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人:贾环要翻身》 第1章 穿书了 “环哥儿?环哥儿,你醒一醒呀!” 睡梦中,贾环被一阵哭泣声吵醒,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咝,怎么这么吵?好好的睡一会儿不成么,咱们下午还有课,先让兄弟休息一下。”贾环懒懒的说道。 睁眼一瞧,一个头插一只鎏金钗,身穿粉色外衫的中年女子关切的探过来了脑袋。 额,粉色娇嫩,你今年几岁了,睁眼看世界的贾环第一句话就想对中年女子说道。 见贾环睁开了眼睛,旁边一个十几岁的丫鬟模样的女子瞬间高兴了起来,扶起了中年女子:“三爷醒了,姨娘稍坐坐,你已经没白没夜的照顾了有几天了。” 贾环见势不对,不解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丫鬟捂嘴噗呲一笑:“三爷说的是什么话,当然是在咱们荣国府赵姨娘处了,你还以为在哪里?” 哄! 贾环头脑一阵空白,看着丫鬟的嘴一张一合的,却听不见她的声音。 他,贾环,21世纪的青年俊才,竟然穿越到红楼里,变成贾三爷贾环了。 幺阿妈,为什么别人一穿就能穿成皇子龙孙,自己一穿就穿成人人不待见的庶子,更重要的是,几年之后整个宁荣两府都要抄家啊,虽然自己年纪小不够砍头的资格,可是想想坐大狱的滋味也是不好受啊! 开局就是一个雷,这让他怎么走下去嘛! 见贾环呆愣愣的,半天没有做声,中年女子和丫鬟又着急了起来。 “呀,该不会是惊吓过度,魂吓掉了罢。” “我看三爷也是,姨娘要不要去回禀一下太太,赶快找大夫来看一下。” “说的很是,杏果,还不赶紧扶我起来,我这就去回禀太太。翠果,你留下来看着三爷,有情况随时回我。” 两声脆生生的答应应了下来,赵姨娘转身就要去王夫人那里求援。 “母亲!” 身后传来了呼唤的声音,贾环憔悴的用手扶着床榻,起身说道:“我已大好了,姨娘切不要去惊扰太太,传出去被人家说的可怎么好?” 赵姨娘心疼的扶起了贾环:“看我儿说的,这怎么是惊扰,你病了理当请大夫,怎么还说这话起来。说起来,还是娘不好,没给你个好出身,让你处处受别人的管辖,咱们娘俩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熬出去呦。” 说着,她情不自禁地按了按眼角,泪水似乎已经流了出来。 看了看周围,贾环严肃告诫赵姨娘:“姨娘糊涂了,这府里不短咱们吃穿,用的也是好的,怎么就说起这话了,往后可不能再提了。另,我虽是姨娘生的,但却是太太的儿子,姨娘谨记,下次可要说准了,切忌再说错了。” 听了这话,赵姨娘惊诧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儿子,我的乖乖,我的儿子,贾环,该不会,下了一趟水,脑子也进了水罢,怎么倒替外人说起话了,平常他可是咬牙切齿的附和着我的呀。 随即,她苦涩的想到,还是撞魂了罢。 罢罢罢,到了到了,这笔请神的钱还是得出,可怜她那干瘪瘪的钱袋子呦! 一见赵姨娘的模样,贾环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改变赵姨娘的想法的,看来今后只好慢慢的往过掰了。 说实话,他倒不是对王夫人有什么好感,想着认贼作母有什么好处,而是面上的功夫一定要做足,总不能还没抄家就让人抓住一大把小辫子,被人整的日子苦不堪言吧。 至少能够让王夫人放松警惕,虽不能助力,倒也不能明晃晃的做个绊脚石。 想想几年之后的抄家生涯,贾环两腿一紧,时间紧任务重,怎样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身家都赚出来并神不知鬼不觉的转到别人头上,好让自己出狱之后过得舒坦点呢? 贾环陷入了深思中。 过了几天,贾环低调地在房间里修整了一番,凭着赵姨娘的哭诉和丫鬟们的讲述,理了理思路,才知道,当天荣国府的贾三爷去园子里玩耍,不慎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落进了水里,好在被周瑞看见,赶紧吆喝着众人把他打捞了起来,因为贾环不会水,呛了几口水,已经整整躺了三天三夜了,眼看着没有气息就要装殓了,好在及时醒了过来,否则赵姨娘还不得哭死过去,这么大一个儿子就要没了,这让她和谁哭去。 贾环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位爷自己作死落水,才搞得自己车祸穿了过来呀。 他哀叹一声,无空间无系统无金手指,这让大爷我怎么混下去嘛。 想到这里,贾环对人生再度无望,颓废地躺在床上,反正自己现在也是生病了,大白天的躺一躺总不会被人说的吧。 “三小姐来了。”帘子外,翠果急忙地招呼着。 帘影微动,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身穿缕金梅花样式黄色洋缎窄褙袄十几岁模样的女子走了进来,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贾环微微点头,这应该就是他的那位便宜姐姐,贾探春了。 一见贾环懒懒的躺在床上,探春脸上微韫,申斥道:“环儿,这青天白日的,不下来出去逛逛,只躺在那里做什么呢?” 贾环轻哼一声,顿时对这位姐姐无感,他一病就是好几天,听小丫鬟说,贾探春只在他病的最严重的时候随王夫人来了一两趟,应了应场合,余下的再没有见她来过,更不要说照顾的话了,现在倒跑过来教训他,这话可是从何说起。 贾环淡淡地说道:“有劳三姐姐操心了,主要我也是大病初愈,大夫要我多在床上躺躺,省得将来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贾探春登时一噎,她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几天前是落了水的。 稳了稳心神,她走过来,主动坐在贾环身边,温柔的替他掖了掖被角,被贾环嫌恶的躲开了。 探春一阵心痛,自己的弟弟自己不心疼吗,她不来还不是为了避嫌,怕王夫人起疑心,到时候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就全然泡汤了。 虽然自己没有来,可是让侍书也随时打听着呢,怎么弟弟就对自己如此反感呢? 第2章 两匹缎子 “对了,太太听闻你大好了,特意托我给你带来了两匹上好的缎子供你裁衣冲喜。”探春招呼身边的侍书走上前,把手里托盘里的红蓝两匹稠缎展示给贾环。 贾环这才看见侍书手里的缎子,不屑的撇撇嘴。 不给金不给银,偏偏只给了两匹布料,连个小金库的机会也不给,这让他找谁说理去。 见贾环默不作声,探春忍不住提醒他:“太太非常关心你的病情,一听说你大好,心怀安慰,赶快要我带料子过来裁衣服,环儿你当感恩才是。” 贾环一个白眼暗暗的翻了上去,感恩,有没有搞错,她关心我怎么不守着我,反倒是赵姨娘没日没夜、衣不解带的照顾我。 最起码的,姨娘每个月2两银子,府里的哥儿每个月也是2两银子,日常的用处加上下人的打赏,这里的银子根本就是不够用,借着这次病她怎么不想着给些体己宽松宽松家用,只是给些料子做做表面文章? 说白了,只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吧。 瞅了瞅旁边大概是从库房里搜寻出来的不知道何年月,估计早已积了灰又被人拍了拍拿过来的料子,贾环假模假式的向探春说道:“太太如此厚爱,贾环不胜感激,还赖三姐姐回去后替我多谢谢太太,待我好了之后再去给太太磕头。” 探春哪里知道他的弯弯绕绕,只以为他真的感激王夫人,倒是也心怀安慰:“一定的,待我回去和太太说分明了,必让太太明白你的苦心。” 贾环暗里一声冷笑,面上却不显,依旧感激的说道:“环儿还赖三姐姐的提携。” 边上的侍书却是奇怪了,三爷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病了一场反倒是乖顺了许多。 贾探春说着说着也返过味了,贾环之前一直和她对着干的,被赵姨娘挑唆着,对王夫人那边也是觉得不公的很,怎的这回倒这么乖了? 贾环看着奇怪的两人,料想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和原来的贾环货不对板,索性开怀笑道:“环儿之前不懂事,对太太和三姐姐多有冲撞,这次病了一场,躺在床上几天几夜,闲来无事,倒是也前后想了很多,对之前自己的行为多有不耻,从今往后环儿自当改过自新,还望三姐姐多加提点才是。” 贾探春和侍书对望两眼,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是,倒是奇哉怪也。 贾环诚恳地对探春说道:“我知道一时之间三姐姐肯定是不信我的,三姐姐且等时日,看看弟弟的表现才是。” 贾探春虽然不信,倒也感动的很,随点点头,笑道:“我是信你的,从今日起我可是要看你的表现的,切不可让我失望才是。” 贾环赶紧点点头,笑道:“肯定的,以后我可是要多去三姐姐那里请教的。” 探春也点头笑道:“该去的,该去的,我到时候一定多教教你些知识,必不让你落于人后。” 屋内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兄友弟恭,好一派温馨场景。 外面的翠果见了之后,对杏果说道:“姨娘不是说要去马道婆那里求道符,驱驱三爷身上的邪气么?怎么还不回来?” 杏果也道:“我看三爷也是有些怪异,趁早还是驱驱的好。” 良久,翠果才说:“其实,这时候的三爷看着更讲理些,要是驱了还换了之前的三爷可怎么好。” 杏果失笑道:“那也得驱呀,之前的三爷才是咱们的三爷,现在的再讲理,若是不是三爷本人,我也是不认的。” 两人当即无话。 送走贾探春,还来不及喘一口气,贾琮带了一些玩器过来寻他,只说是贾赦带给他压惊的。 还没说上两句话,贾兰也带着一盘点心,也说是李纨命人做的,给贾环吃的。 贾环暗暗吐槽,这位嫂子当真抠门的紧,一盘点心就打发了,好在点心实惠,索性就和贾琮、贾兰一起吃完了。 三人边吃边议定明天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合用的砚台以待将来上学所用。 等到傍黑,贾环这才把赵姨娘盼回来,说了白天何人给自家送礼后,赵姨娘也点头道:“太太当真小气,只给了两匹缎子,要是给些体己就好了。” 贾环也想点头称是,但却不得不昧着良心说道:“姨娘怎可这样想,太太给你什么接着就是,怎么还论长短起来了。” 赵姨娘惊讶的看着贾环,想起了自己白天的公干,随即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符就想放到贾环的枕头下。 还没放下符纸,突然想到马道婆的叮嘱,一脸尴尬,好像她是让自己趁贾环睡着或不在的时候放进去的,怎么自己昏了头,现在就拿出来了。 随即手放在半空中,拿回来也不是,放进去也不是,一时之间,无言的很。 贾环看到符纸,失笑了起来,自家的娘亲当真可爱的紧,直接就把符纸拿了出来,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为避免赵姨娘再办傻事,花冤枉钱,看左右无人,贾环随即和赵姨娘诚恳地说道:“姨娘这是以为我被游魂附了身了?不怕和姨娘说,我之前和姨娘说的其实也是口不随心,我的心还是向着姨娘的,只是姨娘咱们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但是面子一定得做足,让太太挑不出咱们的理来,至少日子能过的好些不是?至于以后,等儿子有了前途,自然是要孝敬姨娘的,姨娘是生我的人,我连这个都不懂得吗,岂不白费了姨娘素日待我的心了。” 赵姨娘一愣,把头一低,拿手帕按按眼角的泪水:“我也是着急,怕你被撞邪了,没有别的意思。” 贾环连忙安慰她道:“姨娘别哭,我并没有多心。” 当即和赵姨娘说了明天要和贾琮、贾兰一起去逛街,赵姨娘抱怨道:“又去逛街,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好么,去了街上,总要买些什么回来,咱们日子本就艰难,哪里抽得出银子来买这些。” 第3章 上街 贾环无奈极了,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手里没钱,连个上街的权利都没有了。 赵姨娘虽是这样说,依旧抖抖嗖嗖拿出2两银子给贾环:“喏,收好,再多也没有了。” 贾环赶紧拿起来,只盼着明天剩下点做体己。 两人坐好,说了一气赵姨娘出去的所见所闻也就准备休息了。 赵姨娘正要起身,贾环突然想起了红楼梦那本书里,可不正是马道婆鼓捣着赵姨娘害的王熙凤和贾宝玉么,贾环虽对二人无感,可也不能眼看着亲娘害人,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未免也连累了自己。 遂赶紧说道:“姨娘慢走,我有一句话嘱咐姨娘。” 赵姨娘停下脚步,面向贾环,笑道:“你这大病一场,倒是有了许多的古怪在里面。” 贾环不好意思的笑笑,仍旧说道:“姨娘,我想起一事来,那个马道婆可不是个好东西,日常喜欢个搬弄口舌、调三窝四,借此骗些钱财,姨娘切不可听她的一面之词上了当,到时候失了钱财不说,只怕还要惹上麻烦。” 赵姨娘笑了,拍拍贾环的肩膀,调侃道:“别看你小小的孩子,想的倒是多些,放心,你老娘没有那些银子供她骗,这当我是不会上的。” 不上更好,贾环心中暗暗腹诽,只不要让我跟着吃瓜落的好。 赶至第二天一大早,贾兰、贾棕早早的赶了过来,邀着贾环一起出去逛逛。 赵姨娘失笑道:“到底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这么早就要出去。” 三人听了也没有放在心上,带着各自的小厮跟班兴头头的走了。 赶至街里,三人径直走去南纸铺,各自挑选自己喜欢的砚台。 贾环拿起一个砚台,问店家:“这个砚台要许多银子?” 店小二满面春风,热情的向贾环兜揽道:“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是端砚,要二百两银子。” 贾环捏捏荷包里的2两银子,不禁咂舌,我的天爷,竟要二百两银子,就是把小爷卖了也付不起啊。 贾兰、贾棕在那边倒也都寻到了自己喜爱的砚台,问起银子来也都大张了嘴,三人遂闷闷不乐的走了出来。 买不上自己喜爱的东西,逛街也成了负担,三人兴头头来,灰眉臊眼的走在街上。 贾棕对贾兰说道:“我和环哥儿家底薄些,总归是拿不出来买砚台的银子,兰儿你还好些,大嫂子和你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不算,手底下还有田庄每年供你们吃用,你买个砚台还是可以的。” 岂料贾兰低垂着头丧气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母亲每每叮嘱我,凡是吃用公中一概供给,公中给什么就接着什么好了,做什么要自己花那冤枉钱。所以,这趟出来拢共也就给了我几百个钱做零用,还有什么妄想去买砚台呢?” 贾棕不禁感慨:“你竟比我还紧些,纵使我再手紧也勉强凑出2两银子,想不到你连这些都没有。” 贾兰羡慕道:“终究你比我还强些。” 贾棕却道:“怎么说起这话了,你有母亲尚可依靠,家中田产也不少,只不过大嫂子怕你乱花钱,刻意控制你的花费。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你若碰到了难处,大嫂子还能不给你拿出体己不成?不像我,生母早亡,又是庶子,母亲又没有给我留下些许钱财,只留下我一个人在世间艰难度日,不知何时才能熬出头去呢。” 说罢,贾棕似有泪水落下,贾环和贾兰忙忙的一起安慰他:“好兄弟,这是做什么,出来玩本也是散心,怎么还伤感起来,快,看前面有个书铺,咱们过去查探查探,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 见前面一个不大不小的书铺,贾棕也止住了泪水,跟着两人过去看看热闹。 看见有客人上门,掌柜的热情招呼着:“几位公子这边请,您看是想看看话本,还是要看看《诗经》、《论语》?” 三人倒是第一次听说话本,遂走过去翻了翻。 掌柜的热情的介绍道:“话本可卖可租,这边的话本全能租借,只需1两银子押金,每日租金10个钱,话本还回来之日即可退押金。要是三位少爷不想藏书的话,租书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看了书,又省了钱,一举两得。” 贾环失笑,想不到古代人也这么会做生意,这还让他怎么混嘛。 见三人翻看着话本,摩挲着纸质,掌柜的笑道:“三位放心,纸张都是上好的,别看旧耐磨的很,笔迹也工工整整,都是请书院的学子抄写的,看起来绝不费劲。” 听得这话,贾环心思一动,他自认写字还算工整,能不能拜托掌柜的通融一二,让他也帮着抄写抄写,顺便赚几个零花钱呢? 遂向掌柜的问道:“掌柜的,这抄写的活计按什么价钱算的?” 掌柜的哪里想到贾环也想抄写,照实说道:“千字二十五个钱。” 贾环一阵气馁,想到了低,想不到这么低,真是妥妥的血汗钱呀。 本打算作罢,想了一想,狠心一跺脚,罢罢罢,就暂且当一回人工机器吧。 遂努力挤出一番笑脸,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你这里可还缺抄书的,你看我能否试试。” 掌柜的讶异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贾环,怎么?现在京城都流行富家公子出门打工了么,看着这位公子浑身上下的打扮,不像没钱的样子呀。 贾环:那是你没看见我兜里干瘪瘪的,衣服算什么呀,总归不能当出去罢。 掌柜的陪着笑脸道:“公子莫要说笑了,抄写这些活都是些穷书生帮着抄抄写写的,哪里用得着公子。” 贾环笑着对掌柜说道:“掌柜的说哪里话,抄写这活不但锻炼心性,又可赚钱,哪里去找这样的好活。掌柜的切莫推辞,看在我诚心诚意的份上,暂且给我一份吧。” 旁边的贾兰、贾棕听了这话,登时愣住了,心想这环哥儿莫不是穷成这样了,都要抄写赚钱了。 第4章 揽活 一旁的赵国基可急了,他好不容易谋上这么一个好活,本以为能赚点外快,想不到贾环不省心,处处惹麻烦,这次落水之后赵姨娘也和他说了贾环最近心性大变,他还在家里笑话贾环不知道又藏了什么猫腻,但是不管怎么说总归看起来省心些了,至少安分了不少。 刚刚稍稍放下了一颗心,怎么今天竟想出来书铺抄写的馊主意来,这要是让荣国府的其他人知道,主子们不说,下人们也得嘲笑贾环一二吧。 更不用贾政还要治他这个便宜舅舅一个看管不严、劝解不力的罪名。 想想板子的滋味,再念及一下自家稀薄的亲情,赵国基开口劝道:“环哥儿切不可拿这个玩笑,你看着是个笑话,人家掌柜的可还做买卖呢。” 掌柜的暗自点头,是这个道理,这位小爷还是不要来搅局的好。 贾环撇撇嘴,大爷我是真心实意的来求职的,怎么倒有这么多人阻拦,你们是能给我金子还是银子呢,一个个急头白脸的。 转而问起了话本的事来。 “那掌柜的,你这里的话本是怎么个收法?我听说有人也是专门写话本的,很是赚钱,小可也想试上一试,不知你这里收不收?” 啧啧啧,贾兰和贾琮整个人都呆住了,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环哥儿吗,满嘴的银子不离口,罪恶啊,罪过。 赵国基现在已经非常肯定了,这小东西这是想借着出来逛街买东西给赵姨娘提个醒钱不够花了哇,至于谁会传这个话,还不是他这个蠢舅舅。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在心里痛骂起了贾环这个便宜外甥,这府里去算计谁不好,偏偏要算计他们赵家这个苦瓜子。 贾兰看着到底不像话,略拦了拦贾环。 贾琮实心实意的劝道:“好兄弟,咱们且去别处玩去,总想着这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可怎么好。” 你们觉得是古怪,我觉得是条谋生之路啊! 贾环在心里暗自腹诽,料定今天是没有结果了,打定主意明天自己一个人再来一趟。 却不曾猛听得一声天籁之音:“如果小少爷真想锻炼一下心性,那就暂且抄写上几天吧,要是中途不想写了,随时把纸退我就好。” 贾环一个激灵,看向笑吟吟的掌柜的,简直有如天神。 一旁的赵国基却暗暗叫苦,这掌柜的当真不按常理出牌,可是害苦了他了。 贾兰微微摇头,这可真是瞌睡碰到枕头,有现卖的就有现买的,这可是什么事呢。 贾环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掌柜的给的纸和书就塞给赵国基,吩咐道:“收好,回去少一张找你要钱。” 赵国基一张哭脸,生无可恋的感觉。 “至于话本么,”掌柜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果公子有兴趣可以去泰来书局碰碰运气,那里是京城最大的出书商,写的精彩肯定会给一个好价钱。” 贾环眉开眼笑,一迭声的问掌柜的泰来书局在哪里,问清楚后,径直选了几本掌柜的推荐的当今大火的话本租了下来。 赵国基生无可恋,只看着贾兰、贾琮不说话,只盼着他们能帮着劝一劝。 贾兰见劝不住,到底没有再说话,贾琮却很是苦劝了一番,贾环也没有听进去,依旧兴头头的拿着话本和纸问两人:“你们可有要选的,还不赶紧去选,一会儿回去晚了看门的又要打牙碰嘴。” 见贾环主意已定,两人也不再多劝,各自挑选几本心仪的书收好回家。 后面的赵国基已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连连作揖求着几人这事就此收口,不要把话传到老爷太太那里去,被下人们一顿嘲笑。 赵国基也不管体面不体面,边走边作揖祈祷,这位小爷玩个几天新鲜也就罢了,切不可总是如此,时间长了他可兜揽不住。 贾兰、贾琮看着前面走得兴头头的贾环,贾琮皱眉道:“环哥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抄书又要写话本的,他家的日子竟难成这样了?” 贾兰笑着劝解:“哪有这样,再艰难也不能连饭也吃不上吧,更何况吃用都是公中的,怎么会花他分毫。三叔不过是玩心起了,抄个几天觉得手酸也就罢手了,琮叔叔别担心。” 贾琮点点头:“料想应该如此,咱们和小厮都说一声,一定要守住秘密,不要让环哥儿挨人笑话。” 贾兰也点头称是:“很该如此。” 几人或悲或喜或忧,就这样走回了家,各自回屋不提。 单说贾环兴冲冲地回到了家,洗了手,吩咐翠果帮着收拾案子,自己伏在案上,耐心地抄写着《诗经》,这是掌柜的挑给他的。 话本先暂时搁置一边,等他理理思路再说,只是纸张得抓紧要来。 他边抄写边嘱咐翠果:“姐姐帮我去公中领些笔墨纸砚来。” 翠果答应一声,跟着赵国基出去了,临出门前,疑惑的看了看贾环努力抄书的身影,三爷是颠了吧,以前从没见他这么用功啊,莫不成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遂问赵国基,赵国基苦着脸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翠果一阵仰倒,要不是看着他是赵姨娘的兄弟,一个巴掌就上去了。 她恨恨地问赵国基:“您老人家是去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拦着点环哥儿,莫不是看热闹去了。” 赵国基无奈道:“哪有我说话的地方,环哥儿自己利落的就把事儿办了下来,那个掌柜的也是可恶,哥儿胡闹他也跟着起哄,哪天我得查查他是什么来路,借机整整才好。” 翠果小手一摊:“您老人家别拉扯别的,就说现在可怎么好,被那边知道,不又是事?” 赵国基长叹一声:“何尝不是呢,从今天起,我只好天天锻炼身体,等着哪天挨顿结结实实的板子吧。可怜我几十岁的人了,儿子都要结婚生子了,看着胡子一把,还要挨几板子,这和谁说理去?” 第5章 说服 翠果赌气道:“挨板子算什么,估计还得革您老人家的职呢。” 赵国基大惊,这可不行,他还要养活一家老小呢,这外甥当真害人不浅。 他忙忙的问翠果:“真的假的,有这么严重吗?” 翠果气的一甩手,直接走去要纸不提。 等到赵姨娘回来后,翠果原原本本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气的赵姨娘抚着胸口大叫逆子,当即就要过去揪打贾环。 赶至书房,看到贾环正在工工整整的抄写着《诗经》呢,旁边已经摞起了厚厚的一叠。 赵姨娘越看越气,索性赶过去,拿起抄写的纸张就要撕毁。 贾环正抄写的起劲,冷不防被赵姨娘抄了后路,他慌忙按住赵姨娘的手,只说:“姨娘且住,这纸张都是别人的,坏一张赔一钱银子的。” 赵姨娘一听还要赔钱,撕纸的心思早就丢到爪洼国去了,忙把纸好好放在案子上,只在那里痛骂贾环:“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大家公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下三滥的活计,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做这种姿态给谁看。” 贾环把她扶在凳子上坐好,吩咐贴身丫鬟:“我和姨娘有话要讲,拜托姐姐出去看看人。” 杏果、翠果对视一眼,知道贾环要和赵姨娘说贴心话了,赶紧退了出去,在外面看着别人。 赵姨娘甩开贾环的手,赌气坐在座位上,气哼哼的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贾环恬着笑脸,稳稳的坐在赵姨娘一旁,诚恳地对她说道:“姨娘这话说的谬误,谁是大家公子,那个才是大家公子呢。” 说罢,他用手指了指南边,赵姨娘意会,却不服气的点了点他的额头:“混说什么你,你不是大家公子,谁才算是。谁若说不是,我去打骂了她。你要争气,听说些,等到将来长大了,要你爹捐个官做做,你老娘也能熬出头做几年诰命夫人。到时候,咱们分府另居,再娶个高门贵媳,你若喜欢哪个,还能再纳几房妾室,放几个通房丫鬟在屋里,何等的逍遥自在。可是你若总是这样淘气不知事,老爷看你都不顺眼,怎么会给你捐官呢?” 贾环失笑,自己的老娘当真规划的好,他听了都心动了,只是老娘啊,已经等不到我成年,这荣国府就要抄家了。 他笑着对赵姨娘说:“姨娘的苦心我知道,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哦?”赵姨娘倒是精神了起来,“那我来听听你的意思。” 贾环坐在那里娓娓道来:“捐官不是不可以,老爷疼爱姨娘,保不准爱屋及乌,捐个官给我做。可是我意不在此。一方面,捐官一般开始只能捐七八品的官职,而且捐官的前途也不好,职位不能做到很高,毕竟是捐官,上峰也有考虑,怕你不能胜任,故而也做不到四品往上,更不用说封侯拜相了。另一方面,姨娘也是知道的,那边一向盯得咱们死死的,就算是老爷疼爱姨娘,也备不住有人在后面下蛆,这捐官的事情最后能否如愿,也未可知。” 赵姨娘不料贾环能说出这些来,想了想觉得有理,皱着眉头说道:“那这怎么好,咱们娘俩竟是不能熬出头了。” 贾环一本正经的说道:“如何不能熬出头,这就是熬出头的第一步。” 他郑重的指了指案子上的纸张。 赵姨娘一愣,随后笑得前仰后合道:“环哥儿这话说的大差了,这一个抄抄写写的活竟然能封侯拜相,那世人都去抄写了。” 贾环郑重道:“姨娘这话说的才大差,您听我慢慢讲解。” 赵姨娘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止不住的笑:“那我倒要听听你的话。” 贾环平静的说道:“捐官这美梦咱们就别做了,儿子只想着自今日起,好好用功,早日考取个功名在身上,将来入了朝廷,多多努力,受到天家赏识,还愁没有封侯拜相的时候吗?” 赵姨娘不解道:“那这和抄写有什么关系。” 贾环笑着安抚她:“姨娘别急,且听我讲。这抄写的确和考功名有很大的关系。它有几大好处。” “哦?”赵姨娘兴趣大起,登时坐正了,“说来听听。” 贾环慢慢讲道:“一是抄写可以练我的笔力,让我的字迹工整娟秀。姨娘知道,科举是要考生答卷的,写得一手好字,定能使考官眼前一亮,拿得高分。” 赵姨娘心想,我一介妇人,这里面的道道我如何得知。 不过贾环的这个好处她认可了,遂点点头,问道:“那么其他的好处呢?” “二是抄写可以增强我的记忆。姨娘可知,我抄写的都是《诗经》、《论语》、《大学》、《中庸》之类的书籍,科举要考的,我反复抄写,何愁记得不牢靠。” 赵姨娘复又点点头,这个好处也通过了。 “三是抄写可以锻炼我的心性,抄写这个活计看着不起眼,其实如果心态不稳就抄不好,更不用提人家要不要了,所以常抄写对我的心态平稳很有帮助。” 赵姨娘心里夸奖了一句贾环,到底是年纪大了,想事确实周全了不少。 她询问贾环:“这四呢?” 贾环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这四么,还可以赚钱,咱们最近手头紧,多赚点钱也是好的,反正钱多了不咬手。” 赵姨娘刚想点头称是,又觉得有失体统,到底训斥贾环道:“这如何使得,要是让旁人听了去,还不笑话你么?不行,这活计是不能做的,实在觉得抄写有助于你科举,你就光抄写不要送去书铺好了。” 贾环心里暗暗发笑,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不送去书铺,我抄他做什么。 索性更加恳切的对赵姨娘说道:“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旁人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好了,等到封侯拜相的时候,还有谁会记得咱们今日的落魄。” 第6章 写话本 赵姨娘低头想了一想,顿时无言以对,遂对贾环说道:“罢了罢了,纵使我说一句,你总有十句等着,就由得你去折腾罢,只是你赚了银子得交给我,我替你保管着,赶着将来用来娶媳妇。” 这算盘倒是打的精,贾环简直是猝不及防,都给了你,我花什么,只好假笑着锤着赵姨娘的肩膀,谄媚道:“姨娘想的是好,只是我赚的到底有限,万一为了体面,光顾着想替姨娘多赚钱,以至于失了本心,还不如之前先自己拿着,等我赚了大钱再交给姨娘管着。另外,我赚了这银子,以后买点笔墨纸砚也不用和姨娘再张口,也算是替姨娘省了一抿子,岂不是好。” 赵姨娘失笑的用手点了点贾环的额头:“瞧你那小嘴叭叭的,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呢。” 看见赵姨娘从贾环处笑着出来,翠果和杏果知道,她已被策反。 翠果啧啧赞叹,对着杏果悄悄说道:“三爷果真聪慧,一顿好说竟然把姨娘都说动了。” 杏果也笑着夸赞贾环:“谁说不是呢,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三爷竟是这样大智慧的人。” 等到赵国基过来当值,赵姨娘专门把他唤过去,要他好好照顾贾环,等到贾环抄写完毕,记得把抄写好的书好生送到书铺里,坏一张是要扣他工钱的。 赵国基本以为自家妹子唤他是为了要他注意贾环的动向,断了贾环抄写的路子,谁料想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他登时愣住了,妹子是疯魔了不成,不知道这事传出去了是要被人说闲话的吗? 赵姨娘看到哥哥这副蠢钝如猪的模样就生气,遂把贾环说的好处一一告诉赵国基,只是她的记性实在是差,表达也有问题,说得难免不伦不类,不成逻辑,听得赵国基一阵皱眉,碍于妹子的姨娘身份,自家还要靠她生活,也就假意称是,连连夸赞外甥的心思聪慧,非常人可比,惹得赵姨娘更高兴。 赶到回家,赵国基和自家抱怨:“妹子糊涂,凭环哥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能有什么见解,偏她还当成宝一样的信,哪天闹出笑话来就消停了。” 赵家的笑道:“自己的儿子不相信,你让她还能相信谁去呢。我冷眼看了环哥儿几日,懂事好学,自他病好之后竟是变了一个人。将来要是哥儿金榜题名,当家的你且放宽心,保不准妹子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赵国基讶异的看了看她,笑着问她:“往常最看不上他的有你一个,怎么这几日被他灌了迷魂汤不成,这么替他说好话。” “何曾喝过甚么迷魂汤,实在是环哥儿近来性情大变,我这做舅妈的也是越看越爱,情不自禁替他讲话而已。”赵家的脸上堆着笑容,“也许将来有环哥儿为官做宰的那一天,到时候咱家还得仰仗这位小爷呢。” 赵国基大笑:“真要有那么一天,老子就是给他做牛做马也是甘心情愿。” 赵家的失笑,两人遂说别话不提。 这天,赵国基拿着2两银子1吊钱来找贾环,对他说这是刚刚拿过去的抄书的工钱,又拿了一本《论语》,说掌柜的要他这段时间抄写《论语》。 贾环心道,正好这段时间已经抄腻了《诗经》,只怕都要倒着都能背出来了,是该换换口味,遂高兴的应了下来。 只是抄写《诗经》只能背诵,里面的意思还不能全懂,只能把不知道的字句标注出来,等着问人。 这段时间,除了抄书,他也算是遍览了众多话本。 这个时候的话本种类繁多,但若说是什么类型的话本受欢迎,只能说是言情类的最受喜爱。 每次他去书铺,总会看到几个伶俐的小子在那里挑书,付下租金就匆匆忙忙的包着书走了。 听掌柜的说,他们都是替自家的爷买书,这话本在高门里很是流行呢,平常百姓家更是爱看,要是贾环写的第一本书能一炮走红,还愁今后没有书局收他的话本吗? 只是要一炮走红,须得写的新颖夺目,这才能够吸引住读者。 但是这时候写话本的书生也不在少数,怎么才能从其中脱颖而出呢? 贾环苦思冥想着,最后决定把他穿的这本书原原本本的复制出来。 要知道他在穿书之前可是《红楼梦》的铁杆粉丝呢,前前后后读了没有百遍也有几十遍了,对里面的人物背景简直如数家珍,诗也能背的滚瓜烂熟,原原本本的写出来还不是小菜一碟么。 说干就干,贾环吩咐丫鬟打水,洗了一把脸,挽起袖子,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边想着,边一点一点的把《红楼梦》背写了出来。 不知不觉就写到了晚上,贾环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唤过翠果询问今天吃什么,顺便按了按眼睛。 翠果笑道:“今日见三爷用功,我特意去厨房里要了几个奶油松囊卷酥,一碟子香椿炒鸡蛋,一个豆腐羹。” 贾环兴致索然,问道:“劳累了这半天,竟是连个肉菜也没有么?” 翠果笑曰:“三爷您忘了,今天太太那边唤你过去抄写佛经呐。往常抄佛经可不都是得吃素斋以示郑重。” 贾环一拍额头,可不是,写了半天话本倒是浑忘了。 遂抬起头来笑道:“多亏姐姐提醒,要不我就忘却了。” 饭后,贾环闲庭信步的走去王夫人处抄写佛经,一进门就看见彩霞、金钏儿在门外做活。 他一拱手,笑道:“两位姐姐倒是好兴致。” 金钏儿抬起头望望是他,撇了撇嘴没说话,反倒推了彩霞一把:“你的真神来了,赶紧让进去好生供着吧。” 说罢,竟是径直走了进去,不理贾环分毫。 贾环暗自思量,就是我是个庶子,也轮不着你个丫鬟看不起我罢,贴身丫鬟有什么了不起的,到最后还不是要嫁出去,怎的?当真以为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够进得贾宝玉房里做姨娘么? 第7章 事发 且说贾环去了王夫人处,王夫人问过他刚吃完饭,就命他抄写《金刚经》,随即吩咐金钏儿、彩云给他拿纸拿笔。两人依命过来,拿过纸笔就厌恶的离贾环远远的,知道他抄写时候也不老实,总要使唤使唤她们。 只有彩霞悄悄的给他倒了一盏茶,轻声宽慰他道:“慢慢写,要是灯不亮时叫我,我过来剪蜡花。” 说完,自顾自的剪了剪蜡花,在贾环跟前站好,看着他写。 贾环心想,这就是那个和贾三爷相好的丫鬟吧,看长相倒是不错,等我大成之后,必不能负她,娶进来做个姨娘,也算是对得起她对我的心意。 想到这里,他冲彩霞笑了笑,就低头抄写《金刚经》,抄写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有使唤丫鬟,只是专心抄书。 见贾环反常,众丫鬟倒是不习惯了起来,纷纷探着头看贾环,见他依旧老老实实的抄写,金钏儿向玉钏儿奇怪道:“这可真是奇了,往常最恶的人竟然也这么老实了起来。” 玉钏儿撇撇嘴:“谁知道他是怎么个情况,也许憋着坏也不一定。” 贾环:老子都这么老实了,还要被你们各种腹诽,要脸吗你们。 两人正说着,就见贾宝玉走了进来,拜见过王夫人。 王夫人命人脱去衣帽,就一把把贾宝玉拉进怀里,肝儿肉儿的叫着贾宝玉,问着他白天都去哪里访友去了。 贾宝玉本来就喝了几口酒,来了王夫人这里不多一会儿,更觉得脸上热滚滚的,肚子有些难受,就叫丫鬟倒些醒酒汤来喝。 金钏儿、玉钏儿等丫鬟见贾宝玉进来就和见了凤凰一样,早就团团围在王夫人和贾宝玉旁边,见贾宝玉要汤,几人争着出去要和厨房要醒酒汤,最终金钏儿夺了先手,奔了出去。 一旁写字的贾环见了心里倒是有点酸,他过来正正经经的抄写《金刚经》,倒是不见别人招呼招呼,贾宝玉和别人喝了酒过来闲扯几句就有一大群丫鬟围着做事,这事向谁说理去。 难怪书里的贾环见了生气,直接用蜡灯里的滚油烫了他,放了自己心里也蠢蠢欲动,只是自己知道不应该,理智按住了自己的双手。 一旁的彩霞见贾环不自在,就柔声宽慰道:“没事,我在呢,你且好好写吧。” 却不料惹恼了一个人,贾宝玉见众人围着他转,本就理所当然,众丫鬟散去,就单见彩霞在贾环身边服侍,他和彩霞说话,理也不大理他,眼睛只看着贾环。 贾宝玉望了望贾环,见他和平时不同,竟然规规矩矩的在那里抄写着《金刚经》,遂想起贾兰和他说的一事来,他当时还嘲笑贾环上不得台面,本来素日就看不起他,现在更是不屑,贾兰要他保守秘密,他倒是不以为意,丢手一边。 现在看到贾环抄书,又见彩霞不理他,本就喝了点酒,一时火从心底起,脸涨的通红,爬起来教训贾环道:“环儿,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从此以后老实本分些,谨记住自己是荣国府的公子,不要做让祖宗蒙羞的事。” 一旁的抄写的贾环心里大奇,索性放下笔笑着问贾宝玉:“二哥哥这话我不理解,我做了什么让祖宗蒙羞的事情?” 贾宝玉本来是想用暗语威胁一下贾环,让他知道进退,见他不听话,还在那里硬着脖颈问他,索性戳破了,直接问他:“我问你,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去书铺找活儿去了?” 这话一出,让一旁的王夫人和刚刚进来问安的王熙凤瞬间不好了,齐齐地望向贾环。 屋里的丫鬟们也是一脸的惊讶,贾三爷这回闹得挺花呀,都懂得出去干活了? 贾环本来就不怕别人知道他出去抄写的事,今天见贾宝玉问他,索性坦白:“原来二哥哥知道了,没错,不止是前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给书铺抄写,千字二十五文,实在是公道。” 王夫人喝道:“环儿放肆,你一个大家公子,怎么就想出这么一个下三滥的想法,出去闲逛不好吗,非要做什么抄写的活计,这话要是传出去,得让多少人笑话咱们。” 王熙凤也听呆了,见王夫人骂贾环,也笑着围了上来:“我说老三就是个上不得高台盘的,赵姨娘也该时常教导教导他。” 这话提醒了王夫人,索性叫人去找赵姨娘来骂:“我平日里对你们娘俩不好吗?好吃好喝好供应,短什么和我去要,我短过你们吗,就这么黑心肝,非要坏我的名声,说我对你们不好,还得抄写度日?” 赵姨娘低着头,不敢把贾环对她说的几大好处说给王夫人听,只在那里听训,盼着王夫人赶紧骂完自己走人。 彩霞也在一旁担忧的看着贾环,知道他这次闯了大祸,想着该怎么替他圆场。 只有贾环仰着头,冲王夫人一笑,镇定自若道:“太太稍安勿躁,且听我把话讲完,您再罚不迟。” 王熙凤在一旁笑道:“太太住住嘴,看老三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她不禁得意的想,凭你说什么,还能把天给翻了,今天定要治你一个罪名,打打你和赵姨娘的锐气,看你今后还敢和我作对。 王夫人听了点点头,倒也没让赵姨娘坐下,仍然在那里罚她站,嘴里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花来。” 贾环见势正要讲话,屋外传来一个声音:“我也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花肠子来。” 众人讶异的看向门口,见贾政弓着身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深邃的眼睛看向贾环:“你来说说,倒是为了什么?” 说罢,和王夫人说道:“大家都坐下听听,看看环儿说出什么道道,时间有些长,站着太费脚。” 王夫人望望赵姨娘,知道贾政是在为赵姨娘说话,一时之间心里酸楚的很,倒也不拂了他的面子,冲大家点点头:“都坐下吧。” 第8章 断财 话说王夫人和众人点了头,招呼赵姨娘、王熙凤坐下,便和贾政坐在床上。 贾政坐在上首,王夫人坐在下首。 早已有丫鬟搬过来凳子给赵姨娘和王熙凤坐。 王熙凤笑笑,紧贴着王夫人站着,眼睛看赵姨娘怎么做。 赵姨娘低垂着头,也磨磨蹭蹭的靠向贾政一侧,在那里站定等着贾环自辩。 贾宝玉和贾环对面站好,垂首站立。 贾环早已打好腹词,将与赵姨娘说的四大好处润色一二说给贾政听,当然第四大好处没有说出来。 听完贾环说话,贾政的脸上不可见的动了动,捋着胡子问他:“既然你说抄写锻炼你的记忆,那我来考考你。” 说着,就问他《诗经》里面的内容。 贾环之前抄写《诗经》早已倒背如流,岂能怕便宜老爹的查问,登时滚瓜烂熟的背了出来。 贾政点点头,又问他现在抄到哪本书了,贾环恭恭敬敬地答道:“儿子现在正在抄写《论语》。” 贾政想了想,吩咐左右去赵姨娘处拿贾环抄写的纸张来,早已有翠果和他身边的小厮飞跑出去,将纸张拿了过来,供贾政查看。 贾政拿过来,看贾环抄写的工工整整,清丽娟秀,力透纸背,早已三分满意在心里。 他仰起头想了想,遂问贾环《论语》,贾环也娴熟的背了出来。 贾政笑着问他:“背的倒是都熟,这些句子你可懂么?” 贾环低着头答道:“有会的,也有不会的,不会的我都标了出来,等着问人呢。” 贾宝玉听了,在一旁紧张的捏着手,他预感今天这顿考教是逃不脱了。 果然,贾政望了望他,直接说道:“宝玉,刚刚环儿说的那些你都会背么?” 登时王夫人紧张的看着贾宝玉,心都提到嗓子眼里,要是自己的嫡子比庶子还差,传出去让别人不定怎么笑话呢。 贾宝玉紧张的低着头,蚊子声答道:“也会的,只是有的不熟练些。” 贾政疑惑的看看他,开口问了他几句,问到《诗经》时还算熟练,到了《论语》就现了行了,显然还没有读到这本。 贾政怒道:“你看看你成日干了什么勾当,好好的书不读,喝酒倒是学的快。最近我听说你总是去吃人家的胭脂,不成体统的很。你比你弟弟大几岁,论理应该比他多读几本书,怎么还比他差了?” 王夫人也顿时感到颜面无光,脸上的颜色被自己的儿子扫的光光的。 王熙凤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笑着撇话题:“既然抄写如此大的好处,的确应该多抄抄,只是老三不应该去书铺揽活,一个大家公子去抄书,这让外面的人该如何评价咱们呢?” 贾环心道,好阴狠的王熙凤,贾政都不问了,你还要重新提一下,你不让我去打工,难不成你能给我银子花? 遂抬起头,笑着对王熙凤说道:“二嫂子说的对,只是如今圣上仁孝治国、务实节俭,份例的饭菜都减了许多,奢华的东西一概不用,宫里宫外都跟着一起节俭,保龄侯家里差不多的活计都要女主子们自己动手。环儿年幼,虽不能为家里分忧,却也想力所能及的为家里做些贡献,就想出这么一个点子来堵堵世人的嘴。别人一看,贾家的公子都出来做活了,可见一是家里也没有许多钱了,可以挡一挡打秋风的,二是说明咱们家务实了许多,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能让天家放心。三么,眼看着祖母就要过寿,环儿就想着抄写自己赚些银子,给祖母买件心仪的东西贺寿。” 说完,贾环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几分孩童的真诚。 众人都听呆了,几个丫鬟反反复复的看着他,怎么早先没见他这么孝顺呢。 王熙凤不服气道:“环哥儿倒是孝顺,只是你要缺银子尽可和太太讲,再不济和嫂子说也行啊,这要是传出去了,知道的夸你一声孝顺,不知道的可不是说太太刻薄庶子,连个过日子的银子都不给。” 王夫人听了勃然作色,只是碍于贾政没有开口,到底脸上不好看了起来。 贾环急忙向王夫人作揖请罪:“太太容禀,儿子和姨娘每月的份例银子是定准日子发的,二嫂子月月想着的,吃用公中也都按份例发的。只是因为供着我上学,有时候买个自己心仪的砚台毛笔就难免前手不接后手,所以儿子才想出这么一个馊点子。至于二嫂子说的和太太私要银子那是万万不可的,太太管着这么一大家子,这个缺了银子和太太要点,那个缺了银子和太太要点,太太就是有再多的银子也经不住要,再说本就有份例银子,节省着些花就是了,做什么都来和太太要银子,所以此例不可开。” 听了这话,王夫人倒是缓了脸色,手持佛珠闭着眼睛默念起了佛经。 王熙凤不服气还要再说,被贾政喝退:“好了,你且退下吧。” 王熙凤无奈,诺诺的退了出去。 赵姨娘看了看贾政,想着莫不是这就算是过关了。 就听贾政说道:“以前因你淘气,上过几天家学就被老先生撵了出来,要你大些再过去念书。现在看你倒是愿意读书了,既如此,过两天我再送你过去读书,到了那里你要听老先生的话,好好攻读,切不可再生淘气。至于抄写么,实在是不符合一个大家公子的作为,念你年幼心实,这事也就揭过了,只是再不能去书铺抄写了。” 贾环心头大痛,话本还没写完,送到书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结果抄写的路子就被断了,当真贾宝玉和王熙凤是他命里的克星。 第9章 赏赐 等到回去,赵姨娘骂骂咧咧的说贾环:“当初我就说过这活计做不得,你非要去,和我巴巴的讲了四大好处。见你心思大定,我也不能强求,只好随着你去闹腾。现在可倒好,竟然让老爷太太都知道了,不但责问你,只恐怕还要连累到你老娘,真真是个逆子,前辈子哪里欠了你的。造孽呦!” 贾环无奈的揉揉耳朵:“姨娘明明上次还称赞我来着。” 赵姨娘叉着腰,横眉立眼:“放屁!哪个挨千刀的称赞你,真是前世造的冤孽。” 贾环无聊的坐在椅子上,向翠果拱手道:“麻烦姐姐帮我倒杯茶。” 翠果听得正有趣,见贾环要她倒茶,反倒恋恋不舍了起来,只是无奈主子唤她做事,她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赵姨娘见贾环要翠果倒茶,以为他对她有体己话要讲,遂怒道:“你又准备要放什么屁?” 贾环无奈:“不是,我是真的想喝茶。” 赵姨娘气得一拍桌子:“小孽障,我这里都要吓掉魂了,你却要喝茶。” 碰到这样不讲理的老娘,真真是贾环做了两辈子的孽了。 见贾环捏着眉心,无奈的靠着椅子,赵姨娘不甘心就这么沉默下去,又找到了新的话题:“你说说你,和你爹非要说什么给他娘买什么寿礼。统共几个钱,银子到手还没捂热呢,给这个买,给那个买,怎么就没想到你老娘呢?可怜我辛辛苦苦把你们两姐弟生下来,那个攀高枝飞了我指望不上,难不成你也要攀个高枝不成?” 贾环笑笑,轻松的说道:“看姨娘这话说的,给老太太贺寿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就是姨娘你到时候不也得送几色针线么,至于给什么寿礼,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我本来就没有几个钱,能送个什么寿礼,只是全凭自己心意罢了。更何况,我又不是老太太心尖子上的得意人,就是送个山珍宝贝人家也是弃如敝履,还不如有点眼色送点不碍人眼珠的。” 赵姨娘不承望他能说出这些道道来,禁不住咂嘴咂舌道:“怪道做什么都别惹做学问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把你给算计了进去。看你这一副小痞子的样子,是不是哪天把你娘也得算计一下才好。” 贾环哭笑不得道:“花钱多了,姨娘嫌给老太太寿礼重。不花钱亦或花钱少了,姨娘又说我算计。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赵姨娘听了一瞪眼,叉腰问他:“小畜生,你说什么?” 正闹着,屋外翠果赶紧招呼一声:“姨娘,老爷那里派人来了。” 两人当即住嘴,齐齐看向门口,却见贾政身边的两个小厮,唤作平安和顺遂的手里捧着一个小箱子和一个托盘,信步走了进来。 赵姨娘赶紧笑脸迎了上去,问道:“怎么这么晚过来,可是老爷有事吗?” 两个小厮笑脸堆着,心道这赵姨娘向来粗鄙,办事不成章法,养下的儿子倒是上进的很。 遂温言说道:“姨娘忙着呢?老爷刚刚回去后就忙忙的收拾出来这些,吩咐我们送过来,以供三少爷读书,还请姨娘接一下。” 赵姨娘不承望这场官司之后,老爷不仅没罚,反而有赏,当即喜出望外的就要开箱验货,被贾环赶紧喝住了。 贾环赶紧朝两人道了个谢,边和翠果使眼色从内室取出两块银子送与平安和顺遂,笑道:“夜间露重,劳烦两位小哥走一趟,这点子碎银子就拿回去喝点子茶罢。” 平安、顺遂自进了贾府,替贾政送出去的东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给别处送东西总有赏钱,唯独赵姨娘处抠搜的紧,总也见不到一个大子,今日见翠果递过来的碎银子倒是觉出了意外之喜,脸带笑意,连连唱喏告退。 一脸喜出望外的赵姨娘见了银子就要翻脸,只想劈手拿走,只碍于自己的姨娘身份,拿走了未免有些失了身份,才在那里强忍着不说。 等到两人走出去,赵姨娘当即翻脸,和贾环怒道:“咱娘们攒这个银子容易么?统共就攒了这些,被你全送给别人了,败家的东西。” 贾环无奈:“姨娘你这话说的不公,刚刚我也看了,一块也就5钱银子,两块总共1两银子,怎么就说是都送给了别人。你明明还有一些私房么。” 这话一出,被赵姨娘一把捂住嘴:“造孽呦,什么话都敢说,不怕被人听到啊。1两银子怎么了,我一个月月例银子才2两,2两银子够我过1个月呢,你撒银子倒是痛快,怎么就不想想咱娘们也有前手不接后手的时候呢?” 贾环一脸嫌弃的拿掉赵姨娘捂着的手,说道:“姨娘刚刚不是摸了头发,你那头发头油多的很,再来捂我的嘴?” 赵姨娘气的就要打他:“我把你那没孝心的东西,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那时你没嫌弃,现在倒是嫌弃起我来了了。” 贾环急忙笑着求饶:“姨娘慢慢,我刚刚是和姨娘开玩笑的。” 说罢,他严肃的看着赵姨娘:“姨娘,平安和顺遂是老爷的贴身小厮,许多话都能递到老爷耳朵里。之前咱们不打赏也就算了,现如今起,人家要是再来送东西,也该些许打赏的。” 赵姨娘想了想,还是觉得贾环说得有理,嘟囔着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咱们的日子本来就艰难,再添上这么一抿子,什么时候到头呦。” 贾环安慰她:“儿子现如今已经赚钱了,还怕什么呢?再说,以后儿子上进,老爷只会不断的赏赐给咱们做私房,银子这问题么,姨娘可不用愁了。” 说着,他指了指箱子和托盘,笑道:“这不就来了么?” 赵姨娘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当即高兴道:“我来看看老爷赏了咱们什么?” 说着就吩咐翠果、杏果掀开箱盖和托盘上的布,只一眼,就让屋里的人惊了一惊。 第10章 砚台 小箱子里赫然在目的是一锭锭的银子,赵姨娘哆哆嗦嗦的上手数了数,整整500两银子。 赵姨娘一声惊呼:“竟给了这么多银子,天神爷呀,老娘这辈子也没有见过。” 贾环看向托盘,里面有一块精美的砚台,上手看了看,竟然和上次他在南纸铺见到的砚台一样,分明是端砚。 旁边静静的卧着一只狼毫毛笔,贾环拿起来试了试,深感满意。 一旁的赵姨娘已经清点完毕,见贾环在看托盘,也跟着过来凑了凑热闹,看到砚台后点点头:“别的也就罢了,这块砚台可是我在老爷书房里见到过的,据说是老太爷传给他的,环哥儿可得珍惜。” 正在试毛笔的贾环不承望砚台竟然有如此经历,遂拿起来重新打量了一下。 赵姨娘打趣道:“传家宝都给你了,足见老爷对你的重视,你要是再贪玩,可真是打了老爷的脸了。” 贾环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省得。” 遂过去看银锭子,见赵姨娘吩咐左右就要往她屋里搬,急忙拦住:“慢慢慢,姨娘且住,这银子不是老爷给我读书用的吗?怎么姨娘要拿进去。” 赵姨娘一瞪眼:“既是给你读书用的,那老娘保管有何不妥,你年纪小小,给你拿着难免被骗,还不如我保管的好,你用时再给你也就是了。” 贾环心道,给了你就如同钱入貔貅,这辈子也再难见到了。 索性和赵姨娘说:“姨娘这话大差了,环儿心中自有丘壑,管不叫别人骗走。读书最是费银子,买书买墨的,到时候买的着急,又找不到姨娘,这银子从哪里出嘛。姨娘放心,我办的都是正事,必不叫你和老爷蒙羞。” 赵姨娘听了觉得贾环说得有理,只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心疼的紧,捂着胸口不说话。 贾环见她不放手,知道是心疼银子,遂笑道:“姨娘这点银子就能放在眼里,赶明儿环儿管保给你赚个诰命夫人回来,到时候让你好好享福,给你打个金銮宝殿如何?” 赵姨娘嗔道:“又发狂了,什么犯忌讳的话也敢说,不要命了么你?” 贾环一捂嘴,心道好险好险,毕竟穿到了古代,以后可得小心一点,需知祸从口出患从口入。 索性嘿嘿一笑:“所以么,姨娘就放开手脚让我去做,等赚了大银子时再孝敬给姨娘可好?” 赵姨娘摇摇头:“不好,现在老娘就觉得是笔大银子。” 贾环一看事情要糟,赵姨娘这是要见财起意,出于孝道他也无计可施,总不能和自己亲娘赤膊上阵抢银子罢,遂气的不能说话。 却不料赵姨娘看了看银子,想了想贾环近日的作为,把心一横,咬了咬牙道:“也罢,这银子就就……” 就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反倒把贾环急得够呛,直愣愣的盯着她。 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掂量了半天,赵姨娘才狠心道:“算了算了,你拿了一半银子去,另一半我给你留着娶媳妇。” 贾环一颗心放下大半,嘿嘿一笑:“那一半只当是儿子孝敬姨娘的罢。” 赵姨娘眼睛一亮:“这可不是我逼的你说的,你自己愿意啊。” 贾环暗自撇撇嘴,心道愿不愿意你也不会还回来,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吧。 摸着到手的银子,贾环心中大为喜悦,有了创业的底子,不怕他将来做不出一番大事业,到时候只怕贾家也能够保下来说不定,也许能在他的手里还有所起复。 瞧着贾环眼放精光的样子,赵姨娘不禁调侃道:“看你小小的年纪怎么一副财迷的样子,当真是世俗的紧。” 贾环不好意思的笑笑,恭敬道:“这还不是得姨娘的家传。” 赵姨娘失笑,用手点了点贾环的额头:“放你娘的臭屁,不学好的,专学这些。” 贾环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不好,人生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件事不是用银子买出来的。” 赵姨娘点点头,不由道:“说的很是,别人都道我粗鄙爱财,焉知银子的好处。” 贾环、翠果、杏果不禁失笑,赵姨娘有时候当真可爱的紧,和这样的人共处一室倒是心思不累。 大家说笑一阵也就散了,贾环自去读书写话本。 这段时间贾环也时间管理了起来,何时读书,何时写话本,何时抄写,何时散步,色色安排的妥当,今日贾政一声令下,倒让他的时间宽裕了许多,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写话本。 只是过两天贾政便要带他去家学那里读书,估计还得时不时的考教考教,到时候忙于应付差事,话本子又得耽搁一下了。 考教么,贾环倒也不担心,有那个纨绔子弟贾宝玉在,自己出不了头,总不能垫了尾吧。 只是想到话本就可惜的紧,需知早一天写完早一天拿银子呀,一想想飘在半空里的银子,贾环就心疼的很,不过好在《红楼梦》已经写了大半,哪天可以拿过去让书铺掌柜的过一下目,掌掌眼再行定夺。再想想目前最大的供应商—贾政给出的一大笔银子,他倒也安定了下来,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左就他勤勉读书贾政就会赏他,倒也算是意外之喜,只当是自己打工赚钱吧。 另一边,王夫人正坐在床榻上与王熙凤说话。 王夫人蹙眉道:“想不到这个贾环几日不见倒是沉稳了许多,听老爷身边的小厮说,自上次考教回去,老爷就忙忙的收拾出了好多体己给赵姨娘他们送去。别的倒也罢了,那块砚台可是老太爷送与老爷读书用的,老爷素看不上贾环,竟把砚台给了他,可见对他的重视程度。” 王熙凤满不在意的说道:“太太想的大差了,凭他再怎么用功,就他生母那个低贱的身份,将来能成什么气候?还不是跟在宝兄弟后面的才第,太太简直多想了。” 王夫人倒是很赞同王熙凤的说法,只是把事情在心里来回掂量了掂量,总觉得还是放心不下的很,只是皱着眉头想事情。 王熙凤提醒道:“太太实在不放心,不如放个人在他屋里,时刻看着点,有什么情况直接来报太太也就是了。” 第11章 打赏 王夫人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随即她想了想,笑道:“一个姨娘做什么多添丫鬟,在她房里随便找一个收买一下也就是了。” 王熙凤欲言又止,她知道王夫人向来手紧,怜老惜贫只做在面上,动用公中的银子就大手大脚,动用自己的体己就缩手缩脚,而且做惯了正房夫人,做什么都理所当然,未免收买丫鬟时钱不到位,反而被累。 她本想劝劝王夫人收买时大方些,总要叫丫鬟尝到些甜头才行,后想到自己的姑妈向来固执强势,劝她一句未必肯听,估计还会疑上自己,也就算了。 贾环是想不到王夫人竟然重视起来了自己这个庶子,倒是心里轻松的很。 看赵国基这个便宜舅舅连日来为自己奔波于贾府和书铺之间,银子从掌柜的手里拿来,送到自己手里,分文不少,勤勉的很,且担了极大地风险在身上,上次自己一个不慎,许赵国基就三十大板上身了。 自他自辩出来,就看见赵国基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断地抹汗擦泪,样子倒是可怜的很。 所以贾政的赏银一来,贾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便宜舅舅赵国基,索性第二日给赵国基包了一个荷包,里面躺着2两银子。 赵国基捏着荷包,掂了掂分量,知道是银子且分量不轻,喜得他作揖不已,声称以后要唯自己的外甥马首是瞻,笑得赵姨娘肚子疼。 赶至回家,赵国基倒出荷包里的银子,见是2两银子,瞬间咂舌不已,他知道自家妹子是个苦瓜子,月例银子连自己和贾环都不够,月月接不到月尾,也是勉强度日,现在可倒好,给了自己整整2两银子,这让他娘俩如何生活呢? 赵家的见丈夫痛苦的表情,故意逗他:“既是心疼你妹子,倒不如把银子再还回去的好。” 赵国基心疼的点点头,将银子紧紧捂在胸口:“可是我一个月才几百钱啊,这2两银子能解家里多少难处。” “那就留下嘛。” 赵国基再摇摇头,难过的说道;“可是一想到我那可怜的妹子和外甥的日子就心疼。” 赵家的失笑,摇头道:“亏你还整日在你妹子那里混呢,竟不知道近日老爷见环哥儿机智好学,赏了他不少好东西,这银子必定也是少不了的。环哥儿定是看你老实勤谨,借机赏你的。若无富裕银子,你道你妹子能让环哥儿给这老些银子吗?” 赵国基眼前一亮:“果然?哎呀,想不到有一日我竟然能得了我外甥的福了。” 赵家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可不是,今后你可要勤勉,听环哥儿的话才对。” 赵国基一拍胸脯道:“还用你说,别的不说,就凭他是我亲亲的外甥,我也该如此的。” 赵家的偷偷一撇嘴,心道还不是凭的这2两银子的面子。 且说贾环赏了赵国基,见翠果、杏果不在身边,借机劝说赵姨娘分润些好处给自己的贴身丫鬟。 穿越过来的他对于电视剧里面的宫斗剧太熟悉了,平时姨娘身边的丫鬟就没有什么油水可捞,这个时候再不借机拉拢拉拢,只怕他和赵姨娘的身边就要出内奸了。 别看赵姨娘支持贾环给赵国基银子花,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亲娘老子还在哥哥手底下过活呢,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给哥哥些许好处才心安。 可那翠果、杏果是她啥人呢,两个无关紧要的小丫鬟而已,不来巴结自己也就罢了,怎么还要自己一个堂堂的姨娘反倒过来讨好她们不成? 未免也本末倒置了吧。 赵姨娘挥挥手,断然拒绝了贾环的建议,强硬道:“这家里的事你不用管,读好书让你父亲高兴是正经。” 贾环见赵姨娘一副头硬如铁的样子,也算是简单了解了便宜姐姐贾探春的种种委屈,知道了她不愿意来赵姨娘处的原因,心里急得直跳脚,索性摊开了说道:“姨娘这么会过日子,就不怕咱们这里有别人的眼线吗?” 赵姨娘一阵惊疑:“我这里竟有内奸不成,环哥儿且告诉我是谁,我去回太太让她换人。” 贾环无奈至极,真是不怕遇到神对手,就是怕遇到猪队友,还禀告太太,你该不会不知道这卧底会是谁派的吧。 开局就碰到这么个猪队友,让他怎么往下打怪嘛。 贾环仰天长叹,自叹命苦,遂拉着赵姨娘坐下,一五一十的把其中的利害关系给她一一讲明,随后说道:“只是几个小红包而已,就能让姨娘多了心腹,以后做什么事也有个人帮衬着,何其划算,姨娘又不是拿不出来。” 赵姨娘这才歇了心,听贾环的话,在那里想着该包多少银子打赏合适。 贾环笑道:“左就打赏也不常有,姨娘何不多赏些给两位姐姐,也算是全了主仆的情谊。” 赵姨娘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嘟囔道:“倒是不经你的手,没动你体己,你倒会做人情。” 等到翠果和杏果把分例的饭菜取来拿与贾环母子享用时,赵姨娘脸带笑意的将两个荷包放于两人手中。 苦瓜子的贴身丫鬟自然是两个小苦瓜子,若不是两节或是有大喜事时府里有赏,其他时候她们也只能干看着其他院里的丫鬟嚒嚒们高兴的数着铜板,有时候竟然还会有散碎银子,难免不眼红心热的。 她们也曾想过要跳槽,找个粗大腿抱抱,只是家里父母本就说不上话,自己长的也不甚出色,也只能作罢,只盼着在这里熬上几年,等着府里的主子给指个好人家也就罢了。 毕竟虽然这里比不上正房主子房里,倒也算清闲,赵姨娘又不朝打暮骂的,吃用都是公中的,手里的月例都能攒下来,几年下来也算是小有积蓄,无论帮扶家里还是自己攒着做家底都可以,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却不料赵姨娘突的发了福利,这倒让两人欣喜若狂了起来。 第12章 出路 看着两人在那边喜笑颜开的捏着荷包,一副要看不敢看的模样,贾环就觉得好笑。 只听得赵姨娘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说道:“你们两个跟着我辛苦了,近日老爷高兴,给了些许银子,我便想到了你们。往日我与环儿过得苦,自顾不暇,哪里能够顾得上你们,倒叫你们可怜见的,今儿既有了私房,我也就打赏你们一些,休假出去买些点心糖果,也算是我和环儿的一份心意。” 翠果、杏果高兴的很,齐齐向赵姨娘和贾环作揖不止,表了忠心。 待回到住处,两人悄悄拿出银子一看,竟是白花花的2两银子。 翠果眼放金光:“发财了,不料想姨娘也能这么大方起来。” 杏果看了也点点头:“自我服侍姨娘起,鲜少见姨娘这么高兴的,竟然还给咱们发福利,少见的很。” 翠果撇撇嘴:“姨娘向来手紧的很,不过也是,她一个月月例银子就2两银子,自己还不够,怎么来打赏咱们呢,家世又是那个家世,只有她贴补赵大爷的,也没有赵家贴补她的。” 杏果也道:“谁说不是呢,本就一样的家生奴才,怎么林大娘家和周大娘家就那么风光,府里是管事,家里还使着奴婢,我听说周大娘家的姐儿嫁了一个人家,是一个古董商,富裕的很,周大娘满意的很,你看看这段时间走路都仰起脖子了,也不怕被风吹断了。” 杏果一行说,一行和翠果笑作一团,左就这屋里就她们两个人住,倒也不怕被人听了墙根。 翠果也强撑着笑道:“何尝不是呢,所以说赵大爷还是不顶事了些,带累的姨娘在这里也难过。” 杏果却摇摇头,轻声对翠果说道:“所谓先有母凭子贵、再有子凭母贵,放了府里也是一样的道理,还是姨娘在这里艰难,说不上话,帮不上家里的兄弟姐妹,家世跟着也就上不去了,再就是现在赵大爷也忒不争气了些,在府里这些年竟连个管事的位置也没爬上来,还得和姨娘说好话才能谋得三爷身边长随的位置,两者相加,姨娘和三爷处境怎么能不艰难?” 翠果歪着头想了一想,笑着说道:“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已然都过去了,只看如今环哥儿争气,老爷喜欢,就知道姨娘将来必然要享福了。” 杏果叹了一口气,伤感地说道:“家世真真重要,就是家生子也看这些,你瞧,若不是咱们家里说不上话,怎的能分到姨娘这里来。” 翠果也心有戚戚然道:“姨娘好歹还有几分好颜色被老爷看中留在房里升做姨娘,有了环哥儿,也算有靠了,这里的吃用又精致,人这一辈子不过如此了。像咱们这种的,家里又说不上话,人又长得不好,将来出路在哪里呢,莫不成要指个小子配出去罢,再生个一儿半女的,世世做家生子么?” 杏果却道:“这有何想不开的,最起码也能做个正头娘子,两人争气点,攒出个家底,到时候三爷有了好前景也说不定,姨娘也能做诰命夫人能做主了,咱们再求姨娘把咱们放出去,给个良籍,将来让自己的孩子好好读书,也能考个功名出来。” 翠果蹙着眉头看杏果:“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譬如三爷要是不上进了呢,岂不是没有出府之日了。再说了,出了府有什么好的,吃用不是公中的了,再不能吃上这么好的东西、用上这么精致的东西,且不用花钱呢。说句背晦的话,就是你吃药看病到时候也得拿铜板去请大夫了,哪里有现在的自在,还能攒下银子。” 杏果劝道:“你糊涂,做姨娘未必是什么好事情。你且看赵姨娘和周姨娘就是了。赵姨娘虽有环哥儿这个儿子,将来起码有靠,但是一有什么不畅意的,太太就要把她叫过去立规矩,家里人连丫鬟在内,有一个看得上她的么,都道她粗鄙,哪里知道她没银子心里的苦楚,倘若有银子散于众人,你看大家奉承她不奉承。周姨娘更是如此,好歹赵姨娘还有儿子,她竟连个后都没有,将来老了,颜色不在,老爷冷落之后,她还能指着谁呢?” 翠果默不作声,只趴在被窝里想事情。 杏果见她不说话,料是因为刚刚的话触动了她,遂也躺了下来,盖上被子睡了起来。 贾环不料想自他和贾政一番话之后,两个丫鬟和赵国基一家都打起了他的主意,指靠着他赶紧出人头地,将来好有所图,王夫人也注意起了他,想着该怎么监视他。 他只是紧着时间赶快写完《红楼梦》,分作上中下三卷,只拿了上卷,吩咐赵国基拿着跟在后面,兴头头的去找书铺掌柜的掌眼。 贾探春本想去贾玉宝处,要他帮忙上街买些新奇不俗的小东西以作乐趣,却见贾环在前面风风火火的走了,后面赵国基捧着一沓纸,气喘吁吁的跟着出门了。 她一脸平静的看着贾环出门,停了下来没有说话,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侍书见探春停下来看贾环,遂轻声对她说道:“听旁人说,近日三爷竟大变了,沉稳上进,几日就读了好些书,也能背下来,字句也知道些意思,老爷夸他比宝二爷强呢,还送了不少好东西给他做体己。” 贾探春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之前听袭人说过了,说是二哥哥差点被打,还是太太给拦住了。” 侍书笑道:“宝二爷究竟也太差了些,长环三爷几岁,理应比他熟练,怎么还被人家给赶了上去,可见是平日里胭脂吃多了,在这上面就没工夫了。” 看看左右无人,贾探春赶紧转头喝道:“噤声!什么话也能在这里说吗,须知隔墙有耳,就算是在我屋里也不能这么大胆,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跟着我这么久了,连这么点也不知道么?” 第13章 看书 侍书吓得低了头,怯怯地说道:“再不敢了。” 见探春没有话说,料是不会责怪于她,放了胆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贾探春身边问她:“如今三爷也懂得上进了,老爷喜欢,小姐要不要和那边多走走?” 贾探春烦恼的扯着手绢子,蹙眉说道:“我又何尝不想和那边亲近,不管她身份再低微,总归是我的生母,我就是再不认,难不成别人就不知道了么。可是,太太本就疑心于我,姨娘又不争气,总想着和丫鬟争个高低,环儿更不用说了,本就不好,还要处处和二哥哥比。你说,一个庶子,一个嫡子,有得比么?他们这样,怎么能不被旁人笑话,可怜我一个好好的女儿家,竟被他们带累。” 说着,眼泪就忍不住地流了下来,慌的侍书一阵安慰,拿着手帕给贾探春拭泪。 “姑娘莫哭,都是奴婢该死,惹得姑娘好好的就哭起来了。” 贾探春轻轻地接过手帕,自己擦着眼泪:“不碍的,不要你提,我心里也总想着,不如说破了好些。” 侍书见贾探春不哭了,笑道:“这回好了,三爷听说近来大为长进,就是姨娘也跟着宽容了起来,要是三爷将来中了举,说不得以后姑娘的前景更好了。” 贾探春轻轻地哼了一声:“到底是真长进了,还是做给别人看的,这还有待考究。就是他中了举又怎么样,中个秀才得多长时间,更不要提,秀才之后还有举人,举人之后才是贡士,若是入了天家的眼,才能进殿试考进士。这许多考试下来,就算是一招即中,乡试还得三年一次呢,会试要在乡试的第二年考,殿试又要在会试后考录,更不用说还要多年的苦读,你且说,他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为官做宰?到了那时,只怕我已经嫁人生子了,哪里还能指望上他?再说,这考试哪里是那么好考入的,要是能这么好考,每年也就没有许多的白胡子老头在那里挤着考秀才了,莫不如环哥儿还能比他们强些?” 侍书笑了,知道贾探春对自己的弟弟是恨铁不成钢,其实还是心里有自己的生母和弟弟的,倒也不能顺着她说话:“姑娘这话说的大差了,每年有白胡子的考秀才,也有年纪轻轻的做状元,只看人的命罢。要是命好,譬如三爷,譬如姑娘,就是不做什么,老天爷也会帮着完善的,哪里还需要和白胡子老头挤什么。” 贾探春满意地笑了一下,随即收敛了笑意,严肃地说道:“纵然是真的有这么一天又能如何,那都是后话了,现在可怎么论?反正无论谁来,我都是那句话,我不管旁人怎么说,我只认太太做母亲,二哥哥做哥哥,其余的一概不认。” 侍书乖巧的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这个傻姑娘,你认王夫人做亲生母亲,人家可未必拿你当亲生的呀。 且不说别的,为什么每次太太出去不带着姑娘去社交社交,也好结交几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做手帕交,将来结婚生子嫁入夫家,这也算是一份助力。可是,太太哪里想到这些,只顾着自己念经,偶尔出去也是不领三姑娘出去,若是大姑娘在,她可还这般作态?还不是因为不是亲生的缘故,压根连长远都不给姑娘打算。 将来议亲的时候,谁知道能给姑娘找个什么样的人家,人品好些还行,若是个虎狼窝,姑娘可找谁去投靠呢? 想到这里,侍书问贾探春道:“姑娘去宝二爷那里坐多久?要不要出来顺路拐着去姨娘那里坐坐?” 贾探春意兴阑珊的讲道:“算了,我上赶着去那里做什么,指不定姨娘还要笑话我苍蝇闻见腥味就扑上去了,还是过两天去的好。” 侍书暗地里摇头叹息,眼看着贾环上进了,你不等这时候去,难不成要等到他功成名就之时和别人挤着一堆过去恭贺他么?到那时,你还以为他会认你这个姐姐不成? 贾探春却是不知道这些,只是淡淡的看了看贾环远去的方向,转身走进贾宝玉住处不提。 贾环倒是心里激动得很,眼看着《红楼梦》已经写完,就等着掌柜的帮着品鉴品鉴,图谋个好价钱。 一大笔银子浮在半空中,这怎么能不让他心潮澎湃呢? 赶到书铺,贾环忐忑的把书双手递给掌柜的,说明了来意,便眼巴巴地看着那人在那里翻书。 过了很久,也不见掌柜的说什么话,只是在那里翻看,等的贾环心里直打鼓,就连赵国基也不耐烦了起来,在一旁嘀咕着:“做什么在那里尽管翻书,连个屁竟也不放么?” 贾环赶紧喝住,求人办事哪里有催促的道理。 就听得“啪”地一声,掌柜的一只手拍向桌子,贾环心道要完,这是嫌赵国基骂他了哇。 赵国基也是咂嘴咂舌,不敢再吐一个字,环哥儿对这个话本期望甚高,要是因为他的一张破嘴砸了锅,只怕今后就对他不依不饶了。 两人正惊疑着,不敢说话,就听掌柜的抚掌大笑:“公子莫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竟写了如此神仙的话本子,可喜可贺!” 贾环一听乐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我这话本可有市场,书局不知能有兴趣收吗?” 掌柜的大笑,索性拍着贾环的肩膀道:“不止会收,只怕还要给个大价钱才好。” 贾环顿时欣喜若狂,要是这话本子卖个好价钱,再加上贾政给的,不出几日自己就能买些田地供自己和姨娘嚼用了,每年出产卖钱多少不说,本朝法律,抄家时,嫁入的女子若不涉及到里面,她名下的私产都可以保全。 到时候贾环借赵姨娘的名义多置些田产铺子,就算是天家真的降罪于贾家,他和赵姨娘还能有个倚靠。 赵国基见贾环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模样,悄悄唾弃掌柜的的马屁行径,怪道人们都喜欢听好话,原来被拍马屁的感觉真的挺受用啊。环哥儿一个小小的孩童,十岁上下,写个什么屁话本子,估计连思路都不通,竟然还被称作文曲星。 第14章 书局 贾环却不这么想,《红楼梦》哎,在后世可是四大名着之一,电视剧和电影都有拍摄,还带起了一大批的学术研究人员,简称“红学”,由此可见这本书是多受欢迎。 所以,掌柜的赞他一声也不为过。 贾环躬身行礼,笑着对掌柜的说道:“还望掌柜的帮着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掌柜的哈哈大笑,当即取来笔墨纸砚,给泰来书局写了一封推荐信,写完后,吹了吹墨汁,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交到贾环手上。 贾环郑重接过,转身交给赵国基,随后对着掌柜的笑道:“一切全赖掌柜的抬爱。” 掌柜的慌的连连摇手:“公子谦虚了,这也是老可与公子的缘分。” 两人互相作揖不止,展开适当的商业吹捧,聊了好一会儿,大有相见恨晚之势,最后在赵国基的催促下,贾环与掌柜的依依惜别,洒泪而去。 见贾环一副不舍的模样,赵国基笑个不停,只是见了几面而已,怎么还像是见了自己亲爹一般的亲近。 看天色还早,贾环索性带着赵国基去泰来书局碰碰运气。 泰来书局在一个四进院子里,位置很不坏,来之前赵国基已经打探过了,这个书局是镇国公李家的产业。 镇国公是八公里唯一一个不降等的爵家,现在的皇后就是李家的嫡长女,天家对他家极为重视。 镇国公也是忠心不二,是彻彻底底的新皇一派,许贾家的抄家也有他的助力说不定。 贾环倒是不考虑他和谁一派,左右书投给谁也是一样的,还不如找个价格高的卖出去,也算是这本书不能明珠暗投。 走进屋里,就见里面已经围了一圈人,每一个人怀里都珍惜的搂着一沓子书稿,想必和他是一样的,都是来投话本的。 赵国基见里面有老有少,就忍不住暗中发笑,这世上和环哥儿一样爱财的人还真多,甚么赚钱的点子也能想出来,真真是疯了。 就这么个屁话本子,能卖几个钱呢? 对面坐在上首的一个白胡子老者见了贾环,笑着问道:“怎么少年人也是来投稿的吗?” 几个投稿的作者这才看见一个十岁上下的孩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长随,手上端着稿子。 几人哄堂大笑,摇头叹道,这话本届已经卷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连个孩童也来投稿。 贾环微微一笑,向老者深行一礼:“有劳先生,小子是来投稿的,东街礼记书铺袁掌柜介绍我过来的。”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推荐信递给老者。 老者拿起信来,看了看信封,知道是袁掌柜写给这里的大管事吴忠的,笑道:“原来是吴管事的熟人,来人呀。” 早有一个小厮上前,领着贾环往里走去。 贾环连忙和几人告退,跟着小厮走了进去。 沿着石子甬道,绕过鱼池,穿过一道影壁,小厮对贾环恭敬的说道:“这里就是吴管事办事的地方,我这就去禀告吴管事,公子稍候。” 贾环急忙一拱手:“有劳有劳,还望小哥通传。” 小厮笑了:“公子礼数太多了,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事。” 说着就进去自去禀告,留贾环和赵国基在外边苦等。 不多一会儿,小厮急步出来,见到贾环赶紧小声招呼道:“公子快来。” 贾环赶紧跟着进去,见吴管事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书信,见到贾环进去,开门见山的说道:“袁掌柜的推荐信我已经看过了,他对你极其的推崇,说你是个大才,只是我也要审审稿子才好。” 贾环急忙道:“这是一定的。” 说罢,转头示意赵国基将手里的稿子拿给吴大管事。 这位吴大管事是镇国公李家的家生子,年纪四五十岁,自小跟着现任镇国公李永读书识字,心思聪慧,记性也好,倒是颇有才气,只可惜入了奴籍,李永本想给他脱籍考个科举,有个功名,奈何他不愿意也就算了,便留他在泰来书局帮着镇国公打理着事务。 吴管事能力强悍,又靠着镇国公,官府都要让他三分,硬是把泰来书局打造成为京城里最大的书局,也算是他的本事。 吴忠接过稿子,面无表情的一页一页的看着,倒是看的颇慢,让贾环和赵国基不禁心里忍不住地打鼓。 过了好一会儿,吴大管事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小公子的文笔极佳,故事也好,看的仿佛写的真事一般,倒叫我爱不释手了,让公子久候了。” 一听这话,贾环顿时喜笑颜开,乐得眼睛都睁不开缝了,他知道这本稿子一定过了,只不知道书局会给个什么价钱。 至于在古代写书忌讳一事么,他倒是也不怕,虽然他写的是穿的这本书,但是里面的年代背景已经改成了唐代,人物名字也都改了,四王八公也减了几个,减掉的人物都充实丰满到另外的人物里面去了,贾家也没有因为造反而被抄家,而是因为贪污受贿被下狱,后来后辈子侄通过科考又兴盛了贾家。全书主要还是讲了宝黛的爱情,其余也只是一带而过,远不涉及忌讳之事,所以贾环倒也不怕。 就听吴管事接着问道:“我看这《石头记》应当是全稿没有拿来,不知小公子是否有余稿在手里,还是没有写完?” 贾环当时一听必定会采纳,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只在那里发呆,想着还买些什么好,却没有听到吴管事的这话。 赵国基见贾环没有应声,急忙上前推了他一把,才让贾环缓过神来。 贾环赶紧拱了拱手,不好意思道:“还望先生见谅,刚刚有些走神。” 吴管事开这书局没有十年也有八年,早已看透事情,知道贾环是喜得发呆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笑。 贾环红了脸,笑道:“这《石头记》已经写完了,余稿在小可家里,我让人去家里取呢?” 只听得吴管事笑着说道:“既如此,还赖这位大哥回去帮着拿一趟,我与小公子谈谈稿酬的事情。” 说着,就见吴管事右手一挥,送赵国基出去。 第15章 谈成 赵国基怕贾环一个人在这里与吴管事谈稿酬难免被骗,本想跟在后面充个人场,岂料被吴管事大手一挥便要送客,心里登时发苦,不晓得该不该把贾环一个人留在这里,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为难。 贾环见赵国基眼巴巴的看着他,料想是怕他被骗,心里暗自发笑,自己这个便宜舅舅倒是关心他些,索性也对赵国基轻声说道:“你且去吧,我与吴大管事讲几句,在这里等着你。” 赵国基见贾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料他也能支应的过来,早已放心了几分,后想到自己又不会写什么话本子,到时候谈的时候难免不懂,还不如让环哥儿自己去拼,最多少给些稿酬,莫不是还能倒贴不成。 遂倒也安心不少,和贾环告了罪,径直回去取书稿了。 这厢吴管事挠了挠头,笑着对贾环道:“既然公子来这里,想必也打探过了行情,咱们这里给新人作者一般都是千字500文到1000文,既是袁掌柜的面子,公子的书稿又好,我便定个千字1两银子如何?如果公子愿意,咱们就此定个契书如何?” 贾环自决意要写话本子,就径直在屋里写着,哪里还想到出去探听探听价格,听到吴管事给出的稿酬早已超出了他的心理价位,心里喜得是无可无不可,哪有不愿意之说,连连点头:“可以,就这样吧,今后还望吴管事照应了。” 吴管事微微一笑,点头道:“好说好说,只怕将来泰来书局和公子的生意长远着呢。” 签了契书,等到赵国基气喘吁吁的把书稿交到吴管事手里,贾环长吁一口气,怀揣800两银票从书局里走了出来。 赵国基早已在后面喜得发懵,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贾环一个黄口小儿竟然能写什么话本子,他更想不到竟然有书局会花大几百两银子从贾环手里买走。 他喃喃自语,莫不成环哥儿真的是天上的文曲星在世?要是这样,那今后妹子的前途可期了,自己可要紧紧的巴住他们母子才好。 贾环虽然在前面面不改色的走着,心里却是大跳三下,过稿了他竟然,而且还拿到了800两银子,这放了古代已是不小的一笔数目了,就是田地也能买个几十亩的,节省的点话足够他和赵姨娘嚼用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吩咐赵国基,让他去专门办理买卖土地的衙门里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庄子买卖的,他想置办点田产。 赵国基再不料想贾环小小年纪想的便是这样长远,当时他还想着环哥儿拿了银子必然是要大花特花,尽情的挥霍,直到挥霍完了才好,想不到自己竟是大差了。 他咧着大嘴笑着对贾环道:“这有何难,我向来和这些人打着交道,这里面的道道可多了,总有几块便宜的田地等着被抢买,只可惜咱们手里没银子,干看着买不上手。” 贾环向着赵国基深施一礼,笑道:“既如此,那一切外甥就有劳舅舅了。” 赵国基慌忙摆手,急忙看看左右,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放下心说道:“环哥儿切不可乱讲,我可承担不起。这要是传到老爷太太耳朵里去,还有我的活路吗?” 贾环笑道:“怎么,难道我姨娘不是你的亲妹子么?如何我叫不得你舅舅?” 赵国基发急道:“是倒是是,只是咱们终究身份有别,就算是你生母你也不得叫姨娘么,这是世上的规矩,再不能改了的。” 贾环看看左右无人,索性直截了当的说道:“舅舅,你且听住,贾环在此立誓,必要好好学习,将来有出人头地之日,还怕没有咱们甥舅相认之日么?” 赵国基不料想他和贾环出来竟有如此大的收获,遂不禁老泪纵横,抹着眼泪道:“好孩子,哪里指望你这些,我只盼着你好些再好些,将来能够为官做宰的,也能让你姨娘松心,有个依靠。” 贾环忙掏出手绢子帮赵国基擦了擦眼泪,安慰他道:“都是贾环之前淘气,让姨娘和舅舅担心了,以后贾环再不敢的。” 赵国基遂住了泪,喜笑颜开的和贾环回去贾府不提。 等回到府里,就见贾琮已在房里等他了。 他当即叫翠果倒茶,给贾琮拿碟子果子来吃,被贾琮一把按住:“环哥儿且住,翠果姐姐已经给我倒了茶了,来之前奶嚒嚒给我吃了果子,我不饿的。” 贾环点点头,问贾琮:“不知琮哥儿来这里有何事找我?” 贾琮笑道:“忘了和环哥儿说了,我家大老爷听闻二老爷要送环哥儿过去家学读书,便将我叫了过去,训了半天,要我和环哥儿看齐,和你一起过去读书,将来也好有个照应。所以,环哥儿你且等上一等,等过两天让二老爷到时领着你我一起过去。” 贾环暗道,我哪里想着去家学,能晚上几天去更好了,最好晚上一辈子也就算了,困在那里终究不自由的很。 嘴上却道:“好说好说,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了,琮哥儿你回去收拾收拾,看看有什么需要拿到家学的,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一时失了分寸。” 贾琮笑道:“也就那些东西了,环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底有限,哪里顾得上许多,和公中要些笔墨纸砚也就算了。” 贾环点点头:“你我条件都差不多,我只比你多一个姨娘,你又何必和我在这里抱怨。等到了家学,咱们好好用功,将来考个秀才,也算是不负了这般辛苦。” 贾琮笑着说道:“那今后我就和环哥儿一起走了,有个什么疑难咱们也好在一起探讨探讨,总比一个人在那里苦想的好。” 贾环爽朗的一笑:“好兄弟,这有什么好说的,自当如此才是。” 等到说了半天,贾琮才想到来的目的,轻拍一下脑门,懊恼道:“瞧我这记性,竟是把大老爷的话忘的干干净净。” 见贾琮如此,倒是让贾环忍俊不禁,笑问他:“琮哥儿这是做什么,因何打自己?” 贾琮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向贾环手里郑重一搁:“这是我家老爷听闻环哥儿要上家学,给你的敬贺之礼。” 贾环不解的展开银票一看,登时咂嘴咂舌,我的乖乖,竟是100两银子,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个贾赦这么好了,竟让他如此看重自己。 正惊疑着,就听贾琮在一旁羡慕的说道:“也不知道你和大老爷哪里来的缘分,竟让他如此看重于你,真真让人羡慕的紧。” 贾环忙忙的把银票放进怀里,笑道:“也就是各人的缘法吧,琮哥儿不要酸,你是他儿子,只有给的比我多的,怎么还羡慕起我来了。” 贾琮哀叹一声:“何曾给过我甚么银子,大老爷只对我说,去家学的笔墨纸砚到时他帮我看着,余下的还是他帮我收起来的好,银子甚么的够用就行,何必自己拿了许多被别人惦记,我也是无奈何的很。” 贾环咂嘴咂舌,想着贾琮是他儿子他却这样抠门,反倒对他这个庶侄关心的紧,难不成是之前对赵姨娘有意没有娶成罢,只好把眼睛放在贾环身上稍作弥补么? 想了一想,贾环笑着摇摇头,自己这都是想了些什么,只怕要赵姨娘听见又是一顿好打,只是想不出贾赦为什么如此看重自己,倒也不想了,朝贾琮笑道:“银票我收下了,还望琮哥儿回去帮我多多谢谢大老爷,环哥儿定不负大老爷,多加读书,早日考上秀才。” 第16章 银票 贾琮笑着点点头:“环哥儿放心,我必转达的。” 两人坐在一起,又聊了聊上家学的事宜,议定了要带的东西,贾琮便告辞去了。 屋里的赵姨娘见贾琮出去,急忙出来问道:“怎么我听你们说的甚么家学,银票的,大老爷给了你甚么让姨娘且听听,我好告诉老爷。” 贾环笑着摇摇头,赵姨娘别的不灵,一听见银子耳朵是真灵,就把贾赦给的贺礼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姨娘,随后把银票从怀里拿出来给赵姨娘看了一看。 赵姨娘喜不自胜,就想上手抢银票,被贾环先一步放进了怀里。 赵姨娘嗔道:“环哥儿把银票给姨娘,我帮你放好。” 贾环摇头,他还要银子干大事呢,都被她拿走了,你让他有什么本钱做事。 索性和赵姨娘说道:“姨娘且住,我要银子有些事情,等到事情办完姨娘自会知晓。” 赵姨娘不依不饶:“之前已经给了你两百多两银子,你别太贪心了,只顾着把银子都花光了,到时候咱们娘俩喝风去么?” 不管赵姨娘怎么说,贾环就是不给,笑着和她打游击:“姨娘放心,我自省得,等事情办完,姨娘就知道了。” 赵姨娘无奈,想着等哪天晚上贾环睡着了,趁他不在意的时候偷偷把银票拿到手里,也就罢了。 贾环见赵姨娘放手,松心不少,自去王夫人处问安,见彩霞在外面做着活计,看左右无人,他忽的把一物塞向彩霞,迈着方步缓缓的进屋了。 彩霞正做着活计,不留神被贾环一吓,正要喊出声,见是贾环,赶紧掩住了嘴,捏住东西,躲到无人的角落里一看,是一根精美的镀金红宝石梅花簪,心里倒是欣喜不已,知道是贾环对自己有意,默默地记下了。 这厢贾环和王夫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问了好,和她说了过两天要和贾琮一起去家学的事情。 王夫人见庶子日渐长进,想到贾宝玉还懵懵懂懂的一味地在脂粉堆里打滚就头疼,简单的和贾环说了几句就闭上了眼睛,等着贾环自去。 贾环见王夫人不耐烦和自己讲话,心道正好,小爷也不耐烦的很,正好回去多写写话本子,早日写完也好再赚一笔。 遂向王夫人告辞,就要出去,被王夫人叫住。 王夫人本不想叫住贾环,但想到庶子上家学,自己做母亲的不表示表示到底不好,遂淡淡地说道:“金钗,去屋里拿两匹锦缎来,给环哥儿。” 贾环心里无奈,怎么王夫人赏人就记得赏布料,竟是一点其他的都不给么? 果真还是她库里的布料发了霉,多的没处打发吗? 面上对王夫人却更加毕恭毕敬了起来,深谢王夫人。 王夫人捏了捏眉头,对贾环说道:“看你要去家学了,别的没什么好贺的,就给你两匹锦缎,做了些衣服也看着光彩些。” 贾环赶紧站着听训,听完深施一礼,心里却是吐槽王夫人当真小气的紧,连个贾赦都不如。 王夫人哪里想到庶子心里的想法,挥挥手让他自去了。 贾环弯着腰,慢慢的后退,退到门口转身掀帘走了。 贾链这里听到贾环要上家学,笑着问王熙凤:“想不到环小子又去上家学了,他倒好学,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准备呆几天再被人撵出来。” 王熙凤掏着耳朵,懒懒的回答:“你竟不知,如今环儿可是大为长进了,那次老爷考教他,竟都答了出来。” 贾链鼓掌一笑:“就该如此,大家公子连个书也不好好读,有何面目立足人前,别的不说,别人问什么总有个话回罢。” 王熙凤笑着不说话,上下打量着贾链。 贾链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想当初我书读的可是不少,只是祖父溺爱,生生的把我拖垮了,即便这样,我也能对答如流,如若不信,你随便翻翻,问我一二,看看我是会与不会?也就是现在,早个几年,科举场里我也能进去试试,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隔着门缝看人。” 平儿捧着茶进来,笑着对贾链说道:“看二爷说的,好像奶奶多看不上你似的,奶奶何曾有过这种想法?” 王熙凤也在一旁撇着嘴:“二爷惯会说嘴,却是不想着我是个大字不识的,这究竟是骂了谁?” 说着眼便红了起来,似要掉泪下来。 见娇妻美妾一番话下来,贾链哪里还有招架之力,只好连连告饶,求王熙凤开恩放自己一马。 停了一会儿,贾链想到一事,因问王熙凤道:“话说回来,既然环小子要去家学,咱们要不要给他些礼物贺他一贺。” 王熙凤圆睁了凤眼,咬着牙笑道:“二爷倒是大方,只是别送错了人情。凭他一个庶子,姨娘养下来的,咱们反倒要给他上赶着送礼,再没有的事了罢。” 贾链一听这话不对,想着总归是自己的弟弟,心里于心不忍道:“咱们总归是在老爷手底下讨生活的,环小子是老爷的儿子,贺他一贺总归不错的。” 王熙凤晃着头,嗤笑道:“再没想到二爷如此的兄友弟恭,倒让我等小女子自惭不已。” 贾链笑着捶了王熙凤一拳:“好好的,无缘无故放什么酸话。” 王熙凤却道:“二爷怕不是知道咱们是在老爷太太手底下讨生活,就是要贺,也只能是贺宝玉,人家才是老爷太太正统的嫡子,哪里还轮得到环小子那种外路货色,只怕是被外人听到了笑话你我呢。” 贾链看王熙凤说一不二,硬是不愿意拿东西贺贾环,倒也无可奈何了起来。媳妇不愿意,总不能自己拿私房偷偷去贺罢,左右一个家学,贺不贺倒也没什么,也许过两天贾环又被撵了出来也说不定。 王熙凤又想到一事,因问贾链道:“话说起来,你那个兄弟贾琮听太太说过两天要和环小子一起去上家学,他可是头一次去,你这个当哥哥的不想着给他贺上一贺么?” 贾链被王熙凤驳了一驳,早已歇了心,遂丧着脸说道:“琮儿也要去家学么,我竟不知道,算了,他年纪小小,又没有姨娘管着,给他东西恐怕也被别人给偷家里去了,倒不如不给,等到大了一并拿过去也就算了。” 王熙凤对着平儿悄悄地一笑,等着贾链的东西可是要等了,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 三人无话,平儿自去吩咐小丫鬟去厨房拿份例内的饭菜,待饭菜端来,她亲自布菜,毕恭毕敬的请贾琏和王熙凤上桌吃饭。 贾琏遂坐到上首,王熙凤跟着陪坐,命平儿安个小桌子在地上一起吃。 平儿执意不肯,只是站在地上给两人拣菜。 王熙凤也跟着给贾琏布菜,一边和贾琏说道:“前儿太太把我叫了去,说是大姑娘传出话来,要拿一万两银子,急等着用呢。待会儿我去取了来,交给你,你且送进宫去。要快,等不得的。” 贾琏听了却是深吸一口气:“好大的口气,大姑娘做个女官竟是比宫里的贵人要的还要多了。前段时间就要了五千两银子,隔了几日竟又要了。大姑娘究竟是要做什么,宫里的月例银子她也有,竟还要家里凑银子给她,吃龙肝凤髓么?” 王熙凤嗔怪的看了贾琏一眼,笑道:“二爷惯会说这话,何曾大姑娘吃过什么龙肝凤髓,实在要吃,难不成大姑娘不能回了家吃,非得去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去吃么?” 第17章 内情 贾琏想了想,悚然一惊:“该不会太太打着大姑娘入宫为妃的想头罢?” 王熙凤不屑的一笑,慢条斯理的捡了一根菜放进嘴里自顾自的嚼着:“不单太太,满府里,带上老太太,哪个不是这样盼着,只二爷一个糊涂行子,还是二爷心里明白,却是揣着只是装着不懂。” 贾琏跌脚失声道:“哪里是我糊涂,我看是老太太、太太糊涂才是,咱家的日子已然很好了,做什么非要把大姑娘送进那种失了自由的地方,说没处说,坐没处坐,有了心事也不敢与人说明,只是在那里一个人单着。天家有心看上大姑娘了,还好些,毕竟以后有靠了。倘若圣上无意,只能蹉跎个十年八年在那里,待到二十五岁年满出宫,赏个什么打发了回来,就是将来说亲也是不好说的,只怕就是要嫁个鳏夫,人家也是要看看大姑娘的年纪,哪里有在家的痛快肆意。” 王熙凤粉唇一张,将一块糟鹌鹑咽了下去,才不慌不忙的说道:“二爷噤声些,非得嚷的外人都知晓你妄议宫里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被人参你一本诋毁天家累了贾家才是心安么?你说老太太糊涂,我且和你分辨分辨,看看倒是谁是糊涂行子。” 说罢,王熙凤连菜也不吃了,放下筷子,静静的看着贾琏,后道:“二爷可知咱们宁荣两府自荣国公、宁国公去了之后,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且不说按照惯例,大老爷、珍大哥哥降等袭了职位,一个是一等将军正三品,另一个是三品爵威烈将军,且都是虚职,中看不中用的货色。等到了二爷这一代,正是做事的好年纪,且看看你们现在都是什么职位?加上蓉儿那个没良心的种子也就是捐了官,也是虚职。满府里加上宗室子弟,有一个算一个,竟只有老爷一个人是个实职,而且只是个从五品的货色,一点话语权都没有,搁了外面,任谁不笑话咱们家,一个百年世家,竟是这样颓废了下去,只怕出了二爷这一代家里就要败下去了。你说说,老太太怎么不能筹划筹划?” 贾琏点点头,遂又不解的问道:“只是这与大姑娘入宫为妃有甚么关联不成?” 王熙凤失笑,点着贾琏的额头问他:“我且问你,若是大姑娘当了贵妃,枕头风一吹,天家能不看在她的薄面上给咱们家些许好处尝尝么。只怕到时候钦差大臣也能做的了,数万的银子也能赏一赏。到时咱家就又能恢复往日的威风了,再出个公侯也说不定的。” 贾琏吃不下饭菜了,早已坐在一旁,轻叹出声,再不料想老太太打着这个主意,怪道一听到宫里要选女官的风声,直接拿了银子,疏通了关系,求爷爷告奶奶的推大姑娘入了宫。 只是,他拧着眉毛想了一想,问王熙凤:“那也不用拿这许多银子啊,天家看得是容貌,又不是银子。” 王熙凤气得笑了出来,叹道:“亏你还是个惯在外面打交道的,却不知在宫里没有银子开路是步步难行,女官、宫女何止千万,天家要见谁,能看见谁,要是靠天意只怕大姑娘年满三十都是见不着的。还不如大姑娘拿银子多打点打点,让那四位知道知道她的贤德,平时也能多知道些圣上都去了哪里,大姑娘也能偶遇偶遇,若是筹谋得当,封妃之日可不是指日可待么。” 贾琏听了倒是深为感叹,连连说道:“可叹咱们竟然到了要靠吹枕头风博功名的时候了,想祖父那一代是何等的风光,在军中一呼百应,就连圣上也给咱们几分薄面,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在朝中可谓所向披靡,门生遍地,却不想到了现在反倒落魄了起来。只是靠女人终究不可靠的很,还不如自己得来的实在。” 王熙凤摇头叹息:“如何不是这样,要不然老爷也不会下死手硬是逼宝玉去读书了,也不会见贾环会读几本书就赶紧抬举抬举他一个庶子,送个什么砚台给他了。” 这边,赵国基早已风风火火的赶到衙门,打听有没有要出卖的田庄,有了准信,赶紧跑来告知贾环。 贾环一听有戏,巴不得立刻就要和赵国基溜出去办理完了,只恐怕待去了家学行动就不自由了,办什么事也受限的很,不如现办理完了算了,被赵姨娘一声给喝住了,要他先把饭菜吃了,有什么事等着明天去办。 贾环嘟着嘴不愿意,扭着手不肯退步。 赵国基笑了,暗道到底还是小孩子,一到关键就漏行了,遂安慰道:“环哥儿怕什么,衙门此时也没人了,不如等明天一早过去的好。” 贾环想了一想,衙门都没人了,我去干嘛,便勉强地点了点头:“也罢了,待明天去吧。” 赵姨娘一听要去衙门,便问贾环去办何事,贾环呵呵一笑,打了个太极妥过了。 赵姨娘又问赵国基,也被赵国基给拒了,遂赌气道:“我倒要看看你们干了什么勾当,到时候被人找上门来可别求我圆场。” 贾环和赵国基疯狂使着眼色,两个人为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而感到开心得很。 待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贾环就忙忙的爬起来,漱了口,洗了脸,就眼巴巴的等着赵国基过来接他。 翠果笑着问他:“三爷今天是要做大事去了么,这么着急。” 贾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是不是大事,姐姐等我回来就知晓了。” 翠果自去收拾床铺,听了这话回头笑道:“既如此,我且等着。不如我今日去厨房给三爷要几碟子好吃的菜肴已作庆贺,如何呢?” 贾环抚掌一乐,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呢,遂忙忙的拉着翠果道:“还是姐姐想的好,今日之事合该庆祝,姐姐拿几两银子去厨房多要几碟子好菜罢,并一坛子好酒,咱们今日倒该好好聚聚,只可惜赵国基一个男人在咱们这里吃不得饭,只好改日去别的地方谢他了。” 翠果诧异的上下看了看贾环,心想三爷今日是要做什么呢,倒是这样高兴的紧。 厨房那几个见钱眼开的,有银子肯定能拿得出来分例外的菜,只是赵姨娘肯不肯拿银子出来呢? 想到这里,翠果倒是为难了起来,自贾环昏过去醒来以后再没有给她找过麻烦,猛地今日和她说了这事,倒叫她不知该怎么回绝了贾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赵姨娘回禀。 贾环见翠果左右为难的样子,知道是银子的缘故,遂笑道:“既是我主张,当然是从我这里出银子,姐姐你来,将这几两银子拿去,席面就按照这些银子的标准来置办。” 翠果接过去,见是整整的五两银锭子,遂笑了,贾三爷自有了体己,倒是大方了许多,要是一直这样下来就好了。 正说着,就见赵国基走了进来,神秘的冲贾环一勾手,贾环正在那里坐站不宁的等着这个便宜舅舅,见他进来,忙忙的和翠果说着:“那就这样了,姐姐你和姨娘说一声,我和赵国基出去办事,等我回来开席,可不许先吃了去,我不依的。” 翠果笑着点点头,歪头看向赵国基:“您老人家出去之后可得把三爷看护好了,少一点皮,姨娘可是要和您算账的,就是我们做丫鬟的也劝不住的,只能在您被打之后帮您买买药膏,别的再也没有了。” 第18章 庄子 赵国基听了倒也不恼,挠着头笑道:“只是这样我也感激,倒叫妹子替我担心了。” 贾环对着赵国基眨了眨眼,心道,等今天回来她们就知道了,尽管顾着和她们这些女人说什么。 翠果看了看两人,笑着问:“你们两个究竟做了什么,怎么许多古怪在里面。” 两人齐齐的笑了,就是不说话。 赶到衙门,赵国基对贾环介绍:“这是老张,办理买卖过户的主事人,这次的田庄就是他告诉我的。” 遂后和老张说道:“这是贾府政老爷的三公子贾环贾三爷,就是他要买庄子。” 衙门老张惊讶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贾环,心想一个十岁的娃娃倒有银子买田地么,这贾家果真豪富,可不要是自己偷父母的银子出来的罢,到时候自己反倒担了干系。 赵国基见老张眼睛珠子咕噜噜的转着,知道是没什么好屁可放,遂打了他一拳,笑道:“老货,你放心,肯定不能让你担干系的,我家三爷的银子都是自己凭本事赚来的。” 老张被勘破心里所想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笑着不说话,心想这样最好,老子卖个田地倒要被人打上一打,又没有许多油水,谁能愿意呢。 既是买主来了,老张也就抖擞精神,和贾环细说了一下说起这次要买卖的庄子,庄子一共100亩地,均是上等地,而且庄子里还有两座大山,一条大河,物产丰富的很。 赵国基在旁边也悄悄知会贾环,说是庄子位置很好,买主只要价1000两银子,机会实在难得,要贾环赶紧买下来。 贾环自穿越过来,是知道些行情的,他知道上等田应该是10两银子一亩,再说还有两座大山和一条大河,那又该算钱了,怎么反而1000两银子就打包卖了呢? 贾环惊疑不定,对赵国基说道:“怎的如此便宜,倒叫我不敢了起来。” 赵国基正想答话,就听得老张在后面不耐烦的喊了起来:“倒是买还是不买,给句话,一个小庄子竟也这么磨叽么?” 赵国基兜头盖脸的唾了他一口,笑骂道:“滚你娘的,好生等着罢,就是拉屎也得给个通裤子的时间罢,更何况这么大笔银子的干系。” 老张倒也不恼,显然和赵国基惯了的缘故,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只是在后面办着其他的差事。 赵国基转头对贾环说道:“哥儿不必疑心,实在是这家卖主碰到了要紧的事情,现银不凑手才想到了卖掉一个小庄子以做周转的法子,中间一点干系都没有的,你且放心买下。” 贾环点点头,问清了地块位置,老张见他有意购买,索性带他去看了看。 田庄在京郊附近,名字倒是很雅,叫做翡翠山庄。 里面有佃户五户,已经帮着主家经营了山庄十几年的功夫了,种的一手的好地,土地出产硬是比其他上等田产量要高出两成还多。闲时也能上山打打猎,下河捕捕鱼。 整个庄子来说,土地肥沃,山上野物多,河里鱼虾不少,实实在在的算是一个好庄子,如不是主家碰到了难事,贾环平时确实得不上这样的好事。 更难得的是,这个庄子还种着十亩红粳米,将来收获了贾环也能和赵姨娘一起吃上一吃了,也算是尽情体验一把豪富之家的感觉。 赵国基凑近贾环的耳朵,悄声说道:“你瞧,地上的作物竟然还没有收获,现在买了,今年的收获就是咱们的了,卖了又是两三百两,真真划算。” 贾环也看见了,遂更加疑惑,问赵国基道:“庄子又好,作物还没收呢,就不知主家是碰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以至于要卖庄子,和他人借一借也不至于卖罢。” 赵国基张了张嘴,想说又怕贾环一个小孩子听了不好,看看贾环追求真理渴望的眼睛,到底还是没忍住告诉了他:“听说是这家公子和别人竞争,要赎买一个青楼里的头牌姑娘,因怕误了老鸨子不肯让赎了,故此急着把手里的祖田庄子挑了最小的一个拿出来卖了,等着拿了现银去赎姑娘呢。” 额,贾环一阵无语,当真是一件要紧事,这位公子真乃绝世英豪,地下的老祖宗有知,必定会跳出坟来和他好好叙叙话才是。 既是要紧事,贾环也不能误了他,拿了银票给老张,和他一起回了衙门做了更名手续,好让那位公子赶紧去赎红颜知己,免得有人中间借给他银子又不卖了。 换名字时,老张依照循例问贾环写何人的名字,赵国基正想说一声废话,自当是写贾环的名字,就听得贾环笑吟吟的回答:“劳烦您老人家帮着写成赵翠芝的名字。” 赵翠芝? 赵国基一阵茫然,随即一惊,这不是自家妹子赵姨娘的本名么? 赵国基既惊又喜,惊的是田庄少有写女子名字的,赵姨娘有了贾环,本该写他的名字,更何况还是贾环自己赚的银子;喜得却是百亩良田买下,自家妹子将来再怎么样,只要不瞎折腾,肯定是吃用不愁了,而且写在妹子名下,自家也能跟着沾上一光。 从衙门里出来,赵国基悄悄的把贾环拉了过去,不解的问道:“怎么哥儿实该写自己的名字,怎么反倒写了姨娘的名字?” 贾环知道他有此一问,遂笑道:“姨娘苦了半辈子没有攒下些许银子,我做儿子的赚了钱,第一笔当然要孝敬了姨娘,让她也有个私房,在府里行走也能壮壮胆气。” 话刚讲完,贾环看了看喜在一边的赵国基,接着说道:“我年纪尚小,也不懂得庄子经营的许多道道,还得舅舅帮着管管,舅舅千万不要因为怕苦推辞不干,只当帮外甥罢。” 说完,贾环冲赵国基深施一礼,样子甚是诚恳。 赵国基初听庄子写了妹子的名字,早已喜上眉梢,知道无论如何自家能跟着沾上一光了,后听到贾环要他帮着管理田庄,心里顿时跳了几跳,喜得无可无不可了,就算是他再不像乌进孝那样的大贪,怕也是少不了油水可捞,他们娘俩指头缝漏一漏可就够赵国基一家子吃饱喝足了。 赵国基高兴之余,不忘和贾环表忠心:“环哥儿放心,赵国基肯定好好管理庄子,不敢做那些个背祖忘宗的事情的。” 贾环轻捶赵国基一下,笑着说道:“舅舅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信舅舅还能信谁?” 两人在路上已议定了该怎么管理翡翠山庄,何时收获物产,怎么售出等等。 回到荣国府,赵国基把贾环好好的护送回赵姨娘处,自回家里歇息。 回到家,赵国基不等脱了衣衫,就喜不自胜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家婆娘。 赵家的听了之后自然也是喜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双手拜拜,口中不住的念佛,心道在贾府做了奴才数十年,总算今天熬出头来了。 赵国基的父母双亲也在一旁喜得发呆,十几年前赵姨娘被贾政看中那一天也没有今日这样畅快。 赵家的笑对赵国基说道:“如何?果真被我说中了吧,哥儿真真是个前途远大的好孩子,才十岁,别的孩子玩尿泥的年纪,哥儿自己就赚出了一个庄子,将来就是他做状元我也是信的了。” 赵父赵母也在一旁笑言,要赵国基一定要好好管理庄子,切不可疏忽管理,贪自家外甥的血汗银子。 赵国基一一笑着答应了下来,鼓了鼓胸脯信心满满的说道:“一个百亩庄子而已,我赵国基管理简直是不在话下,今后我跟着哥儿还要管万亩的呢,只一个小庄子,看把你们给吓得样子。” 几人见赵国基一副凤凰的模样,顿时失笑的紧,只当他是在说笑,遂洗了手做些好饭菜给他吃,赵家的还特意烫了一壶酒,连带着赵国基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七口人坐了下来,安安心心的吃了一顿顺心饭。 第19章 酒席 这边贾环回去,心急的赵姨娘已经在屋里等他多时了,见他进门,便窜了过来,一张汗津津的涂了脂粉的脸紧贴着他的脸,狠狠地问他:“我问你,这桌饭菜是你拿银子要翠果去厨房里置办的吗?” 贾环见饭菜已然上桌,显然刚拿过来不久,桌子上还放着一坛女儿红,一切就绪,只等着他这个正主上桌了。 贾环一乐,今天的运气当真是好,刚拿回来,连热都不需要热了。 见桌子上有黄焖鸡,贾环来不及和赵姨娘说什么,直接上手撕了一只鸡腿,坐在那里狼吞虎咽了起来,边吃边招呼人:“姨娘,两位姐姐,还不赶紧坐下,现在正好吃呢,一会儿可就凉了。” 赵姨娘一肚子气正发不出来,见贾环倒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一个耳朵就拧了上去,怒道:“我叫你个没良心的种子就记得吃。” 贾环正吃的香甜,猛不防被赵姨娘拧住了耳朵,顿时大叫了起来:“疼疼疼,哎呦,姨娘轻些,痛死儿子了。” 翠果、杏果在一旁吃吃的笑着,三爷这趟可是要受些苦头了。 见贾环吃痛,赵姨娘倒是赶紧松了松手劲,只是仍然拧着耳朵没有放开:“你来和我说说,做什么要花银子买这许多的好菜,你可捡着银子了么?” 贾环叫道:“姨娘先放开,我再说。” 赵姨娘无奈,只得放开贾环,问道:“你说罢。” 贾环笑嘻嘻的反而又吃上了鸡腿,自顾自的说道:“待咱们吃完了再说罢。” 赵姨娘见不动硬的是不行了,遂又虎了脸准备上手拧贾环,被贾环轻松躲过。 见赵姨娘已经急眼,知道不放兔子是不行了,遂放下鸡腿,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油手,从怀里掏出一物工工整整的献于赵姨娘。 赵姨娘等的着急,早已气得无可无不可了,忽见贾环给她一张纸,倒是好奇了起来,随随便便的单手拿了起来,放在眼下搂了一眼,瞬间如被雷击了一般,眼睛越睁越大,恍若天上的明月一般又大又圆。 她站在当地,看了许久还是不过瘾,半响,喃喃自语道:“地契!我竟有田庄了。” 一旁的翠果、杏果见赵姨娘呆滞的表情,倒是急了起来,前后捋着赵姨娘,怕她昏过去。 赵姨娘半天才缓了过来,见贾环一个人笑嘻嘻的重新捡起了鸡腿又啃了起来,遂赶紧冲了过去,悄声问道:“我且问你,这地契你是从哪里来的。” 贾环边吃鸡腿边慢慢答道:“自然是拿银子从衙门里买的。” “许多银子?” “1000两白银。” 赵姨娘不禁惊声尖叫了起来:“我的天爷,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银子,加上老爷给你的,总归也就三百多两,这两日据说还被你挥霍了许多,你究竟哪里来的1000两银子。” 停了停,她四下里看了看,神秘兮兮的问贾环:“莫不是你偷谁家的?还是那彩霞将私房给了你了。” 贾环哭笑不得,难不成我是那个吃软饭的么,嗯,凭长相倒也可以。 他笑着问赵姨娘:“姨娘这话说的,我从哪里偷的许多。实实在在的是儿子自己凭本事赚来的。” 赵姨娘只是不信:“你唬谁,单凭你一个黄口小儿,竟能赚这么多银子,那这世间的银子也太好赚了。” 贾环吃吃一笑,因见盘子里有一个鸭头,遂捡了出来吃脑子。 赵姨娘推了推他:“别尽顾着吃罢,快与娘说说。” 翠果、杏果也在一旁紧张的等着,怎么三爷一出手就是大动作呢,她们可不想挨王夫人打啊。 贾环见几人着急,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鸭头,认真的看着她们,将近日自己写话本子赚钱,托赵国基去衙门买庄子等情形一一说给了她们听。 赵姨娘三人早已呆住了,这事怎么这么离奇,如听天书一般呢? 不过有赵国基这个证人在,料想贾环也不能骗人。 有了明路,赵姨娘放下心来,郑重的把地契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忍不住的抹了一把眼泪。 贾环早已笑着坐在一旁看赵姨娘放地契,不说话,只是继续啃脑子。 赵姨娘注意到贾环,老脸不禁一红,结结巴巴道:“哥儿莫急,姨娘怕你丢了,给你保管着,等你大了就给你。” 贾环笑道:“看姨娘说的,本来就是给姨娘的,说什么保管不保管的话做什么,若是不给姨娘,我就不写姨娘的名字了。” 赵姨娘不承望这把年纪还能有个富贵之身,遂用手绢按了按眼角,拭了拭泪道:“好孩子,姨娘实没指望你这些,只是盼你争气些就好了。” 贾环道:“姨娘大差了,养老防老,天经地义,儿子努力不就是为了让姨娘生活的更好一些么,要不还有什么意义?” 一听这话,赵姨娘喜笑颜开,忙忙的招呼翠果、杏果坐下,开了酒,娘几个痛痛快快的坐在那里喝了起来。 吃到半截,赵姨娘忍不住抱怨了起来:“说起来,这些饭菜都是公中的,咱们就是多拿些有什么,又没有贴到外人头上,且不是天天拿,厨房那些贼娘养的,竟跟咱们要起银子来了,只怕是头长得多了些不够砍的,还是就是欺负咱们娘们。” 翠果、杏果吃着不说话,头却低了下来。 贾环反倒安慰赵姨娘道:“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公中的份例就是那些,每个月按数拨下来的,厨房也无奈何的很,咱们多要些,不给银子,厨房是要按数赔的。都是一群苦瓜子,何必去难为他们。” 赵姨娘却不服气道:“哪里是苦瓜子了,我且和你算算,每个月公中拨下那么些个粮食肉菜瓜果,满府里究竟能吃了多少,还不是漏了她们的腰包里去了。偶尔要些新鲜好吃的,就和踩了她们的脚一样,吱哇一顿乱叫,只是不足厌的很,竟还想和咱们要银子。要是果真都像咱们一样的章程也就算了,其实呢?那日我亲见的,宝玉屋里的丫鬟去给宝玉要菜,说要什么凉凉的、甜甜的、香香的,说了一大堆,搁了咱们早就被说了出来,偏是宝玉要的,那个柳家媳妇立着骚眼睛,眯眯笑着,直说知道了,临走还喂了那个丫鬟一块鸡肉。两人见我进去,睬也不睬一下,当即灰溜溜的分开各自走开,实指望我听不见,却不想被我听的是分分明明。我一时之间气不过,和她要了个胭脂鹅脯,搁了以前她哪里肯给我,只说是不在份例要赔钱之类的屁话。那会子,她应该是怕我说出去,利利索索的拿了出来,还贴着笑脸送了我出来,当真是贼的紧。” 赵姨娘一行说,一行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你说,她们可不是把人分了三六九等么,姨娘这么大年纪了,在老爷房里熬了十多年,宝玉也就算了,那是老爷的嫡子,怎么竟连个丫鬟也比不过。” 翠果几人赶紧放下筷子,安慰着赵姨娘。 贾环劝解道:“姨娘这又想歪了,你是老爷的姨娘,做什么动不动就和丫鬟比。府里的人太多了,都去厨房,厨房确实支应不过来。现在好了,姨娘手里有个百亩庄子,只要咱们不乱花费,今后的嚼用都够了,以后姨娘若是想吃些什么,只管拿银子去厨房和他们要,我就不信花银子他们也要三六九等么?只怕今后还要紧紧巴着姨娘做事才是了。姨娘你说是也不是?” 第20章 酒醉 一听这话,赵姨娘遂止住了哭声,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可不是这么说的么,瞧我儿子竟是出息了,十岁就赚了旁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银子,运道又好,一出手就能买到一个合意的田庄子,再没有比我儿更运气的人了。别的有什么,左不过就是含了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头罢了,脂粉堆里打滚的人物,也配和我环儿比么?” 贾环一听这话不对,赶紧截了下来:“姨娘且住,切不可乱讲,咱们说自家的即可,何必乱攀扯别人。” 赵姨娘定了定,也不好意思了起来:“环儿这话说的很是,都怪姨娘喝了几口黄汤,倒是多嘴了起来,还不如环儿一个十岁小儿稳重,真真将来有大用。” 翠果、杏果见事态平息,赶紧跟风而上,纷纷拿酒来贺赵姨娘和贾环,更是把赵姨娘喜得无可无不可的。 酒至半酣,赵姨娘迷离了双眼,悲上心来:“我环哥儿一个大家公子,豪富人家的小儿,本应该金银堆里滚出来的,吃用不用我儿操心才是。却不料想如今竟要辛辛苦苦写什么话本子,百般操磨才赚的些许银子,放了这府里,怕不是人家的一个指头缝里漏出来的罢,究竟也是我这做姨娘的不中用,让我哥儿受苦了。” 贾环一阵无语,姨娘你不管喝不喝酒,嘴都是这么的不值钱么,惹了祸出来是想让谁帮着擦屁股呢? 遂忙放下酒杯,贴近赵姨娘抚慰道:“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家的东西咱们不操那个心惦记,儿子已经有了赚钱的能力,姨娘今后只看儿子的罢。” 赵姨娘白了他一眼,笑道:“环儿这话说的可是失笑的紧,这府里的富贵怎么就于你无关,难不成你是姨娘从外面带回来的,不是他家的骨肉不成?” 一听这话,贾环忙忙的捂住了赵姨娘的嘴,亲娘来,我还想活久一点好不好。 翠果、杏果也低下了头,只想着该如何向赵姨娘告个恼,回去歇息去罢。 唯独赵姨娘吃吃的笑着,用力把贾环的手放了下来:“环哥儿你的手上有汗,捂的为娘的嘴热乎乎的,有些难受。” 贾环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翠果和杏果说道:“劳烦两位姐姐把桌子收拾收拾,菜品交回去罢。” 说着,他指着桌子上没有动过的菜道:“比如这些没动过的,搁了也不坏,精美好吃的菜,两位姐姐喜欢就分了去吧,究竟是咱们拿银子买的,留下厨房也不能说些什么。” 两个丫鬟急忙点头称是,自顾自的收拾盘子碗筷,一行交回厨房里去了。 杏果见赵姨娘有些吃醉了,对贾环说道:“我去厨房要些醒酒汤来给姨娘喝下,一会儿管保姨娘舒服了。” 贾环一听正好,巴不得她赶快去拿,笑道:“有劳姐姐了。” 杏果被说的脸红:“三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也是我分内的事。” 醒酒汤拿来,三人忙忙的哄赵姨娘喝下,果然一会儿赵姨娘就脸色见缓,看着酒醒了不少。 翠果、杏果遂告辞出去,独留下贾环和赵姨娘。 贾环诚恳地对赵姨娘说道:“我知道姨娘为我抱不平,但是究竟这话以后还是不说的好。” 赵姨娘倒是醒了酒,只是听了究竟心里不平衡的很,扶着床说道:“环哥儿自病好了之后倒是谨慎了许多,只是太过小心也是不好。姨娘且来问你,你姓贾,又是老爷的儿子,如何不能想一想这府里的富贵?也就是前面有大老爷袭了爵位,如若不然,就是这世袭的位置也是可以想想的。” 见赵姨娘依旧不死心,贾环遂正色坐在床边,挺直了身子,眼睛定定的望向赵姨娘,严肃的问道:“姨娘且住,听儿子一言罢。我且问你,宁国府自不用说,光论荣国府,自荣国公开创荣国府百年基业以来,姓贾的同宗族人何其之多,有几个住在荣国府,享受这富贵的?荣国公生下的子孙何止我祖父贾代善一人,那他生下的那些庶子庶孙,现在又过得如何呢?怕都不是像宝玉哥哥一样,金银堆里滚出来的罢,大多只是家里有一个小丫鬟服侍着,倘自己没有活干,还要时时来荣国府给太太请安,替琏二嫂子舔屁沟子,以此换取一口剩饭残渣而已,哪里有什么大家公子的派头。他们跪在地上当奴才的时候,可曾想过这府里的富贵其实也有他们一份么?” 一听这话,赵姨娘如遭雷击,头上竟听见雷声滚滚,不由得悲从中来,想不到数十年的苦心经营竟是白费了。 贾环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接着再接再厉道:“譬如真的我长大成人,府里满破上给我打上3000两银子的花费办婚事,结婚就要出府,另给我1000两银子做家底,其他的还有什么,总不能把公库里的家私给我一半罢,就算老爷有那个心,大老爷也是不让的,更何况还有太太、老太太在旁边看着。” 停一停,贾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姨娘且看,我虽年方十岁,现在已经赚了一个庄子。这赚钱的法子也是有的,且对于我来说,不费什么事,读着书就赚尽了。赶过个两天,儿子又要送个话本子过去试试,不出意外又是几百两银子,到时候让赵国基帮着买些田地,亦或是一个铺子,咱们的好日子就这么过起来了,还在这里苦苦巴望着她们做什么?” 赵姨娘本以为人生无望,沮丧的很,自行在那里抹着眼泪,一听贾环一通分析,倒是心里平稳了许多,在那里反复的思量着,只是转不过弯来,闷着不说话。 贾环料想赵姨娘数十年下来心里已经自有成算,一时半会儿倒是说不动她,遂亲自把她扶在床上安歇下来,自顾自的回去读书去了。 这边的翠果听了听,进了房里就想要服侍赵姨娘洗漱安歇,见赵姨娘已被贾环扶到了床上,只是睁着眼睛不睡,便想上前询问,被赵姨娘挥手退下了。翠果见赵姨娘虽不说话,却是眼神清明,不似生气的样子,便也顺着意思回房自睡去了。 赵姨娘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转着身子,喝了几口酒,心里又装着事,只是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贾环说给她的话,心里犹如开了锅的饺子一般,七上八下的来回掂量着贾环的话,直到深夜才勉强睡着。 这边贾环在书桌前翻看着《大学》,《论语》他刚刚背诵完了,现在刚刚翻篇开始读《大学》。 虽然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是他贾环穿越之前可是一枚妥妥的学霸,尤其擅长语文,在大学的时候对古汉语这门学科还是很有研究的,所以什么《诗经》、《论语》、《大学》之类的,对他来说都是不放在眼里,过一过手就能背诵个大概,只是有些个字句还是要好好学习一下才好。 读了一读,贾环心里倒是想着,自家的便宜老爹究竟何时要带他去家学呢?自穿越了来,他倒是从未见过荣国府的其他人,特别是那个偏心祖母贾母,也不知道那位老太太是个何等样貌,抄家之前还能见到她吗? 后贾环想了一想,自嘲的笑笑,是了是了,每年过年拜年吃年酒总得见到罢,其余时候估计贾母也是不愿意见自己这个庶孙的很,毕竟有了贾宝玉的承欢膝下,就是贾兰那个正经嫡重孙都是懒得召见,更何况他乎。 第21章 转性 等到第二天早上,贾环睡的正香,被赵姨娘轻轻拍醒。 睁开眼睛,就见赵姨娘温柔的用手抚着他的小脸,笑脸盈盈道:“环哥儿,还不起来,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嘶! 贾环一身冷汗,赵姨娘今日这是怎么了,一向不是她起得很晚吗,怎么今日反倒是起得这样早,还特意好心来叫他。 事有反常必有妖! 贾环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是不显,依旧笑脸相迎,脚步轻快的下了地:“昨日睡的晚了些,倒叫姨娘辛苦来叫。” 赵姨娘笑着转身接过翠果递过来的拧过水的毛巾,轻轻抖了抖,递给贾环:“我知道你昨日又用功了,早上我一起来便看见书桌上的《大学》,又见你睡的正香,便没敢打扰你,略收拾了一下书桌。只是到底天亮的快些,若再不叫你起来,万一被老爷走来碰见,可不又要罚你?” 啧! 贾环脑子里一片空白,赵姨娘这是要上天啊,怎么和以前不一样的作风,莫不是她也穿了? 随即,贾环试探性的轻声问道:“姨娘,宫廷玉液酒多少钱一杯?” 赵姨娘一怔:“环哥儿你说什么?” “宫廷玉液酒?”贾环不死心,依旧坚持道。 “我儿莫不是想进宫了?”赵姨娘失笑道,“环哥儿果然志向远大,小小年纪竟然就想到了殿试,有如此上进的孩儿,姨娘还愁什么。” 行了,贾环放下了心,对面的赵姨娘是彻头彻尾的原装货,今天的温柔许是心血来潮罢。 等赵姨娘出去,贾环拉过杏果偷偷的问道:“杏果姐姐,这是怎么个章法?” 杏果知道贾环是在问赵姨娘,遂笑道:“今天一大早,姨娘就忙忙的起来了,先去你那里坐在一旁好好的端详了你半天,我们还以为姨娘要叫你,却不料想她又走到书桌那里,自己收拾,还不要我们帮忙。语气也是善意的很,就连看门的嚒嚒也打了招呼呢。” 贾环听了以后,疑惑向外望了望,赵姨娘这是地契到手,人也转性子了么? 果真是人一阔,脸就变么? 还没想完,赵姨娘已带着翠果,笑眉笑眼的走了进来。 她言语轻快的招呼着贾环:“环哥儿快坐下,我和厨房要了些容易消化的点心给你,你且慢慢吃,若是不合心意告诉姨娘,我自去和厨房再要些。” 贾环和杏果大睁了两眼,这,还是赵姨娘吗? 赵姨娘见两人见鬼的模样,遂不好意思的笑道:“放心,超出分例的姨娘自当拿银子去,姨娘省得。” 哎呀妈呀,这赵姨娘的画风明显不一样了啊! 贾环一阵身抖,该不会是赵姨娘惦记上了他以后要赚的银子了罢。 想着还飘在半空里指不定何时下来的银子忽的一下子就被赵姨娘伸手捞了去,贾环就忍不住的心疼。 讲真,姨娘,把庄子和铺子放你名下是一回事,一分不让我花是另一回事,我只是想把你当个工具人,借一借你的名儿,怎么你倒反杀起来了。 我和你讲客气,你反倒和我不客气了起来。 果真大宅门里处处是陷阱,人人都揣了一万个心眼子。 见贾环木呆呆的看着她,赵姨娘不禁失笑了起来,伸手扶住贾环,贴近他诚恳的说道:“环哥儿昨日的话姨娘想了一想,觉得实在有理。姨娘老了,我环儿也长起来了,看着如此出息,将来必有大成,我还怕什么,就等着环哥儿给我争气,封个诰命给姨娘了。” 一听这话,贾环的心里倒是爽朗了许多,头上顿时放了亮。 感情是赵姨娘顿悟了呀! 这真正好极,妙极,没了拖后腿的,那他贾环岂不是如虎添翼,想不到昨天一顿好饭竟然吃出个母慈子孝来,这饭当真应该多吃。 正顾着说笑,就听得杏果在外面招呼道:“姨娘,琥珀姐姐来了。” 贾环倒是疑心了起来,怎么贾母那里竟来人了么,何时他和赵姨娘竟受到关注了。 略想了想,他点点头,是了,必是贾母那两个心肝宝贝旮瘩肉向她告状了罢,果真领导身边的贴心人不能惹,惹了就是麻烦事。 贾环这样嘀咕着,早有一个十几岁的丫鬟身着浅绿色长裙,裙摆上绣着几朵精致的玫瑰花,长发挽成一个优美的发髻,斜插着一只银簪,簪子上面点缀着几星翡翠,笑起来温婉动人。 赵姨娘抢上一步,紧紧拉住琥珀的手,面上带笑,亲切的问道:“怎么你突然过来了,莫不是老太太那里有话?” 琥珀倒是冷不防了一下,听见赵姨娘的话,倒是上下拿眼打量了她一下。赵姨娘向来粗鄙,这都是贾府里众人公认的,怎么今日倒是不一样了起来。果真儿子上进,娘也跟着改了么? 琥珀心里虽这样想,还是不适赵姨娘拉她的手,面上只是不显,笑吟吟的对赵姨娘说道:“姨娘真是好猜想,的确是老太太那里叫环哥儿去呢。” 幺阿妈,真是要拎我过去清账么? 贾环心里顿时打鼓打的厉害,也不知道贾母生起气来会不会脱了他的裤子打板子呢? 看书里贾政是会的,贾母是他亲娘,该不会也是这种手段罢。 贾环一脸的灰败,真真天煞星,哪里来的缘分,竟让他和王熙凤与贾宝玉如此的冲突,几世的仇呢。 赵姨娘倒不这样想,这段日子她越看贾环越爱,尤其昨天贾环给了她一份百亩地契以及贾环和她推心置腹说的那番话,更让她觉得贾环是天纵英才,万把人里挑不出一个来的好孩子。此番贾母叫他过去,必然是大大的嘉奖一番,也许给些赏赐也说不定,到时候她和环哥儿又能添些私房,将来就是出府自过也能加把柴火。 想到这里,赵姨娘对琥珀更加亲切了起来,只差把她捧到手里亲上一亲,对着琥珀笑道:“环哥儿还小,还赖琥珀妹子帮着提点提点。” 遂转头吩咐杏果:“去屋里取个荷包来。” 杏果依言进了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荷包,笑着交给了琥珀。 琥珀诧异的接过了荷包,刚刚接过来的时候上手捏了捏,还是个银角子,怕不是一两银子。 琥珀倒是更加疑惑了起来,往上倒数十几年,自赵姨娘成了二老爷妾室之日起,有从她手里拿过几百个铜板的赏赐的丫鬟奴仆没有,她倒成了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么? 倒是让她不由得对赵姨娘另眼相看了起来,早这么干,还有众人对她的看不起么。 琥珀遂笑道:“不敢不敢,哪里还让姨娘破费,只不过是老太太听二老爷说要领环三爷去家学,听住了,特地叫三爷过去嘱咐嘱咐罢了,别的没什么要紧的。” 哦,是这样啊,贾环的心倒是放下了大半,原来是要问家学的事啊,那必然不会被打板子了,最多当头骂上一骂,他脸皮厚,倒是不怕的。 他上前一步,笑着对琥珀道:“那就有劳姐姐帮我带路了。” 琥珀对贾环点头笑了笑,和赵姨娘打了个招呼,转身带着贾环走了出去。 赵姨娘在后面叹着气坐了下来,原来老太太只是叫贾环去荣禧堂问些家学的事情,不是赏赐环哥儿什么好东西,那么她刚刚是不是给琥珀的荷包给早了,亦或是给多了,好么样儿的做什么要给那么老些银子,放了她身上能过好些天呢。 赵姨娘自在那里叹气后悔,后面的翠果、杏果见了她这副模样便已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在一旁抿着嘴失笑。 任重而道远,赵姨娘还是得练啊! 第22章 贾母 贾环跟着琥珀,后面尾随着赵国基和一个小厮,款款的走进了荣禧堂。一进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琥珀领着贾环过来了,倒是不像金钗似的撇了嘴,笑着站起来和贾环打着招呼:“三爷来了,快进去罢,倒叫老太太好等。” 说着早已有丫鬟打起了帘子,只听里面有人回话:“琥珀姐姐带环三爷过来了。” 贾环随琥珀走了进去,只见上首坐着一位身着黛蓝色外衫的老妇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上面戴着一只翠玉簪,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耳垂上悬挂着一对翡翠耳环,晶莹剔透。手上戴着一只金镶玉的戒指,戒指上的宝石璀璨夺目。腕上还套着一只玉镯,镯子上镶嵌着精美的荷花图案。 此刻,她正坐在那里用西洋镜子细细地审视着贾环,王熙凤正在贾母旁边立着,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些什么。 下首边依次坐着薛姨妈、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他们的后面立着贾宝玉、贾琮、薛宝钗、林黛玉和三春姐妹。 屋子里的主子丫鬟嚒嚒坐着站着一大堆,见贾环进来倒是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或好奇,或担忧,或审视,或鄙夷,不一而足。 贾环略过众人的眼神,上前一步,掀起长袍,跪在地上,朗声说道:“孙儿贾环,特在这里请老祖宗安。” 不等贾母说话,王熙凤倒是轻轻嗤笑了一声,心道,这个贾环当真脸皮厚些,果然以为老太太喜欢不成? 坐在下首的邢夫人听到了那声嗤笑,不经意间径自翻了一个白眼出来,这个凤辣子仗着老太太的宠爱,颇不把她这个继婆婆放在眼里,只是跟着老二两口子后面逢迎。早知道她势利,把人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对待,想不到在老太太跟前就敢这样放肆。 立在王夫人后面的贾探春却是紧张得很,双手紧紧的捏着手帕子,心里为贾环一阵担忧,毕竟是亲的,他被罚了自己的面上也不好过不是。 和只在一旁默默念佛,不理会屋里情形的薛宝钗不同,林黛玉却是对贾环好奇的紧,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面上一派探询的笑意。 贾母不理会众人脸上的精彩表情,细细看了看贾环,遂轻笑道:“我听你父亲说你近日竟是大为长进,学业精进了许多,为了不耽误你做学问,他特向衙门请了假送你和琮哥儿去家学,到了那里你切不可再生淘气,若是再被撵了出来,我可是不依的。” 贾环心头一紧,赶快伏在地上,口中只道:“让老祖宗担忧,孙儿知晓了。” 贾赦站了起来,向贾母作了一揖,笑道:“母亲却是不知,环哥儿最近竟是上进了许多,听得琮儿说,他已经读到了《大学》,一个十岁的孩儿,这已属实不易了。” 后面的贾宝玉身子抖了一抖,贾环读的书越多,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啊,备不住贾政还要当面考他一考。 果然贾政听了贾赦的话,面带惊异,遂问道:“你果然读到了《大学》么?莫不是在诓人吧。” 贾环见贾宝玉紧张的样子,心里暗爽,老子反正倒背如流,就是不知道你读的如何。 遂笑道:“父亲明鉴,我现在的确正在读《大学》,只是苦于无人教导,倒是没有什么章法。” 贾政捋了捋胡子,心中暗暗惊异,前段时间他问贾环时,说读到了《论语》,只不长时间就能读到《大学》,即便是他少年时也不能做到,该不会是胡说罢。 看天色还早,贾政索性问贾环了些许《大学》和《论语》里面的字句,贾环竟都答了出来。 这下子,不光贾政,连带着贾赦并三春等人都对贾环有了一大改观,只有贾母、薛姨妈、邢夫人、王夫人和王熙凤仍在那里各干着各的,心里不起一丝波澜。 贾母是心里只装着贾宝玉,对贾环倒是不上心,只不过也是她的孙子,面上应个景罢。 那几位却是因为没有认识几个字,不懂贾环十岁读到《大学》是一个什么概念,只是心里想着就凭贾环一个庶子,姨娘养下的,能有什么大出息,不过是去家学玩罢了。 贾宝玉独在后面汗流浃背,听到贾环背的工工整整的已是感到大祸临头,果然不多时就听得贾政喊他:“宝玉,你且过来,这许多日子过去了,你看环儿也读了许多书,不知你的功课学的如何?” 贾宝玉一阵脚软,心中暗自叫苦,这段时间确实不长,他又尽顾着和姐妹们玩耍,哪里抽的出来时间去读书嘛。 他慢慢的挪到前面,磕磕巴巴的对贾政说道:“父亲明鉴,儿子最近一直在读《论语》。” 此话一出,不等贾政出声,一旁的贾赦早已绷不住笑了出来:“我说宝玉,大伯亲亲的侄儿,不是我说,你看环哥儿已经把《大学》背的滚瓜烂熟了,你比他大个几岁,又上着家学,自当比他更强才是,怎的反倒不如环哥儿了。” 遂转头问贾琮道:“琮儿,我且来问你,你如今读到哪里了?” 贾琮见对面脚趾都要尴尬的抠出三室一厅的贾宝玉,知道这位二哥哥今天这顿打是逃不了了,自己可是不能和他一时讲客气垫了底,自己的老子可是手黑的很,当着众人出了他的丑,他可是要揍人的,属实不打折扣的很。 也就对着贾赦毕恭毕敬道:“回禀父亲,儿子也只读到《论语》,前几日和环哥儿论了论学问,已然把全本都读了一遍,只等着读第二遍呢。” 贾赦笑着问贾政:“不如你先来问问琮哥儿的功课,宝玉侄儿珠玉在前,总得让他抛个石头,引一引才好。” 贾宝玉听了早已软在一边了,不住的擦着头上流下的汗珠子,心道这顿打只怕逃不了了。 贾政见他这副模样,早有几分气放在心里,倒也不顾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喝道:“小畜生,狗也比你体面些,家里花了好大功夫送你去家学,却不想你不记得好好读书也就罢了,尽顾着吃酒玩乐,如今倒更是和什么蝇营狗苟混在一起,丢尽了府里的脸面。你且说,这打你今天究竟是挨不挨的。” 薛姨妈也就罢了,只薛宝钗知道近日自己的哥哥薛蟠和贾宝玉几人厮混在一起,听见贾政说话,便也没意思了起来,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贾政却是不肯放过贾宝玉,仍旧坚持道:“我且来问问你的功课究竟做的如何了,若是答不上来,休怪我和你一并算账。” 贾宝玉唯唯诺诺着,心底一片苍凉,莫不是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罢,遂大着胆子抬眼望了一下坐在上首的贾母。 贾母早已在那边急出了一身的汗,见贾政要问孙子功课,知道贾宝玉也是头大的很,索性霸蛮的拦了下来:“好了,你整日里不回来教导孩子,只顾着上衙门办什么差事。现如今孩子长的正好,你却过来与他寻什么晦气?” 一旁的贾环心里叹了一口气,就凭着这位老封君的能干做派,何愁不让荣国府败的更早一些。 第23章 爵位 贾政却是站了起来,冲贾母作了一揖,发急道:“母亲容禀,做儿子的也是想让宝玉争气些,并不曾想与他为难。” 贾母摆了摆手,不在意道:“不过是几本子酸书罢了,慢慢读了也就是了,做什么要着急去读。不是我说,咱们家如今已然很富贵了,宝玉好好读了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不读也败不了什么,为什么非得要与他过不去,三番五次的责罚他。莫不是你这当老子的幼时被你爹打的多了,见你儿子略过的好些就心里泛酸,嫉妒他了罢。” 屋子里哄堂大笑,就连一向觉得贾母偏心的贾赦也撑不住了,扶着椅子自顾自的笑着,旁边的邢夫人细心的拿出手绢替他擦眼泪,被贾赦一把推开。 邢夫人见无人注意,倒是讷讷的把手绢收了回去,面上只是不见笑了。 贾政再料不到贾母会领着人笑话他,心里无奈的很,脸上僵着,站在那里下不来。 边上坐着的贾赦看他这副形态就有气,贾政贾政,这个名字叫起来果真对的很,可不是个假正经么,母亲护着你儿子说你一通,你有什么好下不来台的。我的儿子母亲何曾关注过一分,遂笑道:“果真母亲说的对极了,咱们这样的武家出身,何必去和那些个酸秀才抢什么饭碗子,自家的爵位怕还是袭不完呢,且论那些。” 说着,他笑着站起来拍了拍贾环的肩膀:“哪天大伯带你去骑射,好好些,以后的爵位怕不是你袭了呢。” 一听这话,在场的众人也倒罢了,只王夫人听了以后脸上微变,低了头在那里捏着佛珠子不住的念经。 贾政忙道:“以后的事情谁能料到,切不可和小孩子瞎讲。” 贾母也道:“简直胡闹,平日里就说你成日家吃酒玩乐,除了正事,无一不做,现在可倒好了,越发的随性起来了,这也是好拿来说笑的么?” 贾环心想,说笑也看说笑的对象,若是你说了宝玉,此刻老太太只怕就要贾赦赌咒发誓,恨不得明天就要贾宝玉袭爵了。 贾赦倒是浑不在意,展了展腰笑道:“看母亲和二弟如此的紧张,不过是平常一家子讲讲罢了,又不是真的端上了金銮殿请天家御赐的地步,也值得这样。” 贾母嗔道:“那也不能拿这个说笑,倒叫外人听了笑话。” 贾赦向后瞄了瞄,又看向薛姨妈,心道外人只这两个,谁叫你们非要把他们留下的。 薛姨娘倒还罢了,迟钝如她硬是没有觉出来贾赦看她的意思。 薛宝钗却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原本红润的脸上更是添了几分红晕,心中暗暗恼恨哥哥的不争气,非得在家里惹出祸事,搞得全家过来投奔贾家,母亲又怕哥哥在这里也惹祸招灾,干脆不顾嘲笑白眼在荣国府安营扎寨了下来,就这么稳稳的住着,就算是自家的吃穿用度不用贾家操一点的闲心,没有那种手心朝上的窘迫感,终究寄人篱下的很。 想到这里,薛宝钗抿了抿唇,眼底干涩的想着。 见贾赦似笑非笑的把眼睛略过了薛姨妈和薛宝钗,王夫人气往上冲,将佛珠子停下,倒是不念经了,只呆在那里不动弹,让人摸不着头脑,想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和众人说了一气话,贾母本就年老,未免懒怠了起来,遂神色淡淡的转头吩咐鸳鸯:“去将我屋里的那几件子东西拿出来送与环哥儿和棕哥儿。” 说着,她笑着看向贾环和贾棕:“虽说是个家学,究竟也算是喜事一件,说来也巧,南安王府新进给我拿了几块什么松香墨,我正和你二嫂子说着做什么给我这个老婆子送些读书人的东西,今儿见了你们父亲心里也就明了了,可不是正应给你们了么?拿了去好好读书,莫要负了家里对你们的期望才是。” 贾环和贾棕忙跪了下来,在那里静静的听着贾母说话,待贾母说完以后磕了个头给贾母。 贾母笑着让两人起来,见鸳鸯带着一个小丫鬟拿着托盘走了出来,遂笑道:“还有两幅名家仿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和《八十七神仙卷》,放在我这里也是白糟蹋了,你们姑且放在房里挂起来罢,也算是我的点子心意。” 停了停,她又对贾环说道:“你姨娘教养你不易,先前倒是不显什么,如今看你如此精进,倒是她的功劳了,也罢,我这里有些年轻时带过的首饰,如今我也老了,带不出去了,就赐于她罢。你此去家学,定要用功,给你母亲和姨娘争些气回来。” 贾环忙又跪了下来,一行听住了。 贾母又对贾棕说道:“可怜你年少失母,让我也没个赏处,正巧我这里有两对暗色的珠花,就给你奶娘罢了。” 又转过头对鸳鸯说道:“你亲自去把棕哥儿的东西送过去,就和奶娘说是我说的,纵然棕哥儿再怎样,也是贾府的大家公子,再让棕哥儿这样乌眉黑嘴的见人,我可是不依的。” 这会儿连带贾赦、邢夫人也站了起来,在那里听贾母说话。 贾母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遂和贾政说道:“这会儿子天色还早,且带环哥儿他们去罢,我与你姨姐她们几个斗会儿子牌。” 王熙凤在一旁说笑道:“罢了呀,竟可以不斗了,每次都是老太太手风好,把我输的呦。本想着赢老祖宗点银子,却不想把自己的私房赔了进去。” 一行说,一行假意抹着眼泪,样子状似可怜,引逗的众人笑了起来。 薛姨妈笑道:“凤丫头竟是这样小气,究竟是个玩儿而已。” 王熙凤一听这话,瞬间来了劲,一行子拉着薛姨妈的衣袖说道:“姨妈不知,我们老祖宗有个存钱的小匣匣,里面放满了平时我输进去的银子,而且用不了两天,那里面就觉得孤单,又招手叫它的兄弟进去陪它们了。” 王熙凤一行说,一行招手,好像是在模仿匣子里面的银子的动作,倒让贾赦等人高兴了许久。 贾母笑了半天,见贾政还在那里等着,遂笑道:“做什么还不走,等着我去请你吗?” 贾政连忙告退,带着贾环和贾棕一行走了。 贾母看向贾赦,淡淡地说道:“好了,你们也退下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贾赦忙听住了,遂和邢夫人一起退下了。 贾宝玉见贾政走了,顿时猴了起来,抱着老太太说长道短,倒让王熙凤笑道:“怎么刚才我没和二老爷说,要他把你也带了家学去呢?虽然老太太给你请了假,究竟还是学业要紧才是。” 贾宝玉急忙从贾母的身上下来,冲着王熙凤急急的作着揖。 贾母笑道:“好了,你二嫂子和你玩笑呢,怎么这个也听不出来。你舅母生日,你快去罢,晚了要被说的。” 贾宝玉笑了,和贾母、王夫人、薛姨妈行了礼,兴头头带着两个小厮走了。 薛宝钗等人也告退了,只留下薛姨妈、王夫人和王熙凤在这里与贾母打牌,鸳鸯在一旁帮着贾母看着。 贾母打了一会儿牌,心里却是不得劲的很,总也是恹恹的样子,薛姨妈等人见了,知道她是心里装了事的缘故,就连王熙凤也屏了气息,停了停,众人也就都告了恼散了,让贾母歇息歇息。 贾母见众人都走了,独在那里和鸳鸯抱怨:“几十岁的人了,一点也不保重自己的身子,尽顾着吃酒玩乐,房里一屋子的小老婆,自己的儿子倒是不管不问,只是眼瞧着下人的作践,平日里说我偏心也就罢了,还在这里笑话我的宝玉。怎么我教养出来的孩子竟这么遭他们恨么,我倒是不敢了。” 第24章 家学 鸳鸯忙忙的在那里安慰着贾母,究竟涉及到贾赦,倒是也不敢说的太深,只听贾母在那里说道:“她也不是好的,棕哥儿虽然是个庶子,不是她养下来的,究竟也是她今后的依靠。自己又没个亲生的,且不愿意善待继子,我倒要看她今后老了可怎么办。” 鸳鸯抿着嘴自顾自的笑着,邢夫人也的确有些上不了台面,这会儿不对贾棕好些,难不成等他长大了再使劲么,只怕那时候也晚了。 这厢,贾政带着贾环、贾棕去了家学,见了贾代儒,说了些好话,遂把贾环推了前面,要他向贾代儒道个恼。 贾环依言欢欢喜喜的作了揖,笑道:“先前是环儿淘气,惹得爷爷生气,将我赶了出来,此刻贾环改了,还望您老人家垂怜,可怜我的一片读书之心,收下我罢。” 贾代儒倒是听贾府的下人说起过贾环,说他最近性格大变,人也好学了起来,心知贾政要把他送过来,等了几日,果然见他送贾环来了,心下倒也好奇,遂问道:“别的暂且不提了,若是你以后再淘气,必当重罚也就是了。只是这段时间你自己学的如何,念了几本书呢?” 贾环低着头答道:“学生不才,只念到《大学》,且念过的书只是熟背而已,有些词句还得等着问人。” 一听贾环说自己念到《大学》,贾代儒只是不信,认为贾环在说大话,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读到了这里,说出去旁人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信的。 贾政在一旁笑道:“您不如现场考教他一二,看看他近日学的如何,也好帮着教导教导。” 贾代儒一见,知道贾政已经事先问过了,要不然不能这样的成竹在胸,倒也心下大奇,问了贾环几个关于《大学》的问题,贾环都答了出来。 贾代儒顿时啧啧称奇,心道就是神童在世也不过如此罢,又想了想,将《诗经》、《论语》等里面的词句单拿出来问了问他,贾环仍然对答如流。 见贾环和贾代儒交流的如此顺畅,贾政也不禁得意了起来,面上稍稍带了几分得色。 回头看向贾棕,见他一副羡慕的表情,遂笑道:“您老人家不如再考教一下棕哥儿,看看他如何。” 贾棕一听遂挺了挺胸膛,定定的在那里站着看着贾代儒,一脸期待的样子。 贾代儒刚刚为贾环的聪慧过人所震惊,听贾政说话,便也重新振作了精神,对贾棕笑道:“瞧我,竟忘了你了,让我来考考你。” 便也考教了贾棕几个问题,事先知道了贾棕只刚学到《论语》,便也没有问太难的问题,贾棕也答了出来。 贾代儒向贾政笑道:“却不料想贾家竟有如此聪慧的孩子,可见天可垂怜,这一代必然要出个把个人才了,倒叫我高兴的紧。” 贾政心里也是高兴,只是面上没有太显出来,遂笑道:“还赖您老人家多多指点才好。” 贾代儒不在意的摆摆手:“好说好说。” 贾政特特的向贾代儒作了作揖,临走出门时,特地给送出门的贾代儒塞了一张银票。 贾代儒推辞不过,眼睛只差笑得没有了,转过身来,倒是对贾环热络了许多,竟将贾棕晾在一旁。 贾棕看的眼热,等贾代儒走后,坐在座位上,见众人都在玩耍,遂和贾环说道:“究竟还是二老爷对你看重些,误了衙门的差事也要亲自过来把你好生送到。不像大老爷,对我连面上功夫也是没有的,将来我可该怎么办呢?” 说着,竟要落泪,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 贾环忙劝慰道:“棕哥儿切不可这样自悲自叹,大老爷必然也是看重你的,只不过托了我家老爷罢了,要不然他自是来的,咱们哥儿两个好好一起做学问,等到进了科举,出了考场,还怕前程无望么?” 贾棕想了想,也笑了:“这话说的很是,还是环哥儿想的长远。” 遂亲亲热热的和贾环一起说起了《论语》,标注出了两人不会的等着问贾代儒,一晃儿倒是一天儿过去了。 两人命长随小厮一行收拾了,和贾代儒告辞后,径自回去各自的屋子了。 刚一回去,贾环就见赵姨娘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环哥儿今日辛苦了,倒叫姨娘好等。” 当即命翠果、杏果拿过书包,给贾环打了水洗手,在旁边自顾自的啰啰嗦嗦的念叨着贾母赏下的东西,因笑道:“再不承望姨娘也竟入了老太太的眼,单赏了首饰给我,这些年来竟是没有过的,这也是沾了我儿的光,姨娘心里高兴的很。” 贾环见赵姨娘一脸的高兴,倒也不忍心打断她,让她径自说着。 后也好奇的问道:“老太太都赏了姨娘些什么首饰?” 赵姨娘见贾环问,忙应道:“统共三件首饰,一件金镶玉手镯,一件点翠金钗,一件凤凰步摇,都是传世的好玩意,姨娘存住它们,等到将来媳妇进门,送与媳妇。” 贾环一脸的哭笑不得,自己才多大,竟想到媳妇了,果真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遂笑道:“那个松香墨是好的,我想把它存起来,待喜欢的时候再用。” 赵姨娘却是不以为然道:“什么好东西也值得这样,既是墨,就应该让它发挥作用,只顾着藏着掖着作什么,倒失了它的本心了。” 贾环不料想赵姨娘竟也能说出这么一大番道理来,低了头思谋了一下,笑道:“是我钻了牛角尖了。” 赵姨娘失笑:“一时的进了死胡同不要紧,只不要一世就罢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得外面翠果脆生生的喊道:“姨娘,珍大爷派人过来了。” 赵姨娘和贾环对视一眼,怎么今日这样的热闹,遂说道:“请进来。” 来的人是跟着尤氏的一个婆子,她一进来就忙忙的和赵姨娘行礼,说明了来意:“我们珍大爷听说环哥儿上了家学,特地送了贺礼过来以表祝贺。” 说着,低着头递上了贺礼,是一张精美的小弓并一筒子箭,婆子笑道:“我们大爷说了,让三爷切不可放弃了武艺,需知咱们老祖宗是在马上得了富贵,停了些时,我们大爷就要在府里设个校场,到时候三爷可要过去和众兄弟一起练习骑射,必能精进武艺。” 贾环笑了,转头吩咐翠果进屋拿荷包来打发了婆子出去。 赵姨娘拿了弓箭反复的看着,笑道:“珍大爷究竟也是荒唐的紧,一个家学譬如不送也就罢了,送就送些有用的,且送什么弓箭,笑人的很。” 贾环拿过弓箭,也一行的笑了,对赵姨娘说道:“不管他,咱们吃饭要紧。” 赵姨娘也笑了,遂转头吩咐丫鬟去厨房端饭端菜,好让贾环吃了赶紧学习,免得学的太晚误了明天的家学。 翠果低头答应了,忙忙的赶去厨房里拿了分例内的饭菜。 说来也怪,自贾环拿了五两银子给厨房置办了酒席后,柳家的也渐渐的重视起了赵姨娘这一房,每日里的饭菜总是能给些新鲜花样的饭菜,有时候有鹿肉也会给赵姨娘拿些,倒叫赵姨娘罕异了起来,悄悄和翠果、杏果咬着耳朵:“果真是看咱们顺眼了许多么,还是知道咱们有了庄子,想着有好处可捞,就这么贴上来了呢?” 杏果听了失笑的紧,只是个百亩庄子,柳家的哪里看的上眼,只不过是近日里见贾政重视贾环,老太太又赐下了东西,众人以为贾环受宠,看在贾政的面上给个人情而已。 第25章 嫡庶 话说,王夫人自从贾母那里请安回来,闭着眼睛在屋子里念了好半天的经,面上淡淡的不显什么颜色,只是看着就瘆人的很,几个丫鬟都怯怯的躲在一边,不敢上前伺候。 金钏儿缩着手,伸着脖子看着王夫人,悄声问彩霞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跟着太太去的,可曾偷着耳朵听了甚么出来么?” 彩霞也觑着眼睛看向王夫人,叹了一口气,悄悄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金钏儿。 金钏儿听了咂嘴咂舌道:“可不是大老爷太过荒唐,一个庶子,也值得拿来和嫡子比较,这就好比拿鱼目珠和珍珠比较,有的比么?” 彩霞淡淡的看了金钏儿一眼,心道,可是就是这个鱼目珠在老爷面前夺了彩了,你那个珍珠且醉生梦死,不知今夕是何年呢。 金钏儿看看彩霞,知她心里不服气,遂道:“你也别不服气,不说现在宝二爷有多受老太太的宠,只说将来继承家业时,总不能让一个庶子领头罢,只能是宝二爷得了这大富贵才是。” 彩霞笑着摇摇头,失笑道:“就算是领头,爵位也只能是琏二爷袭了,他才是大老爷的正经儿子,咱们这个房头还有珠大爷留下的兰哥儿,你说,宝二爷能分到些什么?” 金钏儿听着愣了愣,心里却是没有想到这些,今日听彩霞说了,顿时觉得一惊,后想了想,疑惑的问道:“总不至于罢,宝二爷现在可人疼的很,老太太和太太都爱重他,若是有将来,只要有老太太在场,还怕大老爷不把爵位给了……” 话没说完,金钏儿自己就捂了自己的嘴,胆怯的一笑,是啊,老太太在的时候爱重他,宝二爷受不了苦,若是老太太不在了呢,可还能为宝二爷讲话吗?大老爷总比老太太活的长罢,若是没个什么大错处,他做什么要把爵位袭给自己的侄子,不给自己的亲生子呢,除非他疯了。 至于二房里的家产么,还有兰哥儿这个嫡孙挡在前面呢,且轮不到宝二爷呢。 这么着下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宝二爷能分到多少银子呢,只怕也是有限,最后最多的也只是王夫人的陪嫁和老太太的体己罢。 若是宝二爷懂得经营,家里还好过些,若是纯纯的只知道和姐妹们打打闹闹,那可就是坐吃山空,一日不如一日了。 金钏儿想到这里,不由得捂了捂胸口,强笑道:“难怪老爷太太总是逼着宝二爷好好读书,道理也在这里罢。” 彩霞赞同的点点头,政老爷除了指望他成才,还有着光耀门楣,重回巅峰的意思,王夫人可是纯纯的希望自己的儿子考上,做个官,将来不至于坐吃山空下去,也能一代一代的这么承继下去,不至于像族里的其他爷一样,譬如贾瑞、贾蔷,如今分出去家里只得一个小丫鬟伺候着,一任家用都要自己奔波,母子俩日日还得奉承着当家的太太奶奶们,只为了能有个好差事可以谋谋,若是病了,要用个人参什么的珍贵药材,自家没有力量供养,还得来府里告饶,求着给些个施舍。当家太太奶奶们若是心情好呢,便给些个参须参膏,若是心情不好呢,便推托府里没有,就算是对方脸带笑意,也只落得灰头土脸的回去。 金钏儿想通了这个道理,遂愁道:“这可怎么是好,那一位竟是醉生梦死的,哪里想到这些个事情。太太也是的,怎么不把这事说透呢?” 彩霞摇摇头,王夫人未必没有存着将来让宝二爷袭爵的想头,若是大姑娘在宫里入了天家的青眼,封了妃子,到时候求了圣旨,不怕贾赦不给。 金钏儿后又想了想,轻笑道:“瞧咱们竟是替人瞎担忧,咱们府里的哪个太太奶奶的家私不够过一辈子的,就算是宝二爷没分到什么家产,只靠老太太和太太的嫁妆家私,还愁什么?” 彩霞却是不赞同的摇摇头,一个世家公子若是沦落成一个只靠祖母和母亲的嫁妆过活的纨绔子弟,传出去也是要被世人笑掉大牙的,到时候还谈什么荣兴两府呢? 两人正悄悄说着私密话,却瞥见凤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忙向她行礼,并紧着向内通报:“太太,二奶奶过来了。” 不等王夫人说话,王熙凤已一只脚迈了进去,恭恭敬敬的向王夫人行了一礼:“太太。” 王夫人抬手叫她起身,知道她有事来报,遂停了念经,问道:“怎么这会儿子过来了?” 王熙凤遂把家里需要精简的开支和王夫人一一做了说明,王夫人听了以后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捡起了佛珠念了起来。 见王夫人如此行事,王熙凤不解她的意思,只是在一旁劝解着:“太太不知,咱们府里现在的开销实在是太大了,进来的银子又有限,支大于进,若是再不精简开支,长此以往,府里势必要亏空一大半啊。到那时候,可就坏事了。” 王夫人停下念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咱们府里现在已然精简了许多,你看看,跟着几位姑娘们的丫鬟们有几个是像样子的?也就老太太那里还循着惯例,余下的,可不都是之前减过的?再这么减下去,府里开销倒是少不了多少,让外面人看起来却是寒酸的很,未免不议论咱们家是不是破败了,竟然连奶奶小姐们的体面都不顾了。” 王熙凤一行的苦笑着:“那有什么法子呢,这家子除了原有的地租,剩下的哪里还有进账,几十年来新增的田庄子一点也没有,铺子也没买过,天家的恩赐更是有限,只不过是祭祀祖先时候给些个银子罢了,剩下的也就是在老太太寿诞时赐些古玩玉器,这够干个什么,可不是只能日复一日的吃老本么,如今还不精简精简,将来吃空了,咱们可怎么办呢?” 王夫人也蹙了眉毛在那里想着,想了一想,她转脸问王熙凤:“上次你说的那件事可靠吗?” 王熙凤一怔,后又反应过来,知道王夫人说的是拿月例银子去放贷的事情,遂重新振作了精神,一五一十的给王夫人详细的说了一下。 王熙凤笑眯眯的对着王夫人说道:“太太,这事情实在稳妥,咱们国公府放贷,你想哪里敢有人赖咱们的账的,到时候我托来旺去外面放款收款。就算是有人问起,只说是他自家放贷即可,和咱们府里完全没关系。来旺他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奴才,要打他主意的人也得事先掂量掂量。” 王夫人听了以后点点头,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只在那里念佛。 王熙凤见她不说话了,知道是默许了,便凑了上去,亲近的说道:“太太,这事是再没有的好事了,您知道现在外面市面上放贷的行情有多火热吗,李翰林家的,郭守备家的,都在里面抢饭吃,对外说是家里的奴才放贷,其实呢,大家都知道是谁在放贷,奴才才有几个银子,能天天拿出一大笔银子来么,还不是鸡变成了鸭,多了一道手续罢了。” 王夫人眼里盛着笑意,张开了嘴道:“既是你打定了主意,那就按你说的来吧,府里如今进项实在有限,若是再不从哪里赚些银子出来,让咱们娘俩伸长了脖子等着被宰么?” 王熙凤重重的点点头,见王夫人有了精神,遂悄悄的试探道:“那日外面的管事老爷们都说了一下,论起来,姨娘们身边的小丫鬟自应当比正头奶奶们身边的丫鬟得的月钱少些,不知太太怎么个想法。” 第26章 放贷 一听这话,王夫人猛地捏了捏佛珠子,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慢慢说道:“论理么,是这么回事,只是猛地一减,倒叫人看着好像是我这个当太太的为难她们似的。” 王熙凤忙道:“没有的事,又不单是咱们这一房的要减,就是大老爷那里也是如此,这话说起来也是府里的公事,怎么会攀到太太头上呢?” 王夫人慈眉善目的捏着佛珠,嘴角微微上扬,沁出一丝笑意:“既如此,那就按外面管事说的办吧,本来府里就艰难,到处都在精简,总不能偏着她们罢?省了一抿子,也好给府里添些用度。” 王熙凤笑道:“说的何尝不是呢,如今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亩地,若是省了这抿子,说不得就得买上几亩田地了。” 说着,她看了看王夫人的脸色,试探性的问道:“太太不如咱们新添些庄子,将来也好多些个嚼用。” 王夫人苦笑着拍拍桌子,一脸怅然:“你若不当这个家我还不和你说这话,我问你,公中还有多少银子,哪里还能做这些个营生?” 王熙凤低了头,心里暗暗撇嘴,艰难是艰难了些,如今是比不得往日的奢靡铺张,只是想要买地,公中还是能拿出来的,买了田庄子还是个好买卖的,要是好好经营,只几年就能翻回本来,就是不知道太太为什么不愿意买地。 王夫人见王熙凤低了头,知道她是不服气,遂提醒道:“不管别的,只说现下元春在宫里度日艰难,若是公中不时时备着些来往的银子,你以为那宫里的老爷们肯为咱们张澜么?” 王熙凤陡然一惊,却是没想到元春的银子用处,遂赶紧站起来,展了笑颜说道:“可不是呢,这都是我的短视了,竟险些忘了大妹妹了,该打该打。” 王夫人笑着拍拍王熙凤,示意她坐下,说道:“还有呢,老太太那里究竟是经了大富贵的,减了我这里,我为了家里生计自是说不得什么,只是委屈了老太太,可不是把老太太之前的辛苦都勾了起来了么?让外人看着也不好,只当咱们不孝,虐待了老祖宗。要真是这样,还不如不减,免得被人说嘴。所以么,老太太那里是特特不能省下的,而且还要备下银子供那房里揣度着使用。譬如今儿老太太要去上个香,明儿老太太要施个粥,可不都是银子么?” 王熙凤低了头,毕恭毕敬的听着了。 赶着出了王夫人屋里,王熙凤便也没了心情逛逛,遂马不停蹄的回了家里,斜靠在炕上,闭了眼睛养着神。 平儿掀了帘子进来,见凤姐闭目养神,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便跪在炕上,倚着凤姐,小心翼翼的给凤姐按起了头。 王熙凤知道是平儿,倒也放心的让她按摩,按摩了一会儿,遂轻松的叹了一口气。 平儿知道凤姐有了难事,遂笑着问道:“可是去回了太太了么?” 王熙凤点了头道:“满打满算,我回的精简开销的事情竟只应了一件,这让我以后该如何管事呢?” 平儿问是哪件事,听王熙凤说了要精简姨娘身边小丫鬟的月例银子,遂忍不住说道:“论理说,姨娘身边的丫鬟究竟也忒苦了些,人手不多,一个姨娘拢共两个贴身丫鬟,活计匀一匀就得做好久,本就一个月才一吊钱,现下还要减下一半,变成五百钱。贴身丫鬟变成了三等丫鬟,这让姨娘和丫鬟如何高兴的起来呢?” 王熙凤得意的说道:“这回可和我不相干的很,是外面的老爷管事们议定的,我只是去原样回了太太罢了。只不过说起来,我倒是赞同的很,只不过是个姨娘罢了,上不得高台盘的东西,也配使两个丫鬟么,更不用说姨娘身边的丫鬟了,奴才身边的更是下下的奴才了,凭什么和正房太太奶奶身边的丫鬟比,减了月例也是活该的很。” 平儿见王熙凤一副坚定的样子,知道劝不过来,遂在心里悲哀的想着,做人妾室的就是这样的可怜,起码赵姨娘她们还过了明路,有了身份,就是再怎么的也不能撵了她去。只是我一个通房,本就是二奶奶为了怕别人说嘴抬了上来的,至今还未和琏二爷发生关系,子嗣方面更不用想了,将来青春逝去,琏二爷可还能想起她这个跟在二奶奶身后的通房?只怕到时候连个姨娘的身份也是难拿到手的,一辈子通房到底了。 平儿自顾自的在那里想着,就听凤姐笑道:“不过今天太太总算给了一句准话,准了咱们放贷出去。” 平儿听了陡然一惊,忙问道:“这高利贷自古官家都不允许的,如若发现是要重判的,怎么二奶奶想到这些?” 王熙凤苦了脸道:“这又该怎么办,你是在我身边的,这些年看下来你还能不知道么,进的有限,出的倒是痛快,公中还有几个银子,大姑娘在宫里还时不时的传出口信来,传一次就要一次的银子,府里的太太奶奶们也是吃凉不管酸的主,平日一概事务不管,若是少了她们的吃穿,你看她们可干呢?少爷小姐们又渐渐地长了起来,嫁嫁娶娶就是一大笔开销,现在不赚些,将来现抓谁去呢?” 平儿在心里想了想,遂叹了口气:“那上次二奶奶不是说道不拘在哪里置些田产么,趁着公中还有钱,咱们置一些,到底也是收入,不等几年就回来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我今天刚一和太太提出来,她就驳了我,只说大姑娘和老太太要银子备着,你让我能说些什么呢?”王熙凤一行说,一行叹气道。 平儿也灰了心,苦笑着说道:“若是这样,二奶奶还不如辞了这边回了大老爷那里去罢。何苦来哉,自家费上劲儿,劳心劳力的还不落好,硬生生的把个成型的哥儿都累掉了,结果一应事务还不是太太说了算的,您只落了个听差的份。一旦有了事情还得把您给推上前顶着,再没有的事了。” 凤姐倒是笑了,用手指着平儿的额头道:“回大老爷那里么?我已把那边得罪了,去了那边能讨了甚么好?况且真辞了这边,你信不信,不到半天满府里除了你一个人,竟是没有一个人能对我露笑脸了,就是按月例也不会好好发给你,明里暗里的给咱们难看,就是你琏二爷也会日日给咱们使脸色,真要那种地步,做人还有什么趣呢?” 平儿摇头叹息,做丫鬟的苦楚她看到了,做通房的苦楚她也尝到了,做姨娘的苦楚她也想到了,只是想不到做正房太太也有这样那样的苦楚,怎么人生处处皆苦呢,果真是众生皆苦吗? 想了想,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放贷一事该由谁去管着呢?” 王熙凤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是来旺,他们一家是我的陪房,自我出嫁就跟过来的,他出去放贷只说是他放的,借的咱们国公府的势罢了。” 平儿疑惑的问道:“那条子上也写来旺的名字么?” 王熙凤噗呲一下笑了出来:“那条子上面可不能写他的名字,万一这个黑心的王八种子把银子拎包一卷,可让我和谁去要呢?到时候就写我和太太的名字罢,左就没人查证,写谁的也是一样的。” 看着王熙凤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平儿欲言又止,她总觉得这事不太稳妥,只是碍于身份,倒是也没有说些什么。 第27章 看庄子 主仆两人各怀心思的坐在那里想着事情,等到贾琏回来,两人急忙住了嘴,站了起来迎接贾琏,吩咐丫鬟打水拧毛巾不提。 只说赵姨娘自怀里揣了一张百亩的地契,心里早已喜得无可无不可的,这日见贾政出去办事,没有回来的意思,贾环又上了家学,自己坐在屋里也是无聊的紧,见地契上写的地方不远,遂叫上杏果,家学里喊上赵国基,主仆三人喜滋滋的坐着车去查看了一下新买的翡翠山庄。 到了地方,杏果扶着赵姨娘下了车,抬眼望去,好大一片田地摆在眼前。 赵国基笑着碾起一些土壤,让赵姨娘近处看了看:“看到了没,这可是黑色的土,肥的很,买上这个庄子也算是环哥儿的运气,且今年的粮食还没收获,过两个月收了来卖给外面又是一笔进账。这里的佃户老实的很,又能干,打打猎,捕捕鱼,或卖或吃都可以。” 赵姨娘用手在头上搭起了凉棚,满意的眯起了眼睛:“再不承望我儿竟有这个运气,这也是我这个做娘的教导有方。” 杏果笑着在一旁奉承道:“何曾不是呢,不是我吹,环二爷最近真真是越发的上进了起来,听说《大学》整本已经读完了,意思也和家学里的先生讨教的差不多了,近日已经开始读《中庸》了,还抽空写着话本子,说是已写了有一半了,再努努力就可以送到书局去审稿了。不出几日,又是好大一笔银子到了手里,说不准又要买地,到时候准还得孝敬给姨娘,真是再孝顺也没有的人了。” 赵国基也道:“可不是?就连家学里的贾老太爷也是惊叹的很,直夸咱们哥儿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只怕不几年的功夫就能挣个状元出来,到时候妹子你可就有诰命了。” 赵姨娘听了以后得意非常,昂了头在那里一个劲儿的笑着,说道:“若是这样,就应该叫环儿停了写什么话本子,书且读不完呢,做什么写那个,自家又不是没有吃的,早些考上状元,也能早些做主。” 赵国基在一旁说她:“就算是做了状元,也少不了交际,既然交际,就要花银子,你不让他现在赚些,到那时你叫他去哪里掏摸去?” 杏果也在那里劝道:“三爷既然有成算,姨娘就别强着他,只看着三爷做事便罢了。左就现在三爷还小,等着时日学一学,巩固巩固,到时候考的也扎实些。” 赵姨娘闷闷的嘟囔着:“既做了状元,府里哪能不给银子提供交际呢?” 自管了庄子,赵国基心情大好,实指望贾环再买几座庄子供他管理,自己也好从中渔利一番,遂虎了脸说赵姨娘道:“真真是妇人之见,府里纵使有金山银山还不是公中的,若是那些老爷太太们死拿着不给,还不是苦了咱们哥儿。所以么,爹有娘有终不如自己有,这都是正理,切切不可误了哥的正事。哥儿这么有智慧,难不成你竟比他还懂些?” 赵姨娘遂低了头,想了想觉得自家哥哥说的很是,只是面上下不来,仍旧在那里犟嘴道:“我不懂么,我不懂养他这样大。” 赵国基知道她心里服了软,只是嘴上还要占占便宜,遂笑道:“好好好,你很懂才是。” 杏果也在一旁窃笑着,觉得赵姨娘当真是可爱的紧。 看着远处做活的佃户,赵姨娘倒是心里有了一个想法,遂问赵国基道:“不知这里的佃户可还勤快,我思谋着择一两户给上几百个铜钱,让他们帮着养些鸡鸭鹅,到时候下些蛋,不又是一笔收入么?” 赵国基拍了拍手,叹道:“还是妹子有远见,怎么我和环哥儿竟没有想到呢,左不过只需一个季度也就一百个铜钱的事,佃户抬抬手就做了,咱们也得了便宜,两厢情愿的很。” 赵姨娘笑道:“你们爷们是做大事的,哪里能想到这些个道道,我在屋里也是闲着,坐在那里存个瞎想,提出来给你们听,你们若是觉得合适呢,就去做了试试,若是不合适,只当我瞎说罢了。” 赵国基上下的打量了她一下,怎么妹子如今竟是这样通透呢? 不等多时,赵国基遂叫了一个佃户过来。 这个佃户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用一根筷子挽了头发,衣服上补着四五个补丁,见了赵姨娘就要跪下,恭恭敬敬的给赵姨娘磕了几个头,样子甚是老实。 赵国基来时已将意思说给了她听,跪在那里,听着赵姨娘的话,更是挑了几分喜意在心里。 赵姨娘问她:“你可愿意呢?” 那妇人急忙应道:“愿意,奴婢愿意的。” 心里暗自窃喜,这个活计本就是个闲差,自家的儿女捎带手就能做了,有银子赚不说,平时偶尔还能偷偷吃个蛋,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赵姨娘迟疑道:“我养的可多呢,不知道你能不能照应的过来。” 妇人遂笑了,在那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夫人只管放心,一切都有奴家了。” 赵姨娘笑了,遂转头看向杏果,杏果知道什么意思,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串铜钱,递给了妇人,笑道:“这是这个季度的费用,等到了下个季度定会按时给你。” 妇人喜得无可无不可,在身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铜钱,眼睛都笑得睁不开了,只站在那里嘻嘻的笑着:“夫人尽管放心,不管买多买少,我自会好好照应,不让夫人忧心才是。” 赵姨娘满意的点点头,真是从来未有人叫过她夫人,猛地一被叫,心中果然舒爽。 因见远处的山上郁郁葱葱的,倒是勾起了赵姨娘的馋虫,遂招手问妇人:“那山上和河里的出产如何,若是我要带些走,几时能捉了来呢?” 妇人恭恭敬敬的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咱们庄子里这时节的鱼虾最为肥美,野兔山鸡吃了谷物,也正好吃。庄子里的张佃户猎物经验老道,平日里只要主子需要,我们都跟着他打猎。张佃户手脚利索,不消一个时辰就可猎到些。” 赵姨娘听到此,抬头望了望天,见天气还早,遂向赵国基说道:“不如咱们在这里坐坐,你去寻那张佃户,要他组织几个人手上山猎些野物,再到河里捉些鱼虾,回去时手上也有个东西可提,倒叫爹娘也跟着吃些新鲜的。” 遂转头笑向杏果道:“你和翠果都是这里的家生奴才,父母或不在的,哥哥嫂子总在的,拿些回去,也是我这当主子的一片心意。” 杏果忙跪的听了,赵姨娘笑着把她扶了起来:“怎么还这样见外起来,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方才的妇人见赵姨娘说要找个地方坐坐,忙道:“这位夫人若是想去庄子里坐坐,不如来我家,我家收拾的正干净,也不碍了夫人的眼。” 赵姨娘看她虽衣服破旧,却干净整洁,知她是一个精干的妇人,家里肯定也错不了,遂点了头,扶了杏果的手,和赵国基说了一声,自去了。 这边赵国基忙着赶去找那张佃户,和他说明了来意。 张佃户之前也听过前主的差遣,对这些事已然是手到擒来,当即组织了几个好手,一队上山打猎,一队下河捉鱼,不消一会儿功夫就猎到了六只野兔,五只山鸡,两头鹿,一只獾,一麻袋蘑菇,几十条大鱼,并一篓子螃蟹。 第28章 螃蟹 赵国基喜滋滋的赶来妇人家时,赵姨娘正喝着带来的茶叶,和杏果一起逗趣妇人家的小女儿,屋子里其乐融融,一派轻松。 赵姨娘抬头见是赵国基站在外面,知是猎到了,遂笑着看向杏果,杏果知道意思,从怀里拿出一串铜钱,约莫有一百个铜钱,送与妇人道:“这是夫人见你家小女儿可爱,赐与她的,且拿了去给她做件衣服罢。” 妇人急忙接过了铜钱,急急的按住女儿的脖子,要她赶紧和赵姨娘磕头,自己也跪了下来,心里却打算着这铜钱的用途。 赵姨娘知道她拿了铜钱也不会用来给女儿做衣服,只不过做个借口赏了她罢。 至于张佃户么,自然也是有功必赏,随即也示意了杏果,拿出了一个荷包,里面装了几百个铜钱,一任张佃户自去分派。 来时车子空空,走时车子载的满当当的,后面还跟了两头鹿,赵姨娘一行三人意得志满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上,赵姨娘早已把东西作了一一分派,翠果、杏果一人分得了一只兔子、一只鸡,三条鱼和若干蘑菇,赵国基毕竟是赵姨娘的哥哥,赵姨娘想到了父母也不由得多分了些东西给他,兔子、鸡、鱼、螃蟹、蘑菇就不消说了,赵姨娘还单给了他一头鹿,把赵国基喜得差点就给自家妹子跪下磕头了。 几人回了荣国府后,杏果带着赵国基自去厨房柳家媳妇那里交割东西,严明先把山货暂存在这里,待赵姨娘和环三爷想要吃的时候再来和她要。 柳家媳妇不料想赵姨娘竟然也有如此身家,遂笑得眯了眼睛,恭恭敬敬的送了杏果出来。 贾环下了学,听赵姨娘说起自家去庄子查看一事,因听说带了猎物回来,就闹着要蒸些螃蟹来解解馋。 赵姨娘嗔道:“可不是这东西过不了一天,亏你还是个大家公子呢,怎么这么猴急,停些时再吃不行吗?” 贾环抱着赵姨娘不撒手,撒娇道:“别的也倒罢了,只说螃蟹这种东西不好养,若是离了水,不消一天就不能吃了,还是现吃了好。” 赵姨娘失笑的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咱们府里这么多水,我竟不知道连这几个小小的螃蟹也是养活不了了。” 贾环抱着赵姨娘不撒手,连连叫着要去做,心道,好不容易有一个吃大餐的机会,作什么不赶紧吃呢,自己也体验体验奢侈一把的感觉。 赵姨娘被贾环折腾的无奈,只好唤过杏果,要她去厨房要些螃蟹吃吃,左就现在还未到饭时,倒也不怕浪费食物。 翠果和杏果眼里沁着笑意,自去厨房要饭菜。 一听贾环要吃螃蟹,柳家的哪敢不应,赶着整了好大一笼螃蟹,趁着空挡特特的请她们坐下,递上了一口好茶和一碟子桂花糕供其享用,自己在那里紧着烧火,不到一会儿就整好了,带着鹅油卷和千层酥,两人兴头头的就走了回去。 路上遇到了宝玉房里的丫鬟四儿,见两人拿了螃蟹,盯着她们好大一会儿,才跑到厨房里,也跟着柳家媳妇要螃蟹,说是宝二爷要吃。 一听这话,柳家媳妇犯了难,公中最近没有采购螃蟹,现下的螃蟹只是赵姨娘拿来的,宝二爷要螃蟹,你让她从哪里寻来呢? 总不能拿着赵姨娘的螃蟹送人情罢,若是明儿赵姨娘再来要可怎么办呢? 纵使想让自家的女儿五儿去宝玉院里她也不敢擅自做主把螃蟹给了宝玉,柳家媳妇只好硬着头皮道:“怎么这么巧宝二爷要吃螃蟹呢,咱们府里最近没有采购螃蟹,实在是吃不得了,赶得明儿我说给公中的听罢,到那时宝二爷再吃可好?” 四儿却是眼睛里不揉沙子,若是没有,刚刚赵姨娘房里的人拿的是什么,遂轻哼一声,笑道:“柳嫂子怎么还糊弄起我来了,刚刚翠果姐姐她们手里拿得是什么,赶是我眼花,看的不真切么?这规矩倒也怪,嫡子想吃反而吃不上,庶子想吃只要有就给,再没有的事罢。” 柳家媳妇暗暗叫苦,只得说道:“实不相瞒,那是赵姨娘之前拿来给我的,不单单是螃蟹,还拿了不少山货和鱼,只说暂存在我这里,等的时候慢慢吃,现下人家要吃,我也只得做了给人家拿去,确实公中没有采购螃蟹,若是有,嫂子还能不给你们房里么?只看以前就知道了。” 四儿只是不信,啧啧道:“柳嫂子你就不要强辩了,别人还好说,只这两个姨娘,出身又不好,月例银子没有几个,苦瓜子一个,你说她们能有什么身家买得了这些东西。” 柳嫂子好话说尽,四儿就是不肯撒口,只说宝二爷要吃,先前要的饭菜都不算数,另要一笼子蒸螃蟹。 就算是泥捏的人,柳家媳妇也有些恼了,心道莫非自己之前的殷勤都喂了狗不成,倒真是枉费了自己的心了,面上仍旧笑嘻嘻地说道:“真真是赵姨娘拿来的,姑娘若是不信,只去赵姨娘那里问问便可知晓。你只说赵姨娘是个苦瓜子,焉知人家熬了十几年攒了多少家私呢,二老爷倘或给些积蓄也说不定。” 四儿见死缠硬磨不管用,心道莫非真的是赵姨娘自家的么,自己还指望着带上一笼子螃蟹和院里的姐妹们一同享用,想不到竟自落空了,未免空落落的,任柳家媳妇装了分例内的饭菜,拿着篮子自去复命。 柳家媳妇见四儿走远,悄悄的唾了一口唾沫:“罢么呦,天底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都说了不是公中的还要痴缠,竟还要一笼子,宝二爷有多大的肚子能吃了那许多,还不是被你们几个小蹄子给吃了肚里,爷倒是个好爷,只不过被你们几个小蹄子给带坏了,再好的名声也搅臭了。” 这边,四儿拿着饭菜回到了贾宝玉的住处,一行放饭菜,一行说起了螃蟹的事情。 她娇娇的对贾宝玉说道:“本以为能借着二爷的光,这次准能吃个痛快,却不料想是赵姨娘的东西,就连柳嫂子也不能做主给咱们,真真郁闷的紧。” 袭人在一旁听了,赶紧拉了四儿一下:“别人的东西咱们自然是惦记不着的,平时要什么柳嫂子不给呢,现下你要吃螃蟹,也得看公中有没有。不遮掩也就罢了,且顾得在这里和爷挑唆,成心作死呢你。” 晴雯也嗔道:“坏透了的小蹄子,凭管什么东西在咱们院里也这么金贵起来,惹得你馋成这样,出去可别说是宝二爷院里的人了,丢人的紧。” 贾宝玉听了四儿的话却上了心,因螃蟹离了水不到一天就不新鲜了,且张牙舞爪的甚难打理,本来公中就不爱采购螃蟹,但府里连带着丫鬟一起,竟有一大半的人爱吃螃蟹,故此他见四儿似嗔未嗔的样子,心中倒是起了怜爱之心,遂握了四儿的手说道:“你果然想吃么,不如我让袭人过去和柳嫂子说说,既然是赵姨娘那里有,不如先给了咱们吃,等到公中买了再补给她是一样的。” 四儿巴不得听到贾宝玉说这些,一行跳了起来,欢欢喜喜的讲道:“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赵姨娘拿来的螃蟹本来离了水就活不得,过了夜也不新鲜了,不如咱们替姨娘多多吃些,省得姨娘看了死掉的螃蟹心里难过,心道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竟自死了。” 第29章 硬要 贾宝玉见四儿欢喜,心里也畅快了许多,早把贾政骂他不上进的事情丢到爪洼国去了,遂向袭人笑道:“袭人,你亲自过去和柳嫂子好生说说,让柳嫂子万万帮着腾出一笼屉螃蟹才好,等得公中采购了补上也是一样的。若是等不得公中,譬如咱们出银子买她的也可以。” 袭人气得一丢手:“我不去,难不成让我去招人骂不成么,谁爱吃谁去罢。” 晴雯也一旁道:“二爷你太纵着四儿了,不说人家愿不愿意,只说赵姨娘既拿了山货野物放到厨房暂存,想必人家自是想着自家慢慢吃着,想吃什么也不用和厨房的起急。你去要了,等到人家要吃时补的上来么,还在那里恶心人,说什么给银子的话,若是人家为银子,犯得着拿了山货去厨房呢,直接卖给公中或外边不好吗?” 贾宝玉无奈,遂看向晴雯:“晴雯,你去吧。” 晴雯一甩手走了开来:“我又不爱吃这个劳什子,凭什么使我当苦力。” 贾宝玉苦了一张脸,看看四儿:“要不你去和柳嫂子说说可好呢?” 四儿倒是想去,只是想着之前已经和柳家媳妇分辩了好久,再去只怕也讨不了好,遂胆怯的说道:“不然别去了罢,本就是人家的东西。” 晴雯气的走过来唾了她一下:“既知道是人家的东西,早那时干什么去了,只管着在那里挑唆爷,也不怕将来有人给你找后账。” 四儿缩头缩脖,看起来好不可怜的样子,引得贾宝玉一阵心疼,索性站了起来,向院外的麝月喊道:“麝月你来,替我去厨房柳嫂子那里要些螃蟹。” 麝月不明所以,以为是正常月例内的饭菜,遂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要去厨房要螃蟹,早已有屋内的丫鬟悄悄在院外拉住了她的手,轻声把刚才的纷争告诉了她。 麝月听了以后跌手顿足,后悔自己没有问清楚就走,现在再回去也是挨骂,遂丧了气,低头慢慢的磨蹭到厨房,只盼着柳嫂子能帮着做些脸,给些个螃蟹,也不至于自己难回去复命。 见了柳家媳妇,麝月把来意一一讲给了她,就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等着分派。 柳家媳妇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四儿回去多嘴多舌的缘故,心里暗恼,面上仍笑着说道:“姑娘您请听了,宝二爷说要螃蟹,我本应该给才是,只是现下公中并未采买螃蟹,厨房里只有赵姨娘的存货,我做不了主的。若是二爷想吃,不如姑娘去赵姨娘那里问问,若是赵姨娘同意,我再没有个不答应的。” 麝月知是这个理,便匆匆的别了柳家媳妇,自去赵姨娘那里求告。 路上,行色匆匆的麝月正巧碰到了已吃完了饭菜正自逛逛的探春,见她走得匆忙,探春倒是心下大奇,遂把人叫了来笑着问她:“怎么这会子你这样匆忙,可是二哥哥派你什么活计了么?” 正低着头走路,只盼着赵姨娘在屋里的麝月冷不防顶头被探春喊了一句,心差点噗噗的跳了出来,抬头见是三姑娘,遂停下脚步,用手抚着胸口笑道:“原来是三姑娘,倒叫我吓了一跳。” 探春笑着问她到底贾宝玉派了她什么活计,麝月心下发苦,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随即苦着脸道:“姑娘你说说,这到底是什么事呢?现下我还得去姨娘那里求告,到底也是二爷要吃,不去终究不好,只不知人家姨娘究竟是愿不愿意。” 一听这话,贾探春倒是更奇了,自己的生母何时也这样阔绰起来,竟存了山货在厨房里,倒叫她也不由得想这山货的来处。 见麝月一脸的急迫,探春笑道:“什么急事也能值得这样,姨娘知道宝哥哥要吃,还能捂着不给么,她对宝哥哥的心也是真的,不如这样,我随你去厨房说说,让柳家媳妇先蒸了你拿去,我自和姨娘说明。” 麝月巴不得这样,她踟蹰着,眼睛呆呆的望着探春:“只是这样么?我还是先去和姨娘说一声罢。” 贾探春笑着推了她一下,嗔道:“我是姨娘生下的,我的话不就是她的话吗?快去罢,误了二哥哥吃饭可不得了的。” 麝月忙忙的点头道:“姑娘这话说得很是。” 遂和探春一起去厨房柳家媳妇那里讨要螃蟹。 见探春也来帮着贾宝玉讨要,柳家媳妇真真嘴里发苦,做什么刚刚非得留下赵姨娘的螃蟹呢,以至于自家难做的很,没有赵姨娘的容许,谁敢把东西私给了别人。 只是现在来要的一个是金银堆里捧出来的贾宝玉屋里得宠的大丫鬟,一个是赵姨娘生养下来的小姐,柳家媳妇也不欲得罪他们。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探春笑道:“柳嫂子你且放心,我自去和姨娘分辩,不会怪到柳嫂子身上的。” 柳家媳妇想了想,咬了牙,遂跺了跺脚道:“也罢,那我就把剩下的螃蟹蒸了罢,本来赵姨娘就没有拿来多少,今天又蒸了去不少,剩下的也不多了。还望姑娘和姨娘好好说明,要不我这儿也是难做。” 贾探春轻笑着点点头,头上的小凤钗也跟着晃了晃:“放心罢柳嫂子,你还信不着我么?” 柳家媳妇心中轻叹一声,今天势必是要得罪人了,与其得罪一个嫡少爷和一个庶小姐,还不如得罪那个苦瓜子姨娘,有这两个拦着,横竖她也挨不了打,挨些骂也就罢,最多以后赵姨娘不往厨房存东西了,她倒省事。 见柳家媳妇径直捅开了火,往蒸笼里蒸着螃蟹,探春嘱咐了麝月一声,就出来找赵姨娘说分明了。 路上,侍书见贾探春的脸色不似生气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姨娘怎么今日竟没有送螃蟹给三姑娘吃呢,她不知姑娘爱吃么?” 贾探春沉默着没有说话,自贾环生病她没有探望过几回以后,她就感觉同赵姨娘和贾环生疏了许多。以前赵姨娘有了什么稀罕的好东西也想着她,有了体己也总是送个几两银子给探春,现在她回想了一下,惊觉赵姨娘最近竟是没有到住处找过她。 想着往常赵姨娘站在屋外畏畏缩缩往里面看的样子,贾探春不由得惆怅了起来,果真姨娘心里已经没有了她吗? 侍书见贾探春没有说话,试探的说道:“听说最近环三爷的学业竟是大有长进,姨娘也变得人开阔了起来,不像以前总喜欢和奴才争高低,或有什么,笑一笑也就走开了,府里的丫鬟婆子反倒爱上了姨娘,处处都在讲姨娘的好处呢。” 贾探春看了看侍书,头一次没有反驳她,只是闷着头不说话,只管慢慢的往前走着。 之前那样厌恶生母赵姨娘,只想着和她分清泾渭,盼着别人只把她当做王夫人的亲生女儿,贾宝玉的亲生妹妹,就是在外边也总是把王子腾挂在嘴边,赵姨娘和贾环是只字不提。 现在一听侍书在那里讲解,心里倒是微微的作疼,嘴上却仍硬道:“不过是她一时的装模作样罢了,不多些时必要现了原形。至于环儿,谁知道他念书念的怎么样呢,还不是赵国基在外边一行的乱说,既是学业这么上进,怎么当时就被人家给撵了出来呢,自家不上进,还要处处学人家攀比,本就月例没个几两银子,却不知从哪里买了来些个野物存在厨房里。需知想让别人爱戴她,不是存几个野物就能够的,还得心怀坦荡才是。她就是给了我,我也会推了去,才不稀罕呢。” 第30章 考教 侍书见贾探春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心里倒是为她起急,自家这个傻姑娘到底是要摔一跤才能知道谁对她真心么? 到了赵姨娘处,不等丫鬟通传,探春就急不可待的让侍书掀了门帘子进去。 顶头就瞧见了贾政、赵姨娘和贾环大喇喇的坐在那里香甜的吃着螃蟹,翠果、杏果站在一旁帮着剥螃蟹,剔出蟹黄和蟹肉给三人吃。 三人就那样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好似一家子,再也融不进去其他人了。 探春看的眼热,竟是慢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他们。 贾政正吃的高兴,听到门帘子响,抬头一望,见是贾探春进来了,遂笑着问道:“怎么今日好兴致,来你姨娘这里逛逛?” 探春正自呆呆的望着,还没说些什么,就被探书紧着悄悄的推了一把,她赶紧向贾政行了一个礼,笑道:“父亲今日倒是清闲,在姨娘这里吃饭。” 贾政大笑着,一边示意探春坐下来一起吃螃蟹,一边得意的说道:“可不是么,我今日有公事回来的晚了些,正想差人去厨房寻些吃食,可巧你姨娘就派人过来拿了几个螃蟹请我吃,说是她庄子里新近产的,看起来倒是肥美,因惦记着我忙于公务,大概是没有吃饭,顾此赶了来送与我。我一瞧,那几个螃蟹哪里够我吃的,更何况一个人吃究竟无聊的很,遂跟着过来了。这也是我今年第一次吃如此美味的螃蟹,究竟也是沾了你姨娘的光。” 探春听了,惊讶的看了看赵姨娘,自家的生母何时有了庄子呢,因见贾政让她坐下吃螃蟹,遂推辞道:“老爷容禀,实在是女儿刚刚吃过了饭,不饿的。” 贾政不以为意道:“哎,这有什么的,吃过了再吃个螃蟹也是好的,这些东西不占地方,偶尔放纵一下也没有什么。” 赵姨娘微抬了头,见贾探春看向她,也就勉强地拉了拉嘴角,道:“姑娘坐下罢,翠果,还不赶紧服侍你家姑娘吃蟹。” 侍书赶紧扶了贾探春坐下,笑着看着翠果:“姐姐服侍姨娘罢,姑娘这里有我呢。” 说着,径直洗净了手,又服侍着探春洗了手,站在探春身边,给她掰起了螃蟹。 探春一行吃着,一行看着赵姨娘的脸色,见她和贾政说笑着,并无不高兴的样子,遂笑道:“不知姨娘何时置了庄子,我竟不知道。” 贾环白眼一翻,心道莫非我们置庄子是要和你打招呼么。 赵姨娘慢慢的吃着蟹,笑道:“也是老爷怜悯我和环儿,之前给了好大一笔银子,连带着大老爷给环儿家学的贺礼和我自家平日里积攒下来的,也多多少少有些个积蓄了,正巧赵国基衙门里认识个把个人,说是这块地因急事便宜出售,我便盘了下来。今日我去查看,老爷你竟不知,这庄子今年的庄稼还没有收获,不消两个月就是一笔额外的收入,实实让我吃惊的很。这螃蟹就是我让佃户帮我打上来的。” 赵姨娘没有说是贾环赚的银子买的,实是贾环千叮咛万嘱咐给她的,只说现在自己还小,若是说写话本子赚钱,一是被太太她们笑话自己不务正业,二是老爷知道了也生气,只怕要加功课给自己,到时候势必身体不好,恐怕像珠大哥那样早亡,不如先撒个小谎,以后再做计较,所以赵姨娘才这样说。 贾政已经事先知道了,故此这话只是说给探春听的。 见贾政一脸淡定的模样,探春倒是吃惊的紧,再料不到自己的生母不声不响竟攒下了一个庄子,她又有月例银子,吃用又是公中的,只怕日后的银子少不了。 探春由衷的说道:“姨娘真是好成算,把银子投到田庄里,就好像有了根基,确实想的很好。” 赵姨娘听了以后,得意的轻轻的哼了一声:“却不料想姑娘也能夸我。” 见赵姨娘如此说话,探春心里黯然神伤,知晓是自己以前伤到了生母和弟弟,到如今与自己疏离,也是活该。 来不及多想些什么,探春遂慢慢的将贾宝玉遣麝月向柳家媳妇要螃蟹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赵姨娘。 赵姨娘一听这话,顿时紫涨了面皮就想骂人,被贾环不动声色的给按住了。 贾环笑着看向贾探春:“三姐姐做的对呢,凭是什么金贵东西,二哥哥想吃就只管去拿,柳嫂子也是的,非要兴师动众的叫人来这里询问做什么,都是一家子,给谁吃不是吃呢。” 听闻贾宝玉为了一口吃的,竟然遣了丫鬟去厨房要别人寄存的东西,连个招呼也不打,贾政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吃蟹的手也慢了下来,坐也坐不住了,就想招呼小厮去把贾宝玉带过来骂一顿。 赵姨娘被贾环拉住了一下,随后脑子也反应了过来,反倒在那里劝着贾政道:“老爷这是做什么,一家子吃吃喝喝还不是平常么,说句僭越的话,我待宝玉的心一如待环哥儿是一样的,只是我没有,但凡我有,宝玉喜欢什么都可以拿去。” 贾环眯了眼睛笑着看赵姨娘,心道便宜娘亲脑子倒是够活,有她做队友自己也放心些。 贾政听了赵姨娘的话倒是心底舒畅的很,拉着赵姨娘的手亲自替她剥了一个螃蟹。 一行吃毕,丫鬟们伺候着几人洗净了手,把桌子收拾了,贾政喜滋滋的坐在上首,问贾环:“我听家学的老师说,最近你已读完了整本《大学》,现下正在攻读《中庸》,可是呢?” 一听这话,探春也不由得上下打量了贾环一下,自家这个兄弟再返了家学,竟是如此勤谨?之前真是埋没了他了。 贾环迎着两人询问的眼光,挺了挺腰杆,笑着点点头:“老爷说的是呢,儿子正在读《中庸》,之前的书已然和先生请教过了。” 贾政噙了笑,遂捏着胡子说道:“那好,既如此,为父就考教考教你,看看你有没有虚妄之言。” 贾环深躬一礼,自信的对贾政说道:“但凭父亲指点。” 贾政满意地看着贾环,笑着问了些关于《大学》、《中庸》的诗句,贾环答了出来。贾政复又想了想,又问贾环诗句的意思,贾环也随口答了出来。 这下子贾政更加满意了,越看贾环越爱,遂又让贾环做了一首诗。 贾环踱着步子,一行想,一行说,不到半刻就作了出来。 这下子,连带着赵姨娘都笑了,拉着贾政的手问他:“老爷,如何,我环哥儿果真大有长进了,您问什么,他答什么,回答的是工工整整,知无不言的。我虽不识字,可也听得出来环儿说的很好,您觉得呢?” 如何不好呢,贾政捋着胡子更是满意,遂点点头向贾环道:“虽如此,但你得更加努力攻读才是。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时惫懒必会让人赶上。等一些时候,我带你去见见外书房里的几位先生,出去逛逛诗会,想必对你一定大有裨益。” 贾环忙立了身子,站起来听了。 回去的路上,贾探春一直沉默不语,她没有想到贾环,一介庶子,没有良师教导,也能如今如此出息起来。 侍书小心翼翼地凑到探春身旁,压低声音说道:“依我之见,二老爷如今对环三爷可真是关怀备至啊!您刚刚也听到了吧,老爷竟然打算带着三爷出去见见世面,甚至连外书房的先生也要引荐给他认识。如此看来,三爷果真有了长足的进步呢。” 第31章 谈论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探春的反应。只见探春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探春轻声回应道:“嗯,此事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咱们也不可太过于相信了。毕竟,环儿过去的行径并不令人放心。此番二老爷这般重视他,或许也是暂时看看他的表现,若是他不成器,还不是得把目光转向宝哥哥。咱们今后还需多加留意,看看后续发展如何。” 侍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探春的意思。她知道探春一向聪慧敏锐,对于家族中的事情总是有着独到的见解。虽然眼下看似环三爷得到了二老爷的青睐,但其中是否隐藏着其他问题,还需要时间来观察和验证。 却说这日薛宝钗无聊之下,特地带了莺儿去贾宝玉那里和袭人坐坐,帮着袭人做些个绣活。这些绣活本就是给贾宝玉做的,因他平素不要外面人给做衣服和荷包,顾此差不多的活计都是袭人她们帮着做。 薛宝钗边帮着袭人做荷包,边听她们在那里说起那日螃蟹的事情,遂振了振心神,笑着对贾宝玉说道:“这又值什么,我哥哥那里最近做了一宗买卖,手下有个人能够弄来螃蟹,只是现下日子还不是吃螃蟹的时候,等到伙计送过来,我给你们送一大篓子,如何呢?” 还没等贾宝玉开口,晴雯便迫不及待地插话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姑娘您有所不知,如果再不让她们见识一下真正的世面,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们就会觉得什么都好。” 说完,她恶狠狠地瞪了一旁的四儿一眼。袭人见状,连忙伸手拉住晴雯,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四儿则默默低下头,不敢与晴雯对视,然后迅速拿起茶壶,给薛宝钗和贾宝玉斟满茶水后,悄悄转身离开了房间,似乎想要避开这场争执。 薛宝钗看在眼里,心里早有成算,面上却笑着说道:“这又有什么呢,譬如我有时候也有犯馋虫的时候,这些都是小事,无碍的很。” 正说着呢,忽然有个小丫鬟匆匆跑来通报,说是林姑娘到了。众人闻言,纷纷向门口望去,只见林黛玉宛如仙子般飘然走来。她头上戴着一支精美的点翠金钗,身上穿着一袭浅绿色的长裙,裙摆随风飘动,更显飘逸出尘之态。 林黛玉走进屋子,一眼便瞧见薛宝钗正在帮袭人缝制荷包,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哎哟,我来错了,实在不该来这儿的呀!”这一笑,如春花绽放,娇俏可爱至极。 贾宝玉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笑着说道:“怎么会来错呢?依我看,你来得正是时候。宝姐姐刚刚还说要请我们吃螃蟹呢!不如你先坐下来,咱们好好商议一下,看看借这个机会做点什么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拉着林黛玉坐在自己身旁。 林黛玉劈手甩开贾宝玉,反身坐在薛宝钗身边。 贾宝玉面露窘态,干笑两声,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上的抹额,然后接着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要组建一个诗社。只可惜平日里忙着上家学,一直抽不出空来和姐妹们说。正好宝姐姐说要请客吃螃蟹,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不如我们就顺道把诗社给办起来吧,如何?” 林黛玉笑道:“罢罢罢,竟可以不必办什么诗社了,每回比了都在末尾,我也是怪羞的。” 说着,就真的用袖子捂了脸,仿佛无法见人的样子。 贾宝玉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在笑话我,论作诗我在外面也算够格,只不过在咱们众姐妹面前终究是没得比的。” 薛宝钗却说:“论理这话我本不该讲,只是宝兄弟你现上着家学,舅舅本就对你的功课追的紧,若是听闻你不加紧用功不说,反倒组起诗社了,岂不生气呢。” 一听薛宝钗这样说,原本展着笑脸的贾宝玉顿时低了头,人也不高兴了起来,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话说。 林黛玉忙道:“这又有什么呢,就算科举也是有作诗的,宝哥哥组诗社对他的学业想必也是有帮助的,舅舅听了也会欢喜的。” 说着,一只手轻轻的拉了一下贾宝玉的衣角,似乎在安慰他。 听了林黛玉如此说话,贾宝玉原本懈怠的心重又暖了起来,微微一笑,挺直了身躯,对薛林二位姑娘说道:“譬如咱们几个等着宝姐姐请客的时候,待到品尝完鲜美可口的螃蟹后,不妨想出一个题目来吟诗赋词,比比看究竟谁能赢得这个彩头。以后借此,一个月两期或是三期组一局,大家相聚一堂,以诗会友,岂不美哉?” 薛宝钗见贾宝玉已然下定了决心,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的很,便也笑着说道:“确是很好,到时候我算一个罢。” 林黛玉也笑着点点头:“再没有不好的了,我也算一个。” 随后,她想了想,笑着看向贾宝玉道:“话说这里,环哥儿和兰儿也要组进来么?” 贾宝玉一听这话,刚刚展开的眉头重又皱了起来,仿佛不愿意听到这两个名字一样。 袭人知是他不愿意听到贾环的名字,遂想推一推他,要他不要过于外漏。 只听得薛宝钗在一旁笑道:“环哥儿和兰儿年纪尚幼,坐也坐不住的,只招了他们进来,恐怕是拘着他们了,不如等些时日再说罢。” 贾宝玉也笑道:“何尝不是呢,再说他们作起诗来难免费劲,到时候评比时该不该加他们进来呢,还不如不招他们进来的好。” 这话一出,屋里的几个人都在那里憋着笑,只是不敢说出来。 回去的路上,莺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向薛宝钗道:“宝二爷还真是不自知呢,竟说环三爷的诗作比不上他。这府里的人谁不知道现下环三爷已是大为长进了,不说别的,只说作诗,总是手拿把攥的罢。难不成他成日里晃悠的,环三爷竟是比不过么?” 还没讲完,就被薛宝钗严厉的打断了:“闭嘴!这里是什么地方,竟让你如此的口无遮拦,若是惹出事来,可不要和我告饶,我必是不救的。” 莺儿连连告饶,口称不敢了。 见莺儿服软了,薛宝钗也软下了口风:“你省得什么,若是宝兄弟在学业上比不上环儿,庶子前程反倒强些,到时候我姨妈只怕日子难过呢。” 莺儿不服气道:“可是论现在,他本就比不上啊!” 薛宝钗微微一笑道:“所以么,就得使些个手段了,总不能,总不能一直这样罢。” 见薛宝钗如此说,莺儿忍不住提醒她道:“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太太不都是吩咐了吗,让你不要参和到贾家的事里。咱们这次来京是为了进宫采选的事情,可不是探亲呢。再说,即便是探亲,也没有搅合别人家事的道理罢。” 看贴身丫鬟如此关心她,薛宝钗倒是高兴,只是面上不显,依旧不显颜色的说道:“我省得,不用你说的。” 久在薛宝钗身边呆惯了,莺儿也知道她这个人是冷面孔,倒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扶着薛宝钗径自回去了。 那条路上,雪雁倒是笑得欢快,她快言快语道:“宝二爷究竟说差了些,哪里是环三爷不会作诗,还不是他瞧见人家近日学业大有长进,老爷每每考教了两人之后都要责骂他,怕见了以后心里泛酸呢。” 第32章 彩云 林黛玉倒是不责骂,只在那里当个乐子一般说笑,遂笑着嗔道:“切不可再说了,宝哥哥这个人面皮究竟还是薄些,你说出的话传到他耳朵里是要恼的。” 雪雁笑着点点头,遂说道:“宝二爷也是的,家学也上着,为何反倒不愿意学了起来?如果他肯用心一些,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又怎会输给环三爷呢。” 林黛玉也深以为然:“论理就是这样,宝哥哥其实天资聪颖,稍稍用功,功课也是不至于拉下许多,要舅舅生气。只是日常与他坐坐,他只关注于小女儿情事,对于四书五经是只字不提,宝姐姐略和他提一提,就扭头别脸的,惹得大家都难受,现下你看谁还和他提这些,他反倒高兴了。” 雪雁想了想,也笑着说道:“还是宝姑娘现在说的多些,放了别人,真的没有再说的了。” 林黛玉点点头:“宝姐姐也是犟得很,宝哥哥不愿意听,她还要再说,惹得场面冷淡就好些么。宝哥哥若是不愿意学习,咱们究竟是说破了天,他也是不愿意学的,何苦在那里现点眼呢?” 主仆二人并未把这件事当做一件真事来看待,只是说说笑笑一晃儿就过。 王夫人这里知道了贾政在赵姨娘屋里考教贾环的事,倒是生了好一通闷气,那几日连念经都不愿意了,只盼着元春在宫里起来,做个妃子,自家也能沾些光,宝玉也能重新得到贾政的重视。 气了几日,正气得无可无不可的时候,在王熙凤的提醒之下,险险的想起了贾环的生母赵姨娘来了,连着几天把赵姨娘叫过来立了规矩,每日清晨来,黄昏走,只把赵姨娘立的险些撅了过去。 贾环见便宜母亲受了气,心里生气,就想立刻找王夫人发问,亦或去告贾政,被赵姨娘硬是给拦了下来。 赵姨娘温柔的对贾环说道:“立规矩本就是正室的权利,我作为妾室实是推脱不了,就算是老爷来了也是帮不了我。姨娘只盼着我儿能抓紧学业,将来为官做宰的,也是不负了姨娘今日的辛苦了。” 贾环擦着眼泪,点着头应了赵姨娘的话,心里发狠,只想着赶快有权有钱,等到贾家抄家之时,倒要看看这王家女的做派是否还这么跋扈。 贾政却是不知道这些个事情,见贾环如此长进便喜出望外,带着他去见了外书房的清客相公,赶着赴了几次宴席。 起初贾宝玉也曾随父出席过数次宴会和诗会,但由于其涉猎的四书五经有限,别人考教他的时候总是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什么,碍于国公府的面子,旁人还需费心揣度他可能读过哪些书籍,再从这些方面提问。然而即便如此,情况依旧不尽人意。 结果这就罢了,贾环一出场,无论众人询问何种问题,他都能应答自如且条理分明。问得是随心所欲,答得是有板有眼。问贾环,问的是《大学》《中庸》《孟子》。问贾宝玉,问的是《诗经》《论语》。 论年纪,贾环又比贾宝玉小上几岁。 两相比较下来,无论贾宝玉怎么答,他也是惨败了。 几次下来,贾政索性也不带贾宝玉出去了,只成日里带着贾环出去交友,这样下来,在家学里的时候,贾宝玉反倒多些。 王夫人见了愈发心急如焚,口念佛经,心里却是急得无可无不可了,叫赵姨娘立规矩的时间也渐渐增加了,就是她屋里的丫鬟也有些看不过眼去了。 这日,彩云见王夫人去贾母处问安,遂和彩霞说道:“怎么太太这两日如此的心焦,往常倒也给两位姨娘立过规矩,自清心念了佛经之后,再不怎么立规矩了。近日竟又立了起来,立倒是对的,只是太过心急了,这已经给赵姨娘立了几次规矩了,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么?” 彩霞也道:“谁说不是呢,反倒周姨娘这两日没怎么见过,不知太太近日这是怎么了。” 彩云指着她笑道:“咱们姐妹之间你还和我装什么,还能为何,不就是因为你那三爷么,这两日环三爷上进,连累着宝二爷被骂,太太心疼了,顾此有了这一遭罢了。” 彩霞红了脸,唾了彩云一口,上前挠着彩云,说道:“遭瘟的,谁要你这样大胆,敢在背后议论主子的长短,被人听了去告发给太太,你我究竟是活还是不活了,只怕还要连累家人,切不能如此心直口快了。” 彩云嘻嘻的笑着,一行躲着,一行告饶:“好姐姐,饶了我罢,再不敢了。” 彩霞这才停了手,见彩云的头发松开了,遂帮她拢了拢发髻,正了正钗子,笑道:“你瞧你,头发也乱了不少,待我帮你拢拢。” 彩云歪头向彩霞轻笑一声:“要不就说你是我的好姐姐呢,总是替妹妹想着。” 停了停,彩云复又自言自语道:“宝二爷究竟有些惫懒了,天份也是有的,只是过于沉溺于说说笑笑,诗书反倒不愿意读了。哪里像三爷呢,人又上进,天份也高,之前还不显什么,如今看起来倒是比宝二爷还强些。” 说着说着,脸也不经意间的红了一下。 见如此彩云如此行状,彩霞心里哪有不知晓的呢,搂着彩云调侃道:“罢么呀,原来我们妹妹竟是红鸾星动了,怪不得成日里在外面巴望着,每每赵姨娘过来时,见太太问责你还总要帮衬帮衬,原来缘由在这里呀,我还只道你是善心大发的缘故,却不料是看上了三爷呀。” 心事被彩霞戳破,彩云的脸上登时犹如红霞满天,她是知道彩霞和贾环之间的事情的,遂红了脸道:“好姐姐你可别多想,你是知道我的脸皮薄,万万不能拿这个取笑的,被人听见了,我可是活不活呢?” 彩霞却是不肯放过这个话头,虽然她现在已知了贾环的心意,自己也是一心一意跟定了贾环,再没有改的了,只是可惜出身有限,本身家里就是家生奴才出来的,就算是两人心意相通也不能娶了她做正房太太不是?再说了,就算是做了正房太太,贾环难不成就不娶妾室通房了么,与其在那时怨天尤人,还不如现在起抓挠一个队友,到那时也能有个伙伴一起争夺贾环的宠爱,就算是在内宅,将来也能有个一席之地,不至于被吞吃干净,早早萎在后宅,悔恨终身。 再者说了,终日和彩云在一起,彩霞是知道她的背景的,别看她的爹娘老子俱在金陵管事,祖父哥哥却是在这里的,祖父原是贾代善的心腹小厮,现还在府里门上管着采买的差事,府里府外很能说得上话,就是她哥哥也是贾琏的小厮,常常跟着贾琏走南闯北的,很是见了些世面,贾琏已许下他了,待他祖父退了,这个采买的管事必是他的,且他的年纪轻轻,待贾琏袭了爵位,可不是也跟着起来了么,纳了彩云,对于贾环来说也是一份助力,再好没有的事了。 遂嘻嘻的抱住彩云的肩膀,说道:“好妹妹,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么,做什么不肯和我说分明了,难不成竟和我生分了不成?” 彩云红了脸唾了彩霞一口唾沫,捂了脸不说话,甩手就要走开。 彩霞哪里肯就此罢手,放她离去,仍抱着她笑道:“好妹妹,你且听我说说再走不迟。” 彩云无奈,停了脚转头问她:“咦,这倒是奇了,我竟不知你有什么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第33章 畅销 见彩云停了脚,彩霞也住了手,看着彩云正色道:“好妹妹,你是知道我的,咱们自小就进了府,一块吃、一块住,天可怜见,盼咱们彼此有个伴做,遂了咱们的心愿,将咱们分到了太太房里。太太仁慈,也不朝打暮骂的,年节也有赏赐,月月的月例也能攒下,看看其他姐妹的日子,实是再顺遂没有了。只是妹妹,你可想过只待咱们青春逝去,将来可如何呢?” 彩云见彩霞正色起来,也好奇她能说出什么道道,听她如此说道,遂低了头想事情,一时间没有说话。 看彩云低了头不说话,只在那里想心事,彩霞知是被说动的缘故,继续鼓着气在那里说道:“女子这一生最是艰难,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任事务都是由你嫁的那个人说了算。你若是嫁了一个好的,自不必说,夫唱妇随,好不温馨。可若是嫁了一个品行低劣的呢,只怕是陪嫁也要惦记上,略过得好些就要买奴要妾,看你如同婢女一般,要钱时却是一副恶心嘴脸,到那时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彩云心事被点中,只在那里灰了心的说道:“那又能如何呢,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连见都见不到他,不嫁过去怎知他是人是鬼呢?嫁过去,只怕也晚了。所以说,女子红颜多薄命罢了。” 说着,忍不住滴下了几滴眼泪,似有要哭的样子。 彩霞赶紧给她擦了擦眼泪,温柔道:“谁说这样了,趁着你还在府里,给自己找个随自己心意的郎君,待回家和长辈言明,长辈探查一番,若是好的,怎么会不答应了你去呢?” 彩云听了一行笑了:“姐姐说的是好,只是我哪里找这个人去?” 彩霞戏谑道:“你竟和我装,现下不是就有一个可心的人么?” 彩云知道彩霞说的是贾环,遂低了头不语。 彩霞拉着彩云的玉手道:“好妹妹,若是之前,按三爷的行状,我必是不敢和你说的。只看现在,三爷竟是读的好书,听老爷身边的小厮说,老爷已经数次考教过他了,次次连眉毛都是舒展的,现在已经带着三爷见了外书房的清客相公,领着出去见了不少的世面,只怕将来的前途是少不了的,若是你跟了他,还愁什么?三爷这个人你又知道,最是贴心温柔的,你跟了他也不会担心什么,待到有了子嗣,还不是妥妥的坐稳了后宅?” 见彩云低了头,彩霞咽了口唾沫径自说道:“若是妹妹想着出去做个正头娘子,我倒是不以为然。做正头夫妻是好,只是家里贫困,银钱紧凑,届时夫妻也会因此离了心,在加上婆母的挑唆,可不是日子就渐渐地难过了起来,哪里有在宅子里过活来的痛快。妹妹只看赵姨娘被立了规矩的难处,却不见老爷对她的宠爱,时常去她那里坐着,若不是她以前心思不通透,总是和丫鬟攀个高低,这府里谁肯难为她?再说,她还有三爷,待爷长大成人,为官做宰了,还不怕赵姨娘熬出头来,挺直了腰杆做人么?” 彩云暗自揣度了一下,心里已有成算,只是在那里红了脸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我一个女儿家家的,总不能和三爷说些什么罢。” 彩霞笑着拍拍彩云的肩膀道:“何曾要你说些什么,你只托了我去就好,只是事后要谢谢我这个媒人才行。” 彩云低了头,自是在那里想着,见彩霞立起身子就要走,连忙急着拉住她,说道:“慢慢,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可没有答应。” 彩霞一阵好笑,遂点了点她的鼻尖说:“何曾要做什么,我这是赶着给太太要茶水去,你看看这时间多早晚了。” 彩云看了看日头,这才放心,只是不手,还在那里悄声道:“姐姐先别声张,我 才好。” 彩霞知道一时之间不能打动彩云,遂笑着说道:“知道啦,还不松手,太太回来没有茶水是谁的事?” 彩云遂放心松了手,一任彩霞去要茶水。 不多时,王夫人果然带着金钏儿等人回来了,进屋就要茶水,幸亏彩霞早有准备,一行送了上去,遂无话了。 这日,贾环好不容易抽出一天的空闲,遂带了赵国基到外面的街上去溜达一圈。 转了一转,始终没有自己想买的东西,便和赵国基说道:“不如咱们到礼记书铺里去看看罢。” 赵国基无有不允的,低了头跟着贾环过去。 刚一进屋,就被袁掌柜的一把拉住了:“好我的小爷,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来逛逛?” 不等贾环说什么,赵国基径直上去拍了他的手一巴掌:“松手,把我们爷的手攥疼了算谁的?” 贾环忙喝令他退下,自己笑着问掌柜的:“袁掌柜别来无恙,看起来好似你在等我的样子呢?” 见自己已被贾环看透,袁掌柜的倒也不慌,放声大笑道:“要不说小公子天生聪颖呢,照我看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也不过如此罢了。” 赵国基一阵白眼翻了上去,我外甥天生聪慧,要你个拍马屁的说些什么?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听这话,就是石头也被打动了,更何况贾环,遂笑着问他:“不知掌柜的找我何事,怎么如此着急,可是有事需要小可的帮忙?” 袁掌柜忙忙的把他让到座位上坐好,亲自端上了一杯热茶,待贾环轻吹茶叶后,才用两只眼睛热切地看着贾环道:“不瞒公子说,你写的那个《石头记》真真是个好本子,自印了之后,这京城内外上至老者,下至三岁幼儿,问起谁来,不知道这书?当初是我给公子写的推荐信,所以泰来书局特来此寻我,要我见到公子一定要特特交代公子去一趟书局,谈一谈今后的合作才好。” 哦? 贾环一时之间愣住了,竟是畅销到如此的地步了么?也怪他最近忙于学业,抽了空还要写话本子,便宜老爹还要领着他出去赛诗访友,一时不察也是有的。 他看向赵国基,赵国基一缩脖子:“哥儿你是知道我的,我并不识字。” 贾环想了想也对,对于赵国基来说,书本上面的东西还不如月钱来的痛快。 遂转了头笑道:“近日我有些个其他的事在忙,实在没有注意到。” 袁掌柜的了然,在那里兀自的笑着:“就是不知道小公子最近可有写作呢?” 贾环失笑:“这个倒是有的,已然马上就要结尾了。” 袁掌柜的一拍巴掌:“这好极,等到公子写完,第一个就要让我看看,让我先睹为快才好。” 贾环站起来拱了拱手道:“还赖掌柜的提携。” 袁掌柜慌忙站了起来,笑得无可无不可的,只把一张脸灿烂成一朵大花,对着贾环亲切的说道:“好说好说,今后还要仰仗公子。” 贾环失笑,复又坐下和袁掌柜说了些其他,两人交谈之下倒是亲热了许多。 回来后,贾环也顾不得许多,也不想着学业,也不想着被贾政考教,忙忙的洗了手坐到书桌前,恭恭敬敬的开始写起了话本子。 翠果看了罕异,拉了赵国基在一旁悄悄的问他:“您老人家和三爷出去一趟,倒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惹得三爷这样用功么?” 赵国基嘿嘿一笑,忙把书铺奇遇说了一通,直把翠果听得微张了嘴,在那里念佛不止,笑道:“这可好了,姨娘又能置一个庄子了。” 第34章 换个方式 赵国基大张了嘴,也在一旁呵呵傻笑,置了庄子便宜外甥还不得把庄子交给他管,到时候少不得捞些油水,一个庄子和数个庄子,油水总是不一样的罢。 翠果也是一样的想头,自那日她拿了赵姨娘分给她的山货野物回去,爹娘止不住的夸奖,说她中用,年纪小小就得赵姨娘的看重,回去以后必要好生服侍姨娘,将来若是有福利,赵姨娘必定还能想起她。若是环三爷写了书卖了银子,只怕又要买些田地了罢,到时候赵姨娘一高兴,说不得又去查看查看,万一能拐回些东西,不是又能偏了她们么? 两人站在那里一行的傻笑不提。 过了两日,贾环将话本子已经写完,遂和家学告了假,领着赵国基就直奔泰来书局去了。 没等他把脚跨进书局大门,前次领着他进去找吴管事的小厮已一把抓住了他,笑道:“公子久未过来,倒叫我们好等。” 额,贾环一阵汗颜,他何时这样畅销起来,见小厮那模样,倒是像足了青楼楚馆里面的红姑娘在那里迎着客人:“大爷,您可来了,倒叫我等的焦心。” 慢慢慢,贾环晃了晃脑袋,自己年纪小小,想的这都是什么? 真是罪孽啊,罪过。 贾环倒也不拍掉他的手,一任他抓着,只是在那里站着笑道:“倒叫小哥儿久候了。” 里面正在和众多作者交际的老者见了贾环,也扔下众人赶上前来,嗔着小厮道:“还不把公子请进去,吴管事可等着呢,只在这里让公子站着喝风么?你倒是关心公子,却不料让公子身体难过。” 小厮笑着拍了自己的额头,说道:“瞧我,竟是见了公子高兴的浑忘了。” 遂兴头头的领着贾环自去找吴管事,只留下众多作者的不满之声:“林公这是为何,我等来了这许久还要等着里面的相公审稿,他一个小孩子才一来就要让进去,莫不是有些道道在里面?” 老者在外面笑道:“何曾是有什么,实是我家大管事在这里久候那位公子,只等着探讨些事情,几位在这里稍候片刻,不多时相公们就可审完了。” 贾环随着小厮进了吴管事的屋子,见到吴管事微笑示意:“吴管事别来无恙。” 吴管事见了他倒是能自持得住,只是也脸上带了喜意,向贾环让道:“公子,请。” 待贾环坐了上去,吴管事迫不及待的问他:“公子已知你那《石头记》畅销京城内外的事情了吧。” 贾环微笑的点点头,心道,不用打听,只看你们现在的表现就知道有多好卖了。 吴管事正了正心神,笑道:“实不相瞒,自公子将稿子放到了书局,我们印了多少就卖掉多少,畅销的很,不单京城,就是外省的也不少人来打听想要印了这《石头记》回去售卖,洛阳纸贵就是在说这《石头记》。因我当时并未留下公子的住址,倒是无处可寻,想来想去,遂寻了礼记书铺的袁掌柜代为转达,今日见公子来,想是袁掌柜传到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不错,我那日去了礼记书铺,见到袁掌柜,他和我说的。只是那日话本还未写完,我听到之后回去加了加紧,总算是把这个话本子给写完了,这才过来拿来给吴管事审一审,看看可否。”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赵国基把话本子拿了来,吴管事这才注意到赵国基手里的话本,遂笑道:“公子大才,哪里需要我审了,惭愧的很。” 虽如此说,吴管事还是拿了过来,认认真真的审了起来,贾环自在那里屏气凝神的等着。 过了许久,才见吴管事放下话本,长舒一口气:“公子果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这种奇诡之事竟从何处想来。” 贾环笑了,没错,他这次抄的是《西游记》,就连名字都是照原本工工整整的写了下来。 作为四大名着,只要他不涉及禁书,贾环当然要全数照抄才好,反正现在吴承恩他的爷爷还没有出生呢,他又怕什么。 吴管事持了话本,笑着对贾环说道:“公子这话本子写的果然是好,照我看比之前的《石头记》还大气些,不如这样,就按字数千字2两银子如何?” 啧啧啧,赵国基听了险些脚软跌倒,只看那厚厚的纸张,就知道环哥儿这次又不少拿,果真读了书就赚钱容易些么? 贾环听了轻笑一声,坐在那里面上不显什么,只和吴管事说道:“还望吴管事原谅则个,这次的稿酬小可想换些方式。” 哦?吴管事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问道:“不知道公子想如何计算?” 后面的赵国基也在一旁紧张的听着,心道小爷哎,可千万别有的没的说一通,万一搞砸了,惹得吴管事生气,看你还有没有银子拿,只怕你到时候哭也来不及的,还想置什么庄子呢。 贾环见屋内的两人就那么紧张的看着他,遂轻轻笑了,吹着茶叶慢慢的说道:“我想这次话本不按字数算,按书局卖这本书的利润分红。” 啧啧啧,赵国基一阵赞叹,真是想屁吃呢,你当那个吴管事是你爹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还不知卖的如何呢,万一赔本,你不是也白写了么,还不如直接拿银子的痛快。 听了贾环的话,吴管事登时怔了怔,笑道:“在这之前倒是从未有过此等算法,也是公子大才,换了别人是想不出来的。” 赵国基撇了撇嘴,心道,这环哥儿此刻放个屁只怕你都说是香的,真真是捧臭脚。 贾环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吴管事,等他分辩。 吴管事愣了愣,想到贾环之前写的《石头记》的畅销,只这一本书就为泰来书局赚下了数十万的银子,当时他去和镇国公报喜时,镇国公还不信,只说吴管事诓他,后见了账本方才喜上眉梢,直说一定要留住贾环,切不可流到其他书局才好。 遂笑着对贾环说道:“这样吧,待我自去主子那里禀明,看看我家主子是怎么个想头。” 随即摸了摸书道:“等公子过两天派人再来探询探询可好?” 也只能如此了,贾环心道,这种稿酬方式从未有过,吴管事谨慎一些也是有的,只好笑着点头答应。 吴管事问了贾环《西游记》的字数,随即叫了刚刚的小厮,冲他耳语片刻,笑着说道:“公子稍候。” 不多时,就见小厮匆匆而来,将几张银票拿给了吴管事。 赵国基暗暗咂舌,怕不是这次话本子的酬劳罢,只不过刚刚环哥儿不是说过了要按分红么,怎么就拿了银票过来呢? 吴管事手拿着银票,笑着和贾环说道:“这里是五千两银票,公子先拿了去好去自家用处,且待我去和主子商议商议,等有了消息咱们再做定夺。” 赵国基一阵眼晕,只觉得眼前一堆银元宝直瞪瞪的砸到了他的面前,眼看着就要把贾环给埋了起来。 贾环倒是还能自持得住,勉强和吴管事道了别,遂带着赵国基径直走出书局。 一出书局,眼见四下无人,贾环和赵国基两人索性坐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赵国基还以为这次要被贾环搞砸,实不料想吴管事还能同意,遂喜笑颜开道:“不承望得了这些个银子,环哥儿可还要买庄子么?” 贾环点点头:“这个自然,还赖舅舅再替我打听打听,不要误了才好。” 第35章 便宜地 眼看天色还早,贾环索性跟着赵国基去了一趟衙门,看看最近有没有要卖庄子的。 进了衙门,顶头就碰见了老张。 老张拉着赵国基,呵呵的笑道:“你又做了什么过来找我?” 赵国基高兴的擂了他一拳:“这会子你不去挺尸去,做什么来衙门现点眼?” 老张呵呵一笑:“快说你娘的罢,别磨叽了,再迟我可就不理你了。” 赵国基方笑着把来意说了一说,引得老张不住的看向贾环,贾环见老张频频张望,倒是坦然自若,平静的看着老张笑着。 老张因向贾环笑道:“公子来的正好,刚巧天家抄了几位大人的家,现正在官卖他们的田庄铺子古玩首饰,平素10两银子一亩地,如今竟是折半减价了,50两银子就能买上10亩田地。上好地段的铺子,也只要500两银子,平时可是1000两银子也是买不到的。我还说呢,只可惜咱们没银子,要不然说什么也得趁这个机会屯些地,不说别的,转手就能赚一倍的银子。” 一听这话,贾环和赵国基都喜得无可无不可的,贾环笑着问道:“不知都有哪些地块,烦劳您老人家帮我介绍介绍。” “好说好说。”老张笑着把他们让了进去,逐个给他们说了一下,遂说道,“其实在你们之前买过的庄子边上也有一个官卖的庄子,肥的很,地块也临近好管理的很,就是亩数太多了,也不知道小公子能不能拿得出银子。” 哦?贾环倒是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左就有5000两银子在腰间揣着,胆子也壮了起来,笑着问道:“不知道您说的那庄子有多少田地?” 老张见贾环没有被吓住,知晓是银子充足的缘故,倒也信心倍增了起来,笑着点点头道:“这个庄子实有800亩地,中间也有一条大河,地块是上等的,河里出产也丰富的很,只是得实实的拿出4000两白银,就看小公子有没有这个把握拿下来了。若能拿下,不是我吹,好好经营,不出2年就能把本返回来。” 贾环和赵国基对视一眼,怎么这样巧,恰好自己有5000两银票。 赵国基到底心思浅些,嘟囔着:“怎么就不是1000亩呢,倒也能花的净些。” 老张听了抿嘴笑个不停,把个贾环无奈的紧,心想,我这个便宜舅舅要不要把我的底卖的更干净些,到底和赵姨娘是亲兄妹,一棵藤上实实在在结不出两样的瓜来。 回头瞪了赵国基一眼,转头和老张笑道:“您的眼光想来不差,这个庄子我定下了,不如您再给我介绍两个铺子,我一并买下来。” 老张惊诧的上下打望着贾环,心道,往年大客户也有见到,只是像这种十岁孩童来买地的倒是头一次见。上一次还可以认为是家里的大人给的,现在这许多的银票总不能是了罢。 贾环见他一脸的惊异,笑道:“您老人家放心,这些银子都是我自己赚来的,正正当当,绝不会有人找您后账。” 老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未免有些过度,面部表情管理失控了,遂不好意思的笑笑:“好说好说,看在老赵的份上,我必定给你挑两个最好的铺子。” 贾环感激的一躬身子,轻笑道:“麻烦您了。” 老张吓得连连推却,他已知赵国基是在贾府当差,说不准这位小爷就是荣国公府里的哪位爷。 贾环笑了笑,跟着老张一齐精心选了起来。不多时,就选出了自己心仪的铺子,连着田庄一起写了赵姨娘的名字。贾环倒也罢了,倒惹得赵国基在一旁笑得表情失控,就差原地蹦起来转几圈了。 停了停,老张见贾环一副英气逼人的少年模样,倒起了爱才之心,结交之意,遂做了主,将些个零零碎碎的田地看着约莫二三十亩做了填头免费赠给了贾环,只做优惠赠品。 贾环更是高兴,拉住老张连连称谢。 老张冲他眨了眨眼,示意低声,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 出了衙门,贾环见赵国基在一旁一脸羡慕的模样,遂笑道:“还赖舅舅的协助,若不然那老张做什么给我填头。” 赵国基憨憨的笑道:“和他结交了这么些年,总算没有白结交。” 贾环一阵失笑,就见赵国基一脸的失意道:“说起来,我家大姐儿和他家的哥儿真真当属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可惜我们全家都是奴籍,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正经人家,终究不好和他张口问上一问。可怜我那大姐儿,眼看着就要及笄,将来婚配谁家还得府里说了算,若是所托非人,生生的就把孩子的前途给断送了。” 一听这话,贾环心思一动,遂笑着问赵国基道:“不知舅舅有没有脱奴籍之意?” 赵国基一顿苦笑:“哥儿不必玩笑了,脱奴籍么,一是看主子愿不愿意给你脱籍,二么是得要赎身的银子,家里如何有这么一大笔银子?往常倒是也听说有几个脱籍时主子善心大发赎身时赏了身价银子一个子儿不花的,可那毕竟都是少数,主子看得上的心腹人儿,像我这等人物,就算主子愿意也要老老实实的交赎身银子。再者说,就算脱了奴籍,府里不要了怎么办。哥儿你是知道的,你姨娘的爹娘已是告老解事回家了,一个子儿不挣,且以前除了养我们哥姐几个积蓄是分文没有的。大哥儿腿脚不好,托了姨娘去府里问个差事,也是嫌他笨拙不连利不肯要他。小哥儿还小,现下已经等着再长长就进府了。我么,在哥儿这里做个长随,婆娘在府里做个做菜的婆子,姐儿是个粗使丫鬟。家里赚钱的就这几个,好歹吃用是公中的,若是没了府里的差事,真真是一家人一点盼头都没有了,就是赎身出府了还有什么意思么?” 听着赵国基滔滔不绝的进行长篇大论,贾环倒是笑了,遂问他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庄子管事的差事,也不知道舅舅愿不愿意做的?” 赵国基一怔,心道我现在不正是在做么? 见他不解,贾环笑着进一步解释道:“舅舅知道,我现在有两个庄子,共900亩地,管理这庄子上的佃户,买卖粮食、山货、野物、鱼虾,种植粮食,和衙门交际,我和姨娘若是想吃点什么还需要有人帮着送来,姨娘不能总出去看庄子,这些加起来就够舅舅忙活儿的了。舅舅若是还做长随,您怎么能在跟我上学的时候去办理这些呢?这都是事,故此我问舅舅愿不愿意脱籍,出来帮我管事。若是舅舅愿意脱籍,这剩下的事情就由我和姨娘办理好了,身价银子也是不用愁的,一切有我呢。舅母么,若是不愿做府里的差事,也可以出来在我的铺子里找点洗洗涮涮的活计。至于表姐,可不就是及笄后等着嫁人了么,到时候我和姨娘必定填妆,让表姐的嫁妆增色。” 赵国基一行愣住了,他还只道贾环是在开玩笑,听他这一番话下来,倒是听出几分真心来,遂抹了抹泪道:“环哥儿这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只是舅舅已然欠你和姨娘许多,实在没有脸面再求你们什么,这事只当作罢。” 贾环笑道:“一家子何必如此,我知舅舅心里还是想的,不如这样,你且回去和舅母外公外婆他们商量商量,有了准信,无论是走是留都给我一个信,我等着。” 第36章 商议 赵国基低垂了头,心里似有感悟,闷声说道:“我晓得了。” 赶回了府里,刚刚被立了规矩回来正在屋里歇着的赵姨娘一见贾环递过来的三张地契哪里还有什么疲惫不堪的感觉,心里顿时就和三伏天喝了凉水一样痛快,喜得无可无不可的,遂就要和翠果说去屋里取个荷包赏给赵国基。 赵国基哪里把这荷包看在眼里,只笑着对赵姨娘说道:“荷包就不要了,只盼着姨娘再去看一看庄子,一来是巡一巡新庄子,让佃户都见一见新主子,将来也好管理,二来么,嘿嘿,就是能托姨娘的面子,捎带着混点东西回来,家里也能混个肉香。” 大舅爷开口了,翠果和杏果心里也跟着活泛了起来,只是不敢开口,两只眼睛热切地盯着赵姨娘不说话。 赵姨娘何等样人,就是之前因利益蒙蔽了双眼,现下也因为贾环赚出来的庄子灵活了不少,遂笑道:“我当是什么,明天老爷不来我这里,太太也说要去水月庵上香,倒是便宜我了,环哥儿也不要去家学了,请上一天的假,趁着天好,咱们索性一块出去游玩游玩倒是方便。” 听了这话,赵国基和两个丫鬟顿时喜笑颜开,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搁了。 赵姨娘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又笑道:“东西是东西,那个是福利,你此番出去帮着环哥儿买了这些实惠庄子铺子,是你有功,且拿上这荷包罢。” 说着,早有翠果将荷包奉了上来,赵国基憨憨一笑,接了过来,悄悄一捏,怕不是有一两银子,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早就飞回家里,只盼着让家人也一块高兴高兴。 赵姨娘高兴之下,遂吩咐杏果,叫她拿半吊钱再去厨房要她们做些好菜来,上次拿来的山货野物还没有吃完,整整一头鹿还没动呢,顾此倒是不用多花钱,只让她们把这些端上来即可,这些个钱不过是给她们做冷拼和辛苦费的。 杏果脆生生的答应了,紧赶着去了。 赵姨娘笑着对赵国基说道:“论理你有功,是该留你下来吃个宴席,只可惜府里有规定,太晚了外男是不得在我这里的,只得罢了,不如你且去罢,待咱们去了那里拿了东西回来,多分你些也就罢了。” 赵国基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笑道:“姨娘这话就大差了,咱们之间还用说这些。” 遂和赵姨娘、贾环告了别,径直走了。 待回了家后,赵国基招呼过来一家子,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他们,问道:“如何,你们是怎么个想头?” 赵国基家的垂了头,良久说道:“论理这事是再好没有的了,只是到时候咱们出来了可去哪里找活去呢?府里还会要咱们么?” 赵国基的大儿子闷在一边不吭声,因腿脚不好,一直找不到活干,在这个家里他是不敢先说话的。 赵国基的小儿子倒是心动的很,像他这个年纪般大小的,家里有些闲钱,父母懂些的,都把孩子送了私塾,已求得个前程,他看了也是艳羡的很,只是也知道家里的艰难,倒也不敢说些什么,只等着父母安排他进府当差,也能解一下家里的困境。 赵国基的爹娘也皱着眉头在那里想事情,这事终究左右为难的很,谁家愿意一辈子做奴才呢,只是涉及到生计,倒也是顾不得许多了。 只听赵国基笑道:“哥儿今天又买了800亩地和两间铺子,他许了我一个庄子管事,不消说今后必是忙活了,府里的长随我也是顾不上做了。依哥儿的为人,这月钱必是少不了的,且我在庄子做事,不说别的,蛋肉菜是能蹭上些的,这就罢了,哥儿和我说,若是府里不容你的话,他那里也是可以有些个活计跟着做做。大姐儿呢,眼看着就要嫁人了,就此出了府倒也好,回来歇一歇,松松心,咱们给她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赶着一起攒攒银子,给她丰丰富富做些个嫁妆,总比被主家随意指配的好。” 一听这话,赵国基家的倒是安了心,笑着点点头道:“若是如此,再没有不好的了,在自家外甥手下干活,总是好些罢。” 遂转了头看向大儿子,吞吞吐吐的问赵国基:“也不知道环哥儿能不能给大哥儿找个活干呢,要是这样不是也能给大姐儿早日攒下嫁妆么?” 赵国基噎了噎,若不是眼瞎,谁家愿意要一个腿脚不好的伙计在那里支应,这话要他怎么问。 见父亲沉默,赵国基的大儿子倒是灵醒,忙道:“爹爹不用挂心,我在家里待着倒好,快不用为难环哥儿了。” 赵国基欣慰的点点头,遂看了大哥儿惭愧的说道:“也怪爹娘没本事,你的腿本就可以治好的,生生的因为没有银子就拖成这样了。” 说到这里,赵国基家的由不得擦了擦眼泪,心里似有万千感慨。 大哥儿笑道:“爹娘养了我,长到我这个岁数,不回报您们也就算了,再抱怨一二那可就真真该死了。这事和爹娘没关系,终究是我的命该如此,不怨别的。” 四位老人均垂了头,不敢再说什么,就目前大哥儿的样子,只怕将来养活自己都难,更何况娶妻生子。 大哥儿见他们默默无语,遂笑道:“您四位不必挂怀,环哥儿本事大,说不得到时候就能帮我找到活计,或者我明日上街走走,看看有没有不要腿脚利落就能干了的,总之哪有那样艰难,让大家难受。” 赵国基他们勉强笑笑,遂跳了这个话题又说到了赎身出府的事情,一行讨论之下,议定了,决定明天就和贾环说出府的事。 赶至第二天一大早,赵国基就忙忙的赶到贾府,要了车马,招呼了赵姨娘和贾环去庄子查看查看。 别的也就罢了,这次人多,顾此要了两辆车,就是装东西也好装些。 赵姨娘和府里说了,遂带了贾环、翠果、杏果往庄子去了。 一到那里,赵国基忙忙的寻了张佃户,要他组织几个壮劳力一起上山打些猎物,顺便捉些鱼虾好吃。 赵姨娘还记得之前接待她的那个农妇家,遂让人带了她和贾环过去。 到了那里,正巧农妇就在家里,听见外面有人,忙忙的出来,看到赵姨娘一行人倒头就跪,口称夫人、少爷万安,看赵姨娘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贾环不禁失笑,只是不敢出声。 和翠果扶着赵姨娘进去,刚一坐定,那农妇就遣了自家的小女儿端了清茶上来,赵姨娘倒是对那孩子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爱怜的紧。 看长相,这女孩子有几分探春的模样,贾环瞬间清醒,原来是慈母心在发作啊。 拉过女孩子,赵姨娘问了问她近日可做了什么,遂和翠果悄声嘱咐了一下,翠果依言出去了,临走时还笑着看了女孩子一眼。 女孩子不知道是有何缘故,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还和赵姨娘说着贴心的话儿。 等到翠果回来,只见她手上捧着一匹红色的绸缎和一匹青白底子的纱,并一支梅花银钗,花蕊上缀着几分翡翠星子,看起来倒是很有几分娇憨的样子。 赵姨娘见了遂笑道:“上次来你这里打搅了不少,我看你的钗子可是该换新的了,也就没有问你,直接带了这钗子过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妇人听了喜得无可无不可,跪下就要磕头,赵姨娘笑着让她起来:“快起来罢,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第37章 老虎 随后,赵姨娘又指着那两匹布料说道:“这衣料就姑且给这女孩子做衣服去罢,所若我下次来了见不到这孩子身上换了新衣服,我必是不依的。” 这话一出,唬的妇人带着孩子一起下跪,口称感谢夫人大恩,赵姨娘笑着受了。 正说着,赵国基当头进来,递给妇人些山货,吩咐她去将肉炖了好吃,妇人喏喏告退。 赵国基笑着对赵姨娘说道:“趁着天早,不如去新庄子看看倒合适。” 一听这话,赵姨娘听了倒是起了兴致,扶了翠果的手就往外走,脚步轻快的险些贾环都跟不上了,众人都笑了。 赶到了新庄子,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赵姨娘用手搭起了凉棚在那里望着,惊道:“这里的庄稼竟然也没有收,莫不是偏了我们了么?” 赵国基得意洋洋的说道:“可不是?再不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了,这庄子也是上等田庄,加上地里没收的庄稼,只明年一年就可收回本钱,余下的就看利润了。” 赵姨娘惊呼一声:“这么便宜的事竟落到咱们手里,这田可当真实惠的紧,不知还有没有了,我回去收拾收拾金银细软,看看能不能还买一个小庄子是正经。” 赵国基嫌弃的看了自家妹子一眼说道:“你那里能有多少银子可以活动,若不是哥儿,只怕你连10亩地都凑不起来。” “你这个遭瘟的。”赵姨娘气的用手指着赵国基的脸,却说不出话来,毕竟这也是真话。 贾环忙忙的安慰赵姨娘道:“姨娘不必生气,我的银子不就是姨娘的银子么,我赚的就是给姨娘攒下来的,儿子能赚了还要姨娘攒什么?” 一席话说的赵姨娘喜笑颜开,冲着赵国基哼哼道:“看看,终究是我儿子向着我。” 赵国基也捧着笑脸说道:“那是自然,外面的人见了哥儿都是爱的不得了,都说哥儿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赵姨娘听了更是欢喜,只盼着贾环能够早日做官。 赵国基又和赵姨娘说了一下新庄子的情况:新庄子倒是没有名字,里面有20多户佃户给主家种地,内里也有一条河横在田里,看着很是宽阔。 说罢,早已有数十人趴在地上跪着磕头,见过了赵姨娘和贾环。 赵姨娘安了安心神,叫众人起来,说道:“起来罢,今后我和环哥儿就是这个庄子的主子了。” 说着用手一指赵国基:“他便是这个庄子的管事,以后一切事物由他来打理,见他就如见我,大家还一如往日劳作便是,做的好了有赏,做的不好是要罚的。” 佃户们听闻此话,赶紧复又跪下,口称不敢,赵姨娘笑着让他们起来,转头对赵国基说道:“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佃户愿意帮着我养些鸡鸭鹅,养多些卖了钱总是好的。” 有两三个灵醒的妇人赶紧抬起头来,接过话头就要帮着饲养。 赵姨娘见她们头脸干净,衣服精干,知道是几个精明能干的妇人,遂放了心,让赵国基和她们交接,转头吩咐了翠果让她拿了几串钱过来,交给了妇人们笑道:“就还按之前的来罢,一个季度100钱,这是这个季度的,待到了时间再让赵国基给你们发工钱。” 妇人们赶紧跪下磕头,口称不敢,眼睛却紧盯着钱不挪开。 赵姨娘失笑了半天,摇了摇头,左就庄子已经看过了,索性回头转回翡翠山庄,等着肉好了吃过午饭就回转贾家。 赵国基坐在那里等着吃饭,看赵姨娘倒是好兴致的和那女孩儿聊天,悄悄的问她道:“吃过饭要不要去那二十多亩地看看?” 赵姨娘头也不回:“那也值得我去看看,不去。” 正说着,妇人把饭菜麻利的端了上来,闻起来香味扑鼻,看起来也是让人食指大动,馋虫都勾了起来。 赵姨娘对着赵国基和两个丫鬟笑道:“今日咱们不论主仆,快动起筷子自己顾自己罢。” 三人满是笑脸,口称不敢。 见赵姨娘和贾环先动了筷子,赵国基和丫鬟们方敢拿起筷子夹菜,主仆五人一顿吃完了。 赵国基掂着肚子,恭恭敬敬的请了贾环和赵姨娘上车,打来的猎物和鱼虾已经装满了车,两头鹿跟在车后面,非但如此,赵国基还又找了一辆大车,里面放着一头死透了的老虎,张佃户手法倒是娴熟的很,只伤在了头部,其余皮毛都没有碰到,虎皮都可以用到。 赵国基请了贾环和赵姨娘过去,看了一眼老虎,赵姨娘略看了看就赶紧别开了眼睛:“果真凶恶的很,也不知是怎么逮到的。” 赵国基喜滋滋的讲了一遍逮老虎的过程。原来之前张佃户就发觉山上有猛虎出没,为防止庄稼被毁,鸡鸭被吃,遂备了数个陷阱,等着它自投罗网。今日赵姨娘来的正好,果然老虎入了陷阱。虎入陷阱,好一顿折腾,听得佃户们都吓得腿软,只张佃户还在那里经验老道的指挥着众人用石头掷下去,引逗着老虎不休息,一直折腾,待老虎折腾半天,没有了力气,趴在地上,张佃户看时机已到,派了人下去拿利器攻入老虎头部,杀死老虎。 贾环和赵姨娘听得是惊心动魄,见张佃户一行人跪在地上等着他们发话,赵姨娘遂笑道:“果真是真英雄,杏果你去给老英雄拿个荷包压惊,也算是我的和环儿的一番心意。” 杏果遂去了,果然拿了个荷包出来,只一看就知道里面东西不少,张佃户捏了捏,不由得喜上眉梢,竟是银子,随即磕头谢恩。 赵姨娘笑道:“快起来罢,这荷包就由张英雄分配罢,看看众人谁人还有功劳,跟着一块分润些罢。” 众人也喜滋滋的一并磕头,磕的倒是实诚,不一会儿额头就青了一块。 赵姨娘笑着让众人起来,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吩咐赵国基即刻开拔,就是卖虎也得耗费时间不是。 赵国基得意洋洋的吩咐车夫赶车,路上就听赵姨娘在那里将各色猎物分配妥当。贾环还记得衙门老张当时的人情,让赵姨娘多分了一份给赵国基,让他回去后把东西给老张。 几个车夫边赶车边艳羡的听着,心里实在羡慕赵国基他们的好运气。 贾环看了看他们,遂笑着让翠果拿了几百个钱分给他们打酒吃,几人高兴的接了过去,只想着这种好差事以后还得多让赵国基接接。 赶回到了城里,贾环和赵国基自去卖虎,赵姨娘领着丫鬟回了贾府,两个丫鬟带着车夫把猎物鱼虾带去厨房存放。 柳家媳妇还记得上次的螃蟹事件,瘪着嘴不敢说收下的话。 杏果笑道:“上次的事原也不该是柳嫂子的错,不过是宝二爷一时兴起罢了,本来存放的东西就多,一时半会儿吃不完也是坏了,不如先给别的主子吃了,我们要的时候只要有就好,只是嫂子用时可得和姨娘说一声,要不总是个措手不及。” 柳家媳妇连连唱喏,一行子收下了。正好厨房里新出了鹅油卷,柳家媳妇赶着端了出来,就手给了翠果、杏果一碟子,让她们拿回去自己吃,对她们笑道:“赶过会儿子饭菜就好了,不敢用姑娘们了,我派人送去姨娘那里就好。” 翠果、杏果哪里肯愿意,笑着推辞了,柳家媳妇赶着送了又送,就像捧着两只凤凰一般,倒是让翠果和杏果失笑的不行。 第38章 飞龙 路上,赵国基低声把家里计划赎身的打算告诉了贾环,他喏喏的说道:“只怕还得仰仗哥儿和姨娘在老爷面前周旋一二。” 贾环笑道:“这有何难,银子的事之前我和舅舅说过了,只在我和姨娘身上,你们既愿意赎身,就等着听信罢。” 赵国基喜得就想跪下磕头,贾环连忙扶起了他,笑道:“咱们之间还用这些,再这样我可不认您了。” 赵国基搓了搓手,憨笑着只顾着赶车,先去衙门领赏。 当时朝廷有令,凡是打到老虎的义士可以凭虎领取100两银子,这倒是意外之喜,贾环喜滋滋的受了。 衙门的差役看见老虎倒是唬了一跳:“好大只虎,竟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打的。” 赵国基笑着将经过说了详细,引得各差役敬仰不已。 赵国基看差役们那崇拜的目光,摸着大头想到,你们看老子做什么,老子又不是这打老虎的英雄,倒是心虚的很。 贾环哪里管这回事,兴头头的就要拉着赵国基去找买家。 差役们一听要卖老虎,忙忙的紧着介绍了一个大买家,贾环谢过了差役,和赵国基一行去了,整只也是卖了个好价钱,足足250两银子。 赵国基咧着个大嘴一个劲儿的笑着,感情这银子是这么的好赚,倒要他也想赎身后买几亩地种种了,左就好外甥庄子里许多的佃户,随便叫几个人过去种种,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吗,只是地得离得好外甥的庄子近些,要不然终究不好和佃户开口。 回了府里,赵国基将贾环妥妥的送回了赵姨娘处,见赵姨娘已在屋里等着贾环吃饭了,桌子上摆满了杯盘,贾环笑道:“感情又有宴席,最近倒让我吃胖了许多。” 赵姨娘用手指着贾环的额头亲昵的说道:“罢么呀,才吃了几日的好东西,瞧你张狂的。” 贾环亲热的依偎在赵姨娘身边,娇俏的和赵姨娘撒着娇,惹得主仆三人倒是高兴了起来。 贾环洗了手,遂和赵姨娘坐下吃了起来,正吃着,一时想到了那个便宜姐姐贾探春,笑道:“咱们猎物这么多,不如给三姐姐送些过去,让她也尝尝鲜呢?” 赵姨娘听了一瞪眼:“不许送,做什么老娘要给那个遭瘟的低三下四。” 贾环还要再劝,早有杏果笑道:“哪里还用三爷提醒,姨娘早就派翠果吩咐了厨房,送一碗飞龙汤给三姑娘。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飞龙可是上等的山珍,平时可不好碰到啊。” 赵姨娘瞪眼看过去:“谁吩咐了,我是没有吩咐,这飞龙从你们身上找补罢。” 贾环失笑:“姨娘口不对心的很,只是别吓坏了杏果姐姐才好。” 杏果赶忙笑道:“姨娘是说笑,我省得。” 赵姨娘也微微一笑,让杏果捡了两三碟子菜自去和翠果一个屋子吃去了,这里不用她们伺候了。 杏果知道两人是有贴心话要说,遂唱了喏,退下了。 见杏果出去,贾环方把赵国基全家要赎身的话告诉了赵姨娘。 赵姨娘皱着眉头在那里想着,慢慢的说道:“论理是再好没有了,你那里庄子也大,是该需要个管事帮着你管管。管事事忙,长随这活儿他是不能干了,既是不干长随,只做你那管事,府里必是不给发工钱的。他那媳妇就此出去做个铺子里的帮忙也倒可以,大姐儿呢在这里做什么粗使丫鬟,看着年岁大了,终究也是上不去了,终日赚那几百钱也是没趣的很,还不如出去待嫁。只是这赎身的银子么,还得咱们拿出来。” 说到这里,赵姨娘倒是心疼起了贾环,毕竟他小小年纪就赚了这么大的家业,自己躺着享福不算,难不成还要拉上自己的娘家跟着一块躺平么? 贾环知道赵姨娘想些什么,遂笑道:“姨娘放心,我今后自有手段赚来更多的银子。姨娘不知,只那话本子分红一项只怕就有万把银子,姨娘今后就等着数银子罢。” 赵姨娘听了眉开眼笑,复又愁了起来:“说起来大姐儿看着就要出嫁,以我对你舅舅那一家家底的了解,只怕大姐儿的嫁妆还未齐备,再加上大哥儿,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贾环遂悄悄地附耳过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赵姨娘,引得赵姨娘喜笑连连,点头称是。 侍书过去厨房拿探春那里分例内的饭菜,柳家媳妇见是她来,忙忙的端出了一大碗飞龙汤给她。 侍书看着汤疑惑的说道:“柳嫂子这是什么,姑娘似乎没要这汤啊,嫂子可别拿错了才好。” 柳家媳妇笑了:“何曾拿错了,这是赵姨娘那里又猎来了猎物,让我做了给三姑娘的。” 侍书一惊,倒是赶紧谢过柳家媳妇,拿着饭菜就走了。 等回到探春那里,边放饭菜边和探春一行说了,探春倒是讶异了不少,咬着唇想了又想,看着饭菜就要凉了,侍书忙道:“姑娘快吃罢,要不就凉了。” 探春点了点头,示意侍书把飞龙汤放近些,侍书忍着笑,一行子就把汤端端正正的放在了靠着探春最近的地方。 示意侍书盛了一口汤,探春银牙微启,将碗里的汤喝下,眼带惊异:“这汤竟是如此的鲜美,我都没有喝过呢。” 侍书笑了:“这可是飞龙汤,飞龙可是山珍呢,日常可不好逮的。” 探春点了点头:“想不到姨娘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这样难弄来的山珍都能到手。” 侍书得意的说道:“可不是,听姨娘身边的翠果和杏果说,今日她们又去了庄子,顺带着拿回了不少的东西,还给翠果和杏果分了不少去呢。翠果说了,今后若咱们想吃点什么山货野物只管去厨房要,东西多着呢,只怕姑娘不要。” 探春紧蹙了眉头,说道:“弄的这样张扬,也不怕太太那里不忿。” 侍书看了看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就算是不张扬,太太不是也不忿了么,近日因着环三爷学业大好,太太已连着好一段时间叫赵姨娘过去立规矩了。总不能因为太太的不忿,就不叫三爷上进罢,这事可是难做。” 探春白了侍书一眼,心里暗暗思谋该如何应对。 侍书娇笑道:“姑娘可是在想如何帮赵姨娘解困?” 探春轻哼一声:“还是想想好些,莫不要因为他们的愚蠢反倒害了我的苦心经营,到了那时,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是不管用的。” 侍书噗呲一笑,又给贾探春夹了一筷子银丝玉挂,伺候探春吃饭不提。 贾政那里,早已有赵姨娘送过去一盘子红焖大虾,他知道是赵姨娘又去了庄子,抚着胡子笑了笑,遂吩咐来人,要她转告贾环,明天随他去梅翰林处参加赛诗会。 听了这话,贾环一脸的便秘表情,不是他不愿意去,实在是最近宴席委实有些多啊,他的肠胃可是受不了了。 赵姨娘见他为难,遂笑道:“我把你这糟心的种子,才吃了几天好饭就值得这样装可怜,出去可不要说是贾府的公子。” 呜呜呜,贾环一阵无语,原来赵姨娘也是会翻脸不认人的主,一番痛苦向谁诉嘛。 赵姨娘笑着推了推他:“好啦,不要做这姿态了,老爷又不在,你且做给谁看。” 随即,赵姨娘想到了一事坐了起来,正色问道:“对了,我且问你,买下的两个铺子你该做何用途?是自家开,还是租出去呢?” 第39章 心经 一听这话,贾环也坐了起来,在那里想了半天,遂慢慢的说道:“那两个铺子我也看过了,一个绸缎铺子,一个金楼。姨娘不知,那两个铺子现在已是光光的了,除了房子带不走,能带走的几乎都被官兵抄走了,只留了几个伙计等着我月月给他们发工钱。金楼还好,毕竟还有个掌柜的在那里支应着,那个绸缎铺子可就惨了,因掌柜的也是奴才出身,此番也被一并抄了去官卖了,到时候我还得费心找个掌柜。” 赵姨娘一行听,一行笑,听到这里,遂问道:“那可怎么办,掌柜的难找的很罢。” 贾环笑道:“那个必得是衷心不二,不打主子主意的精明强干的人,是不好找,但也不至于找不到。” 赵姨娘蹙了眉想了想问道:“那么这铺子你都是要自己做了?” 贾环点点头:“租出去一年也就百十两银子,不合适的很,不如自家做做,看看场面如何。” “那你准备做什么行当?”赵姨娘遂问道。 贾环笑了:“这个我还一时想不到,待我过几日再说吧。” 第二天一大早,贾环随了贾政出去,独留下了赵姨娘在那里闲坐着。 她无聊之下,越想越觉得买地是个合适的活计,遂将自己的金银细软并昨天贾环交给她的200两银子一起数了数,约莫有个五六百银子,硬是挤出了500两银子,看着赵国基没有跟着一块去梅翰林处,便将体己给了他,要他再去买100亩庄子。 赵国基笑道:“这可是把自己的老底子都搭上了罢。” 赵姨娘瞪了他一眼:“快去罢,只顾着和我玩笑,耽误了我的大事我是要罚的。” 赵国基暗暗想到,你是有什么大事,要不是哥儿,你哪里还知道买地的好处,便是知道,怕也没有银子。 一行被赵姨娘推着走了,赵国基笑着自去衙门买庄子。 到了衙门,见了老张和他说了分明,老张笑道:“你们是想屁吃呢么,这会儿子了,哪里还有那些官卖的地块,早就被人抢光了,上次你们来也是十足的运气,不过半日这里官卖的庄子已经七七八八的卖完了。” 赵国基跌足失声:“怎的这么快,这让我回去怎么和姨娘交代。” 老张笑道:“有什么交代不了的呢,官卖东西本来就便宜,向来被人哄抢的厉害,要不是你们运气,哪里能碰到这种好事。下回罢,等下回再有了抄家的,我必定赶快过去通知你们,这不倒行了么。” 赵国基垂着头想了想,心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遂低了头回去和赵姨娘复命。 赵姨娘也是心里遗憾,只是也想到了官卖庄子是被人抢的厉害,遂也就作罢了,只将银子放起来等着急用。 待到贾环回来,一进屋,他就喜滋滋的命身后的小厮将捧回来的礼物奉于赵姨娘观看观看。 赵姨娘笑道:“这是出去露脸了罢,许多好东西在这里,看的姨娘眼晕。” 贾环点点头,笑道:“何尝不是呢,今日去梅翰林处,正巧几位老大人也在,考教了我不少问题,见我回答的机警,都交口称赞,赏了我不少好东西呢。” 赵姨娘命人把东西拿得靠前些她看看,见盘子里有笔,有纸,有荷包,都是给小孩子的玩意。 赵姨娘单把荷包倒出来看了看,都是小金锭子,有笔锭如意,有文魁高中,不一而举。 贾环从怀里掏出两个水晶燕笑道:“这是梅翰林单赏给我的。” 赵姨娘惊喜的拿过去看了看,见水晶燕样式好看,造型精致,遂想妥帖放起来,等到有用时拿出,却被贾环紧着收了回来:“姨娘这个我有用的,还是我自己拿着罢。” 赵姨娘横了他一眼,到底忍不住说道:“这东西看起来是个好玩意,可别乱丢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这是自然。” 遂和赵姨娘说了,今天贾政要过来吃饭。 一听这话,赵姨娘有如得了圣旨,不住声的喊着翠果和杏果,要她们赶快去厨房要些精致好吃的菜来,若要银子就直接从房里拿。 贾环失笑连连,现下还不到吃饭的时节,赵姨娘倒是勤俭的紧。 遂背了手,悄悄的走向王夫人处问安。 到了那里,贾环四下望望,看没有人注意到他,看见了彩霞,遂悄悄的把水晶燕递了过去。 彩霞见是两只水晶燕,笑道:“怎么想到送两只?” 贾环笑着摸摸头:“也是梅翰林那里单赏的,倒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缘故。” 彩霞促狭的眨了眨眼睛:“原来如此,倒省了我不少的事。” “哦?”贾环惊异的问道,“什么事?” “先和你保密,到时候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和你细说。”彩霞笑道。 贾环笑了:“和我还保密。” “那是自然,快去吧,只怕太太等得着急了。”彩霞谨慎的看了看,催促道。 贾环听了,方迈着方步进了屋,恭恭敬敬的和王夫人问了安。 看到意气风发的贾环,想到此刻被贾政罚了抄写的宝玉乖乖,王夫人见了他就烦,只想立刻打发他走。 后又想到,既然贾政能罚我儿子,我如何不能罚他儿子。 遂堆了笑,要贾环洗净了手,点了香过来给她抄写心经100遍,她明天要供到佛堂的,抄不完不许走。 一见老妖婆邪魅一笑,贾环就心知这事要糟,果然!100遍心经!你爹爹的,你怎么不说抄写1000遍呢,累死你爷爷算完。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显,贾环笑嘻嘻地净了手,让丫鬟点了香,遂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抄写了起来。 写着写着,贾环可就叫苦连连了,倒不是写的手疼,他刚刚来的时候可没开饭呢,写了一气,他觉得有些饿了。 饿肚子这件事,是越想越饿,越饿越想,想着想着,贾环可就手渐渐的慢了下来,眼睛也不住的瞟着四周,心道这厨房委实可恨,怎么还不送饭菜过来。 彩霞给送过一杯热茶,悄声对他说道:“别指望了,太太今日斋戒,厨房已经送过来吃了。” 贾环登时瞪了两个大眼睛,心里暗暗叫苦,想不到这王夫人竟是如此的不讲究。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彩霞道:“姐姐能给些个点心吃吃么?” 彩霞无奈的摇摇头,悄声说道:“太太吩咐了不让给你送吃的,说她斋戒,厨房不好送些忌讳的来,不如写完了回去吃些好的补补呢。” 哇!贾环真是无语的无以言表,这老女人嘴皮子卖的倒是怪溜的呢,要是不知晓事理的人,可不是就要被骗个大跟头呢。 贾环一行写着,一行哀嚎,心经100遍,将近3万字,这让他怎么整完嘛。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唾了自己一口唾沫,该,要你自己色迷心窍,非得借着请安的名头来送情人礼物,撞枪口上了吧? 正在急得无可无不可的份上,就见金钏儿掀了帘子进来,和王夫人说道:“太太,老爷身边的平安过来请三爷回去吃饭了,说是老爷在赵姨娘屋里等着呢。” 王夫人一皱眉头,千算万算,倒是没有算到贾政会今天去赵姨娘屋里吃饭,她无奈的挥了挥手道:“罢罢罢,去将环哥儿叫来罢。” 彩霞听了招呼,忙过来推了贾环:“快走罢,太太那里叫你。” 贾环一听这话,就像听了佛音一般,一发子就窜了过去,恭恭敬敬的请王夫人示下。 第40章 泄密 王夫人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说道:“老爷叫你回去吃饭,你就此搁笔罢,待宝玉来了我再让他抄也是一样的。待下回再给你寻攒功德的机会罢。” 贾环心里暗叹,好家伙,借机报复美化成了积攒功德,要不是小爷在你手底下讨生活,早就一个巴掌上你的脸了。 面上却笑嘻嘻的向王夫人深作一揖道:“儿子拜别母亲。” 王夫人懒懒的挥了挥手:“去罢,见你也饿了,赶快回去吃些点心是正经。” 贾环面露感激之情,规规矩矩的答话道:“是。” 遂转身出去了,心里却想,原来你早就知道我饿肚子了哇,那是做什么要留我在那里抄写呢。也是今天晦气,无缘无故的就挨了一顿罚罢。 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却不停歇,急急的走回了赵姨娘处,见贾政和赵姨娘已坐在座位上等他了。 贾环紧赶着上前作揖道:“儿子不孝,要老爷和姨娘久等了。” 贾政慈爱的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坐下罢,我已知道你留在太太那里抄写佛经了,本不是你的错,也不必硬揽在自己身上。” 贾环坐下来,定睛一看,哇,姨娘这是颇费周章啊,许多好菜在上面,倒让他吃醋不少。 贾政指了指菜,笑着说道:“我们已动了筷子了,你且吃罢。” 说着,就对赵姨娘笑道:“昨日你送过去红焖大虾,倒是鲜甜的很,我一看就知晓你又去巡了庄子了。如何,那庄子可还安稳,庄稼收了么?” 赵姨娘笑道:“庄子委实好得很,听赵国基说,不出几日就可收获了,而且此次过去,不单是带回了不少的猎物,还带回了一只大老虎,已被环儿整只卖掉了。” 贾政听了倒是惊异的很,捋了捋胡须道:“哦?果真么,那你们可有受伤?” 说着,便不放心的看了看母子俩,倒是让赵姨娘笑道:“老爷这话大差了,上山捉老虎的又不是我们,哪里会受伤呢。” 说着,便详详细细的把佃户捉虎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引得贾政惊叹连连。 贾政笑道:“这倒是让我不虚此行了,每回来你这里总有新鲜的事情要听,看来今后是要多走走了。” 赵姨娘听了惊喜不已,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若是老爷常来,看哪个敢小看了她和环儿,就算是王夫人也得掂量掂量再想着让她去立规矩。 三人一发吃完,贾环自去书房用功,赵姨娘服侍着贾政睡下。 边更着衣,赵姨娘边吞吞吐吐的和贾政说了要给赵国基一家子脱籍的事情,见贾政一副思谋的样子,她忙道:“老爷放心,身价银子必是不少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贾政想的却不是这个,他仰头想了想,问道:“这是赵国基一家的想法,还是环儿的想头。” 赵姨娘本想说是赵国基,最终也是没有扛过贾政的眼神,乖乖的说是贾环。 贾政更是惊异,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是想的这么许多,后想了想便了然了,环儿这是为他以后的从政之路在铺路罢。 诚然,贾环认得是王夫人做嫡母,王子腾自然也是他的舅舅,只是将来若是科举得了名次,在朝廷上立足,稍稍有人打听,便可知道他的外家是奴才出身,势必对他的前程有些阻碍,就是说亲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 将他记为王夫人名下,充作嫡子也不是不行,只是一来王夫人不愿意,她自己生有宝玉,还有个亲孙贾兰,要这个半大不大的贾环做嫡子干什么,只怕将来还会和她的儿子孙子争家产。二来么,赵姨娘不愿意,她统共就这一个亲子做指靠,若是被贾政贸贸然的给指了出去,只怕天都要塌了,今后就会日日的在他的耳边念叨,日后连个去处也没有了。不如将赵国基一家脱了籍的妥当。 贾政想到这里,笑道:“哪里用你的身价银子,你的不就是我的么,既是环儿的心意,不如就此免了他们的身价银子,顺顺利利让他们出了府方才妥当。只是,他们出府能做什么,依旧还在府里当差么?” 赵姨娘不承望这次能够这样顺利,瞬间喜得无可无不可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遂说脱了嘴:“老爷放心,环儿已经安排好了,他新近又买了800亩地和两间铺子,说是点了赵国基去做庄子的管事,铺子开业就要赵国基家的去做些洗洗涮涮的活计,至于大姐儿么,出了府就待嫁吧,反正年纪也到了及笄,不多时就相看人家了。” 贾政听了一惊,直接坐了起来,正面看着赵姨娘:“多少?环儿这是哪里的银子买的庄子和铺子。” 赵姨娘自毁失言,心道这张嘴怎么又不值钱了,安安生生的揣怀里不好么,非得让别人知道就显得自己高贵些么。 见贾政瞪着她,知道今日不说实话是不能善了了,遂低了头蚊子声道:“是环儿写话本子赚的。” 贾政却是不肯放过她,立刻就要她把前后经过说清楚了。 赵姨娘恨不得现在就撕了自己的嘴,思来想去,见贾政还在那里坐着等她,只得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是一清二楚,连赵国基和贾环在路上放了几个屁都说了进去。 说罢,赵姨娘觑眼看了看贾政,赶着为贾环说人情:“老爷容禀,环儿虽写了话本子,可他实实在在是在读书的空闲时间写的,每日里也就那么几个字,攒的时间多了才拿去书局赚钱的。且他也不专注这个,只是写的好玩而已。您看他每日里不是在家学,就是在书房读书就知道了。况且您常考教他,也是知道的,他的功课可是都没有拉下的,听赵国基说,他的四书五经都已经读的差不多了,可见功课这块他是没有拉下的。” 贾政看了看赵姨娘没有吭声,他当然知道贾环的读书进度。 考教他时,听他背诵的流利,就如同自己写的一样,他还暗暗高兴,觉得孺子可教,不出几年必定就能考乡试了,如今看来,竟是大差了,这个环儿不单是学业有成,在飞速读书的同时还能写出脍炙人口的话本子赚钱养家,这不由得让他暗暗心惊,心道这家学估计是盛不下他了,只怕得给他换个大池子去方好,要不可就惜了人才了。 赵姨娘见贾政不说话,心里颤巍巍的抖着,心里暗骂自己果然是穷人乍富,有银子也不知道在腰包里揣着,很是为贾环不值,怎的就有了自己这样的亲妈,只怕将来也是受自己拖累。 正在那里暗骂自己骂的正爽的时候,贾政看赵姨娘一脸的沮丧之色,遂拉着她的手笑道:“怎么,和我还藏藏掖掖的,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吗,这可倒伤了我的心了。” 赵姨娘吓得连连摇手:“怎么会呢老爷,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对你说了呀。” 贾政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对了,自进了府,你就服侍了我,许多年的感情在里面,你看咱们也有了探春和环儿,虽然你现在只是个姨娘,环儿和探春认了太太做嫡母,但是只要环儿将来起来了,还怕没有你做老封君的一天么,到了那时,只怕你的好日子在后面呢。所以,今后环儿的一切你得和我多说说,我这个当爹的虽不是多么能耐,在朝中也是有些人脉的,更何况咱们贾家也是四王八公的一份子,这些人脉不用等什么时候再用呢。若是你总是对我藏着掖着,有话也不对我讲,等环儿有了障碍,我还不知道从哪里缕呢,还怎么给孩子铺路啊。” 第41章 讨论 吓得赵姨娘从前往后的想了又想,只怕把什么事情拉下了,将来妨碍了贾环步步高升,一边缕着,一边断断续续的讲着,倒叫贾政心里失笑的紧。 听赵姨娘说完,贾政捋了捋胡子道:“原来环儿去的是镇国公的书局,他家的书局在京城里是最大的,据说稿酬也是最丰富的,环儿没去错。” 听到这话,赵姨娘又洋洋自得了起来:“是呢,而且据说环儿写的第一个话本子卖的极好,所以他此次去谈的时候,专门和书局谈妥,要按分红算银子,听说书局已答应了,说要按一成的分红来呢,也不知道将来是个什么场面。” 贾政笑了,自己的这个庶子倒是有些个经商头脑,只是把这聪明放在了经商上,学业未免就分了许多神出去,看来还得他帮着换个池子才好。 须知士农工商,商永远是排在后面的,管教着下面的人帮着经营经营倒也可以,若是专注于此,那可就大可不必了。 第二日,贾政一到书房,便迫不及待的吩咐平安顺遂去街上买了《石头记》和《西游记》来供他观赏一番。 小厮们跟了贾政颇有几年,就没有见他读过什么杂书,猛听得他说什么话本子,还只当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硬是被贾政提着耳朵又教训了一遍方才将信将疑的出去买了话本子不提。 待平安顺遂拿了话本子回来,贾政赶快放下手里的书,当即拿了话本子就坐在那里仔仔细细的翻看着。 清客相公们过来书房,就见贾政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看着,倒是心下大奇,把小厮们拉了过来悄悄的咬着耳朵:“二老爷今日这是做什么了,这样安静,我们进来也不顾了。” 平安同样小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一大早老爷就忙忙的叫我们出去买了《石头记》和《西游记》,许是想看了罢。” 里面有一个詹庆光笑着说道:“原来政老爷看的是这个,不瞒小哥说,近日我也在看这两本,有了许多的心得在里面。这两本话本子写的实在是好,京城内外谁不知道这书的,大街小巷都在讨论着,据说街上已有人组织了什么社,专门讨论着《石头记》,又有人见了气不过,也专门组织了一个什么地方,特地讨论《西游记》,热闹的不得了。” 平安笑着说道:“其实我近日也看着《西游记》,《石头记》过于长情,有许多的情爱在里面,我是不爱看的。” 顺遂却说:“我可和你不同,我爱看的是《石头记》,《西游记》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看。” 眼见得两人就要吵了起来,清客相公们赶忙拉了起来,詹庆光笑着劝解:“这有什么可吵得,所谓各花入各眼,只要自己爱好哪个便好,不必强了他人才是。” 其余的清客相公们也笑道:“说的很是。” 方止住了争吵。 正在外面等着,就见贾政笑着在屋里招呼他们进去。 清客相公们忙忙的进去等着贾政的召唤,贾政举了举手上的话本子说道:“你们方才可是在讨论这两个话本子么,不如说了出来,让我也参详参详。” 詹庆光急忙说道:“近日我在读《西游记》,倒是颇有感悟。那唐僧属实的呆板的很,每次碰到妖怪,看不出来也就罢了,还总是冤屈孙悟空,真真让人无语的紧。” 其他的请客相公都哄堂大笑起来,也争相的说了起来:“那个大徒弟孙悟空出生倒也是奇哉怪也,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这块大石又是从何而来,这倒是让我等奇怪,也不知作者是为何没有点明。” “吴兄说的没错,还有那个菩提祖师,也是个厉害人物,但是自古以来,咱们就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也不知道是作者的故意编撰,还是这菩提祖师是由何高人化身而来。” 贾政捋了胡子,微笑着,心道这环儿写的倒是一手好书,叫世人跟着猜测,倒也勉强在他眼里看得上些。 贾政只在这里和请客相公们讨论着话本子不提,王夫人此时带着金钏儿又去贾母处请安了。 彩霞见彩云无事可做,遂和她招了招手,悄悄地把一只水晶燕塞给了她。 彩云笑道:“这又是什么说法,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开解开解。” 彩霞笑道:“何尝是有事情,不过是三爷借我的手给姑娘你送定情礼来了。” 彩霞一听,忙忙的把手上的水晶燕就要脱手扔走:“快快拿走,不要让它来污我的眼睛。” 彩霞哎呦了一声:“停手,你可知这水晶燕有多珍贵吗,只怕卖了你我都不够。” 唬得彩云停了手,瞪着眼睛看着彩霞。 彩霞哈哈大笑起来:“唬你的,凭什么东西能金贵过你,不过这水晶燕确实珍贵,三爷给了你我各一只,你得好好珍惜才是。” 彩云低了头,嘴上兀自的嘟囔着:“我才不要呢,你快送还给他罢。” 彩霞见她不动弹了,知是她心里活动了,遂笑道:“这我可办不到了,只怕得你自己去寻他吧。” 说了,便得意的走了,只留下彩云独个坐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彩霞远去,脸上也渐渐的红了起来。 彩霞寻了一个时机,在花园里一处僻静的角落和贾环悄悄说着体己话。 听到彩霞要给他做媒,把彩云说给他,贾环瞬间呆了,这彩霞也太有点贤妻良母的感觉了是吧。 这让他怎么说嘛。 见贾环一脸的呆滞,倒让彩霞好笑了起来,她用手点着贾环的额头道:“罢么呀,又不是要你上刀山下火海,这也值得你苦着脸,莫非你看不上她么?” 贾环忙忙的说道:“哪里,哪里,我倒是求之不得呢,只是不知道人家是怎么个意思?” 彩霞噗呲一笑道:“看了吧,我就说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乌鸦一般黑,不出两句话就漏了原形了,真真让我伤心呢。” 贾环连忙捧了笑脸贴过去:“你瞧你,又做这小女儿的娇态,还不是你贤惠嘛,要不怎么会轮得着我在这里说这话。” 彩霞轻哼一声:“你这个忘了形的臭男人,也不知道前世里我欠了你什么,倒要我替你如此的大费周章。” 贾环觍着脸笑道:“正所谓妻贤旺三代嘛,有了你的加持,还怕为夫不平步青云么。将来我做了官,必有你的一份功劳在,姐姐你可听住了。” 彩霞正色道:“我的身份在这里,能和你在一起便已知足,只是还望三爷将来可别忘了我,说出的话钉下的钉子。” 说着,便要滴下几滴眼泪来,贾环忙安慰道:“哪里说的这种话,姐姐你的情意贾环岂敢忘记,世情所限,虽不能许你一个正房夫人之位,但将来必让你风风光光的做个姨娘。” 彩霞噗呲一笑,娇羞道:“尽顾着唬人,我才不信呢。” 贾环斜着眼笑道:“姐姐竟说这话,难道非得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么?” 说着,竟就势掏心,吓得彩霞赶忙摁住他的手:“小爷,莫吓我才是,你倒是高兴了,也不怕赵姨娘来找我的麻烦。” 贾环笑道:“我姨娘也是和我一般的想着姐姐,只等着你过去和她好好相处,只可恨我年纪尚小,要不得人,只等再长长,姨娘就可开口,和老爷要了你过去了。你且等等,勿急才是。” 彩霞丧气道:“你的年纪小,我的年纪可是眼看着就大了,你可得抓紧,要不然,只怕过几日府里就给我指了人家了。” 第42章 元春 贾环忙安慰道:“且忙什么,看着你的年纪还好,待我今年过了乡试,方有资本和老爷要人不是?” 一听这话,彩霞倒笑了:“你这张嘴果真糊弄人,才学了几日就敢放话去考科举。” 贾环意得志满道:“这是什么话,你不看我如今学的如何,不光老爷,就是几位老大人也是纷纷夸赞,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既是文曲星,如何不能参加今年的乡试呢?” 彩霞捂着嘴笑道:“你倒是会给自己的脸上贴金。我告诉你罢,你的祖籍在金陵,乡试也必是去金陵考的。金陵离这里路途遥远,不到一个月是到不了那里的,就算是你此刻过去,只怕也是将将赶个考试末尾才到,这还是船快的情况下,若是慢些,那可就是纯纯的去玩了,哪里赶得上考试呢。” 一听这话,贾环顿时偃旗息鼓,一脸的颓废之色,想不到古代的交通如此的不发达,直接影响了他的科举之路。 见他低了头不说话,倒让彩霞笑道:“想不到你竟如此的上进,若是要太太知道了,只怕又要坐不住了,所以你科举的事情莫要传扬开了,自家知道就好。赶着明年一大早,你就假借出去游玩,借机去一趟金陵,一次考上,那也是有史以来年纪最小被录取的考生了。” 贾环笑嘻嘻道:“想不到彩霞姐姐都替我打探好了,倒叫我不知该如何谢谢才好。” 彩霞笑道:“少轻狂罢,看着来人了,咱们先走罢,且顾得说话,倒忘了太太回来的时辰了。” 说完,两人就此告别,彩霞忙忙的赶回王夫人处,只过了片刻,就见王夫人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了,见茶水点心齐备,心里对彩霞满意的很。 正坐着和几个丫鬟在那里讲话呢,只见有人急急过来通禀说是贾政过来了,王夫人忙忙的起身相迎,心里却是奇怪的紧,怎么这时贾政过来了。 早已有下人掀了门帘子,迎着贾政进来。 王夫人笑着迎上去,吩咐左右给贾政端水洗脸:“怎么这早晚老爷过来了,倒叫我奇了。” 贾政失笑道:“这叫什么话,莫不是我来的不勤,倒叫你这样猜想。” 王夫人呆呆的一笑:“可不是,老爷这个月才来了几次,赵姨娘那里去了几次,周姨娘那里去了几次,莫不成您心里没数么,只怕我现在连周姨娘都比不上了罢。” 彩霞、金钏儿在一旁尽顾着着急,怎么太太一出嘴就是这样呕心的话,也不怕老爷怪罪么。 贾政听了这话果然脸色不好了起来,变了变颜色也没有讲话,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洗过脸,携了王夫人的手坐在炕上,贾政按了按心神,想了个话题和王夫人说道:“日前听内官戴权说,咱们的大姑娘元春在太皇那里做着奉送茶水点心的女官,做的颇为仔细,很是为两位天家所器重。” 王夫人听了忍不住道:“之前不是储秀宫的女官么,怎的反倒去了太皇那里了。” 贾政喝了口茶水,慢慢道:“许是升官了罢。” 王夫人倒是惊疑道:“便是升官也应该在储秀宫,怎的反倒去了太上皇那里了。” 贾政笑了:“太皇那里还不好么,又清闲又有太妃的关照,家里又时常不短的送银子过去,满宫里也找不出一个比她还滋润的女官了罢。” 王夫人听了这话不满道:“老爷糊涂,咱们千辛万苦送元春到宫里做什么,要滋润,还不如回家里来的可靠,只不过咱们图的是她早日得到皇上的垂怜罢了。” 贾政噎了噎,忙看向周围,见四下无人,丫鬟们在外面守着,遂沉了脸道:“低声些罢,怕没人知道你的心思么,动辄就嚷嚷,对元春很好是么。” 王夫人垂了头,低声道:“我早就吩咐了她们下去,都不知道的。老爷,我也刚刚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毕竟咱们家的大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年华易逝,若过上个几年再不得天家的垂怜,只怕就是出宫的才地了,到了那时,再说什么也晚了。” 贾政皱着眉头捋了捋胡子,抬头想了想,无奈的说道:“那也没什么办法,陛下没有看重大姑娘的意思,倒叫咱们也难办,好在做女官也是服侍天家,报效朝廷,也算是全了咱们贾家效忠陛下的心了罢。” 王夫人听到这话,越发的着急了起来,不由得高声一些:“老爷糊涂,咱们家的大姑娘已经年岁不小了,若是一直在太上皇那里端茶倒水蹉跎着,只怕等恩赏出宫之后就将将三十整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好人家可挑挑选选的,可不是就白白的耽误了大姑娘的一辈子了。” 说着,便滴下了几滴眼泪,似有不舍之情。 贾政绷了脸说道:“当初我就说过这事做不得,是你和母亲极力的撮合,说的这好那好,说有甄太妃在那里坐镇,哪里怕新皇不给面子,只怕将来贵妃也是做得。我也是看在宁荣两府几十年来没有什么出众的人才可以报效国家,你们又再三的请求,方应了由得你们自去打点。元春果然进宫了,其实只做了一个什么女官,和她同一批进宫的直接被封了才人、选侍、淑女,只有她一个做了女官,这不是陛下不想她充进后宫是什么?其实那时候咱们索性打点打点,让大姑娘耐烦做个一年半载的就可回来待嫁,你们呢,死活拦着,非要再和甄太妃打什么招呼。若是陛下能看在太妃的面上早看了,何必等到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 王夫人不服气道:“老爷你也不必说这样撇清的话,当时老太太说要选元春进宫陪王伴驾,你也是在场的,又不单是我一个人赞成老太太的话,宁府的珍哥儿那可是贾家的族长,他也是极力赞成的,大老爷虽然没有表态,可是也没有说什么酸话。至于你呢,老太太面前你有说话的地儿么,早就在那里等着老祖宗的示下了,只可怜我那元春为了宁荣两府的荣兴付出实在不少,结果你这个当爹的不帮也就算了,且在这里说什么吃凉不管酸的淡话。”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重了,气得贾政一拍桌子:“王氏,你不要得寸进尺!” 吓得金钏儿、彩霞战战兢兢的掀了帘子进来,以为两人吵了起来,想着索性做个替罪羊,这事也就由大化小揭过去了。 见两人进来,贾政一鼓眼睛:“滚出去!” 两人一惊,见地上倒没有什么打碎的茶碗,料定也是吵不到哪里去,遂探头探脑的缩回去了。 王夫人也气得索性冷笑道:“老爷不必说什么狠话,我的元春已经栽进宫里了,出出不来,选又选不上,要我这个当娘的活着做什么,干脆一抹脖子和珠儿去了罢。到那时你再找一两个年轻美貌的妇人做正房,不到三年五载就能生养下几个雪似的大姑娘,待年纪到了,老爷再费劲托人进宫报效你那什么朝廷罢,元春你就此揭过,就像这许多年了都没有想起珠儿一样,都只当我们死了罢。” 听着王夫人刺心的话,贾政本想拂袖而去,见她说到了贾珠,遂顿住了,慢慢的在心里想起了自己那因身体多病早逝苦命的大儿子,喉头似有酸涩之意,看王夫人头上也有了白发,倒是心疼起了老妻,轻轻地过去拍了拍王夫人的肩膀,爱抚的说道:“看你,还是和年轻时一样的性子急,便是念了佛,也不见你改掉许多。” 第43章 争吵 王夫人就是再耿直性急,也知道进退了,遂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老爷不说你说的刺人心,倒是说我性子急。” 贾政笑道:“也怪我些,明明知道你爱女心切,只顾得和你说什么元春的事。” 王夫人顿了顿,正面直瞪瞪的看着贾政:“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贾政无奈的说道:“已经这个节骨眼上了,还能怎么办,只好请老太太示下,看看母亲有没有什么办法罢了。” 王夫人点点头,呆坐在那里不住的念佛。 贾政见王夫人不再说话,又看到了饭点,就扬声叫丫鬟们去厨房拿饭菜。 听到贾政的呼唤,金钏儿哪敢耽误,战战兢兢的跑出去叫了几个小丫鬟过去厨房端菜端饭,赶紧让老爷太太吃了消火是正经。 桌子上吃着饭菜,见王夫人似有眉眼展开之象,贾政倒是有些跃跃欲试,装作不经意间的问道:“上次我听你说,王子腾那里倒是有一个国子监的名额,说是空着脱不了手是么?” 王夫人哪里料想到他在算计什么,心里倒是不设防,直接就说了出来:“老爷说笑了,哪里是脱不了手,其实是给宝玉留下来要他去的,我已和宝玉再三再四的讲分明了,要他去上国子监,里面的先生可都是名师,请都请不来的,可是宝玉这孩子老爷也知道,惫懒的很,只是贪玩,再有老太太在那里护着,嬉皮笑脸总也不上道,倒让我无法和哥哥交代,我正在这里头疼呢。” 贾政笑了笑,揉了揉眉心,向王夫人讨好的说道:“也罢,宝玉既不喜欢读书,那便由了他去玩耍吧,也许等日子长了,他也就明白了大人们的苦心,乖乖的就此好好读书也说不定。” 一听这话,王夫人倒是开心了起来,想不到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贾政竟然对宝玉温和政策了起来,正要高兴的对贾政说些什么,就听到贾政说道:“这个国子监的名额你就且给了贾环罢,待宝玉想用功的时候,我再去别的地方挪移一个名额来给他岂不是好。” 王夫人冷笑一声,连饭菜也不吃了,啪的一声就把筷子掷了桌子上。 “怪道今日哪里的风把老爷吹了过来,我还只道老爷心里有我,知道我天天念佛,看看有没有消瘦,心里还正高兴呢。想不到老爷是为了那个庶子而来,不用问了,想来必是那个蠢妇窜唆了你来做说客罢。黑了心肝的脏臭老婆,不知道哪里来的挺尸的,不规规矩矩过来等我召唤也就罢了,还要挖空心思的和我的宝玉抢名额。索性我这正房夫人也给了她去罢,我且在这里做干尸干什么。” 贾政瞬间大怒,一掌劈在桌子上:“你看看你这都说的什么话,亏你还是个大家子出来的嫡女,竟然说出的话不能见人!什么是她窜唆我来的,我也只不过是爱惜环儿的人才,看他学的着实上进,这才想到了王子腾说下的名额。都是贾家的人,谁先用不是一样的吗,等他想去了我再寻个名额给他。宝玉又不肯去,我想让环儿去你又不愿意,生生的非要把贾家的前途都要断送在你手里就好么。你叫别人蠢妇,难道你不蠢么,小肚鸡肠,心胸狭隘,环儿也是叫你母亲的,你如今看看你的样子,可配得上他叫你一声母亲。” 王夫人气道:“就凭他一个奴才养出来的,也配叫我一声母亲么?我自己有儿子,何必稀罕别人家养下的儿子,又不是我手底下养大的。” 贾政一听这话可就生大气了,平素只知道她呆板木纳,不喜说话,想不到说出的话是句句刺心。就算贾环是赵姨娘生的,也是认她为嫡母,总归是他贾政的儿子,打狗也要看主人,就是他再不成才也得看看他的薄面再说话罢。更何况贾环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可造之材,眼看着贾宝玉占着茅坑不拉屎,让贾政越想越气,索性直接摔了碗指着她的鼻子就骂道:“毒妇!贾家怎么就娶了你做媳妇,真真为祖宗所不耻。我且问你,不管是谁,只要是我的姨娘通房,生下来的孩子你是认还是不认,既认了,那你是不是他们的嫡母。既是嫡母,总归得担起责任罢。荣国府现在走到这个地步,总是要出一两个后辈来光耀门楣的,宝玉是我的嫡子,我以前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让他出彩。可是你看看他可中用呢?不是吃人家胭脂,就是往脂粉堆里钻,我略微说一说,你和老太太还要拼命护着,怕我吓坏他。好!我以后不对他严厉了,就让他慢慢的开悟罢,但是府里总得出个读书人报效朝廷罢。正好有这么一个名额,你又不让。王氏,环儿也是叫你母亲的,就算将来真的科举中了,也是你拿诰命,我实在是想不通,你到底是在怨恨什么。莫非你的宝玉不中用,其他的子孙就不能出头么?非得跟在你的宝玉身后就是好的吗?” 见贾政和王夫人吵了起来,而且愈演愈烈,大有蔓延之势,吓得彩霞、金钏儿赶紧跑去禀报给了贾母。 贾母一听奏报,心想必是因为宝玉又不愿意好好读书的事惹恼了贾政罢,王夫人想必是拦着不让贾政管孩子,一时情急拌了几句嘴罢了,哪里就像丫鬟们说的那样严重起来了,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吩咐鸳鸯过去传她的话,要贾政和王夫人前来见她。 贾政和王夫人正吵得难解难分之时,忽听得鸳鸯走来,恭恭敬敬的给他们行了一个礼,说知道老爷太太此刻闲空,贾母特地请他们过去说些事情。 贾政知是王夫人身边的丫鬟们走了风声,临走之前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吓得彩霞她们战战兢兢的行着礼,只恨不得把头埋在土里做鹌鹑。 贾母正坐在榻上,斜倚着懒懒的看着贾政和王夫人过来拜见她,轻哼一声:“这是去哪里碰了壁了,却又来你太太这里寻晦气?” 王夫人到了这里只做不语的木头,呆愣愣的立在一旁。 贾政见了她的这副形态就来气,只是碍于贾母,强压了心里的暗火,遂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贾母。 贾母听了沉吟片刻,指了指下首的椅子道:“还不给你老爷太太看座。” 鸳鸯急急忙忙将贾政和王夫人让到了座位上,早已有小丫鬟奉上了茶水。 贾母笑道:“喝罢,这是雨前龙井,倒是消火的好东西。” 贾政按了按心里的怒火,不甘心的看了看王夫人,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刚刚吵架时不觉得,到了贾母这里见了茶水,反倒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 王夫人倒是没有喝茶,仍坐在座位上默念着佛经,好像刚刚和贾政吵架的不是她一样。 鸳鸯们见势不好,也不用贾母吩咐,奉了茶水之后,悄悄的都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贾母、贾政、王夫人三人。 贾母笑道:“常日家我只给凤哥和琏儿那个孽障调解过,珍哥儿么初时倒也来过我这里几次,后面倒是渐渐不来了,大老爷么,就是他来我也很不愿意见他,只在他的屋子里玩乐罢,我是不管他的。前日我还和姨太太说过,太太果然是省事的,数十年来就没见过她抱怨过什么,又像锯了嘴的葫芦,成日家只是知道协助老爷,孝顺翁姑,多一字也是不说的,今日这是怎么了,反倒和老爷吵了起来。” 第44章 不给 王夫人听了这话,手里的佛珠也渐渐地停了下来,两眼委屈的望向贾母,嗓子里带着哭音道:“老太太容禀,我哥哥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个名额,点名说是要留给宝玉的。宝玉不成才,我这个当娘的心里有数,可是哪个当娘的愿意不想着自家的孩子上进,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名额大度的让给庶子。只怕那是圣人罢,反正我是做不到的。就算是我做到了,我哥哥也必不肯的,王家嫡系何其之多,就算宝玉不去,也应该还给王家,让哥哥自去挑拣好孩子去国子监上才对,哪里就轮到他了。” 一听这话,贾政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扔下茶碗,站了起来就想和王夫人辩解一二,被贾母喝住。 贾母笑着扶了扶鬓边的金钗,手上的祖母绿戒指显得异常的显眼:“二老爷,你太太说的在理,既是王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名额,就该人家自己做主,哪里就你这样颐指气使起来。太太既不愿意,宝玉又不肯去国子监读书,那就将这名额还回王家罢,等王家自去挑拣好的报效朝廷。” “母亲!”贾政急切的走上前几步,就想和贾母说些什么,被贾母笑着止住了。 贾母看向王夫人:“太太回去消消火罢,就让老爷留下来和我单独说几句给你出气。” 王夫人喏喏的告退,贾政颓然堆坐在椅子上:“母亲为何把名额还回去,若是环儿去了,好好攻读,一旦抓住机会,就是荣兴咱们荣国府的好机会呀。” 贾母正坐在榻上,严肃的看着贾政:“这个名额是贾家自己争取来的么,既不是,你有什么权利做这个主?王子腾把名额给你太太,你道是给贾家的吗,那是给你太太的亲儿子宝玉的,可不是给你的那些什么姨娘养下的儿子。你我今日硬压着你太太把名额给了环哥儿,你以为王子腾会善罢甘休吗,他会不会借着国子监的人脉给环儿捣鬼,让他学不能好好学,就连科举也是倍感艰难,到了那时,只怕你后悔也晚了。” 贾政低垂了头,面似不甘心的说道:“她既已嫁为贾家妇,身为嫡母,就应该拿出她做正房的大度,为子女铺路才是。贾府若是不好,她能捞着什么。” 贾母不悦的说道:“噤声些,你以为四王八公果真还像以前一样的同气连枝么,你还道你那大舅哥还像之前一样靠着咱们贾家的人脉存活么,王家早已不是从前的王家,你想拿捏王家女,当心反倒被王家拿捏了才是。” 听了贾母这话,贾政再不甘心也只得放弃了,他哀求的看向贾母:“可是环儿果真上进的很,要是还窝在家学,儿子只怕耽误了他。” 贾母深邃的眼神看向贾政,似乎想看看他是否存有私心。 贾政知道贾母想些什么,立刻举了手在那里发誓:“儿子发誓,此次为环儿谋上国子监的名额,实实是出于荣幸宁荣两府的公心,确实没有半点私心。” 贾母稍稍放了心,她是知道贾政的苦恼的,毫无例外,作为荣国府的最高决策者,眼看着它慢慢的衰败下去,她也是不甘心的很,要不然,也不能狠心将大孙女元春送进了宫。 贾母闭着眼睛想了想,无奈的按着额角道:“我近日倒是没有见过环儿,至于他是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上进,还有待查证。这样罢,你且回去,我找机会探一探环儿的底子,若真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我也不能白耽误了他,就是豁出我这张老脸,也要给他寻一个读书的好去处。” 贾政一听这话,倒是安心了许多,随即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还有一事需要请母亲的示下。” “哦?”贾母一听更生烦恼,看贾政郑重其事的模样,想来事情不小,且不是好事,倒要她心怀惴惴。 贾政遂将元春的事情也说了出来,贾母听了之后反倒安静了下来,按着鬓角在那里独个想着事情。 良久,她问道:“你说的是内官戴权赶过来和你说话,告知你的?” 贾政连忙应道:“是,我正在衙门处理杂务,戴权来工部办事,恰巧碰到了我,便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 贾母笑了,自家的这个儿子果真是过于耿直,果然是戴权去工部办事么,还是特地去和贾政说话? 一见贾母笑了,倒让贾政惴惴不安了起来,他疑惑的问道:“母亲?” 贾母笑着摆摆手:“你去罢,元春的事我自有道理,告诉你太太给我备好银子罢,不多时我就要要的。” 贾政疑惑的哦了一声,看了一眼贾母,转身就出去了。 鸳鸯看见贾政出去,忙忙的赶着进来给贾母揉肩按腿。 贾母疲惫的瘫坐在榻上:“还是我的鸳鸯最最贴心,放了旁人是再想不到的。” 鸳鸯抿着嘴唇悄悄的笑着:“老爷太太很是孝顺呢,前儿个太太吃斋,还特地给老太太送来了一碟子桂花糖酥糕,老太太不是看了喜欢,夸了又夸吗?” 贾母轻哼一声:“要不是我的宝玉,我还真的看不上她这个行事作风,锯了嘴的葫芦也就罢了,心眼还小,行动就给别人脸子瞧。这几年因为珠儿,她不怎么出来见人了,只是坐在家里念佛,我还只道她安分了许多,谁知道见了庶子略微上进些就按不住性子了,连着多少天叫了赵姨娘去她屋里立规矩,她还打望着别人不知道呢。心胸狭窄,自顾着她的宝玉,不想着贾府的将来,不怪政儿说她。” 一听这话,鸳鸯倒是惊讶了起来,素日里老太太不是最喜欢宝二爷的吗,怎么突然说这话了。 她试探性的问道:“老太太平日不是最疼宝二爷吗,怎么今日反倒疼起来环三爷了。” 贾母按了按鬓角,苦笑着说道:“我哪里不爱宝玉了,只是和宝玉相比,荣兴宁荣两府才是更为重要的。宝玉既不爱学习,那就先由得他去,我的乖孙子天性聪颖,不多时,早早晚晚也就考上了。只是贾家的前途不等时日,元春进了宫,这是一条路,得了圣上恩宠,将来也能在宫里给贾家做一大助力。环儿么,倒是开窍了许多,眼看着就能大用了,这时候不推他一把,难道等着贾家用人的时候才想起他么,只怕那时也晚了。这个妒妇,她也不想想,若是贾府风光不在,我的宝玉还怎么吟诗作画,尽享荣华。” 鸳鸯点点头,笑道:“还是老太太深谋远虑,府里再没有比老太太行事更为妥帖的人了。” 贾母苦笑道:“哪里是我深谋远虑,行事妥帖,分明是她们做事只顾自己,不看大处,只看小处,略有些不如意便觉得贾府委屈了她,大喊大嚷,失了分寸。” 说到这里,贾母疲惫的靠在塌上,想着过几日该如何行事,好让元春得蒙圣宠。 虚虚的抬头望向屋子,看着那奢华的摆设,精致的点心,还有贴心的丫鬟,贾母一阵头晕,眩晕中她骇然发现这些都已经一点一点的被身披铠甲的人给搬了去,只留下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无助的站在屋子里和搬东西的人争辩着什么。一忽儿,她猛地被人推倒在地,晕了过去,好半天也没有醒过来,竟然也没有人进来扶她。 贾母悚然一惊,这到底自己的幻觉,还是贾府的未来? 第45章 改铺子 贾环是不知道贾府此刻为了他吵翻了天,眼见得贾政没有过来考教他,带他出去见人,他倒乐得轻松,索性求了赵姨娘去家学请了假,带着赵国基去街上看看自己的两间铺子,想想将来做什么行当比较赚钱。 两间铺子都很大,除了绸缎铺子缺一个掌柜,余下的都很齐全,只等着他这个主子掏钱装修。 看了看地理位置,铺子果真是个好铺子,人流量大,来来往往的,看起来就好做生意,若是不开个饭馆子,真是屈了铺子的才了。 看着地理位置优越的铺子贾环当即做了决定,金楼改做悦来酒楼,绸缎铺子改做飘香饭庄。 贾环在穿越之前就很是热爱美食,家里人都笑话他一个大男人尽顾着在厨房钻,娘里娘气的很,他还颇烦恼了一阵子,现在想来,可不是应到现在了么。 反正自己腹中有许许多多的菜谱,稍稍拿出一些做菜方子就够铺子忙活的了。 自穿越过来,贾环就发现京城里没有做烤鸭的,想来是还没有出现,不如自己顺杆儿上,就把烤鸭做了悦来酒楼的主打菜吧。 还有酸辣汤、毛血旺、锅包肉、菠萝咕咾肉等等,他掰着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只是,这菜方子可是金贵的很,他自己又不能时时出来,事必躬亲的做菜,传了别人难免会有泄密的风险,得有稳妥的人帮着才是。 至于飘香饭庄么,看着铺子在的那条街来来往往的也没什么太有钱的人,都是些中下层的人,他便打算把铺子做成类似于后世自助餐的那种形式,将几道菜分门别类的盛在各自的大盆里,定做一些像自助饭店的那种自助盘子,15个大钱伙计给盛一道素菜和一勺米饭,加一小碗汤,20个大钱加一道素菜,30个大钱再加一道肉菜。 只是两间铺子得好好装修装修,也不知道他手里的银子够是不够。 赵国基见贾环愁眉不展,只道他愁银子呢,遂悄悄的和他交心:“哥儿放心,你姨娘手里还有不少银子哩。” 贾环听了哭笑不得,这赵国基倒是偏向他许多,也不怕赵姨娘不忿。 不过么,对他忠心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看着鬼鬼祟祟的赵国基,贾环倒是想起他的那个瘸腿的大儿子了。 “不知道我那表哥现在家里做什么营生呢?听舅舅曾说过,表哥在家做的一手的好饭菜。若是无事,不如舅舅帮我问问表哥,可有过来帮我的意思么?”贾环试探性的问道。 赵国基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疯了吧,贾环竟然要雇佣自己那个瘸儿子? 他看看贾环,轻声问道:“环哥儿说的是我家的大哥儿?” 贾环笑着点点头,倒把赵国基给感动的流泪:“好孩子,舅舅果真没有白疼你。你的心意舅舅记在心里了,快不要让大哥儿来了,只怕被人笑话你这个东家。” 贾环乐了,摆摆手道:“舅舅原来以为我要帮衬表哥,可不是这么着的,主要也是因为表哥有表哥的好处。” 贾环遂将这菜方子的重要性都说了出来。 赵国基一听这话,哪里还不为好外甥撑腰,况且这还是实惠自家的好差事,鼓了鼓胸脯说道:“环哥儿且放心罢,这事就交给我,若是大哥儿他敢把菜方子泄给别人,我不把他的那条好腿打断不算完。” 贾环失笑的摇摇头,又想起一事:“在商言商,咱们生意场上无父子,所以有些话外甥得说在头里,表哥来了须得和我签个保密协议,舅舅得回去和表哥说分明的。” 赵国基和贾环问了问保密协议是个什么东西,听了贾环的描述,挺了挺脊背,不以为意的说道:“我道是个什么东西,原来是这,外甥放心,我回去就和大哥儿说好,随时等你召唤。” 贾环失笑的拍了拍赵国基的肩膀:“哪里用得着在家,明日就来找我罢,我把方子告诉他,他还且得试手呢。” 赵国基连连点头:“环哥儿放心,环哥儿放心,我明个儿就带了他来。” 贾环笑着点头答应,心里却在犯愁,这个问题解决了,可是那个掌柜的该去哪里找好呢? 正在那里思谋着,耳边猛听得一个人在那里恭恭敬敬的叫道:“环三叔好,怎么今日来街里逛逛?” 贾环定睛一看,旁边转出一个人,高挑身子,脸面略长,年纪么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的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十分面善。 贾环倒是疑惑了,听招呼应当是贾府的族人,只是这是哪一房的呢,真是想不起来了。 赵国基知道贾环不认得,赶紧赶了上来说道:“哥儿怎么就把芸爷给忘了,他便是咱们府后面住的五奶奶的儿子芸哥儿啊。” 贾环一拍脑门,真是,怎么就把贾芸给忘了。 在红楼梦这本书里,贾芸可算是一个重情重义的角色,虽然高鹗续本把他给改写的后续无情无义,但是从各种古代点评本和87版电视剧里面,贾芸可算是红楼梦里为数不多的热心肠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能结交到醉金刚这样的豪侠之士,而且他又精明能干,让他来做这个掌柜的真是实至名归。 他笑道:“原来是芸儿,我刚刚在想事情,所以闪了下神,忘记和你打招呼了,你来街上做什么?” 贾芸乖觉道:“三叔叔人多事忙,偶有闪神也是应当的。我舅舅就在这条街上做着生意,我准备去舅舅那里坐坐,和他略说说话。” 贾环一听就了然了,这是家里没有了生计,和舅舅去借钱想着做些营生了罢。 只是他这舅舅不好相与,略坐坐就要被翻白眼,以为他是去蹭饭的,这借银子的事情想必也是不可能的。 贾环心思一动,遂拉了贾芸到僻静的角落轻声问着家里的生计。 不问还好,一问就差点把贾芸的眼泪就勾了下来,他家里人口单薄,当时分出来就没有给多少银子,等到他这一代家里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个寡母和他艰难度日,有一个小丫鬟帮着母亲平时做些针线活,贴补贴补家用。现在他已经长了起来,看着家里的日子也难过,就想着去贾府投靠投靠,借着荣国府的这座大山做些营生,只是刚一去给贾琏请安就被怼了回来,只说是现下没有什么营生供贾芸做的,只在家里耐心等着便是。贾芸的母亲也是常给王夫人和王熙凤请安的,每每试探性的提起来给贾芸安排个活计,也是左推右挡,只说将来有了好活儿一定记着贾芸。 贾芸眼睁睁地看着家中的光景一天比一天差,甚至到了连一点祖传家业都不剩的地步。照这样发展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连家中的小丫环要被裁减掉了。他心中愈发焦虑不安,整日愁眉苦脸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贾芸原本打算前往舅舅家走一趟,希望能借助母亲这层关系,请舅舅看在亲情的份上帮衬一下自家。毕竟血浓于水,或许舅舅会念及旧情伸出援手呢? 正想着,顶头就碰到了贾环,在去给贾琏请安的时候,他就听贾琏很是夸奖了一下这位不起眼的三叔叔,说他书读的好,将来必能中个举人回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倒让他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可巧今日里竟然让他碰见了贾环,所以就紧赶着上来给贾环行了个礼,心想万一将来贾环能帮上他些呢? 第46章 说定 贾环哪里知道他心里想的这些个道道,只是虽然看他衣服是个出去见客的衣服,但是也是陈旧了很多,知道是家里没有新料子的缘故,心里倒是起了怜惜之意,遂说道:“我新近得了一个铺子,缺了一个掌柜,若是芸儿不嫌经商粗鄙,不如且先帮我料理料理,等你找到好差事时再去罢。” 贾芸一听这话,喜上眉梢,哪里还能不愿意呢,家里这米看着就下不了锅了,自己还抱着自己是什么贾府嫡系旁系的想法干等着做什么,哪里还有银子和粮食再实惠不过的东西了。矫情只生在大富之家,自己不能,也不敢矫情。 遂抱了拳,恭恭敬敬的向贾环行了一个大礼:“侄儿在此谢过三叔叔,还望三叔叔今后多多提点芸儿。” 贾环心下大定,这会子可是都妥了,只等着铺子装修了。 他笑着扶起了贾芸,亲昵的拍拍肩膀道:“那若是你不忙,今日就带着你去认认门,铺子还没装修呢,我且将风格告诉你,今后你就在那里盯着罢。” 贾芸连连点头:“那就听叔叔的了。” 贾环携了贾芸的手,叔侄俩好的就像穿一条裤子似的,倒是把以前两人不熟悉的过往抛了去,看得赵国基倒是有趣的很,只在后面失笑个不停。 一行走,贾环一行给贾芸详细说着自己的打算和铺子应该改成什么样子的,贾芸听得连连点头,还间或的给贾环说一下自己的建议,贾环倒是感叹贾芸还真是一个精干的人,自己真是捡着宝了。只是看他也是不居于人下的样子,得想个法子留住他才好。 走到飘香饭庄,贾环一指铺子,笑道:“喏,这就是那个铺子,还没有装修,不成样子的很,还得有劳芸儿了。” 贾芸脸面一红:“三叔叔说的哪里话,这是侄儿应当的。” 说着话,两人就携着手进了铺子,赵国基招呼过来伙计们,要他们见过贾芸这个新掌柜的。 贾环笑道:“这便是你们新掌柜,今后可要听招呼,若是有不听话的,我是要赶的。” 唬的众人忙忙的低了头只在那里行礼,哪里敢有半个不字说出口。 领着贾芸看了一下布局,和他商量了半天,贾环心里倒是满意的很,怀里装了一张200两的银票,贾环索性拿了出来,交在他手上笑着说道:“就且放了这些罢,装修买米买菜都先从这里出罢,若是不够再去和我要。” 贾芸忙躬身双手接了过去。 贾环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心里也是爱惜他,遂道:“赶着明天,你去府里找我姨娘,我那里新近得了几块好料子,只是我年纪太小,穿上显不出来什么,还不如便宜你,让给你穿出来待客是正好。” 贾芸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一时惭愧道:“哪里还用叔叔操心,叔叔且放心,我回去便换一套衣服,家里有的。” 贾环笑着拍拍他:“刚刚不是好叔叔的叫着吗,怎么这时反倒扭捏起来了,不是别的,实在是我配不上那个颜色,要不我就裁着穿了,哪里会给你,你可别嫌弃才是。” 贾芸赶紧低了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叔叔说的哪里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只是我也是怪臊的,拿了终究不好意思的很。” 贾环笑了:“你倒是多心了,咱们是同根同宗,便是有什么给你不也是应当的,说这话可就生分了,还不赶紧随了我去看看后院,有了什么想法就和我说说,好多着呢。” 贾芸连忙应了,跟着贾环去后院看了看,两人一时商议妥当就分开各走各的了。 赶着回了家,贾芸的母亲韦氏正在炕上捻线做针线活呢,见他喜滋滋的自己掀了帘子进来,便赶着叫家里的小丫鬟线儿去拿了留在锅里的饭菜给贾芸吃。 贾芸洗过手脸,坐在那里一行吃,一行把这番奇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母亲,韦氏一听这话,连线也不捻了,只在那里看着贾芸发呆,半天才呐呐出声:“那个环哥儿竟是这样能干,才几岁就置下好大一间铺子出来。” 贾芸笑道:“何尝不是呢,我也是惊讶了半天,初以为他在诓我玩呢,谁知道竟是真的。” 说着就从怀里拿出银票给母亲看:“母亲且看,这是环三叔给我铺子周转用的,说没有了再去他那里取呢。” 韦氏接过银票,看着上面的数字一时反倒失了神:“想不到这环哥儿如此的豪富,娘也是好久没有见过这许多的银子了。” 贾芸笑着拿回银票:“母亲放心,等儿子攒下家底,也出去闯荡闯荡,给母亲买多多的铺子和房子,让母亲看了喜欢。” 韦氏笑了:“那我就等着我儿这一天罢。” 赵国基把贾环送进了府里,和赵姨娘交了差事,就赶紧回了家里把这喜讯告诉家人。 别人倒也罢了,倒是把他的大儿子赵勋喜得无可无不可的,长到他这个岁数的小子,一般的都已经出去找了活干,顶了大用了,有的还已经定亲生子了,只有他铺子铺子没人要,府里府里不肯要,就是媒婆也是绕着他家走,引得全家都为他的事情在愁,母亲还为此掉过几点眼泪。 现下可好了,不怎么的,他家竟入了贾环的眼了,就连他这个瘸腿的也沾了贾环的光了,这可把他给激动坏了,只想着今后该如何报答贾环,只怕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了。 赵国基家的也是感动的不行,只坐在炕边抹泪,往常不愁别的,她就愁自己的大儿子将来的媳妇,之前还想和赵国基说说,不行就奉承奉承赵姨娘,让她和府里说说好话,这大姐儿的婚事就不要让府里做主了,留着将来和大哥儿换亲用,到底心里只是想头,还没有敢说。 现在可好了,哪里还用换亲一说法,赵国基已经摇身一变成了管庄子的大管事,她过几日就去铺子当差,大哥儿更好,索性成了手握秘方的大厨了,眼看着这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她也不禁眯起了眼睛笑出了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家也能买些小庄子做个小财主当当。 一想到这里,赵国基家的一个激灵,悄悄拉住赵国基说道:“环哥儿不是说要给咱们赎身吗,怎么还没动静呢?” 赵国基见她又哭又笑,早已几分嫌弃在心里,听她这么说,不耐烦道:“且忙什么,这离环哥儿说的才隔了几日,你就这么惦记着,就是和二老爷说也得时日罢,你就在这里催催催的,十足的烦人。” 赵国基家的听了就想跳起来吵架,只想着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遂忍住不提。 赵国基的父母见儿媳受屈,赶紧站了出来说话:“这遭瘟的,好好的话不能好好说么,什么叫做烦人,你媳妇略说一说就把你给憋屈坏了,你做这副老爷的样子给谁看。我看还是不要赎身的好,赶着赎了身,别人且罢了,光你一个人耀武扬威的就够瞧了,只怕给哥儿遭祸。不如这样,索性我豁出这张老脸,去和你妹妹说一说,你那个什么破管事就此免了罢,出去倒是和个耗子似的,只回来给家里人脸子瞧,我要你这个孽子做什么?” 赵国基家的听了哪里肯依,眼看得自家就要奔出来好日子了,可不能让这两位老人家给搅了局,忙忙的拦住道:“爹娘且放宽心,儿媳刚刚也是一时情急脱了口,他教训的对,您二位可别怪罪他。” 第47章 赎身 赵国基的父母本来也是说几句给儿媳出出气,并没有要去找赵姨娘的意思,见赵国基家的自己拦住了他们,索性也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临坐下时还狠狠地瞪了赵国基一眼,表示警告。 赵国基垂了头,遂不敢吱声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国基领着赵勋忙忙的就赶往了荣国府,荣国府的门子还笑话他道:“赵国基,你近日倒是勤谨,可是有什么好事么,有可是要和兄弟们说说,有好大家分么。” 赵国基嗯嗯的应付了过去,笑着和几人打打闹闹的就领着赵勋进门,径直去找贾环了。 贾环昨日早已将菜方子写了出来,见赵勋过去,遂笑着把菜方子给了他。 赵勋也是做饭的好手,拿过去略微看了看就知道了大概,只等着实践实践。 贾环笑着对他说道:“我已和厨房的柳嫂子说好,咱们这几日就去她那里做个实验,成与不成的,只当给姨娘这里添个菜罢。” 赵勋忙躬身行礼,随着贾环过去了。 一进厨房,柳嫂子果然已经捅开了火在等他们,见他们进来,忙忙的就指着菜肉道:“三爷您看,我把料都备好了,也不知道您要做什么菜,索性备的多了些。” 贾环笑着点点头,满意的说道:“好嫂子,待我呆会儿谢你罢。” 柳嫂子吓得忙摆手说道:“看爷说的,我这也是职责所在,若是勋哥儿做得好,我这中午倒是省得再做菜了呢,索性直接送过各位主子那里去,这也是我的福气。” 贾环笑了笑,心道别的还可,像那些特色菜可不能流到王夫人和王熙凤的菜桌上,那两个人心可黑,又长着1000个心眼子,万一让她们知道是赵勋做的,只怕要想法子坏赵国基一家的赎身之路了,这些菜就算是他倒了也不给她们。 品着赵勋炒出来的菜,柳嫂子惊为天人,不住的赞叹着:“大哥儿真是好手艺,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只道三爷诓我呢,如今我可领教了。” 嘴上夸着,整个人却是遗憾的看着赵勋的瘸腿,真是可惜了,他家虽然是穷,可是眼见得赵国基跟着贾环就起来了,将来也是穷不了哪里去。人才么,也是一等一的好,听说性情也温顺孝敬。 只是,可惜就可惜在他的腿上,要不还可以暗示赵国基提个亲,将她家的五儿嫁给他。 自家虽然条件不怎么样,终究日子比赵国基家好过些,五儿虽然体弱毕竟生的很美,打扮打扮,就是一般门户人家的小姐也是比不上的,若不是家生奴才,稍微点的门户就能嫁进去做少奶奶,哪里还轮得着他们。 柳嫂子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却勤谨的很,吃着赵勋做的锅包肉,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线了。 她有心想和赵勋讨要菜方子,将来也能在贾府出一出彩。可是看贾环一行人这么郑重其事的在这里试菜,料想也是估计想开铺子,这时候和人家要菜方子,不是撬行是什么,还是不要开口打自己的脸了。 贾环夹起一块毛血旺,吃上一口幸福的眯起了眼睛,这小子做的可以啊,明显和后世饭店大厨做出来的有一拼啊,况且他还是第一次做这道菜,真是很难得了。 他再度得意的想,上天果真厚待于他,虽然将他穿越到一个过上几年就要被抄家的家里做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可是却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好运气,接连碰到了不少的好事,遇到了数个能干的人,此次穿越也算是成功至极。 赵国基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早上他担心赵勋担心的紧,就连早饭也没有吃,直接带了儿子过来做菜。现在看见如此多的美食,贾环又让他们试菜,说什么不吃完也要倒了。不当家花花的,这可怎么得了,环哥儿果真是富贵窝里待惯了,就不知道外面的行情了,这么些美食也要浪费,真是罪过。 赵国基一边默念着这些,一边张开大嘴,三下五除二就顺着喉咙吃进去了许多。赵勋只是做个菜样子供自己练手,也供大家点评,所以每盘菜也没有做多少,而且还要摆盘做样子,虽然做了不少菜品,但是略吃吃就显得下去不少,赵国基饭量大,早饭又没有吃,吃了几次盘子里的菜就快没有了。 厨房里的厨娘们都在一旁捂着嘴笑,赵勋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只恨不得地上有道缝自己钻进去。 赵国基吃时没有注意到,待填饱了肚子方才注意到,手脚顿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贾环笑着解围道:“还是你爹贴心,怕你这个做大厨的做出来的菜没人愿意吃,索性自己包了圆,替你试个味,却没想到你做的菜这么受人欢迎,倒是让他也是高兴的很。” 柳嫂子也笑道:“赵大哥你可有福气了,有这么个能干的儿子,将来你还愁什么。” 赵国基摸着大头憨憨的笑了:“可不是,我这大哥儿不是我吹,平日里最是孝顺不过了,看着我和他母亲成日里忙碌,也不在家等吃要喝的,什么活计都要自己干,几岁就帮着他娘做饭端菜,还总爱想想怎么做菜好吃,这做饭的好手艺也是那时候练下的。” 赵勋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爹,别说了。” 贾环失笑的看着他:“想不到大哥儿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众人哄堂大笑,说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贾环笑着对赵勋说道:“旁的也就算了,那个烤鸭是要用烤炉烤的,等到时候铺子装修了,砌个炉子咱们再试罢。回家以后,切记多练习练习,等咱们开了业就能一炮打响了。” 随后他转头和赵国基笑道:“去和我姨娘取些银子过来,到时候给赵勋好买菜买肉作原料,公家的事总不能让你们自家掏腰包。” 赵国基忙忙的躬身说道:“这是说的哪里话,就是大哥儿做菜,最终还不是进得我们的肚子,不用环哥儿操心。” 贾环笑了:“快去罢,被姨娘知道还以为我盘剥你们,皮不揭了我去呢。” 赵国基红着脸方答应了。 等回了赵姨娘处,赵姨娘拿着几张纸正坐在屋子里喜滋滋的等着,见他们进来,遂招手笑道:“却不是知道我要找你,倒是忙忙的上赶着过来了,这倒是省了我不少的事。” 几人一愣,贾环先笑道:“姨娘这是要找谁?” 赵姨娘笑了,指着赵国基轻松地说道:“还不是他,你可是已知自己赎了身了,所以忙忙的领着大哥儿来谢我?” 赵国基一听这话,顿时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哪里还顾得上和赵姨娘回话,只顾得和自己的大儿子一个劲儿的拉手抹泪,好笑的很。 贾环笑了:“原来今天是赵国基的好日子,我说怎么今日喜鹊叫了又叫,感情是应到这里了。” 说罢,他就把赵国基和赵勋来的目的和赵姨娘一一说明了。 赵姨娘一听自家的铺子就要开业,想着银子就要源源不断的进了她的口袋,心里很是高兴,见赵国基和赵勋只顾得在那里抹泪,倒是失笑了:“快些拿手绢子擦擦你那老脸罢,当着这么多的丫鬟的面,也不怕你的脸面丢光。” 翠果、杏果见赵国基一家子赎了身,听说身价银子还免了,一时也是羡慕的紧,眼睛紧紧盯着那几张身契,心想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有赎身出府的一天,听赵姨娘说话,也就上去凑趣:“姨奶奶说的对呢,您老人家可不要只顾着假装擦泪,以为这样就能混过去了。告诉您老人家罢,这是行不通的,快快快,今日您老人家的宴席是免不了的了,我们是必要沾光的。” 第48章 请客 赵国基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哪里还经得住这两个丫鬟的几句好话,不断的点头笑道:“好好好,好姑娘,你们且随我去罢,咱们家里的饭菜可是多呢。” 翠果撇嘴笑道:“您老人家惯会糊弄人,我们可不要吃什么家里的饭菜,要去吃馆子呢。” 赵国基哪里还敢再辩驳,连连说道:“好好好,姑娘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翠果、杏果哈哈大笑:“我们骗您老人家玩呢,哪里就敢让您老人家请客了,不过是和您玩笑玩笑罢了。” 赵国基装作恼怒的样子:“姑娘该不是看我手里没钱,以为我拿不出请客的银子罢。” 翠果、杏果微怔,心道这回可是开玩笑玩恼了罢,正悔不该刚刚和赵国基说笑,就听贾环笑道:“你素日不爱开玩笑,今日开了,倒是让两位姐姐吓跌了心。” 赵国基嘿嘿一笑,得意的说道:“就得吓吓她们方好,看她们以后还敲诈我不。” 翠果、杏果齐齐的冲赵国基嗔怪道:“您老人家惯会捣鬼,倒是让我们吓得要死,快去酒楼给咱们压压惊罢,要不今天是不了局的。” 赵姨娘也在一旁笑道:“索性今日就给你们两个放一天假罢,且出去逛逛玩玩,顺带着让你赵大爷领着去酒楼里吃些好的,若是他没有给你们要些好菜,赶回来告我,我必和他不依的。” 赵国基红了脸,低着头呐呐道:“姨娘总是笑话我,这点事情我还是懂得。” 杏果却和赵姨娘说道:“统共就我们两个贴身的丫鬟,我们俩走了,姨奶奶可用谁去呢,还是让翠果去罢,我今日先服侍姨奶奶,赶着再碰上赵大爷让他再请一回也是一样的。” 翠果也低头思谋了思谋,也说自己不走,让杏果去。 赵姨娘笑着推她们:“快走你娘的罢,没了张屠夫,还不吃连毛猪了?我这里自家做做针线活好多着呢,且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只是去逛逛,晚上就回来了,怎么这么难舍难分的。” 杏果脸红道:“那我们去了,饭菜可谁去给姨奶奶端呢?” 贾环笑道:“哪里需要姐姐们了,给厨房几个钱,她们可不是送了得快?” 翠果、杏果扭捏着,终究不好意思出去,赵姨娘笑道:“好了,那你们且办一趟差给我罢,去厨房柳家媳妇那里和她说今日的午饭请她们帮着送送。你们若是实在舍不得我,那就赶着晚饭前回来罢,到时候再给我拿菜。” 两个丫鬟相互看看,不由得脸红向赵姨娘和贾环躬身行礼道:“姨奶奶、三爷,那我们就舔着脸去了,待晚饭前我们必是回来的。” 赵姨娘笑着招手示意,翠果、杏果径直去厨房和柳家媳妇说了,只留下赵国基和赵姨娘、贾环在屋里说话,赵勋出去等着。 贾环对赵姨娘说道:“烦劳姨娘替我给舅舅一些银子,大哥儿是要在家里试菜的,总是咱们自家的买卖,不能让他们破费不是?” 赵姨娘连连点头道:“说的很是。” 说着就从屋里拿出了一些散碎银子,交给赵国基。 然后拿出几张银票给贾环道:“老娘知道你也是花了个海干石烂,不如这样,索性这银子都给了你,赶着铺子装修好用钱。” 贾环惊讶的看看赵姨娘,素日这么爱钱的人竟然也变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赵姨娘看着贾环惊讶的样子,满意的笑笑:“怎么,你以为你姨娘改了性情了?实话告诉你罢,我不过是看在庄子看着要收庄稼的份上就暂时给你些周转的银子,待庄稼卖了我可是要全收进自己的口袋里的,免得你乱花销。” 贾环听了,默默无语,想着银子到不了自己手上,终是难受的很。 赵姨娘瞧着贾环生气的小表情,哈哈大笑,捶着他道:“花不上银子难受了么,你姨娘收起来的银子不最后都是你的么,这么小气。” 贾环勉强的笑笑,心道花不着钱的滋味自然是难受的,换了你你试试。 赵国基在一旁看着倒是一派同情,心想环哥儿置下了偌大的产业又如何,还不是被赵姨娘死死把着。 见赵国基呆呆的站在那里,赵姨娘笑着问他:“你和你们家的必是要出府了,不知道大姐儿是怎么个意思,老爷也说了,若是你们没有别的去处,不如先在府里照旧做着事情,待遇也是一样的。” 赵国基微躬了躬身道:“姨娘也是知道的,大姐儿看着就要及笄,再在府里做事只不过给家里增加个收入减些个开销,可怜我那大姐儿为了家里年纪小小就进府当差,左就我和她妈也能干,大哥儿又有了好活,不如让她回家里松快松快罢,等找了好人家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赵姨娘和贾环对视一笑,就知道赵国基是这样想的,遂笑道:“别的也就罢了,待你们大姐儿及笄时必是要来叫我们的,我也好去给大姐儿添个彩。” 赵国基连连唱喏:“这还用姨娘说,我自省得。” 赵姨娘笑着抬抬手:“好了,都已经赎身了,还这么称呼我做什么,左就屋里也没有外人,做这个形态是给谁看的。” 赵国基嘿嘿一笑:“别的也就罢了,实在是咱家太给姨娘不长脸了,就是想高攀也是不敢的。” 贾环笑着插嘴道:“舅舅若是实在焦心自家,不如让赵琦趁着年幼去找个教书的先生学习学习,将来也能有个造化。” 赵国基一愣,嘴张了张没有说话,赵姨娘也道:“这孩子说的什么话,私塾也是好上的?不说两节就要给先生置办些礼物已表敬意,单是每年的学费就是好大一笔银子,他家虽然赚钱的人,花钱的人也不少,再赶上给大姐儿攒嫁妆,大哥儿攒媳妇本,就是掰成八瓣子也不够,哪里还能想着供赵琦上什么私塾?你是富贵窝里滚出来的,哪里知道外面的行情。” 第49章 出府 赵国基忙忙的拦住赵姨娘,脸红红道:“姨娘不用说环哥儿,其实我家小哥儿的确好学,又聪敏,每每站在私塾外面听先生讲课就能记个大概,我这当爹的都看在眼里。学馆的先生也曾找过我几趟,只说不要耽误了他,不如先欠着以后还学费也可,因着家里的生计,我只是不敢答应,想不到环哥儿替我想到头里了。” 说着,便抹了一把老泪。 赵姨娘听了兄弟这样说,心里倒是心酸得很,顺着嘴就要承诺自家承担侄子的学费,被贾环一把拉住。 赵姨娘疑惑的看着贾环,贾环笑着悄声和赵姨娘说道:“姨娘怎么就忘了,前日里咱们说过的。” 赵姨娘细想一想,遂笑道:“可不是,你不说我就浑忘了。” 随后便和赵国基说道:“你且去给环哥儿好好办差事罢,待日后再做计较。” 贾环跟着递上了两张银票给赵国基:“烦请舅舅去悦来酒楼,把这银票给了刘掌柜罢,让他斟酌着装修,若是不够了再来找我。” 赵国基连连点头,弓着身子后退着出去了。 赶着出了门,众人已经知道了赵国基全家赎身出去的事情,相好的都赶着和他起哄,要他请客。 赵国基既然已经许了翠果和杏果,哪里再敢许别人,连连说明日再请明日再请,众人哪里肯依,拉扯了半天,约定了请客的日子也就哄笑着放他去了。 见赵国基挺着胸脯带着瘸儿子雄赳赳的往外走着,有羡慕他一家就此有了自由之身的;有嘲笑他呆板愚蠢不知道荣国府是个富贵窝,就此白身出去也不知道碰个怎样的头破血流的;也有暗暗思谋着这赵国基是不是交了什么好运道,要不然怎么就突然想着赎身出府了。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倒也是荣国府的一个热点。 有和赵国基相好的,也有和赵国基家的相好的,也有和大姐儿赵柳儿相好的,都相互约着,看看什么时候去给赵国基一家祝贺祝贺。 侍书听住了消息,忙赶了回去告诉给贾探春。 正在书房里读书的探春一听这话,瞬间一怔,心里暗暗揣度着什么。 侍书试探性的说道:“听说是老爷亲自过去给赵国基他们赎了身,身价银子都赏了呢。” 探春轻哼一声:“也不知道他们成日家的想做什么,稳稳妥妥的在府里呆着不好么,且要出去做什么。” 侍书笑着说道:“说的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呢,只是听吴大娘说,二老爷还嘱咐管事的,若是赵国基一家想要继续在府里做事尽管还让他们做呢,可是赵国基婉拒了,就连赵柳儿也紧着收拾着东西要回家去呢。” 探春微愣,赵国基向来是跟着贾环走得,难不成贾环外面有了什么产业等着赵国基去打理么? 侍书又道:“刚刚我从柳嫂子那里过来,柳嫂子还让我问姑娘今天午饭要不要上个野鸡崽子汤呢,说是赵姨娘那里一直备着供姑娘的。” 探春拿起茶杯,微启朱唇,粉面笑道:“那就托姨娘的福了。” 侍书心下一动,姑娘这是有些认赵姨娘了哇。 她喜道:“那我现在就和柳嫂子说去,这汤可得时候呢。” 说着就要跑出去,被探春微喝住:“且忙什么。” 侍书急忙停住脚步,不解的看向贾探春。 探春低了头想了想,方道:“我床上有给环儿做好的布鞋,你一并带了过去罢,反正也是顺路的。” 侍书一喜,遂笑着说道:“那姑娘我就去了。” 探春微微一笑:“咱们院里的小丫鬟多着呢,你不差遣她们去,反倒自己劳苦着,当心腿脚疼。” 侍书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平时也就罢了,今天这趟差我是必要去的,姨娘见了鞋,可不是会赏我。” 探春笑着摆摆手道:“快去罢,贫嘴贫舌惹人讨厌。” 侍书高兴的拿起鞋就飞了出去,看得探春失笑的不行。 这厢里,贾琏听了倒是向王熙凤奇道:“你可听说了么,那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一家子连带着赵姨娘的爹娘都赎了身了,二老爷说要他们在府里接着原职位做也不愿意,今天竟都收拾东西回去了。” 王熙凤不以为然道:“二爷这是差事没有闲的发慌么,连个奴才的事也要打问打问。” 贾琏笑道:“瞧你这张嘴,略说一说就要被你说笑,真真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王熙凤撇撇嘴道:“难道不是么,二爷素日里不爱管这些事,我和你说说,你就说头痛的要紧,不愿意听的很,今儿倒是奇了,反倒是你和我来说了。” 贾琏揉了揉耳朵无奈的想到,娶了这个母老虎真真是他的晦气,妾不让娶,纳了一个通房也是个摆设,中看不能用的货色,行动还紧着让她管着,略微和个女人说说话就要别头别脸,舍了没脸也要去老太太那里哭闹一场,惹得他现在和个把女人调情也是缩手缩脚,只怕被她的人瞧见,又是一场好闹。当初为了贾王两家联姻就把他推了出来,他当时看见那一抬抬的嫁妆还窃喜不已,觉得自己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娶了这么一个金娃娃回来,现在想来,算上那府,宁荣两府最苦的爷们就是他了。 自她进府,王夫人就把管家之权让给了她,她们夫妇二人索性也就从大老爷那里出来,帮着荣国府管家。平日里,老太太护着她,众人捧着她,这个妒妇就越发的跋扈了起来,连他这个做丈夫的也不放在眼里了,做什么事情不过她的眼就不作数,外人还笑话他是个怕老婆的,真真让他恨得牙都咬碎了。 忍了忍气,他陪着笑脸道:“今天也是碰巧遇到了,听了那么一耳朵,所以回来和夫人说一下。” 王熙凤得意洋洋的说道:“这就对了么,咱们夫妻一体,你做什么事也不能瞒了我,有什么疑难咱们一起想办法,哪里还有不了局的。” 第50章 分歧 贾琏忙忙的点头笑道:“正是这个理呢,正因如此,二奶奶你看我自和你结了连理之后,有什么也不敢瞒着二奶奶,做什么也想着和二奶奶商量,所以咱们夫妻感情才如此的浓厚,别人是比不了的。” 王熙凤噗呲一笑,指着他的鼻子道:“别的也倒罢了,单只你的嘴是最甜的,就和抹了蜜一样,让我也说不出来什么。” 贾琏忙把王熙凤的手攥住,深情地看她道:“这是什么话,我说的实话,二奶奶却只是不信。” 王熙凤娇羞的别过脸去,贾琏温柔的抱住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那赵国基出去,指不定是那环小子在外面有什么产业要打理罢。” 王熙凤嗤之以鼻:“就凭环儿一个屁大一点的黄毛孩子,开裆裤还没脱了几年罢,就有能耐置了产业么,我是不信的,二爷说这个,还不如说是赵姨娘的体己置下的几亩碎田罢,也值得她忙忙的要赵国基赎了身去帮她打理。” 贾琏却笑着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罢,不说别的,只说现在环儿的行事作风,若说是他置了产业我还肯信些,说是那赵姨娘的体己置下的,我是不信的。满府里谁不知道这几个姨娘都是苦瓜子,她们能攒下多少体己去买地。” 王熙凤一听这话眼放精光道:“若是这么说,我就有法子叫那个环小子把产业拿出来充了公,本就没有分家,做什么他就能独个儿霸着自己赚下的银子置产业,咱们就苦哈哈的为府里的生计筹谋。” 贾琏轻轻一点王熙凤的额头笑道:“还用你想法子,环儿年纪小小,那赵姨娘虽然蠢钝,也算是有点急智,旁边指不定还有老爷指点,就算他真的置下了产业,写的肯定也不是环儿自己的名字,必是赵姨娘的名字。你到时候过去查抄他,他只说是赵姨娘的体己,你又能如何?环儿的银子你要充公,那姨娘的体己你也要充公么?要这么说,咱们府里的太太奶奶们的体己嫁妆更应该充了,到那时候我看你怎么收场。” 王熙凤不甘心道:“这是什么话,你不是也说了么,那个赵姨娘一个苦瓜子能有什么体己,还不是环小子的能为,若是真的嚷了出来,就说这话,看看他们怎么借口?” 贾琏听了,不由得手上用了力道,看着王熙凤严肃的说道:“二奶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且不说如今二老爷正看重环儿,若是咱们真的过去查抄人家,指不定二老爷就自己想法子替他们遮掩,到时候咱们银子没有抄成,反倒得罪了二老爷,这是一。二么,抄来的银子又不是进了咱们自己的口袋,做什么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买卖,况且你以为满府里就你一个精明能干的人才么,人家都干看着不说话,只你跳着要充公人家的财产,可不是惹到了两头狼么?须知饿狼反扑过来是要咬人喉咙的,到时候反咬你一口,抓了你什么把柄到手,你就是想哭也是哭不出来了。” 王熙凤一听这话顿时偃旗息鼓,嘴上却是仍然硬道:“他能抓我什么把柄,我有什么把柄可让他抓得,你说啊!” 贾琏似笑非笑的拿眼睛看了看她,倒是没有说什么话,手却松了下来,也不抱王熙凤了,轻轻松松的寻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王熙凤却是不肯放过他,逼了过去,必要让他把话说清楚。 贾琏悠悠道:“我的好二奶奶,人生在世,谁还不做一两件亏心的事呢,生在咱们这种人家里更是了,莫不成你就问心无愧么?既如此说,那我且来问问你,那来旺家的总是鬼鬼祟祟的来找你,我一进来你们俩就别头别脸的,只怕让我听到,平儿那个小蹄子还在外面望着风,这究竟是个怎么个道理。” 王熙凤一听这话就心虚了许多,嘴上却说:“这有什么的,来旺家的是我的陪房,自是来和我说我名下的铺子经营的情况,却被你这样误会。” 贾琏点头轻叹一声:“最好这样,前日里我听了一耳朵,说是那来旺在放印子钱,横竖与你和太太都没什么关系罢?” 王熙凤吓得跳了起来,面上却是不显什么,强笑道:“二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太太可是担不起的。” 贾琏看着王熙凤笑道:“最好这样,你可知道,朝廷对放印子钱可是历来严厉,若是官员家有放的,捉住了是要重罚的。” 王熙凤心里只是发虚,嘴上仍在强撑着:“二爷别和我说,反正我和太太是没有放的。” 贾琏点点头:“若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不放最好,你且记着罢,万不可因小失大,你的体己嫁妆不知多少,咱们两个这两年借着给府里管事也私底下藏了不少,若是再想这个,也有些太贪了。” 说完这话,贾琏便吩咐平儿打水洗脸,一时间忙忙的吃了饭,漱了口,便径直办差去了。 这里平儿和王熙凤悄悄说道:“听二爷的意思,他好像知道了什么,看他说的这样,要不然咱们就此把印子钱撤了罢。” 王熙凤却是不以为然道:“理他做什么,你二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就是油锅里有钱也要大着胆子伸手进去捞捞花了,他这不过是唬我一唬,若是我露了行迹呢,他就借机敲诈我,让我把赚来的银子分润他些,别的还有什么。” 平儿却是担心不已:“可是二爷也说了,这事被朝廷逮住了,可是要重判的,还是不做为好。” 王熙凤笑了,用手指头指着平儿的额头道:“买卖既赚钱多了,势必有些个违逆的事情,又想有钱赚,又想不犯法,甘蔗两头甜的事,恐怕没有罢。初时放印子钱,我也是心里嘀咕的很,每每拿了那利钱,夜里只是睡不着,总也翻几个过才好。可是这印子钱实在是好赚,比什么买卖都强些,你看我自放了钱出去,不算本钱,利钱已经给我赚回来多少了,倒让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只恨不得再多放些出去,只可惜府里的月例银子就这些,供不得我差遣许多。” 第51章 减月例 平儿仍旧顾虑重重,皱着眉头只在那里道:“可是这事还是险的很,我总是心里有些嘀咕。” 王熙凤笑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怕什么,就是告到衙门去,左不过拿银子托托人情就平了事了。若是咱家的大姑娘再当了妃子,就是告咱们家谋反也不怕,任是谁还能奈何得了咱们。” 说到这里,王熙凤觉得有些口干,嘱咐平儿倒了一杯茶给她喝,她得意的坐在那里笑道:“这两日来旺家的赶过来说生意实在是好,利钱送了过来,我分与太太两成,咱们自家留下两成,剩下的就拿了在府里周转,倒是解了我不少的燃眉之急。” 说着,就冲平儿用手指比了一个二,笑道:“你可知道,光我留下了就有这个数。” 平儿一脸的惊异:“果真这么赚钱?” 王熙凤得意道:“可不是,要不你以为为什么我这么急着放出去。实告诉你罢,不光是咱们家,京城里哪个大家子没有几个放印子钱的家人呢,做什么就咱们苦哈哈的,死等着庄子送来的红利呢,况且那也不够家里的开销。” 平儿看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料想再说也是无益了,方住了嘴,伺候着王熙凤洗漱,睡了一会儿,便赶着去贾母处问安了。 单说侍书赶着去了赵姨娘处,把鞋给了赵姨娘,告知了来意,贾环倒也罢了,倒把赵姨娘喜得无可无不可的,直捧着侍书的脸叫乖乖,说她看着可怜见的,赶着给了个荷包给她。 侍书高兴的不行,自服侍了三姑娘,也没有今日这样的光彩,和赵姨娘、贾环行了礼便走了。 等侍书走了,赵姨娘笑着对贾环说道:“想不到你三姐姐也有把咱们娘们看在眼里的时候,想来她心里也是有咱们的。” 贾环心知贾探春是见贾政日渐重视于他,且自家也有了产业的缘故方才放了几分心思在这里,但是见赵姨娘在那里喜得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倒也不忍心和她说了实话,也在那里附和着赵姨娘。 说了一气闲话,赵姨娘忽得脸色一变,轻哼一声道:“还有笑话没有说给你听呢,今日翠果去领咱们的月例银子,无缘无故竟少了一吊钱。问清缘由,说是府里议了,姨娘身边的丫鬟每个月的月例银子由原先的一吊钱改为五百钱了。环儿你且听听,这是什么道理,满府里洋洋洒洒,花的钱和淌海水一般,结果就欺负咱们这苦瓜子,借着什么狗屁的道理就要裁减。依我说,不如把咱娘们的月例索性都减了去倒也痛快,省得今儿减一半,明儿减几分的。” 贾环听了,知道这是荣国府在减开销了,估计现在已经支大于收了,要不也不能想这种得罪人的法子,现下只不过是拿他们做阀子罢了,遂劝道:“姨娘理他们做什么,咱们现在有了偌大的产业,哪里还怕他们的拿捏。” 赵姨娘气道:“对咱们倒是没什么,姨娘和你的月例银子都没有减,只不过是苦了翠果和杏果那两个可怜的丫鬟罢了。可不是他们看不上咱们,方才欺到丫鬟的头上,就算是打狗也要看主人罢。” 贾环笑了:“姨娘原来是在可怜两位姐姐,那倒好说,从咱们手里分些银子给她们,两位姐姐每月依旧是一吊钱,只不过得和她们说分明了,有一半是咱们补的。” 赵姨娘一听这话倒是愣了愣,不过想到两个丫鬟素日的小心侍奉,又想到了自己身边终究得有几个贴心的人,遂点了头,称赞贾环道:“环儿这话说的很是,就这样罢,待她们回来我就和她们说了。” 贾环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赵姨娘倒是不傻,知道培养心腹了。 之前他和赵姨娘说了,让她挑几块上好的绸缎出来,等着给贾芸拿走。赵姨娘已嘱咐了翠果,从库里选了几块绸缎,另准备了些野物,贾芸已经千恩万谢的拿走了。 正说着呢,赵姨娘忽得展颜一笑,倒把贾环奇道:“姨娘想到了什么,这样高兴。” 赵姨娘捂着嘴笑道:“没有什么,只是想到了之前你听我说要把田庄里收了的庄稼卖得的银子要尽数收了自己的口袋,那脸色倒真是精彩得很。” 贾环一听,瞬间不说话了,心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让你干看着花不着银子,看你急是不急。 赵姨娘见贾环不说话了,更是得意,捂着嘴笑话了他半天,遂正坐在那里正色道:“姨娘苦了半辈子,看重银子是不假,可更看重我家环儿。且这银子都是我环儿流着八瓣子的血汗赚回来了,哪里就都姨娘拿了起来,这样显得姨娘也忒没心肝了,便是要拿,也是替环儿攒着以备不时之需的。这样吧,以后庄子铺子里的收成利钱拿了这里来,两成姨娘留下,给我儿等着急用,剩下的就归我环儿支配罢,或是花了,或是再买庄子铺子,我都不管了,只看着环儿自己罢。” 贾环一听这话,只觉得三伏天吃了一根透心凉的冰棒,通身上下畅快极了,想了一想,又摇头笑道:“姨娘不如拿了四成去罢,二成给我攒着急用,那二成姨娘自去花销,咱们这府里没有银子可是寸步难行呢,下人看咱们的眼角都是斜的。” 赵姨娘笑了,摸着贾环的脸说道:“谁说我环儿不解人意,如今竟是孝顺的让姨娘真真的说不出话来,将来也不知便宜了哪个姑娘去了呢。” 贾环笑了,遂想起了彩霞和彩云,就把事情说给了赵姨娘听,并说想要把她们俩要过来。 赵姨娘皱着眉头说道:“只可惜你现在年纪还小,身边还不能跟着丫鬟,通房更是不能收了,只好略让她们等等,等着你大些,和宝玉似的有了院子,到那时多少丫鬟要不得,姨娘再和老爷说说,把她们要了过来。如今你且让她们等些时日罢。” 贾环听了也无甚办法,想了想自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遂自去家学了。 第52章 路遇 又过了几日,赵国基前来说,两间铺子已经归置妥当,不出两日就能营业了。 贾环听了甚喜,遂和赵姨娘说了,领着赵国基过去看看铺子。 路上,贾环笑着对赵国基说道:“悦来酒楼的烤炉子也砌好了么?这倒不错,倒可以让表哥烤个鸭子吃吃,若是这次烤出来的滋味好,索性给姨娘也带一只回去,想必她也是喜欢的。” 赵国基躬着身子笑着说道:“之前就已经砌好了,大哥儿也试过几次,头两次倒是不行,总是烤焦了,吃起来有些个糊味。大哥儿倒是不服气的很,那几日险些都住在店里,只想着把鸭子烤好,将来开业咱们就是头一份,也能一炮打响。也是哥儿你的福气护佑着,试了几次,大哥儿竟烤出来了,店伙计吃了都说好呢。” 贾环高兴道:“想不到表哥竟是如此的勤勉,倒是让我汗颜了。” 赵国基急忙笑道:“这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烤好了对他的厨艺也是精进了不少,合该出力才是。” 随后,赵国基又和贾环说道:“前两天我去过了咱们的庄子,看了看庄稼,今年的收成竟是大好,河里和山上的出产也是惊喜,佃户说了,不出半月就能收割卖出了,不知哥儿有个什么想头。” 贾环笑道:“想不到近日的喜事一件接着一件,没说的,舅舅看着卖出罢,记得定时给铺子供应山上的野物和水里的鱼虾,京城里的人们素爱吃这口新鲜的。” 赵国基听到后连忙点头应是,然后陪着贾环一同往前走去。 走到快到飘香饭庄的时候,他们突然看到前方有一群人正围成一团,似乎在争论些什么东西。赵国基望向那群人,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说道:“又是那几个无赖,指不定在做什么!不是干些损人利己的勾当,就是没事儿招惹猫狗,实在让人生厌得很呢!哥儿,咱们快走吧,别和这些赖皮纠缠不清。” 然而,贾环此时却心生好奇之意。自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还从未见过无赖打架的场景呢!于是,他兴致勃勃地朝着人群奔去,想要凑个热闹看看。赵国基生怕贾环会受到牵连,无奈之下只能跺了跺脚,叹息数声,但还是赶紧跟了上去,并时刻守护在贾环身边,以防他遭受任何伤害。 当他们费力地拨开人群时,才发现原来是几个无赖正在欺负一个身着锦衣大约七八岁的男孩子。那小孩满脸惊恐,眼中闪烁着泪光,看上去十分可怜无助,不住的在极力躲闪着无赖伸过来的手,却一直没有说话,嘴里啊啊啊的叫个不停。 无赖里有个看上去为首的满脸横肉的身穿黑色长衫,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狞笑着拉过孩子的胳膊说道:“你这竖子当真一点道理不讲,一家子为了你已经找了许多时日,你一声不吭跑了出来,玩累了总该回去了罢,怎么舅舅来寻你,你还不愿意和舅舅回去呢?看我回去不告诉你娘,打你的屁股。” 那孩子哪里肯听这话,吓得躲藏不遂,一个劲儿的打着男子的手,似有极力挣脱之意。 看热闹的人几声叹息,有人不解地说道:“现在的孩子当真成精了,自己离家出走,怎的大人找来还当做仇人一般。” 独有一人悄悄的说道:“这郭拐子又要拐孩子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大人,连孩子也不看好。” 又有一人悄声骂他:“没事做就好好回去躺床上挺你的尸罢,管别人的闲事做什么,横竖没有拐了你的孩子罢。” 说罢一拉他,两人顺着人群缝隙悄悄溜走,倒让贾环听了一个清楚。 一听这话,贾环心里的正义感顿时起了来,遂嘱咐赵国基速去摇人,他独个走了上前说道:“你这厮好生大胆,青天白日里就敢拐孩子,什么你家的外甥,这明明是我弟弟。你敢诓骗他人,莫不是想拐了去卖给谁么。天下脚下,朗朗青天,你竟敢如此行事,不怕遭天谴么?” 那几个无赖最初听到申斥时,心中不禁一阵慌乱,但当他们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年幼的孩子站在对立面,帮着那个男孩说话,顿时又恢复了镇定,并纷纷仰头大笑起来。 为首的那个男子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他恶狠狠地盯着贾环,语气充满威胁地小声说道:“你这小娃娃真是不自量力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是先操心下自己的小命吧!别一门心思只想着别人,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着,他就上前想要拉过那个男孩子赶紧走开。 贾环哪里肯放手,见几人执迷不悟,赵国基又没有赶回来,只好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道:“各位大爷大娘们,这孩子实在是我的弟弟,这几人见他落单方才起了歹心,要领他卖了去的,麻烦各位帮帮我们罢,小子将来一定厚报。” 人群微微地动了动,但还是没有人走出来发声,就好像死水猛地被一颗石子打了进去,只是起了一层淡淡的波澜,余后再无声响。 几个无赖见此放声大笑,那男人拧着眉头恶狠狠的看着贾环,有如见到羔羊一般,轻声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找寻。小子,可不是我郭爷不放过你,奈何是你一定要送上门来,倒叫我们哥儿几个多了一份买卖。正愁银子不够分呢,可巧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索性无人敢管,这时候官差也不在,那几个无赖也就越发的大胆了起来,为首的那个男人叫手底下的兄弟趁此直接绑走贾环和那个锦衣男孩,自己在那里笑着和人群拱手道:“两个外甥贪玩偷偷跑了出来,怕被父母责罚,竟不敢回去,我们做长辈的哪里能让孩子自己在外面游荡不管,只能出此下策了,有打搅众位的地方,还请原谅责个。” 第53章 倪二 贾环不由得自道晦气,单见有人欺负别人,就一腔热血不管不顾的赶了上来,就不想想单凭自己单弱的小身板,怎么就能对抗得过这几个彪形大汉,为今之计只能是尽量拖延时间,给赵国基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遂在那里极力的挣脱着抓他的无赖的手,振臂一呼:“你们这些强盗,平白就要绑人,难不成你们的脑袋是有九颗么。我劝你们趁此放手,如若不然,只怕将来奈何桥上得多几个魂出来。” 几个无赖听得有趣,边绑他边说道:“这小娃娃当真善良,自己都顾不得了,还要操心别人,放心吧,我们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物,且不想这些呢。” 贾环顿时欲哭无泪,想不到今天竟是他的好日子到头了,两腿也不由得软了下来,腹中似有尿意想要喷出。 无赖大笑:“初还以为你是个好汉,想不到也是这样的怂包,既这样,当初为何要过来赶着送死呢?” 正纠缠着,就听得一人大喊:“郭拐子,好久不见,你的生意倒是越发的好了起来。” 只见一个身高七尺,身穿紫衣,脚穿厚底布鞋,嘴里叼着一根筷子的汉子在那里淡淡的笑着看他们行事,赵国基和贾芸等人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跑了过来。 赵国基边跑边大声喊道:“休得伤了我们小爷!” 那郭拐子一见来人,心神顿时萎了下来,贴上前呐呐的笑道:“原来是倪二爷,怎么这么闲有空过来逛逛。” 赵国基和贾芸他们早已和无赖们揪扯了起来,硬生生的把贾环抢了过来,护在身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倪二吐出筷子笑道:“也是巧了,我两个外甥出来游玩,家里着急,托我出来寻寻,正寻不到呢,想不到竟在你这里。” 郭拐子一顿苦笑,想不到两人的说辞竟是一模一样,倒要他无奈何的很。 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怎的这两个孩子的舅舅这样多,只是几人看起来倒是不对付的很,这是怎么回事。 倪二看了看人群,从看热闹的人里亲切的揽了一人过来,笑道:“敢是你娘的没什么事做么,整天在这里看热闹寻开心,还不赶紧回家看看自家的老婆有没有偷汉子,可别只顾着别家的破事,自家的后院反倒起了火了。” 众人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要吃人,和那几个无赖相比起来,更加像个强盗,倒也不敢再说些什么,都吓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只留下贾环、贾芸、赵国基、倪二、锦衣男孩、郭拐子几个无赖和几个饭庄的伙计在那里对峙。 郭拐子见众人散去,看倪二也在这里,知道今天也是占不了便宜,遂向倪二拱拱手道:“还是倪二爷仗义,知道不坏我的门面,也罢,既是倪二爷的外甥,就交于您去看管罢,只是今后可别再自己走失了,行动还是要有个大人看着的。” 倪二狞笑道:“这就不劳您老人家操什么穷心了,回家躺你的尸去罢,好多着呢。” 郭拐子无法,向倪二拱拱手,带着几个无赖走了。 贾环劫后余生,方怕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赵国基赶紧扶起了他,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那里嗔怪着他道:“活该,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管什么闲事,把自己搭进去才好呢。” 贾环强笑着说道:“舅舅这是说的什么话,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帮助别人本就是人之根本,看别人落难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那锦衣男孩听了这话,不由得下死眼多看了贾环几下。 赵国基笑话贾环道:“就说你属驴的,心里已经怕死了,且在这里死犟着。” 贾环笑了,冲倪二拱了拱手道:“多亏倪二哥哥及时赶来,要不小子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倪二仰天大笑道:“命倒是不会送,只不过你的爹娘可是要改了。” 贾环大乐:“要是那样,反倒是我的福气,救命恩人在此,还请随我一起去悦来酒楼坐一坐罢。” 赵国基在后面打了贾环一下,嗔怪道:“你刚刚说的什么话,回去了看我不告诉老爷扒了你的皮呢。” 贾芸却是上前笑道:“既是环三叔有请,倪兄弟何不随咱们一起去热闹热闹。” 倪二大笑,抚掌说道:“我这人最是喜欢热闹,既是如此,咱们就去罢。” 贾环正要走,见那锦衣男孩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们,心里倒是起了怜爱之心,过去摸着他的头道:“你家在哪里,我叫人送你回去呢?” 那孩子呆呆的摇了摇头,只是看着他。 赵国基失声叫道:“要糟,敢情是救了一个小傻子出来。” 贾环回头瞪了瞪他,随后转头和蔼的对孩子说道:“你别害怕,我们都是好人,你是知道的啊。” 男孩子冲贾环腼腆的一笑,温柔的低下了头。 贾环见他一人在街上行走始终是不安全,怕又出来个郭拐子拐了他走,又看也没有大人前来寻他,只好无奈的说道:“你肚子饿么,不如这样,和我去酒楼吃口饭罢,等吃饱了咱们再一家一家的替你寻人呢。” 锦衣男孩听了贾环的话,经过此番争斗,肚子倒也觉出了饿意,遂笑着和贾环点点头,赵国基在一旁嘟囔着:“好个奇怪的孩子,问他什么都不说话,要他回家也摇头,敢情是惦记上环哥儿的吃食了,倒是个十足的吃货,只是不要缠上了才好。” 贾环无奈的问他:“舅舅你这是在家里没有什么话可讲,非得憋着在这里说么。” 男孩听着他们在那里斗嘴,脸上不由得流出几分淡淡的笑意,嘴角往上弯了弯。 贾环笑道:“那咱们就走罢。” 说着就带了男孩,招呼了众人去了悦来酒楼试菜,掌柜的早已等在那里,见几人过来,把他们让到雅座,忙叫赵勋开始烤鸭子,做一些特色的菜出来,并先行叫厨房掂量了几个平常菜出来,让贾环他们先喝着。 第54章 烤鸭 不多时,烤鸭就上了桌。 片好的鸭片往薄饼里一搁,放些葱丝、黄瓜丝,沾些甜面酱,卷吧卷吧,卷成小条放进嘴里。 倪二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环兄弟,你这酒楼必要大卖了,满京城里也找不出这样的美食。” 贾芸也笑着道:“竟不知环三叔从何处想来,就是天上的神仙也不及罢。” 赵国基吃着也暗暗点头,看来贾环果真是天下的文曲星下凡,就连神仙吃的菜都盗了下来,今后自家可要跟紧了他,切不可被人误导了。 夹起一块锅包肉,倪二大笑道:“别的不说,环兄弟这家铺子的口味倒是和我相似,可见环兄弟的脾气秉性和我是相投的。” 贾环也觉得与倪二一见如故,遂大气道:“既如此,倪二哥哥就把这铺子只当做是自家的铺子罢,若有什么想吃的,只管来这里吃,若是推辞就是虚客气了。” 倪二一怔:“果真?” 贾环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自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了,哥哥切不可和我客气,到时候来就是了。” 倪二大笑道:“那我可真就来了。” 贾环认真道:“倪二哥哥只管来,别的不用多说。” 倪二正色看了看贾环,见他一脸的真诚,知道说的是真心话,心里不禁感动了起来,遂笑着说道:“好兄弟,我倪二真真没有看错了你。只是兄弟这般厚待我,我可不能没脸皮,将来兄弟都没得做了。” 贾环急急的说道:“哥哥这话说的就大差了,难不成还不信兄弟不成?” 倪二摆手笑道:“并非是不信兄弟,只是就是自家日常居家过日子,招待朋友也有个限度罢,去的时间长了只怕会招媳妇厌恶,更何况是开的买卖,我再混,这点还是分的清的。兄弟以后切切不可这样傻大方,铺子还没开张呢,只给别家做了白吃饭的地方。” 贾环失笑道:“这就是倪二哥哥不拿我当自家兄弟了,若是想来只管来,哪里想到这许多。” 倪二笑称:“不瞒环兄弟,倪二我生性豪放,不惯与人弄鬼,与你真真一见如故,今天吃的高兴得很,正是为了兄弟好,我方才这样说,如若不然,哪里顾得许多,直接上门来白吃不是很好,何必说这些道道给环兄弟听,自家又费了许多的口水,不划算的很。” 贾环哪里肯让,在那里几番劝解,倪二拒不肯受,推了数次,倪二拍腿叫道:“你这兄弟真真好生烦累,不如这样,待环兄弟和芸兄弟无事时,咱们一起索性来坐一坐也就罢了,平时我家里若是置了好菜,也叫你们过去坐坐,这方是相处之道,你们看如何呢?” 贾环、贾芸齐齐笑道:“这是再好没有的了。” 贾芸随后笑着说道:“我那里以后略从容了些,也置办些酒席请环三叔和倪兄弟过去坐坐。” 倪二一听忽的一笑:“你叫环兄弟作三叔,你叫我作兄弟,我又叫环兄弟作兄弟,这可是乱的很,以后如何称呼的好。” 贾芸一时噎住,倪二和他认识最早,总不能要倪二跟着他叫贾环作三叔罢。若是倪二和贾环称兄道弟,那么他要叫倪二作叔叔么? 就听贾环笑道:“大丈夫行走世间,哪里顾得这么许多,既咱们交好,就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芸儿呢是我家同宗同族,辈分上无奈了,至于咱们三个,只各论各的就好,不必攀别的。” 倪二大笑,拍着桌子道:“好一个各论各的,环兄弟果真豪爽,和我老倪对脾气,你这兄弟我交了,日后铺子上的事街面上只找我罢,我倒要看看谁敢砸我醉金刚倪二兄弟的场子。” 贾环大喜,遂端起了酒杯就敬倪二:“既如此,兄弟在此谢过了。” 倪二不在意的端杯说道:“好说好说。” 那锦衣男孩听得有趣,此刻在一旁边嘶哈嘶哈的吃着毛血旺,一边眼睛还盯着烤鸭,耳朵还听着贾环他们的谈话,一时忘了神,嘴角不经意的就向上弯了起来,不由得就发出了笑声。 贾环这才想到他,见他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吃饭,一声不吱,倒也有趣,方俯过身子问道:“你家在哪里,吃过饭我叫人送你回去呢。” 男孩见贾环问他,遂低下了头,又开始闷头吃了起来。 赵国基见他不说话,不禁烦恼道:“真是糟糕,敢情是捡了一个哑巴回来,你是看着环哥儿有个铺子竟是赖在这里不想走了么,你家到底在哪里,吃过了饭我必是要送你回去的。” 男孩低着头,还是不肯说话。 赵国基想到贾环刚刚为了他涉险,险些被人拐了去,早已几分气在心里,见他不说话只是吃东西,遂吓他道:“实告诉你罢,这里的饭菜俱都算了你的头上,以后再多吃一顿,双倍收费,不想你爷老子破产,就此说了最好,不然必让你看看赵爷爷的手段。” 男孩惊讶的一抬头,见赵国基凶神恶煞的看着他,顿时觉得好玩,噗呲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赵国基色厉内荏道:“小屁孩子,笑什么笑,快实招了罢,要不我是不依的。” 贾环心想既救了他,为何还要惹怒于他,看他的衣服料子还是上好的云锦,想必来历不小,惹到他只怕会有麻烦,遂喝住赵国基,和男孩和蔼的说道:“你别担心,他是在与你开玩笑,也是见你一人出来,恐家里找你找疯了,所以替你担心的很,千万不要怪罪他。” 男孩笑着对着贾环摇摇头,转头冲赵国基笑了笑,反倒把赵国基给弄了个手足无措。 贾环笑着对男孩子说道:“不知你家在何处,可是不记得了呢?还是和家里有了别扭,独个自己跑了出来,不愿意回去?” 男孩点点头,走下座位,对着贾环暖暖的笑着,只是靠着贾环的身子不肯说话。 贾芸见此,揣度道:“该不是这孩子真的不能讲话罢。” 第55章 男孩 男孩怯怯的看了贾芸一眼,把头埋在贾环怀里不肯出声。 贾环又道:“既不说话也好,你家你总认得罢,要不然咱们一同去认认,看看在哪里呢。” 男孩埋着头只做鹌鹑,贾环哄他道:“放心,这饭菜我不和你要钱的,见了你家人,也不说你的坏处,你尽可放心。” 赵国基也只以为这孩子估计是被他刚刚的言语吓怕了,为赶紧把他脱手,倒也难得的软语道:“刚刚是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我家小爷最是大方,这饭菜是白送于你吃的,不会和你家大人要钱,你放心罢。” 男孩抬头看看他,羞涩的笑了笑,又低了下去。 贾环心道,这孩子必是在家里被大人打怕了,只怕是自己偷偷跑了出来,不敢回去,遂温言道:“小兄弟敢是自己一个人偷溜出来的罢,实告诉你,我原先也是因为家里总是嫌我不上进,屡屡打骂,我也是不喜欢的,也曾数次想跑出去自己闯荡,后因生病了,见父母为我跑前跑后,焦急不堪,姨娘没白没黑的照顾着我,自己连饭也不吃,脸也不洗,只盼着我好起来,我方明白,人间至真至情乃是父母亲情,余者都是其次。小兄弟切不可因为一时意气,自己不管不顾,再见别人一顿饱饭,就觉得别人对自己比父母对自己要好。需知你在家时,父母为你做了多少年的好饭好菜,为你添置了多少好衣好鞋,怕不是还为你请了学馆先生。不论这些,只说数年前,是谁将你从肚子里生了出来,给了你一条鲜活活的生命,怕不是我们这些吃凉不管酸的外人罢。” 男孩一怔,呆愣愣的立在那里想事情,眼里似有泪花闪过,停了停,还是没有话说,只是靠着贾环不做声。 贾环一见这不是事,又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总不能把他带回荣国府罢,只怕王夫人头一个就不让。 正焦急着呢,贾芸笑道:“不如这样,让这孩子跟我回家去罢,待访到了大人再送回去。” 贾环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倒便宜了我,遂笑道:“芸儿果真高义,既如此就这么的罢,我到时送些果品瓜菜过去,你且好好待他。” 贾芸笑了:“三叔叔这就是小看我了,一个孩子能吃多少,也值得这样。” 贾环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低头和那孩子说道:“暂且去我那侄子家里呆呆罢,过两天访到了你家,我们就送你回去。” 男孩子一听这话,眼睛睁得老大,两手死死的抓住贾环的衣袖只是不做声,腿也抖抖的。 贾环忙安慰他道:“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不拐你。” 男孩笑着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随后就又靠在他身上。 众人见此情景,就知道他只信任贾环,余者都不信任,倒也失笑了起来。 赵国基愁道:“这如今该怎生是好,竟是不愿意离环哥儿一步了,合该赶紧找到他家大人才好。” 贾环无奈道:“为今之计,不如先带他回我家罢,余者就不多说了。” 吃罢饭,几人出了酒楼,贾环拜别倪二和贾芸,准备带着男孩回荣国府暂居两天,就见男孩拽了拽他的衣角,径直拉着他就往街那边走去。 贾环一惊,与赵国基对视两眼,心道这孩子是要领着他去找家人么,只得跟着一起去了。 曲曲弯弯,那孩子竟领着他走去了泰来书局,一进书局,门房的老者笑道:“不知公子来这里可是又有了新作么,写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贾环刚想笑着和老者打个招呼,那孩子只是不理,拉着贾环就直通通的往里走。 贾环只得无奈的和老者点点头,跟着孩子径直走进去。 旁边有小厮跟了上来:“这位爷是要找我家吴管事么,稍候片刻,我家主子还在里面呢。” 贾环喏喏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且问你,你可见过这孩子。” 不等他说分明,那孩子一听主子在里面,更是飞跑起来,带着贾环也气喘吁吁的跟着跑。 小厮赶紧断了上来:“两位公子慢些跑,实在是今天有些不方便,不然我先进去通禀一声,看看主子的意思呢。” 贾环他是知道的,连连写了两个话本子,给书局赚了不少的银子,就是镇国公也是夸奖连连,而且看他平时的衣着,想必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故此倒也不敢十分得罪,只是今日确实和往日不同,镇国公李永就在里面,若是被贾环冲撞了,只怕自己就要吃瘪,因此有些急了。 贾环心道,你敢是眼瞎看不出来么,哪里是我要进去,是这个孩子非要跑进去找人,况且不知怎的,他的力气大的吓人,且自己被带跑一时也收不住脚步,哪里能去和他抗衡。 赵国基也跟在后面,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单纯想着赶紧给这孩子找回家算了,免得缠上他们小爷,回了府里也是不安生的很,遂放纵了那孩子一任拉着贾环往里走,眼睛只是盯着前面,怕贾环被带倒摔跤。 小厮一见这事无奈何的很,又不好高声喧哗,只得紧追着,心道你们就是过去了又如何,门外的护卫只怕就把你们给拦住了,到了那时可别怪自己没有提醒,平白挨了板子才是好呢。 一行四人以一种奇奇怪怪的队列排着就跑进了内院,一进院门,就见数名护卫在外面杀气腾腾的站着,显见得里面有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正呆着呢。 贾环心道要糟,自己是疯了么,上赶着找晦气,硬是紧急刹车,嘴里只叫着:“小兄弟慢些,咱们停停再走。” 那孩子倒是听贾环的话,瞬间停了下来,看着贾环笑眯眯的指着里面,似乎他的家人真在里面。 贾环一见倒是心疑了起来,他试探的问道:“你是说里面的人是你家人吗?” 男孩微笑着点点头,似乎真的听懂了贾环的话。 贾环与赵国基对视一眼,莫不成这男孩是吴管事的亲戚么? 第56章 冲撞 见男孩不似开玩笑,贾环舔着脸笑问小厮:“这位小兄弟,麻烦帮着看看,这孩子和吴管事是否相识呢?” 小厮上下打量了男孩一番,摇头道:“我倒是没有见过,想必应该不是罢。” 随后他拉着贾环道:“别的就先慢慢说罢,咱们先出去,冲撞了主子,只怕连我也要挨罚,还是走罢。” 贾环一听挨打溜得比谁都快,哪里还肯在这里呆着,赶紧就要领着男孩往外走。 奈何男孩就是不走,硬着头皮也要往里闯,情急之下竟啊啊啊的叫了出来,惹得护卫快步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问道:“小齐子,你的皮又紧了罢,什么人也敢往里带,不知道爷在里面么?” 小厮哭丧着脸说道:“你看,非得把我扯进去就好,在府里就是个挨打的底子,来了这里也不安生,你若是向着我就快走罢。” 随后觍着脸和护卫笑道:“这两个人是过来和吴管事说话本的事,确实没有别的意思。” 护卫紧皱着眉头,挥手说道:“话本去外面老刘那里说去,不知道镇国公在这里么,若是冲撞了他老人家,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贾环心下一跳,恨不得立刻就离了此处,扯着男孩就要走,赵国基见事不好,也跟着上来一起拉着男孩就要走。 小厮嘟囔着:“死到临头才明白,真真是个呆子。” 看着就要被拉走,男孩哪里肯依,直接就啊啊啊的嚷了出来,护卫发怒道:“你是疯了么,不赶紧走就罢了,竟还要嚷嚷,只怕活得久些了罢。” 说着就要动手,只听得里面有人大喝道:“什么事?” 小厮两股战战,大为恐惧:“就说你们死到临头了,且不信。” 贾环抬眼一望,只见一个面色冷漠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似冰冷孤傲,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浑身散出一股股冷冰冰的气息。 贾环心道,这就是那个镇国公了罢。 镇国公李永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的几个人,喝道:“出了什么事这样喧哗。” 早已有人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镇国公不经意的撇了一眼贾环,吴忠赶了上来悄声把话递了过去,他板着脸上下打量着贾环,心想这就是那个写《石头记》和《西游记》的才子么,看着年纪小小,倒是有才华的很。 遂温和的冲贾环摆摆手说道:“今日且不要和吴管事说话了,我与他有些事情要谈,若找他等改日罢。” 贾环赶紧点点头,心道还是先走罢,哪里还顾得上问吴管事孩子的事情,只恨不得领着男孩快走。 和赵国基推推搡搡的推着男孩要走,却不料男孩硬是挣扎着出来,兴奋的就要往镇国公那里跑去。 贾环嘴里发苦,心道你这是恩将仇报啊,便下死劲儿往回拉孩子,男孩不依,啊啊啊的就要往过跑。 已回头要走的镇国公听到吵嚷,不耐烦的转过了头,心想这位小公子看着是有些个才学,怎么却是听不懂人话,莫非有些个恃才傲物么? 就见男孩兴奋的向他扑了过去,旁边的护卫来不及反应,就想拔刀。镇国公原先孩子的脸被贾环等人遮住了,且他没有往那边想去,自然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猛地一转头就看见了男孩,竟看出了一张熟悉的脸,见护卫拔刀,赶紧叫道:“收刀退下!” 护卫连忙退了下去,男孩呼的一下子就扑到了镇国公的怀里。 贾环和赵国基心下大跳,只怕此番是必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只得到时候亮出荣国府的招牌,只怕还能保住一条小命,至于回去之后如何,他们是不敢去想的。 镇国公细细地看着男孩,不由得叫了出来:“大……” 随后反应了过来,警惕的看了看对面的贾环和赵国基,紧紧搂着男孩道:“不知这位公子是怎么个称呼。” 贾环战战兢兢的报了字号出来,镇国公一听是荣国府的贾环,倒是愣了愣,想了一想,把贾环请到了屋里,笑着问他:“不知公子是在哪里寻到我家大哥儿的。” 贾环没有想到男孩和镇国公竟是有些个亲戚关系的,心下大松,遂赶紧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镇国公。 镇国公一听是男孩一个人走失在街上,以至于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由不得心上火起,双手也不禁死死的攥住了,恨不得此刻就去把那些人贩子和背主的刁奴抓起来杀死。 他看了看贾环,见贾环一副英气逼人的少年模样,倒也爱惜的紧,遂笑着对他说道:“实不相瞒,这孩子和我有些个亲戚关系,因着下人看护不善,这才让孩子跑了出来,若不是碰到了公子,只怕大哥儿此刻就和我见不到了,此等大恩我实在没齿难忘,今后若是有事公子只管来找我罢。” 贾环忙忙的摆手说道:“此乃举手之劳,实在不足为道,既然小兄弟已经找到家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镇国公点头应允,却不料男孩忽得跑过来抱住了他,似乎有不想他离开之意。 贾环笑着摸摸他的头说道:“天不早了,我就先回了,若是你想我,今后便去悦来酒楼找我罢,到时候就有人去告诉我了。” 男孩紧紧搂着他,眼里似有泪水闪过,贾环笑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个大小伙子了,可不要做这种小女儿的姿态,我可要笑你的。” 镇国公在一旁奇道,这孩子自发生那件事后,性情大变,人也木呆呆的,从不说话,对人也是没有感情的很,不肯亲近别人,就是见了亲妈也是不亲热,怎么今日见了贾环竟是如此的形状,倒要他这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也啧啧称奇。只可惜这贾环是荣国府的人,不是他这面的,有些个事倒也不能和他推心置腹的说出来,反倒还要想想他的动机。 第57章 大皇子 镇国公一边遗憾着,一边过来亲自拉过男孩,和他俯下身子笑道:“大哥儿且放贾公子回去,放心罢,你既喜欢他,到时候咱们再去找他如何呢。我是认得他家的,到时候咱们直接去他家里做客罢。” 男孩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方放开手,对贾环依依不舍的招手告别。 贾环失笑出声,忙忙的和镇国公打了招呼,便带着赵国基走了。 吴忠跟了上来,对着贾环笑着悄声说道:“这个月的话本卖得竟是大好,比《石头记》还畅销些,只是还不到月底,等到了月底公子再过来咱们按月算账分红罢。” 贾环笑道:“吴管事倒是多想了,我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给孩子找亲,别的没有想法。” 吴管事笑了:“我也知道公子的,只是略提醒提醒,别的没有什么。” 贾环知道镇国公还在等着他回话,倒也不敢耽误他,忙忙的招呼着就走了。 这边镇国公捧着男孩的脸,四下的望着,不住的和他说着什么,男孩只是笑着不肯说话,但这也让镇国公激动的不行,自那件事以后,阖家上下哪里见过他的一点笑脸,就是他的母亲怕也是没有见过罢,自他母亲传出怀孕的喜讯,这孩子更是沉默的可怕,见人的小脸都是阴沉沉的,坐站都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不与人交流相处,今日倒是让镇国公喜上心头,该不会这孩子开窍了罢。 他忙忙的抱起男孩,径直往外走。 刚刚回转的吴忠见镇国公如此行事,急忙问道:“国公爷做什么去?” “回家!”镇国公简短的回答,脚步也没有停下就走了,吴忠略过镇国公不经意的看了孩子一眼,不禁捂住了嘴,我的天,这不是那位么?怎么倒一个人出来了,若是走丢了,只怕这天下得死一大批人啊。 赶着镇国公回到了家,家里早已乱做了一团,他的几个弟弟正在后院点着家人,看着就要出去寻人,李老夫人在后堂抹着眼泪,一大群女眷乱乱的安慰着她,镇国公夫人一边安慰着婆婆,一边想着自家那个苦命的外孙,眼泪噗噗的成串的往下流着。 只听外面有人来报,说是镇国公回来了,一家子忙忙的迎着他,就见镇国公抱着男孩大步走了进来。 别个也就算了,独有镇国公夫人见了男孩,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颤声说道:“大哥儿,你躲去哪里了?” 男孩见了外祖母,已不似之前冷漠的模样,径直伸出了手去抱镇国公夫人,倒让镇国公夫人惊了一惊,抱起来反复看了看,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遂紧紧搂着男孩,众人簇拥着一起往李老夫人那里去了。 李老夫人早已等在那里,眼巴巴的接过来,情切切的一把搂住男孩,心儿肝儿肉儿的大哭了起来。 镇国公夫人拭了一把泪,问起镇国公在哪里找到的大哥儿。 镇国公气愤愤的将情由一一说了出来,镇国公夫人听了不由得心底火起,就连众人也吃了一惊,险些大哥儿就与他们天各一方,这祸事将来谁能耽搁的起。 李老夫人更是生气,连连大叫:“还不把那王八的刁奴给我带了来,高进,去拿棍子来,我要看着将他们一个个的活活打死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一听有人要被打死,男孩禁不住的身子抖了抖,不自觉的就往李老夫人的怀里缩去。 李老夫人忙安慰他道:“大哥儿不要紧的,外曾祖母在这里,没人敢动你分毫。” 镇国公见男孩身子抖抖不似刚才,知道他心里也是怕见这种场面,又想到那些人终究是太上皇那里派来的,宫里的老人,就是要罚也轮不到他家来罚,遂吩咐了下去,自己亲自带队,护送着大哥儿回去,连带着那些王八刁奴一起。 镇国公的弟弟们早已得着通传,急急的赶了过来,见大哥儿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气愤愤的嘱咐下人去绑人。 大哥儿的奶嚒嚒并几个侍卫哪里见过这场景,两股战战的强撑着向镇国公讲着:“国公爷容禀,我们几个真是好生看着大皇子的,从宫里出来正往国公府这里走着准备和您老人家叙叙家常的,哪晓得大皇子路上非要下来解小解,我刚一抱下来他撒丫子就跑,不等我们反应,再加上街上人正多时,直接就无影无踪了。奴婢是晓得厉害的,自己寻了些时遍寻不到,想着皇后娘娘那里身怀有孕听不得这些,方才急急的寻了国公爷这里,实在不是别个。好在老天保佑,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径自回来了,真真让我等欣喜的很。” 镇国公冷哼一声:“这个就不用和我说了,且留了口舌回去和天家说去罢。” 说着就要带人回宫,镇国公夫人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说道:“这事暂且还没有惊动圣上那里,刚刚林嚒嚒急急的过来和我们讲了,我们已知会了衙门,封锁了城门,只等着点人去寻,现在大皇子已寻回来了,幸喜分毫不伤,待你进宫,和皇后缓缓的说,切不可让她大惊大悲,伤了皇嗣可是百死莫赎的。” 镇国公点点头道:“我省得。” 随后紧搂着大皇子,绑着奶嚒嚒并侍卫,带着下人,浩浩荡荡的往宫里走去了。 原来贾环救下的这孩子竟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镇国公的亲外孙,因下人看护不善,自己一个人走失在街上,以至于差点被郭拐子一行人给拐了走,幸喜碰到了贾环心善相救,要不此行就说不好了。 进了宫里,镇国公径直去了皇上那里,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少康帝不料想自己的嫡长子远哥儿竟被下人如此对待,当即脸沉如水,吩咐下去将朱唯远此行随行的下人打入天牢,交锦衣卫议处,务必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打问的清清楚楚,方可将一干人等从重从快定罪。 第58章 少康帝 镇国公见少康帝对远哥儿如此的上心,不似轻怠,倒把一颗心放了肚子里,遂小心翼翼道:“圣上容禀,老臣愚见,此事需和娘娘缓和些说,万一她一激动只怕会伤了龙裔。” 少康帝点点头:“镇国公说的有理,我自有分晓。” 镇国公与少康帝说了几句,便告退了。 待镇国公走后,少康帝轻哼一声,对着后面的屏风说道:“你出来罢。” 屏风一闪,一个身穿黑色镶金边袍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远远望去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少康帝蹙着眉头对那男子说道:“不知六弟怎么想?” 原来这便是诚亲王,因他素与少康帝交好,故此少康帝登基之后便以他与镇国公为左膀右臂,少康帝所言从不避讳与他。 诚亲王怒道:“想不到还有这等刁奴,竟敢疏忽至此,害得大皇子身处险境,臣弟愿为陛下分忧,这就斩了这些刁奴去。” 说着就往外走,被少康帝轻声喝住:“六弟且住,我有些个话要和你说说。” 诚亲王停住了脚步,面色不虞的看着少康帝道:“陛下切不可心慈面软放过这些个王八犊子,就是太上皇那里的人又怎样,远哥儿还是太上皇的亲孙子呢,这哪里是渎职,简直是背主。这次轻纵了他们,只怕将来且有的祸事呢。” 少康帝轻笑一声:“平日就说你鲁莽且不信,如今怎样,我哪里是心慈面软,只不过有些缘故得弄清楚了才好,就是杀人也要师出有名罢。” 诚亲王想了想,方松了松脸色,见少康帝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倒也不推脱,直接坐了下来,问少康帝道:“不知皇兄是怎么个想头?” 少康帝用手按了按额头,沉思着说道:“一来是远哥儿到底是怎么在嚒嚒和侍卫的看管之下逃走了。远哥儿究竟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子,纵是要逃,那么些个大人都是吃干饭的么,嚒嚒也就算了,侍卫们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见远哥儿逃走竟连追也追不上,平时的功夫都使到哪里去了?二来么,听镇国公说,这次救了远哥儿的是荣国府贾政的庶子贾环,六弟你是知道的,这贾家素来与太上皇交好,此番远哥儿的走失被劫,是否有他们的手笔,他们的身后又是否有着太上皇的身影,这都是要查的。” 诚亲王听了不由得点点头:“还是陛下高见,若是我再想不到的。” 少康帝笑了:“若是你平日少些个鲁莽,只怕比我心还细些。” 诚亲王不好意思的笑笑:“陛下惯会取笑于我,我平生就是这种性子,所以太上皇才将大任托付于陛下,我等只是为您马首是瞻罢了。” 少康帝笑着摇摇头:“好了,这里也没有人,做什么总是隔几日便表白表白自己,实在是没趣得很。” 诚亲王笑了,看少康帝一副轻松的模样,遂试探的问道:“若查出来贾家和大皇子有关联,这自不必说的。若是查出来那贾环只是无意间救的远哥儿,这当如何呢?” 少康帝眯了眼睛想了想,说道:“那贾家也是四王八公里的,军里现在也有不少簇拥的部下,若是真是他们救了远哥儿,我们也可试着拉拢拉拢,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意思和咱们一条心罢。” 诚亲王点点头,笑着对少康帝说道:“听说贾家的大姑娘在宫里做女使,陛下若是想抬举贾家,何不晋了她做妃子,对贾家是恩宠,亦是辖制。” 少康帝笑着摆摆手道:“抬举贾家的路子很多,何必非得在女人身上打主意,现在皇后正值身怀有孕,我也不愿此时多事,让她疑了我,以致对胎儿不好。更何况我也见过那贾女使,一脸的怨妇模样,却要做出娇滴滴的女儿姿态讨我欢心,前阵子我也实在见不得她,已将她借机打发了去太上皇那里伺候了。” 诚亲王笑着点点头,心道,哪里是你见不得贾女使,明明是皇后心里泛酸,把她打发去太上皇那里了,你倒是伉俪情深,直接把事儿缆了自己身上了。 遂问少康帝道:“只是臣弟也平日粗眼看了看那贾家,贾代化、贾代善之后竟无甚么出息的人才,成日家只在那里吃酒玩乐,贾敬当初科举中了进士,大家都说贾府只怕就要靠他支撑起来了,想不到竟想不开做什么道士求仙去了,陛下盛恩,倒怕他们无人承受。” 少康帝笑道:“别个也就算了,只看看这个贾环罢,若是真的没什么可提拔的人,我也只好捏着鼻子纳了那贾女使进来,也算是和他们贾家同气连枝了罢。” 诚亲王一听这话,知道少康帝在隐晦的说四王八公同气连枝的事,遂一笑不做他论。 单说贾环回转了悦来酒楼,嘱咐赵勋单做了烤鸭,提着东西,兴高采烈的回了贾府,拿给了赵姨娘尝味。 赵姨娘吃着这美味,倒是惊叹连连,指着烤鸭和贾环说道:“我环儿这是从哪里盗来的美食方子,竟是让姨娘也沾了一光。” 贾环笑着扯了个谎:“也是我从一本古籍里看到的。” 赵姨娘听了得意的说道:“我环儿真真是个好的,别人念书只不过念个囫囵吞枣罢了,我环儿却是从里面就能找出赚钱的法子,真真不知还让姨娘怎么夸你。” 翠果和杏果也跟着凑趣:“何尝不是呢,素日我们只在府里说,三爷是最聪慧的,又孝顺,又体贴疼人,将来必是做状元,给姨娘封诰命的。” 赵姨娘听了不由得好笑,忙和两人说道:“瞧你们嘴甜的,倒让我也心喜的很,不如这样,今日姨娘且替环哥儿提前谢你们一谢,坐下来吃几块烤鸭子罢,也让你们试个味。” 翠果、杏果忙推辞道:“姨娘这是什么话,我们做丫鬟的哪里生受的起。” 第59章 训斥 贾环笑着把她们摁坐了下去:“两位姐姐快坐罢,好多着呢。” 翠果、杏果退让不及,告了罪便坐下了,上手吃了一块烤鸭,也是惊叹的不行:“三爷的铺子必是要大卖了,这样的美味满京城里也是找不到的。” 赵姨娘听了更是得意,看着两个丫鬟油光水滑的脸,倒是想起了贾政和探春来了:“也不知老爷和那个讨债的饭吃得如何了,不如叫他们过来吃些倒也省事。” 贾环笑道:“我这次带的有限,但也带了两只鸭子,一只咱们自家吃着,一只不如半劈分送了老爷和三姐姐罢。” 正说着呢,突然听得外面笑道:“单吃体己我可是不自在的很,不如来这里吃倒是我的便宜。” 众人吃了一惊,一看掀帘子的不是贾政是谁? 赵姨娘喜出望外,自己赶着上前给贾政掸土拂尘,骂道:“这些个下人真真可恶,怎么就不通禀一声。” 贾政笑着看着她说道:“无妨,是我要她们不说的,也是不想打搅你们,看看你们背着我偷吃什么好饭呢,一看果然,幸亏我来的巧,要不可不是又错过了。” 贾政一行说,一行笑,引得赵姨娘和贾环也失笑了起来,翠果和杏果早已站了起来,等着吩咐,见贾政这样玩笑,倒也觉得好笑,抿着嘴在那里偷笑。 赵姨娘紧赶着服侍着贾政坐下,殷勤地亲自包了一块烤鸭子给贾政笑道:“成日家咱们尽吃鸭子了,老爷吃吃看,品品这只鸭子和以往的有什么不一样。” 贾政笑着接过了烤鸭,刚一进嘴便眼放精光:“了不得,纵使我活了这些年也没有吃过这样的口味,你们这是从哪里寻来的。” 赵姨娘笑着看向贾环,贾环深鞠一躬:“是儿子的铺子做出来的,素日儿子喜爱看个什么古书,也是书上这样写的,儿子记了下来让厨房看着改良做的,一做果然好吃,所以特地拿了进来孝敬给老爷的。” 赵姨娘得意的说道:“老爷你看如何,环儿果真聪慧,又孝顺,有了好的必然想着老爷,将来是错不了的。” 贾政却是脸上一唬:“你这是看的什么书,四书五经上恐是没有什么菜方子罢。” 贾环面色一凛,他怎么忘了这个便宜爹爹是个科举狂呢,此番是碰到他的逆鳞上了罢。 他忙忙的给贾政鞠躬解释道:“实在是儿子偶尔看看的,父亲也是知道的,儿子功课一向还好,攻读完了偶尔放松一下就略看看一些个古书,别的没有在看的。” 赵姨娘也在一旁劝道:“老爷你还不信环儿么,自他家学,你且说说他学的怎样,若是不好,你也不能三天两头的带着他出去做学问了,孩子孝顺带了烤鸭给你吃,你且说这些。” 贾政板了脸,说道:“你读了这些个书,伤仲永你总读了罢。你仗着自己聪慧,略读了几本书就不上心起来,只是读些个杂书,要么就是想什么做买卖,焉知这样日复一日下去可不就是废了你的学业了么。赚银子有什么要紧的,咱们府里且不够你开销的么,等你大了,做了天子的门生,有多少银子赚不得,偏要现在做如此形状是给谁看。” 贾环低垂了头,毕恭毕敬的听着,心里却想着,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养清客相公,大老爷养一屋子小妾没人管,钱花的和流水似的,换了我和赵姨娘花花试试,多花一文钱就有人鸡猫喊叫的,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做什么。 贾政停了停,也想到了他们的艰难处境,倒也缓了缓语气道:“你们的处境我自是知道的,所以你才应该更加努力的做你的学问才是,将来中了进士也算不负了府里的栽培和你姨娘的辛苦,你姨娘也能在府里有个盼头。若是你总是这样的惫懒,只顾着做什么生意,你的学业可就此停滞不前了,还谈什么科举,还不如就在家里躺着吃吃玩玩来的痛快,就是我也护不得你了。” 赵姨娘一听这话,唬得一跳,现在她们只靠着贾政,若是贾政不管她们了,她们的日子可就艰难了,遂急忙推着贾环和贾政请罪。 贾环无奈之下,情切切的和贾政告着罪,贾政终究还是看重他些,怕说的急了,一时恼了反倒起了反作用,倒也不好硬逼他,遂在那里笑道:“不说别的,只说你姨娘现在手里握着多少田地和铺子,加起来只怕过了万数银子了罢,光是每年的收成就是数千两银子,你还愁什么呢?” 贾环不好意思的笑笑,摸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是儿子贪心了。” 遂和贾政说起自己本想着今年在乡试里试试手,才想到自己竟要去金陵去考,现在也是不赶趟了,没奈何的很。 贾政笑了,指着贾环说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的志气,倒是为父的小看你了,只不过咱们的祖籍在金陵,按朝廷的规定是要去祖籍考的,今年是不赶趟了,只好等明年再做计较了。” 见贾环悔过,贾政倒也不再说他什么,三人坐在那里讲了半日的闲话,早有赵姨娘吩咐翠果去给探春送了半只烤鸭,说明了吃法,翠果笑着领命而去。 因见烤鸭实在美味,贾政倒是爱不释手了起来,和贾环说道:“赶着明日新烤几只鸭子,待我奉了你祖母去。” 赵姨娘不等贾环答应,已忙忙的点了头道:“很该如此,环儿明日多烤几只罢。” 贾环笑着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贾政见贾环孺子可教,倒是对他不由得爱了上来,知道外面的营生没有靠山也实在难过,遂嘱咐贾环道:“若是外面有人捣乱,你报上荣国府的名号就可,他们不信,只管带着人来找我。” 赵姨娘听了顿时喜出望外,这些年下来,靠着荣国府的名号的不在少数,只是从贾政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头一遭,顾此她也掂量了出来贾环在贾政心里的地位。 第60章 苦衷 赵姨娘按着贾环,就要让他道谢。 贾环哪里还用赵姨娘提醒,一个深揖下去,成串的好话不要命的往出冒就把贾政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 贾政和赵姨娘、贾环闲坐了半日,倒是自去办差了,只留下赵姨娘与贾环。 见贾政离去,赵姨娘倒是想起一事,和贾环笑道:“忘了和你说了,明日就是大姐儿柳儿的及笄礼,听赵国基说,过了及笄礼就要给大姐儿定亲的,也不知是便宜了谁家。” 贾环听了笑道:“果然如此?怎么赵国基也没有和我说说,我是必要去看看的。” 赵姨娘用手指了指他,笑道:“你一个男子怎能过去参加大姐儿的及笄礼,只怕被人说道。实告诉你罢,这及笄礼除了家人,剩下的都是女宾,哪里用得着你呢?” 贾环听了顿时卸了气,心里倒是不服气的很,只坐在那里说道:“礼都备好了,却不料我人去不了,想着放松一日也不能。” 赵姨娘亲昵的拍拍他的小脸道:“你且放松什么,成日家不是陪老爷去吃酒,就是逛街看铺子,还不足兴么,少轻狂罢,趁此好好上进是要紧。没听你父亲说么,要是再惫懒下去,咱们娘俩可真是无立足之地了,你只看着姨娘这些年的辛苦多用用功罢,姨娘还等着你给姨娘封诰命呢。” 贾环听了,心里无奈的很,这可如何是好,比自己穿越之前考大学要求的还狠了,若是明年考不上只怕将来自己就永跨不出这书房了,遂笑着摇摇头说道:“姨娘放心,你以后只看着环儿罢。” 赵姨娘笑着揉揉他的头道:“我如何不放心,现在我一睁眼就是笑的,也不知道自己交了什么运道,竟是有了我环儿这个宝贝。” 贾环笑了,倚着赵姨娘幸福的闭起了眼睛。 一会儿,他想了一想,方问赵姨娘道:“不知三姐姐明儿去不去?” 刚刚满脸堆笑的赵姨娘顿时脸色不好看了起来,轻哼一声:“哪里承望三姑娘去,天天的不给我这个当姨娘的脸色瞧就阿弥陀佛了,还指望她认什么亲么?” 贾环一听这话,也知道赵姨娘碰了一鼻子灰去,倒也乖乖闭嘴,哪里想再说些什么。 停了一些时,赵姨娘倒是自己和缓了语气,慢慢的说道:“起初我恨她,觉得她嫌弃我这个做姨娘的身份,唾弃外祖家的奴才身份,只想着拣高枝儿飞,现下自己心里放松了些,闲坐在这里,倒是也想起了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她是庶出,我又是这样的奴才出身,若是她不傍着太太这条大腿,府里的日子终究难过,且她的婚事也是太太说了算了,若是她果然讨得了太太的欢心,入了太太的青眼,只怕把她记了太太名下充作嫡女也未可知,将来嫁个好人家也算不负了她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倒也算是全了我这当姨娘的拳拳爱女之心,她认我不认,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赵姨娘一行说,一行扑簌簌的往下掉着眼泪,倒让贾环手忙脚乱的给她拿着擦眼泪的手帕子,只在那里和她说道:“姨娘休得如此的妄自菲薄,三姐姐既有她的苦衷,咱们就让她自去折腾罢,环儿今后一定好好读书,将来给姨娘争个诰命出来,到时候看看三姐姐还认不认咱们。” 赵姨娘一听这话,倒是松了一颗心,笑眉笑眼的摸着贾环的脸道:“所以姨娘的将来可就指靠着我环儿了,环儿今后再不能惫懒了,若是说了不算,老天也看不过眼去的。” 贾环见赵姨娘突的变了一张脸,只以为刚刚那个不是她,遂苦笑着想道,真真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也不知她刚刚说的探春之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借着探春警醒自己,催自己上进。 现如今,看赵姨娘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哪里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迎着便宜姨娘的一对期望的大眼睛,信誓旦旦的说道:“姨娘放心,环儿必是要上进的,只看我乡试罢。” 赵姨娘大喜,紧紧搂着贾环不松手,就好似捧了一个祖宗一般:“我环儿实在是懂事,姨娘的终身就在我环儿身上了。” 贾环被搂着止不住的叹气,想不到自己年纪小小就背负了如此多的重任,想来还是当个只会花钱的二世祖来的轻松些。 第二天一大早,贾环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一看,哪里还有赵姨娘的身影,翠果笑着给贾环打水洗脸道:“三爷可是在找姨奶奶么,今日是赵柳儿的及笄礼,咱们姨奶奶被请了去给她加笄呢。” 贾环笑道:“却想不到姨娘这样的性子急。” 翠果点头笑道:“女子及笄礼最是重要,过了及笄就是成人了,姨奶奶也是关心娘家,故此有些个着急。” 贾环笑笑,忙忙的吃过了早饭,带着长随小厮自去家学不提。 单说赵姨娘领着杏果,怀里揣着自己和贾环给赵家的礼,坐着马车,大摇大摆的往赵国基家走去,沿路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欣赏着路边的风景,好不风光得意。 待到了赵国基家,赵家全家人早已等在外面,只把赵姨娘做祖宗一般迎了进去,只差磕头请安。 赵国基此次不单邀请了赵家的女亲,还特意请了衙门老张的妻子和女儿充作女宾,老张的女儿小燕儿也是和赵柳儿自小交好的,和赵姨娘见了礼,赵姨娘笑着让她们小姐妹自去玩耍,两人笑着恭恭敬敬的给赵姨娘告了恼就此去了。 赵国基家的附在赵姨娘的耳边,悄声说道:“姨奶奶看看如何,当家的与我前日商议,说是老张想要与咱们家联姻呢,定柳儿和他家的大小子,不知姨奶奶是怎么个想头。” 赵姨娘眯着眼睛细细地看了看老张家的和小燕儿,遂笑着说道:“单看她们的做派,倒都是好相处的主儿,只不知道实际是如何的形状,还是要再访访妥当些,不要误了大姐儿的终身才好。” 第61章 及笄 赵国基家的不承望赵姨娘如此的上心,倒是喜得无可无不可的说道:“我们与老张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他家的人品我们是知道的,不过姨奶奶说的也对,只在暗地里再访访,不能误了大姐儿才是。” 赵姨娘笑着点点头,见赵国基堆了满脸的笑过来,径直对他招了招手道:“大哥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一声大哥吓得赵国基紧赶着,屁滚尿流的滚了过来,不迭声的说道:“姨奶奶不可开这种玩笑,咱们这种人家,哪里敢高攀的起呢。” 赵姨娘见赵国基这种形状,又见赵父赵母弯腰弓背连道不敢生受的样子,早已一阵酸楚沁了心头,遂笑道:“咱们不是亲兄妹么,为什么不让我叫大哥,真真是好没道理。” 赵国基焦急的说道:“事儿是这样的事儿,只是终究身份有别,认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对姨娘和环哥儿可是有害而无益的,不如不认。” 说着便觑着眼看杏果,杏果笑着揖了揖说道:“您老人家不用看我,我和姨奶奶是一条心的。” 赵国基红了脸,因说道:“我哪里是疑心姑娘,姑娘多想了。” 赵姨娘酸着鼻子道:“大哥这话说的可是不在理了,咱们是亲兄妹,地位再怎么变也改不了咱们的关系,况且你全家又赎身出了府,哪里还用得着叫我姨娘,今后咱们兄妹尽可相认了。” 赵国基红涨了脸,想了想遂笑道:“也是我不争气,没有给你和环哥儿长脸的地方,我赵国基在此立誓,从此是要争气些,重整了家业,也算是给你和环哥儿有个能说的出口的娘家。” 赵姨娘笑着说道:“合该如此,我和环儿可是等着呢。” 遂从袖口里拿出了几张地契,对赵国基说道:“环儿也是想来这里的,只是男女有别,终不能成行,他特意嘱咐我,要我带了这东西贺一贺大姐儿。” 赵国基不解的接了过去,展开一瞧,险些把自己打了一个趔趄,竟是明晃晃的二十几亩地契,显然就是上次衙门老张给贾环的填头。 赵国基急急的塞了过去:“妹子这是做什么,怎么拿了许多地契过来,传出去不又是事儿,只说你填补娘家,带的环哥儿也有不是。” 赵姨娘笑道:“拿着罢,这是我和环哥儿的体己,环哥儿自己的赚来的,关那府里什么事。” 赵国基只是不肯,推着不要,赵父赵母并赵国基家的也帮着不肯接受,口称不敢。 赵姨娘无法,说赵国基道:“刚刚你还说要重整家业,将来给我和环哥儿有个说的出口的娘家,现下我给你机会,你又不愿意了,果真是不愿承我的情,还是不肯上进?” 赵国基一听这话,更是惭愧,颤巍巍的接过来,看着齐整整的地契,心里无限的感慨道:“妹子回去和环哥儿说,若是赵国基以后胆敢背了他,天打五雷轰。” 惹得赵姨娘用帕子捂着嘴笑道:“好好好,我回去立马告诉他,为安全起见,不如你写个契书立个字据如何呢?” 赵国基急急的道:“我是不识字的,不如现下我叫了隔壁的秀才过来,笔墨纸砚倒是现成的。” 赵姨娘笑着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就说你不善玩笑的,这开玩笑的话也是听不出来。” 赵国基却道:“妹子玩笑,我说的却是真心话,只看我以后罢。” 赵姨娘笑着点点头:“既如此,咱们便一起好好经营,给环儿,也给自家一个好前景罢。” 老张家的在一旁看见了,倒是惊讶于赵姨娘的出手大方,一个及笄礼就给了这许多的田地,将来赵国基家只怕是要起来了,更是坚定了和赵国基家的联姻。 赵国栋家的,名唤钱娟,小名做婵娟的远远的看见了赵姨娘正坐在炕上与赵国基说话,想着近日府里传着贾政对贾环的种种器重,也怀着心思跟了上来,想和赵姨娘攀攀交情。 她的丈夫赵国栋本就是赵姨娘的亲二哥,当年和她成亲时,也是因着家底实在是单薄,给赵国基娶了媳妇,便没了底子给赵国栋娶媳妇了,她的爹娘又见了赵国栋跟着庶出的少爷略微读了几天的书,想必是个成器的,倒也不要彩礼,两家大人约定让他做了上门女婿,将来的孩子姓钱,不姓赵。赵父赵母倒是不情愿的很,自家只有两个儿子,哪里轮得到赵国栋去做什么上门女婿呢。奈何赵国栋看上了钱娟,死活非要去,在家里大吵大闹了整整几天,还绝食了几顿,赵父赵母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想不到赵国栋成了亲后不到一年,赵姨娘竟被贾政看上了,纳了姨娘,赵父赵母只是后悔,怎么当初就从了他去,略微等一等只怕这孩子就姓不得钱了。 也来不及赵父赵母反悔,钱娟滚瓜似的养下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其中有一胎还是龙凤胎,引得府里啧啧称奇,更让钱父钱母得意非常,那钱槐就是钱娟养下的。 赵国栋自家有些个识字底子,岳父又在府里有些个威势,赵姨娘也帮着在贾政那里吹了吹枕头风,不几年竟坐稳了荣国府管库的位置,家里略有资产,就连钱槐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钱父在那里运动着,家里加紧让钱槐学着识字,只打算他大些也做个管库的,起码前途是有了。 为着赵国栋做了上门女婿的事,赵父赵母心里一直膈应,又和赵国基一处过活,嘴上倒也甚少提起这个二儿子,赵国栋初时来的勤快些,后见赵父赵母见了他就变头变脑,倒也来的少些了,钱娟倒是不在意的很,只叹自己的儿女少一门亲戚罢了。 现下钱娟见赵姨娘和贾环起来了,只恨当初自己为什么不多劝着赵国栋多和赵父赵母活动活动,赵姨娘那里也很应该交际交际,也不至于现在赵国基吃了干的,她家连稀的也没有,遂想了想,索性厚着脸皮贴了上来。 第62章 钱娟 赶着到了赵姨娘处,钱娟殷勤地笑着唤了一声爹娘大哥大嫂,后转了头对着赵姨娘笑道:“姨奶奶安好,怎么这么早来了。” 赵姨娘见是赵国栋家的,看她对自己的父母倒是孝顺,遂低眉一笑,说道:“大姐儿的及笄礼,大哥特邀了我加笄,故此不敢晚了。” 钱娟早就知道了赵国基一家子连带着赵父赵母赎了身出府去了,她起初也想着不如要赵国栋求求赵姨娘,自家也赎身出府,后一想若是出了府,自家的管库职位可是难寻,钱父威势也已经大不如前了,就算留在了府里,只怕也被人顶替了,不如留在府里的体面,家里也有银子实惠的多,遂不想了,只是究竟意难平。 此番见了赵姨娘,看她现在虽是地位日渐起来,态度倒是大胜从前,心里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起了赵姨娘,内能教得了贾环,制服得了贾政,外能置下好大一片产业。 这次过来,钱娟已听了一耳朵,赵国基一家子出府也是因着给赵姨娘管庄子和铺子,只是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是赵姨娘名下的产业,哪里想得到是贾环置下的,还以为是贾政拿了自己的体己给赵姨娘置下的,心里暗暗罕异赵姨娘的得宠,此番见了赵姨娘势必要表白表白自己,借此机会能够沾上几光。 想到此,钱娟遂笑道:“我又何尝不是呢,自听了嫂子说大姐儿要今日要行及笄礼,我也是日夜想着,只怕误了,我们当家的听了也是特特的嘱咐我,要我备好给大姐儿的礼呢。” 说着,遂从怀里拿出一个绸缎包袱,看着就精美许多,递给赵国基家的,层层打开,竟是一支银镀金的玫瑰钗子,上面缀了几星子红宝石,垂尾还嵌着几串红玛瑙做流苏。 老张家的靠近了看,更觉得自家找了一个称心如意的亲家,妯娌随随便便的就拿出金银首饰做大姐儿的及笄礼。 赵国基家的拿了却是烫手,眼看着赵国基不敢收,赵国基知道钱娟拿了这礼过来也是交好的意思,不收恐打了她的脸,遂微微的点头示意赵国基家的收下,赵国基家的得了授意遂放心收下了。 赵姨娘见了微微一笑,她这次过来也是有给赵柳儿带了钗的,是一支上好的和田玉钗,如今钱娟既带了钗过来,她的就不拿出了,只等着散了悄悄塞于赵国基罢。 里屋的小燕儿见赵家的亲戚拿得阔气,不是金的银的,就是田地,遂艳羡了说道:“你家长辈果真疼爱你,看着和和睦睦的就是好呢。” 赵柳儿一笑,她知道此番大家来给她送礼不为别的,赵姨娘和贾环是看了她父亲的份上,赵国栋则是看了赵姨娘的份上,只不过这心思倒也按了下去,没有和小燕儿说什么。 见小燕儿还在羡慕的扒着炕沿看着,赵柳儿问道:“莫非你小姑姑最近又去找事了么?” 小燕儿瞬间红了眼:“何尝不是呢,你是知道的,她自己嫁了一个酸腐的秀才,几辈子考不上举人,却不愿外面做学馆先生,只说误了他的前程。这就罢了,他纵是如何,咱们做小辈的还能说什么,只看他自己造去罢,可是偏偏寻上我们,隔一段时间就要跑过来说是她相公要访友,要不就是笔墨没了,总之就是家里艰难的很,我们家那两个老不死的还要偏帮着,拿着孝道压着我爹娘拿钱,纵使我们全家没一个吃闲饭的也攒不下钱来,别人还以为我们不吃不喝攒了多少,真真让我们有苦说不出。” 赵柳儿同情道:“天底下竟有如此丧良心的人,他既要面子,不如让张叔找了他去,就把你姑姑的行径告诉了他,看他今后怎么行事。” 小燕儿苦笑着摇头道:“你以为我爹爹没有去找过,只是他一听到风声就躲了起来,只推着让我小姑姑和他家那个老不死的娘招待,我小姑姑撒泼,那老不死的打滚,生生的把我爹给憋了回去,待过了两日,我小姑姑还要回家告诉了那两个老不死的,说是我爹爹害得她过不下去了,只要咬下一口方才罢休,那两个老不死的还要借机大闹一场,直说要告我爹娘忤逆不孝,非得逼得我爹认错方好,你说说,这日子过得真真是让人灰心,不知何时才能过完呢。” 赵柳儿感慨道:“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譬如我家呢,之前是个奴才身份,多亏了我姑妈的帮忙方才赎了身,现今我们只愁着我家哥哥罢,等着大嫂子娶进门来,只怕又要愁别的了。” 小燕儿笑道:“大哥哥是个好的,既孝顺又能干,将来必有多多的好人家攀附你家,你们还愁什么呢?” 赵柳儿知道她是在说好话,只是自家哥哥那腿也的确是个大问题,遂笑了笑没有话说。 停了一阵,小燕儿方想到了自家哥哥和赵柳儿是要定亲的,自悔食言,遂笑着悄悄附在她的耳边说道:“你放心,给哥哥娶亲的银子我家早早的就备下了,她将来就是怎么闹,也闹不到你们身上,横竖不能一点脸皮不要,只想着从小辈身上咬下一口罢,当心溅了他们一脸血,再说我爹娘也是不让的。” 赵柳儿听了只是不好意思,在她的心里也想着纵使她的小姑姑再怎么不像话,也只在她哥哥那里闹,小辈这里总是不敢的。 正说的热闹,外面赵国基家的喊女儿,要她出来行及笄礼了,赵姨娘等着给她加笄呢。 一听此言,赵柳儿和小燕儿紧赶着出去了,见众人已在外面笑着等她们了,倒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连忙笑着跑了过去。 见正主已到,女宾们都按着分工站好,中间只留了赵姨娘,站在那里慈爱的看着赵柳儿过来,听着唱喏利利索索的把钱娟拿来的那支银镀金的玫瑰钗插在了大姐儿的头上。 第63章 田地 待及笄礼成,众人散了之后,赵国基一家在屋里数着亲戚好友送的各种礼品,倒是高兴得很。 别的倒也算了,赵国基一家单单拿起地契来,饶有兴致的数了数,竟是整整二十八亩田地。 赵国基家的拿着地契笑道:“实不承望姨奶奶能送了这些田地给咱们,今后咱们必是要起来了。” 赵国基得意的说道:“若不是环哥儿,你以为妹子能有这些个体己给咱们沾光,只怕她自己当时也拿不出二十八亩田地的银子来买,哪里顾得上咱们呢。” 赵父笑道:“知道了,知道如今你是环哥儿一条船上的人儿了,这话出去可不能说,只当着咱们一家子的面说说罢。” 众人哄堂大笑,赵母看着这些田地甚是眼热,不料想自家的孙女一夕间竟有了这许多的嫁妆,自己当年也只是陪嫁了一个银手镯过来,想不到孙女的排场竟是比她大了。 赵国基家的也如此想着,一行摸着地契,一行说着:“这些田地是姨奶奶给大姐儿的及笄礼,照理说应当都归了大姐儿。” 赵国基却不以为然道:“虽说是妹子给大姐儿的及笄礼,但是她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是借着及笄礼的名义给咱们一家子嚼用的,哪里能够都归了大姐儿。” 说着,他看着大姐儿正色道:“这地契实是你姑姑给咱们起复用的,不过是借着你的手给了咱们,所以这地契不能都给你带了去。” 赵柳儿哪里不知道赵姨娘的用意,遂明事理的点点头笑道:“爹爹放心,我省得的。” 赵国基见女儿懂事,遂放了一颗心在肚子里,拿起其中一张地契笑道:“爹已看过了,这里面有10亩地是连在一起的,还是上等的好田,将来这10亩地就陪着你嫁过去,倒也不算寒酸了。” 赵柳儿本不做打算,一听这话便喜上心头,满这条街算去,陪嫁10亩地的女家恐怕也是不多的罢,遂笑盈盈的站在地上拜谢父母。 赵国基笑着让她起来,独拿着剩下的田地说道:“剩下的零零散散的只好咱们自家留用了,将来大哥儿办事,若要分家,我拿了去和老张置换些连在一起的好田,分10亩给他去罢。” 小儿子赶紧问道:“那我呢?” 赵国基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就吃屁去罢,我们供你上学还不足兴么,且要和你哥哥姐姐争什么家产。” 小儿子一听家里要供他上学,早已笑的眉飞色舞了,只拉着赵国基的手说道:“爹爹说的可是真的,果然要送我去读书么?” 赵国基笑了:“若你不想去,不如家里拼上家底,也给你10亩地罢。” 吓得小儿子连连摆手道:“好爹爹,还是让我读书罢,田我不要的。” 众人大笑,赵国基仰天笑道:“这小子别看年纪小小,倒是懂得什么是对他好的。” 停了停,赵国基得意的告诉家里:“实告诉你们罢,这些个田地上面也是有庄稼的,不出几日就能收割了,怕不是又有几十两银子入账,且离得环哥儿的庄子又近,我又是管事,随随便便的就叫几个佃户给收拾了,简直就是白捡一样。” 赵国基家的喜得发呆:“若是这样说,咱们细攒攒不怕又能买十亩地么?” 赵国基白眼撇了她一眼道:“瞎说什么,哪里能凑够呢?” 赵国基家的兀自在那里笑着说道:“哪里不够呢,庄稼收了卖出去只怕就有六七十两,前两次姨奶奶给了咱们许多的野物,别的也就罢了,那两头鹿咱们可是一点没尝,整只都卖了出去,一头十几两银子罢,两头也有三十几两,咱家还有些个积蓄,加起来哪里不能够呢?” 赵国基不料想自家婆娘竟是将底子都泄了出来,遂笑着白了她一眼,心道你这个瓜婆娘,都说了出来不怕儿女惦记么? 赵父赵母听了倒是上心了起来,如今他们只靠着赵国基过活,哪里不一心一意的为儿子筹谋呢,遂赶紧说道:“儿媳说的有理,现如今看起来,买田竟是笔划算的买卖,你又不用雇佃户,用环哥儿庄子上的就好,你妹子走时留给了我们十两银子做零用,不如就给了你们去罢,总要凑够十亩好地才好。” 赵国基苦笑道:“哪里用得着你们两位老人家的体己,传出去像什么话,您二位自己留着罢,儿子我且用不上呢。” 见家里人意见统一,想想自家最近也没有什么急用的地方,且每月都有工钱拿,赵国基也点了头,说道:“不如这样,我等着闲空将这地契过了户,顺带着就问问老张最近有没有挨着环哥儿近些的田地罢,将来用佃户时也好用些。” 又转了头和大姐儿说道:“那十亩地我就径直过成你的户头了,将来直接带着嫁过去也就算了。” 大姐儿笑着点点头,道声惭愧生受了。 赵国基见子女省心,自家近日又过得舒心,不禁得意忘形了起来,在那里笑着说道:“好好盼着你爹用劲儿往前奔罢,我现在只想着环哥儿且多置些个庄子,将来咱们也好沾上一光,只怕到时候再给你添上十亩地做嫁妆也未可知。” 一家子在那里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只觉得这日子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停了一些时,赵国基单拿出一个银手镯道:“这老张有些个礼多了,一个及笄礼,拿了这银手镯来贺什么,等过去了我得好好说说他。” 赵国基家的遂想起了赵姨娘的嘱咐,和赵国基说了,大姐儿是知道些个老张家的内情的,不由得低了头。 赵国基看了看大姐儿,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借着要打酒,将孩子们都打发了出去,只坐在那里笑着说道:“不说别的,处了这些年,他家的门风我是知道的,在哪里也是过得了关的,他那大儿子又能干,在医馆里做着徒弟,大夫又肯好好教,说是不出几年就能坐馆,哪里不好呢?” 第64章 落选 因着赵姨娘近日的出息表现,赵父赵母倒也日渐重视了起来女儿的意见,又因着赵国栋那件事,遂在那里说道:“还是打听着妥当,总归是大姐儿一辈子的事儿,切不可因为朋友义气不问了,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不是别个。” 赵国基家的感激的看着赵父赵母,也笑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大姐儿自小就进了府,为着家里吃了不少的苦,好容易出来,本想着嫁个好人家,若是不探问真切了,可不是害了大姐儿一辈子么。” 赵国基憨笑着摸摸头道:“照你们这说法,感情我是后爹了,好了罢,我这两日就出去打问打问,料想也是没有什么的。” 一家子一时商议妥当,见大姐儿她们拎了酒回来遂住了嘴,只作他说。 这厢里赵姨娘坐着马车回到了荣国府,见贾环下了学,兴致勃勃的和他讲了大姐儿的及笄礼都去了谁,都送了什么礼,遂感慨的说道:“往常不接触,想不到那赵国栋家的也是个谦虚有礼的人,今后得空也是要多见见的。” 正说着,突听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探春来了,赵姨娘冷哼一声道:“快叫三姑娘回去罢,大姐儿的及笄礼已经办完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等着她呢,且好好回去歇着罢。” 下人听了,知道赵姨娘是生气的缘故,也就出去和三姑娘说了。 探春碰了一鼻子灰,垂着头走回去,侍书因说道:“姨娘究竟也是一时生气,等过些时只怕自己就过来紧赶着见姑娘了。” 探春紧蹙了眉头道:“我也知道此次伤了姨娘的心,可是怎么办呢,可巧今日是太太的侄女过生日,也是及笄,太太又特特召我过去说了,我能抛下太太去奉承姨娘么。本来家里日子就艰难,我再这么作,可不是自己往牛鼻子里面钻么。” 侍书也点头笑道:“可不是就是这么说的么,大概姨奶奶也是急了,只想着大姐儿的及笄礼,倒是忘了姑娘的难处了。” 探春叹道:“这次也是碰巧,只不过常日家我每每拒了姨娘,所以姨娘也以为这次是我在拿太太作筏子骗她罢。” 正说着,有小丫鬟来报,说是周瑞家的来了,两人遂住了口,等着周瑞家的进来,探春笑道:“周大娘好,怎么这早晚来这里,可是太太有什么事吩咐么?” 周瑞家的手捧了小匣子笑道:“刚刚我去姨太太那里,姨太太拿了些花儿,说是宫里新出的纱堆的花儿,给姑娘们每人两枝,故此我紧赶着来给姑娘送花儿了。” 说着,就递上了匣子,探春一看,里面大喇喇的放着十二支花儿,有海棠、有月季、有玫瑰、有牡丹,不一而足,颜色也是全的很,都是新鲜的花样,遂笑着挑了两支,偏头和侍书说道:“拿个荷包给周大娘打酒吃罢。” 说着就和周瑞家的笑道:“知道周大娘事忙,我就不虚留你了。” 周瑞家的笑着接过了荷包,和探春道了谢遂去了。 侍书看着花儿笑道:“好个新鲜的花样,姨太太真是能人,宫里的新出的花儿也能有神通弄出来。” 探春却是失笑的叹道:“只怕是宝钗姐姐落选了,宫里赏的花儿呢。” 侍书听了一惊,遂问道:“薛小姐那样的神仙人物,又稳重又大方,长得又好,说出去谁人不佩服,我们常日里私底下说只怕有大姑娘几分人品,怎的就落选了,天家不喜欢这样的,还能想什么去呢?” 探春苦笑着想到,还能为何,只怕是要着落在她那个好哥哥呆霸王薛蟠头上了。 单说薛姨妈伴着笑脸送走了王夫人,随即板了脸和下人说道:“那讨债的又去哪里了?” 下人们知道说的是薛蟠,见薛姨妈一脸恨恨的表情不似从前,遂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爷说是忙功课,自去家学了。” 薛姨妈冷笑道:“罢罢罢,竟不用做这等姿态给我看,索性躺在家里做死尸竟还省事,只怕也是我们的福气。” 下人们听了这话,哪里还敢抬头,只低着头听训,薛宝钗从屋里走了出来,紧贴着薛姨妈劝道:“妈这是做什么,哥哥既是忙正事去了,也是好事,总比他在外面惹事的强。” 说着便携了薛姨妈走回屋里,薛姨妈看着如花似玉的宝钗,由不得悲上心来:“我的儿,实指望你能选上才人,再不也能选上女官,家里也能光宗耀祖,宫里的买卖又有门路了,哪里想到到了到了竟被你哥哥这憨货给拖累了,真真是几世的仇呢。” 薛宝钗轻轻的笑了笑,安慰薛姨妈道:“妈这是说什么,我从没这样想过哥哥。” 母女二人抱头一哭,之前宝钗落选就知有门道,遂拿了银子打点询问,方才知道宝钗落选竟是因为宫里着人打探了薛宝钗的家庭背景,知道她家之所以举家搬迁到京城也是因为薛蟠此前在当地打死了人,好容易打点了才脱罪出来的,此番到京城也是无奈何的很。另外薛蟠到了京城也是不老实的很,整天的打鸡逗狗,不正干的多了,借着有几个银子,连着什么都敢招惹。外逛青楼,内养娈童,家学里好几个孩子都被他哄骗到手了。 宫里一听,这种人家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好的,只怕已经被熏陶了许久,也是和她哥哥一样的了。即便歹竹出了好笋,有这么一门亲戚在,只怕将来也是个祸害,天下的好女孩多了去了,她又是个商贾出身,撇了她再选别人好多着呢,所以还没殿选就直接将她落选了,早早的打发了宫花出来。 此次薛姨妈给众女孩的花儿,就是宫里打发给薛宝钗的,因怕薛宝钗见了心里发苦,所以特特的散给了贾府的女孩们,也算是做个人情。 那厢里薛姨妈和薛宝钗自在那里抱怨着薛蟠,这厢里赵姨娘和贾环气愤愤的骂着探春。 第65章 开业 “起初她给你做了一双鞋,我还以为她的心有咱们几分,前日便上赶着和她说要领她去参加大姐儿的及笄礼。虽知她竟骗我说太太的侄女也要过生日,也是及笄。环儿你说说,可不是她就是不想和咱们有半分瓜葛,竟拿太太做借口来怼我。” 赵姨娘一行说,一行气愤愤的坐在那里兀自骂着。 贾环笑着安慰她道:“前日姨娘才说自己也是了解三姐姐的苦衷的,怎么今日又这样起来了。” 赵姨娘气的说道:“说归说,想了几日终究生气的很。” 贾环见她生气不复以前,知道也是恨之深爱之切的缘故,遂笑着说道:“三姐姐之前也拒过姨娘,只是都是正正当当的,直截了当一点不打折扣,哪里还给姨娘说什么借口,只说不去不认就完事。像这次说给太太的侄女过生日,只怕是真的,太太也的确是知会了她,要不三姐姐也不能和姨娘这样说。姨娘实在不信,不如我悄悄叫来彩霞,问问她不就明了了么?” 赵姨娘坐在那里想了一想,遂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环儿说的在理,姨娘也是一时懵住了。既是太太真的叫她,我还有什么说的,总不能让她不理会太太只看着我罢。只是之后和你三姐姐又生分了许多,这当如何是好?” 说着,赵姨娘就惶惶着,想着该怎么和探春说。 贾环笑了:“一家子吵吵嘴这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姨娘又是她的生母,三姐姐纵是生谁家的气,也不应当生姨娘的气,过了几日咱们的铺子开业,不如借此请三姐姐吃个席呢?” 赵姨娘笑道:“大家闺秀哪有出去疯跑的,最多陪着太太去娘家或是故友那里坐坐罢,你可见过大家女儿在街上闲逛的?” 贾环笑着说道:“那怕什么,从酒楼打了饭菜回来请三姐姐吃么。” 赵姨娘笑着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停了一些时,她摇头说道:“还是不妥当,太太既眼睛盯着咱们,不如还是不要给你三姐姐添乱了,索性平素远着些,让太太也放心,等着给探春指了好人家,你也起来了,多少时日聚不得,哪里还在意这几日。不如这样,包了饭菜,悄悄的着人送了你三姐姐那里去罢,见了饭菜她也就明白咱们娘俩的心了。” 看着赵姨娘小心翼翼的样子,贾环暗叹为儿女的心,全世界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也就在那里笑道:“这样的安排很好,姨娘说的很是。” 因着素日和贾琮、贾兰交好,贾环倒是起了心思,遂笑着和赵姨娘说道:“这次的烤鸭我想着送琮哥儿和兰哥儿些,不知姨娘怎么个想头。” 赵姨娘也是想着贾环还小,这时候不找几个助力,更待何时,遂也点了头,说道:“就依你罢,只是口风紧些,就说是请他们吃烤鸭,别的就不要提起了。” 贾环笑着依言答应了。 赶着过了两天,悦来酒楼和飘香饭庄同时开业,贾环心里大喜,紧赶着去看一看,另外也想着带几只烤鸭回来开荤。 贾环先去了飘香饭庄,见倪二已经在那里带了礼品去贺了,正坐在那里和贾芸大笑着说话,见贾环去了,两人连忙站了起来,把贾环迎了进去。 贾环坐在椅子上,满意的看着饭庄的布局,显然贾芸做的很用心,店铺的装修焕然一新,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伙计们正在紧张有序的给食客们盛着饭菜,收着铜钱。 今天来的食客很多,显然他们觉得这种自助餐的形式很是新颖独特,餐盘也做得精巧,而且前期贾芸已经在外面做了大量的宣传,出于好奇竟熙熙攘攘的来了不少人,一时间拥挤在店铺里,人声鼎沸,甚是热闹。 这时候,贾芸的管理才能就显现了出来,他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伙计们分流人群,加紧打菜收钱,还在那里笑眯眯的和大家说道,店铺里也备有餐盒,食客们也可以打包了回家去吃,餐盒押金20文,送回来就可以退钱。今日饭庄开业,实惠大酬宾,饭菜一律9折,若是自家自带菜盆打回去吃,就可在折扣的基础上再减一文铜钱,三天之后恢复原价。 食客们一听竟有此等便宜可占,又见素菜看起来新鲜翠绿,肉菜也是纯纯正正的大肉块,实惠的很,暗自盘算了一下,离家近的大步流星的走回去拿着盘子交了钱等着端菜。 有已打上饭菜的食客早已坐在那里,一边吃着,一边心里算计着,饭庄15个大钱伙计给盛一道素菜和一勺米饭,加一小碗汤,20个大钱加一道素菜,30个大钱再加一道肉菜,看似好像赚不到什么银子,实际上细想想,如今时令菜市面上几个铜钱就一大堆,猪肉10文钱一斤,鸡贵些一勺子也没有几块,米面7文一斤,加上人工柴火油盐,林林总总下来每人能够赚上一半下来,若是食客多了,积少成多就是一大笔,店家真的是好算计啊。 贾环看着热热闹闹的店铺甚是喜欢,就知道贾芸是个能干的,想不到竟这般好用,刚刚还听得他正在和街面上的赌坊接洽着,看看能否把饭菜送到赌坊里卖与赌徒们吃,赌坊的老板们已经有同意的意向了,毕竟这也是两厢有利的事情,何苦要拦阻呢。 这应该是古代版的外卖了吧,贾环不禁一阵窃喜,想不到自己还能挖到如此的宝贝,看来自己和贾芸说的不给固定工资,分红店铺利润两成的点子是对的,看看,这不奔也似的开始推销起来了么。 望了望飘香饭庄拥挤的人群,贾环和贾芸说了一声,带着倪二和赵国基径直去了悦来酒楼。 贾芸这里分不得身,只好和贾环告了个恼,自在饭庄子里忙着。 到了悦来酒楼,这里竟比飘香饭庄人还多些,且和饭庄不同的是,这里的食客都是富贵些的出身,每个人都是奔着酒楼里的特色菜来的。 第66章 冰沙 郭掌柜的忙忙的将几人让到了三楼雅座,笑着和他们说道:“还是咱们的大厨拿人,前阁老刘大人嘴最是刁钻了,试吃了咱们的烤鸭子竟是赞不绝口,连着叫好,还说一定要传到宫里太上皇太后那里去呢。” 贾环摇头失笑,想不到烤鸭的反响至此。 郭掌柜的笑着接着说道:“那水煮鱼和毛血旺也是受欢迎的很,别看大家吃的时候是嘶哈嘶哈的一顿吸气,可是半点停顿也没有呢,老朽经营了铺子这些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盛况。” 贾环笑着点点头,问道:“不知那冰沙赠下去没有。” 郭掌柜的连忙应道:“赠下去了,赠下去了,就按东家所言,宴席五两以上的席上每人就可获赠一小碗冰沙,食客们看见了,这个也要要,那个也要要,我已和他们说过了,总要过五两才能给的。东家你想,这些都是大家富贵出身的,哪个肯被别人比下去,这个也要多点,那个也要多点,宁肯不吃也要放在那里,只为了单要碗冰沙,委实热闹的很。” 贾环摇头,想不到自己竟无意间造成了浪费,遂在那里愁着,该怎么着。 一旁的倪二安慰道:“爷就是爷,心也忒软了些,还想着这菜不吃扔了可怎么着,若是我,看见别人点多了,早就乐的念佛去了。” 贾环苦笑道:“今年外面也是有灾荒的,这里只管浪费,被人发现了究竟不好看。” 赵国基在那里不说话,只看着外面想着,倪二推了推他:“怎么不说话,也不吃饭,果然不喜欢这饭菜么?” 贾环笑道:“可不是,别人桌上都有冰沙,为何咱们这里反倒没有。” 说着就吩咐郭掌柜赶紧上些,郭掌柜的赶紧应了下来,赶着下去叫厨房上菜。 赵国基回了神笑道:“你又借着我打环哥儿的秋风了。” 贾环忙说道:“舅舅这是说什么,我可没这么想,出来可不就是为了逛逛尝尝么,只干坐着干什么。” 倪二得意的说道:“你是挑拨不了我们的,只管在那里看着我们吃罢。” 赵国基因笑着说道:“刚刚我在那里想着,若是菜吃些也就罢了,只多喂几头猪罢。真的一丝未动,不如做了包子,作两文一个卖与穷人做填饱肚子的饭,可行呢?” 倪二与贾环对视一眼,倪二重重的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好主意,想不到赵国基你的主意不出则以,一出就是连我们都想不到的。” 贾环也点头道:“舅舅果真才干,还是贾环小看你了。” 赵国基听了倒是脸红的很,只在那里笑着不做声。 贾环随即吩咐了郭掌柜就依赵国基所言,遂笑着和赵国基说道:“舅舅若是还有什么好点子,不妨再说说,环儿言无不纳的。” 赵国基红了脸在那里自想着,停了一些时,呐呐道:“再没有了,若是有了再和环哥儿说罢。” 贾环、倪二大笑,正说着,冰沙跟着就上来了,倪二拿起小碗一看,凉飕飕的一堆冰屑做成小山,小山上面淋了一些果酱,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增,拿小勺子吃上一口,似一股子冷气下了肚肠。 倪二惊叹:“了不得,这么金贵的东西竟然拿来白送,怕不是要赔钱罢。” 贾环笑而不语,赵国基借机讽道:“亏你也是见过大阵仗的,怎么这般没见识。” 见倪二不为所动,方才笑道:“这是环哥儿从古书里学来的,低价钱就能制成冰,故此白送也不觉什么。” 倪二惊道:“若是这样,不如在京城里开个冰铺,也是有利可图的。” 贾环心思一动,只是这样还得买个铺子,短时间内自己手头上也没有什么银子可以周转,再说冰铺冬季又是闲置,遂摇摇头道:“且待明年吧。” 赵国基知道贾环是手里没钱了,见他这样,倒也着急起来:“不出几天咱们就能收上几千银子,不如再置个铺子呢。” 贾环见他一心一意为自己筹谋,倒是感激的很,遂笑着把缘由说给了他们听,倪二大笑:“说你点子多,怎么这时竟懵住了,你只知冰铺赚的是夏天的钱,那可知能赚多少。” 说着就将利润原原本本的讲给了贾环听,贾环和赵国基是没有做过这笔买卖的,听倪二一说,一时之间竟自呆住了。 赵国基着急说道:“既然这么好赚,不如赶紧的罢。” 贾环也起了心思,只是想着冰铺赚钱虽多,没有个人镇着只是不好,遂看着倪二笑道:“不知倪二哥哥现下做什么呢,可有意向在我那里做个掌柜。” 倪二不料想自己出个主意也能碰上好事,只是想着自己的买卖究竟不舍。 贾环看出来了,在那里笑道:“冰铺么,咱们说好你拿利润的两成,若是倪二哥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去做,只是这里的关系买卖一定要打点妥当,切不可被别人欺了去。” 倪二一听,竟有这等好事,那还做什么买卖呢,只在这里就尽够了,或者招个人手就把自己的买卖轻轻松松的拿下了,只在那里推道:“这如何使得,你的银子,你的店铺,我却白拿这许多,不可不可。” 贾环笑了:“倪二哥哥休得推辞,若是你尽心尽力的办好铺子就是我的福气,我在家里且等着你们辛苦,这两成你们不白拿。” 随后转头和赵国基笑道:“这两间铺子也是如此,只不过悦来酒楼是表哥和郭掌柜共同撑起来的,故此是他们俩共分两成,每人也就一成的分红,舅舅可千万不要嫌少。” 赵国基早已一腔热血在喉头,哪里想着少,喜得呆呆的在那里兀自和贾环道谢:“好环哥儿,舅舅真正谢谢你,若不是你,一百个赵国基也赚不下这样的产业。” 说着就要哽咽着跪下,被倪二一把拉起来:“你这呆子,非得要我也跪一跪你外甥是么,快起来罢。” 第67章 朱唯远 贾环也笑着说道:“可不是,舅舅这可是折煞我了,哪里能够呢。” 三人复在那里说说笑笑着,一行子菜已上齐,贾环嘱咐厨房走时再给他打包几只鸭子,别的也就算了,总归还是一开锅吃的新鲜些。 正在那里说笑着,郭掌柜已悄悄走了上来,在那里和贾环为难道:“前日里您带过来的那位不说话的小爷又来了,哑着嗓子就要上来,旁边的家丁说是镇国公府的,知道东家今日铺子开业势必要来的,所以赶着过来道贺了。” 贾环三人对视一眼,难不成是那个镇国公的亲戚么?来得倒是巧,赶上饭点了。 贾环笑着说道:“还不快快有请。” 就见那朱唯远轻快的踏着楼梯走了上来,身后紧紧跟着几名护卫,看起来严肃的很,直怕把他跟丢了似的。 贾环亲热的对着朱唯远招了招手,说道:“过来这边坐,怎么这么久没有见到你,可是家里不让你出来么?” 朱唯远高兴的跑了过来,贴着贾环就坐,不见外的拿起桌子上的烤鸭就要包着吃。 赵国基嘟囔道:“好个没体面的,说是道贺,连个礼也不带,话也不说就坐下来,敢是来白吃饭了,难不成家里没有富裕的粮食被父母赶出来自行过活了么?” 贾环连忙阻止他,心道你是有脑袋不够砍么,什么话也敢说,前日见镇国公如此紧张他,想必也是近亲,非得让他回去参几句坏话你就老实了么。 朱唯远却是不在意的很,他早就知道了这个赵国基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更是因着贾环的缘故,倒也没有和他计较什么,宫里又没有像赵国基这样耿直的人,有的只是阴险的手段,故此他一时对赵国基也是新鲜的很,在那里笑咪笑眼的看着赵国基,没有不高兴。 倪二倒是见了朱唯远高兴的很,一向豪爽的他看见朱唯远不拘小节的样子很是开心,在那里细心的为他卷着烤鸭,还和郭掌柜的说道:“劳烦掌柜的再给这位小爷准备些个冰沙,想必他也是没有尝过的。” 贾环一笑,对郭掌柜点了点头,郭掌柜方去了。 吃着厨房里新做出来的冰沙,朱唯远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只想着再来一碗,可是不好意思开口,只在那里一眼望着贾环。 贾环心知他是爱上了冰沙,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有意再给他一碗,想到夏季炎热,吃的冰多了究竟不好,在那里劝道:“不是哥哥不肯,只是冰吃多了对肠胃不好,且待咱们下次罢。” 朱唯远听话的点点头,依言放下冰碗,大眼闪闪的看着贾环。 旁边的护卫左右看看,心想贾环这是交了什么运道,连这位爷爷也能折服,本来少康帝和皇后是管着他,不要他来的,是朱唯远硬是死活打滚,躺在地上,还绝了几顿食来的,为这个镇国公还亲自进宫作保,把他接出来,只为了今日见贾环一面。 贾环却是不知道,只以为朱唯远只是镇国公家的什么亲戚,也没有往宫里想去,又见朱唯远可可爱爱,哄着朱唯远吃了些个美食,见他意犹未尽,还嘱咐厨房再做些个烤鸭给他带回去。 朱唯远竟然也欣然接受了。 赵国基更是惆怅,想着这回可是好了,这孩子必是缠上了环哥儿,打也打不走了,只怕下次还要来,只是不知他的消息为何这般灵通,环哥儿一来就能知晓。 正吃着呢,贾环问起大姐儿的婚事,赵国基顿时觉得嘴里的美食没了滋味,遂在那里垂头丧气道:“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一肚子气。” 贾环和倪二忙问起缘由,才知原来赵国基还是扛不住家里,去衙门老张的左邻右居打问了个详细,不打问还好,一打问话把子可全出来了。 由此,赵国基一家子也就知道了衙门老张那个不省心的小妹一家和那两个重女轻男的爹妈。 虽然赵国基和衙门老张朋友情谊时间很长,因着老张爱面子,这种家丑实难出口,赵国基几次过去也没有见到这个不省心的妹妹,且为着后来和赵国基一家结亲,老张一家就更不肯说了,所以这事儿只有大姐儿知道。 听了邻居们绘声绘色的讲述,赵国基再回去一找补,赵国基家的和赵父赵母哪里肯干,自家现在这日子一天好似一天,哪里找不到好人家,非得要找这么一门奇葩么? 赵国基家的遂劝赵国基不要因着情谊再结这门亲,左就没有放定,只是两家口头相许,不如就此作罢,赵父赵母也是这样的想法。 大姐儿如何肯行,懂事的她倒也没有大闹,只是躲在屋里默默地流眼泪,不谙世事的她只以为和那个青梅竹马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就好,他的姑姑和他们小家也是没有什么大相干的,横竖长辈不能赖着脸皮找小辈要银子花罢,从此最多他们不再惦记老张的银子就好,余者也没什么了。 赵父赵母却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不要说她脸皮如何,银子当前,就是亲情也是狗屁,到时候孝道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只怕是谁也担不起的,嫁妆赔完了不说,大姐儿还困在里面不得翻身,夫妻的感情也不好了,可能赵国基一家也得搭进去,遂硬了心肠也要拆散他们。 赵国基碍着情谊,又见女儿难过,一时之间麻了脚爪,这两天就一直想着,不知如何是好。 倪二大笑道:“想不到你偌大年纪竟也分不清里外,你闺女的一辈子竟也不管了么,只看着你们两人的情谊么。” 赵国基大囧:“哪里是这样,只不过我家大姐儿和他家儿子也是心仪的很,自小的情分,就是她也是不高兴的很,这两天一直在家里呆着不肯出来。” 贾环想不到这事儿也有转折,也劝道:“女子嫁过去可就是一家子了,哪里分什么小家大家,若是老人不清醒,可不是就白白赔上大姐儿的嫁妆了么,不如再选罢。” 第68章 奉鸭 赵国基在那里低着头,想了一想,遂定下了心道:“不如这样,明日我就和老张说了,且再找罢。” 倪二狞笑着说道:“若是他不许,或是你们碍不过面子一定要结,不如来求求我,或可帮你解解忧。” 贾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倪二哥哥可不要吓着他们方好。” 赵国基也笑道:“哪里用得着倪兄弟,再没有的事。” 一时吃完了,将烤鸭子送于朱唯远,嘱咐护卫好生护着朱唯远回去,贾环自己也打包了烤鸭子,几人就此散了,朱唯远还不愿和贾环分离,喏喏着不走,贾环哄着他,硬是哄走了。 倪二笑道:“也没见你比他大几岁,怎的看起来倒像个长辈?” 贾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道:“倪二哥哥惯会取笑的。” 倪二仰天长笑:“今日可逮住你的短处了,往日可没见你这般。” 贾环无奈的挠挠头,赵国基笑着拍拍他,三人说笑几句就各回各家了。 等回到贾府,贾环将烤鸭分送了贾政、探春、贾琮和贾兰,自家已经对烤鸭无感,不如哪天再拣了日子去拿吧。 贾政自去奉了贾母,吃着香气扑鼻的烤鸭子,贾母的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见宝玉不在跟前,一叠声的让叫乖孙子来这里吃饭,好尝尝这天外美食。 鸳鸯笑着应了下来,赶着去宝玉院里叫人。 王熙凤伺候在一边笑道:“天下的美食老太太不知吃遍了多少,怎么今日也这么嘴馋起来,难得的是,竟还顾着宝兄弟,却忘了我们这些在一旁伺候的人,真真让人寒心的很。” 一行说,一行假意擦着眼泪,似有多少委屈要说。 贾母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王熙凤说道:“倒是这样讲的,实不该寒了我这凤辣子的心,若是没了你,我可和谁去赢牌去呢。” 说着就指着座位道:“先坐下来试个味罢,看看你究竟吃过这东西没有。” 王熙凤赶紧就坡下驴坐了下来,只在那里笑着说道:“那我可偏了老祖宗的东西了。” 说着就手包了一块烤鸭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嘴角也不禁上扬:“怪不得老祖宗这么爱吃,二老爷果真孝顺,竟是把天上的食物也盗了下来呈给老太太吃了,这该不是神仙吃的罢。” 贾母笑着放下烤鸭说道:“亏得你家二老爷有如此的孝心,也不枉了我素日对他的好了。” 王熙凤连忙笑着凑趣:“可不是呢,老太太对二老爷是最好的,就连宝玉看了也是焦心的很呢,只怕老太太不疼他疼二老爷了。” 贾母大笑:“若果然如此,那我便从此疼二老爷去罢,宝玉就你们疼去罢,省得你那碍眼的公公婆婆看着堵心。” 王熙凤双手一摊:“老太太惯会说这话,我公公婆婆也是一样的疼宝玉,哪里会看了堵心呢,只盼着老太太多疼疼我罢,我可是没人疼的很呢。” 贾母笑着推她:“若说别人没人疼我还肯信,你我是再不肯信的,不说别的,难不成我还少疼你了?” 王熙凤忙忙的笑道:“老太太自然是疼我的,凤儿都是记在心里的,一心只想着孝顺老祖宗。” 贾母微笑着点头道:“我的儿,看你嘴会说的,你就是伶俐太过了,将来多跟着我念念佛罢,修修还是会有福报的。” 王熙凤赶紧点头应允,正说笑着,外面有人打帘子,说是宝玉到了。 不等宝玉行礼,贾母已招呼道:“宝玉快来,尝尝你父亲带来的烤鸭。” 贾宝玉赶紧坐了上来,结果丫鬟们包着的烤鸭,细细的品尝了起来,不由得喜上心头:“老祖宗这烤鸭实在美味,不知请林妹妹过来了没有?” 不等贾母说话,王熙凤先笑了起来:“看看,有了妹妹就忘了嫂嫂,这烤鸭子拢共就这些,片了之后还剩下这么大的骨架,哪里够这些人吃呢,等你琏二哥哥问过了二老爷,看看是在哪里买来的,我吩咐下人去买了来,咱们办个烤鸭宴,二嫂子出银子请你们吃个席如何呢?” 贾母笑道:“果然是这样,我看这鸭子拢共这些,一时高兴,就只想着你了,等你凤姐姐买了来,咱们再吃。” 说着,便笑着向王熙凤道:“常日家没吃过你的孝敬,不如就此吃个痛快,也请你那公公婆婆一同坐席,可好呢。” 王熙凤忙忙的笑道:“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老太太想的就是周到,若是我就只想着老太太、宝兄弟、林妹妹你们了,最多还想想迎春姐妹,哪里还想着那许多呢。” 贾母大笑:“我的儿,你哪里是想不到许多,只怕是恐多花了银子没地方诉苦去罢,今日我就要赖一赖你,就要你请请客,看你心疼不心疼。” 王熙凤捂着嘴笑了,头上的攒丝金凤钗微微颤着:“老祖宗说的我可是惭愧了,为了老太太就是吃穷了我又能怎么样。” 众人一行笑了,一时议定了何时吃这烤鸭宴。 赶回到家里,王熙凤笑着和贾琏说了,贾琏仰着头坐在躺椅上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我还以为是哪个,不用问二老爷,我也是知道的,是在悦来酒楼,你派人去罢。” 王熙凤笑着斜了贾琏一眼:“看来二爷是吃过了,可是好吃呢?” 贾琏微微地点头笑道:“今日那酒楼开业,之前那掌柜的就请了各大家子去试味,我也过去尝了尝,确实是人间难得的美味,我还说等着开张了过几天买几只请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吃个新鲜呢,想不到竟被老爷抢先了。” 王熙凤冷哼一声:“要是等二爷,只怕太阳落了西山也是不管用的,还是得咱们自去才好。” 贾琏笑得花枝乱颤道:“你这嘴真真刺人,哪里是我不上心,我也是想着的,只不过究竟是老爷手快,要不我就夺了先手了。只是老爷之前概不想这些的,怎么如今竟对新鲜事物如此上心起来了?” 第69章 宴席 王熙凤自在那里想了一想,遂摇摇头笑道:“管他呢,只怕是二老爷也是被请试吃了,吃过了觉得好,就请人看着,开了业就赶紧着人送过来给老太太尝鲜也未可知呢。” 两人说了一气,王熙凤自去吩咐来旺家的小子去跑这趟腿,过两日买上几只烤鸭给众人吃。 等回来时,却是来旺家的赶着送了来,和王熙凤咕咕唧唧道:“二奶奶可是不知道,今日我家小子去那悦来酒楼买烤鸭,险些都挤不进去了,酒楼里到处都是人,位置都是满当当的,还有人在那里排着队等着要买烤鸭回去家吃去,那鸭子都卖脱销了,生意好的不得了。” 王熙凤不在意道:“凭他什么好的,一个鸭子罢了,再怎么火,能卖多少银子呢。” 来旺家的贴近她的耳朵悄悄说道:“二奶奶不知道了吧,这烤鸭一只竟要2两银子。” 王熙凤心里一惊,直视她道:“就是我再不出去也知道这鸭子几十文一只,再肥它也不过多个几十文,怎么烤一下竟要这许多,再怎么样也是个鸭子罢,怎的比龙肉还贵了。” 来旺家的笑了:“可不是就这么说的,我还以为我家小子做鬼,自己亲自过去一瞧,二奶奶你可是不知道,真真的让我惊了一惊,咱们王家的铺子不知有多少,饭庄子也有,哪里有过这样的景象呢?” 王熙凤看了看她,已知道了她的意思,低着头在那里思谋着,遂笑道:“先遣你小子在那里多留心一下罢,就是新盖个茅厕子也得红火三天呢,更何况这新鲜的事物,若真是卖的惊人,不如打听了这东家是谁,厨子是谁,凭是哪个,只管挖了咱们铺子里来,我看谁敢放屁。” 来旺家的笑了,赶着奉承王熙凤道:“话就是这样的,咱们王家贾家可都是四王八公里面铁铮铮的人物,就是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哪有人敢说些什么。” 王熙凤满意的笑了,斜着靠在那里等着让来旺家的按摩。 来旺家的奉承了一气出去,平儿端着茶水进来给凤姐漱口,顺便劝王熙凤一句:“二奶奶这事且得打听好,若是东家是个靠山大的,只怕咱们是要碰钉子的。” 王熙凤不在意道:“这你别管,若真是笔好买卖,就是绑人我也要把他绑了来,哪有看着好好的银子不要放着给别人的道理呢?” 平儿想说些什么,王熙凤看着她笑道:“上次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印子钱惯乎儿不能常做,只是没了入项总得有个别的可做才是。你是知道的,我名下有个饭庄子,不死不活的在那里死撑,我正想着该不该改了它,可巧就碰到了这烤鸭,可不是就正碰了我的命门么,不如把人撬了来,咱们好好做,从此少放了那印子钱罢。” 平儿张了张嘴,想着再劝,只是想着王熙凤从此少放印子钱倒是对她好些,就是挖人世间也是常有的,哪里有生意,哪里就有竞争,遂也不再管了,只在那里低眉顺眼的端着茶水等凤姐漱口。 既买了烤鸭,就没有放着的道理,王熙凤在那里吩咐下人赶紧把烤鸭送到厨房片了,今天天气正好,不如就在凉亭子里搭个席面,请了众人过去吃烤鸭。 王熙凤特意吩咐道:“薛姨妈一家是要请的,可别忘了。” 平儿笑道:“看二奶奶说的,哪次落下姨太太一家呢。” 王熙凤笑了,得意的起来准备过去请贾母示下,平儿又问:“那两个姨奶奶那里不知送不送烤鸭过去?还有那环三爷可是跟着请过来呢?” 王熙凤不在意的笑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和那两个姨娘这样相好起来了,竟给她们吃这么金贵的东西的。至于那环儿么,若是平常的,给就给些,这新鲜的事物,还是等着他那奴才出身的姨娘自去给他攒着买只烤鸭腿吃去罢,我这里就不虚留他了。” 平儿无奈的摇摇头,自去安排了。 因着烤鸭实在新鲜,王熙凤此次请了贾母、薛姨妈、薛宝钗并府里的各个夫人小姐少爷们尝这新鲜事物,因着宴席,特特嘱咐了厨房配了好些的菜做引子。 大家都是第一次吃这烤鸭,这也要吃,那也要吃,一时间其他的菜反倒落了下风,只显出盛烤鸭的盘子空了不少。 王熙凤听来旺家的说了,那剩下的骨架子也是可以再吃一吃的,遂按郭掌柜说的,交于后厨炸了炸,炸脆了撒上调料盛出去了。另一部分做了汤,勾兑的鲜鲜的也拿了出去给众人分食。 久不赞人的王夫人也忍不住笑着点头说道:“物尽其用,一点也不浪费,这店家果真心思巧妙。” 贾母指着贾宝玉笑道:“我的宝玉,前两天又不是没有吃过,怎么今天还是这样爱吃。” 贾宝玉撒娇的往贾母那里一靠,笑道:“今日真是托了老祖宗的福气了,要不也不能这样尽兴。” 林黛玉也是爱吃的,只是因着肠胃虚弱,略吃了一点子就漱口下桌了,只薛宝钗还在那里陪着三春姐妹边吃边笑着聊些近来的趣闻。 探春在那里镇定自若的吃着烤鸭,心里却掀起了巨浪,刚刚凤姐姐说这烤鸭卖的极好,那酒楼人挨人,且都是大富之家出身的,就是来旺家小子也得稍后排队等着烤好,可是当初赵姨娘身边的丫鬟给她送烤鸭的时候可是说这是她的亲兄弟贾环开的酒楼研制出来的新鲜花样,想不到竟是这样的大卖。 若是这样说,环儿岂不是发财了? 探春这样恍惚的想着,想不到眼不见的,这十岁的孩童竟也顶门立户了。 迎春见探春在那里只是失神,遂轻轻的拍了拍她,关心的说道:“赶快吃吧,凉了存在胃里可是了不得的。” 探春回过神来,笑着和迎春说道:“二姐姐也吃呢,别只顾着我。” 惜春毕竟还小,又爱吃这烤鸭,只在那里尽兴吃着,奶嚒嚒在一旁细心的给她包着鸭片。 第70章 严惩 因着贾母放话,贾赦和邢夫人也参加了宴席,贾政因着公务,和贾母告了罪没有过来,宁国府的尤氏也被邀了来,那秦可卿据说是夜里着凉病的起不来了,此次是参加不了了,只好尤氏一人过来。 王熙凤赶着过去侍奉贾赦等人,被贾母叫住:“今日我叫你们吃宴席,他们只不过是浮捎的,哪里用你过去,自己管自己就完了。” 王熙凤无奈,又去侍奉贾母和薛姨妈,先给贾母包了一片鸭片,然后又要给薛姨妈包。 薛姨妈笑着推拒道:“我自己包吃着香甜,你还是顾老太太去罢。” 王熙凤笑了,自在贾母那里侍奉,鸳鸯笑着替了过去,悄悄叫她去别处歇歇,下了席,早有平儿在那里给她包了几片鸭片子,又潦草吃了两块炸鸭架子,盛了一碗文思豆腐羹,一行子吃完了,赶着又去席上侍奉贾母等人。 贾宝玉是记得史湘云的,在那里悄悄和贾母说道:“明日我再派人买些烤鸭子去给云妹妹送过去。” 王熙凤听了笑道:“宝兄弟竟是大差了,史侯府连这个也不想着给湘云妹妹买么,你送过去若被多心的人看见了,只怕以为咱们笑话人家呢。” 贾宝玉却道:“她家买的是他家的,我买的算是我的心意,云妹妹见了这些东西自会了解咱们的心意,知道咱们时时刻刻牵挂着她。” 贾母微微点头笑道:“既如此,那便过两日接了你史大妹妹,让你二嫂子再破一次财罢,这些浮捎的就不要来了,只咱们几个乐就是了。” 众人哄堂大笑,薛姨妈笑道:“那我竟也可以不用来了。” 贾母摇头笑道:“这里谁不来都可以,唯独姨太太不来可是不行,我是必要问二太太和凤丫头的。” 席散了,贾宝玉和众姐妹借着这次机会席后做了不少的诗作,独王熙凤悄悄问尤氏,秦可卿怎么这样体弱,一阵风吹竟然病的起不来了了。 尤氏不好说什么,只在那里强笑着说也是之前有些病根,风一吹就勾起病了,故此严重了。 王熙凤紧着和她说道:“既如此,叫她好生养着罢,过几日我再去看她。” 尤氏答应着,带着佩凤径自回去了。 宫里,上首坐着少康帝,正在那里镇静的说着话,脸色不见一丝波澜:“所以,那侍卫说是你刘嚒嚒要带了他们回家去的是么?” 旁边的诚亲王一脸不善的看着底下跪着瑟瑟发抖的刘嚒嚒和一众侍卫。 将他们分了起来审问才知道,原来这几个刁奴果真如此大胆,整日看着大皇子不说话,呆呆的不似好人的样子,竟仗了胆子以朱唯远出宫探亲为借口,鬼迷了心窍直接往刘嚒嚒家里吃酒去了。刘嚒嚒将朱唯远安置在屋里,和众侍卫在另一个屋子吃起了酒席,竟还划起了酒拳,尽兴的很,没有一个人去看看朱唯远在做什么。 朱唯远也是怪了,往常总是一个人呆滞的在角落里沉闷着,故此刘嚒嚒也不能这样大胆,虽知那天他竟自己跑了出去,鸦雀不闻的径自走了。 刘嚒嚒和侍卫们也是奇葩得很,只在那里喝酒,无一人想着那朱唯远,只怕出去一趟酒少喝了,直到酒喝的差不多了,才有一个侍卫想着朱唯远,出来寻他,才发现大皇子悄无声息的不在了,登时酒吓醒了,跌跌撞撞的回去和刘嚒嚒他们讲明了情形。刘嚒嚒吓得狗爬了过去,哪儿还有朱唯远的身影,拉住家里的亲人一问,一个个和呆头鹅一般,一问三不知,这才遣了众人急速去找。再三找不到,才惴惴不安的去找了镇国公府,实指望能糊弄过去,那承望贾环救了朱唯远,剩下的事情就不多追溯了。 刘嚒嚒吓得已经不能跪下,软软的趴在地上哀哀的说道:“陛下明鉴,实是我们准备去镇国公那里的,因着奴婢家里有些个事情,所以我先回了一趟家,不多时就要走的,谁料想大皇子竟不知怎的就不见了,奴婢慌了神,想着皇后有孕听不得这些事,方才想着去镇国公那里求救,好在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竟被人送了回来。” 诚亲王冷笑道:“有事?有什么事?是攒酒局么,我竟是不知道你们酒瘾这样大,连大皇子都不顾了,还有什么你们顾及的。” 几人早已瘫在了地上,悔不当初,只是已悔不来了。 少康帝冷冷道:“推出去斩了罢,让别人看看到底今后谁敢背主。” 刘嚒嚒一听这话,突的跳了起来,尖声说道:“陛下不可,我可是太上皇的人,你不能杀我!” 少康帝面上不显,只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恼了。 他轻轻的摆摆手,示意锦衣卫将人推了出去。 刘嚒嚒在那里垂死挣扎着,兀自吵个不休,少康帝笑道:“不如凌迟如何?” 刘嚒嚒猛地一停,直愣愣的看着少康帝,引得少康帝和诚亲王冷冷的盯着她不说话。 正僵持着,门外有人奏报,说是天启帝过来了,刘嚒嚒和被绑的侍卫们都脸带笑意等着被赦。 独有少康帝和诚亲王在那里寒着脸等着。 一时间,天启帝迈着方步阔步走了进来,见刘嚒嚒和侍卫们赶着跪过去口称救命,倒是和少康帝笑了起来。 “素日说你太慈了些,怎么这么个小事情也做不了主?” 随后和刘嚒嚒冷笑道:“那远哥儿该不会不是我的亲孙子罢,还是你们觉得我们朱家三代是个好说话的,见大皇子略好欺负些就上了头了?还想着靠着我得些指靠?” 刘嚒嚒哪里还敢说些别的,只在那里瑟瑟发抖,起初还以为大皇子呆呆的不说话的样子,太上皇不喜,故此自己也懒怠了上来,那承望竟有此一祸! 天启帝冷哼一声,对着少康帝说道:“这刘嚒嚒虽是我指了过来做远哥儿的奶嚒嚒的,倒也很不必为了我的面子不去罚她,依我看,不但要罚,还要严惩,要那些刁奴看看,欺了皇子是个什么下场!” 第71章 进言 少康帝和诚亲王早已迎了上去,行过礼后,少康帝笑对天启帝:“父皇说的有理,就按您的意思办。” 天启帝满意的看了看他,转头厉声说道:“刘嚒嚒诛三族,犯事的侍卫是从犯,倒也不必这样,就蒸了罢,叫宫里的侍卫宫女嚒嚒在一旁看着些,让她们知道知道今后该怎么办差。” 刘嚒嚒和犯事的侍卫们瘫软在地上,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只在那里酥酥的卧着,任由锦衣卫将他们给叉了出去。 少康帝恭恭敬敬地在那里说道:“还是太上皇英明果断。” 天启帝不是滋味的看了看他,心道这还是有了疙瘩,今后只得慢慢解了,当下也不做定论,只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也就回寿康宫了。 回到宫里,那太上皇后上官氏见天启帝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忙忙的问道:“如何?可是将那刘嚒嚒一干人料理完了?” 天启帝挥挥手,手下的人眼见不错的都下去了,只留了他和上官氏在宫殿内。 天启帝坐到座位上,唉声叹气道:“当初也怪咱们眼力实在不好,竟找了这么个东西过去照顾远哥儿,现下可好了,只怕老三此番是对咱们有了芥蒂了。” 上官氏赶紧坐了过去,安慰道:“太上皇说的哪里话,老三不是这样想的。” 天启帝看着上官氏,苦笑的拍拍她的手道:“也怪我当年,既扶持了老三坐了天下,就应当就坡下驴去江南颐养天年,不理朝务才是,结果我一是怕他心慈手软,做不了那些老臣的主,想着帮他看着些,二又怕他性子急起来,不管不顾的惩了那些和我出生入死的老伙计们,寒了他们的心,三又想着自己还是活着的,若是将权利都交了出去,倘或想做点什么,只怕就是当年的唐玄宗李隆基一般了,做了太上皇帝等同于坐了天牢,还不如死了的算,结果造成今天的局面,老三恨我也是该着。” 上官氏笑着嗔怪道:“谁叫太上皇心思这样的多,又怕儿子被老臣辖制,又怕手下的忠臣被儿子惩治,又想着我们以后,照我说啊,那老三就是个能干孝顺的,看了这些年,竟连这个也看不出来么,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在民间只怕就是顶梁的柱子,哪里还用咱们操心,该放手就放手方才妥当。” 天启帝笑着点点头:“还是咱们伉俪情深,什么都是想到一块去的,今日我见老三也是长大了,是该放手才对。” 说到这里,天启帝紧蹙了眉头道:“还有一事,老三现下只有一个远哥儿,皇后虽怀有身孕,只怕也不知男女,其他的妃嫔也是只有那宁才人有一个公主,姚淑女膝下也只有一女,远哥儿自那件事后,又是个不说话的,且呆呆的不同常人,这次回来听说倒是灵醒了很多,但还是不漏一个字,现在看来,若真是老三一直坐着,江山的前景倒是堪忧的。” 上官氏忙道:“且忙什么,老三夫妻年纪还轻,皇后又怀了身孕,先等几月看看是男是女再说,再说了,选进宫的妃嫔也是好生养的,再不行就再选些个才人、淑女、贵人进来,哪里就想到那里去了。” 天启帝一听这话方才展了眉头笑着说道:“前日那甄太妃说起那荣国公府之前进了一个大姑娘入宫侍奉,唤作元春的,新近来咱们这里升做了女官,据说人品贵重,容貌也佳,正是当龄之年,想着给老三荐过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上官氏低下头想了想,记起了那元春的长相,回忆了一下她素日的表现,只在那里笑道:“原来是她,荣国公当年也是跟着太上皇走南闯北的一员猛将,他家进人,哪里敢不重视呢。只是现下皇后有孕,倒不如按兵不动的好,放了咱们这里先细细观察着些,若果然是个好的,再荐了也不迟。” 这厢里,少康帝早已接到寿康宫里的眼线来报,看着奏报,少康帝轻哼一声:“那甄太妃倒是为我着想,只怕我少纳几个呢。” 诚亲王却是笑道:“若果然是好的,不如就势纳了罢,也算是恩典,在太上皇那里也有个交代。” 少康帝看着他笑道:“怎么你也来劝我,只是这事谁劝我都有资格,独独你是不行的,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还是光棍一条,府里没个女主人像什么话,我看下次选秀,不如给你掌个眼如何?” 诚亲王一脸的尴尬:“陛下惯会拿这个取笑我,我身边还是有着侍妾的,哪里就光棍了。” 少康帝笑道:“这还了得,那侍妾又不是什么内当家的,不有个正妃,就是出去交际也是难为,总不能要你那些通房侍妾去交际罢,那委实荒唐了些。” 诚亲王低了头,咬了咬唇道:“陛下也是知道我的,当年那麒麟儿替我喝下了毒酒,又扑过来替我挡了一刀,此等深情厚意哪里是我报的完的,若是别的也就算了,独独正妃的位置,我是必要留给她的。” 少康帝仰了头,诚亲王闭了眼,两人都似有泪水在眼里淌着,当年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似乎还在他们面前重演着,自那次不久,天启帝做了太上皇,太子当了义忠亲王一发暴毙全家跟着去了,朱唯远见了那阵仗,看着血流成河的场面,自此也就和木偶人一般无二了,那岳将军一家也为了少康帝尽了忠。 叹了口气,诚亲王勉强的撑起精神问道:“如今刘嚒嚒已经伏诛,不知陛下对那贾环如何处置?” 少康帝想到贾环对大皇子的救命之恩,嘴角缓缓的向上拉了拉,说道:“那锦衣卫也是查过了,这贾环和远哥儿的被绑之事是绝无关联的,只是路过见有不平之事拔刀相助的,这很好,说明荣国府和太上皇在这件事上没有插手,咱们倒是乐得轻松了,只赏他就完了,别的倒是不用疑他了。” 第72章 说话 诚亲王点点头,救了皇子,这可是头等的功劳,听说皇后那里还催得紧,赶着让少康帝赏赐下去,只怕这贾环的赏赐少不了。 因笑着问道:“不知陛下准备给他个什么官职?” 少康帝笑道:“且忙什么,等我召了他来看看是不是个可造之材方才想想,只顾着赏赐,若是个纨绔,还不如只放些金银下去省事的多。” 正说着呢,朱唯远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后面的奶嚒嚒侍卫一大群乱乱的跟着,急急的在那里叫着:“大皇子慢些,当心冲撞了皇上。” 少康帝笑着搂过去,眼睛锐利的看了看面前的孙嚒嚒:“怎么回事,脑袋是僵的么,连皇子也看不住,还要你们做什么。” 孙嚒嚒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在那里述着:“陛下容禀,大皇子本来是在皇后那里玩耍的,正听了皇后说陛下这里正在审刘嚒嚒,只怕待会儿就要想着赏那贾环,便什么也不玩了,急吼吼的就往御书房这里来了,就连外面的侍卫也没有拦住,只想着进来和皇上呆着,就是奴婢也是不知大皇子今日这是怎么了,如此的急切。” 少康帝和诚亲王对视一眼,想不到那贾环竟如此入大皇子的眼,要是个好的,还能劝诫着远哥儿,将来只怕还是个入阁之臣,若是个只会挑唆的,那可是当断则断啊。 诚亲王轻轻的挥挥手,示意那些人下去,和少康帝轻声说道:“我近日倒是打听了,那贾环之前倒是个淘气的,又是姨娘养下的,府里的名声不好的很,家人也是看不起。近段时间不知怎么了,许是落了一次水开了窍,还是觉出了父母的辛苦,倒是懂事了许多,聪明伶俐的很,据说四书五经是通读了,大家都说是神童呢。” “哦?”少康帝倒是感兴趣起来,这倒是让他意外了,他看了看远哥儿笑道:“虽如此说,毕竟年纪小小,给了官职只怕被人诟病,不如给些别的罢,譬如口头奖赏一个,远哥儿你说呢?” 朱唯远最听不得这话,急得抓耳挠腮的在少康帝身边跳着,啊啊啊的不住的发着声音,只是可惜不能说话,要不也是一大串的话不要命的往出冒了。 少康帝大笑起来,仍旧在那里逗着朱唯远:“不如就索性不赏了罢。” 朱唯远哪里肯干,一行子就在那里猴着少康帝不肯放手,只想着多给贾环争取赏赐,情急之下,竟喊了出来:“不不不,贾环,赏。” 话音之下,少康帝和诚亲王当即愣住了,这是远哥儿在说话吗? 少康帝喜笑颜开的搂住朱唯远说道:“远哥儿给父皇再说一次,说啊。” 朱唯远也愣住了神,自己许久没有说过话了,每每想吐字出来,心里总有一团黑影扑过来不叫他吐口,怎么今日竟是没有捣乱的了? 少康帝还在那里径自笑着催促道:“远哥儿快说,说了就给那贾环重赏。” 朱唯远迟疑着,嘴里似有话还想说出口,诚亲王不忍,轻轻安慰道:“远哥儿不怕的,慢些想,放轻松话就说出口了。” 朱唯远笑了,直视着少康帝和诚亲王慢慢的说道:“父皇给贾环赏赐。” 少康帝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贴了上去,紧紧搂着朱唯远不松手,眼含热泪道:“我的远哥儿总算是讲话了,父皇真是心里欢喜的很。” 诚亲王也是意外之获,在那里笑得无可无不可的,一个劲儿的说道:“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只怕要阖宫皆知才好。” 少康帝反应了过来,连连说道:“来人,去皇后那里说说,再派人到太上皇那里通禀一声,我远哥儿说话了。” 不等下人反应,自己又拉了朱唯远的手道:“我看不妥,应当我亲自领着远哥儿过去和他们讲讲方才放心。” 一行说,一行领着朱唯远往外走,诚亲王失笑的跟在父子俩后面,心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远哥儿说话,少康帝的位子可是稳了许多,就连他这个当叔叔的也要赏赏贾环方好。 贾环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宫里一众老小给盯上了,已是大财主的他正在那里听赵国基讲着此次庄子的收成及卖出的银子多少。 赵国基啧啧有声:“加上山上的猎物和河里的出产,整整2300两银子,因着还能再种一季,我已派人买了种子出来,按着时节点种下去。那张佃户是个能干的,只说种些菜籽下去也是好的,将来店铺里也能用到。那红梗米我已派人担了一部分回来,想着环哥儿你是想吃的,还有一些猎物和鱼虾蟹,都是上好的,只等着你看呢。” 贾环扑通扑通心里跳个不停,强按了按遂笑道:“怎么今年收成这样好,倒是让我心里高兴不少。” 赵国基笑道:“因着张佃户他们又打了一头黑熊,整只卖了又是几百两,那黑熊也是个害,官府也是赏银的,故此多了几百两。” 贾环点点头,那张佃户果真能干,遂吩咐杏果拿了荷包道:“拿去给那张佃户罢。” 因见那杏果手里还有一些内造点心和绸缎布料,遂问了起来,才知道是那赵姨娘想着给上次翡翠山庄招待他们的那妇人一家的,贾环不仅笑着摇头,看来那赵姨娘在探春身上放不得心思,就一腔热血撒了那女孩子身上了,虽知翠果后面跟着,手里也拿了不少东西,细看是几块包头,几包绒线和几件家常的衣服鞋子,一看就是丫鬟们穿戴过的,果然翠果、杏果笑道:“上次我们叨扰了人家不少,合该送些东西过去应应景,只是怕他们嫌弃穿戴过的不要。” 赵国基笑道:“哪里敢如此,不是我吹,就是这里面最旧的她们恐怕也是没见过的,还敢说嫌弃,上赶着要还来不及呢,只是怕姑娘们不给。” 贾环失笑,心道这不是小型版的给刘姥姥东西场景在线么,只不过那妇人和女孩子没过来而已,不如自家也做个人情,拿出了一个荷包添了上去,想了想,手里抽出些银票笑道:“上次你们说的很是,看着夏天没过,不如趁早买个铺子做冰铺,舅舅去看看有没有位置好的铺子,若是有就定下来罢。” 第73章 大姐儿的亲事 赵国基点头称是,赶着就要走。 突地想起一事,贾环喊住他,遂问赵国基道:“表姐的婚事可是办的怎样了,和那衙门老张说了没有?” 听了这话,赵国基踟蹰道:“上次我和那老张说了,朋友是朋友,这儿女的婚事究竟紧要,既然他家有个不省心的姑子,索性这事就作罢,那老张哪里肯应,再三再四的说了好些话,还托人和我讲,总之就是不肯放手。” 贾环愕然,心想这亲事竟被老张如此看重么,还且得不肯放手了。 后思谋了一下,也就释然了,那赵国基一家子现下赵国基当了自己庄子的大管事,拿到手的工钱不算,只怕日常也能刮些油水下来,赵国基家的也在自己那铺子做着后厨的小管事,银子拿的也不少,赵勋做着悦来酒楼的大厨,分红可观,赵琦在学馆里念着书,听说念得很好,不几年就能考秀才了,再加上贾环和赵姨娘的加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赵国基一家这是起来了,就是再硬气的人家也挡不住这优越的家庭条件诱惑,开玩笑,自家儿子可是亲生的,这大姐儿嫁过去不说别的,单就那10亩地就够小两口嚼裹了,更何况有个好家庭呢,就是为了张家的后代考虑也不能放手。 只是,光老张一家不放手就行么,赵国基总不至于毁了自家女儿一辈子罢。 见贾环沉吟着看他,赵国基慌了手脚,只在那里呐呐的说道:“他说是他妹妹再不敢和他家要银子了,那两个老的也亲自过来讲了,说是姑姑再担不是,也不能蠢到去侄子的小家里要银子花去,就是如今他们也赶着教训了女儿,不让她轻易回家啃她哥哥了,那小姑也托了人来,只说自己改了,再不敢要银子了,让我们放心。” 贾环冷静道:“不知大姐儿和那老张家的儿子订婚了没有?” 赵国基愕然道:“哪里订了,若是订了还了得,轻易解不得的,解了对大姐儿也是不好,于名声上不利,哪里还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婆家。” 贾环笑了:“既是没有定亲,那老张一人和你来说也就罢了,怎么他父母和妹妹也来说了,他们不知道这对女孩子的名声无益么,大姐儿推了他们,今后怎么找婆家?” 赵国基呆住了,嗫喏着说道:“也是粗野人家,规矩都竟忘了。” 贾环气笑了,哪里是忘规矩了,明明就是钱财迷了眼,怕把这尊金娃娃给跑掉了,自家沾不得光。 不说别的,就单指那小姑,他贾环是不信的,狗能改了吃屎么。 赵国基见贾环不理他,只得在那里干笑着:“那大姐儿也是愿意的,这两日再三的和我们说,老张家改了的,他小姑发了誓是不来他们小家打秋风的。” 贾环心道,你们家这么愿意,想来这亲事必也是成的了,遂摇摇头,一时无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们一家子既是愿意,他贾环还能硬生生的拆散她们小两口不成?这恶事他可做不来。 赵国基呐呐的笑着:“我知道环哥儿心里气我,只是那老张一家人品的确过得去,那大哥儿又是个好的,长的不说,单只心思就纯正,又肯上进,这么些年下来,在那里一直等着大姐儿,盼着她赎身,此等有情有义之人,就是我这看惯了世情的人的眼里也是感动,大姐儿又看重他,真真不是别的。” 贾环失笑,向他说道:“好了,我又没说什么,舅舅一篇道理倒说了出来,显得我好像不愿意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舅舅既愿意,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好在赵国基背靠着他,场面上又有倪二在那里撑着,黑白两道总能说得上话,就是那再蠢的也得掂量掂量罢。 赵国基笑道:“说起来竟忘了一事,那吴管事前日托了人去酒楼,说是那《西游记》的分红这个月的下来了,要你看着什么时候过去一趟呢。” 贾环听了顿时精神一振,这倒是个好消息,且待他哪天去一趟。 等赵姨娘回来,贾环和她将大姐儿的事情说了一下,把赵姨娘气的无可无不可的,只拍着桌子骂人:“起初我便和他们再三再四的说了,要他们去访访,既是知道了这门亲戚做不来,为何非要不听,就是要和他们做这门亲事,将来大姐儿嫁过去了,那遭瘟的去了她家讨饭,大姐儿是给还是不给。给么,就是个永无宁日,一发连着嫁妆只怕也要赔进去了。不给么,三天两头的和她痴缠着,爷爷奶奶在旁边用孝道压着,总是难过,说不定还要影响夫妻感情,那样可就坏了。赵国基敢是猪么,这都不懂。” 贾环笑着和赵姨娘说了赵国基和他说的话,赵姨娘听了稍显动容:“原来还是个情根深种的,只是摊上了这些恶心的亲戚只是不好。” 贾环也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不如咱们暗地里帮着去给大姐儿掌掌眼,若是个上进肯干,人品贵重的,倒也不负那大姐儿的情义呢。” 赵姨娘想了想,笑了:“还是我环儿想得周到,若是个不好,只在他们面前现眼的,就是个哪吒也得给我滚回天庭去,哪里还要他做我的什么侄女婿。” 贾环笑着点头赞同,赵姨娘又皱眉道:“只是终究那小姑的为人我还是不信的,只怕她这次只是说嘴罢,大姐儿嫁过去势必是要破些财的。” 贾环遂把他想到的告诉了她,赵姨娘不承望他们还认识了倪二这么一门人才,喜笑颜开道:“这好极,这妙极,果真如此,倒也不用脏了咱们的手,让他料理就完了,只是总要和那老张通了气才好。” 贾环笑道:“哪里就这样起来了,也许那小姑真的改了也未可知,只怕是咱们多想了罢。” 赵姨娘听这样禁不住的撇撇嘴,见多了世情的她可是不相信天下竟有改了吃屎的狗,只不过是诓了大姐儿嫁过去罢,待过去之后,家里的事物只怕还是照旧,可惜不是她的女儿,若是她的…… 赵姨娘叹了口气,是她的,她也做不了主,总是老爷太太做主找人家,就是她想说什么,敢放半个屁么。 第74章 有请 正说着呢,突听有丫鬟来报,说是王熙凤有请贾环过去叙话。 贾环和赵姨娘惊疑的看着对方,大白天出了梦魇了罢,怎么好好的那凤辣子就来请他了呢? 赵姨娘一把抓过贾环悄悄道:“你最近可是惹了什么祸么?” 贾环笑道:“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好的我又做什么了,再说惹祸也是太太找我,二嫂子找的哪门子。” 赵姨娘点点头,想想却道:“总是她在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贾琏是府外的,她来找你倒也算对。” 赵姨娘和贾环想了半日,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来找贾环,贾环只好笑道:“真神还怕恶鬼么,我且过去看看罢,姨娘捎待片刻便知分晓了。” 说着,便出去了,跟着外面毕恭毕敬的丰儿一起过去王熙凤那里。 一进里屋,就见那王熙凤坐在炕上,两手拿着一个小盖钟,在那里慢悠悠的喝着茶道:“还不请环哥儿进来么?” 一面说,一面抬头,见贾环已到跟前,遂缓缓起身,满面春风的问道:“环儿可是来了,你二嫂子可是等着了。” 接着就骂丫鬟们:“成日家就这样的懒惰,嘴也瘸了么,怎么三爷来了连个通传也没有。” 贾环忙忙的拦道:“二嫂子不必说她们,想必是一时事忙走不开罢了。” 王熙凤顺便携了贾环上炕上坐着,贾环不敢,再三的推了,只在炕边的一个小凳子那里坐下,听凤姐儿笑道:“常日里我就焦心着环儿,只怕你在家里吃不好穿不好,只是事忙过不去,便和下面的人说了,若是他那里少一点半点的我就揭了你们的皮。二爷也在家里一直说你是个好样的,人又能干,又肯上进,将来只怕且有的福气呢。” 贾环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疑了上来,这凤辣子几时这样宽和的说话,素日连瞧都不愿意瞧上他们一眼,今日就这样巴巴的好话贴了上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罢,遂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等着圈套。 贾环笑道:“日常承蒙二哥哥二嫂子的照顾,果然家里事事齐备,再没有短缺的,可见还是二嫂子心疼我们。” 王熙凤得意极了,想不到贾环这样好骗,究竟还是年纪小不禁几句好话就绕过去了。 遂和平儿说道:“前儿我和你说的那支狼毫笔拿了来,给环儿看看可是中用呢。” 随即和贾环笑道:“前阵子我娘家,就是你那个大舅舅回来给我送了些表礼,说是从外地拿回来的,可巧里面就有一支狼毫笔,我正说是他办事究竟差些,我和你二哥哥哪里是拿笔的人家,怎么就突兀的拿了这笔过来,现在想来,大概是给你们这些个读书人准备的,只是借我的手罢了。” 正说着,平儿早已将狼毫笔捧了来,恭恭敬敬的献给了贾环,王熙凤笑道:“快看看罢,若是不合用记得和我说。” 贾环接过一看,不由得喜上眉梢,果然是支好笔,真是偏了他了,遂不动声色向王熙凤行礼道:“二嫂嫂果真疼我,这样珍贵的笔也能给我,环儿真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熙凤笑着叫他起来,坐在那里和贾环说了半气闲话,遂笑道:“前儿我托家里人出去办事,路过那悦来酒楼,说是里面有一个厨子叫做赵勋的,竟是做得一手的好菜,细问之下,原来还是熟人,是才赎身出去的赵国基的大儿子,做出的饭菜真真是个好的,就是放了哪里也是好卖。我这里恰好名下有个店铺做这买卖,这不是遣了人来请你,想让那赵勋写些个菜方子出来,让你二嫂子也赚些个体己。” 一行说,一行笑着。 贾环听了,却是不齿,心想我的私密方子只想自己留着大赚,哪里就便宜了你去了,你光出一张嘴倒是高兴,也不想想别人的买卖,遂笑道:“嫂嫂这话说的可是大差了,赵国基一家既已赎身出去,哪里还由得我来做主,再说了,人家自己身上傍的本事,我岂能随意叫人家交了出来,这可是犯大忌的,夺人饭碗的事情我是不肯干的,恐折了福寿。” 凤姐儿哪里肯白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再三的和贾环拉扯着,贾环只是笑笑不说话,在那里喝着茶水。 见贾环这样的油盐不进,王熙凤怒从心底起,本就想着凭管是谁,挖了那厨子就完了,探了底才知道,原来那悦来酒楼是赵姨娘的名下,赵国基一家帮着做事的,想到贾琏素日说的,且贾环又频频过去,想着应该是贾环的店铺,既是贾家人的产业,王熙凤倒是不好生拉硬拽了,只想着借着贾环年纪小小,不通人事,不如骗了菜方子过来,人留给他,倒也合算,谁知这贾环竟是不上道,遂怒道:“环儿,素日看你是个好的,我方才不说你什么,只一心维护着你,怎么你还不领嫂子的情,就连个知心话也不说了,既如此,那嫂嫂问问你,那悦来酒楼是谁的名下?” 说罢,就觑了眼睛看贾环如何行事。 贾环听了这话,心里倒也不惊,只在那里笑着说道:“原来二嫂子问我,这悦来酒楼实在是我姨娘名下的,拿她的体己置下的。怎么,二嫂子名下没有什么产业做体己么?” 王熙凤冷笑一声,只在那里用手点着贾环道:“环儿你小小年纪倒是会做鬼,那我且来问你,既是你姨娘的产业,那姨娘如何置下的,你姨娘的每月月例统共2两银子,加上你的也就4两银子,还要花销打赏下人,就是我也不够花,你姨娘是如何攒下那银子置下产业的,说出去被老太太、太太知道,怕不又是事。不怕你知道,这府里已经有人传出来了,只是被我再三的压下来,不让老爷太太知道,若不然,你以为你们能够这么的顺利做买卖么?” 贾环心底一阵冷笑,就知道这王熙凤见了血不撒手,实指望着咬下他一口来,只是想的也太多了些。 第75章 菜方子 见王熙凤得意地在那里等着他回话,贾环笑道:“究竟是怎么个档子事,我也说不清楚,姨娘也没有和我说过,想来是姨娘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体己罢,只是见嫂嫂这意思,不是我姨娘置下的,二嫂嫂以为是谁的,难不成以为是我置下的?我姨娘这么大的人了,你们尚且觉得她攒不下来,我一个十岁的孩童能有什么能为攒下这银子置铺子去?嫂嫂究竟是说笑了。” 王熙凤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究竟是如何,真真让我们这些呆在家里的人也是不知道的了,只是终究不平些,我们长年累月的为府里操劳,嫁妆体己都赔了进去,真真赔的有苦没处说去,结果你们娘们悄无声息的就置下了好大一片家业,让人去哪里诉苦去。现今不过是要些个菜方子,一支笔几张纸的事儿,就是唾沫也费不了一口,竟也不愿意,如何能让我们不齿冷呢。” 贾环如何能入她的圈套,只是假意的说道:“二嫂嫂可是说笑了,这菜是人家的家底保障,我哪里能够做主叫他写了来给嫂嫂,二嫂嫂不如另找罢,或有其他的新鲜菜能卖了方子给嫂嫂的,也未可知。至于别的,嫂嫂不如问姨娘,我一个小孩子什么也不知道。” 见贾环只是推脱,王熙凤怒道:“环儿这话真真戳人心窝子,料是看咱们不是自己人了,既这么说,那不如索性府里公道些,一是一,二是二,大家弄清根源,看看这铺子究竟是谁的,贾家又没分家,总不能让产业旁落罢。” 一听这话,贾环也不高兴了一起来,突地站起来冷笑道:“二嫂嫂说的也太让人胆寒了,怎么,嫂嫂是打定了主意觉得这铺子和我贾环有关,想着家里没分家,这产业要归了府里经营么,还是说明知道是姨娘的产业,只是找了借口硬说是我的产业借机吞了,这荣国府也是偌大的家业,怎么连这点子东西也要看在眼里,说出去让大家知道一个百年大家连姨娘的体己也要抄了,可不是看笑话么。再说,吞了我姨娘的产业好说,那其他的太太奶奶的嫁妆体己更该抄了,索性胳膊折了放进袖管里,不便宜了外人么,都入了公账算了,大家倒也方便。” 王熙凤不知贾环竟有这样一面,见他奋起,遂愣了神在那里呆看着。 平儿忙忙的走上来安慰着贾环道:“三爷说的大差了,我们二奶奶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一时话急说错了。” 贾环气笑道:“哪里是二嫂嫂说错了,分明就是说出了心里话,嫂嫂若是这样想,不如索性去和老爷讲分明了,看看老爷是个什么说头。” 说着,就将手里的狼毫笔递给了平儿:“这礼我也实在不敢生受,不如拿回罢,若是要去老爷那里,我再去领教。” 言罢,转了身就往外走,不和王熙凤再搭一句话。 王熙凤气得直眉瞪眼在那里坐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平儿见她这样,遂摇摇头叹道:“当初我就和奶奶说了,奶奶只是不信,说那环哥儿是个小孩子,不怕他不给,现下闹出来可怎么办?” 王熙凤回过神来,摇摇头悻悻地笑道:“这个环小子大能为了,我倒是小瞧了他,只是略说上几句就能吓退我,就此罢手了不成,也太小瞧我了。” 平儿无奈,见王熙凤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遂问她要怎么着,就听凤姐笑道:“俗话说的好,牛不喝水强按头,他赵国基又不是卖给环小子了,只是在他的酒楼里面帮忙,我对他许以重利,还怕他们不倒向我么。” 平儿皱眉道:“这可是难办,那赵国基毕竟是环三爷的亲舅舅,就是看着赵姨娘也不能弃了那边去吧,再说他们一家子傍着环三爷,奶奶还能将他们一家子都收了么。” 王熙凤指着平儿笑道:“亲情算个屁,若是我没什么可利用的,你看太太可理我呢,至于你说的赵国基他们一家子在环小子那里做工么,府里有的是位置给他们,不行也可以去远远的打发了庄子里做活,怎的就安置不了了。” 平儿迟疑道:“赵国基他们本就从府里出来的,又是赵姨娘的亲哥哥,赵勋去了咱们那里做菜,他来这里做活碰见赵姨娘岂不尴尬呢。” 王熙凤不屑道:“那可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给他们娶老婆,还要管生儿子么,给了位置让他们赚钱就完了,做什么还要管这许多。” 平儿无奈的摇摇头,还要再劝,就听那贾琏在外面笑道:“你们在屋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两人忙起身,迎着贾琏,平儿自去吩咐下人端茶进来,一时无话。 单说那贾环气冲冲的赶了出去,直到进了屋里心里还是不能平复。 赵姨娘见他脸上不好,在那里追着问他。 贾环本不想告诉她,只怕她听了也是烦恼,只是想到万一王熙凤找上门来,赵姨娘一时应对不来,遂将这事情的缘由原原本本的说给了赵姨娘听。 赵姨娘哪里受的住,气的连声叫着无耻,竟然连自家人也要算计,有本事去往外面耍啊,这算什么,真真是从内里争斗。 贾环忙安慰她道:“我就知道姨娘听了难受,方才不告诉你,想不到竟生这么大气。姨娘休气,何必因为别人的愚蠢伤自己的身体。” 赵姨娘见贾环懂事,倒是忍不住心疼的落下泪来:“我环儿实实懂事的厉害,只是我想起来咱们娘们好容易赚些辛苦钱,就被这遭瘟的给盯上了,只怕是不啃下咱们一口是不罢休的,故此心里难受的紧。” 贾环也是想到了,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却安慰她道:“姨娘别难过,究竟也是自家人,也就找咱们要要方子罢了,余者还能做什么坏事出来,只要咱们咬死了不给,还能拿咱们怎么办。” 赵姨娘知晓贾环是在安慰她,心里也是安慰的紧,却仍然紧皱了眉头道:“我这里她是撬不出话的,就是让太太问我,我也只推不知道,大不了和老爷说说,只是那王熙凤是个脸酸心硬的主儿,手段也狠辣,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你舅舅那里她势必要派人过去走一趟的。” 第76章 无计 贾环也是想到了,心想好在自己和他们签了保密协议,又用分红绊住赵勋,就是换了谁,不说别的,只怕也是不舍得出这分红给赵国基一家罢。 他又想到了一事,遂和赵姨娘说道:“也不知这凤辣子会不会和老太太说,借她的威势压咱们一头,强按着咱们写菜方子。” 赵姨娘却是看的明白:“这点环儿放心,她还想在老太太面前卖乖弄俏,和老太太说了这事不显得她小家子气,这点子银子也能看在眼里,只怕老太太看轻了她,从此不待见她。就是为着府里的地位稳固,也不能如此。再说了,老太太是何等样人,几十年里历练出来的,哪里是被她拿捏的。” 贾环点点头,想了想又说:“若是她借着那贾宝玉的名义说是他想吃,只怕老太太也是动容。” 赵姨娘笑道:“就是那宝玉想吃又怎么样,咱们狠下心来给他送些过来,他又不是不愿意吃外面的。” 贾环也是心里安定了下来,若是如此,府里这面可是无忧了,只是想着赵国基那里终究难过。 赵姨娘也是想到了,仍然在那里蹙眉道:“千算万算,还是赵国基一家危险些,不知该如何料理。” 贾环也是急的,嘴上却和赵姨娘说道:“姨娘不必怕,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咱们就告诉老爷,要他去和那二哥哥两口子说分明了,给咱们一条活路罢,谅他们家大业大,这点子也看不到眼里。” 赵姨娘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料他们也做不出这绝人后路的事情来,等老爷回来我和他说说罢。” 两人商议妥当,只等着贾政过来和他说,却不料贾政这两日出了公差,好几日才能回来,贾环无奈,只能亲自过去和赵国基一家说了,托倪二看着,纵有万一也好有个照应。 这里王熙凤早已托来旺过去说合,指望着赵国基看在银子的份上为她效力,赵勋不忿,就想和来旺说分明了,被赵国基一把拦住,赵国基眼神清明的看着来旺:“不知二奶奶挖我儿子,能给我家多少银子?” 赵勋大急,心想自己的父亲这是怎么了,遂想和赵国基说些什么,赵国基不理他,示意他不要说话。 来旺高兴,心知这事有门,想着平常的厨子月钱也就2两银子,毕竟赵勋手艺拿人,多给些一桌子就赚回来了,遂忙忙的伸出一个巴掌,和赵国基神秘的说道:“5两银子一个月,这可是我和二奶奶说的,大侄子的手艺实在是好,要不必然给不了这么高的,兄弟对你好吧?就是你们二奶奶也是有交代的,若是在环哥儿那里尴尬,不如回了府里或是去庄子做事,总归是有银子拿的。” 赵国基笑着吹了一口茶水,现今他们家也能喝的起好茶水了,在那里慢悠悠的问道:“你可知我那儿子赵勋在悦来酒楼是个什么月钱?” 来旺歪着头想了想,终究还是猜不出来,遂恬了脸在那里说道:“这我如何能够猜出来,想来也就是二三两银子罢了,还能如何了。” 赵国基轻哼一声,看了看围在他四周的家人,对着来旺伸出一个手指头,笑道:“一成,我家赵勋在悦来酒楼拿得是利润的一成,不知二奶奶能按这个来么?” 什么? 来旺惊的一跳,心道老兄你就是想讲价钱也不能这么离谱罢,全天下有一个算一个去,有这么给月钱的么,遂在那里强笑道:“兄弟这是说笑了,若是如此,可是难为我了。” 赵国基笑着摇摇头道:“并非是我难为兄弟,实在是那环哥儿就是这么给的月钱,若是二奶奶也按这个给么,咱们还有得商议,如若不是,我们不拿钱多的反而去投奔那银子少的,是我们发了失心疯了么。” 来旺听了这话,倒是疑心按了下去,只在那里反复的打量着赵国基一家,见他们坦然自若的看着自己,心里也是对环哥儿足足的佩服,像他这样大方,二奶奶哪里还能挖的出去人,只笑道:“想不到老兄一家出去竟是出去对了,只看你们家里的陈设就可知道现今的日子过得的确不错,大姐儿又有了好归宿,大哥儿只怕也是快有喜讯传出了,小哥儿又是秀才的底子,你们家从此就要起来了,将来还要多多提携兄弟才是。” 赵国基被来旺拍了一拍,心情顺畅了许多,长舒一口气笑道:“哪里哪里,今后还得依靠老兄多多照顾才是。” 赶着回了荣国府,来旺将事情原原本本的汇报给了凤姐儿,凤姐儿倒是纳罕起来了:“不承望这环小子竟是这样的做派,倒叫我也不知该如何了。” 来旺也是有意说合,遂笑道:“既是三爷防的紧紧的,不如就此罢手,咱们再找别的罢。” 王熙凤皱了眉头在那里想着:“除了这个,还能去哪里找人呢,那悦来酒楼你也见了,生意实在是火的不得了,原想着让那环小子将菜方子写了给我,不料想他竟不上当,不肯给我。挖人么,想不到那环小子大能为了,径直给了他一成的分红,若是我要挖他,可不是就得比这个多么,那给了他我还赚什么。人挖不到,菜方子也拿不上,这可真真难为了我了。那饭馆子就那么死不死活不活的,总不至于改了样式做别的罢。” 她看了看来旺试探性的说道:“不如和那赵国基说,给他几百两银子,他把那菜方子给咱们一份,人还在悦来酒楼干着,岂不两相便宜呢。” 来旺讪笑着说道:“怎么我也和二奶奶一样的想法,只是那赵国基也说了,这菜方子可不是他儿子有的,是环三爷自家的私密方子,另他们也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若是泄了出去是要赔一大笔银子的,只怕要赔掉了裤子,故此是不敢有所违逆的。” 王熙凤一听这话,倒也无计可施了,总不能让她带人去砸了那悦来酒楼罢,总是贾政的亲生儿子,若真这样做了,只怕王夫人也容不得她。 第77章 贾琏 赶着晚饭,贾琏回来,王熙凤忙忙的亲自布菜倒酒,殷勤地不得了。 贾琏倒是疑心了起来,在那里笑道:“怎么你今日这样待我好,我倒是害怕起来了,莫不成我有什么短处抓在你手里了么。” 王熙凤轻笑一声,嗔怪着看着贾琏道:“想不到二爷竟是这样不中用的,略对你好些,竟然就不敢受了,要我可怎么靠着你办事呢。” 贾琏忙笑道:“二奶奶可是说笑了,你这样的巾帼英雄,哪里还要靠着我,自己就利利索索的把事办完了,说这话可不是打我的脸么。” 王熙凤温柔的靠着贾琏,用手给贾琏按着鬓角道:“二爷这话可是大差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时不过是仗了老太太、太太的疼爱,大家又看在二爷的面上方才不和我计较,若不然,我早就被那些管家奶奶们给拿捏死了,哪里还有今日的风光。俗话说的好,夫贵妻荣,我也只不过仗着二爷罢了。” 说着,还小意的弯下身子来贴了贴贾琏的脸,更让贾琏喜不自胜,还心道今天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这王熙凤敢是被雷劈醒了么,遂笑道:“我亲亲的好二奶奶,实不瞒你,在我的心里,你也是我的唯一,其他人再放不下的。” 王熙凤冷哼一声,心道什么脏的臭的你没有沾过,这话说的可是昧良心了,想到自己有求于他,遂忍了在那里只曲意奉承道:“何尝不是呢,就是府里的众人谁不羡慕我,嫁了二爷这个既体贴又能干的人儿,像大嫂子和东府里的那位都是不能比的。” 贾琏听不得这些,搂着王熙凤又是一通胡乱吹捧,好话不要钱的往出冒着。 王熙凤见时机已到,遂款款的和贾琏说了那悦来酒楼菜方子的事情,贾琏不料想她说的是这个,遂皱了眉头道:“这菜方子既是那环哥儿的身价保障,人家又推了你,说明是必不肯给的了,又是自家人,总不好打打抢抢罢,况且那也太跌份了,不如另找罢,我就不信了,天下就环哥儿会做么,总是有其他人会罢。” 王熙凤忽得一起,险些把贾琏闪了个趗趔,她冷笑道:“再不料想二爷竟是这样没志气的人,连个小孩子也不敢去见,我还能指着你什么呢。罢罢罢,就让那铺子死着去吧,咱们索性坐等着吃老本儿,生生吃完了就算,就是将来大姐儿嫁入哪里,有就给些,没有也无奈何了,谁叫她娘老子不中用呢。” 贾琏见王熙凤疾言厉色的模样,知道是再推不过去了,终究她名下的产业也是自家的买卖,她再掌着财权,自家有难她不也得拿出来么,遂赶紧拉了王熙凤的嫩手在那里笑道:“你看看你,我还能说什么你就急了上来,让我可怎么办好呢。” 王熙凤也缓了语调道:“二爷不说你不管我,单说这好没意思的话。” 贾琏噗呲一笑:“你不说你起了急,单说我说话刺你的心。” 夫妻两人商议妥当,只待第二天贾琏一大早去找那贾环。 一见贾琏,贾环就知他被说动,也难怪,这烤鸭子的买卖实在是好,听说这阵子就连王府也有打探的,想着做这买卖,若不是那保密协议和分红,还有那贾家的名声镇着,只怕那赵国基早已叛了主了。 贾环笑着迎上去,亲切地拉着贾琏的手道:“二哥哥真是贵人脚踏贱地,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 贾琏正想着和贾环怎么套这个近乎,平素没有半分情义在人家跟前,现今方知艰难,见贾环笑脸盈盈的迎了上来,自家先胆怯了起来,笑道:“环兄弟果真是个能干的,就连你二哥哥我也有所耳闻。” 两人携了手坐下,贾琏方吞吞吐吐的将自家的想法说了出来:“环哥儿不知,你二嫂子名下也有个铺子做这买卖的,果真是没有什么人才,死不死活不活的在那里撑着,故此她也急了,只想着出些新鲜花样好留住客人。兄弟你姑且看在你二哥哥的面上,帮了她这一次罢,只当帮我罢,若今后在这府里有人说什么歪话,只去找我就好,我看谁敢放屁!” 说罢,贾琏重重的拍了拍贾环的肩膀,笑道:“不说别的,我知道这菜方子是兄弟的命根子,不如开个价钱,二哥哥就手给你。” 贾环心知这事就完不了,想不到王熙凤竟说动了贾琏,看来真真利益面前再大的仇恨也归为一致。 他看着贾琏笑着打趣道:“二哥哥真是个怕老婆的,二嫂子一说就来了,真真是兄弟们的楷模。” 贾琏摸了一把冷汗,心道自己就这么不中用么,在那里讪讪的笑道:“惭愧惭愧,待环兄弟娶了媳妇你就知道这男人的难处了,现下你笑话我,将来只怕还不如我呢。” 贾环笑着摇摇头说道:“怎么我就这么不信呢,二哥哥你看,不说别的,东府里珍大哥哥就是一例,尤大嫂嫂敢招惹他么,那妾室通房一个个的往屋里领着,尤大嫂嫂还不是一副贤妻良妇的做派,来咱们府里还要带上几个妾室跟着请安,妻妾亲密的很呢。” 贾琏一怔,想了想无奈的摇头笑道:“尤嫂子身份有些个低,又是个填房,那珍大哥哥看不上她也是有的,你二嫂嫂这样的家室,府里的老太太又宠着她,我岂敢招惹。” 贾环笑道:“可是太太也是王家的嫡女,家室显赫,嫁妆不比二嫂嫂的多,老太太也疼她,怎么父亲就不怕她呢?” 贾琏苦笑了一声,心想这人与人能一样么,偏我娶了一个老虎精,这让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贾环见贾琏不说话,料是被说动了,遂一鼓作气道:“若说老太太只疼二嫂嫂,我是不信的。我冷眼看了一阵子,这老太太之所以疼二嫂嫂,只不过是因为她疼二哥哥,爱屋及乌罢了,你才是贾家的正派嫡孙,将来的爵位继承人,疼二嫂嫂不过是遮了世人的眼睛,怕他们嫉妒你,其实不过是疼二哥哥罢了。” 第78章 支招 贾琏哪里想到贾环是在诓他,自认为贾环说的很对,在那里笑了半天,抱拳和贾环笑着说道:“还是环兄弟说的有理,兄弟受教了,只不过刚刚哥哥和你说的事么。” 贾环心道你倒是理智,拍你半天马屁竟也还记着这王熙凤交给你的事情,遂笑道:“刚刚兄弟也和你说了,这世上总有那怕老婆的,也有不怕的,归起原因不外乎是那不怕老婆的自己手头有银子,不被老婆拿捏罢了,不知二哥哥意下如何。” 贾琏不想贾环不接他的话茬,另起了话题,心里倒也罕异,遂笑道:“不知环兄弟有何赐教?” 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环儿有什么可赐教的呢,只不过是我的愚见,二哥哥当前最紧要的不是替二嫂嫂谋福利,倒是应当给自己找条生财的大道才是,这样一来,二哥哥既有了体己,二来二哥哥时不时的给二嫂嫂买些个金钗银镯的,对夫妻的感情也是有个助益,这三么,就是做什么有了银子二哥哥行事不是也方便么。” 贾琏不承望贾环竟有此一说,心里倒是痒痒了不少,他手里倒也有些银子,不过一两百银子,余者都是在凤姐儿手里握着,做个什么也是不方便的很,若是自家有了赚钱的门路,还用和凤姐儿张口要银子么,遂笑道:“想不到环兄弟竟这样睿智,就是愚兄也是愧不能及了,还请环兄弟多多指点才是。” 说着径直向贾环躬了躬身行礼,直瞪瞪的看着贾环。 贾环慌忙扶起贾琏,笑道:“指点谈不上,不过我个人愚见罢了。” 随后他细细地和贾琏说道:“不说别的,兄弟只和你指一项,二哥哥素日常给大老爷和老爷外出办事,到什么金陵或是平安州或是岭南那里,咱们这里的特产他那里没有的,他那里的特产咱们这里没有的,二哥哥只管放在车队或是船队里,来往买卖,获利只怕不菲,又给老爷们办了事情,岂不两相便宜呢。” 贾琏听了如壶灌顶,坐在那里想了想,觉得此事可行,只是银子着实不凑手的厉害,一两百银子能做什么,蹙了眉头在那里笑道:“环兄弟说的倒也有理,只是愚兄手头实在是……惭愧惭愧。” 贾环哪里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既是心存扶持他,对抗王熙凤,倒也不得不下些血本出来,还了他还好,不还,从此贾琏也有了短在他手里,不怕将来没有用到他的时候,遂笑道:“咱们既是兄弟,二哥哥有难处,兄弟岂敢不帮忙呢,二哥哥少了银子只管来我这里拿,我别的没有,只有对二哥哥的一片心罢。” 遂进了屋,从里面拿出来一张银票,这还是他前日去书局结的这个月的分红里面的一部分,递给了贾琏。 贾琏接过来一看,喜不自胜,整整一千两银子,就是买什么也尽够了,随即赶紧站了起来,急忙和贾环弓着身子道:“环兄弟真真是个急公好义的汉子,万里无一的枭雄,今后在府里有什么只管和我说,我是必要给兄弟冲个急先锋的。” 贾环失笑,赶紧说道:“二哥哥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不敢了,这也是咱们兄弟交好,旁人我是再不给的。” 贾琏笑着说道:“既是环兄弟看得起我,我也不能让兄弟寒心,环哥儿且等等罢,待我卖了货物就即刻给你的,再不让你难做。” 贾环笑道:“且先周转着罢,若是手头有了流动的银子再给我不迟。” 贾琏点点头,和贾环打了招呼,兴头头的径直去了。 待回了家里,只和王熙凤说道:“环小子不肯,我说了半天也是说不动,再找罢。” 王熙凤原本指着贾琏,见他也办不成,心里怒道:“二爷惯是会推脱人,只怕连门也没进就走了罢,你一个当哥哥的去了,他竟敢不愿意,贾府最是尊敬长辈,他又是个庶子,奴才养下来的,再没有的事了罢。” 贾琏一摊手道:“这可是冤枉我了,若你疑我,不如叫了我身边的小厮一问即知。你还说什么尊长,就你那平日的做派,半点心意也到不了赵姨娘和贾环那里,他和我还有什么兄弟情义可言,前段时间我就和你说过,趁着那贾环家学,给些个礼物,交好交好,也算是当哥嫂的心意,你却是左一句庶子,右一句奴才养下的,只怕失了你那正房嫡女的身份,再三的和你说了也不行,我也只得作罢。现下又用到人家了,才想到什么礼仪章法,实告诉你罢,现烧冷灶是热不了的,你捧的那热灶又帮不了你,那贾环又是咱们自家人,还能如何呢,且找别的样式罢,好多着呢。” 王熙凤无法,心里后悔不迭,嘴上却是强硬道:“我只说二爷一句,二爷就十句百句的顶上来,这可是什么事呢,快去办你那差事去罢,我这里是不敢虚留你了。” 贾琏笑了,遂出去自去和小厮们商量出外办差需要带的货物了,此后若是有外出办差的机会就满载了货物过去,满载了货物回来,获利果真丰富,除了还给贾环那1000两银子本钱,手里还赚了数千近万的银子。贾琏手里有了银子倒是收敛了许多,什么鲍二家的、清秀小厮也不挑逗了,一心只想着赚银子,大概是自己赚了银子,也知道了赚钱的辛苦,看着自己手里的银子被那些女人们给诓了去委实是心痛的很,还不如攒了去办大事,赚更多的银子。贾琏手里有了银子在外行事也是不怕了,心里对贾环更是佩服至极,有什么好处也想着贾环,出去办差回来不给谁带也记着给贾环带些当地土仪,府里府外也给贾环行着方便,倒让贾环也惊叹他的经商才华了,这也是后话了。 这日,贾环盘点着手里的银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以后的日子必是好的了,起码是没有什么银钱可以担忧的了。 第79章 跛足道人 不说别的,单只说自开了那家冰铺后,不出两日大富人家竟是抢破了头也要买些冰回去,就是天也帮贾环,这几日尽是酷暑,就是大户人家存了些冰也耗尽了,只得上街来买,刚巧贾环开了冰铺。 他是用了巧办法做的冰,成本低廉,别人是存的冰,和别人同等价钱售出,竟是利润大差了,不出几日就盈利巨大,不消说数万银子是有得了。倪二计算过,若是再这么酷热下去,只怕数十万银子打不住,单只倪二就可获利数万银子,更让倪二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只叹自己交了泼天好运,就是这一年也是一辈子尽够使用的了。 这利润就是贾环也是惴惴不安了起来,毕竟这不是自己一个屈屈荣国府庶子可以承受的,索性大家还不知道这冰铺子里的冰是自己造价低廉做的,如若不然,只怕不要说贾政就是贾赦也是护他不住。 倪二也有坏消息传来,见冰铺子里面的冰不见减少,只见有多的,外面已有人起了疑心,千方百计打探着,看看这冰铺的东家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能为存了这么些的冰,似有想分一杯羹的意思,且看他们的来头只怕不小,怕不是王府的做派,倪二也提示贾环早做打算,看看有什么门路可以疏通的,以防不测。 贾环数着银票,心里也是不安的很。 正想着要不然先关了铺子避避风头,就听得翠果走来告诉他一事,那贾代儒因着嫡孙贾瑞重病要吃独参汤,自家没有能为供养,遂走了来特特的向王夫人求救,已被凤姐儿打发了出去。 贾环听了啧啧有声,知道那王熙凤也是不干好事,只给了几钱参膏过去,只怕也是不行,再说那贾瑞也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哪里是什么人参可以救得了的。 想了想,虽然那贾瑞不是什么好东西,见色起意,倒也不该死,另那贾代儒待他也好,于情于理也该走了去看看,遂命翠果出去称了二两人参,自家拿了一张50两银票,袖在怀里走去那贾代儒家里。 贾代儒见王熙凤派婆子送来的参膏正生气呢,只叹自己没有本事,竟连孙子的病也治不起,就见贾环带着小厮蹴蹴趔趔的走来。 贾代儒家委实有些难找,且家里的地方狭窄,贾环也没来过,只指着小厮去问人,半天才走来。 听得下人通报,贾代儒忙叫快请进来,见爱徒走来,赶紧遣了下人去倒茶,亲自将贾环让了座上。 贾环倒是不虚推脱,坐在那里拿出了人参和银票搁在桌子上。 贾代儒见了人参,心里只想着孙子的病情,哪里还想着不要二字,手里捧着人参颤巍巍的,只待捧着孙子的命一般无二,嘴上抖抖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贾环见此情景,倒是对这个酸腐秀才心存好感,遂笑道:“爷爷休要推辞,这也是孙子的一份心意,你只当贾环是你的亲孙子罢,这人参只当是孙子心疼自家哥哥罢。” 贾代儒哪有不肯的,颤颤的手拉着贾环带着哭音说道:“环哥儿来的可是巧,若不是你,只怕你哥哥此时不知该如何了。” 遂将自己去贾府求救,那王熙凤遣了婆子来塞责自己的事情气愤愤的和贾环讲了。 贾环心道,这凤姐儿委实有些个草菅人命,为了自家私仇,竟连人命都不顾了。不过你那孙子贾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自家嫂子的主意也敢打,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知道贾代善不知里面的道道,遂笑道:“所谓各有各的难处,想必府里暂时也未可知,只等有了或再给了。” 贾代儒叹着气说道:“我的乖孙,见你心思单纯,只怕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自古道家穷莫走亲,走亲无人问,怪只怪我一介腐儒,虽饱读诗书,却不善于专营,以至于家道越来越不好了,现在竟累得孙儿连个病也看不好,若是瑞儿有所不测,待我九泉之下,只怕也是无颜见老祖宗的。” 贾环好一通安慰贾代儒,正想和他说若有那救人的来,切不可让那贾瑞不按要求来,就听外面有人在化缘,说能化解冤孽之症,贾瑞已在里面磕起了头,叫着快让那菩萨进来救他。 贾环也忙着叫小厮请了那人进来,见是一跛足道人,赶快请了安请着那道人进去救人。 那跛足道人一见贾环,心里一怔,只是自家为着贾瑞而来,遂先进去救人,拿出风月宝鉴递于贾瑞,让他天天只看背面,切勿看正面,待三天之后再来收镜子。 走时候,那跛足道人深深地望了贾环一眼,禁不住走过去,拉过贾环到一旁道:“公子这是从何处而来,倒让老道看不清来时路,也看不出你的前景。” 贾环笑着拱拱手,说道:“借用一下佛家所言吧,弟子也是从来处来,从去处去,再无别的。” 跛足道人见他说话遮遮掩掩的,拿眼上下望了一望贾环,似看出了些个道道,轻笑道:“原来如此,只是公子既已知道这些个冤孽,何不知道缘起缘灭,冤孽总要有了了的时候,如若不然,他们投这个胎还有什么意义呢,只怕还要再作孽。” 贾环笑道:“余者也是算了,我只是不想做他们的踏脚石,还是想好好活着。” 跛足道人笑了,向贾环行了一个礼道:“无量天尊,还是公子境界高些,我倒是背晦了。” 说着,径直拿出一块玉佩递给贾环,贾环见玉佩里面似有碧色的气息在轻轻流动着,看了倒是喜爱的紧,赶着向跛足道人行了一礼,说道:“道爷有劳,不知这玉佩是个什么章法?” 跛足道人笑道:“这玉佩里面可以存放一些金银首饰,就是食水也是使得,只能静置在里面,生长不了,权且做个存放的地方罢。另可用意念进去,若是想着老道,默念默念,不多时我就来了,见咱们有缘,便给了公子罢。” 第80章 贾瑞 贾环喜得无可无不可,只在那里不住的作揖,跛足道人摆摆手,径直走了。 贾环进了屋里,见那贾瑞已扔了镜子,说那道人害人,拿了什么破镜子糊弄他,正准备捡了镜子看正面呢。 贾环快步上前,径直拿着风月宝鉴给他看背面,贾瑞闭了眼睛只说快拿走,贾代儒不知为何,想着上前说些什么,只是迟疑着。 贾环对那贾瑞厉声说道:“哥哥谨记,这红粉佳人犹似那害人的骷髅,你一介大好男儿不想着为国尽忠,也该想着你的亲祖父为你付出的十数年的辛苦罢,大丈夫立身处世,不等着建功立业,却想着那等龌蹉的事,岂不叫人耻笑。哥哥若是连这点狠心还下不了,还想祖父指着你什么,索性就此自尽算了,给祖父留个棺材本养老倒也不错。” 贾代儒哪里舍得贾瑞被呵斥,正想上前说些什么,就见贾瑞眼里淌了两管泪,缓缓睁了眼睛,直视着那风月宝鉴的背面,看那脸色也是好些了。 贾环还不放心,走时再三嘱咐贾代儒,这两日交代下人整天陪着贾瑞,逼着他看那风月宝鉴的背面。 贾代儒见孙子脸色大好,哪有不依的,连连答应着,亲自将贾环送了出来。 贾环走至宁国府那里,正见那赖二亲自带着人压着那焦大出来呢,那焦大哪里肯依,正赖着不走,赖二在那里劝他呢。 焦大大怒道:“赖二,你个狗娘养的,你焦大太爷的脚翘起来比你的头还要高些,之前你派了我做什么苦工,我便不大理你,想不到你越发上了头,竟连你焦大太爷也要撵出去,怕不是不知道宁国公是被我救下来的罢。” 赖二无奈:“怎么就是我撵你了,还不是你这破嘴不值钱,被珍大爷听到了撵你出来,再说那庄子远远的,僻僻静静的有什么不好,只你一个老的在那里好好呆着,众人拿你做个主子一般奉承,倒也不错。” 焦大一口浓痰吐了出来,险些吐到了赖二脸上:“你个背时砍头的,你觉得好,怎么你不去那里做太爷?” 赖二拧了眉头道:“你个老不羞的,若不是珍大爷念你之前的苦劳,只怕十个你也没命了,还做这姿态给谁看,等去了庄子,只怕你的命也不久了。” 说着,索性自己也不去了,嘱咐了下人速把这不省心的带走,不要碍府里主子的眼。 原来自那次焦大喝酒被派了车大骂什么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后,那秦可卿就疑了心,她本就和贾珍有染,见那焦大说的尽兴,可不是满府里都知道了么,每每行走,都觉得众人都在笑话她,有什么不如意的也从这方面疑心,从此竟一病不起,药石无灵了。 贾珍早已浸了一盆苦水在心里,哪里还管着别人的眼光,什么人参鹿茸,什么御医名家,统统请入府里,只盼着秦可卿病好。 那尤氏和贾蓉反倒靠后了,只眼巴巴的看着贾珍在那里打鸡骂狗,请医求药。 秦可卿本是心病,这些个苦药根子灌了不知多少,哪里能够起效,贾珍见情人一天天的病下去,只是要杀人,下人们见了躲不迭。 这日,贾珍正在园子里逛着,愁眉不展的,就听见那焦大在那里兀自骂个不停。原来当日即使凤姐儿教训了贾蓉,那贾蓉念在焦大当日救命之恩的情分上,始终没有狠下心来撵了他去,只吩咐赖二给他一些没有甚么要紧的活计,只当他死了。 那赖二却是不平,想着凭什么呢,又在园子里给他寻了一个差事,让焦大给花树剪枝松土,一丝油水也无,焦大愤愤不平,正在那里嚷着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呢。 贾珍心里正在火起,听这焦大说的肮脏,只怕那秦可卿就是从这上面起的病根,遂喝令下去就要把那焦大撵出府去。 好在那尤氏和贾蓉也是心善的,反复劝着贾珍,让他念在太爷的份上也不该撵了他去,贾珍也是嘴快,听了劝,略想了想,便叫赖二亲自带人把他送到金陵老家庄子里安置下来,直到他老死。 故此,赖二正准备带人送他过去,焦大哪里肯依,众人正在拉扯着呢。 贾环见此情景,倒是对那焦大倍感同情,只不过是个忠仆,可惜忠言逆耳,不大招人喜欢,遂走上前笑道:“赖管家有礼,不知这是为何。” 赖二正头疼呢,见是贾环,忙忙的行了一个礼道:“三爷有礼了,这是从哪里来的,您若问,还不是这老砍头的背时了。” 说着就将这话简单的说给了贾环听。 贾环倒是有心帮焦大,遂笑着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不如赖管家稍候,我自去和珍大哥哥说说,就将这焦大给了我罢。” 赖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心道这小爷自己还养活不了自己,要这么个祖宗干什么,难不成当做牌位给供起来么。 遂笑道:“既如此,不妨三爷进去问问,只不过这焦大岁数有些太大了,三爷拿他做什么呢,还不如找个年轻的好些。” 贾环笑着点点头:“总归是有用的。” 遂忙忙的进去和贾珍说明。 那贾珍虽在气头上,见贾环进来要人倒也见了他,因着近日贾琏总在他面前夸贾环,心里也起了结交之意,遂笑道:“不如这样,人和契你都带了去,月银还是我这里出罢,倘或安置不了,我再遣赖二过去送他去庄子上去。” 贾环笑着说道:“这是什么道理,人既是我的了,自然月钱也是我出。” 遂和贾珍打了招呼,自带了焦大去翡翠山庄安置,若有闲空,径直带了他回来逛逛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自家也是有饭庄子的,饭菜都是现成的,回来飘香饭庄跟着赵国基吃几顿,只当改善伙食了。 焦大不承望自己老了老了还有如此运道,遂在那里抹着眼泪只说贾环恩德。 贾环笑道:“若焦大爷爷想回来就回来芸哥儿这里也是个好去处。” 第81章 贾代儒 焦大连连摆手:“这翡翠山庄就是很好,清清静静的也养人,我自家和他们素日一起做做活计倒是好些,再不想去别的地方了。” 贾环点了头,交代了几句就赶回来了。 回来见车子里又装了不少猎物,自家上次的还没收拾完,遂嘱咐小厮分了些送于贾代儒家里。 过了两日,贾瑞的病已是大好了,更兼着喝了贾环送的人参煎的独参汤,不出几天更是个好人一般。 那跛足道人已收了风月宝鉴去了,贾代儒见贾瑞好的差不多了,喜从心起,这日走去贾母那里,笑着给贾母问好,只说多日不见嫂嫂,特来请安。 贾母倒是罕异,这贾代儒何时这样恭敬了起来,倒叫她奇怪起来。 只听贾代儒笑道:“实在不是我夸,那环哥儿果真是个好的,人又大方又体贴,能干不说书读的还好,贾家有这样优秀的儿孙,势必要繁华下去了,就是我此刻下了九泉见了老祖宗也是有的说。” 贾母笑了,看着贾代善亲切的说道:“原来是为了环哥儿来的,可是他近日在家学里又做了什么怪呢?” 贾代儒连忙摆摆手道:“哪里是作怪,实在是环哥儿好学的紧,再在家学混下去,只怕是耽误了他,故此我思来想去,特特过来请嫂子外面请个名师多教教他,只待明年早日去金陵乡试也好中个头名回来。” 贾母听了一怔,上下打量了贾代儒一下,见贾代善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心里已经有几分信了,只是在那里笑道:“你这话说的,你也是个饱儒,倒连个孩子也教不了了,这话我可是不信,只怕是推辞罢,别不是环哥儿又惹到了你。上次不是被你撵家去了,这次可是见那贾政送过去的,想着不好直接撵去,索性来找我了。” 贾代儒慌慌的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嫂嫂可别见怪,当初也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误了环哥儿,现在想来,若不是我撵了去,只怕环哥儿秀才早已考上了,哪里还用得着别的。嫂嫂休要多想,我是真真的为环哥儿和贾家的前景着想,再没有什么借口借嫂嫂的手撵了那环哥儿。” 贾母已是十分信了,看来那贾环委实聪慧的很,就连贾代儒这等不爱管人闲事的人竟也帮着他说话,心里大感安慰,遂笑道:“原来是这样,倒要我也高兴起来。只是那环儿之前是什么作风我也是知道的,只怕是你撵了他激发了他的内在,故此努了力也未可知,论起来只怕还是你的功劳。” 两人坐在那里说笑了一会儿,贾母命人送了贾代儒回去,听闻贾瑞病了,还顺带着带了几盒子内造点心,两斗御田埂米,两匹上进的宫绸,内里新进了新鲜的鹿肉,也趁势割了一块给贾代儒带走。 贾代善千恩万谢的走了,只留下贾母在那里对着鸳鸯叹道:“原来这环哥儿竟是个大才,看来倒是我误了他,只是这国子监的名额实在有限,以现在的荣国府的声望也是够不着,不然请个名师如何。” 鸳鸯笑道:“京城里像状元、探花似的名师,没有一千,只怕也有八百,总是好寻些。” 贾母笑道:“你省得什么,所谓医者不自医,考上了状元的未必做得了名师,总要访个多时才是。” 鸳鸯忙忙的说道:“还是老祖宗有见识,像是我就只想着那些状元、探花,譬如咱们姑老爷,别的再不知道了。” 贾母一听,嘴里说了两句,顿时精神一振道:“可不是么,要不是我的鸳鸯,可要多想了,眼么前不是现成的人选么,又是亲戚。” 鸳鸯疑惑的问道:“老太太说的是谁?” 贾母笑道:“就是你说的林姑老爷啊,他本是探花出身,现今做着巡盐御史,学问好不说,家识渊博,就是今上也想着他来做皇子师傅呢,教环哥儿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儿么。” 鸳鸯笑道:“原来是这样,那老太太可是听了我的话才想起来的,势必要赏我的,要不我可不肯了。” 贾母笑着指了指她道:“可不是么,要不是我的鸳鸯,哪里想的着这个,要赏要赏。” 两人正说笑着,突听有人来报,说是宫里传下旨意,要那贾政领着贾环去往宫里见少康帝去了。 贾母惊疑不定,心想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那贾环闯了什么天大的祸事不成,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领着众姐妹和贾宝玉也一并赶来,她们也是接到了消息,说是宫里有旨意,要见见那贾环,故此贾政领着去了。 邢夫人畏畏缩缩的往那里一凑,悄声说道:“也不知环哥儿是个什么情况,竟被天家召唤。” 贾母心里正自烦闷,哪里顾得上她,冷冷的撇了她一眼,突的问道:“那赵氏哪里去了?” 众人一愣,方醒悟过来贾母说的是赵姨娘,王夫人忙说道:“我这就叫人带她过来。” 早已有人带了赵姨娘过来,赵姨娘还纳闷呢,坐在屋里径自想着贾环究竟是得罪了谁,想不到看着有钱了,自家日子有了奔头那环哥儿不知招惹了什么祸事,大滴的眼泪不要命的往外冒,突听贾母召唤,赶紧擦了眼泪急忙跟着过来。 来了荣禧堂,贾母和蔼地命人给赵姨娘让座,赵姨娘哪里敢坐,只畏畏缩缩的在一旁站下了,等着贾母来问。 贾母笑道:“你不必害怕,我问你答便是了。” 赵姨娘赶紧点点头。 贾母笑着看着她道:“近日那环哥儿出去可结交了什么人么,遇到了什么事,回来可有和你说说,你且告诉了我,我帮你想想这环哥儿有什么事情惹到了什么人没有。” 赵姨娘迟疑的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到什么疑点,只得摇了摇头,被王熙凤一声喝道:“赵姨娘你要放清醒些,一个不慎就能让贾府满门遭殃,有了什么趁早说罢,可别瞒着。” 第82章 问学 赵姨娘被吼了一声,更加糊涂了起来,想了半天总是不知,只在那里抹着眼泪不说话。 王熙凤不满道:“糊涂的东西,要你想事,又没要你哭,这般模样给谁看。” 贾探春一听这话心里也是不愿意了,看了看王熙凤,碍着长辈的面子不说话,那厢里邢夫人可是不高兴了,自家这儿媳妇有些嚣张的过分了,贾母还没发话了,她这么忙忙的做什么,遂轻声阻止道:“二奶奶这么着忙做什么,也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王熙凤笑道:“这环小子能有什么好事被天家知道么,一个十岁的娃娃,我竟是不信的。” 邢夫人看了看她,轻声说道:“莫不成二奶奶盼着这府里不出好事么,我倒是奇怪了。” 随即转了头不再和她说话,王熙凤也是觉得自己说话太快了,遂闭了口只看着贾母怎么行事。 贾母见赵姨娘总是不说话,心道她也是不知道,只好皱了眉头在那里想着对策,众人也在那里惴惴不安的等着。 这厢里,贾环随着贾政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御书房,见少康帝坐在上首,诚亲王和镇国公陪在身边,都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贾政、贾环赶紧跪了下来,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少康帝笑着点点头说道:“平身罢。” 说着,便问贾环:“日前你救了一个孩子,不知可有此事呢。” 贾环一听就了然了,见三人面带笑意的看着他,心里怦怦大跳,这事儿该不会这么离奇罢。 遂迟疑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陛下怎么知道的。” 少康帝哈哈一笑:“不怕你知道,那孩子原是我与皇后的孩子远哥儿,因着下人看护不善,自己跑了出去,若不是因为你救了他,只怕就身犯险境了。” 贾环心里顿时狂喜了起来,想不到自己的运道这样好了,那贾政跪在一旁也是喜得发呆,只怕贾家就此起来了。 两人正在那里胡想着,就听那少康帝笑道:“那远哥儿你也是见过了,之前不爱说话的很,自和你一见竟是有缘的很,话也说了多些,朕因着这个也要谢谢你。” 贾环忙磕了下去:“小民惶恐,不敢居功。” 少康帝抬了抬手,又说道:“只是你也知道的,这皇子被劫,传出去究竟不好听,另我也不欲别人知道远哥儿不爱说话,故此竟不能因这个赏你了。” 贾环急忙应道:“小民所食所行皆是雨露天恩,随处哪里不是陛下的恩赐,大皇子遇见小民也是上天保佑,小民怎么能因着这个讨要赏赐。” 少康帝大笑:“虽如此,但我也不能不赏赐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么。” 贾环悄悄抬起头看了少康帝一眼,见他脸带着笑意在那里等着,他赶紧趴了下去:“小民再没有要赏赐的了。” 少康帝一阵大笑:“那倒是,你赚钱的手段倒也高明,普通金银只怕你也看不到眼里。” 贾环吓得趴在地上:“小民惶恐。” 少康帝微微笑道:“听说你才气过人,不如我先考考你罢。” 贾环赶紧低了头道:“还请陛下赐教。” 早已有人将纸笔案子拿给了贾环,少康帝仰了头在那里想了想,说道:“所谓做学问必是要问的,就以这个为主题写一篇文章罢,以一柱香为限,我倒要看看你的才学如何。” 贾政在一旁只是心里砰砰大跳,想着此番就看贾环怎样应对了,只怕贾府的富贵全看他的一支笔了。 就见贾环在那里镇定自若的写着,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好像被考的不是他,反倒是贾政一般,心道这孩子倒是冷静,不似他这般不中用。 一时写完,诚亲王耐不住亲手拿过来呈了上去,跟着少康帝看了两眼,禁不住在那里笑着望了望贾环。 贾政见少康帝跟着诚亲王和镇国公在那里边看边禁不住的嘴角上扬,心里窃喜,知道贾环也是稳了,心想自己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果真是佛祖保佑,家族幸事。 那少康帝看了文章后笑道:“好一个君子之学必好问,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才学,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也不过如此了。” 贾环忙忙的趴在地上口称不敢,心里却是窃喜的很,那《问说》倒是符了今日的主题。 少康帝话题一转:“只是今年科举眼看临近,你可准备报考了么?” 贾环笑着伏在地上说道:“小民的祖籍在金陵,因着时候晚了,现在过去必到不了了,所以只得等明年了。” 少康帝大笑道:“虽如此说,朝廷怎能因着这个屈了一个人才,不如这样,就给你个恩罢,准你在京城考试,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拿个头名出来。” 贾政、贾环赶紧叩首,口称万岁。 少康帝话题一转,说道:“听说你那冰铺子还没取名字,不如我替你提了字,怎么样?” 贾环大喜,这是再好不过的了,他正因着那冰铺子担心着只怕要倒闭,现在少康帝提了字,谁敢放屁,当即等着少康帝题字。 少康帝在那里冥思苦想着,手上毛笔刷刷几笔,和贾环笑道:“冰铺卖的是冰,冰者天然去雕饰,不如就叫天然居罢。” 贾环低着头,赶紧称是。 见贾政、贾环一脸受教的模样,少康帝也是心宽了很多,遂在那里指着镇国公说笑道:“刚刚我也和你说了,因着刚刚那两个原因,环哥儿竟不能照此受赏,不过也可折中,另想他法。” 诚亲王在一旁笑着接着说道:“可巧那老镇国公之前走失了一个庶女,是那薛老姨娘所生,薛老姨娘是他麾下的薛副尉的妹妹,算是个良妾,那日李老夫人见了你的生母赵姨娘,顿时大感亲切,有一见如故之感,不如就势让镇国公认个妹妹,倒也便宜。” 贾政知道这是借口,想那赵姨娘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什么交集到那李老夫人处,再者说那薛老姨娘的女儿和那李老夫人有什么关系,少年走失,哪里就一见如故了,只不过是拿这个做借口赏了贾环罢。 第83章 兰夫人 想到这里,他反倒高兴起来,贾环有了这门亲戚,今后看谁还敢说他是个奴才养下来的,就是入朝为官也是平坦了很多。自家么,不消说有了镇国公这个哥哥在,就是少康帝那里想必也是视他们贾家为一派了,前途一片光明。 遂伏在地上口称万岁,少康帝笑道:“有现成的大哥不认,且来找我做什么。” 诚亲王哈哈大笑,臊的贾政不知手脚往哪里放。 少康帝接着说道:“只是待回了贾府,和众人说起,只能说是赵姨娘就是镇国公的庶妹,余者再不能说的了。” 贾政见少康帝突的严肃的样子,赶紧低了头连连称是。 少康帝满意地点了头,笑道:“且回去等着圣旨罢。” 贾政、贾环赶紧弓了身子,带着那幅字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赶着回了贾府,早有贾母遣了下人叫他们过去讲明情形。 贾政遂将赵姨娘是镇国公庶妹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将众人听了一个大睁眼。 赵姨娘更是听了一个糊里糊涂,心道最近大户人家是流行认亲么,只是自己实在是赵父赵母亲生的,邻里邻居可是能做证的,都说是生她当日喜鹊在门外树枝上叫了半天,只怕是个有大福气的人儿,怎么就成了镇国公的庶妹了。 想着欺君之罪,赵姨娘吓得不禁缩脖:“老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可是正正经经我爹娘生出来的,再没有的事儿,还是和陛下说分明了罢。” 贾政心道,难道我不知道么,遂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说你是你就是,怎么,难不成这出身竟配不上你么。” 赵姨娘见势吓得不敢说些什么,只缩着脖子不敢再动了。 那王夫人却是疑惑重重:“老爷这可是大事,还是查证清楚了的好。” 贾政梗着脖子道:“锦衣卫查实了,陛下核准了,就连镇国公也是亲自来验过的,还查什么。” 贾母见贾政疾言厉色,不似往常在家模样,早已心知这事存疑,正想屏退了众人问问,就听得赖管家前来禀报,说是有圣旨来宣,要众人去大厅接旨。 贾母急急率着众人赶去大厅,就见那夏守忠和戴权面带笑意的等着,大家赶紧跪下,就听夏守忠展了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荣国府贾政之妾赵氏天资清懿,性与贤明。能修《关雎》之德,克奉壶教之礼。宜登显秩,以表令仪。是用封尔为正五品淑娴县君,年俸50两白银,粮60斛,赐之金册,御赐赵氏为贾政平妻,称号兰夫人,赏赐白银5万两,黄金5000两,即日起认回镇国公府。其女贾探春封为从六品聪慧乡君,年俸40两白银,粮40斛。其子贾环准在京城考试,望其不负朕望,勤学苦思,如春起之苗。徽章载茂,永绥后禄。钦哉!” 众人听得呆住了,跟着贾母跪在那里口称万岁,待起来,夏守忠笑眯眯的将圣旨给了那赵姨娘,说道:“县君好福气,不是镇国公遇到了你家公子,哪里知道竟明珠暗投入了赵家呢,好在县君与政老爷鹣鲽情深,生了冰雪聪明的公子小姐,如今镇国公又认回了县君,将来必定是前途一片光明,此等奇遇,就是杂家也是惊叹的很。” 戴权也跟着上前凑趣:“可不是,太上皇太上皇后听闻县君认回镇国公府,心里也是欢喜的很,特赐县君金玉如意各一柄,白玉观音一尊,上进东珠一盒,新制宫绸一百匹,各色名贵皮毛两百张,望县君不负天恩啊。” 赵姨娘懵懵懂懂的跟着贾母又要下跪,早已见贾母暗示那王熙凤拿了数张银票出来,交给贾政,由贾政恭恭敬敬地悄悄塞给那夏守忠和戴权,两人笑着生受了。 夏守忠笑着指了指身后:“这位是林嚒嚒,宫里积年的老嚒嚒了,皇后特意派了出来伺候县君,给县君、乡君学规矩的。” 说罢便转头笑道:“林嚒嚒,还不上前见过县君、乡君。” 早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嚒嚒走上前来,毕恭毕敬的给赵姨娘和贾探春行了一个礼,慌得赵姨娘急忙用手去扶,正想从怀里拿出银票打赏,早有一只手塞了过来几张银票,赵姨娘赶紧接过,亲自笑语盈盈的送于那林嚒嚒,林嚒嚒微笑着接了过去,神态自若。 贾赦、贾政自毕恭毕敬的送了那夏守忠和戴权出去,其余众人看着大厅里的各色赏赐心里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 贾母自召了那贾政回去问话,单说王夫人回去,在屋里自和王熙凤发着闷气:“好个爱八哥儿,不知走了什么鸿运,竟做起县君来了,我也只不过是个五品宜人,她一个奴才出身的竟和我一般高低了,还御封了平妻,是什么兰夫人,就是宝玉见了她不怕也得叫声母亲,今后在这贾府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王熙凤也是眼热的很,看着那一箱箱的金银只是到不了手,荣国府反倒贴进去若干银子帮她打点,遂试探性的问道:“不知那赵氏的金银可还归到哪里,总归她的院子小些,府里又没有分家。” 王夫人自然而然的说道:“自然是归到公库里,想那赵氏有什么能为护住这些金银,不如我帮她看着罢。” 王熙凤笑着点点头:“只是还得和老爷和老太太说说,要不总是不妥。” 这厢里王夫人和王熙凤正自谋划着,那厢里贾母屏退了众人,紧着在那里问贾政缘由,贾政只跪在那里不住的磕头,坚称那赵姨娘就是老镇国公的庶女,当初战时襁褓之中走丢了的,有痣为证。 贾母气笑了,指着贾政说道:“你也不用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话,我只叫了那些奴才和赵国基一家就可知道那赵氏究竟是不是镇国公家出身的。另,明明是你和环哥儿进宫,怎么就扯到赵氏身上了,可是咄咄怪事。” 第84章 探究 贾政一听哪里还敢说些什么,只在那里不住的磕头,贾母看了头晕,遂皱了眉头在那里想事情,当即叫住贾政:“罢了罢了,你就索性告诉我一句话罢,这一切是不是你家那个好大儿贾环的手笔,亦或说是和环小子有关么?” 贾政嘿嘿一笑,低着头不敢说话。 贾母已知自家儿子性子左的厉害,耿直至极,想不到竟如此的执拗,知道也是被皇上下了封口令,遂无可奈何的笑道:“就是封口,和我说说也是不碍事的,只到我这里就止了,你不说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怕那天家不知何时就降下罪来,说咱们欺君,这可不是好玩的。” 贾政咬了咬牙,心知贾母不知事情也是不罢休,只怕还要去宫里打探,遂站起身来,贴近贾母,附在耳边,缓缓的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与了贾母听。 贾母如听天书一般,听完在那里拍着腿感慨了半天,笑道:“想不到那环哥儿竟有此等奇遇,看来咱们从此就要靠他光耀起来了。” 贾政欢喜的说道:“我也正说如此呢。” 贾母见贾政欢喜,试探的问道:“不知咱们何时去那太上皇那里请安呢?赏赐旨意既已下,总要跪谢罢。” 贾政一怔,紧着上来握着贾母的手说道:“母亲糊涂,这旨意是新皇所下,哪里就要去寿康宫跪谢了。” 贾母默然不语,半天才说道:“咱们四王八公可是太上皇的簇拥,也是靠了太上皇提携方才有了今日,现今太上皇有如红日高升,不贴着他些,只怕咱们难过。” 贾政笑了,只和贾母说道:“母亲,就是新皇不也是太上皇的亲生儿子么,咱们拥护陛下不等同于维护太上皇一般无二么,如今陛下正如旭日东升,咱们荣国府今后的日子还远着呢,太上皇终有一天是要指着新皇的,贾家不傍着陛下,还指着谁呢?” 贾母迟疑道:“虽如此说,毕竟新皇只有那大皇子一根独苗苗,且听说那大皇子呆呆的,不与人说话,地位实在有些不稳,若是太上皇有所起意,咱们可不是押错宝了呢?” 贾政笑道:“母亲怎么忘了,刚刚我已和您讲过了,那大皇子如今竟说话一日多似一日,人也聪明伶俐的不得了,皇后又新近怀孕了,哪里就不稳了,我看新皇的位置稳固的很呢。再者说了,临大事者必得担些风险,若连这些都担不得,还怎么担起府里的众人。” 贾母笑道:“看来你也是铁了心跟着新皇了,陛下这步棋走的果真不错,我也心生佩服,只是你哥哥和珍哥儿那里咱们还得缓缓和他们说好,总要宁荣两府一致进退罢。” 贾政听了连连点头,正想和贾母说些什么,就听那鸳鸯在外面轻轻回禀,说是王夫人有事要回。 原来那王熙凤借着要去给宝玉一干子弟批去家学里吃点心的银子和笔墨纸砚使费,早就逃遁了。 她还好心的和王夫人说,不如待她回来再一块和贾母回禀。 王夫人哪里等得那时,只怕多等一刻,那赵姨娘就将那些金银拿了花了,便不要王熙凤作陪,径直走来和贾母禀报了。 听了王夫人的话,贾母头疼的按了按鬓角,瞥了那贾政一眼,心里冷笑一声,轻声问道:“不知二太太有没有仔细看过圣旨,可知那上面究竟是怎么写的呢?” 王夫人心上一怔,想着贾母这是什么意思,那贾政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厌恶,恶狠狠地说道:“你个蠢妇,那圣旨上分明说的就是这赏赐都是赐给兰夫人的,你却硬要将这东西充了公,怕不是嫌命长罢。” 王夫人哪里听得贾政说的兰夫人一声,不由得怒从心底起,冷笑一声:“老爷该不会不知道咱们还没有分家罢,既是没分家,那赵氏的薪俸并着三姑娘的都是府里公费使用,府里每月再按数给她们发月例银子,这是再错不了的,就是将来环哥儿、宝玉有了薪俸也是按着这个来,天家也讲理罢,怎么就不行了,还是说只是充了那赵氏的公,碍了老爷的眼睛呢。” 贾母轻笑一声,在那里制止住满面怒容的贾政,和王夫人说道:“二太太,你且坐下,我来和你说说罢。这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这些金银之物并着太上皇给的赏赐都是专门赐给淑娴县君做体己的,为着也是她幼年走失,以至于生活艰苦,没了那尊贵的身份,特补偿给她的。我的心里窃想着,也是有个嫁妆的意思,不让咱们宁荣二府小看了她。只怕不多时那镇国公府就要赶来认亲,他们也要给些体己给淑娴县君,这可都是些嫁妆体己,若都充了公,只怕惹那天下人笑话。她的充了,那这府里的众位太太奶奶的都该充了,连着我的体己也该一五一十的拿了出来。不过太太说的有些道理,就将这县君和乡君的薪俸入了公罢,别的就归县君自家使用了。” 王夫人眼见得十数万两拿不上手,心里难受的紧,在那里不服气的说道:“之前是老爷和环哥儿亲去宫里,怎么就扯出了赵氏是镇国公的庶妹,说是没有什么猫腻,任是谁也是不信的罢。现说是给赵氏赏赐,我是不信的,只怕借了赵氏的手给环哥儿罢。” 贾政心想你倒是聪明,只是太过了,紧着上前呵斥道:“蠢妇,你竟敢揣测圣意,有几条命够你用的,不怕宝玉被你所累么,还不离了我这里去呢。” 王夫人气的无可无不可的,慢慢的行了礼就要出去,被贾母一声叫住。 贾母笑眯眯的和王夫人说道:“二太太回去和凤姐儿说罢,这兰夫人既已是平妻,等同于正房,自下月起月例银子升作二十两银子,和二太太平齐罢。另她的一概生活使费并丫鬟婆子也与你平齐,既如此说,那兰夫人现住的屋子委实有些狭窄了,不如再换院子罢。” 第85章 被骂 王夫人听了一怔,似有百种滋味涌上心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贾母笑眯眯的接着说道:“那聪慧乡君依例也是要多添些丫鬟婆子的,如此说来,只怕就不能和迎春惜春挤在一处了,二太太和凤姐儿多费些心,譬如再找罢。” 王夫人呆呆地看着贾母,连头竟也不会点了,还是鸳鸯见她可怜,紧着上前提点,送了王夫人出去。 贾母轻哼一声:“你这贤妻委实有些贤惠的过分了,什么也要为贾府考虑,真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贾政尴尬的一笑,和贾母轻笑道:“还是母亲运筹得当,荣国府全仗着您了。” 贾母笑了,冲他摆摆手道:“不如先给兰夫人她们挪院子罢,赶过几天再给她们娘几个办个宴席也不算晚。” 贾政忙忙的和贾母行了一礼,见贾母甚是疲乏,也就告退了。 那里赵姨娘,现在已变成兰夫人了,赶着想拉过贾环问些私密的话,只是屋子太窄,那林嚒嚒没个去处,正想着去王夫人那里禀告安置呢。另那些金银赏赐之物也是满当当的堆了一屋一院子,兰夫人带着众人清点呢,只是没有个私库也是犯愁。 林嚒嚒默不作声,只看贾府如何安置兰夫人。 正闹哄哄呢,那诚亲王径自走来贺礼了。 贾赦、贾政亲自作陪,就连那贾珍也赶着过来了。 只见诚亲王笑眯眯指着身后的盘子道:“我也没有什么好给的,只是前日子外面进上来一些笔墨纸砚,既是环哥儿要考学,不如就给了他添彩罢。” 贾环赶紧跪了下去磕头道谢,就听诚亲王继续说道:“另有一幅王羲之的真迹,一幅吴道子的真迹,就送于你屋里挂着,权且一乐罢。” 因着诚亲王知道事情原委,故此他竟都赏贾环,只字未提兰夫人和贾探春。 聊了一气,诚亲王倒是想起了那林嚒嚒,遂笑道:“这林嚒嚒是宫里积年的老嚒嚒了,礼仪规矩无一不精的,先前侍奉过太妃的,如今人虽老些,心却是公正的紧,又正直,皇后真是派对人了,不知那林嚒嚒可是已经开始侍候县君了?” 早有人将林嚒嚒请了来,林嚒嚒依礼恭恭敬敬地向诚亲王行了一礼。 诚亲王笑道:“不必多礼,我也是今日赶来贺一贺那贾环,想着你在这里,故此召你前来一见。不知林嚒嚒在县君这里可安置了下来,县君待你可好呢?” 林嚒嚒淡然一笑:“县君对奴婢实在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好,有什么也想着拿出来给奴婢,只是因着屋里狭窄,就是自己也被那御赐之物挤的安不了身,现今只好向府里管事的求助,看看往哪里安置奴婢才好。” 诚亲王听了心里实在发笑,面上却是不显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府里竟窄憋至此,连县君也安不下了,只怕那乡君也是和众姐妹挤在一处不能安枕罢。此番是小王前来贺礼,撞见了也就如此了,总归不是自家亲眷,笑一笑也就过去了,不出两日那镇国公府可是要前来认亲的,若是见自家妹妹住的如此艰难,可不是连房顶也要捅破,只怕政老爷总是难过。抑或府里果然房子住不下了,正好小王就要进宫面圣,顺带着帮府里奏上一本,给县君另起一座府邸罢,倘或家里艰难,一时拿不出那许多银子建府,不如由赦老爷向朝廷借上一笔银子再建罢,反正也是有债的,所谓债多不愁么。” 诚亲王嘴上说笑,贾赦等人却是感觉一股寒意直从脚底起,吓得赶紧站起身来连连说道:“有地方的,已和管事的说了,此刻正收拾呢,再没有的事的。” 诚亲王大笑道:“那是好极的,若如此,小王也是替镇国公一家安慰不少。” 贾赦等人寒意潺潺,只等着诚亲王走了之后,叫来那王熙凤就骂:“糊涂行子,圣旨既然已下,为何不赶快给县君、乡君腾地方,你在那里磨磨蹭蹭的给谁看,是要我赏赏你才动么,还是必定和我有仇,非要天家知道方好?” 贾琏是不好劝的,只在那里毕恭毕敬的一块听教训,贾珍见王熙凤被骂的可怜,略微劝上一劝:“凤哥儿也是有在腾地方的,只是圣意刚下,时间未免紧急,且放她回去紧着去做罢,不多时那镇国公一家可要上门认亲了。” 贾赦狠呆呆的看了王熙凤一眼,指着贾琏咬牙切齿道:“滚去罢,和你媳妇一起赶紧收拾着,若是再被说嘴,你们可是要等着。” 贾琏悄悄一托王熙凤:“快走罢,非得赏你个耳贴才好么。” 王熙凤气得无可无不可的,走在路上只在那里和贾琏抱怨:“罢么,我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奴才出身也要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起来了,传出去只怕被人笑话。” 贾琏一听这话,登时停住了脚步,看着王熙凤严肃的说道:“再叫我听你这样讲,不用老爷,我自会家法办你。” 王熙凤听了倒是罕异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那贾琏一下,哼笑一声:“二爷倒是大能为起来了,给一个奴才仗胆子,还要治自家媳妇的罪名。” 接着连差事也不办了,只在那里掐着腰生气。 贾琏知道王熙凤是个不落人后的性格,见那兰夫人起来,心里只有气得,哪里会服气办差呢,遂和平儿使了个眼神,强拉了她回家,叫平儿在外面看着人,细细的和她说分明了:“那兰夫人日前正圣眷正隆,镇国公也是她的靠山,你不见那诚亲王都特地赶来送礼了么,咱们家素日可是和那诚亲王没有什么交情的,此番前来不是特意为他们是为谁。你只是想着自己嫡出身份,使个小性子,却不知那祸事就在眼前,这林嚒嚒可是宫里放下来的一支眼线,你非要现到她面前么。” 王熙凤低头想了想,仍旧气道:“二爷又不是不知道,那赵姨娘说到底还是赵家的亲生骨肉,怎的就变成了镇国公的什么妹妹,这是再没有的事罢,我只是想不通的很。” 第86章 搬家 贾琏见她赵姨娘不离口,心想真是人蠢不自知,遂无奈的摇摇头道:“首先你这赵姨娘从此可就改改了,当今圣上御赐她为淑娴县君,二老爷的平妻,称号兰夫人,你譬如可以叫她县君,也可以叫她兰夫人,就不能叫她做赵姨娘,这是违禁的。另,不管那兰夫人之前是何出身,现今圣上已经认定她是镇国公府幼年走失的庶女,她就是现镇国公李永的庶出妹妹,前尘往事不可再提了。那镇国公可是皇后的亲生父亲,咱们贾家搭上这么一条线不好么,非得纷争出个对错就是自家公正?” 王熙凤听了一怔,想着这是什么话,为了搭上靠山,竟连脸皮都不要了么,遂在那里嘟嘟囔囔道:“一个镇国公有什么可炫耀的,我们王家还没说什么呢。” 贾琏笑着推她道:“知道了,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说的就是你们王家,我贾琏娶了你真是三生有幸,看着天色不早了,不如赶快去给兰夫人腾地方罢,晚了你叫那林嚒嚒住哪里去?” 王熙凤虽不满,也只得出去办差,好在荣国府还是有地方的,一时间便找好了两个地方:沁芳斋和秋爽斋,院子倒是很大。 王熙凤一边叫人收拾了,一边紧着赶去和贾母禀告。 贾母眯了眼睛在那里想了想,笑道:“果然妥帖,还是我的凤哥儿懂事,那丫鬟婆子备好了吗。” 王熙凤赶紧应道:“正挑着呢,我正想着不如带了去给兰夫人和乡君掌掌眼,若有合眼缘的,就此留下。” 贾母安心的点点头,想到贾环以后的前途,虽他年纪小,再和兰夫人住在一起只怕也是不行了,不出几日考试过后,那贾环就要逐步走上仕途了,再一个,那大皇子既是爱和贾环一起,难免今后不来贾府,到时候在兰夫人院里打闹也是不方便的很,遂按着鬓角笑道:“不如就此把那贾环也挪了出来,另给他找个独立的院子倒也便宜,与他读书也是好的。” 王熙凤听了只是怔怔的,心道这是什么说法,急忙和贾母说道:“老祖宗,那环哥儿现下还小,哪里到分院子的地步呢,且待几年罢。” 贾母慈爱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就此分出来的好,免得那林嚒嚒又起纷争。” 王熙凤一听,顿时偃旗息鼓,她还记得那林嚒嚒告的黑状呢。 坐在那里想了想,王熙凤凤眉紧皱:“可是这样一来,满府里竟找不出一座像样的院子,难不成要把姨妈她们给挪出去么,未免有些不通情理了。” 贾母也在那里想着,也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突地笑道:“这有什么的,我记得之前荣国公曾有个读书的小院,倒也僻静,又离二老爷书房很近,不知那里如何?” 王熙凤想了一停,方才笑道:“也是我事忙,总是没有去那里走过一趟,还是老太太想着了。” 贾母笑着看她一眼:“我的儿,你才活了多大,这笃思园本就是老荣国公读书的地方,后因着念旧的缘故,也就封闭了那里,渐渐也没有人去了,平素我只叫几个丫鬟去那里跟着打扫,想着还是好收拾的,我且叫了人,你跟着去看看,就此让环哥儿挪过去罢。” 王熙凤答应一声,就听贾母接着说道:“这环哥儿也要和宝玉一般待遇,丫鬟婆子是要配齐了的。” 王熙凤暗暗罕异,心道这母子是交了什么运道了,就连贾母如今也偏了她们起来,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布置了。 只要人手多,哪里还不收拾的痛快呢,王熙凤定好了院子,一声令下,不到半天这三个院子都布置妥当,兰夫人母子三人各收拾各的,顺顺当当的搬了进去。 兰夫人搬进了沁芳斋,探春搬进了秋爽斋,贾环搬进了笃思园,只是丫鬟婆子尚未配齐,王熙凤正在那里忙着拣选,只等几人过目。 兰夫人心里知道自家有这等运道是和贾环分不开的,搬赏赐时,除了御赐物件自家搬走,剩下的金银尽数要贾环搬到笃思园里,林嚒嚒笑着不做声,只做没看见。 贾环哪里肯依,涨红了脸在那里和兰夫人抽扯,兰夫人笑道:“我的儿,娘的所有还不都是你的,之前你给娘日常嚼用已经很多了,哪里还用得着这些,不如先搬了去,拿去置些田产也是好的。” 贾环怔了怔,想着这兰夫人近日实在是不缺银子,也就依着她的意思搬走了,只是还是留了些个银子等着她打赏人。 看着私库里满当当的几箱子金银,贾环心满意足,银票和现银的感觉果真是不一样的,摸上去,恩,尽是满足感了,贾环闭着眼睛满意极了。 看样子以后若无大错,自家的路子是铺好了,只待好好上进,多多攒钱为儿孙积攒些家底罢,如此说来,自家名下的田产是有些个少了,贾环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明日就要叫那赵国基进来,问问衙门老张那里有没有什么合意的田庄子,赶着置办了是要紧。 等等,贾环顿了顿脚步,既是分了院子,不如就势将那彩霞、彩云要了来呢,毕竟她们年纪摆在那里,特别是彩霞若是稍晚些,只怕就要被指配了那来旺家的小子了,这可是贾环不愿看到的。 只是现在王夫人见他们母子就是来气,只怕还要杀人,由他和兰夫人说都不恰当,该谁做这冲锋的阵子呢? 贾环这厢里想着,那面贾探春却是愁云惨淡,刚刚送走一波祝贺的姐妹,贾探春疲乏的坐下来,侍书在后面贴心的按着肩膀。 贾探春在那里无奈的想着,自家有了乡君的称号果然是好,今后嫁人依仗兰夫人也是有了保障,只是手头实在羞涩,虽有了薪俸,听那鸳鸯悄悄走来告诉她,说是已被太太收回去了,自家仍然是二两银子一个月,不说今后,单只现下,赶着给她送贺礼,下人来了就要打发赏赐,身边的丫鬟也要赏些妥当,不久自家还得出银子请姐妹们吃个宴席表表心意,只是月例银子哪里够呢? 第87章 说明 侍书知道三姑娘在愁些什么,倒也不敢说话,只在那里帮着按摩。 探春正在那里愁着呢,就见那翠果走来,手里端了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齐整整的二百两碎银子,复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笑道:“兰夫人想着乡君手头想必有些个紧凑,特特要奴婢前来给乡君送些体己,另那宫绸也都是上好新制的样式,兰夫人也不知乡君喜欢什么颜色,特请乡君不出几日收拾妥当去沁芳斋自去拣选呢。” 探春见了银子只是忍不住的落泪,一时间眼圈都要红了,有现成的碎银子捡了两块给那翠果。 翠果之前已接了兰夫人的赏赐了,再接探春的,心里止不住的乐开了花,心想自家运道果然是好的,不出一日,加上府里说下的兰夫人身边的下人月银加倍赏赐,这赏银已经看着十两有余了,就是田地也能买上一亩,带回去父母只有夸的。 侍书赶着送了翠果出来,见翠果得意满怀的样子,遂羡慕道:“翠果姐姐运道就是好,就是我们也羡慕呢。” 翠果笑道:“你又说嘴,莫非你家姑娘回去不赏你么?” 侍书笑了:“姐姐说的是呢,只是我听鸳鸯姐姐说,兰夫人从此以后这一概待遇就和二太太一般无二了,怕不是也有一等奴婢,算起来翠果姐姐跟着兰夫人最早,那一两银子的月例姐姐势必是要赚上了。” 翠果笑道:“赚不赚也是不打紧的,只是想着能够长长远远的跟着兰夫人,我的心里就是止不住的高兴,也不知怎的。” 侍书笑着紧着打趣了几句,赶着回去伺候探春了,就见那贾探春招手叫她,手里塞过来一块碎银子笑道:“拿着罢,自家买些个花戴戴。” 侍书赶紧跪了下去,口称不敢,探春笑道:“快起来罢,将这赏钱分上一分是正经。” 侍书赶紧接过来银子,自去给探春身边的丫鬟分赏钱。 这厢里的镇国公府接到圣旨已是沸腾一片,几个兄弟姐妹都不知道,自家怎么悄无声息的多出一个庶妹出来,正在那里紧着问镇国公呢。 镇国公当真是个好的,威严远胜于贾政,一个咳嗽就镇住了全场,淡淡道:“多个妹妹不好么,在这里紧着问什么,各家回去准备贺礼罢,不多时咱们就要认亲的。” 众人喉头一噎,想着这是什么道理,见他也是不愿意说的很,遂各找各家,回去收拾去了。 单李老夫人召了儿子问话,镇国公也是个怕老娘的,想着之前李老夫人也是知道大皇子被劫的事情的,所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了老娘。 李老夫人笑了半天,指着镇国公说道:“原来如此,难为你们君臣竟想出这种促狭的点子,这是欺负你父亲和那薛老姨娘埋在土里跳不出来和你算账么,罢罢罢,真是有点能为,我是敬佩的不得了。” 镇国公红着脸低头听话,停了一些时笑道:“不知母亲以为如何?” 李老夫人笑道:“我还能如何,再不愿你还能翻过去么,不过想那薛老姨娘也是可怜,年纪轻轻竟自去了,连个儿女也未曾留下,委实可怜的很,有个香火给她续续,也是咱们的一片心。只是和那贾环他们可是要说好,虽是冒认,平时三节五节的也是要供奉的,好歹给些纸钱烧烧,也算是不负了前人,迷了后人的眼睛。” 镇国公忙忙的点头答应着。 又听那李老夫人道:“那薛副尉一家已经尽了忠,全家可有遗存?” 镇国公拧了眉说道:“之前遍访过,说是薛老姨娘和薛副尉有一个庶兄的,酒糟透了,因着家产不匀,一气之下径直去了南边了,再也难寻,薛副尉家里尚有儿媳蒋氏和一个几岁的孩儿在那里相互扶持着,因着不善产业,家里倒是艰难些,那蒋氏倒是志气,宁可自家吃不饱也不求人,自己在家纺线刺绣度日,我前段时间派人过去送了些东西,见家里虽简陋,却很整洁干净,那孩子在家里拿棍子在沙地里学字呢,说是纸张贵些,且写完了再利用不了了,不如用沙地写字来的实惠。” 李老夫人听了感慨了半日,对镇国公说道:“虽是个姨娘的家人,毕竟也是你父亲麾下的部将遗属,就是不看活的,也看那死了的罢,你派人多加留心些,倘或有需要帮着些罢,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譬如咱们出些银钱帮补些,待那孩童有出息了也算不负那薛副尉报效国家的心血。” 镇国公忙忙的点头应是,李老夫人接着说道:“既是薛老姨娘径直去了,那环哥儿实在让我感激,不如这样,就此将那兰夫人记在我的名下,充作嫡女,写入族谱如何?” 镇国公却是笑道:“母亲有些个不妥了,这事本就是陛下临时起意,想着皇子被劫传出去不好听,另也不欲人知道远哥儿曾经的往事,只盼着世人只知道大皇子现在的聪明伶俐,所以拿咱们做筏子,以此做赏赐,好遮遮世人的眼。其实咱们与那兰夫人并无半点瓜葛,又何必硬将她塞进族谱里,就是九泉之下的祖先也是不情愿的。可是庶女又不同了,左不过现在认下,族谱里半分痕迹也无,只当咱们认下个义女罢了。” 李老夫人点点头,笑道:“其实譬如由我出面认个义女倒也妥当,为何偏要假充庶女?” 镇国公笑道:“母亲说的何尝不是呢,只不过陛下有个执念,觉得那兰夫人即使认作义女,今后未免也被人诟病是奴才出身,故此逼着儿子认下这个庶妹,倒叫儿子也无奈的很。终归是陛下,总不能不听他的诏令罢。” 镇国公一行说,母子两人一行笑着,一时之间商议妥当何时与那兰夫人认亲,备下什么礼品,屋子里倒也其乐融融。 第88章 痛快答应 这厢里贾政正在那里和贾母嘀咕着:“按理说这认亲应当是那镇国公一家到赵氏的娘家去和她爹娘做个交接才是,然后咱们男家带着她前去镇国公府里认亲来往。前日里赵氏领着贾环已自去赵国基家解释去了,也不知是怎么个讲法,那赵家愿不愿意。” 贾母按着鬓角点点头:“也不怪他们不愿意,就是当初你那样洋洋洒洒的一说,就连我也一时懵住,就是做了解释我也是云里雾里的很,直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更何况他们自家亲戚呢。陛下又不肯让咱们说实话,只是用言语塞责,眼见得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就此飞了,认了别家,谁又能忍得住呢。若是环哥儿他们从此翻脸不认人,可不是就白白扔了一次人生的大好机会么?好不容易那环哥儿带着他们一起做事,若是不慎,还真是痛不欲生。” 贾政也是笑了,扶着腿在那里想了一想,说道:“环哥儿也是有个急智,只看他怎么说罢。” 贾母点一点头:“毕竟搭上镇国公这条线,与咱们也是有利,若是那赵家想要些什么,只要不过分,咱们便给他什么,免得环哥儿他们为难。” 贾政急忙应下来。 与贾母、贾政想的不一样的是,赵父赵母并着赵国基、赵国栋一大家子出乎意料的皆爽爽快快的答应了下来,惊得贾环不知该说什么好。 贾环试探性的讲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镇国公家来认我娘亲了?” 赵国基憨憨一笑:“哪里不知,这两天府里府外都掀了天了,只说你娘明珠暗投,错入了我家,连累的你们姐弟也是可怜,现下拨乱反正,真真是皇天庇佑,天理不亏,说了好些些呢。” 兰夫人不可思议道:“那你们还这般平静,难不成你不知道我就要被那镇国公府认走了么?” 赵国基一梗脖子:“我们只认定这事对你和环哥儿好便是好,只要环哥儿发话,就是你现在被认走又有什么二话,你这么大的人了,脚长在你身上,认完了返回头再来和我们一起吃顿消停饭也是有的,哪里就这样痛苦不愿起来。” 兰夫人气得无可无不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就是咱爹娘亲生出来的。” 话未讲完,不等贾环,那赵国基赶紧用手捂了上来,紧张道:“噤声些罢,待那镇国公认了你,你利利索索的与他们该行礼行礼,该认亲认亲,切不可妇人之见误了环哥儿的前途。” 兰夫人无语凝噎:“欺君之罪可不是玩的。” “啧啧啧,”赵国基啧啧赞叹,“这旨意该不会是陛下被别人授意的罢,既是陛下亲自所下,有何欺君可言,又不是咱们自己跑过去乱认的亲戚,这罪怎么论也论不到咱们头上。” 兰夫人气泄道:“想不到你们果真无情,连我也不顾了,只想着推我出去想些好处方好。” 赵父听了,严肃道:“我们是为谁,还不是为哥儿姐儿的前景考虑,哥儿若是有我们做外家,将来入仕只是被人诟病。还有姐儿,不说别的,只说现下做了乡君,怕不是能嫁个好人家了罢,我们能得什么好处让你说嘴?” 兰夫人低头想了半日,呐呐地说道:“那万一我们认亲一去不复返,再不登赵家的门,你们也不急么?” 赵父赵母倒没说话,赵国基笑着说道:“那倒不至于,至少我信得过环哥儿。” 贾环噗呲一笑,倒把兰夫人气个够呛:“是了是了,我倒是忘了,你现下跟着环哥儿一处厮混了,哪里就看得上我了,真真让我气的没处说。” 赵国基嘿嘿一乐:“信得过你儿子还不好,终究是你的种,等于信你么。” 赵国栋在那里也是抿嘴笑个不停,兰夫人白眼上翻,只是无奈。 回去后,兰夫人一把将贾环拉到沁芳斋,单独和他一起,瞪着他道:“这回总该告诉我实话了罢。” 贾环讪笑着说道:“娘也真是的,我又如何能够知道真情,本就是进宫后那陛下并着镇国公说起的,与我和父亲无甚干系的。” 兰夫人疑惑的看着他,轻笑道:“你就与我说说罢,不妨事的,我知道了也不说与别人听。” 贾环心道,你那张破嘴颇不值钱,虽然现在是见得温顺许多,那我也信不过你,只怕刚说完不过三秒这贾府众人都知道真相了,你还自鸣得意,以为夸耀了自己的儿子。另那林嚒嚒是摆设么,说是来侍候人的,其实打不定是在盯人眼线。 遂笑道:“母亲说的是什么,我确实不知道,母亲别问我,不如去问陛下或是镇国公罢。” 兰夫人见贾环始终不肯说实话,遂赌气道:“罢罢罢,你去罢,我是管不了你了。” 贾环轻笑几声,问兰夫人:“不知母亲这凤嫂子可给你安排妥当丫鬟婆子了么。” 兰夫人蹙眉道:“不怕你说,那凤辣子许是怕人诟病,说她在我这里安着眼线,前儿拿过来一个名册,说是让我自己先自拣选,赶晚儿带了人过来让我过目。还说是若有自己之前看上眼的,要我直接和她说了要了来呢。你的丫鬟婆子也交给了我,至于你三姐姐的就是她自去拣选了。” 贾环笑道:“想不到这二嫂子倒是推了个干干净净,许真是怕人说罢,亦或是怕有心人在里面安插什么人反倒自己被泼了脏水。” 兰夫人也点头笑道:“毕竟这么些年下来,她管起家来也是得心应手的很,断乎没有几个人能够检出她的错的。不管她这个人是怎样的让人讨厌,单论起管家来,就是我也挑不出她的短处。” 后见贾环在那里吞吞吐吐的只是不敢说话,她笑道:“可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咱们娘母子有什么不好说话的,若有只管讲来。” 贾环贴着兰夫人的身边坐下,怯怯地笑着:“母亲大人容禀,实在环儿想着那彩霞彩云总是偏着咱们,太太现恨咱们只怕牙咬着不肯松,不如趁此机会从太太那里把人要过来罢。” 第89章 安插 兰夫人蹙了眉说道:“环儿说的极是,只是太太素日就是个左性的,现咱们起来本就恨得咱们牙痒,若是咱们此刻前去要人,难免不铩羽而归,不如去请了老爷去说,方是妥当。” 贾环听了顿时泄气,这贾政听他就要考学,只怕有半只蚊子过来吸他的血也影响了贾环的科举成绩,此时和他去说什么要人,不是自己往虎嘴里面探头去了么? 却不料那王夫人正自嘀咕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如我此刻安插进去几名貌美年轻的丫鬟进去,乱那环哥儿的心志,不多几年我的宝玉赶了上来,考取了功名,这家里的地位也就渐渐地稳了下来,若是大姑娘再争气些,给宝玉撑腰,吹吹枕头风,那爵位怕不是也能给我宝玉,我的心也就定了。” 遂下了决心,待贾政来时和他笑道:“老爷,现下环哥儿房里正缺丫鬟,我身边倒是有个好人选,不如趁势带了去给环哥儿。” 贾政一听这话,已知她的意思,遂迟疑道:“且忙什么,环哥儿还小,况又要马上科举,这时候选什么。我已看好了你房里两个丫鬟,一个给宝玉,一个给环儿,都是再稳重不过的人。只不过他们两个现在还小,还顾不得这些,待几年罢。” 王夫人笑着摇摇头:“正是环哥儿心性未定,不如指个稳妥的过去伺候他,倘或环哥儿一时左了,不愿意学业了,与人纷争了,这丫头也能帮着敲敲打打,玩笑着就把人给纠过来了,咱们大家子公子身边哪里没有几个贴身的丫鬟,都是凭着这些自小的情分,再大了放丫鬟反而生分了,有时候反倒不好劝。另放她过去也是看看两人合不合适,若果然好了,过几年就可以给了名分放屋里。譬如两人真的合不来呢,也可以随时放出去指配别家。” 贾政低头想了想,笑道:“若果然如此,不如这样,我现指人罢,一个给宝玉,一个给环儿,左就都是想好的。” 王夫人如何肯,忙道:“那宝玉身边的丫鬟不少了,老太太还把袭人和晴雯给了他,实在不用再添了,还是给环哥儿选罢。” 贾政笑道:“老太太的意思我知道,不过就是想将那晴雯放在宝玉身边将来大了做姨娘,那袭人倒是其次了,只是我素日看那袭人虽然笨笨的,不言不语的,那眼睛里却总是有些算计的意思,加着又是不善言辞,想她也说不出半个劝解的话,只会跟着宝玉说,不如就此放回老太太那里,再安插人罢。” 王夫人却是笑道:“我倒是和老爷所见不同些,那个袭人我接触的多些,若果然不好我也不说什么了,那孩子实实在在是个仁义至极的,行事又有分寸,说句老爷不爱听的,若是宝玉有幸能让她长长远远的服侍着,我的心也就安定下来了。那个晴雯倒是不怎么的,看着就不省心的很,不如将她退回老太太那里去罢。” 贾政皱了眉头看王夫人:“那晴雯可是老太太内定给宝玉的姨娘人选,你退回去,可不是想着和老太太纷争?” 王夫人忙笑道:“哪里是纷争,实在是宝玉那里现在人手充足,毕竟不缺她,老太太那里事忙些,为着老太太屋里和那孩子的前景考虑,不如趁早回去方是正道。” 贾政严肃的看着王夫人道:“看来你还是不喜欢老太太安排给宝玉的姨娘人选。” 王夫人赶忙笑道:“何曾是我不喜欢老太太安排的人选呢,不过是这丫头的确不适合在宝玉屋里呆着。老爷常在外面,这府里的是是非非您也大概不知道,这晴雯最是掐尖要强,尖酸刻薄的一个丫鬟,趁她的意便喜眉笑眼,稍不趁意便打鸡骂狗,立起个白眼就要骂人,若是留这么个祸害在宝玉屋里,难免今后宝玉不被她引坏,更不要提什么让宝玉上进的话了。当初老太太的心也是好的,见她长得略好些,针线活又细,老太太跟前又会做人,老太太看着喜欢,便想着把这丫头给了宝玉,谁想到她竟这样顽劣不堪呢,好在服侍的时间又不长久,这事儿也没过了明路,不如就此作罢。” 贾政微怔一下,坐在那里想了又想,看着王夫人道:“既是你决心已定,你又常在府里,想必比我知道的多些,不如就听你的罢,将人送到老太太那里,好生的和母亲说好,切不可说的让母亲不高兴。” 王夫人想到那个骚狐狸就此可以离了她的宝玉,心里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顿时笑颜逐开:“瞧老爷说的,哪里能够呢,我必定好好将人送过去,和老太太详细说说。” 说到这里,王夫人又想到了刚刚贾政说的话,遂说道:“不知老爷刚刚说的那两个人都是谁?” 贾政笑道:“就是你屋里的彩霞和玉钏儿啊,彩霞我相中了给环儿,玉钏儿给宝玉。” 王夫人惊了一惊:“老爷怎么想到彩霞和玉钏儿了?” 贾政笑道:“也是来你屋子久了,慢慢的品着你屋里丫鬟,总觉得这两个丫鬟无论是模样还是品性,都算尚可,想来和他们处的好些。” 王夫人沉默不语,低头想了一气,方说道:“彩霞也就罢了,那个玉钏儿我想换一个给宝玉。” 贾政顿时起了兴趣,俯身看向王夫人道:“哦?不知你说的是哪个?” 王夫人笑道:“老爷也是常见的,就是金钏儿啊,是那玉钏儿的姐姐,玉钏儿虽好,终究小孩子心性多些,不如金钏儿稳重些,行事也大方,老爷想择人,不如择金钏儿。” 贾政笑道:“你屋里的人总归你知道的多些,也罢,就如此定了罢。” 王夫人大喜,情意切切的看着贾政道:“那淑娴县君如今缺人手,适才凤姐儿将那名册拿给我略看了看,里面可用的人手不多,不如这样,我屋里调过去一个得用的大丫鬟给她呢?” 第90章 议定 贾政笑着看了一眼王夫人慢慢说道:“不妥当罢,你如今已经献出去两个大丫鬟了,再给了兰夫人,只怕自己也是前后手不接,不如让她自想办法去罢。” 王夫人却是笑道:“看老爷说的,那兰夫人就如我的亲妹妹一般无二,眼见得妹妹那里人手不济,我却在这里不动声色,叫外人看来,岂不是有看热闹的嫌疑呢,就是妹妹也是不高兴的很,本想着我这个做姐姐的管家久些,理应照应她,结果我却不管她,以至我姐妹俩无端出现缝隙。” 贾政见王夫人一定要给,心里无奈的很,遂斟酌着说道:“不知你想给她哪个丫鬟?” 王夫人见贾政嘴上有松动的迹象,心里得意非凡,说道:“就是老爷刚刚说过的玉钏儿啊,既是玉钏儿行事大方,不如便给了兰夫人侍候,如何?” 贾政笑道:“算了,姐姐既已去了,何必再将妹妹从你身边夺走,不如要那彩云过去兰夫人那里,你以为如何呢?” 王夫人低头想了想,笑道:“老爷惯是偏心的,彩云素日可是最勤谨不过的,竟也被挖了走,真真叫我感伤的很呢。” 贾政大笑:“你不是说那兰夫人与你有如亲生姐妹么,亲妹妹要些好丫鬟,你这个做姐姐的还伤怀么?” 王夫人赶紧说道:“自然不会,说笑而已么,既是说定了,那我明日就叫凤姐儿带了人去,这三个丫鬟的月例银子还在我这里出罢。” 贾政笑道:“这又是什么道理,既是给了他们,就从他们屋里走,横竖你这里还空缺几个一等丫鬟,一并补了上来罢。” 王夫人笑道:“我就算了,终归还是有丫鬟服侍的,不如现给兰夫人那里多添几个才是。” 贾政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虽是平妻,毕竟还是你的名分在前,怎么就能多越了你过去,你不添,要她怎么置丫鬟,这是一。二么,咱们好歹也算是公爵府,再怎么降等,家计也是有的,好好的正房太太屋里都不按惯例来了,这让外人见了还以为咱们日子怎样艰难起来。你倒是好心,只是难免被外人钻了空子。” 王夫人低眉受教,停了一会儿笑道:“也是之前听说史家勤俭的很,差不多的活计他们娘们自己动手做,近几日也是心里感慨了些,想着不如拿自己做个筏子看看,若果然是好,府里略推推些也可。” 贾政一听,忍不住失笑道:“那史侯家风如此勤俭,和那两兄弟久在军中行事不拘小节也有关系,另那史家到了这一代也是不善经营的多些,家里积年的产业之前都叫湘云的父亲败的差不多了,他们两兄弟接手的不过是个空壳子,你不叫他俭省,又从哪里弄钱呢?再一个,虽差不多的活计都叫娘们自己动手,毕竟身边的丫鬟婆子还是按惯例来的,出来见客也都是规规矩矩的,你看那湘云每每来了府里,身上的衣服可都是新制的,断乎说没有积年的料子给她穿出来的,首饰也是规制里的,哪里就穿的不像样子了。” 王夫人抿嘴一笑:“老爷说的很是。” 赶至第二天,王夫人去贾母处请安,见贾母心情顺畅,略略的将这些事大概的说了一下。 贾母顿了顿,疑道:“这晴雯其实我本心是想着大了给我的宝玉做姨娘的,因着她的针线实在出色,长的也好,行事爽利的紧,故此掩了安在宝玉房里,实指望过个几年就开了脸做姨娘的,怎么听你说这孩子竟这样不中用?” 王夫人忙道:“老太太之前看她好也是有的,平素这丫头的确如老太太所言,只是她性子太急,稍不如意就和别人叫唤起来,眼睛也高的很,略微的人都放不到眼里,行事虽然爽利,却懒惫的很,行动指着其他人,险些不以为自己是个真小姐了,放在宝玉屋里只怕宝玉也被带坏,故此前来禀告老太太,看看是否先遣回了这里。” 说着,便低下了头,等着贾母示下。 贾母笑道:“原来如此,想也是我当初眼见错了,亏得二太太明察秋毫,行事果断,要不我的宝玉可就冤屈了。” 说罢,她看了看王夫人,又道:“若是这样,就叫她回来罢,有袭人在那里也是一样的。” 王夫人笑着点点头:“老太太说的极是呢。” 贾母看了一眼王夫人,径直笑道:“你刚刚说要给环儿和宝玉各安一个丫鬟,便是那彩霞和金钏儿?” 王夫人忙忙的应道:“是呢老太太,已经和老爷说过了。” 贾母笑道:“总归是你们的儿子,既是你们商量妥当了,就这样罢,只是和那两个丫鬟说好,宝玉和环儿现下正是读书的好年纪,不许她们调三斡四,惹得屋里家宅不宁,若有一次,我是不肯应的。” 王夫人心里跳了一跳,紧着答道:“那两个丫头都是最稳重不过的人,再不会的。” 贾母笑着点头应道:“不会最好,活了这么大年纪,我也只想着含饴弄孙,实实不想做个恶人。对了,带过去之前领着来我这里一趟罢,既是宝玉和环儿屋里头一个一等丫鬟,我也理应嘱咐两句。” 王夫人心头大跳,想了想,还是试探性的笑道:“老太太说差了,那宝玉屋里还是有个袭人的。”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淡然笑道:“那袭人还是我屋里的丫鬟,不过是给宝玉几天,不多时也许我念着她的好处就要回来了,月例银子在我这里的。” 王夫人尴尬的笑道:“其实袭人跟着宝玉时间也长了,不若就此分了出去,老太太屋里也能空出个一等丫鬟让人补上。” 贾母撇了她一眼,突的笑道:“既这样,那环儿屋里岂不又少一个一等丫鬟,莫不成你还要再添置上?” 王夫人顿了顿,偷眼看了贾母一下,见贾母倒是不疾言厉色,遂笑道:“两兄弟自然是要一并待遇的。” 第91章 丫鬟 贾母点头笑道:“虽如此说,还是不要添人了,她们姐妹屋里一个一等丫鬟都没有,这两兄弟竟添置了两个,断乎使不得。” 王夫人附和的笑了笑:“还是老太太考虑的是,媳妇也是想的不周了。” 贾母大笑道:“不过是个老废物罢了,平素在府里和宝玉他们玩玩闹闹,时间也过得快些,你们不嫌弃我就很好了,哪里就强过你们年轻人去了。” 王夫人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想了一想,总不至于贾母这样疑心她罢,也就定了定心神笑道:“老太太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就是咱们荣国府的定海神针,只有您教导着我们才知道如何行事,您刚刚说的媳妇万不敢认的。” 贾母笑着点点头:“好了,不过玩笑几句,就吓得这样,去和凤姐儿说罢,下半天请了姨太太来我这里玩叶子牌罢,许久不玩,手艺也生疏了许多。” 王夫人连忙应了下来,缓步出去。 贾母见那王夫人走出荣禧堂,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独自在那里捶着腿,连鸳鸯也不叫。 鸳鸯甚少见贾母如此行事,心怀忐忑着走了进来,贴近贾母蹲了下来,轻轻给贾母按摩着。 贾母闭了眼睛在那里等着鸳鸯按压腿部,半天沁了笑问她道:“你晴雯妹妹要回来和你做伴了,你可欢喜不欢喜?” 鸳鸯低头笑着不敢应答,心里却是为王夫人点了一根蜡烛,这可不是捅了老虎嘴里去了么,难为王夫人想的如此细致。 贾母却是不指着鸳鸯做答,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是了,我如今不理世事已久,可不是就要将我这老婆子扔在脑后,只是太过急迫,且不等我多活两年再做打算呢,非要如此着急么。” 鸳鸯笑着解劝贾母:“老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太太素日最是孝顺您,我们这些丫鬟都是眼里见得,再没有的事,老太太可别多想。” 贾母笑道:“素日是敬我,只是这里面有几分真心,还是有待考证,我也是当过母亲的,这做母亲的心我也懂,不外乎是担忧自己的儿子不成器,担不起府里的担子罢了,所以她做什么我也只做不见,只不要出了格就好。” 鸳鸯点头笑道:“二太太手下就宝二爷一个儿子,行事难免宝贝,譬如当年老太太对两位老爷。” 贾母却是想到一事,冷笑道:“她本福气,也是有两个儿子的,谁叫她对珠儿逼得紧了,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竟也不肯放过,硬是要珠儿加紧读书,难不成当年就能考出个状元来?珠儿也是,加紧读书不算,回去忍不住还要和屋里人亲热一番,身体愈发的虚弱了,一场风寒下来,竟染上了痢疾,几天人就没有了。” 贾母一边说着,一边禁不住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鸳鸯给贾母递着手帕,边上也陪着贾母哭着,主仆二人险些没有把手帕用完。 停了一些时,贾母拍了拍鸳鸯的手笑着说道:“如今环儿科举有望,不出几年就能起来,我的宝玉也聪明伶俐,就是不逼着他学业,长大了必然也能考个好名次,咱们这一支势必要兴旺起来了。” 鸳鸯也跟着凑趣:“老太太说的极是,就是奴婢想到这里也心生欢喜呢。” 贾母慈爱的看了看她,又摇头笑道:“琮儿呢,若是他父亲多关心关心他,只怕也能出息不少,兰小子如今还是个小孩子,且轮不到他来撑着。至于宁国府那边……” 话未说完,贾母眯着眼睛想事情,停了一些时,笑道:“嗨,咱们自家的事情还理不完,且想别人家的事情做什么,看我又背晦了。” 鸳鸯附和的笑笑,紧着给贾母倒了一杯温茶,贾母怜爱的看她一眼:“鸳鸯现在也大了,你心里可有喜欢的人家,总该揣度揣度,说出来让我也跟着参详一二。” 鸳鸯笑着将头贴在贾母的怀里,撒娇道:“老太太这是又在拿我取笑了,我只想着长长远远的服侍老太太,别的再没有想头的。” 贾母大笑:“你这样说就是在骗我了,女子芳心萌动,本就正常,你说要长长远远的服侍我,若我活的久些,岂不就将你的婚姻大事给耽搁了,就是我在那边也是不安心的很。” 鸳鸯笑道:“说句不怕老太太恼的话,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奴婢就跟着老太太一起去,老太太若做那观音菩萨,奴婢就随着做个座下童子,总之就要跟随老太太,就怕老太太不愿意,嫌弃我。” 贾母用帕子捂着嘴笑道:“我的儿,原来你竟这样孝顺,就是满府里也打量不出一个似你一般心意的人儿了,罢罢罢,若我真的做了观音大士,那座下的童子就是你了,只是若是做不得,那你就得替我长长远远的活着,帮我照顾府里的一众老小,我就是在哪里也感激你。” 贾母和鸳鸯在荣禧堂说的正浓,这边王熙凤早已带着一众丫鬟过去给兰夫人自行拣选。 按照王夫人的分例,兰夫人也应配有4个一等丫鬟,6个二等丫鬟,8个三等丫鬟,婆子另算。加之王夫人先前将彩云给了兰夫人,翠果、杏果直接做了一等丫鬟,现只需再点一个一等丫鬟。 兰夫人不再指定一等丫鬟,只挑选了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坚称正妻和平妻总要有所区别,不如就少一个一等丫鬟的月例出来,倒让王熙凤高看她一眼,忙忙的给她挑了丫鬟出来。 贾环屋里的丫鬟也是兰夫人并着林嚒嚒一起挑选的,选完的丫鬟直接就由林嚒嚒一起教导。 此前柳家媳妇找过兰夫人,因见她近日的小心侍奉,兰夫人也顺口将柳五儿给要了过来,给了一个二等丫鬟的月例,直接安置在她的院里。 探春那里也按着自己的心意拣选丫鬟,选了好半天府里方才安置妥当。 第92章 见贾母 这边闹得正乱哄哄的,宝玉这里却是愁云惨淡,一大早晴雯就被叫了回去,只说今后就服侍着贾母,再不能服侍宝玉了。 宝玉素日和她要好,眼见得晴雯就要被带走,如何肯应,仗着贾母宠爱他,蛮横的不让带走,林之孝家的无奈之下,将王夫人抬了出来,直言就是王夫人要把晴雯退回,宝玉听了如遭雷击,两行热泪禁不住的往下流着,不知不觉的就把手放了下来,林之孝家的趁机将晴雯带回贾母处复命。 宝玉正在那里伤心不已,就见平儿带着金钏儿齐整整的走了进来,袭人忙忙的迎了上去,还以为二太太和凤姐儿有什么大事要吩咐。 见金钏儿面若桃花,一脸娇羞的模样,袭人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念头,果然,平儿一开口险些吓了她一跳,老爷太太竟然安排了金钏儿在宝玉屋里做丫鬟。 袭人心里不是滋味的很,说实在的,像金钏儿这种安排,嘴上说是照顾宝玉,实际上就是通房丫鬟,只不过是现下不说出来而已,待再大大时,势必就挑明了,等宝玉成了亲,摇身一变不怕就是姨娘名分了。 看着金钏儿意志昂扬,袭人强忍着内心的痛意在那里笑着打诨,叫着麝月等人赶快帮着金钏儿从王夫人那里搬东西过来。 正在那里感怀晴雯的宝玉,眼睛看见金钏儿,登时站了起来,急切的迎了上来,早将那晴雯抛在了脑后,真真是有了姐姐就忘了妹妹。 他本就与金钏儿交好,平素在王夫人屋里碍于母亲在那里盯着,只是略谈谈就散了,眼见得金钏儿奉了父命母命竟然直接分到了他房里,怎么能不让他惊喜连连,故此对晴雯的心倒是淡了下来,这更让袭人恨得咬牙切齿,只想着今后自己该如何和这位拦路煞神斗上一斗。 王夫人那里如今缺少了三个一等丫鬟,便由屋里的绣橘、彩凤、绣凤补上,二等丫鬟再由三等丫鬟递补,府里因着兰夫人这次奇遇倒是让众奴仆多了不少赚钱的好机会,由此她也获得了不少的好名声,这倒是府里的主子们意料不到的。 安置妥当,依着贾母所言,王熙凤忙忙的带了彩霞和金钏儿过去让贾母掌眼,贾母见她们穿戴整齐,也不似妖妖调调的模样,心倒是安了几分,说了几句话,赏了些子时新绸缎和银锭子就让她们自去服侍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不似从前模样,只在那里默默走着,心里想着贾母的话。 贾母的话听起来很是慈爱,只是意思却是刚强无比,就是要她们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做事,不得有半点私心杂念,在谁的屋里就听谁的话,切不可叛主,也不可伙着丫鬟争斗,若有风声,不论轻重,贾母就要撵她们出府,自去嫁人。 之前王夫人遣她们走时,一个一个的单独对着在那里悉心谈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她们过去后盯紧屋里人的一举一动,行动都要向她汇报,若有风吹草动即刻前来见她。 “你们现在年轻,不晓得厉害,将来的前程和娘老子的一切都捏在我的手里呢。”王夫人是如此说的。 现在贾母又这样讲,看来她们已无形之中陷入了一场争斗之中而不自知,这会儿察觉了出来想要脱身也有些晚了。 想到这里,彩霞不由得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早早的投靠了贾环他们,如今只求着贾环他们届时将她和娘老子借机脱了籍,倒也不再受那王夫人的管辖,如今只推诿了事罢。 金钏儿却是暗暗心惊,本以为自己过去就是通房了,想不到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竟是不叫她此刻出息,现在宝玉还对她新鲜着,天长日久,难保不出变故,只是见她们疾言厉色不似往常,自己也只得以图后计。 她抬眼望了望彩霞,干笑道:“怎么,二太太那里和你说了什么体己话,不如说出来让我听听。” 彩霞淡然笑道:“不过是说些家常话,要我好好服侍环三爷。” 金钏儿一撇嘴:“瞎说,我是自不信的。” 彩霞一挑眉毛:“哦?那你以为是什么话?我还想问你呢,二太太叫了你去说了些什么私密话,可是赏了什么给你?” 金钏儿忙忙的笑道:“也是一些家常话,要我好好服侍宝二爷。” 彩霞一摊手:“却又来,原来也是一般无二的话,太太没有偏心。” 两人对视一眼,尴尬一笑,也就拿着赏赐各找各主了。 探春这两天忙过了,拣选了丫鬟,便忙忙的赶到那沁芳斋,亲去和兰夫人坐坐。 兰夫人正在屋里和林嚒嚒笑着说些家常话呢,见是探春前来,倒是罕异起来,想到之前自己让探春过来选料子,一时以为她是来挑料子的,遂笑着和彩云说道:“彩云,快去库里拿些新鲜的料子过来,你家姑娘要选选。” 彩云巴不得一声,笑着就要出去,被探春一把拦住,俯身一礼,柔声说道:“母亲有劳,我此次前来不是挑料子的,只是过来和您问安的。” 兰夫人诧异的看着探春,自她做了姨娘,生下这孽障后,三姑娘记事后,王夫人就将她抱过了老太太那里一并抚育,十数年来,何曾见过这做女儿的一个礼,只恨不得离得她远远的,生怕粘上半点奴才味,如今却是怎么了? 林嚒嚒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只低头不语,在心里笑着想到,这事在宫里她可是见得多了,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真不是说说的,多有子女因着生母的等级低于养母而不认母亲的,也有那子女大了见生母出息而弃了养母投奔生母的,也有和生母一起吸养母的血翅膀硬了自己飞了的,这事在她的眼里实在平常,礼法如此,利益如此,只要不伤害了别人,林嚒嚒觉得这事根本就不足为道。 第93章 贾兰 兰夫人却是激动的不行,自她记事就没有这样的爽快过,忙忙的携了探春的手进了内室,母女二人互诉衷肠,相对一痛哭,出来时,两人携着手笑容满面脚步轻快的走了出来,兰夫人连连吩咐着丫鬟们将时新料子搬了出来,让探春自去拣选。 彩云几人忙忙的指挥着小丫鬟们抱了十几件新鲜花样,看起来就是女孩家平素最喜欢的绸缎料子进来,平铺在桌子上等着探春自选。 看着当前时新的香云纱、云锦、软烟罗等不一而足,探春险些晃花了眼睛,定了定心神,捡了几匹料子,拿起一匹刺金玫瑰花样金黄色软纱笑道:“这衣服看起来就仙气的很,不如我借个人情给林妹妹送去,想必她也喜欢。” 兰夫人自做了县君,心胸一下子就打开了,一百匹锦缎摆在库里天天看着,就是再新鲜也有个看惯的时候,更兼着贾环给她不少私房银子打底子,想着那镇国公府不多时就要来认亲了,不腾出些空子,只怕没地方放贺礼,更是怜那黛玉孤苦一人在府里,母亲自小没了,现下连个父亲都不见的,倒是爱上心来,遂说道:“我的儿,你的眼光好,不如你替玉姐儿多选几匹送过去,也是咱们娘们的心。” 后又想了想,给了黛玉,不给其他人,终究不好,又说道:“不如这样,这料子就在库里,你随彩云她们过去理一理,譬如料子、皮毛,给迎春、惜春、兰哥儿、琮哥儿些罢,其他人素日也不搭理咱们娘几个,不如不送。” 探春笑道:“别的也就罢了,老太太、太太那里是要上敬些的。” 兰夫人低头想了一会儿,笑道:“你想的很是,不如就由我儿帮着料理罢,彩云你们只管送就好,别的一概听三姑娘的。” 彩云她们对视一眼,齐声声的行礼答道:“是,兰夫人。” 正闹腾着,贾环从外面走来,见沁芳斋乱哄哄的,原来是聪慧乡君在替兰夫人料理私库了,嘴上笑着,心里却是想到,这贾探春当真是有缝就钻,不是看了兰夫人的面子,就凭她自己,谁耐烦理会她。只是现下到了这里,不说别的,只说她是自己的亲生姐姐这一项,就由不得他不认她。好在贾探春才气甚高,人也有几分模样,将来亲事上只怕助力自己不少,想到利益二字,贾环不由得笑了,亲生的姐姐怎可不认,譬如认了,还比不认的强些,遂整了整衣服上前深鞠一躬,说道:“母亲、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倒叫环儿好找。” 众人正清点的热闹,见贾环在那里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安,兰夫人笑道:“正好你来,我正说要分润些东西给府里的小姐公子们,你看看可有添补的。” 贾环问了都是谁,点了点头,想着那周姨娘也是可怜的紧,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她些,遂和兰夫人笑道:“不如给那周姨娘一些布料也是咱们的一份人心。” 兰夫人也是想到了周姨娘,想着她也是和自己多年一样做着姨娘,如今自己出了头,她还在那里苦熬着,本就是苦瓜子出来的,如何不应,赶紧叫彩云她们另拿出了一份给周姨娘送去。 探春却是想着贾宝玉的,只是知道他们母子二人被压制的久了,那宝玉也从来没有半分人情到这里,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忙忙的吩咐众人分送各处,不再赘述。 收到兰夫人的礼,黛玉倒是心热了几分,她自小没了娘亲,素日冷心冷面对着外面,世人都见她使小性子,最是任性的,却不知她也是孤苦惯了,怕被伤害,遂将心用外壳重重包裹了起来,平素除了贾母,府里对她关心的甚少,猛一见得兰夫人送来的料子和皮毛,心里倒是起了几丝波澜,赏了翠果和五儿,又亲自走来道谢,和兰夫人、探春倒是亲厚了不少。 迎春、惜春也是感激的不行,重赏了送来的丫鬟们,要她们回去之后特特和兰夫人道谢,心里放下了这件事。 李纨收到东西,命人打赏了之后,着人送杏果她们出去,自己坐在那里看着料子,心里百感丛生。 贾兰从书房里走出来,见母亲呆呆的,不似之前,便赶紧关切的上前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如何这般安静,可是有些个不舒服?” 李纨勉强的笑道:“我的兰儿果真是个孝顺的,不过是我看着那兰夫人送过来的东西,心里发些感慨罢了,并没有不舒服,我儿书念的如何,可是要吃些点心?” 贾兰笑道:“儿子适才看书眼睛疼,想出来休息休息,找口水喝,就见兰夫人送过来好些些东西,必是环三叔记着我,想着我近日想要做新衣服,特特送了料子给我,母亲且帮我看看,哪匹给我做衣服好看?” 说着,径直在那里比着,脸带笑意。 李纨知道贾兰存着逗她的心思,勉强笑了笑道:“我想那兰夫人这么些年竟也熬出了头,咱们娘俩可是还在这里苦熬着,究竟何年月是头?” 贾兰赶紧安慰李纨道:“母亲且放心,等环儿好好学业,进了考场,取了功名,势必给母亲争个诰命出来,到那时咱们谁都不带,只一家子在那里过好日子,母亲就是那老封君,兰儿和媳妇好好孝顺母亲,让母亲不再伤怀。” 进来的素云听到贾兰如此说,禁不住夸奖着:“咱们兰哥儿真真是个好的,不像那宝二爷,大兰哥儿许多,还在那里只顾着和姐姐妹妹耍笑,连家学也不想上了,成天的出去玩,哪里及咱们兰哥儿一个零呢。” 李纨苦笑道:“既是如此又能如何,兰哥儿何曾被二太太放在心上,只怕眼里也是没有的。” 贾兰笑着应道:“母亲糊涂了,咱们好好的要祖母放在心上做什么,索性谁也不求,咱们自家顾着自家就算了,赶到了什么时候咱们说话也是硬气,届时儿子给母亲求得诰命,咱们领着素云姐姐一起分府另居,该咱们的一分不少,不该咱们的一分不要,管叫他们说不出什么。” 第94章 认亲 李纨和素云对视一眼,苦笑连连,就怕你那祖母该你的银子也不愿意分过来啊。 贾母摸着兰夫人进上来的上好料子和皮毛,嘴角微微上扬:“想不到这兰夫人行事倒是大方的很,往常我错看她了。” 鸳鸯笑道:“可不是,府里的管事娘子们都说兰夫人委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人又大方,又体贴,再温柔不过的一个好人呢。” 贾母大笑:“哪里就这样起来,不过是跟风凑趣罢了。” 说着吩咐鸳鸯道:“且存了私库,等着我随时赏人。” 鸳鸯忙笑着答应了下来。 贾母只在那里继续想着事情,一忽儿突的笑道:“既是你不喜欢,我便抬举了他罢。” 兰夫人正自听着翠果她们复命呢,迎春她们都给了赏,还特特的要她们代谢兰夫人。 兰夫人听着各处给丫鬟的赏赐,笑道:“别看琮哥儿年纪小小,失了母亲,赏赐却是最多的。” 翠果笑道:“何尝不是呢,这府里的少爷们论起来,琮三爷也是大方的性子。” 兰夫人点点头说道:“那迎春也是大房里的,和琮哥儿一般,生母出身倒是比他的生母出身高些,怎么行事上反倒落了下风。” 翠果见屋里只有自己人,遂悄悄说道:“迎姑娘心里才苦呢,别看月例银子本就不够日常打赏花销,紧着花也不够,再添了她屋里有个要命的奶嚒嚒,日日只惦记着从她屋里偷摸拿银子换酒喝,有一次竟还偷了姑娘的首饰填补家用,司琪她们和那奶嚒嚒吵了多次了。” 即便林嚒嚒再久居宫中见惯世情,听翠果这么一说也难免惊了一下,禁不住说道:“这如何使得,这还是在家里做姑娘呢,就这般被下人折辱,若是嫁了出去,还怎么为人主母、管理家宅,两家姻亲,为的就是利益联结,娶了这位,长此以往,等于结仇啊。这位姑娘也未免太懦弱无刚了。” 兰夫人也是一脸的感慨:“失了母亲的孩子终究可怜的紧,自家尚且保不住,哪里想这些身外之物,只求都去了自家平安度日罢了。” 贾环却是不赞同的很:“还是二姐姐自己挺不起来,一个奶嚒嚒,既是犯了错,自然要拿出主子的款来管她,这次是偷窃她屋里的财物,她觉着不是什么大事瞒了下来不说,将来若是那奶嚒嚒仗着她的势在外面杀人,她也不管么,只怕到了那时,她也得安上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被官家问责,那名声可就坏掉了。” 正说着呢,就见鸳鸯领着晴雯径直来到了沁芳斋,见众人都在,鸳鸯笑道:“兰夫人、环三爷安好,知道兰夫人这里人手不齐备,老太太刚刚吩咐我将晴雯领过来以供兰夫人差遣,月例银子还在她那里领着,就和袭人一样。” 说着,就示意晴雯上前行礼。 晴雯抿着嘴,恭恭敬敬的上前给两位行过礼,当当正正的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兰夫人惊得大眼瞪小眼,想到这是什么道理,老太太不是素日最看不上她么,如今也这样给她体面起来,遂站起来笑道:“老太太厚望了,彩云还不快招呼晴雯下去,不多时我就领着她去给老太太道谢去。” 彩云、杏果率先反应过来,亲亲热热的上前携着晴雯的手,径直去给她收拾屋子了,毫无疑问,老太太派过来的必是一等丫鬟,还能差了吗。 鸳鸯笑着和兰夫人、贾环说了几句话,也就径直回去回复贾母去了。 贾府兰夫人和贾环处的事物差不多了,那镇国公府也就跟着帖子上门了,和贾母、贾政想的差了,他们第一站先来到了荣国公府,径直认亲,第二站才是赵国基家。 看着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命妇坐在荣禧堂大厅里,贾母笑微微的喊丫鬟们上茶,邢夫人等人也在一旁作陪,想着贾赦、贾政现下也在外面的大厅陪着镇国公等人,贾母的心都笑了,只怕今后贾李两家的情谊就此结下,再远些,那皇家对贾家势必恩宠,若如此说,自家的孙女元春在后宫岂不是能靠着皇后起来了,真真越想越开心。 李老夫人左手拉着兰夫人的手,右手挽着贾探春这个便宜外孙女的胳膊,四下里打望着。 贾府毕竟是百年世家,培养起来姑娘们来真是不遗余力,探春坐在那里无论放眼哪里都是值得让人称赞的。 兰夫人虽是个奴才出身,自小却是在府里长起来的,举手投足都不是那小家子能比得了的。 再加上贾环对大皇子的救命之恩,李老夫人两下里相看,真是越看越爱,觉得这庶女认得也还尚可。 闲聊一阵,李老夫人满面笑容的示意丫鬟们拿上来东西:一个看起来大大的首饰匣子,还有几张轻飘飘的纸。 虽是轻飘飘的纸,贾母等人却知这纸张一点都不逊色那首饰匣子,甚至更重。 李老夫人见众人的目光炯炯,拍着兰夫人的手笑道:“我的儿,这些都是你的嫁妆,想当初你虽走丢了,但是府里一直给你保管着,就等着今日相见了。” 说着,笑着推了兰夫人一把:“还不赶紧看看,若是不喜欢,母亲再帮你换换。” 兰夫人听见嫁妆二字顿时心怀忐忑,颤颤巍巍的抖着腿过去,贾母见了心里暗自骂道:“狗肉上不了台面。” 她当然知道兰夫人是假冒的,只怕那李老妇人也是知情的,两厢情愿的事情,你且吓什么,又不是要割你的肉,喝你的血。 正在贾母暗自腹诽时,兰夫人已经战战兢兢的打开了首饰匣子,几声惊呼从后面发出,无外乎是贾府的几位奶奶们,虽然也是见惯了好东西,但是匣子里面的金玉珠宝,可不是平平常常、精精致致可以描绘的了,其华美奢侈超越了她们的想象,自己嫁妆里或多或少也是有这样的精品的,只是这样堆放在一处可是少见,这一匣子何止万两银子之数啊,从这里也能看出镇国公府对兰夫人这一庶女的重视程度。 第95章 见贾环 兰夫人胆怯的看了李老夫人一眼,这重担她担的太久,压在心上险些喘不过气来,这可是人家镇国公府给自己的女儿的嫁妆啊,人冒认了,嫁妆也要冒领么? 李老夫人见她这样,就知道贾环并没有说真话,随即慈爱的笑笑:“好孩子,看看别的可有增减的?” 兰夫人颤颤的打开了那几张纸,两间铺子的房契,赫然都是京城最好地段的铺子,一张5000两银票。 李老夫人笑道:“那两间铺子,一间绸缎庄,一间香料铺子,我一直派人帮你经营着,若是你不喜欢,换个别的经营也可。那银子是我折合了皮毛衣服并着压箱银子比照着你的其他姐姐出嫁时陪嫁来的。” 兰夫人听到这里脚已经站不住了,险险的在那里强撑着。 贾母见了也是吃了一惊,本以为镇国公府只是前来走个过场,但今天一见,竟然如此重视,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在嫁女儿,顿时心里对贾环母子更加重视起来。 李老夫人拉过探春,上下打量着,啧啧赞叹:“我这外孙女儿长得倒是好福气,将来必定前景远大。” 说着,就褪下了手上的八宝手镯:“戴着玩罢,也是外祖母的一番心意,可别嫌弃。” 探春哪有嫌弃之理,看着那手镯又大又有光彩,简直就和从宫里出来的一样,忙忙的行礼致谢。 李老夫人拉着兰夫人下了座位,一个一个的介绍过去:“这是你的大嫂,她的夫君如今继承了镇国公的位置。” “这是你的二嫂。” “这是你的三嫂。” 老镇国公一共育有四子两女,其中李老夫人生有三个儿子,镇国公李永,二子李靖,四子李谦,三子李善、大女李红樱、二女李倩茹都是妾室所生,李善和李红樱一个姨娘,李红樱年纪大些。 兰夫人和探春端端正正的在那里跟在李老夫人的后面行着礼,李老夫人每介绍一个女眷,女眷对兰夫人和探春都有表礼,也都是不多见的好东西。 兰夫人和探春着实发了一注财。 里面的消息早已传出了外厅,听着下人的小声汇报,贾政满意极了,镇国公一家果真是比照着自家嫁女儿来的。 外厅,镇国公等人也是见过了贾环,正坐在那里考教贾环呢,就听得里面有丫鬟出来,说是李老夫人要见贾政、贾环。 贾政忙推了贾环,冲镇国公说声少陪,忙忙的就紧着去了。 到了荣禧堂,早已有一扇屏风竖起,隔住外面,李老夫人她们在里面等着见贾政、贾环,贾政、贾环在外面站定,深躬一礼。 见了贾环,李老夫人紧赶着站了起来,身边的丫鬟早已赶过去将贾环请进来,李老夫人向前走了两步,紧紧握住贾环的手:“好孩子,让外祖母来看看你。” 贾环笑着就要行礼,被李老夫人紧着拦住了:“哪里就这样起来,咱们一家人亲亲热热的不必如此拘束。” 贾母笑着分解开,贾环依礼躬身,李老夫人恋恋不舍的富又抓住,携着贾环坐到座位上,总不肯分开,贾环无奈,只好跟着侧坐在座位上。 众人冷眼看去,李老夫人对贾环的爱护更甚兰夫人和探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认贾环了。 贾母低眉含笑,果然这步棋没走错。 见李老夫人如此爱护贾环,身边的丫鬟看她没提表礼,忙忙的将早已准备的表礼奉上:文房四宝一套,并着一沓子上好宣纸。 李老夫人笑道:“孩子你别见怪,且写着玩罢,待日后去了咱们家里,外祖母还有好东西给你。” 贾环忙走下躬身行礼致谢,李老夫人忙挽起他的手:“好了,且这么客气做什么。” 两人说的其乐融融,倒把贾政给抛在脑后了。 镇国公夫人笑道:“母亲这是高兴的忘了神罢,妹婿还在这里站着给您问安呢。” 李老夫人笑道:“是呀,看我背晦的,尽将贤婿混忘了,贤婿可不要见怪。” 贾政哪里敢如此,忙忙的在那里连说不敢。 众人都笑了。 李老夫人和丫鬟笑道:“还不赶紧将我这丈母娘的表礼奉上,晚了贤婿是要恼的。” 贾政两行汗流了下来,也顾不上擦,紧张而不自知。 贾母见他这模样,比进了金銮殿还紧张些,随即暗自笑他。 李老夫人复又对贾环笑道:“好孩子,且和外祖母去见了你的舅母姨母们。” 随即携了贾环又介绍了一遍,众人皆有表礼,也都是男子或上学或放家里摆设的好玩意。 边和贾政笑道:“去罢,再去和你大舅哥坐一下罢,将环哥儿带到了就可,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贾政赶紧道了恼,径直走了,出去长舒一口气,边走边擦着冷汗,此刻他可算是体会到了贾宝玉、贾环被考教时的心情了。 镇国公见了贾政从荣禧堂出来如蒙大赦的样子,笑道:“怎样,可是见了母亲?” 贾政强装镇定,只在那里坐着笑道:“见到了,果真母亲大家风范,仪态万千。” 贾赦在那里取笑贾政:“你见到了什么,隔着屏风就能看见么,敢是长了双火眼金睛了,孙悟空也是没有你这么能干的。” 众人哄堂大笑,就连贾珍也掌不住笑了,偷眼看贾政涨红了脸,顿时觉得不好,憋着不敢大笑。 镇国公也是在那里笑了半天,犹疑道:“论理我们是该见见妹妹并外甥女的,只是男女大防,妹妹并外甥女也是好年华时,实不该这样想。” 贾政反应了过来,想着虽然他与兰夫人各不相干,论理是不该见的,只是现下已认了亲,他就是兰夫人的嫡亲大哥,大哥不见,还能让谁见呢,遂笑道:“本就是亲戚,哪里就这样起来了。” 随即吩咐下人去请兰夫人并探春,跟着过来认认亲戚。 镇国公知道贾政是知情的,见他这样,也知道是存心交好,存了正经认亲的想法,倒是高兴了起来 第96章 登赵家门 不多时,那兰夫人并着探春就赶了过来,被贾政引着见了镇国公等人。 别人也就罢了,镇国公见了探春倒是忘神了,被李善推了一下,才晃过神来,笑道:“瞧我,一时见了外甥女倒是忘神了,想着外甥女竟像一个人,一时之间倒也想不起来那人是谁,实实不好意思的很。” 听到这里,李靖也反应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探春,不住的点头:“可不是呢,大哥不说我也想不到,果然外甥女像个故人,只是那人是谁却是一时混忘了,记不得了。” 贾政惊疑的看着探春,想着镇国公他们说的是谁。 聊了一气,镇国公就要提出去赵国基家里见见赵父赵母,给他们一个交代。 贾赦、贾政苦留他,说是厨房已经备好饭菜,今日且在这里坐坐,明日再去。 镇国公笑道:“本应在这里和妹婿你们一聚,只是已经和赵家说好,再不能改期的,只怕被赵家听了以为我们失信。” 贾赦、贾政无奈,情切切的将镇国公一家送出门去,李老夫人等人早已也辞了贾母众人上车走了。 兰夫人、贾环并着李老夫人、镇国公几人径直来到赵国基一家。 赵国基家住在平民区,左邻右舍多是没见过世面的,早就绷不住想要见见世家,却被镇国公府中护卫喝退了,整条街都被护卫围住,不见人出来。 李老夫人这里款款下车,镇国公跟在后面,一起进了赵国基家里。 赵国基家里早已团团站定许多人,赵父赵母、赵国基一家子、赵国栋一家子,个个都紧张的无以复加,心里想着该如何和镇国公一家打招呼不被怪罪。 李老夫人见他们这样,知道也是害怕的缘故,慈爱的笑笑,和赵父赵母笑道:“二位身体可好,因着我那宝贝女儿,我这个老背晦的特地前来和二位致谢了。” 赵父赵母哪里敢说什么,在那里忙忙的摆手红脸说道:“应该的,应该的,也是老国公爷天上显灵,方能护佑大姐儿找到娘家。” 兰夫人一听这话,脸涨的通红,想着自家老爹老娘当真没脸皮的紧,这种瞎话也能说得出口。 贾环倒是在一旁笑得亲切,心想外祖父外祖母可以啊,果真有才能,若不是他们老了,势必也是要用用他们的。 李老夫人和镇国公也是做戏的行家里手,在那里抹泪擦眼,就好像真的庶女走丢复得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府里丢的是个嫡女,哪里是个庶女。 诉了好一气家常,李老夫人笑道:“您二位可别见怪,因想着女儿积年烦扰,费了赵家不知多少心血,故此私下做主带了这些表礼,也不知妥否。” 说着,早有丫鬟捧过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套金头面,并着一张银票。 李老夫人笑道:“这500两银子就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一片心了,还望您二位不要弃嫌才是。” 若是之前,赵父赵母见了银票,只怕早就奔了过去,拿起银票只喊恩人了,如今大儿子一家或大或小都做着管事,金孙儿赵勋那个大厨做着都出花了,酒楼的利润分红一成都是他的。赵国基手里有了银子,体己也给了赵父赵母不少,兰夫人自贾环做大体己也有不少,自然会给赵父赵母,赵国栋新近和父母赶着交好,银子虽没有哥哥妹妹给的多些,总归有个少的,这样下来,赵父赵母哪里还想着银票了,只是想着一大家子的前程,恐怕给兰夫人和贾环丢了面子,遂在那里推脱道:“这如何使得,我养她也是我的福气,自小到大给了我们老两口欢乐不少,把银票收回去方是常处之道,金头面留下只做我家传家之宝罢,老大老二,还不替我多谢谢李老夫人。” 赵国基和赵国栋忙忙的下跪行礼,却被镇国公一把拦住。 李老夫人见赵父赵母不肯收下银票,心里倒是对他们一家子起了喜爱结交之意,之前已知他们一家子的情况,遂在那里给镇国公使了个眼色。 镇国公已知李老夫人之意,因见赵父赵母不贪财,也是钦佩不已,在那里状似不经意问过赵国栋并着赵琦些个问题,见他们落落大方、毫不怯场,不由得暗暗点了头,记下名字待回府计较。 这一圈下来,李老夫人毕竟年老,显露出疲态,兰夫人瞧见了,轻轻推了一下贾环,贾环一看可不是,遂向前和镇国公附耳低语。 镇国公聊的倒是尽兴,正说的高兴呢,便宜外甥附耳一言,倒让他紧着抬头看过去,果然,遂和赵家告了恼,请着李老夫人回府安置休息去了。 恭送走李老夫人和镇国公,兰夫人、贾环回转赵家,见众人都瘫坐在那里,兀自擦着冷汗,兰夫人嘲笑道:“原来也是强撑着,我还以为你们多本事呢。” 赵父赵母幽怨的看着兰夫人:“你老爹老娘在这里给你撑场子,你却这般模样。” 兰夫人不服气,还要再说,被贾环一把拦住。 贾环深知这赵家真是出了大力,不说别的,这李老夫人和镇国公是真知道他们的底子的,见外家这般硬气,只怕对贾环他们也是高看一眼,遂笑道:“外祖父外祖母果真大气,让环儿自愧不如,眼看着就要到了饭点,不如咱们去悦来酒楼吃烤鸭子如何?” 别看平日赵家一家子可是不会去,听闻赵国基说那悦来酒楼可是吃银子的地方,一只鸭子竟要2两银子,怕不是抢钱罢。那个毛血旺也是贵的很,还有那锅包肉,还有那冰沙,都是死贵死贵的,放了平时,谁会上赶着去那种地方,家里银子是没处安排了么。 可是现下贾环说要请,赵家无有不同意的,谁不知道贾环如今发了,已然是个土豪了,此时不吃他一顿更待何时,不不不,不是吃他一顿,是要大大的吃他一顿方才开心。自家不是刚刚给他们解决了一个大人物么,理应受些请。 第97章 进酒楼 坐在雅座上,赵家一家人心旷神怡的看着外面街上人们的来来往往,听着酒楼里伙计的吆喝声,满眼的羡慕溢于言表。 别人也就罢了,尤其是赵国栋家的,听着赵国基的话里话外,赵勋如今可是做大了,竟能拿这酒楼的利润一成做分红,啧啧啧,自家怎么就没有这个运道呢,不要一成,稍稍给些银子就好。看看这来来往往的顾客,一大桌一大桌的点着,每桌必点烤鸭子,一桌下来不得十好几两银子,来一桌子客人等于赵勋就有进账,亲爹啊,自家当时是瞎了眼么,死硬着不肯和兰夫人她们交接,这回差了事儿了罢。 赵国基见钱娟满眼羡慕,自家心里倒是高兴的紧,看看还是自己有远见,早早的跟定了环哥儿,方能有如今的家当,就是谁说起来也是夸他赵国基一声远见卓识,教导儿女有方。 兰夫人也是头一次来这酒楼,坐在雅间,隔着帘子也能听见人潮汹涌,惊叹自己的儿子果真是个财神转世,什么到了他手里也能变成金矿。 听那赵国基说,酒楼也就罢了,那新开的冰铺子可是赚大发了,一个夏天下来怕不是有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进账。 不说别的,单只那倪二就能分得几万两银子,整日里就见他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安逸的很。 不过赵国基也不羡慕他,因着这铺子暴利太多,铺子里之前找麻烦的不怕太多,也就是有倪二这个强盗才能镇得住这帮子地痞流氓,换了别人试试?他赵国基自问是没这本事的。也就这两日,皇上新写了匾额下来方才消停了下来,要不那王府的也迟迟早早的逼上门来要分一杯羹。 定了定心神,兰夫人问赵国基道:“不知大姐儿婚事准备的如何了,何时成亲呢?” 虽然她不看好这门婚事,只不过大哥一家子非要结亲,她也只好添妆了。 赵国基一听兰夫人问他,喜滋滋的看了看早已羞在一旁的赵柳儿道:“已经说好了,亲事就定在登高节那天。” “九月初九么?”兰夫人惊疑的问道,“怎么定在那时了。” 赵国基笑着解释道:“之前也是拿着大姐儿和那老张家的儿子的八字有算过的,说是他们有些不对付,日子过了总有些个小坎儿,只要选对日子冲一冲,也就过去了。” 兰夫人点点头,原来如此,又问起嫁妆置办的如何了。 赵国基细细地说了起来,说起来那赵柳儿本应陪嫁十亩好田的,这也是之前赵国基和自家女儿说好的。 只是看自家日子越过越好,赵勋的分红不怕就是个大数字。 赵国基本来也不愿意拿儿子的银子给女儿垫嫁妆的,奈何赵勋一定要给,说自己暂时还没有相中的人家,不如先给妹妹置办,等到自己相中再置办也不迟,反正这酒楼的分红可是不遑多让的。 赵国基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也就默许了赵勋出了一份银子等于添妆,加上自家出的,又去衙门里置换了一下连在一起的好地块,拢共凑了五十亩好田给大姐儿做嫁妆。 只是这田地他们自去找佃户罢,赵国基是不管的。 另给大姐儿添置了不少的衣服布料,兼着首饰,兼着二百两压箱银子,赵柳儿真是心满意足,想不到自家也能如同小姐一般十几抬的出嫁了,整条街算起来,她可是数第一的。 老张已知那五十亩好田是给儿媳做嫁妆的,硬生生的自选了一块绝好的地块,又附送了三亩地做填头。 听到这里,贾环也是无语至极,想那老张果然狡猾,五十亩地也能附送填头,旁人再是想不到罢,真真损公肥私。 老张又不遗余力的替赵柳儿自去选了几户老实的佃户做活计,只当这田也入了他家口袋。 不单如此,他也知道赵国基他们忧虑什么,索性另选了一处房子给他们做新房,成亲之后赵柳儿他们就住在新房子处,等于分家。 贾环他们信不过自己的妹妹,老张他又何尝信得过她呢。 自家的那个糟心妹子还是自己承受吧,何时爹娘死了,自己也就和她断了亲情联系了,死生不复再见。 幸亏自家儿女没有听到老张的心声,若是听到了,必定祝自己的爷爷奶奶早登极乐。 钱娟听着赵国基在那里细细讲着,只在那里笑道:“大姐儿找的果真如意,前儿我们当家的不放心,自去那存善堂看那孩子,那渠大夫正在那里细心地给他讲着草药的用法呢。渠大夫可是出了名的挑人,听旁人说,他对那孩子可是放心的紧,也关心的紧,可见那孩子的确不错。” 赵国基一仰脸笑道:“那是自然,自小我就知道张家哥儿是个好的。” 钱娟笑道:“何尝不是呢,我们也是看着喜欢的紧,已然在家里备好了添妆了,只等着大定了。” 兰夫人想到,想不到竟是人人满意,这倒显得她挑剔了,遂也在那里笑道:“可不是,我也选好添妆了,只等着给大姐儿送来。” 赵柳儿早已捂了脸羞羞的跑了出去,赵国基家的不放心,叫赵琦跟了出去。 众人哄堂大笑,反正正主也是跑了,不如敞开了说罢。 遂在那里热热闹闹的更加旁若无人的说了起来。 兰夫人倒是记得那不省心的张家姑姑呢,遂问起了。 赵国基笑道:“怎么问起她了,若不是你问,只怕就是老张也是忘了她这个妹妹,近来安静的很呢,我们还只当她相公不考科举,不要进学用的银子了。” 贾环听了倒是疑惑了起来,是罢,马上就要科举,怎么反倒不要银子了。 赵国基见他疑惑,笑道:“这些年她要的也是尽够了,自家有些个家底,只是单薄些,并不是没有,但有什么花销尽管来找老张一家。老张的爹娘也是逼儿子出银子,说譬如妹婿有了前程,沾光的只是他们,出于孝道和亲情,老张也是无奈,一家子的月银都填了那个穷坑。” 第98章 收礼收到手软 听到这里,贾环倒是对那老张可怜又可恨,可怜他被孝道压着只能被死死摁住放血,可恨他不懂得反抗,如此懦弱,连子女的月银也一并奉了出来,怕不是傻的罢。 不过想想这个时代,就是他贾环放在老张的位置上,恐怕也是无奈的很罢。 赵国基又说道:“估计他娘老子也是见自家孙子因着姑姑的荒唐只险得娶不上媳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是急了,在那里叮嘱了她没事不要总来和哥哥要银子。老张也是坚决的和她说过了,今后再不给银子了。加着自家侄子近期还要成亲,当姑姑的不借些银子帮衬也就算了,还来搅局么,只好躲着不见家人了。也不知道将来她这个做姑姑的,侄子成亲是否要表示一下心意。” 兰夫人笑了:“你这是想屁吃呢,譬如不要便很好了,且还想着要礼呢。” 赵国基笑道:“论理是要给的,只是她偏偏不是按理的人。” 兰夫人笑道:“却又来,明知她是何种样人,且在那里想这些。” 赵国基又问贾环:“环儿可是要今年下场的?” 贾环点点头道:“总想今年下场试试手再看看。” 赵国基满眼羡慕:“当真是个好的,想必外甥必定高中,将来连中三元,光耀门楣。” 兰夫人笑了:“那就借你吉言,若是环儿高中,我必定再在这里请你吃一桌好的。” 赵国基笑道:“那是肯定的,哪里就一顿了事了,势必要吃个十顿八顿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好好好,就依舅舅所言。” 贾府,贾母正在那里和王熙凤、王夫人说着给兰夫人三人做宴席的事情。 王夫人早已浸了一缸子红醋在心里,哪里还想着做宴席,只恨不得按着兰夫人的脖子进水里,狠狠地淹,直至淹死。 王熙凤倒是在贾母身边凑趣,刚刚镇国公一家真是震撼到她了,这女儿认得代价委实有些太大了,直等于嫁了一个女儿出去。 她知道的也有几家养女认回生母家的,但是哪家都没有镇国公府这样认亲的现场给这许多的东西,并且严明嫁妆添妆,都只是给些个表礼过得去就好了,之后慢慢联系,像镇国公府这样大方的人家,真是不多见的很,就像个傻大爷一般,呆霸王薛蟠也舍不得这样撒银子罢。 不过这正说明了镇国公府对兰夫人等人的重视。 贾母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紧赶着给她们庆祝,只怕晚些她们不领情了。 王夫人一语不发,只在那里冷眼看着贾母和王熙凤在那里兀自说笑着,心里悲凉的想到,果真世风日下,众人都捡着高枝的站了,哪里把她这个正室放在眼里,宝玉只怕也是迟迟早早被弃。 贾母说的正高兴,见王夫人板着脸坐在一旁一语不发,遂微微摇头,心道自家这个媳妇果真是个心胸狭窄的货色,只是个宴席就把她生气成这样,日后哪里还敢让她做些别的。 不过想一想,她这个反应倒也正常,原本好好的正室,突然被圣旨一下,又多出一个平妻,这个平妻还是高门出身,又是御封的县君,且这个平妻之前还是多年的奴才出身,就是换了自己,且能平静多少呢? 贾母微微点头,说道:“二太太若是不舒服,不如先回去躺着些,停些时再来我这里。” 王夫人恍然反应过来,倒是红了脸,忙忙的请了安就去了。 王熙凤暗自叹着自家姑姑的运道实在不好,之前兰夫人就仗着老爷的宠爱在府里横着走,如今又封了平妻,怕不是要把天都捅破,今后姑姑的日子可就难捱了,偏生宝玉还不省心的很,不想读书,成天在脂粉堆里混着,连贾兰都不如了,更何况贾环,若是今年贾环下场一把即中,宝玉这个当哥哥的笑话可就大了去了。 没等贾府有所动作呢,四王八公都赶着前来祝贺了,还有朝廷里其他的大臣夫人,只要平素和贾府有来往的,都络绎不绝的前来送礼恭贺兰夫人认亲之喜。 更有那好事之徒,就是搭不上贾府的边,也要争着抢着,上赶着来贾府祝贺,只为了看看这兰夫人究竟何许人也,怎的就襁褓里就被走丢,如何长大了认亲镇国公府,听着兰夫人绘声绘色的讲述,来人顿时觉得这趟真的没白来,这礼果真没白送,随即飘飘然出府回家再给自家相公儿女一个个的详细讲述。这礼送的太贵,还是多说说方能捞回一些。 因着每次都要将探春叫出陪着,所以这段时间兰夫人并着探春反倒大大发了一注财,之前几年见得客都叫她们这几天都见完了。 贾环反倒落了下风,因着那些夫人只是看看兰夫人,兼着探春作陪,他一个外男倒是不能陪坐,只能收不到礼了,好在他银子多,倒也不在意这个。 这日,兰夫人在沁芳斋被丫鬟揉着肩膀哀叹道:“好家伙,怕不是要把我的老腰累断,整日陪这个,讲那个,我的嘴现今是练得厉害多了,简直张口就来,那与镇国公府认亲的场景历历在目,只因为日日和众人讲过。” 杏果早已笑倒在一边,还强撑着给兰夫人揉着肩膀:“兰夫人究竟也是好钢口,若是奴婢见了夫人们早就瑟瑟发抖了,哪里还想到什么往事,只怕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了。” 兰夫人笑道:“何曾是我好钢口,初我见她们也是害怕的紧,不过见得人多了也就那样了,索性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她们比我又强到哪里去了呢?索性自己就立起来了。” 杏果笑着点点头:“夫人说的实在有理,奴婢受教了。” 正说着,五儿从外面进来,笑道:“兰夫人,姨太太那面的莺儿姐姐过来了,说是奉着姨太太的命令,赶着来送表礼贺您认亲之喜。” 兰夫人对送礼已经无感,看那库房里一堆堆的礼物,觉得自己已是府里最大的富婆,只不过听到薛姨妈那里送礼还是有些奇怪的,毕竟她是王夫人的亲戚,傍着王夫人在府里住下,赶着给她送礼,不怕王夫人怪罪吗? 第99章 莺儿 容不得兰夫人想太多,她忙忙的吩咐一声:“快请。” 五儿轻巧的转回身子,领着莺儿进来。 莺儿一进来,乖巧的给兰夫人行了一个礼:“兰夫人有礼,我们太太知道兰夫人认亲大喜,特地让奴婢给您带过一支点翠如意金钗,愿您事事如意。” 兰夫人笑着招手让她起来,示意翠果去拿荷包打赏莺儿。 莺儿笑着接过荷包,和兰夫人说了几句话就径直走了。 林嚒嚒见莺儿长得倒是喜庆,笑道:“这姑娘长得倒是颇讨人喜欢,可是哪里的丫头。” 兰夫人忙笑着答道:“可不是,我们素日也说这孩子福气呢,是二太太娘家外甥女的贴身丫鬟,唤作莺儿的。” 见林嚒嚒不解,遂笑道:“就是借居在贾府里的薛姨妈的女儿,唤作薛宝钗的贴身丫鬟。” 说起薛宝钗,林嚒嚒倒是勾起了前事,冷笑着摇头道:“论起来,我倒是没有见过这位宝钗姑娘本人,想着应该国色天香,只可惜家里偏偏出了一个搅事精,搅的她也可怜。” 兰夫人忙问怎么,林嚒嚒遂把之前薛宝钗候选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告诉给了她,随即感慨的说道:“那薛家也是有意叫女儿进宫搭个眼线,譬如给家里铺铺门路的,现下他们家在宫里的路子差不多都断了,稍微点的都不用他家的东西了,听说宫外的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那薛姨妈也是咬了牙送薛姑娘进宫,万一得蒙圣眼,可就真是一步登天了,重复薛公之前的盛况也为可知,只可惜算盘打得再响又如何,不过被薛蟠这一搅,梦一场罢了。” 兰夫人摇头感伤,想不到再大富的人家碰到这孽种也是倒霉。 就听彩云说道:“嚒嚒说的何尝不是,这薛家宫外的生意现今不好的很了,那位薛大爷只顾着自己吃酒耍钱,哪里想着店铺的买卖,宝姑娘倒是灵醒能干,只是她一个女儿身,如何出去和客人店伙儿一起做生意,怕不是不想嫁出去了,旁支的亲戚姨太太又信不过,母子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店里的伙计们捉弄,伙着做假账骗姨太太,就是生意好也是给别人拿走了,好与不好对他们有什么区别呢,眼看着生意姨太太也只能望洋兴叹,不怪自家儿子不中用,只是一味的嗔怪掌柜和伙计们不尽心了。伙计们倒是得其所哉,越发懒惫的厉害,左就姨太太也是嘴上的把式,横竖不能出去和他们做买卖,生意还得倚着他们。” 兰夫人和林嚒嚒听的一时呆住了,林嚒嚒叹道:“想不到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竟颓败至此,所谓富不过三代,哪里是这么说的,不过是看子孙后代长进如何,若是长进呢,譬如还可从他们再兴几辈,若是不长进,只知吃酒赌钱,可不是就败亡了。” 兰夫人打了一个激灵,想着这荣国府现今已传到几代了,贾环回来必要好生嘱咐,切不可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大吃大嚼,享祖辈福荫,还是自己起来多赚些银子妥当。 想到这里,兰夫人又想起一事来,遂问丫鬟们道:“这宝姑娘看着就要及笄了,也不知姨太太可曾给她相看人家。” 彩云笑道:“何曾相看呢,听着近日姨太太和宝姑娘与老太太、二太太来往的越发频繁了,宝二爷那里宝姑娘也是坐个没完,只怕相中宝二爷了呢。” 说起这个,晴雯最有发言权,她响着鼻子说道:“说的就是,那个宝姑娘三五不时的就要往我们屋里坐坐,和袭人倒是聊的来些,袭人手里有活还要让她帮着绣绣肚兜,论起大道理来是一套接着一套,说起平常话宝二爷还爱听些,譬如讲起学问,那位爷哪里听得下去,拔起脚来立时就走,也不管客人在那里单坐着尴尬不尴尬。” 话到这里,晴雯方想到自己已经来了沁芳斋,不能再将宝玉屋子说成我们了,遂红了脸笑着不说话。 杏果倒是说起了兴致,接着晴雯的话头说道:“前段日子姨太太屋里的莺儿还一个劲儿的在咱们府里说她们姑娘有金锁呢,需得有玉的人家方才配婚,说的可不是咱们府里的宝二爷么。” 林嚒嚒啧啧有声:“一个大家闺秀,竟不想着男女大防,去男子的卧室里坐着也就算了,还要和他的贴身丫鬟交接做活计,莫不成把自己已然当做了男子的妻子了么,还纵着身边的丫鬟大肆宣扬什么金玉之缘,是怕自己嫁不出去么,也太恨嫁了些,这究竟是怎样的人家,缘何把自家姑娘教养成这样,传出去可不是贻笑大方。” 兰夫人自有了银子,腰板也是直了许多,什么规矩礼仪都想了起来,也在那里摇头叹息道:“说的可不是这么回事,若是我有这样的姑娘儿子,气也要气死了,哪里还敢出来露面。” 林嚒嚒笑道:“兰夫人您是教养不出来这样的孩子的,这哪里是姑娘儿子自己的问题,明明就是那薛姨妈自身不正,娇惯的孩子也不知深浅了起来,可见孟母三迁不是人人都能做出来的。” 翠果笑道:“说的何尝不是,姨太太不是我说她,平素有些太啰嗦,为人又有些小气,香菱既是薛大爷的妾室,理应穿些好的,女为悦己者容么,可是姨太太偏生管着她,只叫香菱穿些素净平凡的料子,咱们府里一般的丫鬟也穿不出去,若是薛大爷出外办事,便锁了首饰钗环,并着衣物一起叫香菱和她自住,行动也是看着,只怕香菱要出格,身边的小厮丫鬟也是极少打点的,月例银子也是平常,我在外面都不知他们抱怨了多少回了,只是不敢在姨太太面前造次,长此以往,哪里有忠心的呢。” 林嚒嚒笑道:“可见那姨太太是觉得自家儿子造的有些狠了,心疼的不行,只好从自家身上省银子了,焉知还不对路。” 第100章 宝玉事 兰夫人却是在那里想了半天,说道:“姨太太既是属意宝玉,不知老太太和二太太是怎么个章法?” 彩云笑道:“看样子二太太是允的,和姨太太亲厚的不得了呢。” 晴雯撇嘴道:“宝二爷可是只是将宝姑娘当做姐姐一般呢,就是老太太也是想着将宝二爷和林姑娘配一对,哪里就轮得到她了。” 翠果笑道:“有母亲做主,想着宝二爷势必配宝姑娘了罢。” 杏果却道:“我看未必,现今老太太府里说了算,势必还是宝二爷和林姑娘。” 林嚒嚒却道:“我看未尝如此,自古男娶女嫁,世家女子总要高嫁方好,这林姑娘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千金,这个官职可是肥差,兼着家里又是世代簪缨,只怕要嫁个高些的人家方好。” 翠果笑道:“宝二爷也是世家出身,荣国公府里的嫡出公子,哪里够不着呢?” 林嚒嚒笑道:“你家宝二爷不过是荣国公府里二老爷的嫡出二少爷,现袭爵的是大老爷一支,爵位爵产将来都是大老爷一支袭的,和二老爷挨不上边。二老爷只能分的府里的一少部分和老太太的体己一部分。宝二爷又是了,他只能分得二老爷和二太太手里的一部分,大头在嫡孙兰哥儿那里呢。二老爷又是个主事,从五品的官罢了。说白了,他就是个从五品官的二公子罢了,现不过府里没分家,沾着大房的光罢了,哪里就配得上林姑娘了。” 翠果点点头,又问:“那宝姑娘竟能如意了?” 林嚒嚒又笑道:“这可不能,须知男方娶亲也是看人的,女子降得太狠也是影响后代的。譬如宝姑娘,家里虽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如今毕竟没落了,说是皇商,现今差不多的都不从他那里走,只是个商贾之家罢了。宝二爷再怎么样,家里也是官宦人家,商贾人家和官宦人家中间差了何止一条鸿沟,若宝二爷娶了她,真真遗患无穷,且不说别的,将来子孙后代怎么嫁娶呢。譬如儿孙大了,娶个高门媳妇,叫那世家女天天去拜商家女做太君么,只怕不愿,可是不去,又有违礼法,不如不找。” 众人听了啧啧赞叹,兰夫人感慨道:“想不到这世上果真烦扰,略想的简单些就不行了,看来将来我环儿和探春的婚事是要打望清醒的。” 林嚒嚒笑着看了兰夫人一眼,继续说道:“还有可怕的呢,单只说宝姑娘嫁过来,做了当家主母,总是要在外面给相公找些助力靠山,好着日后使用罢。可是这商贾人家平日礼法甚少教导,不像世家那样重视,不说别的,手帕交只怕她们就没有,婚后如何走跳联络呢。世家联姻,可不是就要巩固自家根基,情情爱爱那种东西不是没有,只是不提而已,那宝姑娘嫁进来能助力宝二爷什么,银子么?姨太太难不成还能陪个十万八万的进来?再说她那个呆哥哥也是个祸害,嫁进来只是给她家擦屁股罢,哪里就得到好处了。” 众人听了纷纷摇头叹息,想不到看着落落大方、平易近人的薛姑娘,婚事也是如此难找,上不上,下不下的,只怕将来且有的无奈呢。 那边薛姨妈见莺儿回去复命,遂赶紧问道:“如何,可是将东西送过去了,那兰夫人可是说什么了?” 莺儿笑道:“兰夫人特特谢谢太太呢,要我一定回来转达。” 薛姨妈满意的点点头:“虽然咱们碍着姐姐不能亲自过去贺一贺,怎么也得派个人过去送礼才是,要不借住在这里竟不闻不问,叫这边的老太太知道了也不好,究竟是个大喜事。” 薛宝钗在一旁说道:“只可惜这喜事对姨妈来说倒是个悲事,倘或兰夫人硬气起来,怕姨妈也是难过。” 薛姨妈笑道:“我的儿,这事儿咱们可就管不着了,你姨妈在府里也是有年头了,又有凤姐儿在旁边助力,还能被她欺负了,岂不成了笑话。” 薛宝钗点点头,笑道:“我平日里看那凤丫头,倒是雷厉风行,紧跟在老太太身后,姨妈将来只怕也是拿捏不住呢。” 薛姨妈摇摇头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些什么,现今是你姨妈在荣国府主事,这凤姐儿也不过是从大房过来给你姨妈帮忙的,大主意还是你姨妈在拿。至于老太太么,看着就是八十往上的模样了,再多能活几年呢,将来还不是你姨妈说了算,只要咱们紧紧傍着你姨妈,谁又能说些什么。” 薛宝钗见薛姨妈一副笃定的样子,遂笑道:“就是老太太不在,只怕也是大房袭爵袭产,和二房有何关系,母亲究竟是想多了。” 薛姨妈神秘的笑笑,冲薛宝钗附耳过去:“前几次我和你姨妈坐着,因着你和宝玉的婚事谈到了这府里的爵产分配,说起来你姨妈得意的很,只说不要咱们担心,将来必是二房家产占便宜,至于那爵位么,若是你大姐姐在宫里封了妃,得了天家的宠爱,还怕宝玉没有袭爵的日子么?” 听到薛姨妈说到自家和宝玉的事情,薛宝钗的脸上泛起不自在的红晕,她坐在那里想了想犹疑道:“也不知元春姐姐究竟是个何种情形,母亲只是听着姨妈说了几句,就拿出偌大一笔银子让她帮着送进宫里,供大姐姐花销,若是大姐姐一时做不了妃子,或是做了妃子也是劝服不了天家,咱们岂不是鸡飞蛋打吗?” 薛姨妈却是不以为然:“你那大姐姐出生可是好时候,哪里见过正月初一下生的,这是带着吉兆的,不是她进宫谁进宫。再者说了,事在人为,荣国府也是百年世家,再运作不好,就是外面人见了眼角也是斜的,现今咱们只需掏银子,让你姨妈自去找人,别的就是和府里的众人交好,待你嫁进府里以图后计,其余的么,先不要想多了。” 第101章 贾母说 看着母亲笃定的脸,薛宝钗无奈道:“妈竟是大差了,咱们家和姨妈家现今只是个亲戚关系,我和宝玉哪里有人提起了,就是老太太那里也只是想林妹妹与宝玉在一起,何曾想过我与宝玉。” 薛姨妈笑道:“你这个傻孩子,刚刚妈和你说什么了,老太太也不过几年的功夫,这府里终究你姨妈说了算,再加上你大姐姐要是当了妃子,一道旨意下来,你和宝玉的婚事是十拿九稳的,怕什么?” 见母亲越说越兴奋,薛宝钗不由得喃喃自语:“可是我如今的年岁等不到老太太那时了,难不成我竟要拖成昨日黄花才嫁出去么?” 薛姨妈见薛宝钗一脸古怪,在那里小声嘀咕着,遂关心的问道:“我儿说了什么?” 薛宝钗连忙回过神来,乖巧的说道:“母亲接着说吧,我没有说什么。” 薛姨妈接着说道:“现如今你需得和宝玉多接触接触,多和他院里的人多坐坐,多说说话,接触的多了,那宝玉自然对你喜欢起来了,就是婚后也是好的。” 薛宝钗一听这些,微微低了头道:“可是那宝玉我平日看起来,还是喜欢林姑娘多些,老太太又属意了他们,府里似乎也是默认了。” 薛姨妈笑道:“既如此,不如咱们使些个手段吧,就是老太太也不能看着她嫡亲的孙子娶一个病秧子吧。” 薛宝钗听了倏然一惊:“妈要干什么?府里使人下毒,林姑娘被毒死了,咱们要是被查出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薛姨妈摇摇头笑着对薛宝钗说:“看你吓得,哪里就这样了,不过是吃了让她虚弱无力,看起来子嗣艰难,我哪里就敢毒死她了。” 薛宝钗抿抿嘴道:“按道理我也是不想对林姑娘下手的,我们姐妹情深,那宝玉也不是个好读书的坯子,嫁过去能有什么好处。” 薛姨妈紧握了薛宝钗的手道:“我的儿,你要听话些,说句你不爱听的,咱们是商户人家,一般的官宦人家是不会要你做正室夫人的,好容易你姨妈急着要银子,找上了咱们,要不,你以为你姨妈能看在你这个外甥女的面上轻易许了你俩的婚事么?再者说了,他不喜欢读书,你常日家和他一起,自是可以劝导他的。宝玉现在这样,还没有多少女家能够相中他,若是中了举,还有咱们娘们什么事儿,到了那时只得走了,咱们京城又不是没有房子,还不是为着你的事一直拖到现在。儿啊,你哥哥已然这般不中用了,你若是再不听说些,你让妈可是靠着谁呢?” 薛宝钗眼泪早已悄悄流了下来,她咬着粉唇道:“就听妈的吧。” 薛姨妈安慰的搂着薛宝钗,笑道:“今后你切记多和林姑娘走动走动,有什么空子就趁机送些补品,也好过让别人掺手。” 薛宝钗点点头,一腔苦意犯上了心头。 忙忙澜澜了好些天,荣国府终是平静了下来,见没甚么动静了,贾母有心叫厨房收拾个宴席出来,贺一贺兰夫人的认亲之喜,以及兰夫人和探春一个做了县君,一个做了乡君,遂派人叫了贾政过来,问问他的意见,却被贾政一句话给拒绝了。 贾政笑道:“有劳母亲了,只是现今看着就要乡试了,环儿此次也是报了考,不如先等他考完了,再做计较。” 贾母一惊:“胡闹,环哥儿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家学的功夫,你竟要他去乡试,可不就是白去一趟么,那乡试是好考的么,连着九天六夜,要考三场试,稍微身体不好的出了考场就要大病一场,若是环哥儿因着这个害了怕,往后不敢再考,看你还说什么。” 贾政急忙安慰贾母道:“母亲有所不知,哥儿除了家学,自家也是有学的,我那书房行走的清客相公都颇有才华,他们也教了哥儿不少的学问,此次乡试是哥儿自己提出来的,皇上还因此特意点了他在京城科举,免了他的舟车之苦,另一个也是想着今年看他下场笔试如何,还特特给了环哥儿一个国子监的名额,不待进学,就叫了人过去过了环哥儿的院试,摆明了就是今年要让环哥儿考乡试。天家圣意如此,环哥儿自己也愿意,且又不是没有学好,为什么不让哥儿去呢?” 贾母捏捏眉心,无奈道:“你有对环儿的一半心在宝玉身上,只怕此刻宝玉连殿试都进了。” 贾政最听不得这话,他严肃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之前可是不尽心教导他么,天天只是他不如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往母亲和二太太的屋里跑,一个哥儿,眼看着长大成人,不想着出去交际,尽顾着脂粉堆里面打转转,我略说一说,母亲就死命护住,只怕吓到你的乖宝宝,现今我果然不管他了,母亲又和我甩些酸话,倒是让儿子怎么办呢?” 贾母气道:“这究竟也是你的儿子,看着被环哥儿比下去了,你这个当爹的心里究竟不羞愧么。” 贾政耸耸肩道:“母亲这话可是刺心了,不说别的,单说环哥儿这场乡试,哪里是我操作来的,分明就是天家给的,再就是他自己才华的确到那里了,不然陛下哪里能够看得上他,还能费心为他筹谋,整场下来,儿子做了什么?不过就是来这里和母亲坐着说说话吧,还能有什么呢。” 贾母摇摇头叹道:“你那些清客相公总不是自己走到环哥儿跟前教导的吧,还有你三五不时的总带着环哥儿去外面谈诗作句,结交好友,让他的眼界开阔,文章自然也就跟着做好了,这些都不是你的功劳么?” 贾政禁不住大摇其头,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再没有比贾母更胡搅蛮缠的妇人了,他忍着气解释道:“初时我也不是没有带着宝玉出去过,你看他可愿意呢,只想着自己和薛蟠之流胡混,没有我拘着就好了,现如今又说我不让他去,这是作何道理?” 第102章 焦急的王夫人 贾母倒是脸不红心不跳道:“还不是你平日里对宝玉太过严厉了,唬的他胆子都破了,哪里还敢再和你出去,只怕动辄被打骂,自家性命尚且不保,哪里还记得学业二字。” 贾政无奈的一摊手:“现在如何,却是让我领着他出去交际么?” “自然要的,只是对宝玉平素好些,不要让他吓着了也就是了。”贾母点点头坦然自若道。 贾政摇摇头,心想自家这个宝玉果真不中用,行动就有贾母护着,将来前程如何,莫不成也是一个呆霸王转世么,他吓得一打寒颤。 贾母见贾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提醒他道:“我知道你是见那环哥儿冰雪聪明,现今兰夫人也靠了大树,带出去也有面子,只是宝玉可是你的嫡子,他的前程可是关系着贾府的荣辱,切不可养歪了给你蒙羞。” 贾政无奈的点点头,心想母亲果真睿智,只是遇到心爱的嫡孙脑子瞬间清空,万事以宝玉为先了,就是叫他这个当儿子的也难办。 闲话少叙,眼见着就到了乡试那一天,兰夫人并着探春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衣物被褥食水,一边吩咐小厮万万拿好,一边在那里鼓励贾环好好考试,兰夫人禁不住泪洒当场,贾环一阵无语,他安慰兰夫人道:“母亲这是做什么,我此去是去乡试了,又不是出征,搞得生死离别一般。” 兰夫人气得笑了出来,她狠狠打了贾环一掌:“遭瘟的,不说你娘多难过,且在这里讲笑话。” 贾环哎呦一声,倒是吓得众人忙忙的问他怎么了,如今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看着就要进考场了,贾环若是考不了了,当真让兰夫人去死的心都有了。 贾环笑道:“无事,就是想到了自家今日的书没有念完,想着该不该返回去念完再走。” 众人啼笑皆非,都知道贾环是在逗兰夫人,兰夫人先前被吓得不轻,见贾环还有心思讲笑话,气得就要上前打他,被众人赶紧劝下。 彩霞笑道:“兰夫人暂且记住这一顿打,待三爷回来再打不迟。” 彩云也道:“不错不错,待三爷回来,奴婢给兰夫人拿棒子,最粗的那根。” 贾环幽怨的看着两位美婢,想着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竟是心如蛇蝎至此。 兰夫人点点头道:“说的很是,杏果先替我把棍子备下,我是要打的。” 杏果笑着答应了下来,那里钱槐早已吆喝上了:“三爷赶紧走,要误了。” 话不多讲,贾环跟着钱槐走了,兰夫人还在那里担忧的看着,探春知道母亲心里想些什么,遂在那里安慰道:“母亲这是做什么,环儿此去必是高中的,母亲放心。” 兰夫人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道:“自小你弟弟就没离开过为娘,如今竟是九天六夜,你叫母亲如何不担忧呢。” 探春笑道:“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说的就是母亲了,只是环儿现在只是考试,母亲就想得不行,若是将来外放做官可是该怎么办才好呢?” 兰夫人想了想,只在那里笑了:“若是那样,还真是想坏为娘了。” 探春见兰夫人一副想念的样子,心里倒是不是滋味了起来,想不到母亲和环哥儿的感情至深,若是放了她探春,母亲可还是如此呢? 屋里,王夫人只在那里默默地念着佛经,木鱼敲得却是乱了鼓点,外面的玉钏儿担忧的看着王夫人,心里只怕王夫人下一秒就要发飙。 一旁的绣橘已是吓在那里,只是轻轻的推了推玉钏儿问道:“太太今日可是怎么了,看着不说话,只是瘆人?” 玉钏儿苦笑道:“还能为何,今日是那环三爷下场试手的日子。” 绣橘顿时明了,遂摇摇头,无奈的想到,这又能如何呢,环三爷看着就起来了,还能将他摁住不让下场么,只怕老爷和老太太也是不容太太放肆。 想到此,绣橘轻声说道:“也不知宝二爷如今学的怎样了,明年可能下场?” 玉钏儿是听姐姐说起过的,苦笑道:“还能如何,还不是老样子,日日和小姐丫鬟们厮混着,今天做胭脂口红,明天做些歪诗,宝姑娘略微劝一劝,登时挂脸走人,叫谁也不好看。” 绣橘联想到宝玉那不耐烦的样子,顿时禁不住轻笑了出来,玉钏儿怕王夫人听到,忙忙推了她一把,绣橘吓得吐了吐舌头,随即轻声说道:“这可怎么办,那位爷光顾着自己玩乐了,却不想着二太太为他费心。” 玉钏儿轻叹一口气,绣橘说的何尝不是呢,眼看着环三爷下场考试,若是一举得中,可不是明年就要会试,会试过了紧赶着就是殿试,运气好的话不出几年就起来了,现今他们还背靠着镇国公府,十足的实权派,派个肥差那是手拿把攥的事儿,真到了那个地步,只怕这府里就是他们贾环母子说了算了,二太太岂能不急呢。 看了看玉钏儿忧愁的脸,绣橘顿时想到了她的姐姐金钏儿已在宝玉房里当差,随即试探性的问道:“金钏儿姐姐在宝二爷屋里呆着可是舒心呢,袭人姐姐她们和姐姐处的可好呢?” 玉钏儿笑道:“自然是好,袭人姐姐和她亲厚的不得了呢,两人还相约着过两日出去逛街呢。” 绣橘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姐姐呢,现在想来是我想多了。” 玉钏儿眼里笑着转过头,心里却是一冷,那袭人能和姐姐处的好么,眼看着姐姐过去就是做通房的,心里可不是膈应的不行,脸上却是笑嘻嘻的。姐姐也是如此,两人只不过是面和心不和吧。宝玉屋里的小丫鬟们,有站队袭人的,有交好金钏儿的,有保持中立冷眼旁观的,就看将来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吧。 正说着呢,就见王熙凤从外面雷厉风行的走了进来,看她们在外面龟缩着,遂笑着问道:“这是做什么呢,且在这里堆着。” 第103章 王夫人说 玉钏儿和绣橘悚然一惊,见是王熙凤款款走来,遂强笑道:“二奶奶倒叫我们吓得魂都掉了。” 王熙凤笑道:“若不是你们在背后议论些什么,怕被人听到,哪里就被吓得魂都掉了,可见背后不能说人。” 玉钏儿还算镇定,那绣橘是新近上来的一等丫鬟,哪里见过这些大场面,遂脸红道:“奶奶真正好钢口。” 王熙凤笑着说道:“哪里就是我好钢口了,明明你们两个小蹄子在这里说人坏话,被我抓住了一时惊吓住了而已,说说,倒是说了些什么,让我也听听高兴高兴。” 玉钏儿和绣橘哪里敢说出来,只是一味的笑着喏喏告退,王熙凤本也没有指望她们说出实情,见二人告退,也就笑笑进去了。 王夫人正念着经文,听闻王熙凤进来,遂止住了念佛,转向王熙凤,目光炯炯道:“如何,那环哥儿可是走了?” 王熙凤讪笑道:“可不是,已经走了有一会儿功夫了。” 王夫人哼了一声说道:“却是想不到老鸹窝里钻出个凤凰来,念了没几天书,竟是想着下场考试了,倒叫我不由得敬佩起他了。” 王熙凤尬笑道:“太太确实太担心了点,一个十一二岁的毛孩子,究竟能如何呢,就是书念的再好,也不能一考即中,不看别的,只看咱们府里的那位贾代儒,学了多少年方才中了个秀才,又是许多年过去竟连个举人也中不了,就这可还是大儒呢,那环哥儿更别提了。” 王夫人听了,心下倒是一松,只在那里慈眉善目道:“放肆,你可是叫祖父的,哪里就直呼其大名了。” 王熙凤讪讪地笑道:“也是为着太太,一时之间忘了神了也是有的,太太莫怪。” 王夫人笑道:“咱们自家人在这里说说自然不要紧,只是不要出去这样说,论起来毕竟是长辈,听着究竟不好,还以为咱们府里没了尊卑大小,就是我也护不得你了。” 王熙凤笑着连连称是,在那里和王夫人说了一气府里的大小事务,便在那里坐着等着王夫人吩咐。 王夫人照常嘱咐了两句,突然想起一事,遂问王熙凤道:“东府那蓉哥儿的媳妇如今可病的怎样了,你也没过去看看么?” 王熙凤忙道:“前两天去看过了,尤大嫂子说太医来过几个,有说是喜的,有说不是的,总也下不了论断,可卿还在那里病着呢,似乎更沉重了。听尤大嫂子说,珍大哥哥在那里紧着请大夫呢,说是哪里来的名医,不日就要过来了。” 王夫人惊奇道:“听你这样讲,统共竟没蓉哥儿什么事,蓉哥儿近来可是忙的不行,怎么连他媳妇生病也没听得他忙乎呢?” 王熙凤笑道:“想来是那蓉哥儿近来珍大哥哥派给他要紧的活计了,故此府里只能他娘老子帮着料理了。” 王夫人点点头,遂问起宝玉和贾环屋里的事情:“那金钏儿近来可安分呢,彩霞、彩云在他们屋里也不知侍候的怎么样,这两日金钏儿倒是常来请安,就是那两个估计是被活计所累总也不来。” 王熙凤心道,那金钏儿和袭人可是争斗的厉害,宝玉屋里可是热闹极了,也不知那个小蹄子来这里告的什么刁状,姑妈这步棋走的可是有些臭了,别人家的儿子屋里风平浪静,自己家的儿子屋里倒是水深火热。 遂笑道:“都侍候的不错,尤其金钏儿,屋里和袭人看着倒像是亲姐妹一般呢。” 王夫人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我怎么听的有人说起他们屋里似是不太平些,总有些个小蹄子想着勾引宝玉?” 王熙凤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哪里能够呢,不过是几个小孩子心性的只顾着和宝玉玩闹,其实心是好的,断乎没有太太您说的那种事。” 王夫人点点头,闭了眼睛在那里默念着佛经,状似不经意的和王熙凤说道:“金钏儿刚刚过去,宝玉屋里的丫鬟难免欺生,袭人我是相信的,保不住有别的小蹄子作祟,你且去敲打敲打她们,毕竟是我屋里出去的,孤零零的落在那里,总得有人帮着说说话才好立足。” 王熙凤一听这话就知道那金钏儿已经过来告了状,只不过她倒是聪明,没有指名点姓,让王夫人也摸不着头脑,遂干干脆脆的答应道:“太太权且放心,我出去就和她们说,管叫她们心服口服。” 王夫人微微点头,富又捻着佛珠,重新念起了佛经。 王熙凤知趣告退,回去自去和平儿说,要她不经意的敲打敲打袭人她们,总不能不拿金钏儿当回事。 平儿皱眉笑道:“我素日看那金钏儿便不是什么安分的,那秋纹、四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袭人么,心里也有自己的准主意,这场且有得好闹呢。” 王熙凤摇头笑道:“我就说太太实在昏招,想搅合环哥儿不成,反倒害了宝玉,如今这样,就是我也不敢在太太面前说些什么,总不能让我打她的脸吧。若是说了出来太太岂不是没脸,那她可就真的恼了。” 平儿抿嘴一笑:“想来她们也只是闹一闹,大处还是看的,不过几日功夫就平息了也未可知。” 王熙凤笑道:“如此最好,切切不可给我找什么活计做,得罪人的事儿我现在可是不敢多做了。” 平儿紧着挨着王熙凤坐下,在那里给她揉着肩膀笑道:“如此可是我们的福气了,奶奶权且歇歇,顺带着调理调理自己的身子,如今且什么都没有自家赶紧有个哥儿要紧,总得给大姐儿添个弟弟才好。” 王熙凤受用的微闭了眼睛,只在那里笑着说道:“你个小蹄子,尽顾着拿这个戳我的心,究竟知道我哪块肉疼。” 平儿正色道:“奶奶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自小服侍奶奶的,还不是为着奶奶好,若不是如此,我且管你这些做什么,只是奉承便好了。” 第104章 试毕 王熙凤噗呲一乐,指了指平儿的额头道:“你个小蹄子,不过和你玩笑几句,就恼了,以后可叫我怎么和你说话呢,总是加小心了。” 平儿笑道:“奶奶不说自己说话刺人心,且在这里说我。” 正说着呢,贾琏从外面回来了,见是贾琏回来,平儿忙忙的出去了,只留下他和王熙凤两人。 贾琏奇道:“可是你们两个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么,怎么平儿这个小蹄子径自躲出去了。” 王熙凤笑道:“哪里就如此了,不过是她见多了我一个,有些话实实不能当着我面说,不如索性先出去,等和二爷单独呆着再说。” 贾琏笑道:“叫你说的这么郑重,可是我们俩被你捉住过一次呢,你自己的丫头又不是不知道,平时可不是跟着你紧紧的,哪里和我单独呆过一次,就是有,也是和碰到鬼似的,飞也似的跑了,哪里就敢多等一刻。” 王熙凤一听这话,立刻叹道:“若是这样,那平儿这个小蹄子可就该找打了,本就是二爷的通房,不说赶着上来侍候二爷,怎么反倒自己跑了,传出去,可不就是说了我嫉妒,容不下她么。” 贾琏笑着摇头,心道究竟如何你自己心里莫非不清楚么,且在这里和我故意表白表白,赶着说嘴么。 因向王熙凤问道:“今天可是环哥儿的好日子,你之前有吩咐来旺家的给他送过去好意头了么?” 王熙凤笑着说道:“送了,就是我能忘了他,老太太和老爷也是必不肯的。是外面的花匠特特种出来的步步登高,寓意深远。二爷前次嘱咐我送那环哥儿些表礼,我已包好了几个金锭子,分别是笔锭如意和文魁高中,已然放到荷包里装好,交给来旺家的送过去了,那兰夫人还给了赏呢。” 贾琏满意的点点头:“虽然环哥儿此次下场不一定得中,毕竟也是科举了,提前贺贺他吃不了亏。” 王熙凤笑道:“知道了,现今二爷可是顶喜欢环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了他多少好处,且偏着他,就是宝兄弟也不顾了。” 贾琏心上扑通大跳,见王熙凤只是开玩笑,遂安下了心,笑道:“都是我兄弟,将来宝兄弟下场考试我也要贺一贺的,只是他不肯下场,急得我的贺礼干放着送不出去。” 王熙凤忙推了他一把,嗔道:“少轻狂,放心太太听见撕你的嘴。” 贾琏笑着说道:“太太哪里舍得呢,究竟环哥儿也是她的儿子,府里的公子,考上了荣国府也是荣耀,难不成我贺错了?” 王熙凤叹道:“你倒是背晦了,太太统共现存世的就是宝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哪里就钻出这么大一个亲儿子出来了,现她正焦虑宝兄弟不上进,落后了那环小子一步,你倒是跳脱,拣着跳到太太眼跟前去了。” 贾琏想了想,笑倒在炕上:“宝玉如今这样可是怨了谁,老爷之前好不容易要掰正他,老太太和太太只是不肯,一个心肝,一个宝贝,吓得老爷也不敢再教导的狠了,现如今见到环哥儿起来了就想东想西,叫我说也忒没心了,天天只想着玩莫非就能出人才么,既不上进就别想着天上掉馅饼下来,还是好好的学业要紧。” 王熙凤撇着嘴笑道:“二爷这话可是大差了,难不成这朝里都是识文断字的英雄么,大字不识也有为官做宰的么,宝兄弟背靠荣国府,还没个官做做。” 贾琏笑道:“你说的的确不错,有文官就有武官,文官诗书俱通,武官不识字也能做的,咱们的根基又在军中。只是宝兄弟这身娇肉贵,要他去参军,老太太和太太也必是不肯的吧,那就只剩了捐官一条路了。不过这捐官也是现成的,若是二位老人家早打着这个主意,直接就地就办了,何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宝兄弟被老爷责罚,还不是心里盼着他自己读书科举上进。” 王熙凤听了这话,顿时一噎,心想这二爷近来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遂佯装一怒:“二爷可是好钢口,不如这家以后可就由你来当好了。” 贾琏心知王熙凤是在和他撒娇,心底暗暗发笑,在那里温声安慰凤姐儿不提。 单说贾环苦熬九天六夜,硬生生的在考场里答完三套卷子,走出考场已是脚步漂浮,嘴唇发白,头也晕晕了起来。 钱槐早已等在场外,见他身子虚弱,忙上前扶了一把,贾环趁势靠了过去,颤颤的张开嘴唇说道:“车在哪里,扶我上去赶紧卧一卧,实实是累的紧了。” 钱槐心知贾环已是身心俱疲,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赶紧将贾环扶了车上,嘱咐车夫慢些跑,平稳着走。 车夫也知轻重,知道这位小爷现如今是府里的头等红人,哪里还敢说什么,遂慢车慢行走回了贾府。 兰夫人和探春早已一干人马等在笃思园里,一见贾环回去便忙忙的上前嘘寒问暖,贾环勉强支应了几句就想睡觉,探春倒是看出了根底,遂淡笑着和众人说道:“今日咱们来的不巧了,环儿确实累的不行,不如先回去让他休息休息再说吧。” 兰夫人本就牵挂贾环,见他如此劳累,心里岂不疼呢,也忙忙的说道:“可不是,如此咱们回去吧,待环哥儿好些再来。” 贾环巴不得一声,遂在那里弯腰鞠躬恭送众人:“母亲,各位姐姐暂且回去,待我休息好了,必一一上门问安。” 众人皆笑着散去了,彩霞扶着贾环自去内室休息。 饱饱的睡了一个大觉,贾环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问彩霞:“彩霞,可是什么时辰了,怎么我倒觉出了饿意。” 彩霞正在床边做针线,见贾环醒了,遂笑道:“哎呦我的爷,可是醒了,你是不知道,你这次可是整整睡了两天一夜,中间府里的太太奶奶并着老爷们不知遣人来问询了多少回,只等着你醒来就要我告诉她们去呢。” 第105章 来看 话刚落音,彩霞就回头吩咐小丫鬟们:“且去和老太太、老爷、兰夫人们报一声,就说三爷醒来了。” 几个小丫鬟巴不得一声,忙忙的赶去通报了。 贾环独在那里摇头笑道:“却是想不到我竟睡了这么多天,若不是我亲自体会,也是以为只是胡说。” 心里却在那里想着,就算当年高考我也没有这般下过苦功,前世我又是985高材生,还这样难过,看来古代科举实在难考,没有个三五年的苦熬,只怕也是枉然。 彩霞见贾环已经睡醒,倒是心细,问贾环道:“三爷劳累了这些日子,回来又倒头就睡,却不知可是想吃些什么,我的意思是去厨房要些素静点的东西,停一些时再吃荤的,三爷意下如何?” 贾环无有不肯的,在那里笑着看彩霞道:“真真有劳姐姐为我着想,就依着姐姐。” 彩霞脸上绯红一片,嗔怪道:“哪个是你的姐姐,那秋爽斋里才是你的亲姐姐。” 说着便捂着脸扭身出去,引得贾环在后面偷笑不已。 兰夫人得到消息,早已飞也似的扑了过来,一进屋里就抱着贾环大哭:“我的儿,不承望你竟是如此辛苦,这次考完不管结果如何,索性就不考了吧,府里这般富贵,你又有些点子,咱们如今手里的私房也不少,哪里就指着这个了。考不考的不要紧,累坏我儿,你娘的命根子也就没有了。” 贾政正推门进来,听得兰夫人如此论调,遂在那里教训她道:“胡闹,这也是你讲的?环儿如今风头正好,你不叫他趁此学业,却在这里败他的兴,却是与环儿有仇么?” 兰夫人噎了一噎,在那里犟着脖子说道:“老爷你也不必说我,且看环儿这副模样你不心疼么,若是读书读的身体虚弱不能自理,我宁愿要他日日躺倒在床上睡大觉,咱们府里又不是没有他的吃食,过个几年老爷再帮着他捐一个官,何等的逍遥自在,岂不比这个强些。” 贾政皱了皱眉头,喝道:“真真夏虫不可语冰,那捐的官不过就是个虚职,半点权势也无,一辈子也就最多五品上下,若是环儿走了仕途,凭着咱们家的声望,再借着镇国公府的威名,只怕一二品也是做得的。到那时,满京城的贵女任他拣选,生下的子孙享得几世富贵。你是他的亲娘,难道竟不盼着他好么?” 兰夫人想到子孙后代的富贵,顿时不说话了,只在那里抽噎着:“别的不说,我只担心环儿的身体。若是身子坏了,就是考个状元又有何用呢?” 贾政见兰夫人哭的已和一个泪人一般,心里倒是心疼上来,自顾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丢给兰夫人道:“这般年纪还哭成这样,也不知道羞脸,还不赶紧擦擦,等着老太太过来说你么?” 兰夫人赌气丢了回去:“我又不是没有帕子,要你的做什么,快收回去吧,待你那夫人进来可不是要吃醋,到时候再让我去立规矩就不好了。” 贾环噗呲一笑,心道自己的生父生母倒是有些个情趣,自己要不要就此躲了出去,省得做这个省钱大灯泡呢? 贾政和兰夫人同时瞪他一眼:“乐什么,还不紧着起来,老太太只怕就要到了。” 贾环心下一噎,心道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文字战争,才醒来就要被虐么? 心内正种种不平时,就听得外面有人禀告:“老太太、两位太太和二奶奶过来看三爷了。” 不等贾环起身,贾母率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贾环赶紧就要起身,被王熙凤忙着上前一把拦住:“环兄弟快请躺下,下场累了吧,好好歇息歇息。” 贾环一脸的感激之情:“多谢二嫂子的关心,环儿现今已经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无需再躺了。” 说着就要赶紧起身行礼,贾母早已在一旁坐下,慈爱的示意贾环不用如此,笑道:“你且躺下些,不用着急忙慌的,原也是我想着你醒了,牵挂你的身子,就带着你太太们和你二嫂子过来瞧瞧你。如今你可歇过来呢,想吃些什么就和厨房去要,实在不行就找你凤姐姐,你凤姐姐就是挖骨敲髓也要给你弄来。” 王熙凤笑道:“好呀,怪不得老祖宗硬是死活拉我过来,说是要一起看看环兄弟,我还心里纳闷,原来是这里等着我的请了。” 众人大笑,就是贾政也不禁展了展眉毛,贾母捂着嘴笑着指着她说道:“却如何,现今你翻过闷来已是晚了,不如你先说说怎么应这个请?” 王熙凤娇嗔道:“还能如何,莫不成我还不听老祖宗的召唤自顾行事么,自然是要请上一请了,不光如此,还要大请特请,并着东府里的珍大哥哥、尤大嫂子们一同就坐,如何呢?” 贾母抚掌笑道:“又割了我们凤丫头一刀,不知怎的心里只是爽快,不如凤丫头以后多请请吧。” 王熙凤的眼睛瞬间看似就要流泪,拿着手帕子就要擦一擦:“哎呦我的老祖宗,可是饶了我吧,既这样我的体己可就要没有了,只怕还要欠些出来。” 她一行说,一行抹着眼泪,似有多少苦楚在心里,引逗着众人大笑,就连邢夫人也在心里想着,自家这个便宜儿媳果真好钢口,只可惜是个拜高踩低的货色,平时也不见她来孝顺自己多少,想到这里,邢夫人禁不住苦涩的想到,这贾琏夫妇如今可是傍着二房去了,心里也没有她这个当继母的位置,琮哥儿呢,看着倒是孝顺,只是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窝着等着取暖呢,哪里顾得上她,迎春么,更是个指不上的,且又是个女孩,将来嫁出去只怕还要给她些嫁妆做体己,自己无儿无女看似一身轻松,实则内心孤苦,无依无靠的很。 第106章 吃饭 王夫人却在那里低着头,看似不言不语,心中却有百种滋味涌上心头。眼瞧着贾环这个当初顽劣不堪的小子如今一步一步地走上正途,自己家的宝玉却只在那里兀自的和姐姐妹妹丫鬟们调笑,又怎能不让自己心慌。再看贾政和兰夫人立在一旁,紧紧依着,就像一对璧人,悲凉之意从心里油然而生,果真是自己老了不受人待见了么。 贾母坐在那里看着贾环,心里想着也不知这环小子究竟能为如何,可能今年一击即中呢。需知君恩难测,今日那天家记得你贾环的恩德,明日许就将这码子事抛之脑后了,若是贾环今年没有考上秀才,谁能料想以后新皇还能否记得他呢。 众人正在那里众想纷纭,就见彩霞拿着饭盒子淼淼走来,和贾母等人行过礼后,将盒子里的饭菜径直拿了出来,服侍着贾环起来吃饭。 贾母见饭菜有些素,不由得脸上不好看了起来,王熙凤忙道:“彩霞你也是太太房里的老人了,那厨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见这饭菜就应该掀了找我去,这么素静的饭菜也是爷吃的么?” 贾环忙笑道:“二嫂嫂你且停下,听我一言,这本是我嘱咐彩霞和厨房交代的,只因着我之前在考场不曾好好吃饭,回来也没有吃过径直睡去了,想着肠胃未免虚弱,故此就叫了些素菜,实在不是厨房渎职,柳家嫂子平时对我颇为上心,二嫂子可别怪错了人。” 贾母听了稍显笑意:“原来是这样,我就说那柳家媳妇平日就是个稳妥的,怎么今日就这样起来,原来是环哥儿自己说的。” 王熙凤笑道:“既是如此就好了,要不嫂子非得过去骂上他一骂才解我心头之气,敢糊弄我兄弟,可是不妥吧。” 贾环笑着点点头:“谁不知道二嫂子平日尽顾着我,谁敢造次。” 贾母过去又看了一看,见里面有一大碗火腿鲜笋汤,满意的笑道:“那柳家媳妇做事还算妥帖。” 长辈在前,贾环哪里敢吃,在那里让了又让,贾母笑道:“我们本是来看你的,哪里就过来吃饭了,不许退让,赶紧坐下吃吧,我们都是用过了饭的。” 贾环方告了罪坐下,彩霞在一旁给他盛了一小碗汤,他赶紧拿起喝了一口,赞了声:“好鲜。” 王熙凤在那里笑道:“环兄弟是受了苦出来的,嫂子势必要多请请你方好。” 众人哄堂大笑,彩霞又夹起一个金丝枣馒头,贾环扭扭捏捏的吃了起来。 贾母笑道:“势必咱们在这里让环哥儿不好意思起来了,不如咱们先走,呆会儿子再来吧。” 众人跟着贾母走了,贾环赶紧站起来恭送出去。 贾母回头笑道:“回去吧,且顾着我们,反倒饿了自己的肠胃,到那时你老子势必找我算账。” 众人都笑了,贾政脸红的不知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众人都走了,彩霞松了一口气,笑道:“总算是都走了,再不走你这饭得吃到多早晚。” 随后慢慢的给贾环盛起一碗大米粥:“柳嫂子这手艺当真是好的,熬的不稠不稀正正好。” 贾环喝了汤,哪里还想吃粥,在那里笑道:“姐姐给我盛些汤吧,这粥我不想喝了。” 彩霞捂嘴一笑,一副妩媚的神态:“瞧瞧,我就说是这粥多余,柳嫂子非说想着三爷肠胃不好,须得调理调理,硬是盛了上来。” 贾环听了倒是领了柳家媳妇的情:“柳嫂子果然是个体贴的,自下了考场,我的确觉得肠胃有些虚弱,只不过见了汤一时嘴馋,不想吃那口淡的了。” 彩霞笑着点点头:“还说呢,兰夫人在府里可是为你担了半天的心,一听说你考完了老早等在笃思园里。还是林姑娘稳当,只说你刚考完,势必劳累,怕是连饭都顾不得吃,哪里还顾着接待众人,所以就没有来。兰夫人不听,硬是要等你,三位小姐也是情深义重,陪着兰夫人一同等着,结果三爷回来不多会儿就累了,果真和林姑娘说的一模一样。” 贾环笑道:“林姑娘家本就是读书世家,林姑父又是探花出身,这事儿她还是门儿清的。” 一时吃毕,贾环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彩霞笑道:“如何,还要再补一觉么?” 贾环笑着说道:“这还了得,我已是将平生的觉都睡过了,再不能补了。” 彩霞笑着收拾食盒,一行收拾毕了,交由小丫鬟们自去厨房交割,自己在那里服侍贾环洗漱,一行问道:“三爷考的如何,可有把握?” 贾环笑着摇摇头道:“也就勉强答完,其余我也不能赶定什么。” 彩霞笑道:“老太太她们刚刚过来估计也是想着问问三爷下场如何,只是见您实在疲累,也就作罢了。” 贾环笑道:“别人倒是不赶定,母亲必定是想要问的。” 彩霞捂着嘴在那里呲呲笑着:“三爷这回可是大差了,兰夫人压根都没有提起,只是在那里喃喃自语,说是此番太过劳累,下回不让您去考呢。” 贾环心道,兰夫人倒是疼爱自己,只是不做长远打算。 遂笑道:“也是我自己平时不注意身体,过后不论如何,首要是把身子养好,多多骑射,往后科考身体也能有所保障。” 因想到宁国府贾珍说过要在那府里设场地以做骑射,贾环问彩霞道:“之前珍大哥哥不是说过要在东府设场子做骑射么,怎的也没听见风声。” 彩霞轻叹一声:“还说呢,东府里的小蓉大奶奶新近越发病的重了,珍大爷哪里顾得上呢,每日里请医问药还有的忙呢。” 贾环算算时间,知道这秦可卿已经处于倒计时状态了,大概到了冬天就要解脱尘世烦恼,前往警幻仙子处销号报道了,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只在那里替她悲哀一句红颜薄命,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 第107章 赌局 及至第二日,不等王熙凤吩咐厨房摆下宴席,镇国公府早早的就下了帖子,特邀兰夫人、贾探春和贾环去府上做客。 贾母闻听狂喜,忙忙的嘱咐了王熙凤从库房里挑选出几样好东西交由兰夫人等人带去,并风趣地和王熙凤说道:“当初那镇国公府来咱们家譬如嫁女儿一般,那咱们此次就只当回门一般。” 王熙凤失笑道:“要不就说是老祖宗眼光长远,心怀韬略,谁能像老祖宗这一般似有丘壑呢?” 贾母得意道:“我的儿,你才活多大,自我管家不知经历了多少事,且慢慢的和我学吧。” 王熙凤笑着上前谄媚道:“谁说不是呢,还是我们老祖宗有把称。” 背地里,王夫人却在那里和王熙凤抱怨:“不知道老太太是着了什么魔,且要从公库里拿名贵的东西去给那起子奴才帮场子,果真是以为那镇国公府比荣国府高贵些么?” 王熙凤深知自家姑妈深恶兰夫人一家,只好在一旁附和着。 王夫人骂了一气,又在那里问王熙凤:“老太太都指了些什么东西给她们带过去?” 王熙凤呐呐地笑着说道:“一支百年紫玉山参,一副吴道子的画,还有前阵子南安太妃给老太太送了一株珊瑚树也带了过去。” 王夫人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那珊瑚树我还想着给宝玉留着,将来成亲时摆在屋里也好看些,竟被那贱婢带走,真真煞风景。” 王熙凤一缩脖子,遂不敢言语了。 王夫人淡淡地看了王熙凤一眼:“近来你倒是和那兰夫人跟着紧,什么好东西也提点着老太太想着她们,听说环哥儿下场考试,你还给了笔锭如意祝他一考即中,你倒是伶俐,知道拣着高枝飞了。” 王熙凤就知王夫人不敢触怒贾母,心头之恨无法打发,不免迁怒于她,遂在那里紧着解释:“姑妈容禀,那珊瑚树也不是我提点的,是老太太一时想起,亲自过目拿过去的。就是环哥儿考试,我也不过是去应个景,既是应景,贺礼也不外乎是那些东西,哪里就是特意了。姑妈素日是知道我的,我的心一向是在姑妈您这里的,过去变不了,今后也没错的。” 王夫人和蔼地笑笑:“那便是好,我自是信你的,刚刚不过是玩笑话而已。须知咱们俩可是一个王家出来的,到这府里必得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方能在荣国府立足。” 王熙凤冷汗潺潺,在那里不住的和王夫人保证着,表着决心。 等回去自家屋子,王熙凤自在那里和平儿抱怨着:“太太自兰夫人认了亲,脑子恐是被急坏了吧,什么事儿也是迷糊着,想也不想就要往外说嘴。” 平儿笑道:“想来太太也是着急万分,兰夫人名分已然上来,环三爷又肯上进,太太有些焦急也是可以理解地。” 王熙凤却是不以为然:“凭她如何,太太好歹也是为老爷生下儿女的,为人也算勤俭,对老太太也恭敬,又常年念佛,再怎么样,老爷还能休了太太扶兰夫人为正室么?就是他肯,朝廷法度也是不肯的,且我们王家如今日渐被天家倚重,老爷就是为了荣国府也不能做出这种傻事。环哥儿高中,于太太也有光彩,若是宝玉真的不争气,譬如将那环哥儿当做自己亲生的就好。” 平儿笑着摇摇头:“太太若是奶奶这样想,早就乐得念佛去了,哪里还急得都糊涂了。” 王熙凤自在那里想了一想,遂摇头笑道:“可也是,若是换了我,势必也是急得冒火,现今我在这里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去镇国公府的路上,兰夫人惴惴不安的和贾环说道:“老太太从公库里拿了不少的奇珍异宝给咱们添彩,也不知她意欲何为。” 贾环心道,还能为何,不过是想巴结一下镇国公府,想借着皇后的光,将那贾元春选了妃子。只是这算盘未免打的太响,差点把算盘珠子都崩了他脑瓜子上。 如今他们是镇国公府应名的亲戚,那贾元春就是皇后拐了弯的妹妹,哪有妹妹去和姐姐争男人的,皇后又不是失了宠,需要贾元春去固宠。皇后又不是没有孩子,需要贾元春去生孩子。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皇后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将自家男人硬生生的推了别的女人怀里吧,所以说贾母这个礼物也是白送了。 到了镇国公府,兰夫人领着贾环和贾探春,在那里依次给李老夫人等人见着礼。 李老夫人微笑着抬手示意,镇国公夫人携了她们自往座位上去了。 李老夫人笑道:“原本之前打算就叫你们过来的,是你大哥想到环哥儿如今只怕是在待考,不如就等他考完了再请你们过来一聚。环儿你下场考的如何,可是顺利呢?” 后一句是对着贾环发问的。 贾环急忙起身行礼应道:“叫外祖母担忧了,我此次下场也不过是为着试试手,三场试下来只不过勉强答完,确乎不怎么流利。” 李老夫人点头笑道:“想你不过屈屈十一二岁,就敢下场应试,已是比许多人强多了,不必妄自菲薄。” 就听镇国公夫人笑道:“母亲大概不知,现今市面上竟拿这个开了赌,赌环哥儿能否夺得此次乡试第一,赔率还不小呢,大家都纷纷押注,赌注蔚为可观。” 李老夫人听了啧啧有声:“这还了得,竟拿这个做赌注了,官家也不管么?” 镇国公夫人笑道:“原本是管的,皇上听说了倒是很感兴趣,叫衙门不要多管闲事,看着就好,他自己也下了一注。” 此话一出,屋里人禁不住噗呲一乐,就是兰夫人和探春也禁不住低下头抿着嘴笑。 李老夫人笑着用帕子擦眼泪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聚赌的头儿是谁,却不想是陛下,那么战况如何呢?” 镇国公夫人笑着说道:“听说是一半一半,押环哥儿中头名的不少,没押的也很多,大概起来是都差不多吧。” 第108章 远哥儿 李老夫人点头笑道:“既是天家如此感兴趣,不如咱们也凑一趣吧。” 说着,就转头吩咐身后的丫鬟道:“你待会儿也去帮我下一注,就押环哥儿高中头名。” 屋里笑声迭起,镇国公夫人等都笑道:“若是如此,不如我们也跟着母亲下一注吧。” 贾环听了哭笑不得,心想自己究竟摊上的是什么事儿。 兰夫人却在一旁盘算着,回去之后势必叫人出去押上一大注,助环儿高中头名的赌点傲视群雄。 若是贾环知道自己老娘有这种想法,必定摇头轻叹,却也不知道自家高中头名在赌桌上于他究竟有什么好处,又不是在榜单上。 此次兰夫人前来,自家还带了不少表礼,当然也多亏了贾母的提点,单只镇国公夫人名下就生有两子一女,其女早已选进宫做皇后去了,大儿已做了镇国公世子,等着镇国公退休自家上岗呢,之前已由父母做主,娶了户部尚书许廉家的嫡女许清然做世子夫人,一年前一举得男,镇国公府为此还大肆庆祝过,镇国公其余的妾室就更别提了,也生下孩子不少,还有老镇国公的其他子女诞下的子女又更多了,此番前来,兰夫人也是做足了准备工作,还提点着探春和贾环,毕竟呆会儿见面她们若是和那些贵女贵子交接,也不免互赠什么。 李老夫人招呼一声,堂上款款走来一众男女,男者俊秀神逸,女者顾盼神飞,都落落大方的和兰夫人行礼问好,探春和贾环听着李老夫人的介绍,自在那里等着,长者就赶紧行礼问安,幼者等着行礼后就紧着扶起来。 兰夫人那里倒是热闹的紧,每见一个人问安过后,就忙忙的吩咐身后的晴雯、杏果将表礼奉上,李老夫人也不说什么,只在那里微笑点头示意。 说笑正热闹呢,就见有人来报,说是诚亲王带着大皇子过来了。 兰夫人一听就想带着贾探春和贾环躲走,被李老夫人笑着按住了。 李老夫人看了贾环一眼,笑道:“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耳报神,竟让远哥儿如此精通咱们府内的事情。” 镇国公夫人在一旁呐呐笑着,还能有谁,还不是自家那个遭瘟的相公。 贾环听闻这话,心想莫不是那大皇子是找他来的么,倒是让他惊讶不已,本以为只是赏赐完事,想不到那远哥儿对他倒是念念不忘的很,难不成他有成为皇子玩伴的可能么。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外面已走进一个小厮,冲李老夫人行礼笑道:“镇国公请环公子出去见客呢。” 李老夫人笑道:“知道了,就知道是他在捣鬼。” 遂转头和贾环和蔼的笑着说道:“好孩子你且去坐坐,一会儿再来见我。” 贾环听了哪敢不从,行了礼忙忙的就赶去见大皇子并诚亲王了。 一进书房,就见一个不明物体飞也似的扑了上来,贾环定睛一看,原来是大皇子朱唯远,现正紧紧搂着他,似有万千语言哽在心头。 诚亲王大笑:“好了,我可交割完毕了,你是不知道这远哥儿成日缠着我,只想出来见你一面,是我再三的说只怕你要科举,不要误了你的事,方消停几日,若不然,早就来找你了,哪里等到今日。” 镇国公也在一旁笑着,不知这贾环交了什么运道,就是自家常和大皇子打交道,也没见他像现在这般亲近贾环,大概就是缘分吧。 贾环冲两位权臣笑了笑,低头只在那里柔声问道:“你这两日在宫里如何,说话好些了么?” 远哥儿笑着答道:“我已是好些了,只是在宫里惦念着哥哥。” 此话一出,倒是让诚亲王惊了一惊,感慨道:“哎呀,远哥儿在宫里虽说现在已是讲话了,还是讲的不多些,成句的也不怎么有,怎么见了你反倒说了好些。” 说着,就与镇国公互视了一眼,只怕这远哥儿将来就要和贾环多多来往了。 贾环领着远哥儿坐到座位上,远哥儿见他不坐,也紧紧拽着他,要他挨着坐下。 贾环哪里敢,只是温声说自己不累,镇国公忙说道:“快坐下,自家亲戚且在这里推让什么呢。” 贾环无奈,只得告了罪坐下自和远哥儿说了起来。 见两个人终是小孩子家话,自家在那里坐着终是不好,诚亲王和镇国公也起了身,和两人说过就此离去,见时日较多,镇国公陪着诚亲王去府里的花园子走走。 一进花园,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远远望去,桥上有一个小亭子,那亭子上正有一个女子闲坐在那里观赏着景色。 诚亲王笑道:“不知是府上哪位家眷,我若过去,只怕是我越矩了,不如就此转头吧。” 镇国公笑着以手示意,正扶着诚亲王往另一边转头,就见那女子款款转过脸来,一双明眸秋水般的望向这里,诚亲王不等转头,见那女子竟似呆住了,只在那里喃喃自语道:“麒麟儿,我的麒麟儿何时回转的。” 镇国公一听,呆望过去,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显见得是见有外男,慌忙之下跑走了。 诚亲王呆了一呆,紧跟着就要上前拉住:“麒麟儿,等上我一等。” 镇国公顿了顿脚,赶紧抬起脚来,跟着诚亲王过去,待到了亭子里,哪里还有那女子的身影,四下里望去也不见踪迹,诚亲王只是焦急,在那里顿足大叫道:“这可怎么办,我的麒麟儿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无缘无故的走,她此番前来势必要和我说些什么,如今却到哪里找她?” 镇国公瞪眼站在那里,心想大白天可是出了鬼了么,现去哪里给诚亲王找人去。 第109章 麒麟儿 见诚亲王满脸是泪,颓然坐在石凳上,镇国公跌足无奈,想不到自家也能摊上如此奇异的事情,要真是鬼,不若明日叫了那驱邪的来看看吧,总不能叫自家女眷也遇上。 正在那里想前想后,就见诚亲王目光炯炯的看向自己,镇国公心知不好,就听那催命的说道:“我的麒麟儿来此,想必是和镇国公府有些个缘分,不若小王这几日多来几次,许就能见到她了。” 镇国公听了之后叫苦不迭,想着你的想头倒是好的,只是还要不要我家女眷出来散心了,遂在那里笑道:“不若这样,我先派人看着,等她出来我就即刻派人前去召唤王爷,如何?” 诚亲王摇头道:“不好,若是麒麟儿被那等粗鲁的人吓到不愿来了,可不就是我的损失,镇国公您老人家权且为小王考虑一下吧,只当全了我的一片心。” 镇国公无奈至极,想到自家女眷被困屋里而不得出,再看看诚亲王的一派痴汉做派,左右为难之下,权宜的想到,不若让女眷们这几日去道观佛门清修几日,想他盘桓几日也就自走了。 就听那诚亲王在那里笑道:“听说那菩提寺的斋饭好似不错,我呆会儿去和住持打声招呼,就让家眷们去那里住些时日吧,施舍银子都在小王头上。” 镇国公无奈之下,只得同意,只想着如何回去和母亲等人说这事儿。 那厢里,贾环和大皇子相谈正欢,已约好明日再去酒楼吃烤鸭子和冰沙。 朱唯远乖巧的靠着贾环身上说道:“前次哥哥给我带的烤鸭,我带去了宫里,父皇吃的正欢,就被皇祖父给夺走了,两人差点因为烤鸭打起来了呢,我也是许久没有见到这盛况了。” 贾环噗呲一笑,紧着和远哥儿说道:“和大皇子已然说了很多遍了,以后切切不可叫我哥哥,称我一声贾环就好。” 远哥儿执拗的摇着大头:“你的年纪比我的大,自然是我的哥哥,这是再不会错的,休得抵赖。” 贾环听了两股战战,想着你若是这样喊我,只怕皇上那里也要打杀了我。 远哥儿想了一想笑道:“我知道了,定是哥哥想着咱们辈分上有差距,我该叫你舅舅的,是也不是?” 贾环听了差点出溜到地上,心想我是有几个胆子敢让你叫我一声舅舅,怕不能吧。 就听远哥儿在那里笑道:“上次你不是和那个大汉说道,大丈夫行走世间,不必拘泥这些,咱们也如此,明面上你是我舅舅,私底下你是我哥哥,好也不好?” 贾环冷汗都下来了,听得远哥儿此等奇谈怪论倒是禁不住笑了出来,远哥儿抚掌大笑:“好了,看来哥哥是同意了,就这样吧。” 贾环摇头无奈,只得喏喏嘱咐远哥儿:“明面上咱们是君臣,切不可说什么舅舅哥哥的。” 远哥儿摇头笑道:“我这回可是不听你的,就连母后也是嘱咐我和你交好呢。” 贾环失笑:“交好和称呼又不一样了,譬如你喊我什么,我也和你交好。” 远哥儿歪头笑道:“既是交好,何必在意这些有的没的,我就叫你哥哥,看是谁敢说什么。” 贾环恨恨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就让自己的脖颈子铸了钢筋水泥吧,要不然只怕被砍个十次八次也是不解恨的。 两人在那里笑谈了半天,就见镇国公走进前来,笑着对远哥儿说道:“天色不早了,不若先和诚亲王回去吧,时日还长呢,且等几日再出来也好。” 远哥儿乖巧的点点头对着外祖父说道:“可不是呢,我已和环舅舅说好,明日我就要和他去酒楼吃鸭子呢,到时候给外祖父也带上一只,可好?” 镇国公刚刚被诚亲王雷上一雷,便是什么在他耳边也是过耳云烟,但是听得远哥儿叫舅舅,他还是禁不住看上贾环一看,看得贾环心虚低下了头,自家在那里想了想,好似大皇子也没有说错,辈分上的确贾环是他的舅舅。 听远哥儿说了这许多话,镇国公倒是高兴的很,摸着他的大头就想夸夸他,返回头又想到了远哥儿明日也要出宫,遂惊道:“怎么,你明日还要出宫?” 远哥儿乖巧的在那里点着大头:“是呀,我已和环舅舅说好了。” 镇国公无奈想到,自家这是交了什么好运,诚亲王赶着来花园等他那什么死鬼未婚妻,大皇子赶着要出宫和贾环吃什么烤鸭子,自己还要派些护卫悄悄过去潜着,护卫着皇子安全,自己果然稀罕外孙子带给自己的烤鸭子么,又不是没有吃过。 不过细细想上一想,嗯,外孙子带给自己的烤鸭子滋味应该不错,左就也要出宫,不若就让他开开心心些吧,遂不再啰嗦,恭恭敬敬的送了大皇子和诚亲王出府。 那里兰夫人也要告辞,李老夫人哪里肯让,硬生生的留着母子三人吃了一顿饭,好生叫人送了出去,赶至回到贾府已经天色晚了,贾母还专门派人在外面等着,一见她们回去即刻召了过去,细细的问了好些话,方笑意满满的放她们回去休息。 探春回到秋爽斋,遣了丫鬟出去,自躺在床上,按着心口,心还是在那里兀自嘣嘣嘣的跳个不停,心想自己见了外男的事情可不能和外人说起,不然只怕惹上什么事儿也说不准。 那里镇国公遣了众人,和李老夫人说起了诚亲王的诚挚恳求,遂在那里闷闷道:“虽说诚亲王有些个荒唐,母亲且看在他一片痴心的份上,全了他这回吧,只当咱们去散心也不错。” 李老夫人呆了一呆,自己活了这么大,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放到她眼里也是惊奇,靠在那里想了一想,遂笑道:“原来如此,那就全了诚亲王的一片真心吧,你回去和你媳妇说,明日就让她安排车辆早早的走了吧,至于我么,这么大岁数了还怕什么,且让诚亲王过来花园子里坐坐吧,也许真的见到了也说不定,只怕咱们还少花了请道士的银子呢。” 第110章 请香火 听着母亲的高论,镇国公真是哭笑不得,自去屋里和夫人说去了。 镇国公夫人听了,倒是沉思良久,镇国公推了推她笑道:“怎么你也想着这麒麟儿为何在此么?” 镇国公夫人笑道:“国公爷究竟大差了,大白天的哪里就出了鬼魂了,只怕这是人吧。” 镇国公呆上一呆,说道:“可不是么,我竟想差了,可不是就是人呢,青天白日下什么鬼敢出来造次,看穿戴那女子还是个小姐打扮,不似丫鬟,头发也没有收拾起来,也不是出嫁女子,只是咱们家里的女眷有长的像那麒麟儿的么?” 镇国公夫人笑了笑,自问屋里的如意:“白天哪位小姐去花园子逛了,你可知道呢?” 如意想了想,又出去问了问旁人,回来和镇国公、镇国公夫人回复说道:“好像只有聪慧乡君在花园里走了走,说是屋子里有些闷,想着出去散散心,不多时也就回来了。” 镇国公夫人抚掌一笑:“可不是呢,我倒想起来了,咱们家的乖孙子见了那乡君只是喜欢,一个劲儿的要她抱抱。抱抱就抱抱吧,结果还尿了乡君一身,乡君没说什么,咱们的儿媳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紧赶着让去屋里换些干净的衣裳,乡君推让不过也就去了,耽误了有些个时间回来的。” 镇国公听了,顿时跳了起来:“我就说当日见那探春似是像谁,原来是像那岳将军的独女岳麒麟!” 镇国公夫人点点头:“如今看来,那诚亲王见到的许就是这位探春姑娘了。” 镇国公大笑:“既如此,你们就不用去斋戒了,直接告诉诚亲王,派人两相照看,也是成了一对姻缘。” 镇国公夫人摇头轻叹:“说你是个鲁人,果真如是,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叫了人来,可不是惹得人尽皆知,到那时,若是诚亲王不娶那聪慧乡君,你叫探春姑娘的脸挂在何处。” 镇国公呆了一呆:“那该如何?” 镇国公夫人笑道:“不若这样,斋戒清修是照常的,不过拉上那兰夫人和聪慧乡君,暗地里叫了诚亲王暗处相看,若果然喜欢,再和贾家说也是一样的。” 镇国公点点头:“还是你们妇人细心,要我再是想不到的。” 镇国公夫人妩媚一笑:“国公爷只在外面拼搏,这家常里短,纵是想到了也顾不得这些,只好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跟着周全周全,只当暂且为国公爷辅助一二吧。” 镇国公温柔的搂住镇国公夫人笑道:“说的可不是这样,若不是有你在家里这么用心周全,我哪里那么放心在前面厮杀奔命,余生有夫人果然是好,夫人切切不可离我太远才是。” 众丫鬟们捂嘴一笑,成日家在屋里见两人撒蜜糖,吃糖也不觉得甜了,眼见得天色已晚,料定国公爷是在这里睡下,遂忙忙的放了帘子撤了出去。 等到第二天,镇国公府果然派人来请兰夫人和探春,只说宫里皇后传下口谕,要全家女眷去菩提寺供奉香火,李老夫人想到了兰夫人,赶着过来邀请她和探春前去。 贾母听不得一声,忙忙的叫王熙凤替她们打点行装,还把鸳鸯也派了出去帮着掌掌眼。 探春经了上次一吓,本是不想去的,奈何来人极力在劝,贾母也在那里强叫着要去,兰夫人在旁边眼含期待,口称只当陪她一样,也就无奈答应了下来。 贾环见母亲和姐姐出发,倒是乐得自在,此番镇国公府并没有叫他过去陪着,今日又是邀了大皇子去酒楼吃鸭子,一大早就兴头头的领着钱槐赶过去了。 到了酒楼,远哥儿早已等在那里,轻车熟路的坐在雅座上等着上菜呢。 赵国基噘着嘴等在一旁,心里骂了他不止千百遍。 贾环轻笑两声,倒是忘了和这个傻舅舅说了,不等和赵国基打招呼,远哥儿噌的一下跳下座位,欢快的冲他跑来,等到了近前就要抱抱。 赵国基忍不住道:“你这偌大的个子,差环哥儿不过几岁,动辄就要抱抱,羞也不羞。” 旁边的几名侍卫怒目而视,显见得不是远哥儿有所吩咐,就要拔刀相向了。 贾环忙忙的制止憨舅舅:“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咱们赶紧坐下聊聊吧。” 远哥儿倒是不承教赵国基的粗鲁言行,反倒觉得这个人很是有趣,坐下时还善意的冲赵国基笑了笑。 赵国基轻哼一声,似是很不领情,贾环冷汗潺潺,这位恐怕不知道自己刚刚鬼门关走了一回。 倪二此次没有来,远哥儿还记得他上次说的有趣,想要贾环请他过来,贾环无有不应的,只是那冰铺子实在太忙,倪二的确分不开身,也就算了,只等下次一起,远哥儿还面露遗憾。 坐在那里,众人吃了一会儿,贾环因问起赵国基买地的事情,赵国基遂笑着说道:“前儿哥儿托我去衙门老张那里问询地和铺子的事情,已经买好了,城郊上好地块一万亩,整整两个大庄子,一个庄子5000亩地,肥沃的很,老张还附送了三十多亩地做填头呢。又见有绝好位置的铺子在售出,也买了两间下来,只是环哥儿你知道的,咱们这京城好铺子鲜少出售,只是干看着买不上,只好等着将来有被抄了官卖的铺子了,老张说给咱们看着,咱们只等着就是。” 贾环点点头,也只得这样了。 当初皇上赐下的赏赐金银,兰夫人都给了他了,虽给兰夫人留下一些,不过寥寥,绝大部分加着他之前赚的银子,都拿了来买地和铺子了。 一部分就交给赵国基去城郊买地和京城买铺子,一部分秘密交给了彩云的亲哥哥,要他带到金陵去买些好地好铺子,这管事的差事就交给了彩云的父亲,左就他就在金陵,事也不是很忙,彩云和他的父亲母亲又在这里压着,不怕他不用心,且彩云已和哥哥过了话,待贾环长起来她就是贾环的姨娘了,贾环已经许过了,兰夫人也是首肯的,眼见得妹妹得了富贵,自家也跟着好起来了不是,遂一心一意的赶过去交给他老子办理差事。 第111章 请香 为着这事,贾环还特特的和贾琏打了招呼,贾琏自然是无有不从的,直接带了人来要他自去吩咐。 算算日子,那彩云的哥哥也快到金陵了,贾环正在那里盘算着,赵国基问他:“不知环哥儿拿这两个铺子做什么买卖行当。” 贾环笑道:“一个做金楼,一个做胭脂铺子如何?” 赵国基鄙夷道:“金楼么,还算尚可,不是冰铺子这样的暴利,总不至于赔个底掉,那胭脂铺子么,一个女孩子家家能有什么闲钱在这里花花,只怕做不好。” 贾环见他这样,遂笑着摇摇头,自古以来,还是女人的银子最好赚,若是开的恰当,新意满满,哪里就赚不到银子了,便在那里和他细细的说了起来。 远哥儿本是在吃饭,啃鸭子啃的亲切,渐渐地也被吸引了过来,听着听着入了迷,啪地一声拍到桌子上:“哥哥你果真睿智,只是点子虽好,确得东西支撑,若是东西也这般好,那这店铺势必要暴发了。” 赵国基被远哥儿吓了一吓,正要发怒,却被他的话逗笑:“说的不错,只是你说对了一半,我家环哥儿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既是说得出,必定有了万全之法,这店铺势必要大卖的。” 远哥儿也乖巧的点点头:“别人不知,我是信哥哥的。” 赵国基满意的点点头,两人目光炯炯的看向贾环,看的贾环好生心慌,怎么办,有种明星的感觉。 贾环在那里强撑着笑道:“当务之急是要找两个忠心的掌柜在那里守着,如若不然,什么也是枉然的。” 不知怎的,赵国基想起了薛家,也在那里唏嘘着:“可不是,还是找个稳妥的人家合适。” 远哥儿也在那里给贾环想着点子不提,只说镇国公一家女眷老老小小并着兰夫人和探春浩浩荡荡的往菩提寺去了。 因着这事实在太过离奇,就连之前不想过来请香的李老夫人也跟着过来了,只等着看看那诚亲王见了探春脸上是何等表情,之后所欲何为。 进了菩提寺,护卫们早已屏退了一干无关人等,住持远远的迎了上来,将李老夫人等人让了进去。 一进大殿,李老夫人燃了三支香,带着众位女眷跟着一起跪下请愿。 敬完香,李老夫人款款站起,住持将其让进内室。 内室香火淼淼,细闻起来似是檀香的味道,李老夫人坐定,早已有人将香火银子送上,住持连连躬身。 这施舍银子之前是诚亲王大口一张,自家答应过要大包大揽的,镇国公一家为了他的亲事忙上忙下,一家老小都连累着来菩提寺清修了,只怕将来还要搭上一个外孙女儿,自然是不必为诚亲王省钱的,遂大大方方的献上了一大笔银子,看得住持眉开眼笑,口念阿弥陀佛。 李老夫人冲镇国公夫人使了个眼色,笑道:“我老天拔地的走不动路了,你们年纪轻轻的切不可和我这个老背晦学,跟着你大舅母去外面走走吧。” 李老夫人眼望探春笑着说道。 探春哪里知道她们的盘算,只当这里只是她和兰夫人两个外人,李老夫人为着客气也要和自己先说说,只是自己被之前那次亭子事件整怕了,遂笑道:“承蒙外祖母的关怀,探春此次就陪着外祖母在屋里念些经书攒些福报吧,不若大舅母和嫂嫂们先出去走走。” 李老夫人一噎,想到若是你不出去,可叫谁出去被相看呢,只是不好硬逼着探春出去,一时之间没有话说。 镇国公夫人款款拉起探春的手笑道:“成日家尽和你嫂嫂她们在一起了,今日看到我这亲亲的外甥女,我竟大感亲切,哪里还顾得上她们,走吧,舅母挽着你去外面的花园里看看。” 探春羞红了脸,推却不得,只好起身跟着出来了。 菩提寺的花园说是花园,其实已被和尚们开垦为菜园,现如今正果实累累,已收获了不少了,前面几排大树在那里林立着,茂密的树叶密不透风,倒是给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作案的好机会,诚亲王和镇国公正潜伏在那里。 诚亲王焦急的等着,镇国公见他这样,不禁出声提醒:“王爷稍待片刻,不多时内子就带着那姑娘来了。王爷只看像与不像,即便怎样也且忍耐些时,等回去时再做计较。” 诚亲王面朝前方,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头也不回:“知道了,以前不曾见得你这样啰嗦。” 镇国公喉头一噎,我这忙前忙后的究竟是为了谁,这个孙子忒没心肝了些。 不多时,那镇国公夫人领着探春款款步了过来,镇国公夫人担心镇国公两人没有注意,还特意发声提醒:“探春,且看这里,想必这寺里的斋菜就是拿这些做的。” 镇国公手肘一怼诚亲王,正主来了,上眼观看。 诚亲王紧张的攥住衣角,目视前方,见那探春正循着镇国公夫人的手往这里看来,果真是他的麒麟儿转世了! 镇国公在一旁瞪视着他,只恐怕他冲出去坏了事,连累着自家就不好了。 岂料那诚亲王倒是无所动作,只在那里紧紧盯着探春,眼里似有泪水闪过。 镇国公夫人带着探春亮相完毕,两人转了一圈便回去了,见她们远去,镇国公只在那里调侃着诚亲王道:“如何,我这外甥女长的可像岳麒麟呢?” 诚亲王只在那里呆立着,良久没有说话,还是僵僵的站在那里。 镇国公唯恐他出什么事,赶紧上前摇了摇他的肩膀:“怎么档子事,且得不说话么?” 诚亲王回过神来,淡淡的和镇国公讲道:“镇国公,你也算是个国公爷,怎的做出如此行径,要我一个大男人背地里偷看小姑娘,简直是不成个体统,难为我还被你所辖制特特的过来看她,若是被这位乡君知道了,可不就是一场风波。你作为她的舅舅,实不该这样害她。” 第112章 上门 镇国公有一口老血哽在心头,这孙子果然无赖的紧,正面也是他,翻脸也是他,若不是见朝廷需要人才,他真该一把长枪攮过去,射穿诚亲王的胸口才是。 即便没了诚亲王的首肯,镇国公府也是兴致盎然,女眷久不出来,猛地一出来必定要盘桓几天才走,好在菩提寺的斋饭实在好吃,又有玩处,没了八卦,景色迷人倒也是好的。 待回了镇国公府,镇国公自在那里和镇国公夫人抱怨着:“这个诚亲王忒没心肝了,咱们费劲巴拉的将人请了过来,悄悄的让他看看,若果然喜欢呢,好歹成就一对姻缘,也算不负他多年的相思之苦,不喜欢也不必这样说我嘛,好像是我巴巴的赶着送人给他呢。” 镇国公夫人也在那里疑着:“探春实在是太像那岳姑娘了,凭着诚亲王对麒麟儿的感情,总不至于这么着呀,难不成他是嫌贾政的官职太低,探春是兰夫人生养的,那兰夫人又是奴才出身,有些看不上么,可是正妃做不了,侧妃也可呀。还是说着诚亲王只是叶公好龙,见到真的就慌了。亦或是说他只想着起麒麟儿,见咱们捧出一个代替品就恼了,觉得亵渎了麒麟儿呢?” 镇国公在那里丧着气道:“算了,我也不必再管他的事情了,此后再有合适的也不给他介绍了,只当单着去吧。” 两人在屋里各种想着不提,单说那贾环这几日风风火火的,将新买的两间铺子装饰的新新崭崭的,只等着顾客上门了。 他还想着彩霞,在府里摸了一下她家里的底子,见她哥哥也是一个稳妥的人,遂问了彩霞的意思,愿不愿意要她哥哥出去帮他做事。 彩霞哪里不愿意让哥哥出去做事呢,只怕出去帮贾环做事更好呢,忙不迭的答应了,更是求着贾环一发连着哥哥赎出了府,王熙凤看在贾环的份上连着身价银子也免了。 贾环倒是领了王熙凤的情,带着彩霞哥哥自去胭脂铺子安置做掌柜了,照例是签了保密协议,将自家的点子悉数说了出来,彩霞哥哥只在那里拍着胸脯保证不提。 金楼那里,贾环也是寻觅了好久,还是贾芸荐了一个掌柜的过来,名唤郭子仪。 一听这名字,贾环就觉得这人忠肝义胆,一见面相,果然正义感爆棚,只是不知人品如何,只听贾芸说是个精明能干,能说会道的人,人也忠心,先前做过这一行的掌柜,因着前东家自家搞派系,排挤了出来,说是好多家请他呢。 贾环初见面就大感亲切,倒也不事声张,只在暗处暗暗调查 ,果然和贾芸说的一般无二,遂放心大胆的将金楼交给了他。 一概装修花费贾环都放给了这两人,分红也是按照之前酒楼、冰铺子的旧例来的,彩霞哥哥不承望能得上这个大富贵,走路都是飘飘然,好似当初的赵国基一般,那胭脂铺子也果真大赚,返回头来彩霞哥哥还借着分红赎了彩霞爹娘等一大家子,彩霞自然是留给贾环自家处理,这也是后话了。 只说那诚亲王自从菩提寺回来之后,日思夜想,心里总闪着探春的影子,好似当年的岳麒麟一般模样。 岳麒麟和探春在他的心里交替进行,说不清哪个是岳麒麟,哪个是探春。 索性下定决心,三五不时的去贾府坐坐,每坐必请贾政陪着,镇国公府倒是去的少了。 贾政正在那里奇怪,这诚亲王之前与贾府并不交好,半点来往也无,怎的如今反倒亲密许多,每每见了他,也不说些公务,只是在那里云山雾罩的谈着街上见闻、军队八卦,若到了饭点也不走,厚着脸皮只在那里吃上一吃,贾政反倒要作陪。因着他每次都要拎些东西上门,府里倒是不损失什么。 贾赦、贾珍之前也是有陪的,只是那诚亲王来的实在太勤,又特特不叫他们陪着,两人也就罢了,只得各干各的去了。 这天,贾政去兰夫人处,坐在那里奇道:“这诚亲王最近来咱们府里倒是勤快,每每必邀了我去陪着,说起话来也没有半点公务,也不知他意欲何为。” 兰夫人也在那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着脑袋也是不知这遭瘟的为何要来,还是日日都来,若不是拿了些礼上门,估计早一对白眼翻上去了,连累的二老爷只在那里日日坐着难受。 想了又想,兰夫人遂将锅着落在贾环身上:“该不是为着环哥儿来的吧。” 贾政紧皱了眉头在那里想着:“之前我也想到了,只是他每每来了也不要环儿陪着,句句也不提起环儿,怕不能吧。” “啧啧啧。”兰夫人啧啧有声,“那他尽和你说些什么,说来听听。” 贾政满脸苦笑:“说什么也有,譬如说今天街上被拐了一个孩子他也知道,就是没有半句公务。” 兰夫人大摇其头,这个诚亲王倒也怪异。 贾政却在那里笑道:“不过说起来,这诚亲王倒也不是全无正事,前日他见我说起一本古籍,大概是觉得我喜欢,今日里特特的寻了来带给我了,说是偶得,真真让我感动。” 兰夫人笑着打趣贾政:“果然如此,老爷不妨多想想自己喜欢什么,下次告诉那诚亲王,他必定搜罗来给老爷。” 贾政摇头失笑道:“这还了得,我不去奉承亲王也就算了,且在这里要他的东西,只怕世人知道了也是奇异。” 镇国公府里,镇国公却在屋里自和镇国公夫人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心道这诚亲王怎么变了个脸,回来也不来咱们府上了,原来是赶着巴结他那丈人公去了,这小子倒灵醒,知道过二道手不可靠。” 镇国公夫人也在那里用手拿着帕子捂着嘴笑道:“我就说探春势必要被看上,却不料想诚亲王这般诚恳,日日在贾府坐着,只怕是要水滴石穿么?” 第113章 放松 两人笑了半天,镇国公才想起一事:“诚亲王只想着自家就要娶亲,一时忘了神,倒忘了结交外臣,不怕引陛下疑心么?” 镇国公夫人笑着轻捶一下:“要你说的这样严重,陛下和诚亲王兄弟情深,陛下坐上皇位,诚亲王也是有着拥护之功的,哪里就想到这些了。” 镇国公轻笑道:“那倒是的,只是还是得有人说上一说才好,省得那起子小人在陛下耳边生蛆。” 镇国公夫人略微点头:“合该这样,不如哪天我去宫里看皇后时顺带着说说吧,只当笑话一样。” 镇国公感激的看了看她,揽了夫人在怀,笑道:“自是如此。” 良久,镇国公夫人笑着问他:“那贾雨村在朝里果然还是过得很好吗?” 镇国公轻轻摇头,皱了眉头说道:“可不是,我实在奇怪,陛下那样英明神武的人,怎的就被这起子小人所蒙蔽,果真不知他心如蛇蝎、手段毒辣么?” 镇国公夫人轻抚他的脸笑道:“也许天家自有圣裁也说不定的。” 镇国公摇摇头,只在那里想着事情。 贾环借着刚刚考完乡试想要放松放松的借口,自家伙着远哥儿整日在街上游玩,玩累了便去悦来酒楼吃鸭子或是飘香饭庄吃些自助饭菜,三五不时的去那冰铺子、金楼、胭脂铺子看看,间或去城郊骑骑马散散心,玩得是心旷神怡,连带着朱唯远话也多了起来,眼界也越来越宽阔。 贾政因着朱唯远,只是不敢拘着贾环不让他去,贾环倒是得其所哉,且得引着远哥儿出来散心。 那赵国基自贾环上次暗地里和他说明了远哥儿的身世,吓得手脚发软,险些失禁了出来,连着几日不敢从屋里走出来见人,回想起来自家屡次犯上,无怪乎总觉得身边有人在蠢蠢欲动,敢情是真的想对他下手,哪里还能爬得起来,只是在家里哭倒在床上,想不到自己年岁尚浅竟要一命呜呼了。 贾环告知他远哥儿的身世,本也是警醒他些,切不可再生造次,若是一着不慎,可不就是灭族之祸,想不到赵国基听了瞬间瘫在了地上,不等再说已哭的不行了。 见舅舅这般不中用的样子,贾环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和他细细的讲了起来,远哥儿并没有和他怪罪的意思,反而倒是很喜欢他的耿直,今后若是不再冒犯,哪里有什么灭族之祸,若是伺候的好,说不定也有一番奇遇也说不定。 赵国基哪里听得进去这个,自家只要保全就好,什么奇遇简直和他无关,呆呆的在家瘫了几天,窝在被窝里好好的想了一想,那远哥儿的确没有伤害他的打算,每次冲他笑得很甜,也是怕再在家里呆下去,只怕贾环就要换人,看了看一家老小,硬是咬着牙出去干活不提。 当然赵家所有人他是没有提起远哥儿的身世的,这也是贾环的意思,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只当此次他病了一场。 不过以后每次见了朱唯远,他都是一副喏喏的表情,倒是不敢纷争了,朱唯远倒不习惯起来。 一晃儿就到了乡试放榜的日子,贾环倒是对此不做指望,兴冲冲的召了彩霞、彩云过来,手里拿了一个首饰匣子,里面还余下些金银首饰,这是昨日金楼敬献的时新样式,已分散给了兰夫人、探春、林嚒嚒,因着探春和黛玉交好,也给了黛玉不少,剩下的贾环捡好看时新的样式给彩霞、彩云留了些,余下拣能戴的也就分散给了贴身的大丫鬟们,只当福利一般。 贾环拿了匣子,对着两人轻笑道:“昨儿看见你们晴雯姐姐挑首饰可是眼红了呢,现下这些给你们,你们自己挑挑,拣好的自己拿。” 彩霞、彩云昨天见没有自己,心里已知贾环给她们留了下来,心里倒是欢喜的很,自在那里拣选着。 彩霞一边在那里试戴着一只红宝石金镯,一边笑着对贾环说道:“不是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么,怎的你也不着忙过去看看,若是有了喜讯,可不是咱们今儿就得大摆宴席了。” 彩云也在那里试着一支喜鹊衔珠红玛瑙流苏钗子,笑着说道:“可不是么,兰夫人一大早就惦着这事儿了,本想着过来叫三爷自己去看榜的,因着怕你害怕,所以自派人过去了,你还在这里和我们说笑,呆会儿兰夫人瞧见了,皮不揭了你的呢。” 贾环坐在那里看她们挑首饰,轻笑着说道:“本来就有报子,若是我上了,必然就报到咱们这里,若是没上,赶着过去看什么,自找没趣么?” 彩霞笑道:“可是老太太急得很呢,连连催着赖管家去看看呢,说要逐行逐字的细看。老爷也紧赶着叫平安顺遂去看,大老爷也派人看着,就是东府里的珍大爷,就算蓉大奶奶病的再重也是派了赖二过去看榜,两府里因着你动用了多少人,独独你却在这里悠闲,可不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贾环轻笑着说道:“他们自去忙他们的,我且在这里陪着你们就好,不问他们废兴。” 彩霞捂着嘴偷笑着,贾环见了不由得心旷神怡,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贾环想起一事,因问她们:“前一阵子我听母亲说要给你们做几件皮毛衣服,等着今年天冷的时候好上身,可是做得了呢?” 彩霞笑道:“哪里就那么快,前两天兰夫人刚给我和彩云、林嚒嚒、晴雯、翠果、杏果找裁缝量了尺寸呢,已交给外面去做了,林嚒嚒、彩云和我一人两身,其余人一人一身,有灰鼠的、有银鼠的,兰夫人专门给林嚒嚒挑了一身狐裘呢。” 贾环笑着点点头:“这倒不错,直接做好,冬天穿出去也能保暖。” 不多时,彩霞和彩云也已挑好了,彩霞的是一只红宝石金镯、一支指头大粉珍珠的白玉簪子、一对海棠红色的珠花,彩云的是一只双龙抢珠绞丝金镯子、一支喜鹊衔珠红玛瑙流苏钗子、一对粉红色的珠花。 第114章 解元 匣子里还有不少金银首饰,显见的是两人不好意思再挑下去了。 贾环看着匣子笑道:“这里面本就是我给你们俩留下的,怎的不挑了,非得要我硬摊派才行么?” 彩云笑道:“这些就承情了,哪里还敢再拿,晴雯姐姐她们昨儿才只得了一件呢,五儿也只有珠花一对。” 贾环笑着摇摇头道:“她们是她们,你们是你们,尽顾着和她们攀比什么?” 遂在剩下的首饰里,给彩霞拣出一对红蓝宝石攒花镂金步摇、一只嵌着各种宝石的足金镯子、几只宝石戒指,给彩云拣出一对玉质步摇、一只嵌着各种宝石足金镯子、几只宝石戒指,拍拍手笑道:“这回可是分清楚了。” 彩霞、彩云哪里肯要,连连推拒着。 彩霞笑着摇头道:“这还了得,就是昨儿个乡君那里也没有挑这许多,且这镯子一看就精致的很,戴出去还不被人看见,势必不要的。” 彩云也不肯要,只在那里和彩霞一样说辞。 贾环笑道:“拿着吧,你三爷现今铺子大赚,银子实在没处打发,只当替我攒着一样。” 遂看向戒指:“若有相好的姐妹,拿着送了增些情义倒也不错。” 彩霞、彩云方红了脸收下了,告罪放回了住处。 贾母等人却在荣禧堂焦急地等待着赖大,贾母自在那里念佛保佑,其余人也不敢说些什么,唯恐说错话贾环不中将来贾母把气发在她的头上,王夫人在一旁紧闭双眼嘴里不住念佛。 不多时,就见那赖大领着随从,飞也似的急步走了进来,满脸喜色,倒头就跪。 贾母急忙上前一步,赶着问道:“如何?” 王夫人突的睁了双眼目视赖大,王熙凤也紧张的看着他,其余人屏气凝神,只等着赖大出声。 赖大的话中气十足,一字一句的往外蹦着:“咱们府里的环三爷高中头名解元了。” 贾母的心瞬间放了下来,洋洋得意的接受着众人的恭喜,王熙凤偷眼瞧了一下自家姑妈,那王夫人满脸颓色,知道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院里的丫鬟都齐整整的跪在那里,只等着贾母放赏。 贾母此刻笑得比谁都甜,只当中解元的是她一样,在那里大声说道:“贾府上下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笃思园的丫鬟婆子小厮赏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众丫鬟纷纷叩头,连连恭喜贾母。 薛姨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姐姐,咬了咬牙,只在那里笑着对贾母说道:“恭喜老太太,有了环哥儿的带头,其他几个哥儿势必也一击得中,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前途可期。”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还是姨太太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王熙凤在那里凑趣道:“好的呀,我家二爷竟是年纪有些大了,若不然看了环哥儿这般高中,势必也要用用功了。” 众人哄堂大笑,贾母在那里笑道:“既这样,不如你就叫琏儿再重回学一学,下次下场试试手吧。” 王熙凤笑着摇摇头说道:“他倒是想呢,只可惜他刚一坐在凳子上,就像火烧了屁股一般,只怕有钉子在凳子上钉着,得亏早早捐了官,要不哪里还有他什么事。” 贾母笑道:“如今看来,当初竟是捐错了,若是停一些时,许就跟着环儿一起进学了。” 王熙凤啧啧有声:“老祖宗说的大差了,这竟是捐对了,起码有个借口,不然今天问起来,他该如何应对呢,不学呢,这许多眼睛看着他,只等着他出息,学呢,实在对不起自家的屁股和脑袋,难为他们长在自己身上还这么辛苦。” 贾母笑着指了指她:“我的儿,你竟是太促狭了些。” 随后左右看了看,问道:“那兰夫人去哪里了。” 不等别的说什么,探春已紧着出来说道:“兰夫人在沁芳斋等着消息呢,一行照顾着环哥儿,环哥儿昨日读书有些晚了,今早起来头有些晕晕的。” 邢夫人的眼睛都要嫉妒的冒火了,只是见王夫人在那里颓着倒是高兴了起来,只在那里笑道:“环哥儿果真勤奋,考完乡试不放松放松,且在那里学习上进,这是明摆着要明年再考会试啊,不怪老太太喜欢环哥儿,就是我也爱得不得了。” 贾母满意的点点头,虽说这老大媳妇之前有些碍眼,如今说的话倒是很得她的心,再看那二太太,算了,只当没有她一样。 贾母遂在那里笑道吩咐鸳鸯道:“快去给兰夫人她们报个喜报吧,只怕她们已是等的着急了,特别是环哥儿,记得多多和她们要些赏钱才好,赏的少了来和我说,我是不让的。” 王熙凤笑着说道:“罢么呀,老祖宗究竟偏心鸳鸯,略有油水就催着她去,赏得少了还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鸳鸯笑着,行了礼自去兰夫人处讨赏去了。 沁芳斋那里早已笑声一片,钱槐已在那里和兰夫人等人说了,兰夫人正在那里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小厮们看赏呢,屋子里已备好了荷包,一个个的发下去,丫鬟们脸泛红光,倒头就磕。 鸳鸯笑着进了屋子:“看来我此番白来了,兰夫人已然都知道了。” 见是鸳鸯过来,兰夫人忙吩咐底下看坐。 鸳鸯笑道:“不敢劳烦兰夫人,我此番前来也是为着报喜,不是别个,老太太以为兰夫人这里不知道,紧赶着让我过来告诉的。” 正说着,贾环信步走来,鸳鸯抢上一步行礼笑道:“鸳鸯贺三爷高中头名解元。” 贾环心里跳了两跳,虽然自家学的还算尚可,想着中个乡试应该不难,不过头名解元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该不会是假的,鸳鸯诓他的吧。 他疑惑的看了看众人,就连兰夫人都笑着看着他,只恐见了什么偶像一般无二,看的他似被看穿了一切,一丝不挂的站在那里等着检阅。 贾环禁不住的抖了两抖,双手搂肩,貌似今天天气很冷,自家冰铺子只恐怕是经营不了多久了。 第115章 来贺 兰夫人见此,赶紧上前推了他一下:“怎的高兴的忘了形,也不知道回应一下,难不成站在这里不说话就能逃了打赏么?” 兰夫人此话一出,林嚒嚒领着众丫鬟嘻嘻哈哈的向贾环讨着赏赐,引得贾环哭笑不得,遂在那里无奈道:“母亲果真促狭,哪里就如此了。” 随即转头吩咐彩霞:“还不赶紧去屋里拿荷包出来。” 彩霞嘻嘻笑着,一发说道:“不如我多拿些,将笃思园里众丫鬟的赏赐也一并发了。” 鸳鸯笑道:“当真该死,怎么你还做了三爷的主?” 晴雯摇头轻笑:“她不做主,谁来做呢?” 几人在那里呲呲的笑着,兰夫人也不发一言,抿着嘴乐着,彩霞捂着脸跑走了,后面杏果笑着喊她:“记得把荷包拿回来再回去躲走,我们是要在这里等着的。” 不说沁芳斋何等的开怀,单说贾政知道了贾环高中,且竟是解元,心里喜得无可无不可的,书房里的清客相公们在那里团团围住贾政,恭喜个不停,贾政心里更是高兴,已定下了日子宴请清客相公们,毕竟他们之前也是出力不少。 正在那里闹哄哄的,就听得外面吵吵杂杂,贾政知道是报子到了,不等吩咐赖大放赏,就听得报子在那里一顿洪亮的声音:“恭喜贾府老爷贾环高中头名解元。” 贾政更是高兴,遂吩咐道:“赶紧放赏。” 平安笑道:“哪里就等到现在,老太太只怕早就嘱咐了。” 贾政哪里肯听,直直的就要他去,平安知道贾政也是高兴的昏了头了,笑着赶着去嘱咐赖大了。 及至门上,见赖大正满脸笑意的给报子放着赏钱,报子在那里恬着脸只想多领些赏钱,家有喜事,荣国府又不差这些,赖大倒也容了。 平安摇头失笑,赶着过去和赖大聊天,赖大抬起头来一看是他,顿时笑道:“可是二老爷急着放赏么,你的腿脚太慢了些,我已放过了。” 平安笑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赖管家手脚利落,再不用人催的,只是老爷实在欣喜,硬生生的叫我过来。” 赖大笑着点点头:“可不是么,自荣国府几代,何曾出过个解元,这真是百年不遇的大好事,二老爷喜得发蒙也是有的。” 正在那里说笑着,二报又来了,一声“恭喜贾府老爷贾环高中头名解元”之后,遂嘻嘻哈哈的等着领赏,赖大笑着吩咐人都给了。 平安笑道:“这还了得,只怕后面还有三报、四报,都知道是咱们家出的解元,且有的来报呢。” 遂告了恼,自去和贾政复命了,一进书房,就见贾赦身边的随从正在和贾政说大摆宴席的事儿呢,既是自家儿子得彩,贾政哪有不容的呢,遂忙忙的应下来了。 不等多时,东府贾珍领着贾蓉也过来恭喜贾政了,尤氏也去往荣禧堂贺喜贾母去了。 贾政当真是春风得意,正在那里高兴时,突觉好像中解元的不是自己,遂叫道:“这环儿当真可恶,伯伯哥哥来贺他,自己却躲懒不见人。” 随即吩咐平安快去叫人,贾环正在沁芳斋说的高兴,听得贾政要叫他出去应酬客人,心里无奈了起来,此去必定各种行礼,许多虚伪的话说出来。 兰夫人笑着推他:“快去吧,你不去,且等着你老子亲自来寻你么,大喜时节可别招你老子不痛快。” 正说着,珊瑚也过来请兰夫人去荣禧堂了,说是贾母有请,东府来人了,各世家也派人过来恭喜了,兰夫人听了如遭雷击,她也不想出去应酬客人。 贾环失笑道:“这倒是好,刚刚不知是谁在这里说笑我,竟也放到自己身上来了。” 彩霞笑着点了点他:“少轻狂吧,还不赶紧随了平安去呢,且得在这里混搅什么。” 林嚒嚒也点头道:“可不是呢,大家可都等着你们呢,这必是混不过去的,别误了时辰,别人还只以为你们拿乔。” 兰夫人、贾环无奈,只得领着人过去了。 一进荣禧堂,兰夫人就见那镇国公夫人已当当正正的坐在那里和贾母等人一顿说笑,见她过来笑着说道:“还不赶紧坐下来,且等着我们去请你过来吗?” 兰夫人忙笑着应了下来,王夫人今天只不想见她和贾环,心中甚是悲痛,只是还要做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出来,王熙凤暗地里点了点她,示意一定要装到底让别人看不出方好。 贾母笑着说道:“快坐到我和你嫂嫂这边来,不怕你知道,你娘家是最先过来报喜的。” 兰夫人听了倒是讶异的很,抬眼望了望镇国公夫人,镇国公夫人笑道:“可不是呢,我们国公爷知道环哥儿科举,竟是比谁都要上心,拿到第一手消息就紧着回家报喜,我们家的老太太听了也是高兴,紧赶着让我过来恭喜呢。” 兰夫人心里倒是很感激,想不到这便宜娘家当真给力,实实在在的在荣国府给了她们体面,遂笑道:“多谢母亲和哥哥嫂嫂的挂念,小妹实在愧受了。” 贾母笑着点点头:“既是有愧,不如今日就留了你嫂嫂在这里吃饭吧,这东家就你来做如何?” 镇国公夫人也笑着点头应允了,其他女眷也是不动声色,都知道现如今兰夫人是这府上一大富婆,这请客的银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正在那里坐着,就见林之孝家的来报:“南安太妃派人贺喜,特送来事事如意一个。” 不等贾母说赏,赖大家的也报了过来:“北静王派人贺喜,特送来云纹墨一个。” 贾母笑道:“各世家只怕都派人陆陆续续的来贺了,刚刚史家也给了礼了,还把湘云也给我带来了呢。” 薛姨妈笑着附和道:“谁不知现今荣国府出了一个解元,将来只怕还要连中三元也未可知。” 遂转头和丫鬟说道:“刚刚咱们忙忘了,只顾着陪着老太太高兴了,还不赶紧补一份礼上来。” 第116章 见客 王熙凤笑着打趣道:“好的呀,必定是老太太见姨妈不肯出贺礼,且得在那里和兰夫人数着别人的贺礼,姨妈果然上当了。” 贾母笑道:“你这个促狭鬼,什么话到了你嘴里也是过了一过,我又何尝这样想过,被姨太太听到了还真的以为我难为她呢。” 王熙凤笑道:“哎呀,我们老祖宗是最有眼色的了,一见姨妈说定了贺礼,即刻外撤,不沾一点不是,只在这里说我促狭。” 众人捧腹,就连镇国公夫人也在那里擦着眼泪,薛姨妈笑道:“这凤丫头究竟是促狭的。” 贾母笑着点头道:“别的不说,我只单爱她的促狭,平日里说说笑笑就很好了,且得做那么神神鬼鬼的干什么。” 坐了一会儿,听得饭菜好了,贾母吩咐将宴席摆在花厅,携了镇国公夫人的手就要过去。 镇国公夫人哪里肯让,再三推脱,只让贾母走在前面。 贾母笑着只要镇国公夫人一同过去,镇国公夫人推脱不过,侧过一半身子方和贾母一起过去了。 外面大厅,贾环被贾赦等人团团围定,脸上冷汗一阵阵的流着,这个要他做首应景的诗,那个要他说说考场的情形,终是贾政看不过去了,亲自把他拉到座位上坐好。 贾赦大笑:“这可奇了,平日你恨不得多考教他一些,今日怎的就这样急了,还让他坐下,再没有的事吧。” 贾政呐呐的笑着:“好容易中了,不若让他歇息一两天,过后再考教也是一样的。” 众人哄堂大笑,贾琮、贾兰只在那里拿眼睛羡慕的望着贾环,心里想着自己何时也能这么风光。 贾政满意的看了一圈,方才想到:“宝玉呢,怎么不见宝玉。” 贾赦冷笑道:“还用说么,必定在老太太那里厮混着,如今有外客在,怎的也敢在女眷那里厮混。” 贾珍忙点了点他,心想你大喜的日子且要让老太太和二老爷纷争不可吗? 贾政听了大怒,只是脸上不显,只淡淡的吩咐平安道:“还不快去老太太那里把宝玉请来,咱们今日都在外间吃饭,不来贺一贺他弟弟么。” 平安紧着就往外跑,心里想着这位爷委实让人操心些,怎么这时候来二老爷这里现点眼了。 赶至老太太那里,见没有宝二爷的影子,平安赶紧问人,知道宝玉正在他屋子里和几个姐姐妹妹在一起玩笑呢,遂赶紧就往外跑,只怕贾母看见他。 贾母已是见了一个人影远远跑走,遂遣了鸳鸯去问。 鸳鸯走下来,悄声问外面的小丫鬟,才知道宝玉并没有出去交际,只在内室呆着,遂叹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趁别人不注意,把消息轻轻告诉了贾母。 贾母脸色变了一变,示意鸳鸯派人跟过去看看,若是贾政生气拿宝玉出气,即刻来报,鸳鸯无奈,紧赶着遣着珍珠过去了。 宝玉听见贾政派人来叫,心里大感焦急,只是扭着身子不去,薛宝钗正在那里分解他呢,就听史湘云笑着说道:“论理你也该出去帮老爷分担分担,且着在这里和我们厮混什么?” 宝玉脸上顿时下不来,咳了一声,丧着脸坐在那里不动。 史湘云说道:“这可是奇了,你怎么今日这样不高兴,可是嫌我刚刚说的不好么,那我今后可再不敢说你了。” 袭人笑道:“云姑娘说的哪里话,二爷可不是恼你,只不过是不愿意出去应酬男客,想着去老太太那里坐着呢。” 遂赶紧上前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非得老爷过来么?” 宝玉听了如遭雷击,想着想个什么办法躲开才好。 就听黛玉在那里笑道:“快去吧,今日是咱们府里的聚聚,又是环儿弟弟的大喜日子,你且过去应个景,及至明日外客来了,老爷再请你,你就推脱到老太太身上如何呢?” 宝玉听了方扭扭捏捏的去了,袭人皱着眉头叹道:“且这样心思古怪,都多大了还不正经交际,科举他是一点不急么,我们是急得不得了。” 金钏却是在那里笑道:“左就老太太疼宝二爷,横竖不能叫他受屈的。” 袭人正色道:“这还得了,大丈夫行走世间,可不就是科举应试么,他且在家里吃吃玩玩,整个人都颓了,哪里还想着支撑家业,我必是不能看着他这么下去的,该解劝还要解劝的,就是他怨我,我也甘愿。” 薛宝钗听到这话,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袭人脸色平静,倒是心里对袭人敬重了许多,暗暗做着计较。 正当此时,林之孝家的进来笑道:“老太太叫宝姑娘、林姑娘、史姑娘过去陪客呢。” 史湘云忙问道:“可就是我们去么,还有谁呢。” 林之孝家的笑着答道:“还有三姑娘,别的就没有了。” 几人听了方携了手过去,袭人忙忙的送了她们出去,自在那里想着事情,金钏不屑的看了看她,心道这蹄子又做妖了,只是现下宝二爷又不在跟前,你做这姿态是给谁看,遂不理她,自去屋里给宝玉收拾屋子去了。 镇国公夫人正在那里和贾母说笑,就见史薛林贾四位姑娘袅袅婷婷的过来行礼问安了,镇国公夫人忙让起身,对探春笑道:“我既在这里,你还不出来,可见该打。” 探春抿着嘴笑而不语,早有镇国公夫人的贴身丫鬟帮着打点了表礼上来,一人一份檀香小扇和腕珠香串,镇国公夫人笑着说道:“太简薄些了,你们姐妹别嫌弃,拿着赏丫头吧。” 四人盈盈下拜,镇国公夫人一手拉起探春,一手扶起黛玉,笑道:“一家子在这里说说笑笑,不要外道才是。” 贾母也在那里笑道:“且坐下吧,不多时饭菜就齐了,咱们坐下好吃。” 镇国公夫人笑着点点头:“今日可是偏了老太太的饭了,我是不好意思的。” 贾母大笑:“何曾偏了我的,分明就是你那好妹妹淑娴县君的,今日我是高兴的不得了,势必要喝上她一醉方休,不知你们怎的想。” 第117章 宴请 镇国公夫人也是高兴,想不到认回一个解元外甥,在那里笑道:“我们自然也是听老太太的。” 薛姨妈也在那里附和着。 贾母见了只是高兴,吩咐下去:“告诉厨房给府里上下多添几道好菜,今日大喜。” 贾府上下喜气腾腾,就连傻大姐也知今天是个好日子,犯点小错也没人说什么,独独王夫人在那里心里不高兴的很,只是她是府里的主事,又是二房的当家主母,缺了谁也不能缺了她,只能勉强在那里支应着,待送走镇国公夫人,就要告罪回去,只说自己吃醉酒了。 贾母心知她心里不痛快,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在那里点头说道:“去吧,睡觉时盖严实些,别着了凉,明日还有人家来贺呢,且要宴请几日,缺了你叫人说嘴。” 王夫人酸着眼睛,紧着回去了,刚一进屋子就大哭起来,慌得玉钏儿她们手帕子都忘了拿,只在那里安慰王夫人。 薛姨妈在心里暗叹姐姐的苦楚,想着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儿子,也是无奈,面上还在那里奉承着贾母。 贾母倒是高兴极了,喜上心头不免多喝几杯,加着年老体弱,饭后倒是觉出疲意,鸳鸯忙将贾母扶了回去休息,众位太太奶奶见了就都散了。 邢夫人本就嫉妒,叹着自家没有一儿半女养在膝下,将来也是孤苦无依,今日大喜又如何,那贾环就是中个状元又不是她的儿子,且看贾母没有叫迎春出来交际,遂把气撒在迎春头上,急急的去找迎春教训去了。 及至迎春住处,那奶嚒嚒在那里强逼着迎春借银子出来呢,见邢夫人过去,哪里还敢再做纠缠,喏喏告退了。 邢夫人狐疑的看了那奶嚒嚒一眼,问迎春:“这嚒嚒在你屋里刚刚说什么了,我听着什么银子的,难不成今日的赏赐银子你竟扣了她的?说来也不对啊,她的银子不在你这里领才是,且老太太刚说完,哪里就这么快发下来了。” 司琪紧着上前一步就要说分明了,被迎春一把拦住,请邢夫人坐下笑着说道:“没有什么,不过奶嚒嚒说些闲话,母亲听错了。” 邢夫人心知迎春撒谎,但既是她不愿意说出实情,自己何必在那里做恶人,量那迎春也念不了她的好处,遂坐下说道:“你这奶嚒嚒势必要管管的,不要闹大了让别人笑话咱们房里管教不好人。” 迎春低了头说道:“她是嚒嚒,论理也只得她教训我,我是不能说她的。” 邢夫人拍手说道:“胡说,她是嚒嚒不假,也是下人,既是错了,你当拿出主子的款儿来告诫她,怎么反倒就只让她教训你了。你不好,她自然教训你,可是你没有错处,为什么要受制于她?” 迎春低了头,只是不说话。 邢夫人见她这样心里就烦,遂冷笑着说道:“你看看你的行事做派,可得老太太喜欢呢,不拿出大家小姐的做派来,好长无辜低着头给谁看。今日外客来贺那环哥儿高中解元,别人也就罢了,咱们家老太太单叫了探春陪着。惜春么,不叫她陪着就对了,总归是东府的小姐,不似咱们府里的亲生,你是大老爷生下的,怎的也不叫你去,还不是因着你素日的为人做事实在上不得台盘,你也不好生想想,还这般小家子气。” 迎春低头不语,眼里已是沁了泪水在那里。 邢夫人摇头叹道:“看你这样我倒也是安慰,总归自己无儿无女一身轻松,若是生个女儿似你这般,这辈子也再难好活了。” 司琪等人在一旁为迎春着急,只不敢说话。 邢夫人看迎春只是低头,倒也没有话可讲,遂站起身来说道:“既是你心里已有了准主意,何必我来惹你不高兴,算了,我还是自去休息吧。” 待将邢夫人送走,司琪说道:“小姐果真对奶嚒嚒太好了些,大太太来了既问起来,姑娘何不就势说出来,也叫那奶嚒嚒知道知道厉害,怎的反倒退了回去替她遮掩起来。” 迎春苦笑着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呢,只是大太太总归不是我的生母,她此次前来哪里是给我仗势的,分明是见老太太没有叫我出去,特地前来教训我的,就是我说了出来,她可能为我撑腰吗,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我又何必多这道唇舌。” 司棋气得跺脚:“姑娘还没说怎么就知道大太太不管呢,譬如管了不是那奶嚒嚒将来不敢这样嚣张了么,亦或姑娘自己说退了她,毕竟也是服侍姑娘的下人,怎么就说起来这么难呢?” 迎春摇头丧着脸道:“毕竟是自小服侍过我的奶嚒嚒,我也是不忍心见她被责骂,不过自己紧一紧,也就由她去吧。” 司棋的头都是昏得,她无奈道:“姑娘只是好心,可惜那奶嚒嚒不领情,还以为姑娘懦弱不管事呢。” 迎春淡淡地笑道:“就这样吧,左就我也就这些月例银子,她能都拿去做些正事倒也是好,不要去喝酒赌钱就是了。” 司棋等人在那里气到摇头,还欲再劝,见迎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已拿了《太上感应篇》在那里看了,只好赶着去倒了茶水给她。 闹哄哄的就这样忙过了一天,及至第二日,荣国府请世家吃酒。 第三日,贾政请清客相公并家学先生吃酒。 第四日,那镇国公府来请贾环过去叙情。 …… 贾环已是疲惫至极,次次都要他过去作陪。 他撒娇的看向兰夫人:“母亲,不如我先回书房念书如何,这酒不吃也罢。” 兰夫人近来与众世家夫人交际的也有些毛了,心里有气正没处打发,眼见得贾环前来作死,遂打了他一掌:“赶快去前厅陪着,且得要老爷过来请你一请么?” 贾环哎呦一声,哀怨的看着兰夫人,兰夫人也不再心疼,知他只会弄鬼,在那里催促他:“快去吧,待会儿那平安可就真的来了。” 第118章 贾敬 不等几天,东府里传来消息,道观里清修的贾敬特地回来看望贾环了。 贾母不可置信地看着尤氏问道:“你说的是贾敬,他回来看环哥儿了?” 旁边的王夫人和王熙凤对望一眼,眼睛里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尤氏笑着说道:“可不是呢,大爷特命我过来和老太太说一声,想着即刻带环哥儿过去见老爷呢。” 贾母笑道:“合该如此,鸳鸯你去叫环哥儿来这里,说珍大嫂嫂要带他去东府见敬老爷。” 随后转头问道:“此次你家老爷要在府里待几天呢?” 尤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说是看过环哥儿就走,连饭都不肯吃的,大爷且在那里劝着呢。” 贾母惊讶的说道:“什么,竟连一刻也不想停留么?” 尤氏抿了抿嘴,见贾环过来,遂和贾母告辞,带着贾环就走。 贾母歪在那里想了半天,缓缓站起身来,对着王熙凤说道:“凤姐儿替我备轿,既是东府老爷回来了,我这个做婶婶的岂有不去之理。” 王熙凤忙出去吩咐下人备轿不提。 单说贾环由尤氏领着,坐车径直来到东府,一进正厅,就见一个身穿道士服装的男子坐在当中,贾珍立在一旁,不知在说些什么,显见得男子有些烦了,眉头已经皱了上去。 贾珍面色无奈,正想再劝,抬头看见贾环,脸上欣喜,和他打招呼道:“环兄弟,且到近前来,我家老爷特地回来看你。” 贾环紧赶着上前,屏着气上前给贾敬行礼:“侄儿贾环请敬老爷安。” 贾敬应声抬起头来,慈爱的看着贾环,冲他招着手笑道:“你来,让我来看看你。” 贾环赶紧站了起来,走到贾敬一旁,贾敬拉起贾环的手,微笑着轻轻抚摸着,感慨的说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希望宁荣两府自你再兴旺起来。”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玦出来,郑重递给贾环:“这玉玦本是我的祖父送给我的,现我将它送与你,望你好好珍藏。” 贾环见贾敬如此郑重,倒也不敢亵渎,躬着身子双手接过玉玦,拿眼看向贾珍。 贾珍呐呐的笑道:“快收起来,这也是我家老爷对你的一份心意。” 随后笑着对贾敬说道:“既是父亲如此看重环哥儿,何不就势留下来和环哥儿吃个便饭呢,饭菜都已备下了,都是父亲平素爱吃的,只当全儿子一片孝心吧。” 说着,眼泪不禁就要淌下,贾珍拿眼悄悄的看了一眼贾环,贾环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也在那里劝道:“老爷常年不在家中,环儿甚是想念,不如留下来和环儿说说话吧。” 贾敬听了贾环的话,沉吟片刻,正要说话,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贾母来了,贾敬面色一沉,斩钉截铁的说道:“罢了,我此来只是看看咱们家新中的解元,别的再没有想头了,既是入了道,凡尘俗务都是过眼烟云,且待我回去吧。” 贾珍听了心中不舍,好容易父亲回来,不过片刻就要离去,这一去不知又要何时能回来,只是不敢和贾敬纷争,只得垂首而立,侍候在一旁。 贾敬正待起身,就见贾母已经被尤氏扶了进来。 见贾敬要走,贾母笑道:“你这个做侄子的好不晓事,既回来了也不想着去见见我,且等我来了,你还要躲出去,必定是对我不满意么?” 贾珍忙说道:“哪里有的事,不过是父亲想着清修要紧,赶着要回去。老祖宗不知,父亲对环哥儿甚为重视呢,还给了他一块家传的玉玦,就是我也没有见过。” 说着,就赶紧上前将贾母扶了座位上去,又亲自搀起贾敬。 贾敬知道再无可避,向贾母行了一个道士礼,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那里僵着。 贾母笑道:“快看坐吧,怎么反倒像是来了我家一般,珍儿你也不张澜着让你父亲坐么?” 贾珍听不得一声,赶快扶贾敬坐了下来,贾敬倒也没有说什么,依着贾母复又坐了下来。 贾母看向贾环手里的玉玦,眼里闪过惊讶的神色,她对贾敬说道:“这东西还是你祖父给你的,说是将来要一代接一代传家的,怎的就给了环儿了。” 贾环一听这么郑重,手里哪里还能拿的下去,立马就想还给贾敬。 贾敬见他这样,遂笑道:“给了你,你既是接了,就不许退回,否则便是对我不敬。” 贾环一噎,心想好家伙,这我可怎么接话。 贾母看了看,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口气,对贾环说道:“收下来吧,这是敬老爷对你的一片心意,今后好好读书上进,方是正理。” 贾环紧着将玉玦收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贾敬行了一个礼。 贾母对贾敬说道:“适才我听得你说你又要走,这是你的家,竟连片刻也不肯留么?” 贾敬只在那里念着:“无量天尊,这哪里是家,不过是困住我的囚笼,我是悟了道的,不日就能飞升成仙,哪里就看得上这囚笼了。” 贾母笑道:“若你真能看透红尘,远离喧嚣,那我也服你,只是现下你为了什么回来的,不就是看宁荣二府有了承继的苗子,心里欣喜特来相看么,这说的什么,还不是你心里没有放下这个家么?” 贾敬听了如遭雷击,只是闭了眼睛在那里不住的念着“无量天尊”。 贾母见他这样,摇头叹道:“你们暂且退下,我与你家老爷说说话。” 贾敬忽的往起一站:“不必了,我耽误的时间太长了,还是去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贾母站起来大喝一声:“贾敬,你站住,我与你有话说。” 贾珍跪在那里哭求贾敬:“父亲,暂且站一站,听老太太说些话再走。” 贾敬站在那里,仰头向天,微微叹了一口气,和贾母说道:“既是有话要说,不如去内室说吧。” 贾珍赶紧吩咐下人将贾母和贾敬让进内室,屏退了下人,自己在外面把着门,一丝不漏风声出去。 第119章 往事 贾母看着贾敬面沉如水,叹了一口气道:“怎么,莫非到今天你还没有放下执念?” 贾敬冷冷的说道:“看老太太说的,若是你家摊上了这样的事情,你难道能放下不成,只怕还要杀人呢。” 贾母听了一噎,见贾敬远远的离她坐着,知道他心有怨念,转念一想又在那里说道:“你此次回来还没见过惜春呢,自她出生你便走了,论理应该见一见的。” 贾敬冷笑一声:“我为何要去见她?” 贾母笑道:“这又奇了,你的孩子你不见,你要谁见。惜春才多大,当年的事情可扯不到她头上,为何要躲着不见她?” 贾敬抬眼一望贾母,冷哼一声:“婶娘这话说的极是,既是我的孩子,为何我要躲着不见她,只怕这里面有些根底吧。” 贾母急道:“你这话说的,能有什么根底。” 贾敬摇头冷笑:“老太太,这事咱们不戳破是为了两府好看,那惜春当真是我的孩子吗,还是贾赦那个畜生的孽种!” 贾敬一字一句,字字力透纸背,最后几个字是他生生的低吼出来的,说完他便像一滩烂泥摊在椅子上不肯坐起。 贾母早已料定了如今的局面,有些话必得放在桌面上,她轻叹道:“我知道,这事是你受屈了,要不然当年你也不能扔了进士的头衔,自己跑到山上求仙,可是那贾赦如今也遭了报应,府里的事务他都不能插手,爵产也是二房的,他只袭了一个空爵,我又将他赶到偏院住着,形同马棚一般,你也该出一口气了。” 贾敬却是在那里一个劲的冷笑:“老太太这话说的又奇了,他遭了什么报应,该吃吃该乐乐,想花的钱半点不少,能享的福半点不亏,就是被夺了爵产又如何,还不是落进了你们荣国府自家的口袋,何曾给过宁国府什么?” 贾母一拍桌子,低声喝道:“你儿子贾珍的族长可是我一力保举的,不说别的,论年龄、论辈分,且轮不到他头上吧,可他为什么能这般顺当当上族长?再说,你处处说那贾赦的错处,你那早死的媳妇就没半分把柄在手吗?不说别的,贾赦能强逼她一次,难不成能次次强逼么,一次就能被你抓住,一次就能有了惜春,这可当真是奇哉怪也。” 贾敬听了如遭雷击,闭了眼睛在那里低着头,眼泪已经沁了出来。 贾母见他这样,心里软了几分,不想再说什么,只是她看了看贾敬,咬了咬牙,硬是说出口:“当年因着你大哥不爱读书,你父亲活生生打死他后心里一直存着愧疚,险些死过去了,你为着你父亲能缓过魂,没白天没黑夜的在书房里读书,连你媳妇也不顾了,凉了你媳妇多少时间,这咱们都是有眼睛会看的。不单如此,你媳妇熬了补汤去书房看你,你不但不领情,反倒怕她耽误了你读书,硬是打骂了出来,你媳妇被赶出来多少回,莫不成你心里没数么?也是贾赦那个畜生手伸的实在是长了,见你媳妇在那里一个人哭着,趁虚而入,方才有了这段孽缘,这些我都认,所以你伯父当初才想着夺了他的爵位爵产,交由贾政继承。是太上皇不允,特特的御赐了那畜生继续继承爵位,爵产交由贾政。我怜那惜春年幼失母,将她襁褓里就抱过了府上亲自抚养,实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平息这场风波,免得被外人听见引得两府震动,别的心思我是一概没有的,就是当年你母亲早早去了,不是我教养的你么,和贾赦、贾政一起,如同亲生一般,我对你、对东府哪里差了?” 贾敬低头不语,心里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贾母缓了缓口气,说道:“求了这些年的道,既是没有悟出来,不如就此回来当你的太爷可好。你是不知道,这珍哥儿行事实在有些离奇,没了你的坐镇,险些不把宁国府给掀翻了,既是想着两府将来,不如回来帮着珍哥儿主事吧。” 贾敬坐在那里想了一想,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老太太说的果真让我受益良多,红尘繁杂,我且回去求我的仙去了。” 说着,向贾母躬身一礼:“此去不知何年何月,还望老太太善自珍重!” 贾母站起身来,看着贾敬的背影,微微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贾珍见贾敬出来,着急的赶上前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贾敬看了看他,严肃的问他:“且好好管事,若是你敢再生造孽,我拼上这身道袍不要,也势必斩了你去。” 贾珍喏喏的退在一旁,不敢有半句言语,只眼睁睁的看着贾敬离去。 贾母出来,微不可闻的暗自叹了一口气,今天实在不是个好日子,一辈子的气都叫她叹完了。 贾珍着急的问贾母:“老太太,这回是怎么档子事,我父亲和您说了什么?” 贾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且做你的事去吧,环哥儿我就此领走了。” 贾珍、尤氏、贾蓉大睁了眼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连说也不肯说一声么? 有下人噔噔噔的跑了过来,对着远处垂手而立的赖二悄声说道:“赖管家,饭菜已做得了,在哪里摆饭?” 赖二厌恶的看了看那人:“你是傻的么,这档口吃什么饭,不如拿了你的脑袋就酒如何?” 那人吓得一缩脖子:“我又惹了什么事,为何要拧我的脑袋下酒。” 赖二差点都气笑了,有心捶他一顿,只是不敢当着贾珍的面动手,他无奈的摆了摆手说道:“快滚吧,非得当着大爷的面现点眼,有几个脑袋长在你身上。” 那人缩头缩脑的看了一眼贾珍,赶紧跑了,赖二叹了一口气,走到贾珍一旁伺候着。 贾珍出了一会神,见贾蓉、尤氏、赖二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遂笑了起来:“摆饭摆饭,我是饿了。” 随后和贾蓉说道:“后晌那大夫可就来了,你不要出去,等着便是。” 第120章 八哥儿 贾蓉紧着答应了一声,见贾珍似是不在意的样子,遂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老爷那里,咱们可要带些捧盒过去?” 贾珍笑道:“自然去的,既是做得了老爷爱吃的菜,哪里就不送过去了,这时候送过去,只怕还是先后脚,且派人去吧。” 贾蓉赶紧答应了下来,见贾珍无有异色,倒是啧啧称奇,下去自去吩咐了。 贾环心知此事有异,只是见贾母坐在车上不似往常,也不敢问询,心里暗暗揣测究竟是何事让当年的贾敬刚一考上进士就看破红尘出家做了道士去了。 赶着过了几日,贾环因想着翡翠山庄里的野物,遂窜唆了远哥儿一起去那里游玩。 现焦大正管着这个小庄子,就算是在赵国基手下做着一个小管事。 及至那里,贾环当即吩咐焦大速派张佃户领着几个好手去山上打猎、下河捉鱼。 远哥儿见了这庄子倒很是新鲜,紧赶着去河里帮着抓鱼去了,旁边的侍卫慌得不行,且拦不住,也跟着下河去了。 焦大听见贾环说起那贾敬回来看望他的事情,倒是很惊讶,当听到贾敬和贾母在内室里说了什么话,只是外人不得而知,不过贾母、贾敬出来时都很不高兴时,当即叹了一口气。 贾环当即一副渴求知识的眼睛望向焦大,焦大见他这样,瞬间被逗笑,只不过却仍旧坚持道:“虽然宁国府行事作风实在不好,可他们毕竟对我宽容,若是换换旁人,只怕我这条命早就没有了。哥儿你想的什么我都知道,只是有些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起,只当成全小老儿一片忠心吧。我只能告诉你一句,那宁国府,除了石狮子是干净的,其余半点清白也无。” 贾环笑了:“原来焦大爷爷也知道自己过去喝酒误事。” 焦大摇头失笑:“何止现在知道,就是当初也知道,只是见珍大爷他们实在不成器,太爷打下的基业径自就要被他们毁了,我见了如何不气,气了又能如何,终究做不了什么,只能喝酒,索性喝多了一躺尸倒是自在。” 贾环点头叹道:“可是焦大爷爷喝多了酒并未好好躺着呢。” 焦大笑了:“可不是呢,我这张嘴委实管不住的,平时看着不言不语的,灌了马尿就多嘴多舌了起来,如今想想,确实嘴忒多了些,躺着在那里不自在么?” 贾环笑了,想不到焦大这个老小子嘴还挺严实,实在不行就灌他几杯酒,马尿下肚,量他什么也说了。 焦大见他一脸坏笑,在那里笑道:“小老儿知道哥儿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哥儿不知道,我近日酒竟喝得少多了,只怕你的打算是落空了。” 贾环一惊,这老小子挺有把称啊,只是那酒那么容易戒么? 焦大看着贾环笑着说道:“其实认真说起来,若是心里想着活计,这酒也不是那么难戒掉的,只不过看自己的定力吧。” 贾环认真的点点头,果然如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正说话当中,有一青葱少女过来给焦大送汤,只说日头正大,怕爷爷中暑,特特的熬了一些绿豆汤给焦大。 焦大接过碗,就要让给贾环,贾环愣愣的看着少女想着,这焦大何时蹦出个孙女来了,自己记得他没有儿女,光棍一条啊。 焦大见贾环愣神,赶紧将少女拉到他背后,警惕的看着贾环。 贾环欲哭无泪,老子有这么禽兽么,遂笑道:“焦大爷爷过于担心了,我不过是看着这位姐姐似乎没有见过,故此愣神了。” 焦大知道他意有所指,毕竟当初他是一个光人来的这里,恍惚间多了一个人,是该和贾环说一声,遂笑道:“这孩子是我新近认下的孙女儿,之前忙着忘了和哥儿说了。” 贾环笑道:“原来如此,怎的不说一声,这般大喜事总得好生贺一贺才是。” 焦大笑道:“因这孩子来的突然,所以也就没想着这么多,再说似我们这等没名姓的人家,哪里这许多讲究。” 贾环笑着摇摇头:“焦大爷爷可就说笑了。” 看了看远哥儿在河里正兴高采烈的捉着鱼虾,遂笑道:“不如还去那郭氏那里去吧,想她那里人手齐全,做的味道很是不错,就叫远哥儿他们尝尝这庄子的野味。” 郭氏就是上两次贾环和兰夫人来翡翠山庄招待做饭的妇人。 背过焦大,贾环问了庄子里的其他佃户,这位爷爷行事有时不怎么靠谱,万一拐带一个不知名姓的少女回来,他可是担了干系的。 那佃户笑道:“实是焦大管事救了她的,那孩子名唤八哥儿,那日昏倒在咱们庄子边上,被焦大管事看见了,紧着叫人抬了家去,请医问药,悉心照顾着。八哥儿醒后,特特的给焦大管事磕了几个响头,说是自家再没有亲人了,只剩下自己单人一个,特特的认了焦大管事做爷爷呢,焦大管事高兴的不得了,这几日越发连酒都戒了呢,只因为那八哥儿说喝酒伤身。” 啧啧啧,贾环一顿赞叹,他还以为是焦大的定力足够强大,现在看来是亲情的力量啊。 不过这个叫八哥儿的女子实在可疑,家里是出了什么事情,竟是一家子都没人了,只余下她一个呢?须得访访才好,贾环心里这样暗暗的想着。 赶着到了郭氏那里,一进屋子,那妇人已将野物下锅,见贾环进来赶紧上前行礼。 贾环笑着抬手示意妇人起身,旁边的钱槐早已跟着抱过来一些东西:“这是我母亲听说我要过来,特地给你带了两个尺头裁衣服的,那两对珠花就给你家姑娘戴了玩罢吧。” 郭氏忙招呼了女儿倒头就跪,面露感动:“夫人实在是万世不出的大好人,前次就让赵管事捎过来好些些东西,如今又给,真真让小妇人愧不敢受。” 贾环笑道:“快起来吧,若真愧领,不如将这顿饭菜做好吃些,今日有客,就看你的手艺了。” 第121章 捉鱼 郭氏喏喏退下,自去和女儿侍弄饭菜了。 见饭菜差不多了,贾环自去叫远哥儿回来吃饭,不等到那里,就见远哥儿在河里玩的正开怀呢,侍卫们一脸紧张的在那里护着,嘴里不住的哀求着远哥儿赶紧上岸。 贾环笑着上前说道:“还不赶紧上来,饭菜都要凉了。” 远哥儿一见是他,高兴的爬上了岸,侍卫们如蒙大赦,捧凤凰一般的将远哥儿护回了郭氏那里。 饭桌上,远哥儿吃的不住的点头:“想不到这山野之地竟也有这般美味。” 贾环看他吃的高兴,遂在那里笑着说道:“不过是些野意,若你喜欢,不如带些回去。” 远哥儿听不得一声,忙忙的答应了下来。 吃到正酣,贾环突的想起了那烧烤的美味,便将做法一一告诉了郭氏,特命她做来吃,自己去厨房里调了些调料,用薄薄的菜叶子包了,远哥儿果然爱吃,几乎放不下筷子。 贾环见了笑着说道:“韭菜、茄子也是可以烤了吃的,还有那毛豆和花生,用调料水煮了做零嘴吃倒也不错。” 远哥儿听了眼放精光,连连叫着郭氏做了来吃,贾环笑着吩咐了下去,及至做了端上来,果然好吃,不单远哥儿吃的红光满面,就连那底下坐着的侍卫也是连连点头,恨不得把锅碗一并吞吃干净方才罢休。 回去的路上,贾环将打来的猎物一一作了分派,因着远哥儿喜欢,特特给他拿回去一大部分,分了些给赵国基和赵国栋家交由钱槐带回去,剩下的就拿回贾家自行慢慢的吃。 回了宫里,远哥儿捧着一捧花生欢快的跑到寿康宫,炫耀的拿给天启帝:“皇祖父,您看,这是我从贾环的庄子上拿回来的,都是新新摘下来的,特来孝敬给您。” 后面的少康帝跟进来笑着说道:“到底是远哥儿孝顺,刚一进宫便特特的拿了来给父皇,说是有新鲜的玩意给您尝尝呢。” 天启帝得意的笑道:“果真还是我的远哥儿心里想着我。” 随后对戴权说道:“还不将这些蔬菜野物拿到咱们小厨房里,我今天赶着要吃的。” 戴权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吩咐左右就往外走。 远哥儿眼睛咕噜噜转了转,也跟着往外跑去:“我得去厨房里看着些,那花生和毛豆怎么煮我是要告诉的。” 看着远去的远哥儿,天启帝和少康帝都笑了起来,天启帝笑道:“这还了得,自远哥儿和那贾环结了友谊,越发的像个野孩子了,一天且得连书都不肯念了,只是在那里疯玩。” 少康帝也笑道:“何尝不是呢,贾环自考完乡试中了解元,倒是一天正经的书都没有念过,那贾政倒是不敢抱怨,只怕心里也是嘀咕着呢。” 天启帝看了看他,笑道:“那这可怎生是好?” 少康帝摇头笑道:“儿子已召了林如海来给远哥儿和贾环授课,不日就要到了。” 天启帝听了很是欣喜:“就是那个巡盐御史,探花郎林如海么,请的倒是恰如其是,再没错了。” 少康帝点头笑道:“儿子也是想了半天,方才下定决心要他回来,毕竟他在那里做着好好的巡盐御史,找人顶他一时之间倒还颇费了一番功夫。” 天启帝摇头道:“给远哥儿授课责任重大,须得人品贵重、学业精通、所猎甚广的人才好,林如海的确当得这份差事,巡盐御史这差事,总能有人胜任,然而帝师只有一个,还是顾着这头要紧。” 听得天启帝这样说,少康帝愣了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道:“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说到林如海,天启帝倒是想起一事,遂拧着眉头问少康帝:“这林如海的外家似乎是贾家,说起来我倒想起一事,听说他的夫人贾敏已病逝了,他至今未娶亲是么?” 少康帝点头笑道:“父皇果真耳目灵通,那贾敏只留下一女,唤作黛玉的,现林如海膝下也只有这一女。” 天启帝看了看他,知少康帝疑心又起,遂笑道:“何曾是我耳目灵通,不过是闲坐在宫里听宫人偶然说起的,消息具体如何倒也听不真切。” 少康帝笑着点点头,心想你那宫人该不是甄太妃吧。 天启帝想了一想,对少康帝说道:“哪日召了那黛玉进宫和你母后叙叙,毕竟是林如海的女儿,又是贾府的嫡亲女儿遗留下的唯一明珠,给些安抚也有利前朝。” 少康帝点头应允了,却听那天启帝又笑着说道:“话说回来,现今宫里后妃没有新增,你的子嗣也是实在有限,不如再选些贤德的在你身旁侍候。” 少康帝听了心里刹时恼怒,心想这甄太妃又在天启帝那里下蛆了,想必是为了那元春的事情来做说客了,只是面上不显,遂在那里笑道:“多谢父皇关心,只是现如今皇后正身怀有孕,我再选妃,岂非让她疑心,到时候累了龙胎反倒不好。” 天启帝想到少康帝如今的子嗣稀少,心里倒是为他着急,遂在那里摇着头道:“若皇后懂事,就该趁势提出为你纳妃才是,她现今又侍候不了你,又不愿见你选妃,非得看你子嗣单薄才是她的本愿么?” 这话太重,少康帝也不由得替皇后叫屈:“父皇容禀,是我见不得皇后有孕时选秀入宫的,哪里是皇后的想法,父皇冤屈错人了。” 天启帝听了更是不高兴,只在那里严肃的和他说道:“胡闹,你是皇帝,天下的主宰,你的子嗣关系着这江山社稷,你的一举一动也被前朝所密切注视着,若你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一任的专宠皇后,必得引起满朝非议。” 少康帝低着头,天启帝知他心里不服气,遂在那里指点他:“前朝后宫紧密相连,这选妃么,不过是利益纠葛,哪里那许多的情情爱爱,选了世家女儿进宫,一是为着世家放心,知你是看重他家,二是为着自己放心,有了他家女儿在侧,不怕他办差不用心思。我知你和皇后多年夫妻,伉俪情深,只是这厉害关系你不得不想些。” 第122章 送月饼 少康帝悚然一惊,在那里想了一想,遂低了头道:“父皇我知晓了。” 天启帝见他如此,知道是心里松动了,当下满意地笑道:“我知皇后怀孕辛苦,且和她缓缓说说,谅皇后贤德,赶着为你张澜也说不定。” 少康帝苦笑道:“我可不敢要她张罗。” 正在那里说着,远哥儿从外面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两人当即住嘴,天启帝蹲在那里拍手向远哥儿招呼道:“远哥儿,来皇祖父这里来,和我说说你给皇祖父做了什么好吃的。” 远哥儿奔过去,歪头在那里好一顿说,看得天启帝和少康帝两人面露笑意,寿康宫里笑声连连。 赶着吃了饭菜,天启帝还在那里眯着眼睛品味着,少康帝也坐在那里回味无穷:“想不到这贾环倒是有些急智,前次我召了他进宫,就见他眉宇间正气凛然,看起来就很能干,如今看来我倒是没有看错,不如哪天和那林家的女儿一起召进宫来看看吧。” 天启帝笑道:“前次我倒是没有见得贾环真颜,这次再召入宫,势必要告知于我,我倒要见见这远哥儿的恩人是何等模样。” 少康帝笑了:“倒忘了他还是远哥儿的恩人,我只当他是那镇国公府的外甥了。” 天启帝点头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便是我也看不清了。” 待林如海抵达京城之时,悦来酒楼赠送月饼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时。 没错,是送,不是卖,只限于那些往常光顾酒楼的大客户。月饼的种类也是花样创新,有莲蓉蛋黄月饼,有鲜花月饼,有云腿月饼,还有各式各样的水果月饼。 往常接近中秋佳节,各大世家总会购买不少的月饼以做相互馈赠和拜月,只是五仁颇多,像悦来酒楼今年推出的这种新式月饼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更何况是悦来酒楼赠送的限定款,不要说别的,光是拎出去也能收获一大波羡慕的眼光。拿回家里,分给家人尝上一尝,不由得眼放精光,啧啧有声,这悦来酒楼是激发了什么技能,竟能做出此等美味。 赵国基看着底下手捧自家出的翻花月饼的小厮,嘴里嘟嘟囔囔着:“环哥儿心也忒善了些,怎的就想着将这月饼送出去了,别的也就算了,这些月饼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卖出去不是又能赚上好大一笔银子,怕不是数千的银子就能进了你的口袋,置了地又是几百上千亩的,看了不心动么。” 贾环知道赵国基是为自己着想,遂笑了笑,不做他言。 倪二啧啧赞叹:“要不说你可不就是鼠目寸光,一点长远也不想,你且伸头瞧瞧,这几日进来吃饭的人何止多了两成,点的饭菜也是越发贵了起来,掌柜的刚刚说话你没放在心上么,这些日子每日的流水放在匣子里怕不是压也压不住,回头的大家也是多的不计其数,这就叫套数知道么。” 掌柜的也在那里笑着回应道:“说起来,当初我也是和赵管事一样的想法,看着那香喷喷的月饼出去只是心疼的紧,可是这几日见那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的回来方才知晓,这账不是这么算的,眼光须得放长远些才好。” 赵国基低头想了想,方才笑道:“赶是我背晦了,还是环哥儿站的更高,看的更远,要不就说你发财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贾环看向倪二:“倪二哥哥,这冰铺子的生意看来是接近尾声了吧。” 倪二笑着点点头:“可不是呢,今年天热,冰铺子开到现在已经不得了了,过不几天就得关门歇业,以待明年了。” 说着,他附耳过去低声说道:“停些时我带着账本子去您府上算算账,保准让哥儿乐开花。” 贾环笑着点点头:“今年就这样了,辛苦倪二哥哥这些时日,待明年咱们早做打算。” 倪二忙摆手道:“看哥儿说的,哪里就这样了,羞愧的我真真没法说,若不是哥儿,我现在只怕还在泥窝里打滚呢。” 赵国基洋洋得意的拍着倪二的肩膀说道:“你小子知道就好,倒是灵醒的很。” 有分红在前面招手,倪二倒也高兴,出乎意料的没有和他逗嘴,反倒和赵国基聊了起来:“不知我那大侄女何时的婚事,倒时我必要内子过去添一份妆。” 赵国基想到就很是高兴,抚掌大笑:“便是登高节,到时你过来,咱们连着乔迁之喜一块来,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没错,赵国基一家子搬家了,新近买的二进房子,位置也是好得很,周围的邻居不是读书的举人、秀才,就是做官的,都是省事的,治安也好。 拿着大儿子的分红,赵国基本是想给他单放起来,是赵勋再三劝说,说自己现在没有成亲,没有分家,之前窝在家里吃父母妹妹的,如今有了月钱,自然要放在公中一起分担家用。 赵国基只好接过银子,暗暗想着如何处置。自家已赎了身,又有余钱,本应该寻那老张买些田地已做后计,可是家里的房子也是住的窄憋,将来爱子爱女嫁娶,特别是女家是要来相看的,就是看见这破旧的房子,只怕也要低看子女一眼,眼看着赵柳儿就要成亲,莫不成从这破破烂烂的家里娶走么,赵国基随即一咬牙,买了这房子,就是将来赵勋娶亲也是有地方的。 想到此,赵国基不由得心里酸涩,自家的好大儿,难不成竟要因为那瘸腿的毛病单在家里么? 看那赵国基呆呆的立在窗口,倪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随即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个呆子,瞎想些什么,如今大哥儿手艺在身,银子大把的赚着,你还怕没有媒婆上门?只怕你家门槛是要被那头戴红花的媒婆子给踏破呦,且在这里思谋这些有的没的,可见人不能吃饱,饱了便要生事。” 第123章 捐官 此话一出,就连贾环也笑了起来:“倪二哥哥究竟说到舅舅心里去了。” 赵国基也扬了头呵呵笑道:“那就承蒙倪兄弟的好嘴了。” 倪二笑道:“可不是,我的嘴是开了光的,再没有不准的。” 因问起赵琦来,那赵国基上扬的嘴角更是压不住了,这三个儿女,现今属小儿子的现状最让他满意。 之前因着赵家实在博有李老夫人和镇国公的好感,加上李老夫人也欲给赵家些个体面,贾环下了考场的那几日,问过了赵家的意思,让那贾政给赵国栋一家子赎了身,给赵国栋捐了一个正九品吏目的职位。 说是捐,那吏部看在镇国公的面上,只不过略略意思了一下而已。赵国栋之前做着管库的差事,本就油水多,家中略有盈余,加上岳父家里也有些根底,倒也松松快快捐官了事。 赵国栋可谓鸟枪换炮,直接由奴才出身变成官宦人家了,就是将来子女说亲也跨了阶级。 知道是沾了兰夫人和贾环的光,心里岂有不感激的呢,就是连着钱父钱母也是心里激动的不行,自小看钱娟就是一个福气坯子,小时候还有算命先生给她批过命,说是将来必是诰命夫人的底子,钱父钱母还不以为然,几次当做笑话说,想不到竟应了现在了,想到自家外孙子外孙女的姓氏,钱父钱母倒是心里不得劲起来,遂召了钱娟过去训话:“虽然当初两家说好,让女婿入咱家门,生下的孩子随咱家的姓,只是如今大不同了,女婿现在抖擞擞一个官做得,将来做得勤勉,又有靠山,怕不能更上一层楼。别的也倒罢了,只是女婿行走外面,世人听了外孙子们的姓氏恐也对他有所非议,且你们的将来还在赵家身上,若此时不趁些他们的意,只怕女婿难做人,不如这样,就此将外孙子们的姓氏改回去吧,之前种种不再多提了。” 钱娟为着孩子们的前途为计,心里早做计较了,只是不好意思和父母多言,现见钱父钱母这样贴心,哪有不感动的呢,只是究竟觉得不好,只在那里抹着眼泪说道:“爹娘对我们大恩没齿难忘,女儿岂敢想这些有的没的呢,这孩子的姓氏本就是说好的,再没有改的。” 钱父见她这样执迷不悟的样子,严肃的说道:“胡说,说好的也有改了的,哪里就不改了,照这样世上的事情岂不是一成不变的,此事就此罢休,就听为父的,且改了姓氏吧。” 钱娟喏喏而退,回去自和赵国栋商量此事。 赵国栋见外家对自己如此用心,心里倒是感激的很,连连对着钱父钱母住的地方拜了几首,遂召了子女和他们说明情况。 别的子女倒还有限,听了只是高兴,只等着爹娘带着去衙门更名,只那钱槐和父母温言软语道:“爹娘且慢些,槐儿想咱们受外祖父一家大恩多年,猛的因为父亲做了官就登时都改了姓氏,外祖父难免失落,不如这样,只将哥哥姐姐的姓氏改了,我的姓氏还留着,不知爹娘所见如何?” 赵国栋连连点头,钱娟抱着钱槐眼含热泪:“好孩子,不承望你倒是如此孝顺。” 几人当即讨论完毕,遂如此行事了。 钱父钱母听了对钱槐更是疼爱,差点将家里所有恨不得奉给钱槐,就连赵父赵母听了也是感慨不已,在家里对着赵国基说钱槐这孩子仁义。 既是做了吏目,好消息就是家里一跃成为官宦人家,不管是几品也是大大的跨阶级了,坏消息就是家里的来钱的路子断了,贾府那油水差事不能再去了,就是钱娟也不能想着帮补家里自去贾府做那下人营生,只靠着赵国栋那丁点俸禄存活了,看着就要吃老本了吃到底了。 钱父钱母倒还乐观,对钱娟嘱咐道:“所谓穷家富路,穷有穷过法,富有富过法,如今女婿鱼跃龙门,你们再费心照顾三个孩子,等着外孙子入了科举,当了老爷,你们就有奔头了,如今无奈何,只好咱们大家齐心一起省一省,将我的养老银子给了你去吧。” 钱娟连连摆手:“爹娘大恩女儿无以为报,哪里就拿了您二位的养老银子呢,我们家里还有家底,省一省也能过下去,等没有时再找爹娘吧。” 钱父笑道:“胡说,我只有你一个女儿,哪有不一心一意帮补着你的道理,看外孙子连个肉星子也见不着,难不成我就好过,快拿去吧,别话休提。” 钱娟自是不肯要,看着就要哭出来,钱父钱母无奈,只得将银子收了起来,想着再寻机会帮补。 这里,赵国栋从贾府回来,掏出几张轻飘飘的纸张,手颤抖抖的好似千钧,钱娟拿了过来一看,竟是齐整整的二百亩好田,遂声音颤巍巍的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赵国栋红着脸看了看钱娟:“是我妹子给我的,说是帮补孩子私学的费用。” 钱娟也红了脸,呐呐出声:“兰夫人果真仁爱,对侄子这样关心,我倒是惭愧了,只是偌大一笔银子给过来,倒让咱们不敢生受了。” 赵国栋先前见了地契也是不好意思的紧,可是兰夫人对着他说了好多,要他不要外道,只今后互相帮扶才是正道,那贾环又亲自带了他去衙门拿了银子买的地,户名直接写了他的名字,此时也只有愧领了,只在那里和钱娟说道:“且先收着吧,等着咱们好好教导孩子,将来长大了再去报他们姑姑的大恩。” 钱娟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在那里点着头道:“今后兰夫人和环哥儿再有要差遣的,咱们风里火里必要完成。” 赵国栋笑着说道:“如此可是亲密了,不如这样,明日就将孩子寻个学馆送了去读书吧。” 两人一时议定,只等着明日再做计较。 赵琦这里,镇国公一家也有安排,将他径直安进了镇国公府的家学。 第124章 林如海 镇国公府家学和荣国府家学又不一样了,那贾代儒不过是一个大儒,连日来因着年老也是惫懒,只教训子孙们背些书为主,旁的概不想讲,有事无事总想着出去逛逛,只留一个族中子弟在家学那里看着孩子们背书,之前也是看那贾环能干好学,方在他的身上多用了些心,其他家学的子弟也不过应付了事,左就来家学的不过是趁些免费的点心吃。这镇国公府家学是重金聘请的京城里饱学之士,四书五经都是精通的,且管教起学生来当真不留情面,哪里管你是国公世子还是王府少爷,一个藤条下去满室噤声。手底下每年都有个把学生做了秀才、举人,先前还有人上过殿试,外面的世家大族铆足了劲,头都碰破了也想着塞子弟进来读书,现在竟然召了赵琦进去,赵国基一家真是感激涕零,只在家里训导赵琦:“去了好好学,将来考上秀才,碰命得了举人,也算不负了国公爷的期望。” 赵父也在一旁说道:“去了你怕不是见到的都是穿绫罗,系绸缎的公子哥,谨记咱们家的家世,切切不可在那里和别人攀比,也不可生了卑微之心,只平常对待即可,不要丢了你姑姑的脸面。” 赵国基也说:“还有,去了家学,难免不有一个半个欺负你的,须知这上个家学不易,能忍让时就忍让些,能曲意奉承就软和些,那府里的门路不是咱们可以惹得起的,只一心一意念你的书要紧,将来做了官,可不是你的前途,切切不可因小失大。” 赵琦得了这个奇遇,哪里不听父亲的话呢,一家子整理妥当,不几日就由镇国公领了去了。 赵国基家事先得了贾环嘱咐,从家里拿出二十两银子作为与那先生的见面之礼,镇国公笑了笑,又填了一块砚台上去,和先生说了好些话,那先生见镇国公如此郑重,自己又是正直爱才之人,银子不银子的倒是无所谓,只是那砚台实在喜爱,遂放了几分心在赵琦身上。 赵琦得遇甘霖,更加用功,此是后话。 那里林如海由小太监引着,连贾府也没有进去,径直入宫参拜圣上去了。 看着林如海风尘仆仆的样子,少康帝不由得一阵感动,亲自下来将他扶起,执着他的手笑道:“你这个呆子,回来也不想着回去看看外家,你那独女还在荣国府眼巴巴的等着你呢,且先来我这里。” 林如海在那里眼含热泪:“自与陛下多年前分别,微臣心里实在挂念圣上,所以一下了船,就忙忙的赶了过来,望陛下不要怪罪臣冒失之罪。” 少康帝大笑着说道:“我哪里会怪你,只是感动,既是来了宫里,我也不免做个恶人,就留了你在这里用膳吧,可不许推辞。” 林如海赶紧拜首,寿康宫也传来口谕,说是太上皇已知道了林如海到了,要他留下用膳。 少康帝笑了:“看来我与父皇果真心心相系,赶紧答应下来吧,要不你可就伤了不止一个人的心了。” 林如海岂有不答应的,坐了一会儿,便跟着少康帝过去见天启帝,顺带在那里用饭。 席间,天启帝见林如海眉宇间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只是显着疲惫,眼底似有乌青,人中处仿佛有黑气,想着是否他有些劳累了,遂问道:“看卿家脸色疲累,可是最近赶车劳累了许多。” 林如海不好意思的笑笑:“多谢太上皇的关爱,微臣近来是觉得有些个疲乏,不等晚上多时便想躺下,有时白天也想着休息,眼睛也不由得自己,倒不是赶车的缘故,在任上就这样了。” 天启帝和少康帝对视一眼,眼里似有惊讶之色,少康帝忙问道:“这情形维持多时了?” 林如海想了想,笑道:“也就这个把月吧,陛下不必担心,想着应该是我看书看的太狠了,不过休息几日就好了。” 天启帝和少康帝悚然一惊,即刻召了御医前来就诊。 林如海不明就里,只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两位天家:“不知皇上和太上皇召御医前来是怎的,难不成这宫里有谁不舒服么?” 天启帝忙忙的对林如海说道:“且好生坐在那里,不多时就知分晓了。” 正说着,王院正带着徒弟匆匆赶来,天启帝郑重的和他说道:“且过去给林探花摸摸脉。” 林如海笑的憨厚:“太上皇这是为何,我只是疲乏,别的没有的。” 少康帝严肃道:“坐好,且让王院正摸摸。” 两位天家同时下座,眼见不错的看着王院正在那里诊脉。 一时诊完,王院正跪在那里说道:“启禀皇上、太上皇,林探花中毒了,所以他才显出疲乏之态,不过幸喜中的不深,吃些药慢慢的就能驱出去了。” 天启帝和少康帝长呼一口气,想不到果然如是。 林如海却是吓了一大跳:“王院正您说什么,我竟是中毒了?” 天启帝摇摇头笑道:“你瞧你,竟是半点心也不在自己身上,连自己中毒了也不知道。” 少康帝在那里说道:“这倒也怪不得他,这毒药听王院正说起来怕不是那种立竿见影的,只在体内慢慢潜着,待天长日久可就救不了了,拖到最后,就连是谁下的毒都不知道了。” 王院正点头说道:“陛下所言不假,这毒药确是慢性毒药,潜上几个月,这效力可就显出来了,再过几个月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林如海心有余悸道:“想不到我竟是中毒了,我还只道我只是读书疲乏了。” 天启帝怒道:“这究竟是何人所为,倒要好好查查才是,堂堂天子近臣竟被下毒,说出去可不就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少康帝也点头说道:“即刻召锦衣卫头领方栋过来,要他快快查出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在太岁头上动土!” 寿康宫里顿时弥漫着凝重的气息。 第125章 拜会 林如海出了宫,径直就往荣国府去了,贾母正在荣禧堂和王熙凤逗趣呢,听门外报说林如海来了,转头冲凤姐儿笑道:“赶是我那贵婿来了,还不赶紧张罗起来,今天我要留客待饭的。” 王熙凤忙笑道:“哪里就用老太太说了,已然早早的备好了,就等姑老爷驾临了。” 凤姐儿一行说,贾母一行笑着,得意的说道:“还是我的凤哥儿贴心。” 林如海从荣国府正门而入,由赖大引着往荣禧堂来了,贾赦、贾政早已在那里恭候多时。 林如海一进正堂,恭恭敬敬地给贾母行了一个大礼。 贾母笑道:“起来吧,贤婿不必多礼。” 遂命人给林如海看坐,林如海依礼坐下,在那里和贾赦、贾政说了一气话。 那边贾赦倒是迫不及待,问起了林如海此来京城有何要事,贾母、贾政也是急切的想知道,只是人家不说,自己也不好意思问起,眼见得贾赦倒是按耐不住,心里也为他不由得喝了一声彩,眼睛紧紧的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看了看众人,笑了笑说明了此行的来意。 原本贾母等人只知道林如海此行来京城,却是不晓得他此行何为,待听了他说起皇上有意让他做大皇子的老师,就是老于世故的贾母也坐不住了,在那里叹道:“原来如此,我还和你两位哥哥说呢,不知道贤婿来京城做什么官职,却原来竟是大皇子的师傅,真真恭喜。” 贾赦也在那里晃着脑袋说道:“老太太说的的确如此,想那大皇子乃是当今圣上的唯一的儿子,又是嫡子,背靠镇国公府这座大山,将来的太子是跑不了了,姑老爷年纪轻轻就做了他的师傅,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贾政忙制止道:“大老爷,切不可非议朝政,传出去是要惹麻烦的。” 贾赦倒是浑不在意的说道:“哪里就这么小心了,你究竟太胆子小了。” 林如海笑道:“二老爷说的对,如今圣上年纪正好,哪里就讲到了立太子,大老爷须得慎言。” 贾赦这人虽不务正业,若是觉得这人说得有理,倒也思谋思谋,且林如海现今做着大皇子的师傅,他的话可以说是皇家的风向标,哪里就有不听从的道理了,遂在那里连连点着头说道:“妹婿说的是。” 贾母等人一听说林如海是被皇上召了来做大皇子的师傅的,顿时心潮起伏起来,想不到自家和大皇子的关系是越来越密切了,以后说他们贾家不是和新皇是一势的,恐怕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贾赦心里更是复杂,如今贾家在军中虽有旧势力,但毕竟实职一个也无,全都便宜了那王家了,他本想靠着天启帝,之后起复,现今看来,荣国府和新皇越来越近,难不成只他一个投靠太上皇的么。就是投了,太上皇可能信他,可是现今再去指靠新皇,新皇又能给他多少好处。 贾母一时高兴起来,遂吩咐左右:“还不把我那两个玉儿带了来见见姑老爷。” 不多时,林黛玉和贾宝玉都进来了。 别人还罢,只林黛玉久不见家人,一见自己的父亲就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贾母笑道:“好好的怎么就哭了起来,究竟还是个小孩子,紫鹃快给你们姑娘擦擦眼泪,非得叫姑老爷跟着难过不可吗?” 林如海也是想念幼女,今儿见了黛玉,心里也是激动的紧,不住的给爱女擦着眼泪,温柔的说道:“好了,且坐下,停一些时为父是要听你这些年的事儿的。” 贾母笑着对林如海说道:“她这些年在贾府,不是我自夸,对她是爱护有加,就是我这宝玉也是比不上的。” 林如海听了贾母的话,顺着手看向了宝玉,见那宝玉钟灵毓秀,富贵逼人,看起来灵性的很,心里不由得略略的点了点头,想必这就是爱妻所说的侄子,贾政的嫡子唤作宝玉的了。 贾母忙对宝玉说道:“宝玉,还不快来见过林姑老爷。” 宝玉素来只对那些未嫁的女儿家萌生好感,似这等臭男人,等闲近不得他的身,可是这位与众不同,毕竟是林妹妹的亲生父亲,若此时不赚些表现,哪里就能娶得人家的女儿了。 遂赶紧恭恭敬敬的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大礼,脆声说道:“宝玉见过姑老爷。” 林如海赶紧将他扶了起来,上下满眼打望了一下,倒是看得满意几分,遂拉了宝玉坐下。 贾政倒是高兴的很,想不到妹婿这样能干,只怕将来的帝师就是他了,可是自家有什么出色的人才能拿出来较量较量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也自吹自擂了起来,将贾环日前得了解元的喜讯告知了林如海。 林如海刚一下船就去了皇宫,哪里知道这解元的事情,见贾政说的眉飞色舞,倒也是为爱妻的娘家人有了出色的人才而感到高兴,遂在哪里恭喜道:“原来如此,我说二老爷这样年轻,敢是家有喜讯,人也衬的精神了起来,环哥儿当真是个可造之材,小小年纪就得了解元,将来势必连中三元,天子倚重才是。” 贾政笑着生受了。 林如海低头想了想,因问起贾环的年纪,听到后面露惊异,问道:“环哥儿年纪如此小小,怕是中秀才的年限也不长吧。” 贾政笑道:“环哥儿本就没有考过秀才,只是不知怎的得了圣上的青眼,特许他进了国子监,不几天就特特的命人过了他的院试,本意就是想让他今年先下场试试手,知道下场的辛苦,谁料到这孩子倒还有些运气,竟中了个解元回来。” 贾赦见贾政一脸的得色,心里酸涩不堪,抬眼望向宝玉,见他倒是一副不自在的样子,登时有了定论,遂笑道:“可不是么,那环哥儿实在是个上进的好苗子,就是我看了也是爱的紧,只盼着他早早成才才是。只是这也全仗了二老爷的悉心教导,教出的儿子个个都是好的,不信你看宝玉,肚里全是文章,也是他今年没有下场,要不然必能中个秀才出来。” 第126章 绪情 宝玉听见贾赦这样讲,心里的鼓声隆隆,想着今天自己难逃死劫了。 贾母不悦的看了贾赦一眼,心想这大老爷果真误事,时不时的就要出个幺蛾子,可见是个孽障。 林如海倒是勾起了兴趣,他本想着既都是贾家的子孙,教育的必然不会太差,且又是嫡出子孙,资源和庶子又不一样了,见贾赦这样说,心里也觉得该考教考教,让大家都欢喜欢喜才是,遂在那里笑道:“既如此,不如我就问上一问。” 黛玉却是知道贾宝玉的德行的,眼见得父亲就要考教,心里为宝玉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果然,不等考教几下,宝玉就漏了馅了,《诗经》《论语》对的倒还工整,讲的也不错,到了《大学》可就现了形了,背的结结巴巴,讲的也是不知所以然了。 贾政的脸一时下不来,之前的红润都被宝玉气白了,有心动用家法,只碍着林如海不敢动怒,拿着眼睛狠狠地瞪着宝玉不发一言。 宝玉面如土色,那温润公子世无双的模样不复存在。 林如海一脸的遗憾,想不到这宝玉只空披了一副好皮囊,腹中半瓶水晃悠,只是见他看着也聪慧,怎么如此的不上进,想了想也就顿悟了,料是家里长辈太溺爱了的缘故。 遂在心里遗憾了半天,暗暗想着之前爱妻还和自己说起过这宝玉的贴心小意,由小看大,想必也是个疼人的主儿,贾母也和她说过了,不如就此定个亲。 林如海虽没有答应,可是在妻子病重时,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门婚事,家里毕竟只有黛玉一个女儿,没有兄弟给她仗腰子,将来自己若有一天离他而去,万一黛玉嫁的高门只是揉搓她,半点关心也无,自己和爱妻就是急着下凡也是没有用的,不如给她寻了贾家,就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对方也会碍于亲戚身份对她存有几分善意,贾母又是她嫡亲的外祖母,且嫁了贾家,贾家的人脉对他也是有些用处。至于贾宝玉是个从五品官的嫡次子,与黛玉不匹配,这他倒是不在意,自家女儿身体不怎么好,做了当家主母对身子只是有害,不如和宝玉风花雪月,日日吟诗来的快活,且那宝玉上进的话,中个进士出来,靠着世家身份,几年就上去了,哪里就用的着那世袭的职位了。所以他才带了偌大的一笔银子,千辛万苦的送了黛玉来京城这里,就是为了早早的培养黛玉和宝玉的感情,这也是他和贾母早早秘密达成的协定,只不过没有宣之世人,只等着将来两人大些就放定了。 可是看如今这情形,黛玉不知道和宝玉相处的怎么样,林如海是有些不愿意了,若是一个大男人连个事业也没有,只是个草包,那寻了他做什么好处,再大的家产也得让他造光了。 贾母在一旁打着圆场:“宝玉必是见了姑老爷心里欢喜的紧了,竟是将书都浑忘了,下次再考教吧。” 贾母发话,林如海也不好不遵循,点头笑道:“这般年纪念到这程度,已然不错了。” 贾母不知道这是客气话,只在那里挺了挺腰笑道:“说的何尝不是呢,宝玉念得实在不错,单只他老子不乐意,一天天的只顾逼着,将他的胆子都唬破了,见了生人难免一时就忘了。” 林如海笑着点头:“二老爷家教严明,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打上一打想必学业也能精进一些。” 贾赦噗呲一笑,心想姑老爷说话果然精妙,今后是该多和他坐上一坐。 贾政心里有气,却是发不出来,见宝玉抖抖索索的坐在那里,一跺脚:“还不去问问你太太这饭菜何时能好,且在这里坐着干甚?” 宝玉吓得一溜烟的就跑了,差点都忘了和林如海行礼。 坐了一气,林如海就说起了要将黛玉带走的话,唬的贾母登时坐起,搂着黛玉,流着眼泪说道:“姑老爷这可是挖了我的心肝了,可怜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教导她,你一来就要从我身边夺走我的玉儿,却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林如海笑道:“老太太容禀,我在京城是要常住的,且陛下赐下宅子,早已收拾妥当了,仆从家具都是一应俱全的,临来时我又带来了不少旧仆,玉儿此去不过是在京城,与老太太相隔不远,若是老太太想她了,一时叫了她来登时就来了,哪里就这样了。” 贾母蛮横道:“那也不可以,想你做了大皇子的师傅,哪里顾得上内宅事务,我那玉儿看着就要成年,总得有个人从旁教导着,总不能叫人说嘴,放了我这里,我自会好好教导她,难不成你对我还不放心?” 林如海笑道:“哪里是不放心老太太,不过皇上知道我内宅无人,已赐下嚒嚒专门教引黛玉,再无不妥的。” 贾赦、贾政也在一旁从中劝说贾母:“妹婿既是常居京中,外甥女本就该跟着过去一起,又能帮着理家处事,再好不过的了,老太太想外甥女了,接过来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是有的,哪里就这样生离死别起来了。” 贾母瞪了他们一眼,想着若是黛玉这一去,她和宝玉的婚事恐是生变,如今林如海圣眷正浓,宝玉找了他做岳父对今后的前程必是大有裨益,切切不可放手才是。 可是人家父亲已是过来了,不放人又说不过去。 林如海笑着解劝道:“到时再让黛玉常来看您。” 贾赦、贾政也在一旁劝说着,贾母咬了咬牙道:“既是如此,不若就叫玉儿再和我住几天,不多时我就派人将她好生送回府上。” 林如海只是失笑,看来贾母的确对黛玉感情很深,既如此他也不好做恶人了,遂点头同意了。 早有管事媳妇过来,和鸳鸯说了饭已摆好。 鸳鸯见事已说毕,忙忙的赶到贾母身边,悄悄的和她说了饭菜俱已好了,贾母笑着对林如海说道:“饭已齐备了,贤婿不如遂老身过去略尝一尝,若是不喜欢,我再嘱咐她们做别的。” 第127章 入宫 林如海看了看桌上精美的饭菜,知道贾母只是谦词,遂笑道:“还是老太太对我好,我细心瞧过去,竟都是我爱吃的。”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众人一时吃毕,坐了一些时,林如海告辞自回府了。 等林如海一走,贾政登时脸就挂了下来,当时就要催着宝玉去书房动用家法。 贾母紧紧搂着宝玉,用手指着贾政气道:“果真好大的威风,你成日家不着家,回来就要打人,莫不是嫌我和宝玉在这里碍你的眼不成?” 宝玉紧缩在贾母怀里,呜呜做声,只不敢大声。 王夫人循声赶来,也跪在地上哀哀的说道:“今天天色已晚,老太太也闹了一天累了,不若将这顿打先记着,等下一次一并发落。” 贾政跌足失声:“子不教父之过,平日里你们说我不管他,我果然认真管起来,你们又这般作态。你们看看他,何曾像个大家嫡子的做派,将来如何支撑的起这一大家子。” 说完,贾政气得甩手不管,径直走了。 贾母搂着宝玉,温声劝道:“我的宝玉莫怕,有祖母在这里,我看谁敢放肆。” 等回到屋里,王夫人仔细询问了跟去的小厮,方知道缘由是林如海考教引起的,遂在那里暗暗想道:怪道呢,我就说老爷近日不耐烦管教宝玉,怎的突然今天就这样生了大气,敢是瘟神来了。当年那贾敏在家里做姑娘时,我就看了她不甚顺眼,千娇百媚,娇生惯养,金奴银婢的跟着,只比公主差些,好容易嫁了远处,我只刚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她那个痨病女儿就此跑了过来,联合着老太太一起,一心只想着勾引我的宝玉。这不算完,现在那林如海也跟着过来了,心思不正,只盯着宝玉的痛脚抓,这究竟是几世的仇呢,可见他们一家子和我当真不对付的很。 王夫人在那里乱想不提,单说黛玉奉了父命,将那特产表礼亲自一一送到荣国府各位主子处。 众人已通过下人探听,知道了林如海回京任职的消息,本就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想着今后势必与那黛玉多多交好才是,今见了黛玉过来,哪里还坐的住,这个拉着黛玉的手叫乖乖,那个携了黛玉势必要迎了上座坐着,和之前看在贾母的客气面是比不了的,就是黛玉身边的紫鹃和雪雁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赏钱拿了比之前丰厚不少。 黛玉耐不过邢夫人的盛情,百般推脱不过,方在她那里用饭,回来之后,和雪雁她们苦笑道:“之前大家也亲厚,只是再没有这样亲近的,都有些叫人害怕了。” 紫鹃笑道:“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姑老爷看着就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了,太太奶奶们心里有所震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是我们也欣喜的紧,手里的体己又多了不少。” 黛玉失笑了起来,点着她的额头笑道:“若果然如此,下回我还叫父亲借机多多送些表礼过来,你们再去送,得了赏钱,我就此取势,和你们一起分润些,你们也得利,我也得利,如何呢?” 紫鹃笑了起来:“果然近朱者赤,姑娘自和二奶奶亲近之后,嘴上功夫倒是学了不少。” 雪雁也在旁边凑趣:“果真如此就是我们的福气了,好姑娘多和咱家老爷说说,我的赏钱分给姑娘一半。” 几人笑了半天,自在那里说笑不提。 薛姨妈这里却是寂静了许多,薛姨妈看着黛玉刚刚送过来的表礼,深思道:“不料想林姑老爷竟被天家如此看重,得了这么一门好差事,倒叫我也佩服。” 薛宝钗笑了笑说道:“若果然如是,只怕姨妈也要跟着转舵,毕竟林姑娘如今的行情可是水涨船高,就是看她父亲的面上,各世家也会跟着上门提亲,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姨妈岂能不动心呢?” 薛姨妈拍了拍薛宝钗的手笑道:“怎么我反倒觉得林姑娘离那宝玉越来越远呢,不提别的,就是她父亲也不能眼看着她嫁给一个不名一文的小子吧,说出去只怕被世家笑话。” 薛宝钗一听此话,抬头看向薛姨妈,试探性的问道:“若果然如此,不知妈对咱们此前说过的要给林姑娘下些药,还下吗?” 薛姨妈摇头笑道:“林姑老爷回来,林姑娘势必要回去了,再给她下毒只怕不能了。咱们之前就寻不到机会,如今这情形更是难上加难, 且照现在看来,林姑娘和宝玉的婚事也是悬了,不如不做这个恶人。” 薛宝钗闻听薛姨妈这样说,心里倒是放下了大半的心,遂笑道:“妈说的很是。” 薛姨妈笑着看着薛宝钗道:“我知道你的心也是偏着林姑娘,不忍下这毒手,只不过我的儿啊,今后切切不可因一时心软误了时机,只怕到时你就悔也来不及了。” 薛宝钗低了头,呐呐出声:“妈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了。” 呆了几日,林如海休整完毕,遂抖擞了精神去宫里复命了,因着上次皇上和太上皇都说过要见那黛玉,故此也携了黛玉过去问安。 寿康宫里,太上皇后拉起黛玉与众太妃笑道:“果真是个美人坯子,又有贵女风范,万里也挑不出这么一个的,你们以为如何?” 甄太妃笑着点点头:“太上皇后说的极是,这林如海果真家教严明,教出来的女儿也一把水葱似的,怎么不叫人羡慕呢?” 黛玉低了头,只在那里微笑着不做声,甄太妃身后有一二十左右的女官站在那里,死眼看着黛玉。 黛玉心有所感,抬起头望向那边,却见那女官霎时低头,一会儿便走了出去,安排食水去了。 甄太妃停了一些时,笑道:“听说林姑娘小时是在外祖家长大的,看来那外祖对你的教养也是不错的了。” 太上皇后看了甄太妃一眼,黛玉忙应声说道:“启禀甄太妃,小女的外祖就是荣国府贾家,自小小女失母,是外祖母可怜小女失母,再三和父亲说了接了过去,一应饮食都与姐妹们一般待遇,再妥帖也没有了。” 第128章 叙话 甄太妃笑道:“所谓血脉亲情就是如此了,林姑娘长大了可要记住你外祖的辛苦,切切不要忘了才是。” 黛玉一惊,遂站起来笑道:“甄太妃教训的很是,小女自会铭记心头。” 太上皇后笑着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来:“好了,林姑娘小小年纪便这样出色,想必品行也不会差,只是你说的这样郑重,可不就是吓着孩子了?” 早已有身后的女官借机上来笑道:“太上皇后,您之前吩咐的赏赐已备好了。” 太上皇后侧耳一听,转头对着黛玉笑道:“些许东西,都是不成器的小玩意,自己带着回去赏玩吧。” 黛玉忙跪下愧领了,其余太妃也各有赏赐。 待黛玉走了去见皇后,太上皇后独留下甄太妃,淡淡的看着她道:“后宫不得干政,且咱们都是退下来的了,前朝是皇上的事情,后宫是皇后的事情,咱们只在寿康宫作乐即可,妹妹何必这么辛苦,白头发怕是也要多添几根,不如少操些心。” 甄太妃想不到太上皇后这话说的如此直白,倒要自己也不好遮掩,只得跪下讲道:“太上皇后容禀,贾家和甄家是世交,妾身只看着那贾元春在寿康宫而不得志,心里倒是为她起急,一时说脱了嘴也是有的,望太上皇后降罪。” 太上皇后叹道:“也是咱们关系好,我才和你说这些,传出去被有心人听见了,不又是事儿?太上皇也是三番四次的和皇上讲了,皇上只是不做声,剃头挑子一头热是做不成事的,再说宫里宫人何止过万,你看着她可怜,那些底下的更该怜悯了,不如就此歇了,和我一起做些诗倒也不错。” 甄太妃笑道:“实在不是妾身多事,只是妾身见那贾元春年纪看着就要大了,再不临幸,只怕将来终身无靠,也是急了,太上皇后切勿怪罪。” 太上皇后摇摇头笑道:“那也没有办法,宫规如此,几人能逃过呢,现我和你提个醒,切不要到了那时哭着鼻子来找我,我是管不了皇上的。” 甄太妃低了头连连称是。 那里林如海在御书房也见到了自己的徒弟:大皇子朱唯远和贾环。 少康帝笑道:“如何,可是中用呢?” 林如海已经考教过两人的学问,远哥儿年纪虽小,学问已略超常人,那贾环更是聪慧,就是见多识广如他也不由得惊叹天降文曲星于贾家,荣国府此次必要兴旺了。 林如海跪下笑道:“大皇子果真天纵英才,贾环也是福气,能得蒙圣恩,护在大皇子左右,有这么一个龙虎猛将,陛下是不用愁的了。” 少康帝得意至极,拍着大腿道:“想我上位不过几年,甚少看到像环哥儿这样的天才,林卿家说的果然没错,只是不只是我不用愁了,就是远哥儿将来也是放心许多。” 林如海一听这话,就知道少康帝意在将帝位传给大皇子,可是少康帝终究年轻,天长日久难免做不得数,只是这话传出去,世人难免揣测圣意,胡乱吹捧大皇子,以致他失了分寸也是有的,想到这里,他自嘲的摇摇头,世事难料,何必做这般伤春秋之想。 黛玉见完皇后,就想先行出宫坐车等着林如海一同回家,就听有女子在后面轻声呼她名字,黛玉疑惑的看向后面,见之前死眼看她的女官正气喘吁吁的赶过来。 黛玉心想,自己并未认识这位女官,何解她竟过来找她呢,莫不成是太上皇后有什么事情要嘱咐么? 女官急急的跑了上来,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黛玉,笑道:“看来妹妹不知道我,我是荣国府的,叫贾元春,论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姐姐的。” 黛玉恍然大悟,盈盈下拜:“原来是大姐姐,黛玉这厢有礼了。” 元春忙扶起黛玉,笑道:“之前就听太后太妃们有提起过,说是妹妹要来请安,姐姐一直等着你,只想问问老太太和太太近来可好,困在这深宫里,总也不得见家人,心里实在伤感。” 一行说着,一行不由得落下了热泪。 黛玉忙抓住元春的手,侧眼看了看周围,悄声说道:“大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姐姐在这宫里替贾府尽忠也是荣国府的福气,哪里就伤感起来了,姐姐在宫里难不成就没有贴心的姐妹么,见了她们可不就是和家人一样么。” 遂捏了捏元春的手,示意了一下。 元春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一时忘形,竟连忌讳的话也说了出来,自悔失言,低了头说道:“多亏妹妹提醒,也是我心里实在感伤。” 黛玉见她这般,倒是怜悯了起来,将荣国府近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详细讲给了她听。 元春感慨道:“却不料想环儿竟做了解元,果真天佑贾府,只是宝玉怎的这样不上进,竟是连个秀才也没有中的,先前我还教了他好些些书,都到了哪里去了?” 黛玉笑道:“二哥哥也是聪慧的,吟诗作对都是好的,只是他志不在此,科举方面不甚关心。” 元春严肃道:“这还了得,如今府里正是用人之际,他不反思不是,反倒这样玩乐起来,说出去可不就是笑话一个,妹妹替我回去带句话,要老太太和太太好生教养宝玉,理当奋起直追才是。” 说到这里,元春哀道:“可惜我不能出去,若是我出去了,必定好生的教导宝玉,要他多多读书才是。” 黛玉见元春只是伤心,知道她也可怜,一时和她无话,只在那里安慰不提。 林如海远远的就望见了黛玉和一个女官在一起说话,等他走上前来,那女官已经走了,坐到车上,林如海问黛玉:“怎么我见有个女官和你说了半天的话,可是你和她有些个交际么?” 黛玉笑着把元春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林如海。林如海一听是荣国府的贾元春,遂感慨道:“原来是她,我还以为是谁,可不是咱们家实在的亲戚。” 第129章 论事 停了停,林如海摇头叹道:“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竟把一个好端端的大姑娘给送进了宫,平白的蹉跎着大好年华。” 黛玉也在那里叹道:“看大姐姐的样子,似乎在宫里过得不怎么痛快呢?” 林如海笑道:“可是孩子话,宫规严明,等闲话不得说的地方,你大姐姐又怎么会高兴呢,好在她是女官,熬上几年,爽性被天家赏赐一出宫,好好找一个人家做个当家主母也就算了,若真做了后妃,得宠还好些,像那种寂寂无名的不知多少,行站都有尺寸管着,更是连个出宫的指望都没有了。” 黛玉点点头,想了想,遂将在寿康宫的见闻告诉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皱着眉头想了想:“这甄太妃说话似乎有些深意,只是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黛玉也笑道:“女儿也想了半天,只是不得而知。” 父女两人在车里想了又想,终是不知所以。 黛玉自先回了荣国府,贾母早已派人专门等在大门那里,一见她回来就赶紧迎了进去,荣禧堂里贾母等人团团坐定,只等着黛玉回来。 听了黛玉说起元春,就连王夫人也绷不住了,拿着手帕子捂着嘴低声哭了起来。 贾母流着眼泪道:“可怜我那大孙女果真是个好的,现在宫里只替着府里尽着孝,不知何时能够见到她。” 王熙凤平日也是爱讲笑话的,今日见贾母和王夫人这情形也是不敢说话,只安慰为主,邢夫人也做木头一般呆呆坐在座位上不吭声,迎春三姐妹也是低了头,只等贾母等人训话。 贾母环视左右,总觉得无可用之人,遂摆手道:“你们先暂且退下,今日我身子不爽,饭食各自回屋吃去吧,不用在我跟前孝敬了。” 等贾政回来,就听见下人和他通报,说是贾母身子不爽,要他过去探看。 贾政哪里顾得许多,忙忙的赶过来伺疾,见贾母在那里好端端的坐着,心放下了半颗,走上去对着贾母笑道:“听下人说老太太身子有些个不快,可是一时被风吹了?” 贾母轻哼一声:“我倒是好得很,只是一想到我那可怜的元春尚在宫里蹉跎,自己再精神又怎么样呢,只得不爽快起来。” 贾政听说是因为元春的缘故,遂无话可说,坐了半日方道:“如今这般模样,不如就势托了人将元春放出宫吧,此时出宫还能寻个好人家嫁了,再晚可就真的害了元春一辈子了。” 贾母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元春去了宫里这么长时间,竟连半点建树也无么?” 贾政苦笑道:“元春这里我本是不大留心,不过老太太想必是日日关切着。自她入宫起,老太太托了多少关系,递了多少银子进去,这元春可是入了天家的眼了?不如就此放手,退一步,给元春一个方寸之地吧。” 贾母眼睛定定的看着贾政道:“你那个如夫人的娘家不是镇国公府么,叫她去与镇国公府交际交际,让皇后可怜可怜元春,抬举抬举她吧,将来也是有个臂膀。” 贾政愣了愣神,想不到贾母竟搜寻上镇国公府了,遂在那里无奈道:“那可是皇后的娘家,皇后又没失宠,赶是疯了么,推了皇上去别的女人处。” 贾母噎了噎,怒道:“这是什么话,皇后现今怀有身孕,哪里还能伺寝,可不是就缺个人帮她拢住皇上,再晚了不怕皇上的心被别处拢去么?” 贾政摇摇头道:“这可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儿了,皇后若真想寻个臂膀,自会找人,咱们怎么能够毛遂自荐,只是被打脸。” 随后贾母想了想,又说道:“听说新近你与那诚亲王交好,不如你和他透一透风声,看他如何应对。” 贾政懵了:“母亲,哪里有兄弟拉皮条的,传出去诚亲王可还做人不了。” 贾母捶着桌子失声说道:“如此,咱们元春可不就是拖着么?” 贾政垂了头,不敢做声。 贾母捂着胸口,喘不上来气,似有心突突的跳着。 贾政急忙上前轻抚贾母的后背,安慰道:“母亲切勿着急,咱们且从长计议。” 贾母无奈道:“我这一辈子可就活过去了,只盼着后辈子孙富贵长久,二老爷,你记着我这句话吧。” 贾政半跪在那里,言辞恳切:“老太太怎么会这样想,咱们府上已是出了一个解元,前程远大的很呢。环哥儿这么带着,几个兄弟都跟着一里一里的上来了,贾府的荣耀就在眼前,母亲不要担忧。” 贾母扶了额道:“究竟元春在宫里也能帮咱们些,不如咱们再使使劲,看看到底能成事否。” 贾政低垂了头,喏喏答道:“老太太说的极是。” 镇国公府里,李老夫人正吃着外孙子贾环进上来的莲蓉蛋黄月饼,惊叹道:“我这外孙子该不是个文曲星下凡吧,什么也能想出来,带着我这个就要入土的老婆子也跟着享福,几世的好东西都叫我这几天享尽了。” 镇国公夫人笑着点点头,说道:“更难得的是环哥儿极有孝心,但凡想出来就赶紧送过来给老太太品尝,就是镇国公也不住的夸着他呢。” 李老夫人笑道:“想不到我老了老了,竟还能多一个这么有孝心的外孙子,看来老天对我不薄。” 随后,她试探的和镇国公夫人说道:“我看那个云腿月饼看着也好,再给我吃一些。” 她身后的如意警惕的拿过托盘说道:“您可不能再吃了,刚刚大夫人是亲见的,那莲蓉蛋黄月饼、水果月饼,一块块的吃下去,只怕一整个也是有的了,这还是没吃饭呢,若是再吃今天必是要积食的。” 李老夫人求救般的看向镇国公夫人,镇国公夫人抿嘴笑道:“我是帮不上老夫人的,您且自己和如意说吧。” 李老夫人赌气说道:“那我明日早上再吃,看你们还有什么说辞。” 如意笑道:“若如此,就是我们的福气了。” 第130章 召见 镇国公夫人指着如意笑道:“母亲这可是被如意给拿住了,今后我们只问如意便是。” 李老夫人笑着点点头:“不怕你们笑话,如今但凡行动起卧我都由如意管着,她倘或一时不在,我反倒心里不得劲儿起来,只盼着她赶紧回来。” 屋里的一行人都笑了起来,镇国公夫人笑道:“有如意在老太太身边,我们都是安心的很,长此以往,我们可是得了大福气了。” 李老夫人笑道:“既如此,你们还不赶紧赏一赏她。” 说完,就推着如意上前:“赶紧去讨赏,晚了就不给了。” 如意果真一个妙人,紧着上前一步,深施一礼,脆生生对着镇国公夫人说道:“奴婢谢夫人赏赐。” 众人都笑了,李老夫人笑道:“做得好,就是这样。” 镇国公夫人笑着对身后的丫鬟说道:“还不赶紧去准备,看看有什么你如意姐姐喜欢的。” 说笑了一阵子,李老夫人对镇国公夫人说道:“说起贾环,我就不由得想起了那薛老姨娘的娘家人,上次你家老爷说过,那薛副尉家里尚有一个寡媳和一个独孙,我是有和他说过的,若是她家里果然穷了,不如趁势帮扶一把,将那孩子帮着供出来,也算是不负了薛老姨娘多年在咱们府里的辛苦,不知这银子可是有送过去的?” 镇国公夫人忙起身笑道:“母亲不说,我倒是忘的一干二净,倒要母亲怪罪了,不瞒母亲,之前镇国公也是有派了人过去的,虽知见那母子的境遇已是大不相同了,不说别的,那孩子已是上了学馆,跟着先生读书也是有模有样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就是家里的一应事务也是全的。问询之下,方知道是那环哥儿专门上门认过了亲,看她们日常家用实在艰难,自己掏了银子帮补着。蒋氏只是不肯,几次三番的推拒,那环哥儿说话倒也有趣,说是不如打个借条,待孩子大了考了科举做了官自己来还,那孩子也是有志气的,当时打了借条,只说必要连本带利还清呢。” 听到这里,李老夫人捂着嘴笑了半天,说道:“想不到环哥儿竟是如此大义,早前儿是我小看他了。” 镇国公夫人笑道:“母亲说的何尝不是呢,就是镇国公也是夸的不得了,说是比他还强。” 李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道:“他有这样的觉悟自是好的,刚刚我就想这样讲,只不过碍着他的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吧。” 镇国公夫人又说道:“那蒋氏也是个好的,虽然接受了环哥儿的馈赠,白日里仍然接着纺织浆洗的活计,时不时的还要去环哥儿名下的铺子给去帮忙,不肯躺着不干只要环哥儿接济呢。” 李老夫人笑道:“果然是个好的,那孩子有了他娘亲的教导,想必前程可期,环哥儿没有帮错人。只是只环哥儿一个可是有些不妥了,咱们府里也该看着些,时不时的送些日常家用的东西过去,切不可坐在那里看着别人忙。” 镇国公夫人忙忙的点头应了下来。 荣禧堂里,贾母正和王夫人等人商量着:“东府里的可卿现正病重,我忧心的很,本不想办这中秋宴,可是咱们府里的环哥儿新近当了解元,之前他们娘几个又认回了镇国公府,碍于环哥儿事忙,咱们也没有给大办宴席,如今不如借着中秋佳节办上一办,你们以为如何。” 王熙凤忙说道:“老太太想的很好,就依了老太太吧。” 说着,悄悄地捅了捅王夫人,王夫人知其意,只是心里实在悲痛,见贾母看她接下来的做派,也只得忍痛说道:“就听老太太的安排。” 贾母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我就爱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在一起,看着心里就爽快的多。” 谁料想,早了几日,宫里传下旨意,说皇后孕中多思,想见见娘家人,中秋那天要召兰夫人和探春进宫叙话。 贾母无有不从的,忙忙的叫人帮着兰夫人和探春打点了入宫朝拜的衣物首饰,贾环笑着对兰夫人说道:“其实咱们的绸缎庄子和金楼都是现成的摆在那里,我也叫了人过来给您和三姐姐挑选,只是老太太看不上眼,一定要再给您和三姐姐新做。” 兰夫人也笑着说道:“说的何尝不是呢,就是你不叫人也是便宜的,上次宫里赐下来的绸缎可还在库房里摆着呢,还有之前金楼进献的时新首饰也留了很多,只是老太太一定重做,倒叫我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贾环笑道:“若是之前,只怕母亲还高兴的不得了,只想着老太太倘或多给些更好。” 兰夫人方不好意思了起来,笑道:“只怕那时老太太也见不得我在她眼跟前晃悠,更不要说给我做新衣服和首饰了,还是我儿上进,跟着娘也沾了光。” 贾环忙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以后切切不可再说了,环儿是没有颜面听到这话的。” 兰夫人慈爱的摸着贾环的头道:“自有了环哥儿,不知怎的,心里总是这样安静,总觉得自己今后有了依仗,就是老爷也比不了你。” 贾环也歪了头靠在兰夫人身上,笑道:“我自有了母亲,心里也安定的很,只想着母亲,别的一概不论的。” 兰夫人笑道:“胡说,老爷和你三姐姐你可是不管了?” 贾环忙忙的点头应道:“可是母亲说得对,险些就把老爷和三姐姐忘了脑后了,实在该死,母亲不能说的,要不环儿可就挨打了。” 兰夫人轻轻笑了:“我就爱咱们一家子齐齐整整的坐在一起吃饭,终究团圆是好的。” 贾环笑了,倚在她身上不说话。 中秋节那日一大早,兰夫人就带着探春和林嚒嚒,坐着车赶着进宫觐见了。 坤宁宫里,皇后笑着对着跪在地上的兰夫人和探春说道:“起来吧,一家子本应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叙话,奈何宫规如此,就是我也不得越矩。” 第131章 觐见 兰夫人和探春依着站起,规规矩矩的等着皇后训话。 皇后笑道:“还不赶紧给淑娴县君和聪慧乡君看坐,便是呆在这里且做什么。” 贴身女官笑着将两人让到了座位上,两人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一丝不敢动。 皇后细细打量了一下探春,笑着问她:“不知聪慧乡君名唤是何,芳龄几许,平时爱做些什么呢?” 探春忙站起来一一做答,皇后听得甚是仔细,探春不经意间抬头,见皇后背后有一屏风,影影约约似有一个人影坐在后面,她忙低下了头,只听皇后召唤。 兰夫人将进献的礼物惴惴不安的献上,想着贾环劝她的话,心里只想着这么便宜的东西也不知皇后可否喜欢。 看见兰夫人献上的一整套虎头衣服帽子鞋袜和几盒制作精巧的时新月饼,皇后很是喜欢,独独拿起那双虎头鞋赞叹道:“这鞋绣的果然精巧灵动,瞧那老虎,绣的活灵活现,就好像马上要跳出来似的,可有什么说法吗?” 兰夫人跪下禀道:“启禀皇后娘娘,这鞋名作虎头鞋,连着那衣服鞋帽袜子一起都绣上了虎头,民间流传甚广,寓意驱邪避灾、祈求平安,相传它也是吉祥的象征,能够给孩子带来好运,臣妇和小女因惦念着娘娘,故此亲手做了这衣服鞋袜,娘娘若不嫌弃平常就好。” 皇后听了喜道:“想不到县君给我带来如此的贵重的礼物,那我就收下了,只是还有件事拜托县君和乡君。” 兰夫人和探春赶紧应道:“还望娘娘下旨。” 皇后笑道:“倒也没什么下旨不下旨的,只不过舔颜想托县君和乡君再多做几套,也不知两位有没有这个时间。” 兰夫人和探春一听这话喜笑颜开,哪里不遵从的,连连点头答应着。 皇后轻抚腹部,脸上绽放出母爱的光彩:“论理说,不应该麻烦县君和乡君的,不过太医说我肚子里怀有双生子,若只备一套,想必两个孩子势必要争个高低,不如多做几套。” 兰夫人呆住了,竟然是双胞胎,皇后果真好福气。 见兰夫人呆滞的样子,皇后笑道:“也是太医刚刚诊出来的,就连镇国公夫人也不得而知,还要辛苦县君和乡君些,此事我想晚些亲口和她说说。” 兰夫人反应了过来,赶紧和探春点头应道:“这是自然的,皇后娘娘放心。” 说了一气,皇后似有倦态,女官见她这样,就想提醒兰夫人和探春告退,就见那戴权笑眯眯的走来,和皇后行礼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听说淑娴县君和聪慧乡君入宫,倒是想见的很,特叫老奴前来传她二位觐见。” 皇后笑道:“既如此,县君和乡君就随戴公公走一趟吧,倒不用来我这里了。” 说完,她朝女官使了一个眼色,女官察言观色,将赏赐给兰夫人和探春的东西一一奉上。 皇后笑着指了指说道:“这古香缎、妆花缎、雨花锦都是新近供上来的,且拿回去裁了做几件新衣服去吧,那清露一共12瓶,各色口味都有,且拿了去尝尝。” 说罢,独独褪下自己手上的一只紫玉镯子冲探春招手:“这紫玉镯子就送了你戴去吧,万勿嫌弃才是。” 兰夫人和探春忙跪下愧领了,一时戴权领了两人自去寿康宫复命,只留下林嚒嚒一人,皇后遂问了问探春的为人如何。 那林嚒嚒如今已被贾环等人的糖衣炮弹给攻破了,只能说探春好,不能说探春坏的,更何况探春本就端庄大方,行事爽利,略有些小毛病,在林嚒嚒这久在深宫、老于世事的人的眼里太正常不过了,故此说的都是赞美之词,半点缺点也说不出。 林嚒嚒禀告完,皇后挥手要其退下,按着额头想了一会儿,朝着屏风笑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吗?” 屏风后面人影一闪,竟是少康帝走了出来。 皇后笑着问他:“如何,可是看真切了?” 少康帝笑着点点头:“虽然那乡君年纪尚小,可也有七八分像了,若是认真照岳麒麟打扮起来,只怕十分也有了。” 皇后捂着嘴笑道:“怪道世人都说诚亲王近来与那荣国府过从甚密,尤其喜欢和他家的二老爷坐着谈天说地,我还心道六弟果然与那贾政有缘,只怕已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却不料想是惦记上了人家的女儿。” 少康帝也笑道:“这个老六,果真胡闹,真的喜欢不如就此提亲不好么,非得蝎蝎蛰蛰的,只顾着和老丈人打什么关系,怕是最后连这乡君的面也见不着,更谈什么成亲?” 皇后笑了半日,方迟疑道:“可是那诚亲王正当而立之年,这聪慧乡君不过及笄之年,两人岁数相差甚远,只怕荣国府不愿呢。” 少康帝不在意的挥挥手道:“想那聪慧乡君不过是五品官之庶女,后被抬举成现在这样,其中个中缘由咱们知道的是一清二楚,那贾政也是知晓的,让她做亲王的侧妃,那是抬举她了,只怕他们知道了乐得念佛去了呢,哪里会不愿意。” 皇后一惊:“侧妃?” 少康帝看了看皇后点头笑道:“不错,正妃我另有安排,已是在心里想妥当了,若不是横插这么一杠子,朕早就和诚亲王说分明了。” 见少康帝一脸笑意,皇后试探性的问道:“不知陛下想的是谁?” 少康帝贴过去,对着皇后的耳朵悄悄地说了一个名字,皇后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少康帝笑道:“如何,可是妥当?” 皇后笑道:“如此,陛下可是摘了那人心肝了。” 少康帝摇头笑道:“女儿成亲,不管嫁谁都是摘了他的心肝,不如索性给他个体面,也给诚亲王安些心,给咱们也省些心思。” 皇后抿着嘴笑着点点头,眼睛深邃的看着外面,也不知那淑娴县君和聪慧乡君现走到了何处。 第132章 中秋 寿康宫里,太上皇后拉着探春的手笑道:“果真天仙般的人物,就是在宫里也是少见,难为县君是怎么把你给生了出来。” 因问起探春是否许了人家,兰夫人忙站起来,看了一眼红脸坐在一旁的探春,笑道:“还没有呢,老太太说她年纪有些小,不到说亲的时候呢。” 太上皇后笑道:“论理也该张罗起来了,这么着吧,我且帮你看着,若有合适的即刻前去找你,只不可推辞才是。” 兰夫人一听,这倒不错,若是太上皇后做媒,总不能挑些根基差的人家过来,家世是稳了,心头刚要一喜,就想到人品终究不知,若真的下了旨意,人品不过关,可是能抗旨呢? 遂左右为难,在那里犹疑着不敢说话。 太上皇后见她这样,知是爱女心切,也不怪罪,只笑道:“怎么,赶是怕人品不好么,放宽心,不怕你说,我自见了乡君倒是爱的很,只差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怎么不会上心寻找呢,人品家世势必过关的。” 兰夫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伏在地上连连说道:“还赖太上皇后垂怜。” 太上皇后笑着伸手示意,对兰夫人和探春说道:“哀家与你们谈的实在投机,本应赐宴,可今日又不同往日,正是中秋团圆的日子,不如改天再来陪哀家坐坐。” 随后和戴权说道:“好生送出去。” 戴权笑着带着两人走了。 坐在车上,兰夫人擦着头上的冷汗对探春说道:“以前听人说过,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我还笑说这究竟说笑了,不过一个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怎么就怕起来了,如今进了宫,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探春也是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也附和着兰夫人道:“母亲说的果然不错,刚刚我在宫里哪里敢说话,只低头听训吧。” 兰夫人也点头说道:“只盼着皇后娘娘少惦念咱们吧,这宫里我势必不想来了。” 探春摇头笑道:“母亲说的倒是好笑,皇后娘娘不过一时新鲜,借着由头见咱们一面,只怕将来就没有得见天颜的时候了,咱们又不是人家的亲生姑姑姐妹,哪里就记起咱们了。” 兰夫人想了想笑道:“还是我儿想的周全。” 因说起清露来,兰夫人说道:“不承望得了这么金贵的东西,咱们且妥帖保管了,待闲时拿出来喝些,倒也别有趣味。” 探春刚要点头答应,兰夫人看了看她笑道:“瞧我,尽顾着这样瞎想,你们小年轻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带了去和姐妹们一起品茗倒也不错,索性你带了去吧,横竖这些,不过12瓶,只怕也喝不了多久。” 探春哪里肯行,红了脸在那里推拒着:“女儿不要,母亲且先好生放起来,待有需要时再喝吧。” 兰夫人笑道:“什么是有需要,什么是不需要,若是我儿心里快活,就是割了我身上的肉也愿意。” 说着就要给探春,探春一定不要,两人推了半天,兰夫人笑道:“不如这样,我那里放3瓶,环哥儿那里放3瓶,你那里放6瓶,倘或林姑娘她喜欢,就将我的给了她吧。” 探春忙说道:“这如何使得,左就我的也多些,不如就从我那里出吧。” 兰夫人想了想,点头笑道:“也罢了,这露清凉的很,林姑娘想必也是喜欢的。” 两人商议妥当,一时回到荣国府,就见林之孝家的和赖大家的早已焦急的等在门外,见了两人,如同捧凤凰似的拥着两人直接往荣禧堂去了。 贾母细细问过了兰夫人和探春两人皇宫见闻,遂笑道:“早起二老爷进过来一些月饼和烤鸭,烤鸭子么倒也和之前一般无二,就是那月饼做的别有风味,什么莲蓉蛋黄馅的、云腿馅的,还有什么水果馅的,我还和凤哥儿笑说,这可是把我的馋虫都给勾起来了,只是鸳鸯劝着我不敢让我多吃。” 兰夫人忙站起来听住了,抬头看了看贾母,小心的说道:“也是二老爷孝顺,平素总是惦念着老太太。” 贾母笑着点点头:“所以我素日总是偏着他,也是因为他孝顺的缘故,大老爷不弄清根由,只是一味地嗔着我偏心。” 说着就自行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一行笑了,独独贾赦在那里坐立难安。 贾母看了贾赦一眼,笑道:“我说的可是进了你的心坎里?” 贾赦脸涨的通红,不知如何接话,就见王熙凤跳了出来笑着对贾母说道:“究竟老太太还是偏着二老爷的,早起我是亲见的,大老爷亲自捧来一碗珍珠丸子,说是新得来的新鲜吃法,老太太吃的可是爱不释手呢,现在又说大老爷,可不是大老爷不自在?” 贾母大笑道:“我的儿,不是你提醒我倒忘了,还是你那野鸡崽子汤妥帖些,吃得我很是受用,一时倒忘了你公公的珍珠丸子了,可见得要你在我身边多提点提点才好。”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哪里是忘了,不过是想借着我的口夸大老爷罢了,都是亲养下来的,哪个不是老太太的心头宝呢?” 贾母笑着点点头:“我的儿,你说的很是,还是我的凤丫头最懂我。” 一时宴席准备妥当,鸳鸯请贾母示下,贾母就势扶着鸳鸯的手笑着站起来:“既这么着,不如且去吧。” 到了席上,男主几桌,女主几桌,团团坐定,怕不是有几十人,里面除了宁荣两府的众位主子,还有贾家族中男女,有贾代儒,贾瑞,贾芸并其母,贾菌之母娄氏带着贾菌,贾芹,贾菱等,都是贾母派人请来的,倒不是为着贾母盛情邀请,少部分是在凤姐儿手下办事不得不来的,多数却是为着贾环,有的是为了承他的情赶着来坐坐的,有的是羡慕他如今的境遇想着过来见见真人的,有的则是受了贾芸奇遇启发特地赶来看看能否讨份差事的。 第133章 夜宴 看着团团坐定的贾家众人,贾母倒是很高兴,对鸳鸯笑道:“今日人到的倒是齐全。” 薛姨妈凑趣道:“究竟还是老太太有福气的,这许多人和您一起过中秋,旁人再是想不到的。” 贾母笑道:“还是姨太太会说话。” 贾母也是请了林如海和黛玉的,只是林如海借着中秋节想与京城族人团聚的缘故推脱了,贾母只得悻悻作罢。 因着今日宴席既是为了兰夫人认祖归宗之喜,又是贺贾环解元之喜,再是中秋佳节团圆之喜,故此贾府大办了宴席,还特地从外面请了一班戏班子唱戏。 待递上戏单,贾母自点了一出《西游记》,后让薛姨妈点,薛姨妈推让不过,只好点了一出《大登殿》,又让贾代儒点,贾代儒连连推拒,口称自己实在点不了,贾母也就算了,遂交由贾赦等人自点去了。 戏已唱完,贾母独爱那旦角,遂命人带了来,问起年纪,不过十二岁,众人叹息一回,贾母赏了铜钱和肉果,嘱咐班主好生教养。 酒席已毕,见月已上了,贾母遂扶了鸳鸯的手,领着众人往花园子上香。 当下花园子大门正开,嘉荫堂前月台上焚着斗香,秉着风烛,陈列着瓜饼和各色果品,果真月明灯彩,人气香烟,不可形状。贾母盥手上香,领着众人拜毕,于是说道:“那山上大厅已备好,不如就去那里赏月。” 宝玉听了,忙扶着贾母径直过去了。王熙凤说道:“想那石子路青苔多且滑,不如命人抬了竹椅上去。”贾母笑道:“刚刚吃了酒,我正说想散散步借机疏散疏散筋骨,你又说来抬我上去。” 王熙凤笑着抢上来扶贾母的另一只手不提,贾母拍了拍她的手,稳步走在前面。 贾赦、贾政等笑着赶过前面,在贾母前面导引,邢夫人等人在贾母后面尾随,又有鸳鸯、琥珀等贴身丫鬟随身服侍着,众人一行走到了山上大厅,见大厅里早已列下桌椅,内中用一个大屏风隔作两间,男主一间,女主一间,贾母领着众人团团坐定,遂笑道:“这大厅常日里不大开,今日中秋倒是正好坐下,人多显得热闹些。” 贾母令人折了一支桂花,命一丫鬟在那里击鼓传花,鼓声一停,若花在手中,饮酒一杯,说笑话一个。自贾母起,次薛姨妈,一一接过。每到一人手里,总有笑话说出。 贾代儒年老体弱,加上到了这里,睹着旧物,难免感怀以前在府里的少年时光,坐了一气就带着贾瑞告辞了,不多时薛姨妈也跟着告退了,只说回去和薛蟠等人还要赏月。因想到那秦可卿重病在床,贾珍也带着尤氏、贾蓉一同告退了。 贾家其他族人一见有了起头,索性也就一一告退了,大厅里只留下荣国府里众人,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等人,贾母兴趣缺缺的说道:“看那月已至中天,正好看时,想不到竟都走了。” 王熙凤忙劝道:“不如咱们现叫几个吹笛的女孩子过来吹奏几首,倒也应景。” 贾母侧耳一听,方笑道:“还是我的凤丫头最懂我,且叫了上来。” 一发兴致上来,索性命人将月饼果品等搬了下去,众人遂到凉亭上团团围坐赏月。 贾母带着众人又饮了一回酒,细细地听那吹笛的在那里呜呜咽咽、悠悠扬扬的吹出笛声来,众人都赞道:“果真雅趣,若不是老太太,我们哪里能够知道竟还能这样。” 贾母笑道:“还是那女孩子吹笛用心了。” 遂命人将桌上的月饼送与那吹笛的女孩子吃过,又温了一大杯酒过去,说道:“叫她拣那曲谱越慢的吹来越好。” 贾母今日高兴,只在那里和众人杯盘交错,喝了不少的酒,眼看着惜春就要撑不住了,就连探春也跟着想打哈欠,只是不敢出声,鸳鸯拿了软巾兜和大斗篷来,对贾母说道:“夜深了,恐有露水,不如坐坐就走吧。” 贾母笑道:“我今日高兴,想着和大家坐坐,你偏来催我,非得到天亮才好。” 因命人再斟酒,一面依着鸳鸯戴上软巾兜,披了斗篷,只听不知何处又缓缓吹出一阵笛声,悠悠咽咽,果真比之前更加悲凉,王夫人本就有心事,听了这笛声也免不了带下泪来,贾政正想呵斥她,就听贾母用手制止他道:“且住,就让二太太擦擦泪回去歇息吧。” 因着元春在宫里的不得志,贾母也是知道王夫人心里所想的,倒也没有怪罪于她,反倒自己心里也是搁着这件事。 王夫人擦了眼泪,自悔不提,只和贾母告了恼携了玉钏儿回去垂泪了。 贾母坐了一气,渐渐朦胧双眼,似有睡去之态,鸳鸯忙轻轻推醒贾母,贾母笑道:“却不料想我竟睡着了,可是现打了脸了。” 贾赦、贾政劝道:“不如先回去歇息,改日再来赏月也可。” 贾母笑道:“什么话,何时的月色有今日的好看,若是歇息去了,岂不平白辜负了这上好的月色呢?” 王熙凤笑道:“明日就是十六,那月色也是美的很,老太太明日再和咱们一起赏月吧,眼见得就要四更了。” 贾母讶道:“竟是四更了?” 邢夫人笑着点点头:“可不是么,姑娘们都撑不住已去歇息去了。” 贾母环视四周,果然周围只剩下她和贾赦、贾政、邢夫人、王熙凤、兰夫人、贾环并探春在这里。 贾母笑着对他们说道:“也这样了,想是你们压根熬不惯,索性散了正好,只明日记得再来陪着我赏月是正经。” 王熙凤忙答应道:“那是自然的,明日就是别人不来,我也是要陪着老太太赏月的。” 贾母笑道:“我的猴儿,看把你给孝顺的,整个府里我最贴心的就是你这身小棉袄了。” 众人听了都一行的笑了,王熙凤扶着贾母自回去歇息了,贾赦等人也就跟着散去了。 第134章 探春进宫 兰夫人回到沁芳斋,那林嚒嚒还没有睡,留着门等她呢。 兰夫人自和她抱怨道:“想我做姨娘时,虽是日子过的苦了点,这些现到人眼跟前的宴席一律都是没有我什么事的,当时我只蒙了心,想着坐宴席是何等的风光,不知何日我能够与太太平起平坐在席上。等得现在我真的坐了上去,才知道原来这坐宴席也是有着不想坐了的时候,吃不能吃的自由,坐也由不了自己的性子,老太太不发话,只能呆坐在那里,还要不时的凑趣,果真各有各的难处,今日我才是知道了。” 林嚒嚒笑着说道:“想不到兰夫人最近多了这么多的感慨,看来这宴席究竟也是没有白坐。” 兰夫人和林嚒嚒笑了一气,因说起王夫人突然宴上垂泪,林嚒嚒感慨的说道:“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怕二太太一时想到了自家的女儿尚在宫里而不得志,自家的儿子只知玩乐而不思上进才有感垂泪的吧。” 兰夫人忙说道:“嚒嚒这话说的有理,就是当年我在环哥儿淘气时也曾在背地里流泪,只盼着他能够成才,只怕二太太也是一般的心思。” 林嚒嚒笑道:“所以父母都是一般无二的,心里只盼着子女好些再好些,哪怕自己过的再苦再累也无所畏惧。” 后想到,遂说道:“那二太太不是有一个嫡孙吗,不知他所学如何。” 兰夫人摇头笑道:“那兰哥儿倒是个上进的,他母亲也是个省事的,一心只想着教养兰哥儿,余者都不问的,可是二太太不知怎么的就不肯待见他们,平日里连提都不肯提起,好似那兰哥儿不似自己的嫡孙一般。” 林嚒嚒啧啧有声,纵然她见多识广,自进了荣国府,这奇特的事情也是在她的眼里过个没完,只当自己游历一般。 因见外面天色微亮,显见得是聊了一气,只是两人聊的投机没有知觉,遂不好意思的笑道:“兰夫人恕罪,也是老身聊的忘形,竟忘了兰夫人休息了。” 兰夫人笑道:“不碍的,不过和嚒嚒说了一气话我倒是高兴的很,不如先歇了,容后再聊聊吧。” 林嚒嚒忙答应了,唤了杏果她们出来服侍兰夫人洗漱歇息不提。 贾环回到笃思园,一进屋子就嚷着要睡,彩霞迎了上去笑道:“好个没性气的爷,略熬一熬就这般模样了。” 贾环无精打采道:“你道为何,明日姑老爷就要考问我和大皇子,说是答不出来就要罚的,不赶紧歇息,等着挨鞭子吗?” 彩霞噗呲一笑:“这可是抓住你的辫子了,姑老爷究竟是个会教的,过了年你若不进士及第,就连我也说不过去的。” 贾环无奈的摇摇头笑道:“且服侍我歇息吧,且说这些话刺我的心。” 彩霞抿着嘴自去给贾环铺床。 不等几日,宫里又下旨意,说皇后想着聪慧乡君,要她进宫。 贾母不料想自家孙女竟得皇后如此看重,忙忙的还要给探春置办衣服首饰。探春苦劝贾母:“老太太容禀,实是前两日老太太特特吩咐过府里给新制的,还没有穿遍,不敢再置办了。” 贾母想了一想,觉得说得很是,也就歇了心思,只在那里提点探春,防着她在宫里行差踏错。 王夫人在旁边看着眼热,想不到出身低微的三姑娘也能得天家看重,自家嫡女却在宫里苦熬,只是探春究竟在她身边养了几年,又日日奉承着,且探春若被皇后看重指了好婚事,对宝玉也是有所助益的,遂也在那里提点着探春。 邢夫人却是兴趣缺缺,想不到二房出尽人才,倒是衬的大房黯淡无光,虽然邢夫人无所出,只是这子女的教养也是她的责任,贾赦已连着几日对她冷言冷语,且不顾她的体面,竟连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也不肯去她的房里歇息了,只叫下人背地里笑话。 邢夫人皱着眉头在那里想到,如今自己年岁渐长,且贾赦本就对自己无感,有个亲生子女的愿望只怕不能实现,只得在现有的子女身上打主意。贾琏人已成型,再教养也掰不过来,且掰过来也不会承自己的情。迎春么,性子柔弱,遇事没有主见,只有自己给她做主的份,若是靠着她是万万指不上的,且又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养老是指靠不上了。现大房屋里只一个贾琮,看着倒是个读书的苗子,且又生母早死,若借机对他施以小利,怕不能将来有个依仗。 因着前日里兰夫人和探春已做得了那几套虎头衣物鞋袜,探春遂带着去了。 皇后见了做得的衣物甚是惊喜,连着探春也看的喜欢了起来,问了问探春近日在忙些什么,遂吩咐了女官留探春在宫里用过饭才走,临走时又是一堆赏赐。 诚亲王因少康帝召见急忙来宫里,路上见是探春在不远处袅袅走去,眯着眼睛看了一气,遂问身边的小太监:“这不是聪慧乡君么,怎的突然来了宫里,赶是给皇后问安吗?” 小太监倒是个伶俐的,和诚亲王笑道:“听皇后宫里的贴身女官说起,说是皇后近日多思,想着见些娘家人会好些,且这位乡君颇入皇后娘娘的眼,所以近日皇后倒是频频召见。” 诚亲王站在那里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探春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到了御书房,少康帝已从夏守忠口中知道了诚亲王的举动,心里失笑不已,只在座位上坐着不动,只看诚亲王如何行事。 诚亲王禀报完了事情,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只在那里和少康帝聊些有的没的,心里明显有话只是不敢说出来。 少康帝偏偏不趁他的意,也和诚亲王一起闲聊,连探春的半分字眼都没有透漏出来,聊了一气终究还是诚亲王抵不过少康帝,总不能留在宫里过夜吧,只好悻悻地离去了。 少康帝忍了许久,只是肚子痛,见诚亲王悻悻而去,在那里笑了半天,说道:“好个诚亲王,我倒要看看他忍到什么时候?” 第135章 争端 待探春出了宫,镇国公府又来相请,这回连着兰夫人一起,贾环因着近日和远哥儿一起与那林如海学业反倒靠后了。 众世家大族见这探春得了皇后青睐,镇国公府又是看重的,也一发跟了上来,接连几次给探春下帖子入府赏花或是品茗,一时风头无两。 王夫人也是有被下了帖子的,刚开始她碍于情面,带着探春走了几家世家,顺带着给大家介绍一下探春。过了几次,她本就懒怠于此,勉强支应几次已是不易,不过是想借着探春结识世家好结门好亲事助力宝玉,见世家对探春已是认识了,索性谢了帖子自己窝在府里自行念经。 探春本就能干,贾府培养起来也是不遗余力的很,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就连当下流行的茶艺也能熟练操作,各府的太太奶奶们很是喜欢她,府里有适龄公子没有结亲的在背地里也打听着探春,她也借此颇结识了几个知心好友做手帕交。 这日,司棋在屋里和迎春说道:“如今三姑娘风头正盛,外面不少世家争着相请呢。” 迎春拿着《太上感应篇》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想不到三妹妹也有如此的境遇,果真叫我也替她感叹了半天。” 司棋看着迎春试探性的问道:“其实大太太也是诰命出身,论起来比二太太的还高些,二太太又是个不爱出去的,若是姑娘去和大太太多亲香亲香,求着大太太多带姑娘出去几趟,许将来的前程是有了。” 迎春恹恹的说道:“其实何必这样麻烦,大太太本就看我不上,我又做什么上赶着去寻她。至于什么亲事不亲事的,我是现在不想的,左就也是大老爷和大太太做主,别的我也说不得什么,传出去只怕别人还以为我为人如何,且急着嫁出去呢。” 司棋急道:“姑娘你可不知道,近来大太太性情可是大变,那琮哥儿她老人家一向看不得眼里,只任着手里的下人作践,这两日竟连着叫了琮哥儿的奶娘过去教训了半天,斥她要好好做事,好生照顾琮哥儿,很是赏赐了琮哥儿些好东西,琮哥儿感动的不得了呢。” 迎春淡淡一笑:“这也是琮哥儿的运气,想他自幼失母,好容易得了大太太的青睐,就是我也替他高兴。” 司棋哽了一口气在喉咙:“可是姑娘咱们不是该先去找找大太太,和大太太表表忠心,以图后计么?” 迎春摇着《太上感应篇》对着司棋笑道:“你看这本书上就没有教过我这样做,这可是圣人所言,再不会错的。” 司棋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对着外面的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家的姑娘果然是个愚的,便是太上老君下凡也改不了她的性子了。 主仆两人正在那里说着,就见迎春的奶嚒嚒的头拨浪鼓似的左右摇着,舌头吐在外面,鼻子喘着粗气,似有多少气在心里,脚步飞快的往这里来了。 司棋皱了眉头说道:“好个没出息的老货,这又是来这里打秋风了,还是哪里受了憋气来姑娘这里发了,待我上去拦住她。” 迎春忙阻止道:“她毕竟是我的奶嚒嚒,既是我在这里,于理合该见她。” 司棋气得跺了跺脚,对迎春说道:“前日里她就来姑娘这里强借了一两银子,我就说不借,姑娘碍着面子,一定要借,结果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自借了她,姑娘这两日过得本就艰难,现再见她,只怕还要借也未可知,姑娘又不肯拒人,还不如让我现开发了她。” 说着就要紧着往外走,那奶嚒嚒已经推门进来了,迎春忙站起来拦住司棋笑道:“嚒嚒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迎春的奶嚒嚒瞪眼咋舌的在那里做了半天,方气狠狠的对着迎春说道:“可是气坏老奴了,老奴为姑娘不值。” 迎春不解,因问起:“嚒嚒这是说的什么话,可是哪里惹到嚒嚒了吗?” 奶嚒嚒气道:“果真这府里的风气不好,处处拜高踩低,见三姑娘那里旺了,人人就做那浮上水的去了。我今日里想着姑娘近来不思饮食,大概是积了食也未可知,本想着去厨房里给姑娘要一盘山药枣泥馅的点心,也许能克化的动些,不料想那柳家媳妇果真势力,一发把我给连消带打的撵了出来,上赶着去给侍书那个人小贱人去做什么鹿脯去了。我气不过,也要些个鹿脯,那柳家媳妇却说什么这鹿肉本就是兰夫人现存在厨房的,如今公中没有买鹿肉,给不了我,就是那侍书也跟着起哄,只说待公中买了鹿肉再给姑娘送过来。姑娘你听听,果真是狗眼看人低,因着姑娘不争气,那起子势利眼也跟着欺上老奴的头了,稍后只怕还要尿到姑娘身上才是。真真让老奴心寒。” 起先那奶嚒嚒说些有的没的,司棋只做一个屁听听,听听且过了,及至听得后面,越听越不是滋味,顾不得迎春的阻拦,径直和奶嚒嚒骂了起来:“您老人家要私自给小孙子要些什么,就自己偷摸摸的要好了,不必打着姑娘的幌子去要,现厨房都是知道的,姑娘的一应饮食都是我们这些丫鬟帮着去要的,您都是告解出去的了,已不在这里做事的,哪里轮得着您老人家去替姑娘要什么枣泥山药糕。另,府里人是否拜高踩低我不知晓,光您老人家一个人就够瞧的了,什么姑娘不争气,什么还牵连到您老人家头上,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可不就是僭越了么,您一个奶嚒嚒,管的也太宽了些,不知道姑娘是你的主子么,且在这里有的没的一个劲儿的放什么屁?” 奶嚒嚒一听这话,两脚跳起来一房高,冲着司棋喊道:“可是我想明白了,怪不得近日姑娘不理我,赶是你们这起子小贱人挑唆的,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姑娘好,你们且在这里急什么,赶是当中吃了不少好处,只替那起子贱人讲话。” 第136章 二木头 司棋跳的只怕比那奶嚒嚒的脚还要高些,只在那里骂道:“您老人家说得好没道理,人家厨房不给您什么东西,干我们丫鬟什么事,她们也不是我们什么亲戚朋友,用得着听我们下人的指令么?” 奶嚒嚒在那里得意的说道:“看看,果然是急了,想必之前你们不知道从中吃了多少好处,现如今被我揭了出来就急得跳脚了,告诉你,若是我不死,这屋里且没有你说话地方,不知从哪里来的毛丫头,也敢逞我的强。” 司棋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在那里和奶嚒嚒对骂,迎春只在一旁拦着司棋:“算了算了,且让奶嚒嚒自去在那里说吧,赶是她老人家被骂的蒙心了,说出来心里也就痛快了。” 奶嚒嚒见迎春不敢说她,只在那里得意的对着侍书说道:“我劝姑娘还是歇了心,你满家子算一算,谁的奶嚒嚒不仗着主子哥儿姐儿的多得些益,偏咱们就这样丁是丁,卯是卯的!只许你们偷偷摸摸的哄骗了去。因着二姑娘月例银子本就不富裕,我素日看着奶过姑娘的情分,万分看不过去,不凑手时只好拿出一两吊钱提姑娘填补,这些年不知赔了多少进去,姑娘不想着也就算了,且和我算这个账。可见姑娘是个好姑娘,只是被你们这起子小东西给挑唆了。” 绣橘一听这话,顿时踢门进来,句句逼问奶嚒嚒:“作什么你白填了许多!我且和你算算帐。姑娘要了些什么东西?” 迎春只是怕被人听到笑话,只得在那里劝着绣橘道:“竟可以不说了,只看奶嚒嚒自去吧。” 奶嚒嚒更加得意起来,急得司棋和绣橘嚷道:“姑娘虽不怕,我们是作什么的!强借了姑娘许多银子,或是偷拿了姑娘屋里的东西,他倒赖说姑娘使了他们的钱,这如今竟要准折起来。倘或将来大太太问起姑娘为什么使了这些钱,敢是我们就中取势了?这还了得!” 一行说,绣橘一行哭了起来,奶嚒嚒得意洋洋,想着不如就此立威,免得以后这起子小贱人再生事,竟在迎春屋里叫嚷了起来迎春劝止不住,自拿了一本《太上感应篇》去看。 几人正没开交,可巧探春、惜春,因着探春上次从宫里拿回几瓶子香露,如今闲下空来,送给迎春和惜春每人一瓶香露,刚刚送给了惜春,现要送来迎春这里。惜春倒是高兴的很,看那香露味道不同,跟了探春特来品尝迎春的香露了。 走至院中,听得两三个人争吵。探春从纱窗内一看,只见迎春倚在床上看书,若有不闻之状。探春和惜春都笑了。 小丫鬟们忙打起帘子报道:“姑娘们来了。”迎春方放下书起身。那奶嚒嚒见有人来,且又有探春在内,不劝而自止了,遂趁便要走。 探春坐下,便问:“才刚谁在这里说话?倒像拌嘴似的。”迎春笑道:“没有说什么,左不过是他们小题大作罢了。何必问他。” 探春问道:“刚才我听说什么银子什么的,难不成二姐姐竟和奶嚒嚒要银子花不成?” 司棋绣橘道:“姑娘说的是了,姑娘们都是一样的。那一位姑娘的钱不是由着奶嚒嚒们使,连我们也不知道怎样是算帐,不过要东西只说得一声儿。如今她偏要说姑娘使过了头儿,倒赔出许多来了。究竟姑娘何曾和她要什么了。” 探春笑道:“姐姐既没有和他要,必定是其中有些缘故不成?你叫她进来,我倒要问问她。” 迎春笑着摇摇头说道:“这话又可笑。你们又无沾碍,何得带累于她。” 探春严肃的说道:“这倒不然。我和姐姐一样,姐姐的事和我的事也一般。她说姐姐,即是说我。我那边有人怨我,姐姐听见,也即同怨姐姐是一理。咱们是主子,自然不理论那些钱财小事,只知想起什么要什么,也是有的事。但不知奶嚒嚒为何说她赔了不少银子在你屋里头?” 那奶嚒嚒生恐司琪和绣橘告出她来,遂忙进来用话掩饰。 探春深知其意,因笑道:“奶嚒嚒糊涂,二姐姐虽是你奶大的,究竟也是你的主子,嚒嚒果然不想着别个,就是看你和迎春的情分也不该趁势欺了上来,如今这情形,不如趁势算算帐,到底少了二姐姐屋里多少银钱,现赶紧填补上来,若是二姐姐念着旧情,将这银子赏了你是嚒嚒的造化,果然不赏,也是理所应当。” 迎春的奶嚒嚒被探春说出底子,也无可话说,低着头在那里定定的站着。 探春见此笑道:“我不听见便罢;既听见,少不得替你们分解分解。” 原来探春早使个眼色与侍书,侍书出去了。 这里正说话,忽见平儿进来。 惜春拍拍胸口,在那里笑道:“可是有了救兵了,我还正想着这事该怎么了局的。” 探春见平儿来了,遂问:“二嫂嫂最近在忙些什么?可是忙的什么也顾不上了,事事都不在心上,叫我们受这样的委曲。” 平儿忙赔笑道:“姑娘怎么委曲?谁敢给姑娘气受?姑娘快吩咐我。” 当时,奶嚒嚒方慌了手脚,遂上来赶着平儿叫:“姑娘坐下,让我说缘故你听听。” 平儿正色道:“嚒嚒这是什么话,姑娘这里说话,也有你我混插口的礼!只听姑娘说些什么,嚒嚒但凡想辩解一二,不如等姑娘们说完了再和我说说,也是您是个奶嚒嚒,若是换了旁人,只该在外头伺候,哪里有上赶着说话的份,一个巴掌不打了您老人家过去呢。” 绣橘道:“平姑娘不知,我们这屋里是没礼的,谁想和姑娘说些什么,登时走来,不分青红皂白拿起就说。” 平儿道:“都是你们的不是。姑娘好性儿,你们就该打出去,然后再回太太去才是。” 那奶嚒嚒见平儿出了言,红了脸,方在那里讪讪的不说话,只在那里站着。 探春就将之前听到的话,并着司琪、绣橘一起和平儿说了一遍。 第137章 香露 平儿诧异的看了看坐在一旁看书的迎春,见她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太上感应篇》,似不闻吵架声,仿佛这屋子不是她的一般,这架不是因她而起的,便笑着对那迎春说道:“若论此事,还不是大事,极好处置。但她现是姑娘的奶嚒嚒,据姑娘怎么样为是?” 当下迎春在那里看《太上感应篇》,究竟连探春之语亦不曾闻得,忽见平儿如此说,乃笑道:“问我,我也没什么法子。她们素日如何,我也不知道,强借过去的银子、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太太们要问,我可以隐瞒遮饰过去,是她的造化,若瞒不住,我也没法,没有个为她们反欺诳太太们的理,少不得直说。你们若说我好性儿,没个决断,竟有好主意,可以使此事八面周全,不使太太们生气,任凭你们处治,我总不知道。” 众人听了,都好笑起来。 惜春摇头笑道:“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若使二姐姐是个男人,这一家上下若许人,又如何裁治他们?” 迎春笑道:“正是。多少男人尚如此,何况我哉!” 平儿带着奶嚒嚒自去开发,奶嚒嚒跟在平儿后面苦苦哀求:“姑娘好歹手下留情,我再不敢了。” 平儿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你若不是欺姑娘好性子,哪儿至于这么一里一里的上来了,既是做了错事就没个不罚的道理,你的意思得过去了就过去了。既是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告人,趁早将那强借的银子和拿去的东西取了来,交与我送去,我一字不提。” 奶嚒嚒弓着身子不断行礼,状态甚是可怜又可恨,平儿挥手让她自去了。 待回了屋里,王熙凤问起她何事出去,平儿笑着只说三姑娘惦记凤姐儿,说是改日要来看看她,要平儿多照顾些她。 王熙凤笑道:“想不到这个三姑娘看似一个刺玫瑰,倒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姑娘,前日里她就给我送来一些上好的脂粉,说是从外面偶然得来的,看我用着好不好,果然是上好的货色,用着脸面光彩极了,改日必是要谢谢她的。” 平儿笑着点点头说道:“之前三姑娘就看着行事爽利大方,如今做了乡君,得了天家的青睐,便越发果断了起来。” 王熙凤和平儿自在这里夸探春不提,单说迎春这里,见那奶嚒嚒跟着平儿回去了,迎春也放了书站起来,将探春和惜春起身迎到座位上,笑道:“两位妹妹少见,怎么今日来我这里逛逛。” 探春拿出给迎春的香露笑道:“前儿皇后娘娘赐给我和兰夫人几瓶香露,各种口味都有的,我只说咱们姐妹们素日也没有尝过这种香露,不如拿来给姐妹们品一品,看看味道如何?” 随后将香露给了迎春说道:“二姐姐的是茉莉香露,四妹妹的是木樨香露,宝哥哥的是玫瑰香露,我的是芍药香露,二太太的是菊花香露,我给林妹妹留了一个牡丹香露,二姐姐且看看喜不喜欢。” 迎春笑道:“多谢三妹妹想着,前儿你派侍书就给我拿了不少的上好脂粉,这个情我还没谢呢,且又拿来这么金贵的东西,只是我愧领了。” 探春忙忙的笑道:“只是我没有,若是我有,哪里没有不给众姐妹的道理呢?” 惜春笑道:“二姐姐且打开看看,这茉莉香露是否与别的汁水不同?” 迎春呆呆的笑道:“宫里出来的香露必是进上的,想是滋味与众不同。” 司棋和绣橘噗呲一笑,急忙走上来和迎春说道:“姑娘可是糊涂了,四姑娘哪里是在问你,明明是她想喝,只是不好意思说。” 惜春嘻嘻做声:“其实司棋和绣橘都僭越了,可是我怎么觉得她们这次僭越的好。” 迎春听了急忙吩咐司棋和绣橘拿了碗勺来,要些热水,放香露进去。 探春失笑的摇着头嘱咐她们:“这香露香的很,一小勺子放进去就特别的香甜,喝在口里甜香满腮。” 司棋遵命,依着探春调了香露进水里,众人一喝,果然,香甜的不得了。 惜春抿着嘴笑道:“果然二姐姐的香露和我的香露口味大差了,哪天我要再去喝喝宝二哥的香露,只可惜喝不上二太太的香露,实在遗憾的很。” 迎春、探春失笑得不行,想不到惜春这般小孩子心性。 喝到一半,惜春在那里羡慕的对着探春说道:“三姐姐果然是个好运气,近日多少世家大族都给姐姐下帖子,只怕姐姐不去,别的倒是有限,只是咱们出去放放风也是好的,常日在家里呆着,就是念经也是念不住了。” 迎春也是笑着说道:“可不是呢,这香露也是好的,没有三妹妹咱们再喝不到的。” 探春看了看眼光炙热的司琪和绣橘,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其实之前我也是有想着出去是好的,可是自接了帖子去各家赏花品茗我才知道,原来做客也是一件累人的差事,处处站坐不自由,想吃点什么也不好意思直说,譬如被捆住了手脚一般无二,还要担心自己行差踏错,被别人抓住把柄污了荣国府的名声。” 迎春点点头:“三妹妹说的不错,若是我必定也就不想去了。” 惜春倒是天性纯真,只在那里笑道:“可是我去便只是在那里吃吃玩玩,别的一概不想的。” 司琪、绣橘眼神暗淡,自想自家姑娘实在上不得台面,被三姑娘略微说一说就想着艰难。 九月初九登高节这一天,赵国基家热热闹闹的嫁出了女儿赵柳儿,先前兰夫人、赵国栋家的等一众亲戚已然过来添过妆了,连着嫁妆一起在院里晒了半日,跟着赵柳儿抬到了老张家新给儿子儿媳买得的房子里去了。 看着一抬抬的嫁妆,亲戚们很是感慨,不料想之前还是在泥窝里打滚的赵国基一家,转眼间就能拿出偌大的一笔嫁妆陪给女儿了,也没有想到那赵柳儿一介家生奴婢出身,竟也赎身出府及至找了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顺顺利利的出嫁了,不过转念一想,少有赵国基这样陪嫁许多的,若真的有了这么一大笔嫁妆,哪里还找不来一个好婆家呢,只怕今后大姐儿势必被人捧得天高,吃饭也有人帮着送到嘴里才是。 第138章 大姐儿成亲 赵国基掂着肚子在那里兴高采烈的走着,如今大姐儿顺顺当当的嫁出去,等于了却自家的一番心事,小儿子赵琦又在镇国公府家学念着书,暂时没有什么可愁的,现在只剩下赵勋一桩心事了。 赵家的三姑六婆见了场面,方知这赵国基果真起来了,之前所闻不虚,赵家是有真底子的,这个也盘算着家里的亲戚朋友有没有适龄的女子未嫁的,那个也在这里盘算着自家侄女外甥女有没有可见人的,总是想着结个亲,以后也可与赵国基攀一下。 内里有一门亲戚,她本是赵国基家的娘家嫂子,却也不是亲的,不过姑舅哥哥家的,她的娘家有一个侄女唤作朝云的,今年一十有九,也是待嫁闺中,因着脸上有片红痣,伤了面相,一直未得人提亲,现见赵家根底如此富裕,就想着将自家侄女介绍给赵勋。 轻轻拉过赵国基家的,不等将话讲完,就有一个已知内情的亲戚跳了出来,爽爽快快的说道:“我说弟妹,切不可造业才是,你家那个侄女不是我说,好大一片红痣端端正正的布在脸上,好似天降钟馗,若嫁入赵家,可不是毁了一个好孩子。” 这人揭了根底,本也是想着攀个亲家,那娘家嫂子被她揭了根底,肚子早已气得鼓鼓的了,见她说话,脚不由得跳了起来骂道:“你说的那个才是煞星一个,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真真切切,不过十五就被人诱骗去了身子,还以为秀才娘子当成了,成天耀武扬威,只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谁,结果人家攀上好岳丈了,一发就把她给弃了,这事我最知道,你介绍这种鲜廉寡耻的女子进来,可不是就是和我妹妹有仇么?” 那人听了气得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谁人说的这种话,还不拿了来打死,女孩子的清白也是这样毁的?” 娘家嫂子见势这亲事已经作瘪,想必赵家势必不愿了,索性和那人说的清清白白,也算是今天有些胜果,遂在那里叉着腰叫道:“就你家亲戚那种破事,不等两年,三街五巷的人都知道了,就是那倒夜香的也知道不能娶她,免得头上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你能拿来谁打死,敢是要打死一大片也灭不了口的。” 众人听得有趣,只是碍于今日是大姐儿的出嫁之日,哪里就打起来了,遂在那里苦苦分解着。 赵国基一家脸面光光的,感觉自己甚为心情不好,只在那里勉强笑着说道:“自古喜事上多些争吵对新人好,越吵的狠些,小两口今后的日子越红火,还是赖仗两位嫂嫂姐姐了。” 众人也赶紧点头说道:“还是你说的对,果然她们是懂得。” 有两人的相公早已被人叫了来,当面一人给了两个巴掌,骂道:“几辈子没转过来的畜生,略上个台面就这样起来。” 一行打骂着,一行自回家教训去了。 赵国基心情低落,张罗完了大姐儿的亲事,自扎进屋里不说话,任谁叫也不听。 赵勋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因为自己的婚事所以伤了心,他倒是对此平静的很,想着就是没有成亲又如何,左不过过完这一辈子也就算了,不如自家服侍父母到死,一个人找一个庙宇修行倒也不错,只是看着赵国基伤心,心里也是没有滋味,只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兰夫人知道了赵国基家这桩事,在沁芳斋气得骂道:“也不知那起子饿不死的杂种,没事干吃饱了挺你的尸去吧,且胡嚼什么舌根子,若有好的就给大侄子提一提果然是好,若没有就不要这么恶心只在哥哥那里瞎晃,怎么不把这好孩子介绍给自家?” 林嚒嚒只在一旁劝慰道:“所谓人贵自有天帮,想那赵勋人才出众,年纪小小就做得许多好菜,银子成滚的进口袋,哪里就愁这个起来,夫人得劝着些才是,要那舅爷万勿伤心,只等以后。” 兰夫人垂了泪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想那赵勋看着就要二十,为着他腿脚不好,家里也找不上一门好亲事。之前为家里带累,想着如今果然日子好过了,还不能找门称心如意的亲事么,却不料想是这种情形,就是我也说不得什么了。” 林嚒嚒笑道:“且待时日吧,我竟不信就没有人看得见赵家大哥儿的好,只是你们急得心切,被蒙蔽了吧。” 兰夫人微微点头,只是脸上不开心:“只看大哥儿运气吧。” 贾环听了这件事,倒是失笑的很,和兰夫人说道:“可是母亲打着灯笼说天黑,现有的人母亲不找,却去哪里找去?” 兰夫人急忙问是谁,贾环笑道:“就是五儿啊,之前柳嫂子也是见过大表哥的,看样子倒是喜欢的很,不若母亲问问她。” 兰夫人嗔道:“果真是个呆的,我去问了可不是以势压人?” 贾环点点头:“不若问问舅舅的意思,果然愿意了,中间派个媒人过去悄悄问声,成了也是喜事一桩。” 兰夫人点点头,及至要寻人去和赵国基说,林嚒嚒却是摇头笑道:“可是夫人和公子都想差了,那赵家大哥儿哪里是找不到媳妇,分明是找不到合适的可以衬得起舅爷家家世的,柳五儿是个好孩子,长的也好,出落的和朵花似的,只可惜她家是家生奴婢出身,和大哥儿只怕差些身世。” 兰夫人说道:“这还了得,要是他敢这么说我就当时要问问他,当初是谁在贾府做着家生子的差事,苦哈哈的连爹娘都养不起了,还敢瞧不起人家,再说那柳家的差事也好,不行就赎身出府嘛,哪里就不配他家世了。” 林嚒嚒笑道:“看夫人说的,不是谁平白无故就敢赎身出府的,出了府去哪里讨这口饭吃,总不能都让环哥儿收留下来吧,再说天下的好女儿何其之多,且先慢慢寻着,等些时日想这姻缘就走来了。” 第139章 赵勋的亲事 兰夫人闻听这话,只得作罢,她也是盼着侄子好的,柳家赎身出府又能怎么样,毕竟家世摆在那里,也帮不了大哥儿什么忙,只怕还要负累侄子,不如再看。 虽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天赵勋做完工回家时,在路上救了一个被人调戏的女子,并将其有礼有节的送回了家,女子父母感激不已,第二天去赵家致谢,带了不少的礼物。赵勋知道这女子家并不富裕,将礼物留下小半,大半又给送了回去。女子父母见这赵勋倒是实在,又来致谢,谈来谈去觉得投机,遂这样一来二去的熟悉了起来,知道赵勋没有定亲,那女子又是待嫁之身,索性就给两人定下了婚事,赵国基甚感满意。 坐在悦来酒楼的雅间,赵国基吹着小风儿,脸上的表情只是一个笑容满面。 倪二忍不住的打趣他道:“老公公姿态做的的确不错,只是你可给你儿子攒了许多彩礼?” 赵国基笑着撇了他一眼,心想老子纵使没有你的家底丰厚,倒也不至于没有银子办婚礼,知道倪二是在打趣他,也就没有和他揪扯。 贾环倒是好奇的紧,连着问赵国基:“不知我那新嫂子家里究竟是怎样的,是哪里的人家?” 赵国基见几人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心里更是得意,遂和众人细细的说了起来。 原来这女子的父亲是一个老秀才,多年未中举人,如今只在一个学馆做教书先生,教的倒也不怎么好,手下没有出众的学生,自己也不甚用心,有一搭没一搭的教着,不过是个读腐了书的,家业单薄,他又不善于经营,勉强维持生计,已到了靠吃祖业的份上。 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哥哥现已成亲,也在父亲手下念书,等着考秀才的,那个弟弟却是反骨的很,平生最恶读书,立志投身军中报效朝廷的,父亲只是不许,如今正抽扯着,妹妹年纪尚小,还没有找到人家。 那女子的母亲,论起来还是贾家的一支远支旁系,只是关系已经极远了,再无走跳。 这女子家论起来也是不怎么好,只是胜在家风纯正、人品贵重,就连邻居左右也是不住的夸,赵国基一见那女子,也觉得是个善于持家的孩子,只是因着小时候父亲给她订过一门娃娃亲事,结果那人没有福气,径直得了天花不过九岁就死去了,左右知道以为这女子克夫,也就不敢登门了。 倪二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我说兄弟,这事儿需得再议,克夫是好大的事情,怎么你就似页纸一般轻轻吹过,这赵勋不是你的亲生子么?” 赵国基笑着打了倪二一下:“去你娘的,老子哪里不想了,是菩提寺的主持给算过了,说那孩子命格不是克夫的,反倒是个旺家的,若是娶进门来事事顺心,子孙昌盛,那人早死合该是自己倒霉,和人家没有半分关系。” 倪二将信将疑的看了看贾环、贾芸和远哥儿,这事儿甚是诡异,譬如说是不是那方丈被人买通了呢? 贾环也想到这些,只是见赵国基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了,不敢说什么。 远哥儿犹疑的问着:“那么这个方丈?” 赵国基见三脸懵逼的脸对着他,他倒是笑得开怀:“敢是你们以为那方丈是在诓我,实话告诉你们,那方丈素来不打诳语,且我还和其他算命先生也问了问,实在都是说好的,没有说差的,总不能都在骗我吧,况他们也不知道我找了谁。” 几人松下一口气,齐齐恭喜赵国基道:“原来如此,倒是恭喜赵家大哥儿得遇良妻了,没说的,赶快定下时日,这杯喜酒我们是要喝定了。” 赵国基摸着大头憨笑道:“定了这门亲事,我的心愿也了了,只等抱孙了。” 倪二仰头大笑:“其实我比你钱多,可是为什么我反倒羡慕你呢,可见还是你好些。” 贾环问道:“不知定下日子没有?” 这赵勋年岁不小了,即便女子年纪再小,只怕赵国基一家也是着急的不行。 赵国基憨憨的笑道:“哪里就这么快起来了,三媒六聘各项礼节缺一不可,且有的日子呢,怎么也得找人看了日子,定下之后再问女家,若女家同意,咱们就这么办起来。” 贾环点点头笑道:“当初舅舅买了好大的院子,想来新媳妇是要和家里人住在一起的,这样也方便照顾大家。” 赵国基摇摇头笑道:“既是人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好孩子,我哪里就舍得要她进来照顾,小两口还是搬出去住的好,我已在外面踏看新房,不论大小,只要环境好,你们若是有知道的,可得替我看看。” “啧啧啧,”倪二连声赞叹,“看来这新媳妇果然是个好的,竟能让铁树出血,当真是个人才。” 赵国基呵呵一笑,低头吃了半块鸭脖子。 贾芸眼睛羡慕的都要调出来了:“所谓妻贤夫祸少,大哥儿必定要发达了。” 倪二在一旁笑道:“怎么就说别人,不说自己,我听婶子说起,前日里她给你说了一门极好的亲事,你却借故推脱不见,可是为何?” 贾芸红了脸,拿起那毛血旺来就吃。 倪二推他道:“赶紧说说吧,尽顾着吃。” 贾芸嘿嘿一笑,连话也不敢讲。 贾环一看就知有所古怪,想着在书里,贾芸就是在给大观园栽花木时遇见了小红,从此两人一见倾心,难不成这缘分二字果真如此奇妙? 吃了饭,私底下贾环细细地问了个透彻,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缘分就是这样出人意表,那贾芸中秋时偶然遇到了小红,惊鸿一瞥即引为天人,如今且得在那里念念不忘呢。 闻听此事的贾环摇头失笑了起来,不禁张嘴咋舌,原来红粉骷髅就是这样来的,只一面就让贾芸肝肠寸断起来,就连家里给安排的亲事也不顾了。 第140章 贾芸 看着贾芸面若桃花,贾环无奈的问他:“你可知那小红可是家生奴才,你是贾府公子,你们俩相差何止鸿沟,将来却待如何,娶她做妾室么?她可是林之孝的女儿,想必是想出去做正头娘子的,姨娘是不愿的。” 贾芸正色道:“三叔叔这话说的可不是我意,我算什么公子,不过是一介布衣,家底单薄,若不是遇到了环三叔,只怕家里连饭都吃不起了,我又怎么会去嫌弃别人,想着别人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做姨娘。不管叔叔信不信,反正我在此立誓,贾芸今生若娶的小红必是正妻,今后再无妾室。” 啧啧啧,贾环顿时无语,这究竟是什么虎狼之词,想你和那小红不过是一面之缘,就这么生离死别么? 当即取笑贾芸道:“论理我本不该说笑于你,只是侄儿与那小红不过一面之交,指不定还讲没讲上话,怎的就让你如此的牵肠挂肚?” 贾芸哼哼吱吱了半日,扭扭捏捏的等乎像似个女子一般,贾环心里失笑的不行,只在面上严肃道:“究竟可说不可说,不说我可就走了。” 贾芸连忙拦住贾环,红了脸笑道:“其实侄儿与那小红之前也有见过一面两面的?” 贾环一挑眉毛:“哦?只是一面两面的?” 贾芸被贾环看的低下了头,半响呐呐出声:“在府里是见过一面两面的,那小红出府休假或是自家逛街,我也曾等在府外帮她搬搬东西的。” 啧啧啧,贾环不住的赞叹,果真红颜祸水,一个女孩子就将这公子哥儿给迷的神魂颠倒,竟连体统都不见了,还帮一个小丫鬟搬什么东西,果真恋爱脑一个。 贾环见他来真的,似不像开玩笑,只在那里一本正经的问道:“如今你可该怎么办,五嫂子是给你加紧看人呢,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贾芸低了头,面对养育自己多年的母亲,就是他也说不得什么,随即他富又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我要娶小红为妻,不是姨娘,不是通房,就是正正经经的正妻,三书六礼的将她好生迎进家门,爱她、敬她,就是天劈下来自有我顶着。” 贾环很想说,现在不是天要劈下来,是你亲娘要震怒啊。 贾芸见贾环欲说的嘴唇,急忙说道:“我知三叔叔心里想些什么,三叔叔且放心,母亲那里自有我去劝服,保证她松松快快的接受小红。” 呵呵呵,贾环心中呵呵几声,我信你个大头鬼哩。 不过又在那里想了一想,有些事情还是要让年轻人碰碰壁才是最好的,遂在那里笑着对贾芸说道:“我是信芸儿的,好侄子加油!” 贾芸一阵感动,想不到环三叔这般善解人意,遂用力的点点头道:“叔叔权且把心安下来,回去我就禀明母亲大人,不多时就将小红接出来,三书六礼的迎回家里。” 贾环笑着拍拍贾芸的肩膀,心想小子,还是年轻了些。 回去之后,那五嫂子果真气急了,当时就要去贾府,看看到底是何种妖孽,害得自家的傻儿子连脑子都不清醒了,还是贾芸一力给硬拦了下来。 贾芸母亲坐在炕沿上,气得呼呼直喘,捂着胸口直叫疼,吓得贾芸和小丫鬟线儿说叫大夫,线儿拔腿就跑,请来大夫一瞧,说是气血上涌,开了几幅败火的药喝了下去,方觉得好些。 背过线儿,贾芸母亲拉着贾芸泪水涟涟的说道:“好孩子,你敢是疯魔了不成,再不济你也是贾府的子弟,怎的就想着娶一个家生奴才,一个小小的丫鬟做正妻,传出去你叫大家如何看待你,只怕为娘下了九泉也见不得你的父亲了。” 贾芸低了头,听完母亲的教训方说道:“母亲说的有些在理,只是母亲确实没有想到,像咱们现在这样,哪里还算得上什么贾府子弟,那宁荣两府里现住的才是正经的公子少爷,咱们只不过是名头上好听吧,内里实际怎样,母亲自己还不清楚么?” 贾芸母亲赶紧说道:“之前咱们是落魄了,可是现如今又是大不一样了,自你经营起环哥儿的饭庄子,分得的红何止一点半点,家中起复指日可待。我知你对之前媒人说来的女家看不上,不如这样,到那时为娘给你细细访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子做媳妇,可好呢?” 贾芸苦笑一声:“母亲大概是忘了,士农工商,商是排在最后的,我今儿既从了商,便是到了后面,就是家里再有钱,那士家的女子也是不会看我一眼,只怕低嫁,母亲又何必多想。” 贾芸母亲低头想了想,不甘心道:“那环哥儿究竟也是经商的,再说这世家大族哪里就没有店铺买卖了,他们还不是该和贵女联姻就联姻。” 贾芸摇头失笑:“不论是哪个世家大族,名下的买卖都是有人经营的,他们不过是掏银子买下来等着收钱罢了,只派遣像我这等人去给他们经营,所以我是商,人家是士,再准不过的了,母亲不必攀附。” 贾芸母亲执拗道:“那也不能娶一个家生奴才做正妻,实在喜欢,芸儿你可以求了环哥儿把她要出来做妾室,将来生个儿子也能在咱们家里立起来了,正妻是不能想的。” 贾芸目光炯炯的看着母亲:“母亲,小红虽然是个家生奴才,可是她的父母是贾府的大管事林之孝夫妇,我有几个脑袋能让人家做妾室?” 贾芸母亲冷哼一声:“便是那赖大赖二家的女儿,不也是家生奴才出身么,给她一个妾室便是抬举了她,还想反天了不成?” 贾芸心道,之前家里落魄也没见母亲这般执拗,自他拿回分红之后,母亲才日渐气粗了起来,如今竟连赖大都敢说出口,不知道人家有一个赎出身子念书的儿子么,还敢说什么找人家的女儿做妾室的这种话,传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 第141章 讲明 见母亲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贾芸只好对着她言辞恳切的说道:“母亲,我娶小红之前必然是要让她赎了身出府的。俗话说得好,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那小红常年在贾府当差,差不多的人都打过交道,且处理事情起来是游刃有余,出来帮我料理家事,必是得心应手,再熟练不过了。且林之孝夫妇现在贾府做着大管事,将来也能帮衬我些,和贾府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 贾芸母亲低了头,只是想不明白,贾芸再接再厉的说道:“母亲需知,以咱们现在的家世,世家贵女是看不上我的,我只能娶一个秀才的女儿,仅此而已,要不然就是商人的女儿,其眼界学识都是有限的,还不如小红好些。” 贾芸母亲叹道:“我儿果真小看自己了,哪里就到这种地步了?” 贾芸笑道:“不然还让儿子返回头去学业么,我是没有读书的脑子的,要不然一开始母亲就供我上去了,哪里轮到现在经商的地步。” 贾芸母亲忍着泪水看着贾芸说道:“果然还是母亲误了你,若是咱们家里稍稍有些资产,哪里就到了你出去找活儿的地步了,只怕也是金奴银婢的使着,相看的人家也是士家,何必非得想着家生奴才家的女儿。” 想了想,她又坚定的对贾芸说道:“其实那小红做妾也是可以的,既赎了身子出府,做个贵妾也不错,待她过来,母亲保准对她比亲生女儿还好些。” 贾芸笑着想到,可有想着将亲生女儿做人家妾室的生母呢,遂在那里严肃的说道:“小红没有那个心思,若真有那个心思,现成的宝二叔、环三叔、琏二叔都在那里摆着,人家不去做贵公子的妾室,反倒来我这里一个不名一文的小子身边做妾室,敢是有大病么,就是现出了府,凭着林之孝夫妇的身家,找一个和我一般、譬如比我高些的人家做当家主母也是妥妥当当的,怎的非就做我的妾室了?” 贾芸母亲呐呐道:“你们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贾芸哭笑不得:“敢是有了感情在身上就可以拿捏人家,譬如我不会,若是会了那小红也不会看上我。” 贾芸母亲低头想了半天,方道:“你且等等,我先过那府瞧瞧那个女孩子,暗地里访一访,若真是好的,咱们再从长计议。” 贾芸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是扭转不了母亲的想法,只得在那里细声慢语的说道:“去了只做不认识,不可大呼小叫,也不可肆无忌惮的打量,或是纠打谩骂,略看看就回来,访时也只是访一访,不得说别的。若是违了一条,儿子是要翻脸的。” 贾芸母亲见贾芸如此郑重其事,心里倒是酸涩起来,在那里说道:“知道了,你母亲的个性你还不知道,就是想的出来也是做不出来的,旁事休提。” 贾芸失笑不已,只等着母亲一时探访。 贾环自和远哥儿一起在宫里听林如海讲学,有时候腻了便缠着林如海到他府里讲学,间或怂着远哥儿请假逃学个一天半天的出去玩耍。 林如海奉行的准则就是你若学的好了,跟的上他的教学步奏,在可控之内的就让他们去自去调皮玩耍,若是功课跟不上了,藤条是准备好的,哪管你是皇子还是他的侄子。 因知道远哥儿的调皮都是贾环窜唆出来的,林如海遂阴恻恻的笑着问贾环,不然远哥儿犯错就由他这个伴读挨打,反正打数是有限的。 贾环被吓了一跳,知道这位做得出来,只得尽量少挑唆远哥儿,保住自家的屁股,远哥儿被激发了技能,更加的灵动起来,一时哪里忍得住,这又是贾环的新添的一大心事,只恐怕哪日林如海的藤条就要下来了。 这日,贾环正在上书房温书,就听得一个小小的声音,循声望去,一个面若桃花、温润如玉般的小男孩从外面探过头来。 贾环吃了一惊,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孩子,不是说宫里只有远哥儿一个皇子么,还是说这位是哪个世家的公子,看衣着小太监是不像的。 远哥儿读书读的正头晕,抬头晕乎乎的望过去,险些没有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青儿,怎么是你?” 林如海皱着眉头看过去:“可是课业完成了?” 贾环和远哥儿吓得一吐舌,瞬间低头下去接着念书,那个被唤作青儿的男孩子嘻嘻一笑,径直跑走了。 上过课后,两人恭恭敬敬地送走林如海,远哥儿拉着贾环的手笑着说道:“哥哥,看着天色还早,不如咱们出宫吃些小吃如何?” 贾环笑着点点头,心道估计今日又是自己挨宰了,不过被皇子宰上一宰,想想倒也不错。 远哥儿笑着说道:“往常都是我吃哥哥的,今日就由我做东可好?” 贾环噗呲一笑,点着远哥儿道:“可是你最近发了一注财么,竟也私房丰厚起来?” 远哥儿笑道:“哥哥惯会取笑人,哪里是发了一注财,不过总是吃哥哥的可不是就不好意思起来,总得偶尔我掏些银子才好。” 贾环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你既叫我哥哥,就不应该这样多想,除非你与我生分了,想着明算账了。那酒楼是现成的,就算吃腻了咱们吃些别的也好,只是你现在还小,银子都在皇后和嚒嚒那里管着,没有趁手的银子,不如先吃我的,待你大些,有了银子再来吃你的。” 远哥儿一听便道:“这如何使得,哥哥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吃起来总是脸红。” 贾环轻笑道:“吃哥哥的东西还脸红什么,反正我平素是最小气的,但只给你吃了心里却是欢喜的很呢。” 说着,禁不住上手捏了捏远哥儿婴儿肥的小脸蛋,嗯,果真又滑又软,又有弹性,好生的手感。 远哥儿只是不许,只想着自己今日请客花银子,在那里纠缠了半日,贾环方下定了决心。 第142章 青儿 “不如这样,”贾环笑着说道,“那武城街上有一家点心铺卖的状元糕最是好吃,你买了来咱们一起吃呢。” 远哥儿歪着头想了想,还想再说什么,贾环笑着说道:“今日悦来酒楼可是有推新菜,你不想去试试么?” 远哥儿嘻嘻一笑:“这可感情好,哥哥快带我去。” 贾环看了看远哥儿纯净的眼睛暗暗心道,到底年纪小,果然好骗。 正待出宫,就听得有人在那里轻轻的招呼着远哥儿,原来还是刚才那个男孩子,远哥儿望过去,瞪了瞪眼,那个男孩子笑着只是不走,远哥儿无奈之下,走了过去,与那个男孩子说了半天,仿佛男孩子想要求远哥儿什么,远哥儿只是不许,看着男孩子便要哭了,远哥儿一脸的无奈,似无解的样子。 贾环心道,一个男孩子动不动的就爱哭鼻子,确实不像大丈夫所为,心里暗暗的笑着他。 正在那里想着,远哥儿搓着手无奈的过来,呐呐地和贾环笑道:“哥哥,咱们这次去酒楼吃饭能不能带上一个?” 贾环抬眼望了望躲在暗处,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自己的男孩子,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如此咱们便去吧。” 远哥儿感激的冲贾环笑了笑,转头向男孩招了招手,对贾环不好意思的笑道:“譬如说我一个人白吃哥哥的就很不好意思了,结果又添了一个。” 贾环大笑道:“哪里白吃了,那状元糕你是不买了吗?” 男孩儿定定定的紧着跑了过来,听见贾环这样说赶忙笑着说道:“哥哥放心,大哥果然不买,我是必买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心想这倒是个实诚孩子,遂带两人出宫了,后面的侍卫一脸的紧张,跟了十好几个。 坐在车上,远哥儿不情愿地对着贾环介绍着男孩:“他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哥哥叫他青儿就好,比咱们小几岁。” 说罢,冲着青儿瞪了瞪眼睛。 青儿不理会远哥儿,乖乖巧巧的对贾环行了一个礼:“哥哥有礼,今天偏了哥哥的好饭了。” 贾环忙忙的还了一个礼,笑道:“青儿弟弟何需多礼,不过举手之便,你与远哥儿交好,譬如我与远哥儿交好,都是一条道上的兄弟。” 青儿抿嘴一笑:“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远哥儿白眼一翻,心道你何时客气过。 贾环看了两人忍俊不禁,果真小孩子心性,实实的好笑。 及至到了酒楼,坐在雅座上,贾环叫来掌柜的要了数道最近新研制出来的菜式,还有那道百吃不腻的烤鸭子。 吃着松鼠桂鱼,青儿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嗯嗯嗯,这道菜酸酸甜甜的吃了果真开胃,若是母……” 说到这里,青儿轻呼一声,贾环忙道:“怎么了?” 青儿丝丝的吸着凉气,呐呐地笑道:“不小心被桌子碰了一下脚。” 贾环笑着摇摇头:“小心些,毕竟桌子坚硬些。” 青儿红了脸,点点头道:“知道了。” 贾环无意间问道:“刚刚你说什么?” 青儿嘿嘿笑道:“这道松鼠桂鱼果然好吃,甚合我的口味。” 贾环失笑:“那便多吃些,后厨还有做。” 待吃到了水煮鱼,青儿可就顾不上说话了,一边嘶哈嘶哈的呼着气,一边快快的吃着。 远哥儿也顾不上笑话青儿,此时的他还不如青儿呢。 贾环细心地他们俩递着纸巾,一边笑道:“慢些,小心鱼刺。” 吃着奶油小馒头,喝着酸辣汤,远哥儿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果真舒服,难为哥哥何处想来。” 青儿也在那里懒懒的靠着,嘴里不住的夸着贾环:“哥哥果真智慧,活该哥哥发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似贾环这等小气的人最喜欢的便是拍马屁的人了,遂在那里笑呵呵道:“待过些日子我再带你们来吃,还有好东西没有推出来呢。” 远哥儿和青儿眼睛一亮,围着贾环紧着问是什么,贾环只是笑着不开口,要他们细等等。 酒足饭饱,靠在窗户边,青儿感概的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说道:“可惜我总是困在里面出不来,这样的好景儿也看不得。” 贾环听了倒是疑惑不解:“小兄弟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谁能困住你,就是读书也不能日日困着,譬如得出来交际吧。” 远哥儿急忙打岔,也就绕了过去,贾环见此作罢,只做小孩子童言稚语。 坐了一气,见天色已晚,贾环忙忙的赶紧将人送了回去,见两人最爱那松鼠桂鱼、水煮鱼和奶油小馒头,叫厨房见样做了两份给两人带上。 远哥儿和青儿高高兴兴的收下了,临走青儿探出头来对着贾环喊道:“哥哥你且等着,下回我送点心给你吃。” 被远哥儿一把给粗鲁的拽了回去,贾环失笑的摇摇头,拿着厨房给做的酸辣汤和香辣蟹回府去了,兰夫人最近不知怎的,独独爱上了酸辣口味,肉又嫌油腻,点心只怕甜的齁人,吃饭的饭点也有些不按着时间来了,吃着吃着就胃胀气了,肠胃难伺候的很,柳家媳妇近日也有些吃不消了。 待回到府里,贾环将饭菜交给翠果,见兰夫人又没有吃饭,在那里白着脸卧着,便要她们用小火炉给兰夫人热热,看看想不想吃。 饭菜上桌,兰夫人的胃口仿佛好了大半,循着味就过来了,大嚼特嚼着螃蟹。 大家面面相觑,不过一顿饭竟将兰夫人饿成这样,说出去谁信呢。 彩云赶紧过去帮着兰夫人盛了一碗红稻米粥:“夫人且慢些,” 杏果皱着眉头说道:“近日夫人胃口总是这样古怪,吃也吃不多,像今日这般好胃口真是不多。” 贾环笑道:“果然如此,不如我日日从酒楼带饭过来,母亲想吃什么只管说。” 兰夫人不好意思地笑道:“哪里就这样起来,不过是我一时嘴馋,吃惯了府里的饭菜,吃过了环哥儿带回来的饭菜就想了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 第143章 喜事 贾环笑着说道:“这么着还不好办么,酒楼是现成摆在那里的,母亲喜欢吃什么只管说,还和儿子客气么?” 众人都笑了起来,等贾环走了,林嚒嚒看了看兰夫人,仰头想了想躲过人悄悄问杏果:“夫人的月信可是月月准的吗?” 杏果答道:“夫人的月信概是准的,这个月本应是该来的,过了三天还没有来呢,只怕就这几天了。” 林嚒嚒心里已是了然了,只对杏果笑道:“你去和二老爷说了,夫人身体不舒服,且请大夫过府一看。” 杏果点点头:“夫人的胃口不好,恐是积食了,不若请人看看也好。” 林嚒嚒失笑不已,点着杏果的额头笑道:“你省得什么,且去和老爷说分明了,只怕明儿还要赏你一个银锭子呢。” 杏果不明所以,忙问道:“嚒嚒说的什么,怎么我听了不懂。” 林嚒嚒笑道:“不需要你懂什么,且去办差吧。” 杏果失笑,自去回命了。 贾政听了兰夫人恐是吃坏了胃口,心里倒是挂念的不行,叫人去传了太医明日过府,办完了差事忙忙的抽出空来看望兰夫人。 兰夫人见了贾政心里只有感激,靠在贾政的身上娇娇的说着:“妾身不过是吃坏了胃口,哪里就值得老爷兴师动众起来。” 贾政笑着抚摸着兰夫人说道:“你在我心里重于千钧,哪怕是掉了一丝头发也得跟着找找,更何况吃坏了胃口,待明日叫太医过来替你诊治诊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夫人嘤咛一声,乖乖的靠在贾政身上不发一声。 第二日,太医院的王太医来贾府诊脉了,正巧贾母近日也是吃睡不好,只是没有告人,听闻太医过来遂先请到了荣禧堂。 下人正想装上帘子隔断,贾母笑道:“我这般年纪还怕这些,不必如此费事了。” 王太医恭恭敬敬地坐在那里,给贾母诊着脉。 贾母看这位王太医不甚认识,问了姓王,遂笑道:“太医院的王院正好脉息。” 王太医躬身笑道:“那是晚生的家叔祖。” 贾母笑着点点头:“那便是世交了,待会儿记得给王太医双份才好。” 王太医忙起身躬身低头含笑道谢,贾母笑道:“且坐着,这般客气做什么,只怕你叔祖要来找我吓坏他侄孙子。” 贾政在一旁哭笑不得,见王太医诊完了脉赶紧请到外面问道:“家母病情如何?” 王太医笑道:“不过是吃多了积在胃里,一时消化不得,我给老夫人开几剂药,喜欢就吃几贴子,若是懒怠吃就撂下吧,不过清清静静的饿几顿就好了。” 贾政笑道:“王太医果然好脉息,且请这边来。” 待贾政将王太医引到沁芳斋,这里的丫鬟都回避了,林嬷嬷帮着放下大红绣幔,兰夫人从幔中单伸出手去。 王太医低了头,屏气凝神诊了一回脉,方起身出去和贾政说道:“恭喜二老爷,夫人这脉象实是滑脉,滑利走窜,如珠走盘,跳动并不是很强烈,确乎喜脉无疑,看脉象应是一月有余。二老爷知命之年喜得麟儿,果真可喜可贺。” 贾政心里跳了一跳,赶紧抚着胸口在那里想着,竟是喜脉,在他这个年纪听到这个消息不亚于天上劈下来惊雷。 平安见贾政呆在那里想事情,忙上前轻轻推了贾政一下,还要送王太医出去呢,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想也不迟。 贾政登时反应过来,遂在那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太医见笑了,我这就送您出去。” 随后和平安说道:“还不赶紧将诊金奉上,要双倍,王太医此行辛苦了。” 平安哪里用人吩咐,赶紧奉上诊金,王太医手上一沉,心里满意的笑了起来,正想对贾政告辞,就见林嚒嚒拿着一个大大的荷包出来,对着王太医笑道:“我们夫人知道太医此行辛苦了,特地给王太医道恼的。” 王太医忙接了过来,脸上的笑意始终不散,对着林嚒嚒笑道:“如此多谢兰夫人了,方才我诊夫人脉象时,跳动有些弱,嚒嚒需得经心些,这段日子夫人切忌运动的过多,寒凉之物也不得吃了。” 林嚒嚒忙点头答应了。 不等贾政告知,兰夫人身怀有孕的喜讯早已从沁芳斋传到了贾府的各个角落,贾母听了只是不信,还以为下人传错了,领着邢夫人、王夫人和王熙凤过来查看了。 一进沁芳斋,就见贾政已在兰夫人床头嘘寒问暖,亲自在那里指挥着丫鬟嚒嚒做事,只是怕兰夫人有半分闪失。 兰夫人正笑话贾政的小心翼翼呢,就见贾母气喘吁吁的急着赶来了,刚想下地迎接贾母,被王熙凤先一步上前摁住。 王熙凤毕恭毕敬的请了兰夫人卧在床上,微微笑道:“夫人何必起身,这般体弱,免得伤了身子。” 贾母也紧张的对着兰夫人说道:“一家子本不必礼数过多,且躺下安置,若是因为我来就误了你休息,我可是罪过大多了,只怕二老爷也要怨上我了。” 众人捂着嘴偷笑,贾政倒是也难得的点头笑道:“母亲惯会取笑于我。” 贾母斜眼笑着看了看自家这个呆瓜儿子,心道今天你倒是嘴跟得上。 独独王夫人心里满是酸涩,想不到这兰夫人近期许多好兆头在身上,儿子做了解元,女儿当了乡君,自家又认了高门做娘家,还得了御封的县君,现如今三十好几岁的半老徐娘,昨日黄花一般的人物了,竟连娃娃都怀上了,这上哪里说理去呢? 王熙凤也是满眼羡慕的紧,想她大好青春也不易怀上,与贾琏多年不过生下一个大姐儿,众人都只盼着她再产下一子方是称职,她自己也知道得有一个儿子傍着才能在府里真正立得住,不然就是老太太也只怕在心里怨她不能给大房诞下麟儿,现今这兰夫人竟自怀孕了,就是她自己看的也是眼热的很,心里甚想和兰夫人取取经,早点为贾琏生下儿子继承家业。 第144章 身孕 那邢夫人更是眼红,只是现如今那贾赦已是垂垂老矣,又不甚到她房里来,只顾着在屋里和姨娘作乐,正经年轻女子都怀不上呢,更何况于她。 贾母老于世故,早已将一切收在眼里,虽然她对宝玉甚是疼爱,只是这兰夫人怀里怀的也是她贾府的种子,且这些年宁荣两府就没有啼哭的婴儿,兰夫人这胎未尝不是喜兆,贾母遂唤了沁芳斋的下人过来,细细的嘱咐了又嘱咐。 杏果她们早已喜在心头,之前已是被贾政嘱咐过一趟,贾母这是二遍了,但见贾母如此重视兰夫人,哪里不高兴呢,只是喏喏答应。 贾母笑道:“且好生照顾着你家主子,若是照顾的好了,我这里是有赏的。” 贾政罕见的上前凑趣笑着对贾母说道:“可是现如今母亲就不赏了么?” 贾母笑着斜了贾政一眼:“且忙什么,赶是知道你要当爹了,且得在这里冒头,只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做了爹么,就是当年宝玉那时也不见你这般猴急,可见人爱幼子是必定的了。” 这话一说,满室皆笑,只王夫人一个咧着苦嘴在那里张着,可见心里是苦透了。 贾母对着众人笑道:“传下去,兰夫人身怀有孕,全府上下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沁芳斋的丫鬟嚒嚒赏三个月的月例银子,今日大喜,府里加肉菜一个。” 沁芳斋里众丫鬟嚒嚒皆是兴高采烈,她们知道兰夫人行事大方,又是不差钱的主儿,只怕待会儿她自己还有赏赐,还有贾政,却才也和她们说过要单赏,如此下来,到了她们手里的赏银可不是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拿出去交给家人也能补贴不少。 贾母双手抚着兰夫人的手,眼里尽是慈爱:“莫劳动自己,想要什么就和公中去要,凤丫头敢不给你当即回我,看我不替你出口气。” 说着故意眼睛看向王熙凤,王熙凤笑着上前嗔道:“可见老祖宗心已然是偏的了,只怕孙媳不尽心,提前竟伙着兰夫人一起拿我作筏子了。” 一行说,王熙凤一行假意哭着,用手抹着莫须有的眼泪珠子,似有多少委屈要诉。 贾母大笑,指着王熙凤说道:“我的儿,可不是我得说到前面,兰夫人怀里可是我的小孙孙呢,宁荣二府这几年可有婴儿降生呢,这便是大大的喜讯,若是一着不慎,引得兰夫人不舒服以至于孩子难受,就是我也吃睡不香了,这么多年你的孝敬可就白做了,不如趁此好好照顾起来,将来也是你的大功一件,就是菩萨那里你也是一大福报。” 王熙凤一听,这竟是将兰夫人托给她照管了,那将王夫人置于何地,遂不敢答应,只在那里悄悄看着王夫人如何行事。 王夫人自在那里伤春悲秋,听到贾母如此说话,遂赶紧站起,和贾母笑道:“兰夫人此次身怀有孕着实大喜,就是媳妇也是惊喜的很,凤丫头那里事忙的很,不若就由儿媳照管吧。” 贾母笑着点点头,心道最好这样,如若不然你就是在府里也难立足了,遂正想和王夫人说,就听得邢夫人在一旁笑着说道:“二太太现和凤丫头一起忙着府里的事务,倒是儿媳闲些,不如就由儿媳来照看兰夫人吧。” 贾母诧异的看了看邢夫人,心想往常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太太今日这是怎么了,非得冒头出来呢,且又不是她房里的人,何须如此殷勤,只是碍于邢夫人头一次这样挺身出来说话,倒也不好推辞,只好笑道:“果然如此,竟是我的福气了,看着你们这样友爱,荣国府的繁华就在眼前,将来九泉之下我也能去见你们父亲了。” 贾政等人忙跪下听住了,贾母笑道:“快起来吧,一时间总是跪跪站站的,让我也觉得多礼了起来。” 待回了屋里,王夫人和王熙凤自在那里说道:“果真是个爱八哥儿,就是老太太现在也偏向了她,不就是看她肚子里多了一块肉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竟也做起正经夫人起来。” 王熙凤低着头在那里大气不喘的听着,知道王夫人也是有火无处发泄,还是听着些好,左就发过火就好了,总比发在外面被贾母知道的好。 王夫人抬眼看了看王熙凤道:“你说你也是,这许多年竟连个哥儿也没有怀上,可是叫我忧心。” 王熙凤听了满心苦涩,自己之前不是没有怀过,不过是自己理家仗着身子年轻在那里强撑着,一着不慎以至于就把个成了型的男胎就此落了,自那以后再没有怀过,先前想着自己年轻还不甚在意,随着年岁增加,她就越发的急了起来,只是面上不显,只是心上着急,今见王夫人如此戳她的心窝,心里难免难过,只呐呐的说道:“也是侄女肚子不争气,再怨不得旁人。” 王夫人这人本就喜形于色,胸中无半点埋藏,话既已说出口,心里也反应过来自己着实伤了一个人,见王熙凤只在那里伤感,倒也不好意思起来,遂抬手说道:“坐吧,原是我的不是,说了伤你心的话。” 王熙凤赶紧说道:“主要还是太太想着我,心里关心我,不由得就说了出来,放了旁人哪里管得许多,扔蹦一走就完了,还在不在意我怀孕不怀孕呢。” 王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心想还是凤丫头懂我,若是府里人人如凤丫头这般,自己哪里不爽快了,只怕好多着呢,只是想到兰夫人的身孕,心里难免烦闷,遂问王熙凤道:“如今这可怎么办,那房里如日中天,眼见得就把咱们娘几个踩下去才好。” 王熙凤倒是不以为然,这兰夫人对她还是没甚么威胁的,不过是对王夫人威胁甚大,只是若王夫人无甚大错,也不至于威胁到她的正妻之位,总不能无故废妻吧,只不过王夫人处境艰难些吧,遂没有什么话好说。 第145章 气闷 王夫人见她这样,就知道王熙凤心里在想些什么,遂在那里提醒她道:“若是我没了位置,你还能在府里有立足之地么?更不要说你在这府里管事逞威风了。” 王熙凤苦笑一声,心想果然这府里管事是个好差事么,外人只道荣国府势大财足,公中不下百万银两,二太太掌家多年,不知道这府里如今已是进的少出的多了么,就老爷们那些朝廷的俸禄够干什么,只怕就连府里的一小项开销也下不来,不过是仗着祖上有庄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吃老本吧。 可是就是这样也不够,那大老爷今日要买几个小姨娘,明日二老爷要请清客相公吃饭用度,宫里的元春想着巴结天家也要花销,样样下来把个内囊都掏空了,如今公中哪里还有许多银子,二太太还且得在这里顾着置气,不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只是想归想,王熙凤还是和王夫人一条心的,毕竟是自己的娘家人,没了她自己也讨不了好,总不能叫她现去讨好兰夫人吧,不说别的,之前最看不上兰夫人的就是她王熙凤了,内里也是暗暗打压,现如今再去讨好她成了什么了,况人家也不领情的多。 想到这里,王熙凤笑着对王夫人说道:“可是太太说的,我和太太都是同出一家,不帮自家反倒帮旁人,再没有的事儿吧,太太只怕多心了。” 王夫人笑着点点头:“我说也是,总不至于你这般糊涂。” 随即她看了看王熙凤试探性的问道:“这次倒也是个好机会,想那兰夫人年纪偌大,怀个孩子也是不易,万一遇到些什么事倒也难说,到时候这府里还不是咱们做主。” 王熙凤心里一惊,想不到王夫人已经偏执到如此地步,心想你这般年纪,又有儿有女,地位已是稳的不得了了,怎么就有这般糊涂的想头,就是真的害死了那兰夫人于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子女都已长成,心是拢不到自己身上的,况事发了可就不是草草了事了,只怕还要牵连到自己。 还不是二太太这两日见那兰夫人接连得喜,老爷日日宠她,心里浸了许多醋意在心里,又见她须臾间从奴才身份转成县君,和她平起平坐,一时之间受不了,才会头脑发晕,想到这种蠢招。 就是王熙凤这种心思毒辣的女人也看不得王夫人这般蠢做派了,倒是有些后悔和她过早地表了态,只好在那里紧着劝道:“太太这是何必,有宝玉在府里,老太太的心只会在你身上,就是老爷么,太太只当把心思全放在宝兄弟身上算了,人生哪里许多得意的事呢。等着大姑娘宫里有了喜事,还怕老爷不回头么?” 王夫人低了头在那里想了半天,苦笑道:“不中用的,想老爷之前就对我看不在眼里,如今还能让他想着我吗?” 王熙凤笑着摇摇头:“太太何必如此看低自己,我与太太同出王家,与贾家是世家之交,就是看在王家的面上,二老爷也不能这样做,更何况咱们后面还有老太太撑腰。再者说了,太太这么些年风里雨里过来,与老爷不是一点半点的默契,就是老爷一时被兰夫人迷住又如何,且能把太太的位置给顶了去么。只要太太安心坐着,百个兰夫人也不敢挑唆老爷掀翻了太太的位置,不怕被史官参他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么?就是平妻又如何,还不是正妻在前。” 王夫人用手撑着脑袋,疲惫的说道:“想不到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我竟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随后她看向王熙凤定定的说道:“就是你说的都对又能如何,我似一般傀儡高坐在庙堂,且看着他们在底下嬉笑玩耍拿我做猴子耍么。” 王熙凤笑道:“哪里太太是傀儡了,这贾府的管家之权可是在太太手里的,就是大太太也拿不走的。” 王夫人哀哀的笑了几声,低了头道:“这府里如今库里紧缺的很,进的少出的多,先前我还指望着那兰夫人手里的十几万银子,却被老太太给否了,你现今当着差又不是不知道,只怕过几年这公中就没有银子了,到时候现上哪里去抓挠去。” 王熙凤心里想到,如今公中亏空,府里又不想着置地买铺,只是一味的在那里折腾老底子,大姑娘在宫中又是个不得志的,接长不短反倒要府里出些银子帮衬着,太太只盯上了兰夫人手里的体己,却不想着府里的太太奶奶们手里也一大笔银子存着。之前自己打算着兰夫人是个软柿子,老太太又向着宝玉,备不住就能一个夺手夺过来人家的赏赐,现如今看来竟是大错特错,兰夫人不是个软柿子,老太太也不是全无理智,老爷又是一味的向着那边,人家的银子如何能够惦记的着呢,闹出来可不就把府里其他太太奶奶的体己一发给戳出来了么。惦记女家的嫁妆体己,爆出来只有被天底下笑话的道理,遂不再言语。 王夫人停了一停,反倒笑了起来:“你那个傻婆婆实在是笑人的紧,不过是个照顾人的坏差事,竟也值得抢过去,又不是她房里的人,做这般殷勤给谁看。照顾孕妇可不是什么油水买卖,若是有个万一只怕还要跟着吃瓜落,实在不懂大太太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竟以为能得些好处么,到底是小家子门户出来的,就是眼界也和咱们不一样,这种背晦的事儿,且不赶紧躲了,只顾着往前冲,真是再傻也没有了。” 王熙凤也蹙了眉头在那里想了半天,任是她也不晓得大太太心里是如何想头,难不成是将主意打在了自己头上,想着让自己过去照顾着,自己只是应个贤名儿? 反正想算计她王熙凤的人只怕还没有出来呢,若真是如此,大太太也是错打了算盘。 不过看大太太的意思倒是正经要自己照顾了。 第146章 推心置腹 想了半天,王熙凤也不得正解,遂和王夫人笑道:“理她那么多做什么,只要太太高乐就好,譬如说大太太也不过替太太瞎忙,哪里有什么好处给她,莫不成兰夫人竟还给她三五百两不成,只怕她也不好意思收下。” 王夫人点着头笑道:“这话很是,且看她们自忙去吧。” 贾环一下学回来,就见贾府笑声鼎沸,险些没有把院子翻过来,再问彩霞,方知道兰夫人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贾环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地,彩霞见此笑着推推他:“如何,可是怕被夺了宠呢?” 贾环木呆呆的没有反应,好似刚刚被诊脉出来的兰夫人和贾政。 这意思兰夫人就要给他添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啧啧啧,贾环不由得一阵后怕,之前的地契房契为着方便可都是挂在兰夫人名下的,好在自己后来有了玉佩,将大半的银票藏进了里面,后面的地契和房契也都写了自己的名字放了进去,若是都写了兰夫人的名字,只怕自己的老底要被分去一半才是。 彩霞见他只是呆呆的不肯说话,遂急了起来,用手按着贾环的人中道:“怎么不说话,敢是癔症了不成?” 贾环摆摆头,笑道:“不过是刚刚闪了下神,看把你给着急的。” 彩霞笑道:“还不过去和夫人道个喜呢,大家都去了,只剩下三爷了。” 贾环点点头,笑道:“说的很对,就这样提醒爷。” 说着一行过去了,刚进沁芳斋,就见探春陪在那里说话呢,兰夫人抚着还未显怀的肚子,一脸慈爱的听着。 见贾环过来,兰夫人和他招手笑道:“你来,怎么这早晚过来,可是姑老爷今日又罚了你许多?” 贾环笑道:“姑老爷今日非但没有罚儿子,还赏了儿子一幅画呢。” 兰夫人惊喜道:“哦,姑老爷果然是个疼侄子的,自他教了环哥儿,多少相公都夸环哥儿进步神速,我正说要托老爷掌掌眼,看看库房里哪些是被姑老爷看在眼里的,到时候送过去,想不到姑老爷竟自己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就是我这做娘的也感动,哪天是要好好谢谢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刚刚我也是这么说呢。” 探春在一旁听了,遂笑着和兰夫人说道:“近日林妹妹总也不来府里,我正说想她想的厉害,不如明日我带着礼去林府拜望拜望。” 兰夫人笑道:“这话说的很是,娘也想着她,只是碍着肚子不得出去,要不然咱们娘俩一块去倒是好。” 贾环赶紧说道:“任是什么还能越过母亲去?母亲且安稳些吧,待肚子稳了且有多少日子去不得,偏要现在过去,也不怕老太太和老爷不过来皮揭了几位姐姐呢。” 兰夫人诧异的笑道:“怎么,你竟是知道了?” 贾环心道不等我进府,这府里就已经一锅粥了,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笑着点点头说道:“刚刚听彩霞说起的,本是特特来恭喜母亲的,只是一打岔给岔过去了。” 兰夫人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原来是彩霞这个小妮子告诉你的。” 遂招呼贾环坐下,兰夫人本就天真烂漫之人,无甚心机在里面,又逢怀孕之喜,见到自己的儿子顿时起了逗弄之心,遂笑着问他:“你的银子可是都在我的名下,可是你听了之后心里不舒服,恐是来了一个和你争银子的呢?” 贾环正喝着晴雯倒上来的一盏茶,听得兰夫人这样说,险险的呛住了自己。 房里的贴身丫鬟们本就想笑,见贾环这般模样更是憋不住了,噗呲噗呲的都捂着嘴笑了出来,林嚒嚒叉着老腰觉得只是肚子笑痛了,探春低了头,抿着嘴自在那里笑着。 彩霞拍了贾环半天背,才让贾环缓了过来。 贾环见兰夫人在那里嘻嘻的笑着,只是无奈,心道这个便宜娘亲果然是个没心计的,摇摇头笑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心里只有高兴的,哪里想到这些,母亲可是轻看了儿子了。” 兰夫人反倒正经了起来,遣了众人,遂在那里和探春说道:“我儿大概不知,母亲名下所有的店铺庄子都是环哥儿赚来的,之前不过是孝顺,放到娘的名下,就是那赏赐大概也和环哥儿脱不了关系的。别的不知道,你们还不知么,那镇国公府和娘可是半点关系也无。” 不等兰夫人说完,还在半截子贾环就截了过去,连三赶四的不让兰夫人说出口了。 贾环无奈的在心里想着,自家这个老娘近来看着是灵醒许多,怎么嘴还是这般不值钱,放在她名下的店铺庄子你只做没有便罢了,还拿出来和别人说,要是贾探春是个内心藏奸的,只怕就要捅出去了。更不要提她认亲镇国公府的事情了,现在就是任是天皇老子下来也是说她是镇国公府的庶女出身,她还且得在这里说什么关系不关系的,就是镇国公都认下了,她还怕什么? 探春见兰夫人如此说了,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想着她身上的银子,故此提前提了个醒,自己倒也不甚在意,毕竟以她对兰夫人的了解,这银子还是贾环赚来的可能性大,且兰夫人还要靠着贾环养老,难免偏向他些,自己怎么争也争不过他,只要将来在出嫁时给自己一个体面,探春就感激不尽了。 探春遂笑道:“母亲多虑了,想必还是孕中多思的缘故,环哥儿虽年幼,却是一个顶聪明伶俐不过的孩子,女儿平素就看好他,且环儿将来是要大作为的,我不靠着他还能靠着谁呢?” 贾环笑道:“三姐姐不要听了母亲乱讲,那赏赐是实打实赐给母亲的,那便是母亲的私物,环儿没有置喙的道理,譬如母亲就是将心捧给了三姐姐,环儿也是应的。。将来咱们有了弟弟或是妹妹,也都是一母同胞,风里火里拉着手一起闯荡,谁又能和咱们这般亲密无间呢?” 第147章 贺礼 贾环此话只说了赏赐,田铺半点未提,探春当然是知其言明其意。 近来因着被封了乡君,又认了高门做外家,探春颇为顺气,脾气心性也改了很多,且现如今风向都是朝着兰夫人和贾环母子吹了,自己的乡君也是从兰夫人处得来的,王夫人再好她又给过自己什么,就是自己知道那贾环自己私底下做着买卖,探春也不能泄出一点半点给府里去,反倒还要巴着贾环,指望他在自己成亲时给自己添些得意的妆,就是婚后也得指望着他给自己支愣起来呀,遂在那里笑道:“环儿这话说的很是,我也是这么个想头,譬如咱们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在一起过日子就很好,再和旁人没关系的。” 贾环微微点头,心想最好这样,不要在这里得了实惠,转头投向那边了,那就不好了。 贾环和探春相对一笑,几分真心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反倒把兰夫人给激动的热泪盈眶,许多年前她就想着这一幕,心里知道也是不可能,现如今不可能的事终于实现了! 因着兰夫人怀孕的事情过于惊喜,且得到了太医的亲口验证,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并着王熙凤也是有见过的,不出半日,此事就和燕子一般飞向了荣国府的各个角落,就连宁国府也都知道了,各房对兰夫人皆有重礼相送,就是贾珍也连连吩咐尤氏将贺礼送上,兰夫人经此一事倒是又大大的发了一注财,眼睛都笑眯了缝了。 贾母回去后便赶着嘱咐鸳鸯特特从私库里找出些传世的好东西给兰夫人单拿过去,听得府里众人都知道这个喜讯了,也是担忧兰夫人的身体,遂吩咐鸳鸯道:“兰夫人身孕不过一月有余,难免行动不便,叫各处遮掩着些,不必叫外面的老亲世家都知道了。” 府里接到贾母的吩咐,方消停些了,只是家里本就人口众多,哪里掩得住悠悠众口,不过几日已有世家知道了兰夫人怀孕的消息,接连派人过来送礼,贾母见只是管家婆子上门,便也没有惊了兰夫人,自行派人收下,并帮着打点婆子,回头再将贺礼送过沁芳斋去。兰夫人倒是得其所哉,坐在家里便有礼送上,她不过是多一句嘴叫彩云等人帮着收入库里。 及至过了两日,镇国公府也被惊动了,想着兰夫人刚刚怀有身孕,实在是不能劳动见客,便也派了两个得力的婆子过去送礼,礼确实厚实的很。 贾母笑道:“果真那边的亲家心是偏了这面的,吩咐下去重赏婆子,切不可让镇国公府说嘴,说咱们怠慢了你二老爷的岳家。” 王熙凤只是失笑,遂亲自下去吩咐了赖大家的接待好镇国公府的管事婆子。 王夫人早已一腔热血堵在喉头,只是不忿的很,和王熙凤自在那里说道:“天天来给她送礼,这赏钱确实公中出,好大的一张脸皮。” 王熙凤心道,自家这个姑妈往常倒也是个好的,虽然不言不语,毕竟看着正常些,如今因着兰夫人境遇奇特,竟是变成了一个怨妇模样,宝玉可还没有成年娶亲,做母亲的就这般姿态,且顾不得自家的儿女了么? 遂在心里替王夫人叹了几声,笑道:“不过些许几个银子,拢共也没有几个人过来给她道贺,太太无需放在心上。” 王夫人皱了眉头在那里想了半天,方想起了自家的宝玉:“宝玉近来书读的如何,老爷可有问过?” 王熙凤心里突突一跳,顿时想起了平儿在屋里和她说起过宝玉屋里的金钏儿、袭人两个丫鬟暗里斗法的事情,此事只是不多的人知道,如今正瞒着王夫人,不敢让她知晓。 王熙凤定了定心神,和王夫人笑道:“太太是知道的,我素来不读书,所以宝兄弟那里究竟书读的如何我竟是不懂的,不过听琏二爷说过,近来宝兄弟竟是大为长进了,作出的诗也是绝好的,老爷也是赞许的,说他中用呢。” 王夫人听了只是高兴:“我就说我家宝玉必是有水准的,只是他年轻不知事,调皮的很,现今大了些也懂起事来,果然让我贴心,只盼着他明年给我考个秀才出来便好了。” 王熙凤赶紧说道:“宝兄弟生下来本就与旁人不同,自带一块玉下来,这就是神迹,且又是出落得好,就连老太太也说宝兄弟和咱们的老太爷一个模样呢。” 王夫人脸上方带了笑意,只是听到老太太三个字便皱了皱眉头,仿佛很不愿意提起贾母的样子,在那里撇了撇嘴道:“总还是他自己要强争气才好,要不就是一百个神迹也不中用的。” 王熙凤笑道:“前段日子我不是听太太提起要给宝兄弟送进国子监去,怎的如今竟不提起了。若果然宝兄弟学业上去了,其实不如将其送进国子监也是好的,且不论老师是最好的,就是读个几年出来就能直接考乡试,可是省了多少事呢。” 王夫人笑着摇摇头道:“不中用的,之前哥哥将名额给了宝玉还是我拿重礼求了他好久才说妥当的,还特特瞒住了王府里面的其他人,结果宝玉还不去,和我别扭了半天,现在果然还回去了,那名额一下子就被抢走了,哪里还能留得住。再想找个名额也是没有了,就是哥哥也是再三的求了人拿到的,这事是不能再想了。” 王熙凤笑着说道:“这有什么难得,若是大姑娘在宫里做了妃子,不怕天家不赐下恩德,总不至于叫陛下的小舅子学业难做吧。” 王夫人眼里盛了笑意,假意嗔着王熙凤道:“放肆,天家圣意也是你我能揣测的,越发的上脸了。” 王熙凤知道王夫人不过假装生气,便也伏在王夫人身边笑道:“太太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大姑娘才气过人,又是个有福气的,天家见了只是喜爱,哪里就不晋封了。” 第148章 秦可卿 王夫人惬意的听着王熙凤的恭维,心思顿时飘到了宫里去了。 单说宁国府这边,秦可卿的病经那张友士看了之后,一日好似一日,眼看着便从床上起来了,扶着宝珠和瑞珠的手也能走几步路了,头晕也大好了起来,从去年冬天一直支撑到现在。 贾珍见了只有高兴,对尤氏说道:“那冯紫英荐来的大夫医术果然厉害,就是我也佩服的很。” 尤氏也笑着叹道:“看这劲儿起,不过两月,蓉儿媳妇的病总是痊愈了。” 贾珍得意的说道:“可不是,那张大夫也有说过的,只要过了今年春分,就可望全愈了,现今是什么时候了,必定好了。” 阖家见秦可卿慢慢康复满心喜悦,只等痊愈便有赏赐。 正当此时,便出了一事。 那贾珍见秦可卿已是一日好似一日,这一天借着尤氏去给贾母请安,贾蓉又不在家里,径直往天香楼去了。 天香楼里,秦可卿在那里忐忑不安的坐着,见贾珍进来,遂叹道:“我见你留下的印记,就知你所意为何。如今这时节,正是奶奶起疑心的时候,你就是不为了我的身子考虑,也该替我的名声想想,传出去我可还能做人呢?” 贾珍早已猴急的抱过了秦可卿,嘴里心儿肝儿的叫着:“我的小心肝,有我在这宁国府一日,凭是谁能越过我去,哪里就敢指点你了。” 秦可卿苦笑一声,身体尽力远离贾珍,只是不能,遂低声说道:“你是没人敢说的,可是我却不一样了,每日里我便知道,那背地里说我的人何止千百,恨不得见过我一面的人都在后面嘲笑我是个淫秽之人,是个有悖伦理的娼妇。” 说到这里,秦可卿已经难过的说不下去了,眼里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贾珍情到深处,见了只是心疼,在那里软语安慰着秦可卿道:“胡说,谁和你这样说的,我出去立刻拿了打死。不怕告诉你,自你进来我的心里便有了你,你的行事大方、你的慈老爱幼、你的和睦孝顺、你的一容一笑,哪一点是那个畜生配得上的,嫁了他只是可怜了你。他且不珍惜你,一任着性子出去玩乐,把这么一个宝贝白白放在家里,我替你不平的很呢。” 秦可卿捂了脸,已经看不出来她脸上的表情:“即便如此,也轮不到你来沾染。” 贾珍笑道:“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风流事?别讨我说出来:连那边大老爷这么利害,琏儿那个东西还和他屋里的姨娘们不干净呢。凤丫头那样刚强,瑞哥儿还想她的帐。哪一件瞒了我。” 一行说,一行就想上手,秦可卿决绝的推开了他,站了起来,坚定的看着他道:“我这次来可不是和你纠缠的,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以后咱们的事儿可就了了吧,切不可再生造孽之事。今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只当不认识的一样。” 贾珍哪里肯罢手,见秦可卿这般姿态,以为是撒娇作势,倒是爱了上来,站了起来笑道:“我的心肝儿,你还有多少招数没有使出来,看起来倒是可怜见的。” 秦可卿眼里的泪水已然流干了,她怒视着贾珍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再无半点虚言。” 贾珍方信了她的话,冷哼一声,悠悠寻了个椅子坐下,直视着秦可卿道:“你却才说什么?桥归桥、路归路,只当不认识一般?我且来问你,咱们同在一个府里,你还是我的儿媳,同出同进,同拜一个祖宗,如何当不认识?” 秦可卿用帕子捂住脸,咬着牙说道:“之前你怎么不当我是儿媳,拉我下了这深渊泥潭。” 贾珍笑道:“便是我拉,总要你愿意才行,若你果真节烈,头起你就上了吊了,哪里就轮得着现在你来说我。” 秦可卿气得狠狠地,一字一句的对着贾珍说道:“如此咱们就散了吧,以后再没有该账的。” 贾珍翘起二郎腿,悠悠然仰头望着天,似笑非笑的说道:“若我不肯呢?” 秦可卿忽的把帕子从脸上放了下来,定定的看着贾珍道:“你!” 半天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贾珍懒懒的坐起,看着秦可卿问她:“想当初,凭你一个养生堂抱出来的养女,小官吏人家出来的女儿,嫁入宁国府就做了当家主母,就是尤氏也得站在你的后面帮着你做事,凭的是什么,还不是我在你背后撑腰。若没有我的首肯,你道那些管事婆子小厮丫鬟,哪一个是好惹的,就是一人推你一把,也够你受的。还有你的那个弟弟秦钟,不也是借了我的势才上的贾府的家学,如若不然,就凭你娘家的家境,可能供得起他上这般好书,更不要提认识宝玉这等贵公子了。” 秦可卿哀哀的一笑,颓然坐在地上,叹道:“我就知道你拿这个来堵我的嘴,我偏不如你的意,真就和你崩了怎么样,任谁能说什么,就是真的爆出来,不过一死罢了。” 贾珍蹲下身子,顺势搂住秦可卿笑道:“可是我就不让你死,咱们俩在一处多好,做什么就动辄说这么吓人的话,就是我听了也是心惊,倒不如什么都不想,只管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是很好。” 秦可卿闭了眼睛,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完了,还能再说什么呢? 两人正在那里揪扯着,就听有盘子倒地的声音,贾珍大喝一声:“什么人?” 出去一看,只见秦可卿的贴身丫鬟,唤作瑞珠的,正在那里战战兢兢的站着,地上翻着一盘子枣泥山药糕,已被沾染上了尘灰。 贾珍见了只想灭口,被走了出来的秦可卿给按住了,催他走后,秦可卿轻轻扶起瑞珠进去安慰她道:“不要怕,且好生在我身边呆着,想必你也清楚了,以后就尽可和我说话了。” 说完,自己不由得轻轻一笑。 第149章 逝去 瑞珠喏喏不言,显然今天的事情对她冲击颇大,一时之间竟接受不了。 秦可卿看了看外面的盘子和散落在地上的枣泥山药糕,忽得想起一事:“可是你自己寻来这里找我么?” 瑞珠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说道:“原是大奶奶从西府里回来,说是那边的老太太知道奶奶爱吃枣泥山药糕,特特送给您吃的。本是去了咱们屋子,见奶奶不在,因问起来,我恍惚见奶奶往这边来了,便说了出来。大奶奶忧心奶奶身子虚弱,不受风,又惦记着您想吃这糕,特地跟着我一起来这里寻您了。岂料碰上了大爷。” 说完,瑞珠就抖着身子不再说话了。 秦可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坐在床上仰卧着长叹一声:“如今我的罪孽可满了。” 遂转头和瑞珠笑道:“不碍事的,糕掉了并没有什么,我自去和二婶婶再要一盘也就是了,你且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想在这里歇歇。” 瑞珠抬头看了一看秦可卿,抖着身子不敢出去,秦可卿笑道:“有什么不了局的,且回去吧,再不听我话,我是要恼的。” 瑞珠眼里只有恐惧,见秦可卿似是真的,遂俯下身子行了礼径直走了。 秦可卿眼神空洞的看向房子上方,一根画梁横在房上。 瑞珠回到住处,心还兀自蹦蹦跳个不停,四肢瘫软在床上起不来了。 宝珠见她这副情形,笑道:“可是大小姐身子丫鬟命,奶奶且叫了你几回,就这般作态。” 瑞珠抖着身子,心都飞走了,哪里还顾得上和宝珠玩笑,只是瘫在床上不敢说话,嘴也哆哆嗦嗦的看了实在吓人。 宝珠本就与瑞珠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见她这样倒不似装的,遂赶紧上前关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刚刚大奶奶骂了你么?” 瑞珠怔怔的转过头来,两眼无神,只是流泪:“宝珠,这可怎么办,你可要救我啊。” 宝珠忙抱住瑞珠,轻声安慰道:“无事,无事,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和我说说,我自去替你分辨。” 瑞珠张嘴就要说,忽得停住了嘴,摇了摇头,凄惨的笑道:“便是谁还能救我呢,就是大罗神仙下来也顾不得了。” 说完,兀自往床上一趴,小声哭了起来,宝珠着急的俯下身子,推着瑞珠说道:“你究竟是在说什么,可是急死我了。” 瑞珠只是哭着不说话,宝珠又问:“小蓉大奶奶呢,刚刚不是你随着大奶奶过去找她么,人可去哪里了?” 不提秦可卿可好,一提起来,瑞珠的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着,牙齿咬在被角上,声音哽在喉头,似有多少委屈在心里。 宝珠见了便仿佛知道了:“可是咱们奶奶给你气受了?不是我说,奶奶素日是最贤良不过的了,待底子人也好,何曾给过你半点气受,今日不过是她病着了,心里烦闷,略撒出一点半点就把你委屈成这样,可不就把她素日待咱们的心都伤着了,切不可再哭了。擦擦脸起来吧,奶奶不多时就要回来了。” 瑞珠哭的不能自已,只是反复的和宝珠说道:“你不省得,你不省得。” 宝珠听了只是好笑,随问道:“那么你便告诉了我。” 瑞珠痛哭失声,搂住宝珠哭道:“可是我不能告诉你,若是你也知道了,只怕和我一样下场。” 宝珠奇道:“可是你说的奇了,到底说了些什么。” 瑞珠不说话,只是搂住她哭着。 这里,正值贾环睡的正香,就听得外面有人拍门,和守夜的嚒嚒低语着什么。 贾环无奈至极,这大早上的究竟是谁做这个恶客,遂没好气的问道:“彩霞,出去看看是谁来了。” 不等彩霞出去,已有丫鬟进来报道:“三爷,东府的小蓉大奶奶病逝了。” 贾环听了吃了一惊,心里算了算账,果不其然,这秦可卿正是这时节没有的。 彩霞却是吓了一跳,她按着胸口惊异的说道:“果真?不是前日子说小蓉大奶奶的病好些了么,已然能下地走几步了呀,怎的这般突然?” 来报的小丫鬟说道:“是真的呢,小蓉大奶奶是昨儿半夜没有的,老太太怕才过气地人那边不干净,再者夜里风大怕三爷吹着,拦着没有叫报过来,琏二奶奶连着宝二爷他们半夜就过去了呢。大早上,还是老太太赶着琥珀姐姐过来说的,要三爷穿戴好了即刻过去呢。” 贾环一听这话,当即忙忙的和彩霞要青盐擦牙,打水洗脸,换了一件素静的衣服,跟着贾母一起过去了。 兰夫人因着怀孕尚浅,大夫不叫多劳动,贾母特令她在沁芳斋休息,不必到灵前,只让贾环替她祭拜。 到了东府,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白灯笼吊着,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 贾环扶着贾母下了车,忙忙奔至停灵之室,悼念一番,早有贾珍急急的迎了过来,将贾母迎进内室。 贾母见尤氏不在,遂问起尤氏,原来尤氏正犯了胃疼旧疾,睡在床上,不能见客张罗。 贾母因问起安排的如何,贾珍遂一一详细说明,府内贾琼,贾琛,贾芹,贾蔷四个人做陪客,另已请了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会芳园中,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 贾敬听了贾珍派人过去禀告,心里倒也平静,只当他人家办白事,一任贾珍张罗。 另薛蟠木店里有一副板,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还是当年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板子,因着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特抬了来给秦可卿做板子。 第150章 送殡 贾母听了只是觉得不妥当,一个三等将军家里的儿媳也敢这般大明大白的大办起来,还要什么义忠亲王的板子做寿材,敢是想说自己有多豪富么,遂紧着劝道:“别的倒也算了,那板子恐是非常人可享的,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 贾珍恨不得代秦可卿去死,这话如何肯听,对贾母哀哀的哭道:“老祖宗容禀,实是我这个儿媳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只能尽我若有给她办理后事,否则心里实在难安。” 贾母听了实在烦恼,略坐了坐就假称头疼回去了,只留下贾环跟着帮忙。 不等多时,那瑞珠见秦氏死了,一时害怕之下,竟也触柱而亡。 这事传出来,贾家族人只有夸的,都说秦可卿和瑞珠两人主仆情深,实在是美事一件。贾珍倒是得了意,遂以孙女之礼敛殡,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中之登仙阁。 宝珠见瑞珠径自碰死了,独坐在那里越想越害怕,想到瑞珠之前痛哭失声的情景,也模模糊糊想到了瑞珠必是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以至于不敢自存于世,再看看瑞珠正逢秦可卿刚死就去,哪里还不明白的,想来也是和秦可卿有关,且还有幕后者没有出来,更是自己这等小丫鬟惹不起的大人物。 想起自己和瑞珠是形影不离的,这是合府都知道的事情,背后者难免会猜想自己已知这件事情的始末,纵使自己冤死也无人相信,想来想去,宝珠只有怕的,想去寻死,只是碍于世间繁华不肯放手,遂过去和贾珍说,自己因见秦氏身无所出,乃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秦可卿葬后自己常伴秦氏灵牌左右,再不回来。 贾珍喜之不尽,即时传下,从此皆呼宝珠为小姐。那宝珠按未嫁女之丧,在灵前哀哀欲绝。于是,合族人丁并家下诸人,都各遵旧制行事,自不得紊乱。 贾珍因见府内诸事不齐备,各诰命来往连个招呼管事的人都没有,皱了眉只是叹息,那尤氏只是抱病不肯出来招呼,正烦恼时,贾宝玉给贾珍推荐了一个能干的人-王熙凤。 贾珍喜不自胜,拉着贾宝玉就往上房去了,和邢夫人、王夫人说过之后,恭恭敬敬地请了王熙凤入府料理事务一个月。 王熙凤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见贾珍说话哪里有不应的道理,遂忙忙的应下了,贾珍更是心安,只等王熙凤料理。 贾环跟在众人后面,不过做面子情,万事不冲到前面。 贾政只是苦劝过贾珍,要他不必大办特办,就是那板子也是用上等杉木就好,万一引得天家注意就不妙了,逝者也是不安心,贾珍哪里肯听,加上贾敬又不管他,东府里就是他说了算,贾赦、贾政是西府的老爷,不过略劝劝他,哪里就能管到贾珍头上了,遂更加肆意妄为起来,只差把整府的家私都烧了给秦可卿。 首七第四日,那戴权带了人亲来上祭,贾珍大喜,亲自让进去,趁便说出要给贾蓉捐个前程为着丧礼上风光,戴权笑着点头应允了,收了贾珍1200两银子,替贾蓉捐了一个五品龙禁尉的实职,待事情办妥,不等时日贾珍就亲命人写于灵前,以示外人。 贾环不过跟着众人应付了事,见贾宝玉自在那里哭的撕心裂肺,心里暗笑几声,回西府自去休息去了。 贾珍估计觉得贾环年纪还小些,倒也没有狠招呼他帮忙理事。 贾政也不知作何感想,竟也没有叫贾环多多帮忙,只是看着贾宝玉在那里自悲痛不劝阻。 兰夫人听了倒是感慨道:“想那小蓉大奶奶可是世间少有的贤良淑德的人儿,竟也没了,可见真的是好人不长命了。” 贾环笑道:“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吧,哪里就这样了。” 兰夫人嗯了几声,笑道:“往常看不出来,你那宝玉哥哥竟也是个性情中人,为娘可错看他了。” 贾环嗤笑一声,不屑一顾道:“他惯会在这方面用心,其他也是不能了。” 及至到了送殡之日,吉时已到,一般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灵柩”。 一应执事陈设,皆系现赶着新做出来的,一色光艳夺目。宝珠自行未嫁女之礼外,摔丧驾灵,十分哀苦。 有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等世家送殡,更有诸多王孙公子也赶着前来送殡,连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带摆三四里远。走不多时,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原来是四王祭棚。 贾珍见北静王亲来路祭,赶忙下马,连着贾赦、贾政一起迎来以国礼想见。 北静王倒是谦虚,因着听说过宝玉,故此提出要见见。 贾政赶紧下去带了宝玉过来相见,宝玉早已闻听北静王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每思相会,只是父亲拘束严密,无由得会,今见贾政过来叫他,心里反倒欢喜起来。及至近前,见那北静王长得果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好一个秀丽人物,急忙抢着前来相见。 北静王伸手挽住贾宝玉,要过贾宝玉从娘胎里含来的宝贝细细观看一回,遂亲自替宝玉配上了,并将圣上前日亲赐给他的鹡鸰香念珠解了下来奉送于贾宝玉。 贾宝玉赶紧接了,回身奉于贾政,贾政连着宝玉一齐谢过。 贾赦、贾珍等跟着一齐上来恭请回舆,北静王执意不肯,只得告辞谢恩回来,命手下掩乐停音,滔滔然将殡过完,方让北静王回舆去了。 走了半日,方走至铁槛寺,另演佛事,重设香坛。安灵于内殿偏室之中,宝珠在里寝室相伴。外面贾珍款待一应亲友,里面的堂客,皆是凤姐张罗接待,闹哄哄了过晌午大错时方散尽了。只有几个亲戚是至近的,等做过三日安灵道场方去。 第151章 得意 邢夫人、王夫人等人做过道场就要离去,贾宝玉本应跟着回去,只是他执意不肯,非得和王熙凤住在寺里不肯回来,王夫人无奈,只得交代王熙凤几句就走了。 王熙凤歇在水月庵,受不得那老尼的三言两语挑唆,兼着眼里又见了银子,遂遣了来旺速去长安县修书于节度使云光,借着势将张金哥与那守备家的公子的婚事径直给拆散了,直接由着张家父母又许了李衙内。本以为不过一桩婚事,有什么要紧,几下里必是男家又找女家,女家又许男家,谁料那张金哥倒是个知义多情的,闻得此事,鸦雀不闻的径自寻了麻绳自缢了,那守备家的公子也是多情,闻得张金哥自缢了,他也自投河去了,王熙凤须臾间背负了两条人命却一无所知,只以为这银子赚的痛快,顷刻间3000两银子到手。仗着无人敢管,府里又无人可知,王熙凤自此倒是胆子壮了起来,更加恣意妄为,做下许多害人的勾当。 贾环回去后,彩霞帮着收拾衣服,心里只是不服气,见只贾环一人在屋里,遂和他说道:“那北静王爷也究竟是个不懂的,咱们三爷好好一个解元不见,偏要见那宝二爷。” 原来因着北静王见了宝玉,王夫人心里只是欢喜,以为得了王爷青眼,想必宝玉将来行走也能托顾些王爷,倒是心里松快了许多,一任屋里的丫鬟在府里造势,说是宝玉与北静王交好,势必将来仕途有靠云云。 彩霞听了只是不忿,自家三爷还在宫里跟着大皇子伴读呢,且没有这般张扬,贾宝玉与北静王不过寥寥一面就府里这般行事,遂为贾环不平,径自怨到北静王身上去了。 贾环听了只是失笑,这府里的女眷无事只是这般八卦么,见彩霞鼓了嘴在那里生气,遂严肃道:“噤声些,这王爷的事竟也是你我能议论的?王爷要见谁,不见谁,可不是别人能左右的,只听命便是,更不要说在背后说人,传出去你还要命不要,就是三爷我也兼着管教不严的罪名,所以不必说了。” 彩霞眼里沁了泪,心想我这是为了谁,屋里又没有别人也不能说说么,嘴上却是喏喏答应着。 贾环说完缓了声调说道:“怎么你还没有醒过神么,我不过是为了你的缘故,关心你,担心你被人捉了把柄在手,以至于身不由己,往常你这么个稳重的人儿竟连这个也不知道,可见是关心则乱了。” 彩霞猛地一醒神,遂反应了过来:“是了是了,也是太太屋里的丫鬟在府里宣扬的洋洋得意,金钏儿又跑来告诉我这般那般,状似关心三爷的模样,我一时失了意,可不是就被她三言两语给转过来了。只怕她们还是打着我和三爷说了,让三爷自乱阵脚的念头,想着三爷趁此出错呢。” 贾环笑道:“可是她们错看了我,我也不至于如此。” 因说到这里,彩霞只是不懂,譬如北静王果然稀得见贾宝玉么,遂问贾环。 贾环早已想明,和彩霞笑道:“不过是因为解元每年都有,衔玉之人只有那么一个吧。” 彩霞愣愣的看着贾环,贾环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心里却在想着,那贾宝玉的外家是王家,他身靠贾王两座大山,北静王大概是想要争得两个世家的力量,故此有此一见吧,也不知自己想的对与不对。 那北静王自见了贾宝玉,倒似遇到了至交好友一般,三五不时的且得派人给贾府下帖子,邀了贾宝玉前去府里坐坐,兼带着吟诗作画。 贾宝玉本就仰慕北静王已久,且又正不愿意学业,正愁找不出借口来,见北静王叫人来请,哪里就不愿意呢,心里只有高兴的。 贾政也碍于北静王的面子,一任贾宝玉自去玩乐,譬如交际的好了,对贾府和贾宝玉来说都有好处。 王夫人倒是得了意,想不到自家的憨儿子果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遂在屋里暗暗自乐,就连佛经也顾不得念了,成天和玉钏儿她们逗趣,有时候还记得叫了周姨娘过来立立规矩,偶尔赏两件自己年轻时的衣裳给她,遇上袭人,也会顺带着赏她些衣服,就如同待周姨娘一般。 袭人拿到衣服,心里只有高兴的,知道王夫人待她如同以往一般,只是回到宝玉屋里就嘴角发苦,那金钏儿如今已借着是从王夫人屋里出来的由头,自认为自己高她一等,处处连着屋里的丫鬟行动做站给她使绊子,面上却是笑嘻嘻的,就和刚刚那个使绊子的不是她一样。屋里的丫鬟也是看高掩低的货色,见金钏儿来了,便以为这宝玉屋里是她说了算了,势必是太太指了过来做姨娘的,又兼着金钏儿在太太手下做事,来来往往的各处难免给些好处赏赐,手底下颇有些资产,小来小去的竟给了秋纹、四儿她们不少好处,看在好处的份上,她们也站在了金钏儿那边跟着为难自己,如今只有一个麝月跟着自己,也不过是立在中间冷眼旁观罢了,整屋子人如今就孤着自己。 袭人只是无奈,总不能去太太屋里说金钏儿的不是吧,本就是太太屋里出来的,为着自己,王夫人也不能打脸,恐怕还要说她挑唆。 本想宝玉顾着自己和他的情义,略护自己一护,一则自己还要博一个贤良的名声,这告状的事情万万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二则,那宝玉也是眼瞎的很,只以为屋里太平的很,倒是很喜欢和丫鬟们玩玩笑笑,真让他训诫其实又不能了。 袭人眼见得屋里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可是自己的身子都已给了宝玉,虽然存有银子,也给了家里大部分做哥哥的起复根基,自己其实没有多少家私了,遂别的倒也不做指望,只能安心扎在宝玉这里埋首以图后计,想着能否在太太那里进些贴心的言论,让太太倾向自己,尽早开了脸给宝玉做姨娘,生个儿子立足屋里,看看谁人还敢放肆。 第152章 忆往事 宫里,少康帝拿了奏报看了许久,放下方笑着对诚亲王说道:“那个北静王果真贤德,譬如一个三等将军家的儿媳死了,也值得他亲自前去路祭,放了寡人必是放不下这身段的,所以世人称赞他贤王也是有的。” 诚亲王知少康帝必是疑上了北静王,因恶其装腔作势,又见秦可卿出殡时,四王八公皆去送殡路祭,也是恐四王八公连成一片,对他的社稷构成威胁,故此要重点提防。 诚亲王笑道:“别的不说,那镇国公府可是一条心跟着陛下的,还有荣国府,现今贾政已是投了诚,我听宫里的人说,贾环与大皇子要好的很呢,三五不时便要出宫请吃一顿,今日见了大皇子所言不虚,果真吃的白白胖胖,恐是伙食不错。” 少康帝大笑,想到远哥儿果然愉快,如今远哥儿机灵,连带着他与天启帝的父子关系也跟着修复了不少,着实干了一件大好事,要不然少康帝的心总是悬着。 想了一想,少康帝笑着点点头,说道:“那贾政果然灵醒,只是不知贾赦如何行事,至于那宁国府么,” 少康帝重重的哼了一口气:“就那贾珍的做派,就是他投向寡人,寡人也是恶心的很,譬如不见他倒也好。” 诚亲王知道少康帝说的意思,也在那里笑道:“确实那贾珍有些荒谬了,哪里找不出一个好人来,譬如多纳几房妾室,左不过银子的事儿,非要和自家儿媳厮混在一起,还因此连累死两条人命,啧啧啧,外面人说宁国府只恐门口两个石狮子是清白的,臣弟听了只是不信,还道别人污蔑,现在想来只是不虚。” 少康帝点点头,说道:“那贾赦也不是好的,当时贾敬出家不是也有着他的手笔么,好端端的非要勾引自家弟媳,还有了孽种,那贾敬的死妻也是荒唐,戳破了也不羞愧,径自生下来了,到底天道不亏,一发子大出血要了她的命自去了,也算是给个交代。要是贾赦不这般乱伦,只怕贾敬早已挑起宁荣两府担子,也能在朝堂上给寡人分担些。” 言必,少康帝一脸很是遗憾的模样,好似朝廷失去贾敬是一件多么悲痛的事情。 诚亲王暗暗想到,看如今陛下的神情,谁能想到这贾赦与自家弟媳私通也有少康帝的手笔在里面呢,当时少康帝尚在蛰伏期,义忠亲王便是太子,如日中天,不可一世之中,那四王八公正是效忠于义忠亲王。 诚亲王自小就没了生母,幼时就抱入了少康帝生母宫里,即现在的皇太后宫里抚养长大,兄弟俩同吃同睡,穿一条裤子般的情谊自在那时结下。 一方面本是自小长大的情谊,一方面也是钦佩少康帝的为人处事,观其行事,诚亲王断定若是少康帝登了帝位必是江山之幸、百姓之福,所以死心塌地跟定了少康帝,为其登临帝位做了不少鞍前马后的事情,这贾敬出家便是他们少年时的合谋。 因着见那贾家死心效忠义忠亲王,少康帝当时又是势单力孤,恐是说不动他们匡扶于少康帝,少康帝狠了心,只费心布了局意图瓦解宁荣两府,让其内乱自顾不暇,最终自杀自,到时哪里还能当得上效忠义忠亲王的中坚力量,只怕自身也是难保。府里的谋士们分析了贾家上下几代,见当时贾代善、贾代化已是年老,中兴只在贾赦这一代上,贾赦又是个能干不足的,只顾得花天酒地,贾政倒是个干事的,却是读腐了书的,不足以对付,当时宁荣两府,连着外面都将希望寄托于贾敬头上。 贾敬也是争气,年少就考中了进士,一时间风光无两,不论是谁见了只有说他是顶起宁荣两府的顶梁柱的,义忠亲王与他来往也是紧密的很,不出意外只等以后委以重任。 然而,偏偏出了意外,少康帝派手下潜进荣国府做了卧底,悄无声息的向着贾赦散着贾敬死妻的美貌动人、贴心爱怜之处,贾赦既是好色之人,听了哪里不动心的,只是碍于大伯和弟媳之间的关系,将这等龌龊之事深藏在心里不动声色。卧底见贾赦虽不动声色,但已悄悄画了贾敬死妻的画像藏在书房独自欣赏,知是他已经动心,只等时机。正巧贾敬因着念书冷落了媳妇,卧底得知心里大喜,有意无意的和贾赦一嘴带过,只当八卦一般。 贾赦却是上了心,自家对她仰慕已久,何不借此机会亲近亲近,就是近处看一眼也是好的。 于是借着去书房看望贾敬的由头来到东府,见那贾敬死妻正从书房里垂泪走出,一时头脑发昏跟了上去,想着安慰安慰美人,博得好感。 那卧底只恐贾赦胆子不够大,步子迈得不够快,耽误少康帝大事,竟早已偷换了贾赦的香囊,里面装的是蛇床子,单闻着倒是不碍事,只不要和依兰花在一起,不然就是意乱情迷。 有宁国府丫鬟也是一枚死士,假装那死妻在外面哭诉只是不好看,恭请两人去了最近的房间坐谈。 贾赦正愁没有借口接近美人,哪里管什么忌讳不忌讳,直接拔腿就走,那贾敬死妻也是死到临头,哭的头晕,不知道自家身份,只想着近亲只是无碍,心情又是不好,急着和贾赦吐诉,只盼着贾赦能够帮衬着说话,以此博得贾敬回头,竟真的和贾赦过去坐着了。 果真艺高人胆大,那丫鬟不着慌不着忙的早已在屋里放上了依兰花做引子,见两人说的投机,径直出去把门去了。 这厢里,贾敬死妻只顾自己说的凄苦,一时间梨花带雨更是娇媚,却不见那贾赦已是涨红了脸,通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向她一步步走来,待回过神来,一切均已是迟了。 贾赦醒过神来,见贾敬死妻面若死相,才猛然反省自己做了一件错事,慌忙之下竟跑了,连着数日不敢再来,心里也没有对卧底和那丫鬟起疑。 第153章 婚事 贾敬死妻出了这件事,心里只是着慌,顾着遮掩自身,穿了衣服径自跑了,哪里还想到什么阴谋。 那丫鬟倒是得其所哉,悠悠收拾了作案现场也撤了,卧底寻机换了贾赦身上的香囊,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证据消灭的无影无踪且无人知晓。 两人本想着过段时间再推贾赦一把,谁料想那贾赦过了几日自己不怕死的过来找贾敬死妻了,那贾敬死妻如何肯应,两人三推两拽,不知怎的两人竟凑到了一起,省了卧底许多力气。 之后的事情也就随着少康帝的心意而发展,贾敬死妻结下孽胎,贾敬发现了两人奸情,怒而奋起,指证两人求贾代善主持公道。贾代善借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借口,安抚了贾敬,立意将府里的爵位爵产交由贾政继承,报至天启帝那里却被打了回来,不过给了贾政一个六品主事一职,爵产交由贾政管理继承,爵位仍归贾赦继承,并赐贾赦字恩侯。 贾代化因着此事,兼着旧伤复发,一病不起,不出年便死去了。 贾敬死妻挣扎着,生下贾惜春,大出血也没有了。 贾敬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心里只是悲凉,假借求仙入道径直当道士去了,再不理会世事。 贾母因着这层关系,方特特接了惜春在襁褓里就进了府,亲自抚养,如同自家亲生孙女一般。 宁荣两府失了贾敬这个内定顶梁柱,更兼着贾赦不争气,贾政从政之路被断,犹如天塌下来一般,府里子弟自此只以吃喝玩乐为主业。 再过几年,贾珠因着被严苛害得早死,贾珍失了管教自己在东府独自为王,贾琏虽有才干因着耽于吃喝玩乐终不得施展才干,只等将来袭个空爵,满府放眼过去,竟没有可继业的,就是那卧底也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少康帝对着诚亲王笑道:“如今天下大定,那义忠亲王也去了,若是那贾府果然识相,譬如有一两个可用的人才,其实寡人也想启用他们,一来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二来也可做稍稍弥补当年贾敬之事。” 诚亲王笑着点点头,说道:“现如今可不就是有一个人才在手么,那贾环可是天纵奇才,文曲星下凡,假以时日正可辅佐陛下。” 少康帝想到贾环,心里也是满意的很,只在那里笑着说道:“果然六弟说的不错,这孩子寡人冷眼观其言行,是个好的,是要好好培养,给远哥儿将来留下个肱骨之臣倒也不错。” 诚亲王赶紧笑说:“陛下龙体正盛,哪里就想到这些了,远哥儿年纪尚小,先顾着学业要紧。” 少康帝想到那义忠亲王几十年的太子位置坐的,坐到最后就是自己也不耐烦了,以至于犯下大错,倒是很赞同诚亲王的话,遂在那里点点头道:“六弟说的很是。” 诚亲王坐在那里看少康帝心情不错,兼着在寿康宫听了一耳朵,遂笑着问他:“毕竟陛下如今起用贾家,可是要纳个新人入宫,显示陛下对宁荣两府的重视呢?” 少康帝知诚亲王是试探之意,呵呵笑道:“你我兄弟,何必这般委婉,我知你在寿康宫听过几句谣言,就疑起来。其实在寡人看来,若是那府里果然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安插个把个人在后宫以示隆恩并没什么错,左不过一个妃子。若是有了,只悉心在前朝培养便是。” 诚亲王笑道:“可是自古以来,哪朝的世家都是前朝后宫紧紧相连,这既是恩宠也是牵制。” 少康帝心思一动,笑道:“你说的倒是很对,只是也很不必非得纳到宫里来,譬如说你那里也能稍作转圜。” 诚亲王心里一愣,心道这怎么还说到我这里来了,心里不由得悔了起来,好端端的非得和少康帝说什么闲话,如今火已引到自己身上,可怎么办? 少康帝话讲到这里,见诚亲王一阵愣怔,心里只有高兴,遂和诚亲王开诚布公的说道:“寡人已然给你看好了一家女子做正妃,再好没有的家世和人品,可是便宜了你了。” 诚亲王一阵苦笑,就知道少康帝惦记他不少时日了,遂正色道:“臣弟当初就在岳麒麟墓前立誓不娶,现在心意也不改变,陛下若拿臣弟做兄弟,只当疼臣弟一样,切不可再说了。” 少康帝笑道:“胡说,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般任性,你看看像你这般年纪,谁不是儿女在旁,只怕孙子都有了,只有你光棍一条,要寡人替你担心。” 诚亲王摇头苦涩的说道:“臣弟立誓誓要遵守的,纵使山水变色,臣弟亦是不改初衷。” 少康帝笑着说道:“你竟也不想知道是哪家小姐么?” 诚亲王坚定的说道:“究竟是谁臣弟也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陛下可别再说了。” 少康帝严肃道:“刚刚你还在这里巴巴的劝我,说什么前朝后宫紧紧相连,纳了人进来,既是恩宠也是牵制,怎么放到你身上就是不行,可是你刚刚说的只是针对寡人,对你又是一种说法?” 诚亲王见少康帝如此郑重,遂一愣,在心里想了想,慢慢低下了头,不说话了起来。 少康帝大为满意,面上还在那里正色道:“你是皇室子弟,理应知道你的婚姻大事也与朝廷大事挂钩,若是娶的好了,自可以为咱们所用,成为朝廷的一柄利剑,用起来也放心些。” 诚亲王只是怔怔的,看着地面不说话。 少康帝在那里循循教导:“过去寡人怜你始终如一,也是想你终有一天能够自己转过性子来,便放在那里看你自己醒悟,如今想来竟是大错了,若寡人不提起,可不是你就一天天这么蹉跎下去,只顾着朝政,不理后院,这么着,叫寡人如何去见太上皇,就是将来到了九泉也见不得你的生母了。” 诚亲王急忙制止少康帝:“陛下正值壮年,切不可乱讲,臣弟实难担当。” 第154章 正妃 少康帝却是浑不在意,挥挥手对诚亲王说道:“不过几句玩笑,就值得你这样蝎蝎蛰蛰起来,究竟太小心了。” 诚亲王只是不肯,执拗的说道:“陛下身体大好,切不可开这种玩笑,免得臣弟心里耽搁沉重。” 少康帝大笑道:“若你真的耽搁沉重,不如就听我一言,纳了这女子进府如何?” 诚亲王心里沉痛,心想早知今日,这趟宫不进也罢,如今这般情形可如何推脱,推脱不过,只是辜负了那岳麒麟的一番深情厚意。 少康帝见诚亲王又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心里暗自偷笑,心想你只是想着那岳麒麟,怎的又坐到了荣国府的大厅里,和那贾政高谈阔论起来。 娶不肯娶,放又不肯放,蝎蝎蛰蛰的只是遮遮掩掩,现如今全天下的只以为诚亲王与贾政交好,哪里还想到他竟盯上了人家的女儿。 之前少康帝本以为诚亲王憋不住,能亲自赶来求得圣旨,自己再借机赐婚,如今看来真真是自己错了,不如就此逼上他一逼,趁势了却自己一桩心事,也给朝廷做些贡献,免得自己后宫又要进新人,岂不是几全其美。 遂在那里仍旧独自说道:“我知你的心意,可是你这般孤苦,就是岳麒麟在天上看了也是心酸,只怕为着你误了投胎,不如就将自己的心意深藏心底,只当为朝廷娶亲一般。” 诚亲王嘴角发苦,只和少康帝辩道:“陛下容禀,臣弟已经而立之年,现下哪里有这般年纪尚未出嫁的小姐,二嫁臣弟是不愿的,头嫁那小姐难免年纪相差颇大,臣弟心里又不喜她,纳了人家也是白搁在家里,耽误了青春可不是造孽么?” 少康帝却道:“皇室子弟纳妃,真心实实不是甚么要紧的东西,更不用放在首位,为的是替朝廷笼络人才,不为别个,你果然不喜欢她,就当个物件养起来也可,只是需得尊重她,给她一个孩子以作依仗,其他就全凭你自己的心意吧。” 诚亲王垂了头,心想为今之计不娶已是行不通了,反正也是娶,不如自己夹带私货,倒也不错,遂抬起头来和少康帝坚定的说道:“既然陛下隆恩,臣弟也不能再拒,只是这正妃人选,臣弟想自己来挑。” 少康帝心里暗喜,心想你果然上道了,只是却不能让他得意,需得按自己的来才好,遂笑道:“那不行,正妃人选已定,你要纳人,侧妃也有位置,不如再选一人,寡人并没有异议。” 诚亲王急道:“可是臣弟本就无意于她们,只是无奈娶亲,接连几个放在府里,可不是害了她们几个么?” 少康帝不以为然的说道:“就是平常百姓家也有三妻四妾,你一个亲王只一个正妃,可不是寒酸么,此事已定,就这样吧,再无转圜。” 诚亲王一阵无奈,少康帝笑道:“怎么你就不问问是谁么?然后你再告诉寡人那位女子是谁,只当交换一样。” 诚亲王只得强笑道:“不知陛下给臣弟选的是哪位贵女?” 少康帝得意的仰着身子笑道:“不瞒你说,便是那林如海的独女,唤作黛玉的。” 诚亲王怔了怔:“怎么,竟是她?” 少康帝笑道:“可不是么,我替你也是想了好久,又叫皇后召她进宫看了又看,皇后说她是喜欢的,无论是人品还是长相都是顶好的,皇后的话你还信不着么,将来入了府你只有高兴的,只怕还要谢我做媒呢。” 说完,少康帝笑了半天,诚亲王只是疑惑:“论理我和那林黛玉年纪相差颇大,只怕林如海不愿意才是,还以为我存心不良。” 少康帝正色道:“寡人赐婚他岂敢不尊,你是亲王,这世上除了寡人便是你了,寡人还嫌世上的女子配不上你呢,哪里轮得到他来质疑。” 诚亲王苦笑道:“可是陛下太看重臣弟了,竟是谁也看不上的,莫若都看不上也就算了,譬如干脆让臣弟就此不娶,也就趁了臣弟的心意了。” 少康帝笑道:“岂有此理,婚姻大事乃是天下大道理,都如你这般,天下岂不乱套了。” 随后,少康帝戏谑的看了看诚亲王道:“好了,寡人的人选已经说完了,不如你来说说你的人选。” 诚亲王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便是那荣国府的小姐,贾环的亲姐姐,唤作探春的。” 少康帝憋了又憋,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诚亲王慌了手脚,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陛下改了心意么,当初可是说好了,陛下再不能改的。” 少康帝淡淡的点了点头,语气平静的说道:“原来是她,可不就是寿康宫里那个女官元春的妹子么,怎么你竟想起了她,可有什么缘故么?” 诚亲王事到如今还在死鸭子嘴硬,只想着遮掩过去:“也没有什么缘故,不过是略听别人说了两嘴,说那探春长的也好,人品行事都是上佳,又是镇国公府的亲眷,为着陛下朝政着想,联姻也是不错的。” 少康帝点点头,心道你倒是为我着想,只不过掺了多少私心真是天知道,随后故意说道:“果然么?” 诚亲王只怕少康帝不应,赶紧说道:“的确如是,那外面的人无有不夸这位三姑娘的呢,都道是贤良淑德,行事也很大方,看着也很是能干,府里少有的爽利人呢。” 少康帝暗笑,在那里定了定,想了一想正色说道:“说到这里,我倒想了起来,这位探春姑娘莫不是那位兰夫人的亲生女儿,镇国公府里面的亲眷,又是荣国府的女儿,你刚刚说的很是,不如这样,莫难为六弟了,这位姑娘就由我纳了后宫做个才人或是美人,也算是给贾府做个交代,省得他们三番几次的想要托甄太妃进言,六弟你以为如何?” 诚亲王大张了嘴,心道自己说的 果然太好,皇上竟然起了兴致,这可如何是好? 第155章 事定 少康帝心里只是发笑,且看诚亲王如何行事。 诚亲王忍了又忍,见少康帝面色平静,更加心如滚水,急得无可无不可的。 噘着嘴看少康帝不理他,终是忍不住了,遂问少康帝道:“陛下容禀,却才不是给臣弟相人么,怎的又说到陛下身上了,不如还是让给臣弟更好。” 少康帝笑道:“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什么自己全无爱意,只恐怕害了几个人么,那么我如今不难为你,又想笼络世家,纳了后宫有何不妥,为何你又来和我抢。” 诚亲王心里只是无奈,遂假称:“可是那位探春姑娘可是镇国公府的亲眷,和皇后同出一家,皇后又正值身怀龙裔,心思难免多些,看到陛下纳人入宫,只恐怕要多想了,不如就由臣弟娶了也算完结此劫。” 少康帝心里啧啧赞叹,心想你倒是撇的干净,不知道的真被你给混弄过去了,今日不逼出来你的真心话我不算完,遂深沉的点了点头,说道:“臣弟思虑不错。” 诚亲王大舒一口气,心想这事儿可算是糊弄过去了,就听得少康帝在那里说道:“只是皇后贤德,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后宫本就要进人的,进多进少,进得谁人,皇后也不能任性质疑,且进了自家姐妹,行事只有方便的,不如就这样吧。” 诚亲王喉头一哽,这是什么话,见少康帝笑眯眯的看着他,瞬间心头一紧,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如流水般的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少康帝。 少康帝噗呲一笑,指着诚亲王笑道:“果真是个人才,硬是忍了这些日子才来见寡人,若不是寡人逼着你,恐怕那位三姑娘再无面世之日了,待她寻了人家,我看你急是不急。” 诚亲王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少康帝在诓他,心里倒是无奈起来,只在那里说道:“却原来是陛下在诓我,陛下也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灵动,叫臣弟也是辨不出真伪,险些吓得就要尿裤子了。” 少康帝呵呵一笑,嗔道:“谁叫你把事藏在心里不肯说出来,为着你的婚事寡人也是急得晚上睡不着,你却悄无声息的在那里潜伏着,也不怕寡人急坏。” 诚亲王惭愧的低下了头,说道:“总叫陛下着急了。” 少康帝笑着拍拍诚亲王的肩膀,亲切的说道:“咱们是兄弟,除了没有从一个娘肚子里面出来,譬如亲生兄弟一般,在朕的心里,你简直比有的亲生兄弟还要亲近,只当咱们俩是孪生一对,心有灵犀的很,你的事情寡人时刻挂在心里,无时不在想着。有些事情朕知你如何想的,不过劝解你一二,譬如那探春姑娘,果真长的与麒麟姑娘一般无二,你才挂在心上,不过为的是宛宛类卿,只是娶回去切不可薄待了人家,夫妻间该有的礼节都要给人家,当然若是这个探春姑娘无甚可取之处,只当刚才的话朕没有说过。” 诚亲王心知少康帝说出的都是真心话语,心里岂有不感激的呢,只是诺诺答应了。 及至圣旨下到贾府,贾母正在荣禧堂拿着西洋镜子看画呢,旁边鸳鸯凑趣道:“四小姐的画艺看着是大有长进了,也是老太太教导有方的缘故。” 贾母放下西洋镜子,淡淡的笑道:“别的不说,我只可怜这孩子年纪小小就孤僻的很,总是家里的缘故,叫四姑娘也无有个依靠。” 鸳鸯年纪不大,过去老一辈子的事情都不甚知道,且贾敬死妻和贾赦的事情瞒的紧紧的,一丝不漏,不过少数几人知道,都是嘴巴严实的,就是嘴里松快的也不敢说出来,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故此鸳鸯并不知晓惜春的由来,只是见她襁褓里便被带了荣国府里,心里倒是为她叹一口气,为着贾珍尤氏这个做亲哥哥嫂嫂的无情,也为着惜春自小丧母走父的可怜,遂笑道:“可是奴婢倒是觉得老太太是四姑娘的一大依靠呢。” 贾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现如今她还活着,可以是惜春的依靠,待她入了黄土,那惜春可能依靠谁呢?是贾赦么,不过是他的私孩子,且是见不得光的那种,贾赦见了惜春也是避让不及,只怕沾染上半点,哪里还能想到她。是贾敬么,见了惜春他便想起自己的那段家丑,杀了她尚且来不及,倒要替旁人养女儿么?还是贾珍、尤氏夫妻俩,贾珍行事荒唐,且也知道那段往事,哪里就会好好照顾自家这个便宜妹妹了。 贾母想来想去,竟是无半个所托之人,遂闭了眼烦恼的在那里想事情,究竟是自家的骨血,总不能被弃如草芥吧。 鸳鸯心知贾母心烦,也不敢言语,只在那里半跪着为贾母捶腿。 贾母正在那里烦恼时,就听得有管事婆子前来禀报:“老太太,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现已到中门了,大老爷、二老爷已去跪接了。” 贾母吓得直直从床上坐起,连声问道:“凤丫头去哪里了,还不赶紧召了来见我。” 又和管事婆子说道:“叫赖大勤打听着些,看看究竟是何事来旨。” 外面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已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 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 那夏守忠也并不曾负诏捧敕,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内说:“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御书房陛见。” 说毕,向前一步捧起贾政笑道:“二老爷大喜,且随了咱家前去觐见吧。” 贾政心里焦急,听到夏守忠说大喜,心思一动,早有贾琏上前一步,探手向夏守忠身边的小太监那里恭恭敬敬递过一个荷包,小太监轻轻一捏,竟是一张新崭崭的银票,遂冲夏守忠轻轻一点头,夏守忠见了心道这贾家人倒是有眼色的紧,内心很是受用,便笑道:“余者咱家也不能多说,陛下特特说过要亲自说的,只是咱家需得恭喜二老爷,您家女儿倒是养的甚好。” 说完,也不及吃茶,带着贾政自去了。 第156章 旨意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在大堂廊下伫立。 薛姨妈与那薛宝钗也惶惶的凑在荣禧堂,只等外面传信过来。 忽见贾赦等人面带喜色过来,跪下和贾母说道:“老太太大喜,那夏太监赶是来报喜的。” 贾母一听这里,哪里还按捺的住,连声问道究竟是何事,贾赦笑道:“夏太监说是陛下隆恩,非要亲自说与二老爷,只说是二老爷的女儿养的甚好,许是元春要入宫为妃了吧。” 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 薛姨妈听了顿时喜上眉梢,想不到大姑娘果真这样出息,之前王夫人从自己这里拿得的银子想必也能有所回报了,遂在那里笑着对贾母说道:“老太太大喜,无怪乎今天早上我看见府里飞来两只喜鹊喳喳叫了半天,我还说这究竟是怎么个档子事,莫不是府里有喜事么,想不到应到大姑娘身上了。” 薛宝钗也在那里福着身子,向贾母和王夫人行着礼笑道:“老太太大喜,姨妈大喜。” 贾母自是喜得无可无不可的,那王夫人更是喜从天降,心里一口闷气自此舒的干干净净,脚下腾起云来,只差有个筋斗云跟着翻上一翻,在那里和蔼地笑道:“起来吧,总是天家恩德,元春的运气。” 兰夫人见元春被选了妃子,心里替大姑娘高兴,同时也看得眼热,只恨自己没有路子替三姑娘选个好人家,如今探春芳龄在即,赶是去哪里寻摸去,见众人都恭喜王夫人,也在那里向王夫人行礼恭喜。 王夫人此刻心情很好,见兰夫人恭喜也不反感,倒是觉得自己胜出了她许多,纵使那兰夫人认了高门做娘家,儿女均有出息又如何,自家的女儿做了妃子当了人上人可是真真的,到时大姑娘再适时拉拔一下宝玉,自己的心事可就再没有了,只剩下称心如意了,遂也点头笑道:“同喜同喜,这也是全府的喜事。三姑娘看着也大了,待大姑娘等些时再给她指个好夫婿,也算不负了三姑娘的人了。” 兰夫人连连称是,皇帝妃子指婚能差到哪里去,为了探春的前程,过些日子自己不如主动上门求求太太,哪怕立个规矩也无所谓。 王夫人看向贾母,试探性的问道:“老太太,既是大姑娘被封,咱们是否这就去寿康宫谢恩呢?” 贾母笑着看了看她,说道:“二太太说的倒是有理,只是如今旨意未下,切不可夺了先手,引得天家不悦,还是等着时吧,待旨意下来咱们再过去谢恩不迟。” 王夫人忙垂了头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 贾母遂吩咐赖大等人飞马来往报信,王夫人、薛姨妈、薛宝钗笑意满满的等在一旁,似是事情已是定了下来,再无转机。 有两个时辰工夫,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又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等语。 听得此话,贾母便唤进赖大来细问端详。 赖大禀道:“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三小姐已被御旨赐婚,赐给诚亲王做侧妃,晋封为从四品聪慧郡君。后来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爷正赶着回来和林姑老爷道喜去了,速请老太太领着二太太、兰夫人、三小姐去谢恩呢。” 众人听了俱是一怔,刚刚不是说大姑娘要入宫为妃了么,怎么就扯到三姑娘头上来了,探春更是羞得躲进了里屋。 王夫人不禁尖声惊叫:“三姑娘,不是说大姑娘为妃么,怎的竟是三姑娘,可是你们听错了?” 贾母淡淡地看了王夫人一眼,王熙凤赶紧拉了王夫人一把:“这三姑娘也是老爷太太的女儿,夏太监本就说的模糊,一时混了也是有的。” 说完,悄悄给王夫人使了一个眼色,如此大的场合,众人都在,切不可低了身份。 薛姨妈在一旁着急,只是不敢说话,眼巴巴的看着事态发展。 王夫人被王熙凤提点了下,顿时反应了过来,只是终究不甘心的很,遂在那里问赖大:“圣旨上有提大姑娘吗?” 贾母心里一噎,心想你还要丢人现眼到何时,若是有了,那赖大能不提么,只是自己也是不甘心地很,也没有阻止王夫人,在那里侧耳听着赖大说话。 赖大低头说道:“并无大姑娘一个字。” 王夫人听了如遭雷击,舒下去的一口气顿时又噎回了心里,连着喉咙也跟着哽了起来。 贾母虽然有些失意,毕竟这探春也是她的亲孙女,贾家的女儿,无论是哪个得了好姻缘,她都只有高兴的,倒也笑了起来,和众人说道:“却原来是三姑娘得了好姻缘,其实那夏总管并没有说错,不过是大老爷混说,带着我这个老背晦也糊涂了起来,可见大老爷该打。” 众人听了都哄堂大笑起来,跟着忙忙的和贾母、王夫人、兰夫人道着喜,跟着寻探春,哪里还能找得到,早已躲进屋里不出来了。 兰夫人早已浸了一盆喜意在心里,只是见贾母不发话、王夫人失态,一时也不敢出声,今见众人恭喜,也作出一副慈爱的样子笑着,连连同喜众人。 贾母倒是失笑了起来,笑了半日,方想到赖大说的话,遂问赖大:“怎么你刚刚说二老爷去恭喜姑老爷,可是姑老爷又高升了么?” 赖大笑着磕下头去,应声说道:“咱们家的林姑娘也被赐了婚,和三姑娘一起被赐给了诚亲王,只不过林姑娘是被赐了正妃。” 这回不单贾母,就连那李纨也不淡定了起来,听了这话跟着和后面的尤氏对视一眼,两人的眼里似有惊讶之色。 那里,贾母听了差点一个脚没踩住,险险的被鸳鸯扶住,厉声喝道:“你说什么?且再说一遍。” 第157章 痰迷心窍 赖大低头不敢质疑,一字一句向贾母禀道:“林姑娘已被圣上赐给诚亲王为正妃了,太上皇和太上皇后见了林姑娘甚喜,金口下令封了林姑娘做金陵郡主了,赐金陵做林姑娘的封地。” 贾母颓然软下身子,呐呐出声:“怎么竟会这样。” 见左右都有人拥着,一时也不敢显露,只是强撑着笑道:“这样倒好,咱们家倒是出了两位王妃,实在是大喜,且不管别的,紧着去谢恩要紧。” 说完,就扶着鸳鸯的手径自去了,众人面面相觑,也就散了,贾母、王夫人、兰夫人、探春都按品大妆起来,贾母领着王夫人、兰夫人、探春,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谢恩。 荣国府里上下各处,闻得探春被赐了婚,个个面上欣喜,只等贾母回来赏赐。 独独宝玉因着秦钟病重心中正自烦闷,猛地闻听黛玉被赐了正妃,顿时像被许多石头捶打了一顿,霎那间提不起气来,瘫软在床上,一声不出,急得袭人和金钏儿团团转定而不得其法,贾母、王夫人此时又进宫去了,却是向谁禀告? 袭人见此无法,先便差人出去请李嬷嬷。一时李嬷嬷来了,看了半日,问他几句话也无回答,用手向他脉门摸了摸,嘴唇人中上边着力掐了两下,掐的指印如许来深,竟也不觉疼。李嬷嬷只说了一声“可了不得了”,“呀”的一声便搂着放声大哭起来。急的袭人忙拉她说:“你老人家瞧瞧,可怕不怕?且告诉我们,去回二奶奶去。你老人家怎么先哭起来?”李嬷嬷捶床捣枕说:“这可不中用了!我白操了一世心了!” 袭人以为李嬷嬷年老多知,所以请她来看,如今见她这般一说,都信以为实,也都哭起来。 哭不多时,平儿正过来探视宝玉,原来那王熙凤知道宝玉与黛玉自小要好,且他素日又是一副执拗性子,有个呆根子在里面,听了黛玉赐婚,只怕心里难过,自己又不得空,遂派了平儿过来解劝,就见宝玉屋里哭声一片,急忙推门进来,看宝玉板正正的在那里躺着,旁边围着李嬷嬷和几个丫鬟,哭声一团。 平儿赶紧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宝二爷怎的躺在这里不说话。” 不说还好,一说屋里又是哭喊一片,平儿听得只是头疼,遂推了推袭人道:“且住住,我来问你,宝二爷究竟是怎么了,若是病了咱们求医问药,总比在这里哭着不管要强。” 袭人方哭着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给平儿听,平儿听了哪里耽搁的住,直直跑去请了王熙凤过来。 王熙凤吓得三魂去了两魂,七魄走了五魄,这位爷若是摊上了事,只怕府里不会安宁,遂紧着赶过来问询,一面速速请了太医过来问诊。 府里的众姐妹听到了风声,连着薛姨妈、薛宝钗也赶紧过来探看宝玉。 进了屋里,王熙凤见李嬷嬷、袭人等人只是在那里哭泣,遂赶紧压制住她们,命其各行其是,切不可造次。 一时有管事婆子回大夫来了,王熙凤忙命快进来。 虽是男女大防,如今宝玉这里没有个做主的人,自己也少不得陪在外面,薛姨妈,宝钗等暂避里间,王熙凤便端坐在宝玉身旁。 王太医进来见许多的人,忙上去拿了宝玉的手诊了一回,说道:“世兄这症乃是急痛迷心。古人曾云:‘痰迷有别。有气血亏柔,饮食不能熔化痰迷者,有怒恼中痰裹而迷者,有急痛壅塞者。’此亦痰迷之症,系急痛所致,不过一时壅蔽,较诸痰迷似轻。” 王熙凤道:“你只说怕不怕,谁同你背药书呢。” 王太医忙摇头笑说:“不妨,不妨。” 王熙凤听了这话心下一松:“果真不妨?” 王太医笑眯眯说道:“实在不妨,不过几帖子药就好了。” 王熙凤点点头,心想自己可算是不用担干系了,遂笑道:“既如此,请王太医到外面坐,开药方。平儿,王太医此番辛苦了,需得多多给些诊金方好。” 王太医低眉出去,自去写药方了,平儿跟着出去,王熙凤自在里间安抚宝玉。 一时,按方煎了药来服下,果觉比先前好些,显见得眼珠子灵动了,只是还不会说话动弹。 众人急得无法,忽听惜春小小声说道:“早起林姑娘遣了紫鹃过来给兰夫人送东西,说是林姑娘体恤她辛苦,总是不见府里姐妹的缘故,要她在这里盘桓些时再回去呢,也不知道此时是否离府了,若是没有,莫若寻了紫鹃过来,看看二哥哥是否醒过来。” 王熙凤一听果然不错,连忙叫丫鬟去各处看看,倒是紫鹃在哪里盘着。 不多时,那紫鹃就被麝月在贾母处找到了,原来紫鹃恋着旧日处的伙伴,和鸳鸯她们亲亲密密的窝在一处说话呢,连着贾母又不在,无人来这里报信,故此这府里的动静并没有传到那里去。 紫鹃和鸳鸯她们听得宝玉痰迷心窍了,心下大慌,哪里顾得上说话,急急忙忙跟着麝月过来了。 宝玉一见紫鹃,方哎呀了一声,哭出来了。 众人一见,方都放下心来。 王熙凤拍手笑道:“好了好了,既是哭出声来就好了,再吃上几帖子药管保好利索了。” 谁知宝玉一把拉住紫鹃,死也不放,在那里说道:“且不要走,走了林姑娘就寻不到了。” 众人方知这病根子是在黛玉身上,想来是宝玉听到黛玉被赐婚,心上悲痛,一时间懵住了,以至于痰迷心窍。 别人只是听听了过,都知宝玉原有些呆气,自幼是他二人亲密,没有疑到别事上去,独薛宝钗放在了心上,看着宝玉在那里和紫鹃纠缠,口口声声说什么林姑娘,心里顿时难过,想着自家素日的筹谋放在众人眼里不过是笑话一枚。 薛姨妈见女儿露了行状,忙轻轻推了她一把,让其不要感怀,倒让王熙凤瞧见,只是王熙凤未露声色,只是在那里紧着和宝玉竭力分解着。 第158章 议事 宝玉只是不肯放手,只说紫鹃走了,林姑娘就要跟着嫁人了,自家也要死了。 王熙凤无法,只得将紫鹃留下,派人去林府和黛玉说明,不等几天宝玉好了就让紫鹃回去。 待贾母等人回来,宝玉服了王太医的药,又有紫鹃陪着,过了些时,已是好些了。 听得宝玉有事,慌得贾母不计脱下朝服就赶了过来,王夫人、兰夫人、探春也惊的不行,跟着过来看宝玉。 只见宝玉虽是服了药好些,只是仍然惊吓不已,有时头晕想睡一睡,不多时就梦里惊醒醒,哭着说林姑娘嫁走了。 贾母一看无法,又命将祛邪守灵丹及开窍通神散各样上方秘制诸药,按方饮服。 过了一天,宝玉又服了王太医的药,渐渐大好了起来,袭人等皆心神安定,口中念佛不已。 贾母见宝玉好些,顿觉身子乏累,自扶着鸳鸯回去歇息,虽是歇息,仍然心上有事不得闭眼,派人细细打听了皇上因何赐婚林黛玉等事情。 鸳鸯见贾母只是劳累,心上不忍,遂在那里劝道:“老太太且休息休息,哪里就这般劳累了,且等赖管家他们打听了再想不好么。” 贾母只说:“我精神好些呢,哪里就这般起来,这府里又是这事那事一堆,我不照应着些,谁还能想到。只不过我在一日,多想一日吧,哪天等我伸腿一去,就不用想了,安安生生躺我的去,好多着呢。” 鸳鸯无法,只在暗中垂泪。 贾母又召贾政过来议事,贾政遂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和贾母说了个遍。 连着赖大打听来的,贾母听了心下恻然,坐了半日和贾政说道:“原来如此,想必陛下不是临时起意,只怕在姑老爷回来京城那一刻就想着赐婚给诚亲王了,也是拉拢之意,无怪乎我说姑老爷怎么突然就被任了大皇子师傅了,敢是陛下在心里自有筹谋,等闲旁人哪里进得了他的眼睛,只是可怜了我的宝玉。” 贾政也知贾母的筹谋,之前自己对宝黛婚事心下也是满意的,只想着黛玉婚后能够解劝宝玉一二,改一改宝玉的呆根子,想不到如今却是这般模样,也是遗憾不已,只恨宝玉没福。 便对贾母说道:“可是探春如今被许了诚亲王,也是天家拉拢看重之意,只是这样一来,元春只怕就在宫里不得为妃了,不如就此抽身,将来元春还能找个好人家,再耽搁下去,只怕难找了。” 贾母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是大姑娘的运气实在太差,怎么天家就看不到她呢,我日常说元春是大年初一生下来的,福气是大的,总不至于吧。” 贾政笑道:“母亲实在执拗了,想那大年初一生下来的何止千百,又不是大姑娘一个人,哪里就都有大福气的,不过是众生尔尔吧,实在算不得什么,一个生日而已。” 贾母烦恼的用手点着额头说道:“可是我让元春在后宫为妃,为的也是咱们贾家的荣兴,若是抽出身子,将来贾家靠谁去呢?” 贾政躬身行礼说道:“母亲怎么糊涂了,现环哥儿是解元,探春又是亲王侧妃,哪里没有好前程,听说琮哥儿、兰哥儿如今受了环哥儿的启发,跟着环哥儿的步子,书读的越发好了,到时候再出个把秀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咱们家适时光耀门楣也是有的,哪里就要元春埋没在宫里了。” 贾母笑着看了看贾政说道:“我知你对兰夫人养的儿女满意,连带着冷落了二太太,只是切不可过了,究竟宝玉才是你的嫡子,环哥儿再怎么着,也是兰夫人所出,根上就不是嫡子。再一个,那三姑娘被赐了亲王侧妃固然可喜,只是终究是一个侧妃,哪里比得上陛下的妃子的,别不多说,我且再试上一试,若还是不行,只能是大姑娘命里所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贾政急道:“那林姑娘可是亲王正妃,养在咱们家多年,等同于咱们家出来的,母亲切不可太过执拗,将来万一天家震怒,就不是咱们能抵挡的了。” 贾母摇摇头笑着叹道:“可是林姑娘终究姓林,这般下来,还不是贾家的根子,以后碰到事情倒也难说。” 正说着,贾赦过来请安,听得贾母和贾政的言论,心里只有不愿意的,更兼着眼红二房近日日子越发好了,想到公中只怕因着给元春为妃使劲花了不少银子,遂在那里说道:“可是母亲糊涂了,姑老爷和咱们是最最亲近的亲戚,譬如弓不离箭一般,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他能坐在那里看咱们笑话不成,只怕天下人要笑话他呢,所以老太太思虑的实实太多了。再说大姑娘这么些年在宫里挣扎,想也难过,能得了福气早就得了,何必到今日还不被看重,所以借着机会赶紧抽身出来,趁着东风早日找个好人家,也能襄助宝玉一二。亦或宝玉有了大姑娘出来劝诫,走到正途上科举也未可知。” 这话戳到贾政心上,他也日夜为宝玉烦恼,只是碍着贾母不敢说出,只能眼巴巴的看向贾母。 贾母听了又听,停在那里只是不说话,叹着气在那里想事情。 贾赦、贾政等在那里,一声不吭,正当贾赦等不及了,还要再说,就听贾母叹道:“果然大老爷说的很好,就是这样吧,且过几日和宫里说了,趁机会要大姑娘出来吧,总是大姑娘辛苦多年,如今岁数大了,实实拖不下去了。” 贾赦赶紧说道:“很是很是,就是这样话说的。” 贾母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听说大太太近日实在贤惠,竟然对琮哥儿好了很多,我的心下实在安慰,只要你们日日记得孩子的日常起居就好了。” 贾赦忙低了头笑道:“可是我也正纳闷呢,想那大太太虑到今后无靠,故此对琮哥儿好了,如今就连我看着也甚感高兴。” 第159章 离心 贾母点点头笑道:“这样很是,若是琮哥儿得了造化,连着你们脸上也有光,只是不单琮哥儿,二姑娘那里该想到的也应想到,免得二姑娘心下也是悲伤,另大老爷也要时时关注,做事再不能不想后辈了。” 贾赦脸上一红,连连称是。 贾母想了一想,又道:“明日备礼,大老爷带着过去和姑老爷道喜去吧。” 后和贾政笑道:“可是你今日和姑老爷道了喜,就不用你去了,只是咱家的礼并未送到,未免失了礼数,还是由大老爷去一趟方好。” 贾政哪有不从的,连连点头称是。 贾母又和贾赦说道:“如今咱们家与新皇算来,竟是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今后只投了皇上,大老爷以为如何?” 贾赦心里早往少康帝那里走去了,只是奈何大房放在二房后面且出不了头,无奈的很,听贾母这么一说,只得说道:“母亲说的很是,儿子也想到这里了。” 贾母笑着点点头,和贾赦、贾政说道:“譬如咱们家的后辈再出色些,倘或再荣耀百年也未可知。” 贾赦、贾政喏喏点头而笑。 消息传到王夫人那里,王夫人只有生气的,在屋里砸了一个花瓶怒道:“果然老太太她们见风使舵,看三姑娘风头正盛就弃了大姑娘了,可怜大姑娘这些年的辛苦。” 玉钏儿她们躲在外面看着人,只是不敢进去解劝。 王夫人坐在那里想了半日,心里只有气得,过了一些时说道:“来人,且把瓷片扫了去。” 玉钏儿和绣橘、彩橘、彩凤你推我、我推你,终究还是绣橘没有推过去,只得垂头丧气进去扫瓷片。 王夫人只是坐在那里一丝不动,细看着绣橘扫地。 绣橘战战兢兢,只怕自己被迁怒。 王夫人冷哼一声:“且看你们得意到几时?” 绣橘吓得赶紧跪下来请罪,口称:“太太恕罪。” 王夫人轻蔑的看了绣橘一眼,轻声说道:“果然丫鬟出身的都是见不得大阵仗的。” 说完就叫玉钏儿进来,玉钏儿吓得无可无不可的,进来问王夫人:“太太叫奴婢做什么?” 王夫人见了一阵感叹,彩霞、彩云、金钏儿一去,自己这里竟无可用之人了,按下叹息,遂淡淡的说道:“去请了琏二奶奶过来见我。” 王熙凤过来听王夫人教训,就听王夫人和她说想派人去王家传信,让王子腾想办法给元春为妃铺路子。 王熙凤心知不妥,遂摇头说道:“太太容禀,这事实在凶险。既是老太太否了的,何必再去叔叔那里寻路子,被老太太知道了还能有太太的好处么?况论在宫里的关系,还是贾家近些,叔叔那里能有什么好门路。” 王夫人见王熙凤否了自家的说法,心里不高兴了起来,随即在那里阴恻恻的说道:“论理这本是我自家的事情,是不该让你作难,你也得靠着老太太不是,让她知道有你在里面只怕要为难于你。” 王熙凤听了一怔,心想这是什么话,自己这样尽心尽力的为二太太办事,换来的只是二太太的猜疑么,遂悲上心来,一股灰败油然而生。 王夫人只顾着自己生气,王熙凤的面色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啰啰嗦嗦继续说道:“既是你不愿意为我尽力,不如这样,且出去找了姨太太过来吧,我这里不用你了。” 王夫人并非不想用王熙凤,只是诈她一诈,指望王熙凤吓上一吓便听她的话,岂料王熙凤倒是借坡下驴,顺势走了去叫薛姨妈过来。 王夫人瞋目结舌,想不到这凤姐儿倒是长本事了,便在那里气得咬牙切齿的说道:“很好,很好,果真外人信不得,若不是宝玉没有娶亲,你当我果然看得上你这个白眼狼么?” 遂在那里紧着想着,元春之事后,势必要把金玉良缘之事坐定,待那薛宝钗嫁了进来,就将管家之权从王熙凤手里夺过来,看她还怎么放肆。 王夫人的心思王熙凤是不知道的,只是现如今她也对王夫人冷了心,再不肯对王夫人用心了,派人过去叫了薛姨妈过来这边,就自己径直拿脚走回屋里,关起门来和平儿去商议事情去了。 平儿见王熙凤怒气冲冲而回,心想二奶奶不是去见了二太太么,怎的就这般颜色回来,可是二太太生气拿二奶奶出气么,遂赶着上来给凤姐儿伺候洗脸,请了凤姐儿坐下,倒了一杯雨前龙井,笑道:“奶奶且请坐下,怎的这般生气,可是遇上什么糟心的事情?” 王熙凤坐下喝了一口茶,脸色稍显平复,叫小丫鬟在外面看着,她自和平儿说道:“今儿我可是看了个明白,赶是二太太压根就没有把我这个做侄女的放在心上,只怕还在防着我呢,若不是宝二奶奶没有娶进门来,老早就把我这个大房里的媳妇踢到门外了,哪里还会和我交心呢。” 平儿方知原来是王夫人那里出了咕咚,她心里早就想和王熙凤说了,只是见她每天忙忙澜澜的也不敢狠说,现既然王熙凤醒悟了,自己也赶紧和她说道:“我的奶奶,原来你刚知道,如今这个情形想您在这里也是难站,不如寻个时机向大太太表个真心,以后这面的事务少操些心,和二爷借机要个哥儿是正经。” 王熙凤知道平儿为她好,加上自己也有退缩之意,只是贪恋着府里的富贵权利不肯放手,倒是和大太太表真心的话是听进去了,遂在那里点着平儿的额头笑道:“你个小蹄子,平日必是没少在背后嘀咕我吧,怪道我前日里打了几个喷嚏,可是有主了。” 平儿知道王熙凤是在同她玩笑,哪里放在心上呢,只是笑着继续和王熙凤说道:“看奶奶说的,我是自小服侍奶奶的丫鬟,又是跟着奶奶嫁过来的,哪里不会为奶奶费心筹谋呢。论起来,二太太虽是奶奶的姑妈,毕竟进了贾家门里,奶奶就得和二爷一势了,是大房的媳妇了,自然是受大太太的管,这里的管家不过是替二房做事,大太太早就不忿了,只是没有明说。” 第160章 发赏钱 王熙凤听了便说道:“别的我赞同你,只是我在这里管家也是替贾家管家,将来你家二爷是要继承这爵位家业的,此时我不捋顺了,又待何时呢。” 平儿也无话可说,只低头想了想,问道:“那奶奶是想着寻机会和大太太交交心了?” 王熙凤点点头笑道:“过去我傲的不得了,哪里将大太太放在眼里,况又不是二爷的生母,左不过一个继母而已,咱们又有老太太和太太疼着。现如今自己想想,竟是大错特错,终究我还是大房里的媳妇,老太太看着年纪大了,也不能总是为了我违着大老爷、大太太的心意,大太太那里又是处处防着我,还是傍着大太太方是正道。” 平儿连连点头,一时主仆二人在屋里商议妥当,准备过两天寻机过大太太那里去。 却说贾环自宫里进学回来,见家里喜气洋洋,兰夫人正给沁芳斋、秋爽斋、笃思园里面的丫鬟婆子小厮欢欢喜喜的发赏钱呢。一问方知自家姐姐已被皇上看重,赐了诚亲王做侧妃了。 贾环不由得一怔,这可是和书里说的大不一样啊,不是探春过几年就要被南安太妃认作义女,嫁去番国和亲换那南安王爷回来吗? 想了一想,随即摇头失笑,自己都已经做了解元了,想必这贾府各人的结局也有所改变,何必拘泥于书里的说法,譬如这探春做了侧妃,单对自己来说还是很有好处的,遂走过去和探春笑道:“恭喜三姐姐了,却才兄弟学业去了,没有听到,实是回来的晚了,恭喜迟了,还望三姐姐谅解才是。” 探春脸红红的,躲进兰夫人的怀里,哪里还有爽利的样子,只怕就想做个鹌鹑钻到地缝里去了。 众人都在那里笑探春,兰夫人也不反驳,呵呵笑着将探春和贾环叫进屋里娘们三个自去说贴心话去,独留下林嚒嚒帮着继续分发赏钱。 众丫鬟小厮婆子见了赏钱只有喜欢的,纷纷捧了钱在那里议论着待休假时去哪里逛逛。 翠果见五儿抿着嘴笑着将赏钱放进绢子里面拿好,准备就要往厨房走去,便悄悄跳过去笑着拍了她一下:“傻子,且又拿了银子给你老娘送过去了。” 柳五儿一惊,见是翠果,福了福身子笑道:“原来是姐姐,我还道是谁,竟是吓了我一跳。” 翠果笑道:“你果然是个孝顺的,月银给了柳嫂子存起来也就算了,怎么赏钱也给,还不明日随了我们去街上逛逛,买些贴心的物件方是真的,存到柳嫂子那里毕竟手里不从容。” 五儿笑着说道:“还是姐姐关心我,只是现如今家里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我又在府里吃喝不用银子,不过买些胭脂水粉罢了,其实我妈平时也有给我零花银子的,只是攒在那里不得用。若是明天咱们出去,自有银子的,还是将赏钱给我妈送过去方是正道。” 翠果见她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心里倒也为她感动,遂拉了她到一个无人角落低声问道:“敢是你家里有什么事么?” 五儿也小小声答道:“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我哥哥年纪到了,我家里给他新近说了一门亲事,正给他攒银子娶亲用呢。” 翠果长舒一口气,果真这也算得一桩大事了,见五儿话到此处脸上却无愤恨之色,知她也是自愿,遂叹道:“果然你们兄妹友爱,父母和睦,再好没有的了。” 五儿笑道:“之前我身子弱,府里又当不得差事,药钱不知花了家里多少银子,家里也没有说半个字,如今我赚了银子,是该给家里出一份力的。更何况我妈也和我再三的说了,等忙完了我哥的婚事,家里就齐力攒银子,待我大了就赎了我出去,给我份好嫁妆,风风光光的送我出门,我还奢望什么呢。” 翠果一听这话,眼里蒙起一层泪花:“所以一家不知一家,我爹妈对我是好的,只是不在跟前,现在金陵的庄子上做事情,如今不过是我哥哥嫂子在这里。他们平日就不争气,事情轮不到有油水的,就把眼睛放到我这里。素日也就算了,知道兰夫人这里无甚油水,只有月例银子几百个钱,就这样也看在眼里,要我按月足足拿过去,只说给我存起来。如今见兰夫人势头好了,知道我的银子也多了起来,三五不时的就要找我拿银子,我想存个零用外出花花也不愿意,说的急了只管吼我,说我不懂事的很,府里吃喝不愁且翻花样,都花用完了将来怎么嫁人,只是不肯给我留下一文。” 五儿听了倒也为翠果难过,只是还是没有往坏处猜测:“譬如姐姐的哥哥嫂子真的为了姐姐好,想着给姐姐拿了做嫁妆也未可知。” 翠果听了更加气愤,用手用力的掐着树上的嫩芽道:“哪里就是替我攒着了,前段日子我有事要用银子,特特去哥哥嫂子那里取银子,见我回去,那公母俩还以为我是去送银子的,脸上带着笑迎过来。待听得我有正事用银子,顿时挂了下来,口口声声为我好,就是不拿银子出来。我气急了,说出事来,她们听了只是咂嘴咂舌,至于银子是一字未提。后见我不肯走,只在那里和他们要银子,就露了声色出来,嗔怪我不懂事的很,家里如今这样艰难不帮衬不说,且得在这里添乱子。别的不说,大侄子大侄女的衣食住行,我这个做姑姑的总该帮补着管管吧。还有那侄子看着就要大了,不趁小时候攒攒,将来可怎么娶媳妇。我又是跟在哥哥嫂子身边的,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说,自己还不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么,譬如这银子,只当给他们了一样,再不要想什么其他的了。” 五儿怔住了,果真被吓住了,定定的说道:“姐姐的哥哥嫂子果真不像话,不怕姐姐责怪,实实奸猾的不得了,怎么就敢贪了姐姐这些年的辛苦钱了?” 第161章 造访 翠果恨恨的点点头,说道:“所以我见你拿了银子回去就替你怕的不得了,只怕你也失了银子。只是看柳嫂子日常对你的疼爱,又见你说的郑重,可见在家里你是被宠的,现在想来必是准的了,看见家里为你费心筹谋,就是我也替你高兴。” 五儿笑道:“说的何尝不是,日常爹爹妈妈就对我疼爱有加,有什么好东西也是想着我,哥哥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五儿担心的看着翠果道:“姐姐以后切不可将银子放了哥哥嫂嫂那里,不如就近找了别的姐姐处放起来,就是他们查过来也是找不到银子。” 翠果笑道:“可不是呢,现在我看出他们的嘴脸,哪里就会再把银子白白给了他们,现如今已求了林嚒嚒管着了,零花只在我那里拿着。他们不肯,只想来找我,却进不来这内院,气得他们干着急没有办法。” 五儿听了只是觉得痛快,遂笑着说道:“姐姐果真干的利落,譬如将来他们找到姐姐要银子,姐姐就寻人来找我,我叫爹妈哥哥帮姐姐打出去。” 翠果笑着点点头:“想不到你竟这样义气。” 五儿却说:“我本来因着身子弱,自小进不得内院,还是托了兰夫人和姐姐们的福气,才招呼我进了这里。刚来沁芳斋,我只是碰头碰脑的,干看着上不了活计,是姐姐不嫌弃我,亲手带着我做活计,才让我不被责罚。在我的心里,只当姐姐做亲姐姐一般,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姐姐有事,做妹妹的岂会袖手旁观,就是拼命也要帮补一二才是。” 翠果大为感动,想不到五儿心思如此纯净,遂笑道:“其实我的心里也是把你当做妹妹一般无二,可见是咱们投缘,所以有什么心里话也是和你说说,心里也松快不少。” 五儿笑道:“譬如真的这样,姐姐不妨今后就和我说说,我是不会和别人说一个字的,姐姐尽管放心。” 屋里,兰夫人正和贾环笑着把赐婚的旨意详详细细的说了个遍,因说起黛玉,遂伤感道:“其实在娘的心里,还是属意林姑娘的好处,虽然她比环哥儿大几岁,但是难得她的懂事博学,娘还私心上想着过上几年若是你们相处的果然好了,不如求了老爷去姑老爷那里探探路子,求了林姑娘嫁于你,倒也是你的福气,却不想你果然没有这般福气。” 一听这话,贾环顿时心里失笑的不行,扶着桌子笑了半天方道:“母亲果真不能闲下来,动辄就是想歪了。林姐姐年长我几岁,我只将她当做姐姐一般看待,一丝未往这方面想的。” 探春也笑着说道:“母亲果然是着急了,环儿才这几岁,正是考学的好时候,哪里就想到婚事了。且待拿了状元,还怕没有媒人上门么,只怕都是高门呢。” 兰夫人恍然大悟,随即笑道:“可不是我就傻了么,三姑娘将来进了王府,得了王爷的宠爱,可千万要记得你这个亲兄弟,切切给他挑一门好亲事方好。” 探春抿着嘴笑道:“女儿记住了。” 不出两日,京城各世家都知道林家和贾家与诚亲王联姻之事,有无交情的都特特赶来送礼,尤以镇国公府来的最快,礼送的最是慷慨。 兰夫人不料想自己老了老了,竟是得了如此的运气,一个半路上认来的娘家竟给自己如此大的依靠,就是那王家也没有这般迅速,行事又很大方,只在暗地里和贾环笑言,自己果然真的相信自己是在襁褓里走失的了。 贾环暗暗笑了出来,自家老娘果然可爱,君不见镇国公府那两个庶姨太太可是如她这般被看重呢,还不是镇国公看在天家和诚亲王的面上方能如此大方。 这边各世家都在纷纷去荣国府送礼,贾赦却是背道而驰,命人拿着重礼,悠悠坐车往林府去了。 到了林府,林如海闻听大舅哥过来造访,心里倒是微微一笑,随即和下人说道:“快快有情。” 及至贾赦被请至书房,林如海笑着快步走出来,拱手行礼说道:“原来是大老爷莅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贾赦忙扶起林如海笑道:“妹婿切不可行此大礼,敢是亲王岳父,又是皇子师傅,哪一个是我能配的起受礼的。” 林如海笑着起身,随即招呼贾赦坐下,和贾赦闲聊几句,言谈中察觉出这位大舅哥似有想向少康帝投靠的举动,只是不愿跟在二房后面,以免只能吃些残羹冷炙。 林如海观其言,察其行,已知其意,他本就有意拉拢贾赦实心实意投靠少康帝,遂笑道:“我已知大老爷之意,不必多说,现下就有一桩大事等着大老爷去做,若是做得了,不说别的,想必陛下自会对大老爷青眼有加。” 贾赦此来正是想着和林如海交交心,从他这里寻个路子,就是贾母不要他今天来,他也是会寻了机会找林如海的,见林如海这样说,岂有不激动的呢,遂赶紧站了起来,上前一步急着问道:“妹婿果然心思灵动,不知是何事?” 林如海笑着用手点点椅子,示意他坐下,贾赦这才发现自己有些激动了,遂红了脸坐下,这才问道:“姑老爷刚刚说的事是什么,好叫我知道知道。” 林如海笑着点点头说道:“近日我听陛下说起,说是如今国库空虚,外面蒙古、瓦刺等虎视眈眈,战事一旦起来,恐是国库支应不过来,又见国库有将近一半的银子都被太上皇之前借给了众位官员,想着怎么想个办法要回呢。大老爷若是真心投靠,不如就率先将荣国府的欠银还回,给众官员做个榜样,陛下恩德,势必投桃报李,给大老爷所想的。” 贾赦沉吟不语,他不是不知道若是还了欠银,只怕各大世家就饶不了他,嗔他做了坏榜样,以至于大家都要赔上银子入了国库。 第162章 玩耍 林如海见贾赦不说话,知道他所虑甚多,一时倒也不着急,悠悠然在那里喝着茶水,等贾赦自去想着。 过了一会儿,林如海突的来了一句:“在任上,我听有人说起,说是荣国府如今看着是大老爷做了继承人,袭爵袭产,实际上早已分开了,大老爷只是袭了一个空爵,家里的爵产都是二老爷的,只是尚未和外面明说而已,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确实否。” 贾赦闻听脸面一红,正待反驳,就听林如海接着说道:“若是这样,大老爷是有些亏大了,将来国库欠银只会找大老爷要银子,二老爷又没有袭爵,如何能和他要得着呢。” 贾赦听了悚然一惊,细想想,可不是么,国库欠银早还也是还,晚还也是还,早还了是公中还,晚还了只怕到时已经分家,就是自家勒紧裤腰带还,更何况那也不够,当前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哪里管的世家谩骂,遂赶紧问道:“妹婿说的实在高见,险些我就被二房蒙蔽过去了,却不知该如何还这欠银。” 林如海笑着点点头,心想果真是个有眼色的,若是不好色,未必不是个好干将,遂笑道:“这有何难,若是大老爷这边妥当了,我即刻进宫面圣,替大老爷转达。大老爷也可自家给天家递折子,路是多着呢。” 贾赦只想着由林如海引荐,哪里就能舍得甩开他自家行动了,遂笑道:“还是姑老爷引荐妥当些,我自己还是心里忐忑的。” 林如海失笑,请贾赦先去和贾母说了再行商议。 等贾赦走了,林黛玉遣雪雁给林如海送了一碗银耳羹,林如海尝了一口展颜说道:“果真我的玉儿是最贴心的,知道我在这里费了许多唇舌。” 又问起黛玉作何事呢,雪雁不敢隐瞒了林如海遂说道:“紫鹃姐姐刚刚回来,说是荣国府的宝二爷病了几天,为着照顾他,府里的老太太特特命她在那里伺候着,如今宝二爷病好了,所以紫鹃姐姐回来了,正和小姐说着呢。” 林如海也是知道的,遂点了头说道:“这事我知道,贾府的赖大来和我说的,还是我说了给玉儿听得。” 雪雁低头不敢起来,说道:“可是那府里的老太太想着小姐和宝二爷自小要好,所以想接了小姐过去探看呢,特地嘱了紫鹃姐姐问小姐呢。” 林如海闻听一噎,他不是不知道贾母对宝黛姻缘的渴望,早先自己也曾默许过贾母与贾敏的想法,只是毕竟没有明言,且如今又是皇上金口玉言,赐了黛玉与诚亲王婚事,就是果然和宝玉要好又怎么样,现在名分已定,单就看上一看就能解了病么,传出去只怕风言风语不少,让黛玉难做人,遂正色说道:“岂有此理,玉儿如今年纪也大了,那边宝玉也是正当龄的年纪,所谓男女大防不是闹着玩的,传出去我家玉儿可还做人不做了。老太太想必不是这么不着深浅的人,必是紫鹃那个丫头耳聋头呆,一时听不懂话,明明是说宝玉病重和老太太想见玉儿两件事,硬是给搅成一件事,实在可恶。若不是看她素日勤俭,板子不打下来呢,去和那紫鹃说,以后切不可乱听话回来说了。” 雪雁吓得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的应了下来,和林如海说道:“刚刚小姐也是和老爷一样的说辞,只说自己如今年纪大了,又定了亲,不好过去那边呢,要和那接她的婆子说自己被老爷拘着做活计不得空呢。” 林如海满意地点点头:“还是我的玉儿懂规矩。” 雪雁又说:“刘嚒嚒也厉声止住紫鹃姐姐,说势必是听错了。” 林如海听了默然不语,想了一想,和雪雁说道:“就依玉儿所言,只管把事情推到我的头上。不如这样,且叫那婆子过来找我,我自有道理。” 雪雁赶紧俯首答应,见林如海挥手示意,方大气不敢喘的退了出去,自去找婆子回话了。 这里贾环趁着空子,又领了远哥儿和青儿自去翡翠山庄玩耍,一行和远哥儿他们笑道:“我前段时间要赵国基又买了一处庄子,田地比这里大得多不说,内里也连着一条大河并着两座大山,更难得的是还有一大片林子,山里据说梅花鹿甚多,哪天咱们再去玩耍,只是那里猛兽多些,听说曾有野猪成群过去祸害庄稼,须得多加防范,最好不要到深山里去。” 青儿自御书房初见,便几乎日日缠着贾环,每每打个牙祭或是出去逛逛,贾环和远哥儿总要带上他。 这位小兄弟也颇为仗义,三五不时的见林如海不留心便在学业中途投喂了点心给他们,探春被赐了婚后,还备了厚礼给贾环,要他托给探春做贺,实实热心的很,故此贾环也很喜欢和他交际。 听贾环这样说起,青儿倒是起了好奇之心,遂连连喝彩:“果真环哥哥甚是能干,这般年纪就能赚下偌大家业,单只这一点就胜过多少世家子弟,也不知将来哪个女孩子有福气能够入了环哥哥的眼睛。” 此话一出,远哥儿瞬间似是不在意的眼神扫过青儿,青儿倒是说的高兴,并不在意他的眼神。 贾环听了甚是高兴,拍着青儿的头笑道:“果真青儿兄弟是个嘴巧的,此话说到了我的心头上。” 刚一拍上去,跟着青儿的小侍卫嗖地一下子跑过来一个,紧张的看着贾环,似是洪水猛兽一般。 远哥儿见贾环拍在青儿头上,也是一怔,想不到他竟直接上手,拍到了青儿的头上,忍了又忍,终是没有说出口。 贾环看他们一脸便秘的表情,心里倒是失笑起来,说道:“可是你们有什么烦恼事么,这般无辜。” 青儿回身瞪了他们一眼,转过头来乖巧的说道:“确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是他们一时呆怔住了,可见人太傻也不好。” 贾环一听这话,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第163章 游玩 远哥儿郁闷的看了青儿一眼,挥手要那小侍卫退下。 远处的焦大一脸喜悦的跑了上来,伸头就叫贾环。 贾环笑着看向焦大:“焦大爷爷如今显得越发年轻了。” 焦大喜道:“可不是么,现如今谁见了不是赞我一声养的好,总是环哥儿这里风景养人,倒叫我这个老东西也沾了一光。” 贾环笑着摇摇头:“还是八哥儿姐姐照顾的好些,我可不敢夺功。” 焦大想到自家的乖孙女,越发的有精神起来,遂笑道:“我的乖孙女照顾得好,环哥儿这里也养人,还是小老儿我的福气。” 说完,便在那里呵呵大笑起来,引得远哥儿和青儿看来,焦大不好意思的笑了:“瞧我,竟把正事险些忘了,那郭氏正做了午饭,问几位爷还想着用些什么饭,特特遣我来问问。”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来,远哥儿瞬间上头,想起了上次在这里吃过的烧烤,顿时垂涎三尺,冲贾环笑道:“咱们上次来这里吃过的烧烤滋味甚好,哥哥何不叫那个嫂子做些来吃。” 内里有几个侍卫也是吃过的,听远哥儿如此说了,也是嘴馋,齐整整的望向贾环。 青儿倒是头一次听说,见远哥儿他们这般模样,哪里还能按耐得住,一迭声的就要去做。 贾环见此情形,只是失笑的紧,遂摇头吩咐焦大过去和郭氏说了,因见水里鱼实在肥美,倒是想起了后世的烤鱼,遂跟了过去和郭氏说明做法。 路上,焦大神秘的和贾环说道:“哥儿实在大喜,前段日子我们单门寻了一块地,依着哥儿说的架起了大棚,专门在里面等着种各样青菜,已然初有眉目了,不出冬天就能让哥儿吃到鲜嫩的青菜了。” 贾环听了颇为高兴,这个可比烤鱼让他惊喜。 原来贾环想到古代冬天没有什么蔬菜可吃,恐怕只有大白菜和土豆,吃久了绿叶菜的他骤然不适应,如今有了条件,为何不让自己过得更好,遂嘱了赵国基和焦大建起了蔬菜大棚,种植些绿叶菜,就是将来酒楼做菜也有优势。 不单如此,贾环还想到了养殖珍珠一法,特地在金陵买了两条大河专门养殖珍珠。 原来古代这里也是有养殖珍珠一说,只是没有现代那般系统,贾环也是略加改进,重金聘请了养珍珠的技术人员专职在那里养着,总要过个一两年的功夫才可见效。 因着彩云为着哥哥求了他,贾环又见他确实是个稳妥的人,遂派了他去金陵那里帮着去那庄子管理养殖珍珠,彩云哥哥自是感恩不尽,都知道贾环手下大方,置下的买卖无有不成的,此去只要自己中用,势必要起来了。 到了郭氏那里,贾环自和她说了烤鱼的做法,郭氏笑着点头应允了。 正说着呢,就见八哥儿欢快的跑来帮郭氏做饭,这次来的人有些多,只郭氏母女几人自是做不好的,故此焦大特地叫了孙女过来帮忙。 说起八哥儿,贾环之前怕她有古怪,特地寻了人去调查她的底细,明里暗里自己也和那八哥儿问了不少家里的情况。一问起来,八哥儿只是说自己都忘记光了,总也想不起来家里人究竟是何地的人士。焦大也说了,发现八哥儿时便是头被石头碰伤晕倒在地,之前看病的大夫也有说过,大概是大脑被撞伤了,一时失了忆也是有的,若是想要恢复记忆,总要寻得机缘,慢慢等着时日也就是了。 派出去的人回来也说,附近确乎没有走失的女子,至于别的再也查不出来,贾环只好按下不提,见她也是安分得很,每天只是跟在焦大后面,或是自去地里帮忙,想来也是无碍的很。 焦大倒是高兴的很,自从认了这个孙女,每天觉得天都是蓝的,空气也清新了许多,现如今又戒掉了酒,正是多活几年的好时候,他心里暗暗盘算着,趁着自己能干的动,抓紧给八哥儿多攒些银钱,等着她大些时,招一个上好的上门女婿进来,一来给自己养老送终,二来给八哥儿一个依靠。 贾环见了八哥儿笑道:“八哥儿姐姐好久不见,可是焦大爷爷叫你来这里帮忙的?” 八哥儿笑着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呢,爷爷恐郭婶婶忙不过来,竟是叫我过来看着帮些。” 贾环笑着点点头,和她们招呼了一声就自去找远哥儿他们了。 到了近前,就见远哥儿在水里捉鱼呢,青儿死活也要下水,侍卫们既要劝着青儿慎重,又要分出一波下河护着远哥儿,倒也忙碌的紧。 远哥儿自是玩的痛快,青儿也是看的开心,独独侍卫们实在心塞,每每来了翡翠山庄,大皇子总能寻些故事替他们找活计,如今又添了那位爷,确乎觉得他们闲的很么?不过想到他们吃到的新鲜饭菜,嗯,倒还勉强得以安慰。 贾环失笑的紧,遂上前招呼道:“还不赶紧收拾了,郭嫂子已然做的差不多了,今日做的新鲜饭菜,走的慢了可是吃剩下的了。” 远哥儿巴不得一声,连滚带爬的就上了岸,侍卫们也护着他径直就快步走了过来。 青儿见此便知自己不能拉下,不然只怕过去只能舔盘子底了,遂拉着刚才那个小侍卫跟着跑了过来,一行人竟如同狗撵了一般窜了过来,看的焦大引为惊叹。 进了屋里,远哥儿和青儿急急的洗了手脸,不等招呼就自顾自的坐在了座位上,等着饭菜上桌。 贾环笑着跟着坐了下来,想到自己车上拿来的新酿出来的苹果酒和桃子酒,遂吩咐小厮过去拿来。 启开坛子,一股水果的清香扑鼻而来,就是远哥儿他们从未喝过酒的小人儿闻到了也是垂涎三尺,更何况焦大这个老酒虫了。 焦大不住的抽抽鼻子,嘴里埋怨贾环道:“哥儿果真无情,明知我这个老背晦已然戒酒了,却这时拿了酒过来馋我。” 第164章 小争 八哥儿也在那里虎视眈眈,只怕焦大喝酒,心里只怕骂了贾环不知多少回了。 贾环无奈的笑笑,指着坛子说道:“这些果子酒度数最低的,不过像是甜水一般,就是小孩子也能喝得的,八哥儿姐姐不信自来尝上一尝就知根底了。” 八哥儿被戳穿了心事,红了脸躲在一旁不啃声,青儿倒是耐不住了,忽得一下子站起身来说道:“八哥儿姐姐无妨,你若害羞,我来替你尝尝。” 远哥儿啪的一下子拍掉她的手,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哪里都有你的影子,要尝也轮不到你来尝。” 说着便接过贾环倒来的酒,浅浅的尝了一口,在嘴里和胃里回味了一会儿,诧异道:“果真好喝,又没有喝得头晕,就是我也能喝不少,难为哥哥怎么想来。” 贾环笑着说道:“不过是自家闲在那里瞎琢磨,若是你们喜欢喝,譬如哪天我再酿了给你们带些过去。” 青儿也迫不及待的接过贾环的酒杯,一边笑着说道:“还是环哥哥能干,若是换了我和哥哥,就是困在那里想上百日也是不中用的,以后只得靠着环哥哥了。” 远哥儿啧啧有声,想不到这位嘴巴这样甜了不少,你家父亲母亲可是知道么? 贾环笑道:“这还不简单,我本也愿意,譬如你们想什么,只要我能弄来,只管和我说。” 青儿笑道:“如此,我可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咱们本是要好的兄弟,自该如此。” 两人聊的投机,倒把远哥儿忘在一旁,那远哥儿也不急恼,只是反复的看着贾环和青儿,上下来回打量着贾环,好似从未见过一般。 贾环奇道:“可是咱们不见了许久么,只管这般看我。” 青儿暗暗踢了远哥儿一脚,一脸的笑意看着贾环:“并没有什么,大概哥哥是没有午睡,一时呆滞了。” 远哥儿暗叹一声,只得挺身而出:“青儿说的不错,我的确有些困倦了。” 贾环忙说道:“可是我聊的忘形了,不如咱们赶紧回去如何呢?” 好不容易告了假才出来的,这会儿子回去可不就是赔本了么,远哥儿和青儿忙忙的拦道:“不可不可,还是再玩会儿的好。” 贾环笑道:“毕竟远哥儿累了。” 远哥儿赶紧应道:“不知怎么的,吃了你的烤鱼,我觉得神清气爽,再精神没有了。” 青儿也急道:“果然哥哥精神的很,就是我也看了佩服的紧。” 贾环疑惑的看了看他们,说道:“若是不愿意回去,倘或在郭嫂子这里稍稍休息一下也可以的。” 远哥儿紧着摇头:“哪里就困了,我精神的很呢,竟是吃了饭再去水里捉鱼是正经。” 焦大啧啧有声:“想你们城里的娃娃果真看不得这庄子里的新鲜事物,略觉得新鲜就想着自去做做。” 青儿也要闹着吃了饭再去捉鱼,贾环无奈,吩咐两人:“如今日头正高,不如再偏些出去方是正道。” 两人点头答应,随即安心下来吃饭。 贾赦回去之后,坐在书房里想了半日,遂吩咐小厮道:“去大太太那里说一句,就说我今日去她那里用饭。” 邢夫人听到后,心里倒是惊诧了起来,虽说贾赦近日也有来她这里坐坐,毕竟没有用过饭,更何况适才不多时刚刚来过,依着贾赦的性子怎么会这么短时间过来见她。 王善保家的见邢夫人呆呆坐着,遂赶紧提醒道:“大太太别呆坐着了,看着天气就晚了,还不吩咐,只怕大老爷来了吃的不好又要发脾气。” 邢夫人醒过神来,赶紧叫王善保家的去厨房里吩咐,捡几样好吃精致的菜过来,最要紧的是大老爷喜欢的样式。 王善保家的赶紧去了,谁知正碰上那迎春的奶嚒嚒在那里生事呢,硬要假借迎春的名义在那里要螃蟹饺子和糖蒸酥酪呢,偏又是分例外的,柳家媳妇素来厌恶那奶嚒嚒的为人,日常她就过来要吃要喝,挑剔惯了,没有半分人情在这里,连着迎春屋里的丫鬟一起都是这般模样,柳家媳妇早已恶心的要死,见她来要,哪里肯给,面上笑嘻嘻地说道:“原来是嚒嚒,不怕嚒嚒生气,如今府里又改规矩了,若是分例外的一概不许给,我有心给嚒嚒些,奈何东西丁是丁卯是卯,一样不多,就是有心也无力,不如哪天再来取。” 迎春奶嚒嚒听了如何肯听,直接瞪眼叫了起来:“这还了得,你竟蒙起我这老人了,二姑娘是主子,她要的东西你也竟敢糊弄过去,赶是看二姑娘不得意便一发欺上头来么?不要怕我戳穿,你不过是见我们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你打赏,你就做出一副管事的模样,若是换了秋爽斋那里的人,你还能这般呢?要我说,惯常你们这在厨房里的人不知赚了多少,就是分例外的又如何,略拿出来给大家分分也是正道,有好大家分么。” 柳家媳妇初时只是好声好气的解释,说确实没有了,下次再给,见她说的不堪,不由得气了上来,和迎春奶嚒嚒撕掠道:“嚒嚒这话说的很是伤人心,我们在厨房里比不得嚒嚒,体面又尊贵,整日烟熏火燎还要被人说贪了不少,传出去还让我们怎么做人,不如现说出来的好,看看我们究竟是贪了什么值得嚒嚒这般说。” 迎春奶嚒嚒啧啧有声:“若是年轻些的险些被你蒙过去了,我可是在府里几十年了,你们这般花样瞒的了别人可是瞒不了我,总是公中的东西,吃的又不是你的银子,要你心疼什么。” 一面说,一面在那里找着,厨房里的笼屉都被她一阵乱扔。 柳家媳妇气得无法,跟在迎春奶嚒嚒后面自捡着,趁着空子拦住她说道:“嚒嚒若是没事可做,不如坐在那里喝杯茶,且得在这里捣乱子,耽误了主子们吃饭可是大罪过。” 第165章 争 迎春奶嚒嚒只是不听,在那里只顾着翻腾,一面瞪着眼睛叫个不停,柳家媳妇无法,遂命了人悄悄去请平儿过来。 正闹得无法,王善保家的过来了,一见这里面闹哄哄的,好一阵喧嚣,本不想管闲事,奈何想到大老爷要来大太太屋里用饭,遂大喝一声:“住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敢是吃饱了没事干在这里吵着玩么?耽误了主子吃饭可是要吃板子的。” 迎春奶嚒嚒骄横惯了,见又是大太太屋里的,哪里管得着府里的事务,遂蛮横的说道:“嫂子且不必管,我自和她们这帮小妇养的见个真章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王善保家的听了不对,只是按捺住和她静心说道:“嚒嚒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还和她们计较,眼看着二姑娘就要用饭了,不如就跟了司琪她们去服侍二姑娘用饭去吧。” 迎春奶嚒嚒定眼一看,原来司琪和小燕儿她们藏在一旁看热闹看的正高兴呢,随即大怒,上前一步揪扯道:“你们这帮小蹄子,敢是你娘生下你们没有看好时辰么,木呆呆的不似好人,看我在这里受瘪也是不肯过来帮忙?” 司琪忙打下她的手道:“嚒嚒何曾受屈,只是看着嚒嚒一个人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也就够了,且看着二姑娘屋里的个个如此么?” 迎春奶嚒嚒气道:“扯你娘的臊,还是你们想着躲在一边看我的笑话,若是真心,哪里就不肯上来了,可见人心难测,对你们再好又有何用。” 小燕儿笑道:“嚒嚒原来对我们好过,敢是我们傻了,确乎忘记了。” 司琪笑着转头对她说道:“就连二姑娘也不敢奢望嚒嚒的好,咱们一个做奴婢的倒要这么奢侈,敢是你疯了么,还是嚒嚒傻了。” 众人都笑了,独迎春奶嚒嚒气得无法,伸手打了小燕儿一巴掌,小燕儿委屈的哭了起来,同着司琪骂道:“嚒嚒果真好大的威风,就是二姑娘也没有这般过,原来嚒嚒竟是我们的主子。” 王善保家的见自家外孙女卷在里面,幸喜自己在这里,要不然只怕挨打的就是司琪了,索性交代给柳家媳妇饭菜,要她们自派了人赶紧送过去,自己亲自携了迎春奶嚒嚒、司琪和小燕儿去迎春屋里开销,总在这里撕掠,想来还是不好看的很,毕竟各房都已派了丫鬟婆子来这里拿菜。 正领着要走,就见平儿急匆匆的赶来,看见王善保家的,忙停住脚步行了一个礼笑道:“婶子好见,我正要过来开销,正好婶子省了我许多力气。” 王善保家的冷笑道:“惯常你们对府里略微用些心思,也不至于这般收场。” 说着便走过去低声道:“敢是二姑娘不是你们主子的妹妹么,总是大房里面的,平日里管管,且得要这嚒嚒张狂么?” 平儿心道,这二姑娘自己不争气立不起来,倒叫别人替她背黑锅么,总不能自己去替她开了这奶嚒嚒吧,只怕到时这位奶奶还要亲自请回来方罢休。 只是现场也不得说明,只在那里和王善保家的笑语盈盈解释着什么。 王善保家的哪里管她说什么,把人交给了平儿,自去拿食盒回去了。 平儿暗叹一声,也不带人过迎春那里,自在这里开销了,几位也肯听她的话,也就散了。 王善保家的拿了回去,自和邢夫人说起,邢夫人听了摇头叹道:“终究这位二姑娘是个立不起来的货色,初时我还想着不若给她些好处,或许将来肯用的着,观察的久了也就知道了,敢是一个扶不起来的人物,自家窝囊且不自知,不如不管。” 王善保家的说道:“姑娘一时柔弱也是有的,只是琏二奶奶这个做嫂嫂的应该帮衬着些,时间久了,许姑娘就会了。” 邢夫人啧啧有声:“原来你也知道这位二奶奶是她的嫂嫂,只是二奶奶自己可不这么认为,就是我这个当大太太的在她的眼里可有位置?你还说这话,敢是魔怔了么?” 王善保家的笑道:“总是大太太的儿媳,就是不是自己的生下来的又如何,叫她过来立规矩还能说个不字,大太太也是太小心了。” 邢夫人笑道:“还是免了,人家忙忙的只顾着逢迎二房,总是不得闲空,我还在这里找背晦,是要老太太找我晦气么,究竟还是嫌清闲日子太多了。” 王善保家的点点头笑道:“可是那位二奶奶也是傻了,自己房里的放着不管,且去贴外人,就是老太太还能活几年,待走了可就是大太太的天下了。” 邢夫人瞪了她一眼道:“噤声些,板子是要挨的了么,什么话也敢往出说,若是被大老爷听到了,只怕你今天的脸面就没有了,更何况那有心的人。再说,她们两口子可是精着呢,什么外人,那是她王家的姑姑,什么帮忙,只怕自己屋里捞了不知多少,单就你一个实心眼子的么?” 主仆两人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人在说:“大太太,大老爷过来了。” 邢夫人知是提醒,遂住了嘴,赶紧起身迎接贾赦。 贾赦进来,洗了手脸,坐在那里和邢夫人头对头脸对脸吃了半气饭菜,吃过笑道:“今日饭菜吃的妥帖,大太太要的不错。” 邢夫人笑道:“也是平日里摸准大老爷的喜好,就吩咐她们去要了,也不值什么。” 贾赦听了,细细看了一遍邢夫人,平日不见,想不到邢夫人竟如此上心他的喜好,遂放了几分感动在心里,笑道:“原来大太太对我这般用心,我倒是惭愧了,今日我才知道你的真心。” 邢夫人低眉一笑,心想最好这样,要不然自己可是枉做人了。 一行说毕,贾赦将自家的想法和邢夫人说过,邢夫人皱着眉头在那里想了半日说道:“大老爷想的甚是有理,若真的按大老爷的说法,这事儿竟是紧得很,总不能将来咱们自家背账吧。” 第166章 奶嚒嚒 贾赦听了很是高兴,也在那里点着头说道:“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还好些,厚着脸皮就躲过去了,贾琏他们可是在世做人的,将来要到他们头上,可不就是我这个做老子的不是,没有替他们打点,只怕九泉之下也是不得安宁。” 邢夫人笑着说道:“看大老爷说的这般,琏儿他们孝顺你还来不及,哪里就这般起来。” 贾赦诧异的看了看邢夫人,往常怎么就没有这般贤惠起来,若以前这般,还用得着他不耐烦来这里么? 邢夫人见贾赦看她,脸面一红,笑道:“这几日我在这里也想了许久,还是自己之前任性,气坏了老爷,又在琮哥儿那里走了走,心性也是开阔不少。” 贾赦点点头,笑道:“原来是有了琮哥儿心里有靠了,果真借了琮哥儿的光,哪天我是要赏赏他的。” 邢夫人忙道:“如今琮哥儿只怕正在用功,不如现叫了来,大老爷看看他的学业,顺便赏些。” 贾赦笑道:“且明日吧,咱们夫妻两人现坐在这里聊聊倒也不错,很不必叫了那煞风景的。” 邢夫人低了头,心里暗喜,只是可惜自己年纪已大,不然凭着手段得了孩子也是有的,后又想想,兰夫人这般年纪都能有了孩子,自己且大不了她几岁,还怕什么呢,倒也隐隐期待。 过了两日,邢夫人想到迎春那副窝囊样子,终是忍不住了,带着丫鬟自去看看,应个场也是好的,谁知那奶嚒嚒自从厨房不给她额外的点心,径自搜寻上了迎春的屋子,见探春给的香露吃了有大半瓶搁在哪里,也知道是个好东西,决意要立马带了给她的小孙孙去吃呢。 司琪哪里肯让,叫着绣橘和小燕儿死命拦住,不肯叫带走,几人正在那里叫唤呢。 王熙凤已得着禀报,恰巧小丫鬟告诉平儿时被她听到,她本不想管,但听到这个嚒嚒已不是第一次生事,如今越发欺到主子头上了,想到大太太那里,不如拿这个做个投名状,遂亲自过来审了。 及至到了那里,见迎春拿着《太上感应篇》在那里看着,充耳不闻丫鬟和奶嚒嚒的争吵,奶嚒嚒和司琪几人吵得正凶,只等着动手了,遂大喝道:“住手,还有王法吗?” 手下的婆子已赶紧上前分开众人,押着几人跪下。 奶嚒嚒见是王熙凤,哪里还敢争辩,只是低头叫饶命。 王熙凤气得无法,原来还以为府里有她压制尚且好些,想不到这么不给她做脸,又抬头看看迎春,这位二姑娘已经施施然过来行礼了,只做刚才不是她屋里人在吵闹一般。 王熙凤叹了一声,心想果然人叫她二木头不假,将来嫁入谁家能得善终呢,又是个没娘的,自己又不自强。 遂坐下来,平静的看着奶嚒嚒问道:“敢是嚒嚒是有委屈,在这里等着姑娘给你做主么?” 奶嚒嚒瘪着嘴不敢说话,司琪她们早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一清二楚,凤姐儿听了只是想杀人,却还笑着说道:“论理来说,哥儿姐儿屋里的奶嚒嚒是最尊贵的,毕竟奶过哥儿姐儿,和主子们不是一样的情分,你看就是二爷屋里的赵嚒嚒,虽是已经老了解事出去了,但凡她来和我说些烦事,但是我能做得到的,必定要办到,只为了情分二字。赵嚒嚒也是如此,自己吃不下不当紧,若是二爷有一顿不吃就心疼的不行,只恐怕要了她的命一般。我还在屋里说,敢是天下的奶嚒嚒都是这般才好,司琪你们却是这般污蔑奶嚒嚒,我是不信的,奶嚒嚒你可是又要说的?” 迎春奶嚒嚒哪里还敢说些什么,低着头在那里看着地面,心里却是不服气的很,若是二姑娘有二爷那般权势,自己早就狗颠了似的迎过去了,哪里还想着来屋里生事。不过是占些便宜而已,且得几个人在这里鸡猫喊叫,还能盼她们别的吗? 王熙凤知道她也是心里不服,只是自己何曾盼她服气,遂吩咐了人将几人带下去好好的审上一审,二姑娘这里自派人服侍,待事情过了之后再行商议,随后等众人押下去问迎春:“你是什么看法,据司琪的意思是这奶嚒嚒生事,且不是一次两次,若真如此,倒是司琪护主了。整件事是二姑娘在旁边的,只有二姑娘才知道,我们也不得而知,总要姑娘说说才是。” 迎春低了头不说话,只拿着脚尖搓着地面。 王熙凤知道迎春懦弱,想不到竟窝囊至此,遂正色道:“那小杂屋也不是个住人的地方,若是司琪真的屈着了,不如赶紧说了出来,我也好给她寻个好地方住着,若不是,那就住着吧,直接发卖了了事。” 邢夫人走到外面正听到这里,王善保家的一听就急了,赶着就想上前,被邢夫人一把拉住,连着丫鬟一起喝住,不叫人进去通报她来了,自在外面看王熙凤如何行事。 迎春低头半天,嗫喏着嘴说道:“是奶嚒嚒的错,司琪说的都是真的。” 王熙凤问迎春:“我听她们说起,说这奶嚒嚒已是接二连三的这般模样了,借着奶过你几口,为老不尊,强借银子不说,还偷过你的首饰出去打酒吃,或是打牌应急,可是如此呢?” 迎春低低的说道:“都是真的。” 王熙凤又问道:“听说她还去厨房里借着二姑娘的名义要吃要喝,不给就打打杀杀,也是真的?” 迎春脸上光光的,只觉得自己没有了脸面,也只能说道:“是真的。” 王熙凤暗叹一声,遂问道:“这样的东西二姑娘收在房里做什么,敢是有蜜给你吃么?” 迎春低头咬着嘴唇道:“毕竟她是我的奶嚒嚒,只有她教训我的,哪里就能把她撵走。” 王熙凤听了这话,一阵可笑,觉得迎春简直愚不可及,遂说道:“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奶嚒嚒是拿了贾府的月银才来这里奶你的,拿着银子还有不干事的么。咱们府里是重规矩的,为着尊重,所以敬着她们,哪里就出来这些祖宗了,惯得比主子腰子还硬,若是不好了,你自然可以说的,譬如赶走也是应当。若是你不肯做这个恶人,又不愿她在这屋里,不如就由我回了大太太,罪过就由我来担着,如何呢?” 第167章 欠银 正说着,就听邢夫人在外面说道:“不必了,我已然过来了。” 不等人通报,带着王善保家的就径直推门进来了,王熙凤和迎春吃了一惊,连忙行礼问安,张罗着椅子请大太太坐下。 邢夫人自坐下,目光炯炯的看着迎春:“原来你这奶嚒嚒已然翻天,既这么着,哪里还容得下她放肆,传我的令下去,就此撵了那嚒嚒出府去吧,就说府里不要她了。” 王熙凤点头称是,邢夫人看了看她道:“正好你来,回去之后和二太太说一声,就说这奶嚒嚒实在欺人,为着姑娘我撵了她走,还望二太太不要介意。” 王熙凤赶紧笑道:“大太太是二姑娘的嫡母,管教屋里是理所应当的,二太太不会质疑。” 邢夫人点头:“最好这样。” 一面嘱咐了迎春,一面扶着王善保家的手起来就走。 王熙凤自出去送大太太,被王善保家的一拽,应声看去,却见王善保家的着急的样子:“二奶奶好歹手下开恩,司琪可是冤枉的,切切不可发卖了出去。” 此话一出,就连丰儿、小红也笑了起来。 小红忙说道:“姥姥这话说得可是伤了二奶奶的心了,二奶奶刚刚不过是做个样子给众人看看,其实平儿姐姐带下去就领着司琪姐姐去吃点心喝茶去了,不过只关了奶嚒嚒一人,等上一会儿,不到饭时就放了司琪姐姐回来服侍姑娘吃饭,奶奶也知道司琪姐姐是冤枉的,哪里就会薄待了她。” 王善保家的只是不信,两眼看着王熙凤,王熙凤笑道:“势必没有发卖司琪的意思,您老人家只管放心。” 王善保家的听了把心放在肚子里,跟着邢夫人自去了。 小红见事了了,紧着上去扶着王熙凤的手回去了。 原来小红在宝玉屋里做着小丫鬟,得了林之孝两口子的话,只是在那里安安静静做着应尽的本分,半点是非也不肯掺合,只等将来赎身出府好嫁人,可是自金钏儿进屋,和袭人斗个不停,屋里的丫鬟都被拉了过去,或是归到袭人麾下,中间站着的丫鬟都被借机撵出了宝玉院里,正巧被凤姐儿瞧见,之前凤姐儿也遣过小红办事,心里很是赞赏她的做事,眼见小红被撵,顺势就叫了人来自家屋里做事。 为此,小红心里很是感激,加上自家做事也利落干脆,着实给凤姐儿办了不少事。 这厢里,邢夫人回去自和王善保家的夸道:“果真这凤姐儿办事实在果断,就是我看了也是佩服,只可惜不能和自己一势。” 王善保家的却说:“大太太说的也不竟然,二奶奶之前不管二姑娘,如今管了,也是看了大太太的面子,只怕将来还要和大太太投诚也未可知。” 邢夫人点点头,笑道:“若真是这样,我倒省了不少事,以后有事只交给她也是放心。” 谁知不等一日,那王熙凤果然带着平儿就过来,屏退左右,倒头就跪,口称自己以前蒙了心,错把大太太的真心当做流水,如今幡然醒悟,是以来这里和大太太请罪。 邢夫人款款扶起王熙凤,关起门来,婆媳两人颇交了心,及至最后便叫她寻时机带了贾琏过来,贾赦有话要说。 王熙凤无有不从的,借着贾赦要问话,径直带了贾琏过来,就见书房里只有贾赦和邢夫人两人,余者概没有多的。 贾琏、王熙凤跪下行礼,贾赦挥手说道:“且坐吧,我有些个事情和你们说说。” 贾琏、王熙凤忙毕恭毕敬的寻了个凳子坐下,自在那里听教训。 贾赦微微一笑,说道:“听你太太说起,说你们两口子如今孝顺起来,且友爱兄弟姐妹,这很好,做父亲的很是欣慰,如今就有一件大事和你们说一说,不等多时我就要和老太太说去了。” 贾琏、王熙凤赶紧坐起,眼巴巴的等着。 贾赦接着说道:“不过是一件陈年旧事,几十年前咱们同国库借了二十万两银子,也是为了接驾好看,如今且得欠着不给也不是事儿,我正准备和老太太说了不日就还的。” 贾琏听了一怔,想到世家都有欠银,如何就还了,反正是朝廷的银子,大家又都不还,何必做这个出头鸟,赖着赖着只怕就不要了,也算是省下一大笔开销,如今公中本就亏空,再填上这一大笔负债,贾琏想想就头疼,遂劝贾赦道:“大老爷想的甚是周到,只是如今大家都欠着银子不给,咱们家里又没有很多银子,不如略等等再说。” 贾赦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想到旧事不禁红了脸,如今形势紧急,只得说出:“不怕你们知道,早先府里做主,爵位是咱们大房袭了,爵产却是二房头上得了,你再等些时日,等你老子蹬腿去了,留下个空壳子等你去还么。” 贾琏倒是没有听过,连王熙凤也是听呆了:“自古爵位爵产哪里有分开的,大老爷是在说笑吧。” 贾赦心想,还不是自己年轻时欠下的债,如今和子女说起也是愧颜的很,强撑着在那里说道:“府里如何行事就不要去说了,单说以后行事。咱们如今没有分家,还好说些,趁此早还,也能身上轻松,若真的分了家,家产一分没有反倒要贴出去不少,到时候追缴欠银只怕只在咱们头上要,还能去找二房么。” 王熙凤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她进府就见王夫人在那里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她还只道是老太太嫌大太太家里地位低,借机拉拢二太太的,自己还费心费力的替府里办事,原来是为他人做了嫁妆,遂顿生悔意。 贾赦看了看王熙凤,连着贾琏说道:“这事情已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我也不想提起了,既是你们知道了内情,就把它封在心里吧,切不可到处宣扬。” 贾琏和王熙凤连连称是,就连邢夫人也在那里点头。 第168章 抽身 爵产归二房这事,其实也瞒了邢夫人,所以她对贾母让王夫人管家也是愤懑,如今被贾赦说破,倒是瞬间明白,无怪乎自家住了偏僻的一角,只做马棚一般,却原来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人家二房的,自家不过袭个空爵罢了。 来不及感叹贾母的偏心,就听贾赦说道:“既是说破了,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了,若是你们愿意,不如就此辞了管事,归回大房这里来。这里院子虽然小些,倒也有地方给你们住,琏儿媳妇也能安心生养,养下个大胖孙子来给我们聊以安慰倒也不错。若是你们不愿意,只想帮着二房做事,这话只当我没有说过。” 贾琏和王熙凤自听了贾赦说起爵产归了二房,哪里还肯在那里帮着做事,总又不是自家的产业,以前捞的也够家用了,如今府里公中亏空的厉害,将来还了欠银,只怕还要亏空,填补还不够呢,不如就此抽身出来做些产业方是正道,遂赶紧说道:“大老爷说的很是,一切都依大老爷的话。” 贾赦倒是高兴起来,四人商议完毕,等着时间贾赦自去和贾母商议。 听了贾赦的话,贾母甚感头痛,按了按额头想到,这个大老爷日常不干好事,果然来回一件事,就要让家里贴银子,遂斥道:“胡说八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还国库银子的事情来了,如今大家都没有说话,咱们很不必费心张澜,不如且在那里等着。” 贾赦却是一刻都等不得了,一为投诚,二为自家将来免受追缴欠银之苦,哪里管老娘的叽叽歪歪,遂赶紧说道:“可是妹婿也有还银子的意思,听他说起,那镇国公府也要不日就还,儿子想大概里面有些猫腻也未可知。” 贾母自从接黛玉的婆子被林如海驳了出来,心里很是为贾敏不平,想着怎么嫁了个这么不讲理的相公,颇生林如海的气,只是听到林如海有动作也不能轻视,总是天家身边的亲近,连着镇国公一起,都是他们贾家不能比的,遂也在那里深思。 贾赦见事情有所转机,再接再厉说道:“也许陛下看见咱们诚心,晋了大姑娘也未可知。” 贾母一愣,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很是,就依大老爷的,按着欠银去户部销了吧。” 贾赦心中大喜,坐在那里等着贾母自去找管事开公库取银子,拿妥当后带着贾琏自去户部开销了。 户部没有想到多年前借出去的银子竟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收回来,喜得无可无不可的,赶紧迎了贾赦上座,倒了好茶给他吃。 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不乏世家的子弟,贾赦倒是会作怪,微微笑道:“总是天恩浩荡,数十年前因着事情紧急特特解了我家急难,如今府里腾出手来,敢不紧着还了上来,还等什么。” 众人啧啧有声,想着你家日日花天酒地,也不见你着急还钱,且今日上赶着过来还钱,敢是被石头撞坏了脑袋么。 不过这宁荣二府行事向来不与常人一般模样,有些偏差也是有的,只是这样一来,却要其他欠钱的世家怎么办,决了口子出来,还能填堵回去么? 贾赦这一还钱,果真一颗石子掀起万重浪,等王夫人知道了已然还完了。 王夫人是知道公中的家底的,若是还了这欠银,这公中还有多少? 随即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想向贾母求证一二,一进荣禧堂,就见那邢夫人会同王熙凤在里面坐着和贾母说话呢。 贾母正烦恼呢,见是王夫人赶来,心里霎那间不得劲起来,心道自那兰夫人认了娘家,这二太太做人做事就一天不如一天,如今竟逼着自家侄女卸了任,要回大房那边,将来这府里如何管家,倒也是个烦恼事,遂招呼王夫人道:“正好你来,且坐下听听。” 王夫人不知贾母说的是什么,只得按下性子坐下在那里听着,不听还好,一听径直就想跳脚,原来是邢夫人竟要唤了王熙凤回那边去,连着府里的事务也跟着不管了。 若是换了以往,王夫人自是大大的同意,左就自己也是管了多少年的家,一时的管家也能支应,等到宝玉娶了亲,自有人替她分担。 可是如今荣国府公中已然不比以往,只怕自己拿起来还要贴补些许进去才好,遂努力做出笑意对着邢夫人说道:“我知道大太太是爱着凤姐儿的缘故,所以不忍心看她太过劳累,只是如今府里千头万绪,一时离了她竟不行,还是暂且割爱,忍痛让凤哥儿管些时吧。” 邢夫人可是眼里不揉沙子,只在那里笑着对王夫人说道:“二太太所言差矣,之前凤哥儿没嫁进来的时候,也没见府里忙乱成什么样,如何她一来就许多不便起来。其实我倒也不想管这个闲事,只是现如今他们小夫妻房里竟没有个香火在里面,若是长此以往,看着不管,可不就是我的过失,故此还望二太太原谅则个,姑且放了凤姐儿回去吧,以前二太太不是管的很好么,就这么管下去,依我说就很好,何必再累着凤姐儿不得安宁,以至于连个哥儿也小产了。” 这话一说,王熙凤绷不住就啜泣了起来,就连贾母也不能再说什么,王夫人见是劝说无望,只得坐在那里绷着脸木呆呆的好似死人一般,只是手上还在不住的捻着佛珠。 邢夫人知道再无转圜,遂笑道:“其实二太太若是害怕琐碎,不如请了大少奶奶跟着理账,倒也不错。” 王夫人冷冷的说道:“大奶奶性子柔弱,又一个人抚养着兰哥儿,让她理账恐是为难,不如不问的好。” 邢夫人啧啧有声,心想我家媳妇能够及时抽身出来,哪里管得着你找了谁帮忙,你就是生气如何,左不过气不到我身上,只是气坏自家身子,遂和贾母坐了一些时,便带着王熙凤自去搬家歇息了。 第169章 薛蟠 王夫人在贾母这里越想越气,遂和贾母诉苦道:“老太太容禀,本来凤哥儿年纪轻,略劳苦些也不算什么,如今撇了这一摊子可靠谁呢?” 贾母心想,谁知道你惹了哪路神仙呢,现如今天怒人怨,就是我看了也是无奈何的很,遂在那里说道:“这有什么办法可讲,本就是想要个哥儿,这两年可怜的孩子只是要不上,要不然也不能想出这个办法。索性大家都帮衬着些,原就是你们二房的事情,还能要谁管呢,不若叫几个人一起上手,也就好打理了。” 说着就叫头疼,顺手借故撵了王夫人出来,自己叫鸳鸯帮着按摩。 王夫人只是无法,咬着牙在外面站了半天,见总是没人理睬,只得垂头丧气回到屋里打算去了。 王熙凤搬家总是大阵仗,引得府里众位太太奶奶公子小姐围观,见是贾琏夫妇要搬到大房里去,连着府里的一切事务卸了任,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王熙凤只是不管,既做的出来,就没得听不得别人说酸话的道理,邢夫人也是贴心,派着王善保家的一干心腹跟着过来帮忙,能不能搬得动不在其次,不过是打打那些人的嘴,好叫他们知道大房是齐心的。 薛姨妈闻听此信,和薛宝钗说道:“你可是知道,那凤姐儿径直回了大房去了,如今单留下账本等着你姨妈收拾,可是咄咄怪事。” 薛宝钗却是见怪不怪:“妈也是经历的多了,这些也能放在眼里,有什么不了局的呢,不过是个人的命数罢了,譬如回了那里也许就有她的好处,或许去了竟是她的劫数,命里该着。” 薛姨妈却道:“我儿这话说的倒是在理,只是照我想来,你姨妈毕竟养尊处优这些年,先前理家的本领想必也是忘的差不多了,就算还记得,也是闲在那里不愿意动弹,只怕还要找个帮手才好,也不知便宜谁去。” 薛宝钗听了这话,认真坐在那里想了又想,只是想不出合适的好管家,遂笑道:“我还是想不到,论起管家理事,总是凤丫头强些,其他人实在放不得眼里。” 薛姨妈笑道:“还是我儿理家本事大,若是你姨妈择了你过去理家,想来你与宝玉的事情必是八成把握了,你再过去笼络笼络人心,十成是有的了。” 薛宝钗摇头笑道:“那府里赶是没有人了么,纵然姨妈肯,老太太也是不愿的,不如不去现眼的好。” 正说着呢,薛蟠从外面大摇大摆的进来,倒是对薛姨妈恭敬,和两人笑说:“妈妈和妹妹倒是好兴致,今日没有去姨妈那里逛逛。” 薛姨妈见了他就头痛,遂没好气的说道:“无事我去那里做什么,自家又不是没有事做,且去那里自找寻。” 薛蟠听了就说:“可是我也和妈妈说过,咱们自家在京城又不是没有房子,略收拾了,竟可以带人过去了,何至于天天挤在府里看人脸色,不说别人,单只那大老爷一个人就够看得了,还有二老爷见了我且得唠叨,听得人心烦。” 薛姨妈咬牙气道:“若不是为了你这个孽障,你当我很想在这里寄人篱下吗,且得在这里戳心,还不离了我这里去呢。” 薛蟠听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大叫道:“何必都攀咬到我头上,是因着我才住在这里的么,还不是为着那个宝玉,因着这个,你们日日在那府里宣扬金玉良缘,只差没有把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妹妹也是,这般年纪还没有定亲,还不是为了宝玉,你们又过来打帮我,指望这家里就我一个是傻子呢。” 薛宝钗听了瞪眼张口,拉着薛姨妈的手气得哭道:“妈妈你听哥哥说的什么话。” 说完就返身回到里屋自去哭了。 薛姨妈急着打薛蟠,骂道:“索性你连着我并着你妹子一起打死倒也干净,省得你看我们不顺眼,碍在这里生你的事。” 薛蟠话说出口就自悔失言,见薛宝钗进去哭了,忙忙的跟进去半跪在那里笑道:“妹妹不要和我这个粗人计较,哥哥今日是吃酒吃的昏了头了,并不是我的真心话。” 薛姨妈也跟了进来,劝着薛宝钗道:“我儿很不必为这个畜生生气,我已在外面打了他,我儿消消气,等着明日开销他。” 薛蟠也在那里说道:“如若不然妹妹打我一顿,或是害手疼我自己打自己一顿也是好的。” 说着,见薛宝钗没有说话,就真的往身上自己打去。 薛姨妈紧张的看着薛蟠的动作,急着想拦住,只是想到宝钗刚刚受屈,不好意思去拦,终究不忍儿子受苦,正待说话,就听薛宝钗说道:“我很见不得哥哥这样,趁早收手,免得手疼妈妈见了心疼。” 薛姨妈长舒一口气,见薛蟠停手,遂在那里笑道:“你哥哥该打,若不是你这个做妹子的仁慈,只怕早就板子挨上去了,打几下子也是理所应当。” 薛蟠连连点头:“妈妈说的很对,不是妈妈和妹妹,我早几辈子不知道哪里去了,真心感激妈妈妹妹。” 薛宝钗听了噗呲一笑,用手指头狠狠指着薛蟠的头咬牙说道:“你这个没心肝的,若是存些心思,倒也让我和妈妈少受些罪。” 薛蟠连连点头,只说:“从今日起,我薛蟠立誓好好做事,不再让母亲和妹妹作难。” 薛姨妈笑道:“若你果然这样,便是我们的福气了,总算你妹妹的泪没有白流。” 薛蟠忙爬起来和薛姨妈、薛宝钗说了半天笑话,见薛姨妈的衣服有些旧了,遂说道:“母亲的衣服看着不新鲜了,不若我去外面叫伙计进来送些好布料给母亲和妹妹掌掌眼。” 薛姨妈一瞪眼说道:“刚刚新做的衣服还在屋里放着,做什么又做衣服。” 薛蟠又对薛宝钗说道:“妹妹的项圈明日我带了去叫人炸炸方好。” 薛宝钗也是不在意的说道:“好好的炸它做什么。” 第170章 守备 正说着呢,那王夫人自外面来了,不等通报就径直往里屋走了。 见薛姨妈三人说的高兴,遂站下笑道:“可是你们娘们说什么这样高兴,说出来我听听。” 薛姨妈见是王夫人,赶紧上前迎了过去,嗔着莺儿道:“怎么就傻了也不懂得和我说一声,让二太太干看着不做声么。” 王夫人笑道:“不碍的,是我叫他们不要说的。” 遂说起刚刚的话,薛姨妈笑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他要给我和他妹妹做衣服,还要给宝钗炸项圈。” 王夫人听了倒是笑了:“不怪我说,你家哥儿实实是个孝顺的,又爱护姐妹,还能让人说什么呢。” 薛姨妈最喜欢听得就是这话,遂得意的笑道:“还是二太太心里知道,放了旁人谁能这般说。” 王夫人失笑不已,遂携了薛姨妈的手进了空屋自去商议事情。 单说少康帝见贾赦懂得向他靠拢,听了林如海的话,又见欠银缴清,心里倒是高兴,遂吩咐夏守忠传了贾赦和贾琏进宫问话。 闻听诏令,贾赦心里只有高兴的,整理好行装,遂忙忙的带了贾琏进宫。 贾母不料想少康帝竟想到召贾赦入宫,本就是个虚职,如何面驾,如今细细想来,应当着落在那欠银身上了。 御书房里,少康帝正襟危坐在上面,看着贾赦、贾琏跪在地上叩首,口称万岁,笑着抬手说道:“且平身吧,爱卿忠心可嘉,实是朕的肱骨之臣。” 贾赦听了大喜,富又叩首说道:“也是天家恩德,臣自小便被祖父教导,只要自己有一口气在,必要为陛下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岂敢不为陛下效忠,就是臣子日常行走,臣也叮嘱他需得日夜心里想着陛下,装着陛下。” 少康帝倒是忍俊不禁,想不到这贾赦也是一个妙人,当初果真薄待他了。 只是贾赦终究年老,又好色的很,委任差事恐是力有不逮,转头看看贾琏,倒是目朗神清,是个干事的好苗子,又听林如海说起过,虽也和他父亲一般好色,终究有个底线,且府里差事办的不错,是个能干的,遂定了定心神,笑道:“令郎果真是个英才,朕又怎么能叫明珠蒙灰,不如出来给寡人做个帮手如何?也是巧了,现有一外放江苏富庶地方的同知,另有平安州守备一职,不知你意去往何处。” 贾赦闻听大喜,遂向贾琏使眼色,示意他接下同知一职,贾琏却倒头就磕,朗声应道:“启禀陛下,臣愿去往平安州。” 贾赦听了不由得泄了气,俗话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又是个富庶地方,必是少捞不了,那平安州是个什么地方,又久在军营,捞不出半分油水,自家这个儿子看着也不傻,怎的如此举动。 少康帝听了倒是对贾琏另眼相看,他本意也是要贾琏从军中历练的,遂笑着说道:“不愧将门出身,且好好去吧,打拼出一番事业给朕看看,也算不负了你宁荣两府的威名。” 事已至此,贾赦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贾琏叩首回转,路上,贾赦自在那里埋怨贾琏道:“敢是你蒙了心么,好容易得了一个实职,放着油水多的不要,且要什么守备,苦寒自不必说,若是碰上战事,可不就是险得很么,还想什么荣华富贵。” 贾琏笑而不语,见贾赦只是絮叨,遂笑道:“大老爷究竟为儿子着想太多,须不知富贵险中求,若想升得快些,只是沉浸在富贵窝里可不好,须得历练历练,您瞧,刚刚陛下也在夸我,可见我这步棋是走对了。” 贾赦嗤笑一声,说道:“果真你被蒙了心,自小到大,刀剑你拿过几回,又是在家里动嘴的差事,现上赶着去学么?” 贾琏笑道:“大老爷也是多虑了,儿子虽武艺不佳,毕竟也是将门出身,东府珍大爷又设着演练场,也是练过的。余者只得过去眼瞧着别人这么着,现学起来吧,刀剑也是不能放下了。” 贾赦低头想了一想,方道:“也罢了,好在平安州节度使是咱们家的世交,又是你祖父提拔起来的,到时候多嘱咐嘱咐也就是了,说不定还能借着力提拔你一二,不过几年就能回转京中做个京官了。” 贾琏不做多言,笑着点点头听住了。 及至回到荣国府,贾赦迫不及待就往荣禧堂去了,和贾母说了少康帝召见一事。 贾母不料想竟有此等奇事,大房看样子也要起来了,遂高兴了起来,吩咐左右:“既是大喜,府里上下赏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今日加菜,吩咐下去,明日摆个宴席,贺一贺琏二爷。” 贾赦颠着肚子喜得无可无不可的,自在那里洋洋自得,总算自家有了一件喜事了。 贾母望了望他,心道自家这个傻儿子如何能有这等好事碰上,应是连了林如海一起诓骗了她,借着还欠银的幌子得了皇上的看重给的赏赐吧。 心里想了想,随即释然,不管再怎么不堪,贾赦毕竟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得了好事荣国府也跟着露脸,总不能要他们大房一直跟在二房后面不露面吧,也太偏颇了些,只是一想到元春和宝玉,贾母就心里隐隐作痛。 王夫人知道贾琏被少康帝赐了守备一职,屋里的花瓶又打碎了几个,咬着牙在那里说道:“怪道大老爷拼死也要还了欠银回去,敢是有肉在前面吊着,还是大老爷灵醒,知道给自家谋得好处,只可怜我多年为府里筹谋,如今竟连大姑娘和宝玉的荣华都保不住,只顾着在这里管家呢。” 遂气得连佛经也不念了,坐在那里想了半日,只是心里暴躁不得其法,就听玉钏儿来报,说是薛姨妈进来问安了,赶紧说道:“有请。” 只见薛姨妈喜笑颜颜的进来,一见王夫人低沉的脸色,赶紧收起笑意,上前一步问道:“二太太这是怎么了?” 第171章 外放 王夫人恹恹的坐在那里,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捻着佛珠,说道:“还有什么,不过是在感慨我家的元春和宝玉竟也没有人家那般争气,偌大的岁数且在这里让我烦心。” 薛姨妈已知贾琏外放一事,知道王夫人心里烦躁,遂坐在那里安慰王夫人道:“二太太究竟多虑了,不过多时大姑娘便能登高望远,到那时,就是宝玉也跟着沾光,譬如这些小官且不在咱们眼里。” 王夫人目光炯炯的看着薛姨妈道:“事前我和姨太太说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薛姨妈噎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日前我也有去王家的,咱们哥哥不在家,只有嫂嫂接待着我。二太太也是知道的,这事是哥哥揽的头,就是嫂嫂也是不得其法,所以便没有在那里耽搁太久就回来了,总是要等些日子才能知道。” 王夫人烦躁的扯着佛珠说道:“等等等,究竟等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大姑娘现在年华正在,若是再拖下去,可怎么得了。” 薛姨妈低眉口里只称是是,和王夫人说道:“不过嫂嫂也有交代,说是哥哥在家交代过,说外甥女那里要银子,他疏通也要些花费,之前的银子不够了。” 王夫人听了跳脚吓了一跳:“怎的如此花费,竟是有些不接后手了,之前老太太那时也不能张这般大口。” 薛姨妈咽了咽唾沫,笑道:“毕竟换了一个靠山,多打点些也是应当的。” 王夫人只顾着发愁,按着额角道:“如此一来可叫我难办了,公中现没有这么多银子,我的手里也是短缺的很。” 她看了看薛姨妈,试探的问道:“也不知姨太太那里能挤出些银子凑凑也好,待大姑娘做了妃子,咱们只有好处的。” 薛姨妈心里发苦,自家竟是被王夫人当成摇钱树不成,为着金玉良缘,一时也无法和王夫人闹崩,只得想了想说道:“其实咱们至亲,论理不该二太太说这话就应当双手奉上,只得现如今二太太不知道,我家里的银钱实实不凑手的厉害,京城的铺子买卖不怎么好,就连宫里的事务如今略微些的竟也不要我们供奉了。换了往常,这又值些什么呢,现竟是难事一桩。” 王夫人脸色一沉,想不到薛姨妈也有推脱的时候,遂不悦的说道:“原来姨太太家里银钱不凑手,其实我本也是厚颜,窃想咱们毕竟是亲戚,又是将要做亲的,总能得些方便,却想不到姨太太也是为难,不若此事就此作罢。” 薛姨妈一听要糟,敢是连着婚事一起作罢吗,遂咬牙说道:“其实凑凑也还可以,我这里总能为外甥女挤出1万两银子以作凑数,聊表寸心吧。” 王夫人笑着点点头,虽然不够,不过聊胜于无,加上公中挪移的和她手里还有些私房,总可以抵挡一阵子了,遂和薛姨妈笑着应酬起来:“要不说起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真上起场来,还是至亲,其他的外八路都不是什么依靠。” 薛姨妈笑道:“其实凤丫头手里也有些私房,不若问问她。” 王夫人冷哼一声:“譬如给些好处,或许还能狗颠的上来摇摇尾巴,如今倒要她掏些出来,姨太太可是不要看错人了,不要提她的好。” 薛姨妈微微一笑,点头不语。 那里王熙凤听到贾琏得了实职,即将外放平安州,倒是高兴起来,嘱了平儿自去厨房里要酒要菜,亲自上前为贾琏递着毛巾,供他擦脸。 贾琏笑道:“怎么今日这般殷勤,倒叫我也不敢起来。” 王熙凤笑道:“有什么事情能够压得住咱们守备大人的肩膀,可不就是等着挨打呢。不过是平日里当着府里的差事,得了外人的气受,很不敢下脸,只能在心里搁着回来找寻上夫君。守备大人不嫌我这个做妇人的粗鄙,只是因着情分一味的顺承于我,我的心里早已知道的,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还望守备大人不怪小妇人行事莽撞才是。” 说着就给贾琏揉起了肩膀,贾琏舒服的两眼一闭,自在那里享受着。 因说起外放一事,贾琏意欲王熙凤在家里操持着,自己带着小厮去了也就是了,王熙凤却说道:“其实我在家里已然卸了任,一应事务不管的,只是侍奉公婆而已,如今大老爷和大太太年岁不足,尚且不用侍奉,况你一去不知几载,若没个妇人帮你打点想也难过,不如就让我跟着二爷一起去吧。” 贾琏知道凤姐儿是害怕他这一去势必要招惹几房妾室,为防不测才有此一言,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点,遂一笑道:“你这个醋坛子是打翻了么,只是那平安州有些苦寒,不像京中这样富庶,你竟也舍得?” 王熙凤哈哈一笑,说道:“穷有穷过法,富有富活法,听二爷这样说,那出了京城的人都不要过活了,既是嫁了二爷,必定跟定二爷的步子,就是略苦些有什么了不起的,哪里不是过得。” 贾琏倒是一阵感动,想了半天,搂着凤姐儿说道:“你是走得干净,可是大姐儿怎么办,竟是跟着咱们一起么?” 王熙凤笑道:“大姐儿竟可以不必去了,她小小一个人哪里吃得这些苦,就是路上也是难过,不若就让她跟着大太太身边学些道理也是好的。” 贾琏点头赞同,夫妻两人商量完毕,第二日宴席吃毕就携了大姐儿去见贾赦和邢夫人,贾赦听了点头不语,想了半日,竟也要和贾琏她们一起去往平安州安置。 邢夫人听了无奈道:“可不是大老爷胡闹么,琏儿是去公干,儿媳妇是要去帮衬照顾,大老爷在那里又没有公干,跟着过去干什么?” 邢夫人心里想到,凤丫头此去平安州,未必不是带着和贾琏同出同进,也许不过多日就怀有身孕的目的过去的,你呆呆的且戳在那里做木头做什么,果真煞风景的很。 第172章 跟去 贾赦却是不管,挥手说道:“你自不必管,活了这些年,只在京城里呆着,就是一个金窝也是腻够了,不如去那里跟着琏儿,有什么事情也好提点他,若是有人情也能由我抵挡一二。” 邢夫人啧啧有声,心想你是什么货色还不知道么,且要提点别人,不过平安州那里倒是贾家的老根基,贾赦过去也能帮衬贾琏一二倒是真的,只是自己也要跟着过去么? 贾赦似是看穿了邢夫人的心事,和她缓颜说道:“大太太辛苦多年,实在不必跟着我一起奔波,不若在家里帮着教导大姐儿、迎春和琮哥儿方是要务,别的只等我们回来再聚吧。” 邢夫人只是一腔苦水,眼看着贾赦就要回转心意,却是要走了么。 不过想了一想,这么些年自己都怀不上身孕,且得岁数大了就会有么,还是不要为兰夫人这一胎所困扰了,得不到就是得不到,其余也是白想,遂安定下来心神说道:“那我且在家里服侍老太太吧,自在这里等着琏儿的好消息。” 说着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王熙凤的手,王熙凤的脸跟着红了起来。 贾母听见贾赦坐在那里跟她说要跟着贾琏两口子去平安州,心里老大不舒服起来:“胡说,琏儿是去公干去了,你又是去干什么去了,平日我就说你且不好好过日子,只顾着吃酒玩乐,如今越发荒唐起来,还要我说你什么?父母在,不远游,不许你去。” 贾赦不高兴了起来,执拗的说道:“老太太却是偏心,素日我略松快松快,母亲只说我荒唐,如今我想着出去帮衬帮衬琏儿,顺便出去走走,您又说我荒唐,敢是我做什么也比不上那二老爷么,不让我去,我偏要去,再不肯听母亲的话。” 贾母气的无法,贾政听了也是无奈,真是躺着也中枪,自己又没有招惹大老爷,为什么要说到自己身上,也是在那里极力解劝着贾赦,见他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只好对贾母说道:“既是大老爷要去,不如就让大老爷过去歇些时日,时间久了也就想念母亲,自己回来了。” 贾赦也趁机道:“果然二老爷说的甚和我心,我且去那里走走,过几日就回来了。” 贾母愁的不行,说道:“你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不指望你做什么荣光的事情,只盼着你消停些,且在这里烦我的心。” 贾赦却是不理,只在那里慢慢筹划着要带什么过去。 贾政见事情已成定局,只得和贾母说道:“事已至此,不如就给大老爷一家多带些银钱过去,人情往来也好有个支应。” 贾母点头,虽然自己不甚爱这个孽障,终究也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遂说道:“就依二老爷所言,去叫了你媳妇过来,看看带多少银钱过去。” 王夫人被叫了过来,听见贾母说起公中银钱,心里不由得扑通大跳,近日刚刚连着薛姨妈的一万两银子,带了好大一笔银子过去给王子腾进宫疏通,以便给元春图个好前景,如今公中其实周转的银子不多了,现在贾母跟她要银子,她怎么回话呢? 不提王夫人自在那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单说平儿知道贾琏和王熙凤要去平安州,她也哭着跪在那里求王熙凤道:“二奶奶实在狠心,竟也不带奴婢过去,不管如何,奴婢是要去的。” 王熙凤温言安慰她道:“不是不要你过去,只是那里终究不比京城,你在这里帮我看着大姐儿岂不是好,做什么要跟着我去受罪。” 平儿泪水涟涟:“可是我是奶奶自小的贴身丫鬟,当初陪嫁过来的四个丫鬟只剩了我一个孤鬼,我还心里窃喜,说我果然福气,跟定了奶奶身边,再不能离开的,如今且要撇了我过去,我必是不依的。” 王熙凤无法,只得嘱了小红留下来照顾大姐儿,自己带着平儿过去。 小红巴不得一声,她本和贾芸打的火热,五嫂子近期也有口头松动的迹象,若是跟了凤姐儿去平安州,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更不要说嫁贾芸了,自在那里痛快应承道:“二奶奶且放宽心,小红就是千刀万剐也要力保小姐不伤一根汗毛。” 王熙凤笑道:“瞧你说的怪吓人的。” 背过人就和平儿悄悄说道:“趁着整理行装的空当,不如要来旺家的把印子钱都收了回来,不然也是个麻烦。” 平儿也说:“奶奶本就卸了府里的差事,其实这钱是给二太太周转的,咱们手里的银钱放印子钱没有多少,不若都赶紧收了回来,二太太想再放是她的事,咱们不多置疑。” 王熙凤点点头:“我说的就是这个呢。” 遂紧着吩咐来旺家的进来和她说了,来旺家的自去收了印子钱,回复二太太不提。 王夫人见了心里暗气,心想凤姐儿果然是个不能担事的,不过是个印子钱也是这样小心谨慎,刚一卸了任,就跟着顺坡下驴不放了,之前说的这好那好只是狗屁,如今府里处处用钱,总不能且一个劲的要自己掏银子贴补吧,况自己手里也紧张,等着给元春铺路呢,故此索性嘱了来旺家的再放了出去,名字自然就写了她的名字。 因见府里周转实在艰难,王夫人竟大了胆子派周瑞到金陵卖了几处庄子和祭田,以做周转。 周瑞也是艺高人胆大,竟借机吞了不少银子进自己腰包,王夫人并不知道,自以为做的机密,解了荣国府的困境,由不得洋洋得意了起来。 贾母只道王夫人这段时间倒是消停,对王夫人此番操作并不知晓,仍旧在府里和宝玉几个作乐玩笑,享不尽的福气。 却说贾赦眼见得自己就要远行,不由得想起了贾琮,这天领着他自去找林如海,求他帮着教导教导学业,也不多时,只是抽空教教就好。 林如海现担着远哥儿和贾环的学业,少康帝又要他严格些,其实确实顾不得了,坐在那里想了想,笑道:“其实我心里是愿意的,奈何时间分不开,不若这样,我竟是给琮哥儿找个大能,必叫琮哥儿学业大大长进,如何呢?” 第173章 许司业 贾赦本就没有对林如海抱多大希望,带了贾琮过来,也不过是想要林如海跟着荐人,见林如海如此说,笑道:“果然是好,姑老爷竟是给我荐一荐,我的心里只有感激的。” 林如海心道你这时候倒是起了慈父之心了,早干什么去了,嘴角一翘,择日带了贾赦、贾琮自去良师处拜师求教。 这位大能其实也和林如海大有渊源,与他同期的进士,不过一个是探花,一个是榜眼,才学是很好的,只是家世差了些,如今不过是在国子监做司业,正六品的官职,本姓做许,四十余岁。 贾赦之前闻听林如海说过,这位林司业最是喜好山水画作,遂从私库里拿出两幅前朝古人作的山水画并着齐整整的200两银票一起跟过去拜师。 许司业见了画作果然惊喜,又是林如海举荐过来的,遂待贾琮如同关门弟子一般,贾琮遇到贾赦不可多得的父爱,岂能不珍惜呢,也是紧紧抓住许司业这座大山,悉心求教不算,每日在书房读书至很晚,就连邢夫人也是动容不少。 眼见得贾环得了林如海的教诲,贾琮有了许司业的扶持,李纨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整日里和素云说道:“如今环哥儿、琮哥儿都得了良师指点,兰哥儿的将来也不知在何处,终究还是我这个做娘的无能。” 素云在那里安慰李纨说道:“看大奶奶说的,兰哥儿如今书读的越发好了,怎的奶奶就这般叹气,依我说兰哥儿将来只怕比几位爷都好呢,大奶奶不必担心。” 李纨叹气:“如今二太太借着兰哥儿年纪小,要他晚些时日上学,就是上了家学又如何,据听说那位爷爷如今越发懒怠,只是想出去走走玩玩,兰哥儿交给他我是不放心的。” 素云想了想,和李纨说道:“不若大奶奶去和二太太说说,终归是自己的亲孙子,耽误了学业二太太也是不忍的。” 说完,主仆二人哀哀一笑,心里早有定论。 只是看兰哥儿一日日的长大,李纨终究不忍,还是扶着素云的手去往王夫人屋里。 屋里,王夫人正在焦头烂额的算着府里的开销,许多年不管具体事务,她竟是不知这荣国府如今多了不少开销,公中又是进项少的,这一笔烂账让她无所适从。 见李纨如扶风细柳款款走来,看她这般清闲,早已一腔怒意无来由就涌上心头,又听到李纨说想给兰哥儿请个先生教学,王夫人心里更气了,遂快言快语的说道:“原来咱们家里竟是金窝银窝,连家学都看不上了,且得要外雇个先生方才显得自家金贵,毕竟是嫡长孙么,确乎是宝玉他这个嫡次子比不了的。” 李纨来之前已知王夫人要说酸话,岂料说起来竟是这样刺心,脚下一软,若不是素云扶着,只怕就跌在地上了,本想着拂袖走人,奈何礼教至此,又是求人的事情,遂在那里苦苦哀求:“二太太容禀,不是儿媳生事,实在是兰哥儿的学业耽误不得,看着他的年纪就大了,找不到好的先生只怕学业退步。” 王夫人对读书这方面是一窍不通,况又不是宝玉,哪里需要她来操心,遂不在乎的说道:“兰哥儿才几岁,就是上家学也是有待时日,更不要说什么外请先生,此事作罢,休得再提。” 李纨满脸愁容跟着往外走,王夫人很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若是不用公中出银子,大奶奶只拿自己的嫁妆体己出来,你就是请了天上的文曲星我也不管。” 李纨呵呵暗笑,想着自己手里才几个嫁妆银子竟也被二太太惦记上了,兰哥儿是读书,偌大的正事,却不被二太太放在心上,果真这般无情么。 不过想到王夫人说的天上的文曲星,李纨倒是瞬间想到了贾环,遂在屋里准备了若干礼物,亲自去沁芳斋和兰夫人求情。 贾环刚一回来,就被彩云请至沁芳斋,见李纨正在那里抹着眼泪,低头和兰夫人讲着难处,贾环心道,该不会是来借银子的吧。 听见脚步声,李纨应声而起,眼里留着眼泪,脸上却挂起了求人的笑意:“原来是环哥儿回来了,且赶紧坐下,如今学业可是繁忙呢?” 贾环抖抖身子,看来大奶奶今日的事情恐是不小,倒叫他心里害怕。 兰夫人也是可怜李纨,加上这些时日她过得确实不错,手里又有银子,儿女也有了前程,现只剩下环哥儿的婚事了,她还操什么心,所以近日倒是养的越发的慈悲起来,遂赶紧和贾环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便在那里睁着懵懂无知的大眼睛静静等着贾环处置。 旁边的林嚒嚒早已失笑不行,就知道这位是个心软的性子,只是想不出法子来救人,不然恐怕就轮不到环哥儿了。 贾环听过话后,倒是对贾兰起了同情之心,遂和李纨说道:“其实我与代儒爷爷也是有些交情,若是大奶奶想着将兰哥儿送入家学,我也跟着过去和代儒爷爷说说,要他对兰哥儿多上些心。其实代儒爷爷才学是有的,是一个大儒,若是好好教学,兰哥儿必有所成。待兰哥儿中了秀才再另请高明也耽搁不了什么。” 李纨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贾环知她要说什么,赶紧说道:“大奶奶若是真的存了送兰哥儿入家学的想头,二太太又忙着顾不上和二老爷说,我和母亲都能替二太太和大奶奶解了这烦难的,左就我明日就要和二老爷出去做客,面是能够碰上的。” 兰夫人赶紧点了点头,应声说道:“环哥儿说的很是,若是要我去说,我必定知无不言的。” 李纨听了哪还能拒绝呢,心里只有感激的,遂郑重拜向兰夫人,慌得兰夫人紧着下了椅子扶起李纨。 贾环也是心里感动,遂和李纨笑着说道:“先去家学里试试手吧,若是先生还是懒怠,咱们再做计较。” 第174章 问询 李纨连连点头,扶着素云自去了。 拿起李纨送来的礼物,兰夫人感慨地说道:“环儿你看,这和田玉镯看着就很通透,想来是大奶奶的陪嫁之物,指不定藏了多久,我怜她孤苦不想要,又怕她疑心咱们不收是不给她办事,简直为难的很。” 贾环看了看玉镯,也点头说道:“所以大奶奶对兰哥儿的心是满腔的,母亲还是收下吧,待金楼再送了时新样式,母亲就送些过去给大奶奶如何?” 兰夫人点头说道:“也罢了,总还是拿着你的银钱做人情。” 屋里哄堂大笑,贾环笑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些许银子,若是换来母亲的一笑,比什么都值当。” 兰夫人笑道:“且把你会说的,若是搁了以前,你说的些许银子只是咱们一家的私底,恐也是不够,如今不知得了什么运气,竟是豪富起来,终究还是我儿能干。” 贾环笑着摇摇头:“可是母亲偏心,三五不时的就拿出来显摆显摆,只要别人知道环儿能干。” 兰夫人得意地笑道:“不是我儿能干,为娘的又拿什么说嘴。” 林嚒嚒也是跟着凑趣:“果然环哥儿是大好的,拿起什么什么都是赚钱的,日前奴婢跟着进了宫,见了宫里的姐妹,大家只说现如今悦来酒楼已然成了京城酒楼的风向标,他做什么,大家就跟着做什么,以便招徕客人,只是终究画虎不成反类犬,滋味比起悦来酒楼差远了,反倒失了他们的本色,所以客人更少了。” 这番奉承下来,兰夫人心情大好,拿着帕子捂着嘴,只在那里嘻嘻笑个不停。 贾环也是很受用,遂和林嚒嚒笑道:“其实过两日跟着天冷下来,那酒楼就要再推一道新菜,这个菜味道好,又能暖和身子,到时候送到厨房里要柳嫂子做了给母亲和嚒嚒你们吃吃看。” 兰夫人听了心里倒是很高兴,拉着贾环说了半天,突地想到一事,皱了眉头在那里说道:“其实如今三姑娘被赐了婚事,虽说是日子定在了明年,其实也很该打算起来了,就是不知二太太那里是何章法。” 贾环点点头,虽说诚亲王岁数是大了些,很应该早早娶亲,只是黛玉和探春年纪实在太小,只得折中计算,等到明年娶亲,谁叫他一直拖到现在还不肯娶亲呢,论理也是该着。 只是这嫁妆么,贾环心里冷笑两声,如今林如海没有早逝,林家的家产是指望不上了,贾赦又早早还了欠银,过些时日贾琏几人跟着出去平安州,依着贾赦的性子是要多拿的,庄子又是先前置下没有再买的,现在不过是进的少出的多,只不过贾母看着不管,只任着王夫人折腾周转,若是要和王夫人要嫁妆银子,只怕比割了她的心肝还要难些。 遂和兰夫人说道:“三姐姐既是明年出嫁,嫁妆很是该早早打算起来,只是母亲出面去说不妥,不然就让二老爷出面和二太太交际如何?” 兰夫人也是憱王夫人的,遂点头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及至见了贾政,兰夫人并着贾兰要去家学的事情和探春备嫁之事与贾政一一说过。 贾政皱了眉头,心想二太太果然近日是昏惫了许多,一个是自家的亲孙上家学,一个是府里的姑娘备嫁妆,哪件不是她这个管家事的当家主母需要想到的,却让一个怀了身孕的人替她提点,究竟是羞也不羞。 兰夫人见贾政蹙了眉头,心里一紧,低头战战兢兢等着被批。 贾政却是一笑,拉起兰夫人的手亲昵的说道:“还好有你,若不然我就险些忘记了。” 兰夫人莞尔一笑,低头依在贾政怀里说道:“本就是内院的事情,二老爷是要在外面建功立业的,何须看这些小事。” 贾政轻哼一声:“可是二太太本就管着府里事务,且想不到这些。” 兰夫人笑道:“府里事务繁杂,二太太一时看顾不到也是有的,可是老爷想的未免不公,我替太太叫屈。” 贾政一笑,想不到自己的解语花竟这般为人着想,倒是让他高兴起来。 及至走到王夫人屋里,贾政遂坐在那里边吃饭边和王夫人说起这两件事。 贾政本就这段时间不怎么过来,猛地一下看见贾政过来吃饭,王夫人还是心里很高兴的,就是玉钏儿她们看见二太太高兴面上也跟着喜笑颜开,二太太整日在屋里憋闷只有丫鬟们的苦头吃,迟早有一天且要轮到打骂她们。 可是贾政说起贾兰上家学和给探春备嫁妆的事情,王夫人就又有点绷不住了,心里暗暗大骂李纨和兰夫人,没有她们的蹿嗦,想那贾政也想不到这一层上来。 只是贾政说的又句句在理,譬如贾兰家学,旁门左道的子弟且挤着来上,不过是多上一笔吃点心、支笔墨的花销,贾家是穷疯了,还是要破产了,且得不肯送正派嫡孙去家学。探春的嫁妆就更说不过去了,看着三姑娘明年就要出嫁,那一抬抬的嫁妆可不是要细细地数过去,看看倒是最后准备多少抬嫁妆过去,毕竟是一个女子后半辈子在婆家的依仗,不提早准备了只等着将来捉瞎吗。 且贾政已知王夫人是有些左性的,尤其近日越发的执拗了,现下为着面子,他暂时不欲与她置气,只把事情办完了便是妥当,所以话说的很是委婉,只当自己无意说起。 只是王夫人近来心思甚多,就是贾政这无意之语放在了她的耳朵里也是有心之言,况李纨刚刚为着贾兰上家学之事找过她,贾政跟着就来和她说起这事,这不是合着伙欺负算计她是什么,只怕里面还有兰夫人那个小妇的手笔在里面,近日又是诸多愁事郁结在心的,禁不住把话谈崩:“兰哥儿现在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这般岁数去家学做什么,敢是有额外的点心勾着他么?至于三姑娘的嫁妆也很不必现在备起,不过一个庶出的姑娘,又不是正经国公家出来的女儿,要什么排场,不过是满破费上3000两银子备嫁妆罢了,这些只待明年就可备好,再出不了错的,老爷放心。” 第175章 挨打 为着府里好看,贾政耐烦提点王夫人一两句,只是想着不要闹到老太太那里去,到时候大家都难做人,今日看王夫人的做派,只怕不喝令她几句,恐是今后这府里就没人能够压制住她了,一时顾不得惊动不惊动到老太太,也顾不上她这个嫡母的颜面,大声喝令道:“你这个蠢妇,贾家有你当真是悲哀的紧。兰哥儿不管许多岁数,只要他有心上进,咱们不赶紧送了他去家学只管等什么,等着他弃了学问,长得和那个孽障一般下流才是正理么?” 这句话可是真真戳到了王夫人的心,不等反驳,贾政又说:“如今那兰夫人是和你一般品级的妇人,你不过是凭着我的官职得封的五品宜人诰命,她可是皇上亲赐的县君,又是平妻,且出身国公府,门第也和你论得着,你还敢对她论长道短,难为兰夫人替你遮遮掩掩,你却这般模样,当真没有正妻风范。” 王夫人顿时气冲牛斗,哪里还管他夫为妻纲了,直冲冲的站了起来和贾政吼道:“怪道二老爷今日不偏不倚来了我这里,我还道老爷是看我管家辛苦,特地赶来道个辛苦,感情是为那起小妇过来撑头的,可不就是那乱嚼舌根的窜唆的。老爷就是再偏心也需知道,她就是皇家的公主,做了平妻也是在我这个正妻的后面,只有我的孩子才是原配嫡出,她的孩子就是庶出,合该就被元春和宝玉拉在后面,凭是皇上亲赐又如何,皇上能叫老爷宠妾灭妻么?” 贾政气得忍无可忍,径直打了王夫人一巴掌:“贱人!你敢议论皇上长短,竟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且自去找绳子,不要牵连了贾家。” 清脆的巴掌声过去,王夫人猛然醒悟,原来自己犯了忌了,遂不出一声,只是仍旧犟在那里不肯低头。 贾政看着着实心烦,喝道:“兰哥儿的家学既是你不愿出面,那我就自行领着他过去,所需的费用你是要让公中支的。至于探春,趁早赶紧办了嫁妆是正经,就是小家子女儿嫁妆也得早早备好,丁是丁卯是卯,你看不上兰夫人是一说,探春的婚事可是耽误不得,切不要等着快到日子现找寻,那可就是你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了。” 王夫人捂着被打的脸,凄然作笑:“老爷说的竟是轻巧话,偌大的事情轻轻拿起,轻轻放下。那三姑娘的嫁妆可是好大一笔,赶是公中有现成的银子能拿出么?” 贾政啧啧有声:“你是欺我不理家不知事了,公中就算再紧,竟连三姑娘的嫁妆都拿不出了,那将来大姑娘、二姑娘又该如何,还有宝玉、环哥儿、琮哥儿、兰哥儿,他们又该怎么娶媳妇进家,这家果真越理越活回去了么?” 王夫人心里哪能没鬼呢,只是现如今怎么也不能在贾政面前失了风骨,遂倔强道:“二老爷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荣国府全府上下几百号人,这个要吃,那个要穿,哪一个不是从公中支取。不说别的,现说大老爷,他屋里的小姨娘通房丫头,哪一个不是从公中取了银子现买回来的,我能要他不娶哪个?如今又没有新添的产业,只是靠着老本吃喝,府里的老爷奶奶们只觉得家里有着金山银山,肆意的吃喝玩乐,我不知垫进去多少,老爷不说我的辛苦,且在这里打我。” 说完,王夫人不禁黯然泪下。 贾政心烦意乱,心道往常凤姐儿管家也没有这般要命,偏王夫人一管上就要死要活,也不知她以前的爽利劲儿竟是去了哪里。 正焦灼没解事时,琥珀进来,说是贾母有请。 贾政眼睛一瞪王夫人,心道都是你这蠢妇干出来的好事,惹得老太太不清闲。 王夫人低了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荣禧堂,一进屋里就见贾母在那里揉着眉心。 近来府里的好事究竟太多,多得二太太竟也沉不住气了。不过也难怪,府里的好事竟是没自己的份,想想也是头疼,如何能够与人同乐呢? 见两人进来,贾母沉着声音说道:“坐下来慢慢说,鸳鸯给你家老爷太太倒茶,免得说得急了坏了嗓子。” 鸳鸯赶紧趁此躲了出去,看来这事不小,自己能不听就不听的好。 贾政见老母偌大年纪还为自己忙碌,心里倒是痛的很,遂笑道:“叫母亲劳动了,总是贾政的不是。” 贾母冷冷道:“我倒是没什么,左就这把岁数经历的也多了,看什么也是这样了,只不要惊了小辈才是。他们都是嫩嫩的年纪,略看看就觉得眼晕,且经不起你们吓,索性就带了你们过来这里吵。总是这里偏僻,又没有人轻易来我这里走动,吵过了譬如只当没发生过,明天该管事还管事,该做官还做官,总比现了别人眼里好。” 贾政一听,知道贾母这气非同小可,只得连着王夫人一起跪下来和贾母请罪。 贾母见两个五六十岁的人俯下身子情真意切的跪在那里,只怕把白头发都现给她看了,倒也生了怜悯之心,遂说道:“究竟是何事,竟是吵成这样,也不怕被儿女看了笑话,成何体统。” 贾政看了王夫人一眼,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贾母望了望王夫人,见她低头不语,知道此事不假,遂暗暗生王夫人的气,就是再有怨气也不该拿着小辈的前途做瘪子,一个是她的亲孙,一个是她自小养大的,竟是连个银子都舍不得出,况是公中的。 于是和王夫人笑道:“原来竟是这样。说起来,兰哥儿实是有些年幼,二太太怕他太小学了吃苦,爱护之心也是有的,只是既然孩子上进,咱们就没有溺爱的道理,不如就择日领了他去家学,顺带嘱咐那代儒一句,切不可因着老了就生了懒怠之心,这些都是咱们家里的望想,必要倾囊相授才是。” 第176章 嫁妆 王夫人张了张嘴没有话说,还能说什么呢,兰哥儿家学本就是正对着,就是年幼又如何,左不过多念几年罢了,贾母给了她台阶下,自己能不接着么。 贾母转头又说道:“至于三姑娘的嫁妆么,二太太有句话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嫡女有嫡女的嫁妆定数,庶女有庶女的嫁妆定数,再没有因着探春嫁了亲王就多出来的道理,倒叫别人以为咱们攀高踩低,没得根底,况又是侧妃,林丫头现在那里比着呢,能叫三姑娘多了林丫头去么,也太不把正妃放在眼里。” 王夫人顿时洋洋得意起来,正想暗喜,就听贾母继续说道:“只是那兰夫人毕竟是亲赐的平妻,又是镇国公家走失的庶女出身,三姑娘的身份虽不是嫡女,也不能全然按了庶女对待。且她自小跟了二太太身边长大,二太太又待她如同亲生,就是不看了别人的面,单看了你们母女的情分,也不该这般生分才是。将来就是三姑娘嫁到那里,也必是感激二太太,帮衬宝玉,二太太你以为如何。” 王夫人退过和贾政红脸争吵的情景,这才慢慢想起三姑娘的好处来,便也低了头默认了。 贾母笑着对贾政说道:“其实二老爷也不必太过担心三姑娘,咱们世家好友可是不少,到时候添妆的只怕数不过来,单说二太太能干看着不给么,所以她日后的日子不是难过。” 说完,径自呵呵的笑了起来。 贾政也附和着笑了笑,王夫人赶紧跟着点了点头:“老太太说的极是。” 贾母慈爱的说道:“好了,总算云雾散,我这劝算是没白劝,不过二太太且要紧着办,虽然三姑娘是明年的婚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眼看着就要到了,现抓挠可是不好,不如现在就办了看着倒是利索。” 王夫人紧着答应了,待王夫人出去,贾政急着和贾母说道:“老太太,探春嫁的可是诚亲王,若是只按平素庶女的标准,传出去岂不被人议论,诚亲王也难免对三姑娘看低。” 贾母啧啧道:“安歇着吧,纵使那二太太有万般不好,有一句她是说对了,三姑娘毕竟不是嫡女,又不是袭爵的女儿出身,单只你的官位,能给她多少嫁妆。且又是侧妃,没得倒比正妃讲究么。” 贾政急道:“母亲这话说的,日前我听姑老爷的口风,他现下只有林姑娘一个孩子,竟要多多陪嫁,免得将来麻烦,皇上也已准了。母亲想想,林家可是世家出身,姑老爷说完陪嫁多多,岂不是要上百抬,咱们家就是再怎么着也比不上人家,但也不能差的太远吧。” 贾母心里一阵疼,要是林丫头许了宝玉,这林府的家私还不都是了宝玉的囊中之物,如今么,贾母只能长叹一声,天意弄人。 不过贾政说起这个,贾母是不能同意的:“莫要和你老娘讲这些,公中的嫁妆是公中的,你那如夫人偌大的家私,这时候不给她女儿填补些,还要什么时候填补?” 贾政失笑道:“母亲这话说的偏颇,咱们家里何时惦记起太太奶奶们的嫁妆家私起来,这可不是正经世家做出来的。” 贾母摇头叹道:“外面那起小人惦记媳妇的嫁妆是为了补贴家用,我现在说的是要你那如夫人拿嫁妆出来给女儿添彩,你别混为一谈。哪家的奶奶们的嫁妆里面的一部分不是她母亲的嫁妆来的,单只三姑娘就特殊些么?我常日家说你偏心,你还嗔我说的不好,如今可现了行了。” 贾政不好意思的垂头笑道:“还是母亲说的老成,其实刚刚我也不过是想着要二太太早些备嫁妆,吵着吵着就说偏了。” 贾母笑道:“我知兰夫人就不会这么不知分寸,必是你这个做父亲的想为女儿多争些嫁妆罢了。不过现如今公中紧凑,二太太就是再大方也不能做出没米的粥来。况大姑娘、二姑娘她们比三姑娘年纪更大些,更该比着三姑娘的例子来了,若是比三姑娘要少,现大老爷就不能饶过二太太,还是不要为你媳妇添堵了。” 贾政低头连连说是。 其实对于公中的情况,贾母也是不得而知,只是凭经验想到必定不很宽裕了,加上宝玉现在还没有长成,贾母毕竟偏心他些,想给宝玉多留下些财物方才妥当,不过她究竟也想不到公中现已经亏空了一大截,竟是需要二太太卖了庄子和祭田方能补上,且还不够。 这面兰夫人自和贾环说道:“其实咱们私底下说,想也知道二太太不会给三姑娘多少嫁妆,可是嫁妆毕竟是三姑娘的后半辈子的根基,若是银子少了,她在那府里竟是无法立足。譬如打点下人就且得一笔呢,故此为娘想给三姑娘补上些。” 贾环很是赞同,自家这个姐姐虽是个吃里扒外的货色,不过现如今扒着兰夫人和自己竟是越来越亲密,自己今后也许会用到她,且又不是拿不出来,这些银子对于自己简直是九牛一毛,遂在那里笑道:“母亲这话说的很是,咱们自家人,又有银子,做什么要让三姐姐在那里做瘪子难看,不如趁此早早给姐姐打算起来竟是正经。” 兰夫人见贾环如此说来,心情大好,遂在那里笑着对贾环说道:“我儿说的很对,娘只等二太太的陪嫁单子出来了,再按着上面,陪些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接着,她小心地看了看贾环,说道:“另外,娘打算将镇国公府陪嫁给娘的那间香料铺子陪给你姐姐。还有赔给我的一些首饰,娘也打算分一半出来给她。娘手里还有一些银票,也打算赔给她一些,环儿帮娘想想赔多少银子合适?” 贾环之前置下的她名下的庄子铺子,连着皇上的赏银竟是一个字未提。 贾环笑道:“母亲究竟也是小心太过,您老人家陪多少银子怎么和我说起来了,三姐姐是我的亲姐姐,您给她陪嫁我这个做弟弟的只有高兴的,且还要添妆许多,难不成竟和姐姐争起来。” 第177章 备嫁 兰夫人一听贾环如此之说,心里只有高兴的,遂和贾环开起了玩笑:“究竟我环儿如今也是豪富的很,这些都是放不到我儿的眼里。” 贾环失笑,遂和兰夫人撒娇道:“原来母亲竟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三姐姐一个体面,且不过在这里诓我,儿子不依呢。” 兰夫人笑着用手点着贾环的鼻尖说道:“你这个小东西,竟在这里消遣你老娘,敢是要翻天了不成?” 贾环笑道:“究竟还是母亲诓我在先,算不得儿子消遣母亲。” 母子二人在那里说笑了半天,贾环方和兰夫人说道:“其实三姐姐的嫁妆也不是烦难事,不过是如今公中囊中羞涩,拿不出这笔银子罢了。母亲且放心,公中拿不出咱们自家拿,总不能叫三姐姐的面子没得撂了地上被外人耻笑。” 兰夫人笑着搂过贾环说道:“我的儿,娘也不知道交了什么运道,敢是有了你这么个好儿子,做起事情来竟是事事妥帖,怎么能不叫娘高兴呢?” 贾环赶紧吓道:“母亲且要当心,小弟弟还在肚子里呢。” 兰夫人方醒悟过来,脸红道:“可不是么,还是娘忘形了。” 随即摸着肚子笑道:“究竟还是这个孩子来得巧,生下来真是事事顺意,再没有缺这短那,被人说嘴的道理。” 贾环也是点点头,可不是呢,论起这三姐弟来,还是这位肚子里的兄弟出生的富贵,赶从肚子里开始就有偌大的身家傍上,姐姐是亲王侧妃,哥哥又有许多银子,不管是做官,还是玩乐,都是有人帮他在后面擦屁股,只要不闹的太过就好。所以说,人比人能死,货比货能扔,要是他贾环此刻正在兰夫人的肚子里多好,一出生就是巅峰。 不过想想也还好了,比起这位兄台,贾环也是人生的一大赢家,随随便便现在不能拿出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子,可以算个响当当的富豪一代了。 想到这里,贾环心情更加愉悦,遂和兰夫人盘算起了探春的嫁妆。 陪嫁的绸缎么,自家有绸缎庄子,要多少只管去拿,兰夫人也说了,之前皇上赐下的绸缎还有好多,都是上好的,也可以拿了过去。 至于皮毛,也用皇上赐下的,上次天家恩德,赐下了两百张各色皮子,连着送人自家做衣服也没有用尽,这时候不拿出来,等着发霉么。 铺子兰夫人打算赔一间香料铺子,贾环表示自己给姐姐也添置一间铺子,不过他现在经营的铺子都不动,只准备要老张帮着用心打听一间好铺子买下来赔给探春,好在时间还早,一切都来得及。 庄子么,贾环也不准备动用现在他和兰夫人名下的庄子,只等着和老张说,让他同着铺子一起置办京郊附近的一座大庄子,亩数不要太多,2000亩左右就好。 还有陪嫁的银两,兰夫人手里还有一万两左右银子的样子,她打算给探春陪嫁一半,就是5000两银子,剩下的留着自家使用,贾环表示既是姐姐成亲,索性便自家也添置上一些银子,给姐姐凑个整,算上五万两白银给她带走。 剩下的家具字画日用等琐碎的东西,只等着和探春一起商议着置办好了,譬如她喜欢什么便买什么好了。 总总下来,若是算上贾府赔给探春的嫁妆,竟是贾家添妆给探春了。 兰夫人看见嫁妆单子很是不安,毕竟自家女儿是个侧妃,若是比林姑娘还要排场,可不就是犯了大忌了么。 贾环笑着安慰她道:“母亲不碍的,之前姑老爷已经和我与老爷讲过了,因着他只有林姐姐一个独苗苗,自己又是立誓不再娶的,所以竟是要赔了家里过半数身家给林姐姐做嫁妆,再加上姑太太之前的嫁妆,林姐姐怕不是有几十万的身家傍身,三姐姐这点子嫁妆压根不放在林姐姐眼里。” 兰夫人听得是啧啧有声,遂说道:“可是林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之前老太太还想着将她配给宝玉,可不就是糊涂了么,这么个金贵的人儿,就是不进宫做妃子,也是出来做王妃的才地,放哪里不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何曾看上宝玉。” 贾环顿感无奈,心想自家便宜娘亲的毛病又犯了,需得自己多多提点才是。 话刚落音,兰夫人已然觉出自己不妥,笑笑说道:“不过是日常小儿女玩笑话,做不得真的,老太太本也是玩笑。” 贾环大舒一口气,皇家媳妇,又是皇上看重的亲王,家里切不可传出一点绯闻,要不只怕对谁都不好。 那边王夫人也按着规矩,兼着贾母的提点,并着自家对探春的一点私情列出了嫁妆单子,总算账不过5000两银子。 单子拿到贾母手里,贾母顿时皱起了眉头,淡淡地看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当时低下了头,等着贾母问话。 贾母指着单子淡淡说道:“二太太上面列出给三姑娘陪嫁的银两不过1000两银子,是不是略少了点,总是要去那里做侧妃的,陪嫁的银两少了,只怕连下人都无法打点。” 王夫人低头说道:“按着规矩来,三姑娘这嫁妆已然超了很多,再加上咱们还要给探春置办绸缎首饰皮毛等东西,竟是花费不少,总下来只得挤出这些银子陪嫁。” 贾母气得笑道:“不过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你若是将来想着用到三姑娘,如今需得把面子给她做好了,不然你将来拿什么求到她跟前。” 王夫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想自家有什么可求到探春的头上,赶是贾母疯魔了么。 贾母一看王夫人这样,就知道她不在意自己的说话,遂提醒道:“咱们都有老的那一日,到那时宝玉是要借着咱们的余荫往下走的,你还能强逼着三姑娘么,还不是靠你今日给她的脸面。” 王夫人一顿,觉得这话很是,只是终究囊中羞涩,挤不出来。 第178章 对比 贾母见了就是心烦,遂提醒王夫人道:“咱们公中库房里面不单是有银子,还有字画绸缎皮毛,你单子上的那些竟可以不用另买了,择了库房里面的好的自去陪嫁,这不就省下一大笔开销?还有,若是省下来了,竟也不用放在陪嫁银两里面,直接拿着置办了铺子庄子陪给探春,将来也给她有个依靠。” 王夫人一听这话不错,忙忙的带了人自去挑选了。 贾母皱着眉头,等着鸳鸯在那里给她按摩。 半天才出声道:“停一些时给我寻些东西出来,待三姑娘请安时拿给她添妆。” 鸳鸯笑道:“谁能像老太太这样慈爱呢,为着孙女的婚事忙活的不行,看得奴婢眼热呢。” 贾母笑道:“你果然羡慕么,且不要急,等你成亲那日,我也给你添妆。” 鸳鸯顿时脸红:“老太太说的大差了,奴婢要一辈子跟定了老太太不嫁人呢。” 贾母大笑:“可是你跟了我这个老背晦做什么,若是我走了看你靠谁去。” 鸳鸯笑道:“那奴婢便跟了老太太一起去,只怕老太太嫌弃我。” 贾母慈爱的抚着鸳鸯的头道:“胡说,你一个小小的人儿竟这般说话,虽是孝顺了我,却也不爱惜自己的很,我早已给你打算好了,不等几年你就寻了琏儿去吧,现如今且服侍我几年。” 鸳鸯吓得黄了脸,忙忙的说道:“老太太这话可是偏差了,奴婢一心在老太太这里,再没有敢把心思放在爷们身上的。” 贾母笑道:“姑娘大了,本就正常,日常我冷眼看那贾琏,也算是个能靠得住的,你又心悦他,不如就此托付了过去,我在下面也能闭眼。” 鸳鸯忍着泪在那里自和贾母诉说,贾母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比谁还忠心,只是我也不能因着自己耽搁了你的大事。只是现在先不要声张,只等着过两年再说破也好。就是你真的过了琏儿那里,你也能时常来这里服侍我呀,怎么弄得和死离死别一般。到时候我放了你的身契,你与琏儿何等的自在,那凤哥儿又是善待你的,只求你到时候帮衬着宝玉些,不要叫琏儿忘了他这个兄弟。” 说着,贾母就想落泪,鸳鸯忙握住贾母的手哭道:“老太太放心,鸳鸯记着。” 那面探春已被兰夫人请去沁芳斋看她和贾环备的嫁妆单子,心里吓了一大跳,估摸了一下,总算账竟有十数万两,想想当初皇上的赏赐,探春顿时心下不安,这赏赐竟是都给了她做脸了么,随即推了单子就要坚辞。 兰夫人笑着摆摆手:“你且坐下,母亲和你说说贴心话。这单子上面的陪嫁,母亲不过是出了一个皮毛小数,大半都是环哥儿给你的嫁妆,为着也是要你在府里立足用的。你也不必推辞,和你说句不怕环哥儿生气的话,如今你弟弟的生意竟是大好,这些子银子他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为着你是侧妃,不能比你林姐姐多,况环哥儿根基未稳,拿出这些银子也是使了大劲儿,三姑娘可千万别多想。” 探春听了哪有不感激的呢,听侍书和她咬耳朵,说是二太太那里也在给她置办嫁妆,且又是公中的,堂堂百年世家,平时银子花的和淌海水似的,不过给她置了五千两银子的嫁妆,连着绸缎摆件一起,已然呈到老太太那里去了,只等放话就立时要办的。 侍书愤愤不平的说道,偌大的荣国府竟连万数银子都不能拿出来给姑娘做嫁,若是传出去只有被人耻笑的。 探春当时就厉声制止了她,纵然没有管家,探春也知道如今公中一日不如一日,且又还了欠银,哪里有许多银子给她做嫁,只是终究意难平,毕竟这是她的后半生的根基,新到王府,没有充足的银子可能在那里立足么,敢是做梦了。 如今兰夫人和贾环给她仗了腰杆子,探春又哪里不会感激呢,遂对兰夫人和贾环一心一意了起来,只恨不得现在就磕头口称亲娘。 兰夫人见探春欲欲落泪,遂温言安慰了许久,和探春方道:“旁的也就算了,那五万两银子需得自家妥妥放好,不要和外人提起才是。” 探春也知道兰夫人不想让外人知道贾环赚了大钱,不事声张的缘故,紧着答应了下来。 等回到秋爽斋,又被玉钏儿请去王夫人那里看嫁妆单子。 双手接过王夫人微笑着递过来的嫁妆单子,探春心里点头,看来老太太已是驳斥了二太太的说法,如今单子好看了许多,上面不单有了绸缎、皮毛、家具和日常使用,庄子也给置了200亩地,陪嫁银子变成了2000两银子,估摸下来虽没有万数银子,却也相差不远了。只是有了兰夫人的珠玉在前,这单子探春看了也无甚反应,不过做了表面文章,假装和王夫人感激涕零道:“太太对我恩重如山,探春实在无以为报。” 王夫人却是听不出来探春的敷衍之语,只在那里笑道:“好了,既是你大喜,咱们娘俩又是多年的情分,我怎么能不为了你竭尽全力呢。在我的心里,我只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侍书在一旁撇了撇嘴,若不是自己事先打探了消息,真真被二太太给蒙蔽过去了,如今只不过是做面子情罢了。 回到秋爽斋,探春看见张嘴欲说的侍书,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且不必说了,我心里知道谁亲谁后的。” 侍书笑着点头想道,自家这个傻姑娘终于翻过闷了。 不过一日,兰夫人也拿到了公中的嫁妆单子,她在心里暗暗算了算钱数,倒还看得过眼去,遂细细看了起来,有和自家单子重复的,便将自家的删减了去,另外置了同等价值的好东西,问过探春后填了上去赔给她。 探春心里只有感激的,这时方知道只有亲娘才能这般贴自己的心思。 第179章 分家 过了两天,探春照旧去向贾母请安,避过众人,贾母独独留了探春在屋里说话。 贾母笑着示意鸳鸯拿过托盘,探春定睛一看,竟是一整套精致的金头面,旁边放着一沓银票,打开一看,整整一万两白银。 探春唬了一跳,赶紧放下。 贾母慈爱的看着她笑道:“好孩子,看看祖母给你的添妆,可是喜欢呢。” 探春红了脸笑道:“总是老太太的慈爱,探春实不敢受的。” 贾母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可是古怪,若是放了我,必是要收了深谢的,哪里像你这般客气,敢是不认我做祖母了么。” 探春吓得跪在那里:“老太太说的哪里话,探春感激还来不及,只是心里怪不好意思的,收了不好,不收又恐拂了老太太的真心。” 贾母笑道:“你且收下,我是你的祖母,哪里就不为着你着想了,只盼着后辈多些英才荣光贾府就好了。” 探春深谢贾母,回来将此事一字不差的告诉了兰夫人。 兰夫人倒是讶异的很,想不到贾母添得妆这般多,竟比公中置办的嫁妆还要多了,遂和贾环咬耳朵说:“哪日赶着多和老太太奉承奉承,老太太手下大方,说不定会给哥儿些好东西。” 贾环哭笑不得,自家这个便宜娘亲脑子里面都是装了些什么东西。 天气渐渐变冷,悦来酒楼也悄然上了火锅。 火锅是特制的,一个人一个小锅,吃起来方便卫生的很,佐料也是秘制的,有可以放在锅里的料,有放在碗里的调料,吃起来热闹的很,且和别的酒楼不同的是,悦来酒楼的蔬菜也是花样不少,韭菜、生菜、茼蒿、小白菜、蘑菇等,还有压出来的红薯粉,加上切出来薄薄的羊肉片,吃到嘴里真是舒服的很。 今日荣国府吃的就是这个锅子,是贾政特意孝敬给贾母的,贾母吃了觉得甚好,又叫贾政置办了特意连着贾赦他们一起吃了一个宴席,只当是给贾赦一家子此去平安州送行去了。 吃过饭,贾赦坐在荣禧堂,迫不及待的说明了来意,他此去平安州要拿五万两银子过去。 理由说得也很是娇憨,若是大老爷此去平安州看上了十个八个绝美娇娘立等要娶,一个是八百两,十个便是八千两,二十个便是一万六千两,到那时候买还是不买呢。买么,手里没有现银子,只能写信到家里来要,一来一回只怕一个月就过去了,这时候万一娇娘被别人给买走了岂不可惜,想想只是心痛。不买呢,现如今大老爷年岁已高,只这么一个爱好,剥夺了只会给自己添堵,譬如说身体因此不好了呢,这谁能负的起责任。且贾琏初到那里,人情世故是要的,不多带些银子只怕不能站脚。 王夫人听了屁股差点没有坐住,眼睛焦虑的不得了,公中现如今被掏的七七八八,皮裤是越来越补不上了,大老爷的嘴真是好大一张,一张口就要去五万两白银,这让她去哪里替他找寻去,只怕将她卖了也不够。 不等王夫人说话,贾母撇了贾赦一眼,示意王夫人不要着急,淡淡地问着贾赦:“大老爷该不会忘了当初太上皇是怎么赐下的旨意吧?” 贾赦一摆头,毫不在意的说道:“我知道母亲说的什么,不过现如今我和二老爷并未分家,吃用的都是公中的,又是亲兄弟,二老爷还能难过我这个哥哥去,也太不讲兄弟情义了,往常二太太每每拿了我的片子去办事,怎么就不分彼此了,拿了二老爷的片子敢是办不了事么?若是这么公正,咱们竟索性都说了清楚,赶明儿谁都别求谁才是,我的片子我自己管着,再不能落了旁人手里。” 贾母看了看王夫人,看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知道也是指望不上什么,遂在那里想了想说道:“如今公中确实艰难,比不得从前了,实在不是诓骗大老爷。不若这样,你且拿了5000两银子暂且过去,待公中从容些,我自派人送些银子给你们。” 王夫人松了一口气,心里心想总算躲过一劫,只是究竟愤愤不平,大老爷寸功未建就敢有脸张这般大口,可见真的是会干的不如会花的了。 却听贾赦在那里跳脚大叫:“老太太偏心,公中偌大的家私竟是缺了我们一家子的使费,那之前攒下的银子都哪里去了,原来老太爷在世时我还去库房看过,真真金银满箱,字画满谷,如今更应该比之前还多些才对,怎么反倒不如之前了,这不是偏心是什么。老太太需得知道,我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怎么就不想着我呢。” 贾母听了气得捶胸顿足:“你这个孽障,平白无故就要找事。如今进的少出的多,府里的人多,吃喝不要银子么。且你之前还送过去20万两欠银给国库,这些都不是银子么。哪里又来了银子给你造业。” 贾赦从王熙凤那里其实是知道公中银子不多的,只是他今日此来,必要拿了银子回去的,所以在那里装痴做呆,总是不肯听贾母的教训。 后说道:“母亲实在偏心,不若就此分家,给我家分些分家银子安置,总是可以的吧。” 贾母无法,只得坐在那里想了又想,方才和贾赦说道:“既是你一定要分家,不如就此成全了你,只是五万两公中实在拿不出来,只有三万两,你要要便拿走,不要趁此打住。” 贾赦哪里有不要的,连连点头应允,贾母看了只是心酸,遂和王夫人说道:“去库房拿出三万两银子来,自此一笔勾销,大老爷就是再纳一百个女人也轮不到你来销账。” 王夫人定定站起,脑袋似有隆隆声,若是公中再出了这笔银子,还能剩下多少花费,自己真的是不能了。 贾政本就心烦,见了王夫人这般动作,更加烦恼,遂大喝一声:“你呆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拿了来。” 第180章 银子 王夫人脑子里空空一片,哪里想得到贾政在说话。 贾赦又要的着急,贾政气哼哼的自领着人去库房里拿银子。 进了库房,贾政便觉得比之前空下来好多,小时候他也是来过这里的。 讶异了半天,贾政自去拿银子,见银票并着现银和金子和自己想象的差了一大截,顿时心生疑惑起来,见有下人在场倒也没有声张,当下取了银票就往回走。 送过银票,贾政指着后面的小厮抬来的摆件字画说道:“这红珊瑚高约一尺左右,是之前江西巡抚孝敬府里的,还有这些字画,琏儿拿了去送人做情也是好的。” 贾赦暗暗发笑,自家这个傻兄弟果真兄友弟恭,既是给了自己就要,没得推脱的道理,遂笑纳了。 待回了屋里,贾政迫不及待的问王夫人:“我且问你,那公中库房为何这般空旷,那银子都去了哪里?” 王夫人死鸭子嘴硬道:“老爷果真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一大家子要吃要喝,吃的不就是公中么?” 贾政冷笑一声:“你且不要和我说这个,就说我再不管家,当初留下来的银子我还是知道一二的。金陵那里的祖产也多,年年进来的银子粮食多少,查查总是知道。就是真的进的少出的多,总不至于空成现在这样吧,总有缘故。” 王夫人张了张嘴,贾政赶着说道:“你且不要和我说什么凤姐儿贪污,凤姐儿离了账本也有几日了,公中的大账是在的,日子对不上你是赖不到人家头上的。” 王夫人颓然坐在那里不说话,贾政撇了她一眼说道:“若是你知趣,且和我好好说了,我想个法子变通一二,若是你果然不肯说,到了事情败露的时候可不要找我的晦气,我是办不了的。” 王夫人险些软了脚,想了想自家那个争气的女儿眼看着胜利在望,遂咬了牙说道:“老爷实是想多了,和我并没有关系。” 贾政气笑了,指着王夫人的鼻子说道:“很好,你需得一直骨头这般硬才行。” 说完便拂袖而去,只留下王夫人在那里瘫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吱一声。 贾赦拿了银票悠悠然得意而去,召了邢夫人、贾琏并凤姐儿在书房里,屏退了下人,神神秘秘的拿出了银票冲几人示意。 邢夫人这才知道贾赦竟是去和贾母要分家银子去了,心里顿时无奈的紧,你们爷们都走了,且留了我在这里熬着,不要让贾母以为是自己挑唆的才是。 贾赦那里笑着将银子做了一一分派,给邢夫人留下一万两银子,五千两留作日常使用和丫鬟婆子小厮的月例发放,五千两银子留作迎春的嫁妆备用,只等邢夫人自行管家。一万五千两拿给贾琏两口子,要他们或留用,或置办了铺子庄子都好,贾赦不再管。剩下的五千两贾赦自留着给贾琮将来嫁娶之资。为着邢夫人多年来的辛苦,贾赦甚是感激,遂从自家私房里面拿出些银子来给邢夫人在京郊置了一座小小的庄子,拢共200亩地,也算是上等地,就算是邢夫人的私房。 邢夫人在大房里面熬了些许年,不料想如今贾赦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了,往常自己的刻薄也是做出来的,为着也是自己今后无靠,故此该收揽些银子就极力的收揽,总比将来没银子傍身养老的好,如今贾赦回头,贾琏也看着靠谱了很多,贾琮又是一个感恩的,邢夫人心里如何不高兴呢,遂倒也收起了许多刻薄做派。 邢夫人款款收起银票,和贾赦笑道:“老爷尽管放心,既是要我管家,我就没得做出让老爷不耻的事来,且要大展拳脚为老爷分担。” 贾琏两口子也是高兴的紧,不承望大老爷竟是自己一文不留,却把银子大部分给了自家,反倒自己贴进去许多。 贾琏倒是孝顺,想着贾赦没有银子难以支持,情切切拿出一半想给贾赦,倒是把凤姐儿急了个够呛,只是面上不显。 贾赦感动道:“我儿放好银子,切莫看轻了你老子,这么多年的私房不是白攒的,且有银子呢。” 贾琏红脸方才放好银子,拿回去和凤姐儿自家计较。 王熙凤拿着银子和贾琏笑道:“不如就此拿着银子买些田地和铺子是正经,将来也能做个依仗。” 贾琏笑道:“你说的很对,就听你的,只是不要再拿去放了印子钱就好。” 王熙凤心里登时大跳,看着贾琏吓道:“二爷是怎么知道的?” 贾琏笑着摇摇头:“你当我是吃干饭长大的么,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为着当时你在那里管家,想必也是没有银子周转,没奈何的事情,左就一咬牙就做了,不过天家不追究吧。现在咱们又不管那府里的事务,你又叫来旺收了回来,切切不能再做这种犯忌讳的事了,只当为我和大姐儿好吧。” 王熙凤平生第一次低了头,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方道:“我已让来旺收了回来,以后再不敢的。” 贾琏笑着点点头:“这就对了,就是我也感激你。” 两人闲坐在那里,说起置办田地铺子的事情,王熙凤遂说道:“其实这也是当初可卿给我托梦,要我多多置办田地,以图后计。当时我在那里管家,还和二太太说起,只是被驳斥了回来,现在可应到了咱们自己小家了。” 贾琏笑着点点头:“可是你们姐妹情深,所以她有什么好话也告诉你,真是可怜见的。” 王熙凤独独想起往日和秦可卿的亲密时光,并着她的好处了,遂在那里垂泪道:“可是我那个妹妹实在命苦,怎么就一病不起,竟是年纪轻轻就去了。” 贾琏也在那里叹道:“所以说红颜易逝,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那里贾赦和邢夫人说道:“如今分了家,咱们手下的下人除了你的陪房和凤姐儿的陪房,若是府里的老人不想呆在咱们身边的,或自留在府里,或放了身契,竟是可以裁剪下来几家,没得让他们吃白饭的道理。大太太看看谁是惫懒的,只管撵了就走,不用顾及脸面。” 第181章 火锅 邢夫人一听这话竟是要撵人,遂笑道:“可是咱们毕竟是世家大族,下人少了恐是要外人看着不好。” 贾赦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说道:“理那起子外人做什么,如今咱们分了出来,拿过的银子才有多少,大太太想想也能知道该支撑多久,若是还按以前,可不就是自己找倒霉么。不单咱们,满京城里打望打望,那世家做着穷官的有多少,他们府里早已裁剪的什么也不像了,只咱们例外么。其实府里这般洋洋洒洒我早已看不惯了,不过碍着爵产和我没甚相干,我做什么要出这个头,不如及时行乐的好,顺便还能报了公账,趁机攒些银子出来,两全其美的事。” 邢夫人哭笑不得,只得听住了,自己和贾赦说道:“大老爷给我的银子,我私心里想着置了产业,将来也能生些红利出来供房里嚼用。” 贾赦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你管家自是你说了算,只是迎春的嫁妆需得放好,就是暂时置了产业,将来也要按数给她的。” 邢夫人笑着点点头说道:“大老爷只管放心。” 说起住处,贾赦笑道:“譬如咱们先厚颜住在这里,待我和琏儿那里稳下来再接你们过去,或是手头宽裕了将来在京里自己买座房子住下来也是正经,譬如他们也占了咱们的便宜,这荣国府可是我的牌匾,且便宜了他们。” 邢夫人失笑不已,和贾赦连连保证自家必要好好管家。 贾赦安心的点点头,独自留在书房里思谋,心里总是不得劲儿,遂赶至第二天拿了一千两银票过去自和贾母问安。 望着贾赦撂过来的银票,贾母心里有了底子,只是在那里问他:“可是你见你老娘辛苦,没得孝敬我么。” 贾赦嘿嘿一笑,半天不出一声,良久呐呐道:“其实我只是想托母亲帮着把这银票给一个人,或者母亲帮她留着,待她嫁人自给就好。” 贾母默默无言,看着贾赦说道:“如今为着两府好看,竟是无法说破了,只是这孩子的将来靠谁,大老爷需得计较。” 贾赦低了头,和贾母柔声说道:“老太太也是知道我没法露面的,不如就托了老太太帮着相看人家吧。” 贾母皱了眉头说道:“可是我现在离八十也不远了,尚不知能活多大岁数,若是我此刻撒手归西,那孩子岂不可怜?” 贾赦低头不语,停了一些时方说道:“不如这样,母亲且帮我费些心,我回去叫大太太也帮衬着,只说她可怜帮衬着罢了。” 贾母点头:“我也会叫那孩子多多和大太太交际靠拢,总是她自小就孤僻的很,想也是难事。” 贾赦祈求道:“总是老太太辛苦了。” 贾母笑着点点头:“只要你心里这样想就好了,为着你的事当初府里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差点闹到两府分崩离析,你的年纪也是偌大一把,以后切切不可再这般荒唐了。” 贾赦紧着点头答应,贾母看他胡子头发已然白了,心里倒是心生怜悯,遂说道:“将来二姑娘和琮哥儿的嫁娶之资只在我的身上,大老爷不用费心。” 贾赦听了倒是意外之喜,只是见老娘一把年纪还要为他处处考虑,心里顿生惭愧,站起身来和贾母跪下郑重发誓:“贾赦此后必没有再做荒唐事的道理,还望母亲原谅则个。” 贾母笑着以手示意他起来:“母亲不指望你别的,只想你多照顾着府里的后辈也就趁了母亲的心了。” 贾赦知道她说的是宝玉,心里想着,这府里的家私不怕将来都是他的,他要什么被人照拂呢,只是现下不好和贾母分争,遂点了头应了下来。 贾母见此心下大定,坐在那里和贾赦说了半气话仍不知疲倦,还是鸳鸯劝着贾母歇息了。 镇国公府,李老夫人正坐在上首,和镇国公等人热热闹闹吃起了火锅。 屋里的丫鬟们正忙着把一个个小锅子架到各位主子们跟前。锅子下面是一个小小的炭炉,看着倒很精致。锅子里面咕咚咕咚滚着各色汤水,有的是奶白色的,显见是骨头熬制的,有的是红色清澈的,应是番茄汤料,有的是黄色的,想是菌汤,而镇国公那里正是放了一个红汤油料的,吃一吃大汗淋漓,竟是满满的辣料锅。 李老夫人笑道:“果然哥儿是个好吃的,研究吃的上面只是这么多的古怪,就是我也感叹。” 镇国公吃着锅子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辣味实在合我的口味,往常我吃的那些不怎么辣,实在不能尽兴。” 镇国公夫人指着桌上新鲜的蔬菜笑着说道:“这菜也是环哥儿送过来的,只说他的庄子上新盖了几座暖棚,里面种些嫩嫩的小青菜,所以这个时节也能吃上。” 李老夫人听了惊叹道:“可是环哥儿办法多的吓人,这种新奇的法子也能想来。” 镇国公点头道:“若是母亲喜欢,隔几天他来请安时,不若就叫他帮着出出主意,看看咱们哪家庄子可以盖几座暖棚,种些青菜也好,总比白吃人家的好。” 李老夫人噗呲一笑:“感情是打了你外甥的秋风心疼了许多,还是我这个做外婆的背晦了。” 桌上的众人都笑了起来,镇国公夹起一个白白胖胖的丸子,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我往常并未见到。” 镇国公夫人忙笑道:“原来老爷不知道,这是鱼丸,也是环哥儿跟着锅子一起送了来的,说是取了新鲜的鱼,撇了鱼刺,用铁棍子一棍一棍的捶打出来的,吃起来最是细腻爽滑。” 李老夫人看儿子一脸懵逼的样子,忙指了其他的新奇东西给他看:“这是虾滑,这是蟹棒、这是鱼豆腐,都是环哥儿拿过来的,吃起来真真不错,你也来试试。” 镇国公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接过丸子一一放了锅子里等着开了细细品尝,虎目一睁:“果然美味,还是环哥儿孝顺。” 第182章 开了胃口 李老夫人看见爱子喜欢吃这个,赶紧吩咐了丫鬟送了过去,镇国公笑道:“真真偏了母亲的东西了。” 镇国公夫人看了也是高兴,只是渐渐想起了皇后,心情不怎么好了起来:“如今皇后这一胎怀的倒也是怪,往常妇人怀孕,孕吐也是有的,不过三个月就能饮食正常。皇后这一胎只是熬煎,且到了现在还是吃不下许多东西,每日伏在床上只是想吐。” 镇国公悄悄怼了她一下,镇国公夫人方知忘情,赶着收了嘴不说了。 李老夫人也是挂心孙女的身孕,低头瞥见桌子上的锅子突做一笑:“可是咱们忧心了,也不知这锅子皇后是否爱吃,若是开了胃口,只怕就好了。” 镇国公夫人听不得一声,连连点头:“母亲说的很是,明日我就和环哥儿要了锅子带着进宫。” 李老夫人笑道:“且忙什么,可见真真是慈母心了。” 不等镇国公夫人有所行动,大皇子已带了锅子进了宫,孝敬给皇后享用。 陶醉的闻着锅里红油的香气,皇后瞬间觉得有了食欲。 岂止是有食欲,简直是胃口大开。 少康帝抬脚进来,正看见皇后正坐在那里指着鱼丸要吃,遂笑颜逐开的说道:“看来还是远哥儿与你贴心,知道你要吃什么。” 皇后笑着白了少康帝一眼,说道:“这可是那贾环的孝敬呢。” 少康帝笑着连连称是:“寡人必要赏他些什么才好,要不也显得咱们吃白食起来。” 坐下来摸摸皇后的肚子,少康帝笑道:“既是这般能吃辣的,竟是两个公主不成?” 远哥儿抚掌大笑:“我要小妹妹,温柔的小妹妹,婉宁太泼辣了,我还是喜欢温柔的妹妹。” 皇后白了他一眼道:“既是不喜欢,为何日日带着她出去胡混。” 正在那里吃锅子的少康帝立马警惕的抬起了头:“你带着婉宁去哪里了。” 吓得远哥儿登时不敢说话了,在那里挤眉弄眼求皇后呢。 皇后笑着撇了他一眼,和少康帝自说道:“并没有去哪里,不过是领着去上书房读了些书,婉宁很是喜欢呢。” 少康帝笑道:“原来朕的婉宁竟是这般爱学习,寡人实实错看她了。” 皇后低头一笑,远哥儿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看皇后吃的这般香甜,少康帝倒是心情大好:“想不到皇后竟是胃口大开了,不如且叫那贾环再做些新奇的菜式,呈了进来倒是不错。” 远哥儿最喜悦来酒楼出新样式了,连忙说道:“这个容易,我自去和他说,不瞒父皇,悦来酒楼时不时就要推出新菜式,若是母后喜欢,咱们还可以要那厨子进来教教小厨房,总要合了母后的口味才好。” 皇后忙道:“胡说,没得要那厨子进宫做什么,到时候酒楼可不就是就要关门了么,为着我一个人弄的张扬,实在不必的。” 少康帝倒是想到了,遂在那里笑着说道:“远哥儿这话说的很是,毕竟你如今身怀有孕,想吃口合味的,远哥儿又不能日日出去为你拿菜,不如就召了那大厨进来教教。皇后也不必在意张扬,他们来自有他们的好处,朕也不会薄待了他们。” 远哥儿暗暗点头,这也是贾环的意思,看看皇后是否爱吃,若是爱吃就荐了那赵勋进宫捡着几样皇后爱吃的菜教着做做,也是他对皇后的孝敬,将来只有他的好处。只不要皇后吃顺了嘴,不想放那赵勋回来,他可就要再培养新人了。 吃过饭后,皇后扶着肚子在地上走动着,这一餐吃的太饱了,她都有些撑着了。 少康帝坐在那里欣慰的看着皇后散步,果真贾环敬来的锅子不错,竟叫皇后开了胃口,真真是个人才。 到底心里有事,皇后绕了一圈,看看四下无人,便和少康帝说道:“如今臣妾身怀六甲,陛下宫里妃嫔不多,是该新纳几个才是,也好着为陛下开枝散叶。” 少康帝一听,便知道皇后赶是从哪里听来了什么,遂笑道:“且急什么,你这般辛苦,我还想着什么,再加上前朝事务繁忙,很不必急着选秀,不如等些时吧。” 皇后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前朝后宫紧密相连,为着笼络世家,陛下也不该这般的,若是为了臣妾才无意选秀,那臣妾可就罪过大了去了,实在无颜面见太上皇和太上皇后。” 少康帝低头想了想,无奈道:“既这么着,不如就选几人进宫好了,不用多,一两人便可。” 皇后点了点头,笑道:“皇上这两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告诉臣妾,臣妾即刻就办的。” 顿了顿,皇后随即说道:“如今宫中妃嫔有入宫年限长的,又有功劳的,不若皇上就手晋了位分,也是她们素日的辛苦。” 少康帝啧啧有声,招过皇后,轻轻拥住皇后的腰肢笑道:“可是朕的皇后贤德起来了,为别人求了这么多,不想着为自己求着什么么?” 皇后笑道:“臣妾只求陛下能够长长久久的对臣妾好,一如当初咱们初见一样。” 少康帝顿时心里想起了他与皇后少年时的快乐时光,遂在那里笑着点点头说道:“皇后放心,此生此世朕必不负了你和远哥儿。” 皇后柔声说道:“可是还有臣妾肚子里面的两个孩儿呢。” 少康帝仰天大笑:“还是朕的皇后提醒的很对,还有朕的两个心肝宝贝呢。” 宁才人宫里,婉宁公主正在殷勤地将锅子里面的丸子夹出来往宁才人的碗里面放:“母妃且吃吃看,合不合口味呢。” 宁才人皱了皱眉头,看向婉宁:“青儿你又随了大皇子出宫胡闹去了,若是被你父皇知道,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谁料想婉宁听了毫不在意,嘻嘻一笑:“母妃且操的心太多了,父皇每日里忙不完的公务,哪里就能想到我身上,可是闲着没事只管找女儿的背晦么?” 第183章 王子腾 宁才人无奈,点了点婉宁的小脑袋宠溺的说道:“你且作吧,非得哪日被你父皇撞见了方是老实了。” 婉宁公主摇头晃脑,不以为意的很,只在那里自顾自的吃着锅子。 原来那青儿竟是女儿身,唤作朱紫青,是宁才人养下的孩儿。 这宁才人是大理寺少卿宁进辉的嫡次女,闺名唤作宁佩玉的,也是少康帝宝坻之时的老人了,与少康帝也算有所情谊,生的女儿又是聪明伶俐、古灵精怪的很,故此也能在后宫之中吃的开。 宁才人吃过锅子,仍在那里对着女儿正色道:“以前我不管你,如今你的年纪渐渐大了,看着就要指婚,不得胡闹,传出是非来,我只找你的晦气。” 婉宁嬉皮笑脸,总是不在心上的样子,在她的心里早已悄悄的住进了一位少年,若是真要指婚,为何不能指了他呢,况父皇也是千夸万夸的,偏偏不能遂了自己的女儿的心愿么? 这里少康帝出了长春宫,径直就往御书房走去,诚亲王正在那里等着他呢。 一见诚亲王容光焕发的精神样子,少康帝倒是起了逗弄之心,遂笑道:“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确实不假,你该拿什么来谢我?” 诚亲王赶紧躬身行礼,大笑道:“天家恩德,就是给陛下一座金山也是使得,就是怕陛下怜我贫苦,舍不得要我割肉。” 少康帝坐在椅子上得意的大笑:“我为什么要怜你,你贫苦且三五不时的着人给你的好岳家送什么金丝燕窝,还有什么这画那墨的,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孝敬给我。” 诚亲王被说中心事,站在那里呐呐地笑了,不作一声。因着被赐了婚,诚亲王倒也尽显了一把好相公的人设,那好东西时不时的就要送过林府和贾府,说是给府上,其实都知道给的是谁,林如海和贾政都高兴得很,自是替自家女儿收下,转而拿给黛玉和探春。 少康帝见诚亲王呐呐无言,自是不肯放过他,遂再接再厉道:“却是我说错了,哪里是外人了,分明就是你的岳家,难怪要这般小心讨好。如今闻名天下的诚亲王竟是被小儿女情事所困扰,果真可喜可贺。” 诚亲王自此叹服了少康帝的口才,从今以后倒要时时刻刻听住了少康帝的话才是,否则这张嘴也是惹不起的。 君臣一时说笑已毕,说起后宫选秀一事,少康帝不由得怒从心起,冷笑道:“那王家果然该死,我还没找寻他们什么,他们反倒自己找上门来和我作妖,可不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诚亲王忙问何事,听到原来是王子腾近日买通了太上皇后,连着甄太妃一起给皇后施压,要让皇后劝着皇上纳了贾家元春入宫呢。 诚亲王啧啧有声,这王子腾敢是活的不耐烦了,什么也敢往前扑,那太上皇后也是拎不清的,眼看着自家儿媳身怀六甲,且得在这里挑唆,敢是不怕她气结于心,对胎儿不好么,纵是亲母,为儿之心也太过了些,终究还是失了分寸了。 诚亲王想到自家未过门的侧妃,遂小心看了看皇上的脸色,试探性的问道:“也不知这里面有没有贾家的手笔。” 少康帝噗呲一笑:“倒是不必如此小心,我已着人查明,不过是那元春的生母王氏托了王子腾在这里兴风作浪,和你那小娇妻没有半分干系,你只安安心心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就好,什么也轮不到你的头上。” 诚亲王大舒一口气,想了想不解道:“之前甄太妃其实已然不提了,据线报也是那贾府的老太君是立意不再提姑娘服侍君王的事了,怎的那王氏反倒和婆家对立起来,被他们知道了岂能好过。” 少康帝冷哼一声:“还能为何,总是为着利益二字,平白无故便要纷争,再没有的事了吧。” 诚亲王了然的点点头,见少康帝一副气愤愤的模样,知道他不愿被人算计,本想说说贴心话让其歇火,就听得少康帝笑道:“这回可怨不到我的身上了,之前查出他来,我就想着该如何为林如海做主,如今可不就是现到我跟前了,所以说天理昭昭,自害自身了。” 诚亲王心上一凛,倒是险些忘记了林如海的那桩公案了。 原来少康帝并没有忘记这件事,秘密嘱了锦衣卫暗地里彻查此事,日前已经传来消息,原来竟是王子腾为着林如海在扬州时挡了他的财路,遂恶从心底起,买通了他身边的下人往饮食里面下了慢性毒药,试图一点一点的摧垮他的身体,最后慢慢死去而不被人看出是中毒,只以为是染了重病去世,最后再借机安插自家人手,好行方便之事。 如今少康帝已然全盘查出,林如海身边的那个奸细被秘密看管了起来,王子腾倒是因着林如海回到了京城,对他无甚害处,且又不知道是他的手笔,渐渐放松了警惕,再没有找过那个奸细。 诚亲王不由得感慨,果真武将性情豪爽,行事粗犷些,要是有个军师在旁,怎么也得灭了口再说啊,只空留了把柄要别人抓住。 现在么,少康帝已然掌握了证据,并着王家其他的一些枉法的事情,静等发落,只看他的心投向谁家。 坐在那里,少康帝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遂说道:“既是王家要寡人选妃,寡人就没得拂了他的好意,要不然总是伤了忠臣的一片真心,朕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诚亲王不禁失笑,给你找妃嫔,你反倒拿上了,果然多个媳妇不好么? 本是想笑,眼瞧着少康帝瞪了他一眼,赶紧迎上去话头说道:“陛下说得很是,王家忠心可鉴,还望陛下不要辜负才是。” 少康帝满意地点点头,因说起皇后喜欢吃锅子的事来,诚亲王也笑道:“他家的锅子我也有吃过,果然是鲜美的很,还有那嫩嫩的菜叶,都不是应季节的,难为他怎么弄来的。” 第184章 琉璃盏 少康帝得意的大笑:“不多时朕就让那厨子进宫教皇后的小厨房做些新鲜的菜式,若是你想吃,可以过来讨些。” 诚亲王傲娇的说道:“臣弟又不是吃不到,就不叨扰皇嫂了。” 少康帝这才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原来那酒楼的主子竟是你的小舅子,确乎是朕忘记了。” 像这种阴阳怪气,少康帝隔几日就要来一回,只想着看诚亲王做瘪,诚亲王一脸的无奈,心想皇上果然是几十岁的样子么,这行事作风看上去明显就是个幼稚小童一般。 少康帝又笑道:“那贾环果然是个忠心的,又有才干,朕打算赏他些什么,六弟帮朕想想。” 说到赏,诚亲王瞬间就来了精神,又不是从自己的库房里面拿东西,赏的又是自己的小舅子,只恨不得把皇上的私库一发都赏了贾环才好。 冥思苦想了半日,方才想到:“臣弟记得,那江苏巡抚曾敬献过一对琉璃盏,不如就将它赐于贾环。” 少康帝想了想,甚是满意,遂笑道:“还是六弟想的合适,就这样传下去很好。” 不多时,那旨意就传到了贾家,贾母正穿戴着严严实实的带着宝玉他们在花园子里赏梅取乐呢,听到有旨来宣,吓得一众老小扶着贾母赶紧来到大厅,已见那夏守忠手捧旨意,满带笑意的等着宣旨呢。 贾母、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薛姨妈、邢夫人、王夫人、兰夫人、王熙凤、尤氏、贾环、贾蓉等宁荣二府一众老小齐整整的跪在那里等着旨意。 夏守忠笑嘻嘻地把旨意宣读完毕,亲自扶起贾母说道:“老太君果然好福气,后辈儿孙都是出息的,将来府里势必要起来了。” 贾赦不可置信的接过圣旨,原来少康帝知道了他意欲随着贾琏去平安州养老,竟是给了他一个从二品的虚职,虽是虚职,毕竟行事上只有好处,自己又有爵位,对贾琏的帮助确乎很大。这一番骚操作,引得贾赦感动的泪流满面,只怕晚了就被夏守忠密告给少康帝说自己不忠心。 贾赦痛哭流涕的说道:“还望夏公转禀,贾赦此去一定竭尽全力,为陛下效忠。” 夏守忠笑着点点头,心道你不要去了就多多纳妾,就是对朝廷的贡献了,还能指望你什么呢。 随即指着身后的盘子道:“陛下口谕,因着爱重贾环聪明伶俐,故此赏赐琉璃盏一对,金瓜子一小盒,上等宫缎一百匹,宝砚一方,上好皮毛一百张。” 贾环赶紧跪在地上听住了,夏守忠接着笑着点点头说道:“皇后因想起兰夫人也在孕中,想着上次的香露兰夫人许是喜欢,也给兰夫人赐下了各种口味的香露12瓶,以及高丽国进贡的上好人参两支,白玉手镯一对。” 兰夫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心里高兴的很,上次的香露还没有吃完,皇后恩德又赐下香露,这香露本就难得,可不就是高兴么。 夏守忠又冲探春笑了一笑:“这对碧玉环,和这个玉如意,以及御用钧瓷可是皇后娘娘赐给县主的添妆,县主还不赶紧谢恩。” 探春听了喜不自胜,东西在其次,难得的是这个脸面,试问有几人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添妆的。 贾母一个眼色,早有贾琏接过香囊恭恭敬敬塞向夏守忠身边的小太监的手里。 夏守忠看着笑道:“还是老太君客气了,大老爷不日就要远行,到时还要请我喝杯送行酒才是。” 贾赦巴不得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说道:“老内相只管放心,到时必要请了夏公过来喝一杯,还望夏公不嫌弃才是。” 夏守忠失笑不已,斜眼觑到那王夫人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心里顿生冷笑,这会子儿就绷不住了,且有你大哭的时候呢。 众人唯唯诺诺送出夏守忠一行人,贾母紧着叫人抬了东西送到沁芳斋、秋爽斋和笃思园,王夫人看了只是眼热,不过倒是没有什么大笔的现银,拿了公库也抵不过数,只当便宜了他们去。 东西搬到笃思园,彩霞紧着看着丫鬟把东西一一搬到私库里锁好。 贾环却和兰夫人说道:“不承望皇上竟然赐下宫缎和皮毛,这不比外面买来的强些,况我还见了那宫缎里面也有不少女子穿用的颜色,甚是娇艳,穿了必定好看,三姐姐嫁妆若有短缺,不如趁此选些添进去。” 兰夫人听了只是不好意思:“我的儿,还是你思虑的多些,我倒是想着呢,只是不好张口,这宫缎看着实在不错,将来留着放了给儿媳穿也是好的,不必便宜了你三姐姐去了。” 贾环失笑道:“哪里就想到这么长远的事去了,只怕将来皇上赏赐的还有呢,又不是这么一遭。” 兰夫人细细放在心里想了一想,笑道:“我儿说的极是,就按你这么办吧,那皮毛不用拿过来了,上次赐下来的还有不少呢,且放着做衣服吧。” 贾环点点头,遂命彩霞拣出一些宫缎和皮毛,要小丫鬟他们送去贾琏、贾兰、贾琮那里,贾兰、贾琮与贾环素日交好,贾琏是之前每每出去一趟必带给贾环一些特产,承了情必是要还的。 兰夫人看了抿着嘴笑了,早之前自家何曾打望过送别人这些好东西呢,如今竟是看不得眼里了,不过倒是略提醒了两句:“还有老太太和二太太,环哥儿若是想给大老爷些也可。” 贾环笑着点点头,这又值什么呢,遂分出来一些宫缎和皮毛给贾母她们拿过去了。 看着丫鬟们来来往往的身影,兰夫人倒是想到了:“说真格的,如今林丫头被定了正妃,单只咱们府里公中去贺了一贺,譬如咱们自家还没有给林丫头添妆呢。” 贾环笑着摇摇头说道:“不过时日尚早,林姐姐明年才成亲呢,母亲想到什么好东西,慢慢的给林姐姐预备着也就是了,准备齐了一并送过去。” 第185章 合作 兰夫人笑着点点头:“我儿说的很是。” 贾琏见到贾环命人送来的宫缎和皮毛,心里倒是高兴的很,给来人赏了荷包后,忙忙的亲自走来致谢。 贾环见贾琏过来,心知赶是来我这里要好处来了,只是自己也想在外面铺一个摊子出来,奈何一没有得力的干将,二没有当地实在的背景,摊子铺好了还不够地头蛇骚扰呢,故此总是耽搁了下来,今儿见贾琏过来,便知其意,自己也有此想法,两人正是一拍即合,只是静坐在那里和贾琏周旋,看他是何说辞。 贾琏闲说几句,只是绕不到正点上,每每想说到这里,终究不好意思的很,实实说不出口。 贾环心想,你琏二爷何曾这般羞涩过了,真真是装到我了。 看贾琏实在说不出口,贾环倒是笑了起来,和贾琏说道:“愚弟想和二哥哥合作一把,不知二哥哥如何想的?” 贾琏闻听大喜,可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嘛,遂急急的撵了身子上去,恳切的看向贾环说道:“环哥儿只管说,兄弟全听你的。” 贾环失笑不已,遂细细地和贾琏说了一下合作的项目。 其实不过就是在平安州再开一家酒楼,将火锅、麻辣香锅、咕咾肉等新式菜拿过去推开,看看那里人的口味。 贾琏实不承望能有意外收获,连连向贾环鞠躬,险些把头埋到地上,看得贾环失笑不已。 不过合作归合作,有些话贾环还是要和贾琏说清楚的:“二哥哥,这些菜式咱们只在平安州那里推开,若是流到京城可就不是兄弟能担当的起了。” 嘴边一块大肥肉,贾琏岂敢不遵从,连连点头只像如雀啄米一般:“好兄弟只管放心,这事就在哥哥身上。” 贾环笑着点点头,心想最好这样,不然以后我就不再带你做生意了。 等到回去屋里,贾琏和王熙凤细细说起要和贾环合伙开酒楼的事情,贾环出菜方子,贾琏他们出银子,赚得的利润两人平分。 对于这个分配方案,王熙凤倒是没有异议,都知道现如今还是菜方子拿人,若是没了这方子,寻些平常的菜式谁人愿意去吃,只是终究有些意难平:“怎么环哥儿竟是不把烤鸭方子一块交了咱们,平安州那里也是有人爱吃烤鸭子的,那东西又贵,利润必定很高。” 贾琏笑道:“你是想屁吃呢,就是环哥儿如今和我说了这个,我还跟在梦里似的,这菜式拿到平安州必定大赚,咱们又在那里做官,无人敢来招惹的,不是白来的一样么。” 王熙凤不好意思的笑道:“不过这么一说,想这是环哥儿立命的本钱,是不能随随便便交出来的。” 因说起管理酒楼的人员,那赵嚒嚒登登走来,抱着贾琏就哭,势必要和贾琏一起过去,虽然人老了,就是帮着给贾琏煮些热汤也好。 贾琏知道赵嚒嚒是怕自己远行吃苦,只是她现如今年纪偌大,又有了孙子孙女,这如何使得,遂和王熙凤劝了半天。 赵嚒嚒只是不肯,必要带着全家老小和贾琏一起走。 贾琏急道:“嚒嚒这般岁数,实在不能远行,只怕对身子不好,我到了那里就给嚒嚒来信报平安还不好么。” 赵嚒嚒低着头,坐在小凳子上抹着泪只是摇头。 王熙凤一拍手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这事交给我来办就好。现不是有两个奶哥哥么,一个叫赵天梁,一个叫赵天栋,都是闲在府里没有事做的,不如嚒嚒就将奶哥哥都交给我和琏二爷带了去,帮着二爷管些事情,又不是外人,我和二爷也能放心不是?奶哥哥在那里也能帮嚒嚒照料到二爷,还能捎信给嚒嚒报平安,若是有不到的地方,也能问到嚒嚒。嚒嚒你看这样如何?” 赵嚒嚒呆呆的听住了,想不到自己来这里哭一哭,竟能哭出两个儿子的前程来,果真是会干的不如会哭的了,被王熙凤笑着推了推,忙应道:“这样很好,我把人交给二奶奶就放心了,二奶奶只管教训,不要看我的面子。” 王熙凤噗呲一笑:“嚒嚒养下的奶哥哥必是能干的,我又哪里能教训他们。” 遂和贾琏点头一笑,贾琏感激的点点头,这酒楼掌柜的已是有下落了。 正巧平儿和小红捧着食盒回来,贾琏和王熙凤苦留赵嚒嚒吃饭无果,有现成的野鸡崽子汤和火腿炖肘子就给赵嚒嚒带了家去自吃。 赵嚒嚒道谢不遂,掩了菜自回去给小孙孙添菜去了,另外去和两个儿子商量此去平安州要带些什么。 这边王夫人看着贾环送来的宫缎和皮毛只是生气,怎么送过去许多银子,大姑娘只是没有消息传来,如今那贱妇的一双儿女得了天家青眼,只怕要把天都捅破,自己的一双儿女却且得稳如泰山,就像似个无知幼童一般,这让自己怎么坐的住呢。 侍书捧着皇后给的添妆,气势昂昂的跟在探春身后,探春转头笑道:“好了,且好生放起来吧,没得做这副姿态做什么。” 侍书调皮的一吐舌头,返身拿到私库里面放起来了。 探春嘱了翠墨给她冲了一杯香露,就听得小蝉来报,说是金钏儿过来了。 探春倒是疑心起来,不早不晚的宝玉遣了她来做什么,面上不显,只是曼声吩咐道:“快请。” 只见金钏儿款款进来,缓缓行了一个礼,说明了来意,原来是宝玉屋里的玫瑰香露吃完了,想着探春屋里应该还有,特地遣了她来和探春要些回去。 你道为何,原来不单宝玉爱吃,就是他屋里的莺莺燕燕也爱吃,虽然每次不多,奈何吃的人不少,一发子就吃完了,已然断了有些时日了,金钏儿本就想着窜唆着宝玉过来,奈何袭人一直压着不让来,如今见有皇后御赐了12瓶香露给兰夫人,料想兰夫人会给探春分些,遂按不住性子,哀求了宝玉得了首肯方才过来。 第186章 宝玉的婚事1 探春听了忍着气,只是不好发作出来,有兰夫人刚刚分给的香露嘱了侍书拿给金钏儿两瓶,金钏儿回去之后还嫌给的不多,且只有一瓶玫瑰香露,那瓶是茉莉香露,吃起来没有玫瑰香露气味浓郁香甜。 探春看着走出去的金钏儿,一摇一摆尽显摇曳生姿,头上的红宝石金钗上面的流苏簌簌的抖着,探春只是摇头,二太太行事实在不拘一格,可不就是给自家宝贝儿子屋里放了个祸害么? 侍书愤愤不平的冲着金钏儿呸了一口:“平日里窜唆着爷,奴才们把露都吃完了,如今又来找补姑娘来了。” 随后转头和探春气道:“姑娘你可不知道,这露哪里是宝二爷吃完的,分明就是那几个小狐媚子哄着二爷,分吃完了的。这么珍贵的香露,千金都轻易买不到,总是御赐下来的,皇后且难得赐下来呢,就被她们这几个小蹄子给造完了,姑娘还给二爷做什么。” 探春叹道:“我又岂能不知道二哥哥的行事作风,只是我现在已是待嫁之身,不过明年就带着你们去了,现管还管的来么,况二太太都不肯管的,不过是一瓶子香露,给了就给了,她们还能好意思再来一趟么,再没有这般脸皮厚的了。” 侍书笑道:“姑娘说的原是不错,可是二太太也是糊涂,怎么就把金钏儿这个祸害放进宝二爷屋里了,往常在二太太屋里倒是稳重,确乎看不出来的。” 探春冷笑一声,还能为何,还不是想着借机搁了如花美眷到贾环屋里,想着败他心志,结果心术不正,自害自身了。 那里王夫人歪在贵妃榻上想了半日,如今她年纪已大,府里的奴才又刁钻,每每做些事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且总是自己填补缺口,想想也是不甘心的很,总要多些帮手才好,想到这里她径直坐了起来,想了想说辞,就要去贾母那里请安。 听了王夫人的请求,不等贾政出手,贾母就径直拍灭了:“不说别的,那兰夫人现如今正是怀孕的时候。女子怀孕最是受罪,就是平常人管家也要劳心劳力,皮不脱了一层呢,你不看看凤哥儿管家那几年可生下了哥儿呢,纵使怀上也小产了。此事断不可行,再寻了别人帮衬你。” 王夫人早有准备,见贾母驳了她,遂不慌不忙的说出第二套说辞,要那探春、宝钗帮着协理管家。 贾母怀有深意的看了看王夫人,见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暗暗叹了一声,这宝玉究竟是她王夫人的亲生么,怎么就不愿意盼着自家的儿子过得好些呢?若真的娶了一个商户女,将来宝玉的前程在哪里,他的子女的光景如何,二太太可在心里想清楚了吗?赶是真的以为那薛家能陪嫁许多银子过来填补家用么,纵使能够,荣国府偌大的家私,还能看得上他们的银子? 毕竟是宝玉的亲娘,贾母也不好说的太过,伤了她的颜面也是宝玉脸上无光,遂笑道:“断乎使不得,那薛姑娘是咱们家的亲戚,哪里就用起自己家里的亲戚来了,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家没人呢。至于探春,明年就是诚亲王府的侧妃了,且忙她自己的嫁妆还理不完,哪里顾得上这个。” 连着两次被驳,王夫人面上隐隐显出怒意,只是忍着不说。 贾母却在那里笑道:“不若这样,那珠儿媳妇现守在家里很是安分,我素日见她办事也是妥帖,不如就叫她随了你身后看着学习学习吧。” 王夫人白眼一翻,心想她算个什么东西,要跟在我的身后管家,珠儿早死本就看她不顺眼,故此不大愿意见她,若是跟着管家,可不就是要日日相见么,不如不用。 遂起身和贾母深施一礼,陪着笑道:“老太太容禀,那宝钗虽是咱们家的亲戚,其实就和我的女孩一样,本就温婉有礼、行事大方,别人见了没有不夸的。探春么,虽是明年就要嫁入王府,毕竟这嫁妆之事都是公中给置办的,譬如她跟着管家,一是可以看看自己的嫁妆有没有需要替换填补的地方,二是可以趁此机会增长些理家才能,赶着将来进了王府也能协助林姑娘一二。珠儿媳妇虽然妥帖,毕竟是个寡居之身,行事不怎么方便。纵观整个府里,除了她们竟没有半个可用之人,儿媳思来想去,只得让她们帮着劳苦劳苦了,还望母亲恩准。” 说完,王夫人深施一礼,恳切的望着贾母,似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道理。 贾母心里苦笑一声,和王夫人恳切的说道:“那三姑娘不过是个侧妃,这王府里管家哪里就轮到她说话了,传出去只是招人笑话。既是你非得要她管家,不若召了她现在过来问上一问,若是姑娘忙于待嫁,还是不要劳苦她的好。” 说着就径直叫了鸳鸯,让她去找探春过来问话。 待鸳鸯走后,贾母冲着王夫人正色道:“如今林姑娘已被定为王妃,三姑娘也被赐婚,大姑娘在宫里不得出,我也管不上她,二姑娘么,那是大老爷的事,自等他来和我商议,且我也不耐烦管她,满府里打望,只有宝玉正在适龄,不知二太太是怎么想的?” 王夫人低了头,心里似有人选,久久不得说话。 贾母见此,提醒王夫人道:“宝玉可是你的嫡子,你应当处处为他考虑才是,我知道你的心里对那宝钗有意,可是那薛家毕竟是商户人家,她的哥哥薛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待嫁过来,只怕帮她哥哥擦屁股也是擦不及的,你竟是想也不想,只顾着你与姨太太的情谊了么?” 王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抬起头来,眼睛炯炯有神,她本想着绕过贾母,待元春为妃时给宝玉和宝钗径直指了婚,事到如今,贾母逼问上来,她反倒不怕了,左右也是要说,何必躲躲藏藏,遮掩自己的心意。 第187章 宝玉的婚事2 王夫人说起话来字字入心:“老太太容禀,那宝钗实在是个可人意的孩子,行事又大方,做人又稳重,宝玉能得她一生一世的扶持,我这个做娘的心里也是安定了。” 贾母微微摇头,叹息道:“二太太,你刚刚还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宝钗就是好,毕竟是商户人家,和咱们这等官宦人家错了不止一条鸿沟,将来他们生了子女,出去交际也要被其他世家所看低,这些二太太你都知道么?” 王夫人可是毫不在意:“老太太还是杞人忧天,咱们自家过日子,理那起子外人做什么,且宝钗又是王家的外甥女,贾家与薛家联姻,更是和王家亲上加亲,好上加好,王家只会更加疼爱宝玉,为宝玉的前程想办法才是。且薛家财力雄厚,那银子似淌海水似的,宝钗陪嫁过来何止几万银子,到时候能解府里多少困境。儿媳实实是为着荣国府着想,再没有私心的。” 贾母笑着摇摇头说道:“若宝玉不与宝钗成亲,莫非那王子腾就不疼爱他了么,贾家有你和凤哥儿就够了,何必再填上一个王家女,借着宝玉的婚事再笼络笼络其他世家不是对府里更好么?” 王夫人心里不服气,犹要再说,贾母打断了她的话道:“二太太你不要生气,且听我细细说说。无论是谁嫁进贾家,新媳妇的嫁妆都是人家自己留存使用,咱们世家大族可不是日日想着要人家媳妇的嫁妆充面子,没得被外人笑话的道理。就是她有十万八万的银子,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且咱们金陵的庄子十几个,都是大庄子,上好的田地,每年的收获也是吃不尽的,公中留下不少金银珠宝,都是你祖父他们外出打仗马上得来的富贵,如此巨大的产业,将来有一多半都给宝玉,少部分给了那兰哥儿,何必还巴望着那薛家的陪嫁,只怕被人说笑。” 听到贾母在那里连篇累牍的说着公中金银满箱,金陵庄子很多时,王夫人的眼睛跳了一跳,心里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偷眼看了看贾母,见她没有疑议,稍稍放下了心,只和贾母继续周旋着。 贾母疑惑的看着王夫人,心想自己可是将厉害关系都一一说了出来,怎么二太太还是这般坚持,敢是有什么把柄握在薛家手里,不得不拿了宝玉的婚事做补么? 见王夫人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贾母瞬间气了上来,和她赌气说道:“论理么,这宝玉本是你的亲生,我不过是他的祖母,又是八十上下,做什么要日日为他烦心。不过是因着自小他就在我的身边长大,又是个有大福气的孩子,我多疼疼他就是了。可是你若是一定要置他于泥坑里,我也没得下去捞他去,毕竟是你的孩子,万事由你做主。” 这话听到王夫人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竟是贾母同意了宝玉和宝钗的婚事一样,瞬间高兴了起来。 贾母见她这样,便知她心里有了左意,心里无奈的想到,果真武将家里的女儿不能娶,略转个弯就听不懂了。 奈何是心爱的宝玉娶亲,贾母始终不忍孙子受屈,只得敞开门说亮话:“之前我便看好了林丫头,毕竟是书香世家,姑老爷只有她一个独女,又是世家,留下来的银子何止百万。二太太恐是不知,林丫头明年出嫁,已和礼部议好了嫁妆台数,竟是128抬,陪嫁银子有几十万银子,拿到哪里不是被人供着。” 王夫人低了头,心里似有波澜起伏,想不到林家竟是有着如此根底,她当时可是错看了林姑娘了,若是配了宝玉,这陪嫁不都由她来掌控了么,就是吃三辈子也是吃不完。 不过须臾间,她还是镇定了下来,那林丫头身子单弱,看起来不是个长命的,又不劝着宝玉读书上进,许嫁进来苦药汤子就要日日煎着,哪里还能生儿育女,只怕宝玉还要照顾她,只凭这一点她就放心不下。 贾母无奈的摇摇头接着说道:“如今林丫头已被赐婚,我就不再说了,可是那史家丫头湘云可是侯门嫡女,她虽年幼丧父丧母,但是叔叔婶婶教养的甚好,又常常带了她出去交际,自小和宝玉说的来,嫁进来不比那宝钗强些?” 王夫人心道,那湘云虽然侯门嫡女,毕竟现在管家的是她的叔叔婶婶,嫁妆只怕少之又少,史家如今又没有什么银子,略微的活计都要娘们儿自己动手,还能指望他们掏银子么。再说了,这丫头命着实太硬,小小的年纪就克父克母,连带着把自己的前程也克完了,没了亲爹亲娘,谁还放她在心上,故此也是不行的。 随后王夫人气愤愤的想到,老太太果真为宝玉着想么,怎么尽顾着想些克父克母的命硬之女给自己的宝玉相看,还是老太太也想着借机安插自己的娘家人在这府里,好行个方便才是。 贾母看王夫人执迷不悟的样子,心里暗叹一声,又和她说道:“这也就算了,毕竟宝玉年纪还小,只等以后再议,可是那大姑娘如今年纪大了,又不得天家青眼,不如趁早收手,塞些银子给那夏太监,早日放了大姑娘回家待嫁吧,再晚了可就不好找了。” 王夫人眼皮一跳,急急的抬头看向贾母说道:“老太太不可,元春好容易熬油似的熬了这些年,好容易有些希望,切切不可绝了她的前程。” 贾母摇头叹道:“皇上无意元春,这是大家都看得着的,我几次三番托了甄太妃做说客,连着太上皇也在那里施压,可是皇上就是不吐口,明摆着就是不想纳了元春为妃。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咱们家左就人才济济,府里越来越稳当,何必放了大姑娘日日在那里苦熬,不如趁此回来找个好人家算了吧,也能帮补上宝玉,二太太你以为如何?” 第188章 放回 王夫人已然认准了入宫为妃的一条道,自然就认定这入宫为妃才是元春的唯一宿命,哪里就想得到让元春回来了,更何况自己为着元春为妃可是搭进去了许多银子,公中也亏空了许多,连带着薛姨妈也给了不少银子,又求了王子腾,人情亮了一大片,若是元春此刻回来,当真是鸡飞蛋也打了,她这个做母亲的果真要气死过去了,万万不可让元春回来才是。 王夫人遂急急的和贾母说道:“老太太容禀,元春既然熬了这些年,就不在乎再等上些时日。万一哪天天家开眼,纳了元春为妃,咱们全家可就跟着沾光了,宝玉也能受益不少,万万不能打望着要元春回来的主意。” 说完,竟情切切的跪伏在贾母座下,等着贾母发话。 贾母见她这般模样,遂摇摇头说道:“可是我现在不过是给她带些过日子的银子,甄太妃那里我已是不再递话过去了。” 王夫人不以为然的想到,纵使你有千般拦路虎,我自有我的过云梯,你不递话怕什么,我早已借了王子腾搭上了宫里的线,现如今给元春造势呢。 贾母轻叹一声,元春和宝玉都是她的心肝,被王夫人这般教养,心里只是疼的,怨恨自己太老些,不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他们,将来自己扔嘣一走,二太太可就起来了,只怕更对宝玉和元春无益。 正僵持着呢,鸳鸯来报,说是探春过来了。 贾母赶紧住了嘴,连着王夫人也正襟危坐了起来,等着探春进来。 等到探春坐在那里听到王夫人说是想要自己和宝钗一起协助管家,心里顿时起了涟漪。环哥儿说的果真没错,二太太竟是想着要自己管家了。 不过贾环也有说过,二太太不过是想着让宝钗在府里得些人心,捎带手着带上自己,且如今公中亏空的厉害,只怕将来还要探春自己掏些银子出来填补亏空,这笔买卖实在不划算,若是知道了势必要辞去的。 探春平时对荣国府的日常也是有所了解的,外人看着是洋洋洒洒、纸醉金迷,公子小姐只怕都是金银堆里面滚出来的,可是只有探春知道如今府里已是强弩之末,外没有成才之人,内没有治家之人,只凭着好大一个面子混于世间,迟早败光了。她本有心好好治理,奈何她一个女儿身,实在抵不过那些纨绔子弟的巨大花销。只怕她减下一分银子,立刻就有爷们站出来花掉十分银子。现如今自己又是待嫁之身,何必因着管家得罪光一众奶奶,况出了亏空贾环可不帮着赔补,自己的嫁妆也不能赔进去,故此竟不能应下这桩差事。 想到这里,探春镇定心神,和贾母与王夫人笑道:“老太太、二太太容禀,兰夫人那里近日也在给我置办嫁妆,因着兰夫人身孕不能劳累,略微的都要我自己去盯着置办,故此竟是不能帮着二太太管家了。大嫂嫂如今仿佛闲些,不如就让她来帮着太太如何?” 王夫人瞬间拉下了脸,一个两个的都不想着管家,那凤姐儿也是,当初自己以为她在拿搪,想着晾她几天也就是了,不出十天必定自己走来央告,虽知竟是黄鹤一去不复返,跟着贾琏去平安州长长久久过她的小日子去了。这探春也是,本就一个庶女,见不得台面的东西,自己果然给她面子,她却不领情,只做娇嗔之语。看来这管家果然不是个好差事,有眼色的都跑了,只留下自己这个傻子在这里苦熬着,熬的宝玉也不得正干,元春也没有什么出息,满府里只耍了自家,享福的都是些与自己无关紧要的,这如何使得。 遂板了脸在那里说道:“我知道姑娘近日得了富贵,就不把这府里当作一回事了。只是姑娘需得记住,就算你当了娘娘,贾家也是你的根基所在,譬如帮补着娘家些又有什么呢,怎的就脏了你这个做姑娘的手不成了?三姑娘还是看不上这府里的管事差事,究竟王府里的产业比这里的大些。” 王夫人平时并未这种疾言厉色的和探春说过,探春猛地一听登时愣怔在那里,不发一言。 贾母心想可是你急了,就连待嫁的姑娘的主意你也敢打,这般着急,可是想着搜寻上人家的嫁妆了,遂在那里给王夫人分解道:“你家太太近日管家有些累了,脑子昏昏的,说出的话不是由着自己的真心,三姑娘不必见怪,只当体谅她的辛苦罢了。” 探春呆呆的点了点头,看着王夫人低了头不说话,心想自己的嫡母往常不是这般凶恶啊,莫非管了家的人都要变么,如此还不如让凤姐姐管家才是,好歹凤姐姐虽然严厉,毕竟是个正常人。 正在那里分解着,不等琥珀、鸳鸯通报,就见赖大家的领了周瑞家的冒冒然闯进来了,周瑞家的脸色甚是苍白。 贾母面上不高兴了起来,什么事竟然连通报都来不及,可不就是僭越么。 正要厉声责骂她们,就听周瑞家的惊慌的喊道:“老太太、太太,不好了,大姑娘被送回来了。” 此话一出,就连着贾母也立时站了起来,王夫人紧张的问着:“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就回来了,可是大姑娘犯了什么大错,要不怎么就撵了回来?” 贾母瞪了她一眼,转头问道:“你且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瑞家的跪在那里,脸上一片灰败,贾母问她,她不敢不说:“老太太容禀,是那寿康宫里的大太监戴权送大姑娘回来的,现正在大厅和大老爷、二老爷一起说话呢,大姑娘在宫里的箱笼都带了回来,大铺小盖带回来不少,说是不再回去,天家恩赐,放大姑娘回来荣养待嫁呢。” 这话一出,王夫人的眼泪当时就绷不住了,成串的泪水扑簌簌的往下冒着,只觉得田地都融到一起了,险些把自己压扁了。 第189章 赐旨出宫 贾母轻叹一声,这倒是省了自家不少力气,天家直接下旨送回来了,只是终究意难平,见王夫人似有昏倒的症状,紧着叫鸳鸯扶着她,有琥珀从内室里面拿出了醒神的东西,拿给王夫人闻了闻,王夫人头脑清醒,也就立住了。 周瑞家的忍着泪跪在那里扶着王夫人,王夫人低了头只是痛哭,擦眼泪的帕子都被哭湿了。 贾母叹了一声,拍了拍王夫人的手温柔的说道:“事到如今且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容后再做计较。” 王夫人擦过眼泪,忍痛点了点头,扶着周瑞家的手跟在贾母身后过去见戴权去了。 探春因着女儿身,实在不方便见客,告了罪自去了。 到了大厅,贾赦、贾政已经陪着戴权说了好一会子儿话了。 见到贾母并着王夫人过来,戴权赶紧起身笑道:“原来是老太君,这大冷的天儿,叫大老爷他们陪着就好,何必自己亲自跑来,叫咱家心里不安。” 贾母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笑道:“戴公好久不见,我久在家里坐着,总是不见故人,猛听得戴公过来,就是天上滚了钉子也要爬来。” 戴权大笑:“老太君说笑了。” 将戴权让到座位上,贾母见贾赦他们的神情,应是没有问过原因,见元春独坐在一边,呆呆的不似少女的样子,看了只是心酸,也是不忍她听到内幕,遂吩咐了人带着元春下去安歇了。 元春呆呆地给贾母和戴权深施一礼,转身自去了。 王夫人看见自己的女儿出去只是着急,有心下去问问,奈何戴权在这里坐着。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淡淡地说道:“大姑娘住的地方,二太太跟过去看看住哪里。” 王夫人巴不得一声,紧着站起来就走了。 贾母看了看贾赦,后者一副隐隐在笑的样子,看了让她只是生气,遂淡淡的说道:“大老爷无事便去收拾行装好了,总是快要走的,少些什么路上也返不回来。” 贾赦一听,竟是要逐了他出去,关上门来自和戴权说分明了,遂就要起身就走。 戴权忙叫住贾赦,笑道:“老太君不必这般小心,咱家知道您想说些什么,其实这次也是皇上亲自下令,说怜悯大姑娘在宫里劳苦多年,眼看着年华逝去,特特拜见了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一封旨意下来赐了姑娘荣归贾府待嫁的,实在没有太多的意思。” 贾母一怔,心想元春这么多年不显在皇上眼跟前,怎么突然一下子皇上就留意起她了,竟是特地下旨送家待嫁? 遂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戴公,宫里可还有其他的女官宫女被赐旨出宫的?” 戴权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咱家是寿康宫的,其他六宫是归了夏太监管,倒是不知晓,只是这寿康宫倒是大姑娘得了头一份殊荣。” 戴权心里暗暗惋惜,之前还以为元春福气不错,如今看来竟是大差了,皇上连年都没有让她在宫里过就径直撵了出来。不过这也是该当如此,谁让她摊上一个为她殚精竭虑的好母亲呢,惹得皇上震怒,直接断了她的念想。 贾母脸上焦虑,只是想不通这是为何,只得请教戴权:“戴公原谅则个,敢是我家元春在宫里犯了什么忌讳的事儿了么,要不为何被赐旨出宫?” 戴权连忙摆手,笑着说道:“老太君多虑了,大姑娘在寿康宫为人行事都是女官的表率,哪里就说到犯忌讳的上来了。不过是皇上听太上皇后说起,说大姑娘久在深宫,年纪又大了,未免有些孤苦,连累的母女不能在一起,一时有感,便当时允了大姑娘出宫待嫁了,总是天家恩德,老太君要铭记在心才是。” 贾母、贾赦、贾政忙站起来听住了,本要留饭,只是戴权说自家繁忙,只得殷勤送了出去。 临走时,戴权笑道:“总是咱们交好的世家有喜事,老太君不知,那王子腾有一个女儿,唤作娇云的,竟被皇上慧眼看重进宫里做了贵人了,娇滴滴的今年不过十五岁,真正是好一朵解语娇花。那老夏和咱家同时出的宫,大概已然宣旨完毕了。” 贾母听了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不伦不类的只是戳自己的心么? 不等贾母想到,戴权已然带着小内监飘然而去了,只留下贾母母子三人在家里大眼瞪着小眼。 贾赦先行醒过神来,他问贾母道:“刚刚戴太监说什么太上皇后,母亲之前不是找的甄太妃么,何时又寻了太上皇后,敢是甄太妃自己找过去的么?” 贾政也在那里皱着眉头道:“戴权适才说了王子腾家里的女儿进宫做贵人了,敢是让咱们听着做什么,无缘无故的刺咱们的心么?” 贾母揉了揉疼痛的额头,心想这两个孽障,莫非我就知道许多,且得在这里问个没完,可是自己也是心焦的很,遂说道:“戴权可是几十年的老太监了,自小服侍太上皇,直到现在入了寿康宫也在一旁侍奉,无缘无故的话他不会说出来,只怕和元春出宫的原因有关。” 贾政细细品味了半天,念到母女上面陡然一惊,看见贾母和贾赦一脸凛然的看着自己,便知两人也是想到了这里。 贾政一顿脚,气道:“这个蠢妇,难不成竟是她在里面作怪不成?” 王夫人屋里,王夫人正握着元春的手不住的流泪呢,旁边的薛姨妈和薛宝钗已然得到消息赶过来了,脸上焦急的神色看起来仿佛这元春出宫败了她们什么运气一般。 元春也是心里酸涩不已,正低了头坐在那里哭着没完呢。 反正没了外人,王夫人再是无所顾忌,大哭着说道:“我的儿,总要让母亲知道究竟是为着什么事把我儿撵了出宫。娘的大姑娘,可是疼死娘了。” 一行说,一行坐在那里只是流泪,心里似有多少委屈要诉。 薛姨妈和薛宝钗默默地站在那里不出一声,心里此起彼伏,想不到这么些年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家贴进去的那些银子也是有来无回,想想只是不甘的很。 第190章 玉琴居 元春抽抽噎噎的哭着,心里很是伤悲,前日里那皇后特地召了她去,温和的告诉她,为着她好,所以提前放她出宫自嫁去了。 连着太上皇后,皇后还赏了她不少东西给她出宫自用过活。 不等元春反应过来,就赶紧派了戴权亲自送她回来。 听到皇后一番言辞,元春的心里险些被飞来的横石给压死过去。不要看她日常在宫里愁眉苦脸,只是想着深宫困人,猛地被赐旨出宫,心里只是焦急。 毕竟自己入宫为妃这是宁荣两府的共识,指望她荣光贾家呢。如今不但没有成愿,反倒灰溜溜的被撵了回去,换了谁也是不甘心地很。更何况自己年纪已大,此时出去待嫁能有什么好人家可供自己挑选的,还不如在宫里拼一把,万一得了龙子也是自己的福气来了。 谁料想世上的事不如人意,不等元春行动竟要被赐旨出宫了。 元春苦在心里,嘴上却不敢说些什么,只是在那里边流泪边抚慰着王夫人。 宝玉得了消息,知道自家大姐姐回来,心里乐开了花,哪里管袭人说的什么可惜坏事之类的话,径直跑过来找元春来说话了。 一进屋,宝玉就看见王夫人和元春相对一痛哭呢,他只是不解,好容易姐姐出了那个吃人的笼子,做什么非得哭起来呢,理当高兴才是。 宝玉高高兴兴的跑过去,拉着元春的手说道:“大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宝玉好想你呀。” 元春抬起头来,惊喜的看了看宝玉,抹了抹泪水,站起身来,牵起宝玉的手对着王夫人说道:“这就是宝玉吗,比原先我入宫时长了好多。” 说着,就不禁流下泪来。 宝玉忙忙的帮着元春擦着眼泪,和元春笑道:“出了那吃人的地方,其实大姐姐应当高兴才对,怎的反倒伤悲起来。” 王夫人大喝一声:“宝玉,你又说痴话了。” 元春忙搂过宝玉说道:“其实宝玉说的很对,既是出了宫,就没得这么矫情,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天天流泪只是对自家不好。” 说完,看向薛姨妈和薛宝钗,勉强的笑道:“刚刚叫姨妈和妹妹看笑话了,皇后赐我一些宫缎和脂粉,妹妹若是看的上眼,就自行先挑选一些,不多时我就叫抱琴她们分送给姐妹们,总是天家恩德,大家理应共享才是。” 王夫人听了心里只是酸涩,又见那大箱小笼虽然多,毕竟是自家女儿近十年的经营,遂在那里心疼的说道:“皇后赐给你的,你便留着,无事给姐妹们做什么,她们都有新衣服穿呢。” 元春笑道:“总是我从宫里带来的一点子心意,母亲切不可心疼才是。” 宝钗碍不过元春盛情,只得勉强挑了一匹缎子,见她们仍有盈盈落泪的样子,趁此机会和薛姨妈告了辞走了。 宝玉看见那宫里出来的女子之物只是眼热,想到屋里的金钏儿、袭人、碧痕等一众贴心丫鬟,遂贴了上去,小意殷勤的对元春说道:“大姐姐,可否分给我些宫缎和脂粉。” 王夫人气得无可无不可道:“你这个孽障,要那女子之物做什么使用。日常你吃女孩子的脂粉我就不放在心上,如今越发的放肆了,竟要起女子之物来,敢是你自己穿用么。” 宝玉吓得不吭一声,元春忙抱住他对着王夫人说道:“母亲说话太急了,宝玉必是有用处,不然好端端的做什么要要。” 王夫人沧然落泪:“我的儿,若不是有你在宫里撑着,就是十个我也被这个孽障给气死了,如今你却被撵了出来,当真要做娘的怎么办?” 元春抽了抽鼻子,似有泪水落下,总是没有流下来,摸着宝玉的头说道:“宝玉你想拿着这些脂粉之物做什么?” 宝玉缩在元春的怀里,抽抽噎噎的说道:“我屋里的几位姐姐近日脂粉用完了,衣服也很该做了,我看姐姐这里多些,就想着要些回去。” 王夫人气得仰倒:“你这个孽障,你姐姐巴心巴力的劳苦了这些年,好容易得些东西,就被你轻轻易易的给送了丫鬟去么?不许送,若我看见了只发卖了她们去。” 宝玉吓得赶紧摇头:“再不敢了,太太可别发卖她们。” 元春叹道:“母亲你吓到宝玉了,有些话需得好好说。” 王夫人停了一停,咬着牙看了看宝玉,又说道:“给袭人和金钏儿一些,不须多,送些就好。” 宝玉连忙点头替她们谢过王夫人和元春。 见宝玉总是一副懵懂无知的稚童模样,王夫人长叹一声,指挥着玉钏儿她们将元春和大包小包带往玉琴居去了。 这玉琴居本就是元春自小住过的地方,当初入宫便一直空屋放在那里,每日都差人打扫的,故此本不用收拾,直接就能住进去的。 元春虽是女官,因着身份尊贵,故此特地要她带了抱琴进宫服侍她,此次出宫,抱琴也跟了出来,进了玉琴居,竟做了元春的一等丫鬟。 王夫人又亲自点了几名丫鬟过来为元春服侍,且自家女儿在宫里劳苦了这么些年,理当享受享受,她又亲自带人进了公库,什么东西好拿什么,总要好好慰劳元春才是。 正闹哄哄的时候,就听得贾母有请。 王夫人冷哼一声:“且不去管她,我先给我的好女儿装好了屋子再说。” 元春笑着苦劝王夫人:“母亲不可,既是老太太来叫,不如赶紧过去,切不可为了我的事害老太太久等。” 王夫人忍泪说道:“好孩子,还是你想的很远,若是宝玉有你一分我死也瞑目了。” 元春看着就要落泪,忙忙的推着王夫人笑道:“母亲快去吧,眼看着就要耽搁了。” 等到王夫人走出去,背过人时,元春伏在岸上痛哭了起来,她的心里实实在在装不得别的事了。 进了荣禧堂,王夫人就见那贾母、贾赦、贾政三人正襟危坐在那里,等着她过来问话呢。 第191章 审问 贾赦本是不想来的,本就分了家,这二房的事情和自己再无关系,她王氏就是花个海干石烂,又和自己有什么好处。 怎奈事情临到头上,贾母和贾政又坚持要他一起听听,贾赦只得留下,只当听一个谈资,回去和邢夫人说说。 王夫人看这阵仗,想来竟是要和她兴师问罪了,不由得悲上心来,果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是她家大姑娘得了青眼,还轮得着他们在这里和她问罪么,狗不颠的过来奉承自己呢。 不等屁股坐热,贾母就缓缓问道:“二太太,那戴权说王家借了太上皇后的势威压皇上皇后,要他们势要纳了元春为妃,这是怎么说头?” 王夫人一听紧着接话:“不是威压,是说通了太上皇后说服皇上看出元春的好处,让她能够得了宠幸。” 说毕,王夫人已知失言,低下了头,不吭一声。 贾母却是不肯放过她,用手示意了一下贾赦、贾政稍安勿躁,徐徐说道:“那么,就是你去找了王子腾了。我倒是想知道,王子腾与那太上皇后并不交好,他是怎么说通的太上皇后,横不能只是靠嘴吧。若是靠银子,这银子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他这个做舅舅的为着外甥女的前程填补了自家银子?” 王夫人颤抖着身子,不敢再说一字。 贾政看了心烦,随即问道:“之前我就看到那公库里空了一大片,银票也少了许多,该不会是你拿了公中的银子去送情了吧?” 王夫人低着头,不吭一声。 贾母看着她缓缓的问道:“你有没有和姨太太拿过探路的银子?” 王夫人抖了抖身子,势必要死鸭子嘴硬到底。 贾母一看这情形,必定是有了,怪道当初一力撮合金玉良缘,感情是把自己的儿子折准卖了。 贾母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妇人果真眼界浅薄的厉害,些许几个银子就把她撂倒了。 贾赦坐在一旁,看着王夫人低头自省,摇了摇头,若是邢夫人有王夫人一半的手段,他只怕要被气死过去了,还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好些,毕竟胆子小,稍稍就能威压住,不至于自己壮着胆子干出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想了想,他还是问了出来:“除了公中的银子和那薛家给的人情银子,你还有没有和其他世家借款,亦或是寻些别的手段凑银子?” 王夫人缓缓的抬起头来,呆呆地看向贾赦,嘴唇干涩,嗓子里面似有一团棉花在塞着。 贾政看了只是心烦,这个蠢妇,她竟是不知道贾府的爵产都是他们二房的么,何故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贾母微微的摇了摇头,真正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为着她那个大姑娘,差不多的就要把公中掏空了,怪道府里如今一日不如一日,听鸳鸯说,已然好些日子不能按日子发放月例银子了。 她当时还想,如今进的少出的多,偌大的家里吃吃喝喝就是几百口子人,近日喜事也多,赏钱跟着发放的也多了,自然有些不凑手,却是想不到原来竟是那王夫人擅自挪了公中的银子给她的女儿去造势了,若是成了,自然无人提及,只是她的女儿却是不争气的厉害,久在深宫不得青眼,现如今只能报在她身上了。 贾母缓缓的问道:“以前的事情我不再问,毕竟是你管家,你又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且这爵产是你们二房的,花了也便花了。” 贾政听了就是着急,赶紧站起身来叫了一声“母亲!” 贾赦拉了他一下,贾政一怔,慢慢的坐了下来。 贾母看了看贾政接着说道:“只是我现在想知道的是,除了这公中的银子和姨太太给了些银子,只怕你私房也贴进去不少,那么二太太还向谁家借过银子?你那哥哥本就和太上皇后不交好,搭上这条线只怕要费下不少的人情,这一级搭一级,层层都要敬奉,若是没个一大笔银子竟是拿不下来,不怕你那个哥哥不克扣下来些自家留着,那就更多了,单只公中就能抵挡下来么?” 王夫人猛地一抬头,激烈的说道:“老太太说话实在刺人心,我们王家为了元春为妃实实出了不少的力气,虽然如今没有办成事,可也不能心爱抹杀了我哥哥的心意。我们王家何曾就扣了那办事的银子了,就是他们再傻再呆,也应当知道这是大姑娘的救命银子。且我家又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人家,怎的就眼皮子浅起来。” 王夫人一行说,一行哭了起来:“如今老太太、大老爷和二老爷不过是看着大姑娘失了势,被天家撵了出来,就这般作势,怪我私自拿了公中的银子去给大姑娘打点。可是当初老太太不也是让我拿着公中的银子出来,自己打点宫里的甄太妃么?我还贴进去许多嫁妆银子。如今怎么就不能拿了公中的银子去打点了?还不是因着大姑娘没有成事,若是她得了天家恩宠,老太太你们还这般说么?” 贾母皱了眉头问道:“之前我已然和你说分明了,咱们家竟是可以不必各面求人情,搭帮银子给大姑娘铺路了,不日就要求了那夏太监放大姑娘回来的,你为什么不听?” 王夫人抬起头来,胸口气得一起一伏:“大姑娘在宫里苦熬了十年,眼看着就要出息,可是老太太你们非要把她给弄出来,放了谁身上谁能甘心。更何况大姑娘年纪这般大,出来能有什么好人家要她,我不要她在宫里搏个出路出来还能怎么办?” 贾母轻叹一声:“可是大姑娘熬了这些年,我也没有见过皇上看上她几回。” 王夫人自信满满的说道:“买通了太上皇后就不怕皇上不听话,到时候纳了元春做妃子,还怕没有咱们府里荣耀的那一日么?” 贾赦轻哼一声:“只怕你荣耀的那一日了吧?” 贾母看了看贾赦,贾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第192章 整顿 贾母转过头来严肃的问道:“二太太,现如今你买通了太上皇后又如何,皇上可曾扭转心意,纳了元春为妃?你的算盘竟是打尽了也不能如愿。” 王夫人不甘心的说道:“事情是一点一点好转的,哥哥也托人捎信给我,只说皇上有所触动,谁料想如今竟是出宫了,现在想来,应是有人在中间使了绊子才是。” 贾母失笑道:“敢情你是以为是我们在中间说了坏话,害元春不能成事?那大姑娘姓的是贾,我们荣国府的姑娘,我竟是要夺了她的富贵不成?” 王夫人低了头,似有悔意显出来。 贾母轻叹一声,看了看王夫人,猛地说道:“刚刚戴太监说是皇上今日纳了新人进宫,你知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 王夫人猛地一抬头,紧张的问道:“是谁?” 贾母讽刺的一笑,正视着王夫人缓缓说出:“此女唤作娇云,是你那个好哥哥的女儿,年仅十五岁,真真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难怪皇上喜欢,亲自下旨选入宫里做贵人。” 王夫人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贾母尖声说道:“竟是这样,我不相信,我不信!” 贾母笑着摇摇头说道:“如今你不信竟是可以派人去你那好娘家问上一问,只怕不到府外就能听见笑声呢。你的银子竟是给他家做了铺路石了,二太太你的心里滋味如何?” 王夫人颓然瘫坐在地上,似有万千语言而不得出,良久淌下两行热泪。 贾母不再看她,淡淡地唤了鸳鸯进来,吩咐鸳鸯道:“寻了玉钏儿她们进来,扶二太太回去养着吧。” 说完,扭头对着贾赦说道:“大老爷看着就要远行,如今做娘的竟是和你借一个人。” 贾赦已知贾母之意,毕竟已然分家,他也不愿凤姐儿掺进去,可是如今事发突然,不留下凤姐儿,这满府里哪里有现抓挠的人选。 他只得不甘的答道:“母亲这是要借谁?我眼下逐了不少下人出去,连着屋里的姨娘通房也放出去不少,只为了削减开销,各人都是管各人的一摊事,竟是抽不出来的。” 贾母笑道:“你知我要借的是谁,却在这里和我打哑谜。” 贾赦低了头,半天说道:“可是他们小夫妻毕竟年纪轻些,离得久了只怕心里想些。” 贾母失笑道:“原来大老爷竟是个慈父,放心好了,我不久借,不过是暂借她过来理理账本,管管下人,理出个头绪来就放她和琏儿团聚去,这样不好么?” 连着贾政也跟着站起身来朝贾赦深施一礼。 贾赦低了头呐呐道:“就听母亲的吧。” 贾母笑着点点头,冲着鸳鸯说道:“叫了赖大家的、王善保家的、林之孝家的,并着东府里的尤大奶奶、赖二家的过来,我有事吩咐。” 鸳鸯连忙答应了下来,紧着出去叫人去了。 这厢里,贾赦急急走回去,召了邢夫人、贾琏和王熙凤过来,和他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和自己的儿媳说道:“如今这情形,真真事发突然,既是老太太暂时留你,没奈何,只得你跟在后面做做样子算了,不用像从前那般争强好胜,左就也不是咱们自家的产业。” 说心里话,要说恨,贾赦没有不恨王夫人的,自家这个嫡长子,就是爵产归了他们又如何,若是公中丰厚,分家时就是老太太再偏心,也必定多分他们些银子做安置。就是因为这个蠢妇,为给养下来的好女儿铺路搭桥,搞得现在荣国府宛若穷抠一般,想想花出去的那些银子贾赦就很是痛心疾首,给了他能添置多少娇娘在屋里,又何至于为着压缩开销裁剪下来不少屋里的通房丫鬟。 贾琏和王熙凤对视一眼,无奈的同时冲贾赦点了点头,既不是自家的产业,帮忙管家有何好处,只怕还要得罪人,只是贾母素日对她甚好,敷衍只会伤了老太太的心。 不多时,一众奶奶管事们到贾母处报到,尤氏已在来的路上把这府里的事情听说的一干二净,她白净的脸上流露出可惜的神情。 贾母精神奕奕的坐在那里,不细看恍惚以为她只有六十开外。 不愧为几十年的管家里手,几下子就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贾母正在那里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就听有下人来报,说是刚刚回家的大姑娘跪哭在外面,求贾母原谅二太太的鲁莽行为。 坐在里面听候差遣的尤氏不经意间的摇了摇头,这般沉不住气,又是一味地为母亲讲话,就是被皇上宠幸了又如何,只怕将来遗祸无穷,连累母家。若是如此之说,皇上赐旨出宫反倒是恩赐了宁荣二府。 毫无疑问,王熙凤又一次被贾母推到了前面管事,众位管事奶奶们之前就被她的雷霆手段给吓怕了,见她再次登场没有不服气的,王熙凤倒是不费什么力气。 尤氏和几个管事奶奶们开始大整特整起了公中的账本,以前的金银珠宝书画摆件去向哪里、还遗存多少,势必要查问的清清楚楚。 为着长远考虑,王熙凤建议李纨跟着她一起管家理事,就是将来她走了,也不至于空下档子,贾母本就想着要王熙凤长长远远的管着,只是见她坚持,只得无奈的点头应允了。 王夫人就这样荣养在了自己的屋里,只有玉钏儿等贴身丫鬟近身服侍,当然贾母并未限制她的自由,只是王夫人将自己封闭在了屋里,外面的事情她不想也不愿意出来掺合了,左就将来自会有人告诉她结果的。 宝玉对王夫人的境况一无所知,还在屋里自和金钏儿调笑着,袭人看不下眼去,噔噔噔的走进屋里,和宝玉说了二太太如今的处境。 宝玉听了只是不信,就连金钏儿也在旁边讥笑袭人:“袭人莫不是看我和二爷说笑了,心里放了青梅子,故此来替二太太造个谣,好让宝玉去二太太那里露个脸呢?” 第193章 荣养 袭人淡淡的看了金钏儿一眼,软软的说道:“若是金钏儿不信,倒是有个好法子。现你的妹子玉钏儿就在二太太屋里做贴身丫鬟,你借这机会去看看玉钏儿,顺便打问打问不就知道了,左就二太太那里你也是轻车熟路的很,再没有人比你还熟了。” 金钏儿听了待要反驳,见袭人正色,便想到只怕这事是真,心里打着鼓就往外跑。 宝玉赶紧上前拉住袭人道:“袭人,刚刚你说的可是真的,二太太真的被老太太给关起来了?” 袭人生气的甩过宝玉的手说道:“可不就是真真的,大姑娘现正在老太太处跪着请罪呢,鸳鸯她们苦劝不得,只是等着老太太发话呢。” 宝玉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胡说,老太太心里最是挂念大姐姐,大姐姐刚一回来,老太太不安排宴席也就是了,怎的还会罚她跪?” 袭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果真是树倒弥孙散,没了王夫人这棵大树,只怕宝玉将来的日子就难过了,自己的将来又如何呢,还要把前程系在他这个混世魔王的身上吗? 一瞬间,袭人又猛地振作了精神,无事,左就宝玉还有老太太在后面撑腰,宝玉再争些气,不出几年就能成人,到那时也就好了。 宝玉见袭人只是叹气,不作一声,心里急得不得了,紧着拉住她的手连声问道:“好袭人,你快说说呀,等得我只是着急。” 袭人叹了一口气,和宝玉柔声说道:“不是罚大姑娘跪,是大姑娘为着二太太的错失自请下跪,祈求老太太的谅解,不过一会儿,老太太必定因着大姑娘刚刚回来辛苦发话要她起来呢。” 宝玉急着就要出去:“那我也过去和老太太请罪,让大姐姐少跪一会儿子。” 袭人无奈,赶紧拉住宝玉的手说道:“二爷且慢,这事情本就来的突然,咱们先打问清楚了再去不迟,你现在这样忙忙的跑过去,可不是就是借着老太太对你的喜欢威胁老太太么,还是略等等些,等金钏儿回来了再说,我自去老太太那里打问打问。” 宝玉哪里肯听,拧着眉毛问袭人:“一个是我亲生母亲,一个是我的大姐姐,都是我至亲的人,这时我若不站出来,可不就是显出我是畜生了。” 说完,径直跑向荣禧堂,袭人苦拉不住,只得喊着麝月跟了过去。 等到金钏儿急着走到王夫人处时,只见玉钏儿正在那里赶人呢。 薛姨妈不甘心的问道:“玉钏儿,听说二太太病了,我这个做妹妹的前来探望,怎么你还往外赶我们呢,被你太太知道了,可不是要挨打?到时候就是我也护你不住,还不赶紧闪开。” 一旁的薛宝钗也在那里紧着往里看着,颇有跃跃欲试的样子。 玉钏儿苦笑一声,若不是二太太发话,敢情她很喜欢站在这里挡人么?况这时候还能有谁来这里,挡的还不就是她们么? 玉钏儿恭恭敬敬的给薛姨妈行了一个礼,毕恭毕敬的答道:“姨太太,不是奴婢有意拦着您,实在是太太身子不爽,想独自在屋里歇息歇息,待停过一日大概齐就好了,到那时再请了您过来,岂不是好?” 薛姨妈哽了一口气在喉头,心想若不是我担心鸡飞蛋打,何至于受你一个丫鬟的气,本想硬闯,毕竟不是自己家地方,又不是时候,只得按下念头,和玉钏儿笑嘻嘻的说道:“既如此,我和宝钗就回去了,让二太太好生养着吧,玉钏儿你记得和二太太说我们来过了。” 说完,转身施施然就走了,玉钏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再挺下去,只怕自己先要缴械。 薛宝钗不甘心的看了看后面越来越远的屋子,边走边问薛姨妈道:“妈妈,咱们莫非就这般无功而返么?” 薛姨妈小声说道:“这又能怎么办,在人家的地盘上总不能撒野吧,名不正言不顺,毕竟不好,况又不是时候。不如咱们先静观其变,等过几天要是还这么着,赶紧寻了人去你舅舅那里通报一声,要你舅舅想法子吧。” 薛宝钗点了点头:“也只得这样了。” 金钏儿靠在背影里,眼瞧着薛姨妈和薛宝钗走过去,紧着上前拉住玉钏儿的手就往无人的地方走。 玉钏儿倒是吓了一大跳,见是姐姐,顺顺溜溜的跟着过去了。 到了地方,不等停下,金钏儿就迫不及待的问妹妹:“如今这是怎么档子事,我在宝二爷的屋里只是不知道,还不赶紧告诉了我。” 玉钏儿其实也是懵懵懂懂的,事情的起因经过,前前后后不过是有数的几个人详细知道的,似她们这等丫鬟又哪里知道去,况事发突然,就连鸳鸯也被屏退了,若要问根底,只能去问贾母了。 可是毕竟是姐姐来问,玉钏儿只把自己知道的和自己心里推测的大致说给了金钏儿。 金钏儿听了眉头险些拧掉,站在那里说道:“听你这么说,应该是二太太犯了大错,要不然老太太不能问完了一顿话就让她歇在屋里,夺了她的管事,且又是大姑娘刚刚回来的时候,宝二爷又深受老太太的喜爱,论到哪里都不能这般。” 玉钏儿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论理不是咱们这做丫鬟说的,二太太近来竟是为人大变,略不顺心就在屋里打砸,那摆件指不定打碎了多少去,吓得我们几个都不敢见她,就好像附了鬼神一般。” 金钏儿微微地摇了摇头,如今贾府情势大转,王夫人看着就似被打入了冷宫,就是她们这些丫鬟只怕也跟着受了跌落,只盼着宝玉能够挽回老太太的心思,帮助二太太能够夺回管家的位置吧。 那里宝玉刚刚过去,已见元春被扶起,跟着鸳鸯一步一步往里面迈呢。 宝玉赶紧赶上前去,搀住元春的另一条胳膊,元春凄惨的冲宝玉笑笑,更让宝玉觉得心里酸涩无比。 第194章 求告 贾母见宝玉走来,便知他因着什么过来,心里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是他的亲母,他不来反倒自己要骂他一声小没良心了,见他走得着急,连个斗篷也没有穿就急急跑来,心里哪有不心疼的呢,冲着袭人和麝月怒道:“你们这些小蹄子平日是做什么的,看二爷什么也不穿也不帮着提点提点么,那么要你们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不如趁早发卖了去。” 吓得袭人和麝月赶紧跪在下来磕头求饶,宝玉只在那里和贾母温言说道:“老太太不碍事的,是孙儿心里着急,故此忘了穿斗篷了,和袭人她们无关的。袭人本是要给孙儿穿的,是孙儿硬是推了去,老太太不信你看她手里拿着呢。” 贾母定睛一看,果然麝月怀里抱着大红斗篷,这才将怒意压下几分,冲宝玉说道:“你一个大家公子出身,怎的学的就像那贩夫走卒一般样式,行动只任着自己的性子来。你需知道,这一行一动皆要按着规矩来,方能走得长远。” 宝玉低了头听住了,一旁的元春只是着急,数次张嘴想要开口求情,只是没有插进嘴去。 贾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个大孙女只是失望,曾几何时她将这孩子视为崛起贾家的栋梁考虑,如今倒是大差了,不过她始终是自己自小养起来的,心里也是不落忍的很,遂和鸳鸯说道:“且领了袭人她们自去外面看着人,我这里要谈事,不见客。” 鸳鸯一听,赶紧同着袭人她们利利索索的走出去了,只留下贾母、元春和宝玉在屋里。 贾母弹了弹身上的衣服,淡淡的对元春说道:“大姑娘刚一回来,不好好在屋里歇着,来我这里做什么,就是请安,有着在外边跪着请的么?” 元春登时跪了下来,向贾母情切切的说道:“老太太,我知道是二太太私自挪了公中的银子为我在宫里铺路,我不求别的,只求老太太看在孙女多年入宫刚刚回来的份上,不要迁怒太太,只罚孙女的不争气吧。” 宝玉吃惊的看着元春,原来自家母亲果然犯了大错,竟是挪了公中的银子了,只是他并未估计到银子的多少,想当然的跪在那里说道:“还请老太太谅解母亲的爱女之心,其实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花了就花了,譬如咱们再赚回来就好,求老太太恩典,饶恕二太太。” 贾母苦苦的笑道,自家的这个宝贝孙子果然不理事的很,实实的一个呆子,钱财是身外之物?花了再赚回来?若是真的这么好赚,贾家至于公中空馈至今么,没有银子,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去。 贾母脸上一震,对着宝玉和元春正色说道:“胡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的母亲既是犯了错,就应当被罚,都是大家公子和大家小姐,连这点都不懂么,到时候你们管起家来,岂非乱套,祖母怜你们年纪小,一时说错,只当没有听到,以后切不可再犯了。” 元春苦涩的拉了一下嘴角,看见宝玉还在再求,连忙拉住他,和贾母跪安了。 老太太心意已定,且又是怒气当头,还是不要现点眼了,惹怒老太太,她们就连这最后一座靠山也没有了,还是先去看看二太太吧。 赶至王夫人处,只见玉钏儿在外面把着门呢,脸上似有焦急的样子,看见元春和宝玉过来,赶紧迎上去,小声说道:“大姑娘、宝二爷,你们可来了,快去屋里看看二太太吧,奴婢看着只是心酸。” 元春听到这话,忙扶了宝玉的手紧着进去,袭人也想跟过去,被玉钏儿一把拦住,笑嘻嘻的对她说道:“袭人姐姐,妹妹这里有些香茶,正好碰见姐姐你们过来,咱们坐着说说话。” 袭人只是着急,哪里想着喝茶,奈何玉钏儿紧紧拽住她,便知是王夫人的吩咐,自己小小一个奴婢做什么要僭越,故此乖乖的随了玉钏儿走了。 进了屋,元春不见母亲坐在那里,心里起了急,随着宝玉四下寻找,寻至内室,见王夫人跪在佛龛前,手持念珠,在那里不住的念经呢。只不过手在微微颤抖,可见心里慌作一团,就连脸上也带出怕意。 元春看了只是难过,站在那里跟着宝玉轻声喊道:“母亲。” 王夫人猛地一抬头,见是自己的一双儿女,赶紧站了起来,迎上去急声说道:“怎么,老太太竟是将你们两兄妹也给囚禁了起来?” 元春赶紧说道:“母亲糊涂,如今老太太并未困住母亲,只是说您身体虚弱,需要养着,待养好了身子就要出去的,母亲怎么说胡话起来。” 王夫人一怔:“是了是了,明明我还是可以出去的,是我不愿意出去看那虚伪的人。” 说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想我王家与他贾家门户相当,我的哥哥王子腾又任着要职,现如今我的侄女又得了天家青眼,做了贵人,凭哪一条他贾家敢囚禁我。” 元春听了一怔,呆呆的看着王夫人在那里撒疯,急得宝玉扯住王夫人的袖子道:“二太太,低声些,不要惊了自己和姐姐。” 王夫人充耳不闻,依旧在那里笑着:“论理,这公中的东西都是咱们二房的,大房又不要脸的分去一份,我就是花,花的也是二房的产业,老太太凭什么就夺了我的管家之权,待要我哥哥找来,势必和老太太说些的。” 元春满心苦涩,走上前去,紧紧拽住王夫人的手:“母亲,停停歇歇吧。” 王夫人被元春紧紧拽住的指甲给掐疼了,头上醒了过来,见自己的一双儿女或凄苦、或懵懂的看着她,瞬间停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不闻一声。 宝玉急得只是跳脚,问元春:“大姐姐,现如今可怎么办?” 元春看着呆滞的母亲,缓缓的说道:“不如先禀了老太太,请个大夫再说。二太太有句话说的没错,单凭这些,老太太和老爷是定不了母亲的罪的,顶多夺了她的管家之权,只等以后养着吧。” 第195章 查出 宝玉乖巧的点点头,赞同的说道:“大姐姐说的极为有理,其实二太太做这个管家有什么好处,吃不当吃,喝不当喝的,且和咱们似的坐在那里等着现吃不好么,横竖少不了咱们的份。” 元春淡淡的看了看宝玉,心里滋味不知何处,等回到玉琴居,坐在椅子上,喝一杯抱琴沏来的香茗,想到自家那个做了贵人的表妹,心里此起彼伏,不等半日已经流满两腮了。 荣国府里面的一众下人都是人心惶惶,各种小道八卦,说什么的也有,只是摸不到根底,只知道二太太突感风寒,故此只得由凤姐儿暂代管家了,待身体好了,还是要出来的。 加上贾母、王熙凤等一力压了下来,暂时倒是没有什么事出来,众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现下尤氏并着一众管事婆子正在库里清点呢。纵使被王夫人消耗过一部分,库房里面除了金银,那珠宝首饰布匹木器摆件还是引起尤氏的惊叹。 尽管这家宁国府的老宁国公也是和老荣国公一起并肩征战沙场的,想当初得到的恩赏和老荣国公是一样的,可是待到了贾代善、贾代化那一代,情势就大不相同了。因着贾代善经营得当,市面上什么赚钱做什么,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将之前的家底翻了不止几倍。贾代化不善经营不说,贾敬年纪轻轻就去了山上做了什么道士,据说要求什么仙,只留下贾珍一个在府里做大爷,府里上下无人敢管,险些不把天都捅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经营产业,故此尤氏猛地一见荣国府的公库,竟是有些看不过来。由此尤氏也能管中窥豹,觑见那金银应当不是现在的样子,必是王夫人当中做了什么勾当。还有那地契,委实比宁国府还少些,这是不合常理的,只等将来一并和贾母说了。 兰夫人也在那里悄悄地和贾环说过了,原来贾政竟是和她说起王夫人一事来,言词中很有颇不以王夫人为然的样子。虽然贾政不善内务,也很有不把银子当回事的样子,但是毕竟是明晃晃的十几万两银子,说没就没,这换了谁也是心疼的很,更何况这银子照目前的情形,竟是替了别人做嫁妆,传出去岂不被人耻笑。 说到这里,兰夫人也是忿忿不平起来,这公库里面不单单是她二太太的宝玉的财产,也不是她那个好女儿元春的私物,论起来,还有一部分是她的乖儿贾环的财产。 公中亏空,而且还亏了大大的一部分,这岂不就是意味着她的环儿的财产无形之中被人给吞吃了? 想到这里,兰夫人更是气愤起来,嘴上也开始骂起了二太太。 贾环听了只是好笑,知道兰夫人是又犯了左意了,遂在那里劝解道:“母亲这又是说的什么话,就算有百万家财,环儿也不稀罕,儿子自己能赚来银子,要那祖业做什么。况这公中的财物将来指不定便宜谁了,到最后能剩下多少都是未知之数,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理这些做什么。” 兰夫人点点头说道:“我儿说得很是有理,想到最后就连那兰哥儿也得不到多少银子,更何况你我,只看这一次三姑娘做嫁就能看得端详,堂堂的荣国府不过给了一个亲王侧妃不到万数的嫁妆,不是咱们和老太太暗中贴补,三姑娘真的要哭死过去了,还是我儿出息,母亲和你这两个姐姐弟弟有了你就托福了。” 贾环笑着说道:“母亲总是说是弟弟,莫不成母亲竟是知道。” 兰夫人不好意思的笑道:“王太医过来摸脉的时候,曾说过脉象沉稳有力,似是男胎六成。娘做胎梦时,也做的是个男胎的梦呢。” 贾环笑道:“原来如此,那应当是男胎无疑了,还要特特的恭喜母亲才是。” 兰夫人小心地看了看贾环,说道:“环哥儿你且放心,你赚来放在娘名下的都是你的,母亲不会给他分毫。之前娘曾说过那皇家御赐下的金银都是我儿的,如今既是有了你弟弟,能否给他留下一些,余下的都由我儿做主。” 见贾环刚要说话,兰夫人急急的说道:“不是娘偏心,娘也知道那御赐下来的也是我环儿的面子,只是毕竟你弟弟年幼,府里只怕也给不了他什么财物,有个什么将来还是我环儿的事呢,不如现下给他些,我儿觉得如何。” 贾环哭笑不得的说道:“母亲又外道了,那是皇上赐给母亲的,自然是由母亲做主,儿子还能和弟弟争个高低不是,就是将来不管如何,儿子只会一力宠着弟弟,母亲着实看低儿子了。” 兰夫人心里实在喜悦,禁不住点着头笑道:“终究还是我儿争气,不似那只靠着祖业吃饭的酒囊饭袋。” 贾环噗呲一笑,心道兰夫人最近心胸倒是开阔了许多,只是嘴仍旧不值钱的很,想来这个毛病终究是改不掉了。 荣禧堂里,贾母拿着几张地契和银票,座位旁边放着尤氏和一众管事婆子对出来的账本,她平静的看着跪在那里的王夫人,神情看不出来一丝的喜怒:“二太太,在屋里歇了这些日子,我就是让你想一想,是否还有其他的手段给你那好娘家银子了,如今想不到似有意外收获,你来告诉我一声,这府里的庄子,应何变得如此的少了?你都将那些地契放往何处去了。” 说是问话,其实王夫人说与不说已然不重要了,贾母已经知道了答案,所以心里甚是疲惫,百年的基业,险些就被这个蠢妇给花销掉了,此时的她不由得庆幸起来,得亏是大姑娘早早打住被皇上赐旨出宫,要不然,凭着王夫人的这股子心劲儿,指不定得把公中的庄子都卖完了还不善罢甘休呢,只怕还要盯上自己这个老太婆的体己。所以说,有些事情自己家做不来的就不要妄想,免得全家都被拖下水。 第196章 来人 王夫人跪在下面苦笑不已,托帮老太太对她以往的情分和宝玉、元春的面子,故此今日只是她和老太太之间的对话,旁人都撵了出去。 贾政早已气得告假在家,连部里都不能去了,只是一人憋在书房一声不吭。 贾赦倒是想在荣禧堂听听,被贾母一顿白眼给撵了出去。 其余人,哪里有空位置躲去哪里,哪里敢像大老爷那般英勇的。 王夫人在屋里荣养了这段时间,脑子自然也清醒了不少,不敢再像上次那般顶撞贾母了,只低了头道:“都折准卖了,换成银子拿给我哥哥做交际去了。” 贾母一阵晕眩,知道是一回事,事情没说出来,毕竟还抱有一丝丝的希望,如今被王夫人从嘴里说出来,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此时此刻的贾母若不是因为年老,需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真真想跳下场去狠狠地扇王夫人一个巴掌,打开她的脑子,看看究竟是什么做成的,敢是浆糊不成? 贾母险险撑住,颤颤的问王夫人:“二太太,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说了吧,免得到时候再被查出来就不好了。” 王夫人低了头,知道此时已然再无辩解之地,只得一一将自己嘱了周瑞去将金陵的一部分田庄和祭田变卖了的事情和贾母含泪说了,并着卖了多少银子,给了王子腾拿过去多少银子为元春疏通等等,都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干净净。 稍后,王夫人在那里眼含热泪的磕头说道:“老太太容禀,儿媳实在是想让大姑娘有个好去处,顺带着也能拉拔一下宝玉。宝玉如今不成材,若是大姑娘再没个好位置,那儿媳还能指着宝玉做什么呢?要是珠儿在世,就是一百个宝玉我也不再管他,只可惜世事不遂人愿,儿媳也只能在午夜梦回见上一见我那可怜的儿子了。” 说完,王夫人就伏在地上,一声接一声的哭着,喉咙里似有哽咽之声。 贾母听到王夫人卖了祭田,心里一股气似有气冲斗牛之相,再听到贾珠和宝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瘫在座上,半天不作一声。 不管如何,王夫人毕竟拿了银子做的公事,虽然不作一声竟是可恶的,毕竟是爱子心切,将贾母放在她的位置上,想必也是这般冲动吧。 且这些日子以来,宝玉和元春每日来自己这里苦苦哀求,若是自己惩治了王夫人,只怕自己的心肝宝玉要哭死过去了。 现如今贾家已然分家,公库里的银子也是她私心里留着给宝玉多半的,既是他不在意,她这个做祖母的又何妨做恶人,左就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只待最后眼睛一闭,生死由他们去吧。 况王夫人毕竟是王家嫡女,没有触犯国法的情况下,单就这些还不足以让贾家对她厌弃,只不过借机荣养罢了。 只是这银子掏的终究让人咬牙,似有替别人做嫁妆之嫌。 而且看这地契,王夫人指使周瑞卖了竟有一半,连着祭田一起,所得的银子才这么多,若不是王夫人说谎,想必那周瑞在里面势必做了手脚,只怕不少,难为王夫人这个蠢妇还这般信任于他们两口子。 贾母捏了捏眉心,疲惫的说道:“你说的竟是真的,没有一丝掺假,譬如说借机往你私库捞些。” 王夫人赶紧磕头说道:“老太太容禀,别的我不敢说,这是大姑娘通关的银子,我凑还凑不及呢,哪里又能往自家私库里面捞。况且说句老太太不爱听的话,当初太上皇说的将爵产归了我们二房,这公中的金银错不多都是留给我宝玉的,我哪儿能和他分争。” 王夫人这话竟是将贾兰给撇了干净,只是贾母一向偏心宝玉,就是她也私心这样想着,故此也听不出什么不是来。 贾母想到,若是如此,竟是那周瑞瞒下了不少。做过几十年的理家媳妇,贾母她也知道,借着管事的权势,底下的下人偷偷做些手脚往家里搂些财物是常有的事,有些管事还打着贾府的旗号在外边做买卖,买房置地,日子过得比贾家有些正派主子还要舒服,自然也有钱。贾母她都看在眼里,也不放在心上,荣国府公中富豪无比,实在很不必因着一点蝇头小利和奴才们计较,没得失了身份,且还要倚着他们做事呢,打杀了他们让谁做事去,故此一直纵着,以至于越演越烈,如今看来,竟是颇有不拿主子当回事的感觉了,偌大一块地给卖了,却是拿回来这些银子,难为他是怎么编出来理由的。 贾母正要开销王夫人,就见鸳鸯走来,说是金陵有贾家族人连夜赶来,说有急事要报。 贾母看了看王夫人,后者垂下了头,还能为何,这是来告状了吧。 贾母淡淡地说道:“快请。”随即示意王夫人坐在内室听着。 就见贾赦领着几人,一步一趋的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花白胡子的名叫贾代发的,和荣国公是同辈,不过是转了不知多少弯的族人,因着年纪大辈分也最大的,故此被推将出来,赶来和贾府说理来了。 剩余的也都是贾家在金陵族人的代表,有年幼待学的,也有年青干事的,为着祭田一事,竟是日夜兼程赶了过来,一天并作两天来赶路,险些没把那贾代发给撅了过去,本想着歇歇再叙情,想到情势紧急,京中住店又贵,还是赶来贾家休息便好。 不等进门,因着几人衣服实在破旧,又是星夜赶来,竟是没个换的,又没有什么人情做交际,故此那看门的狗眼看人低,很是冷嘲热讽一番,不放几人进来。 贾代发正气得无法的时候,偏巧贾赦坐车回来,因着分了家,又升了官,贾赦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施施然伸出头去,就见了几个乞丐被看门的赶去。 一时心善,贾赦特特嘱了小厮过去给些银子开路,就被那贾代发看做久逢的甘霖一般紧紧握住。 第197章 祭田 小厮正想捏着鼻子昏死过去,就听那贾代发说出身份,小厮一怔,通身看了看他们上下,眉宇间似有一种和贾赦相似之像。 既是来了贵客,哪里就有不禀告之理,小厮随即赶紧赶回去和贾赦说了个清楚。 贾赦听了不由得感慨,想必竟是来了打秋风的。可是这秋风来打的倒也是有把子干劲儿,这老远走来只为了打秋风,看来所图不小。左就自己最近闲来无事,又是喜事连连,不如就带了他们回府,看看究竟要些什么。若是稍微些的,自己就给了他们去,若是要的太贪,空手派人送他们回去也不是不能。 带到书房,见几人总是一股酸臭味,衣服也是破旧不堪,那个老的又是摇摇欲坠之像,索性叫了下人过来给他们换了几身半新半旧的衣服,虽是旧的,毕竟都是贵重衣服,几人穿了只有感激的份。 待洗过手脸,贾赦又叫了厨房送过来些饭食点心给他们吃吃。 歇过一响,见那贾代发脸色好看些,贾赦方才问起。 果真是一问不知道,问了吓一跳,那个蠢妇竟是将金陵老家的祭田和一半的庄子都卖了。 虽然分家了,倒是到了年底,他贾赦怎么着不能分个上等分例出来,且那祭田可是贾家族人的保障,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他贾赦一文不名,卷包滚回金陵也是不怕的,毕竟有个后路撑着。 如今,这个蠢妇竟是将这个后路给断了,当真是与贾家修了几辈子的仇呢。 贾赦心里只有气的,又兼着对贾政的幸灾乐祸,让几位族人稍作休息,遂带了他们浩浩荡荡的往荣禧堂这面来了。 久在金陵居住,又是贫寒人家,不过是借着贾家的名头,靠着祭田吃饭,猛地一进荣国府的大门,那金碧辉煌的装饰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出来的,再看那来来往往的下人,不怕有上千号人,各个穿金戴银,就是府里最低等的也比他们穿戴的好些,只怕家里的积蓄更是他们不能想的。 身心恍惚的走进荣禧堂,更觉出一派庄严肃穆,哪里还能够说得出话来,只在那里瑟瑟发抖。 贾母笑着让鸳鸯把他们让到座位上,见贾代发年老,想必是个代表,遂和他亲切的问道:“这位兄弟看来是老太爷的平辈,星夜赶来,可是有什么难为的事情么?” 贾赦见他们手抖抖,脚颤颤,身子都不敢实坐,只怕弄脏了自家赔不起的样子,心里暗骂上不得台面,终究想着让那二房折损面子,遂急着向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明白。 贾母已知了事情的真相,再听一遍也是镇静了许多,遂问贾代发道:“大老爷说的可是真的?” 这话问下来,贾代发一泡眼泪直溜溜的流了下来,抹着脸和贾母哭着说道:“总要和老太太求个情,这祭田竟是不能卖的,好些些族人都要靠着吃饭,有些个子弟还想着更上一层楼,考个秀才荣耀门楣,若是没了这依仗,又没了谋生的出路,族人们只好饿死在那里了。只求老太太开恩,给族人留下些活路。” 话没说完,几位族人跟着就一发哭了出来,那哭声震天动地,只差比窦娥还要冤些。 贾赦听了之后也是鼻子一酸,刚刚听过的版本竟是没有这个的生动,故此还是这个听了动人心弦些。 贾母哀叹一声,心想王夫人果真造孽,非得逼得族人选了几个代表过来告状方才安心,这祭田之事的确不小,不能这般轻轻放过才是。 贾赦见贾母哀叹,心里只有得意的,当初你们说我荒唐,守不住这偌大的家业,如今且看这守不住家业的究竟是谁? 贾赦得意的上前,只做关心之语:“这祭田不知是谁去办理买卖,你们竟也没有和他分说分说么?” 贾代发一怔,心想这不是你们自家派人过去的么,怎么你竟是不知道。 旁边早已有一个年轻的族人答道:“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管事,听得下面跟着的人叫他周管事,穿的绫罗绸缎好不阔气,挺着肚子不愿和我们搭腔。见我们闹得凶了,方才不耐烦的走出来,要我们各自干各自的去,这祭田是他们老爷置下的,或卖或送人,又干我们什么相干。若是急了,将我们押到衙门里还是我们受罪,不如就此散去也是我们的福气。” 说到这里,那贾代发悲从心来,坐在那里伤感的说道:“总是我们这些族人不上进,只靠着祭田吃饭,可是如今这年月,没有个祖业确实立不得足,还望老太太给些个活路。” 贾母恻然,抬手要贾代发不要再说下去,心有恻恻然的说道:“这位叔叔不要再说了,总归是我们的不对,你且放心在这里住几天,不管如何,我们自会将祭田给买回来,给族中一个交代。” 贾代发几人大喜,当即伏在地上口称谢意,被贾赦眼疾手快的给扶了起来。 事情发展到这里,贾母已然没有什么力气再陪客了,贾赦也是懂得孝顺的,见老太太坐不住了,哪里还敢混下去,紧着扶了一众族人下去安歇去了。 贾代发几人喏喏告退,住在客房里只觉得上升到人生的巅峰一般自在,横竖都有丫鬟婆子服侍,吃的也有人陪,况吃用的都是平素罕见的,贾母又亲口承诺下来会赎买回来祭田,此来族中交给的一件大事已然落定,随即安安心心的住在荣国府等着被送回去。 贾母憔悴的招呼着王夫人出来,低垂着头看也不看王夫人,只问她说:“如今这族中父老已然找上门来,这事儿二太太预备怎么办?” 王夫人就是再有脸说些有的没的,见了贾母这般模样也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跪在那里说道:“儿媳这就回去和二老爷商议一下,看看是怎么个法子。” 贾母冷笑一声,还能怎么商议,你道那个大老爷肯管你犯下的错事么,还是那兰夫人肯为你擦屁股呢,且不老老实实的等着自掏腰包,还要被卷一顿方好。 第198章 求情 贾政独自坐在书房,正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就听小厮战战兢兢来报,说是二太太要求见他。 贾政冷笑数声,这个蠢妇敢是觉得自己有些个体面在身上,犯了偌大的错竟是轻轻放下,自以为别个都是傻的不成? 他抬头冲小厮大声喝道:“适才我和你说了什么,我要一个人在书房里呆着谁也不见,敢是你的耳朵聋了没有听见?” 小厮身子抖抖的答道:“老爷容禀,实在是二太太苦苦哀求,说是老太太要她过来和老爷商议些事情。说事情紧急,迟了恐不赶趟了。” 贾政只想说放屁,现如今她王氏的管家之权都被老太太夺回,能有什么事情让她和自己商议。 不过想了想老太太,贾政终究把话咽了下去,和小厮没好气的喊道:“既如此,你呆立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她进来。” 平安抹了抹汗,赶紧就往外走,近日老爷肝火太旺,还是要贴着小心方好。 等到王夫人进去,贾政已正襟危坐等在那里,见她低眉顺眼的进来,哼了一哼问道:“刚才你说什么,老太太要你和我商议一下事情,敢是什么事情老太太特特要你来与我商议,我倒是好奇得很。” 见贾政一脸嘲讽的样子,王夫人只觉得脸面一丝光彩也无,毕竟是自己的错犯下了,示下也不好和贾政分争,只得低了头,将自己卖了祭田,族中父老找将过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贾政说了个清楚。 贾政听到这里,拳头握得紧紧的,险些没有把拳头砸到王夫人的头上,忍着心里要骂人的冲动,贾政冷冷的说道:“既是你卖了祭田,那你就从自己的腰包里把银子掏出来赔补买了便是,这有什么好商议的。明明白白的事儿,还要商议什么?” 王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贾政,眼里似有泪水要动,只是现下没有流下来,她用帕子捂着嘴,声音抖抖的说道:“老爷,这祭田卖了我并未放到我的私库,都是拿了去打点了宫里的太上皇后和甄太妃了,为的就是咱们大姑娘的荣耀,怎的反倒要我自己填补?”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贾政只觉得自己似是一个冤大头一般,他恨恨地问着王夫人:“你说打点了天家,为了元春为妃,那好,为何大姑娘竟是反倒回来了,你家那个好大侄女反倒做了贵人,拿人当傻子耍一次可以,怎的反倒三番五次的耍弄我,感情真的觉得老爷我的头都别人要大些么?” 王夫人呜呜哭着,就知道贾政气在这里,若是大姑娘争气些,就是卖了整个庄子他也不能这般生气,如今只得说一声大姑娘实在不争气,不能为当娘的遮掩了。 她随即跪在那里哭着说道:“老爷你听我说,荣国府如今上上下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日的吃喝拉撒,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当初大老爷没分家时,他买个姨娘就要八百两银子,有时候还嫌不好,势必要再买个色艺双绝的,一千两银子下不来,这一笔笔,都是有据可查的,咱们庄子就是那些,几十年来没有新增的什么产业,人口却在不断的长着,总归是进的少出的多,我想遍了法子也不能省下出项,再加上为元春疏通需要一大笔银子,只得用了这么一个昏办法。只是我现在手里的体己嫁妆差不多都给元春填补进去了,实在拿不出银子来买那祭田了,还望老爷和老太太说说,求她先从公中拿出来,等到我手里有银子再赔给公中,可好?” 贾政气得只是摇头:“这话你去和老太太说去,和我说竟是不能的,就算如今这公中库房里面的金银都是二房的,也不单有你那宝玉的份,还有人家兰哥儿、环哥儿的份,还有兰夫人肚子里的孩儿的份,将来他们的嫁娶又该如何,都给你出了,赶着将来怎么做事?” 王夫人哭的只是感人,伏在地上说道:“老爷放心,待我手上从容了就拿出来。” 贾政张嘴咂舌:“你真是说的好大口气,你可知道一半的庄子和祭田竟要许多银子?没个十几万两银子竟是下不来吧,你还好意思说手里从容。” 王夫人一愣,心想怎么这个数字竟和周瑞交给她的不太一样呢,事情紧急,她也来不及多想,只伏在地上继续哀哀的哭着:“老爷,先将祭田买了,那庄子不如,不如……” 说了半天,她也不再好意思说下去,贾政知道她的意思,气得问道:“敢是那庄子就不再买了是吗,祖宗当年打下的基业,如今硬是被你这个蠢妇给败掉了,敢是你和我必定有仇么?” 王夫人伏在地上呜呜的哭着,贾政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恨恨地说道:“不管如何,你将你的私库都拿出来,够不够的折准卖了,将那银子拿给老太太,实在不行就从公中赔补,体己都不拿出来,只说别的行不通的。” 王夫人哭倒在地上,心想自己数十年的经营竟是此刻毁于一旦么。 贾政看了实在心烦,要小厮叫了玉钏儿她们将王夫人搀扶出去了。 停了一些时,贾政缓过神来,径直往荣禧堂走去了。 贾母已在那里等着他了,见贾政似有想说的话,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当即截住他的话头说道:“刚刚我也想过了,二太太有错,但毕竟情理之中,花的又是你们二房的银子,倒也不必很是苛责,只是那祭田是一定要买回来的,那毕竟是族中的后路依靠。” 贾政一脸惭愧的跪在那里,总是自己无能,要八十上下的母亲一次又一次的操劳:“又要母亲劳累了。” 贾母冷冷的说道:“庄子不一定要买回来,今后吃用少些总能过下去,可是这祭田一定要买回来。这笔银子就要二太太自己想法子吧,庄子不用她贴补,已然省下好大一笔银子,若是祭田再赔补不了,不如趁此就和她们娘家说道说道去吧。” 第199章 三万两 贾政心里一怔,知道贾母还在为王家送了女儿入宫为贵人而生气,随即磕头说道:“母亲放心,总要让那个蠢妇自己赔付出来才好。” 说完,他眼睛觑向贾母说道:“还未请教母亲,这王氏赔付了银子,是叫她出来劳动着帮着管管事呢,还是先荣养一段时间。” 贾母气得摇头说道:“哪里还敢劳动她,且养着吧,待过一段时间再说。” 贾政当即缩头回去,只留了贾母在后面叹息着。 贾赦在书房里自和邢夫人她们嘟囔着说道:“可是老太太也是仁慈,要是我当家,当即就和那王家算总账去,别的自不必多说,那庄子和祭田卖出的银子总是要赔给的。” 邢夫人知道他也只是嘴上的把式,必不肯放到贾母那里说道,遂任他在那里说道着。 那边贾母只是不动声色,任着王夫人自去折腾,见贾代发休息了过来,随即就亲自陪着吃吃喝喝,连着请吃了几天的宴席。 薛姨妈已然绷不住了,沸沸扬扬了几天,拿出荷包收买了几个下人,便知道了个大概齐。 既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见王夫人实在有被冷落甚至休弃的风险,迫不得已,只得亲自过王家去说明了一下王夫人此刻的处境。 原本一派喜气的王子腾,听了薛姨妈说的话,顿时沉默了下来。 停了一些时,他和夫人说了一声,要她去公中取五万两银子,送过荣国府去。 王子腾夫人自然是不肯的,自己的女儿新登贵人,得了恩宠说不定不久就身怀龙裔,做贵妃是迟早的事,自家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他们贾家的女儿被撵了出来,是元春自己不争气,关自家什么事情,凭什么要去和人家低声下气。 王子腾不理夫人的声声质问,只不耐烦的说道:“你只管去拿,要这些废话做什么?” 王子腾夫人岂又是好惹的,如今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都已经一发子仙鹤一去不复返了,剩下王子腾夫人做着当家主母,眼看着自家夫君就要拿银子出去败家,心里自是心痛得很,不顾着薛姨妈在这里,只记得要吵:“老爷赶是魔怔了么,那贾家卖了田地又关咱们什么事做,非得现扒着上去,也不怕被别人笑话。再说,娇云如今新新入宫,该打点的且没有打算呢,只顾着揽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的烂事做什么。” 当着薛姨妈的面,王子腾的脸面登时被下光,二话不说就要把手抬起来打将上去。 王子腾夫人不甘示弱,往常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如今自家女儿登了高枝,你且打打她的生身母亲再说。 王子腾本就想吓唬吓唬一二,不成想这王子腾夫人反倒抖起来了,只得化掌为抓,一发拖进内室,小声嘀咕了几声,王子腾夫人这才脸色不虞的走了出来,劈手拿出三万两银票,再三声明再多没有了。 王子腾将银票递给薛姨妈,正想嘱咐几句,又觉得这话实在不好说,站在那里歪头想了又想,方随着薛姨妈一块亲自过去了。 到了荣国府,薛姨妈自请先去,王子腾命下人递了片子,等着被迎。 正在屋里生气的贾母见了片子只有冷笑的份:“呦,敢情是国丈为他的妹子仗杆子来了,还不赶紧快快有请,等的时间长了可不又是事儿?” 赖大不知其意,见贾赦、贾政一脸肃然的模样,随即紧着跑出去将王子腾迎进了大厅,贾母带着贾赦、贾政跟着过去了。 也不知道王子腾关起门来和贾母她们说了些什么,留下那三万两银票自己径直走了。 贾母抖了抖银票,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你这位大舅哥做人得当些,论起来这银子都是你们二房的,我这个老背晦也不过是在一旁说几句话罢了,既是管家,有赚得也有赔的,譬如这次咱们就只当是做生意蚀了本吧。” 贾政低头称是。 贾母看了看贾赦,对着他们兄弟俩说道:“这银子就做重置祭田的开销,之前祭田置了有2000亩,既是王家还了这些,也不必归了公中,尽数买了便是。” 贾政连连点头,贾赦在一旁急忙说道:“母亲自己做主吧,本就是二房的事情,和我不相干的。” 贾母斜着眼睛看了看贾赦,说道:“放心,知道和你很不相干,就是踅摸银子,也且到不了你的头上。” 贾赦低着头,心里似有不平之意。 贾母见此轻叹一声,和两个宝贝儿子说道:“购买祭田的事情就不要假手于人了,若是再生出风波且又找谁来平。不如这样,大老爷这次亲自送了金陵来的族人回去,重置了祭田,顺带着再清点一下余下的庄子,看看咱们在金陵的老宅。” 贾赦又想张嘴有请母亲特赦,被贾母劈嘴打断:“论理这苦差事本就不干大老爷的事儿,况大老爷又高升在即,很不该让大老爷劳累的。只是如今事出紧急,既是家里祭田出了大事,大老爷也该帮衬着你兄弟出一份力才是,譬如说每年年底的分例,大老爷也是有分的,若是庄子收的不好,只怕也被连累。你兄弟本就不善于经营,之前也是琏儿帮着打理,如今他在军中做着守备,再急也不能叫他了。左就你在那里不过做个闲职,去与不去有什么要紧,只当替你娘跑一趟吧。” 贾赦听了一怔,无奈之下答应了下来,只和贾母说道:“查出来我是要严惩的,可不管是不是我的产业。”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就等你呢,若是过去游玩游玩,竟是要你做什么。” 三人一时议定,贾赦倒是为后辈想到:“不如趁此机会将琮哥儿他们带了下去,顺带着见识见识世面也是好的。” 贾政听了无有不允的,只是迟疑的说道:“环哥儿在宫里陪读,这差事是走不开的,这次就不带他了。” 第200章 逛府 贾母也道:“宝玉身子虚弱,哪里能够受得了这些苦楚,你自带了琮哥儿、兰哥儿去吧,宝玉等我自会管教。” 贾赦歪嘴一笑,心道且等着去吧,就是你让我带他我也带不起的,宁愿全数不带,随即痛快点头答应。 贾政听了只是起急,本想起身说些什么,见贾母瞪了他一眼,心想目前母亲被王夫人气了个仰倒,好容易好些些了,还是尽量不要与母亲分争了,遂按下性子不动。 贾母见事情圆满解决,心里没有不高兴的,索性放下了心,实心实意领着贾代发到府里闲逛着。 贾代发何曾见过这般富丽堂皇的大户人家,之前进来时只觉得耀眼,不敢细看,这几天住在这里也是缩手缩脚的很,哪里就敢四处走走了,只敢留在客房里等吃等喝。不要说什么这里是贾府,和他们是宗亲,须知他贾代发不过是人家门口的穷亲戚罢了,只蹲在那里等着施舍就好,别的就不要妄想了。 如今贾母特特领着他去四处看看,正好睁开他的眼睛使劲儿瞧瞧,晚了回了家可就不赶趟了。 因着是男客,故此也没有往姑娘们那里去领,不过领着往后花园子和书房等男客能进的地方略看了看就走。 贾母为着炫耀,特地看贾环在的时候,带了贾代发他们往笃思园去了,进去指着贾环笑道:“这是二老爷的儿子,叫做环哥儿,今年刚刚中的解元,已然被陛下挑了进宫里陪大皇子伴读去了,跟着一起在上书房念书,我家姑老爷专程授课,学的倒也有些个东西。” 贾代发等人啧啧赞叹,因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站在那里笑道:“果然腹有诗书气自华,哥儿这般年轻就有如此大的成就,将来贾家必定再创辉煌,我在这里恭喜老太太了。” 贾母无比得意,在那里呵呵笑道:“也就这样吧,这原是他们的责任,小小的人儿只顾着吃喝玩乐可怎么得了。” 贾环笑着叫几位丫鬟端来椅子给他们坐下,自己独独扶着贾母坐在上首。 又命人上来了今年新下来的大红袍,贾代发捧着杯子,闻着散发出的香气,内心很是受用。 身后的族人笑道:“五爷爷平时最爱喝茶,只是手里的茶叶不多,喝不到嘴里,每每有人送过一些,总要喝上几天,喝的没色儿了方才倒掉。” 贾母看了笑着说道:“原来老兄弟竟是这般爱茶,不值什么,待你回去我送你一些茶叶可好,让我兄弟多多品品才是。” 贾代发红了脸,在那里殷勤作谢。 因着快要到午饭时刻,王熙凤遂走过来问这饭食要往哪里摆,贾母笑道:“今日天气很好,风平浪静,又有雪景,何必回去吃饭,不如就现摆在笃思园里,待吃毕了,再领着老兄弟随处转转。” 王熙凤紧着答应了下来,自去安排人手,在笃思园里的晓微堂里调开桌案,早已有几个婆子手里都捧着一色捏丝戗金五彩大盒子摆在桌子上。 一时吃毕,上了茶来,众人都漱过口来,又上一遍方是吃的茶了。 贾代发不知其意,险些吃错,亏得有下人在后面抿着嘴勉强忍着笑意提醒,方惊觉错了。 看着窗上的纱窗,贾代发在那里笑道:“这纱糊在上面,印着外面的雪景倒是怪好看的,怨不得用这个糊。只可惜我们拿这个做衣服都不能,哪里还能拿这个糊窗户。” 贾母听了笑道:“这纱糊窗户倒还不错,若是做了衣服穿出去有些不好看。” 特向王熙凤问道:“我记得这纱在库里还有几匹,拿出来送给老兄弟几人一人一匹,看看谁屋里的纱旧了,很该换了,就趁此换了。下剩的给丫鬟们做几件夹背心子穿上,白收着霉坏了。” 王熙凤赶紧说道:“昨日我开库房,看见大板箱里还有好些些匹呢,待会儿就拿了出来给五爷爷们备上。这蝉翼纱样式又多又好看,也有各样折枝花样的,也有流云卍福花样的,也有百蝶穿花花样的,颜色又鲜,纱又轻软,想必做两床棉纱被也是好的。” 贾母笑道:“呸!什么蝉翼纱,别人还说你经见的多了,无有不知的,如今叫我看来竟是大差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说道:“怨不得她不知道,就连我们也不知道这纱的来历,老太太快为我们讲讲。” 贾母遂笑着细细讲来:“这纱原叫软烟罗,比你们年纪还大呢,怪不得凤丫头不认得,原也有些像蝉翼纱。” 贾代发等族人惊叹不已,纷纷说荣国府果然豪富,连这等金贵之物都有,更让贾母听了受用。 彩霞和彩云对视一眼,心想这又值什么,三爷的私库里这软烟罗不知几匹呢,还有宫中各样上好宫缎,自己天天看,也不知这锦缎金贵在哪里。 彩云也在心里道,兰夫人库房也是有的,这也值得说什么。 贾母又道:“那个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青,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若是作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所以叫做‘软烟罗’。老兄弟既想要,给他一匹雨过天青的,那色正对老兄弟,其他人凤丫头就自行做主安排吧。” 贾代发等人赶紧站起身来行礼道谢,贾母笑着说道:“且起来吧,没的干弄神弄鬼的做些什么,叫外人看了笑话。” 待坐了一气,王熙凤过来禀报,说是外面雇的戏班子来了,已在花园子摆好台子,等着贾母等人过去去听呢。 贾母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贾代发笑道:“听闻老兄弟几人过来,二位老爷特地为几位请的京城本地有名的戏班子,看看听得惯听不惯。” 贾代发心里只有高兴的,忙应承道:“大老爷、二老爷请下的戏班子必是好的,我等都爱听,没有不爱听的。” 第201章 馈赠 贾母大笑:“且先去听听,若不好了,势必要罚一罚他们的。” 说着,便扶起贾环的手,众人都跟在贾母身后自去了。 到了地方,班主早已等在那里。见贾母领着人浩浩荡荡走来,等着坐定,赶紧呈上戏单子。 贾母笑着对贾代发说道:“老兄弟来点戏。” 贾代发连忙摆手笑道:“我最不擅长点戏,老太太自点就好。” 贾母不再推让,点了一出《豪宴》、一出《相约》、一出《游园》。 班主赶紧命人扮上角色,一时演了起来。 正坐在那里,有小丫鬟捧了盒子来请用点心。 贾母问道:“都是些什么?” 有丫鬟答道:“一样是藕粉桂花糖糕,一样是松瓤鹅油卷,还有一样是螃蟹小饺儿。后面还有些油炸的小面果子。” 贾母听了皱眉道:“这会儿子油腻腻的,谁吃这些。” 只捡了一块糕拿出来吃,不过吃了一点子就撩过不吃,给了身后的丫鬟吃了。 贾代发等人倒是从未吃过这般精巧的食物,加上都做的小巧,不显盘堆的,他们几人每样吃了些,就差不多吃空了,后面的小丫鬟们抿着嘴笑了,倒也看不出来是因着什么笑的。 鸳鸯借事走过去,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方把笑意压下去。 赶至第二日,东府尤氏过来,说贾珍听闻有族亲过来,甚是想念,遂派她过来请族亲们去叙叙旧,连着贾母一起。 贾母昨日在风里吃了酒,又遭了冷,内心就有点子不受用,已嘱了太医来看。 并着大姐儿也难受的紧,跟着贾母一起见了太医,太医只说两人都吃的有些油腻,积了食,不过清清静静饿两顿就好了。 所以今日的宴席势必不能去了,尤氏只得带了贾代发他们自去了。 在荣国府里好吃好喝数日,贾赦遂带了贾代发他们自回去了。 临走时,贾代发过去深谢贾母:“明日必是要回去的了,这一趟且没有白来,把没有吃过的、看过的都经历了一遍,难为老太太不嫌弃我们。我这一回去,没别的报答,惟有请些高香,天天给你们念佛,保佑你们长命百岁的,就算我的心了。” 贾母笑道:“可是当不起的,凤丫头你且领着老兄弟去看看要带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王熙凤遂笑着带了贾代发过去,见客房里早已堆了半炕的东西。 平儿在那里笑着一一指给贾代发看:“这是那日说起的软烟罗,老太太送了你们一人一匹,又有上好官用的绸缎也是一人一匹。我们奶奶单独给了太爷两匹进上的宫缎做衣服,和两匹实地子月白纱做里子。之前太爷说过喜欢喝茶,老太太特特命人送了一罐子雨前龙井给太爷,要太爷回家自己慢慢品茗。这包袱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点心果子,只等着太爷们路上肚子饿了吃些吧。” 说完,又指着另一边抿着嘴说道:“这包里是奶奶送给太爷们路上的使费,拢共三十两银子。这一包是大老爷给太爷们的使费,拢共五十两银子。这一包是二老爷给太爷们的使费,拢共五十两银子。这一包是一百两银子,是老太太单给太爷的,买田置产都好,以后也有个依仗。” 贾代发道谢不遂,只见鸳鸯带着小丫鬟拿了几套衣服过来笑道:“老太太刚刚命我从库房里找出几套老太爷之前穿过的衣服,都是众人日常敬献的,也没有穿过几次便搁了起来。太爷不嫌弃,不如拿去穿用。” 贾代发听了喜不自胜,忙忙的说道:“何曾嫌弃,这金贵的衣服只是买不到手,拿了之后高兴的很呢。” 又见彩霞、彩云施施然走过来,和贾代发笑道:“这是兰夫人单给太爷的,总共一百两银子,这是环哥儿给太爷送来的大红袍,那日太爷在他屋里喝过的,还有两张上好皮毛,也是单给太爷的。” 贾代发赶紧问起兰夫人是谁,彩云笑道:“就是环哥儿的生母,皇上亲赐的兰夫人,淑贤县君。” 见贾代发怔在那里,彩云又道:“环哥儿的姐姐如今已被皇上赐旨赐给诚亲王做侧妃了。” 贾代发心里噔噔作响,想不到如今贾府这般出息,正想的激烈时,就见东府里有婆子走来,说贾珍也给贾代发他们拿了50两银子做路上使费。 贾代发高兴的紧,自家只是被推了代表出来,走之前还不情愿的很呢,只怕被骂一顿,如今看来竟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正高兴时,见紫娟脚步轻快的走来,只说姑老爷和林姑娘知道金陵来人,因着事忙就不招待了,也给贾代发他们一百两银子做家中生活。 旁人见贾代发不知道,忙在一旁说道:“姑老爷就是老太太的独女贾敏的相公,林姑娘就是他们生下的女儿。刚刚已同三姑娘一起被赐给了诚亲王,不过林姑娘是做了正妃,被御封为金陵郡主,那金陵已做了她的封地了。” 贾代发听了喜不自胜,原来自家竟是靠了偌大的靠山,这要自己说什么,遂在那里忍不住就要拜谢,忙被丫鬟们笑着给拦住了。 背过人,凤姐儿独在那里和贾代发笑道:“孙女有件事想求太爷。” 贾代发吓得忙忙说道:“有什么事奶奶只管开口,这个谢是当不起的。” 凤姐儿遂笑道:“说来不怕您恼,我有一个大姐儿,时常肯病,也不知这是怎么个事。有高人看了,只说请个长寿且贫苦的人起了名字,压一压也就好了,所以孙女特来请您帮着起一个名字。” 贾代发听了,便想了一想,笑道:“不知她几时生的?” 凤姐儿说道:“正是生日的日子不好呢,可巧是七月初七日。” 贾代发点了点头,笑道:“这个正好,就叫他是巧姐儿。这叫作‘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奶奶定要依我这名字,她必长命百岁。日后大了,成家立业,或一时有不遂心的事,必然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都从这‘巧’字上来。” 凤姐儿听了,自是欢喜,忙道谢,又笑道:“只保佑她应了你这话就好了。” 第202章 理账 正所谓因果缘分,虽然书里的行动轨迹已被贾环无形之中给改变了,毕竟巧姐儿这名字实在衬她,大姐儿竟是又被贾代发给起了做巧姐儿,实在是巧得很。 到了第二日,贾赦自带了贾代发他们回金陵去了,连着贾珍也跟了过去,只说自家的庄子也很该整理了,不如同去倒是方便。 歇过两日,贾母特特叫了贾政、贾琏过去,要他们从户部借几个理账的好手和衙役过来,贾政、贾琏不解其意,贾母冷笑着说道:“我刚刚已和史家说过了,专门借了几个理账的管事婆子过来,既是出了家贼,自然就得寻了外援。” 遂把周瑞吞了金陵卖地的银子说了出来,贾政本就存着疑惑,听了贾母说话,心里不由得气冲牛斗:“这厮果然好生大胆,做奴才的竟然连自家主子的银子也敢贪污,又不是自由身,且拿了这些银子怎么置产?” 贾琏也道:“既是这么着,府里很该整顿整顿,看看究竟是哪些忘八背主贪污。” 贾母因说道:“既是你们知道,我就没什么遮掩的了。咱们家里如今进账少出项多,二太太又卖了那些地出去,虽然王家还给三万两,终究还是都买了祭田,多一分也没有重置庄子的了。现下庄子已然剩了一半,人口却又这般多,再这么下去可不就是等着被吃光么,不如趁着查抄背主的奴才的机会,放些人出去,裁剪裁剪,只让我这个老背晦做个恶人,也好叫后人管理。” 贾政、贾琏听了赶紧点头称是,如今府里虽然分家,大部分奴才还是跟在二房这里,都是家生奴才,奴才将来再生奴才,可不就是人口越来越多,公中越来越费银子么,不如趁此机会狠狠整治一番。 贾母借机又道:“我将湘云也接了来,她小小的孩子没有经见过这些,不如趁此机会教教她也不错。” 贾政听了一怔,随即点头,母亲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好了,左就也耽误不了什么。 贾琏听了两眼一闪,似有所感。 回去屋里,贾琏自和凤姐儿说起这件事,遂说道:“老太太刚刚接了史大妹妹过来,只说让她看着怎么理事,就我看来,只怕老太太又属意了史大妹妹做宝玉的媳妇。” 王熙凤听了一怔,说道:“老太太可是糊涂了,那湘云家里如今可是两个叔叔做着侯爷,之前她父亲在世时也是侯爷出身,不过年纪轻轻一发没了才传给她的叔叔。可是这样,湘云也是侯门嫡女出身,宝玉哪里能够比得上人家呢。” 贾琏摇着头笑道:“照我看,史大妹妹背不住自己乐意,可惜那两个婶娘可是老大的不愿。若是湘云嫁了宝玉,一个是恐被不知道的外人说道,只说他们欺孤,骗了湘云低嫁。二一个,嫁了湘云给宝玉,那两个婶娘生下来的姑娘又该嫁给什么好人家呢,也误了自家女儿的前程,所以势必不能嫁的。” 王熙凤笑道:“若是大姑娘当初得了青眼,做了贵妃,这事备不住可行。” 贾琏点着头道:“如今也不错,三姑娘成了亲王侧妃,环哥儿又当着解元,将来不怕就是状元的才地,为着兄弟情深,史家也该想想。” 王熙凤噗呲一笑:“既是环哥儿做着解元,史家为何不直接寻人找上环哥儿做女婿,且要有宝玉这么个倒手的。” 周瑞自庄子和祭田事发,王夫人被荣养在屋,心里忐忑大跳了数日,又见金陵族人过来求情,心里更是打鼓,只看贾母如何行事。 好容易贾代发他们被贾母着贾赦打发了回去,又听周瑞家的说那王子腾也赶过来送了银票,和贾母等人在内室里说了好久的话,出来贾母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周瑞以为这事就算就此揭过,想不到贾母待贾代发走了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了理账的好手过来贾家,一个自家人也不用,只看府上多年的账本清册。 睡醒一觉起来,顷刻间就似塌了大天一般,有心想跑,有衙役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呢,且有身契在府上捏着,跑了也是逃奴,不如赌上一赌,心里但愿他们只是走个过场。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不出几日户部和史家的管事就轻易查出几个大蛀虫出来,其中必定就有周瑞两口子。 拿着账本儿,贾母自在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院外面赖大母亲颤抖抖的跪在那里,脸上一丝颜色也无。 毫无疑问,这府里最大的蛀虫就是赖大一家子,连着数十年足足贪了府里不知多少银子,再借上荣国府的威势,家里装的和金山银殿一般。 贾母早先知道她家有钱,却不承想是从自家扒了多少去。本以为这次只查出个周瑞,想不到拔出萝卜带出泥,将赖大一家子也拔了出来。 鸳鸯几个屏气凝神,行动都按着尺寸来,只怕多走一步、少走一步犯了贾母的忌讳,招了恨,发卖了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呆怔了一段时日,贾母问过才知那赖大母亲还在院外跪着,只求一见。 贾母放下账本,轻叹一声:“要她自去吧,说给她听,他们在外面做生意得来的银子我不要他的,只将贪了贾府的银子还回来就好,左就她家也有人放了身契出去读书明理去了,不如给她一个方便,就此一家子全部放了身契倒也不错。主仆一场,身价银子就不要了,不过我也很不必再赏些什么,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早已有人将话原封不动的传给赖大母亲听了,赖大母亲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喏嗫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被琥珀一把打断:“赖嚒嚒,这边请,还是赶紧办事去吧,晚了赖管事可就要被带走了。” 赖大母亲忙躬身谢过,一边抹着眼泪转头自去了,一边依依不舍的不断看向荣禧堂里面,似乎等着贾母从里面传出音信来,要她留下。 第203章 查获 相比之下,周瑞两口子可就没有那么轻轻揭过了,这次本就主要查的就是他,故此那管事们都费了心机往死里查他,包拯在世都自愧不如。 和赖大比起来,虽然在府里贪得没有他多,但是性质更为恶劣,不但借着职位的便利伙着其他管事大肆贪污,还借着自家女婿冷子兴古董店之便,将王夫人交给他的瓷器等连弯都不打就进了店里,只做市面上应出的三四成的银子拿回给贾府。 这还不算什么,靠着荣国府这座大山,身上不知背了多少官司,据说还闹出了人命,这就不是家法能够惩治得了了。 所以,虽然周瑞一家是王夫人的陪房,身契在王夫人那里,贾母也不再顾及二太太的体面,当即叫人拿了身契就走,一声啰嗦也没有。 王夫人知道了周瑞两口子竟敢在金陵卖地的事情上面贪了她的银子,更加没有什么好说的,连个情也不求,只等着周瑞一家被砍头。 一时之间,荣国府上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小心翼翼的,就连睡觉时也要想想自己之前贪过了什么,有没有什么要和主子交代的。 来旺两口子虽是做着凤姐儿的陪房,也属大房的人,这次查处本不涉及到他们,只是来旺毕竟现如今给王夫人放着印子钱,若是被查出来,只怕连着凤姐儿也有着不是,遂吓得不行,特特请了凤姐儿示下。 凤姐儿方知道自家的陪房这般糊涂,自己都不放了,只说交给王夫人,这个忘八崽子做什么非要跟着掺合,遂狠下心来打了来旺两下。 来旺此刻就是被挨上一百下也是甘愿的,只求凤姐儿帮忙,跪在那里眼泪汪汪,一辈子的眼泪都被他给哭了出来。 凤姐儿气到无法,瞪着眼睛看了来旺两口子半天,方咬牙说道:“还不赶紧将那印子钱尽数收了回来,晚了一步,皮不揭了你的呢。” 来旺听不得一声,站起身来,转头连滚带爬就往外走,被凤姐儿一声喝住:“收时必要好生说话,闹出事来,我只把你送到衙门算完。” 来旺吓得连连点头,自去收贷了,收回来往王夫人屋里一放,只做消解。 王夫人也怕这时出事,倒也没有责怪来旺,只悄悄收了下来。 不过她的贪心终究不足,见自己的私房本就不多了,又没了管家的差事,哪里还有外快可捞,过了风声又要来旺去放。 来旺早已被吓破了胆子,只说凤姐儿找他有事,实在没得时间了,王夫人大骂几声,见来旺实在不管,便许了自家陪房吴新登些许好处,要他给自己放了出去,名字自然写着王夫人的大名。 短短几天,荣国府就拔出了不少蛀虫,送官的送官,查没的查没,查出的金银横竖有十几万两银子,眼看就要逼近二十万两银子,贾母看了脸色不好,径直就叫人入了公库。 这日,贾母拿着账本和名单对着贾政、贾琏说道:“论理无论大贪小贪都是贪,这帮奴才贪多贪少理应都要惩处才是。” 贾政、贾琏低头称是,只等下句。 果然贾母叹着气说道:“只是看这账本,如今府里竟是没有一个好人,若都打杀发卖了,竟是无人可用了。” 贾琏屏气凝神,这事实在不是大房能质疑得了的了,毕竟不是他家产业,且他在这里做管事时,也伙着凤姐儿贪了不少,贾母没有说出来是给他面子,还是好好呆着等发话就是。 贾母又看了看,只得皱眉说道:“不如这样,竟是定一条线出来,超出这些银子,一律惩处发卖,没有超出么,只看他们今后吧。” 贾政、贾琏赶紧低头称是,贾母想了想又道:“若是外面惹出人命官司,就是阎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得他们,直接往衙门里送。” 停了一些时,贾母望了望天,叹了一口气说道:“速速办完,然后再开始裁剪下人。” 贾母的话传了出去,府里上下登时活过来好些些人,除了实在被吓死过去的,剩下的都在心里默默算着小账,看看自己到底到没到那条线上去。 柳家媳妇管着厨房,平时哪里就不贪呢,不过是贪些零七碎八,譬如大米白面猪肉之类进口的东西,偶尔见那庄子送上来的细粮多些,也曾偷过一两回红梗米煮给五儿吃吃,自家相公做着差事也不是什么好油水的差事,贪得不多但也在贪。 这次贾母雷霆一怒,倒是把她吓得不行,因怕被发卖,悄悄托了五儿去兰夫人那里求情。 贾环知道是柳家媳妇求饶,哭笑不得,和五儿说道:“且放心吧,卖谁都不会卖你家,比你家贪得多的还在那里等着呢。” 五儿哭哭啼啼只怕被卖,又不敢相信贾环的话,毕竟贾母这次来的是真的,那户部的衙役日夜看守着可是真真的,还有那查账的也不是吃干粮饭长大的,据说有几个还曾在抄家的人家里面帮着算过帐,此番见到他们果真是三生有幸。 贾环失笑的不行,因贾母一怒,吓尿了多少人的裤子,早这么着哪里有贾府覆灭的那一刻。 见五儿只是跪在那里哭着,贾环遂笑道:“你只等着两天便知分晓,不若这样,若你们真的被发卖了,我再将你们买下来,从此便给我做事如何?” 五儿听了眼睛一亮,譬如这样,不如当即发卖了他们,随即恭恭敬敬地给兰夫人和贾环磕了一个头,径直和柳家媳妇说去了。 柳家媳妇听了方定下了心,结果过了两天,果然传出口信,自家没事了,不过是连着众管事一起去荣禧堂被贾母训了一会子话也就回来做事了。 自此以后,荣国府风气大变,稍微聪明些的下人们都懂得收手了,一时之间府里的开销倒也大幅减下来不少,公中又收了查没的银子,倒也不缺钱起来,只等看他们以后的行径了。 第204章 裁减 林之孝虽然做着荣国府的二管事,林之孝家的也做着油水差事,他们毕竟平素小心谨慎,贪也不大贪,且都是抹平了账,轻易从账本上看不出来,又是凤姐儿的陪房,隶属大房的人,不过是因着能干被留在了二房这里做事,此番并未对他们造成冲击,反倒有了意外收获,贾母见他们实在勤谨,又是无人可用,特特命了他们做荣国府的大管事。 因借着贾母这次往外放人,特特求了主家,将自家的女儿小红赎了出去。 凤姐儿有感小红做事能干,林之孝两口子也是老实,不但身价银子赏了,还给了小红不少好东西做嫁。 小红自是感激不尽,连着贾芸也一起感恩,心道凤姐儿果真再造之恩。 五嫂子已然不再阻拦贾芸和小红的婚事,凤姐儿如今可是守备夫人,凤姐儿又喜爱小红,将来办事只小红一人便可应付。 等小红出府不过数日,贾芸就迫不及待的请了媒人择了吉日过去提亲。 林之孝两口子没有不肯的,又是贾家的正派嫡孙,贾芸本人又能干,现下的大房子都是他赚下的,又对小红很好,这等金龟婿不要,还能要谁呢,两家遂高高兴兴的定下了日子等着贾芸迎娶。 荣国府也有因着贾母放话自请赎身离府的,有的是因着贪了银子但是不多,虽这次没有惩处,毕竟刀剑悬在头上,指不定何时就掉下来了,不如先走,保些家产算些。有的是外面有了情郎,之前一直没有被主家张口允准,此番倒是遂了心愿。有的是看了赵国基一家子奇遇,想着自己出去碰碰运气。只是自愿出去的终究不多,毕竟在府里做活不累,待遇又好,若为主子和得宠的大丫鬟跑跑腿,给些个赏钱是肯定的。有那等心大的丫鬟,更是想着一步登天做了姨娘,那自己和家人的日子就有了保障,若是再有一个半个孩子,更是荣华在身了,若是有幸得了贾环这等文曲星,就是再造业也有人兜底了。 所以,在府里等着不走的竟是大多数。 贾母可不会再惯他们,既是自愿不走,那便开始硬撵了。 贾母连着贾政、贾琏、王熙凤、李纨、史湘云一起,逐个逐个的对着府里的下人名单,开始详详细细的盘查。 若是有谁差事常年做的不好了,不敬主子了,或是只靠在府上吃空饷不干活了,索性一发子撵了出去不再留情。 之前自愿出府的,连着身价银子都一发赏了,有和主子感情深厚的,主子还给了不少好东西傍身。 到了这时,贾母不再留情面,况又都是惫懒赶出去的,做什么赏他的身价银子,直接收了身价银子撵了出去,主子也不再给他们赏赐。那迎春奶嚒嚒就在此列中。 有的实在行事恶劣的,贾母便叫人发卖了出去,那迎春奶嚒嚒本应在此列中,因迎春心软,帮着求了求情,也就撵了出去。 有家里实在拿不出身价银子的,凤姐儿查过实情,也是有感于他们常年的劳苦,索性直接放了出去,只当赏了他们身价银子一样,倒是意外的积累下了不少好人缘。 经此一次裁剪,各屋均有裁剪下人,或多或少,只等贾母再做调度。 探春屋里这次倒是没有放人,不是特殊,实在是探春管事得当,手下没有什么丫鬟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贾母思虑探春明年嫁入王府需要不少陪房,既是没有惫懒的,不如索性就留将下来,等着跟着探春一起陪过去。 还有一个特例便是宝玉。其实他的屋里本应有裁减下来的丫鬟婆子,尤其是那四儿、碧痕、秋纹都是主子们嘴里口口相传的难缠的主儿,婆子管事们也都说她们不好相与,奈何摊上一个好主子。 之前贾代发等族亲过来,贾母招待游园时,袭人见宝玉嫌弃族亲实在酸臭,捏着鼻子不肯跟着同往便曾死命劝解过,不曾想旁边有个叫金钏儿的小狐狸精拼命纵着宝玉,要他自己率性而为。宝玉自然乐意之至,压根没有把那族亲放在眼里,更何况跟着交际。 贾母传出风声,只说自请离府免了身价银子,别的地方都有丫鬟婆子早走或是观望,唯独宝玉这里动也不动,都知道因着贾母宠着,他这里待遇很好,地位也高,走到哪里只说是宝玉屋里的自会有人高看一眼。宝玉手又松,什么东西到了他这里,只不入了公中,丫鬟略微撒个娇就能要到手。且这位爷也曾传出话来,若是他这里的丫鬟到了年纪,势必放了出去,故此丫鬟们都是不担心的,非但不担心,反而不肯走,去哪里能找到这么一个贤明的主儿去。 结果磨蹭到最后,贾母开始按着册子逐个开始裁减那些惫懒之徒,四儿、秋纹、碧痕等丫鬟历历在册,还有一个看门婆子也要被裁减下来。 消息抵达宝玉屋里,几个丫鬟登时就哭了,扯着宝玉的衣袖只说自己可怜,舍不得宝二爷,想跟着宝二爷,不想出府。 宝玉瞪红了眼眶,当即跑去荣禧堂找贾母,跪在那里,眼泪啪啪直掉,当时王夫人被夺了管家之权荣养在屋里也不见他这般着急。 元春得知宝玉屋里丫鬟被裁减,还只说老太太做得好,以后再添置好的也就是了,听闻宝玉跑去跪着,吓得连忙跑去阻拦。 宝玉哪里肯听大姐姐的话,这事放了谁来劝他也不行,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好使,只顾着跪在那里仰着脖子倔强的看着贾母。 贾母见了长叹一声,当即撤回了命令,允许宝玉屋里的丫鬟依旧在那里当差。 宝玉本不在意那婆子,耐不住婆子买通了金钏儿,金钏儿随即在宝玉耳边说了小话,宝玉便也认了下来,将婆子也给保住了。 自此,荣国府出现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各主子屋里减下去约莫一半的人手,唯独宝玉屋里还似从前一般,每每出行,浩浩荡荡的,比贾母手下的丫鬟婆子还要多些。 第205章 改变 贾母经此一事,奢靡的习惯倒是改了好些些,以前但凡稍微些的,就要大宴特宴,大赏特赏,总之随时随地就要花银子,一副土豪的作风。 吃什么东西也要食不厌脍,但凡一道菜都要悉心雕琢,恨不得讲出几个故事典故来,一道茄子恨不得竟要十几只母鸡来配,平常的饭食已然吃腻,只想拣些新奇的东西吃吃。 如今经历过这些事情,贾母早已淡下一颗心。左就自家现在已和皇家有了姻亲,环哥儿又做了大皇子的伴读,光耀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做什么非得做出个金光闪闪的样子现于人前。 贾环看到这样的贾母反倒不适应了起来,还以为被穿越了呢,后见贾母宠爱宝玉依旧不打折扣,随即确信,果真是原人无疑。 李纨素日也是勤俭的,只做寡居的生活来,故此她们屋里并未因此受什么影响。 其他屋里可就或多或少受了影响,尤其以宝玉屋里最盛,本就爱挑个嘴,平日里肥鸡大鸭子且吃不过来呢,如今猛地一下子吃的档次降了下去,那等丫鬟如何能够受得了,况又是眼高于顶的,便日日寻着机会和柳家媳妇吵嘴。 柳家媳妇烦不胜烦,公中如今缩减开支,就给她这些个东西,她能去哪里变出来,况老太太吃的东西也降了下来,平白无故的竟是给宝玉屋里的猫猫狗狗开小灶么,她柳家媳妇又不是拿了她们什么好处,做什么给她们低声下气。 宝玉屋里的丫鬟却是不自知的很,毕竟有了宝玉的护持,就连老太太也不敢轻易辞了她们去呢,越发的猖狂了起来,就连袭人也压制不住了,金钏儿又是在后面鼓捣着。 王熙凤可是看不下去了,这帮小蹄子果真是没心肝的很,纯纯的白眼狼,当时怎么就没能撵了她们去呢,自己不便过去说她们,没得失了身份,宝玉又是个护短的,只要是女孩子,不管是谁屋里的都要护着,不能指望,只得叫了平儿去狠狠说了一顿,望她们好自为之,再惹出事来,发卖不出去,别的不能让她们受受么。 碧痕她们方消停了下来,宝玉依旧是每日里忙忙碌碌的,不是和姐姐妹妹作诗,就是自己研究做胭脂,连家学也不肯去了,隔三差五就要寻着机会求老太太给他请假,王夫人又窝在屋里不肯管他,元春自舔着伤口也不耐烦出屋,贾政又正着急整治着府内,纵观全府竟是没有能够压制住他的人了。 宝玉倒是得其所哉,湘云又来了,正好填补了黛玉的空缺,宝钗又在,心里的快乐又岂是别人可以质疑的。 贾母本就心里有事,见宝玉湘云玩的正是时候,岂能不让他们一处作耍呢,索性放手让他们自去。 薛宝钗倒是无意之间又得了一个强劲对手,且这位对手实力实在强劲,不是当初身在远地,寻不得救援的林黛玉可比的,略微弱些侯府就能知道,譬如不如不做。 好在湘云心性单纯,性格豪爽,又拿她做亲姐妹一般,不如从情感入手,徐徐以图后计。 兰夫人这日和贾环说道:“其实若是二太太现在还肯出来,宝玉屋里必定不是这般模样,宝玉也不会只想着玩乐,不肯家学,所以有母亲管着毕竟是好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心道,宝玉屋里如今这样,还不是她给了一个金钏儿的缘故,如今就连袭人也有点恼了,只怕想着自己缘何当初不赎身出去呢。 兰夫人因又说道:“如今大姑娘也回来了,怎的反倒不肯出屋了。若是大姑娘肯教导教导宝玉,势必宝玉听她的,大姑娘入宫之前又是和宝玉要好的。” 贾环笑着说道:“大姐姐也是心里伤悲,只是想着在屋里躲几天,不过多时就会出来了。” 兰夫人点点头道:“可是也怨不得大姑娘难过,她今年算起来只怕已经双十年华了,似她这般岁数的都已然有子在怀了,谁像她似的连个婆家还未说下,心里一时焦急也是有的。” 林嚒嚒听了也道:“这位大姑娘想当初我在宫里就曾见过,长的倒也不算国色天香,中规中矩罢了。只是传的贤惠无比,又善于打点,日子倒也过得不坏,又带了一名丫鬟在旁服侍。我们当初还说,势必不知什么时候这位女官就要一飞冲天,做妃子去了。想不到在宫里熬了几年,竟是回来了。” 兰夫人也在那里叹道:“若是大姑娘早些回来,只怕已然订好人家出嫁了。若是爽性就留在宫里做了妃嫔,也能有个归宿。如今这般上不上下不下的,可不就是把大姑娘给难为的不行。所以二太太才急得不行,忙中出乱,晕头晕脑的就将祖产和祭田给卖掉了。若放了我,只怕还要癫狂,一点子田庄也不带留的呢。如今只盼着大姑娘能够早日找个好人家,也能得个好归宿。” 林嚒嚒也在一旁心有戚戚然的点着头,毕竟如今从宫里出来,不用再三朝五朝的担心触怒天颜以至于掉脑袋,在沁芳斋这里吃住都好,时不时的还有赏赐,还有人在旁边逗闷子取乐,心情甚是轻松,故此倒是心思热情了起来,便也替大姑娘这位曾经的同事担忧了起来。 贾环见两位在那里为元春长吁短叹,似有多少衷肠要诉,心里失笑的不行。就他看来,元春还是出来妙些,若还在宫里,只怕这家里的庄子可就保不住了。另外,做了妃嫔又能如何,只会多些太监前来打秋风,再添上省亲,那银子更是花的如同淌了海水去了。如今林如海又没有病逝,林家数百万的家产且到不了贾府手里,到时候盖省亲别墅时该去哪里弄银子去?与其将来被掏的海干石烂,欠下一屁股饥荒,不如现下打住,让大姑娘出来。 这么说来,那皇帝陛下果真英明果断,贾环再三拜服。 第206章 聊天 几人正在那里说着呢,就见五儿进来,只说琥珀奉了老太太的命令,特特请了兰夫人过去坐着聊聊天呢。 三人对视一眼,心想今日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 林嚒嚒只恐是要叫了兰夫人过去给她管家之权,在这里呆的久了,林嚒嚒也看了出来,这荣国府的管家之权究竟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被人说嘴不说,还要倒贴体己进去,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可是万万做不得的,遂赶紧嘱了兰夫人道:“若是老太太要你管家,务必找了借口推脱。” 兰夫人也是想到这里,别看贾环出息之前她那时看王熙凤管家眼红的不行,只以为那凤姐儿贪了不知多少,如今有了身家,她反倒心定了下来,冷眼望去,那凤姐儿竟是个能干可敬的,若是她做了管家,只怕这府里的银子完的更快。自己那点子体己看起来很多,实则很少,自己又是有儿有女的,给他们留着做什么不好,且给贾府添砖加瓦。遂赶紧点了点头说道:“嚒嚒说的有理,我自晓得。” 贾环失笑的不行,只说:“如今母亲怀有身孕,料想老太太也不能这般不体谅人,应当是有旁的事嘱咐母亲。” 兰夫人点点头,将人请了进来。 自己略略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跟着琥珀过去了。 边走着,边问琥珀老太太找她何事。 琥珀倒是一无所知,只知道贾母今日不似往常,呆呆坐了许久,才忙里忙慌的叫她们去寻了各位主子奶奶们过去。 此次不单是兰夫人被传,还有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尤氏等。 兰夫人一怔,心想这是要做什么呢? 琥珀笑着对兰夫人说道:“夫人不必害怕,应该不是什么坏事,老太太看起来并不生气,不过是有些忧虑罢了,奴婢们也会在旁边提点着兰夫人,到时候您看我们的眼色就好。” 别看现如今琥珀对兰夫人和颜悦色的,以前她的眼里何曾有过兰夫人,只当她是二老爷身边的一只宠物而已。 现下可不行了,皇上皇后恩宠重重,又是镇国公府上出来的,儿女都是出息得很,最重要的是,兰夫人还出手大方,每每打赏的荷包都是银子。 故此,来兰夫人这里竟成了贾母屋里丫鬟们争抢打破头也得不来的好差事,每每总要因着给兰夫人传信有几个丫鬟沉着脸,无他,因着自己没有抢上差事。 兰夫人如今的肚子已经显出来了,所以她走的很慢,时间自然就久了些,走进荣禧堂,就见除了王熙凤,剩下的都到齐了,就连一直没有露面的王夫人也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上还拿着佛珠念经呢。 贾母看见兰夫人进来,招呼了一声,指着座位要她坐下。 兰夫人告了罪,慢慢的扶着丫鬟的手坐下了。 贾母看了看她们笑道:“凤丫头遣了人过来,说她刚刚有客要待,晚些时候来我这里。不如这样,咱们先说咱们的,等凤丫头来了我自和她再说。” 说完,她看了看王夫人,王夫人低着头,连头也不抬,凭着经验,她似乎知道了贾母想要说些什么,倒也安静。 贾母看了看王夫人,见她始终和块木头似的,心里有些失望,可又不指着她做什么,毕竟这事儿势必是她往起撑头,遂笑道:“如今大姑娘被陛下恩赐出宫,歇了也有段时日了。我这个老背晦虽然想她多年不归,私心里想着她多陪我些时日,毕竟姑娘年纪正在,倘或因着我的私心累了大姑娘的前程,可不就是我的不是。故此派人寻了你们过来,商议一下。” 众人听了一怔,邢夫人在心里暗自撇嘴,大姑娘哪里是年华正在,明明是年纪已大,正经人家这般年纪可不就是做了母亲的时候了,被贾母这般轻描淡写,轻轻松松一笔揭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姑娘是个二八佳人呢,岂料早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这样的姑娘问了谁家谁家愿意,愿意的只怕也是填房,只怕贾母不愿。 果然贾母说道:“别的我也不要求了,毕竟咱们这等人家只要心意相通,对咱们大姑娘好些就好,只是门第要相衬,也不能做了填房、妾室,进门就要做当家主母,否则可不就是辜负了大姑娘出生的福气了。” 王夫人暗暗点头,索性连佛经都渐渐停下不再默念了,叫她讲来,贾母说的条件还要低些,大姑娘那等福气的姑娘,稍微的人家只怕没有福气盛下,非王府不足以彰显大姑娘的福气。 邢夫人听了可是大大的不舒服,合着自己没有福气,所以做了那贾赦的填房了是吗?现下又分了家,也没有什么短捏在贾母和二房手里,故此,她索性对着贾母说道:“老太太容禀,如今迎春也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日常我还要带着迎春过去交际,故此竟是带不了大姑娘了,不如就让二太太带了交际去吧。” 贾母一想这如何使得,大太太可是将军之妻,二品诰命夫人,出去交际的都是这等层次的妇人,人家自然不凡。那王夫人不过是五品宜人,哪里够得着邢夫人的交际场。 遂硬性分派道:“大姑娘还没有找到人家,二姑娘且着什么急,先给大姑娘寻了再说,亦或带着两位姑娘一同过去也可。” 邢夫人心内不服,还想张嘴再说,贾母连连安慰道:“不单是你,就连二太太她们都要领着大姑娘和二姑娘出去,且不要着急。” 邢夫人张了张嘴,最终闭上了,所谓有好大家分,只不要让她自己独吞就是。 贾母看了看她们,将目光落在兰夫人身上:“我知兰夫人的肚子实在不便,只是如今事出紧急,就原谅则个吧。” 兰夫人呐呐的说道:“我听老太太的,只是老太太如今我的身子行动实在不便,之前也没有什么交际圈子,其实大姑娘跟了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出去的。” 第207章 刘姥姥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我也知道你的交际圈子有限,只是想借着你到镇国公府去一趟,看看镇国公府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若是有了自然是好,没有也不必挂怀。” 兰夫人赶紧点点头,心想自己又不是认那镇国公府做娘家的,等闲哪里能去呢,不过是敷衍老太太一下吧。 贾环听了信,只是在心里感叹世事无常,本就是入宫为妃的元春,却因着他的到来无意之间成了难嫁的姑娘,可不就是他的罪过么,一时怜悯起来,只说:“不如这样,我下次去镇国公府送吃食时,借着问候,看看李老夫人那里认不认识合适可嫁的人家。” 兰夫人却说道:“这如何使得,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不和镇国公说些国事,只和妇人说长论短起来,传出去,只怕被人笑话。” 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如这样,下次我和你一起去,我自和李老夫人去说。若有也是咱们的一份功德。” 这次就连林嚒嚒也跟着点头了,世间对女子甚为苛刻,能给她们寻些出路,何乐而不为呢。 王熙凤自在那里接待刘姥姥呢。 刘姥姥之前得了凤姐儿的二十两银子并一吊钱,过冬的衣物都有了着落,全家人都是感恩不已。 那王狗儿看着剩下的银子倒是心上一亮,只说买上一头驴子家用也好,做点小买卖,运个货物什么的也是有个进账。 刘姥姥本就存着经营的心思,王狗儿想要做生意,她这个当岳母的岂能阻拦,遂将银子交给了王狗儿自去买驴子。 正巧集市上有人家要急着脱手驴子,王狗儿见那驴子体格健壮,又是正当年,正是拉货卖力的时候,遂掏了银子买了下来,安安心心的在村里拉起了人。 附近几个村子也有坐他的驴车的,生意也是不好不坏的很,勉强维持的住生计,况活计也轻松,坐在驴车上面就把钱赚了,王狗儿心里很是满意。 这日他拉了一趟远活,要把人和货拉到城里。 拉完了歇一歇脚,坐在茶肆喝茶时就听到了如今那贾府喜事连连,贾琏即将去那平安州上任守备之职去了,王狗儿回来就将这事儿和刘姥姥说了。 刘姥姥本就心怀感恩,对凤姐儿道谢不遂,既是凤姐儿有了喜事,她就想着过去贺贺。 家里有现成的晒好的干菜,还有刚刚猎户为着感谢王狗儿半夜赶着驴车从县城里请来大夫治好他老娘的病,特特从山上打来的两只山兔两只野鸡,还活着呢,只是用绳子绑在地上。 王狗儿失笑道:“咱们家这些破东西放到人家眼里只是不够看的,偏您老人家当了真。” 刘姥姥执意道:“他们有是他们的,我只给我有的,姑奶奶这么大的恩惠,若是没有她鼎力相助,哪里还有咱们的今日,只怕连冬天都过不了呢。” 王狗儿也是知道好歹的,见岳母偌大年纪还要一心一意帮着他支撑家业,心里倒是感动的很,遂笑道:“既如此,明日我送岳母过去。” 板儿倒是乖巧,想到上次去吃的好饭,赶紧跑将过来,脆脆喊道:“我也跟着姥姥一起。” 刘姥姥笑道:“上次你去过一次,这次就带了青儿过去吧。” 板儿嘟着嘴不说话,青儿软软的说道:“姥姥就带了板儿去吧,我陪着妈妈在家里。” 刘姥姥慈爱的看了青儿一眼,说道:“做什么推三阻四的,若有了下次再带你兄弟去,这次就是你去,定准了。” 青儿高兴的笑笑,转头见板儿只是嘟嘴,遂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弟弟,我这次过去给你带绿豆糕回来可好?” 板儿本就年纪小小,听了有吃的也就将事情放下了,复又高兴起来,只在那里和青儿拉着勾发誓带回。 刘姥姥和王狗儿见了失笑的不行,只是叹息,还是家里贫苦些,所以孩子才这般模样。 第二天一大清早,王狗儿便在车上铺着厚厚的褥子,拉着刘姥姥和青儿往京城那边去了。 到了那里,刘姥姥方知那周瑞一家子已然被官府带了走,只说是贪了贾家的银子,又闹出了人命官司,不日就要处斩了。 没了周瑞家的帮忙,刘姥姥不知该如何进去,急得团团直转,没奈何试探的走过去问了问看门的几位下人。 好在里面有一个见过她,仍旧记得的,又之前受过周瑞家的恩惠,倒是善良起来,赶着起来帮着进里面问了一问。 恰巧平儿在外面吩咐婆子做事,听见刘姥姥过来了,便也做了一个顺水人情,禀了凤姐儿要刘姥姥进来了。 凤姐儿在那里思谋着这位姥姥敢是又来打秋风了,真真是走了一个贾代发,又来了一个刘姥姥,索性自己就要远行,再不管二房的这些个事,不如就做个人情,再打发她一些银子,左就也不是自己手里出的。 至于二太太,她是不敢回的,近日王夫人是既失了银子又丢了面子,里外不是人,这时候去回她,岂不是找骂呢。 老太太她也是不能回的,这段日子被府里的家贼闹腾的不行,抄了那些银子入了公库,眼看着脸色也是不好,索性还是自己拿些银子打发了就是了。 刘姥姥是不知道凤姐儿心里想着什么的,左就自己也是为凤姐儿来的,其他太太奶奶们是想也想不来的。 看着刘姥姥和青儿将菜干、山货等自家拿来的东西诺诺堆在屋里,就是心如铁石般的凤姐儿也狠狠地被震动了一把。 她知道刘姥姥家里贫穷,能拿出这些个东西,实实在在的是倾尽所有了。 若是她之前掌着荣国府管家,从来未下过台,这点子东西是放不得她的眼里的。 偏偏她卸了任,又暂时代管了管家之职,故此今日见了刘姥姥拿来的东西才让她觉得尤为珍贵,人也禁不住的松弛了下来,和刘姥姥坐在那里心交心的闲谈了不少。 第208章 官卖 待说到周瑞家的时,凤姐儿叹了一口气,平心而论,不管周瑞两口子如何贪污,平素为人还是可以的,在凤姐儿掌家的这段日子里,周瑞家的也是倾心尽力的办着事,在王夫人为难凤姐儿的时候也曾为她说过好话,凤姐儿对她也是好感的。 平儿也是感叹的很,周瑞家的对她也很好,无论是否出于真心,平儿也感激。 刘姥姥何尝又不是感念着她呢,若不是周瑞家的领进门来,今年过冬的衣服从哪里来还是未知之数,更不要说那头驴子花落谁家了。 虽然贾府众人并没有刻意的打听过,消息还是或多或少的传入耳中。据说那周瑞和周瑞女婿冷子兴因着犯了人命官司,又兼着贪了主家的银两,是判了斩监候。那周瑞家的因着奴才身份是被判了官卖。周瑞女儿早已赎了出去,和家里的小外孙孙倒是没有跟着被判,只是那房子家产都已然被充了公,如今只是没处去。 凤姐儿感叹,所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若是她周瑞两口子没有害人之心,贪财之想,也就没有了现如今的被斩被卖,以至于女儿和小外孙也没了去处。 凤姐儿几人说着了一气,早有下人安排了一桌客饭,见势引着刘姥姥和青儿往旁边的小屋吃客饭去了。 刘姥姥只是不好意思的很,连连说道:“本就是来看看姑奶奶,略坐坐就走的,想不到还要姑奶奶破费。” 凤姐儿笑道:“姥姥多心了,比起您送来的心意,这又值什么。” 吃过客饭,刘姥姥就要领着青儿告辞,见平儿捧过来一个包袱,笑着对她说道:“姥姥你来,这里面有50两银子,是我们奶奶的一点子心意,日后置几亩地也好,做个买卖也好,总是有个嚼裹。里面有几件衣服,是我平时穿旧了的,送给这位小姑娘做个替换。这衣服虽然是我穿过的,其实也没有狠穿,若是姥姥嫌弃,我就不说什么了。” 刘姥姥这趟过来,本就没有打算打什么秋风,见凤姐儿又送银子,心里只是不好意思起来,又见平儿如此之说,连忙说道:“看姑娘说的,哪里就弃嫌起来了,我倒是想要呢,只是不好意思,又怕拂了姑娘一片心。” 凤姐儿笑道:“过段日子我和平儿就要远行,今后只怕有段日子不得见了,我和姥姥虽然见面不多,却是冷眼望下来,姥姥实实是一个实诚做事的人,故此有件事竟想求姥姥。” 刘姥姥听不得一个求字,忙忙的说道:“看姑奶奶说的,这又是什么话,姑奶奶若是有了事情,尽管吩咐我,就是风里火里也是办成的。” 凤姐儿和平儿相视一笑:“倒不用姥姥风里火里,只需姥姥费些脚罢了。” 刘姥姥不知其意,就听平儿接着说道:“姥姥,我们听那周大娘就要被官卖,毕竟主仆一场,又是一起做事的情分,就想着若是周大娘被卖给好人家还好些,若是卖给个打起来不知死活的人家,周大娘竟是要生死不论了,故此竟是想着将周大娘买下来。” 刘姥姥定睛不动的看着平儿,听她接着说道:“只是这周大娘毕竟是我们家送了官府的,若是二奶奶和我出面,只怕拂了府里的面子,老太太那里也是不好交代,故此就想托了姥姥代为买下,将那契送还给周大娘,要她和亲人团聚自行过活去吧。” 刘姥姥听了,一拍大腿喜道:“这又值什么,我本来就想领着青儿去衙门那里看看,寻个时间去探望探望她。奶奶这样说,我是无有不肯的,譬如我有银子,也是想着救她下来,只可惜家里实在单薄。” 王熙凤笑着点点头:“那就烦劳姥姥了,且过去看看周瑞家的究竟是怎么个事,何时官卖,所需的银子直接从我这里出,不要姥姥一分银子。” 刘姥姥摆摆手说道:“姑奶奶说的见外了,我这就过去。” 凤姐儿遂嘱咐下人好生的送了刘姥姥和青儿出去,王狗儿已在门外等了她们好大一会儿,见两人拎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出来,忙迎上去接过来,只觉得包裹沉甸甸的,上手一摸,似有银子,还很多,遂喜笑颜开:“岳母大人这趟辛苦了,赶紧坐进里面,今儿个虽然天气好,毕竟是冬天,冷得很,不要冻坏了岳母的手脚才好。” 刘姥姥白了他一眼,心道怎么今天这般好心起来,敢是摸到了那银子吧。 遂和王狗儿说了一声,便往衙门那里去了。 王狗儿不知其意,只是乖乖的挥着鞭子过去了,到了衙门,刘姥姥过去道了一个万福,恭恭敬敬地对着主薄将来意说了。 主薄翻看了一下案上的本子,笑道:“说来也巧,你要见的那个人正值凑满了人,现正在街上官卖呢,斩监候的那两个人今日不能见,待过两日再见吧,你若要见,就拿了条子去。” 刘姥姥心道我又不是见他们,听说周瑞家的已然拉到街上官卖去了,赶紧问清楚了地点,风一阵儿跑出去,连连要王狗儿赶车过去。 王狗儿不知其意,只得遵从刘姥姥的话,急着赶车过去,见那周瑞家的正站在台上等着被买呢,脸上流露出悲戚的神色,低着头不想见人,旁边还有许多人跟着站在一起等着挑选。 台下有一个年轻女子怀里紧紧搂着一个小婴孩儿,两行清泪顺势流下,喉头哽咽住了,只是不能出声。 台上已有数人被人挑中,正低垂着头顺从的跟着下来等着官府登记写契带走呢。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那不是荣国府的管事周瑞家的么,往常只见她跟着买人,如今怎的反倒站在台上被人挑选了。” 又有一人撇嘴笑道:“您老人家大概不知道,这位作死,好好的管事不当,竟是想着贪了主家的银子,那周瑞仗着荣国府的背景,背地里伙着女婿不知干了多少勾当,还牵扯出了人命官司,已然判了斩监候复审之后等着明年秋后问斩了。” 第209章 买人 听到的人都啧啧有声:“所以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油水差事一般人且到不了手,自家消停着些不好么,只顾着作死。” 那抱着婴孩的年轻女子听到之后更觉悲痛,险些栽倒在地上。 那周瑞家的只是垂头丧气的站在台上,周遭的人和物只与她无关。 旁边的一个衙役指着周瑞家的皱着眉头和另一个衙役说道:“这个妇人年纪看起来虽不至于年老,又能干了活,怎的竟没有买家问她。” 被问的衙役笑着说道:“你竟不知她,她可是荣国府的管事奶奶出身,因着贪了主家的银子,故此被官卖。略微的人家都知道,哪里肯买她,买了她只当给自己添堵么,譬如再犯了前科怎么办。就是有不嫌弃的人家,放着年轻地不要,且要了她做什么去,敢是给她选了一个养老的地方么。故此竟被剩了下来,每日里陪着过来罢了。” 那名衙役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无怪乎这两日不见有人过来问她,这官卖的银子也是一降再降,感情症结在这里。可是若是卖不出去,砸了手里,这可如何是好?” “这有什么不了局的,这里卖不了且拘押着,或者卖向别处能够收了她的地方也就是了,人在这里还怕这些。”年纪较大的衙役大笑道。 那名衙役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刘姥姥见个空档,急忙走过去施礼指着周瑞家的笑着说要买她。 那两名衙役见有了买主,心里一喜,到但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刘姥姥的衣着,见她穿的不好,只道这位老人家必是前来玩笑他们的,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还不快走,晚些时候等我们拿你不成?” 刘姥姥陪着笑脸说道:“差爷安好,老妇人的确是想买个人回去,并不敢和差爷玩笑。” 那名衙役呲呲笑道:“原来你想买人,只是你可知道这人买下来得多少银子,买回去还得拿饭供着,稍稍饿死就是赔本,这又不是个年轻的,你买下她值什么,不如攒了回去买上二亩地呢,且回去吧。” 刘姥姥讪笑着说道:“老妇人确实想买个人回去,还望官爷允准。” 那名衙役还要再拦,那个年老的衙役一拉他说道:“敢是你也太好心了,但凡她能拿出来,且带了人去就是,只顾着说什么。” 那名衙役低头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便抬起头来对着刘姥姥说道:“也是,这个妇人官卖二十两银子,你若要,只带了人下去写契。” 刘姥姥连忙作揖笑着带了周瑞家的自下去办理手续。 台下的王狗儿见刘姥姥要掏银子买人,心上发急,心道这位岳母大人敢是疯魔了不成,自家什么情况还不知晓,且来讲这个排场,就是败日子如他,也是不敢想着买人的,想不到岳母倒是大方的多。 王狗儿正要上台扯下刘姥姥,要她不要丢人,却被青儿给拦住了,青儿悄声说道:“父亲且不要急,待回去再和父亲说说。” 王狗儿急道:“你外祖这是在造银子啊,且不管,等着花完没得开销么?” 青儿笑道:“父亲且放心,这银子的出处已然有了,不是父亲想的那样。” 王狗儿气到无法,急着就要上去,青儿又拦,一说一拦之间,那刘姥姥已然带着周瑞家的下来了。 王狗儿气哼哼的迎上去问她:“敢是您老人家是觉得咱家的日子好过了许多,竟给我又找了一个娘么?” 刘姥姥笑道:“胡扯什么,且回到车里,我再和你说缘故。” 周瑞家的本就低着头木呆呆的跟着下来,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猛地听得刘姥姥的声音似有熟悉之感,迟疑的抬起头来,似是不相信的喊了一声:“刘姥姥?” 刘姥姥忙拉了她进了车里,悄声说道:“且稳住,出了这里我再和你说。” 王狗儿也是疑惑的很,眼见人已买下,只得驾着车子早走,心里垂头丧气的想到,还以为岳母从贾府拿了不少银子能够置下几亩田地,如今看来只怕已经花完了。 不等车子发动,就见那抱着婴孩的年轻女子哭着过来,拍着车子只说眼见母亲最后一面。 周瑞家的露出脸去,见是自家女儿和小外孙,一时悲上心来,登时跳下去和她们哭做一团。 刘姥姥看了只是心酸,拉着三人复又上车,命王狗儿速速驾车离开此地。 等过了这里,刘姥姥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周瑞家的三人说了个清清楚楚,随后把身契递给周瑞家的笑道:“此后您就只当自由身一样,只是行动可要拿着些,万万不得生事,不然老身也是跟着您一起的。” 周瑞家的也知道此番是得了刘姥姥的恩惠,连着凤姐儿和平儿都感激,当即和女儿一起跪在车里,感激涕零的说道:“姥姥的再造之恩我没齿难忘,今后只待衔草结环已报姥姥的大恩。” 刘姥姥忙忙的扶起了她们,因问起周瑞家的将来意欲何往,周瑞家的慈爱的抚摸着小外孙的脸说道:“如今我家一文不名,只得去投奔我那两个哥哥去了。” 周瑞女儿哭着说道:“舅舅那里竟是去不得了,之前女儿家里被充了公,知道母亲官卖,女儿只说去舅舅那里寻个支撑,借些银子过来也好买下母亲,谁知不等女儿进门,就被舅母一棒子给打将出来,只说咱们一家子晦气,连带着她们如今的门风也不好了起来,识相的且赶紧走了才是,不要赖在那里让他们被王家厌弃跟着倒霉。女儿跪在那里哭求舅舅出来一见,舅母就没头没脸的打下来,舅舅只是窝在家里没有半分出来相见的意思。” 这话一出,就连气在外面的王狗儿也登时惊住了,唾了口唾沫骂道:“这些究竟是什么狗娘养出来的,敢是不是自家的亲生姐妹么,这般的狠辣无情,看起来竟不是个人一般。” 第210章 买地 刘姥姥也是呆住了,停了许久,她问周瑞家的:“如今这般嫂子可是去哪里,不如先去我家安生,待过些日子再做计较。” 周瑞家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竟是这般无情无义,遂木呆呆的在那里点了点头,和刘姥姥勉强挤出一丝笑道:“那就麻烦姥姥了。” 外面赶车的王狗儿一耸肩膀,得,感情来了一家子吃货,只是看在那包银子和周瑞家的凄惨的份上,终究没有说出口,一挥鞭子把驴子赶回了家。 等到回了家,刘姥姥一家热情招待了周瑞一家子,虽是心里不满意,王狗儿也很是给了岳母的面子,该招待就招待,的确拿的出手。 周瑞家的和女儿外孙高高兴兴的住了下来,停过两日,刘姥姥特地进了城里,和凤姐儿她们说了一下周瑞家的近况,要她们放心。 王熙凤和平儿听到周瑞家的已被刘姥姥买下,心里放心了大半,将银子给了刘姥姥,听刘姥姥说起周瑞家的情况,倒是起了怜悯之心,有穿旧的棉衣服趁机给她拿了两件。当时周瑞和周瑞家的在府里当差,虽然外面是有家的,其实府里也有给他们留有一间暂时歇脚的地方,里面也有衣服钗环,幸喜并没有被府里抄去,下人们也没有占小便宜占去。平儿趁此将东西都收拾了去,竟然还存着一些散碎银子,约莫有着十几两的模样,并着一些铜板,一同拿了去。 王熙凤又拿了三十两银子出来,权做周瑞家的将来的安置使费,连着那衣服一起拿给刘姥姥,要她代为送出。 那贾环之前听老张说最近有便宜的官卖东西,这几日也上衙门那里看了个热闹,有便宜的田地铺子古玩字画摆设,借机买了一些出来,正巧碰见刘姥姥买下周瑞家的,细细一打听,倒是有感刘姥姥的知恩图报,今见刘姥姥上门,便着人拿了一百两银子和两匹锦缎过来,只当给刘姥姥填补些家用,将来也能置个产业出来。 刘姥姥从未听说过贾环,猛地一见银子,吓得连连摆手说道:“姑奶奶帮我辞了吧,我并不认识这位小爷,缘何竟给了我这些银子。” 王熙凤却是知道这贾环是个财主,见了顺眼的人也是漫天撒钱的,刘姥姥又贫苦,拿他些无妨的很,遂笑着劝解道:“不妨事的姥姥,只管拿了便是,也是我们三爷的一片真心。” 刘姥姥听了方才放下心来,喏喏拿了手里,倒头就要磕头,吓得彩霞赶紧扶起她说道:“姥姥这是做什么,恐折了我的寿。” 王熙凤和平儿也是笑着解劝着,刘姥姥又坐了一会儿,随即拿着众人拿给的包袱走了。 回到家里,刘姥姥将王熙凤和平儿拿给周瑞家的东西递给了她,别的还好,一见丈夫的衣服,周瑞家的又是悲从心上,拿着衣服好一顿痛哭流涕,周瑞女儿也抱着孩子在那里陪着流泪。 刘姥姥一阵解劝,也是劝不住,只得留她们在里屋自作计较,自己出去将此行得来的银子拿给王狗儿和女儿看。 上次刘姥姥就得来了五十两银子,只是因着招待周瑞家的,没有当时拿出来给他们看,如今贾环又拿给一百两银子和两匹锦缎,更是引得王狗儿一阵狂喜,只想现在就拿了银子好好玩上几天方能一解胸中的喜悦之情。 刘姥姥女儿虽不赞同,毕竟她是个怕相公的,也不敢很说什么。 只有刘姥姥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见银子虽多,毕竟就是这些,王熙凤又要走了,横竖不能再去贾府打秋风去了,不如趁此置些田地也能置下十几亩地,将来有个收成,也是好的,方细细的和两人将打算说了。 王狗儿虽是想着吃喝,如今正经事当前也不能不做,况他也知道这银子不是好要的,不是说自家去一次就能给一次的银子,只怕将来就没有白来的银子了,岳母说的又是正理,遂低头认了下来。 只是锦缎,王狗儿倒是想到了自家女儿,眼看着就要长大,又是官用的上好东西,拿了做嫁可不就是好的。 这话刘姥姥倒是很是赞同,三人一时说毕,当即定了明日那王狗儿去找里正置下几亩田地,就可着手里的银子花。 待过了第二日,王狗儿并没有赶着驴车出去,反倒拎了些点心去里正那里寻些田地来买。 刘姥姥见周瑞家的神色好些了,方坐过去闲聊了起来。 因问起周瑞家的将来的打算,周瑞家的方淡了神色,黯然说道:“我打算过两日和女儿外孙去城里看看他们,在那里租个小房子住下来,顺便做个小买卖,待他们量刑过了,给他们收拾了尸首,就往金陵那里去找我的父母。” 刘姥姥点了点头,如今也只得这样了,待王狗儿办完事情回来,和他说过,要他过两日载了周瑞家的一家三口过去,王狗儿也是同情周瑞家的,也就点头应了下来。 晚上和一家人说过,已寻了里正置下15亩好地,离自家很近,到了明年就能耕种,刘姥姥听了更是喜悦,全家聚在那里悄声议论,只想着今年该如何积肥,好待明年使用。 周瑞家的自在客屋和女儿说起将来的打算,周瑞女儿本就是个没有成算的,自小被周瑞两口子娇惯的没了过日子的根底,如今有了母亲在身边,自然是周瑞家的说什么便是什么,一声也没有反驳的。 过了两日,周瑞家的和刘姥姥洒泪而别,坐上王狗儿赶得驴车,与女儿外孙一行走了,临别时,刘姥姥依依不舍的拉着周瑞家的手,只说租到房子即刻过来告诉她,她到时候自会过去找周瑞家的说话,周瑞家的点点头,几人这就去了。 等到进了衙门,周瑞家的自和那办事的领了条子,带着女儿外孙去牢里见人去了。 那周瑞见了她们,眼里只有流泪的份,听她们说起打算,和冷子兴很是劝了半天,要她们不要管收尸,只照直出去找岳父岳母就好,怎奈嘴皮子说破了,周瑞家的也是不改初衷,两人只得罢了。 第211章 交际 见过周瑞和冷子兴,周瑞家的心思初定,出来离京城最近的县城找了一间房子住下,和女儿说道:“之前在刘姥姥家里,娘就翻看了一下东西,有贾府的二奶奶和平儿姑娘从府里给咱们带出来的衣服钗环,也有银子。你爹的衣服我已然带给他做保暖用的了,剩下的衣服先留下来等着收拾。银子么,除去打点衙役、给你爹的吃食和租房子使费,还有40两银子左右。带出来的钗环约莫也有个十几两二十几两银子的样子,暂时先放起来,待日后没了银子再做计较,如今就尽着这现银使吧。” 说完,周瑞家的想到自己和周瑞几十年的费心经营竟是只剩了这些东西,禁不住再次哽咽了起来,后又勉强支应道:“娘在这里几十年,也知道哪些小本买卖做起来是赚钱的,娘又是这把年纪,不怕被人说嘴,出去做生意最好。女儿你只在家里给娘做个饭食,照顾小外孙就好。” 周瑞女儿想了想,遂点头同意了,便也和周瑞家的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隔上一段时间就同着周瑞家的一起去看望周瑞和冷子兴。刘姥姥空闲了也有过来看她们,生意也很是不坏,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 贾环这日借着给镇国公府送吃食的时候,带了兰夫人过去,趁着李老夫人开心,兰夫人借机就说起了给元春择婿之事。 李老夫人也是个爱怜女儿家的人,见元春年纪偌大只是没有好人家可供挑选,倒也起了爱惜之心,兰夫人和贾环有很孝顺,连着贾府每每给的礼物也是厚重的很,因说道:“这有何难,待我去和你哥哥嫂嫂说说,看看他们手下有没有这般好人才,总要衬得起贾家大姑娘才是。” 兰夫人殷勤道谢不遂。 荣国府的其他太太奶奶们交际时,也都开始带着元春和迎春,惜春尚小,还不用急着带出去,就连王夫人这般不爱交际的人竟也想着出去见人,与王子腾之前的不满也忘记了,连连带着元春过去做客,只想大姑娘赶紧有个好人家。 只是外面的诰命夫人也都不是瞎的,眼瞧着元春年纪已然大了,又是五品官的女儿,只怕嫁妆也没有多少,自家儿子也是捧若珍宝的,缘何要和一个比乖儿大上几岁的姑娘做交际。 另迎春看起来倒是亲切,只是有些呆呆的,显得没有主意的那种美,看上去倒是好拿捏的很,父亲又是袭了爵的,又是从二品官,哥哥年纪轻轻也是坐上了五品守备,将来前途远大,遂当下倒有几家问迎春的,邢夫人倒是高兴的很,这几日尽顾着忙着与那几家做交接了,元春这头也放下了。 王熙凤也是忙着给府里管家,又要给贾琏准备远行的行装,跟着过去的下人也要提点,里里外外忙的不可开交,也顾不上给元春交际。 尤氏么,虽是三品淑人,因着娘家式微,其实她也很不愿意出去交际,之前不过是略略应付一下差事,随后就借着病痛告病不去了,故此现如今不过是王夫人领着元春在外面交际,贾母心里甚是焦急,只怕孙女须臾间就错过了姻缘。 宝玉倒是很高兴,大姐姐多年不见,好容易才从宫里回来,自家亲香还不及,做什么着急嫁人,做那个鱼目眼珠去,还是清清白白的待嫁在家与他日日吟诗作对来的痛快。 只有府里的姐妹知道元春的痛苦,见她一日又一日的绷着脸,缩在屋里只是不开心,也不敢很去打搅。 贾母一见这不是事,思虑到元春在宫里也是做过女官的,这理家的本事应该是有的,不如让她出来帮着凤姐儿管些杂事,一来练练她管家的本事,二来也能暂时除了她苦闷,元春正心里空虚难过,倒是欣然接受了。 故此,当前荣国府管家以凤姐儿为主,李纨、元春为副手,湘云不过是拂稍的,但也在帮着管家。 不过数日,贾琏便带着满满的行装往平安州过去了,临走时,贾环已然将应带的菜方子尽数交给他,只等他在那里安置妥当就可寻铺子开酒楼了。 凤姐儿和贾琏洒泪而别,究竟是少年夫妻,这时也是正情深之时,毕竟不忍分离,奈何前程如此,只得等着凤姐儿过去再聚了。 平儿思虑凤姐儿惯爱吃醋的,就想着这趟不去,赶着和凤姐儿一同下去,被凤姐儿一把推走笑说:“快走你娘的吧,难不成咱们都不去,便宜了那里的粉头么,到时候可不又是事,只当替我吧。” 平儿红了脸,低头对凤姐儿笑道:“二奶奶放心,我此去只是看着二爷,别的事再不敢的。” 凤姐儿倒是大度了许多,反正贾琏也是个好色的,平儿不去与他做些别的,只怕就要有别的姐姐妹妹贴将上来了,不如便宜了平儿,遂笑道:“你是二爷的通房,如今倒是正经起来,只是摆设不成,且好好的和二爷过着,说不得将来能有个一男半女傍身,照顾得好了,我就替你求了二爷做姨娘,如何呢?” 平儿怔怔的,想不到也有凤姐儿说这话的一天,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呢,换了之前,这话就是假意凤姐儿也是不屑于出口的吧。 凤姐儿见平儿呆愣在那里,笑着推了推她:“怎么你竟是以为我作假?实告诉你说吧,你家二奶奶如今可是出息大了,再不会因着这事恼你的。” 平儿大舒了一口气,旋即大喜,想不到自己竟然守得云开见月明,随即连连和凤姐儿表着忠心。 凤姐儿大笑:“我知道你的真心,所以我也以真心待你,只盼咱们能够长长久久的守着二爷罢了。” 平儿自是跟着点头,也就收拾了东西跟着贾琏去了。 贾琏素日也是做惯了买卖的好处,又命小厮置办了不少京城的好物,带着一起准备到平安州里出售获利,平儿见了倒也不问,只是悉心照顾着贾琏。 第212章 香粉 贾环这里和贾琏交接完毕,自走到悦来酒楼,二楼雅座里,远哥儿和青儿早已在那里等着他呢。 一见贾环进去,青儿喜得蹦了起来,拉着贾环就往座位上走:“环哥哥且请坐下,只等你来了。” 贾环笑道:“怎么今日这样客气,先吃后吃有什么要紧,都是自家兄弟。” 远哥儿郁郁不乐道:“可不是,我就是这般和她说的,哥哥你也之前有和咱们说过先吃不必等的,独独他非得等你过来一同吃,瞧这桌上的菜都热了两遍了,也蛮横的不让我动筷子。果真唯” 他刚想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后发现说漏了嘴,赶紧打住了。 贾环倒是不以为意,每每和他们在一起着实觉不出什么架子,说的倒也开心,遂问远哥儿:“皇后娘娘如今胃口如何了,饭食进的可还香呢?” 说起来,远哥儿很是感激,笑着说道:“哪里不香呢,自哥哥进了方子过去,母后每日里吃的饭菜竟是平日的两倍,今日见了水煮鱼,便觉得香辣可口,吃了之后爱不释手,明日见了那咕咾肉,又感到酸酸甜甜,分外好吃,赶到后日又看到酸辣汤也是爱吃的很。父皇见母后今日爱吃辣菜,只以为这两个必然是妹妹,过了一日又见母后爱吃酸酸的菜,便一心认为是弟弟,每日里总是猜不准呢,后说还是母后嘴馋的紧,竟是什么也是爱吃的。” 话未落地,引得贾环和青儿抿嘴笑着。 青儿抢着说道:“还是皇后娘娘嘴壮些,竟是龙凤胎多些,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妹妹呢。” 贾环也是微笑着点头:“照理应当是这样。” 远哥儿也是高兴,点了点头:“我只爱妹妹,弟弟我是不爱的,他若真的是弟弟,必要每天挨一顿揍的。” 贾环噗呲一笑,遂指着刚刚端上来的麻辣香锅说道:“你们俩且尝尝这个,也是新推出来的菜式,尝尝可是好吃呢?” 一听说新菜,远哥儿和青儿登时亮了眼睛,迫不及待的就上手吃了起来。 不等咽下去,远哥儿拍手叫好:“哥哥酒楼里的菜式再没有让人失望的,香香辣辣的果然好吃,难怪叫麻辣香锅。” 青儿也是吃的嘶哈作响,一行吃,一行说道:“环哥哥想的菜式都是新鲜的,还是环哥哥最强些。” 远哥儿弃嫌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和贾环岔开了话题。 因说起之前置办的香粉铺子,贾环笑道:“如今那香粉铺子竟是大卖,京城里面略微的人家也知道了,只说这香粉果然是好,扑在脸上香甜满腮,就连制出来的香水也是畅销的很,但凡制出来就被一抢而光,等闲人抢不上呢。” 说起这个,青儿自是最有发言权,她就曾悄悄派了侍卫过去排队,只是没有抢到,引为憾事,今见贾环说起又要推出新品,哪里还能按耐得住,连声说道:“哥哥若是出了新品,就卖与我些,之前总是抢也抢不到的。” 贾环听了很是诧异,上下望了望青儿说道:“怎么青儿弟弟也喜欢闻脂粉么,总是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寻些别的好些。” 心里一行在想,怎么这位兄弟竟是和贾宝玉一个行径,之前倒是错看他了。 远哥儿噗呲一笑,青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笑着对贾环说道:“哥哥可是会错意了,哪里是这样,不过是我家里有一个妹妹,年纪与我这般大小,正是喜欢涂脂抹粉的时候,平素不得出来,也是听了别人说起,缠着我要我给她买香粉,并非是哥哥想的这样。” 贾环听了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摸着头对青儿说道:“原来是这样,还是我刚刚想错了。竟是自家妹妹想要,那还有什么说的,只管去拿。不然这样,我叫掌柜的送过来也就是了,你只说喜欢什么就好。” 青儿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只说:“不如这样,我派侍卫过去去取。” 贾环点点头,出去和外边的小厮嘀咕了几句,就着他带着侍卫自去了,自己又返回去和远哥儿、青儿坐在那里闲谈。 说起诚亲王的婚事,青儿禁不住啧啧有声:“还以为诚亲王要一辈子光棍到底了,却想不到竟然老树开花,绝处逢生了。” 远哥儿也是感叹不已,只是这诚亲王要娶的,毕竟一个是他老师的女儿,一个是贾环的姐姐,一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瞪眼瞅了一下青儿,讪讪笑道:“所以说姻缘天注定,这也是上天带来的缘分。” 贾环是知道原书的走向的,想着林黛玉与贾探春如今这样,比之一个泪绝而亡,一个远嫁番邦好了不是一点半点,也真心点头笑道:“这也是两位姐姐的福气,就连我也跟着喜欢。” 青儿方记起这诚亲王要纳的妃子与贾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遂赶紧住了嘴,只怕说错惹贾环生气。 过了一会儿侍卫跟着小厮回来,手上拿了一些脂粉香水,附在青儿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青儿急忙站起身来对着贾环说道:“怎么哥哥竟是羞了我的脸了,不要银子白送了我,这么下去,我怎么敢当呢?” 贾环笑道:“这又值什么,你的妹妹就是我的亲生妹子一般,只要我有,就是拼尽全力也当送上,只做咱们自家的兄妹才是。怎么青儿弟弟反倒和我生分起来,不愿意要我给妹妹尽些心意么?” 青儿羞红了脸说道:“这又如何使得,整日来你这里白吃不说,还要白拿新菜回去,如今又添了脂粉,再没有比我更脸大的人了。” 贾环大笑:“可见你并没有把我当做自家人,怎么当时在上书房时你就时不时给我和远哥儿偷偷送点心吃就不想着这些了,还有我三姐姐被立了侧妃,还不是你特特命人送来了贺礼,不也是存心拿我做自家人么。如今不过给妹妹些脂粉,自家手里出的,松松手的事,你又这般作态,倒叫我不高兴了。” 第213章 心仪 听得贾环如此之说,青儿倒是高兴了起来,悄悄的看向贾环,见他一脸正气模样,心里就似有几头小鹿乱撞,砰砰跳个不停,脸色红了起来,偷眼一瞧见他并没有发现,嘴角不由得流出一丝笑意。 一旁的远哥儿边吃着菜,边悄悄看着青儿的动向,眉头霎时拧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远哥儿坐在车里小声申斥着青儿:“婉宁,你也有些太过了,虽说你是身穿男儿装,毕竟也是女儿身,以后须得收着些,不然叫那贾环看出了你的身份,你将来如何与他相处,更不要说出来逛街游玩蹭吃蹭喝了。” 青儿一抬头,哼了一声:“莫非我很喜欢蹭吃蹭喝么,又不是没有银子出去吃饭。” 远哥儿一惊,上下认真细细打量了她一下:“该不会你是认真的吧。” 青儿嘻嘻一笑,搂着远哥儿的胳膊笑道:“其实大皇子你也是喜爱环哥哥的,父皇也是对他爱重有加,再多个人喜欢他有何不可,难不成你还要吃醋不成?” 远哥儿一沉脸,当即喝道:“胡闹!这能是一样的么。男女大防,三岁不同席、七岁不同塌,此番你做了男子妆扮出来与我们玩玩闹闹,已然是犯了大忌。你不说悄悄缩在那里,且要上赶着作,可不就是等着被父皇罚么?到时候挨了板子,看你还作不作了。” 青儿嘟起了嘴,不服气的说道:“可是那贾环才学过人,你们又都夸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将来不知便宜了哪个女孩子。我是公主,天下的宠爱尽在我手,为何就不能便宜了我。” 远哥儿吓了一跳,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也是能说的,当即捂住了青儿的嘴吓得说道:“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传出去你的名声要是不要了?” 青儿嫌弃的拿下了远哥儿的手说道:“哥哥你的手刚刚好似吃过了饭食并没有洗过,一股子的饭味。” 远哥儿哭笑不得,心想这青儿倒是和贾环相配的很,抛开别的不说,他还是很愿意让贾环和青儿成为一对的。 只不过么,远哥儿叹了一口气,还是好心的和青儿说道:“那贾环的父亲贾政不过是个五品官,又是荣国府的次子,袭爵的也不是他,就是他的父亲是贾赦,他家也够不着娶你的资格,况贾环又是妾室所生,就是被父皇立了平妻也不是嫡出,父皇怎么会舍得将你嫁过去?” 青儿却是觉得无所谓的很:“我是嫁他,又不是嫁他家,就凭我是公主的身份,就是嫁谁也是低嫁,为何就不能嫁他呢?那些世家子弟,王侯公爵地位是高,可是有哪一个像环哥哥这样才学出众、能干孝顺的,最难得的是还贴心,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嫁于他的每一天闻着空气都是香甜的,譬如整条街都有好吃的点心一般。父皇不是最宠我么,那么就遂了我的心愿有何不可?哥哥,你也是喜欢环哥哥的是吧。” 说着,青儿轻轻的嬉笑着摇着远哥儿的手臂,嘟着红通通的小嘴撒着娇。 望着青儿清澈见底的大眼睛,远哥儿被摇着摇着,也被摇晕了,只得无奈的嘱咐着:“即便这样,以他目前的身份娶你只是妄想,所以你须得谨慎,不叫父皇看出你的念头才是。如今咱们只蛰伏着,静静等着贾环功成名就的那一日,得到父皇的嘉许,自是能够全了这段姻缘。” 青儿惊喜的点点头,靠在远哥儿的身边,柔柔的笑道:“果真还是哥哥想着我。” 远哥儿宠溺的摸着青儿的头道:“所以你要乖乖的,切切不可连累了我才是。” 青儿不服气的冲他轻哼一声,眼珠子狡黠的转了一转说道:“可是若是有人捷足先登,和环哥哥订了亲事,那我可不就是要哭死在宫里了。” 远哥儿噗呲一笑:“且放心,也就是你如今有这个闲心打量他,他现下且得没有人问呢。” 青儿哼哼两声:“叫你说的这般不堪,皇子伴读,姐姐又是亲王侧妃,自己又是今科解元,待明年高中,怕不就是状元了,前程似锦,未来可期,哪一条不似抢手的。” 远哥儿低了头思谋了一会儿,心想你倒是想的是多,本想着你是临时起意敷衍你一下,慢慢的你就自己不提了,如今看来竟是大差了。将来也不知在父皇面前该如何开交呢,总是自己一时大意,料不到婉宁竟是芳心暗许了,这可如何是好。 现下他也无可奈何道:“且忙什么,贾环这般岁数家里只怕还不想着这些呢,咱们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就是,无须惊慌。” 青儿点了点头:“说得很是,如今我身边的侍卫看起来也是很多,闲在那里只是发呆,不如趁此机会拨过去两个在暗处看着他,也是守着安全的意思。” 远哥儿啧啧赞叹,怎么平素不见你这般细心呢,真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得点头答应,自己的侍卫也是很多,不如和青儿一人一个倒也妥当。 在酒楼里兴高采烈的数着流水银子的贾环不禁意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奇怪的摇了摇头心道,果然天冷了许多,好似自己竟是感冒了,回去须得多添衣服才是,生病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得很。 回到宫里,青儿蹦蹦跳跳地跑回去,身后的侍卫有的捧着脂粉香水,有的捧着打包回来的新菜,出去一趟果然所获不少。 远哥儿看着她的背影,无声无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想果然还是年轻好些,无忧无虑,丝毫不觉得人生艰难。 储秀宫里,宁嫔正在那里给花儿浇水呢,见青儿喜笑颜开的进来,放下水壶笑道:“感情又是去贾环那里偏了东西过来了,成日里也没个正形,不叫人家做生意了?” 原来自皇后提了一嘴,少康帝也很是觉得这后宫老人很是该封了,因着这宁才人是潜邸就跟着他的,情谊不是一般,皇后又说了小话,故此便给了她一个嫔,特特将储秀宫赐给了她居住。 第214章 宁嫔 青儿笑着点点头说道:“母妃说的不错,今日果然偏了那环哥哥不少的好东西,母妃且过来坐下,看看这菜的滋味如何?” 宁嫔微笑着走过来,端坐在上首处,等着贴身宫女烛花布菜给自己。 才进口,宁嫔便用帕子捂着嘴叹道:“果然香辣无比,难得那贾环如何想来。” 烛花自在那里笑道:“自那赵勋入宫,娘娘就借着皇后娘娘的光,吃了不少新菜式,每日里只在景仁宫里赶也赶不走。那赵勋出宫了,奴婢们还只说娘娘只怕要想上一想了,想不到竟是沾了公主的光了,果真娘娘的口福不浅。” 宁嫔笑着说道:“说得很是,如今就连我也拜服那贾环,这菜式真真新奇好吃,哪天是要给你外祖家尝尝才是。” 烛花笑着说道:“哪里轮到娘娘说,公主早就着人买了送过去请老爷夫人他们品尝了呢,老爷夫人他们直夸公主孝顺呢。” 宁嫔满意地点点头,又见盘子里放着的香粉,笑道:“这也是那贾环给你的么,怎么好端端的给了这些,不是你扮了男装,并不知你是谁么。” 青儿笑道:“母妃有所不知,这是那贾环孝敬给您的呢。他听我说母妃长的很美,最善打扮,故此特特让我代给,只说孝敬呢。” 烛花在旁边偷偷的和青儿撇嘴笑着,心想若真是这样才是见鬼呢。 青儿偷偷的回给烛花一个白眼,心想若是你敢挑拨离间,下去就给你一个好的。 烛花失笑不已,只在那里帮宁嫔试着胭脂。 宁嫔独独拿过香水,轻轻洒出一滴在外面,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竟是茉莉的清香。 宁嫔陶醉的闻了闻,笑道:“这个竟是我没有见过,也是那贾环出来的新鲜式样么?” 青儿骄傲的说道:“可不是,都是那贾环自己想出来的呢。这香水说是南洋那里特有的,贾环在无意间得到两瓶,觉得很好,特特遣了能工巧匠跟着制了出来,竟然效果奇佳,不必再到番邦各国去买了来费事,并且比他们的闻起来更好更香,又要限着数量,叫什么饥饿营销,每每制了出来就遭疯抢,供不应求得很呢。” 宁嫔绷不住笑了起来:“若不是知道,我还只道这香粉铺子竟是你开的,不是那贾环开的呢。” 身边的宫女也都跟着笑了起来,青儿红了脸,捂着扑过去小声说道:“母妃怎么笑我。” 景仁宫里,皇后边吃着麻辣香锅,边惊叹着:“这贾环的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想那赵勋出宫不过数日又出来了许多新奇菜式,母后可是又馋了。” 一行说,皇后一行笑着。 远哥儿也跟着笑了:“这又值什么,只要母后喜欢,儿臣便和贾环说去,就是贾环也是想着母后吃的高兴的。” 皇后笑着点点头说道:“我素日便知道那贾环孝顺,连着你外祖家也是盛赞不已,母后的心里省得。” 因说起少康帝,皇后身边的宫女佩心愤愤不平的说道:“皇上又去王贵人那里去了,皇后娘娘的肚子这般大了,皇上也不想着些。” 话未说完,宫女蕊珠当即喝道:“住嘴!什么话也是你说的么。后宫本就嫔妃众多,皇上去哪个娘娘宫里自有皇上的道理,还要和你我说道说道么。你不安心侍奉皇后,且在这里嚼舌头,知道的只说是你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在背后埋怨皇上呢。” 佩心心上如被打了一棒,当下清醒过来,后悔失言,当即急道:“可是我也是为着娘娘好。” 蕊珠气道:“若果真为娘娘好,不如赶紧多长几个脑子,不要为娘娘招祸才是。” 佩心低头不语,知道自己也是说错话了。 远哥儿见佩心如此说话,问皇后:“父皇这几日还是很宠王贵人么?” 皇后摸着肚子,面上不显什么,只在那里坐着一行吃着菜,一行微微笑着说道:“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你父皇宠与不宠新人有什么要紧,就是她生下来一儿半女也不打紧,不过是给你添了几个弟弟妹妹罢了。只要我还是这景仁宫的主人,远哥儿你中用,为你父皇分忧解难,不让你父皇操心,就是纳十个八个也是为宫里添彩,不值什么。” 远哥儿张了张嘴,还要再说,皇后看着他笑道:“后宫的事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听的,更不该到你父皇那里说,在母后这里坐一会儿,出了景仁宫只当这话从来没有听过。” 远哥儿听话的点了点头,皇后笑着问道:“这几日在上书房里学的如何,先生可曾打你们手心板呢?” 远哥儿连忙摆手笑道:“儿臣近日学业可是大长了,就连先生也夸儿臣中用好学呢,赏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儿臣手心板。” 皇后笑道:“可是那林如海逊了私情,不然怎的连连夸你。” 远哥儿得意的笑道:“母后不知,如今贾环学得越发精进了,只等着明年殿试做状元了。儿臣跟在他后面,自然也是见贤思齐,不能比贾环差上许多才是,故此竟是也跟着学的很好。” 皇后捂着嘴笑道:“原来是有人做你的标杆啊,果真不错,这个伴读皇上选的好极妙极,今后你再懈怠,咱们只找了那贾环就好。” 远哥儿得意的仰着头笑道:“人可是儿臣自己选的呢,不过是借了父皇的口而已。” 皇后笑着说道:“好好好,还是我皇儿有眼光,别人都是比不了的。” 沁芳斋里,贾环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疑惑的想到,难道竟真是感冒了不成,早知如此,今日就不出去受冷风吹了。 兰夫人关切的问道:“我儿敢是昨夜读书读的晚了,竟是受了寒风不曾?” 贾环笑着宽母亲的心:“不过是打两个喷嚏而已,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适才儿子也在想该不会是受了寒凉,可是并无其他不妥,所以应该并不是生病。” 第215章 迎春的婚事 林嚒嚒上前打趣道:“莫不是有人在想三爷,想的厉害,故此三爷要打喷嚏。” 兰夫人捂嘴笑道:“也不敢定是这样。” 正说着呢,下人奏报,说是邢夫人过来了。 兰夫人与贾环相视一笑,连说快请。这位大太太倒是勤俭的很,自从在贾母拍下胸脯后,每日定点就要过来点卯,兰夫人的食药都是事无巨细的看过,衣食住行样样要查,只恐兰夫人有一点不是在身上,不管真心假意,这份情兰夫人和贾环都是领了,毕竟就是装,也且装不了这些时日,又未曾沾过半点好处,实实让人心底生敬。 故此,贾环从外面回来,有什么新出的菜式或是新制的香粉也会想到邢夫人,邢夫人倒是连连推拒,不好意思了起来,那王夫人反倒靠了后面了。 邢夫人满眼笑意的快步走了进来,兰夫人忙笑着让座,问道:“大太太今日倒是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在身上。” 邢夫人喝过一口彩云端上来的好茶,惬意的笑着点点头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喜事,不过是刚刚和勇毅伯夫人略坐了坐,倒是觉得她与我颇谈的来而已。” 兰夫人见微知着,知是迎春的红鸾星动了,遂在那里笑着问道:“原来是这样,倒要恭喜二姑娘了。” 邢夫人赶忙说道:“哪里就说到那里去了,不过是两家交好,略坐了坐,像儿女婚事这种大事,还要请老太太和大老爷做主才是,我不过是和她们略坐一坐,别的没有什么。” 兰夫人自悔失言,红了脸,邢夫人倒是安慰道:“其实咱们交好,有些话是该和兰夫人你们说说,譬如也能打听一些根底出来也是好的,只是现下两家只是作普通走动,并未定下什么,实实不能讲出来,恐伤了二姑娘的名声。” 随后,邢夫人方细细的说了起来。 原来,近日因着邢夫人带着迎春出去走动,倒有两三家世家大族见了迎春喜欢,家里又有适龄男子,身份也是很上台面,都与邢夫人交际。 一家是冯将军家的庶子,年方十一八岁,长的很是不错,交际也很好,行动都有朋友,三教九流无一不交的,他的姨娘也很得冯将军的宠,冯将军又是一品官职,家世是配得上的。只是这位庶子有一样不好,就是交际的太好了,总是喜欢纵在花丛里,有些忘乎所以了。用白话说就是好色。这也是邢夫人在暗中打听出来的,家里管不住了,只想着靠媳妇管一管。邢夫人自然就不愿意了,迎春这个性子嫁过去只会受屈,且也不会回来告人,不如还是另找吧。 另一家是翰林院出来的一位刘翰林,年方二十有余,官职典簿,七品官身,前程可期的很,只是家境略显单薄,靠着自己单打独斗出来的,倒是并未婚配,上级看他年少有为,特地替他求上门来。 还有一家就是这勇毅伯家的庶子了,年方一十七岁,性子倒是沉闷的很,不善于交际。虽是庶子,其实自出了襁褓就养在勇毅伯夫人膝下,疼爱非常,自小就各种教养,勇毅伯夫人又没有嫡子,等同于亲生。 贾环听了,啧啧赞叹,想不到迎春竟然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拨开云雾见晴天了,还是希望这位二姑娘此生得遇淑人,切不要再被孙绍祖之流给误了。 兰夫人倒是对那位刘翰林很有兴趣,因问起:“这位刘翰林二十有余,果真前程远大,年纪轻轻就已然进了翰林院了,想必将来一品大员也是手拿把攥的事,只是像他这种年纪还未议亲娶妻的倒也罕见,敢是念书耽误了议亲么?” 邢夫人笑道:“何曾是这样,不过是那位刘翰林誓要娶得一位才貌双全,家世又好的娇妻,自家又是单薄,无甚家世,上不上下不下,故此耽误了下去。” 啧啧啧,贾环心想,这不就是后世说的凤凰男么,怎么在古代也能看到。自家无甚根底,还要媳妇家世又好,长的也好,嫁妆多多,还要孝顺,世上的便宜怎么不都给你占了去呢。照迎春那个懦弱性子,这等人家还是离得远些才好,不然溅了她一脸血,她还要上赶着过去请罪。 果然兰夫人皱眉说道:“这如何使得,自家本就单薄,还要想着想那,委实太贪。” 邢夫人笑着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那位上级力推这位刘翰林,说是才学了得,将来怕不是出将入相的才第呢。” 贾环赶紧适时插了一句嘴:“那位勇毅伯家的庶子呢?” 邢夫人果然被吸引了过去,细细的说了起来这位庶子,言谈中似乎很是满意他家:“这位庶子倒是很得勇毅伯夫人的宠,据说教养的也很好,只是性格比较闷,不善于和人交际,平素只爱下棋。” 兰夫人和贾环对望一眼,这可不就是巧了么,那位二姑娘不也是喜爱下棋么,可见是姻缘天定了。 兰夫人赶紧问道:“那么勇毅伯家里只有这位庶子,并无其他子嗣了么。” 邢夫人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笑着说道:“勇毅伯夫人身下还有一位嫡女,已然远嫁出去了。生这位嫡女的时候,勇毅伯夫人大出血,险些连命都没有了,呛呛保住身子,只是今后再不能生育,故此只有一位嫡女。生他的姨娘也是勇毅伯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生他时也是大出血,一发子没命去了,故此他自小就被勇毅伯夫人抚养长大,虽是庶子也等同亲生。府里的其他姨娘再无子嗣,大概也是勇毅伯年纪大了,没有什么能为再生了吧。” 贾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原来如此,哪里是勇毅伯年纪偌大生不下来,只怕这位勇毅伯夫人手段不错,除了她,府里的姨娘都生不下来吧。那位庶子的生母大出血跟着一命呜呼,只怕也和她有着偌大的关系才是。果真是人才啊。 第216章 保龄侯夫人 只不过么,在古代世家大族,这种手段多了去了,那贾代善身后并无庶子,全是贾母生下的嫡子嫡女,不也证明了贾母也是府内斗争高手么,只要不伤害了自家利益,只当这事没有发生,所以这样看来,这位勇毅伯家的庶子竟是迎春最好的选择。 兰夫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故此笑着问道:“这位公子想来是个好的,大太太可曾告知了老太太。” 邢夫人笑着摇摇头道:“哪里顾得上呢,刚刚才送走的勇毅伯夫人就上你这里来了,老太太那里且没有说起呢。不过老太太那里现在也顾不得我这头,史家太太今日过来了,说要接湘云回去,正坐在荣禧堂那里和老太太说话呢。” 说着,邢夫人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倒是招得沁芳斋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荣禧堂里,史家二太太果然坐在那里等着接湘云呢。 因着史家派了婆子,接了数次都被贾母轻轻揭过,只说想她的紧,且留她在这里帮着管几日差事,故此史家二太太只得亲来与自家这位姑太太会会了,总不能一直留着湘云在贾家吧,说出去成什么了。 保龄侯夫人恭顺的坐在下首,眼里含着笑意望向贾母,心里不知焦虑成什么样了,只在那里笑着说道:“老太太,前两日管事婆子已回了家里,只说咱们这里俱已齐备,人也裁减的错不多了,每人还得了老太太一个大大的红包做赏,心里都是感激的不得了,回去直念老太太的好呢。”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还是有赖二老爷、三老爷你们的帮忙,若不是你们,只怕就是十个我也摆弄不过来这府里的事务。我正说要过府酬谢酬谢老爷们的帮忙,只是如今府内的大老爷正在金陵做事并没有回来,我的身子近来也有些疲乏,只得等些时日再说。” 保龄侯夫人忙笑道:“老太太可是折煞我们了,都是自家的事情,哪里就这么客气起来。将来我们有事,不是还得仗着姑太太吗。” 贾母受用的点了点头,心想果真娘家人是个明事理的,想来宝玉娶了湘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却不料保龄侯夫人话锋一转,笑着说道:“今日侄媳前来,实在是有事过来。” 贾母一怔,心想莫非? 果然保龄侯夫人笑着接着说道:“湘云已然在荣国府住了有段时日了,故此我特来接她回去。” 贾母呆了呆,心想若是湘云扔崩一走,我家宝玉可怎么办呢,总要在一起培养感情才好,将来也好议亲,只得状似随意的摆了摆手笑道:“湘云才住了几日,哪里就这么着急回去,且再住上一住,我如今年岁大了,趁此帮着我管管家也是替我分忧了。” 保龄侯喉头一哽,心想这可如何使得, 自家的大姑娘不回家里,只在亲戚家管事,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还怎么议亲?就是自家女儿也要被湘云连累名声不好嫁人。 虽然贾母辈数在那里,毕竟涉及史家名声,保龄侯夫人也只得硬着头皮顶将上去:“老太太容禀,实在湘云在亲戚家住了不少时日了,虽是老太太慈爱,毕竟传出去叫外人看了笑话,还以为史家刻薄,不管侄女生活,只推给贾家教养呢。老太太看在侄子侄媳的面上,权且放了湘云回去,待日后再接过来玩耍几天不也是好么。” 贾母一怔,心想倒是忘了这层,虽然自己撮合湘云和宝玉心切,倒也不能不顾及史家的名声,毕竟是自己的娘家,将来也是宝玉的岳家,名声臭了,可不就是自家的损失,只得说道:“二太太实在小心,都是自家亲戚,谁能说什么。不过既是你亲来接,就让湘云跟了去吧,待过些时日再来我这里住几天。” 保龄侯夫人殷勤作谢,心里的大石瞬间下来了,可是贾母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石头提了起来,更甚至她觉得耳朵出了问题,贾母竟然要把湘云说给宝玉做亲! 看着保龄侯夫人不可置信的眼神,贾母只以为是惊喜,在那里得意地说道:“论起来,宝玉与湘云年纪还小,实在很不必这个时候说,只叫他们在一起玩玩闹闹大了再议就好。只是我见他们实在相配,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我家宝玉都是数得着的好,怎么着也得留给自己娘家才是,故此我留了你在这里说说。二太太你觉得如何?” 保龄侯夫人听了如遭雷击,心想自家这位姑太太敢是有大病不成,史家是什么身份,双侯出身,湘云可是正正经经的侯府嫡女,若非大哥大嫂突遭病亡,也轮不到自家相公袭了爵位,可是就是这样湘云也是侯府嫡女啊出身啊。 那宝玉是什么身份,不过是荣国府二房的嫡次子而已,贾政不过五品官,还是恩赐的,再上的空间已然不大了,宝玉又是白身,自家庶弟考中了解元,也不见他的秀才加身,听说如今越发的放荡了,正经的书不好好念,只与女孩子玩玩闹闹,半点出息也无。 这样看起来,哪里轮得到他来娶湘云,自家若是这样将湘云嫁过来,只怕外人要说苛待侄女了,就是自己女儿也带着受累了。 贾母看不清保龄侯夫人的脸色,只在那里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我家宝玉,不是我夸,实在是个绝世无双的好孩子,学业也出众,人品也好,长的二太太也是看的见的,又是天带福气,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夸他才是。湘云自然也是好的,生性活泼大方,最与宝玉谈得来,他们两个小人人议亲,我最是看好。” 保龄侯夫人冷丁丁的一打寒战,赶紧接起话头来说:“可是二老爷早已吩咐下来,只说湘云的亲事他要亲自做主,如今就是我也不能插手,不如老太太去问二老爷,侄媳是做不了主的。” 贾母听了赶紧说道:“怎么你们还信不着我么,我敢打包票,湘云嫁进来只有享福的,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第217章 接人 保龄侯夫人连忙笑道:“不是不信任老太太,实在是侯爷明明白白和侄媳说过了,侄媳也是做不得侯爷的主不是?还望老太太原谅则个。” 贾母笑道:“还是二老爷刚强,不似我家的二老爷是个畏妻的主儿。” 这话一出,就连保龄侯夫人也笑了。 贾母转头和鸳鸯说道:“还不去把史大姑娘接过来,她的婶婶来接她回去了。” 鸳鸯连忙答应着去了。 史湘云正在宝玉那里和众姐妹一起作诗取乐呢,听见保龄侯夫人亲自来接她回去,心里顿时不得劲起来,素日爽快的性子不知去了哪里,在那里扭扭捏捏的,只是不愿回去。 宝玉也是不得劲的很,大家都在这里玩闹,偏偏来了一个煞星,果真女子不能嫁人,嫁了之后什么灵性也没有了,只有呆滞死板了。左就自己并无人管,越性拉住湘云的手说道:“云妹妹且放心,我去和老太太说,要她把你留下来。” 湘云听了很是受用,袭人无奈,见宝玉果真要去,伙着鸳鸯拉住宝玉气道:“二爷这是做什么,老太太若真能留下云姑娘,哪里用的着鸳鸯来这一遭,必定是保龄侯夫人强力要求的,老太太也是不好留的。你这一去,老太太该怎么做?” 只有金钏儿撇着嘴站在后面看着袭人苦劝。 宝钗也笑着安抚宝玉道:“就是我也是听了老太太说过三四次,说那史家派了婆子接史大妹妹,都被老太太给驳了回去。如今保龄侯夫人来,已是再无可推了,就权且让妹妹先回去,待过些时日求了老太太接回来还不好么。” 宝玉想想也是,只得罢了,和湘云和颜悦色的说道:“且回去忍些时日,待过些时我再叫老太太着人接你来。” 湘云也点头了,将宝玉拉至无人处悄悄说道:“二哥哥且想着些,记得叫老太太接我。” 众姐妹看着湘云回去,心里也不得劲起来,连作诗也无甚趣味了,遂恹恹而散了。 独有宝钗留下坐在那里陪着袭人做鞋垫子,笑着叹道:“果真好生精致,这是给谁做的?” 袭人边做边努着嘴往宝玉那里,宝钗会意的笑道:“原来如此,还是袭人你的活计好,倒让宝兄弟挑剔起来。” 袭人撇着嘴笑道:“哪里是我活计好,不过是我们那个牛心左性的小爷,凭着小的大的活计,一概不要家里这些活计上的人作,我再不做,他且用什么。” 这话一出,宝玉也红了脸,咳了一声,拿起脚来就走了出去,金钏儿赶紧跟着出去了。 宝钗和袭人见了都笑了,宝钗笑道:“你理他呢。只管叫人做去,只说是你做的就是了。” 袭人说道:“哪里哄的过他。他才是认得出来呢。故此我烦了云姑娘帮着打几根蝴蝶结子。” 宝钗听见这话,便两边回头,看无人来往,拉住袭人的手笑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一时半刻的就不会体谅人情。我近来看着云丫头的神情,再风里言风里语的听起来,那云丫头在家里竟一点儿作不得主。她们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都是她们娘儿们动手。为什么这几次他来了,她和我说话儿,见没人在跟前,她就说家里累的很。我再问她两句家常过日子的话,竟连眼圈儿都红了,口里含含糊糊待说不说的。想其形景来,自然从小儿没了爹娘的苦。我看着她,也不觉的伤起心来。” 袭人一听这话,将手一拍,说:“是了,是了,怪不得上次我烦了她做几个扇套子,过了那些日子才打发人送来,还说:‘这是粗打的,且在别处能着使罢;要匀净的,等明儿来住着再好生打罢。’如今听宝姑娘这话,想来我们烦她,她不好推辞。不知她在家里怎么三更半夜的做呢。———可是我也糊涂了。早知是这样,我也不烦她了。” 宝钗道:“上次她就告诉我,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若是替别人做一点半点,她家的那些奶奶太太们还不受用呢。” 袭人哀道:“偏生我家这位小爷这样别扭,说不得,我只好慢慢的累去了。” 宝钗笑道:“你不必忙,我替你做些如何?” 袭人忙忙的笑着点点头说道:“当真的这样?就是我的福了。晚上我亲自送过来。” 宝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咱们情同姐妹,哪里同你玩笑,若你劳累了不必你亲自跑一趟,到时我叫莺儿过来寻你。” 因说起了,宝钗倒是说了起来:“莺儿素来喜欢打的一手好络子,无事唤了她来给宝兄弟打几根络子,看看宝兄弟可喜欢呢。” 袭人眼睛一亮,当即说道:“果然如此,我先在二爷耳边说说,看看他怎么说。” 坐了一气儿,袭人叹道:“如今林姑娘备嫁,忙的顾不得来这里作诗,云姑娘又被家里催了回去,倒让我也觉得伤感。” 宝钗笑了笑并不言语,只是帮着做鞋垫子,心里想到,如今林姑娘赐了诚亲王,为着避嫌也不能来宝玉这里,就算将来过来贾府,不过也是略看一看贾母就走,只当全了养育之情,哪里能够和宝玉说说笑笑呢,传出去可还做人不了。 金钏儿却从外面回来,听到袭人这般说,轻哼一声:“刚刚也不知道是谁拉着二爷不要去和老太太说情,如今又这么着惺惺作态,果然嘴长在自己身上不必过脑子么?” 袭人听了紫涨了脸皮,只是碍于宝钗在这里并没有与她纷争,不过低下头去自顾自的纳起了鞋垫子。 宝钗观金钏儿言行,竟是比之前的晴雯还要尖酸刻薄,又不是个心里大度能容的主儿,只怕屋里的活计捏不动,不过跟在宝玉身后讨好而已,竟是将自己当做宝玉屋里的副主子了。若是姨妈看见金钏儿如此作态,可会后悔? 遂看向袭人,袭人回以一丝无奈的笑意,宝钗跟着笑着点点头。 第218章 史鼎夫人 这面史湘云垂头丧气的跟在鸳鸯后面,心里虽有万般不甘,见了保龄侯夫人也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与贾母依依惜别。 贾母见湘云走了,心里只有想哭的,嘱咐湘云道:“好生回去等着,过些日子我再着人接你。” 湘云忍泪拜别。 保龄侯夫人见了祖孙俩这般模样,心里只有好笑的,似是这贾家倒是成了湘云的娘家一般了,史家反倒靠后了,奈何人在荣国府,有些话也不能当面说破,只是依礼带了湘云回去了。 回去史家,保龄侯夫人独独找了史鼎夫人,和她说起了贾母的话。 史鼎夫人听了呆了一呆,说道:“这位姑太太许是糊涂了不成,咱们是什么人家,那宝玉虽是出身国公府,毕竟袭爵的不是他们二房,二老爷不过是五品官出身,将来前程也是有限,宝玉又无甚出息,哪里配得上湘云了,姑太太还当是国公爷当年么。” 保龄侯夫人冷笑着说道:“咱们这位姑太太哪里就是糊涂了,我看她是精明着呢,不过是往婆家精明,看似糊涂而已。” 史鼎夫人想了想又说:“不过如今二房倒也有些出息,那环哥儿年纪轻轻已是解元,又是皇子伴读,将来前程可期,三姑娘又被赐了亲王侧妃,可见天家恩宠。” 保龄侯夫人没好气的说道:“即便这样又是如何,又不是宝玉做了伴读,也就探春能给宝玉些助力,别的也是枉然,庶子出息,于他有甚好处,只怕还要险些。” 停了停,她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说实话,若是宝玉做了伴读,就是现在是白身又如何,势必也能说给湘云,如今么,偏偏那位环哥儿是个庶出,就是生母做了平妻,不过也是名分好听,他庶出的身份还没有改动,岁数也隔着几岁呢,也是不必想了。” 史鼎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如今两位侯爷都不在京中,这段日子竟是拘着大姑娘暂且不要过去贾府,咱们先传书一封,看看侯爷们的意思,然后再做计较。” 保龄侯夫人不屑的笑了笑说道:“可是咱们家的这位大姑娘竟是有着准主意的,只怕心里想着姑太太早日接她过去玩乐呢。” 史鼎夫人忙笑道:“嫂嫂这嘴太直了些,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嘴上说的再狠,心里却是软的不行,只想着湘云好。” 保龄侯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我还能为何,不过是侯爷占了人家父亲的爵位,我只替侯爷尽尽心吧。” 史鼎夫人笑着推了推她:“却又来,你的心里是这样想的么,就这么嘴硬,还不是看了这孩子可怜,只怕没人疼才如此上心,只说什么替人尽心,说出去可不叫人难过呢。” 保龄侯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想到湘云复又头痛不已,在那里摇头叹息。 史鼎夫人知她想些什么,遂安慰道:“嫂嫂不必挂怀,大姑娘既是回来了,以前落下的礼仪咱们现在权且一步一步地教给她,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里百里加急给两位侯爷送信,势必要给湘云找个稳妥的好人家,也算不负了大哥大嫂的在天之灵了。” 保龄侯夫人点点头说道:“也罢了,只不要带累了咱们媳妇女儿的名声就好。” 史鼎夫人笑道:“瞧你,又来,哪里就至于这样了。” 保龄侯夫人轻轻一笑:“大概你不知道,那位宝玉据听说最是喜欢往女儿堆里扎的,当初抓周时就抓的是胭脂香粉之类的女儿家用的东西,还被二老爷不喜,说他将来必是好色之徒呢。” 史鼎夫人噗呲一笑:“不过是小时的旧事,何必拿来说一说,大些哪里就这样了。” 保龄侯夫人皱着眉头说道:“听说大了也是这样,你不知道吧,前段时间荣国府放出来不少下人,我娘家就买回一个做活,听她说,那位宝二爷最喜吃胭脂,平生不爱读书,屋里的丫鬟一个个养的和主子一般大,平时也不醉心学业,只同几个姐姐妹妹一同作诗游园,哪里顾得上考什么秀才呢,姑太太还只纵着他胡闹。” 史鼎夫人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吓了一跳:“若这么着,姑太太竟是要害了湘云,这哪里是说亲,明明是在招仇。” 保龄侯夫人冷笑一声:“大概齐姑太太只以为这是门好亲事,实实相配呢。” 史鼎夫人叹息着摇了摇头,在那里下定了决心:“既是这么着,势必不能将湘云嫁过去,就将这些写给侯爷们,让他们从速决断才是,晚了只怕姑太太又要来说,咱们又是小辈,又是侄媳,有些话不是咱们这个外姓人说的。” 保龄侯夫人也点了点头,唤了丫鬟进来:“去和大姑娘说,今天她回来劳累了,且歇息一天,明日再做活计吧。” 丫鬟躬身答应着出去了,史鼎夫人笑道:“这两日我给侯爷做了一身里衣,到时候和信一起捎过去。” 保龄侯夫人也点头说道:“二姑娘也给她父亲做了一件斗篷,说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做好,也一同拿去。” 史鼎夫人笑着说道:“果真两位侯爷的办法不错,眼看着平日里咱们点灯熬油的做着活计是累,却不知省了多少人力银钱,就连天家也夸咱们俭省,堪为世家表率呢。” 听到这话,就连保龄侯夫人也露出了微笑:“别个什么面子都是次要的,咱们做这些不过为的一是俭省银钱,日子必得过得长久。二是让天家知道史家的不易,如今已经精穷了,心里体桖。” 史鼎夫人也点头称是,因想到湘云,遂问道:“不知湘云有什么带给侯爷的,倒是遣人问问才是。” 保龄侯夫人微微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派人过去问了一声,随后叹道:“咱们家这位大姑娘只怕心偏着那边呢,哪里还会主动想着自家亲叔叔。” 史鼎夫人笑着安慰道:“好了,待咱们慢慢再教导吧,湘云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说过自该省得。” 第219章 贾环的婚事 保龄侯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倒是希望如你所说了,那样我就安心合眼了。” 荣禧堂里,贾母不耐烦的看着王夫人,人歪在一边,鸳鸯早已借了一事躲出去了。 王夫人贴着笑脸,仿佛不知道贾母的不耐烦,仍旧在那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邢夫人满脸笑意地赶了过来,鸳鸯见势赶紧进去通禀贾母,说是大太太有事过来问安,倒也暂时解了贾母的烦恼。 就是再不待见大太太,贾母此刻也赶紧说了一声:“快请。” 心道,若是你此刻有些眼色,不如趁此离去,倒也省了我不少心事。 王夫人何曾有过这种眼色,只是一味地坐在那里等着贾母发话。 贾母无奈,见邢夫人脸上似是菊花盛开,心里暗道大太太的笑脸可是不好见,也不知道今日得了什么彩头。 遂问道:“大太太今日倒是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和咱们说道说道?” 邢夫人笑着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低头念着佛经的王夫人,说道:“倒也不算是什么喜事,不过是近日有几家世交来往的比较频繁。” 遂将勇毅伯家的庶子与迎春的事情和贾母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美美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瞬间觉得身轻体健。 贾母听见心里只有为元春心焦的份,斜看坐在下首的王夫人也是手里的佛珠一顿,指不定在心里想些什么。 只得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对着邢夫人笑道:“听起来倒是个好人家,若是大太太有意,我待会儿就叫二老爷出去打问打问,看看勇毅伯家风如何,这个庶子为人如何,可能正干。” 邢夫人忙起身行礼,盈盈笑道:“总要托故老太太的恩典,另大老爷如今竟没有回来,还要等他回来决断。” 贾母笑着点头说道:“大老爷去金陵也有段时日了,想来不日就要返达。” 说到这时,贾母不由得幽默了一把:“之前大老爷替二老爷办差事,亲去金陵帮着查账买地,当初大老爷还不大情愿,我就和他说过,一家子总要互帮互助方才立得长远,如今看来,可不就是这样,所以大老爷这趟去金陵的功劳竟可以和二老爷抵过了。” 这话一出,就连邢夫人也忍不住的乐了,拿着帕子捂着嘴在那里一个劲儿的笑着。 王夫人定定得看着她,心想以前怎么没见贾母和大太太这般玩笑来着,那大太太也不见如现在这般爱说爱笑,每日里来这里请安也是一副苦瓜脸,仿佛世间的若有苦难都沁在她的脸里。就是偶尔想过来奉承奉承老太太,也是词不达意,反倒徒增了笑料,让她更加沉寂。现如今看来,倒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了,王夫人这样苦涩地想到。 旋即又冷笑着心里想到,区区一个勇毅伯家的庶子有什么好炫耀的,就是嫡子,也等闲放不得自家的宝贝闺女眼里。自己的元春可是正月初一生下来的,上天罩着的,大福气造化的,可是二姑娘、三姑娘这等凡夫俗子比不得的。也就是大太太这等庸才,才将这什么勇毅伯放在眼里,喜滋滋的拿来说嘴,若是元春嫁的高门,看她们还拿什么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想到这里,王夫人倒是觉得和贾母说的那件事更是迫切,势在必行起来。 邢夫人斜瞄了王夫人一眼,她心里如何想的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偷笑一声,心道您家那位大福气的姑娘养在深闺里,我倒要看看有哪位大人物愿意慧眼识珠抱得美人归呢。 贾母却不知晓两位儿媳在打暗战,看王夫人始终赖在那里不肯离去,想那大太太走了只怕又要磋磨自己,遂咳了一声,与那王夫人说道:“二太太,且去后厅那里看看,大姑娘初掌家,有些事情委实转不得弯。” 这竟是明晃晃的驱客了。 王夫人仿佛看不出来,赖在那里舔着脸皮对着贾母笑道:“刚才我和老太太说过的话,老太太再思谋思谋,不是儿媳夸口,实在是天做的姻缘。” 就是再顾着元春和宝玉的面子,贾母也沉下了脸色,这个二太太着实蠢钝有余,聪慧不足,还是说她看懂了,只是再三的和自己纷争呢,如今这般倒也不必给她脸面,遂在那里冷冷的说道:“感情二太太娘家竟是琅琊王氏不成?” 邢夫人和王夫人同时一顿,老太太这是说的意思,只是让人听不懂。 贾母冲着邢夫人笑道:“好叫大太太知道,如今二太太闲在家里没有事干,思来想去,竟是替环哥儿操起心来,特特的寻了娘家远在天边的族亲家的庶女给环哥儿相。” 邢夫人一听贾母这般说话,就知道是不满意,奈何与王夫人毕竟妯娌,就是看在数十年的面上也得圆一圆,何况她也存着私心,想看看王夫人到底给说了哪家人家,她也好告诉兰夫人她们去,遂笑着说道:“竟不知这位族亲家境如何,想必姑娘的人物品行必是上佳的吧。” 王夫人点头微笑道:“不瞒大太太说,这位姑娘的确是人品俱佳的,见了的人无有不夸的,都只恨不得和他家连了亲家,不过女家眼光高,故此一直养在家里。这家境么,倒是在其次了,毕竟是嫁过来的媳妇,兰夫人又有银钱,咱们也不指着媳妇的嫁妆过日子。” 贾母冷冷的笑着,邢夫人眼皮一抖,好家伙,竟是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不知道她的人险些被蒙蔽过去了。 想了想,邢夫人笑着说道:“话虽如此说,咱们这样的人家,环哥儿又是个前途大好的孩子,就是再不看家境,女家也不能差了多少出去,不然就是传到外人耳朵里,岂不是成了笑话呢。” 贾母听了心里稍显安慰,旋即对王夫人更为生气,瞧瞧,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嫡女呢,竟没有邢夫人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有远见,说出来都不知道哪位是大家子出来的了。 第220章 不同意 听邢夫人如此之说,王夫人的脸上顿时不好看起来,似是挂不住,只得勉强的说道:“说起来,也是她的父亲忙于读书,家里事务也就跟着落了下来,在这之前家里还是颇有资产的。” 邢夫人暗道,好家伙,我是信了你的鬼了,遂又不死心追问了一句:“敢是她父亲是个官身,竟是几品?” 王夫人噎了一噎,复又说道:“她父亲醉心读书,功名倒是不甚在意,不过是饱读诗书罢了。” 邢夫人听后顿时呆住了,好家伙,竟是连个秀才也没有考上,就算贾环不是解元之身,王夫人也不该安排这么一位宝贝给环哥儿。而且环哥儿又是皇子伴读,亲姐姐又是亲王侧妃,更不要说生母已被御赐平妻,镇国公府出来的庶女。哪一条列出来都且轮不到这位王家族亲过来相看,如今看王夫人的意思,竟是想着借着自己嫡母的身份硬往下压了,不知老太太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不过看样子倒是不赞同的很,虽是二房的事情,与大房无关,毕竟和那里交好,遂坐在那里笑道:“其实环哥儿如今才几岁年纪,正是好读书的时候,好端端的说什么亲事,不如先搁搁,容后再说吧。” 王夫人胸中一股闷气没来由的发不出去,见贾母坐在上首微微点头,急道:“大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个好姑娘可是转瞬即逝,千金难得的,环哥儿年纪小不怕,先定下了,等着大大再议亲不就好了。” 邢夫人心内噗呲一笑,心道二太太这话说的自己可信?得亏三姑娘早早的被赐婚了,不然凭着二太太的能干做派,她手下的哪位庶子庶女也不能越过自己的亲生去。只是这般行事,不怕损阴德么? 贾母冷冷的说道:“刚刚我就和二太太说过,这事不用问二老爷,我就不能同意。环哥儿好歹也是官家子弟,又是国公府的出身,眼看着就要走上仕途,前程一片大好,咱们不说找一个能够帮衬他的岳家,总也不能拖累他吧。” 邢夫人头低的像个鹌鹑,心想到底是老太太,有话果真就要说出来,一丝情面也不留给二太太,何况自己还在呢。 王夫人紫涨了脸皮,她当然知道女家的烂糟情况不被贾家看好,可是这一么,王子腾特特叫了她去,只说想着贾王两家后辈联姻,与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拿了几个女孩子的片子让她选给贾环。二么,王夫人自己也想到了,如今贾环如日中天,不如趁着嫡母的威严压给他一个扶不起来的岳家,这样与他的前程无益,内务上也能消磨掉他的进取心。故此便独独选了这个女孩子,本以为贾母会看在宝玉和元春的面子上,看在她正房太太的面子上默许,却想不到竟被一口回绝,而且还是当着邢夫人的面,这是不是意味着贾母对贾环的重视了呢。 王夫人心里打着鼓,更加觉得应该使个手段让贾环听命于她,乖乖的娶了那个贫家女。 贾母见了只有心寒,遂坐在那里提醒王夫人道:“环哥儿如今可是皇子伴读,前日我听兰夫人说起,说皇上对环哥儿可是爱重的很,怕不是要留着亲赐婚事,二太太还是不要操心了,且等等看吧。” 王夫人抬头对上贾母审视的眼睛,瞬间心里一惊,赶紧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儿媳知道了,多谢老太太提醒。” 送走王夫人,贾母一脸疲惫的紧靠在榻上,荣国府传了几代,可不要落到她手里败了才是,毕竟她的乖孙宝玉可是吃不得苦的。 从荣禧堂出来,邢夫人则是马不停蹄地就往沁芳斋去了。 听了邢夫人的话,兰夫人似有一口闷气发不出来,银牙咬碎,恨不得此刻就过去生啖其肉,纵饮其血。 林嚒嚒是知道兰夫人的,见她脸色不好起来,倒是怕伤到她肚里的小公子,忙忙的一顿顺气,好一番忙活,才把兰夫人给顺过气来。 邢夫人见了只有不好意思的,尴尬的说道:“瞧我,什么话也要往你这里嚼。其实二太太自己说了也不算,二老爷总是不会同意的,且老太太当场就驳斥了二太太了。” 兰夫人可是感激得很:“看大太太说的,若不是大太太及时告知,我们娘儿们被套一个套,恐怕至死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呢,还来不及感激大太太,哪里就敢说大太太的不是了。” 送走邢夫人,兰夫人回头自吩咐丫鬟道:“去书房请老爷,就说今日我请厨房做了几样他爱吃的可口饭菜,请他下午过来这里吃饭。” 翠果也知道事情紧急,不得耽误,遂忙忙的赶紧去了。 林嚒嚒自安慰着兰夫人:“夫人切切不要着急,凭二太太怎么蹦哒,自有老太太和二老爷做主呢,这婚事且轮不上环哥儿呢。” 兰夫人点点头,也是反应了过来,只是到底意难平的说道:“别的我也不纷争,怎么二太太心这样坏,环哥儿并未招惹到她,她也是环哥儿的嫡母,竟要毁了环哥儿不成。” 林嚒嚒笑着点头叹息,就这样的事,宫里数之不尽呢,不过是平平常常微末的小事罢了。 等到贾政过来,听到兰夫人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心里也是压了一团火,再三的和她保证,那个什么族亲家的庶女且轮不到环哥儿,兰夫人方才放下了几分心。 环哥儿从宫里回来,先回沁芳斋和兰夫人请安,听到兰夫人气愤愤的在那里一行的说,摇头失笑,这位二太太敢是黔驴技穷了不成,竟是使出如此的下三滥手段,委实下作。 见兰夫人不高兴的坐在那里,赶紧安慰道:“如今儿子年岁尚小,又是皇子侍读,老太太和老爷也不敢擅自专断,只看将来皇上是否有意赐婚,故此母亲竟是不用担心的。” 听贾环如此之说,兰夫人方才安安心心的放下了自己的心。 第222章 辞任 那平安也是一个妙人,之前吃了兰夫人和贾环多少好处,仿佛见不到贾政脸上的怒意一般,犹在那里絮絮叨叨着:“听邻居说起,那位王家大爷新添了一个嗜好,眼看着家里式微甚是苦恼,每日里竟是不爱在家里坐着了,特邀上三五好友,只往那酒楼茶肆里坐坐,顺带着吟诗作对,好不快活。只是苦了家里的一众老小,人是他叫得,自然由他来结账,可是这位大爷又不爱带现银,只是挂账,待酒楼里的伙计去家里要账。有时候是酒楼的伙计,有时候茶肆的掌柜,坐在家门口吵吵嚷嚷的只要拿钱,哎呦呦真是好生热闹,邻居们看着甚是喜欢。说是偶尔也见有醉红楼的妈妈登门要账,据说是要的最快当。” 说到这里,平安就见贾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紫了,赶紧知机闭嘴,低头只等贾政发话。 贾政脸面犯青,一言不出,自坐在那里心想,这种东西也敢拿来说亲,二太太果然是不知晓么,还是有意为之,若这样下去,这样的主母可还能要呢? 王夫人已然不知道贾政在暗地里调查了个底掉,自己忙着在玉琴居教元春管家做事呢。 看着元春似模像样的管家,王夫人长久不见笑意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自己失了管家之权算什么,只要儿女有了出息能耐就好,旁的都是次要的。 坐了一些时,就听到下人通传,说是老太太找她,王夫人心里不屑道:“别管她,咱们自乐咱们的。” 元春在一旁劝道:“母亲这是做什么,老太太找太太想必是有事要说,又是长辈,太太切切不可这般糊涂。” 王夫人方恹恹起身,往荣禧堂去了。 坐下才知,那凤姐儿眼看着元春、李纨已然学会管家,特向贾母告辞,只说在家里收拾行李,等着贾赦回来,跟着去往平安州。 一听这话,王夫人心里便有些不大舒服,这个内侄女平日里在贾家管的一手好家,也是自己调教下来的,现如今眼看着自家大妹妹刚刚管家,不趁势帮衬,且要躲起来舒服么,可见是个纯纯的白眼狼了,刚要张嘴说话,被贾母一把拦下。 贾母又何尝不想让凤姐儿留下来长长远远的管家,毕竟有她在,贾母还是放心些,可是如今大房二房已然分家,凤姐儿管家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二房的事情自得由二房自己的人来管,凤姐儿管了公中亏银子自己是掏还是不掏,掏了义务工还要白出上银子么,就没有这回事的,不掏么,她要和谁说去,二太太势必装聋子,况且总在这里管家也难免被下人说嘴,不如趁势出去同贾琏博个一男半女的,自己今后也有靠了。 毕竟贾母还是疼惜自家这个孙媳的,只是在嘴上客气道:“这孩子,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且教你大嫂嫂和大妹妹些日子再说。你的管家本事还能藏着掖着不教给她们么。” 凤姐儿又岂会不知道贾母是说给二太太听的,遂赶紧站起来笑着解释道:“老祖宗说笑了,不过是这段日子我跟着大嫂子和大妹妹一同管家,冷眼看下来,两位嫂嫂妹妹竟是管得越发的得心应手起来,根本不用我在旁边指点也能管个大概。我私底下想了想,不如趁势交了出去,只让两位管起来。我先在那里慢慢地整理着行李,若是有要问的,只管去问,左就离走的时候还有段日子,待我走了,两位嫂嫂妹妹也能挑起大梁来了。” 贾母点点头笑着说道:“凤丫头说的很是,还是让大奶奶和大姑娘勤谨着些吧,有要问的,只管去问凤丫头,就是我和二太太也可以问的。若是凤丫头不告诉,尽可以过来告我,我是要打巴掌上去的。” 贾母一行说,一行笑着,凤姐儿也在旁边笑着凑趣:“好的呀,老祖宗竟是见了新人忘了旧人了,只是可怜我这些年的辛苦。” 一边说,一边在那里假意抹着眼泪,似有多少委屈要诉,贾母看着笑得更欢。 王夫人见此,要留她的心只得作罢,后想到怕什么呢,左就元春有自己掌舵,那个李纨不过就是个摆设而已,二房还是自己说了算的,也就和凤姐儿说了几句好话。 论起拍马奉承,凤姐儿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见王夫人假模假式的在那里说话,凤姐儿也赶紧迎合了上去,将大姑娘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珍品,倒让王夫人心里美得很,再看凤姐儿也是顺眼了百倍,再说话也是出自真心不少,一时间荣禧堂倒是其乐融融了许多,看着贾母也是高兴了起来。 待王夫人走后,凤姐儿自在那里殷勤服侍贾母,贾母看着凤姐儿叹了一口气,这么个爱说爱笑的人儿就要离去了,将来谁来服侍她,逗她取乐呢,只怕今后的日子乐子也要减了几分。 因想到凤姐儿素来的孝顺,贾母遂吩咐鸳鸯从私库里取了出5000两银票和一套红宝石头面,依依不舍的看着凤姐儿说道:“将来咱们娘们儿也不知道多久能得一见,这点子东西,只当我这个老太婆的一点心意吧。” 凤姐儿红了脸,纵使她天性贪婪,见到银票也不敢收下,回想起贾母多年来对她的慈爱,眼里不由得流下了泪水,伏在贾母的膝上哭道:“老祖宗这是做什么,自该是孙媳孝敬老祖宗才是,哪里就让老祖宗破费起来。” 贾母慈爱的摸着凤姐儿的头发,笑道:“快起来擦擦眼泪吧,好长无辜的抹什么眼泪,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凤姐儿噗呲一笑,抹着眼里笑道:“世人都说我促狭,其实这都是老祖宗教给我的。” 就连鸳鸯也跟着笑了起来,贾母看着凤姐儿,点着她的鼻子笑道:“猴儿,猴儿,你也不怕下拔舌地狱呦。” 凤姐儿笑言:“怎么二爷反倒说我这样的倒能积阴鹜呢。” 第221章 对话 回到笃思园,贾环自给彩霞带了一瓶子香水和几枚猫眼石戒指,笑道:“这香水是那铺子新研制出来的,你且用用看好不好,那戒指也新奇,你自带个,剩下的送人也好。” 彩霞美滋滋的自在那里试着,因问起彩云来:“彩云你给了吗?” 贾环笑道:“可是你们是亲姐妹不成,总想着对方,只怕连我也放不得心里。” 彩霞脸面一红,斜眼看了贾环一眼:“三爷可是空闲起来了,拿着我们姐妹取笑。” 贾环忙说道:“瞧你又来,我何曾敢拿你们取笑。” 看彩霞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之前给她的布料做的,遂问道:“怎么没有拿我给你的料子做衣裳,平白搁着可不就是旧了,咱们库里还有,且做了再说。” 彩霞红了脸,方道:“那布料实在是好,进上的呢,可不是我们这些做丫鬟的穿的,故此我竟不敢做,只压在那里等着。前些日子听我妈说,家里的兄弟也要娶亲了,如今家里托着三爷的缘故竟是不缺银子,不过缺些好东西趁家底,故此我心里思谋着不如先将这料子给了家里,留着给新娘子做衣服也是显得家里重视她的缘故,又恐伤了三爷的心,且在心里转过呢。” 贾环一听这话,忙忙的说道:“可是这又值些什么呢,咱们这里多的是,既是家里要用,从库里拿些给了就是了,何必再动你的私房。” 遂赶紧起身说道:“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库里,看看有什么珍品适合拿给家里摆设的。” 彩霞忙拉住他,红了脸笑道:“三爷这是做什么,奴婢家里兄弟娶亲,哪里用得着爷去挑库里的东西的,传出去像是什么话。” 贾环轻笑一声:“可是你偏执了,你与我自小的情分,又岂是主仆名义可以说得通的,现在只是我年纪尚小,纳不了姨娘,不然咱们早已过了明路了,哪里还要说什么奴婢之类的刺我的心。” 彩霞低了头,心里甚是受用,只得笑道:“三爷若想赏他们些什么,自是三爷的,我的须得自己从私房里拿,总要有自己的情分。” 贾环摇头失笑,对彩霞说道:“既是这样也就罢了,左就钥匙在你手里,到时候你自己进库里挑些好东西给我的舅哥送去吧,只当是咱们的礼了。” 彩霞嘤咛一声,扭着身子气道:“三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要别人听到。” 贾环笑了,捏着她的脸亲昵的说道:“好似别人就不知道一般。” 彩霞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坐在那里自说起王夫人给贾环找的那位庶女,笑道:“可是二太太如今是慌了手脚了,从前我服侍她时,总是淡淡的,不见如今这般急躁,玉钏儿也不劝着些。” 贾环坐在上首,美美的喝着彩霞沏出来的茶水,笑道:“情势逼人,就是玉钏儿劝的山响也禁不住二太太自乱阵脚。” 彩霞笑着在后面给他捏着肩膀道:“说真格的,你如今日日往宫里去伴读,这学业可是大成了呢。” 贾环吊儿郎当的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说道:“还能如何呢,且考了贡试再说吧。” 彩霞恨恨的点了点他的额头道:“眼看着就要过年,出了年可就考试了。就是我一个小丫鬟也知道,这贡试可是三年一试,过不了还要等三年的,你不好好学业,只会高兴了二太太。” 贾环舒服的仰着头看着彩霞笑道:“我的心肝儿,还是你为我着想,别人哪里想的你这样周到呢。” 彩霞羞红了脸,重重的掐了一下他的背说道:“要死了你,如今越发的胆大了,三五不时的就要拿出来说说,被别人瞧见可不又是事儿。” 贾环嘻嘻的笑着,因想起一事来,遂问道:“早起我在沁芳斋吃饭,见那里有一碟子豆沙包,知道你爱吃,特特命人给你拿了来,你可吃了?” 彩霞抿着嘴笑道:“多谢承情,早起我一见那点心,就知道是三爷想着我,特特的赶着吃了,还是三爷好,惦记着我。” 贾环笑道:“只因你的心里从未忘记我,一心只为我好,所以我也在心里记着你,想着你,一个道理。” 贾环主仆二人自在屋里玩闹不提,单说贾政知道王夫人所行的事,倒没有太过声张,只是暗暗遣人背地里调查这位王家族亲,看看究竟是何人品,能够让二太太一再的在他和老太太的面前大提特提。 结果真是大失所望,那位王家族亲,虽然与王子腾一系不甚远,但是家境实在不好,家里并没有读书考学的人,也不是王夫人说的什么饱学之士,不过是借着王家的势,混了几年家学,年纪大了,再不能跟着族里那些小孩子一起读书了,才被家学里的先生给撵了回去,自在家里靠着单薄的家底艰难度日,平日里靠着媳妇老娘给王子腾夫人请安舔屁沟子,捡些残渣混饭吃。平日里有什么轻省的活,王子腾夫人也会想到他,只可惜这位是个混日子不爱生受的爷,平素又爱喝酒,酒糟透了,故此家里一日比一日的艰难,看着连个小丫鬟也是顾不起了,偏偏他还不自知,只是一味的好吃懒做,躺在那里只想着白日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靠着科举必能起复,可是连个院试也没有过的。 就是这样一位爷,家里竟然还娶了一妻一妾,那妾是之前的丫鬟转了正,那位庶女就是这位转妾的丫鬟所生下的,年方一十四岁,长的倒还出挑,家里对她也还好,只等着她出息靠着她呢。 看着呈上来的情报,贾政心里只有失望的,对王夫人从所未有的失望。 诚然,他知道,就凭着贾环不是王夫人亲生,王夫人做不到对贾环发自心底的爱护,这是理所必然的事情。可是,不管如何,毕竟贾环叫得她一声嫡母,又是贾家的子孙,有必要这么敌对么,竟然要毁了环哥儿的一辈子。 第223章 远行 贾母笑道:“这有什么,还不是因着怕老婆。” 凤姐儿知是玩笑话,嘻嘻笑着不说话。 贾母拉住她的手反倒温言说了起来:“去了那里,和琏儿好生过日子,抓紧给我生个重孙子。只是有一点,毕竟人在外地,有些事情我这个做祖母的也是一时半会儿的帮不上你了,若是琏儿花花肠子,治治他也不要紧,只是若是当真有了要纳的姨娘通房,还是帮着开枝散叶的好,也是你的贤惠。” 凤姐儿也是知道好歹的,此去平安州,贾母不在身边,王家也不在近处,还能靠着谁护着,这话反倒是好话了,遂盈盈下拜,拜谢贾母多年教导。 贾母忙叫鸳鸯扶了起来,眼里也渐渐的沁了眼泪,总是自己多年宠着的孙媳,府里第一得意人,少了她自己也是伤感。 凤姐儿和鸳鸯忙劝了半天,坐了好一气方才好些了。 回到屋里,小红正和巧姐儿玩呢。虽说是小红此番赎身出去了,因着巧姐儿喜欢她,故此她还时常不短的进来与巧姐儿玩。凤姐儿也很是欢迎她,时常叫她进来说话。 小红和贾芸的婚事已然定下来了,婚期就定在明年的夏天。凤姐儿知道那时自己回不来,特特的事先将赏赐赏了下去。 林之孝一家对凤姐儿自是感激不尽。 见了王熙凤,巧姐儿欢喜的往她身上扑着,嘴里只叫母亲。 王熙凤笑着说道:“瞧这个丫头,与你小红姐姐学的越发的疯了起来。” 众人都笑了起来,遣过众人,王熙凤独独留下小红,将贾母给她的银票尽数交了过去:“回去和你爹妈说,往京郊近处凭哪里都好,挑块好地置办下来,将来也是个根基。” 小红点点头,将银票珍重放好,如今二奶奶越发的倚重她家,但凡新近置办的产业都是林之孝在打理。 不多几日,府里上下都知道凤姐儿辞了任了,都知道她也是必不肯再接手了,只等着收拾东西去平安州了。 有老的爱她素日勤俭的,有少的敬她能干做派的,也有那管事婆子为其以前的管家作风感慨的,眼看着凤姐儿要走,纷纷前来送贺礼。 王夫人初时并不想送,只是碍于姑侄情分,凤姐儿又是多年代着二房操劳,之前又尽心教导着元春和李纨,凭了哪一点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奈何自家的私库因着元春被掏的差不多了,如今只得咬牙拿出一个金项圈给凤姐儿,那上面的宝石配饰堪比宫里,心里只是在不停的滴血。 凤姐儿可是不知道王夫人的心理活动,就是知道她也照收不误,只是殷勤作谢而已。 宁国府的尤氏也亲自过来送贺,是一柄玉如意,寓意吉祥如意,凤姐儿心里只有感激的,虽说是过去两妯娌各种斗法看不上,如今离别在即,有什么解不开的呢,又不是世仇,两人坐在一起说笑间遂解开了。 李纨倒是意外,虽也送礼了,只是送过来一件崭新的大红羽缎,只说是自己和素云日夜缝制出来的,想着路上寒冷,给凤姐儿遮挡风寒的。 凤姐儿知道她的素日俭省,日子过得苦,倒也不说什么,依旧给送来衣服的素云拿了一个大大的荷包,亲自过去作谢,倒是喝了李纨好一杯茶水回来。 独独有丰儿在背地里和凤姐儿主仆两个说悄悄话:“大奶奶忒小气了些,看着二奶奶远行,且不知道能见几回,破费些又如何呢,又是教导过的,只是拿什么棉衣服糊弄人。” 被凤姐儿严厉制止了,凭着她的身家,自是对这大红羽缎看不上,只是里面的情义又岂是银子能够比得了的。况李纨孤儿寡母,日子也实在难过,她总要给兰哥儿存些方好。 凤姐儿本是要等贾赦回来,同他一起过去。贾母一想到前尘旧事,眼看着凤姐儿只是发愁,翻来过去几个夜终究不得安枕。若是凤丫头被贾赦那个下流种子给暗害了,自己如何对得起琏儿呢,遂几次三番的劝导凤姐儿早走,不必等贾赦一起。平生的理由此刻都用上了,几乎绞尽了贾母的脑汁,险些武力强制捆走凤姐儿。 凤姐儿虽不知其意,毕竟祖母有令在前,她也不得不遵从,遂在贾赦之前带着随从走了,林之孝一家子自在京城替她经营产业,来旺随着她过去平安州那里总管事务。 走之前,贾母为着凤姐儿,在府里风风光光的大办了一场宴席,连着宁国府的尤氏贾蓉一起请了过来。 显见的这些日子贾母因着俭省并未大办宴席,此次宴席倒是更显出对凤姐儿的重视。府里上下为着这个缘故,更加尽心将宴席办好,连着傻大姐都知道府里第一得意人就要远行了。 临走时,凤姐儿与来送行的众人洒泪而别,里面送行的巧姐儿眼见得母亲远行,险些哭的撅过去,还是小红眼见不错的抱起来一阵的安慰着,方才让巧姐儿缓过来。邢夫人也在一旁真心安慰着巧姐儿,更让凤姐儿顿感欣慰。暗里为着巧姐儿,她也曾嘱咐过小红,托她好生照料巧姐儿。小红也是个有情有义的,自是一口应承了下来。 有宁国府那边的贾家族亲贾蔷,特特过来找过凤姐儿,想和她一起跟着过去,让凤姐儿和贾琏相帮着找个差事。王熙凤也是虑着刚一过去未免无人相帮,也就允了,和尤氏说过了,带着贾蔷一起去了,路上有个男子壮胆也是好的。 过了些日子,贾赦与贾珍终于从金陵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既是大功臣回来了,贾母少不得又是一场宴席,不过是比之前凤姐儿的简洁一些,倒也让贾赦和贾珍受宠若惊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赶至荣禧堂,贾赦遂当着贾母的面,郑重的将去金陵买了祭田和整顿庄子的详细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与了贾政两口子听。贾母在一旁也是眯着眼睛听过了。 第224章 查田庄 原来那族亲贾代发家里除了有一个老妻,还有一个幼孙。虽说家底单薄,贾代发也深知科举的重要性,硬是咬着牙供孙孙读书,好在有祭田帮衬,要不哪里支撑的到现在。 路上,贾代发将贾府的馈赠一一分给众人,独独将单给自己的银票深藏内衣深处,等着到了金陵拿与老妻。两人自是喜悦非常,在屋里盘算了一整晚,思来想去终是拿去买了田地,又置办了些东西做小买卖以备家用花销。 这一趟,单单给贾代发的就有200两银子,再与众人分一分一起的银子也有十好几两,又有贾母给的衣服,茶叶,贾环给的茶叶皮毛,此番果真没白去一趟。左就又有祭田帮衬,干脆买了20亩田地,剩下的做家用生活使费。 这边的族亲看的眼睛都发红了,都在暗自埋怨为何当初不是自己过去。虽说比不上贾代发,跟着过去也能分个十好几两做家用也好啊。只是现在再说已然晚了,只得心里后悔不已。 贾赦倒是不管这些,贾家也不是搞慈善的,你没有跟着过去,如今也不必再废话。见之前的买主已然不愿意再吐出祭田,便同着贾珍费心在金陵又寻了一个地块,特特托付了贾代发这个长辈做管事,以后没有贾赦、贾政亲来,不得擅专买卖。 贾代发听了恨不得立时下跪,在贾赦面前将胸脯拍了又拍,发誓必要守住祭田,贾赦失笑不已。 相对于祭田的容易,田庄查账就显得尤为艰难了。 好在贾赦已然事先想到了,带了不少生母就给自己的亲信管事过来,又同贾珍那里借了人手,轰轰烈烈的查了起来,比自己的查的还要用心。 满打满算十几日下来,硬生生把乌进忠等一干蛀虫给查了出来。 贾赦这才知道,原来这些眼里没有主子的东西每年竟是扣下了有半数的银钱没有上交,只以天旱无水、天涝水淹等借口塞责敷衍荣国府,府里常年并没有主子管事过来查账,让乌进忠等庄子管事更加猖獗,肆无忌惮的侵吞着贾府的财产,还借着贾府的名义惹了不少的是非出来。 贾赦冷笑一声,这帮子畜生果然该死,可惜犯到了自己手里。当即该送官的送官,该发卖的发卖,家里贪墨的银钱都收了起来,拿回来只等贾母发话。田庄另派了老实的管事,又训了话,管事们战战兢兢,发誓不敢。 贾珍一看还有这等刁奴背主,索性依样画葫芦,生搬硬套,又将自家的田庄查了一个底掉,果不其然,查出了乌进孝等一干蛀虫,也是收没了不少银钱,索性就在金陵置办了好大一片田庄。 乌进孝、乌进忠在牢中暗道晦气,不知今年撞了什么撞客,竟是招了贾赦、贾珍这两座煞神过来。 说到这里,贾赦从兜里掏出银票,特特拿给贾母,贾母再给贾政那是她的事情,贾赦不再管。 王夫人一见又有银子,眼睛瞪的雪亮,只是拿不到自己手里,心里着急。后又想到,自己这是高兴什么呢,都是乌进忠那个下流种子贪了自家的银子,过去的几十年功夫不知道他家花了多少出去,如今自己还眼红这个,遂也淡下了一颗心,只在那里暗自恨着乌进忠一家子。 贾政倒是立时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只叫大哥辛苦,若不是贾赦,真正不知道被那刁奴蒙蔽到何时去了。 贾母摸着银票暗叹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张地契笑道:“这是二老爷从自己二房库里拿出的地契,用来酬谢大老爷的仗义之恩,大老爷不要嫌弃才是。” 贾赦接过来一看,竟是齐整整的1000亩上好田庄,虽在金陵,但也是个产业不是,遂赶紧和贾母、贾政作谢,心里美滋滋的暗想,就算是没有这个酬谢,自己也暗自藏了不少那刁奴贪了的银子。左就那银子也是白来的,不是他贾赦费心筹谋查出来,只怕那刁奴还要作恶,银子自不必说,就是今后也是个隐患,所以此行自己的功劳果然是大大的一件,堪称顶梁柱是也,故此拿了他贾政的酬谢并不算什么。 王夫人见贾赦将田庄心安理得的放进里衣,心里大急,只是碍着贾母和贾政,始终不敢出手,无奈低下头去,便捻着佛珠低声念佛,便在心里暗自生恨,那贾赦着实可恶,老太太和二老爷不过是客气一句,怎的就收了起来,可见实在无脸。 贾赦却是不管王夫人心里所想,自家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和邢夫人好好商议商议,该拿私藏起来的银子做什么使费,还是自家私藏起来,交给心腹拿去买地置铺,左就这里也有地方,房子竟是可以不用先置办的,先让邢夫人她们凑合凑合吧。 贾珍吃过宴席,与贾母告了个恼,同尤氏、贾蓉自回宁国府去了。如今秦可卿已死,贾蓉做着光棍每日里只想生事,尤氏无奈,正给他在外面相着媳妇,只等贾珍回来看过。 贾珍恹恹的听过尤氏的话,抬起眼皮望向贾蓉:“你这个畜生,你媳妇没了才多少时候,竟连守也不守,就要议亲么,传出去让世家怎么看咱们宁国府。” 尤氏赶紧上前替贾蓉说话:“老爷休要怪罪蓉儿,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为着他着想,想着可卿如今没了,毕竟生者也得过日子不是,实在和蓉儿没相干的。” 心里却在想着,你个老不羞的,自家荒唐事干的不止千百件,那秦可卿是因着什么死的,感情自己心里没点底数吗,且在这里说自己的儿子这个那个呢,就是贾蓉再荒唐,还是比你强些。我此时不给他寻个媳妇出来,难道要看着他一日日的生事下去吗,这宁国府的脸面究竟是要还是不要了。 贾珍却说:“这可不行,蓉儿媳妇既是没了,少说也得守过一年才是,方能显出咱们家的家教来。” 第225章 孽缘 尤氏大急,就想和贾珍掰扯掰扯,被贾蓉笑着拦住。 其实就贾蓉而言,续不续弦于他并无太大的关系,左就府里府外的女人多的是,自家二姨三姨也会三五不时的过来府里,到时候自己和父亲自然开心,哪里用得着继母操心,遂嘴上答应了下来,贾珍见此自是满意的很。 因见都是自家人,贾母遂说起了邢夫人日前说过的勇毅伯家的庶子,贾政之前也有问询过人,果然是个好的,家里又没有嫡子等着,只有他这一个庶子充作嫡子,日后的家产爵位都是他的,只是那勇毅伯夫人有些强势,不过话又说回来,哪家没有点糟心事呢,新嫁过去的媳妇都要受气,等的熬出了头就好了。 贾赦听了只是迟疑:“听老太太的话说的,这勇毅伯家的庶子竟是没有什么功名,也不会读什么书,只是凭借祖业吃老本,没甚么出息。我路上倒是遇到了一个上好的人选,叫做孙绍祖,当日他的祖上是宁荣府中的门生故旧,也算世交,如今袭了指挥之职,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年纪不过二十有余,且又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如今问了下来,倒是没有成亲,我见他是世交之孙,且人品家当都相称合,便想择了他做东床娇婿。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的。” 贾母一听,皱着眉头说道:“怎的二十多岁竟还没有成亲,该不会是续弦吧,还是说有些个缘故在里面。” 贾政也是知道这个孙绍祖一家的,当年虽是世交,不过是他家祖上希慕荣宁之势,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拜在门下的,并非诗礼名族之裔,故此紧着劝道:“这个孙家似乎不是什么礼仪之家,还是不要结亲的好。” 奈何贾赦一心喜欢,只想结亲,贾母和贾政也是无奈,终究是迎春的父亲说了算,只得劝道:“不如先不要声张,在京里打听打听再做计较。” 贾赦想想也对,便按下心思等着问人,只是心里早已认定那孙绍祖是自家的娇婿了。 待贾政回到沁芳斋,和兰夫人、贾环说过,贾环立时被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孙绍祖如此阴魂不散,这个时候就早早的缠上了贾赦,真正可谓是孽缘了,不忍心看着迎春被误,赶紧和贾政说道:“我在街上逛逛,也曾听过一耳朵的,这位孙绍祖似乎作风不太好,说是家里的女人没有不被他沾染的,脾气又是生性暴躁,不听人言,不顺心意就立等打人,若是二姐姐嫁了过去,可不就是进了火坑么,不如另择吧。” 兰夫人听了吓了一跳,和贾政说道:“即使如此,老爷还是再和大老爷说说,毕竟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搁不起的。” 贾政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孙家不是什么良善人家,奈何大老爷相中了,就叫咱们也难办。” 因说起孙绍祖,贾政倒是对着贾环笑道:“原来你在街上竟是逛得久了,连这等秘事也能知道,可见学业耽误不少,若是误了明年的贡试,你且等着挨打。” 贾环大睁了两眼,看看贾政并无动怒,知道是玩笑话,遂笑道:“这又岂是秘事呢,街上拉过来一个人就能说道几句的,老爷不信去问问就好。” 贾政点头笑道:“我自会去问的,终究是我的侄女。” 后见贾环倒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心里甚为喜欢,其实就贾政而言,也不强求贾环明年高中,想想也是,别人苦读十好几年不过是个秀才,贾环一个小屁孩子,十二岁都不到的样子,若是中了贡试,可不就是让天下读书人跌足顿胸么。刚刚不过是逗贾环的玩笑话,当不得真的,只是贾环小小年纪就能八风不动,将来前程可见。 喜上心来,贾政也坐在那里和贾环笑着说了不少,因问道:“近日你除了大皇子,可还结交了什么朋友么?” 贾环赶紧站起身来,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的说道:“老爷容禀,是大理寺少卿宁家的两位公子。” 贾政笑着点点头说道:“这位宁少卿我知道,是个正直干练的人,清流领袖,他的嫡次女正是当今圣上的宁嫔娘娘,怎么你竟结交了他家的公子。” 后又疑惑道:“他家公子年纪偌大,已近中年,可是你和他说得来呢。” 贾环赶紧说道:“是年轻的小公子,宁少卿的嫡孙呢。” 贾政当即说道:“这就怪了,宁少卿座下三儿两女,嫡次女嫁入了宫中,诞下了公主,大儿战死在沙场,并无遗存,二儿是有一个嫡子的,还有一个嫡女、两个庶女,三儿性格执拗的很,只等学有所成再寻红颜,故此也没有子嗣。你却说结交了两个嫡孙,竟都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可是咄咄怪事。” 贾环听了哑口无言,立时回想起来,自己也曾跟着青儿他们进过大理寺少卿府第,那府里上下待之如常,皆喊公子,那宁老夫人也是慈爱的很,见了贾环只如亲孙,总不能是团伙作案诈骗吧。可是就算团伙作案,自己一个毛头小子,他们是图自己什么呢? 兰夫人可是怕自己的儿子受骗,立时说道:“竟是这样,不如二老爷去问问。” 贾政看贾环拧着眉毛立在一旁不做声,遂笑道:“也就这样了,先看看是何种样式再说,想来是我想错了,亦或是有未说的公子藏在府里也未可知,或是嫡外孙。” 贾环点头笑道:“他们和儿子倒是聊的很开,言语里也不见他们图谋儿子什么。” 贾政点点头笑着说道:“可见是投缘的缘故,说来倒也好笑,近日我也不知是招了什么疯,且查这个,又查那个,就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也没有本老爷这般忙碌的。” 这话一出,就连在一旁侍奉的翠果、晴雯也是绷不住笑了,只是不好大笑,强忍着上来服侍贾政、兰夫人安歇。 第226章 定下 贾政果真比贾赦靠谱些,不出第二天就命小厮过去查孙绍祖的人品,不查还好,查了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拿起脚来就往大房那里去了。 赶至大房那里,贾赦正喜滋滋的和邢夫人说着孙绍祖的好处呢,一听贾政过来,邢夫人忙躲进内室去了,只留下贾赦等着招待。 贾政一脸凝重的过来,贾赦倒是高兴,连日来颇有喜事,又从贾政那里得了不少好处,看到贾政倒也顺眼了许多,忙忙的让座。 贾政屁股刚一着座,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大老爷,迎春与孙绍祖的事可作准了?” 贾赦得意的说道:“虽不准也不远矣,不瞒二老爷说,这二姑娘也是我的一块心病,眼瞧着她进了福窝,我的心也跟着高兴起来。” 贾政跌足大叫:“大老爷可是大差了,那孙绍祖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将迎春嫁给他,可就白瞎了一个人了。” 遂将查得的实据一一说给了贾赦听。 贾赦尤是不信,只在那里嘲笑贾政:“二老爷敢是着急大姑娘,所以竟看着迎春得了佳婿眼红不成?” 贾政大怒,心想迎春倒也可怜,竟是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爹,此生也难得好了了,本想拿起脚来就走,奈何想到自家可怜的侄女,只得暂时忍下气来,和贾赦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贾赦听着听着倒是有些疑惑起来,毕竟自家这个兄弟不似那种奸滑之徒,再者说了,破坏了迎春的好姻缘于他有什么好处呢,遂沉默了下来,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邢夫人在内室听着可就急了起来,虽然那迎春并不是她所生,毕竟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倒也亲切了许多,迎春似有高人点拨,还给她做了一个抹额,让她颇感高兴,如今听贾政说那孙绍祖是个淫星转世,府内上下略有姿色的下人都被他沾过手了,上至40岁中年妇人,下至二八少女,没有一个出了他的法眼的。不但是个下流种子,又是个爱打人的主儿,京城里略知他根底的世家大族没有一个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的,小门小户他又看不上,故此拖到现在。若是迎春嫁于他,可不就是羊入虎口么? 邢夫人见贾赦颓然瘫坐在座上,也不很顾什么男女大防了,遂赶紧出来忙问贾赦:“老爷光顾和那孙绍祖说的高兴,可有暗地里打听他家人品呢?” 贾政见了邢夫人出来,忙忙的低下了头,不敢抬头。 贾赦却是不理贾政,只在那里垂头丧气道:“并不曾问过,我还只道他出息了许多,故此也没有细细打问。” 邢夫人气得无法,这毕竟是他贾赦的闺女,不说疼爱非常,总该靠谱些才是,怎的反倒不如外人了。 贾赦低头自知理亏,他本就无意于给迎春相相公,不过是路上与那孙绍祖同行了一段日子,见他身材魁梧,出手大方,说起来又是世家,这才起了心思,如今被贾政一说,一张老脸被下的光光的,已然不知道自己在何方了。 贾政见他这般,知道也是后悔之意,遂说道:“大老爷若还是不信我,不如再遣人去问问,如果当真这样,不如还是另择佳婿倒也妥当。” 邢夫人倒是耿直,直接说道:“还是不必劳烦大老爷了,我看二老爷打听来的竟是靠谱的,不如还是就此作罢,咱们再看别人吧。” 贾赦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邢夫人急道:“难不成你竟要推自家女儿进火坑不成?” 贾赦呐呐的说道:“其实也未定准,若是这厮果然不妥当,咱们去看看别人吧。” 邢夫人和贾政方才大大舒了一口气,邢夫人笑道:“还是二老爷妥当,看见那孙家果然不好,立时过来说了,放了大老爷,只怕临到二姑娘上轿时也不见他去打问一二。” 贾政听了也忍俊不禁,贾赦不禁呐呐的笑着向贾政道谢作揖。 不过数月,迎春便和那勇毅伯家的庶子定了亲事,此也是邢夫人一力主导的,自是满意非常。 贾赦倒是对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东床娇婿不甚满意,拿不动刀,扛不起枪,据说也是不甚不喜爱科举,那勇毅伯夫人又纵着他,只醉心于什么下棋,倒是下的一手好棋,将来迎春与他也是有话可说了。 奈何人家有一对好爹娘,连送厚礼过来讨好岳家,贾赦也就那样了,左就这迎春也不是他的心头宝,只要嫁一个相当的人家不丢他的面子就是他的心事已了,并不值得纠结什么。遂在那里收拾着要去平安州的行李,心里盘算着要带房里的哪位姨娘通房过去,或是少带着也可,过去再纳,二姑娘待嫁自有大太太这个嫡母操心的,自己堂堂一个男子,并不值得在内室着忙。 不过别的事情他不上心,独独一件事记在心头。贾赦接二连三的往荣禧堂请安,只为了贾母当初和他说过,今后那迎春和贾琮的婚事使费在她身上。贾母见了只是哭笑不得,这副孝顺的做派几十年也没有见他做过,如今一个堂堂的将军竟为了五斗米而折腰,果真让她感慨。现如今已然将这位宝贝生下,再不满意也不能填回自己的肚子里面,遂和贾赦好声好气的说道:“你且忙什么,到时候我自会按着府里的规矩给迎春一个体面,都是我的体己,二老爷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贾赦嘿嘿一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上,哼着小曲自去倒腾他的一众东西了,今天的天气果真很蓝。 邢夫人倒是高兴得很,见勇毅伯家很上道,自家也不能丢了面子,回送了不少好礼过去,其中也有贾环馈赠的新菜,勇毅伯家此番倒是得了不少口福,看到大夫人为自己做脸,迎春自是感激非常,即便木呆如她,也知道娘家有人撑腰的好处,如今她也和贾琮亲密了不少,连着凤姐儿也很亲近,显见得如大房倒是团结了起来。 第227章 争论 上书房里,贾环与远哥儿正坐在那里用功读书呢,青儿趴在窗户上偷偷看着,冷不防背后一个人的声音冷冷响起:“若是想读书,不如进去吧。” 青儿一阵哆嗦,战战兢兢的转头一看,见是林如海站在那里看着她,脸上不带一丝笑意。 青儿吓得赶紧从窗户上下来,连连告退:“林大人您先忙,我还有些事要做。” 等到和贾环、远哥儿说起这事儿时,青儿还在一脸的不服气的小模样:“那个林大人也不知是抽了哪阵风,见到我果然晦气么,连一个笑也没有,只好像我欠了他多少银钱一般。” 贾环大笑起来:“总是林大人见青儿兄弟老在这里游荡不肯进来读书,心里也为你着急的缘故,若是你肯进来坐下来好好读书,想来林大人也是很喜欢的,必然给你一个大大的笑容的。” 青儿轻哼一声:“谁稀罕。” 远哥儿轻轻的点了点他道:“你是要疯么,该做的一件不做,不该做的一件不落下。林大人又不是不晓得你的内情,当心他哪天把你戳破。” 说完,远哥儿意味深长的冲贾环笑了起来,贾环不明所以,只在那里笑道:“其实林大人也是一个耿直善良的好人,一般式的,他是不会揭别家的短的。” 青儿却在那里坏笑道:“我自是不会担心林大人揭我的底的,他现在只为自己担心呢。” 话音落地,贾环和远哥儿一愣,这可是从何说起呢。 青儿见他们愣怔,就知他们不知何意,遂在那里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御书房里,林如海直瞪瞪的跪在地上,皱着眉毛与少康帝据理力争道:“陛下容禀,并非臣抗命,实在是当初臣在臣妻病床前发下重誓,今后只有黛玉一个孩儿,今生今世不再娶妻生子,还望陛下体谅。” 少康帝皱了眉头,就知道林如海是个硬茬子,可是自己也是好心好意,这个呆子怎的就不懂得呢。 遂在那里好言相劝:“胡说,你这般年轻,不过四十左右就想什么今生今世不再娶妻上了,传出去叫你的族亲也是不齿。不说别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要给林家留个子嗣方好。就是林姑娘将来也有个弟弟妹妹相互依存不是?” 林如海绷着一张脸,似有万般的不愿意:“陛下,臣的心里再无他人,还望陛下成全。” 说完,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少康帝只是无奈:“谁叫你心悦于谁了,不过是娶个贤妻,为你早日开枝散叶而已,瞧你这般模样,好似我在逼你做什么枉法的事情。” 见林如海心无转移的模样,少康帝只得缓了口气道:“好了,我也不过是为你着想,略说说罢了。不如你且先回去,静下心来想一想,有了心思再来寻我。” 林如海赶紧谢恩,急急走了出去,仿佛有鬼在追他一般。 少康帝看了只是失笑,摇头叹息着,牛不喝水强按头,倒是显得他不尽人意了。 贾政在朝廷里听到了些风声,皱着眉头回到荣国府,独自坐在书房里想着事情。 那王夫人却是按耐不住了,拿脚走来,见四下无人,遂将王家庶女和贾环的事情又一次提起。 贾政心里本就不耐烦,见王夫人就不甚顺眼,又听王夫人要给王家那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和自家这个前程无量的爱子强撮合到一起,心里就有些不大妥当,看着王夫人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那庶女的种种好处,不怒反笑,定定的看着王夫人悠悠笑道:“既是这般好,环哥儿又是不到说亲的时候,为何不说给宝玉?” 王夫人初见贾政笑,还以为心意被自己说转了,心里正暗自窃喜,就听贾政这般说,登时大怒,那个庶女又怎配自己的宝玉,老爷说这话可是过脑子了么? 遂气得咬牙说道:“那可是庶女,家室也是不甚好,老爷是想些什么,竟是拿她来玷辱咱们家的宝玉。” 贾政笑道:“却原来你也知道那王家庶女的家世不够看的,不过你也说过了,娶妻当如娶贤,女孩子人品佳,别的么也不算得什么,宝玉如今不甚爱读书,总得有个人在旁边劝诫着。左就到了议亲的年纪,不如趁势和那庶女订了亲事,待那庶女嫁过来,宝玉改了也未可知,倒是省了咱们不少心呢。” 王夫人噎了一噎,遂理直气壮的说道:“老爷这话说的不妥,贤惠的又不是她一个,为何偏偏定死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面。宝玉是咱们的嫡子,老太太的心尖肉,可不能便宜了这小小的庶女,势必要好好拣选,方能对得起咱们这些年对他的教养。” 贾政哼了一哼,说道:“却又来,那环哥儿就不是多年的教养,就不是咱们贾家的根基么,照我看来,倒是比宝玉还要强些,为何二太太偏偏要三番五次的将他和那小小的庶女撮合在一起。” 这话一出,王夫人登时跳脚:“那贾环如何能和我的宝玉相比,说出去听一听,他有的比么。” 贾政点了点头:“是没得比。” 王夫人心里稍显安慰,就听贾政接着说道:“论学问,人家环哥儿是解元,你家宝玉一文不名。论交际,环哥儿现在接触的怕不都是王公贵族,拿出来一个也是清流世家,那宝玉呢,如今越发荒唐了,结交的不是什么落魄的世家,就是下九流的东西。什么柳湘莲、秦钟、薛蟠之流的,近日我听说他还结交了一个什么戏子,倒是有一个能帮他科举学业的么,只怕都是教他往下流里走。你还和我说什么比得了比不了这样的话,就凭他日日窝在屋里吃丫鬟的胭脂,不肯学业,你就说说,他何时能过了院试,中个秀才出来。” 王夫人紫涨了脸皮,怎的自己的外甥薛蟠竟在贾政眼里这么不堪么,又听到宝玉结交的人物,赶忙说道:“老爷也太偏颇了,那北静王可是很相中宝玉的,这段日子总是叫宝玉去作诗,那北静王还不够格么?” 第228章 消息 贾政哼哼笑着:“也是了,也就是北静王爷瞎了眼,竟是看中了那个孽子,如今被他带累的名声也是可怜,就是我也替他难过。” 王夫人气到无法,心里似有千层波浪劈来,老爷果真偏心,那环哥儿就是前程似锦,到了宝玉就这般挑剔,好似不是亲生,这让自己该说什么,因想到自家那可怜的珠儿,遂坐在椅子上哭道:“我那苦命的珠儿啊,若有你在,就是宝玉跳了井我也不管了。” 贾政气得无可无不可的,跺着脚说道:“你看你一个堂堂的当家主母,坐在这里撒泼究竟是什么样子,也不怕下人笑话。” 王夫人哭着反驳道:“我怕什么笑话,我的珠儿早死,我的心已然跟着去了,如今元春和宝玉也没有什么指望,我将来又指靠谁去,不如趁此老爷将我打杀了,黄泉路上我和珠儿做个伴倒也不错。” 贾政气得甩手不管,独独走出书房:“你要闹,且自己丢脸去吧,我是不同你一起丢人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就见鸳鸯姗姗走来,说是贾母请贾政和王夫人过去说话。 贾政气得瞥了一眼屋里的王夫人,心想这个泼妇,若不是有了儿女,自己真要休弃了她方能解心头之恨。 只得和鸳鸯说道:“叫老太太稍待片刻,我们这就过去。” 遂转头和王夫人大喝一声:“还不滚起来做什么,且要有人过去请你么?” 王夫人身子抖了抖,心里登时大跳,抬眼望了望贾政,见他绷着脸看着自己,故作镇定的走了过来,脚上却是微微的颤着。 荣禧堂内,贾母看着座下的两人只是心烦,自己偌大年纪还要这般劳苦,想想别家的老夫人可有自己这般的福气呢,遂不由得摇摇头,笑也不笑,不耐烦的说道:“说说吧,可是又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值得争吵么。论年纪,这辈子我也没有劝过这许多架,可见还是二老爷和二太太贵重些。” 贾政被贾母说话压的抬不起头来,只是低头说道:“还是劳动母亲了。” 贾母冷冷的说道:“其实我劳苦些并没有什么,只是你和二太太如今也是半辈子的人过去了,且不说别的,总要在你的儿女面前留下个脸吧。你们吵架倒是痛快了,将来吵过了,怎么面对宝玉和元春,横不能只靠着吵吧。” 一听这话,王夫人悲上心来,瘫在那里哭道:“老太太容禀,二老爷说要将宝玉配给一个庶女,我的心里实在难过,故而和老爷纷争了两句,并没有打搅老太太的意思。” 贾母一愣,心想这二老爷果然呆了么,竟是要将自家的心肝宝贝弃为狗屎了,抬眼望过去,只等贾政说话。 贾政冷笑一声,这个二太太实在是有些个颠倒黑白的本事,之前真是错看她了,遂抬起头来,一五一十的和贾母说分明了。 贾母皱起了眉头,这个二太太果真不明事理,怎的三番五次的就要将那庶女匹配环哥儿,可是有个什么缘故在里头,还是说她就是心黑,见不得环哥儿起来呢。 毕竟是自家儿孙,贾母也不能坐视不理,遂淡淡的和王夫人说道:“日前我已和二太太说过了,那孩子再好,环哥儿年纪太小,还议不得亲事,且待再寻佳婿吧,环哥儿是不要想了。” 后转头对贾政说道:“不过是儿女亲事,譬如说开了也就好了,做什么鸡毛喊叫,还牵扯到我的宝玉身上,传出去叫人说了可不又是事,且老实呆着,要是有一丝半丝的风声,我只拿你说话。” 贾政低头应过了,王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也低头不说话了,见那眼里似有光闪过,不知在想些什么道道等着。 贾母说过之后,斜靠在榻上笑道:“既是说开了,就这样很好了,你们且散去吧,我独个在这里歪歪,待会儿我要去宝玉屋里看看他,今日他和姐妹们有诗会,说是做的好的有赏的,这等美事我可要跟着参和参和,不能落下。” 王夫人咬着唇出去了,独贾政留在那里,等着和贾母说话。 贾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可是又要说你媳妇的坏话么,竟是可以不必了,过了半辈子,何必这般想不开,又不是过不下去了。譬如你真的不想见她,大可以不用看她的脸色,那沁芳斋不是总去么,或是周姨娘那里也可以,亦或你觉得你身边没有可心的人,再纳一个半个的也可,只不要和我说什么。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怎的还要你八十上下的老娘替你开解么,倒是大可不必了。” 贾政红了脸,连连称是,见贾母面色如常,遂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小心的说了出来。 贾母听了皱了皱眉头,连忙直起了腰,正襟危坐在那里想了又想,说道:“这消息可确实么,你是从何处听来。” 贾政忙站起来回答道:“确实,是儿子从内监那里得来的消息,说是陛下隆恩,想着给姑老爷再寻一个良妻,被姑老爷给拒了,倒是再没有议过。” 贾母惆怅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道:“可见是准的了,你那好大儿近来一直在宫里,不如待会儿过去问问他,若真是准的,咱们还要早做筹划才是。” 贾政也点了头道:“如今姑老爷未娶妻,又有黛玉在旁,和咱们很是亲近。可是若是将来娶了别人,难免心思偏向别家,到时候再拉回来也是难办,总不能叫姑老爷不理岳家反亲近咱们的道理,故此应当及早下手才是。” 贾母也点了点头,说道:“这话有理,姑老爷正当壮年,身强体健,又是身居高位,总不能拦着他不再找人。可是若是被别人下了手,又会难免疏远贾家,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替姑老爷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媳妇,将来对林丫头也是一个依靠,咱们也和姑老爷亲近如常。” 贾政忙跟着点了点头,两人面对着面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该找谁呢? 第229章 做客 沁芳斋里,贾环听过贾政的问询,痛痛快快的说了出来:“是有此事,陛下想着给姑老爷议亲呢,只是姑老爷拒绝了,陛下也没有办法呢,还问诚亲王有没有什么办法开解姑老爷,诚亲王躲了,怕林姐姐多心呢。” 贾政一听,重重的拧起了眉毛,一声不吭。 兰夫人听到了,忙说道:“可是姑老爷要议亲么,论起来倒也很该议亲了,横不能要姑老爷守这些年吧。” 贾政一拂袖子:“你省得什么。” 说完,拿起脚来就走了,吓得兰夫人不吱声,林嚒嚒劝道:“应该是老爷不愿姑老爷再娶,不干夫人的事儿。” 兰夫人只是不明白:“可是好好的,为什么老爷不愿姑老爷再娶,这事儿也拦不住啊。” 林嚒嚒长叹一声,还能为何,再娶新妇,只怕就要忘了旧人了。 贾环可是不管这些,明日林如海有事,放了他和远哥儿一天的假,他们早已和青儿说好,要去宁少卿家里做客去呢。 那宁少卿家也是个出奇的,大概也是见贾环年少有为,小小年纪就中了解元,想必是胸中有两把刷子,一时爱才心切,竟是爱不过来,将自家的独孙宁高垣介绍给贾环认识。 宁高垣也是个爱交朋友的,经青儿一顿窜唆,又喜贾环的为人,与那贾环一拍即合,倒是比远哥儿还说的来些,远哥儿见了也甚是嫉妒。 贾环三人到了宁府后,受到了宁少卿的热情款待。宁少卿与贾环相谈甚欢,对他的才华赞赏有加,竟是不舍得离开,留给他们年轻人自行说话。 青儿倒也算了,那宁高垣可是个怕祖父的,站在一旁一声不吱,低着头只像鹌鹑。 青儿见表哥可怜,忙忙的和宁少卿说道:“宁老爷,我的肚子饿了,且去后厨安置吧。” 宁少卿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奈何见青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得败下阵来,自去安排。 宁夫人见宁少卿灰溜溜的出来,笑着迎上去道:“老爷且住,妾身已然安排妥当了,只等环哥儿他们歇歇就可开饭了。” 宁少卿气哼哼的说道:“一个女娃娃,打扮成男子模样,还一副不尊长幼的腔调,成什么模样。” 宁夫人悄悄一笑,知道宁少卿是为着青儿赶他出来,不得和贾环畅谈的缘故,遂笑道:“奈何不住老爷喜欢啊,满府里谁不知道老爷最喜欢的就是咱们家的婉宁。” 话没落地,宁少卿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噤声,被环哥儿听到了,知道青儿的根底就不好了。” 宁夫人心有余悸的点点头,乖巧的说道:“老爷提醒的很是,若是被青儿知道是咱们泄了密,只怕定要追杀咱们。” 宁少卿与宁夫人相视一笑,嘴里险些笑出声来,宁夫人只道:“也不知那环哥儿何时有福气能够知道根底。” 宁少卿捋着胡子笑道:“只看吧,反正我是甚为喜爱这个孩子,也不知夫人你是怎么想的。” 宁夫人点点头笑道:“若论人品、才学,这孩子自是好的,不说别的,万里也不得出一个这样优秀的孩子。只是论起家世么,” 她感慨的和宁少卿笑笑:“就不知道陛下怎么想了,反正我看青儿是喜欢的紧。” 宁少卿担忧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就是这样才让我害怕,其实若是对我而言,什么家世能够比得上一个人自己的要强呢。环哥儿年纪轻轻就中了解元,若是再读几年,高中进士,又有远哥儿在旁扶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青儿嫁给他也不算埋没明珠,要是我能做主,此刻媒人已然临门了。只是毕竟是陛下的心头宝贝,陛下的心思你也知道,是个多思的,所以还是要慎重才是。” 宁夫人点点头,笑道:“咱们这是做什么杞人忧天,或许青儿只是将环哥儿做哥哥看待也未可知,咱们只是平添烦事罢了。” 宁少卿促狭的一笑,又不是年少无知,似他们这般岁数,再看不出少女怀春也是白做一回人了,只是他们全家又实在喜欢贾环的紧,故此只能装作不知不懂,默默的放纵事情的发展。 哪个年少不风流,哪个少女不怀春呢。也许再等些时日,那青儿就自动不想了也未可知。 因着远哥儿和青儿赞过那烧烤几回,贾环也特特将烧烤的调味方子告知了宁府的厨子,今日宁府就做了烧烤。 “恰巧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宁老夫人坐在上首笑着看向这几个孩子,“昨日庄子上送来几只黄羊和幼鹿,都是鲜嫩的很,垣儿又说你们甚爱吃烧烤,我便吩咐下去,要他们烤些出来,且尝尝试试味,看看可是可口。” 远哥儿坐在座位上,微微的向宁老夫人躬身点头致谢:“还是老夫人疼惜晚辈,倒让我们享了口福。” 宁老夫人得意非常,拿着帕子捂着嘴笑道:“还是环哥儿大方,特特的将那烧烤的秘制方子给了后厨,又手把手的教了几回,否则我们竟不知这世间有此等美味。” 这话一出,就连宁少卿也看向贾环,嘴角似有微微的笑意。 面对宁家老少的一致注目,就是钢筋铁打的也是受不了,贾环赶紧站起来笑着说道:“还是老夫人这里人才迭出,不过说过一两次就精通了,就连小子也叹服。” 宁老夫人笑道:“总是久做的厨子,略看一看就知道个大概,也是他们的本分。” 正说着,就见厨娘端上来一盘烤茄子。 宁老夫人笑着指着那茄子说道:“这茄子烤起来滋味的确不错,别有一番风味在里面,我家厨子又略微改了几道料,吃起来也还好,不如环哥儿尝尝看。” 贾环闻言用筷子夹起一小块来,放进口中,果然另有一番意趣在里面,真正会吃的不如会做的,遂点头笑道:“还是宁老夫人教导有方,这茄子做的实在妥帖,吃的竟让人不能罢手,似有未尽之感。” 第230章 美食 宁夫人捂嘴笑道:“瞧这张小嘴巴巴的,听着就让人喜欢。” 远哥儿戏谑的看着一脸羞涩的贾环被围在宁家老小中间,边美美的品尝着难得的美味,心想,这是不是就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呢。 赶至糖醋萝卜丝端上来,宁老夫人指着笑道:“不瞒环哥儿,这道糖醋萝卜丝是宁府的私房菜,说出来倒是让人笑话。” 贾环赶紧说道:“老夫人这话大差了,越是普通的一道菜,越能显出府里的功底。所谓细微知着,说的就是这样了。” 宁老夫人满意的笑着点点头,因看到贾环,便想起了明年的贡试,遂问道:“倒忘了问环哥儿了,明年的贡试你是准备先读几年呢,还是一鼓作气呢。” 贾环忙笑道:“小子也是想着从未考过贡试,故此先下场试试手,看看试题深浅。” 宁老夫人笑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端哥儿,你看,这里你就比不得环哥儿了。” 那里正在闷头吃饭的宁泽端听到这里猛地一噎,心里苦涩的想到,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好端端的就一口锅就扣在自己头上。 贾环看了看宁三叔,心里警铃大作,可不能平白无故就招惹冤家,遂赶紧说道:“老夫人这是何出所言,三爷不足二十岁便已高中举人,就是咱们翰林院的翰林们也都盛赞三爷才华横溢呢。” 宁三叔一口饭顺顺当当的咽了下去,宁老夫人大笑:“本来看他还算顺眼,后见了环哥儿,便知原来这世间还有如此钟林毓秀的俊才,就是赞一声文曲星下凡也不为过了。故此看他竟是不甚顺眼了起来。”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宁少卿笑道:“母亲说的可不就是这样,只怕全天下的学子绑在一起,也出不了环哥儿一个,还是陛下英明,所以英才纵出。” 贾环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坐在那里扭捏着吃着饭菜,一根萝卜丝反复的在嘴里嚼着,连个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远哥儿窃窃的笑着,悄悄推了推他说道:“你往日的那股子英气可还去了哪里了,不是向来镇定自若么?” 贾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果真损友常有,知己难求,看我回去与你怎么分晓。 远哥儿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犹在那里冲他挤眉弄眼,笑的很是开怀。 因着过来做客的缘故,贾环特特拎过来不少表礼,内里有两坛果酒甚得宁少卿的喜爱,径直就吩咐下人拿上了桌子,与众人一同品评。 宁老夫人命人倒了一杯,看着杯里粉红色的酒,轻啄一口,两眼一亮:“竟是桃子口味的,难不成是桃子酒?” 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老夫人说的极是,正是桃子酒。” 宁少卿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轻轻点点头说道:“儿子喝的是苹果口味的,想必是苹果酒了。” 宁老夫人笑道:“你素来喜吃苹果,想来很合你的口味。” 宁少卿惨兮兮的看着贾环说道:“其实我也喜欢吃杏子的。” 贾环一阵心抖,大男人这样撒娇真的好吗,耐不住宁少卿渴望的眼神,遂赶紧老实的说道:“其实我也有做杏子酒的,还有葡萄酒、桑葚酒、柚子酒,那葡萄、柚子都是从波斯商人那里收来的,做出来味道也好似不错。” 宁少卿抚掌大笑:“那我就先谢过环哥儿的果酒了。” 贾环喉头一噎,这种没有脸皮的话竟是从朝廷清流领袖嘴里说出来的么,恍惚有些个不对路啊。 宁老夫人指着宁少卿的脸大笑道:“原来也是一个老饕,我还道你没有什么爱好的,如今竟是错看了。” 宁少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说道:“孔子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圣人之言,我等又岂能不遵从。” 宁老夫人笑了,冲众人说道:“其实不过是嘴馋,且要扯到圣人那里去,可见还是读书人会说话些。”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席间,贾环因见宁老夫人不甚下筷,就想起一菜来,遂拉着宁高垣下了席,去后厨指点厨娘做菜。 那厨房本就备着鱼和豆腐,厨娘又甚是精通,经贾环稍一点拨就明了了,细细地剖了鱼,鱼头和着豆腐做了一道鱼头豆腐汤来,剩下的鱼肉挑出刺,慢慢剁成泥状,掺了些粉面进去,对着肉馅做鱼皮饺。 等到下人将这一菜一饭端了上去,宁老夫人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连连招呼贴身丫鬟盛了一碗汤给她,还夹了几只鱼皮饺。 宁老夫人本就口味偏轻,今日为着小辈喜欢,勉强在那里支应着,幸被贾环发现,做了一道自己爱吃的菜,要不只怕席后还要悄悄吃些点心方罢。 今见贾环如此贴心,本就喜欢他的宁老夫人对他更加疼爱非常,只想着将来进宫后,如何向宁嫔夸贾环。 青儿见贾环这般体贴自家长辈,心里更是高兴,只觉得这世上唯有贾环最是英武。 相对而言,那宁高垣就被嫌弃了许多,连着刚刚被嫌弃的宁三叔,倒是席上的一对失意人。 吃过饭后,明泽端独独过来和贾环去书房坐着,言语间说起了明年贡试该怎么考,怎么准备,看着贾环踌躇满志的模样,心里倒是很是喜爱。 宁高垣听了也凑了过来笑道:“三老爷可是在说明年考贡试的事儿,若不是情非得已,其实孙儿也是想着考呢。” 宁三叔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果真脸皮厚的很:“情非得已?你还想考什么贡试,且等着将秀才考完了再说这些。” 连着远哥儿也笑了起来,宁高垣气道:“好似三老爷的举人就中很容易似的,不过也是吊稍尾,又没有中过贡试,也不知今年下场如何。” 爷孙二人自在那里吵着,贾环倒是听得心惊胆战,若是自己和贾政这般说话,只怕脑浆子径直打了出来,宁高垣此番还能活在世上,果真是宁家心慈。 第231章 打比方 宁泽端见贾环怔在一旁,遂笑着说道:“还让环哥儿见笑了,因着我们爷孙两人爱好相同,志趣相投,故此倒也不分彼此。” 贾环忙笑道称是:“三老爷说的极是,有时我只羡慕咱们家的家风,实实和睦的很。” 宁泽端促狭的一笑:“感情这么快就说咱们家了。” 贾环自毁失言,忙垂头笑道:“还望三老爷见谅,贾环失言了。” 正说着,青儿端过来一杯大红袍,板正正的放在贾环面前。 贾环见众人笑吟吟的看着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将茶水捧至宁三叔座前,转头嗔怪青儿道:“青儿兄弟怎的竟忘了将茶水奉与三老爷,可是不小心的很。” 宁三叔仰天大笑道:“他哪里是忘了,不过是见了好友眼里就放不下他人了。” 青儿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似有威胁之意。 宁三叔又岂会受她的胁迫,满怀深意的看了看青儿,转头问贾环道:“环哥儿如今年纪也不算小,过上几年就能议亲了,不知你是怎么个章法?” 这话一出,青儿登时屏住了呼吸,只等贾环来说。 贾环不疑有他,正正经经的说道:“不怕三老爷笑话,我还小呢,且想着再读几年书,再张澜亲事的。” 明泽端却是指着贾环笑着说道:“可是你和我作假,似环哥儿这等人才,那女家不踏破了荣国府的门槛才是。你不急,难不成家里不给你打算么?” 贾环笑着摇摇头道:“不瞒三老爷说,家里确实没有给我张罗亲事,也是等着我略进一进学,方能不埋没了女家,故此是没有的。” 明泽端听了却是不肯放过贾环,依旧坚持道:“却又来,日前我听有人恍惚说起,说是你家太太特特为你择了一位佳人,系王家族亲,人物好得很,你却和我说什么有的没的,可不就是不拿我作自己人。” 贾环大窘,心道这么机密的事竟也被他知道,敢是他安插了暗探在自己身边么,只是究竟有些不仔细,只得说道:“三老爷容禀,人是我的嫡母说的,只是我家老爷和老太太都是不允的,说是要我安心学业,当场就否了,不过是嫡母一说罢了,我与那人并无瓜葛。” 宁泽端微微一笑,侧眼看向青儿,那青儿听得都呆住了,哪里还顾得上坐下来和别人攀谈,遂笑着点点头说道:“其实环哥儿这般人才,又是小小的年纪,家里实在很不必急着为你看人的。” 停了一些时,宁三叔清咳一声,促狭的笑了笑,冲青儿偷偷的挤了挤眼睛,对着贾环说道:“我这里倒有一个好人选,也不知环哥儿是否有意。” 贾环听了呆了呆,心道不是你说的我年纪尚小,很不必过早操心婚事么,你又来说什么亲,只是终究是长辈,只得轻声细语地笑言道:“也不知三老爷说的是哪家千金。” 宁泽端笑哈哈的用手端起茶杯,先行美美的喝了一口茶,贾环倒是不觉得什么,只把青儿急了一个够呛,险些就要上前掀了茶杯了。 宁三叔偷眼一瞟,那青儿正自气鼓鼓的看着他呢,他悄然一笑,冲着贾环笑着接着说道:“倒也是我家的一个族亲,年纪么,与这青儿一般大小,个头、胖瘦、人物也与她差不多,也不知环哥儿意下如何。” 青儿听得都呆住了,正没有来由时,就听贾环笑着说道:“可是三老爷说的大差了,怎的就拿青儿兄弟做筏子,什么也与他比较。” 明泽端悄悄笑着想到,哪里是我要拿人与婉宁比较,实在是为着我那好外孙女的亲事着想,见她如今心仪已久,敢不试探试探你么。 青儿心里慌作一团,只是面上不敢显露出来,也在那里故作镇定的横了宁三叔一眼,气哼哼的说道:“环哥哥切切不要理会他,咱们只说咱们的就好,很不必看他。” 远哥儿和宁高垣在一旁失笑不已,心想果然露了行迹了,只看她如何行事。 明泽端哈哈一笑,心道果然女孩子家是要口是心非些,自己在那里催促贾环道:“环哥儿还没有说分明呢,且快些说说。” 贾环听了甚是无奈,怎么偌大年纪竟也不干些正事,想了一想,笑着说道:“其实若真的与青儿兄弟一样的性情为人,小子也是乐意的,不过是因着合得来三个字了。只是现如今小子年纪尚幼,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故此竟是不能应了三老爷的好意了。” 话音落地,青儿红了一张脸,娇俏的冲着几人跺了跺脚,轻哼一声:“做什么拿我取乐子,如今越发上了头。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身,偏偏拿着与那娇女做比,还说是什么亲事不亲事的,可不就是拿我做耍,我可是不依的。” 说完,跺了跺脚,红着脸跑了出去。 贾环以为青儿生气了,正要跑出去拦回来道歉,被远哥儿和宁高垣一把拉住:“好了,不过是小孩子家一时放不下脸面,不如且让她出去透透风,和二夫人说说话也就好了,你追出去招呼她,只怕她当前更加下不来脸面,姑且等一等吧。” 明泽端也在那里笑吟吟的说道:“不过是小孩子家羞上了脸,停过一时也就缓过来了,不必过去追她。” 贾环闻言只得停住脚,不再追青儿,只是他倒是不明白起来,一个大男人,譬如被比做女孩子,怎的反倒羞起来了,倒不似男儿,竟像是娇滴滴的女儿家的做派了。 梨香院里,薛姨妈正坐在那里兀自发愁呢,薛宝钗走进来,见母亲愁容满面,不似平常模样,赶紧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妈妈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愁心事不成?” 薛姨妈抬眼一望,见是宝钗回来了,长叹一口气,与薛宝钗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原来少康帝因着贴体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故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第232章 省亲 薛宝钗听了一怔,随即高兴起来:“若如此,贵人岂不是可以回来省亲了,既是这样,妈妈做什么这般愁绪模样。” 薛姨妈眼睛都要愁出血了,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宝钗说道:“今儿你舅舅叫我过去,只说贵人不日就要省亲,为着这个,家里得盖座省亲别墅方显诚心。地方么,已然踏看过了,不过是延着王家让出几里,迁几户人家也就是了。只是这地方选好了,房子却是且样动不得的。” 这话一说,薛宝钗顿时听了出来,也慢慢的坐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舅舅这是和妈妈要银子去了。”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用手撑着头,伤感的说道:“可不是,你舅舅情真意切,那盛情的模样平生未见,只说这会儿子盖下别墅,怕不要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银子,又说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咱们又是亲戚里道的,势必不能看着他们吃瓜落,有用不着的银子暂且支应支应,一如咱们有事,别家帮咱们都是一样的。” 薛宝钗听了以后,顿时冷了心,冷冷的在那里说道:“舅舅也忒没人心了,这些年咱们家帮衬了他们多少银子,且不论了,如今娘娘省亲竟也要咱们出钱。这么着下去,还有的填埋的日子吗?” 薛姨妈无奈的拍拍薛宝钗的手,脸上似哭非笑的一闪一闪:“我的儿,这也是为什么我想着叫你进宫做公主侍读,或许得了天眼,博了前程也未可知。咱们家如今富贵有了,不过动辄只是靠着别人,所以你舅舅姨妈每每用钱必要想到咱们。或者你哥哥果然争气了,其实本也不必事事靠人,只可惜这个贼娘养的不争气,他的屁股反倒还要咱们来擦。” 薛姨妈一行说,一行不由得掉下了眼泪,薛宝钗忙帮着拭泪,轻声安慰她道:“妈妈且放宽心,毕竟咱们与舅舅是一家子,贵人又新得恩宠,舅舅家一时手上短了银钱也是有的。譬如说,都是亲戚里道,咱们家不帮衬着,还能要谁帮衬呢,也就这一次两次吧,再多了咱们也拿不出来。” 停了一些时,薛宝钗又说道:“譬如这一次,其实舅舅是没有说要多少银子的,所以咱们给的少呢,也是咱们的一片心意。给的多呢,咱们家只怕也拿不出来。故此多少就是看咱们家自己了,舅舅还能说咱们不成?” 薛姨妈一听这话,忙忙的止住了泪水,握住薛宝钗的手说道:“我的儿,你说的很是,只是现如今却要给多些银子正对。” 薛宝钗想了一想,笑道:“论理么,亲戚有喜事合该送些贺礼以表诚心,又是贵人省亲这般大喜事,舅舅又找妈妈说了,不如就给上五万两银子过去,和舅舅说这银子是白给的,不要他家还了。” 薛姨妈瘪着嘴说道:“就是我儿不说这话,你舅舅势必也是不还的,素日他用了咱们多少银子,何尝还过一个蹦子。” 说着,又是气上心头,喉头似有哽咽之状,薛宝钗笑着安慰说道:“舅舅不还是一回事,咱们说是另一回事。譬如说,舅舅只说要还,要多借些呢,不过是堵他的口吧。” 薛姨妈了然的点点头,看着薛宝钗大感安慰:“我的儿,幸亏有你在这里,不然我就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你那糟心的哥哥这时候又去了哪里,且得不够咱们娘们生气呢。” 薛宝钗笑着安慰她道:“其实哥哥也是好的,我怎么听说街上的人都赞哥哥义气大方呢,那府里的宝兄弟也是喜欢和哥哥一起出行,可见来京城里还是改了些的。” 薛姨妈巴不得听到这话,想到自家儿子,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也就有闲心看了看女儿,说道:“如今你姨妈在这府里看着已然说不上话了,可是之前你与宝玉的事儿咱们只说给了你姨妈,你姨妈也是答应的,现在你姨妈又失了管家之权,你与宝玉的事儿可怎么提起?” 涉及自己,薛宝钗浑身的不适,只得暂时忍耐的说道:“其实宝兄弟不一定是良配的,妈妈何必这般执着。” 薛姨妈唉声叹气的说道:“我的儿,究竟我说几遍你才知道,咱们是商户人家,等闲的官宦人家那是听也不听咱们的,但凡有媒人上门,说起咱们来,那是立等打出去的。前儿么,不过是沾着皇商的名义,又有紫微舍人的名号,靠着你舅舅姨妈他们的权势,方才苟延残喘到今日。如今宫里的活计其实已经不怎么不要咱们的了,宫外的么,我儿你也是知道的,为娘也是不忍心说起。只盼着靠着我儿的婚事,或许咱们翻一翻身,顺带着也能给我儿博个前程出来,岂不是两相适宜。” 薛宝钗听了,只得低头听住了,嘴里似有万千言语,只是不能说出。 薛姨妈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说道:“嫁到这府里有什么不好的,你的婆母就是你的亲姨妈,就是你再做错事,她能奈你如何,不也得看在亲戚的面子上饶过你么。宝玉又是一个实心眼的,虽不爱科举,将来捐个官做做也是手拿把攥的事儿。况我儿也是聪明伶俐,最是善于劝人的,嫁过去怕不能将宝玉的性子扭转过来,宝玉心性又是最灵,又有那通灵宝玉做加持,将来入朝为相也不是不可能的。若真的到了那时,我可就随着我儿享福了。” 说到这里,本就愁绪万千的薛姨妈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其实说起来,给你舅舅银子也未必不好。如今你那娇云妹子在宫里做了娘娘,王家的根基也就稳了,连着咱们也跟着直起了腰子。赶着贵人有了身孕,诞下皇子,这可就是泼天的富贵在眼前了。借着贵人的口,那府里敢不遵从?抑或我儿果然看不上宝玉,就叫你舅舅在军中选个家世出色的武将做夫婿,也是好的。” 第233章 拿银子 宝钗似有不甘之想,只是奈何薛姨妈这样说了,也只得低头认下了。 天启帝下旨省亲的事情如风一阵传入贾府众人的耳朵里。 贾母、贾政不置可否,独独王夫人心潮澎湃,想着自己的娘家竟也风光起来,不由得得意洋洋,遂跑去和元春商量:“如今你舅舅家得蒙圣恩,今年说要动土盖省亲别院。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修盖省亲别院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若是咱们王家落了单,可不就是擎等着被人笑话。可是你舅舅如今手里短的不是一点半点,动土实在困难。母亲思谋着,何不借机给些银子过去,将来对你们姐弟俩也是一个助力不是?” 元春愣愣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后低头不语,不和王夫人说话,只在那里默默拨着算盘,抱琴也是呆在一旁,不料想二太太竟是这般傻。 王夫人等了等,见元春不说话,方想到了自家的女儿刚刚被宫里撵了出来,适才说话只怕刺了女儿的心了,面上一红,遂拉住元春的手说道:“我儿,娘刚刚不是有意的,只是到了哪山唱哪歌,既是出了宫,咱们还是及早寻个好出路的好。” 元春垂下眼眸,淡淡的说道:“母亲容禀,现如今女儿不过是应着管家的名声好听罢了,实权其实都是在老太太手里的,您来和女儿说银子的事儿,女儿干看着也是着急拿不到手,不如您老人家先去和老太太说过。” 王夫人一噎,心想我若能和老太太说得通,只怕这天都要反过来了,只是元春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她也不能发火,只得在那里温言软语的说道:“其实不必经过老太太,你先给母亲拿些公中的银子,停一些时母亲缓过手来,也就给你送过来了。” 元春心想,我若是听了你的话,才是信了你的邪,少说也要几万两银子拿过去,猴年马月才能倒过手来还给我呢,只怕母亲的嫁妆也没有这些,故此赶紧说道:“母亲说的虽然在理,只是女儿刚刚接手管家,这事儿委实不敢做得,不如母亲再问问别人,看看谁手里有些根底,相帮着母亲借些,左就不过几时就缓过手来,倒也不必担心还不上银子的事情。” 王夫人一愣,心想府里倒也不是没有拿不出这银子的人选,只是自己借了那人银子是要还的,远不像公中拿了就走,很不必费心张澜着还钱。再说这也是贾家和王家的交际,为何要自己填人情呢,本以为掌家的是自己的女儿,终究母女俩好说话些,如今看来竟是大差了,只得忍了气说道:“你这孩子,其实大家掌家都是这样做的,譬如当时你在宫里,我不也是从公中拿银子给你疏通么,不过是你刚一上任,有些个事情不通,或是放不开手,待母亲告诉你一二,你就明了了。” 听见王夫人说起旧闻,元春明显就是一愣,心里想起旧事,可不就是酸涩起来,见王夫人急着等着回话,只得忍痛说道:“母亲,不是女儿不肯为母亲行方便,只是就是女儿糊涂如斯,也应当知道为我疏通也好,为府里办事也罢,从公中拿银子也是要和掌家的回禀的。现如今母亲又被夺了管家之权,其实实权是在老太太手里的。或者就是老太太并没有掌家,也应该回禀一声才是。” 王夫人气得无可无不可的,若不是这元春是她的嫡亲女儿,真就打骂了她,如今也不由得气上心来:“大姑娘,我是你的妈呀,难不成我竟要害了你。我这辈子已然活过去了,还能奔什么,还不是奔着你和宝玉。你却这般推脱,真真让母亲心寒。” 抱琴一听不是事,赶紧上前分解,被王夫人兜头唾了一大口,指着她骂道:“狗奴才,主子在这里讲话,也有你说话的份,想必大姑娘如今和我生分起来,必是你们这起小妇养的挑唆的。且退下去,哪日我要一个一个的揭了你们的皮方才罢休。” 抱琴吓得差点坐在地上,以往也不见王夫人疾言厉色至此。 元春拉住抱琴,拦住正欲上前的王夫人,淡淡地说道:“母亲容禀,抱琴是我的贴身丫鬟,若是冲撞了母亲,母亲只管和我说话,我自会责罚她,其实不必自己上手的。” 王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元春只说:“如今大房和二房已然分家,这公中的银子其实就是二房的财产,我又是二房的当家主母,理应听我的。大姑娘且拿了银子过来,咱们万事皆休。” 元春正视着王夫人,脸上无一丝笑意:“二太太只管和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准了我立时拿银子。” 王夫人还要张嘴说话,元春赶着说道:“二太太如今不过是主母,并未当家,不如以后说话想想再说。” 王夫人气得拂袖而去,元春叫住了她,王夫人以为有希望,满怀期待的回头望着元春。 元春站在那里淡淡地说道:“母亲,如今公中的库银都是女儿在做主。母亲若是想去找大嫂子,那倒是大可不必了。” 本就想着过去威逼李纨的王夫人听到这里气得一甩手,气鼓鼓的径直走了。 终究耐不过自己心里的想头,睡觉时也翻了不知几个过,小心谨慎地走到荣禧堂,坐在那里刚一想着说起资助银子给王子腾的事儿,贾母已然知道她想放什么屁了,早已有人将王夫人那天与元春说的一字不差的告知了贾母。 贾母深恨王夫人是个搅家精,当初为何就应允了她和二老爷的婚事,如今后悔也迟了。 见王夫人张嘴欲说,贾母抢着一步说道:“若是二太太要说那王家省亲的事儿,就大可不必了,又不是咱们家里办喜事,很不必替他家赶串子。” 王夫人愣了一愣,还想再说,贾母又道:“也不知咱们家当初为大姑娘疏通宫里的银子,王家花完了没有,若是没有,不如就从这里拿着垫补着建园子吧。” 第234章 年底 王夫人紫涨了脸皮,诺诺告退,心里更恨贾母,与元春也稍有了嫌隙。 王夫人与贾母的分争,宝玉并不知道,依旧每日里在府里同着姐妹们吃吃玩玩闹闹,或制胭脂,或吟诗作赋。或是有时同着薛大傻子,有时邀上蒋玉菡,有时请上柳湘莲,亦或带上冯紫英,时常不短的出去玩耍吃酒。北静王也偶有派人下帖子请他过府一叙,这学业一事,反倒是靠后了。 王夫人自回去清点了一下自家私房,终是囊中羞涩,银钱已然都被填补元春填补的差不多了,首饰头面不是没有,只是现准折卖了或是当了,只怕赔钱,更何况也折不出来多少,凤姐儿又走了,和她也说不着了。 心急之下,竟将主意打到兰夫人头上,知道她是个财主,故此特特过去见她。 兰夫人不解其意,也知她来的不是什么好事,就借着肚子疼不舒服,借了林嚒嚒的手,拦住王夫人,只说她如今难受请医顾不得见人,王夫人本也不怎么做指望,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贾珍知道了王家贵人即将省亲,那王家要盖省亲别院了,倒是不听尤氏劝告,自家拿出五万两银子出来帮衬王子腾。 王子腾自然坦坦然收下,亲来作谢,两家没有荣国府在旁,倒是亲密的不得了。 王夫人知道了贾珍拿银子给王子腾,心里也对贾珍另眼相看起来,连着荣国府也有些看不上了,以后有什么事也听贾珍一言,若是贾珍赞同,她也觉得这事可行,贾政倒是靠后了,此是后话。 眼看着就到了年底,金陵那里的各个庄头都接连着来宁荣两府送收成来了。 那乌进忠、乌进孝等一干蛀虫已然伏法,贾赦、贾珍又任了新的管事。这次来的就是他们。 贾母正在荣禧堂与李纨、元春拟着过年正月里请吃年酒的人选和日子呢。 贾母和元春笑道:“拟定了,且给东府里明白开了单子去,省得那府不留心重了,倒叫被请的世家说咱们小气,怕费事。” 李纨和元春连忙低头应下去了,贾母看着两人心里暗叹一口气,自从凤姐儿去了平安州,将事务交给李纨和元春。平时倒是不显什么,到了她们管事上可就乱了阵脚,有些恍惚管不过来的样子,事事只听贾母的吩咐,万事不进一步。李纨又是不理惯了的,元春一个女儿家也不甚严苛,府里又渐渐有惫懒的迹象。所以说,凭管怎么说,王夫人管家也有她的好处,譬如这些个事情本也用不着贾母操心。 想到此,贾母更加无奈,如今她已八十上下,能有几年好活呢,指靠着她可是得长远才好。所以说,这宝玉媳妇势必要娶一个家世好,能持家的方好,不然这贾家的家业可要托给谁去。 贾母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那湘云其实家世实在不错,只是她性子天真烂漫,保龄侯夫人也没有交给她如何持家的样子。之前贾母教她裁撤府里下人就发现了,自家这个侄孙女是热情有余,理性不足,哪个下人也是不忍下手裁撤,只说这个小时候逗过她,那个曾给她送过点心,哪个也下不了手,不似当家主母的作风。府里如今本就缺着掌家的,若是湘云这个天真烂漫的嫁了进来,加上宝玉又是个不理事的,这府里可能支撑几年呢? 正想着,有丫头捧了一茶盘押岁锞子进来,回说:“旺儿回老太太、大奶奶、大姑娘,前儿那一包碎金子共是一百六十五两六钱七分,里头成色不等,共总倾了二百三十个锞子。” 说着,便低头递了上去。 贾母三人看了看,只见也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笔锭如意的,也有八宝联春的。 遂命丫鬟说道:“收起这个来,叫他把银锞子快快交了进来。” 丫鬟答应着去了。 正说着呢,贾珍带着贾蓉过来了,李纨和元春都暂避到了里间,只见贾蓉双手捧了一个小黄布口袋跟着贾珍后面进来。 贾珍领着贾蓉跪下,只说贾蓉今日从礼部领来了宁荣两府的春季恩赏,特来给贾母过目。 贾母招呼鸳鸯将口袋拿了过来,自己从琥珀手里拿过西洋镜子,细细地瞧那黄布口袋,上有印就是“皇恩永锡”四个大字,那一边又有礼部祠祭司的印记,又写着一行小字,道是“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恩赐永远春祭赏共二分,净折银若干两,某年月日龙禁尉候补侍卫贾蓉当堂领讫,值年寺丞某人”,下面一个朱笔花押。 贾母看了点点头,摘下眼镜笑着看向贾珍、贾蓉:“蓉哥儿辛苦了,略坐一坐就回去,将这黄布口袋往宗祠大炉内焚了,也好叫祖宗知道知道,然后便置供吧。” 最后一句是贾母向着贾珍说的,贾珍、贾蓉忙跪在那里听住了,喝了不过一口茶水,就忙忙的告退了。 贾母还说:“大老爷已然去了平安州了,只有大太太一人在家,这次就不要惊动她了,只和二老爷说就可了。” 贾珍躬身听住了,领着贾蓉往贾政住处去了。 贾母正嘱咐李纨和元春,要她们记着及早差遣下人们打扫屋子,以备过年,就听有下人来回,说是史家大姑娘湘云被接来了。 贾母赶忙丢下她们,只说快请,不等时间,那湘云就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娇俏可爱,满脸笑容,似是世间再无愁事,就连贾母也不由得看着湘云笑了起来。 湘云嘻嘻地笑着坐在贾母身边,贾母搂着湘云,关切的问长问短,因说道:“我之前再三的接你,你婶娘只说你要忙着交际顾不上,总也不肯放你。如今怎么竟肯放了你过来。” 史湘云笑着说道:“大概也是看我在家里呆着甚是可怜,故此将我放了出来与老太太呆上几天。” 一听这话,就连李纨也笑了起来,贾母笑道:“若如此,我倒要谢谢你家太太了。” 说完,转头吩咐鸳鸯:“把史大姑娘送到姐妹那里去叙叙。” 鸳鸯方笑着点点头答应了下来,自引着史湘云去了。 第235章 刘柱 贾政正在厅上看着小厮们抬围屏,擦抹几案,金银供器,如今贾琏去了,有些个事情就得他这个二房老爷来做了,本就不善于理家的贾政不胜其烦,只见有一小厮手里拿着个禀帖并一篇帐目,回说:“白水村的刘庄头来了。” 贾政略微一点头:“快快有请。” 张目左右看了一下,因问平安:“环哥儿哪里去了,还在宫里陪着大皇子侍读么。” 平安赶紧回话说道:“如今年根儿了,姑老爷也停了书了,如今三爷在家里陪着兰夫人收拾东西呢。” 贾政笑道:“既如此,倒是便宜了他,且叫他赶紧过来跟着我到院里看收成。” 平安听了,连个咳嗽都不敢打,径直就过去找贾环了。 贾政复又想了想,又对顺遂说道:“叫宝玉也跟过来吧。” 顺遂亦领命而去。 赶至贾环和宝玉过来,那刘庄头已然跪在那里和贾政请安了。 贾政一把扶起刘柱笑道:“咱们也是第一次见面,倒要好生坐坐才好。” 刘柱哪里听不出来贾政说的是客气话,赶紧低头回话:“奴才该死,走了这些天才走到,要是误了主子的年,可不就是奴才们的罪过。” 贾政说道:“你走了几日?” 刘柱回话说道:“回爷的话,今年雪大,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日忽然一暖一化,路上竟难走的很,耽搁了几日。虽走了一个月零两日,因日子有限了,怕爷心焦,可不赶着来了。” 贾政点点头,笑着看向贾环和宝玉:“既如此,咱们一同去外面看看今年的收成如何。” 赶着到了院里,只见牲畜满棚,粮食成堆,贾政将禀帖和帐目递给贾环,贾环忙忙的接过来,展开捧着,贾政倒背着两手听着,贾环只看着红禀帖上写着念道:“门下庄头刘柱叩请老太太、老爷、太太万福金安,并公子小姐金安。新春大喜大福,荣贵平安,加官进禄,万事如意。” 贾政笑道:“想不到你们竟是孝敬的很。” 刘柱也忙笑着说道:“老爷别看文法,只取个吉利罢了。” 贾环念完后,忙展开单子看时,按照上面写的跟着念道:“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鲟鳇鱼二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风鸡、鸭、鹅二百只,野鸡,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对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万斤,御田胭脂米三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外卖粱谷,牲口各项之银共折银五千两。外门下孝敬哥儿姐儿顽意: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西洋鸭两对。” 贾政微微点头,转头见贾环眼神清明,一副等着受教的模样,心里就很喜欢。再看宝玉,甚是厌恶的站在一旁,恨不得离着这些东西越远越好,手也不自觉的捂到了鼻子上,心里顿生不喜。 本想着当场发作,因想到刘柱这个庄头在这里,只得堆起笑来,给了上等赏赐,让林之孝让出去好生招呼着不提。 这里贾政吩咐下去,将刘庄头送过来的各物,各样取了些,命宝玉送过东府里以供祖先和贾珍之物,命贾环送过邢夫人那里以供大房取用。 然后自己留了家中所用的,余者派出等例来,一分一分的堆在月台下,命人将族中的子侄唤来与他们。 不多时,宝玉回来复命,跟着宁国府也送来了许多东西。 贾政让赵新登以上等封赏赐宁国府下人,自己负着手看族中子弟领用。因见贾芸不至,遂派人过去问询,贾芸只说自家如今略从容些了,就不来领用了,只将这些东西留给那些闲着无事的无进益的小叔叔兄弟们领用。贾政本就对贾芸的为人甚是喜爱,听到贾芸如此之说,更觉得他为人不贪不躁,遂笑道:“胡说,这分例本就人人有份,哪里论着贫富起来,不过也是领回去留着过年好看些,谁又是整年现等着今天的。且不要说这没用的话,速速叫他来领。” 小厮领命而去,卜氏笑着说道:“如何,究竟还是你二爷爷强些,换了东府里的那位当家的,只管鸡毛喊叫,有不顺眼的就拎过来骂一顿方休。那贾芹的娘日前就和我说过,每每贾芹过去领用分例,总要被那位珍大爷讽刺一顿,且不看看自己也是行的荒唐事。” 贾芸看了卜氏一眼:“那贾芹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之前我听人说,东府里也曾给过他好差事的,是他不知足的,处处拿着爷的款来,克扣工人工钱,夜夜招聚匪类赌钱,还逛起了花楼,只怕这些那贾芹的娘亲就没有和母亲说起吧。” 卜氏红了脸,忍了忍还是说将出来:“那珍大爷不也是这般行事么,只怕比他还要荒唐,怎的反倒看不上芹哥儿了。” 贾芸笑道:“究竟如何,这也是别人的活法,所谓各人有各人的过法,咱们很不必替他人操心,只过好咱们自己的就好。” 卜氏定了定,呐呐地说道:“咱们如今这样好过,二老爷又分给咱们不少分例,只怕待会儿环三爷也要给些好东西过来。” 贾芸不明所以的看着卜氏,卜氏吞吞吐吐的说道:“芸哥儿也是知道的,你舅舅今年铺子实在生意难做,如今只怕还没有置办了年货。” 贾芸一听就明白了,感情是自己的老娘想着帮衬娘家了,遂不由得感慨起来,母亲啊,你今日好过帮衬舅舅,可曾想过当初舅舅如何白眼咱们的。 第236章 送礼 卜氏却是不想着这些,如今自家好过了许多,因着贾芸孝顺,怕她累着,又兼着要娶小红,特特新置了一座大宅子,添置了几个丫鬟婆子小厮。 现如今,卜氏果真鸟枪换炮,安安心心的做起了大奶奶来了。 既是衣食无忧,卜氏也就日日操心起了娘家兄弟,总想着拉拔一下他们,故此就有了今日之说。 贾芸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家老娘多年来实在不易的很,自己好容易混出头来,母亲想着帮衬一下舅舅也属正常,谁叫那是母亲的亲兄弟呢,遂笑道:“母亲做主就是,只是需得给儿子留出一些来,且要给倪二哥哥送过去。” 卜氏听了说道:“罢么呦,那倪二如今可是发财了,金奴银婢使着,还在乎这些东西,可不就是芸哥儿你想差了。” 贾芸正色道:“倪二哥哥有的是他的,我只给我有的,母亲不要乱攀附。” 卜氏见贾芸不笑了,知道自家儿子不开玩笑,如今这家里的家业都是他打下的,自己做什么要寻儿子的背晦,也就低头认下了。 贾芸也就掩了声,自去荣国府领分例去了。 贾环送过东西给邢夫人后,向贾政复了命,遂忙忙的回去笃思园,彩云父亲已等在那里,准备交账呢。 兰夫人知道他来,特特准了彩云过来见他,父女二人正抱头痛哭呢。 贾环进来,正遇见彩云跪在那里,和父亲说着近年来自己在府里的经历,见是贾环进来,两人连忙站起身来,与贾环行礼问安。 贾环笑着扶起彩云父亲,只对彩云说道:“且将你父亲好生扶到座位上坐好,走了这些日子,想必劳累的很。” 彩云忙将父亲扶了起来,彩云父亲冲着贾环拱手笑道:“三爷少见,因着路上风雪实在太大,老奴虽日夜惦念主家,但也不得早来,还望三爷恕罪。” 贾环心想,与那刘柱说的一致,倒也是合得上,遂笑道:“好了,我素来知道您老人家是个妥帖的人,且坐下来歇歇。” 彩云父亲方笑着坐了下来,跟着从怀里拿出了几张银票和一张账目,指着说道:“三爷您看,这是今年庄子卖掉的收成,因着路途遥远,且三爷附近也有庄子,又在府里过活也是不事张扬的缘故,想必不用要许多粮食和肉,故此老奴就自作主张,将打下的粮食和山货都卖掉换了银子,只载来一小部分胭脂米和碧梗米过来,还有些个山货野物,都已然按着彩霞姑娘的指点送到后厨去了,如今还待三爷示下。” 贾环拿过银票和账目,细细看了一看,心里甚是满意,看来应当是种了两季,又是上等好田,连着捕获的猎物和山上的山货,竟是卖了有三万有余的银子。 因想起之前说过的养殖珍珠的事儿,特特问起来,彩云父亲笑道:“还是三爷有办法,老奴特特派人照着三爷给的方子做着呢,总要等到了明年才能见分晓。” 贾环点点头听住了,因着见彩云父亲甚为劳苦,又听说彩云还有一个幼妹跟在父母身边,知道彩云父亲也是不缺银子的,遂走到院里悄声嘱咐彩霞,令她从自己的私库里取出两匹上好的宫缎和一副翡翠头面赐与彩云父亲。 彩云父亲实不承望能够得了这些东西,喜得就要倒头就跪,贾环忙笑着叫彩云彩霞给拦住了,看天色还早,父女俩只怕话还没有说完,遂放了彩云的假,让她与父亲且聚个一两天。 父女俩连连作揖,方告了恼退下自回彩云哥哥家叙旧去了。 贾环见彩云两人离去,坐在那里慢慢喝着茶水想了一想,方对彩霞说道:“将彩云父亲送来的且给我备上两份,到时候我亲自送与姑老爷和代儒爷爷。” 彩霞笑着赞道:“知道啦,谁能和我家三爷似的尊师重道呢,就是孔圣人见了也是欣慰的。” 贾环笑着推她道:“少混说了,趁早备了要紧。” 两人正自打闹着,就听下人来禀,缘来贾政见今年庄子送来的收成甚好,又思及贾环读书姑老爷也是出了大力的,特特叫人从里面分出了不少东西,连着公中库里的一副前朝名家书画一起,命贾环与自己亲自送过去,也是自家的心意,一为着亲戚情分,二为着师徒情谊。 后又想到了那贾代儒其实为着贾环的学业还是很出了力的,因着他今日也领了分例,故此竟是将那留给府里主子们吃的粉糯给他拿了些,连着一只狍子和两匹锦缎都跟着一起准备着人送过去。 贾环却是心里想着贾代儒的,想着借机过去家里看看生活如何,遂和贾政笑道:“儿子先随父亲过去姑老爷那里探看一下,等回来了自己再领着兰哥儿一起过去拜访四爷爷。” 贾政笑着点点头,却是没想到贾环这般年纪已然如此懂得尊长爱幼,心里更是对其喜爱,因想起宝玉,遂不由得提起他来:“稍晚时,你领着宝玉一起过去。” 贾环一听,脸上就是一怔,领着这位大爷,自家还要不要好活了,不过这位大爷也不是被他领的角色啊,遂赶紧笑着推拒道:“父亲容禀,不是儿子不肯领二哥哥,实在是二哥哥心思细腻,若是看见四爷爷说起学业,难免心生烦恼,不如不去。” 贾政可是不听他的说法,只是坚持说道:“这还了得,又是他的长辈,又是先生,理当看望,如何不过去。” 遂转头就要平安去寻了宝玉,告诉他跟着贾环一起过去贾代儒那里送礼。 平安听了,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那位二爷要是能够想到这些,只怕这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奈何二老爷眼里看不到,只得溜溜跑过去告人。 宝玉自从院里看完回去,便径直回到荣禧堂,同贾母、湘云一众女眷玩乐呢,湘云见了送来的有鹿肉,心里馋虫大起,正和他商量着去哪里寻一个架子烤鹿肉吃呢。贾母听了也很高兴,也想着过去凑个热闹,众人听了都在那里乐呢。 第237章 送年礼 听见平安过来说,要他随着贾环、贾兰一起去给贾代儒送年礼,刚刚还在和贾母她们谈笑风生的宝玉不由得嘴角耷拉了下来,身体靠向贾母的身子,脸上仰头看向贾母,一脸请求的模样。 贾母也是心疼宝玉寒冬腊月出去,又不是什么名师,也不是什么权贵,做什么要宝玉巴巴的亲自过去给他送年礼呢,遂抬起头来对鸳鸯说道,要她再替宝玉填块上年江西巡抚送过来的云纹墨过去,随后冲着平安笑着点点头说道:“宝玉在我这里不得闲,且叫环哥儿和兰哥儿过去吧,多个爷们过去倒叫他心里不安了。” 平安原也没有指望这位心肝宝贝旮瘩蛋能够顺顺利利的随着他过去复命,听到贾母如此之说,赶紧跪下接过墨自去复命了。 等他走后,宝玉瞬间活跃了起来,又在和湘云猴在那里想着怎么吃那块鹿肉。 贾政听过平安转给贾母的话,心里倒也没有起些涟漪,一则宝玉这样被贾母宠溺惯了,二则他也没有觉得应当学子亲自送过去年礼,往年都是家里分了分例之后就再不另外给的,顶多给厚些,派下人送过去也就算了,故此贾环今年这样竟是特例,所以并无在意的。 交代好后,贾政领着贾环,意志满满的往林府走去。 林如海见是贾政两人,心里也很是喜欢,与贾政、贾环坐了一会儿,考教了贾环一些学问,直夸他博学多才,敏而好学,要他明年开春跟着下场考贡试试试身手呢。 贾政最是喜欢别人这般夸他的儿子,因想起了黛玉,倒也甚是想念,遂问起了黛玉,林如海笑道:“就是这一样不好,大年底下谁家不是忙忙的,那丫头竟也不管不顾的,且接了周御史家的千金的帖子,去什么菩提寺请香去了。” 贾政听了稍显失望,也是很久没有见过自家这个外甥女了,本想一见,看来也是见不上了,只好笑道:“林丫头多些手帕交也是好的,譬如多说说笑笑些,与她的身体也是有益的。三姑娘知道我和她兄弟要来姑老爷家,特特选了几色针线拿过来,要我代送给林丫头呢。” 遂又问道:“自回来后身体可是大好了,还咳不曾咳。” 林如海不由得笑道:“可还别说,自回来后玉儿的咳疾再没有犯过,宫里的那位嚒嚒走站也要跟着她,只恐她吃甚么不合用的,规矩么也是教的甚好,她又是精通药膳的,连带着玉儿身体也好了许多,就是我也跟着感激的很。” 贾政听了方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久不见林丫头,倒叫我也挂念的紧。” 林如海大笑:“这有何难,赶着过了年,我带她去府上拜年,若是你这个做舅舅的少给了压岁钱,当心林丫头与你闹腾。” 贾政爽爽快快的答应了下来,因见有下人禀报,说那林氏族人过来请安了,知道林如海事忙,遂带着贾环走了。 赶至回到荣国府,贾政自去忙他的事去了,贾环带着贾兰往贾代儒那里走了。 因记起这位爷爷酷爱吃酒,贾环特特又叫人带了两坛倪二送过来的惠泉酒,李纨也带了些年礼跟着。 一进贾代儒家里,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原来是那代儒正命人炖什锦锅子呢,见是贾环、贾兰过来,忙忙的请了坐下,吩咐下人拿过两副碗筷,有炖好的鸡拿过来盛了一盘子。 贾环一阵瀑汗,临人家饭点过来做客,他也算是一个恶客了,有心推脱,奈何代儒瞪着眼睛一定要他们在这里吃饭,连着贾瑞也笑着在一旁劝着,贾环和贾兰只得红着脸应承了下来。 见年礼里面有好酒,贾代儒登时笑得眯了眼睛,赶着拿过来,一人倒了一杯,便美滋滋的放在了自家跟前。 贾瑞说他:“祖父见到好酒就没了命,环哥儿且要纵着你。” 贾代儒心情舒畅的摇着脑袋:“祖父这把年纪已然活的够本了,作什么不尽着兴致享受享受呢。你若是有良心,就赶紧给我找一个孙媳妇回来让我抱抱重孙子,别话休提。” 贾瑞气得直眉瞪眼的说不出话来,贾环独在一旁笑着夹锅子里面的白菜吃。 贾代儒只有贾瑞一个孙子,以往对其教导最严,总想着让他出人头地,自从贾瑞遭逢了那场变故,代儒也不甚苛责他再苦读书了,凡事随意就好,只不要走了邪道。那贾瑞倒是自此以后,正干了许多,每日里在书房里读书的时间比之前多了,也能读的进去了,有时还要亲去请教代儒。贾代儒反倒要劝着他好生保重身体,说来也是好笑。 见代儒家里万事齐备,贾环遂放下一颗心,因问起还有什么要添置的,贾代儒笑道:“哪里还有什么要添置的,这段日子可是托了环哥儿的福了,早先说缺果然是缺的,如今竟是样样齐备,因着这解元先生的名头,有人慕名而来,也很是带了些礼物过来,凡事不等自己就有人帮着去做。我这个老头子这些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贾环笑着点点头:“既是这样就很好,四爷爷若是有什么缺了短了的,派人找我去就好,直把我当做瑞大哥一般看待就好了。” 贾代儒听了如何不感激呢,只在那里连连点头:“在我的心里早已将你看做亲孙一般,若是有什么只管就去了,只是现下没有,以后再看吧。” 因问起环哥儿明年是否下场,环哥儿笑着答说要下场试试手的,以看深浅。贾代儒感慨上来,以自家对贾环的了解兼着姑老爷的教导,贾家看着又要出上一个进士了,遂指着贾环对着贾瑞说道:“若你如环哥儿一分,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贾瑞别的倒要反驳反驳祖父,这话说出很是受教,就连贾兰也听住了。 贾环臊了满脸通红,心想这个贾代儒有事无事总要借机夸自己几句,就是自己脸皮厚如城墙也是禁不起他的一再硬夸。 第238章 醉酒 吃到最后,贾环不过吃了一杯酒,贾兰更是不敢沾一滴酒,独贾代儒见他们过来心里高兴,一个人吃了将近半坛子惠泉酒,吃的醉醺醺的,只顾在那里之乎者也的说了半气,贾环他们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贾瑞看了笑叹着,知道代儒也是高兴,只得自己好生送了贾环、贾兰出去,自家回来见代儒已被下人扶到床上,仍是不放心,命下人热了手巾板,自己亲自给祖父细心地擦拭着,又在一旁坐着看祖父无甚难受方才放心睡去了。 贾环、贾兰回到荣国府,就听底下的丫鬟说,那宝玉带着众姐妹正在后园亭里烤鹿肉作诗取乐呢,李纨怕宝玉湘云被伤到了手,着急赶去看着了,留下话来说是若是贾兰回来,只管去后园亭里找她。 贾环便向贾兰笑道:“既如此,你便自去吧,喝了一杯酒被冷风吹一下,我只觉得头疼,要回去睡了。” 贾兰冷哼了一声:“谁要去和他们一起混,又没有叫我过去。” 贾环听贾兰如此之说,便知他牛心古怪,倒也不解劝,只说:“若你实在孤的慌,可以停一些时找我咱们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看上眼的东西。” 贾兰听了甚是高兴,抚掌大笑:“这妙极,我有许久没有上过街了,连着琮三叔一起咱们今日好好逛逛。” 贾环笑着心想,刚刚还生气呢,现在就笑得如此开心,果真小孩子天性,遂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今日倒是天晚了,不如等着明日一大早约着琮哥儿就去。” 贾兰认真的歪着头想了一想,也点了头道:“环三叔说得很是,我这就过去和琮三叔说一声。” 说完,只怕贾环后悔,赶紧带了小厮往大房跑去了。 贾环看着贾兰远去的身影,只有失笑的,只得带了小厮自回笃思园歇息去了。 赶着回去,就见兰夫人已等在那里了,见贾环酒气熏熏的被小厮扶着进来,忙忙的赶了上来,嘴里默默叨叨着说道:“你个遭瘟的,你自己甚么年纪不知道么,好的不学,且要学着喝甚么猫尿,越发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贾环本就头晕,听了更是头疼,只得告饶:“母亲若要唠叨,且等我起来再说,我实在头疼的厉害。” 兰夫人本想再唠叨,见他果然难受的不行,只得按下心思,忙忙的吩咐了彩霞将贾环好生扶到床上,盖好被子,见他仍是难受,嘱了丫鬟去后厨要了醒酒汤,趁着清醒给贾环灌了下去,复又扶下去铺好被子哄他睡下了。贾环喝了醒酒汤,果然安安稳稳的睡到天亮才醒。 醒来一伸懒腰,喊了声昨夜好睡,因问起几时了,彩霞自在一旁替贾环做着鞋,见贾环醒了,忙忙的放下鞋面子就扶起了贾环,笑着说道:“我家三爷昨夜可是好睡,竟是一动不动的,您倒是看一看,今天已然太阳老高了,只差晒了三爷的屁股,兰哥儿和琮三爷来回看过两回了,我只说三爷还未起来,刚才离去呢。” 贾环一听这话,急忙跳下床就要去追,彩霞急忙拉住他嗔怪的说道:“三爷这是急着做什么,头没梳脸没洗的,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你且在这里洗漱过了,我派人去叫他们回来如何?” 贾环笑着冲彩霞作了一个揖道:“有劳姐姐辛苦。” 彩霞脸面绯红,小小的白了他一眼,跑出去自叫人去了。 贾环在屋里忙忙的洗漱,拿了青盐擦牙,等到吃过小丫鬟端上来的早饭,那贾兰和贾琮已然等在外面了,不等寒暄,三人即刻出外逛街。 已至年底,街上都是些卖年货的,有的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对联,有的摊上售卖各色干果,有的摊上陈放着冻鱼,凡此种种,不胜枚举。独有一家在那里卖着豆腐,众人都围在那里等着卖家收钱,显见得生意很好。 贾兰久不来街上,看见了甚感新鲜,这里也要看看,那里也要逛逛,走到一个小摊上,见有一个整根竹根挖出来的竹雕,精致无比,看了喜欢,便要买下,因问起摊主多少铜板,摊主伸出一个手指头,只说一百个铜板。 贾兰摸着竹雕甚是喜爱,因问起来:“可曾便宜不曾。” 摊主见他身边围着小厮,料想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儿,哪里懂得什么讲价,遂不肯往下讲,只做好词糊弄贾兰,窜唆着让其买下。 贾兰本就喜欢,今日兜里也带了些银子,哪里经得起摊主的忽悠,就想买下。 正犹豫着呢,贾环拉住他的手,只问摊主:“这竹雕五十个铜板你卖是不卖?” 摊主大睁了两眼,炸着两手,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连声说道:“这位小哥说话实在吓人,这哪里是讲价,分明是杀人么。” 贾兰只以为摊主被说恼了,只想着走上前来替贾环解释解释,省得摊主上演全武行,贾环却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同着贾琮一起在那里看着摊主,只说这东西不值一百个铜板。 摊主见此长叹一声,一咬牙一跺脚,遂说道:“五十个铜板我是赔银子的,不若这样,八十个铜板你们拿走,别话休提。” 贾兰喜上眉梢,就要拿钱出来付账,被贾环一把拉走,贾兰还要再叫,贾环悄悄地靠在他的身上说道:“忍着别说话。” 贾兰不解其意,只得跟着贾环往前走,贾琮也笑笑跟着一起走,不等他们走了几步,就听后面的摊主急忙喊住他们:“慢慢慢,五十个铜板就五十个铜板,小哥儿你们且站下,拿走吧。” 贾兰一脸震惊,竟是谈成了,他和贾琮两脸崇拜的看着贾环,贾环心里甚是得意,气宇轩昂的走过去就要支付,被贾兰抢先付了铜板。 贾兰拿着竹雕爱不释手的摸着,嘴上还夸着贾环:“果真环三叔才气满满,什么也懂得。” 贾环失笑不已,只领着他俩往前继续走着,隔了那摊子不过百步,又见一摊子上赫然摆着一模一样的竹雕,贾环好奇之下问道:“竟是几个铜板?” 第239章 买贵 那摊主正等着生意不耐烦,见有人来问询,忙答道:“四十个铜板,再不能少了,再少就赔钱了。” 旁边噗呲一乐,原来是贾琮忍不住笑了出来,贾环大窘,急忙带着两人往前走,那摊主眼见得生意要黄,急忙大喊了起来:“小哥儿慢走,三十八个铜板与你们,可不能再少了,再少真真就是亏本了。” 岂料贾环逃的更快,连带着贾琮、贾兰也是急急而去,只如见了鬼一般,摊主见此长叹一口气,今日的张且得没开呢,生意当真难做。 跑到远处,贾环三人方才停了下来,连带着小厮一起边喘着气,边放声大笑了起来,惊得路旁的行人不知是何事,张目看个不停。 到了饭点,贾环自领着贾琮、贾兰去酒楼吃了一席,贾琮本想平摊,还是贾环硬性压了下去,只说下次他只坐等着吃请了,贾琮方才罢休。 吃过饭后,三人又逛了一圈,方才高高兴兴的返回贾府了。 李纨见贾兰咧着大嘴从外面回来,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竹雕,后面的小厮手上也捧着东西,遂心疼的唠叨着:“如今咱们日子艰难,这些不干正事的东西就不要拿银子去买了,凡事公中能添置的,做什么非要自家掏银子,况这竹雕摆在桌上可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了,只恐玩物丧志。” 贾兰回来本就高兴,听了李纨如此说,头遂慢慢的低了下去,咬着嘴唇不说话。 李纨如何不心疼自己的独子呢,只是多年寡居习惯使她见了贾兰花了银钱就要不自觉的唠叨几句,见贾兰不高兴,自己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很,只是扶着贾兰的手轻声说道:“母亲知道我兰儿素日不是爱花钱的人,今日逛街也是为着高兴的忘了形才买的,平时也是轻易不看的。咱们如今日子虽是好过了许多,毕竟得给你存着今后过日子的银子,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那祖母连着老太太都是爱着宝玉,见咱们一点眼皮都不肯抬起,还能指望她们给你什么,故此哥儿要谨记,切切不可乱花了银子,以至于将来悔不当初。” 贾兰低着头嘟囔着嘴说道:“母亲,我知道了。” 说完,埋着头走向书房,只说:“今日玩的狠了,课业拉了下来,我当多读几篇文章方好。” 李纨看着贾兰低着头往前走,正待拉住,想了想,终是垂下了手,由俭从奢易,由奢入俭难,且让兰哥儿自家静下心来想一想吧,自己当真是为着他好。 素云看了,只替兰哥儿不值,遂劝李纨:“大奶奶这是何必,哥儿不过是买个爱物,又不甚贵,一个小玩意罢了,哥儿小小年纪,本就不花钱,大奶奶且要左拦右拦,岂不是寒了兰哥儿的心呢。” 李纨苦苦一笑,只问素云:“我岂不知兰哥儿苦,可是如今苦不过一时,若是兰哥儿不自知,那可就是一辈子的苦了。” 素云说道:“奶奶何必这般自损,如今大奶奶已被老太太委派了管家,这府里谁见了奶奶不是低头等着分派,可见扬眉之日指日可待。” 李纨微微一笑,摇头问道:“你说我管家,我管的什么家,还不是老太太说什么我做什么,我何曾敢行差踏错一点半点。就算老太太说让我们酌情处理,我也只跟着大姑娘一起办事,丝毫不敢先于大姑娘出头,若是我敢比大姑娘先出声,那二太太就能把我给打了下去。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也值当的你这么说我。” 素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方慢慢说道:“大姑娘年纪已然这般大了,总不能一直老在娘家不嫁人吧,待她嫁出去之后还能有谁比大奶奶更有资历的。” 李纨轻笑道:“走了大姑娘,自然就来了二奶奶,这位二奶奶可是和那位代管的二奶奶不一样,来了可就不会走的,你家主子还是靠边站的才地,只怕二奶奶迎进门来,就是我卸任的时候了。” 素云听了只是不语,停了一些时,慢慢的说道:“既是这样,大奶奶何不趁此辞去管家,免得受二太太的气,别人还只当大奶奶做了什么油水的差事。” 李纨叹道:“亏你总在府里,竟不知如今缺人缺的厉害,琏二奶奶辞任是正当的,本就不干她们大房的事儿,人家又要延续香火,放哪里也是应当应分的。可是我就不同了,老太太亲点的,刚做了不久,连屁股都没有坐热呢,且要闹着辞任,可不就是活活打了老太太的脸了么,不知好歹也不是这么找死的。如今我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只跟在大姑娘身后,只看她分派吧。” 素云笑道:“果然如此,其实也不错,毕竟得罪人的事儿都冲着大姑娘去了,咱们也可以安乐一段。” 李纨笑了,点着素云的额头说道:“有老太太和二太太在府里,哪里轮得着大姑娘得罪人,所以大姑娘出头也有她出头的好处,我也不抱怨什么。” 素云点点头,因想到昨日亭子烤肉,遂笑了起来:“说起来究竟好笑,宝二爷眼看着就要及冠,且和一个小孩子一般,每日里只顾着吃吃玩玩,丁点儿正事也不做。按说年底庄头交账,可不就是他的活儿么,结果还要二老爷自家站在那里顶风冒雨的看着。二老爷本想教他一个乖,要他跟着学一学,将来也好管事,结果他却不耐烦的很,转脸回去就抱怨了起来,又洗脸刷牙又抹粉的,只怕那庄头熏了他臭气,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呢。” 李纨淡然的说道:“那有什么办法呢,老太太已然惯成了,别人再多说也是无益的很。只看将来老太太能够给宝玉找一个厉害的二奶奶,这些个家里家外的事儿人家都能担得起来吧。” 素云嘻嘻一笑,说道:“若是宝姑娘,背不住能担起来。若是云姑娘,只怕还要找老太太帮着担着。” 第240章 福利 李纨噗呲一笑,细细想了想,果然这样,遂笑着说道:“你个猴儿,不怕被有心人听见告诉了老太太去,且在这里没有分寸。” 素云一笑:“咱们这里素素静静的,还能有谁想得到咱们呢,大奶奶竟是多心了。” 眼看着四下无人,遂赶紧贴近李纨的耳朵,悄声说道:“刚刚二老爷派人给咱们送过来今年的分例,又是上上等的,庄子的收成如今也交了过来,被我拦在了门外,悄悄放在一个秘不示人的地方,只等奶奶示下,看看如何处理。” 李纨想也不想,张嘴就说:“你与碧月一人拿些山货回去也是一个好看,剩下的交给外面悄悄地全部卖掉,换了银子交给你爹娘让他再买些个田地回来。” 素云听了一愣,看了看李纨,试探性的问道:“咱们屋里其他的丫鬟婆子其实也有些个,奶奶平素概不赏她们,眼看着到了年底,好容易辛苦一年,奶奶也应当看着赏些,明年方好催她们办事。” 李纨理所当然的说道:“这还了得,这些丫鬟月月拿着工钱,这本就是她们应做的本分,不说消停的做事,只想这些有的没的。另,哪年三节五节的府里不大行赏赐,只做过年使费,又让她们轮换着休息过节,她们还想着这个,未免有些不知足了,有了府里的我实在不必从自家手里拿银子了。” 遂不听,素云无奈,只得领命而去,李纨独带着碧月往抱琴居去了。 笃思园里,贾环正想着如何给底下人发过年福利呢。 眼看着已然到了腊月,不等几日就待过年,店铺里的伙计们恐怕正在那里眼巴巴的苦望着分些个福利拎回去好添置年货呢。这一年铺子的生意做的的确不错,尤其是那冰铺子,一个夏天下来竟是赚了有三四十万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子,抛去给倪二的,贾环自家也拿了二三十万两银子进腰包。更不要说那悦来酒楼,如今已然成了京中达官显贵必去的红火酒楼,每推出一道新菜须臾间就被抢空了,平时还要特特的拉住店家伙计问是何时要再推新菜,赚下的银子只像白来的一样。还有那脂粉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推出一种香水,脂粉也都是时新样式,京中女子无不趋之若鹜。那金楼也是如此,就是飘香饭庄也红火的不行,只是终究比起悦来酒楼来还是差了一截子,不过也是大赚。 略微一点不好的是,总有人想着从下面的人嘴里获知些秘密,菜方子也好,制冰方子也好,连着那脂粉方子也有人想得到的。若不是自己平时防范有力,底下人也老实,更重要的是有天家暗里护着,真真不知流了多少出去了。 故此贾环竟是想着年底趁机给店里的伙计们都分些福利,连带着放几日假休息休息,就是下一年干起来也有劲儿不是么? 听到贾环说要给伙计发放福利,各店铺的掌柜们都呆住了,从古至今谁像环三爷这般大方,要给底下人发什么肉、发什么过年钱,能够按月给足了月银,中午给顿饱饭吃,就是这个主家有良心的紧了,三爷果真高义! 手里有条不紊的给伙计们发着福利,嘴上还要说着:“这是咱们主家见咱们辛苦,故此特特给咱们发了福利,你们可要牢记在心才是。” 一个刚刚领完福利的伙计一脸喜色的挤开人群往外走去,左手拎着一长条上好的五花肉,右手提着几条冻鱼,一旁没有领到的伙计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竟是每人给多少肉鱼。” 领到福利的伙计笑笑不说话,急得那人不行,推着只问:“怎的不说话,险些急死人。” 一旁的看着年长些的伙计笑道:“叫你偷懒不过来,刚才掌柜的说的你没听见么,每人3斤猪肉,6斤冻鱼,多发一个月的月银做过年使费。” 说完,冲着那伙计喊了声:“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恐谁吃了你的么,还有银子没领呢。” 那伙计嘿嘿一笑,摸着脑袋憨厚的笑道:“还是李大哥教训的事,这事儿实在让我喜得发懵,竟是忘记领银子了。” 说着就要去另一边去领银子,被叫做李大哥的伙计嘿嘿笑道:“忘记了也没什么,到时候我替你领了花了就是,只当孝敬了我吧。”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起来,有人在人群里起哄说道:“李大哥说的的确不错,晚辈见了长辈是要恭敬些的,不过一个月的月银而已,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小四儿你就给了吧。” 小四儿听了也不生气,只着急扒着人群待要领钱,领到自己的那一份,方转头笑着对他们说道:“直娘贼,快别胡嚼你娘的蛆了,不珍贵你怎么不将银子送于李大哥,只将他当做你亲爹也无人说坏。” 被说的人立刻钻了出来,笑着与他厮打着:“造你娘的,你怎么不把他当你亲爹。” 旁边有人笑道:“不管做谁亲爹终归还是李大哥占便宜些,这个爹他是当定了。”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几人打打闹闹,甚是高兴,就连那掌柜的也是笑眯了两眼在一旁看着,并不管束,都知道自己拿回去后,家里人见了只有高兴的份,亏得今年没有买年货,要不岂不买重了?不过买重了也不要紧,辛苦一年,可不就是这几天要吃点好的才是。主家又特特的给自己放了几天的年假,趁此机会当领着老娘媳妇孩儿去什么地方逛逛才是,有许久未见的亲戚也很当走上一走,过了初五就要上工的。 独独悦来酒楼的伙计们往家里送过了年货,不等家里人高兴,就急急的返回了酒楼,主家可是说过了,要给各大主顾送五色饺子呢,这趟差事可是耽误不得,要不委实太没良心了不是? 贾环站在二楼雅座里,看着来回奔忙的但是脸上满是笑意的伙计们,自己的脸上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一旁的赵国基嘟囔着:“又送了好大一笔银子,哥儿究竟心里太善了。” 第241章 玉镯子 倪二笑着抢白赵国基道:“所以你就没有哥儿那般眼见,故此也赚了那样的银子。” 这话赵国基倒是不辩驳,也没法辩驳,似他好大外甥这般有才华又能赚大钱的少年能有几个,嗯,确实没有一个。 故此,做这样的人物的舅舅,赵国基还是很自豪的。 倪二笑着斜了他一眼,天晓得,这囚攮的怎么就有了如此的好运气,竟得了一个好外甥,连带着自己也中了天大的运气,想到此时,他更加热忱了起来,遂靠向贾环亲热的说道:“环哥儿,这明年是个什么章程,可要尽早开业?” 贾环如何不知这是倪二的亲热之语呢,遂笑着点点头说道:“还有赖倪二哥哥张罗了,你是掌柜的,自然听你的安排。” 倪二大乐,这竟是稳了自己在冰铺子了,之前他还担心皇上赐了牌匾,贾环就要换了他呢,如今心下大定,遂将胸脯拍得足足响,和贾环说道:“哥儿且放心,我定不负哥儿的好意,明年定要赚上更多才是。” 赵国基笑着揶揄着:“所以倪二兄弟也是更发财才是。” 倪二白了他一眼,心里美滋滋的不行,自从他做了冰铺子的掌柜,真真是鸟枪换炮,牛大发了,家里什么破破烂烂看着不顺眼的都一并扔了出去,只买了自己喜欢的家具进来,还新买了大宅子,事事顺心的很。就是有一样不好,与他相邻的邻居都是什么书香世家,个个掉个书袋子在那里与他拽什么之乎者也。初见他时,估摸着他是个草莽出身,什么酸话也要说,后见他出手阔绰,家里也是富贵的很,便一个个前来亲近,什么拍马屁的话都是不要命的往出蹦。所以说,文人傲骨这话有时也是不一定准的。赶着先住住看看,若还是如此情形,不如搬家好了,左就他倪二又不是买不起房子的人。 贾环也给笃思园里的下人们都发了过年的福利,大致不过是下人们一个月的月银,像彩霞和彩云特例,不但给了她们一人一匹宫缎做衣服,还悄咪咪地给她们每人塞了一个玉镯子。 彩霞高兴的拿起了镯子就往自己的手上套着,一行套,一行美滋滋的比当着,见彩云也在那里笑着在身上试着布料,悄悄地和她说道:“自己好生收起来,再不要犯傻给娘家了,前儿那个金镯子我就好险忍着没有说你,在府里辛辛苦苦这些年,落些东西容易么,非得要给小妹捎回去,留着给自己做私房不好么,那可是再精致不过的,就是三姑娘手里有这样的宝贝多么?” 彩云笑着说道:“可是姐姐说的的确为我好,我知道,只是我常年见不到父亲,又想到小妹自我被选了在京,就再也不曾见过,听到父亲说起她,一时绷不住就给了,以后再不会了。” 彩霞说道:“若是你给了旁的我也很不必说什么,那是你的家人,你不给他们给谁呢,可这镯子可是三爷特特为你选的,咱们姐妹本就一人一个,上面的宝石熠熠生辉,是上好的物件,看见你拿了出来我的心都要替你滴出血来。三爷又不是没给,你又何必再添什么。” 彩云笑着推她道:“知道啦,今后备不住三爷还要再给,你还捂着呢,只怕将来拿不下呢。” 彩霞横了她一眼,自从屋里拿出了一对刚刚做好的鞋来,这是这两天她给贾环做得的年礼。 彩云哎呀了一声,说道:“可是我头晕,竟是忘了这事。” 遂忙忙的跑出去,手里拿着一个香囊,里面放的都是提神醒脑的药材。 见了两个美婢贴心的送过来的年礼,贾环心里只有高兴的,急急的让彩霞她们帮着佩戴起来。 边试着边问彩云:“如今已然年底,我母亲那里可是给你们赏了银子了?” 彩云边给贾环佩着香囊,边笑着说道:“还没发呢,不过兰夫人也给了话,只说不过一两日就要给我们发赏呢。” 贾环笑着点点头,如今兰夫人在赏赐这方面还是很得心应手的,再没有扣扣搜搜的现象发生,所以说酒壮熊人胆,钱迷下人眼,自从兰夫人手脚日复一日的大方,这荣国府上下哪个不对她心悦诚服的,纷纷以她为马首是瞻,看的只是让人失笑。 “只是,”彩云迟疑的说道,“听绣橘说起,二太太今年不打算赏赐了呢,只说手头实在很紧,待明年松动些再给她们呢。” 哦,贾环一听这话登时来了兴趣,该不会这位二太太果真手里没银子了吧,要不就算再抠门,也没得在这上面失了高低不是,传出去被人知道只有取笑的,也不知道贾母听到了心里作何滋味。 彩霞见他一脸贱笑,便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遂笑着点点他的额头说道:“收着些吧,且让别人看见只说你不敬嫡母。” 贾环嘿嘿一笑:“这屋里除了你们还能有谁呢,若是传出风声,我只找你们便是。” 彩云、彩霞齐齐咬唇跺脚:“三爷这是要冤枉我们。” 贾环只有失笑的,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你们并不能轻易借着外人毁你们相公。” “哼!” “哼!” 彩霞、彩云一听这话,连话也顾不得接,纷纷捂脸遁走了,独贾环一人站在后面呵呵的笑着。 笃思园里一派轻松,议事大厅那里可就凝重了许多,元春看着刚刚算出来的账本,两眼只有发黑的,怎么的,这年过着大摆宴席,宴请宾朋不说,还要再给府里下人们每人多添一个月的过年红包做福利?二老爷那里也派人来,只说过年要给各位清客相公备些年礼,再加上之前二老爷备给姑老爷的,过两日子只怕还要给各位世家、亲家、衙门老爷们备礼,这一笔笔下来,根本不是个小数目。 有那不长眼的家生子新近竟然还死了爹爹,连脸也没洗就来她这里号丧了,按着府里的惯例,又是一笔银子出去。 第242章 裁银子 那学堂也借机来支了笔墨纸砚银子,还有至今为止,元春才知道,原来这兰哥儿他们上家学,每年也是有着8两点心银子,刚刚也来支了。 百双手全过她这里支银子,可是公中的银子就那些个,虽说是刚刚收了庄子送来的收成,可是那可是足足一年的使费,都花尽了,且去哪里支去,还要继续亏欠公中么。 元春这才知道当初琏二奶奶做管家的难处,若不是自己想着家里,真真自己也要撂挑子了,现而今可怎么办呢。 元春抬头望向李纨,带着商量的语气问道:“大嫂嫂,咱们这该如何行事?” 李纨听了心里冷笑一声,平时有好事的时候且不叫上我,如今这得罪人的差事要我开口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只是脸上终没有撕破,笑着说道:“还是大姑娘高见呢?就我的愚见,总要照数给了就是。” 元春见此,思踱了一下,遂问吴新登家的:“这家生子若是死了人府里应当赏多少,外头的死了人赏多少,按着府里的老例?” 因着是大姑娘问起,就是看在二太太的面上也不应小看了她去,吴新登家的立时拿来了账本,指着里面的一笔一笔说给元春听。 两个家里的赏过皆二十两,两个外头的皆赏过四十两。外还有两个外头的,一个赏过一百两,一个赏过六十两。这两笔底下皆有原故:一个是隔省迁父母之柩,外赏六十两,一个是现买葬地,外赏二十两。元春便递与李纨看了。因着这是个家生子,元春便说:“给他二十两银子.把这帐留下,我们细看看。”吴新登家的去了。 贾母听见元春坐在那里和她说着事情,眉头皱着看着元春和李纨:“依你们的意思,竟是想着蠲了这项福利?” 李纨低着头不作一声,元春自在那里笑着说道:“是,如今咱们府里公中实在紧张,故此我便和大嫂子商议,看看年底多发给下人的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不如暂且取了,也算开源节流吧。” 贾母缓缓的说道:“其实开源节流也不一定是非要节流,它的本意是着重于开源上。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们,辛辛苦苦一整年,盼的不就是这点子红包,若是没了红包,只怕什么心劲儿也没有了,更不要说尽心尽力了。所谓皇帝老子不遣饿兵,说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大姑娘你见到的都是管事娘子,只看她们风风光光,似是看不上这一个月月例银子的样子,岂不知这府里还有许多尘埃一般的婆子丫鬟们,都是指着这一分银子回去过年呢。” 听到这里,元春的脸不由得一红,以往她在宫里,不时的就要打赏宫里人,给这个嚒嚒塞个红包做交际,给那个丫鬟塞个元宝做交心,当时只觉得荣国府银子成千上万,公中库房里面的东西如小山一般堆着,哪里又想的到府里的艰难呢,如今做了管家方知根底。 看到两人低头不语,似有惭愧之色,贾母不由得笑了起来,冲着元春和李纨慈爱的说道:“大奶奶和大姑娘想法不错,只是这一项还是留下的好。譬如说,刚刚大姑娘你们说起的蠲了家学公子们每人每年的八两点心银子,我看就很好,各家公子都是有着月例银子,没了这点心银子莫非还不上学去了么,故此竟是蠲了为好。你们刚刚说的脂粉银子也是如此,既是各房的姑娘们都有月例银子,买办们也不肯好好置办脂粉,莫若这项银子蠲了去,只让姑娘们的奶母子奶哥哥们帮着买了为是。至于二老爷么,他这辈子也没有什么爱好,只与清客相公们吟诗作赋为乐,削减了开销对他对府里也不甚有益,还是就那样吧。” 元春和李纨低头称是,贾母看着她们笑道:“初让你们掌家时,我还担心呢,如今看来竟是愈见熟练起来。只是这万事都是银子堆出来的,现而今公中紧缺,你们管家难免有些为难。这也好说,总不能叫你们做那没米的粥么,以后有烦事难事只管来找我。若是觉得自己能揣度的,自家办了就是,不必前来回我。” 元春、李纨面有喜色,这竟是变相的肯定了自己,也不枉自己的辛劳了,遂与贾母坐了坐,忙忙的告退了。既是确定要发红包,就得赶快去办了才是,毕竟临着过年不待几日了,还有许多宴席也很该准备了起来。 贾母坐在那里叹了一口气,对鸳鸯说道:“其实大姑娘为着府里心是好的,只是有时有些太过急躁,哪里就一顺趟的削减完了,幸亏来告知了我,不然险些连她老子都要翻脸。” 鸳鸯笑着说道:“所以大姑娘还是有着分寸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该禀,总是老太太教导有方,大姑娘聪慧得当。” 贾母笑着点点头:“大奶奶其实也是有脑子的,就是有些个时候不愿出这个头,只让大姑娘做主,有时也不知哪位是要长在府里住的。” 鸳鸯低眉一笑,半跪在那里给贾母揉着腿,贾母歪着身子仰头靠在榻上,享受的眯起了眼睛,缓缓的和鸳鸯说道:“这件事就不要让外人知道是大姑娘提的意了,只当是我这个老家儿做的主吧。” 鸳鸯听了,赶紧答应了下来,贾母看她这乖顺的样子如何心里不喜呢,遂笑着调侃着说道:“我的鸳鸯过了年眼看着就要大了一岁,可是还这么的贴心巴意,可见对我这个老婆子是当真的孝顺。” 鸳鸯顺势一伏身子在贾母身上,笑道:“所以老太太今年过年势必要在荷包里给奴婢多些小金锭子,要不然奴婢不依呢。” 贾母被逗笑了,连连拍着鸳鸯的手说道:“好好好,不给谁也得给我的鸳鸯才是,要不可不就是纯纯的伤了你的心了么。” 鸳鸯立马笑道:“果真如此?那我一定事先准备个大大的荷包方好。” 贾母笑着点点头,看着鸳鸯清澈的眼睛,恍惚失了神,她呐呐地念叨着:“又大了一岁,惜春不也是大了一岁么。” 第243章 做保 因着想到了镇国公府李老夫人,贾环特特替兰夫人送过去了年礼,以全了兰夫人的孝顺之情,其中就有那悦来酒楼制出来的五色饺子,李老夫人看了甚觉得喜爱,拉住贾环说了半日的话。 宁少卿家自然也不得忘记,连着赵父赵母也跟着一起送了,各府也均有所馈赠,都知道如今天寒地冻,路上冰滑,兰夫人身子重,实在出不得门了。 镇国公夫人还特特的自己带着年礼过来贾府串门,贾母甚是惊喜,亲自在大厅接待,后见镇国公夫人似是有话想和兰夫人说,独留了兰夫人和镇国公夫人在沁芳斋说话。 遣出众人,镇国公夫人四下里看看,方和兰夫人说起:“之前妹子托我的事儿,倒也有些个影儿了,也不知府里怎么想的。” 兰夫人眉眼一舒,托镇国公府的还有哪件事呢,还不是大姑娘的事,果然镇国公府交际广泛,竟也找到了。 遂赶紧问道:“可是哪个人家,人才如何?” 镇国公夫人笑道:“其实这个男子是军中的,也不是世家,不过略有资产。家里么,只有一个老娘,他爹爹年前一发子突然没了,也是独子,并无兄弟姐妹,人口简单。照镇国公的说法,为人最是孝顺高义的,如今连着老娘一起住在京中。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余岁,已然做了卫千总了,是个从六品的官职。照着国公爷的说法,只怕将来还要升,宫里有意提他去做御前侍卫呢。” 兰夫人听了,迟疑道:“既是这么好,理当早有人家询问才是,怎的至今反倒未娶上合意的媳妇?” 镇国公夫人笑着解释道:“这里原有个缘故,这位千总的母亲,病了许久,一直缠卧在床上,之前是他爹爹亲自照顾着,结果年前突的没了。家中先前也无甚银钱,也就现下攒了些银子,买了个婆子服侍着他母亲。京中也有适龄的女子,可是打听了他家的情况,有那高门的不愿意嫁进去吃苦,本就没甚根基,做什么不选别的,有那低门小户的想着他母亲的病势也就退却了,恐谋了嫁妆去。其实就人品而言,的的确确是个好人,只不过是家里的母亲扯了后腿。” 停了一些时,镇国公夫人说道:“不过之前他母亲未病时也曾来过镇国公府上,见面时看起来,是一个讲理的妇人,又能干,若不是后面得了重病,缠在床上,他家里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兰夫人听了,迟疑的说道:“毕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总要和老太太、二太太说说方能告知于您。” 镇国公夫人也知这是不太满意的表现,当初她就觉得不妥,是镇国公硬性做保,只说这个周千总查人观事,将来必定大有前途,他又肯干,镇国公也愿帮忙,故此只得过来了。如今看兰夫人的样子,只怕在二太太那里就过不得关,看样子是要作罢,只得笑道:“这原也是应该的。” 两人又说了一气闲话方散了,镇国公夫人自回去了,兰夫人扶着晴雯的手过去荣禧堂那里请示。 因着天寒路滑,特特命了那藤椅载了兰夫人过去,都知道这是府里的得意人,轿夫甚是小心。 听过兰夫人的话,贾母坐在那里沉思着,许久并未讲话,见王夫人坐在下首似有话讲,遂问道:“二太太怎么看?” 王夫人早已气结在心头,果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什么阿猫阿狗也敢现到她的眼前,早先那兰夫人敢这么对她这么讲话么,靠了个什么镇国公府,就敢粗声大气起来,如今且还要欺到她的头上,骗了她的女儿,这如何让她咽得下这口气,遂直通通的说道:“这如何使得,咱们家的大姑娘且要等着别人照顾呢,缘何竟要照顾那不相干的外人去呢。若是为着银子,咱们自有,很不必奉承了旁人去,况他家也是穷的根深,只怕还要咱们救济呢。若是为着交结权贵,他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很是不值当的一看。镇国公说的山响,拍得一阵胸脯子,可到底这个什么周千总能有个什么作为,咱们又没个预知未来的脑子,也是不得而知的。故此不如不结倒也不错。左就我们大姑娘人才这般出色,什么王公侯门攀不得,且要去赶着当什么佣人。” 兰夫人一听这话,早已羞愧的低下了头,贾母无奈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如今元春的行情你这个当娘的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硬撑着腰杆子说瞎话,这镇国公府本就是好意,若是放了二老爷的五品官上面看,他的嫡长女嫁个从六品的官有什么不妥,且听说为人也是好的,不过是个单薄些的家庭,嫁了元春过去,自有跟过去的仆从服侍那重病的婆婆,大姑娘不过是应名过去问候一声就是孝顺,哪里就说要做佣人之类的怪话了。 遂坐在那里对着兰夫人笑道:“可见二太太有多不会说话了,镇国公府不是为着你家姑娘,何必冷冬寒天的跑将过来说这些,本就是皇亲国戚,世家大族,难不成还为着什么好处不成?” 王夫人听见此说,紫涨了脸皮就要说话,被贾母抬手拦住,笑着说道:“不过总是二太太为着心疼女儿的缘故,大姑娘的姻缘且没有到呢,二太太且不要着急,兰夫人和她的娘家也是为着大姑娘和咱们家着想的缘故。就是不为着别个,为着人家想着大姑娘,二太太你也应当给兰夫人道一声谢才对。” 随后,贾母对着兰夫人笑道:“二太太有时说话不过脑子,其实她的本意不是这样,兰夫人别见怪才是,只当看在我这个老婆子吧。” 兰夫人忙站起身来听住了,贾母笑道:“鸳鸯且扶了你家夫人坐下,礼数这般多,也不怕伤着我孙子。” 王夫人骇然的看着贾母,心道,竟是要我给那个贱人赔礼道歉,尊卑颠倒,再没有的事儿了吧。 第244章 坚拒 贾母见那王夫人就烦,只是碍于元春和宝玉,只得在那里给她使着眼色,就连鸳鸯都在旁边给她打着手势只是不让兰夫人知道,也是情势所逼,为着这个不得不委委屈屈的对着兰夫人说道:“兰夫人,刚刚我说话太过着急,其实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还望兰夫人见谅。” 说这话的时候,王夫人只坐在那里,连站也未站,说过就低下了头,只在那里继续念着佛经,只当刚刚说话的不是她一般。 不过就这也让兰夫人大大感动了一把,自她做了二老爷的通房,再到做了姨娘,又到做了平妻,被王夫人立了多少规矩在府里,有这么低声下气的和她讲过话没有? 遂赶紧点头笑道:“二太太,我省得的。” 王夫人边念着佛经,边在心里冷哼一声,你省得,你省得什么! 赶着回去了,贾环听见兰夫人如此之说,便知道自家的一片好心被王夫人当做了驴肝肺,遂在那里劝兰夫人道:“母亲且放手别管了,既是二太太不愿,必定有了更好的人家,咱们何必挡了人家的道呢。” 林嚒嚒也在那里摇着头说道:“论理人家是不怎么出色,可是大姑娘如今年方二十挂零,过了这个年可就出头了,这个年纪的女子哪个不是做了母亲的,放哪里也是没有合适的人家来上门求亲了。况镇国公又是靠谱的人,他说这个周千总有前途,那必定十有八九错不多的,大姑娘押个宝倒也不错。” 兰夫人点点头道:“我说也是这么回事呢,咱们家的姑娘嫁过去,论是谁又敢挑理的,大姑娘嫁过去也不会受罪。” 贾环听着这两位在那里一唱一和着,心里只有失笑的份,纵使你们说的这也好,那也好又能怎样,正主娘亲不满意,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枉然。又不是人家的亲生母亲,何必去操那个穷心,有那功夫去喝口功夫茶,打个叶子牌不好么? 遂笑道:“虽如此说,毕竟二太太不愿意,牛不喝水强按头是不行的。大姐姐生的端庄,行事又大方,管了家之后听说更加能干了,将来有公侯之家提亲也不可未知,母亲和嚒嚒不要替她担心了。” 兰夫人一听说道:“罢么呦,满京城里打听打听,哪里有适龄的公侯家的公子哥儿的,不是太小,就是老的可以当大姑娘的祖父了,就是填房也得有人腾出位置才行啊。” 贾环赶紧拉了她一下:“母亲慎言,叫别人听到告诉了大姐姐好没意思的。” 兰夫人忙捂住了嘴,小心谨慎的看了看外面。 林嚒嚒笑道:“三爷竟也是太小心了,论起来,还是咱们院子最严实,丁点儿消息走不出去的。” 贾环笑道:“主要还是嚒嚒教导有方的缘故,嚒嚒没来之前,母亲的手段我也是见过的。” 说完这话,兰夫人登时红了脸,嗔着贾环道:“没事就拿你娘开涮,原来你娘竟是一个开心果。” 众人嘻嘻笑着不提。 单说元春听见荣禧堂传来的消息,倒是沉吟半响,低着头摆弄着裙子上的飘带,脸上看不出悲喜来。 抱琴不知元春的心思,只得在那里劝道:“其实兰夫人的心是好的,只是究竟眼界窄了些,这种人家只该拒了才是,怎的还拿到老太太跟前说了。” 元春低头半响,见四下无人,方悄声说道:“其实我见过这人的。” 抱琴一怔,大姑娘自小就在宫里做女官,被皇上赐了旨意出来就一直在家里,出去也是跟着众位夫人一起,都是去的女眷那里,又去哪里见的外男,忙说道:“姑娘慎言。” 元春抬起头来看向抱琴:“你忘了,之前皇上去过铁网子山打猎,我跟着太妃一起去的,无意间遇到的这个周千总,匆忙间交谈了几句,也就各走各路了。” 抱琴听了惊道:“竟是如此,大姑娘怎么回来也没和奴婢说起,倒叫奴婢瞎想了。” 元春淡然一笑:“当初不过是点头之交,说过就手就忘的,哪里还记起与你说的。如今看来,倒也是缘分。” 抱琴看着元春的神色,竟是满意地样子,难不成大姑娘竟对这个周千总有意不成?想到此,抱琴不由得心怀惴惴的和元春说道:“大姑娘,此事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已然否了的,您可别太在意的。” 元春冲着抱琴一笑,多年主仆情分,她还能不知道抱琴是怎么想的吗?本就是为着自己好,元春心里很是感动,对着抱琴笑道:“我省得的,你不用多说了。” 说完,便低头理账了,似是放下了这件事,抱琴方放心了下来。 忙忙碌碌的,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日,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次日,由贾母有封诰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先坐八人大轿,带领着众人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来,便到宁国府暖阁下轿。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候,然后引入宗祠。 原来宁府西边另一个院子,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悬一块匾,写着是“贾氏宗祠”四个大字,旁书“衍圣公孔继宗书”。两边有一副长联,写道是:“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功名贯天,百代仰烝尝之盛。”亦衍圣公所书。 进入院中,白石甬路,两边皆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设着青绿古铜鼎彝等器。抱厦前上面悬一九龙金匾,写道是:“星辉辅弼”,乃先皇御笔。两边一副对联,写道是: 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 亦是御笔。 五间正殿前悬一闹龙填青匾,写道是:“慎终追远”。旁边一副对联,写道是: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俱是御笔。 里边香烛辉煌,锦幛绣幙,虽列着神主,却看不真切。只见贾府诸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政陪祭,贾珍献爵,贾环、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毯,守焚池。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 第245章 过年 众人围随着贾母至正堂上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贾荇、贾芷等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槛外方是贾敬、贾政;槛内是各女眷;众家人小厮皆在仪门之外。 每一道菜至,传至仪门,贾荇、贾芷等便接了,按次传至阶上贾敬手中。贾蓉系长房长孙,独他随女眷在槛内。每贾敬捧菜至,传与贾蓉,贾蓉便传与尤氏,又传与李纨诸人;直传至供桌前,方传与王夫人,王夫人传与贾母,贾母方捧放在桌上。邢夫人在供桌之西,东向立,同贾母供放。直至将菜饭汤点酒茶传完,贾蓉方退出下阶,归入贾芹阶位之首。 当时凡从“文”旁之名者,贾敬为首;下则从“玉”者,贾珍为首;再下从“草头”者,贾蓉为首。左昭右穆,男东女西。俟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作响之声。 礼毕,尤氏自请了贾母等一众贾氏亲戚与上房去坐了。贾母吃过了茶,与老妯娌闲话了两三句,便命看轿,扶着李纨的手走了。尤氏苦留不住,只得恭送了贾母。 李纨等倒反执了尤氏的手,拉着她一同到了荣国府。 众人围随同至贾母正室之中,亦是锦裀绣屏,焕然一新。当地火盆内焚着松柏香、百合草。 贾母归了坐,立刻有老嚒嚒来报,说是老太太们来见礼了,贾母正待起身相迎,那两三个老妯娌都已经进来了。大家挽手,笑了一回,让了一回。吃茶去后,贾母只送至内仪门便回来,归了正坐。 贾敬、贾政等领诸子弟进来。贾母笑道:“一年价难为你们,不行礼罢。”一面说着,一面男一起,女一起,一起一起俱行过了礼。左右两旁设下交椅,然后又按长幼挨次归坐受礼。两府男妇、小厮、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礼毕。散押岁钱荷包金银锞;摆上合欢宴来,男东女西归坐,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毕。贾母起身进内间更衣,众人方各散出。 至次日五鼓,贾母等又按品大妆,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领宴回来,又至宁府祭过列祖,方回家受礼毕,便换衣裳歇息。 元春与李纨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那边厅上院内皆是戏酒,亲友来的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八日才完了。早又元宵将近,宁荣二府皆张灯结彩。 至十五日之夕,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佳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 贾敬过了十五,于后十七日祀祖已完,他便仍出城去修养;便这几日在家内,亦是净室默处,一概无听无闻。贾赦、贾琏并着凤姐儿今年因着公务,只在平安州过年,故此大房只有邢夫人、贾琮、迎春、巧姐儿等在京里过年,东府的秦可卿又是仙去了的。 故此席上人虽多,贾母却也触景生情,心情难免有些低落起来。 贾环见此情形,赶紧一推贾珍,贾珍见势起身,在前捧杯,贾环在后捧壶。虽止二人捧酒,那贾琮弟兄等却也是排班按序,一溜随着他二人进来,见他二人跪下,也都一溜跪下。依在贾母身边的宝玉也忙跪下了。 贾母一笑,万千烦恼丝一晃而过,如今她已近八十,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眼前这些儿孙又甚是孝顺,自己何必做那司马牛之叹,遂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贾珍、贾环笑着又给邢夫人、王夫人斟过了,待还要给元春等人斟,被贾母等说道:“你们去罢,她们倒便宜些。” 贾珍等方退出去自去其他席上斟酒去了。 贾环正在那里与人斟酒,见那贾芹畏畏缩缩的捧着酒杯过来,缩在后面,见贾环眼里似有羡慕之色,看他斟过酒就要过来敬贾环酒,倒是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贾珍。 贾珍可是眼里不容沙子,看贾芹似有不耐之色,只想上前就要喝他一声,被贾环赶紧拦了下来,笑笑看着贾芹说道:“芹儿怎的发昏,倒忘了珍大哥为长,哪里就先敬起我来了,想是远者先近者后的缘故,只是咱们同出一个贾,却分了个先后,可不就是不亲近你环叔叔了?要罚,必要罚的,还不斟上三杯自家喝了。” 贾芹也知贾环这是给他退路,忙忙的拿起酒杯自罚了起来,贾珍斜着眼睛看了又看,想到毕竟今日是正日子不比别时,也就忍下不提了,接着与众兄弟斟酒去了。 宝玉与众姐妹独在内里,吃吃玩玩甚是开怀,元春看不下去了,过去悄悄一推他,让他也出去给众爷爷叔伯兄弟斟一斟酒,宝钗等姐妹也在那里劝着,宝玉没奈何,只得捏着鼻子出去也给外面斟了一回酒,倒是惹了一身酒气回来。 贾母心疼的搂住宝玉,摸着那微醺的脸颊笑道:“可是我的宝玉并不善饮酒,倒是显得实在起来。珍哥儿也是,怎么也不护着些,只顾着帮着他人一起起哄。” 这话传到外面,贾珍登时坐不住了,忙忙的进来又斟了一回酒,跪在那里向贾母请罪。 贾母倒是憋不住登时一乐,与贾珍说笑一回,也就痛痛快快的饮了下去。 贾珍又给宝玉斟酒,宝玉也顺顺当当的喝了下去,并不扭捏作态。 贾环撇着嘴看着宝玉,心想这球囊的果然是个娇惯的货色,温室里的花朵经不得外面的风吹雨打,若是贾母一发子去了,不知这位爷前程如何呢。 本以为席上独自己一人这般心思,就见那贾兰也斜着眼睛撇着嘴巴看向宝玉,眼里似有不忿之色,不经意间一回头,就见贾环已然看向自己,不由得脸红了起来,赶紧低下了头。 第246章 喝醉 贾环见此就知贾兰多心了,忙忙的假借着斟酒特特的过去拍了拍贾兰,要他多吃些菜,贾兰倒是受宠若惊,两人复又恢复如前,同时看向宝玉,两人又回过眼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贾珍等人倒是不解其意,靠了过来只说:“你们叔侄俩这是见了什么好笑?” 贾环、贾兰忙忙的岔开话题,贾环只想快快离去,贾珍如何放得过他,拉过贾环硬硬的灌了他一杯酒方放他离去。 宴毕,贾环已然喝了几杯,脚步都有些飘飘然了,被小厮扶回了笃思园。 彩霞早已等在门外,见贾环脚步漂浮的移了过来,吓了一跳,忙忙的赶上来说道:“我的爷,究竟是谁灌了你酒,竟是不看看你的年纪么。” 贾环虚软的早已靠了过来,彩霞只得同着几个丫鬟一起搀扶着贾环回屋里,见了大床,贾环如同见了亲娘一般,直接扑了上去就睡,也不管上面有没有被子。 彩霞见了只是失笑,只得又同着丫鬟们费力的将被子拽了出来,给贾环严严正正的盖好,见他已然睡着了,吩咐小丫鬟去厨房要一碗醒酒汤备着,等他醒来再喝,一面着人去沁芳斋回禀兰夫人,只说贾环已然回来了,望其不要担心。之前兰夫人已然派人来问询了三五遍了,总要告知一声方好。 贾环这一觉睡的甚是香甜,直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方才醒来。 醒来见彩霞已等在床外,只笑道:“我的爷果真好睡,我还想着给你喝些醒酒汤,胃里也能舒坦些,却不料想你动也不动,只是安稳,可见这酒量也是喝出来的,之前与四老太爷就不是这样么,不是喝过醒酒汤,只怕就要折腾到天亮了,所以有时还是多喝喝好些。” 贾环笑了:“知道啦,每日里且这样默默叨叨,当心头发白了几根。” 彩霞笑着白了他一眼,帮贾环收拾好了,贾环又去东府赴那贾珍的宴席去了。 宝玉也去赴了东府宴席,略坐了坐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因想到袭人如今告了假在家里呢,遂叫上茗烟一起出府找她。 谁知那袭人正在家里哭诉呢,原来那袭人母亲和哥哥见家里略有些个银钱,只想着找个时候赎了她出府呢。袭人虽近日不喜宝玉的昏悖,见了金钏儿只若遇了法旨,渐渐有不听她话的形势了,但毕竟自小服侍的情分在那里摆着,她又与宝玉做了云雨之事,宝玉待她也还算好,总不能功亏一篑吧。另她家是什么光景,她也是知道根底的,不过是略剩下几个银子,赎了她回来只怕又是精精光的,恐到时还要惦记她手里攒下来的银钱,或是趁着她年纪尚轻,一发子半卖半嫁的打发了出去,恐怕更加难过,还不如不出府呢,遂在那里哭着只说誓不出府,要她娘家再不要打向往的。 袭人娘亲和花自芳正没奈何时,就听说宝玉来了,吓得赶紧滚下炕去出去拉马的拉马,赔笑的赔笑,只把宝玉当做皇上一般的给迎了进来。 袭人见了宝玉也是惊疑不定,只说茗烟:“好端端且把二爷给招了过来,若是有个什么,可不就是连你也有了不是。” 茗烟跺着脚说道:“我的姑奶奶,若不是二爷硬生生的非要指着你家过来,难不成我竟有了十颗脑袋要等着砍不行,踩着老虎的鼻子往上走。” 袭人一听这话,见宝玉端正正的坐在炕边四下里好奇的望着,心里的那点子不满已然随着宝玉过来烟消云散了。想金钏儿那个小蹄子就是再能耐,宝二爷可曾为了她特特的出府去她家里寻她? 由此,袭人更加坚定了要做宝玉的姨娘的决心,只是见那宝玉近来仗着祖母溺爱,父母亦不能十分严紧拘管,更觉放荡弛纵,任情恣性,最不喜务正,只想着借着什么事以探其情,以压其气,然后好下箴规,只在心里默默筹划着。 宝玉呆了不过一时,袭人就催着他赶紧走了,出去细细嘱咐了茗烟几句,叫花自芳一直送到宝玉至宁府街方才离去。宝玉又带着茗烟往宁国府去了。 谁知那宝玉奶母李嚒嚒过宝玉屋里请安,恰巧金钏儿在屋里同着碧痕她们掷骰抹牌,另有丫鬟在一旁看着取乐,瓜子皮磕了一地。 李嚒嚒见了甚为不满,说了她们几句,金钏儿只道这奶母子颇为有趣,一个告老解事出去的,且过来跑到这里指手画脚,不觉得可厌么,本就近日得意惯了,遂与那李嚒嚒争了几句嘴。 李嚒嚒本就年老嘴未免碎些,又见金钏儿竟敢嘴硬,遂气结了,不免跟着一发子争了上去,指着金钏儿的鼻子骂道:“小蹄子,都是你素日教坏了宝玉,又来做这个狐媚子相给谁看。哪日被太太们给发卖了出去倒是你的福分,要不然也是一个短命的货色。” 金钏儿紫涨了脸皮,这个老货果真无耻,大年下的就要下咒给她添堵,是看着她年轻轻些面子软的回不了口么,一时也不顾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直接和她吵了起来。 正吵得没开交时,李纨派人过来解劝,只说元春那里有事要问李嚒嚒,两人方才散了。 元春自在抱琴居招待了李嚒嚒,所费也不过是几碟子点心,倒是没有酒,因着元春本就不善于饮酒,只得委屈了李嚒嚒。可就这样李嚒嚒也是感恩在心,一发子边吃着点心,边抹着眼泪将金钏儿的种种不好说将出来。 元春知道她也是今日与金钏儿有矛盾,倒也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只是听着多了,倒想到了袭人,故此问起袭人来。 那李嚒嚒本也对袭人无甚好印象,只是凡事都怕比对,有了金钏儿这个珠玉在前,就是铁树也能看出花来,遂说道:“袭人可是老实的很,不似金钏儿这个小蹄子这般做耗。实话实讲,若是有了袭人跟在宝玉身边劝解着,只怕倒是上进些。” 元春笑着听住了。 第247章 贺生 赶至过了一日,镇国公府又来下帖子请兰夫人、探春、贾环过去吃宴席。翠果、晴雯小心地扶着兰夫人上了轿子,一路无话。 到了镇国公府,兰夫人瞅了一个空挡,自和镇国公夫人说起贾母和王夫人的意思,镇国公夫人早已心里想到,见兰夫人心怀惴惴,听到此说也只是笑着解劝兰夫人说道:“不值什么,这事儿本就是你情我愿,既是府里不愿,以后我再找了好的告诉你。” 兰夫人自是感激不尽,在那里殷勤作谢。 镇国公听过镇国公夫人说起此事,半天未说话,许久才说:“其实论起来,周千总年少有为,将来必成大器,只是那府里没有个慧眼识珠的。哪里就二十余岁都是什么侯爷公爵了,且不肯等等么?” 镇国公夫人笑着解劝道:“瞧你,牛不喝水强按头么,哪里一说就成的,凡事还是要靠缘分的,且等着哪日再见了好的说给那元春吧。” 镇国公一甩手:“且打住吧,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做什么这般上心。不过话又说回来,是我的亲生女儿,直接做主给了那周千总,还用和你们这般废话。” 镇国公夫人笑道:“敢情你是自己看上了那周千总,还说我们如何,强势的很。” 镇国公反怒为喜,与镇国公夫人说了一会儿子话也就安歇了。 谁知这日巧姐儿病了,贾琏、凤姐儿本就不在京中,倘或有个不测,可不就是邢夫人看护不当的过错么,邢夫人手脚忙乱,一迭声的请了大夫过来诊看。 正乱着请大夫来诊过脉。大夫便说:“替夫人奶奶们道喜,姐儿发热是见喜了,并非别病。” 邢夫人听了,忙遣人问可好不好。 大夫回道:“病虽险,却顺,倒还不妨。预备桑虫猪尾要紧。” 邢夫人听了,登时忙将起来:一面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传与众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奶子丫头亲近人丁裁衣。外面又打扫净室,款留两个医生,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日不放回家去。 邢夫人照顾着巧姐儿十分尽心,巧姐儿毒尽癍回,十二日后送了娘娘,合家祭天祀祖,还愿焚香,庆贺放赏。 私底下贾母自和鸳鸯说起:“我还道这大太太不是个爱幼辈的,想不到巧姐儿生病竟也这般尽心,还是我错看她了。” 王夫人却是不以为然,只和元春说道:“这个大太太近日行事实在乖张,且要照顾那不相干的人,不是那兰夫人,就是那巧姐儿,可是想着今后这几个人给她养老么,只怕也太傻了些。” 元春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母亲,那巧姐儿可是她的娘家侄女亲生的女儿,就是从贾家论起也是她的侄孙女,自巧姐儿生了病可见她问过几回,如今大太太照顾的很好,她不说高兴,反而倒编排起人家了,叫大房和老太太知道了可不就是她这个做二房太太的没脸?遂说道:“母亲这段日子既然闲些,不如过去问问巧姐儿病的如何了,也是一个面子情。” 王夫人哼了一声道:“凤姐儿又不在,我做面子情给谁看呢。那房里的大太太又与我不睦,你又不是不知道。” 元春愣了愣神,心道这是什么说法,单为了巧姐儿不行么,你就是看在凤丫头多年的情分和辛苦上,也不该做如此说话,只得劝道:“母亲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子骨肉亲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呢,不管凭什么,巧姐儿只是好的吧。” 王夫人面色不虞,只得勉强说道:“既如此,我再派人过去问问。” 元春也不忍太过勉强母亲,只得笑道:“就是这样,还能怎样呢。” 正说着,鸳鸯特来相请,只说贾母有事叫王夫人、元春和李纨商议,王夫人倒是奇怪上来,自她交了管家之权,贾母找她的次数屈指可数,能不见她一定用丫鬟传话,如今可是为谁呢,遂收拾了衣服与元春过去,到了那里,李纨已然坐下来等着她们了,一见王夫人过来,忙忙的起身行礼,王夫人只淡淡的点头,目不转视的直直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刚刚坐定,贾母就笑着将意思说了出来,原来二十一日就是薛宝钗的生日,又是将笄之年,贾母想要大过呢。 王夫人心里咚咚作响,只想着老太太之前不是最不喜金玉姻缘么,她只以为贾母对宝钗也不甚喜欢,如今竟要替她大过生日,反倒让人看不懂起来。当下她也不得要理,只殷勤答应着。 元春看着王夫人叹了一口气,只这样还想着和老太太比高低呢,只可惜老太太的暗里的心思不得为母亲所知了,终不忍自己母亲现在人前,只得出去后拉进内室里和王夫人细细掰起。 王夫人一听元春说法,蹦了直有三尺高:“什么?你说老太太的意思是借着这次大办生日,暗示你姨妈赶快将宝钗嫁将出去?这不能吧。” 元春叹道:“老太太没有这样说,不过我是这样揣度的。宝钗如今一十五岁,比宝玉还大。若是按着例来,宝玉的婚事尚可以拖拖,宝钗可就拖不得了。若是再等着宝玉,只怕将来就有嫁不出去的风险,老太太又没有看上宝钗,不如趁势赶紧找个好人家定下来,也算姨妈一家子没白来京城一趟。” 王夫人喉头一干,这个老婆子看着慈眉善目的,怎的心肠如此恶毒,就这般见不得她们娘几个好么,遂在那里咬着牙说道:“凭她说什么,我只干我的,宝玉是我十几年前肠子里爬出来的,怎的我这个做亲娘的反倒说了不算,只靠她这个做隔辈的说了算么?” 元春没法子,见王夫人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只得在那里劝道:“母亲安稳些,其实薛妹妹出身商贾,从根上说起不是什么好根基的人家,母亲就是为了宝玉今后的前途也不该寻了她家。” 第248章 碧月 王夫人没想到自家女儿也这般说自己,遂坐在那里垂泪道:“难不成我竟是你们的继母,天生不为你们考虑,只恨你们生活的很好么。大姑娘,你记得,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还是母亲为你们好,其他人都是拂稍的。” 元春只得殷勤劝解了半日,王夫人方说道:“我能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宝姑娘明镜大方,做事端正有礼,哪里就配不上宝玉了。只怕宝玉得了她的好话,自此改过自新,走上正途也未可知。” 元春本也是一天到晚思虑宝玉,见王夫人如此之说,赶紧说道:“天下的好人家何其之多,里面贤惠持家的也有很多,咱们不如就去那里问询问询,总好过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王夫人只梗着脖子说道:“大姑娘你不懂,宝姑娘的好处多的说不完,你姨妈家又是丰姿富饶的,除了她家还有谁家能这般出色。” 元春见王夫人执迷不悟,当下也劝不动,只得罢休了,左就老太太也不能同意,只看宝钗多等几年吧,这也是她命里所招,与人无怨。 到了正日子,宝钗换了一件新鲜的衣裳,被薛姨妈引着,落落大方的出来见客。贾母、邢夫人等人事先将各自的贺礼送过去了,不须多记。兰夫人、贾环也是随了大流,送了些衣服玩物过去,贾环随着姐妹们随了份子。 贾母已叫人搭了一个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先让宝钗点戏,宝钗推让了一遍只得点了一折《西游记》,贾母甚是喜悦。正巧把眼睛望向那桌子,见之前紧跟在宝钗身后的一名女子已然与宝钗坐在一起了,似是姐妹一般。 贾母皱起了眉头,心想难不成竟不是姨太太新近买来的丫头,感情是那薛蟠置下的妾室么,只是看着并未梳头,且论规矩也并不能和她们坐在一起啊,遂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是?” 薛姨妈嘴里发苦,若不是王夫人和王子腾硬性摊派,自己何必非要伸手管这等闲事,本就不想自己出头,只等二太太自己和贾母说,但是如今贾母已然问起,薛姨妈只得笑着说道:“这个是我娘家的侄女,因着和宝钗交好,特特前来给她姐姐送针线的,正好老太太相邀,我就恬了这张老脸,带她进来见见世面。” 贾母暗暗一算,薛姨妈的娘家不就是王家么,这么算起来,贾母意味深长的看向王夫人,竟也是她的娘家人,可曾有二太太的手笔么? 王夫人本就缩下去的脑袋被贾母一激连忙抬起了头,只说:“老太太容禀,这个丫头的确是我娘家的亲戚,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故此求了宝丫头领着进来一观,还望老太太原谅则个。” 贾母慈爱的笑笑:“怎么会呢,我这个老婆子平常没有别的爱好,只爱和姑娘们说说笑笑的,一天也就过去了,姨太太这是给我找伴儿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的又会有原谅之说。” 宝钗低了头,这事儿连她都瞒住了,果真姨妈好算计。 贾母叫了那姑娘过来,戴了西洋镜子在那里细细的看她的肉皮,果然细腻无比,上下打量了一遍,长的很是漂亮,且又精致了妆容,显见的是专门捯饬过了,只是衣着普通,连着首饰也不是今年新款,应当家境一般,看来不是近支子弟。 遂问道:“几岁了,叫什么,家住在哪里,父亲是做什么的,可曾有了人家。” 席上的众人都在那里感兴趣的望着这位王姑娘,尤以宝玉为盛,正巧他坐的很近,看了个正全。贾环本也是在席上的,听说今天的戏班子甚为出色,也就借着借口留在了家里,连着宫里都未去学业,突的见了这名女子,联想到此前王夫人干过的恶心事情,遂将心提了起来,感觉此人来的不善。 迎着众人的目光,饶是这位王姑娘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由得低下了头,轻声细语说道:“小女名叫王碧月,十四岁,未曾有了人家。” 话未说完,脸已羞红了半边。 贾母微笑着点点头,问道:“令尊在哪里高就呢?” 鸳鸯和琥珀互视一眼,老太太今日竟是没有眼色起来,不看那位王姑娘第一次已然避开了话题,何以又问了二遍呢? 碧月姑娘禁不住一问,只得勉强答道:“我父亲因着醉心科举,如今只在家中苦读,等着下场考试后再说。” 贾母一听这话,已是之前二太太提过的那位王家远亲无疑了,连着贾环也醒过了闷来,暗里深恨自己这位嫡母,感情是与自己必定有仇么,且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寻趁上自己,不把自己拖进烂泥地里不罢休。 兰夫人初只是看了个热闹,只打算略坐坐就走的,眼见得贾母和贾环脸色不好看起来,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坐在一旁等着结果。 宝玉却是大大的高兴,他平素就喜欢和姐姐妹妹们玩笑,眼见得今日有一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姐姐过来,和水葱一般,如何不想着和她交际呢,因听说她家也有饱读诗书之辈,想必吟诗作对也是精通的,若是短住几日,诗社必要请她,遂坐在那里殷切的瞅着她,只是眼里清澈见底,并无杂质。 那位碧月姑娘却是误会了宝玉的想法,见他热忱的看着自己,只当宝玉为她的姿色所倾倒,不由得得意上了心头,脸上现出了红晕,更显得人物出众。 贾母看了贾环一眼,见后者一脸嫌弃,也知道贾环心里明白了过来,一时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打二太太和姨太太的脸,更重要的是那清虚观的张道士说自己今年正月不能生气,免得整年不顺,不然自己早已掀了桌子,脸上变了一变,瞬间恢复了原色,慈爱的看着碧月姑娘笑道:“原来令尊竟是个饱儒,将来前程不可量也。” 碧月姑娘低了头微笑不语,自家父亲是什么货色自己最是清楚,只希望贾府不知道吧。 第249章 逃走 薛姨妈站在一旁说道:“其实论起来她也是粗通文章的,作起诗也是很好。” 宝玉早已按耐不住,遂问道:“不知姐姐有字无字?” 碧月正要回答,贾母赶紧拦了过去,嗔怪着宝玉道:“可是你这孩子不通的很,未见过就要这般突兀的问话,也不怕冲撞到人家姑娘。” 说着就吩咐金钏儿道:“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宝玉的手脸都花了,且不带下去梳洗梳洗,还要等着我来吩咐你们么?” 说完就对着薛姨妈笑道:“如今这些丫鬟原也有些拿大了,一般人都支使不动,可不就是擎等着我来说她们。” 薛姨妈忙笑道:“不过是她们一时大意,带下去梳洗梳洗也就是了。” 王夫人自在一旁冷眼旁观,不发一声,见贾母这样说,也脸上堆起了笑道:“其实论起来,宝玉屋里的属袭人最是勤谨,只是她偏偏告了假回去。” 说完,对元春等姐妹们说道:“元春你们来见见你们王家妹妹。” 因见贾环就要起身扶着兰夫人就走,赶快笑道:“可是这个孩子急什么呢,你也来见见你王家姐姐,论年纪是比你要大几岁的。” 贾环脸上微微一滞,我自己没有亲生姐姐么,且要攀附这个姐姐。 这位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鸟,万一被她咬上来可不就是自己的不幸,正想词推脱时,贾母笑道:“既是如此,环哥儿你来见见。” 贾环无奈,只得松了兰夫人的胳膊上前拱手行礼道:“姐姐好见。” 碧月微启眼眸,见那贾环器宇轩昂,长的甚是精神,知道这就是日前叔父他们说的那一位了,只是始终比不得宝玉那一款看起来养眼,便一时恹恹,勉强在脸上做了一个笑意,回行一礼。 毕竟宝玉乃天上灵石所投胎而生,生的钟灵毓秀、可人意些,实非贾环所比,贾环若是心里有知,知道那碧月姑娘心里这般想法,定要三拜九叩于她才好。 王夫人笑道:“看起来倒是有些缘分,不知老太太是何想法。” 贾母冷笑一声,心想缘分不缘分,不过是自家有个内奸做卧底罢了,无缘无故大正月就要来给自己讨晦气,当真是愚昧至极,只可叹如今凤姐儿不在自己身边,连个为自己解围的人也没有,一时不能翻脸,只得笑道:“什么缘分不缘分,我竟有些听不懂了。环哥儿,你母亲等着你回去呢,既见过了人,且回去好生照料你母亲吧。” 贾环巴不得听这一句话,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匆匆就冲贾母行了一个礼,搀起兰夫人掉头就走,哪里还顾得王夫人在后面说话。 兰夫人不明所以,但见贾环脸色不渝,倒也不说什么,只借着肚子疼走了。 回去沁芳斋,贾环喘了一口气,方把实情告知兰夫人。 众人听说是二太太给说亲的那位王家姑娘,登时都炸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兰夫人惊得目瞪口呆:“可是二太太疯魔了不成,府里老太太和老爷都否了事,她且要硬来么。” 林嚒嚒微皱着眉头说道:“这位夫人行事实在可恶,之前看她还好,如今似有往下三滥路子走了,若真是如此,环哥儿需得当心,出入都要有人跟着,可别被害了才好。” 兰夫人懵逼道:“环哥儿一个男子,二太太还能害他什么呢。” 林嚒嚒笑着说道:“害人还能区分男女么,既是要害人,不外乎就是想着生米煮成熟饭,逼得环哥儿不得不吞下苦果罢了。” 兰夫人惊了一跳:“连那女子的清誉都不要了么,看来这位碧月姑娘也不是什么好货,敢是嫁不出去了么,只管在这里作耗。” 林嚒嚒笑而不语,这类事她在宫里见得多了,比这更邪门的还有,若是兰夫人见了只怕更加惊讶。 贾环也在一旁安慰兰夫人道:“不值什么,不过是借着男女大防,得空摸我一把,或是要我英雄救美,一发赖了上来,再多的她也不敢。” 众人听了只是好笑,杏果笑着说道:“可是你小小的一个人竟是这么懂,可见学的实在渊博,世事都是通的了。” 贾环连连点头:“杏果姐姐说的不错,今年蟾宫折桂也是有的。” 就连兰夫人也失笑了起来,点着贾环的额头笑道:“你个小崽子,得空就逞嘴上的功夫,很是看不上你这个。” 说笑了一回,众人还是议定,沁芳斋和笃思园里面的下人都看着些,万不可让这位碧月姑娘接近贾环一步,不然凭空多了一个女主子,这可向谁说理去呢。 席已散毕,宝钗借口换衣服,同着薛姨妈急匆匆的回到梨香苑,拣了香菱和碧月说话,自拉着薛姨妈到内室埋怨母亲道:“可是妈妈做事不同女儿商量么,那碧月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竟连女儿也瞒住了,可是为着什么?” 薛姨妈也知此事不妥,本就是借居在贾府,现如今堂而皇之的将王家女给带到了府里,还与众人见面,一声不与贾母知道,说起来可不就是失礼么?只是自家哥哥一定要自己撑头,二太太又说什么她是二房主母,凭是谁问也不说不得自己僭越,自己这才心怀忐忑的应了下来,如今看来贾母并未为难,只当那碧月是走一趟亲戚吧。 宝钗听完薛姨妈说话,两脚急急的跺了一跺:“这事险得很,既是姨妈筹谋,理当她带了出来,怎的反倒扯上了咱们家,若是出了纰漏,可不就是咱们的把柄。既然戏已看完,不如趁早带了她回去倒好,可别牵上咱们。” 薛姨妈为难道:“可是你舅舅想着和贾家联姻,觉得那碧月嫁过来对王家有益,和我特特说了要留那碧月在府里住几日呢。贵人也从宫里传出话来,只说贾王两家交好,想着亲上加亲呢。” 宝钗冷冷的说道:“可是舅舅和姨妈不是说想着女儿和宝玉结亲,以示贾王交好么,怎的又寻上了碧月,舅舅究竟是要嫁几个王家女过来?” 第250章 赶围棋 薛姨妈听了一怔,而后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咱们家的贵人在宫里” 话未讲完,宝钗劈手打断薛姨妈的话:“那是王家的贵人,不是贾家的贵人,她且做不了贾家的主,除非当了贵妃,不然连个话头也休想在老太太面前提起。” 薛姨妈一时哽住,见宝钗疾言厉色不似从前,只得笑道:“可是你急什么呢,不过是你的一个远房妹妹,家境不好,又是庶出,就是再怎的,还能抢了宝玉不成?你舅舅和姨妈就是再蠢,这点儿还是分明的。” 宝钗咬着唇看向自己的母亲,似乎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定定的说道:“母亲,你我苦心筹谋多时,尤其女儿在贾府众人面前是何等的大方有礼、面面俱到,如今被你那个什么远房侄女全毁了。只怕从今日起,全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知道那碧月是在我的生日宴上见到了老太太她们,若是她和环哥儿成了,那说媒拉纤的做定就是咱们了。女儿一个未婚的女子,连自己的夫婿在哪里尚不得而知,却要操心别人的婚事,说出去可不就是笑话一桩么。” 薛姨妈呆愣愣的坐在凳子上,只说:“如今这可怎么好?” 荣禧堂里,贾母面色阴沉的看着王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老二家的,你这趟究竟是想做什么,说出来给你婆婆听听吧。” 王夫人一愣,忙跪下去诚恳的说道:“老太太容禀,碧月究竟是何时来的,儿媳也不知道。近来儿媳悟了《心经》,立誓要在正月前抄完百遍《心经》,将来连着佛豆一起散给穷人呢。如今儿媳正日夜跪在佛堂抄写《心经》,连门也不出,也是今日宝丫头过生,我才出的屋子。其实这姑娘我也是今日才见到的,别的不知分毫,还望老太太查问。” 贾母淡淡的说道:“问么,我自然是要问的,只是我先问问你。你说这事与你一分关系没有,说出去可有人相信呢?只怕我屋里的傻大姐都要笑了。” 王夫人脸上一红,势必要嘴硬到底:“母亲,这事儿的的确确儿媳是不知情的,只是母亲今日听了也不信儿媳的话,不如现下叫了姨太太过来,问上一问就知分晓了。” 贾母点点头道:“那是你的亲妹妹,说话自然向着你,我能问出什么来,不过是多费几道口舌罢了。” 王夫人伏在地上哀哀的说道:“老太太容禀,给环哥儿说亲能有我什么好处,不过也是上次回娘家时,娘家哥哥说起这位碧月姑娘为人实在是好,长的也养人,只不过家底薄些。儿媳只说,不管什么,女子的为人是最要紧的,家境倒是次要的,故此想着回来和老太太们提上一提,若是果然投缘了,也是环哥儿的福气。谁知老太太和老爷想要环哥儿大些再定,其实儿媳已然不再提了,结果不成想这位姑娘与宝钗交好,知道今日是宝姑娘的好日子,赶着过来送了针线做礼,正巧府里唱戏的戏班子甚为出色,碧月因着想看看,姨太太也是一时心疼侄女儿,偷着带了来,原想着是听过一出就走的,不料想被老太太发现了,还望老太太明察。” 贾母沉沉的低了低头:“二太太,想不到你不知情竟也知道这许多内幕。” 王夫人一听要糟,只怪自己说的太过顺当,反倒引起那老太婆的疑心了,遂赶紧说道:“老太太容禀,实是刚刚我见那月姐儿来的太过奇怪,又是我娘家侄女,故此特特拉了薛姨妈在席上问起了才知道的。” 贾母眯起眼睛想了一想,仿佛刚刚是王夫人和薛姨妈在席上悄悄说过几句话,这倒打消了她些许疑虑,只是仍然存疑,遂说道:“既如此,还是姨太太知道的多些,倒是我的不是了,冤枉了二太太。总是亲戚一场,回去时二太太替我送送那位月姐儿,也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一分心意。” 王夫人哪里还敢说其他,只得唯唯告退,转身去了梨香苑,见那薛姨妈正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和宝钗商议着什么,那碧月倒是没心没肺的很,只在外间和香菱谈笑着什么。香菱倒很是喜欢月姐儿,府里的一应往事与她说了个分明,那月姐儿的眼里似有精光在闪,初看时不真切,再看时已然没有了,王夫人还只道自己看错了。 见王夫人过来,薛姨妈连忙从内室出来:“二太太怎么今日这般闲在,来这里逛逛。” 王夫人低声哼了一声,等月姐儿、香菱、宝钗行过礼后,跟着薛姨妈一起进到内室,月姐儿还想跟着进去,被宝钗不动声色的拦在了外面。 月姐儿禁不住脸上挂相,只一秒就消了下去,状似天真的问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姑太太既来了,咱们还不赶紧进去服侍么,万一有个短缺的,咱们也能吩咐丫鬟送过来。” 宝钗笑着说道:“两位姑太太是有要事商议,里面暂时不用妹妹操心,待母亲她们叫起咱们再进去也是便宜的。” 碧月见宝钗遂笑语晏晏,却始终不肯让步,又是人家的地盘,只得笑着说道:“姐姐说得很是,咱们且和香菱姐姐去赶围棋做耍去。” 宝钗笑了笑,依言跟着出去。 这里王夫人与薛姨妈议毕,从屋里出来,就见那宝钗、香菱、碧月、莺儿正在外面赶围棋呢,一磊十个钱。 头一回碧月赢了,心中十分欢喜。后来接连输了几盘,便有些着急。赶着这盘正该自己掷骰子,若掷个七点便赢;若掷个六点,下该莺儿掷三点就赢了。因拿起骰子来,狠命一掷,一个作定了五,那一个乱转,莺儿拍着手只叫“幺”。碧月便瞪着眼,六七八混叫。那骰子偏生转出幺来。碧月急了,伸手便抓起骰子来,然后就拿钱,说是个六点。莺儿便说:“分明是个幺。”宝钗见碧月急了,便瞅莺儿说道:“越大越没规矩。难不成姑娘还赖你。还不放下钱来呢。” 第251章 送回 莺儿满心委屈,见宝钗说,不敢则声,只得放下钱来,口内嘟囔说:“一个姑娘的,还赖我们这几个钱。连我也不看在眼里。不过是几个铜板罢了,好似不拿了一天过不下去似的。” 宝钗不等说完,连忙断喝。 碧月听了,泪水涟涟的说道:“可不我就是穷人家出来的庶出姑娘,你们可都有谁把我放在眼里?连个丫鬟也要踩到我的头上。” 一行说着,一行便哭了。 宝钗心想这是什么事呢,大正月的竟也不嫌弃晦气么,忙劝她道:“好妹妹,快别说这话,人家笑话你。” 又骂莺儿。 王夫人出来,正碰见碧月坐在那里哭呢。王夫人本就因着被贾母责骂烦恼在心,又是喜怒显于面色的人,见此便不喜,大声喝道:“大正月的闹什么,且好看么?” 薛姨妈忙走出来劝道:“竟是莺儿那小蹄子忤逆了主子,故此引得月丫头哭,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一面竟要真的过来厮打莺儿,莺儿委屈的说道:“怎么太太只顾说我,明明是月姑娘耍诈,骗奴婢的铜钱。” 宝钗赶紧喝住她:“说的这是什么浑话,大白日的找不自在么,还不跪下听太太的教训呢。” 莺儿无法,委委屈屈的跪下了,等着挨打,薛姨妈正要打时却被王夫人拦住:“虽然我不赞成纵容奴婢,可这莺儿自来了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哪里有一点逾越的样子,姨太太还是问清楚了再说。” 说着就问莺儿,莺儿怯怯的看了看宝钗,不敢则声,碧月倒是老实了起来,站在那里乖巧的说道:“其实没什么,不过是赶围棋一时情急话赶话玩急了眼,不干莺儿的事儿,姑妈千万别打莺儿,要不月儿在屋里可怎么立足呢。” 王夫人冷笑一声:“这会儿子你又说这话,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遂问起莺儿:“你别怕,只管告诉我,横竖有我呢。” 莺儿低了头,低声说道:“也不过是什么大事,就是奴婢和月姑娘赶围棋,算输赢时惹恼了月姑娘罢了。” 王夫人又问宝钗,宝钗还能说什么呢,本就恼了碧月,遂笑着解劝道:“其实不过是个小玩意,月丫头一时话急,就赶趟了。” 王夫人一听,就知那碧月必然有不妥当之处,又见她长的甚是娇媚,不似那等贤惠之人,看起来就不甚顺眼,遂说道:“一个做主子的,不管输赢对错,且和做丫鬟的计较铜子儿,赶是不嫌给王家抹黑么。不看那外面都是怎么说的,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这金陵王说的就是咱们王家。不说你家如今家境如何,总该看不上这些铜钱吧,还要纠缠这个,可不就是眼看着长他人之势,灭自己的威风么。” 碧月涨红了脸,自在那里孤零零的站着,眼看着宝钗站在对面,低头不作一声,似乎自己挨骂和她无甚关联,遂深恨之。心里暗骂,这两个姑妈委实不做人,自家什么家境她们果然头一次听说么,还大说特说什么金陵王,就是京城王,这里面的金银又与她家有何相干,自家爹爹本就不争气,如今家里越发艰难了,她们可想着要帮衬一二?且站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话,若是两相对换一下,只怕自己的嘴皮子说的更溜一些,只是现下有求于人,只得低了头轻声在那里绽着笑脸说道:“姑太太说的实在有理,月儿铭记于心,还望姑太太指教。” 王夫人厌恶的挥了挥手道:“指教就用不上了,只你不要给我捅娄子就好了。” 遂吩咐下人道:“快收拾了东西送月姑娘回家。” 碧月听了,忙问道:“日前叔叔不是说要留月儿在府里多住几日么,还说是娘娘的意思,如今怎的又要送月儿回去?” 王夫人见了她如遭蚊蝇绕身,连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只挥手示意,薛姨妈倒是好心说道:“主要是府上实在太忙,暂时不留外客在府,待日后咱们再做计较。” 宝钗客客气气的遣了下人送碧月回去,碧月倒是恭恭顺顺的走了,回去家里,和自己的刘姨娘抱怨说道:“罢么呦,竟还说是什么礼出大家,我看也不过如此。头一次见面,当姑妈的不说是给个表礼以示喜爱,还要伙着小丫鬟诓骗去女儿那么多的铜钱,可怜女儿的体己钱才有几个呢,就这么损了大半。本指望着去了姑妈见我衣服首饰不好,或给些贴补,想不到竟是个貔貅转世,就是个神仙也休想从她身上拔下一根毫毛。” 那位姨娘听了之后,也为自己的女儿抱不平,搂着她心疼的说道:“所以人家富也是有道理的,看咱们小门小户的或许怜悯些,结果还要刮些进去,可不就是苦了我的儿了,未免也有些太为富不仁了些。那两位姑太太果真糊涂,一个姓的也不帮衬,还要帮衬哪个呢,等咱们富起来,将来她们要饭到咱们跟前也不给她们一口搜饭。” 碧月听了也高兴了起来:“姨娘说的实在合我心意,不看她们如今这般可恶,只以为这天下竟没有说理的地方去了,殊不知,风水轮流转,万一哪天她们沦落了,还不是看着咱们的脸色过日子。到那时,女儿就能报今日的羞耻了。” 刘姨娘只说:“今日你也是自找的,她不给你表礼,你不会想法子么。譬如说,你借了那位宝姑娘的衣服首饰,只说自己的旧了,借她的略出去一回就还回来了,她还能说什么。过后你不给,她一个当姐姐的还能找你要回来么,可也太精细了些,只怕都忘记了呢。说起来,还是你不会做人。” 碧月一听,可不就是么,遂倚在姨娘怀里,笑道:“可不就是这么个理,还是姨娘懂得多些,今后姨娘多教导女儿些个,不然管保被这世道吃的连个骨头渣子都没有了。” 第252章 逛书铺 刘姨娘听了很是受用,轻轻抚着碧月的头发说道:“我的儿,你知道就好,姨娘不过就你一个孩子,不为你考虑还能为谁。咱们又是无依无靠的,你父亲又不中用,只想着你能嫁个好人家,自己吃穿不愁,连着姨娘也能吐一口气,别的就不想了。” 碧月点点头道:“可是姨娘为我好,我知道,不像那个老不死的,只想着我早日嫁出去为她的大孙子铺路搭桥呢,哪里还管我的死活。” 刘姨娘忙捂住她的嘴道:“傻孩子,又忘情了,这里人多嘴杂,被别人听去了有咱们什么好处。女儿你需得记住,凭管她们谁怎样和你说,你只支吾答应着,心里要有自己的准主意。她说帮衬就帮衬么,脚只在咱们的身上,嫁出去可就由不得她们了。” 碧月迟疑道:“可是毕竟姨娘你还在这里。” 刘姨娘笑道:“我你担心什么,有你父亲在,哪个敢说我,不看当时你父亲是怎么纳了我的么。如今咱们只是借着王家的光,给你找一个富贵之家罢了,别的都是次要的。” 碧月听了也放心不少,母女俩说的甚是高兴,一时都忘了形了,不提防小丫鬟在门外小声说道:“姨娘、小姐,老爷叫小姐过去问话呢。” 碧月一听,这小蹄子什么时候来的,不知被她听到了多少,遂顿时慌了手脚,刘姨娘拍拍她的手,以示镇定,一面冲外说道:“知道了。” 说着,边替碧月整理了衣服,边催着她去了。 贾环自送了兰夫人回去,见那碧月在府里呆着,就算是离他甚远,心里也是万般的不得劲,遣了小厮作先锋探路,知道前面没有碰瓷的人物,遂急急的赶了出去,往街上逛去了,恰逢碰上了贾琮,兄弟俩互相一商议,干脆往礼记书铺去看看有没有新来的杂书。 那位袁掌柜还是记得贾环的,见他过来,忙忙的丢下茶杯,赶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原来是两位贾公子,不知今日来小号有什么主张。” 贾环笑道:“不忙不忙,我们不过是闲逛逛,看看有没有新进的适宜的小说之类的,袁掌柜且自去忙,不必管我们。” 袁掌柜笑道:“这两日有什么忙的呢,正月里大家都是忙着吃请,哪里顾得上来读书,近日新到的书倒是有几本,公子且随我来。” 说着,就带了他们往里面走,一行介绍着。 贾琮近日对那山水游记甚是喜爱,遂在书架上翻看着,看看哪些合自己的心意,等着带回家中慢慢阅读,贾环独在书架子上看小说,袁掌柜站在一旁笑着说道:“平日里闲来无事,我也翻看翻看,不知怎么的,竟是觉得没有一本比得上公子写的那两本话本子,且不知公子什么时候能有大作,小可儿再拜读拜读。” 贾环笑了,那《石头记》和《西游记》果然是好的,衬了自己顺势买下庄子铺子,过得如今光景,可是临到现在,却是忙得不可开交,便是一丝时间也无,哪里还能想着去写这话本子呢,开春科举考贡试还弄不赢呢。 袁掌柜也是客气话,见贾环笑着不说话倒也醒过闷来,遂轻轻拿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可是我糊涂了不是,公子现如今也是富贵在身了,何必需要这个,该打该打。” 贾环大囧,急忙向袁掌柜使了个眼色,袁掌柜瞬间懂了,感情是有外人在不敢多说呀,遂以别话扯开。 闲扯了一会子,贾环、贾琮自拣选出自己喜欢的书,交由小厮拿着,和袁掌柜打了声招呼径自走了。 贾环本是想着要回的,奈何贾琮记得上次贾环特特的请了他和贾兰吃饭,硬压着贾环上了茶楼二楼雅座,贾环见他本就没银子,再花销些,可不就是自己的罪过,倒也极力不去的,怎奈贾琮一定要请,想想这茶么也喝不得几个钱,遂跟了上去。 坐在雅座上,远眺着外面的风景,贾环倒也心旷神怡起来,遂问起贾琮的学业如何。 贾琮笑道:“可是一行自有一行的精通,譬如说大太太,她只日日关心我吃喝如何,衣物加减。环哥儿你就问我的学业如何。” 贾环点头笑道:“大太太果然关心你,若是不真心为你,哪里还管你这些,不过敷衍了事罢了。譬如我母亲,只想着我安安乐乐就好,什么功名在她的眼里只当放屁。” 贾琮乐了,遂笑道:“可是大太太也是一个心思,每每见我略学的久些就心疼的很,叫了厨房里的做了点心给我过来,只说身体保重就好,旁的都是次要的,就连我的嚒嚒也感动呢。” 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大太太之前倒不这般,如今待你只像亲生,我倒也是安心了许多。” 贾琮也笑着说道:“就是为着大太太的关心,我也很该上进些,势要考个秀才出来,也给大太太增添些光彩。” 贾环噗呲一笑:“可是你何必自谦,以我之见,只怕将来你进士也是手拿把攥,更遑论区区一个秀才。” 贾琮听了更加高兴,遂笑道:“环哥儿你只顾着取笑我,今年春季贡试眼看着就要到了,到时你蟾宫折桂,封侯拜相也是指日可待的,兄弟将来的前程可就仰仗你了。” 贾环笑得伏不起腰来,只说道:“好说好说,若是兄弟有那么一天,势必要大大提拔一下琮哥儿。” 贾府里,宝玉却在那里自和袭人兴奋的说道:“那位碧月姑娘长的甚是美丽,花容月貌,就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听说诗文也是通的,不知要和宝姐姐住多长时间,若是久了,不若把她邀进社里,看看她的才情如何。” 袭人刚刚从娘家回来,就听丫鬟们说起那位月姑娘,见宝玉说的甚是高兴,仿佛有引入诗社的意思,哪里还能坐的住,遂算道:“二爷,那位月姑娘毕竟不是咱们家的老亲,还是不要过分亲近的好,免得到时被人说嘴。” 第253章 梨香苑 宝玉却是不听:“王家就是我的外家,按年纪辈分,那位月姑娘就是我的表姐,这是再错不了的,别人还能说我什么呢。” 遂不听,拿起脚来就去梨香苑了,金钏儿也在那里嘲笑袭人道:“人家正经主子还没说什么呢,要你一个奴婢说什么,真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袭人忍气不提,见宝玉走了,也不和金钏儿争辩什么,索性这个月的月钱是要该领了,这一向是她去领的,也就带着小丫鬟去领了。 梨香苑里,宝钗正和薛姨妈没得开交时,见宝玉施施然走了进来,只得暂歇了迎上去两张笑脸对着宝玉:“今日怎么哥儿过来了。” 一面命人倒了滚滚的茶来。 宝玉满面笑容的因问:“哥哥今日不在家?” 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逛不了,哪里肯在家一日!” 宝玉笑道:“薛大哥是善在外面交际的,不如此,家里的生意可都谁管呢?” 薛姨妈心里发苦,只是现下也不能表露出来,在哪里笑道:“可是呢,你前儿又想着,打发人瞧他,你哥哥还和我说起呢,只说不过两日就请你吃酒。里间比这里暖和,我的宝贝且去那里坐着,和你姐姐略坐坐,我收拾收拾就进来和你说话儿。” 宝钗自请他在炕沿上坐了,一面又问老太太姨娘安,别的姊妹们都好,一面又问宝玉从哪里来。 宝玉猴在那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似是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宝钗见了倒是奇怪,遂笑道:“可是宝兄弟在这里寻什么呢?” 宝玉笑道:“昨儿在筵席上见到的那位姐姐去哪里了,怎的不见她?” 宝钗脸色剧变,停了一些时方稳住心神,笑着说道:“她坐了一些时,与我送过针线就回家去了。” 宝玉笑着点点头说道:“往常我也曾去过舅舅家,怎么就没碰到过这位姐姐呢,长的和神仙一般,听说还精通诗文,真真可叹我孤陋寡闻了。” 宝钗一听这话,似有狐疑之色,只是偷偷打量了宝玉一番,见他始终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不似心怀杂念之想,遂在那里笑道:“可是宝兄弟就想岔了,王家族亲何其之多,哪里都能到舅舅家里长在,纵使去了,咱们也不一定就去,错过一些人一些事也是有的。” 宝玉天真无邪的点头笑道:“可是如今正巧遇到,可不就是缘分了。也不知那位姐姐作诗如何,若是精通,哪日她再来,宝姐姐必要荐了她进咱们诗社,比比方好。” 宝钗笑着点点头:“宝兄弟说的很是,若等她来了我再问她。” 说着,状似无意的说道:“其实她家的家教也不甚严苛,似她又不用考秀才,家里又宠着,哪里还能下死力气要她读书,想必也是粗通文墨罢了。” 宝玉听了倒是心里颇有遗憾,这么个美人,腹内却无多少墨水,说起来总是欠缺些,只得在那里笑道:“其实人生在世,随意就好,何必管那些琐碎。” 宝钗也跟着笑着点点头,宝玉此时与宝钗就近,只闻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竟不知是何香气,遂问道:“姐姐熏的什么香?好香甜哉。” 宝钗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 宝玉说道:“既如此,这是什么香?” 宝钗细细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是我早起吃了丸药的香气。” 宝玉笑道:“原来是姐姐吃的冷香丸,果然好闻。” 因闻着香气扑鼻而来,宝玉看着宝钗渐渐迷离了眼睛,看着她脖子上挂着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似乎又想起了莺儿说过的话,遂在那里喃喃自语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正在此时,薛姨妈劈头进来,一把拉了他,抱入怀内,笑着说道:“这么冷的天儿,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来。外面茶果已备,快快随了姨妈去吃茶。” 宝玉本就和薛姨妈、宝钗惯了的,遂跟着下来出去,见外面已摆了几样细巧茶果。宝玉因夸上次在那府里珍大嫂子的好鹅掌、鸭信。薛姨妈听了,忙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来与他尝。宝玉笑道:“这个须得就酒才好。”薛姨妈便命人去灌了最上等的酒来。 因着那李嚒嚒已经告老解事出去了,跟来的茗烟是素日奉承宝玉惯了的,余下还带了两个老嚒嚒也是不关痛痒,万事不管的,宝玉要吃,只管让他去吃,左就吃醉了自有下人送他回去,往床上一躺就睡,何必自讨烦恼,薛姨妈又是做东的,宝玉尽兴而饮。眼看着就要喝多了,幸而薛姨妈千哄万哄的,只容他吃了几杯,就忙收过了。做了酸笋鸡皮汤,宝玉痛喝了两碗。 盛上来碧梗米饭,并着一盘子奶油松囊卷酥,宝玉闻了倒是觉得与府里做法更是不同,一时馋上来吃了大半碗饭和两块酥,又酽酽的沏上茶来,大家吃了。薛姨妈方放了心。 旁边的嚒嚒笑道:“罢么呦,宝二爷何曾像今日这般开了胃口,平常不是嫌这儿,就是说那儿,可见还是隔锅的饭香了。” 这话一出,就连薛姨妈也绷不住笑了,指着那嚒嚒说道:“你这老货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这里有热热的黄酒点心,且下去用上些,等宝玉歇一歇你们再走。” 那些嚒嚒正乐得自寻方便呢,见薛姨妈如此之说,心里岂有不高兴的呢,遂赶紧跟着去了。 宝玉歇过一会儿,脸色稍显好看,薛姨妈知道是醒了酒的缘故,心放下了大半。宝玉见天色已晚,遂和薛姨妈道了扰,一径回至贾母房中。贾母尚未用晚饭,知是薛姨妈处来,沉吟片刻。因见宝玉吃了酒,遂命他自回房去歇着,不许再出来了。 袭人见宝玉回来,赶忙上前接过来,顺势扶着躺下,将他戴着的通灵宝玉细心摘了下来,用帕子重重包好,小心放在枕头底下,旁边的金钏儿看着似有嫉妒迸发之意。 第254章 临盆 贾环正在宫里陪着大皇子远哥儿读书呢,大约是因着刚刚出了正月的缘故,林如海教书时倒也和蔼了许多,连着远哥儿在课堂上也灵动许多。 中间歇息时,远哥儿与贾环悄悄的说道:“听我外祖母说,母后这两日就要给我生小弟弟了,要我这两日不要淘气。原来小弟弟这样麻烦,竟是怕我这个做哥哥的惊扰到他,早知这样,还是不要他就好了。” 贾环听了只是失笑,心想果然小孩子的心思都是这般纯净,遂笑道:“可是小皇子大了是可以和大皇子一起做游戏的,你不喜欢么?” 远哥儿不在意的撇撇嘴道:“我又不是没有做游戏的哥哥弟弟,做什么多添一个他。” 停了停,他接着说道:“其实我还是想着要一个小妹妹,温柔娴静,最好不过了。” 贾环心里暗想,可不是么,多一个兄弟,就是多一个皇位竞争对手,公主可不一样,大不了给上一笔嫁妆嫁出去,必要时还能远嫁和亲,朝廷也能受益。到底是皇子,就连孩童的想法也是本质上抵触兄弟的。 只是到底不能显露出来,只是在那里劝道:“亲兄弟之情又与其他之情义大有不同,若紧急时刻,就是刀山火海也能和您闯一闯的。” 说到此时,贾环就见林如海站在那里听得津津有味,对着他频频点头,脸上似笑非笑,颇有大为赞叹之意,他不由得脸上一红,心想果然林姐姐深得乃父真传,家学渊源。 远哥儿却是不理会他和林如海的官司,只拿着童稚的大眼睛看着贾环说道:“那么到时候哥哥也与我闯么?” 贾环吓得赶快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说道:“臣愿跟随大皇子效犬马之劳。” 远哥儿如同一个小大人似的将贾环扶将起来,一本正经道:“我有了哥哥心里才是安稳。” 看着远哥儿一本正经的样子,贾环手上忍不住就想捏上一捏他的小脸蛋,被林如海不动声色的咳了一声暂歇了心思。 正值青儿又跑来找他们,远哥儿自过去和青儿说话去了,贾环也想过去,被林如海借故叫住。 贾环战战兢兢的走过去,等着林如海训斥。 林如海坐在那里,眼睛看向别处,淡淡地只说了一句:“大皇子终究是皇家贵胄,将来怕不是储君,行动都是有人跟着的,咱们都是做臣下的,有些时候是该拿个心思,免得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掉的。” 贾环吓得一哆嗦,回想起刚刚自己似要捏远哥儿的脸颊,顿时冷了上来,若不是有林如海提醒,被人告了皇上,自己恐有挨板子之忧,遂赶紧向林如海作揖行礼,以做谢意。 林如海倒很是喜欢他这个学生,见他知好歹,顿时脸上带了笑意,点头笑道:“其实平时和大皇子多交际些也好,于你的将来有利。” 因问起今年贾环是否可要下场,贾环遂笑着说道:“学生想着今年下场先练练手,看看试题如何,等着之后再战吧。” 林如海笑道:“何必自谦,你也不至如此,休要乱说。” 正说笑着,就听外面一阵乱响,宫女太监跟着乱跑,似无头的苍蝇一般,拉住一个小太监问了,方知道皇后李氏看着就要临盆了,远哥儿急了,甩开青儿的手便要过去,后面的贴身侍卫赶忙跟了上去,后面声声喊着:“大皇子且等等我们。” 林如海见此情形,知李皇后要诞下麟儿了,遂招呼了贾环收拾了东西出了宫尽早还家了。 及至回到荣国府,众人见贾环早回倒是奇怪,问起来,贾环遂将皇后正在生娃娃的消息说出,贾母听了叹道:“皇天菩萨,原来皇后娘娘竟要生产了,可是我昏悖了,怎么就尽顾着过年没想到这里呢。” 遂赶紧忙忙的吩咐李纨、元春道:“且去库里找几件合意的摆件,等着宫里传出喜讯来,咱们好呈上去送贺。” 李纨倒是痛快的答应了,独元春久在宫里,猛地一听得宫里二字不知是何滋味,只是跟在李纨后面默默地应着了。 看着元春单薄的背影,贾母不经意间轻叹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想着自家孙女入宫得宠,只是情势逼人,就是再做努力也是徒劳无功,如今只得拼了人脉出去,给大姑娘选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也算是不辜负了元春的人才了。 宫里,皇后在内室痛苦的喊叫着,似有十分的疼痛在身,宫女们进进出出,端水的端水,送毛巾的送毛巾,人来人往,甚是忙碌。接生嚒嚒已经在里面帮着皇后开始接生了,太医们跪在外面紧张的问询着皇后现时的情况,寒冬冷天下一个个头上脸上都纷纷流下成串的汗珠子。 少康帝沉着脸色坐在外面,宁嫔等众妃嫔也是一脸焦急的站在一旁等候着,其中一位美艳妃嫔面上虽也跟着一起焦急,只是眼里似有不以为然的意思在里面。 王院正分开众人,汗流满面的跪倒在少康帝身前,颤巍巍的说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此行凶险万分,因着是双胎,孕时吃的又颇为精细,平时又耽于运动,如今竟是生产艰难,不知陛下有何想法。” 不等少康帝说话,里面的接生嚒嚒也一头汗水的赶了出来,跪在那里问少康帝:“如今皇子头尚未出盆,倒是腿先着地,看起来竟是横生倒养,实实的难产啊。” 王院正听了这话,脸色刷的一下子变得煞白,横生倒养自古以来就是难中之难,甚少有妇人逃过生劫,如今皇后娘娘竟是摊上这种事情,可是悲哉,他胆战心惊的看着少康帝,喏喏的提醒道:“陛下,如今皇后难产,凶险得很,皇上须得早做决定,看看究竟是保大还是保小。” 刚刚从内室出来的镇国公夫人听见此说,心里似有万千波浪在涌动,只是江山社稷在先,她还能说些什么呢,只得按下心思默默退了回去陪着女儿生产。 第255章 生产 天启帝和太上皇后听闻皇后久未生产,在寿康宫里坐不住了,也赶了过来,听见王院正如此之说,心里也是甚是不是滋味,论起来,这位李皇后可是孝顺的很,又恭谨大方,镇国公也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若是能得两全自是为好,只是现实哪里如他们的意呢。 见少康帝一脸痛苦的模样,两位老人家也是知道他与李皇后伉俪情深的,肚中又是他亲生的孩儿,哪个也不能放手,遂对视一眼,太上皇后就要上前说话,被少康帝一巴掌顿住脚步。 少康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怒道:“什么保大保小,我要皇后和皇儿母子三人俱在,若是有一人伤了毫毛,我定要太医院全部陪葬!” 王院正身子抖抖,哪里还能站得起来,横生倒养自古就是难题,要他极力确保,竟是不能的。 接生嚒嚒也在一旁两股战战,只求少康帝切勿关注到她,却是多想了,少康帝稍后就看向了她:“速去接生,若有一点不是,我要你们九族灭绝!” 接生嚒嚒的眼里差点没有流出一条河来,只得凭着求生的意念勉强站了起来,抖抖着就要进去。 太上皇后使了个眼神给贴身嚒嚒,容嚒嚒见微知意,赶紧走上前去,扶着接生嚒嚒的胳膊就往前走,一面说道:“邢嚒嚒,您老人家腿脚软些,待我服侍您进去。” 待至无人注意处,容嚒嚒紧紧掐住接生嚒嚒的胳膊,低声恶狠狠的说道:“势必要皇后娘娘母子三人平安,必要时以江山社稷为重。” 接生嚒嚒脚步一阵踉跄,这又是一件为难事,今日可是她家九族的受难日么,感觉着自家的小孙儿只怕也命不久矣,邢嚒嚒心里只有难过的,容嚒嚒微笑着紧紧挽住邢嚒嚒的胳膊,要不脚下就是一滩烂泥了:“邢嚒嚒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且要你接生呢,你不振作起来,等着太上皇后进去给皇后接生么。” 邢嚒嚒咬了咬牙,只得振作了起来,进去给皇后娘娘接生,只是手脚始终软不下来,僵硬的不行。 镇国公夫人见此情形,就知少康帝在外面发了狠话,吓得接生嚒嚒心里胆怯了,毕竟如今皇后用人之际,遂走上前去温言软语的轻声安慰她道:“不怕,我的心里只念着你们好处,只要你们全力以赴,将来我自和陛下作保。还望嚒嚒定一定心神,皇后娘娘和两位皇子可是靠着你哪,你瞧,我的打赏银子已然备好,只等您几位的手段了。” 接生嚒嚒听到此话,心里稍显安慰,定了定心神,径直投入床前认真给皇后接着生。 少康帝正在那里烦恼着等待中,远哥儿和青儿懵头跑了进来,径直就要往里屋闯,还是宁嫔一把拉住一个,弯腰低声说道:“小爷们,消停些吧,没见你们父皇正烦着吗?” 远哥儿极力就要挣脱宁嫔:“放开我,我要去里屋看母后。” 宁嫔急道:“你母后正在里面生孩子呢,这怎么能进得去呢?大皇子要乖,切不可让陛下担心才是。” 远哥儿只是不肯,正揪扯着要进,就听少康帝缓缓说道:“远哥儿过来,到父皇身边来,咱们共同为你母后念经祈福。” 远哥儿眼里含泪,走到少康帝身边说道:“父皇,母后到底怎样了,我好牵挂母后,以后不要母后生弟弟妹妹了好不好?” 一听此话,太上皇后厉声说道:“远哥儿!” 远哥儿立时噤声,少康帝转头看向天启帝和太上皇后,眼里无甚光泽,转回头温言说道:“远哥儿说的很对,以后再不让你母后生弟弟妹妹了。” 远哥儿用力的点了点头,太上皇后气急,就想上前说少康帝,被天启帝一把拦下,天启帝低声说道:“急什么,如今皇后正在搏命,你且要和他纷争么。” 太上皇后咽下一口气,只得忍着坐在那里。 少康帝搂着远哥儿两只眼睛焦急的望着里面,听着皇后渐渐凄惨的叫声,心里甚是烦恼,提脚就想往里走,被夏守忠一把拦下:“陛下,内室血腥重,使不得啊。” 少康帝负气坐下,忍了又忍,终是心里难过,便双手合十,默默念起了经来。 远哥儿也依样画葫芦,跟着念经。 天启帝、太上皇后坐在那里手持佛珠默念着。 在场的妃嫔哪个不敢合起手来,只怕合的慢些,将来少康帝怪在她的头上,连着得闲在那里的宫女太监也合手默念了起来。 突地,内室里,皇后的声音立时高亢了起来,随后便没有了声音,少康帝猛地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骇然看着内室,远哥儿也焦急不已,看着就想往里走,连着天启帝等也停了念经,呆呆的看着里屋。 空气仿佛停滞了两三秒,一声高昂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宁静的气氛,竟是生了,众人纷纷绽开了笑颜,独少康帝紧张的问道:“皇后如何。” 内室里,接生嚒嚒还在汗水直流的接着生,太医们正按着接生嚒嚒的话下着方子,汤药立时煎了就往里送,邢嚒嚒正在床上焦急的叫着皇后:“皇后娘娘,且振作些,还有一个皇子尚未生出,您先待会儿再歇息。” 镇国公夫人也是焦急万分,如今皇后瘫在床上,还有一个外孙孙还在腹中,可是急死她了,若是能够自己替了女儿的苦楚,她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偏偏这事替不得,只得一次又一次的叫着皇后的乳名。 天启帝和太上皇后站在外面焦急的看向内室,见女官出来说明情况,终是忍不住问道:“是男是女?” 女官答道:“是一位小皇子。” 天启帝微微点头,太上皇后脸上似有笑意,见少康帝和远哥儿还是担心的看着内室,并没有注意这里,赶紧收起了笑意又问女官:“二皇子身体如何?” 女官低头回道:“启禀太上皇后,二皇子康健的很,脸色红润,手脚有力,太医们说甚是难得呢。” 第256章 锦霞 太上皇后听了更生欢喜,偷看瞧向少康帝,后者压根不理,只是心里实在痒痒,遂和女官说道:“左就也在大厅,这里也很暖和,且抱出来给我们瞧瞧。” 女官低声应是,起身进屋去抱了。 天启帝碰了碰她,太上皇后悄悄白了他一眼,坐在那里见女官抱着一个襁褓出来,满怀欣喜的迎了上去,双手接过襁褓,见那婴儿体格健壮,白白胖胖,禁不住喜道:“看哀家的孙儿长的甚是爱人,太上皇和皇上要不要过来瞧瞧。” 天启帝哪里忍得住,所谓隔辈亲就是这样了,况宫里男孙本就单薄,喜爱之心上来,倒是顾不得少康帝的担心了,遂上前逗弄婴儿。 那婴儿也怪,并不怕人,见天启帝逗他,竟是咯咯的笑了出来。 天启帝大喜:“我的孙子果真勇武,江山后继有人了!” 被笑声吸引,连着少康帝也跟着过来,一圈人围在天启帝身边,太上皇后面有得色:“如何,还是哀家的孙孙好看,皇上看看长的像谁?” 少康帝默默看着婴儿,脸上不由得浮上笑意,只是心里实在担忧皇后,嘴上却是说道:“男孩像母,必然是像皇后的。” 太上皇后白了他一眼,接过襁褓笑道:“可是我看那眼睛和皇上一般无二呢。” 这话一出,少康帝脸上笑意更显,眼睛钉在襁褓里的婴儿身上下不来了。 正当此时,景仁宫外面天空上现出一片锦霞,霎时间红光漫天,满宫里的宫女太监纷纷跑出去看,引为惊叹,奏报给天启帝和少康帝,两位圣人沉吟片刻,走出去观看,可不是么,竟是从未有过的异象,正惊异时,就听得一声高亢有力的哭声从内室冲天而出,竟是生了! 天启帝忙问道:“是男是女?” 跑出来报喜的女官忙应道:“是位小公主呢。” 天启帝听了之后稍显失落,须臾间又振作高兴了起来。 少康帝听了欣喜若狂,直直的问道:“皇后如何?” 女官笑道:“皇后娘娘贵体安康,接生嚒嚒和太医们都说只不过是疲累着了,要好生休养呢。” 少康帝忙说道:“说的很是,快让皇后安歇吧,我且不进去了,等她睡过一觉我再来。” 天启帝也点点头道:“且让皇后休息,我和你母后也不进去了,待明日再来见我的小孙孙。” 少康帝面有得色,因着今日实在高兴,遂扬声说道:“景仁宫上下服侍皇后有功,赏赐三个月月银。” 此话一出,连着宫女太监们都跪在地上,纷纷向少康帝谢恩领赏。 少康帝笑道:“起来吧,待会儿记得和镇国公夫人求赏,若是她小气不肯放赏,只管告诉朕来,朕自会去帮你们讨赏。” 就连天启帝也在一旁跟着摇头失笑,随即吩咐戴权:“皇后生下龙凤胎,这是天佑我朝,还不速将贺礼奉上。” 戴权躬身笑着应下了。 皇后此刻已然疲惫的睡在床上,不出一点声音。 镇国公夫人轻抚着皇后柔弱的肩膀,头轻轻靠在床头,眼里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流着,刚刚实在太险,若不是祖宗显灵,保佑自家女儿顺利生产,如今只怕她就与皇后生死两隔了。 贴身女官半跪在旁边,只恐大一些声音就打搅到皇后的休息,柔声说道:“夫人且退下安歇吧,整整一天您都不得休息,只在那里盯着,这么下去怎么受得了呢?” 镇国公夫人看着她,这还是皇后从家里带出来的贴身侍婢,情分自然不与别人相同,疲惫之意已然袭上眼眸,只是爱女之心让她不愿放下皇后自去安歇,只是在那里强撑着笑道:“我不累,且让我再看着皇后,你们累了一天,自当歇一歇。” 贴身女官急了,镇国公夫人年岁在那里摆着,若是有个闪失,要她如何向皇后交代,遂紧着在那里劝道:“夫人且去安歇,这里有奴婢呢,待您休息一些时再过来,奴婢再歇息也是一样的。” 镇国公夫人有心推脱,只是毕竟年岁不饶人,又是熬了整整一天,脑子猛地一放松下来,自然就困意徐徐了,遂和贴身女官笑道:“瞧我这身子,竟是熬不得了,说不得了,只好辛苦你了。” 贴身女官赶紧低头说道:“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就是奴婢们的本分所在。” 镇国公夫人借着床头之力,扶着站了起来,猛然起身,不禁头脑一晕,身子晃了晃,好险才站住。 贴身女官连忙起来扶住镇国公夫人,关切的问道:“夫人您可好?” 镇国公夫人用手扶着脑袋笑道:“瞧我这不中用的样子,竟是被你们笑话了。” 贴身女官笑道:“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整整一天守在皇后身边,刚刚才起身,就是有个眩晕也是正常的。” 随即吩咐底下丫鬟,要她们扶着镇国公夫人出去休息,镇国公夫人有心推脱,贴身女官笑着说道:“夫人且不要推,她们如今可是上赶着扶您出去呢,若您不愿意,恐她们要恼的。” 镇国公夫人不解其意,只问为何。 贴身女官笑道:“如今皇后娘娘诞下皇子公主,实在是大喜事一件,适才皇上赏了咱们,只说要咱们和您老人家讨赏呢。可是没个甚么借口,奴婢们如何问您要重赏。正巧您老人家给了她们机会,这时候不用等什么时候讨呢,故此您老人家竟是不能推了的。” 镇国公夫人听了只是失笑,可不是么,她如今也是新添了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实在是大大的喜事,皇后又平安,做什么愁眉苦脸的给他人看笑话么,随即在那里笑道:“这是什么话,就是不扶我,我也是必要重赏的,为着你们辛苦了一年。皇后怀孕,不是你们小心服侍,哪有今日的喜事。且等着,我已将荷包备好,只待今日。” 遂吩咐身边的奴婢将荷包一一打赏了景仁宫里的宫女太监嚒嚒们。 第257章 再赐 众位宫女太监嚒嚒顿时喜笑颜开,齐齐道谢,景仁宫这时方显出来喜意。 少康帝看过龙凤胎,心里的喜悦无处安放,公主生来又是带有异象的,岂不是说天降祥瑞。二皇子按着大皇子的名字往下排,赐名朱唯佑,小名佑哥儿;小公主因着天降异,赐名朱紫萱,封号锦霞公主。 赐镇国公府皇庄一座3000亩上好田地,李老夫人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拄一根,伽楠念珠一串,富贵长春宫缎四匹,福寿绵长宫绸四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镇国公夫人按着李老夫人的分例只减了如意、拐、珠四样。镇国公御制新书二部,宝墨二匣,金银爵各二只,表礼按前。府中其余人,男者皆是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女者皆是金银锞四锭,表礼四端。 因着贾环孕时献方有功,兰夫人和探春又缝制了数套吉祥衣服,此番太医们都说,不是皇后怀孕吃的营养,只怕胎儿不能这般健壮,竟是比那单个胎儿都要健康强劲,故此少康帝也想到了他们,特特的赏了他们,连着赵勋也有份。 赏过这些,少康帝犹闲不足,以手摸着脸下巴,只顾在那里沉思着:“传旨下去,因皇后生子有功,天降祥瑞,朕要大赦天下。” 旨意下到荣国府,王夫人拿眼一遍又一遍的略过赏赐,心里只有酸涩的。这贱皮子母子果真好运,这一年连着得了多少好处。如今刚刚出了正月,这宫里的赏赐又来了,听说还带了赵家,这可是什么事儿呢。 林嚒嚒不动声色的绕过王夫人,吩咐翠果等人赶紧将赏赐入库。 躲过众人,她独与晴雯等人耳语道:“看着二太太些,我只恐她这段日子心里发懵,怕是要发疯。” 晴雯也心有戚戚然的点头应道:“可不是么,奴婢在这府里活了这些年,哪里见过二太太如今这样失态的时候,可见之前都是装的。” 翠果却是不信:“可是二太太如今也算是儿女双全,府里又没什么烦心的事,可有什么让她烦心的呢,嚒嚒怎的说太太会发疯。” 林嚒嚒意味深长的一笑:“你们年纪还轻,待嫁做妇人,有些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懂了。至于我刚刚说二太太要发疯,也是我的推测,不定准的,只是惊醒着些吧,切不可让人把夫人害了的道理。” 贾环推门进来就听到了林嚒嚒如此之说,心里微动,面上不带一丝情绪,依旧往里面走去。 林嚒嚒她们见贾环过来,停了嘴,纷纷上前请安。 如今已是天色将暖,贾环出门也不必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大衣在身上,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脚。腰上配了一块玉佩,那上面的络子是彩霞连夜给他串起来的,看起来又大又有光彩,丝毫不逊于宝玉出生带来的通灵宝玉。 晴雯是个爱玩笑的,沁芳斋里众人本就知道贾环与彩云有旧,见贾环进来,遂悄悄推了推彩云,不动声色的将其推向前面,只悄声在耳边说道:“你的情郎来了,且过去服侍吧。” 贾环耳朵倒尖,听过了不过一笑了之,不做脸色给晴雯,那彩云倒是闹了一个大红脸,恶狠狠的盯了盯晴雯,见后者若无其事,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只得无奈,横了晴雯一眼就上前替贾环换过手巾擦手脸。 林嚒嚒也是善心,见小两口好容易见上一面,岂有不让他们相处的道理呢,那彩云又是素日知好知歹的,对她甚是恭敬,此时不帮衬,还能何时帮衬呢,随即率了众人进里屋陪着兰夫人去了,独留下彩云服侍贾环。 贾环心里失笑不已,如今沁芳斋上下都是有眼色的紧,可见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那兰夫人此番也不必让他担心了。 他轻轻握住彩云的玉手,轻声说道:“却原来你在这里人缘这般好,竟是费心为你筹谋。” 彩云脸上羞红,囧的不行,见贾环笑着就是不放手,随即硬是夺了手下来,劈手进了里间。 晴雯还打趣道:“哎呀彩云,可是你疯了,尽顾着自己轻松,不服侍三爷,可不就是该打。” 翠果等丫鬟在那里窃窃的笑着不说话,贾环笑着自己掀了帘子进去,兰夫人见了爱子过来,心里甚是高兴,嘴上只顾着在那里唠叨:“这么冷天却要来这里点眼,也不怕风吹着么?” 贾环笑着说道:“可是母亲说话荒谬了,已然进了二月,外面风光正好,不似之前的那般冷了。” 兰夫人呀了一声:“果然天色不错么,待我出去看看。” 林嚒嚒拿了挡风的衣服给兰夫人裹了,一众丫鬟婆子齐整整的跟着兰夫人出去看天。 兰夫人沉浸在园子里,拼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蓝蓝的天空上面浮着朵朵白云,心里只有欢喜的。 她见了从府外飞过的一只小雀儿,倒是不由得想起了赵父赵母,别看兰夫人已然生过探春、贾环,只有这时她才恍然觉出父母的好处来了。大概是生活处境好了起来,腰包也跟着鼓了起来,人也分外矫情了起来,也更显得脆弱,遂和贾环说道:“为娘想娘家了,想要去看看你外祖他们。” 贾环闪了闪心神,恍然才记起原来兰夫人说的是赵家,见兰夫人眼里泪光盈盈,似要落下来,贾环两辈子也见不得女人哭,不管是谁,遂赶紧说道:“这又值什么呢,母亲想家就去舅舅家看看外祖他们。今日太晚了,出去不到一会儿就得回来。不如这样,且回去收拾收拾,带些表礼回去,也是咱们的一片心意。” 兰夫人听了甚是高兴,嘴上只说:“可是你这个孩子却又作假,你外祖又不看这些,他们只是也想着我多回去陪陪他们。” 第258章 巴掌 看着兰夫人眼里雀跃的神情,嘴上却是这般心口不一,贾环失笑不已,虽劝说道:“儿子知道外祖家不介意咱们家的虚礼,可是咱们的心意得到那里,就叫外祖在舅母面前也是有光。” 兰夫人驳斥道:“若无你外祖,哪里轮得到你舅舅、大哥儿他们现在你面前,靠你提携发财。更不用提琪哥儿到镇国公府里念家学了。你舅母巴结你外祖还来不及,哪里轮得到她嫌弃。不是为娘说,如今你外祖日日在你舅母那里只当天神一般供着,就是不送表礼过去,她也不敢放半个屁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不做半个解释,事实也的确如此。 话虽此说,该带的毕竟是要带的,兰夫人不等回去就已和贾环盘算起来了要带给赵家的表礼。 正坐在亭子那里盘算着,就见王夫人扶着玉钏儿的手,慢慢的向这边走来。 见兰夫人大模大样的坐在亭子里,屁股下面似乎垫着厚厚的软垫,身上穿的是林嚒嚒硬套给她的一件薄薄的桃红羽纱,细细一看竟是时新宫缎,上面绣着百子戏蝶图。头上金钗珠钏儿,描眉画眼,不时传出一阵芳香,显见的擦着香粉。身后一大群丫鬟婆子立着那里,旁边还站着一个贾环,看上去甚是威风。 王夫人冷笑一声,与玉钏儿说道:“可是威风的不行,猛看上去竟是一个正房太太的模样了,只是那衣服与这情景不配,若是换了大红色方是应了景了。” 说完阔步走上去,玉钏儿不敢则一声,紧紧跟在王夫人后面,苦着苦瓜脸,心里只想着姐姐当初做太太贴身丫鬟时是怎么应对这种情景的呢。好似姐姐当初做贴身大丫鬟时,也没有兰夫人这般人物在呀。 兰夫人正坐在那里和贾环高兴的掰扯着呢,突见王夫人大步走上前来,赶紧扶着林嚒嚒的手慢慢起身,和王夫人行了一个礼,笑语晏晏:“妾身给二太太请安。” 王夫人端端正正的受了兰夫人的礼,不紧不慢的坐了下去,见兰夫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等着她,心里甚是受用,慢慢的说道:“且坐下吧,若是老爷知道你给我行了礼,有个鸡毛喊叫可不就是我的不是,故此竟是不要行这个虚礼了。” 贾环面色不虞,心想竟是虚礼,你且等着行完放什么屁呢,就是贾母见了兰夫人,知她如今肚子碍事,也顾念着不要她行礼,你却这般多事,可见果真是丑人多作怪了。 兰夫人扶着林嚒嚒的手,慢慢的坐了下去,如今就是王夫人再说什么,她也只当她在说空话,不要因着她搅了自己的心情才是正理,等着孩子平安生下方是自己的主业。 王夫人刚刚远处没有见到,现在凑近一瞧,兰夫人的脸上细腻柔软,看起来竟似一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一般,更甚从前艳丽,有着一种别有风味的韵味。反观自己,虽不至五十,脸上已然细细密密的爬上了几道细纹,那贾政不说自己,就是到了晚上自己摸着脸庞,也在暗里嫌弃自己已然昨日黄花了。 王夫人见了兰夫人这一副娇西施的模样,不由得气往上撞,再看兰夫人身上那崭崭新的衣料,摸着自己半新不旧的风衣,联想到手里已然所剩无几的私房,禁不住气道:“果然是个美佳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兰夫人年方二八,尚待嫁闺中了。若是兰夫人果然年方二八,有些个话我也不便和你说了。可是你不过是半老徐娘,那我便嘱咐你几句。你如今也是老爷的妾室,又是环哥儿、探春的生母,眼看着探春就要嫁作侧妃,你也很该学着端正稳重些,做这个妖妖调调的样子给谁看,传出去可不就是纯纯的给探春脸上抹黑,就连府里也担不是。” 贾环听了一阵呆怔,这王夫人敢是失心疯了么,还是更年期发作了,什么瞎话张嘴就来,年纪大了就不必长脑子了么,随即就想张嘴反驳,被兰夫人款款拦住。 兰夫人冲王夫人冁然一笑,似一缕春风吹融了这残留的白雪一般,直把个王夫人险些都看的呆住了,她笑意满满的说道:“多谢二太太为妾身考虑,可是怎么办呢,老爷却是夸妾身这样装扮的实在妥当,不说年纪在十八九岁,只说打扮出来像也是美事一桩,还特特的为妾身置办了不少行头出来,逼着妾身打扮,说待孩儿出生后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娘亲美貌异常也是他的喜欢,故此妾身也是不能违逆了老爷的命令。” 贾环低着头不则一声,心里替兰夫人暗暗叫好,就连林嚒嚒、翠果等人也是心里失笑的不行,倒是讶异兰夫人如今可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竟敢在王夫人面前说出如此硬话。 王夫人听见兰夫人如此之说,哪里还按耐得住,一个巴掌劈向兰夫人,被贾环和林嚒嚒一把拦住,王夫人面目狰狞的说道:“环哥儿你倒是孝顺,嫡母做事你也敢拦。” 林嚒嚒紧紧握住王夫人几欲下来的手,气愤的说道:“二太太有什么要教训的不如先找老太太和老爷说去,在这里和一个孕妇和孩子逞威风是什么能为。” 王夫人冷哼一声:“你一个奴婢出身的竟想着爬到主子头上了,敢是不想好活了么。还不速速松开!” 林嚒嚒不怒返笑,慢悠悠的看着王夫人说道:“好叫二太太知道,我可是宫里皇上皇后赐下来服侍兰夫人的,可不是你府里的死契奴才,受不得你的管。” 王夫人紫涨了脸皮,在那里拼命的挥舞着手,只想挣脱掉林嚒嚒的管制,恶狠狠地说道:“即便不是奴才出身,又比奴才好过多少,我伸出一只小手指怕不是比你的腰还要粗一些,再不躲开,连你一起打杀了。” 后面的玉钏儿早已惊得呆住了,这可是皇上赐下的嚒嚒,就是天家身边的猫儿狗儿的,府里也得敬着三分,二太太这是不想活了么。 第259章 疯魔 贾环冷笑一声,这王夫人跋扈惯了,竟是连皇家的人都不看在眼里了,合该作死。事先他早已悄悄给五儿使了眼色,要她过去贾政那里报信,见王夫人越发的疯魔了起来,由不得上前诚恳劝道:“太太这是做什么,林嚒嚒是陛下所赐,不说好生招待,倒也不能怠慢了不是?如今母亲这般行径,想必也是急上心头,这话并不是您老人家的本意。既是这样,不如向林嚒嚒致一个歉,将来日后也能好颜相见。” 王夫人凄厉的笑着,似半夜的猫儿在嚎叫一般,这个小贱种敢是活的不耐烦了吧,竟是欺到自己头上了,遂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小贱种,八百年没遇到过得饿不死的杂种养的,什么话到了你嘴里也是狗屎一堆。要我去给她一个奴婢道歉,敢是以为我是傻子,竟是任你摆布不成?告诉你吧,本夫人且没有败掉,不是你这等下人能够指挥蒙蔽的了的。” 玉钏儿吓得拼命往外拉着王夫人,脑子一片空白,嘴里不住的说道:“太太且回去吧,不多时大姑娘就来找您对账了。” 王夫人此刻哪里由人,她恨不得现在立马打杀了兰夫人和贾环,只是双手一直受制于人,只是在那里挣扎着不得松开。 贾环冷冷的看着与丫鬟们揪扯的王夫人,妆容已被汗水浸花,外套也松松垮垮的看着就要松开纽扣,面部狰狞无比,看起来更胜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多时,元春和李纨已接到园子里的婆子奏报,元春跺着脚说道:“这是什么道理,怎的主母和丫鬟打在一起,其余的丫鬟婆子都是死人么,竟连个架也不会拉。” 李纨眉头一皱,就知道这事有些古怪,近日那王夫人又不讲道理许多,自己莫若不要上赶着找不自在了,遂默默跟在元春后面,往园子里去的路上,一点一点的拉开距离,看着就后撤不去了。 元春倒是一无所知,着急母亲的处境,只是一个劲儿的催着抱琴往前走着。 不等靠近亭子,就看见王夫人正在被兰夫人身边的丫鬟拉扯着呢,元春急忙上前一步喝道:“住手,你们都不讲尊卑了么?” 众人一看,原来是大姑娘来了,方呐呐住手,王夫人见了女儿过来,倒是得意了起来,立马就要再打上去,被林嚒嚒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元春气道:“嚒嚒你这是做什么,刚刚我在说住手,难不成您竟是没有听到?” 林嚒嚒淡淡地说道:“听到是听到了,刚刚也住手了,只是二太太并没有住手,我也只是跟着动手了。” 元春一时语塞,来了这里也是返过闷来,心里倒是暗自罕异,怎么兰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这般张狂,欺到主母头上,敢是母亲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么。那林嚒嚒素日在宫里听说也是知好知歹的,不是什么兴风作浪之辈,故此元春也是缓了声调问道:“可是这是怎么了,大好的天不去喝茶,竟是吵起来了。” 王夫人见了自己人过来,顿时觉得有了靠山,这事本就自己认为是兰夫人那面的过错,遂在那里大声叫道:“你和那起子贱皮子说什么,还不叫婆子小厮们打杀了她们,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元春微微皱眉,听这话的意思竟是母亲的过错了,什么事情也能惹得她这般大的气性,只得靠近悄声嘱咐王夫人说道:“母亲且稍安勿躁,叫别人看见笑话。” 王夫人哪里还管什么笑话不笑话,此番她被贾母夺了权,已然被扫的颜面光光的,幸好有元春做底,也算是间接掌权,可是那元春有时并不由她摆布,这又是一件难事。那兰夫人又如同后起之秀一般,几天不见就长了上来,她生下的一双儿女,一个做了亲王侧妃,得意洋洋,一个是当年解元,皇子伴读,风光无两,兰夫人又老树发了新芽,怀了个孽种在身上,身子娇贵的只像个贵人一般,又有皇家御赐的金银做体己,腰包鼓鼓的比个贾府的公库还要多些。自家又是一堆烂糟事儿摆着,此番种种,如何不让王夫人气上心头,就叫她此刻停手,她心甘情愿么?自是不会,故此竟是面目狰狞的和元春吼道:“如今我被奴才骑到头上拉屎撒尿,尊卑长幼在这府里等同放屁。大姑娘不说替为娘教训了她们,且要在这里寻我的晦气,敢是雀儿捡着高枝儿飞,连你的亲娘也不认了么。” 元春一听这是什么疯话,自己好心好意劝着母亲回去,为的也是趁着现在人少,赶紧掩了事态下去,只回去再好生查问,若真是兰夫人的过错,自然有讲理的地方,何必急于一时,反倒失了自家根底,坏了母亲的名声。 见林嚒嚒等人淡然站在那里看着王夫人发疯,元春脸面全无,在那里好声好气劝着王夫人回去,王夫人气得哭道:“如今事情反过来了,黑夜只当白天过,我这个主母竟是比那个奴才出身的贱婢还要低些,我在这屋里活着可有什么趣味,不如一发子跟了珠儿过去竟是妥当。” 林嚒嚒冷哼一声:“二太太不必装腔作势,有理没理咱们去了老太太那里一辩自知,何必在这里鸡毛喊叫,也不怕失了你这个当家主母的身份。” 兰夫人在后面搂着贾环,咬着唇看着这里不则一声,这也是贾环悄悄嘱咐她暂且不要闹的,只静心就好。 元春可是恼了,见兰夫人一事不管,又是她手下的丫鬟嚒嚒闹事,怎么反倒她缩到后面去了,遂抬眼望向兰夫人说道:“兰夫人这是做什么,你手下的人与太太起了冲突,竟是一声不吱么。有什么事情咱们先平息了事态再说,回到屋里,暖烘烘的坐在那里摊开来慢慢的说不好么,只冷冷的站在这里闹什么,敢是让底下人跟着看主子的笑话就好么?” 第260章 停手 此话一出,贾环顿时抬头看向元春说道:“我只道大姐姐是个讲道理的,却不料想今日一见,也是不外如是。” 元春听了,赶紧说道:“可是环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姐姐也是为着你们好,在这里被一群下人围着看笑话就是好么,你竟是枉费了姐姐的苦心了。” 贾环冷哼一声,正待要说,反被林嚒嚒夺了先手。林嚒嚒冷冷的看着元春说道:“大姑娘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是我家兰夫人要上赶着和二太太闹事么?我们本就在这亭子里坐的好好的,说说笑笑甚是舒畅,不等一会儿,就见二太太两眼通红的过来寻我们晦气,也不知是从哪里撞了鬼煞出来,直瞪瞪的竟似要奔命一般,一见了我们就大吵大嚷,还要推打兰夫人。说么,只好忍着了,谁叫她是当家太太呢,可是总不能顺杆爬着来打兰夫人吧,若是兰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且是谁的过错,谁又能承担的了的。如今她又当着大姑娘的面,说的荒唐话,大姑娘不说拦着二太太的嘴些,只说兰夫人的错。我倒要问问大姑娘,兰夫人何错之有,莫非懦弱也是她的错么?若是如此,那兰夫人也是的确错了。本就是平妻,做什么低三下四、俯首做小,连着天家的颜面都没了。” 元春噎了一噎,这果然竟是母亲的错了,只是现下也不得服软,随即说道:“嚒嚒可是大差了,有理不在声高,无理就是让大家团伙着看了又能如何。既是各说各有理,不如咱们先停手,回到屋里再辩分明。” 林嚒嚒冷冷的说道:“有理无理,只看二太太罢了,我们一个做奴婢的,大腿且没有人家的一根小手指粗呢,有什么底气在这里大喊大叫。” 听这话的意思竟是恼了元春,元春一时语塞,王夫人却是气粗了起来,拼命挥舞着双手说道:“既是做奴婢,自该有做奴婢的样子,凭你是天皇老子座下的九天仙女,下了凡也该受我们贾家的管。一个做奴婢的,连个眼色也没有,只顾着在这里做耗,今日我就替皇上打发了你。” 元春急了,赶紧拉住王夫人的手说道:“母亲且回去吧,别在这里疯了。” 不等再说,就听得后面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打发?” 众人回头,竟是贾政领着小厮从后面急匆匆的赶来,劈手一个巴掌将王夫人打翻在地:“你这该死的瘟妇,天子近侍你也敢随意打骂,敢是不想活了么。若是要死,你趁早自寻死路,切莫带累了我们贾家。” 王夫人当着下人的面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疯态更显,索性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好呀,老爷如今有了这小妇养的做心肝宝贝,哪里还记得我们娘几个。索性我这太太的位置趁势给了她,一发子跟了珠儿去吧。也是我对老爷的心意。” 贾政之前听了王夫人每每说起贾珠,心里总是伤感无比,能让她些自当一让,如今涉及到全家的性命安危,哪里还顾得上原配感情,遂大喝一声:“贱妇!你可闹够了没有?” 王夫人愣怔了一下,这倒与她所料有些差距,待要再闹,元春已然蹲下身来,紧紧挽住她的手臂,紧张的说道:“母亲且请起来,地上太凉,恐伤了身子。” 随后暗暗的捏了捏王夫人的胳膊,王夫人这才顺势就着元春的手站了起来,低头听着贾政的教训。 贾政正待要训,就见贾母扶着宝玉的手急急的赶来,面上似有气愤之色,来不及训斥王夫人,赶紧垂手逼近迎过去讪讪笑着:“大冷的天,怎么母亲亲自过来了。” 贾母见状停了脚步,厉声说道:“却原来你是和我说话,我倒是想着在屋里清闲些,只当展一展老腰,只可惜我素日没养一个好儿子,你叫我叫谁去料理这些。” 贾政羞红了脸,恶狠狠地瞪了扶着贾母的宝玉一眼,只在那里笑道:“有什么话母亲咱们且回去再说,在这里说显得倒是咱们不自重了。” 贾母冷哼一声:“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非得打翻二太太在地上,你这般可不就是擎等着别人往她头上踩去么。这样下去,你要别人如何看待宝玉、元春。” 贾政着急道:“有些事母亲不知道,且等回去再做主张。” 贾母一怔,这事确实事发突然,她本是在荣禧堂里和宝玉他们说说笑笑,心情格外舒畅,突的听说王夫人为了兰夫人被贾政掌掴,当时就是一怔,心想着宠妾灭妻不过如此吧,本想着派鸳鸯过来叫他们。宝玉听了母亲被打,哪里还能坐的住,跪在那里殷殷作哭,只是恳求,贾母只得扶了宝玉的手过来了。一进来就看见王夫人跪在那里哭着贾珠,心里更是难过,遂一发子不通情理的怪上了贾政,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忙乱了。 遂缓了声调说道:“可是你这个做相公的不是,大冷天纵了你两个媳妇在这里且闹什么,还不让丫鬟们扶着回去再做道理。” 既是贾母发话,就是天塌下来也得回去再做道理,故此贾政扶了贾母,元春和宝玉扶起王夫人,贾环和林嚒嚒扶着兰夫人,众丫鬟婆子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回荣禧堂。贾母见莺儿自在那里探头探脑,倒是记起了王夫人的娘家人也在这里,遂冷冷的吩咐道:“且去姨太太那里请人去,就说二太太被打,我这个做婆婆的要为他们分解分解。” 宝钗一听贾母派来的人这样说,就知道莺儿去探听露了行径,如今再做埋怨也是无益,只得收拾了头脸,扶起薛姨妈自去荣禧堂等着贾母审案。 薛姨妈还在那里笑着解劝宝钗说道:“有咱们王家坐镇,就是你姨妈杀了人,老太太也不能让她偿命,更何况这事本就是妻妾相争,不过家务事罢了。” 第261章 讲述 宝钗一阵苦笑,刚刚她就劝过薛姨妈不要派了丫鬟过去打探,薛姨妈执意不肯,硬是叫了莺儿过去,如今又说出这番言辞,果然以为那贵人入了宫里,王家的鸡犬都跟着升天了么。 只得在那里对薛姨妈说道:“待会儿咱们去了那里,妈妈可千万不要多说话,只看老太太行事即可。” 薛姨妈很是赞同:“你这孩子,在这里住这些日子,你见我何曾违逆过老太太,且老太太就是看在王家的颜面上,也不该折了你姨妈的面子。” 宝钗苦笑一声,却原来薛姨妈迷之自信如此,竟是让自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赶至荣禧堂,贾母等人已在那里审着这件公案,并没有等薛姨妈和宝钗母女二人。 王夫人和兰夫人,连着林嚒嚒、贾环等人自在下面诉说着,因兰夫人身怀有孕,贾政特地求告了贾母,寻了个椅子给兰夫人坐下。 宝钗二人进来,贾母充耳不闻,正在那里气冲冲的审着公案,只鸳鸯悄悄走过来,将薛姨妈和宝钗引到座位上坐好。 宝钗见此情景,已是后悔不迭,刚刚只称病托故不来就好,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贾母正听林嚒嚒等人说话呢,刚刚林嚒嚒站在那里从头至尾,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详详细细,贾母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她的第一想法并不是顾及林嚒嚒被王夫人恶语中伤,将来在皇上面前不好交代,倒是听到林嚒嚒说起王夫人骂贾环是小贱种,是那八百年没遇到过得饿不死的杂种养的。贾母面色不愉的想着,环哥儿是姓贾的,又是贾政所生,若是他是贱种,那么置贾政于何地。她说是八百年没遇到过得饿不死的杂种养的,那么岂不是说贾政是杂种,又置贾母于何地。 贾政之前就对王夫人愤恨有加,听了林嚒嚒绘声绘色的讲述,就连将事情从头至尾经历了一遍的贾环听了也是重新气愤起来,更何况已被林嚒嚒代入情景中的贾政。贾政遂用手指着王夫人的鼻子尖,咬着牙说道:“你个蠢妇,敢是脑子放在屋里没有带到园子里去么,竟敢对皇上近侍无礼至此,死也选个好日子才是。” 王夫人此刻已然头脑清醒了过来,她暗暗后悔,刚刚不是只是想着仗着正房的身份折辱兰夫人一顿,让她的心里不好受些,怎的反倒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如今大错已然铸成,只得低头等候贾政发落。 贾母经贾政提醒,这才想起原来王夫人还惹到了林嚒嚒,若是林嚒嚒借着身份向天家告上一状,可不就是自家的倒霉。 想到此,贾母怨恨的看了一眼王夫人,自她发疯,府里添了多少是非,贾母念着她是宝玉和元春的生母,有些事情不肯做绝,奈何她自己不自知,偏偏一里一里的自己寻趁上来,那就于人无怨了。 座下的薛姨妈和宝钗听了林嚒嚒等人的自辩,脸色瞬间不好看了起来。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妻妾相争,怎的如今反倒涉及到了皇家近侍。 看着林嚒嚒是皇上赐下服侍兰夫人的,可是谁都知道备不住她是安插在贾家的一枚明子,贾家做些什么,只要她高兴,就一字不差的传到皇上的耳中。二太太果真出色,这种人物不小心侍奉着也就算了,还要自己上赶着上去找死,这要她们这些娘家人该如何夸奖她。 贾母一字一句的问着王夫人:“二太太,这是林嚒嚒一人的供词,我自然不能单信她的。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话,林嚒嚒刚刚所说,究竟是真是假,是否有假掺加其中。若说有假,二太太你只说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 在场的众人的眼睛刷的一下子瞬间集中在王夫人那里。 宝玉还在那里傻傻的催促着自己的母亲:“太太只管辩白,老太太可是从不徇私的。” 贾政意味深长的看了宝玉一眼,吓得宝玉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则一声。 王夫人此刻简直苦不堪言,瘪着嘴站在那里,心里的话似饺子一般盛在葫芦里面倒不出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违心说自己刚刚是被兰夫人伙着丫鬟们欺负么?却才贾政已然听了过半,只怕再撒谎也是无益于事。 若是说林嚒嚒说的是真话,只怕贾母接下来就要对她火力全开,不说板子上身,关键就是在下人面前丢人现眼到了极致。 此时此刻,她再一次的无比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去园子里逛逛,以至自己落到如厮田地。 贾母见此情形,便知那林嚒嚒说的都是金子一般的话,真的不能再真了,还能说些什么呢,随即对这位二太太更加厌恶,心里暗想当初怎么不是她替了珠儿去呢,如今也不必自己为她事事擦着屁股,擦的自己都恶心了起来,现下只得对着林嚒嚒笑道:“果真怠慢嚒嚒了,其实二太太素日也不是这般荒谬,敢是近日头晕,没有喝药的缘故,故此冲撞了嚒嚒。” 贾政却道:“她头晕不头晕儿子倒是没有见到,脑子却是有病的紧,确实需要看看。” 贾母半天不啃声,心想这是什么事呢,能盖过去就盖,盖不过去也是她命里所招,我可万万不想为她擦屁股了。 林嚒嚒也是不想惹事的缘故,此番她求了夏守忠出来,也是为着养老的原因。况王夫人今日的主力冲的其实是兰夫人,自己不过是她就手浮捎的罢了。可是纵使这样,林嚒嚒也不想轻轻带过,一为了天家颜面,二么,若是此次林嚒嚒一字不吱,将来只怕猫儿狗儿都想着往她头上踩上一踩,连那兰夫人也是被她连累,故此在那里气势足足的说道:“二太太头晕也好,脑子有病也罢,其实譬如说她自己窝在屋里自发疯去,谁又能闯进屋里和她争什么呢。所以说,人若是有了病是该好好治治,贾府大家大业,难不成竟是连正房太太的病也治不起了,我倒是没有见过。” 第262章 致歉 贾母、贾政听了顿时一噎,就知此事不能善了,如今只求别带累了贾家,贾母将眼睛看向兰夫人,兰夫人早已适时垂了下去,垂下眼睑,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薛姨妈却是急了,本想着上前说几句,被薛宝钗暗里紧紧拉住。宝钗心想,林嚒嚒说成这样,不过是先抑后扬之举,为着这一件事,况又不是主要为她,势必不能真正责罚于姨妈,自家还是悄悄蹲着,不要起了反作用才好。 贾母听了林嚒嚒的话,果然愣了一愣,只说:“嚒嚒说的果然在理,如今二太太冲撞了嚒嚒,合该被罚,不知嚒嚒有什么主张?” 林嚒嚒冷笑一声,嘿然出声:“老太太这话说的可是不妥,人是你们贾家的,自然是由贾家惩治,怎的反倒问起了我一个做嚒嚒的,传出去不是你们贾家贻笑大方,倒说我这个做下人的不会做人了,毕竟二太太的小手指比我的腰还粗些,哪里是我这种人能够做得了主的。” 贾环听了拼命忍着笑,低头只做鹌鹑,这林嚒嚒果然是个妙人,当初一见她就觉得投缘,如今越发喜欢起来。 贾母和贾政却是愁上心头,看来那林嚒嚒竟是恨上了王夫人,这要她们如何量刑。 贾母斜靠在榻上,眼睛微闭,在那里沉思良久,只道:“二太太无理闹事,去道观清修一年,罚俸一年,玉钏儿不能规劝主子闹事,索性发卖了出去,如何?” 玉钏儿面色煞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那里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怎么自己的运道如此的不好,做什么今日非是自己搀了二太太出来,如今看着就要被发卖出去,卖到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朝打暮骂自不必说了,就怕府里的管事贪图银钱,转手就将自己卖到那等青楼楚馆之地,到时连清白都没有了,还希图什么安乐余生。 王夫人也是脸色微白,勉强在那里支撑着,若真的自己去了道观清修,传出去只怕事情就此变了样了,说是清修一年,可是贾政不去接自己,谁又敢违逆二老爷的意思,到时候可真就是兰夫人的天下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岂不是活在这个贱人的阴影之下,那可真就是翻天覆地了。 宝玉可是知道那玉钏儿是自己屋里金钏儿的亲生妹妹,自家平日去王夫人那里请安,与玉钏儿也是多有交际,因着府里的这些家务事反倒带累了玉钏儿这等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的名声,宝玉顿时觉得不值,如今竟然还要发卖玉钏儿,更让宝玉齿冷,遂跪在那里向贾母求情:“老祖宗,这又关玉钏儿什么事,她素日就是一个勤俭本分不过的人,如今临到她头上岂不是无妄之灾,还望老祖宗明鉴。” 贾环暗暗憋笑,想不到自家这个哥哥竟也是妙人一个,亲生母亲要去道观清修且顾不得,只给什么丫鬟求情,王夫人听见了也不知心里滋味如何。 贾母听了宝玉求情,脸色微变,只在那里申斥宝玉道:“住嘴!” 林嚒嚒暗自失笑,这个贾府的宝贝疙瘩差了环哥儿不知一点半点,贾母且捧的高高的,如同迎了个凤凰在家里,将来一着不慎,也不怕将他跌落下去。 眼见得贾府各位主子面色显白,林嚒嚒无意的摇了摇头,此时自是当她挺身而出,遂和贾母笑道:“老太太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二太太既是头晕说错了话,有太医为她抓紧诊治也就是了。道观远离尘嚣,就医也不方便,还是在家自省吧,时间也不必太长,好人在屋里且困的难受呢,更何况是一个病人。至于那玉钏儿,这事儿本就与她无关,何必拉扯上她,发卖竟也是不必了,老太太你与老爷意下如何。” 不等贾母和贾政说话,宝玉已然欢欢喜喜的应道:“嚒嚒说得很是,就是这样。” 贾母连忙制止了他,只恐他的言语冲撞到了林嚒嚒。 平日宝玉只说女孩儿未出嫁时是颗无价的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之前对这种狗仗人势的老嚒嚒,他是看也不愿意看上一眼,如今这林嚒嚒竟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岂有不欢喜的道理呢,倒是越看这位林嚒嚒越是顺眼,连带着脸上也对她有了笑模样。 林嚒嚒可是不管这位宝贝疙瘩在想些什么,左就自己松了嘴并不是为他,他想好自己,想坏自己,自己又有什么损失好处,故此缓了脸色,作出慈爱的笑脸对着宝玉,更让宝玉觉得她慈善无比。 贾母和贾政听不得林嚒嚒一声替王夫人告饶,本身当家主母被送去清修也不是什么好事,如今林嚒嚒这样宽宏大量,倒是贾家的福气了。 贾母一副笑脸送了上去,笑语盈盈道:“既是嚒嚒大量,也是二太太的福气,那么就让二太太禁步在屋里三个月,罚俸依旧一年,玉钏儿毕竟跟在二太太后面,劝解不力很该责罚,不如这样,发卖就不必了,也和二太太一般罚俸一年吧。” 玉钏儿死里逃生,眼泪鼻涕差点流尽,一个劲儿的给贾母叩头。 贾母微微叹息,和王夫人说道:“既是林嚒嚒饶恕了你,你还不赶紧过来给林嚒嚒道歉,且要等着别人来请你么。” 王夫人脸面涨的通红,年近半百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要向一个嚒嚒低头认错,这要她心里怎么甘愿呢? 看王夫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贾母就知这位二太太至今尚未悔改,不过是形势逼人,装腔作势而已,如今叫她动真格的,就露了行了,遂在那里清咳一声,说了一句:“二太太,你在那里磨蹭着做什么,敢是要你相公过去指教你些才好么?” 贾政也一脸怒容的看向王夫人,看着马上就要过去兴师问罪。 第263章 认错 薛姨妈和宝钗眼观鼻,鼻观地的坐在那里静悄悄的一声不吱,就是贾母现在问她们什么,也是全当没有听到一样。 元春还能说些什么呢,如今这样的结果已然是最好的结果,若是母亲再矫情,只怕今后母女二人就要道观相见了,遂在那里不住的给王夫人使着眼色,示意她服软。 宝玉更不自必说,只要是玉钏儿不被发卖,就是大大的好消息,王夫人软不软禁,罚不罚俸,对于他来说如同过眼烟云一般。他读书不上进时,二老爷不也是责打他了么。相比于打板子来说,二太太只是荣养在屋里,至少身体不受损害不是。另,那罚俸更是提都不用提了,二太太手里的体己还少吗,倒是玉钏儿可怜,小小的年纪家里也下人出身,一个月这些个月钱就要被罚出去,于心何忍呢,故此宝玉竟是大大的放心,只将一颗心放在玉钏儿身上。 自从嫁妆一事出来,探春早已将心放在了兰夫人和贾环母子身上,至于王夫人罚与不罚,又与她有什么相干。 剩下的李纨、迎春、惜春等人更是觉得与自己无关,低着头只等王夫人认完错大家就各有各路了。 王夫人见此情景,哪里还能矜持的住,眼里绷不住弹出泪花来,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将过来,低低声向着林嚒嚒说道:“林嚒嚒,刚刚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生气才是。” 林嚒嚒淡淡的看了看她,忽地一笑,冲向兰夫人抬了抬下巴说道:“我看二太太竟是找错了人,刚刚二太太骂的是谁,您可是忘了不曾,合该和她认错才是。” 王夫人一听,脸色大变,竟是要她给那个娼妇低头认错,就是打杀了她,她也不甘愿。 贾政却是急着了结此事,他靠近王夫人,悄咪咪地威胁她道:“还不速速了结此事,不够丢人的,非要把你送到道观清修,扰了元春的名声,要她说不得好亲事才好么。” 王夫人听了之后身体瑟瑟发抖,只得硬着双腿走到兰夫人面前,咬着嘴唇认错:“兰夫人,刚刚是我的错,还望见谅。” 兰夫人惊得站了起来,双手不知该放向何处,贾环在一旁用眼神安抚住她,她方才慢慢镇定了下来。 站在那里拿手轻轻扶起王夫人,笑着说道:“二太太实在太客气了,都是一块服侍老爷的,我并没有将您的话放在心上。” 王夫人恶心的只想呕吐,怎的倒反天罡,让她给这个贱婢认错起来,一个家生奴才出来的,爬了主子的床方才出头的小妇,如今与她平起平坐不说,还要让她低头认错,真正越想越生气,不是这里有人,真正自己就要跳起脚来大骂三声贱妇淫荡,哪里轮得到她在这里惺惺作态,如今现实摆在眼前,的确自己也逞不得威风了,只得伏低做小,笑道:“还是妹妹宽宏大量,姐姐惭愧。” 贾母连声笑道:“看看,还是和睦些好,整日里乌眼鸡似的,你瞪着我,我看着你做什么,倒不如咱们娘几个吃吃喝喝来的痛快肆意。” 此话一出,连着屋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独王夫人一人绷着脸在那里站着。 林嚒嚒见了倒是好笑起来,感情这位二太太竟是以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不成,略微低一低头竟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早知如此,当初林嚒嚒就该多做些恶心她的事才好。 心里一时玩性大起,遂笑语盈盈的和王夫人说道:“二太太倒是不必自伤,老奴在出宫前,为着好看,也是天家恩赐,特特赐了老奴五品出身,兰夫人也是五品官身,你与我俩认错,实在没有折辱了你的身份的意思。” 这话就连贾母听了也愣怔起来,想不到这位林嚒嚒竟是五品官身,幸好刚刚处置得当,否则自家一家老小可不就担在风里了,如今既然知道,只得笑着说道:“原来嚒嚒竟瞒住了我们,可是瞒的我们好苦,兰夫人也是,怎么不告知你相公,怠慢了嚒嚒可怎生是好。” 随即转头向鸳鸯说道:“如今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林嚒嚒来的匆忙,想必未添置多少衣衫,你只去我的私库里将那进上的锦缎合嚒嚒身份的拿上两匹,给嚒嚒裁衣裳。” 林嚒嚒倒是失笑起来,果真是世人先敬衣裳再敬人了,前倨后恭果然是世间常态,她要裁衣,只让她裁去,左就自己不怕多几身衣裳。眼见得兰夫人低头一笑,自己也物伤其类了起来,遂笑道:“兰夫人此次也是受伤不浅,老太太也该看了二老爷的面子对她多加抚慰。” 不必林嚒嚒说,贾母见了兰夫人知情知趣,也很是喜爱,如今就坡下驴,顺势给了林嚒嚒一个面子,遂笑道:“嚒嚒说得很是,就依嚒嚒所言。” 兰夫人面色羞红,站起身来,双手不知该扭向哪里,贾环见了只是偷笑,想那兰夫人活了这些年也没有这般扬眉吐气过,他这个儿子来的倒是值了。 见事情已然解决,贾母心里甚是高兴,遂笑道:“好了,太阳一出云雾即散了,既是都和解了,我这个老背晦的也没有白忙活一场,合该庆祝庆祝。” 众人听了都甚是高兴,独元春听了不由得苦笑起来,如今府里日渐紧张,就是裁撤了半数下人也究竟止不得渴,王夫人卖了过半田庄,源头上就掐断了贾家半数来源,只怕还要再置办些庄子和铺子才好。现今贾母又要摆宴席,若是做着姑娘,不做这管家,元春自然不必管这些,可是管起家来,看着桌子上的杯盘狼藉,元春心里只在那里默默盘算着,这些竟要许多银子方能置办出来,若是换成月银,可能发给几个丫鬟婆子呢。 相比于元春的焦急,李纨倒是淡定自持的很,左就府里没了谁家的吃用,也不能没了她家的,将来分家过日子,只怕这大多数的家产都是宝玉的,兰儿能拿到多少,故此压根不必担心,反正操的也不是自己的心。 第264章 赔礼 回到沁芳斋,兰夫人在那里惊悚的拍拍自己的胸口说道:“二太太竟是给我认了错,就是赶我生出来也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出,果真吓人的紧,刚刚我差点连裤子都尿湿了,好在有你们在身边,要不可不就现了眼了。” 翠果等人噗呲一笑,兰夫人顿时觉出自己说错了话,随后不好意思的和贾环说道:“娘竟是又说错话了,可是给我儿丢人了。” 贾环笑着上前挽住兰夫人的胳膊,恭恭敬敬地请了坐下,亲昵的笑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并没有这样觉得。” 众人说笑了一气,兰夫人看着林嚒嚒笑道:“想不到嚒嚒竟是五品官身,怎的当初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实在是委屈了嚒嚒。” 林嚒嚒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一个虚衔罢了,当初也是夏公公为着我出宫好看,不然闹这个虚热闹做什么。” 正说着呢,就听下人来报,说是贾母遣了鸳鸯、琥珀过来给兰夫人、林嚒嚒送赔礼来了。 兰夫人连忙吩咐有请,只见鸳鸯、琥珀笑语盈盈的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小丫鬟,手上一人拿着两三匹锦缎,看上去甚是金碧辉煌。鸳鸯、琥珀一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托盘,里面用布盖着,不知是什么东西。 鸳鸯率众人向林嚒嚒和兰夫人等福了福身子,笑道:“这是老太太特特寻出来压箱底的宝贝,还望嚒嚒和兰夫人喜欢。” 林嚒嚒淡淡地点点头,倒是兰夫人甚是受宠若惊,使着眼色要杏果拿荷包过来打点,鸳鸯等人都知道兰夫人是个财主,故此也就心安理得的接过了荷包,各自摸摸荷包,里面的银子硬圪圪让她们不由得欢喜起来。别看鸳鸯服侍贾母久了,人缘也好,贾母并着各房主子奶奶姑娘公子给她的赏钱多了去了,可是她也喜欢银子,无论贫富,攒起来将来也是自己的根基不是,故此竟是越看兰夫人越顺眼,若不是自持,早已扑上去亲上兰夫人一口两口做回馈了。琥珀等人更是如此了,想不到兰夫人如今竟是翻身做主人了,有了三姑娘和环哥儿做靠山,将来只怕一脚将二太太踹个窝心脚才是,今后众人都要跟紧了人家,以免被别人笑自己没跟色。 众人再看兰夫人已甚为敬畏,不似往常那般,倒是将兰夫人看的不自然起来,背过身来与贾环在那里咬着耳朵:“如今你娘可是被人看的高了起来,倒让为娘害吓得不行,可见是上不了高台盘的。” 贾环失笑的不行,自在那里安慰着兰夫人道:“母亲不必自谦,都是这么过来的,等些时日也就习惯了。” 兰夫人却是不以为然的说道:“还是不要别人视我如虎狼的好,孤零零的站在高台上有什么好的,不如就如以往一样,平平常常只做一样的人好。” 贾环摇头苦笑,以前兰夫人可是不是这么想的,那时的她恨不得爬到众人的头顶上,坐在上面发号施令,曾几何时竟是改了一个人儿一般呢。所以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当兰夫人跨到一定高度,会不会就不自觉的回忆起自己当初做姨娘时的无忧无虑、口无遮拦的时光呢。那么,要兰夫人再重返那个做赵姨娘的时候,她可愿意呢,想想也是不愿,连着赵家也是不肯的吧。 贾母此次给了兰夫人和林嚒嚒一人两匹上好锦缎以供裁衣,另给兰夫人一副红宝石头面做私房,给林嚒嚒一盏碧玉杯、一副上好的金头面以做赔礼,真真下了血本。林嚒嚒倒是坦然自若的收下了,见兰夫人心怀惴惴拿着烫手的模样儿就替她生气,悄悄对她说道:“有什么比这些东西更让人开怀的呢,认错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罢了,当不得吃,当不得喝,夫人且吓得不行,只做遇了虎狼一般无二,如今又怕收赔礼,夫人只当替环哥儿攒着做娶媳妇的彩礼吧。” 兰夫人正值烦恼,听得林嚒嚒的话不由得噗呲一笑,说道:“嚒嚒说的甚是有理,可见还是我背晦了,杏果还不速速收了库里去。” 翠果笑着指挥着众人往库里搬着,五儿自和她悄悄咬着耳朵:“可是老太太的私库里面没有好东西了,兰夫人给自己娘家的表礼也和这个差不多,叫妹妹说起来,只怕比老太太的还好些呢,也值得巴巴的送过来,还不是放在库里养灰。” 翠果笑着瞪了她一眼说道:“你省得什么,兴头头的说这些,不怕给兰夫人招祸,敢是不怕有人给老太太咬耳朵去,说是她的儿媳妇比她还要阔绰了么。就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儿,大家不也没有嚷嚷出来,偏咱们屋里的自己说自己么。” 五儿吓得不敢说话了,翠果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笑道:“看看,竟是经不得一吓,刚刚为什么有胆子说那话呢,以后切记祸从口出,要是给外人抓了把柄,只怕你在这个屋里也难站了。” 五儿听不得一声,颤巍巍的说道:“姐姐,我今后再不敢的了。” 翠果方笑了:“有时候嘴严实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说的多了难免漏了根底。” 五儿默默地点头记下了,见翠果兴高采烈的样子,倒比以往更甚,遂笑道:“姐姐今日好乐,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说出来叫妹妹听听。” 翠果笑道:“倒也不曾有什么高兴的事,不过是我那娘家嫂嫂见我这几日总也不曾带了银钱回去,心里气不愤,特特的前来和我要银子,被我一顿怼回去了。说来也怪,怼完我那白眼狼嫂嫂,心中甚是爽快,连着米饭也多吃了一碗,可见真真是出了我的一口恶气。” 五儿听了也替翠果高兴,更为她娘家哥嫂的无耻所不齿,见翠果已然和哥哥嫂嫂撕破了脸,只怕她以后连个去处也没有了,故此对着翠果说道:“姐姐今后只管和五儿一起回家待着,我娘说起姐姐就一脸的喜色,只叫我听姐姐教导,姐姐去了,我娘必定喜欢。” 第265章 回娘家 翠果听见五儿如此之说,心里岂有不感激的呢,她又是素日拿五儿当做亲生妹妹一般,自然也视她的家人为一家人,遂爽爽快快的应承了下来,等着休假时,拿着一些表礼和五儿自去柳家坐坐,此后更是将柳家当做自己的娘家一般无二,柳家媳妇也颇有拿翠果做女儿一般看待,五儿倒是笑着说自己从此以后吃起醋来了。 兰夫人和贾环见府里的事情平息,随即带了不少表礼去往赵家做客。 一路上的积雪已然慢慢的消融了,残雪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无处遁形,春日看着就来临了。 兰夫人与贾环坐在车上心情舒畅的看着外面,兰夫人笑道:“每当我坐在车上去你外祖家,不知怎的,心情总是格外的舒适,实在比在府里轻松自在。” 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母亲说的极是,儿子每每去外祖家也是与母亲一般松快。” 兰夫人笑了,对着贾环说道:“说真格的,今年我儿且还要下场么,就为娘想着,不如松快松快,待下一次再考也为时未晚,你这般小小年纪就要如此劳苦,母亲实在看不下眼去。” 贾环微微一笑,果然是慈母多败儿了,若是贾政听到兰夫人如此讨论,只怕登时就要气死过去了,遂在那里笑道:“其实儿子这一年也不怎么好好学业,不过是下场充个人气罢了。” 兰夫人撇撇嘴,说道:“既是学的不好,越发的不用下场了,贡试也是几天留在考场里的,吃不好吃,睡不好睡,何必去受那个罪,咱们如今又不是没有银子花。” 贾环摇头失笑,这话他真真不能认同,大好的前程且等着他呢,非得和那个宝贝旮瘩一般躺着做二世祖就好么,母亲未免太小瞧他了。 不多时,车子就将他们送到了赵家。刚一下车,就见有看门的下人来问询,那赵国基如今敢是做大了,竟是用起了下人来了。 知道是姑奶奶回来了,下人们听不得一声,紧着将人让了进去,一面有人飞也似的赶进屋里去叫人。 片刻间,赵父赵母、赵国基一家子就飞快的从里面走出来,大姐儿和那新嫁的夫婿赫然在列,想是回娘家来了。 兰夫人使唤着杏果等人将表礼一一拿了下来,看看是送到何处。赵国基哪里用得着杏果她们操心,连连吩咐下人接了过来,带着杏果她们自下去安歇吃茶了。 兰夫人被让到上座,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看看家里的陈设,吃过小丫鬟倒上来的茶,她笑道:“如今你也是鸟枪换炮,大能为起来,竟还使着丫鬟婆子,果真改天换地。” 赵父赵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赵国基大笑着说道:“妹子这话说的实在呕心,莫不成你哥哥还不能使唤起几个丫鬟来了。” 赵国基家的却是好笑的嗔了他一眼,赶着上来奉承兰夫人:“还不是妹妹的功劳,不是妹妹日日教导出来的好儿子,我们全家只怕还在府里做着底下的奴婢呢,哪里还能想到今日。” 兰夫人倒是罕异她当着新女婿的面大喇喇的说了出来,当今世人都是看低奴才出身的,也不知那老张家的儿子心里有否疙瘩,遂不自觉的看向大姐儿相公那里,就连贾环也是如此想的。 赵国基家的忙笑道:“我家这个女婿,不瞒妹妹说,最是孝顺仁义,当初大姐儿在府里做丫鬟时,他就一心一意的在外面等着,咱们说的话他是不在意的,妹妹放心。” 一听这话,兰夫人顿时将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心里倒是暗暗羡慕起大姐儿来。转过身来,趁着新女婿不在身边,与大姐儿笑道:“却不想我家大姐儿这般有福气,适才我略微打了打眼,我那好侄女婿人才出众,行事作风也甚是妥帖,你父亲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大姐儿羞红了脸,捂着脸跑了出去,屋里众人一片笑声。 赵国基家的笑道:“罢么呦,嫁了人家脸皮也是这般薄,竟不知何时能修炼出来。” 赵母笑道:“就这么的就很好了,做什么像咱们这般老着脸皮精于世故就好。” 赵国基家的对赵父赵母如今是毕恭毕敬,无一不依的,遂低头顺从的说道:“母亲说的极是。” 赵母倒是受之坦然的模样,赵父颠着肚子坐在那里,新近他又添了一个品茗的嗜好,只爱喝新茶,贾环每每总要特意寻些好茶给他送过来,也算是为兰夫人一敬孝道。 兰夫人失笑不已,想不到自己的父亲母亲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可见真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因见赵国基家后面也有一个小园子,兰夫人倒是起了兴致,扶了贾环特特的过去走了一圈。 园子不算大,倒也有两处可看的景致,只是失笑的是,显见的赵国基家是穷苦出身,别家的园子里种的都是花木,独有他家种的却是蔬菜果树,偶有几处,在围墙处种的是爬山虎之类易成活的藤蔓植物。如今尚未转暖,赵家还没有种什么蔬菜作物,只是果树倒是种了下去,看着就种活了。 兰夫人和贾环边走边笑个不停,赵国基倒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自家本就是奴才出身,有了环哥儿的扶持才有了今日的风光,发了财也不必忘本,种些瓜果蔬菜有什么不好,既能做了菜吃,又能省了银钱,自家出来园子看看也是一道风景,实在是几全其美的大好事,就是妹妹外甥要笑,只管让她们去笑,左右也不是外人。 赵国基家的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红了脸自在那里絮絮的说道:“其实我住进来就和他说了,园子里该种些花草方才显得合时宜,你哥哥却是梗着脖颈子,非要种这些瓜果蔬菜,我直说了几天也没有扳过来。” 赵国基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有什么的,既是解决了自家的吃用,又能省一笔嚼裹,长出来也是一道风景,我是觉得极好的,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 第266章 闲话 不等众人说话,贾环先行笑了出来,一行笑,一行说道:“舅舅说的甚是妥帖,就是这样。” 赵国基骄傲的看着众人:“瞧瞧,还是我的好外甥贴心,文曲星都这般说了,还要驳斥么。” 连着兰夫人都笑了,绕过一圈,大家又回到厅里坐下,因问起大姐儿成亲之后新女婿的姑姑她们是否有出过幺蛾子,赵国基家的顿时笑了起来:“还用说么,见大姐儿带过去好多嫁妆,当时他那小姑就眼红了起来,只是耐着性子等了日子,待过了一两个月的样子就过去小两口的新家那里去假意问寒问暖,只做那副恶心的嘴脸叫人难受。大姐儿也是机灵的,只是不搭腔,那贼婆娘见势就摆起她做长辈的架势,只作势要给她侄儿纳妾进门,还要给大姐儿立规矩。大姐儿哪里吃这套,咱们又不是那没根基的人家,见过的猪只怕比那杀猪的还要多些,又是大府里面出来的,三两下就将那蠢妇说的哑口无言,灰溜溜的径直跑走了。那婆娘一计不成,反上了瘾,再三的窜唆着女婿的祖父祖母过去找麻烦,那两个老的倒是知情知趣,不敢招惹,只是不慎被老张家的听到,这才知道感情那婆娘又去寻趁了大姐儿家,怪道近日不去她家了,一发子闹将起来,连着老张也没了脸在大姐儿面前做公公的威风。女婿也是个不知情的,闹了出来才知道原来他那没了脸皮的姑姑竟是又找上了他家,也是和姑姑撕破了脸皮,叫她从此不要再来自己家里。那两老的这时反倒说了女婿的不好,为何竟是要狠心断绝姑侄关系,连个血缘也不顾了,这事儿闹了好长时间,连我们也跟着过去调解了呢。” 兰夫人听得甚是有趣,这精彩的事情缘何自家乖儿不曾和她念起,转头看看贾环,贾环一耸肩膀,看我做甚,我也并不知晓这些,不看我比你还要听得起劲儿。 兰夫人遂迫不及待的询问道:“竟是这般无耻,最后可是了结了?” 赵国基家的笑道:“有你大哥在,有什么不了局的呢,咱们娘家立在那里,只说去过小姑再这般造孽,不如就势带了回来,家里也有她的几分裹嚼。别的还好,那两老的可就泄了气,连连哭求着不要带回。贼婆娘就是贼婆娘,这个时候还梗着脖子说要走便走,不必在这里装腔作势,辱了他们张家的门楣,被老张一个巴掌给拍到了地上,紧接着老张家的一口浓痰就唾将上去,也就一屁不放的自回了婆家挺她的尸去了。” 兰夫人听了甚是满意,点点头笑道:“还算她家识相。” 赵国基家的抿了抿嘴唇,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可不是这么说的呢,自此以后那贼婆娘也就安定了下来,连着老张家都少去了呢,那两老的也是安稳的很,什么话也不敢说,进进出出也不说老张不孝,倒是个意外收获。” 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所以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是那不要命的,咱们硬搓起来,那对面的也就软了下来,还是叫表姐硬着些方好,有理又有舅舅这个靠山,还怕什么。” 赵国基家的见了贾环这个金外甥就想亲上一口,听他说话只遇雷音,遂赶忙笑道:“哥儿说的实在不假,如今就连女婿也向着大姐儿,故此大姐儿的日子很是不坏,看到她现下这般,我这当娘的心也就跟着放了下来。” 赵国基在一旁笑道:“五十亩地并着许多银子头面做压箱,那老张家只当捧回一个金娃娃来,放谁家不把大姐儿供着,还要说什么。” 众人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赵国基家的笑道:“罢么呦,你一个做岳父的,动辄就拿女婿一家做玩笑,得亏女婿脾气好,不然早就和你急了,还用你在这里说这说那呢。” 兰夫人却说:“哥哥说的虽然鲁直,话倒是真真的,凭着大姐儿的嫁妆和为人,就是家里跳成了红河,那老张也得掂量掂量再说话。” 赵父赵母笑道:“越说越没样子了,咱们占理,自当理直气壮,若是不占理,该低头也需低头,只顾做威风给谁看。” 说起赵勋的亲事,赵国基家的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往外说出来:“勋哥儿的亲事已然定在了今年秋季,正是万物收获的季节,我给他们看了一座房子,离这里也很近,是原先的梅翰林为着他家嫡子娶亲置下的,因着放了外任,全家跟着一发子走了,这宅子也就空置了下来,听说那亲事也要跟着退了,故此房子也做不了什么用处,不如发卖了出去,我正巧碰见了,倒是捡了一个便宜。” 待问过宅子的价格,就连贾环也跟着点头:“这宅子我也路过见过,是个好地界,里面也大,是个便宜,舅舅这宅子买的正当其时。” 赵国基呵呵的笑着说道:“你瞧,果然是我的好外甥,别人听了只说我买的荒唐,好好的做什么另置一处,敢是银子多的没处花了么,这回看她说什么。” 话说着,眼睛却是望着赵国基家的方向,贾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定是夫妻两人因着置宅子起了纠纷,这会儿还闹着气呢。 赵父赵母也是微微一笑,自在那里撇着闲话,俗话说的好,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况又不是什么大是大非,老两口已然卸了任,如今的当家人只是赵国基两口子,他们当好老太爷老太太即可,做什么掺和到儿子儿媳中间,惹人厌恶。 贾环看了也知晓了赵父赵母的态度,倒是甚是佩服老两口的开明,赵家有他们压阵,想必今后必是欣欣向荣,荣兴几代的。 兰夫人将眼睛四下里望了望,敢是刚刚把赵琦给忘记了,遂问赵父赵母道:“琦哥儿哪里去了,怎的也没见他出来。” 赵父赵母忙笑道:“他哪里在家里,现在这个时辰正是家学呢。” 第267章 升官 兰夫人一听这话倒是上了心,自己那个小侄儿也不知是块读书的料子么,只是赵国基说的山响,遂细细地问了起来。 赵国基巴不得别人问他赵琦,见兰夫人问起,心里甚是妥帖,脸带笑意的说了起来。 原来那赵琦自进了镇国公府家学,师傅靠谱自不必说,自家也是勤奋好学,里面的公子哥儿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他那样勤奋刻苦的,那先生自然喜欢。平时下了学,闲着无事,纵使没有别人,也要叫上赵琦去他家坐坐,别人眼红想去还来不及。 “啧啧啧,”兰夫人一听赵国基如此之说,倒是啧啧赞叹,“想不到琦哥儿竟是如此好读,将来必是学有所成了。” 赵国基却是笑道:“这有什么的,比起环哥儿来,琦哥儿只怕在后面捎着呢。想必今年哥儿下场,必要进金銮殿的。” 众人都笑微微的看着贾环,贾环一阵身抖,如今贡试临近,但凡有人和他搭话,总要把话题引到他身上。若是他此次败北,只怕要伤了许多人的心。 说起赵国栋来,又是一桩奇事。之前不是借着镇国公的威势,给他捐了一个正九品吏目的实职,这些日子做下来,上峰见他做事实在勤勉,镇国公又再三的交代下来好生照顾他,赵国栋又识眼色,有庄子上出产的土物想着给上峰送些,正值上面有人高升腾出一个从八品典薄的位置,上峰竟是将赵国栋给提拔了上去。赵国栋不满一年就被提拔,自然引了不少非议,只是上峰掰的手指头细说赵国栋的勤勉,大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恭喜了。赵国栋也是有眼色的紧,跟着大请了同僚一顿,这事儿也就定下来了。 钱娟也就罢了,自是高兴的不得了,就连钱父钱母也是喜得无可无不可的,怕女婿做的清水官家里恐没了银钱过活,特特拿出些许银子给钱娟,只说贴补。钱娟百般推脱不过,方才含着眼泪收下。 赵父如今感慨的说道:“你那二哥如今可是交上了好运,不到一年就升了一级,不说别的,就是正经上来的也得等一些时吧,更遑论他一个捐了银子上来的,还是你们的面子大些。” 兰夫人笑道:“看爹爹说的,若不是二哥勤勉得当,就是有皇上坐镇又能怎的,也是哥哥好运到了,上面腾出一个位置,真正天时地利人和。” 赵母失笑道:“原本我儿并没有这般文采,还是有了环哥儿才能跟着上进,看来肚子里的乖外孙也是个肯学的,贾家有了我儿可真真是个有福气的。” 众人听了都笑了,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一气,兰夫人和贾环见天色不早了,也就告辞了,赵父赵母连着赵国基一大家子依依送别,眼里甚是不舍。 兰夫人又岂是想走的,许多日子不见父母兄弟,好容易坐上一坐,猛地就要告别,心里甚是感伤,只是哭哭啼啼终是不成样子,只得在那里忍着。 贾环见状,也是怕兰夫人哭了出来,遂在耳边悄声说道:“母亲这模样做的吓人,又不是禁在府里出不来了,赶着哪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兰夫人想了一想,可不是么,自己究竟是在愁什么,又不似王夫人那般禁在屋里出不来,故而一笑说道:“可是我儿说的在理,我实在是愁什么呢。” 连着赵家也跟着噗呲一笑,贾环笑着说道:“待到母亲怀孕后期,身子沉重出不来时,外祖舅舅也可随时去府里看望母亲,实在不必担心。” 赵国基想了一想,呲牙一乐,从前是自己在荣国府做奴才,毕恭屈膝好不卑微,如今再上门去,自己的那些老伙计只怕就要给自己牵马拿凳了,就是贾政只怕也少不得陪上一陪,说几个字,想想就开心的很。 赵国基在这里暗爽,薛姨妈和宝钗却是备受煎熬,宝钗不顾薛姨妈的阻拦,与下人们自说收拾行李。 薛姨妈急道:“可是我儿糊涂了不成,好好的却为何要走,走了你和宝玉的亲事怎么办?” 宝钗冷笑着说道:“妈妈若是要呆,自己呆在这里就好,哥哥若是喜欢,也可以呆在这里,独我是要回家的。左就京城的房子已然收拾妥当,何必非得赖在人家不走,招人厌恶。” 薛姨妈听了不由得垂下泪来:“平日里我只说你哥哥是个孽障,这辈子母亲只指望了你,却不料想你竟这般反骨,非得让你老娘跪下来求你方好么。” 宝钗气得无可无不可的,拉着薛姨妈的手说道:“妈妈这话大差了,如今老太太对姨妈已然不再忍耐了,连着咱们家也跟着没脸。若是老太太对咱们有半分耐心,何至于拎了咱们过去听审。有娘家人在旁,姨妈该罚还是要罚的,该认错还是要认错,那么把咱们拎过去是做什么了,不过就是个陪绑的,顺带着敲山震虎,警醒咱们罢了。咱们又不是没有房子住,何至于呆在这里惹人讨厌,连个亲戚也做不得了。” 薛姨妈一愣,女儿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如今薛蟠喜好惹事,在荣国府住着,最起码还有个压制的,若是离了这府,自己可是管不了这个混世魔王,虽说道:“你哥哥如今混账的很,有了二老爷的教导,起码还能安分些,若是回了自家,只怕连个天也要翻过来了,倒不如再忍耐些时候,或许老太太过几天消了你姨妈的气也就好了。” 宝钗冷冷的说道:“就是住在这府里又如何,哥哥该惹祸还不是照样惹祸,今天打了鸡,明天骂了狗,除了杀人不会,天天惹得祸还少吗。妈妈见府里哪位大爷跟着教导了,最后不要跟了东府的珍大爷学的更荒唐就是万幸,妈妈还想着这府里的爷们们教导哥哥呢。” 薛姨妈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女儿今日所气不小,看样子是留不住她在贾家了,只是若是离了府,金玉良缘可能成行? 第268章 打秋风 偷眼瞧了瞧宝钗,见她仍是一副愤愤的模样,遂小心笑道:“我儿今日可是受了大委屈了,只是现今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而今正是关键时候,你需得多多和宝玉接触接触方能让大家知道你的为人,显出你的气度。要是咱们娘几个扔崩一走,平时逛亲戚哪里如现在这般自由自在,也就不好掌握了。似宝玉这等人家的满京城里打望打望,可是没有几家的,不许你置气,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宝钗轻叹一口气,想不到母亲的执念深至如厮地步,遂说道:“妈妈说的的确在理,只是现今老太太已视姨妈如同草芥,连带着咱们也被看低,若再赖在这里,只怕什么良缘也是枉然,倒不如咱们后撤一步,待老太太消了气再回来做客服老太太也知是咱们识情识趣,到时候或再提起也许就能成行了。” 薛姨妈却是不甘心,只是倔着脖子说道:“我儿说的实在不妥,咱们家有贵人在宫里坐镇,又有你舅舅在外面掌着兵权,何必怕他们。” 宝钗气得笑了出来:“妈妈切莫再要说这话呕我的心,不过是个贵人罢了,又没有做了妃子,妈妈舅舅只当奇事一桩在外面宣扬,认真怕皇上听不到么。” 薛姨妈红了脸,还要再说,就听下人回禀,说是那位月姑娘又来了,随即脸色一变:“造孽,这究竟是几世的冤孽,上一次就舔着脸,硬是在这里坐了许久,只求着你去园子里逛逛,还是我儿机智,甩开了她,如今却又来了。还是丫鬟们不好,且要放她进来做什么,不会说咱们不在么。” 说着就骂底下的丫鬟婆子。 宝钗无奈的摇摇头,劝解薛姨妈道:“妈妈且别生气,应该是不经意放进来的,咱们也没吩咐底下人拦着她,一时防不住也是有的。” 莺儿自在暗地里和小丫鬟们嘀咕着:“可是这位月姑娘实在可恨,借着太太姑娘的名头三五不时的就要上门来,假借着和姑娘坐坐,不是把眼睛贼着这府里的公子少爷们,就是打姑娘的秋风。上次可不就是看上了姑娘的虾须绞丝金镯子,硬是一把给薅了下来,只说是借着回去带带,其实不过就是拿走不肯给了。摊上这么一个亲戚,姑娘也是吃了黄连,心里有苦说不出。” 旁边的婆子听了直直咂舌:“怪道太太不愿意这位表姑娘来逛逛,感情是有这么个缘故。究竟太太姑娘实在心软,索性拒了她,只说自家不在不比什么都好,为何还要迎了她进来。” 莺儿悄声说道:“还不是上次,太太本是叫看门的人打发了她,结果这位月姑娘不等几天就去了舅老爷那里告了状,舅老爷第二天就派人传了话,要太太帮着月姑娘些,还叫太太怎么说呢。” 一行说,一行叹着气,就听到里面的薛姨妈骂莺儿:“感情是挺尸去了么,且不进来收拾细软做什么,莫不成那个祖宗给了你甚么好处,两人平分?” 莺儿吓得赶紧进去自去收拾了,连着素日里薛姨妈和宝钗觉得贵重的首饰衣服都收拾到里间看不见的地方去了,外面只留下些许平常的物件。 正忙乱着呢,碧月进来了,身后跟了一个小丫鬟。这也是她来了贾府之后,见元春等姑娘身后都跟了不少的丫鬟婆子,故此求了父亲买了一个小丫鬟专门服侍她的。 在王府的时候她也跟了祖母嫡母过去做客,见那王家姑娘身后也跟着丫鬟婆子,自己当时也不觉得什么,可是自打从贾府出来,她就总是惦念着,夜里也睡不着,想着元春等人骄傲的样子,并着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心里甚为羡慕。自家也是世族出身,为何就来不得这样风光,为此她特特的苦苦哀求了父亲几日,只说就是为着亲事也很该买一两个丫鬟跟着她,也显得家里殷实,亲事上也好说些。她父亲也不知脑子被灌了屎一般,碧月的姨娘又在他的耳边吹了不少的枕边风,纵使家里人都反对也要蒙了心思给碧月买回一个小丫鬟。最后碧月的嫡母无奈,奉承了王子腾夫人好几日,也是打了王子腾家的秋风得了二十两银子,寻了人口贩子花了八两银子买了一个年纪不过八九岁的黄毛丫头给碧月做贴身丫鬟。这个丫鬟年纪小小倒是机灵得很,只是心思不往正路上引,勾着碧月做了不少恶心事,主仆二人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碧月带着小丫鬟,摇摇摆摆的进来了,嘴上捂着帕子,似是显出娇羞无比,婀娜多姿的模样儿给人看,只是路过的地方总碰不见公子,心里也是焦急的不行,宝钗又不领她往贾府内院走,这几日也是想着法子只是不得其法。 薛姨妈一见碧月进来,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宝钗也是淡淡地招呼了一声,径自坐在那里绣着荷包,莺儿也服侍在一旁不理碧月。 碧月倒是不见外的坐了下来,左右看了看,没有香菱,遂笑道:“姑妈姐姐,怎么不见香菱,这几日我在家里好生想念她呢。” 薛姨妈心里冷笑一声,一个买来的姨娘,奴才罢了,正经姑娘谁人和她做伴,可见这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到前几次她办的恶心事,本就心疼她拿回家的首饰,遂冷冷的说道:“你哥哥去做买卖了,她一个人在家里倒是孤单,故此我准了她去那府里园子里逛逛,有相熟的小伙伴跟着做个伴也是好意。” 碧月眼睛一亮:“可是姑妈怎么不去问我,我素日最闲,和香菱姐姐也能谈得来,也不知她都交了什么朋友,不如我跟着过去一起玩玩,也能交际广泛些。” 啧啧啧,薛姨妈差点一口老痰喷了上去,到底是姨娘养出来的,贱种就是贱种,什么话也敢往出说,带出去她只觉得脸红呢,王家养出的什么姑娘这是。 第269章 织锦缎 宝钗听了也是一怔,终究是自家的亲戚,吵闹出去只让贾府上下看了笑话,遂忍气笑道:“好妹妹,咱们自家关起门来玩不好么,做什么找别人去。莺儿,还不赶紧拿了围棋来,我与你月姑娘赶围棋。” 莺儿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赶紧从屋里拿来了一副围棋,摆在外间。 碧月撇了撇嘴,这两次来贾府,不过是到了一个梨香苑罢了,总也见不到贾府的公子,总这样下去,她还指望什么,遂扭着腰撅着嘴说道:“姑妈姐姐果真好招待,却是忘了叔叔说过了什么。” 薛姨妈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只是碍于王子腾的面子不下狠话,宝钗心里自下决心,这个家是一定要搬的,省得丢人丢到亲戚家。 几人正话不投机时,就听到婆子回禀,说是大爷回来了。 门外的婆子还在拦着薛蟠,说是有女客,要薛蟠停些时再进去。薛蟠本就是好色之徒,又不是什么守礼教的,一听有女客当时连脚都不歇了,直直的就往里走。 婆子拦阻不及,跺了跺脚也就随着他去了。 一进院里,薛蟠顶头就看见一位娇羞无比的美娇娘在那里冲着薛姨妈撒娇呢。虽是穿的普通,首饰也不甚好,胜在人才出色,映衬的周围的景色也美好了起来。 薛蟠本就是见色起意之徒,自己从前又从未见过碧月,遂满脸喜色的抢上去给薛姨妈慢慢的行了一个礼,偷眼看向碧月,却故意装作斯斯文文的样子,转头一瞧,倒似刚刚发现碧月,遂问薛姨妈道:“这位妹妹从哪里来的,怎么儿子从未见过。” 宝钗见到哥哥这副嘴脸就甚感恶心,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素日做派,本想着给碧月提个醒,又想到这两人也是一丘之貉,谁也不比谁多高贵些,遂坐在那里自做着活计,不理他们,只看薛蟠如何行事。 薛姨妈却是不解其意,只是照常答道:“她是你舅舅家那边的族亲,唤作碧月。” 薛蟠笑嘻嘻地说道:“原来是表妹。” 说完,抢着上来,毕恭毕敬的向碧月深施一礼:“表妹吉祥。” 碧月微低着头,鹌鹑样式羞答答的向薛蟠还了一礼,静悄悄的呆在那里,似乎刚刚和薛姨妈说话的不是她一般。 薛蟠喜得无可无不可的,两手抓耳挠腮,恨不得抓些肉下来方好。 宝钗见两人做派实在做作,几乎恶心的呕吐了出来。 薛姨妈催着薛蟠赶紧过去给贾政问安,顺带着赶着往铺子里走一走,看看生意,也有避开碧月的意思。 薛蟠正是与碧月眉来眼去之时,哪里顾得上应承老娘,遂不耐烦的说道:“可是母亲大差了,二老爷公干去了,我又从咱们家的铺子刚回来,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去呢,如今有亲戚来家,自然先紧着亲戚要紧。” 随即恭恭敬敬地将碧月让到里间,见里间不似从前那般摆设,心里就是一个愣怔,本来薛姨妈和宝钗就不甚规整屋子,里面的陈设就很素静,如今收拾起了贵重物品,显得更加空荡荡的看着不似富贵人家。 碧月倒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心里暗自冷笑,却原来自家的姑妈和姐姐这般小气,自己不过略借上一借,就吓得魂不附体了,什么也不敢摆了出来,倒是以为这样自己就没有办法了。正所谓,你有张良记,我有过墙梯,难不成自己竟奈何不得了不成,也太看不起自己了。 薛蟠不解其意,如今正是自己展示实力的时候,遂忙忙的说道:“母亲这是怎么回事,敢是咱们家被贼娃子偷抢了不成,母亲妹妹住的若是这般素,那还叫我这个当儿子的在外面纵使赚出个金山来还有什么用。” 随即看向小厮:“我之前不是去外地做生意,特特为母亲妹子带回来的东西你们是放了哪里去了,我忘了你们也不提醒我一下。” 小厮哪里敢说什么,忙躬身笑道:“还放在库房里未曾拿出来呢。” 薛蟠笑道:“岂有此理,不现在拿出来等什么时候拿出来,且要等我捶你一顿么。” 小厮赶紧跑了出去,过了一时,几人满头大汗的抬回了几个箱子在外间,薛姨妈说道:“且抬了归回库里罢,这会儿子倒腾出来做什么,不见还有外客么。” 薛蟠本就是要卖弄卖弄,以让美人得见自己家里的豪富,薛姨妈说话如何肯听,遂执拗领着众人走了出去,见那箱子都俱已打开,一箱一箱看去,均满满的,有的装的是上好的衣料,有的装的是各色特产,还有一箱装了笔墨纸砚。 薛蟠笑着指着箱子,一箱一箱的说着:“这是给母亲带的,这是给妹妹带的。” 见碧月跟着过来,眼里波光粼粼,似有羡慕之意,腰肢摇曳生姿,脸上宜喜宜嗔,看的让薛蟠甚为动心,遂情不自禁的从箱里拽了两匹料子塞给碧月身边跟着的丫鬟,笑道:“这两匹料子就给表妹做件衣裳,也是我这个当表哥初次见面的表礼。” 碧月心想,这倒是个大方的,不比那贼抠的两母女,见那料子也甚是好看,金碧辉煌,没有个几十两银子恐怕是买不下来,遂娇娇作谢。 薛姨妈也是识货的,见薛蟠将那织锦缎送与碧月,脸上顿时拉了下来,瞬间就想抢回,只是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去抢,只得站在那里干着急没办法。 宝钗冷眼看去,自家哥哥竟是看上了碧月,心里冷笑连连,什么香的臭的哥哥也喜欢,真真不知道他的眼神如何了,遂在心里暗暗哀叹,果然自家气数已尽,有这么一个混世魔王在家里,还有什么败不掉的。 碧月可是不管他们母子打官司,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盯着那两匹织锦缎看个不停,因着自家家底实在单薄,似这种名贵的锦缎,她从来未曾穿过,如今竟是意外得了,她岂能不高兴呢,遂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待回家时切切不能让祖母嫡母看见,自己和姨娘一人一匹,赶着春日做好穿上,必定好看。 第270章 搬走 宝钗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待碧月拿着两匹织锦缎翩然走后,特特命莺儿说道:“将你薛大爷给我的东西都撂了出去,什么脏的臭的也配从我箱里拿东西。” 薛蟠不解其意,还以为宝钗在说他,赔笑道:“妹妹刚刚说的是谁,可是哥哥怎的招惹了你,被你这样谩骂。” 宝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甩手就转身回到里间。薛蟠不死心,待要再上去说话,被薛姨妈一把拉住,薛姨妈絮絮叨叨的说道:“我儿可是荒谬了,好好的缎子做什么非得送了外人,可不是白花了银子。” 薛蟠听了不耐烦道:“母亲说的大差了,都是自家亲戚,怎么就成了外人。不过些许银子,咱们家都不是没有银子,叫人家听了笑话。” 想了一想,薛蟠眼光炙热的看着薛姨妈说道:“可是刚刚那位表妹是何许人也,怎的我从未见过,母亲瞒的好生严实。” 薛姨妈不知薛蟠打的什么鬼主意,只在那里慢慢的说道:“嗨,不过是王家的一门远亲罢了。她家里又不甚有钱,也没有什么出色的人物,只她一个长的略微妖娆些,家里不过指着她将来嫁个好人家好帮补家里。” 说到这里,薛姨妈见薛蟠一脸期待的模样,猛然醒悟,自家这个傻儿子该不会看上了碧月吧,遂惴惴不安的说道:“我的傻儿子,谁家姑娘都可以,唯独她不行。我儿不要看她长的如何就想着娶她进门,她家可是一个吸血的魔窟,她就好比那吃人的妖怪,娶她只当进了地狱一般无二。且她人品也甚是不好,什么东西入了她的眼里便拔不出来了,一辈子没见过这般眼皮子浅的东西。” 薛蟠听了笑了,想不到这个碧月行事如此可爱,遂说道:“我当是什么,值得母亲这般着急。不说别的,咱们家除了银子,只剩下金子。我若真的娶了她,她家要什么,咱们家只管给就是了,还能少了她家一口饭不成。另,她眼皮子浅不过是先前没见过这东西,来了咱们家见得多了,自然不必如此了。” 啧啧啧,薛姨妈闻听如此吓了一跳,自家那个傻大儿果然看上了那个娼妇,遂紧张的说道:“我儿该不是傻住了,竟是这般想法。你现如今不过区区年纪,正是荣兴薛家的时候,结果找了一个岳家只是拖累于你,我是不准的,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准。” 薛蟠在那里却是想到了碧月,一颦一笑只让他着迷,不由得笑了出来。 薛姨妈咬着牙打了他一下,骂道:“我这个做娘的且是没死呢,决不能让你娶她,你听到了没有。” 薛蟠被吓了一跳,见母亲双目赤红的看着他,赶紧好生安慰她道:“母亲放心,儿子不过是说说罢了。” 薛姨妈气道:“这会儿子你还呕我的心,可见真的是个孽障。” 赶着薛姨妈进去,宝钗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绣荷包呢,薛姨妈陪着笑说道:“你哥哥外出给了你好些东西,你看看有喜欢的捡几样出来,顺带着将剩下的归了库房。” 宝钗冷冷的说道:“那个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没得被人说我与一个小门户的共享东西。” 薛姨妈笑道:“可是你置什么气呢,不过是你哥哥拿了两匹料子罢了,那个碧月也未曾碰过箱子。你哥哥带回的都是好东西,且去看看,不要寒了他的心。” 宝钗冷冷的说道:“既如此,不如将这东西分作几份,送给府里的姐姐妹妹,也是咱们一份心意。” 薛姨妈笑道:“说的可不就是这话,快去让莺儿分一分,晚些时天就不早了。” 宝钗这才起身,扶着莺儿的手过去,指着箱子里面的东西,分出一分一分的,分送给元春等人。 薛姨妈也见微知着,跟着宝钗一起分送给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连着周姨娘都有份。 众人见了东西,也都感念薛姨妈和宝钗的好处,连着过去送东西的丫鬟也有赏钱可拿,倒是人人高兴的很。 宝钗却在那里自和薛姨妈苦苦说道:“妈妈只听我一句,赶紧收拾了东西回自己家去住着吧。京里的府第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其实当天就能搬进去了,何必跟着亲戚一起挤着,也不好做人。” 薛姨妈也被碧月搅的差不多了,怕她再来贾家,惹出事来可不就是自家的罪过,王夫人又软禁在屋里,总不能说是她在作怪吧,倒也萌生了归意,只得点了点头说道:“我儿说得很是,就叫下人收拾着吧,待收拾过了就慢慢搬去。” 宝钗听不得一言,甚为高兴,也就不紧着让人收拾了,遂吩咐了人慢慢收拾,待收拾好了,京里的宅子也安置妥当,遂和薛姨妈一起亲去和贾母说分明了,只说京里的宅子收拾好了,如今特来辞行。 贾母巴不得薛家母女速速离去,本就是怕宝钗勾走了她的宝玉,如今正想着和史家联姻,听到宝钗要走,心里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连客气话也不虚让了,只笑着说道:“姨太太要走也不须着急,待我安排一个宴席,也是欢送之意。” 薛姨妈一怔,心想这老太太果真不客气,连个让也不让,真真和宝钗说的一样,竟是远香近臭了,如今应是早走早好,遂也点了头笑道:“如此,我就不推却了,待我们回了贾里,势必置一个宴席情老太太们聚聚才好。” 贾母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这是应该的。” 几人说说笑笑,更甚初来之时,外人见了,还以为是多么亲密无间。 薛姨妈几人要走的消息传出,府里上下一片哗然,说什么的都有,宝玉听了以后,心里空落落的,想不到宝姐姐竟然也要走了,捂着胸口闷闷的坐在那里不说话。 袭人也是喜欢宝钗的,见宝玉这般模样,遂拉起宝玉说道:“有这个的,不如去了梨香苑对着宝姑娘说去。” 第271章 缘何搬家 宝玉巴不得听一声,遂跟着袭人去了梨香苑,金钏儿看的眼红,歪着头想了想,也跟着过去了。 一进梨香苑,宝玉就看见下人们正陆陆续续的往外运着箱子,薛姨妈和宝钗坐在里间。李纨、元春等已先行过来,陪在那里和她们说话呢。 见是宝玉过来,薛姨妈喜不自胜,忙忙的赶过来,一把拉住他笑道:“今儿是哪阵风吹来了这许多人,倒让我也高兴的不得了。” 随即拉着宝玉,将他让到座位上坐好。 宝玉不等坐好,遂急急的说道:“姨太太怎的突然就要搬走,我们心里听了甚为难过。” 薛姨妈笑着看了宝钗一眼,宝钗接过话头笑着说道:“其实也是京里的房子收拾好了,本就是在府里暂住,没有个因着关系好就常住亲戚家的道理。俗话说得好,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不过多时,我们还会上门叨扰,宝兄弟到时候不要弃嫌了我们才是。” 宝玉笑道:“我们怎么会嫌弃宝姐姐和姨太太,只是猛地见姨太太和宝姐姐要搬走,心里不得劲的很。” 探春却道:“其实宝姐姐搬走也好,毕竟现如今府里人多嘴杂,惹得姐姐也烦恼,不如搬走倒也省事。” 宝钗知探春说的是碧月,心里也是暗暗点头,只是终究是自家亲戚失了体面,脸面上难免下不来。 李纨因着素日爱重宝钗,今见宝钗要走,心里甚为难受,拉着宝钗说了好些些话,几人坐在屋里很久,方才依依惜别。 薛蟠听到要走,他是本就野惯了的,搬与不搬和他无甚坏处,甚至搬走更好,遂喜形于色的说道:“母亲妹妹考虑的很好,我早就不愿在这里住了,只是你们且要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烦人得很。” 薛姨妈垂泪下来,狠狠地锤了他一拳:“你自去胡混你的去吧,没得来烦我们母女做什么。” 薛蟠自此跑走了,只留下薛姨妈和宝钗相对一坐,薛姨妈见了宝钗只是落泪:“我儿,若是离了这里,可怜我儿的亲事也是不知在何处了。” 宝钗安慰薛姨妈道:“妈妈这是做什么,若是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不必担心。” 贾环回到府里,就听兰夫人说道:“我儿你可听见一桩奇事,那姨太太一家今日已向老太太辞了行,说要搬回京中的房子呢。” 贾环听了就是一怔,怎的薛姨妈和薛宝钗反倒不赖在这里住了呢,不是她们心心念念的要让宝钗嫁给宝玉,搬离了这里,那宝钗还怎么时时凑到宝玉身边做他的知心人啊,又没了元春在宫里做内应,这个金玉良缘真真可就悬在天上了。 遂说道:“母亲说的没错,可不就是奇事一桩,怎么姨太太和宝姐姐住的好好的,径自要走,老太太只怕伤心了。” 兰夫人却道:“伤心不伤心倒是不知道,只是二太太是心伤的不得了。老太太因着这件事,特特允了二太太出来和姨太太见了面送别呢,据说二太太劝解了姨太太好一阵子,姨太太一直不松嘴。” 贾环听了倒是甚为感佩,想不到薛家母女也这般硬骨头起来,真真志气。 杏果却说:“其实姨太太搬走约莫着和那位月姑娘频频上门也有关系。听姨太太那面的丫鬟讲,那位月姑娘一上门就窜唆着宝姑娘来内院找宝二爷和环三爷,宝姑娘已经推脱了好几次了,看着月姑娘就急眼了。而且这位月姑娘手脚不干净,略看看宝姑娘手上带着什么看的上眼的首饰就要借走。宝姑娘不等说话,一个上手就抢了过去,只说略借借就还回来,可是一次也没有还过。” 啧啧啧,林嚒嚒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也是头一次听说,遂摇摇头说道:“真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什么猫猫狗狗也能出来作怪。是该回去和我那些姐妹们说说,要她们也寻个机会出来见识见识,究竟宫里也没有这般精彩的。” 贾环失笑的紧,想不到在宫里做惯了的嚒嚒也这般八卦,只问兰夫人:“之前姨太太因着母亲被封贺过母亲,不知母亲可曾带了贺礼过去贺上一贺,究竟乔迁之喜也算是一件喜事。” 兰夫人笑道:“我儿说得很是,可不就是和娘想到一块去了,我刚刚已然从库房里选了几件摆件,特特叫晴雯送过去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母亲如今思虑周详,儿子愧不能及。” 兰夫人捂着嘴笑道:“若是没了银子,谁能思虑的这般周到,如今不过是靠着银子做盾罢了。” 话说晴雯送过贺礼,接过薛姨妈的荷包,道了谢,躬身退出梨香苑,正走在返回沁芳斋的路上,眼见得春色已然渐渐的染上了枝头,又是青春年少,心性起了,想到兰夫人处丫鬟众多,委实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遂笑着和小丫鬟说道:“今日春光正好,咱们不如偷闲一会儿,去园子里逛逛,也是个乐趣。” 小丫鬟也是个爱玩的,有了晴雯做靠,有什么不敢的,况兰夫人又是个宽厚的主子,也就大了胆子跟着晴雯去了。 到了园子里,看着绿意盎然,晴雯觉得心旷神怡了起来,一路和小丫鬟打闹着。 小丫鬟笑道:“可惜莺儿姐姐这就搬走了,不然这段日子柳枝抽出来,花也开出来,咱们可以请了莺儿姐姐编几个花篮挂在屋里。莺儿姐姐的手是最巧的,之前我倒是没有见过,听同屋的姐妹们说过,莺儿姐姐曾编过,还送了她们一个呢。” 晴雯听了,兴趣大起,遂指挥着小丫鬟去折柳枝:“你不早说,我也编过花篮,不如你趁势折些来,我自编给你看。” 小丫鬟听了,正是玩的年纪,巴不得一声,忙前忙后的为晴雯折着柳枝,只可惜花儿并未盛开,只得留了个遗憾,一行摘着一行笑道:“姐姐多编几个,顺带着给我拿一个挂起来。” 第272章 事起 晴雯失笑不已,遂说道:“且少折些,我也是许久不编了,待我熟练熟练再说。” 小丫鬟笑道:“我是信姐姐的。” 晴雯捂着嘴笑道:“你倒是机灵的。” 遂低头在那里编着,正编着呢,不料想宝玉因着在屋里烦闷的很,想到黛玉自走了后,黄鹤一去不复返,再没有过来看过他。如今宝钗又要搬走,只怕将来也是难见,心情更加难过起来。袭人见他待着也是可怜,左就也学不进去,不如出来走走,遂催促着他出来园子里逛逛,正巧碰上晴雯垂着头在那里编花篮。 袭人本想着引宝玉往岔路上走,好躲过晴雯,怎奈宝玉眼睛尖,一眼看见了晴雯,急步赶了过来,袭人无奈的跺了跺脚,见此情形也只得跟了过来。 宝玉见了晴雯喜滋滋的就要拉住她的手,被晴雯先一步轻巧的躲开了。 宝玉愣了一愣,站在那里殷切的看着晴雯说道:“晴雯,许久不见,你在沁芳斋可好呢。” 晴雯此刻只当他是主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回二爷的话,奴婢在兰夫人那里吃得好睡得好,差事派的也轻松,这段日子的确过得不错。” 听了这话,袭人的眼里迸出嫉妒的火花,宝玉听了却是难过的紧:“可是自你走了,我吃不好睡不好,甚是想念你呢。” 晴雯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说道:“二爷噤声,奴婢不过是之前因着老太太怕二爷身边少了人手,为着疼爱故此借了奴婢过去看屋子的。如今又因着兰夫人那里缺了人手,又调了奴婢过去服侍兰夫人。里里外外,奴婢和二爷都是主仆关系,实在当不得二爷这么说,恐折了奴婢的寿呢。” 宝玉一听就急了,赶着上前一步说道:“怎么你现在与我这么生分,可是恼了我当初不为你说话么。晴雯,当初我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过后我也是去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只是不许,倒叫我也难办。” 晴雯不得不后退一步,抬眼一望,见宝玉眼里清澈无比,也就叹了一口气说道:“二爷放下吧,奴婢并没有气二爷什么,也是该着,于人无怨。” 宝玉越发的急躁了起来:“果然你还是怨我的,不如这样,我现在就去求老太太,要她将你从沁芳斋调出来,还回到我屋里去,咱们从此就快快乐乐的在一处可好呢。” 晴雯心道,果然我是脑子有病才让你将我调回去么,在沁芳斋里福利好,兰夫人待人也和气,林嚒嚒还能教导些,在你那里,福利待遇么,自然是好一些,不过现下府里银子短缺,你那里只怕也好不了许多,且袭人、秋纹、碧痕等丫鬟们都是虎视眈眈,只怕我和宝玉接近一步,先一步做了姨娘,如今又填了金钏儿,更不是个好惹的才第,二太太隔三差五还要点验点验。没个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是在沁芳斋有了一席之地,何必非得钻到宝玉屋里做无谓之争。 心里有了定夺,晴雯遂笑道:“二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既奉了老太太之命,去沁芳斋服侍兰夫人,自当衷心与她,怎么能够做不倒翁,两头讨好。我是跟定了兰夫人的,二爷别去和老太太说,老太太准了我也不会回去。” 宝玉急道:“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晴雯你只是不信么,非得让我把心刨出来给你看看才好么。” 晴雯听了只是好笑:“二爷你平白无故发的这是什么疯,奴婢不过是在这里编几个花篮,你就跑了过来,好长无辜的和奴婢说这些有的没的的淡话。叫奴婢说,二爷屋里什么袭人、金钏儿、碧痕、麝月,什么人没有,二爷只和她们去玩耍说笑不好么。只怕轮着说笑一回,也够二爷说一气的,何必巴巴的跑来找奴婢献什么殷勤。” 说完,晴雯转头看向袭人:“二爷估计失心疯了,袭人你不是素日最贤惠么,这会儿子不过来劝解二爷,且等到什么时候。快拉了你家爷回去,到时候切莫说是我勾着他。” 袭人心道,我倒是上世造了什么孽,屋里金钏儿诋毁我,到了园子里你又蹦了出来,真真府里造的有些小了,现下也不是争吵的时候,遂拉了宝玉要走。 宝玉只是不肯走,拼命往外拽着手。 晴雯倒是不管了,只顾坐下来接着编她的花篮,冷不防听见一声怒吼:“下作的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被你给勾坏了,你且在这里得了意。” 说着话,一个巴掌就此扇上了晴雯的脸,晴雯一怔,捂着脸站起来一看,见王夫人怒气冲冲的站在她身前。 原来那王夫人自贾母开恩放了出来,去梨香苑劝过薛姨妈未果后,见春光正好,也想着来园子里透透风,不想到正碰上了宝玉与晴雯拉拉扯扯,忍着气听了半日,终究忍不住跳了出来。 晴雯见是王夫人打她,心里虽不服气,只是毕竟是主子,也只能忍下这口气,福身在那里说道:“二太太容禀,刚刚是宝二爷刚来找奴婢,只说要奴婢回去服侍他。奴婢说自己已然由老太太指给了兰夫人,回是回不去了,且宝二爷屋里贴心的丫鬟不少,做什么非要奴婢,不过是劝说了两句,并没有越矩,还望二太太明察。” 王夫人怒意不减,说道:“刚刚是我听到的,难不成还有假不成。早先我就看你妖妖调调,不成个体统,心里甚是膈应你,如今你去了沁芳斋也不安分,又有了人调教,学的越发狐媚起来。你还敢当着我的面犟嘴,可见是个狐狸精。” 晴雯听不得一声,在那里说道:“刚刚的确是奴婢说的那样,许是二太太听错了也不准气,二太太明察才是。” 宝玉自王夫人过来,一声不敢吱,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等着发落,袭人倒是趁了意,只盼着王夫人多骂几句,好让晴雯知难而退,以后再不能勾引宝玉。 第273章 惊吓 王夫人因着近日与兰夫人起了纷争,被贾母软禁在屋里,早已一盆酸意在心头了,又见元春无靠,宝玉不争气,适才劝了薛姨妈也是无果,遂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晴雯不认又怎么样?左就自己认定的事儿,论是谁也翻不出去,啪啪啪照脸给了晴雯两个巴掌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小娼妇,你不过是一个奴才出身,是那赖大家买了来送给老太太的,奴才买下的奴才,低贱的不能低贱了,且在这里只顾自己得意,倒是府里宽纵,纵的你们这些奴才失了根本,叫我说,合该打死勿论才是。” 晴雯捂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夫人因着怒气扭曲的脸,也是不能发声,只得在那里用手捂着帕子在那里哭。 元春早已得着消息过来,见是自己母亲闹事,一时也不知真相,遂在那里尽力抚慰王夫人道:“母亲这是做什么,若是丫鬟不好,只管告诉我和大嫂子,或是管事嚒嚒都可以,不必这般大动肝火。” 随后看向晴雯道:“二太太今日许是在别处迁了肝火,你且回去吧,适才我听着沁芳斋那里叫你呢。” 晴雯还能说什么,只能自愿倒霉,捂着帕子就走,被王夫人喝了一声:“快滚吧,谁准你这样花红柳绿的打扮。” 晴雯气得无可无不可的,捂了脸自回了沁芳斋,正要躲进自己屋里,被林嚒嚒一把拉住,疑惑的看了看她道:“这是怎么了,敢是脸被人打了。可是这怪了,如今还有人敢欺负沁芳斋的人么,你又是个泼皮性子,谁敢欺负你呢。” 晴雯含含糊糊的说道:“好嚒嚒看错了,我是不小心被门框撞上了,实在不是别人打我。” 林嚒嚒疑惑的说道:“可是你还哭了呢,还是有冤屈的事儿吧。” 晴雯勉强地拉了一丝嘴角说道:“没有的事,谁敢欺负我呢。” 林嚒嚒点点头笑道:“那就好,大好的天在这里苦着脸给谁看,莫不成姨太太那里竟是没给你赏钱,我是要去问问的。” 晴雯拉了拉嘴角,自回屋里躺着了。 林嚒嚒奇怪的看了看她,因问起跟着的小丫鬟,小丫鬟胆战心惊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嚒嚒,林嚒嚒气得无法,想不到王夫人这样下作,转脸告诉了兰夫人和贾环。 贾环听了当时就要找她,被林嚒嚒一把拦下:“三爷且等着吧,老奴不过是告诉你和兰夫人一声,防着她些。论理,她是二房主母,打个丫鬟也不是什么事,你就是找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也不能说什么。” 贾环气到无法,坐在那里捏着拳头说道:“有朝一日我为官做宰,必要分了出去,带着嚒嚒你们一起,看那个老妖婆还能跟了过去。” 林嚒嚒笑道:“我环哥儿果真励志,就是这样。” 那里宝玉早已遁走了,留着元春独自拉了王夫人回去,埋怨道:“母亲今日太心急了些,不过是个丫鬟,母亲喜欢呢,只当个猫狗逗上一逗,若是不喜欢,撂过手就走,何必大肆张扬,失了主母的根本。” 王夫人打了人,自己却在那里捂着脸呜呜哭着:“我儿,你实在不晓得母亲心里的苦,为着那贱妇,老太太和老爷禁了我的足。如今那贱妇手下的奴才又来勾引我的宝玉。此仇此恨,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了结的,怎么不让我气上心头,打她一顿也是她活该。” 元春无奈,也知王夫人心里压抑,只得在那里徐徐说道:“可是母亲也不该这样,宝玉若不是上去招惹,晴雯又怎么会想着和他搭话,更不要说什么勾引,终究还是宝玉不好。” 王夫人气得指着她说道:“你出去,你不是我女儿,做什么都要想着那个贱妇一家子,何曾想过我和宝玉。” 元春眼含热泪:“母亲,咱们如今在家里已然很艰难了,您再这般作,非得叫我和宝玉无靠就好么。” 王夫人不听一言,强硬的骂道:“你出去。” 元春只得含泪而去,不过一天,就连贾母也知道了,果然贾母不管,只是私底下悄悄和鸳鸯说道:“这个二太太如今越发的荒唐了起来,什么人也能打骂,她是在打晴雯的脸么,不过是在打我这个老背晦的脸吧。” 岂料宝玉自遁走回去,受了惊,又着了园子里的风,竟然当天夜里发起了高烧,沓上几条帕子也降不下温,吓得袭人连夜请了太医过来诊治,太医只说是惊吓过度,开了药吃上几天就好了。 宝玉这病来的凶猛,就连贾母、贾政等人也着急过来视看,见他渐渐降下温度,遂安了心自去了。 过了一日,就有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进荣国府来请安。见了宝玉,吓一大跳,问其缘由,说是惊吓过度的,便点头叹息一回,向宝玉身上用指头画了几画,口内嘟嘟囔囔的又持诵了一回,说道:“管保就好了。这不过是一时飞灾。” 坐到荣禧堂,与贾母请过安说道:“祖宗老菩萨,哪里知道那经典佛法上说的利害。大凡那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只一生长下来,暗里便有许多促狭鬼跟着他,得空便拧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饭时打下他的饭碗来,或走着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孙,多有长不大的。” 贾母听如此说,便赶着问:“这有个什么佛法解释没有呢?” 马道婆笑道:“这个容易,只是替他多做些因果善事,也就罢了。再那经上还说: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专管照耀阴暗邪祟。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虔心供奉者,可以永佑儿孙康宁安静,再无惊恐邪祟撞客之灾。” 贾母说道:“倒不知怎么个供奉这位菩萨?” 马道婆点点头说道:“也不值些什么,不过除香烛供养之外,一天多添几斤香油点上个大海灯。这海灯便是菩萨现身法像,昼夜不敢息的。” 贾母思度道:“一天一夜也得多少油?明白告诉我,我也好做这件功德的。” 第274章 起恶 马道婆听如此说,便笑道:“这也不拘,随施主菩萨们心愿舍罢了。像我家里,就有好几处的王妃诰命供奉的。南安郡王府里的太妃,他许的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锦田侯的诰命次一等,一天不过二十四斤油。再还有几家,也有五斤的、三斤的、一斤的,都不拘数。那小家子穷人家舍不起这些,就是四两半斤,也少不得替他点。” 贾母听了,点头思忖。马道婆又道:“还有一件。若是为父母尊亲长上的,多舍些不妨;若是像老祖宗如今为宝玉,若舍多了倒不好,还怕哥儿禁不起,倒折了福。也不当家花花的。要舍,大则七斤,小则五斤,也就是了。” 贾母点点头,笑道:“既是这样说,你便一日五斤,合准了,每月来打趸关了去。” 马道婆念一声:“阿弥陀佛慈悲大菩萨。” 贾母又命人来吩咐:“以后大凡宝玉出门的日子,拿几串钱交给他小子们带着,遇见僧道穷苦,好施舍。” 说毕,马道婆又坐了一回,便又往各院各房间安闲逛了一回。一时,来至王夫人房内,二人见过。王夫人命小丫头倒了茶来与她吃。 因见王夫人面色不好,马道婆遂试探性的问道:“可是二太太近来怎么了,许多郁气在心里。” 王夫人与马道婆也是惯了的,遂将事情的本末告知了马道婆,马道婆猜着王夫人的意思慢慢说道:“可是不怪二太太生气了,您是正房太太,当家嫡母,怎能叫那底下人骑了上来。那环哥儿也是,连个敬老爱幼也是不顾了,将来为官做宰,还能指着他什么。” 王夫人听得甚为惬意,拿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可不是么,现如今就是一个教训,为着那娼妇,老爷只叫我受屈,连姻家的脸面都不顾了,还能叫我说什么。” 马道婆笑道:“可是二太太愁什么,等到宝玉有了出息,得个一官半职,还没有二太太扬眉吐气的一天么。” 王夫人咂嘴咂舌的摇头叹息:“现如今我们娘几个都快要活不出去了,哪里还能等得到那一天。” 马道婆见他如此说,便探她口气说道:“我还用你说,难道都看不出来。也亏你们心里也不理论,只凭他去。倒也妙。” 王夫人说道:“皇天菩萨!不凭她去,难道谁还敢把他怎么样呢。” 马道婆听说,鼻子里一笑,半晌说道:“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你们没有本事,也难怪别人,明不敢怎样,暗里也就算计了,还等到这如今。” 王夫人闻听这话里,心内暗暗的欢喜,早就知道马道婆是个有道法的人,便说道:“怎么暗里算计?我倒有这个心,只是没这样的能干人。你若教给我这法子,我大大的谢你。” 马道婆听说这话打拢了一处,便又故意说道:“阿弥陀佛,你快休来问我,我那里知道这些事。罪过,罪过!” 王夫人一推她笑道:“你又来了。你是最肯济困扶危的人,难道就眼睁睁的看人家来摆布死了我们娘儿几个不成?难道还怕我不谢你?” 马道婆听说如此,便笑道:“凭着我是宝玉的干娘,势必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太太你娘儿们受屈,东西么,倒是次要的。” 王夫人知道马道婆也是不见东西不松口,遂忙忙的叫了玉钏儿从库房里取了100两银票出来,拿给马道婆说道:“还不收起来,你且告诉我该如何行事。” 马道婆见有银子,眉开眼笑了起来,拿起来见上面的数字,倒是觉得少了不少,撇着嘴说道:“二太太私房也不少,怎么这般小气。” 王夫人心头一怔,想不到这个马道婆胃口这样大,遂问道:“不知你打算要许多银子。” 马道婆笑道:“瞧二太太说的,我又何曾要什么,这不过是要在菩萨面前上香烛的,我是不敢违逆的。” 王夫人无法,本就是想着要治死贾环和兰夫人,从今后这府里她说了算,区区几个银子算什么,遂笑道:“既是如此,少了却是不行,不知马干娘想供奉多少可行。” 马道婆与王夫人拉拉扯扯,揪扯了半天,方才定了个数字,只说500两银子,王夫人只得又吩咐玉钏儿取了400两银票过来给马道婆。 马道婆喜得无可无不可的,拿了就掖在裤子里,向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十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并两个纸人,递与王夫人,又悄悄的教她道:“把他两个的年庚八字写在这两个纸人身上,一并五个鬼都掖在他们各人的床上就完了。我只在家里作法,自有效验。千万小心不要害怕。” 王夫人喜不自胜,与马道婆喏喏而别。 马道婆去见了兰夫人,兰夫人也是遵着贾环之前说的,与马道婆话不多说一句,循规蹈矩的将马道婆送出了沁芳斋,马道婆见榨不出什么油水,走到无人处,愤愤不平的向地上唾了一口唾沫骂道:“哪里来的饿不死的种子,且等着我做个法给你,让你和那小杂种一起消遣消遣。” 等到贾环回来,听彩霞说了马道婆过来,还特意跑过去问询了兰夫人一回,知兰夫人并没有越矩,也就放心了不少,好在如今兰夫人日子过得舒心,想必也想不到诅咒这一回事上面去,又有林嚒嚒盯着,势必不能与马道婆再做勾连了。 贾环又岂会知道,自己与兰夫人已被人如同盯恶犬一般盯上,眼看着就要丧命。 春暖花开,翡翠山庄的焦大派了人过来告诉贾环,只说那珍珠养殖如今已然有眉目了,不出一年功夫就能养出来给贾环拿过来看看。 贾环听了心里甚是高兴,这日又是春光正好,赶着自家手下的金楼又送过来不少时新首饰,他便拿着盒子兴高采烈的往沁芳斋自去了,顺带着还叫彩霞去请了探春、邢夫人过来。 第275章 魇镇 贾环信步便往沁芳斋中来,只见几个丫鬟舀水,都在回廊上围着看鹦鹉说话呢。突听鹦鹉叫道:“翠果,将帘子掀起来,三爷来了。” 丫鬟们回头一看,不是贾环是谁,忙笑着打起了帘子。贾环笑道:“可是这鹦鹉嘴巧,什么话也能说,又眼尖。” 去听那鹦鹉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环哥儿,且歇息些吧,母亲不要你光宗耀祖,只愿你平平安安。” 众人都笑了,翠果笑道:“兰夫人之前说过的,也不知何时被它听了去,倒是会说。” 因听见房内有笑声,贾环便进入了房中看时,原来是邢夫人、探春、迎春、惜春都在这里呢。 一见他进来,都笑道:“原来是环哥儿过来了,我们还只道这是谁在外面逗鹦鹉。” 贾环笑道:“今日齐全,谁下帖子请来的?” 邢夫人笑道:“这不是我娘家的哥哥从外地给我捎了些土产过来,我吃着味道倒好,特地拿了些给兰夫人尝尝,环哥儿你也过来试试味。” 贾环笑了,随手将盒子撩给兰夫人,顺手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嘴里不住口地赞叹道:“味道的确不错,舅老爷有心了。” 邢夫人看着贾环吃东西甚是慈爱,在那里一行笑了:“可不就是这么说的,他们还和我说过段日子一家子都要来呢,到时候你可以和他家姑娘聊聊,她比你年长,你合该叫姐姐的。” 贾环笑了,想不到邢家舅舅来的这样快,既如此说,那薛宝琴也是要来了,遂笑道:“到时候我势必要请舅老爷一席的。” 邢夫人大笑:“到时候只怕你已高中状元,请是必要请的。” 众人都笑了,贾环不好意思的垂着头在那里假装找着什么,被惜春嘲笑:“三哥哥已经年长了一岁,问了一句话,怎的反倒作出一副小女儿姿态,可不就是羞涩的不行了。赶着等哥哥娶了媳妇可怎么办,难不成倒要再羞一羞不成。” 邢夫人捂着嘴正要说什么,贾环突然捂着头说道:“嗳哟,好头疼。” 众人一怔,都知贾环素日是爱玩笑的,惜春遂笑道:“哥哥这是做什么,敢是连妹妹也编排上了。” 贾环大叫一声:“我要死!” 将身一纵,离地跳有三四尺高,口内乱嚷乱叫,说起胡话来了。 兰夫人等人都吓慌了,忙去报知贾母、贾政等人。 赶着众人都一齐来时,贾环一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闹得天翻地覆。 贾母、贾政见了吓的抖衣而颤,贾政一想到马上就要贡试,可是贾环却是这般模样,还如何下场,莫不成贾家天生出不了一个进士做官的,更加烦恼。那里兰夫人哪里忍得过,被林嚒嚒扶住,且儿一声,肉一声,放声恸哭起来。彩霞、彩云心里更是悲痛欲绝,只是在那里强忍着劝解兰夫人,只怕她肚子里的胎儿受惊过度。 于是惊动诸人,连王夫人、贾珍、贾蓉、贾芸、贾琮、李纨、元春、贾兰,并家中一干家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众媳妇丫头等,都来沁芳斋看视。 登时沁芳斋里乱麻一般,正没个主见,众人七嘴八舌,有的说请端公送祟的,有的说请巫婆跳神的,有的又荐什么玉皇阁的张真人,种种喧腾不一。也百般医治祈祷,问卜求神,总无效验,堪堪等到日落。 镇国公府听闻贾环生病,遂忙忙的派了镇国公夫人赶来探视,接着小史侯家、宁少卿家并各亲戚眷属都来瞧望。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荐僧道的,总不见效。 青儿为着贾环,在宫里日夜不安,缠了外祖几次,遂跟了宁高垣,化为男装,借着探病的名义过去看了贾环两次。 贾母还只道这两位宁公子与贾环果真情义深重,接二连三的赶着过来探望。 又过了一日,连着皇上、皇后也知道了,赐了太医,下了谕旨,势必要救回贾环,太医们汗水潺潺,这个任务不比皇后生子时容易多少。 独王夫人在一旁称愿,只说也有今日。你道如何,却原来之前那马道婆给的是魇镇兰夫人和贾环两个人的符咒,只是王夫人只堪堪买通了笃思园里的一个婆子,因着沁芳斋那里有着林嚒嚒镇着,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故此只得废弃了一个人的符咒,只咒了一个贾环。即便这样,王夫人也是高兴得很,料想若是贾环就此死去了,只怕将来兰夫人也是靠山倒了一大片,自己再适时弄死了她腹中的胎儿,今后还不是她说了算。 见贾政、兰夫人、彩霞、彩云这几个人,更比诸人哭的忘餐废寝,觅死寻活。 她倒是聪明,并没有露行,也在那里紧跟着贾政、贾珍一起忙忙碌碌,请医问药,面上急道:“咱们家好容易出来一个文曲星,怎的这般运道不好,可是伤了我的心了。” 众人见了,阖家都罕异的很,都知道王夫人素日最是恨兰夫人和贾环,怎的今日如此贤惠呢。 看看三日光阴,那贾环躺在床上,一发连气都将没了。 阖家人口无不心慌,都说没了指望,忙着将他的后事衣履都治备下了。 到了第四日早晨,兰夫人等正围着贾环哭时,只见贾环睁开眼说道:“母亲,救我。” 兰夫人听了这话,如同摘心去肝一般,连着贾政想到贾环素日的好,只在那里捶着床痛哭流涕。贾母也自在荣禧堂哀哀哭着。 一时又有人来回话:“棺椁做齐了,请老爷出去看。” 贾政听了,如火上浇油一般,便骂:“是谁做了棺材,还不把做棺材的拉出去打死勿论?” 下人身子抖了一抖,心道这不是贾珍吩咐,谁敢过来,如今只得自求多福了。贾政却是不管这些,一叠连声只叫把做棺材的拉来打死。 正闹得天翻地覆,没个开交,只闻得隐隐的木鱼声响,念一句“南无解冤孽菩萨!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 第276章 醒来 贾母、兰夫人听见这些话,哪里还耐得住,便命人去快请进来。 贾政虽不自在,奈贾母之言如何违拗;想如此深宅,何得听的这样真切,心中亦希罕,命人请了进来。 众人举目看时,原来是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见那和尚是怎生模样: 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 破衲芒鞋无住迹,腌更有满头疮。 那道人又是怎生模样,但见: 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 相逢若问家何处,却在蓬莱弱水西。 贾政问道:“你道友二人在那庙焚修?” 那僧笑道:“长官不须多话。因闻得府上人口不利,故特来医治。” 贾政说道:“倒是有个人中邪,不知你们有何符水?” 那道人笑道:“你家现放着稀世奇珍,如何倒还问我们有符水?” 贾政听这话有意思,心中便动了,因说道:“实不相瞒两位道长,我家有一小儿,落草时虽带了一块宝玉下来,上面说能除邪祟,自生下来也未曾验过,不知果灵验否。” 王夫人一听那跛足道人说道贾家有稀世奇珍,吓得一言不发,紧紧攥住宝玉的手,只怕他过去给贾政通灵宝玉救贾环。 那跛足道人笑着看了王夫人一眼,说道:“非也非也,长官你有所不知,只因那玉如今被声色货利所迷,故此不灵验了。小道说的稀世奇珍自有别处,不是那玉。” 贾政听了奇道:“可是道长说的是哪个。” 跛足道人笑道:“自是在那中邪的人身上。” 贾政疑惑的叫了彩霞:“彩霞你来,且去往环哥儿身上找找,有什么东西拿给道长。” 跛足道人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是一块玉佩,此刻就在那位公子里衣放着。” 一听道人将位置都说了出来,贾政心里大奇,跟着彩霞去看,一看,果然如是,遂惊叹起道人的本事。 将那玉佩拿给跛足道人,道人叹道:“可叹你自那异世过来,小小年纪便创下这般基业,又凭着一己之力扭转这红楼女儿的命运,若我不赶来救你,倒是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念毕,又摩弄一回,说了些疯话,递与贾政道:“此物已被我持诵过了,不可亵渎。悬于卧室上槛,将他安在内室,除亲身妻母外,不可使阴人冲犯。三十三日之后,包管身安病退,复旧如初。” 说着,便亲手将玉佩配在贾环身上,低头用手持住贾环的耳朵大声附耳说道:“贾环,贾环,贾环,且回来见我。” 谁知贾环真的渐渐醒来,见了跛足道人不禁出声:“却原来是道长,不知道长来临,有失远迎。” 贾政看贾环醒来,甚是高兴,这才知道原来那跛足道人有些道行,遂吩咐林之孝支了银子过来给僧道二人做香烛供奉之用。 那跛足道人却是不管贾政等人忙乱,只看着贾环笑道:“你常日子不去玉佩里唤我过来,我只得自己过来见你了。” 贾环不好意思的笑了,本就只把这玉佩当做存放东西的地方,与那道长心灵相通么,倒是想也没想过的,如今被跛足道人戳穿,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跛足道人笑道:“无妨无妨,待今后咱们有缘再见就是了。” 贾环倒是心里奇怪起来,书里明明中了邪祟的是宝玉和凤姐儿,如今凤姐儿远在平安州,倒也不知如何,只是为何宝玉被替成了自己。书里是赵姨娘与马道婆勾连在一起害了宝玉和凤姐儿,如今又是谁害了自己。 见贾环胸中似有话不吐不快,跛足道人笑了,说道:“小友要说什么,贫道已然知晓。俗话说的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小友既是于冥冥中来,自然注定有所不凡,既是不凡,路上必有坎坷,这都是定数。” 又见贾环似要再问,贾政和兰夫人已然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跛足道人笑道:“之前我已然和小友说过,若是有什么疑问,小友只管病好了自去寻我,贫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贾环遂定下了心,等那贾政走到跛足道人身前,笑道:“道长救了犬子,实乃我全家之幸,区区薄礼现正在门外,还望道长笑纳。” 跛足道人笑道:“长官有礼了,贫道不过是与公子有缘,并不是贪图这香烛银子,长官若是有心,平素出门帮扶些孤老寡幼,也只当给了贫道了。” 贾政见跛足道人一定不要,知他二人已然有了道行,不将这红尘之物放在眼里,遂殷勤作谢,然后迟疑的说道:“适才道长说我那痴儿生下来带的玉经了声色货利所迷,现已然不灵验了,在下能否请道长帮着持诵持诵。” 跛足道人听了倒是讶异,见贾政也是一番慈父之心,遂笑道:“既如此,便拿来给我。” 贾政连连躬身称谢,引着跛足道人自往外面去了,独留下兰夫人在那里儿一声肉一声的趴在贾环身上哭着。 贾环勉强笑笑,说道:“母亲我刚刚醒来,实在难受,不如先起来缓缓再哭,可好呢。” 兰夫人一听此言,赶紧站了起来,擦了眼泪道:“还是娘的错,一时忘了行,竟连我儿刚醒也忘了。” 贾环笑道:“不碍的,母亲且不必悲伤,待出去歇上一歇,儿子暂且休息一会儿再说。” 兰夫人听不得一声,吓得赶紧说道:“我儿说得很是,刚刚醒来,是不该说这许多话费神,母亲这就出去,停一些时给我儿送些汤过来补补,却也不知我儿要吃些什么。” 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也不拘什么,什么面片汤、疙瘩汤,就这样吧。” 兰夫人听了赶紧出去吩咐彩霞不提,众人见贾环醒来身体无有大碍,心中甚是高兴,唯独王夫人在那厢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暗自骂了那僧道二人不知多少遍。 贾母倒是得了意,只对鸳鸯等人说道:“我这个小孙孙倒是个有造化的,但凡有个什么事儿,那有道行的尊者都赶来救治了。” 第277章 持诵 众人也深以为然,纷纷说贾环果然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就连神仙也来帮他。唯王夫人冷笑着,心里暗道,什么文曲星也是白搭,眼看着贡试就要来临,他可能爬起来么。 单说贾政引了跛足道人出来,同着那癞头和尚一起来到宝玉身边,宝玉捂着鼻子就想往后退,被贾政一声喝住,便向宝玉项上取下那玉来递与他二人。 那和尚接了过来,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一别,转眼已过十三载矣。人世光阴如此迅速,尘缘满目,若似弹指。可羡你当时的那段好处: 天不拘来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 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 可叹你今日这番经历: 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 念毕,又摩弄一回,递与宝玉说道:“此物已灵,公子需时时系在身上。物虽灵,公子需谨记,世上万般好,总得有个了。” 言毕,与那跛足道人径自要走,贾母闻听下人说起此事,心里本就存疑,今既看来,那二位果然是个有道行的,遂扶了鸳鸯忙忙的赶来会面,身后跟着许多谢仪,只笑着说道:“二位道长权且留步,老妇人有些香烛银子奉上,以酬谢持诵之恩。”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同时停下脚步,冲贾政一笑:“令郎年幼,若是陷于溺爱,恐不是好事。” 说完,两人不顾挽留,飘然走了。贾母一看竟连银子也没有拿,笑道:“果然是个有道行的,若不是真心为着宝玉和环哥儿,谁家苦苦赶来相救。” 贾政心里梗着方才僧道说的话,未置一言,倒是王夫人在那里和贾母凑着趣。贾母鉴于这几天王夫人表现的倒是贤惠,也就勉强在那里支应着。 且说贾环养过了三十三天之后,不但身体强壮,脸色亦红润起来,只是有一桩事堵了贾政的心口,那贡试果然错过去了。 初时他见那贾环醒来,心里倒有一些期待,只想着到时贾环能否挣扎着起来考上一考,后见他身子虚弱,总也不好,料想也不能强制,便也没有脸去问。 贾环倒是想着既是到了贡试时间,何不顺带着试试手,就是考不上,也为三年之后下场做个准备,被兰夫人拼死拦住,只让他稍安勿躁,暂且在床上躺上一躺,切勿不要逞强。就连那林如海听了也紧着赶了上门,苦苦劝着贾环,和他言说这贡试拢共要连着考九天,考生需要在贡院内进行连续三场的考试,每场考试为期三天。考生进入贡院后,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考完才能出来。贡院里面都是高墙院落,分割成一个个小隔断,考生在里面考试期间不允许外出。就是身体强健的出来也要送掉半条命,更何况是他现在这般虚弱身子的,岂不要将整条小命也得送掉,就是考了个状元又能如何,还是消停些,等着三年以后再考上也是少年英才,人间少有。 贾环奈不过众人的阻拦,想到林如海说的果然在理,遂安歇了心思,等着三年之后再说。 王夫人倒是趁了愿,自在屋里笑了半天,只说那天上的文曲星也不过如是。 因着王夫人在贾环病中表现的甚为慈爱贤惠,忙着请医问药,让贾母看了也是动容,遂问过了贾政、兰夫人和林嚒嚒,解了她的禁足,如今她又能在府里府外自由的行走了。 王夫人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将碧月接进府里与元春做伴,伺机接近贾环,将来好成了好事。奈何贾母解了她的禁足时,明里暗里的告诫了她不少话,倒让她如今暂时不敢动弹,只得等着时机。 那碧月也是奇怪,自薛姨妈搬了出去,再也没有找上门寻过王夫人,反而跟着薛姨妈的脚步,频频上了薛家的门去做客,就连那碧月的姨娘也想着过去凑一凑热闹,只是薛家母女深恶姨娘之流,就是打交道也轮不到她来,合该碧月的嫡母才是,那位姨娘也就悻悻而归了,只是碧月仍旧不厌其烦的反复上门打搅。 自搬过了家,薛姨妈和宝钗连敷衍也不想敷衍,本就是为着撮合碧月和贾环,如今自家已然搬出了贾府,在自己家里,做什么还要迁就她,只派了一个婆子或是小丫鬟在那里支应碧月,一会儿说是薛姨妈领着宝钗去了贾府请安,一会儿说是薛姨妈带着宝钗去了观里请香,总也不在家。碧月也不恼,连着天的过来请安,左就她在家里也无甚事情,与其看着祖母和嫡母的脸色,不如出来逛逛,万一得着些便宜呢。却不料有两次在府外堵上了薛蟠,薛蟠见美人站在外面,眼光荡漾,只是勾人,比那青楼里的姑娘更为摄魂,如何不心疼呢,遂赶着上前踢倒了两个婆子骂道:“这球囊的不懂事,什么人也敢往外拦。” 一面恭恭敬敬地请了碧月进去,里面薛姨妈和宝钗正在聊天呢,一见碧月跟着薛蟠进来,登时就是一怔,心想这回可是露了行了,只是却不知是谁放了进来。 宝钗抢先笑道:“原来是妹妹过来了,我说今日的喜鹊怎么叫个不停,感情是应在了妹妹身上。” 薛蟠气哼哼的说道:“母亲你且要管管这些东西,表妹过来请安,这些球囊的只管拦着,说是母亲和妹妹不在,眼睛差点翻到了天上。咱们正经亲戚都要被这般刁难,更遑论别人上门,传出去,咱们家可还做人不呢。还是这婆子不好,坏了咱们家的名声,总之母亲你不能轻纵。” 后面的婆子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厉害,心里想着自己今天是个什么运气,只求薛姨妈和宝钗能够保下她的小命。 薛姨妈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想着,自家这个傻儿子回来的果然是个时候,自己又不能当着碧月的面说实话,憋的自己心里甚是难受。 第278章 撞破 碧月在那里可是知道根底的,见薛姨妈和宝钗脸色渐渐不好起来,心里暗自称愿,心想如今撞上了,看你们怎么圆场。 宝钗心里也是暗暗叫苦,想不到自家哥哥给母亲和自己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若是传出去了,还只道自家是眼高于顶的势力人家,对自己名声不利,只得强忍着恶心,在那里笑道:“这两个婆子真真该罚,我与母亲就在这里,为何说我们不在,想来说吃多了酒发昏说胡话,亦或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了,刚刚我们是不在的,不过是刚刚回来,只怕婆子没有看见的缘故。” 薛姨妈也跟着赶紧点头,薛蟠却是不肯轻纵此事,日常他就觉得家里的丫鬟婆子不甚趁手,如今好容易逮住个借口,可不就是个理由么,硬是要处罚那两个婆子。 婆子吓得抖衣乱战,只说大爷开恩,薛姨妈闭眼只等薛蟠处罚,不过就是事后安慰一声的事儿,唯独宝钗不忍心,在那里劝解薛蟠:“哥哥这是做什么,本就是误会的事儿,不过是罚那两个婆子一个月的月银做筏子也就算了,何必再打将上来,惹得全家不安。” 薛姨妈也道:“你妹妹说的很是,日前我胸口闷闷的,甚为不适,若是见了血,病越发的沉重了,为着你娘也不该如此。” 碧月见了,也在一旁为那婆子开脱。 薛蟠本就是个孝子,刚刚又是为着碧月打那婆子,见几人都这样说,只得顺坡下驴,就势说道:“既是母亲妹妹的面子,今日权且饶了你们,若有下次,定打不饶。” 说着,恨恨地对管家说道:“割去他们一个月的月银。” 婆子赶紧磕头谢恩,心里却是暗中叫苦,少了一个月的月银,家里知道只怕要翻天。结果转过头来,宝钗早已悄悄着了莺儿送过去一个荷包,婆子们打开一看,喜上心来,除去垫补进去的一个月的月银,还多出了半个月的,心里对宝钗感激不尽。 这里薛姨妈和宝钗心里有鬼,遂殷勤将碧月让进屋里,薛蟠也不舍得离去,陪着坐了很久,碧月方才离去。 因着适才碧月受了委屈,传出去只怕被王家笑话,故此薛姨妈这次也不能免俗,特特的给碧月拿了不少好东西,薛蟠又是个手脚散漫惯了的,见美人一笑,心里更是荡漾,加了不少进去。 碧月倒是得其所哉,指挥着小丫鬟抱着东西,坐上薛家的马车,悠悠然的回家自去了。 到了家里,碧月迫不及待的先行抱了东西过去找姨娘,让小丫鬟坠儿在外面看着人。 陈姨娘拿起东西,细细地看着,上下摸了半天,叹道:“这缎子果真出色,也不知是什么说法。” 碧月笑道:“听那薛大傻子说,这是古香缎呢。” 陈姨娘啧啧有声:“想不到薛家如此豪富,看这料子,怕是没个几十两银子拿不下来吧。” 碧月昂了头自在那里笑道:“想他家的做法,普通的料子也不能放在他们眼里。” 陈姨娘用手轻轻的拍了拍碧月笑道:“还是姑娘有福气,要姨娘,这辈子也见不到这许多金贵的东西。今日也是给姨娘长了脸了。” 碧月羞红了脸,倚着陈姨娘说道:“还是姨娘教养的好,要不女儿哪儿能得了这许多好东西。” 陈姨娘紧接着又拿起一支喜鹊登枝流苏金簪说道:“啧啧啧,这簪子果真好看,倒像是今年的时新样式。” 碧月点点头道:“这个还是那个大傻子给添上来的,放了那个抠门的,哪里会想着给我。” 陈姨娘也道:“可是姨太太也怪,正经侄女过去逛门子,只要是有,不过是手指头上漏个缝,如何就不给侄女些做妆扮呢,可见为人是吝啬的。” 看过这些东西,又道:“不知姑娘做何想法,可是要搁在姨娘屋里存着?” 碧月笑道:“可不就是这么说的,我屋里太太总要过去看看,搁什么也想分过去一点半点的,我若不给,只怕就要说我不孝顺。不如先放在姨娘屋里,姨娘帮我收起来,待我用时来找姨娘。” 又说道:“那料子里面有一匹不似我这个年纪穿的,正衬了姨娘的脸色,姨娘拿去自裁了衣服穿上,父亲看着也喜欢。” 陈姨娘听了心里甚为高兴,她也是爱打扮的,一听碧月这样讲,便笑道:“那姨娘就先谢过姑娘了。” 说完,两人都憋不住的笑了起来,陈姨娘摸着料子珍惜的说道:“想不到这薛家大爷是个手里大方的人才,薛家又豪富,若是姑娘嫁了她家,倒也不辜负了姑娘的容颜。” 碧月却是皱了眉道:“姨娘不知,那个薛蟠外面的人都叫他做薛大傻子呢,行事作风甚为荒唐,又爱吃酒耍钱,花楼里的姑娘无一不被沾过。之前我同嫡母去叔叔家请安,听他家姑娘说起,言语里甚为不屑,只说那傻子之前就是因着做了错事为着避祸才来了这里,如今在京里也是不消停,三番五次的只找麻烦,闯了不少祸事出来。那薛姨妈又是个抠门性子,那薛宝钗也不好惹,进了他家门,女儿心里可不怎么妥帖呢。” 陈姨娘笑着拍了拍碧月的手说道:“我的乖女儿,现今这个世上,男人吃喝嫖赌怕不要是平平常常的事情,就是你父亲家里都紧张成这样,哪个月不逛个花楼,吃个酒呢。每每说是同了秀才们去作诗,不过是找个借口去逛花楼找姑娘罢了。只要家里供得起,你管他去哪里,就是去宫里也很不与你相干。你只要知道的是,家里的银钱自有你把控着,他的短在你手里捏着,就是闯出天大的祸,自有他家人帮着收场。就是死了又能如何,你身上掉下的肉可是实实在在的,抓紧生下一个就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当了寡妇倒是自由了呢,又有了银钱在手,什么日子过不得。” 第279章 谋划 碧月虽是个脸皮厚的,毕竟是个姑娘,在那里红了脸说道:“可是姨娘说的大差了,若是我真的守了寡,那姨太太怕不能将我一口吞了,哪里还要我拿什么银钱。就是不守寡,凭着姨太太的狠劲儿,势必不让我碰银钱,姨娘只在这里笑我。” 陈姨娘笑道:“所以说姑娘的心还是太善了,真到了那时候,得空我再好好和姑娘念叨念叨。” 碧月垂了头笑道:“一切听凭姨娘教导了。” 陈姨娘满意地看着碧月,只当在看一副心怡的山水名画,笑道:“其实就如今的情势看,也不至于如此。贾府也甚是豪富,又是国公出身,库里的银钱堆起来怕不是一座金山,那公子教养也好,姑娘嫁了贾府更好。” 碧月倒是怅然若失的说道:“那个宝玉看起来倒是个好的,人长的又好,说话也很讲理,那个贾环虽看起来顺些眼,毕竟没有那宝玉看着顺心,听说又是庶子出身,将来只怕也分不到几个银子在手里。” 陈姨娘也在那里想着说道:“可是不是听你父亲说那贾环是解元出身么,又年轻,说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 碧月哼了一声道:“每年各地的解元何其之多,真做了大官的又有几个,有几个我倒是见他日日同父亲喝着酒只在这里消遣,家里也不甚有钱。今天又听说他被魇镇了,连这今年的贡试都不能下场,身子虚的只怕起不来了,谁能料到三年之后是个什么场景,人摞人,哪里有他出头之地。做不得官,年纪大了姑太太再将他分了出去,只怕就是父亲一般的景象了。就算是做了官,就凭每个月的微末银子,为何养得了女儿。” 陈姨娘一听,就知道她属意于谁,皱着眉头在那里笑道:“小东西,你倒是会挑,那个宝玉听闻可是贾家老太太的心头宝呢,出生时衔了一块通灵宝玉,震惊四座,都说是有些道行在的。姑太太如今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只当眼珠子一般看着,底下的人也捧着和凤凰一般。你若是看上了他可是难办,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你还不知道,不是攀上了你叔叔那里,哪里寻的这姻缘去,且挑这儿挑那儿呢。” 碧月不服气,犹在那里撅着嘴说道:“可是上次我去那贾府给宝姑娘贺生,宝玉见了我分明眼珠子不错呢,倒是那个贾环眼瞎,不说一句话就要扭头,果真人品不好。” 陈姨娘轻轻笑道:“就凭我儿这般人才,谁见了不叹一声,就是那宝玉将心都搁在姑娘身上也是理当如此,只是那姑太太甚为可恶,不替娘家打算,如今只好咱们谋划谋划才好。” 碧月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姨娘说得很是,两位姑太太都不是好相与的,只不过那位薛家姑太太倒是好拿捏些罢了,其实都是一路的货色,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陈姨娘单蹙了眉在那里说道:“如今咱们的银子不凑手,不能使了银子探听。偏你父亲不争气,这两个月又多了许多开销,家里偷偷准折当了不少东西进去,太太还只当我不知道,只在面上吆五喝六,其实我早就见到了。听丫鬟说,已然给那王子腾夫人请过几次安了,想来这秋风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哪能次次让你满意呢。年底又没有到,族里的分例又没有发下来,就是发下来又如何,还要供着家里吃用,总不能变了银钱吧,所以和你父亲也不能要出银子了。” 碧月愁的不行,支了手在那里想道:“若是这样,没了银子在手,咱们还怎么探听消息呢。” 陈姨娘想了半天,两手一拍,笑道:“看咱们这脑子,且在这里愁什么,你拿回来的这些东西准折当了或是卖了,白花花的不都是银子么,姑太太她家豪富,送你的东西也都是金贵的,略拿出一件两件去,怎么的不是几十两银子换回来,且在这里愁。” 碧月一怔,来回两眼看了几回,终是不能忍心放手,遂哀哀说道:“姨娘啊,这些东西若不是我赖,等闲到不了我手里呢,若是将来两位姑太太那里都看不上我,好歹有东西做私房,日后嫁了旁人也是个根基。要是卖了出去,只怕是鸡飞蛋也打了。” 陈姨娘好笑的说道:“可是姑娘也太谨慎了些,若想进的豪门,没个付出可还行呢。况这些又不是你的东西,不过是那薛大傻子送了你的。你用他给的东西换了银子,拿来探听消息,将来嫁了薛家或是贾家,也是这东西的造化,何必死守着东西不肯放手,嫁个小门小户,公婆丈夫手里没钱,还要惦记着你手里的嫁妆。姑娘到时候可是不要找我,找姨娘,姨娘也做不得主。你不看这家里如今日渐难过,就指着你嫁个好人家跟着享福么。” 碧月咬了唇在那里想了半天,看了看东西仍旧不能下定决心。 陈姨娘一看这样,遂笑道:“不如这样,姑娘刚刚送我的料子也值个几十两银子,不如先拿了它去变卖,等将来姑娘有了出息再给姨娘做衣裳。” 碧月羞红了脸,方道:“姨娘这是什么话,这些东西在这里,我还要姨娘手里的料子,未免太没有人心了,姨娘且帮我自拣选吧,我是不懂的。” 陈姨娘欣慰的笑笑,拿起一个赤金手镯笑道:“这个镯子若是赏了丫鬟婆子,必然是欢喜异常,可是偏偏给了你做表礼,姑娘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家境如今虽然落了下来,穿戴上也不能被人说嘴。不然这样,就拿了这镯子过去变卖或是当了,好歹也能换回现银。” 碧月笑道:“姑太太估计看我实在气不过,早先就不愿我过去打搅她们,支派了下人过去搪塞我,若不是那个薛大傻子回来,只怕女儿今日又是无功而返了,故此她拿了这东西来堵我的嘴,要我不出去混说坏他家的名声。只是到底心里不顺气,只挑了些平常的物件给我,这个镯子就是她塞进来的。还是薛大傻子心地好,又特特添了许多好东西进来。” 说完,用嘴努了努那古香缎。 第280章 探视 陈姨娘拿手点了点碧月的额头,笑道:“既这样不是很好?这说明那个薛大爷对你上了心,若是你稍稍放下身段,只怕连心都掏给你了呢,且不领情,在这里薛大傻子的叫着,就是姨娘也替那位薛大爷抱不平了。” 碧月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在那里计较着什么。 却说贾环自在家里养病,一日好似一日,倒让兰夫人看了欣喜不已,命厨房按着病中精心做了病号餐给贾环送去。 贾环虽大病一场,胃口倒是好得出奇,每每吃的底掉,让人看了甚是开胃。 青儿却是在宫里惦记的不行,一会儿同着宁高垣,一会儿同着远哥儿,扮着男装,一次次的往贾府跑着,倒是和贾府众人见了几面。 贾母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远哥儿,一听镇国公夫人介绍,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忙不遂的赶紧将人引了过去,心想自家的荣辱就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一进屋子,不等远哥儿说话,青儿已然按耐不住,急急的跑过去,拉住贾环哭了起来,吓得远哥儿看了好几眼门外,只恐被人听了去。若不是事先屏退了众人,只怕现下远哥儿就要杀人了。 贾环醒过来才知原来在他昏过去时,宁高垣和青儿来探视过他,如今见青儿真情流露,心里为何不感动呢,遂笑道:“可是我家青儿兄弟担心哥哥,哥哥自是知道的。” 青儿狠狠地抹了把眼泪,愤愤的说道:“谁担心你了,很是看不上你这种做派,日日在这里与那些俏丫鬟打打闹闹,可不就是老天看不下眼去了,如今给你一个教训尝尝。” 远哥儿独在那里偷偷发笑,贾环却是一怔:“可是咱们好兄弟与那丫鬟又有什么关系,青儿弟弟这是何意?” 青儿嘟着嘴不说话,只在那里扭着身子等着贾环来哄,远哥儿强忍着笑意,赶着上前分解。 贾环也是一晃而过,遂笑着拉了青儿坐下,彩霞等人在门口轻轻禀了一声,捧着几碟子点心进来,放下就赶紧出去了。 青儿气哼哼的盯着彩霞的背影不说话,贾环一拉她的手笑道:“可是谁给了我兄弟气受,到了我这里诉苦。” 远哥儿憋不住自在那里笑了。 荣禧堂里,镇国公夫人自和贾母等人坐着聊天,贾母愁的不行,倒是镇国公夫人还能掌得住,自在那里劝着。 其实就贾母而言,她是真心实意的想着今年让贾环下场的,哪怕就是做个同进士也是个大喜,毕竟一十二岁的年纪就能做得进的殿试的,放眼整个朝廷也没有一个,可是过上三年,贾环可就一十五岁了,就是做得进士,可就不是第一个以低幼之龄考上进士的人了,更不可能传为美谈。爱么,如今她还是爱着贾环的,自家这个小孙孙学业又好,为人又乖顺,不爱他又爱谁呢,可是比起爱宝玉来,毕竟还差着一截子,宝玉可是自己亲自抚育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一般。现下,贾母对贾环更多的是遗憾。 镇国公夫人又岂会不知道贾母心底的遗憾,论起来,她也甚为遗憾,可怜自家这个好外甥辛辛苦苦读了许多年的书,临了临了只差这一脚了,结果一个晴天霹雳打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就下不了场了。只是见了好外甥那苍白的脸庞,镇国公夫人更多的还是爱怜和心疼,遂在那里劝慰着贾母道:“老夫人无需着急,哥儿如今这病也是应有此劫。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哥儿的福气只怕在后面呢,怕不能考个状元做做,将来出将入相也是有的。” 贾母又岂能不知道镇国公夫人在安慰她,心里过了一过,可不就是这么说的,随即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家的事儿竟是要外人来开导,果真越大越活回去了,也就振奋精神起来,与镇国公夫人说笑着,强力留下镇国公夫人吃饭。 其实镇国公夫人本是不想留下的,奈何远哥儿、青儿乐意留下与贾环吃饭,贾母又一定要留,她也只得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跟着蹭了一席。 元春是认得远哥儿的,想不到大皇子为了贾环,竟然不辞劳苦的从宫里赶来见他。青儿么,因着换了男装,又不甚见过,元春大睁了两眼,上下打量了两回,只觉得这位公子看起来有些熟悉,只是不知在哪里见过,还是远哥儿怕露馅,紧着拉了青儿走了,李纨也推了一把元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差了几岁也不行,这种下死眼看人更是不行,传出去可是遭人非议的。 席上,镇国公夫人看了元春一眼,莫名的心里叹了一口气,就是不是她的女儿,见了心里也是难过,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家,二十余岁且嫁不出去,至今待嫁闺中,想想也是替贾家头痛的紧。其实那次镇国公说起的周千总倒是一门好亲事,不知贾府缘何不同意。 因问起贾环的病根子,王夫人听闻心虚的低下头自吃了起来,贾母却道:“说起来,我也心里存着疑惑。可是环哥儿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病了呢,总是有个缘由在的,只是我遍问了府里,总没个来头,想来应当是飞来横祸吧。” 镇国公夫人说道:“老夫人有所不知,有些个邪魔外道为着钱财,专门害人,有时或是一杯茶,有时或是一些纸人纸马,就能害人于无形中。” 听到镇国公夫人这样说,王夫人脸色苍白,掌不住的将筷子登时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引得众人看过来。 贾母皱了眉头看着,心想但凡大家子出来的,连这么点礼仪都不懂么。 王夫人忙笑道:“刚刚我想事出了神,扰了镇国公夫人雅兴,实在对不住的很。” 镇国公夫人倒是不在意的很,只笑道:“二太太日里夜里为着环哥儿操劳,猛地出一出神也是有的。” 这话一出,贾母倒是想到了王夫人那几日的辛苦,随即缓了语气说道:“掉了筷子就再换一双,要什么紧。” 第281章 抄检 王夫人低头应了声:“是,老太太。” 贾母轻轻看了她一眼笑道:“其实二太太年轻刚嫁过来那会儿也同凤丫头一般灵动,又爱说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是老成持重了许多,虽说大家子行事需得稳重,娘几个儿说说笑笑倒也没有什么,只不要传了外面就好。” 说到凤姐儿时,贾母好端端的不由得喉头一哽,竟是好久没有见过凤姐儿,猛地提起来,心里倒是甚是想念。 站在一旁服侍的鸳鸯也是知道贾母想凤姐儿的,不单是贾母,就连她心里也想着凤姐儿和贾琏,只得在那里拿话题岔开,让贾母开心。 远哥儿私底下也问过贾环,看看他能否回忆起来以前可是得罪了谁,贾环有苦难言,他自然知道这事与那个遭瘟的马道婆脱不了干系,如今问起来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说是那马道婆干的吧,凡事有个凭据才是,如今只能做喏喏状,不知是谁。 远哥儿见此也是无法,只得好言安慰贾环,势必要给他讨个公道出来。 不等远哥儿出手,贾母已然派了林之孝家的等管家媳妇往笃思园去了,镇国公夫人既是这么说了,必然意味深远,自家若是不检,等着外家过来抄检么。 贾环正在那里吃着碧梗粥,就着一碟茄鲞,彩霞立在一旁,兀自一行说着什么,就见王夫人、元春、李纨带着管家媳妇进来了,贾环急忙站了起来,向王夫人行了礼,李纨赶紧将他按到椅子上:“身子这般虚弱还逞强,且歇着,我们看看就走的。” 王夫人冷着脸,只顾示意着林之孝家的前去抄检。贾环不解其意,一来这抄检的时间不对,二来怎么大观园没建起来竟是抄检到自己头上了,此风不可长,就是她二房主母也是不行,遂硬挣扎着起来就要问话。 王夫人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端起丫鬟送过来的热茶,轻轻吹了一口气,尝过茶水方悠悠说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老太太闻听了些事情,想来检寻检寻,看看是多了还是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贾环心里一怔,心想这是个什么说法,待要上前分争,被李纨一把拉了过去,附耳低言了几句,贾环方知道了贾母的用意,心里暗自唾了王夫人一口。什么东西,人话不会说么,只顾着端架子。 因着之前得了贾母的话,林之孝家的等管家媳妇也是不任意妄为,什么东西都轻拿轻放,只重点搜寻贾环屋里有没有多出来的可疑的东西。 搜至床上,吴新登家的无意间摸向床底,感觉有纸张样式的粘在底下,忙招呼了其他管家媳妇一起,自己将下面的东西一行拽了出来。 众人围过来一看,见是掏出五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并一个纸人,那纸人背后写了一个人的年庚八字,被彩霞看到,惊奇的说道:“怎么这年庚八字竟像是三爷的。” 众人惊了一跳,感情贾环果真是被魇镇了,得亏老太太英明,过来搜寻,若是搜不到反被外家搜了去,贾家可还怎么做人呢。 王夫人脸色一白,心里暗自骂那婆子不顶用,既是醒来了,缘何不赶紧将纸人拿了走,现今抓到把柄可是怎么办好。 李纨却是惊了一跳,想不到环哥儿这般善良的人也被人陷害,若是魇镇之事当真,自己可是要求老太太彻查的,否则保不定哪天轮到自己和兰哥儿身上。 元春见此叹了一口气,就知此事不能善了,既是抄检出了纸人,也就不必再呆下去了,遂与贾环说了几句淡话,几人领着管家媳妇自去荣禧堂和贾母复命了。 见了纸人青鬼,贾母气得狠狠地,用力在案上拍了一拍,说道:“怪道镇国公夫人和我无缘无故说这话呢,果然这里面有些个古怪。环哥儿一个小小的孩子,倒是惹了哪路的仇家,丁点儿也不放过,非得将他杀了才好么。” 邢夫人见了也是生气,为着兰夫人和贾环也该说上几句,遂说道:“别的倒也在其次,更难得的是笃思园里必定有下人与这魇镇的人勾通着,所以这人才能如遇无人之境,亦或是索性有那下人给她代劳,直接放在环哥儿床底下。” 王夫人在那里坐的忐忑不安,平生第一次发现邢夫人有如此清晰的头脑,心里暗自盘算着能否赶得及安置那个婆子。 贾母听了也很是赞同,连连点头说道:“大太太所言极是,既是如此,即刻扣下这些下人,一个一个的询问,务必要让这水变清亮才好。” 王夫人抿了抿嘴,心想好在自己是二房主母,事儿又发生在二房,老太太势必要让自己做主审官,到时候自己也能有个操作的余地。 谁料,贾母看了看王夫人,心里倒是不甚满意,遂转头自和邢夫人说道:“不若大太太累上一累,替我这个老背晦走上一趟,好好的审一审。” 邢夫人诧异的抬起头来看着贾母,她又岂会不知这是二房的事,自己不好随意插手呢,只是毕竟平日与兰夫人交好,倒也不好推脱,再说也有贾母的命令,正在那里为难时,就听王夫人慌忙说道:“老太太何须劳动大太太,这本就是二房的事,合该我审理,不能累着大太太的。” 邢夫人勉强的笑笑,心想果然二太太不愿意了,就听贾母笑道:“毕竟你刚刚出来,又劳累了几天,我也不忍心叫你连着劳动。既是你要受累,不如这样,就由大太太和你一起审理,到了那里只说禀了我老婆子的意思,务必要让这事情水落石出才是。” 邢夫人赶紧站了起来,笑着答道:“老太太放心,不揪出来人我是睡不着的。” 贾母满意的点点头,王夫人苦笑着向上拉了拉嘴角,强装着镇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睛咕噜噜的转个不停,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82章 审讯 出了荣禧堂,不等众人回过神来,邢夫人已然迫不及待的叫了管家媳妇分作几队,分头审讯笃思园里的丫鬟婆子小厮们,就连沁芳斋也惊动了,兰夫人特特赶过来问了半天,待邢夫人和她说分明后,气往上撞,连连拜托了林嚒嚒跟着过来一起听听。 邢夫人倒也见微知着,索性给林嚒嚒安插了差事,专管审讯。 王夫人脸色一变,若是旁人还能糊弄糊弄,换了这位人老成精的宫中嚒嚒,怕是糊弄不过去了,本想着强硬替换下来,邢夫人哪里能听她的指令,本就是贾母委派,邢夫人又是大房主母,不必听她的指派,只做玩笑话听了,顺带着安置了林嚒嚒。 王夫人心中有气,无法可治,只得眼睁睁的看了那林嚒嚒过去查案,好在自己也是在这里等着的,借机威胁那看门的赖婆子倒也及时。 查到赖婆子时,林嚒嚒见她眼光闪闪,就知道此人必有古怪,又问了几句,更加笃定是她,如今只需问出背后之人即可。 不等问过两句,赖婆子就已瘫倒在地上,如今说了只怕家里遭殃,不说恐怕也是不好过,终究两难全。 王夫人那里悄悄看了她一眼,使了个眼色给她,赖婆子见了就是一怔,知道王夫人是要她自己兜揽下来,否则家人不保,只得低下头来自己认了下来。 林嚒嚒见那赖婆子看了这里一眼,就低下头自认罪行,不再提背后之人,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邢、王二位夫人,脸上沉思起来。 见赖婆子嘴里再吐不出真言,邢夫人只得将其暂压在柴房里,派专人看管着,她们先去回了贾母再行计较。 兰夫人知道是那赖婆子做的,在那里恨恨地拍着桌子气道:“这个背时老砍头的果真可恨,府里但凡有什么,一文不扣的给了她,我与环哥儿每逢节日都要给屋里的丫鬟婆子大肆赏赐,说出去府里哪个下人不说我与环哥儿宽厚仁慈,偏偏这球囊的不知足,不知受了哪个王八犊子的指使,要来断送我儿的性命。” 林嚒嚒说道:“如今这赖婆子已然过了明路,必然是要送官办的,只是在府里也问不出什么,将来去了官府也是难办,反正她自己想着害环哥儿性命我是不信的,环哥儿又没有与她起什么龌蹉。” 兰夫人恨道:“如今只得看老太太作何道理了。” 贾母听了邢、王二位夫人的禀报,半天没有说话,只问鸳鸯道:“这个看门的赖婆子是谁家的亲戚,既是姓赖,和之前的赖大家恐有些干系吧。” 鸳鸯躬身赶紧答道:“这个赖婆子与赖大家有些个亲戚,只是远了宗,不过是同姓罢了,本是早不理事的,被赖大将她派了过来图了个清闲差事,况三爷待下人又好。” 贾母恨恨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还是个余孽呢,怪不得这般难清。一个奴婢,主子不朝打暮骂的就是烧高香了,环哥儿且要隔三差五的给些赏赐,就这儿也拢不住她的心。犯了案子也不自省,只顾着说自己要魇镇,不干旁人的事儿,说出去让别人听听可信呢?环哥儿敢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让她恨之入骨,非得谋了性命才解恨?” 邢夫人只低头回道:“那个赖婆子只说是因着前段日子环哥儿进门时打骂了她几句,她一时气愤不过,自己绞了一个纸人和五个青面獠牙鬼,写上生辰八字,趁着屋里的丫鬟不注意粘在环哥儿床底下,本想着不过是出一口气,当不得真的,却不想效力这般大,不过几日环哥儿就病大发了,她再想着撤回,可是屋里屋外都有人,只能罢手了。” 贾母向下唾了一口唾沫,呸了一声骂道:“这个老砍才的实在可恨,不过打骂几句就能招了这样的恨,既这样说,我平日里也曾罚过下人,有时还要打板子、发卖、送官办,岂不是惦记的人就更多了?鸳鸯你可要看紧了,免得被人得空进来粘上几个纸人,又没有道长过来救我,什么也是白搭了。” 鸳鸯听了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得在那里喏喏答应着。 邢夫人却道:“我也问了环哥儿,他倒是记不得了,只说骂应该是有的,打却是不可能了。” 贾母哼了一声道:“这有何难,不过是那婆子不愿供出背后之人罢了。我也知道这人应该是府里的,除了这里出不了旁人,她不愿供出背后之人,一么不过是为着好处,二么不过是怕家人受了牵连。岂不知她不说难不成家人就不受牵连了么。” 说完,贾母自和鸳鸯说道:“且带了人过去将她家锁拿了来,带到这个老砍头面前,问问她是要全家的命,还是要自己嘴硬到底。” 鸳鸯答应着去了,王夫人坐在那里动也不动,脸色一点都不带变的。她心里暗自庆幸,得亏自己事先叫了吴新登过去带了那赖婆子一家人去了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如今鸳鸯过去也不过是扑了个空。 果然鸳鸯带人过去,里里外外的搜寻了半天,竟连半个人影子也不见,只得回来复命,和贾母说赖婆子一家子都逃走了,再无踪迹可寻。 贾母闻听大怒,一时顾不得体面,叫人带了赖婆子上来亲自审问了半日,赖婆子情知家人都在王夫人手里捏着,更加吐不出半个字,只说是自己起意,与旁人无干。 贾母听了更是生气,知道已被封口,再也问不出来,叫底下人打了她几板子,带到官府官办去了,顺带着告了赖婆子家里人逃奴。 私底下,贾母与林之孝悄声说道,要官府留着赖婆子性命,将来恐有大用,往外放出风声,就说官府定了赖婆子死罪。 王夫人却是不知道,只以为这赖婆子必定死罪,如今家人留着也是无用,放出去只怕是个后患,遂密令了吴新登将那一家子的命都取了再行回来复命。 第283章 想人 吴新登却想着,本就完结的事,做什么还要取了家人的性命呢。赖婆子死咬着不放,只说是自己做的,再无旁人主使,官府又结了案定了死罪。二太太还要灭了全家的口,可不就是损阴德么。左就王夫人也不跟着过来,吴新登随即将赖婆子全家都悄悄自放了,和他们说明厉害关系,要他们抓紧逃命去。这里吴新登悠悠哉在外地逛了好一段日子,方回去复命,只说赖婆子全家都呜呼了。 王夫人方放下了心,自赏了吴新登二十两银子,吴新登掂了掂,自去了。回去和吴新登家的说了缘由,吴新登家的唬了一跳:“二太太的心竟是太狠了些。” 吴新登瞪了她一眼道:“噤声些吧,传出去难道我就有个好果子吃么。如今咱们与二太太只在一条船上,说不得跟着吧。” 吴新登家的探身看了外面一眼,悄声问道:“前阵子那印子钱收的如何了?” 吴新登瞬间眉飞色舞,只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了:“这阵子印子钱行情实在是好,不出几天二太太的银子就能翻出二三百两出来,咱们家又暗里额外抽个提成,过上一段日子就能置上个小庄子了。” 吴新登家的心里狂喜,拉着吴新登说道:“素日就见那周瑞家的和来旺家的在府里做耗,张狂的不知什么样子,咱们上来时,我只说如今二太太没落了,只怕没多少油水可捞,想不到竟是大差了。” 吴新登笑道:“现在不过是受理二太太的私房你就这样高兴,若是二太太做了管家,整个府里的月银都归咱们调用,放了印子钱,你就该更不知去哪里了。” 吴新登家的噗呲一笑:“前段日子二太太做的贤惠,人人见了动容,说不准老太太哪天心里一动,复了二太太的管家权力。大姑娘眼看着二十余岁就要嫁人,大奶奶又是个寡居理不得事的,二房终究要靠二太太撑起来的。” 吴新登点头应是:“说的也是,任是谁能想到是二太太做了孽呢。” 沁芳斋里,兰夫人在那里坐着和林嚒嚒一行想人:“论理来说,本不该怀疑府里的人,可是还能有谁呢,除非不是这府里的人。” 林嚒嚒也疑惑道:“环哥儿里外都没有得罪人,竟是谁丧了良心要取他性命,左右赖婆子那厮说的我是不信的,就是打了板子也不该安这个心,除非被逼急了。” 兰夫人点着头说道:“二太太么,论理说该她指使,也不该她指使。环哥儿也是她的儿子,若是出息了,不也孝敬她么。” 林嚒嚒低眉一笑,这样的事儿她在宫里可是见得多了,满宫里的皇子都叫皇后做母后,皇后可是甘心她生子做得大位呢,除非她没有亲子。 想到此,她倒是想起一事,蹙了眉头说道:“那日审过赖婆子,那老婆子无意间往我们这里看了一眼,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兰夫人愣了一愣,细数了数与林嚒嚒在一起的人,有邢夫人,有王夫人,有李纨,还有元春,还有些管事媳妇,似乎彩霞也是在里面的,终究不能确定是谁,总是没有证据不能胡乱攀咬吧,只得在以后细细探查了。 那边贾母也坐在塌上与鸳鸯一行想人,按说她最该怀疑王夫人,可是那几日王夫人偏偏比谁都急,只怕贾环一发子生病离去了,忙忙澜澜的张澜着请医问药,若是她做的,可能这般上心?只是除了她外,还能有谁呢? 鸳鸯觑着贾母的脸色,小心斟酌着用词:“奴婢也曾问过府里的其他下人,都说三爷仁义大方,从没见谁和三爷起争执的。” 贾母淡淡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倒像是个无头公案了,也罢,和各房头的太太奶奶姑娘公子们都说上一声,自今日起,自己将自己屋里的下人约束好,盘管自己的人,若有不妥只管过来找我。” 鸳鸯点头答应了,转头告知了各房。倒也不用贾母说话,邢夫人等人早已悄悄下力气盘点了自己屋里的下人,看看是哪个屋落在自己屋里的卧底,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心心念念着背主求荣。毕竟贾环的教训太深刻,邢夫人她们可不想不经意间被埋了一颗钉子,恍惚间要了她们的性命。 宫里,少康帝听着锦衣卫首领方栋的奏报,两眼一闭,半天不讲一字,脸上不起颜色,不知他心里是何想法。 方栋恭顺的跪在地上,就是如他一般常年服侍在少康帝身边,他也不知道这位青年皇帝的心中所想。 半响,少康帝用手指扣了扣桌子,轻声说道:“先暂且不要动那个马道婆,只派人严密监视就好。如今情形未明,还是不宜大动,只静观其变就好。” 想了想,少康帝又问道:“那个贾雨村听说日前与王子腾走的倒是近了,与贾政恍惚远了些,可有此事?” 方栋低头奏报:“陛下圣明,贾雨村最近和王子腾走的甚是亲近,他的夫人也日日去王家请安,与王子腾夫人亲近的不得了。与贾政倒是来往的不甚多了,想来是与王子腾更说的来些。” 少康帝冷哼一声:“这个厮倒是会见缝插针,不是看他有些个用处,真真就想发落了他。” 方栋低头不语,少康帝看着他又道:“说起来,那王家的省亲别墅建的如何了。若是此时王贵人回去,可是妥当呢。” 方栋赶紧回道:“那王子腾从府里后院开始丈量,直直量了两三亩地出来建这个省亲别墅。中间有积年的民房,王家一律派人强硬迁走,只扔下几个钱,还不够再建个房子,搞得民怨沸腾,有不愿迁走的,王家索性一个钱也不给,扔出去了事,街上的人都说王子腾大恶呢。” 少康帝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道:“若是贾家办事,许就没有王子腾这般模样,仗着势只顾在外面作死,可是借了谁的胆子呢。” 第284章 王嫔 方栋低了头只是说话:“陛下不知,那王家盖的省亲别墅建的的确不错,走进去别有一番洞天,迎面一带翠嶂挡在门前,倒让观者勾起进园之想。进得园里,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再走一走,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园中建有数座院落并着屋子,有的遍种翠竹,适合读书;有的满是芭蕉,乘凉最好;有的质朴本色,倒像个农家做派。园中各个景象,无一而足。” 少康帝听了啧啧有声,连连点头说道:“果真难为了王子腾一家子,不是朕事务缠身,倒是想着和王贵人去上一去了。也不知这园子所建许多银子,王家果真是这般豪富么。可真是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了?” 方栋说道:“据听说,这园子建起来,没有百万银子恐是拿不下来。大部分自然是王家的银子,有一小部分么,也有北静王爷慷慨解囊,也有南安王爷赐的,也有江南甄家出的,也有宁国府给的,还有那薛家送的。” 少康帝笑道:“倒都是至交好友。” 说着,少康帝心情愉悦的用手指弯起来扣了扣桌子,见方栋低头等着调派,少康帝轻轻一笑,对他略吩咐了几句,就放他自去办差事去了。 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少康帝喃喃自语道:“一个贵人竟是炸出王子腾好大的家业,却不知他手里还有多少?” 想到此,少康帝振奋精神,冲着外面说道:“传旨!” 夏守忠急匆匆的自外面赶来,弓着身子等着少康帝发话。 少康帝笑道:“你这个老货倒是机灵,且给你个好差事吧,速去传旨,晋王娇云王贵人为从五品嫔位,定于五月初六省亲王家,当天是要返回来的,免得第二天早上请不得皇后安。” 夏守忠惊了一惊,少康帝自他登基以来,为着宠爱皇后,倒是甚少晋封妃嫔,他之前还说上次晋封赶上的都赶上了,赶不上的也是干瞪眼,想不到少康帝竟是为了王贵人独个晋封,只是没个名头,怎么能够服众呢。 夏守忠思踱着,慢慢的试探性的问向少康帝:“陛下,毕竟妃嫔晋封是大事,非有子或是大喜事不得随意晋封,不知这旨意该如何拟定。” 少康帝斜着眼睛笑看了他一眼:“你这老货果真该打,朕的旨意你也来质疑。” 夏守忠吓得赶紧跪下来:“陛下恕罪,老奴该死!” 说着就要打自己的脸,少康帝笑道:“好了,无事做什么蝎蝎螫螫的,且起来办你的差事要紧,记得若是那王子腾赏银少了,咱们可是不干的。” 夏守忠笑着躬身起来,自出去传旨了。 消息传到王子腾家,众人皆洋洋喜气盈腮,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王子腾母亲带领王子腾夫人等人入朝。王子腾等亦换了朝服,奉侍王子腾母亲大轿前往。王家下人,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只等王嫔省亲。 事先为着省亲,王家不单只盖了省亲别墅,还派了族亲去江南各地采买了二十几个女孩子做家养的戏班,也是为了王嫔听戏方便。园中花木草树等等,也都有人帮着置办管理,更遑论那家供的寺院等等。 碧月父亲因着平素最爱巴结王子腾家,王子腾夫人也给了他一个美差,要他专管那几个唱戏的女孩子的吃住花用,白花花的支出去的银子就有数倍。 碧月父亲得了这个美差,喜得无可无不可的,险些连他作诗的朋友都忘记了,那唱戏的女孩子有几个最会勾引人心,三两下之间就把碧月父亲的魂儿险些勾了去。 倒是巧得很,王家采买的戏班子与书里贾家采买的戏班子竟都是同人,所以说宿命二字半点当不得假的。 其中里面有一个叫做芳官的,与碧月父亲打的甚是火热,吃要吃的精细,穿要穿的绫罗绸缎,就是那肥鸡大鸭子也是吃腻了,每天尽顾着挑吃拣穿,碧月父亲赚得的银子倒有一半花给了她,惹得那几个小女孩子甚是羡慕芳官,唯独龄官不与芳官之流一起抓乖卖俏,要吃要喝。芳官她们也是暗地里说那龄官清高的很,看起来实在可恶,也不与龄官玩耍,龄官倒是正合意了。 碧月嫡母因着这个芳官在家里气得直拍桌子,可是要她过来寻上一寻,其实又不敢了。一来,家里万事相公做主,她不过是个拍马屁时跑腿的。二来,这小戏子是王子腾家预备着给宫里王嫔唱戏的,芳官顶的是大头,若是她的嗓子被她混搅着嘶哑了,只怕贵人怪罪下来阖家也遭受不起。如今看来,只得静等时机罢了。 王夫人知道自家侄女平白晋封,心里也是惊讶她的境遇奇好,无子就得晋封,又想到王家从此只怕更加繁荣,直等着越过贾家了,娘家有靠,由不得她不得意洋洋,为着王嫔省亲的事儿,特特带了元春、宝玉回去王家几趟,贾母也不便阻拦,只是看她兴头头的模样,忍不住出言提醒:“二太太娘家如今有了大喜事,理当多回去照应。只是元春刚刚出宫不久,二太太还是看顾着她些。” 王夫人喜气盈腮,什么话也听不见了,只是敷衍着答应了事,照旧兴头头的带了元春过去捧场面。 倒是元春应了情面敷衍了两次,见王夫人依旧要去,又见王家亲戚里见她似有嘲讽之色,下一次遂告病不去了。王夫人劝了数次,见元春只说头疼感冒,只得带了宝玉过去赶场子,顺带着给宝玉和宝钗制造机会。 第285章 跪拜 赶至王嫔省亲之时,正碰上本科殿试新鲜出炉,状元、榜眼、探花等人正在街上打马游街呢。 看热闹的人人挨着人,几乎挤破天边。 有人问道:“今科的状元可是谁家的?” 旁边看热闹的答道:“听说是姓许,不是京城人士,三十余岁,倒是正当年的好时候。” “啧啧啧,果真是英才,却不知那荣国府的贾环却是是何名次。” 那人低声说道:“你有所不知,那个贾环贡试前突地生了一场大病,险些连命都搭上了,自然也就和殿试无缘了。” “呵呵呵,什么病竟是非得贡试前得了,分明是做了仲永,不过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罢了,如今不过是借着生病的借口躲了应试,以免被人说嘴而已。” 贾政看着街上的一干进士,再听着街上闲聊的八卦,心情瞬间不好了起来,顿时对那背后之人更加恨之入骨,恨不得剥骨削肉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贾政的心情王夫人却是不大懂得,眼见得自家的好侄女今日省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王子腾一大早又特特的来接了王夫人、元春、宝玉过去迎接王嫔归省。王夫人心里自是愿去的,只是她上面还有贾母,自己又不是未嫁少女,只得眼睛紧紧瞧着贾母不吭声。 贾母不屑的冷哼一声,心想不过是个嫔而已,也值得王子腾这样卖弄,遂在那里笑道:“大姑娘还要管家,就不去给亲家添麻烦了。二太太且要与我做伴,就让宝玉去亲家那里住上一天吧。” 宝玉心里早已心里想往,本就知道薛家母女也要过去,此去必和宝姐姐说上一两个时辰方才罢休。 贾母允了宝玉去王子腾家,行头自是不能落人口舌,特特命了袭人、金钏儿等跟着过去,衣服帽冠也都是丫鬟穿好了再带到贾母这里审过才放行。 宝玉失笑的不行,只说道:“又不是去相人家,老祖宗这是做什么。” 贾母笑道:“今日可是你舅舅家的大喜日子,不穿些体面的衣服,可不就是给你舅舅下脸么。” 随后嘱咐宝玉道:“记得少吃些酒,若是闯出祸来,当心你老子捶你。” 宝玉答应了,一行带着小厮和丫鬟,兴头头的走了。 王子腾想着碧月和贾环的联姻之事,本还提出要接了贾环过去,奈何贾母防的紧紧的,只推说贾环身子虚弱,积病未愈,也就算了。 宝玉带着人过去王府一看,府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自一早开始,王家各个诰命夫人俱按品大妆起来,与王子腾等人一起等在王府大门外———街头巷口俱系围帐幕挡严———正等的不耐烦,忽一太监坐大马而来。王子腾忙接入,问其消息。太监道:“早多着呢。午时初刻用过午膳,未时二刻才去请旨,只怕申时初刻才起身呢。” 王子腾听了道:“既这么着,这位公公且请进来喝茶。老太太且请回房,等是时候再来也不迟。” 于是各位诰命夫人等暂且自便,园中悉赖王子腾夫人照理。又命各执事人带领太监们去吃酒饭。 过了申时,忽听外边马跑之声。一时,又十来个太监都喘吁吁跑来拍手儿。这些太监会意,都知道是来了,各按方向站住。 王子腾领合族子侄在西街门外,王子腾母亲领合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半日静悄悄的。忽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围幕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半日,又是一对,亦是如此。少时便来了十来对,方闻得隐隐细乐之声。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宝玉看了出神,见众人跪下,忙跟着跪在那里。 那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太监跪请下舆更衣,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嫔等引领王嫔下舆。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 王嫔入室更衣毕,复出上舆进园。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王嫔本就不是善于遮掩内心的人,又是十余岁年纪便得了圣宠,脸上得意非常,直直进了内室,端坐在座上等着众人跪拜过后,随后扶着女官下了座,欲行家礼,被王子腾母亲等一把拦住,娘们儿几个说笑了好久,方记起王子腾等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等着王子腾等人进来跪拜。 因记起王子腾素日和她说的,遂问道:“宝玉为何不在。” 王子腾母亲低头说道:“无职外男不敢擅入。” 王嫔笑道:“快快宣进来。” 随后略过一眼,看那宝钗也在内室里,脸上不由得浮现笑意。 薛姨妈寻着王嫔的眼睛看过去,宝钗一时承住眼神,不由得低下了头。 小太监出去引宝玉进来,先行国礼毕。王嫔将其唤到跟前,见宝玉神清目朗,笑了笑,问了好些些问题,宝玉都躬身应了。 因着王嫔本就不善诗词,故此宝玉、宝钗等人吟诗作对倒是免了,不过是坐在那里与众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听奏报,说是筵宴齐备,等王嫔游幸。 王嫔左手扶了王子腾母亲,右手扶了王子腾夫人,施施然走到上首坐下,大开筵宴。 不多时,戏班子已备好戏目,等着王嫔选点。 看过戏目,王嫔点了四出戏:第一出《豪宴》,第二出《乞巧》,第三出《仙缘》,第四出《离魂》。 碧月父亲忙张澜着扮演起来。王嫔看了甚喜,因喜爱那龄官扮戏,特特命人给龄官送过去一盘子点心做赏赐,并要她再做两出戏。 第286章 十两银 龄官又做了《游园》《惊梦》两出戏,王嫔甚喜,遂额外赏赐了些金银锞子。 芳官见龄官得了赏赐,虽是点心等普通之物,毕竟是王嫔所赐,心中嫉妒之意萌生。 碧月父亲见龄官被赏,倒是觉得自己与有荣焉,挺直了胸膛站在那里自鸣得意。 少时,太监跪启:“赐物俱齐,请验等例。”乃呈上略节。王嫔从头看了,俱甚妥协,即命照此遵行。太监听了下来,一一发放。宝玉得了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元春虽不在王府,册上也有她,也是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宝玉帮着领了。王夫人得了金银锞四锭,表礼四端。 探春、贾环虽是应名叫王子腾一声舅舅,其实那王嫔并不熟悉,故而也未曾想起给他们赏赐。 众人谢恩已毕。执事太监启道:“时已亥时二刻,请驾回銮。” 王嫔微笑着站起身来,紧紧拉住王子腾母亲和王子腾夫人的手,再三叮咛:“不须记挂,好生自养。如今天恩浩瀚,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到时咱们再可一聚。” 王子腾夫人拍拍王嫔的手,笑道:“贵人且请放心,朝堂之上有你父亲坐阵,看后宫哪个妃嫔且敢扎刺。” 王嫔笑着点点头,施施然上舆去了。 这里宝玉身心疲惫,又见王府忙忙的,遂起了回家之意,与王子腾说过后,带着下人回去了。 回到荣国府,宝玉听说贾母已然歇下,遂自行回到屋里住下,待第二天一大早,特特赶了过去和贾母禀过之后,又往王夫人和元春那里去了。 正巧元春正在王夫人屋里请教账本呢,宝玉遂将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两人听。 元春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坐了不多一会儿就告罪回去了。 宝玉倒是奇怪的很,因问王夫人道:“大姐姐这是何意,敢是府里忙的不行么,怎么大嫂子如今倒是靠后了。” 王夫人嘿然一笑,想不到大姑娘至今在意的很,之前要她过王府帮忙,倒是难为她了,如今宝玉问起,只得以别事搪塞。 却说自贾环被魇镇之后,身子倒是虚了些,镇国公府特特送了上好的人参过来,给他补身子,就连宫中也赐下不少补品,直把贾环吃的滚瓜肚圆,差点喉咙里吐出几口参汤来兰夫人方才罢休。 贾环捂着嘴只在那里恐惧的想着,却原来有时候吃也是一种可怕的事情。 宁少卿府自贾环病后,不接断的派人探看贾环,青儿也有时候从宫里逃了出来,或跟着宁高垣,或跟着远哥儿,特特过来看望贾环,每每总要坐些时辰,偷偷投喂贾环一些东西方才离去,走笃思园只当走自己家菜园一般。 远哥儿和宁高垣是知道青儿心里所想的,每每问过贾环几句,坐的远远的,只怕青儿怪他们误事,引得贾环甚为疑虑,那青儿倒是高兴了。 贾母见贾环如今与大皇子日渐聊的亲密,心里也很高兴,只盼着贾环多多引着远哥儿来府里一叙,不过是多费些饭菜罢了,只可惜宝玉不能跟着一起叙叙,倒是失了宝玉的才了。 王夫人可是气得很,府里本就紧张,如今又添了三张嘴,时不时的就要吃些点心,有时到了饭点且还要置些好酒好菜供他们吃喝。这交的是贾环的朋友,花的可是府里的公账,就是在占便宜也该有个度数,且不能一个劲儿的啃府里吧。 她本想过去好生说上一说,毕竟王夫人如今已不是二房的当家主母,管家之权已被元春、李纨夺走,就是要说且轮不到她说。且贾母又对贾环等人甚为推崇,说了可不是就撞到枪口上去了么。李纨么,生性又最是狡猾,王夫人本想挑拨两句,由她做个出头羊,奈何李纨只是不上当,王夫人也只得算了,只是再看贾环时,脸上明显带了脸色。 贾环见微知着,想到最近远哥儿、宁高垣和青儿来的频繁,又在府里吃过几顿饭,料想是那王夫人看不惯,觉得自己占了诸多便宜,故此使脸色给自己看了。 贾环本不想理会这个老虔婆,不过几顿饭也值得她蝎蝎蛰蜇的,他又是有银子的,索性去了厨房,当着抱琴的面,给了柳家媳妇十两银子,只说是这几日远哥儿他们来府里吃饭的费用,若是将来再来,贾环再给。 柳家媳妇双手抖抖的,吓得不敢接过来。本就是贾母的吩咐,要她小心侍奉那几位爷,若有什么短缺就去告诉贾母。故此贾环这锭银子也是受之有愧的。 贾环笑了,安慰她道:“且安心收下,近日我事忙,朋友自然也就来的多些,若是次次都来柳嫂子这里打秋风,可不就是让柳嫂子难做人。再者,府里人多事杂,若都看着我一样来柳嫂子这里要点什么,柳嫂子只怕亏的海枯石烂哭也来不及了,所以还是收下的好。” 柳嫂子虽是喜爱银钱的人,毕竟不是见利忘义之辈,在那里笑道:“三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往日兰夫人寄在这里的东西不知多少,哪里就吃的完了,要是别人还说这个,也忒没人心了。” 贾环笑道:“不必推辞,嫂子就是置些碟子也得用的上府里的东西,只做其他吧。” 柳嫂子只得收下,擦着手笑道:“三爷若要什么,只管着人找我。” 贾环失笑:“这个自然,我是不会和嫂子客气的。” 抱琴回去和元春说过,元春思踱着府里可是有谁提起么,要不怎的环哥儿今日这般做派。 抱琴心道,还能有谁呢,自然是二太太在暗里翻白眼了,只是不敢和元春说起,只是手脚麻利的将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放至桌上,遂殷勤请了元春过来吃饭。 元春见里面有一盘子火腿炖肘子倒是很烂乎,遂拣出来吩咐抱琴送去给自己的奶嚒嚒吃去了。 第287章 起源 待吃过饭,元春洗漱之后带着抱琴往王夫人屋里去了。 王夫人今日吃斋,正在那里等着玉钏儿夹起一筷子椒油莼齑酱给她递过来。见元春过来,忙叫了丫鬟另置了一副碗筷要她坐下。 元春笑道,说自己已然吃过了,王夫人点头笑道:“也是,我这里都是面筋豆腐,你也吃不惯,且坐下等我吃过再说吧。” 元春遂坐下等着王夫人自吃完了,待丫鬟们收拾过了,遂和母亲说起了闲篇。说起贾环给了厨房十两银子以做招待客人的点心钱,王夫人不屑的冷哼一声:“且做这副样子给谁看,不过是十两银子罢了,又没有归了公中,还不是把银子给了外人拿着。” 元春听母亲的意思,倒是有想将贾环母子的私房要到公中的意思,心里暗自叹息母亲的贪得无厌,遂在那里劝着王夫人道:“母亲这是做什么,各房其实都有自己的嫁妆和私房,她们想做什么公中支不出来的,可不就是得拿出私房来么。不单是兰夫人那里,就是母亲和我不也有自己的私房么,难不成都归了公中去?说出去可不掉了旁人两颗大牙。” 王夫人不服气道:“我是二房主母,你是你父亲的嫡出女儿,她们如何能和咱们相比,可不就是折辱了自己。” 元春暗暗叹气,轻轻扶着王夫人道:“母亲听住了,不论嫡出庶出,人家的私房就是人家的私房,总不能为着别人是庶出就收了人家的私房吧,母亲又不能给他办什么事,人家也不肯的。” 王夫人冷哼一声:“不过是贱妇养下来的小杂种罢了,凭着偶尔中个解元便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也不知三年之后能否下场得个同进士回来。” 元春越听越不对劲,赶紧止住王夫人道:“母亲噤声,什么话也能说出来么,传到父亲耳朵里,可不就是摘了他的心肝一般。” 王夫人也知贾政素日也是想着贾府多几个中举的后辈,遂闭了嘴不说话。 元春又道:“何况三姑娘也是兰夫人生下的,这话让她听见了,也会伤心的。” 王夫人气道:“如今三姑娘与我也远了不少,可见是那贱妇挑唆。” 元春摇头叹息,心想似母亲这般怨妇做派,就是自己见了也想退避三舍,更何况是那不是亲生的探春呢。 本想深劝王夫人,只是看如今她的派头倒是更加怨恨,知道也是说不得母亲了,只得支开别话。 却说宝玉自王府见了龄官,倒是觉得她面相上与黛玉有几分相似,如今黛玉待嫁在家,为着避嫌,总也不来贾府,就是来也不过是看过贾母便匆匆离去,下人们都防着宝玉。 宝玉心里甚是惦念黛玉,见了龄官,心里倒是有了填补空白之处,遂隔三差五的往王子腾那里去了,想让龄官唱几曲戏来听听。龄官倒是正派的很,总不与他交接,装病躺在床上不肯唱。 宝玉无奈,只得出来,郁郁不乐的走着。芳官见了,倒是眼红龄官的境遇,不是王嫔赏赐,就是贵公子来找,反观自己,虽有碧月父亲为其花钱,毕竟这油腻的男子不是她心中所愿,若是能进得这位贵公子身旁,就是做个通房姨娘,怕不能也是稳定余生了,何必做那漂泊不定的营生。遂避开了碧月父亲的眼睛,特特寻了时机跑出来假装丢了条帕子,与宝玉询问,一来二去,倒果真让她搭上了话。 宝玉也是喜爱与女孩子交往的,见芳官过来搭话,岂有不交际的道理,两人一来二去,倒是相谈甚欢,颇有引为知己之意。 近来薛姨妈和宝钗去贾府的时候也比之前少了些,平日里更爱往王子腾这里坐着,再加上薛蟠有着之前贾政说教他的阴影,见王子腾并不管他,倒是更喜欢来王子腾这里,母子三人借着王嫔省亲,来往王府的更加频繁了。宝玉也喜欢来王府做客,倒是给了宝钗和宝玉相处制造了不少机会。 碧月也来往王子腾家多了些,期间见了宝玉和宝钗,明知宝钗不待见她,且要凑上去搭话。 宝玉看碧月是上次贺宝钗生辰的那个王家族亲,心里甚是高兴,也跟着说了几句,不多时就被薛姨妈打岔将碧月支开去了别处。 碧月深恨薛姨妈,奈何自家家底实在不厚,父亲不争气,自己又想倚着薛家多攒些家私,倒也不好翻脸,只得乖乖的跟了薛姨妈去一旁坐着去了。到了那里,又狠吃了王子腾夫人一气话,说她没有眼色,要她不得耽误了薛家正事,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低头听住了,心里却是想着该如何选个时机接近宝玉。 碧月父亲近日见那芳官心思似有波动之像,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了几分,遂买通了葵官,问清了事情起末,心里又气又恨,只怕芳官跟了宝玉,自己再无机会,当初不过是想着和她玩笑玩笑,只是不能上手,现下若是跑了,可不是鸡飞蛋也打了么,于是透过几个狐朋狗友,向贾政似有似无的散布了谣言,只说新近宝玉看上了外家的奴婢,想着要过来纳了房里做通房。 贾政听见此说,果然生气,正想拘了宝玉过来审问,就见忠顺府长史官走来向他要人,只说宝玉拐带了琪官。原来那琪官厌倦了忠顺王爷,借着时机悄无声息的潜逃了出去,不留一丝风声。 偏偏忠顺王爷素日最爱琪官机警,又是好男风的,一天也不愿琪官离去,故此府里的长史官慌忙赶着来寻了,偏又听了旁人密报,只说宝玉与那琪官也甚为亲密,特特来府里与贾政交际。忠顺王爷为着贾环是皇子伴读,探春又是亲王侧妃,贾府只怕一时动不得,便和长史官说了又说,必要好生沟通,若无音信最好不要擅自过去。 长史官有了忠顺王爷的话,也是不敢大胆的,奈何京城里,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琪官近日和宝玉相与甚厚,只得登门造访,寻些线索出来。 第288章 打板子 贾政听了长史官的话,虽然话说的委婉,却是心头如遭雷击,正巧宝玉回来,遂命人急令他过来应答。 宝玉不解其意,只知道贾政叫他必没有什么好事,却是想不到竟是忠顺王府的长史官找他要人,惊恐之下,忙回道:“实在不知此事。究竟连‘琪官’两个字,不知为何物,岂更又加‘引逗’二字。” 说着,便哭了。 长史官本想轻轻一笔带过,寻个线索出来好找寻那琪官,结果宝玉好话不听,又想到自己近日寻琪官无果,惨惨挨了一顿板子,若是再无收获,只怕又有板子上身,遂冷笑道:“公子也不必掩饰。或隐藏在家,或知其下落,早说了出来,我们也少受些辛苦,岂不念公子之德。” 宝玉连说不知:“恐是讹传,也未见得。” 那长史官却是冷笑道:“现有据证,何必还赖?必定当着老大人说了出来,公子岂不吃亏。——既云不知此人,那红汗巾子怎么到了公子腰里?” 宝玉听了这话,不觉轰去魂魄,目瞪口呆,心下自思:“这话他如何得知?他既连这样机密事都知道了,大约别的瞒他不过,不如打发他去了,免的再说出别的事来。” 故而说道:“大人既知他的底细,如何连他置买房舍这样大事倒不晓得了?听得说他如今在东郊离城二十里,有个什么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想是在那里,也未可知。” 那长史官听了,笑道:“这样说,一定是在那里。我且去找一回。若有了便罢;若没有,还要来请教。”说着,便忙忙的走了。 宝玉一面轻舒一口气,感怀长史官幸亏走了,一面醒过神来,羞愧自家泄了琪官的底,将来只怕琪官要受忠顺王府锁拿之累了,转过头来,却见贾政气得无可无不可的,边送出长史官,边吩咐小厮,将宝玉锁在书房不得放出。 宝玉吓得心神不宁,知道今天板子难逃,连连拽住一个嚒嚒,要她悄悄告知贾母过来救他,偏偏那人是个聋子。正急得跳脚时,就见贾政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拿板子的小厮,且各门都关住了,知道贾政势必要往死里打他。 一见宝玉,贾政登时眼睛血红,一脚踹了上去,只喝命“堵起嘴来,着实打死”。小厮们不敢违拗,只得将宝玉按在凳上,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贾政犹嫌打轻了,一脚踢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来,咬着牙,狠命盖了三四十下。众门客见打的不祥了,忙上前夺劝。贾政哪里肯听,说道:“你们问问他干的勾当可饶不可饶!素日皆是你们这些人把他酿坏了,到这步田地还来解劝。明日酿到他弑君杀父,你们才不劝不成!” 众人知道贾政气狠了,忙又退出,只得觅人进去给信。一时贾母和王夫人等都来了,贾政吓得躬身上前陪笑,被贾母当头唾了一大口,狠说了几句,方才扶了鸳鸯的手进去看宝玉了。 只见宝玉面白气弱,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禁不住解下汗巾看,由臀至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贾母等人不觉失声大哭起来,命了丫鬟媳妇抬出那藤屉子春凳,将宝玉抬了屋里。 贾政见宝玉被打的已然爬不起来了,狠劲儿一过,便也不由得悔上心头,想跟着进去看视一番,被贾母一顿大骂给骂走了。 薛姨妈听说了,也专门带着宝钗过来看望,正碰上袭人在二门处问茗烟,茗烟刚说到琪官的事儿多半是薛蟠在贾政面前挑唆的。袭人、茗烟见了薛家母女倒是怪不好意思的,薛姨妈果然脸上下不来,就想当时过去审问薛蟠,唯独宝钗笑道:“你们也不必怨这个,怨那个。据我想,到底宝兄弟素日不正,肯和那些人来往,老爷才生气。就是我哥哥说话不防头,一时说出宝兄弟来,也不是有心调唆:一则也是本来的实话;二则他原不理论这些防嫌小事。袭姑娘从小儿只见宝兄弟这么样细心的人,你何曾见过天不怕,地不怕,心里有什么口里就说什么的人。” 袭人、茗烟听见宝钗如此之说,脸上更加羞愧,随即袭人引了薛姨妈和宝钗自去屋里看望宝玉。 兰夫人听见晴雯她们说起宝玉挨打,便找了贾环过来,要他代着自己去看看宝玉,毕竟是二太太的嫡子,又是贾环的兄弟,老太太又平素最爱他,若此时不站出来,只怕老太太和二太太生气。 贾环一听宝玉被打,就知道是琪官事发,那忠顺王府的长史官找上门来,贾政不得不收拾了宝玉,只是如今金钏儿并未投井,也不知又有什么事激的贾政下此死手。 兰夫人因着久孕爱思,平素那宝玉又不甚惹她,一时倒是同情起来宝玉,见贾环半天不动,遂催促道:“赶紧去吧,呆会儿你哥哥那里可就该用饭了。” 贾环无奈的笑笑,只得带了小厮,携了礼物过去给宝玉道恼,宝玉正趴在床上等着袭人、金钏儿喂药呢,见贾环过去倒是笑了一笑,袭人也在一旁感激的很,唯独金钏儿满眼看不上贾环的样子,撇着嘴现站在那里等着贾环说话。 贾环本又不是为着她来的,故此并不介意,说了几句就推说有事,站起来就走,宝玉喊着:“袭人替我送送环哥儿。” 袭人答应着去了,恭恭敬敬地送了贾环出去,金钏儿在后面轻唾一口:“什么人物,却也不知这里面有没有他的手笔。” 袭人回来正听见了,当场喝道:“金钏儿你是要作死么,三爷又与二爷挨打有什么关系,你不说劝着二爷些,且要拱火,非得让二爷再被老爷打一顿方才趁你的心么。” 金钏儿愣了一愣,心想我与你都是一等丫鬟,我又是二太太派过来的,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呢,忍不住上嘴说了几句,袭人早已忍她许久,见此更是生气,又说了几句,还是宝玉在一旁调解着方歇了下来,终究两人隔着心了。 第289章 打醮 结果过了一段日子,宫里王嫔传出消息,只说自己身怀有孕,要王子腾一家去清虚观打醮三天,王子腾又来叫王夫人几个一起过去,只说那清虚观的斋菜是出了名的好吃,且过去吃住几天,一来散散心事,二来替王嫔尽尽心。 因着宝玉挨打,元春未嫁,王夫人老早就添了心事,顺便借着替王嫔打醮,自家也去求求神仙保佑,好趁趁自己的心意,遂忙不迭的答应了,一面过去和贾母说。 贾母也是想着宝玉、元春多出去走走也好,也就应允了,岂料王子腾竟又提出要接探春和贾环过去打醮,这就不由得贾母不惦记一下,为着不和那碧月多一层瓜葛,还是推拒了。 王夫人为了自家亲眷果真不遗余力,反复劝说了贾母数次,差点让贾母与她翻脸。还是王子腾夫人又特特的过来接王夫人母子,顺带着就要专门接了贾环和探春过去打醮。 贾母由不得冷笑数声,又不是自家亲眷,不过是沾了一个嫡母的名头,如何这般亲近,以前也没见王家这般友爱贾环和探春呢,若说没鬼,真真瞎了她的眼了。只是贾母毕竟久在宅院,又是大家子出身,有些个事她也不愿意想的太过龌蹉,只以为那王子腾一家是打着碧月借着美貌狐媚了贾环的想头,再多也就是这样了。 探春么,眼看着今年就要嫁入亲王府,备嫁之事已提上日程,又是姑娘家,若是有个一点半点闪失,贾家可就悔之不迭了,故此两人贾母是都不想让她们去的,遂笑道:“就这一样凑巧,环哥儿刚刚被大皇子召了去,只说是要钻研什么东西,近两日竟是都伴着大皇子在皇宫里,不然他小孩子家家的去见见世面也不错。探春如今正在家里备嫁,适才又和我说吹到了风,有些个头疼,故此竟也不能成行,只待以后吧。” 王子腾夫人知道探春是接不出来的,本想着搭上探春,贾母总不能既不让探春去,又不让贾环去,总得二选一,给她个面子。想不到贾母竟是防的紧紧的,只把她当了贼一般看待,心里甚是不满,不由得暗自埋怨王子腾如何寻了这么一个差事给自己,如今只得笑道:“却原来是这样,我还想着环哥儿近日病刚好,大皇子不一定召他进宫,恰逢王嫔有喜,正巧可带了他去清虚观散散心也好,想不到竟是白费了心思。”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主要是大皇子实在有事,不然也不能急着召了环哥儿过去。” 而后,贾母停顿了一下说道:“怎么,听夫人的意思,王嫔竟是有了身孕,不知身怀几月。” 王子腾夫人最爱听别人问起王嫔的孕事,遂笑道:“可不是么,传出来的音信只说是不到两月,但是太医已然诊准了,说是定准的呢。” 贾母一怔,心想不过三月,一般人家不会随口向外人说出孕事,更何况是宫中妃嫔,怎的王子腾夫人说起来倒是高兴的不得了,也不遮着掩着些。后一想,左就不是自家的喜事,自己何苦管那个闲事,遂笑着说道:“原来如此,老身就恭喜王嫔了,想必不过几日,王嫔的位分又要升了。” 王子腾夫人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没有了,只在那里捂着嘴笑道:“还是老太太会说话,那晚辈就提前代王嫔谢老太太了。” 贾母笑着点点头:“咱们是世交,又是亲家,夫人又何必这般客气。” 说了一气话,王子腾夫人遂告辞了,临行单独和王夫人说了好些话。 赶至王家打醮那天,王夫人带着元春、宝玉,三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手下的丫鬟玉钏儿、绣橘、抱琴、金钏儿、碧痕等坐在一辆车里,还有各人的奶嚒嚒跟出门的管事媳妇等,一下子带出去不少人。 到了王家那里,府里的人上的俱已齐备。王子腾母亲独坐一乘八人大轿,王子腾夫人、薛姨妈并着妯娌每人一乘四人轿,宝钗和姑娘们乘坐两辆朱轮华盖车,薛蟠自骑着马在前面开路。王府跟过去的丫鬟、各房的老嬷嬷奶娘并跟出门的家人媳妇子,乌压压的站了一街的车。 将至观前,只听钟鸣鼓响,早有张法官执香披衣,带领众道士在路旁迎接。王子腾母亲的轿刚至山门以内,因看见有守门大帅并千里眼、顺风耳、当方土地、本境城隍各泥胎圣像,便命住轿。王子腾带领各子侄上来迎接。 王子腾母亲刚一从轿子里冒头,张道士就笑着行礼道:“无量寿佛!老祖宗,一向福寿安康?众位奶奶小姐纳福?一向没到府里请安,老太太气色越发好了。” 王子腾母亲知那张道士曾经先皇御口亲呼为“大幻仙人”,如今现掌道录司印,又是当今封为“终了真人”,现在王公藩镇都称他为“神仙”,所以不敢轻慢。故此笑道:“老神仙你好?” 张道士笑道:“托老太太万福万寿,小道也还康健。” 说着,一行殷勤将王子腾母亲等一行人让进了内室,转身就看见了宝玉,拉住他的手笑道:“哥儿又长了好些。” 宝玉也笑着上前问张爷爷好。 张道士因和王子腾母亲说道:“前日我在外边好几处见到玉哥儿写的几副字,作的诗,都是好得不得了。可见哥儿近来长进不小。” 王子腾母亲却道:“谁说不是呢,不瞒神仙说,我这个外孙子自生下来就是个有福气的,长的又聪明伶俐,为人又孝顺,不是我夸,百个里面出不了他一个。偏偏他老子不满意的很,日日逼着孩子念书,险些把胆子都唬破了,凡事动辄就要打打杀杀,也就是我这个女儿谦恭让夫,换了旁人再是不肯依的。” 一旁的王夫人听了这话,也是心里颇有触动,低了头只在那里不语,似有多少委屈在心里压着不肯说出来。 第290章 请玉 张道士笑道:“说起管教孩子,政老爷果真是个严厉的,纵观京城各大世家,哪里像政老爷这般管孩子的呢,哥儿又是个伶俐,知好知歹的,其实依小道看来,也就罢了。” 王子腾母亲听了便说道:“可不就是神仙说的这样,平素神仙与那府所交甚密,见了我那贤婿也该解劝些才是。” 张道士笑着点点头说道:“小道遵命。” 随后上下打量了宝玉一眼,转头笑着问向王子腾母亲:“哥儿如今倒是长了许多,也不知定了亲事没有。” 王子腾母亲笑着望了一眼薛姨妈,说道:“宝玉的亲事倒是尚未定下,其实我的心里有了属意,奈何咱们是外家,不似那本家,也当不得家,做不得主,只好等着那府里计较了。” 张道士笑道:“可是老太太这话说的戳人心了,您是宝玉的外祖母,也是宝玉的最亲近的人,论起来,有谁能越的过您和贾府里的老太太去呢,既是心里有了人选,说不得早早和那府里打了招呼,若是缘分到了呢,说不得就定下来了。小道也是当日荣国府国公的替身,见宝玉的这个形容身段,言谈举动,就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心里也是替哥儿着急。老太太却在这里推五推六,可不就纯纯耽误了哥儿的亲事。” 这话一出,就连王夫人也听住了,在那里笑着点点头。宝玉一听众人将话题转到自己的亲事上,心里倒是不得劲儿起来,借着一事儿就要走,王子腾夫人笑道:“哥儿竟是羞了,还不挨着舅妈坐下,且躲了做什么。” 众人都笑了起来,宝玉也不好意思再躲,只得低了头坐在王子腾夫人身边。 王子腾母亲越看宝玉越爱,遂和张道士说道:“要不说您就是神仙呢,果真料事如神,不若这样,既是神仙说的好,不如您就替我这个老婆子走上一趟,只说在一个富贵人家遇到一位小姐,年纪根基都配得上宝玉,看看贾家的意思吧。” 张道士笑道:“无量寿佛,这两日小道倒是不得闲空,待过上一段日子,若是小道去了府里,便稍稍说说,看看老太太的意思吧。” 王子腾母亲笑道:“如此,那我这个老太婆就深谢过张神仙了。” 张道士呵呵笑着:“这也不过是小道捎带手的事罢了,老太太何必要谢。” 说着,转向宝玉笑道:“今日正巧哥儿来,小道托顾一事,想着将哥儿的这玉请了下来,托出去给那些远来的道友并徒子徒孙们见识见识,也不知哥儿可愿意否。” 宝玉赶紧摘了通灵宝玉下来,张道士命了小道士拿过一个茶盘,搭着大红蟒缎经袱子,兢兢业业的用蟒袱子垫着,捧了出去。 这里王子腾母亲领着众人各处游玩了一回,方去上楼。 只见有人回说:“张道爷送了玉来了。” 刚说着,只见张道士捧了盘子,走到跟前笑道:“众人托小道的福,见了哥儿的玉,实在可罕。都没什么敬贺之物,这是他们各人传道的法器,都愿意为敬贺之礼。哥儿便不希罕,只留着在房里顽耍赏人罢。” 王子腾母亲听说,向盘内看时,只见也有金璜,也有玉玦,或有事事如意,或有岁岁平安,皆是珠穿宝贯,玉琢金镂,共有三五十件。因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些看起来倒也好看。” 遂吩咐宝玉身边的丫鬟接住了,笑道:“且好生收起来,到时回了家里给你家老太太看过再说。” 宝玉笑道:“老太太,张爷爷既这么说,又推辞不得,我要这个也无用,不如叫小子们捧了这个,跟着我出去散给穷人罢。” 王子腾母亲却是笑道:“这倒说的是。” 张道士又忙拦道:“哥儿虽要行好,但这些东西虽说不甚希奇,到底也是几件器皿。若给了乞丐,一则与他们无益,二则反倒遭塌了这些东西。要舍给穷人,何不就散钱与他们。” 宝玉听说,便命收下,等晚间拿钱施舍罢了。 说毕,张道士方退出去。 这边宝玉在楼上,坐在王子腾母亲旁边,叫金钏儿捧着方才那一盘子贺物,将自己的玉带上,用手翻弄寻拨,一件一件的挑与她看。 坐在远处的碧月眼巴巴的瞧着宝玉手里的贺物,眼睛里险些没有突出了血,心道,果真大家大业出来的贵公子,走哪里去也有人捧着敬着,连个功夫也没有费掉,竟是须臾间得了许多贵重的东西,他还看不上眼,只说要散给穷人,可是怎的就没想到我呢,可见还是不熟悉的过,随即又艳羡的看向宝玉,心里默默的盘算着什么。 她的嫡母坐在一旁,见她眼睛咕噜噜的转着,望向正楼,不知她心里作何想法,只是样子实在不雅,倒不像个姑娘家的做派,遂低声附在她的耳边说道:“收敛着些吧,叫别人看见可是很好看么,半点大家子做派也没有。” 碧月忙收回了目光,乖乖在一旁坐定。 碧月嫡母见了碧月,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之前王子腾夫人本是想着为着碧月与贾环亲事,故此叫了她们过来,想着那贾环虽是大家子出身,毕竟年幼,碧月又长的好看,当着大家的面说笑几回,多接触接触,贾环脸皮又薄,说不得就成了一多半了。就是贾母,也不能硬拆了鸳鸯吧。谁料想,那贾母竟是连连拒绝,不给他们留下一点机会。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得气上碧月,明明事先知道贾环不来,还要缠着她父亲,只说想着来这里散个心、解个闷,迫着她求了王子腾夫人数遍,只为了坐在东楼上听戏。难不成她竟是很喜欢跪着给王子腾夫人当取乐的东西么,还不是这个小蹄子作怪的缘故。如今她倒是安安稳稳的坐在楼上听起戏来,却不见自己在王子腾夫人面前卑躬屈膝,也没有什么好处给自己,真真何苦来呢。 第291章 麒麟 想到这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碧月父亲,更是心里憔悴的很。好端端的,和王子腾夫人千恩万谢的领了一个油水差事,任谁说不好呢,且不好生做着,偏偏要勾搭起那里面的小戏子了,赚来的银子差不多都贴给了那个狐媚子,他还不知足的很,且要与宝二爷争风吃醋,在外面散出去不知多少谣言诋毁人家,若是王家、贾家知道这事是他的手笔,贾环与碧月的亲事可能成行呢。若是不能成行,凭着他家的破烂家底,还能给他这个好女儿找个什么好人家。若是找不到好人家,自己的爱子将来又去靠哪个,总不能就靠他那个不成器的父亲吧。 一桩桩、一件件,想的碧月嫡母甚为头疼,自行在一旁按着鬓角想到,真真是几世的孽缘呢,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才不会这么低三下四的哄着王子腾母亲和王子腾夫人,论起享受来,谁不会呢,只躺在那里且等着吃喝就是了。 望向西楼,见碧月身边的小丫鬟坠儿扒着脖子也在那里看宝玉和宝玉身边的那一盘子贺物,不由得冷笑一声,自家相公委实有些个怪,自己家看着就没银子雇下人了,且硬挤了银子出来给那个小蹄子买了个小丫鬟,日日贴着碧月,如今倒是更像那个小蹄子一般没跟色起来。 想到此,碧月嫡母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碧月,今日碧月为着出来体面,特特穿了一件新衣裳,布料的样式是时新的,做工也很是不错,头上戴的首饰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看起来倒是比自己戴的更为精致。自己可是家里的当家,之前从未给碧月做过这身衣裳,打过这些首饰,这些花起来可都不是小数,凭着她和她姨娘的体己,可能置办的下?还是说她父亲给的? 来不及收回眼神,碧月就看见那宝玉与王子腾母亲说了一声,就一个人下去了,登时站了起来,与自己的嫡母说了一声,只说自己想下楼解个馊,噔噔噔的就下楼自去了。 碧月嫡母还直说要坠儿跟上,眼见得碧月就走远了,只得作罢,本就不大关心碧月,台上的戏正好看,也就收回了眼睛只看戏要紧。 这里宝玉下了楼,想着一个人走走,奈何碧痕不放心,紧紧跟了上来,碧月一见无甚机会下手,只是不甘心,遂悄悄一个人跟在后面。 碧痕机灵的很,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频频回头,望了几次,都被碧月躲过了,宝玉笑着问碧痕:“怎么你的脖子竟是昨日落了枕了么,不舒服的很。” 碧痕笑道:“何曾是这样呢,不过是我总觉着身后跟了个人,可是一回头却不见人。” 宝玉笑道:“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跟着咱们,想必是你想错了也未可知。又是大白天的,鬼总不能太阳下出来吧。” 主仆二人说笑了一气,因说起那盘子里的贺物,宝玉说道:“里面有个赤金点翠的麒麟,我看着倒像是谁家姑娘也配着这么一个。” 碧痕笑道:“可不是二爷傻了不成,云姑娘身上就有麒麟啊。” 宝玉愣了一愣,笑道:“原来竟是云妹妹,可不就是我懵住了么,竟连她都忘了。” 碧痕笑着摇摇头道:“往常云姑娘和咱们玩闹,她身边配的也是不显行,故此二爷没瞧见,奴婢也是替她洗漱时瞧见的。” 宝玉笑着点点头道:“既是这样,那回去我就将那个麒麟拿起来,待云妹妹过来,我自交给她做玩意。” 碧痕笑道:“果然二爷是和云姑娘交好的,什么好东西也替她想着。” 宝玉笑道:“却又来,你还吃云妹妹的醋么,常日家咱们只在一处呆着,我又何曾没有留了好东西给你。” 碧痕红了脸笑道:“二爷且爱和奴婢几个开这样的玩笑,传出去,只怕二太太又要生气。” 宝玉只是不懂,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两个人说笑罢了,何曾传到母亲那里。” 碧月跟在后面,听着两人说说笑笑,再看碧痕媚光四射,心里只是冒火,恨不能立刻上前与碧痕拼个你死我活,正没奈何时,就听宝玉说道:“这可不行,我可等不得了,不如这样,你现下先去那里找金钏儿,将那麒麟拿来给我,我自揣起来。” 碧痕笑道:“二爷如何也学的这么小家子气起来,就是搁在那里,谁又能揣了去,且有金钏儿呢。” 宝玉摇头笑道:“你是不懂我的,若是这物件被什么婆子小厮给碰过了,我怎么好拿去给云妹妹呢。” 碧痕笑着摇头说道:“原来二爷是怕污秽,可是这麒麟本也是张道爷门下子弟的法器,经人拿用过的,二爷竟也不嫌弃。” 宝玉忙说道:“无量天尊,在道观你也敢如此调侃,还不紧着快去呢。” 碧痕见宝玉动了真格的,遂迟疑道:“可是我是服侍二爷的,若是我现下去了,眼下又没有旁人在二爷跟前服侍,二爷或是想差遣个什么,可找谁去呢,不如等着回去再说吧。” 宝玉忙道:“一来一回也当不得什么时候,我一时也不叫人服侍,你且去吧。” 碧痕只得扶了宝玉进了旁边的一个亭子的凳子上坐下,说道:“这里风景很好,又挨着池塘,二爷且在这里坐着看鱼儿吧,奴婢停些时就回来了。” 宝玉笑道:“你快去吧,这也值得你婆婆妈妈的,倒是不像你了。” 随即看了看池塘里的鱼说道:“这里面的鱼儿看起来似乎饿了,你记得要些馒头过来,我喂些给它们。” 碧痕笑着点点头,转头跑走了。 碧月一见是个空子,心头一喜,见碧痕跑远了,赶紧从树丛里钻了出来,袅袅婷婷的走进亭子娇媚的说道:“宝兄弟安好。” 宝玉正出神看着池塘里的鱼儿呢,不留神被一声打断,赶紧抬头望过来,见是碧月,出了一气神,他本是不记得碧月了。 第292章 落水 碧月一见就知宝玉忘了她,随即故作委屈道:“原来宝兄弟竟是不记得我了,我是您的表姐啊,之前在宝姐姐生辰上,咱们曾见过的。” 宝玉恍然大悟,可不就是她么,本就爱惜女孩子,见了碧月一副娇羞女儿之态,心里更是起了爱怜之心,遂关心道:“却原来竟是姐姐,刚刚我出神,并没有想起。之前见过姐姐,知道姐姐与宝姐姐交好,当时还和宝姐姐说过,要将姐姐引荐到我们的诗社里,只是不能成行。” 碧月一听,心里深恨宝钗,若不是她一力阻拦,自己何至于绕这许多弯路。宝姐姐也是实在太过奇怪,自家家底很是殷实,要多少好人家没有呢,且顾着揪扯上王子腾夫人一起和自己抢男人。那王子腾夫人也是,放着好端端的宝玉不给自己相,且要说什么庶子,还说什么那个贾环才气过人,将来必成大器,生母又靠了镇国公府,家私只怕十几万都打不住。碧月想想也是好笑,一个庶子,生他的自然是个姨娘了,就是个贵妾,手里能有什么家私握着,且听别人说起,还是个家生子出身,那就更没钱了。就是后面认了个娘家,那娘家还能把嫁妆重新置办一份给她么,不过是应个名,两家行走方便吧。那镇国公府出来的女儿不知多少,生下的外孙也不知多少,任是谁能越过了他们来宠这个半路上截出来的外孙?更何况听说也不过是镇国公府姨娘生出来的,那就更和镇国公搁着一层了。故此王子腾夫人说的这些,她是半点不信的,只以为是诓骗了她。 眼见得宝贝就在眼前,碧月心里一喜,遂在那里笑道:“应当是宝姐姐怕我学识浅薄,见笑于人,故此没有和我说过。” 宝玉忙说道:“可是谁又是天生文曲呢,不过是我们日常无聊,想了个借口做筏子罢了。就是做了诗,也不过是看着景发一发而已,拿出去不贻笑大方就很好了。” 碧月一笑,更显自己风流,看的宝玉也跟着心神荡漾:“还是宝兄弟会说话,若是姐姐有幸能得宝兄弟推荐进社,就是死了也心安了。” 宝玉笑道:“不时不晌的,说什么死啊活的,让人听了心里难受,你且放心,回去我就张罗着和社里的姐妹们说,必要邀你进社。” 碧月一听,心里狂喜,想不到自己竟是一脚踏进了高门,待她进了社,再与宝玉多说说话,假以时日,自己必能得偿所愿,看大家还敢放什么屁。 正在那里得意时,就见薛蟠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哈哈笑道:“宝兄弟,我日常就说你爱与女孩交接,母亲妹妹只是不信,如今可让我抓住了。” 说毕,薛蟠走近两人奇道:“只是这位姑娘是谁,倒不像是你身边的丫鬟,看背影倒是熟悉的很。” 原来碧月与宝玉说话,背着薛蟠,只将背影留给他,故此薛蟠认不出来。 碧月一听是薛蟠,心里顿时慌了起来,现下她与宝玉并未情到深处,暂时脱不了薛蟠的财力支持,若是薛蟠见到她跑来与宝玉交接,一时恼了,不再给她置办布料首饰,或许将来连薛家的大门也进不了了,到那时自己去哪里打秋风去。 想到这里,碧月不由得赶紧的往前走去,想躲过薛蟠,眼睛却没有看着前面,心里又装着事,眼看着就要绊上栏杆了。 宝玉看见了,忙喊了一声:“小心!” 薛蟠也是怕美人跌倒的,赶紧说道:“敢是我身上有刺不成,竟是吓得妹妹这样,如此我就走吧,省得美人跌倒。” 薛蟠不说还好,一说碧月走的更快,没留神果然被栏杆绊住了,直直的砸向前面。 宝玉哎呀一声,刚想拉住碧月,碧月已然掉了下去,那栏杆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怎的,碧月砸到栏杆上,栏杆竟是咔擦一声就断了,跟着碧月一起掉进了池塘里。 碧月吓得花容失色,想不到自己小小的年纪竟是丧命于此么,拼命的挥舞着手臂,大声喊着:“快来救我!” 宝玉吓得就要下水救人,被薛蟠一把拉住:“你又不会水,作什么下去,难不成竟是要我连着救你?” 说罢,薛蟠直接跳了下去,拽住碧月的头发就往上托,其实薛蟠也不甚会水,碧月又吓得抱住他只喊救命,一时也挣扎不得,弄的他也没了脾气,只想着今日莫不是就要淹死在这里。 正没奈何,不当心脚碰了水底,竟是实底,肩膀可还露在水面上呢,薛蟠不由得愣了一愣,挣脱碧月站了起来,水面不过没到他的胸口,遂喜笑颜开,冲碧月大吼道:“好生生的鬼喊什么,且看能淹死你么。” 碧月只是吓得大喊大叫,不断的拉住薛蟠叫救命。 薛蟠定睛一看,竟是碧月,心里不由得怜悯了起来,毕竟男人力气大些,遂强行抱住碧月往岸上托举,早已有媳妇婆子接过碧月,将碧月扶上了岸。 薛蟠借着劲儿,自己也跟着上来,等着小厮给他披上衣服时,觑了一眼旁边的碧月,见已被丫鬟披上外套,方才放心,又见碧月一副娇滴滴的我见犹怜的样子,魂儿险些都走了。 薛姨妈扶着宝钗的手,急急的走着,适才听丫鬟报来,只说薛蟠为了救人,竟是跳到池塘里去了,那个憨货又不甚会水,若是丢了性命,要她可怎么活呢。 宝钗也顾不得安慰薛姨妈,心里着实为哥哥捏了一把冷汗。 赶至亭子那里,见一群丫鬟媳妇婆子围在那里,不住声的问询薛蟠和一名女子呢。见薛蟠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两人倒是不由得舒了一口气,随即薛姨妈气往上撞,自家这个傻儿子果然不是个省事的,好么样的,做什么要去救人,自己几斤几两竟是半点不知么,若是真真有了三长两短,叫她如何存活,如何下去见薛家的列祖列宗。 第293章 麻烦 众人见薛姨妈过来了,忙将其让了进去,只见薛蟠和一名少女在那里裹着外衫站着呢,那少女泪光盈盈,甚是可怜,自家那个傻大儿在那里安慰着人家呢,连自己身上的外衫渐渐滑下也不知道。再定睛一看,那位少女竟是总是上门打秋风的碧月。 薛姨妈一阵眩晕,这是哪里跟了哪里,到底心系薛蟠,遂赶紧上前扶着薛蟠说道:“我儿可是伤到了哪里。” 薛蟠笑道:“母亲说什么,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只是可怜了表妹,平白招受了一场苦。” 正说着,碧月嫡母跟了过来,见是碧月落水,又是薛蟠救了她,紧着上前扶住碧月,问长问短,显得甚是关心,只是两只眼睛似有似无的盯着薛姨妈母子,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薛姨妈倒是没有注意,只是催着薛蟠道:“赶紧回内室换过干净的衣裳,且要站在这里吹了风着凉么。” 薛蟠嘿嘿一笑,摸着头只想邀上碧月,被薛姨妈一把拽走。 那里碧月也跟着嫡母去换了衣裳,她本没有带着换洗的衣裳,还是王家姑娘借给她一套,自然也是不用还了。 这里,薛姨妈笑嘻嘻地与宝钗说道:“论起来你哥哥虽然平日里荒唐,关键时刻还是顶大用的,我儿不听丫鬟婆子都在传你哥哥救人的事迹么,想来不等时日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你哥哥为人高义了,这对咱们做生意还是有些个好处的,譬如说,你为人不好,谁可愿意和你打交道呢。” 宝钗看着满脸笑意的薛姨妈,心里暗暗想着,自家母亲这几十年来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如今既是说到这里,她也不得不提醒一句:“可是既是哥哥救下那碧月,将来可怎么待人家?” 薛姨妈大惑不解:“还要怎样待呢,那碧月家里穷的好待要饭,女儿竟是想着她家过来酬谢酬谢?” 宝钗气得失笑不已,自家母亲果真愚钝,还是说装蠢,只得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自古男女大防,哥哥虽是救人,毕竟近了碧月的身,搂过姑娘的腰,又被王家的奴才和观里的道士瞧见,不给碧月一个说法,碧月势必也嫁不出去,怎么能不缠上咱们家。再说传出去对咱们家名声也不好听些。” 薛姨妈听了顿时脸色表白,她倒是没想到这些,让碧月进门,她是不愿意的,可是不让碧月进门,那碧月若是寻了死,自家可就是百张嘴也辩不过来的。 想了一想,薛姨妈试探性的问道:“王家奴才多数都是家生奴才,清虚观也与你舅舅一家相交甚好,堵住嘴想必不是难事。那碧月一家穷只想要银子,多给她一些就是了,哪里至于到娶那个祸害进门的地步。” 宝钗心里只想笑,事到如今母亲且看不出来眉眼高低,既是那碧月一家穷的叮当响,眼见得有条粗腿抱抱,为何非要只拿了几两碎银走人呢,她摇摇头说道:“这事只怕难办,一来毕竟看到的人不在少数,实在难堵悠悠众口,二来么,碧月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怕她的父亲母亲也不是个省事的,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哥哥救下的她,明明可以便利傍上一棵发财树,何必舍本逐末要那些琐碎银两呢。” 薛姨妈也知此事实在缠手,见宝钗一口一个难办,竟是打定了主意觉得薛蟠就要娶了那个祸害,情急之下喊道:“却是不晓得你素日的聪慧都哪里去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能,莫不成竟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哥哥娶了那个破落户家的女儿做媳妇么。” 宝钗心里一顿,遂正色对着薛姨妈说道:“妈妈说的好生没有道理,却是我要哥哥去救那个碧月的么。既是得了救人的美名,何妨成全一下姑娘的名声。” 薛姨妈撇了撇嘴,这样的美名还是要别人来承受吧,自家可是万万不敢沾了这尊煞神,可是看景况,那碧月一家的确不甚好惹,沾上这么一家,薛姨妈也只得暗呼运道不好。 就见宝钗蹙了眉头在那里坐着慢慢说道:“可是平白无故的,哥哥怎么会想到一个人去后园子走走呢,又碰巧遇到了碧月落水,那碧月又是因何落了水,可不就是咄咄怪事。” 薛姨妈眼里灵光一闪,忙说道:“我的儿说得很是,你哥哥素日也不是一个省事的,无事还要生非,更何况要他一个人出去走走,只怕比登天还难,遑论救人,他这样高义我是不信的,或许有别的隐情也不得而知。” 宝钗无奈的笑笑,其实论起来,她也是不想那个不开眼的搅事精做自己的嫂子,虽是同情碧月,毕竟事关薛家,故此也不得不说道:“既是这样就好办许多,妈妈只需叫过碧月问上一问,还有她落水时身边只怕也有人看见,不说别的,难不成她一个姑娘家家,出来竟不带着丫鬟跟着么,又不是没有。哥哥那里妈妈也需问上一问,免得咱们被人讹上。” 薛姨妈振奋了精神,遂笑道:“果真如是,我这就过去问问那个小蹄子再说。” “问什么问,”薛蟠不悦的走了过来,他已然换过了衣裳,听见母亲与妹妹如此编排碧月,倒是不高兴起来,“我既然已经和那碧月有了肌肤之亲,碧月再也无法嫁于别人,我娶了她有何不可,又都是母亲的娘家人,母亲还排她不成。” 薛姨妈气得无可无不可的,想不到自家这个傻儿子如此愚钝,什么脏的臭的也想娶进家门,果真是家门不幸,她遂气愤的说道:“你这个逆子,什么话也要违逆,要你做的偏偏不做,不要你做的撞破了头也要去干。若是你今日救的是旁人,娶了也就娶了,左就不过是费几两银子的事。可是偏偏是那个破落户人家的女儿,家风不正不说,自身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前来了咱们家里打了多少秋风,你敢是没有眼睛看不见么。” 第294章 执意 薛蟠听了不甚在意,他本就是花惯了手脚的人,自他下生,凡是有事都能拿银子摆平,纵使拿不了银子,也有贾家和王家做盾,哪里想得到薛姨妈的痛苦。另,那碧月也是他心之所往,娶妻不就是要娶自己心仪的么,娶一个贤惠持家的,自己看不下去又有什么趣味,遂不听,硬性说道:“母亲说的大差了,碧月实在是儿子见过的最是温柔善良的女孩子,想来她家家风也是不错,就算有什么差错,也不是母亲说的那般不堪。儿子实实不知道母亲不知在苛责什么,是嫌女家家底单薄,帮衬不了儿子什么么。咱们家家里已经很富裕了,还要谋算人家女家什么,说出去也不怕被人打嘴。再说了,儿子如今这个名声自己也是知道的,京城里哪家人家愿意将女儿嫁于咱家,娶了她,不是人家高攀薛家,倒是薛家高攀人家呢。亦或是母亲看那碧月长的好看,生怕儿子娶了她便是糟践了她?” 薛姨妈气得简直要立时跳起脚来骂人,他若然不是自己的儿子,她才不管他娶个什么破烂东西,就是娶个妓子回来,又与她有什么相干,何至于现在自己气到发狂。 宝钗见母亲气得已然说不出话了,只差瘫软在那里,忙前胸后背的揉了半天,方才让薛姨妈缓过气来。 薛姨妈气得大哭起来:“若不是就你一个男丁,此刻我就叫你舅舅打杀了你去,总归薛家祖上无德,却是投胎了一个什么东西且让我在人世上受磨难。” 薛蟠喏嗫着嘴唇正在再说,被宝钗瞪了一眼骂道:“哥哥且要气死母亲么,还不出去。” 薛蟠喏喏的说道:“左就我是娶定了碧月的。” 说完,调转屁股就走,气得薛姨妈随手拿起一个什么东西打了过去,吓得薛蟠跑的更快。 薛姨妈不顾体面的大哭起来,死死拽住宝钗的手,心里甚是难过,自家姐妹也曾生下几个败家公子哥儿,可是就是日常行事起来也不似她这个一般难缠,且不听劝,这要怎生是好。 宝钗一个劲儿的在那里劝慰着薛姨妈,薛姨妈只是难过的不想说话,摇着头只顾着一味的哭泣,宝钗只得垂了头跟着哭了起来。 还是薛姨妈先止住了泪,拉着宝钗气道:“走,咱们且去问问那贼婆娘究竟要作何使用。” 宝钗见薛姨妈如今哭的蓬头垢面,只得劝道:“妈妈不如先让丫鬟们帮着拢拢头发再说。” 薛姨妈照过镜子,可不是么,镜子里的那个哭的脸面无光的妇人却是自己么,若这般模样赶将过去,可不就是纯纯的挨人笑话,随即利落落的说道:“快快寻了丫鬟过来给我梳洗,又不是我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作什么要我被笑于人前。” 宝钗失笑不已,只得喊来了丫鬟给母亲梳洗。 等着薛姨妈扶着宝钗的手赶去碧月那里,只见张道士在那里脸含笑意的与碧月嫡母交涉呢。说到底,毕竟碧月落水是出在了清虚观,那块栏杆的确也是断掉了,不是自家出了问题,人家姑娘也不能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又是王家族亲,故此张道士紧着过来问询了问询,顺带着看看碧月一家有什么要求。 碧月嫡母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毕竟神仙面前装不得大不是,可是要她轻轻放过清虚观却是不可能的,自家清清白白的宝贝女儿被观中的豆腐渣工程毁了个彻彻底底,没有薛蟠接手,将来只怕会臭在家里无人问询,就是她放过了清虚观,回到家里自家相公也放不过她。 偏偏张道士曾经先皇御口亲呼为“大幻仙人”,如今现掌道录司印,又是当今封为“终了真人”,现在王公藩镇都称他为“神仙”,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招惹不起的,说的重了自己挨整,说的轻了,恐自家拿不到满意的结果,故此碧月嫡母在那里左推右挡,含笑生风,半日也不说自己究竟想要多少银子。 只是苦了张道士,纵使他纵横京城数十载,也未曾与这般女子打过交道,他迫切的希望碧月嫡母爽爽快快的说个数目出来,不管多少,必定双手奉上。 偏偏那个妇人不如他所愿,东拉西扯,只当与他谈天一般。一会儿说说自家艰难;一会儿装痴卖乖只说自己该打,让女儿受惊;一会儿又说自家相公争气;一会儿又说起了坊间八卦,真可谓女中英豪是也。 张道士也明白了碧月嫡母的意思,不过就是既想要的多些银子,又不想被人诟病说是自己污了神仙以至于自家被世家看不起而已。若然不是为着这些,给她一座金山,不要说舍一个庶女,就是将她自己舍了也是心甘情愿。如今种种,不过是既要当了婊子,也要立了牌坊罢了。 张道士心里暗暗冷笑一声,面上恭恭敬敬地对碧月嫡母说道:“虽然夫人谦逊让人,毕竟还是小道观中失职,不若这样,小道先说个数目出来,夫人与小姐商量商量,看看可行否。” 说完,手上比出一个二出来,嘴上说道:“两百两,夫人看可行否?” 碧月嫡母心里甚是满意,自家那个庶女,说句实在话,一百两都高抬了她,如今竟是卖出二百两的价钱,又能抬回去嫁一回人,从她的心里是赞同的,嘴上却是甜蜜的吓人:“张神仙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什么人家,岂敢与神仙讨价还价要银子,那不忒没心肝了,就是天上的地下的也不能看着我们乱来。神仙休要拿银子说话。” 张道士心里只想骂人,心道自己可是惹了什么煞神,做了婊子就不要这般矫情,且不知自己是个妓子么,还要情真意切的做贞洁烈妇,不是自己被人尊称时间久了张神仙,骂人只怕折损了自己的名头,他真的要赤膊上阵,做一做泼妇骂街方才一解自己胸中的闷气。 第295章 揪扯 碧月嫡母可是想不到张道士心里这样想她,就是想到了她也不甚在意,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不过是沾一个王子腾族亲的名头,家里早已破落了,何必在意别人的想法,只顾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和张道士说着什么。 张道士一脸的无奈,一生的修为此刻差点破防,只得俯首称臣道:“夫人若是实在不知该如何行事,不若将小姐请将出来,问问小姐如何?” 碧月嫡母一听这话,垮了一张脸,心想什么事也要问过那个小蹄子么,果真不拿自己这个嫡母当作一回事,想想那小蹄子素日的做派,若是张道士寻了她,不知那银子能分润她多少出去,说出去到底吃亏。 正想带起笑脸说些什么,就听见坠儿脆生生的进来禀报,只说是那薛姨妈和宝钗有事来访。 碧月嫡母迟疑了一下,这事儿她本想回去和相公商议一下再说的,如今张道士又在这里等着,一时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张道士见了薛家母女过来,倒是瞬间歇了一口气,与碧月嫡母说道:“若是夫人同意,就按小道说的罢。小道还有事情要办,先告辞了。” 随即便和见了鬼一般匆匆而走,只怕碧月嫡母阻拦。 碧月嫡母哎了一声,见张道士已然跑远,只得收回眼神,脸带笑意的将薛姨妈和宝钗迎了进去。 薛姨妈不想讲什么废话,直截了当的问碧月嫡母道:“我是来看望碧月的,也不知月姑娘可否受到惊吓?” 碧月嫡母笑道:“不瞒姑太太,碧月经刚刚落水一吓,整个人都害怕的不得了呢。虽是换过了干爽的衣裳,也是身子抖抖的吓得不行,喝过安神汤也是有些个坐卧不宁。我还和底下人说呢,这次多亏了蟠大爷,不然姑娘指不定现在在何处呢,所以说这救命之恩是断乎忘却不得的。” 薛姨妈心道,既是救命之恩忘却不得,可否行行好放过自家苦命的儿子,另嫁别人呢。 如今形势迫人,她也只得按下性子与碧月嫡母周旋:“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也是应当的。” 随后她状似无意的问道:“可是月姑娘好好的戏不看,为着什么出去了,身边怎的也没跟个丫鬟?若是身边有一个半个的,何至于闯下这般大祸。” 碧月嫡母心想,我又如何得知,这小蹄子素日便不安分的很,就和见了鬼似的,登时就走,连个丫鬟也不带,这话说出去只怕让人笑话。她看了看薛姨妈,后者虽不甚打扮,到底穿戴甚好,若是傍了她家,自家可就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小指头漏一漏也够自家花一阵子的,那小蹄子倒是好命,遂笑道:“我家碧月也是老实厚道,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那戏是难得的,也是一时体桖下人,便放了坠儿在那里听戏,自己出去散散心,谁料想竟会出了这个咕咚,不是薛大爷,真真就将一条小命断送了,回去后我自当原原本本告知我家老爷,敲锣打鼓上门致谢才是。” 薛姨妈吓得伸嘴吐舌,这样的事还是不要来的好,本就想掩着盖着,回去只当梦一场,被她家一顿敲锣打鼓,还有人家愿意进薛家门么,连连摇头推拒道:“实在不必如此,不过是我那蠢儿伸手之举,当不得事的。又是他的至亲妹妹,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去救,还能靠谁呢。” 碧月嫡母一听要糟,原来这位不愿认账了,想想也是,任是谁不想替儿子找一个高门做岳家呢,到底自己存着私心,遂在那里叹道:“可惜我家碧月适才还在屋里伤心,只说虽然自己被薛大爷救起,毕竟男女大防,被薛大爷摸了手脚,将来只怕难以见人,不说别的,就是她的父亲也要立时要了她的命,刚刚正和我哭呢。” 薛姨妈听了差点拍手称赞,好得很,妙得很,这个精怪竟是快些去死,若是缺东短西,她倒是可以白送她一条绳子,别的可就送不起了。 碧月嫡母偷眼一瞟,见薛姨妈无动于衷,只顾着低头看手,心里顿了一顿,接着笑着说道:“我与碧月说了,姑太太最是仁义,不然如何能养出那般高义的孩子,既是两个小人儿都近了身子,彼此也都认识,两家也是知根知底的,何妨坐下来谈上一谈,也是一桩大喜事不是,许就是缘分也说不定。” 薛姨妈气得差点大口唾了一口唾沫在碧月嫡母脸上,你们一个破落门户,且在这里舔着脸和我们说什么缘分。且歇了你的心,我就是打杀了薛蟠,也必不和你们结什么亲家,到底脸上带了气,假笑着问道:“太太这是何话,不过是兄弟救了自家妹子的命,怎么就扯到喜事缘分上来了,说出去也不怕被大家耻笑。” 碧月嫡母见薛姨妈不肯认账,遂不悦的说道:“姑太太这样讲话可就没心肝了,薛大爷又不是碧月的亲哥哥,救命难免碰手碰脚,只怕连腰都搂的紧紧的。清虚观上百的下人和道士可是都亲见过了,不让薛大爷娶了碧月,你叫碧月将来怎么做人,却是果真要她寻死去么。” 薛姨妈紫涨了脸皮,只说:“我那儿子顽劣不堪,碧月嫁了他正是屈了她的才了,还是不要结亲的好。” 碧月嫡母冷哼一声,应声说道:“我却不料想姑太太待碧月倒是好,直把个亲生儿子都比了下去,既是这样我可就放了心,碧月的终生我就放心大胆的交到姑太太手里,只盼着姑太太善待我家姑娘。” 薛姨妈吓得连连说道:“太太放心,若有了好的人家,我自然想着碧月。” 碧月嫡母哼了一个弯弯音,不知是冷嘲还是热讽:“眼下就有一门绝好的姻缘,只可惜姑太太不愿意罢了。” 薛姨妈听了甚是烦恼:“太太何必有的没的说这许多,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太太却是不懂么?” 第296章 谈不拢 碧月嫡母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我自是懂得,可是姑太太不顾姑娘性命我也懂得。姑太太却是不知女子的贞洁大过天,被外男近过身子,若外男不娶,女子要么寻死要么出家么。” 薛姨妈面色冷淡的说道:“太太若真的不心疼自家姑娘,比起姑娘当时沉在水底,出家修行已然好上太多,毕竟保住了姑娘一条命不是?” 碧月嫡母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知道薛姨妈难说话,势必今日有一场恶仗好打,却不想薛姨妈硬气至此,软也碰不得,硬也碰不得,一时让自己不知该怎么办,她眼睛咕噜噜的转了转,看着薛姨妈反倒笑了:“看姑太太这话说的,碧月可是您的亲亲侄女,您心里不疼她,可还疼谁呢,全仗着姑太太一颗心了吧。” 薛姨妈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坐在那里不说话,脑子气得直跳,宝钗暗叹一声,虽说长辈在此,轮不到她这个晚辈说话,可是看着母亲吃瘪也不是那么回事,又不是王子腾夫人之流,碧月嫡母也太拿自己当跟葱了,遂笑道:“太太说的的确有理,做姑姑的不疼自家侄女还能疼谁呢,除非不得已而为之。哥哥本不是良人,又待碧月如同亲妹一般无二,月妹妹何必非要一棵树上吊死,趁着现在知道的人不多,咱们封死了口,月妹妹的事儿没人知道。” 碧月嫡母静静的转头看了一眼宝钗,笑微微的什么话也不说,她心里暗暗唾道,什么东西,自己且老在家里嫁不出去呢,还要在这里说别人。 薛姨妈可是巴不得一声,有了宝钗的支援,随即忙不迭的说道:“到时候就由我与舅太太去说,保证不出一天全观上下无人再说。” 碧月嫡母一见不是事,遂拉着脸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终究做不得主,姑太太还是别和我说了,待回去之后和我家老爷自说去吧。” 薛姨妈心里焦急,这个时候不压下去,待回了家里恐是生变,还要再说,碧月嫡母已然叫了头痛,恭恭敬敬地将薛家母女请出了房间。 那里,王子腾夫人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知了王子腾,王子腾听了却是一怔:“其实论起来,那碧月家境实在比不上薛家,我看姑太太是不愿意的。” 王子腾夫人也深以为然,只是她毕竟享惯了碧月一家的奉承,颇以他们为自己人,遂不服气的笑道:“老爷这话说的也怪,既是碧月家境实在不如人,老爷何解要将那碧月说与贾环。论起来,那贾家可是国公后代呢,岂不是更比不上。” 王子腾瞪了夫人道:“你省得什么,贾王联姻自是多多益善,本来当初你放了碧月进来我就觉得不妥,偏偏妹妹选了她,若不然,王家什么门第的没有,非得寻了她来么。” 王子腾夫人笑道:“这老爷可怨不到我身上。当初我奈不过碧月嫡母,心想着不过略放一放,姑太太也不能选不是,只当给她个面子,谁料想姑太太一下子就拣中了碧月,就是咱们再三再四的将她家境和父亲为人抖了个底掉,还是要选。可是姑太太也怪,便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终归也是自己的庶子,竟是半分情面都不给,一意给庶子找这么一个岳家么。” 王子腾最不喜王子腾夫人说他妹妹坏话,看了她一眼道:“偏生你知道的详详细细,不如去贾家那里说上一说。” 王子腾夫人赶紧服软,自己的相公自己还是知道一二的,明白也是恼了,小意说道:“如今可是怎么办呢,蟠儿将碧月自水里救出,被人看见不是一个半个,当时宝玉就在现场,还能叫她嫁贾环么,就是成事,若是最后传了出去,两家世交必然崩塌。” 王子腾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道:“就这一样可恨,平日忙帮不上,关键时候还要掉链子,坏我大事。” 王子腾夫人笑道:“老爷这话说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是多的是呢,王家姑娘有的是,没了碧月,且有旁人呢。” 王子腾听了,稍显安慰,点了点头道:“说得很是,其实薛家那里我也私底下想着安插个自己人进去,有时候用起银子来,姑太太如今似乎没有以往利落了。” 王子腾夫人笑了起来,适才碧月嫡母找过她,求她主持公道,想不到王子腾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她遂高兴的说道:“可不就是说呢,碧月素日就恭敬,听起话来无有不依的,我刚刚冷眼看过去,那蟠儿竟是对碧月有几分好感,将来碧月嫁过去势必当家做主,咱们用起银子来岂不得心应手的多。” 王子腾沉沉的点了点头:“说起来,蟠儿那个孽障素日就不学好,是该寻个人管管他了。” 薛姨妈回去后,气得无可无不可的,用手捂着胸口只想大哭,只是如今竟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无法想象,若是娶了这么一个东西进门,薛家将是怎么一个风景,只怕她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自己的相公。 宝钗知道薛姨妈心里郁闷,只是有气发不出来,只得和莺儿一个劲儿的在那里给薛姨妈揉着前胸后背,以让她将那口气发出来,一面忙忙的安慰着母亲道:“妈妈且不要生气,事情如今没坏到无法收拾的田地,还有余地。” 薛姨妈半天才哭出声来,死死攥住宝钗的手道:“我的儿啊,你哥哥若是有你一分省事,我也就不必在这里受罪了。有时候我就想着跟了你们父亲去,偏生他娘的不咽这口气。” 宝钗见薛姨妈已然哭了出来,知道心里郁气已出,稍显放松,一行在那里安慰道:“其实咱们还能走别的路呢,碧月不过为了高嫁,若是咱们单独找了她,许以重利,让她反口,想必也行。或者就静等事态,她家必绷不住来找咱们,到那时咱们再退上一步,倒也不错。” 第297章 心头起 因着闹了这么一出,就连王子腾母亲也歇了心思,匆匆带着家眷走了,只留下几个掌事的在那里支应着。 张道士言而有信,齐整整的拿过来二百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子,看得碧月嫡母眼睛都是银子,笑眯眯的就要收下,碧月倒是大方,见嫡母收了银子势必不给自己好处,何必自己背锅遭骂,接二连三的与张道士说分明了,只说这次不过是自己不当心,与观里无关,收了恐折福。 张道士经过与碧月嫡母一场恶仗,就是碧月说出花来也不愿听,连连推拒,丢下银子就走,还是王子腾夫人叫住了,只说是这银子只当碧月供在观里的香火,回去自己自与碧月一家算账就好,暂不叨扰神仙了。 张道士倒不是缺这几个银子,难得的是见那碧月大方,很不像那种小里小气的人家养出来的,心里暗暗点头,只将这一小事记在心里不提。 碧月嫡母眼瞧着白花花的银子一晃而过,心里发急,终究不能当着王子腾夫人的面把银子抢走,到底生气,对着碧月脸就放了下来。 碧月心里冷哼一声,心道我的赔偿银子也要你来安排,真真眼皮子浅的厉害,还是我姨娘素日在父亲眼里下的药水少。 母女二人心里各自对对方不满,只是暂未发出而已。 王夫人已知碧月、薛蟠二人之事,心里甚为遗憾,一行坐在车上唉声叹气。 宝玉倒是与元春说道:“适才我听王家下人说,碧月表姐被薛大哥哥救了上来,就得嫁到薛家,不然只怕就要进道观修行,或是自寻短见,这话说的委实有些可笑。又不是碧月表姐自己要寻死的,不过是她不小心落了水里,薛大哥救回了她,便只能嫁他一个人再嫁不了旁人么。若薛大哥并非她的心仪,可不就是纯纯瞎了一个人么。女子在这世上本就生存艰难,世人且要用各种条文束缚住她们,只恐怕栓的不是太紧,让她们自由,我可是抱不平的。” 王夫人心里正烦恼,见宝玉如此之说,遂喝道:“宝玉你又说什么混话,当心你父亲听见了捶你。” 宝玉呐呐地倚着元春,元春说道:“宝玉,你若真心为了碧月好,回去且把你的嘴闭严实些,省得你那表姐被人诟病。” 宝玉天真的说道:“就是我不说,那些丫鬟婆子哪个是个省事的,现在观里几乎都传遍了,什么说法都有。有的说月表姐誓死要嫁的,有的说姨太太不允的,薛大哥还因为这个和姨太太吵了几句嘴,直接就气跑了,堵也堵不上呢。” 元春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要舅舅愿意,想必还是能的吧,只看能掩盖到什么时候吧。” 王夫人一听这话,眼睛灵光一闪,心里盘算着什么。 元春最是不齿母亲这般模样,一点脑子没有,偏偏长了一颗多事的心,遂冷冷的说道:“母亲且不要多事了,既是月姑娘和薛大兄弟已然有了首尾,姨太太是要给个交代出来的,母亲是想替姨太太料理了,给自己添事儿?” 王夫人脸上红白交替,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在说些什么,唯有宝玉不懂,问元春何事,元春也不理他,宝玉只得悻悻闭嘴了。 听着远哥儿幸灾乐祸的在一旁将王家在清虚观打醮的趣事一一说出,贾环只想仰天长啸,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趟回旋镖终于扎到了薛姨妈自己身上,没有扎到王夫人身上算她走运,只待以后吧。 青儿也对那个狐媚子碧月甚是不屑,连着那做了红娘的薛姨妈也看不到眼里,遂笑道:“果真痛快,他们两个才是破锅配破盖,天生一对呢。” 远哥儿摇头失笑:“可是看如今的情形,好像薛家不愿呢。” 贾环听了甚感兴趣:“哦?美人在前,薛大哥哥竟然不愿意?” 青儿也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静等远哥儿说话。 远哥儿看着两双求知若渴的眼睛,不由得笑了出来,说道:“那个薛大傻子倒是高兴的很,只是他母亲却是不愿意,连着哭了几天的鼻子呢。” 贾环笑着点点头:“可是姨太太也怪,常日家她日日磨叨着,只说要薛大哥哥早些娶了媳妇好为薛家开枝散叶,如今新娘子就在眼么前,她倒退缩起来,感情是和近乡情怯一个道理么。” 远哥儿知道贾环因着碧月一事恼了王夫人和薛姨妈一家,他也是乐意见薛姨妈吃瘪的,遂笑道:“估摸着是知道自己要当了婆婆,害羞的缘故,可是也怪,别人都是丑媳妇怕见公婆,她家倒是反过来了,反是婆婆怕见媳妇了,咱们可是友爱的,势必要帮上一帮的。” 贾环与远哥儿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却说碧月嫡母因着碧月拒了张道士的二百两银子,心里有气的很,眼瞧着银子从自己手里溜走,一毫与自己不相干,再想到自家那个浪荡相公,脸上更加下不来,直接在路上就给了碧月脸色,一直无话与碧月说,只是干巴巴的在那里坐着。 碧月倒是不甚在意,自家这个嫡母向来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货色,别看现在闹的凶,回去就是她原形毕露的时候。 到了王家,碧月嫡母自行下了车,与王子腾母亲和王子腾夫人就要拜别回家,连碧月也没有叫上。还是王子腾夫人硬生生的喊住了她,叫到了府里,支了公中三百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子给她,为着刚刚碧月在清虚观举止大方,行事得体,王子腾夫人还特意单独给了碧月一个八宝明月手镯和一支喜鹊登枝红宝石流苏金钗做私房。 碧月嫡母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却是不想自家忽的发了这样一大注偏财,因怕碧月再发癔症,拒了银子,忙不迭的拿了起来,和王子腾夫人连连道谢,倒显得碧月端庄起来。 王子腾夫人笑着叹气,和碧月嫡母说了好一气话,要她好生教养碧月,不管她听不听住,自己的话也是点到了。 第298章 教导 回到家里,碧月嫡母顾不得安置碧月,忙忙的跑到相公那里禀报事情,碧月自去陈姨娘那里打卡。 听碧月说她今日落水,吓得陈姨娘丢下手里的活计就往碧月身上扑,硬生生的拽过来上下看了身上几遍,又听碧月笑着说了事情的经过,方才安定下来,遂坐下来摸着王子腾夫人送给碧月的首饰笑道:“夫人果真大方,这首饰甚是精致,只怕就是宫中也少有呢。” 碧月骄傲的说道:“夫人给我时,王家几位姑娘也是在一旁的,嫉妒的眼睛都要突出来了,听说和夫人要了几次夫人也没有舍得给她们,是哪里的节度使献于夫人的。姨娘你瞧镯子上面的宝石,都是外邦产的呢,咱们这里是没有的。” 陈姨娘叹道:“果真还是姑娘福气最好,换了姨娘何年何月能够有这些宝贝。” 碧月笑道:“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待女儿嫁了薛家,那首饰头面不是成箱的往姨娘这里抬么。” 陈姨娘听了,往外面看了看,拉住碧月神秘的说道:“不是听你说的那位姑太太不愿意你进薛家门么,怎么姑娘倒是笃定了一般。” 碧月撇着嘴道:“那个老妖婆就是不愿意又怎样,我已然被那个薛大傻子摸手摸脚的,腰都被他不知搂了几回,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既是近了身子就该娶我进门,难不成竟要赖账不成?也不怕丢了他们薛家的脸。再者说了,那个薛大傻子可是乐意的很,就是他也得迫着那个老巫婆过来提亲。” 陈姨娘严肃的说道:“闭嘴!一个女孩子,什么摸手摸脸,搂腰这样败坏你名誉的话也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么,传出去你以为是薛家名声受损,却想不到自己也深陷其中么。姑娘凡事不要将事情想的太好,若是薛家打定主意不娶你进门,你还能怎么办呢,我朝法律说的是女子被男子近身,若是无人娶,女子须要终生佛门清修或是自尽以证清白的,可没说救人男子必定要娶了女子的道理。若是风声传了出去,薛家不娶,你能奈何,还不是你自己吃亏?就是你嫁进他门,有了外面的风声,也能将你逼的低了头,夹缝里求生,什么也别想了。你不说自己悄悄地,等着你父亲给你交涉,且要大声嚷嚷,不怕小命丢了么。还是我日常太过纵容了你。” 碧月低了头,半天悄悄不吱声了,良久抬起头来胆怯的看向陈姨娘:“姨娘我错了,如今这可怎么好。” 陈姨娘气道:“这才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日常我教导你的都去哪里去了,脑子都不知去哪里了。” 说罢,她目光炯炯的看着碧月:“说罢,我是不信你去园子里赏鱼这类的鬼话的,到底是为着什么去的那里,为何遇到了薛大爷,当时还有谁瞧见了?” 碧月方低了头,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陈姨娘一听,摇头叹息道:“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不要做那妄想,偏你这个小东西不甘心,只顾着自己谋算,却是崴了泥。这是那位薛大爷人傻呢,若是精明的,当时就反应了过来,哪里还想着娶你进门的道理。” 碧月这才惊惧了起来,吓得哭着说道:“如今可怎么办,姨娘救我。” 陈姨娘叹着气道:“其实事情也没有坏到那种地步,毕竟除了两位公子爷,别人都没瞧见不是么。只要那二位不说,姑娘不说,谁又能问出什么来。如今姑娘只得咬死了口,只说当初是姑娘为着解闷,自己来了园子散心,赏鱼时不当心掉进了池塘了,别的就不要说起了。” 碧月瘪着嘴,喏喏的说道:“可是薛大爷和宝二爷都是知道的。” 陈姨娘笑道:“薛大爷既是爱怜于你,这话他势必不能说起,宝二爷听说也是最爱与女孩子交际的,也不能污了你的名声,如今若要有人问起,你便咬死了口,另要嘱咐了你那个丫鬟坠儿。” 碧月惴惴不安的点头说道:“可是嫡母那里?” 陈姨娘笑道:“此刻你嫡母与咱们是站在一条线上的,把你坑了,又与她有什么好处?总归嫁了你进薛家,对家里还是颇有益处的。如今你只需在家里小心呆着,再不要出去抛头露面,只看你父亲他们表演吧。” 碧月不安的点了点头,心里仍旧悬着,她可是不想小小年纪就去了寺里清修,苦度余生,那样真真比死了还要难受。当然,死她也是不愿的。 陈姨娘安抚了碧月,自去打探口风。刚一进来,就听碧月父亲大怒:“那个贱妇着实可恨,实在难消我心头之火。” 陈姨娘心里跳了一跳,只以为在说碧月,后听到:“不过是一个商贾人家,门户低贱之辈,手里有几两酸臭银子罢了,若不是我的女儿被她的儿子救了,当我果真看得上她家门户么,就是掐死了也不嫁给她家。她反倒先嫌弃起我家来了,哪里寻来的晦气。” 一听这话,陈姨娘稍显放心,袅袅走进屋里,盈盈做礼,碧月嫡母见了陈姨娘,心里呕的只想吐出来,只是面上不显。 碧月父亲见了陈姨娘,脸上倒是出了笑意,抬手要她起来,命其站在他身边说话。 陈姨娘笑着依言站起,小鸟依人状倚在碧月父亲身边,边揉着他的肩膀,边悄声问道:“适才老爷是在和谁生气,竟是发了好大的脾气。” 碧月父亲轻轻拍拍陈姨娘的手,气道:“之前你未跟了过去,不知道事情,咱们家碧月不小心在清虚观落了水,被薛家那位公子救起。其实就我内心,这商户人家我本是不愿理会的,还是我哥哥之前说的荣国府的贾家公子甚为妥当,结果偏偏是她家公子救了碧月,就是咱们低嫁,如今也得捏着鼻子认了。谁知咱们未曾嫌弃她家,她家反倒拿了乔,嫌弃起咱们来了,岂不可恨。” 第299章 干亲 陈姨娘听了惊慌失措了起来,只当第一次听到,遂跪倒在碧月父亲身边,哭着说道:“若是如此,姑娘终身该当如何,老爷救姑娘。” 碧月父亲爱怜的扶起自己的爱妾,笑道:“你且别急,那个蠢妇说话如何能作数,我稍后就寻了二老爷去,势必让哥哥给我主持公道。” 正说到这里,就听下人来报,说是薛家来访。 正在义正言辞的碧月父亲止不住的脸上流出笑意,就连陈姨娘也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碧月父亲仰了头笑道:“看看,再怎么嘴硬,还不是要求娶上门,真真不知你们在急些什么,果真是妇人心肠。” 陈姨娘娇笑着说道:“谁能像老爷这般镇定自若呢,我们也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罢了,岂能有大丈夫所为。” 因着薛家来访,就连碧月嫡母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竟是例外的没有看陈姨娘不顺眼,笑着在那里听住了。 碧月父亲吩咐下人请薛家人到厅里一坐,自己带着夫人过去待客。 薛姨妈不屑的坐在那里看了看屋里的陈设,显见的这家子的家境败落了许久,家具摆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几件竟然还有了缺口,却依然在那里摆着,显然无钱更换,亦或者,薛姨妈嘲讽的在心里想着,有钱也没有花在这地方上,毕竟那花楼里的姑娘也是需要新衣服的。 薛姨妈正在那里看着,冷不防有人进来冲她拱手:“姑太太倒是有闲空过来。” 薛姨妈抬眼一望,碧月父亲并着碧月嫡母已然坐了下来。 薛姨妈心里冷笑一声,如今倒是倒过来了,我这个救命的等不到被救者的酬谢,反倒要亲自上门来商议,到底第一次过来,对碧月父亲不甚熟悉,只知他颇为巴结王子腾,王子腾夫人也很是照顾他家。可这样又能怎样,小小门户,连个丫鬟都是靠舔沟子溜须拍马得来的赏银买来的,谁娶了他家的女儿,怕不要倒霉到家了。她薛姨妈的好大儿可是要娶一个家世清白,高门大户,殷实丰厚,贤惠持家的女子过日子的,找那碧月,凭什么进她家门呢,凭那张脸蛋么,可当吃,可当喝,还是可当她家靠山呢,故此必不能行。 想到这里,薛姨妈更是坚定了心里的想法,装出一副笑脸笑道:“不过是来和舅老爷商议一下事情。” 碧月父亲与碧月嫡母对视一眼,眼里尽是笑意,看看,终究薛家还是低下了头,还是怕坏了自家名声吧。 可是等听过薛姨妈的话,两人登时坐不住了。感情薛姨妈这趟不是提亲,竟是来认亲的。 薛姨妈说话声音柔柔的,力度却是几破天际:“我知道月姑娘此行受了委屈,可是我那儿子性子实在顽劣不堪,很是不配月儿,况且我儿已经议亲了,女家现在外地,待举家来了京城就可定日子成亲了,为着碧月是我的侄女,我不疼她,还能疼谁呢,难不成竟要自己的侄女做了妾室不成?我的私心里还是想着,以碧月的人才,做个正室方是不负了她的人才。故此,我今日来竟是和舅老爷舅太太打个商量,寻个日子我认下碧月为干女儿,将来碧月的亲事只包在我的身上,嫁妆也是我的,势必要给她找个好人家,您二位看如何?” 这话是和宝钗在家里商议了几回,方堪堪定下。薛姨妈说这话时候,只呕的想吐,还是宝钗反复的劝说着:“妈妈就按这样去说,若是碧月只想高嫁,何必在意嫁谁,咱们家又不想娶,不如推给别家。” 薛姨妈只如吞了一只苍蝇:“可是谁家能要这种狐媚子,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顺着线就能知道她家是什么根底了,嫁不出去终究不是事。” 宝钗笑道:“那便不嫁入京中,包了嫁妆,打发到外地,或者咱们老家那边都可以,就要蝌儿他们帮着寻趁寻趁。再或者,待那碧月嫁人的时候,哥哥已然娶了嫂嫂,还能怕她什么呢,到时候不过多给几两嫁妆银子嫁个寻常人家罢了。” 薛姨妈听了,心里暗暗称是,为着薛蟠,如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那个小狐媚子。 碧月嫡母轻嘘一口气,看来薛姨妈是打定了主意不愿意让碧月进门,也不知薛蟠如何想的,可能做得了薛姨妈的主呢。 薛姨妈见碧月嫡母眼睛咕噜噜的转,就知道她的心里不打好主意,遂当即说道:“舅太太放心,蟠儿我已然派他去外地做生意去了,没段日子不回来的,很不必想着他。” 碧月嫡母一噎,暗骂薛姨妈不做人,若是自己的女儿遇到这种事,可能如此安然呢,遂用手轻轻的怼了怼碧月父亲。 碧月父亲皱着眉头在那里看着薛姨妈,想不到这个寡妇竟是这般难缠,偏生碧月怎么就被她家儿子给救了,如今这可怎么好呢。 薛姨妈见两人不说话,脸色也渐渐不好看起来,知道两人心里有所动摇,心里甚是得意,轻笑道:“其实碧月嫁了别家也是不错的,家世也和我们差不多,嫁妆我也包了下来,一如嫁女儿一般,舅老爷舅太太只管放心,我还能坑了自己的女儿么。” 碧月嫡母心里暗暗唾弃薛姨妈,自家亲女儿且老在家里无人问津呢,倒有胆子说这个话,不过薛家到底见过的世面多些,人际交往又广,再加上王子腾家在旁帮衬,碧月嫁个好人家倒也不是难事。只要能够帮衬自己的儿子,嫁与不嫁薛家要什么紧,她随即轻轻看向相公,见其眉头紧锁,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碧月父亲的心里还是属意薛家的,毕竟薛家是皇商出身,手里的银子只如流水一般,将来自己也能沾着好处,不必再受苦累,何况女儿如今身体已然被薛蟠所碰,也不能再嫁贾环,薛家其实也算不错的选择。可是偏偏薛家不认这笔账,这倒让他手足无措起来,横不能去找王子腾吧,这薛姨妈可是人家正经的亲妹妹,还能偏了自己去? 第300章 泄露 可是叫他听了薛姨妈的话,心甘情愿的让碧月认她为干娘,他也是不愿的,本就是她家儿子闯出的祸事,倒要自己的女儿跟着沾包么:“姑太太这就不对了,碧月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被你家大儿近了身,除了他还能有谁娶了碧月,就是认了你家做干亲,总得有好人家娶她才是,若不然,剩在家里总是难过。还望姑太太可怜可怜我们当父母的心吧。” 薛姨妈笑道:“蟠儿已然议定了人家,碧月若要嫁,只能做妾室,舅老爷可愿意呢,若不愿意,咱们总得想办法才是。薛家虽是商贾人家,毕竟外面认识的人多些,就是京里嫁不出去好人家,横竖还有外地的好人家等着姑娘,这点舅老爷且请放心。到时候,我势必风风光光的聘了碧月出嫁。” 碧月父亲咬着牙,定定的说道:“可是当时见过蟠儿救下碧月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将来传了出去?” 薛姨妈笑得甚是甜蜜:“舅老爷只管放心,当时在观里时,我就求了二夫人封锁了消息,如今只要是在观中见过的,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道士,还是下人,都被封了口,任是哪个也不能说这件事,保证碧月的名声妥当。” 碧月父亲与碧月嫡母相互看看,甚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要他嫁了碧月为妾室,他们是半点不愿的,不说丢人与否,入了妾室可能照顾家里呢,还是为正妻来的实惠些。 碧月父亲不甘心地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处说不出来。这个老虔婆,自家也有女儿,怎么心思这般恶毒,不怕报应到后辈身上么。 他一行嘀咕着,一行抬眼一望,薛姨妈整装以待,等着他发话呢。 碧月父亲不适应的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呐呐地说道:“既是姑太太和碧月有缘,咱们还能说什么呢,就如姑太太若说吧。” 薛姨妈满意地笑了,果真这家人如同那牛皮纸的灯笼,风一吹就着了,早这样不就好了么,既是碧月父亲低了头,她也不再拿乔,痛痛快快的说道:“舅老爷放心,碧月的嫁妆全在我身上,保准到时候给你们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碧月父亲苦笑的拉了拉嘴角:“就借姑太太吉言吧。” 薛姨妈愉悦的坐着轿子走在大街上,今日的天气委实不错,不起一丝风,天也蓝蓝的甚是好看。 薛姨妈高兴的掀起帘子来看这看那,偶尔看看街上的风景也是有益眼睛的。突见街上的人,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的在神秘的说些什么,仿佛最近又出了什么大事。 薛姨妈顿起好奇心,吩咐身边的婆子道:“且去听听说了什么,回来告知我。” 婆子答应着自去了。 刚刚家中坐定美美的喝了一口清茶,正在那里和宝钗说着话,就见那婆子急急的跑了过来,跪下来就吓得说道:“太太大事不好。” 薛姨妈差点噎了一下,她恨恨地放下茶杯,指责道:“慌什么。” 到底自家的下人比不上荣国府的下人有规矩,一点小事就要鸡毛喊叫,简直成何体统。 宝钗安抚了一下薛姨妈,镇定的问婆子:“无事,你慢慢说。” 婆子跪在地上声音颤抖抖的说道:“刚刚太太叫老奴去打探,看看街上说了什么趣事。老奴一过去方才知道,原来咱们大爷在清虚观救了月姑娘的事已然被街上人传的沸沸扬扬,无一不晓了。” “啪”的一声,茶杯应声掉下了地,薛姨妈颤颤的站起来说道:“这是怎么一档子事,不是二夫人已然将这事情封死了口么。” 婆子抖抖的跪在那里说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反正现在街上说什么的也有。有的说大爷必是要娶了月姑娘了,不是他娶,将来还有谁肯接手呢。有的说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缘何竟一个人进了园子,平白无故还落了水,想是两人早已情根深种,怕家里阻拦,演了这么一场戏,遮遮世人的眼吧。还有的说太太不肯,女家受尽委屈。反正如今说什么的也有。” 薛姨妈再也站不住了,身子一软,啪的一下硬生生的坐了下去,还是宝钗急忙扶住了她。 “王子腾夫人不是已然封死了口了么,这消息竟是从何处传来。刚刚我还和那一家子谈妥当了,如今被他们听到,只怕又起是非。” 索性也没有外人,薛姨妈死死拽住宝钗的手颤颤的说道:“我儿,这可该怎么办?” 宝钗皱着眉头在那里想事情,如今事发突然,只怕碧月家人很快就能知道消息,再掩盖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将其娶进家门么?总是不甘心地很。 两人正在那里手足无措,就听下人来禀,只说碧月父亲怒气冲冲的过来寻薛姨妈说话了。 薛姨妈正摸不着头绪,岂敢见他,想着叫人拦一拦,碧月父亲已然闯了进来,见了薛姨妈就大叫起来:“不是说封死口了么,怎么街上只差把我的祖坟刨了。好个娘家姐姐,险些把自己的兄弟都给蒙过去了。” 薛姨妈慌慌的站了起来,见碧月父亲一脸的无赖相,想到自家就要和这一家子纠缠的不死不休,瞬间脑袋嗡嗡的,心头似梗了一般,耳朵也嗡嗡的听不见那个无赖说话,只见他嘴一张一合,似说了许多污秽之语,宝钗正与他争辩着什么,她再也支持不住了,索性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街上的消息传到贾府,贾环正与贾琮讨论学业呢,听得小厮将八卦说了个底透,高兴的拍手称快。 贾琮倒是一个忠厚性子,到底觉得女家可怜,好好一个女儿家被大家在嘴里过来过去,只是难堪,连累的名声也不好了,遂拉住贾环的手说道:“环三哥乐什么,总是二太太娘家侄女,今后说亲也是艰难。” 贾环却是乐的停不下来,之前那几个蠢人为了蝇头小利只想算计自己,如今反倒自己崴了泥,自己因何不高兴呢,自当大大高兴才是。 第301章 来信 贾环见贾琮脸上替碧月甚是悲悯的样子,遂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瞧你竟替别人愁什么,只怕女家正乐意被宣扬出来,好嫁入薛家呢。” 贾琮笑着摇摇头说道:“所以有时候你就太促狭,好歹也是你家太太的娘家人,说出去也不怕太太生气。” 贾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笑道:“我那个太太,不如没有,我考不成贡试,大太太起码还和我母亲坐着道了个恼呢,你看二太太做什么呢,只怕早就钻进屋里乐得念佛去了,我还能指望她什么呢,譬如不做指望。” 贾琮想了想,笑着点点头道:“说起来,二太太如今行事实在差了些,早先的那些慈善劲儿哪里去了,越发的差劲儿起来,还不如我们太太呢。” 说着,贾琮嘴边不经意的露出微笑,贾环见了也替贾琮高兴:“可不是么,那天听大家说起来,说大太太对你越发的重视,什么好东西过了她的手,第一也是先想到你。为着你能更好的学业,特特的托了人和你那师傅攀交情,田里有出产也要送了给他。冬有新制的皮袍棉挂,夏有时新的绸缎绫罗,时时买了笔墨纸砚供着你,可见待你的心果然是真的。” 贾琮笑着点点头说道:“譬如以前,大太太与大老爷对我一丝不闻,我虽没有那么难过,毕竟也不以他们为悲喜。如今得了大太太的恩惠,方知了父母恩,心里甚为感动,如今只能日日苦读,盼着自己早日得中,将来好报养育之恩吧。” 贾环笑道:“知道了,琮哥儿如今孝顺的紧,心里只想着要报恩,所以很不必时时挂在嘴上说着,听了实在嫉妒大太太。” 贾琮笑着用手轻捶了贾环一下:“你个促狭鬼,时不时的就要捉弄一下别人,且看我的拳头。” 贾环哎呦一声,险险跌倒,倒把贾琮吓了一个够呛,忙忙的扶起他道:“环兄弟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刚刚打的用力了,快快坐下歇歇。” 贾环笑道:“适才不过是玩笑而已,何必这样惊慌。” 贾琮气得轻推他一下:“少轻狂吧,且总是这样装病,什么时候跌你一跤才好呢。” 贾环笑着站起来说道:“还是琮兄弟稳重些,什么也逃不过你的法眼。” 两人重又坐下,说笑了一回,贾琮方道:“说真的,你那病如今可是大好了?之前听大太太说了,说你那病恐是邪祟所为,老太太和二老爷也没个理会么。” 贾环点点头笑了,心想自然是邪祟所至,连着何人所为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怕那个背后主使之人我也门儿清,只可惜如今查无实据,马道婆牵连的人实在过多,暂且也动不得她,只得以后报仇吧,现在也不得明言,遂笑道:“这个老爷倒是没和我细说,只说要我小心些行事。” 贾琮点点头,一想这贾环如今不过是一十二岁,就是做了解元,老太太和二老爷也只拿他当孩子待,又怎么会告诉他呢,遂小心吩咐道:“环兄弟今后行事小心些,学业也不必太过劳苦,须知身体才是最最紧要的,旁的都是其次的。另,若有别人说什么有的没的,只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拿他们的话当放屁一样就好了。实在气不过了,只管来寻我,我叫上小厮与你去打上一顿也就是了。” 贾环噗呲一笑,想不到贾琮倒是一个知情知义的一个好汉子,让他不由得感动,知道贾琮指的也是因着自己病了参加不得贡试,被府里府外那一干有心之人有意无意的各种八卦笑谈。兰夫人也曾下狠劲儿抓过几次,还是被贾环劝阻住了,只说要说笑由着他们去,待日后自己中了功名再来堵他们的嘴,兰夫人也就罢了。 见贾琮提起这事儿,贾环笑道:“琮兄弟且请放心,那些腌臜东西紧着到不了我的眼里,只当做寻常的跳梁小丑吧。” 贾琮笑着点点头说道:“所以还是环兄弟稳重些,兄弟我是愧不能及的。” 两人笑做一堆,突听小厮走来禀告,只说是平安州贾赦那里来信了,现正在贾母那里跪禀呢。 贾赦虽平日对贾琮不加照料,毕竟也是贾琮的父亲,听见小厮说起父亲安好,心里也是甚感安慰,贾环笑着拍拍他的手道:“不若去老太太那里请个安,顺带着让来人回去捎给大老爷安,如何?” 贾琮喏喏的说道:“可是老太太那里我并不多去,猛地一去倒是像显得什么似的。” 贾环笑道:“偏你执拗了,为着思念父亲过去有什么不好说的,再者说了,以前不多去,今后多去些也就是了,非让那宝贝旮瘩日日在老太太面前显才好么,咱们兄弟也去一去。” 说着,拉着贾琮就往外走,贾琮推脱不得,只能笑着依言跟着贾环过到荣禧堂这里。 荣禧堂这里,贾母正坐在那里听鸳鸯站在那里念着贾赦的信呢,见是贾环、贾琮过来,顿时笑了起来,招手说道:“刚刚我正说要人叫你过来,你父亲适才派了下人过来传信,说甚是想念你和你母亲呢。” 贾琮笑着给在座的众人行过礼,依着贾母吩咐坐了下来,见邢夫人正抱着巧姐儿坐在那里笑模笑样的对着他说道:“琮哥儿若是有什么要对大老爷说的,尽管写了信交给来喜。我叫来喜停些时日,给大老爷、琏儿并着凤姐儿带些土物干货再走。” 坐在塌上的贾母正拿了西洋镜子在那里看贾赦来信呢,鸳鸯站在那里代拿着,不远不近的很是相宜,听见邢夫人这样说,遂笑道:“说的很是,我也有日子没见了凤丫头,鸳鸯和琥珀呆会儿替我从库房里面收拾一些我年轻时的首饰头面出来,老天拔地的也戴不了,只当便宜了那个凤辣子吧。” 邢夫人笑着奉承道:“老太太的东西都是好的,儿媳也是眼红的不得了,只是到不了手,想不到老太太一心只偏着凤丫头。” 第302章 复任 贾母笑道:“到底是亲婆媳,从里到外都是促狭的,我疼凤姐儿,一如疼你们一般,你且和我梆梆的。” 邢夫人笑道:“还是老太太多疼凤丫头些,只这一次就看到了,儿媳又是眼红凤丫头得了好东西,又是高兴凤丫头入了老太太的眼,哪里就促狭了。” 贾母一时高兴起来,遂吩咐鸳鸯道:“去库房顺带着给你们大太太拿几件首饰过来,不然她又要说我偏心了。” 邢夫人捂着嘴笑道:“如此,我就谢过老太太的赏了。” 王夫人正领着李纨、元春过来给贾母请安呢,见邢夫人也在这里和贾母逗趣,登时倒是一愣,怎么大太太如今在老太太眼里倒是露了脸了呢。 来不及想些什么,王夫人拜过贾母,接过贾环等人的行礼,便自行坐了下来,等着元春、李纨与贾母回禀府内开销。 贾母接了大儿子的来信,心里倒是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往常贾赦在她眼前晃悠,也不见她这般疼爱,如今一发去了平安州,方才显得慈爱起来,遂抬手笑道:“不着忙,大老爷从平安州来了信,随信还捎来了不少出产土物,各房各家都有份,待会儿只叫大太太着人给你们送过去。大奶奶、大姑娘你们派人也从公中打点些东西交给来喜带回去,也是一份人心。” 李纨、元春忙忙的站起来听住了,王夫人听了只是不高兴,如今大房、二房已然分家,做什么要她二房打点大房的东西,传出去只怕别人要说老太太偏心。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看她低头只顾念经,随即叹了一口气,她已然行将就木,何必管东管西受人白眼,左就二房的事情理应二房主母做主,越俎代庖只会惹了厌烦,随即说道:“刚刚是我背晦了,今年也就罢了,若是明年大老爷他们还在任上,这表礼理应大太太备上才是。二房接了大老爷的礼,想回些个回礼,便自行决定吧,我只做个老封君与姑娘们说说笑笑就好。” 这话一出,连邢夫人都站了起来,众人都在那里陪着笑道:“老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府里哪里离得了老太太呢,我们只听老太太教训才是正理。” 贾母看着座下众人颜色不一的脸面,突地笑道:“不过是我刚刚开了一个玩笑,瞧你们这般经不得吓。” 说完,嗔怪着鸳鸯道:“鸳鸯也不提点我一下,素日你的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 鸳鸯笑着说道:“适才奴婢在想给大太太拿些什么方好,一时竟忘了形,奴婢该打。” 贾母笑道:“是该打,平日我只靠了你,偏偏你今日非得在那里出神。” 说着话,贾母瞧向邢夫人笑道:“若是将来大太太跟着大老爷分府另居,房子宽敞的话,可否带上我这个老背晦。” 邢夫人心里一噎,忙忙的笑道:“媳妇自是想老太太过去的,老太太家私丰厚,放哪里不是一个大财主,媳妇又最是爱银子,自然要带上老太太。” 王夫人赶忙笑道:“大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太太自是跟着我们住的,就是大房也很不必搬出去,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住着岂不高兴。” 贾母感叹着点点头说道:“还是二太太说的好,大家伙着在一起住着,很不必分出去住,又费了银子,毕竟大房现如今手头也紧张,就先这样吧。大太太你且安心的住着,二太太也不会和你要房钱。我这个老背晦也顺带着住着,毕竟我还是想我的宝玉。” 说完,贾母看向王夫人道:“二房究竟还是你做主母,你的身子又已养好,何必苦了大奶奶和大姑娘,自今日起,还是劳苦二太太当家吧。为着今后,大奶奶和大姑娘给你做副手就好,二太太切切要将经验都交给她二人才好。” 王夫人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见贾母微笑的看着她,内心狂喜,深深的给贾母施了一个礼说道:“大奶奶和大姑娘管的很好,很不必再交到儿媳手里,还是她们管着吧。” 贾母见王夫人说完,两手紧张的攥着,就知道不是真心话,不过客气而已,失笑的摇摇头道:“且上任吧,她二人毕竟年轻,经的事少些,还是二太太老于世故,你管家更合适些。再说,她二人每天还要跟着二太太,二太太只管教导她们就是。” 王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真心的恭恭敬敬地向贾母行了一个礼,李纨垂着眼睛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王夫人表演。其实自她与元春掌了贾家的家开始,王夫人就无时不刻的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奈何是自己的婆婆,自己又是寡妇,没有人给自己撑腰,这家里的库房又不是自己的私库,自己做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得罪人,故此王夫人渐渐的借着教导事务插手上来,李纨也只当平常一般对待。左就小事只当随着她折腾,大事么,若是对家里不利,李纨只管告诉贾母,反正她也知道,这个家迟早还是得交到王夫人手里,无他,如今大房二房已然分家,王夫人是二房主母,又没有犯了大错,正当盛年之时,她不出来当家,还要指着兰夫人么。 贾母心里倒是对李纨有所愧疚,遂笑着对她说道:“适才我还和鸳鸯说过,去库房里拿几件年轻时的首饰头面给凤哥儿带去,正好你和大姑娘也挑上几件,要快,晚了好东西可就被别人挑没了。” 李纨笑了,心里其实并不恨贾母,毕竟二房主母还在,且轮不到她这个孙媳当家呢,回想到贾母日常对她的维护,她笑着抬起头说道:“那孙媳就多谢老太太赏了。”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一家子这样说说笑笑的就很好,做什么要神神鬼鬼的。过两日我派人接了湘云来,你领着她们姐妹和宝玉再做些诗词,誊写出来给我看,或是我有了兴致亲自过去找你们,岂不美哉。” 第303章 来喜 李纨笑道:“老太太说话自是好的,我们大家都听老太太的。” 这话一出,连着众人都笑了,待散了场,贾环回他的笃思园,邢夫人领着贾琮、巧姐儿过去看迎春,王夫人自领着李纨、元春喏喏退下,回去理她们的账本,荣禧堂独留下贾母和鸳鸯主仆二人。 贾母笑着问鸳鸯:“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将二太太复了职么。” 鸳鸯笑着行了一个礼道:“老太太做事自是妥当的,奴婢们学不了万一。” 贾母笑着指指她道:“你这个猴儿,如今也学的乖滑起来,不过倒也不错,现今正是乱为王的时候,不学的乖滑一些,又怎么立的住呢。” 鸳鸯笑而不语,只站在一旁殷勤给贾母捏着肩膀。 回去以后,对过账册,李纨借着一事先走了,王夫人得意的对元春说道:“瞧瞧,还是咱们家里有人得宠的缘故,不过是肚子里揣上个娃娃,就连老太太也紧着让我出来管家,可见世上的人真真都是看着风向转的。” 元春劝王夫人道:“既是老太太复了母亲的职,母亲近日也且收着些,毕竟府里千双眼睛都看着母亲等着捏短呢。” 王夫人却是不以为意:“有你舅舅在那里挺着,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得叫我一声姑姑呢。” 元春失笑不已:“不过是一个嫔而已,母亲总是挂在嘴上,若是如此,陛下后宫佳丽三千,难不成竟要认了三千个岳父不成,且也别太足兴了,非得等到有清算的一天么。” 母女二人话不投机,说了一气元春负气而走,王夫人独和玉钏儿气道:“你家大姑娘自出了宫后,脾气见长了起来,动辄就给我脸子看,可见女子年纪大了是不能久在娘家的,必要好生给她找个人家方好。” 玉钏儿喏喏听着,心道,究竟二太太如今脾气改了许多,什么人与她也合不来,哪日我要出去求了爹娘给我赎了身出了府,快快活活的过自己的小日子,谁也不必伺候就好了。可是出了府,身上的体己毕竟不够以后生活,还须再细攒攒方好。反正姐姐那样巴着宝玉,我是看不惯的,谁知道最后宝二爷能选了谁做他的通房呢,只现在也不露形,太太也不挑明,屋里又有袭人、碧痕等一众丫鬟虎视眈眈,总是难办。 这里,来喜跟着邢夫人回去,将带来的信件、土物和银票一一交割给邢夫人,随后告了罪自去贾环那里禀报。 邢夫人摸着银票,心里大感安慰,想不到自己老了老了,大老爷反倒靠谱起来,连着贾琏、凤姐儿也做了靠,将来贾琮再考个功名出来,自家不愁日后的养老。 贾环接过来喜送来的银票,看着屋里当地放着的一箱箱土物,脸上泛起了笑意,转头和彩霞吩咐了一声,叫她从内室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来喜。 来喜笑着接过荷包,手里不经意的一沉,心里暗自窃喜,看来三爷这次给了不少,怕不是得有十两银子,回去自当攒攒放好,将来跟着琏二爷一起做些小买卖,发些小财。 贾环笑着问他:“听你刚才说起,二哥哥竟是大能了,连着开了两家酒楼,短日子就回了本?” 来喜岂不知这酒楼也有贾环的一份,遂恭恭敬敬地在那里笑道:“三爷说的极是,二爷自去履了职,便吩咐来旺、赵天梁、赵天栋几个开始筹备酒楼事宜,银子又趁手,不出一月就建了起来。二爷手里的菜方子也是新奇的很,照平安州那里的人的说法,这辈子就未曾见识过,更遑论吃了,故此一开业就挤满了人,从二楼开窗望下去,只当水里开锅的饺子一般无二,让人笑得不行。就是二奶奶也未曾见识过,三五日带着平儿乔装改扮过去见识见识,也是啧啧赞叹。故此开的日子虽是不长,银子却赚了不少,二爷见大老爷思家心切,派人送信过来,故此也让我跟着送了银票给三爷,还说待明年时再送一回呢。” 贾环听了,一行捂着肚子笑,一行擦着眼泪,说道:“难为你嘴说的这样灵巧,倒让我也跟着高兴,既是这样,就借了你的吉言吧。” 说着,和彩霞笑道:“咱们库房里不是外头新近送过来一对赤金镯子么,样式看起来倒是好看,又够分量,拿了来送与来喜哥哥,来喜哥哥辛苦一场,家里嫂子也跟着怀念,就让镯子替哥哥帮着安慰安慰嫂子吧。” 来喜慌忙跪下,笑道:“看三爷说的,奴才如何当的起呢。” 贾环笑着说道:“快起来吧,动不动就要跪,让我该说你什么。今后免不得来喜哥哥往来交易,路上切记小心些。还有一事我倒要烦劳来喜哥哥,琏二哥哥给我的银票,还望哥哥出门就忘了,不要再同别人说起方好。” 来喜笑着冲贾环磕了一个头,双手接过彩霞递过来的金镯子,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贾环笑着要他退下了。 叫彩霞郑重放好银票,看过箱子里的东西,留下自己喜欢的,贾环随即叫了几个小厮抬了沁芳斋去,自己也溜溜达达的跟了去,一进屋子,正见邢夫人坐在那里和兰夫人一行说笑呢,堂屋地上也摆放了不少土物,显见的也是平安州那里出来的。 邢夫人见贾环进来,笑道:“我还道是谁来了呢,几箱子满当当的东西只往里闯,却原来是我家环哥儿。” 贾环也摸着头笑道:“其实琏二哥哥给了我好些些东西,大太太本不必再给了,偏偏又专门跑过来送了我与母亲这些些东西,倒叫环儿心里过意不去。” 邢夫人笑着说道:“呸,好没羞的,何曾给的是你,我可是专程来送与你母亲和她肚子里的乖娃娃的,又与你什么相干。你琏二哥哥给的自是他给的,我给的是我给的,就是东西重复些有什么要紧,只放着看看怎么用吧。” 第304章 卫若兰 兰夫人笑着点点头说道:“所以这就是大太太素日待我的心了,要紧的不是东西,要紧的是待我的心。” 众人都笑了起来,邢夫人捂着嘴笑道:“所以还是兰夫人会讲话,要不我怎么就爱和兰夫人坐着呢。” 贾环笑着坐了下来,自让彩云、晴雯她们将东西收拾进库房里,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邢夫人和兰夫人说笑。 兰夫人笑道:“听大太太所言,大老爷如今竟是如同改了一个人似的。” 邢夫人捂着嘴笑道:“说的可不是这么回事么,来喜说他都恍惚有些认不得了。说大老爷自去了平安州,便改掉了许多的臭毛病,为着琏儿的差事,也忍着不给儿子惹是生非,被人非议,更难得的是,他见琏儿正干,还顺带着开了两间大酒楼,竟然自己也跟着正干了起来,叫小厮们帮着寻趁了不少正当的买卖做。有什么不懂的还时常寻了琏儿过去问问,他们父子如今关系好的很呢。” 兰夫人笑着点点头:“这也是世间的缘法,大老爷年岁倒也不算很大,能够这个时候知返倒也不错。” 邢夫人笑道:“说的可不就是这样呢,如今就连老太太也喜欢大老爷起来,刚刚还说将来分府另居要跟了我们大房去,把我给吓得呦。” 兰夫人听了一惊,犹疑的说道:“怎么老太太好端端的说起了这话。” 邢夫人满不在意的说道:“许是老太太开玩笑说说吧,凭管怎样,她还能放下宝玉不管么。” 兰夫人点点头,脸带疑虑,贾环轻轻碰了碰她,兰夫人转头一望,贾环向她轻轻摇头,她遂笑道:“那么琏二奶奶如今在平安州怎么样?平儿在那里照顾的可还行?” 邢夫人笑道:“说是凤姐儿自去了之后,贤惠了许多,同着平儿两人替琏儿应酬着官眷,素日也不动辄就打骂下人,态度极是和蔼呢。” 兰夫人听了只当天书一般,在府里,凤姐儿的威名可是内外远扬,谁敢说她一句,除了老太太便是太太,别人说她一个试试,真真凤目圆睁,如今竟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如何叫人能够相信呢。 兰夫人笑道:“说起来,巧姐儿如今可是与大太太亲的不行,养的也是白白净净的,日常见了我也是知礼的很,大太太养的很好。” 说起巧姐儿来,邢夫人就心里美的不行,之前怎么就没见巧姐儿这般爱人呢,如今就是凤姐儿她们叫人接了去,她也是不愿的,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趣味,还是有个知心知趣的小孙女伴在左右最好。 正想着呢,兰夫人又问:“琮哥儿如今学业可是大好了,我听二老爷夸呢,说他明年就可望下场考一考县试,可见还是琮哥儿好学。” 邢夫人笑道:“还是许司业教导的好,我还说呢,大老爷人虽不靠谱,找的恩师倒是靠谱的很,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是么。” 兰夫人噗呲一笑,两人说笑着就想起了贾环,怕贾环难免尴尬,两人遂将话题岔开,说了别话。 至次日,薛姨妈跟着宝钗一大早便过来给贾母请安了,近日碧月一家闹的太不像话,连王子腾也惊动了,听王子腾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想让薛蟠娶了碧月,以全王薛之好。薛姨妈心里烦闷的很,又不敢和王子腾说什么,只得带了宝钗躲到贾家清闲一时。 贾母听说了外面的传闻,又问过了知情的人,倒是对薛姨妈同情的很,毕竟薛蟠虽然也是个呆霸王,这件事也是他的救人之举不是么,怎的反倒被人赖了上来,尤是可怜。这时她反倒庆幸了上来,得亏当初自己没有叫贾环过去,不然指不定最后救人的是谁。 王夫人、薛姨妈、宝钗、宝玉、迎春、探春众姊妹正在贾母房中坐着,就有人回:“史侯夫人带着史大姑娘来了。” 一时,果见保龄侯夫人携着史湘云带领众多丫鬟媳妇走进院来。 一时,进入房中,请安问好,都见过了。贾母因说:“天热,把外头的衣服脱了罢。”史湘云忙起身宽衣。王夫人因笑道:“也没见穿上这些作什么?”史湘云笑道:“是二婶婶叫穿的,只说规矩错不得。” 保龄侯夫人站起来笑道:“平素嚒嚒们是这样教导的,不过既是来了老太太这里,就是到了自家,若是热了就脱了下来,交给嚒嚒拿着吧。” 众人都笑了,湘云一时将外衣脱了下来,贾母唤过去爱抚了一阵子,就让宝玉、宝钗他们姐妹几个领着去外面玩耍了,宝玉还神秘的和湘云说道:“云妹妹且等着,我那里有好东西留着给你呢。” 湘云听了精神就是一振,迫不及待的就要过去,还是袭人笑着领着湘云过去了,宝钗等人也失笑了起来,忙忙的跟着一起去了。 薛姨妈笑道:“还是那样的淘气,还喜欢咭咭呱呱笑一阵说一阵,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些话。” 王夫人点头笑道:“如今看着倒比以前好些了,也是大了的缘故。” 就听保龄侯夫人笑道:“可不就要改改么,再那么淘气不稳重,将来嫁到她夫君家里,又怎么持家过日子呢。” 话一说出,荣禧堂空气一滞,王夫人与贾母对视一眼,终是问了出来:“怎么好好的就说起了持家过日子,敢是近日有人家来府里给湘云说了人家?” 贾母和薛姨妈也眼睛定定的看着保龄侯夫人,保龄侯夫人暗里生笑,遂镇定的说道:“原来老太太、二太太、姨太太竟是不知道,先前我们老爷在外任职,与一位卫将军甚为交好,细谈之下,方知他家原来有一位嫡子唤做卫若兰,品貌俱佳,家世又好,年方及冠。我们老爷又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若是那位卫将军只是撒谎,岂不是害了湘云一辈子呢,故此又特特的寻了理由去他家去查看,又是派人去打听,结果都说这位卫公子实在好的不行,因而特特定了下来,前段日子刚刚请了媒人上门说亲,互换了生辰八字,合过了八字,寻了好日子就要定下来呢。” 第305章 点醒 贾母脸色微沉,却不料想自己的娘家人这般欺瞒自己,敢是怕自己硬要将宝玉塞给湘云不成,遂沉了脸问道:“这事儿怎么竟没有和我说过,瞒的一丝不漏。” 保龄侯夫人叹了一口气,就知道有一场恶仗要打,随即心里埋怨自己的相公缘何不挺身上前,要她一个妇人挨枪剑,遂笑道:“前阵子家里发生了不少事,忙忙澜澜的收拾了个难,也是侄媳妇忘性大,多亏前日子老爷说过了,方才记了起来,老太太好歹开恩,饶过侄媳妇吧。” 贾母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坐在那里不说话,她的本意是想着让宝玉娶了湘云,毕竟双侯之家,湘云又是侯门嫡女,日后宝玉走仕途免不了岳家的帮衬,虽然湘云年幼丧父丧母,毕竟叔叔疼爱,又是自己的娘家人,和宝玉也能说得来,想不到竟是成了妄想。 王夫人见此,指了一事,拉了薛姨妈告辞,屋里只留下贾母和保龄侯夫人。 贾母方才恼恨恨的开口问道:“二太太果真不将我这个老背晦放在眼里,三番五次与你讲了要湘云嫁到贾家,你偏偏不听,非要便宜一个外人就好,果真我这个老姑太太已然不顶用了么。” 保龄侯夫人心里大叹一声,怎么贾母如今这般糊涂起来,湘云是什么出身,宝玉又是什么出身,自古男低娶女高嫁,放到贾家和史家倒要反过来么,宝玉是贾赦的嫡子也不一定行,凭着他那吃凉不管酸的性子,叫湘云嫁进来受苦么,老姑太太倒是会往里糊涂。 毕竟是来和贾母通个气,保龄侯夫人也只能低头笑道:“哪里能够呢,不听谁还能不听老姑太太的么,实在是我们老爷在外一早定下来的,就连我们也瞒的一丝不闻,不是老爷回来,我们都被瞒的严严实实的。这不也是刚一听说,办过了事就赶来见您,老太太可别多想。” 贾母伤心的说道:“我又怎么不会多想,分明就是你们见宝玉身上没有功名,一时眼里没光罢了。罢了罢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就是我私心里想着他们交好,彼此说得来,我又是湘云的娘家人,嫁过来必不能受屈,想不到你们竟是多心至此。算了算了,二太太你且离了我去吧,我实在不想再说些什么。” 保龄侯夫人慌了手脚,忙忙的站起来和贾母说笑解释着什么,被贾母挥手送出,只得怏怏而回。 待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史家双侯携着夫人带了表礼,忙忙的赶来贾家给贾母道恼,贾母见事情已成定局,且几人言辞恳切,便语气缓了下来,史贾两家又交好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场,贾家上下都知道了湘云定了人家,就连薛姨妈、宝钗心里也有了一杆秤,知道湘云这个强劲对手没有了,一时欢欣起来,觉得金玉良缘又近了一步。 湘云这厢拿了绛纹戒指送与袭人,袭人笑着领了下来,说道:“你前儿送你姐姐们的,我已得了。今儿你亲自又送来,可见是没忘了我。只这个,就试出你来了。戒指儿能值多少,可见你的心真。” 史湘云笑道:“是谁给你的?” 袭人说道:“是宝姑娘给我的。” 湘云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只当林姐姐给你的,原来是宝姐姐给了你。我天天在家里想着这些姐姐们,再没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 说着,眼睛圈儿就红了。 宝玉烦恼的摇摇手说道:“罢,罢,不用提这话。” 史湘云奇道:“提这个便怎么?我知道你的心病,恐怕你的林妹妹听见,又怪嗔我赞了宝姐姐,可是为这个不是?只是现如今林姐姐已然搬了出去,住在林府了,还能有谁去她耳朵边多嘴不成。” 袭人在旁嗤的一笑,说道:“云姑娘,你如今大了,越发心直口快了。” 宝玉笑道:“我说你们这几个人难说话,果然不错。” 史湘云撇了他一眼说道:“好哥哥,你不必说话,叫我恶心。只会在我们跟前说话,见了你林妹妹,又不知怎么了。可是哥哥也须知个避嫌的,如今林姐姐已然做了亲王正妃,不日就要嫁过去的,你这样日日念着有什么趣味,只怕被有心人一本告到诚亲王那里,不怕林姐姐受了牵连么。” 宝玉怔了一怔,心里想了半日,方才说道:“好了,我知道你是为着我好,自今日起我就不想了。” 袭人笑着拉了湘云的手说道:“还是姑娘会说话,放了我们就不敢这样说话,不等半句二爷的脚就踹了上来,只踹你个透心凉才是。” 宝玉听了,红了脸拿脚就走,金钏儿立时跟了上去。 还是湘云拉住袭人的手说道:“姐姐刚刚说的什么踹啊透心凉的,难不成宝哥哥竟是打姐姐了不成。” 袭人本不想和湘云说这些,遂笑道:“没有什么,不过是我刚刚逗二爷离开,咱们好单出来说体己话呢。” 湘云点点头道:“果真这样便好,若是袭人姐姐挨了欺负只管告我,我必定替姐姐讨回来。” 袭人笑着点点头说道:“所以我便信你,果真没有,有了就告诉你。” 这里薛姨妈自和宝钗笑道:“想不到那史家竟鸦雀不闻的相了人家,可是趁了咱们的心思,若如此,你与宝玉的姻缘实则更进一步了。” 宝钗心里苦涩不堪,林家、史家都不愿将女儿嫁到贾家,偏偏母亲还觉得宝玉甘之如饴,这是不是说明自家与别家实在差着档次呢。 想想自己素日的雄心壮志,宝钗就痛苦不堪,那宝玉素日就不肯上进,只爱与姐妹们说笑嬉戏,难不成待成了亲就好些么。若是仍旧是一副酒囊饭袋之相,空有一副好皮囊,自己如何将余生寄与他身上。 见宝钗沉默不语,薛姨妈自是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遂拉了宝钗的手说道:“我的儿,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这般犹豫,咱们家这般条件本就难找,见了好的不抓紧捉住,还想着有别的凤凰等着你不成么。” 第306章 薛蝌 宝钗闭了眼低头自泣着,薛姨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好孩子,我是你的妈呀,还能害了你不成。咱们家如今可就靠了你,母亲不为你着想,还能为谁呢。” 宝钗无言以对,只与薛姨妈相向而坐。 正坐着,下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只说碧月父亲又找将上来了,连着薛姨妈也慌了起来:“造孽呦,究竟是几世的仇呢。” 薛姨妈正慌张着,想着如何应酬,就听有下人又来报,说门外来了几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位年轻男子,见碧月父亲胡闹,正与他交涉呢。 有认识那名男子的婆子反倒高兴了起来:“竟是二爷,快快进去禀报,只说老家的二爷来了,太太不必着恼了。” 薛姨妈正在屋里烦恼,就听下人又来禀报,只说老家的二爷过来了,正与碧月父亲交涉呢,有爷们在外面顶着,太太不必着急了。 薛姨妈一听就知道是薛蝌过来了,肚子倒是放下了一颗心,扶了宝钗的手说道:“你兄弟过来了就好了,不然仅凭咱们娘俩和那厮怎么说呢,偏生将那畜生带了远处,解不了近渴,如今单靠你兄弟就可撕掠开了。” 宝钗也是安心了不少,遂扶了薛姨妈坐下,等着薛蝌进来。 不多一时,薛蝌领着薛宝琴进来与薛姨妈母女请安了。 原来那碧月父亲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先前见薛家没个男子,故此做出个无赖相逼迫薛姨妈,如今果见了薛蝌,知道薛家来了男主子,心都要跳出来了,借了一事就躲走了。 薛姨妈欢欢喜喜的站起来迎过去,笑道:“来之前怎么也不派人捎个信过来给我,也好叫人收拾收拾。” 薛蝌与薛宝琴先行行过了礼,然后让到座上笑道:“也是突起了性子,赶着王家兄长进京,我也就跟着带了妹妹结伴一起赶过来,倒是忘了和婶娘打招呼了。” 原来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的;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两亲家一处打帮来了。走至半路泊船时,正遇见李纨之寡婶带着两个女儿——大名李纹,次名李绮——也上京,大家叙起来,又是亲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后有薛蟠之从弟薛蝌,因当年他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给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发嫁,闻得王仁进京,他也带了妹子随后赶来:所以今日会齐了,来访投各人亲戚。 薛蝌笑道:“等我们进了京,方才知道原来太太们已然搬离了贾家,琏二嫂子也早已跟着琏二爷去了平安州,这可怎么好呢,只得王家兄长自行先去了王子腾府上,我与妹妹打听着来了这里。结果刚刚下车就碰上一个无赖,却也不知太太们这是招惹上谁了。” 薛姨妈一听,顿时垂下泪来,也是看着薛蝌来了,自家有了靠山,遂哭着将事情的始末原由都讲给了薛蝌听。 薛蝌听了,半响无话,遂在那里说道:“论理说,女子被男子救上来,为着自身清白和报恩,以身相许倒也没错,只是不该逼人至此,太太又不愿意也是难办。” 薛姨妈一行抽泣着说道:“我只说认做干亲,陪她嫁妆,将来给她找个好人家也是不甘愿的很,只是在我这里胡闹。” 薛蝌却道:“太太糊涂,这事既是经了许多人看见,哪里就有不透风的墙,一来二去,传的有影没影的,没影的事儿且要下蛆呢,更何况是那有影儿的事儿。到时候做了嫁,被男家知道只怕更不好,不如还是嫁入自家的好。” 薛姨妈突地高声说道:“可是那家子家风实在不好,怎能叫她嫁进来。” 薛蝌笑道:“如今既然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开了水的锅何必拿盖一个劲儿的掩着,不如现开发的好。太太又说那家家风不好,不如就说纳妾,多给她家些银子,买断了养育之恩,待抬进家门,不许她与家里多联系也就是了。纳进房里慢慢的掰扯吧,总有一日能够教养好的。” 薛姨妈低头思谋了半日,方道:“可是他家必定不肯为妾。” 薛蝌笑道:“路咱们已然给了他们,他们不愿给姑娘活路,咱们可能怎么办呢,只等着就是了。” 薛姨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甚妥当,毕竟有王子腾在那里看着,若是王子腾说要求娶,自家可怎么说好呢。 薛蝌看了看薛姨妈,见她仍然犹豫不决,遂催促道:“这事儿须得速战速决,拖的久了对咱们名声也是拖累。既是外面有风声,咱们不如也买通了人放些风声出去,只说咱们的道理,两下相抵,急得终究是女家,咱们可还愁什么呢。” 薛姨妈定了定心神,毕竟儿子的事情大过天,随即答允了下来,拉了薛蝌的手不好意思的笑道:“你才过来我就叫你做事,倒是显得我这个做婶母的刻薄了。” 薛蝌与薛宝琴同时笑了起来:“太太说话实在客气,都是自家人,也值得这样。” 薛姨妈稍定心神,就想到了薛蝌刚刚所说之事,遂笑道:“刚刚你说带了宝琴过来原是待嫁?梅翰林那里你可打过招呼了?” 薛蝌皱了眉头,见薛宝琴与宝钗没心没肺的在那里说笑,见四下无人,遂低声向薛姨妈说了起来。 原来那梅翰林与薛蝌、宝琴之父年轻相识,因着家里无钱,读书时受宝琴之父恩惠不少,也是得了接济才有银子考中了贡试,进了殿试,做了翰林。为着报恩,他之前将自己的嫡子与宝琴做了婚姻之约,只说日后长大两人成亲。可是自梅翰林在京做了翰林之后,他就日渐懒怠与宝琴之父联系,宝琴之父逝去他也未曾遣了人过来问询,更不要说何时接宝琴成亲之事了。 薛蝌说到这里,看了看薛姨妈,不好意思的笑道:“论理,父亲去世,儿女不该在三年内成亲。只是偏偏我母亲是个痰症,为了冲喜,也就顾不上那些了。” 第307章 来亲 薛姨妈却是同情的很,谁不知道这是薛蝌嫁妹的托词,哪里是为给母亲冲喜,明明就是怕三年之后,梅翰林家生了悔意,不将自己的嫡子与她家做东床娇婿了,到时候宝琴又年纪偌大,可不就是老在家里无人问津了么。 薛姨妈感慨的叹了一口气,见宝琴与宝钗说笑正欢,一脸无忧无虑的模样倒是可爱,又想到自家女儿的婚事,随即笑道:“可是你们愁什么呢,且先住下,明日与我去见见贾府的老太太,休整休整,过两日你再找那个梅翰林去商议待嫁事宜。” 说着,就叫了婆子过来,原来薛姨妈自听说薛蝌下车,就忙着叫下人们打扫房间,坐了一会儿的功夫,已然布置的差不多了,又是日日打扫,不过是略规整规整。 薛蝌笑道:“总是打扰了太太,侄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就连宝钗都笑了:“一家子且说这些。” 一面叫人将东西搬进屋子里,薛蝌与宝琴感激不尽。 正忙忙碌碌的往里倒腾东西呢,就听下人禀报只说贾府来人了。 薛姨妈连忙吩咐有请,原来那邢夫人之兄嫂带着女儿岫烟,李纨之寡婶带着两个女儿去了贾府之后,贾母欢喜异常,听过大家叙过家常,才知道薛蝌和宝琴也来京了,只是去了薛家,没有过来,立命王夫人派人过来接薛姨妈等人过去坐坐,也是一乐。 薛姨妈听了,冲两人笑道:“老太太是最爱热闹的,偏生让她知道了,咱们就先过去请个安吧,这些箱子让她们下人自己收拾去,待回来你们再规整。” 薛蝌、宝琴听了自是顺从,跟着薛姨妈、宝钗去了。 到了那里,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元春等人正在那里来者说笑呢,总是久不见面的亲戚,见了难免要说些体己话。 见薛姨妈携着宝钗、宝琴过来,又问薛蝌,说是在外面与贾环等爷们交际呢,遂命人带了来,笑道:“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也值当的神神鬼鬼,又是自家亲眷,姨太太很不必遮遮掩掩,且离了我再去说什么规矩。” 一时薛蝌过来,行过礼,贾母看了甚是喜欢,又见宝琴长的又好,行事又爽利,众人都说只怕要将府里的姐妹都比下去了,连宝钗都不及她,正巧府里人来的齐全,贾母索性当即逼着王夫人认了干女儿,就与贾母一同住着。 薛姨妈听了倒是同意,毕竟宝琴如今的婚事艰难,只怕梅翰林要悔婚,不如就势认下贾府这门干亲,也是一个助力。 贾母便和邢夫人说道:“你侄女儿也不必家去了,园子里住几天逛逛再去。” 因素喜李纨贤惠,且年轻守节,令人敬伏,今见她寡婶来了,便不肯令她外头去住。那李婶虽十分不肯,无奈贾母执意不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在李纨处住下了。 邢夫人兄嫂家中原艰难,这一上京,原仗的是邢夫人与他们治房舍,帮盘缠,听如此说岂不愿意,遂忙忙的点头笑道:“如此,就偏劳老太太了。” 邢夫人之前因着银子的事情与兄嫂闹的很是不愉快,今既复又联系了起来,倒也不欲说什么,本就是血脉亲情,如何能够割的断,虽是庶兄也是一父所生,贾赦也改了许多,自己也有了依靠,银钱方面只要不太过,倒也很不必和他们生气。 今见贾母留人,邢夫人也笑着应允了下来,索性就将岫烟与迎春住一处,零用使费邢夫人自掏腰包供着,还单给岫烟置了几身换洗的衣服,打发下人的荷包、自用的手帕子等日常使用。 岫烟过惯了苦日子,猛地被邢夫人如此厚待,心里甚是感激不尽,迎春又省事的多,原先的奶嚒嚒已然被撵走了,住的倒是安心好多。 邢夫人兄嫂本就是为着邢夫人帮帮盘缠,见岫烟一切妥当,倒是不甚在意自家女儿,只顾着和邢夫人交际,舔着脸笑着诉说家计艰难。 邢夫人看着自家这个扶不起的庶兄,心里暗叹一声。父母生下两男三女,便自行享受去了,独留了自己在世上收拾家里这个烂摊子。为怕亲族算计,邢夫人出嫁时,索性将大部分的家产都折变了银两,置了田产铺子陪送过来,也是想着将来寻机帮衬兄弟姐妹,谁知庶兄邢忠是一个酒糟透之人,见邢夫人卷包一走,竟自气跑了。亲弟弟邢德全,也是一个只知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之乐,手中滥漫使钱之人,给了他银子只若流水一般就散完了,譬如手头紧些也少生事。大妹已然由父母安排着出嫁,家境也很艰窘,邢夫人正帮衬着家计,看看家里的子女有否出息,将来中个举人也能兴旺起来。小妹也是亲妹妹,尚未婚配,待字闺中,邢夫人正操心着与人家交际呢。 如今见庶兄漂泊在外多年,竟是一文不名,且还要回来和自己要银子帮补家计,邢夫人心里甚是不舒服,只是当初家里的家产都被自己拿走置了嫁妆,倒也推脱不得,只得带了庶兄回去慢慢计较。好在庶兄之前有说过要过来,邢夫人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先前已经着人通知了弟弟,在邢家宅子收拾出几间房子,邢忠从此带了家眷住进去了。 自此,荣国府倒是比先前更热闹了些,来的姐妹也都是爱作诗的,故此宝玉甚是喜欢。 这里碧月一家子却如火里烤了一般无二,之前仗着薛蟠被遣走,薛家无男丁,碧月父亲肆意妄为,好一通谩骂,骂的自己畅快,薛家难受,眼看着就能定下事来,偏偏走来个薛蝌,虽然年纪尚小,看气度就是久在外面做事,能够顶事的那种,三五句下来就将自己说的哑口无言,让自己又恨又佩服,反倒气起了自己的女儿,缘何之前救她落水的不是薛蝌呢,要人才有人才,要家境有家境,虽然也是个商贾人家,可是看得顺眼许多,他也就不甚在意了。 第308章 贵妾 再加上如今外面的流言也渐渐的转变了风向,不知怎的竟是变成了薛家作了弱者,显得自己家倒是成了强盗,又有人还特意扒开了自家的底子,将自己过往的事情通通都说了个遍,引得众人一阵唏嘘,只说薛蟠可怜,感情是碰见了仙人跳了吧,更让碧月父亲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就是想骂人也找不到对手。 现如今这般情势,他也只能找王子腾家以做转寰之策。 好在王子腾倒是个讲理的,为着自己往常的情分,特特的派了人专门叫了薛姨妈过去说话。薛姨妈既是见了事情有所转变,岂能软下来,咬死口也说最多纳妾,要不就是认作女儿,将来陪个嫁妆嫁出去,若还不行,只得自家处理了,薛家是再不理会的。 王子腾夫人在旁边劝了又劝,薛姨妈只是不松口,倒叫王子腾一家也是难办。 这日,王子腾坐在屋里拧着眉毛说道:“我还道姑太太是之前的性子,略说说就动的,且本就是个糊涂脑子,想不到竟是说不动了,又是自家的亲妹妹,总不能硬来吧。” 王子腾夫人笑道:“为母则刚嘛,遇到儿女的事情,又有谁能糊涂下来。碧月的家境本就配不上蟠儿,行事姑太太又是不爱的,之前又通过姑太太想说给贾家的庶子,两下相比较,你让姑太太怎么甘心。” 王子腾嗤笑一声,看着王子腾夫人说道:“所以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之前说动我建议姑太太将碧月娶进家门的是你,如今笑话我的也是你,所以你是甚么也不相干,只坐在这里嘴皮子乱动么。” 王子腾夫人笑道:“老爷说话实在气人,适才不是我也费了好大功夫劝说姑太太,只是姑太太一意孤行,倒叫我牛不吃水强按头么,姑太太不愿意,你就拿我撒气,可不就是柿子专捡软的捏。” 说着,身体已然娇娇的倚上去了,王子腾禁不得夫人的调笑,声音也软了下来,笑道:“所以大姑太太就这一样不好,但凭她和大姑老爷软和些说话,也不至于如今被孤。” 王子腾夫人没有听清,遂疑惑的问道:“老爷刚刚说什么?” 王子腾笑道:“并没有什么,适才你说碧月家境不好,莫不成薛家一个商贾人家就好很多么,蟠儿又是那样的荒唐性子,在这里安逸久了,就忘了当初是为着什么跑到京城来的么。叫我说,如今京城里蟠儿的行径已然传遍了,略微知道的人家都不能把自己的女儿陷到这个虎狼坑里,如今送上门的她们还嫌弃,真真不知道该说她们什么好了。” 王子腾夫人笑道:“倒也不是嫌弃,只是妻做了妾么。” 王子腾不屑道:“做了妾室,自己都不由自己了,如何能帮咱们说话,以便日后银钱使用,这枚棋子竟是废了。” 王子腾夫人摇摇头笑道:“这话说的倒也有些早,妾室也分很多种,什么婢妾、侍妾、通房、良妾、贵妾、平妻。不如就说动姑太太,就叫碧月做个贵妾也不为过,将来碧月照顾的好,还可以抬做平妻,不也可以么。” 王子腾一愣,随即点点头说道:“说的倒也不错,凭着她的身世,正妻实在勉强,做个贵妾倒也可以,蟠儿这个性子只怕女家难找,将来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王子腾夫人一拍掌,笑道:“这下可就趁了三家的心意了。” 过了一日,王子腾夫人将薛姨妈和碧月父亲单请过来,分别和他们讲了又讲,两家遂低了头,也就答应了下来。碧月父亲还想着让薛姨妈出嫁妆,被薛姨妈直接翻了脸:“却是让我认女儿,还是纳妾。认女儿就按认女儿的来,纳妾就按纳妾的来,我只出彩礼,不管嫁妆。” 碧月父亲只得偃旗息鼓,在家里一径盘算着该要多少彩礼,毕竟也怕这是一锤子买卖,将来两家不好走,被王子腾兜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拽过去嘱咐了许久方才放回,临行时也给了不少的银子和首饰绸缎做嫁妆。碧月父亲倒是高兴的很,得意洋洋的雇了车将东西带了回来,倒不见嫁女为妾的悲伤。 碧月期望落空,好好的正妻转成了贵妾,即便贵妾也是妾不是么,故此趴在屋里哭了好久,被嫡母暗里嘲笑,终究乌鸦变不成凤凰,还是陈姨娘在那里抚慰了好几天,和碧月讲了又讲,碧月倒也安静了下来,跑过去和父亲要嫁妆备嫁。 王子腾送来的东西都是好的,碧月嫡母这个也爱,那个也爱,碧月父亲也想借机留下一些银子以供自己花销,碧月哪里肯让,陈姨娘又偏帮着碧月,一时碧月一家吵的甚是热闹,险些连过门的日子都忘了,果真好生热闹。 薛姨妈倒是最近安生了许多,虽然碧月终究进门,毕竟也是妾室,起码受管。将来她必定给薛蟠娶一个厉害的管家媳妇,叫碧月老老实实的爬着做人才是。 如今么,宝钗笑道:“既是贵妾,就待哥哥回来抬了进门就是,到时候咱们摆几桌酒宴与亲友们热闹热闹也就是了。” 薛姨妈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儿说的很是,得亏蝌儿过来,不然凭着咱们娘俩,只怕要被那贼子欺到头上才好。” 宝钗也道:“二爷来的很是及时,他为人又老实,以后有咱们娘们出不去应酬的事,只管交了他去办,索性连着店铺也跟着管一管才好。” 薛姨妈却是不爱听:“岂有此理,别的事还好,怎么店铺也交给他去管了,你哥哥又不是管不了,何必再交给外人管着,到时候管出祸心来可怎么办。” 宝钗气得笑道:“妈妈总是这样说话,谁是外人,他却是不姓薛么。哥哥若是管的了,不被人骗,女儿很至于说这话么,那薛蝌又不是我的正经兄弟。” 说着就径直进屋里休息去了,薛姨妈说了几次也不回头,薛姨妈只得跺脚自去了。 第309章 薛大舅 薛姨妈和碧月一家的官司,贾环是不知道的,新近他也摊上了一个官司,较为棘手。 原先少康帝借着老镇国公的薛老姨娘遗失女的名头让镇国公府认了兰夫人母子三人,薛老姨娘有两个兄弟,一个是死了的薛副尉,还有一个庶兄,因着家产不匀,一气之下去了南边一直没有音信,是个酒糟透了的,如今在外边混了几年,也是一文不名的灰溜溜的回到了京城,心想着万一薛副尉和薛老姨娘有一个有所成就的,也能帮上一帮。岂料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死了,薛副尉底下的子孙也很困难,也没有什么产业,譬如还要薛大舅帮上一帮才好。 薛大舅气得直跺脚,却想不到自家亲戚和自己一样扶不上墙。正没奈何之际,偶尔碰上了几回贾环进出薛副尉家里,蒋氏每每送了出来。细细打听之下,有好事之人告诉他,说这贾环竟是那薛老姨娘遗下的女儿所生,新近认回了镇国公府,与蒋氏来往密切。 薛大舅两脚跳的老高,好外孙,知道舅爷回来也不参拜,感情是眼里看不得自己,还是心里有鬼不敢见人,随即直直拦了上去,笑道:“外孙好见。” 贾环看了薛大舅一眼,早有旁边的小厮长随将其扭了起来,疼得薛大舅连连告饶,还是蒋氏出来替薛大舅解了围,细问之下方知,原来是薛老姨娘的那位酒糟透了的兄弟。 贾环厌恶的摇摇头,自己认了镇国公府,多出几个舅舅也是皇上所赐,哪里又多出一个舅爷来了,遂示意小厮们放开了薛大舅,问道:“这位长辈赶是姓李,出自镇国公府不成?” 薛大舅脸色不好看了起来,他千算万算,想不到贾环竟是不肯认自己,连舅爷也不愿叫出口,只拿这种话搪塞自己。恍惚之下,他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是给老镇国公做了妾的,并不是什么正妻,这位公子爷又是未曾见过的,初次见面必然不认,仗着自己年长,当即变脸道:“好个贼子,哪里撞来的招摇撞骗的小骗子,竟是哄得镇国公府昏了头,以为你是我妹妹的外孙子,得了这场富贵。别个不知道,我是知道的,我妹妹底下一个孩儿也无,哪里又来了你这饿不死的杂种作祟。速速和我去了衙门投案去吧。” 贾环好笑的看着薛大舅,这位不知自己身后跟了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正自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么,还在这里作妖,是认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还是觉得自己不敢将他逮起来打杀一顿。 贾环慢悠悠的说道:“这位长辈,若您心里实在有什么疑虑,不如就往镇国公府去问上一问,看看究竟是怎么档子事,何必在这里为难我一个小孩子呢。” 薛大舅一噎脖子,你一个小孩子倒无所畏惧,可是你身后的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可不是小孩子啊。转了转眼珠子,随后慈爱的笑笑,想要摸摸贾环的小脸蛋,被贾环厌恶的躲开了,随即说道:“瞧你这孩子,竟是怕舅爷要害了你不成?实告诉你说了吧,我妹妹一直没有遗下孩儿,故此见了活生生的一个大外孙子我也是吓得不行。若是你当真是,我见了爱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想着什么别的。” 贾环失笑,心想这位薛大舅果然有些个意思,硬的不行便来软的,软硬兼施啊,和倪二倒是有的一拼,可惜人品实在不佳。 贾环心里忍了笑,只和薛大舅说道:“真也好,假也好,长辈且不要与我说什么真假,既是心里有所疑虑,不如现去了镇国公府里问问,免得镇国公被我等蒙蔽了眼睛,也是难过。” 说着,竟扔下薛大舅径直走了,薛大舅赶上去叫了几声,贾环也不理会,只是大摇大摆的走掉了。 薛大舅气得连连跺脚,返回头去找蒋氏,蒋氏已然啪的一声连人带门带了回去。薛大舅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心想自己什么也没捞到,你们吃了干的且不让我喝口稀的么。一气之下,遂跑到了镇国公府就想出告。 镇国公府哪里是他一个白丁能够进的去的,等闲的官儿且进不去呢,被守门的下人登时踹了过去,险些将他的老腰扭断。 薛大舅气得扶着腰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指着大门骂道:“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货色,果然和那贼子穿了一条裤子么,引得镇国公被蒙蔽了双眼,真真老天无眼。” 看门的下人一听,这还得了,敢是这位有九条命不成,紧着就要站起来将薛大舅捉住官办。 还是薛大舅见势不好,拍拍屁股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看门的下人还恨恨的说道:“这球囊的跑的倒快。” 薛大舅跑至角落,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随即丧气的想到,自己始终进不得镇国公府的大门,如何见得了镇国公,告那贾环呢。 辗转数日,总是寻不得机会进入,反倒将自己吓了一个够呛。镇国公府的下人只当这是一个疯子,并不放在心上,往常打秋风的多了去了,花样颇多,这样的奇葩也不放在眼里,并没有告人。 这里,薛大舅转头一想,告了贾环又有何用处,能给自己几个银子做花销么,随即又返回蒋氏那里,想要套拢贾环或是兰夫人的住处来,好借机讹几个银子出来。 蒋氏深恶薛大舅的为人,又是感怀贾环的帮助,岂是薛大舅若能说动的,三来二去薛大舅便翻了脸,眼看着就要打人,蒋氏之子薛怀义冲上去便要揪扯薛大舅,奈何年纪小小,终是被甩了出去,还是邻居闻声过来救下蒋氏,就是这样蒋氏也眼睁睁的被打了两下子。 薛大舅见套不出来贾环的住址,心里甚是不高兴,甩开众人指着蒋氏骂道:“贱妇!我们薛家的事也须得你插手么,薛家沦落至此,焉知不是你这个扫把星并着小霉星连累的缘故,还要在这里与我装模作样。” 第310章 吃绝户1 说完,薛大舅恶狠狠地在地上呸了一大口唾沫,径直走了。 蒋氏搂着薛怀义坐在地上哭着,邻居劝解了半日也不得安稳,薛怀义晚上还因着白天的事情梦魇了好久。 薛大舅并不因此作罢,左就蒋氏身边已无男子,并无做主之人,他带着家人三五日便来骚扰,连着薛怀义学习也受累了。贾环近日又并不过来,蒋氏母子生活的战战兢兢,如同火里一般。 还是邻居看不过去,撵了薛大舅几次,底下劝告蒋氏道:“这些年你也守着孩子过了许多年,为你亡夫也是尽够了。这里家底又薄,他家人也不愿你好过,何必死守在这里,不如就此离去,找个人家再嫁倒也妥当。” 蒋氏抽泣良久,当初本就立誓不再嫁,坚志自己独个抚养孩子长大成人,将来中了举也算不负了自己的亡夫,想不到竟要因着那个酒糟透了的薛大舅半途而废了么。想想自己以前的艰苦,蒋氏遂摇摇头,也是深谢邻居的好意:“周大娘是为我好,我自省得,只是我当初就立过誓的,此生不敢违逆。” 周大娘愁道:“以前么,不过是日子苦些,肚子饿些也就过去了,如今添了一个煞星,倒叫你一个女人家的怎么来熬,怀义又顶不得大用呢。” 蒋氏埋了头不说话,周大娘想了想道:“既是你不愿再嫁,不如去找你的娘家去吧。” 蒋氏的娘家原不是京城人士,远在苏州,即便盘缠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凭着蒋氏手里如今的银子的确不好办。 周大娘倒是仗义:“你且盘算盘算,不若这样,看看手里有多少,家里能变卖多少,我们邻居帮衬几个,总不至于叫你撂在半路上。” 蒋氏感激的握住周大娘的手道:“大娘的恩德实在难报,我只能来生衔草结环以报了。” 周大娘笑道:“不要只顾着说酸话,且盘算了要紧。若是你真想回去,就尽早打算起来吧。” 蒋氏想着,如今薛大舅已然回来,看样子是不愿短日子再走的,自己又不能总是麻烦贾环,镇国公府近段日子不过是因着薛老姨娘的缘故送过两回东西,谁知道以后会是怎么回事呢,儿子又小经不得惊吓,为着薛怀义以后读书不如先回去找了娘家再说,于是便打算要走。 岂料计划赶不上变化,那薛大舅见贾环一直不肯再来,镇国公府也不肯让自己进去,蒋氏又闭着嘴巴不说话,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见蒋氏又长的有几分颜色,也年轻,竟生了想吃薛副尉绝户的想法,想着变卖了蒋氏和薛怀义,吞吃了薛副尉家产。 这日,薛大舅便趁着邻居不注意,勾了贩子过来就要将蒋氏带走,假说要将她再嫁,薛怀义就自己收养。 蒋氏哪里肯依,便是活了这些年,她也料不到薛大舅竟能生出这样恶毒的想法,她死死拽住门框子不肯走,只顾在那里高声大叫救命。 薛大舅恶狠狠地笑道:“你这贱妇,什么时候还想着救命,今日那些球囊养的都出去奔命去了,整条巷子只有咱们几个,你倒是和谁去叫救命。” 那个卖人的贩子也在那里假惺惺的说道:“这位小娘子委实有些想不开,相公已然没了,自当各走各路,也许下一个更好也说不定,只顾着在家里萎着,一朵娇滴滴的花儿都要败了,就是老天也看不过眼的。” 蒋氏气得大哭:“你若喜欢,叫你女儿、孙女直接卖人便是,多生几个女儿、孙女,倒是省得花银子买人了呢。” 人贩子把脸一板:“这个小娘子实在听不得人劝,好好的话不听,且要强来就安生了。” 说着便下死手打了蒋氏两下,蒋氏拼死扣住门框不走,人贩子气道:“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现眼,这么多年我怕过哪个。” 说着不知从哪里摸来一个木棒子就要打上去,临了还冲着薛大舅喊道:“你是有什么新闻在这里等着看么,不上来帮忙,待那些邻居过来可就难办了。” 薛大舅一脸的为难:“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她又是我的侄媳妇,我不过是给她一条活路再嫁去了,又不是要喊打喊杀的,沾上去只怕不好。” 话没说完,被人贩子兜头盖脸的唾了一口:“吃绝户就说吃绝户,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也能说出来,亏你不显牙碜。再晚些时候,她家儿子可就回来了,若是出去喊人,看你我什么时候能出的大狱。” 这话提醒了薛大舅,他赶紧过来帮忙捆人,蒋氏哪里肯依,死命挣扎着,被人贩子一棍子打晕在地上再无清醒。 两人紧着捆起蒋氏,就要抬往车上带走,正巧薛怀义同着周大娘高高兴兴的回来,见薛大舅伙了一人要带走蒋氏,当时急急跑了上来,一口咬在薛大舅的手上。 薛大舅嗷了一声,手上吃不过痛,直接将蒋氏扔了下去就要揪打薛怀义,还是周大娘一个篮子给扔了过去救了薛怀义,随后拉着薛怀义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杀人了。 人贩子连连跺脚,埋怨薛大舅道:“我说赶快,你偏不听,如今闹出事来我看你老人家怎么办。” 薛大舅也顾不得说话,两人索性连蒋氏也不顾了,驾起车子就往外跑,正对面就撞上了贾环和镇国公府的几名侍卫。 原来贾环回去后也是怕薛大舅纠缠蒋氏,想着给蒋氏暂挪移个地方住,只是事务缠身,一直不得清闲,好容易抽出空来,趁着去镇国公府禀明了镇国公,镇国公也是心善,遂叫了侍卫跟着贾环过来给蒋氏搬家了,谁知竟遇到薛大舅勾连了人贩子来吃薛副尉的绝户。 对面的贾环怀里搂着泪落两行的薛怀义,面色青紫气狠狠的看着薛大舅,只如见到了一匹可恨的东西,指着薛大舅和人贩子说道:“几位大哥且过去按住他们,直接扭送了官办吧。” 第311章 吃绝户2 那侍卫里面也有一两个和薛副尉同过军营的,眼见得家里人被欺,只当自家人一般被欺,哪里能够忍受的住,索性先狠狠收拾了一顿方才解恨,然后用绳子紧紧捆了起来,方才去救蒋氏。 蒋氏已然晕死过去,直直的躺在家门口。薛怀义慌忙跑了过去,抱起蒋氏,哭喊着母亲,引得侍卫们眼里也涌了泪花。周大娘赶紧过去拍拍薛怀义的头道:“可是这孩子牛心古怪,你娘亲在这里晕着很好看么,还不让几位叔叔跟着抬进去呢。” 贾环也劝解着:“好兄弟,且让让,待将舅母抬进去咱们再说。” 薛怀义这才站了起来,看着母亲被抬了进去,跟着进去。 一时,大夫被请了过来,诊过脉后,只说蒋氏被外力撞击了几下,看起来倒是并无大碍,掐过人中蒋氏悠悠醒转了,喝过一副汤药,蒋氏方觉得自己好些了。 待蒋氏说出薛大舅的计划,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薛怀义抹了一把眼泪,一声不响的跑过去,手脚并用恶狠狠的打了薛大舅个人贩子一顿。 薛大舅和人贩子被捆住,一时挣脱不开,只是在那里大喊救命。有侍卫看不过眼去,拉开薛怀义,一脚踹过去,人贩子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薛大舅见了,忙舔着脸笑道:“误会误会,可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我之前不过是看侄媳妇一个人养孩子实在辛苦,为着她年轻本不该这么守着,这才想到自家收养了侄孙子,放侄媳妇自去再嫁,一时情急起来,话赶话也是有的,动作也难免粗鲁了些,其实我的心是好的,不是众位爷想的那样。” 周大娘过来兜头盖脸的唾了一口唾沫骂道:“人家辛辛苦苦养着孩子许多年也不见你们薛家放什么屁,如今孩子看着就要下场考秀才,过个几年就要娶媳妇生子,满可以坐在那里享福做婆婆了,你却来说这些酸话。另,再嫁就再嫁,缘何你要打打杀杀的将蒋氏捆了走,赶不是要发卖出去?” 薛大舅哪里敢认,对面几个大汉恶气腾腾的看着就要杀人,遂忙笑道:“周大娘说笑了,侄媳妇为我侄儿守着,我倒要发卖了她,传出去可有我的好名声听呢,不过是为着她好,看她实在不受教,不免着急了些,捆过了巷子是要松开的。” 周大娘冷笑道:“贼娘养的,你是我哪一家的侄子要叫我大娘。” 正说着,那人贩子被侍卫踢的醒转了,见众人瞪她,忙忙的说道:“众位大爷好歹手下超生,不是老妇人我要带奶奶走,实在是这位爷说的,不干我事。” 随后,这人贩子就将薛大舅与她勾结要将蒋氏发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因怕自己再被踢一遍,再无犹豫,将这恶事抖搂的干干净净。 众人一听这薛大舅计划着先发卖了蒋氏,随后再发卖了薛怀义,连价钱都与人贩子谈好了,眼神顿时都不对了起来,这竟是要吃绝户啊。 一个侍卫耐不住手里的刀就要出鞘:“饿不死的杂种,敢是你活不起了,只来吃什么绝户饭。” 说着就要将刀砍下去,还是贾环喝住了:“哥哥稍安勿躁,这贼子何需脏了咱们的手,自有官府制裁。” 侍卫气道:“这贼子死性不改,带到官府最多也不过是流放,实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贾环轻笑一声:“侍卫大哥敢是糊涂了,有时候人活着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 侍卫立在那里想了一想,突地一笑:“三爷说得很是,就是这样。” 说着就粗鲁的拉了薛大舅和人贩子往外走,薛大舅还在那里鸡毛喊叫着,只说让贾环看在娘家人的份上饶了自己,被周大娘唾了一口:“什么东西,之前怎么不看在亲戚的份上饶过你侄媳妇呢。” 薛怀义定定的两眼看着远走的薛大舅,脸上渐生悲戚之色,贾环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也没有回头,只在那里呆呆的站着,半天才说道:“敢是因为我们孤儿寡母,就活该被人欺凌么。” 贾环一想,这可不好,可不要将一个小正太逼得黑化才好,遂在那里安慰道:“义哥儿记着,这些不过是人世上的劫难而已,世上有坏人,也有好人,譬如说周大娘就很好啊。现在你什么都不要管,只需好好读书,将来中举为官,你母亲也就不必再受这等苦楚了,只怕别人还要巴结你们。” 薛怀义呆呆的立在那里,一声不吱,贾环只当他被吓坏了,轻轻的拍了拍他,薛怀义转过脸来,冲贾环笑了笑:“哥哥不要担心,义儿已然好了。” 贾环担忧的看着薛怀义道:“好了便好,义哥儿你好好的,不需理会这些烂人,自有哥哥帮你们安排。” 薛怀义眼看着就想抽泣出来,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半天挤出一丝笑意点头说道:“我是信哥哥的。” 贾环心里打着鼓,往常薛怀义天真烂漫,哪里如今日这般镇定,且脸上透着奇异,他不敢想了下去,索性拉着薛怀义进了屋里,详详细细和他说了好些些,随后说道:“那杂种已然官办,看着就要被治罪,你小小年纪,前程在后面,不许你胡来。” 薛怀义安静的坐在那里,半天低头不说话。 就连周大娘也在那里劝道:“好孩子,那贼东西已然治罪,凭着镇国公府和环哥儿在,势必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你又何需执拗,大好的日子且等着你呢,不说这些,你且不管你娘亲,只顾着在这里犯左性么。” 连着蒋氏也在那里虚弱的叫道:“义哥儿你过来,帮娘倒口水喝。” 薛怀义听见蒋氏叫他,赶紧站了起来,在厨房里找到水碗倒了些水,急急拿给母亲。 蒋氏浅浅喝过一口水,抚摸着薛怀义的头道:“好孩子,这都与你不相干的很,娘又没有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第312章 拖婚 薛怀义低了头,只在那里伺候着蒋氏喝水。 贾环坐了一会儿就要离去,临走时拜托了周大娘照顾蒋氏,周大娘笑道:“环哥儿不需担忧,我们邻居惯了,我只拿她做自家亲戚,如今蒋氏我不担心,我只担心那位小爷。” 说着,往里指了指,脸上甚为担忧。贾环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遂笑道:“周大娘毋需担心,我自有办法。” 周大娘点点头笑道:“所以还是环哥儿靠谱些,别人我自是信不过的。” 贾环笑着走了,回去往镇国公府去了,与镇国公说了。 镇国公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却是想不到薛老姨娘的兄弟这样下作,不如薛副尉一般勇武善战,也不能这般邪恶啊,早已吩咐了侍卫说道:“这样的东西不配现到我眼里,和官府说了,该严惩的严惩,该法办的法办,务必从严从重才好。” 侍卫也是这般意思,见镇国公震怒,心里暗自点头,连连答应着去了。 镇国公尤是叹气,回到屋里和镇国公夫人说道:“所以说自家争气有时也不尽然,亲戚也要争气不拖后腿才好。譬如说薛副尉这位奸兄弟,险些连薛家满门都端底了,实在可恨。” 镇国公夫人也是知道了事情原委的,心里也是替蒋氏不值,也在那里说道:“薛副尉家的那个媳妇带着孩子也是可怜的紧,以后咱们多多派人照应着些,也算替薛老姨娘尽尽心了。” 镇国公点点头说道:“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呢,她家儿子又是个懂事的,若是将来因着这个下不了场,可不就是我不担事了,且和环哥儿一块帮衬着些,待日后他家儿子有个前程,也算是我不负了薛副尉。” 镇国公夫人也道:“得亏今日环哥儿带人过去,不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还是环哥儿照应的多些,放了咱们只是不顶事。” 镇国公也在那里点着头道:“论起仁义,终究还是环哥儿。” 料理过碧月之事,薛蝌遂马不停蹄地往梅翰林处去了,岂料梅翰林家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几个年老家人在那里看房子,又聋又说不得话。 薛蝌看了甚是忧心,连连问过梅翰林下人,那些下人已被梅翰林封死了口,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便摇头。 薛蝌也是无奈,只得花了银子遍问了周围的邻居,才知那梅翰林年前就已寻了一个外放的肥缺,带了全家人过去赴任去了,临走时只说不知何时回来,且听说他家嫡子已然被女家退了亲。 薛蝌跌脚失声,敢是这梅翰林是要悔婚,既是悔婚,缘何不告知他家,这样拖下去只是对宝琴不好,如今梅家无人在家,就是天大的能耐也使不出来,只得垂头丧气的回了薛家再做道理。 薛姨妈和宝钗知道了,心里也是暗骂梅翰林的无情无义,就是看在宝琴死去的父亲份上,也不该如此戏耍他的家人,如今梅翰林一家倒是一发子卷包滚了,只留下薛蝌和宝琴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起来。 众人也是怜悯宝琴被夫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拖着,薛姨妈又想到宝钗,都掩了口并没有告诉宝琴。宝琴也是心性纯真,日日被宝钗领着去贾家与宝玉、迎春等人作诗取乐,并没有察觉异常。 薛姨妈在私底下独与宝钗叹气:“这运道可怎么得了。当初咱们薛家可是太上皇钦赐的皇商,还是紫微舍人之后,金陵哪家人家见了咱们不低头,就是做官做到金陵,初次赴任也得到咱们家递帖子,怎的就混到如此地步,竟是要被男家退亲羞辱至此。” 薛姨妈还想说些什么,突地想起自己的女儿,遂望了望宝钗便闭了嘴。 宝钗何等聪慧,岂会不知道母亲的小心思,看看宝琴的遭遇,又想到自己亲事无果,嘴里似嚼了一颗苦果子,遂苦笑道:“如今这情形,倒叫宝琴妹妹怎么办呢。”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能怎么办呢,梅翰林做的果真不地道,索性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男女两家摊开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也就是了。结果他倒是好,扔蹦一走就完了,叫宝琴独个这里悬着,究竟是要退呢,且找不到人退,不退呢,他家又不现身寻日子,所以竟是横在这里了。” 宝钗也知这事难办,却也没想到梅翰林家无耻至此,轻叹一口气道:“想必是梅翰林之前受了叔父大恩,退了显得自己不仁义,不退又不甘心吧,故此先躲了,待薛蝌他们急一急再说。也许等上个一年半载,许就他们自己出来见宝琴了。” 薛姨妈阴着脸狠狠冲地上唾了一口唾沫说道:“什么东西,果真是无耻小人,当初你叔父怎的就不长眼,看上了这么一个奸险之人,累的自己女儿可怜。” 宝钗轻轻摇了摇头,坐在那里并没有话说。 薛姨妈看了看宝钗,心里倒是更坚定了与贾家联姻之事:“想那贾家为人也算良善,你姨母又是宝玉的亲生母亲,若是你们联姻顺利,嫁进去必不能受屈。我的儿,如今这世上良善之家实在太少,又要拣那有身份的人家,若是匆匆忙忙选一个不知道根底的人家进去,似梅翰林这等奸险凶恶的,可不就是害了我儿一辈子么,故此倒要横了一条心走到底才好。” 宝钗听了,并未作何反应,只是淡淡地说道:“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左就我一个女儿家也不能做了自己的主,且让妈妈操心吧。” 薛姨妈知她心有不甘,拉了她的手一任叨叨的说着:“譬如说那宝玉经了喜事就想着上进呢,也是你这做媳妇的功劳,就是你姨妈那里也是立得住。” 宝钗垂了眼眸说道:“妈妈说的好怪的话,婚姻大事是父母做主,今后很不必事事拿到我面前说着,叫别人听见,不说妈妈说话奇怪,倒说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失了分寸。” 第313章 请安 薛姨妈眼瞧着宝钗并无异色,想想左就宝钗嫁与宝玉并不吃亏,遂按着计划与王子腾夫人和王夫人都继续交接着,宝钗自此撒手,一任薛姨妈折腾。 这日贾母正与宝玉、宝琴等姑娘们说笑,忽有人来回话:“傅二爷家的两个嬷嬷来请安。” 贾母听说,便知是通判傅试家的嬷嬷来了。那傅试原是贾政的门生,年来都赖贾家的名势得意,贾政也着实看待,故与别个门生不同。他那里常遣人来走动。 贾母笑道:“这傅试遣人来的倒是勤快,快快有请。” 宝玉素昔最厌勇男蠢妇,听说有老嚒嚒来,就想躲出去,闻听是傅家来人,便想起了傅试有个妹子,名唤傅秋芳,也是个琼闺秀玉,常有人传说,才貌俱全。虽自未亲睹,然遐思遥爱之心十分诚敬,故此也就反常的留了下来,等着见人。 一时,便有两个年约四五十岁的婆子进来跪下给贾母等人请了安,问了好,便恭恭敬敬地在那里等着。 贾母笑着叫人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两个婆子头脸倒很干净,遂问道:“你们老爷如今公务可还繁忙,怎么总也不来我这里坐坐,回去和他说,且等闲空了多多来往方是正理。” 两个婆子忙听住了,和贾母说了几句话就要退下,突听宝玉在一旁问道:“傅姐姐一直在做些什么,若是有兴致,不如来府里诗社作作诗,也是消遣。” 婆子忙站住了,正要笑着回答,就听贾母笑道:“可是这孩子心眼太过实在,傅姑娘家里忙着帮傅老爷管理家务,哪里有闲空和你作诗呢,你不过是客气客气,可叫人家傅姑娘该怎么回呢。” 遂笑着和鸳鸯说道:“嚒嚒们来的苦热,给她们拿个荷包喝茶去吧。” 两个婆子忙忙的躬身谢过,接过荷包退下了。 那两个婆子见没人了,一行走,一行谈论。 这一个笑道:“怪道有人说他们家宝玉是外像好,里头糊涂,中看不中吃的;果然有些呆气。咱们姑娘二十好几尚没有人家,过来和他们作什么诗啊干的,传出去是抬过来给他家老爷做了妾呢,还是要嫁与他家谁做正妻?” 那一个又笑道:“我前一回来,听见他谈论,家里许多人抱怨,千真万真的有些呆气。这位爷平常没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的。且连一点刚性也没有,连那些毛丫头的气都受的。爱惜东西,连个线头儿都是好的;糟蹋起来,那怕值千值万的都不管了。” 两个人一面说,一面走出府来,辞别诸人回去。 独贾母见了傅家来人,心里有了一段心事,这日见贾政回来,遂吩咐丫鬟叫了贾政过来,和他说道:“你那之前的门生唤作傅试的,他不是底下有个小妹叫做傅秋芳么,年纪偌大倒也没有嫁人。你素日又最是看重于他,不知他妹子为人如何,说给姑老爷做填房可行呢?” 贾政却是不料想贾母说起这话,愣了愣神,坐在那里想了想,说道:“其实那傅试的为人是好的,如今做着通判,官职是低了些,且他妹子年纪其实不小了,看着就奔了二十好几,也不知姑老爷愿意否。” 贾母心里也是打鼓,嘴上却强道:“这还了得,他如今可是有四十没有,且在这里嫌弃别人。后填房的女家合该门第低些,不然只怕我家玉儿难过。” 贾政笑道:“母亲说话实在太执拗了,林丫头眼看着就要出嫁,且是亲王正妃,谁肯给她难为,怕是不想活了才是。” 说到这里,贾母顿时心里冷了下来,她又想到了自家宝玉的亲事,如今黛玉赐婚,湘云已定,倒要她的宝贝孙儿寻了谁去,一时倒也顾不得林如海了,遂沉了脸问贾政:“如今宝玉年纪渐渐大了,你们做父母的生了就不管孩子了么,不说赶紧成亲,且要定个人家才好。” 贾政听了之后啼笑皆非,想不到贾母颠倒黑白的能力实在强悍,遂笑道:“老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宝玉现在年岁还小,就是暂时定不下人家也是无碍的。当前宝玉最最要紧的当属科举,待他下了场,不说别的,只说中个举人,不消说头名二名,就是末名在榜,只怕过来说亲的不止一家,只是他惫懒不愿罢了。” 贾母轻轻摇头笑道:“我深知宝玉是个不爱走科举的,你看他做起诗来是何等的灵异洒脱,偏偏说起四书五经就垂头丧气。之前我思谋着将晴雯给了他,放在房里平时帮着解劝解劝,结果也是不尽然。想必宝玉将来也是个不听妻妾劝的。我也解不过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别的淘气都是应该的,只他这种和丫头们好却是难得。我为此也担心。每每冷眼查看他,只和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爱亲近他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岂不奇怪。想必原是个丫头,错投了胎不成!” 说着,自己便一行笑了,贾政听了更是叹气,一想到宝玉以后就甚是头疼,将来贾琏有爵位继承,且他也有了正业;贾环解元已然拿下,连着皇子伴读的头衔在身,还没有他的好日子过么;贾琮、贾兰听说读书越发的好了,只剩了宝玉。 之前么,贾政觉得荣国府无甚出息的,遂将希望都放在了宝玉身上,对待他甚为严厉,如今有了贾环,贾琏也走上正途,竟可以不必逼的太紧,故此放任了宝玉好一些些时间。如今被贾母提醒,贾政恍然想了起来,自家这个好大儿竟是浪荡了许久了,也是替宝玉的前程焦心如焚,遂在那里扳着指头替宝玉一任想着授业恩师。 贾母却是说道:“好好的怎么就想着给宝玉换先生了,小孩子嘛,譬如说先要他慢慢读些科举的书,通读的熟了再去想别的不很好么。” 第314章 佳妇 贾政忙说道:“其实宝玉已然读的很是熟练,只是缺一个先生帮着教导一下便可望有了成果。” 贾母一听就说:“既是熟练就很好,不若这样,你与四老太爷说说,平时多多用心教导宝玉为要。若是你说话不管用,直接将他叫到我这里来,我与他说,何必要出去求学这般麻烦,将来吃个中饭只怕就不好适应。二老爷你是知道的,宝玉自小就挑剔,外面的饭食略不可口就不愿意吃进嘴里。” 贾政叹气,想不到贾母宠溺宝玉至此,贾琮比他小上几岁还懂得出去苦读,偏偏就遣不动他么,只得说道:“母亲宠溺宝玉也需有个限度,这时候正是他读书的大好时候,不让他熬苦些,将来如何?不说别的,横不能害了人家女孩子一辈子吧,除非不找。” 贾母却是不爱听,用手扇着风,轻笑一声:“你倒惯说这话,想你当初和宝玉一般大小时,因着不爱念书,挨了你老子多少打,现如今做起老爷来了,就认真管起儿子了。和你实说了吧,宝玉就算是中不了科举又能如何,找宫内内相说说,捐个官做做,我再给他留下一份家私,还怕他没了后路么。” 贾政听得又急又气,想不到贾母竟是糊涂至此,真真是慈母多败儿,这话果真是至理名言,遂急道:“母亲这话大差了,所谓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金银这些身外之物都是死物,譬如说他不会经营,就是给他座金山也耗尽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贾母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不必和我说什么酸词酸调,宝玉就是这样的性子,任凭你是怎样还能倒过来他么,譬如你当时,你老子下死力气打了你几次,还不是该怎样还怎样么,哪里就改过来了。如今你做了父亲,又有了官职,就想起什么鱼啊虾的。自己不好生读书上进呢,且想着让自己的儿子上进,岂不知上梁不正下梁哪里就会直了。” 贾政顿时喉头一噎,终是不忍宝玉将来没有前程,遂在那里苦苦劝道:“母亲宠爱宝玉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咱们须得从长计议才是,如今不过是让宝玉略上进些,并没有严苛的意思。” 贾母叹道:“所以说二老爷有时候做事实在有些死板,普天下世人何其之多,个个都是科举出身么,有时也别太过执拗了,譬如说他就不是这块才第可怎么好呢。” 贾政低了头不说话,这事儿倒是他没有想到的,如何能够应对呢。 贾母看了看贾政,笑道:“瞧我,无来由的就要说什么晦气的话,宝玉才多大年纪,六十做了秀才的还有呢,他不过十几岁年纪,咱们很不必着急。” 贾政听了也只得点头称是,贾母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是认真说起来,宝玉的学业倒是放在一边,亲事可是要正经抓起来了,不知你和二太太有没有人选。” 贾政皱了眉头在那里想了半天,总是想不出人来,只得和贾母说道:“二太太之前倒是和我说过要替宝玉求娶了姨太太的女儿宝钗,当时我也是顾虑着到底薛家门第低些,那薛蟠又是个好惹事的,宝钗嫁过来只怕门第有些个不般配。其实论起人才来,我倒是喜欢这孩子稳重大气,只可惜被娘家拖累了。” 贾母也点点头说道:“二老爷说的的确不错,二太太也是在我面前唠叨了好几次,只说什么金玉良缘,当时我只想着林丫头,后来又想着云丫头,便没有放在心上,谁料得两个丫头竟这般没有良心,哪个也不来陪我这个老婆子。” 贾政呐呐地笑着,凭着他的官职,放了黛玉和湘云哪家也不想和他家宝玉做一对,不过也是那句门户不般配罢了。他嫌弃薛家,看中林家和史家,却被人家嫌弃,真真命里所招。 看看贾母头鬓斑白还要为宝玉操心,贾政不由得心里暗骂宝玉一声畜生,随后笑着说道:“总是老太太为宝玉操心,其实儿女各有儿女福,譬如说时机到了缘分也就来了,老太太实在不必这般忧心。” 贾母却道:“你省得什么,就是你年轻时那般不着家不也是我替你操心的么,只可惜找了二太太,之前并没有看出,如今越发的不像样子了,不过是她给我生了宝玉和元春,别的也就不和她计较了。现在宝玉大了,你们又不肯为他奔忙,我略替他思谋一下,你又拦着,可是与他有仇么,还是嫉妒他受我的宠。” 说着,贾母就不由得笑了起来,贾政无奈,只得陪着笑了半天,方说道:“论理还是老太太更疼宝玉,我们这做父母的也是便宜了些。”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少混说吧,如今可怎么样呢?” 贾政停了笑,想了半日说道:“不然看看宝丫头呢?” 贾母皱着眉头在那里说道:“宝丫头是个好的,又稳重,又贤惠,又能掌了家,把宝玉交给她,保不齐也能听进去话上进起来,可惜你也说了,薛家的门第实在有些低了,让宝丫头进门,究竟我是不甘心的。” 贾政点点头,又道:“譬如大太太的亲戚唤做岫烟的呢。” 贾母叹道:“二老爷显见的就没有放在心上,那岫烟的父亲是个酒糟透了的,找这么一个岳家给宝玉,敢是怕宝玉前程太好么。况那岫烟看起来也不是个善于管家的,找她进门,等着我的宝玉管家么。” 贾政笑道:“适才老太太说过的傅秋芳不是未有人家,那傅试平时看着又好,又是六品官,听说那傅秋芳长的也好,只是年岁大些。” 话没讲完,被贾母兜头盖脸的唾了一口:“那个傅秋芳年纪只怕已然二十有余了,我的宝玉才多大,竟说起她来了,有你就说一个,没有合适的你就只说没有,不必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第315章 流放1 贾政想来想去总没个人选,只得面带愧色的起身和贾母说道:“儿子惭愧,实在想不出人来,只能全仗母亲了。” 贾母也皱了眉在那里想人,京城里她知道的适龄的女子倒也有几个,有的总觉得与自己的宝玉不甚般配,有的么,倒要遣了人去试探试探方好,遂说道:“竟也没什么想好的人家,不若如此,便叫你媳妇多出去走动走动,有合意的人家赶紧回来告诉我才是正经。” 贾政低头称是,倒是想起一事来:“可是说来,如今大姑娘可是怎么好呢。” 贾母如今最是听不得元春二字,宝玉起码还有时日上进,就是娶亲也是有人家的,只看自家看高看低罢了,元春可是哪个人家听了也是要摇头的,想到自家可怜的孙女,贾母也不禁含泪叹道:“还是我害了她,不是我一心要她入宫替咱们报效朝廷,又岂会有今日之祸。元丫头看着也忒傻了些,整日除了管家就是闷在屋里不出来,我是知道她心里有苦的,可惜也是不能说什么。” 贾政也瘫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论起整个贾家,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元春了,如今只盼着她早日找到一个合意的夫君就安枕了。 这日,贾环又去看望蒋氏和薛怀义,这两日因着担心薛怀义,他隔几日就要去看一趟。 没进巷子口,就见薛怀义神神秘秘的从家里出来往城外去了,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小厮刚想喊住他,被贾环一把拉住,这孩子最近心情一直很是低落,任是谁逗他也是不理,也是无心再学业了,贾环正想该如何开导他,刚巧今日碰见薛怀义办事,许从这里面能够寻个突破口。 贾环见薛怀义越走越远,索性跟了上去,幸喜义哥儿并没有发觉,薛怀义在前,贾环和小厮在后面,几人一直走到城外,薛怀义谨慎地往四周探了探头,看见并无人注意他,自己悄悄地埋伏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贾环早已在薛怀义回头之前和小厮藏在了一边,见薛怀义跟着也藏在了一个角落里,小厮耐不住性子悄声说道:“义小爷这是做什么,敢是要和谁捉迷藏么。” 正说着,就见有一支队伍缓缓的向这里走来,为首的是几个衙差,后面跟着几个垂头丧气身着囚服的男子,其中就有薛大舅。薛大舅的脸面青一块紫一块的,脚步踉跄,显见的在牢里受了不少的罪,看来镇国公府打了招呼,衙役们平时没少照顾他。今日就是他的流放之日。 贾环恍然大悟,感情这义哥儿是为了薛大舅而来的。 小厮低声说道:“这位小爷果真也怪,自己母亲差点被那个恶人给卖了,他竟是要过来给他送送行么。” 贾环低声斥道:“偏你会说话了,且把嘴闭紧些。” 自己心里却在想着,薛怀义何时这样糊涂起来,竟是黑白不分,赶着来给薛大舅送行呢?只是送行缘何要这般神秘,竟是怕见人一般,落落大方的送了东西走了就是,倒让贾环百思不得其解。 突地有一个想法在贾环脑子里如同电光火石一般过去,贾环暗道不好,正要起身,就见薛怀义看见队伍过来,面带愠色,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冲冲的就要往队伍里闯。 贾环与小厮同时跳了起来,奔了命似的往薛怀义那里赶着,趁他还没有跑到薛大舅跟前,便一把按住了他,顺带着将匕首硬生生的给折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两边的衙差正闲着无聊,一脸疲色的督促着犯人往外赶紧走着,就见几人直通通的往队伍里闯了过来,遂赶紧提了刀过来喝道:“什么人,没事干来阻挠官府办差,敢是不想活了么。” 贾环使劲儿拉了薛怀义放在身后,努力办了一个笑脸给衙差:“有劳差大哥,我们是那位爷的亲戚,想着过来与他送送行,别的也没有什么。” 流放的囚犯亲属给囚犯在流放之时送些路上的盘缠,这个衙差也是司空见惯的,只是他们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几人,手里空空如也,敢是要拿一张嘴送行么,心里顿时起了好奇之心,遂指着薛大舅说道:“喏,人就在这里,你们要送行就赶快,切记不要耽误了行程。” 贾环连忙称谢,拉着不情愿的薛怀义走到了薛大舅的跟前。 别看薛大舅在牢里被衙差们照顾的够够的,可是他的心里倒是依旧存着希望,一见贾环和薛怀义,早已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因着什么进了大牢,又是因着什么被判了流放,看见几人手里并没有拿包袱,心里甚为不舒服,遂在那里气得说道:“你们这两个小球囊的,之前不来牢里看我也就算了,怎的过来送我也不懂得拿些细软衣服,听说那边冷得很,不多给我拿些盖褥过去只怕要着凉。” 这话说完,就连贾环身边的小厮也愣住了,张着大嘴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薛大舅,这位薛大舅的脑子只怕是不够使唤。 贾环讽刺的笑了一笑,心想有时候家风二字想来也不是一定的,譬如说那位薛副尉听说人品就不错,养出来的后辈也都是有骨气的,那位薛老姨娘么据说为人也还妥当,怎的整个薛家偏偏出来一个薛大舅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果真叫人无奈的紧。 薛大舅见几人毫无动静,遂急了起来,登时骂了起来:“一帮小杂种,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听见长辈说话怎的不说话答应着,这竟是你们的家教么。” 薛怀义听了就要上前推搡,被贾环一把拉住。贾环失笑的看着薛大舅说道:“我们有没有家教倒是不晓得,这位长辈家里的家教可是堪忧,看着您就要远行,您的家人朋友可曾前来送送您呢。” 薛大舅听了嘴皮子就想说,终究说不出什么,时至今日他的媳妇孩子没有一个人过来牢里看望他,连一床暖身子的被褥也未曾捎过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死到哪里去了。 第316章 流放2 贾环见薛大舅一脸便秘的表情,心里甚是舒爽,好歹亲戚一场,他也不忍薛大舅被蒙蔽过去,遂好心的在那里提醒薛大舅道:“听说您的家人知道您被捉了大狱,不等官家上门,就卷包走了,其实家里本没有多少细软,也不知他们竟是防了谁。” 薛大舅紫涨了脸皮,显然这事他并不知晓,一时明白过来心里有些承受不住,眼见得气血涌上了头顶。 一旁的衙差见了只怕出了人命,吆喝着过来:“你究竟是送行还是要命,我这里耽搁沉重,趁早离了这里。” 小厮见机过去,塞了几两银子,衙差掂量着见薛大舅渐渐缓了过来,料想也是无虞,遂笑道:“好生说些,送行就要有送行的样子。” 说完就径直走了,再不肯管。 薛大舅也顾不得衙差,紧紧的跟过来,眼睛直直的盯着贾环问道:“这事儿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可是讹传,还是在骗我。” 贾环笑着说道:“您老人家实在太高看了自己,您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值得有了讹传,亦或是骗人,也是晚辈想着毕竟相识一场,不如遣人送个信过去,或许有人能给您送个东西,谁想到过去一看,竟是人去楼空,问了邻居才知道感情是前两日接了官府的音信,怕出银子赔偿,故此连夜跑走了,连个东西也没有留给您,果真是家风渊源。” 薛大舅听着听着,脚下渐渐软了下去,不由得蹲在地上大放悲声:“这帮子畜生,老子是为了哪个,想不到竟是抛了我走了。” 贾环与薛怀义笑着站在一旁看着,见薛大舅如今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连带着一大把年纪还要流放千里,此时的薛怀义心里渐渐平衡了下来了,脸上也跟着浮现出久违的笑意。 薛大舅哭着哭着,突地一下子爬到贾环和薛怀义身前,仰起头,边吸着鼻涕,边谄媚的说道:“好外孙,好侄孙,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只当我是一条狗罢了,和官差说说,权当是自家闹笑话,赦了我吧。待回去后,我保证再不起歹心,一心一意跟在你们身后,任是谁也动不得你们。” 薛怀义厌恶的拿脚踢了过去,却被薛大舅一把抓住,死死的在那里求饶着,薛怀义一时脚动弹不得,小脸顿时涨的通红。 贾环的小厮看见了,立即一脚将薛大舅给踹了过去,踹的薛大舅滚了几滚,险险稳住,还想舔着脸过来求饶。 贾环看见薛大舅一脸狼狈的样子,轻笑一声说道:“您老人家真真堪称人之表率,前倨后恭用的果然是好,只可惜用错了人。” 随后贾环示意小厮给衙差们递过去一个荷包,里面沉甸甸的感觉就令衙差们眉开眼笑着说道:“公子实在客气,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们。” 小厮悄声将要“好生照顾”薛大舅一事细细说给衙差们听,衙差们笑道:“我当是何事,公子只管放心,就是公子不说,小的们也照样让薛大爷满意,临行时镇国公府已然吩咐过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心想你能活着走到流放地点算你命大,遂拽了薛怀义转头就回。 薛大舅哪里肯放过贾环和薛怀义,眼见得他们施施然就要返回,知晓自己从此就要流放于千里之外了,遂紧赶着就要上前抓住贾环的手想要求情,被衙差一根鞭子给打将回去了。 贾环回头冲衙差一笑:“几位差大哥路上慢走。” 衙差们呲牙一乐:“公子好走。” 贾环一行人往城里走去,衙差们领着薛大舅一行人慢慢的往城外走去,两行人各自奔了不同的道路。 路上,薛怀义低了头,不则一声,贾环看了好气又好笑,问他道:“适才你倒是勇猛,怎的回来反倒拿捏上了。” 薛怀义红了脸,半天蚊子声说道:“刚刚不是哥哥过去,只怕我就被衙差抓住一顿好打了,还是哥哥救了我,我感谢哥哥。” 贾环气得笑了出来:“一顿好打只怕是轻的,怕不是要将你收了监,你可知晓。” 薛怀义执拗的说道:“即使收了监又有何可惧之,为了我母亲,我只怕连性命都能送掉。” 贾环见薛怀义一脸的认真,不忍的说道:“你个傻子,你当这是孝顺你母亲呢,这分明是幼稚的行为。为了一个渣子,你倒要搭上自己的后半生,明明这个渣子已然伏了法,你还要上赶着去送人头,可不就是傻么。” 薛怀义气道:“他犯下的罪行哪里是一个流放能够偿还的了的,哥哥你不看我的母亲经了这个畜生一吓,至今躺在床上病的起不来,连着外面的风声也是不好听起来,有那闲来无事的人不知编排了她多少坏话去,更让我母亲病上加病,这都不是他引来的孽障么。” 贾环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说你就执拗的厉害,就算他判的轻了,便宜了他又如何,有些事情本不必咱们亲自出手了结的,略微几个银子就能有大把的人听从。” 见薛怀义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贾环笑了,禁不住上手捏了捏他光滑的小脸蛋,一行在那里想着,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反应,似他这样油锅里滚出来的,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太过老气,还是义哥儿惹人爱怜些,遂接着说道:“譬如说刚刚我不过给了稍许几个银子,就能让路上的衙差们好生照顾那畜生。” 薛怀义震惊了,遂问道:“哥哥却是疯魔了不成,不让他零碎着受罪已然很好了,却为何竟要好生照顾他。” 贾环笑了,却是想不到这位小爷连正反话都听不出来,遂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小厮,小厮会意过来,请了个安,躬着身子笑着将话都详详细细讲给了薛怀义听,连镇国公府的吩咐也都说过了。 薛怀义听得呆住了,一时反应过来,遂郑重向贾环请了一个安,激动的说道:“全赖哥哥和镇国公府的帮忙,此生兄弟必定效犬马之劳。” 第317章 帮忙 贾环失笑了起来,本是十岁的孩童,说起这话来竟是违和了,遂笑道:“不要讲这些有的没的,我们本就是亲戚。” 一行人相跟着回到了家,见邻居周大娘送来几张饼子送与蒋氏与薛怀义吃,此刻正坐在那里与蒋氏说话呢,蒋氏半坐起来,面色显见的好了许多。 一见贾环进来,蒋氏赶紧张澜着想起,还是贾环赶紧出声制止了她,连着周大娘也摁住了她笑道:“可是大娘子也是忒多礼些,自家外甥有什么要紧。” 蒋氏笑着让义哥儿端了凳子过来,贾环冲薛怀义点点头自坐下,见蒋氏头脸好些了,遂和她说道:“舅母如今看起来倒是大好了,正巧有一件事求舅母帮忙,也不知舅母给不给环哥儿这个面子。” 蒋氏忙问何事,贾环笑着说道:“原是有这么个缘故,近日我的庄子上竟是悄悄走失了一名管事娘子,带的里面的佃户都惫懒起来了,外甥又兼着许多事情,一时竟错不开手调教,只得求了舅母过去暂且支应着,待外甥找到人手替换了舅母回来。” 说着,贾环深鞠一躬,倒让周大娘笑了起来:“可是这孩子说的话也巧,你舅母不帮你谁帮你呢。” 随后周大娘转向蒋氏说道:“就是环哥儿不来我也该劝你去各处走走,总是憋在家里,只怕心里跟着低落起来。其实就我说来,外面的话有什么要紧,不过都是些闲来无事没有见识的人以讹传讹罢了,横竖变不了银子,何必拿它做真。左就环哥儿那里缺了人手,你就带着义哥儿过去住些时日,待过些时候,风声低了你们再回来,也是一个道理。” 蒋氏如何不知是贾环的好意,只怕那庄子上的管事娘子走失也是托词,不过是为着她暂且躲避风声做出来的吧。其实她也有意想走,只是奈何义哥儿的学业当前,倒也不舍得走,正在那里两难之际,就听贾环笑道:“我知舅母牵挂义哥儿学业,我那庄子附近有位大儒,教导学生是出了名的严苛,学识又渊博,方圆左右想进他塾里的不在少数,若是义哥儿有意,我倒可以和他说说,只是义哥儿进去之后须得小心学业,免得吃了板子。若是义哥儿觉得现在的先生教的实在不错,我也可安排一位小厮过来与义哥儿做伴,帮着做饭端水,一定短不了哥儿的吃喝,或是义哥儿干脆搬过去与我住,左就笃思园是我做主。” 蒋氏正在那里想着,薛怀义已经自己急着说了出来,毕竟如今外面风言风语实在不少,便是他也听不下去,更何况蒋氏呢。虽说是自家在这件事上无甚过错,反而是遭了无妄之灾,可是现今世上人嘴两张皮,你拼命解释不过是添了几个谈资罢了,不如趁早躲上一躲,也是方便,遂笑道:“哥哥说的实在妥当,其实我也想着出去走走,只是一直不得闲空,这里的先生教的虽说不错,到底还是该多些先生教导教导,方能学业精进些。母亲,不如咱们就随了哥哥去吧。” 有了义哥儿的话,又听了贾环和周大娘的一力劝说,蒋氏终是点了头,和贾环笑道:“一切就有赖环哥儿了。” 贾环笑道:“反倒是我要感谢舅母的帮忙,舅母倒要反过来谢谢我,这话从哪里说起。”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周大娘拍着胸脯说道:“大娘子只管过去,你这里就交给我,平时洒洒扫扫也是不怕的,做就我一个老婆子闲的很。” 蒋氏甚是感激,握着周大娘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周大娘笑道:“咱们多年的邻居,你进门的第一天就是我帮着张澜的,义哥儿也是我怀里抱过的,何必做这虚的没的。” 贾环笑道:“所以说远亲不如近邻,说的就是这话了,舅母现如今正病着,不好弯腰,我替舅母谢谢周大娘。” 说着就要深鞠一躬,倒把周大娘吓了一跳,赶紧扶了贾环起来,嗔怪道:“你是蒋氏的外甥,就是如同我的外甥一般无二,切不可这般大礼,倒让老身折寿。” 贾环笑道:“既是晚辈,行给长辈礼也是理所应当,又谈何折寿。” 几人都笑了,坐在那里盘算了一气,只看蒋氏与薛怀义何时动身,带什么过去,很是说了一气,贾环见天色晚了,方动身离去。 待回了家里,贾环自去和兰夫人请安,顺带着说起蒋氏一事。 如今兰夫人的肚子已然很沉重了,站起来肚子凸凸的,眼见得月份大了起来,只等时日待产了。 兰夫人摸着肚子感慨道:“却是想不到竟有这般没有良心的东西,人家孤儿寡妇日子过的艰难不帮衬不说,且要起什么坏念头,真真坏到骨子里了。” 林嚒嚒边替兰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缝着出生用的衣裳,边笑着摇头道:“所以我不敢出宫也是为着这个,有时候不是你不招惹,祸事就不来了,反倒是那贼人见你势单力薄,欺负的更加上头,我又年岁大了,实是摆弄不开这些,不如就在宫里养老的好,左就也碍不着谁。” 贾环笑着看着兰夫人的肚子,说道:“也不知小弟弟何时能够生出来。” 兰夫人笑着让贾环摸摸她的肚子说道:“可是急什么呢,林嚒嚒适才算了一下,说是就在这两日了,你弟弟出来的衣裳包裹都一应俱全了,你娘我都有些看不过来了,林嚒嚒且还要再做,倒让我过意不去了呢。” 林嚒嚒笑道:“可是兰夫人话的说的实在太过谦虚,不过是捎带手的事,你又是我的主子,我不替你办事替谁办事呢。” 贾环和兰夫人忙忙的站起来说道:“嚒嚒说的这话可是刺人心了,我们心里只将嚒嚒当做长辈一般看待,万万没有将嚒嚒视为别的,若有撒谎,天打雷劈。” 林嚒嚒笑了起来:“且打住吧,动辄就说这些,可不就让我搁了心上。” 第318章 邢小妹 贾环方扶了兰夫人坐下,几人说笑了一气,见小丫鬟端了食盒进来,且住了嘴等着洗手吃饭。 那里邢夫人因着邢大舅携了家人过来与自己打秋风,指望自己帮着置房子置产业,心里甚是苦恼。 其实这段日子,邢夫人得了贾环的指点,将手下的私房并着大房的资产拿出去不少,置了不少田地铺子,也跟着投资了几个赚钱的产业,手里的银子是有的。奈何自己的两个兄弟着实是不成器的紧,正事没有他们,花钱的事儿倒是跟着跑来与她要银子花。再加上嫁了人的大妹日子过的也很艰难,见她如今日子过得好了,时不时的就要赶着来打个秋风。小妹还待嫁闺中,等着邢夫人置办一份嫁妆,林林总总的下来,邢夫人手头竟是有些分不出来。 可是邢夫人自己也知道,其实她有时办事也的确用的着邢家兄弟姐妹,娘家人有了出息,对她也是有所助益的,所以有时她也是真心想帮,只盼着兄弟姐妹争气些。 当然此回邢大舅也与邢夫人立了誓,只说此次自己必不能再荒唐下去了,与邢夫人要帮衬,不过也是为着自己的女儿待嫁,多了实在不敢妄想。 邢夫人只得咬牙应了下来,毕竟当初邢大舅出走也是多半为着她带了大半家底过来,分家产时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论情理,她也该填补邢大舅些个银子,只希望他从此以后争气些,走入正途才是。 至于邢大舅的女儿唤做岫烟的,至今未有人家,也不知将来归宿在何处。 这日,邢夫人正在那里整理着私房,盘算着该给邢大舅一家置办些什么才算正常,就听下人来禀,只说贾母有请。 邢夫人忙整理了衣裳,带了贴身丫鬟,坐了车过去荣禧堂那里等着贾母说话。 一见邢夫人过去,贾母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连拍着座位,要她挨了自己坐下。 邢夫人一见此,心里顿时打起了鼓,不知贾母有些什么道理可言,看情形只怕事情不小,不然贾母也不会这般笑脸相迎。 果然,不等邢夫人屁股坐热,贾母已迫不及待的问道:“前段日子听人说起,只说大太太娘家如今还有一位小妹尚在家里,年方几何,可曾有了人家?” 邢夫人听了之后,还以为老太太要给自己的小妹说人家,倒也热络了起来,遂细细地说道:“说起来,我家小妹并未有了人家,年纪不过十九岁,也是因着当初家父家母去世的早,兄弟又都不是很争气的,故此也就没人管她的婚嫁,所以剩在了家里,倒让我急得不行,老太太若是有合适的,不如替我参详参详。” 贾母一拍巴掌,笑道:“说的可不就是这样,我手里现如今正有一位家世良好的男家,只是年纪略大些,又有了孩子,嫁过去是个填房,不过过去就能够当家做主母,不知大太太以为如何。” 邢夫人听了一怔,心想这究竟是谁呢,不过私底下想想,自家小妹如今这个年纪,再找个年纪相当且未曾婚配的只怕也是不怎么可能了,与其找一个家境贫寒的整日里在那里吵吵闹闹的,三五不时与自己打秋风,或是过来与自己诉苦哭诉,不如找一个家世显赫的人家做填房,自己不是也是这样么,虽然之前的确吃了不少的苦,可是银钱上并未苦了自己,且现如今不是也对自己好了起来了么。 想到这里,邢夫人遂笑道:“老太太且和我先说说,我听了回去说与小妹听,看看她是怎么个道理。” 贾母笑道:“说起来也是熟人,都是亲戚,便是林丫头的父亲,咱们家的姑老爷林如海啊。他的情况你也是知晓的,如今年纪轻轻就是皇子师傅,林丫头又是亲王正妃,马上就要出嫁,你妹子嫁过去就是响当当的当家主母,进门就是二品诰命夫人,比你这个做姐姐的职位还要高些。” 邢夫人呆了一呆,心里想着怎么竟会是他呢,自家这个家境嫁过去只怕勉强,遂笑道:“老太太说的突然,怎么竟会是姑老爷呢,可是我娘家如今父母俱不在了,家里的兄弟又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妹也不是什么神仙容貌,哪里匹配的上呢。” 贾母笑着用手点了点邢夫人那边,说道:“你且不要妄自菲薄,听我与你细细道来。你小妹的姐夫,就是我的大儿子贾赦,乃是世袭荣国公,三等将军的职位。你娘家也是官家出身,不过是父母早亡没了前程。就是你那两个兄弟,没甚出息也不要紧,我知你说他们不正干,可是论到天边去,他们也并没有真正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每每过来找你说些事务,我冷眼看起来,也都不是什么胡搅蛮缠之辈,也是可以改了的。” 邢夫人红了脸,低着头呐呐的说道:“总是他们不争气,带的家里也无甚出息的人才。” 贾母一拍手笑道:“现如今可不正好,你在这府里也是诰命夫人坐着,将来若是你小妹嫁入姑老爷家,也是格铮铮的二品诰命夫人出身,你兄弟再改过一下,你们再帮着扶持一下,你娘家可不就起来了么。” 邢夫人听了心里也是向往的很,只是不知林如海是个什么意思,遂问贾母道:“可是姑老爷是个什么说法。” 贾母笑道:“哪里先和他说起,总要先和女家说过,透了气,看看你们是个什么章程,然后再去和姑老爷说。咱们才是自家亲眷,不先和你们说,还能和谁说。” 邢夫人笑着点点头,知道贾母看中自家小妹不过是因着自己娘家势力单薄的缘故,就是将来嫁入林家,生下嫡子,也不能高出了黛玉,就是在黛玉面前说话也无甚底气。另,邢小妹毕竟是贾家亲戚,嫁入林家,林贾两家还是联姻状态,不会因着姑老爷再娶而断了联系,与哪方面,对贾家来说都是有利的。 第319章 生产1 不等时日,邢夫人借着去与邢大舅商量的时候,顺带着看望了邢小妹,和她坐在一起郑重商议了此事。 邢小妹素来爱重读书人,家里的哥哥又是这般不争气的,她早已巴不得想要离开家里的樊笼而去,一听邢夫人和她商量,心里已有几分愿意,只是听着是个填房,倒是犹豫了起来。 邢夫人其实也心里打鼓,只是林家毕竟家世显赫,林如海的为人自己又知道,不是填房和年纪摆在那里,这本是自家巴不得的亲事。可是话又说回来,若是不是姑老爷这般年纪,不是填房,早已大把的人扑上去了,哪里就能轮得到自家。就算是姑老爷如今这情况,且有的人家想结亲还结不过来呢,故此当真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邢夫人见邢小妹颇有意动,只是碍着填房的名头面子上有些下不去,遂笑道:“可是你也是钻了牛角尖了,一个名头而已,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实惠。你嫁进林府,就是得琅琅的二品诰命夫人,林丫头嫁出去,你就是当家主母,再生下一个嫡子,这林家的家私怕不能都是你儿子的,且还想什么呢。” 邢小妹低了头,羞答答的说道:“不过是咱们自家瞎想,谁知道人家是如何想的。” 邢夫人一看,便知邢小妹愿意,遂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嘱咐了她几句,有现成的银票拿出来给了她些个,只说叫她带着嚒嚒去绸缎庄和金楼置办些时新的衣服首饰捯饬起来,邢夫人先回去自做道理。 听了邢夫人禀告,贾母笑了,满意地点头说道:“过两日我就遣了二老爷过去探探姑老爷的风声。” 邢夫人忙起身笑道:“还是要靠老太太和二老爷的鼎力相助。” 贾母笑道:“咱们自家人,且说什么有的没的,叫人听了笑话,不必如此这般。” 一时说动了,婆媳两人遂定下了。 赶着贾政回来,贾母派人过来叫他过去荣禧堂说话。 听了贾母要将邢小妹说与林如海,贾政半响无话,贾母笑道:“好歹这个还和咱们家有些关联,家世也不显赫,好拿捏些,譬如说将来陛下保不定要赐婚,到那时姑老爷可就和咱们离了心了,毕竟姑老爷如今年纪很轻,又是圣眷正浓,不早下手,日后你后悔也来不及。” 贾政想了半日,遂站起来笑道:“总是老太太运筹得当,我等只能望其项背。” 贾母笑道:“且坐下吧,动不动就这样,不怪我说你,有时候的确过于死板,为人是不错的,只是放在官场上就有些勉强了。” 贾政不好意思的一笑,随后与贾母说了半气话,就听下人慌慌的跑来禀报,只说沁芳斋的兰夫人发动了,眼看着就要生下来了。 贾母还可,独有贾政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急着问道:“怎么这么快,稳婆都过去了吗。” 贾母笑道:“都已然做过几次父亲的人了,且还这么不稳重,沁芳斋那里人手都是齐备的,早先就算好了这两天产期,故此稳婆和奶嚒嚒都已经选好了,只等今日了。” 贾政不好意思的笑道:“儿子的儿子如今也有十余岁了,隔了这许多年,早已忘了婴儿出生时的滋味,一时半会儿慌了手脚也是有的。” 贾母笑道:“那倒是的,我倒忘了你这般年纪孙子都已经将近十岁,年老爱幼子,世人常有的事。” 贾政低头笑着说道:“母亲这话实在大差了,都是儿子的孩儿,于情于理都是一样的疼。” 贾母点点头笑道:“你在教导宝玉时能想到今日之言,我就甚为欣慰了。” 贾政一听,贾母又是因为宝玉之事在点他,他本是想张嘴辩驳几句,只是现如今兰夫人生孩子是要紧事,遂低了头不再辩驳,跟在贾母身后往沁芳斋走去。 一进沁芳斋,来来回回的下人川流不息,有端水的,有拿帕子的,有熬药的,还有过去请大夫的,邢夫人早已过了来,焦急的等在外面,里面兰夫人凄厉的叫声不时的传了出来,更让贾政心急如焚,差点就要一脚踏进去,还是贾母手疾眼快的拉了在身边。 贾母举目四望,王夫人竟是没有在场,脸上不由得带了一丝不满,见邢夫人早已等在这里,事情总是她知道的多些,遂招手问向邢夫人道:“多会儿发动的,人手可是齐备了。” 邢夫人赶紧说道:“兰夫人是巳时一刻发动的,当时我们正坐在那里说笑,突地她就觉得肚子疼,再一看,羊水已然流了出来,我们慌忙把人放平,紧着过去请稳婆,禀告老太太,一整趟下来,她还没有生下来呢。” 贾政一听就坐不住了,急着说道:“这还了得,只怕是孩子难生,且去拿了片子入宫里请太医方是妥当。” 贾母笑着看了贾政一眼,说道:“你省得什么,哪个妇人生孩子不是过鬼门关的,你只看兰夫人今日生孩子艰难,却不见有多的妇人生了一天孩子也生不下来呢。” 到底贾政话已然说了出来,自家又有这个根底,贾母遂转头看向林之孝家的:“且叫你当家的拿了片子去请王太医,就说请快些。” 林之孝家的赶紧点头答应了下来,刚刚出去,就领了一个太医进来,贾母看了一怔,竟是太医院的王院正,遂愣了一下,林之孝不过片刻就能请了人来?王院正早已不外出看诊,不是关系好的世交都不过家来的,今日可是刮了哪阵风,让真佛过来。 林之孝家的忙和贾母禀道:“这位王院正说是世家相托,特特过来咱们家看诊的,还是自己亲自走来的呢,我们刚一出门就迎到了这位老爷。” 贾母和贾政惊讶的对视一眼,可是自家与谁家结了这么大的缘分,倒要他大费周章的请了王院正过来。 王院正低眉一笑:“老太太且先别问,只带了我到产妇那里,待生了孩子再说吧。” 第320章 生产2 贾母赶紧笑道:“王院正说笑了。” 随后吩咐下人:“还不赶紧领了大人进去。” 杏果等人紧着引了王院正进去,贾母对着贾政奇道:“这位王院正平时咱们请也请不来,如今倒是上赶着过来给你那位如夫人接生,真正不知是惊动了哪位世家,莫不成是镇国公府知道了兰夫人要生产了么。” 贾政脸色焦急的看着里面,哪里还能顾得上和贾母说话。 贾母好笑的看了看贾政,摇摇头又稳稳的坐在那里等着,不多时王夫人扶着玉钏儿的手进来了,见了贾母和贾政在那里等着,赶紧过来深施一礼,笑着说道:“还是老太太耳目灵通,适才有人过去告知我,我才知道。” 贾母心里暗自冷哼一声,大房的都早已过来了,结果二房主母且一直拿着架子不过来,还假说自己未接到消息,说出去也不怕外人笑话,当着下人的面也不好拂了她的脸面,遂淡淡地说道:“坐吧,兰夫人还没有生出来,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妇人了,不知怎的这般难生,倒像是个初生的妇人。” 王夫人陪笑着坐了下来,往里面望了望,与贾母笑道:“想兰夫人也是生了有十余年,只怕也忘的差不多了,年纪又在那里,是难生些。” 心里却在想着,顶好让那个贱妇难产而亡,哪怕生下一个小杂种也能由自己抚养长大,将来养好扶持自己的宝玉。 贾母点点头,又看了一会儿,知道兰夫人暂时还是生不下来,遂起身与贾政说道:“我先回去歇歇,待兰夫人生产完毕,告知我男女即可。” 王夫人忙不迭的站起身来,扶着贾母的手说道:“儿媳陪老太太回去。” 贾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甩开王夫人的手,顺着王夫人自回去了。 贾政躬身送走贾母,独个站在那里焦急的伸头往里看了又看,见众多的丫鬟嚒嚒来回忙碌着,抓住一个问问,只说现在稳婆正在教导兰夫人如何使劲儿生孩子,王院正听了稳婆的话,说是兰夫人孕期吃的有些太好,平时又不爱走路,胎儿有些大,只怕难生。 贾政一听急得跺脚,满脸是汗,恨不得进去陪兰夫人,替她生产,自己一径在那里绕圈圈。 正在那里急着,贾环吓得跑了进来,兜头就要往里闯,还是邢夫人赶紧拦住了他,抱着贾环说道:“我的小爷,你母亲在里面生孩子呢,这产房可是不洁净,爷们万万不能往里闯的。” 贾环忙问道:“我母亲现在如何了,可是生下了?” 邢夫人笑道:“还没呢,妇人生产这关最是难过,时间长是常事,有的人要生一天呢。你且好生等着,呆会儿你母亲就能给你生下个小弟弟。” 这话就连贾政也听住了,站在那里脸上浮现了笑意,等着产房里面传来好消息。 及至午时三刻,就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贾政与贾环激动的站在那里,邢夫人笑着问出来报喜的嚒嚒:“是男是女,兰夫人身体如何。” 嚒嚒倒头就磕,笑着向贾政报喜道:“恭喜二老爷,兰夫人给您又生了一位小公子呢。” 邢夫人一听就捂嘴笑道:“果真恭喜二老爷,竟又得了一位公子,我得赶紧给老太太报喜去呢。” 随后推了推嚒嚒说道:“还不与你老爷讨赏,此时不讨还待何时。” 众人都笑了,跟着跪下一迭声的说道:“讨二老爷的赏,恭喜二老爷喜得贵子。” 贾政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在那里不住嘴的说道:“沁芳斋上下赏两个月的月银,待小公子出了百天,只要照顾的好,我这里还有赏赐。” 众人听了都喜笑颜开,不住的磕头谢恩,贾环也笑了,与众人说道:“都起来吧,且将我弟弟抱出来与二老爷看看,总要起个名字才好。” 早已有嚒嚒抱了婴儿出来,笑着双手递于贾政。 贾政颤抖抖的接了过来,只见那孩子已然睡了过去,小嘴吧咂着,似乎品味着什么美味。 久未见过初生婴儿,猛地一见,贾政倒是欣喜不已,经林嚒嚒催促,才想起来起名字。 将婴儿恋恋不舍的还了回去,贾政背着手想了半日,遂笑道:“琅字,似玉的美石或青色的珊瑚,不如就叫他贾琅吧。” 林嚒嚒笑着抱起琅哥儿给贾政施礼问安:“琅哥儿给二老爷请安了。” 贾政喜得两手不知放向哪里,直直的笑道:“毋需多礼,赶紧带了孩子进去吃奶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荣禧堂那里,贾母听见下人禀报,半日没有讲话,只在心里揣摩了几遍,嘴里说道:“书声琅琅,二老爷这是盼着他的幼儿多读些书吧。” 邢夫人笑道:“说的可不就是这话,如今环哥儿已然中了解元,不出几年就能进得殿试,做起官老爷来了。宝玉、琮哥儿、兰哥儿学业也很好,琏儿又是守备,荣国府又起来了,再等琅哥儿长长,怕不是也是个小状元郎出身,媳妇在这里提前恭喜老太太了。” 贾母勉强笑了笑,想着宝玉如今文不明,武不举,心里也是甚为不舒服,只是在那里支应着笑道:“既是府里大喜,我就托赖着自己这张老脸再传一次给二太太吧,府里上下多加一个月的月银,赏一身应季的衣裳鞋袜。” 王夫人听见下人过来传话,只在那里抱怨了半天,说道:“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不过生下来一个小杂种罢了,论起来谁不会生,竟是要大明大白的赏赐起来,怕不会将来还要大摆筵席与世家坐坐,真真寒了我的心。” 元春进屋刚巧听见王夫人在那里抱怨,赶紧进来劝母亲:“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叫父亲听见又是不喜,论起来也是咱们二房的喜事,府里多年不见出生婴儿,猛地一下子就诞下麟儿,岂不快意。” 第321章 争执 王夫人却是听不得一声,只觉得寒心无比,自家亲生女儿且去巴结那起贱妇,显见得不把她这个做亲娘的放在心上,遂出言怼道:“可是如今见人家是高枝了,众人都赶着过去捧臭脚也就罢了,怎的我的大姑娘也跟着奉承起来了,莫不成那边有什么趁手的首饰给我儿留着,还是有合意的相公替我儿想着。我的儿,说句不中听的话,如今你亲妈还在府里替你们支应着,你们尚不觉得什么,待你娘扔蹦一走,伸腿一去,你还当贾府的下人认你们做主子么,不都一里一里的赶着去奉承那屋的去了,哪里还有你们姐弟俩的容身之地。” 元春听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母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府里诞下麟儿本就是喜事,按着惯例是该赏赐的,别人都是如此,偏偏放了兰夫人这里就不行了?况还是老太太传下来的话,又不是女儿定下来的,母亲看得刺心只管去和老太太纷争去,不必在这里和我抱怨什么亲生不亲生。何苦来,我本是为着母亲着想,母亲却是只以为我安着坏心。既是二太太嫌弃了我,我便就走,何必来讨太太的嫌弃。” 说着,元春顺着来路回去了,王夫人见了脸上急了起来,嘴唇似有张开之相,只是屁股未曾动弹,还是玉钏儿赶紧上前堵住了元春的去路,陪着笑脸说道:“大姑娘还不知道二太太心里最是看重您的,日日为着大姑娘和二爷奔波着,那股子辛苦劲儿我们做下人的看了都感动,刚刚不过是二太太的赌气话,姑娘快别和太太生气了,您出去了两人这一天都睡不好了,不如说开了的好。” 元春听了方转身看向王夫人,见王夫人在那里掩着帕子悄悄哭着,方过去半跪在那里安慰王夫人。 王夫人哭了半日,方拍着元春的手哭道:“我的女儿,这段日子娘实在憋气的不行,不过是奴才出身的东西,年轻时爬了你爹的床方才抬了通房,又生下三姑娘才给了姨娘的身份,怎的如今反倒翻身起来了,这究竟是仗了谁的势,还是如今我的日子到头了,竟要她一个做奴才的欺到我的头上来,就是我外出坐席时也被旁人笑话。” 元春本要再说,见王夫人哭个不停,只得闭嘴在那里安慰母亲道:“母亲且不要悲伤了,二太太背后就是王家,宫里还有咱们的王嫔做盾,还怕什么。” 王夫人听见这话渐渐止住哭声,脸上显露笑意:“可不是么,我竟是忘了这茬,任那贱人怎么跳哒,这府里终究还是我这个王姓人说了算。” 元春听了不对,纵然王夫人再不高兴也只得在那里劝道:“母亲这话又说的大差了,若是被父亲听见了又是事儿。母亲既是嫁做贾家妇,自然冠了夫家姓,哪里又说出来王姓人的话了。既冠了贾姓,便要处处为荣国府着想,父亲的所有子女都是母亲的子女,母亲应当为弟弟出生高兴才是,怎的又说了这话。” 王夫人听了只觉得可笑,遂说道:“这话你出去说说就好,切不可拿到我屋里来说。我自己有儿子,何必去大白天显得不自在的找了别人的儿子来认,认来认去人家也不领情,不如不认。” 元春心想这话有时候的确如此,可是你也不能动辄拿来就说,传出去可不又是事儿,在这屋里也是难站了。看王夫人终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只得忍了气在那里苦劝道:“母亲这话差矣,你是嫡母,哪个子女敢不认你,将来那环哥儿为官做宰,封的是母亲做诰命,母亲不欢喜么。” 王夫人最是听不得贾环二字,遂狠狠的唾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说道:“我尚且顾不得你兄弟呢,只管这个小畜生做什么,且等着他在天上做官时我才高兴呢。” 元春见王夫人说的越来越不像话了,不敢往深里去劝,只得与王夫人对了对府里的账就往沁芳斋来了,临走时还劝王夫人道:“母亲且赶紧安排了人发放赏赐吧,被老太太和老爷知道可不是玩的。” 王夫人恨恨地一摔账本说道:“大姑娘且去吧,这府里现轮不到你当家呢,就是老太太说话又能怎样,将来还不是你母亲做主,只看如今让她先风光两日吧,总不能和一个老了岁数的争高低吧。且等着,我非得趁了自己的心意才好。” 元春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母亲的心魔果真深到心底去了,只得扶了抱琴的手过去给兰夫人道喜去了。 不等进去,就见贾母带了众人在那里喜气洋洋的坐着,看到元春进来,贾母笑道:“今日我的大姑娘出来走走,可是来看你弟弟了?” 元春笑着向前行礼,顺势坐在贾母身边亲昵的说道:“孙女也是听见母亲说起,因着府里事忙,且要给府里众人发放赏赐,故此二太太竟是忙的出不来,特特派了我过来给兰夫人道一声喜。” 说着,就让抱琴呈上贺礼,贾母眯眼一瞧,竟是元春之前出宫带回家的一副玻璃绣屏,心里遂暗叹一声,到底母女连心,为着二太太的不争气,元春也只得自己豁出来脸面为二太太赚人情,如今面上也不能戳破,只是笑道:“好金贵的东西,果然二太太想着兰夫人了,这么金贵的东西也舍得给出来,我还只当你家太太只舍得给我呢。” 众人都笑了,元春笑着解释道:“待太太再寻着了就给老太太送过去,咱们府里不给谁,还能不给老太太呢。” 贾母得意的笑着向鸳鸯说道:“竟不知怎么的了,人越老就越想着和孩子争宠,可见是个老不羞的。” 邢夫人笑道:“老太太这话说的差了,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哪样没见过,哪样没吃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且说的这样玩笑,倒叫我们也跟着笑笑。” 第322章 禀报 贾母笑着看向邢夫人,心里倒是受用的很,只说:“今日降了降温,大家说个笑话好热热肠胃,省得吃饭冷了存在肠胃里不好受。” 赶着回了荣禧堂,贾母独与贾政坐在那里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怪了,那位王院正眼看着兰夫人生下孩子擦手就要走,拦也拦不住,咱们包了红包给他,还慌的推让不及,只说不敢呢,不是你硬来,只怕这银子就送不出去了。天下竟有送不出去的银子,岂不是咄咄怪事。” 贾政也点着头说道:“也不知是哪位贵人助了咱们家,稳婆还说呢,不是王院正,今天兰夫人这胎怕是难生,真真贵人临家。” 贾母和贾政自在那里猜着不提,单说王院正出了贾府,就赶着去往宫里,对着皇后和大皇子一五一十的禀报着,皇后边听边点着头,对王院正笑道:“今日王院正辛苦了,且下去领赏,只当喝杯水酒暖暖胃。” 王院正慌忙说道:“皇后娘娘折煞老臣了,适才贾家已然给过了,实在不用再给了。” 皇后笑道:“他给的是他的,我给的是我的,王院正只管拿起来,多大的事儿呢,都是正经该拿的。” 王院正遂磕头起身出去了,皇后笑着向远哥儿说道:“如何,可是趁了你的心了?” 远哥儿悄悄的嘟囔着说道:“何曾趁了我的心呢,分明是趁了青儿的心,一大早竟不知从哪里听来那兰夫人要生孩子,连脸也没有洗就往我宫里跑,传出去不怕又是事儿,还是我一个人闭了嘴方是妥当。” 皇后连远哥儿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只是听不见在说什么,遂不禁笑了出来,只问远哥儿:“你竟是何时念了佛了?” 远哥儿一打激灵,赶紧说道:“并没有什么。” 说着偷眼看向皇后遂问道:“若是自己将来看上一个贫家女子,母后会同意吗?” 皇后惊奇的问道:“敢是你心里有了合意的人,要不然为何突地这般说。不如说出来与我参详参详。” 远哥儿笑了起来,赶紧说道:“并没有什么,看母后说的。” 皇后见远哥儿一脸期待的看向自己,脸上不由得浮现笑意,说道:“只要不是差太多的,母后还是听远哥儿的。” 远哥儿心里一喜,遂站起来赶紧问道:“果然么。” 皇后笑道:“自然是真的。” 远哥儿欢呼着往外面去了,皇后莫名其妙的在后面笑着:“可是感情有了人了,无缘无故就发疯。” 不过两日,外面都知道贾府的兰夫人生了乖娃娃,接二连三赶着过来送礼,尤其镇国公府来的最是着急,连着礼物也是最为贵重。 赵母边坐在床边逗着贾琅,边不住眼的瞅着各家送过来的贺礼,嘴里止不住的啧啧有声,悄悄地和兰夫人在那里说道:“如今你这胎竟是金娃娃了,什么摇钱树、如意翡翠也往你这里送,金碗、金筷更是自不必说。自你兄妹几个出息了,你娘也算是吃过看过一些时了,现今来了你这里,眼睛竟是看不过来,可谓是眼花缭乱的很,还是我的好外孙孙是个富贵窝里出身,连着我这个做外祖母的都跟着沾了光了。” 原来贾政也知毕竟镇国公府不是兰夫人的本家出身,之前不过是为了赏赐贾环师出有名,故此借了兰夫人的手给贾环赏赐,可是真到了兰夫人生产之时,就是百个镇国公府也比不上一个赵家,故此日日接了赵母过来照顾兰夫人。其实如今就是赵家来探望兰夫人别人也说不得什么,总不能有认了亲娘反倒不认养母的道理,外人还要赞贾家一声仁义。 别人犹可,独独赵国基颠着肚子走进来,见府里众管事都向他低头哈腰,昔日自己且要与林之孝、赵新登等一众人弯腰曲背,如今倒是反过来了,故此觉得自己甚为风光,脸上只有光彩的,头也仰的高高的。兰夫人见了只有失笑的,毕竟赵国基并没有做什么越矩的事情,因此她也没有狠说,只是提醒谨慎为要。倒是赵父赵母暗中白了自家好大儿两三眼,要他不得现眼在人前。 赵母正在那里与兰夫人说着话,林嚒嚒过来给赵母奉了一杯热茶,吓得赵母紧着站了起来,连连说道:“嚒嚒可是折煞老身了,怎么是嚒嚒来倒茶,叫丫鬟们来倒也就罢了。” 林嚒嚒笑着说道:“可是老夫人过谦了,我就是照顾兰夫人的人,您是兰夫人的母亲,合该倒茶给您。” 赵母连连摆手说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嚒嚒是宫里出来的,哪里是我等能够消受的了的,可是折煞我了。” 兰夫人在一旁也是笑着劝说着,就连杏果、彩云也上来扶了赵母坐下,赵母方安定了下来,接过茶对着林嚒嚒笑道:“我日常在家里就和他们说,林嚒嚒为人甚好,做事又利落,兰夫人得了您的照顾和教导,果真事事想的齐全,总归是托了您的福。” 林嚒嚒得了兰夫人的好劝,也被杏果硬按在凳子上坐下来,笑着说道:“老夫人谬赞了,我再不敢领受的,还是兰夫人聪慧,自己领悟的过来,屋里众人也都能干,单单我自己是不够的。” 赵母笑道:“嚒嚒说的实在有理,如今兰夫人顺利产子,我们这做养父母的心里实在是高兴不过来,有心给嚒嚒和姑娘们一些表礼,只是家境所限,给的也是平常,不过仗了我这张老脸,豁出去给嚒嚒和姑娘们吧,众位可别嫌弃。” 一听这话,屋里众人都站了起来,急忙笑道:“老夫人说笑了,不过是我们的平常工作,哪里就厚颜讨了老夫人的赏了,府里已经赏过了,老夫人切不可再破费了。” 就连兰夫人也惊讶了起来,想不到自家母亲还懂得这些。 赵母一边招呼着自家的小丫鬟送过来表礼,一边看着众人笑道:“都说了是表礼,不是赏赐,万勿嫌弃。” 第323章 母女叙话 兰夫人也笑着说道:“且过来等着我母亲来分吧,一点子心意,切不可推辞了,免得我母亲伤心才是。” 众人听了,方才拥着过来,只见一个小匣子里装着各种各样颜色的珠花,定睛一看,原来是时新绸缎并着各色小珠子扎的出奇的花,上面还拉了金丝银丝,看起来甚为新奇有趣,有的状似石榴,有的状似牡丹,有的状似玫瑰,就连兰夫人看了也很是喜欢。 赵母笑着从怀里自拿出一对猫眼石的耳环递了给林嚒嚒说道:“这是单给嚒嚒的。” 说着就推了匣子向杏果等人亲昵的笑道:“我也不知道姑娘们爱什么,且自己拿了回去分了吧。” 杏果、翠果也是陪着兰夫人出去惯了,与赵家也较为熟悉,见别人都迟疑着,为着解围,赶快接了过来反身一个行礼笑道:“那奴婢们就谢谢老夫人的赏了。” 赵母吓得赶紧扶起来笑道:“都说了是表礼,不是赏。” 杏果等人遂带着丫鬟们嬉笑着散了,林嚒嚒也是思踱着兰夫人母女二人该有私心话要谈谈,自己留在这里反而不美,故此也带了奶嚒嚒抱着琅哥儿跟着告退了,独独留了赵母和兰夫人在里屋。 兰夫人懒懒的躺在床上,微闭了眼睛说道:“母亲也是的,你手里又不怎么从容,且花了银子弄这些,她们自有我打赏呢,还用的着你。” 赵母笑道:“可是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果真再大也是孩子了,就是做了几回娘也是这样。我第一次做着你的娘家来这里,又是大喜事上的,我不给她们些个好处,谁肯与你卖命,不过是些个微末东西罢了,值不了几个银子,还能怕什么呢。再说了,我手里哪里缺银子了,你大哥二哥如今都孝顺,时不时的就要给我些个体己,你也孝顺,派着环哥儿过来给我和你爹送银子,送料子,送首饰,送香料,送茶叶,如今我和你爹的日子就是一般的地主家也比不了的,真真不知道上几辈子积了什么德,竟是有了你们几个宝贝疙瘩。” 赵母一行说着,一行笑着,兰夫人也跟着笑倒在床上,捂着肚子直叫哎呦,赵母吓得连忙站起来说道:“可是我该死,怎么就忘了姑奶奶刚生产完,还要引逗着你笑。” 说着早已有嚒嚒过来紧着查探兰夫人的身体,看了一气遂笑道:“不碍的,只是兰夫人这两天少激动些就是了。” 赵母见退下去的嚒嚒,心里甚为慰贴,笑着对兰夫人说道:“我的儿,你也是生过两个的了,比起来,还是琅哥儿生下来更受宠些。” 兰夫人回想起当初生探春时,也是缺这个少那个的,想吃点燕窝也是到不了自己的嘴里,又是通房,年纪轻轻不敢张口要东西,后生贾环时,虽然已经抬做姨娘,到底也是身份所限,没个好东西落到她手里,所以日渐的尖刻起来,眼皮子浅的见不得个东西,动辄就是与厨房里的下人吵闹要吃要喝,就连亲生的女儿也嫌弃了自己,再看看现如今屋里摆的放的又是什么光景,那时的自己可曾想到现在自己的风光。 想到此,兰夫人不由得咽了咽眼里的眼泪,笑着对赵母说道:“还是环哥儿争气,不是他,百个我也得不到这里的富贵。” 赵母悄悄看了看外面,遂问道:“可是环哥儿因着上次生病误了下场,怕是得三年以后再考吧。” 兰夫人蹙了眉头说道:“可不就是这么说的,也不知是哪个遭瘟的害了我环哥儿,若是被我知道,迟迟早早被我治了。” 赵母一听,瞬间机灵道:“怎的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么,不是生病么,哪里又来了害环哥儿一说。” 兰夫人遂将事情的始末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母,然后悄悄吩咐道:“这话就不要传到外面去了,老爷要悄悄访查呢,惊了他们只怕就会打草惊蛇,反而查不到了。” 赵母赶紧起誓说道:“姑奶奶只管放心,这话露不到外人耳朵里。” 然后自己在那里一任猜着:“可是会是谁呢,该不会是二太太吧。” 说着说着,话渐渐的低不可闻了起来,兰夫人也是勉强听到,遂和赵母说道:“可是之前我也猜过二太太,只是环哥儿生病时,二太太急得和什么似的,就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反倒不像了。” 赵母失笑道:“可是姑奶奶愣怔了,她既是害了人,还能在面上显出来不是,日常什么样子,关键时候反过来,反而有诈。” 兰夫人一听,便想到日常王夫人对自己和环哥儿就不很好,尤其是自己认了镇国公府做娘家以后就更是没了个好脸色,结果环哥儿生病那场却是急得只当跳墙,不由得疑惑了起来,遂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她吧,不能吧,环哥儿也是她的儿子,日后出息了不孝顺她么。” 赵母笑道:“她自己有亲生的儿子孙子不等着孝敬,且等着你的儿子孝顺什么。” 正说着,就听屋外丫鬟脆生生的喊道:“兰夫人,老太太有请老夫人过去一叙。” 赵母顿时慌了手脚,自家可是贾家的家生奴才出身,到了老主子面前有什么好说的,那个礼是该行还是不行,遂吓得和兰夫人说道:“好姑奶奶,且放了我家去吧,你娘不是什么正经会说话的,去说了反而看轻你了。” 兰夫人笑着说道:“母亲怕什么,刚刚果真好刚口,如今又吓得和个避猫鼠一般,真真让人好笑。” 正说着呢,就听帘子一打,鸳鸯笑着进来了,恭恭敬敬地请了赵母往荣禧堂去了。 赵母心里只有害怕的,往常连鸳鸯还见不着呢,如今倒要见真神去了,拉着床边的被角磨磨蹭蹭的不肯走,还是鸳鸯笑着,连哄带劝的请了过去,兰夫人也在那里笑着劝母亲,只说坐一会儿她就派人接赵母回来,赵母方才跟着鸳鸯过去,临走时还恋恋不舍的告诉兰夫人记着派人接她。兰夫人失笑不已,遂点头答应了。 第324章 假孕1 过了些时,赵母方姗姗归来,见了兰夫人斜靠在枕头上等着吃月子饭,遂笑着说道:“以前没见过老太太真颜,今日一见,竟是和蔼的不得了,特特命人给我拿了一个软垫子铺在椅子上,和我面对面的说了好些些话,临走时候还送了我许多的表礼,只说感激我养了一个好女儿,为贾家添了人丁。” 兰夫人抿着嘴在那里笑着,只是不出声,心里暗想到,老太太哪里是对你和蔼,分明是见环哥儿用的上了方才如此善待自己的娘家人,见赵母脸上笑意掩埋不住,也不说破,只是在那里频频点头以示赞同。 赵母心里高兴,坐在那里连喝了两盏茶,见天色已晚,遂叫小丫鬟捧了东西回去了,临走时嘱咐了兰夫人好些些话,只说明日再来与兰夫人坐着。 待贾环从宫里回来与兰夫人请安时,赵母已然坐车回去了,问起赵母,兰夫人笑道:“你外祖母回去了,只说明日再来,只是你如今正是苦读的时候,天不亮就走了,天色晚了才回来,料是见不到了,以后再见吧。” 贾环本也不是专门来见赵母的,不过是来和兰夫人说个八卦,顺势看看外祖母在不在,见赵母不在,倒也不很在意,遂和兰夫人说起了自己在宫里听到的八卦。 原来那王嫔自从怀了身孕,行为日渐高调起来,三五不时的往寿康宫甄太妃那里去请安问好,与王子腾时不时的也有了私下的往来,每每打赏起宫人来也是一把好手,少康帝为着身孕,已然准备封赏了从四品容华一职,圣旨都已写好,只等颁赏了,早已有那等嫉妒之人见不得王嫔那般得意的嘴脸,派了专人在王嫔那里卧底,见王嫔宫中突地慌了起来,不到多时王嫔的一个贴身丫鬟贼眉鼠眼的踮着脚走了出来,见四下无人,将一个密密包裹的小包袱拿铁掀埋进一个角落里,然后就急速退回去了。卧底的人可是得其所哉,紧着下来刨了出来,打开包袱一看,竟是一件沾了血的亵裤,看到如此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遂赶紧回去报信。那妃嫔听见此说甚为高兴,又派人过去潜伏几天,见王嫔那贴身侍婢总是偷偷摸摸的出来埋东西,埋的都是沾了血的亵裤,遂心下大定,不等圣旨颁下,借了别人的口只说王嫔这胎看起来不似很稳当的样子,当着少康帝的给王嫔诊了平安脉。王嫔倒是想不诊,众人哪里容得她说话,三下五除二便叫了太医给她诊断,自然就是肚里空空了。少康帝当即震怒,就要治罪,王嫔自然吓得跪下求饶,就有那等看不上眼的宫嫔笑着说道:“妹妹果真有些个镇定在里面,既是无胎,想来前两日也已经来了月事,却是胸有成竹,蒙骗圣上至今。” 王嫔吓得哪里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那里战战兢兢的磕头请罪,还是皇后站出来只说王嫔也是年幼无知,当初太医明明诊出身孕,怎的不过两月又说并未怀孕,可见并不是王嫔的过错。 少康帝听了稍有意动,便立刻有宫嫔不服气的说道:“皇后娘娘需知,这也是事在人为的,臣妾听说民间有那等奇人制了什么药方子,神奇无比,即使妇人一时怀不得身孕,吃下药丸太医诊了也只当怀上一般,只是肚里做不得假,或者干脆买通了太医也是一样的,皇后娘娘应当好好审审,免得宫中出了苗头,将来宫里人人跟着学样,可是不好。” 王嫔吓得缩在那里不敢动弹,心里暗恨那个宫嫔坏事,本就轻轻揭过,被她一搅合,只怕还要重罚,两眼泪汪汪的看向少康帝,只求宽恕。 皇后听了只是好笑,可见王嫔素日仗着身孕得罪狠了众位宫嫔,以至于连一个为她讲话的也没有,如今王家轻易动不得,遂替王嫔讲话道:“这位妹妹说话只是荒谬了,哪里就来了这么灵验的药丸,若是如此,王妹妹直接找一个灵验的安胎药岂不更为妥当,何必费这种事儿,查出来反倒不美,毕竟怀胎妇人只得十月,十月过后哪里来的孩儿糊弄人,所以还是王妹妹不知道的对。” 有宫嫔不服气的悄声说道:“想来也有那种药丸,不过是她肚子不争气,只得寻了这假孕药丸服下,也算有个几月富贵。” 话说出来,身边听到的人都笑了,只不敢大声,皇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位果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家里也不是多么显赫,难得她敢在宫里如此放肆,遂笑道:“陛下如何看呢,只不要冤枉了妹妹才好,其余都是次要的。” 少康帝看看哭哭啼啼的王嫔,再想想王子腾等人,不由得扶了王嫔起来,轻声说道:“且起来吧,地上凉,坐了病今后还怎么给我生儿育女,若有什么皇后自会去查,不会冤枉一个的。” 随后歉疚的看向皇后,毕竟皇后也是刚刚生下龙凤胎不过半年,就要她如此劳心,少康帝也是不忍得,皇后倒是笑道:“不值什么,其实臣妾并不亲自上手,不过是等着嚒嚒们查探听报罢了。” 少康帝终究不忍,见宁嫔倒是个妥当的,遂笑道:“何必这样麻烦,宁嫔也在那里闲着,她素日又是个能干的,不如就托了她去吧。” 宁嫔一听,你们两位倒是伉俪情深,只是苦了我倒要奔波,只是如此形势当前,自己也不好推脱,遂硬了头皮接下来。 别人尚可,独王嫔深以为宁嫔是个救星,时不时的就要过去坐坐,搅的宁嫔一个头两个大,差点就要翻脸,也是见她可怜,只得在那里忍着陪坐不提,还是青儿看不过眼,每每回宫总能见到王嫔落座,她又不愿意看见王嫔,不等进去就返去皇后那里聊天,皇后只如得了一个女儿一般,这也算是这两天的奇事一桩。 第325章 假孕2 兰夫人听过之后,不由得啧啧称奇,心想自己这趟月子果真没有白做,有许多的八卦可听,明日赵母过来,自己也算有了话讲,不然每日里翻来覆去就讲那些话也是不好,譬如不能总是脸对着脸不说话吧,所以贾环这八卦来的正是时候,因问起来:“可是如今可是查清楚了,那王嫔究竟有罪无罪。” 贾环神秘一笑,就知道母亲爱听这些话,不枉青儿告诉的他,竟也不知青儿一个公子哥儿,是哪里听来的宫中八卦,不过想想也是,那宁嫔与他也是至亲,保不定是家里人告诉他的。 见兰夫人一脸急迫的样子,遂笑道:“雷霆之下,哪里不了局的呢,那太医也供认了,只说妇人假孕初期,毕竟与真孕有些相似,自己那天多喝了两口酒,手下没个分寸,再加上王嫔自己说癸水推迟了好几天,皇上又那两日一直宿在王嫔处,就推断有孕,自己诊完回去也是忐忑,偏偏那几日王嫔喜酸,也不曾闻得其他,就心下安定了起来,谁料想到不过两月王嫔竟是假孕了呢。至于葵水么,太医也说,有时候假孕数月不来葵水也是有的,故此也一时分辨不出来,待月份大一大自然能够辨别。” 兰夫人倒是为王嫔一鞠同情之泪:“皇天菩萨,什么奇事竟也能发生,可不就是白冤枉了一个人么,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被欺了,也不知圣上如何裁断。” 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母亲说的极是,圣上也怜王嫔可怜,故此竟不追究了,不过是罚过那个诊错脉的太医了事,自然那封赏也就不必再下了,毕竟肚子没有怀孕么。” 兰夫人不由得摇摇头叹道:“这宫中比不得寻常人家,放了你娘进去,怕不能骨头渣渣都出不来,这样说来总是大姑娘有福气,出得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 贾环不禁嬉笑出声,兰夫人也是真敢想,就凭她也想着自己进宫,不过略微的一事就想着骨头渣子出不得宫里,若是再大些只怕就承受不住了。 想到这里,贾环不由得摇摇头,心想还有事儿没有告诉自己这位便宜娘亲呢,说是其实也有人悄悄告发王嫔,说她之前几日就来了葵水,贴身侍婢给悄悄埋了的,故此王嫔也是早几日知道了自己并未怀孕,只是没有说出来,还在那里装模做样,不是后来太医诊出来,不知还要蒙骗到什么时候。宁嫔本不欲多事,且当初探过少康帝口风,也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要她出来查案,不过是借着由头堵一堵悠悠众口罢了,故此自己也按下了不再提起。毕竟这沾血的亵裤并不只是王嫔独有,如今这两日已然过了葵水期,要证据就得寻了贴身侍婢来问,只是那样就闹大了,和少康帝无异背道而驰,为着自己宁嫔也不能傻干,因而草草结案了。只是这事儿不能和兰夫人讲,不然凭着她那三寸不烂之舌,不出数日,只怕府里府外都知晓了。 王嫔因着有孕即将被封赏,结果不出几日走因着假孕被撤了,依旧做着嫔,宫里人都暗中耻笑她的作态。虽然少康帝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也是心里膈应起来,借着静养的由头少去了她宫里,更让宫嫔背地里坐在那里磕着瓜子讲王嫔的笑话,就连寿康宫的太后也说要她静养,不要总是来她那里晃悠。 事情传到王子腾家,众人都慌了,颇花费了些银子打探消息,又递了银票进宫里,只说让王嫔打赏宫人方便些,连着孝敬寿康宫些,薛家也因着此事替王家贡献了不少银子,心疼的薛姨妈差点心里滴出了血。好消息是,王子腾已然准备让夫人做说客,去和贾母说说金玉良缘的好处,这倒让薛姨妈稍显安慰。 另有一件事,那碧月父亲竟是与芳官当了真一般,不顾王子腾一家嚎啕,翩翩然过来与王子腾夫人跪着请求放人,想要了芳官回去做小,被王子腾夫人兜头盖脸的唾了回去,被自己媳妇笑了半日,只说该着。碧月父亲却是并不罢手,嘴说也是如今王子腾一家难过,不如再等时机。 碧月这两日被陈姨娘已然调教的差不多了,又与自己父亲嫡母要到了较为合意的嫁妆,只安心待在屋里备嫁,等着薛蟠回来纳她进门,将来以图后记。 宝玉那里,王夫人心里比较了半天,又有薛姨妈和宝钗敲着边鼓,到底觉得袭人比起金钏儿来更显得能够劝的宝玉上进,又懂事大方,时不时要来她这里备案报道,实在是难寻的好奴才,遂特特从自家的每月月银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来给袭人送去,有时还着人给袭人送过来些时新果品菜品,更让袭人心里感动,知道王夫人自此也是认了她做姨娘,只等将来明白放出来。 屋里的各个丫鬟哪里是省事的,都是百个心眼出来的,一见袭人得了势,顺杆子爬着找袭人做姐妹,独独金钏儿嘴险些气歪了,她本以为自己是王夫人给宝玉的,地位自然高出袭人她们许多,将来姨娘也是自己先做,谁料到这个袭人小贱蹄子竟是偷摸上来了,待她立稳了,将来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么,况自己又多次与她作对,想想也不能容了自己。 金钏儿越想越不对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既是袭人跑的勤快,自己自当去王夫人处更勤快才是,二太太屋里又有自家妹子做贴身丫鬟,没的反倒比别人拉了后面。 自此以后,金钏儿与袭人比的来,只看谁比谁多跑几趟,金钏儿又比袭人会奉承宝玉。宝玉不喜欢读书,她就纵着宝玉一任的享乐。宝玉愿意和琪官等人交际,她鼓励宝玉只管去,自己为他打掩护。宝玉爱吃那嘴上的胭脂,她就特地擦上了在宝玉面前摇来晃去,把个宝玉迷的神魂颠倒,屋里只认她做贴心人,袭人反倒靠后了。 第326章 元春的亲事 宝玉屋里的丫鬟们的勾心斗角,王夫人并不知道,此时的她正为元春的婚事奔忙呢,竟是连探春的正日子险些都忘了。 贾母本就对王夫人不甚放心,为了自家体面,也不得而说,只借了借口嘱了大房的主母邢夫人替探春张罗。 王夫人也不甚在意,只要自家女儿得了好姻缘,就是李纨张罗又能如何,横不能夺了她的管家之权。 这日,王子腾夫人特地递了帖子过来,在王夫人屋里与王夫人密谋了好些时候,待走了之后,王夫人遂喜滋滋的过来荣禧堂这里与贾母商议。 听过王夫人说的人家,贾母半响没有话说,半日里遂幽幽的说道:“二太太刚刚说的是谁家,可是我这个老背晦并没有听清,且再说一遍。” 王夫人喜事在心,哪里注意贾母的话头,遂又喜笑颜开的说了一遍:“我嫂嫂说的就是京城里的南安郡王府啊,这可是世交,嫁过去就是世子妃,合该咱们家大姑娘嫁过去,本就是正月初一的生日,福气就应在这里了。” 贾母点点头,用手指着王夫人冷笑道:“既是世交,二太太你也应当知道这些世家的情况。那南安郡王府上,世子年近而立之年,世子妃也还健在,如何就轮得到你家女儿嫁入做世子妃,敢是做妾?为人父母者,不替儿女想想将来也就罢了,怎的连近处也不打听打听,越发的显得你能干起来了。” 王夫人陪着笑脸笑着说道:“不瞒母亲说话,那南安郡王府的世子妃因着做了错事,又数次顶撞了南安太妃,自己回去觉得甚为羞愧,不配呆在南安郡王府,竟是自顾自的上吊死了,南安太妃还跟着叹息了好一会儿,只说就是顶撞了她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是因着做了大错事,错判了下人的性命,当初她还私心里想着借着送世子妃道观清修的名头暂时避避风头,谁料想她竟是自己想不开自去了,这倒是好,正给咱们元春腾出空来。” 贾母听了一怔,想了半日,遂疑惑道:“日前我也见到了南安太妃,可是她怎么就没有和我提起过。” 王夫人笑道:“可是老太太执拗了,自家的家丑,南安太妃哪里能够轻易与人说出,这也不过是为着给世子娶亲方才说的,也没有于外人说起,只是和相好的亲眷说的。” 贾母还是微微摇头说道:“这事听起来有些个古怪,不如叫二老爷去打听打听再说,终究元春也是他的女儿,没个不叫他知道的道理。” 王夫人只是发急,上好的姻缘就在眼前,老太太怎么就无动于衷呢,若是被别人抢走了,自己的元春又要去找谁家,遂急着站起来说道:“其实不必去查问了,我哥哥嫂嫂问的清清楚楚,也给担保的,再无不妥当的。” 贾母失笑道:“可是二太太太着急了些,可见元春待嫁把你愁的不行,譬如说不告诉二老爷你自己做主也不是不行,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做不得主,还能谁做主呢,只是如今二老爷刚硬的很,略微的我这个当娘的都说不动,更何况他人,你这般行事,只怕将来二老爷就不认亲家了,到时候总不能你一个人去送嫁吧。” 王夫人一听低下了头,心里暗恨贾母,心道果真恶人难缠,我看中的人家你偏偏要拖,可不就是针对自己么,待你查完,只怕天大的好姻缘登时就走了,哪里等得到元春,正自心里盘算着,被贾母看出心思,遂对着王夫人面上笑道:“二太太不必太过挂心,咱们大姑娘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人长的也俊俏,家世又好,你又何必时时挂在心上,有好人家咱们且等着相看,没有好人家也不必太过心急,上赶着总不是买卖,还是先问过二老爷再说话。” 王夫人一个激灵,心想这个老妇果然有些道行在身上,怎么自己刚刚想些什么也知道,终究礼教所限,倒也不得不忍痛笑道:“老太太说得很是,就是这样,既这样,我就先和二老爷说说,看看二老爷如何主张。” 王夫人正要抬屁股走人,被贾母叫住:“二太太,你且站住。” 王夫人睁着那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睛看向贾母,心想这个老妇还有何事,贾母看了就觉得有气,想到自家宝玉,方才忍了气笑道:“眼看着三姑娘婚事就要临近,不知二太太有什么章程。” 王夫人一脸的茫然,心道这可关了我什么事呢,你且不是叫大太太承办了么,却是要我再拿什么章程出来。 贾母看她那副嘴脸只觉得头疼,遂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三姑娘终究是你的庶女,就算大太太承办,为着好看也需过去抚慰一二,怎的二太太为着大姑娘的事情忙昏了头,连秋爽斋那里去也不去。” 王夫人低了头,这段日子的确冷了探春,一为着元春的亲事张澜着忙忘了,二也是因着探春渐渐远了自己,恼了探春,心想着要探春自来和自己套近乎,想不到竟是一搁便搁了起来。 贾母就知王夫人忙忘了探春那头,遂叹着气指点道:“如今探春可是正正经经的亲王侧妃,之前也就不说了,现如今正是她要成亲的好时候,这时候不去嘱咐几句,还要等到何时,等着她回门那一日么。宝玉眼看着长起来了,你不现在为他铺桥搭路,且等着宝玉自己去寻三姑娘么。这话我不止说了二太太几遍,许是二太太觉着我这个婆婆拖累大了,听不进去我的话,还是说二太太因着府里的事情太忙,一时顾不得这头,不如找个人帮你分担分担如何。” 这话说的实在太重,吓得王夫人也低头求告了:“老太太原谅则个,儿媳也是连日为着大姑娘的亲事奔走,因此顾不得三姑娘这头也是有的。其实儿媳也是心里想着哪日叫了三姑娘过来坐坐,与她叙叙,只是一直不得空的。” 第327章 分争 贾母不由得摇了摇头,她这般年纪还惦记着宝玉,不是因着她这个母亲当的太过不称职了么,眼见得王夫人低头,倒也不好硬翻脸,只得笑着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还不趁着空挡过去与探春说说话好多着呢,非得让你那个庶女自己上门寻你么。” 说到这里,贾母眼见得贾府的元春、迎春、探春都有了归宿,湘云、黛玉也跟着定亲,由不得想起了宝玉,禁不住旧事重提:“如今宝玉也大了,说真的,二太太也很该为他打算起来,就是不现在成亲,订了亲事也是可以的,算算日子,三媒六聘下来其实时候就不短了,总不能相了人家这个月就办吧,传出去也是笑话。” 贾母就是不说这事,王夫人也想提提,遂笑着说道:“怎么老太太与我一般的心思呢,其实儿媳心里也有一个上佳人选,说出来与老太太听听?” 贾母心里又叹了一口气,知道王夫人又要说宝钗,遂赶紧自己先说道:“二太太日前认得那个干女儿,唤做宝琴的,就是宝钗的堂妹,实话实讲,我倒觉得她不错,不如要了八字过来合上一合,若是相合,倒也是一段上好姻缘。” 王夫人愣了愣,怎么平白无故就扯到宝琴头上了呢,宝琴那丫头虽然看上去的确很美,就是宝钗也比不上,可是自己终究觉得自家的外甥女更配宝玉,再说那孩子又有了夫家,怎生与宝玉合八字,遂笑着说道:“偏生那孩子没福,才不久她父亲就没了。她从小儿见的世面倒多,跟她父母四山五岳都走遍了。她父亲是好乐的,各处因有买卖,带着家眷,这一省逛一年,明年又往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那年在这里,把她许了梅翰林的儿子,偏她父亲就辞世了。如今她母亲又是痰症,正为着冲喜才特特来了京城与梅翰林说要赶紧成亲呢,结果偏生梅翰林放了外任,全家都去任上了。” 贾母听了默然不语,坐在那里歪着身子闭了眼睛,脸上似有遗憾之色。 王夫人心里想着,贾母既是喜欢宝琴,大概也不重宝钗的家世了,遂舔着脸在那里笑道:“其实宝丫头也是不错的,她日常为人处世老太太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既是没有合意的,不如老太太想想宝丫头。” 贾母微闭了眼睛,脸上笑着说道:“宝丫头虽好,毕竟比宝玉的年纪大几岁,我的心里不属意于她也是这个原因。若是现在订了亲事,宝玉读书再耽搁上几年,宝丫头嫁进来该是多大岁数了。再者说,毕竟也是商户人家,又没甚么手帕交,将来结交也是烦难。” 王夫人心里想到,你这个老妇可是放屁,刚刚还说属意宝琴,那宝琴该不是商户人家,怎的你就愿意,到了宝钗这里就左推右挡,好不麻烦,不是你搪塞是什么,终究如今还要看贾母脸色,遂在那里陪笑道:“宝丫头岁数是大几岁,其实也没有差许多,咱们紧着完了亲事,待成了亲宝玉读多少书不能,何必非得成亲之前读完。二来薛家虽是商户,毕竟也是皇商,又是紫微舍人之后,论起来也算官家,与咱们也差不了多少。二老爷如今不过是五品官职,再找能找上什么人家呢,只怕还不如宝丫头咱们熟悉呢。薛家家底又很富裕,将来咱们办事也能够用些,老太太只看我说的对不对。” 贾母低了头,半日无话,见王夫人目光炯炯,只得叹道:“究竟你和二老爷才是他的亲生父母,我不过是略说说罢了,二太太自与二老爷商议去吧,宝玉的亲事很不必再问我了。” 王夫人心道最好,只是终究礼数在那里,赶紧站起来告罪,只说自己该死,惹了老太太生气,终是被贾母摆手送了出去。 见王夫人出去,贾母转头与鸳鸯抱怨道:“所以人老了竟是不要讨嫌的好,只看如今二太太的做派就知道了,怕是心里早就骂上了我这个老背晦了,难为我还一心一意为她的儿女筹谋,说起来也是自己活该。” 鸳鸯陪着笑脸说道:“老太太惯会说这话,宝二爷可是老太太心尖上的肉呢,宝二爷又孝顺,自己有好东西只想着老太太,老太太不看别个,只为宝二爷,也当为他筹谋。” 贾母点点头道:“所以我至今没有和她翻脸,不过是顾着宝玉的缘故,我不理论她自窝着也就罢了,结果她三番四次的折腾,一里一里的上头来了。” 想了想,终究还是爱着元春,遂吩咐鸳鸯说道:“到底元春的事情要紧,二太太在我这里过了明路,指不定那个糊涂行子不与二老爷说分明了,南安郡王府上这事实在有古怪,咱们不能不防,你去路上堵着二老爷些,就说我找他。” 鸳鸯答应着自去了,那边王夫人慢腾腾的走到秋爽斋,见里面闹腾腾的,一片人在那里出出进进着,邢夫人正带了陪嫁单子与探春对着。 见是王夫人过来,两人忙起身招呼,王夫人笑着抬手示意:“大太太好忙,我过来看看。” 邢夫人笑着拉了王夫人坐下,就听王夫人在那里絮叨着:“最近府里实在太忙,我娘家那里也有事情找我,七七八八的事情堆起来,竟是顾不得探春这头了,还是仗着大太太仁义,替我张罗,不然我这手只怕分出八处也用完了。” 说着,王夫人就要下拜,邢夫人急忙拉住她的手坐下来,笑着对她说道:“二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你那里事忙,我这里闲着就帮你张罗又有什么要紧,二太太且说这些客气话,可是不拿我做一家人了。” 王夫人点头笑了,与邢夫人说笑了半天,又见探春在那里规规矩矩的站着,赶紧拉了她坐下,亲昵的与探春说了半日的亲近话,见天色不早了,遂扶了玉钏儿回去了。 第328章 探讨1 侍书私底下与探春咬耳朵:“二太太轻易不露面,我还当今日她过来要说些什么,结果不过是些不咸不淡的话,只当姑娘还是小孩子易哄骗么。” 探春赶紧呵斥道:“什么话也该你说,嘴上这般利落,将来我还怎么放心带了你过去那里,不如就此留在这里方是妥当。” 这话说的侍书低了头,眼里似有泪水流下,与探春苦苦哀求:“好姑娘,且带了我一起走,叫别人知道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探春本就是嘴上说说,也是因着侍书嘴快,特特训诫一下,并没有要留下她的意思,见侍书悔过,遂扶了她起来,说道:“好了,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敢是与我必定有仇么,起来洗把脸,去库房再帮我看看有什么好的收拾出来,给林姐姐做个添妆不好么。” 侍书擦了眼泪,方笑道:“可是姑娘傻住了,您和林姑娘同时嫁入王府,还要添妆给林姑娘,林姑娘到时候再添妆给姑娘,来来去去的只是费了走路的嚒嚒的手脚,何苦来呢。” 探春笑道:“浑说什么,我与你说说。林姐姐若是嫁了旁人我可添妆不舔,为什么嫁给同一个人就不添妆了呢,竟要生分起来。别人我是不管的,林姐姐那里我是必要添妆的,将来就是进了王府也是与她好生相处,府外都是亲姐妹一般,更何况去了王府呢,我与林姐姐更该携手同进了。” 侍书笑着点点头说道:“还是姑娘说的对,婢子再想不到的。” 那里贾政听过贾母说话,沉吟半响,原来他也未曾听说南安郡王府上世子妃自缢之事,遂和贾母说道:“南安郡王毕竟是王爷府上,他家世子妃自缢也是大事,缘何瞒的密不透风,另这事儿也该经过皇家,毕竟不算是小事。” 贾母点头说道:“我也正说这个呢,虽然咱们是国公出身,不怕二老爷成教,到了你这里毕竟只是个五品官职。在京城里,就是拿块石头砸下来,只怕也能砸死几个四品官,更何况二老爷呢。若是那府看上的是元春,可是元春其实年纪也不小了,人么长的是很端正,可是也不是太过娇媚的。可是南安郡王府看上的是什么呢,此事不得不防。奈何你那位贤夫人如今为着元春已经疯魔了,略有个好人家就要扑上去,连个底细也不查查,倒叫我不好说话。” 贾政点头笑道:“二太太近日为着元春实在着急,不过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姑娘眼看着年华即逝,再不找人家,只怕过了年就更难找到,二太太一时急了也是有的,就是儿子有时候也是心里发急,只是碍着身份,横不能自己跑去找男家,所以也是理解二太太的。” 贾母笑了一气,遂与贾政说道:“二老爷如今难得为二太太讲话,可见我是果真怪错了二太太了,既是如此,还不紧着过去查问查问,免得误了一桩好姻缘。” 贾政笑着点头应是,贾母看了看他又道:“虽说我这个年纪已然不必要操劳了,宝玉又是你和二太太的孩子,料想你们也待他差不到哪儿去,毕竟他在我身边呆了几年,有些个话我也很该说起。宝玉如今正是结亲的年纪,有合意的人家就看上一看,免得拖成大姑娘这样,可不就是白瞎了一个好人么。” 贾政一怔,想了半日,只得与贾母说起:“儿子也不是没有在京城里打听,平时在部里与同事说起风言,其实衬得起咱们家的好女家也是不多的,适合年纪的又少了,还是儿子无能,年仅半百也不过是一个五品出身,带着宝玉、元春的行情也不好起来,也是他们的可怜。” 贾母苦笑着摇了摇头:“当年你父亲就想将爵位让给你,结果太上皇驳了回来,只赐了你一个主事之衔,我就说依着大老爷的性子,咱们家岂不连天都跳塌了,好在爵产归了二房,倒也不至于这么早败落。实际的拿到手,只是脸面上没甚光彩,如今只好尽力从适合咱们家的人家里面挑选了,只不要亏待了宝玉和元春就好。” 贾政点点头,因想到宝钗,遂说道:“其实这样看起来,宝丫头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只可惜她的家世实在低些,将来持家容易,可是在仕途上帮衬起宝玉是个难事。” 贾母也点头说道:“平素冷眼论起来,宝丫头是个大方知礼的,又能持家过日子,又能劝宝玉上进,若是她家家世再高些就好了,我这里是同意的,谁想她家世是个商户呢,蟠儿又是个不长进的。若是她进得门来,只怕宝玉就要多依仗环哥儿和三姑娘了,大姑娘嫁了南安郡王府也可以依仗依仗,别的么,也是其次了。” 贾政叹了一口气道:“儿子这两日看下来,宝玉竟是个不爱八股的,只爱借着诗词淘气,之前儿子也下大力气打过他几次,只是改不动,可见是个孽障,生性过来享福的,若再严苛于他,其实他并不爱科举的,二太太年岁已大,身下只这么一个孽障,打死了可叫她靠谁去呢,所以竟不理会了,只不要出了大格就好。” 贾母听了嘿然一笑,指着贾政说道:“可见咱们府里如今出了不少上进的,连政老爷也不甚管教宝玉了,以前你是多么严厉管教我的宝玉,那牙咬的我至今记得。上次你下死手打了宝玉,差点把他的命都送掉,现在你又轻轻放过,只当他不是你的亲生。二老爷,人不须这般眼皮子浅的,我的宝玉我自是知道,他性子是有些个乖张,可是聪慧也是一等一的,你须等他些时日,只怕还要给你一个惊喜看看呢。” 贾政陪笑道:“既是如此,不然咱们就等着宝玉下场中举那一天,中了举也好说女家,男子年纪大些不定亲多着呢,到时候榜下捉婿也是一桩美谈。” 第329章 探讨2 贾母轻叹一口气,说道:“可是若是宝玉年仅三十也只中个秀才,难不成咱们竟要等到那时去么。你母亲已近八十,还能再活几年呢,只盼着快快喝上宝玉媳妇的茶,别的也就是咱们府里的繁荣了。” 贾政埋首半日,只得说道:“既是这么着,不如儿子再尽力寻上一寻,其实外地的只要人品出众也是可以的,或者等三姑娘嫁入王府,叫王爷帮着相看相看,毕竟儿子与诚亲王也是谈得来些。” 贾母烦恼的靠在榻上,只说:“也罢了,还能说什么呢,京城里有好人家还是寻京城里的,毕竟知根知底些,若是嫁进个河东狮,可不就吓坏了我的宝玉么。” 两人说到这里都笑了,贾政笑着说道:“说起河东狮来,姨太太家的蟠儿也很该找上一个管一管,什么荒唐事也有他一份,每每姨太太求上门来,其实儿子本是不想管的,只是碍着亲戚身份也只能支应一二,只求他以后不要惹出大祸来,那么谁家也是护他不住。” 贾母笑道:“说到这里,那个碧月究竟是怎么个章程,可是说分明了?” 贾政摇头说道:“听二太太说,那碧月一家闹腾的不行,只想嫁进薛家,搅的姨太太实在难过,本来这段日子就没有男人在外面支应,她一介妇人如何摆弄的开,说是做妾或认作干女儿将来嫁出去都好,只是那碧月父亲欺她一个妇人在家,大吼大叫不成个体统,好在薛蝌及时赶来,救了姨太太一家,自己立在那里与碧月父亲纷争了几次,碧月父亲先软了下来,只将女儿做了一个贵妾与薛家。” 贾母听了啧啧有声,说道:“所以说小人难缠,就这么个东西,二太太当初且要兢兢业业的介绍了给环哥儿做媳妇,只说家世清白,为人很好,说出去可不是笑掉了大牙么。照我看来,这位姑娘也就趁了她的好相貌,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了。” 贾政也点头:“二太太其实有时候看人也是不准的,大概念佛的人眼里处处看人都是好性子的,所以佛门慈悲也是如此。” 贾母笑着点头,心想不要是佛口蛇心就好了,只要她消停些,不来害我的宝玉我就阿弥陀佛了,遂笑道:“所以说,等姨太太来时,是该和她说说,给蟠儿找一个厉害些的媳妇制住蟠儿和碧月就好了。” 贾政笑着摇头道:“论起蟠儿来,京城里没有知道这位呆霸王的,只怕还要去外边找找方能骗进来,满京城里除了那等嫌贫爱富的小户人家,没有敢将女儿嫁于他的。” 贾母笑道:“岂有此理,敢是姨太太也有烦恼事,所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贾政也跟着笑了起来,坐了一会儿,陪着贾母说了一气话,贾政就告辞回了王夫人那里。 王夫人正在那里左思右想,该如何与贾政说元春的事,就见贾政走来,连忙笑着迎上去:“老爷今日怎么好兴致,到我这里来。” 说着就叫玉钏儿去厨房拿些贾政喜欢吃的菜式过来,笑着说道:“今日我吃斋,还是给老爷要些饭菜,省得跟我一起吃斋。” 然后忙着亲自给贾政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 贾政看着王夫人日渐斑白的头发,心里也很是感慨,自然对王夫人顺从了许多,缓了声音说道:“你且坐下,这些微末小事只叫丫鬟们去做就可,你做什么张罗。” 王夫人边收拾边笑道:“老爷许久不来我这里,服侍服侍老爷也是应该的。” 贾政笑着坐下,见她脸上许久不见的笑意又回来了,知道是因为元春的缘故,遂笑道:“二太太今日这样高兴,敢是咱们大姑娘有了喜事?” 王夫人一怔,想不到贾政先知道了,可见是贾母已然告知了贾政,心里暗自吐槽道,这个老妇也不知在她背后说了自己多少坏话,也不知二老爷是怎么想的,遂接过丫鬟盘子上的茶杯递到贾政手上,笑着说道:“老爷怎么知道的,想来是老太太和老爷说起的。” 贾政点点头说道:“我适才回来的时候给母亲请安,母亲与我说的,说是王子腾家寻觅到的,只说是南安郡王府的世子妃没了,因想到咱们贾家与他们是世交,元春又好,故此想结个亲家,不知是不是这样。” 王夫人洋洋得意的笑道:“说的可不是这么回事呢,还是哥哥嫂嫂贴心,知道元春待嫁,正巧南安郡王府的世子妃一发子去了,给咱们大姑娘腾了地方,所以说善有善报是没错的。往常我还说呢,大姑娘正月初一的生日,是有大福气的,不是入宫为妃,起码也应当是个王妃吧,想不到果然应到今日了。” 贾政不由得看了看王夫人,见她眉飞色舞的讲着,屋里又没有旁人在,索性就没有打断她,直接说道:“既是如此,你且与我说了来听听,待我参详参详。” 王夫人想不到贾政如此平静,竟还鼓励她接着说下去,只怕也是看重南安郡王的家世,遂详详细细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本末都讲了出来,然后笑道:“老爷,这门亲事实在难找,我哥哥又是做了保的,南安郡王府也是愿意的,如今只看咱们了。” 贾政皱了眉头说道:“其实二太太你不知道么,就我目前的官职,大姑娘匹配南安郡王府是有些吃力的,又是世子妃,将来是要做王府的当家主母的,缘何南安郡王府要单挑了元春做填房。” 王夫人知道贾政早有此问,遂笑道:“老爷又乖张了不是,我就说宝玉像谁,原来是像老爷。既是填房,也很不必太过看重女家的家世,老爷只看大太太和东府的大奶奶即可。咱们又与南安郡王府是世代的老亲,两家的根底也是知道的,既是不看重家世,为什么不找一个为人知根知底的人家呢,这是其次。另,元春也是一个稳妥的好孩子,南安太妃也曾多次赞过的,就是太妃她老人家也是爱的。况且我哥哥现今在朝中也正风头正劲,咱们贾家根底也不弱,凭了哪个也很该寻了元春嫁入府里。” 第330章 答应 贾政垂了头在那里想了半日,方笑道:“二太太说的很是,要不然该你出去交际给咱们孩子相看呢,只是好姻缘在眼前是真的,可是终究那世子妃去的奇怪,不如这样,我先去打问打问再说。” 王夫人急道:“这南安郡王府可是抢手的很,等闲的人都看着呢,为着什么子虚乌有的事情,老爷就要拖下去,可不就是纯纯拖了元春的好时候么,若是南安郡王府急了,再去寻了别人,我看老爷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贾政正色道:“这还了得,上赶得不是买卖,既是南安郡王府上门来求,自是要咱们想些时日的,不然就是将来嫁到王府,只怕元春也被看低。我知道二太太为着元春是有些个着急,可是这亲事毕竟不同往常小事,答应了也就答应了,自是要查问的。” 王夫人心里发急的不行,只是贾政一定要问,也不得不听从,遂嘱咐贾政道:“老爷一定要问也可,须得时间紧些,以免生变。” 贾政笑了:“我的女儿的好姻缘我不管,还能叫谁管呢,二太太实在好笑。”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见玉钏儿端来饭菜,遂坐在那里等着布菜洗手吃饭,因着心里实在高兴,王夫人竟还破例停了斋菜,与贾政喝了一杯。 因着黛玉亲事已近,贾府众人对其皆有添妆,林家也对探春有添妆,借着走动,贾政借机和林如海说起邢小妹。 林如海愣了一愣,自他回京的这段日子,各世家大族都递了帖子,试探的问他可有意向再找,就连少康帝也劝他为黛玉添个继母,想不到自己的岳家也来劝他,真真无奈。 贾政见林如海默然无语,遂在那里劝道:“我知姑老爷与姑太太伉俪情深,为着姑太太至今不愿娶妻。可是姑老爷再深情也须有个度,姑老爷年纪还轻,膝下也并没有香火,就是为着林家几世也很该再娶,不然姑太太在地下也是难闭眼睛,不说别的,就是将来外甥女在娘家也能有依仗不是么。” 林如海淡淡的笑着,心里想着,如今陛下催促的他越来越急,指不定将来就要硬性摊派,贾家虽说有自己的考量,为着黛玉,想必也不能太过离谱,倒是不如听从,遂笑道:“既是为黛玉寻继母,如海就不能不与女儿商量商量,二老爷且回去,我自与黛玉说说。” 贾政知道林如海也不能立刻答应,势必要找人去寻个根底,遂笑着答应道:“这话很是,林丫头是个孝顺的,哪里就不能随了姑老爷的心意了。” 随即告辞而去,回来告诉兰夫人,兰夫人惊讶的与贾环说道:“我还道姑老爷也是个长情的,想不到竟是一说即中,可见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贾环失笑不已,想那林如海大好年纪,贾敏又死了多年,他又是皇子师傅,上好的前程,只要他还活着,府里哪里能够空下来,只怕少康帝就不愿意,还不如自己好好找一个,遂笑着安慰母亲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父亲就是好东西,母亲也是摊上福气了。” 兰夫人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指着贾环的额头说道:“罢么呦,你个小东西,三五不时的就要现现眼,实在看不上你这行子。” 不出几日,林如海那里就传来消息,只说一切听凭岳家安排。贾政也知道林如海查访过了,这也是首肯的意思,遂紧着过去告诉了贾母。 贾母笑道:“这正是有缘不必愁了,想不到姑老爷与咱们家的缘分这般大,将来是要好生交际才好。” 贾政点头笑道:“母亲说的即是。” 然后他皱了眉头说道:“还有一事,南安郡王府儿子也已经探访过了,探访过的人也只说是那世子妃刚刚自缢,为着这个南安郡王还上了折子请罪,陛下倒是并未降罪,只是安抚了几句,据说那世子与世子妃倒是恩爱的紧,世子除了世子妃也并无姬妾在旁,他们还生有一双儿女,如今不过七八岁而已。” 贾母疑惑的说道:“这倒是怪了,就是为着自己的儿女也很不该一发子去了,可不就是等着儿女被后来的磋磨么。” 贾政也道:“总之问的人都不知道这位世子妃是因着什么事做错了,也不知道这位世子妃究竟是怎么想的,都只说是犯了大错故此羞愧自去了,当初南安郡王府还预备着让她清修来着,耐不住这位世子妃自己决断了。” 贾母沉思着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可是这位世子妃的娘家人竟是怎么说的呢?” 贾政道:“听说这位世子妃的娘家自她嫁入南安郡王府就日渐败落了,如今京里竟无甚出仕的男子,不过都是些酒囊饭袋之徒,听闻世子妃一发子去了,只说自家姑奶奶命里该着,也不去闹事,倒是奇怪。” 贾母点头说道:“虽是世子妃娘家无甚支撑,日常见南安太妃带了世子妃出来,两人倒是很要好的样子,世子妃看起来也很孝顺,难为听人说世子妃顶撞过长辈,为人也是谦和的,所以说我初听太太说起也是不能置信,只以为是有内情的,既是娘家没有闹事,可见并无甚大碍。” 贾政也笑着说道:“儿子也是连着问了好些人,问到的人都说南安郡王府无甚大碍,为人是好的,就是那世子妃自缢也是命里该着,犯了大错自寻的死路,其余的什么也打问不出来了。” 贾母坐在那里沉思良久,点头说道:“这么说来,王子腾家说的竟是绝好的亲事,难为二太太为了大姑娘这样用心。南安郡王与咱们家也是世代老亲了,他家的为人咱们是知道的,南安太妃素日也与咱们交往甚多,既是无甚大碍,就和你太太说去吧,只说去合合八字,看看是否合意,若是合意,不如就与南安郡王府商量着定个日子成亲吧。” 第331章 事成 消息传到王夫人处,王夫人不由得欣喜若狂起来,登时蹦了起来,去往公库那里,看看能给元春置些什么嫁妆,库里的银票还有多少。 贾环听了也为自己这位苦命的大姐姐感到高兴,本以为她就要老在家里了,想不到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可见正月初一的福气不是人人有的,这不是就有人给她腾位置了么,虽然自己与她无甚交集,还是希望这位书里的贤德妃能够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邢夫人自接到贾母的喜讯,头上只如轻松了许多,她却也想不到姑老爷也能成为自家的妹婿,连磕绊都没有打,直直的坐了马车就往邢家去了。 邢小妹听过后,脸上喜意遮盖不住,捂了脸径直进了内室不好意思再出来,邢大舅笑道:“可是害羞了,自我们回来只见小妹的利落作风,像今日这等羞涩却是不见的。” 邢二舅笑道:“谁叫大姑太太给她找了一个绝好的婆家,就是再精干的女子知道自己配了好夫婿也该羞涩。” 听见消息特地赶来的邢大妹看着邢小妹的背影,却是掩不住的落寞,自己的夫婿不过是个落魄的秀才出身,这些年凭着教授几名学生聊以生活,性格又甚为古怪,日日在家里叹息自己才比天高,只可惜被时运所累,连带着学生也无甚出息,自家也是年年借着亲姐妹的名头往邢夫人处打打秋风,原以为邢小妹没有了爹娘的扶持,只怕比自己找的还差些,想不到三姐妹中独独自己落了下风,这让她如何心甘。 岫烟母亲却是另一番想法,自家女儿看着已然长起来了,奈何自家家底实在单薄,邢大舅又无甚出息,只怕嫁不了个好人家,如今邢小妹的高嫁近在眼前,不现在求求邢夫人还待何时,遂扯了岫烟过去蝎蝎蛰蛰的给邢夫人请了一个金安笑道:“大姑太太抽空给我家岫烟也踅摸一个好婆家,我与岫烟父亲是感激不尽的。” 岫烟脸红的就要把手抽出来,轻声对母亲恼道:“母亲这是做什么。” 岫烟母亲只是不理,直瞪瞪的看着邢夫人,好像要她做个保证。 若是换了以前的邢夫人,只怕此刻就要恼了,如今她也是因着日子过得适意了,跟着贾环与兰夫人也见识增长了,阔怀了许多,知道岫烟母亲也是为着自家女儿的亲事甚为烦恼,自己庶兄又是个不争气的,好在不似薛蟠那样荒唐,也能纠正的过来,自家人说说有甚么要紧,遂笑道:“嫂嫂只管放心,这事只在我的身上,只怕嫂嫂不满意,别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岫烟母亲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什么人家,又敢嫌弃了别人,只有别人嫌弃我们的份,姑太太的恩情我与你哥哥是放在心里的,只是不会说话,只看我们今后吧。” 邢大舅也道:“大姑太太的恩情实在难报,我这辈子也是报不得的。” 邢夫人瞅了他一眼道:“哥哥果然难报,不如就此改了,从此勤勤恳恳做个人就很好了,譬如就当报了我的恩情。” 众人都笑了,邢大舅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是大姑太太是善玩笑的,平素我也像个人的,只是无甚后盾施展不开,不然早已成材了呢。” 邢夫人道:“无甚后盾且一日复一日的喝酒惫懒,若是有了后盾可就更加肆意妄为了,眼看着小妹有了夫家,两位兄弟很该收敛收敛,定了再退也不是没有的,那位林老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然也做不成皇上的亲近,若是你们犯到他手上,就不要讲什么大舅子小舅子的了,只怕连我也讲不得的。” 邢二舅听了呐呐道:“果然大哥不是个好的,连带着我也听教训。” 邢大舅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好似你就似个人一般,那日是谁被人拖死狗似的拖回了家里,只说喝多了瘫睡在人家酒铺里。” 邢二舅连忙指着他道:“那日被酒铺讨账上门的却是谁,难不成竟是我吧。” 邢小妹皱了眉头从内室出来:“大姐姐不如就此退了林家吧,这样糟心的亲家谁家敢要。” 这话出来满室噤声,邢大舅、邢二舅紧着劝她道:“小姑奶奶这是做什么,我们就此改了不就好了,怎的非要置你两个哥哥与泥潭之中。” 邢夫人笑道:“可见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你这还没有成亲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你且放心,林姑老爷必是查了个底掉,敢与咱们家结亲就说明咱们家也不是很差,就是你那两个哥哥有个一分半分的差错,姑老爷也会登时纠正的。” 说到这里,邢夫人戏谑的在姑老爷上加重了声调,邢大舅、邢二舅登时舒了一口气,邢小妹听过复又害羞的回去了。 岫烟母亲笑道:“小妹这是又害羞了。” 邢二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来就求邢夫人给些银子做家用。 邢夫人皱着眉头看她,心想自己果然对她太好了是么,这段日子已然找了自己几次了,虽说都是亲生姐妹,这般找下来自己也该急了。 邢二妹哪里想得到大姐的想法,只在那里一任的絮叨:“那日我相公相中了一块什么松烟墨,见了就很喜欢,立时就要买下,说是什么文人的风骨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他买过之后家里可就短了银子,还望大姐帮衬些。” 邢夫人淡淡的问道:“没了这墨可是你家相公就不能写字了么。” 邢二妹一愣:“大姐说的什么?” 邢夫人说道:“文人的风骨么我也听过,只是别人的风骨与你家相公说的风骨实在是大相径庭,没个家里穷的都要借钱吃饭的地步,他还要耍什么大样,买什么松烟墨充面子,没了墨拿沙子写字的人家有的是,你家且到不了那地步吧。有什么样的根底就置办什么东西,好好的非要充什么大头蒜呢。” 第332章 邢二妹1 邢二妹愣住了,自她打秋风以来,邢夫人还是头一次疾言厉色的对着她这么说话。 掉转头来越想越委屈,邢家三姐妹凭什么就自己入了穷窝呢,打大姐些秋风她还鸡毛喊叫,怎么就为小妹筹谋了好人家呢,当初她怎的不站出来给自己寻个福窝,现如今却说自己这样那样的,还有个亲姐姐的风范吗,遂在那里气道:“大姐这是厌烦了我,妹妹又没有说不还,不过是一时家里短了手,借上一借也值喽的大姐这样疾言厉色的。” 邢夫人心里冷笑一声,心想说是借银子,自她拿过银子,几时还回来过。自己当初也是看她家里艰难,日子过的外甥们也跟着可怜,自己也不是拿不出银子的,所以特特的一次又一次的填补她家的穷坑,想不到竟是填补不了邢二妹的胃口,还有变大之像,如今也没有必要与她翻脸,遂笑道:“二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我近来因着大老爷不在家里,府里又分了家,爵产都归了二房,大房不过是继承了个空头,银子竟是到不了我的手里,不趁手的很,故此也是不能如了妹妹的愿了。不然就凭咱们亲姐妹们,这些又值什么。” 邢二妹不甘心地咽了一口唾沫,心想果真是人嘴两张皮了,适才大姐说的什么,现在又反过来说了什么,真真是世家媳妇典范,爹娘当初怎么就嫁了她进贾家门,却不是她邢二妹呢,想起爹娘,邢二妹不由得摇摇头说道:“大姐说的也是在理,只是当初爹娘留下的家产也是不在少数,之前大姐嫁过那府里去,尽数都拿了去,从里面稍稍拿些出来没有多只怕还有少吧,何必如此敷衍妹妹。” 邢夫人听了一股怒气直冲脑袋,她邢二妹要不要听听这是说的甚么怪话,怪道日日去她那里打秋风,她还只道是家境艰难的缘故,原来竟是打上家产的主意了,自己又不指望她做什么,她反倒要指望自己过日子,当下也不必遮遮掩掩的,遂直截了当的说道:“原来妹妹是怪我藏了家产,竟是要与我分家产了,那么姐姐我来与你说道说道。当年你与我同时出嫁,母亲给你我置办的是同样的嫁妆,一般无二。后来不过是因着父母突然离世,我怕弟弟妹妹年幼被同宗拿捏,故此才掩了大半家财过府,只留了小半给他们过活。所以说这些家财与妹妹是没有多大关联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妹却是不知道么。另,掩了家财过府,我也并没有死扣在手里不管弟弟妹妹,每年的吃穿用度我都着人看着呢,二妹不知道尽可以问了王善保家的,她是咱们的家生奴才,自会认识妹妹,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不过妹妹自从嫁给那酸秀才,人也跟着清高了许多,娘家这些俗人俗事妹妹也是懒怠的看了,哪里顾得上什么兄弟姐妹的吃吃喝喝,只想着你那相公的松烟墨吧。” 邢二妹紫涨了脸皮,不过是与大姐抱怨几句,怎的大姐这般不顾自己的面子,直直的说了出来,当下也没有人在里面,只得与邢夫人哭诉道:“大姐却是好刚口,不想想妹妹如今在婆家日子的艰难。也是了,大姐姐一嫁就嫁入豪门,吃穿用度不比我们这些穷苦人,哪里想得到妹妹的处境呢。如今小妹又进了世家,将来不怕就是二品诰命夫人在手,我越发的被比下去了,活着这么造孽可是做什么,不如一发子去了倒也妥当。” 邢夫人头大如斗,用手制止了邢二妹的哭诉,不屑的说道:“听起来妹妹竟是有埋怨我的意思,当初却也不是我指派了妹妹做那酸秀才的媳妇,是爹娘指的婚,就是埋怨,你只去那坟上埋怨去吧,与我很不相干。只是大姐我有一事不明,当初是谁听说我做了填房,自己做了秀才娘子,一脸的意得志满,只说是自家相公是个奇才,年纪轻轻就得了秀才,将来不是状元,只怕也是个探花,好日子指日可待,如今又说这样的酸话给谁听。” 邢二妹渐渐止住了哭声,苦着脸与邢夫人分辨道:“大姐果真好没意思,什么时候的事儿也轮得到今日计较。当初不过是妹妹年轻好胜说出来的过头话,也值当姐姐放在心里存着么。” 邢夫人嗤笑一声,自家这个妹妹果真是个欺软怕硬的,略微软上一软,她就不知道信什么了,今后还是做个不长眼的夫人是为妥当,遂点头笑道:“不过是自家拿来玩笑罢了,二妹妹不必挂心。” 邢二妹乞求邢夫人道:“大姐原谅则个,妹妹如今的日子实在难过,我家相公年纪轻轻中了秀才,当初爹娘也是见他年少得志,自以为将来蟾宫折桂也不赶定,随即给我与他订了亲事,谁料到竟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嫁进他家这几年,我的嫁妆已然被尽数赔了进去,结果他还不满足,只顾着和我要银子去做什么文人的行当,顾着孩子的面子,我还能说什么呢。婆母也是个不省事的,一心只维护了相公,每每相公一做什么,她就赶快说好,不管家里紧张成什么样子。如今我家只怕被外人笑话成整的了,他们还不自知,也不知我的孩儿说亲时又是什么光景。” 邢二妹边说着,边禁不住流下了眼泪,不由得拿出帕子来擦了擦。 邢夫人也知她的婆家糟心,见她悔过也只得说道:“遇到这么不省事的人家你可怎么办呢。为今之计,不过也是你握紧了嫁妆不再赔给他家,待外甥们大了还需你的嫁妆填补呢,何必再赔给他买什么松烟墨充面子,买了他也不看你的好啊,不是么。” 邢二妹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看邢夫人似有同情之色,遂在那里问道:“大姐,你就只当可怜妹妹,从那家财里拿些出来与妹妹度急可好,妹妹就是衔草结环也难报大姐的恩情。” 第333章 邢二妹2 邢夫人气得只想打人,却原来刚刚都是装的,想要银子才是正经,遂正色对着邢二妹说道:“妹妹刚刚却是忘了大姐和你说的么,这银子是我替弟弟妹妹收着家用的。譬如说,小妹看着就要出嫁,总不至于叫她连个嫁妆也没有,光身子出嫁吧,或者说妹妹预备给些个体己过来也未可知。” 见邢二妹面上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邢夫人紧赶着接着说道:“其实妹妹你也不必装瞎,当初咱们家什么光景你也是知道的,不过是略有家底罢了,预备出你我的嫁妆,其余也不过是过过日子。当初我拿了大半家财过去,也不过是防了兄弟不会过日子,给他们细水长流的,还有小妹的嫁妆也在我的手里出的,如今一过只差没有十年过去,你细想想还有多少银子在我手里,想的不要太过适意了,就是正经的大户人家也有短了手的时候,更何况咱们这种小门小户,爹爹本就是个穷官出身,家里也没甚家底,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就仗着自己脸皮厚些,在贾府胡搅蛮缠要些银子罢了,你还当我有多少本事。” 邢二妹自是知道自己娘家是什么根底,只是她毕竟婆家不适意久了,难免看什么都是扭曲的,自家大姐得了好姻缘,听说近来贾府的大老爷连着也正干了许多,对邢夫人也好了不少,看看邢夫人身上的珠光宝气,再看看自己身上头上一个金子也无,便心里有气无处发出,索性直接说道:“如今父母远去,这里就只大姐做主,譬如说爹娘在世,我因着家里短缺回来哭上一哭,难不成她们什么也不管,只懂得与我讲些什么大道理么。大姐也不很不必与我纷争些什么,我还有什么呢,不过就是仗着与姐姐亲姐妹一场,腆着脸皮做个花子罢了,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大姐你也是穷窝里飞出个金凤凰,家里再没有比大姐更舒服的人了,妹妹厚着脸皮与大姐说些什么,不过也是为了家里的孩子有口肉吃吃,别的也就不指望了。” 邢夫人气得扶着胸口只想吐血,却是想不到自家出来这么一个不顾礼义廉耻的东西出来,往常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连着她的婆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且等着她回娘家来打秋风么,若不是自己的亲姐妹,她当真要兜头一口唾沫赶了她出去。如今这邢家不过是她的娘家,她也很不必因着胸口闷而发作什么,不过是看姐妹不顺眼抬脚走人。 邢二妹还尽顾着在邢夫人后面苦苦哀求:“大姐且听我再说说。” 被王善保家的一把拦下,笑着说道:“姨太太不知道,我们太太近来添了一个心口疼的毛病,为着这个我们老爷也特特写信嘱咐她平时保重身体,就是那府的老太太也不敢劳动大太太什么。若是大太太此刻在娘家犯了病,别的还好说,只怕连累到两位舅姥爷并着姨太太,不如等下一次再坐吧。” 邢二妹方呐呐地停下了脚步,两只眼睛在那里咕噜噜的转个不停,似有多少说法装在心里。 邢夫人厌烦的转头自去了,邢大舅不解其意,只以为是自家怠慢了大姑太太,一个劲的跟在邢夫人后面笑道:“大姑太太这是怎么了,可是刚刚哥哥说的哪句话不对,惹了大姑太太生气。” 邢夫人头也没有回,只扶了岫烟的手说道:“岫烟与我回去,这段日子你总也不在府里,迎春她们都想你不行,且回去作诗要紧。” 岫烟赶紧说道:“姑太太且等等我,我去取了针线来给三姐姐添些妆。” 岫烟母亲在后面笑道:“可是这姑娘就是傻住了,人家大户千金添妆莫不是金的就是银的,在不就是翡翠与玉器,你一个穷姑娘且给人家添什么针线,说出去不要被人笑掉了大牙,可是旁的咱们家也没有什么可拿的出来的,譬如说就就不要添乱了,人家三姑娘还省的寻人丢了。” 岫烟平静的自在那里分说道:“姑娘间的添妆不过是尽自己所有拿出去罢了,三姐姐是知道咱们的家境的,她素日为人又好,必不会因着这点小事恼了我的。” 不等岫烟母亲说什么,邢夫人已然喝彩道:“岫烟说的实在不错,咱们有什么就拿什么,何必为了面子充那个大头蒜,譬如说果然勉强拿出来,人家三姑娘一看就知道不是你的家境能够拿出来的,只怕请了外援。添妆不过是个心意,随意攀比就不好了。其实做人做事都是这样,凡事尽心尽力、勤俭度日就好,很不必为着什么面子装什么门面,很没有必要。” 出来的邢二妹听见邢夫人如此之说,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眼睁睁的看着邢夫人带了岫烟坐着马车自去了。 岫烟母亲笑着与众人说道:“大姑太太果然是个好的,这是见我们银钱紧张,抽不出银子来养女儿,特特带了女儿去府里住着见世面去了。但愿大姑太太早些给岫烟找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家。” 说着,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邢大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没事干且进去挺你的尸吧,什么话也说。” 就见邢二妹苍白了脸色直挺挺的往外走着,随即喊道:“二姑太太这是去哪里,眼看着就要天晚了,且留下来用了饭再走。” 邢二妹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走了,岫烟母亲嘀咕道:“也怪了,以往她总是留下来用饭,不管多早晚,今日倒是省事。” 邢大舅觑眼一看四周,忙呵斥她道:“没事干就胡嚼什么舌根子,怕不要将来下拔舌地狱,还不回去等着用饭呢。” 岫烟母亲方低头进去了,邢二舅与邢小妹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邢夫人自与岫烟坐在一辆马车上,看过岫烟的绣品,邢夫人不由得赞叹道:“姑娘的绣功是出了名的好,三姑娘见了只怕要摆起来才不辜负了姑娘的心意。” 第334章 备嫁妆1 岫烟低了头红着脸呐呐地说道:“也不知三姐姐会不会喜欢,抑或和我母亲说的似的,只觉得这绣品占了地方。” 邢夫人笑道:“这绣品出来,只怕不亚于其他姑娘的金银首饰,你的心意是最要紧的,三姑娘不会不懂。” 后望着岫烟笑道:“不论家境如何,接人待物最要紧的是大方得体,不卑不亢,任是哪个也不能说了你去。” 岫烟方舒了怀笑道:“岫烟有赖大太太指教。” 邢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遂说道:“我身下并无亲生,看着你只若自己的女儿一般,你须得知道,做人在世,第一不是虚荣攀比,而是与困境中坚守自己的初心,就是兴盛了也不动摇,这比什么都是要紧的。” 岫烟点点头,与邢夫人更是亲昵了许多。 去过秋爽斋,兰夫人与贾环笑道:“适才我去了你三姐姐那里去看添妆,别人的也就算了,那位邢姑娘送的绣屏可是一等一的好绣功,听说还是她自己一针一针的绣出来的,那针线活真是没的说,竟不知绣了多少时候。虽然家世差了些,难得的是她这个人,不怪老太太夸奖她为人端方有礼。” 贾环笑道:“邢姐姐历来就是个好的,是母亲不知道吧。” 兰夫人点点头笑道:“你个小东西,无事便逗你娘,岂有此理。” 说着,便笑道:“却不料想姑老爷竟与大太太的娘家也有如此的缘分,所以说好饭不怕晚了,环哥儿你看,连带着大姑娘也有了好人家,今年也不知家里做了什么好事,喜事一桩接着一桩,除了四姑娘,府里现存的也只剩了一个宝玉未结亲事了。不过四姑娘是东府那里的,很不算咱们府里的。” 贾环笑着摇头说道:“二哥哥的亲事也是难为的很,老太太、老爷与二太太想的都不一样,也不知将来如何,谁胜谁负呢。” 兰夫人蹙了眉头在那里说道:“可是二太太也执拗了,凭宝姑娘再怎么行事大方,毕竟是个商户人家,二太太为何偏偏要挑上她呢,将来出去怎么应酬外面。” 贾环暗里失笑的摇了摇头,心想二太太也许正是看中了宝钗的家世,觉得好拿捏吧,哪里想得到什么交际,因为她也本身不喜交结啊。 因着元春年纪也大了,邢小妹年纪也很是不小了,那两家娶的又是填房,几家一议事,竟是要提前了日子娶过去,邢夫人和王夫人也无有不依的。 既是亲事定了下来,邢、王二位夫人又开始为自家的小妹或是女儿备嫁,邢夫人还要忙澜探春的亲事,好在嫁妆已然齐备,不然指不定忙到何时,只是这样也忙的两位夫人好一番功夫,邢夫人连日来连轴转,竟是连喝口水的功夫也没有,险些上了火,还是迎春奉了下火的茶水过去,特特请了大太太金安,方才歇了歇。 近日来,王夫人一心钻在公库里,有那精致大方的就掳了出来,只想着给元春带走,险些忘了宝玉,银票也带了将近一半做嫁妆。 贾母看着嫁妆单子,脸上不由得不好看起来,抖搂着单子对鸳鸯说道:“一看二太太就是没有读过几本书,咱们公库里面的孤本不在少数,书画也都是精品,二太太竟是一件不拿,只拿了些什么如意、摇钱树、聚宝盆之类显奢靡的东西,由此可见王家的家风实在有限。” 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鸳鸯低头浅笑着,尽顾着为老太太捶肩捏背,不作一声。 贾母歪了头接着想事情,不由自主的说道:“虽是嫡女与庶女嫁妆不同,可是也不能差了太远去,且都嫁的是王府,三姑娘虽是个侧妃,竟是个亲王,二太太之前给三姑娘不过万数银子做嫁,银票也不是多少,如今差不多竟要陪了半数公库银子进去,要别人知道如何使得。” 随即又摇头道:“可怜大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在宫里苦熬了多年,叫她少拿些过去,我也不忍得,可是拿的多了府里众人也不服,好在之前分了家。” 想来想去,贾母终究还是叫鸳鸯请了王夫人过来说话。 王夫人自然是知道贾母想说什么,本想推过,只是鸳鸯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势必要请了她过去,知道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只得垂了头低眉顺眼的过去了,心里却是想着,此次必不能让步,凭管怎样也要大姑娘带了过去。 贾母见王夫人垂首帖耳的进来,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二太太辛苦了,且来我这里歇上一歇。” 王夫人依言坐下,坐下便捻起了手里的佛珠,低首笑道:“老太太叫我来不知何事。” 贾母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来与二太太商量商量大姑娘的嫁妆单子。” 二太太装聋作哑,只做不知:“不知那嫁妆单子有何不妥。” 贾母心里摇头失笑,只得无奈地说道:“我看二太太嫁妆单子上面金玉摆件颇多,书画倒是没有了,南安郡王府诗书礼仪颇通,还是另挑了换过来方是妥当。” 王夫人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只以为陪嫁银子已然蒙哄过去了,忙站起来行礼道:“就听老太太的。” 正要告罪出去,就听贾母笑道:“还有一事,这嫁妆单子上面的陪嫁银子二太太是否写错了,怎么竟将公库里的半数银票陪了进去。” 王夫人脸面一凛,就知道这个老妇要分争,遂不由得辩道:“不瞒老太太说,大姑娘虽是个填房,毕竟也是世子妃,又是二房嫡女,不陪嫁多些,只怕那南安郡王府轻看了她。” 见贾母还要再说,王夫人赶紧捂了脸哭道:“可怜大姑娘年纪轻轻就进宫里替咱们家里尽了多年的忠,陛下又不愿意纳她为妃,筹谋多年只落了个赐旨出宫的地步,如今好容易得了一个好姻缘,竟是做个填房,当别人的继母,若再没有什么好陪嫁,那王府的人都是眼高看低的货色,哪里听元春的话。” 第335章 备嫁妆2 贾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摇头看向王夫人说道:“那探春也是嫁王府的,竟是个亲王,二太太备嫁之前可有想过探春。” 王夫人不由自主的说道:“三姑娘不过是个庶女,就是嫁了王爷也是侧妃,如何能和我的元春相比。” 贾母冷笑道:“就是侧妃,好歹也是亲王侧妃,大姑娘嫁的不过是个世子,且有日子封郡王呢。” 王夫人愣了一愣,心想老太太可是最爱宝玉和元春,今日这是怎么了,遂站起来哭诉道:“老太太,想元春偌大年纪嫁入王府也是不容易,娘家再不给些体面过去,难免被人轻看。三姑娘就不一样了,本就是圣旨恩赐,又是年纪轻轻,哪里用得着这些俗物做仗,她也是看不上的。” 贾母气得笑了出来,指着王夫人说道:“这府里面有一个算一个,连着你那好侄女一起,二太太你可问问看,有没有看不上银子这等俗物的女子,只怕有多少紧着要多少呢,谁嫌弃银子多呢,那恐怕是个呆子,既是个呆子,谁人敢娶。” 王夫人硬着头皮自顾自的在那里说道:“兰夫人手里也有不少银子,想必这次也给了三姑娘不少仗势,老太太只管放心。” 贾母失笑道:“其实大姑娘也有母亲的嫁妆体己可以仗势,怎的二太太反倒不给了,敢是不愿意给么。” 王夫人眼泪不由得扑簌簌的往下落着,直瞪瞪的看着贾母说道:“媳妇以前是有嫁妆体己,只是为着大姑娘进宫的体面没了,哪里轮得到给大姑娘做嫁呢。” 说起来,又让贾母内心不禁疼了一疼,慢慢的没了声音,半天缓了声调说道:“你能怪谁,还不是自己蠢,都叫你不要往里面填了,还不听劝,只顾着白扔银子。” 王夫人悲痛的说道:“元春好容易进宫见到些希望,媳妇是个做母亲的,哪里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二十余岁光杆子出来,连个人家也说不上?老太太,只求您看在大姑娘多年替贾家尽忠的薄面上,允了她这次的荣光吧。” 贾母颓废的坐在塌上,无奈道:“如今大房二房已然分了家,这里自然是你说了算,只是这库里有宝玉的一份,更有兰哥儿的一份,只怕也有环哥儿的一份,你堂而皇之的拿了许多出去,叫他们怎么想你这个二房太太,将来他们嫁娶你又该如何行事。” 王夫人快快的说道:“宝玉自是不会说什么,那是他的亲生姐姐,难不成他还要与姐姐纷争不成,也太不堪了。至于其他人么,本就分不到多少,这时候他们还能说什么。” 贾母无奈的说道:“既是你已经心里有了成算,我一个快入了土的又能说些什么呢。想来大姑娘也是可怜,正月初一的福气人竟是要去做个填房,我这个老婆子听了也是难过,就依了你吧,只指望大姑娘将来给宝玉填些助力吧。” 王夫人回去以后异常的高兴,坐下来接过玉钏儿的茶杯连连的喝了三杯茶水,坐在那里笑道:“想不到老太太竟也有服软的一日,所以说岁月催人老了,就是老太太也有这一天。” 玉钏儿不解其意,只在旁边奉承道:“二太太如今在府里只若如日中天,顶梁柱一般的存在。” 王夫人笑道:“瞧你这小嘴会说的,且进去拿个荷包出来给自己做个私房,这些日子你也跟着劳累了。” 停了一些时,王夫人说道:“我库里还有一些新鲜的料子,你与绣鸾她们每人挑上一块喜欢的做衣服去吧。年纪轻轻的且老气横秋的做什么。顺带着拿两块料子也给袭人送过去。” 玉钏儿欣喜的俯首答应了下来,听见要给袭人送两块料子,她顿了顿,脸上不带半分颜色的行礼下去了。 袭人拿过料子,脸上的喜意盖也盖不住,连连的叫玉钏儿坐下来喝茶,玉钏儿礼貌的谢过了,被金钏儿拉过去背过人说了好些些话。 袭人淡淡地一笑,给宝玉看过料子就放回住处,指着一事躲了出去,好叫金钏儿玉钏儿多说些体己话。 宝玉却是一个人靠在床上出神,悲道:“好好的姑娘养在闺中不好么,且要嫁出去做妇人,做那个鱼眼珠果然很好么。” 外间的玉钏儿看了宝玉一眼,悄声与金钏儿说道:“如今只怕太太已然属意袭人做二爷的姨娘,姐姐又何必这样执拗,不如尽早叫爹娘赎了你出去松松快快嫁人不好么。凭着姐姐的姿色,咱们家里再给出个好嫁妆,何必拴在宝二爷屋里不动弹。” 金钏儿不好说自己已经与宝玉有了首尾,只得推说自己还不想出去草草嫁人。 玉钏儿急道:“姐姐平素多么利落干脆的人,怎么就在这上面看不开,非得哪日跌个跟头狠摔一跤才好呢。” 金钏儿不以为意,只笑道:“你个小蹄子,没事干且咒你姐姐做什么,我得了富贵难道咱们家里人就不能沾光么,就是你也跟着脸上有光,走到哪里也是光彩的很,何必泄我的气。” 玉钏儿气道:“我自有自己的打算,就是你得了富贵与我什么相干,莫不成我现在不风光么。” 说着一甩手就走了,金钏儿在后面喊了她半天也不理会,只得自己进去屋里服侍宝玉去了。 邢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家财中,拿出了一处100亩上等庄子,一间京城铺子,和一千五百两银票,以做邢小妹的嫁妆。 贾环母子给邢小妹一盒子首饰做添妆,里面的项圈、镯子、钗环、戒指满当当的,金的、玉的、翡翠的、玛瑙的、镶嵌了各种宝石的,琳琅满目、熠熠生辉,倒是省了邢夫人的银子备嫁。 邢夫人又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一些料子给邢小妹做压箱的料子,她想做什么只管自己做去,自己不再多问。 为防着邢大舅一家看着眼红,邢夫人特特掩了银票地契过去,明面上只带了首饰盒子和料子。 第336章 嫁妆1 邢小妹正在屋里看亲友们送来的添妆呢。托林家的福,邢家的亲戚朋友知道邢小妹要嫁入林家,知道邢家也有可交结的地方,纷纷赶来添妆,有那八百年不闻一面的也要过来与邢小妹坐坐,拉着她的手替她回忆邢小妹小时候曾经被几人抱过,有几人给她买过糖吃,说的邢小妹的脸笑得发硬,日复一日的在那里硬撑。 贾母因着做了大媒,自恃贾林两家自此联系断不得了,为着高兴,也为着邢夫人的面子,特特送来了不菲的添妆,只做正经亲戚走路。邢夫人自然也给她这个大媒送去了谢媒礼,虽说与自家私库里的珍品都比不上,贾母却是委实开心不少。 久未见过如此之多的首饰头面的邢小妹,猛地一下子接收了添妆,险些高兴的晕了过去,日日坐在内室扶着贴身丫鬟的手在那里清点着,险些把首饰都要摸掉一层皮。 见邢夫人一脚进来,后面跟着几名丫鬟捧着东西,心里知道这是大姐给自己做嫁妆来了,遂兴高采烈的站了起来,将邢夫人让到上座坐好,又转头吩咐丫鬟上些好茶过来。 几名丫鬟也知道这是姐妹俩要讲知心话了,遂低了头退出去,等着两人传唤。 邢夫人见四下无人,遂将地契和银票从内衣里拿出来,递到邢小妹手里,笑道:“且好生收起来,若是丢了我可是不补办的。” 邢小妹红了脸,只觉得手里薄薄的几张纸重若千钧,笑道:“大姐说的是哪里话,小妹必是要好生收起来的。” 邢夫人又指了那首饰盒子笑道:“这个盒子是贾府的兰夫人母子特特给你添妆的,我在府里看了半日,都是上佳的精品,多一件不得的,有心留几件给自己,只是到底是你的添妆,我留下恐被人笑话。” 邢小妹忙忙的说道:“大姐这是说的什么话,看上什么只管拿去,大姐为小妹殚精竭虑至今,竟拿不得一件首饰么。” 说着就要往邢夫人手里递去,邢夫人笑道:“好了,玩笑你也看不出来,日常说你是最爱玩笑的,怎么这两日竟变了,可是水要泼出去就变质了么。” 邢小妹红了脸笑道:“大姐又要笑我。” 邢夫人又指了料子说道:“那料子是给你做嫁用的,你或是存着抬到那里去,或是做些四季衣服,都随你,我不再问你。另,林家不几日送过来的聘礼,我已与你哥哥说好了,就填到你的嫁妆里面,全部带了过去。咱们家的家生奴婢是不多的,要带了谁去林家,你且自己思谋,若是没有合意的,就去外面买了几个好的带了去也是可以的。” 邢小妹点了点头,思谋着说道:“我的奶嚒嚒素日是个好的,我自是要带走的,还有我的贴身丫鬟也好,余下的不如从府里选选,或是买一两个也是好的。” 后反应过来,遂低头笑道:“大姐也是的,怎么聘礼都填到我的嫁妆里去了,一丝不留给娘家,我还带了许多嫁妆过去,说出去让人笑话。” 邢夫人笑道:“说的可是孩子话了,谁又敢笑话你呢。女子的嫁妆可是关乎女子的脸面,一辈子的吃穿用度都恨不得安排在嫁妆里,这样夫家才不敢小瞧了你。谁还能嫌嫁妆多呢,就是当初我和你二姐姐嫁出门去,聘礼也都是填在嫁妆里的,只不过你二姐姐的夫家当时家境不甚好,所以聘礼也就聊胜于无了,父亲母亲只看中了他的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谁能想到现在呢。” 邢夫人说着说着,不由得嘲讽的勾起了嘴角,禁不住摇了摇头。 邢小妹听到说邢二妹的夫家,遂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就想说话,胆怯的看了看邢夫人,也没有动嘴。 邢夫人奇道:“往常你倒是利落,怎么今天竟是这般模样,可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邢小妹看了看邢夫人,终究还是呐呐的说道:“其实前两日二姐姐还是找过我的,与我说了一事。” 邢夫人却是没料到,见邢小妹很是郑重的模样,遂紧着问道:“可是她与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么。” 邢小妹沉默的低下了头,半天才说道:“二姐姐要我懂事些,将聘礼留在邢家等着大用。又说要与我借些银子出去,或只从聘礼出来,将来手头接上来再给我还回来。” 邢夫人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却是想不到邢二妹这般不堪,自家姐妹的聘礼嫁妆也敢打主意,遂气得在心里想到,果真是狗肉上不了宴席,瞪了瞪邢小妹问道:“那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是要分润她些。若是如此,不如我趁势带了银票地契回去,免得便宜了别人。” 邢小妹红了脸说道:“我当时就驳了她去,只说如今家里只大姐做主,凭什么事只管找了大姐去,二姐姐颇费了口舌,我也没有松口,还是二哥进来帮着送了二姐姐出去。二姐姐气得不行,嘴里只说我不懂事呢,不晓得为娘家着想,我也是摇头了。” 邢夫人气得说道:“你别信她,什么东西,往常看她还好,如今在婆家许多年,连人性也没有了,眼里只有银子,哪里还有兄弟姐妹的情分。你性子软弱了,把银子给了她,她就一头欺了上来,只顾着和你要银子,之前就和我做耗,如今觉得我驳了她的面子,竟踅摸上你来了,将来或觉得榨不出你的油水或许再寻摸上岫烟的嫁妆体己,更好了。” 邢小妹笑道:“岫烟她是不敢的,有大嫂在那里坐镇,她哪里敢触这个霉头去。” 邢夫人不由得笑了,用手指着她的额头道:“你的嫁妆且收收好了,不要被人骗了去,待去了林家这也是你的后半生的依靠,虽说林家是个宽厚的,譬如说自己手里有银子,哪里还怕别人拿捏呢?” 邢小妹郑重的点了点头,笑道:“大姐放心,我自省得。” 第337章 嫁妆2 邢夫人出去时见了邢二舅,才知道原来那天邢二妹觉得从邢小妹手里榨不出银子,骂骂咧咧了半天,走的时候还捎带手拿去了一对掐丝玛瑙盘子,只说家里用得着。 邢二舅说到这里,遂低头丧气的说道:“论起来,我这个当弟弟的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二姐姐的,她婆家不甚出息,我们也没有看不起她,反而她婆家有了短缺,一任在这里要吃要拿我也没有二话可说,就是我媳妇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这都不是银子么。几个外甥有时过来,穿的破衣烂衫,看着也是让人难受,我也是叫管家裁了衣服给他们,哪怕自家省些也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不是?小妹也好,自己有体己也会悄悄塞给二姐做家用。结果可好,她反倒寻趁上了我们,与小妹说不通了,又来游说我,让我扣下小妹的聘礼做家用,当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么,也别太把谁当了傻子,我不答应就翻脸走人,连饭也不吃,倒是省了一顿饭钱。” 邢夫人听得哭笑不得,却是不料到自家弟弟果真好刚口,自己倒是素日小瞧了他,再调教调教,只怕邢家也不必她这个做大姐的担心了,因想起贾环之前和她说过的话,遂问邢二舅道:“前日子我和你说过的事儿,你倒是给我个准信,可是愿意去做呢。” 邢二舅知道邢夫人说的是他做生意的事,遂为难道:“其实现在家里日渐亏空,不是大姐帮衬,早就不知道到什么地步了,我哪里不想出去做一番事业,奈何手里的银子紧张,竟是腾不出空来做这笔买卖。” 邢夫人笑道:“你可是呆了不成,我手里还收着一些邢家的银子,若是你正干,没得我反倒藏起来只看你作瘪不成?往常还不是因着你酗酒赌钱,不是个过日子的,你媳妇又不是个管事的,我才将银子扣下来与你存着。现在正是你起家的时候,若是你愿意出去闯荡闯荡,我自可以将银子给了你做本钱。” 原来贾环和邢夫人说过,今年纸札香料短少,明年必是贵的。他预备着打发了人赶明年端阳前顺路贩些纸札香扇来卖。除去关税花销,亦可以剩得几倍利息,因问起邢夫人可去做不做,邢夫人思谋着邢二舅也没有什么正干,正好跟了过去,一来有个照应,二来贾环本事不小,他说过的话无有不应验的,可以借机给家里赚些花销,遂前两日专门过来问邢二舅。 邢二舅有了银子做仗,自是愿意的,只是他又想到了邢大舅,遂为难道:“虽和咱们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毕竟也是一个父亲生的,他家里如今也很困难,不如叫了庶兄一起过去,获了利也可给侄女做个嫁妆。” 邢夫人却道:“虽然那位是咱们的大哥,其实掌权做主的却在他那位贤内助身上。不是我说怪话,咱们那位大嫂其实不甚进取,此来也不过是为着给自家的姑娘谋嫁妆,本来父亲母亲之前就给他们分过了家,这家里的一根草与他也无甚关系。” 邢二舅笑道:“大姐果真好刚口,说的这话噎人心,其实我这段日子观其言行,大哥大嫂也不是个什么可恶之人,不过是当日大哥有些个放荡不羁,如今只怕被穷字也磨平了性子。侄女现在大好年华搁在那里,若是没个像样的嫁妆,谁人肯要呢,放了大哥大嫂的家境是没个好人家上门的,只好奔了咱们过来,一来谋个嫁妆,二来借着咱们的门楣寻个金婿,所以说咱们家有些不如给上一些子,解了他们的困境也是功德一件。” 邢夫人瞅了他一眼说道:“显见的就是认定自己此行必是大赚的,这般大方的话也能说出嘴,真真叫我拜服。” 邢二舅不好意思道:“大姐无事就拿我打趣,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听着吧。” 姐弟两人在屋里商议完毕,只说带多少银子过去云云。 一时出了屋子,邢夫人直奔邢大舅那里,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张银票,邢大舅接过来一看,格铮铮的整整1000两白银,顿时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与岫烟母亲连连给邢夫人作揖不遂。 邢夫人和两人说过了去外地做生意的事,邢大舅与岫烟母亲面面相觑,只说再商议商议。 邢夫人笑着告辞而去,心想此事估计在他们那里通不过的。 果然,岫烟母亲与邢大舅咬着耳朵说道:“大姑太太说的轻松自在,这做生意也是可大可小的,若是碰命得了利润,可不就是富贵在身,可若是赔了呢,只怕连裤子也要赔掉。你那个弟弟有大姑太太做后盾,自是没有顾虑的,譬如说再和大姑太太要些银子也好,可是你与她可不是一个娘生出来的,给了这一次已是侥幸,还能再给么,不如细攒攒,越性买了庄子,一半给岫烟做嫁妆,一半留着咱们养老,日后的生活都够了,再省省,过两年许能省出一座房子出来。岫烟看着就要出嫁,横不能就在你兄弟的房子嫁出去吧。” 邢大舅为难道:“可是大姑太太对那个环哥儿还是很推崇的,只说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说他的话是无有不应的,若是驳了大姑太太的面子,将来也是难办,毕竟好心一片。” 岫烟母亲唾道:“罢么呦,有点银子就把你给狂的,这可是咱们的根底,那个环哥儿不过是一十二岁的年纪,屁大点的孩子,叫我说胎毛还没有剃光嘞,就叫人说的这么神奇,可不就是故意叫人说他神仙么,我竟是不信的。要我说,你愿意填补,不如拿了你的体己过去,这1000两银子你休想打主意。” 邢大舅无奈至极,坐在那里遂指了岫烟母亲说道:“待弟弟大赚,你可不要埋怨大姑太太没有给你赚钱的路子,毕竟是你今日推了出去的。” 第338章 古扇1 岫烟母亲听见这话嗤之以鼻,只若听见笑话一般:“若是他们此行大赚才是有鬼,不赔掉裤子已然很好了。一个奶娃娃的话也信,真是世上没了好人了。” 邢大舅没好气的说道:“既是如此,就没甚么好说的了,等大姑太太来了咱们就和她说,让她帮着寻个地块,50亩做女儿的嫁妆,50亩做咱们以后的养老。” 不等两日,邢夫人袖里藏了银票过来,邢大舅与她说分明了,递了银票过来,只说分两份,一份50亩地,让邢夫人帮着踅摸一下好地块。 邢夫人心里也是知道邢大舅一家必是不去的,遂点头应允了下来,转身去找了邢二舅,拿出银票和他笑道:“这里面一共一万两银票,一半是邢家的,一半是我与大老爷的,你可要警醒些,若是胡花了去,我与大老爷可是没法交代的。” 邢二舅夫妻俩双手颤抖抖的,眼睛里金光在闪,却是想不到自家也能有这些银子,险些瘫软在地上。 邢夫人笑道:“怎的不拿,可是不愿去了。” 邢二舅醒过神来,方接过银子道:“大姐说的哪里话,我哪有不去的道理,只是从未见过这些银子,心里慌张的很。” 想了想,遂疑惑道:“可是大姐,咱们邢家的银子我自是知道些的,当初你拿去的家财绝没有这些个,后来又填补了我们许多,怎的现在反倒翻了倍?日前小妹还说你给了她不少嫁妆,可是你填补了自己的体己?若是如此,竟是不该的,叫姐夫知道了还有你的好日子过么,本来他就不甚高兴你。” 邢夫人笑道:“皮不揭了你呢,那是什么时候的话了,还要分说。之前我从娘家带过去的庄子和铺子,年复一年也是要生银子的不是?我再手紧些,你们和我要银子,不该给的我也不给,你们家里又有银子,有时候也不和我狠要,你二姐姐要的银子我有体己拿给她,这是一。二来么,那个环哥儿果真是个商业奇才,经他指点,咱们的铺子连带着我名下的铺子都改了经营,一改就是大赚,可不就是翻了本的往上翻银子么。这些银子已然是全部了,再多也没有了,往后可别和我要了。” 邢二舅咧了大嘴笑道:“姐姐说的什么话,不单我的银子,连着姐姐的银子我也要几倍赚回来,且等着吧。” 邢夫人笑道:“这样最好,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我又看着老去,但凡你能长起来,还有我什么事呢,现在我也不过是替你把着家,一点私心也无,只盼着你正干些,就是你的儿子女儿也得看着家境找人家不是么。” 说起后辈,邢二舅遂不好意思的笑道:“说起来,竟有一事麻烦大姐,也不知大姐心里怎么想的。” 邢夫人忙问何事,邢二舅笑道:“大姐你是知道的,咱们家是没有力量请先生做家塾的,故此你两个侄儿在外面念书,近几日我考教起来,竟是不甚熟练,问起来,敢是那个先生不是什么好的,去他那里读书不过是应付个差事,平素不肯教孩子读书,解文也不妥当。听闻贾府的家塾里面的那位老先生是个大儒,环哥儿不过廖廖一年功夫就被他供的中了解元,不是生了病,只怕这届的状元就是他了。有这样的大儒在那里,不等这时候过去,又待何时,故此我想求了大姐去那府说个情,竟是允了你的两个侄儿过去念书,将来也能中个秀才。” 邢夫人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去贾府家塾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若是说为了那位先生的才华,竟是不必了。环哥儿中了解元,其实与他无甚关系,只是靠了自己的勤奋罢了。那位先生也是贾府的族人,我唤做叔叔的,本就年纪大了,到了家塾不过是应付差事,换碗饭吃,十天倒有五天不在那里,只留了他的孙子在那里照应,你让两个哥儿过去,可不是才从狼窝出去,又进了虎嘴么。” 见邢二舅一副犹疑之色,知道也是误以为邢夫人不肯引荐,做了托词,邢夫人赶紧笑道:“不然这样,你若要去,不如过两日我领了侄儿过去竟是,若是不好,再出来拣了好的先生教导也就是了。只怕到时候你银子多的咬手,自己寻个家塾先生也未可知。” 这话说的邢二舅夫妻两人都笑了,邢夫人坐在那里与他们说了一气,看天色不早了,遂告辞而去,邢二舅等人苦留不住,只得殷勤送了出来。 邢夫人回去找到贾环,和他说起置田一事,贾环笑道:“我当是什么,衙门专管这事的老张与我很熟,与我舅舅是亲家呢,这事只管交给我,若有便宜的上等地块,我就买了来交给大太太。” 邢夫人笑道:“便宜倒是不承望,只要地理位置好些就好,他家要给女儿一半做嫁,故此竟要分开。” 贾环点点头笑道:“我自省得。” 携了银票过去衙门那里,见衙门里正巧有便宜地块卖出。 老张见了贾环就笑道:“可是会吃的不如会赶的了,这里正有便宜的庄子出售,你可是来着了。” 贾环笑着问起,原来竟是与贾雨村、南安郡王府有关。 日前,南安郡王府的世子听说这京城里有个石呆子,手里藏了好些些个古扇,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只爱的这扇子和珍宝一般,谁家去了也不给看,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因想到自家父亲也是爱扇子的,好容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把世子请到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略瞧了瞧。世子一一看过去,都是不能再有的,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遂要买了送与南安王爷,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偏偏那石呆子说道:‘就是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誓必也是不卖的!’ 第339章 古扇2 那位世子倒是没说什么,谁知被那贾雨村不知怎么听见了,便设了个法子,讹了那石呆子一家连着本家几家二十几口子人拖欠了官银,拿他们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南安郡王府,博了南安王爷高兴。那石呆子也就算了,不知是死是活,偏偏本家有家有些家产,贾雨村得了扇子也不肯便宜了他们,只说他们也有欠银要还,那家没奈何,只得紧急寻了家人过来这里打包地块便宜卖出,加上家里所存,只求赶快赎了人出来。 贾环听到这里,不由得出了一回神,怎么书里不是说的贾雨村当初是为着巴结讨好贾赦方才拘了石呆子起来,逼要扇子么,贾赦如今已然去了平安州做官,他还只道石呆子运气了,不用牢里度日,被抢去古扇,怎么反倒又被南安王府给盯上了。想来想去,是了,这就是怀璧其罪的道理了,自家没有能为,就算家里存着真迹古玩又能怎样,还不是被贾雨村之流给强夺了去卖好。 那么,贾雨村又是怎么和南安王府搭上了关系呢。是了,那王子腾的外甥女贾元春,可不就是定给了南安世子么,那大媒可是王子腾夫人,想必贾雨村也是借了王子腾的线搭上了南安王府。看来贾雨村倒是知机的很,眼见得还是王子腾家更受重用,倒是调转了风头往王子腾家去了,果真与南安郡王府搭上了关系。 贾环只顾着在那里呆呆的想着,老张推了推他道:“可是你发呆做什么,竟是觉得是个便宜,高兴的发懵么。” 遂与贾环细细的说道:“这1000亩地虽是不在一个庄子上,可也没有散的厉害,不过是有两三个50亩地的小庄子,一个100亩地的小庄子,还有个二三十亩地小庄子,其余都是合在一起的大庄子。而且他的要价也不贵,打包要价拢共才8000两银子,最大的那个庄子还有树林子,实在是划算的很。不是打包卖,只怕早有人买下那几个小庄子了,奈何那家子要银子着急,怕庄子零散的卖的时间拖拉的长了,硬要打包卖出去,不然那几个小庄子早就卖出去了。” 贾环听了石呆子的惨状,其实是不想要的,老张笑道:“怎么你竟是银子咬手,有便宜也不赚么。” 贾环因说道:“其实是喜欢便宜的,奈何听了那家人无辜被累,也是可怜,我再拣他的便宜,也是于心不忍。” 老张笑道:“你现在买下,就是给他积德了,那牢里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多一天也不愿意呆的,就算是再便宜也是8000两银子,等闲哪里有人拿的出来。” 贾环听了,笑着点点头说道:“原来我这竟是积德,实在了不得。” 遂拿出银子来,与老张交割了,老张还特意将那边角料地做了十多亩地的添头。 贾环失笑的摇头,老张这与人大方的性格果真一丝没改。 及至邢夫人将地契送与邢大舅手里,邢大舅看了看地契,遂不安的搓了搓手说道:“似乎是多了不少。” 邢夫人笑道:“正巧有个便宜,那地8两银子一亩,故此给你买了125亩,那环哥儿又是连带着他一起买了庄子,衙门附送的添头都送与了你们,也是你们的运气。” 邢大舅听了就不安的说道:“想必是环哥儿买下不少,要不衙门也不能送了添头,怎么反倒给了我,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受之有愧得很。” 岫烟母亲也道:“这可如何使得,我们又不认识环哥儿,哪里受的过人家这么大的礼,还是大姑太太给带了回去吧,我们的我们自受着,别人的我们如何肯要。” 邢夫人笑着说道:“不必着慌,不过是十多亩添头,也不是成片的,一亩两亩的零散着分布着,故此环哥儿也懒怠去管,着人去种且得有的累呢。你们就不一样了,正是起家的时候,倒也不怕零散着种,故此环哥儿都给了你们。你们也不必说什么,只每年种的了给他送过一些新鲜的蔬菜就好了,别的什么也别说了。” 邢大舅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却是不料到有一笔横财从天而降,遂在那里拍着胸脯道:“大姑太太只管放心,至此我可就改了的,且请大姑太太看着。” 邢夫人点头笑着叹道:“若是这样,果真是邢家之福了。” 正说着,便有宫中旨意下来,叫众人到大厅候旨。 邢夫人惊疑不定,心道自家何时也有了宫中旨意,遂带了邢大舅等人过去,邢二舅、邢小妹早已跪在那里等着听旨。 原来是少康帝知道了林如海就要娶填房,为着给林如海添些体面,故此借了皇后的手给邢小妹些赏赐做添妆。 看着几抬赏赐,邢家一大家子甚为高兴,多少倒是其次,难得的是这个体面,说出去只怕外面的人都要高看邢家一眼,毕竟皇后添妆可不是谁都能够有的。 邢小妹自在那里拣出了两匹宫缎给邢夫人做衣裳,两匹宫缎给邢大舅一家收着,两匹宫缎给邢二舅一家裁剪做衣,独独忘了邢二妹。 邢夫人心里知道邢二妹此次也是惹怒了邢小妹,邢小妹是故意不去想她,心里也是无奈的摇头,做人做到这个份上,邢二妹也果真是失败的很。 不出两日,邢二舅就跟着贾环手下的人一起出去做生意去了,临别时邢夫人嘱咐了又嘱咐,要他小心。邢二舅笑道:“长姐对我是爱惜的,出去后弟弟定不负了你们所望,赚个金山回来。” 众人都噗呲一下笑了,邢小妹笑道:“也罢了,别人不说什么,正巧那时我还没嫁出去,倒是可以给我多添些嫁妆。” 邢二舅点头笑道:“好妹子且等着,总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出门才好。” 邢小妹笑道:“可是哥哥说的让人高兴,小妹只愿哥哥路上小心,平安顺遂,别的并不指望。” 第340章 出门 邢夫人笑道:“所以说兄弟是个实诚的,为什么不略等些时候呢,只怕小妹自己就反口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邢二妹远远的过来,见众人都围在门外,似乎是要送谁,忙赶了上来问道:“可是谁要出门子?怎么也没和我说过。” 邢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头与邢二舅吩咐了几句就要离开,还是邢二妹紧着赶了上来,与她要说些体己话,被王善保家的笑着给推脱开了,邢夫人也就自此回了贾府了。 邢二妹见众人送过邢二舅,都一个接一个的分散开了,遂紧紧的随着邢小妹进了屋。 邢小妹不堪其扰,只叫丫鬟给自己倒茶吃,并不管邢二妹,邢二妹也不尴尬,顺带手叫下人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吃。 邢小妹暗暗摇头,自己拿了一本书歪在床上读着,邢二妹半天不闻一声,遂嘻着脸挨了过去,问邢小妹道:“听说前两日陛下给小妹赐了些东西,金碧辉煌,好不热闹,也不知能否给二姐开开眼界。” 邢小妹冷淡的说道:“竟是不行的,为着我年幼不懂事,二哥哥特特命人将我的添妆锁了起来,就是二嫂也不得拿出来,更不要提我了,偏偏二哥又出去做生意去了,哪里还能给姐姐开什么眼界。” 邢二妹噎了一噎,遂拉了邢小妹的手笑道:“怎么妹妹看着就要出了门子,竟是不怎么待见我了,可见是家贫莫走亲了。” 邢小妹淡淡的一甩手,说道:“二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并没有这样想,还是你多想了,可见人太多心了也不好。” 邢二妹发急道:“咱们一母同胞,可是小妹竟是误解了姐姐什么,有话不如说开了也好了。” 邢小妹轻轻一笑:“其实本没有什么事,又何必说开,二姐姐果真多心。” 邢二妹瘪了瘪嘴,看着邢小妹道:“我苦命,不似你与大姐嫁了一个好人家,现如今嫁妆被吃的光光的,还连累了自己的儿女,本想着娘家能给些助力,却是不想原来娘家姐妹兄弟见了银子有时候也是说不得一个帮字的。” 邢小妹气得险些笑了出来,黑白颠倒可是邢二妹的拿手好戏,只是未免将人当了傻子,遂正色道:“二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却是我们不帮么,往常你来这里要吃要拿,可是动的谁的银子,你有了短缺,我虽没有什么银子,尽了自己的力量也必给你的,更不要提大姐姐了,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呢,险些不要把人当了傻子。姐姐想坐只管坐着,若是不想坐了,且起来去往别处逛逛,我这里就不陪着了。” 说完,邢小妹就命人拿来了一块绣布,自己坐在那里绣起了花。 邢二妹还不死心,坐在那里悄悄问邢小妹:“怎么你哥哥竟是出去做了生意,不是他家里没有银子么,哪里来的本钱,可是大姐姐给了他些许银子做仗。” 邢小妹心里冷笑一声,只是在那里接着绣花。 邢二妹急了,推着她道:“可是妹妹傻了不成,现下你正是要银子的时候,都给了你兄弟做生意,万一赔了,可不就是纯纯的白扔银子进水里么。小妹你可是要听我的,势必要和大姐纷争纷争,本就是邢家的家财,她带了贾家去,不分一文铜钱在你手里,只是一味地撒给二弟,你的嫁妆可要如何,我是为你鸣不平的。” 邢小妹冷淡的说道:“二姐姐又错了,这银子本就是二哥的,不过是他当日当不得家,大姐方才带了那里去,只留给他些许银子做家用,为的也是让他改过。如今二哥改了,要好好过日子,自然要还给他的。你我不过都是嫁出门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哪里能够想着邢家的银子呢。家里有了,自然给些嫁妆,我就接着,家里不富裕,不给我,我也不能说什么。” 邢二妹还要再劝,被邢小妹抢着说道:“我竟是乏了,二姐姐不如去别处逛逛,我这里就不虚留了。” 说完就吩咐丫鬟恭请邢二妹出去,邢二妹一见劝说无望,遂气得站了起来说道:“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小妹也是个眼高看低的人,亏我白疼了你一场。” 说着就出去了,邢小妹经她一闹,脸色大变,伏在案上哭了半天,半日眼还是肿的,心情也是不好得很,不想吃饭。 邢二妹又出去东逛西逛,先是去了邢二舅那里,问弟妹邢二舅出去可带了多少银子,做的什么生意,可是邢夫人牵线。又去了邢大舅那里,问邢大舅可打了秋风,岫烟在贾府过的可好,可曾发了月钱给她,邢夫人可有体己给她。见众人不理她,终是不甘心,翻身出来看见邢二舅的儿女,拉住他们的手又问这儿问那儿,直把个邢家险些翻过去。 邢家太太气得与管家说道:“今后二姑太太再来,你就推说我们都不在家里,要她可不要再来了。” 管家喏喏而退,知道也是气话,二姑太太这副模样,知道不在只怕来的更是勤快。 自此邢家上下对邢二妹噤若寒蝉,无不退避三舍,就连岫烟母亲也在暗地里说道:“实话实讲,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也没有见过似二姑太太这般不知脸皮的人物,说来也怪,大姑太太和小姑子都不是这样的,怎么偏偏显出二姑太太来了。可见真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了。” 邢大舅撇了她一眼说道:“你可是闲的发慌,什么也要说说,人家毕竟是亲姐妹,咱们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被人听到可是有你的好瞧呢。一发子赶了你出去,你才知道厉害呢。” 岫烟母亲不服气,遂在那里争辩道:“难道这里竟是不让说话,可是辩不得真话假话,我倒是怪气了。” 邢大舅笑道:“那么你便说吧,几时连累了你的女儿回来才知道呢。” 岫烟母亲方住了嘴,呐呐地坐在那里看着地契,自从买了庄子,她与邢大舅一天险些看了八遍,今日邢二妹过来,倒是耽误了他们看地。 第341章 恩科 这日,贾环没有进宫读书,只是委在沁芳斋那里与邢夫人一起逗着琅哥儿玩,琅哥儿笑得咯咯有声,兰夫人坐在那里只是捂着嘴笑,林嚒嚒、翠果等人服侍在一旁,也甚是喜欢。 众人正在那里高兴的不得了,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三姑娘携着二姑娘和四姑娘过来了。 邢夫人笑道:“势必也是看琅哥儿的,这孩子倒是打小人缘就好。” 兰夫人笑道:“还不赶紧请了过来,彩云你去拿些点心果子碟子,再倒一壶好茶来。” 彩云笑着退下了,惜春进来便笑着说道:“每每来了兰夫人这里就有好吃的,果真是我们的口福了。” 邢夫人笑道:“说起来还是你们的口福,若是换了我也只能趁着你们沾些便宜,故此竟要看着你们过来再来才是妥当。” 众人都笑了,坐在那里说笑了半天,就听见外面有人来报,只说是诚亲王府、南安王府、勇毅伯府赶着过来送中秋的礼了,要几位姑娘过去荣禧堂那里看看呢。 贾环这才恍然,原来竟是已快到了中秋,日子过的实在飞快,自己有些忘记了时间。 迎春、探春红了脸不好意思过去,还是邢夫人等人嬉笑着拥了她们过去,待到了荣禧堂那里,王夫人与元春早已坐在那里了。 见众人过去,王夫人淡淡的与邢夫人打了一个招呼,自顾自的坐着念佛,元春倒是警醒,与众人忙着请安问好。 贾母笑道:“坐吧,刚刚是几位亲家着人带了中秋礼过来,只说恭贺中秋佳节,我还说呢,看着人就要嫁过去了,只顾着这个虚礼做什么,可不就是再还些过去。” 这话一说,众人都笑了,贾母今日倒是高兴的很,对着贾环说道:“刚刚诚亲王亲自过来,与我见过礼就往书房去了,只说与二老爷说件机密事。也不知是何要事,连我这个老太婆也不肯说。” 贾环母子听了很是高兴,就连探春也笑着低下了头,邢夫人笑道:“诚亲王倒是勤谨,其实随便派个人来就好了,且要自己巴巴的跑过来,只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侧妃是荣国府的女儿。” 众人都笑了,只有王夫人低了头,淡淡的拉了拉嘴角,元春坐在那里静静的笑道:“还是大太太说的有意思。” 贾母笑道:“似咱们一家子这样团圆的坐着,今后的日子料想也是不多了,合该多聚上一聚才是。” 说到这里,贾母恍然想起了贾赦、贾琏和凤姐儿,遂苦涩地说道:“也不知大老爷那个孽障何时能够回来,聚了多少,没有他也终不是团圆二字。” 邢夫人笑道:“原来老太太是想大老爷了,这又值什么呢,上次大老爷在信里写了,别的也就算了,二姑娘出嫁之前他是必要回来的,没的叫勇毅伯家见不了亲家的道理。” 贾母笑道:“果真是我背晦了,竟连这个也想不到。” 正说着呢,就听见贾政喜笑颜开的进来了,兜头就请安笑道:“老太太大喜,环哥儿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贾母赶紧叫他坐下,细细问道:“可是诚亲王与你说了什么,要不你怎的这么说。” 贾政笑着反倒不说话了,慢悠悠的喝起了茶水,看样子着急的反倒不是他了。 贾母急得不得了,遂命王夫人道:“二太太且夺了他的茶,只顾着叫我苦等,什么道理。” 王夫人木了脸,慢腾腾的起身,不情不愿的走着,倒像是与贾母合着伙的开玩笑一般,众人都笑了,还是贾政笑道:“其实不必劳烦二太太了,我这就说才是。” 贾母急道:“且快说了,呆会儿有多少茶水你吃不得。” 贾政得意的看了看众人,遂忍不住呵呵笑道:“老太太不知,原来这一年河清海晏,谷雨顺遂,又连着打了几场大胜仗,陛下圣明,只说是那锦霞公主生的好,连着朝廷也得了恩惠,遂特特下了旨意,今年要开一场恩科呢。老太太您可想想,可不就是环哥儿的好日子来了么。故此诚亲王特特的赶来告诉了我,只说今日陛下刚刚起意,只怕明日这旨意就要下了。” 贾母听得怔住了,就连兰夫人也知道与贾环关系甚大,瞪了眼睛在那里看着贾政不做声,贾环也是愣在那里,却是想不到朝廷竟能开恩科,这可是百年不遇的事情,偏巧叫他赶上了,可叫谁相信呢,一时之间,屋子里竟是安静的只如掉了一根针一般。 贾政喝了一口茶水,见众人愣怔了,遂笑道:“怎么你们倒是不说话了,莫不成不是什么好事情。” 王夫人在心里冷冷的想着,这届恩科与自己竟是无关,自然是算不得什么好事,贾母却是忍不住追问道:“你说的这话可是没有诓我,竟是真的。” 贾政见众人眼睛紧紧看向他,遂笑道:“竟是比珍珠还真了,不是这个,诚亲王也不能特特过来府里,只是为着叫环哥儿快些知道这个好消息,也好尽早备战才是。” 屋里顿时欢腾一片,贾环本是高兴的,见众人都是喜得发癫,倒是不由得身子颤抖抖的,心想若是这次恩科自己不能名列其中,可不就是纯纯的被人打死不论了么。 正在那里想着,贾母赶紧问道:“竟是不知何时考试。” 贾政笑道:“怎么儿子和母亲想的竟是一样的呢,那诚亲王说了,因着事出紧急,又要照顾到各州府的考生,故此竟是定在了立冬,待下了旨意就紧急着人飞马过省过府过州去传旨了,只怕各省考生听了旨意就要往京城这里赶来考贡试了。” 贾母听了笑道:“原来如此,这可是咱们家的运道来了,也是环哥儿的运气来了,竟是挡也挡不住的。若是立冬下场,只怕冬至前就能进殿试了。” 邢夫人也道:“我素日就看环哥儿是个好命的,如今果然应验了,可是天道不亏了。” 第342章 中秋小聚1 贾政也点了头在那里笑着看向贾环说道:“想不到这个小东西还有这般运道。” 屋里的众人都是自以为贾环必是中的,竟没有一个觉得贾环考不中的。 贾环看见众生相,不由得两股战战,心想若是自己考不中,也不知贾府该怎么想自己,反正贾政是首先要气死过去的,而后拿了板子往死里打自己的。 贾母高兴之下,遂吩咐邢王二位夫人道:“传下去,我要办一场宴席贺一贺环哥儿。” 贾政却在那里劝道:“老太太先别生事,眼看着贡试还未贴出,母亲就只管宴席,传出去还以为咱们环哥儿走了关系才中呢,可是不好。” 贾母愣了一愣,遂说道:“不如竟是这样,今年中秋就是小聚吧,外面的亲族好友一个不要,待日后环哥儿高中咱们再好好乐上一乐,只怕那时大老爷也回来了,大家团团圆圆岂不美哉。” 随后和贾政笑道:“立马接了湘云过来,省得宝玉唠叨。” 王夫人立即道:“不如也请了姨太太和宝钗过来一聚。” 贾母默了默,遂说道:“都是实在亲戚,自然是来得的。” 王夫人立即喜笑颜开起来,贾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心想感情是要撮合宝玉和宝钗么,如今宝玉不名一文,倒也寻不得好亲事,那宝钗也是个为人大方的,只得先看看吧。 偏生保龄侯史鼐,又迁委了外省大员,不日要带了家眷去上任。贾母听见了,因舍不得湘云,便留下她了,接到家中。 贾母坐在榻上,与众人笑道:“这次小聚,我这个老背晦竟是有个不成规矩的主意,又不生分,又可取乐。” 众人忙问是何主意。 贾母笑道:“我想着咱们也学那小家子,在座的谁要坐宴席就凑一分分子,多少尽着这钱去办。你道好顽不好顽?” 薛姨妈邢王夫人笑道:“这个很好,老太太究竟是个爱玩的,须臾间就想出了这么个好点子。” 贾母听说,一发高兴起来,忙命人去请了兰夫人、李纨、姑娘们并宝玉、东府里的尤大奶奶与后给贾蓉娶的胡氏过来这里议事。 众丫头婆子见贾母十分高兴,也都高兴,忙忙的各自分头去请的请,传的传。 不过一顿饭的工夫,老的少的,上上下下的,乌压压挤了一屋子。只薛姨妈和贾母对坐,邢夫人、王夫人只坐在房门前两张椅子上,宝钗姊妹等五六个人坐在炕上,宝玉坐在贾母怀前,底下满满的站了一地。 贾母笑着,把方才的一席话说与众人听了。众人谁不愿意凑这趣儿,都是拿得出来的,所以一闻此言,都欣然应诺。 贾母笑着说道:“既是小聚,宴席不可铺张浪费了,再从外面请上一个戏班子听上一听,拢共不过50两银子,人又多,每人摊下来也不过是几两银子,想来都是拿的出来的。” 薛姨妈笑道:“其实我们日常来这府里混吃混喝,真正请老太太们也没有几回,不如这次竟是便宜了我们吧,就让我置办了这次宴席如何。” 贾母笑道:“这如何使得,既是我说了凑分子,且这次就按我说的算,待明日姨太太再做东,也是一样的。”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说的不错,待我们回去收拾收拾,过两日且邀了众人过去,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刚刚回来,连着二老爷、珍大爷也可以一起邀了过去,在外间做客,咱们娘们儿自在里面取乐,老太太看如何。” 贾母笑道:“这更好了,我日常就和二太太说了,其实虽在京城,我倒没有去过姨太太那里,赶着这次也能去姨太太那里做个客。” 王夫人也笑了,说道:“姨太太是个好客的,这次合该请了老太太过去乐一乐。” 众人都笑了,在那里一时议毕每人该出几两银子,贾母遂说:“珍哥儿媳妇办这事儿很妥帖,我竟是信服了她,不如这样,就要珍哥儿媳妇去张澜吧。” 说着便对着尤氏笑道:“这次的宴席就托赖了你身上,只当给我这个老背晦个脸面吧。” 尤氏其实是不想掺和到这里面去的,荣国府有邢王二位夫人,再不济还有李纨、元春,要她一个东府的媳妇过来充什么大头蒜呢,究竟是贾母所托,也不得不强打了精神笑道:“既是老太太说了,孙媳自当遵从的。” 到了次日,尤氏刚刚起来洗漱,就听见有人送过来了银子,因问起是哪里送来的,小丫鬟说是姨太太送来的银子,她与宝钗一人一分。 正在那里擦着青盐,林之孝家的过来了,只说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的银子也托送过来了。老太太还多送了宝玉、湘云和惜春的三分银子,大太太送了迎春、贾琮、和岫烟、巧姐儿的四分银子,二太太送了元春和宝琴的两分银子。 尤氏失笑,特特退了巧姐儿的一分银子、岫烟的一分银子和宝琴的一分银子,只说道:“大太太究竟也是促狭的,一个奶娃娃能吃多少,且要这么一本正经的凑份子。” 正说着呢,一时之间兰夫人也派人送了银子,李纨那里也跟着派人送了银子,细算算,荣国府府里众人已经送来了,尤氏又拿出自己和胡氏的两分银子放了进去,遂往贾母处来了。先请了安,大概说了两句话,便走到鸳鸯房中,和鸳鸯商议,只听鸳鸯的主意行事,何以讨贾母的喜欢。二人计议妥当。 到了中秋那一日,府中人都打听得尤氏办得十分热闹,不但有戏,连耍百戏并说书的男女先儿全有,都打点取乐顽耍。 正宴上,贾母坐在那里搂着湘云看着众人吃酒吃菜倒是高兴的很,因见宝玉呆呆的不似往常,遂与他招了手笑道:“我的儿,怎么你今日反倒反常的很,不与你的姐妹们玩笑,可是他们谁恼了你不成,说出来,祖母只管替你做主。” 第343章 中秋小聚2 别人犹可,独湘云笑道:“老太太惯会说玩笑话,可是谁又敢寻了二哥哥的晦气呢。二哥哥且过来与我们坐着,快别惹老太太担心了。” 说着,起身拉了宝玉一把,暗里给宝玉使了一个眼色,宝玉依着湘云过来挨着贾母坐下,低头不语。 你道如何,原来贾母本是想着黛玉长久不见,想趁着黛玉没嫁进王府,接了她来府里好生乐一乐,以解众姐妹思念她的辛苦。 偏偏林如海为着避嫌宝玉,只扣了黛玉在家里,自己带了礼物过来与贾母坐了一坐,贾母说起黛玉,林如海推说黛玉有事,也就罢了。 宝玉却是一个实性子,自他听见贾母说要接了黛玉过来,就一心一意的等着黛玉过来,还特特给黛玉准备了许多的好东西,准备见了面时与她好好攀谈攀谈,以解相思之苦,谁料想黛玉竟是不来了,毕竟也是自小的情分,叫宝玉心里如何不难过。 贾母慈爱的看了宝玉一眼,心里也甚为难过,自己打小疼爱的林丫头现如今竟是不愿过来,难不成自己就不想了么,不过是为着大家好看面上不显露罢了。 因见贾兰不在,贾母问起来:“兰哥儿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来。” 李纨忙站起来笑道:“兰哥儿说今日的书没有温完,想着温完了书再过来呢。” 贾母笑道:“岂有此理,什么时候看不了个书,非得现在温,去传了我的话,叫兰哥儿赶紧过来,晚了我是要打的。” 待贾兰过来,贾母特特命人给他抓了果子,贾政笑着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众人与他说笑了一回,贾政因问起贾兰的学业,贾母见宝玉听了以后不甚舒服的样子,遂说道:“好了,大过节日下的,不好生喝酒不说,且要问什么学问,那个东西譬如说也不是非得今日考教的,还是坐在那里好生喝你的酒是正经。” 贾政摇头失笑,说道:“若是母亲当日也是这般对儿子就好了。” 贾母笑道:“放你娘的屁,当初我对你不好么,只是你自己不足兴。且好生过去喝酒去吧,既是你已长大成人,成家立室,没得我就将爱加到你儿子身上就好了,难道这竟也不成么。” 贾政笑了,赶着上前给贾母斟了一回酒,贾母见宝玉始终是在席上不自在,遂等了一气与贾政说道:“你外面也有事情要办,我这里就不虚留你了,就自便吧。” 贾政讪讪的笑着,起来告辞而去,贾珍、贾蓉趁着空当也站起来斟了一回酒,笑着告罪走了。 贾母笑道:“我知道你们今日是个忙的,大概那府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你们吃席了,就不虚留你们了。” 贾珍忙笑道:“今日沾了老太太的光,方才吃了这一席,刚刚我才知道原来今日的宴席竟是要凑分子的,既是吃了老太太和众位太太奶奶姑娘们的请,改日必是要还席的。” 贾母笑道:“珍哥儿就是这一样不好,凡事必要较个真,前两日我不过是为着取乐方才想着众人凑分子置宴席,可是谁又去动真格的计较这些,若是为着这个,我也很不必邀了你和蓉儿过来吃席了,就是你二老爷也很不必过来,只我们娘们儿几个乐就是了。” 贾珍笑道:“瞧老太太说的这样郑重,做孙子的也不过是想着借个由头请了老太太们过去东府里坐坐,也是孙子的孝敬,偏偏老太太误会了。”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好了,不过是开玩笑而已,珍哥儿不必挂怀。” 又与贾珍笑道:“珍哥儿要还席,且要和姨太太打好招呼,不要重了才是。” 薛姨妈忙笑道:“可不是么,过两日我就要置几桌宴席,特特宴请老太太和众位老爷太太们,还望珍大爷到时候赏光才是。” 贾珍听了笑道:“前两日我见到了薛大爷,他就与我说过府里要宴请,如今姨太太又说了,我岂能推托不去。既是如此,等呆会儿我与薛大爷定个时间,两家都不要重了才好。” 贾母笑道:“原来蟠儿那孩子竟是在你府里做客,难怪珍哥儿急着回去了,且去吧,我先留你媳妇在这里呆一会儿,不过几时就让她回去了。” 贾珍忙笑道:“伺候老太太是正当的,理应在这里。” 说着,就带着贾蓉告罪回去了。 贾母笑着对宝玉说道:“你家老爷走了,还缩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替我给姨太太和你家太太斟酒,要她们尽力多喝几杯才好。” 说着,看向薛姨妈笑道:“也就今日了,待明年此时,座下只怕就看不到许多人了,都是泼出去的水了。” 贾母边说,边脸上颇有动容,薛姨妈忙笑道:“老太太竟是愁什么,姑娘嫁出去是喜事,又是百年不遇的好人家,别人还盼不过来呢,老太太且在这里感叹,可不就是让人伤心难耐么。” 王夫人也忙说道:“宝玉还不赶紧过去敬老太太一杯酒,老太太可是好酒量,少了我们是不依的。” 宝玉急忙起身斟酒,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呈给贾母。 贾母点头笑道:“原来你们竟是合起伙来给我下套,也罢了,好在我的酒量尚可,不然我是要与你们算账的。” 说着,拿起宝玉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底面向众人笑道:“我的喝了,我且倚老卖老,邀了众人同喝一杯吧。” 众人都笑了,纷纷站起来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有年幼的杯里不过是水,也跟着喝了一口。 贾母笑道:“刚刚是你们陪我喝了一杯,倒是让我想起了,险些被你们给蒙混过去了。宝玉,还不赶紧过去给大太太、姨太太和你们太太斟酒。珍哥儿媳妇、大奶奶她们也都是要喝的,有我在这里,看谁敢不喝。” 宝玉笑着依言过去,一杯一杯的斟了过去,邢王二夫人并着薛姨妈等都笑着拿了杯子喝尽了,贾母点头笑道:“这回可是趁了我的心了。” 第344章 夏家 不出两日,薛姨妈专门来请贾母过去吃席,贾母高兴,便带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及宝玉姊妹等,至薛家花园中坐了半日。那花园看起来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 外面厅上,贾政、贾珍、贾蓉、贾环、贾琮并薛蟠、薛蝌几个近族的,很远的也没来。薛家也请了几个现任的官长并几个世家子弟作陪。 为着哄贾母高兴,薛姨妈请了一个戏班子,又先让贾母点戏。 贾母推脱道:“这如何使得,我们不过是来做客的,哪里就大明大白的点起戏来,还是姨太太先点吧。”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说的这话,我这里和府里不是一样的么,老太太只当在府里一样的自在才好,且快点了,不然戏班子可就等着了。” 贾母无奈,笑着接过戏折子点了一出《西游记》,后递给薛姨妈,薛姨妈又递给邢王二位夫人,两位都说并不会点戏,又还给薛姨妈,薛姨妈笑道:“其实我究竟也是不会点戏的,不过是随便点一点吧。” 说完,薛姨妈点了一出《钗钏记》,众人坐在那里说笑了一回。 贾母笑道:“刚刚听二太太说,姨太太家里竟是有了大喜事?” 薛姨妈捂嘴笑道:“二太太就是这样嘴快,此事还未做定呢,说出来倒是容易,恐污了女家的清名。” 贾母笑道:“想必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姨太太又何必遮捂,有道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是也不是。” 众人都笑了起来,薛姨妈方细细的说了起来。 原来当初薛姨妈为着碧月一事撵了薛蟠出门做生意,薛蟠岂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四处东游西逛,竟是逛到了一位老亲家里,又和薛家是同在户部挂名行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户。合京城中,上至王侯,下至买卖人,都称他家做‘桂花夏家’的。 宝玉听了倒是笑问道:“如何又称为‘桂花夏家’?” 薛姨妈笑道:“她家本姓夏,非常的富贵。其余田地不用说,单有几十顷地独种桂花,凡这京城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她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她家贡奉,因此才有这个浑号。如今当家的爷们也没了,只有老奶奶带着一个亲生的姑娘过活,也并没有哥儿兄弟,可惜她竟一门尽绝了。” 贾母听了点头笑道:“听起来倒是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知这为姑娘为人怎样?可是蟠儿自己中意的?” 薛姨妈得意的笑道:“一则是天缘,二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当年又是通家来往,从小儿都一处厮混过。叙起亲是姑舅兄妹,又没嫌疑。虽离开了这几年,前儿一到她家,那位夏太太又是没儿子的,一见了蟠儿似个人物,举止也很得体,又是哭,又是笑,竟比见了儿子的还胜。又令他兄妹相见,谁知这姑娘出落得花朵似的了,在家里也读书写字,所以蟠儿当时就一心看准了。连当铺里老朝奉伙计们一群人扰了人家三四日,他们还留多住几日,好容易苦辞才放回家。蟠儿那个孽障一进门,就咕咕唧唧求了我去求亲。老太太是知道的,我这个人轻易不肯答应,又是蟠儿的终身大事,咱们家又不是找不到好人家,这么急做什么。可是这位姑娘我却是见过的,且又门当户对,也就依了,已和二太太商议了,这几日就打发人去说亲呢,只是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想头,故此也没有和府里的人说,不过也是想着等事情做定了再说出来。” 贾母笑道:“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想不到蟠儿竟能有如此的缘分,可见两人缘分不小,将来娶进门来,薛家可就更兴盛起来了,我为姨太太高兴。” 说着,贾母看向宝玉,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忧虑之色。 薛姨妈随着贾母的眼神往宝玉身上飘过,遂赶紧安慰贾母道:“其实儿女的缘分都是天定的,也许那嫁娶之人就在身边呢,不过是自家不经意罢了。” 贾母默默地点了头,脸上并不露颜色,正襟危坐在那里好似看戏,其实心里早已不是滋味起来,坐了半日寻了个借口回去歪着了。 唯独宝玉听见薛姨妈又在说什么姻缘之类的话,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黛玉,眼里禁不住就想流下眼泪,看贾母要走,遂扶了贾母借故跟着回去了。 薛姨妈苦留不住,只得殷勤送了贾母和宝玉出去,回去又好生款待王夫人等人。 贾环在外间听戏,见贾珍与薛蟠几人坐在那里肆意大笑,嘴里尽是说些不堪之语,两人互相交流自家荒诞行径,倒是颇有一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风流之感,双方都引对方为知己之感。贾蓉倒是立在那里,强忍着给父亲斟酒。 贾环心里早已大摇起了头,与这些渣子在一起坐着,只是污了自己的名声,坐了一会儿,借着要去街上买墨的借口告罪走了。 贾琮、贾兰也在座上坐立不安,见贾环要走,如遇甘霖,赶紧起身跟着一起去了。 薛蟠不解其意,还要苦留,贾环三人婉言谢绝,赶着走了出来,方大舒了一口气。 走在街上,贾琮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府里吃喝成风,非但如此,听说珍大爷夜里还在东府设了什么赌局,一日一日赌胜于射了,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赌注甚大,京中的世家没有不知道的。” 贾环惊道:“这还使得,珍大爷竟也不怕惩治么,这可是犯了禁令的。” 贾琮说道:“虽是准的,毕竟东府那里有所遮掩,珍大爷自己又不撑头,不过是借着蓉哥儿的名头,将来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贾环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那蓉哥儿该不会不是他的亲生吧,坑人都坑到了自己儿子那里,果真不知该说他什么了。” 贾兰却道:“两位叔叔且说什么别人家的事儿,有好的也轮不到咱们,有祸事咱们远离就是,何必论他们长短。” 第345章 事发1 贾环不禁摇头失笑,贾兰果真还是这般冷清的性子,只是宁荣二府紧密相连,祸事真的来了,岂又是你我说远离就远离的,好在目前荣国府的那些爷们看起来倒是着调得很,皇恩也很浩荡,就是牵连想必也不能太过,或者皇上看在自己救过远哥儿的份上,就此怜悯了自己,饶过自己和兰夫人的小命。 那里贾琮说贾兰道:“兰哥儿且还是这样的性子,一丝未变。珍大爷那里若真的有了祸事,就凭着他是本姓同宗,又是贾家的族长,你以为咱们能够独善其身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兰哥儿却是不懂么。” 贾兰淡淡地笑道:“琮三叔说笑了,想那珍大爷就是再胡为,还能到哪里去,不过就是聚众赌博罢了,余下的还能做什么呢,就是牵连你我,我看最多也不过是罚没家产,咱们从头再来吧。依着我的性子,白手起家我是不怕的,只不要跟着养些纨绔就好了。” 贾琮失笑的摇摇头,还要再说,被贾环赶紧拦下,另转了话题笑着问他道:“不知琮哥儿是从何听到珍大爷的事儿,想必他做的应当机密,他又并不邀你。” 贾琮笑道:“还能为何,我母亲的庶兄之前不是就善于此道么,又是个爱吃酒的,珍大爷一组局,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了,偏偏我这位大舅已被母亲劝改了,不但立誓不去了,还特特过来告诉了母亲。这事情就是母亲告诉我的,为的也是不要我着了珍大爷的道。想来母亲也是多虑了,珍大爷本与我不是一条道上的,他又怎么会想到我呢。” 说完,便嘲讽的一笑,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虽然琮哥儿你这样想,毕竟大太太为你心切,且珍大爷也不是什么按常理出牌的人,万一他想着你呢,也未可知。” 贾琮笑着摇手说道:“宁愿珍大爷不要想着我,似这种好事还是叫他去找别人吧。” 贾环大笑道:“咱们在珍大爷眼里且是孩子呢,就是他再怎么着,也不能招惹了孩子进去,可不就是等着被大老爷和二老爷骂吗,故此他也不是傻的。” 三人相对一笑,拥着去书铺里看了半日的书,问过价钱,有合意的付了银子便回府自歇息去了。 又过了几日,贾珍果然来请,只说还席,贾母甚为高兴,只说这个珍哥儿着实实诚,趁着自己心情愉悦,遂带着邢王二夫人、宝玉、贾环等人并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往东府去了。 贾珍并尤氏接了进去。 见尤氏的母亲和尤氏姐妹已先在这里呢。大家见过了,彼此让了坐。贾珍尤氏二人亲自递了茶,因笑说道:“这个时候,天气正凉爽,满园的菊花又盛开,所以请老祖宗过来散散闷,看看众儿孙热闹热闹。” 贾母点头笑道:“我素日就知道你们孝顺,平日身子也是懒怠动弹,今日正好身子爽快,特来看看你们究竟给我们准备了些什么好东西。” 正说着,外头人回道:“二老爷并一家子的爷们都来了,在厅上呢。”贾珍连忙出去了。 尤氏自在这里服侍着贾母等人,李纨因见胡氏出去吩咐丫鬟了,遂悄悄的问尤氏:“这个后娶的蓉儿媳妇为人可好,可孝顺你们呢。” 尤氏笑道:“这个胡氏本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人长的又温婉,日常对我也恭谨,只是蓉儿不知足,倒是待她不如可卿了。” 贾珍却在外间与贾政等人遗憾的说道:“这个后娶的蓉儿媳妇实实在在比不得之前的媳妇,人么倒是不声不响,不懂得话说,若不是看那个畜生没个媳妇可怜的很,要我的话说本是不愿她进门的,平日里也是呆板无趣,半点话也不愿多说,真真不知孝顺为何物了。” 这里尤氏向贾母道:“老太太们在这里吃饭阿,还是在园子里吃去好?小戏儿现预备在园子里呢。” 贾母笑道:“我们索性吃了饭再过去罢,也省好些事。” 于是尤氏就吩咐媳妇婆子们快送饭来。门外一齐答应了一声,都各人端各人的去了。 不多一时,摆上了饭,众人一时吃毕,漱了口,净了手,才说要往园子里去。 贾蓉进来向尤氏说道:“老爷们并众叔叔哥哥兄弟们也都吃了饭了。二老爷不爱听戏,又怕人闹的慌,才去了。别的一家子爷们,被薛大爷都让过去听戏去了。母亲该请老太太、二位太太、老娘们都过园子里坐着去罢。” 尤氏道:“也是才吃完了饭,就要过去了。” 遂请了贾母等人过园子里去了,宝玉坐了半日,觉得无趣,遂带了茗烟回府去了。 恰巧袭人找鸳鸯说话去了,麝月、秋纹、碧痕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屋里贴身的只留下金钏儿一人。 金钏儿见宝玉回来了,赶紧扑上去问长问短,笑着问道:“二爷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敢是珍大爷那里散戏了?” 宝玉咳声叹气:“了然无趣的很,竟不知珍大哥哥从哪里找来的戏班子,唱的虽然不错,终究戏不甚好。” 金钏儿笑道:“戏班子既然唱得不错,那便是点戏的人的过失了,竟忘了二爷的喜好,实在该打。” 宝玉笑着点了点她:“好丫头,究竟还是你惦念着你二爷。” 见金钏儿嘴上抹着红红的胭脂,脸上擦着香粉,身上一股幽幽的清香扑鼻而来,宝玉不由得心旷神怡起来,遂笑道:“这个胭脂可是我上次制出来的,你用的可好呢。” 金钏儿点点头笑道:“正是呢。” 宝玉看着青春逼人的金钏儿,不由得想起了黛玉,这几次宴席她都没来,许多时间自己连见也未见,偏生自己制了胭脂想着给她带些过去,老太太也拦,二太太也拦,恨不得自己与林妹妹断了联系,永不相见才好。相比起来,她们对别人就友善了许多,既不拦着自己送宝姐姐,也不拦着自己送云妹妹。 第346章 撵出去1 金钏儿见宝玉出神,遂轻轻推了推他,笑道:“怎么二爷呆住了,反倒不说话了。” 宝玉愣了愣神,对着金钏儿笑道:“并没有什么,不过是想到明日又要去上家学,心里有些不愿意罢了。” 金钏儿娇笑道:“这有何难,近来舅老爷家里宴席很多,二爷只回了老太太,说自己要去舅老爷那里做客交际,要老太太派人去和先生说一声,四老太爷本就懒怠教,又不能得罪了老太太,势必准的。” 宝玉笑道:“这是好极的。” 后又皱了眉头在那里说道:“可是我也不是很想去吃那宴席,坐在那里听那帮人说什么虚伪的话,简直难受。” 金钏儿笑道:“只说你要去,可是二爷出了门,谁又能专门盯着你去舅老爷家里呢。待逛回了府,二爷只说自己吹风吹的难受,假装称病卧在床上,不又能清闲几日么。奴婢们给二爷端吃端喝,若是二爷想姐妹们了,奴婢们再去请了姑娘们过来,作诗在哪里不能做呢,屋子里也是可以的。” 宝玉听了以后豁然开朗,轻轻拍了拍巴掌笑道:“还是我的金钏儿聪颖些,放了袭人再是想不到的。” 金钏儿听了冷笑道:“袭人姐姐倒是并非想不到,不过是怕是方便了二爷,就在二太太那里交不了差事了,毕竟她这个准姨娘也得做些活计吧。” 宝玉却是没有听到,只是坐在那里想着事情的可行性,后沮丧的说道:“如今二太太且不论了,就是老太太也是紧管着我许多,都是环儿累的我,老太太只说这段时间让我多读些书,好歹蒙混过去二老爷,省得他锤我。” 金钏儿轻笑一声,说道:“老太太也是的,凭管怎么说,三爷还能越过二爷去么,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我说,三爷只不过担了一个解元的虚名吧,谁知道这次恩科他能否考中,不要是再临时发个病蒙混过去了就好了。” 宝玉忙说道:“金钏儿不可如此说环儿,不管他之前多么淘气,读书这点上我还是服他的,虽读的是那世俗之书,八股之论的,毕竟也是读进去了,那解元的名头可是真刀真枪的考下来的。” 金钏儿只是不服气,遂笑道:“二爷倒是好心,只是不知道罢了,我来告诉二爷个巧宗儿,若你哪天得空,直接去了笃思园里拿环哥儿和彩霞去,只怕彩云也在那里,平日说的那样正经,谁知道他们私底下什么模样。” 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去罢,我只守着你就好了,难道你竟是不愿意,只推了我去别处。” 两人正调笑着,却是恼了一个人,原来王夫人坐在东府那里看戏,也是甚感无趣,便扶了玉钏儿的手慢慢的回了西府。 正在路上走着,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宝玉屋里的丫鬟,如今贾府裁减丫鬟婆子将近一半,独独宝玉屋里的丫鬟婆子一人未动,日常出去单宝玉一个身边就围了一大堆的奴才,就连老太太也是比不上,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宝玉不知礼数,暗地里不知笑话了多少次,偏偏宝玉不自知,一任的不是带了金钏儿,就是带秋纹,或是碧痕,还有那个四儿,袭人和麝月那两个笨笨的倒是还好,呆头呆脑的不懂得上前争着宝玉带了她们出去转转。正好元春定下了南安郡王府的世子,毕竟元春的陪嫁丫鬟也是需要那种聪明伶俐的人,最好长的美些,将来也能大用,王夫人就想着不如趁势将宝玉屋里的几个难缠的丫鬟打发了出去,只将她们陪嫁到南安郡王府也就是了。 后一想到,陪嫁丫鬟须得老实本分些才好,若是不听说,只管着自己肆意妄为,只怕会连累元春,难免还要爬到大姑娘头上撒尿去呢。 脑子里这样想着,王夫人的脚不由得迈向了宝玉那里。 刚刚进了院子,就见有小丫鬟想进去通禀,被王夫人用眼色狠狠拦住。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看看宝玉现在在做些什么,可是有在用功读书。 她放轻了脚步,拿手摆了摆,要玉钏儿退下,自己独个进去了。 玉钏儿平日被王夫人斥责惯了,且素日觉得自家姐姐也不是什么狂妄之人,又是青天白日下的,她们又敢做什么,遂也就偃旗息鼓的下去了,谁料到被王夫人一抓便抓住了大的,又是自家姐姐。 只见王夫人一个高高便跳了进来,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了两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们给教坏了。” 说完了,尤不解恨,照着金钏儿的腰上就狠狠踢了一脚,把个金钏儿给咕咚一声给踹到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宝玉见王夫人进来,吓得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将头低低垂下,半声不敢吭的。 这里金钏儿脸上火热,腰上酸痛,勉强支应起来,跪在那里,一声不敢言语。 登时外面的丫鬟们,带着玉钏儿都听见王夫人在发作丫鬟了,都忙进来。 玉钏儿一见是自己的姐姐跪在那里,不由得跌脚失声,却是想不到自家亲姐姐能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来,又被王夫人瞧见。 王夫人便叫玉钏儿:“把你妈叫来,带出你姐姐去。” 金钏儿听说,忙哭道:“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又被太太恩赐了跟了二爷,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呢!” 王夫人听见金钏儿说自己派了她服侍宝玉,更加气往上撞,暗恨自己怎么就瞎了眼,竟是看错了人,素日看金钏儿是个好的,在她面前又老实,方郑重将宝玉交给了她,谁料到是这么个东西,真真打了自己的脸。 那金钏儿眼含热泪的看着宝玉,实指望宝玉能替她说两句话,谁想到宝玉头做鹌鹑,半点也不敢往她这里看来,素日争荣夸耀的心瞬间灰了下来,都怪自己心眼实诚,自以为自己被二太太给了二爷,主动的贴了上去,人都是宝玉的了,现在被二太太撵了出去,自己还能落了什么好,只怕是人家也说不得了。 第347章 撵出去2 金钏儿狠狠地咬了咬唇,遂抬起头大声和王夫人说道:“启禀二太太,奴婢早就是二爷的人了,这阵子胃里不舒服,恐怕已然……” 说到这里,金钏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给了在场的众人无限的遐想。 王夫人气往上撞,恨不得立时撕烂了这个小蹄子的嘴,好叫她赶快闭嘴。 玉钏儿听见金钏儿说出如此不要脸皮的话,觉得自己的脸上被撕的光光的,哪里还想到僭越二字,赶紧上前劈手推了金钏儿一下子:“你瞎说什么,为了不出府,什么话你也敢胡嚼,还不赶紧给二太太请罪呢。” 说完,自己先行给王夫人跪了下来,哭着向王夫人哀求道:“二太太好歹开恩,我姐姐也是油蒙了心思,若是狐媚惑主她是不敢的,论起来姐姐也跟了二太太十几年,只求太太开恩。” 说着,自己拼命磕头,还拼命拉着金钏儿一起磕头。 金钏儿淡淡地咬着唇,硬着脖子跪在那里不肯低头。 王夫人倒是感叹这个金钏儿的硬骨头,不愧为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贴身侍婢,若是老实些,指不定自己在宝玉娶了宝钗之后将她抬为姨娘或是通房,只是这个小蹄子行事过于无耻,又善于挑唆宝玉,放了她在宝玉身边,还指望着自己的儿子上进么,遂冷笑道:“一个家生奴婢,签了死契的东西,也配和我说什么么。莫说主子要了你的身子,就是要了你的命,你整条命都是我们贾家的,你还能不给不成。” 说完,转身嘱咐了婆子一句:“去请了大夫来看,快些去,嘴紧些,若是被府里人知道,你且小心自己的脑袋。” 那婆子吓得一缩脖子,赶快一溜烟儿去了。 金钏儿这才觉得怕了起来,跪在那里苍白着脸色看着王夫人,似是不相信之感。 玉钏儿死死的跪在那里苦苦哀求着,王夫人淡淡的说道:“不过是撵出去而已,又不是发卖了哪里去,若是你再求,就让你娘领了一双回去。” 玉钏儿听说只是撵了金钏儿出去,并不做别的,倒也放心了不少,也就起身扶了王夫人坐下。 早有婆子领了大夫过来,王夫人喝令金钏儿道:“还不过来被大夫诊一诊,在那里等着牵死么。” 金钏儿白了脸,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坐在那里等着大夫切脉。 诊过一时,大夫只说金钏儿并未怀孕,只是到底也不是姑娘身子了,王夫人脸色大变,咬了牙让婆子送了大夫出去,转身一巴掌呼了过去,又将金钏儿打倒在地上,恨恨地说道:“将这个贱人带下去,关进柴房里去。” 金钏儿白了脸,连着玉钏儿也不敢再求,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姐姐被捆了出去,回身恨恨地看了宝玉一眼,那宝玉还在那里立着一丝未动呢,脸上也是白堪堪的,仿佛被吓到了一般。 袭人此刻正与鸳鸯坐在屋里聊天呢,趁着贾母去东府做客,鸳鸯也难得的清闲了半日。 袭人笑着对鸳鸯说道:“平日里别人都说老太太一时也离不得你,如今看来倒是替你瞎传了,怎么这次去东府也不带了你去,好歹也能跟着坐席。” 鸳鸯笑得唾了她一口:“你个小蹄子,平日里只闷头闷脑的,怎么现在你反倒伶牙利嘴起来了呢,可见是个装的。你还说我,怎么你家二爷就没带了你过去呢,不都已然是准姨娘了么,还不带了去与众人现现眼。” 袭人笑着锤了她一下,嗔道:“甚么准姨娘,快别瞎说,被太太知道,我可是还活不活呢,素日都是你们胡嚼舌根子,只是我一个人在那里担惊受怕。” 两人说笑了一气,袭人叹道:“如今二太太当的好家,这个月的月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下来。” 鸳鸯见袭人叹气,四下里看了看,忙悄悄说道:“不过迟两天就放了。前两日我问过了玉钏儿,她搪不过去了,方告诉我实话,原来这个月的月钱二太太早已支了,放给人使了,等利钱收齐了才放呢。告诉了我之后,玉钏儿倒是吓得自打嘴巴,要我守着不说呢,你可不许告诉一个人去。” 袭人笑道:“知道了,我还能告诉谁去。只是二太太也太贪了些,难道她还短钱使!何苦还操这心?” 鸳鸯笑道:“这放印子钱可是一门好买卖,你时常不短的出去竟是不知道这些,我哥哥也和我说过,如今外面的行情只是放印子钱的赚的好钱,不出几年拿着银子不知翻了多少倍,二太太又靠着贾家,谁又能赖账不成,就是难为她的也得想想,当初二奶奶不是也这么着过么,不过是后来为着不管家了,故此就不放了。” 袭人点点头,笑道:“照你的说法,如今就是谁当了荣国府的家,谁就放印子钱了。” 鸳鸯笑道:“难道不是?如今这府里进的少出的多,恨不得有八百双手伸过来拿公库一把。亏得老太太裁了一半人下去,要不然早就亏空了呢。就算这样也难,叫我说还是进钱的路子太少,偏偏二太太当初卖了一半庄子,如今就连这唯一的进账都少了一半。众位老爷太太们又不想着置业,二太太每日里在那里管家只是头疼,多早晚盯上老太太的体己才叫好呢。” 袭人笑道:“凭管怎么说,也裁不到咱们头上,还能撵了咱们家去么,我竟是不信的。” 鸳鸯摇头笑道:“天下事可难定论,且老实着些吧,咱们不过是奴才出身,我又是家生子,就是主子要了咱们的命又能如何,不过是赏几两丧葬银子给家里做人情罢了。所以你且安生待着,凡事不要想的太过理所当然,赶明儿抄家的时候还有呢,你还能一直想着二爷么,不过是个人顾个人吧。” 袭人听了尴尬的一笑,直起腰来正想和鸳鸯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有人在那里喊道:“袭人姐姐不好了,二太太要撵了金钏儿姐姐呢。” 第348章 高烧1 就连屋里的鸳鸯听见了也脸色一变,走出去骂那丫鬟:“胡嚼什么舌根子,皮不揭了你的,老太太屋里也敢大声嚷嚷,可是你的脑袋多长了几颗?” 小丫鬟吓得低头小声说道:“也是听姐姐们说老太太这时候在珍大爷那里,并没有在屋里,又说袭人姐姐在姐姐这里,我一时着急就嚷了出来,还望姐姐好歹替我遮掩遮掩。” 鸳鸯冷淡的说道:“又不是你家的姐姐被撵了出去,有什么着急的,进来与我们好生说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忙毕恭毕敬的跟了进去,在屋里与鸳鸯和袭人说了一遍,袭人听了白了脸色:“如今她可去哪里了。” 小丫鬟低头小声说道:“已被二太太关进柴房。” 袭人与鸳鸯相对无言,半响说道:“既是这样,还有什么说的,毕竟是太太做主,咱们也不能质疑不是,且好生办你的差事去吧。” 说着,袭人就与鸳鸯告别,径直回去了。 回到宝玉屋里,见秋纹几个都瑟瑟发抖,站在那里等着王夫人点卯。 原来王夫人处理了金钏儿心里犹嫌不足,想到宝玉屋里藏了许多小狐狸精,个个都要吸宝贝儿子的血,这可如何使得,自己还等着宝玉上进考学呢,索性一鼓作气,直截了当的将宝玉屋里的狐媚子一遍揪出来完事。 王夫人见袭人进来,用手指了指她到自己的身边,从麝月起以至于极小的粗活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有看着就妖妖调调的就出嘴问上几句,觉得不合自己的心意的就立时让人带了走,宝玉惨白了脸立在旁边一声不吱。 偏偏王夫人问了:“谁是和宝玉一日的生日?” 本人不敢答。 老嬷嬷指道:“这一个蕙香,又叫作四儿的,是同宝玉一日生日的。” 王夫人细看了一看,颇有几分水秀,视其行止,聪明皆露在外面,且也打扮的不同。 王夫人冷笑道:“这也是个不怕臊的!她背地里说的同日生日就是夫妻,这可是你说的?打量我隔的远,都不知道呢。可知道我身子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难道我通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 四儿见王夫人说着她素日和宝玉的私语,不禁红了脸,低头垂泪。王夫人遂命快把她家的人叫来,领出去自便。 王夫人又盯上了碧痕,咬着牙恨声说道:“上次老太太说要裁减你们,可是你哭求了宝玉,要一辈子长长远远的侍奉他,方才让宝玉去跪在老太太那里为你们求情。” 碧痕抖着身子不作一声,王夫人也不指望她说什么,遂继续说道:“你也不说自己竟是配自己长远的服侍着宝玉么,七老八十也要赖在这里可是为着什么,敢是想当姨娘么,可见也是个贱皮子。” 说着就叫人带了碧痕出去。 王夫人又满屋搜检宝玉之物,凡略有眼生之物,一并命收的收,卷的卷,着人拿到自己房内去了。 因说:“这才干净,省得旁人口舌。”又吩咐袭人、麝月等人:“你们小心!往后再有一点分外之事,我一概不饶。”说毕,茶也不吃,遂带领众人自去了。 宝玉惨白了脸色,勉强支应着,一直跟送王夫人到外面。 王夫人回头硬着脸色说道:“回去好生念书,仔细你父亲明儿问你,才已发下狠了。” 宝玉如遭雷击,回来一声不吭,登时就倒在床上睡过去了,连着两天也低垂了头,不思饮食,忽的半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反复的沓了十几条帕子也降不下去,急得袭人等人差点死过去了,报给了贾母与王夫人,贾母急着赶过来看了又看,听见是王夫人为着撵人方才吓坏了宝玉,遂脸上不满了起来,闹得这样大张旗鼓,只怕府里众人都知道了,可怜她的宝玉名声被累。 问起金钏儿来,王夫人低头轻声说道:“那日灌了打胎药,看无大碍便扶了她回家去了。” 贾母脸色大变,避过人,轻声责问王夫人道:“敢是那金钏儿珠胎暗结,不然你为何要灌下打胎药。” 王夫人低头喏喏道:“大夫给切过脉了,说是并未怀孕,只是已然不是完璧了,说不准这两天许就和宝玉有了首尾,若是撵回去的这两日有了孽障,传出去宝玉未成亲屋里便有了子嗣,这京城里有哪家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与宝玉,只怕名声就毁了,不如趁早下手,那丫头也不能拿了肚子要挟宝玉,故此儿媳就当了这个恶人。” 贾母气得冷笑道:“若要给你儿子做脸,为何要那天大张旗鼓的在这屋里喊打喊杀,只怕别人不知道宝玉与屋里的丫鬟做了什么事,非要宣扬宣扬么。那个金钏儿不是你屋里的大丫鬟,专门点了来服侍宝玉的么,我还只当你爱重了她,想哪日抬了她做姨娘呢,怎么反倒自己厌烦了竟是撵了她回去?” 王夫人低了头呐呐地说道:“那个丫头以前看着也还好,谁知到了宝玉这里心就变大了,又不劝着宝玉上进,只懂得教唆宝玉怎样精致的淘气,儿媳也是为着宝玉好,不想这丫头在他身边,本想着好生送出去指了人家配出去的,谁料想这丫头不走不说,还大喊大嚷了起来,满心就是要赖在宝玉屋里。儿媳一时急了,也是为着她好,姑娘大了总要找人家的不是?有了孩子她还怎么嫁得出去,故此就给她灌下了药,任着她老娘回去自配人家去了。” 贾母冷声哼道:“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就是被宝玉沾染上了有什么要紧。世家大宅哪家公子爷们没有这些个事儿,不过都是些微末小事而已,只不过抬了通房,等将来宝玉媳妇嫁进来之前先送了庄子去养着,待宝玉媳妇做了胎,再接了她回来罢了。这些都有什么要紧的,爷们手下都有几个通房丫鬟,你也为着这个相看了不少丫鬟,单听见宝玉与金钏儿就有了首尾就立时慌了手脚,喊打喊杀,搅的全家不宁,难道就好了?” 第349章 高烧2 贾母见王夫人低着脑袋,似有不忿之色,遂缓了声调说道:“自然,宝玉未娶妻之前是不得有庶子庶女的,这些二太太考虑的很是,只是如此而已,宝玉年纪轻轻哪里就不能有个房里人,就是小门小户的这样的事情也多着呢,故此二太太竟是不必苛责了。” 王夫人只得点头称是,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既是那金钏儿与宝玉有了首尾,我看她也跟了你十几年,平日也算妥贴,不如就说开了做个通房丫鬟,待宝玉媳妇娶进来再将她送到庄子上养着,到时候接与不接就看你与宝玉媳妇的了。” 王夫人低头蚊子声似的说道:“儿媳那日命那婆子灌了打胎药,那婆子一时没个轻重,也是怕那丫头挣扎不喝,熬了不知多少碗,一气灌下去,剂量着实有些大,只怕是将来子嗣无望了,既是生不得孩子,还要她做什么。” 贾母气道:“二太太你也活了几十年了,略微的事儿也要这般急么,不过抬个丫鬟而已,你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为什么这样胡闹。” 而后微微摇头叹道:“不过是个玩意而已,譬如那周姨娘不是也没个傍身的么,无望就无望,明日与她老娘说清楚了,且在家里养些时日,待养好了还回宝玉这里当差,就做个通房丫鬟,赶明儿侍奉得当了,抬为姨娘也不是不可能。二太太你去吩咐了管事,送些补品过去让她好生吃着,咱们家里这点子还是拿的出来的。” 王夫人脸色不好了起来,心想这金钏儿可是不趁自己的心意,老太太却是偏偏要抬举她,究竟还是和自己过不去。 贾母提醒她道:“如今宝玉的名声最是要紧,金钏儿之事你且小心,要这府里的上下都闭紧了嘴,尤其不要让二老爷知道了,不然只怕宝玉又要挨打。” 王夫人猛醒了过来,只好点头称是。 袭人候在一旁,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过了一时宝玉的烧退了,贾母与王夫人方才回去歇着。 袭人喂宝玉吃药,见他似有呆滞之色,心里也是不知如何而想的,在那里置气似的说道:“恭喜二爷了,适才听了老太太和太太说的,要抬了那金钏儿做通房呢,明日就要和她去说,赶她回来了,奴婢就以她为尊了。” 宝玉呆呆的笑了笑,半日里方才说道:“竟是不中用了,刚刚她来这里与我道了别,只说要走了,哪里还顾的来我屋里做什么通房。” 袭人惊骇的说道:“奴婢忙了一晚上,那金钏儿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大半夜的,就是府外的看门的也不能让她进来不是,二爷可不就是瞎说么。” 宝玉淡淡地一笑:“是么,可是刚刚她就在当地下站着与我说的。” 袭人歪了头在那里想了想,又叫过麝月问她:“可是金钏儿那蹄子刚刚来过?” 麝月轻声笑道:“怎么二爷魔怔了,姐姐也跟着疯了起来,谁能大半夜的让金钏儿姐姐过来呢,大概二爷是在做梦吧,姐姐且当真的似的问。” 袭人笑了起来:“可不是,还是你说的对。” 遂过去与宝玉笑道:“刚刚是二爷在做梦啊,奴婢还以为是真的。” 宝玉轻轻的笑道:“是么,倒是和真的似的,那话真真切切的响在我的耳边,我还只当她回来了,现在想来,应当是金钏儿要死了,今日特来与我道别的。” 袭人气得笑了,遂说道:“可是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们偶然说一句略妨碍些的话,就说是不利之谈,你如今好好的咒她,是该的了!不过是撵了回去养几天而已,又不是做什么要死要活的事情,也不至这样起来。” 宝玉摇头叹道:“只看明日吧。” 说着就叫过来一个小丫鬟说道:“明日且偷着过去看一看你金钏儿姐姐,若有不测立刻过来告诉我。” 小丫鬟偷眼看向袭人,袭人叹道:“不过是过几日就回来,二爷也要这么着急。” 遂嘱咐了小丫鬟道:“我刚刚才将给她打点了几件应季的衣裳以至各什各物,她前两日走的着急,这些都没有拿走,外面不比府里妥贴,只怕各色都是短缺的,你明日去的时候拿了出去,门上我也打了招呼,你只照拿了走就是。我还有攒下的几吊钱也给她罢,只当是我这个做姐妹的一番心意。” 宝玉听了以后,感激的看向袭人,连连道谢。 袭人笑道:“不过都是二爷屋里的姐妹,不看平日,只看二爷也不能亏待二爷的知心人不是!” 宝玉听她方才的话,似有胸中之气不吐不快之嫌,忙陪笑抚慰一时。 待第二天一大早,果然遣了那小丫鬟抱了包袱出去给金钏儿送东西,宝玉自在屋里躺着眼巴巴的等着,袭人在一旁叹息不已,也是心烦不想见宝玉在那里发花痴,又见宝玉发烧已退,病也见好了,与麝月等人交代了就信步出来散心了。 正在那里走着,忽见一个老婆子忙忙走来,说道:“这是从哪里说起!金钏儿姑娘好好的投井死了!” 袭人唬了一跳,忙问“哪个金钏儿?” 老婆子叹道:“哪里还有两个金钏儿呢?就是之前二太太屋里的,现在不是去了宝二爷屋里了么。前儿撵了她出去,在家里哭天哭地的,躺在床上,也都不理会她,她老娘还借机呲哒了她几句,谁知二太太开了天恩,想要再寻她进来,竟是找她不见了。刚才打水的人在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是她。她们家里还只管乱着要救活,哪里中用了!” 袭人听说,点头赞叹,想想素日里虽是与她逗气的多,毕竟也是同屋之情,不觉流下泪来,心里暗道,那个蹄子虽不是什么省事的,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果然昨日里去和二爷道了别,却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不愿活下去了,再挣扎几日只怕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也是她命薄。 第350章 奠仪 笃思园里,彩霞叹着与贾环说道:“有一件新鲜事你可知道,那金钏儿竟是被二太太撵了出去,日前已然投井自尽了。” 贾环心里一愣,心想这金钏儿已然被王夫人给了宝玉,还有什么不趁意的竟要寻死去呢,遂问起来。 彩霞见他果然不知道,胸中也是不吐不快,遂与贾环细细地说了半日。 不过彩霞也是一知半解,按着府里嚒嚒的说法,便是那金钏儿偷了宝二爷屋里一样要紧的东西,被二太太抓了赃且不知悔改,还要往别人头上泼脏水,二太太一怒之下,遂将她逐了出去。毕竟主仆情深,王夫人念及金钏儿服侍她十几年的情分上,便想着过两日接了她再回来,只要她悔过就好,谁想到那个金钏儿竟是福薄的很,不出两日径自投井自尽了。 贾环听了府里这套说辞,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嘲笑那王夫人说谎不打草稿,什么脏水也敢往死了的人身上泼,敢是不怕午夜梦回,那金钏儿来找她么。 贾环笑着问彩霞:“虽然那个金钏儿有些可恶,可是她毕竟在二太太身边呆了十几年,做着贴身丫鬟,巴结她的不在少数,若说别的我也就信了,偏偏说她偷东西,我是不信的,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彩霞也点着头说道:“我与金钏儿也有着十几年的缘分,论起平日的言行,我也是不信的。” 贾环点点头说道:“想必这里面有咱们不得而知的原因,不过是二太太不愿意叫咱们知道了,故此遮掩了,用偷东西做借口吧,可惜冤枉了好好的一个人。” 贾环在那里摇头叹息着,心想必是王夫人发见了金钏儿与宝玉的不轨之举,眼里揉不得半分沙子,故而将其撵了出去,偏偏金钏儿被撵不容于世,愤而自尽了,想到这里,他便与彩霞说道:“你与金钏儿毕竟相识一场,若是想着出去祭奠祭奠,我便放了你一天的假,连着彩云一起过去,我自和母亲说。” 彩霞也道:“毕竟在一个屋子里相处了这么些年,就是等闲有些龌龊还能如何呢,人死不能复生,冲着这个也不能说什么。” 随后果然和贾环请了一天的假,连着彩云一起出去看了看金钏儿的家人,身上揣了一两银子,只当奠仪交于白老媳妇,白老媳妇对彩霞、彩云道谢不遂,等玉钏儿出来处理姐姐的后事时,顺带着与她说过了,玉钏儿自然也是记在心里了,以后待彩霞、彩云自是另一番景象,此是后话不提。 单说王夫人听见下人回说金钏儿竟然跳井了,吓了一跳,后悔不迭,心道这可是犯了忌讳的,自己吃斋念佛许多年,不曾杀生,竟是毁在这个蹄子手上了,也不知将来报应如何,遂暗恨那金钏儿心里担不住事儿,等闲不过撵出去几天功夫,并没有要了她的性命,眼看着就要接她回来做通房了,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偏偏她要跳井自尽,丢了性命不说,还要连累自己的功德,可见是个福薄的贱皮子,宝玉屋里没有她果真是大幸,只是如今府里府外都知道她从宝玉屋里出去便没了性命,也不知外面会如何说自己的宝玉。 王夫人正在那里想东想西,不知想些什么东西之时,吴新登家的悄摸摸的走来,只说府里都放了风声出去,说是金钏儿是为着偷了宝二爷屋子里面的一样要紧的东西才被撵了出去,为着这个金钏儿羞愧自尽的,王夫人听了之后点头,闭了眼睛在那里半响不出声,只顾着低头念佛。 吴新登家的偷眼看了看王夫人的面色不变,遂小心的说道:“只是府里上下都在那里悄悄议论呢,说是此事有些个古怪,那个金钏儿也不是什么没见过大阵仗的小人儿,怎么偏偏不过去了二爷屋里不过一年的功夫就眼皮子浅成了那样,什么也想着往自己怀里揣,可见另有隐情。” 王夫人手里的佛珠一紧,她当然知道事情有古怪,古怪还不小呢,只是这事儿说出去只会对宝玉的名声有损,她也不得不有所遮掩了,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想到此,王夫人烦躁的将佛珠搁下,和吴新登家的道:“从公账上取五十两银子给她娘送去,再新制两套衣裳给她做个装裹,叫她娘嘴闭的紧些,我们大家大户自是不怕的,不过就是爷们睡了个奴婢罢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女儿在我手上呢,若是传出一丝风声对宝玉不好,不必多说她家是什么情形了,若是听了我的话,玉钏儿管保将来是宝玉的屋里人,迟迟早早的事儿。” 吴新登家的听了话,毕恭毕敬的就要退下,被王夫人叫住问她:“这段日子印子钱放的可是妥当?怎么这个月的竟是晚了几天,府里的月例银子可都搁在里面呢,害得我担惊受怕了几天,还以为要赖账了。” 吴新登家的赶紧谄媚的笑道,赶着上前给王夫人信手倒了一杯茶水,说道:“看太太说的,哪里能够呢,咱们可是世家贵族,谁又敢赖了咱们的账呢,不过是这个月有几家为着周转不灵,故此晚了些日子,但是也都按着日子多缴了利钱,要咱们只管放心呢。” 说完,顺耳贴过去与王夫人悄声说道:“二太太不知,这个月咱们利钱得有这个数。” 说着,向王夫人比当了一个手势,王夫人看了很是慰贴,刚刚因着金钏儿跳井不好的心情登时跑到了爪哇国了,与吴新登家的说道:“外面有你们我很放心,如今这府里人人不赚银子,吃用起来却是抓奸卖俏头一名,咱们娘们儿不掏弄些银子怎么办,可不就是等着被人生吃了么。” 吴新登家的忙笑道:“论起来,就是当初的琏二奶奶也是比不上二太太的治家手段的,不是咱们太太,只怕这贾府早就塌了锅呢。” 第351章 衣裳 王夫人受用的在那里闭了眼睛听着,听到琏二奶奶之时,不由得鼻腔里冷哼一声:“人家可是乖觉着呢,略微觉着这里摆弄不开了,索性就立刻回去了,登时一个大撒手,哪里还顾得上咱们的死活,不想想都是一个姓王的,难不成离了我就能显出自己多么高贵了?叫我说,还是兜着些好,不帮着自己的姑姑,竟是要去和别人一条心,我倒要看看她今后能得了什么好处,还说什么去平安州帮着打理家事,啧啧啧,去了不要被琏儿气死才是她的造化。” 吴新登家的揣摩着王夫人的意思,在那里笑道:“可不是呢,琏二爷平素就是个爱美人的,府里就见他不着调许多,屋里放着二奶奶和平儿姑娘,都是花朵一样的人物,论谁说不是呢,可是他偏偏要去沾那些有的没的,再放了外任,只怕被女人都迷了眼睛,听说还有那官员要送的。二奶奶在府里就管不住二爷,到了平安州就更不必说了,真真可怜。” 王夫人轻笑一声:“说什么可怜,论起来也是自找的,跟着我果然不好么,且要出去等着打架,人家可都是一家子,会帮着她么,还有那个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只怕早早的就与她离了心呢,她还傻子似的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多聪明似的。” 正说着,就听宝钗来了,王夫人忙叫了吴新登家的退下。 宝钗来至王夫人处,只见鸦雀无闻,独有王夫人在里面坐着低头叹气,佛珠已然放在桌子上了。 宝钗在一旁坐了,王夫人便问:“你是何时来的,可去了老太太那里?” 宝钗说道:“刚刚与母亲过来请了老太太的安。” 王夫人点头叹道:“你可知道一桩奇事?金钏儿忽然投井死了!” 说着,就不由得哭了起来。 宝钗本就是从宝玉那里过来,听袭人悄悄告诉了她的,见王夫人说,遂道:“怎么好好的投井?这也奇了。” 王夫人道:“原是前儿她在宝玉屋里偷了一件要紧的东西,我一时生气,打了她几下,撵了她下去。我只说让她悔过,若是知道错了,过了两天,还叫她上来,谁知她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说出来岂不是我的罪过。” 宝钗叹道:“姨娘是个慈善人,固然这么想。据我看来,她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她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顽,失了脚掉下去的。她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顽顽逛逛,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 王夫人点头叹道:“这话虽然如此说,到底我心不安。” 宝钗笑道:“姨娘也不必念念于兹,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她几两银子发送她,也就尽主仆之情了。” 王夫人道:“刚才我赏了她娘五十两银子,原要还把你妹妹们的新衣服拿两套给她妆裹。可巧只有三丫头新制的几身衣裳。我想你三妹妹看着就要嫁了亲王做侧妃,再拿了她的衣裳给了金钏儿做妆裹,可不就是忌讳了么,之前么倒也不算什么,她与我好,我略说说她几句就过去了,可是如今你三妹妹已然远了我,去与她亲生的姨娘好去了,我再说话就是我这个做嫡母的不见眼色了。因为这么样,我现叫裁缝赶两套给她。要是别的丫头,赏她几两银子就完了,只是金钏儿虽然是个丫头,素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儿也差不多,又服侍了宝玉一场,样样都是妥当的。” 王夫人口里说着,不觉泪下。 宝钗忙道:“姨娘这会子又何用叫裁缝赶去,我前儿倒做了两套,拿来给她岂不省事。况且她活着的时候也穿过我的旧衣服,身量又相对。” 王夫人听了心想,倒是难得这样,遂拭了泪笑道:“虽然这样,难道你不忌讳?” 宝钗笑道:“姨娘放心,我从来不计较这些。” 一面说,一面起身就走。 王夫人暗里点点头,心道自家这个外甥女果然是个行事大方得体的,若是宝玉有了她做媳妇,自己就是立时死了也是甘愿了,见宝钗出去,忙叫了两个人来跟宝姑娘去薛府拿了衣裳回来。 见衣裳一时拿了过来,遂嘱咐了吴新登家的叫了那白老媳妇过来,将衣裳与她交割清楚,又暗地里狠狠嘱咐了两句话。 白老媳妇耐不住王夫人的话,又有了玉钏儿的盼头,遂点头应承着出去了。 不过一日,府里府外就都传了那金钏儿原是失足落水,白家亲口说出来的。 不过两日,王夫人便将金钏儿的那一两月例银子合到了玉钏儿头上,另给玉钏儿赏了几件自己年轻时的首饰衣服,玉钏儿赶着过来给王夫人磕了两个头,出去耐不过绣橘们的窜唆,拿出些银子略请了请相好的姐妹,府里都说玉钏儿因着金钏儿投井倒是得了好运气了,面上玉钏儿一丝不显,背地里倒是偷偷的抹了几回的眼泪,回去也与白老媳妇不高兴了两回。 白老媳妇心里也为金钏儿之死叹息,平白死了一个闺女,任是谁又能心里过得去呢,只是如今全家的身家性命都在贾府手里捏着,总不能因着金钏儿一个人和王夫人鸡蛋碰石头去吧,更何况还有王夫人的承诺挡在那里。死了的也就叫她自去吧,活人总是要往前过日子的。 见玉钏儿心里只是放不下,遂在那里安慰了玉钏儿半日。 玉钏儿也是知道父母的难处,耐不过自己伤心姐姐早夭,倒是与母亲纷争了,与白老媳妇相拥着哭了半日,待回府伺候王夫人时,脸上已然是淡然处之,平时该做什么,现在只比以前做的更加妥当。 王夫人倒是暗地里赞叹了玉钏儿的为人行事,果然和袭人一般无二的妥帖乖巧,宝玉有了她们做屋里人,自己将来倒是不愁了,如今只盼着金玉良缘事成了。 第352章 大封1 不但王夫人盼着金玉良缘,王子腾家、薛家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就连那新近攀上来的亲家南安郡王府也是殷殷盼着二宝事成,借着南安世子与元春定了亲事,南安太妃特特来与贾母坐了好一会儿子,话里话外便是流露出那宝钗为人行事极为妥当,与宝玉甚为般配的意思,还开玩笑的说道,若是贾母喜欢体面,不若就由她给宝钗做个保山,毕竟四王八公都是一体的。 见南安太妃如此笑谈,贾母倒是在心里掂了两个来回,重新审视起来薛家的根底,倒是贾政心里不愿意了,这位女儿的准婆家委实管的太宽了些,那位南安太妃说的倒是顺嘴,譬如说叫她家世子娶了薛家的大姑娘可是愿意呢,愿意也且轮不到自家这个傻儿子了。 偏偏那薛家搭帮了南安郡王府和甄太妃这两条暗线,连着在宫里也有了体面,许多采买之前绕过他家的,如今也都还了回来,还捎带手的多给了许多买卖,一时之间薛家的生意又红火了起来,连着好多人也跟着簇拥到薛家替薛蟠捧臭脚起来,薛姨妈更是得意非常,觉得自己跟定王子腾果然没错,生意红火了不说,连着自家儿女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宫里的王嫔之前因着假孕一事险些失了恩宠,自己也在宫里哭了好些些时候,还是王子腾花了大价钱托人给她递了好些些话,自那元春与南安世子事定之后,宫里有些南安郡王府的暗线也能随她调动了,甄太妃也时不时召了她过去与太后坐着以敬孝道。经高人点拨之后,王嫔也懂得收敛了起来,闲来无事学着侍弄花草,或是下下棋,读读书,以此陶冶情操,几次偶然被少康帝遇到,也能平静如水,装作贤惠的样子劝说少康帝勤理朝政,少康帝恩宠她几次,她也不狠做纠缠,倒是让少康帝对她兴趣满满起来,连着来了她的宫里十余日,过了些时就传出旨意,特特的晋了王嫔为婕妤,赐号珍,把诞下婉宁的宁嫔都越过去了,恼的皇后与少康帝几天也没有说话,就连太后也看不过去了。 这日,少康帝特特赶来景仁宫,与皇后吃了个饭。吃过饭,少康帝逗弄着佑哥儿和锦霞公主,两个小人儿都是机灵的,见了父皇过来,拼了命的对着少康帝笑着,惹得少康帝甚是开怀,更是逗弄了起来。 逗着逗着,那锦霞公主小嘴一张,突地脆生生的说道:“爹爹。” 少康帝一愣,转头不相信的看了皇后一眼:“刚刚萱儿说了什么?” 皇后自在那里出神,听得少康帝问她,还以为在故意逗她,遂没好气的说道:“已是当爹的人了,可还是这么没有正形,皇上别问臣妾,臣妾自是不知道的。” 少康帝陪了笑脸说道:“刚刚朕恍惚听见萱儿似在说爹爹二字,也是不确定的很,故此问问皇后。” 皇后失笑道:“可是皇上听错了吧,几个月的娃娃倒是说起话来,可是陛下被远哥儿吓得不轻,不过一岁就要皇儿说话?” 少康帝笑了:“寡人刚刚确实是有在听到,不信皇后过来听听。” 皇后嗔怪的看了少康帝一眼,依言前来,笑道:“我倒要看看我家的小萱儿有了什么神通,竟是会讲话了。” 旁边的宫女也跟着过来凑了趣,大家都饶有兴趣的看着锦霞公主,旁边的佑哥儿明显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在一旁撇着嘴,似有要哭之意,偏偏这时候萱儿又小嘴一翘,说了一句:“爹爹。” 这下子,就连皇后也是听得真真的了,开怀笑道:“这是萱儿想念皇上了,猛地见了皇上可不就是着急要找么,臣妾在宫里日日哄她却是没有这般待遇,可见是父女情深了。” 一旁的宫女也在那里逗趣:“锦霞公主果真聪颖,不过几个月竟能讲话了,全天下也没有见过的事儿,真真叫奴婢们长了见识。” 少康帝笑得得意非常,在那里只顾抱着锦霞公主不撒手,一个劲儿的要她再叫一声爹爹,倒把佑哥儿给忘记在了脑后,急得佑哥儿哭了起来,皇后急忙抱起佑哥儿哄了哄,在那里笑着说道:“这段日子宁嫔妹妹功劳不小,日日都是她在这里帮着臣妾哄萱儿,每每都要给萱儿念些童谣,想来应该着落在这上面了。” 少康帝笑着看着皇后心想,你倒是会为宁嫔脸上贴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亲姐妹了,遂在那里笑了半日,甜蜜的说道:“宁嫔一向是个好相与的,行事又很得体,自在潜邸之时朕就甚为相信她。” 皇后笑着白了少康帝一眼道:“既是陛下爱重,宁嫔又立下大功,不如就此给些赏赐才好?” 少康帝笑着点点头说道:“说的很是,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一见机会已到,遂笑道:“宁嫔久居宫中多年,又诞下婉宁,不如就此给她个体面,再晋她几级。” 少康帝轻笑一声,抚着皇后说道:“还是皇后体贴,换了朕再是想不到的,本来当初就是为了皇后朕才不愿晋封妃嫔,若不是为了朝政,一发子连后宫都不愿纳了进来。” 皇后嗔怪的笑道:“原来竟是臣妾的过错,今儿幸亏是皇上说了出来,不然臣妾且蒙在鼓里不知晓呢。” 少康帝语气宠溺的笑道:“自然是怪皇后了。” 连着少康帝怀里的锦霞公主都跟着咯咯笑了几声,两人同时诧异的看向萱儿,见她倒是若无其事的在那里吧唧着嘴玩,以为只是孩子年幼无知,无意笑了出来,也没有很当一回事,皇后继续笑道:“原来竟是这样,既是如此,不若臣妾就此托大一次,如今陛下执政几年有余,四海安定,万民拜服,后宫的姐妹们也都是省事的,不如便索性大封一次,将多年未晋封的妹妹们都晋了上来,也好给后来的妹妹腾出个位置来。” 第353章 大封2 少康帝失笑:“皇后倒是个大方的性子,硬生生的将朕推了出去,可是不愿与朕多呆?非得多选出几个与你纷争才好?” 皇后笑道:“臣妾为什么不大方呢,有了陛下的恩宠,又有了这三个可爱的孩子,臣妾就是喝白水都是甜的。如今陛下正值壮年,宫里并没有几个妹妹诞下皇子,为着龙嗣着想,也是很应该多纳几个妹妹进来才是。况且,前朝后宫紧密相连,多选些世家女子进宫,对陛下的前朝也是有益的。” 少康帝默默地听住了,双手轻轻拍了拍锦霞公主,在那里笑道:“皇后说的很是,朕依了皇后的话就是。” 皇后立即笑道:“既如此,就是臣妾的福气了。” 少康帝在那里逗弄着锦霞公主笑道:“大封么,须得有个由头才是,不若就借了我的萱儿吧。” 皇后吃味道:“就是那珍婕妤,臣妾也没见她几时立了什么功劳,陛下不是也越级晋了么,如今又拿臣妾的萱儿说话。” 少康帝见皇后似还在为自己晋封珍婕妤的事情恼怒,遂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可是朕的皇后如今也吃醋了起来,往常倒是不曾见过呢。” 皇后轻轻哼了一声,笑道:“现在后宫里哪个妃嫔宫里不是满宫的醋香,就连母后也惊讶说就是历朝也未见过似珍婕妤这等恩宠的,倒是可比那杨贵妃一般了。” 说到这里,皇后倏然一惊,心悸的看向少康帝,心里后悔不迭,心想自己在后宫多年,又是得了自己母亲悉心教导过的,早已将事情看淡,又有远哥儿和佑哥儿做靠,怎么今日反倒急了起来,竟然说了如此忌讳的话。虽然自己和少康帝伉俪情深,可是陛下善于多疑的性子自己是知道的,自己娘家又是镇国公府,爹爹手握兵权,万一被陛下猜忌,可不就是自己纯纯的惹祸上身么,就是她是皇后也抵不过那一柄钢刀,遂在那里悔的心里自打嘴巴。 少康帝见皇后脸色大变,自然是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索性将锦霞公主与佑哥儿交由奶嚒嚒带走,贴身女官知道帝后二人要说些悄悄话,随即清了场,跟着都出去了。 少康帝方执了皇后的手坐在椅子上笑道:“你放心,咱们是自小的情分长起来的,当初朕事情未成之时,身处艰难之际,身边只有两个人紧紧跟着朕,一个便是你,另一个便是诚亲王,朕就是猜疑了天下人,也不能猜疑到你们二人身上,皇后很不必忧心忡忡。” 听见少康帝如此之说,皇后也想到了过去的那些风风雨雨,心里唏嘘不已,一时感慨道:“过去的那些风雨太过沉重,重的险些连臣妾都压下身去了。” 少康帝笑道:“所以我的皇后自当珍惜如今的好日子才是,不要有的没的吃那些没来由的飞醋。” 皇后嗔怪看着少康帝道:“可是为什么臣妾非得吃醋呢,还不是皇上做的事情被人非议,臣妾也是关心则乱罢了。” 少康帝大笑:“所以朕就知道是皇后贤德,并不是那种等闲拈酸吃醋的妇人。” 随后,他严肃的看向皇后说道:“皇后记住,朕不是那昏悖的唐玄宗,那珍婕妤也当不起杨贵妃的角色。” 皇后惊疑的看着少康帝,少康帝轻轻一笑,附向皇后的耳边说了半日的悄悄话。 皇后听过之后,方消了心里的疑惑,遂笑道:“原来是陛下深思筹谋,臣妾倒是以妇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少康帝失笑不已,顺手亲昵的刮了刮皇后的鼻翼笑道:“既如此,皇后可是放心了?” 皇后顺势靠向少康帝的胸膛,亲密的笑道:“臣妾自然是放心的,刚刚也不过是怕陛下不再爱重臣妾了,方才失了分寸,还望陛下见谅呢。” 少康帝温柔的圏住皇后的身体,看向皇后的眼睛温情似水一般,笑着说道:“若不是看你素日妥当,今日皮不揭了你的呢。” 不过半日,宫里的六宫都总管太监夏守忠在宫里上下跑了个不停,来回传着少康帝新鲜出炉的旨意。 跪在地上的宁嫔听完夏守忠宣读的旨意,半响没有回过神来,还是她的贴身女官烛花急着推她:“娘娘怎么欢喜的癔症了,夏公公还等着娘娘接旨呢。” 夏守忠笑道:“不急,敢是昭仪娘娘一时懵住了也是有的,停一停再接旨吧。” 宁嫔回过神来,方磕头接了旨意,与烛花看了个眼色,烛花赶紧给夏守忠身边的小太监递了一个荷包,笑道:“辛苦夏公公走来一趟,这点子心意,还望夏公公收下喝茶。” 夏守忠忙躬身笑道:“这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怎敢厚颜收下呢。” 宁嫔笑道:“不妨事,今后还要多赖夏公公照料。” 夏守忠笑道:“还未再给德昭仪道喜,刚刚老奴来传旨之前,就听得陛下升了大理寺宁少卿为大理寺卿了,位正三品。” 德昭仪顿在地上,半响不见动静,夏守忠知道她也是懵住了的,遂笑着躬身行礼,告罪退出往别处去了。 烛花等宫女都喜之不尽,跪在那里恭贺德昭仪大喜,等着赏赐。 德昭仪笑道:“起来吧,烛花自去里屋将荷包拿出来,今日宫中人人有赏,要重赏才好。” 宫里顿时一片沸腾,德昭仪淡淡的一笑,坐在座位上静静地喝着茶水。 有贴身的丫鬟出去探了半天风声,回来悄悄的贴耳说道:“奴婢刚刚出去听说了,此次大封也是陛下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方才想起的。晋封的位分上,就属昭仪娘娘晋封的最高,如今满宫里看去,除了皇后娘娘,下面的就是您了。” 德昭仪抚摸着晋封她为从二品德昭仪的旨意,淡淡的笑道:“原来如此,我说呢,怎么皇上刚刚大封过不久,怎的如今又封了,感情是皇后娘娘说了好话。” 烛花笑道:“想必是皇后娘娘见那珍婕妤骤然被封,怕寒了宫中嫔妃的心,方才劝了陛下。” 第354章 过来 一贴身丫鬟冷哼一声说道:“那位珍婕妤果然是小人得志,从前昭仪娘娘宫里断断少不得她,只怕少来两趟就冤枉了她自己装了假孕似的,那补品没命似的往咱们宫里送。现如今可倒好,自她复了恩宠之后,来的就渐次少了起来,这段日子甚至都不来了,这还不算,不知哪里得来的狗屎运气,竟是做了婕妤起来,更加耀武扬威,整个后宫都放不下她了,叫我看真真可笑,折腾了半天才不过是个从三品的婕妤,还不是要被咱们昭仪娘娘压了一头。” 烛花喝道:“德昭仪很需要珍婕妤过来坐坐么,自她来了,咱们的婉宁公主是不愿回来的,咱们娘娘也跟着头疼的要死,你们不是也是腻歪么,怎么如今倒说这话,非得叫那珍婕妤听见,给咱们娘娘使绊子就好么。” 德昭仪静静地笑道:“使绊子我是不怕的,可是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个从三品的婕妤?满宫里你去瞧一瞧,除了皇后娘娘,还有哪个在正三品以上的位分上,也不过就是我罢了。你这话叫后宫听见了,是想让皇后娘娘知道我不安于从二品昭仪的位分上,还是想让别的妃嫔知道我眼里没有她们这些姐妹?传出去我可还做人么。” 那丫鬟吓得跪了下去,紧着磕头哭道:“奴婢不过是一时口误,娘娘千万别怪罪。” 德昭仪无奈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待那宫女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烛花在那里劝慰德昭仪道:“其实珍珠也不过是为着娘娘着想,一时说了错话也是有的。” 德昭仪无聊的在那里用手轻轻敲着杯沿,笑道:“烛花你也是宁府出来的老人了,和珍珠一样的服侍我到宫里,就你和她多年的情分,你看她这些日子说的怪话可还少么。” 烛花低了头,再不说话。 德昭仪无奈道:“珍珠的本性是好的,就这一样不好,嘴比脑子还要快些,不等脑子转过了个,话已然先脱出口。年纪若是小些,不在宫里呆着,咱们还能当孩子一般哄着,如今她的年纪其实已然不年轻了,又在宫里做着我的贴身丫鬟,再嘴快些,只怕这次天公看着她家上八辈子的祖宗的交情绕过她的性命,下次她家祖宗的功德已然就用光了。譬如说,不如借着我这次得封昭仪的时机,给她指个好夫家,得空时与我来宫里说说话,还能不好么,总比我将丧葬银子赏了她家要好的多了吧。” 烛花为着珍珠本是想求情的,可是听了德昭仪的话竟是想笑了出来,两相下来,只是为难,在那里憋着难受。 德昭仪笑道:“咱们主仆相识多年,你想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么,想笑就笑出来吧,只管憋着难受。” 烛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半跪下来给德昭仪边捶着腿,边笑着说道:“奴婢只怕珍珠惜恋娘娘,不愿出宫。” 德昭仪笑道:“主仆情深,我自是知道的,其实我也属实舍不得珍珠的很,可是怎么办呢,姑娘大了总要嫁人,难不成烛花你竟要一辈子跟在我的身边服侍我到老?” 烛花羞红了脸笑道:“奴婢自然是要服侍娘娘到老的。” 德昭仪戏谑的说道:“这话我可是当不起的,咱们烛花大好的青春竟是要耽误在这里,放了谁也要说我的。” 烛花头垂的更低了,眼里却是闪着泪花说道:“原来娘娘不信奴婢,奴婢在此发誓,生跟着娘娘,死也要为着娘娘。” 德昭仪赶紧安慰道:“好好的,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要与那珍珠学说话,非要讲那犯忌讳的话。” 正说着呢,就听外面有人笑道:“德昭仪说的是什么忌讳的话,寡人也来听听。” 两人大吃一惊,见少康帝缓缓走来,德昭仪连忙赶上去跪下请安,笑道:“还不是烛花,臣妾只说要她停些时给她寻个人家,她只哭着不愿出宫,说要长长久久的服侍臣妾,生死相随呢。” 少康帝笑着看向烛花:“倒是一个忠心的奴婢,只顾着在那里跪着做什么,且起来吧,呆会儿去夏守忠那里领银子去,寡人欣赏忠心的人。” 烛花心中一喜,赶紧磕头谢恩:“奴婢谢陛下的恩典。” 德昭仪挥了挥手,烛花低头退了下去,少康帝稳稳当当的坐在塌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德昭仪的按摩,笑道:“如何,旨意可是下到了你这里?” 德昭仪边按摩边笑道:“刚刚夏公公过来传的旨意呢,臣妾真真感激不尽,本就与社稷寸功未建,就得了圣上好大的恩德,一时懵住了且缓不过来呢。” 少康帝大笑:“怎么就寸功未建了,不是你给朕生下的婉宁么,将来朕还想要你帮朕在生下几个皇子呢。” 德昭仪低头一笑:“臣妾已然昨日黄花了,还是要赖着新来的妹妹们多加努力才是。” 少康帝摇头笑道:“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在吃飞醋,看来女人堆里是非是多。” 德昭仪抬头笑道:“臣妾不过是说个事实,陛下却说臣妾吃飞醋,哪里来的醋要臣妾吃呢,臣妾并不顾及这些的。” 少康帝用手指抬起德昭仪的下巴,戏谑的说道:“可是朕的昭仪娘娘心里并没有朕,要不然为何竟是不顾及。” 德昭仪失笑道:“那么陛下究竟是想着臣妾吃飞醋好呢,还是心里不顾及的好。” 少康帝心里过了一个过儿,笑道:“自然还是顾及着朕些好。” 德昭仪笑着看向少康帝说道:“其实刚刚听说珍婕妤骤然被封,臣妾心里还是有一点难过的,只是想到陛下思虑周全,必然有陛下的考量,那位珍婕妤也是才刚遭逢假孕事件的不幸,想也难过,陛下体恤她些也是自然的,王家又是朝廷顶柱,断乎轻视不得,想到这里,臣妾也就释然了。” 听到假孕二字,少康帝心里又想到了上次的假孕事件,脸上不由得的沉了沉,其实就是德昭仪不说,他也能够想到其实珍婕妤对自己假孕还是提前有所觉察的,至于她为何隐瞒不报,那就见仁见智了,横不能是因着爱惨了他少康帝不愿说出吧,还是说她真的年幼无知,连来红这等大事都不懂呢。 第355章 起疑 想到这里,少康帝烦躁的用手扯了扯衣袖,如今他上位几年,寿康宫还有太上皇坐镇,朝中仍有相当数量的老臣看着太上皇眼色行事。最近太上皇倒是放下了不少权力,一任着少康帝自己裁决,他不再事事上手做主。可是这又如何,还是有些看不清形势的贼子只知寿康宫,不知自己已然登基为帝了。新近听锦衣卫说起,原来那王子腾一家已然借着贾家的大姑娘与南安郡王府的世子结亲搭上了南安郡王府这条线了,贾雨村、薛家等一众宵小也跟着粉墨登场,出尽丑态。如今之计,少康帝只有先给些恩宠,看看那王子腾一家究竟是要往哪里转舵。至于那贾家么,宁国府他少康帝是不屑于再用的了,荣国府么,倒要看看那贾赦、贾政是要投了谁的阵营。目前看来,贾赦一家是死心跟了自己的,贾政么,貌似也忠心自己,可是怎么就偏偏嫁了元春与南安郡王府与王子腾搭线呢?是贾政有意,还是说另有别情? 少康帝沉思的在那里用手指捻着指肚子,德昭仪见此情形,就知道少康帝心里有所思虑,她跟了少康帝多年,在潜邸时就知道少康帝有这样的习惯,每每思索大事,总要用拇指和食指相互捻着指肚子解压。 她乖顺的低下头继续给少康帝按摩着,少康帝低头看向她,突地脸上露出笑意:“德昭仪久在宫中,想必心中也有些成算,近段日子外面有说那贾家的大姑娘唤作贾元春的,要与南安郡王府的世子结亲,爱妃是怎么想的。” 德昭仪手下一顿,感情是贾家的事情,嘴上却没有打结,笑着对少康帝说道:“我道是谁,陛下说的可是那原先在寿康宫侍奉过太上皇和太后的贾女史?” 少康帝点点头笑道:“自然是她。” 德昭仪笑道:“那就对了,我虽没有见过那位贾女史几面,可是我也知道那位女史出了宫也已然二十出头了,再在家里耽搁上个一年半载的,若没有个好人家去寻了上门,只怕她就要老死在家里不得出嫁了。偏偏这般巧,南安郡王府的世子妃出了事,又上门求亲,这个时候贾家不答应嫁女儿,还能等什么时候嫁出去呢。就算做个填房,总好过一大把年纪老在家里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家的孙子孙女一大堆,自己孤单苟活吧。现如今有了史老太君坐镇还好,就是将来亲生父亲、亲生兄弟也能给她个周全。可是等着那亲生兄弟也没了呢,轮到侄子做主,孝顺呢,就派个丫鬟跟着照顾她。但凡有些不耐烦,庄子上一送,只等着这位老在家里的姑奶奶自去了。所以说,照着臣妾愚想,那贾家就是拼了命也要将贾女史嫁出去的,哪里还管什么别的。料想那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说话也是有限,荣兴还是要靠他们贾家自家的命脉的。” 少康帝点头笑道:“哪里有爱妃说的这般好笑,那位贾女史竟是长寿如此,差点连那贾家的侄子都活过去了。看来倒是朕的不是了,若是朕早些给了旨意,哪里要贾女史这般难嫁,险些都老在家中了,还是朕误了她。” 德昭仪捂嘴笑道:“哪里是陛下误了她,也是贾女史与南安世子的缘分在那里,要不然为什么,那位世子妃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就要等着现在没了呢,可见也是老天垂怜,将世子妃收了回去,盼着贾女史与世子结亲了。” 少康帝笑道:“说的不错,果然是这样,那位贾女史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朕也是心怀安慰,适时也该给个赏赐方能一解心中的愧疚之情,毕竟那荣国公与咱们社稷也是有功的。” 德昭仪淡淡一笑,伏在少康帝的膝上半天不语。 少康帝在那里喃喃自语道:“只看今年立冬了,那位贾环能否是个人才。” 旨意传到贾家,贾母恭恭敬敬的送走夏守忠,坐在荣禧堂那里与王夫人笑道:“看来陛下并未忘了贾家,知道大姑娘与南安世子结亲,竟是借着皇后的手赏赐了元春,咱们大姑娘的福气是好的,有了皇后的添妆,就是将来嫁到南安郡王府,她们也得看着皇上皇后的眼色,拿着眼色做事。” 王夫人早已在那里喜得发呆,这两日的好消息实在是太多了,多的让王夫人呼吸不过来的高兴,她笑着看向贾母道:“只怕还是寿康宫那里发了话,陛下方才想起大姑娘的,太上皇与咱们贾家实在是恩德隆重。” 贾母听了很是不受用,在那里严肃的说道:“二太太是呆了不成,寿康宫若是能够想起大姑娘,自己就能拟了旨意过来行赏赐,还要皇上皇后来什么旨意。往常二太太就是个不甚过脑子的,今日又来了。” 王夫人红了脸,仍在那里纷争道:“想必太上皇也是想着毕竟皇后添妆听出去更显得让南安郡王府重视元春,故此有此举动。” 贾母点头笑道:“原来二太太也知道皇后添妆更让外人重视元春,那你还说什么寿康宫在这里做什么,敢是觉得太上皇竟是比皇上说了算么。” 看四外无人,贾母低声与王夫人说道:“如今陛下登基几年,社稷稳定,四海升平,咱们贾家又深得陛下的恩德,二太太你是二房主母,荣国府的当家理事,今后出去说话自要谨慎小心,譬如今日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你的儿子女儿可都是姓贾的,如今的日子看着就好过了,二太太再理理家,何等的风光,非要等着哪日祸临头了才罢休么。须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啊。” 王夫人一愣,她小心的看了看贾母,急切的说道:“老太太,毕竟四王八公都是太上皇的簇拥,咱们……” 贾母厌烦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什么太上皇的簇拥,咱们是忠心于朝廷、忠心于社稷的,如今皇上登基,自然就是咱们的主子,将来哪位皇子登基,自然也要咱们的效忠,你可明白?” 第356章 松口 王夫人不安的捻了捻衣袖,轻声说道:“可是我哥哥和我说过,如今太上皇龙体康健,皇上又孝顺,凡事多听太上皇些也没有坏处,咱们又是太上皇手底下出来的,做的多些少些,太上皇也不怪罪,还能帮着讲讲好话。就是东府的珍大爷也与媳妇说过两句,说还是太上皇对咱们宁荣二府更倚重些。” 贾母厌恶的撇开了头,失笑不已:“那王子腾一家是如何与太上皇交好,我一个贾家的是不必管的,至于珍哥儿么,他平日行的荒唐事且少么,二太太你竟要听了他的话,真真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说罢,贾母疑惑的看向王夫人说道:“可是二太太你又是何时听了珍哥儿的话,咱们与东府交密,也只是与珍哥媳妇往日来往的多,珍哥儿与咱们也不常见面,就是见了面也是咱们娘们儿几个一起,怎的二太太反倒和珍哥儿说上了私房话,我并没有听见。” 王夫人忙笑道:“哪里能够呢,不过是媳妇上次去了我哥哥那里,正巧珍大爷也在那里做客,碰上了偶尔说上几句话罢了。” 贾母笑道:“原来如此,珍哥儿的交际倒是好的,先前不显什么,怎么眼不见的就与你哥哥这般交好起来,正经的妹夫请不到一块去,倒叫了妹夫隔了房的侄儿过去做客。” 王夫人急忙站起来说道:“二老爷与我哥哥有些话不投机,老太太是知道的,二老爷是喜文的,偏偏我哥哥乐意和别人说军里的事情,正巧珍哥儿也正想找人骑马射箭,两人说来说去,投了缘也是有的。”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二太太本不必紧张,我也是一时疑惑而已。” 王夫人方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坐下。 贾母也是为着刚刚的唐突有些不好意思,见王夫人放松了口气,遂在那里笑着说道:“听二老爷说,如今王嫔被陛下盛宠,已然被封为珍婕妤了,珍婕妤进宫不过一年就接连越级晋封,将来若是怀有龙嗣,只怕就要封妃了,我还与二老爷说呢,别的不说,过两日是要携了贺礼带着媳妇孩子过去亲家那里坐上一坐的。” 王夫人最是喜欢听这话,早已将刚刚贾母的话抛到了脑后,遂笑着和贾母说道:“还是老太太思虑周全,老太太大概还不知道呢,前两日为着蟠儿做的好买卖,宫里的老内相都夸了他,还预备着和戴公公说说,给他捐个官做做呢。” 贾母内心一凛:“哦,怎么前日子姨太太来我这里竟没有和我说过,这可是大喜事,理当祝贺的。” 王夫人笑道:“这事儿也不过是才刚透出来的风声,没的有的且不知道呢,况且就是捐官也不是什么正经官职,不过就是个八九品的末流小官在那里挂着好看罢了,又怎能与咱们家相比呢,想来姨太太也是不好意思与老太太讲了,因是怕老太太笑话。” 贾母笑道:“姨太太这样想可就是外道了,都是正经亲戚,又是世交,谁又能笑话谁呢。只怕姨太太还要笑咱们是个穷官呢。” 王夫人心下一动,看贾母笑意满满的样子,遂笑道:“看老太太说的,好似咱们家有多么不接后手似的。” 婆媳两人倒是说话融洽了起来,连着几日王夫人都在贾母处呆了很久,说说笑笑的只若从前。 丫鬟婆子们倒是疑惑起来,相互咬着耳朵说道:“这可真真奇怪,好多日子也未曾见过二太太在老太太这里呆的这样长久,老太太还能这般开怀。” 秋爽斋里,探春自与侍书整着皇后的添妆,眼里一丝喜意。 侍书不服气的边整理边说道:“都是皇后来添了妆,怎的老太太和二太太反倒是更得意大姑娘的添妆,尤其是二太太,险些怕满京城的人不知道大姑娘被皇后添了妆,嚷嚷的倒不像似从前了。” 探春轻轻的笑道:“大姐姐毕竟年华不在,又是填房,有了皇后的添妆,对大姐姐还是有所助益的。不像我,就是添妆,必定林姐姐那里也有皇后的一份,不偏不倚,将来有幸得了太后一份,不必打听也有林姐姐的一份,哪里有大姐姐那般用处。” 侍书笑着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怪道二太太这两日喜得发癫,只怕别人不知道呢。” 探春笑了,用手点了点侍书的额头道:“好容易大姐姐得了好人家,咱们府里上下都该高兴才是,何止二太太呢。” 侍书笑道:“可是怎么兰夫人就只想着三姑娘呢,昨日见皇后娘娘给三姑娘添了妆,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特特的赶来道贺了呢,与三姑娘说了好半天的话,比起二太太来,不知高兴了多少。如今二太太眼里就只有大姑娘,就连宝二爷也稍后了。” 探春轻轻的笑道:“这就是各人的亲生各人疼吧。宝哥哥那里刚刚裁撤了人手,二太太觉得有了自己忠心的人手,偏偏老太太又提醒过太太,一时放松了也是有的。” 她仰望了天空,久久笑道:“今年的天气倒是比往年的要好了很多,冷的也仿佛更晚了些,日日都能出去逛逛呢。” 侍书边整理着东西边笑道:“可不是呢,仿佛这老天也知道三姑娘就要嫁进诚亲王府,赶着送贺呢。” 探春低眉一笑,想到自己即将的王府生活,心里舒心的很,随即闭起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都是甜香味道的,探春叹道:“这样的好天气只愿在王府里也是有的。” 侍书半跪在那里笑道:“姑娘放心,嫁出去的日日都是好消息,王爷还等着姑娘早日添丁呢。” 探春轻斥道:“胡说,林姐姐是正妃,论起来也该她先添,怎么你尊卑不分起来。” 侍书笑道:“林姑娘添得是林姑娘的,姑娘添得是姑娘的,先添后添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王爷喜欢,别的都是次要的。” 探春心头一舒,大大的吸了一口空气。 第357章 出嫁 不出几日,探春盈盈拜别了贾府众人,头戴凤冠,身披霞帔,施施然坐进了轿子里,身后跟着七十二抬嫁妆,浩浩荡荡的往诚亲王府去了。 京城中的另一条街上,黛玉也满脸是泪的拜别了林如海,轿子后面跟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也浩浩荡荡的往诚亲王府去了。 为着诚亲王府很不必再张罗一回,少康帝特地御口张开,要两位亲王妃同时嫁入王府,不过一个身披正红色,一个身穿桃红色。 沿街的百姓挤在街道两旁,看着络绎不绝的嫁妆啧啧有声:“瞧瞧,这才是十里红妆,诚亲王可是娶了两位好媳妇,只怕八辈子都花不完王妃的嫁妆。” 有一人耻笑道:“你敢是你家呢,只惦记着媳妇的嫁妆,世家大族是最看不上花女人的体己钱,更何况那位还是个亲王,真真傻的冒泡了。” 更有人在那里笑着附和道:“别的自不必说,这位诚亲王可是当今圣上座下的第一等红人,权力大的吓人不说,就是皇上的赏赐也多的如流水一般。这两位王妃手下的嫁妆到了王府只怕不够看的呢,哪里还能用的到她们的银子,只放进私库里做霉去吧。” 那人眼睛都是冒火的:“怎么偏偏她们两家做了王爷的岳家呢,可见天公不地道,丁点儿运气也不给穷人撒过来。” 旁人哄笑道:“没了林家、贾家,也有李家、王家,只是轮来轮去,也轮不到你这个小家,且回去喝多了挺尸去吧,偏偏无事要多说这许多的话让大家险些笑掉了大牙。” 旁边一人却道:“先生说的实在不错,很是有志气,有些事该想上一想。不过都是嫁,嫁哪个不是嫁呢,如何不嫁上一个富贵的,连着娘家也跟着沾光。就算不嫁了王爷,嫁个别的也好,只要夫家有银子。就是不是正妻原配,做个填房、妾室都是好的,横竖也是福气。” 早已有人唾了上去:“哪个狗肚子钻出的逼养崽子,说这话也不嫌寒碜,你觉得好,你家养上十个八个的女儿自嫁去吧,少在这里挑唆别人。” 偏偏刚刚眼里冒火的那人却是引为知音,拥着那人笑道:“好兄弟,你说的果真是至理名言,我家刚巧有温好的酒,还有一些下酒的碟子,不如现去我家坐坐,在这里看这些嫁妆有什么用处,总不能给咱们分润些。” 看着相拥而去的两个人,有人在后面悄悄唾道:“果真都是一样的货色,二流子出来的底子,自家不努力,光靠卖闺女能得了什么好的。” 闲话少说,单说那兰夫人忍泪拜别了探春,捂了帕子跌跌撞撞的回到沁芳斋,扑到床上就哭了起来,久久不愿起身迎客。 还是林嚒嚒扶了她的肩膀,心疼的说道:“兰夫人心疼三姑娘要紧,可是为着环哥儿和琅哥儿也应当保重身体才是。再者说了,三姑娘嫁入亲王府可是天大的喜讯,又是皇上赐婚,夫人哭的太狠,只怕与礼数不合。” 贾环也拥了琅哥儿跪在后面,担心的叫着母亲保重身体。 兰夫人捂了帕子,转头泪眼看向贾环和贾琅,半日拉了嘴角苦涩的笑道:“可是母亲又背晦了,大好的日子只给府里添堵。” 贾环笑着说道:“母亲何必忧伤,不过几日三姐姐可就要回门了,平日里母亲得了闲空也能过去与三姐姐坐坐,就是林姐姐也是可以见见的,不知母亲愁的是什么。” 兰夫人擦了擦眼泪笑道:“可不就是我的环儿这么说的,也不知今日母亲这是怎么了,可见母亲矫情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唯独林嚒嚒笑道:“自家的闺女嫁出门去,但凡是亲生的,哪里会不心疼呢,就是刚刚二老爷,奴婢也看着在无人处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才装了笑脸过去待客了,可见为人父母都是一样的。” 正说着,就见鸳鸯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笑着恭请兰夫人去内厅待客,只说镇国公夫人在那里等着她呢。 兰夫人急了起来,与林嚒嚒等人要过了镜子自看了看妆容,觉得已然哭花了,遂赶紧要翠果她们帮着绞了湿帕子擦了手脸,拢了拢头发,画了画妆容,便带了晴雯、杏果,跟着鸳鸯忙忙的去了。 偏偏王子腾夫人已然坐在了厅里,与王夫人正聊的火热,见兰夫人进来,悄悄的撇了撇嘴,冲着兰夫人撅了撅嘴轻声说道:“可见这位是个会享福的,什么心也不操,只坐在里间休息休息,见人到齐了,便鸦雀不闻的匆匆赶来,也不与二太太过来请安,可见是个不省油的灯。” 王夫人倒是养过探春几年,今日探春一别,倒让她心里也不由得难过几分,与兰夫人也感同身受的很,坐在那里淡淡的说道:“今日是她的女儿大喜之日,好好的在家里养了许多年,猛地一去,她自然有些难过,一时懵住也是有的。其实论起来,兰夫人也算没有心眼的,所以她有这个尊卑不分的心思是不会的,最多是心里难受的顾不过来,且这么多的宾客,她能顾了哪个,自然先紧着外面的人。” 王子腾夫人好笑的看了王夫人一眼,敢是自己这位姑子竟是也跟着难过了一把,所以物伤其类了,遂提醒她道:“前日子你哥哥与你说过的事儿,你倒是怎么个意思,怎么一直不给回话。倒是成与不成,你说一声也好。” 王夫人不料想王子腾夫人竟会大明大白的说了出来,一脸的急色,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她们,遂轻轻瞪了王子腾夫人一眼,并没有说话。 王子腾夫人失笑了起来,自己并没有明白的说出来,不过是含含糊糊的提个醒而已,竟是被王夫人忌惮如此,可见不是个见了大阵仗的,若是换了那凤丫头,只怕早就利利索索的跟着王子腾办完了事情,一点纰漏都不出的,哪里像这位笑面菩萨。 第358章 回来 王子腾夫人催促道:“行不行的,你倒是给个话啊。” 王夫人咬着牙,半响说道:“吃过了宴席嫂嫂与我里间说话,在这里留神耽误了别人吃酒。” 王子腾夫人笑道:“自是这样的,不过是略提醒姑太太一下。” 说着,手里悠悠的拿过了一杯酒,站起来往贾母处敬酒去了。 王夫人瞪了眼睛看向王子腾夫人处,心里不知想到何处去了。 被贾母抓了过来跟着待客的尤氏见王夫人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赶紧过来借着敬酒,轻轻的推了推王夫人笑道:“二太太,讨您的福气,我们东府还指着明年等着我们姑娘的好消息呢。” 旁边的命妇也都笑了起来:“大奶奶且忙什么,四姑娘还小,大奶奶与珍大爷且睁大了眼睛慢慢挑拣好人家吧,只不要挑花了眼才好。” 尤氏捂着嘴笑了起来:“哎呦呦,瞧您说的,我们不过是想着给姑娘找个合意的郎君就好了,其余的倒是其次的。” 有命妇听了这话,果真就在暗地里悄悄打听了起来,看看为人如何,可否给自家待娶的儿子做媳。 此次诚亲王娶亲,差点掀翻了整个京城的官宦人家。 有的要往亲王府做客,有的要去林家送礼,有的要来贾家贺贺。有那等人家,既要来亲王这里,又要往林家送礼,还要过来与贾家诉诉衷肠,果真是为难的紧,只恨自己没有劈了八瓣子,还是在家里商议妥当,该如何分配云云,方才没有慌了手脚。 这里,兰夫人坐在座上,被镇国公夫人拉了半天的手,夸了又夸,连带着探春、贾环与琅哥儿,夸的兰夫人险些坐不住了。 偏偏有命妇也跟着一起胡乱夸奖,听到那贾环命好,今年立冬要下场考恩科了,遂在心里盘算了半日,便开口问道:“如此说来,兰夫人的环哥儿年纪倒是应当有个十几岁了,不知可曾定了亲事。” 宁夫人一看不好,自家的好外孙女婿怎能被别人抢了先手,奈何青儿的身份还没露形,如今只得笑道:“可是忙什么呢,俗话说的好,先立业再成家,想那环哥儿不过年纪小小,如今很不必想这些。” 那命妇就想反驳几句,还是贾母一锤定音,笑着点点头说道:“我们二老爷说了,且叫环哥儿下场试试手,知知好歹再说,旁的先放一放。” 宁夫人方松了一口气,在座的命妇有心的却在那里心里暗暗装进了贾环。 外间里,不知多少人在那里拼命恭喜贾政,连着酒也不知敬了多少。 偏偏贾政是个不善逢迎的,别人略说上一说就红了脸拿起杯子就喝,也不知是被酒灌的,还是被人说的,过了几个来回,一会儿就上了头,看着就要醉了。 还是贾珍、贾蓉等一众同宗爷们见势不好,赶紧过来与众人把了一回盏,方才救回贾政。 谁料想,有那知事的倒是又翻了起来,拿着贾环和元春说事:“还未恭喜二老爷,听说府里的大姑娘已被定了南安郡王府的世子,三爷又得蒙陛下圣恩,不日就要下场考恩科了,本就是文曲星下凡,岂不是一考一个准,状元是必定的了,二老爷还不趁势痛饮几杯以做高兴。” 贾政摇头晃脑的呵呵笑了出来,可不是么,自家的喜事竟是太多,三五天也说不完。 贾珍一看不好,这帮子老爷们可是存了心的要往醉了灌贾政,心里不由得摇了摇头,难不成自家也要醉翻在这里?又不是自己家嫁闺女,自己这是何苦来哉呢。 有那一众好事之人在底下盘算着,如今这贾家可是又起来了,别的不说,姑娘们可是个个嫁的好人家。大姑娘定的南安郡王府,二姑娘定的是勇毅伯府,三姑娘如今又嫁了诚亲王府,若是爷们儿再支愣起几个,只怕宁荣二公的繁荣盛景就在眼前了。 偏有人悄声说道:“荣公之景倒是容易见到,至于宁公么。” 说到这里,几人会心一笑,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往贾珍那里看去。 贾珍却是不知那座下的议论,且急着与做客的敬酒,以解贾政的困局呢。 偏偏敬酒的太多,挡酒的实在不多,正没个开交,就连贾珍也要喝多时,就听得外面有人大笑:“可是我来的及时了,方能与大家一聚。” 众人吃惊,往外面望去,原来竟是贾赦神采奕奕的站在那里,贾政、贾珍、贾蓉见了贾赦只若看见天神,险些就要哭了出来,情切切的捧了贾赦的手道:“大老爷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可是去见了老太太。” 贾赦笑道:“老太太且先不要去见了,先与诸公大战上几百回合方才一解我与诸公的相思之苦。” 众人哄堂大笑,齐齐的将贾赦拥了进去,登时喝了起来。 果然贾赦是个喝酒的好干将,在席上左右逢源,直直的将贾政救了下来,到最后竟是不知是谁在嫁女儿了。 凤姐儿携了平儿自去与贾母请安,贾母听过下人的禀报,早已得知贾赦和凤姐儿回来了,心里大喜,面上却微笑着与众人说道:“早些日子回来替我这个老太婆张澜张澜就不好么,吃了半日席方才姗姗来迟,可是该打。” 邢夫人笑道:“可是老太太心口不一了,明明是喜欢的紧,只顾着说笑话。” 薛姨妈也笑道:“凤丫头诙谐是有的,我日常说究竟是传了谁的,感情是老太太这里传过去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倒是有几个命妇注意到了薛姨妈,便想着她家似乎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心里有把子盘算,有知道根底的悄悄地与她说了半日,方打消了心里的想法。只有一个家里也不甚妥当的倒是惦记起了薛姨妈家的儿子薛蟠,在那里问了又问,心下盘算了起来。 有那知道薛蟠素日做派的知道她要做什么,遂在那里劝道:“何必惹那麻烦事去,那位薛大爷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非得推了姑娘进火坑么。” 第359章 舒心1 那人却是笑道:“想那薛大爷也是年少有成的,至于说他荒唐,总不过就是色那么一档子事罢了,俗话说得好,人不风流枉少年么。至于旁的,既是能惹出来,自然就笃定有收场的,咱们又何必担忧。” 劝的人心想这是什么话呢,可是纯纯的上赶着找虐了,本就与她家不甚熟悉,这位不过是外任刚刚买了京官回来的,当初为着家里有些个人情方才得了长辈的叮嘱在席上照料一二,既是她家愿意,自己何必棒打鸳鸯,遂转头与别家吃酒去了。 贾母召了凤姐儿过来坐下,笑道:“怎么这早晚才回来,耽误了敬酒,你可是要挨罚的。” 尤氏笑道:“哪里轮得到呢,老太太且先记上这一罚吧,待咱们关起门来自罚。” 凤姐儿笑着看了尤氏一眼,坐在那里隔空敬了尤氏一杯酒,自吃了,尤氏失笑,也跟着端起酒杯回敬了凤姐儿,吃下了酒。 席散尽了,贾母特特挽了凤姐儿过去荣禧堂说了好半天的话,因问起贾琏为何不来,凤姐儿笑道:“平安州那个地方虽然偏狭,毕竟是个要塞,琏二爷又身居守备之职,其实本是要回来的,谁想到那节度使有些个要事嘱咐二爷,故此只得遣了我与平儿回来了,待下一次事情松懈时二爷再回来。二爷临回来时,还特特的嘱咐了,要我与老太太好生说说,还望老太太不要怪罪他呢。” 贾母笑道:“若他果然孝敬,给我些那里出产的土物也就算了,不然我是要跟了去与他算账的。” 凤姐儿大笑:“若这么说,其实我就不必拿了礼出来,直接搀了老太太过去,倒是能多尽一份孝心呢。” 贾母笑道:“如今我在府里孤的难受,去了那里每日里与你们娘们儿几个说说笑笑倒是不错。” 凤姐儿笑了:“老祖宗又促狭了,宝兄弟几个与老祖宗难不成不说笑么,可是被宝兄弟听见了是要恼的。” 贾母听了就笑了,捶着腿说道:“其实我的宝玉是孝顺的,只是不知怎么的今日我倒是想起了我的另一个玉儿。” 说着,贾母禁不住黯然泪下:“可恨那个小没良心的怎么就不来见见我这个老背晦的。” 凤姐儿急忙安慰贾母说道:“老太太怎么好好的倒难过了起来,可是孙媳的错了,回来做什么,非得勾着老太太难过不是。” 贾母由哭转笑,指着凤姐儿笑道:“你也是个小没良心的,在这里陪着我果然不好么,非得要去什么劳什子平安州。” 凤姐儿笑道:“原来老祖宗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我还做梦呢,想着该怎么安慰老祖宗,以解您的思孙之苦,却原来竟是做了个套,等着我钻进来。” 一行说,一行笑着用脖子比着,仿佛真的那里有个绳套一般,贾母大乐,推着鸳鸯道:“快撕她的嘴。” 鸳鸯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笑毕,凤姐儿在那里笑着说道:“其实林妹妹也不是没有良心,不过是因着待嫁在家准备东西繁琐,忙的出不来罢了。林家不似咱们家,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大奶奶、珍大奶奶,哎呦呦,真真都是数不过来了,许多帮着料理三姑娘的嫁妆,出嫁的事情本用不着三姑娘操心,一会儿就办完了。那里只有姑老爷一个,又是个大男人,很多事情都操不上心,林姑娘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去想,为着不出笑话,白天黑夜的在心里翻个想。她的身子本就单弱,略微动一动就要歇个半天,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时间又很紧急,哪里抽得出空来出门嘛。只怕这大半年,林姑娘连门都难得出去,更何况是别的。” 贾母倾耳细听,想了一会儿笑道:“还是我的凤丫头贴心,替我想的很是,想来也是我冤枉了林丫头。” 随后她笑道:“其实过年时林丫头也是来了的,就是月前也与我来请过安。” 凤姐儿笑道:“却又来,原来林姑娘是来了的,不过是老太太不满意,想来是林姑娘坐的时候实在太短,老太太想的厉害也是有的。” 贾母点点头笑了:“说的很是,自从林丫头小时接了府里与我做伴,她便从未离过我半步。偏偏姑老爷心狠,非要接了我的玉儿回去,如今小小年纪索性又嫁了出去,更是没个年月见她了。” 说着,贾母又想落泪,还是凤姐儿急忙安慰贾母笑道:“可见果然是我该打了,老太太本就好了的,非得再勾着老太太难过。” 贾母摇头失笑道:“今日本就是我的玉儿出嫁的大喜之日,就是没了你,我也是要哭的,刚刚不过是在席上为着好看,不敢落泪罢了。” 说起黛玉,贾母倒是想起一事,遂笑道:“有件奇事你可知道,月前姑老爷定了门亲事做填房,女家就是大太太的亲生妹子。” 这事儿凤姐儿倒是从未听说,透着新鲜,遂笑着说道:“还赖老太太告诉我呢,放了孙媳是再不知道的,老太太要细细告诉我才是。” 贾母笑道:“我的儿,既是如此,便留下来与我多呆几日,我也能顺带着教你一个乖。” 凤姐儿赶紧笑道:“本来回来就是要多呆几日的,最少要过了年的,环兄弟蟾宫折桂我们必是要见到的。” 贾母听了更加高兴,遂转头和鸳鸯吩咐道:“既是如此,鸳鸯出去与厨房的柳家媳妇说上一声,过两日我要请大老爷与凤丫头坐席,要她斟酌着办个酒席。” 凤姐儿笑着说道:“原来老祖宗竟是要请孙媳坐席,真是哪辈子修出来的福气呢。” 贾母搂着凤姐儿笑道:“我的儿,自从你去了平安州,我这个老婆子真真是日日为你担心的不得了,见你回来就安心不少了。” 凤姐儿笑道:“其实大老爷是想着早些回来的,本就是为着给三姑娘送嫁的,谁料想等来等去,只不是等不到二爷,出发前,偏偏大老爷又病倒在了那里,直直拖了有半个月的光景方才动身,故此晚了。” 第360章 舒心2 听到贾赦生病,贾母倒是急了起来,立逼着要叫了贾赦过来看看。 凤姐儿急忙拦住笑道:“老祖宗可是急什么呢,大老爷现正与外面的世家吃酒呢,想来一时半会儿竟是完不了的,谁让咱们家得了一门好亲事呢。” 贾母想想果然不错,就罢手了,想了一会子儿反倒笑了起来:“其实我也太操心。你那个公公日常明里暗里只说我偏心,我反这样上赶着着急问他,可是我背晦了不成。” 又问道:“你那个没脸的公公自去了平安州,自是和出了笼子的鸟儿一般无二了,谁又能管住他呢,又收了几房通房在屋里。” 凤姐儿笑道:“怎么老太太和二爷是一个说法呢,二爷赴任之前,也是担心大老爷多纳妾室,倒是和自家拿银子,究竟是给还是不给呢,给呢,竟是眼睁睁的看着大老爷不好保重身体么,这与孝道也是违逆的,不给么,只怕大老爷生气,故此两为难。偏偏大老爷倒是替他解了难了,这段日子去了平安州,除了处理公务、帮着二爷交际、或是忙着自己的买卖,其他的杂乱事务竟是一概不理的,更不要说买什么姨娘进府了,所以连着二爷也惊叹了。” 贾母笑道:“原来大老爷竟是学好了,真真叫人说不出的感慨。” 凤姐儿赶紧笑道:“哪里是大老爷改好了呢,不过照孙媳看来,为着这么档子事。那平安州虽是要塞,却是偏远的很,那里的女子少不说,长的也是粗膀粗腿的,叫孙媳看了也是难过。偶尔有个看的上眼的,早已被定了人家了,哪里轮得到大老爷呢。” 贾母听了,一行的笑软在榻上,扶着腰笑个不停,半响与凤姐儿说道:“原来如此,想来是这个道理,不然你那个没脸的公公哪里等的住,早花了银子买几个粉头回去了。” 随后又说道:“想来你与琏儿也是无人打搅,这是好极的,且加把劲,快快给我这个老背晦生下个重孙来,倒要我也好生见见再去见你们祖父。” 凤姐儿忙笑道:“老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太太且康健着呢,可不要说这种忌讳的话。” 说完,坐在那里高兴的与贾母说道:“平安州那里有一个名医,说是当年也是伺候过太上皇的,因着得了恩赐出宫养老去了,他给孙媳把了把脉,只说脉象是有些虚弱,补一补身体,不必劳动,最多养上不过半年就可有望得喜了呢。” 贾母最爱听这话,遂高兴的坐了起来,直直的嘱咐下去:“去我的私库里拿些人参、鹿茸、燕窝出来,给凤丫头送过去。” 凤姐儿笑道:“孙媳这又是得了老祖宗的福气了。” 贾母拉着凤姐儿的手笑道:“我的儿,我这辈子已然这样了,活下来的年纪也不过是看着你们都得了福气,一个一个的起来才好。咱们女人家还能怎么起来,不过就是仗着香火,为着孩子罢了,你的年纪又小,不赶紧着生下嫡子,且等着被外面的女人赶上来么,所以家里的事情该放下的就很该放下,先把身子养好要紧。” 凤姐儿如何不知道这是贾母的好意呢,遂顺从的点了点头,与贾母拥着身子在那里说了好多体己话。 偏偏外面有人来报,只说外间老爷们的席都散了,大老爷醉醺醺的往这里过来请安了呢。 贾母笑问:“怎么不见二老爷。” 那人笑道:“今日各位老爷们都冲着二老爷敬酒,就是大老爷和珍大爷合力也拉不回局势,故此二老爷不等席散已然吃醉了,硬撑着到了席尽,被小厮扶着回去歇着了,请安是不能了,只怕半路上还要被背上走呢。” 贾母大笑:“看那二老爷可怜见的,就可怜可怜他吧,嘱咐厨房多煮些醒酒汤,想必老爷们都吃醉了,多多喝上些胃里好受些。” 又说道:“大老爷既是吃醉了,还来我这里做什么,叫他回去躺着吧,待明日酒醒了再说。” 那人笑了:“本是这么说的,只是大老爷说要尽孝道,安是必要请的,请过了不说话就回去躺着,明日再来与老太太坐着说话。” 贾母转头与凤姐儿笑道:“却原来你那个公公是要尽孝道,也罢,你在我这里也坐了有一气了,且下去见你的婆婆去吧,明日再来我这里理会。” 凤姐儿赶紧躬身行礼,告罪退下了。 出来正巧碰上鸳鸯回来,凤姐儿一把拉住鸳鸯轻笑道:“怎么我在这里,鸳鸯姐姐反倒自去了,可是不想知道琏二爷究竟想你不想。” 鸳鸯红了脸,吐着舌头笑道:“啐,这也是做奶奶说出来的话!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奶奶就要作怪,可见是要在席上被我们尽力灌上一会子才好。” 凤姐儿忙告饶道:“好姐姐饶了我吧,今后竟是不敢了。” 鸳鸯并不多纠缠,笑着行礼要进去,反被凤姐儿笑道:“得空了我去你那里,或是你去我那里,琏二爷有好东西叫我捎给你呢。” 鸳鸯红了脸,夺手而进,凤姐儿笑着自去给邢夫人请安了。 里屋,贾母正与贾赦说话,见鸳鸯进来,笑着吩咐道:“正好你来,去给你大老爷拿碗醒酒汤来。” 贾赦醉醺醺的坐在那里,只顾一个劲儿的与贾母说话,并未看人。 凤姐儿到了邢夫人那里,见巧姐儿也在里屋与奶母子玩呢。 巧姐见了母亲如何不想呢,遂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还是邢夫人过去安慰她道:“好孩子,这是怎么了,你母亲回来自当高兴才是,怎么反倒伤心起来。快收起眼泪来,当心你母亲难过。” 凤姐儿果然就要哭了出来,还是巧姐儿忙着安慰凤姐儿道:“母亲不哭。” 邢夫人笑道:“往常在我这里是一声不哭的,玩得倒好,今日见了亲娘倒要哭出来,所以说还是想娘想的厉害。” 凤姐儿拥着女儿,使劲儿亲也亲不够,母女二人着实高兴的很。 第361章 宝石 说笑了一气,凤姐儿叫奶嚒嚒带了巧姐儿下去玩了,她自坐在那里与邢夫人悄悄说了好一气话,拿出一个匣子来,递给邢夫人笑道:“适才听说姨妈大喜,正巧我从平安州带回些玩意儿,也不值什么,还请大太太帮我带给姨妈做贺。” 邢夫人打开匣子,里面滚着猫眼石、碧纹石、绿松石、各色宝石,堆积在那里看着炫目,邢夫人看着高兴,却忙推了过去笑道:“这还了得,赶不定得有多少银子,贺礼不过是个心意,本不必这么费银子的。” 凤姐儿笑着劝说道:“大太太不知,虽然那平安州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这宝石却是出产甚多,太太看着值钱,其实在那里不算甚么的。” 邢夫人如何不知道这是凤姐儿的托词,又见凤姐儿既拿得出来,料想也是交好的意思,遂笑着收下了:“那我便替你姨妈谢谢了。” 凤姐儿笑道:“那宝石可以选巧匠做链子、做戒指都好,姨妈戴在身上必定好看。” 邢夫人宽慰的笑笑,心想如今这凤姐儿可是孝顺的紧,连着她的家人也能照拂一二,遂问起了贾赦与贾琏。 凤姐儿与邢夫人一一说了起来。 邢夫人听过之后,深思的点点头说道:“听你这意思,琏儿在那里当官竟是小心谨慎,走两步路也是要想上一想的。” 凤姐儿笑道:“如何不是呢,其实大老爷是爱女人的,这咱们都知道的。偏偏刚一过去,就有两个官员送过去几个粉头,以供大老爷取乐,又不是什么深交的,咱们又是刚去,怎的他们就知道大老爷爱这一口。还有人想着给琏二爷送个良家女子当姨娘生下个香火,太太想,这可不就是专门研究了咱们家的根底吗。故此二爷哪里还敢找女人,连着大老爷也在那里谨守规矩的很,只做做正经的生意,等闲的麻烦找不到他头上。咱们又狠狠约束了跟到那里下人,要他们当心自己的脑袋,故此这一年在平安州也是消停的很。” 邢夫人点点头,叹道:“我还说咱们如今在军中的势力也是大不如前了,想必琏儿去了那里只怕要艰苦些,谁料想还能有人打了咱们的主意,真是世事难料。” 遂和凤姐儿嘱咐道:“你在那里也好,多多盯着些大老爷和琏儿,有什么差池就只管劝劝,实在不行就立刻派人回去告我,我自去和老太太说。” 凤姐儿感激的点头笑道:“我自省得了,刚刚老太太也在那里嘱咐了我好些些呢,不过我并没有告诉她这里面的厉害。” 邢夫人笑道:“老太太年纪大了,略微的事情还是不要传到她的耳边才好,你做的很是。” 说到这里,邢夫人倒是笑了起来,与凤姐儿说道:“之前老太太还想着大房二房分家之后,与咱们过活去呢,我还说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竟是想到了这里。” 凤姐儿听了也是失笑不已:“可是这老祖宗日日想出个新鲜的点子叫人难猜,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是二太太对老太太不好呢。” 邢夫人笑道:“好与不好的咱们也说了不算,只是你那位姑妈如今满心满眼的想着要宝丫头嫁进来,之前老太太与二老爷倒是不愿意的很,现而今照我看来,倒是松动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薛家的生意要起来了。” 凤姐儿忙问了起来,邢夫人与凤姐儿细细的将这段日子贾、王、薛、林家的事情一一说了个痛快,凤姐儿听了啧啧赞叹,摇头失笑:“感情我去了那苦寒之地竟是听不到了这些精彩的事情,真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邢夫人捂了帕子笑了半日,这凤姐儿的文化不高,动不动的就要说错,这词用的实在不是地方。 凤姐儿见邢夫人笑了,不知何意,遂疑惑的问道:“太太这是笑什么。” 邢夫人笑道:“无事,不过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已,你且讲你的。” 凤姐儿笑道:“原来是这样。既是薛家生意大好,那薛大傻子又要捐官,这薛家就要起来了,只怕就是响当当的官户人家,那宝姑娘人又得体大方,行事又贤惠,老太太自然是乐意的,就是不知道姨太太是否还想着将宝姑娘送进来了。” 邢夫人笑道:“她为什么不送,不怕你恼,说了大天也不过是个捐官,前程是有限的,且她家是靠着贾家和王家,选了别家出去,也怕将来靠山不靠了,所以只能嫁进咱们家里,薛家的生意方能持久。” 凤姐儿点点头,笑道:“如今宝姑娘的年纪已然不小了,再拖拖对她也是无益的,老太太要是有意,其实很该两家坐下来好好说说,不然外面的流言对宝姑娘不好。” 邢夫人也很是赞同:“这世道就是这一样不好,男子做什么也是可以的,唯独对女子实在太狠,譬如说男子二十多岁不曾成亲,别人也不说什么,偏偏女子就不许,不等外面的唾沫星子飞来,家里自己就上了刑。若再活一世,我定然要选个男人转世的,做女子究竟还是太累了。” 凤姐儿心有戚戚然,遂附和着说道:“怎么儿媳与太太一个心思呢,来世儿媳也是要做男子的,再不受那窝囊气了。” 邢夫人看了凤姐儿一眼,遂笑道:“咱们个个都转了男胎,并没有人转女胎,可是又找了谁去嫁娶呢。” 婆媳二人都笑了起来,坐了一会儿,凤姐儿借机告辞,整理了整理,径直往沁芳斋来了。 兰夫人正与贾环逗着琅哥儿玩呢,见贾环得意满满的样子,兰夫人不禁提醒他道:“我把你个不孝心的种子,你老子醉酒,你就不能救场么,且缩在那里,待你老子酒醒,看不扒了你的皮呢。” 贾环笑道:“我一个一十二岁的孩子,自己还顾不得自己呢,如何能够替老爷敬酒,母亲就是心疼父亲,也不能拿了儿子做挡箭牌,到时候喝多了,当心到了考场上手抖,看看最后谁能乐得出来。” 第363章 议事2 凤姐儿笑道:“若是这样,不如舅太太稍等等,我叫小厮将给您的表礼送过来,您趁此带了走倒好。” 王子腾夫人笑道:“何必这样麻烦,待你过两日来家去带了过去不好么,你哥哥王仁早就从金陵过来,眼巴巴的等着你回来呢,你倒不想着去见见他?” 凤姐儿一听,果然不错,遂与王子腾夫人又说了几句,两人就各走各的路了。 王夫人将凤姐儿迎了进去,坐在那里看了半天表礼,与凤姐儿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也就算了。 凤姐儿扶了平儿的手回去了,坐在屋里与平儿罕异道:“我还以为二太太今天见了我势必要呲哒几句,故此晚去,谁料想竟不是这样。” 平儿笑道:“二太太是二奶奶的姑姑,见二奶奶刚刚回来,哪里能够呲哒呢,笑还笑不过来呢。” 凤姐儿笑道:“她这个姑姑与旁人的姑姑倒是有些不一样的。” 随后她疑惑道:“可是今天我看二太太的行状,倒像是与舅太太有什么密谋的大事被我撞见了一般,只不要让我猜对了,不然二太太只怕将来害了自己,估计还要牵连到我。” 平儿也道:“就是不知道二太太所谋为何了。” 凤姐儿想了想,只是想不出来,只得笑道:“真真想不出来的,只得我这里防范着些,再告诉大太太和兰夫人那里防着些吧。” 王子腾夫人回去之后与王子腾说了王夫人的行状,王子腾哼了一声笑道:“如何还能由得了她,她既不做我也要吩咐了人去做的,不过是平白落个人情罢了。” 王子腾夫人笑道:“你那个好侄女倒是回来了,我与她讲过了,要她过两日来府里做客呢。” 王子腾点点头道:“知道了,寻机套套她的话,看看能否拉拢的过来。” 随后问道:“那王仁又去了哪里。” 王子腾夫人不屑的说道:“还能去了哪里,你那个好侄子,不是去什么赌窝,就是去什么花楼,还能指望他做个酸诗上进么。” 王子腾皱了眉头道:“近支的子弟好容易有几个成人的,他就算一个,偏偏是个不长进的,连个女子都不如了,越发不知让我说他什么好了。” 遂吩咐王子腾夫人道:“有差事尽管安排给他些个,也好有个事做做,总好过便宜了外八路的。” 王子腾夫人不服气道:“那个碧月父亲虽然不甚靠谱,好歹对我恭谨有加,做起事来也不拖泥带水,吃酒是吃酒,他却是不敢到咱们跟前来吃醉误事的,不过是沾了一个色字,看上了那个芳官,当初求过我一次,被我给唾了回去,其实过后想想有什么呢,故此我许给了他,待过两年就抬了回去做个姨娘,倒是更得了他的忠心呢。” 王子腾笑道:“哪里要你擢了他的差事,如今娘娘做了婕妤,将来只怕还要升呢,府里多少差事做不得,偏偏你就说了这个人。” 王子腾夫人想到自家娇女,遂安心的笑了起来:“知道了,还是国丈老爷想的周到些。” 王子腾瞪了她一眼,满意的笑了,因说道碧月,遂问道:“也不知薛家何时抬了碧月进家门,既是贵妾,席是要摆的,好歹给她个体面,将来也好替咱们说话。” 王子腾夫人笑道:“那个薛大傻子回来了,一听说要抬了碧月做贵妾,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当下就要大办,还是姑太太拦住了他,不过也商量着日子,看看何时吉利抬了进门呢。有那薛大傻子在这里,姑太太哪里还能掩着不办呢。” 王子腾点点头笑道:“你可是做舅母的,动辄薛大傻子,将来叫顺了嘴,叫到姑太太跟前,我看你怎么收场。” 王子腾夫人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说道:“就是说到姑太太跟前,她还能如何呢,还不是要靠着咱们做事,能有半分不忿么。” 王子腾笑道:“岂有此理。” 过了两日,探春坐着轿子,施施然回来了,本是三天回门的,因着诚亲王看重,故此特特遣了人过来告知贾家,只说推了一天,诚亲王亲陪着探春回来。 这话传来,贾家无有人不愿的,当初本就是侧妃,又是与黛玉一日进府,料想探春此次也是自己回来的,哪里想到竟有意外之喜,贾母笑着与众人说道:“看来诚亲王对三姑娘是极为满意的,这门亲事陛下没有赐错。” 诚亲王扶着探春下了轿子,与贾赦、贾政等人自谦了一会儿,被贾政等人拥着先进门了,见过贾母等人,与贾赦等人在外间坐定,探春与贾母等人在里间坐席吃酒。 贾母见探春光彩照人,不似在家模样,就知道亲王府的日子好过许多,拉了探春的手私底下悄悄问了好多私房话。 探春羞涩不似往日,半响方才红了脸笑道:“王爷他对我是极好的,为人也温柔大方,府里的下人也都忠厚,我再没有不满意的。” 贾母拍了探春的手笑道:“果然陛下没有赐错,倒叫我白担了一回的心。” 又问起黛玉,探春笑道:“林姐姐近来看着身体也好了许多,不像在咱们家那般单弱了,走路也稳当的很,据说已然停了人参养荣丸,只是食补呢。” 贾母沉吟着点了头,拉着探春的手正要说话,就听林之孝家的进来说席已经摆上了,遂扶了探春的手笑道:“好容易回家一趟,特特给你做了些爱吃的吃食,你去看看可是合口,若不是不喜,只管叫人再换。” 探春哪里还能说什么有的没的,遂笑道:“柳家媳妇素来知道我的口味,想来必都是合口的。” 贾母笑着扶着探春的手往那里去了,外间贾赦、贾政、贾珍等人正陪着诚亲王坐着吃饭呢,贾环也陪在席上。 贾政本想叫宝玉也陪着坐坐,宝玉只是不肯,贾母也说贾政:“宝玉日常与三姑娘走的很近,这次她回门,宝玉又岂能不与探春说说话,外间有许多老爷陪着,实在很不必再叫了宝玉。” 第362章 议事1 兰夫人理亏的住了嘴,见贾环与琅哥儿见她吃瘪就哈哈大笑地模样就甚为可恶,遂用手点着贾环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什么话到了你嘴里也能转个过儿,我是说不过你的,有本事你到你父亲那里去犟嘴。” 贾环笑道:“我父亲才不像母亲这样偏袒,他只心里向着我,哪里舍得说我呢。” 兰夫人咬牙切齿的点了点贾环的额头,贾环皱着眉头偏开脑袋说道:“母亲怎么这般用力,戳出脑浆子可是要出人命的。” 琅哥儿在那里咯咯的笑着,正说着,就听翠果进来笑着禀报,只说琏二奶奶过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捧了不少东西,想来是平安州带回来的特产。 兰夫人生来最是怕凤姐儿,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吓得说道:“可是这瘟神是来做什么呢,可叫你娘做什么呢。” 贾环笑着摇摇头说道:“我还以为母亲变了许多,原来还是有一样没变,所以以后再有什么,只叫二嫂子来与母亲说就好了。” 兰夫人狠狠地瞪了贾环一眼:“你个遭瘟的小鬼头,还不替我想想该怎么迎客。” 贾环失笑道:“还要怎么迎客呢,母亲是长辈,又是你的屋子,自是坐在那里好好待客,之前该怎么待,如今还怎么待好了。” 兰夫人想想果然,遂笑道:“之前与那辣子交了数次手,总不得法,故此今日有些慌了手脚,倒叫环儿看了笑话。” 贾环笑道:“何曾是交了数次手,分明是被人家二奶奶压着打。” 兰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说贾环道:“无事就笑话你娘,快起来迎客吧。” 遂和翠果说道:“快快有请。” 翠果笑着退下了,不到一会儿,就见凤姐儿满面春风的进来了,身后果然跟着几个捧着盒子匣子的丫鬟。 兰夫人定了定心神,迎上去笑道:“二奶奶刚刚回来,怎么不回去先歇歇,倒是来了我这里。” 凤姐儿反倒赶了上来,声声扶着兰夫人坐下,与贾环几个笑道:“不碍的,我一路上不过就是坐坐马车,与平儿说说笑笑,别的也没有什么可劳神的,故此回来竟是不累的,所以来兰夫人这里坐坐,想来环哥儿也是在的。” 贾环也笑道:“还是二嫂子能干,换了我是必要睡上一天才能出来待客的。” 几人都笑了起来,一时沁芳斋热闹非凡,就连屋外的八哥儿也跟着学了不少话,兰夫人与凤姐儿相谈甚欢,又见凤姐儿给她带过来不少表礼,高兴之下竟要邀了凤姐儿在这里吃饭。 凤姐儿也是知机的很,见兰夫人高兴,贾环又无有不愿的,索性也留了下来,与兰夫人几个吃了起来,倒让贾家的下人都罕异了起来。 那厢里,王夫人却是坐在椅子上为难的很,里屋只有她和王子腾夫人两个人在,玉钏儿一脸警惕的在外面守着。 王子腾夫人已然一脸的不耐烦:“我说姑太太,行不行倒是说个话啊。” 王夫人坐在那里左右为难道:“论理他也叫了我一声母亲,我却这样毁他,可是心里也是难过的。” 王子腾夫人在那里冷笑着心想,果真是狼群里撒出一个大善人了,常年的吃斋念佛真真念出个菩萨来了,若不是自己听过她在外面的所作所为,生生的就被她给蒙蔽过去了,怎奈王子腾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办,她只得忍了下来,笑道:“这话也不能这样说,也不过是拖上他几年而已,待咱们孩子有出息了,哪里还管他什么事儿了,姑太太本不必担心的。” 王夫人只是为难:“可是老爷那里是不高兴的,若是被他给知道了,还有我的活路吗。” 王子腾夫人笑道:“可是你傻了不成,这事儿要做的机密,为何要让姑老爷知道,真真我不知该怎么说你了。” 王夫人垂了头,在那里一径的想事,当初在心里过了几个过,想的只是恨人,如今被王子腾夫人说了出来,心里却是害怕的紧,以往做过的事情也没有这般心虚的,王子腾夫人只是催她:“如何,到底是怎么样,倒叫我等到什么时候。” 王夫人咬着嘴唇想了半日,正要说话,就听玉钏儿在外面急着大声禀报:“二太太,二奶奶过来给您请安了。” 王夫人吓了一跳,站了起来推着王子腾夫人道:“嫂嫂且请回去,天色不早了,就不留嫂嫂待饭了。” 王子腾夫人失笑的摇头说道:“你竟是怕了咱们自家的人,也罢,究竟怎么个情形,你倒是说说。” 王夫人跺了跺脚说道:“此事就不要再议了,就此作罢。” 王子腾夫人一愣,正要说什么,就被王夫人一把给推了出去,与凤姐儿正走了一个对脸。 凤姐儿不承望竟见到了王子腾夫人,愣了愣,遂笑道:“原来是舅太太,怎么这早晚过来太太这里坐着,敢是吃了席并未回去。” 王子腾夫人笑道:“可不是呢,我还与你太太说起了你,只说席散了只怕你就要来与你姑姑请安,我顺带着在这里坐着等等你,与你说说话也是好的,谁料想竟是等了半日也等不到你,眼见的日头就要落了,只得先回去了,哪里想到偏偏你又来了。” 凤姐儿还以为王夫人听见了王子腾夫人这样说又要说怪话,谁想到王夫人只是不吭声,抬眼望望,见王夫人眼色发呆,似有心事,遂不安的叫了声:“二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王子腾夫人见王夫人露了行迹,遂赶紧推了推她道:“可是姑太太嫁了女儿心里果然难受的紧,连你侄女说话也听不得了。” 王夫人急忙回过神来,勉强的笑道:“哪里能够呢,我爱凤丫头还来不及呢。” 遂赶紧将凤姐儿往里头让,凤姐儿又让王子腾夫人,王子腾夫人笑道:“本来是要进的,奈何天色实在晚了,还是下次再说吧。” 第364章 回门 贾政跺跺脚,心想何必拉扯这个畜生,好歹宝玉与探春也说的很好,不如就让他与探春多说说话,也与自身有益,遂挥手自去了。 偏偏诚亲王看重了贾环,见贾环在席上悄无声息的吃饭,倒是不习惯起来,特特的穿过人海往贾环那里笑道:“不知环兄弟今年可要下场?” 贾环听了吓得一个激灵,虽然我的亲姐姐嫁了你做侧妃,我又如何当的起你一声环兄弟,遂吓得直直的站了起来说道:“得蒙陛下天大的恩德,小民也想下场试试手,看看题,以备下次下场。” 诚亲王见贾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遂笑道:“快坐下来吧,何必这样自谦,就连那林如海也夸奖了你,说你是不世出的英才,哪里就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步了,我还等着吃你一杯状元酒呢。” 贾赦等人听了顿时都高兴了起来,纷纷站起来敬酒说道:“还是陛下的恩德,臣等实在难以背负天家的厚爱。” 诚亲王笑着点点头,心想果真世事都要演戏,全凭谁家的演技高低,遂也站了起来诚恳的笑着对贾政说道:“还请岳父等人坐下,一家子吃饭,哪里就这么正经起来。” 贾政听了更加惊喜,自家女儿不过是个侧妃,竟是被如此看重,遂低头笑道:“王爷说笑了。” 推让了一番,还是诚亲王先行坐下,众人也就跟着坐下了,一时吃了无话,撤去桌子大家坐在大厅那里说了半响的闲话。 里间则是笑声一片,有了凤姐儿在旁打着浑,贾母等人见诚亲王爱重探春又心里高兴,荣禧堂倒是难得的笑语声声。 早先王夫人打了招呼,薛姨妈和宝钗也特特携了礼物过来拜见亲王侧妃,贾母见了也不似往常的不悦,反而专门召了宝钗过来与探春说笑,这倒是王夫人与薛姨妈的意外之喜。 众人都围在探春的身边说说笑笑,兰夫人得了贾母的准许抱着贾琅坐在外围深情的看着探春,似是怎么也看不够。 过了一些时,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诚亲王方携了探春而去,贾母等人与探春洒泪而别,唯兰夫人怕外人看了自己笑话,连带着笑话探春,悄悄的将泪拭去了,僵硬的笑着。 邢夫人看了也是难受,悄悄的在后面劝道:“三姑娘嫁在京中,有什么难过的呢,譬如说得空就回来看你了,顺脚的事。” 虽如此说,但那出嫁的姑娘哪有轻易回了娘家的,又是亲王府,又是侧妃,想想也是不能的事儿。 送过探春,薛姨妈与宝钗又逗留了一会儿,和贾母等人说过选了日子要抬了碧月进门,到时候请贾府众人过去吃酒的事也就回去了。 贾母与邢夫人悄悄笑道:“一个贵妾而已,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姨娘,竟也这样大明大白的办了起来,不过请几桌,怎么就要大办,可见还是姨太太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得亏宝姑娘自己有主张,要不可不就是纯纯被她哥哥拖累了么。到那时你替我回了吧,只说我身子不爽去不得了,或是大太太与姨太太交好,就去坐个席。” 邢夫人心想,谁能与薛姨妈交好呢,她也是不去的,正巧凤姐儿回来,索性将老太太与她的份子都搭了过去,就由凤姐儿生受了这上席吧,这席间的酒肉吃了实在难以消化,不如不去。 贾府众人都与贾母、邢夫人是一个想头,故此薛家办事,贾府也只派了王夫人、凤姐儿、元春等王家亲戚过去,宝玉知道薛蟠要纳妾,心里早已痒痒的不行,见王夫人过去,他也嚷嚷的要去。贾母本不愿宝玉过去掺和,奈何那薛蟠、冯紫英等人一力在暗地里窜唆,都是故交好友要聚上一聚,听说那琪官又出来唱戏了,此次薛蟠也请了他登台,宝玉又岂能不去,遂磨了贾母数日,方得了松口。 贾母见宝玉兴头头的要去,遂特特的吩咐了袭人等人拿好日用行走的东西跟好他,百般吩咐道:“去了少吃酒,若是惹出祸来,当心你老子捶你。” 宝玉笑着点头自去了。 兰夫人、贾环也在被邀之列,兰夫人有了琅哥儿是懒怠去的,贾环又与薛蟠不熟,王夫人与薛姨妈又曾带了碧月下套给他,他又如何能去,只假称在家里苦读,等着恩科下场,也就推却了。 到了立冬那日,贾府众人都悬着一条心,捏着手心不由得走到府外送贾环出去。 贾环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更显得众人紧张。 兰夫人心里实在紧张,见贾环就想哭出来,奈何这次送考的除了自己还有旁人,也不能大展哭技,倒是憋闷的难受。 还是林嚒嚒知道兰夫人心里想什么,遂扶了她的手悄悄的说道:“且忍住,回去咱们屋里有多少哭不得,哭出来心里也爽快了。” 兰夫人轻轻点点头勉强的拉了拉嘴角说道:“嚒嚒不必说了,我自省得。” 林嚒嚒顺手递给她琅哥儿抱着,兰夫人赶紧接了过来,借着亲昵的功夫,捎带手的就将含在眼里的眼泪顺势擦到了琅哥儿的襁褓上了。 贾环一个跨步坐在马车上,回首望去,贾府众人都在那里焦灼的看着他,表情各有不一,有的高兴,有的急迫,有的难过,有的则是意味不明,看不出什么表情。 贾环笑着招了招手,转身坐进车内,赵国基亲自给他赶了马车,钱槐做了跟他的小厮。 自凤姐儿派人传过话来,兰夫人与贾环日想夜想也不知那王夫人会陷害他们在什么地方,目前来看也唯有贾环的科考了,虽说是凤姐儿猜测,不足为惧,毕竟也是关乎着贾环的前程,故此他们都谨慎地选了赵家做应考的跟随,所带干粮点心也都是自家酒楼做出来的,赵勋亲自做得的。 到了贡院,贾环冲着赵国基与钱槐拱了拱手,笑道:“有赖舅舅表弟,贾环定不负你们所望。” 第365章 贡试 赵国基与钱槐紧张的看着贾环进去,双手紧握拳头,成败在此一举了。 贾环正在人流中走着,四周的考生都兴高采烈的往前走着,有相熟的考生在那里边走边匆匆攀谈几句,毕竟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赶上恩科,实在是自己的幸运,真真有赖那锦霞公主。 有一考生,看起来就不甚妥当的样子,与谁人也不肯攀谈,周围似乎也无人认识他的,只管贼眉溜眼的往前走着,见了贾环过来,边走边悄无声息的往贾环处靠着,似是认识贾环,倒是贾环没有注意到他。 眼看着那人就要挨上贾环,不等得手,正全神贯注之时,被一人亲热的拍了拍肩膀,搂了上来。 那人吓了一跳,心道这京城内自己并没有熟人,可是谁呢,疑惑的往旁边望去,早已被人扳住头悄声说道:“噤声,跟着我往过走。” 说着,就带着那人往贡院相反的方问走去。 那人急了,挣扎着颤颤的声说道:“你究竟是何人,我是要下场应试的,你切莫害我。” 听了这话,制住他的人不禁噗呲一笑,讥讽他道:“果真嗑瓜子磕出个臭虫来,我给你面子,你倒是不给自己脸面。兄弟,实话与你说了吧,你的事儿犯了,且好生跟了我去,叫嚷出来,只怕你家里也担着干系。” 那人一愣,须臾之间,贾环已然高高兴兴的背着包袱进去了,门口正被查验着有无违禁的物品。 他见了不禁长叹一声,果真是时也命也,早知如此,就不轻易与人做了交易,如今连自己的前程也一并搭上,叫他自己说什么好,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一声,转眼间就被人拖到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那里正停着一辆马车,厢车被篷布盖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人。 大汉一把将那人拖了厢车里,跟着自己坐在马车外面,拿起鞭子来狠狠地抽了一鞭呆立在那里的枣红马,枣红马一声嘶鸣,带着马车往贡院相反的地方一径驶去。 贾环考过三天贡试,精疲力尽的趴在笃思园里间暖暖的大床上半天不肯起来,一会儿就坦坦然进入了梦乡。 贾母等人虽想急迫的知道贾环考的如何,可是见贾环一脸疲惫地模样,也不能拉起贾环就问,只得按下焦急的心思,等着贾环醒来。 唯独兰夫人、彩霞、彩云看了贾环熟睡的模样不禁黯然泪下,又不是自家没有银子,做什么要环哥儿这么拼命去。 荣禧堂里,贾母坐在塌上微闭着眼睛,手里拣着佛豆,每拣一粒豆,便宣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她的面前已然拣了大半匾额的佛豆。 邢王二夫人对望一眼,侍奉在邢夫人旁边的凤姐儿微微摇头示意王夫人不要多说错说。 王夫人如何不知道,只是终究心痒的难耐,遂笑道:“东府多年前时,敬老爷就曾中过进士,虽不甚靠前,毕竟也是一个同进士,如今只看环哥儿怎样了。” 话音刚落,被贾母脸色阴沉的打断道:“不会说话的且不要乱讲,将环哥儿与东府的老爷胡乱攀比什么,他又不去做什么道士。” 这话出来,连着惜春也听了不甚舒服,在那里扭了几扭,倒也没有说什么。 王夫人被贾母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险些将手里的佛珠捻碎。 还是凤姐儿知机,见情势尴尬,遂赶上前与贾母笑道:“老祖宗怎么拣佛豆也不叫上我们,孙媳也想着积些福德,给巧姐儿将来也攒些福报。” 贾母方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你个猴儿倒是乖觉,刚刚我在这里拣了半日也不见你动地方,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我拣,现如今又赖到我的头上,真真岂有此理。” 凤姐儿赖着笑道:“刚刚也是看到了的,只是不知佛豆多少,心想万一这佛豆不够拣呢,只能劳苦了老太太了。我们可都是最孝顺的,有个好的也得先紧着老太太来不是么,故此这佛豆自然先紧着老祖宗拣。结果老祖宗拣来拣去,竟是又拣出了一笸箩来,鸳鸯还在后面准备着,料想着也是多了,因而我竟要与老祖宗讨个恩典,只当让我们积个福报吧。” 贾母失笑不已,指着凤姐儿笑了半日,耐不过凤姐儿的磋磨,遂与鸳鸯说道:“既是你二奶奶要积福报,这又有什么说的,想来大太太和二太太她们也一个想头,就拿些佛豆和簸箩来这里,拣完了佛豆,积攒起来,积的多了煮好了散给穷人们吃。” 鸳鸯笑着点点头答应了退下与丫鬟们自去准备着东西。 贾母又与元春、迎春、惜春等说道:“你们几个都是会写字的,不如就替我回去写些心经,赶着来日送到寺里供奉。” 元春等人都忙站起来听住了。 凤姐儿笑道:“再过几日环哥儿就蟾宫折桂了,到时候咱们正好拣了佛豆煮熟了借着名义散给外面的人结善缘。” 贾母最爱听这话,笑道:“要不就说凤丫头会说话呢,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只看今年吧。” 王夫人听了脸色不好看起来,只顾低头在那里一个劲儿的默念佛经。 一时鸳鸯拿了豆子和笸箩进来,众人洗了手,点上香,捧过豆子来。先念了佛偈,然后一个一个的拣在一个簸箩内,每拣一个,念一声佛。 拣完了,交给鸳鸯收着,待看了榜,将佛豆煮熟了散给穷人结善缘。 因见宝玉不在,贾母遂问道:“宝玉去哪里了,我还想着让他积些福报呢。” 元春笑道:“湘云在宝玉那里坐着呢,两人咕咕唧唧的不知在算计什么。” 凤姐儿笑道:“她们两个再不要到一块儿去,一去不知生出了多少事情。” 贾母大笑:“可不是,常日家我就说她们两个小孩子能够玩到一块去,看着倒也亲密,本以为……” 说到这里,贾母忽的截住了话头,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第366章 诗社 凤姐儿一听,忙截住话头笑了起来:“可不是么,宝兄弟人缘实在不错,不单是史大姑娘,就是咱们府里的哪个姑娘又不真心喜欢与宝兄弟一起作诗呢,更不要提两位宝姑娘了。” 说起诗来,凤姐儿倒是笑着问李纨、迎春等人:“却是不知咱们府里的诗社可还总是起社作诗呢,我记得我还兼着咱们诗社里的监社御史呢,却也不知社里将我除名了没有。” 李纨笑道:“哪里能够呢,既是做了监社御史,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你必是脱不开手的。” 凤姐儿仰头大笑道:“不料想我一个大字不识的竟还能被大家荐了,寻得这么个高级的官做,还是大奶奶和姑娘们看重我。” 众人都笑了起来,贾母也笑着说道:“既是爱重你,你可要好好的当着才是,不要让别人给夺了去。” 凤姐儿笑着上前冲贾母撒娇道:“老祖宗这是疼我了,不过我倒是想着推了去呢,只是大奶奶她们不愿我丢手。” 李纨、迎春等人抿嘴笑了,贾母笑道:“真格的,怎么这段日子竟是不见你们起诗社呢,既是监社御史回来了,理当多起几社才是。” 凤姐儿笑道:“既是老太太说了,咱们自当起社,过两日就由我做个东道,顺道着做些诗,怎样。” 不等李纨等人说话,贾母已然先笑了出来:“这很好,依着我竟是要狠狠罚凤丫头一个东道才是,谁叫她狠心抛下咱们自个儿享受去了,诗社也不顾了不成?” 凤姐儿急忙笑道:“刚刚还说老祖宗疼我了,如今看来竟是大错了,心眼子早就偏到宝兄弟那里去了,我还做梦呢。” 贾母大笑道:“我把你这个没孝心的,替你寻个好差事且不好么,不这样,只怕你大嫂子她们就将你给除了社了。” 凤姐儿笑着点点头说道:“果然还是老太太疼我了,不是老太太,我可不就是被大嫂子给赶出来了。” 李纨忙着笑道:“哪里能够呢,我们请还请不过来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贾母笑道:“这才对,大奶奶的两个妹子也很可以一块进社作诗,大太太的侄女也该进来,就是那喜鸾和四姐儿如果行走的方便,叫了她们过来一块作诗取乐也是应当的,作诗本就取一个意境,只是小家子在那里有什么可乐的,还是人多些更好。” 凤姐儿揣度着贾母的意思,在那里笑着说道:“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咱们下一社就按这个办,我提前邀了众位姑娘们过来,到时候必要比个高下出来。” 李纨忙笑道:“偏偏她们作诗上面不甚通,还是且放了她们,要别的姑娘进社吧。” 不待凤姐儿说话,贾母倒是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娘家是素爱读书的,族中无论男女都是通读诗书的,且不要诓了我去。” 凤姐儿也笑道:“不过是个作诗罢了,又不是要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大嫂子也值当的这样郑重。不瞒大嫂子说,这一次我也要做上一句诗方好的,再多了也是不能的,不过是一乐罢了。” 不等李纨说什么,几位姑娘倒是捂着帕子笑了起来,凤姐儿装作不解的样子,问她们:“可是你们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倒要让我也听听好乐。” 贾母笑着用手指着她道:“你个猴儿,她们是在笑你不自量力,大字不识竟敢在名家面前卖弄。” 吓得元春等人忙站起来笑道:“哪里像老太太说的这样的,老太太误解我们了。” 凤姐儿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用手轻轻拍了拍椅子说道:“却原来是这样,我还当是做梦呢,只想着怎么请东道,怎么起诗社,怎么作诗,哪里想到原来姑娘们压根就在笑话我大字不识,真真寒了我的心了。” 元春等人忙忙的走过来与凤姐儿解释着,还是贾母笑道:“你这个促狭鬼,不见姑娘们都被你吓得魂儿都没有了,还不赶紧打住玩笑呢。” 凤姐儿笑了起来,站了起来拉着元春等人笑道:“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姑娘们本不必在意的。” 元春等人轻咬银牙,恨恨地与凤姐儿说道:“二奶奶,你且有坐席的时候呢,到时候不尽力灌二奶奶一盅子,只当我们没说这个话。” 鸳鸯跟着笑道:“二奶奶如今可是欠下了不少的酒债,这一上正席,只怕就清醒不了了。” 偏偏凤姐儿意味深长的看着鸳鸯不说话,鸳鸯红了脸,跺了跺脚不与凤姐儿再说。 贾母意味不明,只截住几人的话笑道:“你们倒是提醒了我,既是大老爷和凤丫头从外面好容易赶回来的,哪里就让他们悄悄呆着了,还是请请他们方是正道。” 说着,与邢王二夫人笑道:“这次的席就是我这个老背晦请了,不必从公中拿银子,鸳鸯你去从我私库里取出三十两银子出来,交给柳家媳妇,要她帮着置办两桌酒席,就是咱们自己府里的人聚上一聚,不用叫上旁人,珍哥儿媳妇素来与凤丫头说得着,又爱张澜,不如就叫上她吧。” 鸳鸯笑着领命而去,邢夫人与王夫人笑道:“哪里还用得着老太太出银子,合该我们两房出的。” 贾母笑道:“大老爷和凤姐儿都是大房的,却为何要大房出银子置办酒席,本就是请他们的,难不成自请自么。” 后又笑道:“不过就是一家子小聚一下,且急什么,你们出银子的时候在后面呢,不必着急。” 众人都笑了起来,独独凤姐儿笑着说道:“却原来老祖宗与我抢东道,这是好极妙极的,那我就从此安下心来等着老祖宗的请,待那一日吃过饭后邀了姑娘们起诗社,倒是省了我一顿饭钱呢。” 贾母听了以后喜悦非常,与凤姐儿笑道:“你个猴儿,既是如此,我偏偏空在那里不请你和大老爷,等着你们起了诗社我再请你们坐席。” 第367章 作诗 凤姐儿笑着与众人说道:“我们老祖宗是最有眼色的,本来想与太太们唱个双簧,与我客气客气,也就赖掉了一顿饭,偏偏太太们不晓得老太太的意思,倒叫老祖宗也有些骑虎难下,若是说要请只怕是花了银子,若是说不请只怕是脸面上过不去,心里正滴血呢,一听我要请客,便咬死了不肯出银子做东道,正好名正言顺的赖掉了一顿饭钱,真真聪明的紧。” 贾母一行笑着听住了,不由得就笑软了身子,伏在榻上推着鸳鸯笑着说道:“还不快替我撕了她的嘴。” 邢夫人笑道:“自凤丫头回来了,老太太倒是比以前高兴了许多,日日笑得不见重样的。”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不如你就将凤丫头暂时留在我身边,与我吃住在一起,常日家逗我开心倒是不错。” 邢夫人笑道:“这样便是凤丫头的福气了,我自是应的。” 王夫人一听邢夫人如此之说,心思微动,抬头望了凤姐儿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向上拉了一拉,然后接着低头念起佛来。 过了两日,果然凤姐儿邀了众人吃酒,吃过酒,宝玉等人便聚到一起做起诗来。 凤姐儿本就是想借机跑了的,李纨、湘云她们岂又肯放过凤姐儿,不是看贾母过两日要做东道请了大老爷和凤姐儿的份上,只怕这一次就灌醉了她,又哪里会让她逍遥到现在。既是清醒,不曾酒醉,就不能不让凤姐儿做些贡献出来。 众位姑娘们笑着涌上来与凤姐儿说道:“既是咱们的监社御史要做诗,又岂能不让做的道理。正巧我们要联句,既然二奶奶要说一句,不如就起了这第一句吧。” 凤姐儿吓得大叫道:“饶了我吧,当初不过是玩笑而已。” 平儿也笑着劝解着。 湘云笑着只是不肯撒手,宝钗、宝琴在那里拦着凤姐儿,就连元春也坐在那里撑不住笑了起来,贾母坐在里间,闻听外间热闹了起来,赶紧问道:“怎么回事,告诉我们也乐一乐。” 李纨笑着进去将姑娘们势要将凤姐儿拦下来作诗的事儿与贾母等人说了,里间的人俱笑了起来,都知道凤姐儿是个不通文墨的,此番也是湘云她们故意与凤姐儿玩笑的。 贾母笑道:“瞧那可怜见的,鸳鸯你出去和姑娘们说了,看在我与姨太太的份上,不许凤丫头多做,只做一句便放过她吧。” 鸳鸯笑着领命而去,湘云笑着说道:“就听老太太的,二奶奶只做一句诗就好。” 迎春、宝钗、宝琴等人都点了头笑着应道:“既是老太太说情,我们自是答应的,二嫂嫂不必害怕,不过是一句诗而已。” 平儿笑着向前解劝着,被李纨一把给拉了开来,只得抿着嘴笑着在那里看着凤姐儿被人拉走。 凤姐儿无奈,依着众人进了元春住处,早已有丫鬟婆子摆上了点心果子。 贾母见姑娘们拉着凤姐儿去了,与薛姨妈等笑道:“凤丫头日常倒不作诗,不过这几年管家识了几个字,如今竟是要被逼着作诗,可不就是纯纯的赶鸭子上架么。我是好奇的不得了,咱们赶紧吃些个东西,呆会儿好过去看她们作诗去。” 薛姨妈、邢夫人、王夫人看贾母兴致高涨,哪个肯拂了她的意思,不过勉强吃了几口就跟着贾母去看凤姐儿作诗去了。 凤姐儿本来也邀了贾环,偏偏贾环想着贾政近来因着自己有些苛责宝玉,只怕宝玉见了自己心里有些个毛病,且若是自己做了诗,是要被人评比的,到时候,是该比宝玉好些,还是比宝玉差些呢,都是两为难,不如不要过去点眼了。 贾琮是近来许司业连着赞了他几声聪慧,也是为着自己的爱徒着想,替他谋算了一个国子监的名额,不过是要花些银子进去。正巧贾赦回来,可不就是回来了一个撒银子的么,贾赦又是正想庶子上进,听见贾琮战战兢兢的讲完了许司业要他捎给贾赦的话,心里倒是高兴的紧,不等过夜,拉起贾琮就往许司业那里跑,只怕许司业反悔。如今这两日,贾琮正是跟着贾赦带着银子跑关系,以做进国子监的准备呢,自是顾不上来这里做什么诗。 贾兰么,也是懒怠过来与宝玉他们做什么诗,有这个时间,不如自己多读几遍《论语》,何必与他们掺和在一起傻乐,不过就是一个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没两日,贾母又请了大家一起聚聚,只为大老爷和凤姐儿回来高兴高兴。 外间设了两桌,请了贾赦、贾政、贾珍等东西府的近支老爷们,为着那代儒近来辛苦了,还特特的请了他来吃酒。 里间设了几桌,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凤姐儿、宝玉等人都坐在那里。 贾母吩咐尤氏道:“让凤丫头好生坐在那里,你们且替我仔细照顾她,多叫她吃几杯酒,难为她以前的辛苦,如今又为了琏儿抛家舍业的跟着去了那苦寒之地,现在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能不多照顾照顾凤丫头。” 尤氏答应了,又笑回说道:“她坐不惯的,横不是竖不是的,酒也不肯吃。” 贾母听了,笑道:“你不会,等我亲自让她去。” 凤姐儿忙站起来笑说:“老祖宗别信她们的话,我在这里坐了好一阵子,已然被她们敬了几杯酒吃了,老祖宗也是亲见的。” 贾母笑着,命尤氏:“快按她在椅子上,你们都轮流敬她。她再不吃,我当真的就亲自去了。” 尤氏听说,忙笑着又拉了凤姐儿坐下,命人拿了台盏斟了酒,笑着与凤姐儿说道:“琏二奶奶好容易才回来,又与我送了好些些表礼,我也没什么疼你的,亲自斟杯酒,敬与二奶奶吧。” 凤姐儿笑道:“好大嫂子,且饶了我吧。” 尤氏笑道:“看二奶奶说的可怜见的,哪里就用饶了,不过是咱们妯娌喝的体己酒罢了。” 凤姐儿见推不过,只得抿着嘴笑着回敬了尤氏,两人都仰头喝了下去。 第368章 吃酒 接着众姊妹也来,凤姐也只得每人的喝一口。 鸳鸯见贾母尚这等高兴,也少不得来凑趣儿,领着些丫鬟们也来敬酒。偏偏凤姐儿真不能了,忙央告道:“好姐姐们,饶了我吧,我明儿再喝罢。” 鸳鸯笑道:“真个的,我们是没脸的了?就是我们在太太跟前,太太还赏个脸儿呢。往常倒有些体面,今儿当着这些人,倒拿起主子的款儿来了。我原不该来。不喝,我们就走。”说着就作势要走,凤姐儿忙赶上拉住,笑道:“好姐姐,我喝就是了。” 说完,贴着鸳鸯的耳朵悄悄的笑道:“鸳鸯姐姐果真狠心,就是看在琏二爷的面上也该替我遮掩遮掩。” 鸳鸯脸上飞红,丢手就要走开,偏偏贾母在那边的席上大声说道:“鸳鸯你替我敬凤丫头一杯。” 鸳鸯不好意思的在那里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凤姐儿捂着帕子笑弯了眼睛:“鸳鸯姐姐敬我,我自是要喝尽了的。” 说着拿过酒来,满满的斟了一杯喝干。袭人等听了倒是赶紧过来,举了酒杯笑道:“二奶奶也吃了我们一杯吧。” 凤姐儿无奈,跟着又吃了不少酒,不等席散就觉得心突突的跳着不停,与贾母告了罪,扶了平儿的手回去躺着了。 外间贾赦也被灌了许多,不过他倒是个爱吃酒的,酒量又放在那里,最后反倒是代儒被灌醉了,只得扶了贾瑞的手回去躺着了,临走时,贾母还给他拿了不少的鹿肉和獐子肉,回去做锅子吃。代儒自是感激不尽,瓢着嘴在那里与贾母道了半天的谢,还是贾政看不过去,亲自请了代儒回去了。 贾珍见贾母对代儒倒是友爱,代儒又是东府的近支,遂又对代儒加了几分关心在里面,这也是后话了。 贾环自下场考了恩科,醒来之后,就再不想碰书本,每日里与贾琮、贾兰或是远哥儿、青儿或是赵国基、倪二、贾芸或是往翡翠山庄里去与焦大等人吃吃喝喝,玩玩闹闹,险些不知今夕何年了。 贾政因见贾环累的苦了,又是第一次下场考贡试,料想也只是试手,不过是看了试题,等着三年之后再下场考一场吧。似其他考子一般,三十左右考不上的且多着呢,更遑论他一个一十二岁的孩子。若是今年大幸,考上了名次,待进了殿试,不管考成何种模样,贾环势必最少也是一个同进士,官是必定做得的。且贾环素日又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孩子,不过也是考完了略玩上一玩,故此贾政见贾环每日里出出进进,只是开心,便也没有狠管,任他去了。 偏偏放在王夫人眼里,又是格外的偏心,在那里与玉钏儿等人嘟囔着:“老爷实在偏心,见宝玉不肯学习,就下死了力气打他,半点偏差都不叫他出的,怎么如今环哥儿出去就不做声了,还怪别人说他偏心呢。” 如今王夫人在府里日渐孤寂,凤姐儿已然被她推的远远的,邢夫人、李纨、尤氏也与她交不了心,贾母心里对她也有了隔阂,兰夫人她又是看不上的,偏偏有些个事儿,她和元春、宝玉说了也得不到共情,只能与玉钏儿说说了。 现在想来,还是彩霞、金钏儿在她身边的时候自己更高兴些,有些事不必自己动嘴,一个眼色就让她们乖乖照做了,她忧愁什么,金钏儿、彩霞也安慰的妥妥贴贴的,哪里有现在这般难受。 自然,当时的自己在荣国府也是叱诧风云的一方人物,呼风唤雨不说,与众人也是交际的很好,等闲的人也动她不得,谁想到今日呢,真是世事难料。 想到这里,王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如今公中的银子是日渐亏空,即使裁撤了不少人,银子也下的不少,只怕还要再裁些方是妥当。元春已然定亲,宝玉看着也长了起来,环哥儿、兰哥儿这两个花钱的孽障将来娶亲也要些银子,这些个就是个大花销。老太太年近八十,看着身体健康,可是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儿,凭着贾政的孝顺,只怕比宝玉娶亲还费银子。 想到这里,王夫人头疼的摇起了头,用手轻轻按着鬓角,早先凤丫头管家时,怎么就没听见她抱怨呢,还是自己当初不该卖了那祭田和一半的庄子,导致现在入不敷出的厉害,不放些印子钱,真真就是活不下去了。这放印子钱的好事,还是当初凤丫头告诉她的。 此时,王夫人更觉出凤姐儿的好处来了,眼见得她从平安州回来,听说手里的体己更多了,凤姐儿又是个爱权力的,不如就与贾母说上一说,看看贾母能否说动凤姐儿,要她继续为自己所用,今后府里也不用自己操心,还能有个说体己话的,岂不是好。 玉钏儿看着王夫人起初不高兴的在那里嘟囔着什么,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面又光彩了几分,不由得在想到,可是二太太有了什么害人的主意?想到这里,她禁不住轻叹一口气,她本就是想着到了年纪攒够了赎身的银子,求了爹娘赎了自己出去的,偏偏爹娘贪恋富贵,只想着自己做宝二爷的姨娘。其实就玉钏儿而言,她本是不愿意的,且二太太说话也是不靠谱的很,当初不是她属意姐姐做宝二爷的通房么,后又偏偏因着姐姐勾引宝二爷撵了她出去。当然,就姐姐而言,的确也是有些个不妥当的,合该作死。 想到了自家苦命的姐姐,玉钏儿心情更加不好了起来,闷着头在那里伺候着王夫人不啃声。 王夫人不满的看了看玉钏儿,究竟也是在自己手里当过几年大丫鬟的人儿了,怎么连个眉眼高低也看不出来,将来还怎么去宝玉屋里做通房,只怕也是替自己招惹笑话,不是看她素日老实,自己又是亏心于白家的,真真就要反悔了。 啧啧啧,王夫人心里想到,宝玉与宝钗的亲事究竟还要加紧,瞧着现在老太太嘴里松动了,不如赶快,等到薛家势大了,哪里还有自己那个傻儿子的份。 第369章 珍珠 这日,贾环正在悦来酒楼二楼的雅座里看账本,就听见赵国基过来回说,只说那彩云父亲过来了,因着怕府里众人知晓贾环做了生意,故此特特的找了赵国基代为传禀。 贾环听了以后,惊奇的笑了起来说道:“可是奇了,那彩云父亲还不到年底,怎么今日就来了。” 赵国基笑道:“想是路上好走,卖的也快,收上来银子就给哥儿送过来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与郭掌柜的交代了两句,便带着赵国基回去了。 回到笃思园,彩云父亲已与彩云说了老半天的话,看见贾环回来,忙跪下请安。 贾环急忙笑着叫彩云扶起她父亲来,说道:“您老人家看着倒是更硬朗了许多,怎么今年这么早就过来了。” 彩云父亲笑道:“不瞒三爷说,去年您交代给我们养殖珍珠的事儿,已然有了眉目了,今年养出了不少的珍珠,有些个普通的,咱们当时就寻了买主,那买主见珍珠颗颗圆润饱满,也是爱的不行,花了好大一笔银子就买了回去,余下些好的,连着庄子里出产的碧梗米和些个山货野物一起带了过来,让三爷看着处置。” 说话间,彩云父亲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笑着递于贾环说道:“这是今年卖得的银钱,为着想让哥儿早些知道咱们养出了珍珠的好消息,老奴眼瞧着庄稼卖了出去,收回了银钱,连野物也顾不得多打,就紧赶慢赶的赶到了这里,好在有个大客户,来的和阵风儿似的,银钱出手的也甚是阔绰,倒是省了咱们不少的事儿。” 贾环笑着点点头,接过彩云父亲递过来的一个盒子,里面有两对鹅蛋大小的珍珠,看着文彩辉煌。又有一个匣子,铺满了粉润润的珠子,个个圆润可爱。还有一个小匣子,里面竟是些别的颜色的珠子,有的是褐色的,有的是黄色的,有的是蓝色的,还有两颗黑色的珍珠,个个色彩均匀,看的人心驰神往。 彩云父亲笑道:“彩色珍珠难得,不是哥儿交给的法子,任是谁能够想得到呢。买珍珠的客商见了也是惊艳,硬是要买走,咱们好说歹说,加上这位客商与咱们也是个大户,只得卖给他几颗,不过这黑珍珠可是一颗未卖的,整年也就出了这么两颗珠子,特特的带了给三爷瞧稀罕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与彩云说道:“既是如此,还不带了你父亲下去歇着,劳累了这么久,我也是不忍得。母亲那里我自去说,你与你父亲好好聊聊,歇上两天与你哥哥父亲多坐坐。” 说着,与彩霞笑道:“去库里拿些好东西出来,还有我之前特特给老人家备下的荷包。” 彩霞知机领命而去,不多时就拿了东西过来给了彩云父亲,彩云父亲见了甚是高兴,连连躬身作揖,方带了彩云去了。 贾环这里吩咐将彩云父亲带来的山货野物粮食都带了厨房,交由柳家媳妇保管,自己带了装珍珠的匣子去沁芳斋给兰夫人看去了。 兰夫人也是没有见过的,在那里啧啧赞叹了半日,摸了这个,又摸了那个,最后拿着那鹅蛋大小的白珠说道:“这珠子当真不小,掂起来沉甸甸的,倒是很有份量,想必一定很贵。” 众人都笑了,贾环笑着说道:“这珠子可不是按斤称卖得,难得的是那彩色的珠子,若是大些自然是更好了。” 看了半日,贾环倒是有了个想法,与兰夫人说道:“一草一木皆是雨露天恩,儿子有这些都是皇上所赐,这珠子儿子想献于皇后娘娘。” 兰夫人心里虽然不舍,自己也是知道能够献于皇家,对自家也是有利的,遂说道:“既是我儿想献,那就去献,娘也是听你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与兰夫人笑道:“那彩云父亲又带了不少的碧粳米,还有些个山鸡獐子,儿子叫柳家媳妇收下了,若是母亲想吃什么,只管和她去要。” 兰夫人笑道:“知道了,如今咱们可还缺什么东西呢,以往这个也不给咱们,那个也不给咱们,现而今有了我儿,又有了琅哥儿,府里很不敢短缺东西给你娘。不等屋里用尽,那林之孝家的、柳家媳妇已然捧了东西亲自过来了,就是我这个以前再没用过好东西的人,现如今也腻烦了,不如吃些清淡的反倒养胃。” 贾环失笑不已,说道:“原来母亲竟是腻烦了,不如就将东西归了公中,另拣了清淡的给母亲养胃吧。” 兰夫人忙捂了贾环的嘴吓道:“你个遭瘟的小鬼头,什么话也敢说出来,不怕做了真呦。” 贾环笑着将兰夫人的手拿下来说道:“怎么母亲这么怕儿子说话,不过说些玩笑话罢了,母亲又当真。” 林嚒嚒却在那里说道:“三爷须得小心,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府里看着洋洋洒洒,其实内囊已然渐渐的空了,二太太又是牛心古怪的很,一旦知道了三爷手里有这等赚钱的买卖,哪里就有不拿过来的道理,还是小心为上。” 贾环和兰夫人听了俱怔住了,贾环说道:“这还了得,这些在外面都是我母亲的买卖,也是陛下所赐,生母所赐的,真真的体己银子,竟然还想了这个,那二太太未免也太贪了,她要我就给么,才不给呢。” 兰夫人也道:“这可都是我儿的挣命银子,她若是敢要,我死给她看。” 林嚒嚒笑着摇摇头道:“可是我的夫人,我的爷啊,个个都是实在人,若是二太太真的起了歹心,哪里就想得到这么仁义起来,还是凡事小心的好。” 贾环听了点点头,与兰夫人说道:“我叫彩霞出去与彩云说了,要她父亲紧守秘密,谁人也不说。” 兰夫人也点头说道:“这还有什么说的呢,总是林嚒嚒提醒的对,放了咱们是再想不到的。” 第370章 献珠1 果然,那王夫人见彩云父亲回来,因听见兰夫人一家是托了他在金陵管事的,特特的召了彩云父亲问起,问那兰夫人究竟在金陵置了多少庄子铺子,出产如何,写的谁人名下。 好在彩云父亲见机行事,又是早已被彩云哥哥赎了一家子出来的,哪里还怕了王夫人拿他们的身契说事,三两下就遮掩过去了。 出来时,彩云父亲悄悄的告诉了彩云,要她与兰夫人、贾环说了,小心行事。 兰夫人知道了,心里对王夫人只有恨的,与贾环恨恨道:“二太太究竟也是太过了,满家子哪个太太奶奶没个嫁妆体己的,不见她谋别人的,光在这里算计我,可见还是人太软弱了也是不好。” 贾环也点头说道:“敢情二太太也没有疑上我来,不过是看看地契上面写的谁人,若说是写了我的名字,就是母亲的体己也要谋算了去,当真是个好盘算。” 兰夫人惧道:“咱们好容易攒下的偌大家底,若真是被二太太给搜罗出来,岂不是要哭死了。” 贾环不屑的说道:“二太太为了她家的宝贝儿子,真真是殚精竭虑,也不知道最后这偌大的基业,这位爷究竟是守得住守不住。” 兰夫人说贾环:“做什么要诅咒你哥哥,宁愿还是守得住,守不住二太太可就要寻趁上你了。” 贾环撇了撇嘴,说道:“他是我哪一门子的哥哥,就是我认了,且有的人不愿认我呢。” 不等两日,那鹅蛋大小的白珠和一小盒颜色各异的彩珠都被贾环以自己和兰夫人的名义通过远哥儿递到了皇后那里。 少康帝捏了一颗紫珠,笑着对皇后说道:“那个贾环不但商业精通,就是才气也是很好,果真那贾家灵气逼人,什么人物也降在他家,譬如说这贾环,譬如说那衔了玉而诞的小郎君。” 皇后笑道:“不过是家里的长辈娇惯小孩子罢了,什么异人异像,衔玉而生,说穿了,不过就是平常的妇人在后院为着争宠搞出来的怪事一桩吧,臣妾是不信那口含美玉而诞的,难不成陛下竟是相信这无稽之谈。” 少康帝大笑:“究竟他是否衔玉而诞,朕也是不管真假了,如今四海升平,社稷稳定,他不过是一个黄毛小儿罢了,朕还能怕了他不成,就是当初太上皇不也是嗤之以鼻么,皇后还是多虑了,不过是朕一时想到了,拿来说说而已。” 皇后心有余悸的点点头笑了,心想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身为枕边人的我自是知道的,这么些年走来,闭了眼睛也明白你在想些什么,不过是如今少康帝坐稳了些,放了那几年,若是真真疑了上来,不知打了多少人命官司。现而今,皇后也只替自家儿女积些阴德吧,不要为着什么莫须有的事情损了人命。 少康帝又想到了什么,在那里皱了眉头笑道:“其实这种动辄拿了衔玉而诞的名头说事儿的倒是不足为惧,难得的是那种在背地里悄无声息动刀子的东西,须臾就是大事,贪了这个贪那个,丝毫不将社稷放在心上,说不准哪一日就惦记上朕的王位了。” 皇后心思一动,见少康帝咬着牙说话,遂小心试探道:“陛下说的是谁?” 少康帝笑着看了看皇后,说道:“并没有什么,本来朕是想来这里与皇后开心的,哪里想到竟是让朕的皇后担忧了。” 说着,就逗起了锦霞公主,佑哥儿哪里服气,在那里啊啊的叫个不停,只想着分得少康帝的一份注意。 那锦霞公主却是乖巧的很,不时的咯咯咯的笑着,偶尔说上一句爹爹,就让少康帝分外的高兴,不断的在那里逗她再说两句。 皇后自然也是高兴得很,自这锦霞公主诞下之后,少康帝就是别的宫也少去了很多功夫,平素下了朝就往自己宫里跑,作为妇人,她自然也是得意的。 皇后见少康帝高兴,遂在那里笑道:“昨日臣妾逗萱儿开心,萱儿还闪出了娘呢。” 少康帝更是得意,抱着锦霞公主不撒手,对着她的胖脸蛋亲了又亲,说道:“还是朕的锦霞聪慧。” 皇后也将注意力放在了锦霞公主身上,笑道:“谁说不是呢,其实佑哥儿也长的不错,太医们都说,比一般的孩子长的要好,身子也更健壮些,偏偏被萱儿衬的,竟是被比了下去,就是太上皇、太后每每召了臣妾过去,总要抱起萱儿亲个不停呢。远哥儿也甚是喜欢他的这个小妹妹,来了就与萱儿说话,咕咕唧唧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少康帝笑着说道:“原来朕的萱儿竟是这般人缘好,这点和朕相似。” 皇后听了之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陛下您也不嫌臊的慌,臣妾是羞得不行。” 少康帝不服气的瞪了皇后一眼,低头冲着锦霞公主笑道:“怎么我的萱儿也不叫父皇,母后,只叫爹娘。” 皇后笑着说道:“这还用问么,爹娘毕竟好叫些,父皇、母后都是两个字的,她一个刚刚出生的奶娃娃,如今这样已然很了不起了,哪里又能说了两个字,佑哥儿连爹爹还不会叫呢。” 少康帝却说:“这还了得,我的锦霞最是聪慧,这点子轻易难不住她。” 说着,便与锦霞公主笑道:“朕命你周岁时就能说父皇,若是说了,朕有重赏。” 皇后见少康帝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一岁的奶娃娃,陛下见谁家能说两个字了,岂不是难为萱儿。” 少康帝却道:“别人是不能的,唯独朕的锦霞可以。” 那锦霞公主果然听了少康帝的话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听懂了一样。 这下子,就连皇后也笑了起来,点着锦霞公主的小脑袋笑道:“你竟是听懂了么,跟着点头是怎么个道理,真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少康帝心疼的吹了吹锦霞公主的脑袋,瞪了皇后一眼:“皇后轻些,弄疼了朕的锦霞了。” 第371章 献珠2 皇后好笑的看了少康帝一眼,说道:“陛下究竟太小心了,臣妾不过是轻轻一点,锦霞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竟是要如何了她。” 少康帝却是不依:“毕竟是个女儿家,还是娇养着些好。” 两人正说笑着,竟是惹恼了一个人。那佑哥儿见少康帝和皇后只顾着与锦霞公主说笑,一丝也不往自己这里转头,不由得悲从心底起,嚎啕大哭了起来。 奶嚒嚒听了,忙上前抱起了佑哥儿,轻轻拍着小屁股哄着。 少康帝和皇后笑着放下了锦霞公主,也赶着上前哄起了佑哥儿,少康帝不禁笑道:“这么点的小人儿就想着争宠,可见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果真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皇后失笑不已,遂说道:“不过是小孩子家日常玩闹罢了,也值得皇上这样郑重。” 少康帝摇头失笑,逗了佑哥儿一气,看着皇子公主被抱了下去,皇后服侍着少康帝坐下,遂笑道:“听说日前那贾环考了恩科,也不知他下场究竟如何。” 少康帝笑着看了看皇后说道:“究竟还是皇后的娘家人,皇后还是关心自家的兄弟的前途。” 皇后娇嗔的看向少康帝说道:“陛下惯会取笑臣妾。” 少康帝笑着说道:“适才朕不是告诉了你么,那贾环才气是有的,就连林如海也是赞了他几声,只是现如今究竟考的如何,朕却是不知道的,那卷子都是将名字密封了,等到评完了等级方才打开。想来必是榜上有名的,若是出来了,朕就第一时间告诉你。” 皇后自是高兴的,坐在那里与少康帝笑道:“德昭仪的娘家三叔也在此次恩科,却也不知道考的如何。” 少康帝点头笑道:“今年的贡试其实已然考上来不少英才,贾环他们也压力小了许多,想来必是都中的。” 皇后点了点头,想了半日,倒是笑道:“贾环日常孝敬我娘家,又与远哥儿交好,臣妾正想着该如何赏赐他,却不想反倒被贾环夺了先手,先行敬上了自家好容易才养出来的珠子,怕不是得养个三年五载方能出来,这要臣妾如何回赠呢。” 少康帝失笑的摇摇头说道:“皇后想给贾环讨赏赐,实在很不必拐了弯说话,他一个黄口小儿才多大年纪,起家才多久,任是再顺当也不过是两年的事,皇后还说什么三年五载,说出去岂不是笑人。” 皇后娇笑道:“原来还是陛下清明,臣妾倒是有些算不过来账呢。可是如今这赏赐可是怎么下。” 少康帝用手指点了点皇后的鼻子尖说道:“皇后不必担心,朕自有安排,不过是现如今还不能露形罢了。” 皇后欣喜的说道:“若如此,臣妾就替贾环先谢过皇上了。” 御书房里,锦衣卫首领方栋跪在那里低头与少康帝细细说道:“陷害贾环的考子原叫徐明浩,三十有五,也是屡次不中的举子,二十六岁考中了举人,名次也不甚靠前,不过是个中后等次。之后,再考贡试,从未上过榜单。其实考上了举人,他也能做个主簿、县丞,偏偏这位举子心比天高,势要在朝廷里闯荡出一个结果来,直直的考了九年,不是这届恩科,只怕又要等到三年之后大显身手了。” 少康帝轻哼一声,摇摇头说道:“这徐明浩可是京城人士,难不成竟与贾环有什么宿怨不成,还是说他的背后有人主使。” 方栋低了头说道:“陛下圣明,这徐明浩并不在京中生活,乃是巴蜀人士,其实与那贾环并不认识,更何谈宿怨。起初臣审他,他倒是硬骨头一块,只咬死了说自己是嫉妒贾环,见他年少有名,家境优越,反观自己家中贫寒,本来有些余钱,也因着自己多年读书下场考试,不善经营将家业都败掉了,老母还病在床上无钱看医,孩子躺在媳妇的怀里嗷嗷待哺,也是艰难无比,自己又屡次不中,眼看着这日子就过的没有头了,见了贾环又是意得志满,众人都捧他只说今年必是高中魁首了,心里一时糊涂,便做了错事。” 少康帝呵呵笑道:“也不是什么京城人士,不过是临时来京的考子,又是从何处听来的故事,朕临时起意赐的恩科,传到他那里该是何时,再从巴蜀赶到这里又是几日,只怕才过来就进了考场吧,敢是他在京里的这几日都是泡了茶馆,故此日日时时听到这等小道消息,可见撒谎。” 方栋低着头看不清脸色:“陛下圣明,不过据微臣查访,这位徐明浩因着今年贡试未过,在京中徘徊至今,颇结交了些三教九流之徒,在万花楼那等烟花之地也欠下了不少脂粉银子,被那老鸨子扣下要他进退不得,倒有一位脂粉英雄唤作小翠的替他挡着,不知吃了那万花楼的老鸨子多少闲气。” 听到这里,少康帝笑着摇摇头说道:“倒是一位情场得意的高手,只可惜官场失利。” 方栋接着说道:“据那小翠交代,近来有一位看上去颇为气派的大爷总是过来找那徐明浩,两人借了她的房间嘀咕了几日后,徐明浩忽的就有了银子,将欠下的脂粉银子都一发子给还上了,还颇为阔气的置办了几套绸缎衣裳,只是没有置办笔墨纸砚,连书也不读,日日与小翠说自己就要取中恩科了,到时候做了大官就八抬大轿抬了她回自己家里做二房太太去,小翠这才知道原来朝廷就要恩科了,自己倒是也很高兴,知道有了前程,必不再受那老鸨子的操磨了,与那相好的姐妹不知道了几回别,谁料想竟是一场空了。” 少康帝听了赶快问道:“那个与徐明浩交接的是谁?” 方栋说道:“那小翠说是不知,只说是看起来甚为气派,微臣问那徐明浩,那厮倒是颇为嘴硬,只推说不知说的是谁,自己的的确确是嫉妒了贾环,与旁人无怨。” 第372章 吐出 少康帝听到此话,目光沉沉的看向方栋,低低的笑道:“你们倒是连日辛苦了。” 压得方栋连头也抬不起来,只赶快吓得说道:“陛下恕罪,微臣听了那厮的狡辩,之后也是略微加了一些小小手段,倒是让那徐明浩吐出了些话。” “哦?”少康帝顿时感了兴趣,立起身子问道:“可是说了什么?” 方栋赶紧说道:“原来那个找他交际的人竟是王子腾的一个管事,唤作来财的,只说得了王子腾的首肯,与他做上一笔划算的买卖。只需徐明浩在进场考试搜身之前将几张作弊的纸条悄悄放进贾环的包袱里面,那王子腾就担保他今科高中,管保他有个肥缺,不出几年就能做得上进,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故此他就心动了,接过了贾环的画像,那来财又亲自带过去暗地里指给他看了几眼,倒也定了下来,谁料想不等出手就被抓了。本来见了锦衣卫硬气也是有原因的,他老家的老婆孩子并着老娘如今都被王家供着吃喝穿用,性命捏在人家手里,若是泄了出去,只怕全家性命难保,只是经过手段,也只得低头认输了,倒是仁义的很,一个劲儿的求我们过去救下他家老小。” 少康帝听了以后不禁嗤笑一声,说道:“当初他在万花楼与那小翠甜蜜时,可曾想起了家中老小的几条性命,如今又装模作样,实在可恨。” 方栋低了头只在那里跪着,脸上不露一丝颜色。 少康帝用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随后突地问道:“此事是王子腾主使,这是必然的,只是与贾政夫人王氏可有牵连。” 方栋说道:“那来财倒是未曾和徐明浩说起,只说是王子腾说的,若要想知道是否与那王氏有所关联,想必就要拘了那来财过来一问,只是这样一来,只怕就要惊了王子腾了,毕竟那来财也是这王家的管事,须臾不见了,王家就知道了,故此特来请示陛下,这来财究竟是拘还是不拘。” 少康帝沉吟片刻,轻笑一声:“还是暂且先放过那来财,让他多活几日吧,待日后总算账吧。” 方栋低头说道:“是。” 随后又问:“不知陛下对徐明浩和小翠等人处置如何。” 少康帝想了一想,随后问道:“那徐明浩一家子如今可是在王家手里么。” 方栋答道:“微臣也曾飞鸽传书,问过那面的人,只说那一家子从前什么样子,如今还是什么样子,未有一丝好过的迹象,日前家里不小心遭了火灾,全家丧命,无有一个逃出的。锦衣卫过去探过了,未有一丝挣扎的迹象,倒像是死后焚尸的。” 少康帝一惊,面上难得显露颜色,喃喃自语道:“这样说来,那王子腾竟是在诓徐明浩,待他得手之后,就要立刻灭口的。” 方栋应道:“陛下圣明,想来那王子腾是这样想的,这几日王家也的确悄悄出动了些人马在找人,只是找不到,满京城里急着打转呢。” 少康帝低沉着声音说道:“这样看来,那来财只怕有危险,盯紧些,寻机救下来财,也能有个知道王家根底的人。” 方栋赶紧应了下来。 正要退下,少康帝倒是又想到,叫住方栋:“安排人手,找个无名尸首推进湖里,将徐明浩的平素衣物穿在他身上,将脸做烂,只当是那徐明浩酒后跌进湖里,让大理寺帮着销账。那小翠想来也是无甚用处了,你若不显露了风声,就暂且放了她回去,正好做个人证,叫她嘴闭紧些,不想九族被诛就稳当些,若是只想快死,只当朕没说了这话。” 方栋低头应答:“是。” 少康帝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遂吩咐方栋:“这几日盯紧些,若实在不放心,她和王家说完就可以帮她超生了,外面只说她被一个大客商看上了,出钱买走了。” 方栋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低头答应了。 少康帝又道:“派几个锦衣卫去探查探查,看看究竟是否真的有科场作弊一事,若是如此,朕势必要大开杀戒,恩科他们也敢搅合,可是不要命了。” 随后一摆手,说道:“退下吧。” 方栋赶紧下去了,屋里只留下少康帝一人孤独的坐在那里,歪着头,用手撑着头一任想着事情。 许久时候,少康帝不禁喃喃自语道:“原来那王子腾也是忌惮贾家出了人才,譬如说那贾琏正干,譬如说这贾环科考,都是这王子腾不愿看到的。那倒也是,若是贾家人才济济,这关系又如何给了王子腾呢。这样看来,他们的关系也不是铁打的一般,就是联姻又有何用。” 这里,贾环自献了皇后珍珠后,还余下一些彩珠和上好的白珠,索性拿了金楼,又添上些金子银子和凤姐儿从平安州拿来的各样宝石,叫他们置成了首饰,放进匣子里,趁着空闲时间,给兰夫人、邢夫人、迎春、林嚒嚒几个分了分,私底下留给了彩云、彩霞些,还特特拿了两小盒子,一盒送与黛玉,一盒送与探春。 黛玉、探春皆有回礼相赠,侍书送来回礼,与贾环等人颇坐了一气,只说黛玉、探春在王府里面相处甚好,诚亲王待她们也好,就是府里的下人也恭谨的很,三姑娘在府里的日子过得实在滋润。 看着侍书的头脸衣衫倒是比在府里的更上档次了,几人倒是相信了,正巧府里有新做的鹅油卷和栗粉糕,贾母念着黛玉和探春,也就顺势带了去,给两人尝个味。 兰夫人暗地里失笑不已,与贾环嘲笑道:“亲王府里什么没有,老太太巴巴的送了点心过去,又不是什么出色的点心,也不是府里独有,真真的笑死个人。” 贾环笑道:“母亲省的什么,老太太不过是借着平常的点心,提醒林姐姐和三姐姐莫忘了娘家呢,这也算是日常的交际罢了,不然每日里来来往往的,都是金子银子不曾?” 第373章 发福利 兰夫人想了想,笑道:“还是我环儿聪慧。” 正巧京郊的庄子都赶着过来交了账,贾环又大大的收了一笔银子,虽说如今他的身家不菲,大几十万的银子傍着身,可是谁又嫌弃银子咬手呢,再多些银子他也招收不误。看见庄子敬上的谷物干货野物,贾环倒是大方了一把,将东西分出去一些,给沁芳斋和笃思园的下人们发了些福利。 翠果拿着东西,眼睛险些眯成了一道缝,与五儿笑道:“三爷果真大气,这样的好东西也肯分给咱们,当初跟定了兰夫人真真没错。” 五儿也是高兴的紧,想不到娘亲托了关系将自己送到沁芳斋竟是大收获了,每隔上一段日子就有赏赐可拿,回去娘亲只有夸的,给兄弟娶了亲事,自己再将月例银子和赏钱攒攒好,求了兰夫人再把自己放了出去,也能当上一个小富婆。 翠果贴近五儿的耳朵,悄悄说道:“正巧咱们这个月有假,我在这里也无甚家人,不如就将东西拿回你家,我也能借机在你家里歇歇。” 五儿迟疑道:“可是姐姐的哥哥嫂子是在这里的,又不是银子,姐姐不如将东西给上些,不然将来也是不好做亲戚的。” 翠果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们不将我做亲妹子,只做个冤大头鬼,我又何尝将他们视作亲哥哥亲嫂嫂,就是将来见了爹娘,我也有话说。他们若是想用婚事拿捏我,只看我怎样与他们掰扯,顶多就是哥哥嫂嫂不送嫁,自此断了这门亲戚罢了,只怕他们不愿意。” 五儿只得点头,知道这翠果的哥哥嫂嫂也是伤了她的心,裂缝已然有了,见翠果虽然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眼里却是藏着难过,遂赶紧转了话题,与翠果笑道:“若是休假,咱们就去街上逛逛。姐姐不知,妈妈和我说过了,正巧这两日街上热闹,学子们都在京里等着放榜呢。各大店铺都贴出告示,有的要学子过去题诗题对,免费供应吃喝的,若是考上名次,按着榜上排名还给银子,有的设了地方,请学子过去谈天论地,辩赢了也给银子做彩头,有的竟是设了赌局,猜猜今年恩科谁为状元,谁为榜眼,谁为探花,真真是眼花缭乱,热闹的不得了呢。” 翠果听了果然笑道:“这还了得,不是咱们朝廷明令禁止设赌局么,这些人竟也不怕被抓了进去。” 五儿笑道:“姐姐可不是悖谬了,若是朝廷禁止什么就不做什么,古往今来,哪里有人贪污偷盗,只怕是一代皇帝做到绝了种了。” 翠果忙捂了她的嘴悄声说道:“作孽呦,什么忌讳的话你也敢说,是嫌你们柳家的头长的太多了么。” 五儿方觉出了后怕,闭了嘴在那里微微哆嗦着身子。 翠果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说的倒是很贴切,真真是这样的。” 五儿也轻声笑了出来,两人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笑了半天,还是翠果问道:“那赌局里可是赌了谁为状元多些?” 五儿忙笑道:“是有三爷在上面的,只是赌钱的人倒是为难了起来,本是想赌三爷做状元的,可是今年的贡试三爷因着身子不爽没有下场,竟是折了许多人的银钱在上面,众人都说三爷是借了生病躲了下场,其实并没有多少才学,偏偏三爷的赔率又高,两为难呢。” 翠果听了,气得骂道:“真真是个嚼老婆舌头的,什么鬼话也能说得出来,咱们三爷可是真真的生了大病,不是这样,今年殿试的状元就是咱们三爷了,哪里就轮得上别人呢。” 五儿急忙劝慰翠果道:“姐姐不用着急,待这届恩科过后,他们自然就能知道三爷的本事了,状元可是要戴着大红花骑马游街的,他们只做乌龟缩壳去吧。” 翠果转怒为喜,说道:“你说的很是,就是这样。” 说完,翠果扶了头在那里想了又想,轻声笑道:“既是赌局,不如咱们也顺势搀上一股,我压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就压三爷高中状元,也给三爷多些底气。” 五儿倒是觉得这赌局上压银子是给不了贾环底气的,不过是白送那些赌徒些许银子罢了。虽然自己也见过几回三爷用功,别人也夸了三爷,可是究竟三爷年纪轻轻,一个一十二岁的毛孩子做了状元,天下可是没有人了。 只是她想了想自己的赏赐,又想了想以前兰夫人与三爷的好处,倒是下定了决心,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没有多少,只当是在佛祖面前上了一香吧,再多了可就不能了,自己还要攒银子做嫁妆呢。 遂和翠果笑道:“姐姐说的很是,我也压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正说着呢,晴雯在那里笑道:“两个傻子,只顾着在那里咕咕唧唧的说什么体己话呢。” 两人回过头来,见晴雯拿了一个盘子过来,里面放了些点心,翠果接过来,竟是鹅油卷和藕粉桂花糖糕。 翠果是爱了那糕的,遂拣了一块出来吃了,顺势给五儿拿了一块。 晴雯也不嫌脏,用帕子拂了拂地上,竟是和翠果、五儿一起坐在台阶上吃起鹅油卷了。 一面吃,一面问翠果、五儿在说什么。 翠果与晴雯又没有什么瞒的,遂一五一十的将赌局的事儿告诉了晴雯,只说自己与五儿也要去压三爷中状元。 晴雯可是个爱热闹的,自来了沁芳斋之后,兰夫人与贾环对她也好,既是要压三爷高中,这又有什么说的呢,她自然也要压,遂急忙说道:“既是你们明日休假回去,不如也替我压上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翠果笑道:“我知道你也是个起哄的,将银子给了我,我明日就给你压上。” 晴雯听了急着就要回去拿银子,翠果在后面笑道:“且忙什么,我们是明日回去的,又不是下一刻就要走的,就这样急急忙忙的,还以为我们是要做什么急事去呢。” 第374章 压赌局 偏偏晴雯回去拿银子时,碰到了彩云与杏果,还有几个小丫鬟,大家知道翠果与五儿回去休假,特特要去赌局压贾环高中魁首,也各自拿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赶着要压。 知道消息的丫鬟们拿银子的时候,又让更多的丫鬟婆子都知道了,一时之间,竟是整个沁芳斋的丫鬟婆子都要去翠果那里送银子,赶着要翠果、五儿送去赌局。 彩霞带了小丫鬟过来沁芳斋送东西,见翠果屋里人头涌动,险些以为翠果就要赎身出府,大家赶着送人情来了,正过来问问,却知道了原来是那翠果要去压银子了,这还有什么说的,自己也要压上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岂料彩霞一去,又惹起了整个笃思园的丫鬟婆子小厮都赶着来翠果这里送月例银子做赌。 晴雯嘲笑翠果道:“罢么呦,敢情这荣国府最大的放赌头子就是你翠果了,赶着明日老太太查出来,你可是要挨打的。” 翠果笑道:“若是我被供了出来,我就将你们一个个的都招认了,要你们怂恿我做赌。” 两人放肆嘲笑了一回,翠果与五儿等人散了,将带回家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等着明日带回家里。 林嚒嚒也是压了银子的,见沁芳斋的丫鬟们实在忠心,晚上遂与兰夫人私底下说了一说。 兰夫人听了之后,又好气又好笑,遂说道:“这些个家伙们,究竟是心思单纯的可爱,也傻透了,若是环哥儿中不上状元,可不就是白白的打了水漂。” 说完,又觉得自己话说的忌讳,遂在地上呸呸呸的吐了几口唾沫,说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刚刚我说的都是傻话,佛祖见谅,誓要保佑我环哥儿高中状元,我愿常年吃斋念佛。” 后又觉得常年吃斋念佛实在难过,遂赶紧改口说道:“不不不,佛祖见谅,再听信女一言吧,吃斋念佛就算了,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吃什么倒是其次,只要心里有佛祖就好。待环哥儿此次高中状元,信女愿给佛祖多捐香火银子。” 林嚒嚒看了失笑不已,正要说些什么,贾环推门就进来了。 贾环进门就看见兰夫人在那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偏偏林嚒嚒出去的时候,兰夫人还嘱咐道:“记得和翠果说了,给我也压上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嚒嚒让杏果去拿。” 林嚒嚒笑着答应着自去了,贾环笑道:“母亲刚刚与林嚒嚒说了什么,还有母亲刚刚嘟嘟囔囔的在说些什么,说来与儿子听听。” 兰夫人笑道:“我把你这个没有孝心的种子,此番我可是搭上了好大的人情关系,若是你不能高中,只怕连我在佛祖面前都失了体面。” 贾环并没有听懂,遂笑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儿子一个字也未曾听懂。” 兰夫人遂笑着将去赌局压银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详细细的告诉了贾环。 贾环听了无奈极了,怎么会有这般蠢人,还齐齐的聚在了沁芳斋和笃思园,遂站起来就要过去找翠果和五儿:“这还了得,不过是个赌博的东西,怎么母亲你们也信,万一折了本可算是谁的。都是熬苦的下人,家里都指着这个月例银子过日子呢,母亲且纵着她们胡闹。” 兰夫人忙拉住贾环道:“作孽呦,不吉利的话不要乱讲,什么叫做折了本,你是必要高中状元的,肯定是折不了本的。” 贾环无奈的笑笑:“就算是折不了本,也不能动辄赌博,说出去咱们两个屋子的人都成了什么了,还是去说说妥当。” 还是兰夫人笑道:“你个小鬼头,且回去挺你的尸去吧,这事儿很不与你相干,无事多吃吃喝喝,好多着呢。翠果她们也不过是忠心于你,盼着你高中,你此时不要她们去压银子,可不就是擎等着伤了她们的心么。若是你真是怕她们银子落了空,过两日再给她们补上不就好了,做什么这么蝎蝎蛰蛰的。” 贾环听了,看着兰夫人的脸色叹道:“还是如今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怎么以前就没见你们几个出去往赌局里面压银子,现而今吃的只怕肚皮都白了许多。” 兰夫人听了,笑着拿手锤了贾环一下:“遭瘟的小鬼头,没有混嚼什么蛆。我们以前做什么去赌局,那里很好过日子么,还不是如今因着你下场科考,大家都想着给你打打底气,我们又不上瘾。” 贾环笑着顺势靠向兰夫人:“儿子自是知道的,只是心疼你们的银子,毕竟不是大风刮来的。” 兰夫人哼哼的笑了一声,说道:“待你高中之时,多给些赏赐不就好了?” 贾环恬着脸笑道:“不高中也给赏赐的。” 吓得兰夫人呸呸呸的吐了几声,遂推了贾环说道:“赶紧往地上多吐几口,说话不算数的,天神爷不能记上。” 贾环本不想吐,被兰夫人瞪了眼睛一定要吐,只得作势唾了一口,兰夫人还嫌吐的不够实诚。 等到了第二日,翠果、五儿背了大大的包袱,手里还拎了不少东西,刚刚出了屋子,就被沁芳斋的几个小丫鬟们接过,帮着拿起来,剩下的丫鬟婆子们都拥着送了她们出府,只当两人是个英武的勇士一般无二,刚刚出的贾府大门,那柳五儿的兄弟已然等在了门外,旁边放着一辆车子。 五儿笑着招呼翠果说道:“姐姐快将东西交给哥哥,咱们背了这么久,实在是累的抬不起胳膊了。” 说着,与哥哥瞪了个眼:“怎么这么没有跟色,还不赶紧将姐姐身上的包袱取下来。” 柳如风听了自家这个糟心妹妹的话,宠溺的冲她笑了笑,温柔的对着翠果说道:“好妹妹,将手里的包袱只管给我,我不给五儿背,也得给你背着。” 翠果倒是从未听过这样说,遂不由得红了脸,两只手也不知道该放向哪里了。 第375章 嫌隙 五儿倒是不知趣的上前取笑柳如风道:“怎么你今日这般说话酸溜溜的,可是刚刚在气我么。” 柳如风嘲笑的与五儿说道:“你知道便好,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正巧柳家媳妇知道翠柳和五儿要回自己家,赶着与府里告了一会儿假,特特的过来带二人回家,见三人在那里说笑,紧赶着上前轻轻打了自家那个傻大儿一巴掌,笑道:“不好生将你两个妹妹带回家,只顾着戳在这里点主子的眼么。” 柳如风委屈的揉着脑袋看向母亲,柳家媳妇一瞪眼:“还不把东西放到车子上,一把年纪也这般磨蹭,越发的不懂事了。” 五儿与翠果在那里呲呲的笑着,柳如风只得委委屈屈的将东西一一搬上了车子,柳家媳妇抢过了翠果身上的包袱背着,几人有说有笑的往家里去了。 翠果的哥哥嫂嫂站在不远处看着,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翠果嫂嫂撇了嘴与翠果哥哥说道:“你那个好妹妹如今越发的能干了,有好东西不往自家兜揽,却往外人身上使去,这就是你们赵家人的风范,嫁给你家这些年,我也是品出来了。” 翠果哥哥烦躁的摆了摆手,气道:“你说那个白眼狼就好,何必拉扯上别人,赶是我们一家子都被你给骂进去了。” 翠果嫂嫂哼哼两声,说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不是我说,你们赵家本就是一脉相承的各色。” 翠果哥哥听了之后勃然变色,咬了牙看向她说道:“刚刚我与你讲的竟是当放屁么。” 翠果嫂嫂缩了缩脖子,自家这个男人平时看着不言不语,似是只听她的话,可若是闷劲儿上来了,也会咬着牙没头没脸的死打她一顿,就算是有儿女在侧也是如此,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遂讨好的笑着对翠果哥哥说道:“你瞧你,且还是这么急躁,我不过是一时闪了嘴而已,何需记挂在心上。” 翠果哥哥冷哼了一声说道:“一时闪了嘴是有的,只不要日日闪,闪的多了,当心闪了腿。” 翠果嫂嫂吓得不敢说话了,只站在那里看着翠果几人有说有笑的往远处走着。 翠果哥哥咬了咬牙,哼了哼冷笑道:“等着瞧吧,将来她的亲事且要与我说说呢,到时候自有她来求我的时候。” 翠果嫂嫂笑道:“罢么呦,你们的爹娘老子可还在呢,何时就轮得到你来做主了。” 翠果哥哥冷哼一声:“平日里说你糊涂,你还只顾着和我胡搅,我们的爹娘如今可在金陵呢,平白无故的从哪里赶来,将来可不就是从咱们家里送嫁么。” 翠果嫂嫂想了一想,笑道:“还是你说的极是,只是如今她不过和咱们都是家生的奴才,生死家人都做不了主的,婚配自有主子做主,哪里就咱们说了算了,想的再好也是白搭。” 翠果哥哥笑道:“凡事无绝对,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就算是主子许嫁,将来她也是要从娘家出嫁的,难不成她真就不走娘家这门亲戚了,却不是怕自己被婆家欺负死了呢。” 翠果嫂嫂听了笑道:“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竟是不信她有这般胆气呢。” 眼看着就到了贡试出榜单的日子了,这一日,正是日头高照,万里无云的好日子,就连林之孝也叹道:“这天气说来也怪,前几日还是黄风天气,冷的人只想穿些厚衣服取取暖,怎么今日竟是突地变了一个样子,果真是三爷的好兆头么。” 已然嫁做人妇的小红笑着过来给父亲请了一个安,说道:“谁说不是呢,我婆婆也说是环三爷的好兆头呢。” 林之孝笑着看了看小红,说道:“怎么今日你又巴巴的跑了过来,可是二奶奶寻你有事?” 小红笑道:“还是爹爹聪明,二奶奶日前给女儿传话,只说有些不趁手的事情想让女儿帮着出去办办。” 林之孝家的嗔怪的上前打了小红一下子:“既是二奶奶找你,你还在这里与你爹爹闲磨牙,还不赶紧过去赴命呢。” 小红假装疼的哎呦了一声,与林之孝家的清脆的笑道:“知道了。” 说着就兴高采烈的往凤姐儿那里去了,偏偏林之孝家的看着小红的背影笑道:“这么大的人了,都已然出嫁了,看着就要怀孕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一般,都是叫芸哥儿惯的她。” 林之孝笑着说道:“好啦,怎么你一个当娘的还要眼红小红,和自家的亲生女儿比高低么,照我说,这也是女儿嫁的好,我的心事是了了一桩的,什么时候她再给我添上个大外孙,我就更高兴了。” 林之孝家的嗔怪的看了林之孝一眼,如今贾府上下都知道自家女儿嫁了荣国府的亲支子弟贾芸,女婿也肯正干,做得好掌柜,又能分了红,置的得高屋大房,买了许多下人服侍,女儿一嫁进去就是当家奶奶的架势,叫全府上下都羡慕自家的小红嫁的好人。当然自家也不差什么,承蒙主子抬爱,做得了贾府的大管事,自家媳妇也是管事娘子,家里又积得了多年的银钱,另有二奶奶帮着给小红添了许多的嫁妆,十几抬压得满当当的嫁妆箱子,还有包袱里稳稳实实的银票,不是怕别人说自己一个家生奴才出身的张扬,十几抬嫁妆竟是不够的,再加上小红又是二奶奶身边多年的贴身侍婢,行事作风自是与旁人不同,刚一进家就拿捏住了贾芸的娘亲韦氏,贾芸也爱重小红,没等几日就将管家的钥匙给了自家媳妇,韦氏也安安心心的做起了老封君,从未找事,更让林之孝两口子放心了不少。 林之孝家的捅了捅自家相公,笑道:“今日可是三爷的好日子,老太太那里是急得不得了,怎么你就稳稳的在这里聊闲天,还不赶紧派了小厮过去看看究竟如何呢,若是碍了主子们的眼,你可是要找打的。” 第376章 放榜1 林之孝笑了,与林之孝家的说道:“你就怎知我懒散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已派了人过去看榜了,不但如此,赏钱我都准备好了,只等那唱名的官差过来领赏了。” 林之孝家的笑道:“我自是知道你是能耐的,不过是与你说说玩笑而已。” 看了看门外,街上也是人潮涌动,都知道今日是贡试出榜,许多人都赶着去那里看热闹去了。 林之孝笑道:“一大早,三爷就忙忙的领着小厮过去看榜了,我还叫他在家里等着就好,他只是不听,想来也是一个急性子。” 林之孝家的笑道:“这不是说的废话么, 事关三爷的前程,若是不去,显见得就是呆子了。” 林之孝笑道:“若是换了那位,估计就没有这么灵便了。” 林之孝家的赶紧轻轻的打了他一下,说道:“胡嚼什么舌头,当心被人听见了。” 林之孝方闭了嘴,林之孝家的倒是担心起来:“这街面上看榜的只怕全京城的都出动了,人挨人,人挤人,三爷带个小厮如何能使得,你也没有多派几个人手?” 林之孝笑道:“我也是想到这个了,特特的叫了好几个下人跟去了,三爷还嫌人太多了,误着他走路了。” 林之孝家的方放下心来,笑着说道:“多些人手好,若是有了好消息,你赶紧过来告诉我,老太太她们都在荣禧堂等着呢。” 林之孝笑道:“知道了,这府里哪个没伸长了脖子等着呢,大老爷、二老爷都在书房听着呢,就连珍大爷也来了,只等着府外门口放鞭呢。” 林之孝家的捂了嘴笑道:“只怕姑老爷、三姑奶奶、镇国公府她们都派人去打听着呢,哎呦呦,活了这么大,也是少见这种场面,恐怕和老太爷那会儿有的比上一比了。” 林之孝摇了摇头,得意的笑着,见林之孝家的只是在这里讲闲话,遂推了她笑道:“你是呆了么,不进去伺候老太太、太太,在这里胡混什么。” 林之孝家的也不争辩,笑着与林之孝打了招呼,转身回去等着了。 贾环领了几个小厮过去看榜,在路上小厮们都笑着恭喜贾环,有那没眼色的小厮问贾环:“其实三爷只需坐在家里等着报喜就好,何必这样忙忙的跑过来,挤一身臭汗。” 贾环笑着说道:“还是自己亲自来看看安心些。” 心里却是想到,还能为何,自然是心里着急,怕考录不上,借机出来走走啊,还能为何,说的让人心慌。 别的小厮悄悄怼了怼那个没跟色的小厮,那人方呐呐的住了嘴,一脸的羞愧。 还是贾环安慰他道:“咱们加紧走些,呆会儿就挤不上去了。” 那人赶快催促着车夫,就连贾环再紧张也失笑起来。 到了放榜的那里,果然人挨着人,里三层、外三层,个个呆头鹅似的挺在那里等着被宰,看了只是好笑,只是贾环心里焦急,顾不得玩笑。 每届贡试录取的会员本不定人数多少,今年又刚刚新录过一批会员,这次且是恩科,故此就拟定了录取会员150名。 只见贡院里面人头攒动,不一会儿就出来一个报喜差,双手举着一个帖子,骑着马径直往远处跑走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顿时哄得一下子涌了上去,纷纷问道:“这第150名究竟是谁人,告诉告诉我们吧。” 报喜差只是笑着摇头不说话,就要骑马走人。 有人喊道:“许就有学子在这里等着喜报呢,你此刻说了,还能少走不少路呢。” 立刻有人笑话他道:“学子们都在家里,或是等在客栈里面,手里拿着赏钱等着报喜呢,哪里会来到这里呆等着。一共一百五十名呢,他又不知道自己多少名次,真要等起来,只怕天黑也等不起来,哪会有这样的呆子的。” 那人听了觉得甚有道理,随即点点头笑道:“也是了,这样的呆子也轻易中不得。” 贾环听了顿失颜面,捂了脸默默地退了出去,坐着马车往来时的路上走着,就连几个小厮也跟在后面,连个话也不敢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贾环透过车帘子,见那报喜的官差不断地来回往复的报喜,心里甚为羡慕,同时也心怀忐忑了起来,不知自己究竟能否录上。 还是小厮们安慰他道:“三爷不必着急,待咱们回去,那报喜差许就在咱们府里领了赏钱了。” 贾环听了之后,勉强的拉了拉嘴角,笑道:“倒是承蒙你们的吉言了,若真如此,回去之后,人人有重赏。” 倒把几个小厮乐得够呛,不等回去就在车上与贾环作揖作谢了,也让贾环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等回到贾府,那门人赶紧上来拉马说道:“三爷回来了,赶紧给三爷拉住马,垫上趁脚的软垫。” 贾环见人人张望,脸上高兴的不行,遂问起是否有报喜差来,问的门人人人一脸懵,还是林之孝过来说起,只说那官差并未过来,知道贾环也是心里惦记的不行,就安慰道:“三爷不必着急,且回去稍稍歇息片刻,那报喜差许就在路上呢。再说了,这喜报是从末一名开始报的,报的越晚,咱们三爷的名次就越往前面,好饭不怕晚。” 贾环勉强的笑笑,心想到,还是快些来吧,自己并不很在意那名次不名次的,只愿意录上就好,这未免有些太过折磨自己了,就是当年高考也没有这般难受的,当初考乡试时怎么就没有现在这样害怕呢,患得患失的厉害。 贾环本想着回去歇歇,刚刚出去一趟,仿佛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一样,可是偏偏他迈不开腿,两只眼睛紧紧的巴望着远处,只等着报喜差飞马过来。 林之孝是知道他的心事的,只是一个爷就这样干巴巴的站在外面等消息,未免有些太不像话,又不是要省亲,皇帝老子也并没有来,遂在那里笑着解劝贾环道:“哥儿且先回去,等报喜差来了,我即刻派那腿脚利索的过去给爷报喜。” 第377章 放榜2 贾环呆了一呆,觉得林之孝说的甚有道理,遂勉强的笑道:“林管家说的很是,可是我愣怔住了。” 眼见得并没有报喜差往这边来,只得垂了头往里走去,偏偏见一个下人就眼巴巴的看着贾环,问上一问,到了笃思园,彩霞紧赶着出来,轻声问道:“三爷,如何,可是考中了。” 贾环的脸都要搁不住了,垂了头只往里走,彩霞见此情形,遂悄声问跟着贾环的小厮道:“怎么三爷这么伤心,敢是没有录中?” 小厮轻声将事情的经过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惹得彩霞想笑,想了一想,终究还是不好意思笑出来,见贾环进去,也就拐了腿跟着进去服侍贾环去了。 洗过手脸,有那晾在屋里的好茶给贾环端上了一杯,见贾环早起出来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就往外走,紧赶着叫小丫鬟去厨房里端了一碟子点心过来给贾环垫补垫补肚子。 小丫鬟端了点心回来,笑着说道:“柳嫂子特特给做了得胜糕和状元饼呢,只说这两样点心合今日的情形。” 贾环看了点心,只是不动弹,喃喃自语道:“得胜糕,状元饼,得胜糕,状元饼。” 小丫鬟一见,甚为害怕,与彩霞悄悄说道:“这可是要糟,姐姐,三爷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彩霞看了也是有些害怕,遂大了胆子上前推了推贾环的肩膀说道:“三爷不是肚子饿了么,怎么不吃呢。” 贾环只是不理会她,一任的在那里发呆。 彩霞与那小丫鬟对视了两眼,心想这可是该怎生是好,可要过去禀告老太太呢。 偏偏兰夫人听说贾环回来了,忙忙的扶了彩云的手过来看贾环,一进屋子就问道:“如何,环哥儿可是中了。” 彩霞赶着往前走了两步,赶紧告诉了兰夫人贾环发呆的事情,兰夫人听了吓了一跳,往里一瞧,看贾环仍是呆呆的坐着,将两手一拍,不由得叫道:“我的儿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做什么这么折腾自己。” 说着就急忙上前柔声细语的劝解贾环:“你竟是个呆子了,不过是个贡士罢了,也值喽的我儿这样牵肠挂肚的,考上有什么好的,不过也是个月月领俸禄的穷官,哪有我儿如今这样的风光,庄子铺子无一不有,就连母亲也和你沾了光,你还这样想念,未免也太贪了。再说了,做了举人将来也能做得官的,不过是稍微低些罢了,与他们都是一样的在朝为官,并不低他们多少,咱们又是世袭的大族,我儿不要愣怔住了。” 贾环只是低了头听着,并不辩解什么。 兰夫人等人看了倒是更加焦急,还想与他说说,就听屋外有小厮高声叫着进来:“三爷,恭喜三爷,贺喜三爷,三爷高中了。” 屋外的小丫鬟并没有听清楚,只是拦着他笑道:“你且打住,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们,我们自去回了彩霞姐姐。” 那小厮笑道:“今日我可是不依你的,我还要讨赏赐呢。” 彩霞出去气道:“怎么这么没规矩,只管在这里大吵大嚷的,三爷身上不爽呢,等着找打呢。” 吓得小丫鬟低了头不敢说话,那小厮却是不怕的,笑着与彩霞说道:“我是来贺三爷大喜的,姐姐竟是要罚我?” 偏偏贾环心思沉静,在里面听见了小厮说道喜,大喜之类的话,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忙出去问道:“如何大喜,我可是中了?” 兰夫人和彩霞急忙扶住他安慰道:“你且好生些,做什么这么着急,当心头发晕。” 贾环不理她们,只是两眼紧紧盯着小厮,小厮跪在那里笑着说道:“恭喜三爷高中头名会元,那报喜差已然过来讨赏了,正与林管家在那里拉扯多要银子了,三爷您听,那鞭炮都点起来了。” 贾环一听,可不是么,外面果然噼噼啪啪的响起了鞭炮声,他顿时高兴了起来,转头就和彩霞说道:“还不赶紧给荷包。” 彩霞笑道:“原来三爷是等着给荷包了,我们还以为三爷愣怔住了。” 说着,就与彩云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扶住贾环,自己进去拿荷包。 兰夫人扶住贾环,声声问道:“我儿究竟感觉如何,若有不是,可要赶紧告诉娘。” 贾环笑道:“并没有什么事,刚刚是我发呆想事而已,让母亲担心了。” 兰夫人方才舒了一口气,笑道:“你这个小东西,没事干只会与你娘开玩笑,吓得你娘可是害怕。” 两人正说着,整个笃思园的丫鬟婆子小厮都纷纷跪下,恭喜贾环高中会元,贾环笑着说道:“快起来吧,呆会儿叫你们彩霞姐姐每人给你们一个大大的荷包。” 兰夫人也笑道:“领完了环哥儿的,一会儿就去沁芳斋领我的,你们连日侍奉环哥儿辛苦了,我那里也有赏赐。” 众人听了更是高兴,都是喜得无可无不可的,跪在那里只是咧着嘴。 荣禧堂里,贾母等人早已喜成了一片,看着齐刷刷跪在那里贺喜的下人,贾母笑道:“快起来吧,告诉你家太太,府里上下多加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今日加一道荤菜。” 众人都跪在那里,齐齐笑着向贾母致谢。 王夫人听见禀报,脸上的苦意越发的明显了,只是众人面前也不能露形,倒是隐隐后悔了起来,当初舅太太与她说要给贾环下场考试时加些料的事时,自己为何就油蒙了心思,不肯答应。 贾赦、贾政、贾珍在书房里也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连连叫人快去放鞭,贾珍还笑着遣了小厮过去东府:“告诉你家奶奶,取了备好的新制铜钱出来,撒给外面看热闹的众人作喜。” 贾政赶忙制止了贾珍:“不过是一个会元,环哥儿并没有进殿试呢,还是待他进了殿试,陛下定夺了名次再说,现在这样铺张,将来若是得不了好名次,难免被众人笑话。” 第378章 撒钱 贾珍只是不听:“环哥儿如今大能了,一十二岁就中了会元。再说二老爷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做了贡士,就稳得进士了,不过是进了殿试待陛下排名罢了。环哥儿又是会元,进了殿试就不是状元,也是个榜眼、探花,任是哪个也理应庆祝,如今不过是略微撒些银子救济穷人而已。” 贾政也是心里高兴,一时倒也忘了形,遂笑道:“这又如何叫珍哥儿破费,我们这里想必也备着了,就叫管家拿了去与众人乐乐也好。” 贾珍只是不肯,笑道:“二老爷的,等着将来环哥儿做了状元再撒吧,今日必是我拿的。” 贾赦见了看不过眼,正想往自己身上兜揽,却被贾珍劈手打断,贾珍笑着说道:“咱们本就是同姓同宗的,不过是分居两府,大老爷、二老爷又何必与我虚客气。” 贾政方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必与珍哥儿虚客气了,今日这顿宴席可是我的。” 贾珍笑道:“自是如此,就是二老爷不说,今日我们也要赖在府里不走。” 三人执手大笑了起来,贾政倒是想了起来:“不知府里下人的赏赐可给了。” 小厮忙笑道:“适才老太太已然说过了,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今日加一道荤菜。” 贾赦笑道:“这不过是妇人的事儿,就叫老太太和二太太她们去吩咐吧,二老爷还这么蝎蝎蛰蛰的做什么。” 说着,他倒是一拍脑门,笑道:“环哥儿中了会元,这也是我们大房的喜事,去告诉大太太,大房也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言必,贾赦转身与贾政歉意的说道:“论理说,咱们已然分家过日子了,我们大房理应搬出府第才好,可是偏偏愚兄手里不趁银子,又是与琏儿两口子常年在外的,府中只留下大太太和琮哥儿、巧姐儿过日子,搬出去只怕也是孤得慌,所以厚颜恬着脸寄居在二老爷这里,说起来也是惭愧的很。” 贾珍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贾赦演戏,眼里深为敬佩。 贾政忙忙的拉起贾赦的手说道:“大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亲兄弟,一个娘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大老爷只管住着,不必和我说这些虚话,倒叫我听了难过。” 贾珍倒是笑了起来:“二老爷说的实在不错。” 说完了,与身边的小厮笑道:“环哥儿大喜,这也是贾家的喜事,吩咐下去,今日府里上下也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加一道荤菜。若是环哥儿中了状元,府里还要赏赐,只去替环哥儿念佛去吧。” 小厮听了更加高兴,又是得钱的消息,遂赶紧着下去说与尤氏去了。 门外,那报喜差还在与林之孝争着喜钱多少,就连看热闹的众人也起哄要着喜钱,都知道这贾家金银满箱,又是世家大族,不似那等小门小户,好容易供出一个贡士,且要点灯熬油的做活计,量也榨不出多少油水,今日贾府大喜,等闲的不与计较,不趁这时候要一点子,还能等到何时呢。 林之孝也不恼怒,只是笑个不停,给了报喜差满意的报喜银子,那报喜差先行得意的去了,只留下一群眼巴巴等着撒喜钱的众人。 林之孝正想与小厮说了,拿些铜钱点心过来散一散,就见那东府的管事带着几个小厮,小厮一人手里拿了一个大笸箩,笸箩里面装了满当当的铜钱,一看就是新制出来的。 赖二笑着与林之孝说了,林之孝方知道是贾珍的手笔,忙忙的叫人接过了笸箩,一把一把的散于众人,自己与赖二进里面说笑去了。 围观的众人轰然一笑,急急的涌了上前,只怕自己拿不到几个铜钱。 拿笸箩的小厮禁不住拥挤,忙喝道:“停住,若是碰了我,你们就不必拿什么铜钱了。” 众人方喏喏退下,站在稍远处,直瞪瞪的看着笸箩里面的铜钱不动地方,你挤我,我挤你,只怕自己先被挤到后面去。 小厮见了不由得失笑了起来,说道:“排好队,分作几队,一个一个的来领。” 另有一小厮笑着对他说道:“费那个劲儿做什么,往人群里一撒,任他们捡去,还要多费事么。” 小厮笑道:“人这么多,撒了地上,只怕会有踩踏,与三爷的喜事上面不利,还是不要多事了。” 众人都笑道:“还是你说的很是,将来的管事莫过于你了。” 小厮失笑,推了旁边人一把笑道:“快发钱吧,且这么调皮,底下的人都等的急了。” 那人一看,果然,对面一大群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笸箩里的铜钱,远处还有人正往这里急急赶来,不由得笑道:“快发吧,发完完事,也不必拽了很多人的心思。” 有相好的世家听到风信,也赶着过来送礼,有镇国公家的,有北静王府的,有南安王府的,有勇毅伯府的,有诚亲王府的,还有大理寺卿宁家的,王子腾家知道了贾环高中,心里暗叫这小子运气倒好,也派人送了一份贺礼过来。 林如海从宫里出来,听见贾环高中,自己亲来道贺,贾赦几人更加高兴,亲自将林如海让到里屋,硬留了他下来吃饭。 林如海笑道:“就是你们不让,我也是要来吃席的,只是我想着今日府里实在忙碌,哪里顾得上留客呢,只等改日吧。” 贾政笑道:“岂有此理,不过就是一顿便饭而已,哪里就忙起来了,今日暂且留下吃个大概,待明日我再邀姑老爷坐正席。” 林如海也是不愿回家的,自黛玉嫁了诚亲王,自家就越发的冷清起来,那满屋子的下人只做空气一般,吃饭自然食不知味,既是贾政留人,他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既是二舅兄留客,小弟也就却之不恭了。” 贾赦、贾政、贾珍哈哈一笑,拥着林如海往席上走去,贾环、贾琮、贾蓉、贾兰等爷们站在那里等着林如海等人就坐。 第379章 吃醉 里间自然是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兰夫人、李纨、凤姐儿等一众女眷。 林如海因着没有看见宝玉,遂问贾政:“怎么不见宝玉。” 贾政脸面一红,转头与平安说道:“赶紧去里间将宝玉叫来,与他说姑老爷来了。” 林如海方知道,原来宝玉感情是去了里间,与贾母坐着去了,遂笑道:“不必叫他来了,待哪日见了再说吧。” 贾政只是不肯,必要宝玉过来,贾赦心里笑了笑,心道那位爷愿意来早就过来了,莫非还要等着去叫么,他又不是主角。看在今日贾环大喜的份上,他也不欲添油加醋,只在那里殷勤劝解贾政。 贾政本就没有太过执拗此事,刚刚不过是因着脸盖不住了,如今见贾赦和林如海都来劝他,他也就顺坡下驴,就势叫宝玉还坐在里间:“也罢,既是大老爷和姑老爷这么护着那个畜生,就叫他替你我陪着老太太,敬一敬孝道吧。” 林如海赶紧点头称是,本就是顺嘴一问,若是因着自己起了家庭风波,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那宝玉又与自己无甚相干,自己又何必惹人厌烦去。 贾环毕恭毕敬的等在那里,林如海看了也是失笑的不行,遂笑道:“且坐下,却才我还和你父亲夸你机敏聪慧,呆会儿可要好好喝几杯才是。” 贾环脸上一垮,想不到自己这般小的年纪也能被人劝酒,讪讪的笑道:“侄儿年幼,其实并不善饮酒的。” 贾珍笑道:“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你不饮酒,谁还能饮呢,不要与我等推却了,不然二老爷要恼了。” 贾政也道:“不过是略微两杯,想来姑老爷他们也不能多敬了你。” 贾赦大笑道:“酒这个东西么,你须得小看了它才行,若是没有喝便先行胆怯了,酒量必然上不去的,若是你胆子大些,只会一次比一次能喝,这也是我们这些做叔叔哥哥的教你一个乖,将来官场上可是少不了这些交际的,你又是陛下看重的人才。” 贾环听了不禁一阵胆寒,其实他并不想吃酒啊,只是奈何席上众人都在起哄,连贾政也捋着胡子,笑着要他满上一杯酒敬众人,贾环此刻倒是觉得,其实宝玉坐在里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为着代儒功劳卓着,贾政也特特将代儒请了上座,连着林如海一起奉为上宾,代儒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着那白胡子也变黑了几根,坐在座上心里更是得意了几分,禁不住席上众人的劝酒,不等席散竟是吃醉了,被贾政命了小厮特特的扶了回去方才罢休。 贾瑞见了也不能说什么,知道今日是贾环的好日子,贾环又对自家甚好,如今家里有了光景,也是因着贾环的照拂,祖父又是爱吃酒的,这事儿也怨不得别人,只得殷勤扶了代儒回去好生歇着不提。 贾环也是吃醉了,被平安干脆背了回去,擦过了手脸,展展的挺在床上睡觉,兰夫人见了只是心痛,一个劲儿的念叨着:“你个遭瘟的小鬼头,做什么要和别人比吃酒,什么比不得。” 彩霞也是心疼贾环,禁不住说道:“今日是三爷大喜,难免老爷们个个敬他酒,就是三爷不想吃也是不行的。听平安说起,珍大爷特特的过来敬了三爷几杯,姑老爷也敬了不少酒,三爷就是一次吃不了许多酒,这样被老爷们灌了下去也是不少,三爷本是不善于吃酒的,还能不吃醉么。” 兰夫人心疼的说道:“可是姑老爷就这一样不好,怎么好好的非要灌环哥儿酒吃呢,我儿一个小孩子,哪里吃得了这么多的酒。” 彩霞笑道:“众位老爷们看的是三爷高中会元,哪个能饶得了他的,也是咱们三爷实诚,换了旁人,早就借着一事跑了,何必吃的醉熏熏的,自己难受。” 兰夫人也不禁笑了起来,捂了嘴笑着说道:“还是你说的对,我儿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实诚的孩子。” 两人正说着呢,就见贾环哼了一声,翻了身子又睡了过去,忙掩了口,给贾环重新盖好被子,掖严实了被角,随后便小心的提起了脚,走出了屋子。 兰夫人与彩霞千叮万嘱了半天,要她夜里警醒着些,若贾环有什么难过的,即刻过去照顾,彩霞笑着答应了下来,送过兰夫人,自己又看了一遍园里的人和物,觉得无甚大碍,就叮嘱了小丫鬟和下夜的婆子,自己回去服侍贾环去了,半夜里也睡不踏实,不知给贾环擦了几遍头脸,贾环酒醉只想作呕,彩霞又忙忙的拿了痰盂给他支着,一宿甚为忙碌。 及至第二天早上,贾环睡醒,还觉得自己腹中难受的紧,拿过点心也是觉得甚为无味的很,瞧上一眼也觉得恶心,身子软软的,爬在床上只想躺着。 彩霞笑着叹道:“可是三爷昨日吃酒吃的太过尽兴了,今日就难受了。” 贾环趴在那里软软的说道:“昨日不说别的,大老爷就是一个冲锋的猛将,我但凡说一声不喝,就是与他为难,连二老爷也是难做人,只怕说一说就是贾家的反叛,我是服了众位老爷们了,下一次我是必要坐到老太太那一桌的。” 彩霞点头笑着赞道:“原来三爷也有害怕的时候,真真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了。” 贾环失笑不已,勉强的抬起头看着彩霞说道:“可是我的彩霞说话只是怄人,我本是难受的不想笑的,被你一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要挨打?” 彩霞偏偏逗他笑道:“笑一笑还是好些,笑上一笑,只怕三爷的身子就立时好了起来,酒量也跟着大增,待明日做了状元,也能多喝上几杯。” 贾环听了吓得连连摆手说道:“还是不要再吃酒的好,我是不能的了,还是大老爷他们是当世的英豪,论起喝酒来,我自是比不上的,只求他们从此以后便饶了我吧。” 第380章 第四名 待贾环洗过手脸,贾母又来叫他,原来是贾家今日摆宴席遍请世家,贾环心道苦也,本就是给自己撑场子的,自己不去可是不好,只得垂了头过去,喏喏坐好,好在今日各位世家并未难为于他,不过是略喝了一杯半杯就散了。散了席,贾府又请了戏班子过来唱戏,贾环陪坐在那里,腹中只是难受,身上又发软的厉害,勉强撑过散戏,又跟了贾母、贾赦、贾政送了众人出去,方才一头栽进笃思园里面再不出声。 兰夫人、彩霞、彩云只是心疼不已,在屋里殷勤照顾着贾环不提。 及至第二日,那镇国公府又来叫人,连着兰夫人、贾琅等人也一起叫了过去,幸喜并未饮酒。 第三日,宁家也来叫贾环,贾环这才知道,原来宁三叔竟然此次恩科也录中了,乃是第四名,也是上佳的名次。偏偏此次青儿并不在府里,贾环因要问起,宁高垣笑道:“适才青儿弟弟被他母家叫走做事去了,今日是见不到了,改日再见吧。再者说了,既有我与三老爷在这里,环兄弟还怕什么。” 贾环嘿然一笑,连连点头说道:“垣哥儿说的极是,是我背晦了。” 几人遂坐了下来,贾环与宁三叔说了一气往常殿试都考了些什么,陛下都如何考教的,言谈之下,也知道了宁高垣今年也要进了那国子监做学问去了。 宁高垣本也是不爱读书的,此番也是被祖父宁卿耳提面命了半日光景,又有了断绝关系的危险,方才不得不昧着良心去了国子监进行学业。 宁高垣想到这里,不由得擦了一把流在腮边的老泪,拉了贾环的手说道:“环哥儿好见,可怜我这样的英才,却要受家里的磋磨不算,还要进那吃人的牢笼里面呆着,真真伤了我的心。” 贾环心里失笑,面上还要安慰。 宁三叔可是看不过去,随即皱了眉头说道:“若不是大老爷托了关系将你送进国子监,只怕你且有得要熬呢。不说别的,秀才你总是没有考上吧,若是你不进国子监,就是先县试取得童生资格、而后是院试考秀才,接着乡试考举人,再是贡试考贡士,最后殿试做进士。可若你进得国子监,秀才这一关就可以跳过了,直接进了乡试考举人,不知省了多少事,哪里像我似的一天一天的苦熬。大老爷也是见你日日不愿读书,舍了一张老脸出去,托人给你一个前程,你却是不知好歹的很,实在可恶。” 宁高垣倒也不惭愧,自己在那里嬉皮笑脸的往宁三叔身边靠着:“三老爷说的极是,要不说就是年纪轻轻做进士的人呢,说出的话来也是直击人心的。” 宁三叔脸红了起来,别过头不肯理会他。 宁高垣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倒是没有会元说的暖心。” 宁三叔顿时憋不住了,站起来就要打他,还是贾环笑着将两人分解开了。 宁夫人笑着进来,只说饭已备好,也就邀了几人出去吃饭了。 桌上,宁老夫人不断劝着贾环多吃些,就连宁卿也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他,倒让贾环一时不适应了起来,吃饭扭扭捏捏,只如才认识宁家一般,倒让宁夫人好笑起来,暗地里拉了宁卿一把,宁卿方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这才让贾环吃的安心了些。 晚上,宁卿换过了衣服,坐在屋里突地叹了一口气,宁夫人自是知道他想的是什么,遂笑道:“可是老爷又想到了那贾环?” 宁卿叹道:“可不就是这么说的么,如今环哥儿看着就熬出了头,婉宁还没有露出女儿形状呢,眼看着就要殿试了,出来不管如何,贾环必是被人惦记上的,到时候咱们怎么阻拦呢,总不能一直不让人家定亲事吧,这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 宁夫人想到这里也不由得愁了起来:“偏偏青儿是皇家公主,咱们也做不得主,不然早就与贾家透了风信,何至于等到现在。” 宁卿笑道:“不是我说大话,只要婉宁不是皇家子弟,我这个做外祖父的就能做了这个主,正如你所说,偏偏她是公主出身,就是我这个平素最反骨的也奈何不得。” 说着,宁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宁夫人想了一想,又叹道:“也不知道陛下心意如何,反正咱们是愿意的。” 这话说的,倒让宁卿猛醒了过来,拧了眉毛说道:“这事险的很,自古以来,哪里有做了驸马的得了皇家重用的,做的不都是闲职?若是那贾家有意让环哥儿支撑起家业来,这又如何使他们甘心,只怕环哥儿心里也过不去这道坎。” 宁夫人听了,呆了一呆,说道:“老爷说的果然不错,怎么咱们当初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可是婉宁如今只心心念念的想着贾环,这可怎生是好。” 宁卿叹道:“还能如何,牛不吃水强按头么?一来咱们本不是这样的人家,二来婉宁一个公主出身,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被人不齿,还是与婉宁说过了,要她歇了这个念头,等着陛下再择良婿吧。” 宁夫人沉默良久,喏喏说道:“婉宁那个性子老爷也是知道的,只怕一时难以转过心思呢。” 宁卿听了以后大怒,训斥宁夫人道:“岂有此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姻之事本就不是她一个小女儿家家能够自己做主的,她不说听到这事赶紧避开,反而自己就要扑上来说长道短,可是嫌自己的名声太好听了?都是你们平日纵的她,惯的好人一个。” 宁夫人喏喏几句,不敢与宁卿争辩什么,眼见得宁卿说完之后脸色也不见有变,遂娇嗔的笑道:“老爷只怪我们妇人,妇人么,头发长见识短,这也是无奈何的事情,只是却是不知道平日老爷如何纵的婉宁,倒叫咱们也好好学习学习,将来也能依样画葫芦,教的好人。” 第381章 上香 宁卿老脸一红,平日属他最纵婉宁,如今却是教他说谁去,只得低头揽了老妻的腰过来笑道:“咱们都是彼此彼此,很不必说谁的不是,还是细细议定了该怎么和婉宁说是正经。” 宁夫人方低眉一笑,与宁卿说了半日,两人一时说定了才入睡。 及至婉宁公主过来,宁夫人方与她说了根底,劝了半日,只说再择佳婿吧。 婉宁公主垂了半日泪,摇头只是不肯松口,倒让宁夫人也是难做。 待婉宁公主走后,宁夫人与宁卿叹道:“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还能有什么说的呢,只看他们缘分如何吧。” 贾环自从宁卿府上回来,再有世家叫他,只是推脱不去了,贾母、贾政也是盼望着他殿试上得蒙圣恩,现在吃喝有什么要紧的,也跟着帮贾环推脱了。 贾环倒是得其所哉,接连数日泡在林府不出,林如海也是爱才的,特特与少康帝请了假,整日的坐在府里与贾环说了殿试的流程,又讲了讲当日他如何应考的殿试,贾环听得甚是认真,两人有如引为忘年交的趋势,就连少康帝也忍俊不禁,与诚亲王笑道,若是今年贾环做不得状元,只怕就是林如海也过意不去。 贾母、贾政、兰夫人等人自是在佛前许愿连连,趁着殿试未曾开始,贾母老天拔地的竟是带着一众女眷亲去菩提寺烧了一趟香,求佛祖保佑贾环此次高中,连贾政也特特往寺里请香去了。 王夫人呕的只想吐血,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宝玉进得金銮殿,偏偏还要自己扶着贾母过去烧香拜佛,真真不知该怎生是好。 黛玉与探春知道贾母等人过去菩提寺烧香,特特派人拿了200两银子请贾母在佛前上供,许愿贾环此次必定高中状元。 就连那南安郡王府、勇毅伯府、镇国公府、宁卿府等世家听见贾家上香,也特特派了人过来跟着上香,倒让凤姐儿笑了起来,只说都是贾母的过错,贾母也不作辩解,跟着笑了起来,随即打发了人张罗着预备尺头和荷包赏赐来人。 赶着殿试那一日,别的屋里也就罢了,笃思园和沁芳斋的主子下人都穿上了红色的衣服以做喜庆之意。 贾环见了只想笑,丫鬟婆子也就算了,怎的小厮也要身着红衣,看起来不男不女,古怪的很,实在看不下去,遂严肃的与跟他的小厮说道:“若你一定要穿红衣,今日就不必跟我去了。” 小厮红了脸,其实他也本不想穿这样艳色的衣服,谁让那几位姐姐瞪着眼睛要他们一个个的都换了这衣服,平素最是温柔的彩云姐姐也出乎意料的不好讲话,势必要他们都换过的,还能要他如何呢,见贾环一脸严肃的样子,遂小小声的说道:“其实那赶车的车夫今日也穿了红衣的。” 贾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厮,嘴里的话眼看着就想喷出。 小厮也是知道贾环震惊的,想想那车夫四五十岁的年纪,穿了一身红衣坐在外面等他们的场景也是好笑,其实论起来小厮也是觉得丢人的,遂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兰夫人的意思,说是意头好。” 贾环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想想自己出去被别人嘲笑的样子,遂愤愤的与兰夫人说道:“给他们再换一身能穿的出去,不然这次我就不考了。” 兰夫人谄媚的笑道:“你个小鬼头很不懂得你娘的心啊,这都是有说道的。” 贾环冷笑两声:“我不管,脸都不要了么,被别人看见了还有我什么活路,母亲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 兰夫人无奈的笑笑,只得叫人给小厮和车夫换过衣服,贾环方放了心思,坐上马车往宫里去了,贾母等人拥在后面,脸色阴晴不定,还是凤姐儿笑道:“其实我也没有进过那金銮殿,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考的,不过想来名次的前后都是皇上说了算的,环哥儿又是大皇子的伴读,又是镇国公府的外孙,想来陛下也是看重他的,环哥儿又是这次的会元,名次也不能太过靠后的。” 贾母笑着点点头说道:“凤丫头说的很是,要不就是出去见过世面的人呢,稍微的人都比不上的。” 凤姐儿捂了嘴呲呲的笑道:“主要还是老太太倚重。” 众人听了也笑了起来,王夫人疲惫的扶了玉钏儿的手自去屋里休息,玉钏儿觉得自从环三爷得了会元之后,二太太的身子就越发的虚弱起来,她本想着叫了大夫过来给二太太诊治诊治,却被王夫人给拒绝了。 李纨自拉了贾兰的手回去坐着,与他说道:“我兰哥儿今后须得勤加读书了,早些中个举人、进士,将来入朝为官也能有你三叔叔做照应。” 贾兰也是敬佩贾环的,如今见贾环这么风光,心里不知羡慕了多少次,遂点头答应道:“母亲只管放心,明年我就先考个县试取了童生的资格再说。” 李纨见贾兰这样懂事,心里不知安慰了多少,倒是想起了贾琮,不由得难过道:“按理说琮哥儿也是与你一块考童生的,可是他倒是有个好爹,大老爷为了他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才将他塞进了国子监,只这一项就强了你许多,他只需在国子监里考个院试,过了就直接考举人了。先前我还说琮哥儿年幼失母,大老爷又是个不靠谱的,你倒是比他强些,如今看来,反倒是母亲拖累了你了。” 贾兰听了之后,忙忙的安慰李纨说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没有了母亲,只怕儿子早已和个小冻猫子似的不知蹲在那里蹭暖了,只怕都不知道在哪里活着了,母亲切不可这么臊儿子。” 李纨却道:“自从你父亲没了,咱们孤儿寡母在府里日渐艰难,虽然老太太怜悯,毕竟你那个祖母将来是个掌权的,怕不会将咱们娘俩的命都攥在手里。” 第382章 殿试 贾兰想起素日王夫人的做派,不由得摇了摇头,与李纨说道:“母亲也是奇怪,与二太太相处了这些年倒是还幻想着她有什么好处到咱们这里么,反正儿子是必要苦读高中的,到时候咱们就远远的离开这里,一个人不求,母亲做你的诰命夫人,儿子做儿子的官,将来就是二太太要饭到咱们家门口,咱们也只当看不见不理会她。” 李纨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捂了帕子说道:“可是我兰哥儿会宽慰我的心,就是怎么样,你祖母还能要了饭么,她的体己嫁妆可是够看了,再说这荣国府公中许多银子还不够她挥霍么,只是这样倒是招惹我笑了。” 贾兰笑了,靠着李纨的身子说了半日的闲话。 殿试就在金銮殿里举行,由少康帝担任主考官,核验了身份,考生们按着贡试的名次整整齐齐的排着队伍进入了殿里等候考试。 坐在座位上,贾环的心情甚为紧张,尤其看到了少康帝和诚亲王,他的心里就更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他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紧张的心情逐渐的平复下来。 直至试卷发了下来,贾环反而倒是舒缓了心情,看到题目,贾环不由得懵了下来:《六合为家赋》。 想了想,他倒是笑了,感情是少康帝今年打了几场胜仗,想着一统天下了,在心里构思了一会儿,随即在卷上洋洋洒洒的写道:“构尽乾坤,作我之龙楼凤阁;开穷日月,为君之玉户金关。” 少康帝坐在上头,诚亲王立在旁边,看着贾环坐在那里奋笔疾书,两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起来往贾环那里走去。 贾环正写的尽兴,倒是没有注意到龙椅上下来两人,只顾着在那里写着,旁边的考生看到少康帝下来了,吓得手一抖,一团乌黑的墨就洒在了卷子上面,当下就几声轻叹出来了,今科的名次是录不上他了,已然是斩卷了。 那考生眼泪险些流了出来,好容易盼来一个恩科考上了,自己却是这般运气不好,想想苦盼在家的妻儿老小,双手不由得抖了抖,就是诚亲王看了也是难过,过去与他轻声细语地说道:“平息一下心情,缓缓再写。” 那考生感激的看了诚亲王一眼,闭着眼睛停了一些时,睁眼再写,果然手不再发抖了。 少康帝失笑的看了看诚亲王,心想这污了试卷就是斩卷,论理就是等同作弊,是要作废的,你就是再与他说的这也好那也好又有什么用,总是不能录用的。那考生也是经不起大事,不过是身边站了两个人就吓成这样,还能指望他保家卫国么。 看了看那已然渐入佳境的考生,少康帝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这时候你考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污了卷子可是最大的罪过,随即转过头来,看向贾环的卷子,那贾环写的字迹工工整整,颇有颜真卿之神采,初一看上去也是言之有物,使人有着想顺势就读下去的感觉,遂笑着点点头,冲着诚亲王摆了摆手,两人就此走开了。 等着众考生守在殿外,几位副主考审定了试卷,初步拟定了十份他们认为上佳的试卷,呈给了少康帝。 少康帝翻了翻,拣出了贾环和宁三叔的试卷,着重看了看,拿起贾环的试卷与诚亲王笑道:“你的小舅子写的实在不错,他这个会元的名头不虚。” 诚亲王也是期望贾环出息的,见少康帝与他玩笑,也就顺势道了谢。 少康帝不禁失笑,看来若是贾环得不了今年的状元,只怕连自家的弟弟也与自己不消停,皇后和远哥儿也是虎视眈眈,遂笑道:“既如此,何不坐实了连中三元的美名,将来骑马游街,也能有个佳话。” 诚亲王赶紧笑道:“陛下圣明,臣弟替那贾环谢过圣恩了。” 少康帝失笑道:“往日你倒是不喜替人要名要利,今日这是怎么了,想来还是中了美人计,看来这三十六计中,美人计还是上佳的计策。” 诚亲王喏喏答应了,倒让少康帝笑了半天。 少康帝又道:“这宁择端是大理寺卿的兄弟,做出来的文章也是工整,刚刚我也顺势看了一眼,长的的确好看,看起来神采飞扬,不如就点了他做探花,你们以为如何。” 那宁卿座下的门生不知多少,就有一两名在殿中做了副主考的,又有那与宁卿交好的,个个都点头称是,又不是自家出银子,既是皇上说定了,自己不过是捎带手的人情,故此宁泽端定了今年恩科的探花。 少康帝见贡试出来的第二名唤作曹荣的,写的也很老成,遂点了他做今科的榜眼,那贡试出来的第三名做了二甲第一名,即是传胪。 诚亲王是记得那位污了试卷的考生的,知道若是无意外,势必就是按斩卷处理了,他也是怜悯那考生千里迢迢的辛苦,好容易有了恩科的运气,又是千难万险的考进了殿试,如今却因着少康帝临时起了兴致才坏了运气,想来也是难过,遂在那里替他求情道:“想来他也是预备了不少时间,那寒窗苦读几十载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熬得了的,不如陛下就赐他一个出身,看他以后的表现。” 少康帝笑着点点头说道:“咱们这个诚亲王不提则已,一提就是要亮一大片人情,可是他这胆量能做得了什么,不要任上被人吓死过去,我还得现给他家人打发赏赐。” 诚亲王笑道:“他也不过是不小心滴了上去,其实我看了看他的卷子,写的还是踏实,污了卷子都知道是斩卷了,他也处变不惊,依旧写完了卷子,就凭这一点就说明他的为人,给他一个前程看一看,不行就当是咱们走了眼,臣弟甘愿认罚。” 听到这里,少康帝倒是起了兴趣,随即叫了人把那考生的卷子拿了过来,自己又细细看了看。 第383章 钦点状元 看过那名考生的试卷,少康帝不由得也点了点头,笑道:“竟是可惜了,写出来的文章的确通达老练,里面几条建议也是不错,朕看了也想拿出来试试手。” 诚亲王赶紧笑道:“既是如此,不如就暂且留下了他,先将他放到地方练练胆量呢。” 少康帝笑道:“就是不为别的,为了你这个亲王替他求情,朕也很该留下了他。” 说着,冲副主考说道:“这个叫王世一的考生就定了今科进士最后一名,录了吧。” 几名副主考忙跪下听住了,心想这个考生倒是侥幸,不是诚亲王,只怕今科就与他无缘了。 随后少康帝与诚亲王说道:“虽是斩卷了,毕竟言之有物,说出来的东西也能用,同进士倒是可惜了他,进士么,再高的名次也是对他人的不公平,就作进士的最后一名吧。” 诚亲王忙点头应是,少康帝又说道:“虽说是进士的最后一名,也准了他进翰林院,日后还得他多辛苦些。” 几名副主考一听,竟是颇有倚重之意,随即听住了,等着以后结交。 贾环等一众考生战战兢兢的等在外面,就见内官出来,领了贾环等排名前十名的进士依次排着队走进了金銮殿,跪下行过了礼,听少康帝说了平身后,站起来低着头不则一声。 少康帝见这十名进士看着都很年轻,不由得得意于天下人才尽收于手,也没有考他们什么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不过是与他们说了说闲话,家住何处,有几口人,平素爱好如何等等也就开始钦点名次。 贾环听见自己被钦点了状元,高兴的浑身发抖,已是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宁三叔知道自己被点了探花,也是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却是想不到被天家如此看重。 赶着回到贾家,贾政早已高兴的等在门外,见贾环回来,几步并作一步撵了上去,拨开小厮,自己一脸亲切的上前扶下了贾环,险些将身子趴在地上等着贾环来踩了。 贾环刚刚经过殿试一惊,正在马车里养神呢,就见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一张大脸汗津津的印了进来,瞬间被吓了一跳:“何人来犯。” 贾政尴尬的定了定身子,贾环这才发见是贾政特来迎他了,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贾政也跟着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扶了贾环下了车,刚一进府,门外就响起了鞭炮声。 贾政笑着对贾环说道:“本来应是马车刚一站住就放鞭的,只是为父恐怕马受惊,吓坏我儿,故此要他们等你进了门再放。” 贾环笑了,看来自家这个便宜老爹心思也甚为细腻,正想与贾政说个谢字,就听贾政说道:“老太太她们在荣禧堂等着你呢,咱们快些过去。” 贾环赶紧跟了贾政过去了。 等进了荣禧堂,迎头就看见贾母等人站在那里,两眼泡了一泡眼泪,搂住贾环就是一顿猛哭,个个都说贾环是个好孩子,哭的贾环脸都是抽抽的。 等吃过宴席回到笃思园,贾环心有余悸的与彩霞说道:“不是我不经事,实在是老太太她们太过激动了,吓得我险些以为自己办了多大的事儿呢。” 彩霞笑道:“听三爷说的这般轻松,连中三元可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喜事么,等闲的人要他当个试试,只怕奔着命也考不上呢,又是年纪正当年时,三爷可是都占全了,就连我们这些做丫鬟的也跟着沾了光,之前压的宝可都是应验了呢,赢了许多银子。” 贾环倒是记起了彩霞她们的赌注,遂笑道:“如此说来,我竟是立了大功,你们须得多分润些红利给我才好。” 不等彩霞说话,外面已然有人笑道:“真真好大的脸,你不说打赏底下人,只说要分红。” 贾环和彩霞吃了一惊,往门口看去,却是兰夫人进来了。 贾环忙忙的赶上去笑道:“怎么母亲今日倒是空闲下来过来看我。” 兰夫人笑着拿手点了点贾环的额头说道:“我儿给我争了这么大的脸,满府里都说我有福气,我这个当娘的再不过来看看我环儿,真真连个心也没有了。” 贾环笑了,扶了兰夫人进来坐下,说起宴席,兰夫人倒是说道:“可是府里也是怪了,眼看得我环儿中了状元,怎么反倒不说请人了?之前说的山响,敢是如今倒是不说话了?估计是请完会元那波还没反过劲儿来了么。” 贾环失笑不已,林嚒嚒自与她笑着解释说道:“想来老太太是等着天街夸官和琼林宴完了才大摆筵席呢,那几日我在厨房里也听见鸳鸯与柳家媳妇说了半日若是三爷高中了该怎么摆宴席呢,府里早已是准备上了,更何况三爷还是被钦点了状元,若说是不请世家,就是外面的人也不依呢,如今只怕都日里夜里盼着府里请客叫他们呢。” 兰夫人方放下了心,听见林嚒嚒说什么天街夸官和琼林宴,自己也是没有听过,遂问起:“这天街夸官是什么名头,怎么我也未曾听老爷说起过。” 林嚒嚒笑道:“就是新进的进士身着大红进士服,三爷当着状元还要头戴两朵金花,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众进士,走在京城最大的街道上游街啊,哎呦呦,侍卫护卫,锣鼓鸣道,简直好不热闹,怎么兰夫人竟是不知道么。” 兰夫人红了脸笑道:“我自小进府,等闲不出去,老爷又没有和我说过这些,咱们府里也许久没得进士出身的,哪里就知道这些了,偏偏我哥哥他们平素在外面住着,也没有和我说过。” 随后,她又问道:“那个琼林宴又是什么,可是皇上赐宴呢。” 林嚒嚒笑着点点头说道:“兰夫人果然聪慧过人,天街夸官之后,礼部就为新进的进士赐宴,这就是琼林宴了,其实也和陛下御赐一样了。” 兰夫人听了笑道:“这也是之前咱们家里没有个考中的,要不然我哪里会不知道呢。” 第384章 天街夸官 林嚒嚒笑道:“现如今有了三爷还能不知道么,只怕以后家里的爷们都跟着起来了,也是三爷带了头。” 兰夫人听了更是得意,看着贾环只是要笑,左看右看总是看不够,看的贾环也是脸红了。 正如林嚒嚒所说,果然不等两天,新考录的进士身着礼部送来的进士服,跟着朝中大臣一起进了金銮殿听着礼部官员宣读录中的进士姓名和名次。 当听到自己高中状元后,即使是已然知道了结果,贾环也还是激动的浑身发抖,不能自持。 贾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作自己镇定自若的样子,实则手心里已然渗出了满满的汗液,后背也存了许多汗水。 金殿传胪之后,就是天街夸官了。 贾环左右簪着金花,骑着高头大马,等着一阵锣鼓声响起,在开路的礼部官员的带领下,领着一众新进的进士,走在了京城最大的街道朱雀大街上。 街道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更有那小媳妇和大姑娘看见哪位进士顺眼,就投掷香囊过去。 贾环一个一十二岁的孩童,虽然年纪轻轻就连中三元,赢得许多人的惊叹,毕竟他的岁数摆在那里,大姑娘和小媳妇也不爱恋比自己小太多的孩童,即使这位孩童看起来也是眉清目秀。 相比较起来,宁家三叔宁泽端那里就好了太多,探花本就是不但文章做得好,长的也好,从皇上那里就过了关,而且人们还打听了出来,那位探花目前尚没有家室,更让女子们对他心驰神往,那荷包香囊不要命似的往他身上抛去,还伴随着阵阵压低了声音的尖叫。 贾环转头看向宁三叔,不由得笑道:“三老爷今日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啊。” 说着,一指马下的一众女子,冲宁三叔神秘一笑。 宁三叔笑道:“环哥儿可是在调侃我不成,今科的状元是谁,该不会是我吧。” 却说贾家下人都知道贾环今日游街,能出来的都告了假出来看贾环。那彩霞、晴雯等丫鬟也跟了人流过来,却见宁三叔得香囊最多,贾环并未得多少香囊,遂发了怒,这可是与她们脸面上无光的,也拿了香囊专门往贾环身上撒去,一行叫人速速回去拿些香囊。 婉宁公主早已包下了临街的一家茶楼的二楼雅座,见贾环骑马经过时,少有女子往他身上抛香囊荷包,倒是有很多的女子往宁三叔身上抛的,遂心里暗笑不已,也是心疼贾环无人打搅,遂叫了侍女速速取了香囊荷包往贾环身上抛洒,自己也趁着兴头抛了一个香囊过去。 坐在青儿对面的远哥儿看见自家妹子这种幼稚的行为,不由得摇了摇头,笑道:“不过就是一个玩儿罢了,也值当的你这么当真,又不是谁得了香囊多谁做状元,若是如此,父皇也不必来一回殿试了,直接拉了人放了大街上由百姓抛香囊不就好了,看看谁多谁做头名。” 青儿羞红了脸面,掩了眼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也不过是跟着随个大流罢了,看皇兄说的这样郑重。” 远哥儿失笑不已,起身看了看宁三叔,笑道:“说起来,这届的探花果真名副其实的很,许多大姑娘小媳妇都倾慕与他,看来不等琼林宴散,就有亲事送上门了,也不枉你外祖着急了。” 青儿笑道:“皇兄说错了,不用等琼林宴散了,刚刚我这位三外祖父得了贡试的第四名,就有人家上门求亲了,待他做了探花,不等他走回来,那女家更是不要命的往宁家跑,愁的他只想在外面呆呆,不愿回来呢。” 远哥儿听到这里,不由得噗呲一笑,喷了一口茶水出来,指了指青儿笑道:“你这个促狭鬼,你也是女儿家家的,怎么说出的话这般无赖,就不怕那女家寻你晦气么。” 青儿嘟了一张小嘴说道:“她们现在可是不敢寻我的晦气呢,只讨好我,求我与宁三老爷多说些好话呢。” 远哥儿失笑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很机敏,这点我也没有想到。” 青儿笑道:“待镇国公府里有一个探花,哥哥你就和我一般机敏了。” 远哥儿觑见青儿一派天真的模样,倒是想起了她与贾环的事来,宁三叔有亲事上门,难不成他贾环就没有么,且贾环又是年纪小小,更加不愁了,怎么青儿反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当真她心悦于贾环么,又不好当面说给青儿听,只得一眼又一眼的撇着青儿。 青儿没心没肺的看了远哥儿一眼,正巧见他斜眼看自己,遂问道:“怎么皇兄这般模样看我,难不成我的脸上有什么污点不成?” 说着,就要侍女拿了镜子过来照照,远哥儿笑着忙制止道:“并没有什么,你多心了。” 青儿娇嗔的笑道:“明明皇兄刚刚就在斜眼看人,现在又是百般推脱,实话招了出来吧,不然我可是不依的,明日你再有错处,只自己和母后跪请去,我是不再替你担责的,求情也很不必要我去了。” 远哥儿一听要糟,自己本就不是个省事的,若是没了青儿求情或是分担替责,今后的日子恐怕不是那么好过的,也是看四下无人,只得喏喏的小声说道:“如今贾环年幼就高中了状元,你又要如何行事?” 青儿莫名其妙的说道:“如何行事,还能要我如何行事,环哥哥中了状元可不就是大喜事一桩么,感情皇兄是要我请请他么,还是咱们合请?” 话一说完,青儿顿时觉出远哥儿说话的深意来,遂沉默了下来,坐在座上一动不动,任是外面街上的百姓欢呼雷动也触动不得她。 许久,青儿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颓废的说道:“皇兄说的果然不错,环哥哥已然做了状元,做媒的人自是一波接着一波,可是我这个男装可是还并未褪下呢,如何又能与她人做比?” 第385章 琼林宴 远哥儿小心翼翼的看着青儿,见她满脸的沮丧,遂笑道:“其实贾环为人的确不错,将来前途也是远大,配你也是不算太低,只是如何和父皇说呢,总不能就说是你看中的吧,与例违逆的,天下又不是没有好人了,要不然就再找别人?” 青儿不高兴的说道:“怎么皇兄与我外祖家说的竟是一样的,该不会是串通好了吧,不要我与环哥哥在一起,与你们又有什么好处,个个都这样可恶。我又不是要与好人在一起的,我只是想和环哥哥在一起,竟也招了你们这么多人的恨,可是你们从未心悦过别人么,所以个个都不愿意我得了幸福?” 远哥儿汗颜,就势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作势喝道:“闭嘴,什么话也能说的出口,你可是天潢贵胄,正经的公主,说这话不怕被父皇责罚么,还不与我闭嘴呢。” 青儿斜眼看他,远哥儿无奈的笑了笑,两人是打小的玩闹,等闲的是吓唬不住她的,遂笑道:“可是如今怎么和贾环说呢,或是怎么和父皇说起,现在除了咱们乐意,其余两方可都是不知道的,横不能一直瞒着吧,何况若是你真的心悦于他,也瞒不住这二位。” 青儿沉默了,皇兄说的自然是对的,父皇那里她是不怕的,可是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与贾环男装相见,现如今可是怎么戳破呢,且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心意呢,若是被拒绝了,岂不丢人? 远哥儿与青儿自在那里发愁不提,单说贾环天街夸官风光了一回,回到家里仍是兴奋不已,嘱咐了彩霞将状元服洗了,待琼林宴上再穿。 过了两日,礼部又传了琼林宴,贾环穿戴整齐过去赴宴。 这宴席上面的规格也是不同的,状元、榜眼、探花单独坐一桌,其他进士四人一桌。 做榜眼的曹荣年约四十,为人也很健谈,是个可攀交的有志之士,不多一时,贾环和宁择端与他就深谈了起来,问起来原来那曹荣此次是与妻室一起过来应考的,上次落了榜本想着要走,还是他的妻子劝住了他,是准备在京城里谋个学馆的差事等着三年之后再战的,谁料想竟是等到了恩科这等好事,也算是歪打正着。 曹荣笑道:“本想着落榜之后回去谋个差事养家糊口,不必再考的,你嫂子只说可惜了我的才,不如就在京城谋个学馆先生,边教学生,自己也可以空闲时间一学,不必掉了我的才气,她也能够在京里顺势做些事情,谁想到不等半年竟是有了这样天大的好消息,也是陛下隆恩,我等之福。” 氛围衬托到这里,不赞一声天子圣明,只怕这戏就过不去了,贾环、曹荣、宁三叔都赶紧起身拱手向天,只说天子圣恩,连带着新科进士都站了起来,齐齐都向天作揖,共称圣明。 坐了下来,贾环看见最边上坐着的王世一与他拱手敬了一杯酒,也唇边带笑,隔空敬了一杯酒与他,两人喝净了杯中酒,相对着都笑了。 等到琼林宴结束,进士们人手一枚刻着“琼林宴”的精致宫花,贾环作为状元,得到了一枚银质的,端的是与众不同。贾环拿了以后,兴高采烈的揣了怀里就回了贾家。 等到回到沁芳斋,兰夫人已然等在那里,见他进来就赶紧赶上前来,叫了一声乖乖,抚了他的脸就赶着叫人拿了毛巾过来给他擦手擦脸。 贾环满脸通红的坐了下来,从怀里拿了宫花来给兰夫人瞧,兰夫人满怀兴趣的拿了过来,不由得赞道:“好个精致的银牌。” 正看着呢,琅哥儿劈手拿了过去,引得兰夫人捂了嘴笑道:“才多大就懂得这是个好东西,敢是我琅哥儿也想着将来考个状元?” 林嚒嚒、翠果等都笑了,林嚒嚒打趣道:“原来兰夫人竟是盼着四爷早日成才了,夫人且放心,有了三爷的珠玉在前,还怕四爷不跟着么。” 兰夫人笑道:“不知怎么的,就是这一样怪,琅哥儿看起来也是如我环哥儿一样的机灵,怎么反倒不甚爱学呢,我拿给他的书都撇开了,只爱珍大爷拿来的小弓箭,舞起来笑得嘻嘻的,倒是和环哥儿小时候一样了,和大时的环哥儿丁点儿跟不上的。” 听到这里,贾环不由得心里漏跳了一拍,看了看兰夫人,未有疑色,遂放心了不少,逗起了琅哥儿。 众人听了兰夫人的话都笑了起来,林嚒嚒笑着说道:“可是兰夫人话说的有趣,四爷不过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奶娃娃,夫人且正经拿了书来试,就是周岁抓周也没有过呢,夫人怕什么?三爷当年不是也不爱读书只是淘气么,一晃就大了起来懂事许多,这不是得琅琅的状元公不就坐上了么。” 兰夫人一想果然如是,还是自己心太急了,遂不好意思的笑道:“怎么我就脑子不转过,偏偏冤枉了我儿,还是我这个做娘的不是。” 林嚒嚒抿了嘴笑道:“就是兰夫人这个当亲娘的都这般心急,更何况是那等不是亲娘的人了。” 说到这里,彩云倒是想起了一事,与兰夫人笑道:“听二太太屋里的玉钏儿说起,近日二太太的精神不甚好呢,也不想着吃斋念佛了,整日恹恹的不喜说话的很,总是一个人呆在那里想事情,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兰夫人呀了一声说道:“二太太这是怎么了,敢是有什么病吧,该叫老爷寻个大夫过去瞧瞧的。” 林嚒嚒抿了嘴笑笑不说话,贾环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还能有什么病呢,不过是见贾环得了状元,生了心病吧。 翠果却道:“二太太精神不好也是有道理的,咱们那位二爷,年纪一大把,不想着好好读书,成天与姐姐妹妹厮混在一起,做的一手的好胭脂,只是不爱作学问,老爷说起来生气的不得了,让二太太又怎么高兴的起来呢。” 第386章 吃请 晴雯也道:“可是咱们那位二爷果真天真无邪,就不想想自己偌大年纪不好好读书,将来可怎么好呢,如今还未有亲事上门。” 杏果笑道:“寸功未建,哪家女家敢上门呢,总要看看二爷书读的如何,就算是个秀才也好啊。” 彩云笑道:“其实也有女家想结亲的,就是老太太不依。” 众人听了就笑,知道彩云说的是谁家,停了一些时,翠果笑道:“那两日我去老太太屋里找琥珀要鞋样子,听她说老太太日前也略微松了松口,想来还是薛大爷上进了,老太太看着也喜欢了,故此松口了。” 兰夫人最喜欢听这种八卦之事,连琅哥儿也顾不得了,塞到琅哥儿奶娘身上,遂眼放精光的问道:“老太太可是许了宝姑娘与宝玉了,何时定亲呢。” 翠果笑道:“哪里就这么快呢,总要等上一等,看看薛家的情况再说吧,万一外面有更好的人家呢,总不能就把心思放在薛家身上。” 兰夫人捂了嘴笑道:“真真笑人,我只听说女家撑男家的,倒没有听说男家怠慢女家的道理,姨太太竟然还能等的行,要我说来,不如趁早开发了找别的好人家去呢,何至于被人耍笑。” 林嚒嚒笑道:“还是薛家与贾家的等次不在一处,姨太太又是想着自家儿女高娶高嫁的,也只能定下心来等着了。” 兰夫人叹着气摇了摇头,果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也是难说,想了想,又问道:“那位薛大爷听说之前是定了夏家的千金,也不知道何时成亲呢。” 翠果疑惑地说道:“其实当初姨太太也说过的,只说是薛大爷见那位夏家小姐甚为爱慕,赶着回来叫姨太太遣了人过去定亲,那位夏家太太也是肯的,往常来时,姨太太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那位夏家小姐,言谈里都是喜欢的,只说将来娶她进门,势必要当女儿待的,只是这两趟来了,听琥珀说起,都是再不提起夏家的,老太太有时候问一问,也是躲躲闪闪的,不肯说夏家半字,老太太一见约摸着是与夏家联姻出了问题,要丫鬟们都不要再提呢。” 兰夫人听了怔了怔,说道:“之前不是说的这也好,那也好,还说那位夏家太太很是喜欢薛大爷么,薛大爷也是心悦夏家小姐的,怎么就出了问题了,姨太太也不说?” 贾环也愣怔住了,书里可是说的是薛蟠与夏金桂成了亲的,那夏金桂又是个母老虎性子,怎么反倒出咕咚了,想了想,他又释然了,是了是了,自他穿进书里,什么没有变化的,更何况这些,自己又何必执拗呢,遂笑着解劝兰夫人道:“想来是有些个事情,不过姨太太不说,咱们也很不必纠缠,想来薛大哥总要娶媳妇的吧,只看娶的媳妇是何人了。” 兰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儿说的很是,要不就说是我儿做状元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说笑了一回,兰夫人见贾环眼皮子打架,知道他只是困倦,赶紧撵了他回去睡了,贾环笑着走了。 赶着第二天起来,众人都知道贾环天街夸官和琼林宴都是游过了、做过了,又是休假时间,还不等任命,遂开始设了宴席叫贾环来坐。 自贾家开始,贾母先大设了宴席,又从外面请了上好的戏班子,特特的叫了相好的世家来坐,贾环自然是主陪的,席间贾政带着他敬了这里、敬那里,喝了许多杯的酒,贾赦、贾政、贾珍、贾蓉也跟着吃醉了,贾环自然是少不了醉的,扶了回去,兰夫人看见只有心疼的,只是也不敢狠说,知道儿子高中状元,这也是少不了的人情来往,就是自己在里间也与众位诰命夫人吃了几杯酒,个个都要敬到,不然就是给自己儿子添堵。 待贾环第二天醒过来,东府贾珍又开始设了宴席,特特的来叫了贾母、贾环、兰夫人等人过去吃酒,宴席上布置的甚是奢华,也请了戏班子、男先儿女先儿打诨取乐,只是吃的酒少了些,贾环倒是感激不尽了。 第三天,诚亲王特特叫了荣国府一众老少过去吃酒,黛玉作为亲王正妃,打理的府里是井井有条,又不拿大,要探春也分担了不少事务,贾母过去坐了一些时,眼看得下人被她们二人摆布的甚是规整,也很服气,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涩,高兴的是黛玉、探春高嫁,得了诚亲王青眼,自家也跟着沾光,酸涩的是黛玉嫁于别人,只是可怜了自家的宝玉还在那里念着她。 眼见得宝玉的眼睛直溜溜的盯着黛玉,因怕事情败露,贾母借着年老体弱,赶紧扶了宝玉的手回去了,宝玉在路上自是呆呆的,只说林妹妹倒是比先前看着身子好了许多,想来也是诚亲王对林妹妹不错的缘故。贾母也是借机搂着宝玉说了半天的话,解劝宝玉不必再想黛玉,世上自有别的好女孩子呢。宝玉只低了头,一言不语,半响才喏喏的说道:“不知怎么的,孙子的心里似是缺了一块,只是疼的很,又空落落的,想来是吃了风着了凉,脑袋也跟着蒙了。” 贾母一听,哪里还有比这件事更加要紧的,遂赶紧叫人速速往家里赶着,到了门口,扶了宝玉就坐了轿子往屋里走。等回到屋里,将宝玉背回床上,宝玉已然是面红耳赤,显见得就是着了风寒,烧上来了。贾母儿一声肉一声的,声声叫着大夫赶着过来诊治宝玉。袭人也是急了,一面叫小厮赶紧去找大夫,一面拿了帕子沾湿了给宝玉降温,被子也是裹得厚厚的,不敢漏风。 贾母哭的不能自已,贾环中了状元也不能解了她的忧愁,坐在那里镇定了一下,才想到王夫人,遂吩咐下人道:“叫你太太赶紧回来,就说宝玉发烧难受了,要她赶紧回来。” 第387章 宝玉发烧 下人答应着赶紧去了,待王夫人赶回来,宝玉已然烧的不省人事了,吓得贾母正坐在那里哭的不行呢,凤姐儿素来惦记宝玉,也跟着王夫人回来了,见宝玉发烧,贾母大哭,连着王夫人也跟着六神无主,现下府里也没个当家的管理,也是好心,站了出来说了几句话,不过一刻就将府里的事务安排的妥妥当当的,王夫人看来心下满意,心里又起了波澜,只是眼下不能说话,见大夫来了,几服药下去宝玉看起来好些了,烧也退下去一些,想来也不能再烧上来,就扶了贾母回去安歇了。夜间众位太太奶奶们都派人过来问询几次,知道宝玉不甚烧了,也都安心了不少。 兰夫人也遣人来问了几次,知道宝玉好些了,醒过来知道吃饭了,遂笑着与贾环说道:“可是古怪的很,偏偏宝玉从诚亲王府里出来就发烧了,敢是看见了林姑娘心里难受,不愿她嫁人?真真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贾环忙阻止了兰夫人的话头说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怪话,被人听见了还有林姐姐的好日子过么,只怕三姐姐也要吃挂落,快别说了。” 兰夫人吓得赶紧掩了口,不敢再说了。 王夫人回到屋里,心想宝玉这场病来的太过古怪,遂找了下人来问,都说是从诚亲王府回来的路上就着了凉,回来就发烧了,心里暗暗生气,想着这黛玉嫁了人也不消停,害得自家宝玉难受,摆了摆手,示意下人退下,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斜着躺着,只顾着生气,近来自己越来越喜欢生闷气,身子也恹恹的,做什么也提不起劲儿来。 过了一天,镇国公府又来请兰夫人、贾环过去一聚,席间远哥儿也过来了,青儿也跟着一起凑了热闹,兰夫人是不认得远哥儿和青儿的,只是看见他们与贾环玩得甚好,听镇国公夫人说起,说两人与贾环相交不错,也是看他们长的眉清目秀,看着喜欢,遂叫彩云、杏果拿了两个尺头,两个荷包,荷包里面装了几个魁星高中之类寓意好的小金锭子,以作表礼。镇国公夫人是知道远哥儿和青儿身份的,正想阻拦,被远哥儿和青儿一把拦下,两人拿了表礼与兰夫人恭敬作了揖,殷勤作谢,兰夫人甚为高兴,拉了青儿在一旁坐着,与她聊了很久,倒把镇国公夫人吓了一头的冷汗出来。晚间与镇国公说起,镇国公也是吓了一跳,缓了缓神,失笑的不行,问镇国公夫人道:“大皇子与婉宁公主真就收下了?” 镇国公夫人笑道:“可不是呢,两人爱的和什么似的,就和宫里没有一样。” 镇国公笑了,假装斥责镇国公夫人道:“说的什么话,宫里什么没有,哪里就少了这些,还是他们与环哥儿玩得好的缘故,那些规矩礼仪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镇国公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那贾环的魔力果真很大呢。 坐了一些时,镇国公倒是想了起来,皱了眉头说道:“那婉宁公主今日穿了男装过来,我倒险些没有认出她来,不男不女成什么样子,见她与环哥儿的做派,只怕两人相识的时间不短,那环哥儿可是知道她的身份?” 镇国公夫人笑道:“哪里知道呢,适才我也吓了一大跳,只以为婉宁公主是错穿了男装,偷跑出来的,正想拜见,就被远哥儿一把扶起,与我咕咕唧唧了半天,这才知道敢是女扮了男装,环哥儿也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的,只知道是宁家的公子,三个人平时宫里宫外玩得甚好呢。” 镇国公听了,严肃的看着镇国公夫人道:“他们年纪小不知道轻重,怎么你一个经历了世情的也不劝着些么。这可是违了例的,男女三岁不同席、七岁不同塌,更何况是扮了男装一起玩闹,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镇国公夫人一摊手叹道:“老爷竟是一点道理也不讲的么,我也是今日才见到的婉宁公主这般打扮,平日里她又不肯做了打扮到我跟前,我也是不知道她与环哥儿相交莫逆的,又去哪里解劝去。” 镇国公沉默了一会儿,知道镇国公夫人说的也是实情,只得执了镇国公夫人的手笑道:“怪为夫想的不周到了,也是为夫替婉宁公主担忧的过。” 镇国公夫人哼了一声,说道:“老爷想的真真多余,人家外祖家不想这些,陛下也不想这些,只是老爷纯纯的管闲事。” 镇国公叹道:“毕竟也是皇家子弟,一言一行都是万民的表率,婉宁公主倒是个爱玩的,只是说出去不好听,皇后又是宫里的统领,这事儿合该与她说说。” 镇国公夫人张了张嘴,本想嗔他多管闲事,只是涉及到皇后,便忍了下来,与镇国公笑道:“这又有何难的,改日我进宫里和皇后说说,想来远哥儿和婉宁也都是不怕的,要不然为何他们敢来咱们这里做客了。” 镇国公笑着点点头说道:“不管如何,还是先与皇后娘娘好生说说,别的都是其次的。” 赶着贾环回去,兰夫人与贾环笑道:“我儿结交的都是好孩子,譬如说那位远哥儿,再譬如说那位青儿,都是百里挑一的憨厚孩子,看见他们,母亲很是欣慰,知道我儿也带偏不到哪里去。” 贾环暗暗想到,就是带偏了自己还能如何,青儿也就算了,毕竟是宁家的子弟,那位远哥儿可是大皇子呢,宫里只怕我将他带偏,哪里就会想到他将我带偏了,幸亏母亲不知道远哥儿是什么身份,不然只怕连腿都要吓软,遂笑道:“母亲说的很是,他们都是好孩子,也是好人家出身,母亲的眼光实在很好。” 兰夫人听了甚是得意,赶着叫丫鬟过来拿茶水给贾环吃,贾环推辞道:“适才在镇国公府吃了不少的好茶饭,现在还是饱饱的,何必麻烦姐姐们给我拿茶水。” 第388章 事定1 兰夫人点头笑道:“好个没出息的小东西,也吃过几天的好东西,怎么到了别人家反倒嘴这样馋了起来,可是人家说的隔锅的饭香甜了。” 贾环笑道:“镇国公他们并没有狠逼儿子吃酒,做出的饭菜闻起来也很好吃,倒是比之前的几场宴席更得儿子的心呢。” 兰夫人掩了口笑道:“把你个小鬼头给吓得,明日南安郡王府要请了你过去吃酒的,看你倒是吃不吃。” 贾环想起来就是一头的汗水,遂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儿子命大了,换了常人只今天就不能起来了。” 兰夫人用手点了点贾环的额头气得笑道:“换了旁人可有你这样的人脉呢,只怕奔了命也找不到一条这样的人脉,你还在这里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别人只叹没有你这样的命呢。” 贾环想了一想,遂笑道:“母亲说的极是,是我背晦了。” 到了明日,果然南安郡王府特来请了贾母、贾政与贾环过去,本来也是要一同请了王夫人过去的,只是王夫人懒怠于此,宝玉又是病弱在床的,虽然刚刚烧退,毕竟身子软的起不来,王夫人担心自家的亲生儿子,遂推脱了。 及至第三天,北静王府又来请贾环和宝玉,听说宝玉身子不爽,叹息了半日。 第四天,大理寺卿宁家来请贾环。 第五天,王子腾又来请贾府一众老小。 …… 吃了数日,贾环见了宴席只如见到仇人一般,他还要抽空答谢恩师林如海并贾代儒,又要与新科进士一绪友情,直直将自己的身子吃的难受的不行,躺在床上就不想起床。 贾母见王夫人始终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见宝玉这几日虽然烧退了,总也是身子好不起来,懒在床上动弹不得,请了几位名医也不得理法,遂借着问病的理由特特叫了王夫人过来说话。 贾母抬眼看了王夫人一眼,见她只是低头念佛,遂叹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二太太近日总是一副难过的样子,可是谁欠了二太太的账了么。” 王夫人愣了一愣,停下手里的佛珠,苦笑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府上出了这么大的喜事,媳妇怎么会难过呢,环哥儿也是媳妇的儿子呀,就是为了老爷,媳妇也不能被别人看笑话。”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二太太能这么想自然是好的,如今环哥儿高中状元,这可是咱们府里的大喜事,今后的日子只怕都要等着环哥儿往起带了,你又是他的嫡母,若是你贤惠些,环哥儿还能待你差么,二太太可不要被人胡乱挑唆了。” 王夫人的胆汁都要苦破了,只是礼法有限,也不能说什么真心话,只得沁了苦笑坐在那里说道:“母亲说的极是,媳妇这两日也是身子有些不爽,软的实在不行,就连说话也提不起劲儿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其实环哥儿大喜,我也是高兴的。” 贾母听了,倒是关心的问道:“可是二太太怎么就不告诉我一声呢,可是请了大夫了,该吃几服药才好。” 王夫人忙站起来说道:“不过也是偶尔难受,想必是着了风的缘故,清清静静的饿上几顿就好了,并不用请大夫。” 贾母笑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又不是请不起大夫,就算是银钱短缺,也很不该从这上面省去,你又是二房的当家主母,省了谁的,还能省了你的?” 说着,就吩咐了鸳鸯出去请大夫,王夫人忙制止道:“有劳老太太挂心,儿媳出去就请大夫调一调,先在老太太这里坐上一坐,免得大夫搅了。” 贾母一听,就知道王夫人想说些私密话,遂吩咐了鸳鸯等人出去看着,就听王夫人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说的,只是儿媳现下是这样的病身子,再理家只怕与病情无益,就想和老太太借一个人,帮着理理家。” 贾母听了,心里暗暗发笑,只当这人这么好借的么,不看看她是怎么跑的,真以为这位置很好坐?当下只当不知道王夫人说的是谁,遂装模作样的问道:“二太太说的是谁?” 王夫人轻轻笑了一笑,说道:“就是凤姐儿。” 贾母心想,果然,自己果真没有猜错,遂笑道:“原来二太太说的是她,现在大房二房已然分了家,凤姐儿是大房的儿媳,按理说不应该再管二房的事情,说出去可是像什么话呢,敢是二房没了人么,只等着大房的媳妇过来理事。” 王夫人苦苦哀求道:“实在是儿媳身子病的难受,凤姐儿又是理过家的,管起事来事事爽利,用的甚是趁手,老太太就只当疼儿媳吧。” 贾母却道:“我一个年逾八十的老人,只懂得吃喝享乐,论起劝人来,也不是在行的,凤姐儿又是大房的,你若真的想借人,直接和大太太说去吧,隔了锅台上炕,大太太只怕会不高兴的。” 王夫人见贾母只是敷衍自己,遂哭求道:“老太太好歹怜悯儿媳。” 贾母说道:“这可是奇了,别的不说,二房的大奶奶可是立在那里的,大姑娘与她也和你学了不少本事,你现在不等着叫她们出来主事又等谁呢,凤姐儿来这里理事总不是个常法,总不能理一辈子吧,叫大奶奶看着是个什么事儿呢,只怕心里难过。” 王夫人强撑了身子笑道:“大姑娘定了南安郡王府的世子,眼看着就要嫁过去了,论起时间来,理嫁妆还来不及,更何况是再加上理家呢。大奶奶么,本就是个寡居的,性子柔顺的立不起来,若是她理了家,只怕下人偷家偷的都内囊空了,还是不要让她理家的好。媳妇本是想着自己劳累些的,只是这两日身子实在撑不起来了,不如就暂时请了凤姐儿先过来理一理,待我日后好了再替换她。” 贾母心想,这可是难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好呢,万一黄鹤一去不复返,还有凤姐儿卸任的时候么。 第389章 事定2 因见王夫人说话可怜,贾母也不好说她什么,遂笑道:“其实二太太也是知道的,凤姐儿不过是暂时在这里住住,等着过些时候就要和大老爷一起回去平安州的,不定哪一日就走的,二太太还是再想它法吧。” 王夫人咬了咬嘴唇,还能要她想什么办法呢,好歹凤姐儿是自己的娘家侄女,好拿捏些,胆子也大,有些事情要她担了也就担了,若是换了那位大奶奶么,想想就知道不是个担事的,还能指望她事事冲在前面么,更不要说赔了嫁妆管家了。凤姐儿是没有什么脑子的,只知道咋咋呼呼的叫唤,若是换了那位大奶奶,谁知道将来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吗,需知咬人的狗可是不叫唤的。 王夫人苦了脸只是求贾母容情,她就不信了,有了宝玉和元春的面子,老太太还能驳了自己的面子不成。 贾母疲惫的靠在塌上,自家这位二儿媳究竟是痴还是傻呢,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好活,再被她气上一气,还能享受多久呢,倒是被她气的想起了宝玉,也没有说什么,只叫了鸳鸯进来,扶了王夫人的手一起先去看了宝玉。 宝玉仍是病在床上,身子被病拿的起不来床,好在神志清醒,见贾母和王夫人过来看他,就想勉强的往起支应给她们请安,被贾母抢先上来给按住了,笑着安慰他道:“躺下吧,我和你太太略看看就走的。” 看了一看,屋里一应俱全,丫鬟们也都很是称心,也就放了心,叫过袭人问了几句话。 袭人心里只是苦的,本就是忠心于宝玉的,见宝玉身子突然不好了,许多委屈在心里,看贾母问起来,遂赶紧与老太太说道:“刚刚王太医来过了,只说这病来的奇怪,不像是着了风的,倒像是冲撞了什么,现下二爷身子弱,只开了人参养荣丸要二爷先吃着看看呢。” 贾母听了一怔,想了一想,遂与王夫人说道:“那位王太医平日也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一般不会说虚话,既是他说冲撞,就叫个人过来看看吧,王太医开的药也不必停了,赶上哪个治好了两面都要谢的。” 王夫人急忙听住了,因想着去哪里找这样的人才,贾母说道:“之前治过环哥儿的那一僧一道倒是个得道的,可惜并没有留下他们的住址,一时去哪里寻他们呢,再想想别人,有没有这方面的高人呢。” 王夫人想了一想,低声说道:“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似乎也会些手段,不如就让她来看看,就是看不好也不要紧,咱们再去找别人,或者寻人探查那两位高人也好。” 贾母沉思了一会儿,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得点头说道:“二太太说的很是,不如明日就叫马道婆进府看看吧。” 王夫人还要去荣禧堂和贾母说凤姐儿管家的事儿,被贾母摆手送走了。 贾母看了看王夫人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扶着鸳鸯的手走了,回去后与鸳鸯说道:“待我日后一发子蹬腿去了,也不知贾家究竟能支撑多久,还是说我的宝玉可能享受几日呢。” 鸳鸯吓得与贾母说了半日的玩笑话,贾母只是愁眉不展,用手扶着头,靠在塌上想了半日,只是不肯休息。鸳鸯担心的不行,出来与平儿说了,也不知二太太与老太太说了什么,竟是让老太太愁成这样,还是平儿安慰了她半日方才罢休。平儿回去与凤姐儿说了,凤姐儿想了又想也不知道王夫人说了什么,遂拍手笑道:“咱们竟是操了这么多的闲心了,横竖不能说到咱们头上吧,早就分家了的。” 赶着马道婆过府了,在那里啰啰嗦嗦了半天,站在宝玉床头用手抓了一会儿,去了荣禧堂与贾母说道:“宝玉是在做客的府里冲撞了花神,刚刚被我做了法,和她说了说,许了她纸钱,老太太呆会儿着人去外面烧些元宝黄纸送一送,这事儿就能完结了。” 马道婆这么一说,贾母倒是想了起来,遂笑道:“可不是么,诚亲王府里那日厅里搁了几盆梅花,还有一盆是绿梅,林丫头说是外面进上来的,很不容易见到呢,可不就是冲撞了花神了,想来是梅花仙子了。” 遂赶着叫了袭人或是谁人出去给宝玉送一送,听下人回说,说送了之后宝玉倒是觉得身上轻快了好些,这会儿已然睡下了,遂心下安定不少,与马道婆说了好些些话,偏偏马道婆说道:“老太太不知,因着宝玉的八字太轻,这两年是要受些磋磨的。” 贾母最听不得这话,遂赶紧问马道婆该怎么办,马道婆笑道:“这事倒也不难办,须得找个八字重的压一压才好,顺带着冲个喜,正巧宝玉没定下婚事,也是喜事一桩不是么。” 贾母听了,低了头在那里沉思起来,乃问起马道婆何人合适,马道婆想了想说道:“现下也不知道谁人合适,不如老太太有中意的人选拿了几个给我看看,我帮着掐掐八字。” 贾母笑了起来,可不就是这样么,倒叫马道婆去哪里找人呢,除非她有意说出,如今倒是显得马道婆真心为宝玉了,当下也不让马道婆走了,就要寻了外面相识的未婚姑娘的八字过来给她看。 马道婆笑了起来,说贾母道:“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宝玉现下睡稳了,身子也爽快了不少,花神是送走了,暂时也冲撞不了,不如先放小道回去,老太太慢些寻寻,万一有了喜欢的不是更好么。” 贾母一听这话,更是觉得马道婆真心为了宝玉,当下送了马道婆许多东西,命人赶车好生送走了她,遂与王夫人笑道:“去和姨太太说了,把宝丫头的八字拿过来,明日给了马道婆送过去,看看与宝玉是否合八字。” 王夫人听了,心下瞬间放松了不少,往日的郁气此刻都疏散了,遂赶着叫人过去和薛姨妈要宝钗的八字。 第390章 事定3 贾母笑着阻止王夫人道:“今日看着也天色晚了,不如等明日一大早再过去。” 王夫人等了这么久的日子,猛地一听,哪里还稳得住,又是怕贾母明日就翻脸不认的,不如现去要了的好,免得空欢喜一场,遂执意要去,贾母无奈的笑了笑,知道王夫人也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宝钗嫁进来,好在宝钗是个大方得体的,宝玉娶了她也不算明珠暗投,只等她嫁进来后自己再调教调教,也给二房留一个可用的人才,见王夫人一脸的兴奋,遂淡淡的嘱咐她道:“待拿回八字叫我先看看,再送过马道婆那里。” 王夫人笑道:“这是自然的,到时候先让老太太过目。” 贾母点了点头,与王夫人说道:“你且回去安置吧,我有些困倦了。” 王夫人愣了愣,想到宝玉那里病轻了不少,遂与贾母告了罪,去宝玉那里看了一下。 薛姨妈听过王夫人派来的下人说想和她要个宝钗的八字,顿时高兴起来,就知道自家的女儿是个好的,贾家能够看中也是贾家的福气,遂就要给来人拿八字,被宝钗拦住,拉了里屋说道:“妈妈这是做什么,也该想想才是。” 薛姨妈笑道:“我的儿,你竟是高兴的傻了不成,贾家派人来找咱们要八字,这就是你与宝玉的亲事要成了,不赶紧拿了去,当心老太太又出幺蛾子。” 宝钗气道:“妈妈说的可是笑话了,既是要上门求亲,自是要有上门求亲的态度,只是一个区区下人就能够把女儿的生辰八字给拿了去么,也太看不起女儿了,还是看不起薛家呢,若是人家说不匹配,轻轻一扔,可不就是害了女儿的名声了么。” 薛姨妈低头想了一想,说道:“不能吧,你姨妈还能害了你么,她可是心心念念的想着你嫁给宝玉呢。” 宝钗冷笑道:“不管如何,这是不合礼数的,若是真这样草率,我宁愿不嫁人,一辈子孤苦伶仃的守在家里,真要是妈妈逼我,我也是不肯的,譬如自尽或是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薛姨妈吓得用手捂了宝钗的嘴道:“造孽呦,什么也要乱讲,你可是妈妈的心头肉,哪里就到这样了,刚刚不过是为着你的亲事着急的缘故,并不是因为别的。” 宝钗轻轻笑了笑:“还是哥哥是妈妈的心头肉的,我还是知道的。” 薛姨妈笑道:“瞎说,你与你哥哥都是母亲的心头肉,不能偏向的。” 宝钗看了看外面,对薛姨妈说道:“妈妈何不叫了吴新登家的进来问问清楚,看看姨妈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怎么突然猛不丁的就要来咱们家里要八字了,可不就是奇怪?” 薛姨妈想了想,笑道:“还是我的儿想的对,咱们与吴新登家的也很熟,给了她不少的好处,这时候不用等什么时候呢。” 随即叫了吴新登家的进来问了问话,宝钗还笑着吩咐了莺儿给吴新登家的一个大荷包做赏赐。 吴新登家的本就是利欲熏心,又是吃惯了薛家的好处,老太太与二太太也叫了她来要宝姑娘的八字,料想这件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随即将宝玉得了病,马道婆说要冲喜的话,一五一十的详细讲给了薛家母女听。 薛姨妈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见宝钗蹙了眉头在那里想事,遂笑着与吴新登家的说道:“你先回去与二太太说了,毕竟姑娘的八字也是私密,不能轻易要的,若是府里真的有意求亲,不如选个好日子上门,由你家太太亲自来说一说,或是选个媒人,咱们三媒六聘的走着,总不能这样不阴不阳的轻轻揭过,对我们女家也是无甚好处的,就是传出去男家也是不好听。” 吴新登家的一愣,正想说什么,薛姨妈接着笑道:“你个老货只管去回,横竖干系在我这里呢,总不能让你被二太太骂就是了。” 吴新登家的方笑着作揖告罪回去了,薛姨妈送走吴新登家的,回头见宝钗在那里只是出神,遂推了一推宝钗问道:“我的儿可是想事儿,究竟是想什么了。” 宝钗看了看薛姨妈,淡淡的说道:“适才吴新登家的说宝玉是病了才想到咱们家的,娶我过去不过是为了冲喜,且八字不合还不肯要我呢,就是这样的条件,妈妈竟也是愿意的?” 薛姨妈笑道:“我的儿,刚刚你竟是没有仔细听么,宝玉不过是发个烧而已,谁家从小长到大还不发个烧了,不过几天就好了,这也是托词罢了。” 宝钗迟疑的还想说什么,薛姨妈看着宝钗笑道:“实话告诉了你吧,那个马道婆哪里是为着宝玉说的冲喜,其实是我暗地里许了她不少的好处,务必要她在老太太跟前说起的,所以宝玉的病是无碍的,不过是借着这个病的借口说的,我儿不必担心的。” 宝钗听了,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妈妈竟是知道宝玉要生病么,怎么突然找了马道婆这样的人物。” 薛姨妈笑道:“我哪里有那样的神通了,知道宝玉要发烧,不过是因着马道婆是宝玉的寄名干娘,她又是素日在各个宅门里行走的,贾府的老太太也是信了她的,故此早早就买通了她,要她借着由头将你和宝玉撮合了一起,正巧宝玉又突地生了病,也是姻缘巧合,老太太不得不信,所以说我儿的福气是大大的,就是我这个做娘的也羡慕你。” 宝钗嘿然一笑,淡淡的说道:“嫁一个一文不名的纨绔子弟,妈妈这是从哪里羡慕的我。” 薛姨妈忙笑道:“你这个孩子,竟是执拗了,就凭着宝玉的聪慧,你再过去略说说,还怕他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么,考秀才的不都是十几岁的,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多了去呢,哪能个个似环哥儿一样了。再有,就是从科举上考不上,也有捐官的一条路,贾家家大势大,再有你舅舅做保,宝玉势必是个官老爷的,就是你哥哥不也捐了官么,这又有多少难的。” 第391章 事定4 宝钗听了,愣了一愣,低着头不说话,只摆弄着身上的飘带。 薛姨妈见了着急,遂说道:“实告诉了你吧,我也不单是买通了马道婆,只要沾边贾家的,都或多或少的吃了咱们家好处的。咱们来了京城这些年,为着你的事儿苦心经营了这些年,你若是心里不忿,调皮不愿意,可不就是纯纯的赔了本么,好容易赚了银子,结果白白的打了水漂,女儿你也是个灵醒的孩子,躺在床上自己好好想想。” 宝钗咬了嘴唇,一声不吭。 薛姨妈只顾着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说道:“自咱们来了京城,你舅舅指着珍婕妤的名头,要了咱们家好些些银子,之前你姨妈借着大姑娘在宫里做女官,也总是和咱们家伸手要银子,我是为着什么给他们银子,难不成我竟是个大头,只等着他们作弄我,还不是为着你们兄妹俩能得个好前程、好归宿,薛家能有个好日子过,单只我自己,一个人吃什么不是吃,咸菜窝头也能啃的动,吃饱了往破庙里面一窝,何等的自在,何必在这里替你们筹谋,还要搭上许多的人情,一张老脸险些没有泼出去,何苦来呢。” 薛姨妈看了看宝钗,似有动容之色,遂接着说道:“现如今咱们家在宫里的生意又起来了,你哥哥也捐了一个从七品的闲官,就是当年你父亲做的紫薇舍人,也不过是这个品级吧,若是薛家的生意又在你哥哥手里繁荣了,也不算我做一回人,就是将来九泉之下见了你父亲,我也有话说。偏偏你没有个好归宿,又不听说,倒叫我将来怎么和你父亲说呢。” 宝钗低了头,只是点了点头。 薛姨妈赶紧说道:“我与你姨妈谋划了这么多年,早已都是说定了的,适才吴新登家的过来也不过是你姨妈心急,又不是外人,都是自己家里的人,还要挑刺吗。” 宝钗只得叹道:“之前我就和妈妈说过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妈妈很不必再和我说了,看着好,自己应了就是。” 薛姨妈瞬间心头一松,高兴的拉了宝钗的手说道:“我的儿,总是你自己的亲事,不告诉你怎么能行呢,妈妈有时候也是脑子不中用,叫了你听听,不至于被她们骗了去。” 宝钗淡淡的笑了,说道:“我知道妈妈是为我着想。” 薛姨妈接着笑着说道:“你姨妈你是知道的,宝玉你也是自小玩闹的,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嫁过去只有好处,就连老太太也是喜欢你的,只怕进了府你就是当家的奶奶了呢。” 宝钗点了点头,笑道:“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了呢,知道妈妈的一片苦心。” 薛姨妈只是笑着搂着宝钗不说话,并未觉察出宝钗的难过。 等到了第二天,王夫人亲自过来,与薛姨妈在内室里嘀咕了好半天,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纸,里面写着宝钗的生辰八字。 莺儿自与宝钗道喜,宝钗许多苦楚在心里,如今也不好发出来,只得说道:“自己去屋里拿个荷包去吧。” 莺儿欢喜的去了,宝钗淡淡的看着莺儿的背影不说话。 碧月已然嫁了过来,随着也带了之前的贴身丫鬟坠儿,眼见得薛姨妈喜得和什么似的,又少有的吩咐了家里上下加菜,就知道必定是有什么大喜事发生,当下薛蟠也没有回来,只得遣了坠儿出去打听,好在坠儿也是一个八卦的高手,遂赶紧张澜着去了。 等到坠儿打听回来,碧月方知道原来贾家竟是过来要宝钗的八字了,随即冷笑道:“原来竟是宝姑娘大喜了,我还以为宝姑娘有多清高,不也是巴着高门大户不放手么,若是八字不合,被人家给退了过来,可就乐子大了。” 坠儿笑道:“哪里能够呢,那面可是宝姑娘的亲姨妈,横不能这么害姑娘吧。” 碧月撇了坠儿一眼,笑道:“你省得什么,外甥女再亲,还有儿子亲么,若真是犯冲的,还怕没有退货的那一天么。” 随即,碧月坐在那里叹道:“还是我出身寒微,没个助力的好娘家,只懂得拿我换银子,若不然,凭着我的姿色为人,哪里就嫁到这种人家来了,只怕好人家的公子随我挑呢。” 坠儿忙笑道:“姑娘嫁到这里也很好,太太虽然嘴碎了些,毕竟有大爷拦着,也不能狠管姑娘,宝姑娘也是一个冷性情的,但凡的事情都不插手,大爷又是个手脚散漫的,哪次做了生意回来不给姑娘带好东西呢,银子也是要多少给多少的,有时候姑娘不说,大爷也会主动给的,哪回不趁了姑娘的意呢,姑娘还要什么呢。” 碧月却道:“你省得什么,你家大爷不过是一个不通文墨的莽汉子,做什么也是吆五喝六的,看的我只是呕心,现在你只看见他给我银子了,待将来新奶奶进了门,只怕就把我给丢在脑后想不起我了。” 坠儿笑道:“既是如此,姑娘何不早做筹谋,大爷再来,姑娘银子该要就很该多要,或者借机叫大爷给置办些产业有个嚼裹,有那喜欢的东西也叫大爷买了来,这些都是银子。” 碧月听了甚是喜欢,用手点了点坠儿的鼻子说道:“瞧你的小嘴这么灵便,怎么我就偏偏喜欢和你说话呢。” 坠儿笑着说道:“还是奴婢与姑娘心灵相通,又为了姑娘着想,说出来的话自然都是向着姑娘的。” 碧月听了更是高兴,首饰匣子里有之前自己做姑娘时娘家置办的银钗,如今嫁到薛家,什么金的、银的、镶了宝石的没有见过,娘家给的这些竟是放不得眼里了,遂拣出来赏给了坠儿。 坠儿自是双手捧着,极力的奉承碧月一回,自己在那里美滋滋的想着,姑娘究竟待自己还是好的,前次就赏了自己一对银耳环,今天又给了自己一个银钗,赶着自己再奉承她几回,想必还要给自己银镯子,凑成一套,将来自己嫁人时也能有个好嫁妆,今后必要替姑娘好好筹谋,到时候自己也能沾光不少。 第392章 事定5 碧月被坠儿奉承一回,自然是喜得云里雾里,闭了眼睛在那里让坠儿又捏了一回肩膀,心里更是受用,自己在那里想到,究竟如何,自己还是活的不错的,除了薛蟠略微看着不顺心些,银子方面也是没有亏待了自己的。 正在那里想着,就听下人回报,只说自己娘家来人了,碧月不耐烦的睁了眼道:“敢是又来了我这里打秋风么,也是个王姓出身,怎么这么小家子气,叫太太看见,我还做人不呢。” 终究是自己的娘家人,碧月也不好晾在那里,遂吩咐道:“叫我那个嫡母过来坐吧。” 谁知一掀门帘,来的竟是陈姨娘。 碧月见了又惊又喜,赶紧跳下床,拉了陈姨娘上去坐着,又忙忙的吩咐了坠儿倒些好茶过来给陈姨娘吃,有那新做出来的鸡油卷和栗子糕,端了两碟子给陈姨娘尝尝味。 陈姨娘拉了碧月甚是高兴,上下打量了一番,遂笑道:“我的月儿嫁过来看着倒是吃的圆润了些,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也都是上好的,看来薛大爷并没有亏待了我儿。” 碧月低了头只是羞涩的笑着,毕竟陈姨娘自自己嫁了过来也是头一次过来,日常都是嫡母过来看她,遂不解的问陈姨娘:“怎么姨娘今日过来看我,可是父亲有什么话要带给我么。” 说到这里,碧月想到了自家那个糟心的父亲,不由得讥讽的勾起了嘴唇。 陈姨娘笑道:“哪里是你父亲要我来告诉你什么,不过是太太心里有了糟心事,家里坐不住了,便带了我来你这里坐坐,适才太太自个儿去了薛家太太那里,只让我过来与你说说体己话。” 碧月听了一愣,心想敢是自家那个吃凉不管酸的父亲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了嫡母生气了么,看姨娘的脸色似乎也因着父亲有些生气,遂赶紧问道:“可是父亲又做了什么事情么。” 陈姨娘无奈的笑笑,拢了拢散落在一旁的头发,说道:“说来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你父亲在你叔叔府上看中了一个唱戏的女孩子,唤作芳官的,之前就与那府要了数次,人家只是不给,现如今那府的太太只说你父亲做事实在得力的很,你又嫁了高门,你叔叔婶婶看了也是喜欢,就将那个女孩子这两天给了你父亲带了回来做身边人了。你父亲又十分喜欢那个女孩子,进来就要抬了妾室,太太只是不肯,想让那个芳官先做了通房,待日后有了身孕再抬身份呢。因着这个,你父亲和太太两个人这两日闹意见呢,故此就想着来亲家太太这里散散心。” 碧月听了顿时愣怔住了,遂说道:“那个叫芳官的小狐媚子敢是多大岁数,可是和我一般大小,再大了岁数,那府里也不能采买了她做戏子?父亲都多大年纪了,儿子都念书考秀才了,怎么还这么荒唐呢,家里又不是有多少银子趁着,这是要作什么呢。” 陈姨娘疲惫的笑了笑,靠在那里说道:“说的可不是这么档子事呢,那个芳官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说起来你父亲也有四十上下了,偏偏就这么荒唐的过日子,有没有银子也要自己花的高兴,就不想想家里的老小,老太太也因着这事儿和你父亲说过了,你父亲非要说什么红袖添香,许那个芳官与他过上一过,自己就能考上秀才了,到时候父子共考举人,那是何等的佳话,倒叫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不叫她儿子上进吧。” 碧月轻轻叹了一口气,见陈姨娘一脸的疲惫,遂问道:“那个小狐媚子来了家里,姨娘这里父亲是否少来了。” 陈姨娘淡淡的笑道:“毕竟是新人进家,你父亲一时贪新鲜也是有的,以前还想着出去跑跑,会会什么诗友,如今倒是日日呆在家里,只守着她。偏偏那个芳官又是个会唱戏的,给你父亲斟上一杯酒,往厨房里要上几碟子点心,自己在他面前唱上一曲,你父亲可不就是美的和什么似的,家里但凡有个什么好的,不想着老太太,不想着太太,也不想着我,单单就往芳官屋里拿。太太为着这个和你父亲不知生了多少气,见了那个芳官就生法子要立什么规矩,那个芳官再寻机告了你父亲,你父亲再与太太吵架,这两日太太倒是与我亲近了不少,每每与你父亲呕了气,就来我屋里坐着,知道你父亲最近也是不来我这里了。” 碧月见陈姨娘眼里似有难过的迹象,遂拉了陈姨娘的手道:“姨娘莫要难过。” 陈姨娘笑道:“说的竟是傻话了,早先被你父亲纳了进屋里,姨娘就知道了,男人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这世上唯有银子握在手里才最是踏实。实话与你说了吧,今日就不是芳官,迟早也会有别人狐媚了你父亲,也许是花官,也许是果官,只要你父亲活着一日,手里还有些许银子,就必定要再纳几房妾室进来,世道就是这样的世道,光靠着流眼泪是最没用的,咱们又不能日日与你父亲大吵大嚷着,那岂不是更推了你父亲往那个芳官那里去了么。” 碧月受教的点了点头说道:“姨娘说的很是,还是姨娘想得开。” 陈姨娘笑着看向碧月说道:“不是姨娘想的开,实在是姨娘年纪大些,有些事情看过了、经历过了,自然就知道了些。” 见四下无人,坠儿也出去与她们望风去了,遂拉住碧月的手说道:“我儿须得记着,别看现在那位薛大爷与你甜甜蜜蜜和一个人似的,待新奶奶过了府,只怕就是你的苦日子了。所以说,我儿现在该和薛大爷要些银子就要些,也不须多要,隔上段日子,服侍的薛大爷高兴了,只说自己想出去做件新衣服,或是去金楼看上个时新的首饰,只想打扮了给他瞧,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家又有银子,不在乎这三五十两的,我儿也不要乱花了去,攒攒放起来,这都是你的体己银子。偶尔买上一件子露出来给薛大爷看看,剩下的就是瞒下来做体己了,他也不知道,你又得了银子,岂不是两相便宜。” 第393章 事定6 碧月听了醍醐灌顶,遂乖巧的依偎在陈姨娘怀里说道:“还是姨娘疼我,换了我是想不到的,或者只懂得要银子,不知道该怎么瞒人呢。” 陈姨娘笑道:“姑娘才多大,哪里就知道这个巧宗儿了,也就是你父亲手里没银子,姨娘也没个要银子的来处,不然就凭了姨娘的手段,这十几年还是很能攒些体己的。” 碧月笑道:“这些年父亲还是喜欢姨娘的,那个芳官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父亲到时候还是想到姨娘这里的。” 陈姨娘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希望如此呢,那个小狐媚子看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父亲为着新鲜,她要吃给吃,要喝给喝,若是将来没了银子,看看那个小狐媚子该怎么闹腾。” 母女二人在屋里尽情的说了一气体己话,碧月嫡母也是知道碧月与陈姨娘总也不见面,一时很难说完话,也就与薛姨妈坐了很久,看着日头落下去了,薛姨妈都要留饭了,方推辞了往碧月这里找陈姨娘回家了。 碧月从匣子里拿出一张一百两银票和两个十两的雪花银锭子,交给陈姨娘,笑道:“这是女儿素日积攒下来的体己银子,姨娘拿上,譬如有个用处,姨娘也能手里从容些。” 陈姨娘急忙推了过去,说道:“你个傻孩子,好容易攒了这些银子,做什么都给了姨娘。这府里看着富贵,也是个花钱的去处,譬如说你想打探些消息,可不就得花银子么,平时还要打赏下人,给了姨娘,你拿什么过日子。” 碧月笑道:“姨娘放心,我手里还有银子呢,大爷每每做了生意回来,总要给我带些首饰布料,时不时的还要给我些体己银子做零花,并没有全给姨娘,姨娘只管放心。” 陈姨娘听了不禁叹道:“薛大爷待你这样好,你还要想什么去,若换了姨娘,梦里都要笑醒了。” 碧月听了更是得意,抿了嘴笑着,因见陈姨娘身上穿的看起来不是新做的衣服,遂叫了坠儿拿了两匹布料给陈姨娘,并笑着说道:“这也是大爷给我带来的,一匹叫做什么古香缎,一匹叫做织锦缎,我嫌颜色暗了些,不趁我的脸色,不如就由姨娘带了去穿吧。” 陈姨娘听了甚为高兴,拿起来在身上比量了半天,笑道:“这一匹倒是很配太太,就说是你给太太的吧。” 碧月听了只是不愿意,嘟了嘴说道:“这明明是我给姨娘的,姨娘做什么要给太太,我好容易苦心积攒了下来,姨娘只做人情给别人,我可是不开心呢。” 陈姨娘笑着用手点了点碧月的额头说道:“你个小东西,很不懂得姨娘的心思。现在太太正是心思繁乱的时候,不趁这时候对她好些,让她的心投向咱们这里,倒要她与那个小狐媚子连起心来,反过来将你姨娘的军么。再者说了,这布料不似那银子小巧易拿,揣在怀里就能出去,太太也是看不见,沉甸甸的夹了出去,叫我和太太怎么说呢,就说这布料是姑娘给我的,不是给太太的么,这不是勤等着姑娘招太太恨么。我拿了出去,只说这布料一匹给太太,一匹给姨娘,太太也高兴,许就对姑娘多上了心呢。” 碧月听了恍然大悟,可是仍旧嘴上不饶人道:“太太能对我有几分好处,况且我嫁了人家,就是泼出去的水了,难不成太太竟要给我些银子做依仗,当初备嫁时她可是样样都想往下留呢。” 陈姨娘知道碧月已然软了下来,遂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还能说太太什么呢,只浮于表面吧,左就这布料你也是不要了,只当都给了姨娘不就好了。” 碧月低头想了一想,遂笑道:“姨娘说的很是。” 说完,从衣箱里就手拿出了一块红色的布料,笑着对陈姨娘说道:“这块石榴红绫布,还是那位琴姑娘从南边带来的,因见我过来,给我拿了一块布料,要我做裙子。偏生她给我的多些,我做得了一条石榴裙,还余下这么一块布,比量比量,给二姑娘做条裙子还是富裕的,姨娘就带回去给她穿吧。” 陈姨娘就手拿过布料,嘴里啧啧有声:“我的儿,你竟是造化大了,这石榴红绫布姨娘也没有见过,你只是不在意,随意就要送人,可见薛家待你极好。” 碧月得意的笑道:“也就那个琴姑娘待人好些,那个宝姑娘性情极冷,眼睛只差抬到天上去了,年纪大的只是嫁不出去,留在家里吃娘家的米,也不知道她在牛什么。依我之见,照着她的死样子,就是嫁了出去,相公也看不惯她的作风的,哪天说不得就做了姑子或是守了活寡了,那才是现了眼呢。” 陈姨娘左右看了看,忙掩了碧月的嘴,严肃的小声说道:“噤声吧,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叫别人听见,就是薛大爷也护不得你了,那可是你的亲小姑子,若是她没了好处,于你又有什么好的,将来嫁的不好,回来狠吃你们一口,可不就是少了姑娘的好处了么。与其这样,宁愿她嫁的富贵,将来也能帮助大爷振作家业,你不是也能多藏些体己银子养老么。” 碧月听了,放低了头。 陈姨娘又道:“这都不是什么要紧的,无论她好与不好,将来终究也是要嫁出去的,姑娘只曲意逢迎就好,左就这里面也不是她做的主。就是这里的太太嘴碎些也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你的肚子里要有货。” 说着,陈姨娘顺手指了指碧月的肚子,碧月会意,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则一声。 陈姨娘笑道:“你这个孩子,已然嫁了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女子嫁了人家,自然是传宗接代的,待你生下个白白胖胖的男丁,还怕在薛家立不稳脚跟么。到时候,什么太太奶奶,什么大姑子小姑子,都是拂稍的,薛家终究还是大爷做主的,大爷又看的是谁,自然是他的亲儿了。” 第394章 事定7 碧月听得满心欢喜,圈了陈姨娘的胳膊说道:“可是女儿也不知道究竟何时能够身怀有孕,若是新奶奶早些进门,哪里还有女儿的事儿。” 陈姨娘笑道:“姑娘不必挂怀,姨娘在外面行走很是方便,你父亲也顾不得管我,我只去替你寻摸些易孕、易生男子的方子给你拿来服下,自然是一击即中的。到时候怀了身孕,你还怕什么新奶奶旧奶奶的么。” 碧月听了更是欢喜,紧赶着叫陈姨娘去寻,陈姨娘笑道:“这也得要时候的,小孩子家家的,没经见过事儿。” 正说着,碧月嫡母过来叫陈姨娘回家,坐到车上,陈姨娘指了那匹布料和碧月嫡母笑道:“这是碧月好容易积攒下来的布料,看这个颜色稳重,特特拿了给太太做衣服的。” 碧月嫡母听了自然心里美滋滋的,拿过来看了看布料,又看了看陈姨娘手里的那匹布料,笑道:“你的那匹颜色也很正,做出来衣服正好你穿。” 陈姨娘又笑着拿出那块石榴红绫,说道:“这是大姑娘想着二姑娘喜爱新鲜颜色,特特送给她做裙子的,说是薛家的琴姑娘从南边带来的,很是难得呢。” 碧月嫡母得了布料本就是意外之喜,又见碧月给了自家女儿一块布料做裙子,心里更是惊喜,拿过来反复的看了半日,倒是想起了自家的好大儿,叹道:“大姑娘是个有福的,二姑娘也能跟着沾些光,偏偏义哥儿近来没个新衣服上身,老爷也不管,只顾着将大把的银子花给那个狐媚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儿子身上是什么光景,不怕去学堂被其他人笑话么。” 陈姨娘还以为碧月嫡母恼恨碧月不给义哥儿布料,心里暗骂她不做人,实实贪得无厌的很,得陇望蜀,一面笑着为碧月解释道:“偏巧大姑娘那里没有男子能穿的颜色,要不早就给了太太呢。” 碧月嫡母垂头丧气的说道:“我是知道的,好端端的,薛大爷为什么要给大姑娘男子颜色的布料呢,必定是只给她能做衣裳穿的颜色。” 陈姨娘笑着点点头,心道你这样想最好,不然岂不是寒了我和大姑娘的心了呢,遂转开别话,问碧月嫡母道:“太太去了亲家太太那里说了许久的话,可是说了什么体己话?” 碧月嫡母倒是想起一事来,说道:“别的也没有什么,只是亲家太太和我说了,薛大爷与一家小姐相看着甚为合适,打算就要上门求亲呢。” 陈姨娘听了甚为紧张,遂紧紧握着布料说道:“这可如何使得,若是那位小姐进了门,还有咱们大姑娘的容身之地么。” 碧月嫡母笑道:“瞧你说的,薛家大爷二十左右的年纪,家里还没有妻室,也是个富贵人家,成什么体统了,早早晚晚也是要娶个大家小姐进门的。亲家太太告诉我,无非也是给咱们通个气,要碧月不要闹事,安稳些贤惠些比什么都好。咱们只盼着那位新奶奶是个善茬子,大爷不要得了新人忘旧人,大姑娘再争些气,早日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起码地位是动不了的,又是贵妾身份,走出去也是个响当当的。” 陈姨娘听了,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明日就要出去给大姑娘访查访查,早日让大姑娘怀上身孕,任哪个新奶奶也动不得她。 碧月嫡母又说道:“其实不管如何,大爷的心还是最要紧的,再次就是咱们娘家做靠,不看大爷屋里的那位香菱,还是先纳进家的呢,听说薛大爷为了她还闹出了人命官司,迫不得已才来的京城。你瞧瞧,现如今又是怎么个光景,薛大爷可曾高看她一眼,整日里支使她做下人的活计,不顺心就要打的她和个破羊头似的,可怜她长得倒一副富贵人家的样子,沦落到这种地步也是可怜。” 说完,碧月嫡母啧啧有声,摇着头,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 陈姨娘忙笑道:“若是这样说,咱们大姑娘是不愁的,有老爷和太太给她做主仗势,薛大爷也是要看看再下手的。” 碧月嫡母笑道:“大姑娘是咱们家的宝贝,亲家太太又是咱们家的亲戚,陈姨娘还怕什么,但凡有什么事情,别的不敢多说,我是要替大姑娘出头的,本来大姑娘对我就恭敬。” 陈姨娘笑道:“还是太太为大姑娘着想。” 说着,马车就到了家,陈姨娘扶了碧月嫡母下车,小丫鬟帮着拿了布料跟着进来,就见芳官屋里闭着,里面似有响动,不一会儿,就听得芳官唱曲的声音淼淼传出来了。 碧月嫡母气得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哪里饿不死的杂种,偏偏要到这里现眼。” 随后问起下人:“老爷是在那个小蹄子屋里么。” 下人低了头,吓得一声不吱,心道你还不知道么,竟是训斥我做什么,也解不了恨。 碧月嫡母见下人不说话,跟着手就要拧上去,还是陈姨娘扶住了她,碧月嫡母怒声问道:“你是聋了么,还是哑了,什么话也不说。” 下人吓得缩作一团,低声说道:“老爷正在芳姨娘屋里呢。” 碧月嫡母一脚就踢了上去:“她是你哪一门子的姨娘。” 正说着,就听芳官屋子的门吱呀一开,碧月父亲走了出来,指着碧月嫡母的鼻子就骂道:“你个泼妇,敢是和这个家犯冲么,动不动就要打骂下人,传出去叫我家的名声可不就是败坏了,我与义哥儿的科举究竟是考还是不考了。” 碧月嫡母不作一声,听到碧月父亲说起自家的儿子,也就垮了下来,只得低头受教。 碧月父亲见跟着的丫鬟抱了几匹布料,眼里渗了喜意,阔步走上来,捻着布料笑着问道:“这布料倒是不错,可是亲家太太给咱们家的表礼不成?原来她也知道我新纳了姨娘,不错不错,倒是个大方人家,碧月这门亲事结的果真不错。” 第395章 事定8 碧月嫡母没好气的说道:“是大姑娘给我和陈姨娘做衣裳的,亲家太太哪里能够这么大方,看她自己都对自己够狠的,还能想到自家儿子的妾室的父亲纳了姨娘的事儿,况且咱们又没和人家说起,她是闲心操多了,要专门打听么。” 碧月父亲倒是没有发怒,只顾着在那里喜滋滋的看布料,说道:“我家大姑娘真真是个能干的,才进薛家多少日子,什么值钱的东西也能给娘家弄来。” 碧月嫡母冷笑道:“她哪里有这个神通呢,不过是见她的嫡母和姨娘今年没有新做了衣裳,破衣烂衫的穿了过去只是给她添难看,只得从自己的手里省些出来给我们拿走,穿出去也是个好听不是。” 碧月父亲愣了一愣,便命丫鬟拿了布料跟着他和碧月嫡母往正房去,碧月嫡母劈手夺出一匹布料给陈姨娘拿去,自己恨恨的往前走了。 待到了里屋,碧月父亲边翻看着布料,边迫不及待的问道:“前日子我和你说过了,要摆几桌酒席,贺一贺我纳了芳官做姨娘,你是怎么个档子事,就是不放话么。” 碧月嫡母气道:“老爷,咱们家里的银子究竟是个什么景象,只怕你比我还知道余了多少,义哥儿连个体面的衣裳都做不得,学馆的费用也该交了,这都是银子,现在你又和我出难题,这个家谁愿意当谁当去吧,我是当不了的。” 说罢,便把钥匙往出一甩。 碧月父亲怎么不知道自家的情况,不过想着万一自己媳妇有个体己什么的,暂时借一借,解一解他目前的困境也倒不错,偏生她不上道,又甩了钥匙,看来是真急了,遂笑道:“不过是几桌酒席,凭着咱们的家世也办不成?太太未免有些小气,不行就去哥哥那里借些出来,到时候我有了再还给他。” 碧月嫡母冷笑道:“老爷又错了,他是你哪一门子的哥哥,哪次不是我与老太太千求万求,才给了咱们一些散碎银子做家用。其实论起来,人家给的也够多了,那管女戏子的油水活计不是人家给的你么,实指望老爷上进,谁想到银子花的比往日更多了,还拐回个粉头做屋里人,这要我如何甘心。” 说着就要抹泪,碧月父亲一张脸掉了下来,见她要哭,随即喝道:“好了,好好的日子也被你哭的没了光景,真真败兴。” 说着,便接着说道:“以后再不要让我听到你说什么粉头面头,芳官可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不是你这种老于世故的油条子能比的。她可是我明明白白纳了进来的妾室,你可听明白了?” 碧月嫡母气道:“当初我就和老爷说过,我是不认她做姨娘的,凭什么呢,一个唱戏的戏子,连个孩子也没有怀过,就要大明大白的做姨娘了。当初陈姨娘不也是先做了通房,有了大姑娘再做的姨娘么,怎么那个芳官就比谁高贵些,进来就做姨娘,老爷你让陈姨娘怎么想,以前你不是最宠陈姨娘么。” 碧月父亲一愣,随即想到了陈姨娘的身影,停了一些时,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芳官的影子,宜喜宜嗔,那个绝妙的嗓子让他着迷,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老爷我现在多大年纪了,还能和以前比么。芳官是必要生下我的孩子的,只是若是几年怀不了呢,难不成就一直做通房?” 见碧月嫡母一脸愤愤的样子,碧月父亲倒是先软下声音,扶了她的肩膀笑道:“你竟是痴了,不过是个姨娘罢了,与通房有什么不一样的,又不能高过你去,任是姨娘通房还不是受你的管。” 碧月嫡母也不想闹得太过,只得低了头说道:“我知道老爷是向着我的,老爷说什么也是为我好。” 碧月父亲心下一松,遂笑道:“总是这样多好,不也省了咱们吵闹。” 碧月嫡母低了头,眼里似有愤愤之色一闪而过。 碧月父亲还想着乘胜追击,再讹出几桌酒席来,被碧月嫡母回绝道:“咱们家的银子确实没有了,再给芳姨娘做贺就得出去外借了,几年没出去外借过,芳姨娘猛的一来就要借银子,可不是给她在老太太跟前添堵么,还是不要做了。再说,咱们也不能往那府借去,刚刚夫人才给了老爷个美人,老爷倒要她出银子做酒席,实在不妥。” 碧月父亲听了,果然说的不错,只是在芳官面前说的山响,拍的胸脯当当的,却是要食言了么,以后还怎么见芳官。 碧月嫡母见了只是酸涩,只得与碧月父亲说道:“按例,我这个做正房太太的,是要给姨娘些个首饰做贺的,待会儿我就让丫鬟送两件首饰过去,也算是给芳姨娘添喜了,等同于酒席做贺吧。” 碧月父亲一听,心里想到,这倒是难得,随即给碧月嫡母殷勤捏了捏肩膀,笑道:“还是太太心里装着我。” 说着,往桌上瞄了瞄,笑道:“这块红绫倒是趁芳姨娘的肤色,只当太太可怜,赏了我给芳姨娘做裙子吧。” 说完,不等碧月嫡母反应过来,一把扯了出去,飞也似的跑出去给芳官表功去了。 碧月嫡母气得连连拍手,瞪着眼睛看向碧月父亲的背影,骂道:“哪世里欠了你的,好容易大姑娘才给二姑娘个裙子的布料,就被那个小瘟蹄子给截了去了,要我怎么和二姑娘说呢。” 想到二姑娘瘪着的嘴,碧月嫡母也禁不住眼里酸涩了起来,正好老太太派人来叫她,问起去薛家的事儿来。 碧月嫡母笑着将薛姨妈与自己说的话一一说了,见上首一脸深思的表情,遂说道:“刚刚老爷来找我,只说想给芳姨娘做几桌酒席,叫亲戚朋友知道知道,我只说家里银子紧缺,有些不趁手呢。” 老太太怒道:“这个逆子,不过是一个贱妾而已,唱戏出身的粉头,也敢大明大白的大办起来,传出去不怕招人笑话么。” 第396章 事定9 碧月嫡母笑道:“可是这话我不敢和老爷说。” 老太太气道:“不干你事,有什么只在我身上。” 碧月嫡母心下满意,说了一气,随即告了罪出来,随手拣出两样首饰叫丫鬟给芳官送去。 芳官见到了首饰,心里只有酸涩的,她本就是与碧月父亲曲意逢迎一下,心里还是念着那个贵公子宝玉的,心想着哪日宝玉还能再来看她,万一能赎了她出府去呢,或是自己将来积攒些体己,嫁个体面的公子哥儿,哪里就想到碧月父亲将她的奉承当真了,真真的就和王子腾夫人要了她去呢。奈何自己卖给了王子腾府上,身子也不由自己说了算了。 摸着碧月嫡母赐下来的首饰,芳官冷笑一声,看看都是什么破烂东西,比起王子腾府上赐的不知低了几个档次,那碧月父亲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就看不清自家的根底么,也好意思与王子腾夫人要了自己去。 仰头看了看天,芳官似又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与奶娘在那里嬉戏,母亲在一旁坐着欣慰的看着,身边还有一个小丫鬟笑着指挥着奶娘躲着自己。 芳官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时候,就是惠泉酒我也能喝上一坛子呢,偏生家道中落,累得自己也入了唱戏这种害人的行当里,连个好人家也找不成。” 那里,王夫人拿着宝钗的生辰八字飞速往马道婆那里赶去,不过一刻就往贾府传来好消息,说宝玉和宝钗是百年难遇的好姻缘,宝钗命里旺夫,必生贵子。 王夫人拿着宝玉和宝钗的八字,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与贾母说道:“老太太您瞧瞧,这可是马道婆验出来的,再没有假的。” 贾母接过八字,脸上淡淡的笑道:“想不到宝玉和宝丫头竟如此有缘,怪不得二太太喜欢宝姑娘呢,这也是缘分,阻不掉的。” 待贾政回来,贾母将他叫到荣禧堂,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贾政之前心里是属意黛玉的,奈何圣旨一下,他的好外甥女就跟着嫁出去了,目前心里倒是未有人选,听母亲说了宝姑娘,想了想,也觉得不错,又是生带富贵的,为人也很谦和大方,宝玉娶了她许就上进了呢,遂笑道:“宝玉的亲事自然是由老太太做主的,还是老太太说了算。” 贾母笑着撇了贾政一眼,说道:“果真我说了算么,不如就叫宝玉娶了傅秋芳如何。” 贾政笑着躬身行礼说道:“就听老太太的。” 贾母笑着唾了贾政一口,说道:“你就知道听我的,当初年轻放纵时怎么就不说听我的。” 贾政红了脸,低着头等着贾母教训,贾母笑着说道:“好了,出去与你家太太说说如何上门求亲的事情吧,我这里就不虚留你了。” 贾政忙告罪出去了,走至王夫人那里,不等进去就听见王夫人屋里欢声笑语,掀了帘子进去,见邢夫人、凤姐儿婆媳俩在那里与王夫人坐着聊闲天呢。自听见宝玉与宝钗的亲事成了,王夫人身体是日渐的轻松了起来,连着看谁人也是善意的很。她也曾和贾母旁敲侧击过,想着要凤姐儿帮着理家,贾母只说,眼看着宝钗就要嫁过来了,何必还要费一道手,不如就略等等宝钗接手吧。王夫人也想了想,可不是么,宝钗也是自己的外甥女,都是王家的亲戚,嫁进来当家做主,大权也不能落了他人手里,自己最近的身体也轻松了许多,实在不必再想凤姐儿了,再说凤姐儿也不能答应,遂安安心心等着宝钗嫁进来再说。 见贾政进来,邢夫人和凤姐儿忙站了起来,与王夫人道过别就走了,独留下王夫人与贾政在屋里。 王夫人看见贾政过来,也是心里高兴,遂忙忙的叫了丫鬟进来给贾政洗过手脸,拉了贾政坐下,和他说了贾薛联姻之事。 贾政已在贾母那里听过了,心里也不甚惊讶,便与王夫人说了说上门求亲之事,王夫人笑道:“怎么我和老爷一个想法呢,看来都是为着宝玉好。” 贾政笑了笑,知道王夫人也是爱子心切,眼见得儿女都有了归宿,倒也不很计较,与她说了几句话,罕见的在她屋里吃了个饭,便安置了。 不过一日,金玉良缘之说便在贾府上下传遍了,兰夫人与贾环惊讶道:“传言果真不错,当时那个莺儿与咱们说什么宝姑娘有个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还说金锁上面刻了一句话,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正与宝玉嘴里带来的宝玉上面写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是一对呢,当时我还说这是玩笑话,现如今看来,宝姑娘正是宝玉的正缘呢。” 贾环也笑了,想当初宝钗嫁给宝玉还在几年之后,当时的贾府已然穷途末路,眼看着就要大厦将倾了,想不到自己穿越过来倒是推动了宝玉和宝钗的姻缘了。 兰夫人看了看贾环,笑道:“你看看,宝玉也有了亲事,大姑娘、二姑娘自不必说,你三姐姐也嫁了出去,如今家里还有你一个苗苗等着呢。” 贾环无奈的笑道:“母亲是不是每天没事可做了,什么也要乱想。我一个十二岁的孩童,想什么亲事。再说了,还有琮哥儿、四姑娘与兰哥儿了,哪里就剩下我一个了,母亲切莫胡说。” 兰夫人想了想,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可不是么,母亲净顾着想你了,倒是忘了其他人。” 见贾环坐在那里吃茶,兰夫人凑过去,神秘兮兮的靠近了他说道:“我儿和我说说,你常日在外面行走,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大家小姐么,说出来,母亲与你父亲说去,跟着宝玉一起办喜事,想必娶亲的银子也能与他一般无二,就是差也不能差了太多,传出去太太不怕打嘴么,与府里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贾环听了,顿时哭笑不得,自己这位便宜娘亲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东西。 第397章 警幻1 贾环见兰夫人只是神秘,遂笑道:“母亲只管放心,儿子手里的银子怕不要把贾府的公库给比下去了,还在乎他给我什么,只等着分了家出去好好挥霍了,在这里只是憋屈着不敢狠花。” 兰夫人却道:“不管你有多少,能白拿一些是一些,这都是我儿该有的,凭什么不和他们要。” 贾环笑道:“我是不在乎的,谅二太太也不能多便宜我多少,就是和她儿子一日成亲又如何,该多少还是多少,一分都不会便宜了我。” 兰夫人一瞪眼睛:“这还了得,我儿做了状元竟也不多给些。” 贾环笑道:“母亲何必自欺欺人,明知道二太太不给,要不然也不必说出什么和宝玉一起办喜事的荒唐话了。” 兰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你娘私底下还是盼着多给我儿些的。” 贾环笑着说道:“给与不给又能如何,我观如今府里的做派,只怕公中亏空的厉害,二太太正急着脱手找人管家呢,谁想到公中还能有多少倒腾的了。大姐姐正房嫡出,又是替贾家在宫里效忠了许多年,若不多多陪嫁,不是别人,光是老太太那关就过不去。宝玉定了亲事,眼看着就是一大笔银子出去。还有老太太的年纪在那里摆着,只怕也是一大笔银子。” 兰夫人听到这里,忙忙的用手捂住贾环的嘴,贾环笑着拿下来,说道:“母亲不必怕,儿子不说就是。” 说着,又扳起了手指头说道:“父亲爱养清客相公,这又是一笔开销。好在大老爷分了家,不然他隔段日子就要买姨娘,这谁能受得了。府里的下人也多,每个月就要支出月例银子。咱们日常的日用花费也是公中出的。就是儿子做了状元那一桌桌的酒席,并着打赏外人下人的银子,也都是公中的花费。若是咱们府里有几十上百万的银子进账也就算了,必定能够支撑的住,偏偏二太太还卖了一半的田庄子,进账更少了。虽说老太太减了不少的下人,可是还是很多,照我说来,应当再减减才好。” 兰夫人是听不得这话的,遂反驳贾环道:“这也减,那也减,谁来伺候咱们呢,是不是要咱们娘们儿亲自动手做衣服做饭吃才是趁你的心。” 贾环笑道:“不过是这么说一说,母亲又呕心了。” 兰夫人气道:“本来就是你的话悖谬,还说我呕心。” 贾环赶紧与兰夫人说了半日的好话,兰夫人方才出了笑模样。 袭人听到了宝玉和宝钗的事情已成定局,心里也不免窃窃自喜起来。早先儿她就看宝姑娘是个稳妥大方的,将宝二奶奶这一宝压在了宝姑娘身上,与她相交甚好,宝姑娘也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姑娘,又肯劝二爷上进,宝姑娘嫁过来,她只有高兴的,说不定待宝姑娘嫁过来,她这个姨娘的身份就做实了。 看见宝玉听到了这个消息,只在那里呆呆的躺着,遂很替宝姑娘不值,推了推宝玉,笑道:“如何,可是惊住了,料不到宝姑娘会嫁进咱们府里吧。” 宝玉哼了一哼,往床那边翻了一个身,不则一声。 袭人笑道:“感情二爷竟是害羞了,看到时候见了宝姑娘你该怎么处。” 宝玉静静的躺在那里,袭人抿嘴笑着退了出去,与外间的麝月等人嘻嘻哈哈的指着宝玉笑着说些什么。 宝玉侧躺在床上,微微闭了眼睛,脑子里却在反复想着黛玉和宝钗,正想起宝钗的身影,就见那黛玉微皱了眉头往这边来了。 宝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林妹妹,虽然你嫁了人,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心的,不过是皇命难违,你与我是心灵相通的,此刻你也想着我的,是与不是。” 随后又在那里皱着眉头轻声说道:“宝姐姐是个大方知礼的,其实也是好的,只是我只是将她认作姐姐,并没有男女私情,结果如今老太太、太太却要让我与宝姐姐成亲,这该让我如何是好。” 说着说着,宝玉便慢慢的睡了过去,梦里,他似乎又来到了警幻之所外间,里间似有人在秘密交谈,宝玉知道偷听不好,只是也是好奇心太重,故此悄悄的潜在窗户底下偷听。 就听一女子叹道:“那贾环果真害人不浅,自他一来,叫我好好的十二金钗册都要重新改写了,又不知道她们现如今该是怎样行事,编册竟是没有定局了,只怕这正册、副册、又副册都要搁起来等着她们寿终正寝才知道结局如何了。” 另一女子笑道:“原来警幻姐姐也有烦心之事,我还道是什么呢。姐姐想的悖谬了,世间女子本就可怜,为凡事所累,被各种规矩所束缚,若能有一个义士改了她们的结局,有个好的归宿,倒也是美事一件。” 宝玉点了点头,想到,原来竟是警幻仙子,不知那一位姐姐究竟是何人,也不能得缘一见,真真挠心。 正想着,那位女子似见警幻仙子愁眉不展,遂安慰道:“其实世间的女子也还很多,譬如说这个不中用,选不进册了,姐姐再另挑拣人也就是了。” 警幻仙子笑道:“可卿妹妹说的很是,就算结局改变,其实我也很不必挪了她们出去,不过是略等等,待那个孽障安定下来,那些个女儿家也都跟着稳下来了,改些词而已。只不过可惜的是,那一干冤孽情缘又要带到下一世接着纠缠了,与他们的修炼其实是无益的。” 那名唤作可卿的仙子笑道:“修炼不修炼,既是已然修了几世、十几世、几十世,又何妨多修了这一世。” 警幻仙子笑道:“妹妹说的果然不错,人生恍恍几十年,与天地之间不过是随手一弹而已,多修炼修炼,对他们也是一种历练。” 随后,屋里沉默了半响,似有翻看书籍的声音传出来,停了一些时,警幻仙子又笑了起来。 第398章 警幻2 “我还道这些女儿家的命运都被那贾环所改,原来也有几个并没有跟了改的,譬如说这个,就算是出的宫来,只怕也是结局命定,不过是大同小异罢了。” 宝玉一听到此,心里陡然一惊,心想这位警幻仙子说的是谁人呢。 又听可卿仙子笑道:“她也是如此,毕竟和贾环不甚接触,只是与那个呆根子在一起,只怕是时也命也。” 翻看了一气,警幻仙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妹妹在这宫中,原是个钟情的首坐,管的是风情月债;降临尘世,自当为第一情人,引那些痴情怨女,早早归入情司。但你自悬梁自尽之后,竟看破凡情,超出情海,归入情天,所以太虚幻境‘痴情’一司,竟自无人掌管。原本我是想补了那鸳鸯的,却不料贾赦那厮未看得她一眼,鸳鸯此世只怕不必悬梁的,这可如何是好,这痴情一司竟是无人可补了。” 可卿仙子笑道:“姐姐愁什么,世间女子多如牛毛,姐姐只管寻访,若有好的即刻补来,还能有几个贾环临世呢。” 警幻仙子听了笑道:“说的很是,只是这痴情二字,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就能充数的。世人都把那淫欲之事当作‘情’字,所以作出伤风败化的事来,还自谓风月多情,无关紧要。 不知情之一字,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便是个‘性’;喜怒哀乐已发,便是‘情’了。 当初我见鸳鸯虽是最无情的,却正是未发之情,就如那花的含苞一样。本想着抬举她掌管这痴情司,虽知竟是不如意了,也罢,就放了她去吧。” 说着,就听得声音,似是磨墨的声音。 可卿仙子笑道:“既是那贾环心性未定,不及寿终,难免还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再波及到其他人,只怕这册里的女子命运还要改变,姐姐何必急着改写,不如先等等再说。” 警幻仙子笑道:“你又执拗了,好歹我在这宫里呆了也有上百世,每日里呆坐着也是无聊的紧,不如就权且将这个作为一个乐趣,若真的再有改动,我再重新写过,左就也是几句诗句,不费什么事。” 宝玉正听得入神,旁边跑过来一个小仙娥,大喝一声:“哪里来的浊物来污染清净女儿之境,打搅了仙姑可是该死。” 宝玉被人撞破了偷听一事,脸上顿时飞红,羞愤之下竟赶紧往另一边跑去,警幻仙子和可卿仙子闻声出来,宝玉似有所感,回头一望,远远的竟是看见那位可卿仙子长相神似原先东府的小蓉大奶奶秦可卿,便什么也不顾了,只想着跑过去与可卿仙子交谈两句。 那位可卿仙子见了宝玉倒是抿嘴一笑,冲宝玉轻轻点了点头,与警幻仙子往那边飘然离去了。 宝玉急了,赶紧就要往那里跟去,却被一人拉住了手,他回头一望,原来是金钏儿。 只见金钏儿两眼蒙泪,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拿了帕子在那里擦眼泪,哭着说道:“二爷,我在这里等了你好苦。” 宝玉见是金钏儿,倒是喜了起来,与她说了好些些话,又问她何时来的这里,金钏儿拭了眼泪说道:“二爷是知道我投了井的,魂魄正没个去处,在那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时,小蓉大奶奶便来找了我,只说这太虚幻境的结怨司目前正少个仙娥,便引了我来这里安置了。” 宝玉一听,遂急着跺了跺脚道:“果然不错,那位姐姐正是咱们东府的秦可卿,我只说她神似可卿,只打算上去问上一问,谁知道竟就是,也不知她在这里做些什么。” 随即就要赶上前去,却被金钏儿一把拉住,说道:“二爷不必过去了,她是不会再见你的。” 宝玉奇道:“这可是为了什么呢,我还与她相交甚好,她神游时,我还哭了她好多回呢,你也是亲见的。” 金钏儿笑道:“这不过是仙姑在世间历练的一世罢了,若是都算起来,只怕她的事儿着成一本书,说也说不完的。人死如灯灭,既是魂魄离体,便与前世种种都了结了。” 宝玉确实不肯,急着说道:“金钏儿差了,不光是在人世,就是在这太虚幻境我也是来过的,只是那时你还不知,那可卿与我还……” 正待说下去,宝玉又觉得说了不好,只是平白的玷污了金钏儿的耳朵,遂掩口不提了,金钏儿倒也知趣,只是微微一笑,不再问起,见宝玉好容易来了一趟,倒是想起一事,笑道:“既是二爷来一趟,平常也是不得见,不如去看看四儿和碧痕如何。” 宝玉听了笑道:“原来她们也在这里,只是也与你在这个什么结怨司么。” 金钏儿笑道:“哪里能够呢,太虚幻境各司都是有定数的,警幻仙子不叫她们进来的。” 说着,拉了宝玉的手就往外走,出的太虚幻境,行至一个僻静的角落,果真那边凉亭里坐着两个女子,走过去一看,竟是碧痕和四儿坐在那里喝茶呢。 一见宝玉,两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拉了宝玉的手说道:“果真是二爷,二爷真真无情,抛了我们姐妹在这里,自己却在那里逍遥快活。” 宝玉一听,顿觉自己污秽不堪,为人甚是不好,忙忙的安慰她们道:“我并没有无情,自你们出去,我还特特的打听了你们,谁知竟是无人知道你们的去向,连着银钱衣裳也没得送处。” 随后,宝玉又问她们:“不知你们去了哪里。” 四儿抽泣的说道:“还能去哪里呢,左不过都是被二太太给发卖了出去,我还好些,年纪小,人贩子看我也卖不出价钱,便随意将我卖给了一家人做粗使丫鬟,月例银子是没有的了,这倒也好说,横竖只要吃饱穿暖就好,偏偏连饭也怕叫我吃了,每每还要打骂,打起来不是用细藤条抽,就是用粗棒子打,真真连个日头也是暗的。” 第399章 宝玉昏睡1 宝玉自是听不得女儿受苦的,遂叹道:“这些个腌臜之物,自己竟是没有亲戚姐妹么,这样对你,真真该拿来打死。” 说着,便和四儿说道:“既是那家人对你不好,你只告诉我你在哪里劳作,我回去凑凑银子,让茗烟躲过太太的眼目赎了你去。” 四儿烟波一闪,似有悲伤之色,随即笑道:“如今可好了,我已然不在那家子了,与碧痕姐姐在这里很高兴,不必二爷担心。” 宝玉笑着点点头,对四儿说道:“这样竟是最好了。” 随即看向碧痕:“你在这里与四儿一起呆着最好,只是当初我怎么也没有访查到你呢,你又去了哪里,可是也被卖了人家?” 碧痕早知要被问,眼里似有眼泪闪过:“还能去哪里呢,偏偏那个贼婆子见我长的好些,年纪也大些,也是好养活,竟是丧了良心将我卖到了那等烟花之地,生生的被人磋磨。” 说着,恨恨的掐着手指甲,指甲上面染着的凤仙花看着就被扣掉了。 宝玉急忙止住了,说道:“指甲最不易染,还是保着好看些。” 宝玉日常与薛蟠等人外出吃酒,也是听起过烟花之地的,见碧痕落了那里,心里岂有不痛的,也是不忍与她细说,只是急着问道:“既是这样,你又是在哪座花楼,我只叫人想法子寻了你去。” 碧痕与四儿相视一笑,说道:“你又呆了,竟是如今你看见了我和四儿,就应当知道我也是脱离苦海了,你又去哪里寻我去。” 宝玉稍显安慰,说道:“原来你们二人都不在原处呆着了,这好极,你们现在哪里,待我有了闲空过来寻你们玩耍。” 碧痕亲亲热热的挽了宝玉的胳膊笑道:“二爷还要回哪里去,有我们姐妹在这里,二爷就在这里稳稳地住下,我与金钏儿、四儿与你日日玩乐,作诗作句,调制胭脂,还不好么。” 宝玉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是愿意和你们一起的,只是奈何我的家还在那里,老太太、太太,还有袭人都等着我回去呢,还是过些日子我再来拜访你们吧,到时候还可以将袭人、麝月她们带过来与你们说笑,或者哪日我去你们的娘家与你们坐坐。” 听到太太二字,金钏儿、碧痕、四儿眼里一闪而过厌恶之色,又听到娘家,三人倒是哀伤起来,金钏儿叹道:“二爷说话何必戳人心肺,我既是来了太虚幻境,又哪里住的娘家。” 宝玉呵呵笑道:“你是没有的,她们二人也没有么。” 碧痕恨恨的说道:“多亏托了二太太的洪福,我们去哪里来的好娘家。” 宝玉不解,正想问些什么,就听得后面有人大声喊道:“宝玉,速速回头,休在此地纠缠。” 金钏儿、碧痕、四儿脸色大变,见后面似有来人接近,碧痕与四儿紧着就要拉了宝玉往前走,宝玉正想回头,就被后面的人劈手打掉了碧痕与四儿的手,拉了宝玉就走。 宝玉急急看向来人,竟是一个癞头和尚,遂大叫道:“你是何人,且放下我,待我与她们告个别再走。” 癞头和尚冷笑道:“你又找谁告别,只回头看看就知晓了。” 宝玉不解的回过头,却见金钏儿、碧痕、四儿都变作鬼怪形象在后面追赶,一人从头至脚水淋淋的、披头散发的甚是吓人,一人舌头大伸出嘴外,脖子上一道红痕,一人衣衫有血渗出来,似是全身上下被打的没有一点好肉,吓得宝玉连连吐舌,不忍再看,与和尚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档子事,好好的女儿家竟是做了鬼怪。” 正说着,当面立着一个跛足道人,拿了一面镜子往后面一照,登时鬼怪全无,放眼望去,不过是一片荒郊。 宝玉深谢和尚和道人,拉了他们说道:“还望大师为我解惑。” 和尚叹道:“你却才去了哪里,又是见了谁人。” 宝玉遂将偷听的事情一一讲给了二人听。 和尚说道:“却又来,你既是听过些,还不解世事么。可叹你是我二人自那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带到世上的,不过是来人世一趟历个劫的,就是有所变数,也是命定的。痴儿须知,世上的情缘,都是那些魔障,只要把历过的事情细细记着,将来我与你说明。” 说着,把宝玉狠命的一推,说:“回去罢。” 宝玉站不住脚,一跤跌倒,口里嚷道:“阿哟!” 醒过来时,屋子里早已是乌压压的一大团人围在床边,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元春、薛姨妈等人早已哭的是眼泡红肿,听见宝玉苏醒,连忙叫唤,宝玉不由得叫了一声:“再世为人了。” 遂把神魂所历的事呆呆的细想。 幸喜多还记得,便哈哈的笑道:“是了,是了。” 王夫人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扶着宝玉哭道:“我的儿究竟是怎么了,可是醒过来竟是魔怔了不成。” 多亏贾母老成,喊住王夫人的哭声,便吩咐了管事出去请医调治,又命了丫头婆子快去告诉贾政,说是:“宝玉回过来了,不用备办棺木了。” 贾政听了,着忙进来看视,果见宝玉苏来,便道:“没福的痴儿!你要唬死谁么?”说着,眼泪也不知不觉流下来了。 又叹了几口气,仍出去叫人请医生,诊脉服药。 宝玉见众人哭的真切,眼泡红肿,倒是觉得肚子饿了起来,遂要喝喝粥,贾母忙忙的叫袭人端了一碗燕窝粥来喂他。 宝玉吃过一时,拉了贾母的手笑道:“可是老太太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这里,怎么反倒哭的难受?” 贾母听了,笑着叹道:“原来你竟是不知道,可是我们白哭了几日不是。” 宝玉一听,忙问道:“竟是几日,难不成我在床上竟是躺了几日不成?” 袭人见宝玉苏醒过来,也是一时欣喜,遂在一旁笑道:“可不就是说的呢,二爷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呢。” 第400章 宝玉昏睡2 宝玉不信,眼睛望向贾母。 贾母笑着叹道:“不经历过谁能知道这是真的呢,宝玉你的确睡过去三天了。” 见宝玉仍是半信半疑,众人随即七嘴八舌的与他说了起来。 原来当日宝玉睡了过去,袭人等人以为他只是身上疲乏小睡,便没有扰了他,轻轻走开,等着宝玉醒过来吃饭,谁知三睡两睡,竟是睡得不醒了,袭人眼见得宝玉睡觉的时辰太过了,又怕他睡得肚中饥饿,遂紧着上来推了推,竟是不醒,再一看,竟是人事不知,牙关紧闭,脉息全无。用手在心窝中一摸,倒是尚是温热。 宝玉屋里的丫鬟顿时急了,赶着去和贾母等人禀报。 贾母、王夫人、贾政知道了,个个惊得一跳,赶着过来看宝玉,见宝玉果然人事不醒,只得赶紧去请宫中的御医诊治,御医诊治过一回,只说自己医术不精,叫请别人。又请了京中的名医,也是不肯下药,贾母等人哭作一团,只得预备后事。贾赦、贾珍只在那里跳着,商量着要请仙请道,一面张罗着备棺木冲喜。这一下非同小可,就连薛姨妈也过来赶着看视了,想到宝钗已与宝玉婚事做定,偏偏宝玉就看着就要西去,可不是自己的女儿未嫁就先守了寡么,只得在心里哀叹宝钗命运不好,心里悲痛,也坐在那里跟着众人一起哭。 贾家正闹得马仰人翻之际,就听门外的下人赶过来回禀,只说门上有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手里拿了一面镜子,只说是来救宝玉的。 贾政倒是想起那时贾环生病是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治好的,连带着持诵了宝玉身上那块带来的玉,这会儿子和尚道人过来,或者是救星,本来大夫都已经不给下药方了,何不请了进来死马当作活马医。遂忙忙的叫了人恭请了两人。 那和尚和道人大摇大摆的进了来,也不行礼,也不答话,直直的就往里跑。 贾蓉拉了急忙说道:“里头都是内眷,你们混跑什么?” 那和尚道:“迟了就不能救了。” 贾蓉急忙跟了过去,顾不得吩咐下人,自己先嚷嚷了出来:“里头的人不要哭了,和尚进来了!” 府里的下人也是乱做了一团,赶上去要拦和尚和道人,只是拦不住,有时候看着在眼前能够拦住,转眼就闪到别处去了。 贾母等只顾着哭,哪里理会。 贾蓉走进来又嚷。 贾母等回过头来,见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吓了一跳,躲避不及。 那个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直走到宝玉床前,看向宝玉,依然是牙关紧咬,不省人事了,和尚遂弯下了腰,在宝玉耳边叫道:“宝玉,宝玉,迷途知返,速速回头!” 停了一些时,那个道人拿了一面镜子照向宝玉,果然一会儿宝玉就醒转了。 贾母等人喜得和什么似的,也顾不得和尚和道人了,齐齐上来看了宝玉。 宝玉听到这里,便也回想起来是和尚和道人救了他的命,遂问道:“那两位大师呢?” 贾母惊讶道:“可不是呢,刚刚还在这里,我还说,若是真能救得你,我是必要重金酬谢的,这一晃竟是去了哪里。” 随即就问邢夫人、王夫人并凤姐儿,还有屋里的下人,都说是刚刚还是眼看见的,宝玉醒了大家都高兴,涌上前去看宝玉,倒是不注意那二人了。 宝玉叹道:“本来知道大师在这里我是很高兴的,只想问他们一问,偏生不在了。” 贾母着人出去问贾政是否见到了和尚和道人,遍问了一圈,都说是并没有再见到,回来禀报贾母,贾母想了一想,笑道:“不必再问了,自然是得道的仙人,知道宝玉涉险,特特过来救宝玉了,没什么说的,待宝玉身体好了,我与你太太带了他去寺庙和道观还愿去吧,这总是不错的。” 王夫人也道:“那和尚和道人都是个得道的大师,无欲无求果真让人敬佩。” 薛姨妈在一旁看见宝玉醒转,也不似痴呆的模样,看起来倒比以前身子更好了些,遂安下了心。 宝玉听过话,喝完了粥,仍觉得腹中饥饿,还要再吃饭,被贾母等人劝道:“且等等,你刚刚醒转,多吃不得。” 宝玉笑道:“不妨的,我已然好了。” 只得端了一碗碧梗粥来,并着一些清爽的小菜和一碟子鹅油卷。 下人说道:“管厨房的柳家媳妇说,病刚好,吃些清淡的好消化些。” 贾母点头笑道:“那个柳家媳妇素来妥当,我是知道她的。” 宝玉被袭人扶起来,见那鹅油卷倒是开胃口,便要了一块鹅油卷来吃,果然甚是美味,那些小菜也都是爽口的,又吃了吃,觉出了一丝苦味,宝玉心里暗叹,这鹅油卷可是碧痕当初最爱吃的点心,可怜了她不知落去了哪里,此时的宝玉也明白了过来,那碧痕与四儿应当是死去了,金钏儿还好有个去处,竟也不知她们二人去了哪里安置,想到了她们三人以前的好处,遂不知不觉的落下了眼泪。 贾母等人不解其意,急着问宝玉:“可是这饭是否不妥,宝玉是想吃什么,只管说出来,我们叫她去做。” 说着,就要叫人去骂柳家媳妇做的什么饭,惹得宝玉生气。 宝玉急忙阻止住众人,说道:“不必着忙,刚刚我不过是想起一事才伤悲的,不干厨房的事。” 贾母这才不叫人过去,笑着对宝玉说道:“你竟是痴了,有什么事只管和祖母说,自己闷在心里可是什么好的。” 宝玉心下苦涩,只得扮了笑脸与贾母说道:“不过是旧年的一件小事,已然解决了,老太太不必挂心。” 贾母点点头,笑道:“这就好,既是你刚刚醒转,想必身子还很虚弱,担不得这么多人叨扰,我们就先回去,待明日再过来看你是正经。” 邢夫人等听了贾母的话,也都纷纷起身,安慰了宝玉一气,也就跟着贾母去了。 第401章 荷叶汤1 宝玉独自坐在床上吃粥,与袭人笑道:“其实刚刚吃过了燕窝粥,再吃这粥就有些腻味了,不如换了汤合适。” 袭人忙笑问:“可是要喝什么汤,我去与柳嫂子去说。” 宝玉笑道:“也倒不想什么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还好些。” 袭人想了一想,笑道:“怎么我竟是想不起来呢。” 因又问了麝月等人,麝月笑道:“姐姐竟是忘了,就是那一回二奶奶做东吃的汤,倒是不怎么的,就是太过磨牙了。” 袭人笑道:“凭管什么,二爷好的时候还得紧赶着去做呢,何况二爷刚刚病好。” 说着,就亲自往厨房里去了,柳家媳妇笑道:“原来姑娘要这个,这个倒是容易,只是须得要模子才行。” 袭人只得去禀了王夫人,王夫人却是忘了模子在哪里收着,只得又叫了李纨过来,日常是她管着这个的。 李纨想了想,回头吩咐丫鬟问管厨房的去要。那丫鬟去了半天,来回话:“管厨房的说:‘四副汤模子都缴上来了,所以才问模子在哪里。’” 李纨听说,又想了一想道: “我也记得交上来了,就只不记得交给谁了。多半是在茶房里。” 又遣人去问管茶房的,也不曾收。 之后还是管金银器的送了来了。 薛姨妈是正在王夫人处坐着聊闲天的,先接过来瞧时,原来是个小匣子,里面装着四副银模子,都有一尺多长, 一寸见方。上面凿着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莲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样,打的十分精巧。 因笑向王夫人道:“你们府上也都想绝了, 吃碗汤还有这些样子。要不说出来,我见了这个,也不认得是做什么用的。” 王夫人便笑道:“你原不知道:这是今年备膳的时候儿,他们想的法儿。 不知弄什么面印出来,借点新荷叶的清香,全仗着好汤,我吃着究竟也没什么意思。 谁家长吃他?那一回呈样做了一回,他今儿怎么想起来了!” 说着,接过来递与个婆子,吩咐厨房里立刻拿几只鸡,另外添了东西,做几碗汤来。 随后与薛姨妈笑道:“这一宗东西家常不大做,今儿宝玉提起来了,单做给他吃,老太太不吃,似乎不大好,你又过来探看宝玉,趁势也该留饭。不如就势儿弄些大家吃吃,也算是你这个做岳母的提前享了宝玉的孝顺。” 薛姨妈笑道:“如此,我便留下了。” 王夫人笑道:“本来也不能走。” 说着,便回头吩咐婆子:“说给厨房里,只管好生添补着做了,在我帐上领银子。” 婆子答应着去了。 薛姨妈笑道:“其实公中也能做,毕竟是二房的银子,二太太又是当家的主母,这点子东西也能放在眼里,都是日常吃的东西,公中也该出的。” 王夫人笑着叹道:“你竟是不知道,自我管了家,日常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出事呢,家里又没个可心的人帮着我打理家事,大姑娘眼看着就要出嫁,再不管娘家的事,大奶奶也不是个愿意管事的,天天不问不开口,一问三摇头,只累的我偌大的年纪在这府里磋磨,连个出去的功夫也没有。” 薛姨妈见四下无人,李纨回复完也走了,遂笑道:“那位兰夫人呢,既是已然生下了琅哥儿,也该与二太太分担分担。” 王夫人笑道:“罢罢罢,我竟是个呆子么,老爷让给了她也就是了,这偌大的家业也要双手捧给她么,指着她能管事,还是说借机捞银子给她两个儿子做体己,姨太太竟是把我想的太过贤惠了。” 薛姨妈随即笑道:“可是我呆了,竟是忘了那位还是家生子出身,本是不配管家的。” 王夫人得意的笑道:“任她再怎么攀附权贵,儿女再怎么得了大出息,这出身总是变不了的,我就不信了,好好的奴婢竟是翻身做了主子了。” 遂看向薛姨妈笑道:“你看我事情这样忙,就不必虚留宝姑娘了,就让她早早进来与我一起打理家事吧,到时候我也能卸了任,伺候老太太去了。” 薛姨妈心里甚是得意,刚刚还疑虑着宝玉的身体状况,现如今早已跑到爪哇国去了,也点了头笑道:“我知道二太太是盼着我家宝钗的,我的心里岂不是和二太太一般焦急,只是礼仪在那里,咱们也只好忍耐片刻。” 王夫人笑道:“这是自然的,就是姨太太愿意节省了礼仪送宝姑娘过来,我还不愿意呢,我待宝姑娘只当亲生,这辈子我只元春一个女儿,偏偏她还要嫁出去,宝姑娘嫁过来可不就是如我的亲生女儿一样了么,只盼她早日说通那个孽障,上进些也就是了。公中这些银子古玩字画,还不都是他们小夫妻俩的么,不过是有我在那里看着呢。” 薛姨妈听了更是感动几分,遂笑道:“贾家有二太太,我最是放心宝钗的。” 一时饭食盒子送来,王夫人知道汤已然做好了,正要叫人去送,偏偏贾母过来叫薛姨妈去吃饭,王夫人只得领了薛姨妈一起过去吃饭了,跟着叫了人拿了饭食盒子过去,一面叫了玉钏儿拿了一碗汤送给宝玉吃。 玉钏儿便命一个婆子来,将汤放在一个捧盒里,命她端了跟着,他自个儿却空着手走。一直到了宝玉住处门口,玉钏儿方接过来了,进入房中。 袭人、麝月两个人正和宝玉玩笑呢,见玉钏儿来了,都忙起来笑道:“怎么你今日来了。”一面说,一面接过来。 玉钏儿便向一张杌子上坐下。宝玉见玉钏儿来了,却倒十分欢喜,便想起她姐姐金钏儿来了,想到梦境,又是伤心,又是惭愧,便赶着和玉钏儿说话。 玉钏儿倒是想起了自家姐姐,见宝玉只是脸色不好看,与宝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十分懒怠和宝玉说话,宝玉倒是上赶着和她说话了。 第402章 荷叶汤2 这里麝月等预备了碗箸来伺候吃饭。 宝玉只是不吃,问玉钏儿道:“你母亲身 上好?” 玉钏儿满脸娇嗔,正眼也不看宝玉,半日方说了一个“好”字。 宝玉便觉没趣,半日,只得又陪笑问道:“谁叫你替我送来的?” 玉钏儿说道:“自然是二太太!” 宝玉见她还是哭丧着脸,便知他是为金钏儿的原故。待要虚心下气哄她, 又见人多,不好下气的,因而便寻方法将人都支出去,然后又陪笑问长问短。 那玉钏儿先虽不欲理他,只管见宝玉一些性气也没有,凭她怎么丧谤,还是温存和气, 自己倒不好意思的了,脸上方有三分喜色。 宝玉便笑央道:“好姐姐,你把那汤端了来,我尝尝。” 玉钏儿说道:“我从不会喂人东西,等他们来了再喝。” 宝玉笑道: “我不是要你喂我,我因为身上软,你递给我喝了,你好赶早回去交代了,好吃饭去。我只管耽误了时候,岂不饿坏了你。你要懒怠动,我少不得忍着疼下去取去。” 说着,便要下床,扎挣起来,禁不住“嗳哟”之声。 玉钏儿见他这般,也忍不过, 起身说道:“躺下去罢!哪世里造的孽,这会子现世现报,叫我哪一个眼睛瞧的上!” 一面说,一面哧的一声又笑了,端过汤来。 宝玉笑道:“好姐姐你要生气,只管在这里生罢,见了老太太、太太,可和气着些。若还这样,你就要挨骂了。” 玉钏儿笑道:“吃罢,吃罢!你不用和我甜嘴蜜舌的了,我都知道啊!” 说着,催宝玉喝了两口汤。宝玉故意说不好吃。 玉钏儿撇嘴道:“阿弥陀佛!这个还不好吃,也不知什么好吃呢,敢是二爷竟是要吃龙肉么。” 宝玉笑道:“一点味儿也没有,你不信尝一尝,就知道了。” 玉钏儿果真赌气尝了一尝。 宝玉笑道:“这可好吃了!” 玉钏儿听说,方解过他的意思来,原是宝玉哄他喝一口,便说道:“你既说不喝,这会子说好吃,也不给你喝了。” 宝玉只管陪笑央求要喝,玉钏儿又不给他,一面又叫人给玉钏儿赶着倒茶吃。 玉钏儿羞得脸面泛红,与袭人说过了就走了,宝玉还想留她,玉钏儿只是不理。 斜靠在床上喝汤,宝玉倒是想起一事来,遂与袭人说道:“我听你说宝姐姐身边的莺儿手最灵巧,现在姨太太又在,不如就求了姨太太,叫她烦请莺儿给我打跟络子吧。” 袭人倒是最喜宝玉与宝姑娘那边接近,遂笑道:“装什么的络子,说了来,我好和姨太太说去。” 宝玉见问,便笑道:“不管装什么的,就让她都每样打几个罢。” 袭人拍手笑道:“这还了得,要这样,十年也打不完了。” 宝玉笑道:“左就她闲着也没事,都替我打了罢。” 袭人笑道:“哪里一时都打的完?如今先拣要紧的打几个罢。” 麝月听了也道:“什么要紧,不过是扇子,香坠儿,汗巾子。” 宝玉笑道: “既是如此,就叫她择了这两样打吧。” 袭人自去回了薛姨妈,薛姨妈笑道:“莺儿打的花样才多呢,不如就叫她过来与宝玉说说吧,看看宝玉是喜欢什么样式的。” 贾母笑道:“这可是当不起了,宝丫头那里还要用人。” 薛姨妈不在意的说道:“嗨,要什么紧,自有别的丫鬟呢。” 说着,就要找人过去薛家找莺儿,被贾母拦下:“明日再来吧,又不是什么急事,不过是小孩子家家一时兴起,姨太太不必纵着他。” 凤姐儿却是笑道:“老祖宗不叫姨太太纵着他,还能叫谁纵着宝玉呢,这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了。”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薛姨妈笑道:“凤丫头的嘴说的很巧,要不我怎么只爱她呢。” 凤姐儿忙笑道:“姨妈噤声些,不然被宝兄弟知道,势必要恨我的。” 薛姨妈不解道:“这是为着什么呢。” 凤姐儿边比划着,边笑道:“姨妈你想,一颗心竟是有多大呢,既爱了这个,又爱了那个。宝姑娘和薛大爷,在姨妈心里是占了地位的,宝兄弟好容易挤了进去,硬生生的站稳了脚跟,姨妈又说要爱我,可不就是我也得进去么。宝兄弟一想,这可糟糕,我一去了,势必要夺宠的,可叫他去哪里挤着呢,故此是要恨我的。” 薛姨妈听了绷不住笑了,贾母笑着指着凤姐儿说道:“猴儿,猴儿,你也不怕下拔舌地狱。” 凤姐儿笑说:“可是琏二爷怎么日常只说我会多福多寿呢。” 邢夫人笑道:“总是你们小夫妻日常在家里恩爱的缘故。” 贾母点头笑道:“这才好,早日为我添上一个重孙子是正经。” 凤姐儿忙笑道:“老太太还愁什么呢,眼看着宝姑娘就嫁过来了,可不是勤等着给老太太添上几个冰雪聪明、白白胖胖的重孙子么,只怕老太太到时候还爱不过来呢,哪里就想到我了。” 众人听了都笑了,一时安安心心的吃了饭,薛姨妈便要走,贾母等人苦留不住,便送出去了。 待回了薛家,薛姨妈关起门来,自与宝钗说了。 宝钗听了,低头不语。 薛姨妈笑道:“如何,这回你可放心了,宝玉的病是已然好了,照我看来,不过几天就能恢复如初了。” 宝钗说道:“妈妈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这本不该是我一个女儿家听的,就是他死了,我也不过是照常嫁过去守寡便是了,横竖不能叫祖宗蒙羞的。” 薛姨妈忙掩了宝钗的嘴说道:“阿弥陀佛,你竟是想的什么古怪念头,宝玉不好与你有半分好处么。” 宝钗垂下眼眸,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是说个实话,妈妈也是这样害怕,若是将来有什么事情大过这个的,妈妈又该怎么收场。” 薛姨妈还道宝钗冷心冷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与她坐着说了几句话,也就回自己屋里了。 第403章 打络子 偏偏薛蟠过来与薛姨妈请安,说到宝玉醒来,薛蟠便说道:“幸亏宝玉醒过来了,不然我还要说母亲这事办的糊涂呢,什么也不问,就把妹妹匆匆忙忙的给定了出去,若是宝玉就此死过去了,可不就是勤等着妹妹守活寡吗。” 薛姨妈气道:“这倒是我的错了。” 薛蟠偏偏歪了头说道:“自然是母亲的错了。” 薛姨妈拉了他说道:“来来来,你来与我说说,我竟是犯了什么错。” 薛蟠笑道:“本来就是,那府里既是说宝玉发烧要冲喜,母亲自然就该慎重了,前次已然发过烧了,又要发烧,且是几日下不去,自然是有个别的原因在身上,母亲就该访查访查,万一是个大病,可不就是纯纯害了妹妹一世么。偏偏这次又不知为了什么发烧,听说还是死过去了,不是这次的和尚道人,棺材板都要钉死了,母亲还说嘴。” 薛姨妈骂道:“谁人不生些小病,倒叫你说的严重,不是马道婆,那府里的老太太且想不到冲喜这事呢,叫你说的好像我多下贱一样,只顾着往上扑。” 薛蟠说道:“难道不是么,那个马道婆说是借机替咱们说话,其实宝玉只是小病,怎么这次无缘无故的又发烧了呢,还一下子病的这么重,母亲也该暗地里看看。” 薛姨妈心里发虚,只是嘴上硬道:“你懂得什么,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宝玉是有天上的神仙护着的,轻易出不了事情,那二人我也是亲见的,不到一时就走了,我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本事也高强,不过说了一句话就把宝玉给叫回来了。” 薛蟠笑道:“真要这样就好了,只盼着宝兄弟能够长长远远的健康长寿,为了妹妹我也很该这么盼他。” 薛姨妈噗呲一笑,说道:“你正干些比什么都强,不必盼别人。” 因和宝钗说起宝玉要借了莺儿过去打络子,宝钗也应了,第二日,薛姨妈就携了莺儿去贾家,看过宝玉,独留了莺儿在这里,自己过去与贾母说话去了。 宝玉笑着叫袭人给莺儿倒茶吃,又要了两碟子点心给她吃,莺儿因问起打络子的事儿,宝玉遂说道:“先替我打汗巾子吧。” 莺儿笑道:“汗巾子是什么颜色?” 宝玉说道:“大红的。” 莺儿点点头笑道: “大红的须是黑络子才好看,或是石青的,才压得住颜色。” 宝玉想了想,说道:“松花色配什么?” 莺儿笑道:“松花配桃红。” 宝玉笑道:“这才娇艳。再要雅淡之中带些娇艳。” 莺儿笑着说道:“葱绿柳黄可倒还雅致。” 宝玉点头说道:“也罢了。也打一条桃红,再 打一条葱绿。” 莺儿笑道:“什么花样呢?” 宝玉看了看莺儿说道:“也有几样花样?” 莺儿掰着手指头在那里说道: “‘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 叶’。” 宝玉笑道:“前儿你替大姑娘打的那花样是什么?” 莺儿说道:“是‘攒心梅花’。” 宝玉说道:“就是那样好。” 一面说,一面袭人刚拿了线来,说道:“这些倒都是其次,不如打个络子把玉络上呢。” 一句话提醒了宝玉,便拍手笑道:“倒是说的是,我就忘了。只是配个什么颜色才好?” 莺儿笑道:“用鸦色断然使不得,大红又犯了色。黄的又不起眼,黑的太暗。依奴婢说,竟把金线拿来配着黑珠儿线,一根一根的拈上,打成络子,那才好看。” 宝玉听说,喜之不尽,一叠连声就叫袭人来取金线。 正巧贾母叫袭人去问话,袭人告了罪自去了。 宝玉一面看莺儿打络子,一面说闲话。 因问她:“十几岁了?” 莺儿手里打着, 一面答话:“十六岁了。” 宝玉笑道:“你本姓什么?” 莺儿说道:“姓黄。”宝玉笑道:“这个姓名倒对了,果然是个‘黄莺儿’。” 莺儿笑道:“我的名字本来是两个字,叫做金莺,姑娘嫌拗口,只单叫莺儿,如今就叫开了。” 宝玉道:“宝姐姐也就算疼你了。赶明儿宝姐姐嫁过来,你自然是跟着一起来的,到时候与袭人她们一处玩闹。” 莺儿抿嘴一笑。 宝玉笑道:“我常常和你花大姐姐说,宝姐姐是个大方知礼的,竟不知我与她如此有缘。” 莺儿笑道:“你还不知我们姑娘,有几样世上的人没有的好处呢,模样儿还在其次。” 宝玉见莺儿娇腔婉转,语笑如痴,早不胜其情了,那堪更提起宝钗来? 便问道:“什么好处?你细细儿的告诉我听。” 莺儿笑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她。” 宝玉笑道:“这个自然。” 袭人回复完贾母的话,自回来服侍宝玉,一时麝月也拿回了饭盒子,袭人赶着服侍了宝玉吃饭完毕,正坐在那里和宝玉一起边说边看莺儿打络子,窗外婆子说: “姑娘们的饭都有了。” 宝玉笑道:“你们吃饭去,快吃了来罢。” 袭人笑道:“如此我们可就去了。” 说着,扶起了莺儿,笑道:“先歇歇吧,哪里打得完呢,只怕二爷的脑子里又有念头了。” 莺儿推辞不过,只得跟着去了。 一会儿袭人端了两碗菜走进来,告诉宝玉道:“刚才太太打发人给我送了两碗菜来。” 说着,将菜给宝玉看了,宝玉见了,一碗是酒酿清蒸鸭子,一碗是酸笋鸡皮汤,遂笑道:“闻起来倒是香甜,倒把刚刚给我的饭菜比下去了。” 袭人见了笑道:“原来是隔锅儿的饭香。” 说着,宝玉就命袭人拨了些菜给他吃,柳家媳妇顺势给了袭人她们一盘子奶油松瓤卷酥,见宝玉爱吃,也拿了过来给宝玉吃。 宝玉闻着,倒觉比往常之味又胜些似的,吃了觉得甚是香甜可口,遂又吃了一个卷酥,吃了一块鸭子,喝了小半碗汤,众人看了都笑了。 第404章 跛足道人1 那日贾环在外间跟着贾政一起忙乱着张罗宝玉的病情,最后险些都要备办后事了,好容易被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给救了回来,众人都说是宝玉福大命大,师傅手段高强,连个影子也没有见到就走了,丁点儿银子也不要,果真高人。 贾环没有和家里人说的是,其实那跛足道人走的时候他是亲见的,看见他眼睛望过来,跛足道人还呲牙乐了一下,冲他挥了挥手就自行走了。 贾环待要打招呼,道人已然走了,临了留下一句话,只说在梦里相见。 贾环四下里望望,见周围的人并无异象,知道是道人使了手段的缘故,单要自己看见,别人是听不见看不见的,遂放下心来,与谁也没有提起。 到了晚上,贾环稳稳的睡着了,刚一入梦,果然那跛足道人就来了,见他过来,笑道:“小友好见,身体可好些了,倒不见你来找贫道。” 贾环听了倒是不好意思起来,遂笑道:“前段日子实在是小子忙的忘记了,还望道长见谅。” 跛足道人摆手笑道:“我知道小友连日忙着读书,故此一直不敢打搅,也是见小友高中了状元,方才引来一见。” 贾环笑道:“不过是碰命打彩罢了,若不是恩科,不是我上次生病,指不定考的上考不上呢,哪里就谈的恭喜二字。” 跛足道人笑道:“不然不然,所谓时也命也,这也是命中注定小友要做状元,更改不了的。” 贾环嘲讽的笑笑:“若是时也命也,我理当在我那个世界里面生存的,又怎会来了这里,还是世事无常的很。” 跛足道人笑道:“都是因果轮回,小友只说是个异数,依小道看来,倒是个定数。” 贾环奇道:“照道长看来,那红楼女儿也该改命了不是。” 跛足道人反问贾环:“小友又何出此言。” 贾环笑着说道:“自我穿越到红楼,因我而改了命数的只怕不在一二,譬如说那贾探春,命定的是远嫁海外,如今怎么反倒嫁了亲王。林黛玉也是如此,那林如海不是合该早死,让她做了孤儿,最后还泪而亡么,如今也是响当当的亲王正妃做着,婚后生活好与不好暂且不提,她二人此生最起码是改了命了。道长,难道不是这样么。” 跛足道人笑道:“命者,一来靠天定,二来靠改运,三来靠自身。小友纵观红楼一书,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譬如说那位林黛玉,生来就是父母双亡的命格,她本就是天上的绛珠仙草转世,此世不过是为了将自己一生所有的眼泪还给以甘露灌溉她的神瑛侍者,父母不亡,如何能够进得府来,日日为了那侍者流眼泪?偏偏又不能在一起,只是借个因果罢了,待泪尽了,林黛玉就要走的,这就是其一。结果正在因果之时,偏巧小友过来,冲撞了这一夙世的姻缘,无知无觉中便悄悄改了她的运势,连带着林如海也跟着沾光,不能早死,这是其二。不过话又说了回来,即便是有了天定、有了改运,若是这位绛珠仙草转世自身不想着改变,只是一味的僵持着,这命也终究是改变不了的,就算是林如海不死,也改不了她泪尽而亡的结局。” “哦!”贾环听了甚是感兴趣,索性听了下去。 跛足道人笑着看了看他,接着说道:“的确如此,若那位林黛玉果真不愿嫁于诚亲王,她大可以拼死抵触,思虑深重以至于重病不起,常卧在床,日日流泪,最后泪尽而亡,这也是合了定数的,左就她的身子也是病弱的,外人也看不出根底,只当是久病不治的,可是偏偏她并没有抵触,反而尊了谕旨嫁于亲王,这是其三。” 贾环笑道:“道长想来也不是总在世间行走的,说话如此不羁,皇帝老子下了旨意,哪里是我等凡人能够违抗的了的,林黛玉与林如海父女情深,深恐自己给他招了祸端也是有的,偏偏她就是个敏感的人。” 跛足道人大笑:“小道我在世间行走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加起来也比你两世的年纪要多些,眼睛也看的清楚点,这些道理我还是略知道一二的。” 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道长说的果然透彻,如此说来,可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了么。” 跛足道人笑道:“小友说的不错,就是这样。” 贾环听了,在那里想了又想,遂说道:“可是这样说来,那贾家因着我变了命运的不在少数,若是他们自己不想改变,只怕最后的结局还是大同小异的,不过是中间略有些波折吧。” 跛足道人笑着点点头说道:“说的的确不错,再给小友露个机锋吧,譬如说那位贾迎春,眼瞧着是嫁于了勇毅伯府,脱离了孙绍祖那匹中山狼,可是若是她不思改变,只是一味的怕事推脱,担当不得主母之责,只怕将来还是会被夫家给欺了上来,三妻四妾自不必说了,行动还要给她脸子瞧,强纳了她的贴身丫鬟,占了她的嫁妆,若她还是不敢说话,只是唯唯诺诺的躲避,那就是她的祸事临头了,被打死也是在所难免的,还不是应了之前的结局么,即便是有了小友这个改运的,她自身立不起来,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贾环笑了,点头说道:“道长说的果真不错,小子受教了。” 跛足道人知道贾环机敏,话一点就透,也就不再多说,免得泄了机锋就不好了,遂笑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这些事情你都省得,我自是不再啰嗦了。” 偏偏贾环对自己又起了好奇之心,遂说道:“别人我是不再问的,只是道长需得告知一二,将来我究竟是个什么光景,可是会有牢狱之灾。” 跛足道人大笑道:“为何小友偏偏说起了这个,如今你意得志满,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说的就是你了,怎么反倒说了牢狱之灾这种荒唐之语。” 第405章 跛足道人2 贾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也是看了红楼梦这本书,知道最后宁荣二府是要被抄了的,全数人都跟着倒霉,若真是这样,我可不就是得进去么,任我是什么状元也是不行的,故此有些心惊呢。” 跛足道人笑道:“还是小道刚刚说的那句话,不外乎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了,三者缺一不可,就看小友的造化了。” 贾环听了哽了一哽,心想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一丝风声也不透给我,终究还是心里难耐,掩不住焦急遂说道:“那么宁荣二府究竟是下场如何,这个道长能与我说说么。” 跛足道人笑了,反而转身而去,贾环焦急的就想追上去,却是越追越远,眼看着那人就走远了,远远的飘过来一句话:“小友且住,有空小道再来与你攀谈一二。” 贾环急了,喊道:“道长停住,再与我讲讲。” 见那道人已然不见了,贾环焦急万分,大喊了起来:“回来!” 正巧贾环躺在床上睡觉,有一个小厮嬉皮笑脸的过来与彩霞请假,说他娘病了,想回去探望探望。彩霞笑道:“感情你们是打起伙儿来请假回家么,刚刚那个就过来与我说想要出去看娘老子,现在你又过来说要请假,我都准了你们的假,将来三爷出去是要自己个儿走人么,害得我吃瓜落。” 有一婆子笑着和彩霞说道:“他娘是真病了的,前两日还以为是着了风,并没有在意,谁知这段日子竟是越发的重了起来,说是发烧,病的吃不下东西,大夫只说是个热病,姑娘权且看在他孝顺的份上准了他吧,左就门上也有小厮长随都在呢。” 彩霞听了,倒是起了怜悯之心,遂说道:“既如此,就放了你一日的假,赶早回来,若是耽误了三爷出去,这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小厮感激不尽,正要走,就听见贾环嚷道:“回来!” 那小厮还以为是在说他,吓得赶紧跪下来说道:“小的并没有走。” 贾环醒过来,彩霞赶紧进来扶起他,喝过一杯茶水,明了明目,贾环顺势穿了衣服出来,见天已然大亮了,那名小厮还跪在那里等着贾环差遣。 贾环奇道:“可是你无缘无故的跪在这里做什么,感情是你做错了事,被彩霞罚么。” 那小厮抬头看了看彩霞,并不敢说什么。 彩霞笑了,方把事情的缘由说给贾环听。 贾环笑了,知道是自己刚刚喊得被小厮听到了,误以为自己在叫他了,遂说道:“既是你母亲病了,为着子女孝道也很该回去看看的,你彩霞姐姐又准了你的假,就赶紧去吧。” 不等小厮磕头,贾环又转头看向彩霞:“既是他母亲有了热症,不如就将咱们屋里的那瓶玫瑰露给了他带了家去给他母亲吃了,也是对症的。” 随后笑着看向小厮:“那玫瑰露我是吃了的,不过还剩下半瓶子,切勿嫌弃才是。” 小厮喜得浑身发抖,都知道这玫瑰露是个金贵东西,是进上的呢,就是这府里的主子们也有捞不上吃的,偏偏三爷给了他半瓶子,自己又岂敢说嫌弃二字呢。 随即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说道:“谢三爷的大恩,奴才就是肝脑涂地,也难报三爷的大恩。” 贾环大笑:“不过是一瓶子露而已,说的这样严重。” 彩霞笑道:“三爷自是不把这一点子东西放在眼里,可是他们却是感激的很呢,此去喝了露,他母亲的病势必是要好起来了。” 贾环笑道:“这就好了,东西都是其次的,只要能救了人的性命,我也是高兴的。” 见那小厮看着也是老实,不似那种多事之人,又是怜他刚刚被自己吓到,遂和彩霞说道:“前日子那位刘大人不是过来与我坐了坐么,还顺带着给了我些茯苓霜,我只说吃不了那些,索性匀出来一些给他拿回去让他娘吃吧,另外给他一个荷包压压惊。” 随后和小厮笑道:“拿了荷包去给你娘买个过冬的棉衣穿穿,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小厮忙跪下来听住了,赶着彩霞送了他出去,笑着与他说道:“这茯苓霜最是补人,第一用人乳和着,每日早起吃一钟,第二用牛奶子,万不得,滚白水也好。回去后说给你家里人听,叫他们记得给你娘吃,不几日你娘就好了。” 小厮心里感激的很,与彩霞道了几回谢,彩霞笑道:“又不是我给的你,你谢我做什么。” 送过小厮,彩霞自回去服侍贾环去了。 这位小厮唤作赵柱儿,也是家生子,他老子在门上混事,他的娘因着身子病弱,并未当班,先前也是生活的困苦,家里又有几个孩子,一点富裕钱也没有,每日里只是靠着他们两人的月银挣扎着活着,这段日子因着侍候了贾环,倒是家中景象好了一些。 直至回到家中,他娘正躺着,一见了玫瑰露,家里人无不欢喜。现从井上取了凉水,和吃了一碗,心中一畅,头目清凉。剩的露,就放在桌上。 他爹翻看着儿子带回来的东西,心里甚为高兴,说道:“前日子那个刘大人我也是听说了,送了三爷两小篓子茯苓霜,余外给了门上人一小篓子做门礼,偏偏我不该那班,并没有分给了我。我还说,这茯苓霜甚是补人,只是可惜到不了咱们手上,给不了你娘补身子,谁知我儿竟是本事大了,得了三爷的重视,拿回了这么多的茯苓霜,也是该当你娘身子好起来。” 赵柱儿笑道:“我还能有什么大本事呢,左不过是三爷心眼好,怜悯咱们家吧。” 他爹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是知道三爷的为人的,满府里,就属三爷为人最是谦和,之前他与兰夫人去了庄子看收成,还给了我们每人几百个铜钱做赏钱呢。” 说着,就翻出了荷包里的赏银,掂了掂,顿时满意的笑了起来。 第406章 赵柱儿1 赵柱儿笑道:“这个约摸着有二钱银子,错不多400文铜钱了,三爷只说让我给了娘,让娘去做件过冬的衣裳,我也是想到了,今年娘还没有置办过冬的棉衣呢,扯些布料,买些好棉花,就能做一身了。” 偏偏赵柱儿的母亲看了看银子,倒是高兴的扶着孩子的手坐了起来,好在刚刚吃的玫瑰露使她的头目清凉,正好坐起来歇息歇息,见了银子,遂说道:“你娘这般年纪还穿什么新棉衣呢,有旧年的棉衣穿了就好,反倒是你的弟弟今年没有做衣裳,就给他做件衣裳吧,谁家过年没件新衣裳穿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也是他的福气。” 赵柱儿看了看一旁扶着母亲的妹妹,身上穿的旧年母亲改小的棉衣,听了母亲的话只是羡慕的看着弟弟,也是不忍心,遂说道:“妹妹的衣裳也旧了,也该给她做上一件子。” 赵柱儿的母亲不在意的说道:“满街里你去看看,似你妹妹这等的多了去了,咱们这般穷苦人家,哪里能够动辄做新衣裳呢,吃饱穿暖已然是很好了,往外面走走,还有那吃不上窝头的人家呢,更不要说什么衣裳了。咱们家虽然攒不下银钱,毕竟也养活大了你们兄妹三个。为娘也是知道你们几个可怜,自小到大做不得好衣裳,柱儿年纪小小就进了府里伺候主子,不是摊上个好主子,咱们家也不会过得如今这般轻松。且待我病好些,不必再吃那苦药汤子了,手里从容些,就给你妹妹做新衣裳,如何。” 赵柱儿的妹妹倒是孝顺的,赶紧和哥哥说道:“哥哥不必再说了,我有刚刚娘改好的衣裳穿呢,出去姐妹们都说好看。” 赵柱儿心里酸涩,听见妹妹这般说,忙和母亲说道:“原来母亲又劳累了,本就生了热病,不该起来的,怎么又劳累了。” 赵柱儿的母亲笑道:“前几日身子还是能够支撑得住的,你父亲又去门上该班,我不挣扎着做活儿,可叫谁来做呢,你妹妹身上的衣裳又单薄,又破烂,再不改件衣裳,续些棉花进去,只怕今年就要活活冻坏她了,好在当时病轻些,赶着缝制完了。” 赵柱儿的父亲也说道:“可是今年的冬天实在有些怪了,往年这时候早就下了雪,今年只是干冷,还是冷的发慌,旧年的衣裳不续些棉花,只怕就要冻着了。听老人说,瑞雪兆丰年啊,若是再不下雪,只怕明年不是什么好年景。” 赵柱儿笑道:“再差还能差出哪里去呢,左不过少收成一些,紧紧巴巴的也就过去了,反正也是有好年景、坏年景的,总不能年年好年景吧。” 赵柱儿父亲却道:“那倒未必,也有百年不遇的坏年景,一颗粮食也是收不上来的,我是没有遇到过的,是你爷爷那一辈遇到过。当时咱们家也有几亩薄田,在山东那里耕种,家里还有一头牛,农忙时催牛耕地,农闲时套了牛车接人来回村里,过得也是轻松自在,你爷爷本就不甚进取,有了这个还要什么呢,整日里高兴的只唱歌。偏偏那一年那里遭了天灾,蝗虫过境,见了什么也吃,只把个田地里种着的庄稼都给吃尽了,一根草也没有留下,见了人也往上扑,险些要吃人了,你爷爷他们只好躲在屋子里看着庄稼都被吃了,还能如何呢。蝗灾过后,又是旱灾,整整旱了几个月,丁点儿水也没有下过,后来家里没了粮食吃,庄稼也没了收成,眼看着就要过不下去了,索性连田地也不要了,整村出来逃荒。逃荒的路上也是苦得很,没有干粮吃,只得挖了路上的草根、剥了树皮吃,有那等强人,还要仗着身子强健些,放着自己的不吃,只抢别人的干粮吃,最后走的难过了,竟还发生了易子而食的事情,好容易才走到了京里,磕了多少头、求了多少人才得了国公爷的怜悯,自卖自身,做了国公府的奴才,才有了我,也才有了你们这帮子猴崽子。” 赵柱儿与两个弟弟妹妹都听得入神了,一时竟是发了呆,赵柱儿的父亲看了看他们笑道:“似你们爷爷那样的,只怕你们如今的日子在天上呢,若是碰上了那样的灾年,你们再没有什么手段立足,看你们吃屎去吧,还顾着穿新衣裳哩。” 赵柱儿与弟弟妹妹都笑了起来,赵柱儿的弟弟也摇手笑道:“爹娘不必再给我做衣裳了,还是攒着等着急用吧。” 赵柱儿的父亲与母亲都笑了,他父亲指着赵柱儿的弟弟笑道:“原来你竟是个过日子的,只不过你娘已经许下你了,我也不能做恶人不是,还是做了好,免得你着凉生了病,请医吃药还是要我掏银子的。” 赵柱儿笑着指着自己带回来的包裹,对父亲说道:“这里面有一包点心,是前个儿彩霞姐姐拿了给我们门上的几个小厮吃的,一大盘子呢,有鹅油卷、绿豆糕、牡丹卷,也有菱粉糕,还有带骨鲍螺呢,只说是厨房给三爷敬上来的,偏偏三爷出去交际没有回来,点心看着就要凉了,待三爷回来不能吃了,到时候厨房还要敬点心,彩霞姐姐知道我们素日也是没个垫补的,遂拿了出来给我们吃。我分了这几块,一直没有舍得吃,特特装了回来给爹娘弟弟妹妹吃了。” 说着,又拿出了一个油纸包,笑道:“这是昨日柳嫂子给彩霞姐姐的体己,彩霞姐姐说自己吃饱了,不甚想吃,见我顺眼,偷偷的塞给我吃呢。” 赵柱儿的父亲打开一看,竟是整只酒酿清蒸鸭子,他本就是爱酒的,闻了闻,陶醉的笑道:“闻起来就是好酒,今个儿也是家里托了你的福气了。” 赵柱儿母亲却是心疼自己儿子,遂说道:“你整日在府里做活,只是劳苦,既是彩霞给了你,你就自己在那里吃了就好,非要拿回来给我们吃。” 第407章 赵柱儿2 赵柱儿笑道:“没有爹娘,我又在哪里窝着,昨日拿了鸭子我本来就是想着今日请假回来与爹娘弟弟妹妹一起享用的,若是彩霞姐姐不允,我也能寻了人捎回来,偏生姐姐答应了,又碰上了三爷心情好,给了我这些金贵东西,可不就是我运气好么。” 说着,又拿出了两串铜钱和一块银子来,笑道:“这铜钱是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和府上给的三爷作状元的赏银,那块银子是三爷作了状元他单给的赏银。” 赵柱儿父亲看见银子,两眼就放了精光,双手接过银钱,嘴里啧啧有声:“自你服侍了三爷,果然体面了,咱们家的日子只如从糠锅里跳进了米萝里,别人想进还进不去呢,你爹我在门上当差听见别人夸你,我也只做夸自己一般光彩。” 赵柱儿母亲却是说道:“当家的,你从那串铜钱上拆出几十个给柱儿做零花。” 随后和赵柱儿笑道:“你在府里当的苦差,那些丫鬟小厮们又肯照顾你,咱们也不能吃了人家的不回些过去,或者你自己平日里想吃些什么,自己也能够出去买些回去躺着吃。” 赵柱儿父亲听了只是舍不得,可是他也知道儿子的不容易,只得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往下解铜钱。 赵柱儿忙笑道:“爹爹不必解了,我怀里有几十枚铜钱在身上的,那还是三爷派我去给琮三爷送东西,琮三爷给我的赏钱。” 随后,他笑着对父母说道:“我到时候去街上给姐姐们买些点心吃,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赵柱儿的父亲不以为意的说道:“嗨,彩霞她们什么没有吃过,一等的丫鬟做着,服侍的主子又是三爷,厨房只想些巴结她还巴结不上呢,她还能看上街上的便宜点心。” 赵柱儿母亲说道:“凭管人家有什么,咱们只尽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她也不能怪罪咱们不是,我知道彩霞那个丫头是极好的,无论什么她也喜欢。” 赵柱儿也点头笑道:“儿子也正是这么说的呢。” 赵柱儿母亲说道:“只是你父亲说的也有些道理,府里厨房做的好点心,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咱们去那等点心铺子买的点心只怕她们也是看不上,不如买些新奇不俗的小玩意给彩霞她们,你的那些同屋的小厮也该买上一些做交际,这回倒是可以买些点心的。” 赵柱儿的父亲听了,嘴只怕撇到了天上,说道:“这个也要送,那个也要送,柱儿怀里的铜钱够还是不够。” 赵柱儿母亲笑着对他说道:“你就往下解几十个铜钱给柱儿吗,这般小气。” 赵柱儿笑道:“母亲不必了,我就尽管着怀里的铜钱买吧,京里的小玩意不都是很贵的,贵的咱们也买不起。” 赵柱儿的父亲方不好意思起来,遂痛痛快快的解下了二十枚铜钱塞给赵柱儿,笑道:“不要记恨爹,也是家里的银钱不从容,爹还能不想让你们好过,日日有些银子花么。” 赵柱儿笑道:“我知道家里情况的,不是姐姐们素日照顾我,我也不能这样大气,只怕比爹爹还怕花钱呢。” 赵柱儿的父亲笑了起来,看了看身边的儿女,遂咬了咬牙说道:“既是你哥哥大出息了,还能说什么呢,明儿就去给你们两个一人扯一身厚实的棉布,再买些个棉花,我去求了你大伯母给你们做棉衣,你们只记着你哥哥的好吧。” 赵柱儿的弟弟妹妹顿时高兴了起来,尤其是妹妹最为高兴。 赵柱儿的父亲歉意的看着赵柱儿的母亲说道:“你生病,出不得屋,不如先不做新衣服,待你病好了,咱们家里银钱从容些再做,如何。” 赵柱儿的母亲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做什么这样哄我,我不眼馋这个。” 赵柱儿的父亲笑了起来,就听赵柱儿的母亲接着说道:“不必去求大嫂了,她日常也很忙,不如就等些时,待我身体好一好再亲自给他们做棉衣。” 赵柱儿的父亲赶紧说道:“这又如何使得,你还是先养了病再说,待你病好了什么做不得,偏偏这时候逞能,左不过给大嫂家几块柱儿带回来的点心做酬谢,他们高兴的只去念佛呢,这可是外门上日常不易得到的,又是自家的正经亲戚,以前她有活计不也找你么,咱们也不催着她。” 赵柱儿的妹妹甜甜的说道:“娘好了之后就交给我做针线活,明年这些活计就都归我了,不必再拿着点心去麻烦大伯母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赵柱儿的父亲笑道:“原来你竟是怕将点心给了你大伯母吃,日常你吃了人家多少东西,如今不过是几块点心就吓成这样。” 赵柱儿的母亲却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我身子素来柔弱,动辄有个风吹草动就要生病,不但赚不上月银,家里日常还要贴补出去许多,倒叫你们也跟着受苦。” 赵柱儿忙安慰母亲道:“母亲不要这样想,我们并没有吃苦。” 赵柱儿的父亲也道:“好好的怎么就说起这话来,叫孩子们看了笑话。” 赵柱儿的母亲方停住了,看了看桌子上的鸭子笑道:“这酒酿清蒸鸭子咱们只是听过,哪里见过,更不要说吃过了,想必公公婆婆也是稀奇的很,就盛上些给大伯哥他们送去吧。” 赵柱儿的父亲看着眼睁睁盯着鸭子的儿女只是心疼,说道:“你这个人只会穷大方,一只鸭子够谁吃,这也去送,那也去送,再去送给你娘家哥哥些好不好。” 赵柱儿的母亲笑了起来,用手点着他说道:“原来你竟是个貔貅转世,入了你的手再没有出去的道理。” 赵柱儿的父亲不悦的看了看儿女,遂说道:“论起孝顺来,我不比你有心思么,又是我的亲爹亲娘,若是家里有富裕的,我巴不得将整个盘子都端了去孝敬爹娘呢,只是现如今家里本就不甚有银子,儿女们在家里吃咸菜疙瘩还吃不过来呢,好容易见到点荤腥,你还要穷大方。” 第408章 闲话1 赵柱儿的母亲低眉一笑,说道:“我自是知道的,只是你又要求大嫂做活计,又怕给他们好处,这将来人情可怎么还呢,日后又怎么处呢。” 赵柱儿的父亲不在意的说道:“不是说要给大嫂几块点心去么,这些点心可是平日吃不到的,送了也是大情。” 赵柱儿的母亲笑了笑,说道:“大嫂做活劳累的很,拢共这些点心,你还能分出几块给大嫂送去,少了又不好看,不如不送,就势送些鸭子肉,也算是添一道荤菜给大哥家。” 赵柱儿的父亲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见了鸭子不舍得分出去,正在那里为难时,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叫,便急忙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自己出去看了,原来是他的大哥大嫂来做客了,他大嫂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包。 赵柱儿的父亲忙忙的将人给让了进去,赵柱儿笑着站起来与大伯父大伯母见过了。 赵柱儿的大伯父本名唤作赵天军,见到自家的侄子,心里甚是欢喜,遂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是来探你娘的病么。” 赵柱儿笑道:“三爷怜悯我,知道我母亲病了,故此特特的给放了一天的假,明日一大早就要赶回去的。” 赵天军听了笑道:“还是你的勤谨三爷看在了眼里,不然哪里能够轻易让你回来呢。” 赵柱儿的父亲听了更是得意,忙忙的请了哥嫂坐下。 赵天军坐下来,笑道:“宁荣二府的这些玉字辈的主子满打满算,如今就是三爷的前程最好,为人又很谦和,待下人也好,不是那种张狂的人。任谁说,都说三爷年纪轻轻做了状元不该得意得意呢,偏偏他就好似平常一般,看了就是那种干得了大事的爷。” 赵柱儿的父亲笑道:“我何尝不是和柱儿这样说的呢,跟紧了三爷,对他来说只有好处,大哥不知,这个月府里为着三爷做了状元,还特特的多发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呢。” 赵天军笑道:“早就听西府的其他兄弟说了,说三爷中了会元时也赏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还额外添了一道荤菜,大庆了几天,哎呦呦,果真好热闹,往常珍大爷再铺张也没有三爷这样的体面。” 赵柱儿的父亲笑道:“当初三爷中了会元,珍大爷不也吩咐了府里,给你们赏了个月的月例银子么,敢是这回竟是没有再赏?” 赵天军笑道:“你说的什么话,三爷中了状元,自是西府的荣耀,与东府也是沾光的,终究也是有限,倒叫它羊肉贴到了猪身上么,做什么三爷中个状元就要东府也跟着赏人呢。上回不过是珍大爷一时高兴闪了嘴,本就是看着三爷高中眼红,在大老爷和二老爷面前逞了一回能,话传了回去,珍大奶奶还以为是假的呢,又不是自家中了,发的好不情愿,如今你又要叫他去赏钱,该不会剜了他的心肝肺吧。”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赵柱儿的父亲笑道:“瞧你说的这样,好像珍大爷有多小气似的,我看并不尽然。你看那个入画,就是服侍了四姑娘的,她的哥哥可是照顾珍大爷的小厮,平日里也不见他忙些什么,打扮的倒是清秀,不经意看,还以为他是个女孩子哩。珍大爷三五不时的手指头里面漏一漏,就够他好一顿拿的了。前日子我看见了他的哥哥嫂嫂,一个喝的醉醺醺的,一个在赌窝里输的正高兴呢,只当这银子白来的一样,不是珍大爷,他又去哪里来的这些银子,就连哥哥嫂嫂也沾了大光。” 说完,赵柱儿的父亲不由得啧啧赞叹起来。 赵天军看了看屋里的女眷,恨恨地打了他一下,说道:“什么你也要羡慕,可曾想想自己有没有人家那般能耐。” 赵柱儿的父亲瞪大了眼睛,不解其意。 赵天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天成你成日家在外面守的什么门,感情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了?” 赵柱儿的父亲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的确有时候不善于打听这些个事情,还不是全凭着大哥的耳目嘛,大哥倒要给我说道说道。” 赵天军无奈的笑了笑,遂转头和自己的媳妇说道:“还不赶紧的把东西给弟妹,不是你在家里惦记着弟妹的身子么。” 赵天军家的忙忙的将手里的纸包放在桌子上,笑道:“这藕粉是昨儿个你大哥得的,我正说这藕粉冲了水倒是好喝,给弟妹吃了补养补养身体,故此就催了你大哥带了我送过来了。” 赵柱儿的母亲听了感激不尽,说道:“这是怎么话说的,栓儿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留给他们喝吧,只管给我拿过来做什么。” 赵天军家的不在意的笑道:“他们还有呢,弟妹不用担心他们。弟妹不知,他们只像没见过世面的一般,有了好吃的只管和狼似的要吃要喝,不见反倒好些。” 赵柱儿的父亲问道:“栓儿他可进府侍候主子了?” 赵天军忧虑的说道:“就是这一样愁人,栓儿的年纪是够的,日前我已经和赖管家求过了,人家只是说如今府里伺候的人够了,等着空出来位置再想着我,还能要我说什么呢,偏偏咱们是奴才出身,不能叫栓儿出去找活做,只是在这里一味地等着消息。仙儿年纪还小,府里不要呢。” 赵天成听了说道:“许是赖管家等着你送银子了吧,家生子这样多,不表表心意,哪里就轮得到你我进去效忠了,本来这府里的差事比起其他人家的要好,月例银子多不说,也不是那种动辄打骂的人家,若是碰命跟了好主子,油水可就大了去了。现在已然不似咱们那时候了,府里的奴才本就不多,你不进府自有主子要找你,如今像柱儿、栓儿这一辈的,咱们不知生下了多少,有的人家生了三个,有的人家生了五个,有几个只生了一个的,就似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主子们又没有新增的产业,府里的位置就是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一文不花就想进府,感情是想屁吃呢。” 第409章 闲话2 赵天军家的笑道:“我也这么劝过你大哥,他只是舍不得呢。” 赵天军气道:“咱们辛辛苦苦做活,一个月才赚那几个辛苦钱,容易么,自家还等着吃饱饭么,且还要送给那些二层主子。可怜栓儿是个家生子,不然就凭着他的能干做派,还怕街面上找不了一个好活计做么。” 赵天成说道:“可是偏偏栓儿是个家生子,大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栓儿在家里只是白吃饭,况且早些进府对他也好,万一能奔个前程呢。我家的栋儿和喜儿只是年纪小,不成材,主家不要的呢,若不然,有这个路子我就是当了裤子也要去买通的。” 赵天军听了,低头沉思着,就听赵天成继续笑着说道:“若是栓儿就和入画的哥哥一样有幸伺候了珍大爷,稍微漏下些,就够你们一家子吃的了,到时候只怕你还要酬谢赖管家哩。” 一听这话,赵天军顿时觉得不入耳起来,恨恨地说道:“不过是个娈童罢了,有什么好羡慕的。” 说着,四下里看看,见屋里无人听见,遂附了赵天成的耳朵旁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赵天成越听眼睛睁的越大,见赵天军郑重的向他点点头,遂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如何使得,珍大爷竟然还有这样的嗜好,怎么我也没有听过。” 赵天军见了弟弟这样,顿时气笑了,用手点着他的头说道:“这宁荣二府谁人不知,就连街上的人只怕也知道了,满宁国府看过去,只怕只有门外的那对石狮子还算干净些,不单是珍大爷呢,蓉哥儿也与珍大爷一般的做派,要不就说是父子俩呢,肚肠子都是一副的,你还当奇事听呢。” 赵天成咽了一口唾沫,小声的说道:“即便如此,怎么那爷俩还好男风么,我只听说他们喜欢寻花问柳,还只当是女子哩。” 赵天军笑着摇摇头说道:“自从敬老爷上山问了道,如今东府越发不像个样子,表面上珍大爷吆吆喝喝,看着精明能干,似的人一样,其实谁人不知他在背地里的勾当,就是底下的人也跟着不学好,只是一味地奉承拍马,见珍大爷喜欢什么只管去做,就是那等损德败兴的也敢上手,为着爷们喜欢,也是为着自己得些丧德的银子,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我是看不上这种行径的,也是咱们没生了一个好皮相,不得爷们的喜欢。” 说着,赵天成便笑道:“自己家事儿还理不完呢,咱们又何必想了旁人。” 说着,便主动和大哥大嫂说道:“柱儿哥好容易回来,他母亲也看着病好了些,不如大哥就带了家人来我这里吃一顿便饭,倒是要劳烦大嫂做些饭菜。” 赵天军两口子看见弟妹在那里病的愁眉苦脸的在那里躺着,屋里的孩子也都是不能理事的,哪里好意思留下吃饭呢,况且还要带了家里人过来吃,就更加没有道理了,遂忙推辞道:“这还使得,柱哥儿好容易回来,弟妹又病着,天色又早,并不到做饭的时候,我们还是回去吃了自便,待弟妹身体好些再来吧。” 赵天成笑道:“适才柱哥儿带回来一只酒酿清蒸鸭子,你弟妹只说是要请了你们和爹娘过来吃饭,剩下的我再出去置办些,咱们哥俩好好喝几杯,只是就要劳烦大嫂了。” 赵柱儿的母亲也笑道:“总是我身子虚些,起不得床,不然哪里就烦到大嫂了。” 话说到这里,赵天军两口子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得留了下来,赵天军家的自回家去叫人,赵天军吩咐道:“顺带着买些酒菜过来。” 赵天军家的也是知道这家里的情况的,也就答应了下来,赵天成忙制止道:“不用的,我说是我请就我请,何必还要大哥大嫂破费,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嫂帮忙呢,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赵天军家的忙问道:“可是咱们一家子这么外道么,你是要我做什么?” 赵天成笑道:“实不瞒大嫂,家里的两个孩子的棉衣已然穿的不像样子了,我手里又没有银子置办,正为难时,正巧柱儿拿回来月例银子和赏银,这孩子心眼实诚,一文不花,全都拿回来给我们做家用,我一看正好给他弟弟妹妹做了棉衣,只是你弟妹如今病的起不来床,还要劳烦了大嫂帮着两件棉衣。” 赵天军家的一听,遂夸道:“要不就说柱儿是个顾家的呢,似他这般大小的,哪有不花钱的呢,男的爱喝酒赌钱,女的就爱买个花儿戴,只有柱儿是个务实的,总是咱们家里的孩子最老实,不知将来便宜了谁家去呢。” 赵天成笑道:“咱们是家生奴才,婚嫁也不由得自己做主,还是要看主子吧。” 赵天军点头说道:“不过柱哥儿跟了三爷,想必将来是三爷帮着看吧,三爷又是个善心的,不会错的。” 赵天成笑道:“将来就是求了三爷做主吧,盼着别的也没有用的。” 一时接过了爹娘孩子,两大家子坐在屋里热热闹闹的吃过了一顿饺子,赵天成还与赵天军并自己的父亲喝了两杯酒,赵柱儿的母亲吃过了玫瑰露,病看着好些了,又加上看见儿子回来,心情自是不同,也做起来挣扎着吃了几个饺子,家里人都笑说,既是能吃就是病减轻了,不过两日势必就好了。 第二日一大早,赵柱儿与家里人依依惜别,回来笃思园与彩霞销假,笑嘻嘻的给彩霞拿了一个胶泥垛成的小亭子,彩霞笑着拿起来一看,亭子里还放着一个桌子,旁边立着几个凳子,有两三个小人在亭子里向外面观望风景,或立或走或坐。彩霞看了笑道:“难为你想着,做的这样精致,想必花钱不少,你的心意我领了,以后再不能这样花钱了。” 赵柱儿笑道:“也没有几个钱,不过是博姐姐一笑罢了。” 第410章 闲话3 回去后,赵柱儿又给同屋的伙伴儿散了点心,大家都甚为高兴。 自此以后,彩霞有什么轻省有油水的差事也肯想着赵柱儿,也是他的意外之喜。 偏偏那日彩云去了彩霞的屋子,看见了那个小亭子,顿时爱的不行,就想着借了彩霞的口,要托了赵柱儿去买个相似的,晴雯几个也是看见了,也想要,立逼着彩霞去说。 彩霞没有办法,只得与赵柱儿说了,赵柱儿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自己尚有几个体己,之前给三爷跑腿时,主子们赐下的赏钱他也扣了些许没有交回家里,便趁着办事出去给彩云几个又买了类型不同的亭子回来,正巧街上有那种新出的糖人儿,他看着很喜欢,料到彩霞几个爱,遂也一人一个买了回去。 待拿给众人,果然都是爱的不行,晴雯性急的当场就要吃了,众人都笑话她。晴雯笑道:“我就不信你们不想吃,不过是在这里装罢了。” 彩霞看了失笑,出去就要给赵柱儿钱,赵柱儿笑道:“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姐姐们喜欢就好,只当我敬给众位姐姐们。” 彩霞笑道:“这如何使得,你又不赚几个钱,还能要你的东西么。” 说着就要给钱,赵柱儿赶紧跑了,彩霞无奈,回去和彩云几个说起来,彩云不忍道:“姐姐回去截住了他,再给吧。” 晴雯却笑着说道:“倒是难得他的一片心,我倒是觉得不如不给。” 彩云急忙说道:“这如何使得,他的心意咱们领了就是,这东西是不能白收的,他又不赚什么银子,断乎使不得。” 晴雯笑道:“你先别急,待我说完。” 众人便等着,就听她笑着说道:“论起来,不过是几十个铜钱,最多不过上百个铜钱罢了,再多他也拿不出来,你硬扔给他,他必定不要,反倒伤了他的心意,不如这样,我那里有一块锦缎,是前个儿时候,我替兰夫人送东西给大太太,大太太赏的,颜色嫩嫩的倒好看。这个柱儿家里不是有个妹妹么,我日常听说,他的爹是个吝啬的,只怕过年的衣裳不准备给女儿做了,倒是把这块料子给了他带了家去,也能给这位妹妹添件衣裳,如何。” 众人听了,都说好,彩云笑道:“我那里有对珠花,还是我当时伺候二太太时候,二太太赏下来的呢,如今年纪大了,也不好带出去了,就借势给了他妹妹吧。” 翠果等人也要给,被彩霞拦住说道:“这些就尽够了,再给的多了,只怕柱儿就不敢领受了,你们只当乘了晴雯和彩云的情,下次时再还吧。” 翠果等人都嘻嘻哈哈的说好,与晴雯、彩云打闹起来。 待过了一日,晴雯和彩云将东西拿给彩霞,果然都是好的。只见那块锦缎是淡黄色的底子,撒着红花,远处看去,隐隐闪着光,晴雯笑道:“是掺了银丝和金丝绣的,还是苏绣呢,不是颜色嫩,穿不去,我且不舍得给呢。” 彩霞笑着白了她一眼,又看向那对珠花,见是樱桃红色的缎子与金银拉的丝、珍珠一起做成的珠花,缎子做的花瓣,其余的做了花蕊、花芯,仿成真花模样,显得彩光闪耀。 彩霞看的啧啧有声,便拿了去给赵柱儿了,赵柱儿脸色发窘,只是不要。 彩霞笑道:“若你一定这样公事公办,下次我就不敢用你了。你那几个姐姐还想着要你下次回来带东西呢,本来我们平常就出不去,可不就是靠了你么。” 赵柱儿听到这里,方红着脸收下了。 赶着等他瞅了个空,将东西送到外门,正好赵天成该班,见了东西,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线,嘴里啧啧赞叹:“到底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拿出的东西也和别人不一般,幸亏我没有去给你妹妹买棉布,不然岂不是白白花了银子呢。” 赵柱儿一听就问道:“感情栋儿的棉衣也没有买么。” 赵天成笑道:“哪里,我昨儿个就买了棉布和棉花送去你大伯母那里了。” 见赵柱儿面色不虞,也觉出自己的错处来,遂笑道:“你大伯母只有一双手,总不能叫她同时做了两个人的衣裳吧,爹也是想着一件一件的做,过两天再给你妹妹买棉布。” 赵柱儿见外人都不在,遂忍不住说道:“往常爹就不甚看重妹妹,什么东西也是偏着弟弟,平时也就算了,怎么都是说定了的事情还要反悔呢,叫妹妹多难过。” 赵天成却道:“你这个孩子,进了府赚了银子,就给你爹脸色看了,不是我这么扣扣搜搜的,你们三个是准备吃屎长大么,本来家里进项就少,你娘身子又不好,我一文钱掰成八瓣子花才能堵上家里的窟窿,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赵柱儿忍了又忍,只得忍气说道:“那爹记得赶紧买了棉花,拿了这布一起送去大伯母家,今年天冷,喜儿的旧棉衣抗不了冻。” 赵天成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知道了,本来也是打算着过段日子发了月钱再给她买,你送来反倒是省了钱了。” 赵柱儿只得放下东西就走,却被赵天成一把拉住,神秘兮兮的问儿子:“三爷那院子若是有空缺,记得想着你妹子。” 赵柱儿没好气的说道:“你儿子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呢,您老人家还是求林管家吧。” 赵天成急道:“你这个孩子,求人不必花银子么,有那闲钱放在家里给你们准备嫁娶不好么,非得花钱,一天不花银子就难受是么。” 赵柱儿只得勉强应道:“我记得了。” 赵天成又道:“三爷那里没有空缺,沁芳斋也可以,你须得费心思。” 赵柱儿失笑道:“喜儿才几岁年纪,个子还赶不上锅台高呢,三爷要了她来做什么,敢是养闺女么。” 赵天成方觉出自己心急了,遂不好意思的笑道:“待过两年进府也行,平时看着些就好。” 第411章 翰林院1 赵柱儿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过两年再说过两年的,且让谁给你占窝子呢。” 说着,自顾自的就走了,赵天成看见儿子的背影,心中有气无法可说,交了班,拿了东西和买上的棉花去找大嫂做女儿的棉衣。 赵天军家的摸着锦缎啧啧有声,笑道:“我说什么了,还是柱哥儿有能为吧,这些孩子中,我顶看好他,栓儿骑马也赶不上的。” 赵天成的爹娘摸着锦缎也笑着连连点头,赵天军家的笑道:“这样好的锦缎,叔叔就要给喜姐儿做么,不是说别的,在咱们这样的地方,穿出去未免太过扎眼。” 说到这里,赵天成也不免踌躇了起来,原本他也是嘀咕着,只是若是不拿这个做,就得再花银子买棉布,家里银钱本就紧张,他想想心里就痛得很。 赵天成的爹娘看他这副模样,摇头气道:“平日里说你是个没成算的,你只是不听,还说我们偏心,如今可是怎样了。” 赵天成低垂了头,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又能怎样,横不能叫柱哥儿再回去换上一换吧。” 赵天军家的笑道:“叔叔说的这是什么话,其实譬如说这锦缎拿去当了,也能当出一笔银子来,得了银子再去买几尺棉布给喜姐儿做衣服,不也挺好么。” 赵天成恍然大悟,摸着脑袋笑道:“还是大嫂想的巧。” 赵天军家的禁不住笑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这里认识一个贩子,专门收咱们这种人家的东西,知道咱们有时候得了主家的赏赐之物,只是着急变不出银子来,故此衍生了这门买卖,他再卖给别人去,价钱么,必定是比当铺的要高些,却是比平常市面上的价钱低上不少,不知叔叔是怎么想的。” 赵天成想不到竟有意外收获,眼睛都要眯起来了,笑着说道:“这是自然的,人家也是要吃饭的。” 赵天军家的点头笑道:“叔叔知道就好,若是叔叔有意,就将东西拿给我,我去给看看,贩子能收下就更好了,不能也可以去当了银子给喜姐儿置办棉衣,多出来的银钱也能攒些下来。” 赵天成笑道:“如此就麻烦大嫂了。” 两人一时议毕,赵天成还想着把那对珠花给变卖了,后想到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生意,万一被骗了呢,还是稳妥些好,且一想到柱哥儿的黑脸,他就禁不住抖了抖身体,也罢,只当给喜姐儿留下戴吧,也是这个穷家的心了。 休假过去,贾环便往翰林院报道去了,和他一起在翰林院就职的,还有曹荣和宁三叔,那位进士最后一名王世一也被少康帝钦点进了翰林院,只不过是作为庶吉士进来的,要在翰林院学习三年。 对此,朝廷里的人议论纷纷,因着当初王世一是被诚亲王说了一嘴方得了少康帝的青眼,众人已将他不动声色的划入了诚亲王一派。王世一也知道了自己是被诚亲王抬举的,少不得也往诚亲王府走了走,诚亲王勉励了他几句,要他务必牢记少康帝的隆恩,不要借机结党营私,他也记下了,颇推了南安郡王府、王子腾家几场宴席,推的王子腾险些恼了他。 因着贾环年幼,远哥儿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得他,少康帝也是大大开恩,特许了贾环翰林院和御书房同时行走着,待远哥儿大些再让贾环全力投在翰林院。远哥儿很是满意,贾环心里也满意的不得了,知道当今皇上的两个皇子都是皇后所诞,只要抱紧了远哥儿的这条大粗腿,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有了保证。 如今唯有一事,青儿那厮见了自己倒是显得日渐羞涩了起来,每每与自己相处,总是滋滋呜呜的想和自己说些什么,可是等自己问他,他却自行跑走了。或是呆呆的坐在那里歪着脑袋看自己,脸上的神色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自己想去关心关心他,他却反而发起了小脾气,实在让人费解的很。俗话说的好,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的善变贾环在后世就知道了,只是青儿又不是什么小女子,缘何做这种小女儿姿态呢。 贾环也曾问过远哥儿,远哥儿只是失笑,随即打断,顾左右而言他,倒是让贾环更加摸不着头脑。 为着父子同朝为官的佳话,贾政在户部颇被同事们打趣了不少时候,逼得贾政很是出了一把子血,特特宴请了几次同僚。贾环的崛起,让朝廷里的各大势力重新审视起了荣国府这一老牌家族,对贾政这个新科状元的父亲自然也是恭敬有加起来,贾政的上司为着这个,还不遗余力的在少康帝面前夸赞了贾政数次,少康帝也很高兴,跟着点了点头,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贾政不日就要升了。有人在背地里笑言,政老爷在部里辛辛苦苦的熬了许多年,眼看熬的胡子都白了,只是看不见前程,结果自家好大儿一来,便就要托举着政老爷高升了。 今日是贾环去翰林院上班的第一天,他报到后,便由小吏带着,往翰林院掌院那里去了。 等到那里一看,原来曹荣、宁三叔也早已候在那里了,三人相视一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几个熟识的人果真是极好的。 贾环凑过去正要说些什么,就见翰林院掌院杨掌院信步走了进来。三人忙起身恭敬行礼。 杨掌院倒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物,见了三人,颇勉励了一番,就给他们各自安排了工作,随后就让主管他们的李侍讲带着三人下去了。 李侍讲一路将他们带到了各自办公的屋子,与他们简要的说了说工作的要领,就背着手先走了。 三人的办公屋子是相邻的,坐在办公屋子里,贾环四下里望了望,嗯,着实不是什么豪华之所,不过是刷了白墙的屋子罢了。贾环感慨的摇了摇头,总是住在贾家,出来猛地一下子,还不能适应这种简陋的办公环境了呢,真正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第412章 翰林院2 贾环看了看屋子的装饰,真真简陋的很,且无人打扫,有了薄薄的灰尘,贾环便挽了袖子,拿起扫帚洒扫了一番,久未劳动的他,劳作的满头是汗,舞动成风。 李侍讲路过,往贾环这里望了望,看见贾环正在那里兀自卖力的打扫着屋子,不由得点了点头。 翰林院的工作着实不忙,想来也是少康帝和杨掌院打了招呼的缘故,只是让贾环起草诏书和文书,吃饭时贾环问了曹荣和宁三叔,原来他们除此以外,还负责参与了经筵侍讲和修撰史书之类的工作。 翰林院的食堂里面的饭菜拢共也就几样,就如同后世的大锅饭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三人刚刚来了这里,起初也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吃饭,不敢带饭,后见也有人带些点心饭食在这里吃,有时候还会与交好的同享,便也活动起了心思。贾环只说自己第二日带些点心和熟食来这里,宁三叔便也跟着要带,贾环笑道:“先吃吃我家的吧,等吃过了再试吃您家的。” 宁三叔笑道:“如此我过一日再带。” 曹荣见此情况,便也尬笑着要带,贾环和宁三叔是知道他家的情况的,哪里肯让,曹荣推脱了半天,回去和媳妇说了,隔了日便带来了媳妇自己酿做的两碟子爽口小菜,贾环和宁三叔吃了拍手叫好,连着其他的同僚也吸引了过来,吃过之后也都说好,倒是让曹荣的脸色泛起了光彩。 贾环笑道:“曹嫂嫂的手艺果真是极好的,看看众位同僚的捧场就知道了。” 曹荣笑道:“她素日就爱做这些,只说咱们在这里清苦,怕是连着工作也没了精气,知道能够带饭,也就顺势带过来要我与两位兄弟同享。” 贾环和宁三叔笑道:“如此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曹荣点头笑道:“本来也是拿来给两位兄弟吃的,之前只是吃兄弟的,我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贾环笑着说道:“曹大哥说的什么话,咱们自己兄弟还说这些,叫外人知道了笑话。” 遂问起曹荣媳妇在京里做什么活计,曹荣笑道:“还能做什么呢,之前不过是接了缝缝补补或是浆洗的活计,我既中了,就没有叫她再操劳的道理,不过是坐在家里给我操持些家务罢了,只是她闲得发慌,想再出去找些事情做,奈何京里并没有什么别的活计叫她去做,之前的浆洗缝补的活计我也是不想让她去做的,这两日她正与我生气呢。” 宁三叔忙问道:“这却是为何。” 曹荣笑道:“还不是想着多攒些银子,早日将我的爹娘和孩子接了过来好生活,偏偏咱们这等穷官每月得不了几个银子,不过是勉强养活了我与她,连路费也凑不够呢,她又想着自己再找些活计做,我又不让,故此生气了。” 宁三叔叹道:“正所谓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有了嫂嫂这样的贤妻在侧,曹大哥夫复何求呢,你还与她生气,实在不该。” 曹荣笑道:“何曾是我要与她生气,实在是她说的急了,便和我嚷了起来,我可是一点不敢分辩的。” 宁三叔笑道:“你要分辩什么,明明就是你的不对。” 两人顿时笑了起来,贾环却是想到了别的,遂拉了曹荣的手笑道:“我有一事想要劳烦哥哥嫂嫂,不知曹大哥能否帮小弟个忙。” 曹荣最是听不得这些,遂赶紧说道:“环兄弟说的哪里话,有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告诉我。” 贾环笑道:“有这么一档子事,小弟家里有几间铺子做生意,其中就有饭铺子,近来那掌柜的告诉我说,来往的客人都嫌弃铺子的小菜吃的腻了,带着饭菜都无甚滋味了,却才曹大嫂送来的小菜我吃了甚是爽口,想必也是秘制,小弟就有个不情之请,想要大嫂帮着做上些个小菜放到铺子里供客人吃用,价钱只管开口,不知曹大哥意下如何。” 曹荣急忙说道:“我们兄弟,还说什么价钱不价钱的呢,譬如说我有什么事情,你还能坐着不管么,不过是微末事情,我今日回去就和你嫂嫂说。” 贾环笑着说道:“曹大哥你听我说完,生意是生意,兄弟是兄弟,两者须得分开才好,譬如说嫂嫂与我谈了生意,咱们就做不得兄弟了么,也太低估了咱们的情分了。况且这也是帮了我的大忙,不是嫂嫂,我家的生意只怕就要起波澜了,还望曹大哥同意才是。” 宁三叔知道这不过是贾环的托词,托了婉宁的福,他们都知道那悦来酒楼是贾环的产业,那层出不穷的时新菜式怎么就撑不起酒楼了,皆因是见那曹荣家中贫困,光凭他一人薪俸在京中实在撑不起家,更何况他们还想接了家人还住了,故此贾环便想着帮帮他们,于是便也从中积极说合。 曹荣焉能不知这是贾环在借机帮他了,奈何囊中实在羞涩,有了贾环的顺水人情,他也就借势答应了下来:“环兄弟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你嫂嫂闲来做做,见不得人的,环兄弟喜欢,你嫂嫂就多做些,拿了去饭铺看看反响如何,至于价钱么,就由环兄弟做主就是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随后说道:“既是秘制,想必嫂嫂腌制须得是掩密些的,小弟正好有一套小房,无人居住,正要找个人帮着看家,如此也就拜托了曹大哥吧。” 曹荣红了脸,正要推脱,就听贾环笑道:“待日后哥哥嫂嫂赚了银钱,手头从容了,再从那里搬出去,不也是美事么。” 宁三叔也道:“你我兄弟之间就不要外道了,譬如说你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也都是一样的称呼,咱们只恨姓氏不能变,其余的就如同亲生兄弟一般无二了,你再说这些虚话,可就是与我等生分了。” 曹荣听了,甚是感激,回去与媳妇说了,媳妇听了也很感激贾环,说道:“就依了那位环兄弟吧,没什么说的,等着日后寻机再报吧。” 第413章 贾政升官 第二日,贾环果然领了曹荣两口子就往他之前置下的一所房子去了,是一座二进的院子,里面的桌椅板凳等一应俱全,显见的是贾环都置办齐了。 曹荣两口子无不感激,宁三叔也赶来作贺,给了几匹上好的绸缎和一匣子首饰,笑道:“这是我母亲听说曹大哥曹大嫂搬了新家,故此给的贺礼,还望曹兄万勿推辞才是。” 曹荣更是感激涕零,干脆当日置下酒席,与贾环、宁三叔痛痛快快的喝了两杯,竟是都醉了。 曹荣自有曹大嫂照顾,贾环和宁三叔便由二人的小厮扶了回去躺着。 赶着过了两日,曹大嫂便制出了一批咸菜,交给悦来酒楼和飘香饭庄售卖,效果是出乎意料的好,郭掌柜和贾芸直夸贾环选的好。贾环也不意料竟有如此收获,当初不过是为着帮一下曹荣两口子,谁能想到曹大嫂的手艺实在拿人呢。 待做了几批菜,曹大嫂手里攒了几个银子,就想着接了家里人过来,曹荣也是赞同的,遂往家里递了书信,这里收拾了等着父母孩子过来。 贾环这日刚刚从翰林院回来,就听彩霞笑着和他说,贾政得了少康帝的慧眼,已然升做五品的工部郎中了,老太太和二太太高兴的不行,现叫族学停了一天的课,叫贾环也请一天的假,要给贾政置办酒席,请人吃饭呢,说是连那戏班子都定好了。 贾环微微一愣,想不到自家这个便宜老爹运道这样好了,忙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是该过去恭喜老爷的,也不知府里是否发了赏银给你们。” 彩霞失笑:“老爷升官实在可喜可贺,只是今年的喜事实在太多了,就是二太太也有些顾不得了,府里开支又大,哪里能够次次赏赐呢,就是个金窝也快搬完了,不过是添了一道荤菜罢了,这也了不得了。” 贾环听了笑道:“你如今的口味也惯的叼了,等闲的荤菜也放不得你的眼里。” 彩霞娇嗔的笑道:“还不是托了三爷的福气,不然我哪里能够过的这样好日子。” 主仆二人正在这里肆意嘲笑,就听贾母叫贾环过去,只说给贾政贺喜。 彩霞笑道:“如何,我的消息是作准了吧。” 贾环笑道:“果真很准,怎么彩霞姐姐说的总是这样准呢。” 彩霞笑道:“少混嚼了吧,还不赶紧过去,当心老太太等的着急了。” 贾环方一笑,往贾母那里去了。 一进了荣禧堂,贾环见凤姐儿正在那里与贾母打趣呢,许多人拥在那里,王夫人坐在那里也很高兴,连念佛也顾不上了,坐在那里与元春姐妹说笑。薛姨妈得着了信,也特特的赶了过来道喜,只是宝钗与宝玉毕竟有了婚事,也不好过来,免得外人说嘴,只说有私相授受之嫌了。宝玉还不知其意,问了薛姨妈几遍,薛姨妈也不好说因着订婚的缘故,只得推说是宝钗另有要事在身,赶着过两日再来与宝玉等人坐坐。 贾母见了贾环过来,遂笑着招呼他进前来,搂了宝玉和他说道:“环哥儿去翰林院辛苦了,我还和你老子说呢,环哥儿这般小的年纪且管去做什么工作呢,不如先叫他歇上一歇也好,偏偏你老子说是皇上的旨意,倒叫咱们也没有办法,还好说你的工作不很忙,有空也可以出来走走,叫我也放了心。” 贾环忙躬身听住了,又听贾母说道:“你家老爷升官大喜,我已叫了人往族学里请假了,你着人也去请个假,明日咱们在家里痛痛快快的乐上一日,也是给你老子贺喜。” 贾环忙笑道:“这是自然的,孙儿即刻就去。” 贾母又冲凤姐儿笑道:“二老爷大喜,二太太有些张罗不惯,你是见过大场面的,这时候你不撑着,还靠谁呢,就权替我张罗了吧。” 凤姐儿本不想再管二房的这些事儿的,奈何贾母说的恳切,见邢、王二位夫人也点了头,只得笑道:“看老太太说的什么,二太太管家的时候,只怕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不过是偏心二太太,要二太太歇上一天罢了,哪里就是张罗不惯了。” 贾母笑道:“瞧这个猴儿,平日惯的没样了,且惯的要和我嘴梆梆的。” 凤姐儿笑道:“老太太只管说自己偏心,且说我嘴硬。” 贾母喜悦异常,看见了薛姨妈又笑道:“明日姨太太也把宝丫头给带了来听戏,元春她们几个也甚是想念宝丫头,诚亲王府那里传来消息,只说林丫头和三姑娘也要回来给二老爷贺喜,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都是自家人,做那些虚礼干什么。” 薛姨妈也只好答应下来了,转身和宝玉笑道:“明日就带了你宝姐姐过来看你们。” 邢夫人与王夫人都捂着嘴笑了,凤姐儿笑道:“好的呀,原来是老太太看宝兄弟惦记宝姑娘了,故此生着法儿的要姨太太带了宝姑娘过来,还是老太太偏心宝兄弟,怕宝兄弟心里想的发慌。” 众人都笑了起来,宝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贾母笑着指着凤姐儿道:“还不赶紧出去置办酒席,明日若是出了差错,我可是要找你的。” 凤姐儿捂了帕子笑的花枝乱颤:“我们老祖宗是最有眼色的,眼见得这里没有我什么事儿了,就指派了活计让我出去,一旦有什么要说的,就一声一声的凤丫头再叫我回来,要不满府里我最佩服的就是咱们的老祖宗了呢。” 贾母失笑道:“快去吧,整日里贫嘴贱舌的,若是宝丫头来了学的和你一样,我是第一个不依的,有你一个就很好了,再添一个了不得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宝玉也不再低头,只是看着凤姐儿笑,凤姐儿也不说什么,与贾母等人告了罪,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贾环坐了一气,也就与贾母告了罪出来了,回来时,彩霞和他说了,小厮已然在翰林院给他请下了假。 第414章 摆宴 第二日,果然贾家就大摆了宴席,诚亲王特特领着黛玉、探春过来祝贺贾政升官了,林如海也过来贺喜了。 贾环得着信,便忙忙的带了小厮往大厅那里去了,贾赦、贾政、贾珍正往上首让着诚亲王呢,诚亲王只是笑着不肯,贾政右手还携着林如海,贾蓉、宝玉、贾琮、贾兰等一众子弟正在当地站着,等着这场拉锯战结束。 原来贾母等人还以为宝玉要跟了她们去往内堂与黛玉、探春一绪久别之情的,早已叫了贾政带了宝玉过去。贾政也是怕了宝玉,不等人叫,就自己忙忙的携了宝玉过去。谁料想,那宝玉其实自己就迈往了大厅,并不和贾母纠缠,倒也让贾母等人引为罕事。 贾政本是叫了代儒的,奈何代儒也是年老体弱,本是不善于此项交际,又听得诚亲王和林如海要过来,便推脱不来了,贾政也就算了。 诚亲王与贾赦等人拉扯了半天,只得坐在上首,左侧坐着林如海,右侧坐着贾政,贾赦等人依次坐了下来。 一见贾环,诚亲王倒是笑了起来,问了他许多问题,就连林如海也笑着问他在翰林院安好。 贾环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答道:“承蒙陛下天恩,特赐了小臣在翰林院行走,杨掌院叫小臣起草诏书和文书呢,各位同僚待我甚好,大家都和睦的很呢。” 诚亲王听了笑道:“其实以你的才学也不至于安排这些琐碎的事情,不过是一来你刚刚过去,须得历练历练,二来就是为着远哥儿,好容易有个玩伴,他又哪里肯放手,只好慢慢图谋了。” 贾环笑道:“这是小臣的福分。” 大家都笑了起来,说笑了一气,诚亲王虎目望了望四周,见那贾琮和贾兰倒是头一次见到的,侧耳听了林如海介绍,方知道是大房贾赦的庶子和二房贾政的嫡长孙,因着想到了那早死的贾珠,诚亲王反倒感慨了上来,遂回头吩咐了侍卫。侍卫依言出去,回来时手里捧了些东西,众人不解其意。诚亲王笑道:“因小王来的匆忙,一时也不能详备表礼,这是日前小王得来的两个砚台,一说是什么端砚,一说是什么歙砚,小王这等鲁人也不懂得。正好初次见了这二位公子,就权做表礼吧。望你二人要学了环哥儿的学风,将来不是做个榜眼,最起码也该是个探花才是不负了这家的家风。” 贾赦、贾政听了又惊又喜,赶紧站起身来,督着贾琮、贾兰领受了。 贾珍看了只是眼红,从前倒是显不出荣国府什么,宁荣二府一起在那里默默无闻,眼见得就要颓废下去了,怎么突地一下子荣国府反倒蹭的一下子上去了呢。 贾琮领了表礼倒是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又动起了筷子吃饭,独有贾兰眼里精光闪烁,低着头摸着砚台,咬了嘴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内室里,贾母等人正在那里说笑呢,只见那黛玉挨着贾母左边坐着呢,右边是探春,地下薛姨妈、邢王二夫人。宝钗、湘云、元春、迎春、惜春、李纨、凤姐儿、尤氏、蓉哥儿媳妇等一干姐妹,都在屋里。 林之孝家的俯身进来,只说席已摆好,贾母左手握住黛玉的手,右手握住探春的手,冲着宝钗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走,酒席粗陋,好歹担待些,可不要说我这个老背晦怠慢了你们。” 凤姐儿笑着跳出来说道:“老祖宗又开玩笑了,自从知道了两位王妃要来,又听了咱们的宝二奶奶要过来,老太太只怕怠慢了,连连吩咐着我去布置,若是有想起妹妹们爱吃的点心饭食,不管白天黑夜,我在哪里,也必要逼了来告诉我,只怕我忘记了,今日又来说这些,可见老祖宗的心是彻底偏了的。” 贾母笑容满面:“她们三个都是我的心肝,哪个也偏不得,只是有一点,必是不偏你的。”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凤姐儿笑道:“好的呀,原来我竟是被老祖宗厌弃了,这可是该怎么好呢。” 贾母笑道:“你个猴儿,无事就调皮,鸳鸯还不顺手打她一巴掌。” 鸳鸯也在后面笑着不能自已,凤姐儿笑道:“既这样,不如我便负荆请罪,先引了老祖宗你们过去就坐,然后再借了鸳鸯姐姐的手打我如何。” 贾母点头笑道:“说的很是,一会儿就罚你为我们布菜。” 凤姐儿笑道:“这可怎么办,满桌子的好吃的,只是到不了我的嘴里,看的好着急呢。” 贾母笑道:“这也是该的。” 众人便都跟着贾母过去坐了,因说起薛蟠的亲事,薛姨妈笑道:“之前的那位夏姑娘因着与蟠儿八字犯冲,说是婚配了,将来只怕与那位夏姑娘的身体有所妨碍,夏家是爱女儿的,故此便寻了我们就说既是尚未定婚,此事就不必再提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其实我是拿了她做亲女儿待的,既是与蟠儿无缘,就好合好散,好在没有作准,不然只怕蟠儿也难受。” 宝钗在那边与黛玉等人亲密的说着悄悄话,好似薛姨妈说的与她无关一样。 贾母笑道:“原来如此,既是这样也好,总比蟠儿与那位夏姑娘做了婚,累的夏姑娘身体不好要好的多,起码于子嗣上恐有妨碍的。从此男婚女嫁,各不妨碍,说出去也是皆大欢喜的。” 邢夫人听了关切的说道:“若是如此,可是蟠儿还未定准人家?怎么我听二太太说,姨太太近日托了媒人去定女家去了。” 薛姨妈笑道:“大太太没有听错,的确是说定了人家。正巧有个孙绍祖,他家刚刚从外地回来,现在京中袭指挥一职,如今在兵部候缺提升,他有个妹子,年方妙龄,正待字闺中,也是舅太太怜我,见蟠儿与夏家的事儿崩了,特特过来做那牵线的冰人呢。” 听到孙绍祖三个字,邢夫人的脸上讶异了起来,不由得坐直了听起来。 第415章 孙绍祖 薛姨妈却是不知道邢夫人为何这般关注的,只是以为赞她女家选的好,更加得意万分,不由得伸了伸脖子,越发的显得自己的背部挺直:“那位孙姑娘人我是没有见过的,只是听舅太太说过,身材样貌是无一不好,说话也是婉转动听,黄莺也比不过的,家世又好,叫我也挑不出不是来,倒是便宜了那个畜牲。” 贾母笑道:“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蟠儿如今越发的出息了,女家就跟着接踵上门了。” 邢夫人也道:“蟠儿也是好的,百里挑不出一个来,姨太太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一时间说说笑笑的,也就过去了。 待席散了,凤姐儿自去找了邢夫人,问道:“大太太刚刚听见姨太太说那薛大傻子找了女家,怎么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莫非有什么故事么。” 邢夫人沉思了一会儿,笑道:“原来你看出来了,我还只道自己掩饰的很好。” 随即,邢夫人慢慢的说道:“姨太太说的那位孙绍祖,我是知道的。” 凤姐儿听了一阵讶异,遂问道:“原来太太是认识孙家的,如何,那位孙姑娘可是为人如姨太太所说呢。” 邢夫人笑道:“我又何曾认得那孙家,不过是当日大老爷为着二姑娘的亲事来与我商量,说的就是这个孙绍祖,说是当日他的祖上是咱们家的门生故旧,也算世交,如今年少有成,家资饶富,想择了他做东床娇婿。偏偏二老爷出去用心访了访,说那孙绍祖是个淫星转世,府内上下略有姿色的下人都被他沾过手了,上至40岁中年妇人,下至二八少女,没有一个出了他的法眼的,且生性又暴虐,故此我便叫大老爷给推拒了。这件事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是知道的。” 凤姐儿听了自是沉默半响,抬头看了看邢夫人,遂问道:“原来竟是这样,无怪乎大太太要失神了,既是那孙绍祖人品欠佳,想必孙家的家风是不怎么好的了,却不知道姨太太是怎么打听的人家。” 邢夫人抚掌叹道:“要不就这么说呢,不知道也就罢了,偏偏我是知道的,到底该不该与姨太太说起呢,可是那蟠儿与孙家姑娘又做定了婚事,恍惚有些晚了。” 凤姐儿也是无法,歪着头在那里想了半日,只得笑道:“看太太愁的,那孙绍祖心坏是孙绍祖,和孙家姑娘什么相干呢,也许是佳人也说不定了。” 邢夫人笑着摇头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若是那孙绍祖人品如此,只怕孙家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养出来的姑娘么。” 凤姐儿笑道:“太太这话可就执拗了,一样米养百样人,只是他自己人品生来不好罢了,与旁人有什么相干呢,譬如说,那薛蟠也是个呆霸王,当初是为了什么来的京城,太太又不是不知道,自打来了京城,真真是坏事都做绝了,姨太太为他花了无数的银子给他擦屁股,难不成太太竟说那宝姑娘不好么,显见得是一个端庄大方的姑娘,所以说有时候也是看人的。” 邢夫人点头说道:“如今也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了,只盼着那位孙家姑娘是个好的,不然姨太太知道了,可不就是说我心坏,不告诉她。” 凤姐儿笑道:“看太太说的,姨太太自己掖着藏着,并不告诉咱们订了谁家,倒叫谁去告诉她去,咱们还以为是那夏家呢。再说了,姨太太家找媳妇,不应当是她自己张澜着打听么,这里有咱们家,那里有王家,个个是在京城里久住的,她一定不问,还能怪谁呢。” 邢夫人听了也是安慰不少,遂说道:“你说的很是,只是却才姨太太是说那王子腾夫人做的冰人,难不成她竟也不知道孙家的根底。” 凤姐儿笑道:“都是亲戚,哪里能坑人呢,所以说,那位孙家姑娘应当是不错的,只不过是那孙绍祖为人不妥吧。” 邢夫人点点头,凤姐儿又接着笑道:“论理来说,什么人能配不上薛大傻子呢,平日里,不是斗鸡就是招狗,生意都叫底下人给蒙骗了,不是那薛蝌来了,帮衬他些,就是宫里给他再多的生意也是盛不下他这个漏斗的。” 邢夫人捂着帕子笑着指着凤姐儿说道:“你这张嘴也是怪不饶人的,不过有时你说的倒有些道理。” 凤姐儿笑道:“太太只说我说的对不对。” 邢夫人笑道:“说的很是。” 因说起了薛蝌,遂问道:“他不是和他妹子过来寻那梅翰林了么,如今可是有些眉头了?” 凤姐儿叹道:“原来太太竟是不知道,原来那个黑心肝的梅翰林竟是想着悔婚了。” 邢夫人陡然一惊,问道:“怎么,不是举家去了外任了么。” 凤姐儿说道:“这话是不错的,只是一个外任,何必举家搬迁呢,连当初给儿子买下的新房也给卖了,其实不过是为着躲薛蝌他们家罢了。” 邢夫人忙道:“这究竟是为何,当初不是说的很好么,那梅翰林又是受了薛蝌父亲的恩惠的,怎么就闹到了这田地。” 凤姐儿叹道:“糟糕就糟糕到这里。原来那梅翰林的儿子被忠顺王妃的娘家亲戚给看上了,偏偏那位梅翰林又是个攀附权贵的,自然就想着卖儿求荣了。” 邢夫人道:“既是要和那面结亲,就与这里好好说了,解了亲事就是,为何就要躲走。” 凤姐儿笑道:“那个东西还是个伪君子呢,当初他为着考学,没少受了薛蝌父亲的资助,故此才定下了儿女亲事,如今那薛蝌父亲既是没了,他又想着攀附权贵,自然是想着解了最好,偏偏自己又碍于脸面,怕别人说他忘恩负义,故此先躲走了,想着叫薛家自己耐不过性子先找他解了亲事呢,这样他也能在外面说是薛家自己要解,梅家反倒是无辜呢。” 第416章 岫烟的婚事1 听到这里,邢夫人也不由得大怒,骂道:“果真是负心只是读书人了,这书都被他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真真是个败类。” 又问凤姐儿:“薛蝌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凤姐儿笑道:“姨太太么,只是叹着宝琴姑娘命不好,想着还是等梅翰林回来再做计较,不行就叫我叔叔修上一封书信,只说与那位忠顺王妃家的亲戚共事一夫吧,还能怎么样呢。唯有那薛蝌是个硬汉子,只说妹妹若是将来真的嫁不出去,只在他身上了,后半辈子就将养在家里做姑奶奶吧,自己先行修书一封,做主将妹妹与那梅翰林家儿子的婚事给退了,打听了梅翰林就任的地方,已然投过去了。” 邢夫人听了,倒是对那薛蝌好感陡生,遂笑着叹道:“看来世上的男子不都是那般不懂仁义的,也有大丈夫的。” 凤姐儿笑道:“太太说的很是。” 邢夫人又问道:“那薛蝌可是定了亲事了,他妹妹既是有了亲事,他更该有了。” 凤姐儿笑道:“并没有呢,当初他父亲先定的宝琴姑娘,来不及定他的就自己走了。” 邢夫人点点头,心内一动,便想到了自家的侄女岫烟,若是那薛蝌真的很好,岫烟跟了他也不错,何况他家也很富有,起码邢大舅是愿意的,只是不知岫烟怎么想的。 因和凤姐儿说起来,凤姐儿倒是想的与邢夫人不一样:“虽说是那薛蝌人品很好,家也豪富,可是终究也是个皇商,说到底也是商户人家,如今大太太这里嫁了咱们家,姑太太定了这里的姑老爷,一个姑父是二品大员,另一个姑父也是二品大员,都是陛下的亲近,还要岫烟妹妹去嫁商户么,可见是不妥的。太太放心,只怕有数不清的好人家等着呢。” 邢夫人笑道:“其实她的父亲也不怎么妥当,家里又没什么家底做嫁妆,嫁给薛蝌倒也不错。” 凤姐儿笑道:“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听外面人说起,如今舅老爷已然正干了许多,又置了庄子,每日里与舅太太过去点看,还让他怎么妥当呢。岫烟妹妹也是个明镜大方的,托着这次的恩科,给岫烟妹妹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 邢夫人笑道:“所谓榜下捉婿不是空话,只怕这次的贡试那些没定人家的就已然被抢完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家呢。” 凤姐儿笑道:“这也是不定准的,且先看看再说吧。” 邢夫人点点头,心里还是记下了薛蝌。 果然,待贾赦回来,便与邢夫人说,妹婿林如海想将那进士王世一说给岫烟。 邢夫人点点头,因问:“既是考到进士,想来那王世一也是年纪不小了,怎么这时候还没有娶亲?” 贾赦笑道:“哪里个个都像咱们环哥儿呢,不过也是年少有成。那个王世一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五,家中本来是有媳妇的,偏巧那年大病一场,一发子去了,父母也不在了,只是独身一个,本来就穷,如今在翰林院做着庶吉士呢。” 邢夫人哦了一声,心里想到,原来还是个无甚家底的人,便有些不愿意,贾赦看她的样子就知道邢夫人在想些什么,遂笑道:“你这个人,委实是看不得前路的。翰林院是等闲的人能进去的么,他年纪又轻,陛下又是钦点进去的,将来只怕要入阁拜相呢,到时候连累的你侄女做了诰命夫人,你可是要当心。” 邢夫人笑道:“将来是怎么样的我是不知道的,只是现如今岫烟家里也穷,那个王世一家里也没有帮衬的,若真是岫烟嫁了他家,你叫这小两口拿什么过日子?” 贾赦不在意的笑道:“这都是暂时的,若真的那个王世一是个出息的,还怕没有人送给他么。” 邢夫人皱了眉头,心想大嫂本就是看重银钱的,要不然当初也不能挑唆了大哥出外,现在给她介绍一个这样的穷女婿,也不知道她心里作何感想。不过她也是知道贾赦说的的确不错,又是林如海的推荐,邢夫人自然在心里看重几分,只得笑道:“这事儿我一个作姑姑的也是做不得主的,待我明日问问她的爹娘吧。” 谁知薛姨妈见了岫烟也是喜欢得很,看她生得端雅稳重,且家道贫寒,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又想起薛蝌未娶,看他二人,恰是一对天生地设的夫妻,便想将岫烟说给薛蝌,因谋之于凤姐儿。 凤姐儿一听,可不是和邢夫人想的一样么,遂赶来和邢夫人说了。 邢夫人皱了眉头叹道:“果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了。” 凤姐儿忙问何故,问了之下方知是林如海要将岫烟说给王世一,便笑道:“这可是大喜事,庶吉士可是万里难求的,他又年轻,死去的那个不就是等着给岫烟妹妹腾地方了么。” 邢夫人一听,原来凤姐儿也是赞成岫烟嫁了王世一的,遂笑道:“看来那王世一的赢面很大,不如我先去问问舅老爷,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凤姐儿笑道:“任是谁,好好的诰命夫人不做,要做那商户媳妇呢,舅老爷也是明理的,自然是要定那王世一的。” 结果到了那里,邢大舅和岫烟母亲坐在那里权衡了半日,只是为难。 邢夫人催道:“成与不成,倒是告诉我一句话。” 邢大舅为难道:“姑太太先回去,我与你嫂子商量商量。” 邢夫人心想,此时你们倒是不着急了,只是自己在这里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奈何岫烟也是她的侄女,只得先走了。 邢大舅与岫烟母亲自坐在那里为难,岫烟母亲推着邢大舅说道:“究竟是该定谁家,你倒是说说。” 邢大舅叹气道:“其实两个都是好的,一个么是年少有为,姑老爷也是做了保的,另一个虽说是没什么功名,胜在家底殷实,大姑太太又说他人品是过关的,若是两个变作一个就更好了。” 第417章 岫烟的婚事2 岫烟母亲听了噗呲一笑,遂用手点着邢大舅的额头说道:“你的脑子是屎做的么,若是真有那么个妙人,各大世家只怕都抢出狗头了,哪里又轮得到你。” 邢大舅笑道:“少混说吧,如今可怎么样。” 岫烟母亲无奈的笑道:“当初咱们投奔大姑太太,一个就是让她帮衬咱们置些田地屋舍,一个就是让她给岫烟寻个好人家。其实若是只来一个,我是必会同意的,毕竟咱们如今还是靠了别人过日子,哪里又敢小看了人家,可是偏偏来了两个求亲的,倒叫我选哪个。” 邢大舅笑道:“果然咱们投了大姑太太是对的,这不是须臾间就来了女婿了呢。” 岫烟母亲没好气的看着他说道:“醒醒吧,这只是中间人帮说呢,定准是先问了女家,若是合适呢就再去问男家,凭着你这三两重的身家,许人家就不愿意呢。” 邢大舅笑道:“有两位姑老爷做靠,你还怕男家不愿么,且你没听说么,那薛家可是亲自上门求娶的,想必那个王世一也是大差不差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如今你就安安心心的想是择了哪位做东床方是正理。” 岫烟母亲低头想了想,呐呐道:“论理说,都知道翰林院出人才,只是也要分情况的。那王世一家无一产,地无一垄的,若是再生就个驴脾气,倒叫咱们姑娘等到什么时候做诰命夫人去,只怕光是给他操持家务就够看的了,最后累得半死也不得好,终究是个劳碌命。” 邢大舅说道:“照你的意思,竟是相中了那薛蝌么。” 岫烟母亲笑道:“毕竟那薛蝌也是大姑太太亲见过的,又是人品担保的好,家里又很富,做什么非要去赌那个没见过的人呢,家里也没什么银子,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官,万一是个人品恶劣的东西,咱们一时眼瞎了没防住,不留神把女儿给嫁了进去,可不就是纯纯的害了岫烟一辈子么。本来咱们家里就穷,等着岫烟嫁过去了,可还要接济他们小两口么。” 邢大舅迟疑道:“两位姑老爷都说前程是好的。” 岫烟母亲笑道:“当家的,你糊涂。想那每届的进士得有多少,怕不是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个个都要入阁拜相不成么,那也拜不过来,还不都是凭着家世背景,有权有势呢,就登着老子的脑袋上几步,没有呢,只好在那里靠天地良心了,要说都当大官,我是不信的。” 邢大舅喃喃的说道:“可是姑老爷可是说了,那个王世一是个可造之材,咱们家的姑老爷又做的陛下亲近,提拔一两个自家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岫烟母亲白了邢大舅一眼道:“又不是他家嫁女儿,他自然担保的,左就到时候也不是他家女儿受屈。至于你说的提拔么,你须得还谨记你是谁了,又不是和人家是一个娘肚子里面出来的,你倒是认得亲近,却不知道人家如何想你。” 邢大舅叹道:“看来你是料定了那薛蝌了,也罢,就这样回复了大姑太太去吧。” 待消息传过来,邢夫人愣了一愣,不过后又想想也就释然了,自家的大哥大嫂也是穷怕了,见那王世一没什么家底,任他被姑老爷吹到天上也是不愿嫁女的。 既是邢大舅传了消息,邢夫人索性直接就去书房告诉了贾赦。 贾赦听了,顿时跌脚叹道:“蠢才,蠢才,现成的诰命夫人不做,只去嫁那什么商户,真真蠢才。” 邢夫人笑道:“那怎么办呢,毕竟不是我女儿,不过话又说了回来,就是那王世一再有前途,家里也是穷的一根筷子也没有的,任是我的女儿也得想一想才行。像咱们这等人家,好歹心疼女儿,多多陪嫁过去,也不至于女儿困在那里作难。偏偏是岫烟,你叫他家出多少嫁妆?况且怕也不够填补的,我哥哥想到这些也是有些道理的。” 贾赦叹道:“这就是眼光短浅的坏处了,若是我有女儿,我定要择了那个王世一做东床。” 话刚落定,贾赦如遭雷击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邢夫人只在那里笑道:“可惜二姑娘已然定了人家,不然倒是可以招了那王世一的。” 忽的见那贾赦奔了出去,邢夫人忙追出去问道:“大老爷这是要去哪里?” 荣禧堂里,贾母戴着西洋镜子正在看惜春的画,听完贾赦诉情,遂慢慢的摘下镜子说道:“你的意思是要四姑娘定了那王世一?” 贾赦笑道:“母亲不知,自古能够进得翰林院的进士当数廖廖,且那王世一又是陛下钦点进去的,外面的人都说那王世子是诚亲王一派呢,他又年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不就是缘分么。” 贾母放下画,无奈的笑道:“大老爷若是爱起孩子来,真格儿是别人都比不了的疼。那王世一我听的倒也不错,只是大老爷,咱们四姑娘如今的年纪比环哥儿不差几个月,那王世一已然二十余岁了,且又是个鳏夫,你是准备叫他再等四姑娘几年,还是让四姑娘现在就嫁进去给他操持家务。” 贾赦陪着笑脸说道:“我知母亲就是疼爱四姑娘,生怕她受一点委屈。母亲容禀,咱们都是知道的,四姑娘的身世有些说不出口,东府是指不上的,只能靠咱们府里给四姑娘看人家,只怕将来的嫁妆也要咱们备办。不过这都是小事,咱们给看了便是。只是如今敬老爷自己任性,上山悟道一发子做了道士,此事在各大世家都是传开了的,只怕与四姑娘婚事不利。加上珍哥儿与蓉哥儿外面的名声也不甚好听,将来那王世一愿不愿意还有待商量呢。” 贾母一愣,随即在那里细细的想了起来,贾赦见事有门,遂再接再厉道:“老太太你想想,贡试是三年一次,一次才是录几人,录得的里面又有多少是年轻的,这些年轻的里面又有多少是未婚的。若是放过了那王世一,下一届还有没有合意的学子?四姑娘的年纪是到了,可是又去哪里再找合意的才子呢。” 第418章 惜春1 贾母苦了头在那里歪着,说道:“当初因着你委屈了四姑娘,我就觉得亏欠她不少,想着在婚事上给她找个好人家,结果却是要给她寻个鳏夫么。也不是没有好的人选,不如再看看。” 贾赦只低了头在那里听贾母说话,贾母看了看他笑道:“我知道你是左性了,只是如今四姑娘虽在咱们这里住着,名分还是东府的名下,就是商议婚事也得由敬老爷做主才是。敬老爷是不通世事的,珍哥儿也得做主,你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谁料想人家是怎么想的。” 贾赦只得点头称是,贾母笑道:“寻个机会我问问珍哥儿吧,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你们先将你太太侄女的婚事做定了再说。” 贾赦听了,心里就是再喜欢那王世一也不能生法了,只得低头告罪出去说与邢夫人听了。 邢夫人自派人与凤姐儿说了,凤姐儿立马告诉了薛姨妈。 薛姨妈甚是高兴,当即与薛蝌说了,便寻了冰人上门求亲。 邢大舅自是一口答应下来,蝌岫二人前次途中皆曾有一面之遇,大约二人心中也皆如意。只是邢岫烟未免比先时拘泥了些,见了宝钗、宝琴也不好意思共处闲语,又兼湘云在这里是个爱取笑的,更觉不好意思。幸得她是个知书达礼的,虽有女儿身份,还不是那种佯羞诈愧一味轻薄造作之辈。宝钗、宝琴自见她时,见她家业贫寒,别人之父母皆年高有德之人,独她父母偏是酒糟透了的,于外面名声也不甚好听,且岫烟为人雅重,宝钗与宝琴倒都深为敬重她,并不因她家贫而看轻她,有时还会出言维护于她,岫烟心中也敬重二人,见了二人也不羞涩,落落大方一如以往,就连贾母见了也只说薛姨妈找的好侄媳。 贾母转过头派人叫过了贾珍,与他说了那王世一,问他心里对惜春有何打算。 贾珍本就知道往事,虽然当初事情做的掩密,毕竟他也是东府的掌家人,贾敬为何上的山,他还是知道的,故此贾母提出将惜春抱过府抚养,他也没有提出异议,当然四姑娘养在西府,他这个做兄长的也没有过多的关注于她,在他的心里,惜春就是大老爷的私生女,自己没有权利为自己的父亲伸张正义,自然也就没有义务为贾赦养女儿了。 如今,贾母召他过来,原来是为着惜春的亲事,他倒是意外之极,仿佛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惜春也是要嫁人的,亦或是原来惜春的亲事是要东府做主的。 贾珍坐在那里想了想,是了,是了,不管如何,那惜春的名分还是在东府的,他笑了笑,遂和贾母说道:“老太太容禀,四姑娘毕竟是我的妹妹,如今我父亲又在山上求道,这事儿理应和他说上一声才是,孙儿倒是在其次了,终究我也做不得主。” 贾母早已料定贾珍这样说,只得笑道:“既是如此,珍哥儿就派人过去问上一声,好歹也是你妹妹的事情。” 贾珍恭恭敬敬的给贾母行了一个礼,笑道:“老太太只管放心,孙儿一会儿回去就派人上山告诉父亲。” 贾母点点头,心想,还能带回个什么信呢,敬老爷之前就是因着惜春上的山,难道竟能让他说出什么好话来么,珍哥儿也是精于世故的人了,却要带个叫他父亲生气的话么,也太不孝顺了,只怕珍哥儿这话不过是敷衍自己的。 贾珍回去告诉了尤氏,尤氏低头想了一想,遂笑道:“其实四姑娘年纪倒也不大,如今说这个也是为时尚早,不过终究是老太太的一片心,不然大爷亲自上山走上一趟,问问老爷是怎么想的。” 贾珍看了看尤氏,笑道:“大奶奶倒是心慈,只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是怎么个情况,等闲的他还不管呢,只恐咱们扰了他的清修,更何况是四姑娘。” 尤氏听了,便知贾珍不想张澜,她本是填房进来的,贾蓉也不是她所出,娘家并靠不住,那尤二姐、尤三姐有时反倒要与贾珍、贾蓉调笑嬉戏,尤氏虽说名义上是东府的珍大奶奶,其实她并不敢管贾珍和贾蓉的事,况且当年贾赦与贾敬夫人事发之时,她并未嫁过来,自嫁过来之后,贾珍也不与她说,不过是唯唯诺诺,以贾珍为马首是瞻,贾珍不管惜春,她也就跟着淡了下来心思,左就也不是自己的亲妹子,那尤二姐、尤三姐就算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子,不也没有敬重她,只顾着和自己的姐夫调戏么。故此,尤氏也只是做聋子瞎子状,又兼着她知道了贾珍与秦可卿有私,心里早已心如死灰起来,哪里还想着别的。 尤氏低了头,笑道:“大爷说的极是,四姑娘且还小呢,当前还是老爷的清修要紧,先稍等等吧,什么好人家没有,宁国府的嫡女出身,又是大爷的亲生妹子,别人上赶着巴着还来不及呢。” 听到尤氏这样说,贾珍嘲讽的勾起了嘴角,只是也不能与尤氏明言,只得笑道:“总是那府的老太太心慈,到底是咱们的妹子,你平日里也多看看,别叫西府调出咱们的错处来。” 尤氏忙点头答应着,心里却道,平日里你在家里外面荒唐行事,只恨没个新鲜的花样,自己疯不算,还要带上蓉哥儿一起荒唐,蓉哥儿媳妇也是敢怒不敢言,这么多年,自四姑娘抱过那府,你又何曾关心过她一回,还是我心里想着有时过去看看,如今你又不知招了什么风,寻趁上我了。到底也是不好说出口,想着什么时候过去那府给老太太请安,顺便看看惜春。 贾珍却是不想这些,独坐在那里想了半日,突地一笑,便问起了尤二姐和尤三姐。 尤氏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得忍气笑道:“她们跟着我母亲念经呢,前段日子是我父亲的死忌,庙里的师傅说要念经给父亲积些福德,故此母亲领了两个妹子这段日子一直在庙里念经。” 第419章 惜春2 贾珍听了笑道:“原来竟是岳父的忌日,怎么大奶奶也没和我提起,我事情又忙,有些个事情大奶奶该提醒就当提醒才是,岳父的忌日我也不到场念经,传出去叫外人怎么想咱们。” 尤氏忙笑道:“不过是给念个经,我母亲也已然问过了,不必人人到场的,只是派几个亲人去念念就好,故此也叫咱们都不必过去。我也只得依了母亲,不过这一干银子都是动的我的体己,母亲并没有掏银子。” 贾珍点头笑道:“也罢了,既是要花用,何必动用大奶奶的体己,直接从公中领了就好,也算是我这个做女婿的一片心意。” 尤氏心道最好,也就点头答应了。 贾珍看着尤氏笑道:“赶着母亲和两位小姨念完了经,到底也该请了她们过来府里住上几日,一来也是解解她们的疲乏,二来也是好歹帮着大奶奶管些府上的琐事,免得大奶奶劳累。” 尤氏心里刚刚宽慰了一下,就听得贾珍这么说,顿时不好看起来,只得勉强应道:“还是大爷想的周到。” 赶着过了两日,尤氏来这府给贾母请安,坐了一会儿,出来又去看过了凤姐儿和李纨,因想着日前贾珍说过的话,遂去了惜春那里。 惜春听见外人回禀是自己的嫂嫂过来看她了,心里倒是暗自罕异起来,脸上不动声色,遂吩咐道:“有请。” 就见尤氏进来,惜春款款站起,与尤氏行了一礼,吩咐丫鬟给她上了些点心茶水,自己坐在那里问尤氏:“嫂嫂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么。” 尤氏笑着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碗说道:“听说大太太的侄女定了薛家的二爷,我是过来听老太太说说的。” 惜春点头:“岫烟姐姐一家投奔大太太,本来也是为着她的亲事,如今她的亲事已定,也不算是白来一场。” 尤氏噗呲笑道:“姑娘这话说得,邢家舅爷来这里又不是单为这一件事,不过是趁着岫烟姑娘年纪到了,捎带嘴的说上一说,也是个投奔的由头,哪里就这样了。” 惜春冷笑道:“是与不是,大奶奶也是看的清楚,不过是不敢明说罢了。” 尤氏一看,惜春的左意又犯了,只得四下里望望,见屋里色色齐备,遂指了一个亭子笑道:“这个亭子看着倒小巧精致,是这府里给姑娘装点的么,怎么上次我来了并没有看见。” 惜春笑道:“嫂子上次来还是多久之前,每次来了也不很呆,哪里就能看见我这里的东西。” 尤氏一听这话不对,正想说她,旁边的入画急忙笑道:“原来大奶奶不知,前儿个四姑娘去了兰夫人那里,见兰夫人屋里摆着这个,很是喜欢,看了好半天呢。兰夫人知道四姑娘爱这个,特特的又从外面给四姑娘买的送过来的,哪里是公中送来的。” 尤氏笑道:“原来是兰夫人送过来的,往常我看她就和气,待人也很大方,既是她总是照顾着四姑娘,我也合该过去致个谢才是。” 惜春淡漠的说道:“不单是兰夫人,如今就是大太太也待我很好,这里的老太太有个什么也会想着我,我倒不像是东府过来的了。” 尤氏就知道惜春因着这个怨恨她们,只是贾珍自己不管,还能怨得了谁呢。 因着自己的妹子不争气,看了惜春,尤氏倒也怜悯了起来,毕竟好好的亲人在旁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不管,只叫她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叫尤氏也很是感慨,知道惜春只是嘴硬,心里还是想着她们多来来的,遂笑道:“也怪嫂子事情忙,赶着闲了我必来多走走。” 惜春冷笑道:“来与不来有什么要紧,实话告诉了嫂子吧,不但你不必来这里多坐坐,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排上了。” 尤氏听了,忙说道:“谁议论什么?又有什么可议论的!姑娘是谁?我们是谁?姑娘既听见人议论我们,就该问着他才是。” 惜春恨恨的说道:“你这话问着我倒好。我一个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寻是非,成个什么人了!还有一句话:我不怕你恼,好歹自有公论,又何必去问人。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况你我二人之间。我只知道保得住自己就够了,不管你们。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 尤氏听了,又气又好笑,因向地下众人道:“怪道人人都说这四丫头年轻胡涂,我只不信。你们听方才一篇话,无原无故,又不知好歹,又没个轻重。虽然是小孩子的话,却又能寒人的心。” 众丫鬟嬷嬷都笑道:“姑娘年轻,奶奶自然要吃些亏的。” 惜春冷笑道:“我虽年轻,这话却不年轻。你们不看书,不识几个字,所以都是些呆子,看着明白人,倒说我年轻胡涂。” 尤氏道:“你是状元、榜眼、探花,古今第一个才子。我们是胡涂人,不如你明白,何如?” 惜春道:“状元、榜眼难道就没有胡涂的不成?可知他们更有不能了悟的更多。” 尤氏笑道:“你倒好。才是才子,这会子又作大和尚了,又讲起了悟来了。” 惜春说道:“我不了悟,我也不必舍了那里去了。” 尤氏见她越发的左意上来,遂叹道:“可知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 惜春低头只说:“古人曾也说的,‘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 尤氏心内原有病,怕说这些话。方才听说有人议论,已是心中羞恼激射,只是在惜春分中,不好发作,忍耐了大半日。今见惜春又说这句,因按捺不住,因问惜春道:“怎么就带累了你?我原是好意,过来看看你,你却安排了我的不是;我倒忍了这半日,你倒越发得了意,只管说这些话。你是千金万金的小姐,我们以后就不亲近,仔细带累了小姐的美名。四姑娘这下可是趁意了吧。” 第420章 认女 说着,便赌气起身去了。惜春道:“若果然不来,倒也省了口舌是非,大家倒还清净。” 尤氏也不答话,一径往前边去了。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就连邢夫人也知道了,赶着惜春过来与她请安,邢夫人自在那里劝慰惜春道:“姑娘的气性有时太大了,好好的怎么就与大奶奶争辩上了,终究也是你的亲嫂嫂。” 惜春低头只是不理会,邢夫人又道:“姑娘眼看着年纪就到了说亲的时候,这里只是你暂住的,将来说人家还是得东府说了算,你现在不与他们拉好关系,将来是想着他们给你说个什么人家。” 随后,邢夫人自己笑了起来:“不过也是你的亲哥哥亲嫂子,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这个毁姑娘,毕竟是一辈子。” 惜春此时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说道:“我哪里不想着她们了,只是她们不想着我,将我扔在这里就不管了,得亏老太太和太太们慈爱,每每有了好东西也肯想着我,屋里的东西色色齐备,待遇也与几位姐姐一般无二,若不然,只怕我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邢夫人也是知道贾珍夫妇二人并不管惜春的,看着她倒可怜,遂劝道:“好孩子,你哥哥嫂嫂不过是为着忙府里的事,顾不得过来,你在这里过得也很好,老太太总是想着你,你哥哥嫂嫂很是信任,自然觉得你的日子是无虞了,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你实在不该多想。” 惜春哭道:“我的亲生父亲也不管我,只顾着上山求道,我又哪里再敢奢望别的。” 邢夫人听了甚是难过,遂拉过惜春道:“你父亲求仙自是有他的想头,咱们凡夫俗子是想不到的,既是如此,就权且由了他去吧,我身下又没有孩子,自此就拿了你做我的女孩,如何呢。” 惜春笑道:“大太太既这么说,我明日就认大太太做娘,大太太若是弃嫌不认,便是假意疼我了。” 邢夫人笑道:“你不厌我,就认了才好。” 赶着以后,果然惜春见了邢夫人就叫母亲,刚刚只是私底下叫,往后在场面上也叫了几次,贾母只是不解其意,叫过了邢夫人,方才知道是这个缘故,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暗自称愿,心想老天到底待惜春不薄,也算是四姑娘又认回了贾赦那里,遂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样的大喜事为何大太太不来告诉我一声,也该贺一贺的。既是我做了祖母,你做了母亲,我就给你们拿几件体己东西做贺礼,也算是我这个老背晦的一点子心意。” 随后,就赶着叫了鸳鸯去私库里拿东西给邢夫人和惜春做赐:“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桌屏,再并着那副宝石头面就给大太太带了去做体己,那个墨烟冻石鼎和那个小首饰匣子就给了惜春吧。” 惜春见了,只是不好意思的很,贾母笑道:“那匣子都是我年轻未成亲时戴的,到了今儿个也戴不出去了,倒是给你吧。” 惜春忙盈盈下拜,贾母笑道:“你看看可是合意不合意。” 惜春打开匣子一看,有一对足金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金镯子,有几只玉质润润的步摇,还有两支攒花镂金小凤钗,看起来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贾母笑道:“我年轻时也是爱戴个首饰,如今倒是不显了。” 惜春笑道:“总是便宜了孙女,老太太当时为什么不多置办些呢,孙女也能多得些。” 贾母听了倒是更加高兴,自己这个私生孙女向来冷心冷情,如今改了性情,倒是大太太的功劳了,遂说道:“这个孩子倒是和凤丫头学的一般无二,可见是不能和凤丫头多近近的,时间长了就都是她那副样子了。” 正说着呢,凤姐儿就从外面进来了,笑道:“却原来我来的不巧了,老祖宗又在编排我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贾母也笑道:“可了不得了,竟是被这个猴儿又听到了。” 邢夫人认了惜春做干女儿的消息一晃儿就传出去了,贾母也认真的置了两桌酒席召了众人过来吃了一个认亲酒,贾赦倒是惊讶起来,想不到自己的大太太何时与惜春这样亲近起来,竟是鸦雀不闻的认了她做干女儿,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也就顺势跟着喝了这盏认亲酒,受了惜春的礼。贾珍和尤氏是后知道的,可是有了贾母在前强势撑着,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尤氏倒是无所谓,贾珍只得捏了鼻子答应了下来,左就自己做的事情比这个还要荒唐,谁又能有资格说谁呢,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倒是与西府更加关系密切了呢,席上喝酒比谁都高兴。 席后,众人对邢夫人和惜春皆有贺礼相送,兰夫人和贾环那里自然也是不例外,有上次宫里赐下来的时新宫缎送给邢夫人和惜春几匹,还有那香料铺子新制出来的香水香粉也给了二人做贺。 自此以后,邢夫人对惜春更是加了几分疼爱在身上,隔上几日就要过去嘘寒问暖,看着有缺了东西即刻就要补上,看的贾环也眼红了起来,笑着对兰夫人说道:“以前也不知道大太太原来竟还是个细致人,别的屋里也就算了,唯独四姑娘屋里缺些什么,不等公中补上,大太太已然是看见了,立时就自己掏了体己补上了,长此以往倒是省了公中的那一抿子银子了,二太太反倒感激了,可见大太太爱女之心是人人皆知的。” 兰夫人也点头笑道:“可惜大太太没有孩子,不然大太太只会对自己的儿女更加慈爱。” 贾环忙道:“母亲这话说的呕心,琮哥儿、二姐姐和四姐姐不是大太太的儿女么,大太太与他们都是心连着心呢,多些慈爱也是正常的。” 兰夫人笑道:“是我说的不对了,还得是我儿惊醒着我,要不然这话传出去,母亲该是多没意思,就连大太太和四姑娘也不好意思相见了。” 第421章 贾敬回来1 贾环笑道:“其实母亲的本意也不是这样,不过是一时闪脱了嘴而已。” 兰夫人笑道:“我的儿,就是这样,有时娘也不想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就一定要说出来,其实心里并不是这样想。” 王夫人知道邢夫人认了惜春,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在那里笑话邢夫人道:“我道她有多少本事,庶子庶女且闹不清楚了,又认了什么干女儿,莫不成她将来还能指着他们谁给她养老不成?” 薛姨妈有心附和她一句,只是思虑着邢夫人到底是岫烟的姑姑,碍于薛蝌的面子不好说出口,只得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掩饰。 王夫人倒是没有看出来,只是在那里又转了口吻问道:“那夏家又派人来了么。”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可不就是这么说的,别看夏家没了男人撑着,倒是泼辣的很,很是不像那种软弱的人家,那位夏姑娘也是干脆,听说也是拦着不让过来,耐不住那位夏太太一定要来问个清楚明白。其实我的心里还是取中这位夏姑娘的,家里本来就豪富,与咱们也是般配的很,奈何孙家实实在在的看上了蟠儿,舅老爷也说这门亲事做的很好,其实是我们薛家高攀了孙家,还能叫我说什么呢,只要是儿女亲事做了定,过了好日子,我倒也不怕别人埋怨的。” 王夫人笑道:“谁又能说姨太太什么呢,蟠儿毕竟也没有娶了那夏姑娘进门,就是有个变故,也是咱们做母亲的心思罢了,等那位夏姑娘为人母之后,也就顿悟了。” 薛姨妈笑着点点头道:“二太太说的的确不错,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总还是孙家姑娘门第高些,要怨,只怨她没投了一个好胎吧。” 王夫人点头应道:“说的很是。” 转过音,王夫人笑道:“眼看着就要年底了,金陵那几个村的地租又要送过来了,到时候少不得烦扰宝姑娘过来替我看看账,也算是她提前进来吧。” 薛姨妈迟疑道:“还是等宝钗进了门再说吧,刚刚做定,宝姑娘也该避嫌才是,要不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说呢。” 王夫人笑道:“都是一家人,谁又能说什么不成。” 见薛姨妈只是迟疑,王夫人只得道:“其实我的心里是顾念着宝丫头,怕她进府一时摆弄不开,提前历练历练,既然姨太太觉得不妥,就权且让宝姑娘在家里历练着吧,想来宝姑娘在家里早已熟手,我也是多虑了。” 薛姨妈笑道:“二太太说的极是,我们家的孩子,不是我夸,都是个顶个的好,只是不明说而已。” 王夫人想到薛蟠,心里悄悄的撇了撇嘴,面上却是笑道:“如今蟠儿出息,蝌儿也很能干,宝丫头又来了我们家,家里也只剩了宝琴丫头了,可是这个孩子命可是坎坷,怎么婚事上这么不利呢。” 薛姨妈道:“所以说,还得仰仗了二太太多上上心呢。” 王夫人笑道:“你又多想了,宝琴是我的干女儿,我不疼她还等着谁来疼呢。” 两人都笑了起来。 正值年底,眼瞅着金陵的村子就要来交租了,宁国府倒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日,贾珍正与尤氏商量年底倾制金银裸子的事情,就听得赖二过来报:“大爷,大爷,老爷回来了。” 贾珍正说得高兴之处,就见赖二连滚带爬的滚了进来,心里就存了几分气,本想着发泄发泄,却听了个雷击之语,顿时听不得一声,忙忙的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急急的问道:“可是咱们家老爷么,这次回来可是带了几个人?” 赖二在后面呼哧带喘的说道:“只是老爷一个人,进来就往里走,不是小人腿脚利索,只怕现在还赶不上老爷的脚呢,现下估计已然进了中门了。” 贾珍急急的走着,心里来不及想什么,就顶头撞见了贾敬,吓得倒头就拜。 贾敬见贾珍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就有些不喜,只是皱了皱眉头,看也不看贾珍,抬脚就往大厅走去。 贾珍等了半天,也不见贾敬说话,正想说什么,就见贾敬自行走了过去,遂赶紧起来紧跟着贾敬去了。 大厅里,尤氏和胡氏已然恭恭敬敬的等在那里,见了贾敬便急忙带着胡氏给贾敬行了一个礼。 贾敬皱着眉头看了看胡氏,尤氏知道贾敬的意思,遂赶紧笑道:“老爷不知,这就是后娶的蓉儿媳妇胡氏,之前的不是因着病去了么。” 贾敬点点头,随手一甩拂尘,坐在了上首,闭了眼睛入定。 贾珍急忙上前恬着脸笑道:“老爷今日怎么有空,想着下山回来看儿子。” 贾敬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做什么要看你这个孽障,平生我做的事虽然不多,倒也不至于件件不好。活到这把子年纪,我只遗憾一件事,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日日在外面作孽,真真该死。” 贾珍吓得急忙一缩脖子,站在那里不动,等着被骂。尤氏站在一旁,心中暗自称愿,只恨贾敬不多呆几日,也能叫贾珍父子收敛收敛。 贾敬看了贾珍就烦,遂闭了眼睛在那里想事情,贾珍不则一声,眼睛看着尤氏,示意她来说话。 尤氏只得笑脸上前,问道:“老爷回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贾敬听见尤氏的声音,方才睁开了眼睛,和缓了声音对着尤氏说道:“这些年也是苦了你。” 尤氏鼻头一酸,眼泪险些掉了下来,只是低头掩饰。 贾敬说道:“我在山上也是听见道士说咱们家出了大喜事,西府的环哥儿做了状元,还入了翰林,便下来看看他,也不急着走,且先在这里住上几日再说。” 尤氏一听,忙说道:“媳妇这就吩咐下人收拾院落,老爷当初住的院子可还空着呢。” 贾敬略微点了点头,只做赞同,贾珍尤氏看了心下大安,一面过去请示贾母,一面自去吩咐下人收拾院落。 第422章 贾敬回来2 听见贾敬回来,贾母也惊了一跳,本想跟着过去看看,尤氏笑道:“老爷说要住上几日呢,老太太且先别忙,待明日再做计较。” 贾母点点头,说道:“也罢了,就先叫环哥儿过去吧。” 随后问鸳鸯:“环哥儿去翰林院可还回来?” 鸳鸯笑道:“今儿个三爷说是要去宫里陪大皇子伴读,大概得等些时候了。” 贾母笑道:“既是如此,就先这么着吧,待环哥儿回来,若是时候早了,即刻就叫他去东府见敬老爷,若是时候晚了,就等着明日吧,左就你公公这两日也不走,如何呢。” 尤氏心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如此了,正想告辞,贾母又问她:“怎么你公公只是来见环哥儿么,日常也不见他轻易回来,上次也是为着见环哥儿,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走了,这次倒是古怪,还要住上几日么。” 尤氏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奇得很,老爷等闲不回来的,自他上了山,任是天上掉了钉子也不见他回来,倒是为着环哥儿的喜事回来了两次呢,也是环哥儿和老爷有缘。至于要住几日是为着什么,大概是想与环哥儿畅聊个尽兴吧,若是聊的痛快了。想必将来住下不走也是有的。” 贾母点点头,遂说道:“既是这样,我这里就不虚留你了,你且赶快回去服侍你公公吧。” 尤氏告罪退下了,独贾母坐在塌上叹息着摇头。 待贾环回来,已然不早了,不等他洗手,贾母那里已然派人过去叫他陪着自己吃饭。 贾环只得过去,见座上只有贾母一人,他小心的给贾母行了一个礼,贾母示意他坐下,他便等着丫鬟布菜。 本以为贾母会问他些什么,不料战战兢兢的吃完饭菜,贾母也未说只言片语,只是最后说道:“明日去翰林院请了假,就去见过敬老爷吧。” 说完,就吩咐丫鬟,好生送了贾环出去。 贾环只得低头出去了,待第二日一大早,他便早早的起来,忙忙的擦了青盐,洗了手脸,就带了小厮往东府去了。 刚过那里,不等进门,早有管事等在门外,见了贾环,如同捧凤凰一样拥了进去。 一进大厅,贾珍急忙迎了上来,握了贾环的手笑道:“好兄弟,怎么这早晚才来。” 贾环笑道:“昨日我在宫里陪大皇子读书,且脱不了身,回来已经晚了,想着敬老爷已然歇下了,也就不敢过来打搅了,今日早早的就赶过来,还望珍大哥哥见谅。” 贾珍笑道:“无妨无妨,好兄弟快来。” 一面执了贾环的手往里走着,在贾敬面前站定,笑道:“老爷,环哥儿过来了。” 贾敬睁了眼睛,对着贾环和蔼的招了招手,笑道:“过来,让我看看你。” 贾环尴尬的笑着,被贾珍推到了贾敬跟前,贾敬拉住贾环,细细的看了又看,笑道:“果然是个奇才,当初我就知道将来就该你顶上来,想不到竟是这样争气,也是老天保佑,我贾家不该灭绝。” 贾环赶紧躬身笑道:“有几位老爷珠玉在前,小子怎敢放肆。” 贾敬紧紧拉了贾环的手,示意他紧靠着自己坐下,问道:“我前次送你的玉玦,你可曾带在身上。” 贾环急忙从里衣里面解了下来,贾敬接过来,摸了摸玉玦,笑道:“这还是当初我的祖父给我的,一晃儿也轮到我传下去了。” 说完,随即将玉玦重又递回贾环手里,嘱咐他道:“收好,此后宁荣二府的繁盛就靠你了。” 贾环听见此话,顿时一顿,两手抖抖的就不想接玉玦,荣国府这个大坑我还不指望填上,莫不成要让我再接宁国府的天坑不成吗。须知天坑是填不上的啊。 贾敬见贾环顿住,笑了笑,郑重的将玉玦重重的按在贾环的手上,眼见不错的看着贾环慢慢收起,方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贾珍恭敬的站在那里,见贾敬说完,遂笑道:“不如就让环哥儿陪父亲吃个便饭,也是咱们的一份心意。” 贾敬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说道:“也好,环哥儿就与我坐上一坐,有些个话是要与你说说。” 贾珍竟如同得了圣旨一样,赶紧下去张罗着饭菜,特特选了几样贾敬和贾环爱吃的菜式。 贾敬坐在那里与贾环说长道短,因问起谁人教授学业,贾环笑道:“初时,族学里的四爷爷教着我,后来为着陪伴大皇子,这里的学业也就放下了,现在跟着姑老爷念书呢。” 贾敬笑道:“若说是只跟了那四老太爷念书才得了这个状元,我自是不信的。四老太爷念书念的自己都不明白,哪里还顾得上教别人,总是姑老爷教的好。” 贾环呵呵的笑着:“四爷爷才气也是好的,大家都说他是当今的大儒呢。” 贾敬笑着看看他道:“你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于这世事这般通晓,将来官必定做的圆滑。” 贾环不好意思的低头窃笑着,贾敬抬头看了看外面,笑道:“这天气倒是正好出去走走。” 说着,就拉了贾环的手往外走,贾珍不解其意,忙跑过来笑问贾敬要去哪里。 贾敬皱了皱眉头,因想到自己也是老早离家,有些地方也需人领着过去,遂说道:“且找个人,领了我们往族学那里看看。” 贾珍心道,这位老爷子可是发蒙么,动辄不回来,一回来就往家学走,是准备在那里做什么,遂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带了老爷和环哥儿过去吧,我这里的事儿已然吩咐过了,尤氏盯着就好。” 贾敬点点头说道:“也好,就依了你吧。” 贾珍大喜,果然带了几个人跟着贾敬、贾环一起过去家学那里。 原来这贾家之义学,离此也不甚远,不过一里之遥,原系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贫穷不能请师者,即入此中肄业。凡族中有官爵之人,皆供给银两,按俸之多寡帮助,为学中之费。特共举年高有德之人为塾掌,专为训课子弟。 第423章 族学 那族学不过是一座三间屋子组成的房子,外面有一个空荡荡的院子罢了,看上去已然陈旧不少,看起来应当许久没有修缮过了。 贾敬看到这里,恶狠狠的看了看贾珍,贾珍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只听得里面似有学童打闹的声音传出,贾敬等人附上前去查看,见几个孩童在那里打闹嬉戏,仅有一两个在那里安静学习的,有一个年纪十六七岁的男子似笑非笑的杵在那里劝解着,显见的应当是他在看管孩子学习了,只是也不真劝,一任在那里看戏取乐。 贾敬四下里望望,说道:“族学的先生去哪里了。” 贾珍心知代儒也是懒怠教书的,此在家学里不过是应个名拿俸禄罢了,还能去哪里,必然是去外面逛街了,只留下贾蔷看人,那贾蔷也不是个省事的,他哪里是看孩子的料,也是在这里做乐吧,当下也不好明言,只得笑道:“大概是有事暂时出去一下吧,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跟着的贾蓉赶紧道:“听说瑞大叔近来又犯了病,四老太爷想必去抓药也不敢定。” 贾敬看见此,摇了摇头,心想可见平日的情状了,贾珍胡闹,难不成贾赦和贾政也是不闻不问么。 贾蔷听见声音,抬头望来,见是贾珍等人正站在窗外看人,遂赶紧跑过来请安问好。 贾珍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贾蔷问安贾敬:“这是敬老爷,昨日刚刚回来,你竟是没有见过?” 贾蔷陪着笑说道:“昨日我在这里,,并未往府里去,故此没有听说老爷回来了。” 说着,就赶紧向贾敬行礼致歉。 贾敬绷着脸,说道:“那家学的先生哪里去了。” 贾蔷一愣,见贾珍摇摇头,遂笑道:“瑞叔叔这两日犯了病,四老太爷去请大夫了,稍后就来。” 贾敬摇了摇头,信步走进屋子,家学里有跟着爷们读书的小厮们听见声音,这时才从旁边的小房跑了出来,给贾敬等人问安,原来他们刚刚都在小房玩笑,并没有听见贾珍等人进来。 贾珍恶狠狠的盯了他们一眼,示意贾蓉处理,自己跟着贾敬进去,不等片刻,就听见外面啪啪打脸的声音。 贾敬进去以后,见孩童们还在打闹,还是贾珍喊了一声,方才止住了喧闹。 贾环放眼望去,见贾兰和另一个几岁年纪的孩童还坐在那里安安稳稳的看书,看见贾敬他们进来,起身行了一礼,便又坐下看书了。 贾环看向贾敬,见贾敬也看着自己,脸上一副赞叹之色。 因问起那两个孩子的来历,贾珍遂低声说给贾敬。 贾敬这才知道,里面一个荣国府贾珠的遗腹子贾兰,一位是贾菌亦系荣国府近派的重孙,其母亦少寡,独守着贾菌。这贾菌与贾兰最好,所以二人同桌而坐。 知道之后,贾敬的脸上不经意的略过失望之色,旋即走到跟前,拿起书来考教了两人一回,两人答的也很工整干脆,贾敬不由得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其他孩童,贾珍在一旁介绍着,里面有宁国府的近支,也有荣国府的近支,还有两府近支远支的亲戚。 贾敬单指一个孩童问道:“这是谁家的。” 贾珍看了一眼,说道:“这个孩子名唤金荣,他的姑妈聘给了咱们这边的贾璜,之前求了情,特特叫他过来这里做学问。” 贾敬遂拿起一本书,也考教了一下,金荣支支吾吾的只是说不出来。 贾敬冷冷的说道:“他感情是来做学问的,我还以为是来打群架的呢,适才我看出来了,顶数他最淘气,也不是什么做学问的,还是撵了回去方是正道。” 贾珍待要求情,见贾敬神色不好看起来,便没有敢说话,只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金荣吓得一声不吭,贾敬看了他一眼,恨恨地出去了,贾珍等人赶紧跟在后面,路上,贾敬问道:“族学里之只有这些学童么。” 贾珍忙道:“西府的大老爷的庶子贾琮为着学业进步,已然去了国子监读书去了,二老爷的嫡子宝玉,看着就要成亲,故此就不来了,本来这里也无甚大些的过来这里读书,在家里苦读也就是了。” 贾敬冷冷的说道:“我是知道那个宝玉的,仗着西府老太太的宠爱,真真是惯的没边了,成亲怎么了,敢是成亲就不必考学了么,既是如此,为何科举考试里尽是些三四十岁的,感情都是未成婚的么。” 贾珍讪讪的笑道:“二老爷那里有清客相公,和他们多讨教些,不比这个强么。” 贾敬叹息着摇头,后见贾珍嬉笑着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贾珍说道:“真正辱没祖先,怎的这府一个人才也出不来,感情都不是个读书的料子?” 随即,便拂袖而去。 贾珍一愣,看了看贾环和贾蓉,脸上似有嘲讽之意,摇摇头,便赶紧追了上去。 贾环和贾蓉对视一眼,也摇头笑了笑,赶紧跟了上去。 回到府里,贾敬心情很是不好,脸色阴沉沉的,眼看着就要下雨,贾环本想着借机告辞,还是贾珍苦苦留下,他又想想这样离去毕竟不好看,也就勉强陪着贾敬吃了一餐饭,颇有食不知味,味同嚼蜡之意。 饭后,贾敬坐在书房,微闭了眼睛,一话不说。 贾环一看这不是事,就想告辞,贾珍正欲虚留,就听贾敬说道:“环哥儿且住,我与你有些话要讲。” 贾环与贾珍相视一眼,内心都是无比的无奈,想不到贾敬多年不回,一回来就要如此啰嗦。 终究是长辈发话,贾环也推辞不得,只得耐下性子坐下来听贾敬接着说话。 岂料贾敬接下来说的话当即就惊了贾环一跳。 “整顿族学?”贾环与贾珍同时惊声。 贾敬点点头,看看二人笑道:“族学之事非同小可,它关系着后辈的学业,往深里说,宁荣二府的将来可就靠着这些后辈的荣兴了,若是只是样子货,两府危矣。” 第424章 整顿族学1 贾环听了点点头,他怎能不知贾敬说的是事实,只是贾代儒待他甚好,又是自己名义上的启蒙恩师,自己刚刚做了状元就要开发了他,是否有忘恩负义之嫌。 正在那里纠结时,贾珍笑道:“老爷说岔了,四老太爷德高望重,又是环哥儿的授业恩师,管的自然是妥当,不然环哥儿哪里做的了状元呢。” 贾敬冷冷的说道:“今日之情状你并非没有瞧见,敢是眼睛瘸了么,还是脑子不好使,竟是说出这话。” 贾环低了头在那里闭着嘴不敢说话,心里早已是笑个不停。 贾敬又看向贾环,笑道:“环哥儿以为如何。” 贾环呵呵干笑两声,心想还能如何呢,横竖今日那贾代儒是躲不过去了,只是可怜他年纪颇大就要面临下岗失业的风险,他的家里又无甚产业,没了这里的薪俸和束修,只怕要糟,到时候少不得自己偏帮他些。 正在这里想着,贾敬已然知道贾环的心思,在那里摇头笑道:“环哥儿你须谨记,你与贾家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个圣上把你一个给撇了出去,单治了其他人的道理。所以,家里有些事情也该掺和进去,也算是事先有个筹谋,省得将来麻了爪。譬如说,就是家里真的出不了几个人才,也不能出几个拖你后腿的蠢才才是。” 贾环被戳中了心思,一径在那里傻笑着,贾敬看着他笑道:“我知道了,还是你年轻,脸皮薄些,辈分又在那里,管不得族里许多事,也罢,只当我做一回你且在旁边看着吧。” 贾环听了不则一声,心道,这位老爷不回来则已,一回来就要办大事,倒是说的实在有理,倒叫人反驳不得他,只得在那里喏喏答应着。 贾敬说的果然不是空话,不等一天,他便亲自过去荣国府,见过了贾母和贾政,与他们说了整顿族学的话。 贾母是不懂的,贾政却是对族学管理松懈也早有耳闻,只是不细问,听了贾敬的经过,心里早已对代儒有了三分的不满意。可那代儒毕竟是自己儿子的授业恩师,不管教多与教少,面上也是他教出来的,至少解元是他教出来的,如今自己却要和人商量着将他驱了出去,传出去可如何做人呢。 贾母却道:“不过是个族学,读上几本子书罢了,叫谁教不是教呢,那代儒也是通读史书的,又是咱们自家人,不比外人更好些。” 贾敬笑道:“老太太,请容侄儿说句话,堂叔父如今年高体弱,虽然才学甚好,毕竟岁数摆在那里,有些事情他还是摆弄不来的,又是旁支,族学里面的孩童有顽劣的,若是个出身显贵的嫡系子弟,难免不听管教。且咱们宁荣二府求学的子弟众多,又有亲戚荐来的,只堂叔父他一人在那里管理,恐怕力有不逮。咱们族学是为着培养人才,荣兴家族的,若是长此以往,可就真真成了样子摆设了,又谈何荣兴呢,只怕连个秀才也考不出来。” 贾母听得倒是很有道理,只是看着贾敬身着道士装在那里与她讲大道理,莫名的就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终究还是贾家的将来是大事,这也耽误不得,便笑道:“敬老爷说的很有道理,依了你可该怎么办呢。” 贾敬说道:“没奈何,只得辞了堂叔父,再在外面寻几个通读诗书,管理又严苛的先生进来吧。另,二老爷与诗书上面也是精通的,又是咱们府里的领袖人物,状元都能培养出来,更何况几个进士呢,没说的,就辛苦二老爷一趟,让他管了这族学吧,二老爷看如何。” 贾母看向贾政,见后者一副深思的模样,遂笑道:“他不如你,不如就你来管理吧。” 贾敬说道:“我不过是暂住几日,我还是有我的去路,老太太还是饶了我吧。” 贾母摇摇头笑道:“你又着相了,若像今天这样不是很好么,怎么非得钻进牛角尖里面呢。” 贾敬摇摇头,只低头不说话了。 贾母无奈,只得对着贾政说道:“二老爷,刚刚敬老爷说的你以为如何。” 贾政巴不得族里多出些人才,好帮扶宁荣二府,且族学也闹得委实有些不像话了,要他管理又不是让他讲学,不过是借着他的名头好约束子弟罢了,遂点头问道:“不知珍儿那里是否知道了,毕竟他是族长,理应由他撑头的。” 贾敬说道:“我已然知会过他了,他也点头了,二老爷只管放心,今后有什么事情,只管找他就是。” 贾政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贾母皱了眉头在那里说道:“虽是要辞了那代儒,毕竟他无甚家底,平日只靠了这个为生,猛地把他扒拉下去,可让他怎么活呢。” 贾敬笑道:“无妨,堂叔父劳苦功高,尽心尽力的教了这些年,也该荣养荣养,为表其状,就由咱们两房共同出资,每月拨给他几两银子养老吧。” 贾政听了也是点头,赞道:“很是,族学也很该整顿整顿,银子不过是微末小事,左就每月也照常拨付,以后也就是多拨付些罢了。况,族学之事关系甚大,该多给些,宁在那里闲置着,也不能亏空了才是,若有修缮、请人,都从里面出就好。” 听到这里,贾敬不由得点了点头,看着贾政遂说道:“还有一事,我看那族学似是很久没有修缮过了,所在的院落也很小,若是以前也就罢了,为着将来,还是修缮修缮,扩大为好。” 贾政点头笑道:“敬老爷说的果然妥当,明日我就会同珍儿过去看看,实在不行,推了重建,或者再行购置一所院落也就是了。” 贾敬点头称是,说了一气,贾政就告罪出去了贾母借机劝慰贾敬,要他留下来管理东府,省得贾珍做事没有分寸,贾敬却是摇了摇头,不肯松口,贾母也只得作罢。 第425章 整顿族学2 到底贾敬是惜春名义上的父亲,有些话也该让他知道,贾母踌躇了半天,方才缓缓的将惜春认邢夫人为干娘的事情说给贾敬听。 贾敬倒是未听贾珍说起,听见贾母这话当即一愣,坐在那里想了半日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贾母劝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总是四姑娘住在这府里,大太太平日对她关照有加,方才让四姑娘起了认母之心,敬老爷不要多想才是。” 贾敬颓然坐在那里,半日才说道:“还是府里对四姑娘爱怜些,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是就这样吧。” 贾母见他此次倒是稳的住,也是好意,遂忙问道:“我叫惜春过来,你们父女见见吧,自她抱过来,你还未曾见过她。” 贾敬苦笑着摇摇头道:“又不是我的女儿,我见她做甚。” 贾母叹了一口气,还要她说什么呢,总是自己的儿子做的孽,当下苦果还是由自己咽吧,只是可惜连累了惜春那个丫头。 贾政整顿族学果然是雷厉风行,不等多时,已然将新的先生请好了,又通知了贾代儒荣养,顺带着将族里适龄愿学的都收纳了进来,似那等淘气不知事的,索性都撵了回去。 之前的金荣就这样无缘了族学,只得回去等着姑妈与尤氏求情。 尤氏与贾珍说过了,贾珍气的一挥手道:“他既是个读不进去书的下流种子,何必浪费先生的口水,不看连我都被连累了么,还想着再进来等着再牵连我么。” 尤氏只得罢休,好生告诉了那璜大奶奶,要她娘家侄子自去拣选私塾。 金荣母亲气得不行,私底下骂他道:“你说说你,整日里是要翻天么。好容易我和你姑妈说了,你姑妈千方百计的才向珍大奶奶跟前说了,你才得了这个念书的地方。若不是仗着人家,咱们家里还有力量请的起先生?况且人家学里,茶也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你这二年在那里念书,家里也省好大的嚼用呢。省出来的,你又爱穿件鲜明衣服。再者,不是因你在那里念书,你就认得什么薛大爷了?那薛大爷一年不给不给,这二年也帮了咱们有七八十两银子。你如今闹出了这个学房,再要找这么个地方,我告诉你说罢,比登天还难呢!你不说自己老老实实的学习,只顾着调皮打闹,感情是必定与我有仇么。” 金荣无奈,抽抽噎噎的说道:“日常我们打闹的多了,哪里料得到那府里的老爷回来了,偏偏又抓到了我,我也是很冤屈的。” 金荣母亲想到以后的费用,看了金荣只要杀人,遂气道:“还能如何呢,好在那个老爷也不是常在的,过上几日咱们再去求了姑奶奶,让她给说说情再进去吧,别的也就没办法了。” 于是金荣忍气吞声,只得在家里等着。 那里贾代儒也被辞了在家,心里也是有点不忿。一方面,他也是知道自己的本事的,不过是教几个蒙童罢了,别的也就算了,偏偏自己又年岁大了,许多精力跟不上,未免有些懒怠。另一方面,奈何家境不好,家里全凭着自己在族学里的薪俸和束修养活,自己呆在家中只做荣养,倒叫家里人如何自处呢。虽说贾政允了每月拨给他几两银子以作养老,毕竟也是有限的很,那束修是拿不上了,且被府里撵了出去,说是荣养,其实也都是知道如何的,贾代儒面上有些下不来,只是闷在家里不出声。 贾瑞也是知道祖父的心思的,终究是穷字当头,累的祖父偌大年纪还要拖着病弱的身子过去教书,作为后辈他也是不好意思的很,如今见代儒在那里闷着头生气,他也只得在那里劝慰代儒道:“祖父切切不要闷在家里,还是多出去走走为是。” 代儒闷道:“不急,日常在外面走的多了,很不必日日出去。” 贾瑞叹了一口气,正要劝说,看见贾环来访,便忙不迭的赶上去笑道:“环哥儿,怎么这早晚过来了。” 说着,顺势往后面努了努嘴,贾环向后一看,代儒坐在那里正难过呢,看他过来也是起身相迎,只是没有了以往的脚步轻快,只是有些沉重。 贾环赶紧上前行了一礼笑道:“四爷爷好久不见,一向身体可好。” 代儒叹着气扶起了贾环,心想这事又与贾环有什么干系呢,遂扮了笑脸说道:“环哥儿过来了,我一向很好,家里也是万事顺遂,哥儿不要惦记。” 贾环被代儒拉到了座位上坐好,眼见得家里也没有短缺,心里很是趁意,见代儒只是勉强露个笑脸,其实心里是难过的,知道是为着被辞了的缘故,遂笑着从里衣里摸出了一张地契,代儒不解其意,打开一看,竟是齐整整的京郊二百亩庄子,吓得忙推了过去,说道:“环哥儿做甚么要吓我,这东西金贵的很,且收了回去放好。” 贾环笑着复又推了回去,说道:“四爷爷且请收下,听我细细道来。” 代儒吓道:“这得多少银子,你祖父虽无甚银钱,也必不能占你这个便宜的。” 贾环无奈的笑道:“祖父你且听了,咱们家里如今无甚产业,偏偏您老人家又荣养回来,瑞大哥眼见得就要娶亲,你叫他拿什么娶人家。” 说到这里,代儒不由得悲上心来,颓废的撒开了推拒的手,只想着要哭。 贾环和贾瑞忙忙的安慰着他,一个揉胸,一个捶背,好半天才让代儒平静下来。 贾环又指了地契道:“这个不过是孙儿的一片孝心罢了,况又不是孙儿拿不出来。瑞大哥就如同孙儿的亲哥哥一般无二,祖父也为了孙儿的前途铺了不少的路,就权当孙儿的心意。” 代儒听了只是感动,颤抖抖的拿着地契不知该说些什么,贾环笑道:“这倒也是好事情,譬如说祖父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可外出教学的呢,理当坐在家里当个老太爷了,只等着我和瑞大哥孝敬才是。” 第426章 整顿族学3 代儒和贾瑞听了都笑了起来,齐齐邀了贾环在家里吃饭。 贾环推辞不得,只得笑着答应了,代儒殷勤着叫下人赶快准备饭菜,贾环还记得代儒喜欢吃酒,特特叫了小厮回去抱了两坛子惠泉酒和果子酒拿给代儒吃。兰夫人知道贾环在代儒这里吃饭,还特特的拿了两碟子点心给他们吃,有庄子上现送来的黄羊趁着新鲜送过来一只给他们下酒。 代儒倒是高兴起来,给自己和贾环、贾瑞一人倒了一碗酒,吩咐下人将黄羊切上一块,和其他的菜一起做成了装锅子呈了上来,自己便与贾瑞一起劝起贾环酒来。 贾环一阵汗颜,好在自己也是吃过几次酒的,遂与代儒一起慢慢的喝了起来。 席上,代儒开解了心事,又没有了后顾之忧,自己倒是笑了起来,与贾环说道:“日前我从族学那里过,见倒比以往修缮的更好了,听说雇的先生也都是严苛的,诗书也都是通的,此次族中子弟也是有福了。” 贾环笑着点点头,贾政也算是下了大力气,由此可见他的重视程度,所聘的先生都是才学甚好的,满京里也是有名气的,且自己手下也有清客相公,三五不时的听了贾政的话也要过去授授课,他还与自己说了,若有交好的同窗也可以邀了过来授两堂课,福利是少不了的。 而且,贾政见那族学的房子实在是不堪,又小的不甚中用了,族中子弟挤着简直不像话,已然知会了贾珍,在不远处选了一处三进的院子做新址,现在正着人打扫装饰呢,待装好了就能迁过去了。 贾环见代儒心情也好了起来,也是想着贾瑞的将来,遂笑道:“如今族学被二老爷管着,倒是事事通的,瑞大哥左就也是要科举的,听说请来的先生都是精通严苛的,祖父何不叫了瑞大哥进族学里读书,将来也好下场。” 代儒听了一愣,低头细细想了起来,觉得贾环说的甚有道理,遂与贾瑞说道:“环哥儿说的很有道理,不若这样,明日我就去和二老爷说去,家里你只管放心,不必在意别的。” 贾瑞也是想着去的,只是见代儒之前难过,也不好说出口,今见代儒点了头,也心里高兴起来。 贾环见二人都愿意,遂笑道:“不必祖父劳苦,孙儿今儿个回去就与二老爷去说,明日瑞大哥直接去就好。” 代儒感激的说道:“我的好孙儿,还能叫我我说什么呢,祖父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教了你。” 贾环笑着说道:“祖父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本不必如此。” 代儒和贾瑞都笑了起来,待吃完了饭,贾环自回去和贾政说了贾瑞要进族学的事。贾政本就对代儒心存愧疚,既是代儒说要贾瑞进族学,他还有什么说的呢,忙不迭的答应了,笑道:“明日我休沐,就亲自带了他去吧。” 贾环笑着点点头,贾政见他一脸的绯红,就知道是吃了酒的缘故,遂笑着说道:“又与你堂祖父吃了酒么,还不赶紧回去歇息着,紧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贾环笑着退下了。 贾环这里高兴的很,宝玉那里可就难过不少。 为着贾政掌了族学,请来的先生都是严苛的,那宝玉也不得不跟着去上族学了。宝玉本就懒散惯了,之前不过是应名上个族学,其实隔两天就要贾母帮着请假说出去交际不来,或是干脆就自己不去了,左就代儒也总是不去,族学不过是贾蔷或是贾瑞在那里帮着看管,谁也不能说宝玉什么,都知道他是贾母的心肝宝贝,族学里的费用还指望着宁荣二府呢,做什么要违逆了他。 可是这一回不行了,主管族学的是贾政,那新来的先生又都是严苛的,贾政特特吩咐了,只要他不去,即刻告知贾政,贾政自然会用家法管教他,宝玉苦不堪言。元春、袭人倒是趁了意,笑言还是恶人须得恶人磨,贾母和王夫人也不能因为先生严苛向贾政求情,宝玉无人可诉,内心也是流泪不止,他本就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的人物,经此一次,学业倒是跟着进步不少,贾政倒是得意了。 这日,正值金陵的庄子送来了地租,贾珍吩咐了族中子弟来此领年例,贾敬思谋着久未见过族人,倒是也跟着出去看了看,见都是无甚出息之辈,畏畏缩缩的,简直不成个体统。贾敬心里烦闷,遂召来尤氏问了问,看看宁府子弟,无论近支远支都有哪些看起来忠厚老实或是精明能干之辈,尤氏想了半日,只说出一个贾璎,一个贾菱。 贾敬便问贾蓉为人如何,尤氏还能说什么呢,总归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说多说少都不好,只得低头讪笑着不说话。 贾敬一看就知道贾蓉为人不妥当,在那里想了半日,便与尤氏说,将贾璎和贾菱召了来与他看看。 正巧两人过来领年例,尤氏赶紧派人召了两人过来。 贾璎、贾菱不知其意,领过了年例,尤氏派了小厮带回去,两人遂忙忙的进来见过了贾敬。 贾敬观其言,察其行,倒也算是个可造之材,悄悄问过了尤氏,知都是近支子弟,此次贾政也将两人纳入了族学里,也就点了头,与尤氏背后说道,今后要多多照顾这两个人,有短缺的尽管补上,将来只怕要依仗他二人了。 尤氏听了满嘴苦涩,知道自己也是生不出孩子了,贾珍又荒唐好色,什么没有伦理的事情也敢做出来,偏偏又好面子,怕被人说,与自己二妹三妹厮混,只是不给名分,带累的尤二姐和尤三姐名声不好,嫁也嫁不出去,他还得意洋洋,只以为无人知道。 贾蓉跟贾珍常年在一起,学的是一般无二,只要尤二姐和尤三姐来了,立马和贾珍一起过去与其调笑,也不顾得那是自己名义上的二姨三姨,抑或说,他贾蓉也并没有将尤氏放在眼里,不过是将尤二姐和尤三姐当做取乐的粉头一样对待了。 第427章 知心话1 为着尤二姐和尤三姐的不妥当,尤氏心里也是焦心不已,毕竟也是自己的妹妹,除了尤老娘不是自己的亲娘,余者都是亲的,焉能不急,自己又没有孩子,见贾珍、贾蓉这样荒唐,只怕将来养老无望,今日听得贾敬说话,心里倒是敞亮了不少。 那贾璎也就算了,贾菱据说是家境不好,又是父母双亡的,家里只有一个祖母,听说为人也是极为妥当的,又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若是自己施以小利,多照顾一下,想必也是一个依仗,遂听住了贾敬的话。 待贾珍、贾蓉点算过了地租,吃罢了饭,贾敬独独叫了贾珍进去问话,当头就问了祭田一事。 贾珍不解其意,还以为贾敬是知道了王夫人卖田一事,遂笑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 贾敬不意料竟有如此大的收获,脸色铁青,直至听见荣国府已然将祭田补了回去,如今的祭田倒是比以前多了,方才和缓了下来,停了一些时,看着贾珍说道:“往常我不管你行事多么荒唐,祭田可是非同小可的,你须谨记,身为族长,祭田可是大过天的,该年年派了人过去望望。” 贾珍急忙说道:“金陵那里有咱们族人帮着看管,是老太太找的,人是极为妥当的。” 贾敬点头说道:“即便如此,过几年咱们这里也很该派人过去看看。” 贾珍赶紧点头称是。 贾敬又说:“手里若有富裕,也该多置些田地,再添些祭田才是。” 贾珍笑道:“其实陛下赐给咱们的庄子也很多了,之前那几个老砍头的贪了不少,只骗咱们说是有灾情,咱们又派不出人手,庄子离得这里又远,只是被他们给蒙骗过去许多年。后来因为祭田,那府里的大老爷和儿子一起去清点了田庄,抄出了不少贪污的银子,又扶了新人做管事,倒是比往年更尽心了,地租实实在在的交了不少,倒是比以前的一倍还多。” 贾敬听了微微点头,说道:“即使如此,咱们家也很该节俭度日,省下的银子置办些庄子,抑或再和那府一起买些祭田,以备后路才是。京里若有铺子合意的,也应买了下来,散几个奴才过去做事,也不至于僵在府里光吃不做。” 贾珍心里却是不赞同他父亲的话,似他这样的人物,哪里会是置办产业的,不过是倚着祖上的荫封吃老本罢了,那地租且不够自己吃呢,还要自己熬苦了自己再去置办庄子铺子么,那是不能够的,自己辛辛苦苦许多年,做什么不能享受享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置产业的事情,还是留给蓉哥儿去做吧,他必是不会熬苦了自己的。 贾珍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在那里笑着答应着。 贾敬也知道贾珍阴奉阳违,在那里警醒他道:“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咱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 贾珍却道:“父亲痴矣,如今咱们四王八公,同气连枝,朝廷又有太上皇做仗,谁敢找咱们晦气?只要太上皇在一日,自有咱们一日的富贵。” 贾敬冷笑道:“若是太上皇有去的一天呢,你可是要跟着一块去么,你倒好说,叫这一大家子人被你连累么。” 贾珍红了脸,笑道:“这可怎么办,不过想来陛下也是太上皇的亲生子,他还能翻了自己父亲的天么,想来也是无虞的。” 贾敬轻喝一声:“从古至今,皇家最不重的就是亲情,有的连自己的亲兄弟亲爹娘还要反呢,更何况你我。” 贾珍听了此话,十分敬畏,忙问道:“这话虑的极是,但有何法可以永保无虞?” 贾敬冷笑道:“好个痴儿。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谓常保永全了。即如今日诸事都妥,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后日可保永全了。” 贾珍便问何事。 贾敬娓娓道来:“一则就是祭田,二则就是族学。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祭田,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派专人看管,珍儿隔段日子也很该过去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族中子弟有贫困的,念不得书,过不得日子的,都可以酌情供给些,也算是给朝廷供养几个人才。现今族学已然妥当,二老爷管的也很好,族中没有不服的,只是若是将来真的有了那么一日,还是趁着风头没起,趁早将族学设到祭田附近,费用么自然也是由祭田供给。若对一人专管此事有所疑虑,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我儿要知道,目下的奢靡,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 贾珍低了头,在那里思谋了半响,只是不说话。 贾敬看了看他道:“我知你这么些年在外面也有些个不妥当,却是不知你作孽到何种地步了。” 贾珍动了动嘴唇,笑道:“父亲说的是什么话,儿子素日都是听说的,只有别人欺负了咱们,咱们又哪里欺负了别人。” 贾敬冷笑道:“就是我日常在山上问道,也是知道宁国府的珍大爷整日的寻花问柳,什么荒唐之事也能做得,如今你又来说这些没用的话,可不就是拿我当傻子么。” 第428章 知心话2 贾珍心想,这究竟是哪个球囊的告了黑状,当下也不好查证,只得赔了笑脸说道:“哪里能够呢,实在是外面的人污蔑,老爷自回来,可见我有什么不妥当么,所以都是谬传,父亲可不要轻信。” 贾敬点头叹道:“好畜生,我只想问问你,也不过是看看有否补救,却不料你只是遮掩。须知你遮遮掩掩的有什么好处,遮掩的过我,你遮掩的过世人的眼么。看来宁国府理当在你手上败了,这也是势所必然的,就是我也奈何不得。” 贾珍讪讪的笑着说道:“其实各个世家都是差不多,不过就是穿的好些,吃的好些,结交几个朋友罢了,还能如何呢。趁着现在府上还有银钱,家里还能走动走动,外面的人也摸不着底细,只是不敢碰咱们,等着穷了,府里撑不起来了,只怕那一干子小人就要一发子欺上头了,到那时府里也该败了。” 贾敬叹息着摇头,见贾珍只是陪笑,突地问道:“你可曾沾染了人命官司。” 贾珍赶紧说道:“并不曾沾染。” 贾敬又接着问道:“可曾与外官来往?” 贾珍吓道:“这都是违禁的,儿子并不敢如此。” 贾敬又道:“那放印子钱呢。” 贾珍说道:“咱们府虽然银子不似以往,到底也是有进项的,放印子钱是重罪,儿子不敢领罪。” 贾敬略微点点头,若是这样倒还有转寰之地,说道:“好畜生,原来你竟是只知道吃酒享乐,你可敢发誓。” 贾珍当即跪在那里信誓旦旦的说道:“我与父亲说的都是真话,绝无虚言,若有虚假,甘愿天打雷劈。” 贾敬点点头道:“既是这样倒是宁国府的便宜了,谅你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 随后嘱咐贾珍道:“起来吧,坐下来多说说知心话才是正经,我在家的时间已然不多了,倒是与你多说说真心话。” 贾珍忙道:“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是老爷的家,老爷只管住下,赶明儿儿子做了错事,父亲也能在旁边提点提点。” 贾敬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譬如说,我本就不愿掺和到这俗世中来,只等着两府随缘而已,奈何命定如此,西府的环哥儿倒是个可造之材,其他子弟也有几个潜质的,叫我也觉得贾家有再生之像,不由得下山走上这么一走,只当梦中听你祖父一言,权当教化吧。” 贾珍听了,不则一声,只低头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贾敬见贾珍不说话,垂着头只是看不清脸色,回想到自己在府里的时光,又想到了贾珍年纪轻轻就被他抛到了府里做掌事人,不由得面色和缓起来,轻轻唤道:“珍儿,如今朝廷派系林立,你可有想到靠了新皇那边?” 听到贾敬如此轻柔的和自己说话,贾珍也不由得神情恍惚了起来,又听贾敬这样说,贾珍苦笑道:“父亲不问,儿子也不敢隐瞒,不瞒父亲说,如今咱们宁国府的势力和之前比,已是大不如前了。儿子现在不过是靠着祖上做得一个闲官,其实连朝也不上的,又去哪里靠新皇,除了太上皇,还有谁记得咱们这一号人物呢,故此竟是靠也靠不上的,为着儿子资历浅,军中也无甚威望了,京里的王爷也不甚与咱们交结,如今不过是与王子腾府上走的好些。” 贾敬听了一愣,随即想了想,贾珍说的果然是事实,遂问道:“那个王子腾可是金陵王家族人?” 贾珍笑道:“是,他是金陵王氏嫡次子,当年那个王子忠犯了错被罢了官,恰巧这王子腾在军中立了许多战功,太上皇也是喜欢他的勇猛善战,又把爵位给了王子腾袭了,如今这王家实在是以他为尊,就连咱们贾家有时候也得听听他的意见再做道理,他的妹妹又给了薛家,倒是在三家吃的很开,他的女儿偏偏又入宫做了婕妤,得宠的很呢。” 贾敬点点头,说道:“那府的大姑娘不是也入了宫么,现如今是个什么位分。” 贾珍忙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贾敬,贾敬听了也是唏嘘不已,在那里只顾着摇头叹道:“竟是如此,也是女儿家命运多舛。” 贾珍也叹道:“那府的老太太本想着靠大姑娘在圣上面前得些体面,也替咱们宁荣二府争些繁华,却不料被那珍婕妤截了糊,为此那府懊恼了许久呢,不是环哥儿崛起,只怕就此没落下去也不赶定。” 贾敬看着贾珍摇头笑道:“那么你来告诉我,如今宁国府可否没落了?当前正值你们顶上去的时候,你又是族长,外不能建功立业,内不能承有子嗣,如此下去,宁国府危矣。” 贾珍低头不语,其实他也知道贾敬说的是事实,只是现下已然如此,还能叫他如何呢,若是现在就节俭度日,不是不可以,只怕会败的更快,他家可没有史侯那般能耐,能够一门双侯,还都是实权。 贾敬叹了一口气,轻声的问贾珍道:“你可愿就此弃了爵位,回去金陵做个富贵人家?” 贾珍一惊,自己父亲竟是说昏话了,遂赶紧说道:“这如何使得,这可是咱们祖上从马上得来的富贵,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上几辈子都稳稳的传下来,单只从儿子手里丢了么,儿子是担不起这风险的,将来去了地下也见不得祖宗。” 贾敬一看,果然是顽劣不堪,自己也教化不得,只得摇头叹道:“你只看是个富贵,只怕将来就是一把刺向你胸脯的钢刀了。” 贾珍不甘心道:“如今儿子与王家走的很近,那府里也起来了,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不成他们竟是顾不得咱们么。” 贾敬叹着气摇了摇头,知道也是劝不得贾珍,只得说道:“以后我不在,你记得凡事与那府的环哥儿多商量,有些事环哥儿不让你去做,就不要动弹了。” 第429章 知心话3 贾珍笑道:“环哥儿如今虽然中了状元,毕竟也是个孩子,有些事是凭着经验的,他如何能够看的来呢,只怕还要我们这些叔叔哥哥提点他些才好。” 贾敬点头叹道:“畜生就是畜生,见识这般浅薄。年纪小又如何,古有甘罗十二拜相,更何况环哥儿乎。你且看吧,将来那贾环必定是个人才,不这时候巴着他,你又等在何时。” 贾珍不服气道:“父亲说的又偏颇了,环哥儿将来前途无量,这儿子是知道的,只是咱们家也不差,又都是亲戚,还能待咱们薄了么。且他就是将来做了宰相,今日也是一个孩童,不过都是咱们从旁提点积攒经验罢了,哪里能够一开始就是个见识卓着的,可是打从娘胎就得了圣信么,还是不是吧。” 贾敬气的噎住,半响说道:“环哥儿是在圣前的,许多事情他都是提前知道的,你不问他,倒是问谁。” 贾珍笑道:“父亲别急,儿子听了就是。” 贾敬方稍稍放心,说道:“你若是听话就是我的福气了。” 因想到尤氏的苦楚,贾敬也不忍道:“你媳妇跟了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段日子你除了给府里添置些产业,倒是给你媳妇置个庄子铺子,也算是给她个体己。” 贾珍一想果然不错,当初尤氏嫁进来时,尤家其实是没落了,嫁妆也不多,尤氏又老实,不似凤姐儿那般懂得从公中掠了银子充进自己的腰包,她又没有子嗣,贾蓉也不是个靠得住的,尤老娘有些短缺反倒要与尤氏要,还是给她些体己更方便。 贾珍随即点头称是,贾敬嘱咐道:“就置些产业给她,名字也填了她的,不必折算银子。” 贾珍笑道:“父亲只管放心。” 贾敬又道:“我知你嫌我啰嗦,只是那祭田也该再添些,还有咱们府看着京中有什么好铺子,或者外面有什么好庄子,理应再买些放起来,也是个进账。” 贾珍忙道:“父亲说的实在有理,儿子不敢质疑。” 贾敬闭了眼睛疲惫的说道:“去禀了那府的老太太,就说我明日去请安。” 贾珍忙道:“是。” 贾敬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退下吧。” 贾珍这才恭恭敬敬的退下了,出来便去了尤氏那里,只顾着坐在那里擦汗。 尤氏不解其意,笑道:“大爷这是与老爷说了多少话,可是累了。” 贾珍摇头失笑:“今日老爷与我说了一大车的话,有些话倒也有些道理,有些话么,” 他一任的摇头叹息,尤氏看了也不敢打搅他。 贾珍却自己说道:“多少年不曾回来,从来也不想着府里的艰难,只是求仙问道,如今回来倒要大刀阔斧起来,敢情他想什么就是什么么。” 尤氏听着不对,便想问问缘由,就听贾珍对她说道:“去和那府的老太太说说,就说父亲明日请安。” 尤氏点点头,穿好衣服,带着下人过去了,只留下贾珍在屋里呆坐着出神。 贾母听见尤氏请安,也是惊诧起来,想了半日说道:“就叫他明日来吧,我这里闲得很,哪里就用提前告诉我了,明日现过来就好。” 尤氏笑着点头答应了,正想退下,就被贾母叫住问道:“你家老爷可有说起了四姑娘。” 尤氏不适的扭了扭身子,说道:“并未听老爷说起。” 贾母只得笑道:“既是如此,你便退下吧,顺带着去看了大太太她们。” 尤氏连忙告罪退下了,一路走过去看了邢夫人等人,最后去了李纨那里坐了坐,见贾兰坐在那里读书,心里甚是羡慕,摸着贾兰的头发说道:“兰哥儿真是个好孩子,听说懂事,书读的也好,过不几年中了秀才,再中个举人,就这么一直中下去,也就和你三叔一样立起来了,到那时候你母亲就有福气了。” 李纨也是知道尤氏的心事的,在那里劝解他道:“你又何必这样急躁,蓉哥儿也是个孝顺的,等他媳妇有了孕,生下了孩子,你就有盼了,总要是从小教育的才好。” 尤氏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蓉儿媳妇也不是个有福的人,自蓉儿娶了她进门,十天不见一天歇在她屋里,只记得往外面跑,她也心里抱怨得很呢。” 李纨叹道:“怎么蓉儿这个孩子这么混账了,娶了人家就该以礼相待,且不说还要孕育子嗣,没了他,叫他媳妇该如何怀孕。” 尤氏忙推了推她道:“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心被孩子听见。” 李纨这才住嘴,拉了尤氏紧走了两步,转身进了内室,与她悄悄说话:“蓉哥儿在外面可是有了红颜,倒是接回府做个妾室,也省得他动辄往外跑。” 尤氏笑道:“他的性子哪里有专一的红颜知己,接回来只怕我们府都放不下呢,况且那也不能够,转眼他就能再看见一个。” 李纨笑道:“竟是这样荒唐,就是大老爷也没有这么着的。” 尤氏笑道:“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们府比这荒唐的事还有呢,只是为着好看,如今没有揭出来,若是都说出来,倒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呢。” 李纨叹道:“起初我还说你比我有福气,现在看来倒是错了,真真等于没有一般。” 尤氏会意,她与李纨也是惺惺相惜,许多话也能聊,也就没有觉得突兀,遂笑道:“我在那里苦熬了这些年,实话实讲,有时候也当个乐子来看呢,这样想来,心里也就不怎么难过了。” 李纨听了不由得同情起来,握着尤氏的手半晌不说话,尤氏苦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贾母与鸳鸯说道:“敬老爷住了这些天,说了族学,又见了环哥儿,不知道他明日准备和我这个婶母说些什么。” 鸳鸯笑道:“总是家长里短,别的还能有什么呢,奴婢看来,敬老爷这次回来倒与往常不一样了,想来也是顿悟了。” 第430章 认回 贾母失笑,点着鸳鸯的额头说道:“你才活了多大,敬老爷上山那会儿只怕你跟在你娘老子后面要抱呢,又从哪里见得他,还说什么大不一样起来。” 鸳鸯自毁失言,在那里红了脸说道:“上次敬老爷不是也为着三爷的事儿回来过一趟么,奴婢扶了老太太过去,看气色行径,与现在的确是不一样的。” 贾母点头笑道:“你说的很是,不是你说,我就忘了。” 这里贾母种种猜测,待第二日一大早,贾敬与贾母来请安,屏退左右,贾敬独坐在那里与贾母密谋了半日,贾母听到贾敬说多置祭田和严待族学,也就点头答应了。 贾敬坐了半日,眼看着不早了,贾母看着就要留饭了,贾敬方才说道:“侄儿这两日想了想,还是将四姑娘承继了那厮吧。” 贾母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说的是贾赦,以为贾敬为着邢夫人认了惜春为干女儿生气,赶紧说道:“你这个孩子,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若是觉得四姑娘认了大太太做干娘不好,就解了他,实在不要做意气之语。她是你的女儿,就一辈子是你的女儿,别人也抢不走的。” 贾敬温柔的说道:“婶娘好见,侄儿实在不是为着别的,也不过是想着拨乱反正,左就四姑娘与大老爷有缘,既是这样,就该认了回去,写入族谱。将来说亲也指不上我了,珍儿那个孽障只怕也指不上,四姑娘的亲事将来也要这里做主,若是只是干亲,还不是得与珍哥儿商量,珍哥儿又并不张澜,到时候只是苦了四姑娘。婶娘有句话说的很对,前辈子的仇如何结,总不能结到后辈子身上,更何况是关系着姑娘的后半辈子的幸福,侄儿并不敢当。” 贾母听了不禁动容,方说道:“我知道了,还是大老爷那个畜生误了敬老爷。” 贾敬笑道:“若是将来珍儿落难,婶娘能看在侄儿的份上拉他一把,就是还情了。” 贾母忙道:“说的竟是傻话了,咱们实在亲戚,再说珍哥儿也不至于如此。” 贾敬微笑不语,又道:“四姑娘这事儿还是赶紧办的好,免得将来麻烦。自此以后,四姑娘的一应事物就拜托了老太太了,那嫁妆自然也是这府里出的。” 贾母笑道:“你又执拗了,自然是该我出。” 两人议毕了,贾敬遂告辞出去。 待贾敬走后,贾母独个坐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鸳鸯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跪在那里给贾母捶腿。 半响,贾母叹道:“其实大老爷那一辈,顶数敬老爷是个人才,他又中了进士,正是顶起来的时候,当时贾家都看好他,偏偏大老爷那个畜生做了孽,害的敬老爷一发子上了山,再不理事,累的东府也如今凋落起来,总是大老爷做的孽。” 鸳鸯笑道:“如今好了,敬老爷又回来了,待他重新掌家,珍大爷也就收敛性子了。” 贾母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天下事可难定论,从前敬老爷上了山,我就说他荒唐,只带的珍哥儿也不学好,如今他回来说的都是正经事,族学也整顿了不少,他又说了祭田,实实在在的都是为贾家好,可是我怎么就心里慌慌的,没个着落呢。” 鸳鸯笑道:“许是老太太觉得敬老爷回来的时候不久,怕他还要走吧,若是敬老爷再待时间长了,老太太的心就落了地了。” 贾母轻轻的笑道:“但愿吧。” 说完,便闭了眼睛,在那里念着佛经,半响在那里与鸳鸯说道:“敬老爷说的要抓紧,倒是快将四姑娘承到大老爷名下是要紧。” 不过两日,惜春正式的承到了贾赦与邢夫人名下,因着她本是宁国府嫡女出身,故此族谱上便归到了邢夫人名下做大房的嫡女。 宁荣两府上下都震动了,邢夫人更是兴奋,真正等同于自己有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惜春又是个知好歹的,也算是自己有了靠了,更是对惜春加了三分的疼爱在里面。 贾赦也高兴,既是认回了惜春,亲事就没有个再与东府商量的时候,遂就想着与贾母商量,招了那王世一做婿。 贾母皱着眉头笑道:“你这个做爹的竟是为女儿着想的厉害,刚刚认回来,你认亲的屁股且没坐热呢,不必急于这一时的。” 贾赦急道:“如何能够不急呢,似他这种人才,只怕抢手呢。” 贾母摇头叹道:“如今四姑娘是你的嫡女,咱们后面又靠着王爷,环哥儿又是皇子伴读,没了那张屠夫,还不吃连毛猪了。若是他被定走,实在就不是咱们家的女婿,很不必着急。” 贾赦想了想也倒是,遂放下了一颗心,等着过些时再说。 那里贾敬看着惜春被认回了荣国府,贾赦、贾珍又派了专人去金陵添置了新的祭田,族学也在贾政的监管下做的井井有条,贾珍还特特给尤氏添了一个庄子、一间铺子和一座三进的房子做体己,也就满意的点了点头,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与贾珍、尤氏、贾蓉、胡氏吃了一个家常便饭,便嘱了他们不必打搅自己,他要清修,自己就在内室里打坐起来。 至午饭时候,贾珍问尤氏:“老爷还是没有传出信来么。” 尤氏无奈道:“自打老爷进了内室,就吩咐咱们不得打搅,连饭菜也不必送进去,只说是要禁食禁水,只不知道还要打坐几日。” 贾蓉急道:“寻常人一餐不吃就饿的难受,老爷又是这般年纪,风吹吹就倒的,若是饿倒了,可是咱们的过失。” 贾珍喝道:“说的这是什么话,有那等大师也是空腹打坐参禅的,你可是见了谁有什么事了,话说的这样忌讳,还不打嘴呢。” 尤氏轻轻拉了拉贾珍,说道:“蓉儿也不过是一说,如今可怎么样呢。” 贾珍见三人齐刷刷的看着自己,遂无奈的说道:“还能如何,先看着吧,兴许过了明天老爷就传话出来了。” 第431章 贾敬去世1 尤氏也只得说道:“多派了人手在外面听着,有事即刻来报。” 话说贾环这日夜间,与彩霞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不知不觉已交三鼓。眼看着彩霞在外面的小榻上已然睡熟了。贾环方觉星眼微朦,恍惚只见贾敬从外走来,含笑说道:“环哥儿好睡!我今日去了,你也不送我一程。为着满府里只有环哥儿一人中用,我舍不得你,故来别环哥儿一别。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环哥儿,别人未必中用。” 贾环听了,恍惚问道:“有何心愿?敬老爷只管托我就是了。” 贾敬点头笑道:“因着宁国府无甚可用之人,珍哥儿和蓉哥儿又都是行事荒唐的,若是有个差池,将来就是塌天大祸,我只托了环哥儿一事,若是将来真的有那么一日,还望环哥儿做个转寰,替我照顾一下那府的老小。” 贾环听了甚是敬畏,笑道:“堂伯父说的可是梦话了,珍大哥哥在我们这一辈中最是精明能干,只有他帮扶别人的,哪里有别人帮扶他的,势必不能够的。” 贾敬大笑:“梦里说的不是梦话又是什么,环哥儿不必自谦,整个贾氏家族,只你是个挑梁的,其他也有能干的,只抵不过你的前程,将来一呼百应,说的就是你了。所谓勇者必承其重,你推脱不得,这也是你的责任。” 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若真是如此,侄儿就在此先谢过敬老爷的吉言了,真有那么一天,侄儿必定尽自己的全力帮助宁国府。” 贾敬点点头笑道:“环哥儿为人爽快,可惜我必行远去,不能与你深交,只有先在此拜谢,顺带着送环哥儿一句话,只做谢仪吧。” 贾环忙问何话,贾敬说道:“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善自珍重!” 贾环还欲问时,只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将贾环惊醒。人回:“东府敬老爷没了。”贾环闻听,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往贾母处来。 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赶至东府,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贾环下了车,忙忙奔至停灵之室,痛哭一番。 彼时贾代儒、贾赦、贾政、贾敕、贾效、贾敦、贾赦、贾政、贾琮、贾?、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宝玉、贾蔷、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等都来了。 贾珍哭得泪人一般,一面与代儒等诉说贾敬如何去的,一面派人往礼部告假丁忧。礼部见是宁国公后裔,不敢自专,具本请旨。 少康帝见了奏本,心里倒是感慨万千,因想到了当初自己年轻时做下的事情,遂问起贾敬现居何职。 礼部代奏:“系进士出身,祖职已荫其子贾珍。贾敬因年迈多疾,常养静于都城之外玄真观。日前回到家里,无疾打坐殁于家中,其子珍,其孙蓉,特乞丁忧三年。” 少康帝听了,倒是疑窦丛生,无疾无痛,年纪又不是很大,如何能够殁了,因想到是否贾敬自害自身,特让贾珍、贾蓉回金陵远离这政治旋涡,遂召了锦衣卫查问,得知贾敬回来后,颇整治了宁国府一番,又移了惜春进了贾赦名下,方才借着清修之名逝去了,贾珍等人还是晚上觉得不对劲,悄悄探视发现的。据传闻,逝去的贾敬不似那种死去脸色黄蜡难看的,脸面红润有光,脸上微微带笑,眼睛闭在那里,不见根底的还以为是在熟睡,有胆子大的上前探了探鼻息,方才知道过去了。 少康帝听了不由得唏嘘,忙下额外恩旨曰:“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四品之职。令其子孙扶柩,尽丧礼毕扶柩回籍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无论王公,准其祭吊。另,如今朝廷用人之际,贾珍、贾蓉实不该丁忧,特下旨夺情,待回京后自行上任。钦此。” 此旨一下,不但贾府中人谢恩,连朝中所有大臣,皆嵩呼称颂不绝。 贾母颤颤巍巍的下了车,见灵堂里已是哭声震天,尤氏含悲忍泪的跪在那里烧着纸钱,见贾母过来,飞也似的直奔过来,跪在贾母膝前,哀哀的大哭了起来。 贾母搂着尤氏,心里已是无限悲痛,只顾着在那里流着眼泪不能自语。 贾珍、贾蓉也在灵前放声大哭,稽颡泣血,直哭的喉咙都哑了方住,贾环等人都帮着招呼外人,一刻也停不住。都知道少康帝下了圣旨,特准王公及王公以下前来祭吊,也是明白圣眷尚好,都来拜祭。 一时间,诚亲王、北静王、南安郡王、勇毅伯、镇国公、理国公、王子腾等人都遣了人过来祭吊。 见贾环在那里招呼,都是知道他的,个个召了他说话,倒把贾环累的嘴软,还是贾琮看不过眼,扶了贾环在那里歇息。 北静王也看重宝玉,见宝玉也在那里,独独召了宝玉过去说话,王夫人倒是安稳了许多。 为着家里忙乱,许多事情不趁手,尤氏特特接了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过来帮忙理事,贾珍、贾蓉知道了,心乱如麻,倒是忘了贾敬逝去这一回子事,只顾着跪在那里思谋着如何出去见那尤氏姐妹。 贾环累倒在一旁,见贾珍、贾蓉眼珠子乱转,就知道他们肚子里盛不下二两酥油,遂气得想到,自己亲爹亲祖父蹬腿一发子去了,他们且不管不顾,只在这里转着眼珠子想那些腌臜之事,可见他们平日背地里干的荒唐事多了去了,实在是个不孝不悌之徒。 贾珍、贾蓉却是不管别人如何想的,暗暗的寻了一个空,那贾珍先遣了贾蓉过去,与尤老娘商议事情。 贾蓉巴不得一声儿,忙进去看外祖母、两个姨娘。 第432章 贾敬去世2 原来尤老安人年高喜睡,常歪着,尤二姐、尤三姐都和丫头们作活计,见他来了,都道烦恼。贾蓉且嘻嘻的望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尤二姐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两日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了。还亏你是大家公子哥儿,每日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家子瓢坎的也跟不上!”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得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三姐便上来撕嘴,又说:“等姐姐来家,咱们告诉她。” 贾蓉忙笑着跪在炕上求饶,她两个又笑了。贾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都舔着吃了。众丫头看不过,都笑说:“热孝在身上,老娘才睡了觉,她两个虽小,到底是姨娘家,你太眼里没有奶奶了。回来告诉爷,你吃不了兜着走!”贾蓉撇下他姨娘,便抱着丫头们亲嘴,说:“我的心肝!你说得是,咱们馋他两个。”丫头们忙推他,恨得骂:“短命鬼儿,你一般有老婆、丫头,只和我们闹,知道的说是玩,不知道的人,再遇见那脏心烂肺的、爱多管闲事嚼舌头的人,吵嚷得那府里谁不知道,谁不背地里嚼舌说咱们这边混帐。”贾蓉笑道:“各门另户,谁管谁的事?都够使的了。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风流事?别讨我说出来:连那边大老爷这么利害,琏二叔先前还和那小姨娘不干净呢。哪一件瞒了我!” 贾蓉只管信口开河胡言乱道之间,只见她老娘醒了,忙去请安问好,又说:“难为老祖宗劳心,又难为两位姨娘受委屈,我们爷儿们感戴不尽。惟有等事完了,我们合家大小登门去磕头。”尤老安人点头道:“我的儿,倒是你们会说话。亲戚们原是该的。”又问:“你父亲好?在外面可是劳累了,也该劝着他些。” 贾蓉笑道:“父亲为着祖父的事情实在难过,听见外祖母与姨娘过来,知道长辈们为着我家的事辛苦,先打发我瞧你老人家来了。好歹求你老人家事完了再去。” 说着,又和他二姨挤眼,那尤二姐便悄悄咬牙含笑骂:“很会嚼舌头的猴儿崽子,留下我们给你爹作娘不成!” 贾蓉又戏她老娘道:“放心罢,我父亲每日为两位姨娘操心,要寻两个又有根基又富贵又年青又俏皮的两位姨爹,好聘嫁这二位姨娘的。这几年总没拣得,可巧前日路上才相准了一个。” 尤老娘只当真话,忙问:“是谁家的?” 尤二姊妹丢了活计,一头笑,一头赶着打,说:“妈,别信这雷打的。” 连丫头们都说:“天老爷有眼,仔细雷要紧!” 又值人来回话:“事已完了,请哥儿出去看了,回爷的话去。” 那贾蓉方笑嘻嘻的去了。 贾珍那里一面吩咐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十五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十五日,单请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在大厅上各念各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然后停灵于园中,对坛按七作好事。贾珍遵了贾赦、贾政之话,特以上等杉木收敛贾敬。贾府众人各司其职,丧事倒也井井有条。 贾珍贾蓉此时为礼法所拘,不免在灵旁藉草枕块,恨苦居丧。 人散后,仍乘空寻他小姨子们厮混,尤氏只做眼瞎耳聋,顾不得说什么,只每日在灵前烧纸,招呼众人为要。 贾环亦每日在宁府穿孝,至晚人散,方回园里。 凤姐等人,虽不能时常在此,或遇开坛诵经,亲友打祭之日,亦过来,相帮尤氏料理,尤氏倒是心里感激不尽,在贾珍面前说了几回,贾珍倒是领了情,只说丧事闭了就请她们吃些斋酒,回头仍去找尤氏姐妹嬉戏,尤氏叹息不已,一个是自己的相公荒唐,一个是自己的姐妹不长进,还能要她说什么。 贾母自那日去吊了吊贾敬,至夜间,便觉头闷身酸,鼻塞声重。连忙请了大夫来诊脉下药,足足的忙乱了半夜一日。幸而发散得快,未曾传经,至三更天,些须发了点汗,脉静身凉,大家方放了心。至次日仍服药调理。又过了数日,乃贾敬送殡之期,贾母犹未大愈,遂留凤姐儿、宝玉在家侍奉。其余贾赦、贾政、贾琏、邢夫人、王夫人等率领家人仆妇,都送至铁槛寺,至晚方回。贾珍、尤氏并贾蓉、胡氏仍在寺中守灵,等过百日后,方扶柩回籍。家中仍托尤老娘并二姐、三姐照管。 贾琏因在任上,且事发突然,贾敬停灵又不久,等不得他回来吊孝,故此贾家并未给他传信,倒是省了贾琏与尤二姐之情事,也给尤氏埋下了隐患,这倒是后事不提了。 诚亲王为着当初谋算一事,也是觉得害了贾敬一辈子,倒是与少康帝说过了,自己过来吊了吊孝,惊得贾珍、贾蓉直直招呼了半天不敢离去,诚亲王倒不好意思起来,略拜祭了一下,便坐到了笃思园那里歇了歇。 贾环自在那里招呼诚亲王,为着嘱咐,府中爷们都不敢过来打搅。 贾环战战兢兢的捧着杯子,为诚亲王斟茶,诚亲王独个坐在那里,久久叹息不已。 其实就诚亲王的性子也是秉性醇厚,不是那种争勇斗狠之徒,当初为了少康帝的前程,无意间毁了贾敬一家,心里甚是难过,再兼着想起了岳麒麟一家,更让他不肯起身离去,只顾在那里叹气。 贾环也不知他的心思,只以为诚亲王难过贾敬之死,倒是罕异他与贾敬之情亲厚,遂在那里劝解诚亲王不必难过。 诚亲王心想,这倒是撇了两岔子去了,只是当下也不好说清,只得在那里嗯嗯答应着。 第433章 贾敬去世3 接过茶水,诚亲王眼见得贾环一副英姿勃发的模样,心里倒是趁意几分,又是自己侧妃的亲弟弟,自己不疼又谁人疼呢,遂嘱咐了贾环几句话,也就走了。 贾环这里恭恭敬敬的送走了诚亲王,也是不想见贾珍、贾蓉一副心口不一的面孔,转身回了笃思园歇着去了。 兰夫人抱着贾琅殷勤赶来,见贾环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叹道:“就累得这样,连个大家公子的体面都顾不得了,还不赶紧爬起来坐好呢。” 贾环忙起来笑道:“母亲又不是不知道,这几日为着敬老爷的事儿,儿子左左右右的招呼了许多人,明明许多人在那里帮忙,那些人却是偏偏冲着我来,可不就是累倒了儿子。” 兰夫人笑道:“你是今科的状元,又是年纪轻轻选入的翰林,不找你说话,又找谁说话呢。” 贾环不好意思的笑道:“母亲又来打趣我。” 那贾琅见兰夫人与贾环只顾着说话,倒是忘了自己,一径的开始咿咿呀呀的哼叫了起来,兰夫人笑道:“这孩子倒是古灵精怪的很。” 贾环也笑了,两人便抱着贾琅与他说话,贾琅也是咿咿呀呀的回应着。 贾环笑道:“弟弟可是会叫爹爹娘了?” 兰夫人笑道:“说的梦话,拢共几个月的奶娃娃,竟是被你说成神仙了。” 贾环笑道:“宫里的锦霞公主人说几个月就会说爹爹了呢,我还道所有的孩子都会。” 兰夫人听了不以为意,说道:“你个小东西,无事就逗你娘,哪里有几个月说话的孩子,感情是杜撰的吧。” 贾环笑道:“不是玩笑,果真是真的,林嚒嚒也回宫里请安的,你不信问她。” 兰夫人一愣,想了想说道:“这倒是异事一桩,可见那位锦霞公主果真是福气满满,听人说起,她一出生,皇后宫中天上的彩霞漫天,所以取了锦霞一名。为着公主的福气,陛下还特赦了许多人,大家都说锦霞公主仁德呢。说句犯上的话,也就是这位锦霞公主不是个男娃,若是位皇子,只怕这天下就是她的了。” 贾环听了急忙捂住兰夫人的嘴,笑道:“知道犯上且要乱讲,若被有心人听去了,还以为咱们是怎么个心思,好没意思的。” 兰夫人方红了脸道:“瞧娘的嘴,总是替我儿惹祸。” 贾环笑道:“母亲多记记就好了,别的别往心里去。” 心里却是想着,如今少康帝身轻体健,皇子又年幼,还不到夺嫡的时候,若是到了那时,皇上再添上几个其他妃嫔生下的皇子,只怕朝廷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自己又是大皇子的伴读,母亲又是镇国公府名义上出身的庶女,放了谁人身上不觉得自己是皇后一脉,到时候必然是大皇子的马前卒,若是大皇子得了天下自然是好的,若是得不了呢,只怕性命堪忧。 想到这里,贾环也禁不住一哆嗦,做了这些辛苦活,竟是还逃不过这个圈圈么。 后一想,分明自己又执拗了,如今大皇子机灵过人,深得少康帝和太上皇的疼爱,自己又何必哀叹,想必自己将来是从龙之功也未赶定。 贾环遂直了直腰,前程指日可待,只看自己如何应对吧。 兰夫人却是不知道贾环在想些什么,只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道:“为娘也是好久不出去了,你外祖那里是少去了,连那庄子我也概未去过呢。” 贾环笑道:“母亲竟是不想去看看三姐姐么。” 兰夫人一愣,随即无奈的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寻常人家也不能总去探望,更何况那是亲王家,你姐姐又是个侧妃,姑老爷且不能三五不时的去呢,何况又是咱们家,我又是个侧室,不过应名好听罢了。不过也是你姐姐按时回娘家看看,娘也能借机望望,别的还能寻望什么呢。” 贾环笑着安慰道:“母亲又是说的什么话,前儿三姐姐不是回来过一趟么,母亲不要难过了,待她过年还能回来的。” 兰夫人笑道:“母亲并不难过,只要你们都有了好日子,娘见不见你们要什么紧,见面抵得过过日子重要么。” 贾环也点头笑道:“可见母亲心里想的都是我们。” 兰夫人笑道:“你们都是母亲的心肝,不想你们想谁。” 当下也是看贾敬停灵,去不得外面,贾环便与兰夫人约好,待扶过了灵柩进庙里,回来收拾收拾,就去翡翠山庄那里坐坐,也算是散个心。 兰夫人点着贾琅的鼻子笑道:“可惜琅哥儿年纪太小,若不然就带了他去,也是个历练。” 贾琅听了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啊啊在那里叫着,意思似乎是想让兰夫人带他一起去。 兰夫人诧异道:“可是这个小人儿听懂了,竟是赖着要跟了去呢。” 贾环笑道:“他是人小,并不是傻,母亲说的什么话。” 兰夫人笑道:“可见你们都是古灵精怪的,母亲有了你们只是高兴。” 待贾环从庙里回来,整顿了两日,待休沐时,果然请了兰夫人往翡翠山庄去了。 焦大正指挥着佃农往大棚里浇水呢,见是贾环、兰夫人与赵国基过来,倒是一愣,赶紧迎上来笑道:“怎么哥儿今日过来了。” 贾环笑着扶下兰夫人,带着她看了看大棚里面种植的蔬菜,遂说道:“今日我休沐,故此过来看看,顺带着带些新鲜的菜回去好吃。” 焦大笑道:“原来哥儿竟是馋了,且请与夫人一起去郭氏那里坐坐,老奴自叫人去摘菜,顺带着看看张佃户打几只山货,也好给夫人和哥儿带走。” 赵国基笑道:“原来你眼里还有夫人,我还道你这个老货眼里只有环哥儿呢,哥儿长哥儿短的不住声的叫着,可见心是彻底的偏了。” 焦大听了不恼,反而笑道:“刚刚没有看到舅老爷,实在是老奴的过失,还望舅老爷原谅则个。” 第434章 逛庄1 猛地被焦大这么一说,赵国基倒是不适应的很,腾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贾环等人都笑了起来,在那里打趣赵国基说道:“原来舅老爷也是个内秀的,须臾被焦大爷爷说上一说就要脸红,如何做老爷呢。” 赵国基被说的满脸通红,在那里辩驳道:“原来你们竟是一势的,我不同你们讲了。” 说完,就捂了脸往远处逃走了,兰夫人与贾环看着赵国基的背影哈哈大笑,焦大忍着笑引着他们往郭氏那里去了。 郭氏已然知道贾环他们要过来,在屋里擦了半天,听见外面有人,忙带了儿女出来跪着迎接。 兰夫人笑着看向翠果和杏果,两人知意,翠果扶起郭氏,杏果给她递过了一匹棉布,和一个绞丝银镯子,笑道:“这是我家夫人赏给你家女儿做衣服的。” 郭氏急忙推了女儿跪下,自己双手接过料子和镯子,心里颤抖抖的,自打服侍了兰夫人,她家的生活显见的比其他佃农好了许多。兰夫人不过来也记得自家,前段日子还托焦大带回来一盒子内造点心,只说是带给她的好女儿吃的。起初她还以为是贾环看上了自己女儿,心想卖到贾家倒也便宜,都知道那府里等闲的人进不去,进去的人个个都攒了不少体己,不看那赵国基和焦大如今是越发的腰杆子硬了,若是女儿进府,也能给自己家省下嚼裹不说,还能攒些银子给她兄弟娶亲,再好没有了,谁知等来等去,竟是没个时候,她才反应了过来,估计是兰夫人看女儿长的喜庆,故此看重她几分,别的也没有什么了,遂在女儿身上从此用了几分心,省得兰夫人过来看见生气,从此绝了自家的赏赐。 兰夫人倒是怕见郭氏女儿跪下,忙叫了翠果扶起她来,笑道:“起来吧,不过是一块棉布罢了,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实在当不得跪。” 兰夫人此行本是给郭氏女儿备了一块织锦缎做过年衣服的,还是贾环劝住了她,只说村子里实在穿不得那种锦缎,只怕会召来祸事,且也落不到她手里,郭氏必然会拿了卖了出去,或者死当,不如换成上好棉布一匹,郭氏就是再存私心,至少也能留给她做一身棉衣棉裤。 兰夫人听了甚是有理,顺手拿了一个绞丝银镯子给她压手,心里方才过意下去。 贾环知道她的爱女之心又犯了,眼见得探春嫁在亲王府出不来,兰夫人且又进不去,故此将爱心又洒向了此女,遂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总是妇人心慈,见不得许多伤感。 因看到兰夫人赏赐郭氏,贾环倒是想起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遂转头与小厮说道:“还不赶紧去车里将我给焦大爷爷的东西拿过来,只顾着傻跟着我做什么。” 小厮嘿嘿的笑着,搓了搓手,转身出去,正碰见焦大进来服侍兰夫人和贾环。 焦大笑问:“柱儿出去做什么,哥儿还在屋里呢,你倒不服侍?” 赵柱儿笑道:“三爷有东西给焦大爷爷呢,我这不是去拿给你。” 焦大搓着手红了脸说道:“怎么哥儿这样外道了,好好的做什么给我东西。” 赵柱儿笑着拉了他的手道:“快跟着我去吧,难不成竟是要我自己去拿,本就是你的东西,拿了也好放起来。” 焦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头吩咐了八哥儿说道:“你先进去服侍兰夫人和三爷,爷爷去去就来。” 说着,一发子跟着赵柱儿去了。 八哥儿抿着嘴,独个儿进去给兰夫人和贾环倒茶。 兰夫人也是见过八哥儿的,拉过八哥儿的手,啧啧赞叹了半天:“看看,这手水嫩嫩的,倒不像是村户人家的女儿出身,似个大户人家呢。” 遂拉了她坐下,问道:“几岁了,老家原是哪里,可有什么亲人在世上,因何来的这里。” 八哥儿一一做了回答,兰夫人听见家里已是无人,不由得唏嘘不已,拉了八哥儿的手只是难过。 贾环见了失笑的不行,敢是自己家事情少了,反倒是操心起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了。 兰夫人看了八哥儿半日,见其长的甚合自己眼缘,也是看重焦大的意思,遂叫翠果拿了一个荷包过来,里面放着一个红宝石金戒指,拿给八哥儿笑道:“拿着戴去吧,小姑娘家家也很该打扮起来。” 八哥儿脸红的只是不敢拿,贾环笑道:“且拿着吧,不拿可就是与夫人纷争了。” 八哥儿听了方郑重放起来,与兰夫人笑着施礼道谢,兰夫人看其行礼规范,不似个小门小户出身,心里暗暗罕异,心想究竟是何种样事累的她满门都无。 焦大那里拿了东西,高兴的拿回家里放好。 此次贾环给他又拿来了几坛子好酒,这个就紧紧抓住了他的命根子,虽然现在不酗酒,到底也是改不了吃酒的毛病,贾环此番倒是投上他的缘了。 贾环又给他拿来了两匹上好的棉布和两匹绸缎,焦大看了看,棉布和绸缎都是一匹给自己的,一匹给自己的孙女八哥儿的,必定是拿了来给自己做过年的衣物,自己也就罢了,给了八哥儿倒是趁了自己的心思。 还有一些个燕窝和茯苓霜,也是贾环拿来给他补身子的。 焦大看见家里堆放的东西,心里只是满意,似他这样的年纪,已不将银子放在心上,只要自己长长久久的活着,攒些嫁妆发嫁了八哥儿就好,余下的也就是躺在庄子上养老了,别的么,自己又没有儿孙,做什么赚那些银子,更何况环哥儿已然给他许多,如今又做着管事的职衔,家里银子着实富裕。 焦大捧了一坛子酒,高兴的走去郭氏那里,见郭氏正在那里忙着做饭,遂笑着与贾环说道:“今儿个倒是哥儿的运气,那张佃户砸开了河面,钓出了不少的鱼呢,呆会儿能带回去不少。” 第435章 逛庄2 不等贾环说话,兰夫人高兴道:“既是如此,快拿了一条大鱼过来炖好,新鲜的鱼炖了想来最是好吃,也是我的运气。” 贾环笑道:“若是琅哥儿知道,只怕会要气坏,他可是心心念念的想着下来看看的。” 心里却是想着,赶着哪天儿休沐,是该带了青儿下来吃吃这新鲜的炖鱼,再给他带几条回去,他的胃口好,嘴又叼,等闲的进不了他的眼。 随即摇了摇头,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是不想自己的大靠山远哥儿,却是记起了青儿,敢是疯魔了么。 越这样想,贾环的心里越是想着青儿,回想起青儿上次与自己来庄子玩耍,在河里抓鱼的情景,水面上溅起的水珠,直直的溅到青儿的鼻子尖上,那白白的小脚丫撩在水面上,只是动人,再听听他那银铃般的笑声,直把人的心都融化掉了。 想到这里,贾环不禁吓得摇了摇头,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越想越不对路了,自己分明是个男子,竟是再想另外一名男子,似乎还有情愫,可是咄咄怪事,感情自己科举了一回,竟是要喜欢同性了。 慢慢慢,自己好容易穿越一回,可是要娶妻生子的,还是不要荒唐了。 想到这里,贾环遂定了定心神,吓得想到,等下次再见了青儿,还是暂时离他远些吧,免得起的念头自己不认识自己。 吃罢了饭,贾环吩咐下人收拾了鱼和山货、蔬菜带走,便辞了焦大回去了。 回到家里,贾环自吩咐赵柱儿往厨房交割了东西。 因是带着赵柱儿的关系,彩霞吩咐了赵天成跟着赶车过去庄子,回来也是赏赐了他。 赵天成坐在门房,手上掂着荷包里的铜钱,心里甚是高兴,日前赵天军家的已然给家里的儿女做得了新棉衣棉裤,两个孩子高兴的和什么似的,他也高兴的够呛,一来是媳妇自打吃了那玫瑰露和茯苓霜,已经退了热,身子也一日好似一日,药钱省下了不少,二来么,那锦缎他托了赵天军家的卖了,得来的银钱除了给女儿做棉衣服,还多出来几吊钱,家里又从容了许多,现在搭帮柱儿的关系,自己今日又得了赏赐,可不就是天上掉银子了么。 正巧彩霞怜悯赵柱儿的妹妹,遂给赵柱儿拿了一大盒子各式各样的点心,叫他拿给门房的赵天成。 赵柱儿自是不能推脱,他兴高采烈的将点心拿给了赵天成,赵天成反过手来,神秘兮兮的拉住了赵柱儿的手,小声说道:“听说兰夫人屋里的翠果就要被指了出去,你妹子眼看着过年就九岁了,九岁的孩子也能进府服侍的,不过是个三等丫鬟,洒扫的才第,需要什么能为的,你且与你屋里的姐姐说说,看看能否帮着讲讲话,只当看在咱们家可怜的份上吧。” 赵柱儿本想发火,听到赵天成说翠果要被指出去,反倒狐疑了起来,看着赵天成说道:“翠果姐姐要被指出去,这事儿我怎么没有听姐姐们说过,按理说,这样的喜事是该庆贺庆贺才是。” 赵天成浑不在意的笑道:“人家女孩子家家的事儿,何必事事来和你说个清楚,就是那等闲的小丫鬟也是不知道的呢。” 赵柱儿听了更加疑惑,索性坐了下来,与他父亲笑道:“想来父亲是知道些什么的,往常您老人家倒不是这种打听家常的人,怎么今日反倒得了准信?” 赵天成笑道:“这还了得,事关咱们家家用,只要是进人出人的事情我都是必要听听的,不过今儿个这话也并不是我自己打听出来的。” 赵柱儿笑道:“既是如此,不如您老人家趁此和我说说,万一这空子能够给了咱们家呢。” 赵天成忙笑道:“自该如此,不瞒你说,是那吴新登吴管事前天来外门上坐了坐,正好他婆娘找他说事,借了门房,关上门在那里说的。他们自以为掩密,说的轻声,其实防不住我在那里偷听来的。” 赵柱儿疑惑地说道:“论理来说,兰夫人那屋的人需得兰夫人自己做主上报,且是自己的贴身大丫鬟,等闲离不得的,翠果姐姐又是当初最早跟了她的,难不成竟是翠果姐姐自己要指婚出去?要不然,并不能如此啊。” 赵天成笑道:“实话与你说了吧,这回可并不是兰夫人自己提的,而是二太太做主指出去的,指的就是那吴新登家的小子,不日就要放出完婚的,这消息我可捏准了,只等你过去说说方好。” 赵柱儿点点头,他想到了上次翠果她们还给了他一块锦缎和一对珠花,若真是翠果被配婚,自己理当送些贺礼以作祝贺。想到这里,赵柱儿登时坐不住了,急匆匆的就要赶回去问彩霞。 赵天成只以为赵柱儿不相信,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说道:“怎么,你还不相信,和你说了吧,那二太太已然叫了翠果的哥哥嫂子进去说话了,不日就要出去了,这可是个好坑,你不给自家占着,倒要便宜了外人?” 赵柱儿没好气的说道:“你且先将点心送回去给他们吃吧,别的就不劳您老人家操穷心了。” 赵天成追了半日,眼见得赵柱儿风儿似的跑进二门,心中有气,无法可治,只得返回去掩了盒子,等着交接了活计,回去拿给媳妇和儿女吃。好在他回的及时,已有同班的下人进了屋子,若不是他制止了,只怕那盒子就要被拆开分吃了。 赵柱儿这里急急的跑回来,看见彩霞,赶紧跑过来,喘着粗气问彩霞翠果可知已被配了人家的事情。 彩霞可见赵柱儿找自己说话,倒是讶异的很,说的还是翠果配婚的事儿,更是惊讶,她也是未曾听说的。 彩霞想了想,说道:“这我倒是未曾听说,只是我们姐妹相好,这事儿她理应告诉我们的。再者说,翠果在兰夫人那里做的很好,夫人前日子还夸她呢,只说舍不得她出府,要她再陪自己两年再嫁人,我们还取笑她呢,怎的兰夫人反倒报了二太太那里要她出去?” 第436章 配婚1 听到这里,赵柱儿反倒没意思起来,毕竟女儿家的名声最是要紧,自己还在这里与彩霞谈论她的婚事,可不就是纯纯的给她找不是,遂不好意思的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翠果姐姐要走,只怕她什么时候出去,故此想着问问姐姐,好备些表礼作贺。既是没有此事,姐姐且不要告诉翠果姐姐了,省得翠果看看生我的气。” 说着就和彩霞作了一个揖,彩霞皱着眉头在那里笑道:“且先别急,你与我细细说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柱儿遂将自己父亲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彩霞想了想,她确乎没有听过翠果提起,似她们这等丫鬟,主子正是倚重的时候,按理说不该早早的配了出去,且兰夫人也看重翠果,又是微末时呆在兰夫人身边的,兰夫人也该和翠果说上一声才对。翠果又和自己交好,难不成出府嫁人的这等大事竟不会和自己说?吴管事家的儿子究竟是何等样人,是否与翠果已然说好,这些都不得而知。 彩霞想到这些,心里只是打鼓,面上却是不显行,只是笑着与赵柱儿说道:“你放心,我不说,只是你也嘴紧些,切不可再与旁人知晓。” 赵柱儿不好意思的摸着头,道了谢,方走了。 看着赵柱儿的背影,彩霞心里一紧,见屋里处处妥当,方嘱了小丫鬟看着些,自己往沁芳斋那里跑去了。 沁芳斋里,众丫鬟正在那里说笑呢,这个说等这个月的月例银子下来了,必要出去逛上一逛,买些女儿家用的东西方好,有的说要存起来,等着将来放出去做体己,有的说要拿给父母做家用,见彩霞过来了,都笑了起来,晴雯笑道:“这早晚你又来做什么,感情是三爷有话与兰夫人说么。” 翠果也道:“前儿二姑娘见了四姑娘屋里的那个柱儿买来的小玩意倒是喜欢,托了司棋过来,只说也要托他买两个呢,偏偏你又来了,省了我过去告诉你了。” 彩霞与众人说了两句,独拉过翠果,避过众人,与翠果一五一十的将赵柱儿说的事情告诉了她,还笑道:“咱们姐妹一场,又这样相好,怎么有了情哥哥倒是忘了姐妹情谊,连说也不说上一声。” 翠果听了倒是吓了一大跳,拉了彩霞的手说道:“姐姐说的可是真的,我是没有求过兰夫人,夫人也并没有要我出府的意思,更何况那吴大娘家的儿子我是不认得的,何来情哥哥一说,妹妹可是当不起的。” 彩霞见翠果郑重其事的模样,知道不是玩笑,遂赶紧说道:“这可怎么好,听说二太太已然找了你哥哥嫂子进去说话,看来不日就要将你配了出去,这可是怎么档子事。” 翠果恨恨的说道:“他们两个专管是个‘九国贩骆驼的’,听了这话,有个不奉承去的!只怕背地里指不定将我卖了什么价钱,背不住这事儿是他们的谋夺也未敢定。” 彩霞叹道:“终究咱们是这府里的家生女儿,若是二太太执意为此,只怕你也没奈何。” 翠果气道:“家生女儿怎么样?‘牛不吃水强按头’?我不愿意,难道杀了我们一大家子不成?” 彩霞说道:“你先别急,事情只怕还有转机,兰夫人待你好,不如你先探探她的口风再说。如今二老爷看重兰夫人和三爷,为着他俩,也不该只听二太太的指派。” 翠果心想也是,遂急急的往屋里去了,彩霞追过去,轻声说道:“你和缓些说,切不要急了。” 翠果点头说道:“我自省得。” 彩霞笑道:“若是吴大娘的儿子很好,其实倒是省事了,毕竟吴管事和吴大娘都是府里的红人,家里也很富裕,你嫁过去倒是得了运气呢。” 翠果气道:“多早晚还和我这样玩耍,我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能嫁与他。” 说着说着,翠果倒是想起一人来,顿时止住了话头,道了一声别就匆匆走了。 彩霞见其脸色阴晴不定,似有未说出口的难处,也就住了口,走到门口彩霞倒是想起了一人,遂赶紧返回去找人打听。 走到王夫人那里,见玉钏儿果然在外面,彩霞遂赶紧拉过玉钏儿,和她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玉钏儿犹豫了一阵子,到底吐出了真话。 原来这门亲事的的确确是王夫人做主的,那吴新登家的儿子虽说岁数不大,却是成过亲了,媳妇早已死去,翠果进去就是个填房,他那媳妇就是之前死去的可人。 说到这里,玉钏儿也不由得为翠果捏了一把汗,与彩霞说道:“依了我说,二太太竟是牵错了姻缘。吴大娘家的那小儿子,虽然年轻,在外头吃酒赌钱,无所不至。虽说都是奴才们,到底是一辈子的事。翠果长的虽说不似太美,也很稳重,又是贴身大丫鬟,为何单单拣了她嫁出去呢,这不是纯纯的白糟塌一个人么。” 彩霞听了更是着急,遂说道:“哦,那人竟是这般不堪么。” 玉钏儿冷笑道:“可不就是这么说的。” 说着,她悄悄的附在彩霞的耳朵上说道:“听说他脾气也不好,下手只没个分寸,那可人据说就是被他纯纯的打的活不下去,自己吞药去了,偏偏他家还要遮掩,只说是得病没得。” 彩霞登时就坐不住了,只想快与翠果说了,玉钏儿拉住彩霞的手为难的说道:“你最好别管,这事儿是二太太起的头,前日子和吴大娘在屋里咕咕唧唧了半日,连我都被撵了出去,随后就定了这事儿,可见事情的机密。二太太今天又叫了翠果的哥哥嫂嫂过来说话,强保吴大娘家的小子,翠果的哥哥嫂嫂已然答应了,说是今天就要接了翠果回家说话,要翠果自己和兰夫人说呢。就是翠果不愿意,二太太也是必要指了她的,又都是家生子,身契都在人家手里捏着,还怕她跑了不成?” 第437章 配婚2 彩霞皱着眉头说道:“既是吴大娘家的小子不成人,翠果的哥哥嫂嫂也该在外面知道些,他们竟是肯答应。” 玉钏儿说道:“他们高兴的和什么似的呢,不等二太太强压就点了头,本来二太太出面作保就体面,哪里有个不愿意的话,吴管事也许诺了他们不少好处,只要翠果嫁进去就是一家子,为着好处也得答应,再说就算是不愿意又怎么样,指配是主家说了算的事,又不是他们能做的主的,能够说一声,已然给他们很大的面子了。” 彩霞摇头气道:“这还了得,我先和翠果说一声,看看她究竟怎样行事。” 玉钏儿叹道:“我知道你是必要管的,没奈何,只得由了你去吧,左就也是跳不出二太太的手掌心,只不要被二太太抓住你就好。” 彩霞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我是再不会把你说出去的。” 玉钏儿笑道:“你倒是小看了我。” 正巧屋里叫玉钏儿,两人也就分开了。 彩霞自去沁芳斋与翠果说,进了那里,就觉得斋里一片沉闷,里屋兰夫人气道:“原来二太太竟是这么看不得我好,商量也不打就要撵人出府,感情是想做什么。” 林嚒嚒低声说道:“二太太之前就与夫人不睦,寻空只想挑事,今日偏偏古怪的指了翠果给吴新登家的小子,想必还有别的图谋。” 贾环听了也点头说道:“嚒嚒说的的确不错,想来二太太只怕把心思用在这里,就是想着母亲的私库呢。” 兰夫人这时反应了过来,遂大怒道:“原来如此,说的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二太太是不知道咱们这里的情况,只以为环哥儿年纪小,只怕这银钱都在我这里。翠果又是管我的私库的,那吴新登家的又是二太太的陪房,把她娶过去,可不就是勤等着问我的银钱?二太太果真可恶,公中是没了银子了么,只惦记着我的东西。” 贾环低声说道:“只怕二太太起了疑心,想着母亲的铺子庄子大概齐写了儿子的名字,若是真的如此,只怕就要来要,毕竟母亲的体己是自己的,儿子的可就是大家伙的了,咱们还没分家呢。” 兰夫人气道:“二太太真真是个好当家的,只是脸皮太厚,比那挡风的城墙还要厚些,可是必定与咱们有仇么。日常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女儿花了不知多少冤枉银子,环哥儿你也说了不再惦记贾家的财产,怎么二太太还不知足,反倒惦记上咱们的银子,可不就是无耻至极。” 翠果在旁大哭道:“夫人三爷放心,此次我就是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如了愿,就是二太太逼着我,我一刀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若有造化,我便长长久久的服侍兰夫人,若没造化,该讨吃的命,流在街上我也不跟着我哥哥嫂嫂去,我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若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来支吾,日后再图别的,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 林嚒嚒连忙推了翠果说道:“可是这孩子就是实心眼了,夫人三爷并没有说你什么,这也不是你惹出来的乱子,为何非要放在自己身上咒自己。” 兰夫人也道:“好孩子,这事情与你很不相干,且不要乱讲话,我是必要为你做主的,你且不要难过。” 贾环也道:“翠果姐姐说话可不要秃了嘴,万一将来有了心上人,我和母亲还指望给你添妆呢。” 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彩霞站不住了,遂推了门进去,将玉钏儿说给她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众人听了。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还以为王夫人是施以小利,借机让翠果叛主,感情是一点好处也不让翠果得到,分明就是要屈打成招,林嚒嚒气道:“二太太也是有儿有女的,又是常年念佛吃斋,怎的一点生地也不留给别人。” 翠果独个跪在一旁默默地流着眼泪,一话不说。 兰夫人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哄着她道:“你且放心,二太太势必不能叫你直接去了的,必要和我说说,我是不肯的。就是不说,还有老爷呢,你三爷也长了起来,还能叫她们得逞么。” 正在这里说着,偏偏下人来报,只说翠果的哥哥嫂嫂想接了翠果家去逛逛,翠果听了,禁不住抖衣乱战,牙咬的紧紧的。 兰夫人冷哼一声,说道:“出去与他说了,我这里一时半刻离不得翠果,叫他们回家自躺尸去吧。” 下人一愣,这感情是不给谁体面,也是不知道内情,见屋里众人脸色都不好看,遂赶紧退出去与翠果的哥哥嫂嫂说了。 翠果的哥哥嫂嫂听了登时就站不住了,若是自家妹子这趟不回去,自己可怎么和她说成亲的事儿,又怎么说动翠果动心。 想到二太太许诺的种种好处,又想到吴新登两口子与他们说过的软化,再想想自己拍过的胸脯,再怎么着也得与翠果说了才好,免得被二太太质疑自己的能为。 也是胆子大了,翠果哥哥遂吩咐了他媳妇埋伏在沁芳斋附近,紧盯着院子,翠果若是出了院子,赶紧上去与她说说,说完自己就飘飘然走了。 翠果嫂嫂看着相公远去的背影,气得只想杀人,这冷的天气,他一个做亲哥哥的不守,倒是要自己一个无甚相干的外人守着,好似这好处与他无关一样。 也是利欲熏心,一时顾不得天气,翠果嫂嫂也就找了一个挡风的地方坐了下来,等着翠果出来,好在今日天气还好,也冻不住自己的脚。 翠果嫂嫂一面哈着气暖着手,一面在心里冷冷的笑着,那吴新登家的小子她也是知道的,年纪不大,倒把什么坏事都做过了,听说也是好去赌钱逛窑子的,自家小姑子跳的再凶,还不是最后乖乖的嫁给一个浪荡子,且也是个打人的主儿,想想心里就趁意的很。 第438章 配婚3 想到这里,翠果嫂嫂痛快的呸了一口,要你清高,要你死死把着银子不给我们花,要你将银子贴了外人,如今可是牛入泥潭,再无转圜了,将来只盼着你挨了打,多回娘家躲躲,也能让自己听些乐子。 沁芳斋里,众人安慰了翠果半日,也是看着时候不早了,也就各干各事去了,独晴雯拉了她还要说话,翠果笑道:“你且别说了,眼看着就要拿饭,咱们去厨房拿饭如何。” 晴雯笑道:“你如今也是姐姐了,不叫小丫鬟拿,只你去么,感情是要干在夫人眼里,半点也不留给旁人?” 翠果笑着推道:“你的嘴竟是不饶人的,难为你怎么活下来的,哪里是我不留给别人,实在是想出去散散心思。” 晴雯点头笑道:“本来那柳嫂子也给你留了体己,想来是要去吃吃的。” 翠果笑道:“所以我邀了你同去。” 左右也是无事,晴雯也就乐得与翠果一起过去,行至半路,就被人喊住,翠果、晴雯应声转头,见翠果嫂子从那边走来。 晴雯笑道:“原来是说客到了,咱们实不该走这一趟。” 翠果气道:“这个娼妇,专管是个‘九国贩骆驼的’,听了这话,她有个不奉承去的!” 说话之间,已来到跟前。 她嫂子笑道:“哪里没找到,姑娘跑了这里来!刚刚我与你哥哥专去接你家去,兰夫人只说离不得你,许多事情你不知道,你跟了我来,我和你说话。” 晴雯忙跟着打岔,想着岔过去也就算了。 她嫂子说:“晴雯姑娘且请先去拿饭,我找我们姑娘说句话。” 晴雯只得装不知道,笑道:“什么这样忙?兰夫人那里等着吃饭呢,误了可不是小事,我一个人可是拿不动的。” 翠果没好气的说道:“什么话?你说罢。” 她嫂子笑道:“你跟我来,到那里我告诉你,横竖有好话儿。” 翠果说道:“可是二太太和你说的那话?” 她嫂子笑道:“原来姑娘知道,可见二太太已和姑娘说过了。姑娘既知道,还奈何我!快来,我细细的告诉你,可是天大的喜事!” 翠果听说,贴过来,照她嫂子脸上下死劲啐了一口,指着她骂道:“你快夹着屄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又满是喜事。往常你们匿了我的月例银子,只说没钱给我,我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见我略过的好些了,就要眼红心黑,把我送在火坑里去受活罪。我若得脸呢,你们横行霸道,只觉得自己也做了府里的大管事了。我若不得脸,被打一顿,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去!” 翠果嫂嫂脸上放不下,遂说道:“这姑娘实在不妥,我与你哥哥不过是为着你的前程着想,难不成你竟要在兰夫人身边呆着不嫁人,嫁人何不要嫁个家境宽裕的好人家。我们可是为着你着想,你却是想左了,可见姑娘大了是留不住的,留来留去成了仇家。” 晴雯笑道:“嫂子您这话说了自己可信?若真那般好,为何吴大娘的儿子自丧了媳妇,就再也无人找到,只是单着在那里赌钱吃酒呢,只听说那花楼也逛了几趟,倒是个待人和气的主儿,除了媳妇,朋友邻居都是和和气气的。” 翠果嫂嫂登时黄了脸,想不到竟是已然知道了,只得在那里强嘴道:“姑娘你不知道,这人们只看见我们姑娘好容易得了好姻缘心里有气,没空也要下出蛆来,这些个话必然都不是真的,快别说了,叫吴管事听见,可不就是事儿,成与不成的,却要诬陷人家小子。” 翠果笑道:“原来是诬陷,我还以为哥哥嫂嫂是盼着我不好呢。诬陷不诬陷我也是不管的,左就与我横竖无关。” 说着,就带了晴雯,撞了她嫂嫂一下子就走了。 翠果嫂嫂一下子就被撞到了那边,因着心虚,未敢过去再招惹翠果,只远远的望着翠果狠狠地唾了一口道:“你一个奴才出身的东西,倒是在这里给我摆副小姐的谱。论你同意不同意,我只回了太太,叫太太收拾你才是正当。” 说着,便往那边去了。 翠果自带了晴雯去厨房,柳家媳妇正在那里忙着指挥婆子们做饭,见是她二人走来,赶忙迎上去笑道:“怎么是你们过来拿饭。” 翠果笑道:“适才出去了一趟,偏偏又遭了点子事,心里有些不得劲,故此邀了晴雯出来走走,顺带着拿了饭回去。” 柳家媳妇点点头,也是爱怜于她,顺手给她们一人拿了一块鹌鹑肉吃着,拉过两个凳子笑道:“你们且坐下,我与你们炖一口茶吃。” 翠果和晴雯忙着拦道:“嫂子别忙,且拿了饭盒子来,兰夫人还在那里等着呢。” 柳家媳妇笑道:“看我头昏,竟是忘了兰夫人。” 说着,忙忙的拿了饭菜装盒,边与两人笑道:“适才夫人拿来的鱼,我看很是新鲜,索性就片了一些做鱼片粥吃,那边的姨太太新拿来的鹌鹑,给夫人又做了一盘子炸鹌鹑,还有一些个藕粉桂花糖糕,再加上些家常的样式菜,姑娘们拿好。” 两人与柳家媳妇说了一声提起盒子就走,偏偏转头就碰见了吴新登家的。 吴新登家的冷不防看见了翠果,脸上做了笑就要拉住翠果的手说话,被晴雯打了岔子岔过去了,两人从此走了,吴新登家的看了看翠果的背影,自与柳家媳妇在那里说话。 那里翠果嫂嫂自去回了王夫人,只说是翠果不愿意,王夫人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想事情,因问起,翠果嫂嫂本是兴兴头头找翠果,只打望翠果不知道实情,况吴新登家是二太太的陪房,又是管事,何等的体面,肯定一说必妥,不想被翠果抢白一顿,又被晴雯说了几句,羞恼回来,便对王夫人说:“不中用的,她倒骂了我一场。” 第439章 配婚4 又说:“晴雯也帮着她抢白我,说了许多不知好歹的话,回不得主子的。二太太再选了好人吧,谅那小蹄子也没有这么大福,我们也没有这么大造化。” 王夫人听了,因说道:“又与晴雯什么相干?她们如何知道的?” 又问:“还有谁在跟前?” 翠果嫂嫂说道:“只有她们两个,倒都是刚从沁芳斋里面出来的,说说笑笑的只似个狐媚子,看见我就好像吊死鬼一般无二,只像欠了多少银钱与她们。” 王夫人咬着牙点点头说道:“那晴雯当初在宝玉屋里,我看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为着我家宝玉,故此撵了她出去,偏偏老太太非要放在那里,如今倒是修练了出来,可见可恶,非得个个与我作对么。” 又说:“你当初不是说要接了翠果回家,与她一个人说么,怎么反倒等在那里。” 翠果嫂嫂说道:“我与她哥哥去接了,人家兰夫人不放人,我们也闯不进去,只得等在外边,冻了许多时候才见到的那蹄子,偏偏她还不愿意,夹枪带棒的说了我好些些话。” 王夫人愣了愣,因着想到了兰夫人必是知道了此事,坐在那里狠劲儿的想到,莫非是兰夫人在自己这里有眼线的过,不然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左想右想只是想不出人来,只得说道:“你先回去,我自有道理。” 翠果嫂嫂方不甘心的退下了。 这里,玉钏儿等人摆好了饭,等着王夫人入座,王夫人只坐在那里不动,问道:“老爷在哪里用饭。” 玉钏儿赶紧说道:“平安说老爷在书房里与相公们说话呢,就是不知道何处用饭。” 王夫人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待用过饭,叫沁芳斋的来这里一趟,有些话我须得嘱咐嘱咐她。” 玉钏儿愣了一愣,知道说的是兰夫人,遂低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去传。” 因着想起鱼皮饺的美味,贾环特特的叫柳家媳妇帮着做些出来,一些自己吃,一些呈给了贾政,一些带了过去给兰夫人。 听见王夫人要兰夫人过去说话,贾环也是一愣,随即劝慰兰夫人道:“母亲只管放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难不成竟是二太太做主不成。” 兰夫人也点头说道:“我的儿你说的不错,我倒要看看二太太要说些什么。” 说完安慰翠果道:“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我是不能眼看着你出事的。” 贾环也跟着点头,这时候若是松了口,只怕将来那二太太就要一里一里的分吃了他们两个,连个渣渣都不剩下。 看见兰夫人进来,王夫人眼皮撩也不撩一下子,皮笑肉不笑的示意兰夫人坐下,说道:“坐吧,我与你说件事。你那贴身丫鬟翠果,日前她的哥哥嫂嫂进来请安,只说姑娘年纪大了,想接了出去成亲,男家就是我的陪房吴新登家的小儿子,我想着既是姑娘年纪到了,人家女家也过来求了,就没个不顾天伦的道理,索性就答应了。说起来她是你身边最贴心的人儿,你自然也要为她着想。其实你也不必难过,翠果成亲也不是回不来了,做了管事娘子,反倒更方便了呢。” 说着,王夫人劝慰的笑着拍了拍兰夫人的手背。 兰夫人轻轻笑了一声,并不急着说话,压了一口茶水方才说道:“二太太容禀,翠果是我身边的贴身丫鬟,她又年轻,妾身还有意再留她几年,不如就叫吴家先不必等了,有好的自己再择了吧,总要过个几年才能放出去的。” 王夫人听了一愣,心想我与你说话已然是给了你三分薄面,你却给脸不要,蹬鼻子上脸么,到底有所图谋,遂忍了气笑道:“这倒不是不行,只是咱们这等人家可是素来宽厚下人的,没个为了自己舒服,倒叫整家子难过的道理。人家姑娘好容易有了好姻缘,为何要推了,连个仁义道德也不顾了。这话传出去,若是被天家知道了,可不就是纯纯的给老爷添堵不是么。妹妹也是爱重老爷的,难道竟是连这些道理也不知晓?可是白瞎了老爷的一片心了。” 兰夫人气的无法,心道二太太嘴上说的山响,还不是为着算计自己和环哥儿的缘故,正想起来与她纷争,就听外面说道:“原来二太太竟是为我如此着想,真真让我感动。” 两人吃了一惊,却见贾政从外边打了帘子进来,目光炯炯的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急忙迎上去笑道:“老爷怎么这早晚过来,可吃了饭不曾。” 贾政按住起身的兰夫人,淡淡的说道:“刚刚吃过了环哥儿拿过去的鱼皮饺,倒是新鲜的很,想着过来与太太推荐推荐,好叫你也下次吃吃,却不料想听见了这些话。” 说着,贾政就近坐了下去,问王夫人道:“我竟是不知,原来太太近来真是宽厚了许多,倒是惯的府里的奴才做大了。” 王夫人脸色一变,就听贾政接着说道:“历来这奴才放出去配人也不是没有,只是都是年纪到了,由各房报了上来,再由主家拟了单子,统一配人,或者二太太也便宜些,那翠果果然得了兰夫人的心,索性就由兰夫人自己替她择人,怎么现在反倒倒了过来,让奴才家里人自己相人,都顾不得主子用不用人了,须臾就要出府配人,感情他们签的不是死契,只是在咱们家短暂做活计,还是二太太日常念佛久了,连个家也不会管了,让奴才们都欺上头来。” 王夫人脸色阴晴不定,想不到贾政说话如此直白,连兰夫人避也不避就这么说了上来,只得说道:“规矩是死的,人且是活的呢,妾身也是思虑着毕竟翠果年纪不小了,错过了这个,可是找谁呢,她又是兰夫人身边的侍婢,也该给些体面,故此就答应了下来,别的倒是没有想过,老爷话说的可是戳了我的心了。” 第440章 配婚5 贾政听了笑道:“原来太太竟是好心,看来是我错怪了你。” 说着,转头就问兰夫人:“既是太太好心,也该问问那翠果心里愿意不愿意,若是不愿意,可不就是纯纯的浪费了二太太的好心了么,你也该回去问问。” 兰夫人知机笑道:“老爷说的很是,妾身这就回去问。” 说着,赶紧起身告退,王夫人眼巴巴的看着就想留下,被贾政说道:“二太太略等等,我与你有句话要说。” 王夫人只得坐了下来,问是何事。 贾政说道:“那吴新登家的小子行事实在不堪,吃酒赌钱无一不做,既是咱们家宽厚下人,二太太只当做好事,叫他们自择吧。” 王夫人听了就说:“老爷这话可是听谁说的。” 贾政说道:“不过是家里人,还能有谁。” 王夫人说道:“我们王家的人,连我还不中你们的意,何况奴才呢。我才已经和吴新登家的说了,她已经欢天喜地应了,难道又叫进她来不要了不成?老爷好歹开恩,叫他们成个姻缘吧。” 贾政鄙夷的笑道:“二太太,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只是你一再挑事,倒叫我也无法遮掩。你是为着给你陪房选媳妇么,还是惦记着兰夫人私库的银子,那真是只有天知道了。我就不明白了,一家子和和睦睦的过着不好么,只这样神神鬼鬼的谋算,倒叫外人也跟着笑话,自家也过不好。” 说着,就叫玉钏儿进来换茶,自己低头掸身上的灰。 王夫人气的无法,拦着贾政问道:“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一个当家主母竟是连个奴才的主都做不了了,那我这家当着竟还有什么意思。老爷又说这样刺心的话,她统共有多少银子供我惦记,现拿出来晾一晾。一个家生奴才出来的,就是性命也是主家的,也值喽的说自己有什么体己嫁妆,真真好笑。” 贾政疲惫的靠在椅背上,看也不看王夫人,只坐在那里慢慢的说道:“你也不必说这说那,如今咱们年纪都大了,很该保养起来,有些事就不要做了,有些话也不要说了,免得平白生了一场气不说,还要惹来杀身之祸。陛下恩赐的县主,又认了镇国公府,你却说她是奴才出身,看来你王家的势力倒是惯的比皇家还大,无怪乎连规矩也不管了。二太太,你可知道,你的儿女都在待嫁待娶,得罪了陛下你有什么好处,必定要他们与你出去要饭就趁了你的心了么。” 王夫人气道:“老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宝玉和元春要了饭就果真趁了你的心意?” 贾政冷笑道:“若你还是一直坚持这样的行事作风,何愁宝玉和元春要不了饭。二太太,你须谨记,人家兰夫人的一双儿女如今可是一个嫁入王府做了侧妃,一个就是今科的新科状元,一入翰林院便是前途不可限量。宝玉和元春有什么,宝玉是白丁出身,不名一文,元春是定了南安郡王府,可若是你的悖逆之语传了过去,就不怕他们不要大姑娘了么。” 王夫人泪水涟涟的说道:“我不过是想着指个奴才的婚事,老爷就这般说我与宝玉元春。难道她沁芳斋与笃思园就是一方净土,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不但他们两个做主子的不能被说,现在就连奴才也跟着不能被管教了?” 贾政叹着气,摇了摇头说道:“二太太你已然一发子钻进了牛角尖再不肯出来,平日里静下心来想一想,看看我说的究竟是不是为了你好。” 说着,贾政便起身离去,只留下王夫人瘫坐在那里,眼里流出恨恨的光芒。 凤姐儿听说了,与平儿在屋里笑着叹道:“二太太实在太心急了些,碰谁不好,且硬着头皮去碰他们两个的晦气。现如今这贾府里,论起受宠来,老太太那里是必然宠着宝玉的,可是老爷那里兰夫人和环哥儿可是排了第一号,就连老太太也触怒不得。阖府都在等着那位爷给咱们家增光添彩呢,将来若是再得回一个公侯爵位也未肯定,偏偏二太太就不歇心,只顾着挖人家的墙角,如今可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平儿笑着说道:“想必二太太也是盯住了兰夫人的私库,想着借机觅些回来,也未敢定。” 凤姐儿笑道:“还能为何,好好的二太太做什么这样上赶着撮合两个奴才,还不就是想到了人家的银子铺子庄子。” 说到这里,凤姐儿笑着叹道:“实告诉了你吧,以前我还盯过那母子俩的银子一段时间,心想若是充了公中,自己也能借机捞些,多亏你二爷拦住了我,不然就是二太太的下场。” 平儿接了凤姐儿的话茬子说道:“二太太只怕还不死心,现如今她又与那边结了仇,怕不要寻上奶奶。奶奶可要警醒些,切不能让二太太套进去了。” 凤姐儿笑着点点头说道:“好在你家二爷交代咱们事情已经快办完了,待过了年,咱们就收拾了走,等着二姑娘放定的时候再回来吧。” 沁芳斋里,兰夫人见四下无人,独个儿拉了贾环的手笑道:“你个小东西,可是你搬的救兵,叫你父亲过去救的我。” 贾环摇了摇头笑道:“我若说不是,母亲可相信。” 兰夫人撇了撇嘴说道:“信猪信羊,就是不能信你的嘴,老爷平日就不去太太屋里,偏偏那日去了,碰上了我,若说不是,要谁说谁也是不相信的,你且好好的和我说了吧,不然有你一顿好打。” 贾环笑道:“我救了母亲,母亲却要打我。” 说着,就细细的说了起来。 原来贾环送了鱼皮饺给贾政,顺带着也给他身边的小厮贴了小话。贾政见了鱼皮饺自然是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说着说着,平安就将话头引到了翠果那里,说起了吴新登家的小子的可恶,以及翠果的不情愿,那贾政自然是放在了心上。 第441章 配婚6 再细问下去,平安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贾环平日喂饱了平安顺遂,再加上他们也是同情翠果,索性清清楚楚的吐了出来,左就这都是事实,摆在明面上的,贾政追查下去也是这般,横竖说不出半个不字。 贾政再听见兰夫人去了王夫人屋里听教训,便再也坐不住了,索性起来往王夫人那里去了,之后事情的走向就是如此这般了。 兰夫人听完以后,笑着说道:“我就说老爷平日不能过去,原来是你个小东西在作怪。” 贾环笑道:“如此,二太太就再不能打翠果姐姐的主意了。” 兰夫人也点头笑道:“有了老爷撑腰,我看谁敢造次。” 偏偏贾母知道了,与贾政说道:“叫宝丫头早些嫁进来吧,待她进来,这家里就由她管了吧。” 贾政也点头说道:“南安郡王府日前也和儿子说了,说要早些迎了元春进门,过了年就筹备着办了,我已然答应了。” 贾母点头说道:“说的很是,大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可叫她如何生育子嗣,既是南安郡王府催了,就这么办吧。” 不等多日,几张身契送进了沁芳斋,鸳鸯站在那里笑着说道:“老太太知道是兰夫人受了委屈,这些是沁芳斋和笃思园的下人的身契,就都交给兰夫人管着,还望兰夫人收下才是。” 兰夫人讶异了良久,本想推托,倒是贾环大大方方的命人将身契收下,递给鸳鸯一个荷包,笑着说道:“有劳鸳鸯姐姐了,这点子心意姐姐莫要嫌弃,只做喝茶吧。” 鸳鸯笑着收下了,如今都知道贾环是个有钱的主儿,又是府里惹不起的人物,不看老太太也得替二太太赔情么。 翠果配婚一事就此告一段落,因着知道了吴新登家的小儿子不是个好人,又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早先搭帮他父母的关系在府里领着好差事,偏偏躺在那里不做事,将自己的事情都推给了别人,旁人早已怨声载道,趁着这回强逼翠果做亲不成,他的事儿也抖了出来,贾母索性停了他的差事,打了二十大板,撵出,总不许再入,又将吴新登家的申饬了一番。 吴新登两口子岂是好相与的人,贾母罚了他家,他倒不说是自家的过错,反倒记上了翠果一家。因着翠果在兰夫人那里不好拿捏,吴新登家的索性将气发在了翠果哥哥嫂嫂身上,在王夫人那里下了不知多少蛆,偏偏王夫人也听进去了,特特把翠果哥哥嫂嫂撵回金陵庄子上做寻常杂役去了,翠果倒是趁意了。 只是吴新登家的到底恨上了翠果,在外边也说了翠果的不好,他家小儿子眼瞧着上不了手,恼羞成怒,扬言必要娶翠果为妻,除非她终生不嫁男人,否则这一辈子也要纠缠于她,翠果也是烦恼不堪,却料不到竟有如此不通情理的人家。 因吃着那鱼皮饺甚好,贾环特特又叫了厨子做了好些些,敬送给了远哥儿和镇国公府、宁府,故此皇后宫里今日吃的就是这个。 锦霞公主眼看着就到了周岁,月前她就学着走起了路,走的有模有样的,倒让少康帝赏了她不少东西。和她一起出生的佑哥儿显然没有这两下子,只在床上爬爬而已,阖宫都说,还是锦霞公主聪慧些,哪位公主皇子也没有她这般早走路呢,只可惜了一个女儿身。 前儿个悦来酒楼又推出了新菜式,皇后特特召了那赵勋进宫给寿康宫露了一小手。虽然赵勋教给御厨几道菜式,毕竟做出来的口味比不上赵勋,且还有新菜式呢。 天启帝吃的心满意足,又有锦霞公主在旁边逗趣,更乐得天启帝与太后找不到北,只说要重赏那赵勋。 天启帝夹起一块雪绵豆沙,笑道:“往常咱们宫里的花样最多,如今可是露了行了,怎么以前也没见御厨做过。” 少康帝在一旁笑道:“这是关外的菜式,那贾环派人外出做生意时候偷学回来的,宫里的御厨又哪里学去。” 锦霞公主倚在少康帝的怀里,大眼睛眨呀眨的,忽闪忽闪着在那里想事情。 太后抱过锦霞公主,笑着点着她的鼻子尖尖说道:“我的乖孙,怎么今日这么安静,感情是想要些什么体己?” 众人都笑了起来,皇后笑道:“顶数她最奸滑,自从学会了说话与走路,儿臣不知被她诓去了多少东西,只说是给儿臣留着,自己不过是帮着保管保管。儿臣倒是不知究竟我与她谁的岁数大些,竟要她替儿臣保管。” 太后笑道:“怎么她在皇后那里的说辞与在我这里一模一样呢,可见是通用的。” 少康帝却道:“这还了得,身为皇室子女,没见过个东西么,眼皮子却是这样的浅,见了好东西就要,难不成竟要都拿了去藏起来才好。” 说着,便不喜了起来,看着就要揪过锦霞公主说教一番,锦霞公主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当即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个劲儿的往太后怀里钻。 太后心疼的搂着锦霞公主,瞪着眼睛看向少康帝:“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也值喽的你这样大动干戈,感情是吵给我看的么。” 天启帝也道:“锦霞过了年也不过一岁而已,她又懂得什么,她就是一时半会儿做的不好,你见了只教了她改就是了,且的在这里瞪眼睛给谁看。” 少康帝无奈,眼瞧着锦霞躺在太后怀里失笑,他却是无可奈何的很,只是干瞪着眼睛,手脚都无处可放。 太后见他一副吃瘪的模样,遂笑道:“论起来,皇帝当初幼儿时候做过的事不比锦霞要多。那次,是他看上了那尊玉龙杯,死缠活缠的非要要到手,锦霞也是跟了他了。” 皇后笑道:“原来陛下也有新鲜事,却是不知道那玉龙杯在何处,陛下可要放好,不然被锦霞惦记上了,陛下就痛失爱物了。” 第442章 甄太妃1 少康帝听了,支支吾吾的不敢出声,还是太后笑道:“还能去了哪里,刚刚上手就砰的一声给砸到了地上粉粉碎。说起来,锦霞起码只是放起来,陛下可是拿了就扔的主儿呢,锦霞不知好了多少。” 众人都憋不住笑了,数锦霞笑得最为热烈,好似听懂了一般。 天启帝指着锦霞笑道:“我的孙儿果真聪慧,知道她的皇祖母是为着她说话呢。” 太后得意的说道:“锦霞现在话说的连利,自然知道好歹。” 吃过饭,锦霞自被奶嚒嚒带了玩去,少康帝等人也告了退,独留下天启帝与太后坐在那里。 太后正与天启帝笑说那贾环孝敬,哪日必要赏赏他方好,就听得天启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忙问道:“怎么好端端就叹了气,可是为着什么缘故。” 天启帝叹道:“你看锦霞是何等的聪慧,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不然这天下就有了圣主。” 太后吓了一跳,看看左右无人,遂拉了天启帝的手笑道:“太上皇说的这是什么话,叫皇上听见好没意思的。本来皇上就疑心病重,让他知道了,还以为咱们要扶持幼主,有意要他下去呢。” 天启帝不以为意的说道:“这还了得,都是他的亲生子,锦霞又是公主,连这个也放在心上么。” 太后遂说道:“还是顾及着些好,毕竟皇上龙体康健,又是干事的时候,说这些难免刺了他的心,两龙在朝咱们也不是没有做过。” 天启帝点点头道:“慧娘说的的确不错,当初老大、老二为着这龙椅,不知争斗了多少回,最后连谋反这等悖逆之事都想了出来,朕也是被伤透了心,故此扶持了老三上位。本怕他是个绵软性子,脸又嫩,一时镇不住那些跟着我的老臣也是有的,为着皇上故,朕想着镇上一镇,也是给皇上撑腰的缘故,谁想到竟是让皇上与朕离了心,也是朕的过失。” 太后忙安慰道:“太上皇不必难过,皇上必能反过闷来,托了三位孙孙的福气,近段日子皇上与太上皇很是亲近了不少。” 天启帝笑道:“还是朕的锦霞的福气。” 太后嗔怪的看着他道:“显见是偏心的了,就是当初远哥儿也没有太上皇这般上心的。” 天启帝点点头笑道:“不知怎么的,这几个孙孙里面,朕最喜欢的就是锦霞,不知慧娘是怎么想的。” 太后捂了帕子笑道:“要不臣妾与太上皇的心意是一样的呢,臣妾看了锦霞也是心生欢喜,远哥儿倒是靠后了,所以太上皇寄予的厚望,臣妾也是暗暗想过的,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不是皇子,不然皇上那里想必也是这么想的。” 天启帝笑道:“看看,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 随即,天启帝坐在那里想了想,说道:“朕坐在这里,终究那些老臣有一个半个还是要来找朕的,不管么,未免伤了多年的情分,管么,皇上又嗔了朕擅权,给他难看,总是个为难。” 太后听了不语,笑着坐在那里吹茶,就听天启帝笑道:“我倒是有心出去走走,也好过两头为难,只是皇上自坐在那张龙椅上,行事越发的果决干脆,一点情面不留,又是个疑心的主儿,我底下的老臣可都是随着我战场上厮杀了过来的,若是被他一气儿弄了下去,只是让他们心寒。” 太后笑道:“太上皇说的过于专断了,皇上再怎么也不会武断成那种,总是要听人言的,诚亲王又在君侧,断乎不会叫皇上乱做决断的。” 天启帝听了,轻轻拍了拍掌,笑道:“原来慧娘与我一般的想法,就是这么着吧,赶着过了年,天气好些,咱们谁也不带,只带几个随从,往江南那里逛逛才是,这些个糟心事就留给皇上想去吧。” 太后笑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既是皇上做得了龙椅,这些自该他去想。” 说到这里,太后又问道:“甄太妃可要跟了咱们去。” 天启帝笑道:“赶着下回吧,这一次只咱们两个一起,不是为着慧娘的安全考虑,连随从朕也是不愿意带的,既是退了位,只做一对寻常的夫妻就很好,别的实在不必多做。” 甄太妃在殿外听着,嘴里不知是何滋味,手上的帕子被拧的紧紧的,她的后面伫立着一个拿着托盘的宫女,托盘上面正端端正正的放着一碗汤水。 回到屋里,甄太妃怏怏的梳妆台前面,对镜轻轻抚弄着自己老去的容颜,良久不肯言语。 贴身侍婢见她一副难过的神色,也不知什么情形,遂问了跟了她去送汤的宫女,方知道了原委,看了看原封未动,连宫殿也未进去的碗,嘴里的滋味也是苦涩的。 突听得甄太妃在那里叫她道:“婵娟。” 她急忙赶了过去,见甄太妃在那里独自拢着头发,边问她道:“你还记得你名字的由来吗。” 婵娟低了头轻声笑道:“奴婢并不敢忘,当初奴婢是叫小娟儿的,是太妃在家做姑娘时跟了太妃,太妃初见奴婢,只说这么俊俏的女孩子怎么叫了一个俗名,特特的给奴婢取的婵娟二字,意为取自苏轼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老爷听了也叫好呢。” 甄太妃苦笑道:“是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来了我房里不到一年,便陪我来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我只说甄家的姑奶奶里面,顶数我还算是命好,不过几年光景就做得了太上皇的宠妃,本以为生下个皇子我就万事俱全,谁能想到太上皇那么早就退了下来,连我也措手不及。” 婵娟低了头道:“太妃不必忧心,太上皇现在正值当打之年,奴婢再从外面找些秘方,必能让太妃如愿。” 甄太妃苦笑道:“太上皇已然退了下来,我就再生上十个八个的龙子龙孙又有什么用处,敢是生给太上皇以作晚年安慰的么。” 第443章 甄太妃2 婵娟听见了,低着头不敢做声,只是跪在那里,替甄太妃慢慢拢着头发。 甄太妃突的嘶了一声,婵娟吓得不敢再梳,跪爬在那里,吓道:“太妃恕罪,奴婢该死,梳痛了太妃。” 甄太妃笑道:“无妨,并不是你的过失,不过是本宫看见了一根白发而已。” 说着,甄太妃就手揪下一根头发,说道:“瞧瞧,不过三十的年纪,怎的就生了白发,可见是我老了的缘故。” 婵娟强笑道:“年少白头也是有的,更何况不过是带了一根半根的白头发,更是算不得什么。” 甄太妃点点头笑道:“你又来诓我。” 说着,便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说道:“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大乔孙王据,小乔周郎恤。可怜洛神宓,袁曹自有序。” “若是当初哀家没有听了娘家的话进宫,只是嫁一个平常人家,只怕膝下早已儿女成群了。” 甄太妃见婵娟不理她,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兴许这只是命罢了。” 说完,就问婵娟:“老太妃那里你可送过去点心了。” 婵娟忙回答道:“奴婢已将桂花糕送过去了,老太妃甚是喜欢,当着奴婢的面就吃了半块,和奴婢说是极为正宗的,和她在家时吃的是一般无二的。” 甄太妃点点头笑道:“这是哥哥敬上来的厨子,的确有两下子,等下次北静王妃进宫请安时,记得提醒哀家赐她一些桂花糕。” 婵娟急忙笑道:“太妃忘事了,前日子北静王妃就来了一趟,与太妃请了安,这厨子就是她带了来的呢。” 甄太妃闲闲的笑道:“原来我竟是忘性这样大了,可见的确是老了。” 婵娟不敢说话,只在那里殷勤的给甄太妃把头发梳了起来。 甄太妃满意的看着梳得的头发,说道:“子侄那一辈她也算是一个尖儿了,就是不知道后一辈如何。” 婵娟边替甄太妃揉着肩膀,边笑道:“听北静王妃的口风,似乎老爷那里想着将三姑娘也送进宫呢,老太妃似乎也点了头,若是捎了口风,也该准备着启程了。” 甄太妃轻轻的笑道:“当今圣上可是难说话的很,不看哀家与太后几次三番的说了那贾女史被皇上所不喜么,最后连太上皇也嗔了哀家,太后倒是浮上来了,也是她的运气。” 婵娟笑道:“这怎么能一样呢太妃,老太妃可是抚育过太上皇的,太上皇幼年失母,又没个好外家,不是碰见了老太妃,只怕这龙椅是谁坐也不敢定呢,老太妃又不轻易放话,不要说太上皇,就是皇上也要给她几分薄面的。” 甄太妃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了,不是老太妃,哀家也进不得宫,老太妃也为甄家做了不少好事的。” 婵娟笑道:“总是自己的娘家,娘家势力大了,宫里有了帮手,老太妃也就有了靠,朝里朝外混成一势,咱们家也就根深叶茂,皇上轻易动不得。” 甄太妃轻轻笑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有事只叫女子出头算什么好汉,甄家那些爷们都哪里去了。” 婵娟讪笑道:“大老爷他们也是能干的,太妃说笑了。” 甄太妃摇头不说话了,婵娟也不敢再说,只在那里按摩,突地甄太妃问道:“大爷的事情了了吗。” 婵娟急忙说道:“说是已然有了眉目,还是南安郡王府帮着打理的。” 甄太妃奇道:“竟是南安郡王府,不是北静王府帮着了的?” 婵娟笑道:“太妃您是知道的,北静王爷素来与大爷不和,前年为着给大爷撕掠强抢民女一事,北静王爷当时就变了脸色,只说以后这种事情不必再在他眼前提呢。” 甄太妃叹了一口气说道:“总是娘家的爷们不争气,几辈子的人都叫他们给丢完了,将来下了九泉,看他们怎么和祖宗见面。” 婵娟笑道:“不过是个民女罢了,再大的事儿在咱们甄家还叫事儿吗,有老太妃和太妃在宫里做靠,天下哪个人敢和咱们叫板。” 甄太妃叹道:“当今圣上是重仁孝,咱们家又是有功于社稷,老太妃又对太上皇有抚育之情,不然咱们家也不能数代得蒙圣恩,只是这样又如何,功高震主的事情还少吗,咱们家虽不至于,但也该警醒着些,前儿太上皇还点了哀家,要甄家收着些呢。如今又不是太上皇做主的时候了,若是被皇上发现了,咱们家又有什么意思,还是收敛些好。” 婵娟笑道:“老太妃想必也传出话去了,大老爷他们该听了的。” 甄太妃笑道:“如今有什么事情,但凡不是大事,连着太上皇一起,都不愿意往老太妃那里说去,只怕扰了她老人家的清静,更何况咱们自己人,有错处只想着往衣袖里折,左就也是有人帮着平事,何必事事放到她老人家跟前。” 婵娟笑着说道:“老太妃近来身体本就不好,日前就有些吃不下饭,精神也不好,太上皇听不得一声,派了王院正往那里诊治。王院正说是老太妃着了风寒,肠胃不适,吃几副汤药也就是了,果然不等几天老太妃的精神就好了许多,只是到底胃口不如以前。” 甄太妃点头笑道:“年纪大了,有些失了胃口也是有的,只要精神好就不错。” 婵娟也点了头,正要说些什么,突听甄太妃问道:“老太妃不是最是反对选人进宫,只说是造孽,前次也是父亲再三的恳请了,方才将哀家推进来,怎么?这一次竟是又答应了。” 婵娟笑道:“大概年纪大了,老太妃也觉得孤单,想着多些娘家人进来陪陪她吧。” 甄太妃嗤笑一声,说道:“这话是哄鬼呢,可是能放到皇上那里说的吗,还是有些个缘故吧。” 不等婵娟说话,甄太妃笑道:“是了是了,太上皇毕竟已经退位,哀家也没个皇子傍身,若是指靠着哀家,可不就是靠不住。” 第444章 甄太妃3 婵娟变了脸色,在那里劝慰甄太妃道:“哪里就到这里了,不是太妃,大老爷他们能靠谁去,还是太妃多心了。” 甄太妃笑着摇头说道:“真也罢,假也罢,横竖只是尽了哀家自己的本分吧,只是可怜了婵娟你,连人也没有嫁,只是在这里和哀家苦熬。” 说着,甄太妃轻轻摸了摸婵娟的脸,婵娟只觉得鼻子一酸,也是怕甄太妃触景生情,硬生生的忍住了,只是笑道:“奴婢不苦,呆在太妃身边,不知多少宫女太监巴结奴婢呢,奴婢现在连头也不敢狠回,只怕无意间被痴缠着认了几个干女儿干儿子,所以苦什么呢。” 甄太妃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婵娟说道:“你还是这么促狭。” 说着,她倒是认真了起来:“说真格的,若是有那乖巧知机的,你就认了有何妨,不过是认个干儿罢了,横竖等哀家去了,将来也能给你养老。” 婵娟笑道:“太妃还说奴婢促狭,感情太妃就不促狭么,这么小的年纪就说自己要去了,奴婢且比太妃还要大上几岁呢,只怕等奴婢服侍了太妃服侍的久了,自己先去了也说不准,太妃反倒要长命百岁呢。” 甄太妃笑道:“皇家的事情,说不准的很。” 婵娟急的要捂住甄太妃的嘴,甄太妃看了她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又不是咒人,你怕什么。” 婵娟听了,只是想哭,甄太妃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了,总要是哀家长长久久的活着,待哀家活过千百岁,你再找你的去处吧。” 婵娟噗呲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偏偏有宫女通禀,只说是太上皇来了,两人急忙住了嘴,往门口迎去。 那里,婉宁在悦来酒楼负气的吃着鱼皮饺,远哥儿与贾环尴尬的分站在两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对方先开口,只是不敢冒头。 侍卫们也都悄悄的站立在稍远处,只听见楼下伙计的招呼声和客官的说笑声,楼上已然被包了场,席上不闻一点声音,气氛相当的诡异。 婉宁夹起一块酥黄菜,斜着眼睛问贾环:“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贾环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小声地说道:“我是给了宁大人家不少鱼皮饺的,宁三叔还夸了我想得周到,知道他爱吃,谁能想到他竟是自己都吃了,不留一份给你呢。不过话又说了回来,青儿弟弟也是在宁府的,吃饭时竟没有看见么,亦或说宁三叔自己偷偷秘起来自己吃了,可是当时在场的还有宁大人呢,他竟也没有给你留么。” 婉宁噎了噎,随即恼羞成怒的说道:“我是没有看见的,他们两个素来嘴馋,你竟是第一次听说么。” 贾环尴尬的笑道:“原来如此,如此愚兄可就知道了,下回必要单请了青儿兄弟方是正理。” 婉宁满意的点点头,旋即转过远哥儿那里问道:“你又有什么要说的。” 远哥儿无奈的垂了头,小小声说道:“太上皇素来爱吃,你又不是不知道,环哥哥刚拿给了我,就被太上皇看见了,哪里轮得到你我,我还是在宴席上分吃了两个,余下的也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婉宁哦了一声,咬了牙笑道:“原来你竟没有瞒下几个么。” 远哥儿一摊手道:“这如何能够瞒的下,险些都要搜宫了,还是太后隆恩,叫他老不羞,不然只怕且有的搜呢。” 婉宁点点头道:“太上皇的确难缠,太后也奈何不得他,太后说的没错,赶明儿我要过去与他好生说说才好。” 贾环见旁边的侍卫低了头,只做不闻,倒也引为罕异,到底同情宁家一家老小,遂禁不住说道:“青儿兄弟慎言,天家威严,兄弟万不可拿来玩笑。” 远哥儿浑不在意的说道:“环哥哥不必在意,他向来如此直爽,太上皇和太后还爱的什么似的,也不知道将来祸害了谁家。” 贾环掩嘴一笑,倒是符合他的人设,就是不知道将来祸害哪个女家,青儿兄弟长相也是不错,想必是有女子钦慕的。 想到这里,贾环关心的问道:“想必青儿兄弟年纪还小些,宁大人还未考虑亲事?若是有了,势必要与兄弟分享分享,兄弟好贺一贺你。” 婉宁听不得一声,哼哼笑道:“我自然是我自己做主的,若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必然是要自行拣选。” 贾环点点头道:“兄弟倒是个豪爽性子。” 婉宁斜着眼睛看了看贾环,问道:“就是不知哥哥如何,心里可是有了趁意的对象,亦或说家里已给备好了女家人选。毕竟是新科状元,女家不得扑上来几家。” 贾环笑道:“叫兄弟说的这般不堪,可是就是这一样奇怪,自我中了举,确实未听得有几家过来探口风的,想来也是觉得我年纪太小了的缘故。” 婉宁听了略有喜色,贾环笑道:“怎么兄弟听见反倒高兴,可是你不愿我给你找个嫂嫂么。” 婉宁笑道:“必然是不愿的,有了嫂嫂,哥哥就不愿与我们一起玩闹了,譬如还不如没有。” 贾环笑道:“胡说,你倒是将我想的太过软弱,娶了河东狮,连饭也不敢吃了么。” 远哥儿觑了觑婉宁,遂笑道:“却不知环哥哥究竟喜欢何种样人,说出来,叫我也帮着参详参详。” 婉宁听不得一声,匆匆的站起身来,强笑道:“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别的时新样式。” 说着就匆匆下楼,笑得远哥儿有些不开牙。 贾环笑道:“怎么远哥儿与宁三叔一般做派,上次他也是这样问我,感情你们是想着给我寻个好媳妇么。” 远哥儿催促道:“好不好的,你且说了听听。” 贾环笑着摇摇头道:“我又如何去细说人家女儿家,可不就是该死。无论是谁,既是嫁了我,我自当好好待她,有的没的且闹不清楚了,还是只看了当下就好。” 第445章 八卦1 远哥儿抚掌一笑:“却又来,我就不信哥哥暗地里没有想过的,只是在这里与我犟嘴。” 贾环瞬间想到了在水中玩闹的青儿,不由得红了红脸,笑道:“且不要玩笑了,还是说正经事要紧。” 婉宁端着一个碟子跑了进来,笑道:“竟是什么正经事,哥哥说来听听。” 贾环看着她嗔道:“叫伙计们端上来就好,烫伤了你,你又要哭,可不就是该死。” 婉宁毫不在意的笑着坐了下来,说道:“还是自己下去看看合适,纸上得来终觉浅,要知此事要恭行嘛。” 贾环失笑:“论起来,青儿兄弟也是熟读各类书籍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场考上一考。” 婉宁轻笑道:“还好我福气些,这些事情是放不得我眼里的。” 贾环笑道:“原来青儿兄弟是不屑于科举的,倒是我背晦了。” 婉宁忙道:“哪里是哥哥背晦,不过是我就是想下场,也没有人愿意罢了,故此竟是不必下了。” 贾环不解道:“这有何难,兄弟先过了院试,再一级一级的考下去就是了,或者直接进了国子监,过了就能考乡试,都是一样的。” 婉宁笑了笑,并未答话,远哥儿笑笑,打岔道:“适才哥哥说什么,正巧青儿回来,倒是说给我们听听。” 贾环笑道:“不过是我个人瞎猜想,想必你们冷冬寒天的也不愿意跑过去。” 这话说完,更让远哥儿和婉宁起了急,催促他道:“到底是什么,快些说说。” 贾环只得说道:“我私心里想着,我那翡翠山庄如今河里下了冻,河面上钻个口子,倒是正钓些鱼儿出来吃个新鲜,另有大棚里的蔬菜也都熟了,就近吃个火锅什么的,也是个野味。后一想,还是算了,毕竟天气太冷,冻着你们可算是谁的呢,拉了回来在酒楼里吃也是新鲜的,故此罢休了。” 婉宁可是个爱热闹的,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她,一力窜唆着远哥儿过去。 远哥儿也是熬苦坏了,有这等好事,岂有不去的道理,竟是当天就要赶过去,急得侍卫们一头的冷汗,还是贾环劝道:“哪里就急成这样,河就在那里,跑不了它,也撵不走菜,还是等哪天天气好些,出去方有意味。” 婉宁只得罢手,悻悻的说道:“赶着明日过去。” 贾环方笑着答应了,临走时,又送了远哥儿和婉宁许多菜,赵勋赶着出来,与贾环悄悄贴耳,说自己日前被太上皇等人重赏,自己不敢擅专,留着给贾环拣选呢。 贾环见他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由得失笑,说道:“表哥实在执拗了,既是陛下赏给你的,你留着就是了,且给我做什么。” 赵勋呐呐的笑道:“没有环哥儿,我去哪里学来的一身本事,又去了哪里发财,也入不得陛下的眼,这些赏赐其实都是环哥儿的,我怎好自己留着。” 贾环笑道:“留着做传家之用吧,表哥刚刚成亲,陛下就赏赐了宝贝,不是给你传家的,又是给谁的。若是表哥实在拿着烫手,不如趁势请相好的亲朋吃顿好的,也是一份人情。” 赵勋听了,方放下心来,再四的与贾环道了谢,贾环笑道:“又不是我去做饭,何谢之有。” 远哥儿掀开帘子,远远的望了望贾环,仍旧驻在那里与赵勋说着什么,面上带着笑意,轻轻叹了一口气,拉了婉宁问道:“到如今你可是该怎么着,说不好说,不说又不甘心,搅的我也跟着心里搁噎着,见了贾环只若和见了贼一样。” 婉宁沉闷的说道:“大哥问我,我也是为难,若我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就好了,哪里等到现在。” 远哥儿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就是寻常人家,也是父母做主,更何况你我,有时候只怕连父皇也做不得主。” 说到这里,远哥儿和婉宁双双叹了一口气,伏在案上闷闷不乐。 回到宫里,皇后见远哥儿坐在那里只是不高兴,遂问起来,远哥儿强笑道:“并没有什么,不过是想些事情罢了。” “哦?”皇后瞬间激起了兴趣,索性也坐了下来,问道:“远哥儿是想了什么,说出来与母后听听。” 远哥儿看皇后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再看看锦霞躲在门后八卦的眼睛,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想了想,试探性的说道:“儿臣不过是在想,似婉宁、锦霞她们,将来会嫁给谁人,一时呆滞了也是有的。” 皇后笑道:“原来远哥儿是在想这个,可是心里有了喜欢的女子,借着说婉宁在问自己?这一招投石问路倒是不错。” 锦霞在门后呲呲的笑着,引得皇后回头张望,见是锦霞,忙招手叫她过来,锦霞公主遂跌跌绊绊的走了过来。 远哥儿笑道:“跟着你的奶嚒嚒去了哪里,敢是要挨打么,连你都不顾了。” 皇后倒是颇为常见:“这段时间你妹妹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母后在这里正说着话呢,就看见一个小脑袋探过来,似乎也想听些什么,跟着她的嚒嚒起初是想着跟她一起的,一来她不许,二来有些地方也不是她们能够来的,所以就等在门外,好在锦霞自己走的稳,不必担心摔跤。” 远哥儿一扬眉,说道:“哦?原来小妹妹是喜欢听墙角的,这样可不好。” 说着,便一本正经的教训起了锦霞道:“听墙角非君子所为,锦霞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锦霞气鼓鼓的看着他,似乎很不服气的模样,皇后在一旁笑道:“她才不听呢,平素不知听了多少去,还好也是看人物的,知道你父皇不喜,倒是一次也没有听过他的墙角。” 远哥儿笑道:“原来锦霞竟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锦霞一旁急得说道:“嫁,嫁。” 远哥儿一时没有听懂,忙问道:“敢是锦霞是想要出去骑马玩吗,这个时候天气太冷,你又小,出不去的,且待明年天气好些,皇兄给你挑一匹上好的小马驹骑,如何呢。” 第446章 八卦2 锦霞急得大喊:“嫁,嫁,嫁。” 皇后思踱着想到:“可是锦霞要叫人扮作马驹,你好骑呢。” 锦霞只是摇头,仍在那里说道:“嫁,嫁,婉宁。” 皇后这才会过了意,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才多大,竟是在想别人的亲事,还要打问清楚才好。” 远哥儿抱了锦霞,趁势说道:“母后且与我们说说嘛。” 皇后笑了笑,说道:“母后真的不知道,不过月前听你父皇提起过,说将来婉宁大约会嫁给一个武将之家,锦霞还小着呢,且不清楚,母后倒是希望她嫁的离母后近一些,家境倒是其次了,只要人品出众就好。” 远哥儿听的喉头一哽,不由得说了出来:“好端端的,为何要将婉宁嫁了武将,文臣不行么。” 皇后笑了,见他只是着急,遂细细与他解释道:“这几年虽然战事停了,毕竟边境也是不安稳,你父皇的意思,也是为着拉拢军心的缘故。况且,驸马都不必委以重任,也算是给他家里留个种子,婉宁嫁了他家,武将知道自己家别人是动不得的,也会尽全力在前面拼杀,不至于有所顾虑。” 远哥儿顿时黑了脸,说道:“父皇只顾想着稳定军心,却是不想想自己女儿的幸福。” 皇后听了,严肃的看着远哥儿说道:“你们作为皇室子女,既享得了别人没有的富贵,自然也得有所付出才是。有舍有得方是人间正道。” 这话就连锦霞也听住了,拧着眉头在那里想事情,远哥儿不甘心的说道:“若是我心悦于一人,难不成父皇母后也不如我意么,那我这皇子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皇后笑道:“就是你父皇现在心悦于谁,他也不敢说任性的接进宫做妃子,一国之君尚且如此,更何况你与婉宁。” 远哥儿叹了一口气,闷闷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吱,拿手轻轻的拍打着腿。 皇后看他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顺势坐在他的身边,摇着头对他说道:“远哥儿,你是大皇子,有些话也很该听懂了,你父皇如今日理万机,你不帮衬着他些,反倒要给他寻些烦恼不成吗?” 远哥儿怏怏的说道:“若是皇儿有了心悦之人,那人的人品为人也是出色的,家里也有父皇可用之人才,竟也不能趁了儿子的心么。” 皇后笑道:“显见的是自己有了心悦之人,只是在那里藏着不叫母后知道,借着婉宁说自己呢。既是我儿有了喜欢的姑娘,不如说出来叫母后参详参详,也好过你自己闷着。若是果然是个美佳人,家世又在那里,母后自会与你父皇说去,就圆了你这桩心事,如何?” 远哥儿眼睛一亮,趴在皇后的膝上,情真意切的问道:“若是婉宁也有一个意中人,说与母后听,母后也能帮婉宁圆了心事么。” 皇后听了,勃然大怒道:“女子的名声大过天,远哥儿你是故意给你妹妹脸上抹黑么。” 远哥儿一见皇后生气,赶紧嘿然一笑:“母后稍安勿躁,儿臣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不是母后说的若是儿臣有意中人就帮儿臣圆了心愿,难道婉宁就不可以。” 皇后盯了远哥儿好一会儿,看他倒是没有心虚的模样,义正言辞的看着自己,当即安心的笑了笑,说道:“婉宁如何能够和你相比,婉宁是女子,女子的贞洁可不是说说玩的。今日你是与我说说,若是被德昭仪听见了,只怕要与你拼命。” 远哥儿撇了撇嘴,说道:“昭仪娘娘也该为自己的女儿幸福着想,只是拘泥于礼仪,实在不该。” 皇后笑道:“若是婉宁是个男子,自然不必拘泥,左就先娶进一个来,实在不行可以再纳几个世家女子进来。婉宁偏偏是个女儿身,世间对女子礼教甚多,你叫她如何敢让婉宁越雷池一步。” 远哥儿笑道:“若是父皇给婉宁选的不是什么良人,亦或说婉宁不喜欢,嫁了他,婉宁岂不是要痛苦终生,譬如说不如由婉宁拣选一下,不至于叫婉宁遗憾。” 皇后摇头失笑:“你倒是替你妹妹说话,婉宁一个女儿家家,平日又困在宫里,她又去哪里拣选,还是你谬误了。” 远哥儿嘿嘿笑道:“宫里也有公子少爷过来,亦或是父皇召见些俊秀,让婉宁在暗地里拣选拣选不好么,左就也是家世不错的人才,父皇还能不答应?” 皇后摇头笑道:“这还了得,叫外人知道了,只说婉宁失了规矩,就是德昭仪也不会让她这样做的。” 远哥儿舔着脸笑道:“昭仪娘娘也是疼爱女儿的,不过是暗地里相看,传出去又能如何,到时候我与她一起拣选,父皇又不说是选驸马,只说是给我选玩伴,婉宁被我拉了一起看看,还能叫外人说出错来。” 皇后无奈的笑道:“你倒是与婉宁要好,肯为她背黑锅。” 远哥儿嘿嘿一笑,就听得皇后悠悠的说道:“且收着些吧,有时候并不会如你的意,还是不做什么妄想的好。” 远哥儿心里砰的一跳,见皇后一副明镜止水的模样,遂低头与锦霞公主嬉闹了起来。 锦霞公主倒是心事重重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远哥儿玩着。 皇后笑道:“原来我的锦霞也想到自己的姻缘了,可是怕被你父皇乱点了鸳鸯谱呢。” 就见锦霞公主郑重的点了点头,皇后与远哥儿都失笑了起来,皇后笑道:“一点点儿的小人倒是惯的和大人一样,你且放心,到时候母后替你好好拣选,总是要你留在母后身边,日日与母后见面方好。若是锦霞喜欢哪家公子,只管与母后说,可好呢。” 远哥儿垂头丧气的说道:“母后偏心,怎么婉宁不是与锦霞一样的待遇,还只说什么女子的名声大过天,如今怎么到了锦霞身上就不说了。” 皇后失笑道:“到了锦霞那里,咱们朝廷早已是四海升平,哪里还用得着锦霞做嫁,自然是可以自行拣选的。” 第447章 苦恼 远哥儿恨恨的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说,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说的的确没错。” 皇后歪了头问他道:“你说的什么,再与母后说一遍。” 远哥儿吓得不敢再说,只是连连推手摇头。 因着在皇后那里碰了钉子,远哥儿一直闷闷不乐,就连去翡翠山庄捉鱼也解不了他的忧愁。 婉宁是不懂得远哥儿的心思,只顾着在那里与远哥儿商量:“环哥哥说是要吃锅子的,我只说谁没吃过个锅子,倒是夏日里做的烧烤别有趣味,只可惜没了花生和毛豆,不然煮上一大锅也是好吃,哥哥以为如何。” 远哥儿愣愣的抬头,婉宁见他不答应,赶忙推了推他道:“哥哥怎么不说话,倒是怎样。” 远哥儿叹了一口气,说道:“什么都好,只要你喜欢哪个就吃哪个。” 婉宁欢呼着说道:“那我可与郭嫂子说去了。” 说着,便跳了高高起来往厨房去了。 远哥儿苦笑着说道:“还是这般没心眼,都不知道有人要把你做货卖了。” 贾环笑着走了进来,说道:“远哥儿刚刚说了什么,什么货啊,卖的。” 远哥儿吓了一大跳,见是贾环进来,脸上顿时堆了笑道:“并没有什么,不过是说些无关之语罢了。” 说着,顺势给贾环让了座,贾环也不强逼,遂笑着坐了下来,见婉宁不在,遂问道:“青儿兄弟可是去了哪里。” 远哥儿笑道:“他除了去缠郭嫂子还能去哪里,只说是要做烧烤呢。” 贾环笑着说道:“原来青儿兄弟竟是馋了烧烤,我还只说吃个锅子暖暖身子呢。” 远哥儿摇头笑道:“就是这一样怪,明明也是吃过些,见过些的,偏偏对那烧烤情有独钟,她说完了,还要把我的馋虫勾起来,可见是环哥哥会拣选菜样的缘故。” 贾环得意的一笑,说道:“想来这烧烤也是别有风味,既是青儿兄弟爱吃,咱们就多烤些个,顺势做几条烤鱼好吃。” 远哥儿听了大喜,只是碍着面子,到底在那里撑着说道:“总是偏了哥哥的东西。” 贾环知道远哥儿喜欢,遂说道:“咱们自己人,远哥儿这样说,可不就是外道了。” 远哥儿嘿嘿笑着,就见婉宁亲亲密密的挽了八哥儿的胳膊进来,八哥儿倒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看起来不拘谨,似个大家闺秀的做派。 婉宁一见贾环,眼睛噌的一亮,弃了八哥儿直奔过来,远哥儿遥遥招手,示意婉宁不必如此着急,婉宁只是不理,就势坐在贾环身边。 远哥儿轻叹了一口气,女生外相,还让他怎么说。 却见八哥儿悄悄的一抿嘴,落落大方的跟了进来,站在那里等着招呼。 婉宁招手笑道:“八哥儿姐姐,快来这里坐下。” 八哥儿只是不肯,站在那里笑着说道:“我在这里就很好。” 贾环笑道:“八哥儿姐姐还假客气,却是不怕焦大爷爷骂我。” 说着,就命人落了一个小座,八哥儿见几人真诚邀请,也就笑着坐下了。 席间谈吐,的确不似个小户人家出来的,因着爱了八哥儿,婉宁欢喜的就要邀了她往家里坐坐,连自己还隐瞒着身份也忘记了,还是远哥儿暗暗的提了提她,提醒她如今还是个男儿身,你邀请八哥儿倒是去哪里,不怕被焦大打了么,再者说了,邀了宫里,你该如何说话,还是邀了宁家? 婉宁这才闭嘴,知道不妥,八哥儿抿嘴一笑,也就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贾环特特的又将鱼、新鲜的各式蔬菜、野物等装了一大车,送与远哥儿和婉宁。婉宁还要了烤鱼的方子,准备拿与御厨去试验。 果然太上皇等人吃了龙心大悦,只说贾环忠心,说要重赏贾环,婉宁不意料竟是偏了那贾环,自己也笑着说给远哥儿要赏赐,皇后笑道:“又不是赏你,且这般着急,可见是两人相好的缘故,兄妹情深也是有的。” 远哥儿暗暗的踢了她一脚,心想你不必用了旁人的赏来堵我的嘴,婉宁谄媚的向他笑着。 皇后倒是挂了心,与少康帝夸了半气婉宁,与少康帝委婉的说道:“论理,婉宁且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可若是有个什么好的,陛下也该留心不是?譬如说,也不必拘泥于什么武将之家,抑或说是陛下有心仪的人选,先由婉宁暗中相相,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也不算越过本分,总是咱们的女儿呀。” 少康帝倒是放进了心里,笑着点点头说道:“还是皇后爱女心切,放了德昭仪和朕再是想不到的。” 皇后笑道:“陛下不放在心上就单说陛下,何必拉拽上昭仪妹妹。妹妹倒是想着替婉宁说句话,只是毕竟脸面薄,不好替女儿求情。左就婉宁也是臣妾的女儿,索性就由臣妾求了恩典,譬如德昭仪求的一样。” 少康帝听了笑着点点头:“你们姐妹倒是相好,若是那珍婕妤与你们一般贤惠,朕就从此无忧了。” 皇后一听,就知道是珍婕妤又在少康帝耳边使了小性子的缘故,就是不知这位婕妤娘娘是又为了何事困扰皇上,竟是不知少康帝的烦心么,在后宫里面,失了帝心可是比什么都要难过,就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珍婕妤也不该如此愚蠢。 少康帝见皇后在那里轻摇叹气,遂笑道:“她本就是朕布下的棋子,不管她如何,朕也不会忧心,皇后又何必做司马牛之叹。” 皇后笑道:“只是珍婕妤又说了何事,叫陛下烦恼。” 少康帝笑道:“还能如何,不过就是与朕说了说她们王家的忠心,又说了她想要个孩子罢了。” 皇后听了倒是笑了起来:“可是珍婕妤想的也怪,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够急的来呢,敢是陛下让谁有,谁就有么,陛下又不是送子观音。” 少康帝摇头笑道:“说的可不就是这样的话,只不过是珍婕妤施媚的手段罢了,总是让朕多去去就有了。” 第448章 惊雷1 皇后娇笑道:“美人说话必要应允的,陛下可不能拂了珍婕妤的美意才是。” 少康帝笑道:“皇后又来试探朕,分明知道朕是怎么想的,总是这样伤朕的心。” 皇后笑道:“无论是真是假,陛下既然以身入局,理当做的真些,给珍婕妤个甜头才好,陛下行事也能方便些。” 少康帝点点头笑道:“皇后说的的确不错,要不怎么就是皇后该当朕的发妻呢,别人再是做不到的。” 说完,少康帝附在皇后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皇后笑道:“果然妥帖,陛下圣明。” 少康帝一笑,轻轻的拍了拍皇后的脸,皇后娇笑着靠向少康帝,眼里迸射出深邃的眼神,不知其意几何。 事后,贾环倒是专门替婉宁向八哥儿倒了歉,毕竟青儿也是无心之语,只怕容易让八哥儿误解为孟浪之举。 八哥儿只是抿嘴一笑,在那里笑道:“三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要生气,青儿妹妹说的不过是客气话,姐妹之间谈何猥琐之语,她说的并无粗鄙呀,也很真诚,并不假心假意,反倒是我不好意思的很呢。” 贾环笑着说道:“八哥儿姐姐你说什么,什么妹妹,青儿分明是男子,缘何八哥儿姐姐竟是说他是一位姑娘,就是为他寻借口也不能这样推脱的。” 八哥儿笑道:“青儿何尝是男子,分明就是一位姑娘,我和爷爷一眼便看了出来,青儿小姐的行事作风虽然处处扮了男子,可是举手投足间也有女子的影子,这事儿再是错不了的。” 八哥儿的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贾环的脑袋里,他结结巴巴的假笑着的说道:“八哥儿姐姐说的可是真的假的,竟是不要诓骗了我才好。” 八哥儿笑道:“怎么三爷倒好似不知道的一般,我与爷爷第一次见青儿小姐,就知道她是一个姑娘身,不过是为着方便,扮了男子装束,不然我为什么常常与她手挽着手,自然是知道她的根底,要不然爷爷也是不许我放肆的。不过这样也僭越了,许是三爷嗔怪我,下次我再不敢了。” 贾环圆睁了眼睛,哑着嗓子在那里呵呵喘气,半响里方才憋出几个字来:“原来竟是这样,其实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便扭身出去找了焦大,八哥儿奇怪的看着贾环的背影,心里失笑不已,心想这位爷平素也是个沉稳大气的,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焦大是在大棚里看着佃户种菜的,见贾环找他,笑着跟着贾环出了大棚,往自己家里走去了。 贾环刚一进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焦大爷爷竟是知道那青儿是个姑娘身么,怎么也没和我说过。” 焦大憨笑着摸了摸头,真诚的说道:“哥儿领的青儿姑娘,竟是不知道么,不过是骗了我这个老头子罢了,敢是怕我嘴不严实,漏了出去。哥儿须得相信我我这回,必是不会的,这里除了我与八哥儿,再无旁人知道。” 贾环恨恨的点了点头,这回焦大的确是嘴严实了,丝毫没有说秃了嘴,怎么这次他就这么恨他的嘴严呢。 焦大觑了觑贾环的脸色,见其只是不做声,遂小心的问道:“怎么哥儿竟是不知道么,我只道这必然是哥儿的主意,也是为着这位姑娘出来方便,也就顺势没有做声,原来哥儿也是不知情的,早知道我就告诉哥儿了。” 贾环也是一时脸面上下不去,自己领来的,竟是自己最后一个知道么,故此硬着头皮笑道:“焦大爷爷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知道的,实不相瞒,这装扮是青儿自己想出来的鬼点子,与旁人无关的。” 焦大听了便赞道:“所以老奴就看那青儿姑娘是个聪慧的,行事又大方,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女娃子,就是不知道家世如何,不过既是跟了哥儿一起玩的,哪里就会差了,若是老太太和老爷们喜欢,不如借势与哥儿做个亲也不错。哥儿也是喜欢这位青儿姑娘的吧。” 贾环小脸一红,捂了脸,急急的坐上马车就走了。 焦大呵呵的笑着,自己往大棚里去了,酒楼里最近蔬菜要的很勤,适才远哥儿与青儿又摘走了不少,是该及时补上方好,不然可就不赶趟了。 庄子的珍珠也已然培育出来了,虽然没有金陵那边培育的出色,毕竟也是好的,只可惜没有颜色,只是白色的,贾环自交给金楼里出卖,销量也是好的,自然得出的银子不少。 翡翠山庄这样一年四季便都是忙碌的,原先的佃户竟是不够用了,贾环看这里的土质肥沃,正好相邻有出卖的地块就趁势买了下来,往外阔了不少地亩,又特特的找了几家老实可靠的佃户移居到这里,除了焦大做管事,又点了张佃户和郭氏做了两个小管事,几人将翡翠山庄经营的井井有条,每季都有产出,贾环甚是满意。 庄子里的佃户也甚为满意,原先跟的主子,租子严苛不说,种子也不肯买些好的,只是做日子混,连带着佃户们的生活也都苦的没法说,就是老实勤谨如他们,也想着奔出去再寻一条活路,好在有了环三爷,租子要的比往常少了一成不说,还总有新鲜的想法,也不苛待下人,这些活计他们做了也有银子,且不少,不看人人争着奉承焦大等人,只为了寻个额外的活计,好得些银子宽裕宽裕生活么。焦大他们也都不似那种借此耀武扬威的小人,只要自己是老实本分,能做了这种活计的,也不会吃拿卡要,该安排到哪里就去哪里,这里真真是个好去处,故此这里的佃户们竟是人人高兴,心思都安定了下来,还有外来的佃户自己找上门来要做活计,也是失笑的不行。 焦大自出了娘胎以来,竟是出了宁国府,来到这翡翠山庄最是轻松惬意,再加上认了一个孙女八哥儿,心情更加高兴,日日也有活计做,贾环又善待他,三五不时的总要给他拿些吃的用的,他也是头一次感受到了尊重,故此觉得这日子也是有了奔头。 第449章 惊雷2 贾环坐在车里,心里久久平静不下来,用手捂着胸口,良久还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了。 耳边一直在反复的响着八哥儿和焦大的话,“青儿小姐的行事作风虽然处处扮了男子,可是举手投足间也有女子的影子,这事儿再是错不了的。”“所以老奴就看那青儿姑娘是个聪慧的,行事又大方,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女娃子,就是不知道家世如何,不过既是跟了哥儿一起玩的,哪里就会差了,若是老太太和老爷们喜欢,不如借势与哥儿做个亲也不错。哥儿也是喜欢这位青儿姑娘的吧。” 贾环不由得捂了脸,自己也算是穿越过来的人物,女扮男装这种把戏也是看不出来么,竟是被什么迷了眼睛? 现在细细想来,可不是有许多的痕迹可见的。 譬如说,青儿那娇嗔的模样,放了哪个男子也扮不出来啊。还有那嗓子,就是刻意装粗,有时玩的忘情,也会漏出一声半声娇滴滴的女儿声。还有青儿玩闹时的一举一动,怎么看怎么不像男子作为。 啧啧啧,贾环捂了脸只觉得再无见人,他生无可恋的这样想到,与青儿相识了这些日子,竟是第一次知道了她的根底。 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家里,直到赶车的恭恭敬敬的再三请了贾环下车,贾环方才神情恍惚的下来,悠悠的走回笃思园。 彩霞见贾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遂急了起来,大白天的该不会是撞见了鬼吧,当即拉了小厮问话。 小厮也是不知道贾环为何这般的,先前还是与两位爷一起高高兴兴的吃饭的,自与焦大说完话,可不就是这般了,想来应该是着落在焦大身上了,自己是不敢跟过去听的,只是远远的看着贾环与焦大进去说话,自己帮着看人而已。 彩霞气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跟着三爷出去做什么,敢是自己去吃个宴席么。” 那小厮吓道:“姐姐饶了我吧,下次再不敢的。” 来逛逛的彩云赶紧拉了彩霞说道:“怎么你竟是不讲理起来,三爷叫他在外面听着差遣,他敢不听么。” 说着,就温言叫了小厮出去吃果子,小厮哪里还敢说吃果子的话,只顾着可怜兮兮的看着彩霞不动身。 彩霞气的摆摆手说道:“出去吧,难不成竟是让我把果子喂到你的嘴里不成?” 那小厮吓得连连摇头:“不敢不敢,不敢让姐姐喂。” 说着就吓得跑走了,彩霞和彩云都笑了起来,见贾环只是闷闷的躺在床上不说话,过去温言软语问了半天,贾环一声不响,侧躺过去,闷闷的说道:“你们出去找翠果姐姐她们玩吧,我在这里一个人想些事情,不要叫她们打搅了我。” 彩霞和彩云对视一眼,见贾环脸色无恙,不似生病了的模样,想来是要想些了不得的大事,遂掩了门,交代了园子里的婆子丫鬟小厮几句,便往沁芳斋去了。 贾环独个躺在那里,脑子里反复的过着与青儿交往的画面。 她的宜喜宜嗔,她的行事作风,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的印在贾环的脑海里。 贾环是喜欢青儿的,只是青儿是怎么想的呢,她,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吧?还是将自己做了兄弟一般看待呢。 不过细细想来,还是很有痕迹可寻的。 想到当初宁家三叔在书房与自己比方过的,说的是他的一个族亲,年纪与青儿一般大小,个头、胖瘦、人物也与她相差不多,问过贾环的意思,自己只以为是宁三叔是在与自己玩笑,现在想来竟是祝英台同人在线了。 想到这里,贾环苦涩的笑了起来,自己也是在后世听过些奇奇怪怪的故事的,那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也曾听过的,怎么放到自己身上反倒不知所措起来。不过那梁山伯的下场不是很好,还是不要想他了,贾环特意摇了摇头,又在那里想着。 现如今,青儿是知道自己是荣国府二老爷贾政之庶子的,连着产业有些她也是知道的,自己却是不知道她的根底,譬如说她究竟是哪家女儿出身,何人所生。 当初见她是在上书房的,后来又拉了自己去了宁家,还识得了宁高垣和宁三叔做了知己好友。 对了,宫里的德昭仪娘娘是出自宁家的,想来那青儿是宁家的嫡女或是庶女出身?当初进的宫,也不过是为着陪伴德昭仪么。 贾环苦涩的摇头失笑,可不要是自己想到那样,毕竟再陪伴还能日日在宫里见到青儿么,看青儿轻车熟路的样子,倒像个常住的熟客,只是陪伴德昭仪就能够如此熟涅么,再想想陪在她身边的几名侍卫,看起来倒是个宫里的做派。 呼……,贾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自己的身子也跟着呼到了半空里,传说德昭仪是有个女儿的,若是她,自然与宁家是熟的,毕竟是她的外祖家啊。 只是这样,就说的通了,只不过,宁家明知道青儿是公主,还要暗戳戳的戳和他俩,倒也是一家子妙人,还是说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呢。 贾环苦笑着摇头,自他穿越过来,倒是头一次失了神,还是为着一个女子,说出去也是笑人的紧。 兰夫人见彩霞过来,知道贾环独个儿在屋里躺着,心里倒是牵挂的很,便想着过来看看贾环,被彩霞笑着拦住,说是贾环要自己呆呆。 兰夫人奇怪的问道:“环哥儿今日倒是奇怪的很,可是他有个什么要事要想么。” 彩霞想了想,无奈的说道:“三爷自回来便躺了床上,并没有说过什么,只是郑重的很,想来有些个要想的也说不定。” 兰夫人担忧的点了点头,坐在那里说道:“总是我这个做娘的无能的很,累的我环哥儿小小年纪就要为我们娘几个儿筹谋,我只是干看着心里着急,上不了手。” 林嚒嚒笑着安慰她道:“还是三爷能干,若是放了别人,只是做乖宝宝了,哪里能做的这样周到。” 第450章 干女儿1 沁芳斋众人都在那里纷纷点头:“嚒嚒说的的确不错,似三爷这等英才,也就是兰夫人能够养的下,偏偏又是您自小教导有方,不然断不能这么小的年纪就做了状元,我们的话自是准的,将来三爷还要给兰夫人找一个高门大户的绝美女子做儿媳呢,夫人且偷的乐去吧。” 兰夫人噗呲一笑:“原来这个小鬼头竟是连你们上下买通了,可见真真难得。” 众人齐声笑道:“何尝是三爷买通了我们,不过是奴婢们拿惯了赏赐,还等着三爷结婚做赐呢。” 林嚒嚒笑着点头说道:“三爷已然大登科了,小登科自然是不远了,这盏媳妇茶,兰夫人必是不久就要喝上的。” 晴雯戏谑的看着彩霞和彩云道:“不单是兰夫人盼着这盏媳妇茶,只怕还有两人也盼着新奶奶快快进门呢。” 林嚒嚒不解其意,笑道:“全沁芳斋和笃思园的谁人不盼着,到时候好讨我们兰夫人和三爷的赏呀。” 翠果等人却是憋不住笑了:“我们再是盼着,也不如那两人盼的殷勤,总是要盼着认奶奶才行。” 林嚒嚒一下子就反过闷来,与兰夫人笑嘻嘻的一起看着彩霞和彩云不说话,羞得两人捂了脸就躲走了。 兰夫人呵呵的笑着说道:“我的运道总是好的,彩霞和彩云是我亲眼看着长起来的,有了她二人做环哥儿的贴心人,我自是放心的。” 临了年根下,贾环按着去年的年例给名下的铺子上下发了福利,又备了厚礼拜访了林如海和贾代儒两位恩师,趁势又去访了访自己的同科进士宁三叔、曹荣、王世一等人。 宁三叔已然定了亲事,定的就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女刘氏,年纪不过二八,也是青葱少女,人品俱佳,当初也是为着守了祖母的孝,故此议亲晚了,如今议了宁三叔,倒是正合了心意,也算是运气,宁老夫人也是高兴的紧。 曹荣已然往老家去了信,只说夫妻俩在京城立稳了脚跟,自己又在翰林院里面,料想几年也动不得地方,特特邀了父母孩儿往京城里住着,盘缠也附信过去了,想必家人不日就要抵达,这个年必然是跟着父母一起过了。 至于王世一么,他的家人也没有过来,本就家底薄弱,自己又无甚外快,只得一个人在京城苦熬,有同年给他介绍过妻室,有女家看不过他的家世单薄的,也有他看不过女家的不通礼仪的,再加上自己本不是京城人士,家中又没有女眷帮着出去打问,故此也就这么单了下来,他倒是得其所哉,日复一日的,除了去翰林院,就是往书馆那里看看书籍,有时也去诚亲王府、林府处叨扰叨扰。王子腾本想着借着同姓联络联络,也好叙一叙同宗,却不料那王世一倒是知机的很,许多时候并不上套,也就这样了。 王子腾还在暗地里气狠狠地说道,天下进士何其之多,不看今年恩科,只看上次又录中了多少,只怕那翰林院里面状元、榜眼、探花还有在抄文书的呢,他一个进士最后一名的就这样清高起来,不是陛下隆恩,这次的殿试实打实的就没了他了,故此竟是可以不必结交的,他也不屑于与此牛心拐孤的人做交。 这话一出,贾雨村首先就绝了和王世一的交往,暗地里无限感慨,自己本来座下育有几个瘦马做干女儿,若是那王世一与王子腾相交上来,自己也会顺势献个女儿过去与那王世一攀一攀交情,譬如说是妻是妾是通房都好,只要他的后院有了自己的眼线,一切都好商量。 如今,贾雨村只得放下这个念头,偏偏自己的干女儿没个去处,那娇杏整日里黑着脸,夫妻关系日益紧张,他只好转了舵,将干女儿一个送与南安郡王府做歌姬,一个送与王子腾府上做通房。 王子腾甘之如饴,一番歌舞下来,只觉得自己身在江南,虽是外面寒冬腊月,里面却正是暖意融融,高兴之余,他偏偏想起了宁荣二府。 贾政那里他是不敢碰的,不过贾赦和贾珍倒是可以试试。 如今贾珍正值守丧,与尤氏等人送了棺木往金陵去了,这个倒是可以搁在一边,那贾赦可是个好色的下流种子,自己既是有了好玩意,岂可独吞,自然要与他人分享才好。 坐在那里想了想,王子腾眯了眼睛,顺势叫了贾雨村过来,与他耳语一阵,贾雨村听了连连点头,如今荣国府也有可交接之处,偏偏自己远了些日子,现在也很该连接起来。 于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贾雨村携了重礼,往荣国府来拜见贾赦。 看门的下人本来以为那贾雨村是来拜见贾政的,险些就要与他说贾政出去理事,让他待会儿再来了,听见那厮说要见贾赦,惊得眼睛都要掉了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他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随即跑进去传话。 贾赦听见传话,心里也是与下人一个想法,本就是贾政的簇拥,与自己也是无甚交集的,缘何竟要专门寻了自己头上,自己又无甚实权在手,想到这里,顿时对贾雨村就多了几分戒心,吩咐了一声有请,便挺直了胸膛,坐在书房里等着贾雨村。 抚摸着贾雨村带来的几把古扇,听着贾雨村厚厚的嘴唇里说出的暖心之语,贾赦险些就要将耳朵掉了下来,送给他美女的也有几位,只是这贾雨村专门送女给自己做添香之举,自己也是惊诧的不行。 回想到当初贾政在自己面前称赞贾雨村的样子,短短几年时间,这位贾大人竟是蜕变成这样了。 贾赦叹着气摇了摇头,见贾雨村倒是正正经经的模样,宛若刚刚送了干女儿的不似他一般,毕竟也是同姓,贾赦也不忍说他些什么,只是捋着胡子笑道:“如今我的身子已然大不如前了,太医只说要我将养,与身子不利的事情概不能做,兄弟的女儿放了我这里也是暴殄天物,不如转嫁他人吧。” 第451章 干女儿2 贾雨村听了,只道一声晦气,怎么这个老畜生竟是想着将养自己的身子了,往常可不见他这样的正经,如今瘦马也是送不出去,自己也只得与他攀谈几句悻悻告退。 贾赦坦坦然收下古扇,拒了瘦马,有礼有节的送了贾雨村出去,返身就问了凤姐儿事情若是办完,不如早些回去平安州。 贾母自是不答应,眼看着就要过年,为何贾赦偏偏这个时候扫了自己的兴致,拼劲死力也要留了几人过年。 贾赦无奈,只好答允下来,只是过完十五就要走,丝毫不能再打折扣,贾母只能垂泪答应下来,背地里狠说了一回贾赦,凤姐儿不好说是怕了贾雨村之流的缘故,只是在那里殷殷作笑,逗贾母开心。 少康帝知道了此事,倒是笑倒在座上,只说那贾赦正干起来,也是可以,不丢自己先祖的脸,只是那贾雨村可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如今越发的往下流里走去了。又说那南安郡王和王子腾之流,怎么眼皮子这样浅,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让贾雨村的眼线进了家,真真傻气。 诚亲王笑道:“还是苍蝇不叮无缝蛋,他怎么就不找臣弟呢,显见的是知道臣弟不好这个的缘故,那两个是爱这个的,哪里还想着什么眼线不眼线的,就是此刻杀了他们,也愿意。” 少康帝笑道:“你很懂得。” 贾政初听贾赦说话,只是不信,怎么也与自己所认识的贾雨村重叠不到一起来,贾赦见他摇头,冷笑着说道:“怎么,你竟是不肯信自己亲生大哥的话,宁愿信了那个下流种子。他与我有什么恩怨,值得我这般诋毁他。” 贾政低下头想了想,果然不错,只好长叹一声,吩咐外面的人道:“若那贾雨村再来,就说我不在,不必让他再来烦我。” 贾赦忙道:“这就大可不必,我告诉你,不过是为着你防着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哪一天指不定咬你一口,你且不知道是谁咬的,他若来,你自迎着,防范了就好。” 贾政自是不允,心里想到贾雨村的行径就恶心的不得了,往常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贾赦见他硬着脸,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遂笑道:“你这个人,做学问是把好手,可惜做官不行,许多事情不是单靠认真就做的了的,做人做事哪有一是一、二是二的,那贾雨村不是个大家子出身,你不叫他偏门走,他如何爬的了现在这个位置,偏偏他做事也有一把刷子,是有可取之处的,只是行事太过于无耻。人并没有全黑全白的,你若是凭了这个挑交往的人,只怕整个朝廷也挑不出两个来,就连当今也不敢说呢,所以本不必这样刚烈,只要咱们不掺和就好。” 贾政涨红了脸,不得不承认贾赦说的是真的,只得点头。 贾赦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为着环哥儿好,下次陛下派你外放,你最好还是推却了吧,免得被人指使,做了大头还不知道。” 贾政笑道:“大老爷说的轻巧,若是陛下真的下旨,我又哪里敢不从命。” 贾赦想了想,笑道:“说的倒也是这个道理。” 两人都笑了起来,往日的恩怨只在此刻消融。 大年三十,由贾母有诰封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先坐八人大轿,带领着众人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来,然后领着贾氏子弟往宗祠拜祭。 今年贾敬去了,贾珍领着贾蓉、尤氏、胡氏往金陵送棺木去了,故此女眷那里以贾母、邢夫人等为首,爷们这里不过是缺了贾敬、贾珍、贾蓉几人,余者皆按从前。 尤老娘是领了尤二姐和尤三姐在宁国府看房子的,为着亲戚故,贾母再三的邀了几人过来荣国府吃饭。 尤老娘推却不过,只得带了尤二姐和尤三姐过来。 见过了贾母等人,将将坐下,与众人说笑了一气,贾母见那尤二姐和尤三姐长得可人模样,尤二姐温婉动人,尤三姐活泼可爱,到了她这个年纪的老太太,家里又无甚事情,倒是喜欢关心他人的亲事,遂问起两位姑娘有无定亲。 尤老娘巴不得人问一声,遂笑着说两位并未定亲,顾不得尤三姐在后面悄悄的点自己。 贾母一听就放在了心上,只说有合意的就说给尤老娘,尤老娘倒是趁了意,殷勤拜谢,凤姐儿等人急忙笑着搀起了她。 赶着回去了,尤三姐说尤老娘道:“母亲就是这样不管不顾的,姐姐也不劝着些,我是没有定亲事的,姐姐也没有么,那张华又是何人,该不会不是我的准姐夫么。” 原来那尤二姐已然定了亲事,定的就是张华。那张华之祖,原当皇粮庄头,后来死去。至张华父亲时,仍充此役,因与尤老娘前夫相好,所以将张华与尤二姐指腹为婚。后来不料遭了官司,败落了家产,弄得衣食不周,哪里还娶得起媳妇呢。尤老娘又自那家嫁了出来。两家有十数年音信不通。 今听见尤三姐说起,尤老娘羞恼道:“他一个破落户如何能够娶得起媳妇,你如今叫他来娶,他可拿的出银子来么。为着两家相好,我也不过是卖他一个好,权且挂着吧,若是有了趁意的好人家,势必是要退的,不过是拿几两银子与他过日子罢了,别的休想。” 尤二姐本是水性的人,在先已和贾珍不妥,又常怨恨当时错许张华,致使后来终身失所,今见尤老娘说话,也就在那里点了头。 尤三姐见了只是生气,遂说尤二姐道:“咱们如今也是破落了,又与这里不甚妥当,若那张华果然是个好的,不如就此嫁过去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大姐必然会给个好嫁妆,拿了过去与张华做上一世夫妻,生上几个儿女不比谁强,好过只在这里窝着被人当粉头取乐呢。” 尤二姐笑道:“这里总好过那贫困夫妻的,没了银钱,看你怎么容身。” 第452章 有孕1 尤老娘也在那里啃呲瘪肚的说道:“人家老太太也是说过了,要给你们姐俩相个好人家,非得嫁了那个穷鬼做什么,敢是与你姐姐有仇么。” 尤三姐见两人只是横了心,遂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今日想的倒是美,赶着明日真的做了亲,姐夫不一定放了你去呢。” 尤老娘笑道:“他若不放,不如趁势纳了二姐进门也不错,你大姐自进了门,也给大爷没有生下个一男半女,母亲看了也是难过,为着贾家子嗣考虑,不如赶紧帮你姐姐想个办法方是妥当。” 尤三姐气笑了:“贾大爷又不是没有儿子,蓉小子得琅琅的站在那里,敢是你们看不清楚么,还要姐姐帮着大姐添什么子嗣不子嗣的。” 尤二姐笑道:“就是不嫁给他,嫁于别人,也好过嫁了那张华,我是横了一条心的,若有人家,即刻叫母亲退了那家就是,左就也有姐夫在后面撑着,他家不敢不退。” 尤老娘笑道:“二姐说话很是,做人如同这样方能过好,只是三姐性子刚烈,似个爆炭,不然咱们家的日子好过多了。” 尤三姐气了,站起来说道:“如今咱们家的名声敢是好听的一点半点么,带累的我也跟着不好听,你们还在这里说这说那。” 说着,就要甩手走人,尤二姐急忙上前拉了她道:“你且急什么,有道是笑贫不笑娼,再者说了,咱们家的名声怎么就不好听了,咱们住的不是姐姐姐夫家吗,也是为着帮姐姐一把,哪里就出了规矩了,整日里就是你在这里生气,外人谁敢说什么。实话告诉你吧,靠着宁国府,咱们家的日子好过的不是一星半点,若是离了姐夫,孤儿寡母的,立刻就要有人骑上头来,那张华可能保的住你我,更何况在这里喝茶吃点心了,你就是不愿意又能怎样,自己一个人可能过好?难道我生就是一个荡妇,不要自己的脸面么。” 说着,尤二姐止不住的哽咽了起来。 尤三姐见尤二姐难过,只得停下了脚步,与尤老娘一起安慰尤二姐。 尤二姐哭了一气,反过来说尤三姐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倒是早些想想自己的去路才是。” 尤三姐黯然神伤,摆了摆手说道:“你且担心自己,不必想我,我自有理会。” 尤老娘说道:“说的就是傻话,我是你的妈呀,不替你想替谁人想。” 尤三姐苦苦一笑,坐在油灯前,看着外面有爆竹升起,遂说道:“许明年就有了喜信吧。” 大年底下,偏偏薛姨妈那里有了喜信,陈姨娘果然是个会趁女儿的,特特给碧月觅来了良方,服之之下,不知是哪里的关系,那碧月竟然是有喜了。 碧月姨娘有了喜信,真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薛姨妈见薛蟠偌大年纪没个后,也是高兴,高兴了没有几天,就想到了薛蟠定下的孙家姑娘,遂愁了上来。人家姑娘尚未进门,这个畜生的姨娘就有了身孕,可是愿意等着进门做现成的嫡母么,只怕婚事有变。 薛姨妈支支吾吾的将话递给了孙家,孙家倒是个大度的,只说子嗣是大事,既是姨娘有了身孕,自该好好生养,这孩子也是唤了她一声嫡母的,她又怎会生气。 薛姨妈闻讯大喜,只说薛家祖上有德,找了这样好的一位媳妇进门,将来必定操持有方,帮扶薛蟠经营家业做大。 宝钗只是皱了眉头在那里想事情,总觉得孙家这样大度是有什么古怪在里面,想着派人出去问询问询,被薛姨妈一把拦下:“这样的人家哪里找去,你还要生事。” 宝钗无奈,也就算了。 碧月娘家却是高兴的紧,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模样。加上薛蟠高兴之余,除了给碧月添了一座50亩地的小庄子外,还特特的给碧月娘家每人送了些表礼来给碧月做脸,陈姨娘就分得了一匹锦缎和一支红宝石流苏金钗做体己,碧月又私底下将小庄子的地契塞给了她,让她帮着自己管理,陈姨娘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碧月父亲喜滋滋的摸着爱婿给自己送来的文房四宝,满意的与碧月嫡母笑道:“往常我就看贤婿是个能干的,如今越发的孝顺起来,可见是我教女有方的缘故。” 碧月嫡母一边给自己的爱子比量着布料,想着明日寻了一个大师傅来家里做衣服,一边听碧月父亲这样恬不知耻的说着大言不惭的话,偷偷的撇了撇嘴,口里却是笑着说道:“自然是老爷的功劳,不看咱们一家上下全凭了老爷呢,不然也没有这新鲜衣裳穿。” 碧月父亲没有听出碧月嫡母揶揄他,只以为是夸奖话,遂得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可不就是这么说的,不是我筹谋得当,月姐儿有如今的好日子过么,就是她此刻多孝顺我些也是理所当然。” 随即,碧月父亲甚为遗憾的说道:“我那贤婿样样都好,只有一样,怎么只记得自己的岳丈好读书,却是忘了岳丈也是要交际的,没有个银子,如何出去与朋友谈天说地,所以说,人还是要历练的,年纪太小也不知人之喜好。” 碧月嫡母一听,就知道自己的相公必是手里短缺了银子,心里暗暗撇嘴,只要不从自己手里拿银子,他想怎么说自是他的道理。 偏偏碧月父亲看见她在那里比量着布料,舔着脸过来帮着打量,碧月嫡母心知不好,果然听那球囊的笑着说道:“刚刚我看见贤婿给了咱们家些许首饰,奶奶好歹开恩,给上那芳官一件两件子做个体己,也算是奶奶的隆恩了。” 说着,顺势往碧月嫡母那里一拜,气的碧月嫡母咬牙恨得芳官不行,遂恨声说道:“薛大爷拢共才给了几样首饰,我与老爷说说,看看妾身是怎么个安排方是妥当。” 碧月父亲倒是坐了下来,眯着眼睛真的听了起来。 第453章 有孕2 碧月嫡母看了只是恨得牙痒痒,当下也不好发作,只得在那里扳着指头与碧月父亲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薛大爷送过来一个嵌了蓝宝石的金镯子,两根金钗,一个红宝石金戒指。不消说,老太太是掌家人,她又是老家儿,不把金镯子给她又给谁呢。那根红宝石流苏金钗是给了陈姨娘的,她是碧月的生母,此番没了谁也不该没了她的。另一根镶了珍珠的金钗自然是妾身的,我是碧月的嫡母,难不成竟得不上女儿的孝敬。至于那个金戒指,必然是给咱们家碧湖的,可怜她小小年纪,连个能够戴的出去首饰也没有,不怕让人笑话么。老爷且看看,这首饰件件有安排,可是有多余的给了那芳姨娘。” 碧月父亲虎着脸说道:“贤婿委实有些过了,怎么连个表礼也安排不明白,碧月的庶母还有一位他不知道么,且不多拿一件,可不是赶着让人为难,还是说底下的人狗眼看人低,故意给我找难处。” 碧月嫡母心里冷冷的笑着,不过是一个贱妾罢了,你一个人稀罕,感情别人也都拿了她当宝贝待么。 遂笑道:“那可该怎么办好,薛大爷只是带过来这些,还能再找他要一两件首饰做礼么,与礼仪上是不合的,更何况人家也并非无情,芳姨娘不是分了一匹云锦么,赶明儿妾身叫了大师傅过来给文儿湖儿量个衣服,芳姨娘不妨也跟了过来比量比量,正好做件过年衣裳,老爷带了去叔老爷府上与她的姐妹们交际交际。” 碧月父亲绷了脸说道:“有甚么可以交际的,都是一群子奴婢,放了死契的奴才出身,你倒让芳官去与她们交际。” 碧月嫡母心里冷笑道,那芳官难不成就不是个奴婢出身,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呢。 脸上却是不露根底,只是笑道:“还是妾身考虑的不周到,老爷万勿见怪。” 碧月父亲只好摇了摇头,见碧月嫡母坐在那里悠悠的吹了口茶水,遂笑道:“碧湖年纪小小,也不是个戴首饰的年纪,不如先让了她的庶母去,待过了年我手上从容了,给她打个绞丝镯子,如何。” 碧月嫡母岂会听他的摆布,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水,冷笑道:“老爷有了新人就忘了自己的儿女了不成,似湖儿这等年纪的女孩子,谁人没有个体己首饰,单单咱们湖儿可怜,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这也就算了,上次大姑娘给了湖儿一块石榴红绫布做裙子,老爷倒好,硬是夺给了芳姨娘做衣裳,害的二姑娘哭了几天,妾身怎么劝也是劝不住,如今老爷又要将金戒指给了芳姨娘,却是休想。实话告诉了老爷吧,那金戒指已然拿给了二姑娘,老爷要给芳姨娘,自己与湖儿去要吧,看看你的脸面放在哪里去。” 碧月父亲听了一愣,终究那碧湖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芳官也分了布料,只得按下心思,在那里搂着碧月嫡母笑道:“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太太何必生气。” 碧月嫡母心里冷笑连连,只是笑道:“妾身知道老爷是个爱玩笑的,却才妾身也是与老爷玩笑的。” 碧月父亲笑道:“所以老爷我只爱你这样,是个温婉贤淑,会过日子的,王家有了你,自是幸事。” 碧月嫡母装作鹌鹑样,心里却是鄙夷不已。 偏偏此刻那薛蟠出了事,这日,那冯将军家里请客,冯紫英特特邀了薛蟠、宝玉等人吃席,又邀了几个世家子弟作陪。因其中有柳湘莲,薛蟠自上次会过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打听他最喜串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误认他作了风月子弟,正要与他相交,恨没有个引进,这日可巧遇见,竟觉无可不可。且座下众人也慕他的名,酒盖住了脸,就求他串了两出戏。下来,移席和他一处坐着,问长问短,说此说彼。 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 那冯紫英与他素习交好,故他今日请来坐陪。不想酒后别人犹可,独薛蟠又犯了旧病。他心中早已不快,得便意欲走开完事,无奈冯紫英死也不放。 冯紫英见他欲走,遂说道:“方才宝兄弟又嘱咐我,才一进门虽见了,只是人多不好说话,叫我嘱咐你散的时候别走,他还有话说呢。你既一定要去,等我叫出他来,你两个见了再走,与我无干。” 说着,便命小厮们到里头找一个老婆子,悄悄告诉“请出宝二爷来。” 那小厮去了没一盏茶时,果见宝玉出来了。 冯紫英向宝玉笑道:“好兄弟,把他交给你,我张罗人去了。” 说着,一径去了。 宝玉便拉了柳湘莲到厅侧小书房中坐下,与他说了半气,便各自走开。 柳湘莲出的书房,刚至大门前,偏偏听那薛蟠在那里乱嚷乱叫说:“谁放了小柳儿走了!” 柳湘莲听了,火星乱迸,恨不得一拳打死,复思酒后挥拳,又碍着冯紫英的脸面,只得忍了又忍。 薛蟠忽见他走出来,如得了珍宝,忙趔趄着上来一把拉住,笑道:“我的兄弟,你往那里去了?” 柳湘莲道:“走走就来。” 薛蟠笑道:“好兄弟,你一去都没兴了,好歹坐一坐,你就疼我了。凭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交给哥,你只别忙,有你这个哥,你要做官发财都容易。” 湘莲见他如此不堪,心中又恨又愧,早生一计,便拉他到避人之处,笑道:“你真心和我好,假心和我好呢?” 薛蟠听这话,喜的心痒难挠,乜斜着眼忙笑道:“好兄弟,你怎么问起我这话来?我要是假心,立刻死在眼前!” 柳湘莲笑道:“既如此,这里不便。等坐一坐,我先走,你随后出来,跟到我下处,咱们替另喝一夜酒。我那里还有两个绝好的孩子,从没出门。你可连一个跟的人也不用带,到了那里,伏侍的人都是现成的。” 第454章 薛蟠挨打 薛蟠听如此说,喜得酒醒了一半,说:“果然如此?” 柳湘莲笑道:“如何!人拿真心待你,你倒不信了!” 薛蟠忙笑道:“我又不是呆子,怎么有个不信的呢!既如此,我又不认得,你先去了,我在哪里找你?” 柳湘莲道:“我这下处在北门外头,你可舍得家,城外住一夜去?” 薛蟠笑道:“有了你,我还要家作什么!” 柳湘莲笑道:“既如此,我在北门外头桥上等你。咱们席上且吃酒去。你看我走了之后你再走,他们就不留心了。” 薛蟠听了,连忙答应。 于是二人复又入席,饮了一回。 那薛蟠难熬,只拿眼看柳湘莲,心内越想越乐,左一壶右一壶,并不用人让,自己便吃了又吃,不觉酒已八九分了。 柳湘莲便起身出来瞅人不防去了,至门外,命小厮杏奴:“先家去罢,我到城外就来。” 说毕,已跨马直出北门,桥上等候薛蟠。 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只见薛蟠骑着一匹大马,远远的赶了来,张着嘴,瞪着眼,头似拨浪鼓一般不住往左右乱瞧,及至从柳湘莲马前过去,只顾望远处瞧,不曾留心近处,反踩过去了。 柳湘莲又是笑,又是恨,便也撒马随后赶来。薛蟠往前看时,渐渐人烟稀少,便又圈马回来再找,不想一回头见了柳湘莲,如获奇珍,忙笑道:“我说你是个再不失信的。” 柳湘莲笑道:“快往前走,仔细人看见跟了来,就不便了。”说着,先就撒马前去,薛蟠也紧紧的跟来。 柳湘莲见前面人迹已稀,且有一带苇塘,便下马,将马拴在树上,向薛蟠笑道:“你下来,咱们先设个誓,日后要变了心,告诉人去的,便应了誓。” 薛蟠笑道:“这话有理。”连忙下了马,也拴在树上,便跪下说道:“我要日久变心,告诉人去的,天诛地灭!” 一语未了,只听“嘡”的一声,颈后好似铁锤砸下来,只觉得一阵黑,满眼金星乱迸,身不由己,便倒下来,柳湘莲走上来瞧瞧,知道他是个笨家,不惯捱打,只使了三分气力,向他脸上拍了几下,登时便开了果子铺。 薛蟠先还要挣挫起来,又被柳湘莲用脚尖点了两点,仍旧跌倒,口内说道:“原是两家情愿,你不依,只好说,为什么哄出我来打我?” 一面说,一面乱骂。 柳湘莲使了狠劲儿说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认认柳大爷是谁!你不说哀求,你还伤我!我打死你也无益,只给你个利害罢。” 说着,便取了马鞭过来,从背至胫,打了三四十下。 薛蟠酒已醒了大半,觉得疼痛难禁,不禁有“嗳哟”之声。 柳湘莲冷笑道:“也只如此!我只当你是不怕打的。” 一面说,一面又把薛蟠的左腿拉起来,朝苇中冰雪泞泥处拉了几步,滚的满身泥水,又问道:“你可认得我了?” 薛蟠不应,只伏着哼哼。 柳湘莲又掷下鞭子,用拳头向他身上擂了几下。 薛蟠便乱滚乱叫,说:“肋条折了。我知道你是正经人,因为我错听了旁人的话了。” 柳湘莲说道:“不用拉别人,你只说现在的。” 薛蟠只得说道:“现在没什么说的。不过你是个正经人,我错了。” 柳湘莲偏偏笑道:“还要说软些才饶你。” 薛蟠哼哼着说道:“好兄弟。” 柳湘莲便又一拳。 薛蟠“嗳哟”了一声道:“好哥哥。” 柳湘莲又连两拳。 薛蟠忙“嗳哟”叫道:“好爷爷,饶了我这没眼睛的瞎子罢!从今以后我敬你怕你了。” 柳湘莲笑道:“你把那水喝两口。” 薛蟠一面听了,一面皱眉说道:“那水脏得很,怎么喝得下去!” 柳湘莲举拳就打。 薛蟠忙道:“我喝,喝。” 说着说着,只得俯头向苇根下喝了一口雪水,犹未咽下去,只听“哇”的一声,把方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柳湘莲厌恶的说道:“好脏东西,你快吃尽了饶你。” 薛蟠听了叩头不迭的说道:“好歹积阴功饶我罢!这至死不能吃的。” 柳湘莲见此摇了摇头说道:“这样气息,倒熏坏了我。” 说着,便丢下薛蟠,便牵马认镫去了。这里薛蟠见他已去,心内方放下心来,后悔自己不该误认了人。待要挣挫起来,无奈遍身疼痛难禁。 谁知王子腾、冯紫英等人席上不见了他们两个,各处找寻不见。听人说出了北门,便往这里寻来了。 出得北门,下桥二里多路,忽见苇坑边薛蟠的马拴在那里。 众人都道:“可好了!有马必有人。” 一齐来至马前,只听苇中有人呻吟,一看,不是薛蟠又是谁人。 众人七手八脚的拉了薛蟠起来,薛蟠衣衫零碎,面目肿破,没头没脸,遍身内外,滚的似个泥猪一般,只是没个面目见人。 有那知机的,见此情形哪里还不知道出了何事,也都是惹得起薛家的人物,当即就有几人笑着打趣了薛蟠几句,更让薛蟠羞得没处藏去。 及至抬回薛家,薛姨妈与宝钗当时就唬了一跳,只说年未过完,怎么薛蟠的脸上就开了铺子。 王子腾偏又过来问候,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当做笑话说给了薛姨妈听。 薛姨妈听了,又气又恼,骂一回薛蟠,又骂一回柳湘莲,意欲告诉王夫人,遣人寻拿柳湘莲。 宝钗忙劝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也是有的。况且咱们家无法无天,也是人所共知的。妈不过是心疼的缘故。要出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养好了出的去时,那边冯紫英这干人也未必白丢开了,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着众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如今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得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次亏,妈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 第455章 薛蟠远行 薛姨妈听了说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糊涂了。” 宝钗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倒罢了。” 薛蟠睡在炕上痛骂柳湘莲,又命小厮们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 薛姨妈禁住小厮们,只说柳湘莲一时酒后放肆,如今酒醒,后悔不及,惧罪逃走了。 薛蟠听见如此说了,气方渐平。三五日后,疼痛虽愈,伤痕未平,只装病在家,愧见亲友。 正巧铺子里面有个老成持重的要往南边去置办些买卖,薛蟠一听是个便宜,遂将京城的一干事务托了薛蝌,自己借了此事匆匆而去了。 晚间薛蟠告诉了他母亲。 薛姨妈听了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钱倒是末事,且宝钗与宝玉亲事已然定下,看着就要嫁将过去,若是没了他这个哥哥,是何等的不知礼仪,因此不命他去。 薛蟠求告了半日,又说自己必会等着宝钗成亲之前回来,如今不过是见那老年人心里有成算,自己跟着过去学习学习,将来也能够做个好买卖,赚钱倒是其次。 宝钗也在旁边劝薛姨妈道:“哥哥果然要经历正事,正是好的了。只是他在家时说着好听,到了外头旧病复犯,越发难拘束他了。但也愁不得许多。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妈也不能又有别的法子。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罢了。这么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儿。他既说的名正言顺,妈就打谅着丢了八百一千银子,竟交与他试一试。横竖有伙计们帮着,也未必好意思哄骗他的。二则他出去了,左右没有助兴的人,又没了倚仗的人,到了外头,谁还怕谁,有了的吃,没了的饿着,举眼无靠,他见这样,只怕比在家里省了事也未可知。” 薛姨妈听了,思忖半晌说道:“倒是你说的是。花两个钱,叫他学些乖来也值了。” 说完,便择了日子,请了那人过来吃酒,托了他照料薛蟠,薛蟠更是满口只说自己必要改了。 赶着远行之时,薛姨妈与宝钗又给他打点了行李,派下薛蟠之乳父老苍头一名,当年谙事旧仆二名,外有薛蟠随身常使小厮二人,主仆一共六人,雇了三辆大车,单拉行李使物,又雇了四个长行骡子。薛蟠自骑一匹家内养的铁青大走骡,外备一匹坐马。诸事完毕,薛姨妈宝钗等连夜劝戒之言,自不必备说。 自薛蟠远行后,碧月倒是有如放了的归鸟一般,整日里嘻着嘴,并不见忧愁,反倒香菱为着薛蟠哭过几回。 薛姨妈看不惯碧月的做派,每每说她,碧月总有理由说法,一次说道:“姑妈真真怪错了侄女,侄女如今身怀有孕,大夫说是要好生将养的,不单是吃喝,就是心里也不该搁事的。大爷被打,我不比谁要难过,总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爹,我倒是不替难过,只愿意大爷出事不成。只是为了我那孩子,也就不免不放事罢了,还能怎样呢。” 说着,就叫肚子疼,反倒把薛姨妈吓了一个够呛,忙叫大夫过来看诊,大夫诊了一回,只说是孕妇多思,休息不好,须得将补为上,万事不要劳动孕妇。 这话下来,薛姨妈当即泄了气,偏偏宝钗也在暗地里说了薛姨妈。 如今薛姨妈更是没了骨气,为了薛家的子嗣也不该与那碧月动气,每日里嘱咐了厨房熬了参汤、鸡汤、燕窝等补物,频频送往碧月房里。 碧月倒是一发子得了意,越兴仗着肚子在那里要这要那,还要欺到香菱头上,整日里指使着小丫鬟坠儿去屋里找香菱,使唤香菱做些下人的活计,香菱也不计较什么,她要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去做,为着那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该和她一般计较。 薛姨妈见那小人得势的嘴脸,很是看不惯,偏偏又不能太拂了她的意,又是自己的远支侄女,只得在那里与宝钗咬着耳朵:“天爷这样不长眼睛,怎么不把胎做进香菱的肚子里,有了那样的姨娘,也是我的孙儿的可怜。” 说完,又骂薛蟠的不争气。 宝钗听了只有好笑的,也是可怜香菱,因着贾母特许,竟是准了她往贾府交际。 宝钗也是见了碧月烦恼,既是家里躲不开,何妨投了别处,故此有去贾府或者王子腾府的时候就带上香菱。 宝琴本是王夫人的干女儿,她去贾府的时候更加多了,又与香菱交好,哪里有不带上她的道理,故此香菱去贾府的日子竟是比往常要多。 薛姨妈是要在家里待着的,偏偏遇上碧月这个煞星,坐在那里想想也是头疼,有时也去与贾母坐坐。 如此,薛家只剩了薛蝌与碧月两人。 为着避嫌,也本就铺子繁忙,薛蝌竟是从早忙到晚,整日里不见他人影。 碧月独个儿在家里只是无聊的紧,日日与坠儿聊着闲天,苦守着屋子也出不去,何况天气也不怎么好,冰天雪地的的确也不敢出去走走。 坠儿见碧月总是无聊,这里她倒是个能出去的,便有时趁着家里无人,把陈姨娘喊过来陪着碧月。 碧月身怀有孕本就烦躁,兼着薛蟠也走了,自己岂会高兴的,见了陈姨娘只有满意的,遂在暗地里给了坠儿不少小首饰作谢,坠儿倒是得其所哉,愈发的起劲儿了。 坐在那里,陈姨娘悠闲的吹了一口茶,看着坠儿躲了出去,在门外给两人看着人,遂笑道:“这个丫鬟倒是知机的很,我儿可是笼络好了。” 碧月撇了撇嘴,轻声说道:“我可是给了她不少首饰的,只怕她手里如今都可以攒个首饰盒了,将来放出去成亲也能有个好嫁妆。” 陈姨娘忙制止了她,站起来往外面看去,知道并无动静,遂贴了碧月的耳朵笑道:“你个傻孩子,所谓无利不起早,你既差遣了人,自然得给些出去方好,这你都不知道么。” 第456章 闲谈1 碧月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她也是知道的,只是终究心疼,遂说道:“姨娘说的有理,我也是省得的,只是终究心里疼得很,有几件还是我娘家的首饰哩。” 说完,就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陈姨娘看了只有失笑的,点了点碧月的鼻子尖道:“我的儿未免执拗了些,自你进了薛家门,那金的、玉的、翡翠的、珍珠的,不知薛大爷给了你多少,你还想着那些破铜烂铁,也太贪了些。有了时新首饰,你倒是愿意戴娘家的旧首饰么,可是连地方也没有放的了吧,不把它送了人,你且往哪里放新的去。” 碧月听了,笑着点点头说道:“那个老虔婆,初时还要给我气受,不看看女儿如今的肚子里面装的是谁。女儿稍稍说了个肚子疼,就把他们给吓得三魂七魄都去了,现在我若说要月亮,只怕她们也不敢摘了星星给我。” 陈姨娘拍着手笑道:“姨娘说的如何,还是肚子里有货才能保的你的富贵,旁的都是枉然。” 碧月得意的笑道:“所以还是姨娘对我最好,譬如说父亲,哪里还能替女儿筹谋,不过是想着从我这里拿些银子罢了。” 说到这里,陈姨娘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拍着旁边的桌子说道:“要不就说你父亲荒唐呢,当初为着嫁大姑娘,叔老爷一家不知给了多少银子首饰布匹给你添妆,薛家也很是给了一些银子做聘,哪里都给了我家大姑娘,还不是落了不少在老爷手里。姨娘说老爷果然就此改过了,拿着做些小本生意,再有叔老爷帮衬些,咱们家的日子还能不好过么。谁知,那个小狐媚子偏偏进了门,再加上老爷手里有了银子也不肯好生搁着,只若和银子有仇一般,似洒水似的洒了出去,这里与朋友吃个饭,那里与诗友喝个茶,生生的将银子都花没了,真真不知道老爷几十岁的人了,竟是一点成算都没有么。” 碧月听了,急忙问道:“如今咱们家里敢是一点银子也没有了么。” 陈姨娘苦笑一声:“许是太太那里还扣着一些,估计也是不多了,毕竟你父亲可会花银子呢。” 碧月面色不虞的说道:“父亲实在荒唐,还准备和大爷比着花钱么,人家是有福窝的,又有产业,他有什么,只是跪着给那边做乐子吧,且这样不懂得过日子,咱们家的日子怎么好的了。” 因说起自己的庄子,陈姨娘推了推碧月笑道:“你只管放心,姨娘将那地契藏的严严实实的,管保你父亲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你的体己在姨娘这里,他素日也没个赏处,哪里想得到姨娘这里有银子呢,故此竟是可以不必担心的。” 碧月听了倒是放了一颗心,因问起那芳官来,陈姨娘皱了眉头笑道:“也是个可怜人,这么小的年纪就被你父亲给收了房里,也就现在趁个新鲜吧,赶着过些时候,没了你父亲做仗,谁还看的上她。现如今你父亲手里略微短缺些,她只是不如意,与你父亲吵吵闹闹,要这要那,你父亲也是心里烦的很呢。她倒是不懂得男人的心思,一味的在那里做耗,什么时候你父亲生气了,她也就该知道一个乖了。” 碧月哼了一声说道:“那也是她该当此劫,俗话说的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吃吃喝喝自然有她,若是穷困了,只怕就要捡了高枝儿飞了。” 陈姨娘笑道:“她本就是个签了死契的奴才,就是不想来,叔太太自然是不肯依的,这哪里是她能够说了算的。” 说到这里,陈姨娘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碧月忙笑道:“姨娘不必伤心,姨娘与她是不一样的,何必想那些伤心的事儿。” 陈姨娘笑道:“有了我的大姑娘,姨娘还愁什么呢,今后的养老只靠着我儿了。” 说着,她不由得说道:“你父亲如今年纪大了,只怕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那芳官且不一定有喜呢,谁知道她的将来如何。若是你父亲一发子去了,终究是个被发卖的才第也说不准,或者就是去破庙呆着去吧,你嫡母是恨她的,必是容不下她。” 碧月听了,想到那惨淡的将来,遂缩了缩身子,陈姨娘看着她笑道:“我儿是不怕的,只要安安稳稳的生下这一胎,再怀上几个,还怕什么。” 碧月低了头,摸着肚子说道:“只盼望我这一胎是个儿子吧,就是个女儿也是没用的很,不如儿子继承家业。” 陈姨娘笑道:“无论是男是女都好,我儿只要得了薛大爷的宠爱,还怕没有生下儿子的那一天吗,也许将来将我的大姑娘列为平妻也不一定。” 碧月巴不得听见这话,仰了头在那里笑道:“待我的孩儿将来长大,必定为官作宰,就是为着他,也不该让他的母亲做姨娘,大爷还是个明白人的。” 陈姨娘笑道:“我的儿,要不就说你的造化大呢,论是哪个也是比不了的。” 说到这里,陈姨娘不由得说起了香菱:“那个也是大爷的妾室,进门倒是比你还早些,可是有过身孕?” 碧月听了更加鄙夷,笑道:“那个香菱啊,说起来我都替她为难,好歹也算是大爷的妾室,怎么就似个榆木脑袋不懂得开窍,人也畏畏缩缩的,不像个姨娘,倒似个下人做派,哪里还会有什么身孕呢,女儿生了八个也没她一个的。故此女儿见不得她闲在屋里,每每寻了她过来做些活计,她竟也肯干,倒是那个老虔婆和两个姑子不愿意了,领了她径直就走了,也不领女儿,女儿也是委屈的很呢。” 陈姨娘听了忙说道:“大姑娘可千万别委屈,怀着身子的妇人万万积不得气在心里,他们不在更合适了,姨娘这不是来陪大姑娘了。” 碧月笑道:“他们走了自是女儿的欢喜,哪日一发子都不在了才好呢。” 第457章 闲谈2 陈姨娘却道:“胡说,好好的又说傻话,有她们给我大姑娘赚些产业不好么,非得走了做甚。” 碧月笑道:“姨娘说的很是。” 又问起父亲的学业,陈姨娘皱了眉头说道:“还有什么学业呢,这辈子连个秀才也未曾中过,四十好几了,你倒是想着让他中举了,须得先把那童生过了吧。可那也很难,据说是要回金陵考的,你父亲就不是那种肯苦读的人,难不成太太竟会赔了银子让他去玩乐,还不是死扣着等着文大爷科考呢。” “哦?”碧月听了倒是感了兴趣,遂直起来身子问道,“文哥儿如今学业怎样,可是中用呢。” 陈姨娘笑道:“可惜叔老爷没办个族学,不然文哥儿也能过去趁趁,省些银子出来家用,如今可不就是寻了一个私塾,有一搭没一搭的学着,那先生也不是个严厉的,有几回咱们家的下人也在街上见到过文哥儿与朋友一晃而过呢,所以也不是什么刻苦的,想来学的也不怎么好。” 碧月感叹着说道:“我还想着若是文哥儿果然学业进益了,我这里还可以稍加辅助些,谁知竟是个不懂得学业的,简直与父亲一般无二,叫女儿将来怎么用他。” 陈姨娘笑道:“罢么呦,大姑娘还敢用他,不看平日里老太太看的和个眼珠子似的,你倒是敢用他,不怕老太太来找你么。” 碧月点头笑道:“往常女儿在娘家时就看他不是个人才,如今也是枉然,只看别人吧。” 陈姨娘笑着说道:“身在豪门,有些个事情大姑娘须得谨慎,太过张扬的且不必多做,待立稳了脚跟,什么做不得,有可靠的人儿只管收买了去,不怕花银子,银子没了,自有薛大爷给你嘛。” 碧月听了暗暗点头,母女俩正说的忘情处,就听坠儿脆生生的喊道:“王姨娘,太太和姑娘们回来了。” 陈姨娘正站起来,就听见薛姨妈问坠儿谁人在碧月屋里,坠儿正答着呢,她忙赶了出去,见那薛姨妈和带了宝钗站在院子里,宝琴和香菱不知所踪,大概是回了屋子,遂迎上去给薛姨妈见了个礼,笑着说道:“我家老爷担心大姑娘,知道她身子近来有些弱,派了妾身过来探看探看,还特特给太太和姑娘们带了些点心,若是太太们吃的好,过段日子妾身再给太太拿些过来。” 说着,便拿出了一个食盒,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是两碟子点心,一碟子豆沙包,一碟子绿豆糕。 薛姨妈暗里想到,竟是难得这样,陈姨娘这般有礼,她也不好板了脸,遂将食盒接了过来,拿给了下人,自己将陈姨娘迎进去坐着说了半气,临走时拿食盒里的碟子装了一碟子鹅油卷,一碟子菱粉糕,有库房的料子现拿出两块给陈姨娘裁衣服,恭恭敬敬的赶了马车,送了陈姨娘回去。 转过身来,就见那碧月低眉顺眼的等在那里,赶着上来伺候薛姨妈。 薛姨妈哪里敢劳动她,倒是赶快叫了下人把碧月搀了回去好生歇着,回头笑着与宝钗说道:“这个小蹄子不知着了什么疯,还是躲着她些要紧。” 谁知一连几天,碧月也是一副受教的模样,人也收敛了许多,薛姨妈倒是讶异起来,说道:“怎么她姨娘来了反倒收拾了性子呢,看来那个陈姨娘倒是个好的,早知道如此,就该把香菱召回来,住在亲家那里是怎么档子事。” 宝钗笑着解劝道:“妈妈又说痴话,原先也是老太太留宝琴住几天,咱们说是叫香菱陪她住些日子,也能服侍些她,何必再去召她。” 心里却在想着,那个碧月心思是有些多的,谁知道她被她娘家怎样挑唆的呢,不如让香菱安稳些住几天,不必与她分争。 薛姨妈听了点点头笑道:“我的儿,你说的很是,就让香菱在贾家住些日子吧,在这里呆着也是无用的很,好歹那碧月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她来了这些年,且一个有用的也没有怀上,还是不必叫她在这里呆着了,万一惊着了我的金孙该怎么办。” 宝钗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去自绣花去了,薛姨妈站在那里想了想,到底跟了进去与宝钗坐了好一气,看着她绣花。 不等两日,那孙家竟是派人送来一些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说是给碧月补身子的,薛姨妈摸着补品越看越爱,与宝钗笑道:“看看,究竟还是礼出大家,亲家不单不怪罪,还送了这些补品,可不就是诚心交好,蟠儿这个媳妇没选错,也是我的福气。” 宝钗却是蹙了眉头在那里想到,若是宝玉成亲之前有了庶子,自己可能像孙家姑娘这般委曲求全,尽显贤良呢,平心而论,她是做不到的,更遑论送什么补品给碧月进补。 薛姨妈见宝钗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遂笑道:“我儿可是担心孙家在补品里面下毒害碧月。” 宝钗一下子笑了出来:“怎么会,这么蠢的手段他们还不敢使出来,未免有失水准。” 薛姨妈点点头笑道:“我儿说的很是。” 说完,便叫人送到碧月屋里去了,因着见那碧月近来安稳了许多,心里也是欢喜,反身给碧月娘家送过去一副金头面和几匹料子,只说是给陈姨娘的表礼。 陈姨娘又岂敢独留下来,自己留下两匹料子和一个镯子,剩下的都敬了碧月嫡母,只说由她安排。 碧月嫡母见了首饰布料只有高兴的,大姑娘奔了高枝儿,合该给自己娘家多些助力,这些且算什么呢,赶明儿生了薛家的金孙,自有多的好东西流过来,手里摸摸这个放不下来,摸摸那个也是放不下来。 终究也是抵不过一个主母的身份,碧月嫡母还是寻摸出一匹布料给了老太太,一副金耳环给了芳官,剩下的留着给自己的儿女做衣衫首饰都好,碧月父亲倒是还想分润些出去,被碧月嫡母不动声色的推拒了。 第458章 贾兰欲县考1 单说荣国府那里,过了正月十五,贾赦便辞了贾母等人,忙不迭的带了凤姐儿、平儿自去了。凤姐儿是想着求了鸳鸯过去的,奈何贾母年老,终日离不得鸳鸯,也只好先敬了这边的孝再说,只是已然在贾母那里过了明路。 贾母是忍不得贾赦与凤姐儿分离的,奈何贾赦一定要走,倒叫自己也说不得什么,只好狠狠的打了贾赦几下子,恨得心里有泪流不出来。 众人都舍不得她二人离开,唯有巧姐儿哭的最为厉害,本日日想着娘亲,好容易凤姐儿回来了,谁料到不过几个月又去了,叫她怎么能高兴的起来,临行的几日,巧姐儿日日哭的嗓子都哑了,拉着母亲只说要跟了去。 凤姐儿又如何愿意抛了自己的女儿独走,如今只得狠心放下,坐在马车上已然泪如雨下,心如刀割一般。 临走时,贾环特特去了凤姐儿那里一趟,神秘的将烤鸭、鱼皮饺等方子拿给了凤姐儿。凤姐儿自是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人在京城已然看见了平安州的人潮人涌,当即与贾环立誓:“好兄弟只管放心,我京城的铺子绝不沾染这些方子,方子只用在平安州的酒楼里面。” 贾环笑着点点头说道:“我自是信嫂子的。” 心里却在那里想到,最好你守信用,不然我以后半点机会也不会与你们合作,如今也不过是有些风险而已,左就自己如今庄子铺子皆有,这烤鸭也算不得什么了。 及至出了正月,也正进入了二月,族学里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贾兰说要回金陵考个县试练练手,若是祖宗保佑呢,得了童生,便在那里停上几个月,考个府试,再得中了,间上一年就可考院试了。 李纨知道贾兰是憋着一股子气的,势要考个前程回来,也给她这个做母亲的争个诰命做做。且他日日苦读,族学里的先生如今也换的严厉的多,除了在族学里学习,回来也是要读个几个时辰,有时连饭也顾不得吃,想来也是胸中有些丘壑,便走过去与王夫人商量。 偏偏王夫人是个吝啬的,虽是自己的孙子,毕竟与自己不很亲,自己且要给大姑娘做嫁妆,给宝玉收拾房间娶亲,哪里就顾得上他了,遂冷冷的说道:“兰哥儿倒是个好学的,只是志向也太过高远,这般年纪就要回去考童生,感情人人都是环哥儿了么。可惜你想学他竟是有些学不来,他是得了陛下特许,在国子监挂了一个名,你且有什么神通,只是知道埋头苦读么。若是这样竟是可以不必这么早去了,大奶奶不看看外面有那胡子都考白了也见不得童生过了的人么。不说别的,只看眼前,那位住在街尾的四老太爷可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譬如说今年不去,倒是省了公中的好大一笔银子呢。” 李纨听了一个趗趔,她不明白,别的事情偏心也就罢了,二太太为何偏偏要在兰哥儿的前程上为难自己。 王夫人看了她一眼,心里冷笑一声,心道又不是与我争诰命,做什么我倒要上赶了你,还是我的宝玉稳妥些。 李纨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说道:“兰哥儿这两年学的实在刻苦,就是族学里的先生也夸他必是中的。求二太太好歹开恩,就允了兰哥儿这次吧。” 王夫人听了冷笑道:“如今公中亏空的厉害,眼看着就要入不敷出了,正经事且做不完呢,你们母子俩倒是有闲心回去玩乐,你若是手里有银子就自己贴了去吧,府里是没有一文铜钱与你。” 说完,顺手摆了摆手,只说头疼,便叫李纨退下了,临走时还嘀咕道:“自己又不是没有月例银子,且只想着从公中掏银子,真真好算计。” 李纨气的捂了帕子,边哭边走了回去,当夜就着了风寒。 贾兰知道了,当即就要找王夫人,被李纨拦下说道:“她是你祖母,是你的长辈,孝字大过天,我儿是要考科举的,切勿坏了你的前程。” 贾兰气的牙咬的崩崩的,只是寻不到出气口,李纨笑着安慰他道:“我儿切勿动气,也是母亲背晦了,既是知道二太太的为人处世,何必招了她,母亲手里也有几个银子,我儿且拿了去用吧,待中了举人就好了,你祖父怎么也能给你谋个差事,到那时咱们娘俩就熬出头了。” 贾兰闷闷的说道:“儿子是要考进士的。” 李纨笑道:“原来我儿如此上进,倒是母亲的过失了,实在该罚。” 这话一出,素云也绷不住笑了起来,贾兰无奈的笑道:“母亲只是取笑我。” 李纨笑道:“何曾是母亲取笑我儿,不过是母亲的见识实在浅薄,倒是耽误我儿了。” 贾兰笑道:“没有母亲,哪有儿子的现在,更何谈将来,母亲休要羞我。” 母子俩遂商议起了何时启程,带什么人跟着过去,拿多少行李,将来住在何处云云。 正巧贾母派了鸳鸯过来看望李纨,问起李纨怎么突然着了风寒,李纨也不敢说实话,只是遮遮掩掩的拿言语支吾。 鸳鸯心道有所古怪,遂悄悄拉了素云去问,素云遂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说给了鸳鸯听。 鸳鸯听了之后,长叹一声,心里只说二太太如今越发的上不了台面,荣国府二房嫡长孙的前程也敢轻轻揭过,又不是府里没有银子,遂点了头说知道了,不发一言,便走了回去,转身就告诉了贾母。 贾母听了一怔,又想到了宝玉,遂叫了贾政和王夫人过来,说道:“听说四月正是考县试的时候,咱们的老家是在金陵的,自然也是要回那里考去。族学如今办的是轰轰烈烈,究竟那先生教的如何,只怕还要考考见个真章。” 贾政一听就点了头说道:“母亲说的实在有理,儿子也在那里想呢,如今琮哥儿是不必再去了,咱们府里只剩下了宝玉和兰哥儿,不如今年就让他们回去试个先手吧。” 第459章 贾兰欲县考2 王夫人板了一张晚娘的脸,心想可是李纨告状呢,可是看老太太的样子竟不像是知情的样子,许是巧合吧,遂在那里试探性的说道:“宝玉年纪大些,是该去考考,兰哥儿小小的年纪,只怕书也没有读透,可怜他身子也单弱,不如今年先别去了吧,养上个几年再去也可。” 贾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笑道:“还是让兰哥儿今年下场历练历练,就是一时中不了,也能练个熟手,不是比什么都强些。” 贾政听了点头笑道:“母亲说的的确不错,咱们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银子,平常人家还要搜寻家底助孩子科举呢,更何况是咱们家。兰哥儿有这个志气,自然应该让他过去,只怕比宝玉还强些呢。” 这话一出,王夫人当即脸色大变,勉强笑道:“宝玉这段日子听说去族学学的越发好了,先生们都夸他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呢。” 贾母也忙护着宝玉说道:“你这个做父亲的,三五不时的就要说我的宝玉,感情他竟不是你的亲生?” 贾政笑道:“却又来,当初四老太爷掌族学时,我就说宝玉学的必定不扎实,兰哥儿却是不必让人催的,自己在那里学的很好,回来了听说在书房里也要学到很晚。如今换了先生,宝玉是安稳了许多,可是回来他可和兰哥儿一般学习?虽然宝玉聪明,只是他的聪明放在了歪地方,若是与兰哥儿一般用心学习,只怕早就中了秀才了,何必与他侄儿一起考试。” 贾母气道:“宝玉现在才多大年纪,金陵又远,他身子又单弱,过去生病了多少时候,也能过去考么,所以二老爷偏心就说自己偏心,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到这里,贾母不由得说道:“我知道了,二老爷是状元的父亲了,哪里还想我的宝玉,只是心太过狠了些。” 说完,恨恨的看了贾政一眼。 贾政心里无奈的笑了一声,只得站起身来赔罪笑道:“老太太又来打趣儿子,儿子如何能够担当的起。” 贾母恨道:“你适才那样说宝玉就敢担当,如今我不过是略微说说你,二老爷就承受不了了么,可见话说的重了,临放了谁身上也是当不起的,你又何必刚刚那样说宝玉,他的身子还不弱么,万一被你说教一顿再卧了病,你可还想着让他去考什么童生,且顾着帮他请医问药都来不及的。” 贾政陪笑道:“母亲说的实在有理,是儿子的错。” 说完,便笑道:“如今可是怎么个章程呢,择日子就叫宝玉和兰哥儿去吧。” 贾母回过神来,想了想,点点头笑道:“说的正是,多派几个可靠的下人过去,拿多些行李,盘缠也拿的足足的,就叫他们叔侄俩互相照应着去吧。” 王夫人想了想道:“宝玉那里叫袭人跟着么。” 不等贾母说话,贾政已然接过来说道:“岂有此理,宝玉是去考童生的,不叫个小厮跟着去,叫个丫鬟去做什么,她是能挑了担,还是能够烧了水。” 贾母也道:“袭人竟是可以不必去的,宝玉走了,二太太时常过去他屋子那里点看点看,有袭人在宝玉屋里照应着,我也放心些。” 王夫人这才安下心来,三人议了又议,方将宝玉和贾兰叫了近前,与他二人嘱咐了一遍。 宝玉这才知道,原来贾母等人竟是想让他与贾兰回去金陵科举了,遂忸怩着身子,将目光投向贾母,似有不想去的举动,只是碍于贾政在身边,不敢说话。 贾政恨恨的笑了一声,心想这个孽障必定是不愿去的,只是看贾母的行事。 贾母如何不知道宝玉是不愿意去的,只是究竟前程要紧,眼看着府里其他的哥儿都起来了,现在就连兰哥儿也懂得下场试手了,难道单落了自己的宝玉?自己这般年纪,在的时候尚且能够扶持于他,若是不在了呢,还不是要靠他自己。此番下场无论是否得中,必是要让宝玉去的。 遂招了手,叫过宝玉坐在她身边,摸着宝玉的脖子,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了又讲,方哄得宝玉点了头。 贾母得意地笑道:“如何,我的宝玉最是懂事的。” 贾政看着座下站着的贾兰,再看看倚在贾母身边的宝玉,不由得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待贾政等人走了,宝玉迫不及待的与贾母说道:“若是此次孙儿没有得中童生,势必是要先回来的,想来兰哥儿是要在那里等着考府试的。” 贾母笑道:“胡说,怎么就见得你考不上县试的,我是知道你的,不得这般诅咒自己。” 随后又道:“凡事尽力去考就是了,祖母也不强求你什么,只求你尽力二字罢了,左就日子长得很,宝玉实在不必急在一时。” 宝玉这才开解了心事,笑道:“金陵那里孙儿还没有去过,理应回去探看探看。” 说到这里,贾母笑道:“之前来过咱们这里的贾代发,他说自己有个孙儿也要科举,不知现在是何情形了,宝玉到了那里,去替我看看也好。” 宝玉点了头,正要答应,就听贾母道:“若是兰哥儿真的得中,宝玉不妨等等他,不过也是几个月的时间,他是你的亲侄儿,总要照应些方能安心,只当替我吧。” 宝玉原本也是心善之人,适才不过是为着贾政等人硬要他下场考试,心里气不顺的缘故,见贾母这样一说,遂点头笑道:“叫老太太担心了,孙儿适才是说玩笑的,哪里有兰哥儿不回来,孙儿先回来的道理,毕竟我们都是同时去的,路上是该多照应些,他又比我更小。” 贾母笑道:“所以我就爱我的宝玉,心也忒善尽了。” 祖孙说笑了一气,贾母又特特留了宝玉在荣禧堂吃饭,去厨房单单要了宝玉爱吃的饭菜回来,席间亲自给宝玉夹了几筷子菜,很是嘱咐了一回子。 第460章 贾环资助1 赶着回到屋里,袭人先迎了上来,笑着与宝玉说道:“大喜大喜,听说老太太、老爷要让二爷今年去金陵下场考县试,想来也是一击得中的。” 宝玉垂了头道:“原来你也来笑话我,我日常是什么模样,感情你不知道么。” 袭人笑道:“二爷回来是不怎么读书,可是毕竟在族学学的不错,先生又留了课业,二爷也都完成的很好,先前的底子也打过,四老太爷再不济事,也是教过的,所以二爷竟是可以不必担心的。先前奴婢就说该下场试试手,奈何金陵离京城实在太远,动一动就要许多时候,耽误了路上,不如在这里读上几年书再走。既是老太太和老爷肯叫二爷过去下场,想必也是对二爷有些个把握的,不然难不成竟是白扔了盘缠么,老爷首先是不愿的。” 宝玉笑道:“原来你对我期望这样高,倒是我自己先胆怯了。” 正说着,就听见元春等人过来了,原来府里上下如今都知道宝玉和贾兰要回去考县试了,故此都来与他二人叙上一叙,毕竟一去只怕就要几个月过去了,若是顺利,只怕就要半年。 宝玉心里无奈的笑了笑,扮出笑脸迎了上去,听元春等人说话。 湘云也是在贾府长呆的,故此也跟着过来与宝玉说了半气话,随后几人又往李纨处坐了坐,鼓励了一气贾兰。 送走来往的宾客,李纨笑道:“如何,还是老太太和二老爷公正些,不然只怕就要从咱们娘母子攒下的体己里面想办法了,偏母亲刚刚把手里的银子都买了田地,一时半会儿也是拿不出来,正想着怎么去衙门卖地呢,正好老太太就放了话,可不就是咱们的便宜。” 贾兰淡淡的说道:“再如何,老太太也是偏向宝二叔,现今不过是给了咱们该得的,母亲且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 李纨笑道:“只是这样也是不错了,待老太太西去了,你可看看情形,你那个祖母仿佛不爱你越到你的宝叔叔前头一般,总是给咱们脸子看。若是将来分了家,谁能知道会不会让咱们卷包走了,一文银子不给咱们呢。” 贾兰笑道:“不是儿子说怪话,二太太就是再不愿意又如何,当初她也防范了环三叔,后来如何呢,她不想环三叔高中,环三叔就果真不考了,等着宝二叔么,还不是高中了状元,宝二叔如今是什么,还是白丁一枚吧。” 李纨摇头笑道:“所以说孩子是不能够被惯的,惯来惯去,只是耽搁了他的前程,但凡老太太和二太太狠心些,凭着宝玉的聪慧,哪里没有不中的道理。” 贾兰笑道:“母亲说的好道理,咱们自己还理不完呢,且管别人的闲事。” 素云也道:“依着奴婢看来,宝二爷及不上咱们哥儿的一个零呢,整天与姐姐妹妹咕咕唧唧的,哪里想着读书这等正干了,这次兰哥儿必是要高中的,奴婢敢担保。” 李纨笑道:“若是这次哥儿中了童生,回来我就给你们发赏钱。” 众人都喜得俯身就拜,把李纨和贾兰笑得腰也直不起来。 贾环回到家里,听见兰夫人说起宝玉和贾兰要去考县试一事,心里倒是想起了贾敬的嘱咐,遂在心里暗暗想到,贾敬说的未必没有道理,所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若是荣宁二府坍塌,自己可能逃过一劫?就是皇上隆恩,只怕也是有被波及的风险。如今荣宁二府年老年少者都无甚报效朝廷之辈,只是躺在功劳簿上面坐吃等死、胡作非为,有那近支远支子弟,纵使家业凋零,也不想着振作家业,只是胡混罢了,长此以往,不必叫外人来抄,自己的根子先就烂掉了,只怕危险近矣。现今贾赦那一房倒是转变的不错,听说也很正干,谋逆、强抢等大罪是犯不了了,再过几年,只要他不犯浑,只怕还要升。只是族中其他人有些难以收拾,贾环毕竟年轻,辈分所限,有些人微言轻,年长者自己暂且动不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像那等比他小的、或是年纪相近的同辈的同族之人,倒是可以寻机加以笼络。如今族学里面的族人学习的也很多,就是有混学的,总有苦读的,万一得中几个秀才、举人,将来在朝廷里也能立足,他的身边也能够有些帮手,至少不必拖了他的后腿。另,凡事都是有着带头作用的,其他族人见有人起来了,必然也会跟着正干起来,长此以往,贾家也能安稳不少,蝴蝶效应说的应该就是这个。譬如说贾环穿越前的大学寝室就是学习模范寝室,六个舍友个个都能拿奖学金,其中一个还拿了国家励志奖学金,与他相邻的寝室就惨得很,倒是桃花运十足,大学四年每一天都在谈恋爱,所以说人以类居,物以群分,此话果真不虚。 想到这里,贾环当即过去找了贾政,只说自己想着问问族学里的先生,学习的族人里面哪位学业不错,家境又不好,自己又有意愿去金陵考县试的,贾环情愿资助他们回去考试。 这话一出,贾政倒是惊讶了不少,捋了捋胡子,他也是知道贾环有些产业的,兰夫人手里的体己只怕也给了贾环,只是这样也不该这般撒钱,遂笑道:“哪里就用得着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动银子,他们也是咱们家的亲戚,合该公中出银子给些资助就好。” 贾环笑道:“父亲说的是什么道理,既是他们已经与咱们分家,这府上的银子哪里就与他们相干了。儿子也不过是为着咱们族里将来能够多些秀才、举人,起码能够懂些道理,故此才动了资助的念头。儿子手里又有些银子,只当扶助学子吧,若是将来没有了,亦或是儿子不想资助了,他们也不能过来与儿子纷争再要了银子去科举,只能自己筹措银子。公中就不一样了,他们若是知道这次是公中给的,只怕下一次还要妄想,不如就由儿子私下拿了吧。” 第461章 贾环资助2 贾政听了,笑着点了点头,想了一气,遂问贾环:“若是人多,你可能拿得出来么。” 贾环笑道:“母亲的银子也在我这里,儿子有的。” 听到这里,贾政倒是感慨起来,不由得对贾环有了更多的改观,遂拉了贾环的手说道:“其实咱们在金陵的祭田也是预备着这些开销,只可惜远在那里,一时动不得那里的银子,不如等着去了那里,拿了银子添补你。” 贾环忙笑道:“父亲说的什么话,金陵的族人也很多,那祭田且要养活他们,也很不宽裕,不如不必打那祭田的主意,资助族人对儿子也很有用,将来在朝族人多些,不是咱们家的幸事么,到时候变个书香门第也很不错,儿子又是能够拿得出来银子的,父亲不必担心。” 随后又笑道:“只是二太太那里,还是求父亲好歹遮掩些。” 贾政点了点头,遂叫过族学里的先生,拟定了几个人,问过他们的意思,便将贾环的意思说给了他们听。 在族学里上学的族人家里都不是多么宽裕的,不过是勉力维持着生计,听见贾政这样说,心里哪有不感念贾环的道理呢,个个都争着表忠心,只说自己下场必要得中,以报贾环的大恩。 贾环听了倒是吓了一跳,想不到大家反应如此热烈了,遂忙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各位尽力就好,不必急于一时的。” 贾瑞倒是此次也想着下场试试先手的,只是那族学的先生看他资质平庸,没有报他。 贾环是记得贾瑞的,直接去家里找了贾瑞,贾代儒正想着筹措银子呢,虽然贾环给了庄子,毕竟今年没有收成,还当不得银子使,只是家里毕竟不很宽裕,只是东西多些,正在那里为难时,贾环径直过来,给拿了两张银票。 贾代儒拿着银票,心里只有感激的,与贾瑞拉了贾环的手只是说不出话来。 贾环笑道:“瑞大哥先试试手吧,中不中是不要紧的。” 贾瑞笑道:“有了环兄弟这一句话我也必要加紧学的。” 三人都笑了起来,坐在那里议了又议,遂定下了日子出发。 因着此次宁荣二府回金陵考县试的族人比较多,故此大家都拟定了一个日子,打伙儿一起走了,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贾母见族人也有跟去的,心里很是喜欢,一来路上可以照应她的宝玉,兰哥儿也可以不必担心,二来贾家这些年倒是从未有过这般大规模的回金陵下场之举,有那等心思回去科考的,也免不过路途的遥远,盘缠的靡费,偏偏贾琏等人又是不爱科举的,数十年也不过出了贾敬一人,结果还一发子上山当了道士,现在想想也是意难平的很,既是族人上进,贾母也没得说的,临行时每人发了一个荷包,里面放了几个小金锞子,有马到成功的,有笔定高中的,有马上封侯的,也是个意思。 邢夫人的两个侄儿也是得回金陵考的,她事先问过了两人,是否愿意去考,若是愿意,与贾家族人搭个伙儿也不错,自己手里也有银钱给两人做盘缠使费。 其实两人本是愿意去的,只是学业却是不在这族学的前列,只怕去了白花银子,如今家里也没有几个银子,故此竟是扭捏了起来,也就错过了与贾家一起搭伴走。 邢二舅的夫人见他们虽是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只是难受,便知道他们也是想去的,心想着谁人不是先试个手呢,哪有一击得中的呢,遂笑道:“权当去玩一趟吧。” 于是拿了银子给两人做使费,邢夫人知道了,也给了许多,邢小妹也给了些,邢大舅只说难得自家也能考试,也给了一些,终究不能和邢夫人相比,众人都知道他本没有什么家底,也就不说什么。 独独邢二妹装不知道,没有给银子,往常她倒是来的最凶,得空总要吃点拿点什么,这几日听了她侄儿要去金陵科举的风声,只把头缩的紧紧的,丁点儿不敢过来这里招摇。 邢小妹气的与邢夫人分说,邢夫人劝道:“何必与她计较,不过是一个没成见的人吧。” 邢小妹只是咽不下这口气,遂说道:“姐姐你说,谁还能指着这笔银子过日子呢,不过就是一个心意罢了。譬如说大哥那里,可不就是也是个心意么,嫂嫂又没有强求大家什么。二姐婆家无甚家底,这个咱们都知道,谁能与她计较呢,你或者给个荷包,或者空着嘴给个祝福的话也总好过现在这般模样,叫嫂子看了是个什么意思,还是咱们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呢,比不上一个隔了肚子的亲近。” 说着,就恨得咬牙。 邢夫人笑道:“你既知道她是什么人,何必自寻烦恼,这样也很好,强如她过来说酸话呢。” 邢小妹气道:“将来两个哥儿回来,不必用盘缠了,她必然是要赶过来说些便宜话的,到时候她若敢说酸话,我就立刻拿话堵她。” 邢夫人笑道:“那你现在就准备好。” 邢小妹笑了起来,邢夫人借机问了问她嫁妆备办的如何,邢小妹脸面一红,遂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里备办的差不多了,两位嫂嫂也帮了我许多,日常看大哥也是一个爱吃酒的,又爱赌钱,咱们之前谁不知道呢,近几日竟是改了许多,见我们忙着想备办什么,还会过来指点指点,我是感激的不行。” 邢夫人笑道:“既是如此,到时候侄女那里你就多添些妆吧,省得大哥他们手里为难。” 邢小妹笑道:“还用大姐说,小妹自然是应该多添妆的。” 为着今年是贾家头一次大规模的去金陵赶考,贾政又是掌管族学的,自然是格外的重视,不但嘱咐了下人跟着过去,还特特叫了自己的清客相公詹光和程日兴跟了过去,在路上帮着指导指导子弟学习,有族学里的先生也跟过去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