是为什么啊! 刘芬并不知林清屏心中所想,只喜滋滋地道,“还没办婚事的,女娃子已经怀孕了,你娘说,正好,在县里把孩子生了,也没人知道,到时候抱来给你们俩,就说是你们的孩子,村里谁能知道?” 林清屏只听了前一面一句就被震得五雷轰顶。 未婚先孕…… 这在这个时代是很严重的事! 只能说,这姑娘不知上了她弟什么当,这下女方家里不同意也只能同意了! 她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转到后面这句来:你娘说…… 她心里哼了哼,问刘芬,“是我娘来找你说的?” 刘芬点头,“可不是吗?我和你爹一直在族里寻找合适的孩子,总觉得,再怎么挑,也都是十里八乡都认识的,带回来养,人家也要在背后说,这不是咱家亲生孩子,想来想去,心里不得劲,你娘就来了,这不,正好样样合适吗?还是你亲侄儿,你说,这多好?” 刘芬是怀着十足十的把握来的。 过继一个孩子过来,怕林清屏不愿意,毕竟不能生孩子的是成子,但是,养她的亲侄儿她还有什么说的呢? 连林清屏都不得不佩服她公公婆婆,在乡下,宗族思想还是很严重的,一般过继都是过继男方族里的孩子,那才是同宗同姓的,是正儿八经的同宗血脉,过继女方家的孩子,少之又少。 但是,她娘怎么就认为她会答应呢?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这就是她娘的主意!她婆婆刘芬想不出这样的来! “你这不胡闹吗?”顾钧成听了这半天,接口道,“你说养就养?人家女方家里能答应?这也是他们外孙啊?人家还是城里的厂长呢!” 刘芬今天横竖看儿子不顺眼,瞪着他道,“我既然来说,就证明那边已经办妥了的!这个孩子,女方家长答应过继给姑姑的!不然,婚都没结生下来,脸往哪搁?再说了,就算现在结婚也没脸啊!新娘难道大着肚子办婚礼?就算不办婚礼了,这个孩子往哪里藏?不管怎么样都是件丢人的事!你丈母娘提出先把孩子生了,然后给姑姑养,他俩结完婚,再生孩子就是了,人家同意了。” 第309章 生一个试试 世界上最难的事之一,就是把观念灌进别人脑子里,试图说服一个人。 刘芬说的这些:《必须要有个儿子传香火》《抱养亲戚的家的孩子》《大着肚子办婚礼丢人》等等言论,在林清屏这里通通不存在,但是,林清屏也不会去说服刘芬,把自己的观点加到刘芬身上去。 而且,顾家有没有后,真的不是她操心的事了。 她看了眼顾钧成,让他自己去解决。 顾钧成把自己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我不同意!”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是你不能生!”刘芬也不惯着自己儿子了,直逼要害,怼了回去。 顾钧成:…… “瓶子也不会同意的!”顾钧成终于把锅甩带了林清屏头上。 实在是,全程林清屏不说话也就罢了,整个就笑眯眯的,俨然在看他笑话。 刘芬便劝林清屏,“瓶子,我知道你忙,你只管忙你的,这孩子养到我们家来,你愿意带你就带着,你不愿意带呢,就放在老家,我和你爸来养,保证把他当成我们老顾家亲孙子,决不亏待他!” 林清屏笑眯眯地听着,才不打算接顾钧成这个锅,反而甜甜的语气和刘芬说,“我都听成子的!” 乖巧媳妇儿的样子演得十足。 顾钧成:…… 这皮球又踢了回来,还踢得这么的让刘芬心里舒坦。 刘芬:“你看,瓶子多懂事,就你事多!” 压力给到顾钧成一个人身上,顾钧成知道跟他娘说不通的,也不打算讲什么道理了,只一口咬定:绝不领养!你和爹如果要执意惹是生非,那别怪我连爹娘都不认了! “反正你们喜欢林家的孩子,那我去入赘好了!孩子以后都姓林,你们满意了吗?”顾钧成冷着脸,扔出一个炸弹。 直把他娘炸懵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怎么说着收养个孩子给成子传宗接代,连儿子都说出去了呢? 刘芬懵的劲儿,顾钧成把他娘给拉出去了。 “你自己和爹爹去商量去吧,过继我入赘,不过继我还能给你们养老送终!”顾钧成说完将门一关。 随着一声门响,顾钧成也啪的转身,一双锐利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 林清屏被他这么一看,莫名心里一虚,往被子里一缩,打了个呵欠,“睡觉了啊!” 直接将被子蒙住了头。 然而,一个大力使来,身上一空,被子被揭开,灯光泄了下来。 “睡觉?”他的声音莫名透着几分阴沉。 “对啊,我困了,要睡觉!”林清屏闭着眼睛,也不去抢被子了。 “好!睡觉!”他往她身边一躺,将揭开的被子盖了下来。 林清屏顿时就坐了起来,“顾钧成!你要不要脸?说好的睡地上呢?” 他看着她,没说话,眼里带着深意。 “看我干什么?你下去!”林清屏瞪他。 顾钧成笑了一声,反正不是什么好信号的笑,“赶我下去?你刚刚笑话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后果?” 林清屏呵呵,“不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能生吗?” 林清屏看他的眼神也带了深意,“顾钧成,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还记得你和你娘撒的谎?不能生这种事,莫非你格外记忆深刻?” “不记得可以判断。”他答得十分顺溜,“我娘既然这么说,想必,我曾经确实这样说过。” 林清屏眼里的讽刺更加深了,行,你继续演,继续演吧,我看你演到几时! “顾钧成。”林清屏悠悠然道,“你娘的提议你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志远是我的,你领养个给你养老,这个提议真的不错。” 顾钧成冷笑,“谢谢你,如果不是今天,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贤惠,特别是在我娘面前。”他清了清嗓子,还学她说话,“我都听成子的……” 林清屏:…… “不是你让我演的吗?我这么卖力的演出配合你,你不感激我?”林清屏眼珠一转,“还是……你打算再结个婚?跟别人再生个孩子?我告诉你,那我就要改遗嘱了,我的钱,是不会给别的女人花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林清屏,真有你的,三句话不离你的钱。我跟你说了,林清屏,我不要你的钱!但是……” 但是之后,没有了下文,只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 “但是什么?”林清屏警觉起来,“想跟我抢孩子?不可能的!志远是我的!你答应过的!” “我不跟你抢孩子……”他凝视着她,灯光倒映在她眼里,“但是,生一个,可以试试……” 话音一落,林清屏便觉得后颈被一双大手给摁住了,身体不由自主前倾,整个人倒在了他身上。 “顾钧成……”她怒喝,却被火热的湿暖堵住了唇。 灼热的天气,灼热的气息,还有迅猛无比的攻势。 林清屏有点呼吸不过来,如果不是顾钧成的唇从她唇齿游移到了下巴、继而脖子,她真担心自己得晕过去…… 因为嘴自由了,她才能抗议,直接骂了一声混蛋,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只有刺痛才能让他清醒…… 他猛地离开,起身。 林清屏将桌上一瓶花摆在了床和他的地铺所在位置之间,“分界线!越界者,不用来房间睡了,直接天天去楼下站圈圈!” 他重新把地铺打开,躺下。 林清屏冷笑,“你都不问问我站圈圈是什么吗?” “不用问。”他道,“我不会再越界了就是。” 说完,又是一句,“对不起。” “顾钧成,你的对不起,说得太多了。”林清屏将灯一关,“我说过,我不想听任何人在我面前说对不起,因为一旦说对不起,就代表我被辜负或者被欺辱,我不喜欢。” “嗯。”他道,“以后不会了。” 这个以后不会了是什么意思,林清屏现在想不明白,这个人,她曾用尽力气来找回他,但是,他却一直在往后退。 顾钧成,你但凡往前走一步呢? 是我不值得吗? 黑暗中,林清屏没有再去想顾钧成的“以后不会了”,心头浮起的愁云,是为了程沅沅。 她娘和她弟,就是个火坑,程沅沅是家里宠爱着长大的女儿,性子温柔软和,根本不是她娘和弟弟的对手,在家里受尽欺负,却忍气吞声,把所有眼泪都往肚子里咽,对她自己父母那边也是报喜不报忧,只说一切都好,后来,程厂长查出癌症,已经是晚期,程沅沅就更加不愿意父母为自己操心,憋屈地活到四十出头,也病重离世。 而她,上辈子为程沅沅做过的不多,顶多暗地里送点礼物给点钱,以及,在程沅沅父亲生病和程沅沅自己生病的时候,出了钱。 为此,程沅沅离世的时候还拉着她的手说,有她这个大姑姐,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安慰。 程沅沅最后时刻那张病入膏肓骨瘦如柴的样子,在隔了一世之后,此刻竟然清晰无比的刻在她脑海里。 她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其实,上辈子的她,真的配不上程沅沅生命最后的那句话。 她不知道这辈子程沅沅和她弟之间具体的过程是什么样的,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从脑海里抹去程沅沅泪水涟涟的脸。 不管怎么样,她也许应该回去一趟。 第二天一早,她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并且把盘算了一个晚上的打算说给大家听,“今天开始呢,我们正式进入暑假了,大姐和小麦一大早的火车,已经出发去看杜根,志远他们明天开始进入夏令营,要军事实践,我打算回去一趟,晓晓跟我一起回去吧,就当去玩了,爹娘,你们和成子在家安心住就是了。” 林清屏打算买后天的火车票,等志远正式入营后就回去。 林清屏公公婆婆听了都呆住了。 “瓶子,别怪我说话直,你是因为我们来了要回去的吗?”刘芬问。 “当然不是。”顾钧成替她答了,“但也是因你起的就是了,不是你说起她弟的婚事,她能急着回去?” 刘芬听了,点点头,“也对,弟弟结婚,当大姐的是要回去看看的,但是,我们……” “你们昨天说的事,放弃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们要再提,我说到做到。”顾钧成道,“既然瓶子回去,那我也回去一趟,你们俩一块走吧。” “可这……”刘芬有点不乐意,瞪着她儿子,“我们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住一天就叫我们回去?” “行了,回去回去。”顾大富皱着眉道,“林家办喜事,他这个姐夫哪有不回去的?” 刘芬便不说话了。 于是,顾钧成出去买了五张火车票,在第二天志远进入夏令营之后,一行五个人出发了。 起初钟晓晓还不愿意跟着一起,但林清屏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首都家里?万一刘栋找上来呢?也不能让钟晓晓回老家去,那不等于送羊入虎口? 钟晓晓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被林清屏说服了,跟他们一起上了火车。 先到的县里。 如今县里到村里也通班车了,顾钧成在汽车站给二老买了车票,直接把他们送上了回村里的车,一天也没让他们在县里停留。 就在钟晓晓以为林清屏要买票回林家村的时候,却见顾钧成返回来说,“走吧,就在县里住个招待所。” 钟晓晓诧异,不是林清屏娘家弟弟结婚吗?她还打算随个礼来着。 林清屏却根本没打算回林家村,而顾钧成居然也默契地知道她不回林家村,林清屏又忍不住哼了一声。 顾钧成假装没听见,领路去了招待所,开两个房间。 “我和晓晓睡一个!”林清屏在去房间的路上,斜着眼睛看顾钧成。 钟晓晓吓着了,“不不不,别了吧?我自己睡,你们俩睡一个房间。” “那不行,你一个人不害怕吗?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成子,最善解人意了,又大方,肯定不会不让我陪你的。”林清屏冲顾钧成翻了个白眼。 顾钧成还能说什么? 他不能不善解人意,不能不大方啊! 在招待所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林清屏便打算只身去找程厂长。 结果,顾钧成非要跟着去。 林清屏想了下,他军人的身份,说出来的话,应该更让人信服,倒也没反对,于是,干脆三人一起去了。 糖厂很好找,而林清屏其实早就来过的。 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林清屏就来找过程沅沅,只是,一直没能遇上。 那时候,她的想法是,既然重生是为着补偿而来,那就把上辈子欠缺的都好好弥补,她已经把二妹救出来了,程沅沅也是她要弥补的人之一。 因为一直没找到程沅沅这个人,而她上次偶遇程厂长,又让他提早去检查身体,查得早,兴许就不会得晚期癌症,而她弟弟和程沅沅的婚事,没有了顾钧成加持,就不能成,再加上如果程厂长身体好,程沅沅就一直有后盾,那程沅沅这一辈子的人生应该也大不相同才是。 谁知道,这辈子她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程沅沅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呢? 林清屏一路心情都很复杂,到了糖厂后,在门卫那里登记,就顺利地进去了。 糖厂家属区就在厂区旁边不远,林清屏按照门卫的指引,顺利找到了程厂长的家。 开门的人是程厂长的妻子:蒋丽萍。 看见林清屏,蒋丽萍微微一呆之后,顿时大喜,“是你!” 见对方还记得自己,林清屏也是微微一笑,“阿姨你好。” “谁啊?”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老程,快来!你快点来!”蒋丽萍兴奋地大喊,“恩人来了!我们的恩人来了!” 恩人? 顾钧成忍不住侧目看了眼林清屏,这又是怎么回事? 程厂长从里屋出来,一眼看到林清屏,也是大喜,“真的是恩人啊!” 夫妻俩赶紧把林清屏让进屋,糖果水果的,热情地端上来。 林清屏飞快打量了这屋子一圈,这家里并不像办喜事的样子,而程家父母看起来很是憔悴,也不像家里有喜的。 第310章 这样的后盾 蒋丽萍握着林清屏的手,一直在说感谢的话,“亏得你当时的提醒,我们去医院看了,医生都说发现得早,做了手术,现在很好。医生还说,这种一旦有症状就是晚期,一般人没有症状是不会去看的,所以,真的谢谢你,神医姑娘。” 这个称呼,林清屏就不敢当了。 她隐隐已经感觉到身边钟晓晓崇拜的眼神,赶紧道,“蒋阿姨,我真的不敢当,不敢当的。我只是凑巧,程叔叔身体健康就是最好的了。” 其实程厂长夫妇对于林清屏突然到来,还是很惊讶的,虽然是救命恩人,但只有一面之缘。 林清屏没见到程沅沅的踪迹,便直接问了。 原来是来找女儿的。 夫妇俩相视一眼:并没有听女儿提过这个朋友。 而且,这个节骨眼,他们最头疼的就是女儿。 “不瞒你们说,我是林家贵的姐姐。”林清屏直言。 对方两位听见这个名字,脸就变了。 似乎用了一瞬的时间去调整心理,甚至,蒋丽萍还用手按住程厂长,给他暗示,像是在说,让他别冲动。 林清屏便知道,自己弟弟在这对夫妇眼里,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自己不是勉强称得上有救命之恩,有可能都要被赶出门。 所以,这门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真谈成了吗? 察觉到程厂长夫妇的态度,林清屏便道,“我今天来,是因为对我弟弟和令爱的事有所耳闻。” 这句话一出,那两人脸色更加不好了,但也没说话就是了。 林清屏把剩下的话说完,“我想说的是,我弟弟跟沅沅的事,我不赞成。” 此话一出,程厂长夫妇就震惊了。 显然没想到林清屏会这么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原本以为她是来给林家做说客的。 “是的,我不同意。”林清屏再次道。 但紧接着,程厂长就愤怒了,“不同意?难道你觉得我女儿配不上你弟弟吗?我告诉你,我女儿天真善良!是上了你弟弟的当,才落入今天的困境,比起来,你弟弟更无耻!更流氓!是,沅沅现在的情况的确很被动,但是,你们要敢瞧不起我女儿……” 程厂长说到这里,强忍怒气,“虽然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我也宁可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会让你们林家人好过!” 蒋丽萍一个劲地拉着程厂长,让他别说了。 程厂长却对自己道,“为什么不说?我们的女儿受了欺负,我们当父母的还不能替她出头吗?” 林清屏看着程厂长和蒋丽萍,已经想不起上辈子蒋丽萍和程沅沅之间有多少来往,只记得,程厂长去世以后,蒋丽萍没有独活太久,而程沅沅彻底失去了依靠。 如果,上辈子程沅沅一直有父亲这样为她撑腰,她何至于落到凄苦一生的下场。 林清屏并没有因为程厂长这样对待自己而生气,反而很是心平气和地说,“程叔叔,您可能误会了,我当然不是因为瞧不起沅沅不同意的。” “那你是因为什么?”程厂长提起这个就很不理智,实在是受够了林家贵那位娘的嘴脸。 叫吴阿秀吧? 他连这个女人的名字都不想记! 厚着个脸皮来他面前谈婚事,还摆着个嘴脸,口口声声你家女儿已经不干净了,也就是我林家不嫌弃才会来求娶,如果不是家贵非要和她在一起,我们林家家风正,是绝对不会让不干净的女人进门的。 听听!听听! 这都是些什么话? 他不把那女人打出去,完全是因为自己女儿抱着他大腿苦苦哀求! 就这,还想和他结亲家? 这不是把女儿送入虎口是什么? 林清屏清清楚楚地道,“我认为,林家贵配不上程沅沅,还有,这个孩子,我一定不会养!” 她不知道程家对这个孩子作何打算,但是她娘肯定在程家父母面前提过“姑姑养孩子”这个事,无论程家是什么态度,她都不会养这个孩子的! 上辈子杀死她的人! 她会养? 养大了再杀她一次吗? 程厂长和蒋丽萍听了,这才心里平静了些,开始认认真真打量林清屏。 “其实,我弟要跟什么人结婚,我是不会管的,但是,我不是冤大头,不想给人养孩子,所以,才特意走这一遭。”林清屏道,“另外,我想问问,你们到底知道我弟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爱干农活,但热爱学习,参加过高考,虽然因为发挥不好没有考上,但是很有文化,有上进心,高考没考上就去了首都闯荡,干了一番小小的事业,但因为挂念老家父母没有人照顾,所以放弃首都的事业回了故乡。”蒋丽萍把自己打听到的说了一遍。 林清屏都想笑了,她娘回乡后是这么吹嘘林家贵的? 还首都干事业? 还因为孝心回老家? 唯一的缺点是不爱干农活,但是爱学习啊!对于城里人来说,有爱学习这个优点的加持,不会干农活算什么! 程厂长和蒋丽萍看着林清屏的表情,不约而同地问,“怎么?这些都不是真的?” 林清屏只能感叹这个时代信息的闭塞,真的是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全凭她娘一张嘴,“这么说吧,他的确不爱干农活,也参加过高考,但是不是发挥不好,而是,他连卷子上的字都认不全!至于他不爱干活,是因为他懒,不是因为爱看书!” 蒋丽萍脸色一变。 “还有,他去首都不是因为闯事业,而是因为在那边赌博,被劳教了。至于孝心,我就不说了,但凡有点孝心的农村男娃,谁舍得老父老母顶着烈日下地干活,他跟个少爷似的养得白白嫩嫩?又有哪个有孝心的,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去赌?” “这……”蒋丽萍被震得说不话来了。 程厂长更是气愤,“我就说那小子靠不住,话里话外全是漏洞,你非要站在女儿那边!” “所以……”林清屏道,“我也想知道你们对这桩婚事的态度,有改变没有?我和程沅沅也算有一段渊源,听说了这婚事,总觉得有告知你们真相的必要,如果你们现在还打算继续和林家结亲家,那就当我没有来过好了。” “怎么可能结亲?绝对不可能的!”程厂长手一挥,“把女儿叫回来!告诉她真相!” 原来,程厂长对于这门婚事,一直就是抱着反对的态度。 “这个孩子哪怕生下来我们自己养,我都不会同意她和姓林的小子结婚的!”程厂长怒道,“有人笑话怕什么?大不了这个厂长我不当了,我们换个陌生的地方,我去给人打小工,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孩子?” 程厂长一直就是这个态度,但是坚持的人是程沅沅。 不知林家贵给程沅沅惯了什么迷汤,程沅沅对他死心塌地,非他不嫁,甚至要以绝食来威胁家里父母。 蒋丽萍不忍心女儿这么伤心,便站在了女儿这边,和程厂长抗争,要同意这门婚事。 “我也是怕这个孩子生下来会遭人非议,你娘就提出,去外地生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就送给你养,那就两家人都体面。”蒋丽萍说着话,还用异样的眼光看了林清屏一眼。 但因为程厂长反对得很厉害,天天跟女儿吵,蒋丽萍就把女儿送到自己爹娘那里去了,让女儿安心,她会尽快说服她爹的,到时候就让她回来。 所以,现在程沅沅不在这里。 现在有了林清屏来这一遭,程厂长更加不同意这门婚事了,蒋丽萍也醒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于是商量着去说服女儿。 至于那个孩子,程厂长和蒋丽萍没说,林清屏也不好提,总不能跟人说:这个孩子是个坏种,一定不能让他降临到这个世界。 她只能自我安慰,假如这个孩子真的如程厂长说的那样,由程家养大,也许,会耳濡目染变成好人呢? 程厂长和蒋丽萍对她再一次表示感谢后,她离开了程家。 林清屏以为这件事应该不难处理,程厂长夫妇知道了她弟的真实情况,给程沅沅一说,程沅沅自然就会明白,这桩婚事也不能成了。 谁知道,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当天晚上,她和钟晓晓正准备休息,旅馆外就闹了起来。 声音很大,十分喧哗,闹得旅馆里客人都睡不好觉,还有人在旅馆走廊上抱怨,“这是找谁的,自己出去不行吗?闹得鸡飞狗跳的,谁都睡不好!” “好像是找姓林的,有没有姓林的?自己出去啊!” 姓林的? 林清屏一想:难道是找自己? 她刚想开门出去,就听见外面有人应了,“有姓林的,我就是,我出去,对不起,打扰了。” 这是顾钧成出来应了。 话说顾钧成你什么时候姓林了? 林清屏暗暗呵了一声,打开门出去了,只见顾钧成果然穿过走廊上看热闹的人群,往楼梯口走去。 她也跟了下去,还没完全走下楼梯呢,就听见她娘的声音在那里一哭二唱的了。 第311章 林清屏是我的人 “林清屏!你个杀千刀的x妇!你给我滚出来!” 她娘骂人的脏字,可以骂上一个小时不重复,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难听到,跟着林清屏一起走出来的钟晓晓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只继续大步往下走。 然而,她娘今天没能尽情发挥。 林清屏看着前方的顾钧成走出去以后,在她娘面前一站,她娘顿时哑了声。 “你刚刚骂什么?你再给我骂一遍。” 吴阿秀这么在旅馆门口跳脚大骂,早就惹得很多人观看,整个旅馆门口都闹哄哄的,然而,顾钧成一出现,突然就给这炎热的天气、沸腾的人声降了温。 林清屏亲眼看见她娘倒退了两步,周身的气势都下去了。 林清屏便没有再出去了,在旅馆大门后找了个既能藏身又能看见外面情形的位置,静静地关注着外面的一切。 吴阿秀在首都是和顾钧成有过交锋的,也被顾钧成真真实实地吓到过,所以,一见到他黑着脸下来,先就矮了半截,两腿忍不住开始打颤了。 但是,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她忽然想到,自己今天来是有理有据的,顿时腰杆一直,又硬气起来,“林清屏那个小蹄子呢?叫她出来!” “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可以了。”顾钧成跟个铁塔似的,堵在门口,稳稳的,完全没有可能让人闯进去。 吴阿秀怒道,“我是她娘!我找她还要经过你?” “是!”一个字,这个人是不会有半句废话的。 “你……”吴阿秀被气得一口气接不上来,“我是她娘!” 顾钧成身形都没动一动,稳如泰山,冷冷地说出来一句,“现在,她是我的人!” 躲在门口的林清屏翻了个白眼:谁是?谁? 钟晓晓却看得很是有劲,还去拉扯林清屏,“林清屏,你爱人,可真威风!” 林清屏心里呵了一声,不做回答。 吴爱秀顿时开始撒泼了,往地上一坐,就开始拍着大腿哭,“老乡们啊,你们都来评评理啊!哪有女儿嫁出去就不让我见的啊!” 人群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是啊,这姑爷也太不像话。” “哪有这样对待娘家人的,可见闺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爱秀顿时就来劲了,“对啊,我闺女就是被他带坏了!还把我儿子的婚事都搅黄了!” 她开始向周围群众痛诉女儿女婿如何不做人,“我儿子,本来婚事都谈妥了,这两个狼心狗肺的,去说我儿子坏话,造谣我儿子,毁坏我儿子名声,害他们婚事谈不成……” 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生出来这样的女儿,亏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读到大学,给你配了门好婚,你就算没有孝心不报答我,也不该这样来害人啊……” 围观群众一听,更加愤怒起来,“这可就太过分了!哪有子女不尽孝道的!” “对啊!忘恩负义,还大学生呢!谁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我说啊,就不该让女娃读那么多书,好好在当地嫁个人,帮扶弟弟,孝顺父母才是正经。” “那倒也不是,读书应该更明理才是,学校都教孝顺父母的呢,这就是这女儿丧良心啊!女儿不孝,多是女婿指使的!” 吴爱秀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一时得意起来,但没忘记装出个可怜样,哭哭啼啼,“我也不要求他们孝顺我,只要不给我捣乱,不来害我们就行了,我只当没生这个女儿!可你们这么做,是要把我和你爹,和你弟弟往绝路上逼啊!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 “这种女儿,就该把她拉出来,跪在你面前道歉!” “对,孩子不孝,就是打地不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拖出来打一顿就好了!” 吴爱秀一边在脸上抹着口水当眼泪,一边偷偷观察周围情形,眼见替她打抱不平的人越来越多,心中窃喜,哭得一声高一声低的,“我哪里敢打他们啊,我也只是想他们两个去跟我亲家说说清楚,道个歉,承认之前是胡说八道的,让我儿子这门婚事顺利办下来,我这辈子也就了了心愿了……我哪里还敢打他们呢……” “你不敢我们帮你!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揪不出一个人来!走!进去找人!” “走!” 被挑唆了的人义愤填膺,就要替吴阿秀出头,心想,也不跟这男人动手,这么多人只要冲进门去把女人抓出来就行了。 这情形,看得钟晓晓都紧张了,小声问,“林清屏,这可怎么办?这么多人,你爱人能应付吗?我们要不要帮忙?” 但是说完,钟晓晓其实也挺虚的,她和林清屏好像在打架这件事上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清屏对于顾钧成的武力值是很有信心的,就这几个人,再来几个都不怕,唯一可以束缚他的是他的身份,他是不可能跟普通群众动手的。 “你们真的要过来?” 只见顾钧成从看热闹的保洁人员手里把拖把取了过来。 木头的拖把杆,还挺粗,得有林清屏小手臂粗了。 顾钧成将拖把往他面前一横,只见他背上肌肉一鼓,“啪”的一声,拖把杆儿应声而断。 那几个往前冲,打算冲进旅馆的人顿时停住了脚步,不约而同摸向自己的手关节,估量了一下,就这劲儿,自己的胳膊腿儿可经不起几下掰。 “咳咳……”之前叫着“冲进去”最大声的人,往后退了两步,劝吴爱秀,“这位大婶,我觉得你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还是商量着来比较好。” 吴阿秀一看,这就不行了?决定自己往里冲。 她双脚一跳就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往里冲,“来啊!既然这么凶狠,你来打死我啊!林清屏,你给我出来!你有种做坏事,你就出来干脆打死我好了!乡亲们,不是我要在这里撒泼,实在是这两口子坏事做尽,难怪他们断子绝孙!结婚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就是做坏事的报应!林清屏,你这个不下蛋的鸡,你要遭报应的!” 顾钧成将断了拖把横在身前,形成天然屏障,无论吴爱秀怎么冲都冲不过去。 顾钧成看着吴阿秀撒泼的样子,眸色更是冷漠,“你说你对林清屏如何如何好,就是这么诅咒她的?” 吴阿秀一听,白眼一翻,无理却更泼了,“她要毁我儿婚事,害我林家断子绝孙,我还不能诅咒她了?我要咒她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你们两个没有人送终!林清屏!你给出来!” 顾钧成始终任她歇斯底里,只在她歇气的功夫插进来一句,“我说,岳母,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顾钧成从兜里掏出个折叠着的牛皮纸信封来。 吴阿秀认字不多,但是“劳改”两个字是认识的,顿时脸色一变。 “这里装着的,是你儿子在首都劳改期间的表现,你要我念给大家听吗?”顾钧成举着信封,将信封下方印着单位的红字展露得清清楚楚。 认字且眼尖的围观群众立刻惊呼,“真的!真的是劳改队的字样!” 一时,围观群众里又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吴爱秀看看周围原本向着自己的人好像都变了脸,再看看顾钧成手中信封上刺眼的“劳改”两个字,脸色都白了。 “岳母,你不是跟人结亲,你是骗婚!”顾钧成字字掷地有声,“明明在首都劳改,你骗人家姑娘家里在闯事业,明明不学无术,高考试图舞弊,却骗人热爱读书……” “什么?高考还舞弊?”围观群众震惊了。 顾钧成冷笑,“这个时候太晚了,如果岳母有兴趣翻旧账,而诸位也有兴趣听故事的话,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县公安局,当年你给你儿子买高考题却上当受骗买到假题的案子,在公安局还能查到呢!” “你……”吴爱秀死死盯着顾钧成,“姓顾的,你不要把事情做绝!” 顾钧成却只冷笑,“岳母,是你不对在先。” 既然顾钧成都说可以去公安局查案底了,围观群众还有什么不信的?开始起哄,“原来是骗婚啊!哪家姑娘这么倒霉,摊上这样的人家。” “就是,骗婚到底犯法不?谁懂法的,给说说呗?” “犯不犯法不知道,但是这个女人大家可也要记好了,谁家有女儿可千万别许给她家!” “对对对,赶紧记住她的样子,她家姓什么来着?姓林是吧?” “对,就是姓林,好像是林家村的,我们家有亲戚认识她,她家女儿可厉害了,两个女儿都考上的首都大学!” “哇,为什么女儿这么争气,儿子这么烂呢!” “谁知道啊!” 吴爱秀气得全身发抖,大喊起来,“什么骗婚?是姑娘自己愿意的!你们别胡说!那姑娘自己不干净,没结婚就有了孩子,我儿不嫌弃她才和她结婚!” 婚前不洁,是这个时代对女孩最无耻的攻击,也是伤害力极大的攻击。 就在围观群众震惊,正要议论之时,顾钧成冷声道,“岳母,你说话前最好想想清楚,随便诋毁一个姑娘的名声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就不怕人家姑娘家里去告吗?好好的姑娘家为什么会没结婚就有了孩子,你的林家贵能逃脱得了责任?” 有了前面的铺垫,在围观群众心里,这位大婶的儿子已经不能跟什么好人挂钩了,顾钧成这番话好像并没有说什么,但好像什么又都说了。 议论声已经起,“难道是这家儿子祸害人家女儿了?” “我的天,这可太可怜了!” “记住,这家儿子叫林家贵,谁家有女儿的,以后记得叫自己家女儿远离这个人!” 吴爱秀这下要疯了,跟程家的婚事眼看要黄,而且儿子的名声彻底坏了,这下哪家还愿意跟儿子结亲? 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栽倒在地。 索性开始彻底撒泼,抓着顾钧成的裤管不放手,声泪俱下,“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我是你们娘,你们不管我,我只有这个儿子可以依靠,他再怎么样,也知道守着我和他爹,我们的晚年只有靠他的,他就算做过一些错事,他也是也有心悔改,想成家立业,好好做个好人,你们……你们作为他姐姐姐夫,为什么要这样毁了他啊——” “重新做人的首要一条,就是诚实,以诚相待,如果人家姑娘家里相信他会重新做人,那婚事能成,我们也替他高兴,靠欺骗,谁能相信他能重新做人?”顾钧成抽了抽自己的裤子,居然被吴阿秀抓得紧紧的,抽不掉。 吴阿秀哭得在地上蹬脚,“我不管!我儿什么都没了!你们要赔!林清屏是我女儿,我一口一口喂大的,爹娘的恩情走到哪里都大过天!” “是。”顾钧成冷声道,“你们的恩情就是,她一个女孩子,在家里干活当两个男劳力用,家里明明有个儿子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肉是儿子吃,白米饭是儿子吃,儿子成天游手好闲,女儿喝着野菜汤啃着红薯天天下地干活,大冬天,河里结冰的天气,儿子在家躺被窝要吃鱼,逼着……逼着不方便的女儿下河去捞鱼,等女儿长大了,再卖个好价钱,给儿子吃喝赌,是不是这样的恩情?” 自古孝道大过天,原本吴阿秀抬出孝道来,大家伙儿还觉得,不管怎样,就算是出嫁女,能帮扶老人家还是要帮扶的,但顾钧成这话一出,大家又纷纷闭嘴了。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有些农村家庭的确是男丁吃得更好更扎实一些,那是因为男人要下地干活,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没谁家里苛待女儿,还要逼着女儿去干男人的活的。 钟晓晓听完顾钧成的话,看着林清屏几乎不敢相信。 林清屏如今的生活那么好,原来也吃过这样的苦吗? 林清屏浑然不觉钟晓晓的目光,她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大冬天,河里结冰的天气,儿子在家躺被窝要吃鱼,逼着不方便的女儿下河去捞鱼…… 一段几乎遗忘的记忆重新浮现…… 第312章 是你 她甚至记不得是哪一年了。 只记得那天冬天特别特别冷,她正好生理期,缩在家里,全身冻得冰凉,她弟偏闹着要吃鱼。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开荤了,她娘一听,就心疼林家贵,逼着她出去,去河边捞鱼。 那时候的她,最听她娘的话,她娘说什么,她从来不敢也不会违抗,拖着疲倦的身体,顶着寒冷便出去了。 到了河边,寒风刺骨,她的衣服本就不厚,冻得手脚都是僵硬的,而河岸边因为是湿的,经过一晚的寒冷之后,结了冰。 尽管她小心翼翼,但手脚实在冻得不灵活了,加上生理期疲软无力,脚下一滑,鱼没捞到,人却滑进了河里。 当时的情形,她虽然记不得是哪一年的事了,但那冰冷刺骨的河水将她淹没的那一刻,她永远都记得。 她会游泳的,但是,突然这么跌入河中,河水还冰一样的冷,她的脚开始抽筋,她顿时什么做不了,只像秤砣一样往水下沉。 她努力地扑腾着,却是连一句救命都喊不出来,便被带着河腥味和血腥味的河水将她淹没。 那血腥味,她知道,来自于自己。 这天,正是她血量最多的一天。 她以为自己就要葬身于此了,却不料,有人拽住了她,把她往岸边拖。 她根本没看清来救她的是什么人,依稀听见他在大声说着什么,但是,她一句也没听清。 那种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过来的状态,整个人都是迷糊的,连耳边的声音都仿佛隔了云端,很远很远。 这样的天气救援本来就难度大,她穿得又多,那人拖着她应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她自己,脚抽着筋,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还一个劲往下沉。 不断下沉,不断呛水。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冻成一大块冰团了,身体、意识、知觉,渐渐都变得麻木僵硬,最后,失去了知觉。 再一次醒来,她已经在家里了。 在自己床上,二妹坐在她床边,小声地抽泣。 她动了下,只觉得头痛欲裂。 “姐,你终于醒了。”二妹声音很小很小,带着哭腔。 从二妹口中,她才知道,自己是被村里两位婶子发现的,那时候她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件男式的大棉袄,两位婶子把她抬了回来,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她下身全是血,后来,还发起了高烧。 也就是说,她掉进河里后,应该是个男人救了她,还把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但人却走了,两位婶子把她抬了回来。 林清屏烧得迷迷糊糊的,听着二妹将经过,也听见了她娘在外面骂骂咧咧。 “真是个赔钱货!连条鱼都抓不上来,还白白搭进去药费!” “生这么个赔钱货有什么用!养十几年养成个只会吃饭的废物!还不如淹死在河里呢!” “怎么不去死哦!吃个药要这么多钱!” 二妹听着她娘骂这些,眼泪更加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清屏那时人都烧得嘴巴都起泡了,身上却冰冷冰冷的,也只能和二妹扯着嘴角笑笑,伸出手来,握着二妹的手,要她别哭。 那一场病,那一个生理期,真的是她人生至冷时刻之一。 她那一床薄薄的被子,没有半点保暖的作用,晚上,二妹和她挤在一起,恁是用身体来温暖的她。 哦,为什么要晚上呢,因为,她倒下了,白天她娘还要指使二妹干活呢,干不完的活。 那时候,二妹才多大,小小的一个人…… 而那一次生理期,足足来了半个月都没走。 那时候自己不懂事,不知道这个有多重要,更不敢跟她娘说,就这样淅淅沥沥的,随它爱来不来,后来的很多年,她其实月经都不是很正常,她不知道是否跟这次有关,她上辈子没结婚,也没生孩子,虽然也找中医调养过,但她到底能不能生,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辈子她跟顾钧成一直刻意做措施不怀孕,但是,也许她真的不能呢? 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除了是个男人,有一件簇新的厚棉袄,其它信息一无所知。 她后来其实有找寻过的,但是找很多人打听,都没有结果。 而那件唯一可以作为线索的厚棉袄,也被她娘拆了,给林家贵做了一件新棉袄一件新棉裤。 面对她的质问,她娘还说:这又怎么了?扔在你身上不就给你了?你的东西我用来干什么你要还管?你是娘还是我是娘?你要拿棉袄回去,你先把这十几年吃的饭吐出来还给我! 最终,寻找救命恩人一事,便不了了之了。 原来是你啊…… 顾钧成! 可是,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呵呵,还是,你又该说,这是和我结婚以前的事,所以你记得? 林清屏盯着前方的身影,心中冷笑。 顾钧成,你可以的! 旅馆前的空地,吴阿秀还在扯着顾钧成闹,大声嚷嚷,“你怎么可以不给我养老钱?我白白一个大闺女就送你了吗?你要给我养老!不然你就要林清屏出来!要她给我养老!你不叫,就你给,给我养老钱!” 甚至,还动手去顾钧成口袋里掏了。 林清屏看到这里,没有再藏着,阔步走了出去,站在了顾钧成身边,握住了吴爱秀的手。 “你进去。”林清屏对顾钧成道。 他可以讲道理,可以讲法律,但老家妇女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是不要搅合进来的好。 顾钧成怎么可能进去不管? 林清屏威胁的眼神,“进不进去?顾钧成,我有事要跟你算账!” 顾钧成微微一怔,眼神有些躲闪。 “还不进去!”林清屏喝道。 顾钧成略迟疑后,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在她凶狠的目光里终于还是退了出去。 吴阿秀手里还拽着一把顾钧成口袋里的钱,林清屏蹲下身,用力抠了出来。 从吴阿秀手里抠钱走,等于要她的命。 吴阿秀顿时尖叫起来,“钱!那是我的钱!是你欠我的!我把你从小养到大,你个白眼狼竟然还从我手里掏钱!” 林清屏将那几张十块的,在吴阿秀面前一晃,吴阿秀去抢,林清屏手一收,把钱收了回来,“这不是你的钱,是他的钱,这里这么多老乡,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你从他口袋里抢的钱!” “那又怎么样?那是他该我的!我把你们养大,你们孝顺父母是应该的!拿点钱怎么了?”吴爱秀尖叫的声音分外刺耳。 林清屏笑了,“娘,你别被钱糊了眼睛,你也说了孝顺父母,你什么时候养过他?人家姓顾,不姓林,也不姓吴,人家欠你什么?不如你问问在场的老乡们,有谁这么不要脸,直接从女婿口袋里抢钱的?” 林清屏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真是说顺嘴了,怎么顺口就把女婿说出来了? 围观群众也议论起来。 “是啊,见过最不要脸的,顶多找女婿要钱花,哪有直接从人家兜里抢的?” “这家人真是,缺钱缺到什么地步哦!” 林清屏再度一笑,“老乡们,你们不知道,我娘可不缺钱,当初把我许给刚刚这位,可是收了人家一百彩礼的,那还是四五年前!” “一百块!这不是卖女儿吗?” “啧啧,也敢狮子大开口!” “这么多钱,是都留给儿子了吧?” “还没完呢!”林清屏又道,“我妹妹,那时候才十六岁,我娘就要把她许给二婚的瘸子,收人家五百块彩礼!” “天啊!有这样的父母吗?” “这样的父母已经不是卖女儿了,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了,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林清屏又道,“还没完啊!我作为姐姐,死也不同意这门婚事,你们猜后来怎么着?我恁是花了五百块钱从我娘手里把妹妹赎了出来!你们见过这样的天下奇闻吗?要大女儿花钱把小女儿赎出去!” 这下,人群直接沸腾。 “这家真是掉进钱眼里了!一点底线没有!这不是吸女儿血吗?” “大妹子,五百块,既然已经把女儿卖了,那就跟她没关系了!” 林清屏此时已经泪光盈盈,“是啊,怎么不是卖女儿呢?连字据都立了,从今往后女儿就跟家里没有关系,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她娘一听,顿时跳起来,“放你娘的屁!什么没有关系?白纸黑字只写了你二妹和我没有关系,你怎么就没关系了?你彩礼才一百块就没关系了?!” 林清屏凄然一笑,“所以呢?原来是嫌卖我卖得太便宜了?” “这都什么人啊!” “这样的人也配当娘!” “可怜的,这得吃了多少苦啊!” 林清屏又惨兮兮地道,“娘,你不是骂我生不出娃,是不下蛋的鸡吗?我十几岁,刚刚来月事,你就让我冰天雪地的去给你的宝贝儿捞鱼吃,我掉进河里,差点丢了命,从那以后,月事就没正常过,一个月里大半个月都是流血的,我怎么生娃呢?娘,你说我怎么生娃呢?” 一席话,说得人群里的老人家都要哭出来了,“这都什么命啊!投胎到这样的人家!” “林清屏!”顾钧成忽然在后面叫她。 而后,林清屏便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里是什么,是在问: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 而此时,不知道是谁带头扔了一棵烂菜叶子在吴爱秀身上,随即,便不断有人开始扔。 鸡蛋和新鲜菜叶是不可能的,这年头,大家都很节省,这样的好东西还舍不得拿来扔,只捡起水沟里的臭泥巴,往吴爱秀身上砸。 一坨正中吴阿秀鼻子上,一时臭气熏天。 吴爱秀气得大喊,“我是你娘!你小心天打雷劈!” “我知道啊……”林清屏道,“所以,该尽的责任我会尽的,等你百年了,我会给你送终。” 吴爱秀一听,气得差点晕过去,然而,她最终没有气晕,反而是被那些臭污泥差点臭晕,面对围观所有人的指责,和连连不断砸在她身上的黑泥,吴阿秀终于意识到今天讨不到好去,气得声讨声里狼狈逃走了。 林清屏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谢过老乡们理解她,而后,就和顾钧成回旅馆了。 顾钧成一路拉着她走,经过钟晓晓身边。 钟晓晓暗地里擦着手,第一片烂菜叶是她扔的。 顾钧成还路过了前台,要前台把扫帚钱算给他,他折断了保洁员的扫帚,肯定是要赔的。 而后,便死牵着林清屏一路回了房间。 顾钧成脑海里装着的,仍然是林清屏刚刚受尽委屈、盈盈欲泣的模样,一进房间之后,就把人抱进怀里,按在了肩头。 林清屏冷硬的声音,却从他胸前冒出来,“顾钧成,你给我放开!” 全然没有半点委屈的样子。 顾钧成微微一愣,松开手,只见她面色平静,眼神锐利,哪里有委屈? 林清屏看他那震惊的模样,心里“呵”了一声,“还不能演戏了?不过,顾钧成,我发现,你比我更会演啊……” 顾钧成眼神躲闪,“什么意思?” 第313章 继续装啊? 看样子,是打算装傻到底了? 林清屏冷冷“呵”了一声,“原来是你啊!” 听不出半点感激或者感动,反而全是怒气。 顾钧成也是懵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林清屏扬起头,义愤填膺,“原来是你!冰天雪地把我从河里拖出来,就不管不顾扔在地上,扔给我一件破棉袄,我就能挺过来吗?你怎么不干脆让我冻死算了呢?” 顾钧成被她骂得忍不住道,“我将你拉上来,本来是打算送你进村问问是谁家的姑娘的,但是,正好有几个大婶往这边来,我想着,她们肯定认识你,比我送你回去挨家挨户问快多了,而且,男女有别……” 想得还挺多! 林清屏瞪了他一眼,内心:呵,这算把他心里的话套出来了吗?合着他早就知道和他结婚的是她,这五年了,他恁是一句话不提? “你……后来很冷吗?”他打量着她,“身体不好,我们马上回首都去,找个好医生看看……” “不用了!”林清屏道,心里那个愤怒:如果不是今天的事,他是不是要一辈子不说? 她并不确定自己多年不调是不是因为这次落水,重生回来后,她很注意了,而且有前世调理的经验,自己也会早早就给自己买药吃,情况比上辈子好多了,只是略有不规律而已,现在,她也一直注意着饮食调理和药物调理。 “顾钧成。”她看着他,眼神深邃,“继续装啊?” “装什么?”他移开目光。 林清屏点着头,“行,没事,那你继续!” 说完,林清屏将门重重一关,出去了。 顾钧成看着紧闭的门,陷入沉思。 但也只短暂一瞬,就开门追了出去。 而摔门大步出去的林清屏却在走廊上和一个姑娘撞到了一起。 随着那姑娘熟悉的声音叫出一句“哎哟”,林清屏猛然一震。 竟然是前世她的弟媳——程沅沅。 她赶紧把人扶住,“你怎么样?”程沅沅还怀着孕呢! 程沅沅抬起头来。 一张年轻而稚嫩的脸。 稚嫩到,林清屏几乎无法和记忆中的弟媳划等号了。 每个女子,都曾有过这样青葱的年纪,天真与烂漫,生活,却将她们生生磨褪了颜色。 “你……还好吗?”林清屏看着眼前的程沅沅,穿着宽大的衣服,因为人瘦,看不出肚子很大。 林清屏可怜程沅沅,但一想到,宽大的衣服下遮着的是前世害死自己的侄儿,瞬间,心里又十分膈应。 “我……没事。”程沅沅站直了。 林清屏便也松了手,她可以扶住程沅沅,但真的不想再跟上辈子的侄儿有半点接触,哪怕,他现在还在程沅沅肚子里,只是个胎儿。 “你一个人来这……是找人吗?”林清屏莫名有种直觉,她是来找自己的。 程沅沅看着她,打量,“你……” “我姓林。” 程沅沅眼眶便红了,“你是家贵的姐姐?” 好吧,真的是来找她的。 林清屏领着她回了自己房间。 这会儿钟晓晓也回到房间里来了,程沅沅看了钟晓晓一眼,欲言又止。 “我……我出去一下。”钟晓晓明白得很。 “不,不用。”程沅沅马上道,“反正……反正你们也都知道了。” 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林清屏记得,在程家的时候,程家父母说立刻就去外公外婆那里把程沅沅接回来,看来行动很快,人真的接回来了,而且,还把真相告诉她了。 程沅沅红着眼睛问,“林……姐姐,他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林清屏点着头,“是,你觉得姐姐会诋毁自己亲弟弟吗?” “可是……可是……”程沅沅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的,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我不信……” 说完,把门一开,捂着脸又哭着跑回去了。 林清屏跟着追了出去,一直追下楼,就在旅馆门口看见程家父母来了,一起来还有两位老人,林清屏从遥远的记忆里把这两人的身份对上,是程沅沅的外公外婆。 四个人拦截程沅沅。 但程沅沅横冲直撞的,失去了理智。 不知外婆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忽然安静了,趴在外婆肩膀上哭。 而后,外公外婆便把程沅沅带走了,程家父母相视一眼,唉声叹气,继续往旅馆走来,在楼梯口,遇见站在那里的林清屏。 “林同志!”蒋丽萍眼睛都是肿的,显然哭了很久。 于是,林清屏又带着这两人回房间聊。 原来,尽管程厂长和蒋丽萍把林家贵的真面目都告诉了程沅沅,程沅沅也不信。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我不信。” “孩子是我的亲骨肉,我舍不得打掉的!” “他对我很好的,会给我烤红薯吃,他自己都不吃。” “他说他喜欢我,喜欢一辈子。” “他还说,我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他就没喜欢过别的女孩子。” 林清屏听着程沅沅重复着这些话,忍不住想翻白眼。 当然,他弟肯定不会吃烤红薯啊!他从小就不喜欢吃红薯,他在家都是吃最好的,红薯煮汤都是她和她妹吃!什么时候吃红薯变成幸福了? 还有,他肯定说程沅沅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啊!不这么说能哄到厂长女儿!? 蒋丽萍哭道,“听她的语气,好像哪怕林家贵真的是这样的人,她也一样会喜欢他,我这女儿,到底是中了什么魔,得了什么病啊!” 林清屏知道,这种病在后来叫做:恋爱脑。 有一种恋爱脑的症状是:哪怕这个男人吃喝赌,坏事做尽,只要说一句爱她,这爱立马就能抵消所有的缺点了。 所以,治疗这种恋爱脑也只有一个法子。 这法子还不一定奏效。 林清屏便跟程厂长和蒋丽萍交代了一番。 程厂长听了后,点点头,说了无数次感谢,和蒋丽萍走了。 两人一走,顾钧成就进来了。 这会儿钟晓晓在,林清屏也不好和他闹什么,只道,“愣着干什么?去办事!” 某个隐秘之处,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大白天地亮着灯,还是一盏不太亮的灯。 里面几个人拿了扑克在玩,门上忽的响起了敲门声,有人把门打开,林家贵在外面。 “怎么到这么个地方,也太偏了,我差点找不到。”林家贵说。 “你找不到,警察也找不到。” 说着,几个人便摆开了局。 有人调侃,“林家贵,你怎么突然又有钱玩了?” “你还不知道吗?他这个人行狗屎运了,哄住了糖厂厂长的女儿,现在飞上枝头了。” “你这么有本事?”有人惊叹,“人家糖厂厂长看得上你这个赌棍?” “这有什么难的?”林家贵一脸得色,“我娘说了,再怎么傲气的女人,只要睡了她,她就服服帖帖,如果能让她怀上孩子,那她追着赶着也要嫁给你了。” “所以呢?糖厂厂长女儿肚子里揣你的娃了?” “那可不?不但死皮赖脸要嫁给我,还给我钱花,不然,我今天哪里来的赌资跟你们玩?”林家贵洋洋得意。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抓紧玩。” 但还没到一个小时,林家贵就又输得干干净净,但完全没有从前输钱后的脸色惨白,还找赌友借钱,“你们借我,等我找我媳妇要到钱就还你们。” 赌友们没有一个肯的。 “你上回借的钱还没还呢!你不是找了个家里有钱的婆娘吗?还找我们借钱?” “就是,什么时候找婆娘要到钱,我们什么时候再约。” 三个赌友就此走了。 “真是晦气!”林家贵不是不想找程沅沅借钱,而是这几天都找不到程沅沅人,他未来丈人丈母娘不喜欢他,他可不敢去要钱,心里一气,忍不住又骂起来,“贱女人!就这么不见了,大着个肚子还能去哪里藏!” 骂完之后心里不得劲,往县里某处人家去了。 一家不知什么厂的旧宿舍,林家贵熟门熟路就翻窗进去了,里面响起娇滴滴的声音。 “你多久没来看我了?” “我这不来了吗?我还给你带东西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丝巾?我要你这个干什么?别是你没过门的媳妇用过的吧?” “什么没过门的媳妇?” “你要结婚了,我早就听说了。哼!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我怎么可能不来呢?” “你都有厂长的女儿了,我算什么?” “你可比她有风情多了,她在床上就跟条死鱼似的,如果不是她爹是厂长,我才懒得看她一眼。” “她还……” “还什么还?你要能怀一个我的娃,我也娶你……” “哼……” 然后,便只剩下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响起了不堪入耳的动静。 只听“哐”的一声巨响,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什么人啊?啊……”被子里响起女人的尖叫声。 这老式的宿舍就一个单间,门一开,里面的一切一览无余,床上的两个人都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第314章 真正的爱 “谁tm的……”林家贵的骂声在看见门口的人之后,戛然而止。 门口站着的人,是程厂长和蒋丽萍。 这门上一脚,也是程厂长踹开的。 林家贵的脸色在这一刻瞬间惨白。 床上那个女的,急忙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看不见头脸,没人知道她的样子。 程厂长并不关心林家贵跟谁在一起,只被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气得脸色铁青,而蒋丽萍,浑身发抖,站都快站不稳了。 屋子里忽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主要是,林家贵害怕,害怕到不知该说什么,而程厂长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团混乱,全身气血往头上涌,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杀了这小子。 而他,也确实付诸行动了。 冲上前直接将林家贵从床上拎了出来,林家贵这时候什么都没穿,吓得大喊,“爹!爹!” “谁是你爹!”程厂长气得一拳把他打趴在地上,然后按着他又是一顿好打。 起初林家贵还有点懵,被打得只会哇哇大叫,后来,实在被打得痛,开始还手。 程厂长更加火冒三丈,“你还敢还手!你还有脸还手!” 林家贵从小娇生惯养,体力上还比不上程厂长,原本顾钧成听见“还手”两个字要进去帮忙的,被已经从屋里出来的蒋丽萍拦住了。 “让老程自己来。”蒋丽萍想着自己如珠如宝一样疼爱的女儿,真的心痛如绞。 好一阵,里面的动静才停下来。 程厂长把一件衣服丢在地上软趴趴起不来的林家贵身上,咬牙说了句,“你和沅沅的婚事,绝无可能!从今以后,不要在我程家人面前出现,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林家贵见程厂长要走,胡乱用衣服裹住自己,扑过来就抱住了他的腿,大喊,“爹!爹,你不要走啊!我……我……我一时糊涂,我以后不会再犯了!都是她,对,是她勾引我的!爹!我没有啊……” 林清屏在外面听着,真的觉得可笑至极,她弟和她娘真的一脉相承,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都是别人的错,自己是绝对没有错的。 程厂长根本就不听他这些废话,一脚把他踹开,“滚!” “爹——”林家贵叫得撕心裂肺的,“沅沅呢?爹你这样沅沅会伤心的!她还怀着我的孩子呢!爹!你不能这样啊!沅沅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怀着我的孩子还能嫁给谁?” “你再提一句孩子!”程厂长回头,眼中要喷出火来了。 “可是爹,这是事实啊!我们要面对这个事实啊!她没结婚就生了我的孩子,谁还看得起她?就算你让她把孩子打了,别说打孩子多危险,就算真的打了,她没结婚就打孩子的事,也会闹得全县都知道,到时候谁还娶她啊?爹,啊——” 林家贵再次惨叫,因为程厂长听了这番后,简直痛得心肺俱裂。 这什么意思?还要拿怀了孩子这件事来威胁他?闹得全县都知道?怎么闹得全县都知道,不就是他去散播吗? 程厂长再次出手,狠狠揍他。 林家贵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痛得呜呜大叫,“沅沅,沅沅救我!爹,你这样打我,沅沅会生你的气的,你叫沅沅来见我好不好,我跟她道歉,我向她赔礼,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她会原谅我的……” 林家贵越说程厂长越气,真恨不得揍死这个人渣。 在揍人声和林家贵的惨叫声里,忽然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爹。” 很轻,但是却很清晰。 程沅沅站在了门口,逆光处看过去,即便怀着孕,即便穿着宽大的衣服,也觉得这个人的剪影瘦小又脆弱。 林家贵抬头一看,如同看见了救星,“沅沅!沅沅你来了!沅沅救我,爹快打死我了!” “你进来干什么?”程厂长气头上,回头看见女儿,心痛无比。 蒋丽萍也在门口拉住了程沅沅,怕她心软,也怕她受到伤害。 程沅沅却对蒋丽萍轻轻摇头,“妈,迟早要有这么一天的,我也不想爹打死他。” “你说什么?你还要护着他?”程厂长怒道。 林家贵听了欣喜不已,“沅沅!沅沅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爹打我!你听我说,我没有想过对不起你的,是她,是她勾引我,说找我有事,我以为是什么正经事,结果,她勾引我和她,真的……” 程沅沅看着他,不说话。 “真的啊!这个女人,风骚得很,跟县里很多男人都不干净,我怎么会喜欢她呢?我真的只是来办事的,她就把我按到床上,真的,沅沅,你爹误会我了,打得我好痛……啊——” 林家贵的痛还没喊完,又尖叫一声,只因床上一直用被子捂住的女人,此刻已经在被子里摸索着把衣服都穿上了,不知砸了个什么东西过来,砸在林家贵头上,砸得林家贵痛得大叫。 而床上的女人此刻也是泪流满面,边哭边下床找出一个大箱子,“我勾引你?我不要脸?我和县里男人有染?林家贵,你有脸说这话吗?” “是,我是傻,是不要脸!明明知道你心不在我这里,我还傻傻陪你玩!我还借给你钱去赌博!你说我们之间有正经事,有啊,怎么没有?你的正经事就是来哄着我借钱给你!你用你的这些破烂货,来哄我开心,再从我这里拿走更多的钱!我不要脸!到底是谁不要脸!”女人把纸箱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扔,往外砸,全都砸到林家贵身上。 程沅沅看着那些衣服、发卡、丝巾…… 全都是女孩子用的东西,而且,全都是她的…… 呵呵,居然全都是她的! 林家贵偷了她的东西来哄别的女人! “你们滚!你们全都,从我家里滚出去!滚出去!”女人有些丧失理智了,抓着林家贵,也不管他是否衣冠不整,把他一路在地上拖着,从屋子里拖到了门口,一脚踢了出去。 “你们也出去吧。”女子对程厂长和程沅沅道。 程厂长不会跟一个女人撕扯,而程沅沅,在女人满是泪痕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程沅沅终是扭头而去,程厂长也尾随其后,刚跨出门,女人就将门砰地关上了。 这周围就是一个工厂生活区,来来往往还是有很多人的。 人的不要脸之处就在于,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在乎自己丢脸。 林家贵就是这样的人。 跟这屋里的女人私通算什么,反正他觉得丢人的不是他,是这个女人。 他把别人好好的闺女祸害了,没结婚就怀了孕,丢人的也不是他,是程沅沅。他娘可是说了的,男人有什么丢人的?这还证明男人有本事! 所以,他完全不在乎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撒泼赖皮,反而越多人知道,不是越能拿捏程家吗? 他被程厂长揍得晕头转向的,又被屋里女人扔出门外,人是趴在地上的,连周围都有些谁他都没留意,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胁迫程沅沅,眼里只盯着程沅沅。 “沅沅。”他大声说,涕泪交加的,“你也听见了,我真的是来还她钱的!我……我……你也知道,我一直想做出一番事业来才能让爹瞧得上我,才能来娶你,让你过好的生活,但我需要本钱,我家里穷,你也知道的,我也不能老花你的钱,所有才找她借,找她借钱,她见我有好衣服好丝巾,就要讨去做利息,我没办法啊,沅沅,我怎么可能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我说过的,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变心……” “呵……”程沅沅终于开口了,含着泪,一声冷笑,“只喜欢我一个人,所以,我和她一样,只是你源源不断借钱的工具,她还得个借字,她还得你送的东西,我呢,连个借字都没有,你都直接拿的,顺便还把我的东西送给她做人情,呵呵,你只喜欢我一个人,我可是连她都不如啊!” “不是啊沅沅!”林家贵大声说,“我不喜欢你怎么可能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呢!” 这句话他说得很大声,好像是故意说得这么大声的,好让周围路过的人都听到,借此威胁程沅沅一样。 程沅沅果然慌了,很是害怕,四下里看看,只觉得所有经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在盯着自己看。 “你闭嘴!”程沅沅慌道,转身就想逃走。 蒋丽萍和程沅沅是一样的担忧和慌张,这个年代,女孩子的名声人们还是看得很重很重,林家贵这样的大声嚷嚷,县城又小,如果林家贵真的嚷嚷得满城风雨,蒋丽萍会觉得,那以后程沅沅怎么做人? 林家贵就是抓住了这个女人的这个心理,见她们慌了,愈加放肆起来,表现却还一脸伤心的样子,“沅沅,你有了我的孩子,除了我没有人再看得起你了,谁还会娶你呢?到时候全县城都知道你是个不贞洁的女人,没有任何男人会要你了,就算你要嫁,也只能嫁给五六十岁的老头,他们会比我好吗?我还是真心喜欢你的,沅沅……” 程沅沅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头都抬不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你给我闭嘴!”程厂长拉住了慌乱间不知所措的蒋丽萍和程沅沅,愤怒之下,铿锵有力,“我程正宇的女儿,行得正,坐得直,没有人敢瞧不起她!如果谁敢瞧不起,沅沅,你让他来和我说!爸爸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就算七老八十柱拐杖了,也要舞着拐杖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原本一直含泪隐忍不哭的程沅沅,听了父亲这番话,却是终于忍不住爆哭起来。 林清屏也愣在了原地,莫名其妙的,明明是别人的父亲,这铿锵有力的承诺却字字砸在她心上,砸得心里又疼又酸。 原来父爱如山,是这样一种感觉。 能被父亲爱着的人,真的很幸福啊……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对她拍着胸脯说过:我永远是你的后盾,就算七老八十柱拐杖了,也要舞着拐杖跟欺负你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从来没有…… 这样的程沅沅,怎么能不哭呢?连她一个旁观者视线都模糊了。 要知道,这可是八十年代初,不是后来的九十年代或者千禧之后,这时候人们的思想都还是相对保守的,程厂长能有这样的思想,真的是因为女儿是他的心头肉。 “爸,对不起……对不起……”程沅沅捂着眼睛,眼泪唰唰地从指缝间往外溢出来。 此时此刻,那个为了个男人不惜跟父亲绝食抗争的天真女孩,终于看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傻女孩,爱就是永远在你身后的守护啊,不是一个烤红薯,不是一句我只喜欢你。 林清屏觉得,自己这辈子又做对了的一件事,就是早早遇到程厂长,提前透露信息,让他躲过了晚期癌症那一劫。 但愿程厂长健康长寿,长命百岁,等到七老八十头发胡子都白了,还能气势汹汹舞着拐杖,这样守护他挚爱的宝贝。 程沅沅哭得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努力地把要说的话说清楚,“林家贵,我跟你的关系到此为止,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完,便被蒋丽萍抱在怀里,蒋丽萍的眼泪也是流个不停,程沅沅倒在妈妈肩头,母女俩哭成一团。 程厂长对女儿的态度总算是满意了,将母女俩同时揽进怀中,将她们轻轻一带,一声斩钉截铁的“走”,母女俩便被轻松带着动了。 “沅沅!沅沅!我们的孩子呢!你忍心他从小没爹吗?”林家贵被程厂长这一顿打,打得不轻,动一下就全身痛,想追出去,爬起来的时候却一个趔趄,重新面朝地,扑在地上。 吃痛之下,却发现眼前多了一双鞋,一双女鞋。 他烦闷不已,又是谁啊? 正想破口大骂,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有你这样的爹,不如没有。” 第315章 林清屏,你也应该有这样一个人的 林家贵抬头一看,果然是他姐,站在逆光的方向,一脸冰冷严肃。 他惊慌失措地四处瞄,身上刚刚被程厂长揍过的地方莫名就更加痛了起来,比起他姐来,他更害怕的是另一个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痛,比程厂长揍得还痛。 果然,便看见顾钧成黑沉着脸也站在那里。 林家贵吓得浑身一抖,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爬起来就想跑,结果,另一个方向,几个公安迎面走来。 他再想跑的时候,公安一声急喝“站住”,他再也跑不了了。 林家贵再一次被带走,不仅仅是他,还有那几个和他一起赌博的人。 程厂长和蒋丽萍已经带着程沅沅回家去了,林清屏让他们先回去的,程家的事,她打算就掺和到这里为止,因为,程沅沅肚子里那个孩子,她不知道程家人会如何处理,但她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他,不管这个孩子在这一世会长成什么样子,只要想到这个孩子,就会想起上辈子她临终前,他面目狰狞的样子。 程厂长也知林清屏作为林家姐姐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出乎寻常的明事理,可以说在是他家恩人这件事上又添了一笔,而他家又欠了林清屏一份恩情。 林清屏和顾钧成走着回宾馆的,只有他们两人,今天这件事钟晓晓没有参与,在宾馆休息。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林清屏说。 林清屏和程家父母商议的结果,是要让程沅沅看清楚林家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但其实林清屏对这个弟弟的行踪并不是那么清楚。 她只知道她弟赌博这个毛病一辈子也没改,也知道她弟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不止一个,甚至,在年轻的时候就跟县里一个老公没了的女人打得火热。 但具体情况如何,是哪个女人,因为没闹开,她上辈子也就没关注。 所以,才让顾钧成去查查,找些蛛丝马迹,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一举揭开她弟的老底,她甚至想到了实在不行就“钓鱼”。 但她弟明显比她想象的更加不争气一些,不但被顾钧成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连他要去哪里都摸得清清楚楚。 程厂长于是借了辆车,几个人坐车上跟踪她弟。 亲眼看着她弟进去赌博,在外面也亲耳听见她弟是如何张狂吹牛的,而后便在车里等。 那时候程沅沅就已经很伤心了,几乎在车上待不下去,但重要的还在后头,那才是击碎程沅沅最后幻想的真实。 程厂长和林清屏打算耗一天的,一直耗到她弟出来去找那个女人,结果,根本用不到一天,她弟就出来了,然后残酷的真相在程沅沅面前揭露无遗。 这一切都是顾钧成短短时间就查出来的,林清屏觉得不管怎样,她得是个讲理的人,该谢则谢。 顾钧成看了她一眼,“不用这么客气。” “当然要的,你我无亲无故,你帮了我这么大忙,谢谢还是要说的,不然显得我多不懂事。”林清屏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挺阴阳怪气的,但,就是阴阳怪气了,怎么着? 顾钧成又看了她一眼。 “看我干什么?”林清屏飞了一眼他。 “就觉得……”顾钧成迟疑道,“你这谢,也谢得不诚心啊!” “还行吧!”谢是诚心谢,阴阳怪气也是诚心的。 “那你的话我也就不同意了。”顾钧成的语气里也有了她说话的意味。 “什么不同意?” “你说我们无亲无故。”他悠悠道,“无亲,我现在承认了,无故……我们是有过去的。” “呵!”林清屏笑出声,当然笑声里带着嘲讽,“我们有故?你不是不承认吗?你不是只认你的夏夏吗?夏夏,夏夏呢?” 林清屏学着他当初在医院里叫陈夏的语气,冷哼。 顾钧成瞬间,好像无话可说了似的。 夏日的风,裹着老家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纷沓翻涌而来,那是属于草木旺盛的味道,潮湿而又黏重。 林清屏叹了声,“顾钧成,时至今天,你干啥还要事事都帮着我呢?我请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顾钧成听了,只淡淡一句,“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当然重要?”林清屏瞟了一眼他,道,“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 “林清屏。”他忽而郑重地叫她名字,“你以后有什么事,任何需要的时候都可以找我,就像现在一样,找不到我就找武天娇,天平和我一起的。” 他俩走在路上,顾钧成走在马路外侧,让林清屏走在内侧,然而,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一辆自行车突然横冲直撞过来,贴着马路牙子走的,骑车的小年轻也吓到了,把手上车铃按得乱响,嘴里还在“哇哇”大叫让开。 林清屏往外一跳,踩到顾钧成的脚,顾钧成一声不吭,她自己反而站立不稳了,倒在顾钧成胸膛,顾钧成的双手稳稳将她撑住。 骑车的小青年一路按着车铃而去,还哈哈大笑着,“再见啦,大哥大姐!” 林清屏无语,现在的年轻人!竟然是故意的吗? 她的背还靠在顾钧成胸膛,顾钧成的双手还支撑着她,她能感觉到顾钧成起伏的胸口和稳健有力的心跳。 她刚想说话挣脱,就听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林清屏,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总是愿意帮你办事吗?” 林清屏不动了,“为什么?” “今天程厂长说,他是程沅沅永远的后盾,就算七老八十柱拐杖了,还要舞着拐杖去和欺负她的人拼命。”他顿了顿,“林清屏,你没有这样一个父亲来守护你,你的弟弟更靠不住……” 他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林清屏忽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但他这样的性格,很难说出来。 她静静地等着,只听他缓缓道,“林清屏,你小时候,很可怜……” 这句话似曾熟悉,他曾说过,只怕他又不肯认了,她也懒怠再逼问,继续等他说。 “林清屏,你也该有这样一个人的……” 第316章 我,就此退了 而后,便没了声息。 林清屏呵了一声,“顾钧成,你别是说你会成为这个人吧?不必了不必了!你没有这个责任!” 林清屏推开顾钧成撑着她的手,转身面对着他,兄弟似的拍拍他肩膀,“顾钧成,程厂长这么对程沅沅,是因为他是她爹!他们之间是血缘至亲关系,而我们不是。以后,你会有你的妻子,也会有你自己的女儿,她们才是你至亲至爱的人,是你到了八十岁还要拄着拐杖去守护的人!我呢,就此退了,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在我需要的时候帮过我!走吧,准备回首都啦!” 林清屏不否认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有挤兑他的成分,但是,心里还是泛起了淡淡酸意。 她很快将这酸意压下去,也没有去看顾钧成是什么表情,大步向前走去。 来这一趟,专程是为了程沅沅和她弟的婚事,现在婚事搅黄,她弟进去了,后续,程家人过得怎么样,她弟这次会有什么后果,她都不打算关注,买了第二天回首都的票,准备回归自己的生活。 只能说,小县城真的小。 晚上她、顾钧成、钟晓晓三个人出去吃饭的时候,遇到了蒋丽萍。 蒋丽萍正拎着一个保温桶,走得行色匆匆的,见了他们,倒是笑着打招呼,只是神色间满是忧心。 蒋丽萍将林清屏视为恩人,什么都不瞒着她,叹着气说,“沅沅的孩子没了。” “啊?”林清屏大为震惊。 原来程沅沅今天十分伤心,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来,蒋丽萍怕她出问题,哄着她出来,带她出去散散心,结果,就在楼梯上,蒋丽萍关门的瞬间,程沅沅走在前面,一脚踩空,就滚下了楼梯。 蒋丽萍说起来十分伤心,“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叫她出门就好了……” 林清屏其实心里有个有点阴暗的想法,她真的想说,这个孩子没了,未必是坏事,但是,这种话,她还是知道不能说的。 蒋丽萍还叹道,“本来我和老程都计划好了,沅沅这么不开心,不如带她离开这里,瞧沅沅这样子,不要这个孩子她肯定做不到,不管孩子爸爸怎么样,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经五个月了,她舍不得,我们啊,就带着这个孩子换个地方生活,离开这个伤心地,沅沅心情就好了,再者,也不用面对那些闲言碎语,结果现在……哎……都是我的错……” “可是……程厂长不是厂长吗?他工作不要了?”林清屏不由问。 “这么个厂长不当就是,现在不是到处都有自己开店的了吗?老程还是有点手艺的,在做糖这一块,厂里没人能比得过他,不然他也当不了这厂长!我们想着,有门手艺,到哪里不能生活?” 林清屏心头一动,“我跟你去看看沅沅吧。” 林清屏看见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程沅沅时,眼前的画面和上辈子记忆中的重叠。 那个弥留时的程沅沅,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姐,这辈子还好有你。 她心里忽然就软了。 目光落在程沅沅腹部,那里平平的,那个恶魔般的侄儿,不会再来了…… 她找程厂长谈的话,开门见山就是问,可有想法去首都? 程厂长被她问得愣住了。 他的确想过离开县城,但从没想过去首都。 但林清屏知道,现在是多么好的时代,只要敢打敢拼敢吃苦,就没有做不好的事业。 “我想在首都办一个跟做糖有关的企业,我出资金出技术,请来当职业经理人管理,利润怎么分我们可以商量,但是,你的管理模式要听我的。”林清屏其实想开的是蛋糕店,而且要做成连锁,这个时候专门的蛋糕店还不多,前景可期。 “这个……我要考虑考虑。”程厂长既心动又犹豫。 “当然。”林清屏十分爽快地道,“这么大事你当然要慎重,你可以先来首都走走看看,我在首都也开有几家店的,在我们省还开了一家服装厂,你可以点调查了解一下。” 程厂长看着病房里了无生气的女儿,点点头,“好,我会去的。” 至少先去看看! “行,程厂长,我在首都等你们。”林清屏留下这样一句话,走了。 沅沅,但愿这辈子能还你一个美好的人生。 第二天,林清屏一行就返回首都了。 到首都当晚,顾钧成就回了学校。 “我明早过来。”顾钧成走的时候,这样说。 林清屏还呛他一句来着。 一路旅途奔波,回到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只觉得无比舒服,林清屏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下楼,楼下除了钟晓晓在抹桌子,没有其他人。 那个说了今早会来的人,并没有来。 林清屏吃过早餐以后,打算出去走走,一来看看自己的店,二来也想找找新店址,为蛋糕店做准备,不管程厂长来不来,她都可以把店开起来的。 人生,重在折腾。 曾有过躺平想法的她对自己说。 先去找的武天娇。 武天娇看到她,说她,“几天不叫你,你回老家了?” “是啊,回去一趟,你怎么知道的?” “天平告诉我的呗!你还跟顾钧成一起去的!” 林清屏点点头,没否认,“去处理家里的一些事。” “我本来不想多话的,但我跟你啥关系啊,我就直说了啊?” 林清屏给了她一个眼神,“你都这么说了,还不说?” “你跟顾钧成现在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你俩怪怪的,中间又还掺和着个卖牛排的小弟弟?” “什么掺和卖牛排的小弟弟!没这事,我跟顾钧成……”她沉默了。 “你要跟他去海岛?”武天娇压低了声音。 “什……什么?”林清屏震惊了。 “你不知道?”武天娇很惊讶。 林清屏哪里知道?!! “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武天娇道,“还是要跟家属说的啊!办随军的办随军!天平还磨了一阵梅丽随军呢,梅丽没答应,你家老顾……”武天娇发现了林清屏的不对劲。 第317章 等我回来 “他们要去建一支队伍,顾钧成要出任师长,天平也要过去。” “现在已经开始在基建建设了,等他们毕业,建设得差不多,他们立刻就过去。” “暑假他们也是要去的,今晚就出发。” “做好长期驻扎的准备,要随军的就办随军了。” …… 林清屏坐在去往火车站的车里,耳边不断回荡着武天娇的话,心里如同一只大鼓在捶,砰砰直跳。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林清屏气得不由咬紧了牙关。 顾钧成!你等着! 愈想,心里的愤懑愈增。 ”火车站到了,姑娘。“车停下来,司机提醒她。 沉浸在各种往事里的林清屏才恍然,付了钱,匆匆下车,往候车室而去。 在拥挤的候车室里,她一排排找,一个个看。 终于,在去往南部某城市的候车队伍里看见了他,旁边还有武天平和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愤怒在这一刻燃到了顶点,但她没有说一个字,就这样站在顾钧成面前,面色如霜。 顾钧成显然没料到她会来,眼睛瞪得超级大,看着面前的她。 一个愤怒,一个震惊,两人半天没说话。 还是武天平碰了碰顾钧成,把他碰清醒了。 “我们……去那边。”顾钧成起身,牵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又是一番在人海里穿行拥挤,总算找到个可以说话的地。 再和林清屏面对面,发现她已经红了眼眶。 “林清屏……”他双手握住她手臂,无法面对她的眼睛。 她的眼眶更红了,愤怒也更甚,“顾钧成,你看着我!” 他被她喝得眼皮微微一颤,才缓缓抬眼,和她对视。 只见她眼含愤怒,“顾均成,你不应该对我有所交代吗?” 顾钧成微一思忖,道,“你交代的事已经办好,到时候会有人来跟你汇报。” 她交代的事? 哦,她的确还交代了一件事,但是,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我问的是这个?”她更加愤怒了。 他又想了一下,“我本来是打算早上去家里的,但是临时有变……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林清屏快被这个对不起搞崩溃了! “顾钧成!”林清屏怒道,“我只问你,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 “我?安排你的人生?我没有啊?”他不懂她什么意思。 “那我问你!你现在去哪里?”林清屏怒视着他,“为什么梅丽和天娇都知道,我不知道?” 顾钧成听了一怔,而后叹道,“海岛那边生活条件艰苦,不便利,不如首都繁华,而且,你那么出色,你自己的事业那么好,去了海岛什么都做不了……” 林清屏忽然想起有一次,他问她毕业以后打算做什么,想要在什么地方,原来是为这件事做铺垫的。 她更加气恼了,“顾钧成,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贪图安逸贪慕繁华耐不住寂寞的人?” “不是。”他凝视着她,道,“是我希望,你过得安逸繁华,不用寂寞。” 林清屏的泪瞬间就下来了,她甚至讨厌自己这样不争气的眼泪。 她狠狠擦了一把,气道,“所以呢?你还不承认你安排我的人生?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我安逸繁华就会快乐?你又知道我忍受不了寂寞?” “我……”顾钧成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别告诉你是为我好!顾钧成!我告诉你,我受够了你的为我好!”林清屏忍无可忍,本来是等着终有一天他自己来跟她说清楚,现在看来,怕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面对顾钧成微微蹙眉带着疑问的脸,林清屏彻底大爆发。 “因为任务危险,怕自己有去无回,所以宁愿我恨你也要跟我离婚,是你认为的为我好!” “因为自己要瞎,怕后半辈子拖累我,所以宁愿装作不认识我,故意演对你青梅竹马恋恋不忘的戏码来赶我走,是你认为的为我好!” “现在,又因怕我跟你去吃苦,索性一错再错,不辞而别,也是你认为的为我好!” “顾钧成,你有没有问过我,到底我想要的为我好是什么?你有没有问过我,我的人生,我想怎么过?” 顾钧成万万没想到,今日见面,她会把旧账翻了个彻彻底底。 “顾钧成,我的人生是我的,我要离婚,要嫌弃你,要和你分开,那都该是我来做决定,而不是你!”林清屏含泪咬牙,“顾钧成,你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顾钧成被骂得说不出话来,只双手捧着脸,给她擦她脸上汹涌的泪水,半晌,只想到说“对不起”,但一想,她最恨的就是这三个字,又吞了回去,同时也惊诧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别给我擦眼泪!我不稀罕!我这辈子的眼泪都是你带来的!擦有什么用!”林清屏一拍他的手,“我哭也不是伤心!我只是忍不住!” “老顾!”武天平远远地喊他。催他进站了。 林清屏用力拍掉他的手,瞪着他质问,“这次去有没有危险?” 顾钧成摇摇头,“只是去前期建设。” “好!”林清屏点头,“我的话说完了,你滚吧!” “林清屏。”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更紧地抓住了她肩膀,盯着她的眼睛,“等我回来再说!” “不!不等了!”林清屏用力把他的手拿下来,“我那么努力地奔向你,你却总是一次次将我推远,从一开始就是!既然如此,我就遂了你的心愿!我不跑了!不,我朝相反的方向跑!离你远远的!满意了吧!?” “林清屏!”他回头看了眼武天平,出发迫在眉睫了,急道,“等我回来!” 林清屏扭头就走,将他一声声的“林清屏”和“等我回来”都抛在了身后。 走出一大截,她才回头,看见他在人群中也在回望,抓住她回眸的一个瞬间,急忙打着手势,用口型跟她说话。 她看出来了,说的是:等我回来。 林清屏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回头地进站,终于在人群的推拥下,身影消失不见…… 第318章 是他自己说的 林清屏重新坐车回家,一路浑浑噩噩的,脸上泪痕未干。 到了家里,把钟晓晓吓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去谈生意了吗?怎么谈成这个样子回来? “是生意不顺利吗?”钟晓晓担心地问。 林清屏调节了一下情绪,摇摇头一笑,“我没事。” “那你……要不要洗个脸休息一下?”钟晓晓问道,“你吃饭了没有?厨房里赵大姐留了饭。” “我先去洗个脸吧。”林清屏笑道。 洗个脸冷静一下。 只是,脸洗过了,并没有能清醒多少。 她坐在房间里,打开抽屉,把那几条金项链拿了出来。 她特意找了个盒子,几条整整齐齐放在一起,其中还有一条是志远送的,而最边上那条,是顾钧成今年没送给她,掉在地上,她从地上捡起来的。 链坠是那个陀螺。 “顾钧成,你不是想弥补我的童年吧?” “你小时候有点可怜。” “那我们小时候又没有糖葫芦这些。” 于是有了这个陀螺是吗? 可是顾钧成,我们女孩子小时候连陀螺都没有的,至少我们家我和二妹没有,我们只有割草,砍柴,洗衣服…… “你小时候有些可怜。” 她从前以为,这句“小时候”可怜,是他道听途说来的,或者是她不经意间流露的,没想到,原来,他曾经亲眼见过,而且,还是他把小时候的她给捞起来的。 “瓶子?”赵大姐在外面叫她。 她赶紧把东西一收,出去,“怎么了?赵大姐?” “今天莲子拍了个电报过来,说要把小麦先送回来,也不知道她怎么个送法。” “先送小麦回来?”林清屏觉得挺诧异的,特意带着小麦去跟杜根团圆的,这才去几天,就要把小麦送回来了? “是啊,电报里也说不清楚。” 林清屏想了想道,“我明天打电话去梅丽厂里直接问问吧。” “行,那我去给你热点饭,还是煮点面条?”赵大姐关心地看着她。 林清屏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什么异样,点点头,“就吃饭吧,别费事再煮了。” 她可不是什么因为感情问题就茶饭不思、悲春伤秋的人,吃饱了才有力气愤战! 钟晓晓是真的很担心她,见她好好吃饭了,才放了心。 林清屏逼自己不再去想顾钧成的事,晚上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还是去找武天娇了,除了谈正事,还要借她商场电话用。 “说了给你装一个,你不装。”武天娇笑她。 “主要装了没什么人可以通电话啊!”从智能手机时代回来的林清屏还能不知道电话的便利?只是,现在这个时代,有电话的人家凤毛麟角,装了打给谁呢? 电话直接打给梅丽办公室的,也是梅丽接的,林清屏请她把顾有莲叫来。 “你等一下啊。”梅丽转头叫助手去叫人,她自己跟林清屏聊了起来,“瓶子啊,你怎么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这莫名其妙的一问。 “武天平要去驻扎好多年,我这纠结着呢,要不要跟他去,可我这服装厂开得红红火火,我想做梅丽,不想做某某某的妻子,但是,我又舍不得他……”梅丽一向大大方方的,说舍不得,也说得很坦荡。 “这有什么难的?你就做梅丽,难道你做梅丽就不是武天平的妻子了?他小子在部队还敢乱来不成?”这话是武天娇接去的。 不得不说,武天娇这样的大姑子也是绝无仅有。 “姐,我……”梅丽噗嗤笑了,“算了,让我考虑考虑。” 梅丽又追问林清屏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要扔下她和厂子跟顾钧成走了? 说话间,顾有莲来了。 “你姐来了,我让她说。”梅丽顾着这头顾不着那头,把追问林清屏的问题忘了,把电话给了顾有莲。 “瓶子。”顾有莲在那头叫她。 “姐,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要把小麦送回来?谁送?你吗?”林清屏问了一连串问题。 顾有莲在那头笑,“哈哈哈,我就一冲动,我看这边有小姑娘表演的节目可好看,想着暑假应该让小麦去少年宫学学唱歌跳舞什么的,别在这里浪费了时间,但杜根又说,好不容易见着女儿,舍不得,我这,正打算今天再发一个电报,说不回去了呢。” 原来是这样。 “好吧,你和小麦在那边还好不?” “好好,有什么不好的?这跟我们老家近,样样都习惯着呢!你呢?” “我也好……”林清屏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姐,我问你个事,你看你知道不?” “你说!” “姐,当初是你和娘一起来我家提的亲……”林清屏说起往事,还有点不好意思,回头看一眼武天娇,武天娇冲她挤了挤眼睛,明显在笑她。 “是啊是啊。”顾有莲忙道。 林清屏一瞪眼,懒得管武天娇了,“姐,我想问一下,你们怎么想到来我家呢?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呢?” 她原来以为有介绍人,但如果有介绍人,就不该是刘芬和顾有莲自己来。 “嗐!”顾有莲道,“我们哪里知道你?是顾狗剩……” “等等,姐,你说什么?”林清屏敏锐地抓到了两个字。 “咳咳……”顾有莲觉得自己应该是闯了大祸了,又想笑,又要拼命忍着,“是成子,他自己说的。” “他自己说的?”这句话的震惊程度,让林清屏忘记了顾有莲刚刚说的那个名字。 “是啊!”顾有莲道,“成子在部队,迟迟不谈亲事,我娘着急得很,每次写信都是催,催来催去他也没个准话,后来就跟他说,定了陈夏算了,知根知底,他同意了,这不,这定了亲,他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次,好不容易回来,还带了个志远来,要当自己儿子养,陈夏那边就不太高兴了,然后不知怎么的,有人给陈夏介绍城里的了吧,陈家就闹着要退婚,我娘很是生气,还让我写信给成子说这事了,成子回信很干脆,那就退。” 顾有莲说到这里,忽然一个警觉,“这老远的事你怎么又问了?你俩……” “我俩没什么,姐你继续说,我就想知道。”林清屏忙道。 顾有莲着实为这两个人忧心,如果他们能和好当然是最好的,所以,也就丝毫不隐瞒,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说给她听了,“瓶子,我是实话实说,我弟这个人吧,虽然闷了点,但婚事上的反应我还是看得出来的,跟陈夏退婚,他没有半点难过的,倒是跟你这几个月的拉扯,我瞧在眼里,他是真的失魂落魄……” “姐,说回去呢,不是聊这个。” “行吧。”顾有莲接着说,“成子说退,这婚事就退了,这不我娘更着急了,本来人在部队,就没有机会认识什么姑娘,村里从小一起长大的陈夏还不要他了,这上哪找儿媳妇去?我娘急得不行,写信就是催婚事,再不结婚眼看就奔三十了,村里三十还不结婚,那就是老光棍了,后来,成子回来一次,我娘也是逼着他相看,他哪里肯?人姑娘要到家里来,他转头就回部队了。” 林清屏:……姐,你倒是说重点啊? “我娘气得,差点申请去部队探亲,要去见他领导了,这时候,成子来信了,说让我们去说亲,林家村的姑娘,叫林清屏的。还特意交代,要我们把情况说清楚,是退过婚的,带着个孩子,不能欺骗人家姑娘,彩礼可以多给一些。我娘听了,简直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这样,我和我娘就去提亲了。”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他自己要给她结婚? 她还一直以为是婆婆刘芬看中的她,来提的亲。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一口认定就是她呢? 这个问题,连顾有莲也给不了答案。 “这你得问我弟自己了啊!说不定你们有过别的缘分?” 能有什么缘分? 不可能是他救她那次,那时候的她,跟棵韭菜似的,还买张开,脸色也跟韭菜差不多。 但如果不是,他们什么时候还见过? 放下电话,武天娇看着她笑。 而电话的另一头,顾有莲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收敛,浮上愁思。 梅丽笑问她,“电话打完了?” 顾有莲忙露出强笑,“是啊,打完了。” 说完,便低头匆匆走了。 林清屏被武天娇狠狠取笑了一通,什么“你不会到结婚才知道顾钧成长什么样子吧?”“有没有符合你的预期啊?”“你们第一个晚上见面不尴尬吗?” 林清屏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随便武天娇怎么嘲笑。 武天娇便没意思了,“哎,你这人,真没趣啊!” “有趣有趣,我们来谈谈你的工厂怎么开才有趣!”林清屏是真的为正事来的。 时间不多了,她要对她的未来做出可行的计划! 武天娇的工厂要开,那她就合两人之力开起来! 武天娇最后定下来的是开化妆品厂,主营女性护肤和彩妆。 这个品类,林清屏很看好。 后来的很多年,女性护肤品和化妆品需求都很大,但,市场一直是国外品牌占优势,虽然有国货品牌想要突出重围,但占主导的还是国外品牌。 而目前,绝大多数女同志都还停留在抹雪花膏的阶段,林清屏的主张是步子先不要迈太大,只比雪花膏超前一点点就行,至于彩妆,倒是有传统品牌一直在做的,从粉、到胭脂、眼影、唇膏,都有,市场需求量目前不大,但一个品牌的确立,从研发到生产线建立,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不能等到市场打开,她们再急哄哄地去追赶市场,要走在市场前面一点点。 投资其实挺大的,首先就是组建护肤品研发团队,建立实验室,为此,林清屏特意去学校化学系、生物系寻访有这个意向的人,而武天娇已经开始准备购买实验室设备。 就在林清屏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钟晓晓不见了。 林清屏回家时,只看见钟晓晓留下的纸条,内容是,有急事要回老家一趟。 这一去,就没了音讯。 眼看一周过去,林清屏实在是不放心,准备去钟晓晓老家看一看。 就算是多管闲事吧,就当图个心里安心。 当然,她没有一个人去,她叫了云旗和何辛一起。 钟晓晓的家,在隔壁省的某个县城。 林清屏知道大概的地址。 县城不大,而钟晓晓又是县城里少有的大学生,还是首都大学的,只要去学校或者教育部门打听一下,不难。 果然,一说这个人,教育部门就知道,当初县里出了这么个大学生,教育部门可是去送过喜报的。 然而,到了钟晓晓家,却是紧锁了门,里面没有人。 问邻居,邻居一听,都把门关上了,避之不及的感觉。 这就更奇怪了。 最后,还是一个老婆婆,悄悄把他们叫到一边,告诉他们,钟晓晓的爱人是某个村里的,应该是回村了。 “可别说是我说的。”老婆婆还千叮咛万嘱咐的。 林清屏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难道刘栋家里是什么恶势力不成?大家都害怕? 云旗也道,“姐,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人生地不熟,我们贸然进村只怕不妥当。” “不然报警吧?”何辛提议。 云旗摇头,“报警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我们目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栋和钟晓晓是夫妻,刘栋如果没对钟晓晓做什么伤害性的事,警察怎么处理?我们连报警的理由都不充分,怎么说?说钟晓晓跟她丈夫回村了,我们找不到人,担心她?这不是报案的理由啊。” “那怎么办?”何辛跟钟晓晓是熟的,有点焦躁,不像云旗,反而冷静。 他俩说的,林清屏都清楚,她也在想怎么办。 如果她没猜错,顾钧成曾经提过,她委托他做的事,已经有安排,到时间自然有人和她联系,应该指的就是这件事。 但是,他是怎么安排的?安排了谁? 那时候都没问清楚,是因为万万没想到,钟晓晓会单独回家。 现在,她怎么去找他说的“安排”? 第319章 林清屏,竟然是你 夜晚的村子。 静悄悄的,时不时的一声狗叫,在黑暗中分外突兀而惊人。 钟晓晓身上、脸上都伤痕累累,躺在木板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整个人都形同枯槁。 天花板黑漆漆的一片,整个屋子里都被黑暗笼罩着,没有一点光,就连月光也透不进来,因为窗户已经被订得死死的了,门也锁得死死的。 堵死了她可能逃出去的每一条路。 门忽然咯吱一响。 一丝光亮从外面泄进来。 是刘栋,打了手电筒。 钟晓晓浑身一抖,顿时蜷缩成一团,恐惧地看着刘栋,一点点往后退,但是,后面是墙,她退无可退。 手电筒微暗的光影里,刘栋的脸在她眼前狰狞得可怕。 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折骨断筋般的疼痛,像噩梦一样,再度将她包围。 她伸出伤痕累累的双手,无助地交错抱着自己的肩膀,一个劲地求饶,“刘栋……刘栋我错了……刘栋,别过来……求你……” 刘栋一步步靠近,在她身边坐下,手电筒的光照着他的脸,他忽然一笑,那笑容,在钟晓晓眼里宛如索命的恶鬼。 “啊——”钟晓晓再也没能忍住,抱头尖叫起来。 “晓晓……”刘栋悠悠地道,伸出手去摸她的头。 这声音,如同来自地狱,钟晓晓不断“啊啊”地尖叫不停,拼命摇着头,想要躲开他的手。 但,她哪里躲得开? 刘栋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扯到了自己面前。 钟晓晓已经吓得浑身抖了个不停,眼里露出死一般的绝望。 刘栋盯着她的脸,一手揪住了她头发,一手抚上她的脸,“晓晓,你在害怕我吗?为什么这么怕我呢?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怕我呢?” 这时候的刘栋,声音温柔极了。 可在钟晓晓眼里,却恐怖如斯。 “我……我……我……”她我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声音是抖的,人是抖的,心里也是发抖的。 “晓晓,只有我是最喜欢你的,是你最亲的人,我们还有共同的孩子,她身上流着我们俩的血呢,我们这么亲,你却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刘栋的手从她脸上渐渐下行,一寸寸抚过她的嘴唇,她的下巴,落到了她脖子上。 忽然一紧,用力掐住了她脖子。 钟晓晓顿时失去了呼吸,渐渐的,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眼球都要突出来了。 刘栋却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狠狠问道,“答应我,晓晓,再也不离开我了,好不好?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生活在一起。\" 钟晓晓觉得自己意识到快模糊了,说不出话来,只懵懵懂懂点着头。 “还有一年书,咱们也不去念了,好不好?你是属于我们刘家的,就算念了大学,也是要回到刘家来的,不是吗?乖乖地回到我身边?行不?” 钟晓晓觉得脖子上的手越掐越紧,她真的快要死了,连点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眼睛开始往上翻白。 其实,就这样死了也好…… 再也不用受这折磨…… 只是,她放心不下孩子,孩子跟着这样一个恶魔一样的父亲,这辈子可怎么办?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下来,滑落到刘栋手上。 她忽然觉得脖子一松,有空气大口大口灌了进来。 她趴在木板床上,大口喘着气,还没缓过来,刘栋一把又将她头发提起。 她已经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了,如同提线木偶一样,任他摆布。 “说话!”刘栋忽然大吼一声,“说话啊!我问你话谁允许你不回答的?!” 钟晓晓被他突然怒吼的声音惊得一个激灵,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双眼茫然地看着他。 “答应我!不去上学了,就在家里和我好好过日子!听见没有?”刘栋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只要他一个用力,她的下巴就会被他扭脱臼。 钟晓晓双耳嗡嗡直响,脑子里也嗡嗡直响,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要她答应,那她就答应,她点头。 “说话!跟着我说。”刘栋的脸凑进她,“我答应你。” 钟晓晓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如同看着鬼魅,机械地跟着他念,“我答应你……” “不去上学了,就在家和你好好过日子。” 钟晓晓愣了愣,似乎清醒了一些,可是,头上随即传来剧痛,是他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用力往墙上一撞,“说!” 钟晓晓差点被撞得昏了过去,在刘栋准备撞第二下的时候,她微弱的声音跟着他说:“我不去上学了,在家里和你好好过日子……” “这就对了嘛!”刘栋似乎是满意了,把她抱进怀里,左手揉着她头上刚刚撞过的地方,柔声问她,“痛不痛?” 钟晓晓没吭声,她已经不知道痛不痛了,脑袋都是木的。 刘栋便低下头来亲她的脸,“你也真是,你知不知道,打在你身上,痛在我心上,我看着你哭,我心里也难受着呢,你早点听话不好吗?” “乖,现在乖了,只要你听话,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我那么喜欢你,我怎么舍得打你呢?是不是?” 无论他说什么,钟晓晓都没有了反应,只如木头人一样,僵在那里,直到亲着她脸的刘栋,忽然一直亲下去,并且一手撕开了她的衣服。 她僵硬了一下,有一瞬间想将他推开,但是,转瞬就放弃了,瞪着眼睛,面容呆滞,任他作为。 忽然,一道亮光打在她和刘栋身上,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趴在她身上的刘栋就一声惨叫飞了出去。 “什么人?”刘栋大喝。 钟晓晓不知道是谁来了,只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几步之后,就闻到了外面凉风的气息,而身后,仍是一番拳打脚踢声。 来人也不说话,只抱着她飞快往前跑,身后还有脚步声在跟着。 她不知道是谁在跟着,是刘栋,还是救她这个人的帮手。 到底是谁来救她?又来了几个人? 但是,她知道她出来了,夜风里泥土和树木的气息,都代表着自由的空气。 她忍不住在夜风里哭,可是,她也知道,要跑出去没那么容易。 果然,随着刘栋一声大喊,“都出来!帮我抓人!都给我出来!” 村里,身后的房子次第亮了灯,而后,有人打着电筒,有人打着火把,追了出来,“抓住她”的喊声一时间地动山摇。 钟晓晓彻底清醒过来,黑暗中仍然看不清是谁抱着她,后面跟着跑的几个人她也看不清,只看见刘栋带着的那些追赶而来的人,点着的火把和手电筒的光离他们越来越近。 钟晓晓绝望了,出村的路还有那么远,不管是谁来救她,都不可能安全带她离开的,说不定,他们自己还要深陷此地。他们才几个人啊!就算身手不错,也打不过这么多人的,刘家村里,大多数都和刘栋沾亲带故,他们一条心的…… “恩人……”钟晓晓流下眼泪来,“谢谢你来救我,但是,我们跑不出去的,你把我放下算了,免得你们自己也被连累。” 她已经认命了,她的一辈子,就是这样了,何苦再牵连无辜的人? “别说话!”抱着她的人忽然低喝。 钟晓晓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何……何辛?” “是的!被说话!”何辛已经快抱不动了,跑得越来越慢。 “那你也放我下来!把我还给他算了!”钟晓晓带着哭腔道,何辛一个文弱艺术家,怎么是那些人的对手?万一打斗的时候他的手被废了可咋办?他怎么艺术创作啊? “把她给我!”从后面冲上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何辛手里接过了她。 这个人明显要比何辛强壮,也比他跑得快,抱着她继续往前冲。 “好!拜托你!”何辛却转头看向身后另外几个人。 不知谁的电筒的光在这几个人身上一闪,钟晓晓忽然看清了这几个人里,有一个是云旗,她认识的,林清屏妹妹的男朋友。 所以,是林清屏来救她了吗? 林清屏人呢?她可千万别出现在这里啊!这简直是冒天大的险! 而后,钟晓晓又发现了,何辛回头的原因。 因为,后面这几个人当中,有一个人腿脚不太好,跑得一高一低,虽然跑得也很快,但到底不够利索。 何辛和后面这几个人应该都是在等他。 “跑啊!看我干什么?”这个人还朝他们大喊。 “大哥!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坚定的一声,而后将这个腿脚不利索的男人背在了身上。 “我要你背什么……” 但所有的声音,很快又被后面刘栋带来的人的追喊声淹没。 终于,不再有人废话,只顾着往前拼命跑,只顾着带着钟晓晓逃命。 钟晓晓真的感到绝望而难过,要知道,出村还有数里地,他们怎么跑得出去? 眼看火把和手电筒的光离他们真的越来越近了,五百米,两百米……眼看只有五十米了,钟晓晓再一次恳求抱着自己的这个陌生人,“真的,我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们了,把我放下,你们自己跑吧……” 没有了她的拖累,也许,他们还能跑得更快一些。 然而,何辛却忽然道,“到了,别废话!” 到了?什么到了?这离出村还远着呢! 正在钟晓晓迷惑的时候,一道强光照花了她的眼。 眼前竟然有一辆卡车…… 钟晓晓震惊了,这车是来接他们的吗? 那他们有救了?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车上驾驶室里坐着的人竟然是林清屏! 林清屏居然会开车! 而且还是开卡车! “快上车!快点!”林清屏大声道。 于是,在刘栋带领的那些人,离卡车还有20多米的时候,卡车门重重关上。 林清屏熟练掉头,加足马力,将那些火把和手电筒的光甩在了身后。 终于,村民的喊声越来越远。 众人回头,只见那些人愤怒地将火把往前扔,似乎想要扔到车上来,将车烧掉。 但是,已经无济于事了。 惊魂一夜。 大家有的坐在卡车车斗里,有的坐在前座,都靠着后背的倚靠,松了口气。 钟晓晓是坐在林清屏身边的,忽然一惊,慌里慌张想要下车。 “喂,你干嘛?”坐在最外侧的就是刚刚接替何辛抱着她跑的人,挡住车门,不让她动。 钟晓晓哭道,“不行,我不能走,我走了我孩子怎么办?刘栋,刘栋会虐待孩子的,我不能走……” 钟晓晓之所以会回家,就是因为刘栋花钱请人送了一封信给她。 这封信还是送到宿舍的,放暑假,宿舍的人除了贾芳芳都回家了。 贾芳芳因为要毕业了打算暑假在首都看看有什么工作可以实习,才没走,贾芳芳得了信,一片好心,给问着问着送到林清屏家里来了。 信里的内容是,限她见到信以后一天之内回村里去,否则,就会用旱烟在孩子身上烫一个印记,晚去一天,多烫一个。 他可真狠啊,用这样的方式来逼她回去,其实他大可以直接跟着贾芳芳来找她的,但他不,可能也是怕打不过顾钧成,但更重要的是,就是要在她面前用最狠的方式来掐住她的软肋,让她死心塌地地回去,再不会有离开的心。 所以,她一分钟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回去了。 哪怕,回去是刀山火海。 因为,她知道刘栋这个人,是真的能做出来这样狠毒的事…… 现在,她跑出来了,孩子怎么办呢? 她哭道,“我不能把孩子一个人留在村里,刘栋会害死孩子的,真的会……” 林清屏一边开车,一边看她一眼,道,“别怕,你担心的问题,我们已经办好了,不解决你的后顾之忧,怎么敢把你带出来。” 钟晓晓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我的孩子也……” “你就好好坐稳,等着见孩子吧!”林清屏怕夜长梦多,车开得有点快,山路弯道多,晃得有些厉害。 钟晓晓喜极而泣,终于踏踏实实坐好,看着前方车灯照亮的,她走了无数遍的山路,她心底燃起难以置信的希望:这一次,她真的可以怀抱希望了吗? 第320章 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定下神来的钟晓晓,才将注意力放到林清屏身上。 这才发现,林清屏不但会开车,而且开车开得这么好! 山路高低不平,弯道一个接一个,钟晓晓坐在车上,都被这忽左忽右的转弯弄得头昏了,林清屏居然稳稳地坐着,镇定又冷静,好像什么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什么都不怕。 “林清屏……”钟晓晓叫了她一声,想表达自己的钦佩,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 “你安心一些,我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林清屏以为她还在担心,一边开车一边安抚她。 钟晓晓见她认真的模样,不再打扰她开车,安安静静坐在车里。 卡车一路疾驰,很快进入了县城,直接开去了县医院。 “林清屏,我们……还是先去看孩子吧?我……我没事……”钟晓晓扯着衣袖,遮盖着手臂上的伤。 可她的伤是能盖得住的吗? 脸上、脖子上,全是淤青,车灯只要一亮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孩子没事!但我们要先把你的事办了!”林清屏二话不说,带着钟晓晓进了医院,车里其他几个人也全部下车。 到医院灯光下一看,钟晓晓的伤更是吓人一大跳。 “这个畜生!”何辛忍不住骂道。 只见钟晓晓脸上血痕斑斑,脖子上手指印都青里泛紫了,头上两个大包,肿得老高,手臂上新伤旧伤,重重叠叠,还有旱烟烫的疤。 只一眼,所有人都不忍再看,更不提钟晓晓衣服遮盖下,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伤。 等大家都出去以后,医生才关上门给钟晓晓详细检查,发现她胸、大腿内侧等隐私地方,更是各种伤无数。 林清屏细心,特意找女医生给她看的。 女医生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多少清楚,给钟晓晓开了照片等检查,让她去做。 照片的时候,发现钟晓晓多处骨折畸形愈合,也就是说,曾经多处骨折,但都没有治疗,骨折自己愈合了,却是畸形愈合的。 拿着一堆检查结果,钟晓晓低着头不敢看林清屏。 林清屏倒没说什么,只重新返回医生办公室,请医生写下诊断书,并且做了伤口处理、拿了药以后,离开了。 这一次,去的是派出所。 她带钟晓晓去报案。 钟晓晓一听,眼中惊惶不已,拉着林清屏不肯去。 林清屏的目光落在钟晓晓的手上,从手背一直晚上,全是血痕。 钟晓晓手一抖,立刻缩了回去,将手背到后面藏起来,仿佛,那是什么特别丢人的东西。 林清屏想起了之前和钟晓晓在调研时同住的情形,她也是这样,遮遮掩掩,羞于把自己身上的伤痕露出来。 林清屏想了想,问她,“钟晓晓,我刚刚只顾着开车带你出来,忘了问你一句话了。” “什……什么?”钟晓晓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 “你想怎么过?”林清屏道,“你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如果,钟晓晓想要的生活,仍然是回到刘栋身边,那她无话可说了,但她相信,钟晓晓不会。 第321章 自由,勇敢 钟晓晓听了这句话,眼前浮现出林清屏开着卡车、打亮车灯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那一声利落飒爽的“快上车”仿佛还在耳侧,字字震耳。 “我……我想过你这样的生活。”钟晓晓小声说。 “想过我哪样的生活?”林清屏盯着她,只能看到她头顶,“钟晓晓,你抬起头来告诉我!” “想过你这样的生活……”钟晓晓缓缓抬起头,和林清屏目光对视,在林清屏眼里看到了坚定和鼓励。 她咬了咬唇,声音也大了一些,“林清屏,我想像你这样活着。” “你要大声告诉我!钟晓晓,你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林清屏盯着她的眼睛。 钟晓晓忽然哭了,眼前全是一群人帮着她奋力逃出村的画面,那些要抓住她的声音,越追越近的火把,嘈杂而又可怕,刘栋幽灵般的声音仿佛也自远方飘来:晓晓,你要听话,你只要乖乖的,我怎么舍得打你呢? 钟晓晓捂住耳朵,想将所有的声音都捂住,都遮盖下去,可是,那些声音依然在她耳边隆隆作响,她大声呐喊,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所有的声音,“林清屏!我想过你这样的生活!自由!勇敢!坚定!什么都不害怕!” 喊完之后,突然安静了。 钟晓晓有些茫然,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只见林清屏和所有救她的人都围着她,看着她,刘栋和村民的喊声全都消失不见了。 林清屏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钟晓晓,我们可以把你从村里拉出来,但是,要从你泥潭一样的人生里彻底脱身,只有你自己拉自己。” 林清屏的手很暖。 钟晓晓一滴泪,低落在林清屏手背上,她终于点点头,“我知道,我听你的。” 林清屏陪着她去派出所报案。 其实,林清屏也不知道现在家暴报案有没有用,而事实上,在林清屏看来,这已经不是家暴了,就钟晓晓头上的伤,再撞得重些,会不会出人命都难说,这就是故意伤害! 但是,即便是三十年后,家暴在很多人眼里,仍然是家庭矛盾,是夫妻吵架。 但是,不管有没有用,这一步也都是要走的! 他们拿着医院诊断书去派出所报了案。 接警的是一个年轻警察,看见钟晓晓的样子惊了一跳,得知是她丈夫打的,虽然表面维持着公事公办的冷静,但心里也很是同情,给钟晓晓做了笔录,并且拍了照。 而后,林清屏才叫所有人上车,载着他们去了邻县的一家招待所。 林清屏敲开一间房间的门,里面一个男人抱着个孩子,在那摇啊摇的,哄孩子睡觉,孩子似乎很是不安,也不大声哭,只是哼哼唧唧的,时不时呜咽一下。 “妞妞!”钟晓晓冲上去,立刻把孩子抱到了自己怀里,贴着孩子的脸,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但一贴之后,马上想起一件事来,立刻转过身,把孩子放到床上,仔仔细细开始检查孩子身上有没有伤痕,刘栋那个恶魔,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第322章 顾团的交代 没有…… 幸好没有…… 但孩子还是不对劲,三岁多的孩子了,这么折腾也不醒,只闭着眼,迷迷糊糊在哼唧着,而一摸头脸皮肤,滚烫。 “孩子病了!”林清屏站在钟晓晓身边,道。 钟晓晓也发现了,很是焦急,抱着孩子就想去医院。 之前抱孩子的男子红着脸,十分局促的样子,搓着手,“已经……已经去过了,医生给开了药,喂她……吃过一次了。” 孩子可能是在钟晓晓怀里感受到了妈妈的气息,这会儿哼唧几声后,就安静下来了。 “你还会给孩子喂药呢?”同来的男子带着些好笑的意味说自己同伴。 成功将人救出来了,钟晓晓也母女团聚,气氛轻松了一些,几个男子都跟着笑。 其中一位道,“他从前喂过猪的,猪生病了,他也是抱着喂药,还抱着睡觉。”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哪有抱着睡觉?”男子急了,脸更红。 钟晓晓沉重的心在这样的气氛里松弛了些,也跟着笑了笑,想起自己既不认识这些陌生人,也还没跟他们说一声感谢的。 当即抱着孩子在他们面前认认真真鞠了一躬,郑重地表示感谢。 大家纷纷摇手,往后退,让她别这样,他们也只是受人之托。 “顾团交代我的事,我一定会办好的!”其中一名男子道。 钟晓晓认出来了,眼下说话的这位,就是方才救她时腿脚不方便的那位。 她看向林清屏,期待林清屏给她介绍一下救命恩人。 林清屏便道,“这位是顾同志的战友,现在退伍了,姓何。” 何前程,腿被地雷炸过,受伤,导致走路一高一低。 她说完,又看向其他几位,“这些都是何同志的朋友,也都是退伍军人,这位姓卫。” 说的是刚刚给钟晓晓抱孩子那位,卫中华。 另外还有两位,分别是申海和王平安。 都是曾经的英雄,或多或少身上带点伤,何前程腿坏了,申海脸上有一道疤,王平安个子最高大,但听力不太好,以为别人说什么都听不清,所以表情比较凝重,看起来很凶。 只有卫中华,没有伤,而且看起来很和善,才派他去接小孩。 “以后,要教小孩,不能随便跟着人跑,幸好,是遇到我。”卫中华一顿一顿地说,还是很局促。 他是趁孩子落单,在屋后头的水沟旁把孩子接走的。彼时,这孩子正拿着棍子不知道在水沟里戳什么,一身衣服都湿透了,他只用了一块糖,说带她去找妈妈,孩子就跟他走了。 这要遇到坏人可怎么得了!? 钟晓晓听了之后,顿时泪如雨下,将怀里孩子抱得更紧了。 林清屏却知道,这个时候带孩子没有几十年后精细,特别是农村,很多家里孩子都是放养,可能卫中华他们是退伍军人,警惕心格外高一些。 钟晓晓再一次对他们表示感谢,千恩万谢的,说不尽。 何前程却只是摆手,只说是顾团交代的事,不用谢。 林清屏却道,“当然要感谢你们,顾同志只是一句话而已,涉险而行的是你们,真正救她救孩子的也是你们,因为一句话,而信守承诺,不顾生死的更是你们,怎么可以不感谢你们呢?” “嗐……”何前程被说得黑脸泛红,一个劲摆手。 也就是此时,林清屏才把整个人救钟晓晓的过程告知她知晓。 来到钟晓晓家所在的县城,林清屏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何辛、云旗的力量,进村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就看县城邻居对刘栋谈及关门的态度,至少证明刘栋这个人很难缠,而且进了村之后,谁知道刘栋家族还有多少人…… 所谓知己知彼,他们对村里的情况一概不知。 林清屏只能去想顾钧成的安排是什么。 顾钧成熟悉的,只有部队的人,那他拜托的人只可能跟这方面相关,那范围就缩小了,专业和退伍的。 这时候云旗就能发挥作用了,虽然她看云旗总有种看地主家傻儿子的味道,但单纯有单纯的好。 有云旗出面,要打听和顾钧成同一个地方当过兵的就不难了——顺利找到何前程。 而此时何前程已经受顾钧成委托,把村里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了。 林清屏本来是想要顾钧成打听一下钟晓晓孩子的情况,她知道钟晓晓要彻底摆脱刘栋这个人和这个家庭,孩子是软肋,一定要把孩子争取到,否则钟晓晓一定会被刘栋用孩子牵着鼻子走。 原本她想的是,先摸清楚情况,然后通过法律途经来解决,但谁能想到刘栋是这么个恶魔啊! 于是,跟何前程汇合以后,她觉得救钟晓晓的计划分两步,第一,先把孩子弄出来,第二,再去救钟晓晓。 本来她还担心,孩子不见了,刘栋会不会起疑心,从而加大救钟晓晓的难度。 但何前程他们几个却很有把握,“那也没关系,对我们来说毫无难度。” 林清屏百分之一百地相信他们! 然而,他们却是高估了刘栋的人性,在发现孩子不见了以后,刘家人也扯着喉咙在村里找了一圈,但没找到。 刘栋的娘就说了,“算了算了,就算要偷孩子,也没人偷女娃,谁知道在哪个家里玩,玩忘记了,在别人家里睡着了,明天再挨家去问吧。” 刘栋一听,居然认可了,就此作罢,然后去折磨钟晓晓去了。 林清屏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着,钟晓晓却听得惊心动魄,泪流满面,等林清屏说完,钟晓晓除了流着泪说感谢,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她被强烈冲击的内心。 “我没做什么,不用谢我,我就开了个车,他们都不让我去村里。”林清屏笑道,“而且,车还不是我弄来的,是何大哥他们借的。” 确切地说,是租的,林清屏付了租金。 所有人都不同意她进村涉险,得知她会开车,而且亲眼见了她开得很好,才安排她开车接应。 林清屏的确会开车,而且会开货车,前世,创业初期,什么苦没吃过?从小有盈利到血本无归,再到重新开始,中间什么难关她没闯过?餐馆不景气倒闭期间,正是跑车最赚钱的时候,她也学人去跑车挣钱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片刻的失神之后,她回到现实,不管是她的前世,还是钟晓晓的过往,都过去了,人,只有往前走,不断开启新的起点。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离这里远远的,回首都去,促成钟晓晓离婚,彻底远离刘栋。 林清屏的意思是,马上就走,就开这辆车走,当然,她就不开了,交给何前程他们几个中的谁,因为,这辆车开去首都以后,还得有人开回来。 申海提出来,“我们几个都去一趟吧,干脆把你们安全送到家,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继续追来。” 林清屏觉得这个建议可行,而且非常好!她正愁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们呢!去了首都,她也能好好表达一番谢意。 但何前程却面露难色,笑了笑,“你们几个去吧,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呢?”林清屏觉得太可惜了。 “对,他不能去,大哥没法去。”卫中华道。 为什么呢? 第323章 没有骗你 何前程什么都没说,打断就此告辞的,卫中华嘴快说了,“何大哥的娘生病了,在医院住着呢,他要去……” “卫中华!” 卫中华的话被何前程一句急喝给截住,但是,已经迟了,林清屏已经听懂了。 “何同志,请问你母亲哪里不舒服?”林清屏猜测,应该不是小病,不然何前程不会不让卫中华说。 “没什么,那我就先走了。”何前程点点头,算是告辞。 林清屏又看向卫中华。 卫中华看着远去的何前程,对另外两个同伴道,“申大哥,王大哥,你们去首都吧,现在既然逃出了村子,应该没有那么危险了,城里有警察,他们想行凶也不太可能,我就不去了,我去医院陪何大哥。” 申海点点头,“行,你去吧。” 医院。 何前程已经守在了病床前。 她娘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虚弱,晚饭是粥,此时还在桌上一动没动。 隔壁床家属和他说了,老人家不想吃。 何前程因为今晚要办事,他娘的晚饭是委托隔壁床家属给带的。 此刻,他坐在娘身边,看着他娘苍老黝黑的手背,悲从心来。 娘一生劳作,他鲜少在她身边尽孝,如今她身患重病,他却无能为力…… 悲到深处,他垂下头,捂住脸,一米八几的汉子,极力克制,可还是有水渍打湿了他的手指。 “前程……” 上方传来他娘虚弱的颤颤的声音,一只手也颤颤的,落在了他头顶。 他赶紧抹了把脸,冲着病床上的人笑,“娘?饿不饿?我给你热热粥?” 他娘看着她,眼里是浑浊的,尽管已经十分虚弱了,苍白的脸上还是挂了淡淡的笑,“前程,你不要难过……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娘现在有你在身边陪着,已经很满足了……” 一席话,说得何前程心里愈加酸涩,吸了吸鼻子,再忍不住热泪,盈满眼眶。 他偏开头缓了缓,脸上没有悲伤的情绪了才转回来,强笑,“娘,没事的,医生说只要配合治疗,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你不是说了吗?还是喜欢回乡下种地的日子,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乡下去。” 他娘却摇摇头,苍白的面容,脆弱而又坚定,“你听我说,前程……娘的身体,娘心里有数,明天……明天咱们就办出院……” “娘!”何前程打断了她,“刚刚还说要听医生的话,怎么又说出院的事呢?” “前程……”他娘眼里那颗浑浊的泪终于滚落下来,“你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我这病,是治不好的了,每一天在医院里,这病床,这药,都要钱……前程……不要再为我花钱了,不值当,咱们回去吧……我这病,花再多的钱也治不好了……你不要再骗我了……” 老人家最朴实的愿望:她都是一个老人家了,世上什么都经历了,得了这重病,还要拖累儿子干什么呢?不如把钱省下来,儿子下半辈子还要过日子呢,他连媳妇都还没娶…… 然而,她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响起。 ”何大哥没有骗您,阿姨,这病真的能治。“ 第324章 尊敬 是林清屏。 于是,当晚,去首都的车上,多了何前程和大娘。 听说要去首都治病,大娘是怎么也不肯的。 林清屏自然知道大娘的顾虑是什么,她没有点明,只费了大力气说服了何前程,且医院对于他们赴上级医院也是支持的,何前程孝心为大,同意了和林清屏一起赶赴首都。 申海开的车,直接开到医院。 当晚,就收治住院了。 首都的医院比县里的大很多,在何前程和几个男人忙着把大娘送病房安置下来的时候,林清屏悄无声息去把何前程母子最顾虑的事办了——缴费。 而且,一次缴了一大笔。 如果要手术,何前程母子都不必有后顾之忧了。 一切都做得不动声色,于大娘在病房安顿好以后,她和一帮兄弟们就不在医院闹了,何前程自己留在医院陪伴母亲,林清屏还特意把抽空买回来的饼干留给何前程,让他肚子饿的时候填肚子,而后一行人再次上车,离开。 何辛和云旗各自回去了,林清屏领着五个人——四大一小,回了家。 不然能去哪呢? 这个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这么一大帮子人中午过后就没吃过东西,一路奔波的,来到首都,总不能第一晚就让人饿肚子。 街上店铺早就关门了,林清屏把所有人都带回了家,得煮点东西给大家吃。 林清屏走在最前面,把门打开,亮了灯。 本来一行人往前走的,突然的亮光阻止了他们的脚步,因为,林清屏家的地板一尘不染,灯光下甚至泛着光,她还在沙发前面的地上铺了块浅色的地毯。 钟晓晓因为在林清屏家住过,所以抬腿就进去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大高个王平安。 王平安的脚抬了一半,停住了,目光落在自己穿着黄绿色解放鞋的大脚上,鞋子上还沾满了泥。 他身后的两个还诧异为什么不走呢,往前一凑,也停住了脚步。 林清屏准备进厨房去做吃的,回头一看,笑问,“怎么不进来啊?赶紧进来歇会,今天累了一天了。” 王平安听不清她说什么,但他猜测是请他们进去,一张不由红透了,泥脚在门外的地方蹭着,不知所措。 还是申海反应快,马上道,“嫂子,我们就不进去了,人已经安全送到,我们还是连夜赶回去吧,明天还要还车。” “急什么呀?”林清屏回到门口来,“这车我可是租了三天的,你们既然来了,就安安心心待两天。” “还是算了吧。”申海脸上也露出局促之色,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他觉得自己那双脚,踏不上去。 “哎呀!快点进来!”林清屏不好上手扯他们,只道,“你们跟我这么客气,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周,对我有意见了啊?” 这话可就重了! 申海连连否认,卫中华更是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就进来啊!”林清屏不得不开始演戏了,眼睛用力一挤,挤出了泛着泪光的效果,“不然,我就觉得肯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他们顿时束手无措起来,怎么哭了呢?他们怎么就把人弄哭了呢?这可如何是好? 申海心一横,推王平安,“进去进去吧,快点。” 三个大男人终究是忐忑不安地进了屋,脚踩在地上,都是踮着的,不敢完全着地,小心又小心了。 而后,站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清屏的沙发套是自己做的,用的和地毯差不多颜色的浅色棉布,干净又素雅,他们哪里好意思就这么坐上去? 他们晚上可是打过一架,又一路坐在货车的后斗里过来的,身上不知道多脏。 “坐啊!”林清屏请他们坐沙发。 “我……我们还是坐那吧?”他们发现一张超大桌子,周围摆着几张木凳子。 坐木凳子总比坐那儿好! 林清屏也不好一直勉强他们,笑道,“也行,我去煮点东西吃。” 申海刚想说不用麻烦了,林清屏已经进厨房去了,转了一圈回来,用搪瓷托盘倒了三杯水,给他们放在桌上。 “你们先喝杯水。”林清屏始终笑着。 申海和卫中华一个劲道谢,完了,三个人傻乎乎坐在那里。 卫中华朝申海招招手,申海凑过去。 卫中华皱着脸小声说,“我觉得坐这儿更丢人呢,像是坐着等饭吃的。” 申海一看,果然,这大桌子就像是饭桌,顿时脸也红了,人也更局促了,“那你说怎么办?又坐回去?” “算……算了吧?”卫中华硬着头皮摆摆手。 钟晓晓对这个家熟悉一些,打算给孩子擦洗擦洗。 三个人看着她忙上忙下的,申海忍不住问,“屋里可以洗澡?” 钟晓晓忙道,“可以啊!你们需要洗洗吗?洗了再睡觉舒服一些。” 申海和卫中华对视一眼,看看自己身上的灰土,两人相视无言。 就他们这一身,洗个澡别把人地洗脏了…… “不不不了……”卫中华猛摇头。 钟晓晓一颗心这会儿全在女儿身上,“那我先去忙了啊,有什么需要叫我。” 钟晓晓一走,卫中华和申海就议论开了。 “怎么?你今天还打算在这睡?” “没有啊,我们去车上睡,哪哪不是睡?车站也可以睡。” “就是,我还以为你小子想啥呢!哎,我可跟你说,等会不管嫂子做什么吃的,你小子都收敛点,别依着嘴馋,吃得太难看!” “我知道!我是那不懂礼的人?” “你知道个啥啊你知道?少吃点!还有,别到处乱摸乱走,小心把家里搞脏了。” “我知道啊!都是部队回来的,哪能不讲纪律?” 这一番动静,却是把已经睡着的赵大姐给吵醒了。 赵大姐从屋子里出来,将这番话基本听了个清清楚楚。 三人忽然见又冒出来一个人,吓了一跳,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好。 赵大姐笑着说,“叫大姐就好,我是跟着林同志一起做事的。” 申海和卫中华赶紧叫人,王平安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申海扯了扯他,他也一片茫然。 申海生怕人家觉得王平安失礼,又不想说王平安听不见,一时有点着急,“他……” 赵大姐却笑道,“你们坐着,我去帮林同志煮吃的。” 说完,走了两步,又回头笑道,“你们不用拘束,林同志是特别和善特别好的人,她爱人也是军人,对你们这样的英雄最是尊敬。” 第325章 林清屏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说完,赵大姐才意识到,“林同志爱人”这几个字说得不对,正好,林清屏端着面条出来了,赵大姐一时有点尴尬,但林清屏的样子像是没听见,笑吟吟地把面条放下,“还有,我再去端。” 这个时候家里没有冰箱,天气热,没有什么新鲜菜了,林清屏只找到一大块煮熟的腊肉和几根香肠,还有几根黄瓜、西红柿。 她做饭很快,香肠和腊肉蒸的同时另开锅做鸡蛋西红柿卤子,然后煮面。 煮面的时候,腊肉和香肠也蒸热了,切片装盘,再做个拍黄瓜,就是简简单单一顿。 大家是真的都饿了,不吃还不觉得,一吃,味蕾一打开,顿时就放开了,连钟晓晓都吃了不少。 一盘腊肉,一盘香肠,再配上酸辣可口的黄瓜,每个人都是冒尖的面,全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三个男人才想起自己之前相互提醒的,要斯文点…… 顿时,面面相觑,有点尴尬。 林清屏只当没看见,准备收拾,几个男人却抢着站起来要帮收碗。 哪有让客人干活的理儿? 林清屏赶紧让他们坐下,还说了,“你们不要客气,我啊,还有的是要你们干活的时候,到时候我也不会客气的!” 申海他们没听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嫂子要他们干活,他们肯定不会推辞的,让林清屏只管放心说好了,他们有的是力气! 当晚,他们也没睡成车上,林清屏拿了钥匙,把二妹家的门打开了,铺了床,请他们三个在那边空屋子睡的。 虽然那栋屋子不住人,但林清屏和赵大姐每隔一周就会去打扫一下,不然会有气味,所以,也是干干净净的地面,干干净净的床。 为了避免他们三个尴尬不自在,林清屏铺好以后就笑着走了,让他们自己适应。 他们站在屋子里,看着自己泥泞的一身,同时跑到了院子里。 只因院子里有一根水管,他们就着水管洗冷水澡。 还没走远的林清屏,在院子外看见这一幕,本想说她这边家里有热水的,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么热的天气,顾钧成也常常冲冷水。 只是,回到屋子里后,请赵大姐去顾有莲那里收拾了几套顾钧成的衣服,拿给他们几个换。 奔波了一晚上,终于可以消停休息一下。 第二天,林清屏去街市买了包子、牛肉饼等各种带肉的早餐,把他们叫过来吃,吃完才开始说正事。 她知道他们这几个人,除了何前程在工厂里有个正式的工作以外,其他几个人都还没有合适的安置。 她想做蛋糕店,武天娇要开工厂,这些都是需要人的。 她郑重地把她的想法一说:这就是她要他们帮忙干的活。 王平安听不清,只看见申海和卫中华都惊呆了的样子。 “我这是刚起步的事业,很缺人,但是盈亏真的不知道,我能承诺的是,不管失败还是成功,工资不会少你们的。”林清屏诚恳地表现出真的很需要人的样子,免得他们多想。 但他们三个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在照顾他们? 他们确实很需要一份工作,但这么接受也心虚啊! “你说的这个,我们都不会……”申海坦诚地说。 “不会可以学!你们连枪炮都能学会,这个有什么难的!”林清屏掷地有声地道,“其实我也不会,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一起学就是了!” 这句话激起了申海的斗志,但是……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这道疤……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别人? 还有王平安,他什么都听不见……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了!”林清屏眼眶一红,“我一个女人,本来创业就难,就想找几个信得过的帮手,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意,那就……那就……” 申海和卫中华顿时又慌了手脚,怎么好好的,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 “那……那我们答应!我们答应啊!”卫中华还很有信心,“我在炊事班干过,做蛋糕什么的,是不是跟做馒头差不多啊?那我会的!我就做蛋糕好了!” 申海:……这就答应了? 林清屏心里暗暗好笑,脸上还是要哭不哭的样子,“行,那就说好了。” 她相信他们。 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 虽然见面时间不长,但是细微之处能见真章,而且是顾钧成的兄弟,人品上肯定没问题。 至于能力,她上辈子开饭馆,其实后来也用了好几个退伍军人,他们肯学、勤快,忠诚,能吃苦,在这个谁都是从零开始的时代,他们有绝对的优势,上辈子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没有用错人!她的得力助手就是两个退伍军人。 于是,林清屏没有再拦着他们三个回县里,一是送车回去,二是,跟他们家里人交代一声,在首都找到工作了。 林清屏原以为他们回去一趟会带家属过来,没想到的是,他们三个全都还是单身…… 王平安总算搞清楚了卫中华他们要在首都跟着林清屏干什么,他耳朵听不见,自然要跟着卫中华的,申海于是也就和他们凑堆了。 说干就干,林清屏从店铺选址开始,带着他们全程参与,没想到的是,钟晓晓看到他们忙得热火朝天,也想跟着她一起干。 “好!”林清屏于是趁着暑假没课,给他们培训做烘焙,还要带着他们跑店铺,确定店址以后,怎么装修,怎么制定宣传方案,全都让他们参与。 这时候晚上是有夜大的,林清屏不想他们一直做着打工的活,提出给他们报夜大,还问他们怕不怕苦。 她很擅长对这几个人用激将法,一个女人问他们怕不怕苦,他们能说怕? 于是,白天学怎么开店,晚上还要去学校上学,申海和卫中华的生活突然一下充实起来。 唯独王平安,被落了下来,他听不见,也没办法跟着去上课。 但林清屏却在想办法。 一周后,何前程的母亲安排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在医院住了十来天后出院,林清屏和卫中华一起去把人接出院,也是安置在二妹那栋房子里。 当晚,申海和卫中华还是要去上课,何前程看着忙忙碌碌的兄弟们,再看看自己的娘,目光回到林清屏身上时,眼眶已经泛了红。 “弟妹……”他比顾钧成大,叫她弟妹,然而,只叫了一声,却忽然哽咽,说不出话来。 猛地,只见他双腿一曲。 “何大哥,不可以!”林清屏吓着了,赶紧把他托住。 瞧这架势,别是想跪她吧?她是真的当不起! 但对何前程来说,这是怎样的大恩大德? 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啊! 而且,还这么照顾申海他们三个!出钱出力,出工作岗位,还让他们去上学!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炸伤一条腿的时候,都没掉过一滴泪,此刻却泪盈双眸,开口即哽咽,“弟妹,往后有什么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何大哥,你真的言重了。”林清屏看了眼他母亲,“大娘刚刚出院,你们早点休息。” 何前程眼泪一抹,点头,只道,“弟妹,大哥我没什么本事,腿脚也不方便,但是,还算有力气,你看,你的店里,还需要人吗?” 他想着的是,欠的这笔巨额手术费肯定要还的,靠厂里的工资,只怕这辈子都难还清,不如在她店里帮忙,他好好干活,给她干一辈子活,他不拿工资,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还清了…… 林清屏喜道,“当然要啊!何大哥你愿意留下来太好了!” 于是,这几个兄弟,在首都聚齐了。 何前程家里就他和他娘,索性就把他娘安顿下来,他自己回去,只取了衣服过来,算是在首都落下脚跟。 他们住的,仍然是二妹的房子,林清屏在他们的一致要求下,答应从他们工资里扣房租。 赵大姐其实对林清屏这个做法挺不理解的。 “瓶子,你这是为什么呢?花这么多钱?上哪请人不是请人?”在赵大姐看来,这可花费太多了,给人交住院的费用,还供人上夜校,他们还什么都不会,都得现教,这样的人,哪儿招不到? 为什么? 林清屏也不知道,她就觉得,这是值得她去做的事。 上辈子就是如此。 上辈子也许就是“顾钧成”情结吧,嫌弃过他,闹腾过他,最后,却觉得,如果他一直活着,爱不爱的两说,但一定是她最信任的人。 可能是怀着这份愧疚与信任,她上辈子的餐饮企业就用了不少退伍军人,这辈子再用一次,也无妨。 当然,不是上辈子那些人了,他们啊,都比她小,这会儿有的可能还刚进部队,有的,年龄还小着呢! “就当是……做好事吧,人多做好事总是没错的。”这么想也不错,其实,慈善都要做,直接救一个病人不也是慈善吗? 赵大姐叹道,“你啊,真是太好心了!还有啊,这房子,不是二妹的吗?等她回来了,你给他们住,等她回来,要结婚了你可怎么办?到时候不好请他们走哦!” 林清屏觉得,这也不是事,她相信自己一定有这个本事,在二妹需要这栋房子的时候,让这几个人买上房子! 不知不觉,暑假第一个月眼看要过去了。 这个月,一切都很顺利,风平浪静的,钟晓晓也一天比一天有精神,不知道什么原因,刘栋并没有出现,可能是因为找不到,也有可能是因为害怕。 林清屏选的店铺进入装修阶段,这事儿何前程他们比她更懂,水、电、刷漆什么的,只要她说,他们就能明白,直接不让她请装修师父了,他们自己干,也基本不用她管了,她只偶尔去看看。 他们几个真的很勤奋,拼了命在干活,一大早出去,晚上半夜才回来,林清屏劝多少次都不听。也不用林清屏管饭,他们自己支了个炉子,就在店里做饭,通常也就是煮点面吃就了事。 林清屏觉得挺过意不去的,有时候晚上就带点东西过去给他们打牙祭。 这晚,她从武天娇那里回来,顺便买了些酱牛肉,买了只扒鸡,拎着去看他们收工了没有。 和她意料中的一样,没有。 意外的是,这晚他们并没有像从前一样还忙着干活,而是摆了张桌子,上面几道菜,还整了壶二锅头,在喝着。 林清屏一笑,这样好,她真不希望他们每天绷得紧紧的,只差把“报恩”两个人字写脸上了。 她笑着走进去,“看来我来得正好啊,给你们加菜来了!” 她把手里拎着的酱牛肉和扒鸡放下。 那四个人却直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林清屏还以为他们这反应,是员工偷懒被老板抓住的感觉,笑得更加柔和一些,“怎么了?不欢迎我啊?” 她在座位上坐下,发现桌上五副碗筷,还没反应过来,笑道,“这是给我把碗筷都摆好了?那我不客气了?” 她看着她面前摆着的酒杯摆摆手,“酒我就不喝了,我酒量不行……” 她说着话,突然注意到那四个人的目光都看向她身后。 “怎么了?”她犹自没反应过来,笑着边问边回头,而后笑容僵住,整个人都钉在了那里。 顾钧成…… 她脑子里血液一涌,是有片刻的混乱的。 混乱中,她强自镇定,站起来,笑,“原来,这个位置不是留给我的啊,那我先走了啊,你们慢慢喝……” 慌乱间,手却碰翻了酒杯,酒液流了满桌。 她没再管它,转身就出了店门,快步走入黑夜里。 身后有人在追,她知道,于是她加快了脚步,后面的人也在加速,甚至在叫她的名字:林清屏。 她跑起来,但是,才跑了两步,就被人追上,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胳膊。 “林清屏!”他握住她肩膀,低头凝视着她,“跑这么快干什么?” 你说呢? 还用问吗? “我要回家去了!放开我。”她用力甩开他的手。 第326章 林清屏,我要怎么才能感谢你 “一起!”他重新抓住她。 “谁要和你一起!那是我家!不是你家!” 顾钧成不敢太用力,他手劲大,她手腕细细的,他再用力点,真担心给她捏碎了,就算捏青了也不行啊! 但不用力的结果,就是又被她挣脱了。 眼看她要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情急之下,他手臂一伸,将她带入了怀中,索性用力抱了。 这下,林清屏挣不掉了。 “顾钧成,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林清屏左右都挣不动,怒道,“你再不松手,我……” 但顾钧成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不会松手,绝对不会。 “你……简直无赖!”林清屏怒视着他,“那你就抱着,你在这一直抱着不放!” 言下之意:只要你松手我就跑! 顾钧成当然不可能一直抱着,难道在外面站一天? 他看了眼林清屏身后不远处的店铺,他那几个兄弟还站在门口看着他呢,他这么看过去,他们就装着看天看地…… “我松手,你不跑?好不好?” 林清屏想了下,“好。”还是答应得比较干脆的。 不管信不信的,顾钧成双手松开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林清屏撒腿就跑,但是,毫无疑问,没跑出三步,又被逮住了。 “我就知道!”他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 林清屏也耍起了无赖,就这么看着他,反正,你有本事就耗在这呗,你放手我就跑,你抓住我,我就不动,难道你还扛着我走不成? 结果,她真的低谷了顾钧成。 他这么个人,平时在外面严肃正经得很,也就是现在穿着便装,如果穿着制服,是牵手都不会和她牵的。 今天,他却说,“林清屏,再跑我扛你回去了。” 林清屏:??? 他既然说得出,就应该做得到。 林清屏看看身后,那几个男人本来看着这边的,立刻看着天去了…… 天上有什么? “行!回去吧。”林清屏点点头。 两人坐公交车回家的。 夜晚的公交,没几个人。 林清屏先上车,坐了个单人座位,顾钧成一看,就站在了她身边。 那时候的首都,还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大电车行驶速度慢悠悠的,连街道都显得格外拥挤。 来首都三年了,还是觉得这时候的风景挺有趣,在林清屏心里,窗外景色,一切都如老电影一样,充满着怀旧的意味。 只是,怀旧也得看心情,此时他站在她身边,哪里有半点气氛? 林清屏想起来眼睛便朝着上方他的方向瞪了一眼,原本以为他会在看窗外,谁知道他却在盯着自己看,这一眼,正好瞪进他目光里。 他竟然扯动嘴角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来揉她的头。 她赶紧偏开脑袋,想要躲开他的手,脑袋却差点撞到玻璃窗上,之所以差点,是因为撞到的是一团柔软。 她偏头一看,他的手挡在玻璃上,帮她隔开了坚硬的玻璃。 “要你假好心?”她小声嘀咕了一声,便一心看着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再也不吭声了。 公交车晃晃悠悠,停在了他们那条街道的站台,也是顾钧成每次回家下车的地方。 林清屏下车以后便大步往家走去,他跟在她身后,她知道。 她一打开门,就感到有人跟了进来,并且从后面将她抱住了。 黑暗中,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 只是将她抱得很紧。 良久,他才说,“林清屏,我要怎么才能感谢你。” “谢我?”林清屏猜到他要谢什么了。 果然,他说,“林清屏,你真的……太让我感动,你为何前程他们所做的一切……” “停。”林清屏及时叫停了,“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你,你先别自我感动。” 他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僵,黑暗中,她都能感觉到他的错愕。 “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我是真的需要人手,而他们,经过这一次搭救钟晓晓,我认为他们值得我相信,当然,会因为他们曾经是军人,我的信任程度更高一些,但和你,真的半毛线关系没有。”林清屏声音很是冷淡,宛如一个就事论事的商人,“你不是说我眼里只有钱吗?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我觉得请他们,能帮我赚到钱,仅此而已。” 顾钧成沉默了一会儿,隐约一声轻笑,“那还是谢谢你信任他们是曾经的军人。” “那也跟你没有……” 话没说完,她就被他翻转了身,而后,便有粗糙的热度贴了上来。 她立刻伸手挡住,头一偏。 而后,灯就亮了。 好险…… 差点被他亲到。 顾钧成也很是诧异,怎么会亮灯了? 紧接着,就在楼梯上看到一个小女孩,三岁的样子,很小很小。 顾钧成自己也一副老脸挂不住的样子,“这是……” 林清屏退后两步,一笑,“我女儿。” 顾钧成瞪了她一眼,显然不信。 “别用这种不信的眼神看着我。”林清屏甩掉鞋,光脚踩在地板上,压低声音,“就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我真的去结婚再生个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顾钧成眼神明显紧紧一缩。 林清屏再凑得近一些,更小声了,“如果要生,我就要生个女孩儿,像我,漂漂亮亮,当然,如果孩子爸漂亮,也可以像他。” 说完,就听楼梯上的女孩儿小声在叫她,“林姨。” “来了,宝贝儿。”林清屏上楼去。 钟晓晓从屋子里出来了,“怎么跑出来了!” 而后,看见楼下站着的顾钧成,怪不好意思的,打了个招呼。 顾钧成点点头,他也想到了是钟晓晓的女儿。 “叫叔叔。”钟晓晓教女儿。 女孩儿很乖,小小声地叫了句“叔叔好”,就钻进妈妈怀里去了。 钟晓晓唯恐打扰他们两个,赶紧带着女儿回房间去了。 林清屏站在楼梯上,看着他,“明天志远就回来了,你早上去接他吧,今晚,你就睡他房间。” 顾钧成:…… “林清屏。”他朝着楼梯一步步走来,最后,两人隔着三级台阶的距离,“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让我进家里来了,原来……” 原来是因为家里有人,她知道,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林清屏狡黠地“嘘”了一声,“别在孩子面前做影响不好的事,影响不好的事包括吵架,和你那些……嗯,不矜持的心事。” 曾几何时,“不矜持”这三个字,是他老用来说你她的。 好了,现在,她把它们还给他了。 “我没想。”他道,“林清屏,我们谈谈。” 林清屏摇头,“没什么可谈的,我要说的话,在你一个月出发那天就说完了,顾钧成,我说的是认真的,我不想再追着你跑了,我跑累了。” “所以,我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站在阶梯下问她。 “不是没有,而是没有必要。你想说什么,我全都知道,没有必要再听了。”林清屏说完,转身上楼,“不要再来拉扯了,打起来不好看。” 顾钧成确实不能再上去和她拉扯了,有外人和孩子在,也的确如她所说,不好看。 她上去后,把门砰的一关,声音不大,但他听见反锁的声音。 他看了眼二妹的房间,好像有一条小小的缝,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小姑娘在偷瞧外面的情形。 他还是上楼,在她门上轻轻敲了敲,“林清屏,那我去隔壁睡了。” 林清屏没有吭声。 “明天我会去接志远的。”他又道。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先去了志远房间。 儿子明天要回来,房间要先铺好,或者整理整理。 他把这些事做好了以后,才开门出去。 他知道何前程他们住在二妹那栋楼。 今天和他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他打算干脆去那边等他们。 但没想到,他刚出去,那几个也回来了,看见他出现在外面很是诧异。 “没事,我就有些事想问问你们。”顾钧成看见他们提着菜和酒,“怎么不吃完了回来。” 何前程他们其实本来就没有这样大吃大喝的习惯,在首都的日子一直过得节俭,因为他来了,才和他一起喝点的,本来以为他和林清屏回家了,那他们把菜收起来明天可以当菜,结果,他又回来了? 卫中华脑子比较灵活一点,瞪着他,“顾大哥,你不会和嫂子吵架了吧?” 顾钧成:…… 你咋这么机灵呢?机灵的不是时候啊! “真吵架了?”卫中华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了。 “你可真是……”何前程说他了,“你一个大男人,跟弟妹较什么劲儿啊?她说什么你答应着就是了,你要跟她吵什么呀?” “就是,嫂子那么好一个人,你怎么忍心骂她?”卫中华也说。 申海更是板起脸,连脸上的疤痕都显得凶了不少,“哥,别的我们都听你的,这件事上,真别怪我们兄弟们不站你,你怎么可以和嫂子吵架呢?怎么可以凶她啊?” 只有王平安,听不见什么,只见他们在说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顾钧成:??? “你们可以啊?哪只眼睛看见我骂她了?我什么时候又凶她了?短短几天,你们的立场倒是都变到她那去了!”说着抱怨的词,语气不是。 “那你怎么被赶出来了?”卫中华打量着他,一语中的。 顾钧成:…… “咳咳……”顾钧成道,“我不是被赶出来的,我怎么可能被赶出来……我是……” 对面三个人,除了听不见的王平安,眼里都写着四个字:我不相信。 “行了行了行了。”顾钧成放弃挣扎。 跟着四个人往二妹那栋屋子里走,到门口,顾钧成走在最后,一抬头,四个人跟门神一样堵着门。 顾钧成:???“你们也要赶我出去?” 何前程语重心长,“顾团,虽然你是领导,但我怎么说也痴长你几岁,你啊,怎么说你呢,和媳妇儿吵架首先就是你不对,既然吵了,就该回去好好哄媳妇儿,去道歉,你来跟我们混干什么呢?” 顾钧成真是一脸难色,他也很想,但是她不愿意听了啊! 顾钧成忽然眼睛一亮,目光来回盯着他们几个。 卫中华立刻开启防御模式,警惕地盯着他,“哥,你想干什么?” “你们……”顾钧成思索了一下,“好像都很有经验啊?” 申海不禁道,“我们没媳妇儿哪里来的经验?” 卫中华更甚,看着他,“我们没媳妇儿的都比你懂啊哥。” 顾钧成:…… 最终,顾钧成还是挤进去了。 原本是要过来聊聊王平安听力的事,想趁着这次回来,让他在首都的医院看看,有什么法子。 但这事儿还没落实,他想着,干脆落实了再跟他们说,免得王平安空欢喜一场。 于是,进门后的“会议”主题就变成了:如何帮顾团求媳妇原谅。 “你不是跟武团好吗?你让他给你出出主意,他是首都人,见多识广,而且我听弟妹说,她跟武团媳妇儿关系也好着呢!”何前程实在是为难,一个有媳妇儿的来问他们几个没媳妇儿的怎么哄媳妇儿开心,这说不出不招人笑吗? 顾钧成想起那个在山上点蜡烛吃饭的夜晚和林清屏那一身蚊虫叮咬的大包,简直往事不堪回首,连连摆手,“他啊,就算了吧!还不如我呢!” 这话怎么都让人难以相信…… 几个男人冥思苦想半宿,卫中华甚至拿了纸笔,记会议记录,手写攻略方案,最终敲定。 “哥,这再不成,我都不信了,准行!”卫中华拍着胸脯说、 顾钧成将信将疑,将那页纸收在怀里。 ”睡觉了睡觉了,明晚别再来烦我们了,出息点!“申海打着呵欠说。 顾钧成:…… 考验友谊的时候到了,你们就是这样的? 第二天,顾钧成按照林清屏的安排,一大早就赶往学校去接志远。 其实,志远也是认识何前程的,小时候还骑在何前程脖子上玩,今天接回来让他们再见见挺好。 他以为只有他自己过来接,没想到的是,在学校门口居然还碰到林清屏了。 第327章 妈,谁让他是我顾爹呢 那这可就太好了! 看来计划比想象中更能顺利进展了! 他默默走到林清屏身边。 林清屏反正是不会搭理他的,他站在她身边,笔直而又僵硬,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说的都是林清屏不爱听的。 站了半天,刚憋出一个名字,“林清屏……” “志远妈妈!”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了。 顾钧成噎了噎,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林清屏一看,是小圆脸的妈,也是来接孩子的。 他们那期幼儿园,基本都升入这所小学了,小圆他们几个还在一个班,家长也慢慢处熟了。 林清屏笑,“小圆妈,你也接孩子呢?” “是啊。”小圆妈在她身边顾钧成脸上一扫而过,她对顾钧成没有印象。 顾钧成倒是冲她点点头,“小圆妈,您好。” 小圆妈一笑,“这位是……志远爸?” 小圆妈是看着林清屏问的这句话,林清屏还没吭声呢,他在一旁赶紧说,“是的是的!” 林清屏…… 顾钧成眼神很好,看见林清屏脸色板了一扳的,但林清屏没有在小圆妈面前否认。 小圆妈看着他俩,满面笑容,“你们夫妻俩都来接,志远不知多高兴呢!” 夫妻俩…… 顾钧成听着,不自觉唇角弯了起来。 还是瞄了一眼,林清屏,发现她仍然没有纠正,唇角的弧度又更加高了些。 “咦,车来了!车来了!”林清屏指着前方,高兴地和小圆妈说,整个注意力全在大巴车开来的方向。 所以,她根本没注意听刚才小圆妈怎么说? 小圆妈的注意力也集中到大巴车上去了,慢慢开过来的装满小学生的车里,飘出来欢快的歌声,校门口等待的家长们瞬间沸腾了,所有人都在冲着车里欢呼,林清屏和小圆妈尤其激动,谁还记得刚才那句不经意的“夫妻俩”,仿佛就不曾有人说过…… “妈!妈!”志远从车里下来,穿着一身学生迷彩服,人晒得跟黑炭似的,精神却好得不得了,黑里透着红,眼里带着光,直奔着林清屏而来。 母子俩直接抱了个满怀,兴高采烈的。 “志远,想吃什么?妈给你做!”林清屏双手捧着他黑黑的小脸,把他的嘴巴挤成一个小猪嘴的形状。 志远嘴巴嘟着,就开始数了,“想吃松鼠鳜鱼,东坡肉,桂花鸭……” 好家伙,全是甜口的,这孩子对甜口真是执着啊! 不过,林清屏有求必应,立刻答应了,牵着他的手就走,“走,回家,妈给你做!” 林清屏牵着他的手就笑嘻嘻地走,走之前,还不忘和小圆、小圆妈道别。 母子俩正走着呢,身后传来喊声,“志远!志远!” 两人回头,看见顾钧成从人堆里挤出来,往他们这边追。 “顾爸?”志远咧嘴一笑,再看看林清屏,从他妈的脸色,判断出来,这俩还没和好…… 顾钧成追上来,看着这娘俩:嗯,真好,把他忘记了。 林清屏直接扭开头,不看他。 顾钧成决定立刻开始计划。 “志远,你这夏令营一个月,我们可好久没见了,怎么样,我们一起去爬山吧?”顾钧成看着他提议,“你一定很想去吧?” 志远:…… 不,他不想。他只想吃松鼠鳜鱼,东坡肉,爬山哪里有吃肉香啊! 但顾钧成一直在给他使眼色,还不停朝着林清屏的方向挤眼睛。 好吧,谁让他是他顾爹呢…… 志远叹了口气,看着他顾爹,再看看林清屏,挠了挠他妈的手心,“妈,我们去爬山,好不好?” 林清屏回头,盯着他,“真是你想去?” 志远:真不是我想去…… 但他还是点了头,“嗯,还有点想去,妈,我们一起吧?” “行,那走吧。”林清屏道。 志远眼睛一亮,没想到他妈答应了!他本来想,只要他妈说不想去,他就绝对不会再求着她去的,但,没想到她答应了! 顾钧成也是松了一口气,“走!” 他领着这娘俩去了郊区一座山,还比较高。 当然,天气热,他是做了准备的,背了两个大水壶的水,还准备了人丹丸,防止中暑,这会儿还是早上,一定要在中午之前下来,可不能把娘俩爬生病了。 还好树木葱茏,走在山里,倒也不热。 只是,三个人始终慢慢地走着,速度比较慢,倒不像是来爬山,像是来郊游的。 志远一个月没回来,许多的话要说,一路和林清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顾钧成被晾在一边,插不进话。 被晾了一阵后,他咳咳地咳嗽。 那俩人没反应,他继续咳。 终于咳到引起志远注意:顾爸,你感冒了吗? 顾钧成莫名心里就升起一股酸意,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酸酸的,“你还知道问我一句啊?你眼里哪里有我?” 志远:???? 志远看看她妈,眼神:我顾爹怎么了?有什么毛病?说话怎么这个味儿? 林清屏扬扬眉,没吭声。 志远只好无奈地和他顾爹说,“顾爸,我没有啊,我怎么会眼里没你呢?”志远忽然觉得,自己说这话怪怪的啊,好像大人安慰小孩似的。 顾爸,你没事儿吧? 顾钧成又道,“你都知道要和小圆说再见,也没看到我在等你?” 志远:…… 志远真的,眼神求助他妈:妈,救命,我顾爸到底怎么了? 林清屏忍不住没好气地插嘴,“爬山就爬山,别废话!” 中气十足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疲倦的迹象…… 于是,顾钧成便把这个活动升级了。 他指着山上,“我们来比赛,谁第一个爬到山顶,有奖品怎么样?” 小孩子天生好胜,志远立刻来精神了,“有什么奖品?” “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买什么,只要你能赢!”顾钧成道。 “行!说话算话哦!”志远爽快地答应下来。 而后,三人站在一个台阶上,顾钧成一声“预备——起”,便开始开跑。 顾钧成就算有所保留,也肯定是在第一个的,往上跑了一大段距离后,笑着回头看,只见志远紧跟在他身后不远,而林清屏,不见了踪影。 他心中一凛,“你妈呢?” 志远愣愣地看着他,“我妈下山去了啊!” 什么!? 晴天霹雳啊! 那还比个什么赛? “走走走,下山!”顾钧成蹭蹭蹭往山下跑。 “顾爸,还没比完呢!”志远不乐意了,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不比了不比了!”顾钧成往山下冲。 “你等我呀!”志远在后面大喊。 志远:?????追媳妇儿就不管儿子了?我果然是捡来的啊! “等着呢!来!”顾钧成放慢了脚步。 志远跟上去,终于和他肩并肩,抬头看着他,思索,“顾爸,你不会是因为我妈不参加了,你没有经费买奖品了吧?” 顾钧成:???什么?你还知道经费这个词?你懂得挺多啊! “你胡说啥?我怎么可能没钱?” 志远哼了一声,“你钱不都是我妈管着吗?” 一句话说得顾钧成有点伤感,他倒是想要林清屏继续管呢,林清屏不愿意了啊…… “得,算你赢了,你想买什么,回头回家里再说!”顾钧成道,脚步很急。 “顾爸……”志远哼哼道,“你这么着急是要去追我妈吧?我走不动了。” 顾钧成:…… “你小子!”顾钧成把他往背上一扛,背着就走。 志远嘿嘿一笑,其实也没有走不动啦,只是好久不见顾爹了,嗯…… “你都二年级了,还要背的?”顾钧成绝对不是抱怨,真没有抱怨,小孩子腿脚慢,想要他这个当爹的背,他当然乐意的,他只是觉得窝囊得很啊! 这个计划,是兄弟们给他策划的。 找一件有难度的事,让林清屏能依靠他。 想来想去,顾钧成也没想到有什么事林清屏需要他的,她那么强大,甚至她懂的东西他还不懂。 最后决定:只能在体力上占优势。 于是,设计了这次爬山,不管怎么样,接了志远以后,哪怕给志远许点好处,也要志远把林清屏说服去爬山。 她肯定爬着爬着爬不动了,那他就可以挺身而出,主动背她,这样,两个人不就有破冰的可能了吗? 但是,三个人慢悠悠地爬着,丝毫不见林清屏有累的迹象啊! 于是,他开始发挥:把爬山变成比赛,直接把林清屏给整下山了,而且,他还愣头青一样直往上冲,完全没发现。 后来,他把这个计划失败的过程复盘给他兄弟们听,被卫中华的眼神一顿好看:哥,让你好好表现,没让你自由发挥啊…… 所以,此刻郁闷的顾钧成,郁闷的点在于:怎么回事?明明计划要背的人是林清屏,怎么会变成背志远了呢? 他背着志远一路下山,终于在山脚下一个卖冰棍的小摊儿前发现了她。 她正坐在人家的凳子上,吃着冰棍,可惬意了…… “妈,我也要吃冰棍。”志远一溜,从他背上溜下来,跑到她面前。 “吃,要什么味儿的自己选。”林清屏自己已经吃了两根了,这样的天气,舒爽得很。 志远高兴地选了一根,卖冰棍的奶奶看见了志远身后的顾钧成,问他,“你要什么口味?” “他不要。” “我要绿豆口味的。” 林清屏和顾钧成异口同声。 “一共八分钱。”卖冰棍的老奶奶说。 林清屏简直想翻白眼,难道顾钧成吃的那根也要她付钱? 她一看,某个人牵着志远的手走了…… 可以!真的越来越出息了! 赖皮! 然而,林清屏真的低估了顾钧成赖皮的程度。 到家就中午了,林清屏把志远往家里一拉,转身堵住门,对顾钧成说,“我们准备做午饭吃了,想来你肯定不方便,我们就不留你了。” 儿子在,讲话要客气,要客气…… 林清屏对自己说。 谁知,顾钧成却完全没有识趣的意识,马上说,“我方便的,没有什么不方便。” 林清屏眼睛都瞪大了。 “我不方便。”听得懂人话吗?那就说得更明白一些好了。 结果,他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你不方便,那你休息,我来做饭。” 志远看看他,又看看她。 林清屏和志远清澈的眼神对上,终究放了他进来,只是没忘记朝他翻了个白眼。 钟晓晓不在家,给她留了纸条:今天店里装修要采买,她带着女儿和几位大哥一起采买去了。 大哥们在还价这个事上不擅长,一般都是钟晓晓一起去的。 林清屏答应要给志远做的菜,回来路上就顺道去市场买了食材,她回房间换了衣服再去厨房的时候,顾钧成已经在收拾鱼了。 “我来做,你去休息吧。”看见她进来,顾钧成道。 林清屏哼了一声,“你做?别浪费食材,把食材做出它最美味的样子,是对食物的尊重。” “那……你指点我。”他继续在那剖鱼。 林清屏懒得管他,爱干活多干点! 她转过身准备把蔬菜收拾一下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嘶——哎呀”。 完全是条件反射,身体本能,以为他割到手了,她连忙转身。 却见他端着盘子,洗好的鱼放在盘子里,他的手更是好好的。 他托着鱼盘看着她,好像在说:你看,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林清屏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顾钧成!你是在显得你有多聪明吗?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永远都学不会真诚!一百个心眼子!” 她说完就气冲冲往外走,身后盘子搁下的声音一响,被人从后面抱住,“听我说,说一句,就一句!”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但我会努力。” “我这个人,其实很笨拙,我也想学一些聪明的法子来换你欢喜,可是好像总是搞砸,也让你更加不高兴,我想,不是法子的问题,是我这个人的问题,我只会笨笨的法子,林清屏,笨的办法也好,聪明的办法也好,我总是想什么都试试,一次肯定是不行的,两次三次,两月三个月,两年三年,二十年三十年……会不会,有行的一天?” 林清屏僵直地站着,“你说了一句话的,现在几句了?” “还有最后一句。” 林清屏沉默。 “我知道我有很多不好,二十年三十年对你当然不公平,如果你遇到更好的……” “打住!”林清屏背对着他,“我说过,我的人生不用你安排。” “好。”他轻道。 “我问你。”林清屏道,“我送你的毛衣呢?” 突然的话题转换。 但林清屏真的,从来没有见他穿过她给他织的那件毛衣,从来没有。 第328章 林清屏,我以你为傲 “在宿舍。”他说,说完忽然又起了警惕心,“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林清屏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我想着你不穿,拿来我送别人。” “你要送给谁?”他语气一下就紧迫了,还把她整个人翻转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问。 “这你管不着。” “不给!”他斩钉截铁的。 “行吧,不给我就重新织呗!”林清屏把他的手从她胳膊上往下捋,“不做饭就出去,我要炒菜了,别耽误我儿子吃饭。” 顾钧成盯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拿上那条鱼,去施展他的刀功去了,志远要吃松鼠鳜鱼,可不能切断了。 自这一刻起,林清屏就没听见顾钧成说过话,他不说,她肯定也不会说的,厨房里只剩下切菜声,和热锅炒菜的哧拉声。 做了丰盛的一桌,顾钧成牢牢坐在餐桌他从前坐的位置,开始吃饭,一副不管你怎么赶我我也不走的架势。 林清屏给了他一个“无赖”的眼神,叫志远吃饭。 志远见他顾爸和他妈都坐下了,还是有小小的高兴的,“顾爸,妈,我去给你们装饭。” 林清屏的厨艺,是真的好,毕竟上辈子做餐饮是专业的,一顿饭下来,顾钧成和志远都吃得不亦乐乎。 红烧肉,顾钧成一个人吃了大半碗,鸭子也是他一个人吃了一半,还泡汤吃米饭,吃了两大碗。 当然,吃完饭很自觉,去收拾碗筷了。 “妈,我去院子里玩一下。”志远觉得自己都吃撑了。 林清屏“嗯”了一声,上楼拿了毛线下来,把一根凳子倒着放,将毛线缠在凳子的四个脚上,要将线绕成团。 顾钧成出来,看见这一幕,声音都是紧的,“你真织毛线衣啊?” 林清屏空出一只手来,敲敲桌子,“给钱。” “什么钱?”顾钧成诧异地问,一边去伸手去自己口袋里掏钱了,“要多少?” “饭钱!你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量!”当然是夸张了点。 顾钧成一愕,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然而,掏钱的手却收了回来。 “怎么?想吃霸王餐?”林清屏怒视着他。 “什么叫霸王餐?”顾钧成不懂这个词。 “就是白吃!” 顾钧成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飞快绕着毛线的手。 “装什么傻?给钱啊!”林清屏瞪他一眼。 他略一思索,“你真要钱?” “嗯!” “行。”他便起身,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的一大叠十元的现金都拿出来,放在她身边的桌上,然后,又放下一个存折。 林清屏一看,“什么意思?” “都给你。”他说。 “别!”林清屏冷呵一声,“少来这一套!给我收回去!” 顾钧成没有收,只盯着她渐渐越绕越大的毛线球,“你这毛线颜色跟给我那件一样?” 废话! 林清屏都懒得搭理他,没话找话吗? “给男人织的?”顾钧成打量着她。 原来主要是想问这个…… 绕了个大弯。 “你说呢?”林清屏反问,问完还冷哼,“你不喜欢这颜色,反正有人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 “你不是喜欢黑色的吗?”林清屏拖长了声音道,“你天天穿那件黑色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其实,自打来首都,好像也没见他把那件黑色的穿回来过。 “黑色?”他思索了一下。 “不是吗?穿旧了都舍不得扔,一直留着穿。”林清屏已经点得够明白了! “旧了,可它还能穿啊。”他知道她说的是哪件黑色毛衣了。 林清屏点点头,“有道理。”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反正也已经离婚了! 下午,林清屏就把两大捆毛线都理清楚了,一捆灰色,一捆深蓝,都是适合男性的颜色。 “你要织两件?”顾钧成盯着那些毛线团子问。 “嗯。” “给同一个人?”顾钧成声音都大了。 “嗯。”林清屏把毛线团子都收起来,准备去店里,叫志远,“志远,志远,晚上去外面吃饭,我们先去见几个叔叔。” “好!”志远换了衣服出来,就见他顾叔坐在那里,好像有点生气。 “你们……又吵了?”志远小声问。 顾钧成看着他,“你妈给谁织毛衣,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我都一个月不在家了!”志远继而惊道,“我妈都给人织毛衣了?” 顾钧成的脸色一时更难看了。 林清屏收拾好了东西,换了衣服下来,只叫志远,“走吧,志远。” 林清屏带他去店里,见了何前程等几个人。 何前程是认识志远的,从前在部队,志远还骑过他的脖子,一看,当初的小豆丁长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好,激动不已,看林清屏的眼神里,更多了感激。 晚上是去饭店吃的饭,钟晓晓的女儿来首都这么久,总算有了一个勉强算同龄人的,一时追着志远“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而林清屏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何前程商量。 到饭店以后,林清屏就找了个借口,把何前程单独叫到一处。 “何大哥,很不好意思,我和王平安大哥不知道怎么沟通,这件事还挺重要的,请你今晚和他说一下,我约了首都医院耳鼻喉科的专家号,带王平安大哥去看看,看能不能治,最坏的结局,不能治的话,首都医院也可以为患者配助听器,带助听器也是可以听得见的,因为是约的明天,所以,请你今晚一定要跟王大哥沟通好。”林清屏叮嘱道。 何前程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听错了似的。 “何大哥?”林清屏轻轻叫了他一声。 何前程一时眼眶又红了,“弟妹啊……”声音都是哽咽的。 “何大哥,感谢的话不必说,如果让王平安大哥能听见,我也很高兴。”林清屏阻止了何前程后面要说的话。 “不是的,弟妹……”何前程抹了一把泪,“弟妹,我们兄弟几个真的……要怎么感谢你?这欠你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何大哥,你这么说,我就无所适从了。”林清屏很是诚恳。 何前程早就在心里立了誓的,此生唯这位弟妹马首是瞻,绝不辜负,如今,这份决心更加坚定。 吃完饭回去,这许多的人一起坐公交回去。 钟晓晓带着女儿、林清屏带着志远,走在前面,先进了家门。 顾钧成慢吞吞地,在离林清屏几米远的身后游移,脚步也是进进退退,很不干脆。 最终,站在了二妹那套房子院门外,而何前程几个正准备进去。 “顾团,你怎么又来了呢?”何前程眼竟是嫌弃。 顾钧成:…… 他“嘶”了一声,“好啊,你们几个就是这样对我的?” “不是!”何前程都快愁死了,“我说你怎么还没把弟妹哄好呢?你要再这样,我可就要替弟妹出气了!” 何前程身后,申海和卫中华也站了出来,一脸愤然。 顾钧成气笑了,“你们可以啊!立场很坚定!态度很坚决!是要一起上吗?给林清屏出气?” “你可真是,你到底知不知道弟妹有多好?”何前程神色激动,眼眶里还有未曾退去的红。 何前程把林清屏今天跟他讲的事,说给顾钧成听。 顾钧成听着,倒是与有荣焉,脸上也有隐隐得色,“她是这样的人,善良,大气,讲义气,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 他每说一个优点,就看见何前程他们几个眼睛里的怨气多了几分。 给他吓得都说不下去了,“我哪里说错了不成?” 卫中华哼了一声,“既然嫂子这么好,你怎么还和她吵架呢?” 得,在这个车轱辘话里转不出来了。 何前程却眼神深幽地看着他,“弟妹的确好,你说的这些有点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好,她还要更好!但是,她这份好,为什么会落在我们身上?你想过没有?” 顾钧成点点头,“她说过,她崇敬你们,也崇敬军人。” 卫中华也愁得很,“哥啊,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啊!” “我?”顾钧成愣住了。 “哎,真是的,就你这样的,我都不理解,为什么我们都单身,你却找到了媳妇儿!还是嫂子这么好的媳妇儿!”卫中华简直无语。 自打顾钧成回来,钟晓晓身为灯泡的自觉就蹭蹭上涨,一进屋就带着女儿赶紧洗澡,然后和林清屏道晚安,睡觉,把空间留给顾钧成和林清屏。 顾钧成敲门的时候,钟晓晓刚好回房间,林清屏在楼下收拾东西,没搭理敲门人。 “林清屏?”他在外面喊。 林清屏皱眉,起身把门开了一条缝,却用身体挡着,不让他进来。 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凝视着她,有一些夸赞的话他不曾在何前程面前说,也不会跟人说,那就是:她很美。 朦胧灯光里的她,皮肤如牛乳般白皙,一双灵动的杏眼,此刻正含嗔瞪着他,似怒非怒,愈加美得心惊动魄。 “他们,把我赶出来了,我无处可去。”他站在她对面,卖着惨。 林清屏一点点给他数,“少给我装可怜,宾馆、你姐家、你学校、再不济还有火车站的椅子,哪里不能睡觉?”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轻柔的语气,“我后天就要走了。” 林清屏一愣。 “我和志远睡就是了。” 夜空下,他目色如星,橘黄的灯光倒映在他眼里,却是比冷凉遥远的星星,多了一份暖意。 林清屏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子,却没有随手把门关上。 他微微一笑,进门。 终于是进来了,太不容易。 “林清屏。”他轻声叫她的名字。 林清屏回眸,“干嘛?人家都睡了,别闹了啊。” “不闹。”他轻道,“我只是想说,林清屏,你真的……我以你为傲。” “那是。”林清屏毫不客气,“我这么优秀!” 说完,她又道,“但是,我优秀是我的事,跟你可没有关系,我不是你的什么附属品,我是我自己,我要你以我为傲干嘛?” 顾钧成只用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她,而后失笑。 “笑什么?你有什么不满?”林清屏道,“我这个人,爱黄金没错,但我自己并非一块金子,谁都能贴脸上去!” 说完,她便飞快上楼了。 顾钧成看着她轻盈的背影,一直消失在她房间里。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屏就带着王平安去医院了,陪着同去的还有何前程和顾钧成。 助听器这个东西对当时的人来说还是个新东西,配的过程还挺复杂,还要做检测,但好在很顺利,经过检测,王平安是适合佩戴的,于是,王平安听见了久违的声音。 医生说要不断去适应,这期间还要多次返回医院进行调试。 这些都不是问题,激动的光在他王平安眼里闪动时,也带出了泪花,对着林清屏,手足无措地表示感谢。 此时时间尚早,武天娇今天还约了她,去马场骑马。 因林清屏今天要来医院,所以并没有约定时间,武天娇说今天一天都会在那边,让她事情结束后过去就是了。 何前程便带着王平安在医院门口和林清屏告别,他们回去,而顾钧成和她去马场。 关于武天娇邀请的是林清屏,而不是顾钧成这件事,顾钧成回应:武天平也在,我去找他。 林清屏只能说,“某个人的脸皮啊……” 顾钧成稳稳当当,“你要量量吗?” 所以难怪后来的人说,真诚是必杀技! 两人到马场时,武天娇刚好骑了几圈回来,跳下马,来迎接林清屏,当然也迎接顾钧成。 “武天平呢?”林清屏故意问。 “他?在家呢!回来天天守着媳妇儿和孩子。”武天娇对这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第一”的弟弟无话可说。 林清屏就哼哼了两声。 “怎么?”武天娇可不懂她这个暗语的意思。 只有顾钧成懂,但顾钧成气定神闲,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所以说,人的脸皮都是练出来的! “天娇,没什么,教我骑马吧!”这是上辈子林清屏没有玩过的运动。 “好!我们先去挑一匹马。”武天娇道。 “我带她去吧。”顾钧成忽然道。 武天娇连连点头,“对,叫他带你去也行,他们比我更懂。” 林清屏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迎接她的始终是顾钧成平静的,甚至带着点笑意的眸子。 林清屏不会选马,牛倒是会挑,她看着每一匹都差不多,忍不住道,“选匹帅的吧。” “马还要选帅的?”顾钧成很是不以为然。 “不然呢?长得好看的,看着它的脸,它冲我喷鼻子尥蹶子,我都不会生气。” 顾钧成看着她:???所以这话的意思是……? “成子哥!” 两人正说着话,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 陈夏。 第329章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顾钧成整个人僵在那里。 林清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去叙叙旧吧!” 说着,林清屏指着挑中的马,对教练说,“就这个吧,我去换衣服。” 顾钧成:…… 等林清屏换了骑马的衣服出来,顾钧成站在更衣室门口,看着外面,眉头皱着。 “怎么了?”林清屏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再往外一看,看见陈夏在那骑马,忍不住笑道,“咦,你没去聊聊啊?” 顾钧成瞪着她,眼里全是气闷。 林清屏再一看,陈夏跳下马,去了旁边的休息室,和一个男的一起进去的,只是,一晃之下,没能看得清那个男人的长相。 林清屏好像找到了乐趣似的,眼里含着笑,会意地点头,“原来如此啊……别气别气,天涯何处无芳草!” 好的,顾钧成的眼神更气了,“林清屏!” “我骑马去了,再见!”林清屏没等顾钧成说完就走了,并且示意教练带她骑马。 林清屏第一次骑马,不敢放开,骑得小心谨慎的,人又较真,还真的全心全意学起来。 午饭就是在马场吃的,吃完武天娇是安排休息一下的,然后三点半就约了人在这里谈开厂的事,林清屏不休息,她对骑马真心感兴趣,叫上教练又出去骑,三点半开完会,又出来骑了一会儿,总算能让教练放手让她慢慢跑了。 她这劲儿,连武天娇都服了。 只是骑完回去,她才发觉不对劲,大腿内侧很痛,应该是骑太狠了。 她不好意思吭声,打了个车,回到家里。 当然,和她一起的,还是有顾钧成。 林清屏越走越痛,也没那个精力跟他斗了,到了家就去洗澡,脱了才发现,大腿内侧两边果然都刮破了。 她是咬着牙洗完澡的,因为磨破的地方,被水一冲,简直痛得她龇牙咧嘴。 回到房间,找了药膏来涂,还贴了纱布隔着,才感觉好了些。 等到能自如行走了,她才下楼。 楼下,志远正趴在桌上看书呢,钟晓晓今天居然还没回来,而顾钧成则坐在床边,看起来心事重重。 反正,顾钧成今天一整天都不高兴,林清屏早发现了。 林清屏慢慢走过去,顺手把桌上的瓜子也拎过去了,往他面前的小桌上一放,自己在他对面坐下,捏起一颗瓜子磕了磕,十分八卦的眼神,“顾钧成,你这……好像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怎么样啊?” 顾钧成瞪着他,紧抿了唇,绝对在生闷气就是了。 林清屏把瓜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要不要?” 顾钧成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这到底是什么反应?为什么跟村口看热闹的一样? 林清屏想了想,“可能你这时候更需要借酒消愁,要不,我跟你整点,你跟你的兄弟们去喝点?” “林清屏!”顾钧成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要在我出发前把我气死?” “啧……”林清屏叹道,“顾钧成,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好不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的过客,你就忘了吧,会有更好的人来爱你……” “林清屏!你再说一句试试?” 林清屏吃了颗瓜子,对上他那张紧绷的脸,委屈的,“我这是开解你呢,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顾钧成冷笑了,“开解?你还真是大度啊。林清屏,我来理理你的思路,你觉得你丈夫念着另外的女人,所以,作为妻子,你可以和丈夫心平气和讨论这个问题,还开解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林清屏听了摆摆手,“别的都对,有一点不对,不是丈夫,是前夫。” “林清屏!”顾钧成喊出了出早操时喊口号的气势,豁地站起来,“你再说下去,收获的不是前夫,会是亡夫!我迟早被你气死!” 林清屏真的不喜欢听这个字,已经成生理本能了,皱眉道,“不要随便……” “放心!我在外面死不了,除非被你气!”他转身就去洗澡了。 本来已经捧着书回房间的志远,又溜了出来,小声跟他妈说,“妈,我怎么觉得,顾爸被你越劝越生气?你是不是劝反了方向了?” 她当然知道他生气,这不是,生气的滋味不好受,总不能她一个人受嘛? “乖,志远。”她摸摸志远的头,“去楼上帮我把毛线和毛衣针拿下来,拿一团就行。” 志远不理解大人之间的事,简直充满了好奇,可是,也不得不听他妈的话,上楼去拿东西。 “睡觉去吧,怎么晓晓阿姨今天还没回来?”林清屏拿着毛线开始起针。 “哦,叔叔们都还没回来呢,可能有什么活动。” 林清屏一听钟晓晓和他们一起,就放心了,让志远去睡觉。 顾钧成洗了澡出来,林清屏已经把毛衣起好针了,且已经织了两圈。 顾钧成走过来,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你别晃了行不行?挡着我光,我都看不见针法了。”林清屏抱怨道。 顾钧成便在她身边坐下,把那团碍眼的毛线球一扔,“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林清屏,你感受挺深刻啊!总结得很到位。” “嗯哼。”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随便敷衍一下。 “所以,你就是这样的?原来的花不要了?找到新的芳草了?”他盯着她问。 “顾钧成,你烦不烦?你也说了,原来的花,花都有花季的,开过了之后就是残花败柳,还有什么好看的?不好看还留着干什么……啊……” 林清屏被拧住了下巴,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顾钧成强行逼她看着自己,“我?是残花败柳?” 林清屏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憋不住,努力了好一会儿,终于破功,噗嗤笑了出来。 笑场不好!绝对不行! 林清屏把他一推,自己拔腿就往楼上跑。 但一时情急,刚刚坐着又挺舒服的,竟然忘记了自己腿上有伤,突然的发力,两腿间再次痛了起来。 她忍着没吭声。 身后的顾钧成却看见了沙发上她留下的毛衣,已经织成一个圈圈了。 他把那圈圈拿出来比划了一下,发现小得直能套住了他的头,根本不可能套在身上。 他皱眉一思索,再看看志远房间,忍不住喜上眉梢,“林清屏,你这是给志远织的吧?” 林清屏不想回答他,因为,这会儿腿间真的很痛,钻心地痛。 顾钧成则盯着她上楼的背影,她穿一套白色丝质的睡衣,这会儿睡裤腿上内侧部分已经被染红了。 他还在脑子里转了个弯,想过会不会是生理血,但立马否定:不可能!位置不对! “林清屏,你受伤了?”他疾步跟上去,一脚踏四级台阶,几步就追上了她,把她抱了起来,直接抱进了房间。 “我没事啊,我只是……” 她话没说完,顾钧成就一脚把门踢得关上,然后一用力,她整个裤子被扯掉了…… 第330章 疼不疼? 林清屏第一反应就是遮挡和抵抗。 “我看看!这都成这样了!我是那样禽兽不如的人吗?”他抓着她的手,看着她伤处,然后皱着眉,语气里透着无奈,“林清屏,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疼不疼?” “不动就不疼。”她实话实说,就这么躺着,不摩擦还是不疼的。 “还嘴硬。”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皮肤很白,灯光下更是亮得晃眼,从前毫无瑕疵的时候是他熟悉的,但此时此刻,磨得通红,两边各破掉一大块皮,露出肉来了,看着都触目惊心。 她自己有处理,但纱布蹭掉了,那药涂在上面,更加显得伤处狰狞,最重要的是,因为纱布移动,胶布贴在伤口上了…… 怎么会不痛!? 此外,整个大腿内侧都隐隐透出青色来,这到了明天,铁定要紫! “躺着别动!”他带着命令的语气,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林清屏身后靠着软软的被子,这儿倒是没觉得痛。 但是,这样躺着,很不好看啊,万一钟晓晓回来,小孩儿闯进来,多尴尬? 她想着,还是得坐起来,拿个东西盖一下。 她想去拿床尾那床毯子,双手撑着床起来,再伸手去够,然而,手刚一伸出去,门开了,顾钧成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 进门第一眼就看到她没好好躺着! “林清屏!”他把手里东西放下,扶着她肩膀让她躺回去,“你受伤了也不老实,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老实一点?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林清屏真的觉得他夸张了。 没错,她今天的确受了点伤,而且也确实挺疼的,但这点伤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吧?不说别人,就他自己,哪一次伤不是九死一生回来的? 所以,至于这么夸张吗? 他轻轻把她松动的纱布揭掉,每揭一点点,问她一句,“疼不疼?” 肯定疼啊! 但是她忍着不说。 直到他问了快十遍,她终于忍不住了,哼道,“你快点行不行?长痛不如短痛!” 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揭,才是折磨呢! 顾钧成:…… 手下一个用力,把纱布连胶布一起撕了下来,疼得林清屏直咧嘴,实在没能忍住,倒是没有吭声,可是泪花飙出来了。 “好了,没事没事,马上不痛了。”他轻轻给她吹着伤口,难得的说话终于不是喊口号的声量,柔和得很。 眼看她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狰狞,知道她缓下来了,“我开始处理了,可能有点疼,忍一忍。” “还处理呢?就这样吧,我不想弄了……”她指着自己的伤处,“这不是还有药吗?” “全部沾掉了!这里,还有这里,胶布又拉扯开了不少,得重新弄。”他先在手上抹了不知什么药油,“你可真能干啊,林清屏,独立女性是吗?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是把全部天都顶起来了!伤成这样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真行!” 说着“你真行”就下手了,没碰她伤口,只在她大腿其它泛青的地方揉。 揉的时候,想把药油揉进去,下手就有点重,林清屏再度喊起来,“痛,痛死了,别揉了,顾钧成,你别揉了……” 顾钧成根本不理她,继续揉。 渐渐的,林清屏觉得腿上皮肤热了起来,可能是麻木了,疼痛的感觉也没那么明显了,但鼻尖、眼眶、眼尾,都疼红了,眼里更是显得泪光盈盈。 “现在知道疼了,下午骑马的时候怎么……”顾钧成本来是要训斥她的,抬头看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闭了嘴,继续拿药和纱布。 先给她在破皮处重新清洗和消毒,药水刺激着伤口,林清屏疼得直接去掐顾钧成胳膊了。 “你是故意的吗?”林清屏觉得,这可比自己处理的时候痛多了! 顾钧成没理她,任她掐,这回动作很麻利,很快给她清洗完毕,而后涂上药,最后,用纱布给她把伤口包住,再用医用胶布缠着她的腿,缠了好几圈,固定住纱布。 “好了,这下纱布不会乱动了。”他俯身,抬起她的头,把她枕着的被子拿出来,展开,给她盖在腿上,再扶着她躺下,“现在看看,还疼不?” 林清屏之前疼得整张脸五官都皱在一起,这会儿的确是舒服了,但眼角的泪痕还在。 她也不吭声,只觉得头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十分舒服。 顾钧成又叮嘱她,“天气热,这纱布不能一直包着,不然不透气,还会感染,等差不多的时候就拆了,在家躺着好好休息,让伤口透气,别为了出去奔波,就一直包着纱布。” 她把被子拉了拉,低垂着眼,没吭声。 “生气呢?弄疼你了?”他用手指擦了擦她眼角淡淡的湿痕,“我哪是故意弄疼你的呢?你那伤口,必须得消毒啊!我说的话,你记住没?” 眼看林清屏就要把被子拉到头顶盖住脸了,他一把给她扒拉下来,“这么大热天的,不热啊?” 他按着被子,“我明天早上就出发了,你自己要记住我说的话,伤口不能捂住,要在家多休息,没好之前,不要出去,免得再蹭破皮……” 第331章 你放心 林清屏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顾钧成也看不明白此时此刻的她在想什么。没有了平日里和他针锋相对的戾气,眼睫周围还有刚刚痛出眼泪来的痕迹,这么靠在枕头上,乖是不可能乖的,但是难得的柔软,大概只是因为今天骑马累狠了,也痛狠了。 他说的那些话,他相信她都听进去了,只是不想搭理他。 “好好休息吧,我下去和志远睡。”他捧着她的脸,大拇指在她眼角蹭了蹭,没有再蹭到湿意了,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还委屈得很。 他心中微叹,没有马上走。 直到她忽然瓮声瓮气说,“我要睡觉了,你下去吧。”还用手来扒拉他的手。 “那好,我下去了,明早我一早就出发,可能不上来吵你了。”他捧着她的脸没有松手。 “嗯。”她低低的一声。 习惯了总是跟他闹,总是不理他,突然这样不吵不闹的,倒有些不习惯了,捧着她的脸手,迟迟放不下来。 “下次再回来应该是开学的时候,最后一年我不会有很多时间待在学校,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毕业后的事。” “林清屏……”他欲言又止,捧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眸。 她弯弯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皮甚至有一些红肿,鼻尖也泛着淡淡的红。 他内心低叹,忍不住俯下身去。 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他停了停,等着她,看她会不会抽过来一巴掌。 但是没有,应该是今天着实太累了。 他便继续下去,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用力吸了一下,才感觉到她的手搭在他肩上,好像在推他。 “好了,我下去了。”他匆匆放开她,起身,头也不回地下楼,顺带着帮她把门关上了。 林清屏躺着不动,很疲惫,也有些晕,唇上是他碾过后麻麻的感觉,枕头太柔软了,有点在云端的感觉,听见外面钟晓晓的女儿叫他“叔叔”的声音,钟晓晓回来了。 至于他回了小朋友一句什么,她没听清。 而后,便是钟晓晓和小朋友轻手轻脚上楼的声音,几分钟后,她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但顾钧成已经走了。 在她枕头边上留下一封信。 哼,说好的不来吵她的呢? 林清屏展开信,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没错啊!但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顾钧成: 没错!他开头的称呼是顾钧成! 他自己写给他自己的信吗? 顾钧成: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 落款:林清屏。 什么玩意儿啊? 以她的名义给他写信? 真逗啊你,顾钧成!她捏着信,无语极了。 顾钧成走后,她确实在家老老实实待了几天,养腿,倒不是她真的十分听话,而是,她深深懂得一个道理: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她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很多很多的事,都要在这一年安排好,就连她休息这几天,她不出去忙,也是把卫中华和王平安叫到家里,坐着教他们烘焙的事。 这天,正在看卫中华裱花,有人来敲门了。 竟然是程厂长一家人。 林清屏大喜,赶紧将他们迎进来,并且介绍给卫中华和王平安认识。 程厂长正好看到卫中华裱的花,眼里都是欣赏。 他作为厂长,平时出去学习开会,还是见过些世面的,只觉得,这裱花的审美,领先她见过的同行很多很多。 程厂长来,林清屏对蛋糕店的信心又足了一些。 “我们决定来,而且,是打算过来长期定居了,所以,处理家里的事花了些时间,现在看来,来晚了一些,我会努力跟上进度的。”程厂长说得很诚恳,他们中年人,家中还有老人,要离开故土定居,样样都要安顿好。 “放心,肯定没问题的。”林清屏看着跟在程厂长身边的程沅沅,见她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是人的精气神还在,也许没有完全走出往事,但既然远离家乡,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只愿她这一生,平安幸福。 林清屏原本打算给程厂长也安排住处的,但程厂长说不用了,他已经在首都租好落脚的地方,安顿好了才过来的。 林清屏便不再客气,程厂长也二话不说,第二天就上岗了,和何前程他们一起盯装修,学技术,和林清屏学管理。 而林清屏跟武天娇的美妆护肤实验室也在如火如荼地研究,这个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武天娇甚至还请了几个本就在这个行业从事研究的技术人员,加班加点进行分析改进。 再者,就是和梅丽合开的工厂,她不知道自己在服装这个行业能走多远,因为她毕竟是业余的,之前的成功是吃的重生的红利,随着这个行业发展得越快,专业人士越来越多,她不一定还能撑下去,她得和梅丽谈谈,聊聊未来。 至于瑞祥服装厂,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再继续了。 但好在小琴考上了她梦寐以求的服装学院,还有一年时间,不知道小琴能不能接下这个棒。 所以,暑假这剩下的一个月,她真的是忙得脚不沾地,连武天娇都说她,“你像是要在这一个月里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似的!我都吃不消了!” 天天被林清屏拉着开会,哪里吃得消? 八月底。 小琴从老家县城来到首都,先来的林清屏家,给林清屏带来老家的土特产。 林清屏热情地招待了她,第二天送她去学校。 紧接着,顾有莲和小麦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杜根,这两个月南下,顾有莲看起来瘦了一大圈。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林清屏就觉得他们不对劲。 顾有莲全程都冷着杜根,而杜根则明显在讨好顾有莲,给她盛饭、夹菜、盛汤,顾有莲吃完饭,他还接了碗,帮她放碗。 要知道,顾有莲他们两口子结婚以来,其实是顾有莲宠杜根多,只要顾有莲在,是不会让杜根干家务活的。 但是,这两人明显也不打算跟她说什么,吃过饭,就带着小麦,和她道别,回自己家去了。 小麦看起来都是郁郁寡欢的,被她娘牵着,还回头看了一眼林清屏。 事后,林清屏把志远招来了,问志远,小麦有没有同他说什么。 志远摇头,“我给她吃好吃的,她都没有开心。” 林清屏陷入沉思,想起暑假开始的时候,顾有莲提过的,把小麦暂时送回来一事…… 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顾有莲和杜根两地分居,但是,实际上杜根经常会过来,间隔少则六七天,多则十几天,因为杜根在厂里主管营销,要到处跑业务,一年到头几乎都在外面跑,所以来首都和顾有莲相聚的机会是非常多的。 但是,一般就待个一两天就走了,然而,这一次,四天过去,小麦小学开学了,林清屏都返校了,杜根还在这里。 志远始终没能小麦嘴里打听出来什么事,而杜根和顾有莲看起来很不和睦,林清屏正在犹豫,要不要找个机会和顾有莲好好谈谈,事儿就主动找来了。 杜根的爹和娘来了,住进了顾有莲家里。 林清屏可是知道的,杜根家这对父母不是好惹的,于是不放心住校了,天天回家,只怕有个什么动静。 也不便直接插手杜家的事,林清屏只能暗暗观察。 听赵大姐说,顾有莲这两天回去得很早,中午也回去,怕是家里事多。 能有什么事? 这天,她借着给顾有莲送东西,去顾有莲家里看,结果,看见顾有莲在洗衣服,一大盆子,肯定不仅仅是她和小麦的,一看,果然,那些衣服明显就是杜家父母的。 “瓶子……”顾有莲擦着手来迎她。 林清屏瞟了一眼这个家,杜家二老在看电视,看得乐呵呵的,面前摆了一堆吃的,林清屏来了,两个人也不说是亲戚,打一声招呼。 “我给你送点儿水果来。”林清屏把水果往桌上一放,也放弃了打招呼的想法,算了,反正本来关系就闹僵了的。 顾有莲猜到林清屏的意图,借口送她,牵着她往门外去。 林清屏瞪着顾有莲,她什么时候说她要走了? 但顾有莲不顾她的眼神,牵着她就往外走。 林清屏只好抓着她在院子里问话,“你到底怎么回事?” 顾有莲有些躲闪,“没什么,这不,杜根爹娘来了,我中午晚上给他们做个饭。” “做完饭还给他们洗衣服?他们并没有到老得动不了的年纪!”林清屏气道。 顾有莲叹了口气,“反正也只是来住一段时间,看在杜根的面子上,孝顺一点吧。” “你可真是……”林清屏觉得自己在做恶人了,再说下去跟挑拨是非的没有区别,“你和杜根到底又怎么了?吵架了?” “一点小事。”顾有莲强笑,“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呢?” 既然顾有莲这么说,林清屏就接不下去了。 两人在外面说话,屋子里看电视的杜家父母却喊起来了,“小麦,小麦!给我倒杯水来。” 小麦正在屋里写作业,听见声音,赶紧放下笔跑出来。 这个时候没有饮水机,也没有净水器,喝的水都是自来水烧开再放凉的,晚上顾有莲才烧了一壶,拿个大茶缸子装着,这会儿不烫了,但还有温温的热。 小麦慌里慌张的,接了一杯水就去递给她奶奶。 结果,杜根娘接过来一喝,一口水就喷在小麦脸上,随即,伸手在小麦身上用力一掐,“死丫头!大热的天,给我倒开水喝!你要烫死我啊!” 小麦疼得眼泪一下出来了,“没有,不是开水……啊——” 随着小麦一声尖叫,头发被杜根娘揪住了。 “还敢顶嘴?谁教你顶嘴的?你那个生不出儿子的娘吗?”杜根娘抓着小麦的头发用力摇,“你个赔钱货!还有脸顶嘴!长大跟你妈一样不会下蛋!” 小麦的头发被扯得生疼,眼泪哗哗地流,却不敢哭出声来。 杜根娘手一松,将小麦用力一推,推到了地上,还指着她恶狠狠警告,“不准跟你娘说,你要敢告状,我就让你爹不要你娘!把你娘赶出家门!” 杜根娘一边骂,一边扯着手指上缠着的头发,就是刚刚揪小麦头发时揪脱掉的,全沾她手上了。 她嫌弃地把头发扔进垃圾桶。 门外响起脚步声,杜根娘凶道,“还不快起来?想装样子给你娘看吗?小心我……” 杜根娘还没说完,小麦就一下子爬起来了,捂着头,跑回了自己房间。 外面响起顾有莲的声音,“小麦?小麦?” “娘,我写作业呢!”小麦慌忙把头发整理整齐,把眼泪擦干净。 “哦,你要不先洗澡?娘把衣服一起洗了?”顾有莲问道。 “好,我就来。”小麦从柜子里拿了衣服,开门出去,已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小麦自从上一年级,就是自己洗澡了。 浴室里,小麦脱下衣服,看见自己大腿和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全是奶奶掐的。 她打开水龙头,水哗哗从头顶的管子流出来。 这是她舅给她家做的洗澡的,洗起来很舒服,不像在老家的时候,妈妈要用灶烧水,再用盆子接着洗。 她伸出手去试水温,手掌里却突然钻心的疼。 她一看,是刚才摔倒在地上时,不小心按到地上的核桃壳,破皮了。 她站在水里,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水流从她头顶流下来,流过她满脸,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眼泪。 她一直都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她,娘把她带到首都来和舅妈一起生活,和志远一起上学,不知道该多开心。 可是,一切,从这个暑假开始都变了。 在爹厂里的时候,她爹和娘天天吵架,吵完娘就哭。 现在,爷爷奶奶又到首都家里来了,使唤娘做这做那,还使唤她,更在娘看不见的时候打她,掐她,还都掐在衣服盖着的地方…… 奶奶不准她告诉娘,威胁她:如果她告诉娘了,就要跟爹说,不要娘了…… 那娘得多伤心啊…… 小麦才二年级,不住地该怎么办,天天挨打吗?爹说爷爷奶奶住一阵就回去了,那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奶奶打人真的好痛好痛…… 她顺着流水洗头,手在后脑勺一揉,又触发一阵专心的疼。 哦,她差点忘了,这是昨天奶奶抓着她头往墙上撞撞出来的,鼓着好大一个包呢,藏在头发里…… 小麦不敢哭出声,用力咬着嘴唇,小小的呜咽声淹没在哗哗的水声里。 第332章 不再是他 夜晚。 顾有莲洗了两大盆衣服,正在院子里晾,杜根回来了。 杜根已经当了好几年的副厂长,又走南闯北的,眉目间刻上了阅历和自信,举手投足也隐隐有了成功男人成熟的气质,早已不是当年老家村子里被人瞧不起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闲汉。 他甚至把自己名字都改了,杜根太土,改成了杜庚。 顾有莲觉得,也许在他改名叫杜庚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不是当年她满脑子热血喜欢上的人了。 杜根走过来,帮她晾,一边跟她说,“今天去每个商场去了看了看柜台反馈。” 像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一天都不在家。 顾有莲没搭理他,当然,也没有怀疑他什么,在首都,他确实也不能去哪。 晾好了衣服,杜根又帮她把盆子放好,跟着顾有莲进屋去了。 他一进去,杜家爹娘马上变了样子,尤其是他娘,站起来就笑,“一起回来了?来来来,莲子,辛苦了,坐下来歇会,忙了一整天了,来,娘给你留的西瓜。” 杜根娘把她吃得不像样子的西瓜盘给她。 “不用了,我不吃,我先睡觉了。”顾有莲尽量挤出一个笑,回了房间。 装样子。 她婆婆在杜根面前装样子,她也在杜根面前装样子,其实彼此心里都恨透了对方。 顾有莲先去看小麦,发现已经锁门,叫了几声后,里面没人回应,她猜测孩子已经睡了,自己也回了房间。 一天劳累,躺下来休息,心里是苦涩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熬一熬就过去了。 一会儿之后,杜根也进来了,洗过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的。 “我自己的衣服我已经洗了。”他对她说。 好像在显摆着对她很体贴。 顾有莲也没吭声。 两个人躺在床上,空气有些闷热。 杜根爬起来去把风扇打开了,也没改变空气憋闷的感觉。 他知道是什么原因。 躺了一会儿之后,杜根试探着伸手过去。 顾有莲没有明显反对的意思,杜根就翻身上去了。 然而,在他亲下去的时候,刚刚碰到顾有莲,顾有莲就猛地把他推开,翻身趴在床沿呕吐起来。 他很是挫败,躺回去,微微喘息。 顾有莲什么也没吐出来,顺势侧身睡了。 “莲子。”杜根开始说话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你说的吗?日子还是要过的,莲子,我心里始终是你。” 顾有莲侧躺着,眼泪噗噜噜直落,哽道,“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还接受不了……我一想到你跟她也做过这样的事……” “莲子!”杜根抱住了她,“怎么又哭了呢?说好了再也不哭呢?我真的就是……喝醉了,我这里,从来都是你,没有别人。” 杜根牵着她的手,来到自己心口的位置。 “睡吧。”顾有莲的反应并不热烈。 如果不是还相信杜根心里只有她,她也不会愿意忍受这样的窝囊气。 杜根是她挑的,这些年,她和杜根一路走来,从穷苦,到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他们都在首都安家有房子了,生活充满希望,还会有什么烦恼?苦日子他们都一起甜甜蜜蜜地过去了,往后的日子不会越来越好吗? 谁知道,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次暑假她去杜根那里,发现了杜根的不对劲,杜根的屋子里竟然有长头发、有不是她的雪花膏,她存了心思,而后,会在隐秘的地方,比如床单底下,抽屉的旮旯里,冒出来女人的贴身小裤和内衣,都不是她的。 这是知道她要来,故意让她知道的吧? 她质问杜根,杜根狡辩几次后,被她步步逼得无法撒谎,终于承认,在一次醉酒后跟丽芬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丽芬,那个她婆婆送到首都,就看上顾钧成,给她惹麻烦的人,并不是杜根的亲表妹,不知是哪里来的七拐八拐的亲戚,根本就不是亲戚! 在首都惹事以后,就被送走了,但顾有莲万万没想到,居然躲到杜根厂里来了。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丽芬,真是致力于第三者插足,没有在瓶子和成子之间捣成乱,却把她和杜根的婚姻搅成一团浑水。 事情暴露,杜根在她面前哭过,保证过,甚至于,下跪过。 求她原谅,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一时糊涂。 顾有莲一颗心真的碎了又碎,可是,要将自己深深喜欢过的人,要将她和杜根奋斗出来的幸福日子拱手让人,她也是不甘心的。 于是,在痛苦的挣扎中,她接受了杜根的保证书,答应原谅他,和他从头来过。 只是,这个过程真的太痛苦了,原本打算把女儿送回来的,但后来一想,有女儿在,两人之间的尴尬也有个调节,不然,她一个人面对杜根,真的做不到冷静。 但尽管如此,这两个月她几乎都是以泪洗面,也没办法强迫自己和杜根笑脸相对。 更没办法接受和他再行夫妻之事。 他们俩之间,陷入僵局。 杜根倒是一直在讨好她,不管是言语还是行动,都在求她原谅,但她真的,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只要杜根靠近她,她就会想到杜根曾经也跟另一个女人做过这样那样的事,就会恶心无比。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是,她克服不了。 杜根又握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想往后缩,被杜根握得紧紧的。 “莲子,我知道你一时半会过不去这个坎,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慢慢等你原谅我。” 杜根的声音在黑暗中说。 顾有莲只是无声地流着泪,好像,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但愿有一天,她心里的痛能减轻一些。 而且,杜根跟丽芬也真的断了。 事情败露后,杜根就把丽芬从厂里开除,并且送回老家了。 那就这样吧…… 一辈子还很长,慢慢熬。 “你什么时候回厂里?”顾有莲在黑暗中问。 “暂时不回,陪你一段时间。”杜根握着她的手,“工人还有休假呢,我拼了这好几年也没好好休息,就当把攒好几年的探亲假一起休了,我和梅厂长说过了。” “明天你有时间不?你来首都这么久还没去过长城吧?我们去爬长城?就我们两个人。”杜根又说。 “嗯。”顾有莲答应了。既然想要好好过,就不能总这样别扭,她也想慢慢走出这一步。 第二天,杜根一大早就出去了,带小麦吃早餐,送小麦上学,顺带着去买一家人的早餐回来。 他的意思是,昨天晚上顾有莲常常睡不好,要让她多睡一会儿。 但顾有莲没有等来杜根的早餐。 他早上七点多就出去了,家里一直等到九点,他还没回来。 他娘已经在摔东西了,没早餐吃。 “娘,我去煮点面条吧。”顾有莲说。 “谁要吃面条?肚子快饿扁了还吃面条!”杜根娘在那发脾气,拿根棍子把茶几敲得咚咚直响,“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懒婆娘!我们当儿媳妇那个时候,如果睡到这个时候起床,是要在婆婆面前下跪的!” 顾有莲忍住了,“那我去做饭。” 杜根爹见她进厨房了,才小声和杜根娘说,“你对她稍微客气点,现在你儿子求着她呢,等她告个状,你儿子又要赶你回家。” “赶我回家?”杜根娘晃了晃脑袋,很是得意,“谁求谁啊?她现在是求着我儿子要她!你忘了她以前怎么脾气不好了?现在,被根儿拿捏得死死的,再不好好伺候我们,根儿就不要她了!把她从这屋子里赶出去,这房子,就归我们了!” 杜根爹听了,点着头,“说得没错,我们根儿辛辛苦苦挣的那点钱都给她了,还给她在首都买这么好的房子住,他自己住厂里职工宿舍,那屋子,是副厂长住的吗?还没乡下的房子宽敞!” “可不是嘛!这女人,现在再也不敢拿娇了吧!”杜根娘冷哼一声。 顾有莲特意多做了些饭,让杜根爹娘中午可以吃,她中午就去店里不回来了。 吃完早饭后,她还交代,“爹,娘,这些菜每样我都多炒了一点,放在厨房里,等下杜根回来,你们中午吃。” “根儿中午不回来。”杜根娘漫不经心地说。 “你怎么知道?”顾有莲诧异地问,“他出去时和你说了?” 杜根娘脸上有些慌,马上道,“对对对,他说了,他说今天要去商店里看衣服开会,对,开会。” 顾有莲微一皱眉:不是说好去爬长城? 杜根是晚上才回来的,顾有莲都睡觉了,他推门进来,带着沐浴后的潮气。 进来后,顾有莲没问他任何话,他自己主动就说了,“我突然想起,今天商场要开会,昨晚忘记了,怕来不及,送完小麦就去了,对不起啊,莲子,我们改天再去爬长城,今天也要开会。” “嗯。”顾有莲不疑有它。 第二天,武天娇到清茶首都大学店来了,说是等林清屏,聊新品。 顾有莲给她上了一份新品让她尝试,笑着说,“你们开会开完了?” “开会?”武天娇没听明白,“我从家里来,没开会呢。” 顾有莲心里一沉,“那,你们昨天开会了吗?” 第333章 有什么冲我来 当晚,杜根仍然很晚才回来。 顾有莲装作睡着,一动不动,身边,杜根轻轻躺下,没有打扰她。 第二天,顾有莲若无其事,一大早就起来把饭做好了,杜根吃完后仍然说要出去开会,并主动把小麦带出去,送她上学。 顾有莲也只是点点头,在杜根出去后,她和公婆说了一声,去店里,便也出去了。 杜根说送小麦上学,这个绝对没有假。 顾有莲抄近路,比杜根更早一步到达小学,只见杜根牵着小麦,后面跟着志远,果然来了。 杜根是看着小麦进学校的,还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而后,转身离开。 顾有莲悄然跟上。 结果,发现他既没有乘公交车,也没有往那几个商场的方向走,而是,走向了回家的方向。 回家? 顾有莲心里划着问号,盯得更紧了些。 确实是回家的路没错,但是,却没有往家里去,而是去了家附近的招待所。 顾有莲脑子里嗡的一响,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也跟了进去,听着杜根的脚步在上楼,她靠在楼梯口,甚至能看到楼梯上杜根的影子。 悄悄探出头,眼看杜根在楼梯口转弯了,她也紧跟着上去。 如此,跟到了四楼。 然后,微微探身,看见杜根停在一间房间门口敲门。 可能里面的人问了一句”谁“,杜根回答,”开门,是我。“ 而后,顾有莲便看见一双胳膊从里面伸出来,挽住了杜根的脖子。 顾有莲心中剧痛,但行动前所未有的迅捷灵敏,瞬间冲出去,并且以冲刺的速度,几秒钟两三秒的时间就冲到了房间门口,等杜根发现的时候,顾有莲已经到他面前了。 杜根第一反应就是慌张,并且迅速和挂在脖子上的人分开。 顾有莲看清了,房间里的人是丽芬…… 顾有莲此时心里满是愤怒,伤心欲绝,随着一声厉声质问“杜根,你答应过我什么”,一脚踹了出去,正中杜根身上。 杜根被踢得倒退数步。 房间里的丽芬朝顾有莲扑上来,愤愤不平,“你凭什么打人啊?你个泼妇!” 杜根见丽芬去找顾有莲麻烦,正想喝止,就见丽芬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往地上倒。 “丽芬!”杜根脸上一变,冲上前去扶,但没来得及,丽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顾有莲正诧异呢,她碰都没碰到这个女人,怎么坐地上去了? 丽芬坐在地上没起来,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看向杜根,“表哥,我肚子疼……孩子……孩子不会有事吧?” 如同晴天霹雳,顾有莲被震得眼前眩晕,差点没站稳。 杜根脸上肉眼可见的紧张,俯身就把丽芬抱了起来。 丽芬在杜根怀里,泪眼婆娑,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看着顾有莲,“姐姐,我知道你怪我,可是,你打我骂我都行,能不能不要伤害这个孩子,你这么一推我,孩子有事可怎么办……” 顾有莲只觉得一口老血,怒道,“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妹妹!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妹妹,我早打死她了!” 丽芬顿时更加委屈了,把脸埋进杜根怀里,哭泣起来,“表哥……” 杜根看着顾有莲,一脸焦急,开口竟然也是斥责,“莲子,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推丽芬干什么?” 说完,抱着丽芬就要下楼。 顾有莲气死了,回头就想跟杜根说她没有推人,但刚开口喊了一声“杜根”,就被杜根把话打断了。 “莲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气等我回来冲我来,要打要骂冲我来。”说完,杜根抱着丽芬匆匆下楼去了。 顾有莲亲眼看见,丽芬的脸搁在杜根肩膀上,冲她得意一笑。 “杜根——”顾有莲气炸了。 但杜根,宛如没听见一样,抱着丽芬离开了招待所。 顾有莲的天,塌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招待所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迷迷瞪瞪的,在街上胡乱走着,走回了家里。 进门,公婆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开着风扇,在吃一种没有核的葡萄,林清屏送来的,还说这个叫提子,是从西北过来的,很难得,还是武天娇送给瓶子的,一共没有多少,瓶子拿来给小麦吃。 现在,公婆两个人把那些提子全洗了,已经吃了一大半。 她进门的时候,正好她公公要把剩下的收起来,还说她婆婆,“还吃呢?这些留下来,叫根儿拿去给丽芬吃!她怀着我们家的根呢!” 顾有莲脑子里再次轰然一响,所以,她公婆早就知道丽芬怀孕了?也早就知道丽芬就在首都?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是傻子? 眼看她公公真的把提子都收起来,顾有莲脑子一热,冲上去就把装提子的盘子夺了过来。 “顾有莲,你发什么疯?”她婆婆骂她。 顾有莲抱着盘子,气得眼泪掉下来,“我发疯?我看你们杜家的一个个才是疯子!”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一骂到杜家,杜根爹就怒了。 “我骂错了吗?”顾有莲边哭边骂,“杜根这个不要脸的,跟人耍流氓,耍出孩子来了!你们当父母的不好好教!还要纵容他!你们杜家……简直太不要脸了!” “你顾家的家教在哪里?”杜根爹一听,暴跳如雷,“有这么跟公婆说话的吗?这就是你们顾家的家教!” “跟她废什么话!”杜根娘在一旁阴阳怪气,“生不出儿子来的赔钱货,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这日子爱过过,不爱过叫杜根跟她离婚,和丽芬结婚!丽芬肚子的,可是儿子!我喊村里的接生婆看过的!” “你们……简直不要脸!”顾有莲这几日一直在忍,想着是要和杜根好好过日子的,那就好好对他父母,私底下,也是想笼络杜根的心,可她公婆这俩黑心肠的,是笼络不好的。 杜根娘白眼一翻,“我们不要脸?你个没用的东西,既生不出儿子,也笼络不住男人,你怎么不想想,杜根为什么要和丽芬?还不是你没用!” 杜根爹也指着她,“你,把盆子放下!” “凭什么?这是瓶子给小麦吃的!”顾有莲抱紧了怀里的水果盆。 “她一个女娃配吃什么好东西?”杜根娘尖锐的声音哇哇大叫,“好东西就该紧着丽芬肚子的孩子!你给我放下!” “不放!就不放!她一个贱人,还有你们全家都是贱人!配吃什么好东西!”顾有莲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这日子也不想过了,歇斯底里地喊。 而后,便彻底激怒了杜根爹。 杜根爹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朝顾有莲砸过来,正中顾有莲额头。 顾有莲痛得一时失手,手里的水果盆掉到了地上。 杜根娘气得跑过来就骂,“造孽的,这么好的东西,我乖孙孙还没尝到,就都给洒了!” 说着就俯身要捡。 顾有莲那一刻是真的失去理智了,一股怒气在全身横冲直撞,抱着玉石俱焚的心理,照着地上那些提子猛踩,内心一个声音在呐喊:不给吃!不给吃!宁可全部踩烂也不给吃!大不了都不吃了!全都不吃了! 边踩,边疯狂流眼泪。 她婆婆还要骂她,敲她的腿,“顾有莲!你要发疯给我滚出去发!” “你们给我滚出去!”顾有莲去踢她婆婆的手,声嘶力竭地喊,“滚!都给我滚!” 脸上“啪”的一声脆响,顾有莲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整个人栽倒在地,是她公公,冲过来打了她一巴掌。 她倒在地上,爬起来,一眼看见茶几上的水果刀。 她婆婆还在那尖着嗓子喊,“反了天了!竟然叫我们滚!你给我滚出去!回来我就叫根儿和你离婚!你给我滚回顾家去!” 顾有莲憋着一口气,一把抓住茶几上的水果刀,刀尖对着她公婆,再开口,声音已经喊嘶哑了,“你们滚!这是我的家!我的地方!你们这些不知廉耻的,全都给我滚!” “什么玩意儿?这是我们老杜家的房子,你一个女人,还是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有什么脸赖在这里?赶紧给我滚!给我乖孙腾地方!”杜根娘尖着声音怒喊。 “做梦!”顾有莲握着刀子,竭尽全力喊,“滚!你们给我滚!” 杜根爹还想来抢她手里的刀,但她舞得密不透风的,一时近不了身,还被她逼得节节后退。 杜根爹娘看着疯了一样的顾有莲,有些惊惶,尤其杜根娘,唯恐被她手里的刀扎到了,一边骂疯婆子,一边往后退,直到最后退出了家门。 顾有莲把门一关,身心疲惫,眼泪瀑布一样流个不停。 她把自己关进房间,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紧缩的痛,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躺在床上,想起初初和杜根结婚时的种种,回忆和今天在招待所的画面不断重叠翻滚,心中更是痛不堪言。 杜根,杜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只是流泪,好像眼泪永远都流不干净一样。 杜根爹娘其实是有家里钥匙的,被她哄出去之后没多久,又用钥匙把门打开了,偷偷往里一看,没见她人影,冷哼一声,坐回了沙发。 尤其杜根娘,十分的不悦,坐下来便摇头晃脑地撇嘴,“说什么屁话呢!还她的房子!男人才是户主!哪有是她的房子的理!这都是我们杜家的!” 顾有莲躺了一天,没像从前那样起来给杜根爹娘做饭,但因为她发了一次疯,杜根娘有点顾忌了,没把她叫起来,自己去热了饭菜吃。 下午,杜根回来了。 杜根娘拉着他就跟他告状,顾有莲是如何凶狠,拿着刀要杀她和他爹。 “你们惹她了?”杜根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她是什么人?还惹不得了?”杜根爹一听这话就生气了,“我是你们爹!” 杜根心烦意乱,没理他们,径直往房间走,他娘还要拽着他讲房子的事,被他袖子一甩,给甩掉了。 杜根进了房间,看见顾有莲侧躺着的身体,背朝着门。 他走进去,绕到顾有莲面前,蹲下来,刚要说话,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刀竖在了他面前。 他惊得一屁股坐地上,“莲子,你干什么呢?” “不活了!大家都不活了!”顾有莲脸上干干的,是哭了一整天黏在脸上的泪痕。 杜根痛苦地看着她,“莲子,别说傻话。” “我没说傻话,如果我要走,我肯定把你带走!”顾有莲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 杜根闭了闭眼,“莲子,你不想想小麦吗?” 小麦…… 提起女儿,顾有莲再度流泪,女儿是她心里唯一的软肋。 她哭起来,心里再次酸痛不已。 “你想过小麦吗?你跟别人鬼混的时候,想过小麦吗?”顾有莲泪如雨下地问他,“你告诉我是喝醉了酒,喝醉了是什么时候?她现在怀孕了!” 顾有莲想起来又憋气又恶心,她在他身边待了两个月,难道这两个月他们在眼皮子底下还鬼混? “莲子,我要怎么跟你说……”杜根痛苦地闭上眼睛,“第一次发生的时候,我真的是喝醉了酒,后来……后来又有好几次,你来之后真的就没有了,但是,她应该早怀孕了,瞒着我,回了老家,现在三个月,才和我爹娘一起来找我。” 这段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让顾有莲觉得恶心。 她趴在床沿上,胃里翻滚,只是吐不出东西来。 “莲子……”杜根道,“她有孩子了,我不能不负责。” 顾有莲心中某个地方轰然倒塌,塌得粉碎。 “你……打算怎么负责?”她声音都是抖的,握着水果刀的手也在抖。 杜根按着她的手,好像生怕她一刀子捅过来一样,“莲子,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和你分开,我们是结发夫妻,一路同甘共苦,我怎么舍得你?我本来想的就是,这个孩子生下来,我认,让我爹娘带着就是了,也算是完成了杜家延续香火的任务。” 第334章 顾钧成,你一回来就打我 顾有莲一度怀疑是自己耳朵有问题。 生下来…… 爹娘养…… 延续香火…… 她不认识似的看着杜根。 她知道,在老家这样的思想还很严重,但是,杜根不是这样啊! 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她也曾经为不能生儿子郁闷过,当时还是杜根开解她的:新社会了,儿子女儿都一样,我们有小麦就够了,你带着她在首都上学,出息了比儿子都强。 结果现在,杜根来告诉她,要延续杜家香火。 所以,哪一个是真实的杜根? “莲子,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推丽芬干什么?” “莲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气等我回来冲我来,要打要骂冲我来。” 他今早说的话,还历历在耳。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杜根会为了维护另外一个女人而斥责她。 刺痛中心灰意冷,“杜根,你还记得不得?当初村里人瞧不起你,说你游手好闲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 杜根脸色微微一变。 他当然记得,在那个靠力气吃饭的地方和年代,他这样文弱的人就是村里瞧不起的,都嘲笑他不务正业,也嘲笑顾有莲嫁了个不中用的,甚至用房中事来嘲笑顾有莲,当她面问他行不行。 顾有莲护着他,跟人撕了个你死我活,后来,只要有人说他,她就撒泼大骂。 一个女人,恁是将他牢牢护住了。 那是他无法忘怀的感动的过去,也是他不愿意再想起的过往。 一个男人,被所有人瞧不起,在老婆的保护下过日子,连家里的力气活都是老婆在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微微皱了眉,“莲子,你对我的好,我记得,所以,我不会负你。” 顾有莲心里反而更绝望了,她流着泪冷笑,“你不会负我?所以,你是为了感激我才没有抛弃我了?你以为我是用过去的恩情来威胁你?杜根啊杜根,我只是想问问你,有人欺负你的时候,我拼了命的保护你,而你,为什么会帮着外人欺负我?” “莲子!”杜根用力叫她,皱着眉,“他怎么回事外人呢?” 顾有莲人都要痛懵了,指着自己,“她不是外人,我是外人?” “不是,我是说孩子,孩子不是外人。”杜根猜到她误会了,“莲子,我不是说丽芬,我是说孩子,他是我儿子!” “你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顾有莲想到从此她和杜根之间将有一个丽芬生的孩子,她就恶心得无法忍受,“滚吧!和你儿子一起,滚得远远的!” 杜根疲惫地看着她,“莲子,不是说好了好好过日子吗?你怎么又……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我不知道……”顾有莲很是混乱,“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原谅你,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再原谅了……” “莲子!”杜根痛苦无比地叫她。 “但是……”顾有莲恍恍惚惚地道,“如果要我原谅,至少有一点,丽芬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要处理好,这只最起码的条件。” “怎么处理?你说。”杜根忙道。 “永远不再见丽芬。”这是第一。 杜根犹豫了一下,“好。” “第二,那个孩子要打掉。” 杜根怔住了,没有再说话。 “怎么?舍不得?”顾有莲心里再度酸楚起来。 “莲子,孩子是无辜的……”杜根眼里透露着祈求。 “我也是无辜的……”顾有莲绝望地看着他,“杜根,你一直都在骗我,什么只要小麦就够了,儿子不重要,你一直在骗我,你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杜根,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允许这个孩子存在,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顾有莲话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响,房间门从外面被撞开了,杜根爹和杜根娘闯了进来。 杜根娘冲过来骂,“你个丧尽天良的小x妇,自己生不出儿子就算了,我们杜根好不容易有了后,你这个黑心的毒妇!还要打掉她,我今天,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 杜根娘话没说完,就见眼前寒光一闪。 她“啊”的一声尖叫,本来是准备冲到床上去按着顾有莲打的,顾有莲一个翻身,又拿水果刀对准了她。 “疯了!她疯了!”杜根娘尖叫。 “杜根!还不管住你婆娘!”杜根爹怒吼。 “莲子!”杜根死死抓住顾有莲手腕。 两个人在床上扭打起来。 杜根本来就没有顾有莲力气大,几番下来,竟不小心被刀割伤了手臂。 杜根痛得“嘶”了一声,血,也终于震住了顾有莲。 一呆之下,刀被杜根夺去。 杜根爹和杜根娘见刀不在顾有莲手里了,一拥而上,要来打顾有莲,杜根将顾有莲抱住,搂在怀里,他娘那些拳打脚踢都落在他身上。 一团混乱中,杜根将她抱出了房间外,一直抱出了屋子外面。 “杜根!你放开我!” 杜根没有放,手臂上仍然在渗血,“莲子,我们去接小麦,好不好?不闹了,有话好好说。” 确实,到女儿放学的时间了。 只有小麦能让顾有莲平静下来。 “莲子,你不想小麦看到爹娘闹成这样吧?” 杜根一句话,将顾有莲拿捏住了。 在院里外面拉拉扯扯的,正好林清屏回来,看见他俩,跟他们打招呼,“你们俩干啥呢?” 走得近了,看见杜根手臂上的血。 杜根把手往后一藏,笑,“切菜,不小心切到了……我们去接小麦,你就不用去了。” “那行,那我待会儿去店里,你们把孩子送店里来吧。”林清屏没有提一起吃饭,她是真的不想和杜根的爹娘一张桌吃饭。 杜根恨不得马上走,忙答应了,拉着顾有莲去学校。 小麦是和志远一起出来的,看见杜根和顾有莲,小声叫了句“爹,娘”,全然没有从前顾有莲来接时的雀跃。 顾有莲以为是近来和杜根关系不好所致,心中更加内疚,眼眶也热了起来,但在女儿面前,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平和。 她把所有不愉快都压下,笑对女儿。 把志远送去店里的路上,志远和小麦走在前面,她和杜根走在后面。 志远特意带了零花钱出来的,在路上买了一根糖葫芦,给小麦吃。 小麦拿在手里,仍然显得心事重重。 “吃吧。”志远和她说,“吃点甜甜的,心情都会好很多。” 小麦知道志远爱吃甜食,咬了第一个山楂,把剩下的给志远。 “你怎么了?”志远拿着糖葫芦,这是特意给小麦买的。 小麦摇摇头,“我换牙,我娘让我少吃糖。” 行吧,志远只能自己吃了,其实他也换牙呢。 “莲子。”杜根跟在他们身后,对身边的顾有莲小声说,“我们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要让她变成没爹的孩子呢?小麦有爹有娘才圆满,有人欺负她,也有我这个当爹的给她撑腰,我们闹得不愉快,最可怜的不是小麦吗?” 顾有莲听着,没吭声。 “至于那个孩子,你愿意,生下来就带过来一起带着,只当是你亲生的,他记忆里也只有你看是他亲妈,小麦是他亲姐,以后小麦长大了,嫁了人,还有个娘家弟弟撑腰……” 他说到这里,扭头看顾有莲反应,果然见她愤恨地看着自己,忙接着又道,“如果你不愿意,就把孩子放乡下,我爹娘有孙子带,也不会再来烦你了,至于以后,时间长了你愿意接纳他,我们两个老了也有个养老的人,如果你不愿意,就永远不和他见面就是了。” 杜根握住了顾有莲的手,“莲子,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我们说过,以后等小麦长大了,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们再给她带孩子,像现在每天接送小麦一样,接送孩子上下学。你不是说喜欢首都街上种的这些树吗?一到秋天就变得金黄,特别好看,等我们老了,每天都在这样的树下散步,好不好?” 杜根一向不擅长农活,但长了一张能哄人的嘴,不然也不会把年轻时候的顾有莲哄得心花怒放,死心塌地跟着他。 他不确定此刻顾有莲怎么想的,但顾有莲没有缩回手。 他心里微微安心,不管怎么样,哪怕进步一小步,也是进步了。 到了甜品店里,杜根原以为是把志远送到他们就走的,没想到顾有莲说,“我和小麦就在店里吃晚饭,你自己回去吧。” 现在她说什么都是好的,杜根马上同意了,自己回家去了。 林清屏想到杜根爹娘一直在首都,顾有莲肯定没吃上几顿好饭,面对那两个人,哪里吃得下? 于是,就在店里大展身手,再加上赵大姐和顾有莲帮忙,做了丰盛的一顿,吃得畅快无比,连小麦都多吃了一碗饭。 只是,吃完饭还是要去面对那些恶心的人、恶心的事。 顾有莲索性把小麦带去住首都最好的招待所去了。 她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丽芬能住招待所,她为什么不能?她还要去住首都大饭店!她现在住得起! 林清屏只当顾有莲不想看见杜根爹娘,而现在她家里已经住得满满当当,二妹家里也住着几个男人,还真不如去住首都大饭店舒服,于是倒也觉得不错,碍于杜根的面子,总不能把人赶走。 去吧去吧,母女俩松快几天,免得成天给那两个为老不尊的当保姆,斥候他们吃喝拉撒。 只有林清屏和赵大姐带着志远回家去了。 当晚,天气特别热,林清屏住楼上,又格外热一些,她开着风扇就不敢停,本来睡得好好的,半夜被热醒了,风扇不知怎么关了。 她以为是自己胡乱按,按成定时,想开灯起来再把电扇打开,结果,发现是停电了。 灯的开关按了也没反应。 这可怎么办? 她也不可能这大半夜的起来维修电路啊! 算了吧!她把被子一掀,决定忍忍,但这燥热得,哪里睡得着?良久,还是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状态,哪怕做梦,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字:热。 当她翻个身,再一次被热醒的时候,猛然觉得不对劲,楼下好像有声音! 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凝神细听,是真的有声音! 有人在走动,好像还碰到了椅子,发出轻微的响声! 林清屏一个激灵,想着这一屋子的女性和孩子,很是担忧。 她轻手轻脚起床,再开门,光着脚在楼梯上一看,真的发现一个人影…… 此人打了个手电筒,站在斗柜前,打开了抽屉在翻东西,但因为手电筒的光照着抽屉,她连这个人的背影都看不清楚,只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 但偷摸进来翻东西的,除了小偷还有谁? 她踮着脚,轻手轻脚下楼,凭着记忆,回忆家里物品摆放的位置,从楼梯到斗柜,只有楼梯边一个她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花瓶能作为攻击工具。 她把花瓶抱在手里,一点儿声息也没发出来,走到了黑影身后,举起花瓶用力砸下去,忽然觉得不对劲,但花瓶已经收不回来了,而那黑影也骤然之间回头,伸手一挡,挡在了花瓶上。 林清屏本来就光着脚,因为热和惊恐,脚上都是汗,被这么一股力量一挡,顿时失去平衡,脚下再一滑,她仰面倒下,撞响椅子一片,发出连续巨响,而她本人也躺倒在一堆椅子中间,那花瓶掉在她身上,倒也没摔碎。 黑影转身,一束手电筒的光照在了她脸上,一声无可奈何响起,“林清屏,我真是服你了!” 林清屏才冤呢!屁股被椅子撞得生疼,气得脱口而出,“顾钧成!你居然打我?你一回来就打我?!” 顾钧成:…… “姑奶奶,我就是……”顾钧成赶紧去扶她,“摔到哪里了?疼不疼?” 他哪里就打她了?只是看见一个不明物朝他砸过来,他出于本能的一挡,也没用什么力,谁知道就能把她推倒…… “我现在恨不得再把花瓶砸你脸上!砸个稀巴烂!”林清屏在手电筒的光里,瞪着他的脸说。 第335章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怎么会让人欺负你 他一张大脸怼到她面前,“你砸。” 林清屏怀里抱着花瓶,瞪着手电筒灯光里他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这一花瓶子,砸不下去…… 顾钧成把她花瓶拿掉了,“摔伤没有?” 说话间已经将她抱起来了,“多大个人了,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伤,我走时的信你看了吗?” 什么信?写给他自己的信吗? 林清屏没搭理他。 他抱着她一路上楼,黑暗中倒是走得稳稳的,直到把她放回床上。 “躺着别动,我去看看电路。”他扭头又下去了。 原来,他刚刚是在抽屉里找工具。 人,总会在无依无靠的时候活成无所不能的样子。 其实她也会修电路,上辈子学会的,在有些迫不得已的时候,一时找不到电工,干脆就自己去学了学,倒也能处理一些简单的问题。 她没有在床上继续躺着,出去站在楼梯上,看着他走出去。 外面的路灯是亮着的,在她窗前投下淡淡的光。 她家的总闸就在窗户边,她能看到他半个身影在那检查电路。 几分钟后,房子里灯光大亮,他从外面走进来,看见站在楼梯上的她,有些无奈,放下手里的工具,快步上楼,“怎么不躺着?” “我为什么要躺着?”林清屏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呢。 顾钧成的目光落在她脚上。 林清屏也服了,“我没伤着!” 以为她摔伤了,难道跟她提什么信呢! “顾钧成,我在你眼里是纸糊的不成?”她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难道不是?”他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哪一次见到你不是伤的?” 林清屏都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而来!话说,他才是每次回来都是伤!他身上那些疤,多得就像整个人都是重新拼凑起来的。 想着这话,她进房间重新打开了风扇,一时半会也睡不着,躺在床上吹风扇,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门口的光线一暗,他进来了。 洗了澡,没穿上衣。 刚才她心里想着的那个比喻浮上心头:疤痕纵横,整个人宛如拼凑起来的。 “怎么跑这里来睡?”她的语气和从前别无不同。 他却熟练地打开地铺,躺下了,“我姐家里,不是杜根一家子都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了?” “嗯,院子里晾着他们的衣服。” 虽然开了风扇,还是很热。 他躺在地上并没有盖,林清屏只要一瞥眼就能看到他伤身那些新新旧旧的伤。 “顾钧成!你把毯子盖上!”她说。 他低头一看,看见自己身上狰狞的伤疤,应是比最后一次在她面前不穿上衣又多了两道。 他随手将被子拉上,“你不用担心,我是铁人。” 林清屏“呵”的一声冷笑,“谁担心你,我看着害怕!” 顾钧成目光便凝视着她。 “不认识的见了你不知道多怵呢!又凶又狠!”林清屏躲开他的目光。 他微微眯了眯眼,忽然想到了什么,“林清屏,你见过我?” “这话稀奇!别告诉我你又记不得事了吧?”林清屏作势要坐起来,“要不要我去把陈夏找来?” 顾钧成顿时就蔫了,“别提这些了。我意思是,在我们结婚之前,你见过我?不然你怎么这么说?” 当然见过。 其实就是顾钧成家里来提亲前不久,见到他打人,而且是在乡里赶集那天,林家村三个男的被他打得真可谓是满地找牙,被躲在僻静处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真的凶啊,打起人来也狠,三个人打不过他一个。 结果,这样凶的一个人,家里人来提亲。 真的把她吓坏了,当时死活不愿意嫁过去也有这个原因,那么凶悍,那么黢黑的一个人,会不会打媳妇儿啊? 大半夜的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林清屏把这段往事跟他说了,“我怕我在你手里活不过一年。” 村子里,她是真的听说过谁家媳妇天天挨打,后来实在受不住投了河的。 顾钧成被她这句噎得,恁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良久,才说了一句,“那些人,难道不该打?” 为什么该打? 实际上,那件事已经很遥远很遥远的了。 远得隔了几十年两辈子的时光,远得她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难道,我应该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挨打?”林清屏蹙起了眉,一时想不明白,真的是太远太远的事了。 顾钧成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林清屏便绞尽脑汁去想。 那几个人她是认识的,是林家村几个嘴特别欠,爱口头占妇女同志便宜的混球。 那时候,于成智回城去了,她终日惶惶,若有所失。 村里便有对她不好的流言,各种难听的话都有,还有说她和于成智早就睡过了,她不是干净女娃了。 那天赶集,她就是被这几个人当街拦着,根本不顾人来人往,在她面前说荤话,要她陪他们耍耍之类的。 她不肯,还把他们骂一顿,那几个人恼羞成怒,就说她已经跟于成智不干不净了,村里谁都知道,她再也嫁不出去了,他们兄弟几个不嫌弃她,只要她陪着他们玩玩,他们让她满足想男人的滋味云云。 总之,言语污秽,令人作呕。 林清屏那时候性格也泼辣,旁边就是镇上的国营餐馆,煤炉上烧着一大锅热水,用来下面条的,她端起来就往那些人身上泼,泼完之后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没有人的地方,躲在一个大宣传窗后面哭。 哭自己刚刚点燃还没开出花朵的少女心事,哭外面是这样传她的名声。 哭了好一阵,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给吸引。 她躲在宣传窗后面看出去,只见那几个人疯跑过来,而一个男人飞起一脚踢翻其中一个,再一个空翻,直接挡在他们前面…… 再然后,就是她记忆深刻的,顾钧成将他们一顿狠揍。 其实,那时候她心里是高兴的,这几个混蛋,可算是被人教训了。 但是为什么挨打,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只记得那几个哭爹喊娘的,全无在村里横行霸道的样子。 同时,打人这个男人的凶狠劲,也深深烙在了她心头。 第336章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怎么能让人欺负你2 所以,他打他们,是替她出气? 这……不可能吧? 这别说当年的她了,就算现在,此时此刻,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和他之间,那时候,有什么关系? 她甚至都不认识他! 但顾钧成的态度,那表情,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顾钧成,怎么会啊?我们都不认识!”林清屏震惊了,这可以堪称她前世未解之谜之一了。 他一本正经的,很严肃,“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怎么可能让人欺负你。” 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就好像一道证明题那样,有因有果。 林清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后来就叫你娘和你姐来提亲了?” “嗯。”一个字,再无其它。 林清屏:…… “顾钧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结婚是多大的事,你竟然这么草率!”林清屏震惊了,“你……就因为你救我的命,你就以身相许了?” 林清屏自己都觉得这话挺奇怪的,逻辑不对啊,要以身相许,不管是古代的戏文还是现代的电视剧,都应该是她许啊! 顾钧成被她这个“以身相许”逗笑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清屏看着天花板,始终不理解这个逻辑,想了半天,问他,“还是你听见了,你觉得我没人要了?” “胡说!”这句,他给迅速否定了。 那她真的想不明白,但是,她很快又触发了另一个点。 如果他把那几个人说了什么话都听了去,岂不是也听见了她和于成智那些流言蜚语? “顾钧成……”她更加好奇了,“那你是不是……是不是听见他们传的我和于成智的流言?” “嗯。” 还是一句“嗯”。 “你……”林清屏都不知道怎么说了,“顾钧成,你相信那些流言吗?” “要我怎么说?” 林清屏:???难不成你还相信不成? “你给我说实话!”她有些气恼。 “我说实话,你别生气。”顾钧成想了想,道,“我对你并不熟悉,你做过什么,平时是怎么生活的,我一概不知,所以,你和他,有过怎样的关系,我也并不清楚。” “那你的意思,不还是相信流言?”林清屏气道,“那你还来提亲干什么?我都是不干净的女人了!” 顾钧成叹了口气,诧异地看着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什么?”什么叫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其中的女主角啊…… “就算你和他真的发生过什么,那只能说明始乱终弃的是他,伤害你的人是她,无纪律无道德的人是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受害者!” 林清屏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是真的万万没想到顾钧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说呢,如果要她给答案打分,顾钧成如果回答“不相信流言”,她会给八十分,但他给了这样一个答案,按照她的想法,她会打99分,还有一分扣在他这张臭脸上! 这种答案,放到几十年后,都未必是每个男人都能给出来的,何况现在才是八十年代。 “生气了?” 她许久没说话,他只好问道。 “我都说了,说真话你会生气,你非要我说。你这不是……” “睡觉吧!”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赶他走。 “真生气了?”他还在问。 “你气我的时候还少吗?”她转过身,背对着他。 身后的人,终于没了动静。 闷热的空气里,只剩下风扇转动时轻微的轰鸣声。 “哪一次见到你不是伤的?” 这句话在她耳边回响。 原来,这句,还能落在这段记忆里。 那一次,她和那几个男人拉扯,也是伤了的,他都看见了? “林清屏……” 他在她身后叫她,不知道是不是想解释。 “说说你从哪儿来,那里是怎样的?”林清屏打断了他。 他微微一怔,显然这个转折很突兀。 “捡你可以说的,说说,你要保密的,我也不想知道。”她的声音,在风扇的转动声里,并没有显得多热情柔软。 他想了想,开口道,“一个岛,树木丛生,从零开始,刚去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现在,建得初具规模了,但……也还是个岛,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水,海浪相伴,很孤单,很寂寞,也显得人类很渺小。” “没了?”这个描述,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嗯,差不多了,岛上还有……”他微微一顿,“有一些小动物,比如鸟、蛇……” “好,停。”林清屏虽然农村出生,但对于蛇的恐惧,简直刻在骨子里了,怕到上辈子在手机里看到蛇,都恨不得把手机扔出去的程度,这会儿这个字,已经让她不想再听了。 顾钧成微微一笑,不说了。 林清屏这一晚上真的睡得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梦见上辈子被那几个村霸混混堵住要行非礼之事,各种污言秽语骂她,周围黑压压的全是村民在笑她,笑她不要脸,笑她跟男同志耍流氓,一会儿又梦见顾钧成从人群中冲出来救她,把那几个村霸打得落花流水,拉着她的手就跑。 跑着跑着,就跑上了一座巨大的岛,上面一片花海,海鸥飞翔,然而,两人还没喘过一口气来,就涌出无数条蛇。 林清屏绷着跳着尖叫,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大声喊“救命”,顺带着还大骂他。“顾钧成,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林清屏,林清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还在拍她的背。 她眼里,却只看见四面八方的蛇,还有在自己脚下的。 “林清屏!” 终于一声大喊,把她从梦里震醒。 她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趴在顾钧成身上,双手牢牢抱着他的脖子。 “我……我怎么……”她怎么掉地上来了。 “你梦到什么了?”他正对着她的脸,“都哭出来了。” “我……”她心有余悸,梦里的画面还在脑中挥之不去,情绪持续崩溃中,“我……顾钧成,岛上真的有蛇吗?” 顾钧成:…… 居然是梦到这个了? “有啊。”他没有犹豫。 林清屏又要崩溃了,“那,你不怕的吧?” 第337章 没想过和好 林清屏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傻了。 他怎么可能怕? 再看顾钧成,她和他贴得如此之近,他那双黝黑深幽的眸子,带着莫名似笑非笑的感觉,就这样直直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这个夏天的夜晚,忽然更加炎热起来,热得,让人有点心慌意乱。 林清屏发现自己的手环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已经是跨坐在他身上姿势。 “我……”她火速从他身上起来,躺回床上,“我只是……做了个可怕的梦。” “嗯。”他什么也没说,“还要一会儿才天亮,再睡会吧。” 林清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嗯。” 再次入睡,却是无比安稳了。 醒来的时候,地铺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他昨晚不曾回来过一样。 她一看时间,才七点。 以为他回学校去了。 钟晓晓在厨房做早餐,她女儿还在睡觉,听见声音,回头一笑,“你起来了?你爱人和志远出去跑步了,赵大姐去店里了。” 正说着话,门响了,父子两个进来了。 志远拎着油条和肉包子,顾钧成抱着两个大西瓜。 “妈,吃早餐。”志远乐滋滋地说。 每次顾钧成回来,他其实都很高兴。 林清屏从来就没干涉他和顾钧成相处,不管她和顾钧成怎样,志远都是叫了顾钧成和她爸妈的人,那就是一辈子的爸妈。 “吃了早餐,我要去学校一趟,等下我送志远去学校。”顾钧成做下来时说。 “嗯。”林清屏淡淡地应了一声。 顾钧成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很平静的一顿早餐,钟晓晓又煮了一大碗肉臊子面,几个人除了志远叽叽喳喳,几乎没人再说过什么话,就把早餐吃好了。 大四,课更少了些。 林清屏上午只有两节课,上完课之后她就找武天娇去了。 如今,清茶首都大学这边这家店基本不用她再操心,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蛋糕店以及和武天娇合资的厂里。 结果,武天娇这家伙今天对开会的兴趣没有对八卦大,一直追问她,“话说瓶子,你的私事我从来不管,但你跟顾钧成到底怎回事?是离了吗?” 林清屏无奈地看着她,“有何居心?” “没什么啊!”武天娇耸耸肩,“我这不是难得一次多管闲事嘛,如果真离了,我这里可是有大把年轻有为的仰慕你呢!” “得了吧!”林清屏对此不感兴趣。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你和顾钧成是有什么误会?”武天娇今天对她的私事看起来格外感兴趣。 林清屏摇摇头,“没有,就算有,也都弄清楚了。” “那你……”武天娇抬抬下巴,让她说。 林清屏哼了一声,“我对他来说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吗?总要付出点什么吧?不然不懂得珍惜!” 武天娇若有所思,然后说,“有道理,开会吧,去会议室等我!” 这个会,开了大半天,开完会后,武天娇邀请她去胡同里自己的地方放松放松。 林清屏警惕心很强,立刻盯着她,“不会有青年才俊吧?” 武天娇噗嗤笑了,揽着她的肩膀,“没有没有!真有这么好的才俊,我早下手了,还轮得到你?” 林清屏给了她一个“冷哼”。 梅丽不在,她俩自己摆了水果点心,泡了茶,坐在屋子里聊天。 “可惜太阳太大了,不然我们坐院子里多惬意。”林清屏看着已经收拾得像模像样的院子,寻思这不比后来的民宿差太多了。 “是啊,还得再种些花。”武天娇给她把茶倒上。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进来了。 “谁啊?”林清屏问。 但问完她就知道答案了——她听见武天平的声音了,紧接着,顾钧成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来这里干什么?”这是顾钧成在问。 武天平急道,“哎呀,给你制造机会啊,等会儿我姐会把林清屏同志也叫来,到时候你们好好处处。” 顾钧成无法理解的程度,“我和她在家不能处?要来这里处?” “哎呀,我说你怎么就不开窍呢?”武天平真的急死了,“你要人和你和好,你不要付诸行动吗?你得追啊!” 却听顾钧成轻笑声再次响起,“我没想过要和她和好啊!” 林清屏彼时正捡起一小块糖往嘴里送,听见这句话,糖掉落了。 第338章 我要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武天娇也愣住了,紧张地看向林清屏。 外面的人,声音还在继续,是武天平不解地在发飙,“老顾!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你看你看!我追梅丽都没这么花心思呢!” 顾钧成却道,“你啊,还是把心思花在你自己媳妇身上吧,我不用你操心了!” “不是……顾钧成!老顾!你给我站住!”武天平的声音渐渐远去,显然,顾钧成走了,武天平追去了。 “瓶子……对不住……”武天娇很后悔,也很懊恼。 她一向不喜欢插手林清屏的私事,这一次,真的是她失策了。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林清屏大大方方地笑着,“挺好的,不是正好帮助我看清楚他的心思吗?” 武天娇凝视着她,叹了口气,“虽然你有可能是安慰我的,但是,未必没有道理,男人这玩意儿,合心意就留在身边凑个趣,不行,就滚远点,两个人生活还没有一个人快乐,要来干嘛?” 林清屏也从来没问过武天娇的私生活,但聊到这里,气氛到了,自然而然也就提了起来,“你呢?” “我?”武天娇知道她问啥,笑了笑,大方地说,“八字不合吧!天天吵架,吵了十年了,离了清净,现在一个人,不知道多好!” “真的就一个人了?”林清屏从几十年后回来,上辈子也是一个人过了一辈子,并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只是,在这个年代,尤其,还是武天娇这样的家庭,这个想法就有些特立独行。 武天娇笑,“我这个人一向以自我为中心,十分随性,我爸妈都管不了我。这辈子如果没有人能让我高兴,我就一个人了,但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但凡事没有绝对,谁也不知道人生路上,以后会遇到谁。” 林清屏听着,点点头,武天娇最让人羡慕的地方,就是有一个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她的家庭,这样的家庭,并不是说必须大富大贵,而是,有爱,因为爱,所以理解,所以支持。 “怎么?同意我?要不要跟我一起单身到老?”武天娇笑着问她,“什么臭男人,都滚一边去!” 林清屏嘻嘻一笑,“我不,我要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比如,这么好的地方……” 林清屏站起来推开窗,发现外面院子里,在她进来以后,又增加了好些东西,学的西方电影里的,整得挺浪漫。 武天娇秒回,“得,这么好的地方,费了这么多心思,有人不懂风情,自然,我那些青年才俊是懂的,你等着!” 林清屏稳稳在胡同里和武天骄喝了一下午茶,看起来并没有下午的事影响到心情,武天娇才松了一口气,不然,她真的难辞其咎。 顾钧成当晚没有回来,在学校,后来的很多个日子,都没有了再出现。 其实这样的生活对于林清屏来说是常态,他们职业的特殊性,又是在这样一个时期,说走就走,说回就回,聚少离多,很正常。 再加上那一句:我并不想和她和好。 那他回来,就更加没有理由了不是吗? 倒是顾有莲,林清屏发现她在首都大饭店一住就是好些天了。 志远还说呢,“住饭店挺好的啊,小麦都开心好多。” 林清屏觉得那是必然的,杜根爹娘本来就不喜欢小麦,小孩子对爱和不爱很敏感的,爷爷奶奶在这,她哪里开心得起来? 但林清屏发现自己想的还是简单了。 某天她回来,发现杜根爹娘在这条街上一棵树下跟人吹牛,杜根娘身上穿的衣服几分眼熟,细看,分明是顾有莲的。 其实他们家乡话口音很重的,杜根爹娘平时也不出来和街坊瞎聊,但不知怎么,今天攀上一个老乡了,也不算老乡,老家是隔壁省的,好歹近,言语还是能通的,就住在顾有莲家过去第五家。 杜根爹娘不知怎么跟人唠上了,这会儿说得唾沫横飞。 林清屏走过去听了听,杜根娘洋洋得意地在说,“我们儿子可有出息了,从小就是赚钱的料子,现在是厂长呢,每年挣的钱,可以把这条街的房子都买下来,喏,这个房子就是我儿子专门买给我们养老的,还有,给以后的孙子上学用……” 林清屏听到这里,心里顿时开始打鼓:顾有莲这大饭店住不得了!她上辈子可是有过前车之鉴的!这大饭店再住下去,保不定会发生什么事,这房子到底是谁的,可得掰扯清楚! 她现在还不知道顾有莲和杜根发生了什么矛盾,导致顾有莲要住饭店,之前她以为是婆媳矛盾,杜根可能偏袒他娘了,但现在看来,“孙子”这两个字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杜根娘可是有过要把娘家亲戚的孩子过继给杜根的念头,别现在又搞一出这个,杜根耳根子再一软,把房子易了主! 第339章 西瓜 林清屏当即就去店里,找到了顾有莲,把这件事的要害之处说了。 顾有莲憋了一口气,立刻把店里暂时交给赵大姐,自己往家里去了。 林清屏不放心,跟着一起去了。 顾有莲打开了自家的门,林清屏跟着进去的。 林清屏已经把杜家的嘴脸想象得很恶劣了,但她进门后,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没错,杜根娘说的那句“给孙子上学住”,是真的没有信口开河,也不是从娘家带过来的亲戚的孩子,而是,真的有孙子了。 进门,就看见杜家一家人都坐在厅里。 杜根爹娘和从前见过的丽芬坐在沙发上,杜根则搬了张凳子,坐在丽芬面前,而且,在挑西瓜籽儿! 本来这个画面还不能说明什么的,偏偏就在她们进来的瞬间,丽芬用撒娇的语气冲着杜根说,“表哥,这也不是我要吃的,是你儿子要吃!” 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林清屏震惊在原地,真的可以说是眼睛瞪得像铜铃。 杜根感觉到她的目光,当然,更多的是,看见顾有莲了,一时眼神躲闪,头都抬不起,将西瓜往丽芬手里一放,“吃吧。” “杜根,这是怎么回事?”林清屏尽管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但这情形,她无法再忍了,这简直太荒谬太恶心了! 杜根其实对林清屏一直有种敬畏感,是她带着他走出一条不寻常的路,让他有了今天的。 林清屏这样质问他,他给不出回答,实在是,这真的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他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顾有莲,意思是求顾有莲先把林清屏支开。 他这边不说话,他娘却先开始炸了,“姓林的,你算老几?我杜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林清屏一记冷眼看过去,“谁做主这里都轮不到你做主!你给我闭嘴!” 杜根娘顿时被激怒了,扑过来就要抓林清屏头发。 林清屏现在真是对付这种极品有经验了,毕竟在志远姥爷家里连斧头都挥舞过的,这个家里没有斧头,但有椅子,她熟练地抄起一张椅子,就朝杜根娘砸过去。 杜根娘尖叫一声,逃开了,杜根跑了过来,那椅子砸到他肩膀。 痛不痛的,林清屏不知道,只看见杜根脸上抽了一下。 林清屏冷笑,“杜根,苦肉计可没有用,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 一旁,杜根爹和娘一直在叫。 杜根爹桌子一拍,“反了天了!你这x妇是一点教养都没有!连长辈都敢打!你个没有家教的东西!” “谢谢夸奖!”什么是正确的家教,这种玩意儿林清屏确实没从娘家得到过,杜根爹这是帮她骂她爹娘呢,她谢谢他! “你……”杜根爹气得仰倒,“你个x子养的!x妇养的!” 各种难听的话,林清屏觉得这都不是在骂自己,淡定得很。 而和她一样淡定的,还有坐在那边吃西瓜的丽芬,全程看戏脸,有限得很。 “杜根。”林清屏把顾有莲护在身侧,“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现在不想听了,此刻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把这些闲杂人等都给我赶出去!” 第340章 房子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连顾有莲都惊白了脸,在她看来,这里除了丽芬,其他人都不是闲杂人等。 杜根娘首先炸了,“说谁是闲杂人等?我看你才是闲杂人等!你给我滚!这个家是姓杜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撒野?” 林清屏拎着椅子,往桌子上用力一顿,气势惊人,“你错了,这个家是姓顾的!” “你……你们顾家不要欺人太甚!有个当兵的了不起吗?还要强占我们杜家的房子了?不是这样的理!”杜根娘本来就是个欺善怕恶的,看见林清屏拎着椅子,躲在杜根爹身后,把杜根爹往前推。 杜根爹摆着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点着桌子,“女人,当在家里相夫教子,生儿育女,贤惠温柔,你这样的,在我们杜家,可是要休出门的!” 林清屏嗤笑,“休出门?老人家,现在是新社会了,有个词叫离婚,离婚没问题啊,你问问你家杜根,他愿不愿意。” “离就离!儿子都生不出来的玩意儿,留着干什么!”杜根娘现在自认为有了孙子了,趾高气扬的。 “行,都不肯走是吧?”林清屏道,“那就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免得以后反悔,杜根,你坐下来说。” 杜根一脸难色。 “杜根,你首先告诉我,这房子姓什么?”林清屏握着椅子腿,敲着桌子。 杜根看着顾有莲。 顾有莲只看向一边,眼眶绯红。 “姓顾。”杜根低声道。 当初买这房子,房屋产权证上登记的就是顾有莲的名字。 “什么?不可能!”杜根娘叫嚣,“根儿你是不是糊涂了?你的房子怎么是顾钧成的呢?” 杜根皱紧了眉头,很是烦闷,这如果不是他娘非把丽芬弄家里来,今天也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娘,是莲子的。”杜根不耐烦地道。 杜根娘更疯了,“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是房屋的主人?根儿你是不是弄错了?” 杜根爹也拍桌子,“荒唐!” “杜根,第二个问题。”林清屏道,“既然是姓顾的,那你们离婚,这房子归谁所有?是谁该滚出去?” 林清屏毫不客气地用了滚字,已经不需要对这家人客气了。 这时候,杜根娘脑子竟然无比灵活,“买这房子的钱,有我根儿出的!顾有莲有什么钱?全是我儿子的钱!” 林清屏不想搭理杜根娘,只看着杜根,等他一个说法。 杜根痛苦地看着顾有莲,“莲子,你说句话。” 顾有莲坐在林清屏身边,眼泪一个劲地流,不想说话。 “莲子,我不想离婚。”杜根眼眶绯红地看着顾有莲。 一直没吭声的丽芬这会儿却凑上来了,一脸深情和温柔地看着杜根,“表哥,你不要难过。” 说完,突然又朝着顾有莲的方向跪下,哭着哀求,“表嫂,你不要生表哥的气,我不会要你们离婚的,我只希望,你和表哥好好的,我……我只希望表哥幸福,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我只是想给表哥生个儿子,完成他的心愿……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 杜根听得眼泪也下来了,俯身拉丽芬,“你先起来,别说这些。” 丽芬泪汪汪地注视着杜根,“真的,表哥,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什么都不图,不管你是厂长,还是工人,有钱还是没钱,我都只是喜欢你,喜欢你就是希望你好,希望你和表嫂好好的,我不要紧的,我带着孩子,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你有一个儿子,就够了……” 第341章 看戏 林清屏心里啧啧啧好几声,这绿茶可真够绿的。 而那边杜根,显然又被丽芬这番话给感动了,这比较起来,顾有莲和林清屏显得多强势,多不讲道理,而丽芬,显得多么温柔体贴。 杜根娘在那大惊小怪高低一声地尖叫起来,“哎哟丽芬啊,你可是怀着我们杜家的小祖宗啊,你给我小心点,跪什么跪!” 顾有莲听着婆婆这话,再度红了眼。当初她怀着小麦的时候,每天还下地劳动,也没有人说一句小心点…… 心怀委屈,忍不住就看了眼杜根,结果,看见杜根把丽芬扶起来,丽芬还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整个靠在杜根身上。 顾有莲当下脸色就变得很难看,杜根意识到了,赶紧把丽芬扶着站稳,急急撒了手,跟顾有莲解释,“莲子,我只是……丽芬怀着孩子……” 呵呵,丽芬怀着孩子…… 这句话深深戳伤了顾有莲的心,顾有莲只觉得心里如同针扎一样,孩子,孩子,这个词已经像咒语一般,念得她头疼欲裂。 而站起来的丽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从身上掉下来一条金链子,亮闪闪的,十分耀眼,想让人不看见都难。 丽芬一派慌张的样子,从地上捡起链子来,使劲往身上藏,并且又急又慌地对顾有莲说,“表嫂,对不起,我……我……” 丽芬眼睛用力一挤,应是挤出几滴眼泪来,好像是急哭了似的,拼命解释,“表嫂,你不要误会,我……我本来是什么都不要的……但是表哥……表哥体恤我怀孕辛苦,给我买了这个慰劳我……我真的不图什么的……不然……不然我把这个给你吧?” 丽芬把金链子递了过来。 顾有莲当然不会去接,顾有莲只觉得痛,眼睛痛,心痛,哪哪都痛,痛得她全身都在发抖了…… 多好啊,丽芬什么都不要,杜根这个贱贱的,上赶着去送给人家。 可她呢?她怀孕的时候,想喝碗鸡汤,都要回娘家蹭。结婚这么多年,不管是从前日子不好的时候,还是赚到钱了以后,杜根从来就没送过她什么贵重东西,收到最好的礼物,就是一个红发卡,除此之外,一朵山里的野花,一块糕,就把她哄得甜甜蜜蜜…… 她看着杜根,眼里酸得厉害。 “莲子……”杜根着急地看着她,着急地解释,“我们从前,不是没钱嘛,现在,我要买什么,你也是不让买……” “所以,我不让你买,你就给别人买?”顾有莲气得心口发疼,眼泪溢满眼眶,“我为什么不让买?还不是为了给这个家多攒点钱?还不是为了小麦?合着我不让你买还成了错处了?你就可以给别的女人买了?” “表嫂,对不起,你拿着吧,我求求你了,只要你别和表哥吵架,让我做什么都行……”丽芬将项链一放,“你不想我生下这个孩子……那……那我就去打掉……我现在就去……” 说完,哭着扭头就往外跑。 “你给我站住!” “站住!” 杜根爹和杜根娘异口同声。 要打掉孩子,这可就要了杜根爹的老命了,他手里拿着旱烟袋,指着丽芬,咳嗽不止,半天缓过不过气来。 而杜根,最重要的人物杜根,居然三步两步就追了上去,拉住了丽芬的胳膊,急道,“丽芬,别冲动!” 丽芬转身就扑进了杜根怀里,泣不成声,“表哥……表哥……我也不想的……我真的真的很想给你生个孩子,帮你留给后……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记得偶尔来看看我们母子就行……可是,表嫂不答应……我也不想你们吵架……怎么办……表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根的身体,在丽芬初初抱住他的时候还有片刻的僵硬,丽芬这番话说出来以后杜根就彻底松软了,连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都抬起来,抱了上去。 “是我的错,不该你来承担的,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杜根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抱着丽芬的腰。 顾有莲只觉得眼里跟扎了刺一样,痛得流泪,而泪光中,丽芬还趴在杜根肩头,给了顾有莲一个不经意的笑。 林清屏全程在一个本子上不停地写,看他们各种演戏,丑角轮番登场,终于看够了,只恨这个年代没有智能手机,没办法拍视频,把刚才的一切都拍下来多好,就是铁证! 对付谁谁谁怀孕这种事,她好像也挺有经验。 为什么总让她遇到这样的事? 她终于停了笔,问杜家人,“好,到现在我算是听明白了,这个丽芬肚子里怀着的,是杜根的孩子,是你们杜家的小祖宗,是不是?” “是!”杜根娘答得十分响亮,唯恐慢一秒,这孙子就没了似的。 “杜根,你说是不是?”她又问。 杜根到底在外面干了这许多年,有点犹豫,担心里面有坑。 林清屏不耐烦了,“你就说是不是吧!是就聊接下来怎么办,不是就把这个女人哄出去!我讨厌她!” 丽芬嘴一扁,又往杜根肩头靠,软软的一句“表哥……” “当然是。”杜根道。 “好!”林清屏在纸上写下“本人确认”几个字,“我刚刚呢,把你们说的话都记录下来了,也就是说,杜根不但耍流氓罪属事实,还让丽芬怀孕了。我们可都是遵纪守法的老实人,杜根这是犯法了,既然犯法,那我们就不能知情不报,那可就变成包庇罪了。” 杜家人终于脸色一震,杜根娘又要跑过来跟她干架,被杜根爹拉住。 林清屏清清楚楚地说,“流氓罪该怎么治罪,杜根啊,你爹娘可能不知道,但你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你这几年副厂长可就白干了。” 杜根脸色惨白,他当然知道流氓罪意味着什么。 “所以呢,我和我顾姐,就不和你们磨叽了,你们直接等着来逮人吧。”林清屏收拾东西准备走,“哦,刚刚记录的你们的对话,你们都确认属实,那就签个字或者盖个手印怎么样?” 杜根怎么可能盖手印? 第342章 丑话 林清屏早就料到他们不会签,心里完全不慌。 如果之前和陈夏交锋,诈的成分居多,这一次,可是证据确凿,百分百把握,那个证据正在陈夏肚子里揣着呢! “没事,去报个警吧,警察会带着你们去做检测的,有没有流氓罪,孩子会给出答案。”林清屏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全然不是平日里和杜根聊事业的林清屏。 但这样的林清屏杜根也不陌生。 几年亲戚,杜根太了解林清屏了,她把你当自己人时,那是有情有义,可一旦她不讲情面了,却是连自己亲爹亲妈都不认的。 这些年,杜根全看在眼里。 一个亲爹亲妈都可以不认的人,他杜根不过是她前夫的妹妹的丈夫,她又怎么可能把他放在眼里? 至于报警? 杜根更加笑得苦涩。 要知道,林清屏把她亲弟弟都送进去劳动改造了,他有什么脸面能让林清屏网开一面? 杜根爹娘还要冲着林清屏闹,杜根阻止了,“爹,娘,你们先去招待所住一下。” “什么?”杜根娘先暴躁了,指着林清屏骂,“放你娘的……” “娘!”杜根板着脸,“如果,你不想让我去蹲大牢,你就和爹先出去。” “怎么就……”杜根娘跳起脚来还要骂,被杜根爹喝住。 杜根爹看林清屏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叫上杜根娘,“我们先走。” “表哥……”丽芬楚楚可怜抱着杜根的胳膊叫了一声。 杜根看了眼顾有莲,轻轻把胳膊抽出来,“你也先和我爹娘出去吧。” 丽芬脸色微微一白,但要继续维护她懂事温柔的性格,流下委委屈屈的眼泪,委委屈屈地去了。 屋子里剩下顾有莲、杜根和林清屏三人。 杜根仍然希望林清屏能走。 但林清屏没有这个意思,严肃着一张脸,“杜根,我顾姐娘家人都不在身边,你不要以为她没有人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就是她的娘家人,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离婚。” 杜根低着的头猛然抬起,眼里全是不甘,“我不同意。” “没有人问你意见,我现在是通知你,你不愿意我们就起诉法院,让法院来判决,反正,丽芬肚子里的孩子,是铁的证据。”林清屏道,“离婚,房子归我莲子姐,你们俩所有存款都归莲子姐,你自己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这个词,现在还没有人说呢,但相信杜根听得懂。 杜根被逼地脑门子上冒出密密的汗珠,他软倒在椅子上,哀求,“林清屏同志,能不能,让我和莲子单独谈谈?” “可以啊!”林清屏起身,很爽快地把地方让了出来。 顾有莲见她要走,心里很慌,一时就没底了,叫了一声“瓶子”,跟着她到门口。 林清屏在门外等着她。 “瓶子,你走了我怎么办?我现在心里拿不定主意,我不知道该怎么下决心……”顾有莲抓着林清屏的手,很是焦虑。 从林清屏的角度来说,婚姻到这个地步真的没有继续的必要了,但是,她不是顾有莲,感情的断舍离,一定要自己本人痛下决心,如果顾有莲自己不愿意舍弃这段婚姻,那她劝分,不一定有用,就算现在有用,以后顾有莲再后悔怎么办? 她只能握着顾有莲的手,小声说,“莲子姐,我现在已经做了恶人,把丑话说在前面了,不管你离婚还是不离婚,你都占着主动权。如果离,那就按我刚才的方案,如果杜根不愿意离,那你尽可以提条件,不管怎样,你一定要把握一件事,房子和财产必须拿到手,不能心软,那是小麦的,你可不能替小麦傻大方。” 顾有莲愣住了,不是说铁定要离婚的吗?怎么林清屏又变了呢? 那,到底是离婚,还是不离婚? 第343章 多的是意难平 林清屏转头就去接志远和小麦放学了,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去吃烤鸭。 小麦还问她呢,“舅妈,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要去吃烤鸭?林……林姨……” 小麦总是这样,脱口而出会叫舅妈,但是叫完之后又会想起来,再弱弱地叫一声林姨。 林清屏从来就不去纠正她,随便她怎么叫,小孩子,却有这么敏感。 志远也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林清屏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低头笑,“不是什么日子,嗯,是我想吃烤鸭了,所以叫你们两个陪我,行不行?” “当然行!”提起吃,志远这贪吃鬼就乐得不行。 小麦也抿着嘴露出小小的笑容,但马上又道,“我娘也去吗?” “你娘今天忙,吃饭就不去了,晚上你跟我回家,在我们家住,和志远一起写作业,好不好?”林清屏轻声问。 小麦点着头,小小的一声“好”,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欢喜,她喜欢去舅妈家,哦不,林姨家。 这个晚上,小麦就在林清屏家里安安静静地过的。 和志远一起写作业、看书,吃西瓜、喝绿豆汤消暑,然后自己去洗了澡。 今晚要和赵大姐一起睡,小麦洗完澡后将衣服穿得严严实实的,不让身上那些被打过的痕迹露出来。 林清屏第二天照旧送小麦和志远上学,自己再去学校,下午,她在店里遇到顾有莲了。 顾有莲看见她,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林清屏其实早就料到会这样。 虽然她前世没有结果婚,但是,见过别人的纠葛,离婚这种事不拉扯几个回合,不到忍无可忍,通常都离不下来。 “瓶子,对不起,我……我……”顾有莲羞愧得说不话来。 “没事,我理解。”林清屏道。 顾有莲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瓶子,我真的不甘心。我和杜根苦日子过来的,现在好不容易有奔头了,却来个莫名其妙的人要摘桃,瓶子,我真的,没办法咽下这口气。” 林清屏再次点头。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啊,一起共过苦,苦尽甘来,却不能同甘了,有几个人能心平气和? 这个世界上的夫妻关系,多的是意难平。 “瓶子,杜根答应我了,丽芬的孩子打掉,至于他的钱,他会跟梅丽说,以后直接打到我的存折里。”顾有莲眼中有无奈,也有信心满满,“他还写了保证书,如果违背约定,离婚时房子和所有财产都给我。” “这是对的。”林清屏其实不太相信杜根的保证,但顾有莲的断舍离,需要时间,不管怎样,把钱抓到手里是对的,虽然,杜根的收入,可能不仅仅是那点工资和奖金。 两人说着话,杜根就来了,站在店门口,看向她们两人,尤其,看林清屏的眼神带着警惕,好像生怕林清屏给顾有莲灌输什么不好的思想。 林清屏也看着他,提醒顾有莲,“杜根来了。” 顾有莲回头,便看见杜根向她招手,“莲子,我们接孩子去。” 顾有莲不由自主转回来看林清屏,带着迟疑,但眼里的欣喜和雀跃却藏不住。 林清屏还能说什么,笑道,“去吧,你们接小麦就好,志远到时候我们自己去接。” 顾有莲便欢欢喜喜地去了,神情里居然有少女初恋的意味。 失而复得的喜悦真的这么令人陶醉吗? 林清屏去接志远的时候,顾有莲和杜根把俩孩子都接出来了,要带他们和杜家二老一起去吃烤鸭。 志远看见林清屏,忙道,“我和我妈回去了,我们昨天才吃了烤鸭,今天就不去了。” 林清屏也是这个意思,看样子,她好不容易把杜家二老赶出去,顾有莲这里又松了口子,让两人回去了。 那,志远还是不去的好。 小麦却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志远,她也不想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更不想回到有爷爷奶奶的那个家里。 可是,她不能。 虽然年纪小,她还是分得清,志远和她不一样,她是她爹娘的亲女儿,不可以这样任性…… 于是,小麦再次去吃了一回烤鸭,只是,同样的店,同样的菜,今天吃在嘴里却什么味道也没有。 但是,她娘看起来很高兴,那,是不是就够了呢?只要娘开心就好了…… 吃完饭,杜根提出去看电影。 电影院放的却是一部恋爱的电影,杜根爹娘一听,就不去了,而且要把小麦带回去。 小麦一听,脸色都变了,苍白惊恐,下意识拽紧了顾有莲的衣服。 但杜根却主张小麦跟父母回去,他想的是,跟顾有莲单独相处,拉回一下感情。 而顾有莲的心思,这一次和杜根一样,原因是,这个电影并不适合儿童看。 小麦看着父母要抛弃她离去,如同即将被猎人猎杀的小兔子一样慌张,红着眼睛,拉着她娘的衣服不放。 杜根娘却用力将她的手扯回来,“跟我们回去,让你爹娘去看!” 顾有莲也笑着对她说,“小麦乖,跟奶奶回家,爹娘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小麦根本就不想要好吃的,她只想和娘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分开,但是,她娘不要,她娘要和爹在一起,而且,看起来娘真的很开心,娘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这几个月以来,经常背着她哭,虽然刻意不让她看见,但是,她知道娘在哭…… 娘,小麦也想让你高兴啊,可是,爷爷奶奶真的太可怕太可怕了,小麦好害怕…… 小麦一颗眼泪凝结在眼眶里,看着爹娘远去的背影,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爷爷奶奶,恐惧将她深深笼罩,她全都都吓得发抖,窒息感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赶紧跟我们回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没有了杜根和顾有莲在面前,杜根娘已经开始不客气了,一把抓过小麦的手臂,用力一拖,将她往回拉,一边还骂骂咧咧,“每天那么多鸡蛋奶粉和肉,都喂了这死丫头,看这手臂,喂得这么肥!” 小麦被杜根娘拎在手里,一路宛如受惊的小鸡,给扯回家去。 第344章 我怕冷 途经林清屏家的时候,小麦看着屋里那盏灯,忽然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用力挣脱她奶奶的手,往里跑去,一声“舅妈”也差点脱口而出。 然而,到底人小腿短,被她奶奶从后面拎住,同时,“舅妈”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就被她奶奶捂住了嘴。 她是含着泪花被她奶奶拎走的,一直扭着头,看着林清屏家里的灯光,心里一个声音在呼喊:舅妈,救命,舅妈,救救小麦! 然而,喊不出来的声音,林清屏是听不见的,她的眼泪,大串大串往下掉,打湿了她奶奶的手背。 进家门,杜根娘就将她往地上一扔,然后一巴掌甩过去,不是打她的脸,而是打她的后脑勺,因为打脸会被人看见痕迹。 小麦本就是小小的二年级孩子,哪里受得了这样大力的巴掌?整个人都被扇倒在地,她奶奶恶狠狠的骂声响起,“你个吃里扒外的小x妇,你妈是大x妇,你是小x妇,竟然想勾结外人来屋里耍威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小麦趴在地上,害怕得全身抖个不停,连看她奶奶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奶奶,就像是从前在村里听过的故事里吃人老妖怪那样可怕。 “躺着干什么?装死啊?还不赶紧去洗衣服!”她奶奶一脚踢过来,正中她腰上。 她痛得全身缩成一团,根本起不来,可是,还没等她缓过来,她奶又是一脚踢过来了,这一脚更痛了…… 她害怕奶奶再踢她,忍着痛,全身颤抖着站起来,没想到,她奶奶一把抓着她头发就把她拽过去,用力在她背上、腰上、胳膊上掐个不停。 她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咬紧牙关还是关不住泪水,眼泪哗哗直流,流了满脸。 杜根娘看了,抓着她头发,把她后脑勺用力往桌角一撞。 小麦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钻心地疼,有什么东西流淌下来,而她奶奶用力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一张泪脸骂着她“小x妇”,“小x妇哭给谁看呢?这里没有男人!不用作出这个下贱样子!你哭地再好看,那个野种志远也看不见!” 小麦真的听不懂这些话,她哭跟志远有什么关系? “行了,别打了,流血了!”杜根爹示意杜根娘,到底是杜根的闺女,打流血了,等下杜根回来不好交代。 杜根娘这才发现,地上已经淌了一滩血迹,心里一惊,骂声却没停,“小贱人小x子赔钱货”不离口,然后,不知从哪里抓了一把灰来,在她头上胡乱一抹,再将她用力一推,怒喝,“滚去洗衣服!我们不杜家可不养吃干饭的赔钱货!谁家的丫头不是六七岁就开始干活,就你,生得小贱人命,还想当千金小姐!” 小麦头上还是很痛,身上也痛,但她忍着痛跑开了,生怕跑慢一步,又要挨打。 她奶奶在身后擦地上的血,还凶狠地警告她,“不许跟任何人说半句今天的事!不然我就要你爹跟你娘离婚!把你娘赶出去睡大街!再把你卖给人贩子!让你再也见不到你娘!洗衣服去!洗不干净我打死你!” 小麦听着这些话,打了个寒噤,默默去洗衣服了。 一大盆衣服,有她奶奶的、她爷爷的、她爹的、还有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的。 有些衣服上还有黏黏的污渍,她不知道是什么,像尿味又不像,恶心得很,还臭,可是,想到她奶奶那一句“洗不干净打死你”,她屏住呼吸,用力洗。 一大盆衣服,小小的她洗了很久,再一件件拿去晾,好几次她都觉得晕晕的,眼前的一切都在打转,但她还是努力站稳住了,生怕衣服掉地上,她奶来打她。 好不容易把衣服洗了,她把自己身上的污渍也都清理了,只是不敢洗头,她摸了摸头发,倒是不流血了,但头发黏在一起有点硬,她顾不得那么多,只觉得晕得厉害,匆匆把作业写完,就睡觉了。 她爹娘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顾有莲倒是真的给她带了吃的回来,但是,小麦已经睡下了,顾有莲在房间门口叫了几声都没回应,悄悄推开门一看,女儿睡得安安静静的,也就没去吵她。 而在顾有莲的房间,杜根叫她,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想到那回事,再想到丽芬和他连孩子都有了,她心里还是很抵触,但是,她想起杜根的一句话来:日子还是要过去。 既然日子还是要过,那再多的恶心也要去克服的…… 小麦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戴了个帽子,遮阳帽。 “今天怎么戴帽子啊?”顾有莲还问她来着。 小麦只觉得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盯着自己,她知道是她奶奶在威胁她。 “今……今天有活动课,外面晒得很,我戴着遮阳。”小麦小声说。 杜根娘也忙道,“遮遮好,我看城里的姑娘都白白净净的,好看,不像我们乡下,天天顶着日头下地,个顶个晒得乌漆嘛黑。” 顾有莲便不再说什么。 又是杜根送她去上学的,小麦跟着他,一路都晕乎乎的,好不容易走到学校,走进班级,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来,她只觉得恶心想吐,匆匆把作业交到组长手里,她就趴着休息。 志远看见还特意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她没精打采地说,“没事,我……走路来晒到了,有点热。” “那下午回去喝绿豆汤,消消暑,你要喝水不?”志远把自己的水壶给她。 她摇摇头,“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数学课的时候,老师来讲解昨天的家庭作业,第一个点名的就是“杜小麦”,只因昨天的家庭作业她全错,而且字写得乱七八糟。 “杜小麦,你怎么回事?”数学老师问她。 小麦低下头,“我……昨天不太舒服。” 她一说不舒服,志远就看着她了。 老师过来,要摸她额头,她躲开了,“老师,没事的,我今天好多了。” “你这脸都热得发红了,还戴着帽子干什么?在教室里把帽子取了吧!”老师说。 小麦摇摇头,满是惊慌,“我……我可以不取吗?老师,我怕冷……” 第345章 一巴掌 老师以为她只是感冒或者中暑了,再一次问她,要不要老师陪她回家或者去医院看看医生,小麦都拒绝了,只说自己看过了,也吃过药了。 老师便不再强迫她,只让她不舒服的时候就趴着休息,有事情一定要来找老师。 小麦点了点头,坐下了,但是她能感到志远的目光盯着自己,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这节课,她和志远都没上好,甚至,小圆脸都时不时回头来看她。 一下课,志远和小圆脸都围上来了。 面对志远和小圆脸的问题,小麦红着脸,头埋得低低的。 其实,真的很想哭。 她只是个孩子,受了那么多委屈,挨了那么多打,现在人还晕晕乎乎的,头也疼得厉害,她想有人爱护她,想要娘抱抱,但是,她不能,什么都不能跟娘说,奶奶会生气的,会让爹把娘赶出去,让那个女人住进来,会把她卖给人贩子,再也见不到娘…… 想着这些,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不想哭的,但是她真的忍不住了。 看着书本上噗噜噜滴下的水滴,志远和小圆脸都惊住了,也担心极了。 “小麦!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志远又急又气起来。 小圆脸也担心地看着她,“小麦,你是很难受吗?很难受你就哭一哭。” 一直在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的小麦,被小伙伴们这么一说,眼泪更加憋不住了,心里压抑了许久的难受突然间崩发。 她抬头,一双通红的泪眼看着他俩,哽咽着小声问,“志远,小圆,什么叫小x妇?什么叫小x子?什么又叫赔钱货?我为什么是赔钱货?” 这话可把志远和小圆都问住了。 两个男孩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隔壁班的云小山跑了进来,见他们都围着小麦,还以为有什么好吃的,心里直哼:有好吃的居然不送来给我吃!我要生气了! 云小山气鼓鼓地冲了过来,准备抢吃的,结果,发现小麦在哭,志远和小圆却相互看着发呆。 “你们两个傻了吗?”云小山伸手在他们两个眼前晃,“小麦哭了你们不管?小麦,谁欺负你?” 志远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这个云小山真的很奇怪,幼儿园的时候,和他们闹得天翻地覆,偏偏又要赖着和他们一起打拳,还要抢他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吃完又要说难吃,下回又接着要,还把家里他不吃的东西拿到学校来吃。 上小学后更奇怪了,云小山妈特意给他找了个班,不和他们在一起了,这家伙下了课却总要来找他们,还是抢吃的,再把他不吃的和他们换。 志远和小圆此时也摸不着边了,逮着云小山问,“你知道这几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哥什么都知道!”云小山立刻得意起来,可算有压倒志远的知识了。 云小山正好显摆地好好给这俩呆货讲解一遍,忽然发现,他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回到姥姥家的时候,时不时听姥姥家那些大人说而已…… “这个……”看着志远和小圆期待的眼神,他觉得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丢这个脸! “云小山你到底知不知道?”志远已经急了。 “知道啊知道啊……”云小山咳咳两声,“反正……反正……那个小什么的小什么的,都是骂坏女人的!” 至于什么样的女人是坏女人,他也不知道就是了…… “嗯……赔钱货我知道。”这个他是真知道,“就是骂女孩的。”因为他妈经常在姥姥家说,谁谁又生了个赔钱货。 他也好奇呢,为什么亲戚里那些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是赔钱货呢? 他妈告诉他了,因为是女孩,女孩就是赔钱货的,不像他,是男娃,男娃金贵着呢! 志远听着已经握紧拳头了,转头问小麦,“谁骂你是不是?” 小麦惊恐地微张了嘴。糟了!奶奶不让说! 但志远已经猜到了,“是不是你的老巫婆奶奶骂你了?” 何止骂,还打呢…… 但是,不能说……不能…… 小麦慌张地摇头,“没有,志远,真的没有……”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一次,是急出来的。 “你别告诉舅妈,千万别和舅妈说!”小麦急得要哭出声来了。 志远哼了一声,“行,我不说就是了!”但是也不会让老妖婆好过! “志远!”小圆脸很有默契地拉住志远,“算我一个!” “你们要干什么?也算我一个!”云小山急忙道。 “你们……”小麦看着他们,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她的,还是有人会为她打抱不平。 她忍不住用力抹眼泪,可是,还是不能让他们去啊…… “志远,没事,我真的没事,你们不要去了……”小麦很害怕,这样,奶奶就会知道她跟志远告状了,那……她和娘怎么办?娘要被爹赶出去了吗?她要被卖给人贩子了吗?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志远和几个男生交换一个眼神后,往小麦座位一看,却猛然发现,小麦不见了。 “老师,杜小麦不见了!”志远举手大声说。 “是不是家长接走了?”老师狐疑,杜小麦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不见的。 “没有!我看见她爹在外面等呢!”志远急道。 “她书包呢?去上厕所了吗?”老师急匆匆过来座位看,发现书包已经不见了,抽屉里却有一张折叠的纸,上面写着:请志远交给我娘。 “老师看了啊?”老师捏着纸跟志远说。 志远猛点头,“嗯!” 老师立刻把纸展开,一段话跃入眼帘:娘,我走了,去很远的地方了,不要来找我,你和爹要高高兴兴的。 爱您的女儿:小麦。 “这可怎么办!”老师急得不行,立刻抓着纸条就往外面家长堆里去了,一眼就看见了杜根,“小麦爸爸!” 老师急得把纸条递给他,“小麦不见了,这是她留下来的,你看看。” 杜根拿着纸条,看完后脑子都是懵的。 女儿离家出走了?为什么?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抢走了纸条。 “妈,小麦让我交给姑姑的!姑姑呢?”志远也跑了出来,冲着抢走纸条的林清屏说。 林清屏拿着纸条,气得手都在发抖。 “志远……” 杜根看见志远,正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的一声“啪”的脆响,脸上一痛,是林清屏当众抽了他一巴掌。 第346章 凭她叫了几年舅妈 只打了一个耳光,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领着志远就去找小麦去了。 杜根站在原地,脸上还火辣辣地痛,周围的家长在低声议论着什么,他感觉有些抬不起头来。 林清屏这一巴掌,可比给他一顿臭骂让人难受多了。 小麦其实并不能走很远。 她不舒服,头昏脑涨,走着路,天地都是旋转的,头也很痛,好像要炸开了。 秋老虎的天气,下午还是很热,热气笼罩着地面,再从地面蒸腾上来,人的双脚像走在蒸笼里一样。 小麦还穿着个长袖,戴着帽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她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可是,也太大太大了,大到她觉得很茫然,好像没有一个地方是她可以回去的…… 她这样一直走下去,能走到天边吗?还是海角? 然而她的体力没能支撑她走多远,更别说走到天边了。 房子、树和周围的人都在打转。 一直在打转。 她很用力的走着每一步,想要稳住这个打转的世界。 然后最终她却眼前一黑,倒在了滚烫的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哎!看那个小孩!” “小孩!你怎么了!” “别是中暑了吧?” “小孩,醒醒,你爸妈呢?” 周围热心的人围了上来。 “她背着书包呢!肯定就是一小的学生!” “看看!看看她书包里有什么证明身份的!” “哎哟,还看什么看!先送医院啊!这头,都烫得跟什么似的了!” “哎哟,这孩子的头,这,这,都破个窟窿了!快叫救护车!” 小麦的帽子在摔倒的时候脱掉了,黏在一起的头发,带着血和灰土,十分显眼,说窟窿是夸张了,但混着灰土的血块触目惊心。 医院电话打到学校的时候,林清屏和杜根都走了,林清屏带着志远沿路找人去了,杜根六神无主的,回去告诉顾有莲了。 方才小麦那一摔,还是引起了很多人注意的,林清屏一路比划着问,两边店铺的店主,有没有见到这么一个人。 而志远,自告奋勇和她兵分两路来找。 最终,林清屏问到了。 这么个摔倒的小孩,见到的人都印象深刻,一时围上来好几个,告诉她已经送去医院了。 林清屏谢过以后,立刻朝医院赶去。 至于志远,林清屏相信他的,而且已经跟他约好,如果他那条路找半小时找不到就回家或者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帮忙,不要再找了。 林清屏赶到医院的时候,小麦还在里面没出来,她只好焦急地在外面等。 半小时后,顾有莲和杜根来了。 杜根看见她眼神就躲闪。 顾永莲则十分着急,红着眼睛跑到林清屏面前,急吼吼地问,“瓶子,小麦呢?她怎么样了?” “你还记得小麦?”林清屏眼神里满是恼怒。 “我……”顾有莲又是难过又是自责。 林清屏将小麦写的纸条扔给她。 顾有莲其实已经从杜根那里知道一次纸条内容了,这会儿再看见,眼泪还是忍不住溢出眼眶。 “这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顾有莲哭着道,只万幸找回来了。 林清屏却冷冷看着她,“你问谁为什么?你是她娘,你在问谁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林清屏抬头又问站在那里的杜根,“你知道吗?” 杜根也不知道,眼神里一片茫然。 林清屏气极了,“那你们这当爹娘的又知不知道小麦受了很严重的伤?知不知道她头破了个窟窿?” “什么?”顾有莲脸都白了,“她早上还好好的呢?是在学校被谁打了?志远知道吗?” 林清屏更气了,“你们俩的孩子,要志远看着?你们确定她早上很好?” 顾有莲瞬间便想起小麦早上戴着的帽子,她还多问了一嘴,结果小麦说是户外课拍晒…… “那就是昨天!昨天吃烤鸭的时候还好好的!”顾有莲转头看向杜根,怒问,“昨天晚上,小麦是跟你爹娘一起回家的!你爹娘对小麦做了什么?” 顾有莲吵起来声音就很大,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行了!”林清屏喝止了他们,“你们那点破事,嚷嚷出来很光荣?” 顾有莲怒气冲天,很难压抑,忍不住跟她哭诉,“瓶子!肯定是他那个黑心肝的爹娘,昨晚我们去吃烤鸭的时候还好好的……” 林清屏看看她,再看看杜根,神色愈加严厉,“我不管谁爹谁娘,也不想管你们谁对谁错,谁和谁过日子,我只在意一点。当初,是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了小麦有更好的未来,为了证明小麦不比任何人差,才把小麦放在首都来上学。如果你们做不到了……” 林清屏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两人,“如果你们做不到了,就凭孩子叫了我几年舅妈,我给你们的,当初能给,现在也能收回!我把话放这里了!” 明显的,杜根脸色变了。 顾有莲倒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仍然一个劲跟她哭诉公公婆婆如何如何。 “我管不着。”林清屏道,“姓杜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是好是歹都不是我的责任,是你们自己该解决的事,我只在意小麦。” 顾有莲气得压着嗓子对杜根怒喝,“回去再找你爹娘算账!这次你再站你爹娘那边你给我等着!” 小麦三个多小时以后才从里面出来,人没有醒,小小的一个人,脑袋包着纱布,嘴唇干得裂开了。 “病人头部被锐物所伤,没有及时处理,灰土污染伤口,引起炎症,发高烧了。” 这个小病人的伤口太离奇了,这是在哪里受伤的?伤口里进去那么多灰土,光清创都花了近三个小时,把那些极小极小的灰从伤口里面一颗颗挑出来。 医院的建议是住院观察。 小麦被推入病房。 因为孩子年纪小,医院允许多一个人陪护。 顾有莲和杜根很积极地想要留下,林清屏成全了他们,自己回家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家里有这样一出好戏等着她。 第347章 守住家了 林清屏家和顾有莲家里相隔不远,中间隔个几户而已。 已经是晚上了,街灯连绵不绝,林清屏原以为这会儿志远正在家老老实实写作业等她回来,和从前一样,但没想到家中窗户是黑的,里面没人? 钟晓晓很可能还没回来,但赵大姐应该回来了呀? 此时,顾有莲家门口却热闹得很,应该说,自从杜根爹娘来了以后,顾有莲家就没缺热闹的时候,这不稀奇,这会儿杜根爹娘正跳着脚在骂呢,这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林清屏听见这两个人骂人的句子里怎么有志远的名字? 林清屏快步走过去,果然听清是在骂志远。 杜根娘正跳着脚拍着手在骂,“志远你个野种,短命鬼崽子!难怪你爹死得早!你娘不要你!小心你跟你爹一样不得好死……” 林清屏听见这话真的要气爆了! 怎么还有人这么骂志远?看来是她疯得还不够! 她随手抄起一根大棍子,照着杜根娘腿上就是一砸,砸得杜根娘往前一扑,摔地上吃了个狗吃屎。 杜根爹和杜根娘回头看见是她,立刻就暴怒起来,“没规矩的x货……” “给我闭嘴!”林清屏棒子一挥,指着杜根娘面门,“就你刚刚说的话,我马上报警,就能定你个侮辱烈士罪!” 志远的身世现在早嚷嚷开了,没人不知道他是烈士的孩子,杜根娘肯定也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说出“你娘不要你”的话。 果然,杜根娘一听,剩下的话就骂不出来了,眼里也露出畏缩之意。 “妈\/阿姨——让开——”一声稚嫩的童音齐喊。 林清屏下意识闪开,回头之间,只看见几个孩子抬着一捅不知什么玩意儿,朝这边跑过来。 “你们……快放下!”林清屏很担心,怕是什么烫的东西,烫伤杜根娘对这几个孩子不好,再者,烫到他们自己,更加不好。 然而,话没有他们的动作快。 说话间,这一大桶东西已经泼出去了。 杜根娘原本被林清屏一棍子打个狗吃屎趴在地上的,看见这一群小孩这么冲过来,不知道桶里装着什么,还以为是开水,早吓得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爬远了。 那桶东西到底没泼在她身上。 倒也不是什么热水,就是一桶看不出颜色的东西,像是把各种颜料混合在水里了。 杜根娘在一旁喘着气,破口大骂。 云小山腆着个小肚子,往杜根娘跟前一站,“你敢骂我?我告诉我爸!” 林清屏:…… 这是什么风气?我爸是xx的习气刮到这个年代来了? 林清屏是很不赞成这种行为的,但是,云小山已经是这样的性格,而且,偏偏的,杜根爹娘又吃这一套,杜根娘脸上惶惶,果然闭嘴了。 而几个小孩儿居然都学着志远,插着腰站在杜根娘面前。 林清屏看了一圈这帮孩子,大概就只有志远没啥背景,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连小圆脸都和平时不一样了,神气得不行。 但杜根娘居然知道这几个小孩惹不起,她是怎么知道的? “让开——”又是一声大喊,从门口传来。 两个孩子抬了一盆什么东西又出来了。 杜根娘至今不知道刚才泼她那一桶是什么,见又来了,继续跑,几个小孩还在后面扯着嗓子喊,“来了来了,追上了追上了!” 杜根娘跑得更快了。 俩孩子便朝杜根爹冲去,拎着捅就要泼。 “来啦来啦!我们也来啦!” 好吧,又跟出来两个小子,也端着盆子。 这下,轮到杜根爹抱头逃跑了。 四个孩子拎着捅端着盆,泼着追,把杜根爹给追出了院子。 志远和云小山那几个反应无比迅速,立刻把院门关上,把杜根爹娘关在了外面。 云小山和小圆脸背靠着院门,喘着气,眼睛却是亮亮的,“胜利了!终于胜利了!” 林清屏被这一出给整得没缓过神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什么胜利了?”以及,这都晚上了,你们怎么不回家?都在这呢?你们爸妈知道吗? 小圆脸高兴地和林清屏道,“阿姨,我们帮杜小麦守住家呢!不让那两个坏蛋霸占!我们成功了!” 林清屏:…… 志远却敏锐地感觉到了林清屏可能生气了,赶紧跑到林清屏面前来,“妈,是我的主意,你别告诉小圆他们家里人。” 林清屏心里呵了一声,你还挺讲义气。 其他几个孩子一听,意识到他们可能闯祸了。 小圆脸第一个和志远站在一起,“阿姨,不是志远一个人的主意,是我和他一起想的!” “是我们大家一起想的!”剩下的孩子争先恐后,都是一起练武术的队友,都是志远带出来的,怎么可能让志远一个人挨骂? 就连云小山,在这种时候也不愿意服输,雄赳赳气昂昂地和大家站了一起。他还要把小圆挤开,自己站在志远旁边,以显示自己地位的重要性。 林清屏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可真团结啊! “你们为什么放学了不回家?家里人知道你们在这里吗?”这是首要的问题,也不知道家里人急成什么样了,一个个的,才小学二年级啊! “知道!”小圆脸说,“我跟我爸妈说了,去毛豆家写作业,今晚住毛豆家里了,我爸送我去毛豆家的呢!” 毛豆是这群小伙伴里个子稍微矮一些的一个,和小圆脸住一个院子。 毛豆听见自己被点名,站了出来,点着脑袋道,“小圆爸爸送他到我们家门口,我就和我家里人说,是来接我的,我去小圆家里写作业,今晚住小圆家啦!” 其他几个小孩一一交代,基本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出来的,然后一起到志远这里集合来了。 林清屏听了差点心梗,这帮孩子,小小年纪真的机灵过头了! 只有云小山特别得意,昂着头,“我什么都没说,我妈都听我的!我爸反正不在家!”一副家中我说了算的表情。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威严的“云小山”,在黑夜中响起。 第348章 站到你顾爹回来 云小山一听,脖子一缩,得意劲儿立刻没了,回头,院门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爹的声音却从外面传进来,“云小山,我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你在里面吗?”、 儿子放学没回家,不知道上哪找,柳雁找老师问,也没问出所以然,老师只说去课间去隔壁班去了好几次,再问隔壁班的老师,老师也没见到别班孩子的下落呀,但是,打听出来一件异常,这个班的杜小麦同学不见了。 云严顿时心中就有数了。 杜小麦不是志远的妹妹吗? 于是,他一路找到志远家里来了,但是,志远家灯都没开,再一听,隐约听见儿子声音了。 “云小山!”云严再次叫了一声。 云小山缩着脖子还冲林清屏摇手,意思是不要出声,不要说他在这里。 林清屏看了他一眼,蹲下来和他说话,“云小山,不可以对爸爸妈妈撒谎。” 云小山低着头,蔫蔫的,“可是我爸会骂我的。” “云小山,你不是说你家是你做主吗?”有小朋友忽然喊道。 云小山回头,怒瞪了此小朋友一眼。 林清屏的目光在这群小家伙身上转了一圈,还是对云小山道,“云小山,我要开门了,谢谢你今天来帮小麦,但是,你还小,虽然爸爸会批评你,但你想想,爸爸是不是更多的是爱你?” 云小山想了想,点点头。 “对啊,所以你不见了,爸爸妈妈该多着急?”林清屏牵着他的手,走到门口,“跟爸爸回去吧,云小山。” 林清屏打开了门,云严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脸上红一块灰一块的儿子。 “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林清屏把云小山交给云严。 云严看儿子这样子,脑中已经开始有画面了,这把别人家到底破坏成啥样才会在脸上也留下这么多“证据”? 云严只觉得没脸,赶紧道,“该道歉的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云叔叔。”志远忽然走了出来。 “你好,志远同学。”云严对志远的印象一直很好,就凭这孩子带着一群孩子练拳,就能看出这小子的指挥能力! 志远看了眼云小山,虽然这么久以来跟云小山的关系一直别别扭扭,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喜欢,但是好像他们小伙伴的什么事却都有云小山参与,也真是奇怪了! 今天的事,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小麦,他作为小麦的哥哥,要为这个事负起责任来。 “云叔叔,今天能请您不要批评云小山吗?他是为了帮我,如果要批评,就批评我吧!”志远很诚恳地说。 云严听了,很感兴趣,“哦?是怎么帮你的?” 云小山却急了,冲着志远嚷嚷,“我要你替我挨批评干啥?哼,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 云严看着儿子这就“男子汉”的架势,十分好笑。 云小山还把他往外推,“走走走,回家,我跟你回家还不行吗?” 云严顺势,由着儿子把自己推了出去,边后退边和林清屏告辞。 回家的路上,云小山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爸,你不知道杜小麦的爷爷奶奶多坏,骂她坏女人呢,杜小麦那么好,怎么是坏女人?” “杜小麦不是志远的妹妹吗?怎么好了?”云严好笑地问。 “杜小麦好和志远讨厌有什么关系?那林姨还是志远妈呢,林姨可好了,会做好吃的点心,还笑得很好看。”云小山自有自己的逻辑。 云严不由觉得更好笑了,只听云小山继续道,“哼,我们来给杜小麦出气,谁知道杜小麦爷爷奶奶骂我们野孩子还叫我们滚,我们说这是杜小麦的家,要他们滚,他们滚了就骂不了杜小麦了呀?他们却说,这是他们的家,是给他们孙子的。爸,这明明是杜小麦的家!他们居然坏到连杜小麦的家都要抢了!我们就决定把坏人赶出去,帮杜小麦守住家。” “哦?你们不怕吗?你们是小孩,万一打不过大人呢?”云严倒是很耐心地和他分析。 云小山就有些小小得意了,“嘿嘿,我说我爸可厉害了,是什么什么官,他们才不敢打我呢!后来小圆脸他们都学我这么说,那两个坏蛋害怕得很呢!” 云严的脸色这才凝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和云小山说其中的利弊,先表扬了他肯帮同学这份义气,然后提出两点,一是类似这样的事,要和大人商量,不能自己行动,第二就是“我爸如何如何”的风气不可取等等。 云小山倒是听进去了,点着头,“爸,那你不骂我也不打我吗?” “不了,下不为例。” 云小山歪着头又问,“是因为李志远求情吗?” 云严想了想,“一部分是吧,另一部分是你自己认识到错误了。” 云小山就哼了一声,眼里却很是闪亮。 云小山和他爸走后的顾有莲家,还站了一堆小萝卜头。 林清屏想着,不行,还得把这些孩子一个个送回去,“小圆……” 她刚说话,就传来一声低沉的,“这是怎么了?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志远一听,赶紧扭头一看,惊吓道,“顾爸……” 顾钧成一听,敏锐的感觉到什么,“干坏事了?” “没有!我才没有!”志远赶紧辩解。 林清屏一看,好家伙,正好需要人手,人来了,那就先用用吧! 她把几个孩子全交给顾钧成,让他送他们几个回去,一定要送到家,同时别忘了给人家家里道歉。 顾钧成简直一脸懵,想要为什么,这道歉,也总得有个由头啊!还是志远真的闯祸了? 他的眼神便往志远身上溜,志远躲到林清屏身后藏起来。 眼看林清屏一副催他快走的架势,他只好带着几个孩子先走,路上把话问明白算了。 人都走了以后,林清屏另找了两把锁,把顾有莲家的房门锁上,再把院门也重新上锁,把钥匙带走,才带着志远回到自己家。 进家门以后,林清屏就指了指地面。 志远一看,尽在不言中,懂了,就是罚他站圈圈呗,那不就是从前他妈站圈圈的位置吗? “站到你顾爹回来再说!”林清屏只觉得身心疲惫,得先洗个澡,缓一缓。 第349章 顾爸,你自求多福 顾钧成回来的时候,志远已经在原地站了快一个小时了。 旁边,还有赵大姐在急得转圈圈。 看见他进来,赵大姐仿佛看见了救星,“顾……顾团长,今天这事儿……” 顾钧成点点头,其实方才送这几个孩子回去的路上,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顾爸……”志远也低着头,一脸忐忑地叫他。 顾钧成在沙发上坐下,指指自己面前。 志远懂了,耷拉着脑袋走到他顾爸面前。 “站了一个小时了?”顾钧成约莫估计了一下。 “嗯……” “反思出什么来了?” 志远抬眸瞟了一眼他顾爸,看见顾钧成严肃的大黑脸。 志远沉默了,不吭声。 顾钧成便道了,“你被你妈罚站到明天早上都是活该的。” 志远便哼了一声。 “怎么?还不服气?”顾钧成点他,“男子汉大丈夫,认个错怎么了?” 志远其实不傻,一听这话,忽然觉得,咦,怎么好像有玄机啊…… 他猛然抬头,盯着他顾爸。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达成共识。 “顾爸,你是说……”志远压低了声音,“先认错再说?” 顾钧成目光他身后一看,咳咳两声,“我可没说!哪有什么先认错再说?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错了当然要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认错,想不通就站墙角,直到想通为止!” “不是,顾爸,你刚才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志远觉得他顾爸也太善变了吧?难道是他理解错了? 顾钧成脸一虎,“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这个意思!做人一定要诚实,不能耍滑头!” 志远迷糊着呢,结果,连一旁的赵大姐都在朝他使眼色,他猛然一凛,回头一看,果然,不是他妈站在他身后是谁! “妈……妈……”他喃喃的。 林清屏也不看志远了,只盯着顾钧成,“活该被我发展到天亮是吗?” 顾钧成:…… “男子汉大丈夫,认个错怎么了是吗?” 顾钧成:…… 志远:???好像火力不在我身上了? “不是……”顾钧成道,“这事儿我基本了解了,我并不觉得男孩子有点血性是错的,他们可能方式方法不对,但出发点是好的,林清屏同志,重在引导,重在引导啊!” “不,你不知道。”林清屏冷眼看他,末了,又低头看志远。 “妈……”志远小声叫她。 林清屏便道,“你放心好了,如果是站到天亮,那个人绝对不是你。” 志远这会儿脑子挺快的,眼睛一亮,“是我顾爸吧?” 顾钧成:…… “你小子!” 志远把头一缩,立刻往林清屏身后躲,还从林清屏身后伸出个脑袋来,对他顾爸吐舌头,眼神:顾爸,你自求多福吧! 惹得顾钧成又是一顿好眼色给他。 “先写作业吧,写完洗澡睡觉,有些话,明天我再和你说。”林清屏这话是对志远说的。 志远顿时阳光灿烂了,“好嘞!妈,我这就去!” 顾钧成看着志远跳跃的背影,手一指,“不是……这……我不是代他受过?” “你想多了,我和你的关系,没有立场谈‘罚’这个字。”林清屏拎上门口挂衣架上的小包,“跟我来。” 顾钧成并不知道她要带他去哪里,但不管怎样也得跟上,同时问她,“小麦找到了吗?” 这是顾钧成从那几个小孩那里套出来的唯一有价值的信息:小麦不见了。 林清屏头也不回地回他,“你以为我带你去哪儿?” 那就是去找小麦?还是小麦有了下落,带着他去见? 结果,林清屏把他带到了医院。 先去的医生办公室。 夜晚只有值班医生在,值班医生不但给顾钧成讲了小麦的情况,还把入院记录给他看了。 “头部锐物所伤”、“伤处大量灰土”、“感染”、“发烧”、“身上多处青紫、多处陈旧伤”…… 等等字样,都让顾钧成震惊而又愤怒。 他问林清屏,“是怎么伤的知道吗?” 林清屏发现了,这姐弟俩不愧是姐弟俩,这张口第一句话都是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暗暗摇头,“顾钧成,你家这荒唐事,三言两语说不完。有句话你说得很对,志远他们方法不对,但出发点是好的,你们家这一摊子事啊,你们这态度啊,连志远他们几个小孩都不如!” 顾钧成没说话,闭嘴了,主要是,琢磨不透林清屏这几句话的意思,是在影射他什么吗? “杜根外面的女人怀孕了。”林清屏浅浅扔下一个炸雷,往病房去了。 这个炸雷直把顾钧成炸得半天没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后,林清屏已经到病房门口了。 他赶紧追了上去。 病房里,是杜根和顾有莲在守着。 小麦躺在病床上,头上裹着纱布,一张小脸烧得通红的。 顾有莲看见自己弟弟,这许多日的委屈涌上心头,顿时红了眼,而杜根看见顾钧成,眼神却四处躲闪,显得慌乱不堪。 顾钧成这会儿没工夫管杜根,也不便谈杜根的丑事,只握了握姐姐的手,问,“小麦怎么样了?” 提起小麦,顾有莲更是泪水涟涟,愧疚之情尽数涌上,“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小麦……我没有照顾好她……” 林清屏则拿一支棉签,沾了水,在小麦干燥的嘴皮上轻轻地涂。 这一触碰,小麦居然动了动。 “小麦!”顾有莲里发现了,冲到小麦身边,流着眼泪叫她。 小麦并没有醒,只是动了动嘴,发出模糊的梦呓。 “小麦,你要说什么?你告诉娘?”顾有莲贴近了女儿。 却见小麦皱起了眉头,嘶哑的声音,说出来的却是:“救命——舅妈救我——舅妈,舅妈,我要舅妈,舅妈救我——” 顾有莲瞬间哭出了声,自己的女儿,在这样的恐惧里,甚至在梦里,喊的都是“舅妈”,她这个当娘的,有多失败! 林清屏心里也酸极了,她万万没想到,小麦居然睡梦中都在喊舅妈救命,可见,在小麦走投无路的某个瞬间,肯定也是这样叫过的:舅妈救命,舅妈救我…… “小麦,舅妈在这里,舅妈来救你了,别怕,舅妈来了……”说着话,林清屏也是哽咽的。 小麦一直叫她舅妈,在她眼里,其实肯定不如志远亲密,就是顾有莲的女儿,一个格外惹人怜爱的女孩儿,如果不是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小麦可能一直就是这么个和她很熟,但又没那么亲密无间的女孩儿,她为小麦出头,骂杜根两口子,也是因为,她是女性,她上辈子走过一条对于女性来说无比艰苦的路,所以,对于同为女性的小麦有天然的同情,而此时此刻,一声“舅妈救我”,则彻底揉碎了她的心。 第350章 找到 但是,小麦并没有给她回应,梦呓几句后小声呜咽着,又睡去了。 竟然在梦里也是哭…… 比小麦哭得更伤心的是顾有莲,握着小麦滚烫的小手,想着女儿吃的苦遭的罪,哭得停不下来。 顾钧成看看姐姐,再看着杜根,“合着你们都不知道孩子到底怎么伤的?” 一席话,说得顾有莲更加难过,懊悔不已,“我就不该去看什么电影,明明知道那两个老东西不是人,还把小麦交给他们!” 顾钧成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杜根。 杜根不欲家庭矛盾闹大,急着为父母辩护,“莲子,你别胡乱猜想,我爹娘怎么可能打小麦?小麦很可能只是摔倒了。” “摔倒了她不会告诉我?要戴个帽子把伤口藏起来?肯定是你娘那个老妖婆说了什么话恐吓她!”顾有莲的脑子这会儿忽然清醒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的这个可能性大。 杜根脸上却不太好看,“莲子,她是我娘!”言语间不但带了不悦,还带了威慑,好像在说:你怎么可以说我娘是老妖婆? “那又怎样?她什么时候把我当过自家人看?什么时候把小麦当过孙女?她宁可给你弄个儿子出来,也不喜欢小麦!”提到“儿子”俩字,原是婆婆娘家那个亲戚的孩子,这会儿杜根却真的整出儿子来了,虽然说会让丽芬把孩子打掉,但顾有莲还是一阵气苦。 “莲子!” 杜根还要继续说,被顾钧成制止了,“这是医院!保持安静,别吵了!” 顾钧成的目光落在一旁小麦的书包上。 林清屏看着那只书包,心中也是一动。 自打在医院找到小麦,她也一直焦急,只从护士那里把小麦的东西接过来,后来,杜根和顾有莲出现,又闹得人心里乱糟糟的,一直没注意这个书包。 此刻心里一动,立刻把小麦的书包打开,从里面把书和本子一本本往外掏,想看看有什么日记本之类的。 顾钧成也过来,和她一起翻。 但是没有。 二年级的小朋友,字还认不全,除了老师规定的每日一段,没有写个人日记的习惯。 林清屏和顾钧成没有放弃,只能继续翻,终于在一本作业本的最后一页,发现一行字:我为什么不是儿子呢? “这里!”林清屏轻呼。 三个人围过来看,看见这句话的时候,顾有莲气得恨不能将身边的杜根给撕碎了! 紧接着,在另一本本子最后一页,又看见一句:奶奶为什么骂我是小x子?是什么意思呢? “杜根!你还说你娘不是老妖婆?”顾有莲气得全身气血翻涌,现在就想去跟杜根娘拼命! 而顾钧成在一本书里也找到零散的几句,“在这里了!” 只见有的写在书页上方,有的写在书页角落。 “奶奶为什么打我?” “是我不乖吗?” “娘,奶奶打人很痛怎么办?好痛好痛啊!” “娘,我可以忍,我再忍忍,我听话,爹就不会不要你了。” “娘,我舍不得你。” 顾有莲捧着书,倒在她弟弟肩头,哭得差点昏厥过去。 杜根万万没想到,真的是他娘对小麦做出这种事,震惊伤心之余,去扶顾有莲,想安慰她。 顾有莲却忽的从顾钧成肩头起来,狠狠一巴掌甩在杜根脸上,然后一边抹眼泪,一边气冲冲地冲出了病房。 “莲子!莲子!”杜根急了,转头对林清屏道,“瓶子,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小麦,我去追莲子,只怕要出事。” 说完,杜根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林清屏看了眼病床上的小麦,依然在沉睡。 从她插手这件事开始,就注定,不能扔下小麦不管了。 但是,她真的不愿意去面对杜家那一家子人,她怕恶心到自己,于是看了眼顾钧成,驱赶道,“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也去看看吧。” 如杜根所说,顾有莲这么冲出去,只怕真的会出事。 其实杜家人出啥大事,她都不在乎,但顾有莲不能出事。 顾有莲虽然糊涂过,但毕竟是小麦的娘,也是她林清屏的好朋友,骂也骂了,真有事,还得出头,而且,杜根做出这样的事来,顾有莲娘家弟弟出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钧成也知道其中厉害,灯光下看她的眼神又深了几层,“林清屏,谢谢你。” “快走吧!”林清屏不爱听,这人的台词就这几句,从对不起过渡到谢谢了。 顾钧成深深看她一眼,快步走出去了。 林清屏在小麦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感应到了,虽然人没醒,但手却抖了一下,很快勾住了林清屏的手指,一滴泪,从她紧闭的眼眸里滑落下来。 林清屏叹了口气,轻轻给她擦去眼泪。 顾钧成追出去的时候,顾有莲刚上了一辆出租车,杜根追得快,也硬坐了上去,但顾钧成却没能赶上了,自己坐了辆车,紧随其后。 顾有莲的车开到了家门口停下。 她家中一片漆黑,她并没有意识到,拿钥匙开院门,才发现开不了,门换锁了,林清屏没告诉她。 但里面院子里却传来声音,“谁?根儿,是你回来了吗?” 是杜根娘的声音。 “是!娘,是我!”杜根此刻心里很矛盾,小麦是他亲生的女儿,乖巧可爱,承欢膝下多年,他娘却那样虐待小麦,可是,她又毕竟是他娘…… 里面的人已经在狂叫了,“根儿,快开门!贼婆娘个黑心肝的!把我们赶出来,把门上加锁了!我和你爹进不去!你爹翻墙进来,还把脚扭了,现在动不得……” 这个“贼婆娘”是谁,杜根都没去想,只和他爹一样翻院门进去。 顾有莲正在气头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翻院墙进去了,果然看见她公公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还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杜根要送他爹去医院,他爹还不肯,急得要死要活的,“今天,除非我死,否则不离开这里半步!” 顾有莲才不管他们父子说什么,直接冲着她婆婆就去了。 第351章 那就痛吧 顾有莲自年轻时对杜根一眼万年,便全心付出,在杜家凡事基本都以让杜根高兴为前提,脏活累活抢着干,把杜家一家子都伺候得服服帖帖,只要杜根娘不过分欺负她,她基本还是个好拿捏的儿媳妇的。 但此刻顾有莲,是杜家人从没见过的。 血红着一双眼,像暴风雨前的狂风,肃杀着脸,就这么卷了进来。 杜根娘被这气势吓到了,忍不住后退,抖抖索索,“你……你要干什么?” 顾有莲已经被愤怒充斥,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瞪着杜根娘,“啊——”地怒吼着,直接冲过去,就将杜根娘扑倒在地。 顾有莲本就是农村妇女,吃苦耐劳,在杜家数年如一日,干着最重的农活,力气大得很,一扑一压之下,杜根娘根本没有动弹的余地,只杀猪般地在那嚎叫,“顾有莲你个杀千刀的!你个x人!你小心天打雷劈……” 杜根娘骂人功夫厉害,人动不得,嘴里骂声不停,但很快,她就一句也骂不出来了,因为,顾有莲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地上砸。 杜根看到吓坏了,赶紧去阻止顾有莲,但他那两斤力气,还不如他娘,奈何不得顾有莲半点。 一开始杜根娘还在嚎叫,几下之后就叫不出声了,杜根快要急疯了,但不管杜根怎么拉这么喊,顾有莲都恍若未闻,杜根爹坐在地上,也是大呼小叫的,怒骂顾有莲,但是他动不了,他和杜根娘是翻墙进院子的,跳下来的时候摔伤了腿。 顾钧成此时赶到,其实相差不过一两分钟,他看见院子里这情形,也是一惊。 杜根宛如看见了救星,哭着来求他的,“成子,成子你快去阻止莲子,要出人命的!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 顾钧成根本不用他说,早已经开始行动,俯身将坐在杜根娘身上的姐姐提了起来。 顾有莲气得回首就要扇过来,被顾钧成抓住了手,嘴里怒吼,“就算天打雷劈,我要把这个老妖婆先弄死!” “姐!是我!”顾钧成大声喊道。 “你放开我!”顾有莲用力挣扎,“她怎么打小麦的!我要十倍百倍还给她!你放开我!” 喊声都已经嘶哑了…… “你把她打死打伤,你去坐牢,小麦怎么办?”顾钧成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如春雷隆隆,将顾有莲喊得僵在了原地。 趁这个时机,杜根赶紧将他娘挪开,和他爹放在一起。 顾有莲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头过来,清晰地看见弟弟的脸,整个人突然就垮了,全身软倒,嚎啕大哭起来,“成子,他们这样欺负小麦,他们是恶魔,是恶魔……” 顾钧成扶着姐姐,一声“我知道”,而后,看向杜家那三人。 杜根扶着他爹娘,也看着她和顾钧成,看着顾有莲趴在顾钧成胳膊上哭,一种绝望感从心底升起。 他忽然意识到,他和顾有莲,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先带他们去医院吧。”顾钧成对杜根说。 杜根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然而,没想到的是,不管是杜根爹还是杜根娘,居然都赖在地上死也不肯去医院,杜根要背他爹,他爹还一个劲捶他,“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今天,我死也要死在这里!这是我杜家的房子!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爹!都什么时候你还在说什么房子!”杜根急道。 杜根娘这会儿有气无力的,也拉着杜根说,“不……不能走出这个院子……顾有莲这个坏女人……要把我们都赶出去……独……独霸房子……不……不行……死……死也要给我们孙子守住这个房子……” “娘!”杜根慌乱地阻止他娘继续说下去,“你糊涂了吗?哪里来的孙子?” “孙子”这个词,也让正在哭的顾有莲敏锐地停止了哭泣,扭头看过来。 看来,这个孩子,杜家又打算骗她…… 自始至终都是骗她…… “莲子,不是……”杜根急着解释,“妈随口说的,我……” 顾有莲觉得很奇怪,之前只要提起杜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就火冒三丈的愤怒,在这一刻突然没有了,当然还是会痛,心里仍然酸楚得厉害,可是,真的没有气了,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任内心的酸痛海绵浸水一样膨胀。 可那已经没关系了。 痛,那就痛吧…… 顾有莲这样冷静的眼神反而让杜根害怕,他宁可她仍然生气,仍然愤怒,仍然对着他哭,那至少证明,她还在乎他,不像现在,眼里如同一潭死水。 “莲子……”杜根嘶哑着叫她,声音里充满悲戚。 顾钧成把姐姐护得更紧了些,提醒杜根,“你还是先带你爹娘去医院,不要拖。” “可莲子……”杜根求救的眼神看着小舅子,希望他能帮着劝劝顾有莲,村里不都这样吗?就算男人犯了错,娘家人上门来闹一通,最后还是要劝和的,没谁会去拆一桩婚。 但顾钧成并没有半点配合他的意思。 “你跟我姐,还是算了吧。”他直接打断了杜根的话,“先把你爹娘送去医院,出院后就去离婚。” “不——”杜根的声音在夜晚的院子里回荡。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你一个人如果没法送两个人去医院,我让人找个地方打电话,叫医院急救车来接。” 顾钧成本就严肃,杜根从前虽然是姐夫,也有些怵这个小舅子,这会儿顾钧成冷着个脸更是瘆人, 杜根知道他说到做到,说了句“不用了,我可以”,就站起了身。 杜根爹娘还要犟,也是杜根自己解决的,一句“那你们在这里,我走了,远走高飞,再也不见你们”,就让他爹娘闭了嘴。 顾钧成还是叫了卫中华陪杜根一起去医院。 这边这么大动静,兄弟几个怎么能没听见?只不过,这是家里私密事,他们也不好参与,只在外面候着,做好不能让顾团家里人吃亏的打算,需要时随时出马。 顾有莲的家,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352章 忘掉一个人很难 静谧的夜里,流淌的,只有顾有莲的低泣声。 顾钧成是知道这个姐姐的,当初全家反对她嫁给杜根,她一意孤行,后来,只能隧了她意。嫁过去以后,她是如何维护杜家维护杜根的,他虽不常在家,也听父母提过。 但显然,杜根配不上他姐这份痴情,所以,这一回,决不能再由着他姐! 顾钧成看着在默默流泪的姐姐,低声道,“姐,我知道,忘掉一个人很难也很痛苦,但这一次,挺一挺,熬一熬,让它过去,行不行?” 顾有莲抬头,看着弟弟硬朗的轮廓,悲从心起,却也感叹,她弟这样一个人,居然也懂得“忘掉一个人很难”了…… 忍不住道,“你啊,既然很难,就不要忘啊!谁强迫你忘了?” 顾有莲当然知道他说谁,当年陈夏家里退婚,他半点事没有。 顾钧成却道,“说你呢,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顾有莲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次,我再犹豫不决,都没法见小麦。” 她擦了擦眼泪,“我这就回医院去,你去把瓶子接回来吧。”刚才太冲动了,现在静下心来,对林清屏的愧疚和感激又多了一层。 “你先洗个脸,换身衣服再去。” 顾有莲看看自己,还真是,就这狼狈的样子,别把小麦吓到。 她点点头,进屋去了。 院子外等着的何前程他们进来了,钟晓晓也一起,想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别说,还真有! 顾有莲换好衣服洗好脸出来后,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求何前程他们帮个忙——搬过来住,其实是帮她守住屋子。 “我知道,这个事挺棘手,如果……如果有人来闹,反正就关着门不开就是了。”顾有莲深知杜家人的难缠,但这个房子,是她和小麦的根本,真的不能让杜家人再返回强占了去。 顾有莲也觉得这有点太麻烦别人,但凡他们只要有一点迟疑,她马上就会说算了,而且绝对不会介怀。 但是,何前程他们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算什么帮忙啊,就在屋里睡个觉的事。 顾有莲便和顾钧成一起去医院了。 这么一番闹腾,已经近深夜,医院里静悄悄的,他们此时到来,还违反了医院的探视规定,让护士一顿好说。 病房里,林清屏始终坐在小麦身边。 小麦烧退下去了,出了一身大汗,林清屏拿了一根毛巾,沾了热水,在给她轻轻擦。 顾有莲和顾钧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顾有莲眼泪顿时又下来了,既感动,又愧疚。 感动,是为林清屏所做的一切,愧疚,是对不住小麦,也对不住林清屏。 “瓶子,我来吧。”顾有莲轻轻走到她身边,接过了林清屏手里的毛巾,“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 她红着眼睛,用力吸了口气,“瓶子,你对我们母女俩的大恩大德,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真的,以后……” “不用说以后。”林清屏道,“先把小麦照顾好吧,我也不跟你客气,我就先回去了,医院也不让这么多人待在这里。” 顾有莲点点头。 林清屏拿起随身的东西,回身,顾钧成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她。 第353章 哇,太漂亮了 “林……” “舅妈……” 顾钧成一声名字还没叫出来,病床上,小麦便轻轻一声呓语,把林清屏的注意力夺了过去。 顾钧成看着她回到了小麦身边,看着她俯下身来,握着小麦的手,温柔地和小麦说话。 小麦是真的醒了,一时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脑海里还是那日她和爷爷奶奶吃完烤鸭回来,经过林清屏家门口,她努力挣脱奶奶的手往舅妈家里跑的画面,大声地喊着“舅妈救命”。 梦里,她被林清屏救了,被舅妈抱在怀里,轻飘飘,暖洋洋,再也不用害怕…… 她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见就是林清屏的脸,眼泪顿时哗然而下,喃喃低唤,“舅妈……舅妈……” 林清屏听得心里酸极了,哽道,“舅妈在,小麦,舅妈在,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小麦了。” 小麦只觉得被巨大的安全感包围着,委屈,难过,可是,舅妈既然这么说,那她就真的再也不怕了。 “是……是梦吗?”小麦低喃。 “不是,小麦,不是梦,你看看,娘也在,是娘不好,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苦……”顾有莲眼睛酸胀得厉害,但是怕吓着孩子,努力忍着不哭,努力若无其事地笑。 小麦这才看见另一侧,她娘也在,而且握着她的手。 恐惧顿时袭来,哭着道,“娘,娘,你怎么在这里?是爹把你赶出来了吗?你要睡大街了吗?娘,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我坏了事,娘,对不起,小麦不乖……” 小麦的哭声和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自责,让顾有莲心痛如绞,对杜家更是恨之入骨,她只握紧了小麦的手,柔声安慰,“没有,小麦,娘不会睡大街,我们都不会,娘好好的,小麦以后也会好好的,再也不会有人打你骂你,小麦以后和娘一起,快快乐乐过日子……” 小麦眼里含着泪花,有些不相信地问,“只有小麦和娘吗?” “是的,只有小麦和娘,小麦说好不好?”顾有莲忍着眼泪,含笑看着小麦。 “好……好……”小麦流着眼泪,终于放了心,疲倦地闭上眼睛。 顾有莲轻轻摸着女儿的小脸,此时,才敢让眼泪流淌下来。 小麦变成这样,其中详情她现在顾不上问,她只希望小麦此时不要害怕,安安心心养伤,快点好起来。 小麦睡着以后,林清屏和顾钧成还是回去了,医院也只让一个家属陪护。 大半夜的,已经没有了公交车,两人坐出租回去的。 在林清屏家门口下的车。 林清屏站在院门口,耳边回响的,是那日和武天娇在四合院喝下午茶,听见的那句:我没有想过与她和好。 她看着紧随她下车的他,“你不去帮你姐守住房子?难道要来强占我的房子?” 他被问的一愣,继而苦笑,“我这就过去。” 那不就行了?! 林清屏进院,将门一关。 今天真是奔波的一天,太累了,重新洗了一遍澡,林清屏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小麦就醒了。 林清屏接了志远去医院看她的时候,明显看得出来,小麦不但人精神了好些,情绪也很好,见了志远,还问志远今天学校学了什么,有什么作业。 再看顾有莲,虽然脸上藏不住的疲倦,但是,看小麦的眼神充满慈爱,因为这份慈爱,眼里都有了光,那种,为了女儿,也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来的光。 见此情形,林清屏算是放了心,小麦的伤,总归会好起来的,生活,也总归会是不断向前的。 林清屏带着志远和顾有莲母女俩一块吃了饭才回去,今晚她却还有事,是她、武天娇和梅丽策划已久的一件事——服装秀。 服装表演对于林清屏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在这个年代,还真是罕见。 这不是林清屏提出来的建议,是梅丽。 梅丽提这个建议的时候,林清屏还大为吃惊。 虽然日子日新月异,但是梅丽居然能有这么前卫的想法,难怪能走在创业前列。 梅丽对她的态度还挺不满的,“你不会不赞成吧?你不是这样保守的人啊?还是你家老顾同志会反对啊?” “扯他干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林清屏嗤道。 “少来。”梅丽一脸“你那点心事我还不知道”的表情,“瓶子,这事儿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啊,几年前我就在文化宫见过一场表演了,沪市也有时装表演队了!我们开服装厂的,不就是要把好看的衣服卖给顾客吗?请好看的人穿着展示展示怎么了?” “我没说伤风败俗啊!我只是觉得你啊,太聪明太能干了!这都能想到,跟着你不想发财都难!”林清屏捏了捏梅丽的脸,遭到梅丽一记白眼。 “逮着机会就打击我!”梅丽拍掉她的手。 所以说,这是她们筹划已久的事,得到了武天娇的大力支持,在推进服装表演的过程中,梅丽私下里还同武天娇和林清屏说,不但请了女模特,还请了男模特,可帅可帅了,其中有一个特别特别帅! 因为林清屏要上学,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整场秀基本都是梅丽和武天骄忙活下来的,林清屏只要在今晚作为设计师出场就行了,所以,她到现在也没看到梅丽说的帅男模长什么样子。 回去以后,林清屏眼看时间挺赶了,立刻换上梅丽给她准备好的服装。 其实就是她自己设计的连衣裙,但是,难道她最近长胖了吗?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上半身整个紧紧的,而且,是个方领,领口略宽,露出她的锁骨和小半个肩膀的款式,这样领子就有些压着肩,略微不舒服。 但现在也没办法了,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还是设计师,她的衣服应该是梅丽特意挑选过的,和秀的风格、亮相时模特的衣服,都是考虑过搭配的。 而且,她作为设计师,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去。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坐下来化妆。 这个年代流行大黑眼线,她没那样画,按照自己的喜好,画了一个晚宴妆。 没有卷发棒,她做不了卷发,只能勉强吹出点弧度,然后下楼了。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就听见志远夸张的一声“哇”,然后,大门打开了,有人推门进来。 第354章 你这衣服…… 顾钧成又又又又来了。 林清屏暗暗冷哼。 志远激动不已,在他顾爹面前蹦,“顾爸,你看我妈今天美不美!可太美了!比电影明星还美!” 等待志远的是冷场。 志远原以为他顾爹会和他一样被他妈电影明星一样的打扮惊呆,结果,他顾爹的确是呆的,只是,根本没有他期待的赞赏,连看他妈的眼神都很复杂,反正,不是什么高兴的眼神就是了。 “顾爸。”他不理解了,妈这么漂亮,他顾爹有什么不高兴的? 林清屏也察觉了,没理他,直接下楼,准备出去。 但门口有人在那站桩,完全不打算让开的样子! 林清屏微抬了下巴,看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要出去!你别耽误我事。” 他目光落在她胸口,眉头轻蹙,“就穿这样出去?” “这样怎么了?”林清屏不觉得自己的穿着有问题。虽然裙子上身略紧,但也算刚好合身,一个小方领而已,既没露背也没露沟,可以说,因为紧,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点颈周的皮肤不算什么吧? 顾钧成打量着她。 自进来第一眼,就被一片火红烫到了眼睛,又像是一片火烧云,从天际翩翩飘落,实在是太耀眼太耀眼。 而当她走近,才发现,何止是一团火,何止是一片云。 红色在她身上,真的美艳张扬到了极致,看上一眼,就无法移开眼神,只是,这是什么裙子?上身紧得将她整个胸部撑得高耸紧绷,往下,纤腰不堪一握,他下意识捏了捏拳,觉得自己这单手就能将她腰掐住…… 明明都包着的,但是,曲线毕露…… 偏偏,她还要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挑衅地语气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 他深深吞下一口气,声音暗哑,“难怪武天平让我来接你。” 林清屏:??? 什么意思?她穿这个衣服,和他来接有什么关系?哦,原来是武天平叫他来接她的? 顾钧成没有再说什么,身体让开,“走吧。” 服装秀已经快要开始了,林清屏没有时间跟他啰嗦,嘱咐志远和赵大姐在家,不用等她后,立刻就出发了。 顾钧成开了辆不知哪里借来的车来,直接将她送到了会场。 下车的时候,她这身红裙果然很吸睛,引得无数路人回头看,顾钧成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林清屏根本没留意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急匆匆进了会场。 会场内,梅丽一个劲跟她招手,带着她坐到她自己的位置,笑道,“你可来了!” 在第一排的贵宾席里,还坐了武天娇,武天平,顾钧成也有一席之位,还有好些都是服装行业重要人物。 这次服装表演很成功,场内闪光灯一直闪个不停,媒体记者、服装商家、杂志摄影师,手中相机咔咔声就没停过。 最后,主持人请设计师上台。 林清屏登上t台的那一刻,掌声雷动。 这是她没有想过的荣耀。 她原本真的只是想利用重生的经历,蹭时代的红利,赚一波快钱,改善自己和她在乎的那些人的人生,因为是外行,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又谨慎,没想到,却是走到了今天。 她不知道自己的服装生涯什么时候就结束了,但这一刻对她来说,也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 闪光灯一直在闪,闪得只听见掌声,看不清台下人的面容,但她看见了,顾钧成也在鼓掌的。 顾钧成,不管怎样,这一生,你看见了我的成功,也分享到了我的喜悦。 时装秀结束以后,梅丽悄悄把她叫走,到了后台。 林清屏原本以为是来卸妆的,没想到,梅丽是带着她来看男模的。 “这里是女化妆室,是我自己专用的,隔壁是模特的,等会儿等他们卸了妆,我们就能见到了!你就说,是不是很帅?” 林清屏忍不住笑,“我哪知道你说哪一个啊?模特在台上,我只看衣服去了,没看他们的脸!” “啧!”梅丽就忍不住吐槽了,“人家就站在你身边!一个劲为你鼓掌!你就没看到一眼?” 身边? 林清屏完全没印象。 “你可真行!得,我们等着吧!”梅丽便和她边等边聊天,“话说瓶子,我们今天真的太成功了!你可真棒啊瓶子!我跟你说了吧?我们这不是伤风败俗,明天不知道多少报道要夸我们呢!就你古板!” “我古板?”林清屏就不服气了,她一个重生回来的人古板?是什么给了梅丽这个错觉?她笑道,“梅丽,你知不知道,我可是连内衣秀都看过的?” 这回轮到梅丽睁大眼睛了。 “真……真的吗?就是我们厂生产的那种……里面穿的内衣?”梅丽都结巴了。 “嗯!” “那……那是男模还是女模?”梅丽眼里闪着光。 林清屏:…… 她有种预感,梅丽又在策划某些在这个时代“惊世骇俗”的事了。 “男的女的都有。”林清屏说。 “那……男的就穿一件?女模穿……这样的?”梅丽还比划了一下。 “对!”林清屏点头。 梅丽的眼睛忽然亮得惊人,“那……那你不是看过好多男人穿……这个的样子?” 林清屏:…… “哇!”梅丽夸张地惊呼,“瓶子,你可真是见多识广!” 林清屏:……这也叫见多识广? 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梅丽拉着她就往外走,“快快快!快去看!男模出来了!那个队长,真的帅惨了!身材又高又大,貌比潘安啊!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哎呀,我跟你打赌,不帅我请你吃大餐!” 梅丽说着,一把拉开化妆间的门。 门外,的确站着身材又高又大的人,男人,眼睛很大,至于皮肤嘛…… 梅丽已经傻眼了,“怎……怎么是你?” 没错,是武天平。 “还……还有你……你们俩怎么来了?”梅丽结巴着,全无刚才t台上女厂长的风采,也没有刚才要看内裤男模的跳脱劲儿。 这个“还有你”,指的是顾钧成…… “你……你们……什么时候出现的?”梅丽小心地试探。 武天平绷着脸没说话。 “我们……说什么你们……没听见吧?”梅丽咳咳咳的,开始装腔作势。 林清屏瞟了一眼门外的男人,反正武天平脸上跟笼罩了乌云似的,至于顾钧成…… 第355章 目光如剑 她看不出来。 梅丽一把将林清屏拉到身前,自己从林清屏身后露了个脑袋出来,“我……我和瓶子参加庆功宴去了,你们俩自己随意啊……” 说着,将林清屏推着往前走,在经过武天平身边时,嗖地一下,又窜到林清屏前面,而后牵着林清屏,飞快跑离了武天平的视线。 前面就是武天娇准备的宴会厅了。 梅丽回头看了一眼,舒了口气,“没追上来。” 林清屏不由好笑,“他有心追,能追不上你?”不跟拎小鸡仔似的? 梅丽愁死了,“哎,你不知道他那个人,真是的,上回去看电影,我说那个男主角长得好,有男子汉气概,他生了半天的气,还……” 林清屏好笑地问道,“还怎么着?” “呃……”梅丽支支吾吾的,红了脸。 “怎么了?不好意思说了?”林清屏打趣她。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梅丽挺直了脖子,“不就是一个劲让我说清楚,是他更有男子汉气概还是电影明星有吗?那……就承认他长得更好不就完事了……” “是吗?”林清屏越听越好笑,“那你跑什么跑?心虚什么?” “我什么时候心虚了?哼!”梅丽扔给她一个白眼。 两人说着话,便进了宴会大厅,武天娇正面迎上来,笑吟吟的,先祝她们成功,“你们这可是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明天头版头条都得是你们!了不起!” “我告诉你,姐!瓶子还要干一件大事!”梅丽凑到武天娇耳边小声说了一大通。 就凭武天娇一边听一边用异样的眼神看林清屏,她就能猜到,这家伙绝对没说什么好话就是了! 果然,知弟媳者莫若姑姐,武天娇一听完就说了,“我不信这是瓶子想出来的,肯定是你想出来的!” 梅丽在武天娇面前很是小女孩儿性子,嘻嘻一笑,“我们厂里,内衣裤生产线产量也很大呢,怎么不可以嘛!” 好嘛!原来,梅丽竟然想举办内衣秀…… 服装秀可以说是一炮打响,内衣秀在这个年代只怕真的要背上伤风败俗的骂名了,武天娇跟梅丽关系固然很好,但弟媳妇要看内裤男模这种事,她能忍? 没想到,武天娇却点了点梅丽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你自己想看吧?” “谁说的!我才没有呢!”梅丽小声道,“可别说了!刚刚被天平逮住呢!” 武天娇笑了,“你也知道怕?” 林清屏跟这俩相识已久,但这一面真是从没见过,这是正常的姑媳关系吗?弟媳要看美男,大姑子不但不生气,还打趣?还纵容? “不跟你说了!”梅丽扭过头,转头看见林清屏惊讶的眼神,笑着解释,“你别怕我姐,她比我们还爱看呢!” 林清屏真想说:你就你,别带上“们”字,没有“们”! 不过,林清屏还是笑着摇头,“你俩啊,像亲姐妹,武天平才是那个不被爱的!” 武天娇一笑,揽着梅丽的肩膀,“她啊,别的优点没有,就得个嘴甜,把家里人哄得个个疼她。” 林清屏还是很羡慕这样的关系的。梅丽和武天平算是青梅竹马,两家知根知底,俩孩子打小就一会儿武家住,一会儿梅家住,真正的通家之好,长大后,水到渠成,两家人就跟一家人一样。 不过,这点子情绪也是转瞬即逝了,她现在也很好,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 武天娇一抬头,忽然开始招手,林清屏和梅丽看过去,只见一个男模特快步走了过来。 “啊!就是他!就是他!”梅丽小声跟林清屏说,“怎样?帅不帅?” 林清屏觉得,客观来说,确实挺帅,而且,这个男模她认识。 不是她真正认识的,而是,上辈子知道这个人,很早期的时候做模特,后来,成为世界名模了。 这时候的他,还很年轻,充满少年气,跑过来还端了一杯酒,要给她们敬酒。 武天娇给林清屏介绍,“这是从沪市来的,一个伯伯的儿子,叛逆少年,不愿意继承家业,非要来当模特。” “啊?我怎么不认识?”梅丽惊叹。 “梅厂长,我也是才来首都没多久。”少年笑着说,目光却落在林清屏身上,“林设计师,久闻大名,没想到,真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何止人美?还是首都大学的才女呢!”武天娇介绍说。 “真的吗?那真是太让人崇拜了,我就是念书不行,我爹在家要天天捶我,我才跑了的。”少年露出羡慕又愁苦的样子,伸出手,“可以认识一下吗?林设计师,我叫陆创。” “很高兴认识你。”林清屏和他握了握手。 宴会厅门口,顾钧成武天平也进来了。 梅丽和林清屏是今晚的主角,要认识她们的人很多,特别是经销商、服装业内人士,渐渐都围拢过来。 顾钧成和武天平走过去的时候,林清屏和梅丽已经被拉走了,武天娇把武天平扯过来,介绍给陆创,“这是我弟弟,天平,你们说会话吧,我也过去看看。” 武天平搞不明白,他和这“二愣子”有什么好说的。 是的,在他心里,已经把陆创化为二愣子了。 陆创却露出天真清澈的笑,和武天平握手,“你是天娇姐的弟弟啊?” “嗯。”武天平的态度并不友好。 陆创喜道,“那就是自己人了,你就是我哥了。” 武天平:……谁你哥哦? 陆创的目光追随着林清屏,眼里闪着光,“哥,那你不是跟林清屏同志,林设计师也很熟?” 好嘛!武天平也算是千年老狐狸了,一听就高兴了,原来,这里面没梅丽什么事儿啊?顿时释然了,也不绷着脸了,反而很热情,“当然了!她跟我们家是老朋友了!不过……” 他指指顾钧成,“他跟林设计师更熟,他们还是老乡来着。” “真的吗?这可太好了!”陆创喜道,“来,坐坐,都是兄弟嘛,我们一起喝一杯。” 如果“目光如剑”这个词是真,那武天平已经死很多次了。 第356章 她喜欢什么 陆创人天真,但不代表傻,顾钧成强大而冷淡的气场,让他有点怵,敬了武天平一杯之后,端着杯子就有点迟疑。 武天平一笑,拍着顾钧成的肩膀,“老顾啊,他就是为人有点严肃,人特别好,跟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不用怵。” 陆创嘻嘻一笑,“哥,我没有怵,我怕我太冒昧了不礼貌,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是天平哥你的生死兄弟,那也就是我的生死兄弟,这声哥,我叫定了!” 说完,就凑到顾钧成跟前来,笑眯眯的,“顾哥,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而后,一杯酒就敬到了顾钧成面前。 顾钧成一张脸没有任何情绪表现,整个一“生人勿近”,但陆创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认为这就是武天平说的严肃,严肃很正常啊!这位顾哥是带兵的!不严肃能带得了兵吗?想着,心中更是对顾钧成有了肃然起敬之情。 “顾哥,小弟是真心崇拜你们这样的人儿,来,我们哥俩高低得碰一个!”陆创给顾钧成拿了一杯酒,递到顾钧成面前,“顾哥,好兄弟,小弟我敬你一杯。” 顾钧成:???难道是我脸上的意思表现得还不明显吗?还是你眼神不好?谁跟你好兄弟? 顾钧成只能将“脸上的意思”表现得更明显了:咱就是不想和你碰这个! 当然,也没去接陆创手里的酒杯。 顾钧成内心:现在懂我的意思了吧? 陆创:并没有。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武天平在旁边煽风点火,“指点”陆创,“你顾哥海量,这是瞧不上你这小杯小盏的呢!得上碗!” “这……”陆创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明显看出来,马上狠了狠心,“我去拿大碗来!”今天这酒,必须喝了! “不用。”顾钧成终于开口了,意思是,不用拿,我并不想和你喝酒。 陆创一听,喜上眉梢,“我顾哥这是疼我呢!知道我酒量不行!” 顾钧成瞪着这人:????谁疼你啊? 武天平一听,哈哈大笑,继续挑事,“那不是,我顾哥这人,一般熟了就会大碗喝酒,不喝,表示他不熟呢!” 陆创一听,哎哟,这怎么行?必须熟起来了! 陆创酒量也就一般般吧,还行,但今晚已经喝了几杯了,这会儿本来就有些上头,听武天平这么一说,奇怪的胜负欲就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必须熟起来,但此时此刻,这个场面,就莫名其妙不能服这个输! 陆创二话没说就站了起来,拿碗去了。 顾钧成见这“二愣子”走了,他也准备起身,但陆创便走还边回头,一看人要走,那不行!立刻又奔了回来,哥啊哥的叫上了,“顾哥,你等我!不行,我让人给我取去,我得在这陪你,你没我陪怎么行呢?” 顾钧成:???不是,你要不清醒一点? 碗很快取来了,陆创给两个碗都斟上了,递给顾钧成一碗,“顾哥,弟弟我今天陪你干了!” 顾钧成还是满脑子疑问,首先你是谁弟?其次,什么叫陪我干了?从头到尾我有说过要和你喝? 武天平在一旁挤兑他,“老顾,你不会在小孩面前胆怯了吧?” 陆创三分酒意,根本藏不住话,“天平哥,我不是小孩了!我都有喜欢的人了!” 好的,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话音刚落,陆创手里一松,装满酒的碗就被端走了。 陆创还在愣神呢,只见对面的人一仰头,一碗酒咕噜咕噜就这样倒进了嘴里,跟喝水似的,转眼就空了。 顾钧成将碗倒扣过来,滴酒不剩。 “你随意。”顾钧成从来也没有逼人喝酒的习惯,这“二愣子”一看酒量就不咋地,没有这个必要和他拼。 但这“二愣子”恁是把这句“你随意”听成了看不起他,顿时就不服气了! “顾哥,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儿呢?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儿了!”陆创哼的一声,学着顾钧成的样子,仰头就把一碗酒给干了,还把碗倒过来给顾钧成看。 只是,这碗一倒过来,就掉在了地上,陆创人也跟着开始摇晃,还嘿嘿笑着指着顾钧成,“顾哥,你别晃,我……我想好好和你说说话……” 顾钧成:…… 他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到底是谁在晃? 一碗酒下肚的陆创更加自来熟了,走过来蹭到了顾钧成身边,顺便还搭住了他肩膀,“顾哥,你是我哥,这回你一定要帮我?” 武天平在一旁,觉得这热闹越来越好看了,不介意当个捧哏的,“帮你干嘛?” “帮我追林设计师啊!”陆创眼里都是憧憬,“顾哥,你跟林设计师是老乡,你肯定了解她,你说她喜欢什么?我要送她礼物。” 顾钧成脸上黑沉沉的,把陆创的手往下扒拉。 但陆创马上又要搭了上来,继续说,“顾哥,你说,她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同志呢?”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一晚上没说几个字的顾钧成掷地有声地说。 陆创一半清醒一半迷糊的,话听清了,语气听不出来,一时委屈巴巴的,直接黏在了顾钧成身上,“顾哥,那……我怎么办呢?她到底喜欢哪样的?我可以改!” 顾钧成嫌弃地甩了又甩,感觉就像被小时候吃过的麦芽糖黏上了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在他甩了十来次之后,这家伙直接抱着他,靠在他肩膀睡着了…… 武天平在一旁笑得直不起来腰,被顾钧成一记冷冷的眼光扫过去。 “干什么?看我干什么?”武天平笑道,“林清屏同志现在单身,有被任何人追求的权力,你都不打算跟人复合了,还不准别人追她?” 顾钧成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一眼扫到桌上的碗。 武天平乐了,“怎么?想要借酒消愁啊?小弟我陪你啊!来,老顾!” 武天娇时不时就往这边看一眼呢,结果,几轮看下来,自己弟弟和顾钧成拼上酒了? 她碰了碰林清屏,让她看。 第357章 电影 林清屏回头一看:这有什么看的?俩男人拼酒?无聊! 她扭头继续和经销商们聊天去了,她很愿意听他们的反馈,哪些款市场反应更好,哪些款会更受哪一个人群喜欢。 在这个没有网络的时代,能听听一线销售们的意见,就是最直观的市场调查了。 晚宴进行了近三个小时,结束就已经很晚了,但大家还意犹未尽。 散场的时候,武天平喝倒了,最高兴的人是梅丽,这人一喝倒,今晚她就没什么危险了吧? 梅丽大呼小叫喊人,让把武天平抬回去。 连武天娇都摇头了,笑道,“自己爱人喝醉了,还这么高兴的人,除了你也绝无仅有了。” 梅丽反正仗着姐姐疼她,只管高兴就对了。 顾钧成有没有醉,林清屏不知道,反正还能直立行走,只是,走近他以后,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戏剧性的人是陆创,晚宴一开始就醉倒,晚宴结束,居然醒了…… 而且,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林清屏,他眼睛一亮,“林设计师,你要回家吗?我送你啊!” “可以可以!”武天娇笑道,“我正在想找谁送她回家呢,你能承担起这个重要任务,可太好了!” 林清屏瞪了武天娇一眼,武天娇回了她一瞪,好像在说:怎么了?不行吗? 林清屏还没说话,陆创已经开始了,居然笑嘻嘻地对顾钧成说,”顾哥,不然你和我一起送林设计师回家吧?反正你们是老乡,挺熟的。“ 说完,还靠近顾钧成,悄声说,”顾哥,就当帮帮小弟吧,我醉了,还没有完全清醒,我怕路上照顾不好林设计师。“ 听见这句话的众人:…… 梅丽点点头,内心:看出来了,你的确是醉了。 至于武家姐弟,已经不想拯救了。 武天娇走过去的时候,摇着头说了一句:东郭先生和狼。 武天平整个人都是软趴的,但比已经清醒的陆创还要清醒那么多一点点,在两个人的搀扶下说了一句,”农夫和蛇。“ 陆创懵了,转头问林清屏,”林设计师,他们在说什么呢?“ 林清屏心里自动冒出来一句:郝建和老太太…… ”没什么,走吧。“顾钧成说。 ”好!“陆创一听他顾哥答应”帮“他送林设计师,瞬间高兴,其它的不再去想了。 说是送,但武天娇其实是安排好了车的。 今天这么大场面,她租了不少车,专门用来接送贵宾。 林清屏、陆创和顾钧成上了同一辆车。 林清屏直接坐了前排,什么该坐哪不该坐哪,完全不想去考虑。 陆创一看,还挺高兴,“那我和我顾哥坐一块儿!” 陆创是有点话痨属性的,一路顾哥长顾哥短的,反正顾钧成没什么多话,连“嗯”都很少“嗯”一句,但陆创无所谓,他一个人说得足够精彩…… 到林清屏家门口的时候,陆创下了车,给林清屏把车门打开。 林清屏顿了顿,还是下车了。 家门口,陆创犹犹豫豫的,终于鼓起勇气,“林设计师,明天有个电影不错,我正好有票,不如……” 第358章 林清屏,谁无礼? 陆创却支支吾吾起来,脸都红了,明显难为情。 忽的,他一眼瞟到站在一旁的顾钧成,顿时笑了,“我正好有三张票,不如我请顾哥和林设计师一起去看啊!” 林清屏:…… 怎么说她也是活过一世的人了,就算上辈子没被人表白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是看过猪跑的,陆创想要干什么,她心里有几分数的,但是,不管哪辈子,她都没见过约看电影是这么个约法。 顾钧成没表态。 陆创却觉得自己找到了灵感,顿时赖上了,黏着他“顾哥”,“顾哥,顾哥,你就给小弟一个面子嘛!” 顾钧成淡淡的表情,“行,那就去。” 林清屏觉得这人有问题吧?这种邀约也去? “陆同志,既然你顾哥愿意和你去,那你俩就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回家了,再见。”林清屏微笑着,和陆创告辞。 陆创傻眼了,看着林清屏的背影进去,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直到林清屏进家里,再也看不见了,陆创才沮丧地收回目光,落在顾钧成身上,苦兮兮的,“顾哥……那我们两个人,还去看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顾钧成看着他,眼里闪过冷笑。 但陆创没看出来,苦哈哈地“哦”了一声,“那……顾哥,我明天在电影院等你。” 陆创失魂落魄地走了,也没问他顾哥到底住哪里,需不需要一起回去。 夜。 林清屏这两天又忙又累,基本沾枕头就能睡着。 今晚也是如此,将所有人、所有事往脑后一抛,专心睡觉。 然而,入睡没多久,就开始响雷。 雷声轰轰的,将她震醒,而后,便是雨点噼里啪啦急骤打响玻璃窗的声音。 她猛然想起,回来的时候,楼下大窗户是开着的,这么大的雨,家里不都进水了吗? 她赶紧起来,下楼去关窗。 走下楼,却闻到淡淡酒味。 客厅里没有开灯,这淡淡的酒味传递着某种信号。 她定了定脚步,继续走向窗边,打算关窗后,就回房间睡觉。 仍然没有开灯,因为,某个人睡觉那么警觉,灯一开,谁知道他会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好在她对家里“地形”熟悉,适应黑暗后也能看见一点点,便一路摸索着去了窗边。 摸到窗沿,却发现窗户已经关上了。 身后响起轻微的动静。 她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在家的话,这么大雷声能把她吵醒,怎么可能不吵醒他? 她迅速转身想要逃到楼上去的时候,酒味忽然逼近,她一头撞到某堵肉墙上,香皂清香和酒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将她整个包围。 “顾钧成你……”她挣了下,别说喝过酒、脑子被酒精刺激的顾钧成了,就是平常,她也没有在力气上和他抗衡的可能性! “谁允许你进家来的?”她气道。 “我不进家?”他反问,字字带着质问,“我不进家,是不是别人都要进家了?” “顾钧成!你简直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他还带了嘲讽的酸唧唧的语气,“谁有礼?是你看内裤男模有理?还是讨论那个男模最帅有理?” 第359章 记一辈子 林清屏:…… “还是,你要跟男模特一起看电影更有礼?”他抓住了她的肩膀。 黑暗中,林清屏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能感觉到他手上的力度,透过单薄的睡衣,带着滚烫的温度,一点点渗进她身体里。 即便洗漱过,酒味还是这么浓,她屏住呼吸,都没能阻止他混着酒味的呼吸往她鼻子里钻。 他喝醉了。 林清屏能听出来。 他是一个克制的人,如果不是喝多了,不会这样不理智。 只是,他问这句话的立场在哪里呢?他不是说过吗?他并不想和她再复合? 嗯,她就是这么小心眼,有些话,她就是要记一辈子! 林清屏冷呵一声,“那又怎么样?我跟谁看电影,你管得着?” 握着她肩膀的手更紧了几分,某人的呼吸也跟着紧迫起来,“那你怎么不去了?” 林清屏闭口不理他。 他也跟着冷笑起来,“是因为我要跟着去妨碍你们了?” 林清屏抿了抿唇,坚定的,“是!” “林清屏!”他的低喝在黑暗中响起。 “在。”她没有退缩,直直迎上。 “你还跟我喘上了!林清屏,你是看我现在拿你没辙了吗?”他的声音愈加严厉起来。 “是啊!”感受着肩膀上手指的力量,和越来越近的带着酒味的呼吸,她站得直挺挺的,“顾钧成,凭你现在,能拿我怎么样呢?” “林清屏!不要逼我!”他的声音里已经开始带着怒气了。 她只是冷呵,“顾钧成,你能拿我怎么样呢?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凭什么进这个屋?凭什么管我……” 终于,话没能说完,剩下的话全部被带着酒味的灼热给堵了回去,她的身体也被禁锢着,紧紧贴着一堵灼热,隔着薄薄的睡衣,甚至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纹理。 “你说我凭什么?!”疾风骤雨般的吞吮纠缠后,他哑着声音问她。 然而,并没有等她回答,他低下头,又是一番更加猛烈和热烈的席卷而来。 林清屏身体微微一僵,双手在他肩膀撑了撑,但很快就被卷进去了。 他喝下去的那些酒,好像随着他的呼吸蒸发,整个屋子里都被酒意熏得满满的,每呼吸一次,意识就模糊一分,渐渐的,便有了一些窒息般的眩晕…… 她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服…… 忽的,呼吸一松,是他放开了她。 “顾钧成……啊——”她以为他总算是良心发现,结果忽然脚下一空,他竟然将她扛了起来,并且快步向楼上走去。 她今晚晚宴穿的衣服,就挂在房间的挂衣架上,一进门就可以看到。 他将她扔到床上,眼前浮现出她晚上穿着那件裙子玲珑有致的样子,伸手一扯,就把他自己的上衣扯掉了。 而后,裤子。 林清屏眼睛都瞪圆了,“顾钧成,你干什么啊?” 今晚这灯光,莫名亮得刺眼。 可明明很刺眼,她也没有挪开目光。 说实话,林清屏上辈子是真的看过男模t台秀,就算现实里没看过,网上信息那么丰富,也是有的,她记得,她们年轻人用的那些软件上,大家还开玩笑说什么“盯裆猫”…… 她不知道t台上那些男模个子多高,人在视频里身高没有那么高得明显,但顾钧成至少得有一八五甚至以上,在现实里,这样的高度不算矮了,重点是,某人的身材比例真的不输男模! 这肌肉,这线条……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肌肉特别发达的那种体型,顾钧成这样的就刚刚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再加上蜂腰翘臀…… 当然,这些都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 真的不要怪“盯裆猫”一族,从质疑盯裆猫,到理解盯裆猫,再到成为盯裆猫,这个转换过程非常快。 就是说,顾钧成这方面应该也不输…… 不过短短瞬间,林清屏脑子里念头已经转了无数。 忽的,眼前一晃,她看着的部位看不到了,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大脸,正对着她的是某人深若幽潭的眼睛。 林清屏心里一惊,忍不住双手撑着床往后退,结果,咚的一声响,后脑勺居然撞在木头的床头板上,疼得她“嘶”的一声。 他脸上戾气便更重了一些,咬牙切齿叫她名字,“林清屏!” “干……干什么?”她捂着后脑勺,终于开始躲避他的目光了。 “怎么不看着我了?”他双手抱着她的头,“你看的男模表演,也是这样的?” 林清屏:…… “也是穿成这样?”他双手用力,不让她的眼神逃避,逼着她看自己。 这要林清屏怎么说啊…… “有穿成这样的,也有不穿……” “还有不穿的?!”突然就爆发爆喝了。 林清屏:…… “你想哪去了?”林清屏这就必须得为己正名了,“不穿那得被扫黄打非给不抓去了!”违法的事儿她可不干!她想说的是“也有不穿成这样的”! 扫黄打非又是什么? 但这不是顾钧成要问的重点,“那你看什么呢?你看那些男模的时候,也是盯着人家这里看?” 林清屏:…… “我什么时候盯着了?”这可不兴承认,要脸的! 他又冷笑了,“你还没盯?你眼睛都没眨过!林清屏啊林清屏,没看出来,你的知识面果然渊博!” 林清屏:…… 她不知道今晚这氛围怎么到了这一步的,所以说,和醉汉真的,不要说话! “我没有!”她一口咬定,“我又不是没见过,干嘛盯着你的?” “林清屏!” 好的,这下真的怒了。 “你还见过谁的?”他眼里已经有两团火焰在跳动了,“你可真的见多识广啊!我从前还是低估了你的!” “不是……”林清屏并不觉得,就算她从前见过别人的有什么不对,关键在于,她没干过的事,她不能背黑锅,“我的意思是,我又不是没看过你,早都看腻了,我还犯得着盯着你?” 鄙夷和不屑,都在这强调里拿捏得十足。 他本来就喝了酒,现在又在冒火,身体里的酒精本就在助燃,这句话,直接给扇了风。 第360章 人生在于不同的体验 “早就看腻了是吗?” “所以想找新鲜感了?” “想要看别人的了?” “看着我!” “有种再说一遍!” 一连串的质问和命令。 林清屏:这可是你要我说的! “说就说!我还不敢吗?”林清屏眼里全是挑衅,“你现在没有资格……” “你再说我没有资格?!” 林清屏:我这不是在说着吗?还要我怎么说?难道要我换个说法?那行! 她想了想,“人生在于不同的体验……唔……痛……” 顾钧成疯了吧!居然这么用力咬她! 她只一个“痛”字之后,就没声息了,顾钧成将她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外面大雨磅礴,雨点又急又密,如黄豆般敲打着窗户,每敲一下,心跳就紧一分,随着雨点的节奏越来越密,呼吸也越来越急…… 如同打鼓般急切的雨声里,只听“哧拉”一响,布料撕裂的声音划破雨点的节奏。 林清屏下意识伸手,伸入她和他之间的空隙里,挡在自己胸口,但下一瞬,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抓住,把她的手挪开了。 皮肤上传来轻微的疼痛,她皱紧了眉,抓住了他的头发。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如倾如倒。 密集的雨声里,终于混进来浅浅低吟,潮热,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你要体验什么不同?”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了灯,某人的声音在黑暗的夜里仿佛也带了潮热。 “顾钧成……”林清屏额头细密的汗珠冒出来。 “嗯?你要体验什么不同?”他重复着问她,指尖和声音里都带着戾气。 还没消气呢…… “顾钧成!你个混蛋!”她咬紧了牙关。 “混蛋?”他贴到她耳边,“我还能更混蛋!” “顾钧成……”她不忍了,也不想再忍,昏暗的光里,凝视着上方的眼睛,“正常需求不代表什么!你要是男人就快点!” “噼啪”一声,外面一道闪电划过,亮光透过窗帘将屋内短暂照亮。 她看见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怒意。 随即,轰隆隆的雷声爆炸一般响起,震得窗户都响起了轻微的嘎嘎声,也震得人心口一颤。 “林清屏!”他双手撑在她身侧,语气因怒意而带着威压,“你……” “你不是总说我不矜持吗?我本来就不是矜持的人!”她双手干脆绕上他脖子,拉着他往下。 混混沌沌的酒意,好像就在这一刻清明了。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而后,起身,下床。 飞快穿上衣服,开门出去了。 林清屏看着他的背影,拿起床上的枕头,用力朝他背影砸过去,“顾钧成!你就不是男人!” 他已经走到门外,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但仍然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后半夜,林清屏睡得就不太踏实,一大早就醒了。 她看了下时间,这个点赵大姐差不多要准备今天的糖水甜点了,她也干脆起了床,打算做点吃的,给志远当早餐,也给小麦送点去,如果小麦能吃了的话,这俩小家伙都爱吃甜食。 下楼,楼下还是灰黑色的,赵大姐还没起,沙发上睡着个人。 她没理,直接进了厨房。 三个煤炉上,最小的火自昨晚开始就慢慢熬着的各种糖豆这会儿刚刚好。 揉了糯米粉,做成小丸子,放在锅子里煮熟,院子外就响起了叫卖豆腐脑的声音。 她赶紧出去,买了一大碗。 再回到家里,沙发上睡着的人已经不见了,一楼的浴室有水声。 厨房里,多了个赵大姐,看着她,笑得神神秘秘的。 林清屏只能无语,这笑容里的内容,她大致能懂了,昨晚动静那么大,想让人不听见都难。 “我先带着这些去店里了。”赵大姐笑眯眯地开始搬糖水糖豆。 “给我留一点吧。”林清屏每种豆子留了一部分。 厨房门口出现一个人,开始默默帮着搬糖水罐子。 林清屏看了一眼,没吭声,赵大姐反正看着她笑。 开店最初,她们用自行车驮糖水去店里,后来,自行车所载有限,于是买了个三轮车,现在顾钧成把几大桶糖水放到三轮车上,打算骑着送去店里,被赵大姐阻止了。 赵大姐十分利索,抢在他前面跨上车,还说他,“你傻啊,你这苦力要在她面前去卖!我要你帮什么帮?” 说着,骑着车就走了。 顾钧成愣了会儿,回来,厅里多了个志远了。 “顾爸。”志远小孩子,睡得踏实,昨晚家里有什么动静,是真没把他闹醒,只迷迷糊糊听见些声音。 这会儿,他打着呵欠问,“你昨晚又和我妈吵架了吗?” “没有。”林清屏的声音抢先响起了,手里端着两碗刚做的吃食,一碗给了志远,一碗放在桌上。 “那我听见好吵的声音。”只是太困了,想听仔细,又睡着了。 “哦,好像有小偷,抓小偷呢。”林清屏不动声色地道。 志远点点头,一看碗里,有豆腐脑、小丸子和各种糖豆,是他最喜欢的了,立刻高高兴兴开始吃,“妈,这是新的做法吗?” “是啊,老吃一样的,不得吃腻了吗?人生要有不一样的体验!”林清屏说得一本正经。 顾钧成:??? 志远颇为赞同,点着头,尝一口,眼睛都笑眯了,“妈,真好吃啊!确实,得换着花样吃才有意思。” 顾钧成皱紧了眉,说他,“人,不能见异思迁,知道不?有什么吃什么,哪有天天换新鲜花样的?” 林清屏哼道,“老花样为什么要换知道不?因为老了,老了,就不中用了。” 志远:???你们在说什么?好像和我有关,好像又和我没有关系?我还是吃吧!我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林清屏笑了笑,“志远,厨房还有鸡蛋蒸肉泥,两份,你和小麦一人一份。” “哦,好。”来自埋头大吃的志远。 顾钧成绷着脸没说话,把桌上的碗一端,也准备开吃的时候,林清屏回头看见,“那是给小麦的,放那是让你等会儿送去!” 顾钧成拿着瓷匙的手僵了一下,放下了。 而当林清屏从楼上下来时,整个人就更僵了。 她穿了件白裙子。 昨晚的红裙子只是很紧,裹着太显身材,今天好了,这裙子不但紧,还是个什么玩意儿?就两根带子挂在肩上? 第361章 有个没出息的怂货爹是什么感受 林清屏下来的时候就是穿了件吊带裙,还把头发挽起来了,手臂、肩膀、前胸、后背,大片露出来的肌肤。 “你这又是穿的什么东西!”顾钧成没能忍住。 林清屏转了一圈,什么叫什么东西?以后这样穿的女孩不要太多!“好看的东西!”她说完开始哼歌。 “你觉得这样好看?”他盯着她,质问。 林清屏点点头,“好看啊,怎么了?” 他噎了一下,不说话了,起身,进厨房找了个兜,把给小麦准备的那份吃食带上,叫志远的语气就不那么好,“志远,吃完没?快点!” 志远已经逼着自己两耳不闻爹娘事,一心只吃他的饭,还要被点到吗? “我还没吃鸡蛋呢!”志远好冤啊!他顾爹真够可以的,不敢说他妈,所以找他茬儿?他连吃饭都是错的了? “磨磨唧唧,上学呢!”顾钧成斥道。 “我……我还早着呢!”志远看了眼闹钟。 “别管他。”林清屏道,“慢慢吃,等下我送你去学校。”哪有催人吃饭的? 顾钧成闷声,拎着东西走了。 志远喝着甜汤,叹了口气。 “大早上的,小屁孩叹什么气?”林清屏点了点他脑门。 志远感叹,“当小孩可真难啊!”有个没出息的怂货爹是什么感受? 林清屏被他逗笑了,“你有什么好难的?晚上回来,我给你做我新琢磨的点心,还难不难了?” 志远一听,立马笑了,“不难了!” 林清屏再度被逗笑。 志远眨了眨眼,那双大眼睛,清澈又明亮的,把什么都泄露了。 林清屏哼了一声,“有话就说,别学你顾爸,什么都放肚子里,别人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志远嘿嘿一笑,“妈,您可真聪明!” “少来!不说算了啊!” “不是……妈,我不是要管你俩闲事啊,我就问一句,我听赵大姨说,这几天电影院在演一个特好看的电影……” 林清屏一听,摆手,“叫你赵大姨,别管了,什么电影不电影的,你顾爸啊,今晚和人约了看电影了。” 志远傻了。什么? 顾钧成的确约了人看电影,不过,他已经忘了。 后来,还是当天回学校以后,武天平找到他,笑嘻嘻地说他失约。 顾钧成一脸懵,失什么约? 武天平把他领出学校,在外面看见一个踮着脚往大门里张望的陆创,他才猛然想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顿时,脑仁儿开始疼起来。 陆创也看见了他,先是一阵惊喜,然后就开始露出幽怨的眼神,一直看着顾钧成走近。 顾钧成走到他面前时,被他这样的目光瞧着,莫名有种自己是负心汉的感觉怎么回事? “顾哥?”陆创可怜兮兮地叫他,“小弟我,昨天在电影院等到散场。” 顾钧成:…… 这人也实在是太实诚了些。 “那个,抱歉,昨天……临时有事,不知道怎么通知你。”顾钧成这脸都不好意思再板下去了。 “没事,我愿意等顾哥的,等多久都没关系。”陆创一脸喜悦地看着他。 顾钧成:…… 第362章 需要一个劲敌 陆创恁是拉着顾钧成吃了顿饭,才算满意。 当然,饭桌上又喝了点酒。 两杯酒下肚,陆创又开始搭顾钧成的肩,“顾哥顾哥”的叫个不停。 “顾哥,我从来没见过像林设计师这么有魅力的女孩子。”陆创靠在顾钧成肩膀,眼里充满光彩,“美丽、独立、有才华……所有美好的形容词用来形容她都不够,连说话的声音都特别好听……” 武天平在一旁点着头,“对,这样的女孩子,应给被珍惜。” 陆创猛然鼓起勇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顾钧成,“顾哥,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顾钧成盯着信封,上面写着几个字:林清屏同志亲启。 脸上本就皮笑肉不笑的笑,彻底僵硬住了。 陆创还在那说,“顾哥,求求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林设计师好不好?” 顾钧成二话不说,就把信接下来了。 武天平有点好笑,有点不忍心看陆创这傻小子还一脸感激的样子了,提醒他,“小陆同志,你确定你这信能到林同志手里?” “为什么不呢?”陆创眼珠咕噜噜一转,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们平时不能回家是吗?没关系,我能等的,等周末你们从学校出来的时候,顾哥再帮我交给林同志吧。” 武天平暗暗摇头,“小陆同志,你怎么不自己交给林同志呢,或者直接投邮筒里,请邮递员叔叔寄都比他靠谱啊!” 一直不说话的顾钧成忽然插言,“放心吧,我一定给你送到!” 陆创听了一笑,信心满满对武天平说,“天平哥,你看,我顾哥多好!怎么会不靠谱呢!”说完,转头握住顾钧成的手,“顾哥,等我和林同志事儿成,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 武天平仰头,叹气,“不行啊不行,得重新找个劲敌来。” 一顿饭结束,陆创开开心心走了,武天平和顾钧成回学校。 武天平一路唉声叹气的,径直往宿舍走,顾钧成把他叫住,“急什么啊?” 武天平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啊,我要回去洗澡去了。” 顾钧成抓住他衣领子,“嘿嘿”一笑,“你不是要找劲敌吗?走,咱们比划比划去!” “我不去!”又来?他又要挨打? “走啊!”顾钧成拎着他不放。 姐啊姐,为你的姐妹,我付出太多了!武天平内心哀嚎。 一周的时间,信还没到林清屏手上,小麦出院了。 顾有莲和杜根离婚的事,也提上日程。 回到家中,顾有莲把小麦托给林清屏照顾几天,她要和杜根回乡去离婚。 “火车票都买好了,明天就出发。”顾有莲说,“既然决定好了,就长痛不如短痛,免得夜长梦多。” “行。”林清屏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顾有莲买的第二天一大早的车票,是连杜根的一起买好了的,就怕他临时反悔,以没有票为借口不回去。 但是,万万没想到,都这样了,她还是在火车站等了个空。 杜根没有来。 顾有莲很生气,返回家中,发现杜根站在她家门口,也不进去,就在那一直站着,瞧这情形,等了很久了,而且,很狡猾,是在她离开家去火车站以后才开始在这等的,不然,被她看见不得抓他上车? “莲子,对不起,我真的不想离婚。”杜根站在她门口,低着头。 顾有莲只觉得这话听着已经很腻烦了,“杜根,这话我不爱听,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闹到法院,但是,你如果一直这样,我只能走这条路了。” 顾有莲现在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张网紧紧绑住,很是痛苦,难以呼吸,她只想挣脱束缚,自由自在。 “莲子。”杜根红着眼睛,“你忘了吗?你真的这么绝情吗?你把我们的从前都忘了吗?” 顾有莲面色如霜,“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要。” 杜根急道,“你总要给我点时间,莲子,你步步紧逼,我来不及处理,做父母和她的工作,我总要点时间,你一直都通情达理的不是吗?怎么现在变得这样?” 顾有莲听了,只觉得,一种叫做绝望的情愫死死地揪住了她的心。 第363章 相望不相近 原来,竟是她的错了。 原来,他和别的女人不清不白还搞出个孩子来,是她不够体贴?还要她体谅他? 顾有莲看着这个曾经用全部力气去爱的男人,忽然发现,他是如此的陌生。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跨过去的深沟,两人分别站在沟壑的两端,相望不相近。 如果,杜根是这样的想法,那顾有莲觉得,再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了。 她甚至有些感谢杜根把这些话说出来,这样,她转身离开,就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眷念了。 这个人,不是她当年爱的那个人了呀。 杜根也感觉到了,顾有莲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也越来越远,他忍受不了顾有莲这样的冷淡和疏远,急得去拉顾有莲的手,痛心疾首的样子,“莲子,你变了!” 顾有莲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也许,他们俩从来都不是对方认识的那个人,这十来年的婚姻,就当是错认了人吧。 顾有莲收回手,只一句话,浑身透着疲惫,“随便你怎么说吧,这个婚,我肯定要离的,你同意,就回老家离,你不同意,就法院见吧。” “莲子!”杜根大声喊叫起来。 院门打开,何前程从里面走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幕。 杜根脸色顿时变了,看着顾有莲,眼睛发红,“我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坚决,原来是有了新人了!你跟这个当兵的混在一起了?!你看上他什么?他还是个瘸子!” 顾有莲顿时气得发抖,“杜根,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不要脸吗?” “我不要脸?我一个大男人,就算有点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女人,跟男人不清不楚村里人会怎么说你?”杜根也是气得眼眶通红。 顾有莲听到这里,看杜根的眼神真的宛如陌生人一样。 杜根说的这番话,她听过。她婆婆、杜根娘就是这么说的,她婆婆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摇晃着脑袋洋洋得意:一个男人在外面有几个女人怎么了?男人没儿子才会被笑,在外面多生几个儿子,那叫有本事。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什么样的娘,养出什么样的儿子,什么样的家风,教出什么样的下一代。 亏她从前还以为杜根是不一样的…… “首先,我跟何大哥没有任何不清不白的关系,他只是看在我弟份上来给我看屋子,免得被你那黑心的爹娘给占了去,信不信由你。其次,我不在乎别人说我。”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气急败坏,顾有莲平静地说完这番话,客客气气请何前程跟她一起进屋。 “莲子!”杜根怒吼一声,还想上前来抓她。 但是,她已经进院子去了,何前程站在院子门口,杜根看了一眼,不屑与这个男人争吵,转头恨声离去。 顾有莲觉得抱歉的是,让何前程无端遭受这番辱骂,进屋后就和何前程道歉。 何前程怎么会怪她?嘴脏的明明是那个男人。 顾有莲不再犹豫,来问林清屏,怎么向法院申请离婚,她念书的水平没法写个诉状出来。 诉状这个词,还是戏文里的,现在叫离婚诉讼书。 林清屏直接给她联系了一个律师。 效率很快,第二天,顾有莲就在林清屏的陪同下去律师事务所和人见面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在顾有莲和林清屏到律师事务所楼下的时候,突然横冲出来一个人——杜根。 杜根今天的样子并不好看。 头发好长时间没理了,乱七八糟的,甚至没有洗,都黏在一起了。 衣服也穿得皱巴巴的,人瘦了一圈,显得衣服更大更和不合身,跟挂在身上似的。 胡子拉碴,面色憔悴,看顾有莲的眼睛里,泛着红。 “莲子,你真的这么狠心吗?要找律师跟我离婚?”杜根看着她,眼里有晶亮的光泽。 顾有莲没有犹豫,一声“是”,果断又坚决。 她说过的,他愿意,就回去离,他不愿意,就法院离。 杜根耳边响起这番话,心里也是凄冷一片,从前那个把自己当成天的女人,竟然这么绝情了,这性格,居然有几分林清屏的影子,是跟林清屏在一起久了被带坏了吗? 杜根看向林清屏的眼神,也多几分怨恨。 林清屏感受到了,心里只暗暗冷哼:杜根,你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杜根也是打小被家里宠大的,结婚后又一直被顾有莲捧在手心里,又算村里读过书,心高气傲的,如今只觉得自己已经卑微到极点来求顾有莲,却还被顾有莲这样踩在脚下,心里大v傲气也一阵阵涨上来,狠心点头道,“好,既然你这么坚决,那就离!顾有莲,你别后悔!” 顾有莲神色很平静,“那就买票去吧,这一次,不要再消失不见了,不管你来不来,我都在乡里等你。” “顾有莲!”杜根只觉得她这副样子傲气得很,果然是从前自己太惯她了,“顾有莲,你要知道,不是我不和你离婚,你这么多年,就生了小麦一个孩子,不能给我杜家传宗接代,我都没怪过你,不过是念着我们那点情分,现在既然你要无情无义,你也就不要怪我,以后,我是不会再管你和小麦的!” 林清屏看了他一眼,真想提醒他,离婚了要付抚养费的! 但顾有莲看起来比她还平静,仍是那句,“买最近的火车票,尽快回乡。” 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顾有莲没有再去律所,拉着林清屏往公交站走,身后,杜根气急败坏的喊声还在继续,“顾有莲!你别后悔!” “莲姐,真不后悔了?”林清屏也问她。 顾有莲摇摇头,“不会了。” 真是奇怪,每多见杜根一面,这离婚的心,就多坚定一分。 “好,那你别怪我多嘴。”林清屏便叮嘱她一定要保障自己的权益,为自己和小麦多争取一些,以及抚养费的问题,怕顾有莲不懂得要。 顾有莲一一听进去了,只点头说着“好”。 第364章 顾钧成,你看我的信没有? 顾有莲第二天就回老家去了,再一次把小麦托给林清屏照顾,把屋子托给何前程几位兄弟。 这次,杜根没有再失约。 顾有莲在婚姻登记的地方早早地等着,等了许久,在她以为杜根又要失约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他。 倒是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但看起来还是很憔悴。 杜根在她面前站立,两眼死死盯着她,“顾有莲,如果你现在说不离,还来得及,我们还能好好做夫妻,不然,过了今天,你再来找我哭,我是绝对不会再搭理你的。” 顾有莲看着这个人,觉得简直不可理喻,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还是,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竟是自己全心喜欢过的人啊…… 顾有莲眼里涌起哀伤,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进去吧。”顾有莲只道。 “顾有莲!”杜根拉住她,“你想清楚了?离婚了,你们娘俩在首都靠什么生活?我不会再给你们钱了!” 顾有莲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跟着林清屏,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如果像从前那样,跟着他去服装厂,他如鱼得水,她却只会踩缝纫机,而且很有可能,到了后来连缝纫机也不踩了,在家里给他洗衣做饭,伺候他这个副厂长,那她到了今天,可就真的一无所有。 “不要啰嗦了,办完事我还要回去。”顾有莲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了。 “莲子!今天林清屏没有跟着来,你按照你自己的心意给自己做主!”杜根到现在也不相信从前百依百顺的顾有莲会铁了心跟自己离婚,一定是林清屏挑唆的,一定是! “跟瓶子没有关系!是我,我自己,不想再跟你过下去!”顾有莲扭头就进了门。 这一次,没有再生任何变故。 半小时不到,顾有莲就拿着离婚证出来了,原本想着夫妻一场,既然愿望达成,那就好好道个别,但没想到,婚姻登记处外面,站着个抱着肚子的女人——还没有显怀,就故意挺起肚子,拿双手捧着。 顾有莲一声冷笑,什么也没再说,立刻走了,依稀听见身后杜根在质问:你来干什么? 但这一切,都跟顾有莲没有关系了,当晚,她坐晚上的火车,连夜离开县城。 再次回到首都时,只觉得天高地阔,一片清明。 当晚,林清屏在家中准备了晚饭,给顾有莲接风洗尘,并且告诉她一件很重要的事:厂里准备辞掉杜根。 “我们是私人企业,就是个小厂,没有那么多讲究,诚然,他杜根有点小本事,但这个世界上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用他,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的丈夫,既然,他现在不是你丈夫了,那我们不用他也是理所当然。”林清屏趁着和顾有莲单独在厨房的时候,把话说清楚了。 顾有莲现在对杜根这个人已经心死了,只点头,“厂里怎么用人是你和梅厂长决定的事,不用和我说,从今往后,我和这个人也没关系了。” 顾有莲再也不想看见他,所以,根本没照着林清屏说的,找杜根要更多的钱,要什么抚养费,相反,她还把当初买这个房子的钱,还给了杜根。 “瓶子你骂我不争气也好,怎么也好,我就是想,从今往后,和他没有任何瓜葛,把账算得清清楚楚,不要再来往了,我也不要他抚养小麦,小麦是我一个人的,等她大了,也休想小麦给他养老。”顾有莲解释说。 这其实算是林清屏意料之中,顾有莲就是这样的人。 也罢,没牵扯就没牵扯吧,反正,这房子以后要拆迁的,至于小麦是否给杜根养老,现在谁说了也不算…… 她们俩手脚麻利,一顿饭做好,天色才刚刚擦黑,赵大姐得了信也早早关了店门,这会儿刚到家。 一桌子人高高兴兴吃着饭,门响了,有人从外面把门打开。 “应该是我顾爸。”志远十分笃定地说。 果然,某个人回来了,站在门口先看了一圈,脸上的表情在说:这么多人啊? 所有人第一时间看林清屏的表情。 林清屏没有表情,继续喝着鸡汤。 “我……去给顾团长拿个碗。”赵大姐起身小心地说。 说完,眼看林清屏还是没有反应。 这态度就明朗了,至少是不反对的。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吃饭的气氛,自打顾钧成坐下来以后,就变得莫名压抑了。 顾钧成挺关心他姐,想问问跟杜根的事怎样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问,看了他姐好几眼后,他姐受不了了,放下碗筷,“别看我了,我没事,都处理好了,我这饭也吃好了,小麦,你吃饱没?吃饱我们回去吧。” 没吃饱也回去吧!娘再给你做! 赵大姐也放下筷子,“我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去帮莲子整理下屋子。” “对了志远,小麦这段时间缺课缺得多,你跟我一块儿过去,教教小麦写作业吧。” 哪有什么屋子要整? 哪里有什么作业要教? 反正,一屋子人一会儿就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了林清屏和顾钧成。 “咳咳。”顾钧成磕了两声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以来一封信,递给她,“给你的。” 林清屏还诧异来着,什么东西?这家伙会写信了? 结果,接过来一看,好家伙,是陆创写给她的。 她捏着信,眼看信封封口没封,瞪着他,“你看过我的信了?” 若是多年以后,大家还讲究个隐私权,但现在这个年代,顾钧成又是这样的性子,能不拆她的信看? 顾钧成:“没有。” 很是干脆利落。 “呵。”林清屏冷笑了一下,“真没看?” “没看!封口本来就没封。”他低头准备吃饭的,又停了下来,“有什么可看的,就那点黏黏糊糊的词,看了眼睛痛。” “顾钧成……”林清屏慢悠悠拆开信封,“我还真就喜欢那些黏黏糊糊的词。” 顾钧成哼了一声,“低级趣味。” “就你高级,就你高级!”林清屏说着话已经大致将信扫了一遍,原来是请她看音乐会的。 她把信封倒了倒,果然,从里面倒出两张票来。 再一看时间,居然就是今晚! 快要来不及了! 第365章 像个男人! 林清屏瞪着他,“还说你没看信?”磨叽到这个时候才回家,难道不是故意拖延时间? 他继续在那吃得悠哉悠哉,“没看就是没看。” 只不过,那小子告诉他了,里面有两张票,今晚去看音乐会的。 他回来迟了,自然信也迟了,那他也不是故意的…… 嗯,当然不是故意的…… 林清屏立刻起身上楼换衣服,信纸摊开着,没折起来。 顾钧成发誓,他并不想看的,但信的内容就这么摊在眼前,他随便几眼就看了好几行。 林同志,您的美丽,就像花朵,开在我生命的四季,无比绚丽;您的光芒,就像月亮,在我孤单的夜里,给我一束温暖的光…… 看不下去! 根本看不下去! 再看,牙都要酸完了! 林清屏下来的时候,顾钧成已经放下筷子了。 “这么快就吃好了?”她站在楼梯上说。 “酸得倒牙,吃不下去!” 林清屏一想,今天没有什么菜放醋了啊? 一看那张没有叠起来的信纸就明白过来了,呵呵一笑,“是啊,这么好的文采,怎么不让人酸呢!” 顾钧成脸色就黑黑的,“你管这叫好文采?” “不然呢?”林清屏笑了笑,“咦,你不是说没看过?” 顾钧成:…… 说得谁愿意看似的! 但现在,顾钧成在抬头说话间,注意力已经从这封信转移到林清屏的裙子上来了。 她今天穿的很漂亮。 还是连衣裙,淡淡的蓝色,看上去清新又宁静,趁得她皮肤白皙得像在发光。 头发扎起来了,露出细长优雅的脖子,脖子上戴了一根细细的金项链,一看之下很陌生。 不是他送的! 金项链在灯光下闪耀的光突然就变得格外刺眼起来。 忍了又忍。没开口说话。但目光已经暴露了一切。 “想说什么直接说,别不像个男人!”林清屏打开鞋柜,开始找合适的鞋。 就最近,这是她第二次说他不像个男人了! “林清屏,说话前,那句话先在脑子里滚几回再说!” 林清屏找到一双小高跟凉鞋,试了试,还不错,准备就穿它了,抬头哼道,“怎么?你还想听更难听的?” 顾钧成一噎,拿起票起身。 “你这是干嘛?”林清屏伸手,意思“把票拿来”。 顾钧成道,“两张票,有我一张。” “你也要去看?”这可稀奇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小陆可是跟我说过的,两张票,我也有一张,一起去!”虽然他压根不想去。 陆创的信里确实是这么说的。 林清屏点点头,“行,那就一起去!” 两人搭出租车去的,反正,这一路,顾钧成都在用眼角的余光看林清屏的穿着。 林清屏猛一回头,终于把他的目光抓住了。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一撞,顾钧成迅速躲开。 “躲什么躲?”林清屏问了,“是觉得我今天穿得又不合适?” 顾钧成微哼一声,不发表意见。 “怎么不说了?” 顾钧成直接看向车外,“挺好。” “呵,学会说假话了?你的眼睛里就写着‘不好看’三个字!” “那,不好看!” 林清屏:???? 驾驶室的司机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清屏瞪了顾钧成一眼。 司机大哥便笑着问,“两位小同志是才结婚吗?” 林清屏和顾钧成都没有吭声,主要司机大哥嘴很快,也没给两人讲话的机会,就自己说开了,“小同志别生气,我在家也是这样,媳妇儿赶时髦,今儿烫个头发,明儿又剪了,今儿穿个裙子,明儿又买新样式,我们男同志虽然不理解,但也愿意看到媳妇儿打扮得高高兴兴的,她高兴我们就高兴了!” 林清屏露了个假笑,顾钧成是吗?呵呵! 这司机大哥挺能说,不需要他们回复,就可以自己把话题拉老远,从他和他媳妇儿的狗粮,到首都巨大的变化,再到人民幸福生活,说了一路。 音乐会入口处,陆创已经等待多时,踮着脚尖使劲朝着路口张望,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不会顾哥和林设计师又不来了吧? 陆创巴巴的眼神里,露出些失望来。 终于,一辆车停在不远处,车门开,顾钧成先下来。 陆创一喜,拔腿就迎上去了,“顾哥顾哥”地喊着,比看见他亲哥还亲。 然后没忘记跑去给林清屏开车门,看见林清屏出来,眼睛一亮,“林设计师,您今天可真美!” 顾钧成默默转开了眼睛。 林清屏倒是大大方方谢过陆创的赞美。 三人一起往检票处去了。 陆创今天很高兴,不好意思一直缠着林清屏说话,就和顾钧成套近乎。 他的逻辑:女同志肯定害羞啊,那他跟林同志的老乡好,不就跟林同志好了吗? 他自认为跟他顾哥越来越熟,主动把自家户口都竹筒倒豆子倒干净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顾哥可是军人,军人同志绝对值得信任。 “顾哥,你多大了?”陆创自报年龄十九岁。 “34。”顾钧成从来没觉得年龄是什么不能说的,这年头大部分人连问女同志年龄不妥的观念也没有的。 他爆了个虚岁。 但顾钧成说完以后,陆创的眼睛就瞪得像铜铃,嘴巴也张得合不上了。 顾钧成一时没明白他这是怎么了,然后,陆创就拼命开始道歉,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 “怎么了?”顾钧成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顾哥……不不不,我又错了。”陆创抓着他的手,一脸痛悔,“我应该叫你叔的,顾叔,对不起,是我无礼了,我改,叔你批评我。” 顾钧成:…… 陆创痛悔完还看向林清屏,“林同志,他在你们老家,是不是你叔叔辈的?” 林清屏看着顾钧成的黑脸,噗嗤一笑。 陆创更懊悔了,“我犯了个特别愚蠢的错误,林同志,你就别笑我了。” 说完又叹,“我应该早就看出来的,林同志你二十岁,顾叔看起来肯定是你叔啊!” “陆创同志,我25了。”林清屏笑道,“你叫他顾哥顾叔都行,没错。” 陆创眼睛睁得更大了,“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只有20岁啊。”说完又笑,“不过25也是最好的年纪呢!我马上20啦,我妈就比我爸大5岁!” 第366章 你是我的谁呢? 陆创一旦确定了“顾叔”这个认定,就没打算改过来,这个晚上真的把他当长辈来尊敬,特别乖巧有礼貌。 进场时已经关灯了,里面漆黑的一片,陆创充分发挥小辈的灵活和懂礼,找到座位后,还要搀扶着他顾叔去座位。 顾钧成紧了紧手臂,胳膊上肌肉便鼓了起来,他自己也不明白,就他这体格,到底哪里像要搀扶的样子。 陆创自己也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叔,您坐,我在家照顾老人家习惯了嘿嘿。” 先请顾钧成坐下,他自己坐中间,林清屏和顾钧成中间就隔了一个陆创。 顾钧成坐下来,目光往林清屏那边一看,林清屏冲着他,用嘴型无声地叫了他一声“叔叔”。 顾钧成脸一沉,林清屏却给了他一个白眼,转过头去了。 音乐会开始。 林清屏也没想到,本来无心来听的一场音乐会,却把她深深吸引。 《军港的夜》《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都是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耳熟能详的歌,也是只在黑白电视里看过的歌唱家。 也许是音乐的感染力,她强烈地感觉到了青春岁月的重来。 上辈子曾在网上看到一段话,原句记不得了,大概意思是:希望一觉醒来,自己还坐在高三的教室里,讲台上老师在讲课,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在熟悉的歌声里,上辈子的一切仿佛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才是她真真实实的人生。 从头至尾,她听得全神贯注,不知何时红了眼眶湿了脸颊,她都不知道…… 听完,她才发现自己眼眶酸酸的,脸上皮肤也绷得发紧。 她飞快揉了揉脸,揉去那些泄露情绪的痕迹。 陆创高高兴兴的,而且心里酝酿着一个计划,场内又黑漆漆的,什么异样都没发现,还是以特别乖巧和有礼貌的姿态,护着他顾叔和林清屏出了音乐厅。 到了外面,陆创磨磨蹭蹭的,吞吞吐吐,磨叽半天,要看再不说三个人就要分开了。 他终于鼓起勇气,站在了顾钧成面前,红着脸说,“叔,我想和林同志单独出去走走,可以吗?” 说完,没有等顾钧成回答,就转向林清屏,“林同志,可以吗?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钧成的声音冷冷的,大夏天也让人身上一寒,“有什么话不可以正大光明说的?” 陆创急了,拉着顾钧成的手臂晃起来,撒着娇,“顾叔,真的有话不能当着您说呢!” 顾钧成鸡皮疙瘩起了全身,甩陆创的手。 只听林清屏一声“好”,清脆地响起。 “林同志!”陆创惊喜不已。 “林清屏!”顾钧成咬牙,脸色很不好看。 陆创一听慌了,抱着他胳膊哀求,“顾叔,您别生气,您要骂就骂我吧!是我想和林同志说说话,都是我的错,您打我骂我都行,别怪林同志好不好?” 音乐厅外有路灯,顾钧成看着陆创年轻的带着稚气的脸庞,和陆创身后同样青春四溢的林清屏,脸上肌肉冻结了一般僵硬。 陆创一脸哀求,“顾叔,您就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林同志的,我也会遵纪守法,有礼貌有分寸的,就一会儿,然后我保证把林同志安全送回家!” 顾钧成的目光越过陆创,牢牢锁在林清屏脸上,“你要去?” 短短三字,充满压迫力,陆创都被吓着了,唯恐顾钧成这个长辈会苛责林清屏,都打算放弃了。 林清屏却坚决的一声“是”。 那倔强,那坚定,把陆创再次吓一跳。 而后,顾钧成和林清屏之间便陷入长久的对视和僵持中。 两人眼神都锋锐而坚定,谁也不想退让,那种冷冽之气,让陆创觉得,这俩人要打起来了。 陆创慌的啊,这边喊“顾叔,您别生气”,另一边喊“林同志我来好好和顾叔说”,说了至少十遍,但这两人似乎都没听见。 陆创愁的哦…… 终于,顾钧成的眼神先松懈下来,“好,你去吧。” 说完,紧绷的身体都松了。 转身,往公交车站而去。 身后,隐约听见陆创在问,“林同志,顾叔回去会打你不?” 叫他叔?却把她当同辈? 呵,顾钧成加快了脚步。 看完演出,其实就已经十点了。 在外面磨叽了好一阵,顾钧成离开演出场地再回到家就十一点了。 十一点半,顾钧成到家,遇到刚回来的何前程一行。 何前程对于在家门口站岗的顾钧成表示不解。 卫中华更是一句,“被嫂子赶出来了?” 顾钧成:…… “一边去,嘴里没一句好话!”顾钧成一脚踹过去。 卫中华嘻嘻一笑,轻松躲开。 何前程稳重些,问他,“真的不用我们帮忙?” “不用。”顾钧成摆手,示意他们回去休息。 申海和王平安则一脸茫然,不知眼前是哪出,被何前程拉回去了。 十二点,林清屏还没有回来。 十二点半,一辆出租车停在家门口,终于有人下车,而且是两个人。 林清屏和陆创。 陆创陪着林清屏走到家门口,看见他,叫了声“顾叔”。 “好了,我到家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林清屏朝陆创挥挥手。 陆创眼睛亮亮地笑,“好!清屏!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然后又冲顾钧成挥手,“顾叔晚安!” 陆创坐原车走了。 顾钧成跟着林清屏进院子,林清屏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不阴不阳的“都叫上卿屏了”。 林清屏回头,“有什么不可以?” “好像,我都没这么叫过吧?”某个人的五官都能拧出一坛子醋来。 “哦。”难道是我不让吗? “林清屏,你别哦哦哦哦地敷衍!这个陆创见到我出现在你家里不觉得意外?不想想为什么?”顾钧成的声音咄咄逼人的。 林清屏淡淡一句,四两拨千斤给拨了回去,“你不是我叔吗?” “你……”顾钧成气得一口气,“你不告诉他我不是你叔?你不告诉他我是谁?” “你为什么不告诉呢?”林清屏在院子里黑暗处淡淡地问他,“你是我的谁呢?” 第367章 不适合你 一句话,把顾钧成所有的话都给堵住了。 好像变成了一只会鼓气的鱼,怒气在身体里越积越多,却被扎住了口,满肚子的气在身体里膨胀,无处发泄,在积累多一点人,就要爆炸了。 顾均成一张脸绷得铁紧,太阳穴青筋都爆起来了,才把这些气慢慢自己消化掉。 武天平说过的一句话在他耳中回响:她现在是单身,任何人都有和她在一起的权力。 那些气变化成了烟,在他心口缠缠绕绕,又闷又痛。 “是。”顾钧成的声音缓慢下来,“有一句话其实你一直都是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资格干涉你的事情,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首先是你自己。但是……” 这个但是停顿了很久。 林清屏站在楼梯上,和他远远相望。 他眼里涌出层层叠叠的情绪,最后,站得笔直,“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以好好照顾你的人。” 林清屏在灯光下微笑着看着他,“陆创不可靠吗?我怎么觉得他有礼貌,家事好,人也长得乖巧,是不错的男孩子呢!” 她每说一句,顾钧成脸上就多一分暗沉,等她说完,顾钧成的声音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年纪太小,太幼稚,不会照顾人,性格夸张,不适合你……” “那你说说,什么样的人适合我?”林清屏笑盈盈地看着他。 顾钧成想了想,“成熟稳重……” “成熟稳重的我已经找过了……”林清屏打断他,脸上淡淡笑容,“你觉得我那个成熟稳重的前夫如何呢?” 顾钧成的脸,瞬间僵硬。 林清屏一笑,上楼,“我觉得人生就是要有不同的体验,顾团,你说呢?” “对了……”林清屏又回头,“明天陆创要来家里做客哦。” 顾钧成脸色臭臭的,“怎么?要赶我走吗?” “那倒不是,你可以留下来一起吃饭啊,毕竟……”林清屏回头一笑,“你是叔叔嘛!” 顾钧成:…… 第二天,林清屏一大早就和赵大姐去买菜,没叫顾钧成,但顾钧成默默跟上去了。 赵大姐不觉得稀罕,从前买菜,只要顾团在家,都会跟去——帮着提菜。 说起这个,赵大姐还是为他们俩可惜,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而且,从两人相处来看,明明还可以再复合的,但每次又针尖对麦芒。 赵大姐也只能一声叹息了,任顾团把每一样买好的菜都主动抢去拎着,她和林清屏只管买。 买好以后,三人再一起回家,屋子里已经有说话的声音了,男女声音都有,其中还夹着志远的声音。 进门,之间屋子里坐了好几个人,陆创在其中,志远一看他们回来,高兴地跑过来,“顾爸,妈,客人来了,他们还教我走模特步呢!这样走……” 志远边走边示范,别扭的动作,惹得大家大笑。 来的人都是陆创他们模特队的,和林清屏一下聊开了。 赵大姐给他们上茶,顾钧成便拎着菜进厨房,准备收拾菜。 刚放下,陆创也跟着进来了。 第368章 我不会输 顾钧成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他,没吭声,继续处理鱼。 陆创也过来了,清洗鸡。 厨房里,莫名陷入一种比赛的氛围。 是陆创非要与顾钧成比赛的氛围。 但在做家务事这方面,陆创还真比不上顾钧成。 片刻之间,顾均成已经把鱼收拾干净,并且剁成了鱼块儿,而陆创手里拿着一根鸡肠子,一副要作呕的样子。 顾钧成见他这样子顺手就要来收拾鸡,结果陆创死死的摁住了,不让他碰,还瞪着眼睛,“这是我的!” 顾钧成不与他争,转头去洗菜去了。 陆创拎着鸡肠子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赵大姐这时候进来了,忙道,“我来吧,我来吧。怎么能要你来弄呢?你是客人!” 陆创不服输,“我可以的,我来吧,我不会输给他的!” 赵大姐看着他,其实想说:我是瞧着你不会,我们可不想让大家吃带味儿的菜…… 但陆创不觉得,他要这样闭着眼,紧闭呼吸,拿着那串鸡肠拼命在水底下冲揉。 在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睁开眼一看满手都是黏黏糊糊的东西,厨房墙壁上,案板上,他自己手臂上,衣服上全都溅了这玩意儿。 他不知道这个东西洗干净没有,也不知道要洗到怎样的程度算洗干净了,心里想着是不是不臭就洗干净了呢?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把那一团被白乎乎黏糊糊的泡沫包围的鸡肠往鼻子底下一送。 只听哇的一声,他再也忍不住,对着水槽大呕起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手上的东西已经被人接手过去了。 是顾钧成。 只见他从容不迫地往鸡肠里加了点儿东西,两手再不停的揉,揉出来许多白色黄色的糊糊,他再往水底下一冲,那团陆创怎么都整不好的鸡肠居然就洗的干干净净了。 陆创的脸也绷了起来,带着青年人特有的稚气,走到顾钧成身边,气狠狠的说,“剩下的我来。” 顾钧成都看不下去了,“你去歇着吧,厨房用不着你。” “不!”陆创语气里带着赌气,“你能做的我也能做,你不能做的,我还能做,而且能比你做的更好。” 顾钧成就不明白了。好好的跟我比什么呀? 陆创给了他答案,“我不会比你差的,你给不了林同志的,我一定会给她,我会给他幸福的。” 顾钧成隐约有些明白过来。陆创是知道他是谁了? 果然接下来陆创就说了,“我知道你还喜欢她,对不对?” 顾钧成正在切肉的刀一顿,差点儿切到手指。 这话来的太突然。 “都是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陆创哼道,“如果你不喜欢她,怎么还总是围绕在她身边?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借口让她同意你继续留这的,可能是以老乡的身份,也可能是以孩子爸爸的身份,但在我看来就是你死皮赖脸。” 顾钧成切着肉,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穿插在他的话语里。 “亏我把你当大哥!”陆创的语气里带了愤懑,“你却是伤害过她的人。别不承认,她那么好,如果不是你伤害过她,她怎么可能跟你离婚?” 顾钧成停下了切肉的手,默然。 “说你是不是想重新挽回她的心?”陆创问得咄咄逼人。 顾钧成放下刀,转身,“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陆创怒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是他前夫又怎么样?你还在这个家里住着又怎么样?你是‘前’了!” 顾钧成的样子很淡然,“那你加油!” 这句话在陆创听来就是妥妥的鄙视,“我会的,你放心,我不会输给你的。” 原来进厨房来跟那只鸡做斗争,就是为了不输给他? “你们在说什么呢?”身后响起林清屏的声音。 “没什么!”两人倒是异口同声了。 林清屏看着他们觉得怪怪的。 “在准备炖鸡……”陆创指着鸡说,手上还沾满了鸡肠子里面的内容物,衣服上残留着黏黏糊糊的东西。 林清屏摇摇头,“你们出去吧,让我和赵大姐来。” “我不走!我要帮你!”陆创大声说。 顾钧成笑了一声。 陆创气得回头,“你笑什么?我会的!” “那你出去吧。”林清屏对顾钧成说。 顾钧成没有出声,只默默拿起了一根胡萝卜,开始咔咔咔地切了起来。 一根胡萝卜,转眼就在他的刀下被削成了薄片。 真正的薄片,而且刀工极其整齐,每一片厚薄都一样。 再然后薄片又被他一顿咔咔切成了丝儿,均匀的细丝儿,码在盘子里,格外好看。 顾钧成将刀一放,看向陆创,好像在说,“你来!” 陆创脸都紫了。他还真没这刀工。 “顾钧成,你闹什么呢?”林清屏气道,“我胡萝卜是用来切块儿炖牛腩的。你都给我切成丝儿干嘛?” 陆创听了噗嗤一笑,嘲笑的眼神回敬过去。 “你们俩都给我出去吧!再耽搁下去,这午饭得变成晚饭了!”林清屏挥手。 “好,林同志,我听话,我出去。”陆创忽然扮起了乖巧。 “嗯,去吧,和他们玩一会儿,马上就能吃饭了。”林清屏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陆创转身出去了。 顾钧成却杵在那里,迟迟不动。 “你还在这干嘛呢?”林清屏的语气里便带着嫌弃。 顾钧成“呵”的一声,“对,我就是这个语气,对他就是温言软语?” “怎么着?”林清屏懒得理他。 “没什么!”顾钧成洗了洗手,“真不用我帮你?” “走吧你!” “怕我跟你单独在一起让人误会?”他呵呵一声。 “随你怎么说吧!”爱咋咋! 顾钧成摇头,“不是我说你,林清屏,你不适合弟弟。”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就不爱听了!是我老了吗?”林清屏板着脸。 “不是。”顾钧成道,“也不是说弟弟不好,至少这个不适合你。林清屏,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你会累,会孤单,你不需要一个仰视你的人,你需要的是一个能与你同行的人。” 林清屏愣住,心里被什么东西一撞。 第369章 你要仗着喝了酒胡作非为 顾钧成到底还是出去了。 林清屏和赵大姐在厨房里炒菜,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着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顾钧成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个纸包,进厨房,拿个盘子,把纸袋里的东西倒出来,摆盘好,原来,是出去买了只烤鸭回来。 林清屏看了一眼,“哟,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不是,把你胡萝卜切坏了吗?”他闷声回答。 原来,是赔她一道菜? “不至于啊!”赵大姐忙道,“胡萝卜切丝儿正好炒三丝儿,牛肉炒着吃也一样的。” 说完,才觉得自己多嘴了,忙看看那两人,都没啥反应,赵大姐又是迷惑,又是松了口气。 而顾钧成顺手就开始洗蔬菜了,都是他从前回来干顺手的活。 这一次,林清屏倒也没赶他出去,直到菜炒得差不多了,他才洗了手,默默出去了。 赵大姐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看着林清屏,欲言又止。 “盛起来吧,赵大姐,准备吃饭了。”林清屏假装没看见。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喧嚣声,一帮子人在那大喊加油。 “怎么回事?”赵大姐嘀咕着出去看。 原来是顾钧成和那个陆创在比腕力,都在给陆创加油呢,只有志远在他顾爹身后大喊“顾爸加油顾爸加油”,钟晓晓那个小女儿一向是哥哥的跟班,看了好一阵之后才跟着志远喊“加油加油”。 但顾钧成根本不需要喊加油啊,坐在那里,稳如泰山,根本就没用力的样子,倒是陆创,显而易见地,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脸憋得通红。 两人之所以能僵持一阵,是因为,顾钧成始终只是在防守,即便这样,陆创都越来越艰难,而最后,顾钧成稍稍使劲儿,陆创就被掰倒在桌子上。 其他人都起哄再来,林清屏端着一碗菜出来了,“别来了,吃饭了。” 陆创就满脸通红,他输这一幕被看见了…… 林清屏在顾钧成眼里看到他一闪而过的得意,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听见吃饭,志远蹦跳着就去厨房拿碗筷出来摆,顾钧成被这一瞪,瞪得心虚,躲避着林清屏的目光,和志远一块去了。 午饭倒是吃得很热闹,有林清屏在,顾钧成和陆创都没出什么幺蛾子,刚才还斗鸡眼似的两个人,忽然就敬上酒了。 林清屏一度阻止过,但陆创却端着酒杯,十分认真,“林设计师,我们可是诚心认顾哥做大哥的,你不能阻止我们的友谊!” 关键词:我们。 所以,今天和陆创来的这么多人一起,是要整顾钧成的。 ”不能!我的饭桌上不能出现醉鬼!“林清屏不客气地说。 谁知道,顾钧成这个不知好歹的,居然端着杯子,含着淡淡的笑,有种纵容的慈祥,”没事,一起来。“ 林清屏这一眼瞪过去,已经满是怒气了。 但这轮敬酒,还是没能阻止。 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轮番上场敬他,而他竟然来者不拒! 林清屏反正已经不看他了。 不想多看他一眼! 自己找罪受,爱咋咋吧! 一帮子人,轮番敬了他好几轮,眼看着两瓶二锅头,全都见了底,他一个人喝了三分之二! 这顿饭才算结束了。 林清屏笑着送客人出去。 等她返回来,钟晓晓和赵大姐在收拾桌子上的剩菜,一见她回来,便见她脸色不太好,两人同时竖起手指,指了指厨房。 厨房里传来水声、碗盘相撞的声音。 竟然还在洗碗! “顾爸……” 志远也在厨房里? “嗯?” “你……你喝多了?我妈好像不太高兴。” “嗯。” “你看见了?” “嗯。” “那你还喝这么多?你不怕我妈生气啊?” “有时候……生气不是坏事。” 厨房里的人声安静了一瞬,而后,志远的声音再度响起,“生气怎么不是坏事啊?我就不懂了。” “你小孩子,当然不懂,出去吧。” 林清屏听着,往厨房走去,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里面当啷一声,打碎一个碗。 志远正要出厨房,转身就看见林清屏了,吓了一大跳,忙道,“妈,是我不小心打碎的,您别生气,下次我小心。” “行,父子一条心了是吧?”林清屏冷哼。 “不……”志远蹭到她身边,“我和妈一条心。” “你个两面三刀的小东西!”林清屏捏了捏他的脸,“赶紧玩儿去吧!” 志远一溜烟出去了。 顾钧成回过头来,一双黑眸在酒意晕染过后,流淌着几分粼粼光泽,凝视着她,带着别样意味。 林清屏冷着脸,“顾钧成,你今天要是仗着喝了酒胡作非为,我饶不了你!” 他被她这样凶着,反而笑了,沾着泡沫的手指在她鼻尖点了下,“生气了?” 林清屏用力扭开脸,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只听他的声音道,“不用担心,我自己有分寸,这点酒难不倒我。” “谁担心你了?你海量,你爱喝你喝!喝多少都跟我没关系!”林清屏扭身就出去了。 志远一直在外面听着呢,林清屏这一出去,就和志远撞了个正着,撞得志远吓了一大跳,喃喃叫道,“妈,妈,我可是……很乖的……” 生怕殃及池鱼。 林清屏捏了把他的脸,“不关你的事。”气冲冲上楼去了。 志远贴着墙壁,又蹭回厨房,急得拉他顾爹的衣服,“顾爸,我妈她真的好生气啊!” 顾钧成低头一笑,“没事。” 连赵大姐都进来了,急道,“顾团,瓶子是真的生气了,你还是去看看吧,碗就别洗了,我来。” 顾钧成看看这两人,点点头,“好。” 洗了手上楼。 林清屏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还有酒味传来,皱紧了眉,东西收拾得更快了。 直到感觉到酒味越来越浓,身后甚至有热气靠近了,她猛然转身,果然看见顾钧成离她只有一拳的距离。 “出去!我讨厌酒味!别给我房间里熏臭了!”林清屏拎起了包包。 第370章 又一年了…… “你去哪里?”顾钧成盯着她的包问。 林清屏从他身边经过,“你认为去哪里就去哪里?” “去和那个小屁孩儿约会?”顾钧成在她身后说。 “你觉得是就是吧!”林清屏快速下楼。 “林清屏!”他追出去喊。 “我没空陪你玩幼稚的游戏。”林清屏说着话,已经下楼了。 幼稚的游戏? 是说他和小屁孩们玩掰手腕的游戏吗? 确实也是幼稚了…… 他也算经历风雨无数的人,竟然轻易被几个小孩儿挑起胜负欲,拼酒掰腕子一块儿来了。 他看着她出去,看见她和赵大姐说了几句什么,但没听清。 他摇了摇头,居然有些眩晕。 “顾爸……”志远有些担心,上楼来扶住他。 顾钧成揉了揉他脑袋,“没事。” 他觉得自己喝得不算多,怎么会有点晕? 去志远的房间躺下躺,打算休息一下,但很快就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已是天色擦黑,外面有碗碟轻轻碰撞的声音,想是在吃晚饭了? 他起身,去洗了把脸,出去,果然,晚饭菜已经端上桌,钟晓晓和她女儿,还有志远都坐在餐桌边了,赵大姐喊着“汤来了”,端着碗汤,从厨房出来,看见顾钧成。 “顾团。”赵大姐赶紧把汤放下,然后招呼顾钧成,“厨房煮了醒酒汤,你先来喝一碗。” “不用了。”顾钧成准备出去。 “是瓶子嘱咐我给你煮的。”赵大姐赶紧道。 顾钧成的脚步停住了,跟着赵大姐去了厨房。 赵大姐跟林清屏学的醒酒汤,带着淡淡甜味,顾钧成觉得跟喝糖水似的,皱了皱眉,一口气喝完了。 “多谢。”他放下碗,再次准备出门。 “顾爸,你不吃饭吗?”志远坐在桌边问他。 “不了。”顾钧成看了一圈餐桌,还是没有林清屏。 志远仿佛看透了他的意思,“我妈没回来的。” “咳咳。”顾钧成咳了咳,严肃了一张脸,“我没看你妈,看你,我要出远门,你给我好好学习! 志远:……我这是自己招来的啊! 顾钧成开门出去,外面夜幕的墨色又浓了几分,而且下午竟然起了风,地面也湿湿的,是下过雨了,天气忽然降温了。 他走进夜色里,沿着熟悉的路往公交车站走。 淡淡凉风起,不知何时,街上的国槐已有少少几片叶子染了金发,随风落下来,又是一年浅秋至。 路的那头,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钧成停步不前,看着那人走近,一直走到他面前,停住。 两人面对面站着,彼此对视。 “回来了?”顾钧成看着她问。 她淡淡皱起了眉,“嗯。” “我没有酒味了。”他闻了闻自己,“谢谢你的醒酒汤。” 林清屏脸色沉着,“我没煮醒酒汤。” 顾钧成微微一笑,“那也谢谢你。” “没事我回家了。”林清屏欲从他身边走过。 他拉住了她胳膊,然后马上又放开了,“我回学校了,这周会再次离开首都。” “嗯。”林清屏还是淡淡的。 他停顿了许久,才缓缓道,“如果你真的那小孩儿好……” “不用你管了!”林清屏打断了他的话,“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记得一定要多喝酒,每天喝两斤!” 顾钧成失笑。 “我回去了。”林清屏踩着脚下的落叶,头也不回地回家了。 顾钧成这一走,又是许久没有消息。 转眼就到了年底,寒假至,离春节也不远了。 在这段日子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钟晓晓的丈夫来闹过,去过学校,但没有讨到好,学校有保卫科,有学生处,报了警,还向妇联寻求帮助,钟晓晓丈夫家暴的那些证据和之前的报警记录全都甩了出来,引起了学校的公愤。 在学校闹不成,钟晓晓丈夫终于找到了林清屏的家,要来家里闹,但何前程他们几个都在,自然讨不到半点便宜。 钟晓晓提出离婚,她丈夫自然不愿意,林清屏便帮她找了律师,直接起诉法院,也许第一次不能成功离掉,但不怕,再来第二次就是了,如今有何前程他们在,也不怕钟晓晓被欺负了去。 再者,就是杜根。 梅丽已经正式解雇杜根,但是没有亏待他,该他得的报酬,没少他一分。 “还行,他自己也预料到了这个结局,走得很痛快,应该会另起炉灶,现在经济正是腾飞的时候,我们那一片工厂建了一家又一家,杜根不会就这样回农村的。”梅丽回来跟林清屏说。 是的,杜根目前回农村去了,尽管这婚离得再如何不情愿,老家还有个人在待产,他得先回去陪着等他儿子出生。 顾有莲对于这一切,已经无动于衷了,也许是将一切深埋心里,也许,是真的把过往忘记,但都不重要了,母女俩已经开始新的生活,而且,过得很不错。 最重要是小麦,并没有父母离婚离婚的伤心感,反而开朗了不少。 林清屏要办的两件大事,一件是她的蛋糕店,一件是和武天娇合伙的美妆护肤公司,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公司慢了一点,但蛋糕店已经在新年那天正式开业,开张即宾客爆满。 林清屏的计划,并非只开这一家,她要开成连锁,这只是起步,先运营好这一家,等何前程和程厂长他们全都对她要的运营模式熟练起来,再让他们分开单干。 武天娇老说她,好像急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在一个月做完似的,整个人忙成陀螺。 她的确是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一切都安排好,待所有的工作稳定下来,她自然有别的安排,所以,她寒假都是连轴转的,没有一刻休息。 眼看到年关,赵大姐和她商量年货的事,要在她放假之前帮林清屏把年货备齐,“顾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和你先买齐了,我才放心回家过年。” 林清屏却笑了笑,“他?不会回来的。” “啊?”赵大姐惊讶了,“过年也不回来?” 连志远都被吸引过来了。 “嗯。”林清屏道,“所以,不用准备年货了。” 他不会回来过年的事,她早知道了,武天娇早早就和她说了。 第371章 我们任重道远 林清屏在志远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 她捏了捏志远的脸。 不得不说,志远被她养得越来越好了,脸上胖嘟嘟地有了肉,不在乡下林子里到处窜,皮肤也白皙起来,整个唇红齿白,开始像瓷娃娃了。 捏起来很舒服,她忍不住又捏了两下。 “妈——”志远无奈又可怜地看着她,“我都二年级了。” “二年级也是我儿子!”林清屏哼道,“收拾收拾,准备一下,我们今年换个地方过年。” 赵大姐这才恍然大悟,“你们要回老家过年啊?” 林清屏笑笑,“没有,去一个……天气暖和的地方。” 赵大姐和志远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第二天,林清屏把首都的人和事都落实清楚了。 顾有莲不打算回老家,就和小麦在首都。 “我写信把爹娘叫来一起,我也再享受回当女儿的感觉,首都这两年变化挺大,带着二老再四处逛逛。”其实,顾有莲是想着,现在她条件好了,完全养得起二老了,想把二老接到首都来养老,弟弟如今也不可能回老家,二老在老家没什么人可依靠,还待着干什么呢? 林清屏就不太放心钟晓晓,怕她再被骚扰。 顾有莲却想得妥妥的了,“瓶子,你只管去,就让晓晓来我家住,有个什么事儿,我喊一声,何大哥他们就会过来的。” 林清屏很诧异,“何大哥他们也不打算回家过年吗?” “对。”钟晓晓笑着说,“何大哥他们说,想体验一下首都过年的气氛。” 钟晓晓也基本全程参与蛋糕店的从无到有,跟何前程他们几个现在很熟悉,知道他们的打算,是想趁着春节这段时间休息,好好在首都转转,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可以置的,总不能一直住在林清屏妹妹的房子里,哪怕是付了租金的。 如此,林清屏就放心了,领着志远回家收拾行李。 志远见她带着的衣服全是夏天的,很是好奇,“妈,天冷呢,不带棉袄吗?” “不用带,你到了就知道了。”林清屏笑道。 志远近几年的记忆全在首都,春夏秋冬分别是什么气候,印象深的也是首都,去哪里会是穿短袖的地方?看着他妈一脸神秘,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先坐的火车,坐了很久很久,志远都睡了两个晚上,火车再一次停靠的时候,林清屏才告诉他,到了。 这一路上,志远就是边坐车边脱衣服过来的,最开始穿的棉袄,现在已经只穿着一件毛线衣了,等一下火车,毛线衣都穿不住,脱得只剩一件里衣。 “妈,这是哪里?可真暖和。”志远脸上洋溢着喜悦,他喜欢暖和的天气。 他刚问完,林清屏还来不及回答,就听见有人大喊,“嫂子!这边!” 志远看过去,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小田叔叔。 “小田叔叔!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接我们的吗?”志远很久没见小田了,但还认得,不但认得人,还认得小田肩膀上的肩章,小田叔叔不再是从前的小战士了。 小田一把举起朝他跑过来的志远,也是很开心,把他放下来时,还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小子,越来越重了!” 志远嘿嘿一笑,“我长大了!” 林清屏笑着走近,小田赶紧把她的行李都接过来,“嫂子,走,我们现在就去坐船。” “好。”林清屏笑着答应。 “还要坐船吗?”志远从来没坐过大船,新奇得很,“比公园的船大多了吧?” 他坐船的记忆就在公园游湖时坐的船啦! “那是当然,我们可是在大海上航行。”小田笑道。 海风带着潮湿的咸味吹扑打在脸上,志远一上甲板就高兴得又蹦又跳。 小田含着笑的目光从志远身上收回,落到身边同样含笑的林清屏脸上时,躲闪着,有几分不安,“嫂子,顾团不在岛上,出任务去了。” 林清屏点点头,“好。” 小田看着林清屏不动声色的脸,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只低声道,“嫂子,有些话不方便说,但是,我们……任重道远。” 林清屏从几十年后重生回来的,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怎么不知道他们穿上这身衣服的意义?脸上顿现肃穆,“小田,我懂。你们就是海岸线,是防卫墙,是……人民的脊梁!” “嫂子……”阳光照在甲板上,小田脸上几分动容,眼里折射出晶亮的光泽,是激动,是感动,也是激昂澎湃的壮志。 船,在蔚蓝色的大海上前行,蓝天如碧,阳光金灿灿的,在海的波光里起伏闪耀,整个世界都像镀着一层金,天地前所未有的宽阔。 良久,小田才低声说,“所以,嫂子,顾师他……” 嗯,是顾师了? 她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小田这架势,是要替顾钧成说情? “小田,你看那是什么?”林清屏打断了他的话,指着不远处的海面。 “妈!快看!好大的鱼!它飞起来了!”志远在甲板上激动不已。 小田看向海面,“是海豚。” 林清屏当然知道是海豚。 海豚优雅地跃出水面,清越的叫声和志远的欢呼声混合在一起,碧海蓝天都金光闪闪,实在太美了。 “小田。”林清屏眯着眼,抵挡明晃晃的太阳光,“这海这么美,我们的国家这么美,我当然懂。” “妈,你快来。” 林清屏说完,走到了志远身边,和他一起看海豚,一起任海水溅到脸上,一起哈哈大笑。 在经历一段金光闪闪的快乐航行之后,来到一座岛上。 小田把他们带上岛,径直把他们带到家属区。 在一排两层小平房前停了下来,“嫂子,就是这里了,顾师不在家,我带你进去。” 这里就是顾钧成的住所了,就在一楼。 左右邻居已经住了人,用木栅栏把屋子前面围起来了,里面还种了菜,院子里晾了衣服。 顾钧成住这间没有栅栏,小田直接进去了,屋子也没锁门,一推就进了。 林清屏想想也是,他们这儿哪里还需要锁门啊! 第372章 顾爸知道我们来吗 小田把他俩带进屋里,“嫂子,你和志远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们打饭来。” 林清屏有片刻的怔忪。 这一刻,似曾相识。 “怎么了?嫂子?还有什么需要吗?”小田见她神情不对,问她。 林清屏回神,笑笑,“没有,谢谢你小田,你去忙吧,我自己做点吃的就行。” 小田有点尴尬,“不麻烦的,嫂子,顾师这里……什么都没有。” 好吧,林清屏也看出来了,这屋子里的东西,极简到了极致,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子,一个放衣服的柜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如今来这里,和志远只有一个人有椅子坐,另一人得坐床上! 林清屏看向志远,志远从下火车到现在,一直都处于兴奋状态,现在,站在这个几乎空荡荡的屋子里,还是高兴得不行。 她不由问道,“到你顾爸这里来,你就这么高兴?” 志远的笑容马上收敛了,“妈……” 林清屏哼了哼,“等下吃饱饭跟我一起开始干活?” “干……干什么活儿?”志远看了一圈儿,也不知道这空空的地方有啥活可干。 等小田给他们把饭送来,林清屏便一边吃饭一边问小田七七八八的问题,还找他借一些工具,以及罗列出一个单子,要买哪些东西。 其实,她自己坐船出去买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里是部队,她初来,不懂这里的纪律,还是让小田安排比较好。 小田浏览了一遍,点头道,“嫂子,放心,你们吃完饭先睡个午觉,我下午就把东西送来,这些容易得的。” 林清屏他们在火车上确实休息得不好,吃过饭以后,想睡觉,发现这个屋子里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厨房的水池边放着一个牙刷杯一把牙刷,当然还有牙膏和毛巾。 就这样,也睡不下去啊! 林清屏索性不睡了,从包里拿出本子来,在上面写写画画的。 下午,小田就把她要的东西送来了:木头、做木工用的工具、漆,刷漆的工具、炉子、水壶等等。 还有几个小战士一起,放在院子里,一大堆。 小田的意思,林清屏如果要做什么,就留下这几个小战士帮忙。 林清屏当然没接受,怕耽误他们正事,客气地把小田和小战士们送走以后,就和志远开始忙活了。 她要打一些家具。 之前在首都建立第一个家的时候,家里这些活儿都是顾钧成干的,其实,她不是不行,只是,那时候的顾钧成,怎么会让她干这些力气活儿? 但她这个人,什么没做过? 上辈子开饭馆,从小有盈利到一无所有,再东山再起,为了节省装修费,她自己粉刷、自己装修,除了请水电师父,其它事都是她亲力亲为的。 这个空荡荡的屋子,如今还需要很多东西来填满,她来不及,先紧着重要的做了。 在她忙活的时候,小田又带着人来送了一趟东西,这次送来一架床、两个柜子和一个方桌,甚至送来了洗漱用品、煤、铁锅、碗筷盘子,还有两条鱼、一些蔬菜,两条鱼是连盆子一起端来的。 小田还是很细心的,有这几样家具,林清屏的工作量忽然减少了许多。 这屋子是八十年代单位房子典型的结构,一个很小的厅,两间屋子,一间厨房,好在还是有洗手间,不用去公共厕所。 厨房倒是很大。 林清屏便开始忙活,先要打一张沙发的架子。 但她这也有好几十年没干过这活了,效率着实低,又怕做坏了浪费木材,效率就更加低。 一直到晚上,还没什么太多进展,倒是志远跟在她身后帮她抬木板 左右邻居发现了她,在偷偷打量她,但在她想友好打招呼的时候,人家又退回去了。 林清屏只好笑笑,放下工具,回屋准备做晚饭。 其实,还是可以去食堂吃的,但脸盆里养的那两条鲜活的鱼,让她很想自己动手做。 这个岛四面环海,海鲜倒是比肉更易得,这两条鱼都是石斑鱼,小田放脸盆里一起端来的,想来是海水养着。 空炉子得生火。 下午刨木板的刨花儿正好做引火柴,点燃后扔进炉子里,再把煤架上去,一会儿煤就烧红了。 林清屏便架上锅,先在锅里煮上饭,把志远叫进来洗葱剥蒜子洗菜,她自己把两条鱼收拾了,准备简单地清蒸。 小田送来的蔬菜里居然还有辣椒,她便将辣椒蒜子切成沫儿,还做了个生辣椒蒜泥蘸水,炒了个绿叶蔬菜,她娘俩吃已经差不多了。 小田送来的方桌,她用作餐桌,就放在厨房里,厨房够大,刚刚好,只是有点热,还得添个风扇才行。 她一边吃饭一边想,清蒸的鱼蘸着生辣椒蒜泥,不知道多开胃多好吃! 志远见她这样吃挺新鲜,也跟着蘸辣椒,这贪吃的小家伙,是不惧一切美食的,竟也不觉得辣,吃得胃口大开满头大汗,连吃三碗饭。 “你别撑坏了!”林清屏说他。 “我知道呢!”他把最后一粒饭也给扒干净了。 两条鱼,娘俩吃了个底朝天。 林清屏觉得好笑,开始用水壶架在炉子上烧热水,忙了一天,黏糊糊的,总算可以痛快洗个澡了。 在她烧水的时候,来了客人——雷素芳。 居然在海岛再次遇见熟人,林清屏很是高兴。 雷素芳给她带了水果来:菠萝和西瓜。 “我们老陈,还是跟顾师一起过来的,就刚刚才告诉我,你来了。”雷素芳热情地和她说,“这帮男人,瞒得可真紧啊!” 林清屏笑了笑,没说是她要他们瞒着的,但没想到,瞒得这么紧。 雷素芳坐了一会儿后,怕耽误他们休息,就起身走了,还告诉她,在岛上有什么需要只管去找她说,至于要吃什么菜,她菜园子里有,只管摘,她就住在这一排房子最东头。 “好!”林清屏不客气地接受雷素芳的热情和好意。 雷素芳走后,林清屏和志远先后痛快洗了个热水澡,虽然没有首都那么方便,但全身冲清爽了还是舒服很多,再切上雷素芳送来的西瓜,打开门吹着风,吃着西瓜,一天的疲惫消失殆尽。 志远坐在椅子上,眼睛亮亮的,问她,“妈,顾爸是不是不知道我们会来?” 第373章 灯塔 “嗯……”的确不知道,没告诉他,也不想提前通知他。 “那,小田叔叔怎么知道的?”志远问。 林清屏笑了笑,“傻志远,你以为这个岛是那么容易上来的?要过来探亲是要写申请的,没经批准不能来的。” 其实早早就申请了,也请武天娇转达,先保密,瞒住顾钧成。 武老喜欢顾钧成,很愿意给他这个惊喜,这一路下去就瞒得很好,达到一种领导们都知道,小田也知道,就顾钧成自己不知道的效果。 “哦……”志远恍然大悟,紧接着却陷入更多的迷惘,“可是,妈,我以为你们不会和好了,你平时明明……” 志远好像怕他妈生气,不敢再说下去,偷偷瞄了他妈一眼。 林清屏看着门外,漆黑的夜里,点点灯火,是寂寥无边的海洋里闪烁的明灯,“志远,你刚刚坐船过来,看见的大海是什么样子?” 志远想了想,“很宽很大,根本不知道边在哪里,岸在哪里。” “如果是晚上航行呢?”林清屏又问。 志远又想象了一下,因为没经历过,所以不太确定,“那……一定到处都是黑呼呼的,都不知道往哪里开了吧?” “有灯塔啊……”林清屏柔声道,“黑夜里航行的船,灯塔会指引它的方向。” “妈,我听不懂。”志远觉得,他妈是在说船的事,又不是在说船的事,不管是说什么事,反正把他最开始要问的事给搅糊了。 “听不懂就睡觉啦!今天你累糊涂了!”林清屏把门关起来,把志远赶去睡觉。 志远睡顾钧成的床,她去睡另一间。 床是今天小田送来的新床,被子床垫都是新的,军绿色,散发着簇新的味道,林清屏累了一天,简直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又是忙碌的一天。 就这样连续忙碌了一个星期,林清屏才把沙发做出来。 木头的沙发架子,用厚厚的海绵和棉花做了坐垫、靠背和抱枕,颜色还是和这里统一,用的军绿色,但她贴上了花。 沙发后面的白墙,她用木条做了画框,里面也装着布贴画。 小田又搬来一张桌子,林清屏给放在了小厅的中间,同色的布,做了边,同样贴了花,铺在桌上当桌布。 海岛上有一种野生的栀子花,开得很漂亮,她挖了一些,用陶罐种了,放在桌上。 这屋子,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全程,志远都和她一起弄,甚至跟着她学会了怎么拿针线缝抱枕。 在这一周里,她和志远过了除夕,过了大年初一,都是和岛上士兵和军嫂们一起过的。 倒也热热闹闹的。 只是,某个人始终没有能赶回来。 在这一周里,她认识了好些新朋友,左右邻居,随军的军嫂,大家都很热情,相互邀请着去家里做客。 初六,林清屏把屋子规整整齐,初七,就是她请其他军嫂来家里做客的日子。 她大显身手,做了中西各色点心甜品,下午就把她们邀到家里来喝茶聊天,当然,也准备了晚饭的食材,会和在其她军嫂家里的时候一样,大家一起动手,忙活一顿晚饭,到时候,男人们也会来,高高兴兴享受丰盛的晚餐。 就在军嫂们正在欣赏林清屏布置的新屋子,品尝从前没吃过的甜品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家门口。 军嫂们回头一看,集体呆了呆,手里的点心都掉地上去了…… 第374章 你怎么到这来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 林清屏站在屋内,看着呆立在门口的他。 两个人的目光,穿过客厅的人群,在带着栀子花清香的海风里相逢。 他站的位置背光,根本看不清他眼神里是什么,甚至,看不清他如今容颜是否有改变,只看见他一身训练服,站在那里,热带的阳光与云彩,将他身后的天空,绘成瑰丽的画。 短暂的对视,短暂的静谧之后,随着志远一声清亮惊喜的“顾爸”,屋子里军嫂们忽然醒悟过来。 “我……我去接孩子去,去哪儿混玩去了!” “我……我们家老李该回来了,我也走了。” “那……我也回家做晚饭去!” 军嫂们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迅速离开屋子。 志远站在他顾爸和他妈中间,左看看右看看,见这两人还在彼此对视着,好像对方的眼里有胶水一样,粘住了就分不开了。 志远莫名觉得,这个时候,自己是不是该到房间里去啊? 终于,小客厅里只剩下顾钧成和林清屏两个人。 屋外想起军嫂们返回的声音。 林清屏看见雷素芳的身影在顾钧成身后一闪而过。 静止的画面总算是动了。 林清屏探了探身子,问外面,“雷姐,进来坐啊!” 雷素芳探了个头进来,陪着笑,“我们不坐了,是玉秋,把东西落下了……我陪她回来拿……” 雷素芳快速从身后扯了个人出来,把人推进门,皱眉低声,“快点!” 玉秋是岛上副师的家属,林清屏新认识的朋友,红着脸笑了笑,“我拿了东西就走……” 说拿了就走,还真就是拿了就走,一句话还没讲完,手一拽就把东西拽走了,那个“走”字都是在外头说的。 经这一搅和,顾钧成也从静止画片恢复了活动。 他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的时候,顺便扫了一遍家里。 沙发、长桌。 墙壁上的画,桌上的海岛小野花和盛满几个盘子的点心。 似曾相识的画面和感觉。 只是多了这几样,莫名的,这屋子好像突然就变得满满当当了。 “我……我先去洗个澡。”顾钧成低头就往里屋去了。 从林清屏身边经过时,闻到淡淡香味,和海岛上白色的小野花是一样的味道,脑中浮现出刚刚他走到门口时,看见的画面。 一屋子的人,她作为主人,把好坐的座位都让给了客人,她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但,偏偏的,站在门口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 而且,只看见她。 她穿得很简单。 一件纯白色什么花样都没有的套头短袖衫,跟首都那些遛弯的大爷穿的老头衫似的,穿在她身上,又宽又长,松松垮垮。 真的是太简朴了,可就是这样的穿着,还是在人群中只看见她。 彼时,她正拿着一只小茶杯,抿了一口茶,微微地笑着,听周围的军嫂们说话,阳光打在她脸上,肤色如玉般莹润,淡淡柔光。 家里没有专门的冲澡间,他平常就用一桶水,一块香皂,在后院抹抹冲冲,周围只用一块布帘拉起来,拦住三面。 今天,他也只能这样,只不过,打了三桶水,抹了三遍香皂。 在他准备打第四桶水的时候,林清屏打开后门出来了,沉着一张脸,掀开布帘。 因为在户外洗澡,虽然又布帘拦住,但还是穿着裤衩,不敢脱光,可即便这样,林清屏掀开布帘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用桶挡在自己身前。 林清屏撩着布帘,扬着下巴看着他,淡淡的语气,“你这是,准备把自己上蒸笼蒸了吃吗?” 顾钧成一时语塞。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唐僧呢,洗刷干净了好蒸了吃。”林清屏说了个顾钧成不懂的梗,这会儿,87版西游记还没上呢! 林清屏“嘁”了一声,将帘子一放,回屋子里去了。 顾钧成也没理由继续磨叽下去,擦干净换了衣服,回到屋里,就穿了个背心,裤子倒是穿了长裤,头发还滴着水。 林清屏坐在沙发上,拿了个本子不知在写什么。 桌上军嫂们喝过的茶,剥了的果壳,已经收拾干净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伸手就去拿桌上的茶杯,想喝杯水。 林清屏睨了他一眼,“这是我的杯子!” 他的手僵了僵,又把杯子放下了。 林清屏似乎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一直在纸上画着。 顾钧成终于憋不住了,“你在画什么?” 林清屏把本子给他看,“这里,这是前院,要把栅栏围起来,从栅栏到大门,要铺水泥板的小路,旁边分块,不知这岛上适合什么花生长,得种花。” 她又在栅栏上点了点,“这里要种爬藤的花,月季或者三角梅都可以,我看你们岛上有红色的三角梅,开得还很漂亮,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爬藤,能不能爬满栅栏。” 顾钧成皱眉看着她。 她不知道是真没看见,还是假装没看见,在另一块地方用笔尖点了点,“这是后院,那布帘,我还不知道是你洗澡的地方,既然你在那洗,那就在那做个洗澡间,正好它在厨房后面,接水管道应该方便。” “后院呢,还是种点菜吧,总不能天天吃海鲜。”林清屏又在角落里画了个圈,“这个地方……如果能搭个烤炉就好了……” 她用笔轻轻敲着头,开始拧眉思索。 “不是,林清屏……”顾钧成把她的本子拿掉,微蹙了眉,问她,“你怎么到这儿来的?你来干什么?” 以及,你写写画画的,在规划些什么? 林清屏把本子抢回来,指着本子上的图,“干什么你没看懂吗?我画得清清楚楚,也说得清清楚楚。” 顾钧成沉着一张脸,“没看懂。” 林清屏将本子一摔,“我说过,人生需要不同的体验。” “所以,你体验得怎么样呢?”顾钧成将她的手抓起来,看见她原本白皙细腻的双手,全是细细的血痕,指尖还有洗不去的淡淡墨印,“这就是你的体验?” 第375章 出去走走? 她的手这样被顾钧成强行拉过去,很用力,一会儿白皙的手腕就被捏红了。 他握着她的手腕问,“回答我!这就是你说的人生不同体验?” 他跟早操训话似的,没有任何语气词,只有命令和质问。 她手上那些细小的血痕,不过是做沙发的时候,不小心被木头划的。 “这有什么?难道你不是农村出来的?你小时候上山砍柴没被划破过?你这个人,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本了是吧?”她是怼人,但是,也是说事实。 她和他,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小时候体力劳动的经历、面朝黄土底朝天的勤劳,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虽然后来,他们都离开了农村,但吃苦耐劳,是深入骨髓的本质了。 顾钧成被她怼得,有一瞬回不上来。 忘本? 所以,这是他的不是了? “放开我!”林清屏嫌弃地一皱眉,“手划破没疼到我,你这一腕子快要把我掰骨折了!” 顾钧成一怔,脸色黑里泛了红,“对……对不起……” 声气都小了许多,放开了她的手。 林清屏揉了揉手腕,进厨房去了。 顾钧成站在原地,仿佛还没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 志远从屋里钻了出来,扯他顾爹的手,“顾爸,你不去厨房帮忙杀螃蟹吗?螃蟹会夹手指的,可疼了。” 志远对于螃蟹的记忆还是很深刻的。 小时候在顾家村,被小溪里的小螃蟹给夹了,只记得疼得快哭了,别说那时候,就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把螃蟹扯下来,他越用力扯,螃蟹就夹得越紧,后来摔倒在水里,小螃蟹才不知道怎么松了口的。 “有螃蟹吗?”顾钧成边说边往厨房走。 “有啊!”志远跟着进去,他很好奇,要怎么弄螃蟹才不疼手,“顾爸,你们岛上真好,可以吃鱼、吃虾、吃螃蟹。” 好? 顾钧成回想起首都那个家,比他住这屋子可好多了…… 处理螃蟹,林清屏有啥不会的?别忘了,林清屏前世可是开餐馆的!起步的时候啥事不是自己亲力亲为。 两只大海蟹,顾钧成熟练地剪开一只,里面满满的膏和黄。 林清屏原本打算做香辣蟹的,一看,决定另一只清蒸了,别浪费这么好的蟹膏和蟹黄,阻止了他准备继续剪蟹的手,让他洗干净就行了。 三个人吃饭,两只螃蟹,一只清蒸,一只炒了香辣,林清屏简单加了个鸡蛋海带苗虾皮汤,再炒了个绿叶菜,一小碗辣炒螺肉。 志远和顾钧成两人都吃了三碗饭…… 志远用的小碗,他用的大碗。 林清屏看着自己还小半碗的那一碗饭,有点无语,“不是,你们是喝饭吗?” 顾钧成放下碗,有点尴尬。 顾钧成很自觉,收碗洗碗打扫厨房,非常熟练的“工作”,好像和在首都居住在家里时一样。 晚饭吃得早,顾钧成洗完碗出来,林清屏正坐在沙发上,又在写写画画的。 顾钧成看着她,凝眉思索,忽道,“出去走走?” 林清屏微微诧异:这是想通了? 她微微细想,这是他自和她闹离婚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出出去走走。 “好啊!”她放下她的画本,起身,“志远?” 叫上志远一起。 “志远就不去了。”他道,“等下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志远扁扁嘴,“得,又骗小孩呗!我还不爱去呢!我要吃西瓜,写作业!” 林清屏不知道顾钧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以她对顾钧成的了解,不让志远去,绝对不会是想做什么儿童不宜的事,他这种假正经的人就做不出来!尤其,这还是在岛上! 才下午五点多,外面热得不行。 顾钧成走在前面,走得大步流星的,林清屏得小跑才能赶得上。 林清屏暗暗冷笑,这是故意的吧?要她跟着急行军不成? 她才懒得搭理他,干脆慢慢地走,可是,太阳还是晒得灼人。 顾钧成是朝着海边的方向去的,越临近海边,太阳愈加无遮无挡,烤着皮肤,林清屏觉得油都要被烤出来了。 但顾钧成一直在前方走,到了海边,沙滩倒是很柔软,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欣赏一下大海,或者等日落,而是继续走。一开始还能遇到一两个家属朝他们促狭地笑,慢慢的,没有了人,越来越荒,树木倒是很繁盛。 林清屏不吭声,倒要看看,到底他会走到哪里去。 忽的,树丛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林清屏终于慌了。 只见一条爬行动物,在眼前一扭,飞快钻进了草丛里,只看见一条尾巴,在草丛里一闪而没。 那是她最害怕的。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开始尖叫了。 但此刻她没有。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盯着顾钧成前方的背影,哪怕其实全身发凉,热得要脱皮的天气,她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但她仍然稳稳地站着。 她不信,他不知道这里有爬行动物出没。 身后忽然一点声音都没有,顾钧成心里也是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她站在火热的夕阳里,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目光扫过地面,快速走过来,走到她面前,只见她一张脸已经晒得通红了,连脖子都是红的。 “有没有事?咬到了吗?”他蹲下来,想挽起她的裤子看看。 “顾钧成。”她咬牙叫他的名字。 他的手,刚刚触到她的裤管,顿了顿,往上一捋,露出她白皙的脚踝,光洁莹润,没有任何痕迹。 他要去挽另一只的时候,她一退,退开了,直视着他,“顾钧成,这就是你想让我体验的不同人生?” 顾钧成没说话,先查看了她另一只脚,确认没事之后,站起来,和她对视,“是,林清屏,这岛上的生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浪漫的海滩,吃不完的海鲜,美丽的日出日落。” “你想告诉我什么?这里有烈日?有我害怕的爬行小动物?顾钧成,我告诉你……” “不用告诉,跟我来!”他拉着她往海岛一座小山上跑。 第376章 只有我和你 小山坡不高,顾钧成拽着她,一会儿就到了坡顶。 站在顶端,极目远眺,只看见茫茫大海,如志远所说,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看见没有?”顾钧成站在她身旁,他的手掌着她后脑勺,压着她的头转圈,“我们的岛,在大海中央,周围全是茫茫的海水,与世隔绝。” 她静静地站着,没说话,意思是:看见了。 顾钧成见她丝毫没有波澜,继续道,“不能开店,没有工作,没有社交,没有朋友聚会,没有t台秀,没有灯红酒绿的生活,甚至,连出岛的次数一年下来都屈指可数。” 林清屏听着,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顾钧成低头凝视着她的脸,继续补充,“只有海水、海鸥,和无边无际的孤单寂寞。” 林清屏抬头仰视着她。 他的目光愈加郑重其事,“是的,孤单寂寞,枯燥无味,会在这里被海水困住一生。” 林清屏点点头。 他反而愣住了,“点头什么意思?” “感谢告知。”她云淡风轻地说。 顾钧成再度一愣,就这反应? 虽然没有等到期待中的林清屏的震惊,但这个反应,对他来说也算足够了,也就是说,林清屏之前对这些完全不了解,真的是怀揣着对大海的浪漫憧憬来的。 “还有什么?”林清屏问。 “暂时没有了。”他的目光落在她脖子和晒得红通通的脸,“哦,今天回去,你脖子可能会脱皮,会痛。” 林清屏便看着他冷笑,“所以,你明知道会晒脱皮,还要带我来晒,顾钧成,你安的什么心?” 顾钧成一本正经的脸,“就是你的说的,给你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现在体验完了?”林清屏瞪着眼睛盯着他。 “是的。”还是一本正经,一脸严肃。 “如果我今天有任何不适,是不是你的责任?”林清屏指着自己晒得通红的脖子,质问。 推卸责任这种事,从来不可能是顾钧成的风格,他答得很爽快,“当然!” “好,顾钧成,我现在,很难受,我走不回去了……”她两腿一弯,身体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哎!林清屏!”顾钧成赶紧将她接住,抱了个满怀,看着她通红的脸,和额头大颗的汗珠,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林清屏会不会中暑了? 他心里一惊,赶紧把她往背上一负,背着她快步往回走。 说是走,走着走着,却跑了起来。 林清屏身体火热,顾钧成背着她,宛如背着一团火,他心里愈加焦急,恨不得直接飞去医务室。 路上,遇到老陈,还遇到好些个同志,见了他,都笑眯眯的,问的都是同样的问题,“哟,顾师这么疼媳妇呢?” 尤其老陈,作为政委,还强调一句,“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顾钧成不得不向他们解释:中暑了,林同志出去这一趟中暑了。 于是,这个故事当傍晚就传成另一个模板:顾师和媳妇两人傍晚去海边散步,顾师把媳妇儿累得都中暑了…… 顾钧成第二天听到这个版本的故事以后:???? 当然,此刻,他只顾着把林清屏往医务室送。 医生见了都摇头,“顾师啊,这我得好好说说了,就算你要批评我,我也要说。我们这热带气候,嫂子从北方来,一时不习惯,这样的天气,就该在家里歇着,你倒好……” 顾钧成还能说什么?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了。 林清屏歪歪地靠在医务室椅子上,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他愈加煎熬起来,他有一种预感,今晚怕比她喝醉了酒,还难过去…… 拿了药,林清屏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人又跟面条似的往下软。 顾钧成顶着医生生出刺来般的眼神,俯身把林清屏背起来,往家里去了。 这会儿终于已至日落时分,气温降下来了下来,家属区空地上拉起了幕布,竟然准备开始放露天电影。 空地上家属们都搬了凳子出来,早早等着了,孩子们更是在空地跑来跑去,嬉笑打闹,其中就有志远,跟雷素芳的儿子陈雷已经打成一片了。 顾钧成就是这会儿出现的,背着林清屏,这情形,被全岛家属和孩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顾师可真疼媳妇儿!” “这精彩程度,可不比电影逊色!” “哎,你们家老李背过你没?没有吧?真羡慕林同志啊!” …… 顾钧成就是在这样的议论里硬着头皮往前走的。 脸红得快要发紫了! 志远关心他妈,见状很是担心,他妈很少让人背,难道不舒服? “妈!”他大喊一声跑过来。 结果林清屏趴在顾钧成背上,冲他眨了眨眼。 好吧,志远觉得他可以继续玩儿去了,只是,说好的带好吃的东西回来给他呢?又骗小孩儿是吗? 第377章 怎么喂药的 顾钧成发现了,志远这小子是一点不怕他了,总能让臭小子逮到机会挤兑他。 他虎着脸,往家去了。 到了家中,这张脸还是虎着的呢…… 他把林清屏放在她自己新做的沙发上,林清屏一眼就看到他的臭脸。 林清屏的脸一下就耷拉下来了,“你对我臭脸?你居然还对我臭脸?你凭什么对我臭脸的?” “不是,我哪有?我哪……”我哪敢啊!姑奶奶! 但他后面这个“敢”字都没收出来,林清屏打断了他,“你还没有?你自己对着镜子去照照你这张脸!孩子看见都能吓哭!” 顾钧成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真能吓哭孩子,志远还那样? 但现在重点不是是不是能吓哭志远。 林清屏顺手拿起一枚小镜子给他照,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听见林清屏的声音在说,“揉揉脸!吓唬谁呢!” 顾钧成闻言,有些无奈,“我没有吓唬你,我只是……” 他叹道,“你认识我那么久了,难道不知道我就这么一张大黑脸吗?” “我不知道!顾钧成!我不知道!”这个“不知道”可包含太多意义了…… “先吃药吧?”顾钧成不敢再说下去,给她把药打开了。 就是一种褐色的液体,一打开她就闻到熟悉的味儿了,确实给中暑的吃的,但是,是她最怕的药了! 捏着鼻子吃了还会吐出来那种…… 何况,她根本没中暑…… 当即就把头扭开了,“我不吃!” 顾钧成好话说一箩筐,只差灌进去了,林清屏也没喝下一滴。 他知道今晚难,没想到这么难…… “林清屏……”他实在没办法了,“真的不苦,我喝三支,你喝一支行不?” 说着,他真的一仰头,就把药液给喝下去了。 林清屏呆呆地看着他,内心更气了,“顾钧成,你在有些事情上但凡有吃药这么坚定,都不至于这样!” 顾钧成任她说,两指捏着一支打开的药瓶,给她,“现在该你喝了。” “你当喝酒呢?你三杯我一杯?”林清屏把他的手推开,眼睛忽然一眨,“顾钧成,你知道别的爱人之间都是怎么喂药的吗?” 说起来,这林清屏上辈子学的“理论知识”就要发挥用途了! 看了那么多网络小说,男主给女主喂药,十本有九本,都是嘴对嘴喂! 顾钧成一看她眼神,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林清屏招招手,要他过来看,然后,拿起茶几上的本子和笔,给他画了个示意图。 他的脸顿时又垮下来了,“林清屏!你这都跟谁学的?谁教你的?” “这还用教?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木头脑袋一个!”林清屏将本子一扔,哼道。 “是那个小孩教你的?”他的脸色没有半分回暖。 那个小孩,指的是陆创。 “你可拉倒吧,如果真是,你一把年纪,啥不要脸的事都干过了,机灵程度还比不上一个小孩,你丢人不?”林清屏“嘁”了一声,“我要洗澡!” 顾钧成拿她毫无办法,“真……真要那么喂?” “美得你!”林清屏哼了哼,“你愿意我还不乐意呢!” 谁家好人没病也吃药啊? 哦,顾钧成吃了。 林清屏别说没中暑,就算真中暑了也不愿意吃这种药,味儿真的太大了…… 不过,虽然中暑是假,但被晒伤了是真啊! 她真的觉得脖子火辣辣的。 “我洗澡,你给我找点绿豆来熬汤喝!”林清屏从沙发上起身,没打算逼他给自己洗澡,这种人,逼不来的。 顾钧成没办法,只好给她把洗澡水打好,放到那个简陋的洗澡间里,自己出去给她找绿豆去了。 食堂里倒是有绿豆,但熬成汤还得很久啊,好在师里一个随军家属听见了,忙说她家就熬了有,直接去端来就是了。 顾钧成便跟着此家属去好了碗绿豆汤,然后回家了。 他出去的时候,天还微微亮,所以没开灯,这会儿,黑透了,林清屏还是没开灯,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进门,打开灯,顿时吓了一大跳。 眼前的景象,足足让他吓得连手里的绿豆汤碗都没握住,直接撒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顾不得打扫地上的碎碗,直奔过去,趴在林清屏身边看,眼里全是慌乱,“林……林清屏……” 他试着叫了一声,伸手去捧林清屏的脸,在快要碰到的时候,指尖不小心沾了沾,只觉一片黏腻。 他急忙把手收了回来,手指都是颤抖的。 “林清屏……你……你到底怎么了?”他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她到底怎么了? 脸上一片雪白,跟糊了一层双灰粉似的,手碰一下还黏糊糊,而且,她还闭着眼睛! 这个现象,真的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他想把她抱出去,但忽然想到,有些重病是不能随意挪动的,他一个外行,别害了人才是! 于是起身,赶紧往外跑,心里已经盘算无数个念头:岛上医生可能未必能治她这个病,如果,医生们束手无策的话,坐船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耽误病情?实在不行,能不能打报告申请直升机…… 从沙发到门口,几步的距离,转了这许多的念头,林清屏的声音在后面懒懒地响起,“你干嘛呢?” “我……去叫医生来,林清屏,你别害怕,今天是我不好,不该带着你瞎转,你现在……”他深深内疚起来,把林清屏这种白沫儿吐一脸的病归咎到自己身上。 林清屏:?? “我怕什么?”林清屏见他盯着自己的脸,大黑脸都变色了,似乎猜着了什么,手在脸上轻轻按着看,“别不是你害怕了吧?” 顾钧成:……他不害怕,他只是担心,这是什么不治之症!看来不是? 林清屏哈哈大笑,笑了一声马上又停住了,竭力控制笑的幅度,“你别害我长皱纹……” 她盯着顾钧成的脸,忽然灵机一动,“你来,你赶紧来躺下,我也给你试试,顾钧成,我告诉你,只要你用了这个,保证你能白一个度……不不不,你基础差,至少白三个度!” 第378章 白嫩水灵 顾钧成:??? 真的满脑子问号。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个年代,对于全国大多数女性来说,护肤品都还是没啥大用的东西,能用一瓶雪花膏的就算讲究,而远离城市的地方,连雪花膏都不知道,所以,面膜这东西,当真就是稀罕物了。 顾钧成糊里糊涂地,就被林清屏按倒在沙发上了。 然后,林清屏就给他脸上一阵好抹,抹了这样抹那样,在他脸上跟搓泥似的,搓了一遍又一遍,洗了一遍又一遍,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愈加脸黑,莫非他脸这么脏? 正要睁开眼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林清屏一声喝,“别动!” 把他给吓得,就跟在站队列一样,稍息立正,立刻反应上了,绝对服从地闭上了眼。 而后,脸上一凉,感觉林清屏在他脸上贴了张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手上却被林清屏一打,“把手赶紧给我拿开!不知道多脏!多少细菌!” 顾钧成:????他只是黑!他怎么脏了? 林清屏在黑给他擦脸抹面膜的时候,也把这东西讲清楚了。 这就是她和武天娇厂子里鼓捣出来的产品,叫面膜,有各种各样的作用,他用的这种就是美白的,能让皮肤白嫩水灵,还没正式上市呢,他是vip试用客户…… vip不vip的,他不懂。 但是,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白嫩水灵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当即就要把这玩意儿给揭了…… 林清屏见他手一动,立马就呵斥他,“你动下试试!?” 顾钧成:……不是,他变成白嫩水灵的样子把岛上的人吓坏了谁负责? 他睁了睁眼,正看见林清屏从上方瞪着他。 此时的她,已经把脸上白乎乎的双灰粉一样的东西洗去了,一张脸在灯光下果然十分白嫩水灵。 “你……保持得这么白白的,都是因为用了这东西吗?”他吐辞不清地问。真是的,糊着这玩意儿,他连说话都不会说了。 “是啊!”林清屏想想,得为自己的产品做广告,“我和天娇可是扎扎实实在做产品的,得保证我们的产品有效安全,首先就得自己用!我今天晒了这么长时间,我做的就是舒缓的,你看着吧,明天我的脸,保证不会脱皮的!” 顾钧成更愁了:你可千万别有效啊! 两人正各自心思,老陈来了,端着一大碗绿豆汤。 岛上的人都习惯了不关门,老陈直接就进来了,边走边说,“顾师,你不是在找绿豆汤吗?正好,我家熬了一大锅,你嫂子说放了陈皮的,喝了好……” “好”字刚说完,一抬头,看见脸上贴着一张白纸的顾钧成,人傻了,“顾师,你这是,在脸上贴符呢?” 林清屏乐了,“陈政委,这可不是贴符!我们这是做面膜呢!” 老陈这政委不是白干的,真正的见多识广,不说他不知道,一说他就明白了,这符,不,这面膜,他还真听说过!曾经有朋友的朋友从南印度洋的发达国家带了些回来,据说是可以美容变白的! 只是,顾师要变白干什么? 老陈看了又看,心理还是很稳的,不然怎么是政委呢?处惊不乱是基本素质。 他微微笑着,默默把陈皮绿豆汤放下,再镇定地退出去。 林清屏还起身来送他了呢,感谢他送来的绿豆汤,然后,回厨房盛了一大碗,坐在顾钧成身边,一边喝一边等他面膜时间结束。 20分钟后,林清屏绿豆汤喝了两大碗了,给顾钧成卸去面膜,然后还涂了一层水,一层面霜,看着顾钧成的脸,十分满意,“不错不错,脸上的干纹都平了不少,坚持做,年轻十岁!” 顾钧成整个人都是飘的,完全被包围在一重香味里,他觉得自己被刚才那叫什么面膜的玩意儿给腌入味了。 人都能腌入味,那脸上是什么样子? 吓坏了的顾钧成立刻拿起镜子来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一会儿觉得自己白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嫩滑了,照来照去,快忘了自己原来长什么样子了。 志远蹦蹦跳跳跑进来,看见这一幕,大吃一惊,“顾爸,你怎么也跟我妈似的,抹得香香的,还照镜子?” 顾钧成一把拉住志远,“看看我的脸,有什么变化没?” 志远左看看右看看,狐疑,“顾爸,你没拉双眼皮吧?你原来好像就是双眼皮啊!” 顾钧成气得,想在他屁股上来两巴掌,“什么拉双眼皮?什么叫拉双眼皮?你一个小孩子,懂这么些干什么?” 志远扁扁嘴,“这有什么?小圆说他小姨就去拉了。” 看着顾钧成怒气冲冲的脸,志远吐了吐舌头,“那我不说了就好了嘛,对不起,顾爸,你还跟从前一样,帅帅的,一点没变!” 顾钧成:…… 帅不帅的,对顾钧成来说并不重要,但听见他还跟从前一样,他就放心了。 放心放意地去喝绿豆汤,放心放意休息,当然,是和志远挤一个床。 林清屏啥也没说,在另一个房间里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军号声将海岛唤醒。 林清屏有些懵,她被军号叫醒的次数,真的少之又少。 起床开门,发现父子俩都不见了。 顾钧成自然是去训练,志远,则一大早就和陈雷出去疯了。 不得不说,自打来到海岛,志远的身体和灵魂都放飞了。 上午快九点的时候,志远回来了,捡了一盆子的贝壳,一个一个在那清理。 “干啥呢?志远,别忘了,我们过两天就要回去了。”林清屏只是来过个年的,年后复工,她也要回去的。 “知道啊……”志远认真地清理着贝壳,“这个是给小麦的,这个给小圆,这个给……” 给和他要好的每个小朋友都选了一个贝壳,最后拿起一个,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给吧,这个给云小山。” “妈,你今天表演什么节目?”志远把贝壳都收起来。 “表演?节目?”林清屏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吗?岛上今晚开联欢会,战士们和家属都会参加呢!” 第379章 军港的夜 这一天对顾钧成来说,可真刺激。 自打他早上到操场,就觉得所有人都盯着他的脸看。 是的,所有人! 士兵们悄悄看,陈政委则正大光明地看。 不光正大光明地看,还要凑到他面前来看!还要笑眯眯地看! 顾钧成嫌弃地把他推开,陈政委还“啧”一声,“看看嘛!别那么小气!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什么任务?”顾钧成听见“任务”俩字,立刻严肃了。 “你嫂子给的任务!”陈政委神秘地笑,“你嫂子让我好好看看,如果那东西真的能让皮肤变白,她也想托弟妹买点……” 话没说完,顾钧成已经扭头就走了。 陈政委不甘心,还在后头喊,“哎!你让我看看!我还没看清呢!” 顾钧成理都不想理! 整个早操时间,顾钧成都沉着个脸,好像在说:我看今天还有谁敢看我的脸! 就这样,才把早操时间给挺过去了,他刚松一口气,寻思今天得狠狠晒一天,黑回来糙回来才行! 正想着,小田跑到他面前来了,小伙子一身黝黑的健康色,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很是精神。 顾钧成跟他多年上下属关系,一向都知道小田这人是个靠谱的,绝对不可能看他笑话什么的,以为小伙子这么走上来是有什么正事,沉了一早上的脸总算有所缓和。 谁知,这家伙一跑近,就盯着他的脸不放了,还笑嘻嘻的,眼里露出惊讶的光,“顾师!真的哎!” 顾钧成:???真什么真? “真的变白了!顾师!”小田的神情,简直比他谈成对象还兴奋。 顾钧成的眼神:简直想把你扔海里去! 小田无所察觉,只沉浸在自己的兴奋里,“他们都说顾师变白了,我还不信呢!” 顾师的眉头已经皱成结:???他们?都? 小田却嘿嘿一笑,“顾师,我也去找嫂子要几张那个什么脸符,把我变白一些呗?” 顾钧成怒目而视,“男子汉大丈夫!黑点怎么了?” 小田一听,哼道,“顾师,你别这样,你不能自己变白了不管我啊!我还没媳妇呢……” 顾钧成一脚就踹过去了。 小田一个闪身,灵活避开,大喊,“顾师!顾师!你听我说……” 顾钧成不想听! 顾钧成不明白,就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点事,怎么就传得全岛上下都知道的?他真是对陈政委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不愧是做政委的,这个宣传能力!还有,那不叫什么脸符!那叫面膜!面膜! 顾钧成还是大意了。 他以为这“脸符”的事到这儿就结束了,但他万万没想到,中午他回家,再见盛况。 他就是怕再被兄弟们围观,所以中午到午休时间立刻就往家跑了,结果,刚到门口,就被家里的热闹给惊住了。 这是全岛的女家属都到他家里开会来了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有人喊了一声,“顾师回来了!快去看看!” 顾钧成惊呆了,站在原地反应不过来,直到家属们都朝他围过来,他才吓得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身后的家属们还在喊,“顾师,别走,让我们看看面膜的效果!” 顾师:……这还不跑更待何时? 顾钧成的逃跑并可没有减少家属的热情,她们追不上,便返回去,对林清屏手里的瓶瓶罐罐充满好奇。 林清屏和武天娇整的这厂,产品其实已经经多次实验,提交检验,且已拿到各种证,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推出市场了的,不然她自己也不敢用。 她自己都挺懵的,为什么突然这么多家属来问她用来贴脸的符? 好不容易搞明白后,才知道她们要的是什么…… 一乐的同时,也把自己带来的护肤品和彩妆都拿出来给她们分享。 于是,家里排排躺,大家一起做面膜。 林清屏帮她们卸完面膜,再教她们用上水、精华和面霜,不说是不是变白了,但脸上真的很舒服,个个都称赞起来。 “小林,你这次回去,打算什么时候再回来?到时候,给我们一人买一套这个吧!”雷素芳知道她马上就要回首都。 “一定会带给你。”林清屏笑着应下来。是一定会带给你,但回到岛上……林清屏想着那个人那张臭脸,真的有种恨得牙痒痒的感觉。 晚上是岛上的联欢会。 官兵家属们齐聚,观看文工团的慰问演出。 演出过半,林清屏却起身离开了座位。 顾钧成起身要跟过去,志远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拉住他,“我妈说她累了,先去休息一下。” 是吗? 顾钧成重新坐下来,眼睛倒是在看着舞台,但眼珠子一动不动的。 志远在旁边问他什么,他都是“嗯,嗯”的,十分心不在焉。 直到志远都奇怪了,“顾爸,我问你啥你听清楚了没有?你就嗯啊嗯的?” 顾钧成恍然,“你问什么?” “算了……”志远放弃了,“你就没在听我说话!你敢把刚才的话当我妈面再说一遍不?” “你到底说什么?”顾钧成的目光仍然没在舞台上,也根本没发现舞台上已经换了人表演,前奏也已经响起。 志远看着他,哼道,“我问你,我妈穿红色好看不?” “红……”顾钧成眼神一晃,被舞台上的红色晃到了眼。 红色?! 林清屏! 这一看,可真不得了! 台上的人真的是林清屏! “不是,你妈……你……你妈……”顾钧成半天说不出话来。 志远小小的眉头皱起,诧异地看着他,“你不会在骂我吧?那可是骂我妈!你……” “不是!你妈什么时候上去了!?” 志远还没回答,台上的林清屏歌声便响起来了,“军港的夜,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 优雅的旋律,虽然不专业,但好听的声线,悠扬的歌声,又是如此应景的一首歌,在场官兵渐渐听得入了神。 “海风你轻轻地吹,海浪你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多么辛劳……” 歌声很温柔,在海岛上空飘扬,像一阵清风,吹拂过战士们心田。 歌声结束时,战士们还在余音中陶醉,片刻之后,掌声雷动。 雷鸣般的掌声里,小田不知道从哪薅了一把花过来,递给顾钧成,不停推他,“顾师,你快上去,电视里唱完歌都献花的,你快去!” 第380章 因为我知道 顾钧成看着台上那个人,那个说“累了,去休息一下”的人,眼睛一眨都不眨,连小田在一旁不断推他,他仿佛都感觉不到。 主持人满面笑容地走上台来,站在林清屏身边,亲热地挽住了她,面向全体官兵和家属,“大家说,唱得好不好?” “好——”全场,声音雷动。 主持人又问,“军港的夜美不美?” “美——” “今晚的《军港之夜》是我们的保留节目!是我们这位林同志代表全体家属,献给我们海岛的赞歌,感谢林同志深情的表演!”主持人激情澎湃地道。 台下依然掌声雷动。 待掌声稍稍平息,主持人便问林清屏,“林同志还是第一次来到我们海岛上,请问,林同志觉得我们海岛美不美?觉得我们海岛好不好?” 林清屏的目光在台下一张张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顾钧成脸上,她拿过话筒,清脆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有人跟我说,我们在海的中央,被海水包围,海岛上除了晚霞和沙滩,有的,是无边无际的孤单和寂寞。” 她停顿了一下,看见台下某个人的脸僵硬无比,而台下此刻已是鸦雀无声。 林清屏继续道,“我想说的是,兄弟们,请你们闭上眼睛好不好?” 大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没几个人听她的。 林清屏轻道,“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在我们的家乡,此时此刻,我们的父母在干什么,我们的亲友在干什么,我们的父老乡亲在干什么。” 台下官兵一听,愣住了,有一半人都听了她的话,把眼睛闭上。 林清屏的声音如此刻的海风,温柔,温馨,“现在正是春节,在我们的老家,父母亲友都在过年,他们高高兴兴地围坐在一起,北方包饺子,南方打糍粑,热热闹闹地看电视,小朋友们得了压岁钱,欢天喜地数红包,舞龙灯、耍狮子,放烟花,欢欢喜喜过大年……” 原先,那一半没有闭上眼睛的官兵们,也把眼睛闭上了。 每个人眼前浮现的,都是家中父母的笑脸,和家中过年的情形。 林清屏的声音继续响起,“我也从那样的热闹中来,到了这里,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孤单寂寞,我只知道,我们的父老乡亲之所以能欢欢喜喜过大年,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个可爱的你们,为他们守护着平安。因为有你们,所以,我们老百姓可以放心歌舞,放心过年,放心开开心心过日子!如果可以,请允许我,代表父老乡亲,向你们每一个人说一声感谢,谢谢你们,只要有你们在,我们就不害怕!” 台下短暂的安静后,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些小战士还红了眼,悄悄转过身去眨眼睛。 而顾钧成,在愣愣地看着台上的她时,不知什么时候,被小田给推了起来,手里还塞着一捧不知什么花,一步步朝舞台走去。 林清屏看着台下这个人,继续道,“老百姓们知道,只要有你们在,我们就是安全的,就好像,我知道……” “道”字说完,顾钧成走到了台前。 林清屏想起前世有些歌手,唱到兴奋处,从台上往下跳入观众席。 她看着顾钧成这样一步步朝他走过来,走到台下的时候,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忽然纵身就跳了下去——朝着他所站的地方。 她知道,她不会摔到地上。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让她摔到地上。 一如她所料,纵身跃下后的她,被一双胳膊牢牢抱住了,铁一般,抱得很紧很紧…… “林清屏!”顾钧成抱着她,黝黑的脸都有些发白,咬牙切齿的,“你不要命了!?”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没了命的。”林清屏伏在他胸口,在满场欢声雷动里用他能听见的声音说。 顾钧成的手在她腰际紧紧一缩。 “顾钧成。”她的双手用力在他腰上一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有些选择我已经做了,但有的决定,如果你做错,我会恨你一辈子!” 第381章 什么时候回来 掌声和欢呼声里,她埋头说着这句话,看不见顾钧成是什么反应和表情。 她这一跳,在那个时候,却显得直白热烈,惊世骇俗。 好在,岛上官兵和家属给予的反应也是直白热烈的,那一跳之后,掌声响了许久许久…… 联欢晚会结束之后,海岛再一次陷入静谧,唯有海岛上的灯,黑暗中闪闪烁烁地亮着,不曾忘记方才的热闹。 整个家属区渐渐都陷入了睡梦里。 顾钧成的屋子里,除了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但有人睡不着,眼前反反复复出现的,是明亮的舞台灯光下,红裙摇曳的身影,还有甜润的嗓音反反复复在唱着“军港的夜……”,那火焰一样耀眼的红,一跃而下,他抱了个满怀,此刻,怀中依然是炙热的…… “我不知道,你不会让我没命的。” “……我会恨你一辈子。” 闭上眼,这两句话就在耳边反复回响。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不知道了,合眼没多久,军号就响了,他起身,去往早操场地,把自己练得大汗淋漓,筋疲力竭。 回来时,是中午。 他从食堂里带了两份饭回来,还没到家,远远的,就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他大步往家走,终于知道这声音的来源——是林清屏在那做栅栏。 她说过,要把栅栏做起来,上面爬满花。 左右邻居早把各自家的栅栏都围起来了,对于他家来说,其实就差前面没围,以及差一个门。 这一个上午,她居然就弄得七七八八了,而且,还挖了植物,已经种下,就是海岛上常见的小红花。 她把小红花的枝条绑在栅栏上,是要牵引它们爬满整个栅栏。 她旁边站着个男孩,是老陈家的儿子陈雷。 陈雷看着她固定花儿,还时不时帮她递一根小铁丝。 “婶婶,这个花真的会开满篱笆吗?”陈雷看着她忙活,问。 “会吧。”林清屏看着她挖回来的苗,三角梅生命里十分旺盛,何况还是长在海岛上的。 “那……”陈雷小心地问,“你们都要走了,它开花了,你们不是也看不见?” 林清屏听了微微一笑。 陈雷没得到心中的答案,忍不住直接问了,“婶婶,你们会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呢?” 林清屏手指轻轻托起一朵红艳艳的花朵,“如果,它能活下来,小花开满篱笆,我们就回来。” 陈雷一听,高兴极了,“好!婶婶,我等你们回来啊!” “陈雷,让你帮我妈打栅栏,你在说什么呢?”志远从屋子里冲出来,脸上都是黑泥。 安排了小伙伴干活的他,自己也没闲着,他特意请教的小田叔叔,怎么搭屋子,他要在后院搭一个洗澡的屋子,现在布帘围起来那个洗澡的屋子,太不适合他妈用了。 陈雷笑嘻嘻的,“志远,你妈说,你们还会回来的。” 志远看了看他妈,没吱声。 “志远。”陈雷慌了,“你不会不回来了吧?不会觉得首都比我们海岛好,就不回来了吧?” “谁说的?”志远呼哧呼哧喘着气,“谁说我觉得首都比这里好了?” “他们都说呢!”陈雷说的他们,是海岛上其他小伙伴。 “他们胡说!”志远气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到底回不回来呢?”陈雷锲而不舍地问,充满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而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方向,还有一个人,端着碗的手,大拇指也下意识扣紧。 志远看向林清屏,几分不确定,“我……我听我妈的。” 陈雷一听就高兴了,“那就是会回来了!婶婶刚刚说了,等这棵小花活得好好的,花朵爬满篱笆,你们就回来了!” 志远眼里也闪着光,“真的吗?妈?” “有人回来了。”林清屏悠悠道。 志远扭头一看,是他顾爹,马上迎过去,“顾爸,你买饭回来了?我妈说在家做呢!” 陈雷还跟着上前来附和,“婶婶说,给我做好吃的甜品。” “那就少做两个菜。”顾钧成瓮声瓮气地说,端着菜进了屋。 “好嘞!我来帮忙!”志远屁颠屁颠跟着他顾爹进屋,一头钻进厨房。 “我也来帮忙!”陈雷坠在志远身后,跟着进去了。 林清屏进屋去的时候,一大两小三个男人,在厨房里分工合作,倒是忙得挺乐乎。 “妈,给陈雷做南瓜饼吧?”志远提议。 南瓜饼是志远吃到的林清屏给他做的最初的甜品,后来,林清屏到了首都开店,甜品的种类和花样不断翻新,但志远始终没有忘记南瓜饼的美味,那是他心里不能替代的第一,所以极力推荐给小伙伴。 “好。”林清屏笑道。 她进来以后,厨房就显得拥挤了,顾钧成快速把她要做的虾处理了,让俩小孩子摘菜,他自己出去了。 林清屏打的栅栏,居然也像模像样…… 他是准备来给加固的,但他发现,他想的挺多余。 再一想,她的沙发否打得那么好,区区栅栏算什么? 她真的,什么都那么出色…… 正想着,雷素芳来了,老远发生问,“顾师,我们雷子在你家吗?” “在呢!”顾钧成赶紧请她进来。 雷素芳进屋一看,好家伙,自家儿子居然还知道干活?不由道,“你个小混蛋,在家里懒得跟猪似的,在别人家里知道干活了?” 开玩笑的语气,林清屏一听就知道,雷素芳这个人,很直爽,绝无坏心那种。 陈雷手里的活完全没停,扬起脖子,竭力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我婶儿给我做甜品呢!” 雷素芳都笑了,“丢不丢人?就知道贪嘴!” 不过雷素芳倒要看看是什么甜品,她也来学一学! 于是,厨房里又多了个抢着干活的。 索性,林清屏让顾钧成把老陈叫来,也不减菜了,终于两家一块吃。 顾钧成应声去了,临走回头,只叫陈雷跟志远头碰头在摘菜,林清屏和雷素芳一个在和面,一个准备起油锅,两人说说笑笑。 这情形竟分外和谐。 第382章 我们明天要回家了 林清屏在海岛的最后一天,无风无浪,平静度过。 中午和老陈雷素芳一家一起吃了个饭,晚上顾钧成回来又从食堂买了饭,林清屏便没再做菜,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吃。 如果不是志远在最后开始说话,估计三人会一直安静吃到结束,再各自安静去洗澡睡觉。 但志远说,“顾爸,我们明天就回去咯!” “嗯。”顾钧成低头吃着饭,咽下去,道,“明天我送你们上船,在船上要注意安全,不要到处乱跑,免得掉进海里去,坐火车的话,要记得把厚衣服拿出来,这里热,越往北越冷,会给你们准备干粮,但是也不要省着,想吃什么就买,不要觉得火车上的东西贵……” “行了行了。”林清屏将筷子一放,“跟个糟老头子似的,尽说唠叨话!” 顾钧成闭了嘴,闷闷一想,继续埋头猛吃饭。 林清屏起身,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来时的行囊,去时还是这样。林清屏原本是这样想的,结果,在整理行李的时候,在包里发现一条项链——珍珠的。 一颗颗大小均匀的珍珠,洁白莹润。 林清屏将项链一放,继续收拾。 收拾完,外面顾钧成和志远两人也将饭桌收拾干净,碗也洗了。 林清屏拿了欢喜衣服去洗澡。 那间用布帘子围成的洗澡间,在父子两人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变成了砖砌的,只是,仍然只能提热水洗。 不管怎样,来的这几天,这个空荡荡的屋子,到底还是变了些样。 林清屏洗完澡就回屋睡觉去了,因为知道无事发生,所以也没有期待,早早关了灯。 海岛的夜晚,的确单调,晚上除了睡觉,没有什么事可做。 第二天,顾钧成送他们上船。 三人走到港口,志远人小,直接窜上船去了,连一句“顾爸再见”都没说,仿佛是把这告别的时间留给了他们。 顾钧成在后面,想要牵林清屏一把,但牵了个空,林清屏也上船去了。 凝视着林清屏的背影,他拎着行李跟了上去。 “林清屏。”他低声叫道。 林清屏转身,同样凝视着他,等他说下面的话。 但是,他深深看着她,却只说了一声,“保重。” 林清屏呵的一声,“好。” 说完,从他手里把行李夺过来,快步走远。 汽笛拉响,顾钧成要下船了,志远看着大步走来的林清屏和远远在后面望着的顾钧成,小小年纪,摇头叹息。 回去的路,比来时快多了,也比来时沉闷许多,连志远都沉默了。 来时他那样兴奋和好奇,像只麻雀一样,有问不完的问题,和满足不了的好奇心,回去的他,只剩托腮沉思…… 一路北上,一路降温,当他们又穿回棉服坐了几个站以后,终于回到首都。 首都春节假期刚结束,已经恢复到车水马龙的忙碌光景,看着大街上上班的人,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公交车买票阿姨喊声鞭炮似的又脆又响,让人觉得,仿佛恍若隔世。 “走吧,上车。”林清屏没有感慨,叫上志远,上了一辆出租,直接往家去了。 第383章 它还好吗? 林清屏家所在的那条街道,过年的气息还很浓郁,家家户户门上的对联福字红艳艳的,不时还有谁家小孩捡了炮渣里没点着的小炮,啪的一下点燃炸响。 林清屏家门口,立着一个穿着红衣,一身喜庆的人。 陆创。 拎着两大礼盒,站在她家门口。 林清屏走过去,陆创听见声音回头,惊喜不已,“林设计师!你可算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林清屏好奇地问。 志远已经打开院门,拖着行李进去了。 陆创见小人儿走远,便笑道,“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能在这儿等?林清屏心想,可别跟我说是巧合呀! 陆创笑着,继续道,“我只是想给你拜个年,每天都会来看看。” 林清屏摇头,“陆创,我以为看演唱会那天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和你说过……” “是啊,你是跟我说过。”陆创把话抢了过去,“可是我并没有答应你,林同志,每个人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力,你的确告诉过我,你对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说过,你是有过婚史的人,可那又怎么样呢?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林清屏有点头疼,“陆创……”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把我当普通朋友,也可以把我当一个普通模特,但是,我心里怎么想,跟你没有关系。”他把东西放下,“你就是来给你拜年的,你可以不接受,也可以不让我进去,但不能阻止我表达心意。林同志,新年快乐。” 他把东西一放,转身就跑了。 林清屏在后面大喊,让他把东西拿回去,他也不理,转眼就跑得不见了。 不过,好在陆创没带什么贵重东西,就两盒进口饼干,一礼盒进口水果。 林清屏打算第二天复工,就让武天娇把这两件带去给模特队的大家吃。 回到首都的林清屏,立刻投入紧锣密鼓的工作中,而在海岛的顾钧成,也忙成陀螺。 一般大四,通常工作实习时间多,而顾钧成本来就是被派去学习进修的,他的大四实习可和林清屏他们这样的大学生实习不一样,是真正学有所用,真正开始实干的,所以,这一年,他几乎很少在学校。 林清屏走后没两天,他又有了任务。 临行前,他在栅栏前停顿。 林清屏种在栅栏处的小红花已经成活了,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长出了新的芽,原本的枝叶也都笔挺挺的,精神抖擞。 陈雷每天都会来这看这棵花的,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栅栏边,也看见了新的小芽,大喜,“顾叔叔,它长大一点点了!长大一点点了!” 顾钧成点点头,“是啊。” “等它长这么大,这么满,志远就回来了!”陈雷兴奋地说,而后发现他要外出,“顾叔叔,你要出门吗?” “是啊。”顾钧成看着这棵小花,眉头微皱。 “顾叔叔,你放心好了,等你走了,我会像你一样,天天给它浇水的!”陈雷大声说。 顾钧成:??你看见我浇水了? 陈雷才看不懂他的眼神呢,只道,“顾叔叔你放心好了,我保证完成任务,等你回来,这里会全部长满小红花的!” 陈雷在他面前站得笔直,还敬了个礼,表示,坚决完成任务! “行,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顾钧成摸了摸陈雷的头道。 顾钧成这一走,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首都寒假结束,林清屏重回校园,这是她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她一边忙毕业事宜,一边忙她的店。 蛋糕店生意很不错。 林清屏在开业时,去了趟公交公司,和公交公司谈公交车车身广告的事。 这业务在目前还是个稀罕东西。 第384章 顾叔叔,对不起 但公交公司经理很开明,而且见多识广,早在港城就见过这种形式,很巧,他自己也有这个计划,也算为公司和职工谋点福利,于是一拍即合。 当公交车车身上载着林清屏的蛋糕店广告在首都城里穿过每一个街道,“幸福时光”这个通俗的蛋糕店名,以一种新奇的方式,深入到首都老百姓心中,开业即卖爆。 这个春节,店里更是爆了单。 老百姓们也想着,过年了,咱们也换个新鲜玩意尝尝鲜,虽然对于老百姓个人来说只是买一个尝尝,但是,首都这么大,人这么多,这个尝鲜的单就排到了十五都没排完。 林清屏临走是吩咐了程厂长、何前程他们给春节假的,但程厂长他们一看,这么多人要订,春节哪里还舍得休息? 恁是马不停蹄忙了整个春节。 从开业到节后这一个多月,生意真的好到每天连轴转,大蛋糕小蛋糕、面包、各种西饼,供不应求,林清屏还是采用的充值会员制,这几个月下来,她的蛋糕店已经回本。 瑞祥服装厂的工作,她已经推掉了大部分,基本都让小琴试着来了,但和梅丽的厂子,她仍然倾尽全力在努力,所以,这一年下来,收获很大,再加上蛋糕店急速回本,她的钱一下子又增加了很多。 年后的这一个多月里,何前程他们四个,在蛋糕店附近找到了房子,打算租下来,搬出林青云的家。 虽然青云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国了,但林清屏并没着急要他们搬走的意思,青云一向都住她家,那个房子一直空着,本就是林清屏给青云买来做投资的,这一排房子以后都会拆迁。 但何前程他们执意要搬。 林清屏陪他们去看的房子,离蛋糕店其实挺近的,也都是老房子了。 林清屏和房东聊家常,才打听到,原来这对老夫妻要跟随儿女出国,这房子就空下来了。 这时候“出国热”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已经开始有零星的人陆陆续续出国了。 这对老夫妻的儿子儿媳就是如此,同时,也要把两老带出去。 “挺好啊!孩子挺孝顺!”林清屏感慨。 两老虽然故土难舍,但能去孩子身边当然更高兴,也笑着感慨,“所以,这房子原本是想卖掉的,但这屋子这么旧,一时半会也卖不掉,先租出去吧!” 林清屏内心一动,“您要卖房子啊?那我们买下来!” 何前程愣住了,“林经理……” 对,现在何前程已经开始叫她林经理了。 “买。”林清屏看着他,斩钉截铁。 何前程在她面前有种莫名其妙的服从感,她说买,他便没有再说话,一时脑袋混沌了,一想,觉得肯定是她要买,很明显啊,他们根本买不起嘛!那林清屏买下来,他们跟林清屏租也是一样的。 然而,当买房子这件事谈妥,何前程才明白,林清屏竟然是要他们买! 何前程急了,离开房东家以后,着急地跟林清屏说明他们不想买房子。 林清屏知道他们的难处:钱不够。 这套房子就是一个套间,两间屋子,厕所厨房都是公用的,他们四个打算租下来,两人一间。 林清屏道,“如果你们信我,就听我的,这房子买了,你们绝对不亏,甚至,只要你们看到这附近还有人卖房,你们想买,都可以大胆地买下来!我绝对支持你们!” “不是,林经理,我们不能欠你太多……”卫中华腼腆地红了脸。 “谁送你们房子了不成?”林清屏道,“这样,你们先付三成给房东,剩下的我先替你们掂着,可以允许你们按月还,每个月还一点,十年还完。” 何前程愣住了,“哪有……哪有这样买房子的?” “有啊!”林清屏笑道,“你们是不信任我吗?” “怎么会不信任?”哪有替自己出钱买房还不信任的?何前程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那,我们要付你利息的。” “行。”林清屏一口答应,借钱付利息,是他们几个会为人处世,林清屏也不想再坚持,不然他们真不肯买了,而且,利息什么的,跟以后这房子的增值比起来,真的是九牛一毛了。 于是,林清屏陪他们一起买下了这房子,房主是他们四个,产权平分。 他们要搬走,惹得钟晓晓也有些心动,她也想和女儿在首都有自己的家,但是,她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想买房子何其难,如果不是林清屏让她在蛋糕店里帮忙,她离开了丈夫连饭都吃不起。 林清屏知晓她心事,鼓励她,“买房也好,置业也好,现在都不是难事,但是,得在你离婚手续办下来之后,不然,会很麻烦。” 钟晓晓点点头,算是明白了这其中厉害。 而远在老家的县医院里,杜根如愿以偿,终于得了个儿子。 这个消息还是林清屏公公婆婆费劲地拼凑了几个字的信,寄过来说的,这样的事,他们俩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给写信。 二老对于顾有莲的离婚可谓伤心至极,但又无可奈何,写信告诉林清屏这件事,想让林清屏宽慰一下顾有莲,但他们不写信来说,谁知道杜根得儿子了? 顾有莲如今忙着她的甜品事业,忙着照顾女儿,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林清屏不打算把这信给顾有莲看,她也要忙着开第二家蛋糕店了呢! 林清屏在首都忙得如火如荼,海岛上也有人忙得满头大汗。 这个人是陈雷。 陈雷答应过顾钧成的,会好好照顾栅栏上那那一棵小花,所以,自打顾钧成走后,他每天都来浇水,浇好几次! 他还知道,叔叔们在岛上种菜什么的都要施肥,他还特意把肥料拿了过来,每天给小花施肥,就是想要它长得更快一点。 然而,他这么用心照顾,那棵花儿居然越来越蔫不拉几的了。 他以为是天气太热,它缺水,于是更加勤快地浇水,更加勤快地施肥。 可是,小花不但没有好起来,反而蔫得更厉害,叶子都开始变黑,轻轻一碰就掉了。 终于有一天,海上大风,他匆匆忙忙跑来看小花时,发现黑叶子落了一地,小花成光杆了。 陈雷一下子就哭了,顾叔叔,对不起,我把花养死了,是不是志远和林姨不会回来了? 第385章 新枝不是旧枝时 “陈雷,你在干什么呢?”男孩的抽泣声里忽然插进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陈雷红着眼睛回头,只见顾钧成风尘仆仆地站在身后。 陈雷更加慌乱起来,哭着说,“顾……顾叔叔,我……我把你的小花种死了,它再也不会爬满栅栏了,怎么办?对不起,顾叔叔……” 顾钧成手里拎着个袋子的,目光落在栅栏边那棵发黑枯死的三角梅上时,手里一松,袋子掉到了地上。 陈雷哭着哭着,忽然一抹眼泪,“顾叔叔,我有办法了!” 陈雷飞快跑开,顾钧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棵死去的花。 久久地,没有动。 久到,陈雷满头大汗,满脸是泥地回来了,一只手拿着把小锄头,一只手提溜着一棵开满红花的小树,他也没发现。 陈雷蹲到地上,在栅栏旁的地上挖啊挖,挖了一个坑,再把新挖来的三角梅种下去,将新树的枝条绕到栅栏上。 忙完这一切,陈雷才抹着汗蹦到顾钧成面前,对着他笑,“顾叔叔,你看,我挖了一棵新的来,婶婶不知道它是新种的,一定会再回来的。” 顾钧成这才看向那棵树,低头对陈雷笑了笑,没吭声。 他不想说,新枝不是旧枝时。 陈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十分高兴,“顾叔叔,我们再也不怕把花种死了,反正岛上多的是,等这棵死了,我们再去挖一棵,只要我们动作快,花就永远也不会死!” 陈雷的眼睛亮晶晶的,是真的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顾钧成听着,只“嗯”了一声,对孩子笑了笑,“回家吃饭去吧。” “好!”陈雷这会儿心情大好,扛着他的小锄头,一身是泥地回家去了。 顾钧成在那颗死去的三角梅前蹲下,手托着一条条长长的枝条,确信,上面真的一丁点绿色也没有了…… 他起身,进屋。 首都。 随着气温渐渐暖和起来,毕业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林青云回来了。 林清屏高高兴兴把妹妹接回家,发现出去一年多的妹妹,和从前比变化太大,倒不是说外形是否更加漂亮,而是,整个人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自信和明媚,让她分外光彩动人。 这样的林青云,让云旗两眼放光。 她出去这么久,一直和云旗有联系,云旗也一直在等她回来,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心上人归来,觉得实际已经成熟,急不可待地向林青云求婚,还策划了一次盛大的求婚仪式。 这完全在林青云意料之外。 而更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青云居然没答应。 云旗整个人都颓了。 两人经过一次深刻的谈话后,云旗虽然没有变得雀跃起来,但脸上也总算从雨迅速转到了晴。 林青云告诉姐姐,她暂时不想结婚,她还想继续念书。 林清屏简直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我就知道,姐你会支持我。”林青云笑道。她是她姐把她从泥潭里拽出来的,她姐一直鼓励她做最好的自己,怎么会因为她不嫁人想念书而反对呢? 只是,云旗又得继续等待了。 林青云并不想耽误云旗,但云旗自己立的誓,他不会放弃,他会一直等着她。 这是妹妹的感情,林清屏不会干预,哪怕云家有个讨厌的柳雁,但走一步算一步,无论是否跟云旗结婚,无论结婚后婚姻如何,这都是预料不到的事,但她相信,林青云再也不会是林招娣。 这事只有顾有莲称奇,这书再念下去,按照老家的说法,可就成大姑娘了,她虽然不懂首都大学生的精神世界,也固着地认为,女娃总归要结婚,早结婚比晚结婚好,但是,她一向自己是早早结婚的例子,却落得这样的结局,觉得婚姻也没什么意思,再看林青云从林家村那个叫招娣的丫头变成现在这样光彩夺目,暗暗下决心,要把小麦也培养成这样的人! 林青云前路已定,继续念书,其他人也面临着毕业去向的思考。 每个人都问过林清屏有什么打算。 林清屏只回答:我自有打算。 林清屏一边做着这样的回答,一边却将手上的事做着各种各样的安排。 首先,将学校这边的甜品店完全交给顾有莲和赵大姐,商场的则全部给了武天娇,并且告诉她们,要想长久生存,必须不断研发新品。 第二家蛋糕店开始启动,她把两家店分别给程厂长和何前程他们。 护肤品工厂和服装厂退出,让武天娇和梅丽自己去弄。 这波操作,就是把她自己和所有产业剥离。 所有人都不理解,也不同意,但她决心很大。 武天娇直接气冲冲质问她,“你到底要干什么?是要跟人私奔了吗?” 这番话是在武家谈的,林清屏真怕武天娇这么说话被武家二老听见,不由瞪她,“你胡说什么呢?” “不是跟人私奔是什么?老实说吧,是陆创?”武天娇道,“是陆创吧?这样我还好想些。” “再胡说我走了!”林清屏嗔道。 武天娇哼了哼,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多时,外面响起车发动的声音,武天娇往外一看,“我弟出去了。” 也就是说,武天平在家。 林清屏也起了身,“我真得走了,晚上还约了人。” 林清屏晚上约的是陆创的家人。 陆创家在沪市算得上有姓名,陆创把她夸了又夸,惹得陆创父母都想见她,而且陆创说了,为的是工作,无关其他。 林清屏这才去的,不然太尴尬了。 饭局约在一家饭馆。 而陆创的父母确实没有他意,就是和她聊她的创业。 其实,她这点产业,在陆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她的出生,和她敢为人先的经历,还是让陆家父母对她刮目相看。 一顿饭聊下来,相谈甚欢。 吃完饭一起出去,陆创妈妈握着林清屏的手,面容满面,“以后就是一家人,不用客气,陆创这个不成器的家伙,还麻烦你多鞭策。” 一番话说得陆创不好意思。 而林清屏的直觉却感到,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 第386章 是谁害得她这样 林清屏一边和陆家父母说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寻找这目光的来源。 果然给她找到了! 顾钧成。 顾钧成和武天平正坐在饭馆某个角落吃饭。 林清屏内心呵的一声,假装没有看见,昂首和出去了。 陆家父母没有立刻走,说是还有事情要说,陆创原本要跟她一起出去送送她的,也被陆家父母叫住。 “你爸首都的朋友有司机,特意来接送的,保证把林同志安全送回家。”陆母说。 林清屏一听,也许是敏感,听出了陆母的第二层含义,但不管是与不是,她都不会让陆创送自己的。 于是,陆创只好作罢,林清屏单独离开。 林清屏走后,陆创才在他父母面前表达不满,“爸!妈!” 陆母依然是温柔有教养的样子,但眼里的坚决却是不容置疑的,“是个好女孩子没错,但是,离过婚就是不行!” “妈!”陆创脸涨得通红:你都说她好,为什么又不行? “陆创,你胡作非为,我和你爸都纵容你了,只要你不违法犯罪,大不了撞得头破血流回去我们养你,但结婚不是小事,关系到陆家门楣和陆家子孙后代,年纪比你大我们咬牙认了,但离过婚的,是绝对不可能进我们家门的,何况,她还是军婚离婚,谁知道她做了什么?”陆母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角落里的顾钧成,双拳微微一握,就要起身,被武天平死死按住。 “你要干什么?”武天平盯着他,压低声音,“你别犯混!” 顾钧成还真想“犯混”了,他反盯着武天平,“你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武天平却将他的手压得更紧了,哼了一声,“他们为什么这么说?罪魁祸首是谁?是谁害得她被人这样说的?错是你犯下的,你却要去堵世人的嘴?” 武天平数落好友,从不留余力。 原本气愤填膺的顾钧成,忽然就偃旗息鼓了。 武天平再度哼了一声,不满地看着他。 陆家三人还在那里说,主要是陆创在赌气,“你们说了看看人,只要人好就行,现在又反悔?” “我没有说她人怎样,你只说她才干出众,以后只要她有想法,我们陆家愿意大力支持,但想做陆家儿媳妇,不可能!”陆母坚决道。 陆创还要争辩,陆父一皱眉,“好了,公众场合,不分轻重,这几年是真的放纵你了!” 说完,陆父便大步流星离开。 陆母也随之跟上,陆创在气头上,什么都没留意到,只跟着他爹妈出去了。 而就在店内一屏风后,林清屏闪身躲了起来。 她只是忘了东西,回来取,没想到却听见这样的对话,可见,她之前的感觉没有错,陆母的确是话里有话的人。 不过,陆家这三人都很奇怪,她什么时候表现出对陆家儿媳妇这个身份感兴趣的态度了吗?怎么一家三口就在讨论她配不配得上做陆家儿媳妇了呢? 她只觉得好笑,快速回去取了自己的帽子,知道顾钧成坐在哪里,他甚至可能目睹了全程,她仍是装作没看见,快速离开回家。 与陆家的这顿饭,她是抱着生意合作的可能去的,陆创是真的这么跟她说的,他走上了模特这条路,而家里有意做服装,想请她去聊聊。 看来,这合作是不可能的了,至于伤害,她是半点没感觉到的。 她回到家中,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坐下来忙她的事,她要做的事可太多了,哪有功夫生这闲气? 赵大姐把家中收拾完就去顾有莲那边了,要煮第二天的糖水,现在,钟晓晓也带着孩子在顾有莲那边住,家中就剩写作业的志远和她,一盏灯,两个人,安安静静。 然而,一声门响,打破了这份安静。 有人进来了。 林清屏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熟悉的脚步,熟悉的气息,甚至熟悉的呼吸声。 再者,除了某人,还有人能打开这扇关着的门? 只听志远抬头叫了一声“顾爸”,声音中带着惊喜,“你回来了?” “嗯。”顾钧成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林清屏身上。 不是饭店里那身时髦的连衣裙,又换了她的白色“老头衫”,背对着他在写着什么,头发挽得高高的,在脑袋顶上绾成一个团子,一些碎发掉下来,显得头发松松散散的,有种别样的慵懒与随意。 “我写完了,睡觉去了!”志远大声说,迅速把书都收了起来,迅速从客厅消失了。 林清屏也把本子一合,一言不发,上楼去了。 顾钧成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好像比在海岛的时候更瘦了些,那件老头衫在她身上显得更宽大了,穿了条快到膝盖的短裤,也是空荡荡的,小腿细得在他看来根竹竿一样。 心里有个地方忽然就紧紧缩了一下。 他跟着上了楼。 林清屏是听见他上楼的声音的,进屋就直接关门,他伸手一挡,将门撑住了。 林清屏没打算跟他比力气,松了手,坐回椅子上。 “林清屏。”他进来后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 “有话就说。”她打开本子,继续在上面写。要写论文啊!有点怀念电脑时代,手写几万字这种事,真的很陌生了。 她面前还摊开着她的部分论文资料——是他重新帮她收集回来的,在晋城那边调研的资料。 顾钧成看着资料上面熟悉的他自己的字体,上前一步,走到了她身后,“林清屏,你现在很忙吗?” “是的。”简短,甚至有点生硬。 “抽十分钟谈话可以吗?”一本正经的谈话语气,好像单位领导找下属谈话。 “你说吧。”林清屏继续在资料里翻找信息。 “林清屏。”他说,“跟我去海岛。” 林清屏握着笔的手一顿。 “林清屏,可以转过来面对我说话吗?”他站在她身后,低声道。 林清屏放下笔,转身,“好啊。” 看着他。 顾钧成在她对面坐下,抿了抿唇,继续说,“林清屏,不占用你太多时间,就十分钟,我们分析一下去海岛的利弊。” 林清屏傻眼了,大晚上的,你搁这跟我开会呢?还分析利弊? 第387章 以身相许的方式 林清屏“呵‘”了一声,“你不是说过吗?四面都是海水,看不到边,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与寂寞,我的事业全部停摆,没有灯红酒绿的宴会,没有任何娱乐,甚至一年出岛都出不了几次。” 顾钧成沉默了。 “好了,现在你再来说说,去海岛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林清屏手里拿着本子,戏谑地看着他,“要不要我做会议记录啊?” 顾钧成被她这句话给噎着了,但,该说的话,还得说,“没有人看不起你……”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老早以前,吕教员叮嘱他的:女同志都爱听好听的。 他犹豫了一下,“虽然被海水包围,无边无际,但……有我,我会保护你。” 林清屏看着他,忽然笑了,这大概是有史以来,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顾钧成说过的,最“肉麻”的话了。 顾钧成反而被他这一笑给怔住了。笑?是什么意思? “顾钧成。”林清屏道,“你是听见陆创家里人说的那些话了吧?觉得内疚了吧?又觉得对不起我吧?所以想以身相许来弥补我?” 顾钧成微微一皱眉,她好像说得全对,又好像有些不对。 林清屏便笑道,“顾钧成,我不需要保护,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到我。” 顾钧成心里一团乱麻,这谈话的走向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正皱眉思索,就听林清屏来了一句“但是”。 “但是嘛……”林清屏笑着打量他,“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 顾钧成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林清屏,现在是说正经事的时候!” 林清屏看着他,他这表情,就只差把“我们正开会呢”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林清屏不由笑了,“顾钧成,你把不正经的事都做得彻彻底底了,现在又来说什么正经事?” 顾钧成真的觉得脑仁疼,怎么这谈话没按照预料的方向走也就罢了,怎么连谈话的氛围都没了呢? “林清屏!”他有些无奈,“我们那时是……我们现在是……”他越发语无伦次起来,最后道,“林清屏,我们现在是在做你人生中最大的决定,抛开那些,只谈内心的意愿行不行?” 林清屏缓缓点着头,眼里尽是戏谑,“行啊!那我就说说我的意愿,如果,哪个男人用开会的方式跟我说,我们聊聊我们在一起的利弊,那我内心的意愿,是绝对不会答应下来的。” “那你要怎么聊?”顾钧成皱眉问,问完,却马上想到一个问题,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那小孩是怎么跟你聊的?” 林清屏有点无语,说他木吧,他这思维发散得可以,说他不木吧,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而接下来,他的发散思维,更加让林清屏刮目相看。 “难道,他是用以身相许的方式跟你谈的?”顾钧成不但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林清屏干脆不解释了,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清屏!你……”顾钧成眉毛都竖起来了。 “我?我怎么了?”她的目光里带着挑衅。 “你怎么可以……”余下的话,他说不出来。 林清屏却只针锋相对地道,“我怎么不可以?我单身,我有什么不可以?” “所以,你就是喜欢那样的聊天方式是吗?”他的声音都变得粗暴起来。 林清屏一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笔记本,悠悠然的语气,“你不是从来都说,我不是什么矜持的人吗?” 林清屏听见一声巨响,是房间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而后,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把她翻转过来,熟悉,而又陌生的温热的粗糙,将她堵住。 似乎是预料之中,却又像夏日的骤雨,过分狂暴。 第388章 火焰 谁的身体里不是埋藏着火种? 谁的身体里不沉睡着一只猛兽? 她是,他亦然。 埋藏则已,一旦点燃,那熊熊烈火,便能将所有理智焚尽。 沉睡则已,一旦唤醒,体内的猛兽咆哮而出,便是想要与烈火纠缠,吞噬这黑夜的力量。 他的唇舌、他的手指,都报复性一般,带着火焰,带着只有她和他懂的默契和热烈,所过之处,随之颤栗,不能自已。 “你是要这样聊吗?这样?还是这样?”他灼热的呼吸,到了她耳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烫人…… 林清屏紧皱了眉,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每一个毛孔仿佛都有热气在蒸腾,而他对她,是如此熟悉…… 像是离离旷野,火苗一触即燃,而后便是熊熊大火的灼烧。 “顾钧成……”她雪白的牙齿咬紧唇瓣,双手紧紧攀附着他脖子。 是燃烧到极致的散落,是狂风骤雨后的摇曳。 很轻易的,她抱紧他脖子的时候,身体紧绷而颤抖,是难以抵御那些澎湃而来的风起云涌,甚至于,他根本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只是唇,和指尖,过于火热……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大响。 所有的风光旖旎,所有的潮起潮落,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呼吸依然灼热而急促,但再没有下一步。 “什么事?”顾钧成以为是志远,粗声粗气地朝着门外问。 “没……没事,我下楼……差点摔了……”赵大姐在外面大声说。 继而,是更加响亮的咚咚咚的脚步声,好像在表明,她真的只是在下楼。 都是成年人,多少有点尴尬。 房间里,那些涌动的潮热,终究渐渐退散下去。 林清屏满头乌发,铺满枕头,眉梢眼角都透着淡淡胭脂红,双眼如薄烟笼水,凝视着他。 他深深呼吸,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托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唇上用力一吸,“林清屏,回海岛,你愿不愿意?” 她不相信,他不知道她所想,只是,此时此刻,他仍然要郑重的问一句:你愿不愿意。就好像,他们初初来到首都,初初尝试一起生活,他几次三番对她说:你真的不后悔? 这些话,这些场景,她都记得。 “顾钧成。”她的双臂依然绕在他脖子上,手滑下来,捏着他耳朵,“你告诉我,昨晚你怎么会在那里?” 他一噎。 “你再告诉我是凑巧试试?”她手下一紧。 只能说,亏得这是首都,是他俩的私人空间,不然,顾师的耳朵被林同志揪成麻花的事业会是岛上爆炸新闻。 当然不是…… 他轻轻揉着她头顶的发丝,“你那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自然是,之前在武家,她和武天娇的谈话,被武天平听见,武天平马不停蹄地来告诉他,才会有饭馆的偶遇,以及,他偶然听见的那段对话。 林清屏手上又扭了好几下。 只是,这个人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像他长了一张铁皮,怎么揪都不痛一样。 “顾钧成。”她两只手都揪住他耳朵,抓着他摇晃,“你自己听听,有没有听见海浪的声音?” 顾钧成:???? 顾钧成不会傻到以为林清屏这会儿真让他听海浪,但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什么高级的骂人句子? “哦,在我们村,这是问你脑子里是不是有水。”林清屏补充说明。 顾钧成:…… “顾钧成!所以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你觉得,我和你都离婚了,我为什么会让你一直拿着家里的钥匙不收回来?”林清屏用力拎着他的耳朵,把他的大脑袋拎到自己面前来。 第389章 写个说明 顾钧成,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收回钥匙?你以为,我为什么着急把首都的事业全部都打好移交?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海岛过年?你以为,我站在海岛的草丛边,看着我最害怕的动物从脚边溜过不叫出来是真的不害怕? 又或许是,你什么都懂,只是故意给我装瞎? 顾钧成此刻却只是盯着她,而后,猛然低头,带着要将她吞噬的力量,在她唇上纠缠辗转。 原本熄灭下去的烈火,再一次疯狂燃烧起来。 在林清屏呢喃着再一次叫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却停住了,只是把她紧紧抱进怀里,短促的呼吸,灼烧着她耳边的皮肤。 她知道,他在忍,看起来忍得也很辛苦。 “林清屏……”他的唇碰了碰她的耳垂,“再等等,等我们正式拿证。” 林清屏:…… 这老古板是不拿证就不正经办事吗?可现在他和她这样,和真正办事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她的白眼,他叹了口气,“如果你实在想……”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林清屏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以为我稀罕这事儿呢?” 顾钧成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说:难道你不稀罕? 林清屏恼羞成怒,手掌盖住他的脸,把他推开,“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个男人能做这事呢?” “林清屏!”这句话又惹来他一句怒吼。 林清屏将被子一拉,把人往外一推,不理他了。 这一声怒吼,又把楼下客厅里的志远和赵大姐吓了一大跳。 志远原本就是被顾钧成那一声巨大的关门声给惊着了的,他相信他顾爹肯定不会打他妈,但是两人在楼上吵得这样惊天动地么? 他真的很担心。 在楼下焦虑了好久,终于等到赵大姐回来了,赶紧把自己的担心说了。 赵大姐虽然是成年人,但是也没往那方面想,打算上楼看看去,结果,被顾钧成一声吼,赶紧下楼,但多多少少还是猜到,她上去的真不是时候。 慌忙下楼,还没和志远说几句,又来一句“林清屏”。 听这语气,就知道,顾钧成被林清屏给气着了。 赵大姐牵着志远回他自己房间,“放心好了,你顾爸和你妈就算闹起来,你妈也不会吃亏。” 志远一步一回头地,到底还是回去了。 房间里,顾钧成已经把衣服穿整齐了,坐在床边,一下一下的,用手指梳理林清屏散落的乌发。 “别碰了,让不让人睡觉?”林清屏甩了甩头,甩开他的手。 “林清屏……”顾钧成低声叫她。 她没理。 “那我……下去睡了?” 还是没理。 顾钧成觉得,她还是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叹道,“林清屏,我知道你……但是,我们现在不是夫妻,不能那啥,等领证……” “谁跟你领证?”林清屏气得回头抢白。 顾钧成傻眼了,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又变卦了呢? “你……还去不去海岛了?”他这一开口,都是虚的,没底气了。 林清屏冷哼,“看你态度和表现,先写个检查和说明,我看看再说。” 第390章 你不能这么写 检查和说明这件事,对顾钧成来说,可算是陌生的。 他从小时候在村里念书,到后来入伍,人生三十余年,从来都没写过这东西。 回学校去以后,空余时间就在琢磨这个,连武天平叫他去打篮球他都不去。 武天平就觉得奇了怪了,这人成天写写写的,在写什么东西呢?也不像是学习和工作啊? 他偷偷潜到顾钧成身后一看。 顾钧成何其警觉,立马回身,就将他逮住了。 但武天平一眼之下已经瞄到了标题:检查。 “你犯什么错误了?写检查?”武天平很是奇怪,全然不顾自己的衣领还被顾钧成拎着呢,对兄弟充满了关心。 顾钧成总不能说,这检查是写给自己媳妇儿的吧?不对,是还未取证的媳妇儿。 他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武天平这问话。 然而,就这一愣的空隙,武天平动作极快,迅雷不及掩耳,把他的检查给夺走了,一看之下,失笑,大声念出来,“本人顾钧成,在此向林清屏同志做深刻检查……” “武天平!”顾钧成黑脸透红,愤怒上前,抓住上蹿下跳的武天平,把信纸抢了回来。 武天平笑得停不下来,“谁稀罕看你这东西?又不是情书!有什么好藏的?” 顾钧成懒得搭理他,这可是他写了好久的检查! 武天平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顾师!老顾!顾哥!虽然你比我年长那么一两岁,级别也比我高,但是,我发自内心地、真诚地给你提建议,就你写的那些首先,其次,第一,第二,最后总之,是打动不了林同志的心的,相信我,她不会原谅你!” 顾钧成不信,他自认为自己的检查写得十分详实,态度诚恳,结构清晰,逻辑明确,他已经反复修改了好几遍,已经没有一处遗漏。 “得,不信拉倒,你把你的寄出去看看林同志什么反应,如果没过关,你再来请教我,我可是要收师父费的。”武天平十分笃定。 顾钧成见他这样,也忍不住露怯了,皱眉寻思,“那你说,我该怎么写?” 武天平也是不忍心看老顾同志“一把年纪”还在为终生大事不得其解,只好指点他,“老顾啊老顾,你觉得你跟写报告似的写这么个东西,女同志怎么会被你打动?你这里头说的,那一件事林同志不明白?她要是不明白,你早都进不了她家门了,更不会带着志远去岛上,她只是需要你一个态度。” 顾钧成一听,更懵了,“我这态度还不诚恳吗?” 武天平无语了,指着他的信纸,“诚恳你要表现在行动上,不背叛她,不欺骗她,有话不闷在心里,至于语言,要动人啊!要让人听了暖心啊!你这写报告似的,教员看了都头疼!” 顾钧成陷入沉思。 论对女同志的了解,武天平肯定比他强。 他决定诚心请教了,“那你说,怎么写?” 武天平还是很耐心的,跟他说,“首先,你就不要写成这样的格式,你写成信,开头得是亲爱的xxx,对了,你平时怎么称呼她?” “林……林清屏。”顾钧成实话实说。 武天平“啧”了一声,“我说你们离婚前。” “也是这样啊……”顾钧成没觉得哪里不对。 武天平都惊了,“你们……你……连名带姓叫她?” “不然呢?”顾钧成想了下,林清屏也是这么叫他的啊! “难怪你们会离婚!”武天平挥挥手。 顾钧成:???离婚跟叫什么有关系? 武天平都叹气了,“老顾同志,你要知道,夫妻夫妻,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要有不一样的称呼,显得特别亲昵的。” 顾钧成十分好学,问他,“那你怎么叫梅丽同志的?” “我叫她……”武天平及时打住了,才不要跟他说!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搂着顾钧成肩膀,压低声音,“话说,你们……那那的时候,你是怎么叫她的?” 顾钧成眉头纠结成一个“川”字,“哪时候?” “就是……那个的时候……”武天平露出不一样的、“你懂我懂”的神情。 顾钧成一听怒了,正经人会讨论这个事? “滚!”把武天平给推开了。 武天平惊诧又好笑,以老顾的为人……他脑子里转了转,忍笑道,“不会也是叫林同志的大名吧?” 顾钧成懒得理他了,拿着信匆匆走了。 至于武天平提的建议…… 他也思索了一下的,但是,并不以为然,林清屏岂是那等肤浅的人?她平日里不也都是直呼他大名吗?绝不是那等作风! 这么一想,他更坚定了自己这份检查和说明写得十分不错的信念,但在准备寄出去的时候,思来想去,还是十分忐忑:到底武天平说得对不对?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最终决定了,在末尾要加一句“好听的,动人的”,于是提笔补充了一句他认为十分动听的话,才把这份检查放进信封里,封口。 他不知道林清屏收到信后会作何反应。 他细细算着时间,按道理,林清屏第二天,最迟第三天就能收到信,她用两天的时间写回信够的吧?再寄回来,全部加起来最多也就一个星期的时间…… 但,十天过去,他都没收到任何回应。 偏偏的,这周他又不能回去。 第二个周末眼看要到,他收拾东西准备一到时间就回家,武天平把他叫住了,“老顾,这周别回去啊!” “为什么?”顾钧成不记得这周有任务和训练。 “去打球。”武天平道。 顾钧成一听,没兴趣,“不去了。” “去啊!”武天平道,“组织的友谊赛,我们和首都大学的打呢!我打电话回去跟我媳妇儿说了,让她告诉林清屏同志,到时候来看。” 顾钧成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 武天平又胳膊搭到顾钧成肩膀上,“我跟你说,男同志打篮球的时候,最吸引女同志注意了,林清屏同志还没见过你打球吧?让她看看你的风采!” 第391章 老顾同志,你是故意的 首都大学。 篮球赛即将开赛——顾钧成他们学校毕业班组了个队,来和首都大学校队打友谊赛。 梅丽很激动,居然跑来当啦啦队,还扛了个摄录机来。 这玩意儿在这个年代可真是稀罕东西,林清屏看着她,只觉得好笑。 梅丽却道,“我帮你录你们老顾同志打球的英姿,你肯定没见过他打球。” 林清屏不以为然,“得了吧,你是来录谁的当我心里没数呢?” 梅丽嘿嘿一笑,嘟哝着,“我上一回看他打球啊,还是上中学的时候呢,自从他入伍,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当妈的人了,说起武天平还是小孩心性。 林清屏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脸。 梅丽和武天平长期分居,但不影响感情,两个人打小认识,青梅竹马,彼此心里想什么,根本不用猜,闭着眼睛都知道。 真是幸福的一对人儿。 梅丽也很好奇,听武天平说,老顾同志给林清屏写了一封检查,武天平边说边笑,她可真是想知道到底写了什么。 “哎,你俩之间,还兴写检查呢?写啥了?说给我听听?”梅丽一脸促狭地凑过来。 林清屏笑着把她的脸推开,“你倒是说说你家的怎么写啊?” 梅丽再度嘿嘿一笑,那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走啦,快去录像去了,不然错过你家武同志精彩时刻了!”林清屏笑她。 “走走走,赶紧!”梅丽不再跟她皮,牵着她就跑。 篮球场上,比赛其实已经开始了,围观的啦啦队挤了一层又一层。 武天平把身边的顾钧成拉了一把,笑,“你在看林清屏吗?” 顾钧成脸一拉,“怎么可能?她有她的事情要忙,不来看理所当然,我只是在观察对方战术。” 武天平哈哈大笑,然后指指某处,“看看那里!” 顾钧成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看见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现在可以专心打了吧?”武天平戏谑道。 “我什么时候不专心了?”武天平这是在质疑他的态度吗? “好好好,你专心,你一直都专心,来了!” 因顾钧成他们也是业余球员,所以这次比赛首都大学出的是校队,并非体育专业篮球队队员,而校队中,有一个人,也算得上是顾钧成熟人——于成智。 不但是熟人,还算得上有过节。 但比赛嘛,对顾钧成来说,就是把比赛打好就是了,个人恩怨什么的,放在一边。 校队水平其实很高,是各个系选出来的优秀队员,但顾钧成他们也很出色,而且,在体力和速度上更占优势。 比赛过半,顾钧成他们以明显优势领先。 啦啦队里的梅丽,本来是在录影的,但扛着这么个家伙,耽误她喊加油啊,于是,摄像机到了林清屏手里。 林清屏冷静地录着比赛,镜头跟随着场上的两个人,梅丽则在一旁大喊大叫,巴掌都拍红了,人也跳起来了。 半场结束,中场休息。 梅丽抱着水壶毛巾就上去了,给武天平送水、擦汗,热情得不行,因为兴奋和欢喜,满脸通红,眼睛发亮,对武天平更是夸个不停。 外露而热烈的情感。 武天平很适应,习以为常。 顾钧成身边却空荡荡的,对比武天平,实在区别太明显。 忍不住往人群中看了一下,某人站在那里,和身边的同学在说话,一动不动。 难道,他那封信,她没收到? 还是,真如武天平所说,他那个检查写得很糟糕? “给你吧,喝水。”武天平把自己的水壶给他。 顾钧成挥手拒绝了。 武天平“啧”了一声,“又不是没喝过我喝过的!” 反正顾钧成不喝他的。 武天平看看他,再看看远处的林清屏,暗暗好笑,大声叫梅丽,“媳妇儿,媳妇儿……” “干嘛呀?”梅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媳妇儿真好,嘿嘿。”武天平边说边看顾钧成的背影,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武天平已经能想到某人脸黑成什么样子了。 梅丽这下明白了,瞪了他一眼,“你少在这添乱!” 武天平却笑,“媳妇儿,打完球我们去哪里玩呢?看电影?听音乐会?就我们两个人悄悄去吃好吃的,让儿子在家哭怎么样?” 梅丽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笑,“亏你想得出来!” 字字句句都在落在顾钧成耳朵里,顾钧成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某个人还在和别人说话。 忍不住又扭头看武天平,梅丽又在给他擦汗呢,都擦了十遍了,还有汗吗?武天平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有什么好乐的?! 顾钧成于是吹了声哨子。 他是队长,吹这声哨子的意思,是叫大家集合,聊聊下半场战术。 武天平也得到他身边去了,梅丽还有些舍不得,又给他擦了把汗,拿着水壶给他喝了口水,才抱着水壶回去。 顾钧成把之前说好的战术又讲了一遍,一直讲到休息结束,下半场要开始。 别的队员听得纷纷点头,表示记住了,队长放心吧,只有武天平,在队员们各就各位的时候,他在顾钧成耳边哼了一声,“你这是眼馋吧?故意的!老顾同志!” 顾钧成冷着脸,“我是担心你骄傲,怕下半场守不住。” 武天平反正是不信的,哼了又哼,上场去了! 下半场开始,比赛更加激烈起来。 而于成智,却开始渐渐往顾钧成身边凑。 整个上半场,顾钧成都在专心打比赛,眼里只有对方队员和己方队员的区别,根本没把于成智放在心上。 于成智的靠近,看起来很像是对方战术,专人来防顾钧成这个主力队员的。 而就在顾钧成突破对方重围,三步上篮的时候,球,进了,人,也倒下了。 倒下的人,自然是于成智。 于成智倒在地上,蜷着身体起不来的样子,地上一滩红色。 比赛顿时暂停,双方队员、裁判、啦啦队都围了上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成智却只抱着自己,看起来十分痛苦。 于成智身边的一位队员冲着顾钧成大喊,“打人!军人故意打人!我亲眼看见了,就是故意的!” 第392章 一巴掌。。 于成智蜷在地上,用一种极其痛苦,还十分可怜的眼神看着他,“顾同志,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是,我们之间是有过节,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公报私仇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谁和你公报私仇了?”武天平一看,这小子有问题啊,差点想飙粗话了。 于成智一脸痛楚,“顾同志,在你面前,我早就认输了,你抢了我初恋,我已经算了,把她让给你了,你何必还要这样针对我呢?” 此话一出,周边一片哗然。 “什么?这当兵的跟于成智还有这样一回事呢?” “军人是神圣的啊,怎么做出来这样的事?” “是啊!而且居然还利用比赛公报私仇?太过分了,能不能向他们领导举报?” “你们都疯了吗?听他这疯子一派胡言乱语?”武天平快气死了。 人群中开始有人回忆。 “我想起来了,大一的时候啊,于成智还在大会上道歉你们记得吗?是不是就是为了这回事啊?” 于成智躺在地上苦笑,“当年,为了让女孩不受伤害,为了让她幸福,我承担一切,我道歉,面子尊严都不要了,在大会上道歉。可是,我都这样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不放过我也行,比赛后你打我骂我都行,为什么要在比赛中这样针对我?虽然只是友谊赛,但也事关队友们的荣誉啊!” 顾钧成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胡言乱语的人,走到他面前,“你起来。” 于成智看着他只是可怜地摇头,“起来再跟你打架吗?四年前我们就打过了,我打不过你,我只是一介书生,你是威武的军人,我怎么是你的对手,四年前,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霸占我初恋女友,现在……我也只求你将个人恩怨放一边,大不了我不再上场就是了,让他们把比赛继续打下去……” 于成智说到这里,周围公愤更甚。 “太过分了!再军人,这也是我们学校啊,当我们学校都是死人吗?这么欺负人的?” “就是!军人也不能随便打人吧?军人也要遵纪守法吧?” “对啊,再说了,就算打,我们害怕吗?一个人打不过,我们全校的男生都不是怂的!” “对!于同学,你不要害怕,我们全校男生都是你的后盾,今天他敢动你一下,我们就让他走不出首都大学!” 围观的人围得越来越拢,顾钧成看着周围的人,皱了皱眉,伸手去拉于成智,周围却响起齐声怒吼,“住手!” “你敢动他试试?” “军人打人了!同学们,报警!” “谁打人了?你们看见谁打人了?就这么乱喊?”武天平气得真的想揍人,揍于成智这个混蛋! 但他不能,如果动手了,就坐实了军人打人这个事实了,哪怕他不觉得揍于成智有什么不对。 胶着间,人群中响起梅丽的声音,“让开,你们让让,都让一让!” 有人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带着山雨欲来的愤怒,径直走到于成智面前。 “林清屏……”顾钧成刚叫她的名字,让她不要参与进来,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脆响。 只见林清屏走到于成智面前后,直接蹲下,然后照着地上的于成智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这个巴掌,扇得又脆又响,瞬时,篮球场一切喧闹都静止下来了。 第393章 走到你面前 “怎……怎么打人呢?你是什么人啊?”于成智身边的队友应是于成智后来结交的朋友,显然对大一时发生的事不了解前因后果,不然既然能跟于成智玩得好,怎么会不认识林清屏。 林清屏根本就不理他,看着被他扇懵了的于成智,又是一巴掌甩过去,“打的就是你!公报私仇诬陷军人的坏种!” “诬陷?”维护于成智的队友怒了,“事实摆在眼前,我们都亲眼看着他打于成智的,怎么会是诬陷?” “亲眼看见的就是事实了?”林清屏冲着他一顿怒斥,“那我亲眼看见我面前有一只狗在吠呢?你看见了吗?” 这位队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还四下里看看,好像是真的在找狗。 于成智见状,再度做出一副既气恼又可怜的样子,“林清屏,你要骂就骂我好了,不要迁怒他人,拐着弯骂人是狗是什么意思?都是同学,你不要太过分!” 原本一脸懵的队友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这只狗居然是在骂他! “你……”队友指着她,“你……你是首都大学的学生吗?你这样粗俗配当首都大学的学生吗?” 林清屏盯着他的手指,却感到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要把她往后面拉。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顾钧成要她退后。 果然,随之响起的是顾钧成威压的声音,“把你的手指拿开!” 不许那人用手指指着她,而他,也站在了她和他之间。 而顾钧成一站过来,对方就喊,“干什么?想打人啊?” 周围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想打人吗?来啊!”一个个的,摩拳擦掌。 武天平气得,拳头一捏,“打就打!揍他丫的!” “顾钧成!”“武天平!” 林清屏和梅丽此时心有灵犀,异口同声,“你们来都给我站后面去!” 林清屏直接拽住顾钧成衣服,把他拉到后面去了。 顾钧成眼看着林清屏再次和对面的人面对面,忍不住还要上前,被武天平一个眼神和一个手势阻止,意思是:听媳妇的话,看看她们想干什么,对方要动手难道我们还阻止不了? 顾钧成一想也是。 她两个人站到前面来,明显是有话要说的。 于成智那个队友还要骂人,被林清屏一顿熊,“再废话连你一起扇!” 那人没见过这阵势,一时哑了,不知道怎么回。 林清屏这才看着赖在地上不起来的于成智,问道,“于成智,你说的,是这位军人同志把你打到地上的是吗?” 于成智一口咬定,“是!我手臂上的血,地上的血,就是明证。” “好!”林清屏朗声道,“希望你记住你自己说了什么!” 她看向周围的同学,“你们也是要为他作证的是吗?” 其实,她这么笃定,已经有同学动摇了,但是,还是有一部分同学坚持,“是的!我们亲眼看见他伤了同学!” “好!”林清屏拎过梅丽手里提着的摄像机,“这个东西,拍下了比赛的全过程,其中,正好有这位于同学倒地的瞬间发生的事情,现在我就可以播放给大家看!” 这年代的手持摄像机其实还挺大的,但也是可看的。 “你过来。”林清屏直接叫于成智那位队友,又对周围同学说,“你们再派几个代表来。” 林清屏此话一出,于成智就变了脸色,他的队友也开始将信将疑,至于围观的同学,想来看的人可多了。 空间有限,几个人凑在摄像机前,将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实际情况就是于成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拍下来的画面里,顾钧成只是在投篮,于成智自己撞上去,再摔下来,然后地上染了一片颜色。 大家都愣住了。 尤其是方才一直在为于成智说话的队友,面红耳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你们说说,到底是军人同志打人,还是于成智诬陷?”林清屏大声问。 面红耳赤的队友不好意思再开口,但其他人只是路人啦啦队,不会拉偏架,纷纷指责于成智。 其中一人还说,“于成智,你倒是起来啊,让我们看看你是怎么弄的一地血的。” 于成智脸都白了,这会儿再也说不出话来,也不肯起来。 “你起来!起来啊!难怪方才军人同志叫你站起来你死赖着不肯!”有同学说。 其他同学也恍然大悟,纷纷喊道,“于成智,你底下藏了什么?” “来来来,我们把于同学抬起来!” 于成智这会儿终于抵挡不住了,白着脸大喊,“不,我不起来!” “你这还不起来呢?你不是受伤了吗?那我们抬你去医务室!快起来!” “是啊,起来吧,别闹了,这闹着,别人还怎么比下半场!” “我……我自己去医务室,不要你们管,不……不麻烦你们……”于成智匆匆站起来,夹着胳膊就跑,但因为跑得太匆忙,从身上当啷掉下来一个东西。 他俯身要捡,被眼明手快的其他同学捡起,竟然是一个玻璃瓶,装了不知道什么血的玻璃瓶…… “于成智,你简直丢首都大学的脸!”篮球校队队长很生气,这比赛闹成这样,他一个当队长的很有脸面吗? 于成智跑了,作为队长,他还得上前来跟顾钧成道歉。 队长起了这个头,周围方才拥护于成智的,也纷纷过来跟顾钧成道歉,为自己冤枉了军人同志而感到深深歉意,同时,也有人开始详细讨论大一的事,彼时于成智是为了什么道歉的,又是怎么在大会上道歉的,都被人再次翻了出来。 而场上,比赛还是要继续,友谊赛啊,当然是友谊第一。 事实上,没了于成智,这场比赛最后打得十分友好,全场打完,校队队长和顾钧成、武天平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赛后聊得十分投缘。 比赛结束,啦啦队散去,校队队长还请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篮球场剩下零星的几个人,顾钧成看向林清屏。 武天平见状,马上同意和校队队长一起去体验首都大学伙食,叫上梅丽,拉着校队队长和其他队员往食堂去了,把空空的篮球场留给顾钧成。 校队队长原本还说等顾钧成的,结果一看,他们一走就只剩两人了,这还不懂啥意思吗?于是识趣地把队员都叫走了。 顾钧成走到了林清屏面前。 第394章 我来保护 走向她的时间里,顾钧成脑海里全是她气势逼人对他吼“顾钧成,你给我站到后面去”的画面。 那一刻,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 震撼过后,便是数不尽的潮意,风起云涌般将他包围,溢满他整个胸膛,既温暖又酸胀。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人想要保护他。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在家中,他是顶梁柱。 在外面,他是军人。 无论哪一个身份,他都是那个必须走在前面,为人遮风挡雨的人。 而今天,他第一次尝到了被人保护的滋味。 居然有人想要保护他? 这个人,还是女子。 虽然,在他心里,她从来不是弱者,但,对他而言,她就是需要他去保护的那个人…… 一路走向她,心里温暖的潮意一路变得炙热。 这炙热,还迅速升腾到他眼中。 他居然,模糊了视线。 “林清屏。”他站在她面前,低声叫她的名字,脸上的动容不言而喻。 “干什么?”林清屏却一点儿也不温柔,说话呛呛的。 顾钧成哪里会在意这个?只深深凝视着她,依然低声,“你今天……” “我今天怎么了?”林清屏抢了他的话,“不要想着谢我!我只是主持公道,今天换谁我都会这么做!不管是你,是武天平,还是小田,我都一样!梅丽不是也站出来了吗?” 顾钧成原本潋滟的目光忽然一暗,也是,她确实是这样一个人,有勇气,有义气,有正气,她当初帮助钟晓晓,帮助他大姐,都是不遗余力。 “那也……还是要谢谢你。”他眼里的热烈,渐渐隐藏,只剩平和的笑容,“就算我只是一个你曾为之仗义执言过的路人。” “好,那我接受了!不用谢!”林清屏朝着梅丽所去的方向,追上去了。 顾钧成看着她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林清屏,我写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林清屏远远地,甩回来一句话。 “那……”那怎么没有一点反应?难道他真的写得不好? 思考间,林清屏已经跑远,和梅丽手挽手走在了一块。 梅丽回头看看,顾钧成正默默跟着来呢,忍不住小声问林清屏,“你们……你还这样别别扭扭呢?” 林清屏嗔了她一眼,“管闲事!” 梅丽都急了,“我不是管闲事,我是不懂你了,你又不给人家好脸色,给人出头这么积极!” “那怎么了?”林清屏哼道,“我林清屏的人,千不好万不好,也轮不到外人来欺负他!” “哟哟哟……”梅丽开始戏谑她了。 “难道不是?”林清屏回瞪她,“难道你允许别人说你家武同志不好?” “那可不行!”梅丽看了眼一旁和首都大学篮球校队队长聊得正高兴的武天平,“别说他没啥不好,就算有,那也只有我能说!” “这不就结了?”林清屏再度一哼,“他们身为军人,言行一向严谨,对自己更是高要求,讲纪律,维护军人形象,有的事,反而束手束脚,这种时候,就得我们冲!” 梅丽只是笑她,“是啊是啊,在我面前一套,在他面前一套,你把这些话跟他说呗!” “美得他!”林清屏将她的手一拉,“走,带你吃我们食堂,你想吃什么,今天姐请客!” 两个篮球队,再加林清屏她们,在食堂坐了几桌,是友谊赛后真正结成友谊的相谈甚欢,大家都挺高兴,只除了顾钧成。 顾钧成全程皱眉思考,他的信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首大这边篮球队队长还以为他仍然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再一次代表首大篮球队跟他道歉,倒把顾钧成搞得不好意思。 武天平还说了,对首大篮球队长说的,“你别理他,他现在在思考人生和追求,跟咱那事没关系。” 篮球队长肃然起劲,“顾兄果然境界高,不如我们一起谈论讨论?” 顾钧成对武天平这小子真的无语,难道他能说他在琢磨给媳妇儿写信的事?不过,都是年轻人,正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时候,顾钧成自己也是有着满腔热血和抱负的,当即,话题重新开启,围绕“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这个话题,大家都说得踌躇满志,热血沸腾。 吃完饭,一众男生竟有些依依惜别起来,甚至约好下一场球赛的时间,才算散去。 梅丽和武天平回家,林清屏也打算回去,回宿舍收拾东西去了。 四年了,宿舍还是那个宿舍,宿舍里各人即将到来的未来,也差不多尘埃落定。 除了钟晓晓是要铁了心跟着她的步伐走以外,贾芳芳打算回家乡振兴老家的教育,她见识过首都大学的治学,希望她的家乡也能有首都大学这样的高等学府。 至于卢小雪和谢薇,自大一以后林清屏和她们俩就达成了互不干扰的默契,平时几乎不交谈没来往,谢薇是首都人,前途自然不愁,而卢小雪不愿意回原籍,哪怕这四年暗地里对谢薇各种不满和愤恨,最后,却不得不紧紧抱住谢薇的大腿,希望能在首都挣个好前程。 今天篮球赛的事一出,林清屏回到宿舍,就觉得气氛不对,谢薇那一脸的寒霜,自然是冲着林清屏来的。 林清屏懒得搭理,更不理解,四年了,谢薇居然还和于成智在一起,没有分开,这也不得不佩服于成智的哄人能力。 林清屏自顾自地收拾东西,钟晓晓跟着进来了,慌里慌张的,见了林清屏,还有些焦急,“瓶子,今天……” 说完,钟晓晓又觉得谢薇和卢小雪在,后面的话不便说。 林清屏冲她一笑,“没事!” “有你在,肯定没事。”钟晓晓见她这么淡定,刚才一路走来道听途说的事,顺便也变得不担心了,“对了,你家师长在下面等你呢。” 这句话是悄悄在林清屏耳边说的。 林清屏东西收拾好,一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回家。” “好。”钟晓晓乐得一笑。如今,她和顾有莲一起住,那条街,仿佛也变成了她的家,而且,顾有莲和赵大姐还热心地帮她看孩子,她这半年上学,真的很是放心。 林清屏背着包下楼,果然见某人在外面站着。 太阳多烈啊,也不知道在树下避避,整个人都晒得油亮油亮的了。 第395章 蝉鸣夏谧 “回家啊?”他迎上来说,发尖上都是亮晶晶。 “嗯。”她说着,便往前走。 他跟在她身旁,默默把她的背包接过来,拎在手里。 夏日的午后,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走着,两侧的大树郁郁葱葱,将灼人的太阳光遮了个密密实实,不知何处枝丫间,知了一声声叫个不停。 蝉鸣夏谧,时日绵长。 这条路,走着走着,脚步都慢了下来。 然而,一道人影忽的冲了出来。 顾钧成下意识往林清屏身前一挡,将林清屏挡在了身后,眼前这个人是谁也看清了——于成智。 于成智手臂上的不知名红色还没洗去,此时站在林清屏面前,手里拎着个包袱,绷紧了脸,“林清屏,我有话和你说。” 林清屏刚要探个头出去,被顾钧成给按回去了。 顾钧成的脸绷得更紧,“有话现在说,就在这里说。” 于成智便冷笑,“林清屏,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有什么不能……”林清屏话说了一半,头冒了一半,再度被顾钧成按了回去。 然后,顾钧成把这句话说完,“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成智点着头,很是愤懑的样子,“林清屏,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的那些过往的秘密我就不说出来。” 林清屏:???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顾钧成直接牵住了林清屏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同时扔给于成智三个字,“不答应。” 于成智:???你这人怎么不按常理来呢?正常人难道不是要先问一下到底什么事吗?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于成智立刻拦住他们。 “不想。”顾钧成冷冷地看着他。 于成智急了,“你也不想知道她的秘密?” “不想。”还是这两个字。 “你……”于成智被这个男人气死了,踮起脚直接冲着顾钧成身后喊,“林清屏!你最好去跟学校说明一下,今天篮球比赛的事,只是意外,我并没有陷害这个当兵的!否则,别怪我扯下你最后的遮羞布!” “遮羞布?”这三个字把林清屏给弄糊涂了,不由觉得十分可笑,“我有什么遮羞布?我有什么可羞耻的?” 她挪开顾钧成又准备把她按回去的手,站了出来。 于成智脸上也恢复了傲气,有种“这下你怕了吧”的嘚瑟神态,“林清屏,你从前在村里做的丑事还少吗?” “哦?丑事?”林清屏反问,愈加觉得这人可笑至极。 于成智却扬起了下巴,“林清屏,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去系里说明情况,就说今天比赛的时候有点误会,不是传言的那样,我就替你把那些丑事瞒下来。” 林清屏算是明白过来了,临近毕业,于成智自作自受闹出这么一出戏来,现在臭名远扬,肯定是影响到他毕业了,要么是毕业评比,要么是毕业分配。 这人可真是好笑啊,明明是他来求她吧?既不道歉,也不好好说,竟然用这种居高临下威胁的语气?好像得是她哭着求着去替他说好话,完了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顾钧成要说话,这回被她给按住了,而且,她抢先说了,“你说这话的意思,好像我去帮你撒谎,还得对你说谢谢?” 于成智明显松了口气,而且,脸上现出得意来,“谢就不必了,我也不想多看见你。” 林清屏真想一棒槌敲到他脑袋上! 难道她想看见他? 她“哦”了一声。 于成智以胜利者的眼神看了顾钧成一眼,再看着林清屏,“那走吧,系里老师都在办公室呢。” 林清屏淡淡一笑,“你真要我去?” ”当然。“于成智道,“而且,这可是你自己要去的!” 林清屏微微点着头,“好啊!那我去!” 她回身从顾钧成那里把包拿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顾钧成倒是没有阻止她,只道。 “不用!”林清屏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来,“正好,这是我们刚刚录的录影带,我拿去给老师,老师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也有证据了。” “你……”于成智脸色大变,“林清屏,你是疯了吗?不准交!” 他扑过来抢。 但有顾钧成在,他哪里有成功的机会?根本就连林清屏的身边都近不了。 于成智扑过来扑过去,累得气喘呼呼也没能碰到那盒子半点,气狠狠指着林清屏,“林清屏。你跟我想清楚了,你真的不帮我?” 林清屏乐了,“我凭什么要帮你啊?凭你陷害我的人吗?” “我的人”三个字,让顾钧成忍不住侧目看了她一眼。 “好……好……”于成智气得发抖了,“林清屏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去不去澄清?而不是去害我!” “请你搞清楚一点,自始至终,害人的都是你!”林清屏正色道。 于成智气得脸色发白,“行,林清屏,你别怪我,我的优毕没有了,你也别想好过!” 顾钧成怕这个人疯狂起来对林清屏动手,立刻把林清屏再次护在身后。 于成智见了气得七窍生烟,直接将手里拎着的包袱往顾钧成脸上一甩,“正好!这东西我就是要给你的!你自己看看吧!看看你媳妇从前在村里是怎么缠着我,对我死缠烂打的!” 那包袱是朝着顾钧成脸上砸去的,顾钧成身手快,举手就给抓在手里了。 于成智气白了脸嘲讽,“这里头,全是当年我不理林清屏,她追着缠着我给我做的鞋,做的衣服,还有,给我写的信。” 说完,还对着顾钧成身后的林清屏大声道,“林清屏,你是不是没告诉你的军人男人,当年我们在庄稼地里做的事?你缠着我非要和我做的事……啊——” 于成智话没说完,就痛叫了一声,是顾钧成一拳头砸到他脸上。 “你……你敢打人?”于成智知道不是顾钧成对手,拔腿就跑,边跑边喊,“你敢打人!你竟然敢打人!” 眼看着跑远,林清屏急道,“他说你打人!别让他乱说!” “让他去说!”顾钧成的声音又沉又重。 林清屏心头一震,脑子里随之“嗡”的一响,回头看顾钧成,只见他眼眸里也黑沉沉的,而于成智给他的包袱已经散开了,掉在地上,里面确实是一双布鞋,一件衣服,还有几封信…… 第396章 我不陪你走了 是林清屏似曾相识的东西。 是已经隔了两世,她已经遗忘在记忆里的东西。 她蹲下去,想把东西捡起来。 但,和她同时蹲下,同时去捡的,还有一只手。 而且,那只手比她更快。 在她去捡鞋子和衣服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把整个包袱都收拢在他手里了。 她一无所获。 还是有过慌乱的。 但转瞬,也就释然了。 事情是她曾经亲自做下的,难道要撒谎遮掩吗? 毫无意义。 不管她曾经多么傻,多么荒谬,那都是她,不是别人。 至于他如何想,是他的事,也是他的自由,她没有绑架另一个人思想的权力。 她没有再动作,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顾钧成,看着他把包袱里的东西一件件地拿出来,一件件地看。 先是那双布鞋。 于成智那时候到乡下来,一双鞋子穿得两个大脚趾都在外面,她那时候傻乎乎地心疼他,在她自己家物质都不丰富的情况下,拆了自己的衣服,给他做了两双鞋,他天天穿着,其中有一双就是眼前这双,已经穿得很旧了,鞋面都退了色。 但是针脚很好,无论是这双鞋,还是包袱里那件衣服,手工又精致又细密。 顾钧成看了鞋,又看衣服,最后,拿起了那几封信。 信封都已经泛黄了,上面的字也模糊了不少了,但能看出来是她的字体,端端正正写着:于成智同志亲启。 他把信拿在手里,捏了好几下,最终没有展开,又放了回去,将整个包袱重新包了起来。 “是你做的?”他问。 “是。”她没有否认,只是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照进来,刺眼得很,刺得她两眼发花,都看不清对面的他是怎样的容颜。 “信也是你写的?” “是。”只是,太久太久了,久到她都记不得当初信里写了些什么内容了。 “林清屏。”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带着几分冷硬。 她没有回答,只眨了眨眼,让自己可以清楚地看清他的脸。 他脸上的线条果然和他的声音一样,又冷又硬。 “信,我就不看了。”他的表情仿佛在说,他在很艰难地做这样的决定,“走吧。” “顾钧成!”她叫住他,“你为什么不看呢?” 他顿了顿,声音硬得像石头,“林清屏,我不想看见,我不想看的内容。” 这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 只是,也将他的态度表现得明明白白了吧? 她那颗用薄薄的冰伪装包裹起来的炙热的心,到底凉了下去。 提步往家的方向走去,他走在前面,大步流星的,她在走路这件事上,一辈子也不可能赢过他。 但她也不想再奋起直追了。 她都追到海岛去了,要表明的,还不表达得清清楚楚吗? 可能是因为她走得实在是太慢了吧,他又停下了脚步,在前方等着她。 等她走到了他面前,他才紧锁了眉头,道,“林清屏,这件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想什么呢? 她内心的一声呵呵不知道是在嘲讽他,还是嘲讽自己。 “很难受吗?”她莞尔一笑,问他。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点点头,“走吧。”来牵她的手。 可是,她把手一缩,“我不走。” 他微微一愕。 其实他们已经走到学校公交站台的位置,一辆公交车在他们身边停下。 林清屏蹦跳着就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他在叫她,“林清屏,你下来!” 她才不下呢! 她扭头对着窗外的他笑着说,“太晒了!我才不下去陪你走呢!再见!” 顾钧成,再见,那我就不陪你走了…… 没错,我没有绑架你思想的权力,可是,我有选择和决定的权力啊,既然你介意,既然你要好好想一想,那我就打退堂鼓,不再和你一起走了,毕竟,要想一想才能决定的感情,从你需要想的时候开始,就不是你的本心了。 从和他离婚到现在,她的心,其实从来就没变过。 有过疑惑,有过难过,但也渐渐将他的所做所想看得清清楚楚,虽然生气,虽然想憋一憋他,但内心里,要跟随他哪怕走到天涯海角的决心,从来不曾动摇,她只是在等,等他说出他该说的话,在磨,磨一磨他这闷葫芦的性子。 她甚至火急火燎快马加鞭地把首都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为了能无牵无挂和他去海岛,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林清屏站在公交车上,扶着车把手,车身晃晃悠悠的,她的思绪也在晃晃悠悠中渐渐变得坚定。 从学校到她家,只有两站。 她恍恍惚惚的,听得售票员报了两次站,车门开第二次的时候,就跳下了车。 站在马路上,她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她家那条街。 再看缓缓起步的公交车,她无语了,上面的数字根本不是她要坐的那一路车。 她想起顾钧成在底下叫她下车的情形,原来,是她坐错了车…… 她觉得自己很好笑,跳上公交车的那一刻装得有多不在乎,此刻就有多心痛,笑得有多夸张,此刻的痛,就有多汹涌。 原来,还是舍不得。 原来,还是爱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爱,这件事,不是一个人拼尽全力就够的。 她默默跳上停下来的另一辆公交车,看清楚了路牌,数清楚了站数,这一次,可不能再坐错了。 林清屏,不要再错了…… 公交车停靠在了正确的站台,她下车,朝家中走去。 周末的下午,志远在家。 她打开门,厨房里响着剁骨头的声音,志远在厅里写作业,门口的鞋子能看出来,剁骨头这个人不可能是赵大姐就是了。 “妈,我顾爸来了,说要炖鸡。”志远抬头说。 “是吗?”林清屏也没说什么不好的,“志远,我先去休息了,外面太热了,人累累的。” “哦,好。”志远看着她,“妈,你没事吧?会不会中暑了?你脸很红。”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林清屏径直上楼,冲了个澡,就进房间去了,关上了门。 第397章 林清屏,我想了很久 楼下依然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若是按照从前,顾钧成知道她回来,肯定会追上楼,但今天没有。 林清屏打开风扇,看着一窗绿树,听着老式风扇摆头的声音,心里还是酸酸的痛。 人总是这样,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一回事。 知道自己该做怎样的决定,但感情上真的要跨过去,还是需要时间的。 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于是干脆坐下来写论文修论文,然而,打开笔记本,里面调研材料里页页都是他的字迹…… 看着那些字,每一笔每一画,都仿佛是刀刻剑雕,每一笔都划着她的心。 最终,还是合上了笔记本。 那一刻,她有刹那的冲动的,她想冲下楼跟顾钧成说“没有”,她承认,鞋子她做过,衣服她缝过,信,她也写过,但是,庄稼地里那些事她没有做过,她也没有缠着于成智要滚庄稼地,那时候的她,在于成智面前自卑又敏感,唯恐城里来的他瞧不起她这个乡下妞,怎么可能这样没脸没皮自降尊严? 会不会她平时在顾钧成面前表现得过于奔放,他会认为她真是这样的人呢?他不是常常说她不矜持吗? 可是,顾钧成,你知不知道,我只是在你面前不矜持? 她的手都抓在门把上了,但最终还是坐了回来。 没有下楼。 信任这种事,如果需要辩解,那还是信任吗? 她最终打开画图纸,开始画衣服的设计稿。 不知不觉,她重生已经好几个年头了,如果说一开始她的画稿只是初入门的涂鸦,因为她做出来的实绩才让人不敢小看她,这几年下来,她背负着两个工厂的前途和未来,不敢大意,一直学习,从不专业也变得专业了。 因为责任,所以每一次画稿都能让她沉下心来。 然而这一次,却画废了一张又一张。 她烦闷不已。 往床上一扑,闷头把自己藏进被子里,用枕头捂住了头,任那隆隆声充斥她的耳朵,将那些扰乱她心神的纷繁给挤走。 良久,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还得起来再画图! 她甩开枕头,一坐而起,回到桌前,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画稿揉成团,顺手一扔。 就在此时,门开了,她的废纸团那么巧的,正中进来那人脸上…… 顾钧成,端着个碗进来了。 好巧不巧的,那团废纸稿在他脸上砸了一下后,落到了碗里。 他端着碗站在那里,显然愣住了。 “我……画废的图,我也不知道你会进来……”她看着那团漂在碗里的纸,有点尴尬。 他盯着那团纸看了看,“没关系,我下去再换一碗上来。” 他转身就下楼去了。 门没有关,不多时,楼梯上再度响起敲门声,但林清屏听得出来,这一次不是他,倒像是志远。 她的推测没错。 出现在房间门口的人,果然是志远。 志远端着个小碗进来,小心翼翼把碗放在桌上,“妈,快喝吧,我顾爸熬的解暑汤。” 林清屏瞟了一眼,内心:他还会熬这个? “他让你端来的?” 志远点着头,“嗯,我顾爸说,让我给你端来。” 林清屏没有问“他为什么自己端不来”,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见面,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她看着那玩黑乎乎的所谓的解暑汤,嘀咕着问了一句,“这玩意儿真的能喝?我喝了不会看见小人吧?” “小人是什么东西?”志远摸了摸脑袋,很是迷惑,“妈,你有小娃娃了?” “去去去!你一个小学生,管这么多闲事干什么?”林清屏把志远往外赶。 “那我下去了啊!你先把这个喝了,鸡汤还在锅里炖着呢!”志远交待她,“顾爸说,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喝,等会能喝了我来叫你。” 林清屏对解暑汤和鸡汤都不感兴趣,把志远赶走以后,汤也没动。 她没中暑,她自己知道。 强迫自己坐在桌前,一笔一笔地画,不管画成什么样子,都要一笔一笔地画下去,这样,才不会难受。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也就这样过去了。 林清屏听见楼下一阵门响,是有人开门出去的声音。 那一声,不重,却沉沉地撞在了她心口。 紧接着,志远上来了,敲门,“妈,鸡汤好了,你快下来喝。” 林清屏打开了门。 反正人都走了,她还关什么门呢? “妈,走吧,已经放了一会儿,不烫了。”志远在前面引路,下楼。 顾钧成果然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桌上也有好几个纸团,显然不是她揉的。 “我顾爸今天俩小时都坐在这里不知道写啥,写了撕,撕了写,垃圾桶里还有好些废纸呢!”志远还很担心,“妈,顾爸不会是在写检查吧?犯什么错误了?” 林清屏悠悠然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捡起桌上一个纸团,展开。 志远看见她这行为还吃了一惊的,“妈,你不是说,不能随便看人的隐私吗?” “嗯。”她没随便看,她是正儿八经地看!不过,还是给孩子做不好的榜样,“当然不可以,但是,你顾爸跟我说过的,我可以看,让我帮着参考来着。” “哦……”志远把伸过来的脖子缩回去了,“那我不看了。” 林清屏已经把纸团展开了,上面写着几个字:林清屏同志,你好。 没有其它了。 她摸起另一个纸团,写的是:林清屏同志,我考虑了很久。 又没下文了。 再摸一个:林清屏同志,今天的事, 到这里是逗号,就这么结束了。 至于垃圾桶那些撕碎的,她就没兴趣再拼凑起来看了,撕得跟碎纸机碎掉的一样,她没那个本事去拼。 他说他要好好想想,这看来是好好想了,但仍然没想好。 “他去哪里了?”林清屏看着给自己盛了碗鸡肉出来的志远问。 “不知道呢!是武叔叔来叫他,把他接走的,说是来了个什么老领导。”志远把鸡汤放下,“妈,快喝吧。” 老领导? 第398章 必须知道 顾钧成的老领导好几个,不知道说的是哪个,但有一个是她印象深刻的——那个叫美芝的一家子。 不会这么巧吧? 不过,就算是他们家,她也没觉得会怎样。 顾钧成和这个女孩的事,早就理得清清楚楚了,这几年都没有来往。 可退一万步,就算有又怎么样的? 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 她默默喝着志远非让她喝的解暑汤,喝在嘴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顾钧成这一去之后当天就没有再回来。 应该是直接回学校了。 这种情况对于他们来说属常见,林清屏也见怪不怪,下次再出现,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连续几个周末不回来也不奇怪。 然而,这一次,却还等到周末,就有人来找林清屏了。 是梅丽。 梅丽火急火燎跑到学校甜品店,见着林清屏就说,“我去你们宿舍找,没见到你!” “怎么了?”林清屏以为工厂出了事。 “你快点,跟我走!”梅丽拉着她就跑,还打了辆车。 此时是傍晚,梅丽牵着她直奔一家饭店去了。 “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要请我吃饭?”林清屏不解,吃饭要跑到顾钧成他们学校附近来?莫非武天平也要来? “哎,你还一点儿不着急呢?”梅丽把她牵到一个屏风后的一桌。 这个饭店桌子和桌子之间是用屏风隔开的。 她俩坐下来后不久,林清屏就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怎么在这样的饭店吃饭啊?看起来档次一点儿也不高,招待顾大哥会不会失礼?” “小顾不是那样的人!”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过是男声,而且一听就是长辈的声音。 林清屏忍不住伸出头一看,好嘛,果然是老熟人——陆美芝一家啊! 顾大哥和小顾? 要请顾钧成吃饭呢? 林清屏缩回来,看着梅丽,用眼神问她:你是让我来看这个的? 梅丽小声哼了哼,压低声音道,“是啊!两口子如果有一方在外面有别的风吹草动就要瞒着另一方,说什么善意的欺骗,我可做不到!顾钧成的事你必须全知道!武天平的事我也要全知道!” 林清屏不由暗叹,梅丽这是不知道她和顾钧成之间更不好了呢。 她想了想,“顾钧成这两天跟这家人频繁接触?” “可不是嘛!一共来三天,三天都要找顾钧成吃饭!武天平跟傻子似的!他不知道那个陆美芝什么人,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梅丽提起陆美芝就来气,如果这不是要顾忌被人听到,她都要发火了。 “顾大哥这里!” 一声甜美的呼喊,林清屏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梅丽的眼睛快要把林清屏身后的屏风瞪穿了,“来了,我们低低。” 还得忍着气继续往下看。 “首长,阿姨。”顾钧成打完招呼后还问,“武天平还没来吗?” “今天小武没空,就不来了,只我们一起吃。”这是陆美芝母亲的声音。 “顾大哥,坐吧!”还是陆美芝甜甜的声音。 林清屏都好奇了,陆美芝当初在服装厂可是颜面扫地的,怎么现在能当无事发生过一样还在顾钧成面前这样甜甜美美? 第399章 最好的人 说真的,林清屏这时候并不生气,至少不是为了这家子人生气。 如果顾钧成就这么一会儿,就能跟陆美芝扯上什么暧昧关系,那他这个人,可就完全气不着她了——只会让她瞧不起。 一个瞧不上的人,还犯得着生气? 那桌已经开始上菜,并且一边吃一边聊天,聊的内容也很无聊。 顾钧成本来就是个闷葫芦,基本是老首长问一句,他答一句,说的话题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家常,老首长自然是有觉悟的,绝对不会问工作上不该也不能问的事。 而在桌下,林清屏看不见,甚至顾钧成也看不见的地方,老首长的腿已经被掐了好几下了,都是陆美芝掐的,陆美芝还不断有眼神给到她爹。 老首长终于开口了,“小顾,听说你终身大事出了变故?” 顾钧成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而另一桌,林清屏也被梅丽踢了一脚,提醒她注意听。 “首长……”顾钧成道。 “小顾。”这一次是陆美芝的母亲开口了,“我们都知道了,你也不用难过,这个世界上好女孩多的是。” 梅丽气得在那小声表达不满了,“什么叫好女孩多的是?怎么离婚就是你不好了?” 林清屏笑了笑,不说她不好,怎么衬托她女儿好呢? 果然,接下来陆美芝就开始了,“顾大哥,她对你不好是她的损失,你这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按照梅丽的脾气,这会儿是肯定要冲出去跟陆美芝直接干了,但是,她控制住了,她小声对林清屏说,“我要看看顾钧成怎么说!” 瞧她这情形,但凡顾钧成表现不好,她是要连顾钧成一起撕了的。 顾钧成此时眉头已经微微皱起来了,只道,“她很好。” 陆美芝母亲却叹道,“小顾,我们都知道你的性格,不愿意说别人半点不好,行,我们也不讨论她了,都是过去式了,你也算我们看着你成长的,从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到现在,我们就跟你自家长辈似的,也不忍心看着你孤孤单单的。” “我并不孤单……”顾钧成道。 “你这傻孩子,这语气和你陆叔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一心扑在工作上,只说自己不孤单。”陆美芝母亲笑了笑,“人哪有不成家的呢?” 陆美芝母亲看了女儿一眼,笑道,“小顾,我和你叔就美芝这么一个孩子,她从小就听话,而且对你们这个职业最理解不过……” “妈!”陆美芝见谈话终于进行到这里了,心里喜悦的同时却不忘要羞怯一下。 陆美芝母亲懂她,嗔了她一眼,“你啊,这么几年,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从不谈恋爱,周围的男同志更是一个瞧不上,小顾年轻有为,可不许你再挑刺了!” 说完继续对顾钧成说,“小顾,我们美芝最是单纯,而且本分,这几年你们没见面,她可是从不跟男同志接触的,最是纯洁不过。” 林清屏听着这话,心里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撞得发疼:陆美芝单纯本分,她却是有过往和黑历史的…… 顾钧成也许不会跟“单纯本分、没谈过恋爱”的陆美芝好,但是她这个有黑历史的前妻在他眼里也只有嫌弃罢了吧? 而顾钧成再怎么木,到此时还不知道这顿饭乃至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可能了。 他快速接过陆美芝母亲的话头,“是,陆美芝同志是好姑娘,定会遇上优秀的男同志。首长,阿姨,我还有事,要先回学校了,感谢你们来看我,这次招待不周,下次有机会,钧成再陪你们好好坐一坐。” “小顾!”这次是老陆同志把他叫住了,“饭还没吃好呢,是不是嫌我们唠叨了?哦,我现在得叫你顾师,你也不用叫我首长了,我们差不多了。” 顾钧成低下头,很是难受,“不是,首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把饭吃完!”老陆同志还用眼神示警自己妻子,意思是不许再说下去。 但陆美芝不甘心,她妈也不甘心。 顾钧成最终还是坐了回来,于是陆美芝的妈又开始说自己女儿多么多么好了,是省里最好的大学毕业,有文化有知识,模样好,懂礼貌,人品好,纯洁无瑕等等。 陆美芝被夸得心里美美的,嘴上却道,“妈,你别自己夸自己孩子,多不好意思啊,其实我觉得顾大哥原先的媳妇也不错的,虽然没什么文化,又是农村里长大,但后来托顾大哥的福也能进厂上班了,虽然是临时工,但也是自食其力的劳动人民,还会做衣服,做的衣服还很受欢迎,就是跟顾大哥知识和见识都不在一个层面上,但也不怪她啊,她一个乡下女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顾大哥,你一直在进步,现在还到首都来进修了大学,她却停滞不前,再怎么会做衣服,跟你也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你和她分开也是应当的,人总要追求进步的嘛……”陆美芝笑得甜甜地和顾钧成说。 那边梅丽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处心积虑要挖墙角,都不去做调查的吗?你?农村临时工?” 林清屏没有说话,只是听着那边的动静,而顾钧成的声音这会儿响起来了,“谁告诉你们林清屏只是服装厂临时工的……” 顾钧成说到这里,话马上被陆美芝母亲打断了,“不是临时工,不是,我们知道,应该叫……设计师?可是,再怎么设计师,她在小县城里,你在首都,你已经对得起她了,层次不一样,分开也……” “对不起,阿姨,首先,林清屏不在小县城里,也不在厂里当设计师了,其次,就算她仍然是农民,就算她仍然只是服装厂的临时工,那又怎么样?”顾钧成开始不客气了,前所未有地打断了他一贯尊敬的阿姨的话,“她……” 性格使然,顾钧成就不是一个外放的人,是在公共场所跟林清屏牵手都要顾忌的人,更不会在外人面前泄露自己内心的情感,但他在片刻的停顿后,斩钉截铁地说,“不管她是什么人,是大学生还是农民,抑或是工人,都是我心里最好的人。” 第400章 她要不要我,都不可能再有别人 “可她……都跟你离婚了!”陆美芝和她妈异口同声。 顾钧成这个回答显然是她们意想不到的。怎么会呢?怎么会帮着那个乡下出身、在县里当临时工还跟他离婚的女人说话? 但陆美芝她妈转念又想通了,觉得这倒是顾钧成的优点,分开了也说对方坏话,这不是正是他人品好的表现吗? 于是又道,“小顾啊,我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只是啊……” 陆美芝妈妈一副欲言又止、为他惋惜的样子,“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你放心,这件事包在阿姨身上,阿姨不会亏待你的。” 陆美芝也适时欲语含羞地插嘴,“顾大哥……” 顾钧成直接起了身,“不用,阿姨,感谢你对我的关心,离婚,是我的错,我媳妇儿她是无辜的,我顾钧成,这辈子也只有一个媳妇儿,就是林清屏,她要不要我,都不可能再有其她人!” 说完,顾钧成敬了个礼,“首长,还是感谢您多年的关心和爱护,我学校有事,真的要先走一步!再见!” 顾钧成说完,去饭店老板那里付了钱,转身就离开了饭店。 饭店内,两桌人都停下了吃饭的筷子。 梅丽用一种“哼,还行”的眼神看着林清屏,眼睛里亮闪闪的,都是对顾钧成的赞扬。 林清屏内心则无法平静。 他是这么想的吗? 他不是说要好好想一想吗? 这是他想清楚了? 如果说内心没有欣慰,也是不可能的,谁听了这番话心里都会震荡,但,一想到,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出来的选择,莫名心中还是有些不得劲。 梅丽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手压着林清屏的手背,“这回是我小人之心了,回头我找他道歉!也跟你道歉!” “没这个必要,道什么歉呢!”林清屏还不懂吗?梅丽这是一心向着她,她这辈子重来一次,能收获梅丽和武天娇等几个好朋友,真的是天大的幸运。 另一桌的氛围就没那么好了,显然,老陆同志很生气,“我都说了让你们不要胡言乱语不要胡言乱语,小顾如果对美芝有心,他们早就能在一起了!几年前在老家出的丑还不够吗?现在又要出一次?” 老陆同志想起来都觉得颜面扫地,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几年前,女儿跑到人家工厂里去闹,顾钧成到他面前来,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搞得他几年都没脸面见顾钧成,这次豁出去这张老脸,来跟顾钧成修复关系,看来又搞砸了。 陆美芝她妈忍不住道,“这不是看他越来越有出息,年纪轻轻都到高位了吗?而且,听说武老很欣赏他,以后,他的前途还不可限量。” 不然,一个团长,还不至于让她拉下这个脸。 陆美芝则帮她妈,说她爹,“爸,你自己不也乐见其成吗?听说顾大哥离婚了你比谁都着急,现在怎么光说妈了?” “你……”老陆气得要捂胸口,“我这不是看你这几年一直没个正经对象?” 这边吵吵闹闹,那边梅丽和林清屏则把点的东西吃完了,梅丽尤其吃得急,因为,她要赶紧吃完,要从陆美芝面前走过去——陆美芝和她妈说林清屏是乡下女人、服装厂临时工的事,她心里还过不去呢! 梅丽吃完牵着林清屏大摇大摆从店里走过,自然也从他们桌前经过。 梅丽故作惊讶,“呀,陆叔叔,阿姨,这么巧!” 三个人的脸色都很精彩,无一不在脸上无声地写着几个字:她不会将刚才的都听了去吧? 再一看,梅丽后面还跟着个林清屏,脸上更加五颜六色了,但对于陆美芝她妈来说,笑容还是要装的,赶紧笑道,“哎哟,你们也在这呢?吃过了吗?一起坐下来吧?” 梅丽却笑道,“吃了吃了,我们已经吃好了,我们就坐你们隔壁呢,你们在聊天,我就没过来打扰。” 这不明摆着说“刚才你们说了什么我都听见了”吗? 陆母脸色更不好了,强笑,“那有什么啊,都是熟人了。” “是啊!熟得很呢!主要跟顾钧成熟!”梅丽的笑容里藏着揶揄。 眼看陆美芝和她妈脸色又白了一分,才把林清屏从身后拖了出来,“忘了介绍了,这是林清屏,我最好的朋友。” 陆母脸色难看得目光都游移起来,笑容愈加勉强,“我们……认识……”她就不信梅丽这么健忘,会忘了她们曾打过照面? “对哦!都是认识的呢!”梅丽笑着说,“那,阿姨,你不如带着美芝一起来参加林清屏的毕业宴啊!” “毕业……宴?什么毕业宴?”陆母白着脸问。 “哦,你们不知道啊?我们林同志马上就要首都大学毕业了。”梅丽笑着说,“我给她办毕业宴呢!” “首……首都大学?”陆美芝嘴唇都白了,颤抖着问,“她?” “是啊!对了,我现在要去选宴会地点,陆叔叔到时候和阿姨还有美芝一起来啊!”梅丽笑着走了。 陆美芝和陆母面面相觑,半晌,陆美芝嘶着声音说了句,“怎么可能?她不就会做几件破衣服吗?怎么可能上首都大学?” 陆母也想着自己一直在顾钧成面前诋毁林清屏是个没文化的乡下女人临时工,也是心内懊恼。 “你们……你们哎……”老陆又气又无奈,“跟你们说了多少回,做人留一线,说话不要太刻薄,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现在出丑的是自己了吧? “我哪里知道她一个乡下丫头能考上首都大学?我们美芝都只……”要说自己女儿不如一个乡下女人,她又不甘心,气恼地把话吞了回去。 外面,梅丽也乐弯了腰。 林清屏索性捏了捏她腰上的痒肉,“毕业宴?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毕业宴?” 梅丽笑着哼道,“我给你办啊!多大点事!只要你不嫌麻烦!” 梅丽太懂林清屏了,厂里的应酬林清屏什么时候参加了?宴会这种事办起来不难,林清屏要盛装出席才是难为她。 “好了好了,毕业宴的事交给我,你现在啊,赶紧回去吧,老顾同志今天表现不错,你要好好奖励他!”梅丽催着她回家。 林清屏却道,“今天又不是周末,不是休息日,他怎么会回家?” 但她这回真的猜错了,顾钧成还真在家里。 第401章 如果我早一点 有他的鞋,有他买回来的西瓜,厨房里还有动静。 她看见他的身影在厨房的门后闪过,却没有出来。 以他的警觉性,她回来开门关门,他怎么会感觉不到?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上楼去了。 原本是想冲个凉,换件家里的衣服,却在进房间的时候,发现桌上有一封信。 信封上是他的字迹,写着:林清屏亲启。 遒劲有力。 他写的这三个字,是她生命里见过最苍劲的,最后一笔,“屏”字那一竖,好像用尽了平生力气一般,总是能把纸划透。 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她大约知道,但又猜不透。 拆开信,展开信纸,还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称呼:林清屏同志。 和他上一封信里写的一模一样。 梅丽说过,武天平教他写信来着。 看来并没有教会什么。 梅丽可是无意中把武天平写给她的信在林清屏眼前晃过一眼的,当然不是给她看,也不是她故意偷窥,只是碰巧看见一句“亲爱的丽”而已。 所以,武天平这师父当得,可真是失败啊…… 往后看。 林清屏同志,你好。 很抱歉,这封信这么久才能到你手上,实在是,我不是一个会写信的人。 比如,上一封信应该就写得让你十分不满意吧? 我知道,这封信对你、对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所以我写了改了,改了写,反复多次,也曾去请教过武天平,想学他的方法,但我发现,向他学习后,我更加不会写了。 所以,林清屏同志,这还是一封来自我的信,顾钧成的信,只是,武天平说的有一点我记住了:要真诚。 真诚,就是心里想什么说什么,没有隐瞒,对不? 所以,这是一封全是我心里话的信。 于成智在我面前拿出来你做给他的鞋、做给他的衣服、写给他的信时,我心里很难受很难受,我在想,你那时候一定受了很多很多苦,才会见着一个人稍微对你好一点,就对他掏心掏肺,哪怕这个人,是个人渣。 林清屏,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啊! 我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去你村里找你,后悔当初把你从冰冷的水里捞起来之后为什么就再也对你不闻不问。 但是,我也害怕,如果我真的早早就去找你,你会讨厌我吧?我不是你心目中期待的人,我黑,我土,我不会诗词歌赋,我只是个粗鲁的当兵的,我年纪还比你大一截。 可如果我那时候像哥哥一样去看看你呢?就像邻村的大哥哥一样,看着你不被欺负,把于成智这个人渣的真面目揭露给你看,是不是,他走了你就不会伤心? 林清屏,你送我的毛衣,我舍不得穿,我到哪里,就把它带去哪里,随身珍藏,唯恐我粗糙的手把那些毛茸茸可爱的线给勾花了,唯恐我黝黑的手把它碰脏了。 林清屏,如果当时我早点出现在你面前,赶在于成智之前,你会愿意给我做衣服做鞋子吗?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林清屏甚至没有看完后面的内容,只看到这里,手里的信纸就掉在了地上。 原来,他的愤怒竟然是因为这个,竟然是恨自己没有更早出现在她生命里,而给了于成智这个人渣伤害她的机会…… 她捡起信纸匆匆往后看,想看看他有没有写于成智造谣的关于庄稼地里的事,但一遍看完,什么都没有,一个字没提庄稼地。 她放下信,飞快跑下来,站在了厨房门口。 他明显是知道她来了,切菜的动作都停止了,肩膀和背,都绷得笔直。 他没有转身,是为什么? “顾钧成!”林清屏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打破沉寂。 终于,他缓缓转身,手上还拿着刀,砧板上是剁碎的肉泥。 他很是拘束,说话都有些结巴,“看……看完了?” “是的,看完了。”她狠抽一口气。 “那……”他更加紧张起来。 林清屏眼眶已泛红,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狠狠道,“顾钧成!我恨你!” 顾钧成呆了一呆,但转瞬,林清屏就往他怀中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胸口,带着呜咽,“顾钧成,我恨你!恨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当年是你把我从刺骨的水里面救起来!” 顾钧成愣了愣,眼中欢喜闪过,而后,却更加无措起来,双手举得高高的,他手上还拿着刀呢! “林清屏……”他竟然会语无伦次,“可是,我那时候皮肤黑,就是个土包子,还比你大,又是个当兵的……” 他话没说完,只觉得唇上一阵温软的湿润。 “等……”他想说,等一下,等他把刀放下,但是他没能说出来。 原来,她也有这样狂野的时候,她也有把他堵得密不透风的时候,不,她一直是这样热情,一直是…… 他放弃了,默默摸到砧板边缘,把刀放在了合适的位置,而后,双手将她抱了起来。 在突然离地的欢喜中,林清屏很快从主动变成了被动,最后,透不过起来的是她,喘息不停的也是她…… 良久,她双脚发软,全身虚软地靠在他怀里,哽咽,“顾钧成,黑又怎么了?土又怎么了?当兵的又怎么了?我喜欢就行了!还有,你说的大,是我想的那个大吗?” 顾钧成:…… 顾钧成哭笑不得,真是正经不了三秒,“林清屏啊林清屏,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林清屏却忽然抬头凝视他,“装的都是你啊!你呢?你怎么想的?我可是,在庄稼地里跟人纠缠不清的呢!” 她故意这样说。 顾钧成却正色道,“不要胡言乱语。” “怎么了?”你是信了?还是不信? “我还不知道你?你是那样的人?”顾钧成说这句的时候都带着责备了,“林清屏,是,你大方热情,我总说你不矜持,但我也知道,你只在我面前不矜持过……” 说到这里,林清屏的心口就被一团暖流给击中了。 原来他是信她的,是相信她的! 可是,顾钧成却又接着说了一句,“退一万步,就算你从前真的和他怎样,那也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人渣的错,也是我的错,我明明更早认识你,却没有保护好你……” 第402章 那件黑毛衣 这回轮到林清屏呆了。 信她是清白的固然让人感动,但即便她不是清白的,他不但不在意,还认为是他自己的错,她内心里**的这团暖潮愈加发胀。 “顾钧成……”她喃喃的。 “林清屏,你受苦了。”他伸出手来,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发现自己手上满手的油,再一看,刚才已经抱过了,她衣服上应该也沾油了,不由尴尬起来,“去……先换套衣服。” 林清屏也想去。 事情变化太快,她想借这个时间让自己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她点点头,转身回楼上去了。 换了衣服下来,顾钧成已经把剁好的肉泥放在盘子里,上蒸锅蒸着了,也洗了手,看见她下来,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林清屏,我……厨艺不怎么好,炒菜很难吃,只能做一些简单的……” 林清屏当然知道他那几两厨艺,不然今天蒸肉饼,上回炖鸡,都是有手就会,不用调味的菜,不过,他这么说是想说什么? “等去了岛上,我会做得更好一些。”他看着她,说,黝黑的脸泛起红红的底色。 “好。”她笑了笑,只是,她想知道,是什么事,让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这封信,是不是他想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顾钧成,你想了这么久,想好了?” 说到这个话题,他好像忽然就轻松了,点头,“想好了,我不会让于成智好过的。” 林清屏也愕然了,“你……说要好好想一想,是想这个?” “当然。”他一脸“你怎么这么问的表情”,“我当然要好好想一想,怎么给他惨痛的教训,又不影响到你。” 他陷入沉思状,“打他一顿便宜他了。” 说完,他诧异地看着林清屏,“你怎么这么问?你以为我要想什么?” “没什么。”林清屏眼眶发热,忙摇头道,“那你想好了吗?” “当然。”他道,“他最想要什么,就让他失去什么呗,也没有冤枉他,他应得的。” 林清屏点点头,低声道,“那件毛衣,你穿就是了,我会织,穿坏了再织就是……” 只是,她心里还有一个疑惑,“顾钧成,你之前那件黑色的呢?” 那件黑色毛衣的问题,从前也提起过,但都是蜻蜓点水一样点过,没有深谈。 “扔了。”顾钧成轻描淡写地道。 “扔……扔了?”林清屏惊讶,“你不是很爱惜吗?” “是很爱惜啊,我们乡下人出身,我家虽然条件好些,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从前在家里,衣服也都是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这个习惯根深蒂固了,但后来实在破得穿不得了,毛衣也不知道怎么补,就扔了。”他很平静地在解释,仿佛那就是一件寻常的衣服。 这话,把林清屏都给说懵了,“不是,顾钧成,你那件毛衣谁给你织的你知道吗?” “不是我妈买的?”他理所当然地说,“我妈又不会织,我姐也不会,不是买的还能是哪来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林清屏,你的意思是……” “我没意思,我没别的意思,那就是买的!是买的!”林清屏傻了,但还没傻到主动告诉他,是某某人织的这个地步。 所以,他一直以为是刘芬给他买的? “不是,林清屏,不会是你织的吧?”他抓着她问,“你知道我救了你,感谢我?” 林清屏更愣了,这是什么脑回路能想到是她织的!?但她也不会把陈夏干的事往自己头上套,“没有,不是,我根本不知道谁救了我!应该就是你妈买的吧!” 但顾钧成并不傻,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人物神色细微变化的微妙他很是敏锐。 林清屏的神色变化告诉他,这件毛衣肯定不是他妈买的,就是有人织的,而这个人不是林清屏,那就只会另一个人…… “林清屏。”他握住了林清屏的肩膀,“我不知道,我妈把它夹在一堆衣服里一起寄过来的,也没写信。” “哦。”话题是林清屏起的,但她又不想再听下去,只浅浅应了一声,把他推了一下,“你快做饭,我饿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 心潮澎湃,冲击有点大,她又需要平复一下了,但又怕这么一走,他心里多想,回头道,“赶紧做,做好吃点,我要打分的!” “哦……”但顾钧成还是不那么确定,她这句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锅子里咕噜咕噜开始蒸汽升腾,蒸锅水开了,锅里水有点多,正往外溢,他赶紧回身,把煤炉的盖子盖上,再蒸腾水,一时手忙脚乱。 林清屏听见厨房里乒乓乱响的声音,微微一笑,拿了本书,坐在大长桌边坐了下来,桌上放了刚洗的葡萄,想来也是他买回来的。 他说“等去了岛上,我会做得更好一些”,这句话,似曾相识。 在他上一封信里,最后一句就跟这句大差不差:林清屏,去岛上以后,请看我的行动吧! 小学生写检查,标准格式。 他自己说,上一封信,她一定不满意。 其实也不是不满意,按照他的以“真诚”为标准,那封信着实很真诚了。 信里把他从提出离婚开始的,他的一系列谜之操作都解释得清清楚楚。 因为怕那次任务牺牲她会太难过,不如离婚,让她恨他,恨比伤心要好过很多,至于那段时间跟陈夏,因为派出所通过学校找到他,他们学校本来就特殊,一切都要汇报,所以警察为什么来找,他和陈夏的关系都汇报得清清楚楚,学校让他去把这事处理好,他便跟着警察去了。 当然,他在信里也真诚得明明白白:就算不是通过学校,陈夏真的在派出所,警察找上来他也会去的,跟陈夏是谁没有关系,村里任何一个人来首都发生这样的事,需要帮助,他都会去。 至于后来他明知她误会他和陈夏,他还将计就计,让她误会更深,也是为了让她更加果断与自己断绝关系云云。 这些事,写了两页纸。 第403章 一切重新开始 后来又花两页纸写重伤期间以为自己要永久失明了,所以装失忆,甚至不惜以只记得陈夏来打击她,只想逼她退怯,免得照顾一个眼瞎的他,但他和陈夏并没有什么关系等等。 她要他说这些干什么呢? 这些都是她知道的事。 如果她不知道这些,他真以为他还能进这个家的门? 她猜到了,后来也确认了。 她甚至,猜到的比他信里写得还多——他没有写,他为什么确定他那次出任务就会牺牲?那不是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吗?那个黑色的,她画了记号的日期…… 还是,他也一样? 他没有说。 不过,是与不是,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就好像,她也没有把她那一生告诉他。 一切重新开始。 顾钧成在厨房把肉饼蒸好端出来的时候,林清屏拿了本书坐在那里,一页也没翻过,一盘子葡萄倒是被她吃了一小半了,葡萄壳都扔在一旁的碟子里,这会儿,她盯着书,一只手却伸到葡萄皮碟子里,拿了一颗皮,正往嘴里送。 “林清屏!”他赶紧阻止她。 林清屏一看,自己真是失神到糊涂了! 赶紧把葡萄壳一扔,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看书看迷了。” “嗯。”就当她是看迷了吧,“吃饭了。” 林清屏“哦”了一声,把书放下,抱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心理,迅速先发制人,要给顾钧成做的蒸肉饼打分。 别说,其实还可以。 毕竟这道菜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然后,他又端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出来,算是今天的蔬菜了。 顾钧成怎么样,林清屏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有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乱糟糟的,任他把盛好的一碗饭放到她面前,任她把桌上的肉饼一分为二,两人一人一半。 在他说了一声“吃吧”之后,就一起开始动筷子。 林清屏本来没感觉,一开吃之后还真有点饿了。 中午跟梅丽吃饭,全神贯注关注着他这边,梅丽吃得畅快淋漓的,她没怎么吃饱,下午以为他不会回家,在店里待了几个小时,这会儿确实也该饿了。 两人正吃着呢,门锁响了,有人进来了。 “顾爸,妈,你们都在家啊?这么早吃饭了?”志远一小学生,活动量大着呢,进门见有饭吃,可高兴了,直奔厨房去盛饭。 顾钧成和林清屏猛然抬头对视,再看看桌上已经分完的一人一半的月饼…… 志远装了饭出来,“今天吃什么菜……” 话没说完,发现桌上除了一碗没有鸡蛋了的鸡蛋汤以外,啥也没盛了…… “你……你怎么……”顾钧成结结巴巴的。 “你给我闭嘴!”林清屏冲着顾钧成一声喝,很是愧疚,刚才脑子一直在梦游,连几点都忘记了,也把志远就要放学回来我忘记了,“这你顾爸做的菜,他会做的有限,妈现在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林清屏想着找补,但根本不用,志远很快松了口气,“顾爸做的啊!那算了,还是你俩自己吃吧!妈,你要给我做啥好吃的?” 林清屏想了想,“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我先去厨房。” 顾钧成眼看林清屏身影消失在厨房,才对志远说,“我和你妈不是……” “嗨,我还不知道你们?你俩能天天像今天这样,我来做饭都可以!”志远一挥手,把桌上剩下的菜都往顾钧成面前推,“顾爸,你做菜辛苦了,多吃点!” 顾钧成哼了一声,“心里在想什么当我不知道?我现在多吃点等下别和你抢你妈做的菜是吗?” 第404章 该有的样子 志远还是低估了他顾爹的饭量。 他顾爹有自知之明,深知他做的这顿饭可以用索然无味来形容,所以,既然林清屏去做好吃的去了,秉着不让媳妇儿和儿子受委屈吃他做的糟心玩意儿的心理,他一个人把剩下的都吃完了,但是,当林清屏把一盘又一盘东西端出来的时候,谁的眼睛能忍住不盯着? 志远从前倒是吃过的,是炸得又酥又脆的鸡肉,但这一次,林清屏又鼓捣出更多的新花样——土豆也被她切成条,炸得金黄金黄的,还端出来一盘子切片的面包,面包中间夹了蔬菜和同样炸得金黄金黄的肉饼。 再过两年,第一家kfc就要在首都开业了,她只是提前让志远尝到后来风靡的快餐。 “妈,这叫肉夹饼吗?”志远看得眼睛发亮。 “肉夹饼”三个字,差点让林清屏把肉夹馍三个字脱口说出来了,“不是,就叫炸鸡,炸薯条,这个里面夹的是炸猪肉。” 现在她自己开烘焙店了,家里常备新鲜的面包,要整点面包屑也不是难事,做炸鸡类食物更方便了。 她炸了一整只鸡,三个大土豆,四块猪肉饼夹面包。 她自己就吃了一个猪肉饼就饱了,剩下的,他们父子俩吃得干干净净。 是的,顾钧成已经吃了一顿的,又和儿子抢吃的,惹得志远一个劲鼓腮帮子。 屋子里的气氛倒是挺好,嘻嘻哈哈,吵吵闹闹。 像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顾钧成吃饱后还是要回学校去,临近毕业,他作为人才,要海岛和学校兼顾,比林清屏更忙。 走时在家门口回身,和她说,“不用送我,天黑了,你在家待着。” 林清屏努了努嘴,“谁要送你?自作多情。” 他一噎,继而正了脸色,一本正经地说,“说了要真诚,不可以心里一套,嘴上一套。” 林清屏将他一推,“快走吧,心里也没想送你。” 他瞪着她,她终于憋不住,一笑。 他紧绷的脸也松弛了,上前一步,将她紧紧一抱,“我回去了,有空再回来。” 林清屏在他肩膀点点头,谁知道他的有空是什么时候? 他返校后,她的生活仍然继续进行。 于成智的事,不知道顾钧成怎么处理的,某天下午,林清屏准备回家,于成智再次出现,挡住了她的路。 于成智眼里是带着仇恨的目光的,咬牙切齿,“林清屏,你未免太狠了!” 林清屏是真的什么都没做,但从他这个“狠”字,猜到他的毕业情况不怎么好了。 “林清屏!我的前途全让你毁了!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于成智眼中泛着疯狂的红。 林清屏有些唏嘘,其实她从踏进这所学校的大门开始,就根本不想跟于成智有任何牵连,他无论是哪种结局,不都是他自己找来的吗? “于成智。”林清屏道,“你要搞搞清楚,你的前途有什么问题,全是你自己种的因,才会结什么果!” “我种的因?我种的什么因,要被取消优毕?我种了什么因,已经联系好的工作不要我了?我种了什么因,好好的婚事也要告吹?全都是你害的!是你!林清屏!”于成智都要嘶吼起来了。 林清屏原本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的,听到这里,她冷呵一声,“我害的?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害你了?” “你……”于成智憋了憋,然后怒道,“你不把造谣侮辱军婚的名往我身上安,我会这么惨吗?你不把我那天说的话上报谁会知道?” 第405章 好笑 林清屏真的觉得好笑了,自己害人,却怪责受害人为什么不替他瞒着? 林清屏点着头,“于成智我懂了,我懂你为什么记恨我了。” 于成智被她这么一说反而愣住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说。 “当初村里的孩童把你推进牛粪堆里的时候,我就不该替你出气,把那帮臭小子揍得爬不起,毕竟,你会帮小子们隐瞒,你还会心甘情愿吃屎!”林清屏一顿嘲讽。 “林清屏!”于成智很气恼,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提他这段过去。 林清屏却冷笑,“你不是这样的逻辑吗?有人逼你吃屎,你吃得不亦乐乎?还帮人数你吃了几坨?那你就吃去吧,我不拦着你!当初就不该拦着你!” 于成智要疯了,“林清屏,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不远处,谢薇走来了,于成智唯恐这段被谢薇听到。 “我胡说八道?我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就半个字不想跟你多说!谁愿意跟一个一身屎味满嘴喷粪的人说话?”林清屏冷哼,“我说你嘴巴怎么这么臭呢!原来是陈年老屎味!” 话音刚落,就听谢薇的声音响起来了,“林清屏,你为什么又要欺负于成智,你不能放过他吗?” 谢薇的眼神里带着愤怒和委屈,“我和于成智都这样让着你了,你还要怎样?一定要毁了他的前途你才高兴吗?得不到的东西你就要毁掉?” 林清屏其实觉得,如果真如于成智所说,这次事件,能毁了他和谢薇的婚姻,那她都能算得上功德一件了,跟于成智结婚,能有什么好下场? 但谢薇这个态度,她只能说:锁死! 林清屏微微一笑,轻描淡写,“我哪里欺负他了,我是在祝福他啊,当然,也祝福你,祝福你们天长地久,永远在一起!记得要甜甜蜜蜜!” 谢薇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了:林清屏这是傻了吗? 林清屏笑着画风一转,“答应我,一定要白头偕老哦!千万别把对方放出来,污染市场!” “林清屏,你……”两个人异口同声,两个人同时气得头上快要冒烟。 “我没空和你们你啊我啊的,你们一个喂屎,一个吃屎,自娱自乐去吧!告辞!”林清屏的脸迅速冷下来,越过他们走了。 身后,隐约谢薇还在说,“成智,你不要伤心,她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生气,她就是这样的人,得不到你,就要毁掉你,让我们都不好,所以,我们一定要过得好好的,气死她!” 林清屏:???? 得,祝你们过得好好的。 于成智一个上辈子在省城饭店与她重逢,就不顾家里妻小,要跟她露水情缘的人,这辈子能是个好丈夫?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的于成智身边可是有不同的女人了,至于家庭究竟是分是合,那就不是值得她关心的,她不知道。 林清屏自己忙成陀螺,哪有时间和于成智在这浪费时间! 顾钧成那边毕业快办得差不多了,他就要回海岛去,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回家,她得赶紧回家去! 第406章 你给我等着 林清屏风风火火往家里赶,还是有点迟了,不过,也可以说刚刚好。 因为,顾钧成已经把他的东西全都打包好,正准备走,看见她,眼睛一亮,“我正准备去你学校找你。” “这就要出发了?”林清屏猜测,他要去学校找她就是去跟她告别的——是真正的匆匆道一声别。 “是的!武天平一起!”他语气很紧迫,放下行李,握住她双肩,“这次去,就不会回首都来了。” 林清屏明白,他学校毕业事宜已经办理妥当,这一去,就是扎根海岛了。 “嗯。”林清屏点点头,“你……一路平安。” 千言万语,在心里百转千回,只剩了这一句。 双肩上的手一紧,她被拥进他怀里,很紧,很紧,耳边响起他低低的喉音,“我等你。” 她靠在他胸口,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他看不见,赶紧“嗯”了一声。 “林清屏……”他捧起她的脸,“我复婚报告已经打了,批复了我们就复婚!” 林清屏忍不住想笑,这个人,心里就念着那张纸,她不由道,“你是不敢无证营业还是怎么的?” 他立刻就严肃了,“林清屏,这是原则问题!” 好吧好吧…… 林清屏踮起脚,在他唇上一碰,再用力一咬,冲他笑,“这算不算违背你的原则?” 他哭笑不得,“林清屏,你……” “我怎么了?我没原则?我不矜持?那你能把我怎么样?”林清屏翘着下巴,抬头望着他。 他低下头来,比方才的她更加用力地回馈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除了窗外的蝉鸣,便只剩灼热而短促的呼吸声。 良久,他放开了她,再度将她紧紧拥进怀中,微喘,“林清屏,我必须走了,再耽搁下去,我……” 他用力抱了抱她,“我怕我走不了了。” 这句话,是贴在她耳边,几乎无声地说出来的,混在他灼热的呼吸里,林清屏只觉得自己半边脸都快烧起来了。 “嗯……”她红着脸小声说,“快去吧。” 然后又偏偏还要挑衅他,“你的原则呢?” 他的手掌高高举起,但最终只轻轻落在她屁股上,拍了她一巴掌,“你给我等着!” 林清屏看出来他那种憋着“火”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可奈何,憋笑,“好,我等着!” 他终于被她惹得破了功,笑出声来,“那我先走了。”说完,手却依然捏着她的手,不放,深深看着她,“辛苦你了。” 林清屏听见外面有车喇叭的声音,应该是武天平顺道来接他了,“快去吧,别赶不上火车。” 他点点头,再次摸了摸她头发,拎着行李走了。 林清屏没有出去送,只站在窗户看着他。 他却好像知道她在看他一样,在人行道上还回身挥了挥手,而后上车。 车,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林清屏怅然若失,尤其是在屋里走了一圈,发现他的东西基本都带走了以后,这种感觉愈加强烈,要知道,他们俩闹离婚那会儿,他的东西都没清理得这么干净。 她知道,再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和他一样,把这里的东西整理得干干净净,带着志远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但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是挥不去。 志远。 想到这个名字,想着志远也该回来了,这件事情,有跟志远提过,但没深谈,得好好再跟他谈谈。 她转身进了厨房,准备做晚饭。 刚刚把菜备好,志远就回来了,听见厨房有动静,张嘴就开始叫妈。 “妈!今天吃什么好吃的?”志远冲进来就问。 林清屏觉得好笑,这孩子,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快乐仍然是吃好吃的,不过,这还真给到她情绪价值了,因为她两辈子都爱做吃的,有人捧场,也算是她作为美食从业者最大的快乐了。 “哇,今天吃鱼吗?”志远高兴地开始找活干,“我来刮姜洗葱。” “鱼是你顾爸买回来的,养在池子里。”林清屏回头看着他道,“志远,有件事,我们俩谈谈。” 志远熟练地拿着把小刀刮姜上的皮,一边说,“妈,是要说我们一家都随军搬去海岛的事吗?” “是的。”这孩子,真是机灵。 “好啊!我们什么时候走?放暑假就去吗?”志远看起来挺开心的,并没有什么不舍。 “可是志远,你真的愿意去吗?”林清屏跟他分析,“去了海岛,就不能跟小圆他们玩了,也没有首都这么丰富多彩的活动,还有就是,教育资源肯定没有在首都好,以后你考大学……” “考大学凭的是我的本事!”志远道,“首都有首都的活动,岛上有岛上的活动,我还和雷子约好了要去抓鱼呢!我跟小圆他们也约好了,友谊地久天长,等我们长大了,再见面,还是好朋友!” 林清屏怔了怔,“合着你都准备好了啊?” “对啊!不然呢?”志远看着她,“妈,你不会想着把我扔在首都姑姑家吧?让我继续在首都上学?” 林清屏哑然,她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说实话,她不舍得,也不放心,所以,才会来征求他的意见,当然要以志远自己的意愿为主。 “我不!”志远把姜洗干净,又开始摘葱,“我要和你们在一起,不然,我顾爸出任务去了,谁来陪你?岛上虫子老鼠蟑螂蛇,你全都害怕,谁来保护你?” 林清屏:…… “谁?谁怕这些东西?”还给不给她作为长辈的尊严了? “反正我要跟你们走!学习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志远的小脸上写满决心。 林清屏内心里当然也想带他走,这么一听,心里的石头算是彻底放下了,“行,那我今天还给你加个菜!” “好!妈,我想吃上次的炸土豆条可以不?”志远眼里冒亮光。 林清屏:……还想给你做点好的呢!就这! 海岛。 顾钧成又回来了。 栅栏门口的植物又换了新的…… 看来,陈雷又养死一棵树了,哦,指不定还不止一棵。 第407章 新芽 推开栅栏门,林清屏当初出种下的那一棵还没有扔,只剩几根光杆杆,杵在那里。 他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多看了一眼,不经意间,被杆子上一点几乎微不可查的新绿给吸引。 他瞳孔一阵,扔下手里的行李,立刻蹲了下来。 他没看错! 真的是新芽! 这棵已经被放弃的枯树,竟然在这样灼热的夏天里,重新冒出了新芽。 尽管还是只是一个芽点,小到陈雷在他这里进进出出来来去去都没发现,但,它却是真的复苏了。 顾钧成小心翼翼伸出食指,去碰了碰那个芽点,软软的,却又充满潮湿而坚韧的生命力…… “顾叔!”烈日下,跑来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娃,到他面前时,手里还拎着一棵花,“顾叔,我又挖了一棵来,快看,这棵开白色的花,可漂亮了,我们把它种在左边吧。” 不说则以,一说,顾钧成才发现,自家院子里左一棵又一棵,绕着栅栏,已经种下不少新植株了。 顾钧成严重怀疑,这小子从最开始的“将功补过”已经演变成他自己爱上种花了,“这些,全是你种的?” 陈雷嘿嘿一笑,“对啊,顾叔,你说,种满这么些,婶婶和志远回来,会不会高兴?” “会吧。”顾钧成想了想说。 陈雷眼睛却亮了,“顾叔,志远他们真的会回来吗?” “是的,会回来。”顾钧成微微一笑,招呼陈雷进院子,“来吧,我们一起把它种下。” 陈雷高兴极了,大声应了声“哎”,开始拿起栅栏边的小锄头挖地,种花这种事,他现在可熟练啦! 顾钧成看着因多日不回来,已经荒草丛生的院子,陷入沉思。 首都。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毕业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林清屏在着手学校毕业事宜的时候,也在和首都的人和事做最后的交接。 顾有莲舍不得她,但她是去和自己弟弟团聚的,她这个大姑子说什么也不会拦着,只是把上半年甜品店里的分红交给她。 林清屏是要拒绝的,说了去海岛,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和首都这些产业割离,至于以后怎样,她心里自有计划。 但顾有莲怎么也不准,不但逼着她收下,还给她下了指标:每年如果需要增加投资,三份钱,她必须得出一份,而且,要在岛上研究新产品,每年交一次作业。 顾有莲是想着,就算上了海岛不回来,那一年一次探亲假,她弟回不来,弟媳还不能回来? 林清屏都无语了,而且,顾有莲这架势,是她不答应都不行,还威胁她,如果她不同意,她和赵大姐就撂挑子不干了。 其实,林清屏知道顾有莲不会不干,只是故意这样威胁她,表面是在给她压责任,实际,是要给她分一份收益。 她最终还是领了顾有莲和赵大姐这份好意,但有这份好意的可不仅仅只有顾有莲。 武天娇、梅丽和程厂长都是这个意思。 用他们的话来说:林清屏才是他们所有人事业的开始,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一切。 尤其武天娇和梅丽,是了解一些国际品牌的,和林清屏直言,她们要做属于我们自己的品牌,要跻身国际市场。 当然,这不是短期内能达到的事。 “十年不行二十年,二十年不行三十年,哪怕穷我们一生只能把前路铺好都行!”梅丽很有雄心壮志。 林清屏没了办法,身上的担子非但交接不了,还压了沉甸甸的一担又一担,在岛上的日子,想轻松也轻松不了了。 终于,分别的时刻来到。 连续多日,一直在践行。 最先送走的人是粱嘉琦。。 粱嘉琦要回老家继承父业,把他的牛排店结束了,决定返乡,林清屏他们一大帮子人在粱嘉琦的牛排店最后一次聚餐。 粱嘉琦感慨,“我要回家,把我的牛排店开遍全国,到时候,无论你们在哪个省,都能吃到我家的牛排,就好像……看到我一样……” 说到这里,压抑的别情终于爆发,粱嘉琦呜咽起来,环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肩膀可以靠一靠,最后,起身越过两人,抱着志远呜呜。 志远小大人似的,还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梁叔叔,你放心好了,往后你开到哪里我吃到哪里!” 粱嘉琦眼睛红通通的,看着志远,“你付钱吗?” 志远到底是小孩,也不知粱嘉琦是开玩笑还认真,愣了愣,但一想,也对啊,哪有吃饭不给钱让梁叔叔亏本的呢?忙点头,“给!梁叔叔!我肯定给!” 粱嘉琦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揉了把他的脑袋,“傻小子,你来我店里吃还给钱,不是埋汰我吗?” 粱嘉琦宿舍有个东北同学,几年下来,粱嘉琦多多少少也沾了点东北口音了。 “我粱嘉琦在此声明,今天在这个桌子上吃饭的兄弟姐妹们,只要我粱嘉琦的店还开着一天,无论开在哪里,都给你们终生免费!” 这天在座的人很多,有林清屏姐妹,顾有莲赵大姐,志远小麦,云旗,还有程厂长一家和何前程他们几个,一时,大家都鼓掌喝彩,祝粱嘉琦此后生意兴隆,前途无量。 粱嘉琦带着大家的嘱托离开首都,并且故意把火车时间报晚,等林清屏他们要送他去火车站时,他的室友说他已经走了,半夜的火车。 “妈,梁叔叔肯定是不想我们送他,他怕自己会哭。”志远一副很懂的样子说。 林清屏想想粱嘉琦抱着志远呜呜的情形,点了点头,带着志远回家了。 第二个送走的人,是二妹林青云。 二妹要继续出国念书,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独自出去,和她一起去的,还有云旗。 出国之前,林清屏和云家的人见了面,正式商讨二妹和云旗的未来。 云旗对二妹的心,可谓坚如磐石,而云家的人,除了柳雁,都很喜欢二妹,至于二妹自己,也终于在云旗要陪着自己一起出去念书的时候,点了头。 林清屏没有通知林家村的父母,自己作为二妹的家长和云家把二妹和云旗的事定了下来——完全遵照二妹的意思,先订婚,念书回来之后再结婚。 这个决定,云旗有些失望,他是想一步到位结婚的,但,二妹不答应,他也没办法,好在,以后终于可以朝夕相处了。 第408章 奔赴 二妹的订婚宴定在出国之前,也就是七月底了。 在这之前林清屏收到了顾钧成的来信,确切地说是回信。 回信的内容,先是恭喜二妹,然后并没有催她快点去海岛,只针对她去信时说明的问题给了回复。 林清屏给他写信,就说二妹和云旗要订婚,她会把她现有存款分给二妹一份,给二妹底气。 这是林清屏早就打算好的。 二妹是她带出来的,从把人领出林家村那一刻开始,二妹在她心中就是重生后最重要的人之一,二妹的这一生,也一定要是幸福的一生。 她写信过去的时候就知道顾钧成不会有意见。 当年,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条件远不如现在这么好,她也还没开始挣钱,他就特意打电话到村里,叮嘱她,钱想花就花,不要又顾忌。 所以,这次告诉他,也只是尊重他而已。 他果然和她所想的那样,没什么意见,反而叮嘱她,不能让二妹受委屈,并且同时寄来了一个包裹,是两条珍珠项链,他说一条给她,一条送给二妹做订婚礼物。 以林清屏上辈子的经历和眼光来看,这项链应该挺贵,一颗颗珍珠圆润饱满,大小均匀,而且,是野生珍珠。 林清屏没有再写信过去问详情,反正,等二妹订婚宴结束,她就准备奔赴海岛去了。 二妹的订婚宴简单却不失隆重。 简单是因为规模小,就亲朋好友两三桌做见证,隆重,则是云家的用心程度,该有的,一样不缺。 至于柳雁,再怎么不喜欢林家的人,在订婚仪式上也笑语晏晏,不敢摆脸色。 整个订婚仪式,唯一脸色不好看的人是云小山,从露面的第一刻开始,就耷拉着个脸,还时不时横眉竖眼的,看谁都不高兴。 云小山跟林青云没有什么恩怨,可以说,除了跟志远以外,和在座的其他每一位都没有什么,所以,他鼓着眼睛时不时瞪一下的人,只会是志远。 志远只当没看见,欢欢喜喜和小麦说着话。 终于,云小山忍不住了,气鼓鼓跑到志远面前,大声叫他的名字,“李志远!” 志远抬起头,看见云小山气得涨红的脸,以及,圆溜溜的眼睛里,含着的眼泪。 竟然气得要哭了…… “云小山,你干嘛要哭了?”小麦小声问。 云小山哼了一声,“谁要哭?我才没有要哭!我是来找李志远算账的!” “我?”志远一脸无辜,他怎么了?他根本就没惹过云小山好吗? 云小山愈加气愤,“李志远,你说,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是不是不喜欢我?你二姨都要当我婶婶了,你怎么还是不喜欢我?” “我……”志远想说,他从来就没有瞧不起谁,至于喜欢……志远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云小山,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小山嘴巴一瘪,真的要哭出来了,“李志远,你是不是要走了?你要走了,你给每一个人都写了明信片,都送了礼物,为什么就没有我的?” 志远:…… “李志远,你到现在还瞧不起我吗?我都改了!我再也没有打过人了!你为什么还不喜欢我?”云小山说着,实在忍不住,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另一桌,柳雁看见了,脸色一变,就要过来替儿子出气,被云严眼神制止。 柳雁还想说,就算是订婚宴,也不能由着野小子欺负她儿子! 但,她还没说出她这句话来,云小山那边的情形就发生了变化。 志远看着大哭的云小山,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来,递到云小山面前。 云小山一看,还在抽噎着,眼里却闪起了亮光,“是……是给我的吗?” “是的。”志远道,“希望你能用它写出美好的未来。” 这句话林清屏都听见了,只觉得酸得掉牙,忍住了不笑。 云小山紧紧拽着钢笔,用力点头,“我会的!这个给你,李志远!” 云小山也给志远准备了礼物,装在一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盒子里。 “谢谢。”志远也说了一声。 云小山含着眼泪一笑,回到自己座位——云严身边,和他爸显摆志远送他的礼物去了,只有柳雁在一旁翻白眼:这都是什么便宜钢笔啊!哪有她给儿子买的好! 但这话,她也只敢翻在白眼里而已,不敢说出来。 订婚宴结束后,林青云就和云旗一起出国了,临走前一晚,特意来和她姐睡一个被窝,姐妹俩说了一晚上的话,林青云忆起从前种种,只觉得恍若一梦。 “姐,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林青云抱着她姐,眼泪撒了林清屏满肩。 在此之后,便是志远的告别“宴”。 说“宴”,当然是过于隆重了,其实也就是志远把小伙伴都请到家里来,聚餐,话别。 小小的年纪,纯真的友谊。 小圆脸和云小山,还有志远那一帮从幼儿园开始就结下深厚友谊的武术班的同学,在美美品尝林清屏厨艺的同时,没有忘记许下长大以后要考同一所大学的誓言。 虽然天真,但这一刻的深情厚谊却是真的。 在此之后,便是真的告别首都了。 林清屏已经把大部分能邮寄的东西打包邮给了顾钧成,出发那天,只锁上家中大门,把钥匙交给顾有莲,带上随身行李,领着志远,一路南下,奔赴那片美丽的海。 还是那趟火车,还是那班船,但这一次来接他们的,是顾钧成本人。 一下火车,林清屏就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面孔,她以为会是小田,或者是其他他身边的战士,但没想到,会是他。 他甚至比她先看见他们,在她还在四处寻找小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你找谁呢?”他含着淡淡的笑,一双黝黑的眸子,在热带的阳光里格外闪亮。 “我找小田呢!”林清屏笑,实话实说。 他脸一肃,“这样的日子,怎么可以是小田?” 林清屏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还以为说接她这样的重要的日子,瞥了眼他,“从前都是小田,或者小陆,今天就不可以了?” 第409章 有大事要办 后来,林清屏才知道,今儿这事,小田和陆亮还真不能代替,还真是有大事要办。 顾钧成请了假出来接她,同时,还要带她去当地民政局办复婚。 林清屏是被顾钧成一路拽到民政局的,一路上她还觉得奇怪呢,这个人,在外面最是注意形象,很难和她有亲密动作的,这一路怎么把她拽得这么紧? 到了民政局门口,林清屏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抓得都是汗,等他好不容易松开,手背上都印出他的手指印来了。 他看见了,自己也有点尴尬,“对不起,我……” “算啦!”林清屏道,“再不进去,人家可要下班了。” 你说他这个人粗心吧,这会儿又细心起来。 民政局门口有卖糖的小南杂店,他跑去称了两斤,脸上黑里透红的,两眼闪着亮光,甚至还有些喘气,“林清屏,走,我们进去吧?” 林清屏笑笑地看着他,“顾钧成,你从火车站到这里,咱们还是坐车来的,走了几步路?你就喘成这样,你拉练的时候可怎么办?” 顾钧成的黑脸更红了,还看了一眼身边的志远,这小子正眨巴着眼看着他。 “走,走吧……”他磕巴了一句,继续拉住了她的手腕。 林清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他那双大手紧紧抓着,肤色呈明显的黑白对比。 忽然就想起了她和他第一次结婚的时候。 那还是上辈子的事了。 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那时候她和他是怎么登记的来着? 她想起来了。 那时候她不愿意啊,她娘在家拿笤帚打着她出来的,还给她扯了一身红衣服,逼着她穿上,把她押到顾钧成面前。 那时候的顾钧成也是穿着一身军装,应该是风吹日晒的缘故,皮肤粗糙,肤色还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林清屏当即就在他面前摆脸色,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和她说话,她也爱答不理。 “你是林清屏同志?”那时候他这么叫她。 她怎么回的呢? 嗯,是了,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瞪他,“你不是都来我家提亲了吗?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他应是不善于与女同志交谈的,这句话之后,他俩就陷入了冷场。 那时候,他就知道,她不喜欢他了吧? 后来,到了登记的地方,他带了糖的,都忘记拿出来给工作人员了,两人完全不太熟的样子登记了结婚。 登记完出来,林清屏就要回家,他充满无奈地看着她,“林同志,我们今天结婚,顾家村还摆了酒席,家里亲戚等着我们。” 林清屏那时候竟然哭了:是哦,她娘说了,顾钧成是军人,请假回来结婚的,登记完就直接跟他回去办酒席,已经是新时代新风尚了,不兴那些虚的礼。 她倒是不在乎什么隆重的虚礼,她知道顾家已经给得都多了,她只是难过,自己真的要跟这个人陌生的大老粗过一辈子,要跟着他回他的家了。 她这一哭,把顾钧成哭了个手忙脚乱,后来,他是怎么和她说的,她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她到底还是跟着他回去办了酒席。 她不敢不去,不去的话,她娘真的会打断她的腿…… 结果,那天酒席还没办完,顾钧成就接到急召,立刻归队…… 回忆到这里,林清屏看着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轻轻问了句,“你好,你是顾钧成同志吗?” 前方的身躯微微一震,返过身来。 “是。”一脸的郑重,“我是顾钧成,身高1米86,体重140斤,年纪有点大,皮肤有点黑,人显得老,林清屏同志,你愿意和我登记吗?” 林清屏忍笑,“你有什么优点啊,我就跟你登记?” 顾钧成想了下,“好像……真没有……” 他沮丧起来。 林清屏都无奈了,这都什么人啊,推销自己全推销缺点? “顾钧成啊,我要像你这么做生意,我得亏得血本无归。”她摇头。 顾钧成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做生意的事了。 林清屏悠悠道,“你怎么会没有优点呢?你能对我好啊!” 其实,他有点不止这个。 顾钧成却道,“这也叫优点,对你好不是应该的?” 这回轮到林清屏怔住了,听起来好有道理…… 被问住的林清屏脸一虎,“好了,你就是个又黑又老又不懂浪漫的大老粗,可以了吧?那还进不进去啊?” 他如梦初醒,“去!” 拉上她,再也不放手。 终于,将离婚证给换掉了,期间也是状况百出,顾钧成只差连自己年龄都忘记了…… 但,总算是拿着新的本本出来了,也总算在即将跨出登记室的时候,记起来了还有喜糖,赶紧放下后,顾钧成拉着林清屏飞奔出来。 直把志远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逮到他顾爹,“顾爸,你们,不给我喜糖吃也就算了,这是打算直接把我扔下过你俩的日子去了吗?” 顾钧成:…… 忘了,还有儿子跟着。 “来!”他在这方面本来就不擅表达,又是在这样的时刻,更加说不出什么,将志远往背上一负,单手拖着,另一只再牵着林清屏,“走,我们回家!” 这一次,是真的回家啦! 他们一路赶,来到渡口处,取了林清屏之前存在这里的行李,再登上船,在海浪的摇曳中,沐浴着金色的阳光,朝着岛上而去。 第410章 全新的 上岛,一路都有人不断向他们打招呼,好像都知道林清屏和志远今天要回来,一个个笑逐颜开的,林清屏感受着和这热带天气一样的热情,也是一路笑着回到了顾钧成在岛上的家,当然,如今也是她的家。 雷素芳更是关切地把她拉到一边,问她,“这次,是真的回来了?不走了?” 是用的“回来”两个字,让人听着,很是暖心。 林清屏点了点头,一笑,“是的。” 雷素芳顿时高兴极了,“这可太好了!大家都盼着你来呢!我们家雷子一天去那你们家跑八回!” 顾钧成听见这句,就开始咳嗽了。 雷素芳不懂他为啥,还道自己占用林清屏时间太多,顾师有意见了,心想也是,人家刚刚回来,哪有拉着人在烈日头下说话的? 赶紧笑着和林清屏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和她们一起来找你。” 其实林清屏也糊涂着呢,顾钧成这是咳什么呀? 直到她走到自家院子里,看见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家。 她原本只在栅栏门上种了三角梅,想着,让三角梅爬一个拱门出来,现在,不仅门上,整个栅栏三面都种满了花,而且,红、粉、白,三种颜色交错,有一种直男审美的漂亮,确实是用了心的。 “陈雷种的。”顾钧成在一旁解释。 难怪一天往他们家跑八回呢! 林清屏噗嗤一笑。 被人热切盼着回来的感觉,很不错。 “原本是想把前院都种满,但我和陈雷商量了一下,还是等你回来,不知道你要布置成什么样子。”顾钧成又道。 林清屏觉得好笑,“陈雷为什么对我们家这么热心?” 这个问题,真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下回我问问老陈。”顾钧成想了想说。 “不用!小孩子的事,让他们小孩子自己去解决。”林清屏猜测,只怕与志远有关。 志远眨了眨眼,没说话了。 进屋以后,林清屏发现,这个家,跟之前真的不同了。 虽然面积很小,但顾钧成把它完完全全改造了一遍。 这个年代的房子,大多结构分区没有那么清晰,首都的房子也没有专门的餐厅,但它面子大,可以随便林清屏怎么折腾,这里的房子面积就小多了,林清屏之前不得已把饭桌放在厨房里,厨房煤炉24小时燃着,吃饭还是很热的。 现在,顾钧成直接在后院重新搭了个小厨房,把煤炉什么的都挪到后面去了,屋子里不但没有了呛人的气味,原来的厨房还空了出来,重新粉刷整理,就变成了餐厅,用顾钧成的话来说,专门吃饭的地方。 而且,他按照之前首都家里的布置,在餐厅加了一组餐边柜,让她可以摆她喜欢的摆设,还增加了一个小桌,她有时候喜欢摆一杯茶,几碟子零食随意坐坐,最让人惊喜的是,后院原来用帘子围起来的洗澡间,现在被他弄成了小浴室,和首都家里的一样,他自己做了个可以淋浴的管子,和可以烧热水的小锅炉,还做了个木桶的“浴缸”,是她一个人专用的。 哦,还有。 一共两个房间用做卧室,顾钧成又在每个卧室里都重新添置了一个衣柜,一个五斗柜,她和志远的大部分衣服早就邮寄过来了,这会儿已经整整齐齐归置好了。 “你看看还要添些什么?”他领着她走了一圈后问。 想添的当然还有很多,但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日子,是一天天过下去的。 他在写给她的信中说过:请她在往后的日子里看他的实际行动。 他是有实际行动的,至少,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让她过得更舒服更好。 但她知道,她不可能把一只雄鹰绑在厨房里,他有他的蓝天大海要守卫,既然她现在了来到这里,那她希望,在他守卫蓝天大海的时候,她能帮他守住这个家。 “顾钧成,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添,不着急。”她笑着说,“现在,先让我试试这个浴室好不好用。” 她回头找儿子,“志远,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妈,有什么活要我帮忙吗?”志远看着家里,一尘不染,整整齐齐,他顾爹还真是勤快,都没给他和他妈留活。 林清屏摇头,“没有你的活,你想干什么?” “那我先去找陈雷了。”志远放下书包道。 “去吧去吧。”林清屏也想泡个澡舒服一下。 志远眨眼就不见了,林清屏好笑地摇摇头,顾钧成便道,“你先洗,我把行李整理一下。” “行!”林清屏拿了两件衣服出来,进浴室去了。 全新的木质浴桶,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放了水,整个人没入水中,连续几天的疲惫都在温水中融化了。 她微微合上眼,享受全身漂浮在“温泉”里的感受,正惬意着,听得门一响,有人进来了。 她睁开眼一看,果然是他…… 除了他还有谁? “你不是整理东西的吗?”她眼里宛若云山雾绕一般,看向他。 “整理好了。”他说着,却朝她走来,“我在外面叫你,你没回我。” “叫我干什么?”她身体没在水里,她又更加往下沉了沉。 “问你想吃什么菜,我去食堂打。”他走得更近了,眼睛仿佛黏在了浴桶的水中,再也挪不开。 林清屏:???不是去食堂打菜吗?怎么往她这来了? 她用毛巾把自己挡住,嗔他一眼,“别闹,志远随时会回来。” “一时半会不会,他去找陈雷,不定野到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浴桶边,手探入温水里,“林清屏,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清屏一愣,好像多年以前他也问过这个问题。 结婚那天,她故意把自己弄病,办酒席的时候,她在屋子里,开始喷嚏不断,酒席过半,他进来问她:林清屏同志,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仍然赌着气,是她和他结婚的日子没错,但也是她不想和他共度新婚夜的日子! 谁知,他那时候不是来找她亲密的,是来告别的,他要归队了…… 那时候,他喝了点酒,应该也是带着点脾气吧,花了大价钱取回来的媳妇儿,给尽了他白眼,所以,才来这么问她:是什么日子。 是什么日子? 林清屏凝视着眼前这张脸,小声说,“顾钧成,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就是结婚的日子,才不是什么复婚,她这辈子重生回来,还没经历结婚呢…… 他眼神一紧,俯下身来…… 第411章 功不可没 “妈!妈!我回来了!”志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顾钧成整个人是弹出浴室的。 林清屏可算是见识到了他惊人的速度,难怪有人评价他敏若猎豹,迅如雄鹰…… 名副其实! 林清屏只觉得眼前一花,某人便从眼前消失了,而后,外面传来他一本正经的声音:“找你妈干什么?一回家只知道叫‘妈’,什么事儿都叫你妈,她不累的吗?” 林清屏乐了,这人可真能装正经。 志远仿佛还真被他熊到了,呐呐的,“哦,那……我妈呢?” 顾钧成:…… 志远盯着他的脸思索了一瞬,皱眉,“顾爸,你不会刚把我们接来岛上,就又惹我妈生气了吧?” 顾钧成:???这个儿子白养了! “我?惹你妈生气?你眼睛是不是近视了?我可告诉你,近视眼别想再当飞行员!” “你是我爹!我都不盼着点我好吗?”志远嘀咕。 “我是你爹,你怎么不盼着我好呢?天天想你妈生我气?” 父子俩还杠上了。 “这不是,你一脸又要写检查的表情吗?”志远再度偷瞧了他顾爹的表情,确认无疑。 顾钧成冷笑一声,“我是写检查的人?我可是罚你妈站圈圈的人!” 志远瞟了一眼他身后,喊了声,“妈,我从陈雷家拿了些通菜和茄子。” “我马上去洗通菜!”顾钧成紧跟着回头,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好你个臭小子!”顾钧成就要拎人拍巴掌。 志远现在灵活得很,一个闪身就躲开了,还冲他顾爹笑,“顾爸,不是说罚我妈站圈圈吗?” 说完,志远又兔子似的跑了。 顾钧成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确是舒展的。 小家伙又长高了不少,原本还担心这孩子会内向敏感,怕他在家把自己当外人,现在看来,虽然可能仍然是敏感的,但这活泼劲,这和他斗嘴玩的劲儿,是真的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人了,林清屏真的功不可没。 林清屏将外面父子俩的贫,听了个清清楚楚,洗完澡出来,顾钧成正在后面院子里洗通菜,她似笑非笑走过去,”听说有人要站圈圈?“ 顾钧成一窘,”对,志远!刚回来就在外面野,不罚他站圈圈心还收得回来?“ 志远:???好嘞,这锅又是儿子背了呗! 林清屏也不点破他,中午吃的食堂,晚上就做了虾酱炒通菜,再炒了个香菜牛肉,用紫菜做了个汤,一家三口简简单单吃了晚饭,看着窗外晚霞渐渐染红整个天空,回到海岛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旅途奔波,志远又在外面和陈雷跑了半天,就算孩子是永动机也会累了,早早的,志远就睡了。 林清屏也是。 晚上,顾钧成还去巡了一遍防卫,回来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母子俩都睡了。 顾钧成上一回是和志远睡的,但今晚,他想起上午换到的红通通的证,底气便十分地足,那可是,他选择进那扇门的许可证! 他去冲了个澡,确定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之后,才推开林清屏房间的门。 屋内微暗,涌动着淡淡的香味。 他觉得有件事真的很奇妙,他一个人住的时候,家里也是十分干净整洁的,毕竟,他多年老兵,整理内务不在话下,但家里却是什么味道都没有的,不臭,当然,也不香,倒是有时候有淡淡海水的味道。 但林清屏这才第一天住进来,这个屋子,就充满了莫名的香味。 他朝着香味的来源走去,刚俯下身,林清屏就返身抱住了他。 “没睡着?”他声音暗哑,呼出来的气都是灼热的。 “等你。”林清屏的眼睛在黑暗中分外晶亮,里面,更是有火焰在跳动。 那火,瞬间便将顾钧成点燃,这个海岛的夜,注定热烈而缠绵。 那是一种林清屏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从未如此紧密,如此亲密,没有任何阻隔。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没有用tt!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这样的直接,全身都绷紧了,扣紧了他的背,“顾钧成,你没有……” “好不好?”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好不好?你从前说过,一个,只要一个就好。” 林清屏短暂一怔,但很快,没有说话,却用更热烈的行动拥抱了他。 但,就在热烈胶着的时刻,两人却同时一僵,而后,黑暗中大眼瞪小眼。 顾钧成居然…… 林清屏震惊了。 顾钧成也震惊了。 “顾钧成……”林清屏伸手打开灯,低头看看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顾钧成,我们还能不能有孩子?” 顾钧成:…… 林清屏心中甚至有些内疚起来,是不是,这个复婚,她拖得太久,导致他憋太长时间,出问题了? “顾……顾钧成……”她很是担忧,倒不是担忧他们还能不能有孩子,而是担忧他会难过,忙安慰他,“顾钧成,不要紧,真的,我们已经有志远了啊!志远就是我们的孩子!” 顾钧成的脸肉眼可见的变黑了,“林清屏!” 第412章 做人要表里如一 顾钧成的眼睛里燃着火,也不知道到底是怒火,还是别的什么火,林清屏只知道,那火势,仿佛要将她吞了。 “顾……顾钧成……”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挡着我干什么?”他此刻显然十分有情绪。 “不看不看,不看就不受刺激啊——”林清屏一副哄小孩的口吻,还拖长了语气。 “林清屏!”顾钧成气得只会怒声叫她的名字了。 林清屏急了,“你别嚷嚷了行不行?明天你想让全岛都知道你早……”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被顾钧成直接伸手捂回去了。 “林清屏,你再废话一句试试?” 林清屏抿紧了嘴,点头,表示绝对不再废话了。 顾钧成缓了缓,厚着一张老脸皮解释,“林清屏,我只是……突然有点不习惯而已……” 林清屏一听,猛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你说的我全信就是了”的表情。 顾钧成一看她的眼神更气了,怒斥,“林清屏同志,做人要表里如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可不是好现象!” “那……我说心里话了?”林清屏原本准备闭紧的嘴重新发挥功能了。 顾钧成:…… 顾钧成眼睛都竖起来了,“你心里难道是好话?” “顾钧成……”林清屏叹道,“你不要太在意这……” “林清屏!”顾钧成都要知道她的套路了,“你要再说一遍什么只要高尚的精神交流,不做低级趣味的人,我就……” 他就怎么着,他也没想好,憋了半天,“你就去墙角站圈圈去!” 好吧,生活也是一个轮回,站圈圈又回来了…… 林清屏扁扁嘴,“那我不说就是了,你说的我都信,行了吧?” 又不让人安慰,又要赌气。 林清屏想想有点伤脑筋,为什么她的人生老要面对这样的问题?从前还是误会,这一次……还是吗? 话说,上辈子没啥经验,但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帖子里,她倒是看到好些吐槽,大概就是男人三十是道坎,过了三十很多男人就力不从心了,顾钧成这都已经超过三十了,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正常。 哎,没有网络的时代真不好,不然还能发到网上和电子姐妹们讨论一二,这种事,跟现实生活里的人是不好说的,但网上谁也不认识谁,讨论一二也无妨吧…… 她正想着,顾钧成的声音再度响起,”林清屏!你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是在想什么?“ ”我在想男人三十是道坎……“林清屏脱口而出,但马上捂住了嘴,心思全在”电子姐妹“这块了,一时疏忽…… ”不是不是,我在想,我今天也挺累的,不如睡觉吧……“林清屏打了个呵欠,确实很累啊! 顾钧成闷闷的,”睡吧。“ 但林清屏知道,今晚对某人来说肯定是个无眠夜…… 谁能接受这个现实? 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一只手又伸了过来。 她困得不行,把某人的手推了回去,“顾钧成,你不要勉强自己……” 某人原本想算了的,听见这句话将人直接搂了过来。 林清屏被一阵火热的触感惊醒,她迅速缩回手,惊讶地仰头看着他,“顾钧成,你……” 没有下文了。 只有越燃越烈的热情,空气都仿佛着了火。 “不行,顾钧成,好热……”低低的破碎的呢喃传出来。 这热带的天气,到了晚上,也跟着了火一样吗? “风扇开着呢,已经开到最大了……”他低声回应她,努力着,像是要证明什么。 是吗?她真的快要融化了?真的不是因为热吗? 可是顾钧成,怎么突然又好了?不治而愈了吗? “顾钧成,你怎么……”她掐着他的肩膀,汗流不止,“你怎么还没好啊?” 他没有说话,只封住了她的嘴。 林清屏觉得自己这个晚上真的一直在不断融化又聚合,再融化的过程里反反复复,顾钧成有种非要证明什么的执着。 她都投降了,他还不放过她。 她疲倦地咬他的肩膀,挠他的背,他毫无痛感,在她耳边说,明天她可以睡一天…… 她明天的确可以睡一天,那他呢?是有婚假?也能休一天么? 但她错了。 第二天她自己睡得很沉,军号响她都没醒,等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志远和他,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第413章 陪我的时间比你多 海岛的上午,是不一样的。 天空很蓝很蓝,走出去,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从北方来的她能敏锐地感觉到,空气里淡淡的咸味。 院子一大早就整理过了,地上有扫过地的痕迹,满院子三角梅的花朵颤巍巍的,是喝饱了水的样子,不知是谁一大早这么勤快。 林清屏站在院子里,忽然有一种生活停摆了的感觉。 从忙忙碌碌的状态一下变得无所事事了,没有了车水马龙,生活里仿佛只剩了发呆。 有院子有花,是很多人都憧憬的生活。 上辈子她也想过,但她没能实现,因为她要马不停蹄去赚钱,活了一辈子,钱也挣了不老少,但从来没有真正轻松过。 这下,突然就能实现了…… 她发了会呆,笑了笑,还得想想今天做什么,对于一个无论是前世还是重生以后都忙忙碌碌睁眼就是事的她来说,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她打算先放自己一阵子假,好好适应一下海岛生活再说,外面那些事业什么的,暂别啦! 临近中午了,天气很热,林清屏琢磨着做点什么吃。 正准备回屋,喧哗声自外面传来,其中夹杂着志远大声喊“妈”的声音。 “妈!妈!”志远拎着一个大网兜一溜烟跑过来,“妈,来了个大家伙!” 大家伙?? 什么东西? “来了来了!”志远指着往大门而来的人。 林清屏定睛一看,这不是顾钧成吗? 再一看,顾钧成身上背着的那个大家伙,好像是冰箱? 难怪志远这么大惊小怪,他们家没有置办过冰箱,这时候冰箱可还是个稀罕物,顾钧成这么背着过来,也吸引了岛上不少家属跟着来围观。 顾钧成把冰箱放在厨房改成的餐厅里,插上电,回头问她,岛上的家属就都来围观了,纷纷感到好奇。 “这是什么东西?用来干什么的?”家属们纷纷问。 志远抢着说,“有这个东西,是不是吃不完的东西都不会坏了?” “是的。”顾钧成看他一眼,意思是:可把你美上了吧? 志远“嘿嘿”一笑,他的小心思在他顾爹面前一点儿藏不住啊。 林清屏其实也很高兴,作为一个热爱美食的人,冰箱可太重要了,从前在首都,不是不想要,而是,一开始就做了随军的准备,没必要置办太多大家伙,而且,那时候要买台冰箱还得进口,所以武天娇问她的时候,她没要,实在是太麻烦。 她围着冰箱转了一圈,国产老牌子,她前世买的第一台冰箱也是这个牌子,虽然无论从外形还是容量来说,这款冰箱跟后来的都没法比,但看见它的瞬间,还是很有亲切感。 “今晚给你做好吃的!”林清屏小声对志远说。 眼看着志远的眼睛便亮起来,林清屏也乐了,做美食的人最高兴的事就是有人喜欢吃。 “妈,做这些吗?”志远把手里的大网兜提高了。 原来,里面装着虾和贝类,还有几只鲍鱼仔。 “可以!”林清屏笑着把网兜接过来。 家属们眼看到中午时间,她们也要回去做饭了,在围观了大冰箱后便纷纷告辞。 “下午你们再来,我做好吃的给你们吃。”林清屏叫住她们。 “又喝下午茶吗?”雷素芳带头,充满期待地问。 林清屏一笑,“可以啊!” 家属们这才高高兴兴散去,林清屏便领着志远进厨房去了。 “妈,你教我做菜吧,我现在可以学了。”志远跟在她身边说。 林清屏一笑,“你不是想当飞行员吗?怎么?改炊事班了?” “不是,我就想学。” “行,你跟着我啊!” 林清屏打算用志远带回来的小海鲜一个捞汁小海鲜,鲍鱼仔辣炒,再加了两个小菜,就是他们的午饭了。 志远全程都在一旁看着,一边帮忙一边说上学的事,“陈雷说我们要出岛去地方上学,妈,那我以后要住学校了?” 林清屏看向埋头清洗鲍鱼仔的顾钧成,“是这样吗?” 林清屏之前以为是在岛上上学的,但问完就恍然了,这个岛初建设,学校应该还来不及建,而且,随军的孩子目前也不多…… 顾钧成点头,“确实,学校已经联系好了,和陈雷他们几个一起,得寄宿。” 林清屏看了眼志远,个头已经窜了一大截了,但是,不管怎样都还是个小学生啊! “能不寄宿吗?”林清屏回忆这几年,习惯了志远的存在,想想家里如果没有他,还挺不习惯的。 “你舍不得?”顾钧成带着点笑她的意思。 林清屏哼了一声,“这么些年,志远陪我的时间比你陪我的多多了!” 顾钧成看了眼志远,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以后,就是我的时间多了。” 志远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把洗好的通菜一放,抹去脸上的水珠道,“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就是……听说学校的饭不好吃,我打算自己做菜。” 林清屏瞪大眼睛,“自己做菜?” 志远点头,“对!” “可把你长本事了!学校还能让你做菜?美得你!”林清屏敲了一下他的头。 “你教我呀!万一哪天你出岛了,我吃什么呀?”志远知道她妈虽然人来了岛上,但是身兼数职,指不定哪天就要出去出差。 顾钧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我还能让你饿着不成?” 志远抿了抿嘴。 “说话!有情况你还想隐瞒?”顾钧成喝道。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志远哼了一声,“有的人做饭,还不如不吃呢!” “李志远!”顾钧成还是知道的,这个“有的人”指的就是他。 “反正我要学,妈你教我,我现在就学,以后还可以做给弟弟妹妹吃呢!”志远道。 顾钧成一听这话(你说这个我就不困了的表情):“什么弟弟妹妹?” “你和我妈生的孩子啊!你们快点生,我可以带弟弟妹妹玩呢!”志远高兴地笑着。 其实,并不是那么高兴的。 从前在首都时候,他是收养的这件事根本就不是秘密,不止一个人说过,他爸爸妈妈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要他了…… 第414章 傻儿子 志远不相信顾爸和他妈会这么做。 他们对他这么好,他觉得,光这么想想就已经对不起顾爸和妈妈了,但是,那些人嘴巴真讨厌啊!一直说一直说,和小孩说这样的话,看见小孩难过了,他们就很开心吗? 如果顾爸和妈妈有了弟弟妹妹,他就好好爱他们,像顾爸和妈妈爱他那样。 顾钧成和林清屏对视一眼。 “谁跟你说我们要有弟弟妹妹了?”林清屏心里虚得慌,这房子隔音不至于啊,难道她和顾钧成晚上那么小声说话还能被孩子听见了? 那以后,可真要悠着点了…… 心里想着,还瞪了顾钧成一眼,都怪他! 顾钧成老脸一热,低头干活。 志远可不知道他爸妈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只睁大了眼睛道,“你们结婚了,难道不是就要有娃了?” 志远对于成人的世界还是不懂的,只知道,结婚了就会有娃,而他顾爸和他妈结了婚又离婚,自然还来不及有孩子,现在重新结婚了,肯定会有孩子了吧? 林清屏也没想到答案如此简单,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内心暗暗尴尬。 志远狐疑地皱起眉,“妈,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林清屏忙道,“不过,小娃娃这种事呢,要看缘分的,不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她可是从来就没担心过志远和孩子的相处问题,志远,那么温暖又善良的一个人…… “这样啊……”志远觉得,这事儿怎么这么难办呢?不过没关系,如果来得晚,他再长大一点,就更有力气,可以背弟弟妹妹了,“顾爸,妈,你们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林清屏一笑,反问他,“你呢?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他想起小麦了,也想起老家奶奶曾经念叨过的话:成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子,老顾家的根哦! 如果说从前他还不懂这个老顾家的根是什么意思,通过小麦家的事,他算是明白,这个“根”指的是男娃。 他对妈妈生弟弟还是生妹妹无所谓了,只是,如果生了妹妹,奶奶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像小麦奶奶那样,撺掇顾爸连同妈妈和妹妹一样都不要了呢? 他只想听顾爸的答案,“顾爸,你呢?” 顾钧成把处理干净的海鲜都装在盆子里,十分肯定的语气,“当然是妹妹。” 志远有些惊讶,“为什么?” 他知道他顾爸不是小麦爹,但这么肯定吗? 顾钧成擦干手,在他脑袋上一推,“因为啊,我已经有一个傻儿子了!” 志远长大了嘴,一句“在哪里啊”差点脱口而出,在即将问出口的瞬间,忽然意识到,这个“傻儿子”就是他自己…… 他呆了半天,才小声哼了哼,喃喃道,“我才不傻。”眼前的葱,却糊成一片模糊的绿色。 “傻小子还不傻?这把葱快被你薅完了。”顾钧成的声音再度响起。 志远眨了眨眼,视线重新清晰,原来他摘葱把嫩绿的部分都扯了扔垃圾桶去了。 他嘿嘿一笑,一颗泪却掉下来,落在手背上。 他赶紧翻过手背,迅速擦了个干净。 林清屏动作很快,将一盆海鲜一锅蒸了,再做了个捞汁,就得一道菜,鲍鱼仔又嫩又鲜,可不能炒太久,过火还不好吃了,再加上个虾酱通菜,没到半个小时,饭就上桌了。 志远吃得赞不绝口,“妈,你这也太好吃了!比陈雷家做的好吃多了!” “你还去陈雷家吃过饭?”林清屏记不得自己哪顿没给这小猪仔做饭吃。 志远点着头,“吃过啊!过年的时候去陈雷家玩,我吃过饭了的,雷婶婶还留我吃。” “吃了人家的饭还说不好吃?这可不好。”林清屏道。 “不是啊,妈,我又没在外面说,再说了,这世上比我妈做饭还好吃的,没几个人了吧?” “你就吹吧!”林清屏敲了敲他,“对了,我还没问你这篓子海鲜哪里来的呢?” “在渔民那里买的。”志远头也不抬地说。 “你去哪里了?还遇上渔民了?”林清屏皱眉,唯恐志远乱跑,去了不能去的区域。 “我和陈雷,正好碰到采买的叔叔出岛,我们跟着去了。”志远道,“妈,你知道吗?我突然觉得我可废物啦。” “怎么就废物了?”林清屏还不乐意听这话,她的志远,可能干可暖心了。 志远叹道,“妈,今天我和陈雷,遇见的那个渔民,是个小孩儿,跟我们差不多大呢,都出来帮他爹娘卖鱼了,我还只会吃鱼。” “怎么会?你不是帮了我许多忙?”林清屏脑子里打着草稿,打算好好就这个问题和志远说一说:可以学习别人的长处,但也不能妄自菲薄。 志远却很是惆怅地道,“可我挣不到钱啊!今天买海鲜的钱还是采买的叔叔垫的呢!顾爸,回头你帮我还一下。” 顾钧成笑了,“你一分钱没带也敢出去采买?” “我这不是……本来是去玩的吗?”志远又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老叹气干什么?”林清屏道,“你要真想挣钱,那就帮我干活,我给你明码标价,比如摘菜多少钱,洗碗多少钱……” 林清屏只记得上辈子看过这样的教育经验,她也不知道好不好,毕竟她也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既然是经验,想必有可取之处吧,试试也无妨。 “不行!”志远拼命摇头,“给自己家干活还要收钱呢?赚自己人的钱不叫赚钱啊!我得出去,赚别人的钱!” 顾钧成都笑了,“你小子,想法还挺多。” 林清屏忽然又觉得今天的家庭教育要换主题了:怎么从小培养经济头脑但又不能让孩子走上歪路。 养孩子可真难啊! 这个问题,她真的得好好想想,得引导。 一家人说着话,午饭就吃完了,饭菜一点儿没剩。 “我们家冰箱,好像有点多余。”志远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了他顾爹,基本不会剩菜了。 林清屏笑着说,“那可不是,很快你就知道多余不多余了!顾钧成,我想要一样东西,你看看有什么办法……” 第415章 慢日子 其实林清屏只是问问而已,有了冰箱,天气又这么热,她想着做刨冰吃。 她没留意首都现在有没有刨冰店了,但印象中,就这几年,好像有刨冰机上市,上辈子她接触的还是手摇式的。 她的随口一问,是知道顾钧成的动手能力,也许能做个手摇的出来,没想到的是,她把她想做的事描绘给他听以后,傍晚,他带回来一个**,没错,就是一套崭新的木工工具。 而后拿起她冻在冰箱里的大冰块,开始了真正的刨冰…… 他还特意拿了个干净的盆子。那些晶莹的冰屑纷纷落在大盆子里,林清屏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几大块冰,足足抱出来大半脸盆冰屑。 林清屏唯恐它们化掉了,每刨出来一点就拿去厨房淋各种果汁糖浆,加各色干果水果。 志远是最先吃的,那享受劲儿,直接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如果不是林清屏拦着,怕他吃坏肚子,他能吃三碗! “拿去给你小伙伴和家属区各家都送一份。”林清屏每四份放一个托盘,让志远送去了。 本来说好的下午茶,不知家属们是不是念在她初来岛上,不好意思来叨扰,都没有来,那就给大家伙儿送夏日冰饮去吧! 顾钧成这个最主要的劳动力,反而是最后吃到的。 “林清屏,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顾钧成吃的是芒果刨冰。 来到岛上,水果的品类突然丰盛起来,热带地区,有时候采买回来的水果许多来自北方的家属都不认识。 林清屏自己也慢慢地吃着,盯着他笑问,“我还想问你呢,你有什么是不会的?” “我那些,都是体力活。”他不以为意。 林清屏也不和他争辩,吃完刨冰,洗漱完,便坐在桌前画图纸。 志远早不知道哪里玩去了,顾钧成慢慢走到她身后来,看着她画,一边说,“志远这孩子,自打来了海岛,没有几分钟在家里待着吧?” “嗯,如鱼得水啊!”林清屏之前还担心带志远离开首都会不会亏待了他,现在可见,他是真爱这里的生活。 “那怎么行?得给他布置作业!”顾钧成皱眉道。 林清屏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这人可真是,就是那种见不得孩子快乐的家长!”有这样的吗?孩子多玩会儿就要布置作业了? “林清屏,不能溺爱!”他还振振有词想要纠正她的教育观,“不然练练书法也是好的。” 总之就是不让人闲着呗! 林清屏哼了哼,继续画图去了。 “你这是什么?这个圆圆的?”顾钧成指着图上的设计。 别的他都看懂了。 这是林清屏给前后院做的分区,前院有花园区,有一处地方画了大桌子和椅子,还有一个烤架,应该是做烧烤用的,他想起在首都烤全羊的日子,林清屏就喜欢这些。 后院有种菜区,还画了个圆圆的,炉子不像炉子的东西,他就看不明白了。 “这个啊,就当它是烤箱吧!”林清屏道,“土烤箱!” 眼看顾钧成一脸迷惘,林清屏便给他解释,一边比划一边说,说完后却道,“这个不急,秋天凉快了再做吧,我先把院子里别的东西整出来。” 自那日起,林清屏便一心一意拾掇家里和院子。 前院铺了蜿蜒的石板路,烧烤桌椅摆放在它的分区里,还托去采买的战士买了一把大的遮阳伞回来,既遮阳又遮雨。 至于花园和,不是一时半会能见成效的,得慢慢来。 爱人如花,待花慢慢长成的过程,也是一天天慢慢数着时光的过程。 后院她除了种菜,是想着做一个面包窑的,又叫大地窑,可以用来当烤炉用,上辈子见有博主做过,后来又有些博主跟着做,她看着很喜欢,觉得那窑烤出来的面包格外香。 但她没想现在做,等稍微凉快些,虽说这里是热带,但气温总有个缓和的时候。 主要是,她没记清楚那个方法和过程,这都隔了一辈子了,哪里记得那么多!印象最深的就是好多酒瓶子…… 没想到的是,顾钧成只听她说了一说,就开始动手了。 晚上回来就蹲在后院,根据林清屏提供的那点思路去摆弄,失败了就重来,觉得不对再拆掉。 至于志远,对于学习怎么做刨冰突然很感兴趣,几天下来,把那套木工装备使得熟练无比,渐渐的,做出来的刨冰能赶超林清屏了,林清屏累了的时候,有儿子送上来一碗冰凉清甜的刨冰,别提有多舒心了。 就在林清屏觉得岁月静好,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挺美的时候,有人来找她了,告诉她,志远出事了。 第416章 老父亲的无奈 来的是个出去采购的小战士,急得满头大汗,只说志远闯祸了。 志远虽说来岛上之后,和陈雷两个人成天都在岛上疯玩,但这孩子向来有分寸,能闯什么祸? 小战士其实并没有见到志远怎么“闯祸”的,也是听附近渔民所说,还说被抓起来了,他急得去了趟派出所,人家说志远和陈雷他们是未成年人,要家长来领人。 小战士只好火急火燎回来“求救”。 他们?难道还不止两个? 林清屏和顾钧成两人不敢怠慢,立刻就往码头赶去。 到了码头,好家伙,陈政委,还有一个副师,以及方团,都在呢! 四个人相视一笑,几分苦涩和无奈,尽在不言中。 还有什么说的呢? 加上林清屏五个人,乘船出去捞儿子去了。 一路的气氛都很凝重,毕竟是进了派出所啊!谁能知道这几个孩子能闯出什么祸来? “回来得关禁闭!”陈政委眉心的结拧得紧紧的,又是着急又是担心。 “别着急,先见了人再说。”方团安慰陈政委,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终于,来到地方派出所。 四个孩子整整齐齐在那里,居然还在吃西瓜! 王副师一看就来了气,大喝,“王宇飞!” 王宇飞吓得一抖,手里的西瓜都掉地上了。 “你还有脸吃西瓜!”副师脾气爆,眼看就要上手。 顾钧成赶紧拦住,“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说着话,眼睛却死死盯着志远。 志远手里的西瓜也不甜了,委委屈屈地把西瓜放下。 顾钧成环顾一周,一下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和一堆碗。 好家伙,这是把刨冰带出来了? “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顾钧成沉下脸来,屋子里一股低气压。 志**时跟顾钧成总是贫嘴,但顾钧成真的严肃起来,他还是很害怕的,当即就低下了头。 其他小孩更加了,顾师在岛上就以严格出名,人又严肃,总是黑着个脸,谁见了都屏息静气的,如今他们自己捅了篓子,顾师带着他们爹来了,这气氛,不吓死人? 志远虽然低着头,声音也小,但说出来的话可硬气,“我们没错……” “都进派出所了还没错?”顾钧成盯着他,低喝。 林清屏有种庆幸他们在外面的感觉,虽然没见顾钧成打过孩子,但是,这要真在家里,只有他们仨,不知道顾钧成会不会一脚踹过去,因为,王副师那一脚就真的踹过去了。 王宇飞屁股上挨了一脚,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志远见状,赶紧把王宇飞拉到身后,小脸倒是绷得紧紧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王伯伯,是我带飞飞出来的,你别踢他,踢我!” “你还给我在这一人做事一人当?”顾钧成一听,直接把人后衣领一提,给拎了过来,一声大喝,“立正!” 志远条件反射挺胸抬头,站起了标准的军姿。 就这,都差点把陈政委逗笑了。不愧是顾师,训练有素。 顾钧成一看这四小孩的表情和气势,顿时明白,自家这个就是头儿了。 “让他先说怎么回事。”林清屏扯了扯顾钧成的后衣襟,生怕他这会儿先训上了。 第417章 赢了输了? 志远一脸委屈,还坚持自己没错,“那两个人,吃了我的刨冰不给钱,还想跑,欺负我们是小孩儿呢!那怎么可能……” “等等!”顾钧成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什么叫吃了你的刨冰不给钱?你偷跑出来卖刨冰?” 志远:…… 陈雷在他后面用拉他衣服,“说漏嘴了,志远!” 那就索性全说了吧! 志远憋着一口气哼道,“关键不是我们出来卖刨冰!是那两个吃了刨冰不给钱!还凶我们!他们还拿了晴天的鱼!也不给钱!” “晴天又是谁?”顾钧成听着,怎么越来越复杂了呢? “晴天是渔民的孩子。”陈政委在一旁解释,“经常帮父母出来卖鱼。” 听到这里,顾钧成已经猜到大致了,瞧这几个小子脸上脖子上都挂彩的模样,应该是把人给打了,只是不知道…… 顾钧成默了默,问,“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顾钧成!”林清屏在他身后用力掐了他一下,咬牙警告。 哪有这样当父亲的? 小孩子在外面打架,问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志远听见这一句,眼睛都亮了,“赢了!” 很得意,挺着胸脯。 林清屏脸上却笼上厚厚一层阴云。 志远眼神好,转眼就看见了他妈的脸色,立刻低下头,一副认错的姿态。 顾钧成却继续道,“打赢了还这副模样?”带着嘲讽的冷笑,在他们几个脸上一一点过,四个,无一例外,都挂了彩,看起来像是指甲挠破的。 “他们更惨呢!”志远哼道。 陈雷也终于敢插嘴了,“他们是大人,我们是小孩呢!” “对!他们有个人还带了刀!”王宇飞在一旁附和。 “志远最厉害,在那个坏人手上这么一敲,再一翻身,就给那个坏人来了个背摔,刀就掉到了地上。”方团的儿子方翼是四个人里年纪最小的,说起志远怎么把刀打掉的,直接变成了心心眼,里面全是崇拜。 “嗯,然后你就把刀捡起来了!”王宇飞说起这茬还生气呢,这小子动作太快,也不怕刀伤到他自己? “我爸说了,对付坏人就要快狠准!” 方团头疼,这话方翼要回去跟他妈说,他又得挨骂。 然后,四个小孩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把他们怎么制服两个坏人的过程详细描述了一遍,一个个跟说书的似的,说得眉飞色舞,激动不已。 四个父亲居然也听得津津有味,没有人发现,一旁的林清屏已经脸黑得要暴风雨了。 最后,还是顾钧成终于发现,林清屏好一会儿都没动静了,回头一看,才看见她沉着的脸。 “咳咳。”他咳了咳,示意孩子们别说了。 但四个人正说在兴头上,哪里肯停下来?一个个的,直接连说带演,就在派出所开始比划了。 “住嘴!谁再说,回去关禁闭!”顾钧成双眉一竖,不怒而威。 四个小孩才终于觉察到,气氛又变了,顿时息了声。 “顾师。”门口响起声音,是派出所所长来了。 第418章 怎么治你们 所长和顾钧成有过一面之缘,也是因为曾经的公务,再见,顾钧成却是作为家长来捞儿子的。 所长大为惊讶,“我看着就像,还真是你!” 简短的寒暄之后,所长就请顾钧成他们几个去会议室去了,只剩了林清屏和几个孩子,以及派出所民警。 志远看着林清屏的脸色,便知大事不好,他妈很少生他的气的。 “妈……”他小声叫了下。 林清屏的脸却更沉了,还转向了一边,志远还看见他妈眼里隐隐泛了红。 “妈,对不起……”他到现在为止,也不认为自己错了,但是,要给他妈一个态度。 林清屏转过脸来,看着志远,想说什么,其他几个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她,齐声说,“阿姨,对不起,是我们的错,跟志远没关系。” 行…… 够义气! 林清屏却更气了,但她也不方便管教别人家的小孩,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志远。 “妈……”志远知道他妈气没消,打算再认错,听见陈雷喊道,“晴天回来了。” 林清屏朝门口一看,只见一个女警带着一个女娃进来了。 女孩黑黑瘦瘦的,看来和小麦差不多大,身上穿了件新短袖衬衫,眼睛很大,眼珠子咕噜噜地转,显得神情格外慌乱,直到陈雷这一声喊,她看见陈雷和志远几个,才露出一种略微轻松下来的笑。 “警察阿姨给你买新衣服了?”陈雷对着女警敬了个少先队员的礼,“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女警道,“你们下回可不要冒这样的险了,遇见坏人,首先想到的是报警,找警察,而不是自己动手,听见了没有?” 陈雷点点头,而这边,志远却在跟林清屏介绍晴天,“妈,这是晴天,上回我买的那些鲍鱼仔什么的,就是在她这里买的,她还有个哥哥,叫晴朗,平时都是她哥和她一起来卖鱼,今天只有她自己,今天打架的时候,她的衣服全湿了,还被撕破了,警察阿姨刚刚带她去买衣服来着。” 小姑娘胆子很小,看见林清屏就鹌鹑似的往后缩了缩脖子,连叫“阿姨”的声音都跟蚊子哼哼似的。 林清屏看着她就想起小麦,也想起上辈子的二妹,没办法对一个这样的女孩儿沉脸,勉强笑了笑,“你好,晴天。” 晴天仍然慌张,不知所措,女警得知林清屏是志远的家长,便把她叫了过去,把事情经过和林清屏说了一遍,大致和志远他们自己说的差不多,当然,也把家长教育了一通,希望家长意识到孩子们今天的危险。 林清屏和女警在这边谈话、办手续、签字,顾钧成他们几个和所长也在会议室里聊了很久,等他们下来时,林清屏这边手续已经办完,可以领孩子走了。 陈政委他们三个也很快签了字,把各自还都领回家。 走时,晴天还在派出所没离开。 “我……等我哥哥来。”晴天小声和志远他们挥别。 “那,再见了。我们下次再来看你。”陈雷和她挥着手,结果被陈政委伸手就把人给拎走了。 “回去有你受的!”陈政委拎着他后衣领说。 “爸,你们聊什么了?”陈雷好奇地问。 “聊怎么回去治你们!” 陈政委会不会治陈雷,亦或王副师和方团会不会治他们的儿子,林清屏不知道,她只知道,志远和顾钧成,今天在她这里都过不去! 第419章 迎难而上 顾家。 从外面回来后,整个家都笼罩在一种低气压里。 顾钧成和志远几度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顾钧成努努嘴,意思:你惹你妈生气的! 志远无奈又沮丧的眼神:我妈不肯搭理我…… 顾钧成瞪眼:你那点出息! “林……”儿子不成,只能老子上场哄,然而,才刚喊了一声,林清屏蹬蹬蹬地上了家门口的台阶,进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 这是拒绝和他们父子沟通? 父子俩追进家里,再一对视,志远整个人都颓了。 “顾爸,我以后不去卖刨冰了。”志远叹了口气。 “不是,你们几个怎么想的?居然偷跑出去卖刨冰?”顾钧成就揪住这一点了。 志远不服气地嘟哝,“什么叫偷跑出去?我们正大光明出去的!都卖了好几回了!” “正大光明?你请假了?拿到出岛批示了?”顾钧成沉下脸。 “嗯!”志远点头,“肯定拿到了啊!不然我们怎么能出去?” 顾钧成气笑了,“我怎么不知道?” 志远眨眨眼睛,“你是顾师,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小虾米的事?我们也不能越级请假啊!” 顾钧成听了便在那冷笑,臭小子,合着这是知道他不会批准他们出岛,找了不知道谁,给他们批的假? “田志军?”顾钧成冷笑着问。 志远一愣,赶紧摇头,“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小田叔叔。” 他顾爹是问他谁给他批的假吧? 他怎么可能出卖朋友! “行!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吧?那你就自己兜着!站墙角去!”顾钧成一指,志远乖乖面壁罚站去了。 顾钧成看了看房间紧闭的门,没有犹豫,上前敲门去了。 “顾爸,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站墙角的志远扭头过来冲他眨眼。 顾钧成猜到不会有好话,“我不想知道!”脚下不停。 “你这叫迎难而上!顾爸!”志远在楼下还给他顾爹竖个大拇指,成功地换来他顾爹一声冷哼。 “多站俩小时!” 志远:…… 迎难而上的顾钧成站在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答他。 “林清屏?”他试着叫了一声,再敲门,“是我。我进来了?” 还是没人回答。 他推开门,结果一直枕头飞了过来。 “我想一个人待会!都出去!” 顾钧成精准无误接住枕头,站在门口迟疑,“林清屏,志远他……” 林清屏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把他往外一推,而后把门一关,重重的一记关门,差点砸到他鼻子。 顾钧成抱着枕头,无奈地回来了。 志远看见了,很是内疚,“顾爸,妈把你赶出来要睡沙发了?” 顾钧成:…… “我都是为了你!你还不盼着点我好?”顾钧成枕头直接砸志远头上了。 志远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这么生气,我今天……其实还好吧?” 父子俩说着话,志远的肚子突然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今天没吃饭?”顾钧成瞪着眼问他。 志远摸了摸肚子,“吃了两碗刨冰……” 顾钧成起身去了厨房。 第420章 不能走上老路 “顾爸,你做饭吗?”志远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顾钧成“嘶”了一声,“你不是在站墙角?还有这么多话说?” “不……不然我来做?将功补过?”志远小声问他。 顾钧成一脚朝他踹过去,当然踹的虚的。 臭小子!把林清屏惹生气了,还要嫌他做饭不好吃? 顾钧成自己也很疑惑,他做饭真的不好吃吗?小田他们从来就说好吃的! 顾钧成打开冰箱,想看看有什么吃的,结果,冷冻那一格里,冻着老大一块冰。 这就是他拿去卖刨冰的原料? 顾钧成都觉得不可思议,转回头又去“审问”他:这坨冰你去卖刨冰不会化?还有,你这点冰够你们自己吃吗?还拿去卖? 志远挠挠头,“我们……找食堂的叔叔帮忙冰的……这么多冰……” 志远比划了个手势,“还找食堂借了泡沫箱,可惜揍人的时候给弄丢了……” 顾钧成呵呵一声,“再加两个小时!” 志远急了,“我都坦白了,怎么还从严呢?” “不坦白你试试什么叫从严!”顾钧成扔下一句话,进厨房去了。 不重的一句话,却透着强有力的威压,像一记重锤,锤在志远胸口,志远忍不住打了个抖索。 志远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站好。 顾钧成做事情,雷厉风行,风卷残云,一会儿功夫,一顿饭就做好了。 红烧鱼,白煮虾,还拍了个黄瓜。 到岛上来,肉比鱼虾更难得一些,但鱼虾容易做啊,顾钧成平时看林清屏就是这么做的,三两下就能端上桌。 志远在外面奔波了大半天,早饿了,闻着味儿扭过头来,被顾钧成一眼给瞪了回去,“你妈同意你吃饭你才能吃饭!” 志远扁扁嘴,无话可说。 顾钧成再次去敲房间门,叫林清屏吃饭,“林清屏,出来吃饭行不?有什么要骂的,吃完饭才有力气好好骂。” 这一次,林清屏开门了,只是脸色仍然不好。 顾钧成赶紧进去,把门一关,做她的工作,“还生志远的气呢?” 林清屏听见,白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志远的气?” 顾钧成当她是在说反话,心说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你在生志远的气,但他也不敢这么说啊,在她身边坐下,劝导,“虽然打架这个事情本身不对,但志远也不算做坏事,至少出发点是好的……” 说到这里,林清屏直视着他,眼睛里又要喷出火来了。 顾钧成忙压住她的手,“你先别着急,别生气,我们今天和派出所所长不是在一块开了个会吗?讲的就是这个事,地方上有那么几拨人,整天不是偷鸡摸狗,就是打架惹事,大的犯罪活动没有,小事不断,把人抓进去,又不够重判,关一阵子放出来,又是一样,派出所也是头疼得很,志远这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真算见义勇为,这孩子,就是个热血的,身上有股子侠义义气……” 顾钧成一个劲在林清屏面前说着志远的好话,言辞间,竟然还有种老父亲的得意,全然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罚人站墙角,怎么不让人吃饭的。 但这话,听在林清屏耳里,就更加刺耳了。 “顾钧成!你给我再说一遍!?”什么热血!什么义气!上辈子如果不是这些个热血义气,志远也不会把自己搞到监狱里去! 想到前世种种,林清屏红着眼睛咬牙,“顾钧成!你再说啊!” 她今天听见顾钧成那句“输了还是赢了,整个人都炸了。 前世看过的所有的重生小说,全都是逆天改命,到了她这里,她真的重生了,她就决不能接受上辈子发生过不好的事再发生,不能接受她生命里那些重要的人再走上老路。 顾钧成看着她应激般的暴怒有点不明所以,“林清屏,你这反应……” “我反应怎么了?就你说的那些话,配当一个父亲?他才多大?他还没到十岁!要他去见义勇为?” “林清屏,我知道你担心志远,志远都说了……” 林清屏没听他说完,起身就出去了。 顾钧成无奈,跟了出去,只见她走进了餐厅,顺路还喊了一声,“志远,吃饭。” 志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可以吃饭了吗? 他悄悄看向他顾爹。 “他在站墙角呢!”顾钧成道。 林清屏冷笑一声,“他站什么墙角?你去站墙角!” 顾钧成:…… 志远都无法相信眼前形势的巨变,这是他亲耳听见的吧?没错吧? 迟疑间,里面饭厅里又传来一声“志远还不来?” 志远这下确认无疑了,跟他顾爹说,“那……那我进去吃饭了啊?” 顾钧成的脸色那叫一个黑:这是什么道理?儿子犯错了,老子替他挨过? 志远挪了挪脚,一溜烟就进了饭厅。 饭桌上,林清屏已经给他盛好了饭,真的只盛了他的,没有他顾爹的…… 志远挪到林清屏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宝贝似的吹吹,放到了桌上,“妈,幸好没打坏。” 林清屏看了一眼,是个漂亮的胸针。 “你买的?”林清屏问。 “嗯。”志远点点头。他看见挂历上的女明星都戴着这个,她们穿的还是林清屏设计的衣服呢,但他妈就朴实得很,什么饰物都不戴。 林清屏却问他,“是几碗刨冰的钱换来的?” “妈……”志远软软地叫了她一声,“我以后不卖刨冰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林清屏心事被触动,一下红了眼。 “妈……”志远又往她面前走了一步。 林清屏凝视着他稚嫩的脸,眼前大眼睛小圆脸的志远,和前世监狱里那个腼腆的、叫着她“婶子”、说“婶子等我出去以后……”的志远重合,心里一时又软又酸,轻轻抱住了志远,下巴搁在志远小小年纪并不宽阔的肩膀上,低声说,“志远,我这辈子有一个心愿,你一定要记得。” “妈,你说。”志远也被说得心里酸了起来。 “志远,你一定要一辈子平平安安,好好的。” 第421章 仍然很开心 “我知道了,妈。”志远不知为什么,在林清屏的声音里读出来很浓的哀伤和疲惫,这是比他顾爹揍他一顿或者罚他站一天墙角都更加印象深刻的“惩罚”。 也许,他顾爹罚他以后,他还会出去卖刨冰,但,林清屏这么抱抱他,再这么一说,他心里想的是,那这刨冰,以后就不卖了吧,也不瞎出岛了。 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明白,林清屏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他思考再三,大概就是为了卖刨冰的事吧…… “我很喜欢,谢谢你,志远。”林清屏拿起桌上的胸针,一笑,“哪天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戴上它。” “妈,你怎么都漂亮!”志远心里松了口气,他妈终于笑了。 林清屏把饭碗推给他,“赶紧吃饭吧。” 志远小心地看外面,他顾爹还没被允许吃饭的呢…… “妈……”他轻轻叫了一声。 “吃你的饭,别管闲事!”林清屏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 志远暗暗叹了口气,慢慢吞吞吃起了饭,边吃边看在外面干活的爹。 林清屏倒是吃得很快,三两口就吃好了,筷子一放,看志远一眼,“吃这么慢,给谁留菜呢?” 志远:…… “没……没给谁……不……不太好吃……”志远暗暗流汗,他妈真是太厉害了,怎么他心里想什么都能看出来? 林清屏哼了一声,拿起胸针起身了,“我吃好了,你慢慢吃,慢慢等。”说完,就进了房间。 志远大喜,赶紧跑到窗口叫顾钧成,“顾爸,快来吃饭,我妈不生气了!” 顾钧成回头看他一眼,继续干活,“马上就好!” 内心:只是不生你的气!臭小子,你惹的祸,锅我全给你背了! 顾钧成一直忙到下午去上班,才终于一身汗地进来,匆匆冲了一桶水,换了身衣服,饭都来不及吃,匆匆对志远道,“告诉你妈,她要的那个窑可以用了。” “顾爸,你不吃……”志远话没说完,顾钧成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 志远只好作罢,去敲门,把顾钧成说的话传达给林清屏。 林清屏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一亮,摸摸他的头,“等着,我给你烤好吃的!” 她走到院子里,只见她要的大地窑里,火烧得旺旺的。 原本这么热的天,她不想折腾顾钧成在这露天干活的,但他却一声不吭地开始了。 她看着他打窑,不知道他的进度,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晾干的,他都没和她说,今天却突然说,可以用了! 她爱折腾吃食,这是她无论平凡还是跌宕的生活里,属于她的乐趣。 当下,她便开始准备食材,还让志远去通知他的小伙伴,晚上过来吃好吃的。 “好嘞!”志远忙不迭地去了。 林清屏一笑,比折腾美食更让人高兴的事,是折腾出来的美食,有人捧场。 志远无疑就是她的捧场王。 志远到陈雷家的时候,陈雷刚站完君子,见了志远,蔫哒哒的。 “你罚完了?”陈雷问他。 志远点点头,其实他没怎么被罚,倒是他顾爹,好像还惨点。 陈雷就不理解了,“你被罚了好这么开心?” 陈雷郁闷着呢,不但被罚,这几天赚的一点点卖刨冰的钱,还全被他爸给没收了…… 志远笑眯了眼,“高兴啊!” 陈雷不懂。 他不是他顾爹和他妈的亲生孩子,如果他犯了错他顾爹和他妈都不骂他不罚他,那才是他害怕的事…… 志远笑眯眯地看着天边的晚霞,再次道,“我当然开心啊,就算我顾爹要揍我我也仍然开心。” 陈雷看着他,觉得无法理解,小声和他商量,“不然……我们换个爹?我爹揍人可疼了,你来尝尝滋味?” 傍晚,顾钧成朝自家走去。 一路斜阳晚霞,美得不像话。 想着林清屏看见那个窑会有什么反应,他算不算将功补过了? 不由加快了步伐。 还没到家,就闻到一股香味。 算是他很熟悉的香味——烤面包的香味,是他之前在林清屏的店里帮忙时常常会闻到的。 他这才觉得,肚子已经很饿了,也是此时才想起,他没吃午饭。 烤面包的麦香味,勾得他一路小跑起来。 到院门口,才发现,院子里的小桌被好几个小孩围起来了,再一看,嘿,这不就是今天闯祸那几个吗? 此刻林清屏站在大地窑前,后面几个孩子脖子都伸长了,等着林清屏把窑里的东西端出来。 也许,林清屏是太专心了,竟然没有发现他回来,他悄无声息地,在志远身边寻了个椅子,坐下来了,桌面上已经摆了一些卤菜。 志远看见他,“顾……” “嘘——”他让志远噤声。 志远暗暗摇头,随即被小伙伴们的欢呼声给吸引了,只闻地院子里忽然浓香扑鼻,原来,林清屏打开窑口的小木门,从里面端出来一只烤鸡。 “哇,这也太香了!”孩子们欢呼起来。 “来,把你们的盘子端好。”林清屏端着烤鸡来到桌前。 志远回头一看,身边的顾爹不见了,再一看,不由暗暗好笑。 林清屏用一把小刀把整只鸡分解开来,每个人孩子盘子里放一大块,给到志远,忽的,志远身边多了一个盘子。 看着某人欠欠的脸,林清屏手里夹着的那块鸡肉就停在了半空,但最终还是落了下去,放在了某人碗里。 而后,林清屏返身,又从窑里端出来一盘烤鱼,一盘烤虾,还有一盘烤蔬菜,最后,把烤面**了一篮子,放在桌上。 不得不说,顾钧成打的这个窑,真的足够大,烤这么些东西,毫不费力。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轮明月自海上升起,银辉煜煜,光影流盈。 林清屏看着大快朵颐的孩子和某人,手里拿了一块面包,一点点撕下来吃,嘴里满满的,都是麦香,是她喜欢的面包的味道。 半大的孩子,饿了一天的男人,她做的这点东西,很快便风卷残云般消灭干净了。 “顾叔,林姨,我们去洗碗。”都是很勤快的孩子,连最小的方翼都争着干活。 顾钧成朝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月色下相遇。 第422章 我们是合法夫妻 几个孩子都是部队家属区长大,整理内务也是耳濡目染一流的,眨眼功夫就把院子里收拾得干净又整齐,而后一窝蜂地谢过林清屏和顾钧成,出去玩去了。 林清屏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身油烟味,对面顾钧成的目光却黏在她身上,泼墨般的夜色里,愈加深沉。 她起身,进屋拿了换洗衣服,洗澡去了。 从顾家村到首都,再到海岛。 从她最初提出的“奇怪”浴室的想法,到现在已经不用她再说,她这次回来,顾钧成已经把浴室改造好,淋浴加浴桶的配置,比在顾家村做的最初的那套更完善更好用,也更精细。 他迟迟不肯开口和她说:跟我去海岛。是怕她会吃苦。 后来,受了刺激,终于坚定地要带她过来,那时候说的是:看他的表现和行动。 她知道,他是在用他的行动在努力让她不吃苦。 她过得真的不苦,反而很舒服。 她也知道自己今天反应有点过激,但是,前世之事,是她的梦魇,总会在今生的某个瞬间,鬼魅一样从黑暗深处钻出来,紧紧将她缠绕。 浴室门锁啪嗒一响。 沉浸在前世里的她骤然一惊,顺手拿过架子上的毛巾挡住自己的时候,门开了,进来的人是顾钧成。 她松了口气,也是,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应该在外面用冷水冲过澡了,浑身都是湿漉漉的。 “你进来干什么?”林清屏瞪着他。 顾钧成有几分无奈地看着她,“子不教,父之过,我当然是,来领罚的。” “领罚来这里领吗?”林清屏看着他反手把门反锁上,莫名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林清屏同志。”他一本正经地叫她,“就算同志犯了错,要批评要教育,也要有理有据不是?我们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总得列出个一二三四条来,才能更好地帮助同志进步,你这样当领导,工作方法可就不太行。” 林清屏要被他气笑了。 这是什么地方? 浴室! 她什么都没穿!他也就穿个背心大裤衩!进来跟她批评与自我批评? 忍不住冷笑嘲讽,“我可不是领导,你才是领导,顾师同志!” 这声“顾师”,里面不知道包含多少情绪…… 顾钧成听了忙道,“一码归一码,在家里,你是领导,你说了算,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得把家里这个局掌好。” 林清屏呵呵一声,“既然我是领导,你这进来是教我做事的?” 顾钧成微微一怔,马上反应过来,“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我洗澡的时候你跑来跟我开会,你几个意思?”林清屏莫名觉得一股子气就往上窜,将毛巾用力一扔,跨进浴桶里,把自己没入水里去了。 顾钧成还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不把你堵在这里,你到了外面到处跑,能理我?” 林清屏听了更是无语,坐在浴桶里斜眼看着他,“所以呢?顾师这是来围剿我了?” 顾钧成脑袋都大了,“我哪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清屏豁地从水里站起来。 顾钧成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几滴温热的水滴溅到他脸上,眼前,林清屏的肌肤,在灯光下莹润生光。 顾钧成扭过头,还把眼睛闭上了,“林清屏!” 语气都变得急迫起来。 第423章 合理合法 “林清屏!我们可是合法夫妻!” 林清屏站在浴桶里看着他,是啊,所以你这做这番样子是为什么呢?好像没见过一样? “林清屏,我们是合法夫妻,我要对你做点什么可是合理合法的!” 林清屏明白了,施施然站在水里,笑了笑,“谁说你不合理不合法不成?” 顾钧成有点难以置信,迅速回头,果然看见林清屏笑靥如花的样子。 他还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冷笑?朝她走几步,走到了她面前,“林清屏,你不生气了?” 林清屏微笑着看着他,眼里全然没有生气时的冷硬。 顾钧成这点还是看得明白的,呼吸一紧,声音也随之暗哑起来,“林清屏……” 只低低一声呼唤,便贴了上去。 浴桶里,一时水花四溅。 原本恰到好处的水温,仿佛要沸腾起来,海岛炎热的夏天,这一刻潮热的空气憋得人仿佛要窒息。 “林清屏……”顾钧成粗嘎地叫着她的名字。 这样关键的时候,林清屏却挡住了他,“顾钧成,不是要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吗?” 顾钧成愣住了,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她的表情,她真的不像在开玩笑。 “你是这样来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她一张脸无比严肃。 顾钧成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林清屏就是故意的!他上当了! 但此时此刻,箭在弦上,谁还能和她开会啊! 林清屏一眼看穿他的心理,“顾钧成,顾师,请你以身作则!你在外面是领导,在家里也要做好表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是家里男子汉,得把这个舵掌好。” 顾钧成:……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忒多了! 林清屏把他推开,当着他的面,不紧不慢擦干身上的水,再不紧不慢地套衣服。 这对于此刻的顾钧成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林清屏!”顾钧成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惩罚,有点太严重了吧?” 林清屏回头扔给他一个眼神,“你这点诱惑都忍不了,你不反省一下吗?” “你是我媳妇!我要忍什么忍?”他再度气笑。 林清屏边用毛巾擦头发,边往外走,“先列个一二三四出来再说吧,批评与自我批评不得有理有据有针对性?” 顾钧成:…… 这话听起来可真耳熟啊! 但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清屏走了出去,她还贴心地给他关上了门。 志远和陈雷他们几个在外面疯玩一阵后,满头大汗地回来,进门就大喊,“妈,有西瓜没有,我想吃西瓜。” 顾钧成沉着脸坐在桌旁,“我看你像个西瓜!” 志远闭嘴了,四处看看,没见林清屏的影子,再一看,他顾爹又在纸上写什么东西。 “顾爸,我妈还在生你气呢?”志远小声问。 “胡说八道!你妈怎么可能生我气?”顾钧成要拿笔敲他脑门了。 志远却瞟着他面前的稿纸,“不生气,你在这些什么自我批评材料?” 顾钧成:…… “你说为什么?你自己来说说为什么?”顾钧成脸都黑了。 “顾爸……”志远其实是有点内疚的,父母吵架,根本原因是为了他,“我也没想到,我妈会子债父还……”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顾钧成随手就操起了笤帚。 “顾钧成!”一声冷呵自门口传来。 第424章 我陪你吧 林清屏的出现,阻止了这一场可能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的、志远体验怎么挨爹打的经历。 林清屏没说话,但瞪向顾钧成的眼神写得清清楚楚:你自我批评材料写好了?怎么有脸打儿子的? 顾钧成心里那个冤啊! “开会!” 随着林清屏一声令下,一家三口坐了下来,是要正儿八经开会的。 顾钧成把会议主题定为:就志远今日打架行为展开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会。 这个主题一出,首先就被林清屏否了。 “应该是就顾钧成同志在志远教育问题上所犯错误的讨论及整改会。”林清屏指关节敲着桌子说。 不就是开会吗?她前世开会还开得少了?举手投足间林总的气势就来了。 志远愣住了,他妈这个样子,比老师还威严呢? 顾钧成也怔住了,哭笑不得,“林清屏,你不当领导可惜了。” 转瞬又想到,正是自己把她带到海岛来,带到他身边来,才限制了她的发挥,心里又有些内疚。 得!就冲这,林清屏想怎么玩他都陪。 他先陈述他的一二三四。 “第一,不应该在志远打架的时候关心输赢,要坚决制止他打架这个行为;第二,不应该在他打完架后没有惩罚,就该让他站8小时圈圈,站足……” 志远:????说好的子债父偿,跟他没有关系了的呢? “第三,对志远关心不够,竟然没发现他瞒天过海,投机取巧,骗假出岛;第四,往后在志远的教育上,一定严格要求,绝不放松。”顾钧成把自己思考了很久的几点列出来,林清屏应该在意的是这几点吧? 志远坐在那里直接傻了,所以呢?原来这个打着“讨论顾钧成错误”的幌子的家庭会议,其实真正要治的人是他啊? 林清屏听了,沉默不语。 “林清屏同志,请问还有什么指示?”顾钧成一本正经地问。 “我敢指示你?顾师!”林清屏白了他一眼,不管怎么样,她确实要这父子俩认识到打架这种事的严重性,当然,以志远的血性,他不会挨欺负,只希望,从今晚往后,不要头脑发热就义气上头,不分青红皂白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看在顾师同志反省还算诚恳的份上,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你们都记住这四点,往后,谁再犯,自己看着办!”说完,林清屏就站了起来。 “听见没有?”顾钧成敲了瞧志远面前的桌子,“不许打架,不许偷跑出岛。” 志远内心:……我就知道,都进派出所了,哪有那么轻易放过我的,不过,出岛这件事…… 顾钧成看着他眨巴眨巴的眼睛,再度敲了敲桌子提醒他,“我已经在全岛通知,你要请假出去,必须有我的亲笔批示!” 志远:…… 完了,彻底完了…… 林清屏眼看会议开完,准备回房间休息去,顾钧成也站了起来,跟着进去,结果,却在门口被挡住了。 “谁允许你进屋睡了?”林清屏的手撑在门框上。 “你不是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吗?” 第425章 我陪你吧2 林清屏指了指他身后,“睡客厅!” 说完,还特意交代志远,“不许收留他!” 海岛的夜,静了下来。 顾钧成高大的身体蜷在沙发上,很是逼仄,他翻了几次身以后,索性睡到了地上。 客厅里,林清屏铺了一小块地毯,他睡下去还挺舒服。 然而,正当他打算闭上眼安分睡一觉的时候,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如离弦的箭一样朝他冲过来。 他下意识就要将此物抓住,一辨别,竟然是志远…… 志远飞快钻进他的毯子里,和他躺在了一头,“顾爸……” “不好好睡觉,你干什么?”顾钧成把人捉住。 “顾爸……”志远其实真的是内疚的,虽然今天的家庭大会,实质上确实是敲打他,但是,受过的却是他顾爹——虽然他并不理解为什么不进房间里面睡是惩罚。 他也不能叫他顾爹去他房间睡啊?他妈说过的……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顾爸……”他其实是个又乖又暖心的小孩了,“我陪你啊!” 顾钧成这会儿老父亲心理,真是老怀甚慰,这个儿子知道关心他,来安慰他,算是没有白养。 志远便问了,“顾爸,我从三岁开始就一个人睡了,怎么你还不能一个人睡?” 他也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他顾爹这么大个汉子,不能跟林清屏睡一个房间就不高兴,他都是一个人睡了好吧! 顾钧成:…… 果然,这老父亲欣慰不到三秒钟的。 林清屏在房间内听着,暗暗好笑。 这个年代还保守得很,许多许多人都处在谈性色变的阶段,这方面的教育是完全没有的,志远又还小,哪里懂这些? 至于顾钧成,更是严肃保守,被志远这么一问,给哑巴了。 “滚滚滚!”顾钧成直接开始撵人,“滚到你自己房间去。” 志远还担心呢,“真的?那我回去了?” 志远在黑暗中的表情,宛如大人看小孩,宛如在说:我走了,你不会哭鼻子吧? 一片漆黑,顾钧成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幸亏看不到,不然可就不是撵人了,直接得把人扔出去。 志远到底是被他顾爹给赶回房间去了。 顾钧成在客厅里翻来复去,最终还是去敲响了他和林清屏房间的门。 “还不睡?干嘛呢?”林清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有事和你说。” 灯光一亮,房间门从里面打开了,林清屏站在门口,穿一件长到大腿的白色老头衫。 顾钧成不明白为什么林清屏现在这么钟情这种宽大的老头衫,但是,这衣服明明把人遮得哪儿都不露,却偏偏能引起人无限的遐想。 顾钧成硬挤进来了房间,然后将门一关。 “不是让你睡客厅的吗?” 顾钧成将门压在身后,“我就是来跟你讨论这个问题的,睡客厅这种事不好,对小孩子的教育不利,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你又进来开会?找我讨论教育问题?”灯光下,林清屏目光斜斜地看着他。 顾钧成已经分辨不出她现在这样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只觉得,明明是没有表情的一张脸,眉眼间却透着无限风情与诱惑…… 他呼吸加重,“是!” 说完,便将林清屏用力一拉。 “你就是这样开会……” 林清屏后面的话,根本就没有机会再说出来…… 第426章 怕他骄傲 林清屏的手搭在他肩膀往外推,但她那点力气,在手腕被他抓住的瞬间,就一点儿也使不出来了。 自从来到岛上,好像两个人在一起就愈加热烈。 别说顾钧成,就连林清屏都无法抵御这燃烧的炙热。 是因为气候的原因吗?还是因为,没有了阻隔,每一次都是无比深入地亲密接触? 在这样火热的天气里,在这样灼热的氛围里,他的呼吸、他柔韧又坚韧的手臂,都让她呼吸急促,身体无力。 其实,之前在浴室的时候,她就难以自抑了,但这话绝对不能对他说的!怕他骄傲! 但这个人,也是真够讨厌的! 明明都这样了,到关键时候,还俯视着她问,“林清屏,可不可以?还生气不?” 一双浓黑的眸子,黑暗中,里面有火焰在跳动。 林清屏只觉得自己脸颊、耳根都热得发烧一样,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骤然停下来,才是让她生气的事好吗? 她屏住呼吸,瞪了他一眼,“满意了就不生气,不满意就生气!” 他好像有片刻懵懂,但转瞬反应过来,便是狂喜,以及,前所未有的狂热与长久…… 落花成泥,融泥成水…… 最后,林清屏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化成水了,虚软得没有一丝力气,甚至意识都有些飘了…… “顾钧成,不行,我好困,我要睡了……”她呢喃着,连皱眉都没力气了。 “嗯,就好了,你睡……” 林清屏也没力气推他,但他这样谁能睡得着? 模糊的意识里,林清屏想着,这样下去,应该很快她就会有孩子了吧? 迷迷糊糊想着孩子的模样,却也睡着了。 第二天,林清屏又是没有听见军号的一天。 等她浑身酸软地起来,外面已经大亮了,门口响起说话的声音,一听,正是他们父子俩。 “妈,你起床了!”志远端着一盘馒头,高兴地说。 “你这一大早是去哪里了?”林清屏看着志远,这孩子,精力实在忒也还好了点。 志远把馒头放在桌上,嘿嘿一笑,“我去出早操了。” “出早操?”林清屏看了看他身后,还有顾钧成,端着一大碗粥一大碗面条进来了,“和你顾爸一起啊?” “必须叫他去!”顾钧成把早餐放桌上,“精力过于旺盛,不给他消磨一点,一天到晚找事。” 说得义正词严,俨然一副严父的样子。 林清屏看了眼一本正经的他,无法把他和昨晚的人联系在一起,那可真是,只能说,最近不知在哪里学了那些新知识…… 志远听他顾爹这么一说,嘿嘿一笑,“我先去换衣服。” 两人倒是冲过澡了,顾钧成连衣服都换了,但志远还穿着那身出操的衣服。 林清屏坐下来吃早餐,顾钧成则去了厨房,给她拿过来一只小碗,递给她,看见她在打呵欠,在她身边坐下,问她,“吃面条还是喝粥?” “粥吧。”一大早想吃点清淡的。 顾钧成给她盛了一碗粥,递过来的时候,借势在她耳边小声问,“满意不?” 第427章 不,我们没有 林清屏端粥的手一抖,差点把粥摔了。 这是她认识的那个顾师吗? 她慌忙一看身后,好在志远还没出来! “顾钧成!”她呵呵一声,挤兑他,“说好的矜持呢?” 他从前不总是说她不矜持么? 他咳咳两声,不说话了。 林清屏喝了一口粥,伸手拿馒头的时候,悠悠然说了句,“一般吧。” “什么一般?”顾钧成随口接道,但接完就知道她说什么一般了,眼神都冷下来了,“呵呵,林清屏!” “怎么?难道你想听假话?” “不必了!吃饭!”顾钧成拿起馒头,一口咬掉了半个,“你给我等着!” 林清屏:…… 林清屏想想昨晚他的不知疲倦,拿着馒头的手都抖了抖,好像,真是没必要逞这种口舌之勇的…… “不是,顾钧成……”嘴里的馒头,有那么一点难以下咽了,“有些事情,还是要节制的……” 顾钧成只回了她一个冷笑。 林清屏看着他手臂上的肌肉,每一条流畅的线条仿佛都在显摆他的体力,好像在问她“节制”二字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内心叹了又叹。 志远的出现,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 “顾爸,妈,你们在说什么?”志远坐到了桌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俩。 顾钧成狠狠咬了一口馒头,“在跟你妈商量,暑假还有这么长,给你安排点什么课比较好!” 志远:……我就不该多这嘴! 志远只觉得他顾爹刚刚狠狠咬的那一口,是在咬他! “看看书吧,培养一下阅读习惯。”林清屏问顾钧成,“岛上有阅览室之类的吗?” “有。”顾钧成很快做了决定,“那就决定了,早上五点,跟我出操,八点回来,休息一个小时,九点去阅览室看三个小时书,中午回来吃饭,下午练两个小时字,晚上可以看新闻联播,八点准时写暑假作业。” 志远手里的馒头都掉桌上了,绝望,从他眼底深处毫不掩饰地往外涌,“我……我跟陈雷他们约好了……” “对,你们约好一起看书,一起练字,一起写作业,我来监督。” 志远哭丧着脸看向林清屏:不,我们没有。 林清屏目前自身难保,谁让她一个没管住嘴触到了顾钧成的逆鳞呢?她得为自己晚上的命运着想,只能同情地看着他:儿子,你就坚持坚持吧,暑假很快就过去了…… 志远叹了口气,内心觉得很是对不起陈雷,自己的暑假没了不说,还把陈雷一起拖下水了:对不起了,好兄弟…… 第二天,他果然在阅览室里见到了陈雷——和他一样垂头丧气。 陈雷一看到他,就唉声叹气的,“志远,你爸和我爹说了些啥,我还在床上睡大觉呢,被我爹揪着耳朵给揪起来了,让我和你一起来这里念书?” 志远也叹气,双手搭在陈雷肩上,“对不住了,中午跟我回家吧,我妈说给我们做好吃的安慰我们受伤的心灵。” 陈雷眼睛里流露出羡慕,“林姨真的这么说吗?你妈真好,我妈跟我爹就一伙的,巴不得把我撵出来呢!” 可这并不能改变从此他们的暑假暗淡无光的现实啊…… 两个人,双手撑在下巴,坐在阅览室大宽桌子的两边,相对着叹气就叹了一刻钟。 负责管理图书室的叔叔走了过来,搬来一大堆书,放在桌上,“顾师交代的,这是必读书目。” 唉声叹气无精打采的志远和陈雷,瞬间被刺激得精神起来了。 “这……这……这么多?”陈雷话都说不清楚了,“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啊,救命,我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书呢?” 来监督的叔叔都快憋不住笑了,内心:你才几岁?就这辈子了? 但脸上却严肃得很,“顾师说了,一周至少看完一本,然后写读后感,要交给他,他亲自来审阅。” “还……还要写读后感?”陈雷要疯了,看向志远,“读后感是什么?” 志远倒是知道读后感是什么,但……“我顾爸有说要写多少字吗?” “六百字。” 只听咚咚两声,是志远和陈雷的头,栽倒了桌子上。 “我想求我爹带我每天去拉练八小时,不知道来还得及不……”陈雷哀嚎。 来送书这位叔叔很配合,“如果你们有这个意愿,我也可以代为转告顾师。” “算了算了算,我就这么一说,一说啊!千万别去汇报!”陈雷看着外面烈日炎炎,觉得还是坐在阅览室里打盹比较舒服。 这位叔叔暗暗一笑,“那你们在这看书,我一会儿再过来。” 陈雷眼看着人走出阅览室,悄悄从军绿色的书包里摸出来一副军棋,压低声音,“志远,会不会下?” 就没有志远不会下的棋! 他眼睛一亮,“还是你小子机灵,来!” 虽然下棋这方面,陈雷不是志远对手,但是,哪怕一直输也比看书有趣啊! 两人便在阅览室摆开棋局,一开局就把看书这事儿忘到脑后去了,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待阅览室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他俩飞快把棋收起来,还有几颗来不及藏的棋子,赶紧拿本书遮住。 谁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顾钧成本人啊! 当顾钧成走向他们的时候,他们的书正压着几棋,人坐在端端正正的,一动也不敢动。 好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 顾钧成看着陈雷翻在第一页的书,和志远悄悄抬起的脚踩住的一颗棋,不动声色,只道,“你们看书挺认真啊!” “那当然,我们敢不认真吗?”志远踩住了棋子,整个人都安心了,笑眯眯地和他顾爹说。 顾钧成点点头,“行,那今天上午就到这儿,回家吃饭去,陈雷一块儿去吧。” “好!”两个小子异口同声地答应着,却谁也没有动,只因,他们只要一动,就会露出几颗棋子来啊。 “顾爸……不然你先回去帮妈做饭呗?我们再看一会儿再回,这书可有意思了。”志远僵着身体道。 第428章 海岛生活 顾钧成只当没看见,点点头,“行,你俩也快点回来。” 眼看着顾钧成的背影终于离开了阅览室,两人松了口气。 “快,快收起来。” 一阵忙乱之后,两人总算是抹掉了一切蛛丝马迹。 “走,回家去!”志远将书包一背,气派地招了招手。 林清屏又在家里用她的大地窑烤东西吃,远远的,就能闻到香味,俩小子的脚步迈得更快了。 话说,自从林清屏在院子里开始使用这个大地窑,整个家属区就轰动了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烤吃的这么香? 甚至有家属想在自己院子里也打一个,特别是方团的媳妇儿,让方团来问问顾钧成,这玩意儿怎么打。 方团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回去就告诉媳妇儿,顾师不肯说。 自此,林清屏就在方团媳妇儿这里落下埋怨了,方团媳妇儿不认为是顾师不肯说,而是认定,肯定是林清屏不让说的!真小气! 林清屏哪里知道这些事? 她正专心致志把大地窑里烤着的那些东西往外掏呢! 志远和陈雷到家里来的时候,她正好把一只裹满泥巴的叫花鸡给拿出来。 “这是什么?你家今天吃泥巴吗?”陈雷很是担忧,小声问志远。 志远也不懂啊…… “志远,陈雷,快来,今天敲泥巴的任务就归你们了。”林清屏笑眯眯地把一只小锤子交给他俩。 陈雷心里惴惴的,但志远对他妈有信心,他妈从来就没做过不好吃的东西! 于是几锤子下去,泥巴敲破,一时间香味扑鼻,真是给隔壁的小孩儿都馋哭了,至少,此刻,隔壁方团家的方翼趴在篱笆上往这边瞧,就在咽口水。 陈雷看着露出来的棕榈叶,除了棕榈叶的香味,好像还有一股肉香,惊喜地问,“里面包着肉吗?” “对啊!”林清屏笑着把叶子剥掉,露出里面油汪汪的整只鸡来。 想做叫花鸡,没有荷叶,但岛上棕榈叶应有尽有,甚至有好几种,那就做棕榈叶叫花鸡呗! “好啦,我们端进家里去吃。”这大中午的,院子里可太热了,敲完了泥,林清屏就把鸡用盘子盛了,端进屋去。 身后却忽然传来小孩的哭声,哇的一声,很是响亮,还伴着喊叫,“我要吃泥巴,我也要吃泥巴,为什么陈雷可以吃,我不能吃?” 原来,是隔壁方团家的方翼哭起来了。 林清屏一听,赶紧拿了一个盘子,分了四分之一个鸡,端到隔壁去了,并且,还带了两个大地窑刚刚烤出来的面包,她记得,方翼很喜欢吃这个面包。 方翼的哭声一直不断,林清屏走得更快了些,谁知,在方团家院门口,听见方团媳妇正在打孩子呢。 “有没有出息?你是小叫花吗?别人不给你吃你还要讨着吃?你要不要脸啊!”方团媳妇正在骂。 林清屏听了更是焦急,赶紧走进去,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笑着说,“方翼,吃饭没有啊?林姨给你加菜好不好?” 方翼一听,眼里都放光了,也忘记哭了,一声“好”正要大声说出来,结果,他妈冷冷地拒绝了,“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 说完,就拎着方翼往家里去了。 方翼从高兴到失望,这个落差,直哭喊得嗓子都哑了,“不要,我要吃泥巴,我要加菜,我们明明还没吃饭的!” “哭哭哭,再哭你叫别人妈去!”方团媳妇甩下这么一句,把人往家里一扔,再把门一关,将方翼的哭声关在了门内。 林清屏端着鸡站在院子里,百思不得其解。 这分明是对她有意见啊,但她想不起自己哪里得罪人了。 “嫂子,你来家玩了?怎么不进去坐坐?”方团正好回来了,看见林清屏站在院子里发呆。 林清屏想了想,还是把盘子交给方团,笑道,“哦,没事,烤了只鸡,拿来给方翼尝尝,见门关着,怕打扰他们娘俩休息,你正好回来,就你拿进去吧。” 方翼还在里面鬼哭狼嚎的呢,说休息了谁能信? 方团大概也料到怎么回事了,自己媳妇儿他自己还是清楚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又不便点明,只笑着道谢,然后接过盘子家去了,也没脸请林清屏家中坐。 林清屏笑着回自己家去了,方团打开家门,果然看见儿子在床上打滚,哭得满脸通红,他媳妇儿板着个脸坐在一旁。 “方翼,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方团道。 方翼一看,一个鲤鱼打挺,立刻从床上爬下来,小孩眼泪来得快也去得快,刚刚哭得撕心裂肺的,看见叫花鸡的瞬间,就已经喜笑颜开了。 方团媳妇儿却不高兴了,“有什么好吃的?泥巴里裹着的东西,也不嫌脏吗?人家施舍给你,你不管是什么肮脏玩意儿也都往家里接?” 方团脸色也不太好,“别人给的,今天就是碗毒药我也往家拿了!” “你……”方团媳妇气得红了眼,“行,那你们父子俩就吃泥巴了,我做的,你们都别吃了!”说完,就把桌上的菜都收了起来。 方团家这会儿正闹着,隔壁林清屏也回到了家。 “怎么回事?”顾钧成也是听见了哭声的。 “没什么事,小文在哄孩子呢。”林清屏并不打算把自己的疑虑和顾钧成说,“好了,吃饭吧,陈雷,叫花鸡好不好吃?” 陈雷都呆了,“这是叫花子吃的鸡吗?叫花子吃这么好,我长大以后也要做叫花子了。” 一时,逗得顾钧成和林清屏哈哈大笑。 一顿午饭,一直叫花鸡,还蒸了一条鱼,炒了个西红柿鸡蛋,一盘绿叶菜,四个人,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不剩。 三个男人——一大两小,吃完饭后自觉收拾碗筷,顾钧成又切了半个西瓜,吃完后,志远和陈雷瘫坐在椅子上,头顶吊扇呼呼转,只觉得这日子太好了。 “休息会,就去午睡,下午两点半准时起来练字,字帖和纸墨笔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至少写两个小时,我晚上回来检查……” 顾钧成在这说着呢,陈雷已经开始收拾书包准备跑了。 顾钧成一眼就看见了,“陈雷,你要去哪里?下午你也一起练,晚上留下来吃晚饭。” 陈雷哭兮兮的,“顾叔,算了吧,我爹妈也没给你们家交伙食费,我就不在你家白吃白喝了……” 第429章 林清屏,你要考验我吗 陈雷的主意没能打成。 他爹他妈早乐得有人拘着他,只要顾师愿意管,他们恨不得把人打包过来直接送给人当儿子都成。 于是陈雷结结实实在顾家练了一下午字,练完后,脸上手上全是墨,别说林清屏留他吃晚饭他不吃,他甚至连手都不洗,就扔下他那狗刨似的毛笔字作品,有多快跑多快地离开了顾家。 但,跑是没有用的,毕竟还有第二天、第三天…… 转眼,一周时间过去了。 该交读后感了。 志远和陈雷下了一周的棋后,猛然想到,他们要看的书,一个字还没看的。 这个上午,陈雷也不敢把棋拿出来了,抱着一本书就猛啃,可别说读后感了,书里还有些字都没认全,他还拿本字典在那边查边看,可想而知,这效率有多低。 中午,顾钧成来收作业,两人认命,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就等于和考试交白卷差不多了吧? 顾钧成看着他们俩面前的白纸,只问他们看的哪本书。 两人蔫哒哒地把没看几页的书交上去,阅览室里便陷入沉默,沉默过后,陈雷和志远喜提罚抄某篇千字左右的读后感五十遍。 “看看人家怎么写的!抄完总能记住了!” 这是顾钧成扔给他俩的话,扔完他就走了。 陈雷的眼睛都瞪大了,“刚你爹说抄多少?” 志远也愁眉苦脸的,“五十!” 陈雷在崩溃的边缘强撑着找到了理智,“志远,那是你爹,不是我爹,我可以不听的,对不?” 志远不知道,志远只知道自己要疯掉了。 但,人在绝望中总能找到希望的光,志远希望的光,就是岛上诸多伙伴们啊! 他把五十遍任务分发下去,以林清屏做的牛轧糖做诱饵,成功地换来四十遍。 就在他收回来四十遍,兴高采烈准备等他顾爸回来就交差的时候,猛然发现,这四十遍都是什么东西啊! 他和陈雷算是岛上最大的孩子了,其他孩子要么年级比他低,要么没上学,像隔壁方翼,根本就不认识字嘛!这都画的什么玩意儿! 这样的东西交上去,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已经预见了。 眼看离交罚抄的时间不多了,他硬着头皮从那四十遍里选出一些勉强能看的,但仍然还差一半,他无论如何都完不成了。 终于,在这个暑假,这个夕阳染红半壁天空的海岛的黄昏,志远惆怅了。 “怎么回事?”林清屏来问他,一看他迅速藏到身后的一大叠纸,多少猜到点什么,呵呵一笑,“你那些小伙伴没给你完成任务啊?” 志远眼睛都瞪大了,“妈,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林清屏哼了哼,“你觉得你顾爸又有什么不知道的?” 志远急了,“顾爸知道我找人代写了?” “那倒没有,他今天出任务去了,估计要明天才回来。” 志远顿时觉得,有希望了!“明天几时回来?”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早上,可能白天任何时候,他也不会告诉我呀。” 但,志远觉得,只要不是今晚回来,那就还有救! 他看着林清屏,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妈,妈,我求你了,帮帮我吧?” “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我帮你抄不成?” 志远猛点头,“妈,求你了好不好?就这一次,真的,往后我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再也不贪玩了,我一定好好看书,好好练字,好好学习。” 顾钧成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带着海水的气息,吉普车将他送到家门口。 家中有条不紊。 林清屏在房间里午睡,难得的,志远也在乖乖午睡,桌上,放着一叠整整齐齐的稿纸,第一张便是志远的字体,抄写的文章。 这是完成任务了? 顾钧成顾不得吃饭,一张张看了起来,平静的脸,在越往后翻的时候绷得越紧。 最后,将稿纸一放。 他先去洗了个澡,洗去这趟外出的尘土和汗水,而后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滴着水,他推开了他和林清屏房间的门。 林清屏睡得可真香啊…… 他这么推门进来,都站在了她床边了,甚至叫了她好几声,她都一点没听见。 “林清屏?” 还是没反应。 他俯下身来,贴近她耳朵,“林清屏,有五遍不合格!” 林清屏真的累了。 为了帮孩子罚抄,她忙一个通宵,和志远两个人又检查了一遍,发现志远认为合格的那些篇数里,还有好些仍然不能看,既然重抄,干脆都重写了得了! 于是,从昨晚吃过饭开始,一直抄到今天上午九点多,这才睡下没几个小时呢…… 这强度,都快给林清屏留下阴影了,林清屏梦里都在抄啊! 此刻的她,正在梦里抄得起劲,顾钧成一声“五遍不合格”把她从梦中给惊醒。 只见她一坐而起,大喊,“胡说!怎么会不合格?哎哟——” 话音未落,便惨叫一声,起太猛,撞顾钧成下巴上了。 也算是把林清屏撞清醒了。 “你……你……”林清屏捂着额头,看着杵在眼前的顾钧成,有点心虚,不知刚才那句“不合格”是她梦里梦见的,还真是顾钧成说的,她也不敢问,只道,“几点了?吃过饭没?” 顾钧成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我还想问,你们吃过饭了没有?” “吃……吃过了。”林清屏哪里敢说早饭都没好好吃,何况午饭呢! “是吗?我看你们抄得那么辛苦,还有时间做午饭?”顾钧成冷不丁的一句。 林清屏愣住了,矢口否认,“什么叫我们抄得辛苦?我又没抄,是志远在抄啊!” “哦?是吗?”顾钧成盯着她,“林清屏,你是要考验我审人的功夫?” 林清屏确定,大事不妙,顾钧成肯定发现了。 顾钧成把志远那一大叠稿纸扔她面前,“你是自己告诉我你抄了几遍,还是我数给你看?顺便数数志远他自己抄了几遍?” 事情既然败露,林清屏反而坦然了,“是,我抄了,帮着抄了十几二十遍吧,那又怎么样?你跟个冷面神似的,把孩子吓得,难道还让孩子几天几夜不睡觉来罚抄?” 第430章 你说怎么罚 “行,林清屏,你可以的。”顾钧成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是你跟我说,对孩子要严格管教,现在你自己想想,你在干什么?” 林清屏承认自己真的心软,“是,我是说过要严加管教,但我指的是在品行上严格要求,而不是在罚抄这件小事上较真,他知道错了就行了,我相信他能改……” “小事?你觉得罚抄是小事?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罚抄?” “我知道啊,他都说了。”林清屏快速道。 “所以呢?你仍然认为是小事?”顾钧成俯视着她,“行,那我们就来谈谈关于惩罚这件小事。” 林清屏警惕心起,“什么意思?” “帮儿子罚抄,你就说说,该怎么罚你?”顾钧成身体又低了些,有些步步紧逼的意味。 林清屏斜眼看着他,“你不会又要罚我站圈圈吧?” “你就说站几个小时吧!和志远一起站!你们昨天抄了几个小时,就站几个小时!”他的连声写着刚正不阿,儿子和媳妇儿一块罚!绝不心软! 林清屏要喊天了! 她昨天可是抄了一个通宵! 要罚站一个通宵? “你也不怕我站流产?”林清屏脱口而出。 顾钧成顿时脸色都变了,双手托住她,“你说真的?你怀孕了?” 林清屏并没有怀孕,她自己很清楚,但,不妨用这个借口先蒙混过关? 然而,这个念头才起来,顾钧成就将她抱了起来。 “干……干什么呀?”林清屏慌道。 “去检查一下,看看孩子怎么样。”他火急火燎的。 “不不不不必吧?这还是个小黄豆呢!能看出啥啊!”这一检查,她随口撒的谎不就要被揭穿了吗? “那也要去!得问问医生,我们平时要注意些什么。” 顾钧成是铁了心,一定要去的,林清屏没了办法,只好坦白,“顾钧成,没有,我瞎说的……” 顾钧成身体一僵,近在眼前的脸也僵了,“林清屏!” “在……”她弱弱地应了一声,再一偷瞧,他脸色真的不好,胳膊赶紧圈住他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现在没有,不如,你让我有一个呗。” 顾钧成:…… “你不是要罚我吗?”她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换个法子罚不行吗?干嘛总让我站圈圈?不能我们俩转圈圈吗?” 顾钧成:……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林清屏,你倒是矜持一点。”他木着一张脸。 “我不!”她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然而,只碰了一下,她就感觉自己飞速旋转起来。 是他抱着她返身将开着的门踢上,再一个转身,将她抵在了门背。 背后是坚硬的门板,身前是他紧压的身躯,她夹在其中,无法动弹。 “林清屏,这可是你自找的!”他的声音里,带着威慑。 确实是她自找的…… 正午灼热的天气,电风扇开到了最大档,都扇不去这炎热,屋子里热意蒸腾,只剩难以平息的燥热和急促的呼吸。 炙热中,林清屏的求饶声时断时续。 “顾钧成,我肚子饿了……” “顾钧成,不然,我还是去站圈圈吧……” “或者,我再去罚抄也行,好不好啊……” 顾钧成没理她,只是用行动告诉她:不行! 惩罚方式是她自己选的,哭着也要罚完…… 最后,她软成一摊泥,还是沉沉睡去了,这一觉,可比刚才睡得更沉,顾钧成出去重新洗个澡,又做了碗面条,端进来给她吃,怎么叫也叫不她起来,炒得她烦了,她还差点一巴掌把面碗打翻。 行吧,顾钧成放弃了,让她好好补个觉,自己去办公室了。 林清屏真的太累了,她觉得自己都快被撞碎了,梦里都在起伏颠簸,都在喃喃地梦呓着顾钧成的名字…… 这一觉,一直睡到顾钧成傍晚回来,她被顾钧成拎起来吃东西。 林清屏睡眼朦胧的,警惕地看着他。 他不由都被逗笑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怕你出尔反尔!”她已经是接受过惩罚的人了!再让她去站圈圈她可不干! 顾钧成这会儿好像还挺好说话的,和中午那个又臭脸又梆硬的样子完全两个人,“出来吃饭,一天没吃东西还跟我在这犟。” 林清屏确实也饿了,她和志远就早上胡乱冲了杯奶粉,吃了几块饼干。 “志远呢?”林清屏猛然想起,中午她被识破的事还没来得及跟志远说呢!哎,果然“色”之一字,太耽误事儿啊! “你先吃,我叫过了。”事实上是,志远这小子这两天累狠了,终于松懈下来睡觉,顾钧成去叫了好几次,这小子闭着眼睛嘴上答应着就起就起,实际上翻身又睡着了,实在没办法。 晚饭是顾钧成从食堂打来的,有排骨有虾有蔬菜,林清屏都饿狠了,吃了一大碗饭,还喝了一碗排骨汤,整个人都舒坦了,躺在沙发上,摸着自己肚子,问他,“你是不是还要罚志远?你打算怎么罚?” 正在吃饭的顾钧成:“你还有闲心管别人?看来是罚得不够,不然再去站几个小时圈圈?” 林清屏这会儿整个人都舒服得很,又没管住嘴了,“不,那还是转圈圈舒服……” “咳咳咳……”顾钧成直接被排骨汤给呛住了,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看着她,悠悠的声音,“林清屏,你可真是……” 林清屏睨了他一眼,“难道你不舒服?”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顾钧成,再次咳得惊天动地。 “林清屏!我真是服你了!” 志远是此时从房间里出来的,又是忐忑,又是迷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顾爸回来了?他发现什么了吗? 他偷偷给他妈使眼色。 “别眨眼睛了,再眨要抽筋了,你顾爸什么都知道了!”林清屏叹道。 “那……”志远紧张了,“我……” “我什么我?”顾钧成好不容易不咳了,严肃着一张脸,“你还是想想挨罚的时候怎么办吧!” 志远担忧地看向林清屏,“那,罚我一个人就好了,可别罚我妈,是我求她的……” 顾钧成和林清屏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心里那句“已经罚过了”是没法说出来的…… 第431章 谢谢你 “我……我去站圈圈好了……”志远怀着对林清屏的愧疚,也深知今天他顾爸发现了他的行为,一定不会饶他,老老实实主动领罚。 “先……”林清屏想说,先吃饭啊,被顾钧成一个瞪眼,把话给瞪回去了。 林清屏这回也瞪他,言下之意:不能让孩子饿肚子! 顾钧成脸一沉,“过来吃饭!” 志远惊讶,回头小心地问,“不用站圈圈了吗?” “站什么圈圈!”顾钧成冷脸道,“站圈圈已经治不了你了!明天跟我出去,强化训练!” 志远本来想端碗,瞬间都没心思了。 跟顾爸出去练?他还有命回来吗? 他求助地看向林清屏,苦着一张脸。 林清屏看看外面的烈日,再看看志远好不容易养白、自从来到海岛又晒黑了的脸,也是有些不忍心。 她拉拉顾钧成的衣服,“顾……” “干什么?你也想一起去?”顾钧成侧目问她。 林清屏:…… 林清屏无奈地偷瞧志远:没办法了,我帮不了你了。 志远叹了口气,开始吃饭。 顾钧成见他大口吃排骨什么的,都好奇了,“你还吃得下饭?不错啊。” 志远再度一叹,“我只能多吃三碗饭,来平复我悲伤的心情了。” 顾钧成都无话可说了,噎了好一会,“行,多吃点才有力气训练。” 顾钧成以为,这一次把志远和陈雷带出去,势必要让他们知道厉害,要让他们明白,能在阴凉的阅览室里读书,是多么轻松的一件事。 林清屏也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的有些家长,因为小孩不爱念书,就把孩子送去干活,让他们吃吃苦,这样他们就知道,还是读书好了。 林清屏满以为一周之后,等顾钧成回来,必定带着一个垂头丧气、又黑又瘦的臭小子回来,而且,这臭小子啊,肯定会哭丧着脸说:我看书再也不偷懒了,还是读书好啊…… 结果,一周后的那个傍晚,黑小子回来了。 确实是又黑又瘦,但垂头丧气、哭丧着脸什么的,不存在的。 简直风一样冲进家里,大喊着“妈,妈——” 林清屏都愣住了。 然后,志远就开始跟她说,这一趟出去多么多么好玩,虽然每天都超强度训练,但他觉得自己练得可好了! 林清屏看向门外,看见一个垂头丧气、黑着脸的顾钧成。 “这小子,天生是当兵的料!”顾钧成无奈地道,“陈政委家那个也是!” 本想狠狠给孩子一课,没想到,却被孩子给了他狠狠一个震惊,跟他去了训练场,就跟撒了欢似的,而且,俩孩子人还小,不知道多灵活,重要的是,简直有使不完的精力…… 本次教育策略,以失败而告终。 “妈,今天晚上吃什么?我感觉,我们可以吃下一头猪!”志远一双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林清屏小声道,“可别说了,等下你爹要说看你就像头猪了。” 志远嘿嘿一笑,“可惜,顾爸说下周不带我去了。” 他还真的深觉惋惜,直把顾钧成气了个够呛,指着他,“给我好好念书!” 林清屏倒不觉得志远在念书上有什么问题,这孩子真的很聪明,在首都的时候,功课就在班里遥遥领先,但如今转学到这边,往后还是在地上小海滨县城上学,她还是有点担忧的。 “也不必天天去阅览室,既然要学点东西,隔一天去一次吧,我在家里也教他一点。”林清屏如今很闲,完全有这个时间,而且,上辈子她就辅导侄儿学习,有经验,这辈子,她还上了个首都大学,辅导个小学生还是可以的。 顾钧成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只是,到了晚上,关灯睡觉的时候,很歉意地对她说,“辛苦你了。” 和上辈子比起来,林清屏这一世真的不算辛苦,但有他这句话,她心里还是很舒服的。 他这个人,其实有些大男子主义,但却没有把她对这个家、对他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并且,不管是在首都还是在这里,只要他在家,必然会把大部分的活都承担过去,这和很多男人不一样。 “林清屏,谢谢你。” 林清屏甚至不知道他这一声谢谢是谢她什么,就被他的温热堵住了嘴。 一周没回,今晚又有的折腾了…… 志远的暑假进入新的模式,上课、练字、阅读。 当然,林清屏顺带把陈雷也捎上了。 后来,众家属一看,咦,既然陈政委的雷子都去了,那我们家的是不是也可以去? 于是,林清屏的客厅,没有招待几回家属喝下午茶,倒是成了教室了,副师家的,几个团长副团家的孩子,都送了过来。 就差隔壁方翼了。 方翼也很想去,经常眼巴巴趴在篱笆上看着小伙伴们进志远家的院子,林姨不但给他们上课,还做好吃的给他们吃,香味越过篱笆,都飘到家里来了。 但方翼不敢跟他妈说,于是悄悄跟他爹方团说了。 于是,某天顾钧成回来的时候,就和林清屏商量,“你们那个班,能把方团家的带上吗?虽然年纪小了点,但让他在家里坐着玩,吃点东西也好。” 顾钧成可是知道的,他打的那个大地窑,现在全岛闻名,林清屏总用它烤吃的,分给孩子们吃,吃不完,还让孩子带家去。 林清屏想起方团那个媳妇儿舒小文,笑了下,“我从来没说不收谁吧,但我这又是办学校,还到处去招生?谁和我说一声,送来我就收的。” 顾钧成一想,也是。 于是,第二天,隔壁房间就响起了吵闹声。 方团要带方翼过来这边上课,被舒小文阻止了。 “我们不用去,我自己能教,我是师范毕业的,不像其他家属,没什么文化。”舒小文说。 她这话,方团就不爱听,“什么叫其他家属没文化?人家也都是正经念过书的,你这话,可别在外面说。” 方团知道自己媳妇儿清高,唯恐这话传出去,不利于岛上家属团结。 “我说的是事实,我们方翼哪用得了她教。”言语间便带了轻蔑。 方团都笑了,“小文同志,你说别人也就算了,顾师媳妇儿可是首都大学毕业的。” 舒小文的脸都垮了,“你怎么尽帮别人说话?她这么好,你跟她好去!” 第432章 这个月我不在岛上 “舒小文!”方团脸色一变,喝道。 舒小文也知道,这话触到了丈夫逆鳞,是万万说不得的,当下便不再开口,但脸依然板着,很是不高兴。 方团是真的动了怒,“舒小文,别忘了你是军嫂,我是军人,说什么话都请你过过脑子!” 舒小文不敢再胡说八道,但是,心里仍是不服,“你把方翼送去给她教,就算她是首都大学毕业的又怎么样?就一定能教出好孩子来?她把志远教成什么样子了?小小年纪就跟人打架,还进派出所!我们小翼一直很乖,就是跟志远一起玩之后,也学会打架撒谎偷偷跑出岛了,这才几岁?就跟着进了派出所,这要让我爸妈知道,我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反正,我不准他过去跟着学,也不准他再跟志远玩!” 说完,将手里原本准备晾起来的衣服往盆子里一扔,进屋子里去了。 “你……”方团看着妻子的背影皱紧了眉,但也没再说什么,只低头对儿子道,“走,方翼,爸爸带你过去。” 没想到,方翼却把小手从方团手里撤了回来,低着小脑袋,摇摇头,“爸,我不去了,你们别吵架。” 方团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里一堵,很不舒服。 林清屏并不知道方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方翼没来,她就明白大概是什么原因了,而且,虽然听不清方团和舒小文到底在说什么,可那时不时的争吵声还是能听见的。 她并不介意,应该,她懒得管闲事,只一心一意带着现今这几个娃,因为娃儿暑假而闹腾得大人头疼不已的大问题,在林清屏这里解决了,那几家不知道多高兴,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往林清屏这里捎,算是感谢她能把自家猴儿给拴住了。 林清屏哭笑不得。 这情形可太像后来那些神兽的家长,一到假期,神兽回家,家长们就头疼不已,一天天就盼着快点开学,神兽好归山。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顾钧成却要出岛去了,而且,时间还很长。 “初步估计要一个月,我不在岛上的日子,家里就辛苦你了,也不要太累着自己,这帮孩子管得了就管,带着他们玩一玩就行了,正经学多少东西还得上学呢!那些调皮的,你管不了,就让他们都滚回自己家里去。”顾钧成临行这样交代她。 偏偏的,这时候陈雷来了,把这句话还给听见了,眨着眼睛问他,“顾叔,你是叫我们滚回去吗?” 顾钧成:…… 顾钧成这话都不好接。 刚想否认,结果陈雷这小子高兴得一蹦就三尺高,“那我可真滚蛋了?顾叔?” 顾钧成:…… “你滚一个我看看?”顾钧成指指面前的地方。 陈雷往后一退,“顾叔,你不会要罚我也站圈圈吧?” 顾钧成冷笑,“我不罚你站圈圈,我知道你们都能站!我得罚你们个新鲜玩意儿,比如,做一百道数学题什么的……” 陈雷嘿嘿腆着脸一笑,“顾叔,我怎么会滚蛋呢?林姨对我们这么好,我恨不得把家都搬来呢!” 顾钧成暗暗好笑,出发在即,他也没时间跟这小子贫,和林清屏说了声后就走了。 但谁能想到,他这一走居然会有大事发生呢? 第433章 出事了,怎么办 顾钧成走后,林清屏每天的生活照常。 带着一帮娃儿念书写字,给他们做点心吃。 时间一长,岛上家属们不好意思了呀。 顾师媳妇儿又不是开私塾,旧时开私塾人家要收束修呢,凭啥人家给你白看孩子还做饭? 后来,以雷素芳为首,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轮流去顾师家做饭,自己带菜去。 家属们很是赞成,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林清屏没有拒绝,小事看人品,若她们没有这个意识,她固然不会说什么,只当是帮顾钧成巩固后方了,但她们有这个意识,她就很欣慰了。 任何关系都要有来有往才能长久,单方面的付出,是换不到真心的。 只是,孩子喜欢吃她烤的点心,她仍然会给孩子们烤就是了。后来,雷素芳要跟着她学,她也认真教,再后来,其他家属都要学,于是,这烤点心的活儿也被她们抢了去。 日子其实充实又平淡,孩子们下午练字的时候,林清屏还有时间画画新设计稿,研究一下新甜品新蛋糕配方,也算是督促自己努力了,免得被这美丽的海岛生活把自己熏陶得每天像度假一样。 这平淡被打破还是因为隔壁的舒小文。 那天是雷素芬来家里做饭,正巧前一天林清屏教了他们做香蕉磅蛋糕,热带地区,香蕉真的非常多。 天气这么热,雷素芬感觉这香蕉不太能放,坏了可惜,于是把家里的都拿来做了蛋糕。 蛋糕烘烤的过程中,那香味简直了,志远他们不断地吸鼻子,根本没心情上课了。 而这香味,自然,还吸引了另一个人——隔壁仅隔着一道木栅栏的方家的方翼。 雷素芬真的心疼这孩子。 哪个孩子不爱吃新鲜玩意儿?偏偏舒小文把人给拘得死死的。 方翼很乖,知道妈妈会不高兴,平时已经很少往这边凑了,但今天的蛋糕实在是太香了,他忍不住趴在栅栏那边,透过攀援在栅栏上植物的缝隙往这边看,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下被雷素芬逮了个正着。 雷素芬于心不忍,直接包了一个给他,还小声叮嘱他,“拿去吃,别让妈妈看见。” 方翼惊喜不已,从栅栏空隙中伸出小手来,飞快把蛋糕取了过去。 然而,这蛋糕香味,不但吸引孩子,还把舒小文也吸引来了,正好看见雷素芬递吃的给她儿子。 舒小文本就对林清屏不满,现在这个不满已经到达临界点了,只因,她认为林清屏瞧不起她! 不然,为什么教这么多家属做各种甜品怎么偏偏不教她? 要知道,这些家属懂得什么甜点啊? 她们很多人,连甜品是什么从前都从来不知道。 林清屏却愿意和这样的人为伍,也不愿意教她怎么搭窑,教自己怎么烤蛋糕。 所以,一看到雷素芬竟然能烤出这么香的蛋糕,她已经火冒三丈了。雷素芬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乡巴佬!她竟然也会! 当即,她气得不得了,大吼一声,“方翼!” 方翼正在剥蛋糕外面那层纸,一听这吼声,手一抖,整个蛋糕都掉到地上了。 方翼傻眼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蛋糕啊…… 他都快哭了,“掉……掉了……” 方翼蹲下去捡,突然一只脚伸过来,一脚把地上的蛋糕踢走了,正好,蛋糕穿过栅栏空隙,被踢到隔壁去了。 方翼真的觉得很委屈很委屈,他喜欢隔壁的哥哥和林姨很久很久了,但一直一直在忍着,今天好不容易得到一块蛋糕,却被毁了,小孩子原本就不那么坚强的内心瞬间就坍塌了。 方翼哇的一声大哭,喊着,“我的蛋糕,我的蛋糕……” 边喊边跑出院子去了隔壁。 “方翼,你给我回来!”舒小文大喊,追了出去。 路上,便听得方翼哭声更大了,赶紧跑到隔壁林清屏院子里,只见方翼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林清屏把他给扶起来了,还用手帕在他擦眼泪。 “林清屏,别碰我儿子!”舒小文冲过去,朝着林清屏就是用力一推。 林清屏没有防备,顿时被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孩子们顿时急了,纷纷出来扶她,“妈,林姨,你怎么了?疼不疼?” 林清屏摔倒的是屁股,但是屁股不怎么疼,另一个地方,却隐隐作痛。 她下意识捂住小腹,里面的丝丝坠痛让她觉得很陌生。 雷素芬也着急地追了过来,看见这情形大吃一惊,“小林,你怎么了?哪里摔伤了?” 林清屏摇摇头,一片迷惘,“摔伤倒没有,但是,肚子有点疼……” 雷素芬脸色大变,“小林,你是不是怀上了?” 怀上了?林清屏一点感觉也没有啊……她上辈子又没怀过,也不知道怀上了该是什么感觉…… “哎哟,出大事了!这可怎么办啊!顾师还不在家!这谁负责啊!”雷素芬急坏了,并且似乎认定林清屏是怀孕了,唯恐林清屏这一跤摔出问题来。 舒小文是生过孩子的,听雷素芬这么一说,脸上也有些慌。 “舒小文,你这次可真的……千万别酿成大祸啊!”雷素芬气得指着舒小文道。 “小林,你怎么样?我背你去医院吧。”雷素芬当即就半蹲下来。 林清屏被雷素芬这么一说,都傻了,她怀孕?肚子有个小生命?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让人难以置信…… 但她这么痛,小东西还好吗?还安全吗? 她现在如捧着一碗滚烫的油,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第434章 不用告诉他 小孩子们机灵,反应也快,在大人手忙脚乱的时候,就有两个在志远的安排下一溜烟跑去医务室了。 雷素芬真是急得团团转,围着林清屏看有没有流血,想背她去医务室,又不敢挪动她。 正说着,王副师妻子丁玉蓉带着另一个许姓团长的妻子龚小梅来了。 原来刚才就是王副师儿子王宇飞和许团儿子许鸣跑去医务室,这俩在路上遇到丁玉蓉了,急急忙忙把事儿一说,他俩继续去医务室,丁玉蓉和龚小梅就抬了个凉床过来。 “来得正好!快!”雷素芬急忙道。 正焦虑怎么把林清屏送去医务室呢!这凉床和担架差不多! 三个人,稳稳把林清屏抬了起来,再小心地放在凉床上。 林清屏也不敢逞能了,如果真的是有孩子了,那她可不敢大意! 三人抬着她往医务室去了,志远脸上满是焦急,紧紧跟在凉床旁边,不时问一下,“妈,你疼不疼?疼不疼?” 林清屏其实觉得还好,至少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没事啊,志远。”她笑着说,“别吓着你了,没事。” 其他几个小孩儿也紧张地一直跟着,小眼神一直盯着林清屏。 一瞬间,原本还热热闹闹的林清屏家,突然就冷清下来了,只剩舒小文和方翼还站在院子里,大家忙忙乱乱地从舒小文面前走过,只关心林清屏有没有事,完全顾不得她了。 还在路上,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医务室医生和王宇飞、许鸣。 医生却说岛上已经安排好了船,立刻到地方医院去。 “这……这就去吗?不先看看是什么情况?”林清屏觉得,这要是没有怀孕,这么声势浩大地去,可就太尴尬了。 “不管什么情况!去医院都没错!”医生道。 林清屏便不敢说什么了,主要,也确实是担心。 以最快的速度,出岛去到了地方医院,而后确定,确实是怀孕了,但还很小,就30几天吧。 林清屏算了算,现在已经是八月下旬了,30几天,那会不会就是那天她谎称怀孕有的? 想到自己说的那句:我现在还没有,那你让我有一个…… 一时老脸有点红。 确实怀孕,而且,确实有一点点出血,但不严重,医生建议还是住几天观察一下。 大家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松气之后,才反应过来:怀孕了这是大喜事啊! 雷素芬她们几个这才开始恭喜林清屏,小孩们不懂这些的,但也知道林姨没事,而且,还有小娃娃了,他们又要有小伙伴可以一块玩了,一个个的,也都很高兴。 接下来,就是林清屏要住院,顾师又不在,怎么办?而且,就算顾师在又怎么样?他一个男人,哪里能懂生孩子的事? 雷素芬毫不犹豫就决定下来,“我在这里陪小林,你们两个把孩子们都带回去。” 丁玉蓉和龚小梅都不答应,争着要自己留下来。 雷素芬便道,“那这样,我们轮班,一人一天轮着来,我今天在这里,小丁明天上午过来换我,后天小梅过来,小丁你明天来的时候,把小林的衣服什么的带点过来。” 说完,又和志远说,“志远你知道妈妈衣服在哪里吗?你帮丁阿姨收拾一下。” 志远却红着眼圈,手一直抓着林清屏的手指,摇头,“衣服就在衣柜里,我不回去。”他也要在这里陪着他妈。 “你们都回去,医生都说了我没事,我又不是不能动了,要你们伺候我?”林清屏赶人。 足足为这个事争了十来分钟,最终林清屏也没能拗过他们,雷素芬和志远留下来了。 “志远你这孩子……”雷素芬笑着摇头,想说,小孩子能帮上什么,但也为这孩子这片心欣慰。 岛上的人都知道志远是李团的遗孤,顾师和小林必然是对他特别特别好,这孩子才会对小林这么上心。 丁玉蓉和龚小梅又出去给林清屏买了些日用品,这一天从岛上出来,到医院各种检查,再入院,一番忙碌下来,一个个别说吃饭,连水都没喝一口,眼下就已经到晚饭时间了。 大家干脆去食堂买饭吃,也给林清屏买一份来。 志远却不肯去,一步不离地,要守着林清屏。 “是个好孩子。”雷素芬道,“那我们去吧,回头我再给他们娘俩带饭来。” 只能这样了。 在他们出去的时候,林清屏叫住了岛上医务室的军医。 “杨医生,麻烦你了,不过,请暂时不要告诉顾钧成,别影响他任务。”除此之外,林清屏其实还有个私心,她想自己告诉顾钧成,想第一个看到他得知这个消息的反应。 杨医生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第435章 我好高兴 一时间,病房里便安静了,志远坐在床边,眼睛看着林清屏的肚子,两只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小心翼翼的,“妈,疼不疼?” 林清屏微微一笑,“不疼,真的,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志远点点头,小脸上的紧张却一点没变。 林清屏轻轻笑道,“志远,以后我们家,就有四口人了。” 轻柔的声音,低低地说出来这句话,显得她整个人温柔又温暖。 志远起初还愣了一下,后来一想,这四个人,也包括他…… 那一瞬间,他心里暖得不行,连眼眶都是热的。 他用力点点头,“嗯,妈!” 林清屏伸手,轻轻擦去他脸上因为今天一天着急忙慌,不知道在哪里蹭到的脏污,笑着说,“你要当哥哥了。” “妈……”志远哽了哽,“我好高兴。” 母子俩小声说着话,很是温馨,岛上,却是另一番情况了。 这次任务,方团并没有去。 傍晚,方团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家儿子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一动不动盯着门口的方向。 “方翼!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呢?”而且还坐地上,等会他妈又得数落他不讲卫生。 方翼没有说话,眼圈红红的,哭过的样子,实际上,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天了,自打隔壁林姨被抬走,他妈带着他回家,他就一直坐在这里的。 方团发现了儿子哭过,看一眼屋里,蹲下来小声问他,“你妈又骂你了?” 方翼一听,悬在眼眶里的眼泪马上就下来了,他真希望今天的事,只是他妈骂了他一顿。 “怎么了?说话啊!告诉爸爸,我去帮你求情。”方团哄着儿子。 方翼抓着他爸的手,小脸已经有了泪痕,“爸,从岛上,去外面,坐船要坐多久?” 方翼还没到上学年龄,连数都数不清。 “你问这个干什么?”方团有点疑惑,莫不是这小子又想偷跑出岛吧? “那……”方翼想了想,又换了个问法,“从吃午饭前到现在,有多久了?” “方翼,你到底想干什么?”方团被儿子的问题问得稀里糊涂的。 方翼低下头,不问了。 其实他大概知道的。 从前跟志远请假跑出岛,也是没吃中饭就出去的,能在爸爸下班前赶回来,但现在,爸爸都下班了,林姨和志远怎么还不回来呢? 他在这里一直坐着,就是想等着他们回来。 可他不敢告诉爸爸,怕爸爸妈妈又吵架…… 方团在儿子这里问不出所以然,索性进屋去问舒小文了。 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舒小文今天居然主动迎上来问候他,而且还赔着笑脸。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他直接问。 舒小文笑容微微一滞,转而笑得更加灿烂,“能有什么事?” 说完眼一瞪,“你什么意思?对你好点你就怀疑这怀疑那的?活该要凶一点对你!” 方团:…… 话虽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吃饭吧,就等你下班,饭早做好了。”舒小文对着外面喊,“小翼,进来吃饭了!” 方翼没有动。 “方翼?”方团叫了一声,儿子仿佛还是没听见似的,他再次走了出去。 方翼确实没听见,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盯着那条通往家属区的路了,而此时,有几个人影正在往这边走来,高高矮矮的,很像大人和小孩走在一起。 岛上的小孩只有那么多,他觉得,应该就是志远哥他们! 他心急如焚,又不能大声喊,干脆起身朝他们跑过去。 然而,跑了一半,忽然想起,他们会不会不喜欢他呢? 想到这里,他又很难过,从前,他和志远哥陈雷哥他们玩得可好了…… 但是,妈妈的话也不能不听,妈妈说了,是为他好…… 方翼跑了一半停下来,他身后的方团,见儿子突然开始疯跑,也跟着追了出来,这会儿正好追上。 “方翼,吃饭了,你跑哪里去?”方团拎着儿子问。 前方,丁玉蓉和龚小梅带着几个孩子回来了,旁边还有杨医生。 方翼一个一个看过去,看了两遍,都没有看见林清屏。 方翼的小脸都白了。 方团还跟他们打招呼,当大家走到面前时,方翼忽然冲出来,抓住了杨医生的手,哽得话都说不清楚,“林……林姨……林姨……” “林同志住院观察呢,过几天才回来。”杨医生对方翼说。 方翼呆住了。 住院?回来? 那就是说,林姨没有死啊! 方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太好了!林姨没有死!太好了! 从前跟爸爸回老家的时候,就听奶奶说起过,谁谁谁生娃娃没生下来,肚子痛得,死掉了…… 林姨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只是,这个变故,却彻底把方团搞懵了,到底怎么回事呢? “林同志怎么了?”方团问杨医生。 “哦,林同志有喜了。”杨医生是知道经过的,但是,这经过也不好跟方团说啊! 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各自回家去了,往林清屏家去了,得收拾点东西,明天一早带去。 方团更懵了,林同志有喜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奇奇怪怪的?还有,自己儿子哭什么哭? “方翼?怎么回事?”方团皱眉低头问儿子。 方翼却只是哭,什么也不说。 方团再把刚刚的事前前后后联系起来,顿时想到,只怕,这事儿跟舒小文脱不了干系。 他牵着方翼,立刻往回走。 外面发生的事,其实舒小文一直在关注。 她看见方翼和方团跑出去,也看着他们和杨医生等人在说话,只是听不清说什么,眼看方团绷着张脸回来了,她心里顿时也揪成一团。 “舒小文!”方团进家的时候语气很不好。 舒小文知道完蛋了,那些人肯定跟方团告状了,当即给自己辩护,“我怎么知道她怀孕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好啊,果然问题是出在她身上了…… 他还什么都没问呢! “爸……爸爸,你别骂……妈妈,都是我……我不好!”本来就在哭的方翼,哭得直打嗝。 第436章 和和气气 方团也不直接问“你到底干了什么”,只沉着脸,换了个问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舒小文不耐烦地转身,“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谁让她拿脏兮兮的蛋糕给小翼吃!” 方团有点忍无可忍了,“人家拿一片好心拿蛋糕给小翼吃,你还要伤害人家?” “我哪里伤害了她了?”舒小文委屈极了,回头辩解,“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又不知道她怀孕了!而且,我只轻轻推了一下,她装什么样子呢,哪有这么脆弱就摔倒了!” “舒小文!”方团气得,“你把人推得都进医院住院了,你还轻描淡写的,轻轻一推?你干嘛要去推人家?” “那……她到底这么样了?”舒小文绷着脸问。 “所幸没有大事!孩子也还好,不然,我怎么跟顾师交代!”方团怒道。 舒小文悬着的心总算松懈下来,嘴上也就更强硬,“既然没事你在这凶什么凶?谁还没怀过孕似的!就她怀孕了格外娇弱些,她以为她是谁啊!” “你……”方团真的被气得七窍生烟,“舒小文,我告诉你,明天你就买点营养品,去医院看看人家,再道个歉!” “我可不去!”舒小文一扭身,“吃饭了,方翼,其他人爱吃不吃!” 第二天,其实林清屏已经觉得自己完全没什么事了,昨天的事,惊吓大于真的不适。 她正在游说志远和丁玉蓉回岛上去,不用管她,方团来了。 方团是来赔礼道歉的,舒小文不肯来,那只能他来,总不能自家做错了事,就这么糊弄过去。 “嫂子,实在是抱歉。”方团把来意说明后,郑重地再一次表达歉意。 丁玉蓉是个心直口快的,已经忍了又忍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说他,“小方啊,你那个媳妇儿啊……这亏得小林身体好,这要真有个什么,可怎么得了!” “是,嫂子,您批评得是,我会好好说她的。”方团诚恳地道。 丁玉蓉又道,“我们在岛上,是后方,你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我们家属作为你们的后方,本来就该牢牢团结在一起,你帮着我,我帮着你,让你们没有后顾无忧,从前小文就觉得自己跟我们不是一号人,那也没关系,大家只要和和气气过日子就行,现在可好,闹成这样。” 方团真的羞愧极了,嫂子这觉悟真的没话说,“嫂子,我真的无地自容了。我懂,我会回去和她好好谈谈的。” 丁玉蓉觉得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方团回去肯定会和舒小文说,至于有没有用,还真难,不由暗暗叹气。 林清屏住了几天院以后,便顺利出院回到岛上。 出院那天,雷素芬她们三个女人,还有几个小孩都来接她了,声势还挺浩大的,但林清屏万万没想到,方团也会来。 “怎么好麻烦你也来呢,耽误你事儿。”林清屏道。 方团却笑道,“顾师不在家,我来给跑个腿什么的。” 方团确实是这样想的,顾师不在,总得有个男人跑腿,志远年纪又小,还不经事儿,自己家媳妇儿闯的祸,他来兜着,也算是表达歉意的一种。 于是,一行人便稳稳妥妥地把林清屏接出了院,送回了家,并且安置下来。 雷素芬还交代志远,“医生可是说了的,你妈要静养,不能让她起床瞎干活,知道吗?有什么事需要做的,你就来叫我们几个,记住了吗?” “嗯!”志远可是记得牢牢的。 第437章 怀的不是你的孩子 林清屏如今进入睡吃睡吃阶段。 之前来她家里学习那帮小猴子们,被家里管住了,再不让他们来打扰林清屏。 林清屏算算,反正没几天就要开学了,也该让他们休息几天。 生活忽然悠闲起来。 志远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小小年纪很懂事,打扫院子、浇花、洗衣服,家里的事儿他也不去求别人,都自己干了,至于林清屏吃饭的问题,他也解决得很好——去食堂打饭就是。 家里的小小男子汉,要把林清屏照顾得特别好。 林清屏哪里舍得让志远这么干活啊! 但怎么劝志远都没用的,她便只能自己起个大早,把院子里都先慢慢收拾了,也不敢大动作,慢吞吞收拾就是了,衣服也洗了,就打饭这件事,天气这么热,她确实不敢走太远的路。 只是,在外人眼里,这样懂事的娃儿和早上小心翼翼干活的林清屏,看起来难免让人心疼。 尤其,是隔壁的方团。 他真的非常内疚,如果不是自己媳妇儿惹出来这事,林清屏哪至于这么虚弱? 他是每天都要起早出早操的,所以,干脆比平时再早起几十分钟,来隔壁把该打扫的都给打扫一遍,能帮多少是多少,一日三餐,也让小战士每天给送一下。 林清屏早上再早起一看,院子里的活都没了? 地干干净净,垃圾全都不见了。 问志远,志远也没干。 嘿,难道家里来海螺姑娘了? 猜来猜去,她只能想到,或许是雷素芬她们帮的忙,只因雷素芬她们几个也总是每天来家里转转,来找活干的。 至于小战士送饭,她一问,人家只说,顾师不在岛上,他们这么做是应该的。 然而,某天早晨,天还没亮,方团照例在林清屏院子里打扫的时候,自家的门开了,舒小文站在门口,目光越过栅栏,看见自己丈夫在别人院子里卖力干活…… 舒小文阴沉着脸,把门重新关上。 中午,雷素芬炖了条鱼,用汤钵装了,抱着过来。 彼时,林清屏正坐在门廊下写写画画。 今天的天气,比平日里凉爽一些,林清屏搬了张椅子和桌子坐在阴处,倒是一点不觉得热。满院子三角梅如今开得蓬蓬勃勃的,红的白的,十分热烈。 她手边摆了新鲜的水果,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画几张稿纸,觉得十分惬意。 雷素芬一来见了,急了,“你怎么坐在外面呢?这么晒!不回屋子里躺着去!” “我还好啊……”林清屏笑道,自打她确定怀上,这岛上人人都把她当成玻璃人,仿佛一碰就碎了。 雷素芬见她确实脸色红润,精神也好,便笑了笑,“顾师不在家,我们这责任可重大着呢!我去给你盛碗鱼汤,志远呢,一块来喝鱼汤。” 就在他们喝鱼汤的时候,小战士照例来送饭了,这次带了一大碗炖鸡肉。 小战士走后,雷素芬还笑着说呢,“挺好,食堂还给你开小灶。” 虽说食堂伙食不差,但今天食堂吃的可不是鸡。 林清屏都觉得岛上对她关爱过多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家属这边她好办,至于食堂,等顾钧成回来,要告诉他,把伙食费结清楚才是。 雷素芬坐了一会儿才走的,还看她画的画来着,得知是画的服装设计,啧啧称奇,“你画的这些小人儿,腰这么细,这衣服做出来,谁能穿上啊?” 林清屏笑着解释,“这只是设计图,实际做出来不是这样的。” “我就说!”雷素芬笑了,“还是你好,念了大学,有文化,人也美,哎,你知道吧,我们背地里都叫你海岛第一美呢!” 雷素芬的称赞是真心的,林清屏看得出来,但她连连摆手,“素芬姐,你别这么说,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美,在我心里,你和玉蓉姐、小梅姐她们各自有不同的美,我可喜欢你们了,也很庆幸,在岛上能有你们陪伴。” 雷素芬也喜欢林清屏,要不说,人和人之间讲究投缘呢?像舒小文也漂亮,也有文化,但就是觉得好像隔了很远的距离,走不到一块儿。 雷素芬和林清屏说了会话,怕打扰她午休,便帮她把碗都洗干净,告辞走了。 走出院子的时候,听见隔壁方团家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不由回头一看,好像舒小文的背影一闪。 雷素芬没当一回事,她和林清屏也没说什么,至少半个字没提舒小文。 傍晚,方团回家来,见方翼又站在门口张望,不由俯身问,“怎么回事?” 方翼愁眉苦脸地垂下头,“妈妈哭了很久……” “是吗?为什么你知道吗?” 方翼摇摇头。 “在外面玩着,别跑远。”方团叮嘱儿子。 方团走进家门,便感觉到家里沉闷的气氛,而且,饭也没做。 他往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口,有东西朝他扑面扔过来。 他伸手抓住,居然是个瓷笔筒,这要是他身手差点,砸脸上得被砸挂彩。 “小文,怎么了?”他问。 舒小文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在哭。 他走近,把她扳过来,看见她红肿的眼睛,“这是谁惹你了?小翼不听话吗?” “你少赖儿子!”舒小文恼怒不已,“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干脆搬去隔壁住算了!” 方团脸色一变,“你这说的什么话?舒小文,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你要不要看看你干的什么事?一大早去给人家扫院子,中午还给人开小灶送鸡汤!姓方的,你这么对别的女人献殷勤,你还回来干什么?” 舒小文咄咄逼人的指责,气得方团脸都青了,“舒小文,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清楚?如果不是你酿下的祸事,我有这个必要去帮她?我这是替你赎罪!” “替我赎罪?我犯什么罪了我?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她怀的又不是你的孩子,要你去鞍前马后地跑?” “舒小文!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句试试!”方团动了真怒。 第438章 顾师,你回来了? 方团盛怒之下,出门将儿子抱起,直奔食堂去了。 自此,舒小文和方团开始冷战,舒小文不再在家里做饭,方团便次次抱儿子去食堂吃。 这些事,林清屏并不知晓,她只过着每天写写画画养身体的日子,但有些流言却在岛上悄悄流传起来。 雷素芬和丁玉蓉她们几个来看她,几度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了。 孩子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要开学了。 怀孕这个事,林清屏原本没有什么感觉的,但是,到了月底,突然有一天吃了一盘虾后开始大吐,而后便吃啥吐啥。 这可把志远吓坏了。 好在林清屏虽然没有过生娃的经验,但还是知道孕吐是正常,跟志远说了半天,才把志远说通了。 志远不信,还特意去医务室把杨医生请来,杨医生亲口确认,这的确是正常反应,志远才算放了心。 只是,志远要去新学校报道了,林清屏这样子,要在船上一颠簸,不知道会吐成什么样。 志远说什么也不让林清屏陪自己去,“我又不是小学一年级,我都这么大了,还不会报名吗?而且,我和陈雷他们一起去呢。” 林清屏想了想,那也行,后来,雷素芬又来跟她承诺,会把几个孩子一块带去报名,再一块带回来的。 这可就彻底放心了。 志远这一去,就住校了,要周六下午才回来,林清屏这下完完全全清净了,而且,孕吐严重到什么都不想吃。 雷素芬她们担心她吃不好,每天过来给她送吃的,轮着来送,但她真是一口都吃不下,秉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心理,逼着自己吃的结果,也是吃了立刻就吐了。 一周而已,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志远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大声喊妈,结果看到一个面带菜色,瘦得下巴都尖了的妈。 “妈,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志远心里难受极了。 “没有。”林清屏把他拉到身边问,“这周在学校怎么样?适应吗?老师和同学说话能听懂吗?” 志远看着她,心里更酸。她都这样了,还只记得问他过得好不好。 林清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叹道,“我真的没事,怀孕是这样的,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自然就瘦了。” “真的吗?”志远眼里透着一股不信。 “真的,放心吧,不信,明天你陪我去杨医生那里呗。” 志远这才有些信了。 “志远哥!”门外响起小孩子的声音。 志远觉得像隔壁的方翼,“妈,我去看看。” 志远打开门一看,门口已经没有人了,但却放了一小盆他不认识的果子。 他踮起脚一看,只见隔壁的方翼跑回了他自己院子。 志远端起盆子,看着里面鸡蛋大小紫色的东西,摸一摸,表面还硬硬的。 不知道是什么,他拿起给林清屏看,“妈,这是什么呀,不认识。” 林清屏一看:百香果! 吐得一塌糊涂毫无胃口的她,看见百香果真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这些天一直把自己圈在家里,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方家发生什么她当然也不知道,既然邻居示好,那为了顾钧成和方团的关系,为了岛上团结,她也会接受这片好意,至少表面上装作接受。 于是,收拾了一些糖果饼干什么的,装了一篮,让志远送去隔壁,她自己则开始榨百香果菠萝汁。 清爽酸甜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志远闻着香味进来的,顺便报告送糖果情况,“是方叔叔出来拿的,他可高兴了,还说谢谢呢。” “嗯。”林清屏忙着做果汁,调好后递给志远一杯,“可惜,不能喝冰的,不然更加爽。” 是不是真的不能喝冰的,她很质疑,但雷素芬她们几个给她传授经验,说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是决定听她们的话。 两世才有的孩子,她比谁都珍惜。 酸甜的百香果菠萝汁一入口,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志远拿着杯子,却担心得喝不下去。 然而,喝的时候一时爽,喝完之后,林清屏只舒服不过十几分钟,又开始翻天覆地地吐,而且,比任何一次都吐得厉害,吐出来的全是黄绿色的水。 吐完,浑身无力,躺回床上去了,什么都不想再吃。 给志远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最终还是拔腿就往医务室跑。 暮色四合。 有好几个人从营区往家属区这边急走,风中传来他们说话的声音。 “顾师,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顾师这是归心似箭啊!哈哈哈!” 在一串笑声里,走在最前面的人,脚步愈加迅速。 临近家属区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还有些家属走来走去,看见他,和他打一声招呼,然后就迅速走开了,边走还边在议论些什么。 也遇上陈政委媳妇雷嫂子了,却是笑吟吟的,“顾师,你们回来了。” “嗯,陈政委在后面。”他只当雷嫂子挂念陈政委了。 “嗨,谁惦记他了!” 这话把顾钧成给说懵了,你不惦记陈政委? “赶紧回去看看吧!”雷素芬其实也是要去看林清屏的,给她送点吃的,既然顾师回来了,那就他自己送好了。 雷素芬把手里的大汤钵往他面前一递,“去吧,拿去给小林吃。” 顾钧成捧在手里,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加快了步伐往家里赶,结果,撞上冲出门来的志远。 志远跑得很急,差点一头撞翻了汤钵,被顾钧成眼明手快抓住,才避免了。 “这是干什么呢?跑这么急?你妈呢?”顾钧成拎着他胳膊,一连三问。 志远急得直跳,“我要去……去找杨医生,我妈,吐得太厉害了!” “什么?你妈病了?”顾钧成也急了,手一松,“你赶紧去……” 话没说完整,人就已经在往屋里冲了。 屋里已经开了灯,林清屏居然不在客厅…… 他心里一慌,把汤钵一放,就往房间里冲,而后,看见床上躺着的林清屏,身上盖着条薄毯,整个人在毯子里,薄得几乎没有起伏…… 第439章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林清屏!”他急奔到床前,看见林清屏的脸蜡黄且消瘦,顿时心急如焚,“林清屏,你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 他二话不说,就把她抱起来,打算坐船出岛,去地方医院。 林清屏其实这么多天都没能好好吃,这次吐完之后,整个人都有点虚脱了,躺在床上,有点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的状态,正感觉好像梦到顾钧成在叫她,身体忽然腾空而起。 她醒过来,人还有些恍惚,看见眼前顾钧成的脸,不由愣了。 “顾钧成……”她呢喃,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顾钧成,我梦见你了……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她清瘦的手抱着他的脖子,贴到他耳边去,即便是在梦里,也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我知道,我们去医院。”顾钧成说得斩钉截铁的。他当然知道,她病了,她很难受,她都瘦成了这般模样,他明明才出去不到一个月而已。 “林清屏,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他说不下去,有些哽住了。 “顾钧成,你知道了?”林清屏惊讶起来,“是谁跟你说的?” “我刚刚遇到志远了。”顾钧成抱着她已经跑出了门外。她在他怀里,真的好轻好轻,他心里的内疚又多了一层。 “志远跟你说的啊?这个家伙!说了保密的呢!”林清屏到外面被风一吹,有点清醒过来。怎么这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这么真实?不像在做梦啊? 她猛地捧住顾钧成的脸,压向自己,“顾钧成?你回来了?” 顾钧成却只记住她那一句“说了保密的呢”,“林清屏,你要对我保什么密?” “不是,顾钧成,你真的回来了?”不是还没到一个月吗? 她忽的凑上去,在他唇上一贴,用力咬了一口,而后问他,“疼不疼?” 他黑沉沉的目光凝视着她,“疼。”短促有力的一个字,真的疼,心疼。 那就不是做梦?! 她眼里的狂喜一层一层漫上来,而后抱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呜咽起来,“顾钧成,你真的回来了!我太想你了……” 虽然作为家属,绝对不给他添麻烦已经成为信念,她本身也一向自立自强惯了,但自从得知有这个孩子开始,对他的思念就到了顶峰,日思夜想的,就是怎么告诉他,他回来知道了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顾钧成已经到嘴边的那句“为什么要对我保密”,因为她这一抱一哭一句想你,化作乌有。 低头在她额头碰了碰,“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不去。”她靠在他肩膀,看着他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医生说没有必要去医院。” 顾钧成一僵,差点把怀中的她滑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他低头看着她,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眼里的内容,“是哪个医生说的?” “是外面的医生说的,不是岛上的,我还住院了呢,几天就让我出院了。”真的就是孕吐啊,有什么可看医生的! 顾钧成忍着内心排山倒海一般的波动,“好,那我们就回首都去,去首都找医生看,现在就去。” “不是,就算去首都,医生也是一样的说法啊!”林清屏把脸贴在他胸口,“顾钧成,我疲倦得很,我想回屋去。” “林清屏……”他低声道,“这个事不能任性,要听我的,我们现在就出岛,买票,去首都!” 怀个孕,跑几千公里去首都? “不要,顾钧成,而且,我现在也不能长途跋涉。”这一路,不得吐死她? 第440章 一孕傻三年 顾钧成的脸顿时黑里发青,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抖了,“林清屏,那咱们也不能这样在岛上等着,我背你去,抱你去,好不好?” 林清屏只是摇头。 怀个孕要去首都找医生,说出去真的会被笑! “林清屏,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顾钧成脚步不停,打算强行抱着她出岛了。 “顾钧成,我不想出去,我想……”怀孕的人有时候挺不可思议的,想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格外想,她现在忽然就想到了…… 她抬起头,眼里燃起热切,“顾钧成,我想吃榴莲。” 榴莲是什么东西? 但他现在更多的心思还是在带她去医院这个点上,一边答应一边往外走,“好,我们去医院,然后去买来吃。” 没有卖的,根本没有…… “你就是骗我去医院!”她用力捶在他肩膀,但是,现在的她根本没几斤力气。 在两人为去不去医院争执的时候,志远终于把杨医生给拽来了。 杨医生看见顾钧成,不由得也苦笑,“顾师,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子,不如去地方医院,挂点营养针……” 听到这里,顾钧成要崩溃了。 没有法子?杨医生也这么说吗?真的这么严重吗? 只听杨医生继续在说,“再去妇产科看看有什么法子,我们岛上是真的没有止孕吐的药。” 顾钧成懵了。 什么?妇产科?孕吐? 足足愣了小半分钟,林清屏在他怀里闹,“我不想去!我哪里都不想去!坐船很难受!” 他如梦初醒,低头看着林清屏,震惊,“林清屏,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下文来。 林清屏真的不想坐船在海上颠簸,那不得把她半天命给吐掉了? “林清屏……”他努力吞咽了一下,说话的声音还是在抖,“你……孕吐?” 林清屏皱着眉头点点头,不然她这么难受是为什么? “你是说……”他眼里是难以置信的激动,“你怀孕了?” “对啊!”林清屏一双大眼睛在瘦了一圈后显得更大了,深深地凹进了眼眶,“你不是知道吗?” “我……”他哪里知道!他还以为她…… 忽然之间,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抱着她的手都是抖的。 “顾爸,你不会把我妈掉下来吧!”志远看着他,担心地问。 顾钧成根本没听见他的话,或者听见了也当没听见,目光只是盯着林清屏,如果林清屏没有看错,她甚至觉得,顾钧成眼中亮晶晶的东西,像泪光。 但,不会吧? 他一个铁汉子…… 应是她看错了…… “你怎么了?”林清屏捅了捅他,“放我下来,我不去地方医院。” 她撑着他肩膀往下滑。 而且,杨医生也在这里,这么抱着她,多少不好看,她虽然吐得昏天黑地,路还是会走的。 “林清屏……”他隐隐有哽咽之声,不敢用力和她较劲,慢慢让她下地,而后将她轻轻拥住。 很轻很轻的拥抱,仿佛生怕重一点就把她碰碎了。 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还是林清屏的错觉。 她感觉到了,他的下颌贴过她额角的时候,她感觉到些些的湿意。 “走,真不想出岛,那我们就回家好好休息。”他重新抱起她,还是很轻很轻的,怕挤碎了她那种轻。 林清屏其实想说,我可以自己走的,但话在舌尖上打了滚,又吞回去了——因为,走到亮光处,她看见他泛红的眼睛,和睫毛上沾着的湿湿的残痕。 志远看着他顾爹的背影,不由道,“我顾爹,不会傻了吧。” 杨医生意味深长地笑着,“嗯……我们老家有一句话,叫一孕傻三年。” “三年?”志远都愁了,“那可怎么办啊?一傻傻三年,那这个家不得靠我了?” 真是愁死了,他还上学呢,要寄宿啊,可怎么是好哦! 顾钧成从来不知道女人怀孕会这么遭罪,家中姐姐怀小麦的时候,他早已离家,回去探亲时,小麦已经出生了,他只听她娘说,姐姐是个好福气的,又能吃又能睡,长胖了一大圈。 可同样是怀孕,林清屏怎么瘦成这样? 还是志远告诉他的,吃了就吐,根本没多少进肚子里,什么都不想吃。 顾钧成心里就慌了,那怎么行?人不吃饭怎么行? 可是,问林清屏,林清屏只是摇头,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吃。 顾钧成忽然就想起她刚刚说的:榴莲。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问志远,志远摇头不知道。 “我去问问陈雷。”志远一溜烟跑去陈雷家了。 陈雷也不知道,但是,家里有个见多识广的陈政委。 陈政委也不知道是林清屏要吃这个,只当志远从哪里听来的新名字,来找陈雷聊天的,“这东西我听说过,东南亚一些国家有种,就是一种水果,但是,不像西瓜葡萄那样有那么多水份,吃着不像水果,而且……” 陈政委不说了。 雷素芬倒是好奇了,“说得你吃过一样。” “还真吃过,不过也就一口,就没敢吃了。”陈政委摆摆手。 “为什么?”这下,三个人都好奇了。 陈政委“嗐”了一声,“那个味儿啊,你们不知道,熏得半里地都是臭的,臭得跟那个什么似的……”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 “你们自己想吧!世界上什么最臭就像什么!” 这个,就让人不敢往下想了…… “陈叔,那……那我妈想吃,能在哪里买到吗?”志远的声音弱弱地响起,真有这么臭吗? 陈政委一听,好家伙,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也不是那样的臭法了,反正有一股子味儿,一般人吃不来。”陈政委想了想道,“想买的话,想想办法吧。” 雷素芬一听,好奇心十足,“说得我都想吃了,不然你多买几个?” 陈政委脑袋顿时嗡嗡的,“你也要吃啊……” 能不能不在家里吃? 志远得了陈叔的承诺,高高兴兴要回去了,雷素芬却交给他一罐东西,“志远,把这个拿去给你妈吃,我从前也是吐得厉害,只有吃这个不吐,加点白糖,用水冲了吃。” 雷素芬把做法写在一张纸上了,一并交给志远。 第441章 家庭地位 其实就是藕粉,雷素芬想起自己孕吐时吃的这个,就拍电报回去叫家里人寄,今天刚到岛上来。 志远回到家里一说,林清屏想象着藕粉甜甜软软的口感,倒不是很抗拒,点点头,表示愿意吃。 顾钧成立刻就起身了,按照雷素芬写的方法,给她冲了一碗。 藕粉在碗里晶莹剔透的,林清屏看了一眼,没有想呕的冲动。 这已经很好了。 她点点头,伸手去接,顾钧成却在她身边坐下,挖了一小勺,待它不烫了,喂到她嘴边。 林清屏不再和他抢,懒懒地靠着,由着他一勺一勺,把一碗藕粉喂完了。 吃完后,林清屏自己都有点紧张,躺着不敢动,生怕一动,又是翻天覆地的吐。 “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去忙吧。”她小声说,闭上了眼睛。 “好。”他答应着,人却没走,依然坐在她身边,并关掉了天花板上那盏大白炽灯,只亮了桌上一盏小小的台灯。 林清屏渐渐有些倦了,这么些天来好不容易吃饱一顿,奇迹般的,也不想吐,她整个人便昏昏欲睡起来,只是,迷糊间,偶尔睁一下眼,每次总能看见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他身后橘黄色的台灯,灯光微暗,衬得他黑眸晶亮又温暖。 他打算就这样一直坐在这里看她吗?不是都叫他去忙他自己的了吗? 算了!懒得管他! 终是进入梦乡。 因为吃饱了的原因,这一觉睡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舒适,军号响的时候,她醒了,房间里再没其他人,她有些恍惚,难道昨天的一切真的是梦? 直到她打开房门,看见志远蹦蹦跳跳准备出去,“妈,你这么早醒了?你今天感觉舒服不?” “你去哪儿?”林清屏问她,“我挺好的。” 志远走过来打量她,很是担心地牵着她的手,“妈,你不会再吐了是吧?昨天顾爸一直看着你,你就没吐,是不是顾爸和你肚子里的小宝宝说什么了,小宝宝就不敢调皮了?” 一颗小黄豆,能听懂什么! 林清屏笑了,萦绕在耳边的却是志远那句:顾爸一直看着你。 原来,确实是回来了的。 确实,不是梦。 志远又说,“我顾爸肯定威胁来着,你要再让你妈吐,你出来就罚你站圈圈!” 这下林清屏直接笑出声来了,“你顾爸就是这样的形象?一天到晚只会罚人站圈圈?” “不然呢?”志远道,“再就是罚抄了!” “你这么一大早是去哪里啊?”林清屏继续问他。 “哦,保密呢!”志远眨眨眼,“妈,如果你真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能有啥事?再说,你顾爸不是回来了吗?”林清屏挥挥手。 志远摇摇头,他都不想说!就他顾爸的傻样!不像是能靠得上的呢! 林清屏以为他要和顾钧成一起去晨练,把他哄出去了。 而后自己一个人,想着吃藕粉挺舒服,自己又冲了一包藕粉,彼时天色已经开始渐渐透亮,她坐在门廊处,看着天边的晨曦一寸寸将天空整个点燃,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顾钧成一个铁汉子,为什么会泪湿双眸。 这个孩子的到来,意味着希望,意味着生命真正重新开始。 这是上辈子没有出现过的生命,因为有了他(她),她和顾钧成的这一世,终于算是彻彻底底的不同了。 父子俩差不多同时回来的。 前后脚,一个喊着“林清屏”,一个喊着“妈”,后面的话出奇的一致: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顾钧成带来的东西,着实让林清屏惊喜了:居然是榴莲! “你这是,上哪弄来的榴莲?”而且还是两个! “陈政委托人买的,这玩意儿怎么吃?”顾钧成看着那些刺,犯了愁。 “我来看看!”林清屏简直两眼放光。 顾钧成:…… 你昨晚看见我眼神都没这么热烈…… 林清屏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对着榴莲左摸右摸的,爱不释手,主要,现在要吃这个可太难了,不知道下回还有没有吃的…… 但她看见了一旁眼巴巴看着她的志远,志远还抱着一个大正方形的竹编篮。 她赶紧放下榴梿,对志远一笑,“志远,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顾钧成看着这一幕算是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榴莲>他顾钧成,志远再>榴莲,往后还会再来个小的,这个家里的,家庭地位如何排,已经十分清晰了…… 志远这才走上前,笑着说,“妈,这是晴朗妈妈炒的麻油炒鸡,她说,你不是海边人,怀孕吃鱼虾可能不习惯,吃鸡肉试试,看会不会吐。” “志远,谢谢你,也帮我谢谢晴朗和他妈妈,话说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林清屏结果竹编篮,里面一只加盖的土砂钵。 “晴朗跟我们是同学啊!晴天也在同一个学校上学,比我们低两个年级。”志远理所当然地说。 林清屏先吃的鸡肉,很香很香,她一口气吃了小半碗,而且,真的没有吐。 至于那两只榴莲,林清屏下午才打开一只,打开的一瞬间,志远把书包一背,“妈,我回学校去了。” 他是寄宿生,周日下午要回学校的。 “哎,别走啊!这可是好东西,吃了再走!”林清屏拉住他。 “妈,这么好的东西,你就自己吃吧……”志远一挣,跟逃命似的跑了。 林清屏不可能去追他了,只喊道,“你别跑,给晴朗家的东西还没拿呢!” 话喊完,人也没影了。 顾钧成这天却回来迟了,因为被领导留下来了。 领导交给他一封信,“你自己看看这个。” 顾钧成满脸狐疑,这能是什么? 打开一看,居然是举报信,举报的内容,是林清屏和方团有作风问题。 “你怎么看这个事,这封信?”领导问他。 他能怎么看? 而家属区,这会儿也热闹得很,只因雷素芬把人脑袋给砸破了,血流了满脸,这会儿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第442章 孩子是顾师的吗 而且,是用榴梿砸的。 这可真是闹出大事来了! 整个家属区沸沸扬扬,连林清屏这个足不出院门的都知道了,只因家属们纷纷从她门前路过,一路都在这呼那喊的。 “天,快去看!出大事了,雷素芬把竹子脑袋砸出个洞来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用那个什么榴砸的,快去看看去!” 林清屏心里也是一惊,雷素芬性格直爽,大大咧咧,确实有时候会急躁,但绝对不是没有理智的人,小竹是鲁副团的媳妇儿,雷素芬怎么会砸她?而且,榴莲砸人……脑袋砸出个洞这话,还真不夸张! 她很是担心,忍不住也跟在那些家属后面,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人全部集中在医务室,里里外外地围着,雷素芬的声音穿过一片嘈杂声从人群里传出来。 “我今天就打她了!怎么着?我大不了,我就赔钱!我赔医药费!我也要揍!”雷素芬声音很大,情绪看起来也很激动。 林清屏挤到跟前来,正好听见这句话。 雷素芬这句话是跟陈政委说的。 陈政委此刻正站在雷素芬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在责备雷素芬,反正脸挺黑的。 他一个政委,思想工作本就是他的责任,结果,他妻子打人,还把人砸得满脸是血,好像怎么都说不过去,这会儿脸色也是完全下不来台那种尴尬。 被打的小竹,在医务室里包扎,这会儿也是又委屈又生气,朝着门外就大喊,“政委老婆欺负人是吗?仗着自己男人官大就可以随便打人?我要告你去!” 这番话,把陈政委和站在小竹面前的鲁副团都给说得一震。 鲁副团忍不住呵斥,“你在胡说些什么?” 小竹继续嚷嚷,“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政委老婆了不起吗?凭什么打人?我就要告去!不像你,胆子小害怕!” “你给我住嘴!”鲁副团气得,但眼见小竹脸上血痕未干,医生还在给她缝针,又没法责备她。 雷素芬也很生气,在外高声大喊,“你去啊!去告!你看看我打你打错了没有!你们造谣生事才是破坏岛上团结!下次再让我听见我还要打!” “谁造谣了?难道不是事实吗?林清屏她有脸做出这样的丑事,还怕人说不成?还不知道她肚子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呢!顾师都出去这么久了,她突然怀孕,孩子是顾师的吗?”小竹在医务室里大吼大叫。 医生听到这话,呆在那里,都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了。 鲁副团更是急得跺脚,“你还说?你还说?” 外面的雷素芬气得冲进去要继续打人,被陈政委牢牢给抓住了。 站在人群中的林清屏这才恍然,原来,雷素芬打人竟然是为了自己。 围观的家属们不约而同都看向她,从大家的眼神里,林清屏觉得,这事儿,可能自己是全岛最后一个知道的。 身边的人纷纷退开一步,人群不知不觉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雷素芬终于看见了她,脸色一白,“小林!” 就是因为替她打抱不平,就是因为不想让怀孕的她知道,雷素芬才动手教训了小竹这个嚼舌根的,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小林,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舒服吗?快回去休息。”雷素芬赶紧过来扶住她。 “我没事。”林清屏冲她轻轻一笑,只是,有些事,她要问清楚。 既然小竹还有这么大力气和雷素芬吵架,那看来,雷素芬没把她砸得很严重,回答她一句问话,还是可以的吧? 她拍拍雷素芬的手,径直往医务室里走去。 “小林同志。”陈政委此时很尴尬,走上前来。 林清屏也只礼貌地跟陈政委笑笑,继续往里走,陈政委有心要阻止,但她是个女同志,还怀着孕,他不能也不敢做什么。 医务室里,小竹正在和鲁副团争执,林清屏忽然出现在门口。 “嫂……嫂子……”鲁副团人都结巴了,羞得满脸通红。 小竹也没想到林清屏会来,一时不吭声了。 林清屏倒也不动怒,仍然是笑笑的,看着小竹,“请问,我做了什么丑事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鲁副团一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他不能,他媳妇儿闯的祸,他还得收拾。 他涨红着一张脸来向林清屏道歉,“嫂子,对不起,小竹她胡说八道,我会去检讨的,真的对不起。” 林清屏笑着摆摆手,“不用道歉,我只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丑事,有谁比我还清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难道是谁趴在我家床底下看不成?” “不是,嫂子……”鲁副团急急地道。 “鲁副团。”林清屏打断他的话,“不用你说,我知道你是担心媳妇儿,但这事,不用你出头,我只问这两句,得了答案我就走,不得答案……” 她看向小竹,“那我是不会走的。” 小竹扭头不理她。 “小竹,今天,这话得说清楚了才能算完,你看看,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呢,你当着这么多人说我做了丑事,那咱们就要把这丑事掰扯清楚,否则,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吗?”林清屏声音不大,但言辞间的坚定却带着威慑力,是那种就算鱼死网破也要说清楚的决心。 小竹也估计今天不能善了,但仍然觉得自己有理,既然要掰扯清楚,那做丑事的不是她,她还害怕不成? 小竹哼了一声,“你自己做的事你不清楚?顾师不在家,你就勾着方团,天天的给你打扫院子,给你开小灶送菜,每天早上天不亮方团从你家出来,你说你干了什么?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院子是方团扫的? 小战士送来的菜跟方团有关? 林清屏心里画着问号的同时,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数,轻呵了一声,“所以,你亲眼看见的?天不亮你守在我家门口?” 小竹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没守着,我没看见,但自然有人看见!” “好!行!你先包扎。”林清屏看了眼小竹血迹没完全擦干净的脸,转身就走。 外面围观的家属们没有一丝一毫惊奇,好像,小竹这番话她们早已听说了一样。 “小林!”雷素芬很担心她。 林清屏一笑,“走。” “去哪里?” “当然是,去问问这个传播谣言的傻子,安的什么心!” 第443章 这件事不要你管 方团家门口,林清屏站定。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雷素芬、若干看热闹的家属,以及着急得不行的陈政委。 陈政委做思想工作擅长,但是,也只擅长给战士们做,他的工作范畴里没有和家属做思想工作这一条啊! 他一边叫人通知顾师和方团,一边紧紧跟着,生怕再出个什么把脑袋砸个坑的事。 但林清屏显然比他想象的冷静,至少,表面看来是的。 她不紧不慢,领着一大群人,走进方团家院子。 为什么说她冷静呢? 舒小文看到这么多人来,早就慌了,质问,“你们来干什么?” 林清屏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忍得住不发脾气,还不慌不忙把龚小梅叫出来,请她把方翼抱去玩。 方翼懵懵懂懂的,不懂事,看见这么多姨姨,还以为是来找妈妈玩的,也想留下来,丁玉蓉说宇飞哥哥捡到好多漂亮的贝壳,才把方翼骗走。 “你们要把我儿子带到哪里去?”舒小文看着丁玉蓉远走的背影,白着脸问,但转眼看到陈政委也在人群中,心里安定了些,有陈政委在,这些娘们,不敢把她和儿子怎么样吧? 林清屏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质问,“舒小文,你说你干的那些事,对得起方翼这么好的儿子吗?我都替方翼没脸!” 舒小文脸色惨白惨白的,“我做什么事了我?” 林清屏冷笑,“造谣自己儿子的爹,和别的女人有作风问题,是什么很光荣的事?” 有短暂的一瞬,周遭死一般静。 这个保守的年代,谁也没想到林清屏会把“自己的丑事”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掀开来说,她还要不要脸了? 雷素芬却心疼得不行,小林这得多坚强才能这样说,心里肯定难过得要命,还怀着孕呢,看这身板瘦的! 雷素芬心里一不得劲,就必须上前冲! 然而,一句怒气冲冲的“舒小文”刚吼出口,就被林清屏把她拉住了,“素芬姐,今天我必须和她唠清楚!” 她不想再连累雷素芬,不想陈政委难做。 雷素芬这么给她出头,以后陈政委和方团之间,也不知道会不会尴尬。 舒小文白着一张脸,看着这么多人,今天,不是屎也得是屎了!否则,说她造谣? 舒小文立刻一双泪眼,楚楚可怜,“我造谣吗?你男人不在家,你勾着他每天给你扫地送饭,每天早上,你把他叫到你院子里,你们俩卿卿我我的时候,我在篱笆这头看着,我心里像刀割一样!” 林清屏冷着脸,呵了一声,“原来,真的是你说的啊?” “你……”舒小文这才知道,上了林清屏的当,原来,林清屏根本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话…… 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死磕了! “是!是我说的又怎么样?”舒小文哭着诉说她的“委屈”,“我男人都被人勾跑了,还不准我跟人诉说委屈吗?” “林清屏!”人群外传来顾钧成的声音。 紧接着,顾钧成便从人群中挤了进来,飞奔到林清屏身边,揽住了她。 “这件事不要你管!我自己来!”林清屏按住他胳膊。 方才的话,顾钧成听到了多少,根本就不在林清屏的考虑范畴里。 之前在首都大学校园里,于成智那样诋毁她,顾钧成都不曾信过半句,现在到了岛上,难道还能被舒小文几句话给骗了? 她不想顾钧成插手,是因为她连陈政委都不愿意连累,难道还舍得连累他了? 但顾钧成根本不搭理她,只看着舒小文,“今天站在这里说话的人,不是什么顾师,只是普普通通一个男人,普普通通一个即将做父亲的男人,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不相信方团,要这样陷害他,我不知道,但,不要把我妻子牵涉进去,她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工具。” 这是顾钧成的态度,他相信林清屏。 但这件事并不能就此算了。 “方文武!”顾钧成喊了一声。 “到!”方团从人群中出来,一脸难看。 “你自己来处理。”顾钧成说完,扶着林清屏回家去了。 第444章 没有的事 从岛上这么多家属面前经过,从雷素芬面前经过,也从陈政委面前经过。 能听见家属们仍然在窃窃私语,能看见雷素芬眼里欣慰的目光,好像在说,嗯,顾师表现还行。 至于陈政委如何看,林清屏没留意。 林清屏是不打算就这样算了的。 顾钧成信她有什么用? 所有人都听见了她和方团有不正当关系,若是在外面,她可能秉着身正不怕影子的信念,只要自己行得正,就不怕人说,但这是在岛上,家属圈就这么几个人,隔三差五来个人说几句闲话,就算她自己不在意,也要为两个孩子着想,他们听着心里是什么滋味? 所有人听见的事,也要在所有人面前澄清得明明白白! 所以,被顾钧成扶着胳膊回家的时候,她是不愿意的,瞪他。 他却示意,没事。 林清屏哼了一声,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后招! 但林清屏真的没想到,后来的发展会如此简单。 陈政委在场,只见方团直接就向陈政委认错了。 “首长,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理,承担一切后果。”方团在陈政委面前敬了个礼,脸色黑沉得如同风雨前阴郁的天空。 陈政委没说话,只长长叹了口气。 方团更是羞愧,“陈政委,我这就写申请退伍,是我给我们团蒙羞了,我对不起兄弟们,对不起首长的信任和栽培……” 方团在这里说着,舒小文的眼睛却骤然间瞪大了,“退伍?为什么要退伍?怎么就要退伍了呢?” 方团满目都是悲怆,“因为有人举报,说我作风有问题,没挨处分已经是宽容。” “怎么可能举报就要退伍?举报就要处分?难道不要调查的吗?举报的说什么就是什么?”舒小文激动地尖声道。 “调查?举报信写得言之凿凿,影响极度恶劣,就算调查清楚了,我也没有脸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方团转身,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没有脸,面对大家。” 他避开了所有人,却正好和舒小文面对面了。 身后,众人的议论声嗡嗡传开:居然还有举报信?有人举报了?那看来这事是真的了?没想到啊,方团竟然…… 舒小文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而,他眼里的悲戚,却是真真切切。 因为那封举报信,所以他要退伍了吗? 她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那……就算退伍,你到地方也有好的安置吧?”舒小文问了另一个问题,离开部队,不怕,甚至,她巴不得离开这个岛,但是这个问题必须当场问清楚,如果没有安置,她不答应。 方团却看着她苦笑,“安置?你是不是不知道,前些年流氓罪都要坐牢的,现在能全身而退,已经是万幸了。” “什么?”舒小文眼睛都瞪圆了,“不行!那我们不退了!哪能这样呢?不退!坚决不退!” “现在还是我们说不退的时候吗?”方团绝望地看着她。 “那怎么的呢?一封举报信而已,不调查,不辩真假,就要定一个人的罪吗?”舒小文冲到陈政委面前,“就算在古代,还要升堂呢,何况我们现在是新社会,哪有不调查就定罪的道理?” 陈政委很是严肃,“舒小文同志,我们当然在调查,绝不会冤枉一个好战士的。” “所以呢?调查的结果就是要方文武退伍吗?”舒小文气愤不已,“没有的事,为什么要他退伍?” “没有的事?” 底下议论声已经起了,到底有没有啊?不是有举报信吗? 雷素芬更是大声质问她,“没有的事?没有什么事?你刚刚口口声声哭诉委屈的呢?现在是没有的事了?” 舒小文脸色发白,颤着嘴唇,给不出一个圆满的解释。 “如果是没有的事,那举报信是怎么回事?举报信谁写的?”雷素芬接着逼问,舒小文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处处是疑点。 舒小文脸色刷的一下更加白了,结结巴巴的,“举报信肯定是捏造事实!肯定是假的!” 身后,方团的声音响起,“如果是捏造事实,那就是诬陷军人……” “诬陷也是犯法的吧?要坐牢的!” “对啊!而且还是诬陷军人的作风问题!这不是害了两家人的军婚吗?” 舒小文嘴唇颤抖得愈加厉害,说不出话来,转身看向方团,方团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了。 她忽然灵光一闪,大声说,“我知道是谁举报的!” 方团看着她,眼中涌现浓浓的失望。 “舒……” 他想阻止她再胡说,然而,他没有她最快,一声“舒小文”还没喊出来,她的话已经蹦出来了。 “是小竹!”她大声道,“是她!是她举报的,那些捕风捉影的话也是她告诉我的!” 她好像终于为自己的前言不搭后语找到了落点,“对,就是她!她天天来我家,说林清屏闲话,还说亲眼看见我们家的和林清屏怎样怎样,我不信,她还拿各种证据出来……” 她在陈政委面前越说越激动,起初,围观的人还有议论的,她说到这里,议论的人声都没有了,周遭除了她的声音,安静得出奇。 舒小文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停止了说话,猛一回头,看见小竹正站在自己面前,头上缠着纱布,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舒小文差点被吓得尖叫,还没叫出来,脸上一阵剧痛,清脆的响声过后,还觉得脸上发麻。 方团和鲁副团拔腿紧跑,也没能挡住小竹这响亮的一巴掌,而后,舒小文头上一阵剧痛,那声尖叫终于叫了出来,只因小竹抓住了她头发。 “我告诉你的?”小竹气得手下用力拉扯,拉得舒小文大声尖叫,“是我告诉你的?舒小文,你个不要脸的,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脑袋为了你差点开瓢,你居然诬陷我是我说你男人坏话?你可真能掰扯啊!不然我给你脑袋开个瓢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浆糊!” 第445章 他得想想办法 场面彻底失控。 小竹抓着舒小文的头发让舒小文简直没有还手之力,舒小文只顾捂住自己脑袋,整个人都被小竹拖过来拖过去,痛得嗷嗷尖叫。 陈政委、方团和鲁副团,三个人围着这俩人打转,着急,却不知如何是好。 小竹的声音也宛若炮仗一般,在本该宁静的海岛黄昏不断爆炸开来,“是我告诉你的?我闲着没事天天在顾师家门口守着看你男人?我贱还是我闲啊?不是你天天跟我哭吗?说隔壁顾师老婆勾搭你家方团?还说大清早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搂搂抱抱?现在变成是我说的了?” “姑奶奶!你先松手好不好?”鲁副团急得直跺脚,主要小竹和舒小文紧紧抱在一起,他要拉自家小竹吧,越来舒小文头发越痛,他要把人抱住吧,又怕误碰舒小文。 方团面临的情况也一样。 真是伤脑筋! “我不松手!”小竹气死了,“我松手了,举报的赃就栽我头上是吗?我曾小竹在这里发誓,谁写的举报信,谁全家……” “小竹!”鲁副团深怕她说出什么“全家死光”的话,赶紧喝止她,同时,找到一个空隙,飞速扑上去,把小竹给拦腰抱住了,然后憋红了脸喊,“方团,你快点……” 两人各自控制住了自家媳妇儿,小竹人不能动了,但手还抓着舒小文的头发,死也不肯松手。 “说!今天当着大伙儿这么多人的面,你给我说清楚!举报信是不是我写的?是不是我写的?”小竹揪着她头发不放,一叠声地质问。 舒小文痛得不行,头发在人手里,越挣扎越疼,她觉得自己头皮都快被曾小竹给扯下来了,终于忍不下去,呜咽着求饶,“不是你,不是你胡说,也不是你举报!不是你……” “大声说!让所有人听到!”小竹手下更加用力。 “不是你胡说的!不是你举报的!是我!都是我自己干的!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舒小文的尖叫声响彻在海岛上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至此,小竹松手了。 “你们听见没有?所有的话都是她自己编排的!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同情她,才在外面和你们说!”小竹愤然,“也怪我自己蠢!被她利用了!” 说完,小竹挣开一直控制着她的鲁副团,“放开,我要回家!” 小竹一走,鲁副团也跟着追了上去,方团抓着舒小文,舒小文一头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捂着脸一头扎进自家院子里,没脸再出来。 方团一脸阴郁,也跟着回去了。 陈政委没见过这场面,全程只有尴尬。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舒小文自己造的谣,可这是为什么啊?还举报自己丈夫,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这难道是什么立功的事不成?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眼看没热闹看了,也散了去。 林清屏在自己家门廊底下,将全程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猜到了是舒小文在背后造谣生事,但到此时此刻,她也没想到,这个举报信还是舒小文自己写的。 图啥啊? 又为什么啊? 看着人群散去,看着方团落寞地走进隔壁大门,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顾钧成拥着她进屋里去的。 “傍晚外面风大,进屋吧。”他说,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是他知道的。 被他扶着在沙发上坐下,她还有些怔怔的,看着他,“我怎么觉得,方团是迫不得已才在大众场合搞今天这一出呢?” “想吃点什么水果吗?你今天好像没怎么吐?”他在避开这个问题。 “顾钧成!”叫他的声音带了些压迫力。 他这才她面前坐下,“不然呢?他自己媳妇搞出来的事,难道他不自己解决?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要在全岛家属面前给你,给我们一个交代。” 林清屏拧眉,“他提退伍……” “没有的事,不会退。”顾钧成顺手拿了根香蕉,剥皮递给她,“谣言从哪里起的,举报信谁写的,轻而易举就能查清楚的事,只是没想到,多了陈政委家嫂子和鲁副团家里的事,把事态给激化了。” 林清屏闻到香蕉的味道,又是一阵反胃,赶紧摆摆手,示意不要。 她心中不免暗暗感叹,是啊,他们是什么人,舒小文这点伎俩,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够看的,这是何必呢…… “对我有什么意见,开诚布公跟我说不好吗?看我不顺眼,隔着墙骂我也行啊,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在害方团吗?”林清屏和大家一样,对这个行为无法理解,有的人真是狠起来连自己丈夫都害? 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事吧?如果她真跟方团有什么也就罢了,她还会佩服舒小文几分,连男人一起教训了,可是,她和方团明明啥事没有,这么急着给自己丈夫扣帽子? 顾钧成也不理解,只把香蕉收了回去,琢磨着还能给她吃点啥。 林清屏哪有能吃下别的?现在能吃了不吐的只有麻油炒鸡和藕粉。 她完全没胃口,只是叹气,“顾钧成,我担心的是,舒小文到底是方团妻子,他们是一家人,舒小文再不对,今天这事儿闹这个份上,舒小文没脸,方团更没脸,我只怕你跟他会生嫌隙,你们可是战友的关系。” 所以,她才想自己把这事了结了,不要他插手。 “你想多了,不至于,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就别瞎想了,安安心心养身体,以后全部的心思都花在琢磨想吃什么这个问题上。”顾钧成是真担心,这样吃什么吐什么,身体怎么受得了,可太遭罪了,人不吃饭怎么行呢? 他得想想办法才是。 林清屏也不知道,他为了她能吃东西,为了能解决她一吃就吐的问题,在憋着大招,这大招一出,直接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 而此时隔壁方家,方团面对着哭哭啼啼的舒小文,也在针对这个所有人都理解不了的问题寻求答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446章 顾师的胎教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心里没数吗?”舒小文的样子十分狼狈,背对着方团,捂着脸,哭得十分伤心,“你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的人就是她,你还帮她去扫院子?安排人给她送饭?你让我怎么想?” 方团沉默了,屋子里,只剩舒小文的哭泣声在回荡。 良久,方团才道,“那你跟我说就行,为什么要去举报呢?” 这么恨他吗?恨不得连他一起毁了? “我哪里知道一封举报信就要处理你了?不都有个调查的过程吗?调查结果出来,你肯定就没事了!大家对男人都很宽容的,你是军人,再立个战功,你就是英雄,谁还记得你这点事,她就不一样了,她是女人,以后时不时还会有人说,她就爱勾搭男人,我们还可以说,她勾搭你,但你没上钩,时间一长,大家就只记得她不检点,作风不好这个帽子,会跟她一辈子的!”舒小文抢白道。 方团再度沉默。 他有点看不懂自己的妻子了,“你为什么这么恨她呢?”他真的不明白,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这样害另一个人,要让人一辈子背上莫须有的骂名,是为什么啊? 他可以理解妻子不喜欢林清屏,这世界上,一个人不可能讨每个人喜欢,但是,不喜欢就不来往,甚至吵架打架都有可能,但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呢?一辈子背上骂名,这和置人于死地没有太多区别了…… 为什么?面对丈夫的疑问,舒小文停止了哭泣。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自打林清屏踏上这个岛,她就浑身不舒服。 林清屏没来之前,她是这个岛上最时髦的、最有文化的、也是最漂亮的,她走到哪里,都是家属们的中心,但林清屏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所有人都开始围着林清屏打转,还不是因为林清屏男人是师长? “她瞧不起我!”她回头呛道。 方团想了想,没觉得顾师媳妇瞧不起人,她跟岛上每个家属,不论城里出身乡下出身,不论家里男人什么职位,都相处得很好。 “是你敏感了吧?”他想缓和自己媳妇儿和顾师媳妇之间的关系,尽管,现在看来已经完全缓和不了了。 “我没有敏感!她砌了个什么破窑,把所有人都叫去她家里烤这烤那吃,就是不叫我!” “不是,我怎么记得是你自己不愿意去呢?” 舒小文呵地冷笑一声,“她瞧不起我,我为什么还要去?问问她窑怎么砌的她都不肯说!谁稀罕个破玩意儿,人国外都是用烤箱,烤箱她见过不?” 烤箱是什么玩意儿方团也没见过,但是,那个窑的事,却是他知道的。 他愣了愣,最后懊恼极了,“这个事,怨我,我怕麻烦,没去问……对不起,小文……” 他很后悔,是不是当初他去学怎么砌这个窑,就没有误会,那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我,明天就去问问顾师。” “不用了!”舒小文抹了把脸,把头发拆开,一边用手指梳头,一边进了房间。 就算一开始他就去学会了砌窑,那又怎么样呢?她就会喜欢林清屏了吗? 一切的一切,好像是窑的事,又好像,不是窑的事…… 隔壁的顾家,这会儿已经是另一种氛围了。 林清屏洗了澡,清清爽爽吹着风扇,自有孕反以来难得的惬意时刻,靠在沙发上,开始想东想西,忽的就想到胎教问题,让顾钧成看看有谁出岛采买,去买一台录音机回来。 “要给孩子放音乐听。”她把胎教的理念灌输给顾钧成,“要记得给人家钱。” 说起采买给钱,她又想起吃了这么多方团安排的食堂的饭菜,赶紧跟顾钧成说,去把账结了,结清楚。 “这个事不用你操心。”顾钧成现在满脑子都是胎教的事,思索道,“照你这么说,你看见的、听见的都对孩子有影响了?” “应该是。”林清屏点点头,其实她也不清楚,但后来的人,很多都挺重视胎教的。 顾钧成一听,立刻就站起来了,“你等等,我出去一下就来。” “你去哪儿?”林清屏话音未落,便只看见他匆忙的背影跑出了院子。 他的回答“马上回来”几个字,远远从风里飘来。 林清屏无语了,什么时候这么毛毛躁躁的了?不是一向很沉稳的吗?这都要当爹了! 她随手拿了本书看,诗歌,也算给孩子陶冶一下了。 顾钧成说一下,果然就是一下,没多久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他的脚步声。 “林清屏!”他在外面喊,但并没有进来。 “啊?”林清屏正在小声念着诗歌呢,听见他的声音回应。 “那我读书是不是孩子也能听见?”他在外面说。 “当然!”可是,你总不能在外面读吧? 结果,他果然道,“好,那我在这念,你试试看能听清不。” 林清屏:??? “不是,你进来念啊!”林清屏这和他说话都要扯着嗓子,累不累? 谁知道她的顾师却忸怩起来,“我……还是别进来了好。” “为什么呀?”林清屏就不懂了。 顾钧成从门外探了半个脑袋出来,“你闭上眼睛,赶紧闭上,别让孩子看见我!” 林清屏:…… 原来他这是不想让孩子看见他的脸? “不是,你干嘛呀?”她都懵了好吗?! “我黑!”他在外愁得很,“我们这屋子里平时就我俩,孩子老看我老看我,以后皮肤黑可怎么办?” 顾钧成想了想,又道,“你以后要多照镜子!” 她白,又美,孩子要像她才行。 林清屏简直哭笑不得,“你给我进来!” “嗯?”顾钧成不解,还在外站着。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孩子啥样不是基因决定的啊?看着谁像谁,那都看电影明星去,孩子全得叫电影明星爹!”林清屏又好气又好笑。 “也是。”顾钧成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也是一时急糊涂了,然后一本正经纠正她,“爹可不许乱叫!” 林清屏瞪他一眼,再一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直接傻眼了。 第447章 天经地义 此时的顾钧成还没察觉到林清屏两眼一黑的表情,犹自担心,“你说这基因……” 其实对顾钧成来说,基因这个词算陌生。 他那时候上学,在农村学校,所学有限,后来所有的知识都是在部队学的,虽然什么都学,但在生物上面涉及得较少一些,不过,他也懂林清屏的意思,所以,这老父亲发愁的心思完全消除不了。 “你说,我这基因……”他眉头都揪成川字了,“如果孩子像我,可怎么办啊?” 林清屏不担心这个,像他怎么了?他五官深邃,样貌英挺,不管男孩女孩像他都不会差,至于皮肤,黑有黑的美! 但她估计他现在陷在这个牛角尖里,一时半会难说通,直接说,“你放心好了,侄女像姑姑,像大姐,现在养得多白?从前是干活晒的。” 顾钧成一想,确实,自从大姐去了首都,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林清屏的重点不在孩子的皮肤上,而在顾钧成手里这本书上。 “你是打算……给你孩子念这本书?”林清屏有些难以置信,他手里的都是什么书啊!武术? “没错!”顾钧成抱来的一叠书,全是各种武术书。 “你要……从小就训练孩子打架?”林清屏觉得一定是自己在做梦吧? 他却很严肃,拿起一本书准备开始念,“不是打架,是防身术。你看我,常年在岛上,以后咱闺女出去上学,我没法时时看着,当然要教她一些防身术,免得被人欺负了。” 林清屏从他这话里听出些不寻常来,瞪大眼睛问,“你意思是,如果你能跟在孩子身边,你还要帮她打架的?” “那又如何?”他理所当然,“父爱如山,我一个当个父亲的,保护闺女不是天经地义?” 林清屏惊讶的同时,也觉得好笑。 在此之前,他都是一个少言寡语,性子偏冷淡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这孩子,不一定是闺女,也可能是儿子啊!”她不得不提醒他。 他怔了一下,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但立刻就接受了,“当然,有可能。” 不过,说完,他马上又补充,“不过,我有感觉,就是个闺女儿,我希望她像你。” 她对于男孩女孩没有特别的执念,但有一点,她必须提醒他,“顾钧成,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只想生一个孩子的。” “记得。”他在她身边坐下,“只生一个,我也不想你再生了。” “如果是女孩儿,你老顾家到你这,可就断根儿了。”林清屏试探着说,这是农村的说法,她很反感很反感,但是,在有些人心里,这个说法根深蒂固,比如杜根,比如杜根家里人。 她只是试探他而已,结果,他居然板起了脸,十分严肃,“林清屏同志!” “嗯?” “我可是要批评你了!”他端着一张脸,“你自己也是女同志,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林清屏:…… “得,还是我不是了……”她扁扁嘴。 “难道不是吗?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看你这思想没进步,你还上了四年大学,你这思想还比不上我姐!”他一副开会训人的样子,“如果不是你现在身体不方便,你又得去站圈圈了!” “去啊,你倒是罚我去啊!我现在就去!”林清屏横了他一眼。 他赶紧将她按住,“别闹。你自己不听听你都说的啥!” “是,我思想落后,我不如你姐!”林清屏哼了哼,“但愿你爹娘也是这么想!” 第448章 我真羡慕我自己 “在我们家,我说了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不会有别的想法。”他甩出来这么一句。 林清屏白了他一眼:大男子主义,还得意起来了。 顾钧成说完,很认真地拿起他的胎教书,开始给孩子念武术招式。 林清屏再次翻白眼,“你还不如打一套,我来看呢!” 顾钧成一听:这是个好主意! “来!”立刻把她抱起来,放到门廊下的椅子上,他在院子里开始打拳。 林清屏其实没见过几回他打拳的样子,还颇觉得新奇。 已是暮色笼罩,月色如梭,清辉熠熠,洋洋洒洒投射下来,被院子的白炽灯抢了风头,却将意境装扮得愈加朦胧宁静。 他在院子一招一式地开始打拳,招招有力,身形矫健,是她没见过的英姿勃发,帅气逼人,而且,他的翘臀…… 她自己都忍不住咳咳两声,但不管怎么咳咳,眼睛都盯着他的臀移不开了。 这般看着,渐渐地入了神,待他一套打完,她还在撑着下巴看着,眼里满是温柔和笑意。 “打得好不好?”见她看得认真,他不由问她。 “好……”好想捏啊……看不到他背后了,她的目光便集中到了他前面。 他走上台阶来,忍不住皱眉,“发什么呆?看什么呢?” 林清屏再度咳咳,总不能说她在看不该看的地方吧? 但她眼神也不躲闪,只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望进夜色中他眼眸深处,摇头叹息,“我可真羡慕我自己啊!” “羡慕自己?羡慕什么?”顾钧成虽然已经习惯她说话时不时冒出几句听不懂的,但这个说法还是头一回听见。 林清屏笑弯了眼睛,“羡慕我自己的眼光,给娃找了个这么帅的爹。” 顾钧成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在暮色中,泛起了可疑的红色。 “一天天的,没个正形!”他嘀咕了一句,进屋拿衣服冲澡去了。 林清屏觉得这会儿人挺舒服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后院的淋浴间,心中莫名翻涌着一股热热的东西,有点心痒痒的。 不但心痒,还手痒…… 她从来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啊…… 既然手痒,那就…… 她起身,打开了浴室的门。 她记得,重生回来第一天,她便是这样推开老家他家里浴室的门,那一刻,她除了骂自己上辈子眼瞎,还是骂眼瞎。 此刻场景重现,她不用落荒而逃,可以大大方方看了,也可以咳咳…… 但是他明显比她还慌,“你进来干什么?” 林清屏心里哼了哼,装什么装,难道他没闯过? 她笑眯眯地走向他,“我洗澡的时候你闯进来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 他脸一僵,有些尴尬,“胡闹!” “对啊,我就是想要胡闹来的。”她走到他身边,水珠都溅到她脸上了,“顾钧成,我想做一件事……” 他看着她,看见她眼里满满的,都是柔情蜜意的光,有些无奈,“林清屏,你现在不行……” 话没说完,就感觉到一只手掐在了他臀肉上。 第449章 掌珠 真的很好捏啊…… 她从前怎么就没想过要好好捏捏呢? 她连捏了好几下之后,他都无奈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别闹好不好?” 无奈中又带着哀求,莫名一米八的壮汉,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了。 林清屏当然明白他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我只是想捏捏,没有别的想法,你忍忍……” 说完,她顺手捏了一把不该捏的,溜出去了,剩下他,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还要叮嘱她,“慢点!别跑!” 那是她孕反以来难得舒适的一个晚上。 没有吐,吃了东西也有些精力了,等顾钧成洗完澡出来以后,便拉着他坐在沙发上给孩子想名字。 哪里知道,顾钧成早就有想法了,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给她看。 她一看,这也太直白了吧? 掌珠? “这要万一是个男孩呢?”她念着“顾掌珠”这三个字,怎么念都有些拗口,而且,虽然说你这个当爹的意思是孩子是掌上明珠,但能不能委婉一点? “是男孩再说。”他想了想,又说,“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你有好的名字,也可以参考一下。” 她现在有什么好名字?就是怎么都想不好,才把他拉过来商量的。 “算了,慢慢想吧,还早着呢,我明天翻翻字典。”她一边说一边捏着他手臂上的肌肉。 她记得在她去世之前有两年,年轻的孩子们中间很流行那什么捏捏,软软的,说是捏起来很解压,那时候她侄孙女买了不少。 现在忽然能理解了,捏着软乎乎有弹性的东西,确实解压…… 只是,顾钧成挺无奈的,什么时候多了这个爱好?捏着好玩吗?但,她难得像今天这样舒服,喜欢捏就捏吧…… 林清屏确实没舒服几天,吃了两三天藕粉和榴莲,顾钧成寻思,总不能一直吃这两样,而且,这榴莲也不是天天能买到的。 于是,隔天就给她换了菜,当然,他对自己的厨艺有自知之明,所以,在林清屏味觉这么敏感的时候,不敢瞎炒菜,去食堂给她买了炖排骨回来,为了让她开胃,还给她拿了一小瓶辣椒酱。 林清屏其实也希望自己吃多一些,吃好一些,对孩子好,所以,硬是就着辣椒酱吃了一碗排骨,但没过多久就开始吐了,吐完,闻啥都不舒服。 这一顿,白吃了。 顾钧成给愁坏了,满岛询问到底有什么是适合孕妇吃,吃了不吐的。 但林清屏除了藕粉,就没有别的能再她胃里停留超过十分钟。 在这几天里,岛上也发生了好些事。 先是隔壁舒小文写了一封公开的道歉信,贴在家属区的宣传小黑板上。 但林清屏压根没出门,就没看见,不过,她和方团的事,算是彻底在众人面前搞清楚了,就是舒小文自己编造出来的谎言。 方团还到顾家来道歉,带着礼品,林清屏对方团并没有意见,再者,方团和顾钧成还是战友。 所以,她收下了,却也没说原不原谅,方团自己也没开这个口,请她原谅舒小文什么的。 小竹也来家里道歉了,拎着一只嫩母鸡,大大咧咧的,“听说你只吃鸡,我来给你做一顿葱油鸡试试,当着你面做,免得你以为我下毒。” 这话说的,倒让林清屏又好气又好笑。 小竹动作很麻利,葱油鸡出锅,满屋子都是香味。 小竹把葱油鸡端上来,往她家餐桌上一放,“我是想和你说对不起的,真心想说,但我把自己放在你的位置一想,如果谁这么造谣我,我得把人皮剥了也不原谅,所以,我不指望你原谅我,我就做我该做的就是了。至于这鸡,反正我做好了,你爱吃不吃。” 她说完就走了,走到门口,忽然又转回头说,“如果你生气不吃我做的菜,你就给顾师吃,嗯,或者,顾师也不吃,那你就托人来告诉我,我拿回去,可别倒了。” 说完这句,她就真的走了。 来去都风风火火的一个人。 林清屏其实懂她最后这段话的意思,这年头,物质并不丰富,可不是人人都能顿顿吃鸡肉的,虽然说部队伙食还不错,但勤俭节约爱惜粮食这个观念,真的都是劳动人民的执念。 林清屏可没想过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她闻着那碗葱油鸡,真的香得不行,她拿起筷子,一口气吃了半碗,剩下半碗留给顾钧成。 而后,奇迹般的,她真的没有吐。 顾钧成回来看见,连连称奇,还真只吃鸡肉啊?而且,炖汤的好像都不行,得是做成有味道的…… “炖汤的有一股腥味。”她皱了皱眉头,说。 顾钧成得知这碗鸡肉是鲁副团家送来的后更是称奇,“你原谅她了?” “原不原谅的不知道,但有吃的不先吃了,傻吗?”她瞪了他一眼。 顾钧成失笑,行,他傻。看来,怀孕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人的性子都变了…… 顾师家的媳妇儿,只有吃鸡肉才不吐,这个“新闻”在家属区里迅速传开,连雷素芬都来笑她,说她怀了个金疙瘩,这年头,谁家能天天吃鸡肉啊? 但转天中午,林清屏正在屋子里拌了一碗藕粉,准备午饭就吃这个了,雷素芬说得没错,谁家天天有鸡肉吃?就算她有这个钱,也没法天天去买。 半碗藕粉下肚后,屋外响起了小鸡的啾啾声。 林清屏出去一看,院子里一堆毛茸茸的小鸡,顾钧成正蹲在地上,给她们喂吃的。 “顾钧成,你……”她惊了,要自己养鸡吗?这一时半会也吃不着啊!鸡长大得多久啊! “先养着。”他拍拍手上的谷灰,“岛上嫂子们都说,以后坐月子还要吃很多鸡。” 林清屏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顾钧成走到她面前了,手指在她鼻子上一刮,“又发呆?” 林清屏缓过神来,“我没发呆……”只是,你会养鸡吗你? 林清屏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因为,会喂鸡的人,来了…… 第450章 来照顾你 当公公和婆婆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林清屏整个人都愣了,那一声“爹娘”,硬是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 公婆却非常兴奋。 婆婆刘芬直接喜滋滋进门就围着她看,公公一贯沉默寡言的,也难得露出外放的笑容。 顾钧成是跟在他们后面进来的,帮他们拎着行李。 四个蛇皮袋的行李,不知道里面装了啥。 刘芬已是喜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只会转着圈说,“太好了!哎哟,真是太好了!” 林清屏看向顾钧成,眼里带着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顾钧成放下行李,“爹娘听说你吃不好睡不好,孕吐得厉害,过来照顾你。” 林清屏真的心里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然后,自己用理智慢慢把心口这块堵着的结抹平。 是,她习惯了三口之家的生活,当然,现在马上四口了,再和公婆一起住,她心里有点不乐意。 可是,她没有理由反对。 在老家,父母跟着儿子一起住,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因为顾钧成在部队上,她才过了几年三口小家自己的日子,何况,公婆是来照顾她的,她现在确实吃不好睡不好,婆婆是有经验的人,也许能让她孕期过得舒服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公婆人都很善良,上辈子她那么作,两位老人家也没说她啥,婆婆除了耳根子软点,容易被人挑唆,别的没啥,这岛上与世隔绝的,也没人能来挑唆。 在公婆一件件把蛇皮袋里的东西往外掏的时候,林清屏一件件的,把道理和情绪都理顺了,而后,才有心情去看公婆带了些什么。 全都是婆婆自己做的酱菜和腌菜。是她从前最爱吃的。 “这些东西呢,开开胃。”婆婆笑着说,“另外,听成子说你爱吃鸡,我捉了好几只来,可惜,带不了更多。” 林清屏一听,院子外除了小鸡啾啾啾,果然还有母鸡的声音。 林清屏想想着一路上,两个老的,肩扛手提,还挑着一网兜活鸡,这路上也着实辛苦,那些鸡,能撑到现在不死,也是命大。 亏得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真是装什么的都有,这要搁以后的高铁,根本没法带。 刘芬很是高兴,居然也说,“你说这几只鸡命大不?一路坐那个大汽车,然后又坐船,一只只的都晕得吐白沫了,这会儿到了你这,又好了,在外面蹦跶了呢。老头子,还不快去给鸡喂点吃的。” 刘芬甚至没想着坐下来喝口水,“瓶子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 转身就进厨房去了。 林清屏无法可说,行吧,行吧,既然来了,就一起住吧。 不得不说,人都有个老家胃。 林清屏这都活了两辈子了,天南地北的,什么都没吃过? 但骨子里的故乡情结,在刘芬做的这顿饭上,就格外汹涌起来。 刘芬做了个醋溜白菜,麻油炒鸡,又炒了个辣炒猪肉,再夹了一碟子自己带过来的酱萝卜。 林清屏就着这几样,吃了两碗米饭。 第451章 情绪 原本一切都很好,顾钧成见她能好好吃东西,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因为,他马上又得出去了,所以,爹娘能来照顾他,他也放心些。 但,吃到一半,刘芬忽然开始盯着林清屏了。 林清屏还没在意呢,只顾着用微辣的酱菜配鸡肉吃,刘芬把一盘酸黄瓜往她面前推了推,“瓶子,吃点这个试试。” 林清屏没在意,也吃了一块,但黄瓜不脆,除了酸,没什么味道,她皱皱眉,摇手不要了。 “这个呢?”刘芬又推了推那一小碟子酸豆角。 林清屏摇摇头,没有想吃的欲望,之前喝酸百香果汁,喝的时候爽,喝完吐得那个天翻地覆的感觉又来了。 “不要,我吃饱了。”她放下筷子,“你们慢点吃,我先去休息一下。” 林清屏先去后院洗脸漱口,而后回房间待着去了。 她没看见的是,她进房间门的时候,她婆婆还在盯着她先迈哪一只脚。 岛上这房子,不比首都那个两层小楼房间多,只有两间房,志远现在在学校寄宿,顾钧成就安排了父母住志远的房间,可志远周末回来怎么办?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钧成一进来,林清屏就和他说这事。 “给志远在客厅支个床,或者睡沙发,都行。”顾钧成想也没想就说。 林清屏顿时觉得心里又堵了,脸上看得见的不高兴。 “这又是怎么了?”顾钧成在她身边半躺下来,“哪里不舒服吗?” 她看了他一眼,“如果志远是我们亲儿子,我二话不说,照你说的做,可志远不是!寄人篱下的孩子,本来就细心敏感,你现在有自己的孩子了,就把人家打发到客厅睡,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你让他心里怎么想?” 顾钧成觉得她多虑了,“我们小时候不都是这样睡的吗?好些人家里孩子多的,一间房拉个布帘子睡好几个人,地上睡地铺的都有,睡沙发也不算委屈吧?” 林清屏一想,觉得或许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是她上辈子后半人生住惯了大房子,习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房间的生活?是她这辈子在首都也有大房子,理所当然沿袭上辈子生活习惯的缘故? 这个年代,确实许多家庭都没有这样的条件,很多人家里甚至没有客厅餐厅卧室这样的功能区分,就在这个岛上,好些家属家里都是如此,说起来还是她臭讲究了…… 顾钧成见她还沉默不语的,安慰她,“你放心好了,志远也不是这样的孩子。” “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可我……”林清屏闭了嘴,因为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她总不能把公婆赶去睡客厅吧?就算公婆愿意,她也不想每天起来,看见公公睡在沙发上…… “怎么了?”他抱着她,把她往怀里拉了拉。 “算了,睡觉吧。”她把他推开,背对着他。 “还不高兴呢?我明天都要出发了。”他小声说。 林清屏惊讶,一句“去哪里啊”脱口而出,说完看见他闭口不答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句问得不对,他去哪里怎么可能告诉她? “算了,我随口问的,你不用说。”她恹恹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有些情绪化,好像都不是从前那个遇事冷静的自己了。 “我明天都出去了,你不想捏捏玩玩?”他忽然在她耳边耳语。 林清屏一听,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最终,还是噗嗤一声,心里那股劲却是仍然没有散去,给了他一个白眼,“谁爱捏谁捏!” “好,是我爱捏……”他的声音,消失在他炙热的唇温里。 至于他捏的哪里,也都隐藏在这样的夜色里,渐渐揉散了林清屏心中的郁气。 “我会想办法的……”他说。 林清屏不知道他要想啥办法,这会儿迷迷糊糊的,感受着他宽厚的手掌在她皮肤上的温度,也渐渐睡去了。 她现今的状态其实很是嗜睡,整个人都很疲惫,因为吃了总是吐的问题导致又累睡眠又不好,哪天如果吃好了,睡得就很沉。 所以,这个晚上,一觉醒来,天色大亮,他自然也不在身边了。 外面隐约有响动,有讲话声,她初醒,还有些恍惚,听见熟悉的家乡口音,她才恍然:公公和婆婆来了…… 不知他们在外面做什么? 她起床,打开门一看,愣住了。 客厅中间拉了个布帘子,布帘子后放着一张钢丝床,沙发也被挪到布帘子后面来了,和床并在一起,成了个大床,婆婆正趴在上面铺床单。 听见门响,刘芬抬头一看,笑道,“瓶子,你醒了?早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娘,你这是在干什么呢?”林清屏到布帘子外一看,她的茶几,她的栀子花小盆栽,都不见了,厨房里吃饭的桌子竖在中央,旁边摆了几张木凳子。 刘芬把床单铺好,笑着和她说,“成子今早搬了个小床来,摆在那屋,说志远回来,和我们睡一个房,我想着,两张床摆一个屋多挤啊,我们两个老的年纪大了,不得影响志远学习?你这不是还有一间屋吗?拉个布帘再隔一间就是,我和你爹,就睡这里,把你那个软床一拼,正好。” 软床指的就是沙发了。 林清屏都不知道说啥了,往后,她想坐在沙发上看夕阳、休息、看书,都不能了? 公公在外面不知道喊什么,婆婆一边嚷着“干什么”一边出去看,林清屏也跟了出去。 好家伙,她的篱笆,她那已经开始有三角梅爬上去的篱笆,秃了一半,一半的三角梅都被公公挖掉了,还有一旁种着的栀子花也是,“尸体”堆在院子地上。 “娘,爹这是干嘛呢?”林清屏急了。 刘芬讲给她听,“你们年轻人不懂,你这都要生娃娃了,院子里种这么些白色的花干什么?还有屋里那盆白的,不吉利,等你爹把这些拔干净,我给你种些菜,往后想吃什么,都不用买,自己摘就行了。” “娘,种菜的地方有啊!” 第452章 就是亲的 当初规划前后两个小院子的时候,她就安排好了的,哪里种花,哪里种菜,现在看着乱七八糟的花园,她真的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但看着公公躬着腰在院子里顶着太阳劳作的模样,和婆婆在她面前一脸讨好的笑容,她那些老血也没办法化成怒火爆发出来。 冷静,冷静。 她对自己说。 转头,她想了个法子,对凑上来的刘芬说,“娘,这些花,还有沙发不能随便移动的。” 一听这话,刘芬的笑容就凝固了。 林清屏继续说,“你也知道,我和顾钧成这个孩子来之不易,这都结婚多少年了,才盼来这么个。” 刘芬凝神,听得直点头,这话,算是说到她心里去了。 “所以,我是不敢大意的,家里怎么摆设,种什么花,我都是咨询过大师的,大师说,客厅里要空荡一些,欢迎孩子进来,要摆舒适柔软的沙发,让孩子可以坐可以睡,种的花也是大师选的,他说这种花扎根牢,生命力强,能长得壮壮的。”林清屏胡说八道一通,对付迷信,只能用迷信这一套了。 刘芬听着,顿时眼神都凝重起来,然后大声喊,“老头子,别挖了!赶紧给种回去!” 老头子顾大富一听,人都懵了,这一下挖一下种的,是要干什么? 刘芬急得,等不及跟老头子解释了,冲下台阶,自己就开始把挖出来的花又给种回去:大师说的话!哪里敢不听的! 林清屏一看,松了口气,好在,她婆婆真的不是恶婆婆,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或者说,至少是为了孩子好吧,只要她也抓住这个关键点,相信,和婆婆处起来没有太多问题。 然而,她还是天真了。 当日,相安无事。 花种回去了,沙发也摆回去了,唯独那张新搬来的床,仍然放在客厅的门帘后。 而且,她公婆是打算他们自己睡客厅小床的。 其实,这也算是传统父母热爱吃苦、喜欢委屈自己的习惯了,林清屏劝不动的,她看着那道布帘,最终还是妥协了,算了,她挂一道好看点的布帘吧…… 志远是当天下午回来的,进院子就开始喊“妈”,手里拎着个小纸包。 林清屏走到门外来迎接他。 志远跑上台阶,就把手里的小纸包给她。 “这是什么?”林清屏打开纸包看,十几颗水果糖。 “我们学校这个星期发的,我觉得你会喜欢吃。”志远嘿嘿一笑,进屋放书包去了。 水果糖酸酸甜甜的,是志远认为的“她会喜欢吃的”东西。 不管她吃不吃,有这样一个在外面时时挂着自己的孩子,学校发点零食自己都舍不得吃,带回来给她,心里能不暖吗? 志远进屋就发现爷爷奶奶来了,高兴得很,顾爸不在家,他又在学校,他妈一个人在家里,让人怎么放心?现在爷爷奶奶来,多好,就有人陪妈妈了。 刘芬见到志远也很欢喜,招呼志远,赶紧放下书包吃饭。 家里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志远回来呢。 刘芬今天做了半只鸡。 是摆在林清屏面前的。 另外,就炒了几个小菜,茄子、黄瓜、通菜什么的,还做了个鸡蛋汤。 林清屏一开始没意识到什么,正常坐下吃饭,一边问志远这周学校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志远就说他和陈雷还有晴朗之间的小事,饭桌上倒是热热闹闹的。 直到志远把筷子伸向那一盘鸡肉。 从前顾家吃饭,一家人都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林清屏经济条件好,又从来不亏待志远,几年下来,志远在饭桌上当然不会自私地多吃多占,但也基本不需要顾忌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所以,这一筷子,是自然而然伸向鸡肉的。 然而,筷子还没碰到肉,刘芬就飞快出手,把他准备夹的那块夹了起来,放到林清屏碗里,“瓶子,你多吃点鸡肉,给肚子里的孩子吃。” 志远当时还没想那么多,林清屏也是在专心致志听志远说话,没把这一出放在心上。 于是,志远去夹另一个块,结果,刘芬再度出手,抢先把肉夹掉了,再次放进林清屏碗里,笑着说,“瓶子,你吃,让孩子多吃点,长得壮。” 而后,把盘子里的鸡爪夹起来,放进志远碗里,笑容可掬的,“志远,你吃鸡脚,以后跑得快。” 志远的笑容是微微僵了僵的,就想他手里的筷子一样,在那盘鸡的上空,有片刻的停滞。 但很快,志远就懂了,也重新笑了。 他收回了筷子,笑容满面的,“谢谢奶奶。” 至此,乖乖低下头啃鸡脚,筷子再没往那盘鸡肉伸。 刘芬还笑眯眯地把通菜和茄子往志远碗里夹,“志远啊,来,多吃点,你马上就要有弟弟了,你是哥哥,以后啊,要照顾弟弟,让着弟弟,好不好?” 就刘芬这一句话里,对于林清屏来说,就有两个雷点。 一是,弟弟。 二是,让着。 偏偏志远又乖又懂事,只笑着点头,“好,奶奶,我知道了。” 刘芬还在那说,“这就对了,好孩子,不枉你顾叔和婶婶养你一场。” 顾叔? 婶婶? 志远早就改口喊爸妈了! 而且,这时候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提醒她和顾钧成对志远的养育之恩,要对志远挟恩以报了吗? 林清屏的火气在这会儿压不住了,先是把自己碗里的鸡肉都夹到志远碗里,然而,又把一只鸡腿也夹给了他。 刘芬看着心疼了,“瓶子,你要多吃点才是,志远小伙子,吃什么都壮……” 只听“啪”的一声,林清屏把筷子砸到了桌上。 志远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赶紧道,“妈……” “你吃你的。”林清屏打断了志远的话。 “妈……”志远看着他,眼神里好像含着哀求,想求她不要生气似的。 林清屏冷静了一下,觉得,今天这事,她既然已经摔筷子了,那就把话说明白了吧。 “娘,志远是我和顾钧成的儿子,就是亲的!” 第453章 让你过好日子 她这一摔一怒的,把刘芬给吓着了,也把志远给吓着了。 志远生怕她跟爷爷奶奶吵起来,惊恐地看着她,示意她不要紧,别说了。 林清屏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别瞎操心。 刘芬吓得不敢再说话,但脸上却是委委屈屈的表情,看向顾大富。 顾大富平时沉默寡言,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会儿却也将筷子一摔,“有这么跟你娘说话的?” 林清屏并不惧这种“一家之主”的威严,她也不发脾气,只四两拨千斤还回去一句,“有这么当奶奶的人吗?” 顾大富被她说得一噎。 “妈……” 志远小声叫她,她已经在志远眼里看见了泪光。 “志远是我们的孩子,这话就算在顾钧成面前说,他也这么说,志远不仅是我的心头肉,也是顾钧成的心头肉,他的名字,是写在我们家户口本上的,顾钧成如果知道今天的事,他也不会答应。”林清屏直言。 这番话她没有避着志远说,也没有替两个老的遮掩什么的,志远很聪慧,遮遮掩掩只会导致什么都没遮住,孩子反而把这些都闷在心里。 她不要他受这样的委屈! 只要提起顾钧成的名字,公婆就没什么好说的。 顾大富憋了半天,一句话没憋出来。 婆婆刘芬眼泪婆娑的,“我也不是那个意思,鸡肉只有这么多,这不紧着你吃吗?想给你好的吗?我和你爹不也一口没吃?” “娘,没有这个必要!咱家又不是吃不起!”林清屏想起了后来那些小年轻们吐槽的话:没苦硬吃。 “那有钱也不能这样胡吃,有谁家天天大鱼大肉的?”刘芬红着眼睛嘀咕。 “娘,我知道你们节俭惯了,可是,我和顾钧成这么努力是为什么?就是为了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如果你们还要苦哈哈地勒紧裤带,我和顾钧成努力的意义是什么?”林清屏始终记着,他们是顾钧成的父母,所以,保持着情绪稳定,尽量不把矛盾激化。 说完,她把盘子的鸡肉分别夹给了公公和婆婆一些,“爹,娘,我吃饱了,以后,要么一整只鸡都做了,要么多做几个荤菜,我们家,没有紧着一个人吃的道理。” 餐桌上片刻的安静,谁都没有动筷。 “都赶紧吃吧!等下鸡要归笼了。”林清屏起身。 那些鸡,不管大小,婆婆现在都看得跟命根子似的。 晚上睡觉,志远抢先睡了客厅门帘后的小床。 刘芬要跟他换过来,志远只拉着被子摇头不答应,“正好呢,我睡这里,明天早早跟陈雷他们去海边玩出门方便。” 这不过是借口,大家都知道,但说服不了志远,林清屏现在也没那个力气再抱他了。 只是,林清屏躺下后,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最终,她还是起了身,来到客厅。 志远还没有睡,打了个手电筒在看书,微弱的灯光从布帘后透出来。 “在看什么书呢?”林清屏走到布帘前。 志远吓了一跳,把手电筒一关,“妈,我没有……” 林清屏把灯打开了,“我要进来咯?” “妈……”志远把布帘掀开了,有些不好意思。 “你啊,要看书就开灯看,可不能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眼睛不要了?你不是说还要当空军的吗?”林清屏警觉起来,“你不是在学校看书都是打手电筒吧?” 志远挠了挠头。 看来是真的…… 在林清屏的目光逼视下,志远承诺,“妈,我以后不看了,我从前不懂。” 林清屏点点头,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再看看这布帘,这床,“志远,不然我们把小床搬到我房间去?” “妈,真的不用!你看我在这睡,多宽敞,地方多大啊!还凉快!”志远无所谓地说。 “志远,我怕黑……” “妈,那你就开着门,叫我一声我就能听见了!” “志远!”这一声,带了威慑力。 “妈!”志远小声道,“我知道你怎么想,就因为我懂,所以,我才不委屈,真的,妈,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你亲儿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最好,妈,我明白的。” 林清屏忽然就哽咽了,“傻儿子。” 志远冲着她笑,“我才不傻,我聪明着呢,谁对我好,我最懂了。”他拍了拍自己心口,“我也记着呢!” “志远,我读书给你听?”林清屏拿起他正在看的书。 “好啊!”志远躺下来。 他看的其实是一本作文书,林清屏选了篇范文,不轻不重的声音,缓缓读来。 一片范文读完,志远打了个呵欠,“妈。” “嗯?”林清屏把书放下。 “我以后也会努力奋斗,让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已经有些迷糊了,喃喃地说着,宛如梦呓。 林清屏微微一笑,拉了拉毯子,给他肚子盖上。 第二天,志远果然一大早就出去了,和陈雷疯了一个上午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手上可没空着,抱着好几个大椰子,一路喊着“妈”进来了。 林清屏一看,“这是哪里来的椰子啊?” “妈,你可真厉害,什么都认识!”志远喘着气道,把叶子放在门廊下,“叔叔们给的,妈,这个怎么吃啊?” “这个啊……”林清屏灵机一动,忽然有点馋椰子鸡了,“打开就能喝汁,先开一个,下午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周日的晚餐,他们都吃得早,因为志远要返校。 林清屏做了顿椰子鸡,鸡汤香鲜的味道,飘得隔壁好几家都在问:谁家在做什么菜,怎么这么香? 林清屏还调了小料,家中有的调味料基本都用上了,另外,她还把生辣椒切沫,做蘸水用,只可惜,没有小青柑,少了点灵魂。 但这一顿,已经足够美味了,不然麻油炒鸡天天吃,也会吃腻。 公婆都不能吃辣,志远跟着她能吃一点,她切的拿一大碗生的辣椒沫儿,全都被她自己吃了,就连喝鸡汤的时候,她都颠覆上辈子的喝法,加了两勺辣椒进去。 这吃法,直接把刘芬看得没了胃口,晚上,便躺在床上,小声和顾大富商量法子。 第454章 什么药 第二天,顾大富就回去了,说是村里有人办喜事,说好的日子,必须得回去喝喜酒。 林清屏不疑有他,她只觉得,这两天基本没怎么吐了,虽然人还是很难受,但好歹能吃进去一些东西,她也不用一直担心孩子会在她肚子里营养不良。 公公回去,志远上学,她和婆婆刘芬在家里,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公公又回来了,再次挑了一大担老家的土特产,扁担颤颤巍巍的,都压弯了。 这样的公婆,岛上谁人不说好? 连雷素芬都悄悄和她说,羡慕她,”我生我们雷子的时候,可没有享受到这些,你是个好福气的!“ 林清屏只笑着点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从前,她觉得公婆千好万好,特别是前世,对她的所作所为简直无限包容,到了这一世,不知是不是相处的时间多了,反而滋生出一些嫌隙来。 不过,林清屏很看得开,过日子,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因为观念和习惯有点小摩擦,不算什么大事。 她从来没有忘记她重来这一世的初衷——就是为报恩啊! 上一世的公公婆婆,也算是对她有恩的了。 结果,公公回来这天的顾家厨房,除了菜香味以外,还飘荡着药味。 林清屏闻着这药味难受,问婆婆在煎什么药。 婆婆一边扇着火一边说,“给你吃的药,对孩子好的。” “我不吃,娘,我闻着这味儿不舒服。”她这好不容易稍微舒坦几天,一闻这药味又要吐了。 但是,到吃饭的时候,刘芬还是把药端了上来,催着林清屏喝。 本来今天这一桌子都是林清屏想吃的,菜里青青红红的辣椒,看着格外开胃,然而,刘芬把一碗药端上来了。 林清屏当即就捂住了嘴,控制想吐的冲动,“娘,我不喝,难受。” 刘芬还苦口婆心地劝她,“瓶子,这就是你爹,回家特意找大夫开的药,能止吐,还能安胎,这药喝了,以后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孩子也坐得稳稳当当的。” 林清屏犹豫了,但手刚一离开鼻子,药味又冲得她反胃,她赶紧摇头。 刘芬真是不遗余力劝她,“你和成子得这个孩子多不容易?为了孩子,你就捏着鼻子,不闻味道,只喝药,把它喝了吧。” 最后一句话,让林清屏动摇了。 为了孩子。 于是,一狠心之下,屏住呼吸,端起药碗,一口气就把一碗药给灌进了肚子里。 刘芬眼里升起暗暗的欢喜。 然而,林清屏这药一下肚,立刻在她胃里翻江倒海做起怪来。 林清屏再忍不住,捂住嘴就往后院跑,不仅把喝下去的药全吐了出来,下午吃的那点东西,好不容易被她留在胃里的,也尽数吐了个干净。 “哎哟,瓶子,你怎么能吐了呢?”刘芬跺脚喊道。 林清屏吐得浑身无力,也没经历搭理婆婆了,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舒服,回了房间。 一副药,煎成了两碗,她吐了一碗,转眼她婆婆又端了一碗上来,端到房里,让她喝掉。 她有些不耐烦了,“妈,这到底是什么药?我就非喝不可?” 第455章 药渣 刘芬被她问得迟疑了一下。 林清屏敏感地感觉到,这药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公公顾大富在一旁开始打圆场,“不喝就不喝吧,算了。” “哎!瓶子啊,是你爹特意去找好大夫开的好药!”刘芬急得直跺脚,还想要再争取一下。 “好大夫?”林清屏皱眉,逼问起来,“哪个好大夫?顾家村的大夫,我也都认识,说来听听。” “这……”刘芬又开始迟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说,“反正是为你好。” 林清屏不动声色,以不舒服为理由,饭也不吃了,回屋躺着去了。 人躺着,眼睛和耳朵却没休息,时刻注意着外面公婆的动静。 两人明显不对劲。 林清屏眼睛的余光只看见公婆两人打眉眼官司,一句话不说,不知道在传递什么信息。 而后,婆婆刘芬便把饭桌和厨房都收拾了。 外面天色也开始擦黑,顾家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林清屏发现婆婆再没什么异样,便取了衣服去后院洗澡,经过厨房时,眼尖的她,发现刘芬给她熬完药的药渣用装药的纸袋包得密密实实,放在厨房的垃圾桶旁。 林清屏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径自洗澡去了。 今天喝了这药,让她好不容易好一些的孕反又加重了,匆匆洗了个澡,就回房躺着去了,只是再看厨房的垃圾桶,果然,那包药渣不见了。 期间刘芬还来问过她几回,要不要吃点东西,她再去煮。 林清屏只是摆手,迷迷瞪瞪的,一副难受得睡得很昏沉的样子。 刘芬便轻手轻脚出去了。 一直到天黑透,林清屏听得家中一点动静也无,甚至,隐隐传来隔壁房间公婆轻微打鼾的声音,她才轻轻起床。 那个药,她估计很难拿到,婆婆当宝贝似的放在房里,她只能去找药渣。 她打了个手电筒,原本打算去翻垃圾桶的,但是,一到前院,她就隐隐闻到药味了。 自打怀孕以来,她的鼻子真的比平时灵了许多,特别是另她不适的气味,一点点,在她这里就放大到很刺鼻。 也就是说,婆婆把药渣倒在院子里? 她找了一圈,没在地上找到。 再一边闻一边用手电筒照,最终,居然发现味儿最大的就是她的面包窑那个位置。 她疾步走过去,果然,药味儿到了这里特别浓! 她打着手电,把窑门打开,药味儿扑面而来,熏得她直想吐,这窑都要不成了! 她摸索着去找药渣,居然发现,窑底烧火那一层,铺了一层药渣。 她抓了一大把,放进报纸里包着,关了手电,回屋。 第二天,她拿着药渣去医务室去了,请医务室的医生帮忙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药。 医生细细检查,把药渣里那些渣渣沫沫都捡起来看、闻,最后朝着林清屏表示犯了难。 “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方子,就是寻常的药,基本都是草药,但里面有些东西是动物身上的……”医生和她说,欲言又止的,“你现在吃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第456章 不要让成子难做 她没有喝下去! 当医生告诉她药渣里还有哪些成分的时候,她惊了,完全不懂婆婆是什么意思。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是为了她好的意思,否则,没必要藏着掖着。 她满怀着猜测往家里去了。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婆婆匆匆从隔壁方家出来。 林清屏不由加快了步伐,往家走去。 不是她多疑,她真的很不相信隔壁舒小文会改变,突然和她友好起来。 回到家的婆婆已经在厨房里忙早饭了,林清屏跟着进了厨房,问婆婆,“娘,你去隔壁干什么?” 婆婆笑着和她说,“蒸了点米糕,看隔壁有个孩子,拿去给孩子吃。” 林清屏:???舒小文居然会要她家的米糕? “妈,以后还是少去隔壁家吧,隔壁家的女主人很讲究,也喜欢安静,免得打扰了人家。”她也不愿意说舒小文坏话,免得婆婆听了在岛上和别人乱说,到时候又闹得鸡飞狗跳。 刘芬却不以为然,“人家挺好挺和蔼的啊!还招待我喝水呢,不是我说你,瓶子啊,在岛上要注意团结,不然成子多难做啊!” 行,还说起她来了…… “娘,你不了解岛上的情况,还是不要随便相信人,也不要随便和人来往,特别是隔壁那家,跟我们家有过不愉快的,别到时候闹出点事来,才是真让成子难做。”林清屏得好好叮嘱刘芬。 刘芬听了,点点头,“我知道。” 林清屏也不清楚她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此刻既然答应了,也未必是真,以后还是要常常跟刘芬讲利害关系的。 林清屏在外面走了一圈,走得微微出汗,不太舒服,于是回房间拿衣服换洗去了。 刘芬走到客厅来,瞟了一眼林清屏房间关着的门,就很愁,小声对顾大富说,“难怪人说她清高不理人,仗着自己是首都大学来的大学生,瞧不起岛上的媳妇们,你看看,你听听,说的那个话,还真是。” 顾大富看了她一眼,“你又听人家说什么了?” “我这不是,为了成子,也想跟隔壁邻居把关系搞好吗?结果,走动一下,人家这个评价,还说仗着成子疼她,把成子当成下人似的使唤。”刘芬撇了撇嘴,“成子确实实诚,对她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女人也不能得寸进尺,得有个本分才行。” “这是什么说的?”顾大富问。 “听说啊,成子平时忙部队的事,忙训练都忙得不行,回来还要做饭洗衣伺候她,她现在是怀着孩子,那没怀孩子的时候,成子也是这么伺候的。”刘芬压低了声音,“说是,连里面裤衩都是成子洗呢!” 顾大富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可是要坏事的……” “是啊!男人洗女人裤衩,可不是要有霉运的吗?”刘芬急道,“你说,这要怎么办才好?成子那个脾气,还说不得,说了肯定向着她。” 刘芬说着叹气,“也不知道灌了什么迷魂汤,当初陈夏退婚,后来要说亲的好几家姑娘他都不要,非得结这个亲。” 第457章 不理解 顾大富却很能抓住重点,“这个事,等成子回来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肚子里这个娃,得生个儿子才行。” 说完,把旱烟点了起来。 刘芬见了说他,“你又抽烟,儿媳妇说了,不能抽烟!对娃不好!” 顾大富握着烟杆的手紧了紧,有点憋气,“她不在跟前还不让抽了?” “等下说有烟味!”刘芬皱眉说。 顾大富狠抽了几口,“哪有这样的理,儿媳妇还管到爹头上来了?” 刘芬还待说话,顾大富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赶紧想办法把那个药给儿媳妇吃了,这是大事!” 刘芬听了,眉眼间顿时泛起了愁云。 林清屏的脚步声响起,老两口赶紧分开,假装什么话也没说过。 林清屏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只是,这屋子里的烟味,臭得让她反胃,刚出来的她,忍不住又跑出去吐了。 刘芬便说顾大富,“你看,又吐了不是?跟你说不要抽烟,她闻不得烟味。” 顾大富已经熄了旱烟了,不由得气恼得很,“都是生娃,哪个女人不生?怎么就她屁事多?村里的媳妇子娃要生了还在地里干活,皮实的,在田坎上就生了,到她这里就这么金贵?” 刘芬连连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顾大富憋了一肚子气,但还是住了嘴,“我就是为了顾家这个孙!不然,我也不来这里受这窝囊气!” 林清屏吐完进来,把窗户全都打开,通风透气,那股烟味还是熏得她难受,想吐,但她昨晚和今早都没吃东西,已经吐无可吐了。 “爹。”她在这个事情上还得说,“我和顾钧成这个娃来之不易,顾钧成很看重这个孩子,刚刚我去医务室了,医生还给我开补充营养的药,特意跟我交代,烟味对孩子不好,为了顾家这个娃,能不能请你以后抽烟到外面空旷的地方去抽?” 顾大富脸都青了,忍无可忍的样子,“我到我儿子这里来,还要被赶出去了?” “不是,爹,我……” “这可是我儿子的地方!这个家还是姓顾的!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妇道人家来指手画脚?”顾大富怒道。 顾大富生气,刘芬便使劲劝,死死把顾大富往外拉。 好说歹说,连拉带拖,总算把顾大富给拉到院子里去了。 林清屏听着顾大富在外面的怒喝声,真的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上辈子那么包容的公婆,现在关系变得这么磕磕绊绊了呢? 顾大富和刘芬是一个小时候以后回来的,林清屏亲眼看着他们从隔壁方家出来。 又去方家…… 好笑的,他们两位前脚出了方家,后脚,舒小文就把他们用过的茶杯洗了又洗,而后放在外面窗台底下。 林清屏没看见舒小文洗,但舒小文放茶杯的那个瞬间嫌弃的眼神,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要怎么跟公婆说舒小文并不待见他们,他们才信? 结果,林清屏还没和他们说呢,中午的午饭又出幺蛾子了。 第458章 成子! 刘芬做的豉油蒸鸡。 浓烈的豆豉味,还有大量的姜,都是遮味的东西。 若是正常,林清屏肯定能大快朵颐,但今天,一股熟悉的药味穿过浓浓的豉油和姜味,钻进林清屏鼻子里。 这药味,什么都遮不住! 林清屏在想怎么办,如果她不吃,是不是婆婆会用各种奇葩的办法让她把这药吃下去?看来只有发疯这一条路了? 忽的,隐约听见外面有汽车驶来的声音,而且,这车好像就停在她家院门口,并且随之响起一阵重重的关车门的声音。 林清屏心中便有了计较。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低头轻轻咬了一口鸡肉。 刘芬一直紧盯着她的,眼看她终于开始吃鸡肉,终于松了一大口气,眼里的欣喜藏也藏不住。 林清屏不敢咽,只做戏,嚼着嚼着,便端着碗,假装吃饭,把鸡肉吐回碗里,用饭把吐出来的鸡肉盖住,再假装去吃下一块。 而此时,门口脚步声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属于大海的潮气。 林清屏的眉头便轻微地蹙起。 “成子!”刘芬见到儿子,很是高兴。 顾钧成“嗯”了一声,目光却只盯着林清屏,看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他眉间也微微一锁,但转瞬即逝。 “这几天怎么样?孩子还闹你吗?”他走到她身边,小声问。 林清屏没有抬头,脸色本就因连续的孕反白里泛着青,这会儿更是皱紧了眉头,连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怎么了?”顾钧成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我……我肚子疼……”林清屏咬着嘴唇,一脸痛苦的样子。 顾钧成大惊,弯腰抱起林清屏就往医务室跑。 刘芬和顾大富也急了,紧跟在后面追着去。 “痛得很厉害吗?有没有别的异常?”顾钧成跑得又快又稳,林清屏在他怀里,几乎感觉到不到颠簸。 林清屏却只是锁紧了眉头,小声地哼着,一句话不说。 顾钧成更是焦急,一路急奔,将她送到医务室。 医务室一看这情形,当即就建议顾钧成送她去地方医院。 顾钧成不敢再耽搁,立刻联系出岛,把林清屏抱上了船,刘芬和顾大富也火急火燎地跟着上来了。 到了地方医院,挂产科的号,医生给开了一系列检查,最后,检查结果出来,幸好无事,但医生也建议,头几个月要注意一些,并且交代了注意事项。 “为什么会肚子痛?”顾钧成对这个问题始终不放心。 医生问道,“吃了什么东西?” 林清屏愁眉苦脸的,“我这孕反,什么都吃不下,就中午吃了点鸡肉,就开始了。” “鸡肉?应该不会啊,是不是不卫生?不新鲜了?”医生怀疑是肠胃炎了。 “不会啊,现杀的。”林清屏道。 医生也思考起来,“那应该不会,是不是鸡肉里放什么补药了?” 一旁的刘芬,脸色就变了。 林清屏蹙眉,“的确是有一股子药味。” “什么药?我看看,孕妇有些药不能吃的。” 第459章 到底什么药 林清屏故作迷惘,“我也不知道,但是,那个味道,我只要一闻就吐,今天鸡肉里也是那个味,婆婆说吃了好,我硬着头皮吃的,吃了就肚子痛了……” 她一脸委屈的样子,看得顾钧成的眉头又皱紧了些。 “什么中药?鸡肉是用什么药炖的?”医生继续问,这次问的是顾钧成。 顾钧成看向他娘。 刘芬很是紧张,“我……我又不是大夫,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一些吃了对娃好的药……” “是哪里的医生开的?部队医院吗?”医生停下正在写病历的笔。 这话刘芬可不敢胡说,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就是我们……我们……乡下的大夫……” “卫生院?”医生又问。 刘芬迟疑了一下,顾钧成马上接着说了,“不是。” “那是……”医生更不明白了。 刘芬抬头,看见儿子的目光正牢牢盯着自己,她不敢再撒谎,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乡下的土医生……” 医生听了,内心怎么想没表现出来,只叮嘱,“除非是正规医院开的药,否则外面那些药不要乱吃,有的药会使流产几率变高,有的会增加至畸的概率,就目前来看,孕妈妈身体健康,不需要吃什么药,现在孕吐有些严重,但只是暂时的,孕反过去以后就好了,实在需要补充营养什么的,也要遵医嘱,听医生的。” 刘芬心里很虚,又听见一个听不懂的词,忍不住问,“什么叫至畸?” “就是胎儿畸形。”医生在病历上继续写写写。 刘芬还是不太懂的样子,顾钧成在旁边说了一句,“就是生下来……不健康。” 顾钧成其实想说得更直白一点的,但莫名的,那几个词都到嘴边了,他心里突然抽了一下,根本不忍心把那些不好的词用上来,一想到那些词,再想想自己的女儿,他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为什么要去想那些词? 但是,又不得不跟他娘说清楚,免得她娘又去弄什么稀奇古怪的药! 顾大富倒是听懂了,直言,“就是村里柱子那样的。” 刘芬一听,脸都白了。 所幸,林清屏无事。 刘芬听见医生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家子再乘船回岛上。 这么一趟,到家就晚上了。 儿子回来了,刘芬自然要做一桌丰盛的,给儿子接风洗尘。 但是,顾钧成有话要问。 他走进厨房,把他娘叫了出去。 “你给瓶子的到底是什么药?”他在后院,一边摘菜一边问。 “哎哟,要你来摘什么菜?你回去休息,你个男人,干这些女人干的活。”其实,刘芬不是没见过他干活,只不过,经过隔壁那人一说,这一幕就变得格外刺眼。 顾钧成根本不理会她这话,只继续问,“开的什么药?谁给开的?” 刘芬:…… “就是对娃好的药,你别问那么多……” “刘聋子开的对不对?”顾钧成冷不丁道。 “你怎么知……”刘芬不由自主接话,但马上捂住了嘴,心里一阵慌乱:这下好,这下可露馅了…… 顾钧成冷哼,“我怎么知道?村里除了这个坑蒙拐骗的假大夫还有谁?这些年他骗的人还少了吗?” 刘芬想说,人家并不是坑蒙拐骗的大夫,但不敢说了。 “到底是什么药?”顾钧成是不会就这么糊弄过去的。 刘芬结结巴巴的,“都说了是……” “如果真是好药,你会不说?”顾钧成太了解他娘了,“你不说也行,我这就去打个电话,给老家公安局,让他们派民警去抓人……” “你凭啥抓人啊!”刘芬慌了。 “凭啥?就凭刘聋子卖假药害人!”顾钧成很是严肃,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都说了不是假药……”刘芬急了。 “是不是,把人抓来一审就知道了!” “你别让人去抓人……是我让你爹去找人家的,你这把人一抓不是我害了人家么?这让我以后怎么在村里做人啊……”刘芬苦苦哀求起来,“我说还不行吗?” 说了说,但真开口,刘芬还是很困难,最后,在顾钧成斩钉截铁的眼神下,终究还是没法瞒下去。 她叹了口气,“你发现没有?你媳妇儿怀的可能是个女娃!” “真的?”顾钧成眼神一亮,抑制不住的欢喜。 刘芬却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想必,他肯定和她一条心,这世上,哪有男人不希望自己留根的? 于是,马上神秘兮兮靠近顾钧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能看错这个?” 顾钧成眼中喜悦更盛,但刘芬没发现,只顾着自己继续说,“所以啊,我才让你爹回去找刘聋子,让他给开个药,把女娃变成男娃?” “什么?!”顾钧成震惊得声音都变了。 他想过多少种可能,都没想到这一层! 这世界上还有这么荒诞的事? 刘芬却只道他惊讶,眼眉间还带了些得意,“我跟你说,刘聋子最擅长就是这个,他不知给多少人帮过忙,把女娃转成男娃的,村头那个顾虎,你记得不?跟你还是老根呢,他家娃原先也是女娃,就是他媳妇吃了刘聋子的药,生下来就是个男娃了!” 顾钧成冷冷地道,“我只听说,河边谁家媳妇,吃了他的药,孩子流下来了!” 刘芬却道,“那是因为,那就是个女娃,命硬的女娃,转不过来,是上天的安排,给流下来的,他家都三个女娃了,可不能再生女娃了,流了好!” “上天?上天会帮着为非作歹?伤天害理?”顾钧成心头怒火已经在燃烧了。 刘芬还没察觉,只道,“这哪里是伤天害理?这是功德啊!”说完,又小声和他说,“我现在可不瞒你了,你劝着你媳妇,不管是哄的还是骗的,让她把药吃了……” “你回去吧!”顾钧成打断了她的话。 刘芬怔住了,“怎……怎么呢?” “我给你们买最近的火车票,明天,你们就出岛!”顾钧成控制着自己的怒火。 第460章 回去了 顾钧成说完就冷着一张脸,拿着两根茄子,两根黄瓜进屋去了。 刘芬半天没回过劲来,一看顾钧成走了,赶紧追上去,“成子成子”地叫,一直追进厨房里,问他,“成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为……为什么啊?”刘芬语无伦次起来,“不是你叫我们来照顾你媳妇的吗?” “是我叫你们来的,但现在你们既然照顾不好,那你们就走。”顾钧成面色铁青。 “你……成子……你……”刘芬眼看儿子脸色不好,顿时委屈得眼泪婆娑的,但也不敢在儿子面前再叨叨,转头出去找顾大富了。 顾大富在家一向很少发表意见,但被儿子赶走这件事他忍不了,来厨房给刘芬撑腰,给自己找场子。 “你要赶我们回去?”直接质问。 “是。”顾钧成并不让着他,“客气一点说,也可以说是请你们回去。” 顾大富绷着一张脸,“我是你老子!” 顾钧成菜洗好了,两手都是水,转过身来,脸比他爹更黑,个子也比他爹高一大截,“我老子?我娘?差点害了我孩子?你们觉得,我还会留你们在这继续害我孩子?” 顾大富脸一僵,“那不是害……那是……” “那是封建迷信!你们这一出闹出来,不仅仅害我孩子的命,还要害得我犯错误?堂堂师长,重男轻女,在家搞封建迷信活动?是觉得我这么些年在部队日子太好过了是吗?”顾钧成冷声斥问。 顾大富一时被威慑到了,部队上的事他不懂,公家的事他也不懂,但破除封建迷信却是村里大队一直在做的工作,他们这些活动,也只敢偷着搞呢…… “那……那不让外面的人知道不就行了……”顾大富的底气下去了。 “我知道!”顾钧成朗声道,“老天爷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心事!行的正坐得直,对得起天地良心!另外,我忘了告诉你们,我就喜欢女儿!我就想要个女儿!你们就庆幸林清屏这一次没有事,不然……” “不然怎样?”顾大富胡子一吹,又要摆当爹的威严。 “不然……”顾钧成淡淡看了他爹和他娘一眼,“你们就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声音不大,语气却很重,字字有声,字字扎心。 刘芬一听,眼泪又要下来了。 顾大富则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下文了。 “别‘你’了,晚上收拾收拾东西,明早就送你们出岛。”顾钧成转过身,忙他的菜去了,高大健硕的背影,在表达一个态度:此事再无商量的余地。 顾大富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没有办法,气呼呼回屋自己生气去了。 刘芬则留下来,还要帮顾钧成做饭。 “儿啊,我们在这里,好歹能帮你媳妇做顿吃的,我们走了,你媳妇吃啥哟。”刘芬不死心,哭诉。 顾钧成却不为所动,“吃土都比中了你们的毒药好。” 刘芬:…… “我那哪是毒药呢?我怎么可能害自己亲孙呢?”刘芬急得辩解。 “是,你不会害亲孙,但你会害亲孙女!”顾钧成将一只洗好的鸡往砧板上一摔。 刘芬惊了一跳,“我……我也没有啊……我……” 眼见顾钧成不为所动,开始砍鸡了,又开始换个方式说,“儿啊,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干过厨房里的事,这要是不小心砍到手,可怎么办?还是我们……” 顾钧成一刀把鸡脖子斩了下来,头也不回地继续说,“我连人胳膊人腿都卸过,还卸不了一只鸡腿?” 刘芬想想他曾经受过的那些伤,才反应过来,他是军人,什么场面没见过…… “行了,娘,你不用再说了,我定下来的事,没有改的。”顾钧成把鸡剁成一块块,“你们自己不收拾,晚上我来给你们收拾!” 全程,没有瞒着林清屏。 林清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她没出声,是他们儿子要撵他们回去,又不是她…… 而且,她其实是个容忍度很高的,前世对她只要有一点点恩情,她这辈子都会成倍甚至成百倍还回去,只因,上一世,她得到的爱,真的太少太少了,少到,一点点,她都感激得恨不得泉涌以报。 所以,即便是公公婆婆在生活习惯和观念上和她再如何有冲突,她都不会真正计较,因为,上一世公婆对她的包容,她真的隔生隔死地,记到了这辈子。 但是,这一次,他们却来挑衅她的底线——她的孩子,这一点,她是真的不能原谅。 当晚,顾大富和刘芬就把东西收拾好了,第二天一早,顾钧成亲自送他们去乘船。 临走时,刘芬看着林清屏,眼泪流了一波又一波,“瓶子,我真的没有想害你的意思,我……我……你可不可以不要记恨我?” 面对婆婆一脸期待的样子,还没等到林清屏回答她这个问题,顾钧成就开口了。 “别哭了,孩子什么都知道呢!你老在林清屏面前哭,以后孩子也爱哭!”顾钧成毫不客气地对他娘道。 刘芬一听,赶紧把眼泪止住了。 “瓶子,那我和你爹就回去了啊,想吃什么写信回来,我给你寄,你要……” 要如何如何的,刘芬又交代了一堆,直到实在没法再耗下去了,刘芬才双眼红红地走了。 公婆一走,林清屏面对空旷了不少的家,心里那些堵着的结,总算是散了。 顾钧成是中午回来的,回来给她做饭,顺便,还从食堂里买了两个菜来,看看她吃不吃。 彼时林清屏自己正在厨房里备菜,准备做点东西吃呢。 “哎,你怎么自己动起手来了?”顾钧成进来忙道。 林清屏嗔了他一眼,“我只是怀孕了,不是残疾了。” “你坐着坐着,想吃什么我来。”他扶着她,强行把她扶出去,让她在沙发上坐下了。 林清屏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有句话真的不忍心说出口:你做的,还不如食堂打来的呢…… 第461章 他什么都知道 但,林清屏是万万没想到,顾钧成不知从哪里淘来一瓶辣椒,用麦乳精的瓶子装着的,封得严严实实,打开,简直香味扑鼻。 林清屏觉得,有了这个东西,今天顾钧成就算端上来一盆猪食,她都能吃得香喷喷! 当然,顾钧成做的菜,比猪食还是强的…… 而且,他确实有自知之明,吃饭的时候就不停问她,“是不是很难吃?能吃下去不?是不是不好吃你才一直吃辣椒?” 直问得林清屏都哭笑不得了,指着那罐子辣椒说,“你上哪弄来的这个?我现在就是喜欢吃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 她从前能吃辣,但不嗜辣,现在辣椒简直救她的命! 但这个变化,是在顾钧成离开这几天突然发生,而且越来越甚的。 “我娘。”他说,“她跟我说,你媳妇现在逮着辣椒罐就放不下来,肯定怀的是女娃。” 林清屏噗嗤一笑,她都已经能想象刘芬是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他说这话了,言下之意就是要顾钧成劝她吃药呗! 吃辣生女儿有没有科学依据她不知道,但人在胃口不好的时候,想吃点辣的开开胃不是很正常吗? “话说。”她夹了一块手拍黄瓜,将本就有辣椒的黄瓜在辣椒碗里又滚了一圈,“你这么跟你爸妈说话,好不好啊?” 他们争吵,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什么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之类的都说出来了。 “你不用管这个,我自有分寸。”他给她夹了一块鱼,“你要试试吃鱼吗?” 总不能顿顿吃鸡,不是吃不吃得起的问题,谁家也不是顿顿吃一样的菜啊! 顾钧成还说她,“心里有什么不畅快,就直接跟我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林清屏伸到一半的筷子就这么停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他知道她肚子痛是装的? 他果然就说了,“就算是我爸妈惹了你不痛快,你也直说就是了,我不是不明是非的人。” 原来,他是真的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林清屏难得的放不开,还有一丝丝窘迫。 “我认识你这么久了,有什么能瞒得过我?”他说完,低头吃东西,好像只是顺嘴一说。 林清屏却怔在那里。 认识你这么久了…… 这句话,包含的意义就多了。 是认识两辈子的意思么? “顾钧成……”她低声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多了淡淡暗哑,但,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就像潮水一样,在这一声轻唤之后,尽数退了回去。 “嗯?”他抬头看她,等着她把话说完。 林清屏却哑然一笑,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你看,又来了不是?”顾钧成见她吃了一块鱼没事,又给她夹了一块。 林清屏想了想,道,“顾钧成,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吃草莓。” “草……草莓?”顾钧成愣住了,这又是什么东西? 林清屏笑了笑,“我就这么一说。” 这时候的草莓,可真正是稀罕物,绝大多数人被说见过,可能都没听过。 顾钧成点点头,没再说其它。 下午,顾钧成要去上班的,林清屏在家睡了个午觉,竟然睡得特别沉,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顾钧成都回来了。 刚醒的她带着一些迷糊,只看见顾钧成提了个竹篮,里面一篮子红红的东西。 “是这个吗?”他把这一篮子递到她面前。 她吓了一跳,竟然是树莓! “你上哪弄来的这个?买这个干什么?”她脑子里还混混沌沌的,只记得他进来时,他身后那一片火红的天空。 “你不是要吃草莓吗?没睡醒?”他伸手,好像想要捏她鼻子,但又缩了回去,“是这个吗?” 不是。 但树莓也很好。 而且,树莓这个年代比草莓更难得吧? “你到底上哪弄来的?” 第462章 等你晚上回来 “附近有个无人岛,小田曾经去巡岛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带了些过来,让你看看。” 这还是野生树莓呢! 林清屏想说:这叫带了些吗?这么大一篮…… 不过,内心是真的高兴。 只是,真的太多了些,这东西又不经放。 林清屏便开始发挥了,做一些树莓甜品吧,给雷素芳她们送去,好些天没见她们了,自打公婆来以后,她们也不好意思来家里玩。 树莓塔,树莓蛋糕都不错。 顾钧成见她饭也不吃就开始忙活了,不由摇头。 让她歇下来,他来揉面,而且,不能不吃饭。 于是,两个人便都挤在厨房里,顾钧成先把面团揉好,然后再做饭,林清屏则熬树莓果酱,这么一大篮子树莓,做甜品也用不了这么多。 天气热,林清屏并不想吃大餐,只让顾钧成用昨晚吃剩下的菜,给她煮碗面条就行,然后,放很多很多的辣椒,吃得她额头汗水直冒。 顾钧成见她这样吃法,实在忍不住了,问她,“你胃不疼吗?” 林清屏摇摇头。 疼倒是不疼,只是闷闷的,总有些孕反带来的不舒服,但已经不再吐,对她来说,真是好太多了。 吃完饭,正好面也醒得差不多了,顾钧成再去整他的面团。 不得不说,如今顾钧成和面,真是一把好手。 林清屏想起婆婆抱怨顾钧成干活的那些话,不由笑他,“你的部下知道不怒自威的顾师,在家是和面师傅不?” 顾钧成手顿了顿,“知道又怎样?” 说完,还告诉林清屏一个秘密:陈政委还在家给媳妇倒洗脚水呢…… 林清屏想了想陈政委威武的形象,在想想平时和她在一起正经又知心的雷素芳,突然有种,这画面不知道该怎么想象的感觉,最后,化作噗嗤一笑,然后盯着顾钧成,“话说,人陈政委都给素芳姐倒洗脚水,你都没有……” 顾钧成一听,忽然回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林清屏登时脸上一热,用力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咬牙道,“顾师,你部下知道你在家是和面师父不要紧,别知道你还是这么的……不要脸!” 顾钧成真的变坏了! 他从前多严肃一个人啊!还说她要矜持要矜持的,现在……哼! 顾钧成却头也不回,继续揉他的面,“这都是林老师教的好。” 林清屏:…… 好的,又是她不矜持了! 说说笑笑间,顾钧成已经把面团整得又光又滑,问她准备怎么分。 “你去吧,我自己来!”眼看他下午上班时间快到了,干脆把他赶走。 顾钧成洗洗手就准备去了,林清屏看着他脸上那两团面粉,忍不住又是一笑,叫住他,踮着脚给他擦面粉。 她的手是湿的,带着些潮湿的温软,这连续多日的孕反,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柔弱的破碎感,看得人心里颇不是滋味,又升起格外的柔软。 自她怀孕以来,两人之间就不再有过过分亲密的时刻。 顾钧成看着她扬起的小脸,还有认真给她擦面粉时紧抿的唇,她特有的淡淡香味,混在她的呼吸里,丝丝缕缕,拨动了某根弦。 忽的,就低下了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碰。 但这一碰,可就像被磁贴黏住了,怎么也不愿意再分开。 许久过去。 他才急促地呼吸着,在她耳边说了句“辛苦你了”,而后转身就跑了出去,好像再慢一步,就有洪水猛兽追他似的。 林清屏苍白的脸颊此刻淡淡红晕,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顾钧成,等你晚上回来……” 至于等晚上回来干啥,顾钧成跑出了院子没听见了,可就算听见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啊?她不能,他也没有禽兽至此。 顾钧成走后,林清屏就慢慢地做她的点心。 说来也奇怪,她这会儿对气味这么敏感的,慢慢吞吞用她现在节奏做甜品的过程,竟然感觉挺舒适的,也许,专心致志做一件事,分散了注意力吧。 她不但烤出来一大盘树莓塔,还做了两个树莓蛋糕,切角的,到时候一家可以分两块。 顾钧成和的面有点多,她看着家里各种各样的辣椒,突发奇想,还做了几个辣椒贝果,纯辣椒的,这么奇特的口味,她就不去祸害不能吃辣的朋友了,她自己留着当零食吃! 这么忙完,竟然就夕阳西下了。 她这会儿才觉得有点累,回到客厅休息,正好,顾钧成回来了。 她便使唤他挨家挨户去给家属们送吃的。 “好!”顾钧成特别乐意去做这个事,大家都喜欢林清屏,他骄傲着呢!当然,除了舒小文。 大家见顾师来送东西,也很高兴,纷纷给他回了东西,其中,王副师媳妇儿丁玉蓉还好心提醒他。 “小林这么爱吃辣,是不是你要劝着点?只怕以后孩子脸上要长东西。”丁玉蓉确实是好心,实在是,林清屏能吃辣的名头太响了。 顾钧成一听,心里也是一紧,“长什么东西?” “疹子啊,红疙瘩啊什么的。” 顾钧成一心想要个女儿,如果雪雪白的女娃脸上长这长那的,多不好看,而且,孩子肯定还遭罪吧? 顾钧成顿时有些低落了,但脸上没表现出来,跟丁玉蓉道过谢以后,便继续送下一家去了。 顾钧成回到家里时,心里是有些沉的。 可他走到家门口,看见林清屏拿着一个满是辣椒圈圈一样的面包正啃得欢,心里所有的顾虑都打消了。 走到她面前,撕了一点她的面包,“这辣椒就这么好吃吗?” 林清屏点点头,而后马上护食地护住她那一盘子贝果,“你看了别吃我的!就这么几个!下回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顾钧成哭笑不得,“我多少好吃的不吃,跟你抢辣椒吃?” 丁玉蓉说的那些话,最终,他没有说出来。 不说也罢…… “晚上就吃这个算了?”顾钧成指她的贝果。 林清屏一听,却忽然精神了,眼睛盯着他,而后目光向下看。 顾钧成“咳咳”两声,“林清屏,现在可不行,你想都别想!” 第463章 你那叫知识面有限 那天晚上,林清屏吃了一个贝果,一块树莓蛋糕,辣和甜的组合,有点奇怪,但莫名胃里却很舒服,连那种闷闷的感觉倒是少了许多。 吃饱喝足(喝的自制树莓冰沙),人难免就喜欢胡思乱想,顾钧成于是觉得,自己这满屋子转悠着,都躲不开林清屏的目光。 把家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做完,从院子到厨房,到洗衣服晾衣服,全部理清楚后,天色就黑了。 他也没啥事可以忙了,终于坐到了她面前,哭笑不得的样子,“林清屏同志,你可以收收你的眼神,这样看着一位男同志,不是什么矜持的行为。” 林清屏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不看你,难道去看别的男同志吗?” 顾钧成脸一下黑了,“你敢!” “你这不是一直在躲我吗?你看我敢不敢?”林清屏的白眼更是要翻上天了。 顾钧成失笑,“我什么时候躲你了?” “你这一晚上忙个不停,只差把篱笆上每一朵花的花瓣逐个擦干净了,不是躲我是干嘛?”林清屏哼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一晚上就是在没活找活干! 顾钧成都无奈了,双手握着她肩膀,“林清屏同志……” 他话没说完,就被林清屏抢白过去了,“你别叫我矜持,你那不叫矜持,叫知识面有限。” 顾钧成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林清屏同志,林老师,你倒是展示一下你的知识面。” 好家伙。 这知识面一展示,顾钧成才知道,竟然还能这样? 夜色,仿佛都随着海风摇曳起来。 良久之后,顾钧成抱着有些疲累的林清屏,在她耳边说,“林老师,你这知识面……” 林清屏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了他唇上,不许他再说下去,这下子又要逼问她看的是什么书了…… 但她没能挡住,他也不再逼问她看了什么书了,只“呵呵”笑了一声,笑得人心挺没底的,但林清屏现在也没力气跟他再掰扯,只往他怀里一钻,“我现在不能听我不爱听的话,不然我又得吐。” 顾钧成:…… 好的,这个理由他真的无法反驳。 “那就……睡吧。”他揉了揉散落他满肩的青丝。 林清屏很快睡着了,今天可是干了一天的“体力活”,难得的睡得极沉,第二天醒来,他已经不在家了,桌上有早餐。 林清屏还是爱她的辣椒贝果。 丁玉蓉和雷素芳来看她时,她正在那啃贝果。 两人看见她的模样,吃惊不小。 丁玉蓉还说呢,“你们顾师昨天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林清屏咬着贝果,一脸茫然。 “我昨天还叮嘱他了。”丁玉蓉坐下来,急道,“你这么吃辣椒,孩子脸上可要长疹子啊疙瘩什么的,让他和你说,少吃尽量不吃呢,顾师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林清屏觉得他不是忘记了。 他昨天忙前忙后,有足够的时间说,而且,以他对孩子的重视程度,绝对不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他不说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想说。 第464章 一家四口 难怪,昨晚顾钧成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奇怪。 她没有问顾钧成为什么,但是,后来吃饭的时候,减少了辣椒的摄入,至少,不再辣椒当菜了。 但很奇怪的是,倒也没有再出现吃啥吐啥的情况。 她那些吐得昏天黑地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而且,这之后,她竟然渐渐爱上了甜食。 想到她婆婆刘芬那些奇葩行为,她忍不住问顾钧成,“你要不要问问你妈,我这又爱吃甜的了,有什么暗示?” 顾钧成被她问得一噎,眼神无奈地看着她。 她忽然想起前世邻居养的一只大狗狗,看起来特别特别凶,但是,每当她要撸它毛的时候,它就是这样的眼神,毫无办法的无奈。 林清屏笑了一下。 “妈!妈!我回来了!”门外响起志远放学归来的声音。 “臭小子回来,嚷得全岛都知道了!”顾钧成吐槽。 志远奔跑速度之快,这句话还让他听见了,嘿嘿一笑,“我是喊给掌珠听呢!” 顾掌珠,这个名字已经获得他们父子俩的认可,现在就已经叫上了。 “小掌珠,哥哥回来了,你长大一些没有啊?”志远放下书包就要来林清屏面前和妹妹说话,但走了两步马上又往后院去了。 “臭小子干什么呢?”顾钧成问。 林清屏笑着嗔他一眼,“人家去洗手!讲卫生呢!” 志远确实是去洗手洗脸的,他刚刚从外面来,觉得自己脏脏的呢!别熏到妹妹! 等他笑眯眯地再进来,家里饭桌上已经摆好饭菜了。 “快来吃饭了,志远!”林清屏招招手。 “妈,妹妹这个星期调皮不?”志远说的调皮,就是闹得林清屏不舒服。 “没有呢,可乖了,你快吃饭。” 志远一听就高兴了,他很喜欢妹妹,也期待妹妹的到来,可是,还是会心疼妈妈啦! “妈,妹妹还有多久才能出来和我玩?”志远对小生命真的充满了好奇,“我现在跟她说话,她能听懂吗?” “当然能听懂,所以不能乱说话!”顾钧成一本正经地说。 志远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想了想,对着林清屏肚子说,“掌珠,哥哥没有批评你哦,哥哥最喜欢最喜欢你了。” “你最喜欢的,不是陈雷吗?你成天跟他在一起。”顾钧成毫不给他脸面地拆穿他。 志远都急了。 林清屏笑,“他在首都时候,还说最喜欢和小圆脸玩呢。” “不是啊!那怎么一样呢?掌珠是我亲妹妹呢!”志远急得对着林清屏肚子又说,“掌珠,你别听爸妈胡说,哥哥就是最喜欢你了。” 林清屏忍俊不禁,“好了,你们父子都别犯傻了,赶紧吃饭吧。” 她可没说,如今肚子里这个小豆子什么都听不见,毕竟,顾钧成听了她的忽悠,天天的给念书给孩子听,做胎教呢! 志远点点头,吃了口饭,忽然笑眯眯的。 “笑什么呢?看起来傻乎乎的。”顾钧成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道。 志远嘿嘿笑着说,“顾爸,妈,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家餐桌就要坐四个人了,开心!” 第465章 你好,顾掌珠 一家四口啦…… 志远说这句话的时候,外面晚霞满天,林清屏和顾钧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春节的时候,林清屏一家在岛上过的。 大姐顾有莲写信来,请他们回首都过年,哪怕顾钧成没空,也邀请林清屏带着志远过去,说是许久不见,想他们了。 但林清屏那时候肚子已经很大,婉拒了大姐的邀请。 这也是林清屏第一次去信,说自己怀孕的事。 大姐收到信以后的心情,可以从寄过来的包裹说明——足足邮寄来十个大包裹,每个都是蛇皮袋装得满满实实。 林清屏看着顾钧成一个个往家里扛,都有些懵。 “大姐是不是以为我们与世隔绝,什么都没有?”林清屏笑问。 可等她把十个大蛇皮袋一一打开,才发现,这十个里面,有大姐的两个,赵大姐的两个,武天娇两个,梅丽两个,还有云家,代表在国外的云旗和林青云准备的两个。 寄来的东西各式各样,总之,小掌珠从出生到七岁的吃用都不愁了。 自此之后,还源源不断有东西从首都寄过来。 某一天,还收到一盒磁带,里面录了音,居然是梅丽家儿子武睿恒奶声奶气说话的录音,叫妹妹,然后说了一通应该只有他爹妈能听懂的话,林清屏从有限的听懂的几个字里,大概推出来,应该是妹妹快去和他玩,他给妹妹买了很多东西…… 顾掌珠就这般,在万众期待中来到这个世界。 彼时,正是春暖花开。 林清屏是在地方医院生的。 顾钧成没有等到她预产期发作,提前就给她联系了床位,住进了医院里,就怕临时发作的时候乘船来不及。 林清屏其实有些害怕。 这是她前生没有过的经历。 在阵痛开始的那一刻,她突然产生一种对未知的恐慌,下意识揪住了身边顾钧成的手。 顾钧成顿时慌了,问她疼不疼,一个劲地叫护士。 那时候的县城医院,还没有铃,他又不愿意放开她的手,只有他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医院科室里回荡。 结果医生来,说还早着呢,让他们等着。 这一等,时间就变得漫长起来。 她一定很痛很痛…… 尽管她没有吭声,但是,顾钧成能感觉到,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他肉里,如果不是疼痛难忍,她不会这样…… 还有,她疼起来的时候,涨得通红的脸,和咬紧的牙关,都在表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顾钧成忽然觉得自己极其无用,看着她如此疼痛,除了能把自己的手给她掐,竟然毫无办法。 “林清屏,对不起……”他哑声道,“很疼就喊出来,哭出来,别忍着。” 林清屏已经满身的汗,听了他的话点点头。 可仅仅也只是点点头而已,却是仍然没有哼一声。 这样的疼痛,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医生才表示,可以进产房了。 产房门口,林清屏躺在病床上看着他,眼看就要与他分别,终于忍不住,哽出了今天的第一声呜咽,“顾钧成……” 前生往事,忽然在眼前如同走马灯一样,一一掠过,唯恐,这一进去,就会是永别。 她知道,她只是进去生个孩子,但是,谁又知道,她重生回来这一遭,到底是什么使命? “顾钧成……”她哽咽着,想要交代些什么。 他却忽然俯下身来,温润的唇,印在她额头。 她的那些话,便哽在喉咙里。 “别怕,我在外面等你。”他说着,却不曾松开她的手,反而用力握了一下,好像要给她力量。 林清屏含泪点点头,“顾钧成,我很快就和宝宝一起出来见你。” 等我,我会出来的…… 第466章 你好,顾掌珠2 林清屏在里面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将她吞噬。 渐渐的,医生和护士的声音似乎都慢慢飘远,只有混混沌沌的黑暗包围着她。 一种熟悉的窒息感袭来。 她开始挣扎,混沌中感觉仿佛有人掐住了她脖子,她无法呼吸,胸口疼痛。 她猛然想起来这种感觉是什么…… 是前世,她侄儿拔掉她氧气管,又用枕头捂住她的时候,那种窒息绝望的感觉。 依稀,她甚至听见一些声音,陌生而熟悉,很嘈杂,很嘈杂。 她觉得吵得她头疼,而且,她很想挣脱脖子上这只手啊,她真的快被他掐死了…… 可是,她挣脱不了,窒息的感觉,让她的意识更加模糊了,那只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拽着她,把她往下拉。 底下,是黑洞洞无边无际的深渊,她被拉着一直下坠,一直下坠,那些嘈杂的声音也一直在耳边萦绕,嗡嗡嗡的,吵得人脑袋仿佛要爆炸。 “姑姑,你已经快70岁了,人反正是要死的,何必再浪费钱呢?你要知道,你躺在医院里这每一天,浪费的都是我的钱啊!全是我的……” 为什么又听见这个恐怖的声音? 医生!医生救命啊!有人拔了我的氧气管,要闷死我! “输氧管掉了,给她戴上。” 啊!医生居然听见她的喊声了吗? 有气流冲进她鼻子里,她好像能呼吸了,整个人都舒畅起来,可是,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却没有松,仍然拽着她使劲往下扯,往无尽的黑暗中扯。 “你放开我啊!”她用力挣扎,去拍那只手,“林鹏展,你放开我!” 她侄儿,叫林鹏展,还是她取的名字,希望他像大鹏一样,扶摇九万里…… 拉扯中,她还听见有医生在说话。 “情况危急,出去和家属商量。” 她想和医生说几句,但那只手却掐着她,害她说不出话来,她用力拉扯,终于,那只手松开了,她轻飘飘地飘了起来,漂浮在黑暗中。 她听见有声音在说,“没气儿了。” “通知医生吗?” “不,等再死透点。” 她听出来了,对话的这两人,是她前世的好侄儿和好侄女。 这姐弟俩是串通好合谋的…… 她竟然回来了么?再次见到他们了吗?那顾钧成呢?还有她的小掌珠呢?怎么办? 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肚子,然而,手却像穿过空气一样,什么都摸不到。 睁大眼,终于可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是医院。 前世的医院。 她漂浮着的地方,是她单人病房的窗外。 她侄儿侄女站在她病床前,而她,已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她的氧气管就悬在床边。 “差不多了,应该死透了。”她侄儿说,而后,把氧气管重新给她戴上,然后故作慌乱地跑出去叫医生。 侄女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也哭天抢地地喊着医生护士。 医生宣布了死亡。 她的好侄儿和好侄女,还有后来赶来的弟弟弟媳,哭得惊天动地。 她飘在空中,静静地看着,突然间很痛很痛。 原来死了之后,魂魄也会痛的,是那种仿佛要魂飞魄散撕裂般的痛…… 从此,她就在空中飘啊飘,看着这人世间的种种。 她看着她的房子,被侄儿和侄女各带一帮人闯了进去,为了这房子归谁的问题,两帮人打得不可开交。 她精心布置的房子被打得乱七八糟,玻璃碎了,电视机砸烂了,墙上的那些名画撕破了,厨房里那些她最为喜爱的杯盏碗碟也碎了一地,更别提她从各地收来的限量装饰品,全都毁为一旦。 后来,她亲爱的弟弟,还有那个最会甜言蜜语的弟媳,把律师叫了来,在一片废墟中念她的遗嘱。 她供着弟弟一家子喝一家子穿,大到房子车子,小到衣服吃食,他们要什么她就给什么,但,他们还是着急了,急到等不及她死…… 于是她死了,如他们所愿,将生前一切都给了他们,她自己重生从头来过。 只是,为何她又回来了呢?而且一直漂浮在他们上空,看着他们挥霍她的遗产,看着他们为突然的巨富喜极而泣,看着他们为分配不均而大打出手…… 她精心布置过的房子,那些精美的瓷器、挂在墙上昂贵的画,都在他们的打闹钟被粉碎、被撕裂…… 他们根本就不懂艺术,只知道钱、钱、钱,于是,他们又开始新的一轮又一轮挥霍和打闹。 直到有一天,殡仪馆打电话给她的好侄儿,让他把她的骨灰盒领走,连催了好几次。 是的,他们心里眼里只有她的遗产,完全把她给忘了。 侄儿骂骂咧咧叫上侄女,来殡仪馆领走骨灰盒,但却因为谁来负责埋她又发生了争执。 一个骨灰盒,在二人推来推去中,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飘在空中,只觉得一阵钻心地痛。 这时候的她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灵魂回归前生? 可不管是梦还是魂魄,都会痛的吗? 她还听见她的好侄儿说:”算了,就扔这了,风一吹就散了,这叫……风葬,挺好的,荒郊野外的,还能给树做肥料,也算咱姑最后的贡献了!“ 于是,她的骨灰和骨灰盒一起,就这样摊在地上。 林清屏飘在那里,伸出手去拢,却什么也拢不起来。 有人匆匆忙忙来了。 竟然是志远,中年志远。 只见志远看见地上一幕,惊呆了,赶紧蹲下来,双手把她的骨灰一捧捧地捧起来,装好。 再然后,她就飘到墓前了。 志远也站在墓前,在那里喃喃自语,“娘,顾爹托梦给我,说你很不好,请我过来把你领走,安葬在他身边,我照他说的做了,不管怎么样,你们在一起,也可以相互照顾,我以后会再来看你们的。” 林清屏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两座挨在一起的坟茔,两块墓碑,一块是顾钧成的,写着他的名字,一块是她的,写着:故母亲大人林清屏之墓。 立碑人写的是:李志远。 竟然是志远…… 上辈子葬她的人竟然是志远…… 还把她葬在顾钧成身边…… 志远,谢谢你,志远…… 飘在空中的林清屏简直都想哭。 她伸出手去,想在志远肩上拍一拍,却只听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长空,一股大力把她用力往后扯。 在隐约听到“好了,哭了哭了”这样的话之后,她再次陷入黑暗里。 第467章 谢谢你愿意陪在我身边 林清屏悠悠醒转过来,觉得仿佛已经在黑暗中沉睡了很久很久…… 身边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孩子呢? 她明明听见孩子哭声的? 她摸了下肚子,扁扁的,她一惊,难道她还停留在前世吗? 一惊之下,彻底清醒过来。 “哎,醒了,醒了。”有熟悉的声音在说。 林清屏侧目一看,竟然是大姐顾有莲。 顾有莲眼眶都是红的,看着她,喜泪交加的,“瓶子,你醒了,可太好了。” 林清屏觉得很虚弱,想说话,都觉得有点费劲,“姐,你怎么来了……” “何止你姐来了,我们都来了呢。” 随着声音,林清屏眼前出现了武天娇和梅丽笑眯眯的样子。 林清屏有些怔忪,这是真的吗?不是在梦里吧?为什么这俩人会出现? “瓶子,来,看看我儿媳妇。”梅丽抱着一个襁褓到她面前。 儿媳妇? 林清屏的脑子还是有些迟钝,转不过弯来。 “你生了个女儿。”武天娇笑着说,“梅丽喜欢得不行,想据为己有了,你别理她,虽然恒恒是我亲侄儿,我也不偏着他。” 女儿? 林清屏这才震惊了。 女儿?!她生了?刚刚哭的果然是她的掌珠吗?是小掌珠的声音把她从黑暗中拉回来的吗? 她躺着,很是虚弱,梅丽把小宝宝贴在她脸上,淡淡的、从未体验过的香味盈满她的呼吸。 那一刻,她热泪盈眶。 她曾一遍遍问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她也无数次给过自己答案,但此时此刻,生命忽然有了新的意义…… “顾钧成呢?”她忽然想起这个人。 “刚刚还一直在这里呢!”顾有莲接话。 正说着,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看见她醒来,疾步走了过来,直接把顾有莲给挤开了,俯下身,站在她面前,大概是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她手上打着点滴,他又把手缩回去了。 而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林清屏便发现,他的眼眶是红的,而且,睫毛边还是湿的。 他不会……哭了吧? “顾钧成……”她小声叫他,凝视着他的眼睛,望得很深很深,冲他笑了笑,“我们,有女儿了。” “嗯!”他用力点点头,眼眶却更红了。 他赶紧把脸转向一边。 林清屏却是真的看清,他眼角的湿润了…… 顾有莲她们见状,相互使了个眼色。 小掌珠睡得呼呼的,梅丽轻手轻脚把孩子放在小床上,和顾有莲她们一起出去了。 “顾钧成,你怎么了?不高兴吗?”林清屏看着眼前这张脸,眼前浮现的,却是刚刚那一场梦回前世,墓碑上的字还深深刻在她脑海里。 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脸。 指尖的触感温暖而有弹性,到他下巴时,胡茬扎得她手指微微的痒。 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如此鲜活,也如此珍贵。 她没有流落在前世里孤苦无依,他也没有早早就离开这世界,他们,还有了生命的延续,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我没有不高兴……”他按住她的手,脸贴在她手心里,泛红的眼睛,嘶哑的声音,“我很高兴,真的,林清屏,谢谢你,辛苦你了。” 谢谢你愿意陪在我身边。 谢谢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他看她的样子,仿佛在看着一个玻璃人,现在碰也不敢碰的,好像一碰就碎了。 林清屏摇摇头,她有一些不适,腹部的位置,但是,谈不上很痛。 “饿不饿?”顾钧成又问她,但问完后想起护士交代,现在还不能吃东西,看她的眼神,便更加深幽。 “你到底怎么了?”林清屏冲他笑,此时,当妈妈的喜悦和满足充斥着她的心房,“你看过女儿没有?” “当然看过。”他忽的起身,“我把掌珠抱来给你好好看看。” 林清屏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发现他居然十分熟练地就把孩子抱了起来。 “你这么会抱孩子啊?”她都觉得诧异了。 “嗯,我学会了。”他把掌珠再一次抱到她面前,“你看,多漂亮啊,像你。” 林清屏虽然是亲妈,但是真没看出来这刚生下来的宝宝像谁,也没看出这个睡得呼呼的小家伙怎么就漂亮了…… 但顾钧成的眼神很坚定,认定了他女儿就是漂亮,林清屏也懒得反驳他,只和他说话,“你是第一个抱他的人吗?” 他摇摇头,“不是,是大姐,我也是大姐教会我怎么抱孩子的。” 林清屏只当他第一眼见到孩子惊慌失措,不敢抱。 而事实上,顾钧成没有抢到第一个抱女儿的机会,是因为,他第一个奔向的人是她,不是女儿,是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的她,是在里头遭了大罪,正在胡言乱语的她…… “很好,健康。”顾钧成把女儿贴近她的时候,只说了这两个词。 好像,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就是健康就好。 林清屏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软软的,带着婴儿特有的气息,内心软成一片。 原本是温馨的画面,顾钧成看她的眼神,却带着莫名的深意。 “你怎么了?”林清屏见他一直这样,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跟他娘一样,开始对生的是女儿不满意了。 顾钧成面对她的凝视,哑声道,“我在想,其实,是不是真的生儿子比生女儿好些。” 林清屏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病房门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有人来了。 “进来吧。”顾钧成说。 门推开,进来的人是志远。 “志远,放学了?”林清屏脑海里隆隆直响,还想着顾钧成刚刚的话,此时有点强颜欢笑。 志远点点头,问她,“妈,你疼不?” 林清屏摇摇头,笑着说,“你自己找到医院的?你怎么知道路?” “我知道呀!我记得路的。”志远说着,眼神却很着急,一直往掌珠那边瞟。 “去看看妹妹。”林清屏道。 “好!”志远喜形于色,还从书包里掏东西,掏出来一包糖果,一个小银镯子,要送给妹妹。 第468章 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 刚刚从似梦非梦的前世回来的林清屏,这会儿看着志远,耳边还回荡着他那句“我以后会再来看你们的”,心中又软又暖,看志远的眼神也格外柔和。 再看看志远买的东西,心理也是十分欣慰,只是笑着告诉他,“妹妹现在还小呢,牙都没有,吃不了这些,不过,这个镯子,是妹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她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的。” 志远先是觉得诧异,这么小的吗?不能吃糖? 买糖这件事,还是晴朗传授给他的经验呢! 晴朗说,他妹妹晴天小时候哭得可厉害了,但是,只要把糖给她舔一舔,她就不哭了。 晴朗说这个话的时候,还有些黯然,说可惜,家里没有那么多糖给妹妹吃,等他长大了,他要赚很多很多钱,要给妹妹买很多很多糖,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林清屏看着他愣神的样子,心中温暖的同时,又觉得好笑,想着他肯定是一路跑来的,头上不知在哪里沾了一片树叶,笑着伸手给他取下来。 志远嘿嘿一笑,“妈,那我先去看妹妹了?” “去吧。”林清屏笑笑。 志远早等不及了,赶紧凑到小床边,好奇地打量个不停,眼里全是惊喜。 “妈,妹妹真的好小好小啊!” “妈,妹妹好漂亮啊……像童话书里的公主。”志远的声音小小的,唯恐吵醒了妹妹。 林清屏:……好吧,你们爷俩的眼神都有问题了。 “妈!”志远忽然小声惊呼起来,“妹妹睁开眼睛了,她在看我,在看我呢!” 即便如此惊喜,志远的声音还很小,生怕自己吓到这个小小的妹妹。 这一句,让林清屏和顾钧成都震惊了。 真的吗?睁眼了?!他们俩都还没看过掌珠睁眼呢! 顾钧成第一个奔到小床边,果然,看见自己女儿原本闭得紧紧的眼睛这会儿睁着一只,瞧那方向,是看着志远。 顾钧成忙道,“掌珠,掌珠,看这里,我是你爸。” 然后,这一声之后,小家伙开始哭,开始还是哼哼唧唧的,顾钧成就把人抱起来,结果,开始嚎啕大哭。 把林清屏急得,“你把她给我抱过来看看!” 顾钧成却偏不,抱着孩子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但根本没用,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志远也跟着着急,跟在他顾爹身后不停垫脚尖看,但身高劣势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 最后,还是病房外的顾有莲她们三个进来看情况。 顾有莲和梅丽是有孩子的,一看这情况就问,“孩子是不是饿了?” 顾钧成一听愣住了,他就没想过这一茬。 这么小的孩子,原来也会饿啊…… 林清屏看着他那样子,顿时没好气,“你把她给我抱过来!”难不成你还能给她吃的? 是真的在生气,就为他那句还是生儿子好,只是,她现在虚弱得很,就算是发脾气,也没能出多大声来。 顾钧成绷着个脸把孩子放到林清屏身边。 林清屏一看,更气了:你还绷脸?你有什么资格绷脸? 她心里还想着,如果顾钧成真的嫌弃掌珠是女儿怎么办? 短短一瞬,她就觉得难受无比。 虽然她重生为顾钧成而来,但现在,她一想到女儿被嫌弃,就觉得,她可以带着女儿自己过的,顾钧成去找人生儿子去吧!她成全他! 于是,她的脸色也更不好看了。 梅丽比划着教她怎么给孩子喂奶,教了后,问顾钧成道,“你会了没?” 顾钧成:…… 问他会不会? 看会了,但是,他没有啊,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他只觉得脑门嗡嗡直想,梅丽的眼神简直比他刚入伍那会儿领导训话时还严厉,他能说不吗? 当然不能…… 他只能点了点头。 “行,那你帮着瓶子,我们出去了。”梅丽带着顾有莲和武天娇又出去了,顺带把志远叫了出去。 顾钧成这才明白,原来梅丽的意思,是要他给林清屏帮忙,想想自己刚才的反应,真是觉得自己犯傻了。 小掌珠原本哭得哇哇的,放到妈妈身边后,慢慢哭声小了,顾钧成一靠近,想学着梅丽教的样子帮林清屏喂小掌珠,结果,他一靠近一开始摆弄,孩子又开始大哭。 林清屏气得铁青着脸,驱逐他,“你出去!换大姐或者梅丽来!” 顾钧成很是沮丧。 但小掌珠哭得脸都通红的了,林清屏又那么凶地瞪着他,他只能出去,换了梅丽和大姐进来。 志远这会儿却高兴得很,眼神都是亮亮的,毕竟,妹妹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他啊! 此刻兴奋的心情,真的要溢出来了,分享欲也高涨,看见顾钧成出来,他喜形于色地跳过去,真的是跳过去的,拉着他顾爹的手,“顾爸,妹妹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哎!” 顾钧成:…… 你要不看看我的脸色呢? “顾爸,我妈说了,我还是第一个给妹妹送礼物的人呢!”「 顾钧成:???合着我给我女儿买的那些东西不算是吗? 为了迎接小掌珠的到来,他把他和林清屏睡的那屋全改装了,家里窗帘和床单都换了粉红色的棉布!玩具已经买了一箱子! 他每天睡在一堆粉红和玩具里! 显然,此刻处于兴奋状态的志远是看不见他顾叔的脸色的,眉飞色舞着呢,“顾爸,我感觉,妹妹肯定最喜欢我了,不然,为什么我一到她面前,她就睁开眼睛看我了呢?” 顾钧成:???不然你试着看看我?真的不看看我? “顾爸……” “志远。”顾钧成打断他的“显摆”,他再不打断,他怕林清屏还没从产科出院回家,他要先进心血管科。 “啊?顾爸,怎么了?”志远眨巴着眼睛问。 “志远。”顾钧成咳咳两声,还端正了姿容,正儿八经问志远,“我是不是长得很吓人?” 他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可怕,家里人都怕他,村里小孩也怕他,部队里新兵更怕他,他真的这么可怕吗? 志远仔细打量他,都快把他看得心虚了。 “顾爸,不然,你笑一下呢?”志远说。 第469章 妹妹吓哭怎么办? 顾钧成:…… 这是什么要求? 但看着志远认真的脸,他还是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 志远立刻把眼睛捂上了。 顾钧成:…… “你这是什么反应?”臭小子! 志远夸张地摆着手,“顾爸,你别笑了,笑起来比不笑还吓人呢!” 顾钧成的笑容僵在那里:医院打孩子会不会被护士骂? 病房里小掌珠的哭声已经停了,看来已经成功吃上了。 “我进去看看。”顾钧成对志远说。 志远欲言又止。 顾钧成眉头一皱,“有什么话就直说!” “你……你进去等下妹妹又被吓哭了怎么办?”志远犹犹豫豫地说。 顾钧成双眉一竖,“我要不要试试现在被吓哭?” 志远闭嘴了。 顾钧成就不信了,他闺女,还能怕爹? 他转身就往里去了,风风火火的,但在推门的瞬间,突然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进去了。 进病房的一瞬间,屋子几个女人都看着他。 他觉得被检阅都没这么心虚,甚至想着,要不还是出去算了。 还是顾有莲,见他来,和梅丽对视一眼,还是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 顾钧成便踮着脚尖走过去了。 凑近一看,只见女儿的小嘴巴砸吧个不停,小脸鼓鼓的,因为用力已经通红了,真是全身都在使劲的感觉。 他不由想起了一句俗话“使出了吃奶的劲”,这句话突然之间具体化了,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在小掌珠脸上拍了拍。 小掌珠干饭的进程停了停,然后又马上开始咕嘟咕嘟。 顾钧成忍不住又去戳了戳。 林清屏的眼神已经要杀人了,他最后戳了一下,收手。 可就是最后这一下,掌珠突然不吃了,又开始大哭。 这下顾钧成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林清屏气得,白着一张脸,“你,给我出去,不要再进来。” 顾钧成看看自己的手,“我……我也没用力啊……” 真的很轻很轻了。 “你没用力!你的手指就跟铁棍似的!你就算不待见我们母女,你说,我绝对不拖累你,我出院抱着女儿带着志远就自己过日子去!你不必这样折腾我们!”林清屏一边哄着女儿继续吃,一边说。 这会儿的哭声,把护士都惊动了。 护士推门进来,“怎么了?是不会喂奶吗?” 护士还来帮忙了。 但小掌珠这会儿却怎么也不肯吃了。 林清屏愤怒的眼神,快要把顾钧成给烧死了。 “刚刚吃过了是吧?”护士把孩子抱起来,“我来看看。” 护士把小掌珠的襁褓解开,把尿片抽出来,“是尿了,干净尿片给我。” 这时候的尿片就是旧的纯棉制品裁剪成一块块的。 顾钧成这还是知道的,他姐和林清屏自己都准备了一大兜,赶紧拿了一块给护士。 换好后,小掌珠果然不哭了,哼了两声,睡着了。 护士把孩子放回小床,教他俩,“孩子正常情况下哭不是饿了就是尿了,你们自己注意着。” “好!”顾钧成赶忙答应。 护士走后,顾钧成在林清屏身边坐下来,小声问她,“是不是疼啊?” 林清屏垂下眼睑。 再疼,也没有他那一句“还是生儿子好”疼。 这一句,足以抹杀两辈子的期待。 “林清屏,你受苦了。”他的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只觉得,这样的天气,她的手放在被子里面,竟然都是凉的。 林清屏把手缩到了一边。 “怎么了?”顾钧成继续捉住了她的手,见她还绷着个脸,便道,“志远那小子,今天可是太得意了。” 林清屏还是不吭声。 “跟我说,掌珠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他!说掌珠最喜欢的人也是他!呵!”半真半假的生气,却是真的嫉妒。 人生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第一眼,再也不可能重来的第一眼,居然就被志远占了! 林清屏呵呵一笑,“你以为掌珠小就不懂事吗?小孩子什么都懂,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她心里清清楚楚。喜欢她的人,她当然亲近,不喜欢她的人,她当然讨厌。” 掌珠这么小,到底懂不懂,她其实并不知道,但她懂! 顾钧成懵了一下。 “我想休息,你别说话了。”林清屏闭上眼睛。 是真的累,也很虚,再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费劲。 顾钧成只能闭嘴。 林清屏沉沉睡去。 但其实,睡得并不好,小掌珠哭了好几次,折腾着喂了好几次,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医院里也不允许有太多陪人,只有顾钧成留下来了,其他人去县城里招待所睡。 于是,晚上的时候,简直人仰马翻,把隔壁病房的奶奶都吸引过来了,还给他们帮忙。 除此之外,还有林清屏自己的卫生问题。 都是顾钧成在料理。 林清屏没有办法。 她躺在床上动不了。 这让她想起上辈子在医院时的无助,任人摆布。 但顾钧成倒是没有任何异样,给她清理换洗,也不知道从哪里懂的这个。 她只当是大姐教的,但这个年代,姐姐跟弟弟说这些,都挺奇怪。 然而,第二天,大姐来医院的时候,也想帮她收拾,却发现她身体底下干干净净的,还很诧异,“他收拾的?” 林清屏点点头,也诧异,难道你不知道? 顾有莲便给她重新盖好被子,笑了笑,笑容里几分心酸,“还是你好啊,我那个时候,没人管我。杜根他娘不管,也不让杜根管,还跟杜根说,男人伺候了这些,一辈子倒霉。” 林清屏听到这里,顿时警觉起来,顾有莲的意思…… 顾有莲却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感慨一下,我的月子,是在娘家做的,我娘伺候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傻,当年头脑发热,杜家说什么我居然信什么,还真信男人碰了倒霉一辈子,现在只觉得好笑。” 林清屏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啊……” “嗯,都过去了!”顾有莲点头。 “小麦好不好?”林清屏觉得今天精神些了,和大姐多聊了几句。 “好……好……”顾有莲答得吞吞吐吐。 第470章 过不去的坎 顾有莲这次过来是打算照顾林清屏坐月子的。 她爹娘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她回家过年,她娘跟她诉苦,为此,她还数落她娘来着。 她在杜家受过的苦,她娘怎么能让林清屏再受一次? 她娘愁眉苦脸地说,“你是闺女,瓶子是儿媳妇,能一样?” 顾有莲到那时才明白,她娘固然疼女儿疼外孙女,但是,作为婆婆,也还是有婆婆的通病,想要儿子给老顾家传宗接代。 她都忍不住问她娘一句:娘,你又不姓顾,你传什么的宗接什么的代? 她娘似乎这一辈子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一下子被问住了。 顾有莲没脸在林清屏面前为自己娘辩护,也不好说她娘的坏话,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了,林清屏坐月子,她弟绝对不会让爹娘再来,而林清屏家里又靠不住,顾钧成能全天候照顾林清屏? 那自然只能是她这个当大姑子的来照顾。 “小麦在首都,有赵姐帮忙带着呢,没问题。”顾有莲如是说。 小麦确实没问题,只是这次过年回老家,她还知道了一些别的事而已。 林清屏和顾有莲在这说着话,顾钧成却已经洗了尿片回来了,挂在窗台外面。 顾有莲看着弟弟背影,回头冲林清屏一笑,好像在说:表现还不错。 林清屏没有说话,再不错,她心里也过不去那句“还是生儿子好”这个坎。 早上,小掌珠醒了一次,又吃了一回。 吃饱喝足,顾钧成抱着小掌珠玩。 顾有莲说他,“别老抱着,不哭就放下,抱成习惯了,以后时时要抱着,磨人得很。” 顾钧成掂着手里的小娃娃,觉得,他一个连铁都举得动的,抱娃娃有什么? “那就抱,又不重!”别说这才几斤!就算林清屏这一百斤的人,他抱着也毫不费力啊! 他还说了,“一个小娃娃,又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连抱一抱都不能满足了?” 顾有莲听了,横他一眼,“你抱一抱是没什么,你还能24小时抱着?你不在家的时候呢?瓶子又要抱孩子又要做别的事,她能顾得过来?” 顾钧成一听,这才放下了,“说的也是。” 说着话,梅丽和武天娇来了。 武天娇要认小掌珠作干女儿。 梅丽一听,就反对了,“那不行,那不是成恒恒妹妹了?不行!” 武天娇就说了,“各论各的,我干女儿,你儿媳妇,咱们不冲突,又没上户口又没血缘关系的,有什么问题?” 两人就这么做决定了,把顾钧成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什么儿媳妇?”顾钧成皱起了眉。 武天娇便解释给他听。 “当然是我们先定下,至于孩子长大以后成不成还得看他们自己,但是,老顾同志,你得给我们同等条件优先权。”梅丽说。 谁知,顾钧成一脸严肃,“不成。” “啊?”梅丽也是因为两家关系好,半开玩笑半认真,但万万没想到顾钧成拒绝得这么干脆,连开个玩笑敷衍一下都不肯。 第471章 不嫁人 总归是不成,不但不成,顾钧成最后还说了一句,“我闺女以后不嫁人。” 这句话惹得梅丽几个大笑,只当他这个当父亲的舍不得女儿。 武天娇反正这个干女儿是认定了,还送了一对金镯子一个大平安锁当礼物,梅丽也送了一袋子小金珠,说是给掌珠玩儿。 “大姐把我想送的礼物给送了,我就只好去定制这一袋子金珠,掌上明珠掌上明珠,就是我们小掌珠了。”梅丽说。 她二人是专程来看林清屏和小掌珠的,但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下午,她们就要返程了。 “等掌珠大一些,回首都来玩玩,顾师可不能关禁闭似的,就把你关在岛上不放出来了。”临走时,武天娇这样说。 “好。”林清屏笑了笑,本来是想志远寒假去首都的,因为怀孕没能去,不知道暑假能不能。 武天娇和梅丽便就此离开了。 下午,林清屏开始觉得痛。 尤其,护士来给她按压肚子,比前一天简直痛一百倍! 顾钧成在一旁,抓着她的手,看着她咬紧牙关、痛得满脑门都是汗的样子,一张黑脸都泛青了。 最后,实在忍不住,问护士,“这个按肚子,是一定要按的吗?她这么痛……” “必须按啊!她剖腹产,我尽量轻了。”护士道。 顾钧成便很久很久都没有吭声,护士走后,也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林清屏的手,不松手。 林清屏其实已经知道,她生掌珠的时候挺凶险。 是顾有莲和她说的。 当时,护士从病房里出来,要见家属。 顾有莲可是看见了的,她弟上前和护士谈话的时候,腿都是抖的,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后来,医生拿出来一大叠手术风险告知书给他看,要他签字,他抖抖索索半天签不上去。 梅丽还说了,“男人就是这个熊样,在里面冲锋陷阵拿命来拼的是我们女人,他们男人签个字眼睛都发黑,还是军人呢!丢人!” 丢人也好,发抖也好,对于林清屏来说,梅丽有一句说得不错,拿命去拼的,是她,那么,她拿命拼着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被他瞧不上? 她默默地,再次把手从顾钧成手里抽了出去。 顾钧成却终于开口说话了,十分认真,“我们掌珠,以后不结婚。” 林清屏翻了个白眼,“轮不到你做主。” “我……”顾钧成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后,却更加坚定,“就不结婚!或者是……结婚,但不生小孩,谁家小子有这个觉悟,谁再来谈婚事。” 顾有莲在一旁听了,看了看还没有手臂长的掌珠,觉得自己弟弟的脑子有问题了,这才多大,就想要谈婚论嫁的事了。 林清屏更是不耻,“你可真双标啊,你自己都还想要个儿子的人,却不准人家生孩子?” 要儿子?顾有莲听了惊讶得很,弟弟不是说再也不生了吗? 顾钧成也楞了,“我为什么还要生个儿子?” “我怎么知道?问你自己啊!”林清屏扭头。 第472章 她哭了 “你生这一个都要了老命了,怎么可能还要再生一个?”顾钧成说着话又别过脸去。 “那你不正好跟别人去生吗?”林清屏抢白道。 顾钧成眼里有东西一沉。 顾有莲见状马上道,“我去弄点吃的。” 说完,立刻就出去了。 “林清屏?”顾钧成低声叫她的名字。 林清屏没有理,反而把脸转得更偏了。 顾钧成伸手去触她侧脸,想把她的脸掰过来,然而,却摸到一手的湿润。 她哭了? 顾钧成大吃一惊。 “林清屏!哪里不舒服?”他起身飞快绕到她面前,看见她一脸的泪水。 林清屏觉得自己此刻真的控制不了情绪。 她是重生而来的,经历了一辈子的事了,这辈子仍然遇到许多的沟沟坎坎,但是,哭的时候很少,脆弱的时候更少,哪怕那时候顾钧成要离婚,她也没有这样哭过。 但是,此时此刻,却压制不住的眼泪,哗哗往下淌。 而她又不想顾钧成看见她的脆弱,更是恼恨,再次转头,看向另一边。 “我去叫医生!” 顾钧成以为她痛,立刻就要走,被林清屏叫住,“站住!” 顾钧成回头,只看见她咬着嘴唇,在努力控制她的眼泪。 心下一时难受,回到她身边,捧着她的脸,这次不准她再犟,给她擦去泪水,“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行吗?” “顾钧成。”她也没那个力气和他的力气斗,索性道,“你知道我的,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而且,我也从不靠你生活……”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只是,这个时候说这个干什么呢?“林清屏,你现在弱着呢,好好休养身体。” 林清屏摇摇头,“既然你要问,那我索性就把话说出来,大家心里清楚,出院以后,我就在县里租个房子或者招待所坐月子,满月以后,我就带着掌珠和志远跟大姐一起回首都。” 顾钧成看着她,只觉得晴天霹雳,仿佛天塌了一般,“为什么?” 是海岛生活太苦了吗? 短短一瞬间,他便想了很多。 没错,海岛的确比不上首都,把他们都叫来海岛陪他,是他自私了。 首都无论医疗、教育、生活条件都比海岛好太多,现在有了掌珠,他们三个要回去,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拦。 “一定要去吗?”他沉闷地问。 “是。”她颤着声音说。 他沉默了。 “如果方便,你自己找个时间跟上面提离婚,我提是离不掉的。”林清屏硬着声音说。 顾钧成彻底懵了,怎么还扯上离婚? “林清屏,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我改,离婚干什么?” “不耽误你生儿子!我们母女,不耽误你老顾家传宗接代!”想起这一出,林清屏又开始想流泪。 “谁跟你说什么了?”顾钧成怀疑大姐是不是帮他娘传了什么话,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还用别人说什么?你自己说的还不够?”林清屏气道。 “我?”顾钧成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我说的?” 第473章 我心里很多的愧疚 ”林清屏。“他俯下身,贴住了她额头。 她呼吸里瞬间被他的气息填满,只是,在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之后,就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酝酿,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良久,他才压着声音道,“我受过伤,我知道痛到脸色发白、浑身冷汗是什么感受。我以为,那是我们军人承受的,是男人承受的,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承受这样的痛……” 他声音越说越小,说到后来,好似卡在喉咙里一般,梗着,也哽着…… “早知……”他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吞回去了,世界上没有早知,何况掌珠已经出生了,再说早知…… 他深吸一口气,“林清屏,我心里很多的愧疚,我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所以,我才会说,还是生儿子好,生儿子,他以后不用经历这么多苦,林清屏,女人比男人难多了。” 林清屏僵直地躺在床上,大脑停止了转动。 所以,他说的还是生儿子好是这个意思? “你觉得,女人比男人难?”她怔怔地问出这句话。 “是。”顾钧成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林清屏,跟我在一起你承担太多太多了,我只要做我自己的事,去好好做一个军人,你,在我身后充当了其他一切角色,妻子、母亲、妹妹、女儿,于此同时,你也一样在开创你自己的事业,现在,你还要承担生育的痛,林清屏,我很佩服你,也很尊敬你,你才是我们家里真正的顶梁柱。” 林清屏僵硬地笑了笑,这番话听起来,莫名有些不习惯。 “可是,顶梁柱有多辛苦,我难道不知道?你已经这么辛苦了,我无法想象,以后掌珠也要这么辛苦,那怎么行?” 这件事,在顾钧成这个反问上画上了句号。 林清屏看着病房的天花板,一字一句地说,“顾钧成,我这么努力,这么辛苦,就是为了掌珠以后不用这么辛苦。” “顾钧成,以后不许再说什么早知道,更不许跟掌珠念叨,为了她妈妈吃了多少苦,辛苦也好,疼痛也好,都是我们两个自己的选择,不许把这个压力给到掌珠身上,掌珠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权力选择。” 她希望,她的掌珠在毫无压力的环境里,无忧无虑地长大。 林清屏没有想到的是,顾钧成一直在医院陪她到出院。 她原本以为,他这样的工作狂,又是这样的职业,第二天估计就要回岛上去。 结果,他说,是领导批准的,他也有假期,这个时候不休什么时候休? 于是,他在医院里,事事亲力亲为,顾有莲都惊呆了,觉得自己待在这里非但无所事事,反而有些碍事。 “我看,我不如回首都去算了。”顾有莲在一次早上进病房来,正好看见顾钧成扶着林清屏的头帮她刷牙后笑着说。 林清屏都被笑得不好意思了,“那不能,你走了掌珠怎么办?” 没错,顾钧成事事亲力亲为,唯独掌珠,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他手里就要哭。 第474章 岛花 林清屏在医院住院一周后,就回家了。 顾师得了个闺女的喜事,早已经在岛上传得人尽皆知——要知道,这岛上,清一色都生的小子, 这帮臭小子们,上山下海,上房爬树,闹翻了天,正所谓“岛上苦小子久矣”! 如今顾师终于得了个女儿,怎么不稀奇? 一想想,女儿香香软软的,再看自家臭小子更加觉得厌烦。 而且,人还没回来呢,顾家掌珠的美名就已经传遍全岛了,岛上人人都知道顾师女儿长得漂亮可人,堪称岛花。 所以,林清屏到家以后,慕名来看岛花的家属简直络绎不绝。 林清屏起初还很是忐忑,因为人家真的都是冲着掌珠的“盛世美颜”来的,但掌珠的模样…… 凭良心说,她一个当娘的真的夸不出来,红皮小猴子的模样,哪里漂亮了? 她这几天甚至有些怀疑基因是不是突变了,她和顾钧成长得都不差,甚至可以说五官都是相当标致的了,掌珠怎么会谁都不像呢? 她起初埋怨顾钧成,“都怪你,在岛上瞎吹牛,现在人家来看,可怎么办?” 就顾钧成这劲儿,他闺女美丽无双,无人能敌,全是他吹出去的。 当然,他不是直接吹,他的性格直接吹吹不出来的。 他这样:比如早上遇见陈政委,他也不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就只叹息,特别苦恼的样子,还叹气:哎,家里有个小子,真是皮得人头疼啊…… 陈政委深有同感,太有共鸣了有没有? 结果人家话锋一转:还好家里多了个闺女,志远在家说话声音都小了,生怕吓到妹妹,家里的空气,都是香香甜甜的…… 陈政委侧目看着顾钧成突然十分慈祥又满足的老父亲神态,再一想自己家那个成天跑得一身臭汗说话跟打雷似的儿子,这才意识到人家是显摆的…… 不过陈政委也是有办法的,马上心生一计:顾师,你看我们俩这么多年老感情,不如来个亲上加亲什么的…… “那不行,不行!我们掌珠以后不嫁人。”摆着手就走了。 把陈政委在后面气得直哼哼。 这是在已婚有儿子的人面前,到了单身战友面前,那就是另一副姿态了。 比如遇见小田。 他一脸的意味深长,关爱下属,“小田啊……” “到!”小田以为有什么指示呢,啪地敬了个礼,“顾师!” 他便上上下下打量小田,“小田啊,个人问题要考虑考虑了,你知道,训练一天回去,看见家里的小女儿,这一天的疲惫啊,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小田一脸哀怨地看着他家顾师:顾师,是我不想吗? 反正,得了个女儿的顾师,在这个岛上得意洋洋,简直横着走了。 惹得隔壁的舒小文看在眼里,忍不住和方团吐槽,“顾钧成这个人是不是生了个女儿气得不正常了?一个女儿,他有什么得意的?他顾家都没后了!” 方团看着她,挺奇怪的,“你这是什么想法,妇女能顶半天天,你自己还是女人呢!” 舒小文撇了撇嘴,“又不是我这么说的,是隔壁那老太太在这里的时候天天念叨的。” 生了个女儿,不被婆婆喜欢,看林清屏还有什么得意的! 第475章 护妹 不管别人怎么看顾师得了个闺女这件事,反正顾师自己得意得不行,以至于,林清屏真的很担心啊,他吹出去的女儿的盛世美颜,等下人家来看孩子,看见这么个红皮小猴子,会怎么笑话啊! 谁知,雷素芳她们几个来看娃的,却是一个个羡慕得不行,一个个都把小掌珠夸得貌如天仙。 林清屏都惊呆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唯独,陈雷来看了以后,说了句,“妹妹哪里好看了?这么丑!” 因为这句话,志远和陈雷直接干了一架。 陈雷倒也没有因此而记仇,干完架之后仍然把志远当铁哥们,只是,不再当面说掌珠丑了,只在背地里和他娘唠叨:娘,掌珠妹妹不漂亮啊?你们大人,是不是眼神不好? 雷素芳笑着训斥他,“你知道什么!?小孩子刚生下来都是那样的,你生下来的时候,比掌珠丑多了!” 什么? 陈雷不信! 他绝对不相信自己小时候是那个样子,只是觉得,不管掌珠什么样子,就算是小丑八怪,那也是他们的妹妹,他以后会和志远一样护着她的就是了,谁要是欺负掌珠,那他可是要干架的! 不过,他属实是多虑了,这岛上的孩子,就这一个女孩儿,一帮小子们都稀罕得很,个个都是她哥哥,怎么会有人欺负她? 于是,这帮岛上的小子,现在心思都多了起来,出岛上学的孩子,在外面满世界搜罗好吃的好玩的给掌珠,还没到上学年龄留守岛上的孩子,在岛上找到好看的贝壳,发光的石头,都会收起来,留给掌珠玩。 掌珠还是个包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呢,哪里会玩会吃? “没关系!给掌珠存起来,等她长大一点就会玩儿了!”全岛臭小子哥哥们都是这一个语气。 林清屏简直哭笑不得,就这架势,不得单独拿个屋子来给掌珠存玩具? 而且,这些小娃娃还懂事得很,知道林阿姨还在月子里,怕吵到林阿姨和掌珠睡觉,都是悄悄把他们认为的好东西放在门廊上,或者交给顾姑姑,然后盼着掌珠快点长大,出来和他们玩儿。 这个想法,陈雷是最强烈的,因为他妈信誓旦旦地和他说了,等掌珠满月就好看了,他好看看,妹妹怎么变好看! 结果,现实果然打了他狠狠一巴掌。 掌珠是40天出来和大家正式见面的。 谈不上满月酒,但是,依着顾钧成这臭显摆的心思,掌珠满月能静悄悄的? 那肯定不能! 于是,掌珠40天的时候,把岛上家属区的家属和兄弟们叫到家里来吃了顿饭——不收礼,只吃饭。 海岛这天气,也不用进屋,傍晚就在院子里摆个几桌,顾有莲和顾钧成家地俩亲自下厨,又得了雷素芳她们几个主动帮忙,一顿饭倒也轻轻松松准备好了。 岛花掌珠,可算是从屋里抱出来了。 陈雷第一个大声惊呼的。 其实不说陈雷,林清屏自己都觉得被打脸了。 一直嘲笑顾钧成眼神不好的她,亲眼看着女儿一点点变化,从红皮小猴子,一天一个样儿,脸蛋渐渐胖乎,皮肤渐渐雪白,到满月的时候,已经粉嫩得跟糯米团子一样,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又大又圆,整个人看上去既漂亮又机灵。 第476章 支出我的钱 总之,在这趟满月酒上,掌珠大杀四方,征服了所有赴宴者的心。 大到叔叔伯伯,小到哥哥们,无一不稀罕掌珠,岛花的名头当真当之无愧、 王副师的儿子王宇飞不小心说了真话:我们这岛上,就这么一朵花,掌珠不是岛花还能谁是? 于是,王宇飞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王宇飞连连举手投降,从此取代陈雷,成为志远的干架对象。 整个家属区,大家都是举家前来赴宴的,唯独隔壁方家,只来了方团一人,连方翼都没带来。 大家也知道怎么回事,什么都不提,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清屏很是客气,既然顾钧成老早就有办满月酒的打算,她就嘱咐了顾钧成,要准备哪些哪些东西,给每位来赴宴的客人一份礼物,而且,是按人给的,一家来几个就给几份。 方团只来了一个人,自然,也只带了一份礼物回去。 回去的时候,大家在林清屏家门口拿着礼物彼此告别,很是热闹。 方团右拐进了自家院子,看见舒小文关上家门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媳妇是个什么性格,但今天看见顾师家的掌珠,是真的可爱得不行,这会儿心里还暖呼呼的。 进家门,方翼坐在椅子上写字,抬头叫了一声爸爸。 方团兴冲冲的,把礼物放下,和儿子说,“方翼,想不想有个妹妹?” 方翼以为是说隔壁志远的妹妹,他倒是想去玩,但是,妈妈不准啊…… 他看了看舒小文,赶紧低头写作业了。 方团一时也兴致全无,只把礼物给方翼,“给你吧。” 舒小文看了眼,就哼了哼,“人家都是给三份,就你,只得一份,你还当宝贝似的。” 方团被噎得难受,忍不住回了一句,“那得三个人去啊!你去了还是允许方翼去了?” 舒小文一噎,也不说话了。 而方翼,已经悄悄把礼物盒拆开了,里面是一套彩色水笔和一支英雄钢笔,显然,这是给孩子的,还有一个红色礼盒,打开,是一套擦脸的,这是林清屏自己公司的产品,现在已经非常成熟,且上市之后反响很好。 最后一样,则是一把某个牌子的军刀,请武天娇买了邮寄过来的。 这份礼物,算是十分周到了,一家三口都照顾到了。 方翼就很喜欢那盒水彩笔,是漂亮的盒子装着的,有48色,比海对岸小县城里供销社卖的好多了。 但舒小文却从他手里把彩笔抢走了,还跟他说,“这彩笔不好,是廉价货,含有有害物质,用了会生病。” 说完,就把彩笔抢走了。 会不会生病方翼不确定,但很快,他就听见里屋妈妈和爸爸的争吵声。 爸爸说妈妈小心眼,妈妈骂爸爸是讨饭的,什么垃圾都往家里捡,没见过世面…… 方翼很难过,也很无奈,自从隔壁顾伯伯家来了林姨和志远,妈妈就变得特别容易生气…… 第二天早上,林清屏出门晒太阳,实在是,顾有莲让她坐足了四十天月子,她憋坏了,恨不得每天绕着岛走一圈。 结果,在石子路旁边的树丛里,发现一个礼物盒,和散落出来的彩笔、某军刀以及护肤品。 这是人家当垃圾扔了的,还扔到她家门口来了。 林清屏站在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犯不着为这样的人生气,更犯不着浪费东西,既然人家不要,那她收回了就是了。 她蹲下来,默默捡东西。 正在那捡着呢,忽然从栅栏那边伸出来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也在扒拉那些水彩笔。 林清屏种下的三角梅,经过这几个月,早已经长得高高的,爬满栅栏了,栅栏那边的人,是看不见这边有一个她在蹲着的。 林清屏就这样看着那只小手这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把这边的水彩笔都掏过去了。 还有一只稍远的,林清屏故意拿在手里,那边伸过来的小手摸了又摸,也没能摸到,而后,便响起了轻轻的数数声,数了两遍,只数到47,而后“咦”了一声,小手又伸了过来。 林清屏忍俊不禁,将那支彩色笔放小手边上,那只小手一下子就抓住了,低声欢呼起来。 抓着彩色笔的手飞快缩了回去。 行吧,方翼!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看你怎么躲过你妈的眼睛…… 林清屏把护肤品和那把军刀拿回了屋,早上这件事完全没影响她的心情,倒是另一件事让她心里有点悬着——大姐顾有莲要回首都去了。 她有点担心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带掌珠,怕自己应付不来。 但是,大姐已经来这里太久了,小麦还在首都呢,还有大姐的店,如今赵大姐一个人撑着。 “放暑假,带掌珠回来玩玩啊!”大姐走的时候,这么叮嘱她。 她点点头,她确实想回去看看了,主要是因为她有点事想和武天娇或者梅丽聊聊。 原本只是计划,随时都有可能有变动,比如掌珠还这么小,到底适合长途旅行不? 但暑假前,也就是这个学期期末发生的一件事,让她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回去看看! 这件事,还得从志远说起。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志远回来,整个人都蔫蔫的,而且,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按道理,这马上就是暑假了,他不高兴得起飞? 最后还是林清屏憋不住了,吃饭的时候问他,“志远,你是不是考得不好?” 志远忙摇头。 “那你是怎么回事?”林清屏把一只虾夹到他碗里,“你有话就说。” “妈……”志远这才开口了,“我可以不可以……把我的钱暂时拿回来?” 志远是有点小钱的。 当初他被顾钧成带到顾家来的时候,才三岁,他爹的抚恤金都被他亲妈给拿走了,但他身上还是有好几百块钱,这些年,他自己积攒了一些,比如,林清屏最初带着他卖衣服给他的“工资”吗,后来每年过年过节过生日给的压岁钱节日前,他都存着,只是,存在林清屏这里。 林清屏念着他年纪小,也就答应替他保管——她是真的替他保管,从没想过动他的钱,不但不会动他的,平时他的零花钱她都是另给的。 第477章 我相信你啊 有林清屏护着,他从来没有缺钱的时候,这会儿从他的神情来看,他要的不是小数目。 林清屏也变得郑重起来。 “志远,你是不是要办一件大事?”林清屏没有责备他,也没有用和小孩说话的口吻来说,完全是平等地和他对话。 志远点点头。 “好!我给你。”林清屏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你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添。” 志远看着她,眼圈忽然就有些红了,“妈,你都不问问我拿钱干什么吗?” “我相信你啊!志远。”林清屏毫不犹豫地说,“你只要告诉我,你需要多少钱就行了。” 志远低头想了想,朝林清屏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百?”林清屏问。 志远点点头。 “好。”林清屏二话不说,就进屋拿钱去了。 出来时,递给志远一个信封,很是厚实,“先拿去,不够再回来拿。” 志远愣住了,“妈,这里,是不是有点多?” “是1000块。”林清屏直言,“所谓穷家富路,既然要出去办事,那就多带点钱傍身,宁可有结余,也不要临时缺钱憋到自己。” “妈……”志远拿着钱,许久说不出话来。 此时已晚,志远在家歇下了,打算第二天再出岛。 晚上,顾钧成特意问林清屏这个事,“你也不问问他干什么,就给他那么大一笔钱,见过惯孩子的,没见过你这么惯孩子的。” 林清屏刚把小掌珠放到她的小床上,回头答他,“我相信志远,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嗯!”顾钧成哼了哼,“你就这么相信他?万一呢?他也不是没有闯过祸!好歹你得问问,他拿钱干什么吧?” “他如果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林清屏道。 顾钧成在小床边坐下,碰了碰女儿的小脸,莫名心里有股酸水往外冒,“哼,志远志远,这臭小子!” 内心:这臭小子,不但赢得林清屏全部的信任,还在掌珠面前相当有面子! 林清屏说他,“你别再把掌珠弄醒!醒了我可就不负责哄了!” “我倒是想哄啊!”说起这茬,顾钧成更来气,他的宝贝女儿,他的小掌珠,如今睡的时间多,但只要醒着,见着他就哭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呢,掌珠又开始哼唧起来。 顾钧成简直受了惊吓,赶紧把手指伸回来。 林清屏见状,火气就上来了:你说你,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尽添乱怎么回事? 顾钧成一看林清屏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发火了,一时十分憋闷,“我这不是想和她玩?醒着的时候只要我一抱就哭,我不只有趁着她睡着看看她吗?这还要哭?” 林清屏看着他的模样,莫名觉得这铁铮铮的汉子,脸上带了几分委屈感,忍不住又是一笑,俯下身来轻轻拍着掌珠。 好在掌珠这会儿吃得饱饱的,整个人非常舒畅,被老爹闹醒的不耐烦,一会儿便在熟悉的妈妈的气味里,安静地睡着了。 顾钧成看看自己的手指,又闻闻自己身上的衣服,百思不得其解,“我这手指上有刺吗?我衣服上也没味儿啊,和你身上的气味难道不是一个洗衣粉吗?” “谁让你说你喜欢儿子!”林清屏现在逮着他的把柄,时不时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他。 顾钧成:…… “我是那意思吗?”顾钧成冤得很。 “那我们不管!我们掌珠还小,只听得懂那么多!”林清屏低头在掌珠粉嫩嫩的脸上亲了一下。 顾钧成看着这一幕,简直羡慕得不行。 林清屏起身瞥见他眼神,得意地哼了哼,就目前,他是绝对不敢和女儿这么近乎的,女儿准哭! 顾钧成很是气闷,猛地起身,在她脸上飞快亲了一下。 林清屏被偷袭,不由得瞪他,“你干什么?” 顾钧成哼了哼,没说话,只是将她抱进怀里,用力又亲了亲。 “顾钧成!你干嘛呀!”林清屏唯恐吵醒了女儿,一边推着他一边回头看。 顾钧成直接捧住了她的脸,“我亲孩子她妈还不行吗?” 林清屏听着这带着负气的声音,忍不住喷笑。 但仅仅只是笑了一声,剩下的声音尽数被他吞没了…… 在林清屏推着他说“还不行”的动静里,他闷闷的一声“我知道”…… 这个夜晚终究以草草结束而收尾。 第二天,志远就出岛去了。 第478章 义气 志远下船以后就直奔医院而去。 医院里,晴朗和晴天的妈妈重伤在住院,还交不上医药费。 事情是这样的。 开学以后,晴朗和晴天就不再整天帮着家里卖鱼了,通常是他们的娘白天在档口卖,等放学了,他们兄妹俩再去摊位上帮着一起把剩下的卖完,再收摊一起回家。 他们兄妹俩没有寄宿,是走读的,一家人都住在船上。 而志远他们几个跟晴朗关系好,跟晴天又是同学,也经常和兄妹俩一起,去摊位上帮忙。 昨天,他们中午就考完了,放学以后,和平常一样去摊位上帮着卖鱼,暑假即将来临,他们几个高兴着呢,一路还商量着要去干嘛,到地儿以后却发现摊位上和从前不一样。 人围了一层又一层,但不是来买鱼的,倒像是在看热闹,还不断有人指指点点,最重要的是,有血,从人群间隙的地面流出来。 晴朗当时大喊一声就奔过去了。 挤开人群,只看见他妈妈躺在血泊里。 旁边摊位的人都认识晴朗,和他说,他娘被人打了,已经帮叫了救护车,救护车马上就到。 晴朗娘彼时已经昏迷过去了,晴天吓得蹲在她娘身边哭。 问旁边的人,是什么人打的,却没有人敢正面说,后来,还是隔壁摊位的大叔悄悄告诉他们,就是上一回欺负晴天被志远他们打跑的那些人。 是来报复的…… 彼时当务之急是救治晴朗娘的伤。 而且晴朗和晴天都慌得不行,尤其晴天,一直在哭。 志远和陈雷他们几个就陪着一起去了医院,并且一直陪伴着晴朗兄妹,等着急救室抢救结束。 晴朗娘的命倒是救过来了,他们面临的却是医药费的问题。 志远晚上心事重重得回家,就是为了这个。 如今,他拿着钱,叫上陈雷和王宇飞,直奔医院来了,就是给交医药费的。 没想到,病房里却热闹得很,来了一大帮子不认识的人,围着晴朗兄妹在说个不停。 他们两个都还是孩子,显然已经被说懵了,一脸的惶恐。 “晴朗!”志远在人群外喊他。 晴朗一看见志远他们,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拉着妹妹的手,从那些人的包围中挤了出来。 “走,晴朗,我们去交医药费去!”志远和他说。 昨天志远离开时,医药费就还没交的,晴朗说了很多很多好话,说今天就补交,此刻,晴朗听见志远这句话,眼神又灰暗下去。 “志远,我……”他说不出来,他没有钱给他娘交医药费,原本,他想着今天去找两个舅舅借点钱的,但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舅舅和舅妈,再次黯然低下头。 志远不懂他这眼神啥意思,心里猜测,晴朗拿不出钱来,正想说“我有钱”,结果,刚刚围着晴朗的人群里就冲出来一个女人,点着晴朗的脑袋说,“这医药费,就不该你出,不能去交,谁打的人,谁来交这个钱!你可不能傻乎乎的先把钱交了,那人家就不会再出这个钱了!” 第479章 我有,有我 晴朗被这个女人戳得低下脑袋,头垂得抬不起来。 志远眼尖,看见晴朗破旧的布鞋上,一滴一滴滴下的湿润。 志远当即就变脸了,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晴天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哥哥身边,听了这话,眼神里带着怯弱,小声对志远说,“是我舅妈。” 志远一听,笑道,“哦?舅妈,你是来给婶婶交医药费的吗?” 女人一听,脸都变了,“哪里来的小混蛋胡说呢?人不是我打的,我交什么医药费?” 晴天原来一直在抹眼泪,不敢说话的,这会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颤着声音回嘴,“可是,如果找不到打人的人,娘就一直不救了吗?” “蠢丫头!”女人骂她,“你不会赖在医院不走?等医生给你治好了,你就跑掉!” 晴天睁大了眼睛,“那……那医院……医院……不是吃亏了?” “哼,医院吃什么亏?医生就是治病的,你们课本里不是还写医生救死扶伤吗?救死扶伤还收钱?那可是缺了德了!”女人眼皮子一翻,说。 正好护士进来给换药水,一听这话,气得不行,“这位病人家属,话不是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你们医院就是黑,收黑心钱!”女人吵吵嚷嚷地大喊,“怎么?你还要和我吵架吗?你还骂病人?出了事你负责吗?” 护士被她骂得毫无还口之力,憋了一肚子气换药出去了。 晴朗到底懂事些,唯恐舅妈这么一骂,把护士和医院都得罪了,毕竟他娘还在这里治伤,赶紧跟了出去,和护士道歉。 还和护士保证,“我……我会想办法给我娘交医药费的,不管打人的人有没有抓到,我们都不会拖欠的。” 护士从昨晚起,就看见这床病人只有几个孩子在管,心里都不忍心了,叹道,“你们爹呢?” 晴朗神色一暗。 护士也就没再说什么了,“放心吧,我们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对病人有偏见,这是起码的职业道德。” “谢谢你,护士姐姐。”晴朗低着头,转头回病房去了。 病房里,晴朗的舅舅舅妈还在喋喋不休地吵闹,晴朗觉得头都被吵大了,别床都有意见了,让他们有事出去吵,结果,被两个舅妈一顿喷,谁也喷不过她们。 晴朗只能上前,“舅舅,舅妈,我们知道了,你们先走吧。” 他们就是不想他交医药费呗,要知道,他们不借给他钱,他哪里来的钱交医药费呢? 想到这个事,他心里就觉得憋屈。 他娘平时对两个舅舅多好啊,只要他们想吃鱼,可以随便来摊子上拿,娘还时不时拿钱拿东西给他们,两个舅舅娶媳妇,都是他娘给张罗的,钱也是他娘出的,如果不是一直帮衬两个舅舅,他家里也不至于在娘受重伤的时候,拿不出钱来——只因,上回大舅要起新房子,他娘出了一大笔,后来小舅不服气,来闹,也要起新房子,他娘为了一碗水端平,只好又给。 没想到,现在娘受这么重的伤要钱,他们却不肯借给他。 没错,他只是借啊! 第480章 有我,我有(2) 志远站在晴朗身边,一副儿童懵懂的姿态,眨巴着眼睛,“咦,那……那我刚才说错话了吗?” 志远故意做出一番小孩子做错了事害怕的样子。 “你说什么了?志远?”晴天在一旁怯怯地问他。 “刚……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碰到警察了。”志远结结巴巴地说,“来医院调查伤情的,提到医药费的事怎么付,我……我就说了,是晴朗的两个舅舅负责,我还和警察说,晴朗总说两个舅舅可好了,最肯帮助人,肯定不会看着晴朗娘交不上钱的,特别是大舅舅,是家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最疼晴朗,也最爱帮助人,到时候找你就可以了,警察把这些都登记之后就走了。” 志远慌慌张张地看着晴朗,“晴朗,我是不是……是不是闯祸了?” 晴朗看着他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眼神都迟疑了。 倒是晴朗的大舅妈,反应很大,立刻尖叫起来,“什么?你个小兔崽子,在胡说些什么?要我们交?凭什么啊?” 志远好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高声吓到了,更加结巴了,“因……因为,晴朗平时总说你们好……” “呸!”晴朗大舅妈大声吐了一口,“什么我们好?你娘平时明明对老三更好!背着我们不知道补贴了老三多少!哼,让老三出!” 晴朗小舅妈一听,也激动起来,“我呸你哦!让我们出?你哪里来的脸?你怎么不看看你屋里头,哪样东西不是大姐给你置办的?你娃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全都是大姐给的,你好意思哦!” 晴朗大舅妈一听,顿时炸了,“你的房子,你屋里的东西,不是大姐置办的?你娃连买个作业本都要找大姐要钱,别以为我不知道!” 两个女人,在病房里就开始互相揭对方的短,把病房里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就是这样的弟弟弟媳啊!大姐为他们付出了一切,现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却连先垫付药费都不愿意…… 晴朗听着这些,心里酸得很,自己娘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 志远也听呆了,晴朗家里,竟然是这样的吗? 两个舅妈在病房里先是吵闹,继而开始动手,两个舅舅眼看打起来了,也拽紧拳头上前,一时,病房里乌烟瘴气,吵得病人恨不得蒙住头。 医生听见动静进来,看见这一幕,怒气冲天,大声制止他们,“停下来!都给我停下来!病人需要休息!” 但,医生的声音哪里能盖过这些人的? 只有制造更大的声音才能盖住这些人的喧哗了…… 志远说了声“对不起大家,忍一下”,说完,就一脚踢在搪瓷脸盆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划破这些人的吵闹声,而后,志远清脆的童音再度高喊,“报警了报警了,警察快要来了!” “警察”两个字,总算让这些人短暂地安静了一瞬,而就在这一瞬,他们脑海里同时闪过的,是“交费”这两个字。 两家人从来没有这样团结,不约而同,毫不犹豫,同时往外面冲,唯恐跑慢一步,医院的费用单就要落到他们头上。 片刻之间,刚才还吵吵闹闹的病房,瞬间就安静下来。 可算是消停了…… 志远为刚才发出的声音向大家道歉,确实声音太大了,但大家都摆摆手,表示这算什么,还得感谢小朋友机灵,把人赶走了。 晴朗娘仍然在病床上昏睡不醒,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志远在病床边站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而后转身出了病房。 晴朗年纪还小,晴天更小,以为志远回去了,而且,两人为娘的医药费发愁,满脑子都是着急,也没想太多。 过了一会儿,志远又回来了。 “晴朗。”他轻轻喊了一声。 晴朗抬头,眼眶泛红,哽声应了一声。 “你别担心,总会想到办法的。”志远安慰他。 晴朗点点头,“谢谢你,志远。” “晴朗,我先去有点事,你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我说,我们是哥们。” “嗯。”晴朗再度点头,可是,却什么也没说。 志远学着大人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出了病房。 晴朗起身去送他,只是,送到楼梯口,志远就不让他下楼了,“你赶紧回去,你娘还要你照顾呢!” 晴朗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回病房去。 路经护士办公室的时候,想着再跟护士好好说说,缓一缓再交医药费,他再去想办法。 没想到护士却诧异地看着他,“已经交了啊!” “交了?”晴朗震惊极了,“是谁交的?”反正,绝对不会是两个舅舅就是了。 “你那个同学,和你差不多高的那个,刚刚你俩还一起呢!” 志远!是志远! 晴朗飞奔下楼,去追志远。 终于在医院门口追上,彼时,他视线早已经在风中模糊,只看见志远隐约的身影。 “志远!”他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志远回头,看见满脸是泪的晴朗。 “志远,你……我……”晴朗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志远嘿嘿笑着,“你别这样啊!都是兄弟!你记得,有啥事,有我呢!我有的,你也有!我先去办事了啊,你别哭了,回去照顾你娘和妹妹,妹妹还小呢!” 志远挥手和他道别。 泪眼模糊中,晴朗看着他渐渐远去。 志远去了派出所。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派出所里的人都认识他,实在是,他第一次来这,是揍那几个混混,几个小孩把混混揍得满地爬,那一次就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二次是为晴朗娘被打伤的事,第一时间就报了警,现在,他是来问情况的。 “咦,志远来了?”派出所女警还主动和他打招呼。 “警察阿姨。”他很有礼貌地走上前,打听那几个混混抓到没有。 女警摇头表示没有,但大家都在全力寻找中。 志远神色有些黯然,还把自己在医院借警察的名义撒谎的事主动交待了,他要来承认错误。 第481章 我肯定还 “回去吧!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女警笑着和他说,根本没把他说的当回事。 志远当晚便回到了岛上,而晴朗却发现,在病床的被子底下,有一叠钱,全是十块十块的,用一张纸包着,纸上还写着几个字:买吃的。 很简单的三个字,没有多余的句子,也没有什么催人泪下的感人话语,可是,却更加让晴朗眼眶发热。 志远回到岛上,林清屏烤了他爱吃的甜品,做了好吃的菜,他一进屋,林清屏就招呼他吃,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只是和从前一样放学回来似的。 “哥哥回来喽……”林清屏还把睡在摇篮里的掌珠抱起来,轻轻说。 掌珠便笑,笑得露出没有牙齿的粉红牙床,可爱极了。 志远眼睛热热的,“妈,我先去洗手再来抱妹妹。” 说洗手,其实是去冲了个澡,把在外面穿了一天的衣服都换了才来抱妹妹。 他年纪小,不好抱着妹妹到处走,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妹妹摔了,只敢坐在沙发上,妹妹在他怀里,笑嘻嘻的,吐泡泡玩。 “妈,妹妹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孩!”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妹妹,一动也不敢动。 “你见过几个小孩?就是最好看的了?”林清屏一笑,把掌珠接过来,“你快吃饭吧!” “本来就是。”志远认真地强调,“古爸还没回来呢!” “他今天开会,让我们别等他,你先吃,我刚吃了一个面包不饿。”林清屏道。 志远端着饭碗,半天没动筷子。 “傻孩子。”林清屏见状道,“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志远点点头,放下了碗,把晴朗的事说给她听,包括今天发生在病房的一切。 “妈,钱是我借你的,等我能挣钱了我肯定还。”志远低声说。 刚说完,志远就感到脑袋上疼了一下。 他原本低着头的,这会儿吃疼,抬头才发现他妈用筷子使劲敲了下他脑袋,这会儿他妈脸上还带着气呢。 “这么迂腐的脑袋,我干脆给敲傻了算了!”林清屏骂他。 志远挨了骂,不敢吭声。 林清屏便继续道,“你是我儿子!我把你养大,你跟我说还?你拿什么还?要还多少才还清?” 志远低着头,心里默默算着账,刚想说话,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下次再跟我说‘还’这个字,你就给我滚蛋!我只养我孩子,不养什么报恩还恩的外人!” 一句话,震醒了还在算要多少才能还清顾爸和他妈的恩情的志远。 志远眼眶一红,哽咽了,“妈……” “别叫我妈!”林清屏虎着脸,一副生气的样子。 “妈……”志远嘿嘿一笑,眼泪却掉下来,“你就是我妈,我偏叫,妈,妈,妈!” “臭孩子!”林清屏被他逗得一笑,“看来,孩子还得打,三天不打,我这儿子都差点跑掉了。” 志远把手板伸出来,示意她随便打。 她却只在他手上轻轻一拍,“好了,晴朗家这个情况,既然他娘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怕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他娘的伤。” 志远皱起了眉头,“还怕那些人继续报复吗?” “这是其一,还有一件,人如果自己不改变,旁人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晴朗家这个事,等他娘醒了再看吧。”这简直和她上辈子的经历如出一辙,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弟弟,其中有无数次醒悟的机会,自己都因血缘亲情这四个字,而选择了继续蒙蔽自己。 不知道晴朗的娘,会不会是又一个她,要到死,才能明白过来,有些人是不值得帮的,有些亲情是不值得维系的。 而当志远、陈雷和王宇飞再一次去看晴朗娘的时候,那张病床却是空的了。 问过护士他们才知道,原来,晴朗娘出院了。 “她已经好全了吗?”志远心里诧异,这也好得太快了些? 护士却叹道,“好什么全啊!家里人一定要出院,她自己也强烈要求出院,我们没有办法。” “什么家人?那些人都不是好人!”陈雷大喊。 志远一听,就往晴朗家去了。 晴朗的家,在一条船上,志远从前跟陈雷他们一起来过,几个人很顺利就找到了那条船,但晴朗他们几母子都不在,只有晴朗的爹在。 大早上的,晴朗的爹就喝得醉醺醺的,志远一问晴朗去哪里了,非但没有得到答案,还迎来一阵恶骂,骂得又脏又难听,陈雷差点就冲上去揍人了,被志远拉住。 第482章 不是你们的错 志远从来没见过晴朗的爹,甚至从没听晴朗提过爹这个字,每次在档口卖鱼的,也是晴朗娘。 他从不曾想过,晴朗爹会是这样的。 从晴朗家出来,陈雷和王宇飞都气得不行。 陈雷冲志远说,“你怎么不让我揍他?就这样的酒鬼,不把他揍清醒,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陈雷……”志远眼睛里是这个年纪少有的深沉,“我妈总担心我在外面打架,还记得上一回不我们和那几个混蛋打的那架不?我妈足足生了好几天的气,她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 “志远?”陈雷看着他,志远是这么没锐气的人吗?因为林姨一句话就这么乖? “陈雷,王宇飞,我现在觉得……晴朗娘遇到这样的祸事,是不是跟我们有关?如果我们当初不跟他们打这一架,晴朗娘是不是就不会挨打?他们就是来报复的!”志远想着一茬,心里很是灰暗。 陈雷和王宇飞都被他问住了,顿时也萎靡下来,三人在晴朗家经常卖鱼的市场门口蔫哒哒地蹲了下来。 “李志远!”一声大喝响起。 志远吓一跳,立刻站起来,站得笔直笔直的,喃喃喊出一声“妈”。 陈雷和王宇飞也站得笔直笔直的,一个喊“林姨”,一个喊“林老师”,十分凌乱。 老天爷啊!谁能想到,林清屏竟然明晃晃地就杵在眼前啊! 陈雷和王宇飞都是在林清屏的暑假小班里上过课的人,林清屏在他们心里和学校老师没有差,都是有威严在的,一见她下意识就有种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心慌感。 等站直了以后,他俩再慢慢回过神来:咦,今天好像没做错啥呀? 林清屏看着这三个站成一字形的熊孩子,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不说话。 陈雷和王宇飞又不确定了,互相看一眼,心里画着无数个小问号:莫非,我们还是闯祸了?刚才确实想打架,但是没打成不是? “李志远!陈雷!王宇飞!”她一个个点名。 仨孩子在家里被老爹训惯了的,一个立正,军姿笔直,一声接一声的“道”应得响亮又干脆。 “首先,你们打架肯定不对。”林清屏开始训话。 仨孩子顿时把头低下来了,本来就因为这事儿在内疚的,林清屏这么一说,他们更加觉得难过。 林清屏见状,又问,“如果,你们下次遇见有坏人欺负弱小,你们还会帮忙吗?” 三个人低着头,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心里不约而同产生的想法是:当然会! 可是,那还得打架…… 这个“当然会”的态度,就不敢表露出来了,同时,心里也挺迷惘的,难道不应该挺身而出吗? “我知道你们还会。”林清屏平静地道,“而且,我知道你们还觉得自己没错。” 仨娃的头低得更低了,但他们真的觉得,那也不算是错吧? “我也觉得你们没错。” 林清屏这句话是平平淡淡丢出来的,却仿佛在三人头顶响了个炸雷。 三人的眼神里都写着一句话:我们没错吗? “是,你们没错。”林清屏凝视着他们道,“你们想想,你们和混混打的第一架,是为了什么?” 三人相互看看:是为了帮晴天啊!晴天一个女娃娃,被几个混混欺负,他们不帮还是人吗?这事儿不是已经交代清楚了吗? “所以,混混要欺负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林清屏的反问,让三个孩子豁然开朗:对啊!他们本来就在欺负人!怎么会是因为他们帮晴天打过架才欺负人的呢? 蔫嗒嗒的志远这才重新活泼起来,“妈!” 跳到林清屏身边,一副求抚摸的小狗狗模样。 陈雷和王宇飞:???? 你不是我们的大哥吗? “妈,你怎么会在这里?”志远才不管这俩怎么看。 “何止我在这里,你娘也来了。”林清屏后面这句却是对陈雷说的。 “啊?”陈雷下意识就想跑,被林清屏一把拽住。 “跑哪里去?难道你永不回家了不成?”林清屏觉得好笑。 “我……我这……林姨,你帮我跟我娘说,别在我爹面前瞎说啊!”陈雷面露苦色。 第483章 管到底了 林清屏可以和雷素芳转达陈雷的话,但是,她其实也有些迷惘,在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时,到底该怎教孩子? 让他们远远避开坐视不理吗?会不会对他们人格塑造不利? 鼓励他们继续见义勇为吗? 她一想到志远上辈子坐牢的事,心里就揪得不行。 她看着志远,琢磨着还是得好好把这个利害关系说给他听,此乃后话,而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去办。 “妈,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志远在陈雷和王宇飞他们面前,俨然一副“我是老大我说了算”的姿态,到了林清屏面前,一口一个“妈”的,一下变成乖乖小孩了。 看得陈雷和王宇飞四目相对。 “医院!”林清屏说了一声,领着他们加快了速度,“你们跟我去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什么人需要他们去看? 志远一路迷惑,直到到了医院后,才发现,他妈要他认的人是晴朗的娘,而陪在晴朗娘身边的人,是雷素芳。 “妈,你们怎么……”志远看不明白眼前的情形了。 “那就是了,你们知道晴朗现在在哪里不?”林清屏简单把今天的事说了。 原来,她今天出岛来,是带小掌珠来地方的妇幼医院体检来的,同时,雷素芳她们也想一起出来,一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来,给她作伴,二则,顺便也出来逛逛。 谁知道,掌珠昨晚体检,她们抱着掌珠来市场这边逛的时候,一个挑着菜的女人却倒在了她们脚边。 彼时王宇飞的娘丁玉蓉体恤她刚出月子没多久,抱孩子累,一直是她抱着掌珠的,林清屏和雷素芳就蹲下来扶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扒着林清屏的脚,只说了一个名字:晴朗。 林清屏便猜,是不是晴朗的娘? 她们把人送去了医院,但医院这地方,掌珠还这么小,别说林清屏了,就连丁玉蓉和雷素芳都不想掌珠进医院到处转悠。 于是丁玉蓉带孩子先回岛上去了。 本来,丁玉蓉和雷素芳的意思是让林清屏带着孩子先回去的,但林清屏不放心,如果这人真的是晴朗的娘,那晴朗的事一直是志远在主导,既然志远管起了头,这事儿她就管到底吧。 林清屏完全没想过会遇到志远,她去档口是想去碰运气找晴朗的,看看有没有这么个半大孩子在市场出摊,谁知道会遇上这仨小子。 志远发愁了,他也是来找晴朗的啊!晴朗娘又没醒,也没法说晴朗在哪里。 “娘,那我们再去转转?”志远想着,不然就守株待兔? 刚说完,病房门口就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晴朗的一声“娘”。 随着声音进病房里来的,正是晴朗和晴天。 只是,两个人一身大汗,裤子上全是泥土,衣服也脏脏的。 晴朗看见他们也挺震惊的,“志远,你们……你们怎么……” 志远把林清屏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把林清屏和雷素芳介绍给晴朗。 晴朗看着林清屏和雷素芳,低下头。 他没有脸见人。 “阿……阿姨好……”他把往前窜的妹妹不动声色拉住,免得妹妹冲撞了两位阿姨。 林清屏的目光早已经在两个孩子身上打了个来回,只当什么都没看见,笑着说,“你们就是晴朗晴天吧?我经常听志远提起你们。” “嗯。”晴朗点点头。 “你娘晕倒了,医生说是上次受伤没治好,脑袋里还有血没有散尽,会压迫神经,医生说,这次就好好在医院住着,治好再走。”林清屏想着,先安慰这两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晴朗心里暗暗犯起了愁。作为孩子,听见娘脑袋里有血,很是担心,但同时,又在为住院费担忧。 其实住院费林清屏已经交了,但她这时候说出来只怕伤了孩子的自尊,也不提,只道,“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和妹妹照顾好娘,我们明天再来。” 说是要走,其实哪里放心? 只是给晴朗一个和医生护士对话的时间而已,就这么走了,就凭这两个孩子,只怕人醒了又要出院。 “不行!”雷素芳抢先道,“小林,你把三个小兔崽子带回去,我得留下这里,不然,你交的那笔医药费又不保!” 她见林清屏要说话,又抢在前面说,“你别和我争,必须我留在这里,掌珠可是离不得人,你耽误这半天,只怕她已经在哭了,你赶紧回去。” 其实,这正是林清屏放不下的地方。 晴朗一家的事,林清屏都不用问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可是给了志远一千块钱来交住院费的! 这个年代,生病住院哪里要这么多钱?何况晴朗娘才住了几天?提前出院必然退费啊! 她跟护士一打听,果不其然,晴朗娘就是退费出院的。 至于退出来这笔钱去了哪里,不用说,肯定是进了晴朗不知哪个舅舅的口袋,也有可能进了两家的口袋! 如果不彻底解决晴朗舅舅的事,晴朗和晴天的命运不会有任何改变,但这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问题,她也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掌珠不说别的,还得吃奶呢! 她果断做了决定,“行,那雷姐,就辛苦你留在这里了,我带孩子们先回去。” “辛苦什么?当初的闯祸精,我们家雷子不也是主力吗?”说着瞪了陈雷一眼。 陈雷脖子一缩,内心:我的娘哎,我都恨不得不喘气了,就希望娘您忽略我的存在,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不忘记我呢? 而医院里,晴朗已经去找护士了。 娘的伤肯定要治的,只是,他没有钱了…… 想起这一茬他既没脸又想哭,是志远给他交的住院费,一千块,没用多少,就被舅舅强行退了出来,娘居然还同意舅舅的做法。 这钱就算退出来了,不得还给他,他好去还给志远吗? 他娘也说了这么一句,但却被舅舅给凶了几句就不说话了。 就这样的情况,他哪里还有脸见志远?哪里有脸见志远的娘? 第484章 不是你,你这么好心? 林清屏第二天到底是不放心,叫上丁玉蓉,把掌珠带上,再次出岛。当然,志远几个死活也要跟着一起。 到县城后,林清屏先找了家干净的宾馆,开了个房间,让丁玉蓉带着掌珠在里面休息。 掌珠这孩子,现在还小得很,除了吃,就是睡,很好带,林清屏倒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喂得饱饱的,就能出去几个小时。 掌珠安顿好以后,她就和三个孩子一起去了医院。 得亏她来了! 还没进病房呢!她就听见一阵喧哗,明显是在吵架,其中还夹杂着雷素芳的声音,走廊上还围了不少病人和家属围观。 她和三个孩子心中都是一急,立即从人堆里挤进去,只见雷素芳已经倒在地上了,头发散乱,脸上还有血痕,显然是挨打了。 而晴朗和晴天在则一旁哭。 晴天还扑到雷素芳身上去了,抱着雷素芳的头叫阿姨,“阿姨,阿姨,你疼不疼?疼不疼?” 在晴天和雷素芳对面,站着几个男人,几个女人,一个个虎视眈眈,显然,雷素芳就是他们打的。 而晴朗这会儿脸已经气得通红了,朝着他们喊,“我都说了不是阿姨推的!不是阿姨推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什么? 林清屏大步冲到两方人中间,跟着她一起的还有三个孩子。 陈雷见他妈挨揍,已经气得要疯了,扶着他妈,冲着那帮人,眼神狠厉,“谁打的?你们谁打的?最好给我站起来!” 然而,再凶狠的“狼”,也只是一直狼崽子,那些人见来的又是一个女人,还带了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根本不把人放在心上,指着雷素芳,态度更是凶恶,“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了,你把我姐推倒,伤了人,不赔钱,休想离开这里!” 原来,这人就是晴朗的舅舅? 只是,什么推人?什么赔钱? 晴天本来蹲在雷素芳身边的,听了这话,“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雷素芳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倒也没什么大碍,拉着林清屏道,“这帮不要脸的,居然说是我把晴朗的娘给推倒受伤的!我什么时候推人了?” 晴朗舅舅露出无赖的冷笑,“不是你推的,那你在这陪一晚上夜?那你要给我姐交医药费?” 林清屏突然觉得好笑,竟然在这里遇到“不是你扶的你为什么救”了? 周围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有人已经站在晴朗舅舅那边了,点头称是,“确实,昨晚这个女人守了病人一夜呢,如果不是她干的,她无亲无故的,是为什么?” 但也有人不同意的,“话不是这么说?就不兴有人学习先进榜样,做好事了?” 围观群众人群里,就已经就这个事争起来了。 晴朗舅舅转头就对那些站在雷素芳这边的人龇牙咧嘴,“做好事?学榜样?那你做做好事,帮她把钱赔了呗?” 围观人一时就闭嘴了。 晴朗舅舅冷笑,“你看,你们都不愿意做好事吧?怎么她就那么伟大做好事了?分明就是心虚!” 说完,转头又雷素芳道,“我们也不要多的,一条人命2000块,就2000块,我现在就放你走,否则,别怪我让你们走不出这条街!” 第485章 赔钱是吗? 事关自己娘,陈雷最是心焦,对晴朗嚷道,“晴朗,你能不能让你娘说句公道话?” 晴朗愣了愣,内疚地红了眼,他娘……还没醒…… 晴朗只能自己和舅舅力争,他娘是自己摔倒的,不是雷素芳推倒的,然而,话都没说完,就被他舅舅扇了一个耳光。 “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你是傻还是拿了人家的钱,向着外人说话?” 打他骂他的是他大舅舅,一旁的二舅舅一听,立刻就警觉起来了,一把揪住晴朗的耳朵,“小兔崽子,私藏了多少钱?” “没有!哥哥没有!”晴天哭着扑上去救哥哥,被她二舅舅一把掀翻在地。 陈雷见状气得不行,冲上前就要打人。 “陈雷!”雷素芳大声呵斥他,把他喊了回来。 不许他打架是真,但担心他也是真。 陈雷、志远和王宇飞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对方这么多大汉,可别吃亏啊! 陈雷被他娘喝得全身一凉,冷静了下来,但身边却飞速闪过一个人,朝晴朗舅舅扑过去了。 是志远…… 志远已经忍了又忍,这会儿实在憋不住了,先把这些人揍了再说,回去罚站墙角也好,写检查也好,怎么都行! 志远的动作比陈雷快多了,林清屏看清楚的时候,志远已经到了晴朗舅舅面前,她再喊都来不及了,晴朗舅舅都已经举起手准备打人了,她这时候喊,志远一分神,之后挨打的份。 她不动声色,操起了身边的凳子,准备给志远帮忙。 她这会儿也是义愤填膺:赔钱是吗?行!老娘有的是钱!别说2000一条命!2万老娘都不在话下!前提是,先把你这狗命教训了再说! 她冲上去的时候,甚至听见陈雷惊讶地在喊“林姨”,但是她没有停,她不能让志远吃亏!豁出去了都不能让志远挨揍! 晴朗二舅舅伸手准备抓志远衣领的时候,她举起了凳子。 然而,她的凳子砸了个空,因为,志远抓着晴朗二舅舅手腕,就给了他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倒在地,并且膝盖压下去,十来岁的孩子,竟然也把一个大汗压得不能动弹。 晴朗大舅舅和剩下那些帮手见状,一涌而上,准备帮忙,王宇飞和陈雷也不是吃素的,这会让绝对不可能再听雷素芳使唤了,眼看一场混战就要在病房里展开,其他病床的人都避之不及躲开了。 忽的,一声大喝,“都给我住手!” 没人听…… 直到穿军绿色制服的人上前,控制住了晴朗的大舅舅,他们才发现,警察来了…… 这边病房里闹得不可开交,而且已经闹了好一阵,医院是在见识过晴朗这几个舅舅的,直接报了警,这一会儿警察刚好赶到。 于是,所有人都被带进了派出所。 志远不是头一回来这个地方了,一进去,面对派出所警察叔叔阿姨,一下就读懂了他们眼中的意思:怎么又是你? 志远也很无奈啊,他也不想总是来这个地方…… 既然进了派出所,那自然是把事实先说清楚的。 大概经过讲了一遍后,晴朗舅舅那边始终一口咬定:是雷素芳她们撞倒了他们姐姐,赔损失要求很合理,而且,他们还有证人。 第486章 我们没有推人 而且,他们还真的把证人叫来了——市场里摆摊的摊贩。 来了四个人。 彼时,林清屏坐在外面,并没有听见这四个人说了什么。 但,从他们四个出来和晴朗舅舅眉来眼去的神色,她猜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了。 四个证人,在派出所里做完记录,按了手印,就准备回去了。 林清屏看在眼里,默然不语。 四个人都是在市场上摆摊卖菜买水果的摊贩,确实就在晴朗娘摔倒那一处的周围。 派出所里,晴朗舅舅他们和林清屏雷素芳僵持不下。 林清屏和雷素芳要求:这件事和几个孩子一点关系没有,他们都是未成年人,不必在派出所,有什么问题,她们两个在这里“死磕”就好了。 于是,志远和陈雷、王宇飞几个出来了。 起初陈雷还不肯走,担心他娘,是被志远拽出去的。 三个孩子一走,晴朗舅舅舅母几个见只剩两个女人了,更加嚣张,指着雷素芳骂,“你这x人,今天不管是在派出所,还是去法院,这个钱你都赔定了!不然,你就给我去坐牢!幸好苍天有眼,有证人亲眼看见你推我姐,不然只能天来收你。” 警察劝他们有话好好说,却反而被晴朗舅舅一顿喷,“怎么?你们警察要帮着她们?收了她们多少钱啊?我现在就去向你们所长举报去!” 不说别的,就晴朗舅舅这态度,谁心里都有高下了,但还得公事公办! 晴朗舅母倒是害怕一些,使劲拽她男人的衣服后摆,让他别得罪公家的人,为了给她男人找补,她还用力揉着眼睛,和警察哭诉起来,“警察同志啊,你别怪我男人脾气臭,说话难听,实在是你们不知道我这个姐姐的苦啊……” 说完,就先嚎上一嗓子了,唱戏般地哭一阵后接着说,“我这个姐姐,一辈子勤勤恳恳,吃了不少苦,家里又有两个孩子还在上小学,这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我那两个小外甥可怎么办?她现在住院要钱,吃营养品要钱,我们是她弟弟弟媳,我们出没关系……” 她刚完这句,晴朗舅舅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要出了?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 晴朗小舅母一听,脸色都变了,赶紧插嘴,“对对对,这是我们嫂子,长嫂入母嘛,她说出她家一定会出的。” 生怕自己要出钱…… 晴朗大舅母狠狠瞪了老三媳妇一眼,继续跟警察哭,“可是,就算我和弟弟弟妹出了医药费,以后两个孩子怎么办?我们倒是想养,但我们养不起啊,我们自己都困难得很,这两个女人伤了人,两个孩子没了娘……” 晴朗没走,他虽然也没成年,但是他不可能一走了之,让舅舅们把志远和陈雷娘欺负了去。 他早就气不过了,这会儿气得直接脸红脖子粗地吼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娘还好好的呢!” “我我我……我说错了……”他大舅母赶紧改口,“我是太伤心了口误啊,警察同志……我是为两个外甥担心,如果他们娘以后没法劳动了,孩子可怎么办?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偏袒他们啊……”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凶神恶煞,一个可怜巴巴,一口一个警察同志,一口一个不能偏袒,戏倒是演得十足。 派出所里还有来办事的不明真相的大娘,听见晴朗舅母的哭声,直接安慰上了,看林清屏和雷素芳的眼神都不好了。 林清屏只冷静地坐在那,反正一口咬定,“我们没有推人,她自己摔倒的,我们是救人。” 但晴朗那两个舅舅怎么会放过她们?他们只恨这是在派出所,不能动手打人了,否则,怎么也要把这两个女人收拾了! 此时的菜市场,也热闹得很。 那四个证人回到各自摊位,开始做生意,一个个笑逐颜开的,心情大好。 这个时段,正是生意好的时候,来来往往顾客不断。 三四个女人说说笑笑也来买菜了,在一家摊位上买猪肉,一边挑肉一边聊天。 “哎,你们听说了吗?隔壁街那两兄弟,胡家的,姐姐住院了,叫什么来着?胡翠兰。” “知道啊,不是已经出院了吗?” “哪里,又住进去了,说是被人推倒的,就在这个市场上,你看见了吗?” “我没看见,那天我没出来买菜,但我听有人说是看见了的,根本不是推的,是胡翠兰自己摔倒的,摔倒了还抱着人的腿求救,人家一片好心把她送医院去了,现在倒好,说是她们推的。” “这事儿我也知道,刚刚市场上还有人说呢,胡家兄弟,找了几个证人,说去派出所给他作证,证明是几个女人把他们姐姐推了。” “那……岂不是做假证?” “可不是吗?而且,听说是胡家兄弟给了钱的。” “做假证是犯法的啊!胡家兄弟给了人多少钱,人家愿意给他们做假证?” “我就说奇怪呢,胡家兄弟那么抠门的人,这次居然舍得,说是给了两百块。” “你不是听错了吧?我怎么听说,是给了五十呢?” “我没搞错,绝对不会错!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几个人去做这缺德事了。” “我信!胡家兄弟我太清楚了,最是踩高捧低欺善怕恶的人,能给两百的,肯定是对方家里不差,那种破落户,不就几块几十的打发了吗?在他看来,就跟打发个乞丐一样!” 竖着耳朵听的猪肉摊摊主,终于憋不住了,“你们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挡我生意。” “这么凶干什么?”女人瞪了他一眼,眼珠一转,又问他,“哎,你知道是谁去给胡家兄弟做假证了吗?你天天在这的,肯定知道。” “我哪里知道?不买赶紧走,别耽搁我生意!”猪肉摊摊主开始哄人。 几个女人一听,一生气转身就走了。 猪肉摊主心里却在犯横了:居然把他当乞丐打发了?岂有此理! 没错!他就是那个只得了几十的,呵,连五十都没有呢,就二十块! 第487章 水落石出 他的眼睛盯着对面几个摊位的同伴,在心里揣测,到底谁是拿了两百块的。 那几个女人去了对面摊买肉,还在说这个事。 隐隐约约还有声音飘过来。 “这钱给的不一样,胡家兄弟也不怕他们说出来,对他有意见?” “肯定不会啊,这种事难道光彩?肯定都是嘱咐了的,咬紧牙关不能说。” “反正我听说了,两个给了一百以上,另两个给的很少,胡家那大哥说,那两人蠢得很,尤其最少那个最蠢,家里又穷,没见过什么世面,跟个流浪狗一样,得点潲水桶里的潲水都高兴得摇头摆尾,就当钱给了流浪狗了。” “说谁是流浪狗呢!”一声怒喝,从这几个女人身后响起。 她们刚刚经过的肉摊,老板将剁肉刀往案板上一扔,刀刃没入案板里。 几个女人惊得连连跑开,边跑边喊,“又不是我们说的!再说,说你了吗?”很快,在人群中隐没。 卖猪肉的这位本来也不是冲着这几个女人来的,她们跑的时候,他的目光根本就没有追随,他只盯着另外三个摊位的同伴,然后双目含怒,一步步朝他们走去。 他这会儿的样子有点可怕,很是愤怒,随时要揍人的感觉,只庆幸这会儿他并没有把他砍肉的刀拿在手里。 “王老二,你干嘛呢?”被盯着的三人其中一人问。 王老二只死死瞪着他,“说谁是流浪狗!” “谁说了?神经病!”此人冷哼了一声,继续招呼摊位前的人买菜了。 然而,低头间一个不留神,王老二就扑了上来,直接把他扑倒在地。 他也被激怒了,破口大骂,“王老二,你是疯狗吗?” 王老二本身就是被“流浪狗”三个字给刺激的,现在听不得这个“狗”字,一听之下更怒了,死命压着他,“说,胡家两个废物是不是给了你两百块?” 他们拿了钱,胡家兄弟特意交代不能说出去,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事儿违法,不管拿多少,怎么可能承认? 这人不肯说,王老二便揍他,往死里揍。 他一个天天搬猪肉的,力气大得很,很快就被打得招架不住,连连求饶,“我没有,我只拿了二十,我真的没有拿两百……” 他心里也在嘀咕:胡家两个废物竟然给人两百块?是给那两个吗?凭什么? 王老二揍了一通人,发现自己揍的,是个跟自己一样的倒霉蛋?目光盯向另外两个人。 另外两个人正准备开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却被王老二盯上了,来不及了。 “我也只有二十!他!肯定是他拿了两百!”其中一人先把自己摘出来。 王老二的怒火于是只冲向了一人。 另外三人也带着愠怒看着这最后一个人。 此人也慌了,他也买猪肉,一个王老二可能他还能抗衡,但三个一起来他可就不行了。 他不想挨打,赶紧申明,“我也只二十啊!” 此刻,王老二的大脑已经被“流浪狗”这个词刺激得失去了理智,他好不怀疑那几个女人的话,只坚定地认为,这几个人当中有人说谎。 “你们谁在说谎——”怒吼声响彻云霄。 随后,便是一阵混乱的拳打脚踢,和一阵混乱的喊叫。 “别打了!我真的只拿了二十!胡家兄弟只给了我二十!” “那是你们谁拿了两百?!” “谁拿两百谁xx是孙子!” “都是一样的替他们做假证,凭什么有人能拿两百……” “谁拿两百谁xx死全家……” 各种咒骂声,突然静了下来——因为,四个人都被人制住了。 四个人回头一看,只看见一片制服绿…… 派出所。 晴朗两个舅舅、胡家兄弟和他带来的一帮子人还在闹,动静大得,派出所门口都围了人在看热闹了。 就是要赔钱。 胡家兄弟故意把嗓门放得很大,就是要让外面的人听见,想赢得围观群众的支持,给派出所施加压力。 “乡亲们,可怜我姐姐,还躺在医院里,不知还能不能醒来……” “可怜她还有一对儿女,以后可怎么办……” “这两个恶狠的女人,你们晚上睡觉良心会痛吗?” 只有晴朗,几次维护林清屏和雷素芳,想要解释,都被他舅舅舅妈把话堵了回去。 “她们没有,她们照顾我娘来着……” “傻孩子,是她们推倒的,她们照顾是应该的。” “没有,不是她们推的……” “你傻啊!她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都有人亲眼看见她们推的!上午不是来作证了吗?” 围观群众听见有证人来派出所作证了,顿时都信了胡家兄弟,开始议论纷纷。 晴朗舅妈这会儿就出来哭一波。 “可是,派出所都帮着这两个作恶的女人啊!都这么久了,也不处理这两个女人!让她们在耀武扬威!” “也不知道派出所收了她们……” 晴朗二舅妈还装着惊慌的样子,话讲一半就捂住嘴,东张西望,一副受了惊不敢再说的样子。 但围观群众听懂了,顿时愤怒了,开始骂派出所民警,“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你们从人民中来,就该回到人民中去,怎么可以帮着坏心肠的女人欺负人民?” 有人甚至捡起石块,要砸派出所的门了。 林清屏看着人群外走来的人,微微一笑,懒得辩解了。 四个民警,押着四个证人来了。 晴朗舅舅得到了围观群众的支持,正是耀武扬威的时候,“咱们是知法守法的好人,我也不欺负你们两个女人,今天不赔钱,我就去告你们,法院会判你们刑的!我可是有证人亲眼看见的……” 话音未落,那四个证人就被民警押着穿过人群,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胡家兄弟剩下的话全都卡了回去,瞪大眼睛看着这四个人,眼神:怎么回事? 那四个所谓的证人头一低,进去重新做笔录去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好像在说:完了,完了…… “你们……说话给我注意着点儿啊!”胡家兄弟还在后面喊。 第488章 林清屏!你出息了! 一直嚣张又猖狂的胡氏兄弟,终于安静下来。 用安静掩盖内心的慌张,眼神却忍不住地游移乱望。 晴朗两个舅妈是最慌的,已经开始拽着自家男人问“怎么办”了,没问到答案,只换来胡家兄弟一顿狠狠的瞪眼。 形势在此时起了转机。 人群让开一条路,居然有人抬着担架过来了。 担架上的人,是胡翠兰——晴朗的娘。 这对于林清屏来说不是最打眼的,最打眼的是抬担架的人…… 咳咳,顾师,带着政委和副师还有小田,穿着便装,把晴朗娘抬到这里来了。 晴朗娘已经醒来,只是还很弱,不能走,连说话都不能一口气说清楚。 但是,却在派出所门口,在围观群众面前,和民警断断续续地说,“不是……不是她们推我的,她们是好人……救了我……人……人不能没良心……” 这最后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就虚弱得不行了,再说不出什么。 但已经够了。 围观人群已经明明白白,胡氏兄弟更是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怒视着他们姐姐,“你是不是摔坏脑子了?在这里来胡说八……” “道”字都没说出来,后面的话就被顾钧成一张冷脸给“冻”住了。 “你再多说一个字?”顾钧成的脸沉如冰天雪地的黑铁,冰冷的声音再加上他那能冻死人的眼神,生生在南方这炎热的夏天,让人背心升起了寒意。 当然,这带着寒意的目光也扫过林清屏,林清屏坐在那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顾钧成他们几个只在这里稍作停留,民警把胡翠兰的话记下来,让胡翠兰按了手印以后,他们就把人抬走了。 临走前,顾钧成的目光再次扫过林清屏,林清屏下意识避开,只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他们四个把胡翠兰抬上了一辆车。 原来他们还是租车从医院来的。 雷素芳悄悄挪到她身边,不顾自己脸上的擦伤了,小声问她,“刚刚你们顾师看你没有?” 林清屏:…… 怎么没看? 但是,这种时候,不能输!至少气场不能输? 雷素芳却是慌的,“刚才我们老陈都看我了,那眼神……我怎么有种陈雷在外面闯了祸不敢回家的感觉?” 林清屏:…… 顾钧成何尝不是这个眼神?好像在说:林清屏,你出息了!你给我等着! 林清屏还能强做镇定,雷素芳却忐忑不安地,和她商量,“要不?我们先回去算了?认错态度好,是不是可以从宽处理?” 林清屏觉得:你真是想多了…… 只是,顾钧成他们怎么来了?他们怎么知道的?志远他们都不可能告密啊? 她只是想利用这四个证人,让他们先自己内讧,所以,把志远他们几个孩子支走,让他们去找丁玉蓉,如此如此交代了一番,大意就是,让他们找丁玉蓉,让丁玉蓉想办法找几个去市场散播破坏那四个人“团结”的话,还让志远悄悄和熟悉的民警说,去市场“守株待兔”…… 她的计划很成功啊!就晴朗舅舅能用钱使唤人,她没有钱吗?她的钱不比晴朗舅舅多多了? 挑拨离间之计成了,守株待兔的民警也把人给抓回来了,可顾钧成怎么也来了呢? 看着雷素芳“没出息”的“熊样”,她略带结巴地说,“至于嘛?你怕你们老陈怕成这个样子?” “你不怕?你不怕你别结巴!”雷素芳哼道。 林清屏:…… 她是结巴吗?她只是没想好怎么说! “小林,不然我们先回岛上去吧?现在就去把掌珠接上。”雷素芳使劲拉她衣服了。 就在此时,门开了,四个“证人”被带了出来,一个个急赤白赖地,在林清屏面前求宽恕。 外面围观的群众一声声唏嘘,原来真是做假证啊! 对胡氏兄弟的讨伐开始了,各种唾骂和不屑,惹得胡氏兄弟对外面群众吹胡子瞪眼,但这在派出所门口,谁怕他们?只骂得更凶了。 林清屏面对这几个人的道歉,并不打算原谅,至于胡氏兄弟,她更没打算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反正只和民警说,依法处置,该怎么办怎么办。 “就他们这行为,一个构成敲诈勒索了吧?另外四个做假证也是违法吧?我这个人最遵纪守法,法律怎么规定怎么来。”至于是不是真的构成犯罪,林清屏不是法官,不懂这个度,那就交给懂法的人去处理好了。 “但是……”林清屏一个但是,是想追回她上次给志远,志远拿去给胡翠兰交医药费的一千块。 然而,她根本没能把话说完,只因忐忑不安的雷素芳一只在左顾右盼,探测情况,此时看见顾钧成他们送胡翠兰走时的车开回来了。 雷素芳的力气在女人中算大的,林清屏一个不留神被她一拉一扯,直接拖出了派出所。 “都说了交给民警处理,我们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呢!”雷素芳把人扯走,大喊一声,拽着林清屏从人群中钻出去,贴着墙根就往宾馆的方向溜,准备去接丁玉蓉。 林清屏都服了,“难道你回家你老陈就不罚你了吗?” 雷素芳被问住了。 “反正早回去也是罚,晚回去也是罚,何必呢?” 雷素芳“嘶”了一声,“对哦,没想过这一茬……” 真是习惯了…… “那……你刚刚要说什么事?不然我们再回去?”雷素芳问。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两声怒喝响起。 “林清屏!” “雷素芳!” 真是异口同声啊…… 两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就在身边,一辆车缓缓停下来。 车窗开着,里面坐着顾钧成、陈政委和丁玉蓉,顾钧成亲自在开车。 丁玉蓉还抱着孩子,一脸愁容看着她们。 “还不上车!”顾钧成轻喝,“还想闯什么祸?” 林清屏:…… “哎,上吧上吧!”雷素芳拉了一把她。 林清屏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把掌珠抱了过来,小家伙挺乖,睡着了。 驾驶位上的人却哼了一声,“你还记得女儿?” 她怎么不记得了?她安排得好好的! “志远他们呢?不等他们了?”林清屏嘀咕道。 第489章 救命啊,怎么罚 顾钧成黑着脸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写的字依然是:你还记得志远他们? 林清屏:…… 还是陈政委和她说了,“小田带着志远他们坐另一辆车。” 末了,陈政委作为政委,也唯恐顾师和林清屏两个闹矛盾,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说清楚了。 原来,他们是派出所打电话通知的。 接到通知后,他们几个立刻就出来了,在来派出所的路上就遇到志远他们几个出去,迫于压力,志远他们三个把什么都交代了。 所以,计划是按照林清屏计划走的,但那几个在菜市场离间的女人却是他们找来的,然后他们就去医院了。到那的时候,就晴天一个小丫头在那陪着她娘,他们几个看着心里也觉得可怜。 彼时正好胡翠兰是醒着的,晴天正在和她娘说着事儿呢,胡翠兰听得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和医生闹着要出院,要去派出所把事情讲清楚,讲不明白就比划,还拉着他们几个求情,让他们和医生说。 其实他们也觉得没必要,但胡翠兰又哭又闹的,很是坚决,如不同意,她甚至不愿意在医院安心治疗。 和医生商议之后,他们找了辆车,自己抬着担架,把胡翠兰送去了派出所。 现今,胡翠兰好好在医院躺着,他们甚至给她请了个人照顾,费用什么的也都没问题。 听到这里,林清屏彻底放了心,也不说话了,瞟了一眼顾钧成,哼,你会不说话,我难道不会?我又没惹事,我闯什么祸了? 她心里盘算着:那一千块怎么也要从姓胡那两兄弟手里拿回来再说,但今天肯定没机会了,等以后吧,只要她想拿,就没有她拿不回来的钱…… 如此盘算着,车便到了渡口。 志远那几个小家伙已经和小田在船上了,小家伙们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们妈,林清屏把这眼神给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志远叹着气,摇摇头,主动上前来要抱妹妹,还和林清屏说,“妈,其实都是我惹的事,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林清屏摇摇头,让志远别担心,船上这暴晒又大风的,她也没把掌珠交给志远,裹紧了包着小掌珠的毯子,把她抱进船舱里去了。 这么一路,她都没见到丁玉蓉家的王副师。 丁玉蓉自己都摇头,不知道王副师去哪里了,还小声和林清屏嘀咕,“你看他们都不急,肯定没事。” 指指顾钧成和陈政委。 林清屏点点头,这倒是,如果丁副师真有啥事,他们两个还能在船头看风景? 雷素芳这会儿也凑过来了,问丁玉蓉,“完了,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在商量等会怎么罚我们?” 丁玉蓉摇摇头,“你放心吧,没有,我刚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在聊这海和天好美……” 雷素芳却更愁了,“完了完了,聊都不料聊了,只怕憋了个大的!” “雷素芳,你能不能出息点啊!”林清屏都头疼。 雷素芳眨眨眼,“我也想啊,你以为我不想?” 林清屏无语了。 她瞟瞟和陈政委站在甲板上的顾钧成,再看看和小田一块儿玩的志远几个,心里也揣摩起来:难道还真要把她怎么样不成?又站圈圈啊? 第490章 宝贝儿,感谢你 反正,一路上,顾钧成都没说什么。 到岛上了,一起回的家属区,到家属区门口的时候,陈政委还和顾钧成打招呼呢。 “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就不要追究了,好好安慰安慰才是。”陈政委不愧是做政委的,在思想工作这一块很能拿捏嘛! 林清屏听了,赶紧冲雷素芳眨眼:你看,你们老陈这么通情达理,你还怕个什么劲儿? 雷素芳拍拍胸脯,露出虚惊一场的神色,可算是放心了。 又听顾钧成回道,“嗯,你也是,别生气,嫂子还受了伤,你带去医务室看看。” “知道,放心吧。” 两个男人在互道放心以后,各自回家。 他们的媳妇儿也在相互一个“吃了定心丸”的神色后跟着回家了。 雷素芳那边怎么样,林清屏不知道。 她一进屋,家门就关上了。 她警觉心顿时就起来了:这人是要关上门训她了? 不说她,就连志远都察觉到了,立刻站到了林清屏前面,很是义气,“顾爸,祸都是我闯的,跟我妈没关系。” 顾钧成看到这一出就更来气。 这个儿子是不是白养了?是不是!?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就先站在他妈那边,是非对错都不论了吗? “你以为你脱得了关系?”他没好气地道,“先给我写1000字检查去!” 一千字? 离谱了点吧? 林清屏不得不为志远说话了,“顾钧成,志远还是个小学生……” “你以为你不用写?你这个大学生要不要写5000字?”顾钧成立刻把她的话堵了回来,眼神:你先保住你自己再说! 林清屏:…… 志远一听,立刻就跳起来,“我写,我写还不行吗?但是,我写了,你就不能再让我妈写了!” “你们还有立场跟我讲条件?”顾钧成的声音忽然就严厉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声音大了点,原本乖乖在林清屏怀里睡觉的小掌珠动了起来,小身体在毯子里拱了两下后,便哭起来了。 顾钧成满肚子的怒气都在这哭声里被压了下去,整个人都变得慌起来了,“是,是我吓到她了?” 林清屏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过,掌珠对于声音大点不怎么敏感啊,军号声响她都睡得呼呼的。 林清屏估计她饿了,但,这么好的道德高地,她能不站? 她马上站得稳稳的,反斥责他,“不然呢?你说呢?你以为呢?” 顾钧成登时熄了声。 看着他眼里的不甘,林清屏回屋去了,临走还吩咐他,“拿热毛巾来。” 顾钧成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取了干干净净的热毛巾来,给她清洁。 小掌珠正饿着,哭得直蹬脚。 “我来抱。”顾钧成想给她腾腾手,抱掌珠。 结果,他刚把掌珠接到手里,掌珠哭得更大声了,小脸都哭得憋红了。 他还想哄,比打雷还动静大的声音,这会儿放得低低的,小小声地哄着,“好了,不哭啊,我们掌珠不哭啊,爸爸抱,爸爸抱呢……” 不听,根本不听。 “我来!”林清屏清洁好以后,把孩子抱了过去。 掌珠一回到妈妈的怀抱,就开始咕嘟咕嘟大口喝奶,也不哭了,小眼神还一瞟一瞟的,瞟着顾钧成这边,也不知道看清他这个当爹的没有。 林清屏的眼神更是将嫌弃表现到极点:这么没用!哄个孩子都哄不好!还给添乱! 内心却是虚的,在说:宝贝儿啊,感谢你救了妈妈! 第491章 林清屏,你什么意思? 她以为就此“躲过一劫”,然而她高兴得太早了。 晚上,志远和小掌珠都睡了,顾钧成坐在小床边,看了好一会儿小掌珠的睡颜,林清屏洗漱完进来的时候,真是看见他满眼都是温柔,然而,这温柔,在看到她的时候就变成那种传说中教导主任看问题学生的眼神了。 林清屏决定不服输,立刻回瞪回去:有种你就给我吼! 顾钧成:…… 顾钧成只接受到她挑衅的眼神。 他还真没种。 等下又把女儿吵醒了…… 想了想,拿起本子在上面写字。 林清屏觉得,他把这怒火都发在那支笔上了吧?笔笔铁画银钩的,她都替笔和本子疼…… 他在本子上一顿猛写后把本子推给她。 她瞟了一眼,抬头便是:林清屏同志,然后洋洋洒洒一大堆。 她摇摇头,拒绝交流。 他眼睛一瞪,继续写:为什么摇头? 林清屏忽然想到,如果这是手机年代,她和顾钧成是不是就是在用各自的手机在微信里吵架? 她想着,便觉得挺搞笑,拿起笔,画了一个小黄脸表情包,两眼冒桃心那个,还特意用红笔把桃心涂红了。 顾钧成懵了,小声说,“你这是画的什么?跟隔壁方团儿子画的一样。” 方翼么? 想起那个把小手从栅栏间隙里伸过来捡彩色笔的小男孩,林清屏其实还觉得挺可爱的,只可惜他那个妈…… 跟她磁场不合吧…… 至于她画的什么? 自己体会! “林清屏,我很认真在跟你谈话!你别吊儿郎当!”他怕吵醒掌珠,压低了声音。 “我也很认真。”林清屏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他。 顾钧成一噎,指指本子上她画的表情包,“你这叫认真?” 林清屏扬扬眉毛:这怎么就不认真了呢?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画小人的态度是认真? 林清屏眨巴着眼睛,眼里亮光闪闪,“就是这个意思啊,哥哥的字写得好帅!” 顾钧成:…… “你别以为你拍拍马我就不生气了!” 林清屏拿过本子,在上面写道:“你生气嘴角翘着干什么?” 顾钧成:…… 顾钧成重新把脸绷起来,在本子上继续写:你为什么有什么事就是不肯告诉我? 林清屏继续画表情包,画了个小黄脸闭着眼睛,头上冒“zzz\"。 顾钧成发懵,“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林清屏闭着眼,倒在他肩头:就是这个意思啊! 顾钧成终于在她脸上和小黄人的表情上找到了共通之处。 “林清屏同志。”他把她的脸托起来,“我话还没说完。” “说完了呀!这么多还没说完?”林清屏指指他写的一大段,就是写的,她自己一个人和几个家属带着孩子出去处理这件事多么危险,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他,否则,将严惩不贷云云…… “你不表个态?”他指指本子。 “那好吧。”她拿着笔,又画了个在哭的小黄人。 顾钧成看着,实在是无语了,“林清屏,你到底几岁?” 第492章 回家啦 岛上的日子,就这样平淡。 每日重复着一样的事情,但是却踏踏实实,无波无澜,最大的麻烦,也不过是志远和陈雷他们几个哪天又摘了部队种的瓜或者打翻了食堂的酒桶,几个的爹,身为首长,更是以身作则,该赔赔,该罚罚,该写检讨写检讨。 志远在上回写了一千字检讨之后,写检讨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了,丝毫不在话下。 只是,志远他们几个还惦记着晴朗一家,几度想要请假出岛,还是走的小田那条路,小田都无奈了,摊开手说,“没办法,顾师下了命令,你们几个要出岛,得他亲自批,不见他亲笔签字,没有人能放你们出去。” 志远叹了口气。 王宇飞还想了想法子,“不然我让我爹签?” 都是带“师”字的,虽然前面有个副字,但也管用吧? 然而,毫不意外,王宇飞也失败了。 陈雷索性放弃了,“算了,我爹肯给我签才怪了,还没签,只怕就已经先挨上一脚了……” 志远最后的办法,是模仿他顾爹写了个“同意。顾钧成”,结果,三人拿着假条,刚到港口呢,顾师本人出现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志远苦恼的,又被他顾爹给拎回去了。 然后他顾爹说,“这五个字,写得不像。” 说完,还在纸上给他写了个样子,让他照着练,“写个一千遍,应该就像了吧!” “顾钧成!”林清屏对他这个惩罚方式很不满意! 结果,顾钧成又说,“明天之内写完……”说完还看着林清屏,“你不准帮她写!” 顾钧成是发现了,林清屏对志远是护得没边了。 “没写完怎么了?”林清屏没好气地说,难道还不给饭吃?还是又罚拉练? “咳咳……”顾钧成清了清嗓子,“后天的票回首都,没写完就不带他去!” “啊?”林清屏和志远异口同声。 顾钧成更加严肃了,“你要帮他写,你也别去了,我和掌珠两个人去。” 林清屏一听就笑了:你俩去?你是能哄着她不哭还是你能喂奶? “就这么定了!”顾钧成还要去营区有事,出门的时候补充了一句,“晴朗的娘已经出院了,兄妹俩昨天还摆摊卖鱼。” “真的?”林清屏和志远再度异口同声。 顾钧成哼了哼,走了。 突然要回首都,林清屏和志远都欢喜得不行。 不知不觉,来岛上已经两年了,首都是他们一家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他们在那里度过了许多时光,有很多的回忆,虽然岛上的生活也很适应,但突然得知要回家,总是让人期盼的。 志远开始罚写他顾爹的名字,林清屏则开始收拾东西了。 第三天,林清屏一切准备完毕,志远把他写的两千遍拿给他顾爹检查。 且不说,他这两千遍里有多少水份,总不能不带他回首都吧?难道真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岛上? 顾钧成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看了出来,但也只能绷着个脸,装瞎。 林清屏和志远相视一笑:关过咯! 第493章 久别 是傍晚的火车。 一家四口上午就坐船从海岛出发了,打算在县城吃个午饭,再买些土特产带回首都去。 “妈……”志远一直像是有事的样子,最后憋不住了,开口叫她。 林清屏知道他想什么,笑道,“走吧,去看看他们。” 志远这是放心不下晴朗一家子呢! 林清屏还帮着说服顾钧成,“不是要带特产回去吗?去看看有什么海产干货,正好买一些。” 顾钧成用一种“你就惯着他”的表情看她,但还是去了。 林清屏一路,买了好些干贝、墨鱼、鲍鱼干、鱼胶、海参等等,都让顾钧成背着。 顾钧成都笑了,“你跟我说轻装上阵,除了掌珠路上要用的东西,其他都不用带,合着是留着劳动力给买这些呢?” “不然呢?首都还有那么多朋友,每人都要带礼物。”林清屏还在海产里选。 这时候海产养殖还没那么发达,卖的大多是野生的,林清屏脑海里便在盘算一些想法了,当她看到站在晴朗鱼摊前的志远时,想法更强烈了一些。 志远手里拿着一颗亮晶晶的珠子,在笑嘻嘻地看。 林清屏走过去,晴朗和晴天赶紧叫阿姨,很有礼貌。 林清屏笑着答应,问志远,“你拿着什么呢?” 志远摊开手掌,“妈,是珍珠,漂亮不,晴朗说送给你的。” 晴朗很是难为情,“就几颗,蚌壳里开出来的,不是啥好东西……” “很漂亮啊,谢谢你,晴朗。”确实不是什么品相好的珍珠,不过,小孩子的一番心意,林清屏绝对不会扫兴,她看着晴朗的鱼摊上有新鲜鱼虾,也有蚌类,又问了一些胡翠兰恢复的情况,得知都不错也算放了心。 志远见好朋友家里都好,很是安心,帮林清屏拎着东西,就要去火车站坐火车了,转身的一瞬间,站在鱼摊后全程都没有说话的晴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志远哥”三个字,给吞了回去。 火车上行程近两天两夜,终于抵达首都,彼时,正是中午,林清屏万万没想到,武天娇会来在火车站接她。 “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林清屏很是惊喜。 武天娇笑着拥抱她,“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还是顾钧成说了实话,他和武天平说了。 说起来,林清屏一直以为武天平会和顾钧成一样,在海岛常驻,但并没有,问过顾钧成,顾钧成也只说另有任务,至于有什么任务,自然不是她能知道的,所以,从不再多问。 武天娇和林清屏拥抱之后,就急着抱掌珠,要看她的干女儿。 如今的小掌珠比刚出生的时候白胖了不少,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这会儿刚睡醒,着实可爱,武天娇一看之下,就抱着不肯撒手了。 顾钧成都暗暗纳闷:真是奇了怪了,武天娇对掌珠来说是个陌生人吧?怎么抱着掌珠也没一点不乐意?他这个爹,到底是哪里不讨他闺女喜了? 武天娇才不管他想什么呢,抱着香香软软的干闺女上了车,也招呼大伙儿都赶紧上车,顾有莲在家做了饭,等着他们呢! 得知林清屏一家子要回来,顾有莲已经提前把他们的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了,林清屏他们先回自己家,彻底清洗了一遍,换洗衣服家中还有,只是存放了两年没穿而已,北方气候干燥,其实也还干净,但顾有莲还是提前洗了好几套出来,现在都干干爽爽清清洁洁的,马上就能换上。 接风宴设在顾有莲家里,可真是热闹,满满一屋子人——程厂长一家、钟晓晓母女、赵大姐、何前程他们四个、还有林清屏都不认识的女人,林清屏猜测,应该是他们谁,结婚或者恋爱了。 都是让人高兴的人和事。 掌珠,毫无疑问,成为所有人的中心。 不管大人小孩都围着掌珠转,一个个把掌珠夸得,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好看的小孩儿。 尤其是小麦,对掌珠简直喜欢得不行。 顾有莲因知道小侄女要来,家里甚至准备了小摇篮,各种玩具也准备了一筐,这会儿,林清屏把掌珠放在小摇篮里,小麦便牢牢趴在小摇篮,拿着能发出各种声音的小玩具逗掌珠玩儿,眼里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 大人围着掌珠逗了好一阵,忙饭菜的忙饭菜,说话的说话,便散开了去,只有小麦,还坐在林清屏身边,一直和小掌珠玩,还和她说话。 小掌珠能懂啥?但表情很是开心,偶尔还“啊”一声,仿佛在和小麦对话。 志远嘿嘿笑着,脸上满是得意,和小麦说,“我妹妹可爱吧?这可是我们的岛花!” 小麦都不想看他那臭屁的样子,哼了一声,“掌珠也是我妹妹!” 志远一想,对哦,顿时蔫了…… 俩小家伙从小一起长大,已经两年没见了,这会儿也是有话说的,比如,虽然志远不在首都了,但小圆脸他们几个一直和她关系很好,答应了志远要保护这个妹妹的,一直都有做到。 志远也和她说他岛上的生活,以及他新结交的朋友,小麦一边听,一边还和小掌珠玩,没多久,小掌珠就开始打呵欠…… 钟晓晓的女儿如今也长大了许多,到上学的年纪了,很乖,甚至过于乖了,不吵不闹的,就拿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听哥哥姐姐说话。 大人之间,也尽是别后情谊,各自诉说各自境况。 这两年,不管是甜品店、蛋糕店还是两个工厂,林清屏都只是遥控指挥,但从每年寄到她手里的财报来看,是真的不错,而且,在她的布局下,又新开了两家蛋糕店,三家甜品店,生意都很好。 但是,生娃这段日子,她精力有限,只在资金调配和直营店运营这方面,提供给他们方案,在新品研发上,基本没有进展,这回回来这两个月,她得把这一块工作提上来。 顾钧成听到这里,都有意见了,“话说,我们舟车劳顿,是回来度假的,这还饿着肚子呢,你们这就开成工作会议了?” 大家顿时大笑。 诸多人中,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是林清屏不认识的。 第494章 太阳当空照 何前程便介绍,“这是小宋,是卫中华的女朋友。” 是个清爽伶俐的女孩,笑着大大方方和林清屏打招呼,“林……林经理,我叫宋秋云,天天听他们说起您,我可崇拜您了,现在总算见到真人了。” “林经理”这个称呼,对林清屏来说还真有些陌生,好像不管前世今生都没有谁这么称呼她。 她忍不住一笑,“叫我姐就好了。” 另外两人,应该是母子了,何前程先红了脸,似乎不好意思介绍,还是卫中华帮他说的,是何前程新交的女朋友,叫钱萍。 何前程头一回谈女朋友,很是腼腆,但也大大方方承认了,只是,卫中华没提男孩是谁,何前程便主动说,“这是我儿子。” 林清屏才离开两年,何前程哪里来这么大的儿子?但林清屏没有问,不管这个孩子是何前程收养的,还是那个钱萍的儿子,何前程能这么坦荡地认是自己儿子,那就是把这孩子当自己的了——就像她和顾钧成对志远一样。 他们这帮人,还真个个都是硬汉子,有责任有担当。 说着话,顾有莲便招呼吃饭了,“今天这顿饭,是给瓶子接风洗尘,是我们大家的手艺,每个人都做了一道菜啊,瓶子你来评评,是谁做的好吃。” 林清屏不信,笑着问武天娇,“难不成你也做了?” 武天娇嗔她一眼,“小看谁呢?爱不爱做,和会不会做可是两回事!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值得我下厨,那就是我干女儿!我的掌上明珠!” 林清屏飞了她一眼,“掌珠还不会吃呢!” “那就先便宜她妈!”武天娇掐她。 林清屏大笑。 非常高兴而又尽兴的一顿接风宴,一直进行到十点钟,大家伙儿才依依不舍地散去,还是体恤林清屏和顾钧成一家旅途辛苦,让他们早点休息,不然,就这别后离情,可以夜话通宵。 掌珠早睡了,不管大家伙儿吃饭多么开心,她就睡得呼呼的,到家里,反而醒了,醒过来就往林清屏怀里钻。 小家伙这是又饿了。 林清屏便回房间给她喂食,顾钧成和志远,则整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今天一整个乱哄哄的,这些礼物,改天一家家送去。 等顾钧成把东西整理好,一家子也就要各自休息了。 首都的房子大,楼上楼下好几间,志远还是回到他自己房间睡,顾钧成则回他和林清屏的房间。 推门,只见林清屏刚刚把掌珠从怀里放下,衣服都还没来及拉下来,遮不住的地方莹润凝光。 顾钧成一僵,目光有些挪不开了。 “干什么?”林清屏嗔了他一眼,把衣服拉下来了。 顾钧成走过去,捏住了她拉衣服的手,“已经有两个月了。” 林清屏哼了一声,“谁尽想着这事?谁不矜持?” 生育后的她,比从前略微丰满了,有些珠圆玉润的意味,加之月子做得好,在营养方面从不吝啬,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气色非常好,白里透红,只微微斜过来一眼,眉眼腮颊,便是绯色尽染,艳若桃花。 顾钧成将她往怀里一拉,粗嘎低哑的一声“是我”,便将她所有傲娇的话吞了下去…… 林清屏其实想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没机会说了,只用行动把“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件事进行到底,直到顾钧成无法忍耐,在她耳际轻咬一口……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声“哼唧”打破了夜的热烈和沉寂,顾钧成一顿,停了下来,迅速去摸衣服。 只是这一个短暂的“怠慢”,这一声“哼唧”就变成了嚎啕大哭了。 顾钧成动作肯定比林清屏快,林清屏还在找衣服的时候,顾钧成已经整整齐齐了,赶紧把掌珠抱起来。 “你给我好点!掌珠不要你!”林清屏急道。 顾钧成有自知之明,抱着掌珠转悠,情急之下开始唱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林清屏第一次听他唱儿歌,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钧成这会儿哪顾得上被媳妇儿嘲笑啊,只希望怀里这个小祖宗别哭了,没想到的是,小祖宗还真的在他唱歌的时候,停止了哭泣。 顾钧成:???难道唱歌可以? 思索这片刻,歌声也停了,于是,掌珠又嘴巴一扁,开始哇哇哭。 顾钧成赶紧继续开唱,“太阳当空照……” 歌声一起,小家伙的哭声又小了,而后睁着又黑又亮的大葡萄眼,看着她爹,眼角还挂着泪珠呢,朝他爹裂开嘴笑了一个,还是露牙龈那种大笑。 顾钧成简直了! 这是他娃儿第一次朝他笑啊! 可以计入他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之一了! “林清屏!林清屏!”他忘乎所以地大喊,“掌珠对我笑了!她看着我笑呢!” 林清屏哼了哼,不以为然,“她现在还能不能看清你都难说!知道你是谁啊?” 顾钧成不听,反正就是朝他笑了!就是! 只是,掌珠这笑容可没持久,他一和林清屏说话,小家伙嘴又开始扁了,顾钧成见状,立刻敢在哭声爆发出来之前开唱。 也不知,是这两天旅途,掌珠一路除了吃就是睡,睡得特别多的关系,还是顾钧成的歌声让掌珠受了“刺激”,小掌珠同学这个晚上,就没有睡意了…… 就要听她爹唱歌! 她爹怕吵到林清屏睡觉,还把掌珠抱下楼去了,在客厅里轻轻地唱给掌珠听。 林清屏到最后都一点看不下去了,“顾钧成,你把她抱回来睡觉,可不能给她养成这个习惯,太娇惯了,那以后可就不好带了。” 顾钧成不。 “能有多不好带?就抱着唱唱歌是多么严重的娇惯?”他还很有道理,“而且,能抱着她唱多久?也就几个月一两年时间,等她长大了,还能晚上抱着她唱歌不成?” 好吧,林清屏算是明白了。 不能亏待他女儿半点! 得,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爱咋咋吧! 林清屏关门睡觉了! 第495章 嫌隙 林清屏不知道他们父女俩到底唱歌唱到几点才睡的,反正她睡得挺好。 海岛好,首都他们的最初的家也很好。 醒来的时候,家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没有。 她出去一看,客厅也没有人。 能去哪儿? 楼上楼下找了一遍,发现父女俩在二楼原来二妹的房间里。 二妹房间,自从这房子买下来之后,虽然给二妹留着,但她根本没住几天,出国之后,更是床铺都是空着的, 好在顾有莲里里外外提前打扫了,昨晚顾钧成还铺了床,这会儿父女俩正睡得香。 林清屏没吵他们,去大姐家那边了。 她这趟回来,要办的事很多,得一件件来。 在大姐这里蹭了早餐,给顾钧成和志远带了两份回去,吃早餐的过程中,还听了顾有莲和赵大姐关于甜品店的汇报。 “虽然生意还不错,但模仿我们的店越来越多,也是觉得很有压力。”大姐说。 林清屏点头,“要知道,我们卖的东西,难度不高,很容易被仿,我们要坚持两件事,生意才能长久。第一,品质。绝对不能因为别人低价或者模仿我们就自降品质,降低成本。第二,一定要不断推出新品,顾钧成有20天假,我在这段时间,再教你们一些新品。” 其实甜品店的生意只是小打小闹,在这个年代,还算富贵有余,上一世是有品牌把直营开遍全国的,但最终也没落了…… 不过,现在不去想没落的事,大不了到时候再转型。 她满脑子都思考着各个品类店铺的事,没有注意到顾有莲欲言又止的表情,吃完早餐后,她就打包好给顾钧成父子的那一份,回家去了。 正好,顾钧成起来了。 林清屏看到他就想起他昨晚唱儿歌的样子,再度喷笑。 “笑什么?”顾钧成精神抖擞的,很是得意,来接她手里的早餐。 林清屏围着他转了一圈,啧啧道,“不知道岛上的士兵们听见你唱花儿对你笑是什么反应哦?” 顾钧成下巴高昂,“什么反应?一堆单身汉,除了羡慕还能有什么反应?” 林清屏:…… 可把你得意的!也就是你是师长,不然,这么欠,早挨揍了! 欠欠的顾师,俨然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因为,他能哄得了他宝贝闺女了!他的小掌珠不但在他怀里不哭,还对他笑了! 于是,他去敲门,把志远敲起来,是要把这件光荣事迹又显摆一遍的! “好了,受不了,你赶紧的吧,我今天很多事呢,既然你能哄得了掌珠,那你就带着掌珠和我一起出去,你有空不?”她对此刻的顾钧成简直无语极了。 “有!”他回来纯纯是来休假的。 “那你呢?你干嘛?”林清屏又问志远。 志远大口吃着包子,咽下去以后,说,“我去看看小圆脸去!” “行!”林清屏点头,这几个小家伙的情谊,还真长久。 林清屏要去看看那几个蛋糕店。 等顾钧成吃好,掌珠也醒了,夫妻俩给她换洗好,做好十足的准备,便出发了。 去蛋糕店之前,林清屏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主要是,她现在带着个2月龄的娃娃,时间很不确定,而且,就她跟唐厂长和何前程他们几个的关系,哪里还用得着通知啊? 蛋糕店,现在已经增开了好几处门店了。 她去的是当年的第一家。 现在店铺已经和当年不是一个规模了,这家店铺虽然是总店,但因为是第一家店,所以面积不大,也因此,办公的地点不在这里,这些,都是林清屏和唐厂长以及何前程规划好的。 她到店里的时候,店铺里有三个年轻女孩,是何前程请的店员,平时负责蛋糕售卖的。 林清屏一进店,就有一个女孩上前来招呼她,礼貌地问她要什么。 她刚想问何前程他们今天来不来店里,眼神一晃,却发现有一个女孩正在面包架子上挑挑捡捡。 如果不是她穿着店员服,林清屏会以为她是顾客,因为,女孩把捡出来的面包和蛋糕,都装进一个袋子里去了。 从这个时间点,以及架子上种类的丰富程度来说,这些面包和蛋糕都是今天才送过来的,不存在过期下架的可能性。 她随后拿了一个面包看,果然,是今天的日期。 她便不吭声了,和招呼自己的女孩一笑,“我自己看看。” “好的,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您再叫我。”女孩还递给她一个托盘和一个夹子,让她挑。 林清屏是用千禧年后的理念来经营店铺的,店里的一切,都和这个时代的店铺风格不一样,从**,到配料,都要求十分严格。 其中特别重要的一点是:她要求所有奶油,都必须用动物奶油。为此,还和当年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给了自己帮助的顾钧成内蒙的战友确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所有奶制品都从他们的企业采购。 然而,她却发现,店里不是用的动物奶油了,而是换成了植物奶油。 配料表里甚至没体现这一点,仍然写的动物奶油,但她是谁?她能分辨不出来? 这个年代,人们对动物奶油和植物奶油大多没什么概念,但顾客不懂,难道店家不懂吗?她走时强调了多少遍,一定要把好质量关! 再看下去,好家伙,她要求用巧克力,结果,店里用的代可可脂。 越看越气。 总之,她一直坚持的,要用最好的原料,基本店里都给换了个遍。 但是,给她的年报里,却仍然写的很漂亮。 她正看着呢,挑面包和蛋糕的那女孩装了满满一大袋后开始说话了,“今天怎么没送菠萝包过来?我家的最喜欢吃菠萝包了。” 原来,这女孩竟然把店里的东西拿回去给家里人吃的? 拿这么一大袋?!! “今天的要下午才来。”另一个女孩回答。 也就是说,其他两个店员知道这女孩是拿回去吃的?不阻止?是她们都这么拿的吗?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们真的不拿?”这人还问了。 另两个女孩不吭声了。 “真傻,不拿白不拿。” 这人还奚落上了? 到底是谁?这么明目张胆的? 第496章 被为难 林清屏便装傻,故意问,“怎么?今天店里搞活动吗?可以自己随便拿?” 三个店员都被这个问句给问住了,拿袋子装了满满一袋子的店员笑了,笑容里含着嘲讽,“说笑呢?你以为谁都能拿?你谁啊?” 说完,还鄙夷地“嘁”了一声。 林清屏听了,不由好笑,她是谁?她还想问问你是谁呢! 不过,她没点破,只继续装,还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不知道才问嘛,还以为店里搞活动呢!” “嘁,乡巴佬!”那店员在林清屏和顾钧成身上衣着扫了一遍,翻了个白眼,拎着那一大袋面包和蛋糕进里面去了。 林清屏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看顾钧成,他们的衣服都是两年前的了,谈不上新,但也不至于就像乡巴佬了吧? 第一个前来招呼她的女孩红着脸上前来,和她说,“不好意思啊,您看看您还需要些什么?” 林清屏笑了笑,把托盘和夹子还给她,“不用了,谢谢。” 说完,示意顾钧成抱着掌珠,和自己一起出去。 到了外面,顾钧成看着她,眉头微锁,“林清屏……” 林清屏摆摆手,“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操心。” 她知道,因何前程几个都是他的人,他想插手。 他想了下,“那行,我跟你一起吧。” 他顷刻间也想得很明白,这的确是林清屏的事业,他可以助她一时,但若要人心服口服,长久追随,得她自己有威信。 他微一沉思,只道,“你按照你的规矩办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意思是,不需要看他的面子,就算是他的人,也不需要为难。 末了,又补充,“需要我的时候,绝对不要逞强!” “我知道,多大点事啊!”林清屏轻道。 于是,她领着顾钧成和掌珠,把几家店都“巡”了一遍,除了当年开的第二家店以外,其余店铺都和总店情况差不多。 顾钧成脸都青了,他不信何前程他们是这样的人,但现在情况就摆在眼前…… 林清屏见他一脸便秘似的表情,拍拍他肩膀,让他不必如此,便叫了辆车,直接往工厂去了。 店铺越开越多,而且,还有继续扩大规模的打算,所以,在林清屏的授意下,今年年初的时候,专门租了个地方做工厂,负责生产,然后统一把产品送到各家店铺,相应的,程厂长和何前程他们的工作地点也换到了工厂这边。 林清屏到工厂的时候,首先第一关就没过去——工厂有门卫,门卫不让她进去。 “我找程树。”她没有首先亮明身份,见门卫是个五十来岁的半百老头,好言好语和他说。 门卫一听,和店里那个拿大袋子兜面包的人一样,“嘁”了一声,“什么程树程花的,不认识,一边儿去!” 林清屏一想,难道门卫不知道程厂长的名字?于是又道,“我找程经理,或者是何经理,何前程。” “何经理?”门卫这才看了一下她,但是,马上头昂得更高了,“你们是他什么人?” 林清屏想了想,点头,“算是……亲戚吧。” 门卫的眼神更加轻蔑了,“亲戚?我怎么不知道何前程有你这样的亲戚?” 林清屏一愣,何前程有什么亲戚你还知道了?“我们真是他亲戚,这是何前程他弟弟。” 林清屏指了指顾钧成。 门卫打量着他们,笑得更轻蔑了,“真有意思啊,我怎么从来就听何前程说过有弟弟?你们是什么人?哪个穷山沟沟里冒出来的穷亲戚?别是来打秋风的吧? 林清屏都觉得好笑了,他一个门卫而已,就算他们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也跟这门卫没关系吧? 林清屏不想跟他再纠缠了,只道,“这位同志,这样吧,麻烦你帮我通传一声,不管是何经理,还是卫经理,他们几个,随便请示谁都行,就说林清屏来了,想要进厂。” “我管你叫什么呢!去去去一边去!”门卫驱赶她,连同顾钧成一起赶,边赶还边教训,“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当自己几根葱呢!就要见这个经理那个经理的,经理也是你们随便见的?当是在你们村呢!” 如果说,门卫出于职责的关系,不让她进,林清屏会觉得这个人认真负责,但这个人话里话外透着猖狂和骄傲,就让人十分不喜了。 林清屏忍了忍,道,“这位同志,我们有证件,你拿着证件去问问他们几个,到底见还是不见。” 她这次没有带介绍信出来,显然,林清屏这三个字在门卫这里不好使,门卫可能根本不知道真正老板是她林清屏,但是,顾钧成是有军人证的,见了军官证总不会认为他们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了吧? 然而,她还是乐观了,当她把军人证拿出来的时候,门卫一看,更加鄙夷了,“我说哪里有这么一门子穷亲戚呢!原来又是来求工作的!我说你们,都是退伍的,自己能争气点不?不要总想着投靠这个投靠那个,我们何前程也是退伍的,你也是退伍的,你怎么不好好反思一下,我们何前程也是退伍的,为什么能当经理,你就只能到处打秋风……” 这人话没能说完,就被“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的给打断了——林清屏扇了他一巴掌。 看来这人根本分不清什么是退伍证,什么是现役军人证,看到个军人证就以为是退伍的。不认识不要紧,但他这么羞辱退伍军人她就听不下去,直接下手了,简直比顾钧成动作还快。 顾钧成也被她惊到了,立刻挡在了她前面,把掌珠递给她抱着。 他是万万没想到,林清屏居然动手了…… 太冲动了些!怎么就不顾自己安危了呢? 说实话,这一巴掌扇过去,扇得他吐了一大口恶气。这人说话实在难听,但他不能动手,他这个军人的身份,再如何也要克制。 那门卫挨了巴掌,气得火冒三丈,回头拿起扫把就要打过来。 第497章 知道她是谁吗 但有顾钧成在,他哪里近得了身?被顾钧成抓住了扫把,他怎么用力,扫把都纹丝不动。 顾钧成再轻轻一松手,那人就摔了个四仰八叉。 门卫顿时气急败坏,爬起来就大呼小叫,捡起扫把又要冲上来。 林清屏被顾钧成护在身后,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今天的事,全都很离谱!看来,今天这个门,她居然进不去了! 她甚至做好了准备打进去,但,此时,程厂长的声音响起来了,“住手!” 很是急迫。 但这个门卫居然不听,继续舞着扫把冲上来。 “我叫你住手!你知道她是谁吗?”程厂长铁青着脸,急促地道。 但林清屏没想到,这个门卫居然连程厂长都没放在眼里,怒气冲冲,“我管你是谁她是谁!谁敢在我这里撒野!” 林清屏震惊了,震惊于一个门卫居然这么猖狂,震惊于程厂长居然在一个门卫面前一点威信都没有,此时拿这个门卫没有办法,居然只能让女儿进去找人…… 顾钧成不能打人,只能防守,程厂长应该也不擅长撒泼这一套,只急得火烧火燎看着门卫闹腾。 所幸,顾钧成武力值在这里,门卫一个半百老头再怎么闹腾,也撼动不了顾钧成半分。 这会儿,掌珠不知道是不是被闹醒了,在林清屏怀里哭起来,一时间,更加热闹起来。 卫中华此时终于急匆匆地跑来了——程沅沅刚进去把人叫来的。 “钱伯!钱伯住手!”卫中华急了,大声喝道,并把门卫手里耍了半天的扫帚给抢下来了。 卫中华已是一脑门子汗,紧紧按着门卫,请林清屏进去。 这会儿掌珠正哭得厉害,林清屏暂时没多话,她需要一间屋子先安抚掌珠。 卫中华赶紧给她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请她进去的时候低着头,似乎不敢看她。 顾钧成跟着进来,林清屏示意他出去,先关上门。 随着掌珠的哭声渐渐停下来,她也逐步梳理着自己的思绪,“钱伯”这个从卫中华嘴里喊出来的称呼,让她联想到了这里面的关系。 掌珠吃饱后就不哭了,睁着眼睛看着上方,小小的发出一声“哦——” 林清屏低头一看,心中一暖,低头和女儿碰了碰鼻子,掌珠“呃”一声,随即手舞足蹈地笑起来。 林清屏被女儿逗得心里什么怒气都没了,抱着掌珠起身,得,多大事儿啊! 从房间里出去,到了外面,只觉气氛凝重得很。 顾钧成坐得板板正的,脸色也黑沉如铁,卫中华在一旁,面红耳赤低着头,程厂长也是一脸颓丧,只有程沅沅看见她出来,起身叫了一声“姐”,然后过来帮她抱掌珠,问她要不要帮忙。 林清屏摇摇头,抱着掌珠坐了下来。 她不知道顾钧成和他们说了什么,但她一坐下来,卫中华就低着头和她说,“嫂子,我们对不起你。” “他们几个呢?”林清屏问。 “申海去送今天第二批面包了,刚出去,平安在制作间。”卫中华小声说,想了下又说,“何大哥早上来了一趟,现在出去了。” 林清屏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问何前程去了哪里,只道,“我记得,我离开首都之前,曾经提过,将蛋糕店这一块完全给你们自己,其实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当老板。” “嫂子!”卫中华脸都变了,“嫂子,开店资金是你的,技术是你的,你把我们带到首都来,你改变了我们的人生,我们怎么可能自己当老板!而且,没有你,我们也不可能当老板啊!” 林清屏便不说话了。 她不想她问什么,卫中华答什么,那这样的沟通,就真的非常生硬了,再无退路可留。 卫中华其实已经和顾钧成说过一遍了,但他们现在要汇报的人不是顾钧成,而是林清屏。 大约半个小时时间,都是卫中华一个人在说,林清屏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了数。 “我把钱伯叫来,向你道歉。”卫中华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以后,道。 林清屏却阻止了他,“不用。”有道歉,是不是要有原谅?她根本不打算原谅,所以,道歉大可不必。 钱伯?钱萍的父亲呗!她没有猜错。 卫中华很是无措,“那……我去……” “不,你哪儿也不用去。”林清屏道,“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吧,你该干嘛干嘛,和平常一样。” “哦……”卫中华的脸愈加通红。 林清屏又看向程厂长。 只有二店是用的原本的原料,而二店,当初几乎和总店一起开,主要由程厂长负责的。 程厂长此时也很是愧疚,“是我能力不够。” 他没能控制住局面,最后的坚持,是自己的二店没有违背初衷。 程沅沅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 林清屏便道,“我知道了,你们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当我只是来厂里看了下,来上个班,被不认识我的门卫为难了呗。” 有些人,有些事,她需要静静观察一下。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林清屏起身,顾钧成主动接过掌珠,一家子离开工厂。 出去的时候再次路过门卫室,钱萍的父亲坐在里面,虽然不再出来闹,但是,也没见他有丝毫的愧疚和悔意,依然趾高气昂地看着他们走过。 卫中华把他们一家送到马路上,还帮他们拦了一辆车,看着他们上车,才和程厂长一起返回厂里。 “老程,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卫中华愁得很。 程厂长看了他一眼,“林同志不是说吗?平时怎样,现在还怎样。” 卫中华:…… 他又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这句话他当然听见了,也知道啥意思,这不是担心林清屏到底怎么处理,以及他们兄弟几个未来如何吗? “算了算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回厂里去了,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就该担责。 经过门卫室时,卫中华看见仍然不可一世的钱萍她爹,忍不住想数落一顿,但想起林清屏说的,该如何就如何,又忍住了,摇头进了厂里。 钱老头反而啐了一口。他是不怕的,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女人能成什么事? 第498章 你千万别惹我生气 林清屏自走出厂里那一刻开始,就没再提相关任何事,顾钧成都有些沉不住气了,问她,“你不生气?” 林清屏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生气?” 顾钧成被她问住了。 林清屏笑道,“我现在要保持愉悦的心情你懂不懂?母女连心,我的情绪、我的营养都会通过母乳传递给掌珠,我可不想我们掌珠不开心。是不是啊,小掌珠?”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女儿说的,还凑近和女儿贴了贴脸。 小掌珠虽然没听懂,但听见熟悉的声音,闻到熟悉的气味靠近,高兴地手舞足蹈,还“哦哦哦”的,仿佛在回应妈妈的话。 “看见没?”林清屏和顾钧成道,“我们掌珠都说是呢!” 顾钧成:……见过胡说八道的,没见过这么胡说八道的,掌珠现在能听懂她的话?不过,关于母女俩是否会通过母乳传递情绪这件事…… 顾钧成看了林清屏一眼,将信将疑。 “所以,你千万别惹我生气!”林清屏哼了一声,“走了,还发什么愣呢!去给小麦挑礼物去!小麦明天生日!” 先去给小麦挑了礼物,晚上武天娇约他们一家去家里吃晚饭,林清屏回家拿了带回来的土特产,叫上志远,去武家拜访。 武家待他们很热情,吃完饭又拉着顾钧成进书房聊了很久,林清屏带着志远和掌珠则跟梅丽的儿子一起玩,梅丽不在家,在服装厂当她的厂长呢,武天娇在家里。 武天娇便和她把这半年的化妆品效益简单汇报了一下,“我就跟你说赚了多少钱,这几天正准备给你打到账上去,至于财报,你有空去公司看看详细的吧。” 林清屏在工厂起步的时候是投了钱的,也和武天骄签了投资合同,但她还是觉得,分成她拿得有点多了,毕竟她在海岛,出力的都是武天娇。 “你少来,按合同办事,你也只分了三成而已。”武天娇不理她这回事,“你有空钻研下甜品,我快打不过柳雁了啊!被她偷学得差不多了。” 林清屏知她是开玩笑,不过,除了甜品,她还真有事和武天娇商量,“你对养殖业有没有兴趣?养殖海产,或者是珍珠?” 武天娇一听,眼睛一亮,但转瞬又变了脸色。 “怎么了?你认识这方面的专家不?”林清屏推了推她。 武天娇罕见地尴尬起来,但也只一瞬,马上恢复了冷静,“你这么问,肯定是有想法了,但是,你得让我想想……” 要开创新的行业,当然得深思熟虑,只是,林清屏完全不知道,她理解的“想想”和武天娇说的“想想”完全是两码事…… 因为带着孩子,武家没有留他们一家待到太晚,尽管武老和顾钧成聊得意犹未尽,也只能下次再约。 他们一家四口回到家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家门口有人在等。 细看,是何前程和钱萍,两人还拎着东西,见了林清屏,何前程显得木讷些,钱萍反倒是更热情。 既然来了,总得让进屋。 林清屏把人请进家,掌珠这会儿还醒着,林清屏便把小人儿放进沙发边的小摇篮里,让顾钧成给他们倒水。 “不用不用。”何前程忙道。 气氛其实是有点尴尬的,但林清屏认为,今天他们两个既然上门来,那化解尴尬的人,就不该是她,所以她只当没察觉到。 何前程终于没耐住,先开口了,“弟妹,今天我们来,是向你赔礼的。” 林清屏笑道,“是为今天的事吗?” 今天工厂里的事闹得那么大,她相信何前程不会不知道,而且,就算厂里谁都不说,钱萍她爹,那个门卫老头,能不说? “是啊是啊……”钱萍也赔着笑道,“今天的事,是我爹不好,太较真了。你也知道,老头子一辈子做事勤勤恳恳,请他过来当门卫,当时我和何大哥就跟他说了,一定要站好这班岗,不能让工厂出一点差池,不能随便放人进来,要知道,我们是做食品的对不?吃进嘴里的东西,有多重要,万一有人不怀好心呢?那不是害人吗?所以,老头子就把这句话记住了,一概不让人随便进,今天,他也是不知道你是谁,就固执了一点……” 林清屏似笑非笑的,“这么说,他还是为了厂里好了?” “就是这个意思!”钱萍猛点头,“他就是一心为厂里好,要做个负责任的人,才不放你进去的。如果你早点跟我们说,那我们就提前去告诉他,可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吗?不过,现在他知道错了,老人家脸皮子薄,不好意思来你面前,我和何大哥就代替他来跟你道个歉,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认识你了。” 林清屏回想她从厂里出来时钱老头的表情,可不像是脸皮薄的样子。 但林清屏没有点破,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门卫老头态度不好的事,比起来,这还真是一件小事。 她等了等,这二人好像没有再说其它事的打算,她既不追问,也不继续等了,笑道,“我知道了。” “那……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放在心上,也别和一个老人计较就好了。”钱萍继续赔着笑。 “我没放在心上。”林清屏道,她确实没放在心上,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迟早要从她面前滚蛋的人,她没当回事,只是,看着钱萍笑成花似的脸,和何前程局促地搓着手的样子,她点破了另一件事,“对了,今天我去总店的时候,看见一个店员从店里私拿面包回去,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满满一大袋,这种店员就不要留着了吧,开了她。” 好像是突然想起的语气,淡淡的,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钱萍的脸,却在这一刻僵住了,“谁……谁这么大胆?是小周吧?我就看她平时不老实,手脚不干净,明天我就去开了她!” 林清屏敢打赌,拿面包的绝对不是钱萍说的小周!这是打算推个替死鬼出来? 林清屏笑了笑,看着钱萍,“咦,你也在我们公司任职吗?有开除店员的权限?” 第499章 看中你什么 钱萍的脸顿时僵住了。 连何前程的脸色都是一变,赶紧解释,“不是,她只是……” 钱萍也反应过来,忙僵硬地笑着,“我只是替你们感到气愤……” 林清屏一笑,“难得嫂子不把自己当外人。” 这句话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钱萍却只能笑,“是啊……都是……自己人嘛……” 林清屏再度笑道,“不过,偷拿店里面包、中饱私囊的人可能不是你说的小周,店里一共三个人,两个直发,一个卷发,就是那个烫卷发的在偷,明天就去开了她吧。” 钱萍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好几变,强笑着和林清屏说,“是不是给她个机会?可能是第一次犯错,批评教育就可以了,年轻人嘛,总是要成长的……” “她是不是第一次犯错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第一次发现,正因为我是第一次发现,所以,开除就算从轻处理了,否则,我直接报警,该调查调查,该赔偿赔偿,该抓人抓人。”林清屏看向何前程,“你说呢?何大哥?” 何前程猛一点头,“确实!开除已经是从轻处罚!” 掌珠在小摇篮里胡乱揉着眼睛适时地哼唧起来,林清屏把女儿抱起,钱萍还待说什么,何前程已经起身,“小掌珠要睡觉了,我们就先告辞了,打扰这么久,把小掌珠给吵到了。” “没事。”林清屏笑道,“你和老顾是什么感情?说这样客套的话,等下老顾还说我招待不周。” 何前程却是侧过头,没有和顾钧成对视。 何前程快步走出了林清屏家,因走得急,原本就不方便的腿脚愈加显得走路姿势怪异。 钱萍紧随其后,到了外面,钱萍气冲冲的,“就拿了几个面包,至于要开除吗?”说完,又和何前程道,“让我妹先放几天假,她什么时候走?等她走了我妹再来上班。” 何前程看着,气得眼睛都发红,“你的意思,你妹妹偷拿店里的东西还立功了?要奖励她几天假?休息的时候我还要给她发工资?” 钱萍一愣,竖起双眉,“何前程,你讲话干嘛这么难听?” “我讲话难听?你妹妹偷东西都犯法了,还怪我讲话难听?”何前程忍着怒气,“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她天天在店里拿面包?” 钱萍“呵”了一声,“在自己家店里拿了点面包,就叫偷东西了?你这个罪名,可安得太大了!那我和你过日子,我是不是还偷你钱了?” “这一样吗?”何前程气道,“这是我一个人的店?我只是个店里上班的,上头有老板,和我一起的还有几个兄弟,还有程厂长,这不是我的店!” 钱萍一听更加来气,“老板老板,她什么老板啊!你是不是蠢?你们几个傻乎乎累死累活地干活,她什么都不做天天躺着享福,你们把赚来的钱都交给她?” “钱萍!你在胡说什么?”何前程怒道,“我没跟你说过我从前是什么样子?我有今天是怎么来的?” 钱萍见他怒了,态度一下软下来,低头抹着眼睛,抽抽噎噎地开始哭了,“我……我就是心疼你们太辛苦,为你报一句不平罢了,你就这样凶我!” 说完,身子一扭,就往前走了,边走边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何前程的怒气瞬间就都散了,上前去追她。 她走得并不快,只是在何前程抓住她肩膀的时候她又使劲挣扎,边哭边说,“我好好一个齐整人,图你什么?图你年纪大还是图你腿脚瘸?我一心一意为你好,你现在这样对我?” 一句“腿脚瘸”让何前程整个气焰都下来了,脸上笼上一层浓重的阴霾。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小声说,“对不起,我……一时情急。” “你自己从前怎么说的呢?一切都听我的,现在我答应和你处了,你就原形毕露了是吗?” “还说和我过一辈子,现在才多久?就这样凶我了?” “何前程我告诉你,我钱萍虽然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喜欢我的人也不少,我凭什么看中你啊?” “我不就是看中你老实听话?不然我漂漂亮亮一个人,能要一个瘸子?” 已是夜晚,街上行人不多,钱萍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分外刺耳,一句又一句,何前程听着,越来越沉默…… 林清屏家。 掌珠的确是要睡觉了,但今晚,小脾气却格外足。 从前,只要给她洗了澡,林清屏再抱着喂个饱,掌珠基本就能入睡,甚至,很多时候都是边吃边睡着了。 但今晚不行。 今晚小掌珠吃了一轮又一轮,到后来再喂都吐出来不肯再吃了,却还睡觉。 而且,分明已经打着小呵欠很疲惫了,不知道在硬撑着干什么,就是不愿意睡。 林清屏有时候看着,小家伙明明已经睡着了啊,只要一放下去,马上又醒了,然后哭。 几番下来以后,顾钧成要来抱女儿哄睡。 林清屏看了他胸前一眼,“你哄睡?你拿什么哄?” “可是,她已经吃饱了!”顾钧成在掌珠眼前拍了拍手,“掌珠,爸爸抱好不好?爸爸唱歌给你听。” 然后,他就开始唱起了“太阳当空照”。 也是奇了怪了,还在哼哼唧唧发着小脾气的掌珠,一听歌声还真不哭了。 而后,顾钧成把人接了过去,一边唱歌一边走,掌珠不但不哭,还抓着她爹的衣服,看着他爹,咿咿呀呀胡乱说着,好像在跟着唱似的…… 林清屏都惊呆了,但她不得不指出来,“顾钧成,你给她养成这个习惯,以后你出任务不在家,我可没这个力气整晚地抱着唱歌!” 她话刚说完,志远从房间里溜出来了,“妈,你没力气,我有啊!我以后抱妹妹,唱歌给她听。” “你不上学了?”林清屏无语了,一个二个,都是这么没有原则! “我可以走读啊!我不寄宿了,大不了早上早点起,晚上晚点回来。”志远挺着胸脯很是自豪,“妈,你不用担心我学习,我年级第一呢!稳稳的!” 第500章 林清屏,我老当益壮? 林清屏真是被这父子俩给气得干瞪眼。 算了!这是你们自己找来的!她不管了! 她关门睡觉了还不行吗? 今天在外奔波了一天,还真的挺累的,外面顾钧成还在轻声唱着歌,其中还混着志远的歌声,但渐渐的,只觉得歌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不知什么时候,她便睡着了。 自从当了母亲,睡眠变得很浅,一声门响,尤其,一声掌珠的轻哼,睡得不沉的她,一下就醒了。 睁开眼,看见顾钧成一手拎着摇篮,一手抱着掌珠,先把摇篮放下,再轻轻把掌珠放进去。 原本哼了一声的掌珠,在睡进摇篮里的时候哼的声音大了一些。 顾钧成赶紧唱他的《上学歌》,一边轻轻摇着摇篮。 好在,这一回,掌珠只哼了这几声,又再次睡着了。 林清屏给了顾钧成一个白眼,翻身继续睡。 然而,某个人却贴着她躺下了。 “过去点,热!”林清屏手肘往后怼了一下,小声说,唯恐把掌珠吵醒。 只是,她这一怼,根本没把他怼动分毫,反而被他顺着胳膊肘触了过来,“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的声音更小,近乎耳语,贴着她耳朵说,呼出来的热气喷得她耳根发热。 叫什么? 她半睡半醒的,有点迷糊,“顾钧成?” 她不是都是这么叫的吗? “不是。”他的手用力了些。 那还能叫什么?“顾师?” “不是……” 林清屏可就想不起来了,不可能再有别的称呼了吧?“别闹,睡觉……” “林清屏!”他声音很小,但语气却很重,“我很老了吗?” 林清屏:????她什么时候说他老了? “我真的老了?”他又问,连带着,还不规矩。 林清屏脑子里稀里糊涂的,真的不记得自己啥时候说他老了,拍掉他的手,皱眉道,“我可没说啊!” “说了……” 林清屏:???啧,这人难不成还委屈上了? “好好好!”那她承认说了可以了吧?“你老……”你三十好几了,难道还不老? “林清屏!”某个人真的生气了。 林清屏就不懂了,说你不老不行,说你老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样?她瞌睡都要被他整清醒了好不好? 她干脆瞪大眼睛瞪着他,却撞入他夜一般深的深眸里。 “林清屏……”他低声叫着她的名字,“你看看我老不老。” 林清屏原本以为,他真的只是让自己看看他,她还打算细看呢,正想着虽然此人日晒雨淋,但很能经得起折腾,没有皱纹,也没有一根白发,除了皮肤黑点,看上去还很年轻来着……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她一震,感觉到了不对劲。 “顾钧成!”她咬牙轻呼。 他要她看看他老不老,是用这种方式吗? 再看他拿出计生用品,原来这个人蓄谋已久,早就做好准备了! “老不老?还有没有力气?”他在她耳边小声问她,呼出来的热气,一阵阵点燃她耳根。 这个夏日的夜晚,也变得无比火热起来…… 最后的最后,她眸光潋滟,如泥一般瘫软。 顾钧成却偏偏不放过她,此时此刻还要追问,“我到底老不老?” 真是无聊啊…… 男人对“老不老”这个问题这么在乎的吗? 林清屏翻了个白眼,“好好好,你老当益壮。”这也算是表扬了吧? 顾钧成:…… “老当益壮是吗?”他手臂一紧,再度将她搂过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老字了,好不好?”林清屏求饶,这样下去,真是没完没了啊! 他总算是放过了她,“以后不要叫老顾。” 林清屏:…… 林清屏混乱的脑子里这才搞清楚,原来他耿耿于怀的是这个。 可是,这不是在外人面前称呼他吗? “那我在他们面前提起你怎么称呼?”林清屏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来,“总不能说顾师吧?忒不低调了……” 顾钧成的眉头也随之一皱,确实不行。 “顾同志?顾钧成?这也太生分了,显得你跟我是陌生人似的……” “不行。”他斩钉截铁否定了这两个称呼。 林清屏看着他,哼了哼,“我总不能叫你小顾吧?” 顾钧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着他皱紧的眉头,林清屏忍不住笑了,“小小的,也很可爱呀。” 顾钧成盯着她的笑容,领悟力倒是颇强,一下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当即冷笑,“小?” 林清屏赶紧压住他胳膊,“我错了我错了,我又错了……” “行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顾钧成放弃。 林清屏却忽然抱住了他胳膊,枕在她肩头,“顾钧成,其实我挺喜欢叫你老顾的。” 顾钧成低头,下巴蹭着她头顶的发丝。 “老顾,老顾……”她轻轻念着,“能够一起到老,多好啊……” 也多么不容易啊…… 顾钧成伸长胳膊,轻轻将她搂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额头,“睡吧。” “嗯……” 夜渐深,不知何处,夏虫呢喃,星光洒满窗台。 这一觉,林清屏可就睡得沉了,等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身边的他和床边摇篮里的掌珠,都不见了。 又被他带出去了吗?今天可是小麦生日,要在顾有莲家玩一天的! 林清屏一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天啊,这都快中午了! 她赶紧起床洗漱换衣服,下楼,果然家里只剩她了,还有准备送给小麦的礼物,还放在桌上。 她拿上礼物,立刻去大姐了。 才走到院子里,就看见窗户内人影绰绰,果然大家都来了,就她迟到。 她赶紧敲门,听见志远的声音在里面说,“肯定是我妈来了。” 门也是志远开的,看见她,志远高兴得不行,“我就知道是你,我说叫你一起过来,我爸说让你多睡会。” 本来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是听在林清屏耳朵里,就是有些不对劲。 她忍不住看向抱着掌珠在玩的顾钧成,不由暗哼,这会儿此人威严端正的模样,哪有半点不正经? 第501章 女孩子就是要精细养 她瞪了他一眼,笑着进门,和志远说话,“你们过来也不把小麦的礼物先带来。” “妈,那你是送给小麦的,你自己带过来呀,我们有自己的礼物呢!掌珠都有!”志远振振有词地说。 “哦?”林清屏乐了,走到顾钧成身边去逗女儿,“掌珠送什么给姐姐了?” 掌珠哪里听得懂她说什么?只是听见熟悉的声音,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十分愉悦,手舞足蹈咧着嘴笑。 “舅妈,掌珠送我这个了。”小麦跟林清屏很亲,马上黏过来,手心里躺着一颗小珍珠。 林清屏笑了,这不是志远从哪儿弄来的珍珠还能是谁?“那可太好了,让掌珠以后每年送你一颗,以后串成手串或者项链。” “我有这个项链呢,舅妈。”小麦指指自己领口,是一串贝壳项链。 其实林清屏早就看见了,这肯定是志远送的呗!还是他自己打磨的呢!还在岛上的时候,这家伙就从自己这两年攒的贝壳库存里挑了一堆出来,一路都在打磨,昨天上午到找小圆脸,下午回来就在家里打孔串项链。 “真漂亮啊!”林清屏毫不吝啬的夸奖,“我们志远的手艺可太棒了!” “嘿嘿。”小麦听了很高兴,女孩子就喜欢这些漂漂亮亮的东西。 “那舅妈的礼物是不是就俗气了?”林清屏送给小麦一个首饰礼盒,是一个黄金镯子,有点分量,但是是素圈。 多年以后,很是流行这种素圈,林清屏在一柜台黄金首饰里也挑了许久才挑中这个,这么小的小女孩,还是素圈好看。 小麦根本不懂贵不贵重,甚至没打开看,只礼貌又乖巧地“谢”过舅妈。 屋子里来的客人不少,程厂长一家子,钟晓晓母女,何前程他们四个,当然,卫中华带着宋秋云,何前程带着钱萍和钱萍的儿子。 他们都是从他乡来到首都,在首都无亲无故,这两年因为林清屏的关系,他们彼此倒成了彼此在首都最亲密的朋友,谁家有事都会聚一聚的。 顾有莲在厨房忙着,这会儿出来,见着林清屏便笑,“就等你了,来了就吃饭!赶紧的,都坐好吧!” 大家说说笑笑,正准备围着饭桌坐下,忽然一道身影窜到小麦身边,去抢小麦手里的首饰盒,同时,男孩的声音响起,“看看是什么!” 是钱萍的儿子。 小麦当然不愿意给他抢去,用力捏紧,两人拉扯之下,首饰盒竟然掉到了地上,盒子盖子是折叠的,直接摔开了。 这一打开,就是金光闪闪,十分耀眼。 “哦哟,这舅妈可真舍得!”程厂长妻子蒋丽萍笑着打趣。 众人也惊叹不已,但个个都是好意。 却把顾有莲吓着了,赶紧把首饰盒捡起来盖好,要还给林清屏,并连连道,“这太贵重了,太贵重了!她一个小孩子,哪里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林清屏就不爱听这个话了,“小孩子怎么了?又不是给她现在戴的?都给她攒起来,每年都准备着,以后她长大了,要结婚,这就是嫁妆,不结婚,就给她戴着玩儿也好,留着傍身也好。” 顾有莲还是觉得受之有愧,“那也得长大再说啊,现在太小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 “小姑娘怎么了?”林清屏就不爱听这话,“小姑娘就不能被尊重了?正因为是小姑娘,才更要精细着养。小麦拿着,别听你妈的,还跟我生分上了!” 顾有莲难为情地一笑,“那就谢谢舅妈。” “谢谢舅妈。”小麦脸有些红,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好了,吃饭吃饭。”林清屏笑着打趣,“我今天是客人,我就不干活了,你们自己去端菜。” 顾有莲都说她,“刚还说不生分呢,现在又是客人了。” “我就是,我是你弟媳妇,来你家吃饭,你还好意思要我干活呢!”林清屏耍起了赖。 顾有莲被她说得噗嗤一笑。 一桌子人其实都是自己人,也没有什么女人干活男人坐等吃饭的习惯,大家七手八脚,一会儿就把饭菜都端来了。 小麦同学生日宴正式开始了,顾有莲端上来自己亲手做的蛋糕,写了“顾小麦生日快乐”的字。 是的,小麦改姓顾了。 做的水果奶油蛋糕,水果用的草莓。 这个时候,虽然草莓已经在北方有种植,但仍然是稀罕水果,价格贵得很,顾有莲爱女儿,才会在蛋糕上用这么多的草莓。 蛋糕端上来,顾有莲还学着从前林清屏在首都给孩子们过生日的样子,打算点上蜡烛,唱个生日歌,再让小麦许个愿的。 然而,就在她准备插蜡烛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横空出来,抓向蛋糕上铺着的草莓,一抓抓走好几颗,蛋糕的形状就被破坏了。 大家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而这只手的主人——钱萍那个儿子,却浑然不觉,只把草莓整颗整颗往嘴里塞。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顾有莲赶紧打圆场,笑道,“小孩子就是喜欢吃草莓啊,我们小麦也喜欢吃。” 志远的脸色就很不好了。 钱萍这时候也接话,笑着说,“是啊是啊,小孩子过生日嘛,就图个高兴。” 女儿生日,顾有莲不想节外生枝,笑着把蜡烛插上,点燃,然后对小麦说,“来,小麦,许个愿。” 话音刚落,只见钱萍儿子探出身体,趴在桌子上,对着蛋糕一顿好吹,把所有蜡烛都吹熄了,然后,又拿了三颗草莓。 顾有莲的神情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但碍于何前程的面子,不好说什么。 志远却终于忍不住了,“大家都没开始吃,小麦是小寿星,也没开始吃,你怎么就动手了?太没礼貌了吧?” 钱萍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屁孩来教训人?言语间便有些阴阳怪气起来,“小孩子嘛,先吃有什么?再说了,这不都是自己人吗?自己人之间没什么斤斤计较的,我们都随意惯了,你是外来的,你不知道。” 志远可就不乐意了,他逻辑清楚得很,“第一,我不是外来的,我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很多年,这是我亲姑姑的家,小麦是我的亲妹妹!第二……” 志远看着钱萍儿子,“他还小吗?他比小麦还高!他没上学?学校没教他尊老爱幼?” 第502章 我要护着她 家人朋友聚餐,小孩先吃没什么。这个观念在好多家庭都有,一般是更小的小孩,或者,哪怕先给孩子盛一碗,让他在自己碗里吃呢? 但像钱萍儿子这样,直接上手先把蛋糕破坏了的,真是没有见过。 林清屏就不信,在座的这么多大人,能觉得顺眼!大多数人,都是拉不下这个面子吧?觉得犯不着为了小孩的一个小小生日蛋糕,伤了何前程的面子吧?所以志远开口,大家只当没听见,也是觉得志远说出了他们心里想的话吧?索性由着小孩闹去? 林清屏倒要看看今天怎么收场,反正,是不能让志远和小麦吃亏的。 志远这番话可以说让钱萍颜面扫地,钱萍强笑着,眼里就含着盈盈泪光了,“这么说来,倒是我和我们胜胜是外人了?你们都是兄弟姐妹,是一家人,就是我们俩是外人,我们走好了……” 这话是挤兑人,但没有人劝她留下,最终挤兑的就是何前程了。 何前程的脸色,愁得跟苦瓜一样。 其实她不说这番话事情好办很多,哪怕她说句“儿子不懂事,她回去好好说他,请大家原谅”,可能今天这一关都过去了,哪怕大家心里有芥蒂,至少表面过得去了。 但她偏偏掐尖要强,不肯服输。 志远吧,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你说他不懂事吧,他啥都懂一点,你说他懂事吧,行事说话又全是稚气。 这会儿他脸上的表情还真的十分理所当然:你俩本来就是外人。 对他来说,其他人都是旧识,就他们母子,是新出现的,哦,还有卫叔叔身边多了一个人,但是,那位阿姨也没这两人表现这么突出啊! 钱萍的儿子,叫钱胜的,知道志远在说自己,但他根本不以为然,哼道,“我吃了又怎么了?这些不都是我家的吗?哼,我吃我自己家的东西,关你什么事?” “你家的?”志远也随之哼道,“什么是你家的?” “蛋糕啊!”钱胜指着已经被他抓得乱七八糟的生日蛋糕,“蛋糕店都是我家的,等我长大了,就是我的,我吃我自己的蛋糕怎么了?” “你别胡说八道了吧!蛋糕是我姑姑自己做的!你在别人家里,不尊重主人,不讲礼貌,就是不受欢迎的人!” “你才不受欢迎!你是哪里来的乡下小子,这里是首都,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钱胜站到了凳子上,指着志远的鼻子大声嚷嚷。 志远根本不在乎这个,反而嘲笑对方,“只有不懂礼数的野小子,才会在别人家里踩在别人家凳子上撒野!” “你……”钱胜气死了,两手把腰一叉,“我就踩了怎么着?这是我的凳子!这里是我的家!我妈说了,等我长大了和小麦结婚,这里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你们的甜品店蛋糕店,还有这大房子都是我的!” 所有人被这番话震惊。 小麦直接哭了,“我才不要!我才不要和你结婚!”不大不小的年纪,对结婚这个词似懂非懂,一听之下,大哭起来。 钱萍也是万万没想到,儿子会把他们娘俩的私房话说出来,眼看顾有莲气得眼睛都红了,似乎马上就要拿凳子砸人了,她赶紧赔着笑找补,“不是……这就是小孩子之间开个玩笑,我们胜胜是喜欢和小麦玩,天天和我说小麦好看,我就逗他玩呢,让他争气点,长大了娶小麦,就可以天天和小麦玩了……” 顾有莲能信她这鬼话?马上就要发飙了,顾钧成按住了他姐,压着声音,叫了一声,“何大哥。” 何前程脸上一片紫涨,豁地起身,“走!” 钱萍不想走,还想继续说,何前程直接发火了,“还不走?!” 说完,他对一桌人拱了拱手,“对不住,兄弟姐妹们,今天的事,我老何跟大家道歉,小麦,别被不高兴的事影响,回头何伯伯再给你赔不是,我们先走了,你好好过生日,要高高兴兴的。” 而后,也不叫钱萍了,自己抬脚先走了。 钱萍见他都走了,这一桌子人都看着她,虎视眈眈的,还真怕自己会吃亏,立刻拉上儿子,脸色也不好看了,摇头晃脑的,“走就走,谁稀罕!” 钱胜走的时候还扭头回来冲小麦做鬼脸,“哼,走就走,谁稀罕和你结婚啊?我妈说,如果不是你家有大房子,我才不会和你结婚呢!” 钱胜的嘴巴快得,钱萍捂都捂不住,直接一拽,把人拽出去了。 志远追到门口,被顾有莲给叫了回来,把门重重关上了。 顾有莲怒气未消,想着刚刚钱胜说的话,气得直喘粗气,“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个贱人,竟然想着吃绝户啊!” 骂完,抬眼看见顾钧成和卫中华他们几个,深知他们跟何前程交情甚笃,但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明白,“成子,还有几位兄弟,这两年来,我们在首都待着,过得都不容易,相互之间一路扶持,彼此依靠,但情分归情分,道理归道理,就今天这事儿,我是永远不会原谅那个姓钱的,我顾家的门,也永远不会再欢迎他们母子,至于何兄弟……” 顾有莲顿了顿,“他们是一家人,我也只能一起拒之门外了。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是出生入死的关系,我话讲到这里了,如果你们要怪我,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的女儿,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要护着她!” 小麦一直在哭,顾有莲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带着小麦,从杜家那个吃人的家里奔出来,在首都讨生活不哦,母女俩相依为命,一路有多辛苦多艰难,也忍不住抱住小麦流起了眼泪。 “娘,你不哭……”小麦自己哭着,还给顾有莲擦眼泪。 顾有莲点点头,抱紧了小麦,“小麦不怕,娘会保护你的!” 志远也大声道,“怕什么怕?我也会保护你的!我不在的时候还有小圆脸他们几个呢?敢动你,钱家那胖子是不想活了吗?” 第503章 表态 “李志远!”林清屏一字一句叫他的名字,“死啊活啊的挂在嘴上,可把你能的!” 林清屏一边因为小麦被人这样惦记而气愤,一边也因为志远这句“不想活”而担忧,前世志远入狱的事,只要遇到冲突她就会想起。 志远却哼道,“我知道,不弄死他就行!” 林清屏:…… “你这哪里学来的?”林清屏暂时放过志远的口无遮拦,当下最要紧的是小麦。 顾有莲和小麦母女俩还抱头在哭呢,林清屏抱住顾有莲,同时,也是将小麦抱在了怀里,“别怕,有我呢!就算我不在这里,也没人欺负得了你们!” 不管哪个年代,哪怕是她前世去世那时候,女人要立足都比男人要付出更多,她深有体会,更何况,还是这个年代,顾有莲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女儿在大都市里打拼奋斗…… 小麦从小就佩服舅妈,觉得这个舅妈无所不能,听了这话,再度大哭,“舅妈,我不和那个钱胜结婚……” 林清屏听得心里都发酸,“不会,绝对不可能的!你安安心心念书,快快乐乐长大,有任何事,舅妈都会给你撑腰!” 她是大部分时间在海岛,但首都还有武天娇呢,武家还护不住一个小麦吗? 顾有莲原本满腔孤勇,听了她的话,想着这么多年来,弟妹给她的底气和勇气,不由也靠在她肩膀上,一声“瓶子……”之后,就哽得说不出话来。 “别哭,有我。”林清屏拍拍她的肩膀,但并没有就何前程和钱萍发表任何看法。 宋秋云是最先表态的,“顾姐姐,你别担心,我早就看不惯钱萍了,反正我话放这里了,我不喜欢这个人,从前我就不和她来往,以后更不会,其实,卫中华一肚子话,只是不好说……” “姐……”卫中华也是一脸难色,这会儿不能不说了,“你放心,我们和何大哥确实是生死之交,这辈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不会和他断了这情分,但是,我们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有些事,我们心里明白着呢,要欺负小麦,我们不会答应的。” 申海少言寡语,不会像卫中华说这么多,但态度很明确,看着小麦说的,学的还是林清屏的话,“不怕,只管好好长大。” 王平安本来就要戴助听器才能听见,话就更少了,只跟着申海,猛点头,意思是,他们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钟晓晓和赵大姐都坐到了顾有莲身边,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神都很坚定:我们是一路抱团走过来的,会和你一起一直抱团走下去,立场坚定,没有任何因素可以动摇! 连钟晓晓的女儿,也挨着小麦,轻轻拉小麦的手,还带着奶声奶气,“小麦姐姐,我保护你呢!” 小麦被这个小小的妹妹逗得心里暖心,又觉得这么小小的人儿说保护她,可爱又好笑,在这么多人坚定又温暖的话语里,终于是笑了,抱了抱妹妹,“嗯,谢谢小宝。” 钟晓晓的女儿,现在也姓钟了,钟晓晓给她取名宝珠,大家都叫她小宝。 气氛重新轻松起来。 林清屏最后抱了抱小麦,“好了!都别耷拉着个脸了!今天是小麦生日,我们谁也不许丧气,要高高兴兴的!蛋糕裱花坏了没事,咱们的心情不能坏,你们先吃着,顾钧成,现在你,马上,出去再买个蛋糕,我们吃完饭再吹蜡烛也是一样的!” “我这就去。”顾钧成二话不说,站起来。 顾有莲还说先吃完饭再说呢,林清屏却道,“让他去!谁让他是舅舅?不是说天下娘舅最大么?这点力他都出不了,要他有什么用!你这个当姐姐的,可别惯着弟弟了!” 顾有莲一听,得,去吧去吧。 顾钧成一走,林清屏就张罗着大家开饭。 一人一瓶饮料,碰杯,祝福小麦生日快乐的欢声笑语再度响起。 顾钧成速度很快,半小时,就带了个蛋糕回来了,也很漂亮,顾有莲高高兴兴地重新把蜡烛给插上点燃。 林清屏带头拍着手儿给她唱生日歌,歌声里,小麦微笑着闭上眼睛许了愿,再吹蜡烛,分蛋糕…… 这个生日,到这里,算是圆满了,如果,不发生后面的事的话。 顾有莲做的午饭,两点多的时候,卫中华他们就走了,只剩了林清屏一家三口和顾有莲,还有赵大姐。 难得一家团聚,再者还有甜品店的事要商量,林清屏就没有回家,下午一直在这边待着。 但掌珠可耗不了那么久,自从爸爸唱歌给她听,啥时候她都可以让爸爸抱着玩了,但要吃“饭”的时候,她还是要找妈妈的。 饭前,大约十一点,林清屏喂过一次,现在看来又饿了,于是,开始哼哼唧唧,而且,也该睡觉了。 林清屏去的里屋,边喂边哄女儿睡觉。 顾钧成把干净的热毛巾送给她来清洁,林清屏还问他呢,“早上掌珠不饿吗?都没吃?” 顾钧成眼神里隐隐得色,朝她伸了两个手指。 “什么意思?”林清屏不懂他得意个什么劲儿。 “吃了两顿,你都不知道!”他说。 “啊?”她睡得这么沉? “五点,她就醒了,我抱着她到你身边,靠着你,给她吃了一次,你不知道,八点,她又吃了一次,你还是不知道……”顾钧成道。 林清屏都不敢相信,自从生了掌珠,她睡眠就很浅的,昨晚,他带着掌珠进来,就开门的声音,她都听见了…… “所以,还说我老不?”他在她身边坐下,看女儿吃。 原来他得意的是这个! 林清屏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过,也确实,如果不是他把她弄得精疲力尽,怎么可能睡得这么沉! 两人说着话,掌珠忽然不吃了,左看看右看看,“哦哦”两声。 林清屏喷笑,捏捏女儿小下巴,“谁和你说呢?” 掌珠以为和她玩,顿时大笑起来,一个劲蹬脚。 “这下清醒了!”林清屏好笑,把孩子给顾钧成,“你继续带着玩吧!” 顾钧成求之不得,还想带出去玩了。 “去吧去吧,别太久就行。”林清屏下午正好做几道新的甜品,给店里换换菜单,免得武天娇又说,被柳雁压得没有路了。 顾有莲和赵大姐如今同住,又因为经营店铺的关系,家里一应工具都添齐了,林清屏一头扎进厨房,开始研究。 奶茶,是后来很火的品类,其实林清屏不知道现在推出会不会早了点,但是,先试试呗!其实店里有一些饮品在卖,受欢迎程度还可以,但没系统化做到奶茶的,今天,她干脆直接把奶茶的品类丰富起来,从果茶、奶茶、中国茶等后来流行的几个品类里,各挑了几种,做给她们俩先试试。 这一来就忙到晚饭时间了,品类还没做齐,但就做出来的几种,顾有莲和赵大姐都说好喝,肯定受欢迎。 林清屏暗笑,肯定好喝啊!也不想想这是三十年后最流行的饮品了! “好喝也得做饭了啊!我快饿死了!一回来就被你们剥削,太狠了!”林清屏打了个呵欠道。 “中午吃了那么多还饿呢!”顾有莲笑她,不过,也马上动手开始做饭。 此时,却响起了敲门声。 林清屏以为是顾钧成回来了,洗了手道,“我去开门。” 心里还想着,让他别去这么久,一玩就一个下午!不过,能玩这么久还没回来,证明女儿一直都没闹。 一边开门,一边绽放了大大的笑脸,想和女儿亲近,笑容却在门打开的瞬间凝固了。 外面站着的人,居然是……杜根。 “回来了?在外面不哭不闹也不饿吗?”顾有莲也以为是弟弟回来了,出来打招呼,顾钧成不但把掌珠带出去了,还把小麦志远一块带去玩了。 于是,顾有莲和杜根的目光越过林清屏相遇。 “莲……莲子……”杜根笑道。 顾有莲的笑容也瞬间消失,怔了一会儿后,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 杜根站在门口,笑得很局促,“今天……是小麦生日,我来看看她,给她买了点礼物……” “不用了,小麦姓顾。”顾有莲冷淡地道。 林清屏没有站在他俩中间挡着他们说话,杜根来找顾有莲,她相信顾有莲有她自己的态度,倒是不用她在中间搅和。 杜根嘿嘿笑着,“我知道,但不管姓什么,我总归是她爹。” 顾有莲笑了,嘲讽地笑,“你是她爹?你问过她没?她认你吗?” 杜根的笑容僵了一阵,神情也有些落寞,“认不认的,我总归是,她不认,我也是啊。” “不是,杜根。”顾有莲不耐烦起来,“我就不懂你了,你不是有老婆有儿子了吗?还来纠缠不清干什么?” 杜根见她这样说,眼里反而露出欢喜来,“莲子,你这样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始终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我也知道,你始终是记得我们的感情的,不然,你也不会一直揪着那件事不放……” “放什么狗屁呢!”顾有莲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我揪着哪件事不放了?我和小麦不知道过得多好!如果不是你阴魂不散要出现,我们早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杜根的脸色白了一白,“莲子,你……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杜根都可以在外面有儿子,我还有什么不可能的?”顾有莲开始赶人,“快滚快滚!今天小麦生日,大喜的日子,你可别来添晦气!” 杜根的脸更白了,还带着些气愤,“我是她爹,我给她送礼物来来的,怎么晦气了?” “有你这么个爹,就是她这辈子最晦气的事!赶紧走吧!”顾有莲准备关门了,却看见院门口,顾钧成抱着掌珠,志远和小麦一左一右,往家来了。 杜根也听见了志远和小麦说话的声音,转头一看,喜道,“小麦!” 小麦手里拿了个口琴在乌拉乌拉吹,听见声音,琴声戛然而止,志远下意识就站在了小麦身边,充满警惕地看着杜根。 小麦没吭声,沉默着走到家门口,沉默着走过她爹面前,完全没有搭理她爹的意思,但是杜根把她拉住了,“小麦,生日快乐啊。” 说着,还要把手里拿着的两件衣服给她,“爹送你的,拿着。” 小麦躲开了他的手,“不用,我自己有衣服。” 说完,就进屋了。 顾钧成和志远也跟着进了屋,顾钧成打算关门的,杜根手肘压住了门,“等等。” 顾钧成如果用蛮力,杜根这只手就废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顾钧成对这个曾经伤害姐姐的人,是没有好脸色的。 “成子,我知道你恨我,我……就和小麦说几句话。”杜根用力压着门。 “不用了,我没什么想说的,舅舅,你把门关了吧。”小麦眼里透着与这个年龄不符合的决绝。 要她如何不决绝? 曾经身体和心灵都惨遭虐待,那些痛到现在午夜梦回时依然就像是昨天发生过的一样。 杜根手里两件衣服终究没能送到小麦手上,剩下的话也没能再说出来,顾钧成关上的那扇门,他再也走不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顾钧成都不明白了,不是离婚了吗?怎么又纠缠上了? 林清屏接过掌珠,也看着顾有莲。 “谁知道啊!”顾有莲透着无语,“就今年春天,他也到首都来了,说是在倒服装生意,不是在南边做服装生意的吗?怎么会跑到首都来!我哪里知道!” “他做服装生意来找你干什么?难道想复合?他跟那个女人呢?他儿子呢?”顾钧成连问了一大串。 顾有莲摇头,一概不知,“我多看他一眼都要吐,都要营养不良,我还去打听他为什么呢!我闲得!” “那就行。”顾钧成微微点头,“我就怕你心软,这种男人,绝对靠不住。” “他杜家一家子,差点要了我小麦的命!我会心软?我只恨老天怎么还不落报应到他头上!”顾有莲愤然。 第504章 我什么时候错过? 林清屏一家是在顾有莲这里吃了晚饭才回到自己家的。 晚饭时间,只有在家人和赵大姐,显得更加温馨,顾钧成还用新买的口琴吹了一段生日快乐歌,听得掌珠手舞足蹈的。 “你还挺能的呢!”林清屏笑着说他,她都没听顾钧成这样吹过口琴。 顾钧成笑了笑,“从前在边疆,跟个老兵学的。” 林清屏便想起了第一次去探亲的时候,在他驻地遇到的那一场大雪。 漫漫风雪,草木无声,或许就是那一把琴,陪伴他度过无数孤寂的夜。 “回头,咱们回海岛,你多吹吹。”琴声不仅仅属于一个人,两个人的海风和晚霞,有了琴声也分外浪漫吧? 顾钧成一脸理所当然,“那是必然的,我们掌珠最爱听。” 林清屏:……好吧,掌珠掌珠,掌珠要天上的月亮你能摘下来不? “舅舅,我也喜欢听呢!”小麦摇了摇手里的琴,说着,小麦就吹了一段,居然是莫扎特的小夜曲。 林清屏惊了,“小麦,谁教你的?” “去少年宫学的。”顾有莲立刻道,“对了,瓶子,我正想要征求你意见,小麦不是一直在少年宫学这学那的吗?最近她说,想好好学钢琴,你觉得这个事怎么样?” “学啊!”孩子自己想学,难道家长还不支持吗?林清屏是大力支持的。虽说后来的孩子们学这学那卷得不行,但这年代,也就是大城市才会有培养孩子兴趣特长的条件。 顾有莲迟疑,“原来是在少年宫学,学了这两年,说是不够了,要家里买琴每天练,钢琴可不便宜……” 林清屏瞟了她一眼,“你还跟我说这话,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个小富婆,别告诉我你舍不得买琴!” 林清屏干脆和小麦道,“你妈舍不得,叫你舅舅给你买。”说完还瞪顾钧成,“带孩子出去玩,人家要买钢琴,好家伙,你给买个口琴回来敷衍了。” 顾钧成:…… 顾钧成不会“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句话,如果知道,得说这口锅砸下来,可砸得他不轻。小麦也没说要钢琴啊! 顾有莲都被她逗笑了,“你少来,想离间我们母女感情呢?没戏!” 说得小麦也笑了,她当然知道她娘不是舍不得。 “那你还问我?”林清屏嗔她,“买不就得了!还是你这房子不够大?你这里摆十台钢琴都摆得下了!” “我是担心会不会影响学习……”顾有莲笑了,“算了,你这个当舅妈的支持,我还有什么说的?明天就去买!” “不管哪一行,只要做好了都有出息!行行出状元。”顾钧成也插了一句。 “弹琴也能有出息?”顾有莲诧异了,“不是玩物丧志?” “得了你,你都在首都这么几年了,还是这么保守的思想。”林清屏说她,“你问问你弟弟,他们文工团的文艺兵,是不是多才多艺,是不是有出息。” 顾有莲脑子一下通了,嘿嘿笑道,“我这不是,一切以你为楷模,想让孩子跟她舅妈一样,成绩好,考首都大学嘛,既然你们都说行行出状元,那我就不犹豫了。” “娘,我也不是说学了这琴就不学习了,我还会好好学习的。”小麦急着说。 “就是,”林清屏也道,“以后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多个特长和爱好,长大就算自娱自乐都多一个方式。” “知道了知道了!”顾有莲笑道,“我哪能有你有见识啊!这不,还有事要和你商量呢!” 林清屏笑了,“我收顾问费!” “你就掉钱眼里去!”顾有莲再度被她逗笑,“你还记得不,你两年前去海岛之前交代过我,只要看见卖房子的,只要手头钱有结余,就赶紧买。” “记得啊!”说起来,林清屏自己都想再买。原来只有志远一个孩子,一套也将就够了,现在多了个掌珠,多做些打算总没错。 “这条街,要卖房子都不少。”顾有莲和她细说。 如今出国潮悄然兴起,确实有一部分人要卖掉房子出去。 林清屏没有犹豫:买!明天就联系人,马上买! “那我也买?”顾有莲迟疑呢,“我就和小麦两个人,我们这么一套住着房间都有多呢!” “买!”林清屏不跟她废话,“你就说,听我的什么时候错过?你买,赵大姐也买,咱也不贪心,多买个两套三套放着就行。” 确实! 顾有莲士气顿时起来了:弟妹什么时候错过? 说完这房子的事,就不聊正事了,一家子开着电风扇,围坐一起吃西瓜,聊天,啥趣事都说,屋子里始终充满着欢声笑语,其中,还夹杂着掌珠时不时的几声“啊啊,哦哦”,不甘被忽视的小孩儿,也是要参与到聊天中来的…… 生活无需惊天动地,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家人相聚,岁月静好,也挺好。 聊到掌珠开始打呵欠的时候,林清屏和顾钧成就带着两娃回自己家去了。 掌珠是真困了,今天活动量不小——虽然她整天也不用自己走,回到家里,还在给她洗澡,她就打了好几个小呵欠,在澡盆里睡着了。 等掌珠睡实了,林清屏才敢把她放下,免得,一放到床上又哼哼唧唧醒过来。 热夏,人都格外容易热血沸腾,顾钧成看林清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昨天还没闹够呢!等下把掌珠又吵醒了。”林清屏拍走他的手,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个本子来。 掌珠好像听见了她妈这句话似的,两只小脚丫果然开始乱踢,林清屏责怪的眼神瞪着顾钧成。 顾钧成理亏,老老实实摇着小摇篮哄女人,也收了那些心思,干脆和林清屏说两人之间的私房话,“今天你能忍住?我还以为你要发火。” “我为什么要发火?”林清屏面前摆着一样东西,是今天王平安走的时候悄悄交给她的,她看着扉页,沉吟道,“我发火,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我迟早要走的,要解决根子,得让问题全部暴露出来,现在还不到我发火的时候。” 第505章 问题暴露 顾有莲家里已经平静了,母女俩一边憧憬着买钢琴,一边憧憬着又要买新房子,只觉得日子越过越有奔头。 但何前程这边却不太平。 钱萍今天可以说吃了个大亏,不但颜面尽失,连最宝贝的儿子都被“欺负”了,怎么会善罢甘休?从顾有莲家里出来,还在路上就和何前程闹,那眼泪水,决堤般地往下淌。 “何前程,你自己说,我和你在一起,亏待过你吗?我对你这么好,我们胜胜也跟你亲,结果呢?在你朋友面前我们受这样的欺负!” “你总是说,他们和你是一起出生日死过的,过命的交情,好,我尊重他们,我说过他们半句不是吗?结果呢,今天我们娘俩被人欺负,你的脸面被人踩在脚下,他们为你说过半句话没有?” “还有你那个老板,你说你今天的一切都是她给你的,她看中你吗?她看中你,会一点情面不留就要开除你小姨子?今天,你媳妇儿和儿子被她儿子这么骂,她出来管过一句?她在那看笑话呢!” “何前程,你还没看明白吗?这么多人,只有我和胜胜是真心对你好的,是和站在一条线的,你往后,还要靠胜胜给你养老呢!” 何前程神情麻木地走着,不管钱萍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何前程!你听见没有?”钱萍哭出声来,“你倒是说句话表个态啊!你到底站谁那边?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瘸着腿,年纪又大,长得也不好看,又是乡下来的土里土气,除了我看得上你,还有谁会看得上你?反正我们现在也还没领证,我不领了,这个婚,我也不结了!反正我对你再好你也不心疼我!” 何前程无奈地看着她,“钱萍……” “你就说,想不想和我好好过日子?”钱萍跺脚。 何前程点点头,“想……” “那不就行了!以后啊,什么都听我的,我一定对你好,胜胜也对你好,只要我们一家三口**,保管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比他们谁都好!”钱萍挽住了他的胳膊,小声和他说,“我跟你说……” 林清屏用了半个夜晚的时间把王平安给她的本子看完了,而且细细看了几遍,最后一遍看完,目光落在本子最后一页的几句话上,是王平安写的: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能昧着良心做事,所以坦然送上所有,但何大哥也是我最好的兄弟,有任何后果,我和他一起承担。 林清屏合上本子,休息了,未来几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首先是第二天,她和顾有莲还有赵大姐一起看房子,不仅仅局限于她们居住的这条街,再远一些也有房子出售的。 顾有莲还说呢,“买这么远,以后小麦回趟家都麻烦,得倒公交呢!” 到现在,顾有莲始终是认为这房子是用来自己住的。她还想得很好,这是为小麦以后长大了做准备的,以后如果小麦不愿意和自己住,那就一人住一套。 林清屏也不好说明白,现在的人谁能想到以后楼市起飞啊! 不过,顾有莲有点好,就算自己想不明白的事,跟着林清屏总没错,于是,林清屏又买了两套房子,顾有莲想来想去,只买了一套,赵大姐买了一套。 林清屏没有再去说服她们。 确实,人不可太贪心。 房市这种投机似的投资,有两套就足够了,能保证以后房地产起飞的时候居有定所,老了以后也能安稳养老就行了。 这一天的时间都用来看房子敲定房子了,这会儿离房地产改革还有十几年,房子真的很便宜很便宜,她们三个定下这几套房子都不带犹豫的。 房子看完,就陪小麦去选钢琴。 这会儿买钢琴要去专门的音乐艺术服务部,在挑选乐器这一块林清屏就是外行了,顾有莲也不懂,但林清屏记得几个老牌子的,照着品牌挑就好了。 小麦还弹了一段试琴音,然后相中了一架白色的钢琴。 林清屏只觉得这琴最漂亮,声音听起来也最舒服,既然小麦喜欢,就敲定了这一架,当天,服务部就把琴送到了家里。 小麦早就腾出来一个地方放琴了,等服务部送琴的人把琴调好,小麦喜不自胜,坐下来连弹了好几首。 林清屏虽然是外行,但也听出来小麦弹得不错,再看看小麦的手指,林清屏啧啧称赞,“我说大姐啊,你可能要找老师好好教小麦,我感觉小麦天赋不错。” 她决定找武天娇问问,有没有好的钢琴老师。 “你只管掏钱就是!”她和顾有莲说。 顾有莲什么都不懂,但只要对女儿好的,花钱都是小事,她这么努力挣钱,不就是给女儿挣一种完全不同于她的新生活吗? 这一天,是在小麦的琴声里结束的。 次日,林清屏带着掌珠和顾钧成再次去了蛋糕生产厂房。 她没让志远去,暂时不想让小孩子掺和到这些事里来,带着掌珠是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掌珠的饭碗呢! 林清屏到厂房的时候,发现门卫换了个人了。 卫中华来接的她,跟她说,门卫这几天休息。 所以,是被她气到了,闹脾气罢工?还是真的需要休息? 但这不重要了。 她来的时候,申海还是送货去了,王平安依然在生产间,至于何前程…… “何大哥说晚点过来的,已经在路上了。”卫中华汇报。 林清屏点点头,上次来匆匆忙忙,也没有精力,今天她想看看财务。 她和卫中华说,“反正我们也就类似于家族店,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啊!” “当然!”卫中华把她带到财务室,给她搬了一摞账本来。 “你给我看的,是该给我看的,还是想要给我看的?”林清屏笑着问他。 卫中华脸一红,“当然是该给你看的。”说完,又红着脸补充了一句,“财务……现在是……是钱萍和程厂长妻子一起在管。” 也是有点荒谬啊…… “但是,没有什么想给你看和该给你看的区别,我们……心里明白,我们不认。” “好吧,我先自己看看。”林清屏坐下来,顾钧成则带着掌珠在一旁玩。 老式账册,亏得林清屏上辈子有白手起家干到大总裁的经历,不然她连账册都是看不懂的。 她在这看账多枯燥啊,便让顾钧成带着女儿此去走走,比闷在这屋子里好,她一个人在这待着就行了。 正看着,外面响起了男人说话的声音,咋咋呼呼的,渐渐靠近,最后,是停在了财务室门口。 甚至没有敲门,“砰”的一声,就把门撞开了。 林清屏抬头,又看见一张陌生的男人脸。 也不算陌生吧,眼前这张脸让她自动联想到钱萍和钱萍的儿子,可以说三人共用一张脸。 男人大喇喇进来,摇头晃脑的,“哟,换新财务了。” 林清屏看着他,没出声。 “我就说之前那个财务不行!老女人讨厌得很!还得年轻姑娘看着赏心悦目。”男人嬉皮笑脸地道。 之前的财务?说的是程厂长妻子蒋丽萍吧?能让他讨厌的人肯定是没轻易让他如愿的人。 “小姑娘,赶紧的,帮哥哥把款付了。”男人指指她面前的单子,“今天刚送来一批,快结算。” 是送货单,林清屏一看,是来送奶油等各种奶制品的,甚至还有面粉等等,几乎涵盖几个店里需要的全部大量使用的原料。 “行,先去验收你送来的货吧。”林清屏接了单子单。 “啧。”那人不乐意了,“小妹妹,别逗哥哈,赶紧结账。” “不验货不结账。”林清屏把单子退回去,“你这什么程序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人的签字,随便谁拿个单子我就给结账,那公司的钱不给坑光了?” 男人“哟呵”一声,“你还挺厉害!行,那就去验货吧!” 男人送来的货都还没入仓库,林清屏全部打开了检查一遍,呵呵,大多都是不符合她要求的! 就这,还敢堂而皇之带着她来验货,是笃定她不懂吗? “你送来这些货,我们不要,不合要求,你拿回去吧。”林清屏道。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之前就在财务室外面办公、见她出来便一起跟来的程厂长和卫中华,只是没有点破林清屏身份。 男人一听林清屏这个话就恼了,“小丫头,你新来的,不懂就别瞎说!我让你来验货,就是逗着你玩!你还别真把自己当根葱!你知道我是谁不?” 林清屏暗暗呵呵,“不知道。” 男人便得意起来,“我告诉你!我姐是钱萍,我姐夫就是这个厂的老板,厂里我姐夫说了算,家里我姐说了算!你说最终谁说了算?” 林清屏故意笑问,“你姐说了算?” “知道就好!”男人得意起来,“这些货都是我姐我姐夫同意了的,懂事的话赶紧把账结了,我看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 说着,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叫声哥哥,没准哥哥一高兴,往后还有你享不完的好处!” 这话等于在调戏林清屏了,程厂长和卫中华都变了脸色,都站到了林清屏身边,卫中华直接警告对方了,“钱豪!你嘴巴放干净点!” 林清屏示意他俩稍安勿躁。 这个叫钱豪的却以为她害怕了,得意地笑着,“小姑娘,怎么样?害怕了吧?那就识趣点,不然,你在厂里可就待不下去了!” “你说你姐夫是这个厂里的负责人,那为什么,也不见你姐夫的签字呢?”林清屏道。 钱豪就不耐烦了,“我见你是新来的小姑娘,才和你啰嗦了这么多!到底结不结?不结就给我滚蛋!” “不结。”林清屏冷冷道,“结账要走流程,要几个负责人签字,你一个都没有,不符合规定!另外,你的货,我们不要,你都给我拿回去吧!” “嗐!我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钱豪变了脸,看起来是想动手了。 林清屏冷冷看着他,“我看你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程厂长和卫中华更是警惕拉满,一左一右站在林清屏身侧。 钱豪一看这架势,动不了手,他知道卫中华几个是退伍的,他不是对手,今天居然遇上硬茬了! 哪里来的x女人!比老程婆娘还难对付! “你们给我等着!明天就准备卷铺盖滚蛋!”钱豪放下狠话,只差指到林清屏鼻子上了。 结果,手指没来得及收回,被人揪住了。 他一看,此人不认识,长得乌漆嘛黑的,又是个乡下来的保安吧? “你xx给我放手!一个个的都等着滚蛋!”钱豪爆怒了,想抽回手指,但用了下力,没成功,再用力一点,顿时痛得哇哇大叫,“手指断了,我手指断了!” 顾钧成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冷哼一声,松了手,钱豪顿时跌到了地上。 林清屏见顾钧成一个人,不由诧异,掌珠呢? “睡着了,刚刚交给蒋嫂子抱去屋里了。”顾钧成看懂了她的疑问。 蒋嫂子就是程厂长媳妇,林清屏放了心。 而钱豪从地上起来,朝着大门的方向开始鬼哭狼嚎,“姐,姐夫!你们快来啊!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搁这欺负我呢!” 何前程和钱萍来了,和申海一起。 钱豪一溜烟窜到钱萍和何前程面前,“姐,姐夫!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狗东西!居然不把你们放在眼里!我说我是何前程的弟弟,她居然说何前程算个什么东西!还请来个乡巴佬保安,和姓卫的那个人一起打我!我都说了是你弟弟!不管用!他们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啊姐夫!” 钱萍和何前程已经看见林清屏和顾钧成了。 林清屏连反驳一句的话都没有,只站在他们对面,静静地看着。 卫中华更着急一些,瞪着何前程,“大哥,你信他的胡说八道,还是信我?” 钱豪跳着脚的竖着一根手指耍赖,“看我的手!看我手!你们再晚来一步,我就要被他们打死了!这个女人,肯定跟姓卫的有一腿!就是他找来和你们作对的!姐夫!你快开除这对狗男女!” 第506章 选择 笑话! 还把她和卫中华拉到一起了!顾钧成就在旁边呢! 这下不管是卫中华还是何前程都急了,连钱萍自己都尴尬了。 “别,别胡说了你!!”钱萍道。 “我哪里胡说了?”钱豪叫嚣,然后一脸顿悟了然的样子,“我说财务室怎么多了这么个黄毛丫头呢!卫中华你搞裙带关系,还搞破鞋……啊——” 一句话没说完,下巴颏被人捏住了,然后就是一阵惨叫。 只见钱豪张着嘴,想合上却再也合不上了,竟然是顾钧成捏着他下巴的时候直接把他的下巴捏脱了臼。 也没见他用力啊…… 轻轻易易地就卸了钱豪的下巴…… 钱豪又痛又觉得羞辱,一张脸已经紫涨了,指着自己下巴“啊啊啊啊”叫个不停,很是愤慨,尤其,冲到了何前程面前,瞪眼歪嘴的,好像是要逼着何前程给他出气。 原本也觉得自己弟弟搞错了林清屏和卫中华关系而觉得弟弟胡闹的钱萍,这会儿只剩下愤怒和心痛了:怎么可以随便就动手伤人呢?这可是他们老钱家命根子! 更何况,钱萍本来就讨厌林清屏这一家子,难怪有那么个没有教养的儿子,老子就是这种蛮横莽夫的德性! 她也面向何前程,气得五官都狰狞起来,“你还不说话吗?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只差骑你头上撒尿了!你还不说话?” 钱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钱萍:“何前程!今天你不给我打回去出气,你xx就不是男人!” 钱萍两姐弟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厂房上空,不知什么时候,申海和王平安也来了,此刻听见这句话,和卫中华一起,不约而同挡在了顾钧成面前,异口同声,“你敢!” 顾钧成却把他们三个扒开,目光直视着何前程,“你们让他来打!我们哥俩,也是很久没过招了!” 何前程看着顾钧成,忽然眼眶就红了,声音也颤抖起来,“我……我怎么敢?” “何前程,你个懦夫!你个没用的男人!”钱萍的手指指尖指着何前程,“姓何的!你今天给我老实说清楚!你到底是选我还是选你这些狐朋狗友!” 何前程看着眼前的指尖,目光滞然。 对面,顾钧成一双眼睛凛然,他身边,卫中华他们三个则满脸愤慨。 “好!何前程!你给我记住!从今天起!我们分手了!”钱萍气得拎着弟弟钱豪的胳膊,直奔工厂外面去了,走之前没忘记甩下一句:今天这笔账,我会找你们讨回来的! 钱萍拎着钱豪匆匆而去,顾钧成和林清屏也转身往厂房去了,厂房里一直是王平安在盯着的,见他俩去看厂房,立刻跟了上去,到厂房门口,王平安还敬了个礼,俨然欢迎领导视察的架势。 顾钧成和林清屏都是心里一热。 顾钧成是想起了当年并肩作战时的热血与真情,林清屏则莫名其妙的,被这氛围打动,也许是因为她是军嫂的关系,也许是因为她在海岛耳濡目染军中风采,在退伍兵身上看见这种根植在他们心中的精气神,本身就很打动人吧…… 申海和卫中华,还有程厂长,也是要跟随顾钧成一起去的,一时,刚刚还吵翻天的厂房外,只剩了何前程一个人…… 坐车去医院路上的钱萍和钱豪两姐弟仍然说得很热闹。 钱萍数落他,“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冒失了?你要结账不能等我来吗?你要去跟林清屏硬碰硬干嘛?你知道她是谁?” 钱豪:啊啊啊啊!(不是卫中华搞的破鞋吗?) 钱萍:“你可拉倒吧!她是林清屏!这个蛋糕工厂背后真正的老板,还有那个谁,顾大姐开的那个甜品店,她也是老板。” 钱豪顿时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指后面的方向,再指指钱萍,“啊啊啊。姐……呼……啊啊啊!” “他啊?”钱萍很是得意,“你就放心吧!你等着看,都不用到晚上,他就会追着来找我的!我保证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钱豪拍拍胸脯,一副放了心的样子,“啊啊啊啊。”(还以为你真的跟他分手呢!) “我有那么傻吗?”钱萍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搭上他才过上这好日子,不然,搁从前,上哪儿打的来打的去,是我们能过上的生活?我们一家子还指着他呢!我怎么可能跟他分手?” 钱豪朝他姐竖起了大拇指。 钱萍得意地摇头晃脑,“不过,话说回来,就他那个怂样,也只有我不嫌弃他!但凡他能找到媳妇,还轮得到我?放心吧,这回,我不但能把他牢牢捏在手心里,还能让把这个蛋糕店彻底变成我们家的,和那些讨厌的外地乡巴佬彻底切割!” 钱豪听了,张着嘴,眼里放光。 林清屏在工厂待了大半天才回去,卫中华等三人在林清屏一家走后,聚在办公室里聊了很久。 他们一起战斗过,一起苦过,一起穷过,也一起热血沸腾过,没想到,苦的日子高高兴兴、肩并肩地过来了,到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反而有了分歧。 卫中华是三人中最机灵,也最能说话的,在沉闷很久后,问他们,“今天上午你们也看见了,何大哥面临选择。我们其实都知道,何大哥一直以来都清楚她媳妇儿跟我们不和,但是,他总是想两全,眼下看来,两全是不可能了,你们觉得,何大哥会怎么选?” “还能怎么选?难道我们这么多年兄弟,顾团和林同志这么多年情分,比不过那个搅屎棍?”申海一激动,脸上的疤就分外明显。也是因为这道疤,钱萍第一眼看见他就尖叫,后来每次遇见都是一脸嫌弃。 钱萍讨厌他,他也不待见钱萍,但她是何前程看中的人,他再怎样也都愿意忍,但忍也是有限度的。 王平安也一脸不理解:难道何大哥会选那个女人吗? 卫中华叹气,“我也不希望何大哥选她啊,但是,如果,万一呢?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507章 你到底怎么选 申海和王平安都沉默了。 “你们倒是说话啊!”卫中华急道。 申海哼了一声,“如果他要选那个搅屎棍,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我们阻止得了?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去干涉他选什么的。” “不是要去干涉!我也不会去干涉什么,我这不是问你们,如果他选了钱萍,我们怎么办么?还跟不跟他继续好?我们还在不在蛋糕厂里待下去?还能不能再在厂里待下去?如果不在这里干了,我们又去做什么?”卫中华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申海和王平安都被问住了。 良久,申海才一个一个来思考,“说心里话,我们这多年兄弟情,就算他能忘,我也忘不了……” 说着,申海的眼眶都红了。 王平安在一旁跟着点头,也是眼圈泛红。 “那你说怎么办呢?我纠结的不也就是这个吗?”卫中华都不敢想,如果何前程选择钱萍会是怎样的情形。 申海平时沉默寡言,但关键时刻,还是很快做了决断,“如果他要选钱萍,在我心里,他仍然是我大哥,他过得好,我默默祝福,他如果过得不好了……” 申海默了默,“随时,我都是他的后盾。” 卫中华激动了,“我也是这么想!我……我和你想的一样!” “那……那……厂怎么办?”王平安原本是外伤性听力障碍,语言功能并没有丧失,自从有了助听器,他现在说话也没问题了。 “纠结的就在这里。”申海轻声道,“何大哥算是我们亲大哥,但顾团也是啊,林同志更是我们的恩人,怎么做都是不仁不义……” “其实,我们已经对不起林同志了。”卫中华叹道,“蛋糕厂归我管,厂里却出了这么大篓子,虽然,换原料的事从上个月才开始,但总归是没有给林同志守好后方。”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申海道,“事实已经造成,如果大哥选那个钱萍,应该是不会再在蛋糕厂待下去,我们只能看林同志的意思,如果她还需要我们,我们就踏踏实实一心一意地干,如果不需要了,我们就走人,至于以后做什么,以后再说吧。” “要……担责。”王平安手指点了点。 “那是自然,该我们担的责,不能逃避,主动领罚。”卫中华一脸郑重。 三兄弟就此达成一致,只等何前程做抉择了。 也没等多久,第二天,这事儿就再次捅开。 第二天林清屏还是来厂里,今天厂里人还挺齐,除了何前程,其他三个连同程厂长都在,就连门卫老头——钱萍的爹,今天都来守门卫了,而且,见了林清屏也没有阻拦,只是在林清屏进厂后,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等着,等着这厂成我老钱家的,再给你好看! 很快,缺的那一个也来了。 就在林清屏前脚进厂,后脚,何前程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钱萍。 何前程是直奔林清屏所在的办公室来的,进门的时候还带着些喜气,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一进去,看见屋子里一屋子的人呢,除了林清屏和顾钧成带着娃儿,卫中华他们三个,程厂长一家三口,居然都在里面。 “这么高兴?是要结婚了吗?”申海看见了他身后跟着的钱萍,两个人都喜气洋洋,心里顿时酸酸的不舒服,看样子,他们两个又和好了,那不就是已经选择了这个搅屎棍女人的意思?他忍不住刺了一句。 没想到,何前程听了脸上居然显现喜悦的红色,眼里也闪着光,还点了点头。 申海真的觉得自己眼前的天都塌了,但他说过的,只要大哥过得好,他祝福就是了…… 钱萍讨厌申海,觉得多看一眼这个人脸上的疤自己都要做噩梦!尤其是他总在暗处阴阴地盯着她的时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听见申海这么说一句,钱萍更加厌恶这个人,暗暗想:哼,原本看在何前程面子上,只想把林清屏踢走,再把程厂长弄走,这三个人是何前程兄弟,只要听话,还是可以留一留的,但这个申海,肯定是不能留的了! 申海的一句“要结婚了”,和何前程喜滋滋的反应都让大家有种无法往下接话的尴尬,最后还是林清屏先开了口。 林清屏笑嘻嘻的,“那,先恭喜了啊!” 何前程能得到林清屏的祝福,比刚才申海点破他要结婚了还高兴,又是喜悦又是激动的,欢喜得直搓手,然后,回头示意钱萍。 钱萍就上来说了,也是笑眯眯的,“我和何前程呢,昨天和好了,何前程也说我了,你们都是他的好兄弟好朋友,昨天是我弟弟不认识人,鲁莽了,我今天就先代我弟弟道个歉,希望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众人:???转性儿了?没这么简单吧? 钱萍又说了,“看来你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有大事要商量啊!其实我们来也是有事情的,除了结婚的喜讯呢,还有关于厂子里的事,凑巧今天大家都在,就说一说,大家发表一下意见怎么样?” 林清屏含笑,不动声色,真是好笑了,这个钱萍说话的语气跟公司霸总似的,厂子里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林清屏不说话,是因为想看看这一出闹剧到底能闹成什么样子,但申海没能按捺住,直接开口了,“厂子里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厂子的什么?就你那个财务,还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挂名白领工资的,你不会真的以为厂子你能做主吧?” 钱萍顿时被噎住了,脸一红,但如果她就此退让,那她也就不是钱萍了,更配不上申海赋予她的“搅屎棍”的称呼。 “申海……”何前程还给申海使眼色呢。 申海简直想抓住何前程的脑子晃荡几下,看里面到底响不响! 钱萍今天倒是没有歇斯底里,其实已经气到要爆发了,但生生忍了,还是笑眯眯的,“申海兄弟说得没错,但这不是我们当家的嘴拙不会说话吗?我就代替他,把他想说的说出来。” 申海没有再吭声,其他人都一副你说说看的表情。 钱萍就继续说了,“申海兄弟,中华兄弟,平安兄弟,还有程厂长,我们大家呢,都是为这个蛋糕厂投入了很多心血的人,你们有多辛苦,我都看在眼里。” 林清屏:???这怎么像她的年会台词呢? 她继续听钱萍说。 “所以,兄弟们,你们最后得再多的回报都是值得的。”钱萍说到这里来了个转折,目光落在了林清屏身上,“但是,兄弟们起早摸黑,这么辛苦赚的钱,凭什么要让不劳而获的人分走?” 林清屏于是知道,原来等在这里,是要踢老板走了。 其他几个甚至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大眼瞪小眼:不劳而获的人是谁?不会是指顾团吧? 兄弟几个甚至把目光都投向顾钧成了,被顾钧成瞪了回去。 钱萍却走到了林清屏面前,笑着说,“林同志,你说是不是?你别说和兄弟们一起打拼了,你甚至一年都回来不了一次,远远的,就凭你是他们好首长爱人的身份,分走这么多利润,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好家伙!居然是说林同志! 兄弟几个眼睛都瞪大了。 何前程自己都惊呆了,“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说来道歉的吗?” “我不是已经道歉了?”钱萍回到他身边,挽着他胳膊,笑得甜蜜蜜的,“我也说了,来说说厂里以后的事啊,你说都听我的。” “你说的是,不会再让你弟弟胡来了!”何前程眼睛透着难以置信。 “对啊!他以后不会再认错人,乱说话了,这一次他长记性了!”钱萍笑着说,“对了,你们说说,我说的是不是在理?” 他们不说。 卫中华等三人只看戏。 他们倒要看看,何前程当成宝的女人,到底何前程自己要怎么收场。 申海甚至还打配合,“对哦,你说的很有道理。” 卫中华一听,也明白申海的意思了,“确实……林……林同志,我也觉得,你每年拿的分成太多了。” 说着,还和林清屏挤眼睛:你千万要看懂我们在干什么啊! 王平安不懂,王平安一脸愤怒,眼看就要爆发了,被顾钧成拉住。 顾钧成摇摇头,王平安才勉强忍住自己的怒火,却哼的一声,面朝另一边去了。 钱萍以为自己真的说服他们了,对申海的印象都开始唰唰变好,没看出来啊,这小子挺上道! 于是,钱萍又转想何前程,“老何,你说呢?这个厂里,你们四兄弟是主力,我觉得,你们有必要重新考虑谁是总负责的问题,多劳多得,不劳不得,这么浅显的道理,不是人人都懂吗?” “我明白了。”林清屏终于接话,“你的意思,是要我退出这个厂呗?” “对!就是这个意思。”钱萍高兴地道,“这个厂,本来你就什么都没做。” 林清屏看看身后的申海和卫中华,“你们也这么认为?” 申海和卫中华点头。 “那你呢?何前程?”林清屏看向何前程,“少数服从多数,现在已经有两个人也这么认为了,如果你也觉得我该退出,我没问题。” 何前程没有正面回答林清屏的话。 何前程此刻很愤怒,而且,目光紧紧盯着申海和卫中华,怒喝声随之响起,“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人?” 申海和卫中华相视一眼,两个人同时望天。 “你们两个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何前程冲上前,直接把两人揪到了林清屏面前,“说!当着林同志的面说!当着顾团的面说!” 申海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不是都要结婚了吗?结婚了听媳妇的啊!我们都听你的,当然也就是听你媳妇的!” “你……”何前程气得青筋都爆起来了。 “还是你自己当着林同志的面说,当着顾团的面说,说说你到底想要怎样!”卫中华也丢过来一句。 何前程愤怒到剧烈起伏的胸膛在他自己的努力控制下,渐渐平息。 而后,走到钱萍面前,“如果,我早知道你要说的是这个,那今天,我不会带你过来,不,应该说,昨天,我就不会答应你。” 钱萍脸色也变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容忍你很多……”甚至退让到没有尊严的地步,但是……“但是我不能容忍你离间我们和林同志。” “我离间……”钱萍跺脚,“我是为了你们好!” “为了我们好?”何前程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动容,“从前有这样四个人,一个瘸子,一个聋子,一个脸上毁了容,一个虽然健全,但也和其他三个人一样,在你看不起的落后小县城,穷得四个人凑不齐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如果是这样的瘸子,出现在你面前,你会看上吗?” 钱萍被他问得一怔。 “可是有这样一个人,她把我们带到首都,给聋子治耳朵,让他重新听见声音,教我们四个人技术,我们从头开始学做蛋糕,给我们找店铺、给我们投钱,让我们开店,我们终于有了谋生的路子,借钱给我们买房子,让我们在首都有了家,我现在住的房子,你说宽敞的那个,到现在她还没找我还钱……”何前程说着,仿佛重回那些时光,将所有的日子又经历了一遍,眼中已是泛起了泪光,“你说为我们好?我们遇到过真正为我们好的人,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好?” 说到这里,响起了压抑的哽咽声,是王平安,能听见声音的王平安,将何前程的每个字都听进耳朵里,已是情不自禁哭泣。 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 他重伤而归都不曾掉过半滴眼泪…… 而在场的人,谁不曾流过血?谁此时,不是含了泪? 就连程厂长一家三口,忆起过往自家种种,也不禁泪湿双眸。 “有些事你不曾经历,你不懂,我不怪你。我身体残缺,拖累了你,我自知有愧,所以,你的无理要求,我都尽可能满足。包括,你要来厂里做财务,你爹要来找工作,你妹妹要找工作,你弟弟要来送货……”何前程悔恨而又懊恼,“我厚着我这张脸皮,消耗我和兄弟们过命的交情,来求情……” 第508章 不能不做人 后面的话,何前程哽得再说不下去…… 一腔真诚,终换来贪得无厌。 钱萍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姓何的,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何前程抬起头,眼里通红一片,“我可以不是一个聪明人,但我不能不做人。” 钱萍隐隐感觉到了何前程的意思,顿时端起了姿态,“何前程!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在磨叽什么?你再磨叽下去,结婚证你别想领了!” 如果是从前,这句话足够拿捏何前程,但现在,何前程迷惘的目光里渐渐渗出坚定来,“那就别领了吧,耽误你这么些时候,对不住了。” 钱萍惊得瞳孔都放大了,“何前程!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否则,你以后再来求我,我绝对不搭理你!” 何前程默然。 钱萍以为他被唬住了,得意的笑容回到她脸上,“对嘛,前程,你不要冲动,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往后啊,我们好好过日子,等胜胜长大了,还给我们养老,多好……” “不必了。”何前程打断了她。 “什……什么不必了?”钱萍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你走吧。”何前程道,“连同你父亲,你妹妹,你弟弟,全都一起带走,我们到此为止,从此之后,再没有关系,是我人轻贱,配不上你,耽误你这些时日,对不住了。” 何前程把自己放到很低的位置,再一次道歉。 “姓何的!你……”钱萍始料不及,一只稳稳捏在手里的傻子,怎么突然开了窍,“姓何的!以后我……我可就不喜欢你了!” 空气短暂凝滞。 “我就不喜欢你了……” 她的喜欢,对他来说,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呢…… 从前,只要她这么说,他马上就会妥协,不管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然而,这一次,何前程却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转身,面对着林清屏和顾钧成,“林同志,顾团,钱萍一家在厂里所造成所有损失,归根到底是我的责任,是我公私不分,是我糊涂软弱,导致同事们之间出现裂痕,厂里口碑遭受损害,所有责任,我都愿意承担。” “何前程!”身后传来钱萍的厉声尖叫。 但,何前程没有再回头。 卫中华和申海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卫中华立刻道,“既然这样,那就都进会议室去吧,今天大家都在,开个会,该怎么办,会上我们也好有个议程。” 何前程现在也算明白过来了,卫中华和申海刚才就是故意挤兑他的,不由深深看了卫中华一眼。 卫中华把大家都招呼进会议室,回头,申海还在原地。 钱萍还想追上去,申海往她面前一横,挡住了。 申海此时眼神凶恶得很,再加上脸上那一大块疤,相当有威慑力。 钱萍本来就对他又害怕又讨厌,此刻不禁倒退两步,“你……你想干什么?” 申海笑了笑,“请你离开。” 他笑的时候,脸上的疤痕抽动起来,在钱萍眼里更加吓人了。 但钱萍是不会走的,“我不走!凭什么叫我走?叫何前程出来!何前程,你给我出来!” “不走?”申海招了招手,出来两个厂里的工人。 这俩工人一人揪着钱萍的爹,一人拎着一个蛇皮袋过来了。 “他偷东西!这里全是他薅的厂里的羊毛!”工人将蛇皮袋扔下,打开,里面各种厂里的原材料——糖、面粉、油等等。 钱萍还不服,尖叫,“你们凭什么……” “他自己说的,厂里的就是他的!”揪着钱老头的工人说。 “爹,你……”钱萍简直欲哭无泪。 “打电话,报派出所,抓到小偷了。”申海一张脸板得铁紧。 钱老爹还没反应过来,只当自己还将在不久的未来成为这个厂的主人,跳着脚地骂,“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我拿我自己厂的东西关你们屁事!小心我把你们都开除了!你们都得给我滚蛋!” 钱萍也继续对着二楼的窗户尖叫,“何前程!何前程你给我下来!你给我下来!” 林清屏站在窗前,看了一眼楼下,微微一笑。方才卫中华和申海对视的那一眼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人打配合,一个把何前程和大家都拉走,一个在底下对付钱萍,倒是很有默契,也有想法。 钱萍赖着不肯走,申海也不急,只从手提包掏出一本账本,连同手提包一起交给一旁的工人,“打电话报警的时候,顺便把账册交了,有人做假账。” 钱萍全身都僵直了。 她弟弟以次充好,采购价和实际价格不符…… “我……我……”钱萍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我没有……我……我不坐牢……” 她好像突然被刺激到了似的,转身就跑,“我不坐牢……我还要养儿子!我坐牢了胜胜怎么办?我不坐牢!” 但来不及了,她的胳膊再次被人拎住。 钱萍尖叫着喊,“来人啊,耍流氓了!有人耍流氓啊!放开我!” “你给我闭嘴吧!”响起的却是女人的声音。 钱萍一看,怎么是钟晓晓! 钱萍又气又怕,只觉得天都塌了,眼看真的要被扭送到派出所去,怎么大喊何前程都没用了,她气得朝着申海骂,“你个杀千刀的!你们也不看看你们都是哪里来的乡巴佬!还想治我!我告诉你,这里是首都!我是首都胡同里的人!胡同派出所都听我的!那都是我们家亲戚!你还想治我?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脸上的丑疤!你也配吗?人不人鬼……” “鬼不鬼”三个字没说出来,因为她脸上挨了狠狠一巴掌。 是钟晓晓打的。 钱萍挨了一巴掌后懵了一会儿,马上又开始尖叫乱骂,“你凭什么打我?你怎么敢打人?我叫人来打死你个外地佬……啊——” 于是又挨了一巴掌…… “打的就是你!”钟晓晓怒极,“凭什么打你?就凭他脸上这道疤!” 钟晓晓指着申海。 第509章 不和你分开 “凭,何前程那条瘸了的腿!凭,王平安失聪的耳朵!”钟晓晓的声音愈加高昂,“你问我凭什么,那我就告诉你,凭他们身上那些你瞧不起的伤!那不是残缺,更不是耻辱,那是他们保家卫国的勋章!是身为男人顶天立地的荣光!不是你这个市井小人能羞辱的!你说一次,我必然打你一次!你最好给我记住了!” “还有林同志。”钟晓晓原本都不知道这事的,她正在厂区做质检,听见工人们在说,钱萍来闹事,要把林同志踢出厂,她一听就来火了,赶紧跑过来,结果,闹剧已经结束,但她正好赶上了收尾。 她指着钱萍,语气很是激动,“你一个卑劣小人,永远不知道真正的好人是什么样子!从前,我们顾忌着何大哥的面子,没怎么着你,但你要动林同志的心思,我告诉你,钱萍,不说其他人,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钱萍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得感恩是什么! 永远不会懂得,被人从泥潭里拖出来,重新见到光明,是怎样宛若重生的经历! 她是被林清屏拯救的人,就绝对不允许有人对林清屏不忠不好! 钱萍被钟晓晓扇几个巴掌,又劈头盖脸喷了一顿,想反击手被扭着,想回嘴,钟晓晓没给她空隙,好不容易等到钟晓晓停下来,她刚想说话,结果,钟晓晓又是一个巴掌扇过来,扇得她哇哇直叫,一叫,钟晓晓又是一个巴掌…… 几番下来,钱萍脸都肿了,满眼含恨,盯着钟晓晓,却又不敢再乱喊乱叫。 最终,派出所的民警来了,把钱萍和她爹都带走了,还有两个工人,一起去派出所做调查。 申海和钟晓晓回到了二楼会议室。 他俩到了之后,卫中华才和何前程才来,楼下这一出闹剧,这两人是一点没瞧上。 卫中华还和申海对了个眼神,意思是,是故意拖着何前程没让他看见的。 人齐,会议正式开始。 首先,林清屏就提出她的问题:她常年在海岛,是真的没有时间参与蛋糕厂的管理,两年下来,他们每个人都小有积蓄,虽然不多,但也可以维持蛋糕店的运转,实在不行,她甚至愿意借钱或者贷款给他们经营,只是,她不再参与分红,他们到时候把钱还了就是。 钟晓晓第一个不同意,“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不答应。如果最终达成这样的结果,那这个蛋糕厂我就不做了。” “晓晓,你不要冲动……”林清屏都劝她。 “我不冲动。”钟晓晓道,“好,我就是冲动,但我有我做事的原则,我不想和你分割,说我感情用事也好,干不成大事也好,我都承认,我也不是干大事的人,你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们一年也见不上一次,唯一和你有关系的,就是蛋糕店,蛋糕店再没了,我……我怕你都要忘记我的样子了……” 钟晓晓说着哽咽起来,“反正,如果你从蛋糕店抽离,我就不做了,我去大姐的甜品店。” “你啊……”林清屏都不知道怎么说了,钟晓晓这一哭,直接打乱了节奏。 程厂长道,“我也不同意,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年纪大了,现在时代发展日新月异,我自己干,怕跟不上时代,迟早被淘汰,还是你掌舵才行。” 顾钧成今天除了在钱豪胡言乱语的时候动了手,全程几乎没说过话,这是林清屏店铺的事,在店铺里负责经营的虽然都是他曾经的战友,但他还是觉得,他不便掺和。 但此时,他开了口,“这样,你们都说心里话,不用顾忌我,你们把心里想的,都写在纸上,不记名,等下收上来看看。” 大家觉得这个提议可。 于是,纷纷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想法,而后,顾钧成帮他们收了一圈,再逐一把纸条展开,结果,每一张写的都是:不愿意林清屏同志退出蛋糕店。 “这是你们的意愿。”顾钧成收起来说,“我们还得尊重林同志自己的意愿,她也说了,她常年在海岛,如果她不愿意,也不能强求。” 林清屏短短时间里,想了好几圈。 自从她回到首都遇到钱萍,奇葩事就不断,她几乎一直没给任何反应,其实在她看来,钱萍这样摆在明面上的市井小人是很容易收拾的,她根本不在乎这个人,她在乎的,是她一手拉把起来的这“四员大将”,她一直没给反应的原因,其实是想看他们的反应,现在看来,不至于失望……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做了决定,“行,那我不退出,但是,既然你们已经把它做成了工厂,那么就应该按照工厂或者公司的样子来运行,你们的职位和各自负责的工作都要做一个调整。” 之前是一人负责一个蛋糕店,如果各自独立开店倒也没什么,但现在他们给开成了工厂,那职司就有些混乱。 林清屏一直没提一个人,那就是何前程,而事实上,刚刚顾钧成收上来的票中,还少了一张,就是何前程的,顾钧成没点破,林清屏也没说。 何前程这时候主动站了出来,眼眶微红,“林同志,蛋糕店需要你,你能留下来,我真的……” 他深吸了口气,“我真的内疚之心少了一点点,否则,我将是这个蛋糕店的罪人。” 大家都没说话,或许,他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也是给他自己一个交代。 “林同志,其实,真正该离开蛋糕店的人是我。”他哽道,“我不配再在这里待下去。” “何前程!”顾钧成忽然大声高喊,宛若在军营点名一样。 “到!”何前程条件反射似的“啪”的一下立正站好,全身笔直,头昂得高高的。 “这才像个样子!”顾钧成气道,“我顾钧成带出来的兵,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怂蛋!配不上这个配不上那个,我听了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何前程被他骂得,忍不住又红了眼。 “你犯了什么错?做了什么事?该怎么罚?是滚蛋还是留下将功补过,你给我坦坦荡荡,抬头挺胸!像个人样!别xx怂啦吧唧的!给老子丢人!” “是!”何前程胸膛挺得更高了,但声音也颤抖得更加厉害。 接下来,就是何前程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一一说清了。 原来,何前程是半年前认识钱萍的,认识两个月后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也和卫中华他们几个见了面,算是见过了家人。 一开始钱萍还挺好的,对何前程和他们兄弟几个都还不错,但慢慢的,就开始跟何前程提要求,最初是她自己要进厂上班,还一定要安排在财务,何前程拗不过她,来和他们几个说,给她在财务安排个位置,给她点事让她做,但是真正的财务账,还是蒋丽萍做着,一切都不变,只添个人进来,工资从他的收入里支给她,于是,财务室有了她一张桌子。 她有了工作后,相继又要把她爹和妹妹弄进来厂里来。 这个其实好办很多,厂里确实需要一个门卫,店铺里增加一个店员,这个太简单了,他们哥几个甚至觉得,就何前程每月那点钱,再付两个人工资怕是不行,而这两个岗位是厂里需要的,就从厂里支工资了,但万万没想到,钱萍妹妹隔三差五从店里拿面包,一开始没人知道,后来月底店里盘账,对不上,才被发现,何前程羞愧交加,也只叫不声张,他自己把这个账补上。 最离谱的是上个月,钱萍的弟弟要在供货这条链上掺和一脚,才是真正让何前程头疼的事。原来的供货商是顾钧成老战友,何前程左右为难之际,最终答应了钱萍,心里想着,不然两边一人供两个月,于是只说原料还没用完,没让人家内蒙古那边公司供货,让钱豪送的货,结果,送过来一看,程厂长看出了不对。 但货已经到了,而且内蒙古公司那边没有送原料来,厂里意味着要停产,何前程钱萍和兄弟们之间博弈的左右为难双重压力下,做出了先用这批原料一个月的决定,下个月再改用原来的。 只有程厂长坚持了。 他最后的坚持是:行,你们要用你们用,那现在厂里剩下那些没用完的,给我,我自己用。 原本用新原料的最大阻力就是程厂长,好不容易程厂长让步,何前程立刻就同意了,把厂里剩下的原料都给了程厂长,他们的店全部用的钱豪的货。 程厂长第一次和他们有了分歧和裂痕,自己的二店减产,每天出品量限量,总算是坚持下来了。 在这件事上,卫中华他们三个持不同意但也不反对的态度,才得以让钱豪的货进入生产环节。 三个人也站出来认错。 何前程却一力担了,“是我,是我逼他们的,用兄弟情逼的,他们没有办法,林同志,你不要责怪他们。” 林清屏看着他们。 真的是发生了大事,就在这一两个月时间里,难怪她收到的汇报都是正常的,他们报给她的一般是季报,一个季度报一次,第一季度还没发生这些事情,而第二季度的季报还没送过去,她自己就来了。 王平安是给了她一份材料的,记录了有关钱家的种种,包括厂里各种货质量、价格都对不上的详细数据。 她也看了蒋丽萍做的账,其实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上个月钱豪送来的货,厂里是按实际价格结的账,并没有用买动物奶油的钱买植物奶油,没有用买纯巧克力的钱买代可可脂等等…… 到了此刻,何前程交代了这么多,她一想就想明白了,问何前程,“厂里给钱豪结账,结的是实价,钱萍姐弟俩要的价格,又是你补的差价吧?” 何前程的脸瞬时就红了。 林清屏都不知道怎么说何前程这个人了,只能说糊涂啊! 他不是没有是非观,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是,却陷在钱萍的温柔乡里,并不去纠正或者反对错的,而是自己去填补这个坑,想要兄弟情和女朋友两边都照顾周全。 哪有这样能两全的事? 林清屏在会议室里走了两圈,做了决定,算了算了,是她自己答应了的,不退出蛋糕店的,再给最后一次机会吧! 她重新坐了下来,“同志们,现在我们蛋糕厂既然已经是一个整体,不再是单独的蛋糕店,那我们的管理模式肯定要变,我不在这里,我需要一个厂长,负责统管全厂,下设几个副厂长,专人专职,副厂长对厂长负责,厂长对我负责,你们共事时间久,相互了解,你们自己推选。” 于是,再次采取不记名投票的方式选举厂长。 这回倒是让林清屏意外了,程家三口,钟晓晓,再加何前程他们四个,一共七个人,一票选申海,一票选卫中华,五票选了程厂长。 从程厂长的惊愕程度来看,他选的不是他自己,而选申海那一票的字迹,林清屏很熟悉,是她四年同学的钟晓晓。 也就是说,何前程他们四个居然都选程厂长。 到这一步,林清屏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了,糊涂归糊涂,犯错归犯错,但本质上还是明白人。 林清屏阻止了程厂长的推拒,根本没让他开口,就做了决定,“那行,这是你们自己选出来的厂长,你们要服服气气,配合程厂长做好工作。” 接下来就是副厂长人选了。 王平安首先摇手,他耳朵虽然戴助听器能听见了,但终归是不方便,而且,他也不喜欢当领导,他就喜欢待在生产间,做蛋糕做面包,研究怎么配比,怎么裱花,他一心在此钻研,倒是很有创造力,自己已经研究出来好几个新品种了。 林清屏同意了,而何前程这时候也提出来他的想法。 “我给厂里造成的损失,还请蒋会计计算一下,该赔偿的我都赔偿,如果……如果有法律责任,我该承担的也要承担。” 第510章 是女儿,不是儿子 其实实质上的损失倒没有什么。 钱家一家子贪的,何前程差不多都自己给贴上了。 至于换材料造成的声誉损失,暂时还没有,这个年代,消费者对于材料的优劣还没有建立概念,而且就只更换了一个月,远远谈不上损失。 林清屏斟酌了一下,把何前程的问题放到了后面,先选的副厂长。 还是让他们自己投票,每个人写三个名字。 票数最多的是卫中华、申海,还有钟晓晓,何前程也有三票,但票数还是在钟晓晓后面。 于是,定下来他们三人为副厂长,没有人不服的,哪怕钟晓晓是女性,在大家眼里,也没有半点瞧不起女性的意思,因为,带领他们走上这条致富之路的,就是女性! 经过商议,三位副厂长就生产、经营、采购、人事、财务等工作做了具体分工,各司其职,并且,最终决定权在厂长那里,每项工作需要向厂长汇报,并且所有流程都需要相关副厂长和厂长的签字。 至于最后何前程的问题如何处理,林清屏留给了他们自己。 一来,她以后山高水远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们做决断;二来,也可以通过他们处理何前程的事,再度观察他们的行事为人。 如此,厂里的事算处理完了,林清屏带着顾钧成和回了家。 万万没想到的是,回家有这样一个“惊喜”等着她——她公婆来了。 公婆是来顾有莲这里的,正巧,志远在顾有莲家里听小麦弹钢琴,二老发现志远,才知道,顾钧成他们回来了。 “掌珠回来没有?”婆婆刘芬还小声问志远。 对于刘芬,志远的感情有点复杂。 其实他很感激,在他很小很小、举目无亲、无家可归的时候,刘芬对他的收留,但是,他也知道,在刘芬心里,他始终只是个被收留的。 不过,这也是事实罢了,他觉得,还是要心存感激的。 他点了点头。 刘芬便露出很高兴的样子来,拉着志远一个劲问,“掌珠长什么样子啊?像谁?生下来多少斤?壮不壮实?有没有奶喝?……” 事无巨细,连掌珠的粑粑是什么颜色都要问。 顾有莲就挺瞧不上她娘这点的,忍不住在孩子们都不在眼前的时候说她,“你不是嫌弃人家是姑娘吗?” 刘芬脸一板,“谁说我嫌弃了?你……你可别在你弟弟面前胡说!” “呵!”顾有莲笑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将心比心,谁要是嫌弃我小麦,我能恨死谁!” 想起小麦遭过的罪,顾有莲现在心里还剜心般的痛! “瓶子说……她恨我?”刘芬脸上浮现出担忧。 “没!人家从来就没提过你。”顾有莲哼道。 刘芬表情别扭又不自在,“那我……给你寄了那好些新衣服新鞋子,让你说是你准备的,你有给他们吗?” 顾有莲白了一眼,“给了。” 刘芬正高兴呢,顾有莲又加了一句,“说是你给的。” 刘芬:…… 刘芬急了,“你咋说实话呢?那瓶子还不给我扔了?” “就你准备的那些大花布的,我说是我准备的,瓶子能信?我就这眼光?”顾有莲道。 “那些都是棉布的,才是好东西,小孩儿娇嫩,就要用棉布!”刘芬还说她。 顾有莲就问她了,“我说娘,你这是何必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当初要闹那一出来干什么呢?” 刘芬闷闷的,半天才说,“谁家不想要男孙?现在,没有男孙,女娃也行嘛,总归是我们老顾家的种,那我也是想疼疼的……” “你想疼疼掌珠?”顾有莲笑她,“我可跟你说吧,掌珠不缺人疼!你且看看成子和瓶子让不让你疼!” 顾有莲这句话,就让刘芬心里七上八下的,干脆到外面来张望,看看林清屏一家子回来没,然而,出去了几趟,旁边儿子家的门都是锁着的。 她回到屋里,失望至极,又和顾有莲念叨开了,“怎么出去这么久呢?娃小,总是带着在外面不好。” 顾有莲看她一眼,“我怎么记得,我弟小时候,我背着他成天不是在山里砍柴,就是在田里劳动,你也没说在外面不好啊!” 刘芬被怼得说不出话来,索性瞪女儿,“你现在和瓶子就拴在一根绳上了,尽向着她!” “谁对我向着谁!我不向着瓶子难道向着你这个给自己儿媳妇下药的婆婆?”顾有莲一点不怕她娘。 刘芬气道,“我可没亏待你和小麦!” “如果不是你没亏待小麦,今儿我这家门你也进不了了!”顾有莲觉得这人的心理也是挺奇怪,刘芬对小麦可是真正疼,从来不说小麦是女孩怎样,只要她带着小麦回娘家,就是仅着好的给小麦。 做女儿和做儿媳妇,还真是不一样的…… 刘芬和顾有莲亲母女,虽然一天都在打嘴巴仗,但刘芬没放在心上,自己亲闺女有什么坏心?还不是怕她和瓶子关系好不了了。 而且,顾大富全程也没吭声,母女俩吵他有什么好偏帮的? 终于,在刘芬第十次出去张望的时候,终于看见一辆车在儿子家外面的马路停下来了,车门打开,林清屏先下来,顾钧成抱着个毯子包着的娃,从车里出来。 刘芬喜滋滋地迎了上去,拍着手地喊,“掌珠,掌珠,让奶奶看看!” 林清屏简直惊呆了,一度怀疑自己眼花了,当她确定来人真的是刘芬后,将掌珠从顾钧成手中抱了过来,“孩子饿了,我先抱进去了。” 这话也是和顾钧成说的,没正眼看刘芬一眼。 刘芬一双眼睛就盯着毯子里包裹的人儿,但奈何林清屏各自高她一大截,她踮着脚也看不到正脸,只一只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露了出来,馋得她忍不住想去摸一下,但林清屏已经抱着掌珠进门了。 “哎哟,让我看看掌珠呢!”刘芬跺脚,遗憾地叹气。 顾钧成看着她,“是女儿,又不是儿子。” 第511章 她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这……”刘芬知儿子这话还是在气她,赶紧道,“没有孙子,孙女给我抱抱也好啊!” 也好…… 顾钧成就听不得这个“也”字,这个“也”字不就是退而求其次的意思吗? 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什么时候要成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他女儿就是顶好,唯一好!不是什么“也好”! 偏偏这时候,刘芬还要说一句,“这次是女儿,下次肯定是个弟弟,掌珠是大名,我们给她取个小名叫招娣……” 顾钧成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他娘,问了她一句,“你还记得瓶子妹妹叫什么吗?” “记得啊!”刘芬道,“就是叫招娣,后来,果然不是招了个弟弟来?” 顾钧成气笑了,“我看你还是记性不太好,没记住最重要的。瓶子为了不让她妹妹叫招娣,不成为招来的那个弟弟的姐姐,跟家里已经断绝了关系!你也想我跟你断绝关系吗?” 刘芬顿时噎住了,“那……那……那不叫招娣也行……反正……反正……” “没什么反正的!我们只生一个!掌珠,就是我和瓶子唯一的掌上明珠,因为我和瓶子盼着她来,她才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招个什么弟弟才来的!”顾钧成说完,也开门进屋去了。 “只生一个?!”刘芬惊了半天,等想起来要进去看看的时候,发现门已经关上了,她被她儿子,关在了外面…… 里面忽的响起了孩子的啼哭声,她顿时急了,在外面大声喊,“娃哭了!让我进去看看!让我看看!你们不会带孩子,让我来看看!” 但,顾钧成没有开门。 刘芬没了办法,好在,哭声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停了,刘芬再怎么侧耳倾听,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只能悻悻回了女儿那边。 顾有莲说她,“吃闭门羹了?” “简直不孝!哪有让老娘吃闭门羹的?”顾大富把烟袋拿出来,愤愤地说。 刘芬听了,赶紧替儿子辩护,“他是知道我们住在他姐这里才关门的,不然,他怎么会把老娘关外面?” 顾大富冷哼道,“都是你惯的他!” 说着就要点烟,被顾有莲制止了,“爹,你可别抽烟,我这屋子里香喷喷的,你烟一熏,又给我熏得臭烘烘!” 顾大富烟袋一扔,发火要走人,“去岛上,儿媳妇不让抽烟!来首都,自己女儿不让抽烟!你不是在烟熏味里长大的?到了城里,也学着那怪样,臭讲究了?” 刘芬现在一颗心全在掌珠的哭声上,还没见到掌珠,怎么也不让顾大富走的,还帮着顾有莲说顾大富,“让你别抽你就别抽嘛!你看看莲子这屋子,墙刷得多白,这柜子桌子多洁净!还有那钢的琴,雪白雪白的,你这烟一熏,都给熏得黄黄的了,屋子还要不要了?” “怎么就不能要了?臭讲究!”顾大富到底没再捡起烟袋。 刘芬心里馋掌珠,就和顾有莲说,“哭声十分响亮,肯定是个小胖丫头!” 顾有莲嗤一下,“何止啊!眼睛像成子,大大的,睫毛又长,皮肤像瓶子,雪雪白,真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孩了!” 这个形容,志远已经和刘芬说了无数遍了,但刘芬听不够,拉着顾有莲又要细说,结果,顾有莲说得越详细,她就越馋。 她忽的眼睛一亮,对顾有莲道,“听说城里人都喜欢照那个什么相,你有相片不?让我看看?” “没有!还没百日呢,百日要去拍的。”顾有莲说完故意馋她,“你们住几天?掌珠百日你们不参加吧?” “当然!当然要参加!”刘芬心都是痛的,刚刚儿子说了,只生一个,只生一个哟,那掌珠就是唯一的孙了,虽然是个女娃,但……也好啊! 可还是想再要个男孙,可怎么办? 她把顾有莲拉到一边,小声说,“莲子,瓶子有和你说过没?她真的只生一个娃?” “是啊!成子也这么说的。”顾有莲已经知道她娘想说什么了,“你可别让我去劝他们生,你啊,还抱着这种重男轻女的心思,我可给你说,你更难见到掌珠了!” 顾有莲都不理解她娘的心思了,一边馋掌珠馋得不行,一边又还想要男娃,这是什么心理? 刘芬白了女儿一眼,“什么心理?多子多福,儿女双全,不好么?” 刘芬细细和女儿说,“你和他们说说,就说,知道他们都忙,也辛苦,没时间带娃,我和你爹来带啊!他们在岛上,掌珠给我们带就是了,我保管带得白白胖胖的!掌珠也是我孙女啊,难道我会亏待不成?” “给你带?” “怎么了?”刘芬从女儿这语气里听出来瞧不上自己带的意思,“我没你和成子带好不成?” “不是……”顾有莲道,“现在年轻人的育儿方式和你们那时候只管带大不同了,要上学,要接受好的教育,要培养成才的。” 刘芬就说了,“女娃要怎么成才?培养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的?就像瓶子,考上首都大学了不?还不是跟你弟弟去岛上做媳妇去了?” “你这话别说瓶子,我都不爱听!”顾有莲道,“算了吧,你就别瞎想了,也别出馊主意,别催瓶子生二胎了,你就在我这里,好好过几天舒服日子。” 刘芬没能说服女儿,她想不通,这人啊,就不该到大城市来,这一个二个的来了首都以后,都学野了! 她举了个在她看来很浅显的例子,拉着顾有莲继续说,“不说别的,你这大屋子,还有你弟弟的大屋子,往后可怎么办?你们都是生的女儿,女儿终究要嫁人,这屋子怎么办呢?嫁人了就带去别人家了,你和瓶子挣这么多钱都白给人挣了!还得要个儿子才是!” “娘,我说你别瞎操心,你就消停点吧,你让我生,我和谁生?”顾有莲知道她娘一天两天想不明白的,也不和她说了,忙自己的事去了。 晚上,顾有莲在厨房里做饭。 现如今,甜品店运转越来越顺,店里也雇了人,哪怕开了分店,顾有莲也不是必须时时守在店里了,已经有女老板的风采。 刘芬进来帮忙,看她煮饭,煮的就是三四个人的分量,忍不住又道,“你这饭不够吃啊!你弟弟一人能吃这一半。” 顾有莲看了她娘一眼,“我没打算叫他们过来吃。” 刘芬傻了,半天才结巴道,“你这……哪有不叫他们一起来吃饭的理?” “怎么没这个理?”顾有莲一点不客气,“人不乐意和你吃,这就是最大的理!” 刘芬张着嘴,半天说出话来。 “娘啊,你就别这么拧巴了啊!一边嫌弃一边想讨好,是为啥呢!”顾有莲开始哐哐剁肉。 虽然瞧不上她娘这点做派,但怎么说来的也是她亲爹亲娘,晚上又是鸡,又是鸭的,还炖了一锅肘子,两老在乡下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既然来到她这个女儿家了,她也不能真狠下心。 快吃饭的时候,志远和小麦回来了。 刘芬一看,拉着俩孩子就问:今天去哪里了?和谁玩去了?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反正问了一堆。 志远和小麦今天挺充实的,先是小麦去少年宫上课,一起上课的还有小圆脸、云小山等几个,他们上课的时候,志远就和今天没有课的其他从前的发小打篮球,中午小麦他们下课,一大帮子人一块儿在外面吃了个饭,下午就去划船玩儿,这会儿回来,俩孩子都晒得脸上红扑扑的。 刘芬看着他们,就起念头了。 她留志远一块儿吃饭。 志远见他顾爹和他娘都没来,只坚持要回去,刘芬见实在留不住,就让顾有莲去盛菜,装一碗让志远给带回去。 这菜是姑姑家的,志远倒也没拒绝,就坐在那老老实实地等着。 刘芬就挨着他坐,给他抓一把糖,问他,“一转眼啊,你们就都长大了,还记得你和小麦小时候在顾家村的时日不?” 志远点点头。当然记得,那是他经历过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光后获得的温暖和救赎。 “那个时候啊,小麦成天在我们家,你们俩总是一块儿手牵手去玩,那时候,小麦舅妈还带着你们进县城,去省城,两个人一起见了好多世面,你得个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要给小麦留……”刘芬絮絮叨叨的,笑容满面回忆了一大堆往事。 那些事,志远也都还记得啊,听刘芬说起,回忆起来,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刘芬又问他,“志远,你喜不喜欢小麦?” 这还有问吗?小麦是他妹,他能不喜欢? 他忙点头。 刘芬就高兴了,又给志远拿了一把糖,正好,顾有莲这会儿端着一碗菜出来,看见这一幕,心存疑惑,赶紧把菜给志远,让他端着回去,自己叫父母和小麦一起吃饭。 饭桌上,顾有莲就问刘芬,“妈,你刚跟志远说什么呢?” 刘芬神秘兮兮的,不肯说,却转头问小麦,“小麦,你觉得你志远哥怎么样?” “啊?”小麦冷不丁被这么问,懵了,“志远哥怎么了?” 还以为志远犯错误了呢! 刘芬又把和志远说的那些“两个一起长大”的话说了一遍,笑眯眯地问小麦,“志远好不好?” 能不好吗? 小麦猛点头。 志远不仅仅和她一起长大,在她被她爷奶虐待的时候,志远他们简直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刘芬于是更满意了。 但小麦不懂她外婆的意思,只觉得外婆怪怪的,然后继续低头吃饭了,吃完饭,她还要练琴呢! 顾有莲却隐隐猜到她娘的意思,当着小麦的面,她不好点破,只脸色有些无奈。 她觉得,她娘如今日子过好了,真是太闲了,有时间瞎琢磨了。 果然,她洗碗的时候,她娘又到厨房里来了,一脸的神秘兮兮。 顾有莲心中了然,“娘,你别说,不用说哈!” 她娘听不明白好赖话,还只当女儿跟自己心意相通呢,高兴得很,“怪道说女儿和娘贴心呢!我就知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没,我没想!”顾有莲将碗洗得哐哐响。 刘芬不管,自顾自说开了,“你弟弟弟媳可算是做了一件事,没有给志远改姓,不然,就不好办了!我跟你说,莲子,志远无父无母的,是在合适不过的人选!想必他也是愿意的,他一个孤儿,上哪找这么好的人家?你啊,回头就去和你弟弟说,就这么定了,小麦现在姓顾,把志远招赘进来,往后他俩生的孩子就姓顾!你的财产,顾家的香火,都有人继承了。” “娘,他们还是小学生呢!”顾有莲忍不住了,如果不是怕小麦听见,她得跟她娘大声嚷嚷了。 “那又怎么了?”刘芬不以为意,“又不是要他们现在就结婚,先定下来嘛!从前不都是十来岁就开始定亲了么?村里还有娃娃亲呢!你弟弟跟陈夏……” “娘!”别提什么陈夏了!还提陈夏! “我的意思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和你弟弟商量一下去!”刘芬怂恿她。 “我不去。”顾有莲拒绝得明明白白。 “为什么不去?” “我怕被人用扫把打出来!”顾有莲只觉得身心疲惫啊,“娘,现在是新时代了,这里还是首都,把你那些老陋习都给忘了吧!俩孩子还小,他们还要上学,上中学上大学,没准还要出国长见识,现在谈这个干什么!” 可话说回来,虽然刘芬事儿多,但是,如果小麦和志远长大以后真的有意,她也挺希望俩孩子能凑成的,但那都是长大以后的事了,现在还早着呢,俩孩子啥都不懂,而且,就算真能促成一段好事,那也不可能是招赘! 林清屏都舍不得给志远改姓,还能同意志远招赘?退一万步,她自己也不需要一个招赘女婿啊!只要对小麦好就行,孩子姓不姓顾的,他们老顾家又不是皇姓,有什么必要一定延续下去?小麦姓顾,也只是她纯粹恶心“杜”这个姓而已! 第512章 前夫 蛋糕厂的事,没几天就重组改制,尘埃落定。 程厂长和三个副厂长来跟她汇报工作,工作计划、安排和具体实施方案什么的,林清屏听了都很满意,最后,聊到何前程的问题。 “何大哥不再担任厂里任何职务。”卫中华道,“是他自己请求的,如果你还同意他留在厂里,他想去生产间和王平安一起专心做蛋糕,研究怎么把产品做得更好吃,以及带带徒弟,工资就按照普通工人的给。” 林清屏没做决断,反问他们,“你们认为呢?” 卫中华很坦诚,“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承认,这里面有私人感情在。” 卫中华他们几个会留何前程是林清屏预料到了的,但是,她没有想到卫中华会这么直接了当,没有罗列出一堆何前程不可替代非留下不可的理由。 但其实,这反而让林清屏觉得心里很舒服——因为,这确实是留下何前程最重要的理由,而且,也显得卫中华这个人在她面前很真诚,不花里胡哨。 当然,不排除卫中华这个人洞悉人心,知道这么说更能让她接受,如果卫中华有这样的能力,那他就是个人才!她还真要好好培养他了! 所以,林清屏点头同意了。 “谢谢林总。”卫中华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这个称呼,眼里喜悦的光是真诚的。 但卫中华他们不知道,林清屏其实也还记得那个漆黑的夜里,何前程义无反顾冲进村里,不顾一切把钟晓晓救出来的惊魂时刻。 人,不管多大年纪,总会有犯糊涂的时候,她林清屏也有过,而且糊涂了一辈子呢,这辈子就能清醒过来的人,已经比她聪明了。 林清屏回来这一趟,着实忙得很,没有一天在家待着的。 除了蛋糕厂,她还有甜品店、化妆品工厂,以及一个服装厂。 说实话,蛋糕和甜品属于饮食类,跟她上辈子从事的行业有关系,是她的舒适区,她是可以远程管理操控的,化妆品工厂和服装厂她真的有点吃不消了。 首先,随着时代的脚步渐渐迈近90年代,她那点东西就完全不够用了,虽然自学了一些,但她不是科班,而且长期居岛上,重生红利捉襟见肘了,再不退出她真就是干拿钱! 化妆品工厂也是,她就是前期投了点钱进去,去岛上以后几乎不管不顾,也是干分钱…… 这两个厂,她是真的打算退出了。 梅丽没回来,先不说,她先把这个念头和武天娇说了。 武天娇一听就要生气,被林清屏摁住了。 “你先别激动!”林清屏道,“我这还有事求你。” 武天娇将她手一甩,“半路撂挑子,还想求我什么事?我不答应!” 林清屏靠过去,贴着武天娇扭了扭,撒了个娇,“干嘛呀,还真生气了?你不答应,你忍心看好你干闺女没有奶粉钱?” 武天娇被她这样娇娇软软的样子,逗得喷笑,“你在家,就是这么对你们顾师的?他怎么受得了?” “笑了就是不生气了啊?”林清屏抱着她肩膀,“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好了没?” 上次说的事,是海产养殖业。 “你可真能折腾!”武天娇说她,但也给了她准确答复,“你要的专家,我可以给你提供,但我就不参与你的事业了。” “为什么?”林清屏先是一惊,然后抱着武天娇软磨硬泡,“给我一个为你赚钱的机会啊!” “你如果资金不够,我可以给你提供,但是,我本人是不会卷进去的。”武天娇的态度居然很坚决,而且,武天娇这样雷厉风行的人,当天就把专家引荐给她了。 武天娇所说的专家,竟然是一个白净的、戴眼镜的斯文人,姓沈,叫沈舟予。 “你们聊,我就先走了。”武天娇把林清屏带到与沈专家约定的地方后说。 林清屏都觉得,这不是武天娇的做事风格啊!哪有撂下两个彼此还陌生的人,她中间人先走的? 结果,她还没开口叫住武天娇呢,沈专家起身了,叫了一声,“娇。” 林清屏:…… 好的,这俩人如果没瓜葛,她把脑袋揪下来给武天娇当球踢! 林清屏总算知道为什么武天娇好说歹说不愿意参与养殖业了。 “娇什么娇!你聊的那些东西,我一点不懂,也不敢兴趣,你们自己说好了!”武天娇挥挥手,还是要走。 “爸说,等下让我和你一起回去吃晚饭。”沈专家忽然道。 林清屏:…… 艾玛,这沈专家一共没说两句话,每一句蹦出来都跟炸雷似的。 武天娇难得的不自在,飞快看了一眼林清屏,林清屏低头搅拌着眼前的咖啡,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武天娇觉得也必要再装了,回身凶神恶煞地对沈专家说,“我再警告你一次,那是我爸,不是你的。” “好,我知道了。”沈专家微微一笑,温柔极了。 武天娇重新坐下来,坐在林清屏身边,在林清屏腰上一捅,“别装了!也别憋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装傻。” 林清屏:…… 姐,就这情形,我不装傻我还能干嘛? “你也看见了,这就是我那不知道从地球哪个旮旯里流浪回来的前夫。”武天娇介绍,“大西洋?太平洋?也许芯子被人鱼附身了都难说。” 林清屏:…… 姐,你胡说能不能靠点谱?就你这发散思维,也是现在还没有网络小说,不然你肯定得是古早大神一枚! 其实林清屏的诉求武天娇已经和沈专家说过了,如果他没兴趣,今天根本不会出现,但林清屏说明来意之后,沈专家却含笑看了一眼武天娇,“娇娇想要我去做的事,我肯定会去的。” 林清屏:…… 林清屏觉得这不是来谈合作的,是来吃狗粮的,不是,她居然吃上一对离婚夫妇的狗粮了! 武天娇一听这话立刻炸了,“小破船!你能不能别瞎说?” 小破船…… 林清屏咬住嘴唇。 对不起,天娇,可是,她真的好想笑啊…… “我要你这辈子别出现在我面前,你怎么不听呢?”武天娇吐槽完还和林清屏说,“你别笑啊,对这个人,我的脾气真的一点不能忍,反正我也不把你当外人!” 好好好,我知道。林清屏一个劲点头。 闹归闹,笑归笑,正事还是要谈的。 沈专家这个人,给林清屏的第一印象其实很好,学识非常渊博,性格也好,说话温温和和的,和顾钧成也聊得挺投机,看起来还很喜欢小孩,和掌珠这个两月龄的小娃娃都说了好一会儿话…… 林清屏觉得,沈专家的人品肯定没问题,不然,武天娇这性格,还能牵线让她和他合作?武老还能叫他回去吃饭? 只不知道,这两人是为什么离的婚。 聊了一下午,基本谈妥,沈专家会再叫上几个助手一起,带着技术和林清屏南下。 第513章 我的钱,你的钱 到吃晚饭的时候,林清屏笑道,“本来应该我做东请你们的,但你们要回家吃,我就改天再邀你俩了。” 武天娇瞪着她,眼神:好家伙,你拿我打趣? 林清屏回看过去:不是打趣,是你俩真的很好笑…… 武天娇点着她的鼻子告诉她,“你给我记住,小瓶子,第一,你要请他就请他,别带上‘们’字,我和他不是这个‘们’的关系!第二,是我要回家吃饭,跟他没有关系!” “好好好,我记住了,对不起,大娇娇!”林清屏忍住笑,她现在才发现,武天娇真的很爱叫人“小xx”。 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女人突然多了一面,本就是光芒四射的一个人,多了一抹色彩。 “走吧,先送你们回去。”武天娇起身。 沈专家站在原地不动,温柔地看着她,“娇娇,那我是自己先回去,还是和你一起?” “你就不能不去?”武天娇没好气地回道。 沈专家也不生气,依然是温温润润的样子,含笑看着她,“好,那我就不去。” “你……”武天娇气道,“你不去,我爹又得叨叨我!你想害我呢?” 沈专家失笑,“那我自己去,现在就过去陪爸……” 眼看武天娇脸色一变,他马上改口,“陪老爷子先说说话。” 武天娇冷哼一声,“走吧。” 这个“走吧”是和林清屏说的,武天娇送他们一家三口回家去。 一路,武天娇并没有提她和沈专家到底怎么回事,林清屏也没问,但林清屏总觉得,如果两人之间真的有武天娇非离不可的原因,武天娇不会是今天的态度。 罢了,这种私密事只有在林清屏和武天娇独处的时候才会说,这一次估计难了,她外出一定会带着掌珠,只要带着掌珠,顾钧成就得跟着,不然,她一个人没办法一边办事一边带孩子。 下车的时候,林清屏远远看见她婆婆站在顾有莲家的院子门口往这边看,林清屏只假装没看见,走在顾钧成身边,将掌珠遮了个严严实实。 刘芬踮着脚,身体左探右探,连包裹掌珠的小毯子都没见到,急得直跳,眼前一直晃动着前几日一晃而过的掌珠的小胖手。 “这么胖的小手手,肯定壮实,往后生的弟弟也一定是个壮实的,怎么就不肯生了呢!”刘芬叹息。 林清屏反正听不到这嘀咕。 自打刘芬来了以后,林清屏一家就不去大姐那里吃饭,要么在外面,要么回家自己做。 林清屏先把掌珠喂饱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让顾钧成带着玩,她准备晚上就煮点面条吃算了。 林清屏还说他,“你真的不过去和你爹娘吃饭?” 顾钧成正抱着女儿玩,最近掌珠迷上了听他吹口琴,只要一闹,他吹口琴掌珠一定能停下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好像在寻找口琴声音的来源。 林清屏问他话,他口琴声停了停,“林清屏。” “嗯?”水开了,林清屏把一把面条放下锅里。 “关于我的父母,我和你谈谈我的态度?” 林清屏失笑,这怎么像跟领导汇报工作似的,“你说。” “林清屏,首先,谢谢你把掌珠带给我,掌珠对我的意义,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所以,我父母对你和掌珠所做的事,在我心里是永远无法原谅的错误,但是,他们是我父母,有父母之恩在,我要尽一个儿子的义务。”顾钧成说事本来就是一板一眼,跟开会差不多,这会儿更是严肃。 林清屏没说话。 “林清屏?”顾钧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你介意吗?” “要看你怎么尽义务了。”林清屏用筷子搅动着锅里的面。 “以后年纪大了需要照顾,有个三病两痛,我要负责,但是我保证,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让你不高兴。” “哦……”林清屏又问,“那你怎么照顾?难不成要和我分居?他们老了,要照顾了,住哪里你才能照顾得上?” “如果那时候我还在岛上,就再申请一套或者借其他兄弟的,如果我不在岛上就不用说,外面方便得多。”顾钧成顿了顿,又道,“只是有一点,可能需要向你支取我一部分工资。” 林清屏回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只支取你的,还是一部分?” “对。最多三分之一吧。” “这样啊……”林清屏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样别人会不会说我不孝?娶媳妇不就是为了孝敬公婆的吗?” 很多人的观念里不都是这样吗?儿媳妇就是娶回来伺候男人孝顺父母抚养孩子的。 顾钧成却透着疑惑,“说你不孝干什么?他们养大的是我,又不是你,尽孝是我的责任。” “夫妻一体啊,不分彼此啊!”林清屏顺口说,但内心还是震惊的,顾钧成居然是这样想的?这想法比她上辈子活的那几十年都超前。 “是,我不在家你也可以替我尽孝,前提是,相处融洽,你情我愿,掌珠这件事之后,有些裂痕应该无法修复了。”他沉吟。 “那……如果我不愿意把你三分之一工资拿出来呢?我们养了两个孩子,要为他们的未来打算,花费不少。”林清屏说完瞟了他一眼,看他是否生气。 他的眉头果然微微蹙了起来。 以为他要和她据理力争,没想到,他却深深叹息,“林清屏,还是我亏欠你太多。” “哈?” “志远,本不该是你的责任。”他道,“我工资你尽管拿着,不用从你那支出。” “那你有什么办法?”林清屏都好奇了。 “过几年吧,等……”他目光深远起来。 “顾钧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工资固然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的钱也是啊!”他没想过她是富婆? 他想都想没想,直接说,“你的钱你留着自己花。” 林清屏:…… 掌珠却不耐烦起来,哇哇叫着手舞足蹈抗议:口琴声停太久了!一脚还踢在她爹脸上。 “好了好了,爸爸吹琴给你听。” 黄昏的两层小楼,悠扬的口琴声重新响起,这回是那首《军港的夜》。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 第514章 兑变 关于顾钧成父母的问题,讨论到此就结束了。 林清屏再也没有提起过。 她承认,刘芬在前世真的包容了她许多,哪怕这一世,在她重生前期,她无论做什么,刘芬都支持,也很贴心,后来,渐渐变了,其实那些都不是她不能容忍的变化,直到要给掌珠下改变性别的药,如顾钧成所说,酿成她心里无法原谅的错。 但不管怎样,她不会阻止顾钧成孝顺他爹娘。 反正,顾钧成没有把“孝心外包”就是了。 这个词,多年以后很流行,没想到这个年代的顾钧成这么磊落,她还有什么要求的呢?如果不是他上辈子早早就牺牲了,她都要怀疑他也跟她一样活了好几十年,如今是重生回来的。 然而,两家人住在一条街,林清屏再怎么早出晚归、关门闭户,也不可能一直避免和刘芬碰面——小麦所在的少年宫要举办文艺汇演,家长们都要去观看。 林清屏也会去,一大家子都会去,这就意味着,刘芬终于可以看见孙女了。 刘芬在顾有莲家中简直喜不自胜,连续几天都在一个劲地叨叨这个事。 林清屏当然不知道刘芬这么惦记,她除了忙自己的事,小麦演出的服装也是她准备的,演出当天,还把小麦叫到自己家里来,给她做妆发。 小麦长得像顾有莲,有着顾家姐弟俩都有的深邃的大眼睛。 顾钧成长着这样的眼睛,显得目光凌厉,很有威慑力,小麦长着这样的眼睛,眼神却清澈澄净,明亮灵动。 小麦真的很漂亮。五官明丽,身材高挑,现在还没到十二岁,看起来就已经有一米六了。 尤其,林清屏给她穿上这个时候还很少的长长的拖尾礼服裙,愈加显得她如二月杨柳,青葱而窈窕。 林清屏这才无比强烈地意识到:孩子们都长大了…… “舅妈……”小麦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裙摆飞舞,自信飞扬,哪里还有半点从前被杜家人欺负时惊恐胆小的样子? 顾有莲憋着这一口气,果然将她培养得很好。 “好美!”林清屏好不吝啬夸奖。 小麦从来没这样隆重打扮过,镜子里的她自己也很惊艳,面对林清屏的夸奖,她心潮澎湃,却是靠向林清屏怀里,哽咽着,说了一句,“谢谢你,舅妈。” 她知道,没有舅妈就没有她,也没有现在这样自立自强的妈妈。 “好啦,要谢谢你自己,在努力成长,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林清屏觉得,自己固然对大姐母女俩伸出过援手,但也得她们自己争气,才会有璀璨的结局,她们今天的一切,是她们自己挣来的! “小麦!小麦!”外面响起顾有莲的喊声。 “来了!”小麦从容地对林清屏笑,“我和我妈要先去和老师同学汇合,我们等会儿音乐厅见。” “好!”林清屏满意地看着她。 少年宫举行的夏日音乐汇演,也是小孩们这几年在少年宫学习的汇报演出,家长和孩子们都挺重视的。 林清屏是晚上才去的,到音乐厅找到自己座位的时候,顾有莲和刘芬已经到了,公公顾大富没来。 林清屏带着志远在顾有莲身边坐下,刘芬在顾有莲另一侧。 自林清屏出现开始,刘芬就使劲盯着林清屏身后看,直到林清屏坐下了,刘芬实在忍不住,“就你们两个来了?” 林清屏知道她潜台词是什么,想问为什么掌珠没来呗。 林清屏没说话,刘芬便点名志远,“志远,你妹妹怎么不来呢?” 志远被点名了,只好说,“和顾爸在家里。” 刘芬眼里的失望浓得毫不掩饰,她不甘心,还继续絮叨着问,“那万一饿了怎么办?” 林清屏这个夏天在首都居住,还是给家里添了一台冰箱,她出来之前喂饱了掌珠的,以防万一,也挤了奶,冰在冰箱里。 但她觉得自己没有义务向刘芬交代这个问题。 刘芬还直直地看着这边,等待答案。 顾有莲解围,“娘,你管太多了,弟弟在家,自然有办法不饿着掌珠。” “那也不能把孩子留家里,当……” “娘!”顾有莲打断了她娘后面的话,这是还想说“当娘的该如何不该如何”呢?是真不怕林清屏怼啊? “看表演吧,马上要开始了。”顾有莲道。 第515章 也许是胡思乱想 志远眨巴着眼睛,“妈,你不想养我了吗?” 林清屏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志远狡黠地嘿嘿一笑,“跟你和顾爸,还有掌珠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最好最好的啊!” 猝不及防啊! 林清屏万万没想到,志远给她这么一通甜言蜜语,她都不知道咋回了,想捏捏臭小子的脸,臭小子却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还是小时候软乎乎的圆脸蛋可爱! 眼看家就在前方了,林清屏看见家门口有个人影在那杵着。 “是顾爸吗?”志远蹦跳着问。 “好像是。”那个身影对林清屏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顾爸来接我们了!顾爸——”志远高声喊起来了。 他并没有应答,却是往前走了一步,走到路灯底下来了。 昏暗的灯光下,向这边望过来,身形挺拔,轮廓清晰,夏夜里有种风中劲竹的坚韧感。 “顾钧成!”她从黑暗中小跑过去,一路含着笑。 眼看他的脸在路灯照耀下越来越清晰,她却发现他一脸紧张怎么回事?嗯?还往后退一步? 就在她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她的双腕被他用力扼住了,对,很用力。 林清屏疑惑地看着他,他皱着眉头小声说了一句,“志远在后面看着呢,别乱扑。” 林清屏:……他以为她要扑进他怀里啊? 呵!可把你嘚瑟的! 她回头一看,志远已经远远落在后面了,这会儿她一回头,志远干脆把眼睛捂住,“我什么也看不见!” 林清屏:???臭小子到底懂事了吗? 不过,这不重要,她记挂着女儿呢,“掌珠呢?” “睡了一小会儿了。”顾钧成轻轻捏着她一只手腕。 两人站在门口说完,等着志远慢悠悠地走过来。 林清屏觉得好笑,“你行啊,有能耐的,能哄睡掌珠了?” 顾钧成眼里升起自得,“回来这些日子不是一直是我哄睡吗?我唱歌吹口琴,掌珠就不会闹,慢慢就会睡着,只除了……不能给她提供食物。” 林清屏笑了,他还挺遗憾吗?不能提供食物? “不过,今天冰箱里你提前冰了奶,一点儿困难没有了!”他愈加自得起来。 “那行,以后啊,我可以早早睡大觉了!” “可以啊,掌珠现在可喜欢我了。”掌珠一挨近他就哭,这可是他懊恼了好长时间的事,现在,他可太有成就感了! 林清屏忍不住睨了他一眼,“掌珠掌珠,你啊,现在心里眼里都是掌珠,是不是为了掌珠,你可以付出一切?” “当然!”他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这个回答,应该足够让人高兴才是,但林清屏莫名有一种失落感——他好像从来没说过为了她会怎样,也没说过爱她或者喜欢她。 从前,她觉得是他不善表达感情,或者说不喜欢直白地表达感情,但现在看他对掌珠的父爱,真的满满地溢出来了,恨不得让每个人知道…… 他对她突如其来的情绪毫无感知,只盯着前方晃晃悠悠慢吞吞的志远喊了一句,“你怎么不干脆倒着走呢?还要不要回来?” 志远撒脚丫子立刻跑过来了,到面前了还嬉皮笑脸,“嘿嘿,我这不是觉着,这时候不适合出现吗?” “那你在外面站一宿军姿?”顾钧成唬着个脸。 “不不不不!”志远挤到两人之间来,一只手挽住一人胳膊,“我突然又觉得我非常适合出现了,瞧,多么幸福的爸爸妈妈和大儿子,走,我们去看看我们家小公主现在在干什么!” 顾钧成气笑,在志远头上薅了一把,“给你皮的!” 父子俩温馨融洽的对话,驱散了林清屏心里的失落,是她胡思乱想了吧…… 她笑了笑,甩甩脑袋,和他们一起朝家中那盏明亮的灯走去。 掌珠睡在摇篮里,天气热,穿了个连体的衣服,顾钧成只给她在肚子上盖了一条小小的毛巾,这会儿睡得很是安稳。 “真乖。”洗完澡的林清屏俯下身亲了亲女儿软软的脸颊,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林清屏嘲笑他,“别乱扑!” 现学现卖,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他却抱得更紧了,还把她翻过去,面对着他。 “林清屏。”他压低了声音说,“我发现你可是一点儿也不乖。” “我怎么了?我可是矜持得很,又没扑你!”林清屏翻了个白眼。 “我这句话被逮着,你是要终生拿出来鞭挞我了吗?”他将她抱起来,跨坐在他身上。 “不敢不敢,我只是听顾师的话而已。”林清屏推着他的肩膀,想要下去。 他脸上有些不好看,手臂自然更用力压着她,“武天娇问你的话,你倒是给我一个答案。” 林清屏:???听不懂了,武天娇问的话,跟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给他答案? “你在武天娇面前是怎样的?在我面前又是怎么样的?你自己说说!”他冷哼一声。 “啊?”林清屏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因为她搂着武天娇撒娇,武天娇说的那句:你在家这么对你们顾师的,顾师怎么受得了…… 顾钧成见她终于明白过来,再次冷哼,“你说,你是怎样的?” “我……”林清屏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在顾钧成面前娇滴滴过,她只是擅长……不矜持…… 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又怕吵醒了掌珠,脸埋在他胸口把笑声压住,笑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了。 “很好笑吗?”他问的时候,莫名透着一股酸唧唧。 林清屏想象了一下画面——贴着他身体扭来扭去,再娇滴滴地叫他一声。 不行!她自己都打了个寒噤,受不了…… 她忍住笑,鼻尖贴着他的鼻子,小声说,“确实很好笑啊……” 眼看他要生气了,她忙道,“但是,有一件事,武天娇绝对没有份,我只和你做的……” 还用问是什么事吗?更何况,她一向是行动派,嘴巴甜不起来,手又快又准啊! 顾钧成“嘶”了一声,“你倒是敢啊!” 第516章 一切都那么好 自那个晚上以后,林清屏每次见武天娇都要忍不住笑了。 只要一笑,顾钧成就在一旁盯着她,眼神里是什么意味,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武天娇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倒是说说,我脸上是开了一朵花,还是长了啥东西了?有什么值得笑的?” 林清屏搂着她肩膀直哈哈,“我这段时间天天跟你在一起,我们老顾同志,有意见了。” 武天娇也笑了,“你们不要太黏糊!顾师,你要这么小气,我可就真要把你家瓶子拐走了!” “这个主意不错哎,反正你现在可以自己带娃了,我和天娇去环球旅行一下,玩个半年再回来。”林清屏挤挤眼睛。 然后,肉眼可见的,顾师的脸耷拉下来了。 武天娇也哈哈大笑起来,“得了得了,还是把你还给他吧,他那眼神,我可害怕,别追到天边来!” 林清屏觉得自己挺虚荣,居然对于顾钧成这样的反应有点小小的满足,这小小的满足填补了那天晚上突然升起的失落。 所以,真的是她大惊小怪了。 来首都的日子过得飞快,顾钧成只有二十天假期,林清屏要在这二十天里,把每家店都理顺。 好在,不管是哪个店,上新和发展的境况都十分可喜。 甜品店奶茶一经推出简直火爆了好几条街,林清屏悄悄和武天娇以及顾有莲说,正式推新的那天记得请一些人专门来排队…… 好吧,这是后来网红店惯用的模式,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但是,她这个安排竟然多余了,因为,根本不用请人,排队就排成了长龙。 蛋糕厂经过改制,一切也都运行得很顺利,她每隔几天就去教一次新品,这次算是把生娃那段时间欠下的新品账都给还上了。 梅丽回来过,林清屏费劲唇舌,终于说服梅丽,让她退出服装厂。 而且,梅丽自己也感到了压力,打算改走高端路线,还问林清屏是否可以。 服装这一块林清屏真的不敢妄下定论,她也不是学经济的,她只能对梅丽说: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反正我们不怕输! 梅丽一想,释然了,确实,大不了从头再来,家里又不是亏钱了就吃不起饭。 “亏了,你就回来支持我!”梅丽这样点着她说。 “好!”林清屏也毫不含糊。 再有就是跟沈专家聊的海产养殖业,两个人都很有信心,而且,林清屏还见了沈专家介绍给她的几个助手,他们已经答应下来,暑假结束,会和林清屏一起南下,考察地点。 一切都那么好,只除了一件扫兴的事——婆婆刘芬总想看掌珠。 林清屏是打算在首都请亲朋好友办掌珠的百日宴的,大喜的日子,如果婆婆真的强行要进来,她可不想掌珠百日宴上发生争执。 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被顾有莲解决了。 顾有莲买了两张票,直接把她娘给送回老家去了。 林清屏还奇怪呢,刘芬走后,特意跑到顾有莲家里来打听怎么回事。 顾有莲此刻提起来还气,“我娘真的,年纪越大越糊涂,我快被气死了。” 原来自那次音乐厅之后,杜根又在顾有莲面前出现了好几次,有一次,竟然直接进了顾有莲的家了。 “你能想象,我从店里回来,看见客厅里坐着他的那种晦气感吗?”顾有莲气道,“我说他怎么每次都能精准堵住我呢,原来是我娘给他通风报信,我娘还想让我和他复合呢!” “这……”林清屏就不理解了,“你娘咋想的?” “觉得我没男人,没儿子,这满屋子钱没人继承!小麦不是人吗?气死我了!”顾有莲这辈子最伤心的事,其实不是杜根背叛了她,而是她最珍爱的小麦,因为身为女儿身,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还有人要说小麦是女儿如何如何,就算说这话的人是她娘,她也不原谅了! 林清屏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又很少到顾有莲这里来,还真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那杜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说白了过得不好呗!”顾有莲道,“从前跟着你干,风生水起的,就觉得自己可能耐了,离开了厂里这两年,他还倒服装来着,南边服装新潮,他倒到这边来卖,没卖出什么名堂来,家里那个‘表妹’,要过好日子,在村里起了三层楼的新房,据说家里样样都置办齐了,别说村里了,在县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才多长时间啊,钱就折腾空了,没了钱,两口子天天吵架,女的扔下娃又出去打工去了。” “离……离了的意思?”林清屏寻思着,杜根都来缠顾有莲了,那应该是单身了吧? “听说是。”顾有莲道,“‘表妹’在外面遇上更好的了,那不就跟他离了?娃留给了他,在老家他娘带着呢。” 顾有莲说到这里苦笑,“你上回问我,我都还一问三不知,现在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猜?” 还用猜么?肯定是刘芬说的呗。 “没错,就是我娘,问得清清楚楚了,来跟我说,夫妻还是原配得好,男人哪有不犯错的,知道回头就好了,什么到底是自己男人,贴心。”顾有莲呸了好几声,“还贴心呢!他上我家这一回,我都拿医院的消毒液全屋子擦了一遍,还贴心!我跟你说瓶子,我娘居然还说什么,是我原配男人,再生个孩子,就是小麦的亲弟弟,再圆满不过了,就算我不想生了,杜根反正还有一个儿子,现在还小,不认人,让我将他从小时候带起,以后只认我,你说,我不把她送回去,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留这里哪天把我母女都卖了!” 林清屏不好评价什么,毕竟是顾有莲的亲娘。 她只拍拍顾有莲,“大姐,你现在比谁都清明,比谁都智慧,只要自己有坚定的目标,就不怕的。” 她希望顾有莲不要回头,当然,她也相信顾有莲是绝对不可能回头的,不管杜根如何忏悔。 刘芬一走,林清屏就可以畅畅快快地办百日宴了。 随着掌珠百日,也意味着,暑假快要结束了,百日宴办完,她就要回海岛去了。 第517章 人生总有巨变 掌珠的百日宴林清屏原本只想自己家人聚一聚的,主要是掌珠的满月酒是在岛上办的,顾有莲这个姑妈,还有武天娇这个干妈,都没有参加,所以,百日宴她们一致要求得办! 那就办吧,就在自己家摆一桌菜得了,但她这个想法显然不切实际了,顾钧成听了都只给她一个眼神。 果不其然,还没到宴席那天呢,各家就已经问过来了:小掌珠要百日了,可有打算办百日宴? 这各家包括已经有武天娇这个干妈做代表的武家二老、程厂长一家子、卫中华他们、云家,就连志远都来问,有没有座位给小圆脸他们几个。 林清屏都笑了,“小圆脸他们几个小孩儿怎么懂这些的?” 志远摇头,嘿嘿一笑,“我只是显摆了几次我有个掌珠妹妹而已。” 那可是让人羡慕得不行,他们几个,就只有他有这么个小妹妹呢! 小圆脸还说了,“你妹不是我妹?满月、百天、周岁什么,我们可是要去的。” 小圆脸跟妈妈去过好些这样的酒席,可懂了…… “我们要送礼物的。”小圆脸强调。 于是,林清屏只能把宴席定在外面餐厅,定了好几桌。 结果,宴席那天来的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多,武天平也回来了,和梅丽带着他们家儿子,再加上武天娇和沈专家,就够半桌了。 林清屏以为武家二老不会来,毕竟不太方便露面,但武老确实没来,徐姨却来了。 云家那边,来了云老先生、云严、云正,还有云小山。 他们正好坐了一桌,只不过,云小山刚坐下来,小圆脸他们一来,就溜到小圆脸他们那边去了。 谁能想到,当年在幼儿园时不时打架闹腾的娃娃们,这会儿全是好兄弟了! 一百天的掌珠,愈加粉嘟嘟白胖胖,简直人见人爱,大人们夸个不停,小孩们尤其喜欢她,小圆脸他们还真带了礼物来,每个人都带了。 面对大家的热情,林清屏真的很感动,说是为掌珠庆百日而来,实际还不是因为他们夫妇俩。 云老先生和徐姨都说了,“你可别这么想,我们固然是为了看看掌珠这个小可爱,还有一点私心呢,你们啊,一去岛上就几年不回来,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和我们吃几顿饭,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们也想大家聚聚。” 林清屏笑了,“有时间,我们一定会常常回来看大家的。” 这一日,宾主尽欢。 两日后,林清屏和顾钧成就带着两个孩子登上南下的火车,回岛上去了。 沈专家他们将在一周后紧随而来。 这一周里,林清屏要把前期工作先做好,而志远,则和海岛上那帮小子疯玩了两天,就神兽归笼,要回学校上学了。 然而,志远从学校回来那天,却很是萎靡。 “怎么?一个暑假光玩,作业没做完?”林清屏打趣他。 “没有,妈。”志远叹道,“晴天不上学了。” 林清屏一愣,没有问为什么。 她是活过一辈子的人,见过许多的家庭,在因为贫困而无法负担两个孩子上学的时候,牺牲的,常常都是女儿。 当晚,她想了许久。 顾钧成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翻来覆去不睡觉,在她又一个翻身的时候,把她捉住了,“你干嘛呢?” 林清屏看着借着微弱的光,看着黑暗中他的眼睛,问他,“顾钧成,如果,你明明知道有一个不管扔多少粮食很可能怎么填都填不满的大洞,你还会去填吗?因为,洞里还有一只很弱小的兔子,如果你不填,她就要饿肚子。” “你会去的。”顾钧成伸手抚过她脸颊,用手指梳着她披散的头发。 林清屏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他怀里。 第二天,她让志远带着她去晴天的鱼摊。 晴天正在卖鱼,小小的年纪,瘦弱的身体,抓鱼、称鱼、杀鱼,都十分熟练了。 林清屏和志远出现在鱼摊前的时候,晴天手里的鱼都掉落在地,呆在了那里。 志远赶紧帮她把鱼抓回来,和她说,“晴天,我妈说,你一定要回去上学。” 晴天默默地低下头。 “晴天,走,别卖鱼了,带我们去你家。”志远帮她收拾鱼摊子。 晴天家里只有晴天的娘在。 自打上回受伤出院后,晴天娘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这也是晴天为什么不能上学的原因。 “我也想孩子都去上学啊!可你看我家这情况……”晴天娘叹息,“我挑不起重担卖不了鱼,是真的供不起两个孩子了。” 林清屏看着船上东倒西歪的酒瓶子,暗暗摇头,就这,晴天爹也没说要为这个家撑起什么,仍然只会喝酒,而晴天娘,却已经习惯了这一些,根本没想过这个家要晴天爹撑起来。 这就是林清屏害怕的填不满的黑洞。 晴天爹不会改,晴天娘勤劳老实,吃苦耐劳,一时半会改变不了想法,她也不能劝人家离婚,再者,还有晴天两个舅舅,都是贪得无厌好吃懒做之徒,要改变这个家很难,但林清屏也不想改变什么,她只想改变晴天的人生。 林清屏提出资助晴天上学的想法。 “这怎么行?”晴天娘又感动,又不敢相信,忍不住哭了,“医药费我还欠着你们家的呢……”她没有钱还,她家卖鱼都是从渔民那里收鱼来卖,她自己哪能出海打鱼呢…… 那几个打人的混混还没抓到,但就算抓到了,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抠出医药费来都两说,他们非抵赖说没钱的话,还得耗! “我要办一个海产养殖场,你可以来上班,我给你安排稍微轻松点的工作,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林清屏道。 晴天娘眼里闪起了光,“什么条件你说!别说两个条件了,你是我们家大恩人,不管要我做什么都不能报答你的恩情啊!” “第一,任何时候,包括以后,都不能终止晴天的学业;第二,我给你开的工资,你不能贴补你两个弟弟,不能给你丈夫拿去买酒喝,那是他们兄妹俩的教育基金!除去你们家正常的日常开销,都必须存起来给他们念书!”林清屏也不知道这两个条件到晴天娘这里能不能真的落实,但必须提。 晴天娘先是因为自己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感到难为情,但马上用力点头,给了林清屏承诺。 晴天重返学校,林清屏则全力投入她的海产养殖业。 在掌珠周岁的时候,她的海产公司正式运营,武天娇和梅丽从首都发来贺电,还邀请她去首都。 林清屏直到暑假才去,还是因为,二妹和云旗从国外回来,准备结婚了。 彼时,掌珠已经会走,会说简单的词,句子也是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长得真是不负“岛花”这个称号,相貌集合了林清屏和顾钧成的优点,五官精致灵动,玉雪可爱。 “姨姨,新娘,珠珠,去。”出发那天,掌珠和岛上每一个遇上的人挥手,告诉大家,她要去参加二姨的婚礼了。 顾钧成抱着掌珠,很有耐心地听掌珠和岛上的邻居交谈,哪怕掌珠说得又慢、发音还不标准,他也完全不着急,不会打断掌珠的表达,反而用骄傲又欣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林清屏跟在后面,真想说:你倒是有耐心,也不想想人家有没有时间和耐心听你女儿的婴言婴语。 当然,即便是吐槽,她也是吐槽顾钧成这老父亲行为,岛上就没有人不疼爱掌珠的,哦,隔壁方团家媳妇除外。 太阳有些大,掌珠虽然戴着小太阳帽,但鼻尖上也在冒汗了。 林清屏催顾钧成,“别磨叽了,等下掌珠皮肤晒黑了。” 顾钧成一听,马上加快了脚步,并且撑开了一把伞。 林清屏:…… 顾钧成打伞,这都可以算得上岛上奇闻了…… 终于到港口登船,踏上甲板的那一瞬间,林清屏觉得眼前发黑,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东西,被志远一把扶住了,“妈,你又头晕吗?” “没事,还好。”林清屏缓了一会儿,站稳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年工作太拼命的缘故,她偶尔会头晕,也会眼前发黑,近来尤其频繁了些。 她只当是太累,这次去首都,干脆好好休息一阵,应该就会好的吧。 顾钧成腾出一只手来搀她,“你这次去首都,干脆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好。”林清屏答应得很爽快。定期体检,多年后大家都有这个意识的,确实应该体检。 掌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爸爸妈妈靠得这么近,就很高兴,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妈妈!” “宝贝,妈妈在呢!”林清屏贴近女儿笑了笑。 掌珠胖乎乎的小身体倾过来,“妈妈,亲亲。”抱着林清屏的脖子,吧唧了一下。 林清屏脸上湿漉漉的暖意,一直浸透到心底。 掌珠是命运给她这辈子的恩赐,就为了这样可爱的女儿,她都要好好的啊! 这不是掌珠第一次出远门,但是,去年的她,哪里有记忆? 现在会看了,会说了,从海上开始,到坐火车,再到抵达首都,精力都旺盛得很,整个一好奇宝宝,小手指指着所有她不明白、没见过之处,让她爹给她讲。 顾钧成这个老父亲,也是无比耐心,和掌珠一问一答的,有时候志远看他爹辛苦,要替他爹教妹妹,顾钧成都不答应。 和上次回来时一样,他们到首都之前,屋子就已经打扫干净了,被子衣服什么的,全都晒洗了一遍,他们回来,只管入住就是了。 林青云和云旗的新房不在这里,云家自然准备了新房,二妹婚前那套林清屏给买的房子是二妹自己的私产。 云家在这件事上还是很地道的。 现在二妹还没正式结婚,就住在自己家里,一个人住了一大套。 林清屏已经两年没见妹妹了,姐妹重逢,真是说不完的话,最让林清屏感慨的是,二妹和两年前比更美更有气质了,这种美,来自于神采飞扬的那种自信。 林家村的林招娣,真的随风远去了。 二妹和云旗两个人都是新潮的人,两个人已经登记结婚,本来是不打算举行婚礼的,但云家不答应。 “其实是云旗不答应了!”二妹和姐姐说私房话的时候无奈地说。 云旗不答应的原因是,他追了她那么久,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点头,答应他的求婚了,他很想很想有个盛大的婚礼啊!对于婚礼他真的憧憬了很久很久了…… 林清屏暗暗好笑,难道不是女孩子更憧憬婚礼吗? 不过,这也证明云旗对二妹是真的上心,二妹终于改变了命运,不但学业有成,还结得良人。 云家是不错的亲家,除了柳雁,不过,二妹他们夫妻俩又不跟柳雁住一起,不是啥大问题。 虽然二妹和云旗已经领证,但云家讲究,还是把礼数都走了一遍,也送来了彩礼。 距离林清屏结婚已经过去近九年了,又是在首都,这彩礼可不是几百块钱。 林清屏把钱全部给了二妹。 “姐,你拿着呢!”二妹念着姐姐的好,姐姐给自己太多太多了。 “拿着!给你压箱底,你自己的私房钱。”不仅仅彩礼给还给妹妹,届时她还要给二妹一笔嫁妆。 她最爱的妹妹,长大了! 晚上,她和顾钧成说起自己的感慨,回忆起自己重生后第一次回家,妹妹从地里回来的样子,感动又唏嘘。 然后说起自己的婚礼。 “顾钧成,我们俩,就请你们顾家村吃了顿饭吧?”她躺在顾钧成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捏他腰上的肌肉。 他不怕痒,任她捏,只是提起这一茬,有点内疚。 那时候条件不好,再者不管是他还是他父母,都没见识,村里人结婚就是全村吃席。 他们家已经尽量把席面办得体面,可以说是顾家村头一份,但和二妹这婚礼比起来,真的没法比。 “顾钧成……”林清屏轻轻地叫他的名字,“明年我们就结婚十年了,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好不好?” “好!”他毫不犹豫。 第518章 如临大敌 二妹的婚礼需要两个小花童,属意武天平的儿子和掌珠。 顾有莲一听就惊了,“掌珠?掌珠还不会走路呢!” 这下顾钧成可就不高兴了,“谁说过我们不会走路?” 顾有莲:??? 顾有莲眉间都拧成结了,“你们来这几天,我也从来没见她走过啊!不都是你抱着么?” 顾有莲皱眉看着坐在弟弟膝头的掌珠,她这个弟弟什么时候把掌珠放下来过? 顾钧成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放下来走路,多脏啊!” “不是……”顾有莲都惊呆了,“难道你还能抱一辈子不成?你家掌珠,总得走路啊!难道一直不脏脚?” 顾钧成不以为意的表情,“再说。” 掌珠才一岁多,其实林清屏也有些担心,“还太小了吧?走路不那么稳当,也不听指挥,只怕在婚礼上出乱子。” 这么说,顾钧成又不高兴了,“我们掌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能有什么乱子?” 林清屏:……得,你爱咋咋吧! 于是,小掌珠就因她爹被激将,不得不小小年纪就担起了小花童的重担。 后来,和梅丽见面,林清屏又说起这个事,吐槽顾钧成。 梅丽看了眼楼下正在说话的顾钧成和武天平,笑着说,“能出什么乱子啊?掌珠这么漂亮可爱,在婚礼上本来就是一道风景,你放心好了,再说了,不还有我们家睿睿吗?让他带着妹妹,等等,我去把他叫来,就知道疯玩。” 梅丽把武睿恒抓了过来,对他说,“你还没见到妹妹呢,你要记得带妹妹玩,上哪儿都牵着妹妹的手,知道吗?” 武睿恒如今已经是幼儿园大班的小小男子汉了,刚刚在外面和一群院子里的小男孩们玩战斗游戏呢,这会儿突然看见一个软萌软萌的妹妹,声音都放小了,走路也轻轻的,“妹妹,我牵着你去玩。” 伸出他刚刚洗过的手。 “一身的灰土泥巴,我带上来的时候给他洗过了,衣服也换了一身,不然真的没法和干干净净的妹妹一块儿玩!”梅丽说起来就头疼。 掌珠其实是个小话痨,在岛上的时候跟谁都自来熟,小哥哥要带她玩,她高兴着呢,把小手伸进小哥哥手里,还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哥哥。” 哥哥这个词,她最熟了,家里有个哥哥呢,她一天到晚“哥哥,哥哥”地叫。 “嘿嘿……”武睿恒被叫得挺不好意思的,还没有这么小这么好看的妹妹叫他哥哥呢!这么一看,妈妈叫他洗干净手换了衣服再来果然有道理,妹妹多干净多雪白啊! 梅丽便教他,“等云叔叔和林阿姨结婚那天,你也要这样带着妹妹,教她下一步怎么走,知道不?” 武睿恒点点头,“知道啦!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珠珠。”掌珠是能听懂话的,这种对话也很熟练了。 “真好听,是小珍珠的珠吗?”武睿恒见过妈妈的珍珠项链,觉得这么雪雪白的小妹妹真的像珍珠一样。 掌珠可不知道什么是珍珠,反正听出来是夸奖的意思了,胡乱地点点头。 “那我带你去玩吧!”武睿恒马上就履行起哥哥的职责来了。 不得不说,还真是称职的哥哥! 武睿恒牵着掌珠,配合着掌珠小小的步子,走得慢慢的,和方才在院子里疯跑的样子判若两人。 然而,他都没能走到门口。 因为,他爸和顾钧成进来了。 顾钧成一看,臭小子居然牵着自己宝贝女儿,马上大步跨上前,把掌珠一把抱了起来。 整个如临大敌…… 武天平都笑了,“不是,老顾同志,我儿子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这是什么反应?” 顾钧成没搭理他,只和林清屏说,“打扰人家太久了,我们该回去了。” 武天平更好笑了,“别啊,不至于这样吧?得吃了饭再回去吧?” 吃饭这个事,林清屏都说了,“还真不吃了,我妹婚礼临近,这两天全是各种事。” 梅丽理解,也没强求她,当然,对于两个男人幼稚的较量完全就是不搭理的状态,只起身,牵着儿子一起送林清屏一家。 她们两个还有武睿恒走在前面,顾钧成抱着掌珠和武天平还在后面斗嘴。 “老顾,你不会现在连我都看不顺眼了吧?” “我为什么要看你顺眼?” 武天平爆笑,“错不及父母啊!” 顾钧成冷笑,“就是父母一肚子坏水!” “我怎么就一肚子坏水了?当初娃娃亲也是你答应的啊!”武天平一脸冤枉。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我没答应!现在是新时代,订什么娃娃亲!” “老顾同志……” “别喊了,喊破喉咙也没用!” 武天平:…… 武天平看着自己那个只会玩泥巴的儿子,开始发愁了,也不知道长大以后,这个傻儿子是不是还是只会玩泥巴挖“战壕”啊?儿子!为父看样子帮不了你了,你自己长大以后加油吧! 梅丽隐约听见一些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和林清屏笑,“你们家老顾可真有意思啊,以后,随便谁家小子,都接近不了掌珠身边三米内,看哪个小子都不顺眼吧?” “别提了!”林清屏说起来都觉得丢人,孩子才多大啊!屁都不懂! 一家子回到家里,晚饭是和二妹以及云旗一起吃的,小掌珠的花童服已经送来了,二妹带了过来——蓬蓬裙和镶钻的小皮鞋,还有一顶小皇冠。 好家伙,这可太符合掌珠的审美了,到家看见后,立刻伸着小手小脚要穿。 还好这小花童的任务已经定下来了,不然,就冲着这套衣服,想让掌珠不穿都不行——小家伙就喜欢这种夸张的仙气飘飘的裙子,和一切亮晶晶的饰物。 试穿后,好说歹说,这套衣服要在二姨的婚礼上穿的,口水说干了,才让掌珠同意把衣服换下来,不然,是要穿着睡觉的了…… 林清屏说服完掌珠后,再度觉得头痛,眼前发黑。 她把掌珠交给顾钧成,自己说去洗澡,结果,在浴室里刚刚打开水,她眼前一黑,就昏倒在地。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湿漉漉的,淋浴里的热水还在流。 她寻思,应该没有昏迷多久,否则,顾钧成该找来了。 她匆匆洗了澡,只觉得脑袋里沉沉的,头重得好像脖子都负荷不起。 顾钧成还带着掌珠在楼下玩,轻轻地哼着歌,掌珠的样子看起来是要睡着了。 林清屏便没说话,只对顾钧成做了个手势——她先去睡觉了。 顾钧成哼着歌点点头。 从楼梯口走进房间里,这么短短的路程,她都走得有些艰难——头很晕,天花板在转,很想呕吐,躺下来后,眩晕的感觉依然没有消散,只是,随着渐渐沉睡,一切都没有知觉了。 第二天,她是被一只软软的小手给拍醒的,呼吸里,全是甜甜的奶香。 她睁开眼的瞬间,看见眼前粉嘟嘟的小脸,有种悲喜交加的感动。 她知道自己可能出问题了,但是,二妹婚礼在即,等婚礼过了再说吧。 “妈妈。”掌珠叫她,小胖手指指着房间外面,“包包,吃。” 叫她下去吃早餐呢! “好,妈妈就起床。”睡了一觉,好像又恢复了。 第519章 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 二妹的婚礼很热闹,也很顺利,林清屏一直担心的不靠谱的女儿并没有出乱子,小家伙不知道是记住了妈妈的话,还是受小哥哥武睿恒的影响,全程小脸绷得紧紧的,好像在完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最后合影的时候,林清屏要她笑一笑,她才放松下来,笑得露出小小的糯米牙,然后小手指着武睿恒,小胖脸骄傲地冲着林清屏,“妈妈,珠珠,棒棒,哥哥,说!” 哥哥说,珠珠棒棒。 原来,武睿恒一直在用鼓励的方式鞭策小掌珠呢…… 林清屏给她整理一下歪了的小皇冠,笑着亲了亲她的脸,“嗯,我们珠珠最棒了!” 掌珠于是更骄傲了。 林清屏这次没打算在首都待很久,顾钧成没有那么长时间假,而且,她新开辟的养殖业,她还放不下手,所以,是打算二妹三朝回门之后,她就回去。 她和二妹,等同于是没有娘家的人,那她这个当姐姐的,当然要把当娘的该尽的责任都尽到。 二妹回门那个晚上,她在家里做了一大桌饭招待妹妹妹夫,顾有莲和赵大姐都过来帮忙了,连志远都帮着洗菜,顾钧成则负责带掌珠。 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吃了顿饭,林清屏尤其高兴,她真的做到了,把二妹拉出了泥潭,这也算是她重生最值得的一件事。 二妹他们一直待到快九点才走,掌珠不断在揉眼睛,已经瞌睡得不行了。 林清屏把他们送到院子外面,看着他们乘车离开,直到车子看不见了,还依依不舍的。 “进去吧,明年又回来,那时候二妹可能也有娃娃了,正好可以跟掌珠一起玩。”顾有莲察觉到她的不舍,劝说她。 林清屏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二妹上车的那一刻,真的很多很多的不舍,好像是什么预兆一样…… 就在她转身,准备进家门的时候,那种熟悉的眩晕呕吐感再度袭来。 她下意识伸手一抓,抓住了顾钧成的手臂。 她听见顾钧成炸雷般的大喊,“林清屏!” 她想答应一声,但只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昏迷了多久,反正,再一次醒来是在医院里了,应该比第一次晕倒在浴室里时间长很多很多吧。 其实,自第一次晕倒开始,她自己就感觉很不好了,最近几天总是发晕,期间也在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晕倒过两次,但是都是很快就自己醒过来了。 她想着,等等,等二妹婚礼完美办好,她就去医院看看,然后再回岛上去。 她票都买好了,是大后天的,就等着二妹回门之后去趟医院,她总觉得,两天时间够了吧?看完,拿了药就回家去。 没想到,这一次晕倒在顾钧成面前,也没想到,晕倒的时间这么长。 “瓶子?”耳边响起顾有莲轻轻叫她的声音,“你醒了?” 林清屏抬了抬眼皮,点点头。 顾有莲顿时潸然泪下,“你可算是醒了!把我们吓坏了!你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点什么?” 哪里有想吃的东西? 林清屏这一睁眼,只觉得天花板整个都在旋转,头痛得不行,赶紧把眼睛重新闭上。 她还听见赵大姐的声音,在外面喊,“医生,医生,醒了,这个病房里病人醒了!” 而后,便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其中有顾钧成。 顾钧成是最快到她身边的,他一靠近,她就感觉到了。 “林清屏?”他也喊她,而后问,“不是说她醒了吗?怎么还不睁眼?” 这句话是问的顾有莲。 顾有莲忙道,“她刚刚是真的醒了。” “顾钧成……”林清屏开口说话,朝他的方向伸出手。 手一下就被抓住了,顾钧成握着她的手,声音尽量沉稳,但还是听得出焦躁,“我在这里,怎么了?你看得见吗?” 林清屏点点头,表示自己看得见。 “是睁开眼晕得难受吗?”医生问她。 “是……”她再度点头。 而后医生就问了她一些问题,当顾钧成听到她说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没来首都之前就有的时候,握着她手的手不由自主紧了一下,再听到她在此之前晕倒过好几次,整个脸色都变了。 医生走后,顾有莲都忍不住叹道,“瓶子啊,你这每天都笑容满面的,谁知道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林清屏笑了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只是累到了。” “你还安慰我呢!”顾有莲忽然大声说,“是!没事的!就是太累了!休息一阵就好了!这次啊,你在首都多住一段时间,让我照顾照顾你,暂时别跟他回岛上去,他一个大老粗,哪有时间照顾你!” “好……”林清屏轻轻地答,只觉得顾有莲那一句“没事的,就是太累了”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顾有莲自己听。 但林清屏却隐隐预感,不太好了…… 她捏着顾钧成的手指,“你在这里,那掌珠呢?掌珠在哪?” “在家里,志远带着在玩,梅丽带着小小武也在。”他总是记不住武睿恒的名字,叫人家小小武。 林清屏知道,他其实是不想记罢了,都是臭小子…… 林清屏忽然有点难过,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掌珠长大,是哪家的臭小子会牵住掌珠的手…… “你们都回去吧,我挺好的。”她试着动了动,活动还是自如的。 医院确实不能留太多人,人太多,光在病人面前晃来晃去,都能晃得病人烦心。 顾钧成让顾有莲和赵大姐回去,他留在这里照顾她。 “你回去。”林清屏道,“你在这里,掌珠怎么办?掌珠离不开你,睡觉都要你哄的。” “志远也会唱歌,也会吹笛子,你这个时候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好好休息。”顾钧成做的决定,谁也说服不了他。 最终,顾有莲和赵大姐回去了。 只剩下他和她。 他轻轻地把她脸上的乱发拨开,“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和我说。” 林清屏不想,她只觉得疲倦得很,“我想睡一下。” 他停在她耳际的手顿了顿,但只一下,转瞬轻道,“好,那就睡一下,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 “嗯。”林清屏闭着眼睛,轻答。 但她其实没有睡着。 过了好一会儿,有护士来叫他,让家属去一趟医生办公室。 他应了“好”之后,再次叫她,“林清屏?你睡着没有?” 她没有回应。 他便起身离开了。 林清屏于是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仍然在晃动,但是,她强撑着坐了起来。 还好,只是晕,没有眼前发黑,没有想呕吐。 她便扶着东西,慢慢下床,慢慢挪到墙壁,再扶着墙壁,出了病房,一路扶着,慢慢朝前走。 一直走到医生办公室外,听见医生和他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 第520章 只是舍不得 顾钧成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病房,坐在林清屏身边,深深地凝视着她的容颜。 她还睡着,人特别瘦,睡在被子里,薄得被子像是没有起伏,脸色苍白,安静极了。 顾钧成心头一凛,瞳孔惊恐得放大,颤抖的手,轻轻搭在她手腕上,摸到跳动的脉搏后,松了口气,而后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脸埋在她手心里。 她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他赶紧收拾好情绪,抬头,看见她微微睁开的眼。 “顾钧成。”她低低地叫他。 “我在。”他立刻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 “我到底是什么病,医生有说吗?”她低垂了眼睑,小声问。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说是太累了,营养不良,贫血。不用担心,我们休养一阵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再回海岛去。” 林清屏缓缓点头,“你假期没有那么长,你先回去吧。” “没关系,我申请延长假期了,你放心好了。”他道,“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 “顾钧成……”她哑声,“真的,只是贫血吗?” “是的,当然是,你连我都不相信了吗?”他微微地笑着,仿佛他说得每个字都是真的。 “好……”林清屏答应着,再度合上眼睛。 他在骗她…… 她刚刚都听见了…… 医生说,她这个病,目前的技术,很难攻克,几乎没有希望,要家属做好准备…… 她上一次得很严重的病,是三十多年以后。 那时候医生都说棘手,是拿钱养着,现在才八十年代…… 其实她应该没什么遗憾的,她这一世是赚来的,她早就是已经去世的人了,而且,这一世里,每个人她都安排得很好。 二妹学业有成,婚姻幸福;志远学习很好,又有顾钧成陪着,应该不会再走上前世的老路;大姐和小麦前世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但这一世却是富足而独立;还有何前程他们,前世她都不认得,这一世,她也给他们安排得妥妥当当;再有钟晓晓、前世弟媳一家,都会有美好的未来;就连顾钧成,都没有牺牲,个人前途远大,他的理想,她知道,也一定会实现,因为她去世的时候,我们的国家十分强大…… 只是掌珠…… 掌珠是她这一世最大的变数,她舍不得…… 她真的很想陪伴她长大。 眼眶不禁渐渐开始发热,她好怕自己哭出来,被顾钧成看见。 “顾钧成……”她轻轻抽泣了一下。 “我在的。”他靠近她,俯下身,“哪里不舒服?很难受吗?” 是的,很难受很难受,只不过,是心里很难受…… “顾钧成,掌珠在干什么呢?我想掌珠。”她疯狂地想念女儿,想着她软软地叫妈妈的样子,是不是,以后掌珠再也没有妈妈可叫了。 想到这里,她心痛难忍,“顾钧成,我想回家,我想看看掌珠……” “林清屏,你现在在生病,还不能回家。”他耐心地劝着她。 “你不是说我只是营养不良吗?只是贫血吗?为什么不能回家?”她含泪质问他。 他被问得一怔,但转瞬又赔着笑,“是,但你不是经常会晕倒吗?万一在家摔倒了,摔伤了怎么办?乖一点好不好?我们完全好了再回家。”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很反常…… 她心里的绝望愈加翻涌,哽着道,“可是我想掌珠了,我真的好想好想她。” “那我明天把她抱来,好不好?”他温言软语的,宛如在哀求她。 林清屏短暂的任性,他这么一说,她反而冷静下来了,掌珠来干什么呢?这里是医院,各种病都有,掌珠还那么小…… “算了。”她吸了吸鼻子,“不要来了,我就是说说,小孩抵抗力差,不要老来医院。” 顾钧成便轻轻抱着她,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不要难过,也不要多想,我们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病,到时候,自然就能见到掌珠了,好的越快,见到掌珠的时间也越快啊。” 现在的他,真的百分百的耐心。 她嫁给他这么久,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忙忙忙,哪有那么多时间这样哄着她? 想着,她不由更加难过。 “不哭啊,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还是,想听我吹口琴?”他一点点地拂去她眼角的湿润。 是把她当掌珠哄啊? 可是她不需要。 “不用了,我想睡觉。”她推开他的脸。 他似乎有些无奈,只好道,“好,那你再睡一会儿。” 并没有睡意,但林清屏还是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她过得不知道时日几何,每天就是在医院里打吊瓶,她也不知道吊瓶里是什么,但是,打完吊瓶后的她更加难受,吐得昏天黑地的,直到有一天她看见自己掉的头发,她才猛然想到,她打的是什么药。 她悄悄拾起自己的发丝,握在手心里,再没有问顾钧成任何一句关于病情的话,也没有再提掌珠。 志远其实每天都会来医院看她,来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她都在睡觉或者说是昏迷,但也有清醒的时候,她不知道志远是否清楚她生的什么病,只是,志远每次来,都像她只是得了个感冒一般,陪着她轻松说笑。 也许大家都在演戏,她也在演戏…… 她不知道的是,每次志远从医院出去,都是泪流满面。 有一回,到家了,他还没控制住眼泪,掌珠伸着小小的手来给他擦泪水,还嘟着嘴巴吹他的脸,“哥哥,不哭,珠珠,吹,不,痛痛……” 志远抱住掌珠,眼泪都滴进掌珠的衣服里。 小掌珠,还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在每晚睡觉的时候问他,“妈妈,爸爸?” 不知道爸爸妈妈去了哪里。 顾有莲会告诉她,“爸爸妈妈工作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掌珠也会哭。 她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哪一天离开过爸爸妈妈呢,就算有时候爸爸要出去工作不回家,妈妈总是在身边的。 几乎每个晚上都是哭的,哭着哭着,哭累了,也就在顾有莲怀里睡着了。 第521章 珠珠乖 林清屏出院了。 一头头发几乎掉完。 回家的时候戴了一顶帽子,顾钧成用轮椅推着她。 掌珠正在客厅里玩儿,听见声音回头,久久地看着她,呆呆地看着她,而后渐渐的,红了眼眶。 “掌珠,不认识爸爸妈妈了吗?”顾钧成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掌珠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朝林清屏飞奔过来。 林清屏也是泪流满面,紧紧抱着女儿,泣不成声。 掌珠紧紧靠在林清屏怀里,一直哭一直哭,不管谁劝也停不下来,更不愿意从妈妈身上下来,连平日里最喜欢的爸爸都不要了,只要黏着妈妈。 谁要把她从林清屏身上取下来,她还要生气,眼泪大颗大颗地,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妈妈,珠珠,想,这里,想!” 林清屏更加难过,抱紧了女儿也不肯松手,哽咽,“宝贝,妈妈也想你,妈妈好想好想你。” 然后对试图抱走掌珠的顾钧成和顾有莲说,“你们让我抱抱她,我想和掌珠多待一会儿。” 这两姐弟却担心她身体,她现在虚弱得不行,哪有力气陪小孩玩? 好说歹说,直到顾钧成说妈妈生病了,珠珠让妈妈休息,掌珠才停下哭泣,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妈妈,然后发现妈妈帽子下面没有头发。 她以为妈妈是头痛才没有头发的,软软的小手去摸摸妈妈的头,还伸长了小身体要给妈妈吹,“珠珠,吹,揉揉,妈妈,不痛……” “嗯,妈妈不痛了,谢谢宝贝。”林清屏眼中含满了泪,此时要把她和掌珠分开也是不可能的。 掌珠很懂事,爸爸刚刚说了,妈妈要休息,她从妈妈身上滑下来,牵着妈妈一根手指,“妈妈,睡,珠珠,睡。” 掌珠要陪妈妈一起睡觉。 于是,顾钧成推着林清屏,掌珠始终拉着妈妈一根手指,来到楼梯边。 轮椅上不去了。 掌珠看看楼梯,再看看顾钧成,指挥顾钧成,“爸爸,抱抱,妈妈。” “好,爸爸抱妈妈上去。”顾钧成轻声答道,弯腰,将林清屏抱起来。 小小的人儿指挥着爸爸进到房间里,再拍拍床,让爸爸把妈妈放下,然后自己爬上去,睡在妈妈身边。 “妈妈。”掌珠软软的小手摸摸林清屏的脸,“妈妈,睡,珠珠,唱歌。” 她学着她爸爸哄她的样子,小手轻轻拍着林清屏的肩膀,一边不成调地唱着她爸爸给她唱的那些歌。 林清屏贴着女儿暖暖的小身体,热泪盈眶。 这样的时日,她不知道还能有多久…… 顾钧成骗她说,她已经好很多了,可以回家了,等过段日子再来巩固。 他当她什么都不懂吗? 一个疗程结束了吧?下个月再来…… 那个晚上,掌珠是在她床上睡着的,睡着以后,顾钧成把她抱去了楼下。 为了方便照顾她,现在家里都住满了人,二妹蜜月都不过了,回来就住在隔壁她从前的房间,楼下顾有莲和赵大姐轮流住着。 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林清屏房间的门就被敲得砰砰响。 顾钧成打开门一看,掌珠光着个脚站在外面,着急地推开她爸,进来找妈妈,看到妈妈好好地还在床上睡着的时候,小嘴一扁,委屈地就要哭出来,但是忍住了,只控诉她爸爸,“爸爸,坏!” 然后爬上床去,睡在林清屏身边,泪眼婆娑地抱着林清屏,软软的声音说着,“妈妈,珠珠,乖,不吵,珠珠,妈妈,陪!” 珠珠乖,不吵,珠珠陪妈妈。 林清屏听着,泪如雨下。 顾钧成过来,将她们两个都抱进怀里,亲了亲掌珠头顶,“我们一起陪妈妈好不好?” 掌珠这才原谅她爸,想了想,还很郑重的说,“哥哥!” 还有哥哥一起。 “好,还有哥哥,我们一家四口,永远不分开。”顾钧成低声道。 刚刚走上楼梯,准备来看林清屏的志远,在门外停住了脚步。 靠着墙壁,志远眼圈绯红。 顾钧成说,一家四口永远不分开。 怎么可能呢?至少,他现在就得离开首都,回岛上去了。 他走的时候,抱了林清屏很久很久,对她说,不要害怕,他去去就回,很快就回。 她其实也有些想念岛上的生活了,想念日光,三角梅,充满海风气息的空气。 但顾钧成不愿意带她回去,“你体质不好,路上折腾,你承受不了,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保证,等你彻底治好了,我们再一起回岛上去,相信我好不好?” 他最近很爱说这句话:相信我。 一个人总是强调要相信他,是不是就证明,他其实没有那么可信? 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答应得太爽快了,反而让他不安心,抱着她许久还不肯放,直到她说,“你去吧,我知道了。” 她知道,他的理想和抱负是什么。 她知道,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她也知道,他现在的位置有多重要。 岛上需要他,也离不开他。 顾钧成终于走了,临走,还交代志远许多话,总结起来,最重要的一句就是:我不在,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你要保护好妈妈和妹妹。 志远很郑重地点头,就算顾钧成不说他也知道,眼泪永远是一个人的时候流,在妈妈和妹妹面前他是坚强快乐的儿子和哥哥。 “爸,我都十二岁了,我懂的。”他哽声说。 顾钧成心事重重,甚至没有察觉,志远在叫他的时候已经把那个“顾”字去掉了。 顾钧成虽然走了,但是这个家里却不缺人。 二妹常住在家里,陪着林清屏,顾有莲和赵大姐帮着照顾掌珠,虽然志远说自己是男子汉了,但在她们眼里,他始终还是个小孩。 在林清屏精神好的时候,武天娇和梅丽会带着孩子来看看她,蛋糕厂里的人也会来玩。 他们好像都跟家里的二妹、顾有莲有联系一样,只挑林清屏精力不错的时候来,有他们时不时来玩玩,林清屏的日子也过得快一些。 不到十天时间,顾钧成就回来了,一如他所说的那样——很快就回来,只是,他回来的时候,来的不止一个人。 第522章 来的不止公婆 刘芬来了。 当然,顾钧成没有让刘芬到她跟前来。 林清屏是第二天早上,二妹推着她出去晒太阳的时候看见的,刘芬在她家门口张望,门一开,刘芬脸上原本还露出欣喜之色的,结果看见是她,立刻慌慌张张走了。 是来找顾钧成的吧? 别不是想偷看她的掌珠吧? 想到她现在还能阻止掌珠和刘芬见面,但她又能阻止多久呢?过不了多少时日,她就看不见这个世界,再发生什么事哪里还是她能控制的? 可是,她也不想在掌珠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让掌珠知道,她自己的亲奶奶嫌弃她是女孩,她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奶奶就要下药把她变成男孩,对掌珠来说,难道又是什么快乐的事吗? 思及此,心中更是难受,也不想晒太阳了,让二妹把她推进去。 顾钧成刚刚给吃完饭的掌珠收拾干净,见她进来,不禁问她,“怎么回来了?不晒太阳了?” “嗯,不想去了。”林清屏闷声道。 “我陪你去吧。”他回头问掌珠,“掌珠,我们一起陪妈妈去晒太阳,好不好?” 掌珠脆脆的声音答,“好!” 林清屏就更不愿意了,这带掌珠出去,不就被刘芬看见了吗?她就是不愿意让刘芬看见掌珠,但是,看见女儿兴冲冲的小脸,她又不忍心拒绝女儿的好意。 “行,那就去吧。”林清屏想自己走出去。 “能行吗?”顾钧成一把扶住她。 “行!”她只是虚弱,不是瘫痪。 “妈妈,珠珠,扶!”掌珠的小手塞进林清屏手里,柔软又温暖。 “谢谢宝贝儿。”林清屏冲她一笑。 于是,顾钧成紧紧搂着她的腰,几乎是半抱着她,小掌珠牵着她一只手,使出吃奶的劲,要托着妈妈走。 一家三口走到前院里,顾钧成让她站着,他拿张椅子给她坐。 掌珠很严肃地挺着小胸脯,“爸爸,去,珠珠,扶!” “掌珠真能干。”顾钧成笑着夸她。 然而,顾钧成椅子还没拿过来,院门就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推开了。 林清屏正疑惑,是谁这么大力?在发脾气吗? 志远闯了进来。 “志远?怎么回事呢?”林清屏叫他。 志远完全没想到林清屏在院子里,一见之下也是一愣,但很快把情绪收敛了,在林清屏面前站定,“妈。” “出什么事了?”林清屏柔声问他。 “没事。”他垂下眼眸,没有去看林清屏的眼睛。 林清屏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把他从三岁带到现在这么大,能不了解他?可以说,他眉毛一动,她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志远是从顾有莲家来的,在顾有莲家里能有什么事? 他一向跟顾有莲和小麦都相处融洽,在首都上学那么几年,从来没跟小麦红过脸,现在都长大了,更加不会。 那只有一个变数,就是婆婆刘芬了? “真的没事?”她挑眉问。 志远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摇头,“没事。” “志远?回来了就进去写作业吧。”顾钧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志远看了一眼他,没搭理他,但人却很是萎靡,对林清屏道,“妈,那我进去写作业了。” 说完,低头就从她面前走过,回屋里去了。 好,那她知道了,志远为什么生气这件事,看来顾钧成也知道,不会全世界都知道,就她不知道吧? 掌珠牵着她的手,指着屋里,仰头和她说,“妈妈,哥哥,生气!” 看,掌珠都看出来哥哥在生气了…… “哥哥没有生气,哥哥只是还没吃早饭,饿了。”顾钧成走过来,把凳子放在林清屏身后,扶着她坐下。 掌珠慢慢点着小脑袋,“哥哥,饿,肚肚,痛!珠珠,包包,给!” 哥哥饿得肚子痛了,掌珠吃的肉包子要给哥哥吃。 “好,哥哥会去吃的,掌珠放心。”顾钧成道。 “妈妈。”掌珠这才满意了,贴着林清屏,抿着嘴笑。 林清屏把掌珠抱到自己膝头坐着,摸了摸她的小脸,夸她,“嗯,我们掌珠真是心疼哥哥的好孩子。” 得了夸奖,掌珠更高兴了,靠在林清屏肩膀上,“妈妈,妈妈”地叫。 然而,有些人想掩盖的,不安分的因素,并没有掩饰住。 林清屏这边阳光、家人,恢复一片温馨安宁,吵闹声却从顾有莲那边传来。 她听见顾有莲的声音在很激动地说着什么,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响个不停,但是,因为说得太快,又间隔了好几户人家,林清屏听得并不清楚。 “妈妈!姑姑!生气!”掌珠都听见了,贴着林清屏小声说。 林清屏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一瞥眼之下,却看见顾钧成的脸色黑沉起来。 “怎么回事?”她问顾钧成。 “我去看看。”顾钧成道,“我先送你们回去吧,外面太阳有点大了。” 出来还没五分钟,呵呵,太阳就大了? 是不想让她看见什么? 难道是不想让她看见刘芬吗? “来,我抱你进去。”顾钧成弯腰将她抱起。 这么着急吗?都不愿意等她自己慢慢走进去?是怕她走太慢泄露什么被她看见? “爸爸!姑姑!生气!”小掌珠跺着脚,不愿意进去,反而转身往外走,要去姑姑家。 “掌珠!”顾钧成急得一声大吼。 从掌珠出生到现在,顾钧成从来没有这样吼过掌珠。 掌珠惊呆了,转身看着爸爸,然而委屈地开始冒泪花。 “掌珠……”顾钧成把林清屏放下,急跑到掌珠面前,把掌珠抱起来,“对不起,爸爸错了,爸爸是太着急了,才大声喊的,怕你听不见,爸爸不是在凶你。” 原本既委屈又害怕,要哭不敢哭的掌珠,听了爸爸的道歉,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她是真的被吓到了,也委屈极了。 “掌珠,爸爸错了,爸爸以后再也不大声说话了,不哭,好不好?爸爸是担心,你一个人到外面去摔跤,会有车子。”顾钧成一个劲道歉,并且抱着掌珠往屋里走。 掌珠却哭得停不下来,“姑姑,生气,珠珠,看,姑姑……” “好好好,我知道你关心姑姑,爸爸马上过去看看姑姑,好不好?掌珠在家里乖乖陪妈妈?”顾钧成从林清屏面前走过,“我把掌珠抱进去,马上来扶你。” 掌珠听顾钧成说要她陪妈妈的时候,她的哭声立刻小了,小胖手指着林清屏,“妈妈,生病,珠珠,陪,妈妈。” “对,掌珠陪妈妈,爸爸去看看姑姑,好不好?”顾钧成顺着她的话说。 “好——” 掌珠真的是非常明理、懂事又暖心的小孩儿,马上就不哭了,而且答应得特别大声,把陪妈妈当成一件特别重要的任务。 顾钧成刚进屋,就把二妹打发出来了,要她把她姐接进来,或者是陪着她姐,一副,生怕他不在,她就会出事的架势。 二妹觉得姐夫很关心姐姐,马上跑出来了,看见林清屏背对着屋子,看着顾有莲那边。 林清屏坐在原地,只觉得一切都不寻常。 如果说,志远生气可能是因为刘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刘芬乱说话这种本事的威力林清屏现在毫不怀疑),那顾有莲这么生气是为什么? 能让顾有莲这样暴怒的只有一个人:杜根。 但如果是杜根,顾钧成没有理由瞒着她。 “姐,进去吧。”二妹来扶她了。 第523章 被赶出来的女人 算了吧,也许是她生病导致思虑过多了。 林清屏摇摇头,撑着二妹的手站起来。 就在转身往家里走的瞬间,顾有莲家那边的动静突然变得巨大而清晰。 “滚!别脏了我家的地!”顾有莲暴怒的声音,在敞开大门以后,宛如炸雷一般,在这条街炸响。 林清屏回头,只看见顾家院子里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跌跌撞撞,好像是被人推出来的,和她一起被扔出来的,还有几个礼盒装的东西。 而后,顾有莲就砰地把门给关上了。 “林清屏,进来吧。”顾钧成出来了,一眼也到看了姐姐那边的情况,俯身将林清屏抱起,“先进去。” 林清屏伸长了脖子,正好看见顾有莲家的门再度打开,刘芬出来,还急吼吼地喊院子里捡东西的女人,“兰香,等等!” 后面发生了什么,林清屏就不知道了,因为,顾钧成把她抱进屋子去了。 “那个女人是谁?”林清屏问顾钧成。 “不知道,我也不认识。”顾钧成把她安放在沙发上,“大姐发那么大脾气,我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林清屏点点头,她也很关心顾有莲,“你快去吧。” 这个叫什么兰香的女人,也是惹得志远生气的人吗? 林清屏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关联,但是却想不明白,不如让顾钧成过去看看。 掌珠拿了一叠卡片过来,“妈妈,掌珠,讲。” 这个年代还没有那些“撕不破”的画本之类的,这些卡片,都是林清屏自己给掌珠画的,每天都会有几个时间教掌珠认物、说话。 林清屏以为掌珠要自己教她,拿过卡片就要说,结果,掌珠把卡片又拿了回去,指着卡片上的图案说,“苹果,妈妈,说,苹果。” 林清屏凝噎,原来,这小家伙竟然是要真的在兑现对爸爸的承诺——陪妈妈。 “好,苹果。”林清屏笑着,回应掌珠。 掌珠竖起大拇指,“妈妈,棒棒!”然后一本正经的,继续念下一张卡,还把二妹招进来,“姨姨,一起。” “好,一起。”林青云很是喜欢掌珠,把掌珠抱进自己怀里,和掌珠一起,陪林清屏“读书”。 林清屏原本以为,顾钧成这一去,去一个小时足够了,没想到的是,竟然一个上午都没回来。 中午顾有莲过来做饭,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笑眯眯的,和林清屏说话。 林清屏忍不住就问了,“大姐,今天你家是怎么回事?” 她和顾有莲,已经不是简单的大姑子弟媳的关系,她见过顾有莲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把顾有莲从泥潭里拉拔出来,她们一起经历过苦痛与喜悦,不存在什么“你不说我就不问”的问题。 顾有莲被她问得微微一愣,然后马上笑着说,“还不是我那个糊涂妈,带了个什么远房亲戚来给我们家做保姆,但是干活不行,总打坏东西,今天差点把厨房点着了,我一气之下就发了火。” 说完,顾有莲马上起身,“我去炒菜去,等等就吃饭啊!” “大姐,顾钧成在你那呢?他不过来吃饭?”林清屏问。顾钧成可是说了的,去大姐家看看怎么回事。 “他啊,应该不来吃饭了!我把人撵走不是把我娘得罪了?他这不是在做我娘的工作吗?我娘那个人,你也知道,只听他的,我还让他想办法把爹娘都给送回去,这会儿,应该带着他们去火车站了。”顾有莲都不出来,在厨房里说。 林清屏蹙了眉头:这也是太明显的撒谎了吧?顾有莲什么时候是对保姆做错一点事就发火让人家滚,还说脏了她家地的人? 但顾有莲不愿意跟她说真话。 她看了看志远的房间,门紧关着,自打回来以后就在里面听顾钧成的话——写作业。 她有种生病后的无力感,或许,正是因为她的病,所有人才会这样,有事开始瞒着她。 顾有莲快速做了好午饭,二妹帮着端菜的时候,顾有莲上楼去志远房间叫志远吃饭。 志远蹦跳着下来了,仿佛早上那个生气的人不是他。 林清屏是等顾有莲离开,二妹带着掌珠睡午觉的时候,才私下里问志远,早上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志远道,“姑姑家新来个什么人,对小麦一点不耐烦,是奶奶的亲戚,奶奶一直护着她,我又不好说什么,这不就生气了?姑姑说,后来把那人赶走了,是不是啊?” 林清屏分辨不了志远到底是不是在撒谎,只点了点头。 “那就行。”志远松了口气的样子,“妈,那我回去写作业了啊?” “去吧,中午睡个午觉,别一天到晚写作业。”林清屏看着已经长成少年的志远,叮嘱道。 “嗯,好,妈,你也休息一下吧。”志远扶着她,“我扶你上去?” 林清屏摇摇头,“我就在这里躺躺,你给我把毯子拿过来。” “好!” 林清屏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复盘今天的事。 她不想睡觉,她自从生病以来已经睡得太多了,而且,以后会睡很久很久吧?醒着的时间,对她来说才是宝贵的。 志远和顾有莲的话,简直接得天衣无缝,但又处处透着疑点,她都要怀疑,顾有莲进屋喊志远吃饭那个时间,两个人串通好了。 在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时候,顾钧成回来了。 自从他去顾有莲家,都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了。 顾钧成进门,很难得的,居然透着一丝疲惫。 他可是连续拉练都精力十足的人。 “你去大姐家去了这么久?”林清屏问他。 “嗯。”他在她面前蹲下,“都睡午觉了,你怎么不去休息一下?” “我等你。”她直接说,“大姐那边怎么回事呢?” “你啊,就是爱操心,自己都不舒服,还操心大姐。”顾钧成把毯子给她拉了拉,“没什么大事,还不是我娘折腾的,说我们现在都忙,大姐又要照顾店里又要照顾小麦,忙不过来,从老家请了个亲戚来当保姆,把大姐惹毛了。” 呵……真是三个人都是一样的说辞。 第524章 都在骗她 “你也知道我娘那个人,耳根子软,别人求上一求,她就稳不住,改革的春风如今吹满神州大地,老家亲戚知道大姐在首都出息了,一个个都要来跟着大姐,吃口城里饭,何况还是首都饭,我娘拗不过亲戚七嘴八舌,带了个人来,但是把大姐给惹生气了。”顾钧成继续跟她解释,“我娘也生气,觉得以后在老家没面子,我只能把二老带出来,做他们工作,把他们劝回去了。” “你这是送他们上火车回来了?”林清屏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凉。 他也在骗她。 她跟他两辈子夫妻,即便上辈接触不多,这一世,她却是全心全意在待他,对他的性格不说了如指掌,也是摸得基本清楚了——他从来不擅长也不屑于解释,他向来少言寡语,这样的人,一旦把一件本来很简单的事,翻来覆去不同角度说很多话,本身就意味着不正常。 顾钧成,你的心理素质不该如此啊? “他们是几点的火车?”她假意随口一问。 “刚刚送上火车呢,送完我就回来了。”他避开了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林清屏很多年没有回老家了,不知道回老家的火车每天有几班,都是几点的。 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微微闭上眼,小声说,“我想睡一会儿了。” “好。我抱你回房间吧。” 他起身抱起她的那一个瞬间,她清晰地听到他一声如释重负般的松气。 顾钧成,是不是我现在不管怎么问你,你都不会说实话? 她从来不喜欢强迫人,既然不说,那她,便不问了。 只是,她不喜欢被蒙骗的感觉,她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哪怕她的生命只能到明天,那她今天也要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命运,提前安排好该安排的事。 下午,梅丽来看她。 梅丽这一年以来把南方的工厂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她自己常驻首都了,一来是想把品牌往高端线做,二来,她家小小武渐渐大了,她不能总两边跑。 她拉着梅丽,让梅丽帮她办一件事,“我老家有点事要去办,但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看见了,我没法回去,我想让二妹代替我回去一趟,你等下回去的时候,帮我去火车站看看,现在回我老家的火车有几趟,都在几点钟。” “那我顺便帮你火车票买了呗。”梅丽道。 “不用,我们还没定具体哪天回呢,你先帮我看看时间。”林清屏道。 “行,这也不用去火车站看啊!我回家看看列车时刻手册就行了,看完来告诉你,你家没有吗?回头我带一本来给你,干脆我现在就去吧,你呀,早都给你说要装个电话。”梅丽说着,和她道别,起身看火车去了。 梅丽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全国列车时刻表,递给她,“我还怕这个时刻表跟不上变化,特意去火车站核对了一下,正确的,没错。” 梅丽把回她老家方向的车次都给划出来来了。 林清屏一看,一天有三趟,一趟早晨,一趟傍晚,还有一趟是凌晨两点。 不管是哪一趟,都不是顾钧成能送他爹娘搭乘得上的。 林清屏看着那三条红线,脑子里渐渐放空:到底是为什么要骗她? 梅丽吃陪她一起吃完晚饭才走的,掌珠很喜欢梅丽,还追着去送她,惹得梅丽对掌珠更是喜爱,还对林清屏说,“不如我带回去玩几天,回头给你送来。” 顾钧成一听,立刻就把女儿抱回来了。 顾钧成的反应在梅丽意料之中,偏偏掌珠还要追着梅丽抱,伸着小胳膊叫“姨姨”。 于是,顾钧成只好送梅丽出去。 到了外面,梅丽看着他说,“你是作何打算啊?难道是打算转业吗?” 顾钧成眉心微蹙,语气却很坚定,“走一步看一步。” 梅丽点头,“她现在这样,你也不能丢下她不管,辛苦你好好照顾她了。” “应该的。”他说,“天平怎么样?” “挺好的,有些不适应,但是,会胜任的,不会辜负你。”梅丽看着他道。 顾钧成已经暂离海岛,武天平去接任他的位置了。 顾钧成点头,意思是,有武天平在,他没有不放心的。 “我姐已经想办法去了,我们……一起努力。”梅丽说着,却已经开始哽咽。 “嗯,谢谢。”顾钧成道。 “姨姨……”掌珠敏锐地发现梅丽好像要哭。 梅丽看着掌珠含泪一笑,“掌珠宝贝,姨姨眼睛里面进沙子了,掌珠给姨姨吹吹好不好?” “好——”掌珠奶声奶气,却又十分坚定的语气,鼓起腮帮子对着梅丽的眼睛吹。 带着甜甜奶香味的气息,拂过梅丽的鼻息,梅丽只觉得眼睛更加酸涩…… 第二天。 顾钧成早上照常去买菜。 如今天气热,家里不常屯菜,尤其是蔬菜,顾钧成承担了买菜的任务,每天把家里和林清屏以及女儿收拾妥当以后,就出去买菜。 一般情况下,他二十分钟就能回来,但今天,他又去了快一个小时。 而且,回来后,放下菜匆匆就要走。 他叫二妹,“中午你和我大姐看看,谁方便做饭,谁方便照顾你姐,你们分工一下,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赶不回来吃午饭。” 此时顾有莲还没来的,赵大姐刚去店铺里,顾钧成走后,家里只有俩孩子、林清屏和二妹。 林清屏握住了二妹的手,“去,跟着顾钧成,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姐……”二妹很诧异。 “青云,我们是亲姐妹,我只相信你,只相信你不会骗我,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要看清楚而且如实告诉我,不许隐瞒,听见了吗?”林清屏语气很重。 二妹被她这般郑重给惊吓到了,忙点头,“好。” “小心点,别让他发现,他不是一般人。”林清屏叮嘱。 “我知道。可是你……”二妹走了,家里可只剩她和孩子了啊! “多大点事,我现在躺在这啥事都不用做,能有什么问题?需要什么喊一声志远就可以了,他都快和我一般高了,再者,大姐很快要过来了,快去吧,等下跟不上了。”林清屏催道。 第525章 她是谁 二妹去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家里人都在,大家都在客厅陪着掌珠玩,林清屏就没问什么,二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直到中午,掌珠午睡了,二妹也陪着林清屏回房间睡觉,林清屏才问她,“怎么回事?” 二妹扶着她躺下,“姐夫啊,还是不老实!” “怎么?”林清屏皱眉。 “他爹娘根本就没回去,他把两人安置在别处呢,租了个房子,然后哄你把人送回去了。”二妹说起来,还有些气愤的样子,然后又劝她,“不过,我觉得你也不必去操心这个事,反正,至少他没把人安置在家里,也没往你跟前引,你就随他呗,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是这样吗? 林清屏没有吭声。 “再说了,那毕竟是他父母,他要管他父母,说出去他还占理,姐,咱就不管这些闲事啊!”二妹给她把毯子盖好,小声和她说。 林清屏点点头,又问她,“你看见他,他看见你没?” “没有。”二妹道,“我藏着呢,只看见他爹娘出来和他说话。” 然而,二妹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顾钧成是两个小时以后回来的。 彼时,大家午觉都已经睡醒了,顾有莲洗了葡萄、切了西瓜,一家子都在楼下客厅说话。 他便这样闯进来了,和上回一样,脸上带着疲惫。 “爸爸!”掌珠噘起了嘴,大声喊他,“珠珠,想,爸爸!不,回家!” 顾钧成一笑,“爸爸现在不是回家了吗?爸爸抱?” 他走过去。 掌珠原本是二妹抱着在喂西瓜汁的,二妹对掌珠十分有耐心,而且总是温温柔柔笑眯眯的,舍不得掌珠受一点点委屈,在掌珠面前,连说话都从来没有高声过。 然而,在顾钧成伸手的一瞬间,二妹却抱着掌珠不放,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姐夫还是先去洗洗手换个衣服吧,外面脏。” 顾钧成有点尴尬,双手僵在那里,看了二妹一眼,最终,收回了手,进浴室去了。 客厅里所有人都觉得二妹这句话有些突兀,至少,二妹从前从来没有对顾钧成这样明显不客气的态度。 顾有莲和志远都没出声,只有掌珠说出了疑问,“姨姨,爸爸,不脏。” 她小眉头还微微皱起来了,小小年纪的她,也知道脏是个不好的词。 二妹便跟她解释,“姨姨不是说爸爸脏,是说外面脏,外面有很多灰尘,还有病菌,从外面回来要养成洗手换衣服的习惯呢!” 掌珠似懂非懂的,小眉头仍然皱着,微微点着小脑袋,还看自己的手,“珠珠,在家,不脏。” “对,我们在家里的人都干干净净的,没沾什么脏东西。”二妹仿佛是无意说起的一句话,但却震得顾有莲和志远都猛然抬头看着她。 二妹反而自然得很,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喂掌珠喝西瓜汁,此时顾钧成从浴室里洗了手、洗了头脸出来,想必也听见这句话了吧? 那又怎么样? 二妹暗暗冷哼,她就是说给他听的! 顾钧成没说什么,低头从她们面前走过,换衣服去了。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再下来,掌珠已经迫不及待要爸爸抱了。 二妹纵使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把掌珠给出去。 掌珠到了爸爸怀里,格外高兴,要给爸爸喂葡萄吃,还在爸爸脸上吧唧一口,看得二妹心里十分不得劲,起身上楼去了。 “二妹,你去哪里?”林清屏叫住她问。 “我去房间,有个申请要写,我写完就下来。”二妹待不下去了,她害怕,再待下去,面对顾钧成,她会暴躁。 “那你去吧,别耽误正事。”林清屏忙道。 二妹从国外回来,还没安排工作的,云家的意思,给她在专业对口的部门安排个工作就行,二妹打算自己写个申请。 只是,林清屏在疑惑,二妹也有事情瞒着她? 这种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继续和顾有莲谈笑风生。 她相信,她这么多亲人,如果真有事瞒着她,肯定不会是恶意的欺骗,一定有不能说或者不想说的原因,可能都是因为她的病而不约而同给了她善意的谎言。 但自那天起,顾钧成就没有再出去了,每天都是一样的生活,一日三餐,买菜做饭,带女儿,陪林清屏。 只是二妹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好,而林清屏觉得,二妹毕竟跟云旗新婚燕尔,哪有夫妻就分开住的道理? 虽然云旗不说什么,还时常来看她,但她这个当姐姐的不能这样不明事理,所以,强硬地把二妹赶回家去了。 二妹不情不愿的,但拗不过她,只改成每天回家睡觉,白天还是来陪她。 那天是小圆脸生日,小麦来家的时候,和志远说起这个事,小圆脸请大家一起去公园玩。 志远却摇头,表示不去。 他妈病着,他完全没有心思出去玩。 林清屏听见了,不同意,让小麦赶紧把志远叫出去一起玩,“人生难得志同道合的朋友,你们从幼儿园开始就要好,但朋友也是要处的,越处越亲密,你跟小麦又不一样,小麦常住首都,缺一次没关系,你是好不容易赶上一次,还不去,过阵子回岛上了,又得很久见不着。” 也许是这句“过阵子回岛上”触动了志远,他有些动容,眼圈甚至有些泛红。 林清屏继续道,“我生病又不是什么紧迫事,你也不是大夫,你出去一趟,我还能怎么了?” 几番劝说,才把志远劝动,出去玩去了。 掌珠看见哥哥出去,着急了,也要出去玩,林清屏干脆让他们都去,顾钧成也跟着去,带掌珠一起和哥哥姐姐们玩。 于是,热热闹闹的家里一下便冷清下来了。 顾有莲下午会去趟店里,家里就只剩了二妹和林清屏。 “姐,不如我们也出去透透气吧,你天天在家里,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二妹提议。 林清屏想了想,心里萌生了一些莫名的情愫。 七年前,她拖家带口从老家奔赴首都念书,在这里留了许多足迹,也有许许多多的回忆。 人,在生死之间时,容易回忆过去。 林清屏现下就有些怀念初到首都时的时光,那是她和顾钧成这一世真正的开始。 “去吧。”她忽然有了兴致,要把她这大学四年走过的地方,再走一走,看一看。 首先,他们就去了武天娇的百货商场。 她现在只是精力不济,走路也慢,但有二妹陪着,出门就坐车,直接到商场,还是没什么问题。 “我啊,要逛逛服装,看看胡厂长他们的服装现在怎么样了,逛累了就去天娇店里吃甜品。”她已经正式退出服装厂了,据说,小琴在大学期间就已经被厂里聘为设计师,科班的小琴一定比她能力强。 她们顺利找到服装厂所在柜台,一件件欣赏店内的衣服。 店里女装看起来有点割裂,完全两个风格的感觉,一个风格时尚好看,充满潮流活力,另一个的设计好像还停留在几年前。 “这套好看,姐,你试试。”二妹拿起一套,“你穿嘛,漂漂亮亮的才……” 二妹说到这里噎住了,不敢看姐姐的脸,她后悔自己嘴太快,“漂漂亮亮”这个词,不知道会不会戳伤姐姐的心,姐姐的头发…… 林清屏见她这样,反而笑了,“你不帮我,我怎么试?这套看起来就是小琴设计的,小琴现在出息了,只是,我们每次来首都都是暑假,每次都见不着她。” 虽然林清屏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二妹心里还是很忐忑,被林清屏一拉手,进去试衣服去了。 还没开始试,二妹刚想给林清屏解扣子,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兰香,你来看看,这衣服好看。”竟然是刘芬的声音。 “婶子,这衣服……贵吧?”年轻女子娇娇柔柔的声音。 “该省省该花花!我知道你是节省的好孩子,但是,打扮上头可不能省。”刘芬道,“你都不知道,我那个儿媳妇多会捯饬自己,你啊,也要学着打扮打扮,成子看着高兴!” 第526章 他对我挺好的 林清屏怔怔的,手里的衣服掉落在地。 “姐!”二妹焦急地抓住她的手,而后想要冲出去,被林清屏拉住了。 林清屏冲着她轻轻摇头。 外面的人说话声还在继续。 “这件也好看,穿着好,咱都买了!”刘芬豪横地说。 “婶婶,这大商场里,这衣服可贵呢!” “都说了婶给你买!你还老说贵干什么?”刘芬道,“再说了,现在叫婶,以后可是要叫娘了!” “婶婶!”兰香的声音透着娇俏。 林清屏于是明白了什么。 所有人瞒着她的事,就是这件吧? 志远在顾有莲家看见了兰香,所以气冲冲回来了; 顾有莲得知母亲带来的人真实目的是什么,所以大发雷霆,把人赶出了家门; 二妹跟踪顾钧成,看见了兰香和顾家人的真实意图,回来对顾钧成态度开始阴阳怪气…… 所有人都知道,但又都瞒着她的事,就是这件。 她能理解大家的选择,她病着呢,大家都不忍心刺激她,所以默契地选择了隐瞒。 但是,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忽然就不行了,她得提早做出安排啊,怎么能打个措手不及? 她忽然之间无比急迫的意识到一件事:她走了以后,顾钧成会再婚,会有别的女人住进她花了很多心血布置的房子里,这个女人会不会善待志远和掌珠,未可知,而且,如果志远和掌珠真的受委屈,她不会再知道了,也再也不能为他们撑腰…… 想到这里,她心里针扎般难受,想起上辈子那些顺口溜似的话:别的女人会睡你的老公,打你的娃,花你的钱…… 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闷痛,头也眩晕起来,如果不是牢牢扶着二妹的手,她都不能站稳。 外面的人还在说着话。 “婶婶,那我花这么多钱,成子哥会不会不高兴?姑娘家,还是勤俭节约的好。” “不可能!”刘芬马上道,“你都不知道我那个儿媳妇有多能花钱,成子不会说什么的!他啊,最是惯媳妇儿的人!” “那我还不是呢……”兰香说话间又带了娇羞。 “那也是早晚的事了。”刘芬轻言细语的,“你啊,这段时间,成子忙得很,又要照顾病人,又要管家里两个孩子,你平时多体贴一些,成子那个人,最是感恩,上回,他不是态度挺软和的?” “嗯!”兰香一声“嗯”,充满了喜悦和信心,但声音满上又弱了下去,“成子哥我倒是不担心,他对我挺好的,可是……孩子只怕不喜欢我?上回那个叫志远的,发好大脾气呢,摔门就走了,还是个孩子就这么大火气,只怕以后降不住。” 林清屏听见“他对我挺好的”这几个字,脑子就嗡嗡直想,眼前一阵阵发黑。 “姐?”二妹很担心她,想出去干架,又怕姐姐撑不住,用力扶着林清屏。 林清屏勉力站着,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要紧,也拉紧了二妹的手不让她出去,她倒要听听,她们要怎么对付她两个孩子! 只听刘芬不以为意地道,“孩子好哄得很!小的很小,一岁多的人记得什么事?你把她抱到跟前,对她好点,哄着她喊娘,以后,她自然就只记得你这个娘了,至于那个大的,本来就不是亲生的,更加好哄,稍微给他点好处,就被收买了的,我儿媳妇当初就只给他做了两顿好吃的,他就改口喊妈了。” 好……好……好…… 林清屏心中连道三个“好”字。 竟然想要掌珠改认别人做娘,而她掏心掏肺对志远的,她们竟然以为是两顿饭就给收买了的? 兰香听了刘芬的话还很高兴,“做饭我可擅长了!我们村儿个个夸我做饭好吃呢!” “那不就得了,反正啊,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诚心对一个人好,别人就能感受到的,不是说什么以心换心吗?你对孩子好,孩子自然记得你!”刘芬交代她,“你先试衣服,我去一下找个茅房。” 兰香便笑,“婶婶,人家这里可不叫茅房。” “都一样!我找个人问问去哪里上茅房。”刘芬说着话,就走了。 兰香要试衣服,看见了试衣间几个字,就往林清屏这边走来。 服务员赶紧将她拦住,请她等一等,里面有人。 兰香便在外面等着了。 场面一顿成了对峙的局面,林清屏只要出去就能跟她碰个面对面,而林清屏又不可能一直不出去。 “出去吧。”林清屏根本不想试衣服了,反正是要碰面的,那就出去再说,再者,这个兰香,应该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二妹吧? 二妹早就想出去了,将门一开,扶着林清屏就和兰香撞了个正着。 兰香看见她俩,眼睛瞪得瞳孔都放大了,一双眼睛还紧盯着林清屏看。 林清屏于是明白过来,兰香竟然是认识她的。是在顾有莲家里的时候偷偷来她家门口张望过?还是看过她的照片?或者,是二妹撒谎了?其实她跟踪顾钧成的时候跟她公婆还有兰香碰过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只气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状况,骂人要喘气,打人更不行,就这么站着都要东倒西歪了。 “让开。”二妹对挡在自己和姐姐面前的兰香说。 兰香有些气弱,退了几步,但马上又说,“这边这么宽你们怎么不走?” 二妹冷哼,“我们身正理直,就喜欢走直路,不像有些人,喜欢走歪门邪道!” “你……”兰香脸气得绯红,“你说谁呢?” “好狗不挡道,说坏狗呢!”二妹冷着脸道。 “谁?说谁是坏狗?”兰香衣服搭在肩上,气得叉腰。 “谁搭话就说谁咯?”二妹扶着林清屏打算走,没打算跟这女人纠缠,怕姐姐受不了这个气。 但没想到,兰香却将肩上的新衣服一扯,然后哎哟出声,“哎哟哎哟,服务员,你快来帮我看看,我头发勾上什么了?” 店员还没给她看,她自己就把衣服扯下来了,然后笑,“不好意思啊,没事了,我头发就是太多了,不是勾到这里就是勾到那里,真是烦人。” 第527章 为自己而活 头发太多…… 这句话简直就直接针对林清屏的。 林清屏身体一晃,眼前兰香的头发油亮亮的,果然又黑又多。 而现在的她,没有头发,戴着个帽子…… 二妹听了,气得转身讽刺道,“是啊,只怕不但头发多,还心眼多,不但要勾衣服,还要勾别人爱人呢!” “你……你说什么呀?”兰香委委屈屈地,咬着嘴唇,“谁勾引别人爱人了?” 二妹冷笑,“我也没说谁啊?我说的有的人,谁问你了?莫非你心虚?莫非你也是勾别人爱人的人?” “我……我没有!”兰香眼圈一红,眼泪眼看就要滴下来了,“你们……你们欺负人,欺负我是乡下来的吗?我……我不买衣服了……还……还给你……” 她把衣服扔给店员,泪眼汪汪地看着店员,好像希望店员给她主持公道似的。她不买了,都是这两个人害的,店员不要帮她说说话吗? 二妹一听,嘲讽的意味更浓了,“你是谁啊?我们认识你吗就欺负你了?” “我……我是……”兰香却也无法说出来自己是谁,难道说她是婶婶找来准备接替林清屏嫁给成子哥的吗? 憋不出来自己是谁,却憋出了两泡眼泪,羞愤之下,扭头就跑了。 二妹看着兰香的背影跑远,冷哼了几声,而后扶着林清屏走了。 林清屏也没有心情逛商场了,和二妹出去,换地方逛去了。 “姐,你还记得不?我们头一回来首都,你带我们去烤鸭来着。”二妹岔开话题,和她说。 林清屏一笑,“你想去吃烤鸭?” “嗯!走,我回来这么久,还没去过那边呢,我们去逛逛去,不管是吃烤鸭还是吃点小吃,我都喜欢。”其实,只是希望姐姐不要被这些烦心事缠绕而已…… “好。”林清屏笑着答应。并没有那么想去,只是为了让妹妹宽心而已。 二妹终究还是把宽慰的话说出了口,“姐,答应我,咱坚决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好不好?更不要自暴自弃,那可就是让小人得逞了吗?正合他们意啊!你想想掌珠,再想想志远,再想想我,我们才是你最亲最亲的人,你好好把病治好,咱们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起,你有那么多钱,有两个贴心的孩子,又有天娇姐她们这许多好朋友,享福的日子多着呢!至于男人,你看见这路公交车没?咯,开走了,但有什么关系?五分钟后下一趟又来了!” 林清屏是活过一世的人,这些道理难道不懂?男人就像的士车,一辆走了,下一辆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二妹居然有这么豁达的想法,这跟上辈子的二妹简直就是两个人了…… 此时此刻,她很是为二妹感到欣慰,“所以呢?你对云旗也是这种想法?” “那可不?他对我好,我对他好,他要对不起我,对不起,麻溜滚蛋吧!”二妹的眉宇间全是坚定,“姐,是你教我的,人,要为自己而活。” 林清屏微笑着,点点头。 “所以,答应我,姐,为自己而活!”二妹生怕她不坚决,再次强调。 “我知道的。”林清屏的心情并没有因为二妹的话而雀跃起来,她也想为自己而活,只是,命运却不一定让她活下去啊…… 不过,她知道,所有爱她的人都希望她高高兴兴活着,那她,便高高兴兴的吧…… 姐妹俩在外面高高兴兴吃了顿饭,林清屏到底精力有限,二妹便带着她回家了。 到家里的时候,他们三个去小圆脸生日活动还没回来,林清屏便被二妹扶着清洗了一番,回房间睡觉休息了。 二妹原本想着,在这个屋子里和顾钧成共处一室真憋气啊!她想把姐姐接到自己家里去住,再不济,住隔壁她那栋屋也可以,但林清屏没有答应。 二妹一想,也对,这明明是二姐的房子,为什么要让给顾钧成住? 她没有再劝,只是自己搬回了隔壁她的房子,方便照顾大姐,她倒是想就住大姐家里呢,大姐不让。为了不让大姐再赶她回云家那边置办的家,她把云旗也叫到这边来住了。 顾钧成他们吃了晚饭才回来的,一回来就直奔楼上来看林清屏了。 志远最先跑进来,看见妈妈好好地靠在床上看书,松了口气,还劝她,“妈,你少看点书,多休息吧?” 志远担心她头疼。 林清屏笑了笑,“没事,睡久了才头疼,看看书还能调剂一下,今天出去好玩吗?小圆脸生日热闹的吧?” “嗯,还是我们原来那帮人一起玩儿,就多了妹妹。”志远道, 掌珠从爸爸怀里挣下地,和妈妈汇报,“妈妈!船!好玩!哥哥,好多!” 划船好玩,好多哥哥。 林清屏微微一笑,抹了抹她额前的汗珠,“掌珠会划船吗?” “会!这样,这样!”掌珠还给她做出划船的姿势来。 林清屏笑得心内又酸又软。 这样可爱的女儿,叫她怎么舍得? “都别闹了,让妈妈休息,你们下去自己玩。”顾钧成把掌珠拎了起来,带去楼下了。 志远和掌珠在客厅里玩识字,顾钧成自己上来了,回到房间,她的面前。 林清屏看着他清洗过的湿润的鬓角和脸庞,耳边响起兰香那一句“成子哥对我还挺好的”。 是啊,他对人确实挺好的。 刘芬不也这么说吗?最是惯媳妇。 所以,他其实只是惯媳妇,对媳妇好,至于媳妇是谁,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比如,她走了以后,他肯定会再娶的,再娶一个,他仍然会对另一个女人好。 至于他心里到底爱谁喜欢谁,或者说爱谁多一点,又怎样呢?一直到现在,他也从来没说过喜欢她林清屏啊…… 忽然想起他对掌珠的疼爱和温柔,她曾经质疑过的,好像突然之间就找到了答案…… 顾钧成在她身边坐下,冲她微微一笑,“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他脸上没有东西,但她还是盯着他看,直到她终于说出一句,“顾钧成,不然,我们离婚吧?” 第528章 不要胡思乱想 顾钧成原本准备贴着她坐下的,一听她的话,愣在了原地,“林清屏……” “我知道我们军婚,不好离,但你提的话,总会有办法的,就当你……”林清屏顿了顿,眼神虚空起来,“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这是暗指他曾经主导过的一次离婚吗? 他还是挨着她坐下了,想把她搂进怀里,但林清屏把他推开了,身体往下一滑,滑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拒绝再跟他交谈。 他将被子和她一起轻轻拥住,“是不是我不在家胡思乱想了?都跟你说了,你的病不是什么大事,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看,你经过这次治疗不是效果很好吗?出院以后你都没有再晕倒了,头痛也减轻了不少是不是?再做两个疗程,完全就治好了,到时候,我们就回岛上去了,你不想念岛上那些花儿菜什么的吗?虽然拜托陈雷给浇水,但这小子可不大靠得住,还有你的面包窑,你不想念满屋子飘着的麦香味吗?” 林清屏想到这些,心中愈加难过。 是啊,她精心种下的花,她亲手打的沙发和柜子,她亲手围的栅栏,还有她最喜欢的面包窑,最后都要被别的女人占有…… 想到这些,她觉得,她得写封信给雷素芳,把她家里的一切全都拉走或者毁掉,宁可毁掉也不会留给别人用! 呵…… 至于她会好起来? 真的会好起来吗? 如果真的能好起来,他至于这么急吼吼的把备胎都准备好了? “林清屏……” 他还想和她说话,但林清屏用一个手势制止了他,“我就这一个诉求,如果你念在我这些年没有对不住你的份上,你就满足我吧。” “林清屏”这三个字,现在她听起来都格外刺耳。 他从来都是直呼她大名,有时候甚至喊林清屏同志,平时她或许不在意,但这个时候,她分外敏感,这是正常夫妻之间的称呼吗?哪怕喊一声“瓶子”呢?顾有莲她们都是喊瓶子,连刘芬都会喊“瓶子”。 她闭上眼睛、一脸疲惫的状态,让他不能再说下去。 只俯下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先去把掌珠哄睡再来陪你。” 动作很快,她完全没想到,只是忽然觉得很恶心,立刻用手去擦脸,用力擦他亲过的地方。 顾钧成在出房间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她,正好看见她擦脸这个动作,眉间一蹙,“林清屏……” 林清屏将被子往上一拉,是拒绝再听他任何一个字的状态。 顾钧成终于下楼去了。 听着他的脚步走远,林清屏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记得,重生以后的她鲜少流泪,从重生那天开始无论创业还是和他过日子,她都像一个斗士,永远勇往直前,永远坚韧不拔,即便是他那一次要和她离婚的时候,她都没有流过多少泪,但现在,生病的绝望感,终于击毁了她坚硬的外壳。 红尘来去一场梦。 她迷糊了,到底她的前世是梦,还是今生是梦? 夜色渐浓。 家里也渐渐进入静谧。 顾钧成抱着熟睡的掌珠上楼来,推门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灯关着,泼墨一般的黑。 空气里是林清屏均匀的呼吸声,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他没有再打扰她,和她隔着一点距离躺下了。 这个夜晚,他失眠了。 林清屏其实也没有睡好。 她知道顾钧成什么时候回来的,也知道他辗转半宿没有睡着。 但是她没有动。 半宿的时间里,她把许许多多的问题都思考了一遍。 不管这个婚是否能离成,有一件事她是确定的——她要改遗嘱。 上一次立遗嘱的时候,还没有掌珠,现今又多了房产,肯定得再分配一次。 另外,她还要托孤。 她不放心把掌珠交给别的女人。 最后是迷迷糊糊睡着的,也不知道是几点了。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现在睡眠倒是不错,一旦睡着,就能睡得很实。 所以,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楼下有掌珠欢快的笑声,其中还有二妹的声音。 二妹又来陪孩子玩了? 那意味着顾钧成又出去了,不然,二妹不会有好脸色。 卧室门口出现一个人影。 是顾有莲。 “醒了?”顾有莲笑着说,我想着你也该醒了。 如果顾钧成出去的时候她还没醒,不管是顾有莲还是赵大姐或者是二妹,都会上楼来看看她是不是已经醒了?每15分钟一次,就担心她醒了之后没有人在身边。 “姐……”林清屏今天这一声“姐”叫得她自己心里格外心潮涌动。 她知道顾有莲和自己好,但是一点不帮着弟弟还是让她感动,就算是瞒着她,她也理解,对一个病人善意的谎言,连二妹和志远都瞒着她不是吗? “来,我扶你起来。”顾有莲道。 “好。”林清屏没有拒绝,搭着她的手起来了。 她必须起来,今天就去把昨晚想好的事都办了。 她原本想的是把掌珠托给顾有莲照顾一下,她自己和二妹去找律师。 倒是掌珠今天却要跟着,还皱着小眉头跺脚,“爸爸!不要!珠珠!妈妈!也,不要!” 本就有心事的林清屏听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那就一起去吧,本来相处的时光就已经很少很少了。 “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我可以帮着带妹妹。”志远道。 林清屏想了想,同意了。反正志远什么都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可瞒的。 她的遗嘱其实并不复杂。 她现在住的房子在原来的遗嘱里就是留给志远的,仍然留给他,后来又买了两套,一套给掌珠,一套志远和掌珠共有。 她的存款,按照她离世时存折上数额分成三份,分别给二妹、掌珠、志远。 至于她在蛋糕厂和养殖业的份额,也同样分三份,志远和掌珠成年前由二妹代管。 立遗嘱的时候二妹在她身边,志远和掌珠在外面等候室里玩。 二妹对她这样的分配很有意见,她不要姐姐的东西。 林清屏却握着她的手,泪水渐渐涌进眼眶的,“你要的,你有任务,答应我,照顾好掌珠和志远。” 我不放心那个当爸爸的。 第529章 人间第一缕甜 二妹听了很是难过,握着林清屏的手,“姐,你不要这样,你不会有事的……” 林清屏摇头微笑,“你们都哄着我,我知道,怕我心理上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但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明白,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无知的人啊,退一万步,就算我真的会好起来,有备无患总没错的,你也不想我什么安排都没有,最后别人花我的钱吧?” 二妹听得动容,抱住了林清屏,只一个劲地说,“姐,你没事的……你没事的……” 林清屏微微一笑,心中酸涩,轻轻拍了拍二妹的背,“青云,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相信,姐姐无论做什么你都会支持的,对不对?” 二妹还能说什么呢?姐姐一句话点醒了她。她希望姐姐能大好起来,如果大好了,遗嘱什么的,就是一张纸而已,但…… 她心痛难忍。可只要一想到,如果没有这份遗嘱,如果姐姐真的不在了,姐姐辛苦赚来的钱将被顾钧成掌控,就算不是兰香,后续也会有别的女人来花姐姐的血汗钱,心里的愤恨又如火焰一般腾腾燃烧。 感觉到二妹不再抗拒,林清屏微微一笑,“你懂了?” “嗯……”二妹微微点头。懂了,可是,内心的火焰却烧得她疼痛不止,怪只怪命运不公,姐姐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得这样的病? “走吧,那我们就回家吧。”林清屏牵着妹妹的手,“他们两个在外面等久了。” 姐妹俩出来的时候,志远正拿着识字卡片和妹妹玩,志远比妹妹大十岁,而且很懂事,已经能很好地帮着带妹妹了,掌珠靠在他身上,一张张地跟他识物认字,认对一个,就很开心,志远也会夸她棒。 所以,掌珠看见妈妈出来,高兴地跟妈妈汇报,“哥哥,珠珠,棒!” 哥哥说珠珠棒。 志远看着妹妹,心里酸得很。 妹妹到底还是太小了,不知道妈妈怎么了,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每天还无忧无虑的。 希望妹妹永远这么无忧无虑就好了…… 他微微握了握拳,下定决心,他这一生,一定要保护好妹妹,让妹妹永远都这样快快乐乐! 林清屏看着扑上来的快快乐乐的女儿,心中又酸又软,将女儿抱起来,贴了贴她的脸,“我们回家了。” “哥哥!回家!”掌珠高兴地召唤。 志远站起来,笑着点头,“嗯,回家。” 只是,还来不及掩饰眼里的红痕。 志远是经历过一次立遗嘱时间的,他知道遗嘱意味着什么。 但那一次只是妈妈和顾爹要分开而已。 那时候虽然他俩已经是很大的事了,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只要人好好地活着,什么事都是小事一件。 “妈,我来抱妹妹。”志远双臂伸了过去。 曾经小小的男孩,今年好像又窜了一截,比林清屏矮不了多少了,早慧又懂事,尤其近来,林清屏住院以后,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沉稳。 林清屏是真的想和女儿多腻歪一会儿,想珍惜和女儿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但她也确实力不从心,抱不了许久。 “我来吧。”二妹说。 在二妹眼里,志远还是当初姐姐一路拉拔着的小孩,小孩子抱小孩子,能行吗? 但志远已经将掌珠抱过去了,还和二妹说,“二姨,我可以的,你放心好了。” 二妹看着志远,不禁也心口微湿,这么些年,也亏得有志远这么个孩子,在姐姐身边,知冷知热的,一路陪伴着,姐姐在这个孩子身上花的心血,也算是值得了。 二妹心里的决心也愈加坚定起来:无论如何,不管姐姐未来怎样,她都不会让姐姐这两个孩子受半点委屈的! 四个人一块儿打了个出租,回到家中。 车上,他们就商量好了吃什么了。 林清屏其实对吃没有什么兴趣,只说了个鸡蛋羹,然后突发奇想,要做南瓜饼。 “我亲自下厨。”她还说。 志远听得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南瓜饼是他在顾家吃到的第一种甜点,也许,和现在蛋糕厂出品的各类糕点比起来,它的味道很朴素,但是,却始终是他最爱的甜品。 那是他,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感受到的人间的第一缕甜。 “妈,那你教我啊?”志远怕她累着,自己去,可以帮着做。 “好,教你!”林清屏心里酸酸的。 其实是不是她自私?也想在孩子心里种下一些难忘的回忆,多年以后,志远,你还会记得妈妈的,是不是?如果有来生,做妈妈的亲儿子好不好? 难免的,就说起了从前种种。从南瓜饼,到省城卖衣服,再到服装厂…… 这些日子里,几乎都是她和妹妹、志远、小麦、顾有莲,一起相扶相搀着走过来的,顾钧成在里面占的比例很少很少,也没有谁去提起他。 仿佛,时间就停留在那些快活的日子里了…… 只有掌珠听不懂,但正因为听不懂,所以她只需跟着傻乐,跟着拍手就行。 快乐的气氛,在下车的时候戛然而止。 因为,顾钧成正从屋里跑出来,一脸着急忙慌的样子。 他和他们,在院门口撞了个正着。 顾钧成脸色都是黑里泛着青的,甚至带着微微的喘气,“你们……去哪里了?” 然后看见志远抱着掌珠,赶紧接了过来。 掌珠在爸爸怀里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他们,拍了拍手,蹙起小眉头:怎么都不讲话了呢?刚才还讲得很热闹呢。 确实很热闹,热闹到出租司机都掺和进来,大奖特将他爹的兄弟的女儿的公公的表弟曾经在首都最大的西洋大饭店干过主厨,然后教他们怎么做地道的点心…… 但现在,这份热闹凝滞了。 “都赶紧进来吧,是不是累着了?”顾钧成一手抱着掌珠,还想一手去搀扶林清屏,发现二妹虎视眈眈地瞪着他,而且扶着她姐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至少讪讪地收回了手。 进屋后,顾钧成主动进厨房做饭去了。 从前做饭,是二妹和顾有莲为主,顾钧成带孩子,今天,顾有莲没来,顾钧成主动去了,二妹没有去帮忙。 林清屏今天觉得精神和体力都还好,待饭菜端出来,她便起身去了厨房,尽管一路回来的欢乐气氛没有了,南瓜饼还是要做的。 “妈,我来帮你。”志远跟着她进厨房。 “要你帮什么?我去!”顾钧成道。 最终,顾钧成比志远先跨进厨房。 林清屏回头,正想赶他出去,无意中的一眼,发现他肩上一根乌黑的长发。 他没有在部队,平时穿的就不是制服,今天穿的就是一件白色圆领t,那根头发在他肩膀尤其显眼。 “我头发就是太多了,不是勾到这里就是勾到那里,真是烦人……”林清屏耳边响起一个又娇又软的声音。 她凝视着那根乌黑油亮的头发,再想到自己戴着帽子,没有头发的脑袋,一时耳中脑中都开始嗡嗡作响…… 第530章 不想看见 林清屏站在那里,就有些眼前发黑,摇摇欲坠。 顾钧成想扶住她,她却甩开他的手,胃里还是有东西往上冲,她捂住嘴,很想吐。 她这个样子,真的看起来很不好,很像之前会晕倒的前兆。 顾钧成不顾她拒绝,赶紧将她扶住,结果,她没能忍住,尤其,他肩上那根头发那么近地在她眼前晃,他的气息、他呼出来的热气,都让她觉得更加恶心,于是,她胃里的东西尽数哗啦啦往外吐,吐了他满身。 志远跟着进来了,见状大惊,“妈!妈妈!” 他赶紧扶住林清屏另一只手臂,她自从出院就没有再出现呕吐的情况,这是怎么了?他看了一眼顾钧成,这一眼里,不再有崇拜,只有怪责。 二妹听见动静也过来了,连掌珠都跟在后头。 二妹对顾钧成如今是一肚子火,看着他一身污秽一点不同情,只冷冰冰说了一声,“请你让一下。” 顾钧成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身上这些东西,也确实需要自己先清理干净才能照顾林清屏,于是,松开了林清屏,“我先洗洗,不见衣服再来。” 没有人理他。 二妹和志远一人扶着林清屏一侧,往楼上去了,掌珠跟在后面,含着眼泪抽抽噎噎的,“妈妈,妈妈,不要……不要……珠珠……” 林清屏这会儿昏昏沉沉的,但人还是有一丝清明,掌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她上一回住院吓到她了吗?爸爸和妈妈离开了她那么久,她自己和姑姑二姨在家,是认为爸爸妈妈不要她了? “掌珠……”她回头看着掌珠小小的身体,自己扶着扶手爬楼梯,心中酸软,却又无能为力,“掌珠,妈妈没有不要你,妈妈只是去洗澡,妈妈身上脏了。” “好……好……”掌珠眼睛里还挂着泪珠,“珠珠,妈妈,陪!” 珠珠陪妈妈。 小家伙说话,主谓宾的关系还搞不太清楚,经常乱乱的。 “志远,你陪着妹妹,我陪你妈去清洗一下。”二妹道。 志远点点头,慢慢松开手,看着他妈在二姨的搀扶下稳稳当当的,才放了心,转身下去把妹妹抱了上来。 “哥哥……”掌珠抱着志远的脖子,眼泪都糊在志远肩膀上,害怕又委屈的样子,指着前方的林清屏和二妹,“妈妈……” 志远看得都心疼,小声安慰她,“妈妈没事,妈妈只是……不太舒服,吐了,洗干净了就好了,我们在房间等妈妈出来。” “感冒?”掌珠小小的眉头探究地皱着,她有限的人生经验里,只有感冒这个病,会难受,会吐。 “嗯,感冒。”志远顺着她的话说。 掌珠眼眉间还是很担心,“吃,药药,不死……” 志远心里一跳,震惊,“谁跟你说死字的?” 他惊慌地看了一下浴室那边,还好,门已经关上了,林清屏应该没听见掌珠的话。 从来没有人在家里提过这个字,更何况在林清屏面前…… 也许是他刚刚反应过大,把掌珠吓着了,好不容易不哭了的掌珠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哥哥,凶……” 志远很懊悔,赶紧柔声哄道,“掌珠,哥哥没有凶,哥哥只是惊讶,以后不准再说这个字好不好?” 掌珠眼里全是迷惘,全是疑惑,“说了,妈妈,不要,珠珠?” 志远心里乱七八糟的,被掌珠的话搅得更乱,这都是些什么啊!掌珠基本天天在家,也没人教她这些啊! 志远抱紧了掌珠,用笃定的语气和她说,“不会!掌珠,妈妈是最爱最爱掌珠的人,永远也不会不要珠珠的。” “妈妈,爱珠珠,珠珠爱妈妈。”掌珠似懂非懂的,还点点志远,“爱哥哥……”然后又指了指楼下,“爱爸爸。” 看着掌珠胖胖的小手,和一脸的天真,志远真的很想说,不要爱爸爸了,他不值得,可是,他又舍不得掌珠伤心…… 他内心很是忧愁,小小的掌珠,连一句重话都受不得,以后可怎么办? “珠珠……”他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不管以后怎么样,任何人都别想给掌珠重话,否则……他心里冷意闪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是要叮嘱掌珠的。 “啊?”掌珠正眨着黑水晶似的大眼睛等着他说话。 “妈妈永远不会不要珠珠,但是妈妈听了死字会难过,所以,我们以后都不说好不好?”他小声说。 “难过?”掌珠对于抽象的词理解还有些模糊,“哭哭?” “是的,妈妈听了会哭,所以,我们不说了好不好?” 掌珠点点头,“好,珠珠,不说。” “嗯,拉钩。” 兄妹俩在房间玩拉钩,外面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志远赶紧把掌珠抱起来放到椅子上,拿了七巧板和她玩,林清屏一进来,掌珠就扑了过去,抱着林清屏的腿,“妈妈,珠珠,爱,妈妈。” 林清屏心里的暖意,潮水一般高涨起来,甚至,涨得她胸口发疼,“宝贝,妈妈也爱珠珠。” 她实在是虚弱极了,但还是慢慢蹲下来,和掌珠温柔地笑,只因,她真的没有力气抱起掌珠。 “妈妈……”掌珠抱着林清屏,软软地叫着。 “掌珠,我们一起扶妈妈去床上睡一下好不好?”二妹温和地问。 “好!”掌珠被使唤帮助妈妈,是最高兴的,赶紧点着头说,“妈妈,感冒,睡觉觉,好。” “嗯,妈妈感冒了,睡一觉就好了。”二妹帮着她把话说清楚。 林清屏躺下后,觉得人舒服了很多。 只是南瓜饼做不成了。 她看向志远,“志远,妈妈下次好些再做南瓜饼给你吃。” 志远听了心里愈加难受,但还是强笑着,“好,妈,到时候你还得教我。” “嗯。”林清屏慢慢合上眼睛,“妈妈先睡会。” 志远懂事地牵着掌珠出了房间,到楼下玩去了,二妹在房间陪着她。 二妹其实想陪她去医院的,但刚才在浴室里,林清屏怎么都不肯。 林清屏知道症结在哪里,她只是不想看见某个人罢了。 “我真的没事,你也去休息吧。”林清屏轻道。 二妹哪里放心?刚刚看着她闭上眼睛,心里就揪在一块,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她胸口,看看她还有没有起伏。 而此时,门口多了一道身影,顾钧成来了。 第531章 自己留下 这是顾钧成和林清屏的房间,二妹知道。 但是,二妹发自内心不想把这个位置留给他。 她坐在姐姐身边的位置没有动,等姐姐示下。 林清屏疲倦地摇摇头。 二妹便明白了,起身站到了顾钧成面前,“大姐累了,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顾钧成越过二妹的肩膀,看向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林清屏,欲言又止。 二妹把手扶在了门框上,赶他走的意思很明显。 顾钧成只好道,“那我先下去陪掌珠。” 掌珠的小床在这间屋子里,从前都是顾钧成的她带着掌珠一起的,但现在,她真的不能靠近顾钧成。 不仅仅是她想看见的事,是不能。 不知道为什么,顾钧成一靠近,她的反应就很大。 掌珠睡着以后,顾钧成抱着孩子进来。 彼时林清屏已经睡着了,二妹却不能不让掌珠进来,然而,他一进门,林清屏就醒了,看见是他,顿时就觉得不舒服,反胃的感觉在喉咙里冲。 二妹扶着她起来,去浴室里吐了好一阵,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中饭也没吃就休息了,哪里还有吐的? 二妹扶着她回到房间的时候,他还在那里陪着掌珠,掌珠睡得正熟,一时半会也不会醒。 林清屏便摆摆手,让扶着她去了隔壁二妹原来的房间,现在基本空着。 二妹心里难过,但不知道怎么劝姐姐,只能陪着。 顾钧成看着林清屏的背影,双眉紧皱。 隔壁房间的门关上了,关门声很轻,但那一声咔嚓却如一声闷雷,重重地敲在顾钧成胸口。 他给掌珠把肚子上的小毯子盖好,下楼去了。 志远正在楼下玩,看见他下来,准备回房间的。 “站住,去哪里?”顾钧成喊道。 “睡午觉。”志远站住了。 “过来坐。”他指了指沙发。 志远磨蹭了一下,还是坐过去了。 顾钧成看着志远,“本来只是来参加你二姨的婚礼,待几天就要回去的,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回不了,暑假已经过了一大半,要考虑你上学的事了。” “我要跟妈妈在一起。”志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顾钧成微一沉吟,便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明天给小田拍电报,让他给你在那边办一下手续,然后再给你在这边联系学校,还是回到原来的学校和班级吧,和小麦他们一起。” 小学最后一年,马上就要毕业上初中了。 顾钧成似乎还有话说,但犹犹豫豫的,继续问他学习的事,“你跟小麦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做题什么的?和他们有差距吗?” 志远却只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担心那边毕竟是小县城,学习进度和首都不一样。”顾钧成在他这一眼里看出了一些怪责似的东西。 志远只道,“你只知道进度和这边不一样,我妈不但知道,还课后给我超前教了好多!” 顾钧成:…… 这孩子一向都是最护林清屏,顾钧成知道,如今林清屏这个病……也不知道孩子到底知道多少…… “志远。”他轻道,“如果,我们一直回不了海岛了,你……” “我知道你迟早要回去的。”志远说话的语气成熟得不像个孩子,“我反正要跟我妈在一起。” 顾钧成思忖良久,才道,“如果……” “没有如果!”志远急切地打断了他,但很快,又颓丧起来,“我就是要跟我妈在一起,她在哪里我在哪里,如果……” 志远眼睛发疼,“如果只剩下我了,那我……我就自己一个人。” 反正是不会跟着他了…… 顾钧成心里酸涩难忍。 这段对话,他和志远都没有说出来如果如何如何,但和说了没有差别。 如果,林清屏真的扔下他们爷几个,志远不会再跟着他到处跑了,他要陪着他妈妈…… “你妈也算……没有白养你这么多年。”他低声道。 志远想的却是,不会有那么一天,可是,万一……不管有没有那么一天,他都要和妈妈一样,把以后的事都想好——他不但要自己留下,还要把妹妹也留下!后妈的故事可听得太多了! 顾钧成不知道他在想这些,踌躇一番后,终于问出了他要问的问题,“志远,你妈这两天去了哪里?都见到些什么人?” “不知道,我要睡午觉去了。”志远站起身,回了房间。 志远对他的反应冷淡的反常。 如果说志远的态度已是反常,林清屏的反应更是不可思议。 林清屏几乎看见他就要吐。 中午在厨房如此,在房间里如此,他原本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准备说服她不管怎样都要去医院检查检查的,结果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顾有莲做了林清屏爱吃的菜,就算之前在住院的时候,林清平没什么胃口,也会逼着自己吃一点儿,吃多吃少她都不怎么再吐的,晚饭他一出现在饭桌旁,林清屏又开始捂着嘴,一股难受劲。 “姐!”二妹紧张她。 林清屏什么也没说,扶着椅子就要进浴室去。 二妹赶紧跟上去,也总算明白点什么,“姐,你不是看见他就想吐吧?”林清屏照旧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点点头。 林清屏舒服些再出去的时候,顾钧成已经不见了,顾有莲扶住她另一侧,让她坐下。 林清屏笑了笑,“我没吃,继续吃吧。” 没有人再提顾钧成,掌珠眨了眨眼,小手往外一指,刚要说话,被志远塞了一口肉,“掌珠吃肉肉,哥哥给你喂。” 掌珠嚼着肉,没空说了。 当晚,二妹陪着林清屏,顾有莲和志远一直陪着掌珠玩,直到掌珠实在困得不行,玩着玩着在沙发上一歪,直接睡着了。 当林清屏家全屋关灯,彻底黑下来以后,门锁一响,顾钧成才回来了。 只是,第二天林清屏起来的时候,家里仍然没有顾钧成的人影。 二妹陪着她洗洗漱漱,下楼吃早餐。 林清屏忽然发现,家里门是开着的,但顾有莲在厨房,掌珠不在家里。 再细听,前院里有掌珠的声音,她还以为掌珠和志远在院子里玩,出去一看,顿时全身僵直。 “珠珠,你还认识我吗?给你吃糖好不好?叫我一声妈妈就给你吃糖!” 第532章 竟然见过她 林清屏瞬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 本来虚弱的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拔腿就往院门跑。 而前院门口,掌珠一张小胖脸鼓着,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兰香拿了块巧克力逗她,“珠珠啊,快点,叫妈妈,这个就给你……” “啪”的一声,兰香话没说完,就被掌珠一个巴掌把巧克力打到了地上。 “你……”兰香气得不行,但抬头一看,林清屏已经冲过来了,她脸色一白,赶紧撒腿就跑。 掌珠还在那里跺着脚,指着兰香逃跑的背影,大声哼哼,“坏人!” 林清屏跑到了掌珠身边,将掌珠用力抱住,而兰香已经跑远了。 掌珠看见妈妈,转身就把妈妈抱住了,小脸紧紧贴着她的,跟妈妈告状,“妈妈,坏人!珠珠,打!” 一边说话一边配合着她奶凶奶凶的表情,两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林清屏原本是怒火冲天,现在听了长住的话,又满是担心。 “我们掌珠真棒,不被坏人骗。”她先表扬了掌珠一番,然后又叮嘱,“长出以后再看见坏人不要自己打,叫妈妈,叫二姨,叫哥哥帮忙。” 她担心的是如果真的遇到坏人,可怎么办?小小的掌珠怎么打得过? 掌珠却振振有词,“妈妈不在,二姨不在,哥哥不在。” 说着还摊开双手,“珠珠,厉害,打,坏人!” 小家伙得意极了,“珠珠,不跟,坏人走!” 这是一直教着她的防拐骗预警,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不能跟着除了家里人以外的人走。 她倒是都记住了,只是,掌珠有句话也说到了她心里,如果她落单了怎么办?只能再叮嘱,一定不要单独到外面来玩。 “好!”掌珠答应得甜甜的,然后又说,“没有,自己玩,哥哥,买糖。” 正说着,志远飞快往家跑来了。 原来,志远原本带着掌珠在院子里玩的,掌珠忽然要吃前几天吃过的糕点,家里没有了,志远便把妹妹送回屋子里,让她在家里等,他去买,结果,掌珠自己开门出来玩了。 林清屏交代掌珠,以后在家里等哥哥,一个人不能出去。 “妹妹是出去遇到坏人了吗?”志远焦急地问,“我不应该让妹妹自己待在家里的。” 其实,那时候家里除了林清屏在睡觉,还有有顾有莲和二妹,志远完全没想到,掌珠在这种情况下还会遇到坏人。 “不怪你,傻孩子。”林清屏忙道。只是,确实大家都要更警醒了。而且,林清屏清清楚楚地听见,兰香说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吗”,也就是说,她们是见过的。 掌珠竟然见过兰香?她怎么会有机会见到兰香?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林清屏想到这个可能性,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顾钧成,你竟然带着我女儿去见那个女人?!! 顾钧成是林清屏吃早餐的时候回来的,回来了甚至不进来,只敲了敲门,志远去开的门,门一开,外面放着一袋水果,一包他们刚到首都时很喜欢吃的牛肉馅包子。 只有东西,没有人。 但掌珠彼时正趴在窗户边玩,看见了顾钧成大步往院子外走的身影,什么都不懂的掌珠对着窗户外大喊,“爸爸!” 顾钧成脚步一个趔趄。 掌珠突然想起,很久没有见到爸爸了——虽然其实并没有几天。 但掌珠是顾钧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时候哄睡,他又唱歌又吹口琴的,掌珠对他的依赖,是除了妈妈外第二人。 顾钧成在女儿这一声呼喊后停住了脚步,而后,掌珠就往开着的门外奔,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和林清屏说,“珠珠,不,自己,出去!爸爸!” 她小手往外一指,再没停留,朝着外面的顾钧成奔去。 林清屏心里的难受无法用言语表达。 掌珠喜欢她爹,是事实,难道,要她在掌珠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让她恨她爹吗? 思忖间,顾钧成已经到了门口,抱着掌珠,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林清屏,没进门。 掌珠的小身体却一直往里探,还高兴地和妈妈大声说,“妈妈!爸爸!回!” 她以为妈妈和她一样,很久没见到爸爸了,见到爸爸回来会和她一样高兴吧? 林清屏却只看着门口的顾钧成没有说话,眼睛里没有表情,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顾钧成也看着她,仿佛在等她说,请他进去。 林清屏一直没说话。 他等了等,怀里的掌珠已经焦急得不行,一个劲往里扑。 他试着跨进家一直只脚,林清屏依然没有说话。 他便整个人进来了。 掌珠使劲往林清屏身边扑,他也跟着掌珠的力道走,最后,在林清屏面前,掌珠从顾钧成身上滑下地,但仍然牵着顾钧成的手,喜笑颜开的,“妈妈,爸爸,回!” 爸爸回来了呀!你怎么不说话? 林清屏没有办法说话。 掌珠终于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寻常,抬头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不理解到底怎么了。 “爸爸。”她摇了摇顾钧成的手,然后拉着顾钧成的两只手去抱林清屏,而且很少着急,“爸爸!抱抱!” 林清屏将掌珠抱起,“妈妈抱好不好?” 掌珠愣了一下,她要爸爸抱妈妈呀! 顾钧成马上道,“我去把包子热一下,洗水果。” “掌珠,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林清屏道。 掌珠喜欢听故事,一下注意力就被转移了,靠在妈妈身上,听得入迷。 不知道掌珠今天几点起来的,也许是打坏人辛苦了,听着故事,午饭都没吃,听着故事就睡着了。 二妹帮着林清屏把掌珠送回房间小床,掌珠今天把顾钧成拉到林清屏面前的情形她也看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也休息会,吃饭不用叫我了。”林清屏道。 二妹点点头,出去了。 林清屏却是睡不着,脑中交替出现的,是兰香哄掌珠叫妈妈的画面和掌珠拉着顾钧成,要他抱的画面。 心中愤恨更甚,顾钧成,你但凡像个人…… 这句话还没想完,顾钧成轻轻推开了卧室门。 第533章 欺骗 顾钧成仍然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小床上的掌珠翻了个身,梦里呢喃了一句,“爸爸……” 顾钧成目光立刻聚焦在了掌珠身上,一只脚随即踏入房间,于此同时,也看了一眼林清屏的脸色。 看不出喜怒…… 但他已经进房间了,索性,步伐更坚决了一些。 先去看的掌珠。 掌珠皱着个眉闭着个眼在那里蹬腿舞手的,嘴里还在嚷嚷,“坏人!走开!爸爸!打!坏人!” 顾钧成弯下腰,握住掌珠的小手,轻柔地安抚她,“爸爸在,爸爸来了,爸爸打坏人,掌珠别怕。” 掌珠其实始终都没有醒,但顾钧成一说话,真的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掌珠哼了哼,安安分分就睡着了,最后还小小的声音呢喃一句,“爸爸……” 林清屏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看得出来,这一声“爸爸”把顾钧成的心都叫化了,脸上的温柔显而易见。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有一瞬间的迷惘,她不知道,顾钧成爱掌珠,到底是一件幸事还是不幸。 顾钧成这么爱掌珠,那他会同意把掌珠留在首都交给二妹吗?如果他不同意,法律也是支持他这个亲爹的。但,如果掌珠被他带走,而她不在了,会有一个新的女人来照顾掌珠,她从未受过委屈的掌珠,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她不敢想,尤其,顾钧成还那么忙,时不时就不在家…… “睡了没?” 林清屏脑海里乱七八糟涌动着各种念头的时候,顾钧成蹲到了她床边。 是的,蹲着,目光可以与她的在同一个水平线。 林清屏转过了脸。 顾钧成一看她的反应,退了一些,低声道,“林清屏,如果你没有身体不适的话,我们谈谈?” 林清屏如今看到他就吐,这让他很震惊。 今天还会吐吗?他有些小心翼翼的,“林清屏,我知道我欺骗了你,我没有把我爹娘送回老家去,他们对不起你,对不起掌珠,我承诺过,不会让他们出现在你面前,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而是,他们养我大,有些义务,也是我必须尽到的。” “所以,你另给他们租了房子?撒谎骗我送他们走了。” 他沉默了一下,承认,“是。” “所以,你还留了个兰香备用?”林清屏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冷冷的嘲讽。 顾钧成再度沉默,过了一会儿,说,“我娘喜欢她陪着。” 呵…… 林清屏心里瞬间凉透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顾钧成。”林清屏自己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我说离婚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林清屏……”他垂下眼眸,“你现在先把身体养好,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林清屏觉得很无力。 这种感觉上辈子有过。 那时候,她也是病得很严重了,她躺在病床上,不能动,明知弟弟和侄儿对自己不好了,却无能为力。 她现在又回到那种感觉了。 她走到外面去都要二妹扶着,顾钧成身强力壮,她在体力上拿他无可奈何,没有那么多精力跟他拉扯博弈。 她疲倦地闭上眼睛,只道,“顾钧成,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提离婚。” 离婚看来是离不成了,而且遗嘱已修,如果真的离婚,只怕掌珠也会归他…… 顾钧成眼睛立刻燃起了希望,“你说!” “你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了,你打算再婚,就把掌珠和志远交给二妹,让他呢在首都上学。”林清屏低声道。 这件事她和二妹商量过了,她在首都房子多,可以不去二妹家打扰她的正常生活的,就住在这里,有赵大姐和顾有莲在,甚至可以直接住顾有莲家,顾有莲是很欢迎的,但二妹毕竟是自己亲妹妹。 而二妹虽然很不情愿面对林清屏交代后事这件事,但也被迫答应,如果真有那一天,她会住回来的,云旗不会有意见。 顾钧成听了,眼神一凛,“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你怎么可能不在了?别瞎说不吉利的话!” “顾钧成,你还迷信起来了?”林清屏淡淡的声音,“你答应我吧,让我安心。” 那一天,顾钧成终究没有答应林清屏这个条件。 林清屏心中的无奈感拽着她一直往下沉,整个人好像要沉入深渊谷底。 第二天,顾钧成一早就出去了,顾有莲也没有来,二妹倒是和从前一样,一大早就来到家里,帮着她梳洗,并且把掌珠弄起床。 早餐却是一大早就买好了的,放在桌上,看早餐这样式应该是顾钧成买的。 因为前一晚和顾钧成谈话很不成功,林清屏一早上都显得很低迷,尤其看着掌珠一派天真,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更是无奈又难受。 武天娇和梅丽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她要带林清屏去医院。 她的前夫,沈专家的朋友托朋友,认识一个在林清屏这个病上非常有名的专家。 这位专家已在国外学习从医多年,在临床上有丰富的经验,是回国效力来了。 “约了今天,咦,顾钧成呢?”武天娇目光在家里扫了一圈,没见到人影,不由问,“今天他得陪你去啊!” 林清屏笑得淡淡的,“不用,二妹陪我去就行。” 武天娇一听,点头,“行,时间已经约好了,迟到了也不好,我和梅丽也可以陪你去。” 于是,一行人乘坐武天娇的车,往医院而去。 这位医生姓曹,入职的医院不是林清屏之前住院的首都医院,武天娇载着大家往东城医院去了。 “曹医生今天在门诊坐诊,我们挂了号去门诊找他。”武天娇把林清屏从车里扶出来以后说。 东城医院是后来首都很有名的医院,挂号特别特别难,但现在还好,井然有序,人也不多。 二妹和梅丽陪着林清屏在大厅椅子上坐着等,武天娇去挂号去了,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入眼帘。 缴费处那里,那人怎么这么像顾钧成? 她定睛一看,果然是…… 再一看,他旁边还跟着个人呢,兰香…… 第534章 奇怪的她 看见顾钧成的不止一个人。 武天娇挂完号一看,和她隔着两个窗口的队伍队尾不是顾钧成吗?他来了? 武天娇看到顾钧成第一眼还挺开心:这家伙来得这么及时? 在她正想和顾钧成打招呼的时候,她看见了顾钧成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人穿着的衣服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而且,这背影怎么像林清屏啊?可是,林清屏今天并没有穿这件衣服不是吗?这衣服都是前几年的款,已经过时了。 她干脆站住脚步不动了。 于此同时,林清屏也认出来了——兰香身上穿的竟然是她的衣服!是她没去首都之前,留在顾家的衣服! 她是顾家的儿媳妇,来首都之前在婆家和服装厂两头都住过,来首都上学虽然说了将大部分东西都带走了,但总还留了些衣服在婆家,那时候是想着,过年放假总要回婆家来的,谁能想到她的衣服会穿在别的女人身上! 林清屏在这头看着,武天娇在那头看着,但排在那支队伍的顾钧成和兰香全然不知。 兰香不知说了句什么,顾钧成低下头来,很认真地倾听,兰香的嘴巴都快贴到他耳朵了。 林清屏只觉得眼睛刺痛得很,胃里吃下去的早餐在翻腾,她捂住嘴,不想再看下去,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吐出来。 然而,就在她准备移开目光的时候,兰香忽然倒在了顾钧成肩膀上,顾钧成还揽住了她的腰…… 林清屏再无法忍耐,起身摇摇晃晃到一旁的垃圾桶,开始呕吐。 翻天覆地似的吐,一瞬间,只觉得整个胃都要被吐出来了。 二妹用力扶住她,耳边也是二妹焦急的声音,“姐,姐……” 而在身后的不远处,还响起武天娇愤怒的声音,“顾钧成!你好啊你!” 随后“啪”的一声清脆的大响。 林清屏没有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但二妹看见了。 武天娇冲到排队队伍末尾,一巴掌扇在了顾钧成脸上。 但二妹也无暇再看下去,林清屏终于吐完,她赶紧让林清屏靠在自己身上,她拿了张纸给林清屏擦脸,又把背着的水壶盖打开,给林清屏喂水漱口。 旁边一个大娘看见了,还双手把林清屏接过去抱着,给她帮忙。 “谢谢。”二妹心里难过,感激路人伸手相助,自己赶紧给大姐喂水。 然而,大姐紧闭了双眼,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大姐!”二妹哭了出来,回头喊武天娇,“天娇姐,你快来!” 武天娇和顾钧成同时往这边冲过来…… 林清屏陷入了深度昏迷,当天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而这一躺,就躺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她醒来,再转入普通病房,有好几天的时间都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这一切,说话也是几个字几个字地蹦,有点像掌珠说话的节奏。 这个现象倒是正常,刚从监护室里出来,反应稍微迟钝一些,亲友们能理解,但是,林清屏的反常在于,像是换了个人…… 她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很怪。 看武天娇和梅丽,眼神里是疑惑和奇怪。 看顾有莲却是陌生和探寻。 看二妹倒是挺亲切的,但是也带着疑惑。 志远来看她,她盯着志远看半天,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看顾钧成的反应最大,完全是抗拒和嫌弃。 林清屏自己也很迷惘,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的觉,做了许许多多的梦,梦里她一会儿守寡,一会儿又有女儿,而且时间很混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至于那些在她面前出现的人,有些好像在她梦里出现过,有些也很模糊,她有些怀疑自己现在是处于幻觉中,对所有的人都带着一种无法相信是真实的迷惘感。 但是,她还是有着本能的直觉的。 她能感觉到哪些人是她愿意亲近的,比如武天娇和梅丽,比如二妹,比如顾有莲,比如志远。 志远这个人在她印象里是比较深刻的,她记得她小小的样子,记得他曾经帮她打过小混混,反正,记得他对自己挺好的,尽管现在,在她面前的志远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但她觉得,志远身上有种莫名让她信任的羁绊感。 所以,志远是她比较愿意亲近的人,想喝水的时候,志远给她,她会喝。 除此之外,还有二妹,这是血缘自然而然的联系,很紧密,很信任,几乎没有理由。 几天后,林清屏终于从几个字几个字地说话,慢慢变得流畅起来,只是很少说,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还是怀着质疑和防备。 早上,顾钧成带了早餐到医院来,彼时,二妹刚刚给林清屏梳洗完毕。 顾钧成出现在医院门口。 他如今到病房来,第一眼都是看林清屏的表情。 果然,林清屏一看到他就皱起了眉头,低声和二妹说,“这个人怎么又来了?” 是很明显的嫌弃和不欢迎,但在他看来,却不是这次晕倒前那种憎恨和厌恶,至少,没有看到他就想吐。 这个人…… 顾钧成默默念着这三个字,咀嚼出一种陌生人的味道。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胃口喝点鱼汤?”他拎着保温桶进去,里面是他自己跟顾有莲学着熬的鱼汤。 “我们说说话吧。”林清屏忽然说。 顾钧成震惊了。 二妹也震惊了。 林清屏近来对顾钧成的态度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好……好……”顾钧成的声音都颤抖了。 二妹原本打算出去的,但林清屏却拉着她的手,“你别走,你也听着,再帮我告诉娘。” 顾钧成惊讶地看着她。 “娘”这个字,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在她嘴里出现过了…… “你坐。”她指指病床前的椅子,还和二妹说,“给他倒杯水。” 俨然就是待客人的样子。 顾钧成依言坐下。 林清屏便和他道,“你不想和你结婚。” 顾钧成:…… 她一副商量的语气小声和他说,“我不跟你结婚好不好?我让我娘把彩礼退给你,你送的那些什么的大件都退给你。” 她思索着,“嗯……喜饼就没有了,被吃掉了,你大方点,吃点亏好不好?” 顾钧成看着她,一脸的匪夷所思。 她却带了不情愿的埋怨,“你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小气呢?你几个喜饼怎么了?” 她有点烦,“那就算我欠你的,等你以后娶别的姑娘,我负责给你买喜饼好了。” 林清屏看着她,叹气,“说句实话,你比我想象的看着还老,我不想和你结婚,我们退婚好不好?” 顾钧成不知道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心里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难受,“可是林清屏,我们已经结婚了。” 第535章 只有他没有 林清屏愣了一下,“结……结了啊?” 说完又低下头自言自语,“怎么就结了呢?难道是真的?” 她又抬头端详他,反反复复地看。 顾钧成也不动,就这么让她看。 林清屏侧过身去小声问二妹,“真的结婚了?” 现在的大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而说些胡话。 二妹不知道大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甚至不知道大姐到底处于哪个状态比较好,然而,她这片刻的犹豫,就让林清屏觉得,可能是真的结婚了的…… 林清屏便沉默了。 “先喝点鱼汤吧。”顾钧成起身,要给她盛汤。 她却按住了他的手。 顾钧成的目光落在了她手背上。 她有多久没和他签手了? 他定定地站着,竟舍不得移动。 她一本正经地和他说,“顾钧成,我和你交换一个秘密,然后我们就离婚好不?” 顾钧成微微皱眉,又是离婚…… 但他还是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要说什么秘密? “我告诉你啊,五年后……”她皱了皱眉,又道,“可能不是五年后,我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了,反正,是我们结婚五年后你会牺牲,你不要去执行那个任务,或者,你去了小心一点。” 顾钧成看着她,默不出声,但忽然的,红了眼眶。 “你是不是不信我?”林清屏问他。 他仍然沉默着,只是红着眼眶看着她。 林清屏却叹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是我梦到的,可是呢,我问了我妹一些事,我梦里的都是真的,比如,我帮人家服装厂卖衣服,我还考大学了……可是,我怎么记得我还开过餐馆呢?我妹又说我没开过……哎哟,我有点混乱了,好难受……我现在到底是哪一年,是多大啊!你们是不是都在骗我?” 她忽然抱住脑袋。 顾钧成起身将她搂进怀里,“难受就别想了啊……” 然而,林清屏却一把将他推开了,转身投入二妹怀里,很是警惕,“你……你还是不要离我太近,我不想和你结婚的,不要有接触的好,免得将来说不清。” “林清屏……”顾钧成很是无力,“我们已经结婚了,要不要我把结婚证拿来给你看看?” 林清屏在二妹怀里只是摇头,“不看不看,反正我不要和你结婚。” 二妹看着他叹息,“你还是走吧。” 顾钧成重重叹了口气,“你把鱼汤喂给她喝吧。” 说完,他便出去了。 但他没走,在外面听她的动静。 二妹在轻轻安抚她,“你还难受不?姐?” “二妹,不瞒你说,我梦里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我梦到很多人长长的一生,有些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我不知道哪一种是真的,只要想到这些,我脑子就会乱,就会头晕,心里也慌得不行……” “那你就不去想,那些本来就是梦,梦肯定有正有反。” “二妹……”她犹豫着说,“你有没有跟县里的跛子议亲?” “有的啊,是你阻止了娘,你用五百块钱把我从家里买了出来,供我上学,一直上完大学,我现在的丈夫,叫云旗。” “对对对,是的,你读大学了,和云旗结婚,我就是这么梦的,云旗的嫂子可不好打交道,你有被她欺负不?” “没有,你放心好了。”二妹忽想到,“你另一个梦里,我和跛子结婚了?” “嗯……”而且,是很不好的结局。 “那就是假的,云旗昨天不还来看你了吗?等下他下班还要来的。” 林清屏点点头,也对。 “那,不好的命运应该就是假的。”她还梦见志远,只上到初中毕业就去什么技校了,后来还入狱,可现在志远上学上得好好的呢,她抓住二妹的手,“志远,以后会上大学的吧?” “当然会!” 林清屏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告诉顾钧成,就算我和他离婚了,我也会帮他继续带志远的,我当志远是我自己孩子就是了,一定让他上大学,让他不要有顾虑。” “你就这么不喜欢顾钧成吗?”二妹在问。 “谁喜欢他啊!一个大老粗,年纪还大,娘还骗我看起来年轻得很,我这几天看,都得有四十岁了吧?我不要……而且,你知道不,我梦见很多人都有两种命运,但顾钧成只有一种,五年后……嗯……算了,不说了……” 顾钧成站在外面,身体如僵硬了般笔直。 为什么她会梦到每个人有两种人生,他知道答案。 只是,现在的她,却是回到最初不认识他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她和他完全是陌生人,她不愿意嫁给他,嫌弃他皮肤黑、年纪大、是个大老粗…… 每个人在梦里都有两种人生,只有他没有。 她将他共同生活的这许多年,给忘记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一直站着,一直听她们姐妹俩说话,直到她不说了,他还在那站着。 二妹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个大高个杵在外面。 二妹没有搭理他,去医生办公室了。 他愣了一会儿,往病房里一看,发现林清屏又睡着了。 她这次病倒,很爱睡觉。 不知道,她睡着的时候是否真的在做梦? 他在病床上坐下,想伸手轻抚她的脸,病房门口却响起脚步声,他赶紧又起来了。 二妹把曹医生叫来了。 曹医生看了看她睡着的状况,觉得一切都还好。 “她之所以会出现你说的,梦见每个人都有两种人生的情况,还是跟她的病有关,因为脑袋里有东西,神经被压迫,所以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有的病人会说自己看见幽灵了,有的会觉得生活里的一切都假的,会怀疑所有真实的都是幻觉,这些都是正常反应,只要她身体状况还好,就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做的就是控制病情,并且把身体状况调整到她自己的最佳,然后手术。”曹医生用最简单的语言向二妹解释。 “谢谢你,医生。”二妹把曹医生送出病房。 回来,看见顾钧成还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气,“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她也只想着怎么不和你结婚。哦,对了,她觉得你不肯离婚是因为担心志远没人照顾,她说只要你肯离婚,她把志远当自己孩子。” 顾钧成有几分无奈,“二妹,你明知道她现在有点分不清自己在什么时间段……” “我不知道!”二妹粗暴地打断了他,“我只知道,你这个连备用都找好了的人,现在知道我姐有救了,你又想回头了是吧?” 第536章 要妈妈 顾钧成眼里透着深深的无奈,“二妹,你明知道我没有……” “有没有的,在我眼里没有区别。”二妹不打算再理他,手扶着病房门,意思是请他出去。 顾钧成回头看了眼睡着的林清屏,终究还是在二妹不甚友好的眼神里,离开了病房。 回到家中,赵大姐在陪着志远和掌珠。 掌珠一听见门响,就从地上爬起来,两只小短腿跑得飞快,边跑边大喊“妈妈”。 然而,门开,进来的人却是爸爸。 掌珠探着小身体往顾钧成身后看啊看的,也没看到有人了,小嘴一扁,有点想哭出来,抓着顾钧成的裤管仰头问,“爸爸,妈妈,不带,回来?” 顾钧成蹲下来,看着年幼的小女儿,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 “爸爸……”掌珠眼睛里已经涌满了泪,“珠珠,想,妈妈……” 她指着自己心口,“这里,想……” 顾钧成怆然,“爸爸……也想妈妈。” 掌珠便牵着他的手往外走,“走,找,妈妈。” 顾钧成将她抱了回来,“妈妈生病了,掌珠,等妈妈病好了,就会回来。” 掌珠极力忍住想哭的冲动,小手指着外面,“找妈妈,妈妈病,珠珠,妈妈吹!要妈妈……” 志远站在不远处,“要不,带妹妹去医院看看妈妈吧。” 掌珠一听哥哥都这么说,更加用力往外探,“看妈妈!珠珠,看妈妈!” 顾钧成一想,也对,掌珠是她最爱的人之一,即便她现在不清醒,潜意识里,也是想看见掌珠的吧? 他忙道,“好,吃了午饭,爸爸带你去看妈妈。” 掌珠这才高兴起来,脸上还挂着泪,就冲着志远笑了,“哥哥,看妈妈!” 中午,是赵大姐和顾钧成做的饭,志远陪着掌珠在外面玩。 掌珠在收拾东西,把自己的玩具和零食,收拾了满满一袋子,还在往里装,直到袋子装不下了,她怀里还抱着两个大玩具,向哥哥求助,“哥哥!满!” 志远把她的玩具接下来,“你装这么多干什么?” “给妈妈!”掌珠认真地继续找她的东西去了。 志远发现,这袋子里装的全是掌珠自己最喜欢吃的,最喜欢玩的…… 午饭做得简单,只给林清屏做了些清淡营养的,掌珠跟着一起吃,另外炒了三个菜,草草吃了一顿,顾钧成就把林清屏和二妹的饭菜装好,带着志远和掌珠去医院了。 到病房外的时候,里面有说话声。 顾钧成一听就听出来了,是武天娇和梅丽还了。 掌珠也听见干妈和丽丽姨的声音了,哪里还有耐心等,焦急地就往里扑,大声喊着,“妈妈!” 病房门开了,林清屏靠在床头,正在吃着二妹给她削的水果,从武天娇和梅丽的神情来看,她们应该聊得很开心。 他们的到来,打断了林清屏三人的谈话,林清屏看着掌珠,呆住了。 “妈妈,妈妈……”掌珠看见林清屏的瞬间,一下就哭了,在顾钧成怀中的她,一个劲想要下地,去妈妈那里。 林清屏看见掌珠的一瞬间,是迷惘的,脑中闪过,这个小孩是谁的念头。 但掌珠哭着叫着妈妈向她扑过来的时候,她血脉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被唤醒了,突然很难过很难过,只想抱着眼前这个小孩儿痛痛快快哭一场,再好好和她亲近亲近。 不需要任何解释的,她就肯定,这是她女儿,这一定是她女儿。 第537章 顾钧成,你说有没有可能…… “妈妈,珠珠,想妈妈……” “妈妈,你好了吗?” “珠珠,呼呼,妈妈,不痛……” 掌珠暖呼呼的身体紧紧挨着她,胖胖的小胳膊抱着她脖子,对着她呼呼吹气,淡淡奶香,温暖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她整个人好像都化在这温热的气息里了。 “掌珠!”林清屏抱着女儿,热泪瞬间涌了出来。 那种发自内心的羁绊,泉涌一般,喷发而出。 “妈妈,不哭,珠珠,吹吹。”掌珠以为妈妈是生病难受哭的,鼓着腮帮子使劲给她吹, 林清屏紧紧贴着掌珠的脸,泪如雨下。 这样,掌珠就没法给她呼呼了,还着急了,“妈妈,珠珠,呼呼!” “掌珠乖,妈妈不痛,妈妈不要呼呼,妈妈不用……”林清屏又路又笑的,摸着掌珠柔软的头发。 掌珠的头发扎了个小揪揪,绑得乱蓬蓬的,林清屏见了,把她的揪揪取了,给她重新绑头发。 掌珠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疑惑地看着她,小手还软乎乎的,伸到她脸上给她擦眼泪,“妈妈,不痛?哭哭?” 妈妈不痛为什么要哭哭? 林清屏便一边有手指给她梳头发,一边和她说,“因为妈妈想掌珠了。” 掌珠听了,嘴巴一扁,又要哭出来,“珠珠,想妈妈……” 一句话,惹得林清屏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眼看这母女俩哭起来就没完没了,顾钧成上前和掌珠说,“掌珠不哭,妈妈病好了就回家。” 掌珠一见他,胖胖的手指就指着自己头发,“爸爸,头发,痛痛,要妈妈,梳——” 还拖长了尾音给妈妈告状来了:爸爸给她绑头发绑痛了。 “好,妈妈给你梳。”林清屏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开始给掌珠梳头发。 绑完了,掌珠歪着脑袋问林清屏,“妈妈,珠珠,漂亮?” “漂亮,我们掌珠最漂亮!”林清屏含泪笑着说。 掌珠很骄傲地转过头跟顾钧成说,“妈妈,头发,漂亮!” 顾钧成便说她,“爸爸梳头发不漂亮?” 掌珠哼了一声,用力摇头,然后把头埋进林清屏颈窝里,软软地说,“妈妈,珠珠,想妈妈,快点,回家……” “好……妈妈,快点回家……”林清屏鼻子酸酸的,轻轻拥住了掌珠。 顾钧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头也酸得不行,眼前浮现的,是他们一家四口在海岛生活的温暖日常,等林清屏手术做完,身体恢复,无论将来在海岛还是在首都,温暖将依然如初吧? 掌珠没在病房里待太久。 尽管小家伙黏着妈妈怎么也不肯离开。 志远给她做了好久的工作,才说服她,走的时候,还是扁着小嘴,马上要哭的样子,但因为答应了哥哥要勇敢,所以才勉强忍着。 掌珠走后,林清屏这个下午就陷入了沉默。 没有睡着,却一直很安静,好像在想事情。 二妹问她,她也摇摇头,没说。 直到晚上顾钧成又来了。 这一次,林清屏没有赶他走,反而把他招到床前坐下。 “顾钧成。”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掌珠真的是我女儿吗?” 顾钧成耐心地道,“当然是。” 他还把掌珠是哪天生的,她在哪个医院生的,都说得很详细,“你不信的话,等你出院,我们回海岛的时候,我带你去医院,你的住院记录都还有呢!” 曹医生说,病人有可能会怀疑现实发生的事是幻觉,也可能会把幻觉当现实。她怀疑掌珠不是真的吗? 林清屏却缓缓点头,“我也觉得是真的,这种感觉太强烈了,但是……” 她目光扫向顾钧成,“你不是掌珠亲爸爸吧?” 顾钧成:…… 二妹:…… 第538章 更绝望的事 眼看顾钧成脸色慢慢都黑起来了,但他还是表现得很有耐心,轻声问她,“那你觉得谁是掌珠亲爸爸?” 林清屏顿时皱起了眉,有些苦恼,“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 她压低了声音,“但我敢肯定不是你,我们……没有那个那个啊……” 她还一副做人很地道的样子,拍着他的手臂说,“我不能这么坑你。” 顾钧成只觉得两眼一黑,话里有话地说,“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那倒不必。”林清屏摆摆手,“我自己养孩子没问题,我很有钱的。”说完,她还安慰顾钧成,“你就放心吧,多养一个志远也不在话下,而且……” 她其实想说,而且她能活很久的,但是,她又不敢很确定,毕竟,她自己也知道,她生了很严重的病,这回要开颅做手术,也不知道术后会怎么样。 她想了想,又安慰顾钧成,“就算我这次有个长短,我还有二妹呢,二妹答应我了,会帮我照顾掌珠和志远的,你放心去工作,不用留在我这里了,我跟你说的梦,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你小心点总没错。” 她唠唠叨叨地叮嘱他,像是在叮嘱一个邻居大哥。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言辞间已经没有半点感情,说是像叮嘱邻居大哥,其实就和跟陌生人说话差不多,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人相遇,相互问一句,哎,您去哪儿啊?我去远方。哦,那您一路平安。 她和他说话,就是这样的语气。 人真的很奇怪。 有时候真的不怕人恨自己,陌生,是比恨更让人绝望的事。 “林清屏。”他看着她,轻轻地说,“我们已经结婚八年了。” 林清屏淡然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惊讶,“真的吗?八……八年?那……那你……” 林清屏上上下下打量他。 他微微点头,“是,八年了,我没有牺牲,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我好好的。” 林清屏愣了一会儿后,忽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点头,“挺好,你好好的就好,你是个好人,应该有好报。” 顾钧成也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对她这样的反应作回应。 “那很好啊!”林清屏又由衷长叹,“顾同志,我记得你原来有个青梅竹马的,她一直还记得你,你知道啊,我现在脑子有点糊里糊涂的,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跟你结婚的,还一结就八年……这……” 她还有点不好意思,“还跟别人生了个孩子,我真的对不住你,你放心,我们离婚,我什么都不要……” 顾钧成深邃的眼眸里,暗流涌动。她把关于和他共同生活的都忘记了,却偏偏还记得陈夏? 如果不是她确确实实不像是演的,他都要怀疑她是在故意报复他从前欺骗她的事。 “林清屏。”他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是你丈夫,我们是军婚,离不了,你安安心心养病吧。” “那……”林清屏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别这那的了,掌珠是我们的孩子。” 林清屏一听,眼神更是难以置信,她看了看二妹,想从二妹这里找到答案,但二妹觉得,这个话题,她干脆不参与。 “我去问问护士,晚上还有没有药。”二妹出去了…… 林清屏住的是一个双人病房,隔壁床今早出院了,还没有新病人进来,二妹一走,这病房里就剩顾钧成和她了。 林清屏莫名觉得有点害怕。 顾钧成在她床沿坐下。 “顾同志,你……”林清屏表现出来明显的惊慌。 顾钧成微微叹息,“你不用紧张。” “我……我没紧张啊……”林清屏之差把口是心非写在脸上了。 顾钧成张开手臂,抱住了她。 林清屏在他怀中整个人都是僵直的。 顾钧成更是无奈,双臂微微收紧了些,怀里的她就更紧张了。 “别怕。”顾钧成终究只是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再怎么坏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对你做什么。” “那你……”林清屏觉得这样被他抱着的姿势有点难受。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说的那个那个,我们不但有过,还很好,我们是真正的夫妻。” 顾钧成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怀里的她更僵硬了。 他松开怀抱,握着她肩膀一看,只见她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怎么了?”他以为自己的话刺激到她了。 “你……我……”她指指他,再指指自己,“我们已经做了真正的夫妻了?” “是。”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感情很好,共同生活了很多年,一起养育志远,并且生下了掌珠,掌珠是我们的孩子。” “可是,我怎么对你一点儿也不……”林清屏说了一半又指着外面,“那……他……” “他什么他?”顾钧成眉头皱了起来。 “梁……梁嘉琦……”林清屏说出了一个名字,眉头一皱,“孩子不是他的吗?” “跟梁嘉琦有什么关系?”顾钧成掩饰不住地黑脸,尽管对林清屏态度依然很温和,但内心已经扭曲得不行,就像林清屏从前做甜品的时候用手拧柠檬一样,把柠檬拧成各种扭曲的形状,酸涩的味道一个劲往外冒,“你居然记得梁嘉琦?” 林清屏也觉得莫名其妙,“对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觉得他很熟悉,好像认识了许多许多年……” 顾钧成的脸都拧得歪七八扭的柠檬一样了,冒着酸酸的绿光,“你认识他许多年?” “对啊。”林清屏点点头,“那种一见面的熟悉感,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我梦里的人。我跟你说,我在梦里开饭店,他家是开牛排店的,我们一起……” “行了。”顾钧成并没有那么多兴趣听她和梁嘉琦的过去,他必须纠正她,“不管你认识梁嘉琦多少年,他都和我们的生活没有太大关系,掌珠是我们俩的,我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 林清屏却指着他身后,“可是他说是他的……” 第539章 她为什么不记得你,你自己不知道? 顾钧成一张脸铁青,回头一看,果然看见粱嘉琦提着一兜子水果进来了,看见顾钧成,下意识就往后缩了缩。 正在顾钧成绿着一张脸心说“你也知道没脸见我”的时候,林清屏喊了一声“粱嘉琦”! 缩了一半回去的粱嘉琦立刻又窜进来了,朝她挥了挥手里提的袋子,“我买回来了。” 然而,粱嘉琦也就只这么一挥,眼前立刻就上演了水果袋子消失术。 一眨眼的功夫而已,粱嘉琦手上的袋子没了。 粱嘉琦看着自己的手发着呆,顾钧成的声音已经响起,“她现在最好不要吃生冷的东西。” 反正,顾钧成自己没看见他现在的脸色黑得有多难看,但林清屏看见了,而且被他吓得够呛,赶紧抢着道,“是我让他去买的,我想吃,是我想吃,你别骂他!” 顾钧成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他把水果放一旁,回头看着林清屏。如果不是怕吓着林清屏,他得把这一兜东西扔垃圾桶! 现在,他只能坐在床边,听她皱着脸和他求情,“顾同志,你别生气,真的是我想吃,我感觉我很久没吃这些水果了,才让他去买的,你要骂就骂我吧。”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顾钧成无奈极了,但也只能柔声和她说,“难道咱家是吃不起水果的人家?是我不愿意买给你吃吗?” “好了好了,我不吃了。”林清屏和他说着话,眼神却瞟向他身后的粱嘉琦,还挥挥手,示意粱嘉琦快走。 那情形,简直就像在家长面前眉来眼去做坏事的小孩! 顾钧成那口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老血,又往上涌。 林清屏看着他的脸色,不说话了,反正,粱嘉琦也走了,她把被子一拉,把脸盖住。 顾钧成把她的被子扯下来,看着她懵懂却闪躲的眼神,无力感将他包围。 “林清屏。”他低声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凶的人?” 林清屏摇摇头,“不是,我记得,你虽然年纪大,但是,你是个好人。” 年纪大…… 这话还不如不说呢! “你和粱嘉琦……关系很好吗?”他忍不住问。 他对于粱嘉琦的印象,只有首都大学那几年。他知道,有些人还有漫长的很多很多年时间的相处,那是他望尘莫及的岁月的累积。 林清屏又不傻,知道他不喜欢听关于粱嘉琦的事,她还提吗? 她只摇摇头,“我要睡了,好累。” 顾钧成看着她逃避地闭上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也不知道她到底睡着没有,他握着她的手,再次说,“林清屏,你和粱嘉琦没有任何关系。” 林清屏没有理他,仿佛已然熟睡。 顾钧成很是无奈,起身,和二妹说,“今晚我在这里吧,你回去休息。” 二妹没答应,“大姐习惯我的照顾了,她不信任你。” 说起这点,顾钧成也很苦恼,他忍不住和二妹说,“她怎么就记得粱嘉琦呢?” “你意思是,为什么记得粱嘉琦却不记得你?”二妹反问他,“你不问问自己为什么?人,谁都喜欢记得美好的事物,谁愿意把伤心事一直记着的?” 顾钧成被她这一顿抢白,一时哑口无言。 “赶紧去吧,别去晚了,又来个兰香桂香的!”二妹没好气地道。 他被二妹说的一怔,却没有话可以回答,默了默,只说了句,“那,辛苦你了。” 二妹开始赶人。 顾钧成只好离开病房。 走开两步后,回头一望,二妹已经把病房门关上了。 最终,还是只能沮丧离去。 他是她最亲密的人,但如今,他却近不了她身旁,今天已经算是最好待遇了,还能在她身边坐下说几句话,尽管这谈话的内容并不是他喜欢的,至于,留在她身边照顾她,那是他痴心妄想。 她只信任二妹…… 他心中焦灼,为她的手术,也为她如今这状况,而当他在科室门口看见粱嘉琦时,本就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偏偏粱嘉琦还冲他一笑,本不想理粱嘉琦的他,停住了脚步。 “你怎么会来这里?”语气很不客气。 粱嘉琦回他老家陪他爹开店已经有三年了,但眉目间还是个少年郎的样子,很是年轻朝气。 看着粱嘉琦白皙的皮肤、眉清目秀的年轻模样,他忽然想起,粱嘉琦才二十五岁吧?风华正茂的年纪,而他,已经快四十了…… 莫名的,粱嘉琦在他眼中更加看不顺眼。 而粱嘉琦穿着当前最时兴的衣裳,大大的喇叭裤扫着地一路晃到他面前,“我来开店的,还是得把店开到首都,刚到这里,就听说瓶子病了,所以来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