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她才不想成为团宠》 第1章 她不理解。 江娆将课后作业用邮件发给导师后,眼皮已经困得上下打架了,但她习惯睡前给自己泡一杯蜂蜜水,于是手捧着自己的水杯,拖着沉重无力的四肢慢吞吞打开房门走向厨房。 室友楚琉璃今天下班有点早,在厕所里不知道鼓捣什么,江娆从厨房捧着泡好的蜂蜜水出来的时候,楚琉璃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助地看着她。 “江娆,验孕棒上两道杠是不是就代表怀孕了?” 江娆睡意散了三分,茫茫然回了个音节:“啊?” 她视线下落,看到了楚琉璃手上的东西,顿了顿,说:“嗯,你怀孕了吗?” 江娆开学已经有几个月了,因为和上一个房东有些解决不了的分歧,她不得不重新找房子。好不容易找到个各方面都满意的公寓,可租金却超出了预算。她看这公寓有两个卧室,就决定找人合租平摊租金。 江娆在网上发了条求室友的广告,附近打工的楚琉璃看到广告后主动联系上了她。 楚琉璃和江娆来自同一个国家,语言交流毫无障碍。两个女孩年龄相仿,不同的是江娆还在上学,楚琉璃已经独自在外打着好几份零工。这个集美丽,坚韧,勤奋,善良,温柔等美好品质于一身的室友唯一的缺点是过于神秘,她看上去有很多故事,但从没跟江娆谈过半句自己的过去。 好在江娆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也没有探究她人秘密的癖好,处于同情和爱美之心,她爽快地同意了和楚琉璃合租。 谁知认识不到一个月,楚琉璃就怀孕了。 好家伙,好家伙!为了不让心中的震惊过于明显,江娆故作淡定地抬起水杯喝了一口,差点被烫得原地起跳。 楚琉璃眼中起了雾,轻轻咬着下嘴唇,这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脆弱的美丽,谁看了都心生怜惜,江娆这个纯直女也心软了,坐到她旁边轻声安慰:“别害怕,意外怀孕是很常见的事,嗯…你先让孩子的爸爸先知道这个消息,你俩商量一下怎么处理。” 楚琉璃落下两滴珍珠似的眼泪:“怎么会这样……顾以晟,你这个混蛋。” 江娆:听起来这个姓顾的不是什么好人,楚琉璃要每天早出晚归地打三份工,肚子里还多了个倒霉孩子,真是太惨了。 就在她抱着可怜的室友,在心里吐槽渣男的时候,听见自家门外响起了男人冰冷的声音。 “夫人就住在这种地方?” 另一个男声说:“是的,总裁,夫人逃婚之后独自出国,每天都在打工赚钱,因为生活拮据不得不和一个女留学生合租。” 冰冷男声说:“呵,为了不跟我结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楚家小小姐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把门打开!” 上一秒江娆还在疑惑地想:谁在她门口放八点档电视剧? 下一秒她家门口犹如落了几道炸雷,指纹锁被人用枪打得火花四溅,冒着青烟罢工。 四个穿着黑西装的壮汉冲进来,两两面对面站着,中间让出一条路,路尽头站着一个高大俊朗,气场霸道的男人,双眼如鹰一般,紧紧锁定在江娆——怀里的楚琉璃身上。 楚琉璃小脸惨白,往江娆的方向缩了缩:“顾以晟,你怎么找来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江娆:“……其实你俩认识的话我可以帮忙开门,不用非得把我门打坏。” 顾以晟的眼里滑过无数复杂的感情,最终还是冷酷地开口:“你的人生就是当好顾氏的总裁夫人。” 楚琉璃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摇着头说:“可我不爱你,我只爱你的哥哥顾逸!” 顾以晟被这句话激怒了:“他不过是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 “你闭嘴,我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我不相信顾逸哥哥死了,我要等他回来。” “他回来也没用,你已经嫁给了我,是我顾以晟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我是被你们强迫的!我要跟你离婚!” “别让我再听到这句话,楚琉璃,不然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顾以晟说完,恶狠狠地瞪着保镖:“还愣着干什么,把夫人带回家。” “不要,不要,放开我,我不走,江娆!救我,江娆!” 被无视的吃瓜群众江娆身上的小熊毛绒睡衣很快让挣扎的楚琉璃扯得变了形,她的头顶笼罩下来四个壮汉保镖的阴影,江娆抬头看了看保镖们的体型,小声跟楚琉璃讲述事实:“抱歉,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很难救得了你。” 可楚琉璃不听,整个人挂在了江娆脖子上,把她当成救命稻草,怎么都不撒手,那些保镖又不敢对他们总裁夫人用强,只好威胁江娆:“把夫人放开。” 江娆冷静道:“先让你们夫人把我放开。” 保镖不听,楚琉璃也不听,没有人还在意江娆说了什么,两方都在拉扯,江娆头发凌乱,睡衣被撕成破布,仿佛挨了两边一顿打。 本来还想劝大家和平解决事情的江娆生气了,她大喊:“顾以晟是吧,在国外持枪入室抢人也是犯法的,即使楚琉璃现在是你的妻子,你也要尊重她的意愿!她不愿意跟你回去,你就不能强迫她,楼道有监控!再不叫你的人停下我就报警了!” 顾以晟头也不回,扔下一句:“让这个多事的女人闭嘴。” 江娆心头一跳,突然有种极大的不祥的预感,一抬头就看见黑洞洞的枪口。 片刻之后,色彩浓重的液体顺着沙发流下,在地毯上弥漫扩散,年轻的女孩睁大的双眼慢慢失了焦距,却仍然能看出她在离开那一刻所有的情绪。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任何惊慌,她微蹙的眉头锁着疑惑。 她不理解这个世界。 再有意识的时候,江娆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中发着光,她的四周除了黑暗就是游动的文字,这些文字拼接在一起组成句子,有的长有的短,字体有的大有的小,也跟她一样发着光,缓慢的毫无规律地围绕她游动。 她尝试去阅读这些文字,可看完就忘记了内容,像刚抓住又从记忆里溜走了的鱼。 【系统:咦?】 虚空里闪过了这条文字,也是唯一能在江娆脑海里留下的信息。 江娆第一反应:“你咦什么?” 第2章 炮灰刺客毒蝉。 【系统:咦你,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一本古早虐恋总裁文里只出现过名字的炮灰配角,现在却成了独立于小说之外的意识体。】 江娆花了两秒结合记忆消化和理解系统这句话包含的信息,最终得出个结论:“我是炮灰,所以楚琉璃是女主角?” 【系统:对,她是女主角,顾以晟是男主角,顾逸是男二号,楚琉璃和男主的哥哥顾逸小时候青梅竹马互相喜欢,顾逸被绑架失踪,顾以晟强娶了楚琉璃,楚琉璃为了逃婚去了国外独自生活,你是楚琉璃的室友,后来……】 谁要关心后面的剧情? 江娆双手抱胸,木着脸问:“讲道理,这三个人爱来爱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会死?” 【系统:没有道理可讲,给你安排的戏份就是领盒饭,为了让女主更讨厌男主,制造追妻火葬场的剧情。】 江娆很生气:“他一个杀人犯还追妻?他不应该去牢里反省自己的过错吗!” 【系统:顾以晟是男主角,有男主光环,他坐不了牢,等他为了救楚琉璃被车撞断腿,楚琉璃原谅他之后,你的存在感就彻底为零了。】 “楚琉璃居然还会原谅他?”江娆说:“我有自己从出生到死亡的记忆,我有父母朋友,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有我自己的世界观和故事,我是个会思考的独立的人,不是这俩恋爱脑爱情的肥料。” 【系统:简而言之就是你不服。】 江娆冷笑:“当然,首先我没有得罪他们,其次我没有得罪在场任何人,最后我领了盒饭,这不合理?索性给我安排成反派角色,主角谈恋爱我搞破坏,死可以,至少我死得其所。” 她话音刚落,游走在江娆身边的文字“鱼群”像被充上了电,零零星星亮起一些代表名字的字眼,那些字眼激动地从文字海里脱离出来,撞向她然后消失再她体内,而江娆的身体也因为融入的字眼变得越来越亮。 她不知道是该阻挡还是接受,只能无措地问:“这是什么?” 【系统:你的同类,你刚刚的话引起了大量的角色共鸣效应,你将进入他们的故事里履行你的承诺,当一个专门给男女主的爱情搞破坏,要是恋爱脑还是能终成眷属,你的意识体就会消散,你,包括你的同类,你们这些炮灰的剧情不会有任何改变。】 江娆哼了一声,根本没在怕:“行啊,我说到做到。” 【系统:准备,3,2,1。】 …… 江娆克服眼皮上的粘腻感睁开眼,只能在油灯的微弱光芒下看见一个庞大而健壮的黑色人影在自己眼前忙碌。 她咬牙在心里骂系统:就它喵的三秒准备时间。 她的左手臂好像被什么给压住了,不,准确地来说,是整个左半边身体都被压得死死的,江娆小心翼翼地扭头,转动眼珠子想看清压住自己的是什么东西,看见了横在胸口的一张人脸。 是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满脸肿胀血肉模糊,像被人狠狠揍过,头发乱糟糟的,发丝还在往她身上滴血。 江娆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死人,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缓缓把视线移开,看着头顶黑乎乎的岩石,默默背诵高中课文。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背完一篇《琵琶行》后,江娆狂跳的心静了下来,再次观察周围环境。 她好像在一个山洞里,鼻尖是浓烈厚重的铁锈味,耳边是水流的声音,那个忙碌的背影将一个又一个破麻袋样的重物抛到水里。 江娆衡量了片刻她和这个大块头之间战斗力的差距,决定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装死。 后来的几分钟里,忙碌的大块头就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工作,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响了七八下后,江娆身上一轻,那个压住她的死人被大块头抬走,同样扔进了水里,江娆才确定,这人是在抛尸。 而她这具身体的命运也和别人一样,被大块头轻松抱起来,毫无怜惜和迟疑地扔进了水里。 河水冰凉又湍急,一入水江娆就被卷进漩涡,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就飞快地冲出了几十米。 她放松身体,控制肌肉让自己尽量漂浮在水面上不要沉,等眼前有了光亮,水流也逐渐平缓地时候才睁开眼,掌握身体主控权,手脚并用游出了水。 她望见了岸的位置,大约离她有近百米,江娆判断自己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游那么远,只好继续像个破麻袋一样在河面漂着。 多亏她家住在海边,从小她就水性好,不然就要交代在这河里做个水鬼了。 “系统?系统?” 江娆在心里呼唤。 【系统:你怎么知道我在?】 江娆:“我漂着无聊随便喊喊。” 【系统:……】 江娆确认完系统在之后,就开始研究她这位同类,她有着同类出生至今的全部记忆,这位姐妹同样不觉得自己是个只有个等主角出场才有意义的名字。 她叫毒婵,是江湖上第一刺客组织断命的主要成员,她是个孤儿,没有本名,毒婵是她师父随便给她取的代号,她一直当名字用。 毒婵擅长用毒药和伪装,武力值也不低,还有着出神入化的伪装术,她很少以真面目示人,除了组织里的几个高层和从小一起学艺的几个同门,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在刺客这一行有个实力排行榜,毒婵排行第九,刺客中比她武功厉害的不在少数,但比她活得久的就很少了,因为她有一招独门绝技,就算刺杀的任务失败,她也能假死逃遁归来。 然而毒婵刚刚经历了真正的死亡,死在了她最后一次任务里,断命组织下达指令,让她去刺杀大源附属国澍国送来国都俪阳皇宫的质子,也就是澍国十三皇子叶琅,以质子之死挑起两国矛盾。 从表面上看,这个任务不难,叶琅是宫女与澍国皇帝意外生下的孩子,自出生就在澍国不受宠,十岁起就远走他乡,在大源国寄人篱下讨口饭吃。他活着的作用就是为两个国家之间表面的和平盖上一层保鲜膜,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透明人,暗杀他对于毒婵这种级别的刺客来说不过是做顿晚饭的难度。 毒婵本人至死都不觉得自己会栽在这顿晚饭上,她易容成叶琅的侍女,见到叶琅的第一面就被割喉,随后的记忆就终止了。 第3章 灰狐。 江娆喊出系统:“叶琅是男主角吗?” 【系统:我不能给你剧透,我只能告诉你毒蝉遗留的怨念,她要你找到杀死她的凶手,并查明暗杀失败的原因。】 江娆说:“哦,重要的东西你不说,明摆着的事你到说的详细。” 【系统:……】 很显然,毒婵也不服气。 她有一招的独门绝技叫金蝉还生术,在出任务前一晚把她药养的金蝉虫卵送入心脏里靠体温孵化,等虫卵成为幼虫,就会以她心头血为养分安分寄生在她体内沉睡。 如果毒婵本人受到致命伤呈死亡状态,心脏停止了跳动,这只幼虫就会苏醒,顺着她的血管四处爬动,修复她受伤或残缺的地方,最终回到她的心脏化为她的血肉,与她融为一体,毒婵就能绝处逢生归来。 刺杀失败可以理解,走漏了风声或者目标提前有防备。可毒婵无往而不利的保命绝招的失效,就让这场失败的刺杀背后的原因更令人深思了。 谁导致了她任务失败,谁又知道了她死里逃生的秘密? 当河道变得狭窄,蓄了好一会精力的江娆转变姿态,翻转身体双臂展开猛地发力朝岸边游去,拽着河边野草将自己沉重的身体带上了陆地,结束了这段漫长漂流。 江娆仰躺在地面大口喘了会气才坐起来,将衣服脱下来拧出水,看了看头顶阴沉的天,放弃晒衣服的想法,重新穿上了湿衣服,风一吹,她抖了抖。 刚刚复活没多久,她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用不了轻功,只能拖着两条腿沿着河流走到下游的村庄,偷了身村民晾晒的衣服换上,又从他们地里顺了几个甜瓜果腹。 【系统:你这坏人当的好熟练。】 江娆:“村霸听说过吗?小时候我们村的人都说我比蝗虫更讨厌。” 【系统:我知道的只有你的名字和跟女主有关的剧情,没有你的背景故事。】 江娆:“等我有空写本自传送你。” 【系统:谢谢但不用了。】 她被抛尸的地方离俪阳城不远,路上走走歇歇,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城。 没有刺杀任务的时候,毒婵就伪装成普通人,在俪阳城的平民区经营一家医馆,平时给周围的居民看看病抓抓药,白日里没事就端着凳子坐在医馆门口与左邻右舍的夫人们吃瓜唠嗑,日子过得平淡又充实。 毒婵用的假名叫杜娟,旁人都叫她杜大夫。 医馆里还有一个她招来打杂的男工,名叫张颉,略懂点医术皮毛。但他是个读书人,没事做的时候就是在看书,梦想是考得功名,迎娶城门口绸缎庄老板的大女儿。 这些事系统都不知道,因为书里不会写,还是江娆从毒婵的记忆里拣出来告诉它的。 江娆像往常一样穿过医馆前堂,张颉在柜台边看书看到睡着了,哈喇子流了一桌,沾湿了摊开的书页。 这就是他在医馆里打了三年工还没娶上媳妇的原因。 江娆的里衣还是湿的,她先去灶房里烧了桶热水,拎着回了房间。 她把兑好的热水倒进浴桶里,刚解开衣扣,窗户被人轻轻敲出响声,一把银亮的匕首从窗户缝里伸进来,在江娆眼皮子底下挑开了她的窗栓。 一个黑衣男子跳进来,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哟,婵儿,洗澡呢?” 江娆面无表情:“知道你还不出去。” 进来的年轻男子代号叫灰狐,断命组织里的另一位刺客成员,他和毒婵是同一批在选拔里存活下来的孤儿,从小一起学艺训练,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她本来面目的人。 灰狐吊儿郎当地往椅子上一坐:“你洗你的,不用避着我,咱俩什么关系,小时候下河洗澡不带你你还生气。” 江娆直接打开门,把灰狐连人带椅子一起扔进院子里,警告他:“敢踏进来一步我就剜了你眼珠子泡酒。” 灰狐啧啧道:“真凶,越长大脾气越差。” 他也听话地没有再进房间,坐在院子里和她隔着门聊天:“蝉儿,我来了好几天都没见你,你去出什么任务了。” 江娆泡进桶里,温热的水暖通身体,整个人都舒服多了,她靠在桶边,脑中飞快思考。 要想真正置她于死地,只要在她死后一刻内将心脏掏出,捏碎苏醒的幼蝉就行。江娆明明记得毒蝉是被割喉而亡,若是不清楚她保命绝技是什么的人,绝对不会想到去找那只幼蝉。 在毒蝉的记忆里,这种生死攸关的秘密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凡事都有万一,万一身边的人知道了呢? 灰狐没任务的时候就喜欢到她这来蹭吃蹭喝,整个组织里他跟她见面的时间最多,说不定秘密早就让他知道了。 不对,如果灰狐是这次失败任务的幕后黑手,没道理见到她活着回来还跟没事人一样,就算是为了降低她警惕伪装出来的若无其事,可刚见到人的江娆毫无防备,他完全可以从背后再补一刀。 所以,灰狐应该还是自己人。 “老大让我去杀质子叶琅,我失败了,假死逃出来了。” 灰狐听了很意外:“杀他不是很简单的事?你怎么会失败?” “不知道,我一进去就被人埋伏了,像是提前知道了消息,要么就是我们组织里有他的眼线。要么就是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可能叶琅就是这个故事里的男主角,男主光环保佑着他。 “把眼线的事报上去吧,叶琅如果有准备,这个任务就很难做了。” 江娆说:“先别说,我要再去一趟。” 若是不报,对方就不知道她还存活于世上,她相当于一个没有身份的隐形人,处境反而更加安全。 为了保险,她还跟灰狐叮嘱:“假如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没见过我,不知道去哪了,无论那个人是谁。” 灰狐说:“不就是个眼线,报上去很快就能查出来,你也过于谨慎了。” 不明不白丢了命,当然要谨慎了。 江娆洗完澡,走到梳妆台前,拿出一个瓷瓶,倒出里面的药水敷在脸上,半分钟后一张假人面从她脸上浮出,她把这张假面撕下来捏成一团,随意扔在一边。 铜镜里倒映着毒婵本来的脸,可能是因为少见天日,她的皮肤是白到发光,五官都很出色,精致地像个清冷无情的陶瓷娃娃。 因为整日伪装,毒婵自己都对这副容貌感到陌生。 第4章 工具人组织。 江娆用湿毛巾擦干净脸,等水珠干了之后拿出伪装工具开始描绘属于她最常用的医馆杜大夫的脸。 “婵儿,洗好了没?我饿了!” 江娆手里动作不停,冷漠回应:“出门往右走一条街锦盛酒楼,慢走不送。” 灰狐可怜巴巴地说:“我等了你三天,你就忍心赶我去酒楼?” 灰狐有个毛病,吃饭对面必须有人,不然就会没有食欲,他没有定居的地方,困了找棵树躺一宿都行,但吃饭的时候就上蹿下跳到处找饭搭子。 毒婵这最稳定,没有任务就呆在一个地方,还会做饭酿酒研究小吃,所以他总来找她。 “我今日累了,不想做饭,你买了带回来。” “好嘞!” 江娆弄好了脸,去前堂叫醒张颉,遣了他回家,将医馆关了门。 灰狐很快提着食盒回来了,他们这些当刺客的都不喜欢走正门,悄声无息地就进了院子,将食盒里的饭菜摆上桌子。 江娆从树下挖了一坛自酿的酒给他,两人对坐,灰狐一边吃,一边跟她讲些出任务的趣事,她有时候搭腔,大部分时候都在沉默。 这一切都和寻常的无数个日子一样,自始至终,灰狐都没有发现面前的人换了芯,也不知道许多人早已定好的命运正在悄然扭转。 那坛酒几乎是他一个人喝完,他还嫌少,嚷着再来,江娆不给。 “没有了,都让你喝完了,新酿的还没好呢。” 灰狐笑了,看向她的眼眸像被水洗过,柔软,潮湿又明亮,他探身来抓住她的手腕,认真且温柔地说:“那我不喝了,等这些酒酿好的时候,我们就成亲吧。” 江娆身躯一震,眼睛逐渐睁大,却不是因为他说的话。 就在灰狐触碰她的时候,江娆脑子里多了一段文字。 —— 越人晏手里的剑指着那名黑衣男子,面若冰霜:“灰狐,本王命令你拿出解药。” 风洛琴的肩膀中了暗器,断命组织里排行第三的刺客灰狐,最擅长使用暗器,暗器上有着致命的毒药,她知道今日她难逃一死,但那又何妨。 灰狐是断命里活下来的最后一个刺客,大源国危在旦夕,亡国之仇她已经报了,她可以问心无愧地去天上和父皇母后团聚了。 黑衣男子凄凉地笑了:“王爷,你早知道她在做的事,为何不阻止她?” 越人晏垂眸:“这是越家,是断命欠她的。” “呵呵,真是可笑,我们忠心耿耿,到头来只是王爷给越家赎罪的工具。这毒没有解药,我要她给毒婵,玉骨,伏叶赔命。” 说完,灰狐毅然迎上了越人晏的剑尖,很快失去生息。 —— 江娆:这是什么? 【系统:他名字出现过的原文剧情片段。】 原来如此,江娆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这段剧情带来的信息量不少,她看灰狐的眼神里充满惊喜,灰狐以为是对告白的反馈,一时间喜不自禁,激动地握紧她双手:“婵儿,你也心悦于我是吗?” 江娆心思全在那段剧情上,根本没注意他刚刚说的什么。 “啊?” “我的家当全换成了钱放在钱庄里,明日我把钱取出来给你做聘礼。等你没任务,酒也好了的时候,我们就喊上玉骨伏叶他们,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 江娆总算回过味来,果断拒绝:“我不想成亲,你不要自说自话。” 灰狐的笑容愣住。 “这么多年,我只把你当我的同伴,我的师哥,没有男女情意,希望你不要误会。” 江娆说的是毒婵的心里话,两人关系虽然要好,也不到成亲的地步。 十几年前断命组织曾因一场战争而遭受重创,老成员非死即伤,后来老成员们收养了一群孤儿重新选拔和培养,才有了现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婵等刺客。 毒婵是第一批被挑选的孤儿,由于条件严苛,那一批十七个孤儿里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四个人。 毒婵,玉骨,伏叶,灰狐。 毒婵用毒药,玉骨用音律配合内力杀人,伏叶剑术超群,灰狐的暗器用的出神入化。 当旧代成员因伤退隐,他们第一批的人就成了骨干,听命于组织头领。 之前毒婵只隐约知道头领来自朝廷,而现在江娆却知道是谁了。 这本书的男主角,摄政王越人晏。 而女主角风洛琴她也认识,大源国最繁华的金邺城中,她作为舞女第一次在风尘之地亮相便惊艳全场,令金邺富豪争相掷以千金。 最后风洛琴被首富买下,又被金邺巡抚看上,强抢了去,转送给年近半百的右丞,因反抗误杀了右丞。 她在被丞相府的人抓住之前,翻出来右丞私通外敌的证据,拦下摄政王的车,请求以功抵过。 后来右丞被吵架,摄政王夸她胆识过人,收在身边做了侍女。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祸国殃民,很能搞事情的女人。 在灰狐出现的剧情里,风洛琴不仅害死了毒婵,连玉骨和伏叶也没放过,最后灰狐找上门去报仇,也在头领剑下丧命。 江娆敢打赌男主角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几个对他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工具人死了就死了,正好让风洛琴放下仇恨,两人冰释前嫌,就可以快快乐乐谈恋爱了。 呸,想得美,工具人也是有尊严的。 灰狐明白这是拒绝的意思,丧气片刻便收拾好情绪继续吃饭:“你现在不想就算了,等你什么时候想成亲了,你再告诉我。” 江娆叹口气:“大哥,你还是别等我了,我们这种朝不保夕的刺客指不定哪天就呜呼了,你既然想娶媳妇,就趁早找一个。” 灰狐不知何时抓了一粒花生米,弹上她的额头,江娆捂着头痛呼,恼怒地瞪着他。 他只是笑,一如往常吊儿郎当:“别说胡话,我就等着娶你,我们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江娆愣了愣,想起原文中他以为给毒婵报了仇,独自赴死的悲怆与决绝,心中有些不忍,就没有说狠话继续伤他心了。 她问系统:是不是我只要触碰别人,都能知道他们身上的剧情? 【系统:我不能说。】 江娆也不介意:那我自己试。 已知越人晏是男主,风洛琴是女主,那质子叶琅呢?他在这本书里面是个什么定位,为何他能反杀毒婵? 江娆决定下一个就去试他。 第5章 叶琅。 江娆这次没有再走老路去伪装成叶琅府上的侍女,因为叶琅现在肯定会警惕身边任何人,再偷天换日伪装他熟悉的人,被认出来的危险系数就变高了。 作为附属国的质子,叶琅在大源国的存在感被他自己人为降到了最低,他基本上不出行宫,也不与他人社交,众人提起他的时候,也说不出这人到底怎么样,有过什么令人深刻的事迹。 可就是这样毫无存在感的人,会让江娆觉得,这是个聪明人。 只有聪明人才会明白作为一个质子,在他国出风头,就是在给自己树敌,在他国交朋友,就是祸害朋友。 毒婵的失败,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原因,她过于轻敌了。 叶琅不出来走动,她也不能冒险进府,只能从别处另找机会。 她估摸着自己以后是没什么空再经营医馆了,就跟张颉说自己要回老家相亲嫁人,将医馆关了门。 张颉本来很伤心,但江娆给了他一大笔失业补偿金,他眼泪都没来得及流出来,就立马喜笑颜开。 断命组织内部的信息传递点在俪阳最大的书店进行,组织里的人去书店后面跟一位瞎子老伯互通暗号,如果上头有任务,老伯会说出一本书名,在自己编号相对应的书架上找到指定书籍里就隐藏着组织传递的信息。 现在风洛琴潜入了他们组织的群聊里散布假信息,也不知道别人发没发现,江娆猜想是没人发现的,不然后来的玉骨他们就不会死。 江娆想了想,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潜进了书店,放了一把火。 纸张是易燃物,火一放,整个屋子都燃了起来,江娆怕火势蔓延伤及无辜,跑出来就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大喊:“来人啊,着火了,赶紧救火啊!” 周围的人被她吵醒,不远处巡逻的护城军也很快赶来,江娆在暗处看着,确定无人伤亡后才离开。 风洛琴不是喜欢装群主吗?江娆直接把群给她解散了,看她还怎么搞事。 她在叶琅府边蹲守了几日,终于让她蹲到了叶琅出门。 江娆跟了一路,看他在城外河边的草地上摆了张小桌和文房四宝,看上去是来踏青作画的。 他怎么着也是个皇子,遗传着父母的好相貌,在这盎然的春日里,翩翩公子独坐河岸,吸引了许多外出游玩的少女的目光,其中不乏身世显赫的官家女子。 可当她们派人前去打听了身份后,纷纷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长的好看有什么用,都不是一国人。 江娆看了一会,正想假装成搭讪的女子前去摸一把叶琅的手腕,谁知一个小厮跟叶琅的管家说了什么之后,叶琅起身跟着小厮走了。 到手的鸭子要飞? 江娆跟了上去,发现喊走叶琅的是一群同样在河边踏青的年轻公子,这群人衣着精致气度不凡,一看就非富即贵。 她还在里面见到一个熟人,国中监大人的长子韩怀玉,这人不管是性格容貌,还是才华身份都在俪阳贵族里赫赫有名,男人以结识他为荣,女子以他为梦中情人。 他显然是这群公子之首,以他的为人处事,会邀请叶琅和他们一道游玩也不奇怪,完全不会引人诟病。 因为韩怀玉出了名的温良友善,无论何时都是斯斯文文君子如风,没跟任何人闹过红脸。 叶琅当然不能拒绝,若是他连韩怀玉的面子都不给,就会给人留下不识好歹的印象。 于是这群人友好地交流起了诗词歌赋,还一同欣赏叶琅作画,场面和谐地不得了。 江娆叹气,人太多了,她再去找叶琅就显得很突兀,毕竟有韩怀玉在,谁还看得上叶琅。 她无所事事地在树丛里偷看,随手扯了朵杜鹃花,无聊地啃着酸涩的花瓣。 天上一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只红色的燕子形状的风筝,歪歪扭扭地飞着。 她眯了眯眼,有了想法,转身用轻功回城,在杂货铺里买了十几只做好的风筝,再回到河边。 她背着那些风筝,沿着河边一路叫卖。 “卖风筝了,三十文一只。” 河边没带风筝但是又想玩的小姐们纷纷骂她:“哪里来的奸商,城里最多只卖十文。” 江娆无辜地回:“若是嫌贵可以不买,我又不强迫各位。” 还是有几个不差钱的掏了腰包,江娆笑着收钱,做足了奸商的模样,边卖边走,就到了凉亭边上,主动吆喝。 “公子们,买风筝吗?” 一个公子笑骂她:“女人和小孩们喜欢的玩意,我们可不感兴趣,是吧怀玉兄。” 韩怀玉摇了摇头:“赵兄,不可这样抱有偏见,也有男子喜爱风筝,你这样说叫人如何自处。” 那位赵公子立刻退步:“怀玉兄说得对。只是这女子趁火打劫,十文的风筝被她卖到三十文,如此做生意可不太体面。” 江娆叉腰,语气蛮横:“这位公子,你没做过生意吧,虽说风筝在城里只买十文,可我辛辛苦苦一路靠双腿将它背到河边,让大家及时享受到放风筝的乐趣,是一种心意,怎么能说趁火打劫,我又没强迫诸位买?更何况我做的都是短期生意,又不求回头客,要体面有什么用?” 赵公子说不过她,讪讪道:“你这奸商真是伶牙俐齿。” 韩怀玉说:“可她却有几分道理。” 江娆面露得意,走近他们:看在“这位怀玉兄长得好看,说话也中听的份上,我便送你们两只风筝吧,要也好,不要你们也可以扔掉或者送人,还是那句话,都是我的心意。” 公子们咋咋呼呼:“她露出真面目了!又是一个企图引起怀玉兄注意的女人。” 韩怀玉不急不恼,从容地笑着接过风筝:“如此多谢姑娘好意。” 谁也没注意,风筝下的两只手有过短暂触碰,韩怀玉面不改色,江娆笑眯眯地离开,继续沿河卖风筝。 她卖完了之后,在河边干净的草地上坐下来,盯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慢慢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虽然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机会碰到叶琅,但她这一趟折腾也不算没有收获。 她读取到了韩怀玉身上的剧情。 不,准确来说,她读取到的是目前刺客榜单排行第二,断命组织里排行第一的玉骨身上的剧情。 第6章 玉骨。 和其他人不一样,玉骨,也就是韩怀玉从一开始就不是孤儿,他是儿时被人绑架离开韩家,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断命组织当成孤儿给带回去培养成了第一刺客。 韩怀玉始终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学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认亲,重新学诗书礼易,学着学着就成了俪阳才学第一名。 果然真学霸无论学什么都很厉害。 他的性格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不温不热,不骄不躁,看上去待谁都很好,实则和谁都不亲热。 除了毒婵。 他的死全由风洛琴一人策划,风洛琴先是将他刺客的身份告诉了他弟弟韩怀勇,然后不停的给韩怀勇洗脑:你哥是个只会杀人的怪物,他迟早会害了你们全家。 韩怀勇逐渐开始害怕自己的亲兄弟,他为了证实韩怀玉的身份,听了风洛琴的建议,佯装无意杀了一位纨绔,喊来他哥帮忙处理。 韩怀玉能怎么办,俪阳城内众多眼线,为了不让弟弟因为杀人而坐牢,他只能把纨绔的死伪装成玉骨的任务,谁料这一举动刚好让韩怀勇确定了他就是刺客玉骨,恐惧的压力让他抛却了兄弟情义,亲手给自己哥哥送上一杯毒酒,伪装成是刺客毒婵下的手。 也正是韩怀玉的死亡,让越人晏发现了断命组织里的不对劲,但纵使他查到了风洛琴身上,也只是感叹这女子果真有勇有谋,不仅聪明,还善于隐忍,是世间唯一配得上自己的奇女子。 江娆读到越人晏的感言的时候,真是忍不住想给他一耳光。 没错,你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得亏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不然谁跟你俩凑对都是这世上最大的冤种。 她在江边吹着微风在脑海里慢慢捋清楚韩怀玉剧情里与男女主和其他配角有关的细节,脑海中初步形成了一个计划。 过了一会,有人踩着草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江娆不用抬头看都知道来着是谁——韩怀玉。 她刚刚在他手背上画了一个圈,是专属于玉骨和毒婵两人的暗号,因为毒婵每次都是不一样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为了防止韩怀玉认不出,两人就定了这个约定。 “婵儿,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江娆托着脸,惆怅地说:“我最近很迷茫,有个决定不知道做的对不对。” 韩怀玉在她身边坐下,轻轻一笑,语气如兄长般温柔和煦:“嗯,你可以同我说说。” 江娆偏着头,面露疲倦:“哥,前几天我去出了一个任务,上面让我去杀质子叶琅,我失败了。” “失败,怎么回事?” 江娆摇头:“我不知道,我一进他房门就死了,我只庆幸还好去的是有两条命的我,不是你,也不是灰狐。” “所以你又死了一次。” “对,我又死了一次,可能这世间没有人比我更懂死亡是什么感受了,很痛苦。但他们痛苦之后就是解脱,我不是,我还得经历第二次,第三次。” 她捂着脸叹气:“我不想这样下去了,我只想开我的医馆,酿我的酒。” 韩怀玉沉默了一会,说:“婵儿,叶琅我会帮你解决,以后你的任务,都交给我。” 江娆说:“哥,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不想再为别人卖命了,我想为自己活着。” 韩怀玉微微一愣:“你要离开断命?” “不可以吗?” “这…很难。” “哥,你发现了吗,你只说很难,并没有说我做不到。”江娆咬着唇,似犹豫,却又坚定:“我不想再当刺客了,我会离开断命。” 韩怀玉的手从她背上滑落,悄然在她身侧握紧:“如果你决定叛逃,我会接到你的死止令,” 死止令,顾名思义,不追杀到目标死亡不会停止的命令,一旦有人接到,断命里所有刺客的目标都会变成她。 “可是哥,我刚刚跟你说,毒婵在刺杀叶琅的任务里死掉了。” 江娆说完静静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他表明一个态度,慢慢地,韩怀玉严肃的表情开始松动,他点头称:“我知道了。” 这句话一出口,就说明他会对江娆的离开视而不见。 江娆松下一口气,她来找韩怀玉打感情牌也是在赌,赌韩怀玉在她和断命之间会选择她,果然她赌赢了。 有一就有二,江娆得寸进尺地再提出一个要求:“哥,我能不能去你身边跟着你,我想查清楚叶琅到底为什么会知道提前做埋伏。” “好。” “你明天上午差人去劳力市场买丫鬟,就说要买会读书写字的力气大的,我好顺理成章出现在你身边。” “好。” 他好说话的模样就像个疼爱妹妹的大哥哥,想到他最后竟然是死在了自己亲兄弟手里,江娆真想给韩怀勇一个大耳光。 不想要的哥哥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谢谢。 经过一番折腾,俪阳最受女子欢迎的怀玉公子身边多了个贴身侍女,无论去哪都带着这位新侍女。好在侍女相貌平平,膀圆腰粗,所以大家觉得,怀玉公子还是那个不近女色,洁身自好的他。 江娆把自己安排在韩怀玉身边,不仅是想要接近叶琅,主要目的还是想帮他挡掉风洛琴的杀招。 当她发现韩怀勇时常暗中观察他哥的时候,就知道风洛琴这个女人已经开始搞事了。 她潜进了韩怀勇房间,找出了风洛琴给顾怀勇的信。 风洛琴是个谨慎的人,她并没有在信里写什么重要的内容,只是不停地暗示。 “很可怕吧,他就在你身边。” “他的曲子你听过吗?你应该不敢。” “若是有朝一日,所有人都知道了怎么办?” “我有办法叫你相信。” 江娆看到她的信,想的是这女人不去干传销真是可惜了。 她拿出几封给韩怀玉,让他模仿风洛琴的字迹写几篇暗表心意的情信。 韩怀玉也不问为什么,但他不会写情信,翻了好几个话本才挤出来几封勉强像样的。 她把情信给了王爷府上的管家,板着脸说:“我家公子说,还请风小姐自重,不要再往韩家送信了。” 江娆没说是哪位公子,但信到了越人晏手里,消息也到了风洛琴耳中。 越人晏看到情信,以为风洛琴也像俪阳其它女子一样梦想嫁给家世清白,温文尔雅的怀玉公子。 而风洛琴则以为她拉拢顾怀勇陷害玉骨的事情被韩怀玉发现了。 第7章 刀刀有什么错? 【系统】:你心眼比男女主加起来都多。 江娆不以为然:从小到大我就没害怕过考试,更何况这是开卷考。 【系统】:现在因为你,男女主感情出现了裂缝,虽然我不能给你剧透,但我能告诉你他们的爱情进展程度。越人晏对风洛琴好感度直接下降了百分之五十。 江娆:那他的感情可真脆弱,渣男。 【系统】:你到底哪一边的? 江娆:我站在普罗大众这边。 【系统】:…… 江娆:小点点,没想到你还有点用,再接再厉。 【系统】:小点点是谁? 江娆:我给你起的外号,因为你喜欢发六个点。 【系统】:…… 江娆:你看,你很喜欢你的外号。 系统直接闭麦了。 韩怀玉在书房里搞学习,江娆不想在屋里呆着,就拿着话本坐在他书房的门槛上晒着太阳看书。 这具习武的身体耳力过人,听见一墙之隔以外的其他侍女在偷偷议论她。 “这野丫头能够去侍奉大公子还不知足,每日都一副疲懒模样,就没见她做过什么事,要不是大公子脾气好,她能留一日算不错了。” “就是,若我是她,就表现得勤快些,把大公子侍奉地服服帖帖。” 江娆挠了挠头,觉得她们说的有道理,演侍女就该有个侍女的样子。 她扭头喊韩怀玉:“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吗?” 韩怀玉回她:“坐着累不累,屋里有榻。” 江娆:“不用了。” 算了,韩怀玉没伺候她就算不错了。 江娆安心躺平继续看话本。 为了让她能顺理成章地接近叶琅,韩怀玉开始不动声色地试图把叶琅拉进他的圈子。 以他在俪阳读书人里的号召力,只要在上学的时候故意提一句叶琅作画的天赋不来学堂可惜了,便有人顺着他的话去反省。 叶琅虽说在大源国身份尴尬,但人家怎么说也是个皇子,连学也不给他上,有失大国风范。 于是国学塾为了这个爱才友好的名声,给叶琅发去了邀请,邀请他与同龄人一道进学。 叶琅能拒绝吗?纵使想拒绝也不能拒绝,那可是怀玉公子的一番好意,是国学塾亲自下的邀请,无论他用什么借口拒绝都是不识好歹,他只能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上学。 他聪明在给自己造了个不出差错的人设,也吃亏必须得维持这个人设不崩塌。 江娆作为她大哥玉骨的贴身侍女,做的最重的活就是在外人面前背背书,磨个墨。 她做完这一切之后,瞥了一眼叶琅,退到了学堂外面。 等众人下学,她左等右等却等不到叶琅出来,也没等到韩怀玉,只好主动进了学堂里。 “公子。” 她走进去看见立在叶琅桌前正在与他说话的韩怀玉修长的背影,心里顿时悟了。 她大哥这是在给她制造机会呢! 果然,听见江娆的呼唤,韩怀玉回头,云淡风轻道:“你来得正好,把我带来的备用笔墨赠与殿下吧。” 叶琅弱弱拒绝:“韩公子,真的不用。” 江娆哪听他的,大步走过去,将书箱里的备用笔墨拿出来摆在他桌上,故意弄掉了一支毛笔,她伸手去接,触碰到了叶琅的手背。 韩怀玉还在演:“唉,殿下,不瞒你说,自那日河边看见你后,我心里始终怀有愧疚,来者皆是客,你是大源尊贵的客人,大源国却一再怠慢忽视你。怀玉能力低微,虽不能扭转他人态度,但我自己既然见到了,就想力所能及地帮你一些,这些笔墨都是我没用过的我觉得好用的文具,不算贵重,希望你不要嫌弃。” “怀玉兄太客气了,我……那我便谢过怀玉兄一番好意,他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他俩相互客套的时候,功成身退的江娆悄然下场,站在门口默默消化刚刚拿到的最新鲜的原文剧情。 叶琅,如她猜测的那样,是个聪明人,也是本书的男二号。 他有着女主角的隐忍,有着男主角的智谋,他深爱着风洛琴,可他不是主角,注定只能有个求而不得的结局。 他根本不是什么不招人疼的澍国十三皇子,他是澍国皇后的小儿子,与原本的十三皇子年龄相仿,少年时便表现出惊人的才智,主动提出交换身份前往大源国卧薪尝胆多年的一位狠人。 右丞通敌叛国是他一手安排的,他本想让大源和另一个叫东突的国家打起来,澍国借着战争趁火打劫,摆脱附属国身份。 谁知风洛琴一手打破了他的计划。 叶琅当然不甘心,可越人晏他暂时惹不起,只能暗中调查风洛琴,却让他意外查出了风洛琴亡国公主的身份,还发现了两人的师父是一对相好,他俩其实就是素未谋面但有着同一个目标的师兄妹。 这对师兄妹相认之后就开始携手,一个制造内乱,一个迷惑男主角,最后成功让东突和大源打了起来。 上集说到风洛琴因为灰狐中了剧毒,这集就说叶琅从澍国仓库里拿出一种可解百毒的奇药,但要越人晏把风洛琴交出来,还要求解除两国附属关系,合约百年内不得再战。 越人晏拒绝了,他把自己的血换给了风洛琴,带兵打仗把自己打个重伤,风洛琴去求叶琅给她解药,叶琅哪会轻易救情敌,他要风洛琴嫁给他。 后面这三人拉拉扯扯的感情戏江娆也懒得看,反正最后叶琅见不得风洛琴要死要活的样子,成全了这俩恋爱脑。 江娆每次看完剧情都得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吐槽整理干净。 其实断命组织做的事情大多都是为了保护大源国这个国家,上一代在战争里冒着生命危险收集敌方情报,刺杀敌方高层,风洛琴所在的国家就是这么灭亡的。 正是那场灭国之战让断命走向衰落,有了后来以玉骨为首的二代刺客,但组织的主要目的还是保护大源国,就像掌权者手里一把刀,刺杀定不了罪的人,剔除有可能危害大源的隐患。 一把刀能有什么错呢?更何况它也不是之前干坏事的那把刀了,不用就不用,何必要折断。 问题是风洛琴痛恨刺客,却爱上了仇人的儿子,越人晏知道她是因为坑了自己才中的毒,还心甘情愿为她以命换命。 对此江娆只想说:无话可说! 第8章 幼婵。 社交完毕的韩怀玉走出来,两人没有交流,直到回了家,周围没有旁人,韩怀玉才说:“他不简单,他手上的茧,是常年练剑之人才会有的。” 江娆点头:“刚刚离他那么近,他都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能识破我的易容,那他之前怎么认出我来了?” 韩怀玉稍稍一想就猜出了答案:“有可能任务消息走露了,他提前就知道你会去。” 江娆说:“我猜也是,而且一开始我就觉得任务奇怪,组织为什么让我杀叶琅,想让我们和澍国打起来吗?打仗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韩怀玉是知道断命组织服从于摄政王越人晏的秘密,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任务奇怪,但没想太多,因为刺客做任务是不能问原因的。 经过江娆一步步的引导,他慢慢接近真相:“这大概不是上面发布的任务,我们里面有叛徒,他想害死你。” 江娆在心里点赞,不愧是学霸,一说就明白。 然而韩怀玉很快琢磨出不对劲,诧异地看向她:“你早就猜到了?” “只是猜测,今天见了叶琅才确认。哥,你老实说,我们头顶上最远的那个人,是不是摄政王?” “你从哪里知道的?” 江娆耸肩:“往日我只是不爱动脑子,不是没脑子。灰狐肯定也知道,伏叶就算了,他是真没脑子。” 韩怀玉忍不住笑了,本来还有点严肃的气氛松快不少。 “我们婵儿确实很聪明,不然也不能一人把我们三个从狼窝里拖出来。没错,我们都是摄政王手下,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给澍国一个理由挑事,所以极有可能,那不是他发出来的任务。” “我怀疑叛徒在他府上。” “嗯……你让我模仿的那几封信?” “从你弟弟房间里搜出来的,来自王府的一个女人的信。” “风洛琴?” 江娆神色凝重:“她想杀的不止我,还有你,或许还有更多。” 韩怀玉接收完她给的信息,英挺的眉微微皱起,他很少露出这个表情,因为世上很少有事情会难到他。 就在刚刚毒婵告诉他,他处于一个女人算计中,而他对危险毫无知觉,这让他心里第一次主动涌现出杀意。 “我会去解决她。” “等等,哥,在解决之前,你得先试试王爷的态度,万一,我是说万一,是王爷想卸磨杀驴呢?” 韩怀玉心中大震,无论是韩家,还是断命都忠于越人晏,这份忠诚从未动摇过,可他最在意的人却抛出一个难以细想的问题。 万一呢? 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不,王爷他还需要我们,这时候卸磨杀驴,太不理智。” 江娆叹气:“希望吧,谁能想到王爷会把断命的秘密也告诉那个女人呢。” 韩怀玉看她一脸愁绪,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别想了,我会解决的。” 江娆笑了笑,没说话,她怕一说话就暴露了本性。 你解决个鬼!你答案还是我给的,咱们这个家没有我都得玩完! 夜深了,韩怀玉辗转难眠,睁开双眸,眼里没有一丝困意。 毒婵睡在外间,隔着床纱能看见她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看节奏是睡的很香。 光是看着她的背影,韩怀玉纷乱的心绪就慢慢落到地面,和这夜一样宁静。 她总是这样,看似娇弱且不堪一击,为了保护他们却强大地像一棵大树。 时隔多年他还是能清晰地记得,第一批选拔有十七个孤儿,断命给他们饭吃,给地方住,让他们强身健体,学用武器。 三个月之后,这十七个孤儿被扔进了深山狼窝里,手上只有一把自己选的武器。 那些武功高强的“好心人”说:十天之后,能活下来的人,就能加入断命,学习如何成为最强的刺客。 韩怀玉用陷阱解决了追他的那只狼,却从山坡上滚落,摔断了小腿。 距离出山还有六天,他在山坡下躺着,浑身无力,又渴又饿,草都忍不住吞了几把。 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奄奄一息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十七个孩子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女孩,他记得皮肤很白,眼睛又大,但是太瘦了,像个小骷髅架子似的。 她没什么力气,连根棍都拿不稳,分给她的食物也护不住,韩怀玉见不惯,就挡在她面前放话:“再有人欺负她,我敲碎你们的头。” 当时还有两个小孩站在他身边,他们三个像一堵墙,牢牢挡在她面前,才让她不至于因为没食物而饿死。 他还记得她声音很好听,幼鸟似的,软绵绵地叫着哥哥,求他们给她抓只蝉看看。 “这是什么虫,叫的好大声。” “是蝉。” 那只蝉过一天就死了,女孩捧着它的尸体呆愣愣地看了许久,模样招人心疼。 韩怀玉说:“人死后都要埋进土里,不然会成为孤魂野鬼。它死了,你也给它埋掉吧,让它赶紧投胎,哥哥给你再抓一只蝉。” 女孩把蝉埋进土里:“不要了。” 另一个少年,也就是后来的灰狐笑着说:“见过喜欢蝴蝶的姑娘,没见过喜欢蝉的,刚好你也没名字,干脆你就叫婵儿吧。” 女孩说:“蝴蝶我也喜欢。” “那你叫蝴蝶。” 女孩又摇头:“我要叫婵儿,好听。” 濒死的韩怀玉看见了婵儿,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因为被狼追的时刻他心里想的都是:婵儿怎么办?她那么弱,她死定了。 谁也不知道他最担心的小女孩进了狼窝深处,将自己身上裹满了狼的排泄物,掩盖了生人气息,趴着一动不动躲过了群狼的追逐。 大概过了一天,山野间这场生死角逐渐渐落幕,周围安静了之后,瘦小的女孩从狼窝里爬出来,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很抗饿,也很会找吃的东西,这么多年她都是靠自己到处找食物活到了现在,在山里待十天根本不是难事。 但她想找到那三个哥哥,如果他们死了,她要把他们埋进土里,让他们投胎投个好人家。 婵儿在山里转了几天,找到了躲在山洞里快饿晕了的灰狐,找到了被狼咬中后,因为失血过多昏厥的伏叶,找到了躺在坡下,奄奄一息的韩怀玉。 她发现他们还有一口气,用老藤绑着他们,又拖又拽拉到一个地方,喂了水,又喂了可以吃的草根果子甚至幼虫。 第9章 好哥哥。 有一天下雨了,她举着几片芭蕉叶站在他们面前,明明什么都挡不住,还固执地举着,瘦小的身体就像一堵强大的墙,给了韩怀玉无限的安全感。 韩怀玉不知道另两个人怎么想的,反正他当时想的是,若他能活下来,他定要护好婵儿这一辈子。 如今还是她,知道断命危险还不走,固执地跟在他身边,为他举着保护伞。 如果她说的那个万一真的成了万一,韩怀玉确定他会毫不犹豫地忘记忠诚这件事,将越人晏当成他下一个刺杀的目标。 这是他自己定下的任务。 —— 这天,正在享受韩大公子特供下午茶的江娆听见院外有脚步声,接着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但她手里吃了一半的酥饼和茶已经没处收,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边吃一边开门。 门外是韩怀玉的那个耳根子软,胆又小的倒霉弟弟。 “小公子。”江娆低下头,含糊不清。 韩怀勇看清楚她的模样,勃然大怒:“你这侍女简直放肆,你竟然偷吃我哥的东西。” 江娆委委屈屈说:“大公子叫我吃的。” “还找借口,明明是你看他不在……” 江娆弱弱地说:“他在啊,公子看书看乏了,在床上午睡呢。” 她话音刚落,床上的帐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韩家大公子韩怀玉的脸从帐后露出来,脸上带着三分困意四分不解。 “大…大哥你在啊……”韩怀勇吓一跳,开始结巴。 韩怀玉的声音因为初醒而格外低沉:“何事?” “没…没事,就是我刚刚去武场练骑射,路上听说刺客玉骨刚杀了一个巡城军队长,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唔,不去了……”韩怀玉重新回到帐内躺下,能看出来他不舒服。 江娆在旁忧心忡忡:“公子生病了,嗓子眼是肿的,饼也吃不下,真叫人心疼。” 韩怀勇愣着想了一会,紧绷的肩膀垮下来,仿佛压在身上的重担终于卸下,他垂着头,快速说了句:“大哥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羞愧难忍,快速离开了韩怀玉的院子,听见外面没动静,床上的人立马坐起来,探出头,声音是少年的清亮,一双眼睛也精神奕奕。 “他走了?我演的好吗?” 江娆啧啧摇头:“烂透了。” 灰狐顶着韩怀玉的脸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腰不直背不停,哪里还像平时的翩翩公子,活脱脱一个街角蹲着的二流子,江娆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他拿起桌上的饼,咬一口掉半身渣,手忙脚乱地拍打,还享受地说:“当然跟你比不了,玉骨这日子过得真不错啊,还有咱们婵儿在这伺候他,别让他回来了,让我也过几天这神仙日子。” “少来,刚刚多一会你都露馅。” 为了打消韩怀勇的怀疑,玉骨出去露了个面,而灰狐被叫来易容成了韩怀玉的样子。 这个巡城军队长不是个好人,曾打死过一个老兵,就因为人家不肯将女儿嫁给他做小妾。就因为他有个俪阳城里当大官的姨夫,这事被不了了之了。 刚好,这老兵的家就在毒婵原来的医馆旁边,那家女儿本来许了个好夫君,因为这事被退了婚,母女俩生怕那巡城军队长再上门来强迫人当小妾,就变卖家产离开了俪阳,也不知去哪讨生活了。 江娆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他人欺凌弱小,当她计划里需要一个死者的时候,她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位队长。 玉骨的杀人方式很特别,别的刺客模仿不来。 他全名玉骨箫,武器是用白玉做的箫,看上去如同人骨。当他吹动这玉箫时,音律夹杂着他强劲的内力袭上对手,使其七孔流血,颅内俱碎。 他甚至不用近身,只要确定对方在那里,能听到他的箫声,就能置人于死地。 这功法虽然强,但一不小心就会反噬,也只有心最静,最稳的韩怀玉能练出来,只要他出手就未曾失败过,成为了刺客榜公认的第一。 江娆那时候想起来还问他:“要是你的目标是个聋子怎么办?” 韩怀玉觉得她可爱:“聋子也有耳朵啊,耳孔是最薄弱的地方。” 江娆瞬间悟了。 这一招偷天换日看上去应该是成功打消了韩怀勇这个倒霉弟弟的疑心,谁知道他们三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刺客会扎堆骗他一个小孩呢。 过了一会,韩怀玉回来,和灰狐换了衣服,灰狐也把脸上的假面卸了,但他很不乐意。 “你俩知不知道男女有别,怎么能同住一个屋呢?” 韩怀玉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你小时候带她一起下河洗澡的时候,我同你说男女有别,你跟我说你听不懂,反正婵儿不介意。” 江娆吃完饼,捧着茶慢慢吹着,丝毫不在乎他俩吵架的内容。 灰狐心虚道:“她…她那时候还小,现在是个大姑娘了,以后还要嫁人的!” 韩怀玉低头拍着衣服上的渣,风轻云淡地来了句:“让她嫁我好了。” 江娆刚入口的茶没忍住喷了出来。 灰狐先是瞪圆了眼,随后怒气冲冲地拍桌子:“你好不要脸!这种话也能说出口,你当我家婵儿是那样随便的人吗?” 江娆瞥他一眼,心想你不也说了。 韩怀玉态度柔和却认真地告诉他:“我没有随便,我真的认真考虑过,如果婵儿愿意,我想娶她。” 江娆赶紧表态:“我不愿意。” 韩怀玉怔了怔,从容接受:“我等你愿意再说。” 灰狐还在骂:“哇你真无耻,婵儿都说不愿意了,不行,我不能让她待在你这么一个居心不良的男人身边。走走走……” 他过来拉江娆,江娆躲开他:“要走你走,我得留下,我的事还没结束。” 灰狐问:“叶琅?我帮你杀。” “不杀他,留着他有用,灰狐,你再帮我个忙吧。” 灰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她,又给了韩怀玉一拳,韩怀玉懒得搭理他。 他抱胸冷道:“叫声好哥哥,不然不帮。” 江娆看都不看他:“不叫,爱帮不帮。” 灰狐立马狗腿地露出笑脸:“帮帮帮,我帮还不行,好婵儿别生气,是什么事需要你狐哥哥呀?” “你去找到伏叶,如果他还活着,把他带到我身边来。” 灰狐说:“那家伙在剑合宗埋伏着学武呢,不比赢掌门他不会跟我走的。” “那你就跟他说我快死了,临死之前想见他一面,如果他还不愿意回来,就不要管他了。” 她只是好奇风洛琴是如何害死伏叶这个不在俪阳的武痴,为了毒婵记忆里的少年情谊,能救就救一把而已。 第10章 野猫精。 这场凶杀案掀起了一阵波澜之后很快就平息,却引起了越人晏的注意。 越人晏和韩怀玉见了一面。 韩怀玉告诉他风洛琴做的一系列挑拨离间的事,越人晏听后什么态度也没表示,让他先回来了。 过了几天,越人晏对风洛琴的好感度直线下降。 江娆嘴角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扬起,系统又告诉她一个坏消息。 【系统】:越人晏的好感度触底反弹,在听说风洛琴儿时颠沛流离的经历时转变成对她的心疼,又涨到百分之八十九了。 江娆:是我低估他了。 男人果然都靠不住,即使提前知道风洛琴的背叛,越人晏也照样原谅了她欺负工具人的事。 那他接下来会怎样处置断命?是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继续让风洛琴像以前一样造作吗? 那江娆可忍不了。 不止江娆忍不了,韩怀玉都忍不下去了。 一向冷静的韩怀玉此刻非常不冷静,因为他听说越人晏决定娶风洛琴为妾,好几次拿出玉骨箫,又被自己的理智说服,收了起来。 作为过来人,江娆很清楚他现在的感受。 他肯定觉得自己的上司喝了那女人灌的迷魂汤,脑子坏掉了。 即使事情没有按江娆的计划发展地那样顺利,江娆却不急不躁,一计不成再生下一计,反正她已经猜到下一步风洛琴会怎么“作”了。 堂堂一个大女主,要的肯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会甘心只当一个妾? 果不其然第二天,风洛琴刺伤了越人晏,誓死不嫁。 【系统:越人晏觉得她无理取闹,好感度降低了三个点。】 不能说她上一个部署没有用,在原文剧情中,越人晏本身是有一个未婚妻的,他未婚妻的父亲是大源国掌握兵权的惊云大将军,两家是世交,惊云大将军曾为老摄政王立下汗马功劳。 可后来这个大将军在和东突国的战争中为了保护越人晏牺牲了,这位未婚妻也被东突挟持用来威胁越人晏。 未婚妻听说自己父亲死在了战场上,爱慕的王爷在她眼前跟别的女人依依不舍,悲愤交加之下,她成全了这对情人,主动跳下了城墙。 未婚妻和岳丈都死了,婚约自然不作效,风洛琴最后是以正妻身份嫁给越人晏。 而如今越人晏的婚约还没取消,他不能堂而皇之去打脸他准岳丈,只能去委屈风洛琴,可风洛琴自恃公主身份,觉得当妾是一种对她的羞辱,两人就产生了难以调节的矛盾,也让江娆有了新的机会。 越人晏的未婚妻叫秋如霜,是一个标准的名门闺秀,知书达礼,温柔小意,没什么特色但也挑不出错。 可她也是一个正常女子,会吃醋会嫉妒,越人晏在娶妻之前先收了个美貌过人的妾,这种事她不可能不介意。 江娆就要把她不满的情绪挑拨到最大化,让她去往风洛琴心里扎一根刺。 她换了一张脸,以韩怀玉江湖好友妹妹的身份,赶来俪阳投奔他。 她一路问着韩怀玉所在的地方,在韩府门口说明自己的身份,捏着袖子可怜兮兮地抹眼泪。 她这次画的是张美人面,身段也恢复了之前的窈窕,小脸在衣袖后憔悴又美丽,路人见了都怜惜。 韩怀玉在看戏的人最多的时候回到韩府,对着这位梨花带雨的姑娘温柔安慰一番,带进自己家里。 第二日,韩怀玉带一个姑娘漂亮有说有笑地逛了一天俪阳城商市的事情成为路人茶余饭后最常谈的八卦,毕竟这是怀玉公子第一次和一个女子亲近。 俪阳城韩怀玉的女粉丝酸得炸开了锅,聚在一起开小会。 “这个女人没有其他亲戚了吗?偏偏来找韩公子,真是好生心机!” “我看她啊,早就在肖想我们怀玉了,即使她兄长不出事,她也一定会用其他理由接近他的。” “没错没错,怀玉脾气太好也不行,若是有朝一日我嫁进韩家,她还在的话,我要好好磋磨这个野丫头。” “近日俪阳是怎么了,摄政王家刚成精一只狐狸,怀玉公子这又来了只野猫,真是晦气。” 江娆不用靠近,都能听到街对面成衣铺里那些女子说的悄悄话,她放下手里的布料,让身边跟着的丫鬟去买单,故意大声跟身后侍女讨论:“韩大哥应该会喜欢这个颜色吧,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收留我的好意,做一身衣裳给他你看可以吗?” 侍女一脸麻木:“奴婢不知道。” 这女人才来两天,就把自己当韩府少夫人了,上一个她见过脸皮有这么厚的人还是大公子刚赶走的那个贴身侍女。 江娆掩嘴娇笑:“我猜韩大哥会说,只要我送的,他都喜欢。” 成衣铺里,贵族小姐们眼睛几乎冒出火来。 这个女人肯定是在炫耀! 江娆拉了一手好仇恨还不够,还得再添把火。她买完布料,转头看见成衣店里扎堆逛街的贵族小姐们,惊喜地冲过来:“姐姐们,你们是俪阳人吧。” 小姐们往后退,看她的眼神中惊疑中带着嫌弃:“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韩大哥说,我以后就要留在俪阳了,可以多结识些年纪相仿的小姐做朋友,我可以同你们一起玩吗?” “谁要和你一起玩,你这乡下来的野丫头,鲁莽又不知礼数,也配和我们玩在一起。” 江娆失望地说:“这样啊,那我只能告诉韩大哥,俪阳的小姐都看不上我,韩大哥应该会更心疼我吧。” 小姐们:“???!!!你果然是个心机女。” 江娆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咬唇,娇滴滴地说:“什么心机女,小莲听不懂。” “你还装模作样!撕烂她的嘴!” 江娆后悔一步,楚楚可怜:“你们欺负我,我要找韩大哥告状,他肯定不会喜欢你们这种泼妇一样的女子。” 众女伸出去的指甲立马收了回来,放在裙摆出捏紧拳头,强忍怒火。 江娆狡黠一笑,靠近她们,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这才对嘛,姐姐们,放心,我是来跟你们做朋友,不是来做敌人的,你们只要带我一起玩,我告诉你们怎么成为韩府少夫人呀。” “你不是……” “我不跟你们抢这块美玉,我另有喜欢的人。我瞧你们整日在家里看书绣花弹琴,这就能吸引心仪的男子了吗?真正能勾住男人心的本事你们是一点都不懂呀,你们带我玩,我教你们如何?” 第11章 社交达人。 “你说什么,谁要跟你学!少胡言乱语了。”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小姐们的敌意却弱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我说真的呀,不然你们以为就凭我哥哥和韩大哥那点浅薄的交情,值得让他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我就是想让你们带我体会一下官家小姐的生活,学学你们的礼仪和姿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你们相处久了,或许我也能像你们一样高贵端庄,日后离开韩家,也能让人误以为我出身好,高看我一眼,这也不行么?” 江娆字里行间漏出的羡慕和吹捧让这群小姐很受用,看她也顺眼了几分。 她们互相对视几眼,拿捏起姿态,昂着头,以一种施舍的语气:“我们不需要跟你学的什么勾引男人的粗鄙方法,但也不是不能容许你一起玩,要是让我们知道你跟怀玉公子说了我们一句坏话,就别想在俪阳好过了。” 江娆眉眼弯弯:“在我眼里你们就像仙女一样,哪有什么不好,姐姐们,最近俪阳流行什么成衣款式,可否帮我选几件好看衣裳……” 要打入这些没什么社会经历的年轻女孩的圈子很容易,没几天江娆就和她们姐姐妹妹叫成一团,吃着茶聊一下午废话了。 女人坐在一起,最喜欢聊的话题就是八卦,听她们东扯西扯,终于扯到江娆想要的话题,江娆才慢悠悠地放下瓜子。 “你们是说,摄政王那个从花楼里出来的侍女要抬成妾?那她本事不小呀。” 她一带气氛就上来了,俪阳地姐妹们七嘴八舌地聊起摄政王府上的小妖精来。 “就是个舞女,连小莲妹妹的出身都比不上,能做王府侍女已经是上辈子烧高香了,还敢妄想当妾。” “听说她还不愿意当妾,把王爷脸都抓伤了。” “不识好歹!秋妹妹是王爷的未婚妻,正妻还没进府先收了个小妾,秋妹妹都没闹,她凭什么闹!” “就是就是。” 江娆也跟着搭腔:“他们花楼里的女子从小就学怎么招揽恩客,手段高着呢,秋小姐吃亏就吃亏在太守规矩了,才会让一个舞女得了宠,真是一件惋惜的事。” 一位姐妹兴致突然高涨:“小莲妹妹,昨日我按你说的那样主动跟张校尉打招呼,他果然多看了我几眼。今日他见着我,先对我笑了。你说的没错,越是守礼死板的男子,越是对主动的女子难以招架。若是秋妹妹来找你帮忙,你也有法子帮她么?” 江娆故作思索片刻,自信地说:“虽说赶不走那个狐狸精,但我肯定会让秋小姐坐稳她的正妻之位,并且扬眉吐气。” 那位小姐和秋如霜是好姐妹,闻言高兴地拍掌说道:“我明日就把她带来见你,你可一定要说到做到啊。” “没问题。” 姐妹之间的聚会结束了,江娆回到韩府,路上遇到了倒霉弟弟韩怀勇,她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小公子,怀玉哥哥回来了吗?” 韩怀勇不理解她的自来熟,脸色怪异地说:“没回,应该在练骑射。” 江娆哦了一声:“那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逃学了?” “今日夫子身体不舒服让学生自己回家看书不行吗!你一个外来人管的也太多了吧。” 江娆小脸一垮,哀怨地说:“我就知道,你不待见我,偌大的韩府没有我一个孤苦伶仃小女子的容身之地,打扰了,韩小公子,明天我就离开韩府,虽然我在俪阳城也没有可去的地方,但我不会怪你把我赶出去的。” 韩怀勇:“……” 他从未见过耍心机耍得如此明目张胆的女子,也就他那单纯良善的大哥不知道她是什么德性了吧。 韩怀勇气呼呼地甩脸离开:“你最好真的走。” 江娆才不会走呢,她就是每次看见这个缺心眼就想逗他一逗,转头就让侍女去厨房点菜了,仿佛韩家就是自己家,一点都不客气。 韩怀玉一回家就被母亲抓去问话,问他领进家的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 韩怀玉几句话套下来才知道弟弟在母亲面前告了状,很是无奈:“没什么,母亲,我走丢那些年,结交了几个好友,她也是其中一个,当年若是没有她…哥哥的照顾,儿子或许就站不到你面前了,现在她无处可去,我难道不应该回报当年的恩情?” 韩母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试探:“人家毕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和咱们无亲无故地住在一个屋檐下,会不会有损名誉啊,要不娘送她一座别庄……” 韩怀玉打断她的话:“您可以把她当未来儿媳妇看待。” 韩母恍然大悟,她说怎么最懂规矩的大儿子为了一个女孩做出如此不守规矩的事情,原来是开了窍。 “既然是你喜欢的姑娘,迟早要入门的,就不用在意那么多礼节了,我会跟下人们说说,让他们好好照顾那位……” 韩怀玉接话:“杜小莲。” “对,小莲姑娘,改日有空,我能和她见个面认识一下吗?” “当然可以,她性格很好相处的,这几日就和俪阳小姐们玩在一起了,我跟她说说,让她来拜访您。” 韩母笑着说:“不用不用,让她跟年轻人玩吧,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认识。” 说实话她有点怕这个曾经走丢了将近七年的孩子,怕他对父母没找回他这件事有怨,怕他和韩家所有人都不亲近,怕在他面前说错什么话导致他回想起那七年的颠沛流离。 可韩怀玉回来之后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对父母的怨恨,只是如释重负一般感叹:“终于回家了。” 她对这个大儿子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他平安顺遂地度过余生,谁料他依然和少时一般优秀,短短几年就以才学处事在俪阳出了名,这也说明那些帮助他的兄弟确实是好人,他喜欢的这个姑娘肯定也不会太差。 韩家娶妻不看家世,她觉得这个天降的儿媳妇挺好,也不想去做那个多管闲事的恶婆婆。 所以韩母决定回头教训给嫂子告小状的韩怀勇。 江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韩怀玉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研究培育自己的金蝉。 她至今也不知道为何风洛琴会知道自己的保命绝技,但她不能因噎废食,复活甲还是要随身携带才安心。 第12章 姐姐妹妹站起来! 她的房间和韩怀玉相邻,当然也能听见他回来了,注意到他的脚步停留了一会,估计是在等她反应。 江娆把养蝉的盅放进柜子里,走了出去,果然看见他在院子里站着。 “哥,回来了,吃饭了吗?” 韩怀玉说:“还没,你呢。” 江娆说:“天都黑了你才回来,我当然吃过了。” 韩怀玉有点失落,他拒绝了同窗的邀请,就是想回来和她一起吃晚饭,可她没给这个机会。 江娆确实没想那么多,她站在一个关心大哥的角度,问:“想吃什么,现在去叫厨房做也可以。” 韩怀玉说:“没关系,我不是很饿,你今天和她们玩的开心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江娆挑眉:“你应该问我有没有欺负她们,谁敢欺负我,也不看看我大哥是谁!” 韩怀玉无奈又宠溺地摇头:“是我小看你了。” 看来她那边的关系都处理地很好,只有他弟弟韩怀勇不太省心,他找机会去提点他,不要找婵儿麻烦。 一个只有倒霉弟弟韩怀勇受伤的世界就这样产生了。 江娆抬头看月亮,这个世界的月亮比她那里的要亮,星星也很多,看着就让人心情宁静。 她指着月亮说:“大哥,你听说过吗?月亮上住着一个脾气暴躁的老人,如果有人指他的话,他就会在你睡觉的时候下来割你的耳朵。” 韩怀玉无声地低头一笑:“倒是听说有人这样哄过小孩。” “你相信吗?” “不信。” 江娆竖起大拇指:“我大哥就是聪明。” “……” 【系统】:我发现了,你有一种让人沉默的魔力。 韩怀玉的沉默只是因为没想到她下一句说的话的走向,他短暂无言之后,又觉得这句夸张实在来得莫名其妙,他捂着脸笑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停下来,过了两秒又开始笑。 江娆勾起嘴角,她刚刚忍不住有点露出本性,韩怀玉好像没发觉,还挺适应的样子。 不过也是,长大之后他们几个就各奔东西了,除了灰狐,其他人都不太了解毒婵的性格,一时半会应该没发现她换了个人。 江娆不喜欢演太久另一个人,她更喜欢做她自己,杜小莲就是她的一种本性释放,放的太多,一下子没收回来,好在无伤大雅。 “大哥我去忙啦,你吃饭的时候叫我一下,我陪你。” 她记得谁说过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来着,忘了,大概是韩怀玉吧,看他听见这句话一副很惊喜的样子。 几百公里外的灰狐突然打了个喷嚏。 —— 热心的小姐妹们果然把闷在家里伤感了好几天的秋如霜给哄了出来。 江娆坐在秋如霜对面,看着这个秀气的姑娘双眼微肿,倔强咬唇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秋小姐,你这就不对了,错是那狐狸精的错,你一个将军府的大小姐,王爷堂堂正正的未婚妻,何苦用他人的错来折磨自己。” 秋如霜眼眶一红,却依旧保持着礼貌:“谢谢杜小姐关心,叫你们看笑话了,我只难过这几日便没事了。” 一位姐妹插嘴说道:“别呀,我们才不是来看你笑话秋妹妹,我们是来给你出主意对付那狐狸精的,小莲,你快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江娆递过去一张干净手帕,对着周围歉意地笑笑:“我跟秋小姐单独说吧,毕竟这是她的私事,秋小姐你觉得呢?” 秋如霜点点头,站起来鞠了一躬:“谢谢诸位的好意,我和杜小姐去湖边坐坐,一会再过来。” 她也是悲伤过头,死马当活马医了才来了,确实不想跟太多人分享自己如何和未婚夫的小妾如何争斗的私事。 其他人纵使好奇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过于八卦,同意她俩去另一边私聊了。 两人在湖边坐着,秋如霜看着水底的鱼,安静地等江娆开口。 江娆开门见山:“秋小姐,王爷待你好吗?是兄妹之间照顾的那种好,还是男女之间互谙情愫的好。” 秋如霜过了一会才轻声回答:“前一种。” “你也知道他不爱你了,即使这样你也一定要嫁给他?” “从定下婚约那一天起,我就把他当做我的夫君看待,即使他先娶了她人,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心意。只不过…我心里确实有气。” 江娆声音压得低了些:“我知道你气的是什么,你气的是他没把你这个正妻的感受当回事,他娶妾的时候,压根都不关心你会不会伤心。” 秋如霜低头,有水珠落进了湖里。 江娆从身上拿出第二块干净手帕给她,还好她提前准备了。 “秋小姐,你应该也听说了,风洛琴不愿意的事吧。” 秋如霜哽咽着,又咬着牙:“听说了,她可真是恃宠而骄,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她一点也不在意。” 江娆说:“她越骄纵,你越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她踢出王府。她想要的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想要成为正妻?这不是脑子不好吗?她若真心爱王爷,能嫁给他就该知足了,怎么可能提出让王爷左右为难的条件!像秋小姐你这样的,不争不抢,即使王爷先娶妾也毫无怨言的,才是真心爱他。” 风洛琴的想法没错,爱会让人有独占欲。 秋如霜也没错,爱是隐忍和成全。 只不过越人晏现在肯定会更想要秋如霜这种爱。 “秋小姐,你得让王爷知道你的懂事,你去以正妻的身份劝风洛琴,就说你愿意和她共同陪伴王爷左右,虽然她明面上是妾,但你们可以平起平坐,这些话最好都让王爷听到,如果你能激怒风洛琴让她出言羞辱,或者打你,那就更好了。秋小姐,你不可以再坐以待毙了,有一就有二,第一次你不去表态,那王爷会越发地看不见你。” 秋如霜慢慢抬起了头,“要是她同意呢?” 江娆坚定地说:“相信我,她不可能同意的。” 风洛琴可是女主角,她怎么能受一点委屈。 秋如霜蹙着眉想了一会,再次看向她,眼睛比来时明亮了许多,终是拨开了压在心里的阴云,下定决心:“好,杜小姐,我听你的。” 江娆露出欣慰的笑容:“嗯,世间的事,三分靠运,七分靠谋,我一直相信这个道理,希望秋小姐勇敢去改变自己的处境,以后不要再因为别人的错而伤害自己了。” 也希望秋如霜的结局再不如原文一般凄惨了。 秋如霜过来握着她手,亲切道:“小莲,你哪年生的?我俩谁比较大……” 第13章 秋如霜。 秋如霜也不是个蠢人,她只是之前在爱与自尊中间的坎前过不去而已。 经过江娆的鼓励之后,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不就是耍手段,她不会耍?她一个正牌未婚妻就活该受这个气吗? 江娆给秋如霜化了个显气色憔悴又不失美貌,我见犹怜的病美人妆面,叮嘱她:“见到王爷一定不要埋怨或者说些废话,他现在没什么耐心,你就直接告诉他你想帮他开解风洛琴,让大家不再看你们的笑话,这样可以委婉提醒他这件事丢了王府和你家的面子。” 秋如霜点头:“我知道的莲妹妹,我小时候也见过我母亲和姨娘他们争宠,我父亲总是偏心看起来最体贴可怜的人。美艳我争不过风洛琴,我就得做那朵解语花。” 学生这么有觉悟,江老师很是欣慰。 秋如霜于是去了王府,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她捂着脸回来了,一边脸上是巴掌,却不能掩盖她的笑容。 她一回来就抓着江娆的手兴奋地说个不停,像初战告捷的女将军。 “我进去劝她,跟她说可以做平妻,以后孩子也可以放在我名下养,不论嫡庶,这样旁人就不会因为母亲的出身对她的孩子指指点点。她不嫁,难道还想像个货物一样被人送来送去吗?她站起来就打了我,王爷就在门前看着,冲进来一把推开她。” 江娆像个等待剧透的人,眼睛和她一样亮,焦急追问:“那你呢?你怎么做?” “我记得你说我要弱,我记着呢,所以我只是摇摇头说没事,既然风小姐不愿意,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然后我就回来了,王爷要留我擦药,我记着你说不能对他心软,就说不用,自己回来了。” 江娆赞许地点头:“漂亮,就该这么做,现在王爷应该在生那小狐狸精的气,说不定两人正吵架呢。” 秋如霜眼中滑过一抹得意:“我走时还听王爷说了她一句,命比纸薄,心比天高。风洛琴差点和他打起来,她可真像个泼妇,一点仪态都没有。” 江娆心说:难怪刚刚越人晏和风洛琴两人的好感度掉的那么快。 “莲妹妹,后头我应该怎么做?” 江娆说:“要看你敢不敢赌了。” “你说。” “跟王爷说,你不想大家都为难,你会去退婚,成全他们。不管他是强硬地阻止还是温柔地请求你别退,你都别听,去跟你父亲说,王爷将那个女人看的比你重,你怕成亲之后受欺负没人做主,要退婚。这一举动可能会让王爷不悦,但他也没理由怪你,他只能怪风洛琴闹得太过。所以,秋小姐,这个婚,你愿意退吗?” 秋如霜毫不犹豫地回答:“退!我不能白挨这一巴掌,不然他们还以为我们将军府的人都没脸面呢!” 这口恶气憋了几天,她早就想出了。 几天后,江娆在韩府接到了秋如霜相邀下午一起赏花的帖子,感觉自己像个端坐在幕帐后的军师。 她接了那帖子收拾收拾准备去呢,一个美妇人笑眯眯地在她门口张望。 “杜小姐在吗?” 江娆愣了愣,从服饰年龄上意识到这是谁,立马站起来行礼,好在他跟那些小姐们学礼仪学的差不多,见到长辈时礼节做的有模有样。 “韩夫人,你好,我是杜小莲,寄居在贵府,多有叨扰。” 她这些日子要么就是在小屋里鼓捣自己的金蝉还生术,要么就出门和俪阳贵族小姐们社交,韩怀玉没提醒,她竟忘了去拜访一下这座府宅的女主人了。 她低下头,一脸愧疚的模样:“先前总觉得不会在府上留太久,就没好意思去打扰您,我应该早点去给您请安的,实在是抱歉。” 韩夫人听她说话时真诚,却又不卑不亢的语气,感觉和自己的儿子如出一辙,心里不由得欢喜。 无父无母,却知道主动去与俪阳同辈走动交好,为今后长居俪阳打上基础,模样也美,这样优秀的女孩子,若是能成为她儿媳妇,不比那些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强。 她看到了江娆手上粉红色的邀帖,打趣道:“无事,杜小姐放轻松,我又不是来责备你的,你是客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主动来见你,不必太紧张,你正要出门?” 江娆看她模样应该是没生气,反而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 她点了点头,将邀帖往前送,刚好让韩夫人看见署名。 “秋小姐好像因为一些事挺难过,邀我去陪她赏花谈心。” 韩夫人微微诧异,秋如霜?她这么快就和将军府嫡小姐,未来的摄政王妃相处成知心姐妹了吗? “这么空手去可不太好,你等等,我让人准备一些女儿家会喜欢的礼物和零食,提着去送给她,交朋友要大方,你若是囊中羞涩,尽可以问管事要。” 江娆迟疑:“这…不太好吧…” 其实她之前是有送一些自制的首饰和护肤药品给别人,但她不想借韩府的花去送佛。 “听我的,你代表的是韩府的脸面。” 这顶帽子扣得江娆莫名其妙,她只是一个客人,怎么就能代表韩府的脸面了? 看来这官家后宅女人之间的事情,她还没研究透彻。 往日都是江娆自己走去将军府,她一个习武之人,脚力快又不怕累,走一会就到了。 如今她得带着礼品,坐着马车,身边还有一个贴身跟着的侍女,慢慢悠悠地前往将军府赴约。 唉……她撑着下巴感慨,真麻烦。 原本十分钟的路拖长到了半小时,等江娆到将军府的时候,秋如霜已经等的很焦急了。 “莲妹妹,你怎么才来,我都疑心你出了事,想找人去救你了。” 江娆把韩夫人的事告诉她,秋如霜忍不住笑了:“她这是给你撑腰长脸呢,其实我们根本没把你当韩府人看,但她想让我知道,你从今后起就代表韩府了。莲妹妹,你老实同我说,你和怀玉公子是不是已经……好事将近啦?” 她俏皮地歪着头看江娆的表情,比初见时不知道活泼多少倍,心思也不只放在负心汉越人晏身上,开始对周围的人和事物感兴趣。 她本该有自己的人生和面貌,而不是别人故事里的陪葬品, 江娆喜欢她这副鲜亮而充满活力的模样,忍不住跟着笑:“没有的事?你这话可别乱说,传出去我要被孤立的。” 第14章 出师。 “当然,怀玉公子的魅力我知道,我不会到处说的,听说韩府家规就是为了后宅安宁,不得娶妾,真羡慕啊,若是同我订婚的人是韩公子就好了,他那样俊美,我肯定也会喜欢上他的。” 江娆赞同道:“而且他人很好,脾气也很好,不像越王爷,总是沉着脸,仿佛谁欠了他钱。” 秋如霜“扑哧”一笑,终于想起找她来真正要谈的话题。 “我像你说的去退婚啦,王爷上门来给我赔礼道歉,哄了我许久,承诺在我入门之前,他不会再纳妾。我父亲也劝我别使小性子,我没说话,他们便以为我不生气了。” 两个年轻姑娘走在花园里,秋如霜蹲下来,去摸花瓣上的蝴蝶,语气中淡淡惆怅:“按理说,我确实应该让步了,但我还是生气。” 那蝴蝶在秋如霜的手指碰到之前振翅飞走了,她的视线也随着蝴蝶移动,仿佛在看自己。 “我习惯了默默无闻地等他,等我及笄,他像约定那样来娶我。我不理解距离我及笄只剩两个月了,他就这么等不及要给那个女人名分吗?” 江娆默默听着,她知道自己这趟来就是当个倾听者的。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也可以尝试着去争取,他那双眼睛,恐怕永远不会多看我一眼。他来道歉也只是为了他的名声,为了维持和将军府的关系。” “我才发现他同我说话的时候,从不看我的眼睛,哄我的时候也不肯露一个笑,赔礼的礼物也不是我喜欢的,我就像一个未来会摆放到他家里的物件,这个物件不叫秋如霜也没关系,只要从将军府里出来就可以了,能够让他继续维持和将军府的关系就好了。” 江娆轻声问:“所以,你还是很生气?” 秋如霜语气平淡,话里却饱含力量:“是的,我还是很生气,我预感到,如果我就这样妥协了,嫁给他,我会生气一辈子。” “气的是谁?是越人晏,风洛琴,还是你自己,你父亲?” 秋如霜顿了顿,回头看她,眼神中出现了片刻茫然,思考过后她露出一个苦笑。 “我真喜欢同你说话,你总是这样一针见血。没错,我气得是我自己,明知他不爱我,还要习惯性委屈自己去接受他。我内心抵抗着这个结果,又麻痹着自己应该去接受,自我挣扎,又自欺欺人,一年又一年。” 江娆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你不必觉得自己没骨气,世间大多女子都是如此,如果不骗自己,他们也过不下去。” 秋如霜看着她:“那莲妹妹,你是如何想的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能退婚吗?” 秋如霜摇头:“我退不了。” “不能改变事实就只能改变自己心境啦,我教你一个词。” 秋如霜好奇道:“什么?” 江娆淡定道:“在我家乡,人们无法理解一个人的时候,觉得他做的都是蠢事的时候,就会骂他——傻比。” 秋如霜作为一个规矩守礼的淑女,光是在嘴里无声跟她重复这个词,就忍不住脸红了。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是很难听的词。 “你以后面对王爷的时候,就在心里默念,不能跟傻比计较,因为他是傻比你不是。” 秋如霜犹豫:“这样不好吧。” 江娆说:“有什么不好的,你只在心里骂,又不让他听见。同样的,就算你嫁给了他,你也可以只管自己快活,不用管他和谁爱得死去活来,又把谁塞进了后院。” 秋如霜好像理解了,又不太确定:“我能做到吗?” 江娆说:“可能刚开始有点难,你只要持之以恒的用这种鄙夷嫌弃的想法对待他,你就会慢慢地觉得他配不上你,你独自美丽就好。” “……” 过了一会,秋如霜艰难地接受了这个大逆不到的想法。 “莲妹妹,你思维可真是独特。” 江娆一挑刘海,昂头道:“爱情,是最不值得让人为之伤心的东西。” 秋如霜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得慢慢来。” “没错,慢慢来,你每天起床先默背十句他是傻比,平日里打扮地漂亮些,多出来游玩走动,和大家一起看看风景聊聊天,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不跟傻比浪费时间。” “嗯……” “你还可以当面骂他,反正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秋如霜眼睛一亮,对这个提议心动了。 于是第二日,越人晏再提着礼物上门致歉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小未婚妻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红唇张合,做了个口型。 越人晏跟着重复——沙,笔。 他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就问出了口。 秋如霜还是那副笑模样,今日难得地娇俏和灵活,她解释道:“没有啦,只是觉得自己好幸福,王爷如此在意我,一点小事也值得来跟我一直道歉,我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越人晏被她说的心软,忍不住也露出微笑,揉揉她的头,宠溺道:“傻姑娘,原谅我了,不闹了?” 秋如霜摇头,乖乖巧巧地说:“嗯,不闹了,不退婚了,等着王爷来娶我回家。” 她的眼神澄澈又干净,像不谙世事的孩童,看不出任何俗世的污染。可等越人晏满意地离开时,她望着他的背影,眼睫微落,带着几分嫌恶,又说出了那个词, “傻比。” 莲妹妹说的没错,自从她开始骂越人晏之后,就不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了,刚刚越人晏摸她的头,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他手脏了自己的头发。 她感谢自己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 江娆成功收获了学生送来的礼物。 【系统】:男主越人晏将风洛琴关进了柴房,又听说他带着礼物去了将军府,心灰意冷,好感度跌到了十。 江娆说:“这十点好感度是保留在了什么地方。” 【系统】:越人晏在她幼时为她说过话,才让老王爷放了她一马。 江娆理解了。 她决定去会会风洛琴,正面地,直接地打碎风洛琴对越人晏仅剩不多的童年美好印象。 至于越人晏…… 交给秋如霜吧,江娆暂时懒得管这个傻比。 第15章 比试。 被江娆放火烧了干净的书店经过已经重建完成,它不再是一个地下刺客组织的情报中转站,只是普普通通的书店。 而新的情报站确立在新开的一家钱庄,上面下命令要求在一月之内,所有断命里的刺客需要传回自己所在的方位,没有回信的则会被下死止令。 说起这个由老王爷创建的组织断命,起初并不是专养刺客,构建它时老王爷有着非常宏大的策划,他想让它成为他管理和利用江湖人的一座桥梁,他花了毕生时间去招纳一群能人异士,可没想到残忍战争说来就来,这座桥梁为国捐了大半个身躯。 老王爷身体不行,早早离开人世,留下一个羽翼未满的小王爷越人晏,断命仅剩不多的成员作为长老,决定培养孤儿来延续组织的生命力,于是以玉骨为首的刺客一代出现了。 一代承接了长老们的本领,出师以后出生入死地做了大批任务,又杀几个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提升威慑力和名气,渐渐地江山旧人换新人,玉骨等人在刺客榜上定下排名。长老们也隐居幕后,忙着照着一代地成功模板去培养二代与三代。 二代刺客和三代刺客虽然也是用相同的培训方法,可就是不如第一代那四人优秀,还有好些个连任务都完不成,半路不明不白就夭折了。 长老们只能把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一代去做。 最后毒婵的师父推测,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可能是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像毒婵这样的奇才了。 她会医术,高明到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她会用毒,她制的毒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做的出解药。 她还会用药物给自己易容,变声,就算站你面前一辈子你也看不出她本来面目。 从出师之后,毒婵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若不是每个月都会去中转站报到领任务,断命长老都以为她已经自主脱离了组织,要给她下死止令了。 断命里有位长老,他有一只贴身养着的怪鸟,那只鸟比猎犬还要灵敏,只要给它一张画像,它就能从千万张面孔里精准找到画像上的人,即使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或者一对耳朵。 这只鸟最大的克星就是毒婵,它从来没有找见过毒婵。 在断命一代刺客里,玉骨强无可克,灰狐擅长潜伏与暗杀,伏叶是个武痴,不是在切磋学艺,就是在切磋学艺的道路上。 即使是最厉害的刺客,也有任务失败命悬一线的时候,是毒婵一次又一次地用她惊艳绝伦的医术把人从阎王殿拉了回来,才让他们有机会变得更强。 毒婵曾被断命要求救助其他刺客,被她完全忽视了,有本事的人才有话语权,长老们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江娆猜,是不是毒婵的行事风格早就被断命的长老看不顺眼了,才会在背后跟越人晏一起纵容风洛琴陷害她。 这几天那只会追踪的怪异黑鸟一直在天上飞来飞去,吸引了人群的视线。 江娆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目光淡漠又嘲讽。 毒婵没有去报道,他们不确定她还是不是活着,就想死马当活马医,把这只鸟放出来找她。 一群为了保住饭碗苟延残喘还妄图掌控她的老人,和一个只知道哄女孩子没了事业心的头领,这个组织干脆不要叫断命,改名叫短命算了。 不久之后东突国使者来访俪阳,傀儡皇帝赵氏突发恶疾驾崩,叶琅趁乱逃出俪阳回到澍国,与东突携手攻打大源。 她让韩怀玉把伪造的求救信送去放在叶琅府上的狗洞里,这是风洛琴和叶琅两人之间约定好的联系方式。据她判断,叶琅的恋爱脑程度比越人晏要低一点,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风洛琴将自己的多年部署给打乱,放弃这近在眼前成就大业的好机会。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东突使者即将来俪阳上交贡品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风洛琴还无声无息软禁在王府的小黑屋里。 她猜对了,叶琅没有选择风洛琴。 东突使者乌泱泱来了一大片,个个牛高马大,蓄着大胡子,说起话来街头到街尾全听得见。 他们运来一车又一车奇珍异宝,为了迎接使者,俪阳城的主道从早上起就被清空了,俪阳人像围观动物园的猴子一样从街角巷口冒出头看热闹。 江娆和她的小姐妹包下了茶馆二楼,从窗户里居高临下地看,可以说是占据了vip观看席。 “他们一身都是疙瘩肉,好吓人。” “听说东突人天天骑马打猎,力气可大了,一拳能砸死一头牛。” 江娆手里抓着瓜子,不停地:“咔嚓咔嚓……” “他们脾气很凶,最喜欢找我们大源的年轻男子打架,上次来就打伤了好几个年轻人,说是切磋,其实把人往死里打。” “这个我也听说了,后来摄政王派出了他府里的侍卫,才把那个东突人打下场,不然多丢大源脸呀。” 江娆:“咔嚓咔嚓……” 上次越人晏身边的侍卫,是断命组织里的二代刺客,能打赢一个东突人并不奇怪。 如果让她大哥玉骨出马,随便吹个箫就能死一片,那更好看。 “今年他们肯定又找了几个厉害的来挑战,好想去宴会上看看我们大源儿郎如何将他们东突人打服气的。” “我娘都去不了,我们都别想了,还是等结束再听人讲发生了什么吧。” 江娆拍掉手上的瓜子皮,喝了一口放凉的茶,眯了眯眼睛。 她就不必等人转述了,她准备亲自去看热闹。 从知道东突人要来,江娆就花了三天的时间,摸进皇宫,摸清楚当天侍奉在宴会旁的宫女名单和所站位置,选中了一个幸运儿,在旁观察她的语言习惯和行为细节,记住宫里的规矩和这个宫女要做的事情。 到了这天晚上,她将幸运儿宫女药晕了塞到床底,装扮成宫女的模样,滴水不漏地给宾客引路,排位置和倒酒,没被人发现丝毫破绽。 酒宴上,东突人的声音最为洪亮,听的人心烦气躁。 江娆站在离皇帝不远的位置,观察到皇帝赵氏今天脸色蜡黄,强颜欢笑。 他中的慢性毒药就差一个点爆的药引,而这药引在东突人身上。 东突也如所有人预料地那般,派了自己人出来,说要和大源人比试。 不一样的是,他们这次派出来的,不是习武的壮汉,是个身姿婀娜,娇媚如花的舞女。 第16章 爱与和平。 “听闻你们大源舞女舞技超群,杨柳细腰销魂夺魄,这是我们东突最美的舞女托娅,让她和你们的比试一场,要是我们输了,就把托娅留在大源学习,怎么样?” 很快有个官员搭腔:“这么巧,大源第一舞女也在摄政王府上,看来你真是和我们王爷杠上了哈哈哈哈……” 江娆闻言,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边缘的叶琅,轻轻挑了挑眉。 他还没完全放弃风洛琴嘛。 摄政王越人晏脸色一如既往地阴沉,仿佛谁欠了他钱似的。 “她已经不再为他人跳舞了。” 这一句让气氛冷了下来,那官员尴尬地说:“现在也不知从哪能找一个舞女出来比试……” 东突人往某个方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随即大笑:“算了,你们大源地虽然广,人才是真的少,偌大一个俪阳连像样的舞女都没有,还是让我们托娅留下来教你们的女人如何跳舞吧。” 托娅闻言鞠了一躬,随即扯掉外衣,露出里面火辣的舞裙,东突侍从拿出乐器为她奏乐,在舞台中间旋转起来。 她跳舞的时候时不时和场下喝酒的人互动,花蝴蝶般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皇帝面前,低头咬起酒杯边缘,凑近赵氏看样子是要以唇渡酒。 托娅身上的香,就是皇帝身上毒药的最后一味材料。 原文剧情中,三个小时后,这位满眼沉醉于女色,正在享受美人喂酒待遇的赵皇帝就会死于非命,一群死士围攻越王府,让摄政王难以脱身,叶琅与东突人夜里在巡城军卧底接应下离开俪阳。 大源和东突之间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作为和平爱好者,江娆可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身边的宫女是负责给皇帝续酒的,见酒杯空了,她主动上前续上,江娆在她衣服上喷的香粉刚好和舞女托娅身上的香粉是相克作用。 宫女刚走到皇帝身边,皇帝赵氏就呼吸急促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脸颊膨胀变紫,像个将要爆炸的大茄子。 江娆惊慌地大叫:“不好啦,皇上中毒了!” 托娅愣住了,东突人也愣住了,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越人晏终于发挥他摄政王该有的作用,大声发出指令:“在场所有人都不许动,谁敢动谁就是要谋逆,王德公公去叫太医,护卫,捉住这个舞女!” 太医赶过来,看皇帝的情况就确认他是中毒,几针下去稳定了正在癫狂掐自己的赵氏皇帝,将人抬走去医治了。 现场的官兵都没料到有此变数,有人反应过来愤怒地指着东突使者大骂:“是不是你们让这个女人给皇上下了毒,你们来大源究竟有什么目的?” 东突人也没搞明白为什么三个小时后才发作的毒药突然起效了,他们每个人表情都有点不受控制,眼底藏着鱼死网破的挣扎。 他们的头领终究还是没有冲动,主动低头:“我们只是想把美女献给大源皇帝博一份好感,并没有别的目的,王爷如果不信,可以把我们关起来慢慢调查。” 越人晏冷眼看着他们:“当然要好好查,撤宴,皇宫护卫听令,每个人离场都要检查他们身上带的东西,若有可疑或者反抗的人一律带至大牢关押。” 赶来的护卫军毫不犹豫地回答“是”,足以见得在皇宫里越人晏的地位。 过了许久,江娆接受完检查回到宫女房里,把原来的幸运儿扒拉出来放在床上,和自己交换衣服。 她用药把昏迷的人唤个半醒,在宫女意识恍惚的时候,低声温柔言语,如哄睡一般, “你今日去了宴会,看见东突人让一个叫托娅的舞女献舞,托娅跟皇上嘴对嘴喂酒,皇上突然开始掐自己的脖子,你觉得不对劲……等事情结束,你回到了自己房间,太累连衣服都没换就睡着了。” 她重复了三遍,把熏香盖紧,仅剩一点意识的宫女立马再次昏睡过去,江娆也在夜色里离开了皇宫。 这还不算完,她去了没有主人在的王府,摸到了风洛琴的位置,敲晕门口侍女踹开门进去,风洛琴一身清爽便衣,惊愕地回头看她:“你是谁?” 江娆见状眯了眯眼,叶琅收到信之后肯定回复了风洛琴,让她知道了今晚的计划,也知道她可以趁此机会逃走,才会如此装扮。 风洛琴警惕地看着她,因为她不知道面前的陌生女子是敌是友。 江娆走近她,友好地伸出手:“是殿下让我来接你的。” 风洛琴放松了几分,再度试探:“不知道你口中的殿下是……哪位?” 江娆说:“来不及了,叶殿下让我务必尽快带你出城,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风洛琴听到叶殿下三个字,就完全信任地把手搭上了她,江娆带着她离开王府,在城门口的小巷子等了一会,等城中突然炸开一束烟花,街道上也响起马匹的声音,她就知道,叶琅和东突人逃出来了。 风洛琴捏她的手捏得很紧,手心都是汗。 江娆忽得轻笑:“风小姐,你在害怕吗?” 风洛琴在紧张中仍然保持着高傲的姿态:“我害怕什么?” “今晚若是殿下的事没能成,你我都可能会死。” 风洛琴嘴硬道:“怎么可能,师兄他准备了这么久,一定会成功的,你不要在这里咒人,保护好我就行。” 江娆看见城门慢慢打开,街道另一边的人影也越来越近,最精彩的戏份要到了,她却一如既往地淡定。 “风小姐,你来俪阳是为了报灭国之仇,你的仇报完了么?” 风洛琴的注意力本来都在街道尽头的人身上,闻言分了分神,恼怒道:“我的仇关你何事?” 江娆笑了,黑夜中她的笑十分安然,说话也不缓不慢。 “你的仇没报完,我的仇却是要报的,我毒婵虽然有很多条命,却也不代表别人可以随意拿走我的命。” 风洛琴的手僵住了,猛得抽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你是毒婵!你还活着!” 江娆不回答,她已经看见正在骑马朝城门跑来的叶琅一行人,便用力扯过风洛琴,将随身带的毒针抵在她喉口,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以为王爷会爱上仇人的女儿?你以为他没发现你对我们做的事情?他想利用你钓更大的鱼罢了,你真的很天真,挽琴公主。” 第17章 开席失败。 【系统】:风洛琴对越人晏的好感度正在持续下降,很快就到了零点了。 江娆问:那越人晏呢? 【系统】:以一百为满分的话,越人晏还剩十五左右,同时我要提醒你,在他们好感度互相为零之前,你不能杀死男女主,否则这个世界会因失去主要剧情支撑而崩塌。 江娆不在意:我没打算杀她。 叶琅的人马已经快到眼前,江娆把风洛琴一把推出巷子,站在路中间,挡住了出城的路。 “叶殿下,看看这是谁?” 叶琅抬手喊停后面的人,在关键时候停下让东突人纷纷发出不满的抗议。 “什么意思?” “再不走越王要追上来了。” 叶琅没理他们,眼里只有被刀挟持的风洛琴,他沉声道:“说出你的条件,然后放开她。” 江娆看着围过来的巡城军,她高声问:“叶殿下,你只需回答我,这个叫风洛琴的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追兵在后,叶琅也焦急起来,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是我同门师妹。” 江娆看着赶来的越人晏听见这句话时瞪大了双眼,勾唇狡黠一笑,她松开了手里的刀,快速后退,钻进了巷子里。 于是旁边的巡城军,追来的越人晏,还有听见动静偷偷躲着看热闹的俪阳人,都眼睁睁目睹那个名为风洛琴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奔向澍国质子,上了他的马,被他拥在怀里,一路厮杀浴血逃出城外。 她成了大源国史上最着名的红颜祸水,以舞女身份进入摄政王后府,用美色蒙蔽了摄政王的双眼,盗出大源兵马布防图,让澍国质子叶琅,东突使者有机会毒杀赵氏皇帝,发动战争。 风洛琴这个名字成了摄政王越人晏在位时期最大的耻辱,哪怕他后来带兵打赢了东突和澍国的军队,也不能改变他在大源人民心里色令智昏的形象。 这都是后话,扔下风洛琴穿梭在巷子里的江娆处境并不太好。 她今晚从宫里出来找风洛琴的时间太赶,没来得及换脸,就只卸了易容,用的自己本来面貌,被那只怪鸟发现了。 那只鸟在空中不断尖啸,时刻跟着江娆的位置移动,听到鸟叫的人都会知道它发现目标了,会跟着鸟追上她。 江娆暗骂一句烦人,把鸟引向野外。 刺客们不能在城里打架,一旦有无辜居民看见,他们会把这些居民灭口。 江娆可不想背那么多人命债。 她用轻功疾行将近半小时,到了俪阳郊外的青山,回头看着天上那只鸟,实在是忍不了,从地上捡了把石子,瞄准那只旋转的怪鸟一个接一个地扔。 “让你追我,让你叫这么难听,打你下来烤着吃,撒孜然,撒辣椒面,撒葱花……” 怪鸟扇动着翅膀躲避,时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最后被她打疼了,在空中盘旋几圈落荒而逃。 夜色里,一道道黑影出现在山下,朝着她的方向快速聚集,怪鸟一头扎下去,落在其中一个黑影的肩膀上。 长老? 江娆快速数了数,追上她的大概有八九个黑影,不止是长老,潜伏在俪阳的断命刺客都跟着怪鸟过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再跑不过是浪费体力,还不如原地等着。 江娆:点点,风洛琴和越人晏还能死灰复燃吗? 【系统】:双方好感度现在是负数,相看两相厌,不会再爱了。 江娆靠在树上,握紧自己唯一的武器,眼神非常平静:那我只剩最后一件事没做了。 黑影迅速逼近,江娆看清了他们的脸,她视线逐个扫过去,落在最后姗姗来迟的银发老妪身上,满眼无辜地问:“师父,你们来这么多人追我干什么?” 老妪板着她枯松一般皱纹横生的脸,嗓音却清脆如少女:“毒婵,你已经两个月没报到了。” 江娆恍然状:“啊,我出任务去了啊,不是说有任务在身可以不用报到吗?” “每次任务期限不超过三十天,你没杀掉质子,应该上报失败。” 江娆眉尾往上抬了抬,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她抓住了想要的信息。 “师父,你老人家不是隐退了,又怎会知道我要杀的是谁?换个问法,你帮风洛琴,究竟是什么目的?” 老妪安静了一会,明白所有遮羞布都被徒弟揭开,也不再掩饰她对毒婵的恶意了,冷冰冰地开口道:“你应该早将你的保命术交出来。” 江娆叹气:“原来是为了这个……” 毒婵第一次任务失败是拖着一口气回到断命才咽的,本来她已经全身凉透,盖上白布准备入土了,下一刻又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能吃能喝能跑能跳。 她撒谎说自己吃了闭气丹,可亲手为她医治的师父根本不信,多次旁敲侧击让她交出保命术,虽然毒婵总装听不懂,但依旧被师父记恨上了。 江娆笑着说:“人人都知道的保命术还能保命吗?我看是五位长老命不久矣,想借我绝技续命吧。” “你不愿意交,只能说明你的心没有完全向着断命,既然如此,断命也不需要你了。众长老,一起上,杀了她。” 江娆握紧匕首迅速后退,抬手从袖口扔出灰尘。 “掩住口鼻,小心她的毒烟。” 毒什么毒,她哪里藏得了那么多毒,只不过是她刚刚从地上抓的一把灰罢了。 江娆一边倒退一边挥着匕首防御,同时还要分神听暗器飞来的风声,可双拳难敌四手,她终究是被三长老一剑扎穿肩膀钉在地面上。 银发老妪说:“先杀了她,把她的尸体留给我。” 江娆想:破案了,难怪她从叶琅的记忆里读取不到任何关于金婵还生术的信息,因为他只是按照风洛琴的安排杀了毒婵,把毒婵的尸体扔到了乱葬岗而已。 按照原文剧情走的话,毒婵会死的直接原因应该是在她复活之前,这个白头发的老太婆捡走她的尸体回去研究,找到了那只正在复活她的幼蝉。 【系统】:你居然靠自己猜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伏叶来才能知道这段隐藏剧情。为了让你的出现合理化,我把这段改成了抛尸人懒得走远,直接把你扔进了河里。 江娆:你真行,都猜完了你才剧透。 三长老抽出剑,正欲扎向江娆心脏,后方空灵箫声骤然响起,在场之人脸色巨变,下意识用内力封住耳朵,内力稍弱的人摇摇欲坠。 玉骨来了。 箫声不断,又有树叶从四周各个角度携着杀意刺来,暴风骤雨般打乱了围在江娆周围的人群,明明是枯叶却比刀锋还利,眨眼间割破了两人喉口。 灰狐也在。 叶雨过后,带着冷意的男子声音随银色剑光从天而降,一剑挑断三长老手腕:“就是你要杀我毒婵妹妹?” 伏叶也回了。 江娆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挺好,你们再晚来半分钟,就可以原地开席了。” 第18章 短命组织。 灰狐窜出来把她扶起,语速极快:“城门口打起来了,我和伏叶绕路进城,看见那只怪鸟乱叫就过来了,还是晚了一步,都怪玉骨,他怎么看得你?” 韩怀玉忙着和伏叶一起收拾人,没空理他。 毒婵点了两个穴位止了血,靠着树坐好,抬手指向不断后退的银发老太婆,生气地说:“就是她喊来一群人打我。” 灰狐骂一句“老不死”,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短镖,打中了老太婆的膝盖窝,她顿时矮了半截。 四长老的怪鸟见势不妙要飞走,被灰狐一镖扎中小脑,结束了鸟生。 伏叶的剑快得看不清,配合玉骨和灰狐的场外干扰,几个长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十几回合下来,场上能喘气的除了他们四人,只剩跪着的银发老太婆了。 江娆估摸着伏叶这在外历练多年的武痴应该是全书第一战斗力,打肯定不可能有人打得过他,也不知他在原文里怎么退的场。 他们放下武器朝她走过来,韩怀玉说:“我背她。” 灰狐说:“用不着你。” 伏叶低头看她的伤口:“疼不疼?” 江娆抓他的手腕,皮笑肉不笑:“你说呢?还不快背我。” —— 风洛琴收到了白婆婆给她的信,她将信纸放在桌上,怔然出神的时候,越人晏推门而进。 “你还没完?”越人晏的声音压着怒意:“你究竟要做到哪一步,将我赶尽杀绝才行?” 风洛琴明白他为何而来,她抬起头,眼里尽是高傲:“你还在怪我?” “是你在怪我,你在恨我,你不愿意放下。” 风洛琴站起来,抓起信纸拍在他胸口:“放下,什么叫放下?你又没亲眼看见自己身边人一个个死去,怎么敢跟我谈放下?越人晏,我已经收手了,是你心里有愧,才会觉得断命被灭门这事是我做的!” 越人晏拿起信纸看清楚上面的内容,脸色逐渐慌乱起来。 他只是收到消息说断命一夜之间只剩二长老还活着,其他长老全部死于非命。 而风洛琴收到的是二长老的信,上面写着伏叶游历归来,发现毒婵的尸体,大开杀戒,她以毒婵的尸身诱哄他至密室,毒瞎他的眼睛,把伏叶关在密室里闷死了。 二长老写信是为了提醒她小心可能查到了所有事情的灰狐。 风洛琴冷笑道:“是你的手下,要对我赶尽杀绝才是吧。” —— 背对着她的少年不复挥剑时的肆意潇洒,他正低着头仔细地看着路,防止自己一会走得不平稳磕到背上的人。 江娆低骂一句,说:“等一等,背我到我师父面前去。” 伏叶依言背起她,走到银发老太婆面前。 江娆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师父,这老太婆虽然教了毒婵一身本事,但从来没把她当人看待,经常拿她试毒。 很多次她因为毒发痛不欲生,都是靠自己配药解毒的。 长老们把这群弱不禁风的孤儿叫做废物,是毒婵当宝贝似的一点一点养好这三个哥哥的身体,治好他们身上每一寸伤口,才成就了今日的断命。 江娆伸手:“剑给我。” 伏叶单手扶着她,把剑柄放在她手上,老太婆正要说什么,江娆随意一挥,剑刃从她眼珠上划过。 江娆还了剑,趴回他背上,说:“杀了吧。” 以后,就没有断命了。 东突人还是和澍国攻打了大源,越人晏还没来得及发现手下的刺客集体失踪的事,就被迫上了战场。 等韩怀玉告诉他毒婵为了抵抗死止令杀死了所有长老的事的时候,越人晏只觉得他父亲创建这个组织属实难以掌控,那个叫毒婵的他连面都没见过,就干出了这么件大事。 他索性放过这些江湖人,随他们自生自灭。 战争结束之后,大源的一座小城内多了家医馆,馆主是个娇俏的小姑娘,年纪轻轻便医术高超。 她有两个哥哥,一个整天吊儿郎当不见正形,一个拿着把剑少言寡语,他们也不去找活干帮着补贴家用,就知道吃妹妹的软饭,挖姑娘刚酿的酒喝,看着别提多可气。 后来这座小城来了个姓韩的知府,没有公务的时候,也跑到医馆来蹭酒喝,三人经常因为太过吵闹,被医馆馆主踢出门外,不认错不许进门。 …… 风洛琴和叶琅大婚的那天,江娆从午睡中睁开眼,就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脑子里多了段记忆。 她的潜意识还觉得自己是毒婵,愣了好半天,才接受她已经穿进另一个故事的事实。 江娆揉揉太阳穴:点点,你出来我们谈谈。 【系统】:干什么了啦,又不是人家干的啦。 江娆:你吃错药了? 【系统】:不是的啦,最近又开始流行傻白甜女主了啦,我只是读多了有点被感染了啦。 江娆:好了啦,你真的很机车啦,怎么换故事都不打一声招呼的啦。 【系统】:我提前三秒跟你说了啦,可是你在睡觉耶。 江娆:靠北啦。 她收收心,开始分析角色。 她叫徐媚,二线女明星,准确地来说,是一个快要被骂到退网的二线女明星。 人如其名,徐媚长的很漂亮,准确来说,她很美艳,二十出头就有了成熟女人的风韵和诱惑力,一颦一笑都像勾引,恍若一个行走的荷尔蒙机器。 可生的太过美艳的人在娱乐圈并不讨喜,作为演员,她极具攻击力的长相限制了她的戏路,在偶像剧里,她演的最多的恶毒女配。 过于妖媚的气质也让许多人对她产生了偏见,凭借她的相貌猜测编造许多空穴来风的谣言。 比如说她有金主,比如说她早年是靠拍不入流影片走红,比如说她经常勾搭同组男演员蹭热度等等。 当然这些谣言并不能掀起太多波澜,真正让徐媚在娱乐圈待不下去的事件跟她的相貌毫无关系。 她只是偶然发现了别人的秘密,想要说出这个秘密,却被迫堵住了口。 徐媚签的经济公司里有个新组建成的四人男子偶像团体,出道一年便大红大紫,成为娱乐圈顶级流量。 二线女明星和当红男团有一次参加活动,徐媚被某个制片人拉着不放,男团的队长楚奕承路过三言两语为她解了围,徐媚被他身上这种面冷心热的反差给打动了,她开始暗恋楚奕承,频频对楚奕承示好。 而楚奕承一如既往地对她高冷,专注于搞自己的事业,从不沾染任何女性,只营业自己和队内成员黎栎的cp。 徐媚在追求楚奕承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穿女装的黎栎,她再一观察,发现黎栎不是有什么爱穿女装的癖好。 黎栎根本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身为当红男团成员的女人。 第19章 笨蛋美女。 徐媚这个人不大聪明,也可以说她本质上是有点憨的。 发现这个可以震惊娱乐圈三天三夜的秘密之后,她第一反应是和黎栎私聊,苦口婆心劝黎栎赶紧退团,别连累楚奕承。 黎栎说:“我有我的苦衷,我不能退团,也请你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徐媚说:“我既然知道了,就做不到坐视不理。” 两人不欢而散,楚奕承第一次答应徐媚的邀约,见面后张口就威胁她不要把黎栎的身份告诉其他人。 徐媚反问他:“你们是真的在谈恋爱对吗?” 粉丝们天天嚷着什么哥哥弟弟相亲相爱磕上头的糖,其实是真情侣在秀恩爱。 楚奕承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对她说:“这不关你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喜欢上你。” 徐媚那点好感早已被迷惑所取代,她发现自己好像和楚奕承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她多管闲事是因为觉得黎栎这事做的不地道,对不起粉丝,应该早点改过自新,跟楚奕承会不会喜欢她有什么关系? 于是她和楚奕承也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徐媚人生中唯一真实的黑料就被扒出来放在了网上,占据各大媒体的话题榜单第一名。 #徐媚未婚生子# 江娆穿过来的时间点,就在徐媚被公司通知停工,不准在任何公共场所露面或者回应媒体的第三天。 徐媚的经纪人叫关榕榕,这位平时很照顾她的姐姐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江娆猜那个人是黎栎,如果没猜错的话,黎栎和楚奕承就是这个故事的男女主角了。 经过三天的冷却时间,徐媚未婚生子的话题在网上的热度已经渐渐降了下来。 江娆躺在沙发上刷着网上的评论,大部分路人都在猜测她生的是哪个金主的儿子,还讨论她是不是已经被人包成小三,养的是有钱人的私生子,等私生子长大了会去和正室的儿子争家产。 不得不说,群众的想象力是丰富的,七嘴八舌就给她编出一场豪门恩怨大戏。 可这个孩子确实是徐媚怪胎十月生下来的种,孩子的父亲却不是网上猜得最多的什么非富即贵的大金主,而是徐媚大学里最后一任男朋友,长的很帅,可惜人品一般。 没踏出社会的徐媚比现在更憨,她从小生活在幸福美满的家庭里,天真而又善良,怀孕之后男朋友让她别生,她跟男友意见不合分手后回去把事情告诉了父母。 父母问徐媚怎么想,徐媚说想生,徐家父母二话不说给她办了休学,以治病为借口带她回老家生完孩子,再回到学校继续上学。 那个孩子就落在她家户口上,跟徐媚姓,取名徐来,寓意日子要慢慢过。 徐来从小就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和亲生母亲聚少离多,徐媚这个缺心眼管生不管养,完全没把儿子放在心上,被爆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懵了。 她有儿子吗? 哦,好像是生了一个。 她后悔当初留下徐来吗? 也不后悔,只是遗憾好不容易在娱乐圈里熬成了路人看见也叫得出名字的演员,却连一次女主角都没演过。 【系统】:接收到徐媚遗留的怨念:她请求你帮忙解决眼前的难关,并完成她的梦想,出演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的女主角。 江娆:知道了。 关榕榕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绝对不是单纯的同情她,而是在传达给徐媚自救的信息。 江娆在手机通讯录里翻出楚奕承的电话,发给他一条短信。 “你们做的有点过分了,我什么都没说,就想逼我狗急跳墙吗?” 过了大概半小时,楚奕承回她了。 “这只是警告,知道害怕,就别轻举妄动。” 江娆回他:“做个交易,我保守秘密,你放过我。” 楚奕承没有再回复,但傍晚时分,公司终于替徐媚发了声明。 “关于最近在网上引发热议的我司艺人徐媚未婚生子的问题,我司在此呼吁大家不要过度挖掘艺人的私生活,无论是否结婚,是否生小孩,都应该尊重她个人的选择。” 江娆重新拿回自己的社交账号使用权和出门权利,经纪人关榕榕很是欣慰地发来消息:“你终于聪明一回。” 江娆回她:“谢谢关姐提醒。” “唉,机灵点,先管好你自己。” 江娆盯着这句话,无声勾唇。 看样子公司里不止徐媚知道男团里有女生的事情,她经纪人似乎也知道,只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奕承这是在杀鸡儆猴呢。 “没关系,反正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关榕榕也很无奈:“你本来就资源不好,这样一搞本来要谈到的几个代言都撤了。” “别担心了,榕姐,我不差这几个钱。” 关榕榕:“……好的呢大小姐,是我多嘴,老奴这就退下了。” 徐媚作为个炮灰角色,虽然比不上楚奕承天之骄子叱咤风云,可她家也是富过了四五代,家底殷实的大户人家。 网上说的什么包养,什么金丝雀都是无稽之谈,那些和她传绯闻的金主甚至都没她爸有钱。 徐家人比较低调,并不在意网上这些风言风语,徐媚选择当演员后,徐家父母对她最大的支持就是每集不落地看完有她参演的电视剧,别的都靠她自己去努力争取,由于她太努力,大家就没看出来徐媚是个不差钱的主。 徐媚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报复楚奕承,他看不上她并不是她最大的烦恼。 她最大的烦恼是,如果不努力多拍几部戏给父母看的话,就要被迫回去继承上亿家产了。 对比起在家里数钱,还是演戏更有意思。 江娆回味着徐媚的思路,突然不怎么想帮她实现梦想了。 因为江娆本人的梦想就是能够什么也不用干天天在家里数钱! 徐媚在房子里闷了三天没出门,冰箱里的菜都放焉了,像一堆残兵败将。 江娆没有了做饭的心情,决定出门逛逛,顺便吃顿大餐,扫几层商场,享受一下有钱人挥金如土的快乐生活。 她刚穿戴整齐走出房门,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这是徐媚的私人手机号,非关系特殊的人拿不到,但打来的号码是本地的,徐媚也没有存过备注。 想不到是谁,江娆站在电梯前,一边按楼层一边接听。 “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奶声奶气,有点闷闷不乐的男孩声音。 “喂,徐媚,出来接我。” 第20章 实习期妈咪。 江娆停顿了一秒,浅吸一口气,说出一个不太确定的名字:“徐来?” “嗯。” 电梯开了,江娆按住开门键不松,问他:“你在哪里?” 徐来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外公外婆说你最近肯定很闲,让我过来和你住。” 江娆很无奈,她又不知道怎么带小孩,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人送过来了。 “你在哪个位置?外公外婆在你旁边吗?” “他们把我放在你小区门口的门卫室,让我自己打电话给你,然后就走了。” 他听起来很平静,没有吵也没有闹,说话也条理清晰,应该是个很伶俐的小孩。 江娆走进电梯:“你等着我,我马上下来。” 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下了楼之后,江娆几乎是小跑到小区门口,门卫室里的镜子很高,看不到什么,要走到门口,才能看见里面和行李箱站在一起,几乎一般高的小男孩。 他穿着印了小黄鸭的白色t恤,黑色短裤,运动鞋,搭配简单,但能看出服装的高档质感。 看见江娆时,他紧张地睁大了眼,然后又转过头,嫌弃地说:“真慢,不想来就别来。” 徐媚差不多有一年多没见到徐来了,她总觉得要演到女主角的时候才可以光荣归家,跟家人炫耀自己做出来了成绩。 小孩子一年一个模样,江娆看见徐来的时候,被惊艳没说出话来。 徐来长的太漂亮了,他的头发像墨水一样黑,皮肤是健康干净的奶白色,两种颜色形成的反差让他看起来像油彩画里走出来的小人。 他的脸颊有肉却不显胖,软乎乎地让人想伸手去揉捏搓圆,可眼型又像徐媚,轻微上挑的狐狸眼,放在徐媚脸上是勾人的妖气,放在他脸上却增添几分贵公子的清冷感。 他冷着小脸,抬起下巴抱怨她来的慢的时候,像个高傲的小王子在教训侍从。 这么漂亮的儿子,谁不生谁后悔。 江娆并不在意他的冷脸,上前笑眯眯地拿过他的行李箱,空着的手伸向他:“没有不想来,我住的房子比较靠里,跟妈妈回家吧。” 徐来抱着小胳膊走过来,只抓住她半个指节,用小奶音冷淡地发号施令:“走吧。” 他对徐媚有点怨气,江娆看出来了。 不过也是应该的,徐媚之前本来也没有多负责,徐来也知道外公外婆把他送来完全是赶鸭子上架,没有提前跟徐媚商量过。 她眼角余光看见徐来在牵住她手的时候悄然放松了胳膊,他表面上看起来不情不愿,却并没排斥跟她走,反而以为她不想来接他,用话语给自己台阶下。 他很紧张,他在担心自己的母亲不要自己。 江娆抽出自己的指尖,徐来的手臂僵在空中,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用温暖的掌心握住了他,将他们之间的联系连接地更牢固。 徐来仰头去看她的侧脸,她没有像电视里那样把脸画的花花绿绿,也没有穿着夸张的衣服,却比电视屏幕里更加漂亮。 这是他的妈妈,以后他们要住在一起了,她看起来并没有不乐意,好像还在笑。 徐来低下了头,脚步逐渐轻快。 电梯逐渐上升,一大一小都没说话,静静盯着镜面似的电梯门。 快要到的时候,江娆接到了徐父的电话。 “喂,妹妹啊,你接到来来了吗?” 徐媚的小名叫妹妹,她有个哥哥叫徐歌,小名叫叫哥哥,她儿子小名叫来来,徐家父母说一家人就要用同样格式的小名。 江娆低头看了一眼,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儿子头顶的发旋,圆圆的,还有个饱满的后脑勺。 不愧是她儿子,头型真完美。 “接到了,也真是的,不知道提前说,万一我不在家怎么办?” “嘿嘿,这不是怕你拒绝嘛,来来他很想你,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和他好好相处过,正好有这个机会培养感情。你好好照顾他啊,我会把一些注意事项发你手机里,你一定要记得看。” “嗯,知道了。” “他要是说想外公外婆,你一定要马上把他送回来,挂了挂了,你妈已经在哭了,再多说两句她就要后悔把孩子给你了。” “……” 江娆对着被挂断的电话一时无语,明明她是孩子的妈妈,被二老说的像人贩子一样。 她低头去看徐来,正巧抓住他在偷看她,徐来立马低头,妄图保持他的高冷小王子人设,殊不知已经被看穿了所有小心思。 她笑了笑,牵着他走出电梯,打开自己的家门。 “密码是0,你的生日输两遍,记住了吗?” “记住了。” 江娆若有所思道:“话说你才五岁,认不认识数字啊……” 徐来急的跳起来:“我认识!我一次性能数到99,我还会写!” 江娆打开门说:“那你真厉害,我小时候都不会。” 徐来骄傲地哼了一声。 江娆把行李抬进去,回头看见他站在玄关处不动,喊他:“进来呀宝贝。” 徐来一下子红了脸,扭捏道:“没有带拖鞋。” “没关系,你可以直接踩。” 徐来还是不动。 江娆问:“你一定要穿拖鞋才愿意进屋是吗?” 徐来以为她生气了,低下头不说话。 还挺讲究,江娆想起刚刚的电话,掏出手机看自己通讯软件上徐父徐母在群组里发的注意事项。 “来来有洁癖,不换鞋不进屋,不换衣服不碰床,吃饭桌面上不能有脏东西,不能接受用手抓的食物。” 原来是这样。 江娆随意把行李箱搁到角落,重新穿上鞋,说:“你要是不累的话,跟妈妈出去吃饭,帮你买新拖鞋好不好?” 徐来还是低着头不说话,细看小小的身体在颤抖。 “怎么了?” 江娆这才发现不对劲,连忙低下头抬起他的脸,只见漂亮脸蛋上全是泪痕,他咬着唇,哭的无声无息,眼睛鼻头都是红的。 “哎……”江娆一出声又觉得自己太尖锐,立马改变声调,温柔地问:“怎么了嘛,妈妈刚刚不知道你必须要换鞋,所以才那么说的,是不是太凶了?吓到你了?” 刚刚江娆不经意流露出的压迫感让刚刚离开亲近的外公外婆,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的徐来紧张不适积攒到爆发点。 他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接不上气地打嗝,肩膀抽动,声音也慢慢放了出来,在哭声间断断续续说:“我要……外公外婆……我要回家……” 江娆又心疼又头疼,只能拿来纸巾手足无措地帮他擦着,感觉自己此刻真的有点像个人贩子。 第21章 她好可怜。 她想了想,问他:“你真的要外公外婆吗?他们还没走呢,我把他们叫回来接你?” 徐来的哭声明显停了一下,慢慢变小了。 江娆给他擦干净脸,遗憾道:“可是妈妈好舍不得来来呀,你看妈妈的房子这么大,一个人住好害怕,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徐来的眼睫毛沾湿了更加浓密,他用力挤出泪水,乌黑的眼瞳对上女人期待的眼神,突然不是那么想哭了。 几天前他在沙发上趴着玩,外公外婆以为他睡着了,小声说着关于妈妈的事。 “我上网看了,妹妹被人骂的挺惨,她那么喜欢演戏,会不会因为来来坏了她的事业后悔生下他啊。” “不会,妹妹心地善良,要生下孩子就不会后悔。只是来来不亲近她,每次妹妹回来,他都不叫她妈妈,只叫大名,这事以后,妹妹难保不会疏远孩子。” “要不把来来送过去让她带一阵,培养培养感情?顺便也让孩子陪陪她,她现在肯定很难过。” “好主意,我们来来这么可爱,谁看了心情都会变好。” 外公外婆说妈妈被很多人骂,妈妈很难过,妈妈也说自己住大房子会害怕。 他回去了还有外公外婆,可妈妈没有人陪,妈妈好可怜。 徐来点点头:“好。” 江娆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的宝贝儿子还挺好哄。 她把徐来的小脸擦干净,又喂了点水,拿上手机和车钥匙,牵着漂亮孩子再度出了门。 江娆的车上没有儿童座椅,她只能让他坐在副驾驶,安全带绑好:“不要乱动哦。” “嗯。” 江娆调出去商场的导航,点开音乐软件找了个儿童歌单,放了音乐,做好一切准备开车出了停车场。 路程不短,江娆一边开一边关注着身边的小孩,见证了他从一开始地扒着窗口看热闹,到后来靠着座椅休息,再到睡着的全过程。 看见他闭眼,江娆轻轻一笑,伸手去把音乐关掉,专心开车。 她第一次带小孩,徐来如果不哭不闹,江娆就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灵触动和满足感。 或许这就是女性独有的母爱。 到了商场停车场,江娆下车绕到副驾驶,解开徐来的安全带,再把孩子抱起来,他居然都没有一点醒的征兆。 江娆索性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睡着,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看注意事项。 “不吃葱姜蒜香菜芹菜辣椒,但可以接受它们的味道,口味偏清淡,最喜欢吃的食物是虾,不挑主食,但每顿饭必须注意营养均衡,他如果放筷子不吃了不能再劝食,他会继续吃,但肚子撑了会不开心。重点:他菠萝过敏,不管是菠萝还是菠萝味的东西都不能让他碰。” 江娆回了条“收到”,把这些注意事项记在心里,抱着孩子进了电梯。 和她同乘的有一对情侣,女方进电梯的时候,看了江娆好几眼,踮起脚跟男朋友说悄悄话,然后两个人一起偷瞄她。 江娆装作没注意,全程面不改色。 电梯到了,出门时,商场的音乐和人声终于吵醒了江娆怀里的小王子,他像个小弹簧似的猛得直起上身,懵懵懂懂地左右看了看陌生的环境,最后把视线落在江娆脸上,确定是他熟悉的脸庞,才放下心。 徐来刚醒,忘记拿出来自己的高傲,用软乎乎的小奶音问:“徐媚,这是哪里?” 江娆也不介意他对自己的叫法,回答他:“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哦……” 他抱着她的脖子看她一家又一家选餐厅,等瞌睡完全醒了,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语气重新倨傲起来:“我会走路,我要自己走。” 江娆正好手臂酸了,蹲下来把他放在地上,换成了牵手。 选好餐厅,点好菜,等待上菜的时候,徐来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江娆现在时时刻刻分神注意着他,发现之后立马低头轻声询问:“怎么了?” 徐来抿着唇,扭捏了一会,还是憋不住,说:“我要小解。” 江娆叫来服务员,问到去洗手间的路线,伸出手掌:“走吧。” 徐来灵活地从座位上跳下来,牵着她的手,忍不住释放天性,走路时蹦蹦跳跳。 他刚刚不太敢说,因为他怕妈妈会之前一样问他是不是必须要上厕所,那种语气听起来很像在凶他。 但她没有,她之前应该也不是故意的,确定了这一点的徐来很开心。 到了厕所门口,江娆犹豫了一会,觉得孩子五岁应该竖立性别观念了,就伸手叫住了一个要上厕所的年轻男人。 “你好,能不能请你帮我带我的儿子进去上个厕所?” 男人定睛一看,差点爆出粗口:我去,大美女! 惊艳过后,他忙不迭地答应了,朝着她身边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伸手。 “宝宝跟叔叔走。” 徐来满脸嫌弃地暼他一眼,松开了江娆的手:“我自己会去!” 他独自在前面进了厕所,江娆歉意道:“先生,不好意思,我儿子他性格就这样,还是麻烦你帮我看着他。” 年轻男子什么脾气也没有,跟着小王子进去了。 江娆在洗手间门口站着等待,徐媚的气质和容貌都过于夺目,路过她身边的人十个有九个都会回头,还有人认出来她,走远之后拿出手机偷偷对着她拍照录像。 过了一会,徐来噔噔噔地跑出来,张开双手要她抱:“徐媚,洗手台我够不到。” 江娆被他萌出来满脸慈母笑,朝后面的男人说了句谢谢,抱起徐来洗手,又去烘干机前吹小手。 徐来确定手上没水了,一本正经地说:“好了,放我下来吧。” 一看就是被人伺候惯了。 江娆放他下来,自己也洗了手,两人回餐厅的路上,徐来敏感地发现了偷拍的人。 他皱了皱小眉头,抬头说:“徐媚,好多人看你。” 江娆毫不在意说:“没关系宝贝,那是因为我长的好看,大家看见好看的人都会想多看两眼的。” 徐来想了想,认同了她的说法。 他自己也觉得,在他见过的所有的人里面,妈妈最好看。 每次他出去玩,都会拿着外公外婆手机里徐媚的照片自豪地跟别的小朋友炫耀。 “看,这是我妈妈,是不是超级漂亮!” 那些小朋友都会发出羡慕的声音,争着多看他妈妈两眼。 第22章 把他扔掉。 回去的时候菜已经上齐,服务员上来跟她确认菜单,完了之后小心地问:“是徐媚吗?” 江娆略微惊喜:“呀,你也认识我?” “当然当然,你很有名的,这是你的儿子吧,和你好像啊,那个……我能要个签名吗?” “当然可以。” 江娆爽快地在她的工作服上签了个名字。 服务员欣喜地说:“谢谢,不打扰你用餐啦!有什么需要你再叫我。” “好的。” 江娆每个菜都尝了一遍,确定不太辣再夹到徐来碗里。 他戴着小围兜,筷子和勺子都用的很好,吃相斯文干净,遇到不喜欢吃的也不会乱吐,摇摇小脑袋,咽下去告诉她:“徐媚,我不要那个。” 江娆再次感叹,这小孩教的真好。 一大一小专心用餐,旁边的路人第一次如此接近热搜榜上的大新闻,根本无心吃饭,有的人还为了看她,明目张胆从江娆桌边经过。 江娆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引人注目,只是做刺客的时候在暗处待久了,不喜欢每次出门都要偷偷摸摸的感觉。 女明星就不能在人前吃顿饭了吗? 徐来放了筷子,江娆也吃的差不多了,她拿起东西牵着徐来去前台结账,前台告诉她:“经理说,可以给您免单。” 江娆说:“谢谢,但是不用了。” 她全款买了单,走出了餐厅,依然一路瞩目,可她泰然处之。 受她的影响,徐来也没把周围的目光当回事,他牵着江娆的手,在电动扶梯上跳上跳下。 江娆的手抬高,制止了他的行为:“不可以在电梯上这么玩哦宝贝,这样很危险。” 徐来嘟起了嘴,小脾气上头,马上就要生气了。 “如果你这么玩摔到受伤了,妈妈会觉得是自己没有告诉你,才会让你摔到,我肯定会难过到哭的,你想看妈妈哭吗?” 徐来脸色稍好些:“好吧,我不玩了。” “嗯,真乖。” 江娆弯了弯嘴角,哄孩子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她已经是个成熟的母亲了! 她在商场里给他买了些会用到的日用品,又买了些食材和零食,最后装了两大袋,她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 如果她两只手提满了东西,该怎么牵孩子呢? 徐来看出了她的为难,跑到了她前面,走两步又回头看她,抬抬下巴,表情里隐藏着骄傲,似乎在说:看吧,我自己会走! 江娆拎着满手东西跟上,看他踮起脚为她按电梯,又用电话手表的手电筒给她照着停车场的路,突然理解了徐媚当初留下孩子的天真。 被爱意包围长大的人,也会以爱意去回馈世界,怎么会狠下心放弃肚子里正在成长的幼小生命?哪怕这份善良将为她以后的路添上几块绊脚的石头,留下徐来这件事上,她始终毫无怨言。 江娆一开始会觉得徐来的事是个难题,可短暂相处过后,她不这么想了,他不是麻烦,他是为了给徐媚爱而来到人间的小天使。 回家的路上,徐来没有再睡着了,他的话变多了。 “徐媚,为什么这里要停下来?” “因为上面的灯是红色,等它再变成绿色就可以走了。” “哦,我知道啦,外公说过,过马路的时候也要看灯,是那里的灯,变成绿色才可以走。” “对,宝贝真聪明。” “当然啦,我还知道被狗狗追的时候不能跑,不可以跟不认识的人走……不可以跟别人说你的名字。” 听到这里,江娆心弦动了,她打断他:“为什么不可以说我的名字?” 徐来歪头,眼神澄澈干净,说:“外婆说不可以,这是我们大家的秘密。” “现在可以了,以后再有人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你就大声告诉他是妈妈叫徐媚。” “那他们要是问我爸爸的名字呢?” 江娆噎了一下,徐媚的那个前男友叫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她嫌弃地啧了一声:“你就说,爸爸被我扔到垃圾桶了。” 徐来不解:“为什么要把他扔进垃圾桶?” “你爸爸一开始是个好人,妈妈跟他有了你,后来他坏掉了,只会让我哭,让外公外婆生气,还不准你出来跟妈妈玩,这样的爸爸肯定不能要,妈妈就把他扔掉了。” 徐来点着小脑袋赞同:“嗯,把他扔掉。” 徐来丝毫不介意自己有没有爸爸,反正他有外公外婆,有舅舅和妈妈就很开心了。 回到家里后,穿上新拖鞋的徐来像只欢快的小鸟在各个房间穿梭,仿佛来到了游乐场一样。 江娆把买回来的东西整理好,打开他的行李箱,拿出他的睡衣。 “过来换衣服午睡啦。” 徐来吃完饭两个小时后要午睡半个小时左右,这是注意事项里写的。 小孩乖乖走过来,江娆把他抱到腿上坐着换衣服,有种自己在鼓捣什么换装玩具的感觉。 他的睡衣是连体的,拉上拉链后,肚子上有着卡通熊图案,看上去鼓鼓的,江娆手痒戳了两下,徐来无语地暼她一眼,奶声奶气地说她:“不准玩我。” “扑哧……好的,不玩不玩。” 家里只有主卧铺了床,还好床够大,江娆问他介不介意和自己一起睡,他说不介意,她就懒得再去铺床了。 江娆去换睡衣,徐来躺在她被窝里,闻着和她身上一样的香味,前所未有的兴奋,他第一次和妈妈这么亲近,开心地想打滚。 他肯定会睡不着的! 然而等江娆换好衣服出来,徐来已经睡得像只小猪一样了。 她把空调温度调高几度,小心翼翼地钻进被子下,去记剩余的注意事项,看着看着困意上头,索性手机一扔,倒头就睡。 过了不知多久,尖锐的手机铃声把江娆吵醒,她坐起来,恼怒地接了电话,对那头扰人清梦的人冷声威胁道:“你最好真的有事,否则给我闭嘴!” 那边沉默了两秒,说:“徐媚,你在生我的气吗?” 江娆拉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备注,再从回忆里翻出这个人,语气稍缓:“程树安,你打扰到我午睡了。” “抱歉,我不知道被冷藏的女明星还有心情午睡,孩子的事是真的吗?” 孩子?江娆想起来睡在旁边的徐来,转头去看只能看到空空的枕头,她心里一惊,张口高声喊:“来来!你在外面吗?” 房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人回答她。 第23章 组团偷小孩。 电话那边,程树安还在说话:“来来是谁?” 江娆没空理他,拉开被子,刚想下床,猛得一回头,看见了床单上有块地方颜色比别处要深一点。 徐来尿床了。 难怪不见人,就他那个要强和高傲的性格,估计是因为羞耻躲起来了吧。 程树安不依不饶:“你身边有别人?” 江娆一字一句的回他:“程树安,不管我有没有孩子,来来是谁,身边有没有第二个人,这些都不是你问了我就必须要给你回答的问题,你如果没事做,可以去保护大海。” 不过是同一部戏中认识的圈内人,勉强能说上几句话而已,管那么宽干嘛,跟他有关系吗? 江娆挂了电话,起床去找儿子:“来来,你在哪里?” 她在客厅,厨房,次卧转了一圈,最后在厕所找到了躲在浴缸里的徐来。 他抱着双腿,把头埋在膝盖上,不愿面对现实。 “没出门就好。”江娆担忧落了地,蹲在浴缸旁温柔地说:“没关系,每个小朋友都会尿床,我小时候也会啊,舅舅八岁还尿床呢,你才五岁。” 徐来偏过头,不出意料又变成了红红的兔子眼:“真的吗?” 江娆眼睛都不眨就撒谎:“真的,不信你问外公外婆。” 大哥,对不住,小朋友的世界需要这个善意的谎言。 她伸手轻柔地抚摸他后脑勺:“你是不是怕妈妈会生气,会骂你?” 徐来小声地说:“天宇哥哥尿床的时候,他妈妈打了他。” 天宇哥哥应该是他的小伙伴。 “可我不是天宇哥哥的妈妈啊,我是徐来的妈妈。你自己也不想尿床的对不对,妈妈怎么能生你的气呢?” 江娆这一辈子的温柔都用在这个小不点身上了。 徐来把头埋回去,像个小鹌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 “现在就知道不会了,来来,站起来,我们把衣服换了。” 徐来乖乖的洗完澡,江娆用浴巾包着他出来穿衣服,他始终不肯面对自己画的地图,穿好衣服之后才开口:“我把你的床弄脏了。” “嗯,我会换床单,没关系。” “你会让我一个人睡觉吗?” 正在换床单的江娆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板着小脸,但眼神可怜巴巴,透露了真实的想法,她自然地给出台阶:“不会,我害怕,我想要你陪我。” 尿床这事归根结底是她的原因,注意事项里写了不管徐来有没有想法,睡前都必须让他上一次厕所,但江娆看他睡得快,就没去实行。 “那好吧。” 徐来放下心结,主动跑过来帮她扯床单。 重新换了一套床上用品,江娆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心想这一天过得可真够充实。 徐来拿着自己的小人书和点读笔爬上沙发,坐在她身边,看了看她的表情,又凑近了一点,在膝盖上摊开书本听故事。 他用点读笔点书页上夹着的磁条,点读笔就会自动说出与插画相关的故事,他听得很专心,也不乱动也不出声音。 江娆偏头看着他,心想这个年纪的小孩大多数皮的跟猴一样,她儿子性格好安静,坐那跟个琉璃娃娃似的赏心又悦目。 她电话又响了,这次是经纪人。 “喂,榕姐。” 关榕榕开门见山:“你带儿子出门了?” 她嗓门有点大,徐来抬头看着江娆。 从目前观察出来的徐来敏感和聪明程度来看,江娆觉得他什么都听得懂。 她想了想还是不避着孩子了,理直气壮地说:“是,怎么了?” “你不怕挨骂啊,迎着风头上,躲一阵这个话题热度就下去了!” “都已经知道了还躲什么,又不是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关榕榕急的跳脚:“你不想当演员了啊!!” 江娆说:“没事,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鬼,不该有主见的时候瞎有主见,别带儿子出去了听到没!” 江娆说:“知道了,我和他在家玩呢。” 关榕榕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她一堆,江娆敷衍地答应着,叛逆心逐渐膨胀。 挂完电话的那一秒,她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来来,今天在商场,大家看你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很讨厌?” 徐来摇头:“我讨厌他们看你。” 是因为那些目光中多少包含些恶意吧。 江娆将后置打开,对准他:“妈妈要拍你了哦。” “哦。” 徐来从小就被外公外婆拍到大,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来头没动,斜着眼珠看她,露出鄙视的表情:“你刚刚还叫了我。” 江娆忍不住笑:“那你知不知道妈妈叫什么?” “我不是笨蛋,徐媚。” “你在做什么呀?” “我在看故事书。” “故事书讲的什么?” “这一页是鲤鱼跃龙门。” “哦,我没听过呢,你能讲一遍给我吗?” “可以……” 他虽然表情冷酷,但从头到尾都有好好回答她的问题,足以见得良好的耐心与礼貌。 江娆把这段视频发到个人主页上,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她的电话开始被轰炸,她开启静音,给徐来放上傍晚播出的动画片,进了厨房做饭。 每个人都想着有黑料赶紧让时间洗过去,而江娆偏不想让这个话题的热度下来,再去当一个翻不出水花的二线女明星。 既然别人想让她上热搜,她不如就借他人的东风在热搜上多呆几天,好好刷个脸熟。 谁也没想到徐媚被爆出未婚生子之后,不解释,不逃避,也不觉得羞耻,反而大大方方公开了她和儿子相处时的视频,直接给了网友一个正面暴击。 是,她有儿子,怎么了? 这是了不得的大事吗?你们骂她对她有影响吗? 都没有,她还要在社交平台上炫耀她的儿子。 这么嚣张的态度直接在网络上掀起了一阵风浪,有的人觉得她坦率大方,有的人觉得她自私,连儿子都能拿来炒作凑热度,还有些阴谋论研究者觉得这场热搜大戏完全是徐媚自导自演来的,就是为了博人眼球。 在众说纷坛中,一群颜控路人发现了她视频里的亮点。 ——“你们觉不觉得,徐媚的儿子,长的实在是太好看了?” ——“这软乎乎的小奶音,这一本正经给妈咪说故事的表情,还有他傲娇的语气和眼神,直接戳中我的萌点。” ——“组团偷小孩了,徐媚你儿子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第24章 梦中情儿。 徐媚为数不多的粉丝抓住了这个点,开始无孔不入安利女明星的美貌。 ——“一看就是徐媚亲生的,你瞅这眼型,大狐狸生了个小狐狸。” ——“不管你们说什么,娱乐圈美艳型女明星里面,我最吃徐媚的颜,她明明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偏偏最喜欢用无辜的眼神看你,就像用尾巴在挠你的心,又痒又勾人。” ——“楼上我也是,但现在我爬到了她儿子的墙头,这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儿,我愿意倾家荡产求徐媚给我生个儿子。” ——“哈哈哈,虽然我是一个女生,我单方面宣布,徐媚从今往后就是我老婆,她儿子以后就是我儿子,不许谁再说我内人坏话!” 江娆是不知道网上的舆论发酵成了什么效果,她现在正处于母爱泛滥的时期,各种往家庭群里发儿子视频。 徐媚:“看,吃的多香,全是我做的!” 徐父:“真行,你居然会做饭了。” 徐母:“来来不是为了给你捧场,故意装做好吃的样子安慰你吧。” 徐媚:“妈,这饭我自己也吃……” 徐歌:“???什么时候把来来送到妹妹那去了,你们不管孩子死活了吗?我不同意!” 徐媚:“哥,不会说话可以少说两句。” 江娆拍着视频,眼里快要冒出一颗接一颗的爱心。 人类幼崽怎么连咀嚼食物都这么可爱? 她不想一个人被萌得心肝乱颤,发完家庭群又发到社交平台上,配文:“世界最顶级吃播不接受反驳。” 视频里,徐来顶着柔软呆毛,脖子上围了可爱的黄色围兜,手里握着小瓷勺,脸颊一鼓一鼓像个小仓鼠? 他咀嚼的时候,狭长上挑的小狐狸眼就盯上了自己下一勺要放的地方,等咽下嘴里的饭,就不慌不忙地把下一勺食物送进嘴里,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优雅而从容。 他把她盛的饭菜吃完了,还会自己捧着小汤碗咕咚咕咚喝汤,整张小脸都埋在碗后面,放下汤碗后伸出手,“徐媚,给我纸巾。” 江娆把湿纸巾递过去,他自己擦擦手又擦擦嘴,一点也不要人帮忙。 互联网上的信息传播飞快,她把视频发上去,晚上睡觉前就收获了上万条转发评论和十几万加点赞。 ——“又来看我梦中情儿。” 江娆点赞。 ——“他怎么叫徐媚大名不叫妈妈啊,是母子感情太差了吗?” 江娆回复了一个流泪的小黄豆人。 ——“他看上去好高贵,这真的是普通人能生出来的孩子吗?” 江娆点了个赞,并回复:“真的我生的。” 她之前也觉得徐来高不可攀,直到下午她给高贵的小王子换了尿湿的床单。 深陷未婚生子风波的女明星来了一手反向操作高调晒娃直接惊呆众网友,等他们回过神,都开始垂涎她的儿子,嚷着要带麻袋去偷。 关榕榕眼睁睁看着网络风向发生转变,刚开始以为这个世界魔怔了,看完徐媚放出来的视频,才理解她为什么有底气这么做。 她儿子无论是长相,气场还是说话风格都太引人注目了,深深戳中了大部分人的审美点,谁不想拥有一个漂亮,礼貌,又有傲娇属性的小王子呢。 反正关榕榕去找徐媚算账时看见他的时候,满腔怨言都变成了一句谄媚又造作的:“哈喽~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来用审视的眼神看了两眼这个怪阿姨,冷淡地吐出两个字:“徐来。” 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江娆扑哧一笑,说:“他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榕姐见谅。” 没有小孩,关榕榕脸色一变,没好气地说:“你也太冒险了,万一你儿子不讨人喜欢,你这几年的戏都白演了。” 江娆耸肩,无所谓道:“反正也没演出个什么名堂,但他我肯定是要晒的,我就要所有人都知道我儿子非常好,我很爱他,他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好吧,算你因祸得福,地方台有个亲子综艺联系你,希望你能带孩子去参加,我觉得这是个翻红的好机会。” 江娆果断拒绝:“不去。” 关榕榕诧异:“为什么不去?你晒他不就是这个目的?” 江娆说:“不止你这么想我,别人可能也有同样的想法,如果我真去了这个节目,不就证实了我把儿子当做翻红的工具人。” 关榕榕叹气:“那不然呢,现在也没戏找你拍啊,除了上综艺你还能有别的办法让观众看到你吗?” 江娆歪头说:“有啊,我带资进组不行吗?” “……你早说的话,我能少掉好多头发。” 关榕榕心想,时隔多年,这位大小姐终于放弃了她濯清涟而不妖的天真想法,屈服于这个圈子的规则了。 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不砸钱不走关系,非要靠自身努力在演戏圈闯出一片天,只有小说才敢这么写。 现实就是,这样的人不但演不了几个戏,还会被砸了钱还有背景关系的人踩在脚底欺负,比如说同公司里的那个顶级流量某某某。 “关姐,戏我自己去找,你不用操心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 “给我找一个忠心的会带孩子的助理,之前那个我一出事就跑了。” 关榕榕点头:“行,后天你来公司报道,顺便给你面试助理。” 工作的事谈妥后,关榕榕开始心痒,不时往她卧室的方向偷瞄。 江娆高声叫道:“来来!” 徐来从屋里拿着自己的小汽车出来,不解地问:“什么事?” “关姨姨要回家了,跟姨姨说拜拜。” “哦。”他把汽车放在沙发上,跟关榕榕挥手:“拜拜姨姨。” 他跟江娆说话的态度和跟关榕榕说话的态度天差地别,谁看到都不会说母子关系不好。 关榕榕被他脆生生的一句姨姨叫得心都软了,得寸进尺地说:“我能抱抱他吗?” 江娆果决地说:“这我儿子,你想抱自己生去。” 关榕榕幽怨地走了。 她觉得徐媚变了,之前的徐媚喜怒哀乐几乎写在脸上,整个清澈见底,这场事故让她变得更加圆滑和有主见,也让人开始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这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关榕榕觉得,现在的徐媚身上环绕着身为母亲所拥有的坚韧又温柔的气质,反而让她更加迷人。 第25章 小鱼呢? 当江娆带着徐来到公司的时候,几乎走一步就有人跟她打招呼。 “徐媚,你儿子好帅啊!” “哇,神仙宝宝,他多大了?” “我好想抱抱他,可以吗?” 江娆一边道谢一边道歉。 “谢谢,五岁。抱歉,不可以,他不喜欢不熟的人抱他。” 徐来牵着她的手跟她在人群里走着,全程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来紧张还是害怕。 徐媚的工作室在八层,前来面试助理已经在走廊等着了,江娆从他们中间走过去,只看了一遍就确定了自己要的人。 别的助理都化着妆,只有一个女孩几乎素颜。 面试过程非常快,新的助理名叫许佳,年纪比她小一岁,但已经结过婚了,有带小孩的经验。 但许佳年纪轻轻已经离了婚,孩子也被判给了男方,说起这件事心灰意冷。 “如果不是我没有工作,才会连抚养权都抢不到。” 她说完之后又慌忙地摆手:“我不是在卖惨,你不用同情我。” 江娆说:“我没有同情你,以后我和我儿子就请你多多照顾了。我这个人虽然不红,但是事还挺多,你如果顶不住压力可以提前跟我说。最基本的一条,嘴要严,不可以对外传播我的个人信息和工作内容。” “好的好的,谢谢老板,啊,徐姐。” 江娆挑眉:“老板这个称呼好听,就这么叫吧。” “好的老板。” 徐媚本来工作就不多,被高层针对后,基本就空闲了下来。 江娆把照顾孩子的注意事项发给许佳,让她熟记,给徐来放上动画片,自己在电脑后看剧本。 给她发来邀约的角色基本上都是些什么女配,空有美貌没有大脑的那种,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徐媚之前演了太多这种角色,在观众眼里形象定位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配角,电视剧里活三集都嫌多。 在创作者的惯性思维里,每个故事的女主角往往都不是最漂亮的那个,而徐媚天生是个妖里妖气的长相,也没别的办法,只有一边重复表演同样的角色,一边等待着好剧本能找上自己。 江娆把那些找她演配角的剧本都拒绝了,懒洋洋地躺在电脑椅上,偷看自己儿子。 她宝贝真可爱,看一眼心情都变好了。 所以当初劝她打掉的那个狗男人叫什么来着? 徐媚是真忘了,江娆在她记忆里只找到模糊的印象,只记得很帅,在学校里是校草级别的,家庭条件也很好,只不过是个妈宝男,知道徐媚怀孕后重复最多的话就是,“我妈知道的话,会觉得你是个随便的女孩。” “我妈说,她不同意要这个小孩。” “徐媚,我妈让我们分手。” 忘了也好,太晦气了。 许佳第一天上班,非常担心自己哪里没做好,见江娆看过来,还以为她有事要吩咐,满脸紧张地看着她。 “饿了吗?” 许佳愣了愣:“哦,哦,是要泡奶粉了吗?” 江娆摇头:“我没说他,我问的是你,我们出去吃下午茶怎么样?” 许佳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江娆已经站起来伸懒腰,关电脑准备走人了。 “来来,妈妈想出去玩,你去不去?” 徐来点点头,他个子太小,够不到沙发下的鞋,转头求助:“许姨姨,帮我穿鞋。” 许佳那一刻有点手忙脚乱,但母子俩好像都不在意,还跟她说谢谢。 江娆开车带着他们去了儿童游乐场玩了一下午,许佳总算慢慢熟悉她的节奏,不再那么拘谨。 发现周围有人在偷拍,许佳问江娆要不要去制止,江娆帮徐来捞着池子里的小金鱼,头也没抬地说:“习惯就好。” 金鱼很活泼,徐来半天没捞上来,抿着唇满脸不高兴。 江娆把袖子往上一推,自信地说:“看妈妈的!” 她一捞一把,过了一会徐来的小桶里就全是金鱼,他的眼睛也越睁越大,感叹道:“好多啊。” “厉害吧。” “厉害!” 许佳在旁边心想,那么多人看着呢,老板真是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 结果晚上,她家老板在游乐场跟一群小朋友抢金鱼的视频就被人放到网上,引发了围观。 ——“旁边小朋友都看呆了,这个妈妈不讲武德。” ——“最后老板实在看不下去,说你干脆把这一池带走吧,徐媚说不要,又不能吃。” ——“哈哈哈楼上说真的吗?她怎么这么搞笑。” 江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网友打上了搞笑的标签,她正在想给鱼缸换水的时候不小心把金鱼冲进了下水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 事情发生在从游乐场回来的第二天,徐来小朋友带回了两条金鱼,江娆买了个小鱼缸准备给他养着这俩小宠物。 然后徐来一下子倒了一包鱼食进缸里,江娆怕鱼撑死,就带着鱼缸进洗手间换水,结果有一条鱼就不小心被她冲了下去。 江娆当时就卡机了,心想完了,徐来知道肯定要哭,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母子感情要完。 她把剩下的一条鱼保护好,叹头看了看,孩子在客厅专心玩积木。 江娆若无其事地走出去,拿上手机,又若无其事地走回厕所,给许佳打电话。 “佳佳!十万火急!救命!” 许佳紧张地问:“怎么了老板!” “你现在有空的话能不能马上买条金鱼来我家,就昨天我在池子里捞的那种,金色的,小条的。” “好!我马上去买。” 江娆挂了电话,小心翼翼地观察徐来的反应,确保他没有听到,才故作淡定地走出去陪他玩积木。 徐来问她:“小鱼呢?” 江娆微笑:“小鱼它在阳台上晒太阳,过一会再拿回来。来来,你要不要先睡午觉?” 最好暂时忘记你的小鱼。 “等一等再睡,我还没搭好。” 他安静地玩着积木,不一会儿打哈欠了,江娆瞅准机会把人抱去换了睡衣上了厕所塞床上,徐来沾床就睡,江娆看他睡着,心里踏实了。 等他醒来,小鱼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工作电话突然响起来,江娆以为许佳到了,却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她把卧室门关上,小声道:“喂?哪位?” 是个男人的声音,陌生中带着一点熟悉。 “徐媚,我是齐廷,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齐廷?很耳熟。 江娆苦思冥想后恍然。 她想起来了,这就是被她扔进垃圾桶的那个妈宝男的名字。 第26章 我妈说。 江娆声音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干什么?” 齐廷犹豫两秒:“我妈说……” 江娆在听到前三个字的时候就白眼一翻,挂电话,拉黑。 谁稀罕听你妈怎么说。 许佳气喘吁吁地来了,手里提着塑料袋装的小金鱼,开门后就问:“来得及吗老板?” 江娆把人迎进来:“太来得及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换水的时候鱼跑了,他知道肯定得哭,这我必须得给你涨工资。” 许佳不好意思地说:“没关系,这也算是我工作范围里的事,不用给我涨工资的。” “你是不是摔了一跤?” 许佳惊讶:“你怎么知道?” 江娆翻出房间里的医药箱,“你手肘在流血,坐下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哦,没注意。” 许佳坐下来,抬起手肘让江娆给她擦药,眼前就是女明星近在咫尺的脸,她偷偷看了一会,由心地感叹:“老板你真漂亮。” 江娆给她贴纱布,随口说:“我也这么觉得。” “嘿嘿,那你也有自知之明。” 伤口处理好了,江娆收起医药箱,突然一脸严肃地问许佳:“我能问问关于你儿子的事吗?” 许佳愣了愣,说:“可以,老板你想问什么?” “你是因为没有工作才抢不到孩子的抚养权吗?” 许佳点头:“对,怀孕后我就辞职了,法院说我没有经济来源,没法承担照顾孩子的压力。” “不是应该平分财产?” 许佳垂头道:“没有,他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负了债,基本上没钱分给我。” “那现在你有了工作,他也有工作,你再去争抚养权,还能争到吗?” “这个……我不确定,但我会去争,他就是个人渣!喝完酒之后还会打人,我不会让他毁了我儿子的。” 许佳的语气非常坚定,江娆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她:“加油,我也要加油。” “啊?” 江娆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有预感,我儿子那个血缘关系上的爸,要来跟我抢人了。” 难怪突然聊起来抢抚养权的问题!许佳顿时一股豪气上头,捏紧拳头说:“让他滚!” 江娆冷笑:“我的儿子,他一根头发丝别想碰到。” 她的预感没出错,齐廷的那个有钱母亲很快就通过公司里的人联系上关榕榕,以打官司为威胁要求和江娆见一面。 齐廷的家门可以算得上是老牌贵族,底蕴深厚,属于跺一跺脚整座城市都会跟着颤抖的那种首富。 徐媚家虽然也有钱,但跟齐家比起来,就像初出茅庐的青头小子和阅尽千帆的老翁之间的差距。 这也是江娆为什么会担心抚养权问题的原因,齐家要撕下脸面来争孩子的话,这将是一场硬仗。 齐廷和他母亲一块来的,他在强势的齐母面前一如既往唯唯诺诺没有发言权。 齐家看似是男人掌权,其实男人们都被齐廷母亲温诗情掌控着,江娆佩服她,却不喜欢她。 温诗情表面上看起来像个和蔼的长辈,说话时笑容自然地挂在脸上,不熟悉她的人可能会以为这就是个普普通通,温婉娴静的贵妇。 可五年前,她也是用这张极具欺骗性的脸说出了最刻薄的话。 “不是什么低廉的人,都配生出齐家的后代。” 徐媚当时被骂懵了,没能反驳。要是江娆那时候穿进来了,肯定会对这老女人破口大骂。 “怎么你们齐家的人会变异吗?生出来孩子会多长一个头吗?都是地球上的人,谁比谁高贵了?” 然而又是同样的场景,温诗情又是那张虚伪的笑脸,这次她没有出言讽刺,而是先打招呼。 “徐媚小姐,好久不见。” 江娆坐下来,笑了笑:“并不想见。” 温诗情笑容不变,江娆都怀疑她戴了张人皮面具,怎么连皱纹都没有变化。 “我记得之前我通知过徐小姐将孩子打掉,但看来你并没有顺从我的命令。” 江娆说:“当然,你算哪根葱。” “你在没有经过我们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生下孩子,这让我觉得非常生气,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还是要有一个解决的办法,我们不允许齐家的后代在外面接受乱七八糟的教育,我们会把孩子带回齐家。这几年辛苦你了,你可以说出你想要的补偿。” 江娆拿起桌上的水杯,做出一个扬手的动作,齐廷拦在温诗情面前,低喝:“徐媚!” 水没有泼出来,江娆收了回去,无辜道:“我可是有教养的人,听见狗叫也不至于当众泼水。” 温诗情将齐廷推开,刚刚她确实有被江娆吓一跳,但她很快调整好了仪表,看起来又是淡定从容的模样:“徐小姐不同意,我们就只有走法律途径要人了。” “要什么人,你们先要点脸吧。”江娆拿起水杯毫不犹豫泼了温诗情满头,泼掉了她的假笑面具,将五年前受过的气一并泼出来,随后冷冷一笑:“忘了说,我只对人有教养。” 她甩头就走,留下狼狈惊愕的母子俩。 江娆之所以会答应见面,不是来跟这两人讲道理的,跟不讲道理的人说任何道理都是废话。 她纯粹是来表明一个态度,儿子是她的,她十月怀胎生下来,她父母悉心帮她喂养大,跟齐廷一点关系也没有,抢人?想都不要想。 回到家里,徐来正在和许佳一起给鱼晒太阳,看见她拎着蛋糕回来,徐来小跑过来,明明很惊喜还是矜持地问:“徐媚,今天谁生日啦?” 江娆说:“没有谁,但是心情好也可以吃蛋糕,天气好也可以吃,想吃就吃。” “会长蛀牙的吗?” “吃完后记得刷牙就不会了。” “好哦,谢谢徐媚。” 江娆把蛋糕放下,顺口说:“要说谢谢妈妈。” 徐来扭捏了一会,最终还是轻声说:“谢谢妈妈。” 江娆微微勾唇。 她明白,小孩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叫她大名不过是赌气罢了。徐来愿意改口,就表示他原谅了这五年来徐媚对他的忽视和疏远,同意母亲慢慢去学习怎么爱他。 她的手机一直有陌生电话打进来,江娆不用接也知道是谁,把手机静音反盖在桌子上,再也没理一下。 第27章 排第一位。 齐家铁了心要抢回这个孩子,每天打她电话打不通后,不知道从什么途径查到了她居住的地方,齐廷直接上门堵人。 江娆开门看见齐廷那张脸,二话不说就报了警,但警察来了之后,齐廷这人就开始装孙子,说江娆是他媳妇,他们因为孩子的事吵架了,江娆把他赶了出来,他正在哄媳妇。 他腆着一张俊脸,衣着气质都摆在那里,任江娆怎么否认,警察还是半信半疑,最后三方在门口纠缠不清,警察不耐烦地说家事不准报警,让他们自己处理。 江娆靠在门口冷笑:“要不给齐大公子颁个最佳男演员的奖项?” 齐廷低眉顺眼,像个没脾气的面团人:“媚媚,我可以和你结婚,我们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好不好?” 江娆作势要关门:“你妈说的话不要传达给我。” 谁知道齐廷这个人硬生生把手臂伸进来卡住了门:“你不要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们是可以试着和平解决这件事的,他本来就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不承认?” 江娆说:“谁说他是你儿子,子宫长在你身上吗?” “我知道你怨我,我也愿意补偿你啊,你要钱,要房子,要名分都可以。” “我不稀罕,拿着你的三瓜两枣滚远点。” 齐廷拉开门,扑通一下在她面前跪下来,言词恳切地大喊:“对不起!请原谅我,老婆!” 江娆:“……你当真有那什么大病的话可以去医院治,医药费我给你出行了吧。” 后方一句糯生生的童音响起:“妈妈。” 齐廷想探头,江娆第一反应给了他当胸一脚,将他踹得后仰倒在地上,而她迅速关上门,转身时面带微笑:“宝贝,我不是让你在卧室里玩,不要开门出来吗?” 徐来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大门,犹豫地说:“我听见你在和人吵架,吵了很久,我有点怕。” 江娆心里暗骂齐廷,走过去抱起徐来,柔和安抚:“没事,不怕,妈妈不小心给坏叔叔开了门,正在赶跑他。” 门铃一直响,齐廷在外面边拍门边喊:“徐媚!我看见他了,你不能阻止他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徐来扭头,乌黑的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她:“这个坏叔叔是垃圾桶里的那个吗?” “哪个?”江娆一时没跟上他脑回路。 “就是坏掉丢了的爸爸。” 江娆:……小孩还真是怪聪明,这都让他听明白了。 “嗯……他从垃圾桶里爬出来,非要跟妈妈抢来来。” 徐来眨巴眨巴眼,俯身抱住她的脖子,淡定地评价:“那他真是坏透了,我才不要被他抢走呢。” 本来很烦闷的江娆听见这句话,心里别提多熨贴了,油然而生一股拉开门和齐廷大战三百回合的冲动。 来啊,战斗啊!垃圾! 但理智拦住了江娆,她不想给机会让齐廷进门,否则他赖着不走就难办了。 江娆拿出手机,把齐廷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放出来,拨了回去。 “齐公子,你手不疼吗?” 门外的齐廷终于消停了,他张口就说:“徐媚,我之所以来,也是给我们俩之间留一个余地,总归是一家人,你也不想最后闹到需要打官司的地步吧,这样你和齐家的脸面都不会太好看。我妈是肯定要他认祖归宗的,到时候你也可以来看他啊!” 江娆说:“告诉你妈她想得美。怕打官司的不是我,之前上学时用的手机我还留着,你们让我打掉孩子的短信我也留着,知道自己的嘴脸丑恶就不要天天往我面前凑了。” “你留下他的时候难道不是想有朝一日让他回到齐家吗?” 江娆:“我留下是因为爱他,并不是稀罕你家那一页户口本。我儿子就是我徐媚的儿子,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他以后会有爸爸,但他爸爸不会是你。” “你真的……”齐廷深吸了一口气,找不到话反驳,最后颓废地说:“你真的变了。” “是啊,变成你祖宗了,话就说到这,你再上我家的话,我会雇十个保镖来把你扔出去。” 挂完电话,齐廷也没有再拍门,江娆转头,笑眯眯地说:“宝贝中午吃咖喱饭可以吗?” 徐来都被她前后两副面孔的无缝切换给惊得呆住了。 他想世界上可能有两个徐媚,一个凶巴巴像个母老虎,一个温柔又可亲。 当温柔可亲的徐媚看到不断震动的电话时,就会把另一个徐媚放出来,凶巴巴地对着手机吼:“程树安,你很闲吗?一直在这打我电话?” 徐来不想被伤及无辜,晃动着小脚从她怀里滑下来,跑进卧室继续看动画片。 说实话江娆也不明白程树安的每天打她电话有什么意思,他们又不是什么很要好的朋友,也根本不是一个咖位的人。 程树安是当下娱乐圈炙手可热的男演员之一,粉丝都是千万级别,优质剧本接到手软,去年还拿了个影帝。 他这样的人年纪轻轻代表作就能拿出来一堆,拍出来的戏都不用花心思去炒作和宣传,他的名字放在演员列表里就是口碑。 就是这样一个红透半边天的国民男演员,幕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打给徐媚嘲笑她最近演的角色烂。 徐媚这人心大,以前每次被嘲笑了还乐呵呵的迎合他:“是哦,我也觉得她挺蠢的,陷害女主的时候总是被发现,下药之前也不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可江娆心眼小,她觉得程树安有点烦人。 程树安那边被江娆怼得沉默了两秒,随后没好气地怼了回来:“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关心!我关心你才给你打电话懂不懂!” 江娆从冰箱里拿出食材,顺了一口气:“我懂的啦,我没事,你不用过于关心我。” 她刻意把过于这两个字加了重音,希望程树安能听懂她的阴阳怪气。 程树安情商在线,他听得懂:“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最近的事不是因我而起,你别迁怒我。我也不是来看你热闹的,你最近有戏拍吗?” 江娆把手机公放,开始配菜:“没有。” “你就在家带孩子?” “是啊。” “孩子是谁的?” 江娆把菜刀往板上一扔,发出巨大的声响:“我自己的,怎么了?” 程树安听见了她那边的动静,也听出了她语气不善。 他摸了摸鼻子,用气音笑了一下,低沉的声音通过电磁波传导后有几分性感。 “呐,我追了你这么久,如果你的孩子需要一个爸爸,能不能让我排第一位?” 第28章 人设崩了! 江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反问一句:“你在开我的玩笑?我警告你,我这时候心情极度差,听不得这种玩笑。” “我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吗?”程树安说完后,沉默了几秒,爆发出一声低吼:“徐媚!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没发现我在追你吧!” 呃…… 江娆回味了一下徐媚记忆力关于程树安的印象,老老实实回答:“没有,我只觉得你好像很无聊,很喜欢来嘲讽我演的角色。” 程树安来了火气,说话语速变快了:“我要不是喜欢你我会关注你演了什么?娱乐圈那么多女演员我怎么不给她们打电话!不嘲笑她们?!你这个人,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江娆眉头一挑,毫不客气地反呛:“你管这叫追?你小学生吗?” 程树安又噎住了,他想不通为什么被曝出黑料了之后徐媚变得这么牙尖嘴利,难道是每天都在网上跟黑粉对骂练出来的? 上次挂他电话的时候程树安就觉得不太对劲,徐媚是一个长着祸水脸蛋软妹性格的人,他被她的反差萌给吸引,一直暗戳戳拉近两人关系,而他心里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粉红泡泡被上个电话的那句“你如果没事做,可以去保护大海”给怼没了。 他开始怀疑,电话那头是不是另一个人。 【系统:江娆,必须得提醒你,在配角眼中,徐媚的人设正在崩塌,崩的太过分会这个世界产生排异反应,将你提前剥离。】 江娆:还有这种事情? 【系统:是的,原主性格可以有变化,但要让故事里的人都能接受你的变化。】 江娆:齐廷也说过我变了,你为什么没在那时候提醒我? 【系统:因为他已经五年没见过你,你性情变化在他心里是可以接受的事情,但程树安不一样,他和你比较熟。】 江娆:了解了。 她深深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神情已经楚楚可怜。 “对不起,我没有发现,这几天晕头转向,一切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孩子的事突然被爆出来,我前男友也上门骚扰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语气渐渐低落,慌乱起来:“我只想好好做一个演员,做一个妈妈,别的事情,我想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程树安听着,知道这是婉拒的意思,听到前男友三个字,也猜到这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他心里那点怪异感消散,徐媚像只小刺猬,在受到伤害时竖起了背上的刺对着他,其实另一面还是柔弱需要人呵护的。 如果江娆知道他的想法,恐怕会说,哦,你猜错了,我不是刺猬,我是个海胆,我全身都是刺,一天不扎人我身上像有蚂蚁爬。 如果不是人设需要,江娆能和程树安互怼三天三夜。 “我戏刚拍完,那个男人还在吗?我来帮你处理。” 江娆心想,早就骂跑了,等你来帮忙人坟头草都三米了。 “不用,我可以的,谢谢你的关心,我要做饭了,下次再聊。” 程树安“嗯”了一声,在挂电话之后补充:“之前我说的你可以考虑,我随时等候你改变主意。” 江娆一刀砍在鸡身上,砍下了它的脑袋,可谓是快狠准兼备。 她的刀无情,声音却娇怜,问他:“你说什么?没听清楚。” 程树安被她的动静吓得心一颤,知道她在做饭,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干什么凶残的事情。 “没听清算了,你先忙,下次聊。” 江娆翘起小手指挂了电话,专心给鸡解体。 男人,只会影响她挥刀的速度。 —— 戏没得拍,一些早就邀请了她的时尚界活动还是要去的。 冤家路窄,因为同在一个公司,江娆走红毯时排在了男女主所在的男团后面。 江娆的这家娱乐公司旗下最有名的就是花重金打造的四人男子偶像男团fever,队长楚奕承,高学历高颜值高实力男子偶像,外号低音炮之王,荷尔蒙王者,最强门面。 队内主唱黎栎,外号奶甜小幺,人鱼歌喉。 主舞段珩,rapper乔舜明,名气不如前两位高,但也很有实力。 在唱跳偶像团体刚开始大火的时候,fever只是被公司推出来试水深的工具,谁也没想到能够一炮而红。 江娆研究过,这个团能红主要是运气好,娱乐圈俊男美女那么多,一个男团出来掀起阵新鲜感,很快就会过气。 fever出来时,刚好腐文化盛行,涌现了大批喜欢看男孩子贴贴的腐女群体,将楚奕承和黎栎之间暧昧的互动剪成了一个又一个令人遐想的片段传播分享,很多路人在三次元磕到了有颜值的糖,觉得可口,便自发地为他们宣传起来。 江娆看到,每次楚奕承在台上和黎栎互动的时候,底下的粉丝就会声嘶力竭地尖叫,仿佛到了两个成员的结婚现场。 她必须承认,这四个——哦不对,三个大帅哥一个伪帅哥唱歌跳舞也确实好看。而且楚奕承这人有背景,他想要的资源都能拿到手,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仿佛半个娱乐圈都在听他的话。 这可能就是男主光环。 而黎栎在一个男团里演了近两年男生,欺骗粉丝,消费粉丝,还和粉丝的男神楚奕承边工作边谈恋爱,居然都没有被粉丝发现! 这可能就是女主光环的力量。 据江娆所知,fever的其他两个队友知道黎栎是女生之后,不但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反而都爱上了女主角,各种照顾她,帮她隐瞒真相。 江娆:我不理解,我年少无知生了个孩子不好意思公开,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插足他人家庭,就被骂到差点冷藏。她是彻头彻尾地把千万粉丝当猴耍,真的没人怕黎栎的事曝光后,偶像男团成了不男不女团,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被人骂到遗臭千年吗? 【系统:他们都爱她,怎么会责怪她。】 江娆:呸,恋爱脑害人不浅。 四个人走完红毯后,终于轮到江娆登场。 只见直播镜头里,黑色车门缓缓拉开,一条洁白修长的腿伸出来,踩着六厘米的银色高跟鞋,穿着挂脖露肩开叉长裙,她站直在地毯上,镜头缓慢往上移的那几秒,白的欺霜赛雪,银的璀璨夺目,红的艳丽荼蘼,是极其令人惊艳的视觉享受。 第29章 抢工作啦。 不管徐媚演了什么角色,不管她被爆出什么难听的料,有一个事实是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 她确实是个妩媚的美人。 不是脂粉堆砌,也不是角色滤镜,她只要站在那里,简简单单地穿身红裙披个卷发,就是所有人都忽视不了的风景。 裙摆有点长,江娆稍稍拎起一点,单手对着镜头微笑招手,虽然她没有多红,但摄影师也愿意为了她的美貌多拍几张。 签名后,她走到了主持人采访的位置,闪光灯在闪烁,江娆保持着微笑,偏头看着男主持,明明什么也没说,一双狐狸眼都像含着情意,勾人地很。 男主持心跳一乱,差点忘了自己要问什么,慌忙地看了一眼手卡。 “徐媚,最近大家都很喜欢你的儿子,想问你儿子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准备组团偷回家。最近也经常看见你让他出镜,请问你有让他成为童星的想法吗?” “如果想要孩子你们得自己生,我只有这一个,什么颜色的麻袋都不行。我不打算让我的儿子做童星,他只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了,我让他出镜——” 江娆抿着唇笑了笑:“完全是出于炫耀。” 就算被骂到退圈,她也要告诉全世界,她儿子就是全世界最可爱,最酷,最漂亮的崽! 红毯过后是晚会,大家都在想办法在身旁的镜头里留下美照,江娆没心思跟人抢位置,走到偏僻的角落里等待散场。 她拿着红酒杯站着发呆,视线懒散又随意地扫过在场的人,偶尔有认识的人跟她打招呼,她就微笑点头,并不主动上前攀谈。 身旁走过来了个男人,忽得低声同她说话:“徐媚,这是我的名片,认识一下。” 魂游天外的江娆被他有磁性的声音唤回元神,她还以为是哪个不怀好意的油腻搭讪者,转头一看,是个年轻的男人,个子很高,身材清瘦,眉眼深邃,唇形偏薄,没有妆也没有笑,皮肤白得像纸,刘海长到几乎挡住眼睛,看着有种阴郁颓唐的消沉感。 单看下半张脸都能看出来他确实是个好看的男人。 “你好。”江娆随口问好,低头看着名片,上面写了名字和电话,他的工作,和他工作室的名字。 “李铭禹导演…你是个新导演?” 李铭禹说:“编剧兼导演,我有个剧本想拍,你给我的感觉很符合其中一个角色,等我拉到投资,我会给你发去邀请,希望你能赏脸。” 江娆以为又是什么花瓶女二号的角色,为了礼貌,她没有拒绝,伸出手友好道:“谢谢您的欣赏。” 李铭禹不知道这是敷衍的意思,还以为她答应了,薄唇微微上扬,伸手与她半握。 两人指尖触碰的一刹那,江娆接收到了剧情,心中大震。 难怪长这么帅,这居然也是个重要的配角!! 原文中他也是这样到处为自己的剧本拉投资找演员,到处碰壁,然后碰见了女主黎栎。 黎栎刚巧是他的书迷,听到之后就去跟楚奕承推荐了李铭禹,楚奕承发现这人的确很有才华,就投资了他的戏,并担任了男主角。 随后李铭禹的低成本高制作电影《雾》上线,极致的画面色彩,高度紧凑的剧情和令人深思的悬疑推理风格让《雾》一跃成为年度票房榜首,并收获了一大堆推理迷粉丝。 随后《雾》作为一个系列,开启了第二部第三部,每一部都非常卖座,并且收到了很好的反响。李铭禹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导演成为着名大导演,而楚奕承也在第三部《雾》上映后拿到了最佳男演员的名称,也就是影帝。 李铭禹的手指就要抽离,江娆下意识反手抓住他,女人温热柔软的掌心包裹住李铭禹的时候,他心跳乱了几拍,刘海下那双阴郁的眼睛明显有几分慌乱出现。 她抓他干什么?如此暧昧的举动,难不成是对他感兴趣? 他不知道,江娆感兴趣的是他后面大火的电影,抓住的是送到她眼前的机会。 “导演,我问你,假如我投资你的戏,可以演女主角吗?” 李铭禹心里乱撞的小鹿噶一下撞死了,他悄悄呼出一口气,忽略接踵而至的那些复杂的情绪,告诉她:“你不投资,我让你演的也是女主。” 他的《雾》写的是一个高智商的反社会型人格的女主伪装成正常人上班工作,却偶然成为连环变态杀人狂的目标,成功反杀对方的故事。 在这个过程中,女主逐渐释放自己反社会的本性,而男主作为正义的一方,一边破案还要一边用人间美好拉住她,防止她转化为恶魔。 李铭禹在看见江娆走上红毯的那一刻,就被她浓稠艳丽的五官和淡然的气场给征服,确认她就是他想要的女主角。 一个漂亮,聪明,又强大的女人。 他这个人很关注视觉效果,在剧情里写的场景,他都有认真想象过。如果拍成电影,他肯定会把自己的想象尽量一比一还原。 徐媚完全符合他对女主的想象,除了她,任何一张脸去演他的女主,李铭禹都会产生强烈的心理不适。 “这样吗?那太好了,我刚好有点钱,你如果想谈投资的话,就不要去找别人了,我全投。” 李铭禹迟疑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江娆说:“我是个成年人,会对自己的话负责。” 李铭禹对上她自信坚定的双眼,慢慢有了底,他今天本来就是借了朋友关系来这个晚会赌赌运气,在心里演算日后可能会邀请到的演员大概需要多少片酬。 很多投资商都是看菜下筷,如果他能说动几个大经纪人看上他的剧本,演员到位了吸引到投资也简单。 他也没想到一个二线女演员会主动要求带资进组,还特别强调要全投,如果她说真的,那李铭禹求之不得。 他点头:“我暂且相信你的话,但我必须强调,即使你是投资人,也不能对我的剧本指手画脚,不可以加戏和更改剧情,也不能乱塞人进组。” 江娆顿了顿:“不塞人,引荐行不行?男主角你可别找那些什么男团偶像光有脸没有演技的那种,你觉得程树安怎么样?” 李铭禹皱眉,又开始怀疑她在吹牛了,一开口就是程树安怎么样?程树安的名字就是票房保证,这种影帝级别的男演员来出演他一个新人的电影,他想都不敢想! 他没说话,江娆以为他默许了,愉悦地拍板:“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就定下程树安了。” 第30章 贺天顺的错。 男主光环那么厉害,江娆可不想留给楚奕承一丝机会走原文剧情成为影帝,她要是和楚奕承演对手戏,怕自己会因为殴打男主角上新闻。 娱乐圈里,和她关系好的男演员不多,刚好江娆认识一个程树安,立马想到把人拉进来填进男主角这个坑。 反正程树安一天到晚看起来非常闲的样子。 某影帝如果知道江娆的想法,肯定会咬牙切齿地反驳:我那是在追求你才把时间浪费在你这个木头脑袋身上,我闲你个头! 李铭禹深呼吸,努力平静下来,不去想她到底是不是个骗子。 “他愿意来的话,我没有意见。” 以程树安的演技和在影视圈的地位愿意来演他戏的男主角,他只能用蓬荜生辉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说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但前提是他愿意。 江娆说:“他会愿意的,不愿意就吃大亏了。” 李铭禹勾唇,即使觉得她可能是骗子也有被这句话取悦到,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那就,谢谢你的欣赏了。” 当晚回去,江娆主动给程树安打电话。 程树安第一次被她回应,以为木头脑袋开窍了,接电话时声音里都是愉悦:“怎么?知道过了我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打个电话又不是给你求婚。” 程树安捋了一把头发,对着车里的前视镜照了照,确定自己今天依然非常帅气,迷倒个把女演员不在话下。 “我回来海市了,你是不是也在海市?有空的话,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吧,让我见见我们的儿子。” 江娆说:“那是我的儿子,谢谢。明天吃饭倒是可以,我请,正好有个忙要你帮一下。” “悉听尊便。” 江娆联系完程树安,又联系自家大哥。 “哥哥!” 徐歌开口就骂:“果然出事了吧!你把来来怎么了?” “……” 徐媚是在自家哥哥里留了个多么不靠谱的印象,一打电话就是孩子肯定出事了她是来求助的。 江娆说:“冷静,冷静,哥,你外甥没事,他很好,有事的是我,我要拍电影。” 徐歌的火气降下来:“哦,你啊,拍呗,又没拦着你。” “需要点钱买个女主角。” “呵?之前我要给你买,你不是很有骨气说不要家里花钱,要靠自己吗?” 江娆巴结地笑:“嘻嘻,年轻不懂事,别跟我记这旧仇,好不好嘛~好哥哥~” 徐歌从小就疼妹妹,她一撒娇,他什么都能答应。 “买买买,给你买,一部够不够?多买几部呗。” “够了够了,我把那个导演的电话发给你,你跟他谈。” 电影的事说完之后,徐歌还和徐来视频了一会,确认他大外甥活的好好的,才放下心来。 徐家本就不差钱,就愁找不到花钱的地方,没几天徐歌就帮她把投资合同就签好了,电影紧锣密鼓地筹备开机。 李铭禹加上了江娆的联系方式。 “谢谢,投资收到了,剧本已经发给你经纪人。” 江娆心想徐媚这愿望不是很好实现吗?她这是当局者迷。 靠自己的能力当主角?钞能力怎么不算一种能力呢? 江娆笑嘻嘻回复:“导演,程树安经纪人的电话给你,我跟他说好了,他等着看剧本呢。” 李铭禹发来六个点:“……” 系统真没说错,她这大招沉默真是百分百命中所有人。 昨天江娆应邀和程树安吃饭,化妆的时候徐来在她旁边看着,问她:“你要去见程树安吗?” “你怎么知道?” 徐来说:“我听见你和他打电话了。” 江娆听出一丝幽怨的味道,转头问:“你不愿意我去见他吗?” 徐来板着脸:“你去见他,我在家里怎么办?” 本来打算叫许佳来照顾徐来的江娆改了主意,转头问他:“你和妈妈一起去?” 徐来低头玩他的玩偶小狗的耳朵,哼了一声,嘀嘀咕咕:“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江娆就把徐来带上了,两人约在一家私房菜馆的包厢见面,程树安先到,已经在包厢等着了。 江娆抱着孩子出现的时候,程树安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笑得灿烂。 “徐媚,你真把咱儿子带来了。” 江娆无情地说:“我儿子,谢谢。” 徐来看见程树安,觉得这人很眼熟,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程树安也对他很感兴趣,一大一小对视:“你好呀来来,我是程树安叔叔。” 之前他还以为江娆嘴里喊的来来是情敌的名字,为此烧了很久的妒火,后来才知道是她儿子的小名。 徐来眉头一拧,又松开,终于确认了眼前的人他的确见过,声音响亮地叫他:“你是贺天顺!你为什么打我妈妈!” 程树安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贺天顺是他在一部名为《花朝如梦》的电视剧里演的男主角,而徐媚是女配角,为了爬他的床强行勾引他,被他打了一巴掌。 他慌忙解释:“不是我要打你妈妈,这都是电视里要我这么演的,是贺天顺做的事,和我程树安没关系,我肯定不会打她的。” 江娆在旁边看戏偷笑,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意思, “我妈妈都亲你,你还打她,你真坏。” 程树安百口莫辩,看到吃瓜群众江娆,灵机一动:“你让她再亲我一下,我保证不打她了。” 母子俩异口同声:“你想得美。” 终究是江娆跟徐来解释清楚了眼前这个叔叔不是贺天顺,徐来还是不肯拿正眼看程树安。 “可他就是打了你。” 程树安只能低头跟他们认错:“对不起,贺天顺知道错了。” “这还差不多。” 因为一个角色做的事,程树安和徐来小朋友的初次见面碰了一鼻子灰,他有苦难言,只能努力献殷勤博好感。 江娆把请他演李铭禹电影男主角的事一说,程树安第一反应是:“电影里我会打你吗?” 江娆说:“电影比较血腥,他不能看,片酬按你之前的水平给,不会差你钱,也绝对不是什么烂片,不会影响你的口碑。” 程树安说:“哦,行,你好不容易演一次女主角,我怎么能不捧场,一家人谈什么钱。” 江娆给孩子剔鱼刺,闻言无奈地放下筷子:“程树安,我是来跟你谈工作的呀,不是来谈恋爱,你要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就找别人去了。” 第31章 好人卡+1。 徐来捧着果汁,煞有介事地跟着点头。 虽然听不懂妈妈在和这个叔叔谈什么,但是他能看出来这个叔叔喜欢他妈妈,想和他成为一家人。 哼,想得美。 程树安在小的那里碰了灰,又在江娆这里撞了墙,他感觉自己的脸生疼,自尊心有点受不住。 别人为了能蹭到他的热度,怎么着也要和他炒个cp出来,而他看上的小演员,一开始对他不冷不热,后来嘲讽拉满,现在油盐不进。 程树安看出来了,徐媚她是真的对他没意思。 那他呢?这么上赶着追一个有孩子的女人,对方还不给好脸色,有意思吗? “你是来谈工作没错,但我是不是你也清楚。如果你是想利用我对你的感情让我帮忙,这戏我不拍。” 听到他反悔,江娆眼睛微微睁大,她想了想,虽然脸上难掩失落,还是从容道:“对不起,因为男演员里面我只跟你比较熟,所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并不是什么利用感情,你当然有拒绝的权利,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这么平静,程树安心里反而更不舒服。 她就不能放下身段来哄他吗?求他一下他未必不能同意啊! 行,她清高,她了不起,只有他为情所困,他求而不得。 越想越生气,程树安的脸色渐渐变冷,捏着饮料杯子的白皙手背浮出根根青筋。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徐来看着程树安紧绷的侧脸,又看看自己正在挑鱼刺的妈妈,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程叔叔好像在生气。 他不会像贺天顺一样生气的时候打人吧? 徐来把杯子里的果汁喝完,空杯子伸到程树安面前:“叔叔,帮我倒果汁,谢谢。” 小孩子清脆的声音让程树安暂时从混乱思绪中抽离,江娆也因此抬头看向他,拥有相似五官的一大一小都用清澈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帮助。 徐媚一直在演配角,这程树安知道。 她演技不差,工作态度又负责,即使明知道那个角色是配角,是反派,会让观众骂,会代入到演员身上,她也会认真地演好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反派。 其实私下里她是很讨人喜欢的,心地善良,充满正义感,有点傻乎乎的天真。 程树安嘲讽她也是为了找话题和她说话,每次嘲讽后又上赶着安慰,生怕她不开心了,而徐媚好像天生不知道难过是什么,被人骂角色骂到最难听的时候接电话时依然笑呵呵。 他是真心喜欢她,就算知道她有孩子,第一反应也是她被冷藏的话会不会难过,自己该怎么帮她。 现在徐媚需要帮忙,他却在这里计较得失。 正如她所说,帮不帮也是他的选择,喜欢她也是他的选择,即使这份感情没有回应,至少她尊重他,没有装成一副虚情假意的模样去骗他答应。 程树安接过徐来的杯子,给小朋友倒满果汁,又给江娆盛了汤,接过她挑刺的碗筷。 “你不用对不起,是我太小心眼了,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这戏我会接,你先吃吧,我吃饱了,我来照顾他。” 江娆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感觉一头雾水,男人都是这么善变吗?刚刚说不要,她都已经开始在心里物色下一个去找谁比较好了,他又愿意了。 既然程树安愿意,江娆也懒得客气,跟他道了谢,把喂孩子的事交给他,心满意足地吃饭。 坐在中间喝果汁的徐来偷偷想,这个叔叔也跟妈妈一样,会把生气的自己藏起来,温柔地说话,应该是个好叔叔。 吃完饭后程树安带着果汁喝多的徐来去上厕所,江娆想去结账却得知程树安是老板,这顿饭记在老板账上。 这家私房菜是全国连锁店,不是一般有名气,环境清静,菜品精致高档,服务水平一流,主要客户群体是注重生活质量的高消费人群,他们演员吃饭也会优先选这个地方,因为保密性好,狗仔也进不来。 看来娱乐圈多的是不演戏就要回家继承家产的人。 程树安带着徐来回来的时候,徐来手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条用珠子串出来了红色锦鲤,他抱在怀里,锦鲤比他都高,像年画上的小娃娃一样。 “哪来的啊?” 徐来指了指后面餐厅转角的小喷泉,那中间本来是个鲤鱼跃龙门的布景,龙门上面的大鲤鱼不知所踪。 这家店叫锦玉良食,锦鲤是个招牌吉祥物,就这样被程树安摘下来给徐来当玩具了。 江娆:“……你这老板当得真任性。” 程树安不以为然:“他说要就给他玩呀,再去定制一个放上面就行了。” 徐来抱着锦鲤,对着江娆眨眨眼,很是无辜:“我说了谢谢叔叔的。” 所以不用再还回去了,他就是想要嘛,跟他的小宠物很像的大鱼~ 本来想教育孩子不能看见什么都想要的江娆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睛就说不出责备的话来,只好转头把锅甩程树安身上:“惯出坏毛病算你的。” 程树安笑着说:“算我的就算我的。” 大不了他给徐来当爸爸,一直惯着。 两人分别,江娆回到家里,给徐来洗澡的时候顺便把鱼也跟他一起洗干净了。 “妈妈,程叔叔是个好人。” 江娆说:“嗯,因为他给你送了鱼吗?” “不是,因为他在我的手表里留了他的电话号码,说以后有事情可以打他的电话,他会像奥特曼一样出现。” “给你留电话就是好人啦?” 徐来说不出为什么程树安给了他一个电话他就觉得对方是好人,如果再长大一点,他就会明白程树安给他的东西叫安全感。 然而他才五岁,不知道安全感是什么,只好低头承认:“好吧,因为他送了我鱼。” 江娆被他乐得直笑。 她快要去拍戏了,工作忙起来怕照顾不到孩子,送回到二老身边又舍不得。 江娆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儿子:“来来,你想不想你的小伙伴?想不想外公外婆?” 徐来点头:“想。” 江娆说:“那你要回外公外婆身边吗?妈妈工作的话,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了。” 徐来说:“我不要人陪,是你要我陪。” 江娆虚心承认:“对对对是我。” “所以我不回家,我会好好陪你的,放心吧。” 说完徐来还从被子里伸出小手,在她肚皮上煞有介事地拍了两下作为安慰。 江娆笑了笑,低头亲了一下他柔软的发顶:“谢谢你啦。” 第32章 你不行了? 齐廷上次被她关在门外之后就没有再来堵她,江娆本以为齐家已经消停了,没想到消停了几天在背地里给她攒出一个大招来。 一夜之间网上冒出诸多水军,齐廷用伪造的聊天转账记录把江娆描述成一个偷偷生子后多次索要抚养费,却始终不给男方看孩子,也不愿意交出抚养权的前女友。 他还开了个人主页,声明自己会依靠法律途径夺回孩子,还他一个健康幸福的家庭。 江娆难得失控,看见他的声明之后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还你奶奶个腿。”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为了防止她用聊天记录证明齐家的丑恶嘴脸,他先倒打一耙。 旁人哪里分得清真假,看到什么都以为是真的,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江娆又一次被炸上了热搜,她未婚生子,又公然晒娃,再冒出来个孩子亲爸指责她霸占儿子利用他圈钱还不让他见亲爸。 网友直呼精彩,看齐廷是财团大公子,便在心里坐实了徐媚是个不择手段也要攀高枝的狐媚子,将她说的卑劣低廉,十分难听。 徐家二老本来置身于娱乐圈之外,对网上关于女儿的诸多评论也能淡然处之,因为知道那都不是真的。 但齐廷一出现,他们脾气再好也被点燃了。 说假话也不带这么理直气壮的吧!还好意思整些不存在的证据出来。 徐歌直接在公司官方主页上艾特齐廷,放言:“我随时可以给我妹妹一个亿当零花钱,谁图你这几百万了?编也编得像样一点。。” 齐家当然没打听,他们只知道徐媚是个小演员,常年接不到好戏,谁知道她是个家里有钱的小演员。 当初齐廷说女友徐媚意外怀孕的时候,温诗情就以为她是一个故意怀上孩子,企图嫁入豪门的贫民窟女孩,先入为主的偏见让她根本没想去深入了解徐媚的家庭。 当徐歌站出来为亲妹妹辟谣,大家仔细一了解,才发现,哦!徐媚好像也不差钱!她亲哥哥是市值百亿的公司的董事长,她家里还不止这一个产业。 一时间齐廷的假证据摇摇欲坠,他只能换一条路,说孩子想见父亲,徐媚把对他的怨气撒在孩子身上,总是虐待他不让他见父亲。所以徐来才会在视频里直呼她的名字,对她也很冷淡。 他还故意把自己在她家堵门呼唤要见孩子的视频放出来博同情,同时附上了律师函。 江娆把电脑椅往后拉,看了看旁边正在书房地毯上拼接机器人的徐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好。 齐廷为了要孩子还真是无孔不入。 虐待孩子这一项大帽子扣下来,网友去她视频里深扒,把徐来天生的高冷少言误解成对她长期虐待的麻木和畏惧。 徐媚能摊上这么个前男友真是倒大霉了。 江娆转发了他的律师函,回复只有一句。 ——“你是不是不行了?” 她这一句话看似软绵实则阴狠霸道,让富有联想力的网友立马想象出了她对齐廷这番操作的嫌弃和两人之间纠葛的真相。 你是不是生不出孩子,齐家要绝后了,才会死咬着原本的前女友要香火。 理智网友捋清楚逻辑,开始帮徐媚说话:“这么想要儿子,早干嘛去了呀,徐媚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让她摊上个未婚生子的不洁名称被骂上了热搜。” 被蒙在鼓里的网友还在帮齐廷说话:“她是故意留下这个孩子,为了跟齐家要钱!为了报复齐公子跟她分手,她还虐待孩子,呜呜呜宝宝好可怜……” 评论区的乌烟瘴气看久了影响心情,江娆把电脑关了,给徐歌打电话,让他帮忙找最好的律师。 不就是打官司,谁怕谁! 关榕榕打来电话,提出了她的建议:“那家卫视的亲子综艺还在邀请你,收视率很高的,你要不然再考虑考虑,大家都觉得你虐待孩子,让他们看看你和儿子相处日常,就不会这么想了。” “凭什么他一造谣我就得被迫去辟谣?我不去。” “你也不想你儿子以后到哪都会接收到同情的目光,问他是不是被妈妈虐待了吧。” 江娆上头的火气渐渐降下来,她想起了网上正在声伐她的网友,想到那一句又一句的“心疼宝宝,宝宝好可怜”的言论,关榕榕说的没错,这些谣言她可以不介意,但对以后的徐来成长不利。 “我问问他去不去,我尊重孩子的意见。” 如果徐来不想去,她再去想别的方式保护他。 江娆翻出那部亲子综艺的前两季,抱着徐来一起看。 节目名叫《在爱里畅游》,是记录明星父母和孩子一起出去旅游,体验各种民俗文化的美好日常。 不过别的参加节目的明星父母都是成双成对的,她一个单亲妈妈居然也会被邀请,估计是因为节目组想利用她身上的话题量赚收视吧。 每组明星家庭在初到一个地方的时候,都要靠做任务玩游戏赢得要居住的房子和吃饭的食材,性格各异的小朋友在一起认识和玩耍的时候碰撞出的天真可爱的瞬间,还有家庭成员相处的时候各种温馨场面,这些都被镜头捕捉到,配上后期放大的效果,更能打动人心。 徐来一开始看得敷衍,后来就被里面的小朋友吸引了目光,有时候还会抬头跟她说上两句。 “妈妈,为什么拿到的东西要分享啊?” 江娆说:“因为分享是相互的,你看,这个小朋友给了别人鸡蛋,别人是不是也给了他白菜,大家都有了白菜和鸡蛋,这样不是更加开心了。” “哦。如果我给了他我的鸡蛋,我自己就没有了鸡蛋,也要分享吗?” “那样就不叫分享了宝贝,分享是把自己多出来的东西给别人,你没有多,就可以不用给。” 徐来听懂了,乖乖地点点头。 结果节目的下个场面就是一个小男孩拿到了路人送的冰激凌,另一个和他一起做任务的小姑娘也要吃,男孩不愿意给,他的爸爸在旁边劝说。 “人家是女孩子,她都哭了,你给她,爸爸再给你买一个好吗?” 小男孩很委屈地说:“可是我也很热,我也想吃。” 他爸爸慢慢没了耐心:“要学会分享,难道你让妹妹看着你冰激凌吗?你平时不是吃了很多了,这次给妹妹吧。” 小男孩闹着不给,最后爸爸要抢他手里的东西,他生气地把冰激凌扔到地上:“都别吃了!” 第33章 在爱里畅游。 结果父子间闹了矛盾,小女孩也不哭了,过了一会把冰激凌的事忘在脑后,而小男孩因此回家受了父母一顿苦口婆心的教育。 徐来歪着头问她:“妈妈,他做错了吗?” 江娆捏了捏他圆嘟嘟的脸颊,说:“他没错,错的是他爸爸。如果是来来给路人叔叔帮忙得到的冰激凌,就是来来的奖励,谁要妈妈也不给。” 徐来双手抓着她的手掌,在手背印下一个软乎乎的亲亲,然后把下巴放在她掌心里,像个撒娇的小狗崽任她揉捏, 江娆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低头问他:“来来,你想不想和妈妈一起出去玩,就像电视里这样?” 徐来猛得抬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惊喜:“可以吗?” 这是想去的意思了,不过也是,他离开了故乡的小伙伴,身边只有许佳和她,有时候江娆还得去忙工作,看剧本,徐来只能自己孤零零地玩。 如果去参加节目,他不仅能和她一起游山玩水,还能认识同龄小朋友。 江娆点头:“可以啊。” 只要徐来想去,什么都好说。 江娆让关榕榕接下节目的邀请,刚好节目的制作人已经万事俱备,她这边一松口,节目组立马就和关榕榕签下合同敲定了开拍日期,但是跟她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 “他们说,别的明星都是以三口之家的组合去参加的,你这边少了一个爸爸,做游戏的时候会不公平,他们会邀请一个男明星给你充当临时老公,你没意见吧。” 江娆转头问徐来:“多一个叔叔跟我们一起玩可以吗?” 徐来声音响亮:“是程树安叔叔吗!” 他对程树安还挺有好感,不过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江娆又问电话:“不是程树安吧。” “嗯?你什么时候跟程树安关系这么好了,我还奇怪呢,以他的咖位怎么会主动帮你说话?” “他什么时候帮我说话了?” “你最近没上网?” “哦…懒得看。” “现在还在热搜上,去看吧。顺便告诉你,和你参加节目的不是程树安,是许霖。” 许霖,也是徐媚合作过的男演员,记得性格还不错。 “行,我知道了。” 江娆去翻热搜,第一条是国家大事,第二条是某男明星结婚,第三条就是程树安的名字。 程树安在个人主页转发了江娆怼齐廷“是不是不行”的那条动态,还补充一句:“我觉得齐先生需要去看一看精神科,妄想症这病得早点治。” 作为公众人物不能随意发声,不然很容易成为营销号带节奏的把柄。 而程树安就差没把“齐廷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直接说出来了,千万粉丝看着他怼人,看着他把自己划到一个没结婚却有了孩子,还和前男友掰扯不清的二线女演员阵营里。 他的粉丝在他的动态底下疯狂提醒他:“不要站队,不要管她,快删掉。” 程树安却始终没有删他这条转发,堂而皇之地表明着他的态度。 江娆给程树安发消息:“怎么?你不想在娱乐圈混了?万一我官司打输了呢。” 程树安:“他要是能赢,我程树安当场宣布退休。” 江娆:“我五岁开始就不发这种幼稚的毒誓了。” 程树安:“男儿至死是少年。” 江娆:“好的啦,谢谢少年。” 不管怎么说,程树安的发声分担了她部分压力,让群众舆论正面的风向暂时倒向了她这一边。 娱乐圈就是个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锤的地,如果徐媚一直挨骂,那观众就会以骂她为潮流,根本不会管强加在她身上的谣言是真是假。圈内没人为徐媚说话,基本上就坐实了她人品差,以后演再多戏,观众缘也好不起来。 反之,一旦有个非常有公信力的人站出来说:“我觉得徐媚没错。” 那么观众也会开始反思:她是不是被误会了,肯定有证据证明她没错。 程树安就是这个人,他站队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圈内演员发言支持徐媚维权,相信她是个好妈妈。 于情于理,江娆都应该感谢程树安。 她也跟家里人说了自己会参加亲子综艺的事,徐家人向来都无条件支持她的决定,只关心电视节目什么时候能播,他们在家守着电视。 合同签完后,《在爱里畅游》马不停蹄地开拍了。 节目组会先来家里给徐来录一段单人采访,江娆觉得以徐来的聪敏,不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可节目开播后她发现自己错了,徐来是没说什么,他只是把江娆的话给复述了出来,便产生了极佳的节目效果。 他出场的时候,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有人进来之后,他就不再动了,一本正经地把手放在膝盖上,挺直了背坐好。 当徐来和不熟的人见面的时候,就会表现出这副矜贵自持的高冷小王子模样。 他不知道房间里的镜头是提前装好的,因此前后反差被观众看得清清楚楚。 节目的工作人员进来采访他。 “宝贝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 徐来回答地很干脆:“我叫徐来,今年五岁。” “你知道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我妈妈叫徐媚,我没有爸爸,我妈妈说他坏掉了,所以扔进垃圾桶了。” 屏幕上飘过了一排硕大的感叹号——“!!!!!!这是能说的吗?” 江娆真心佩服节目组,中央的卫视后台硬就是不一样,孩子敢说他们也是真敢播,也不怕得罪齐家这个土财主。 “你以前跟妈妈一起去旅游过吗?” “没有,我跟外公外婆在一起,妈妈在拍戏,没有时间。” “那你想和妈妈旅游吗?” 徐来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你觉得妈妈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需要改正?” 这个问题属于挖坑了,一般的小孩子都会老老实实地回答,假如她真的像齐廷说的会虐待孩子,那么徐来多少会表现出受伤的痕迹。 可他的神情是一览无余的澄澈。 “我妈妈很好,特别好,世界第一好。” 说罢他还要点点头再肯定一遍。 “我最喜欢我妈妈了。” 江娆差点在电视机前掉下老母亲的两行清泪。 第34章 实习父亲。 接着徐来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最喜欢外公外婆,还有舅舅。” 江娆的眼泪又收了回去。 她以为她在金字塔的塔尖,没想到徐来的塔尖上是一个广场。 许霖被安排着在房间外面等候,因为他作为实习爸爸,要和徐来相处一天来培养感情。 江娆提前跟他见过面,跟他简单描述了徐来的性格,让他有点准备。 “我儿子他刚认识的时候会对你比较冷淡,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你,只是他有点怕生。熟起来之后,他就会变得特别乖。” 她还把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发给许霖:“你别嫌我要求多,照顾孩子不是件可以敷衍的事,我希望你既然接了这个工作就认真对待。” 许霖低头笑笑,他这人最有特色的是他的眼睛,是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像有一池春水漾开,无限温柔情意。 所以他演言情剧的男主角时,无数女粉丝痴迷于他的深情人设,殊不知这人不管看谁都是这个眼神。 “这些我会认真看的,那你呢?照顾你有什么我要注意的吗?” 江娆瞥他一眼,眼神里有几分嫌弃。 “少来这套。” 许霖有个坏毛病,他不光看人深情,嘴上功夫也厉害,估计是演戏演多了,撩人的台词张口就来,大多数时候他说的情话都是无心的,过个嘴瘾,一不小心就会欠下风流债。 被江娆怼了,他才知道收敛,摸了摸鼻子嘀咕:“果然,所有女孩子当妈妈之后都会变凶。” 江娆说:“我告诉你妈哦。” 开玩笑归开玩笑,他人还是不错,之前在剧组也非常照顾徐媚。 徐媚有一场落水被救的戏,当时天气冷,她又生理期,想推迟几天拍摄,导演对她发脾气,说全剧组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浪费时间。 许霖听到之后,主动说:“这场戏往后推吧,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拍。” 他本来就是难请的大红偶像剧男演员,说话的分量跟徐媚不是一个档次,他说不拍,导演一句怨言都没有。 后来徐媚去道歉,被他开玩笑开得面红耳赤,却义正言辞地说:“许霖,如果你并不打算和我发展出男女关系的话,以后就不要对我说这种话了,你本来人就很好,我不想喜欢上你以后,你又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那样很伤人心。” 许霖当时愣了愣,然后认真地跟徐媚道了歉,他虽然红,却从不跟其他演员摆架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许霖本以为以自己的亲和力,很快就能获得小朋友的喜爱。 没想到他进门,刚跟徐来打了个招呼,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徐来就一掌拍到桌子上:“三王爷!” 后期贴心地剪辑出徐媚和许霖共同出演的那部电视剧,许霖在里面演的三王爷的画面,让所有观众都明白了这个称呼的由来。 许霖笑了:“你也是三王爷的小粉丝吗?” 徐来气呼呼地说:“你为什么踢我妈妈?” 电视机前的观众:嗯??? 看回放的江娆:扑哧…… 同样看回放的程树安很是同情:兄弟你不是一个人。 贴心后期再次上线,同样是那部电视剧,许霖饰演的三王爷把想要推女主入水的恶毒女配徐媚一脚踹进了水里。这段画面加进来后,徐来小朋友突如其来的指责便有了解释。 许霖显然也反应过来这无妄之灾出自哪里,连忙解释:“这个……演戏你知道吧宝宝,有个人写了个故事,他怎么写我就得怎么演,是写故事的人要我踢她,不是我自己想踢!” 徐来又拍了一下桌子,像县令在对着犯人拍惊堂木一样,气势汹汹地说:“你要给她道歉!” 许霖有冤难言,只能妥协:“好好好,我一会见到你妈妈,肯定给她道歉。” “哼。”徐来冷着脸继续看故事书。 许霖坐在他身边,主动岔开话题:“你在做什么啊徐来宝宝。” 徐来指了指故事书,点读笔开始说话:“从前,农场里的鸭妈妈孵化出来一群小鸭子……” 他没说话,间接回答了许霖的问题。 “是丑小鸭的故事吗?今天你妈妈有事情要做,让叔叔照顾你,叔叔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徐来转头看了看他,脆生生地说:“不要,我自己玩。” “为什么呀?是因为我踹你妈妈那场戏吗?我保证会跟道歉,让她也踹我一脚。” 徐来认真地说:“因为你是大人,大人玩的东西和我们小孩子不一样,你玩一会就会说无聊了。” 许霖很意外:“你知道的东西也太多了,谁说无聊了?” 徐来摇头:“是小宇的哥哥,还有萱萱的姐姐说的。” “小宇和萱萱是你的朋友?” “嗯。” 许霖觉得他很有趣,记得徐媚演过的电视剧的人物和剧情,还记得大人们说过的话。 “你妈妈也不跟你玩吗?” 徐来回答:“我妈妈说,别的大人觉得无聊,是因为他们自己长大后变成无聊的大人了,跟玩什么东西没关系,她就很喜欢跟我一起听故事睡觉。” 着名观众江娆:其实主要是因为点读笔的声音很催眠。 许霖坐在小孩身边,撑着下巴偏头看他,唇边挂着笑意,看上去真像一个温柔宠溺的父亲:“你妈妈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不无聊。” 两人就这样听故事,画画,玩橡皮泥,在一起相处了一下午,肉眼可见地关系渐渐变得亲密起来,正如江娆所说,徐来是个初见高冷,打开心扉之后就会变得软萌招人疼的可爱小孩。 后来许霖做单人采访的时候,身上父亲的光环似乎还在闪闪发亮。 节目组问:“你认为徐来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小孩子?” 许霖回答:“他很聪明,也很敏感,可能一些我们认为他听不懂的话,他会记在心里慢慢去理解,去判断对错。作为徐媚的朋友,我认为在这一点上他们很像,徐媚本人也是一个有思想,过得很透彻的人,她愿意去听别人的意见,也坚持自己去做决定。或许一直以来,很多人都对她还有孩子有很多不好的评价,我希望大家都能通过这个节目打破对她的偏见。” “你对这趟旅程抱有期待吗?” “非常期待。” 第35章 八字不合。 晚上吃饭的时候,江娆结束工作回来,和许霖合作做了一顿晚饭。 说是合作,其实是江娆做饭,许霖捣乱。 让他打个鸡蛋整出了半碗鸡蛋壳,让他择菜择出了虫子吓得把菜丢了一地,让拿面粉拿成白糖,生抽拿成醋。江娆也不管有没有镜头拍了,拿着饭勺敲他脑袋,把这尊活佛请出了厨房。 许霖连连求饶,出来后与客厅沙发上冒出个小脑袋看热闹的徐来四目相对。 许霖眉眼耷拉下来故作可怜:“来来宝宝,你妈凶我。” 徐来伸出小手,朝他招了招:“过来啦,我陪你看电视,不要再去惹她生气了。” “好的。”许霖摘下围裙走过去,徐来拿着遥控器,问他:“你要看什么?” 看起来反倒是他像个小大人,许霖像个大孩子。 “来来看什么我看什么。” 许霖坐下来,时不时还回头看厨房,脸上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笑意。 他低头揉捏徐来脸颊上的软肉玩,低声说:“来来宝宝,你妈妈好厉害,还会做饭,她做的饭好吃吗?” 徐来斩钉截铁地回答:“天下第一好吃。” “哦?那我要试试这个天下第一好吃是有多好吃。” 他对小孩子果冻似的脸蛋揉上头,可徐来有点烦了,推他的手:“你不要玩我了。” “好的,对不起。” 可许霖只是转移了战线,换成捏他的胳膊。 徐来不堪其扰,转头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上,又用两只小手掌使劲把他的俊脸揉变形,最后双手抱胸一脸高冷地问他:“你喜欢我这样吗?” 其实许霖挺喜欢,但他不能那么没眼力见,就顺着徐来说:“不喜欢。” 徐来点头,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知道了吧。” 五岁的孩子用小奶音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道理,连节目组都觉得意外,把这一段用各种角度重复了三遍,还放大了许霖错愕的表情。 “还真是……”他深吸一口气:“受教了。” 过了一会,饭菜做好了,许霖又溜进了厨房,和江娆抢着盛饭时有了肢体接触,江娆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两眼。 这家伙跟男女主八竿子打不着,居然也是个受害者。 许霖以后有部戏跟楚奕承一起演,两人在剧组时住在同一个酒店,黎栎和楚奕承处于如胶似漆的热恋期,非要穿女装来探望男朋友。 她进楚奕承房间的时候被隔壁的许霖看到,许霖以为是什么私生饭,抓着她不让她走,黎栎怕被人发现,就推着他进了他的房间,解释自己是楚奕承的女朋友。 许霖没认出来她,但通过黎栎给的证据相信了她的解释,出言嘲讽了两句,说如果楚奕承真心喜欢她,就应该公开自己谈恋爱的事,而不是让女孩半夜偷偷摸摸来酒店找他,享一时之欢。 黎栎还是那句话:“他有他的苦衷,我们不能公开,请你不要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许霖当然不会做那个坏人,他只是好意提醒罢了,结果当晚在剧组蹲守的狗仔以为拉着女人进房间的许霖有地下恋情,把照片和视频当做爆料发了出去。 许霖的粉丝以为自家塌房了,一时哭天抢地日月无光。他们当初磕许霖和剧中女演员的糖有多快乐,发现许霖有女朋友这件事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替别人背黑锅的事许霖当然不能做,他想说出真相,却被铺天盖地的通稿堵住了口,自己的真相也变成了陷害同剧组男演员,剧组同他解约,他的角色没了,前途也没了。 许霖盛饭的时候不小心被锅的边缘烫到手,在那傻乎乎地吹。 江娆叹气:这个老倒霉蛋。 她抢过来饭勺:“去坐着吧,添什么饭,就知道添乱。” 许霖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应该去找算命地问一问,是不是八字和厨房不合。” “别问了,问完就知道,你单纯是因为笨。” 不笨怎么会没发现黎栎和楚奕承在同一个团,白白为人背黑锅。 他跟楚奕承拍的戏是在录完综艺之后,江娆会找个机会提点一下许霖,让这个喜欢做好人好事的笨蛋别再踏进一个坑。 第一集主要是让观众简单认识参加节目的四个家庭,江娆这一组的镜头结束在晚饭,时长不多,但在网上引发出来的话题量是最高的。 有些人看不起徐媚,认为她连抚养权都没争明白,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孩子下场捞热度。 有些人惋惜许霖,好好的大帅哥沦落到公然给人当接盘侠,和徐媚这样声名狼藉的单亲妈妈组队。 有些人依然在跃跃欲试地偷孩子,有些人嘲笑齐廷造谣都造不明白,被直言最喜欢妈妈的徐来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打脸。 众说纷坛,但也因此让徐媚已经成了全网讨论量最高的女演员,原本一年上不了一回热搜的她现在已经可以在热搜上买房住下。 江娆依旧懒得去管别人的评论,她保留着徐媚过往生孩子时的所有证据,为了那场官司做了十足的准备,开庭后沉静自若地交待了一个单亲妈妈的心路历程。 “一开始,男方就坦言不要这个孩子,并同他的母亲三番五次地威胁我打掉他。在这种情况下我提出了分手,我认为,在分手的那一刻,我,连同我肚子里的孩子都和男方不再有任何联系。我之所以选择留下孩子,并不是因为报复,是尊重这个生命的到来,并且我完全有抚养他的能力,有对他的爱,与责任。至于男方所说的,我的工作性质会让孩子受到舆论攻击,不利于他的成长。这都是无稽之谈,任何明星的孩子都会被拉出来讨论,我上的亲子节目里面,另外三组明星家庭也会被观众评价,难道当明星的都要把孩子送给别人去养吗?” 法院到底还是个讲道理的地方,齐廷不但什么都没有争到,还被警告不得去打扰母子俩的正常生活。 宣判结果当天就被蹲守的媒体给公开出来,坐实了齐廷的渣男行径,也让支持徐媚的人更加有底气。 如果再有人说她没结婚就生孩子是不检点,不自爱,就会有人在下面组队批评他们的观念。 “任何一个生命的到来都是上天的馈赠,单亲妈妈们可以不去接受他,但不应该以他为耻。” 第36章 不跟你玩了。 网络上的风向也因为这些人的评论潜移默化地开始走向正面。 ——“我妈也是独自抚养我,她说如果没有我,她也不会吃这么多苦,我小时候不懂事,老跟她吵架气她,赌气说那你当初就不要生啊。后来我很后悔说了这些那些伤人的话,她生我完全是因为她爱我,她想让我看看这个世界,我也爱我的妈妈,我非常感谢她的选择。” ——“楼上,我跟你是完全相同的感受,我认为母亲跟父亲对于孩子的爱天生就不对等,即使一个母亲知道自己生孩子会吃很多苦,受很多罪,但感受到身体里有个生命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时候,她们都会因此产生强大的爱和力量,为了留下孩子而去对抗这个世界的磨难。” ——“呜呜呜…别说了我要去抱抱我妈妈,今天我是妈宝男。” ——“来来宝贝一定要好好爱你的妈妈。” 随着《在爱里畅游》节目的录制和播出,观众对于徐媚这个拼凑成家庭的评价也开始友好起来,甚至还会觉得这季如果没有邀请到徐媚母子还有许霖,会少了大部分看点,很多人在电视机前蹲了一周,就为了看徐媚这一家三口登场的画面。 他们只知道有个叫徐媚的女演员专门演恶毒女配,不知道她私下里温柔且毒舌。 温柔是对徐来,毒舌是对许霖。 偶像剧男神许霖在屏幕前帅气多情,风流成性,私下里完全就是个爱闹爱撒娇的幼稚大男孩。 三口之家出行旅游的第一天,江娆因为晕车在座椅上假寐,徐来和许霖打打闹闹,两人吵起来了。 徐来告状:“妈妈!许叔叔老是玩我!” 江娆头晕地厉害,眼皮都不抬,扔出一句:“你也玩他。” 被揉脸揉地忍无可忍的徐来就一拳打到了许霖的鼻梁上。 这一拳看似没什么气势其实伤害巨大,许霖捂着鼻子眼里冒泪光。 “不公平!你妈揉你脸怎么不见你生气!” 不但不生气还乖乖送到她手心给她玩。 江娆唇边溢出一声笑:“呵。” 他毛手毛脚没轻没重,也好意思跟她比? 许霖听这笑声就知道自己被嘲讽了,不甘心又无可奈何,被打了一拳之后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不闹徐来了。 “你打我,我不跟你玩了。” 徐来说:“不玩就不玩。” 过了一会,许霖又不安分起来,看徐来手里拿了两个变形机器人,就问他要:“你给我一个,我们来玩机器人打架好不好?” 徐来瞥他:“你说不跟我玩的。” 许霖厚着脸皮说:“都说小孩子不记隔夜仇,你怎么还记着呢,叔叔错了,一起玩嘛。” 小孩子当真不记隔夜仇,他道歉就原谅他了,给了他一个机器人,两人给各自的机器人取了名字,一边配音一边打架。 旁边的江娆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无奈地转头:“不知道还以为我带了两个孩子出门。” 到了目的地,四个家庭共同站在镜头前做集体自我介绍。 第一组是男演员尹建波,素人妻子和他们六岁的女儿尹颖,小名小云朵。 第二组是演员夫妻张兆平,秦秋还有他们八岁的小儿子张睿豪,小名豪豪。 第三组是歌手吴仙薇,和她的素人老公,六岁的儿子杜立宇,小名毛肚儿。 最后一组就是江娆他们。 节目组介绍了村子的历史和当地的特色文化,给出了四个房子的照片让他们选。 两个房子看起来豪华干净,两个房子简陋杂乱。 “你们要在这里玩两天两夜,我们给每个家庭提供生活基金一千元,这两个好的房子一晚上四百,差的一晚上两百五,如果选到一样的房子,就开始拍卖,出价高的人优先选择。” “就这一晚上要四百,节目组你不要欺负我们没见过世面,酒店都没这么贵。” 导演:“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开黑店,早选早入住,不然晚上要睡大马路。” 江娆拍拍徐来的肩:“宝贝去挑一个喜欢的房子。” 徐来走过去,站在照片板前看了一会,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回头问:“这个可以吗?” 江娆点点头,他就小跑着回来,告诉她自己选房子的原因:“妈妈你看,那里有个小狗!” “嗯,我最喜欢小狗了。” “我也是!” 旁边的小朋友也选好了房子,毛肚儿和徐来选到了一样的房子,江娆要和他们竞价抢房子。 导演:“底价400,每次加价不得低于10,开始拍卖。” 江娆喊:“420。” 吴仙薇喊:“430。” 江娆直接拉高:“500。” 这样的话,他们的钱就只够付两天的房费,吃饭的钱都不剩了。 吴仙薇犹豫了,问:“假如付不起第二天的房费怎么办?” 导演说:“睡大马路。” 吴仙薇说:“我放弃,让给他们。” 毛肚儿不开心了,揪着母亲的衣角在哭闹,他爸爸蹲下来耐心地哄他,哄了一会都不见好,吵着要小狗。 徐来抱着江娆的腿,静静地看着毛肚儿闹,不是很理解他在哭什么。 许霖打圆场:“毛肚儿你可以来我们家找小狗一起玩啊。” “嗯,随时都可以来。” 毛肚儿擦着眼泪,只知道妈妈把他喜欢的房子让给别人了,什么都听不进去。 选好房,交了房费之后,江娆这组家庭刚到手的一千块一分不剩。 他们的手机电脑都被没收,背包里也不允许有食物和现金,就这样变成了个穷光蛋。 许霖对江娆花了所有钱抢房子的事毫无怨言,独自承包了拖行李的任务。 村里有些路要上山坡,坡有点陡,路还不平,不时有突兀横亘的土堆石块。 许霖说:“你站在这里等会,我把行李箱先搬上去,再下来抱他。” 江娆说:“虽然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帅,但是不必了,让他自己爬。” “万一摔了怎么办?” “我看着呢,你上去吧,他可以的,他都五岁了。” 天气有些热,徐来脑门上都是汗,小脸晒得通红,他也没有抱怨,江娆让他自己爬,他就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吭哧吭哧爬坡。 “我可以的,我可以,我上来了!” 江娆适时鼓励:“哇,厉害,来来真棒。” 偶尔他没站稳快倒的时候,江娆会在背后撑他一把,大部分时间还是靠他自己爬。 第37章 打个野。 许霖已经爬到山坡上需要拐弯的地方,他停下来等待他们,回头看着这对母子。 小不点摇摇晃晃地努力,扎着马尾,polo领黑白简洁连衣裙的女人在后面慢慢跟着保护他,既不催促也不着急,一句一句轻声鼓励,眼中是清浅笑意。 该宠的时候毫无条件的宠,该放手的时候又默默站在孩子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快到中午太阳挪到了头顶的原因,许霖觉得她好漂亮,好像在发光一样。 他突然也想要一句她的夸赞。 “那我呢?我厉害吗?” 江娆顿了顿,仰头看他,许霖站在坡上,手扶着两个大行李箱,他笑容肆意,一双桃花眼略微弯出情意泛滥,像无事调戏村中少女的地主家风流少爷。 “嗯,你也好厉害,力气又大又跑得快。” 江娆随意敷衍了一句,心想自己真的不是带了两个孩子出来玩吗? 许霖却很满意,提着两个大箱子兴奋地跑出去老远,然后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又挥汗如雨地跑回原地。 江娆无奈地评价:你好像一种名为哈士奇的狗。 许霖说:“你这话就有点伤人了,谁不知道哈士奇智商低,我没有那么蠢!” 江娆想了想:“也是,你比它稍微聪明点。” 许霖:“谁要跟狗比?!我生气了!不跟你玩了!” 过了一会,生气的许霖又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咱没钱了,中午吃什么呀?” 连后期都看不下去他浑身冒出来的傻气,给他p了一个哈士奇的头套。 江娆淡定地说:“我看了第一季,吃饭的时候会给你两个选项,要么花钱买现成做好的美食,要么就让宝宝去做游戏赢食材。” 许霖转头看了看门口正在跟小狗玩的徐来,有点怀疑:“咱宝宝他靠谱吗?” 江娆嫌弃地睨他一眼:“难不成靠你?又不能让大人去。” “哦……” “大不了咱仨饿两天,能把大活人饿死吗?” “哦!!!” 他还以为她那么大方的把钱花完是因为有后招,原来是理不直气也壮打肿脸充胖子。 许霖默默竖起个大拇指表示服气。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导演组来讲解锁午饭的条件了。 “村里小卖部门口有一群正在乘凉的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只能孤独地在村里等待远行的儿女回来看望他们。这些老爷爷和老奶奶最喜欢可爱的小朋友了,如果有小朋友愿意给他们表演节目,逗他们笑,他们就会把家里种的新鲜果蔬,家里养的鸡鸭鱼肉送给小朋友当做感谢的礼物。” 江娆一听,就知道这期大概是个关心留守村内孤寡老人的主题。 她转头问徐来:“宝贝,你听懂了吗?你出门去给小卖部门口的爷爷奶奶表演节目,他们就会给你吃的东西。” 徐来有点犹豫:“我一个人去呀?” “是的,你看电视的时候也看过的呀,别的小朋友都是自己一个人去拿食材。” “好吧。” 徐来小小的身子走到了大门边,跨过门槛,又回头看向站在院子里的两个大人。 他的妈妈正在用鼓励和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而许叔叔一脸紧张。 许霖小声问:“他真的可以吗?” 江娆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只有两人之间能听到的声音:“别说话,不然他就后悔了。” 可见她也担心儿子会害怕。 一个五岁的小孩,乍一到陌生的地方,有爸爸妈妈陪着的时候和往常无异,独自做单线任务就会表露内心的不安了。 江娆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如果没人出声挽留他,以徐来的自尊心和骄傲也拉不下脸后悔,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江娆叮嘱道:“不知道路就问旁边的摄像叔叔,小心点慢慢走别摔倒了,加油哦宝贝。” 徐来大声回答:“知道啦!” 他要加油,不能害怕,让妈妈能吃到饭! 等徐来走得差不多远了,江娆笑容一收,冷酷而果断地说:“走了。” 许霖没反应过来:“???去哪?” “我放心不了,跟上去看看。” 上一秒还从容冷静劝儿子勇敢的人下一秒鬼鬼祟祟地跟在儿子身后,每次许霖以为自己已经清楚了解了江娆是什么样的人,又重新被她刷新认知。 他们跟在身后,有几次徐来因为退意而回头,都差点发现这两个仿佛在出演谍战片的跟踪者。 离开了母亲的徐来绷着他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像个高贵矜持的小王子,其实近看眼圈已经红了,拳头紧紧握着,给自己打气。 他真的害怕。 可是他又知道如果回去的话,大家就得饿着肚子,他来之前和妈妈一起看电视的时候还跟她保证过,自己上节目之后肯定能做到单线任务,他不能说话不算数。 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到了小卖部,门口的大樟树下果然坐着好几个爷爷奶奶,他们身边都有个大菜篮,里面有各种食材。 徐来走过去,鼓起勇气说话,表面上看着还很冷静,其实小奶音颤抖中还带着哭腔。 “爷爷奶奶,我来给你们表演节目。” 江娆在不远处用欣慰的眼神看着他。 不愧是自己儿子,是个有担当和勇气的小男子汉。 老人家最喜欢这种小孩子了,喜笑颜开地问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他还没表演节目就要把东西给他了。 徐来牢记自己的任务,坚持要先表演节目:“我叫徐来,我五岁了,等一等,我不要。我给你们唱了歌,你们再给我。” 爷爷奶奶们只能宠着:“好,好,你先唱。” “我,我给你们唱蜗牛与黄鹂鸟,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 快要完成任务,他的眼神坚定起来,渐渐放下胆怯,到后来声音也不抖了,每个字都清晰而嘹亮。 江娆点点头,转身:“走了。” 许霖又增添了一脑袋问号:“去哪?” “去打个野。” 不管是找房子的途中还是跟着徐来去找小卖部的途中,江娆都观察到她路过的那些菜地,既然到了村里,那就是她的地盘,还愁找不到东西吃? 第38章 亏大了啊! 她沿着原路回去,看见路上有菜地就停下来,把袖子挽起来去摘挂在藤蔓上的豆角,丝瓜。 许霖暗瞄后面的摄影师,兀自紧张:“不问自取为偷,我们这是偷东西,被看到了会挨骂的啊。徐媚,徐媚,还在拍呢,你收敛点。” 他一直在旁边碎碎念,江娆实在受不了,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扔给许霖,双手叉腰看着他。 她那双漂亮的上挑狐狸眼隐含着不耐烦,丰盈红唇微微抿着,生气的模样生动而明艳。 她在生气,可生气起来也着实勾人,许霖眼睛有点发直,觉得头顶的日头都不如她晃眼。 “拿着,我去付钱!” 许霖像个小媳妇似的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不敢出声。 江娆大步朝菜园子后的房子走过去,自来熟地冲里面正在吃饭的女主人喊:“大姐,我家没菜了,从你菜园子里扯点行不,回头走的时候我把钱算给你。” 女主人端着饭碗出来,语速飞快地说了几句方言:“不要不要,菜你要吃就自己扯,村里到处都是,你不拿也会老在地里,真不要钱,别跟我客气。” “给肯定要给的,你也别跟我客气。” 江娆和女主人拉扯半天,不一会儿就以姐妹相称,热热闹闹地唠起来家常,期间还找机会回头冲着许霖骄傲地一挑眉头。 看吧,瞎担心。 大热天的,许霖脸上发烫。 徐媚她长成那样,干嘛还要冲他抛媚眼啊,也不想想谁顶得住她! 反正他快顶不住了。 徐来还在用尽全身力气哼哧哼哧地把自己收获满满的小菜篮子往家里拖,村中恶霸江娆已经带着自己的小弟回到家中洗菜做饭了。 她看到家中院子里的鸡圈,二话不说走了进去,里面的鸡午休地好好的被她抓着翅膀扔开,掏走了它们早上新鲜生产出来的鸡蛋。 后期也心疼鸡,给瑟缩在一团的它们配上了眼泪和文字。 有人入室抢劫啦!qaq。 江娆双手拿满鸡蛋走出来,对着看呆的许霖说:“这就不叫偷了吧,这屋五百一晚,鸡和蛋当然也是属于我们的,我没杀来炖汤都是因为天太热怕火气大知道吗!” 明明两人只是假扮的夫妻,许霖却十足一副妻管严的模样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一起进了厨房,把手里收获满满的食材放下,江娆把许霖赶了出来,嘴里念叨着:“厨房重地,许霖勿近。” 把他赶到门边,又飞快地补充一句:“你出去接一下我儿子。” “我这就去。” 许霖顺着马路走,看到拖着菜篮子正在辛苦运送的徐来,连人带篮子一块抱起来带回了家。 “宝宝你怎么这么棒啊,带回来好多吃的东西。” 徐来绷着脸不说话,情绪明显不高。 许霖不理解徐来怎么拿回了东西却不是笑脸,换成自己早就各种求夸奖了,他伸手撩起徐来额头上汗湿的碎发,摸了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回到家里,江娆也出来了,站在院子里等着,当她看见徐来的表情,立马想起了当初他站在她家玄关口一言不发的模样。 不对劲,他这是憋着情绪要崩溃了。 江娆什么也没问,只是快步冲了上来,张开双臂将儿子接到自己怀里。 徐来环着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颈窝,身体轻微颤抖,很快江娆感觉到脖子上的湿意。 许霖还摸不清楚情况,江娆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小声说:“他没事,我去屋里待会。” “好的好的。” 江娆抱着人进了卧室,许霖和摄像师被关在门外,只能听见里面小孩子的哭声,和她轻柔的安慰。 “真的很害怕吗?没关系的,害怕就说出来,妈妈又不怪你。” “呜呜…我答应你不害怕,可是我,我没有做,呃,做到。我还哭了……” “谁说你没做到,你做到了呀,拿回来好多东西呢。谁都会害怕,我没人规定你必须克服它,就大胆承认有什么关系?妈妈说自己一个人害怕的时候,你会笑话我吗?” “不会。” “对呀,你说出来,妈妈也不会笑话你,我只会抱抱你。” “嗯…妈妈…我还要抱抱。” 过了一会,江娆抱着儿子出来做饭,单手也操作也像模像样,倒是徐来黏了一会她有点不好意思了,从她怀里滑下来,去和自己无所事事的实习爸爸玩。 许霖贴心地假装不知道刚才他情绪崩溃的事,和他一起去给小狗冲澡,还给他摘了一颗院子里没熟透的葡萄骗他吃,徐来被酸到小脸皱成一团,追着这个倒霉叔叔满院子跑。 饭菜的香味渐渐飘出来,江娆在厨房喊了一声开饭了,结束了这期他们这一组家庭的单独镜头。 这期播放量上去之后,哈士奇的外号固定在许霖头上,他的粉丝一点意见没有,甚至还挺喜欢他哈士奇的形象。 在评选观众最喜欢的家庭时,徐媚和许霖这个组合家庭的票意外地遥遥领先。 原因是别的家庭因为房子和孩子不愿意去做单独任务的事吵吵闹闹,他们这一组又和谐又搞笑。 ——“徐媚是个万能妈妈,而许霖像极了我那没什么用只会搞笑和欺负我的爸爸。” ——“哈哈哈上一秒还感动在徐媚和儿子相处时的温馨,下一秒就笑死在许霖骗儿子吃葡萄的地方。” ——“徐来告状:妈妈!许叔叔又在玩我!” 徐家二老看完节目各种夸她带孩子带的好,徐歌更是为自己之前不看好她的行为道了歉。 “那什么,妹啊,哥之前说话的声音大了点,你不要介意。” 而齐廷很暴躁,因为他在节目里找不到任何点可以攻击徐媚,所有人都在夸她聪慧勇敢又温柔,夸完她还要顺带回来踩他两脚,啐他一口渣男。 他本来不想要追回这个孩子,可温诗情像个偏执狂一样,不肯让流着齐家血脉的孩子流落在外面,却把压力和骂名全给了他。 齐廷人生中第一次那么不想听温诗情的话,他觉得徐来比他幸福多了,徐来有个好妈妈。 如果徐来被带回齐家,也会像他一样被温诗情牢牢控制在手里,一举一动都得听候差遣,这辈子都没有自由。 就算是刚认识的男人假装出来的爸爸,都比自己这个亲爸要当得好。 仅剩不多的那点父爱让齐廷生出恻隐之心,对于温诗情的催促也左耳进右耳出,不打算再去打扰徐媚的生活。 另一位同样在关注这对母子的年轻影帝程树安正在咄咄逼人地询问经纪人。 “你确定电视台没给我发邀请?真的没发?许霖怎么就能碰到这种好事!你知道我多亏吗!!!啊!!!气死我了!” 第39章 有钱了不起? 经纪人弱弱道:“亏什么呀,那个综艺第一季反响平平,我也不知道第二季会爆啊。” “谁管它节目爆不爆,你根本不懂!我老婆孩子亏没了!” 经纪人:“……” 他确实不懂突然之间哪来的老婆孩子,难道他喜欢徐媚? 不该吧,徐媚不就是人长的漂亮一点,孩子可爱一点,性格讨喜一点…… 好像还真挺值得喜欢。 经济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大点事,又不一定假戏真做,哥以后帮你留意留意她参加的节目,对了,你不是还有部电影要跟她搭吗?” 程树安从悲伤里清醒过来,“对哦,那部电影怎么还不开拍?” 李铭禹猝不及防地被男主演问开机的事,惊讶过后还以为他想毁约。 毕竟他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女作能请来影帝。 他斟酌着回复:“还在找配角,不太顺利,估计要再过半个月。” 他看上的别的演员要么说没听过他的名字,要么听到女主给了徐媚不服气地拒绝了,要么觉得他能请到程树安是在吹牛。 娱乐圈踩高捧低的现象程树安已经见怪不怪,他说:“行,我帮你宣传宣传。” 于是他在自己的主页艾特了李铭禹的工作室:“剧本我是熬夜看完的,很激动,感谢导演选中我。” 李铭禹:……我又没选你是徐媚把你送上门的不用白不用。 但程树安的名人效应确实很好用,原本令他头疼的选角工作进展地异常顺利,他清楚那些配角是为了谁而来,有些人即使演个烂片也能卖座,程树安就是这种人。 借谁的光李铭禹觉得无所谓,只要演员有该有的演技,他的电影能正常开拍就行。 当楚奕承忙完最后一场演唱会,终于说服黎栎以女装的模样跟自己出去滑雪,黎栎在途中却一直跟他讨论自己喜欢的小说作家要出电影这件事。 “我当时真的是熬夜追他的连载,不知道他要拍的是哪一部小说,还是全新的剧本。好期待啊,到时候电影上映我一定要去看。” 男装的时候黎栎清秀可爱,女装后这份清秀就变成招人怜爱的娇俏了。 一开始,楚奕承看不起这个唯唯诺诺的受气包,被其他练习生排挤了只敢一声不吭躲起来自己练舞,他看不下去也会帮她撑个腰。后来他逐渐被她的坚韧勇敢所打动,当她从选拔中脱颖而出后,楚奕承第一次正眼看她,发现她比自己想象里要优秀。 意外发现她是女生,楚奕承的第一反应是帮她隐瞒,黎栎吃了那么多苦,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实现站在舞台上的梦想,好不容易实现了,他会替她将这条星路继续走下去。 不知不觉中,欣赏转变成了喜欢,黎栎也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解围和保护中爱上了这个对外霸道,对她却细心温柔的队长,两人互诉心意后在队内谈起了恋爱。 丝毫不管粉丝,队友,公司其他人的死活。 楚奕承最喜欢黎栎穿女装的样子,黎栎变成女孩子的时候性格会更加活泼,她在他面前神采飞扬的模样会让楚奕承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别人不知道的稀世珍宝,而珍宝只在自己面前发出光彩。 楚奕承握住了她的手,低沉的嗓音如同醇酒,温柔醉人。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 黎栎俏丽的小脸上飞上红云,害羞地答应:“嗯,那我…我也穿女装。” “好。” “不过好奇怪,李铭禹导演既然可以请到程树安这种级别的男演员,为什么会让徐媚做女主角?” 听见这个名字,楚奕承才对这部电影提起兴趣,他还记得当初徐媚为了不被冷藏,低声下气求他放过自己的那条短信。 她倒是能屈能伸,听说家里也很有钱,凭一己之力将自己未婚生子的黑料扭转成伟大的母爱滤镜,听起来就是个心机很重的女人。 楚奕承说:“应该是砸了钱或者走了后门。” 黎栎失落道:“啊……那这部电影会不会被她毁掉,真看不惯这种不努力没演技,靠着家里给的钱和漂亮脸蛋就硬要演女主角的演员了,李铭禹导演肯定很想换掉她。” 楚奕承看着握紧拳头气呼呼地为偶像鸣不平的黎栎,宠溺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这个圈子里除了你哪有干净的人。” 黎栎脑海中灵光一闪,抱着楚奕承的胳膊撒娇:“队长~有才华的人不能被埋没,你去帮帮他吧。” 对于楚奕承来说,解决徐媚不过是小菜一碟,他故意逗黎栎:“帮他我有什么好处?” “嗯…这样好不好,你可以随意对我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 “你说的哦?” “嗯嗯!” 被女朋友哄得身心舒坦的楚奕承下车就给私人秘书打电话,让他去联系李铭禹工作室,他追加一笔投资,让李铭禹有机会把女主角换掉。 李铭禹果断地,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他在红毯上一眼相中的女主角,砸几个臭钱就让他换,想都别想。 秘书发来回复的时候,楚奕承皱了皱眉,以为对方是惧怕徐媚背后的财力,不相信自己能摆平麻烦。 他让秘书再度联系李铭禹,这次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楚家背后庞大的经济背景。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铭禹依然果断地,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 “女主角不可能换。” 对于李铭禹而言,徐媚是他的伯乐,是他的贵人,更何况李铭禹身上有文人傲骨,他从这个名叫楚奕承的投资人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优越感和控制欲,这让他觉得非常不适。 难道楚奕承认为所有人都会见钱眼开,忘恩负义吗?他拍电影不是为了牟利,是为了立体化自己的故事,还原自己脑海中的世界,才不会为了钱去扭曲他的梦。 第二次被拒绝的时候,楚奕承心里有了一种怪异的感受。 他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原本属于他的,很珍贵的东西,可他又抓不住那是什么,苦思冥想找不到根源,空留满心的遗憾。 如果江娆听到他的心声,就会告诉他:不好意思,我把你的机遇拿走了。 —— 怕有些读者看不到所以放些话在正文里吧。 首先很感谢大家的支持,你们投的推荐票票和评论我都有看到,这些是我每天码字的动力,每次看到都很激动,还有一个可爱的小朋友会帮我捉虫虫挑错别字,真的太感谢啦! 如果大家想和小酒聊聊剧情或者催更的话可以加扣扣群哦,群号:,随意备注角色名字就好。 因为发现会和我互动的小读者越来越多了,我超级开心,从今天起决定从每天的两章4000字,加更到每天6000字三章来报答大家,爱你们mua~(花式比心) 第40章 老婆! 小情侣在国外滑雪,江娆在村里咬着牙涨红了脸帮老人磨豆浆。 她推着石墨,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老伯你…有没有听说过…有种东西…叫豆浆机…” 旁边的老爷爷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家三口为了二十块钱使出吃奶的力气做任务:“我知道,那东西贵得很,贵得很。” “但是…它…很好…用…” 终于,奶黄色的豆浆淅淅沥沥地落在了石磨底下的桶里,磨盘也因为豆汁而变得润滑,不像之前那么难推了。 徐来在旁边帮不上忙,用清脆的声音一直喊:“加油!妈妈!加油!许叔叔!” 下午节目组给了四组家庭赚钱的选项,其他三个家庭分别抽中了抓鱼,割水稻和放羊,他们家抽中的是磨豆浆。 江娆觉得自己运气算好的,磨豆浆虽然是体力活,却不用晒太阳。 休息间隙,许霖看见她摘下手套后,掌心红了一片,他心疼道:“你别弄了,我来就行,你手这么漂亮,磨出水泡不划算。” 江娆不以为然:“没那么娇气。” 许霖不听,硬把她挤到一边,加足马力推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把任务所需的半桶豆浆装满拿去跟爷爷换钱了。 爷爷不但给了他们钱,还把豆浆也送给他们第二天当早餐。 江娆问徐来:“宝宝你要说什么?” 徐来走出来乖乖地给爷爷弯腰鞠躬:“谢谢爷爷。” 老爷爷笑得很慈祥,其实他全程都在笑,因为他很喜欢这群活泼又有礼貌的年轻人。 豆浆放在冰箱里第二天再喝,傍晚时分,导演把大家集合到了一起做晚饭游戏。 这就是江娆为什么有底气把钱花光的原因,就算她一分不剩,节目组也会通过各种游戏把食物送到她手上。 晚饭游戏叫“今天吃什么”,妈妈们站在牌楼二楼,爸爸们在一楼空地上, 导演会给小朋友们五张食材的图片,让他们用语言描述图片上的食材,妈妈们要在二楼的桌子上找到写着食材名字的沙包,组合成一道菜,扔到一楼爸爸背上的竹篓里,只要其中有三道正确的答案就算成功,这些答案也是晚上聚餐时每家要提供的菜品。 如果没能成功组出三道菜,那个家庭得付一人三十元共计九十的餐位费才能上桌。 其他人可能付得起这九十元餐位费,但九十元对于江娆他们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就是天价,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们上不了桌会怎么办。 开始前导演问孩子们:“有信心吗?” 其他三个孩子铿锵有力地回答:“有!” 只有徐来宝宝独自皱着他忧愁的小眉头。 怎么办啊?他并没有信心。 刚刚毛肚儿偷偷跟徐来说,妈妈为了给他拿房子,花光了所有的钱,他们家没赢的话,就吃不了晚饭了。 毛肚儿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在幸灾乐祸,上午他抢房子没抢到,一路闷闷不乐的回家,他的爸爸为了安慰他,就告诉他:“没有房子没关系的啦,徐阿姨她把钱花光了,迟早会后悔的。” 刚刚毛肚儿也听爸爸小声跟他说:“你看,他们拿了房子有什么用,输了就不能吃饭了。” 他迫不及待地去跟徐来炫耀,出一出上午的气。 徐来本就敏感,听了这句话之后开始自责自己选了个很贵的房子,害妈妈和许叔叔挨饿了。 游戏开始,导演把图片递给小朋友,年纪较大的豪豪一眼就认出来了手上拿的是什么,大声地喊:“排骨!妈妈拿排骨!” 二楼的妈妈听不太清楚,只能由楼下的爸爸传递。 “老婆,拿排骨!” 其他小朋友只知道食物煮熟是什么样子,认不出它们原来的模样,拿着图片茫然地看。 徐来也认不出来手里的图片是什么,他无助地咬着嘴巴翻来覆去地看,半天没说一个字。 许霖提醒他:“宝宝!是什么颜色的东西,圆的还是方的,长还是短?” “圆的!是圆的,黄色的,上面还有很多圆圆的洞,好像很短,我不知道是什么!” “没关系,我告诉你妈妈,她肯定知道。” 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许霖就是觉得徐媚会猜出来。 他大声传达给楼上的人:“徐媚,黄色,圆形,上面还有洞!” 江娆接收到了信息,迅速翻找桌上的沙包。 圆形的,黄色的,土豆?土豆没有洞。 江娆看到了藕,拿起来扔给了许霖,又把别人要找的排骨顺带一起打包送了过去,许霖接到后放进盘子里,回头说下一个。 徐来手里换了张图片,他觉得自己好像认出来了:“许叔叔,辣椒!绿色的,尖尖的!” 许霖回头大喊:“徐媚!辣椒!” 辣椒? 江娆拿到了,心里闪过一犹豫,辣椒说到底有点偏佐料类型,和很多东西都能成一道菜,会是节目组让猜的食材吗? 但信息有限,江娆想不了太多,随便拿了个鸡蛋搭配送了下去。 第三个徐来又没认出来,只看见是长长的一条,还有点恐怖。 “黑黑的像小蛇,许叔叔,蛇也能吃吗?” 许霖已经丢掉了自己的思考能力,原话复述给楼上的人。 “徐媚,像蛇!黑色的!这玩意能吃吗?” 江娆:“……那肯定不是真的蛇啦笨蛋!” 她转头翻找,这次时间有点久,让她找到了贴着黄鳝的沙包,和洋葱一起扔下去。 另外其他爸爸声嘶力竭地喊:“老婆!鱼!!” “老婆!!豆干!!” 楼上的也在喊:“什么鱼??这里好几种鱼!” “啊?田螺吗?田螺和什么拼啊!” 总之吵成了一团糟,许霖不知不觉也被旁边狂喊老婆的其他爸爸洗脑了,当徐来跟他描述完图片之后,他一张口,就喊出了当期节目的爆点。 “老婆!他说这次是绿色的,是蔬菜!叶子很长!” 现场哄然大笑,许霖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俊脸刹时红成了番茄。 他只是个来凑数的临时爸爸,又不是徐媚真正的老公,这声老婆他是怎么好意思喊出口的,也太丢人了。 楼上的江娆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回应他:“收到了!老公!你让他再看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喊了回来,像是配合他在圆一场戏,让他不再独自尴尬。 许霖心尖像是被人用细羽撩拨了一下,有点痒有点麻,他来不及回味,却控制不住绽开笑脸,回头说:“宝宝,来,告诉爸爸还有什么?” 第41章 红糖水。 徐来犹豫着,还是接了他的话:“中间像吸管,是空的。” 这次许霖动了脑子,自己说出了答案。 “老婆,是空心菜!” 楼上的江娆咬了咬牙,又忍了下去,决定先做游戏,事后再教训这只给几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哈士奇。 她拿了空心菜,和猪肉一起扔下去。 最后一个菜是虾,徐来认出来了,但这是个热门菜品,其他人手里也有同样的选项,江娆没抢过最后一个,只能摆摆手放弃。 节目组结算成绩,小云朵成功了四个,豪豪成功了五个,毛肚儿成功了三个,轮到江娆这组,节目组故意停了停。 “你们只放了四个答案,要是错了两个就不能上桌了哦。” 徐来紧张地握住了江娆的手,江娆笑了笑:“先看对了几个吧。” “第一个,藕,正确,你拿了排骨,是准备做莲藕排骨汤吗?” “是。” “第二个,辣椒,很遗憾错了,我们给的图片是秋葵。” 听到错了的时候,徐来仰头看着她,咬着嘴唇,清澈的眼睛里都是自责。 许霖摸摸他的脑袋:“没事,不要担心。” 江娆也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第三个,黄鳝,对了,洋葱黄鳝,好搭配。第四个空心菜,搭配五花肉,恭喜你们,答对了三个,你们成功了!” 江娆蹲下来把徐来抱起来抛了抛:“你太棒了!耶!” 徐来心里的紧张立刻松懈,露出了罕见的笑脸,露出两排可爱的小牙齿,旁边的人都能感染到他最纯真的快乐。 旁边的毛肚儿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冲他的父母发脾气,虽然他父母很快安抚好了,但江娆还是发现了他偷偷在瞪自己家宝贝儿子。 节目组拿来食材分发给众人,大家要先回去做饭,然后拿到广场上一起一边拍摄一边吃。 回去的时候徐来明显累了,江娆就拜托许霖背着他,自己负责拿食材。 她一直想着毛肚儿的小眼神,不知道是不是母爱让人小心眼,她总觉得不太舒服。 “来来,其他三个小朋友都叫什么名字,你记住了吗?” 集体录制之前,四个家庭聚在一起,家长们在进行成年人的社交时,小朋友们在旁边玩。 当时她余光有关注这几个小孩,看他们在一起玩得挺好的样子,就没有去打扰他交友了。 徐来趴在许霖背上,回答问题时乖乖巧巧:“嗯,记住了,豪豪哥哥,小云朵和毛肚儿。” “今天有这么多小朋友一起玩,开不开心?” “开心!” 他没有再说什么,江娆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就把这件事放在了脑后,开始跟哈士奇秋后算账。 “许霖!” 许霖吓得虎躯一震:“在!” 江娆瞪他一眼:“你刚刚叫我什么?老婆?你还嫌我最近热搜上的不够多是吗?” “我不是故意的,都怪他们叫得太大声,钻进我耳朵里把我带跑了。再说我们在节目里是一家三口,我叫你老婆怎么了,你也应该叫我老公,这是我们演员该有的信念感。” 江娆忍无可忍,冷笑道:“信念感是吧,行,大郎,今晚我就一碗汤给你毒哑了。” “干什么啦!我不要演武大郎和潘金莲!” 一家三口吵吵嚷嚷,背影在月光下拉长,形成一副温馨画面,他们第三期的镜头至此结束。 江娆猜的没错,许霖失口叫她老婆的镜头果然被节目组当成笑料保留了下来,在播出当天让两人一举登上热搜。 彼时她已经进了《雾》的剧组,电影刚刚开拍,男主角程树安就和她隔了两个房间。 她拍戏的时候不方便照顾孩子,徐来回到了二老身边照顾,从每天和外公外婆视频变成了每天和她视频。 江娆没有看节目,她在研究剧本,以钻研论文的精神琢磨怎么把《雾》的女主角演得更出彩。 演戏对于她而言并不难,她拥有原主的记忆,开局经验条和技能条就拉满了,面对镜头也不会表现的像个小白。 只是江娆倾注了很大的希望在这部电影上,原文里楚奕承能靠它成为影帝,换成她演之后如果反响平平的话,那就太对不起自己手上能读取剧情的外挂了。 江娆不想让这种事发生,她必须得把女主演出灵魂,让观众惊艳。 她一边琢磨一边试图将自己代入《雾》的女主的心境,不由自主地开始入戏。 程树安看完节目来敲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入戏的江娆。 她黑色的长卷发凌乱的落在肩上,衬托出脸蛋精致娇小,白色雪纺衬衫最上方两粒扣子没有扣,毫无瑕疵的肌肤泛着柔润的光,如同上好的绸缎,诱人去抚摸,亲昵。 然而那张勾人心魄的妩媚面容上,有着最无情的眼神。 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看着即将被处死的牢犯,她睥睨着他,漠视着他,因为看到他身上脏污的痕迹而微微蹙眉,因为厌恶而将目光移开。 “干什么?” 她的声音平淡中包含着不耐烦。 程树安头皮发麻,想说的话都忘了,他无端因为面前的女人而紧张起来,明明只是三个字的质问,却一把像开了膛的枪对准了自己的额头,一旦自己说错话,就会被就地处决。 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有危险? “你吃夜宵吗?”程树安最后冒出这么一句。 女人纯黑色的眼瞳缓慢转动,不带任何感情地从他头顶扫描到脚面,又缓慢回到他脸上,最后关上了门:“不吃,减肥。” 程树安在门口愣了半晌都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徐媚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又不是陌生人,明明之前还很友好的一起吃饭啊。 犹豫再三,程树安还是没有再敲门,安慰自己:或许徐媚心情不好,不想被打扰吧。 可是她为什么那么凶,好像说错一个字就会被她当成垃圾扔掉,女孩子心情不好都这么可怕吗? 程大影帝和江娆打了一个照面,让自己失眠了一夜,始终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会得到她那样无情冷酷的眼神。 第二天开机前,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到江娆的化妆室给了她一个保温杯。 他沉重地叹气:“不管是什么错,我都认了,你这几天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说完他又走了,换成江娆满头雾水,谁说他有错了? 她打开保温杯,闻到一股甜味,吹凉后浅尝了一口。 好嘛,红糖水。 可她没来大姨妈啊??? 第42章 雾。 《雾》的女主角向繁是个独居的白领,年轻,漂亮,早出晚归,表面上看起来,她和城市里任何一个都市丽人没有太多的差别。 这天,她结束加班归家时,经过一家餐厅的后巷,她目睹了一场残忍的凶杀案,和凶手四目相对,她没有选择报警,凶手也没有选择来追杀这个目击者。 向繁顺着原路走回了家,凶手分完尸后背对监控示威般随意地扔了刀,扬长而去。 第二天,警笛声响彻了那条街的天空,向繁被吵醒后烦躁地起床洗漱,警方敲响了她的门,向繁洗干净脸,镜子里的她绝美的脸上充满阴鸷。 她已经能够预料到,昨晚看到的那一幕会如何将她的生活搞乱了。 这是《雾》的序幕,江娆要饰演的就是这样理智聪明,却没有平常人该有的道德感的女主角。 而程树安饰演的是刚从警校毕业,善良,热心,充满正义感的新手警察樊卓。 所有人都被向繁的谎言和精湛演技骗了过去,以为她真的是因为没看清才离开,只有樊卓感觉她不对劲,担心她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而暗中保护她。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针对向繁而设的局,目的是逼她从正常轨道上脱离,与恶魔为伍。 演纯粹的反派或者好人都不难,演这种在亦正亦邪边缘徘徊,还要讨人喜欢的疯批角色却不简单。 李铭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看中了徐媚,适合演坏人又不会被讨厌的漂亮脸蛋,全娱乐圈也只有她这张最完美。 至于徐媚演技,他本来是觉得中规中矩,不抱多大希望,谁知道一开机,完全被她眼神和表情的转变惊艳住。 就是他动笔时脑海里浮现的那个向繁,那个压抑,厌世,破碎成一地等待人拾起的向繁。 他紧紧盯着镜头里的她,浑然忘却了周围的人和消逝的时间,直到副导演提醒他该喊停止的时候,他才如梦方醒,心脏依然在狂跳,难掩激动地站起来。 江娆从戏中抽离,茫然问他:“是哪里有问题吗导演?” 向繁的滤镜消失,李铭禹身上燥热的血液也降下温度,他逐渐冷静下来,挥手:“过了,下一条。” 他也没想到她会演的如此完美,以她自身的条件和演技早该大红大紫的,肯定是以前那些枯燥单一的女配角色埋没了她。 李铭禹真心希望这部电影能成为他和徐媚厚积薄发的起点。 程树安和江娆演完对手戏,才想通自己莫名其妙遭受的冷脸是怎么回事。 他失落的少男心又开始活跃了,给江娆提建议:“你别自己一个人试戏啊,我俩住那么近,你找我对戏不行吗?” 江娆没好气地嘀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嫌我名声不够难听吗?” 江娆本意只是吐槽,可程树安却听出了几分委屈,想了想,她这些年确实被骂得很难听,什么包养,什么为了拿角色爬床的不实绯闻层出不穷,最过分的谣言他看了都嫌脏眼睛。 她心里已经产生了一堵墙,把自己保护地非常牢实,可能出现的危险都被挡在外面,也难怪她始终坚持和他保持距离,两人之间多年止步于电话好友的关系。 程树安内心在悲鸣:为什么他这么大一个帅哥追老婆会这么难! 过了一会他再次独自把心态调整好,肯定她:不愧是他程树安看上的女人,怎么追也没进展,真够劲。 江娆专注于分析她的角色,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剧本原作李铭禹:“她这里明知道肖莉什么都会跟警察说,为什么还要让肖莉跑出去啊?是因为善良吗?我觉得这时候善良显得她有点愚蠢。” 李铭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按照你的想法向繁应该怎么做?” “让肖莉代替自己死在调酒师那里,然后逃走。反正肖莉之前不是也为了能活下来出卖了她。” 李铭禹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像觉得学生的问题可爱的老师,从唇边溢出一丝轻笑。 “她是疯,不是自私,她知道莉莉走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有病,她顺从别人毁掉自己精心维持的假面,也是因为无所谓,是隐性的挑衅。向繁在告诉他们,你以为我会怕,可我有什么怕的东西呢?” 江娆摸了摸下巴,忽得恍然大悟:“哦~~原来我是个自私的人。” “不,你是个聪明的正常人,正常人的思维就是好人长命百岁,坏人死有余辜,而疯子的思维是管你好坏,让我开心了就行。” 江娆摸着下巴:“听起来疯子好像更快乐。” “只是听起来而已,其实谁也无法判断两者比起来谁更快乐。” 江娆又顺着他的话思考了许久,最后剧本一关:“不想了,回去睡觉,有的问题思考多了脑子会坏掉。” 比如说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宇宙尽头是什么,疯子和普通人比起来谁更快乐这些问题,明明知道没有答案,总是忍不住要去往深里思考。 江娆自认为思想境界没有那么高,她只要理解了作者塑造人物时的思路,知道怎么演就行。 结果她已经是第二次被程树安发现她从李铭禹房间里出来,程大影帝身为帅哥的自信心崩塌了,抓着她质问。 “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他不是男的吗?和他独处就可以!和我就不行?!” 江娆感觉自己像是婚内劈腿被抓个正着的渣女一样。 她无语地把程树安拎回他房间,往沙发上一扔,单手撑在他侧边,低头逐渐靠近他的脸,两人优越挺直的鼻梁就在咫尺,呼吸交融,眼神暧昧到拉丝。 程树安先是一怔,眼睁睁看着她靠近,他视线逐渐下移,落在她饱满的红唇之上,喉结不自觉滚动,忍不住挺直了腰,想去迎她。 江娆无情地推开了他,语气平静。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我跟你独处,和我跟他独处,是一回事吗?” 程树安喜欢她,所以他想跟她亲近,想独处。可她没有和他搞暧昧的意思,所以拒绝做出任何让他误会的行动。 而江娆和李铭禹之间纯粹是为了更好地完成各自的工作而交流剧本,她也不必去在意这些细节。 门关上了,江娆回房了,程树安一人在沙发上坐着,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肩膀脱力,手掌遮住双眼,只露出紧抿下垂的薄唇。 程树安的唇形很好看,薄但是有肉,无论是勾唇坏笑,还是爽朗大笑都很迷人,被粉丝评价为娱乐圈最想与之接吻的男人。 可她还是果断推开了他,一丝垂怜都不肯施舍。 第43章 够劲! 过了一会,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极轻的一声笑。 “你还真是…够劲。”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这副死活不为他所动的模样,让他更心动了。 连续一个月都在剧组拍戏的江娆慢慢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即使许佳换着样的给她买好吃的东西也阻止不了她变瘦的速度。 以前徐媚的脸上有饱满丰盈的苹果肌,皮肤似牛奶般光滑细腻,头发流动着水波的光泽,像养尊处优,被呵护溺爱的妖孽宠妃。 她瘦下来之后,美貌倒是丝毫不减,不过眉眼唇锋下颌的弧度都多了几分凌厉,不笑时狐狸眼淡漠地垂落看着你,浑身写满了野性难驯。 李铭禹都劝她:“你是不是刻意减肥了,不用这么拼,你演的已经很好了。” 程树安更是每天几个保温杯送过来,里面的补汤不带重样,拒绝了他也照送,全剧组都知道程影帝在追徐媚小姐。 江娆确实有在刻意控制体重,但没想到控制过头了。 也可能是徐媚这具身体之前没吃过什么苦,江娆稍微苦一下,效果就很明显。 中间她请假了几天去拍了《在爱里畅游》,许霖见到她都惊了。 “你这是去拍电影还是去做苦力了?怎么瘦这么多?” 徐来看见她的时候也捧着她的脸忧心忡忡地说:“妈妈,你生病了吗?” 江娆说:“没事,电影拍完就能胖回来。” 她底子好,是胖是瘦都漂亮。 江娆自己没当回事,周围的人却很看重,徐来主动挑选了最差的房子,吃饭的时候好吃的一直往江娆碗里放,碰见有体力任务许霖也只让她看孩子,不让她插手。 这次他们旅游的地方在海边,几个小孩子在沙滩上玩,家长们在听老渔民说第二天出海时拉网的技巧。 一声响亮的孩童啼哭打破宁静祥和的氛围,江娆最先反应过来跑向沙滩,当看到徐来好生生地站在一群孩子中间,只是惶然不安看着她的时候,江娆揪紧的心松了下来。 哭的是毛肚儿,不是她儿子。 其余家长也到场了,毛肚儿的爸爸妈妈搂着孩子关切地询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江娆看了一圈每个孩子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把徐来轻轻搂进怀里,替他拍打身上的沙子。 “是来来!呜呜呜,他把沙子扔到我眼睛里了……” 徐来不吭声,安静地让江娆摆布。 许霖看气氛紧张,哈哈哈打圆场:“小孩子嘛,打打闹闹,肯定是不小心的,是不是,来来。” 徐来轻轻地说:“不是。” 这下许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场的人神色尴尬,看着场面因为这句话走向不可控的地方。 吴仙薇指责道:“徐媚,你会不会教孩子!没告诉他沙子不能往人眼睛里扔吗?他做了错事还理直气壮。” 江娆没有回应她,也明白以徐来的高傲倔强肯定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就转头看向最懵懂的小云朵,温柔地问:“小云朵,阿姨知道你最棒了,能不能告诉阿姨,来来为什么要欺负毛肚儿啊?” 小云朵的妈妈轻轻拉了拉她,想让孩子别掺合,可小云朵不懂这个暗示,顺着江娆的话还原了事故全过程。 “毛肚儿说,你是三货,乱跟人睡觉,来来是什么尖中,然后还扔沙子到来来身上,来来就生气了。” 什么三货尖中,明明是更难听的词,小孩子听不懂,大人心知肚明,小云朵妈妈都忍不住捂住了孩子的嘴巴。 就连导演也觉得事情变得严重了,紧急停止拍摄。 好脾气的许霖此刻眼神都阴沉了下来,磨了磨牙冷笑着开口:“吴女士,你们家倒是挺会教孩子,什肮脏的东西都教呢。” 吴仙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恶狠狠地瞪向她老公。 她作为娱乐圈的人,深知话不能乱说,饭不能乱吃的道理,可她老公为了哄孩子总是口不择言,被她说了几次仍然不知道改,果然闯祸了。 吴仙薇老公厚脸皮装傻:“童言无忌,他看电视学着乱说的吧,几句话而已,你们家徐来差点把我儿子眼睛弄瞎,这事怎么处理?” 江娆很平静,像处理公事一般:“瞎了,我出钱给他做手术。但是毛肚儿说错了话,是不是应该先道歉?” 吴仙薇推了推毛肚儿:“快,给徐来道歉。” 毛肚儿脾气本来就爆,听到自己眼睛受伤了居然还要先道歉,心里都是不服气:“凭什么,他道歉!要徐来道歉!” 徐来跺了一下小脚,生气地像头快要冲出去用头撞人的小兽:“你别想!” 他从小跟着大人看电视剧,耳濡目染下来也知道毛肚儿说的是多么难听的词,他才不会给说妈妈坏话的人道歉,绝不! 毛肚儿爸爸说:“你这孩子,把人眼睛弄伤了,还不认为自己有问题,不好好教育长大是不是拿刀砍人也觉得没错啊!” 这是要上升徐来的问题,来掩盖他儿子嘴里不干不净的事实。 江娆说:“子不教,父之过,我儿子父亲不在,所以他做的不对,都是我的过错,巧合的是,我这人就是这么教他的,以牙还牙,以怨报怨。你们家毛肚儿能把我是三货,我儿子是尖中这种话挂在嘴边,肯定是你们二位在家里平时没少这么跟他说吧,小辈的仇小辈来报,大人的仇自然大人来了。” 说完她几步上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给了吴仙薇夫妻一人一个清脆的耳光。 旁边的导演:节目要完! 旁边的围观群众:好精彩! 徐来和许霖两眼放光:老婆\/妈妈好帅!! 任谁被人当众打耳光都会疯,毛肚儿一家就疯了,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和江娆打,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有其他嘉宾拦住了,为了世界和平的他们两边同时劝。 “徐媚,你太冲动了,怎么能直接打人呢!以后这节目该怎么录啊!” 江娆叫嚣:“录什么录!我哪有他们脸皮那么厚,看不惯我还跟我录节目!我付不起违约金吗?多待一刻舌根子都让他们嚼烂了!不录了!” 她这边看起来是劝不住了,众人去劝另一边。 “怎么能背后说人这么难听的坏话呢?人家母子俩跟你又没有什么仇,这事怎么说也是你们的错,要不去跟她道个歉?” 第44章 谢主隆恩。 吴仙薇听到了江娆放的话,她也不甘示弱:“不录就不录,大家都这么说她,她还有脸摆谱。” 导演立马变了脸色:“你自己要说徐媚坏话别带上大家,别人可不会像你们家这样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我如果看不起徐媚,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请她来?她要是不录了,这个节目收视上不去黄掉,别的嘉宾心里有怨,会帮你兜底?” 有个编导跑过来苦哈哈地说:“导演,许霖也说不录了,要付违约金走人。” 导演着急地拍大腿:“去劝去留啊!我这边马上好了,给他们送几瓶冰水冷静一下。” 他对吴仙薇说:“要么你拉下面子去给人好好道歉,要么这事爆出去,你,你儿子,你老公都别想接到节目。” 吴仙薇的气逐渐从头顶下来,成了憋闷在喉口难言的咽不下吐不出的火,她回头看了看还在哭闹的儿子和自知做错了事满脸唯唯诺诺的丈夫,第一次感觉如此心累。 没错,她一点也不占理,就算她儿子眼睛真出了什么事,她也完全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去跟徐媚对峙。 徐媚敢打她一巴掌再扬言不录了,她却打不回去,也不敢说不录了,因为她清楚,这个节目能火主要是靠徐媚身上带起来的话题量,如果她罢录,自己留下来也是接受骂名。 吴仙薇咬了咬牙,站起来:“我去道歉。” 既然已经认清现实,那就只能低头了,娱乐圈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骨气。 导演瞥了一眼旁边她的老公和小孩,意有所指道:“光道歉可不够,做我们这一行,还是要当心祸从口出。” “我知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另一边,江娆手里握着冰水,绷着一张俏脸听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安慰。 “徐媚,你也别太生气,她们家确实过分了,但你看你这么受观众欢迎,因为几句不好听的话丢了个好节目不是太亏了?” 江娆冷哼一声:“无所谓。” 小云朵的妈妈推了推孩子,打感情牌:“云朵还想不想继续跟来来玩啊?” 小云朵虽然刚刚被生气的阿姨吓到了,但她觉得徐来和他妈妈都好好看,心里还是想亲近他们的。 她软软地说:“想,来来要走了吗?” 徐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的豪豪哥哥,眼里流露出几分不舍,可他依旧坚定地抱住了妈妈的大腿。 许霖再次承担了打圆场的责任:“没事,咱们有缘节目下再一起聚,” 这时,导演带着灰头土脸的吴仙薇走了过来,讪笑着说:“徐媚,消消气,你吴姐来给你道歉了,大家也一起合作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误会啊不满啊都是正常的,说开了就行,何必大动干戈伤了和气是不是?” 一群人包围着江娆,就等着看她的脸色,紧张地等待她下最终审判。 江娆平时没有仗着人气高耍大牌,或者要过什么特权,有时候甚至因为她的年轻,做了比别人更多的事,但她也没一句怨言,一个臭脸。 直到这次吴仙薇一家惹怒了她,大家才意识到嘉宾中谁的话语权最重,徐媚亲和温柔的表象下有着多么桀骜不羁的灵魂。 虽说没了她其他三组照样可以再搭配一组救场嘉宾录下去,但这一季终究是蒙上了污点,变了味道,谁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完成了一半的作品走向崩坏,只能期望徐媚能够大人不计小人过,成全所有人。 “对不起,徐媚,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让他学了那些不干不净的话,我跟你道歉。” 江娆目光凌厉的睨了她一眼,并没有给面子的意思:“你儿子呢?你出来道歉,他在你背后继续骂我?你打算这辈子都不教怎么尊重他人了是吗?” 难堪两个字几乎写在了吴仙薇脸上,众人的目光像火焰一样,看得她都快原地易燃了。 她觉得徐媚是在得寸进尺,她作为前辈已经道歉了,可徐媚还不依不饶。 吴仙薇认为应该有人出来劝劝徐媚,可大家仿佛都不认为徐媚做的过分,只看着她,等待着她退步。 “杜东泰,带杜立宇过来!” 吴仙薇的声音比她唱歌时还要高八度,几乎是在尖叫了,足以见得她心里多么冒火。 被带过来的毛肚儿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除了红了一些之外没什么问题。 他在打他的爸爸,在和父母生气:“干什么,我不过来,我不想见到那个贱……” 种字还没说出口,吴仙薇已经给了孩子一巴掌,毛肚儿嘴一张,嚎到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扁桃体。 所有人都不同情他,反而更赞同徐媚的做法。 这孩子,出口成脏,确实得好好教育了。 毛肚儿的爸爸杜东泰倒是会看脸色,老老实实地跟江娆道了歉,保证以后不再说那么难听的话。 江娆目光淡淡地扫过这一家三口,摸了摸徐来的头,说:“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晚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但前提是不要有下一次。时间不早,大家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许霖的嘴比脑子快,下意识说了句:“谢主隆恩。” 现场紧绷的气氛被他一句话迅速破坏。 “噗……” “哈哈哈哈。” “许霖你像个公公一样,笑死人了。” 许霖看江娆也跟着笑了,顺势捏着兰花指说:“讨厌~皇上~他说人家~” 江娆确实被他逗笑了,她本来就不是真的罢录,导演的挽留和吴仙薇的让步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娱乐圈本来就是谁红谁说了算,其他人是过气明星靠子女翻红,而她不是,整个节目都靠着她翻红,当然要看她脸色。 之所以把事情故意催化,是不想让吴仙薇一家把自己当成不会发火的病猫,把她儿子徐来当成可以欺凌的对象。 她给了一个台阶,所有人当然顺着下去了,许霖帮忙将台阶铺平,这份默契让她刮目相看。 刚刚他故意跟着她喊罢录也是因为她一个人喊算耍大牌,两个人一起就弱化了她的任性,许霖表面上看着傻,其实情商高着呢,人也一如既往地好心。 如果江娆暗中提醒几句,相信将来许霖身上那场因女主而生的无妄之灾也会被他轻松化解。。 第45章 卧薪尝胆。 后来大家都默契地当做那晚的事没发生过,和平友好地一起旅游,一起做任务。 只是细心的观众会发现,从某一期之后,像小霸王一样横冲直撞的毛肚儿安静老实许多,不再一不如意就又哭又闹,相反清冷内敛的徐来变得开朗了,学会主动去找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初见时他沉默寡言,明明是最小的那一个,看起来却比所有孩子都成熟。别人哭他歪头看着,别人发脾气他也一声不吭,就连因为害怕到哭也要背着镜头不让人知道。 这样的性格让他比别的孩子少了很多镜头,但后来人们才发现他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张口就能说出各种大道理,而且这些道理都非常应景,从侧面反应出他的家庭教育的成功。 有一期所有的人都要下泥地,别的小孩都跟着父母下去了,只有徐来站在岸上不肯下去。 “他有洁癖,抱歉。” 虽然江娆解释了,但节目组并不小小的洁癖把当回事,依然强调所有人都要下泥地:“他要挑战和克服自己。” 江娆仍然坚持:“洁癖不是什么需要克服的事情,我尊重他的习惯。” 导演为难:“不能就他一个人搞特殊啊。” 圆场王许霖出现:“这样,徐来不下去,我俩任务量比别人多一半可以吗?” “其他人同意的话就可以。” 别的家庭当然没有意见,于是这个任务徐来就没有参加,在岸上帮父母抱着小桶点数。 当这期节目播放出来后,观众们的评论褒贬不一。 “徐媚就是在给她儿子搞特殊,洁癖怎么了,谁还不怕脏吗?其他的小孩子都下去了,凭什么她儿子就像个大少爷一样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站在岸上。” “可是让一个有洁癖的宝宝去那么脏的地方会产生心理阴影吧。” “洁癖也是一种心理疾病啊,说不定以毒攻毒病就好了,徐媚还得感谢节目组呢。” “楼上说的容易,你当洁癖说好就能好的?你怎么不去治治你的弱智。” “呵,什么洁癖,就是有钱人家孩子惯出来的毛病,拿来当借口给孩子偷懒。” “说偷懒的你是瞎么,没看到他们主动增加了任务量。”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事件的主人公从不当回事。 嘴和手都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江娆管不着,总之徐来不想做,也没必要去克服的事,她肯定不会强迫他。 她小的时候被奶奶在村里带大的,老人家对小孩就是无条件宠溺,宠得江娆无法无天。 后来奶奶去世了,江娆被城里打工的父母带到身边念书,父母在她施加了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让她时刻绷在了爆发的边缘。 比如她明明不喜欢喝纯牛奶,一闻到牛奶的味道就想吐,可父母却说城里小孩都要喝牛奶才长的白,长得高,强迫她每天早晨来一杯,不然就算是上学迟到也不准她出门。 江娆喝完牛奶之后还要去赶公交车,公交车在晃悠,她肚子里的牛奶也在晃悠,喉口都是令她恶心的气味,也因此有了容易晕车的连锁作用。 每次下车,她基本都是捂着嘴跑到灌木丛后面大吐特吐,来往的人看她的眼神十分怪异,有几次被同班同学看到了,还传谣言说江娆怀孕了,每天都偷偷躲着孕吐。 江娆把传谣的人查了出来,放学堵着那个多嘴的女生揍了一顿,耳边才清静了。 后来江娆实在受不了,也不想在父母面前装乖乖女了,就把她最讨厌的牛奶当着母亲的面倒进下水道里,大大方方坐在桌子前:“不上学好啊,反正我也不想上,就看你舍不舍得这个全校第一的女儿因为天天迟到被叫家长让你在人前丢脸了。” 她爸要上来打她巴掌,被她妈拦住了,苦口婆心道:“妈妈是为你好,别人有的,我都给你了,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坏呢?” 江娆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别人有的未必是我需要的,别再自以为是了,以为物质就能弥补你们亏欠了这么多年的照顾?还不如像之前一样把该给的抚养费给我,让我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就行。” 这番反抗的结果就是她挨了一顿毒打,学也没上,父母给她请了一天假,她在家里被关了一天反省思过。 她确实反省了,认为自己不该羽翼未满就想尝试反抗,弱势的人是没有话语权的,反抗只会让自己被压迫得更惨烈,导致后来她晚上睡觉前也要喝牛奶了。 电视也不能看,不能买除了学习工具以外的没用的东西,说话声音不能太大,脏话更是严令禁止,吐出一个字就会迎接一巴掌,考第一名是必须的,学习成绩不好的朋友不许深交,放学后一个小时没回到家里就会报警。 她有时候扒着卧室的防盗窗看星星,会有种自己身处监狱的错觉。 所以江娆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父母,明知孩子不喜欢什么,也非要他去克服,这不是为人父母该做出来的蠢事。 江娆卧薪尝胆般度过了高中三年,违背父母意愿报了最远的大学,毕业后拒绝参加工作又飞到国外去读研,笼中鸟儿飞到天空还没来得及享受自由,被恋爱脑总裁赏了一颗花生米,结束她短暂又并不精彩的人生。 这叫江娆怎么去服气? 任何无辜的炮灰都不会服气,例如毒婵,例如徐媚。 但江娆深知以徐媚现在在娱乐圈的地位,还斗不过财大气粗家底深厚又有男主光环在身的楚奕承,所以她只能暂且避过他的锋芒好好发育,待关键时刻一击必胜。 网上的评论只要不严重影响徐媚的形象,江娆是懒得花时间去管的,她觉得自己对徐来的教育没问题,徐来也成长得很快乐,这就够了。 《雾》作为小成本电影,拍摄时间也不长,加上一些细节的补拍也就四个多月左右,后面就是后期制作和送审了。 杀青那天晚上,李铭禹明显很高兴,不管谁敬酒他都毫不抗拒地喝了下去,最后成了第一个倒下的人。 江娆和程树安作为男女主也被敬了不少,江娆酒量一般,喝了几杯后来就让许佳帮她把面前的白酒换成了矿泉水,程树安不知道她的小动作,想替她挡酒,一口下肚什么都明白了,赖在她这桌不走。 “要给徐媚敬酒的都冲我来!” 第46章 谁是恋爱脑? 江娆在旁边看着他一边喝矿泉水,一边从微醺演到醉得不省人事,简直要站起来给他鼓掌,夸一句不愧是影帝了。 除了她和许佳,别人都没看出来程树安是演的醉酒,以为他真的喝多了,起哄让江娆送他回房间。 江娆正好也吃饱不想待了,就扶着程树安离开了包厢,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她从许佳那拿来手机,打电话给他不知什么时候失踪的助理。 她刚说出一声喂,就被身边的人夺下手机,他冷酷地命令手机另一边的人:“我是程树安,今晚你不用上班了,拜拜。” 两人身后的许佳预感到什么,默默地后退了几步,隐藏起头顶电灯泡的光芒。 江娆挑眉:“哦,怎么不装了?刚刚不是还搭我的肩搭得挺上瘾。” 程树安把手机还给她,慵懒随意地笑了笑:“有美人恩不享?那不是笨蛋么。” 他这张脸上镜后耐看,现实中更是惊艳,尤其在昏暗的路灯下,一半是影,一半在明,高挺鼻梁,薄唇红润,眼神荡漾着深情,犹如幽深的星海,吸人心魄。 江娆眼神恍惚,被他诱惑。 “徐媚……”他缱绻低哑的嗓音,在念她的名字,却又不是在叫她。 江娆因美色动摇的心顷刻间又定住了,冷酷地用手掌盖上他帅气的脸庞,然后推开。 “既然你没醉就自己回去吧,我儿子还等着跟我视频,拜拜。” 刚刚那一瞬间程树安以为自己终于成功了,他在她眼里看见了动摇,正满心欢喜地准备吻下去,将这份动摇变得确定,就被一巴掌拍回了现实。 程树安咬紧了后槽牙,四个多月了,他天天撩,换着法子追,这女人还是油盐不进,她的心是石头变的吗?石头也该开窍了吧! 她到底在抗拒什么? “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哪里不好?还是你心里已经有人了,许霖?” 江娆心想,你哪都好,只是我又不是徐媚,我不能替她的感情做决定。 她叹口气:“程树安,没有长大的苹果都是苦的。” 程树安眯起眼,声音已经降温至冰点:“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不够喜欢你?” 不喜欢会暗恋她两年,不喜欢会明知道会被拒绝还腆着脸去哄她开心?他就是非她不可了,才愿意放弃一次又一次自己的底线。 “我的意思是你很好,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请再等一段时间,等我觉得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我的选择。”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缠绕着淡淡的惆怅,程树安躁郁不满的心奇异地被抚平了,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闷闷地问:“要多久?” 江娆哪里能确定她什么时候会离开这本书,她只能含糊地给个答案:“三年以内吧。” 等《雾》系列大火,她有了自己的代表作,也拆散了男女主,就不会留在这里为怎么处理徐媚的感情线而头疼了。 “好,我等你。”程树安恶狠狠地说:“但如果你给我的答案还是和之前一样,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谁知道呢? 江娆乖乖点头,伸手摇下一辆出租车,笑眯眯道:“你先回去吧,咱俩别被拍到一起回酒店,不然又上热搜了。” 程树安嘲讽她:“你可真是谨慎。” 一个绯闻都不愿意跟他传起来,他难道是什么病毒吗? 江娆看他脸色阴沉,也知道他不乐意听这些,只好哄道:“哎呀,你最乖啦,回去早点睡,晚安。” 她哄徐来习惯了,不小心把这套用在了别人身上,却没意识到杀伤力有多大。 程树安愣了愣,没再说什么,坐进去把车门关上报上地址,车开出去好一会,他才后知后觉地爆出一句“靠!” 她居然在对他撒娇!她怎么这么会! 程树安捂住脸悲伤地快要痛哭,第一次丧失了自信,完了,他是真完了,被一个女人拿捏地这么死,还得等她三年,三年之后她还不要他,他难道要孤独终老吗? 好难过,为什么他这么大一个帅哥的情路如此坎坷? 难过归难过,程树安心里还留有希望,他想着以她那说一不二的性格,若是没有机会也不会许下三年之诺,肯定当场就让他死心了。 他冷静下来后,也理智地分析了她做这个决定的原因,自己现在处于事业高峰期,她经历了低谷准备卷土重来, 这时候他俩如果爆出恋情确实不太好,他掉粉没关系,她可能会被自己的女友粉再次锤回谷底。 程树安一时间还有点羞愧于自己的恋爱脑。 等三年也好,他会在这三年把自己变得更强大,到时候才能更好地保护她。 当一个本就红透的影帝下定决心搞事业,娱乐圈的资源分配就开始有了变化。 楚奕承本来就没打算一直做唱跳歌手,偶像团体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红得快,但是红得不久。 要么就趁大火捞一笔,留个情怀给粉丝,将来老了还能靠余温火一把。 要么就在过气之前赶紧转行,去别的领域发光发热,赌一个机会。 楚奕承就打算做演员,他看中了好几个本子,迟迟没选中一个合适的做转行的踏板,谁知道拖着拖着,最有意向的那个本被人抢了。 “谁?程树安?” “对,制片人听说是他,就说不能继续留了,和他签了合同。毕竟程树安的名气……” 的确不是楚奕承一个流量小生能比得了。 楚奕承面色阴沉地砸了下镜子,把旁边正在练舞的几个成员吓一跳。 “队长,怎么了?” “楚哥,手没事吧。” 楚奕承摆摆手,走出舞蹈室:“是谁指使他这么做吗?还是故意针对我?” 不知道为什么,楚奕承始终很在意《雾》这部电影,他直觉告诉他这部电影会红,如果他能在徐媚之前拿到投资,这部电影肯定是他演男主,可现在《雾》的男主是程树安,他看中的东西又再次被程树安抢去,这让他不得不产生一些与阴谋论有关的想法。 秘书说:“没有,他和我们集团几乎没有交集,和您也没有,只不过刚巧制片人给他也投了本子,他上部电影刚拍完,都没留休息时间,就接了这个本。” 秘书心里暗自吐槽:程树安简直就是个拼命三郎,不像他家大少爷,工作时间还想着怎么掩人耳目地和女友约会,动不动就正事放一边,剧本递到他手里都不知道看,现在没了就知道后悔了吧,明明是自己活该,就知道凶他…… 果不其然,楚奕承怒道:“程树安算什么东西?不计一切代价,给我抢回来!” 第47章 什么东西? 秘书能怎么办,他只能给制片人加钱,一边加钱一边威逼利诱,暗示他楚家大少爷看中的东西可不能随便给别人。 制片人合约都签了一半,被迫喊了停止,程树安这边还觉得奇怪,谈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变卦,一打听是本子有人提前预定,预定的那个人迟迟不签,也不肯放手。 “呵,什么东西?” 程树安恼怒制片人的两面三刀,却也被激起了好胜心。 又没写他楚奕承的名,凭什么就算他的所有物,自己就得拱手相让,连抢都不能抢了。 拼家世? 说到底楚家是个经商的,而他家虽然和商业也挂点钩,但侧重在仕,若要拼爹,官肯定比民大。 没过几天,几个知名企业因为生产安全问题被点名调查,若是调查结果公开,下的命令是彻底停业而不是整改,这些企业的未来堪忧。 程树安的剧本究竟是回到了他手里。 爱咋呼的都不是什么猛兽,真正的猛兽都喜欢懒洋洋地打盹,被打扰了才会挥动自己强有力的爪子。 程树安不是个喜欢拼爹的人,若是平时,本子被抢他笑一笑也就放了无所谓,可刚巧他感情上大受挫折,事业心正在熊熊燃烧,有个靠爹的傻缺跑来挡路,他也只能勉为其难教教那个傻缺如何做人了。 被教做人的楚奕承都要气坏了,以往都是他仗着背景遥控他人,还是第一次被人摆布地明明白白。 黎栎能感觉到楚奕承这几天心情不好,可不管她怎么问,楚奕承都不肯告诉她原因,这让黎栎心里也产生了芥蒂。 难道自己和他的关系,不足以成为他倾诉烦恼的对象吗? 楚奕承对她冷淡了,黎栎也赌气不跟他说话,某个综艺里大家一起做游戏,有个需要公主抱队友过杆的游戏,分组时大家都默认把黎栎留给了楚奕承。可黎栎却主动站到了队友段珩身边。 段珩本来就默默喜欢着黎栎,只是黎栎和队长两情相悦,他只能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当心上人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也没想太多,二话不说同意了组队。 那期节目的后半段里,楚奕承就没有露出过笑脸。 不明真相的粉丝依然沉浸在他们幸福的幻想里,为这暧昧到昭然若揭的“兄弟”情大呼磕到了。 而节目后台,楚奕承拒绝了聚餐,独自开车回了酒店。 他的控制欲和独占欲是全团都知道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向黎栎,而黎栎只是脸色苍白地笑了笑说没关系。 聚餐完毕,大家一起回去,黎栎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跟楚奕承和解,站在他门前犹豫的时候,在暗处看了很久的段珩拉住了她。 “我说过,如果他不能让你幸福,我绝不会置之不理。” 黎栎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知道段珩对自己的心思,也心疼他对自己的默默守护,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位温柔坚定的追求者。 就在他们拉扯的时候,楚奕承打开了门,冷漠地看着在他房门前举止亲密的两人:“还没提分手呢,就找到下家了?” 遥远的另一边,拍完电影后休了长假,正在老家和家人一起津津有味地看着《在爱里畅游》的江娆猝不及防接到了系统的提示。 【系统:检测到男主角对女主的好感度下降了百分之十八。】 江娆:恩?我还没出手呢? 【系统:他们俩感情偶尔会产生波动,但这次波动比较大,因为楚奕承在工作上受了打击,而黎栎火上浇油。】 江娆咬着咸咸的鱿鱼干,漫不经心:那这对小情侣的感情也没有很牢固嘛。 因为拍完电影的江娆实在是太瘦了,被心疼女儿的二老用儿子威胁,被迫回了老家,好吃好喝地养身体。 徐来也结束了快乐暑假开始上幼儿园,他要求徐媚每天都来幼儿园接他,这样他就可以跟所有小朋友炫耀自己漂亮又温柔的妈妈。 简直是扬眉吐气! 不过还是有看了节目路人问他:“你爸爸呢?你不是有个许霖爸爸吗?” 这时候徐来就会说:“是假的啦。” “那你妈妈什么时候给你找个爸爸呀?” 徐来就会高冷地回复:“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 江娆也不知道他从哪学的,或许是跟自己待久了耳濡目染。她笑着拍了拍他小脑袋:“宝宝,要礼貌。” 徐来“哦”了一声,转头对路人改口:“阿姨,不关你的事,请管好你自己。” 他理解的礼貌就是加个请。 这段不知道被谁发到网上去了,“宝宝要礼貌”这句话变成了一个热梗,引发无数人模仿。 比如说骂人的时候。 一个说:“我去你大爷。” 另一个说:“宝宝,要礼貌。” 骂人的就会收起凶相,斯文地说:“哦,不好意思,请你大爷过来,让我去一去。” 这个视频是许霖先看到然后转发给江娆的,江娆看完笑了好一会,后来时不时还会想起来再接着笑。 楚奕承和黎栎的感情起起伏伏,却依旧没耽误该有的主线发生,楚奕承接了那部和许霖共同主演的双男主玄幻古偶剧。 这部剧里楚奕承和许霖都是男主,饰演一对出生在仙魔大战中,被迫分开的同胞兄弟。 弟弟成为了魔尊的养子,养成了冷酷无情的天然呆,哥哥流浪在人间,像棵野草一样生长,大智慧没有,小聪明无数。 魔头弟弟为了卧底,流浪汉哥哥为了拜师,两人进了同一个师门,共同学艺和冒险,后来真相大白,他们从结拜兄弟变成仇人又变成亲兄弟,各种相爱相杀。 许霖饰演哥哥,楚奕承饰演弟弟,两人的人设都很讨喜,剧情也精彩,再加上他们超高的流量,宣传到位的话很容易就火起来。 如果不是黎栎去捣了个乱让许霖背黑锅塌了房,他的事业肯定会再上一层楼。 江娆默默分享了很多fever男团的表演视频给许霖,这些视频里黎栎的镜头最多,她要让许霖记住黎栎这张清秀俏丽的小脸蛋,如果黎栎再去探楚奕承的班,他也能一下认出来。 许霖一开始以为她是分享快乐,还会点评两句:“不错,挺帅的,我这种四肢不协调的人简直羡慕哭了。” 当她发多了,许霖聪明的小脑袋瓜一转,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是不是喜欢里面哪个成员?” 第48章 漂亮好骗。 “你不是要跟楚奕承拍戏吗?多看看,你和他之间也有话题聊。看到那个金色头发的没,楚奕承和他关系最好。” 金色头发的就是黎栎。 许霖很感动:“媚啊,你对我真好,我真想嫁给你。” 江娆:“你不要恩将仇报。” 许霖:“说什么呢真讨厌~捶你~” 手机放下之后,许霖叹了口气,惆怅地自言自语:“她到底是不是在故意装傻啊。” 过了一会又说:“八成以为我再开玩笑,下次试探的时候认真点,恩,对。” 大家都有拍不完的戏,但江娆这里就略显冷清,除了电影宣传期间蹭程树安的光作为女主角上了几个综艺节目,其余的时候基本没工作。 关榕榕作为自己人,偷偷告诉她:“上面怕你爆红后有资本跳槽,卡了你很多资源。” 她指指头顶,江娆立马就明白了,是住在顶楼的老板。 她气极反笑:“真是好一个资本家。” 要不是她的合约还有一年,不想白送违约金给这家公司,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最近确实风头有点盛,卡资源这事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他为了笼络你,打算给你个甜枣尝尝,大ip《枕风缘》你听说过吗?” 江娆老实道:“没听说过。” “总之就是个很有名的小说啦,要改编翻拍成剧,里头有很多角色待定,老板和制片人关系好,优先从咱们公司选人,所以明晚会有个酒局,把咱公司的年轻艺人都拉去看看,捞几个角色。老板喊我叫上你去陪酒,他给你内定了那部剧的女二。” “哦……”江娆反应很平淡。 关榕榕意外:“你怎么不见高兴?” “女二号有什么值得高兴?我才演完女主角。” 关榕榕笑了:“现在我们大小姐看不上女二了呀,我看了那小说,是个讨喜的角色,也有记忆点,和之前的恶毒女配不一样。” 江娆在卡座上舒展身体:“那他以为我就会感恩戴德了吗?” “哎呀,反正我是建议,不拿白不拿,就当之前差点冷藏你的补偿好了。” 江娆想了想,觉得关榕榕说得有道理,白给的东西为什么不要,只是陪酒这事就有点让人不太舒服。 “我不去明天的酒局不行?” 关榕榕说:“当然不行,老板和制片人面子过不去,这事也谈不下来。” 江娆妥协:“行吧,这烂圈也就这样了。” 关榕榕深以为然:“是的,也就这样了,人人都看不惯,人人都改变不了。赶紧红吧,红了就是你给别人脸色看了。” 还没有彻底红起来的小演员江娆第二天随意穿了条单色直筒裙,乱抓个头发,涂个口红就去了。 关榕榕看见她第一眼:“你怎么打扮得跟个要去菜场买菜的大妈一样?” 江娆眼睛向上一翻:“我人都来了还要我怎样?已经很给他们脸了。” 关榕榕拿她没法:“算了算了,你打扮成大妈也是美的,别人顶多觉得你审美有点问题,走吧。” 江娆进包厢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后辈在里面等着了,看见她后站起来拘束地弯腰打招呼:“姐。” 江娆点点头:“你们好,抱歉,我不太知道你们的名字,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媚。” “媚姐,我叫罗烈。” “我叫万妙然。” 记了一遍名字之后,大家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尴尬了,话多的也能主动聊上几句。 “媚姐,我好喜欢徐来宝宝,他现在还在你身边吗?” “没,回我爸妈那上幼儿园去了。” “他以后做童星吗?我看其他嘉宾后来都带着小孩上了节目,不过知道你没去我都不看。” “我尊重他的决定啦,他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他。” “哇,真好,媚姐你还缺儿子吗?” “罗烈你要点脸吧!媚姐别理他,这小子就是脸皮厚。” 气氛刚热起来,《枕风缘》的制片人,导演和他们老板来了,又把这群年轻人打回刚刚拘束的模样。 老板其实也不太记得名字,于是他们再次自我介绍了一遍。 制片人是个戴眼镜的男人,有点瘦,看起来挺严肃,像个高中教导主任。 他微微低头,从滑落的眼镜后看了一圈这些五官优越的面孔,随后点点头,像是心里有了数。 他开口:“徐媚是吧,最近怎么没见你有什么作品?” 听这语气,是对她的内定有点意见了。 江娆笑了笑:“梁总,你这话说的,哪是最近没什么作品,我一直不都没作品,等着有人救我出苦海呢。” 旁边的关榕榕默默在心里给她点赞,还以为徐媚那不情不愿的模样,今天会甩脸色让老板下不来台,没想到她还是挺会人情世故这一套。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制片人也有被奉承到,落座时脸色好看了许多。 江娆心里是有点脾气,可不分场合地发脾气是莽夫行为,她又不是莽夫。 几句好话而已,说说也不会掉舌头,也能让这些弟弟妹妹的面试顺利点,江娆不介意忍忍自己的脾气。 后面就是听老板,制片人,导演三个大男人聊事业,聊行业,吹人脉,以过来人身份教些大道理这些无聊的东西了。 江娆主动敬了几次酒,老板面子过去了,看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 酒过三巡,几个男人都有些喝糊涂了,嫌他们几个呆头呆脑的小演员碍眼,让关榕榕把人带走。 导演却突然点名:“徐媚,你得留下来!” 关榕榕和一众晚辈都向江娆投来担忧的目光。 江娆心里也恼火,暗骂:留下来取你狗命吗? 她看了一眼老板,老板会意了,他本来叫徐媚来也不是为了这个结果,就拉住导演劝道:“我们喝,我们喝,徐媚她留下有什么用?” “就要她!我就喜欢她这长相的女人,漂亮,好骗!其他人可以走,徐媚留下来陪我喝。” 再说下去就不堪入耳了,关榕榕连忙把在场的新人都赶出包厢,防止他们听到更多不该听的东西。 可徐媚怎么办呢?关榕榕站在门口发愁,想进去救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救。 新人之中叫罗烈的那个年轻人突然冲出来,满脸坚毅道:“不行,我忍不了,我要进去带媚姐出来,有事我背,反正我也没什么当演员的梦。” 其他人拉住他:“别,你进去今晚我们都不好看,媚姐不是也没说什么,她是自愿的吧…” 第49章 都很愉快。 关榕榕听到后回头瞪那个女生:“自愿什么?换你你会自愿?你敢拒绝?” 女生低下了头。 罗烈甩开旁人的手,不听劝说推开包厢的门,看了两眼,又默默合上了。 关榕榕先是激动,随后不解:“你干嘛呢?进去带她出来啊!” 罗烈脑子里回想刚刚自己看到的场面,艰难道:“或许…媚姐不需要我们去救她,她正在和张导愉快地喝酒。” “愉快?” 刚刚的女生嘀咕:“我就说她是自愿的嘛。” 罗烈瞪她一眼:“你懂什么,不要用你自己的想法去看所有人,我只是说的比较委婉,媚姐她在教训人呢,我们下楼等她吧,她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关榕榕心里松了一口气,挥挥手:“你们走吧,人多太扎眼,我等她就行,今天的事记住什么都不要往外说,无论是看见的没看见的,要是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们也别想在这行干了,知道吗?” “知道了姐。” 包厢里,江娆用左手臂卡住张导的脖子,右手拿着一瓶高浓度白酒,上刑似的往张导嘴里倒,张导一边被她勒得直翻白眼,一边灌得说不出话,只能无力挣扎。 偏偏这个女人好像学过擒拿术一样,他怎么都挣脱不了她看似瘦弱,却比钢筋还要坚固的手臂,旁边两个大男人也来帮忙,可他们仨都扳不开她的手。 江娆冷笑:呵,姐也是当过刺客的人,要你命的时候能让你逃掉? 她手上无情,话语却柔媚入骨:“张导,喝呀,你不是最喜欢人家了吗?人家喂你酒怎么不喝呢,都吐出来多浪费。” 张导如同一条在岸上扑腾的死鱼,心里狂骂: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老板和制片人,酒醒了大半,怒道:“徐媚,放开张导。” “你干什么!你不要太过分!” 江娆无辜:“不是张导要我陪他喝酒的么?” “陪酒是你这样陪的?” “这样喝不是更尽兴?” 老板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有多么惹不起,他求饶道:“不要你陪行了吧!张导要被你灌死了,你快走!赶紧走!” 江娆哼了一声,终于舍得放开手,张导已经喝得不省人事,像条大虫一样软软地瘫在座位上。 始作俑者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砸,拿上包潇洒地说了句:“走了。” 制片人被她嚣张的姿态气到,放狠话:“那个角色你别想要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江娆慢悠悠地回头,粲然一笑,惊艳绝伦。 “给你几分脸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不就是一个角色么,整的跟选妃子侍奉皇帝一样,我看啊,你们也别拍电视剧了,就摆张酒桌在镜头前面,让观众看看都是那些演员陪你们喝酒吧。” 如果导演没有对她起坏心思,只是想要个面子的话,江娆是可以忍一口气,遵守娱乐圈的规则,喝几杯酒,说几句好话,让所有人脸上都好看。 可有些触及原则的冒犯,她忍不了。 老板也怒喝:“徐媚!我看你是不想在圈子里混了!” 江娆转身开门,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我混不混,你说了不算。” 一个小小的娱乐公司也好意思把自己当做主宰娱乐圈的神,她一没犯法二没杀人,除了不给她资源,他们还能做什么?她光脚不怕穿鞋的,合约一解就是条好汉。 手上都是酒,江娆嫌弃得不行,拉住服务员问洗手间在哪,余光突然瞥见一头金毛从拐角飘过。 江娆心道不会是黎栎吧,跟过去一看果然是黎栎。 她也要来陪酒? 心里带着疑问的江娆手都不洗了,悄悄跟上去,看见黎栎进了另一个包厢,门没关紧,江娆贴着墙靠近,偷偷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和录像功能,蹲下来把手机放在另一侧门内靠着,视角朝上。 包厢隔音挺好,就算门没关紧,里面人聊天也只能听见几个隐约的词,“玩够了”,“出国”,“别想”…… 和黎栎交谈的是个女人,听起来有点年纪了,里面似乎只有这个年长的女人和黎栎两个人在,没有别人的声音。 听见她们终止谈话,江娆心头猛得一跳,用两根手指把手机夹出来,锁屏放到耳边,大步朝前走去。 等黎栎气冲冲出了门,看到的就是一个正背对着她接电话,快步朝外走的身影,她匆匆一瞥,并未放在心上。 黎栎没有追上来,就说明江娆没有被发现,她的心刚落下来,关榕榕突然给她打电话,手机铃声就在耳边响起,猝不及防把江娆吓了一大跳。 这就做贼心虚啊!做贼心虚! 她平复心跳后接了电话:“喂?” 关榕榕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非常好,你回去了?” “没,我不放心你,在楼下等着,如果你没接电话,我打算进去抢人了,还好你接了,看来我工作还能保得住。” 江娆轻笑:“怎么办?姐,我的有点保不住了。” 关榕榕沉默几秒,叹口气:“算了呗,你又不差那点钱。” 她刚刚在底下也想通了,到底是做不出把朋友亲手推进染缸里的行为,她见得太多,也做了心里建设,事情到眼前还是想靠一腔孤勇去对抗这个圈子的黑暗。 江娆作为一个受害者,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我会争气的,人嘛,活着就要争一口气,我这还有点事没处理,你多等我几分钟。” 她在走廊尽头里偷瞄,黎栎进电梯走了,包厢里的女人也走了出来,是个上了年纪却依然很漂亮的阿姨,盘着发,脖颈修长,走路缓慢优雅,看上去一身贵气。 江娆整理好表情,靠近这个女人,擦身而过时一脸窘迫地抓住了女人的手腕。 “不好意思…我想问,您知道厕所在哪吗?我一直没看到服务员。” 女人微微讶异,不着痕迹地脱开江娆的手,面容平静下来,语调柔和说:“我也第一次来这里,不太清楚,抱歉。” “没事没事,打扰了。” 两人错开,江娆回味着刚刚从女人身上得到的剧情,轻轻勾唇。 有意思,作者为女主黎栎女扮男装这事安排好了退路,就算她被拆穿了女儿身也能光明正大地跟男主在一起,怪不得她谈恋爱谈得有恃无恐。 第50章 退路。 黎栎也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小家庭,也没有闻者落泪的悲惨家世。 其实黎栎也是个富家子弟,搁古代差不多是个郡主的级别,和楚奕承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黎栎出生的时候,有位高僧说她八字太软,要以男身养大,才不会半路夭折。所以她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养大,行为举止也会比较男性化,选拔时大家都没认出来。 她口中所谓的苦衷无非是父母不支持她追求她当明星的梦想,她只能离家出走自己奋斗。 算什么苦衷,顶多是小孩子闹脾气,她的父母一边不支持,一边各种给她兜底。 当黎栎有一天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弥天大谎会给事业和爱情增添多少阻碍的时候,才想起来回到她强大的家族里,改头换面,以黎栎孪生妹妹的身份重新归来,和楚奕承幸福地结了婚。 作者亲女儿就是不一样,什么好处都让她拿完了,女扮男装从娱乐圈走了一趟,自己毫发无损,还捞了个金龟婿,周围“死伤无数”。 她的队友前路都没铺明白,这两人双双退团,fever迅速解散,剩下的人不知何去何从。旁人只是窥见了真相,就被冷藏,被封杀。 促使黎栎下定决心重回女儿身的叫戴慧的女明星,因为和楚奕承合作后,营业了一下关于他俩的cp,黎栎为了她跟男主吃醋吵架。 楚奕承不但当着所有媒体不给戴慧面子让她滚远点,转头就和女儿身黎栎宣布了订婚的消息,戴慧无缘无故被网友网暴了半年,说她知三当三,硬贴楚奕承。 其实这个可怜的女明星哪里知道对方有女朋友,她只不过是想给观众发一下糖,宣传宣传自己演的电视剧而已。 江娆记得戴慧现在挺火的,作为新生代小花,她带红了很多和她同演电视的男明星,可能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落到这个下场。 男女主就是两个现成的害人精。 江娆洗干净手,到了楼下,关榕榕本来在休息区躲着,接到她电话做贼似的跑出来。 “媚,你在上面干了什么,刚刚我等你的时候,老板和那个制片人扶着导演下楼,差点就看见我了。” 江娆说:“我给这个猪头灌了一瓶白酒,本来想灌进医院,后来想想猪命也是命,我就收手了。” 关榕榕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难怪你说你的工作要丢了,你是真不想干了吧。” “是啊,谁活着都想要面子,他不尊重我,我也不会尊重他。说不定以后他再让女演员陪酒的时候会想起今天,那也算我积了件功德。” 关榕榕被她的开朗带动,也不再愁眉苦脸,笑出来说:“解气就行,以后的事再说吧,好歹你还有部电影等着上线,做这一行的未来都不确定,万一你红了呢?老板都得求你别跳槽。” “就是,梦还是可以多做做,万一成真了呢。” 得罪了张导的江娆彻底在公司变成了一个透明人,找她的代言,采访通通被拦,她出镜的机会越来越少。 没有代表作的演员任何一次上镜都是昙花一现,绚烂过后就被观众遗忘了,只有持续刷眼熟才会让人留下印象。 江娆明显能感觉到观众对她的关注度正在降低,这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关注度低了,突然横空出现的一部强有力的作品带给观众的意外之喜才会加强。 没事做的她刚好有空找男女主搞破坏,她把那天在包厢里录下的东西以匿名形式发给黎栎和楚奕承的队友们,唯独没有发给楚奕承。 视频里,黎栎在和自己的母亲争吵。 黎栎母亲说:“小栎,玩了这么久也玩够了吧,你该回家了,怎么说你都是个女孩子,和几个男人天天待在一块像什么样子,你的名誉不要了?” “我都说了,这是我的梦想,我喜欢唱歌跳舞,我喜欢舞台。” “你不是喜欢唱歌跳舞,你是喜欢被人关注,被人夸奖。但这是真实的吗?你看看你的粉丝,基本都是些女孩子,他们要是知道你也是女生,难道还会像现在这样为你尖叫和疯狂?” “妈,我不是从小到大都装的很好,为什么你现在就不相信我能继续骗过所有人了?” “装也不可能装一辈子,最多明年底,如果你还没玩够,我们会强迫你解约,把你带回家改户口。” “妈,不行!我不同意。” “别任性了,不是所有人都会帮你承担谎言被拆穿的后果,如果你中途露馅了,你就得立马销声匿迹出国。” “你这是绑架!我跟你没办法沟通,你永远不懂我。” 吵到这里视频就结束了,江娆相信,黎栎妈妈的话应该能打动除了黎栎以外的人,尤其是那句“不是所有人都会帮你承担谎言被拆穿的后果”,一旦黎栎出事,她可以在家族掩护下销声匿迹,剩下的人呢? 只要剩下的两个团员里有一个不是恋爱脑,都会知道自己未来将会面对怎样一个烂摊子。 黎栎才不是什么需要被呵护和拯救的落难天使,她是任性出逃,喜欢和别人开玩笑的大小姐,他们是陪玩和扫尾的小跟班罢了。 明显的,黎栎开始被冷落了。 她能察觉到团员看她的目光有些异样,这天,段珩找到她,迟疑一会,才试探道:“你要不要考虑退团?” 黎栎犹如遭到晴天霹雳,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不可置信,总是温柔地在背后支持自己的段珩哥突然劝自己退团,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否定。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段珩说:“你做的挺好,但……我们是男团,你是个女生,从一开始就不对,及时止损吧。” 黎栎眼里泛起泪花:“大家都说会帮我隐瞒秘密呀?你们是不是想反悔了?” 她脆弱又娇怜的模样让段珩不忍心再劝下去,只能说:“对不起,是我杞人忧天,你就当我没来过。” 段珩走了,黎栎还没思索出他来劝自己退团的原因,第二天房门又被另一个人敲响。 乔舜明没进门,在门口垂着头,不让她看见眼神,语气冷淡地跟她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解约退团?” 黎栎握紧了拳头,反问他:“连你也反悔了?” “有人把你跟你妈吵架的视频发给我们了,她敢发给我们,就敢发给媒体。反正你迟早会为了保全自己而离开,不如早点走,给我俩留个活口,别让我和段珩落到身败名裂的下场。” 第51章 大众脸。 黎栎从未在他们嘴里听到过如此残忍直接的话,有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 她手脚冰冷地站在原地,以一副抗拒的姿态看着他:“你在怕我连累你们,没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与其让别人来威胁我们,不如你先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黎栎已经听不进去劝了,在她眼里,现在所有人都不支持自己,全世界都与她为敌,只有一束光还照亮着她,那就是楚奕承。 她要去找楚奕承,他肯定有办法帮她。 上次和段珩拉扯的事情还没解释清楚,楚奕承就甩下她进组拍戏了,两人分开十来天,双方都在等着彼此主动道歉。 这次黎栎受到队友打击,第一个想到了楚奕承,才明白自己有多依赖这个男人,只有他能给自己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黎栎第一次在吵架后决定主动去哄他,她知道楚奕承最喜欢看她穿女装的样子,就换上了假发和小裙子,独自前往他所在的影视城,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来缓和两人间结了冰的关系。 到了影视城楼下她才给楚奕承发消息,说自己来探班了。 这种突然袭击让楚奕承又惊又喜,许久不动弹的好感度上涨,惊动了千里之外回老家当咸鱼的江娆。 【系统】:男主对女主好感度上涨百分之十,十五,二十…… 江娆:你在这跟我划拳呢?具体怎么回事? 【系统】:我不能剧透。 江娆:行,你个小点点,我算是记住你了。 她掐指一算,楚奕承在和许霖一起拍戏,和黎栎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导致两人感情升温的原因最有可能是黎栎去探班了。 该来的剧情躲不过,江娆想了想,把正在和外公练字的徐来抱到了自己房间。 “来来,你想不想许叔叔?” 徐来眼睛一亮,兴奋地问:“又要和许叔叔一起出去玩了吗?” “没有,他没时间。主要你和许叔叔很久没见了,他总说想你,要不我们和他开视频聊聊天?” 徐来点头:“好呀好呀。” 江娆发消息给许霖:“今日收工否?” 过了十几分钟,许霖说:“刚收工到酒店,本来还有一场夜间戏可以拍完,楚奕承那小子突然要撤,那个镜头没他又不行,全组都得跟着他休息。” 那看来她猜的没错了,只有女主,才能让男主放下手里所有事只顾着她一个人。 许霖又发来一句:“怎么了?” “来来想你了,想跟你视频聊聊天,你帮个忙哄一下他开心。” “没问题!我宝贝儿子在哪呢!” 多的是人想跟她抢儿子,江娆已经见怪不怪了,打开视频后对准徐来的脸,让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聊天,自己则偷偷注意着许霖身边的细节。 原文剧情中,楚奕承会因为跟私生撞车的事耽误了接黎栎的时间,而许霖先回了房,碰上隔壁正在试密码的黎栎。 不知道剧情被她影响这么多后,许霖,楚奕承,黎栎三人的纠葛是否还会按同样的时间线发展。 电梯里信号不好,许霖出电梯才接的她的视频电话,一边走一边跟徐来唠家常。 “最近在上幼儿园啊,学了些什么呀?” “学了很多东西,我还表演了一个节目,叫做匹诺曹。” “你演匹诺曹吗宝宝?” “我演的是匹诺曹的爷爷!” 江娆补充一句:“我朋友圈第一条就是他表演的视频。” 徐来小朋友不高兴道:“你都没有看,你不想我。” “马上看,这两天确实工作太累,回来洗完澡就睡着了,不是不想你,我们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不想你。” 小朋友又被哄好了,嘴角翘高:“那好吧,原谅你了,你也不要太累了哦,如果你放假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好吗?” “和你妈妈一起吗?” “当然啦。” “那就太好了。” 不知不觉就被儿子卖了还要数钱的江娆:“……” 这大概就是利用小孩的代价吧。 许霖的视频是对着他自己的正脸,他身后不远有个站在走廊拐角的盆栽处抽烟的男人,江娆多看了两眼,疑心男人就是狗仔。 大概是专心和徐来聊天的原因,许霖开门的时候并没有关注到隔壁房间门口站着的那个女生。 还是江娆瞥见一抹人影,故作不经意地问:“你旁边好像有人。” 许霖转头看见黎栎,反应过来旁边是楚奕承的房间,而这个女人也不是他的助理,语气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谁?” 楚奕承出事后急着处理,发给把房间密码发给了黎栎,匆忙间少按了一位,导致她在门口怎么也进不去,正不知所措中又被人质问,慌得她下意识就想躲起来,用头发藏住脸就要走。 许霖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是私生饭吗?知不知道你这样追星侵犯了艺人隐私,是可以被抓去坐牢的。” “不,我不是,我是承哥的朋友。” 黎栎鬼鬼祟祟的姿态和没有多少底气的话语让许霖疑心大起,他不肯放手,抓着她说:“你肯定有问题,除非楚奕承亲口说认识你,不然今天晚上我就送你警局接受教育。” 黎栎大惊,如果去警局她的身份就被更多人知道了,可楚奕承迟迟不回来,在外面和这个人争执被看到了也不好。 她看见许霖身后已经打开的门,手比脑子快,没想太多就把人往后推:“我们进去说。” 许霖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也躲开了她的触碰,毕竟他的视频还没关,让徐媚看见不好。 对了!他视频还没关。 许霖拿起手机看向屏幕,徐来已经离开了,美人坐在他屏幕中间,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意思是让他继续。 他立刻会意,把手放在胸前做防御姿态,实则将后置摄像头对准了面前的女生。 待屋里灯光打开,许霖看清女人的脸,脑袋里冒出很多问号。 不是他说,这个女生有点眼熟啊。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黎栎捂着半张脸尬笑:“是,是吗,我是有点大众脸。兄弟你看,我有承哥的号码,下午和他打过电话,短信也是他发给我的,密码不知道是不是输错了,我真的是他的朋友。” 许霖听这声音也耳熟,她的音质圆润柔和,雌雄莫辨,很快让他想到一个人。 徐媚给他发过的视频里,那个唱歌很好听的清秀金发偶像也有同样的声音。 第52章 女装癖? 两人的脸也是,五官几乎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孪生兄妹?女装癖?还是……本来就是一个人? 许霖感觉到惊天大瓜就在眼前,他偷偷深吸一口气,脑子飞速运转。 要是直接问她肯定不承认,如果真是了不得的大秘密,徐媚和他们一个公司,肯定知道一些,就算不知道看到这张脸也会清楚了。 她来找楚奕承,还知道他房间密码,两人肯定关系匪浅,如果知道自己偶然目睹到了秘密,楚奕承那种身份会怎么堵他的口? 许霖决定假装没认出来,套她的话:“哦,那你们是男女朋友?” “也…不算…” “不是女朋友,他大半夜让你在他房里等他,你是做那种工作的吗?” 黎栎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是他女朋友,公司不让谈恋爱,粉丝也不让,拜托你别说出去。” 许霖发挥出自己的演技,看向她的眼神和语气都有着淡淡鄙夷:“我何必去管你们的闲事,你走吧,你男朋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看见我们在一个房间指不定还误会我跟你有什么呢。” “不会的,谢谢你。” 黎栎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大松一口气逃出他房间,也不再试密码了,跑到安全的地方给楚奕承打电话。 她不知道,当她离开后,许霖脸色立马变得复杂,他拉开胸前的手机,看向里面的人。 视频还在连接中,她坐在书桌边,单手撑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徐媚,你看清了吗?” 江娆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淡定地说:“你说黎栎?看清了,我还帮你录了一段视频,一会剪辑好了发你。” “她这是男扮女装,还是……” 剩下的答案有点匪夷所思,许霖都说不出口。 “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女生。” 许霖大惊,眼睛和嘴都睁圆了,消化了好一阵这个消息,最后缓缓总结:“娱乐圈真乱啊。” 江娆笑了笑:“你要不要换个房间,住他们旁边你睡得着吗?” “我应该是睡不着了,你说的有道理,我得换个房间,太膈应了。” 江娆说:“如果没什么事,这视频我不会外发,有事的话,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哦,谢了谢了!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江娆偏着脑袋,红唇微微扬起,看着像在笑,却又没多少笑意,无端给人一种揣摩不透她心思的神秘感。 “我说,节目都结束这么久了,你还没出戏呢,再在嘴上占我便宜,我可就要生气了,当心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语气轻巧,许霖却听出了第二层意思,神情一滞,内心弥漫开苦涩的味道,无奈地笑着回复一句:“知道了,我的错。” 这是在婉拒他,他想要把戏和现实揉和在一起,而她并不想。 从此,这个城市多了一个伤心的男人。 被拒绝后,许霖就退回到朋友的界限之后,依旧会和江娆聊天,却不再开没有分寸感的玩笑去试探她的态度。 暗恋来的悄声无息,结束时也无人惊扰。 他没来得及感伤太久,就被自己的“恋情曝光”拉出了失恋状态。 这是他入圈以来,第一次因为谣言而上热搜,而这个热搜足以毁掉他所有积攒下来的路人缘。 “许霖剧组拍摄期间夜会神秘女郎,霸道将人拉入房间。” 配图是他和黎栎在房门口争执的画面。 这是圈里最臭名昭着的狗仔团队,擅长用没有声音的图片和含糊其辞的文字给网友留下想象空间,没有的事能说成有,黑的能说成白的。 许霖本就是好心替楚奕承抓私生饭,没想到抓住一个大瓜,还溅自己一身淤泥。 他当时正吃着午饭,听到这个消息,筷子一扔,去到旁边大少爷的私人休息室,踹开门,把新闻怼到楚奕承脸上。 “你准备怎么处理?” 楚奕承看图片就知道上面的女生是谁,不由得皱紧他锋利的剑眉。 前几天黎栎来探班的时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地问了他一个问题:“要不然我早点退团?别连累到大家。” 楚奕承当时处于睡意上头的状态,迷迷糊糊就没有去感受她情绪中的不对劲,出于理智回答:“好啊。” 早点退会少很多隐患,也能早点光明正大跟他在一起。 后来黎栎回去就没有再跟他说过话了,楚奕承还在思索自己说错了什么,看到新闻后,被莫名其妙冷战的疑问升级成为不满和失望。 什么时候黎栎和许霖被人拍到了?还进了许霖房间?她不理他,又给他捅了个篓子出来等着他收拾,当他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工具人? 楚奕承直接冷漠否认:“你的黑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黑料?”许霖都被气笑了:“你心里清楚,这是谁的女朋友?又是谁拍戏饥渴难耐,夜会女郎?” 听许霖的话是知道了一些东西,楚奕承心里更不舒服了,他让无关的人都离开休息室,关上门阻挡了看热闹的群众的视野,跟许霖开门见山。 “你想要什么?” 许霖说:“公开你的恋情,还我清白。” “我不可能公开。” 楚奕承刚转型,事业都没来得及起步,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公开恋情,失去自己的女友粉和团粉,还有可能让黎栎的身份不保。 “那是你的事,我不会替你背这口黑锅。” 楚奕承头里有根筋突突直跳,他明白许霖绝不会给他让步,也没有以往的那些小明星好拿捏。 唯一的一个好消息,就是许霖似乎还没发现他的“女朋友”是谁。 “就说她是你的私生粉,其余我来帮你处理。” 许霖冷笑:“私生?你当所有人都眼盲耳瞎好骗,我会让私生粉那么轻易地离开我房间?” “总之我不可能公开,你自己想一个借口,我替你圆。” 楚奕承的理直气壮点燃了一贯好脾气的许霖,他几步上前抓起他衣领,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的拳头落在楚奕承欠揍的臭脸上。 “你是个男人吗?就这样袖手旁观自己女朋友和其他男明星传绯闻?明明谈恋爱的是你,塌房的也是你,女人和事业你都想要,全天下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别人就活该当你的垫脚石?” 楚奕承推开他,不耐道:“我说了我负责替你圆,你还想怎么样?” 第53章 这瓜真好吃。 许霖觉得他的思维可笑,什么叫替他圆?本来就不是他在撒谎,他许霖行得直坐的正,是他的错他自己会承担,不是他的锅他也不会认。 听楚奕承的语气,是不可能主动去认下这个女朋友,甚至还想要许霖帮他顶住舆论,这让许霖彻底看清了他卑劣的人品。 “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处理。” 许霖放下这句话就走了,楚奕承以为他说的是女朋友的事,烦躁地骂了句脏,打电话给自己的秘书。 “热搜上许霖的恋情,处理一下。” 秘书不明所以:“啊?” 还没问出个所以然,他的老板就把电话挂了,留下秘书满头雾水,满心怨言。 这是干嘛!这工作越来越不是人做的了,别人的恋情也要他处理,他是什么娱乐圈管理员吗? 真不想干了呜呜呜…… 楚奕承背后的团队熬夜工作,终于让热搜降下热度,狗仔删掉动态。 可他们堵不住网友八卦的精神,突然消失的照片让他们更加确定许霖的恋情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他干嘛要心虚到连夜下热搜。 许霖粉丝们开始失望,没想到自己的偶像偷吃就算了,还是个这么没有责任心的渣男,都被曝光到这种程度也不肯承认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实,继续立自己单身的人设。 一部分他和徐媚的cp粉更是嚷嚷着许霖这种人品离徐来宝宝远点,别带坏孩子,然后解散了超话。 网络舆论发酵地飞快,恋情曝光热搜下了,又以许霖塌房的话题挂了上去,楚奕承的公关团队熬夜替另一个男明星工作辟谣,都快熬秃了头。 黎栎知道自己被拍到后,终于舍得拉下脸,去跟楚奕承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进许霖房间。 楚奕承被她反复变化的态度吊得烦躁,忍不住说出一句难听的话:“不用解释了,你也不是第一次和其他男人在我门前拉扯,我不关心这次又是为什么,最后都是我的错。” “承哥,你什么意思?你在怪我吗?我又不是故意要被他抓住,是你一直不回来,也没有给我正确的密码。” 楚奕承自嘲地笑了笑:“我说什么,果然又是我错了。” 每次她都高高在上地把所有问题推到他的身上,不会道歉也不会服软,讨好他也带着目的。 或许他对她的认知并不正确,黎栎哪是什么坚韧清高的贫苦少女,她更像一个被宠坏的小公主。 “现在不是我们吵架的时候,不应该一起想想该怎么办吗?许霖他答应过我不会把我们的关系说出去,他应该会信守承诺吧。” 楚奕承难以理解她的思维,她如果说是自己的员工或者走错房间都可以,偏偏要主动把秘密交到别人手里,还天真地相信别人不会说出去。 许霖的拳头就差没直接砸他脸上了,一个事业上升期的当红炸子鸡被冤枉成偷腥的渣男,难道还会去管和她那微不足道的承诺。 黎栎到底有没有脑子?她的智慧全放在如何给他甩脸色看上面了吗? “你让他看见你脸了?” “恩……” 楚奕承忍住骂她的冲动,努力平静下来,然而语气还是带上了一丝怒意,听起来像训斥:“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你都戴口罩,这次怎么不戴?” “……试不出来密码太着急,一热就摘掉了。” 他干嘛这么凶,要不是为了给他惊喜,她也不至于女装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黎栎心里不太舒服,开始埋怨楚奕承的态度。 “近期不要出来活动,准备好退团吧。” 听见退团两个字,黎栎像是被触发了逆鳞,声音立马尖锐起来:“凭什么!我不退,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看见了又怎么样,让他住嘴就好了,你说几句话,证实他确实和女朋友私会,再捏造一些他私生活混乱的谣言,等他被封杀,就没人听他说话了。” 说实话如果是之前遇到的明星,楚奕承很有可能会按她说的那样去做,但他这部剧快拍完了,如果这时候让许霖被封杀,会连累电视剧播出后数据变得很差。 他可以为了自己的事业,为了她的名声而让步,可黎栎一点牺牲都舍不得。 这是楚奕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黎栎的自私。 千里之外的温泉里,江娆吃了一口哈密瓜,被沁人的甜意满足到眯起了狐狸眼。 这瓜真好吃。 【系统】:男主对女主的好感度正在下降,已经仅剩百分之三十五,三十…… 江娆吃完了瓜,用湿巾擦了手和脸,敷上一张面膜,靠在温泉石壁上哼着歌。 【系统】:你这些日子过得是不是太奢靡了? 江娆:富婆的快乐你不懂。 【系统】:…… 江娆:你只知道发枯燥无味的六个点。 【系统】:哼。 泡完温泉,楚奕承和黎栎的架也吵完了,两人对彼此的好感度均有下降,虽然没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但感情已是摇摇欲坠。 许霖也是耐得住性子,他不在第一时间放出江娆给他的视频去反驳,反而一直在等待。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心血拍到一半被毁掉,等到剧组杀青后,楚奕承如果还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卷,许霖也不会管他手里的证据会引起娱乐圈怎样的动荡,亲手为自己平冤了。 平时看起来总是笑呵呵的老好人,惹急了才是最狠心的。 到了年初,江娆主演的电影《雾》终于完成制作,过审上映。 她也结束了富婆的奢靡生活,因为电影上映后的火爆接到了许多拒绝不了采访和邀约。 《雾》上映的前期主要靠男主角程树安的口碑和女主徐媚身上的争论和其他同期电影抢票房,到了后面完全就是靠自来水路人的推荐和网上各路神仙的长篇好评而冲上热门。 走进电影院的人脸上带着轻视,或许只是为了约会随便选了一部电影,或许是被电影海报上外形出众的男女主角给吸引了,总之因为各种原因进去的观众,出来时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惊叹。 他们在回味着紧张刺激悬念迭起的剧情,回味着大荧幕上女主角全方位无死角,惊艳到令人心跳加速的美颜暴击,回味着电影中处处没有明说,却仿佛又暗示着什么的伏笔,心潮澎湃地在网上敲击出大篇文字,寻找着和自己有同感的观众。 第54章 执念。 “我宣布这是今年最值回票价的电影了,看完又过瘾又难受,过瘾是因为精彩,难受是因为明显会有第二部,我等不及要看第二部。” “为了李导而来,我是他的小说迷,看之前还在想这是他的哪部小说改编出来的电影,看了之后才发现完全是新作,带有他一贯的文艺中带着丧,丧到极致又嘭得一下炸开在你眼前燃起来的个人风格,我爱死这个男人(的书)了。另外,我不是徐媚的粉丝,我喜欢程树安,程树安的表现很精彩,而徐媚完全是炸裂似的演技,世上怎么会有她这种人间极品,又疯又攻又媚,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我要写几百个字的小作文夸赞徐媚在这部电影里的美貌,不想看的请迅速绕道……” “这部电影野心十足啊,编剧显然是在暗处铺了张大网,很多不被人注意的配角身份都不简单,第一幕的杀人凶手看似落网了,可越看越觉得他是被推出来背锅的,你们不觉得那个富二代摘得太干净了吗?还有向繁的上司,公司里那么多人他不关注,他怎么偏偏就记得向繁是色弱,提醒她哪支是蓝色的签字笔,谁能想到一个做广告设计的会分不清颜色,还有……” “只有我看完电影啥也没记住,满脑子都是女主角的美色,回来在网上翻了两个小时解析吗?”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我现在打算买票去重刷第二遍。” 第三天之后,《雾》的票房如同一匹黑马,以排片量最低的姿态远超同期其他电影,而且还有越超越远的趋势,在场场爆满的压力下,许多电影院被迫增加了《雾》的场次来满足观众需求。 与《雾》的话题量齐头并进的,还有江娆主页疯长的粉丝数量。 她从老家结束富婆休假生活后,落地在星城的机场,出发时关榕榕说会有粉丝来接机,江娆没当回事,以为最多不过二三十个人。 谁知道她从通道出来后,乌泱泱一片人头朝她涌来,把她吓一大跳,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红起来了。 江娆料想到自己会火,没想到火得这么快,不愧是男女主光环加持过的电影,带红效果一骑绝尘。 “徐媚,老婆!!!你今天好美!!” “老公!!!” “媚媚!给我签个名!!” 江娆快被她们手机的闪光灯晃花了眼,她一路走一路签名,还有人不断往她怀里塞东西,许佳拦都拦不过来,最后还是机场安保给她开出一条路让她能坐到关榕榕车上。 关榕榕在驾驶座反身对她挤眉弄眼:“红了的感觉怎么样?大明星徐媚女士。” 江娆看着车外还在行注目礼的粉丝,忍不住拉下车窗对她们招手:“我走了,你们也回去吧。” 原来这就是当红大明星的感受,当周围人都用那种狂热,迷恋,饱含爱意的视线仰望着自己的时候,会有种她正处于世界中心,被爱与温暖包围的澎湃感。 “挺好。”江娆勾起嘴角,眼里是未褪尽的兴奋,她喃喃道:“难怪……” 难怪黎栎冒着那么大风险也要留在娱乐圈,这种被所有人瞩目和热爱的感觉,经历过的人都会上瘾沉迷。 关榕榕说:“我也感觉挺好,上面想冷藏你都冷藏不了,谁会跟钱过不去,他们求着我劝你回来上工的时候,可算是打压我这么久终于让我出了一口恶气。” “工作很多吗?” “多到足以让你今年全年无休。” “哇哦~” “当然我认为你现在在上升期,也可以走程树安那类精品演员路线,工作在好不在多,挑有用的去,主要是打造口碑,让观众觉得只要有你在,片就会好看。” “ok。” 江娆想,有这样一个负责任的经纪人,徐媚还是挺走运的。 过了一会,她问:“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跟楚奕承有机会上一个节目?” 关榕榕一顿,头脑快速转动,惊讶道:“你靠近他做什么?你要报复他?” 当初徐媚差点翻不了盘的危险时期关榕榕还记得,也清楚她得罪的人是公司里最大的腕。 她能被公司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也是得了楚奕承这位大少爷的点头,如果不是当初的低头,公司也不会给徐媚自由,让她有机会接到这部女主戏,一朝翻身成为一线知名女演员。 江娆平静道:“没有,他什么身份,我什么地位,我报复他这不是螳臂当车嘛,我就是想和他缓和缓和关系。” 顺便给黎栎心里添个堵。 关榕榕忍不住夸她:“理智!不愧是你,这事不难,包在我身上。” 她真喜欢现在的徐媚,特别会审时度势,该刚时刚,该软时软,任何时候都是不卑不亢,淡然从容的姿态,仿佛什么问题在她心里都不是问题,给人一股莫大的安全感。 说起来还要感谢楚奕承,给了她迎头一击,徐媚沉寂过后就脱胎换骨变得更加强大了。 要去和自己曾经的敌人缓和关系,这得是多么好的心理素质才能做到。 关榕榕多方打听和操作,一番暗箱操作,让江娆跟楚奕承去了同档真人秀节目做飞行嘉宾。 楚奕承刚好拍完了戏,开始走其他活动,他只知道要做飞行嘉宾,不知道和他搭档同去的会是最近爆红的徐媚。 《雾》他也看了,没有和黎栎一起,许霖的事过后,黎栎一直在主动联系他,被他冷冰冰的态度刺伤后又开始耍公主脾气不理他。 两人像是互相角力的牛,角顶着角,都等着对方后退,楚奕承以往都是后退的那一个,那会他欣赏她的清高,喜欢她独特,现在只觉得自己卑微,他索性也僵持着,不再让步。 明明每次不小心露馅,惹祸的都是她,他追在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还要看她脸色,凭什么? 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楚奕承全程阴沉着脸,电影越精彩,他心里就越不舒服,好像是他错失了一块宝藏,正在看拥有宝藏的人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炫耀。 剧情是什么,楚奕承完全没注意,每当男主出场的时候,他就会恍惚间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银屏上,和男主角做着同样的表情和动作。 这部电影,本该是他的…… 楚奕承心里产生了这种强大的执念,这执念驱使着他,令他从早到晚牵挂不忘。 《雾》肯定有第二部,他要用尽所有手段,让李铭禹把下一部的男主换成他。 他有钱,花钱买版权,买下李铭禹的工作室,当电影的制作人,当导演的上司,楚奕承就不信这样还不能换到这个角色。 然而无论他这边放出多大的诱饵,李铭禹始终不为所动,说追加投资一起赚钱可以,但他电影的完全控制权一定要在导演手里,不能换角色改剧本,不然多少投资他都不要。 第55章 绯闻。 楚奕承几个亿砸下去,仍然没有看到李铭禹松口的迹象,想不通这个小导演是哪里来的底气。 他查到第一部的投资方是徐媚家里的产业,女主也是徐媚,如果徐媚第二部愿意撤资的话,他就可以在李铭禹无助的时候趁虚而入拿钱跟他讲条件了。 楚奕承刚产生这个想法,就得知自己要和徐媚上同一个节目,还从秘书那了解到徐媚经纪人一直在打听自己的行程,本来徐媚是在下一期做飞行嘉宾,非给她换成了和自己同期上节目。 这个女人…… 楚奕承产生了复杂的心情,他还记得她之前总是主动来跟他搭话,看他时眼睛很亮,眉眼间尽是绵绵情意,很明显是对自己有别样私心。 但当时楚奕承满眼都是黎栎,也不喜欢徐媚过于妖娆的长相,他还觉得她媚俗,对她的态度也很差。 没想到即使自己差点让徐媚从演艺圈消失,她仍然费尽心思靠自己的本事爬到了与他并肩的位置来接近他。 徐媚就这么喜欢他么? 楚奕承的心因为她飞蛾扑火般的感情而动摇,相对的,对黎栎的好感度也大幅降低,毕竟感情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除非有了新欢。 突然接到系统提示的江娆有点迷惑:他俩不是冷战吗?又怎么了?别是触底反弹吧。 【系统:倒也不是,楚奕承对黎栎的好感度降低了15%,仅剩10%。但他对你的好感度提升了30%】 江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道:他什么毛病?谁要他的好感度了。 【系统:这说明,攻略男主,获得他的好感度也是拆散男女主方式之一。】 江娆双手比叉放在胸前,面无表情:想都别想,我最讨厌恋爱脑了,无论男女。 【系统:你身体里爱情那根筋是不是小的时候被人撬走了?】 江娆:大概是吧,我只爱自己。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和我的奶奶。 但是奶奶过世了,所以她还是只爱自己。 和楚奕承一起上的节目叫《今天星期五》,是一档室内休闲娱乐节目,主要是请娱乐圈各路明星和主持人一起聊天玩游戏。 这档节目素来踩低捧高,请的都是些热门明星,为了凑人数或者各种原因请到人气低的嘉宾时,就不会给他们过多的镜头。 徐媚在演艺圈几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今天星期五》邀请,而楚奕承已经上第三次了。 她在节目彩排前逐个前往主持人休息室打招呼,最后走到了楚奕承的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作为男主角,楚奕承的外形条件很优越,声音是深沉磁感的男低音,和他俊朗的外形非常匹配。 江娆推门进去,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你好,我是今天跟你一起录节目的嘉宾……” 楚奕承深深看了她一眼,很明显他对她的态度已经不像上次见面时那样冷酷无情了。 “我知道。”他像初次和她见面,语气温和道:“你好,徐媚。” 江娆笑意中仿佛有几分羞涩,她斟酌着语句说:“那个……今天节目录完之后,我能不能请你吃一顿饭?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需要解释一下。” 她居然还来主动邀请他,她果然对他情根匪浅。 楚奕承心生触动,转头掩盖自己异样情绪,保持着高冷的姿态:“可以,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协商。” 如果徐媚依然喜欢她的话,那从她手里拿到《雾》的第二部应该很容易吧。 即使感动于自己幻想出来的徐媚的真情,楚奕承想的还是怎么利用她的感情为自己谋取利益。 江娆装出惊喜的样子:“真的吗?那我订地方,我先去,然后把位置发给你。” “嗯。” “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江娆离开了楚奕承的休息室,关门时神情迅速冰冷,和一秒前判若两人。 和讨厌的人在同个空间多待一秒,都嫌弃和他呼吸过同一片空气。 让她去攻略楚奕承?那简直是世界上最难的任务。 大概是那30%的好感度作祟,两人一起录节目过程中,楚奕承一直对江娆很照顾,游戏环节也主动和她组队,时不时会做出一些绅士的举动,例如她登高时在旁边护着她,她被对手用弹力球打的时候他用身体挡住这些攻击。 江娆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让他滚一边去别在她旁边碍手碍脚,她还得浪费自己的演技去演出一副很受用的模样。 煎熬的几个小时过去了,录完节目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江娆赶到订好的饭店包厢,一边等待一边看窗外的江边夜景。 楚奕承很快就到了,推开包厢的门,坐在她对面,现场没有第三个人。 江娆呼叫服务员上菜,一边活泼地挑起话题,将傻白甜时期的徐媚演得活灵活现:“你饿了吗?我都快饿晕啦,我记得你喜欢吃鱼,口味清淡,这家饭馆是专门做鱼的,应该会合你的胃口。” “嗯,谢谢。” 楚奕承第一次给了她一个好脸色,浅勾起一个微笑,下意识在心里拿她跟黎栎开始比较。 徐媚会记得他的喜好,而黎栎只关心自己的喜好有没有被人记住。 原来爱与被爱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嗯……我知道你大概不想和我在一起呆太久,所以我开门见山地跟你说吧,我准备成立个人工作室,想提前半年和公司解约,违约金我会付清,你能不能让老板放宽条件,不要把解约这事闹得太难看,让大家都体面一点。” 楚奕承沉默片刻,问她:“是因为上次我威胁你的事吗?那是我做的过火了,我可以跟你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了。” 江娆释怀地笑了笑,眼神很干净:“没关系啦,我也有错,不该多管闲事,拿黎栎的秘密去毁掉她的前途,进这一行谁都想红,我应该设身处地的去理解她,毕竟我自己也是有秘密的人。” 假的,她编的,她不能理解黎栎,又不是不能用女孩子的身份进娱乐圈,她非得搞特殊,搞完特殊之后谈了恋爱,又天天穿着女装到处蹦跶,不顾他人死活。 楚奕承微微皱眉,随后又松开,道:“你是我在这个圈子里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孩。” 【系统:楚奕承对你的好感度上升10%。】 第56章 绯闻。2 “那你为什么还要提前解约?” 江娆为难道:“我哥帮我投的电影赚了很多,他觉得这行不错,打算进来试试水,我也不知道能红多久,想借这个机会多拍点东西出来,不至于过气太快。” “留下来也可以,我会让人关照你。” 江娆还是摇头:“我不想再为了拿个女二号去陪人喝酒。” 这下楚奕承无言以对,之前她陪酒大闹张导这事动静不小,他也听说过,只是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徐媚也不是事事都会低头,唯独对他不同。 【系统:楚奕承对你的好感度增加了5%。】 上升的好感度让楚奕承开始主动问她:“最近怎么样?还是没戏演吗?我可以帮你找一些来给你选。” 江娆摇头:“不用,比之前好很多了,谢谢。” 【系统:楚奕承对你的好感度增加了5%。】 楚奕承:她好特别,居然拒绝了我的帮助。 江娆:他好奇怪,我还没对他怎么样呢! 气氛莫名其妙变得暧昧,不过是楚奕承单方面的暧昧,江娆忙活了一下午,属实是饿了,当她拿起饭勺准备为自己盛米饭的时候,楚奕承突然开口:“我晚上不吃主食,谢谢。” 江娆的动作顿了顿,面上没有表情,脑子里全是问号。 谁关心他吃不吃???他该不会以为她吃个饭还要服务他吧???真是谢谢你了楚大少爷。 江娆什么也没多说,闷头干饭。 楚奕承放下筷子,觉得这是个亮明来意的好机会。 “《雾》的第二部已经签好男主了吗?” 江娆听一句就知道他的企图,楚奕承是眼红这部电影如今的成就,想来掺和一脚。 她含糊道:“好像是跟程树安续约了,导演决定的事,我也不清楚。” “你说的事我答应,但我也有个要求,你撤出投资,我用一个盈利更高的项目跟你换《雾》。” 江娆塞了一口饭,边咀嚼边看着他不说话,虽然眼神没有什么情绪,楚奕承依然产生一种被她用目光一刀一刀剖开了外壳,直接看到了他内心各种阴暗想法的感觉。 他无所适从,只能低头喝茶,来掩盖自己片刻的慌张。 她不是很喜欢他么?这种要求,应该能答应吧。 江娆终于咽下嘴里的东西,开口了:“抱歉,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只会演戏,不会赚钱,赚钱的事得问我哥,要不你直接跟我哥谈?” 楚奕承的心态松弛下来,她没有直接拒绝,还给他留了一条路,说明这事还留有余地。 “可以。” “你吃得差不多了就先离开吧,我稍后离开,避免同框被拍到。” 楚奕承对她的谨慎满意且赞赏,因为黎栎就不会有徐媚这样的自觉,明知自己身份敏感,还总是冒冒失失地留下许多烂摊子等着他收拾,比如现在还在令他头疼,还没处理干净的许霖的事。 他欣然颔首:“好,回去注意安全。” 过了一会,江娆吃饱了要结账的时候,店员跟她说楚奕承买了单,她有点意外。 他已经绅士到这个地步了吗? 【系统:楚奕承目前对你已达到50%的好感度,他产生了和你发展恋爱关系的想法,所以才会表现出多种绅士的举动,就像男孔雀开屏,求偶行为。】 江娆:哦,没关系,先让他开屏一段时间,这点好感度很快就会降下来了。 第二天,他俩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照片被狗仔放了出来,标题是《楚奕承徐媚深夜约会,疑似地下恋情。》 江娆又开始上热搜旅游,她本人很淡定,但多的是人不淡定。 比如说程树安,他就快气疯了。 “徐媚!你这个出尔反尔,说一套做一套的女人,不喜欢我就直说,为什么让我等三年,又和别的男人晚上出去约会。” 江娆说:“你听我解释……” 气头上的程树安吼道:“我不听!我要拉黑你!” 江娆无语:“你爱听不听,拉黑吧赶紧的。” “……” 程树安心里很委屈,明明是她的错,为什么比他这个伤了心的人还要理直气壮。 她态度一旦强硬,程树安就觉得好像自己才是理亏的那一方。 拉黑是下不了手的,他只能服软:“我听你解释。” 江娆说:“我拉他吃饭肯定有我的目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程树安再度抓狂:“你这和没解释有什么区别?你就是在耍我。” “那你拉黑吧。” 程树安:“……” 她怎么就能这么狂?程树安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被自己喜欢的人气得快哭了。 他深呼吸几次,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如果媒体说的是真的,徐媚想脚踏两只船,那她肯定会心虚,心虚的人不会拽成这样。 “行,我等着,不准再有下一次了,不然我真的会拉黑你,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江娆终于大发善心地安慰他:“乖啦,相信我,我又不是什么坏女人。” 毕竟还要一起拍第二部电影,老死不相往来可不行。 程树安觉得自己也是好哄,她一句“乖啦”就灭了他所有脾气,还要跟她多聊几句,她就说要去工作,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他只能捧着自己屡屡受伤的爱在心里流下眼泪,痛恨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拽的一个女人。 江娆在家庭群里回复了一句:“只是有事找他帮忙,请他吃个饭,没有给宝宝找后爸。” 随后私聊徐歌:“假如有人想跟你收购电影,千万不要同意。” 徐歌百忙之中抽空回复她:“哥明白,放心。” 是江娆让关榕榕准备的狗仔,也是她故意放出这条绯闻,让大家误以为她和楚奕承有什么。 最主要的是,让黎栎以为她和楚奕承有什么。 黎栎正在和楚奕承冷战,这个时期的她情绪很敏感,一旦得知他和另一个女人出去约会的信息,肯定会胡思乱想。 而江娆则唯恐天下不乱一般,给黎栎发了一条消息—— “我知道楚奕承他跟你是男女朋友,我们只是简单的在收工后一起吃了一顿饭,不小心被拍到了,黎栎你不要多想。” 怎么可能不多想?在旁人看来这句话或许是善意的解释,可在黎栎眼中,这个曾经追求过楚奕承的女人就是在跟她挑衅! 第57章 茶香。 明知道对方有女朋友为什么还要邀请他吃饭?一起录节目的人有那么多,怎么照片里只有他们俩?楚奕承之前那么讨厌徐媚,为什么还会跟徐媚冰释前嫌,友好地坐在一张桌子上? 黎栎想到的东西可太多了,她把这些问题一股脑地倒给楚奕承,要他给出答案。 楚奕承也很意外,徐媚和自己都很谨慎,怎么刚好就有狗仔在附近蹲拍,拍到了他们相约吃饭的场景。 还没来得及细究这件事,黎栎就像个小炮弹似的炸了过来。 一开始楚奕承还很有耐心:“只是为了谈公事吃了顿饭,别多想。” 连解释都和那个女人一样,黎栎越加怀疑他和徐媚不清白,咄咄逼人地追问:“什么事非要两个人单独地在一个包厢里谈?你们电话不能说?经纪人也是死的?” 楚奕承皱眉:“你先冷静,刚好一起录节目,面对面谈效率更高而已,吃一顿饭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有必要小题大做吗?” “谁知道你们是谈公事还是谈情。我被拍的时候,你怎么怪我的?轮到你了,又说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小题大做,楚奕承,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我怎么不在乎你了?哪次不是你先跟我甩脸色,跟我单方面冷暴力,我给你打电话,你回过我吗?我为了你快把徐媚雪藏了,她一点都没跟我生气,你能不能学习一下她的大度。” 他在黎栎面前说另一个女人的好,终究点燃了黎栎的引线,让她原地爆炸。 “你就是喜欢上她了,她那么好你去跟她谈恋爱!你去接她的盘,当她儿子的后爸啊!出轨了还不承认,楚奕承,我真是看错你了!” 黎栎又挂了电话,楚奕承憋了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用力地将手机往对面的墙上摔过去,把身旁的化妆师吓了一跳,拿着化妆刷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他好像听到了楚大少爷很多秘密,如果这是古代的话,他肯定会被灭口的。 楚奕承已经没心情管旁人的脸色,他也不想追究那条绯闻是谁放出来的,要不要去处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么多年他对黎栎的好都喂了狗,还是一条喂不熟的狗。 收到系统消息的江娆欢呼一声,点开了外卖软件,给自己点了一杯顶级绿茶。 是小情侣自己要吵架的,把好感度吵到了零,怎么能怪她呢~ 在楚奕承这层关系的通融下,江娆的解约异常顺利,顺便还把关榕榕打包一起带走了。她早就让徐歌安排了一个团队帮她成立工作室,解约之后的工作几乎是无缝衔接。 没有人压制关榕榕,她终于能够施展拳脚,为江娆铺好一线女星未来的康庄大道。 而她解约之后,黎栎也失去了楚奕承的庇护,宣布退出fever男团,从此不再从事演艺工作。 男团的粉丝们哭天抢地求她留下来,也不相信他身体抱恙的借口,以为是公司打压他,所以这半年来几乎没看到他在公众场合露面。 为了挽留她,粉丝们还写了联名信,把她感动到差点反悔,可她知道自己即使留下来,楚奕承也不会再让她有登台表演的机会,只能带着不甘心和对前男友的怨愤离开。 无论楚奕承给徐歌多少好处,徐歌始终不答应把电影给他,楚奕承还想从江娆这里入口,可江娆说上次两人被拍到,害黎栎和他分了手,心里始终很愧疚,电影的事她也没办法,她不好意思在跟他见面。 直到《雾》的第二部开机,楚奕承还没能如愿换成男主角,只能咬牙切齿地放弃。 这一年年尾,江娆凭借《雾》获得了年度最佳女演员的提名,却仅仅只是提名。颁奖典礼上,她看着别的女演员上台领奖,神情平静,嘴角带着淡淡微笑。 事后记者采访她:“是否会对没拿到影后这个结果感到遗憾?” 江娆坦然道:“不遗憾,事实上主办方能邀请我,喊到我的名字,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荣幸。李导获得了最佳新人导演,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肯定了。好的演员是靠作品去成就,我自己也知道我的作品很少,仅仅一部电影并不能让大家看到我是否有资格称为一个好演员,所以今天的结果在我意料之中,并不会有什么遗憾。” 她笑了笑,正视镜头,眼中似有璀璨的光:“当然了,这不代表我没有想要拿奖的野心,期待来年吧。” 新年一到,第二部《雾》也在各大院线上映,一如既往地获得大众好评,《雾》系列也被评为每年贺岁档必看电影。 李铭禹再也不是那个为了找演员去各个晚会上发名片的小导演了,有的是人想挤进他的剧组,想在他电影里露个脸,因为他的剧本里,即使是一个配角,也能有独特的方式让观众记住。 李铭禹的工作室不断扩充和强大,除了《雾》系列电影,他还把自己原来的作品翻拍成了连载剧,让他的书迷直呼过瘾。 细心观众注意到,在他的剧里,主角家里的墙上,贴的是《雾》系列女主角徐媚的海报,匆匆一瞥的路人手里,拿的也是印有她照片当封面的杂志。 虽然电视剧没有徐媚参演,可处处都有她的影子,有人说这代表徐媚是李导心里的御用女主角,有人则认为这是李导在跟徐媚告白,联想出了一个浪漫爱情故事。 江娆觉得这是李铭禹在表达知遇之恩的感激,他是个敏感且重情的文艺人,江娆在他窘迫时拉了他一把,他就在风光无限时拉回她并肩。 黎栎离开了将近半年,楚奕承和许霖的电视剧完成制作上线,受到塌房舆论影响,这部剧的收视终究是不太乐观,而楚奕承的粉丝则大呼晦气,他们偶像的第一部影视作品,就被许霖这种不守男德的艺人毁了。 许霖承受了这一年来不属于他的指责,好不容易等到电视剧上线,他可以好好反击楚奕承的时候,黎栎回来了。 她回来的姿态非常高调,在楚奕承受邀做导师的一个选秀节目里,黎栎以参赛者黎鸢的身份,表演了一段单人歌舞solo,唱的是fever专辑里的歌。 而楚奕承就坐在她对面的导师台上,看着用女人身份回归的黎栎,一边震惊,一边好感度疯长至百分之六十。 第58章 回归。 彼时节目还没有播出,江娆收到好感度提升的消息,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系统:她身上的女主光环开始反抗啦,黎栎整了容,以孪生妹妹的面貌再次出现在了楚奕承眼前。】 江娆:呵呵,她有两层脸皮,比别人的都要厚。 她都能想到黎栎这部小说的文案,前一部是:她女扮男装进入娱乐圈,无数少女的偶像为她痴迷。 后一部是:我回国了,曾经失去的荣誉和爱情,这次我要全部拿回来。 好一部复仇大戏,拍成电视剧放在晚上八点档肯定很受阿姨们的欢迎。 只是这次黎栎的出道注定不会成功,许霖已经隐忍很久,迫不及待要给自己翻盘了。 一连几天,楚奕承和黎栎相互之间的好感度都在增加,时隔多日的旧情人会面,分分钟都能擦出火花。 【系统:你可以继续攻略楚奕承,他对你依然持有好感度。】 江娆严肃道:小点点,少给我出这种恶心人的馊主意。 【系统:提个建议嘛,他俩眼看就要旧情复燃了,你不着急吗?】 江娆说:不急,等着瞧。 在黎栎参加的那个节目公布选手名单的当天,许霖将手里准备许久的视频放上网页,给了全体网民一个成熟的瓜。 他在首页置顶了一段长达五分钟的视频,刚开始,视频的主角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许霖,徐来宝宝还有徐来身后的徐媚。 开始时许霖的镜头晃动地厉害,他没有看镜头,侧脸冷峻,语气严厉:“是私生饭吗?知不知道你这样追星侵犯了艺人隐私,是可以被抓去坐牢的。” 和他视频的徐媚脸色瞬变,拍了拍徐来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了是什么,徐来就乖乖地从镜头前离开了。 随后许霖和一个女孩在镜头外争执,女孩说自己是承哥的朋友,许霖却不相信,忽得灯光由明转暗,许霖被她推进了屋子里,看了眼徐媚,将前置摄像头调成后置,也拍到了女孩的正面。 即使房间的光线并不明亮,却足以让人看清女孩的脸,她和已经解散的偶像男团fever主唱黎栎清秀的五官高度相似。 许霖显然产生了怀疑,他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女孩顾左右而言他,说自己是大众脸,然而过于中性的声音已经出卖了她。 随后她在许霖的引导下,承认了自己是楚奕承的女朋友,并请求许霖保密,许霖也答应她不会多管闲事,这便解释了为什么许霖被误会后没有及时为自己发声。 女孩走后,许霖问徐媚:“你看清了吗?”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虽然徐媚没有回答,但观众都想替她发声,看清楚了!看得清清楚楚,视频里的女孩就是和电视剧另一个男主楚奕承同个男团出道的黎栎。 #黎栎异装癖; #黎栎楚奕承队内恋爱; #楚奕承性取向。 这三个话题一举冲向热搜,单纯的网友还没有往女扮男装的方向去想,毕竟如果黎栎是女生,她的公司怎么可能允许她作为男团成员出道,她的队友怎么可能视而不见,都疯了吗? 所以还是异装癖和同性之间的爱情这个假设看起来更靠谱。 直到许霖又补发了一段文案,还艾特了选秀节目《为梦而生》的官博。 “我自以为是的善良,成就了你的贪婪。黎栎?黎鸢?谎言编织成的你哪来的资格受人喜爱?” 他这句话可真是鱼雷扔进了小水坑——底都炸没了。 网友们还没把楚奕承的性取向给震惊完,就要开始震惊黎栎和黎鸢是同一个人的真相。 “假的吧,我宁愿相信他是女装癖。” “楼上谨慎用词,现在要称她,如果是女装癖为什么还会出现一个黎鸢,孪生妹妹什么的我一点也不信哦。” “可黎鸢和黎栎长的也不像啊。” “你们去把个人介绍视频里的黎鸢截图放大看,她有喉结!怎么会这么巧女生长喉结?反正我是站黎栎和黎鸢是同一个人的推论,长的不一样有可能是因为化妆,也有可能是因为整容啊,反正用孪生兄妹做借口,只要微调就行了。” “哇,好一出金蝉脱壳大戏,还好我不是fever的发烧粉,是她粉丝该气死了,骗了粉丝,还和团里的哥哥私下谈恋爱。” fever的粉丝的确快要气死了,各种难听的攻击飞向了黎栎出现的任何一个地方,形成一场大型网络风暴,就连路人都被卷进来,拿黎栎女扮男装这件事创造出各种恶意的爆梗。 和黎栎同公司的艺人也没能逃过被殃及的命运,被调侃着要他们公开自己的体检报告,证明自己真正的性别。 如果黎栎正在上网的话,一定不敢相信那些恶毒言论都出自于以前追在她身后,在她舞台下,满眼狂热,声嘶力竭呐喊“哥哥,我爱你”的同一波人。 不过江娆猜她已经看到了,所以才会连夜宣布退赛。 黎栎心态也没有多好,只是经历了一遍徐媚曾经经历的事情,就扛不住压力要离开娱乐圈了。 江娆作为许霖的好友,视频的另一个主角,也是黎栎的前同事,她的发声在此刻尤为重要,可以说牵引着舆论的走向。 同样的,楚奕承的态度,也将决定他以后的道路。 江娆联系了楚奕承,给他提了一个建议。 “楚奕承,之前我没有帮你劝服我哥,一直觉得很愧疚。现在我有机会补偿你了,我可以帮你证明,当初你也是被骗的人,发现她的身份后,你为了团体和公司的声誉并没有答应她的求爱,还屡次要她早点退团,是她一再追求你。” 楚奕承再次为徐媚的大度所震惊,她当初完完全全是黎栎自私行为的受害者,而自己是黎栎的帮凶,如今却能为了他将所有事都翻盘,给他最及时的帮助。 而黎栎那边却坚持要他承认恋情,公开情侣身份,直接和她结婚。 如果黎栎换成黎鸢的计划成功,他也不再是什么男团偶像,因为选秀节目而产生感情,在观众那里也说得通。 可问题是,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受楚奕承所控制,许霖明显是想报复他,怎么谈都不肯撤下视频,这时候他和黎栎若是再有什么感情联系,估计会被团粉骂穿脊梁骨。 第59章 选择。 按徐媚说的出卖黎栎,自己的名誉和事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以后也不会在骂声中度过余生。 说实话,他动摇了。 江娆没有收到楚奕承的回复,却能猜到他迟早要做出这个选择。 选择黎栎,或是选他自己的未来。 之前热恋期的楚奕承可能会选择黎栎,毕竟恋爱脑是不会去管周围世界的声音,劝阻的人越多,仿佛越能证明他们的感情有多么深厚。 中途分手过,心里已经存在对彼此芥蒂的两人不敢把信任放在这五六十的好感度上,在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肯定是如何保全自己,而不是放下一切,只要爱存在。 对于复合的人来说,爱已经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是重逢时对彼此的新鲜感和回忆带来的美好滤镜。 最先做出选择的是黎栎,她一开始坚持说自己打一出生就是女孩子,也有一个孪生哥哥叫黎栎,已经去国外生活了,却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 随后为了让这件事的热度过去,她始终未再次发言,并且注销了自己的个人账号,玩了一手原地消失。 可不说话等同于默认,找不到地方发泄的观众和记者把矛头对准了她曾经的队友,她曾经的公司和同事们,问他们是否一早就知道黎栎是女生的秘密,都帮她隐瞒。 江娆作为过来人,从剧组拍完戏回去休息时也被八卦记者追着问:“你对黎栎女扮男装成为男团成员的事情有什么看法?你是否一早就发现了端倪?” 她只是保持着沉默,仿佛没听到这些问题,也并不觉得自己非得回答别人的问题。 她在等楚奕承做出选择。 而楚奕承则在他对黎栎的好感度再度降到零的时候,回复了江娆:“好。” 因为黎栎要楚奕承说,她之所以会女扮男装,都是楚奕承看中了她的歌喉,才建议让她这么做的。 “所以呢?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黎栎一如既往地天真:“说明你不肯让明珠蒙尘,是个好伯乐,我的初心也是好的呀。” 楚奕承问:“黎栎,你真的觉得大家有那么好骗吗?” 黎栎语气立马冷下来:“你不爱我了?” “这跟我爱你有什么关系?” “你爱我的话怎么连为我说句话都不行,你都不知道他们在网上都怎么骂我的?我出门被人认出来,都会被追着骂骗子。” “我难道不是?”楚奕承深吸一口气:“你要明白,这不是我说一两句话能解决的问题了。” “那就一起退出娱乐圈,我们订婚吧,大家不是一直说希望我们能够结婚吗?” “那是他们以为你真的是男生,开玩笑说的!” “男生的时候就催结婚,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女生不是更好?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啊。” 两个被世人揭穿的骗子,还敢说光明正大? 楚奕承和她越沟通越说不到一起,他心累至极,随意敷衍两句就挂了电话,脑子里回荡着徐媚提的建议。 他又不是男扮女装去欺骗粉丝的那个人,只要他不承认和黎栎在队内秘密恋爱,所有锅都推给黎栎,将自己归到受害者群体里,以后就不会被人责备得那么厉害。 楚奕承联系自己的公关团队,交代了关于自己的绯闻应该往哪个方向处理,最后给江娆回复了一个“好”。 以往在面对发现了自己秘密的小明星时,黎栎也提出了同样的建议,抹黑对手来保全自己虚幻的星途。 她种下的因结成了恶果,没想到会有一天,楚奕承为了前途抹黑她,毁掉她未来进演艺圈的任何机会,也毁掉了她对他所有的好感。 楚奕承的团队为他代写了一篇小作文似的声明,并附加了半真半假的证据,按照江娆给他的说法,大致把黎栎描述成一位不择手段,利用旁人的同情心,为自己谋取利益的谎话精。 他否认了他们的恋情,称当初只是哥哥对弟弟的照顾,发现黎栎是女生后有保持距离,并且安排她离开男团。但黎栎一直穷追不舍,为了不退团跑到剧组来找他协商,这才有了许霖的视频。 而江娆也终于回应了媒体:“我看到了,也看清了,许大哈属实是受了很大委屈,和当初单纯的我不相上下。” 楚奕承看到她的采访视频忍不住一怔,徐媚哪是为了他说话,根本是在为以前的自己喊冤。 徐媚在骗他! 很快楚奕承就无瑕顾及江娆的出尔反尔,因为黎栎被他狠狠踩了一脚后,怒火烧光了她的理智,开始反击他。 之前他们每次约会,黎栎都会在楚奕承睡着后偷偷拍几张自己与他的合照,大概存了有十几张地址不同的照片,都成了黎栎刺向楚奕承的利器。 她直接把照片全放出去给营销号,将楚奕承否认恋爱过的话尽数推翻。 楚奕承和她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想抛弃她继续当大明星,然后和徐媚那样的女人在镜头里恩恩爱爱?想都别想!她实现不了梦想,楚奕承也别想好过。 那样高清的,从各个角度拍的楚奕承照片,足以让所有人将这个不想负责,始乱终弃的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俩互相撕了大半个月,把对方底裤都给扒拉出来了,偏偏双方都是豪门背景,本来应该是门当户对的天作之合,现在却成了势均力敌的对手,谁也没办法打赢这场仗。 江娆以吃瓜群众的身份看着男女主互撕,好感度如果能以负数形式呈现,两人对彼此的好感度应该在飞快地负增长,从旧情人演变成见面会开打的关系了。 【系统】:你这个坏女人好会挑拨离间。 江娆:与其让他们伤害全世界,不如我代表全世界伤害他们,我做的是好事,你怎么能叫我坏女人? 【系统】:这本书的女主光环受到二次伤害,被迫脱离了她,转变成另一种形式附着在你身上。 江娆:什么意思? 【系统】:玩过游戏吗?就像在难度关卡中击杀了大boss后会掉落宝箱,你捡到了一个宝箱,开出了神秘光环,不过要下本书才能用。 江娆:哦,那我什么时候去下一本书。 【系统】:这个不清楚,可能哪天你一觉醒来就走了,你好好珍惜为数不多的富婆生活。 江娆:感谢你的温馨提醒。 第60章 再见。 于是本来回家就回得很勤快的江娆变得更勤快了,只要不拍戏,她就给所有员工放了假,拿着行李往家跑。 可能是因为从小享受到的亲情有限,江娆很喜欢徐家的氛围,那种可以放下所有压力和顾虑,全心全意的去爱与去被爱的环境,就像一个沉浸感十足的美梦。 徐来已经是个一年级的小学生了,他比两年前开朗了许多,也改掉了不爱表达的习惯,每次看见江娆就像个小话唠似的叭叭个不停。 这天江娆回家,徐家二老让她去接孩子放学,在车上的时候徐来一直鼓捣他的手表,突然抬头来了一句:“麻麻,寒假我想去找程树安叔叔玩,他说要教我骑马。” 江娆说:“他拍着戏呢,哪有空教你。” “他说我们可以去看他拍戏,然后他就有时间教我骑马了。” “宝贝,一年级有没有教过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词。” 徐来本来低头在手表上跟程树安闲聊,闻言抬起头,懵懵懂懂地问:“没有,妈妈,那是什么意思呀?” “嗯,就是说……”江娆想了一下,觉得解释起来太复杂了:“妈妈忘了,你问程树安叔叔,他念的书多,他知道。” 徐来按着语音键,给程树安发消息:“叔叔,我妈妈让你告诉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什么意思。” 过了大概一分钟,江娆的手机响了,她点开外放,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程树安的声音带笑:“徐媚,你在暗示我什么?” “我没有啊,就是突然忘记这个词什么意思了嘛。” 她就像路边一只小野猫,爪子贱嗖嗖挠了你一把,还要无辜地冲你喵喵喵。 程树安知道自己的小算盘被她发现了,也不避讳,直接发去邀请:“我就在你老家附近,拍戏好无聊,你能不能可怜可怜孩子,过来给我送点温暖?或者我休息时过去找你玩也可以。” 他说话向来直接,想法都不藏着掖着,但帮忙时也不说二话,江娆挺喜欢和他打交道的,和他相处时脑子里不用带太多东西,有什么就说什么,程树安也会将自己的态度全数反馈给她。 然而她也清楚,他只对她一个人这样,在娱乐圈其他人眼里,他就是八面玲珑,喜怒不形于色的优秀演员程树安。 江娆想了想,反正自己迟早也要离开了,走之前做做好事,替徐媚结个善缘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最后决定权都在徐媚本人那里。 “可以,定位发我,徐来放寒假我带他过去玩一玩。” “好嘞。” 他所在的影视城确实离徐媚老家不远,是一座非常有年代感的古城,程树安拍的也是谍战剧,刚好有骑马作战的戏份,都在城外拍摄。 得知江娆要来,程树安特地提前一天把自己的戏份都拍完,空出一天陪母子俩玩。 古城里已经没有居民了,一路都是游客,群演,和正在工作的剧组,江娆带着孩子逛了一圈,遇到好几个明星熟人,适度进行了社交。 徐来一直惦记着骑马的事,所以逛完城三人就去了城外的马场,让程树安履行他的诺言,教小学生骑马。 教是真教,他甚至还提前让马场主准备了小马,手把手牵着孩子,诉说骑马的要领。 天气非常好,冬日的阳光晒在人身上,不刺眼,却很温暖,给所有人都铺了一层橙色的滤镜,看上去闪闪发光。 “程叔叔,我害怕!我要掉下去了!” “别怕,直起腰,坐直,别趴着,我在呢,你掉下来我会抱住你的,相信我,我力气很大。” 小朋友慢慢从马背上抬起上身,虽然身体依然颤颤巍巍,但看起来也像模像样。 骑着温驯的小马走了一会,徐来没有那么怕了,兴奋地朝旁边的江娆挥手:“妈妈!看我!我是不是很帅!” “超级帅哦我的小骑士,来个最帅的姿势我给你拍照。” 她拿起相机咔咔拍了几张,程树安问她:“我用不用出镜?” “出什么镜,本摄影师免费帮你拍照你还不乐意?姿势帅一点,注意表情管理程大影帝。” 程树安向旁边的工作人员招手,让他帮忙拍照,江娆则一起入镜,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小马边上,和徐来一起拍照片做纪念,每个人身上沐浴着阳光,眯上眼睛微笑,看上去宁静且幸福。 在马场玩了几个小时的徐来没有午休,于是在晚饭时耗尽了所有电量,吃饱了之后便躺在江娆大腿上睡着了。 在江娆没发现的时候,程树安瞥了好几眼徐来,目光里尽是向往和羡慕。 吃完饭后,江娆要抱徐来去车上,程树安主动代劳,说:“他长大了,不轻,我来吧。” 江娆没有推脱,让他帮自己把徐来送到了车上,她想顺带送程树安回去,被他拒绝了。 “你先走吧,天黑的早,趁着有光,早点回去,开车注意安全,我一会叫助理来接我。” 他说的不用是真不用,江娆也不跟他客气,上了驾驶座,关车门时却被一只手挡住, 程树安手撑着车门,微微弯腰,夕阳在她身后,为了镀上了一层金边,把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他摸了摸鼻子,快三十的男人此刻有几分罕见的羞赧,他问:“你还记得三年之约吧,已经过了一年了。” 江娆说:“记得。” “那就好,嗯…其实醉翁之意也在酒,你不要觉得我跟徐来亲近为的是你,但你也不要觉得我不图你,这话好像有点矛盾。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大概就是即使你拒绝了我,我也会和他一如既往地当朋友,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我也不是看在他的面子才来看你。” “哦……”程树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后笑了笑,调侃道:“一路平安,老板觉得好玩下次再来。” 江娆眨眨眼:“你叫我什么?” “老板?” “我有名字的呀,重新道别,再见了,程树安。” “嗯,再见,徐媚。” 他松开手,车门关上了,江娆眼睫低垂,在黑暗里安静待了几秒,才伸手去拧动发动机。 第61章 影后。 每年的影视界都有大批新人如昙花般绚烂一现,又被残酷的规则和观众淘汰下去;也有大批旧人因为各种原因淡出了大众视线,活在回忆里,却并不起眼。 最终能在影视界最高奖项颁奖典礼上出现的,都是被观众喜爱并记住的那些面孔。 这一年江娆有两部电影上线,让她入围的依旧是附加了男女主光环的《雾》第二部。 她入场时是挽着李铭禹的手走的红毯,李铭禹靠着自己的小说和影视作品走红得飞快,在圈内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气质也从文艺阴郁小青年变成了沉稳高冷艺术家。 他和江娆挽上手的时候,低声夸了一句:“你今天裙子很漂亮。” 江娆还没来得及回谢谢,就听他笑着补充了一句:“很适合领奖。” 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勾唇道:“我也这样想。” 俊男美女高调进场,江娆入座时高跟鞋的细跟不小心勾到了自己过长的裙摆,她弯腰想去整理,面前突然挡了一块阴影,抬头看是许霖。 他很无奈地蹲下来:“你也是心大,不怕走光吗?” 江娆低头看了一眼,她穿的裙子领子挺高,所以她并没有多想这些细节:“就还……好吧。” 众目睽睽之下,许霖蹲下来握住她的脚腕,抬起她的脚,把她的裙子从鞋跟下扯下来,铺平在一侧,这样她站起来的时候就不会再踩到。 “谢谢。” “客气。” 短暂交流过后,许霖走到同排座位的另一侧坐下,再没有朝她看过一眼,就像随手给路边的女士帮了个小忙那样淡然。 电视机前蹲着看直播的cp粉刚吃到嘴里的糖突然就不甜了。 唉,我们哈士奇只是个乐于助人的绅士罢了,什么实习爸爸转正,终究是场不会实现的梦。 另一边,程树安收回了目光,一直在膝盖上不断敲击的手指也放松了下来。 他暗自吐槽:主办方也真是不懂事,同一部电影入围的男女主为什么要安排坐得那么远?害他连献殷勤的机会都没有。 奖项一个一个送出,江娆等得实在太困了,想打哈欠又碍于镜头,只能默默将困意压下,憋住哈欠,憋得她双眼泛红。 当年度最佳女演员后的名字念到“徐媚”的时候,聚光灯和摄影机一起对准她,她红着眼框,两颗眼泪如破碎的钻石,从眼尾滑下,绮丽而绝美。 世人都以为她是想到自己在娱乐圈打拼这么多年,终于能修成正果感动落泪,却不知她的眼泪完全是困意衍生的产物。 江娆提起裙摆,优雅地走上台,接过主持人手里的奖杯,对准话筒正要发表属于影后的获奖感言。 眼前一排排端坐着等待她发言的明星就瞬间变幻成一副令她陌生的画面。 她被强制下线异地登录了。 江娆离奇愤怒:点点!!! 【系统:……在。】 它其实不太想要这个外号,可江娆太霸道了,它也只能接受。 江娆:不是说睡一觉醒来再换书吗?怎么突然就变了,我获奖感言至少让我说完啊! 【系统:你说,我给你当观众过过瘾总行了吧。】 江娆接受了这个建议,开始发表准备已久的获奖感言:咳,感谢各位评委对我的认可,这个奖项给到我,用一个词总结就是实至名归。行了,多余的话留到我下次再来的时候说。 【系统:怪不得,小说感应到你要装13了,为了避免你让她的人设崩到难以挽回,提前将你送出。】 江娆“啧”了一声:“我想了很久怎么装才能最不崩人设了,结果还是没能装出来,真可惜。” 【系统:有人来了,注意应对。】 江娆接收完原身记忆,头一歪,闭上眼睛躺好了。 她叫陈微妮,是海市津海高中一名高三学生,因为家里有钱又长的漂亮,还是个跳舞的艺术生,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陈微妮性格高傲孤僻,不善于和人交流。但奇怪的是她身边有不少女性朋友,这些朋友平时就喜欢讨论她身上的奢侈品,讨论追求她的男生,偷偷摸摸从她身上占些小便宜,比如叫陈微妮一起吃饭却找借口让她买单,借着生日理由让她送昂贵礼物等等。 陈微妮不在意钱财,可能没太在意,认为交朋友这些行为都是正常的,但江娆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所认为的朋友都是些塑料姐妹。 这天,陈微妮正在学校上课,突然学校广播里响起了紧急通知,要所有人赶紧回到家里或者宿舍,把门窗关紧躲好。 所有学生包括老师听到紧急通知后都摸不着头脑,不紧不慢地疏散离开,有人甚至还逗留在教室嬉戏,却不知道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五个小时前,海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不知道打哪个角落里跑出来了一个爱咬人的流浪汉,被他咬中的路人死命摔打和反抗,都不能把这个流浪汉从自己身上扒开,反倒让他咬下了一大块肉,受害路人在惨叫过后惊恐地发现,流浪汉正在大快朵颐着咬下来的人肉,眼中爆发出满足而贪婪的光芒,诡异地不像个人。 “疯子!!!这个人疯了!!!” 流浪汉吞下肉又开始抓人咬,整条街都因他陷入混乱,人们不断用利器攻打他,却不能阻止他扑向他人,直到巡逻的警察一枪打爆了流浪汉的头,才终止了这场惨案。 有一个路人被咬断了脖子,送到医院之前已经离世,其余七个路人安排在同一家医院治疗。 可送到医院后没多久,这些人突然暴躁不安,开始反抗护士,嘴里也一直喊着好饿,眼神死死盯着周围的人,像是要吃掉他们一样,而正常的食物摆在他们面前,这些人也不去碰。 最先被咬下手臂的那个路人突然扑向了为他缠绷带的医生,咬在了医生肩膀上,紧接着其他路人也一个接一个的暴动,就连被确认死亡的那个路人也突然坐了起来,咬中了身边人的手掌。 医院彻底成为失去理智的八个人的捕食场,血与肉横飞,医生,护士,病人争相往外跑,场面一度失控。 特警部队姗姗来迟,花了点时间击毙了失控的人,还没来得及从受到惊吓的护士口中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救下来保护在一旁的人群再次发生暴动…… 第62章 食人魔。 发狂的人四处乱跑,像饿疯的狗一样逮住人就啃,他们比普通人的力气大很多,而且不怕痛,即使子弹打碎了膝盖,这些人也能靠双手爬行着追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魔,模样十分恐怖。 这种突如其来的暴乱让城市安保陷入了短暂瘫痪,海市高层反应过来后迅速下命令,所有居民一律回到家中,封闭门窗,阻绝与其他人会面,一旦见到有疯癫症状的人立即逃散,寻找地方躲避,等待特警平乱。 海市出现会传染的“食人魔”的消息在城市中各种信息媒介上飞速转播,胆大者还拍了“食人魔”在街角啃食残肢的视频传上网络。虽然网站管理为了避免引起群众恐慌飞速删除了视频,但海市“食人魔”的相关信息还是飞快地在网络上散开了。 陈微妮也是在同学口中知道了学校遣散学生的真相,她心里有点害怕,在回家和留在学校之间犹豫。 他们学校并不强制寄宿,住得近的学生都选择回家,平常陈微妮家里只有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害怕寂寞的她选择了寄宿,可这个时候,她又想自己在外忙工作的父母看到海市新闻会不会因为担心回来看她。 抱着这种希望,陈微妮决定回家。 陈微妮给她家雇佣的司机打电话,司机始终没有接,她只能去街边等车,可公交停运了,街上也没有出租车司机冒着生命危险出来赚钱。 她在街边干着急了一会,看到了她的塑料姐妹上了来接人的父母的车,就上前问可不可以顺路带她一趟。 塑料姐妹为难地看看父母的脸色,对陈微妮说:“不好意思啊妮妮,我家和你家不顺路。” “可我……”陈微妮话没说完,塑料姐妹的父亲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她只能看着远去的车尾自言自语:“可我还没说我家住哪边啊……” 陈微妮抱着自己的书包,在身后缓缓降临的夜幕中看着冷清的学校,只能遗憾地打道回府。 当她走进学校大门的第一步,脑子像被人重重敲了一锤,眼前闪过许多破碎又真实的画面,耳边也多了几段与画面匹配的声音。 在学校里追赶他人,双眼通红的人形“野兽”; 随处可见的血肉碎屑; 为了躲避追捕从楼上跳下来的学生; 躲在宿舍里,惊恐而绝望地看着正在拉开防盗窗的“野兽”的同学们。 还有趴在地上,正在被人啃食双腿,痛到嗓子都哭哑了,狼狈凄惨的自己。 陈微妮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她又没生病,身体好好的,怎么会大白天出现真实感如此强烈的幻觉。 她的腿…… 陈微妮浑身一颤,教学楼后深红的夕阳似乎成了地狱里燃上来的火焰,她害怕到快要尖叫,一时间脸色惨白。 怎么办?她不敢呆在学校,她怕刚刚的幻觉会成真,她怕学校被“食人魔”攻克,自己真的遭遇不测。 陈微妮在校门口站住不动,脸上都是惶然无助,当眼前出现一个熟悉面孔的时候,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同班学委的手臂。 “温子期,你要回家吗?我……我不想留在学校,能不能去你家待几天?” 温子期是个男生,学习成绩优秀,平日里总是帮其他人辅导功课,人长得也好看,没什么脾气,给人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是班里最受欢迎的男生。 陈微妮和他是班上公认的班花班草,总是被人开玩笑拉郎配,可两人从分班至今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她也没有把握温子期能答应她的请求。 可温子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可以啊,但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我家是租的房子,比较简陋,我跟我哥哥两个人住,你不介意吧。” 陈微妮眼睛一亮,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介意!真的谢谢你,你太好了,我身上有钱,我可以付你住宿费的。” 温子期笑着说:“用不着,你跟我走吧,不远。” “好的,那个……你可以再等等我吗,我回宿舍拿点日用的东西。” “没问题,我跟你一起去,还能帮你拿。” “不用不用,真的,不会很重的。” 为了不让温子期等久了,陈微妮一路小跑上了宿舍楼,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箱子衣物和日用品,离开之前心有不忍,回头跟舍友说:“我走了,要不你们也回家吧,学校里好像不太安全。” “你回吧,我家太远了,估计回不去。” “估计明天就得复课,回家也太麻烦了,不回了。” 陈微妮也不能跟她们说自己的那些幻觉,听起来就像在放大恐慌一样,她也希望那是自己紧张之下臆想出来的东西,并不是什么不详预感,只能抱着这种侥幸心理离开。 温子期坚持帮她拿箱子,陈微妮也不拒绝他的好意了,两人离开学校,穿过几条街,进到一个小区里。 和富二代陈微妮家的高档公寓小区比起来,温子期住的地方确实比较简陋,小区保安和物业都没有,楼房一栋挨着一栋贴的紧密,没有停车场和绿化带,甚至连防盗门都没有,楼道大敞,任何人都能上去。 她有点后悔了,心想自己的请求会不会给温子期添了很大的麻烦。 温子期说他没有父母,只有哥哥,住的房子也是租的,家庭条件也不好,现在又把她带回家,他的哥哥肯定会有意见,也不知道会不会赶她走。 忐忑不安的陈微妮跟在温子期后面上了楼,她心里做好了被赶走的准备,如果温子期家真的不能收留她,她再看看附近有没有酒店,只要离开了学校,呆在酒店里应该也安全。 令两人意外的是,温子期的哥哥居然在家。 “哥,你今天回家这么早?不用送货吗?” 温子期的哥哥是个高大帅气的成年男子,长相和弟弟有五分像,但轮廓更加硬朗,皮肤颜色也深一些,他一眼就瞥到了瑟缩在温子期身后的陈微妮,挑眉道:“女朋友?” 温子期略微脸红:“不是,是同班同学,回不去家,也不敢留在学校里,想借助一晚。” 第63章 预知危险。 他哥意有所指道:“哦?怎么不找女同学帮忙?” 陈微妮的脸也跟着红了,她要怎么解释呢,出现幻觉之后她整个人就慌得六神无主,想着要离开学校,又不知道去哪里,这时候温子期刚好出现,她就刚好想到去他家的这个办法。 现在理智回来,才发现这个请求多不合适,温子期说过家里只有他和哥哥两个男人,她一个女生来借宿,确实不太合适。 哥哥说得对,她又不是没有女同学,为什么不找女生帮忙? 其实她找过的,只是被拒绝了,想到那个冒着烟离开的车尾,陈微妮心里突然很难过,她猛得弯下腰:“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还是走吧。” 温子期无奈:“哥,你别对她这么凶,把人吓到了。陈微妮,你也不用走,我答应了你,就不会觉得你添麻烦。” 温子期他哥愣了愣,语气缓和了许多:“哦,你叫陈微妮是吧,小妮儿,我刚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进来吧,不用换鞋。” 陈微妮局促地拖着箱子进门,说:“那个,我,我会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早点回来接我,不会打扰太久。” “没事,你自己安排,我们听你的。” 好像哥哥只是外表看起来酷,其实也挺好说话的,陈微妮慢慢不那么紧张了。 温子期把她带到一个小房间:“这是我们放杂物的房间,有点小,但是刚好有张房东闲置的床放在这里,门锁也是好的,我拿新被子帮你铺上,你晚上睡这里可以吗?” 陈微妮又开始小狗点头:“可以,可以。” 温子期说:“你先把行李放在这,我把床垫擦干净。” “谢谢你,我自己来擦。” “没事,你扫地吧。” “好。” 两人开始忙活,温子期的哥哥开始做饭,因为房子不大,他在厨房说话的时候,小房间里的两个人也能听到。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那玩意了,食人魔,挺凶的,我速度慢一点他们就想来扒我车。” 温子期探头问:“他们究竟是什么情况啊?是很厉害的狂犬病吗?” “应该不是,像是病毒,会改造人体质的那种,我下午观察了很久,被食人魔咬的人只要没被吃干净,过段时间都能爬起来再咬其他人。” 陈微妮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很佩服温子期的哥哥,居然偷偷观察这种恐怖的事情,还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像给温子期讲恐怖故事一样。 温子期居然也很淡定地跟哥哥讨论:“警察都没办法吗?”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警察也害怕啊,只要没打中食人魔的脑子,他们就不会死,还追着警察咬,咬完人一传十,十传百,警察难道能杀了所有人?海市传遍之后就是隔壁的覃市,莱市,再往外传染,不查明白来源,大家迟早都得完。” “哥,你不要讲这么恐怖的故事。” “我没在跟你讲故事,小朋友,我在跟你讲事实,今晚全城封闭也没有用,那些带着病毒的人杀不尽,一晚上能传染更多。” 陈微妮也没觉得哥哥是在讲故事,她担忧地想自己今晚肯定会吓得睡不着觉了。 要不还是让爸爸妈妈别回来了。 “照你这么说,人类岂不是完蛋了,世界末日到了?” “也不是,早点找出病毒源头,研究怎么解决就行,不过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病毒人被处理干净之前,大家都不能出门碰那些玩意,否则就是个死。” 温子期停下来,看向陈微妮,陈微妮也刚好看向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人都明白了哥哥想表达的意思。 她这一住,可能要很久。 可陈微妮想到那些中了病毒力大无比人扳开宿舍防盗窗钢筋时的画面,觉得在家住着可能也不怎么安全。 算了,她也不知道拿病毒人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吃饭的时候哥哥做了自我介绍,说他叫温将明,是一名货车司机。 取了个这么文质彬彬的名字,却做了这么接地气的工作。 陈微妮突然好奇温子期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可她担心会触碰到兄弟俩的伤口,就没有开口问。 初时她并不适应和两个并不算太熟悉的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但渐渐的,她发现兄弟俩身上有一种世界就算末日了也没所谓的淡定,她的心态也被感染到,行为举止不那么拘束了。 世界都快完了,她跟两个男人合宿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陈微妮的爸妈显然已经从新闻上看到了海市暴乱的事,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开口就说:“妮妮,爸爸妈妈先不回去了,你注意躲好,别出门,每天报个平安。” 陈微妮很难过,他们根本都不关心她有没有回到家,现在在哪。 就算她回到家,家里也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还没有留在温子期家里好。 但她作为两家人联姻的工具,已经习惯了这种薄情的对待,只是乖巧地回答他们:“好的。” 她把自己的银行卡背面写上密码,偷偷放在了温子期哥哥的枕头下,里面有她这个学期的六位数生活费。 第二天,那张银行卡又回到了她枕头底下,背后贴了张便利贴。 “放心住,不收钱,小妮儿。” 旁边还画了张丑丑的笑脸,丑到让陈微妮也忍不住笑了。 陈微妮在温子期家的第五天傍晚,她正在帮哥哥剥蒜的时候,突然脑袋一重,眼前又出现了新的画面。 一大群病毒人在楼下游荡,有的顺着水管试图爬上来,居民们顺着水管往下倒油。 老旧的防盗网被病毒人扳开,小区里回荡着受害者的惨叫声,其他人的尖叫声。 陈微妮背着食物,手里拿着铁棍,温子期手里拿着两桶油,温将明一手是正在燃烧的火把,一手是菜刀,三人冲下了楼,一边用火驱赶毒人,一边往地下车库里跑。 陈微妮被病毒人抓住,拽进人堆之前,把背包摘了下来往温子期的方向扔,嘶吼着:“跑啊!不要管我!快开车跑!” 画面结束,陈微妮腿软跪在地板上,突然的响声吸引了温将明的注意,他回头看了一眼,立马把手里的刀放下了,走过去扶起她。 “小妮儿?低血糖?温子期!找个板凳来!” 正在厕所处理鱼的温子期跑出来,茫然道:“哥,家里有板凳吗?嗯?陈微妮你怎么哭了?” 温将明低头一看,果然漂亮的小姑娘满脸都是眼泪。 从来都很淡定的大哥此刻也有点慌,想给她擦,手到了人脸边又想起自己刚切了辣椒,连忙收回。 “小妮儿,是不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第64章 逃亡。 “我……”陈微妮面对兄弟二人担忧而关心的双眼,下定决心,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我可能会预知未来。” “啊?” “啊?” 相似的脸上是同样的茫然。 “我也不确定,我只是觉得有可能,放学那天,我就突然在学校门口看到了学校被病毒人攻陷,我被他们吃掉的画面,所以才不敢留在学校里。刚刚我又看到了病毒人出现在我们小区,我们三个想开车跑出去,但我被抓住了的画面,非常真实,我还看到了日期和时间,明天下午五点二十八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眼泪也不停地留,楚楚可怜又言辞恳切,几乎在哀求旁人去相信。 “我们走吧,提前走吧,开车出海市,这里真的不能留了。” 温将明的眼神渐渐变了,他脸侧的肌肉绷紧,嘴唇抿直成一条线,盯着她好一会不说话。 温子期也没说话,他转身将电视打开,上午还有信号的电视此刻一片蓝屏。 “你说你们学校被病毒人攻陷了?” “嗯。” “大概在什么时候?” “上次的没看见,我能看到的只有零碎的一些片段,这次是看到我拿手机找信号才知道了时间。” “你说的太荒谬,我并不是很相信。” 陈微妮的肩膀垮了下来,她咬着唇默默哭着,又绝望又不知所措。 明明看见了,难道要等死吗? 可温子期和温将明不相信她,她又怎么救下他们。 温子期轻轻地说:“哥,病毒人这件事也很荒谬,可就是发生了。我相信陈微妮说的,她平日里从来不跟我讲话,也不会和其他男生交流,他们示好,她从来不看。如果不是预知到自己留在学校会有危险,她肯定不会主动找我帮忙。” 陈微妮又一次在温子期身上看到了希望,她小狗一样地猛点头,然后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温将明,希望他也能相信自己。 温将明放下刀,说:“可以,我开车出去看看,如果学校真的有事,我就相信小妮儿说的话。” 他摘下围裙,拿着车钥匙出门了,临走之前,陈微妮把水果刀塞到他手里。 “哥,一定要注意安全。” 温将明把刀收好,拍了拍她头顶,下了楼。 他走后,陈微妮紧张地来回晃,温子期还安慰她:“没事,我哥开车很厉害,如果遇见病毒人的话肯定跑掉。” 大概十分钟后,温将明回来了,听见他敲门,两个高中生同时冲到门口,飞快地拉开门。 温将明进门后先是一个深呼吸缓解自己一路以来受到的精神冲击,他直奔厨房:“快,吃饭,吃完饭我们离开,小妮儿说的没错,你们学校里全是病毒人,他们大概是吃饱了,看见我也没追,去他的,病毒人从东区跑到了我们这,上面的人连一个通知都没有,就这样放弃了普通老百姓。” 温子期叹气:“他们估计早就逃走了,陈微妮,你去收拾东西,我帮我哥做晚饭。” “好。” 陈微妮简单拿了几件衣服,护肤品和书本之类的都没带,把背包空出来装更多有用的东西。 在离开房间之前,她看了一眼没有信号的手机,最终还是放进了包里。 也不知道爸爸妈妈联系不上她,会不会紧张,如果他们早知道海市的病毒会蔓延成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来接她走。 陈微妮知道答案,他们不会,他们只会想着离海市越远越好。 在租来的房子里吃了最后一顿晚饭,三人来回几趟,把这次逃亡需要用到的物品都搬到了车上,温子期坐前面,陈微妮和生活用品坐在后面。 “哥,要不要通知小区里的人一起走?” 陈微妮小声说:“他们不会信的。” 温将明犹豫了片刻,把车开出车库,围绕小区一直按喇叭,一边按一边大声喊:“那些中了病毒,会吃人的怪物已经从东区过来了,如果你们还想活下去,就尽快离开海市!” 有人拉开窗户看着热闹议论纷纷,还有脾气暴躁的往他们车上扔东西。 “你要走赶紧走,别在这里散步谣言。” 温将明灵活地驾车避开这些投掷物:“好话只说这一次,别死到临头了还觉得没人提醒你们,不想被同化成一样地怪物的人,不管用什么办法,尽快离开海市。” 最后绕了一圈,温将明离开了小区,叹气:“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如果不是相信了小妮儿会预知未来,估计我也会像他们一样不愿意为了这种荒谬的事情离开自己的窝。” 温子期好奇地问:“陈微妮,你是从小就有这个本事吗?” “不是,就是离开学校的那天,站在校门口突然就看到了一些可怕的画面,刚刚也是,什么预兆都没有,眼前就多了东西。” 温将明问:“只有这两次?” 陈微妮点头:“对,只有这两次,或许这不是什么预知未来,而是察觉到危险,主动想象出来的东西,可它比想象出来的要真实太多了,还有声音。” “不管是不是超能力,能帮你逃过劫难就是好事,别想太多了小妮儿,或许是上天看不得人类灭亡,选中你当救世主也不一定。” 陈微妮有点不好意思:“哥,你也说得太夸张了。” 导航失了效,但温将明是在海市里送了无数趟货物的老司机,对海市的路了如指掌,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先去加油站把油加满,再去最近的莱市看看那里有没有病毒人。” 温将明把车开得很快,陈微妮能从车窗看到路边有模糊的人影,她不确定那是病毒人还是正常人,但病毒人的概率显然更大一点。 以往繁华的海市街道此刻冷冷清清,道路异常空旷,再也听不到商店里放的噪杂音乐,也看不到在路口等待红绿灯的车辆和行人。 天渐渐黑了,陈微妮的情绪也逐渐低落,如果病毒人没有出现,所有人的生活都按照原来的轨迹走的话,她这时候应该在学校,等待着上晚自习。 再过一个月,她就能参加艺考,拼尽全力去到自己梦想中的院校。 一瓶酸奶递到她面前,是温子期从前排转身递给她的,陈微妮抬头看着他,少年清隽的面孔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喝吗?今天你好像忘了。” 第65章 危险的她。 陈微妮眨了眨眼睛,低落的心情因为他的关心而注入一股暖流。 她确实忘了,温子期真的好细心啊,居然还能注意到自己每天晚上都要喝酸奶的习惯。 “谢谢。”她回了一个浅浅的笑,接过酸奶,应该是他从冰箱里拿的,瓶身微凉,上面还有水珠。 “不客气,还剩三瓶,我们一会看看有没有超市开门,再给你买一些。” 陈微妮连忙摇头:“不用啦,这样显得我好矫情。” 温将明在驾驶座上突然笑了一声,引起了两个人的关注。 “虽然世界快完了,但也没人说这时候人就不能矫情了,加油站有商店,买。” 陈微妮那点伤感瞬间完全被这个“买”字所治愈,如果她这时候能预知到后来发生地事,肯定会把酸奶扔得远远的,从此改掉这个矫情的习惯。 加油站里很空,开进去的时候看不到人,温将明在车里警惕地观察了一下环境,拿着用做武器的钢管下车,叮嘱他们:“你们在车上,我说没事了再下车。” 他在加油站附近转了一圈,确认没有病毒人在附近,才对车上两个紧张等待的小孩招招手。 温将明负责给车加油,温子期带着陈微妮去商店,商店没有工作人员,门却开着,里面没开灯,黑乎乎的,温子期手里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货架后方突然有了响动,吓得两个人立马回头跑去找家长。 “哥!这里面有人!” 温将明立马把油枪一拔,拉开车门,拿出钢管,挡在两个小孩的面前,警惕地看着商店的方向。 商店里走出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加油站外的路灯的光亮下,逐渐露出面孔,来人有着白皙的肌肤,清澈的瞳孔,全身皮肤完好,是健全的正常人。 而且还是陈微妮和温子期认识的人。 “宁晴儿,你怎么在这?” 从商店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她手里牵着一个高个少年,少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女孩子身上穿着陈微妮学校的校服,熟悉的白衬衫和百褶裙。 宁晴儿是她和温子期同班的一个女生,个子娇小,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有着堪比板砖的齐刘海,据说她家境不好,头发总是营养不良的微黄色,平时也不会穿漂亮的私服,只穿校服,也不交朋友,总是因为独自在食堂吃最便宜的饭菜而被人嘲笑。 嘲笑宁晴儿最多的人,是陈微妮的朋友,她们在笑宁晴儿的时候总是会带上陈微妮。 “妮妮,她和你简直是最好的丑小鸭和白天鹅的对比。” “听说她放假的时候会在街上的垃圾桶里找瓶子当废品卖,难怪身上总是有一股垃圾的味道,臭死了。” 陈微妮会觉得这些话很不尊重人,皱眉让她们别说了,而宁晴儿这时就会像没听到一样,低着头从她们面前走过去。 即使有善良的人帮宁晴儿说话,为她出头,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像个丧失了生命力的木头人,便显得替她出头的人很尴尬,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管她了。 陈微妮一边上文化课一边忙着练舞,偶尔撞见过几次宁晴儿被人欺负,于是跟老师委婉地提了一下情况,老师公开批评了那些欺负宁晴儿的人,后来陈微妮没看到那些人在班上欺负宁洁儿,还高兴了一阵,觉得自己帮到了忙。 本来以为离开海市就等于和过去的生活告别了,可在加油站的商店又遇见宁晴儿,让两个同班同学意外又欣喜。 宁晴儿的黑框眼镜不知道哪去了,露出来的半张脸还挺清秀,只是刘海依然很厚重,压在眼睛上方,有种土气感。 她的神情中带着戒备,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年,才回答:“我住的地方出现了丧尸,我偷偷跑出来的,天黑了,想在商店睡一晚。” “丧尸?就是那些传染了病毒的人吧,你身边的是你家人吗?” 宁晴儿说:“是,他是我哥哥。” 温将明上下打量着宁晴儿“你们俩没有车能跑这么远?爸妈呢?” “我父母在乡下,我平时寄住在姑姑家,只有我和哥哥想离开,走了两天才到这里。” 她回答地很平静,温将明也放下了疑心,说:“既然是子期的同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莱市,挤一挤能坐得下,不然你们靠两条腿要走到何年何月。” 宁晴儿又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跟他低声说了什么,陈微妮没听清,但她看见宁晴儿晃了晃少年的手,是很亲昵的撒娇模样,然后宁晴儿才转头来回答温将明:“可以。” “商店里是不是还有很多吃的东西,我们进去搜一下,能带都带上吧。” 温子期拿着手电筒,陈微妮跟在他身后,当她走到宁晴儿身边时,宁晴儿的哥哥突然往后退了一步,陈微妮下意识看了过去,正好与少年四目相对,发现他的瞳孔居然是蓝色的。 和少年对视过后一秒,陈微妮的眼前又多了新的画面。 越野车四面爬满了丧尸,她死死地拉着车门,温子期坐在驾驶的位置,慌张地说:“怎么办,我不会开。” 躺在地面上,瞳孔涣散,即将被丧尸啃食得面目全非的温将明。 站在公路上,冷眼看着他们挣扎在丧尸群里的宁晴儿和少年。 当车窗被丧尸的拳头击碎,尖利五指抓向陈微妮惊恐的双眼时,宁晴儿抬头对少年说:“走吧。” 画面消失,陈微妮眼前的少年也低下了头,她却仍然记得那双冰冷无情的蓝色眼瞳。 “不行。” 陈微妮拉住前面温子期的手,手心和脸上都是冷汗,她一直在摇头,嘴里喃喃道:“不行,不要带她走。” 会死的,她预知到了。 温子期疑惑地看着陈微妮,宁晴儿也静静地看着她,这时少年突然开口说话了,音质清冷,像机器人一般。 “她看到了未来,要杀了她。” 宁晴儿先是诧异,随后垂眸:“好吧,反正她一直很讨厌我。” 陈微妮眼前出现一片血雾,失去了所有意识。 至此,江娆也消化完了她全部的记忆。 第66章 撒谎精。 如果没猜错的话,宁晴儿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了,而那个蓝眼睛的不知道是不是男主角。 他察觉到了陈微妮的预知能力,可陈微妮的预知只是为了自保,为什么他非得要灭她的口? 除非她预知到的东西对他来说是一种威胁。 陈微妮看到了丧尸绕过了宁晴儿和蓝眼睛少年,唯独攻击他们车上这三个人。 没有脑子只知道咬人的丧尸为什么不去吃他们俩?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加油站到了。” 江娆睁开眼,看着前方黑黢黢的商店大门,心想该来了终究躲不过,她穿到陈微妮身上的时间点,刚好是三人到达加油站的时候。 女主带着蓝眼睛索命鬼就在商店里等着,这时候她说要走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温将明还是按之前的剧情那样,拿着钢管下了车,对他们说:“你们在车上,我说没事了再下车。” 江娆喊住他:“哥,商店里那么黑,万一有病毒人藏在里面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不进去冒险了,加完油就走吧,前面肯定还有别的商店。” 温将明犹豫了片刻:“好。” 听见他答应,江娆放下心来,和温子期坐在车上等待的时候,眼睛余光注意着商店的方向。 【系统】:你在上个世界的奖励《撒谎精光环》已送达,注意查收。 江娆:这玩意有什么作用? 【系统】:这本来是上个世界属于女主角黎栎的光环,原本的作用是当她撒谎的时候,有概率获得对方百分百信任,到你身上作用会衰减成:谎言的可信度越高,被百分百信任的概率越大,小谎随便撒,大谎看着撒。 江娆回味一番:这个光环好像没什么用,我要是撒谎的时候演的像一点,不也可以被别人相信。 【系统】:不一样的,给你打个比方吧,假如你对别人说,你吃了一只鸡,或者你吃了一架飞机,他会有百分百的概率会相信前一句话,也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相信后一句话。 江娆眼睛一亮:“听起来很有用。” 【系统】:但这也有次数限制,只作用在每天前三次谎言。 江娆:够用了。 商店里走出来两个人影,温将明下意识拔掉油枪要上车,当看见了走在前方的女孩身上的校服时,紧缩的心脏才放松下来。 还好是正常人,不然这时候跑出来两个病毒人,他可不觉得自己下得去手撞死他们逃生。 江娆心里也在想:还好我有撒谎精光环,不然这时候碰上男女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女孩好像穿的是我们学校的校服,陈微妮,我们下去看看吧。” 江娆牢记不能崩人设的原则,虽然很不想面对那个蓝眼睛的玩意,也还是得学着像陈微妮一样乖巧答应:“嗯,说不定是我们认识的人。” 两人下车走近碰了面,温子期认出来宁晴儿,欣喜地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宁晴儿也是和原文一样的解释。 温将明确认她的说法可信之后,照样邀请她同行,宁晴儿也答应了。 此时江娆如果提出不让这两人上车,就得冒着被蓝眼睛再度杀死的危险,她只能静观其变。 温子期说:“商店里应该还有酸奶吧,我进去看看。” 江娆拉住他:“算了,我不喝了,这里断了电,天气又热,放不了几天就会坏的。车上加了两个人,也放不下更多的东西。” 不可否认,她说的有理有据,温子期不再往宁晴儿的方向走。 江娆收回手,弱弱地求助:“温子期,我想去厕所,但是我害怕,你能陪陪我吗?” 温子期他犹豫着看向宁晴儿,在场的第二个女生:“要不让她……” 江娆声音仿佛难以启齿般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软声哀求道:“我只想让你陪我,求求你了。” 温子期脸好像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哦,好,哥,我去上个厕所,马上过来。” “嗯。” 他们往加油站厕所走去,江娆能感觉到宁晴儿和蓝眼睛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视线,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读取到了温子期身上的剧情,也明白了宁晴儿为什么能眼睁睁看着蓝眼睛杀死自己的同学。 温子期是宁晴儿暗恋的人。 在学校里,温子期总是一视同仁,不吝善意地帮助每一个同学,其中也包括宁晴儿。 而陈微妮是宁晴儿最大的情敌。 陈微妮以为自己出言劝阻了好友对宁晴儿的羞辱,可在宁晴儿视角看,她就是听不得有人把高贵的自己和一个捡垃圾为生的丑小鸭相提并论。 陈微妮以为她让老师批评那些欺负了宁晴儿的人之后霸凌情况有所好转,但事实是那些人心怀不甘,在背地里对宁晴儿做了更过分的行为。 是温子期在重要时刻解救了宁晴儿,也得到了情窦初开的少女一颗芳心,篮球比赛上,宁晴儿鼓起勇气给温子期送了水,温子期也接了她的水说了谢谢,这一切被陈微妮的朋友看在眼里,放学后,她们把她堵在了教室肆意嘲讽, “你喜欢温子期?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你配的上他吗?” “别以为他接你一瓶水就是对你有意思了,他谁的水都会接,但能配得上温子期只有陈微妮,跟校花抢人,你脸皮真厚啊!” “如果你不想变成秃头,每天被人嘲笑,就离温子期远一点,不然陈微妮不会放过你。” 宁晴儿以为这一切都是陈微妮指使的,就把所有恨意都加诸在了她身上。 而事实上陈微妮在干嘛?她在忙着跳拉拉队舞蹈,忙着摆脱追求她的男生,根本不关心温子期接了谁的水。 莫名其妙的,她成了原文前期,最令人讨厌也最冤枉的恶毒女同学。 温子期把手电筒给她:“我在厕所门口守着,你要是害怕就喊我的名字,大声跟我说话。” “嗯,谢谢你。” 江娆也很少见到像他这样温柔又纯善的男生,也难怪会成为宁晴儿的白月光。 后来蓝眼睛突然暴起杀了陈微妮,却在宁晴儿的劝说下放过了温子期兄弟俩。 “他不杀你,温子期,你们走吧。” “可…可陈微妮她也没有伤害你们啊,为什么要……”温子期悲痛又失望地说:“你不是宁晴儿,你比丧尸还要可怕。” 第67章 同类? 宁晴儿并不解释,牵着蓝眼睛的少年朝夜色里走去,消失在两人视线里。 温子期说得对,她再也不是他印象中那个暗恋着他的单纯女同学了,不止是她,世界也已经不复从前了。 这段旁白就是温子期剧情的最后一段,说明原文中后来没有他的名字出现,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厕所里的声控灯还是好的,走进去时突然一亮,把江娆吓一跳,短促地叫了一声,招来温子期的关心。 “怎么了?” “没关系,被灯吓到了。” 她说上厕所本来只是躲开那两人的借口,这一吓当真吓出了那么点意思,于是顺便解决了生理需求。 洗完手后,她问温子期要不要也去上个厕所,温子期红着脸说不用了,两人便回到了车上。 宁晴儿和她哥哥已经在后座坐好了,江娆避也避不开,硬着头皮上车,坐在宁晴儿旁边,能感觉到宁晴儿往另一边靠着,竭力不和她触碰。 哼,跟谁想挨着你似的。 江娆坐下来的那一瞬间,脑子嗡得一下变得出奇重,好像谁往里框框倒了东西,接着她眼前出现了一帧接一帧的画面,还带着声音,就是陈微妮之前和蓝眼睛对视的时候预知到的未来。 江娆心头一颤,感觉到旁边有人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又被蓝眼睛发觉了异常,立马开口说了一句。 “我什么都没看到!” 撒谎精光环一定要有用啊! 这时温将明和温子期也坐上了车,正要启程,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怎么了?” 江娆心脏跳的飞快,静静等待了三秒,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看来蓝眼睛被撒谎精光环骗过去了。 【系统:没错,你这句谎言被百分百信任了。】 她才放松下来,摇摇头说:“我手机还是看不到信号。” 温将明安慰她:“这边的信号基站应该出了问题,我们开远一点就有了。” “嗯……” 江娆乖巧应下,歪头靠着车窗,突然想到:“那广播呢?广播应该能接收到吧。” “对!我怎么没想到,许久不用广播都快忘了这东西了。” 当人们身处孤城,联系不上外界的时候,恐惧感会被放大,听到广播里主持人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温将明身上的负担似乎都卸下一半,还没来得及露出微笑,就听见广播里冰冷的通知。 “所有正在听广播的行车人员注意,因为海市的不明病毒传播速度极快,现莱市,覃市均已出现感染者,通往此区域的各条路段都已封锁,请正从海市逃离的人寻找安全的庇护场所就地隐藏,不要四处流窜。” 温将明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他看着漆黑的前路,车速慢慢降了下来,脸上出现了茫然神色。 所有路都被封锁了,那他们怎么办?在海市留着等死吗? “哥,别慌,只要我们能证明自己是正常人,总有地方会收留我们的。” 江娆也跟温子期一起安慰心态有点崩的温将明:“是啊,哥,再听听广播,莱市和覃市不能去,我们绕一绕路,去更远的地方怎么样?” 温将明稍微回了神,将慌乱的心定下来,他是车上唯一的成年人,如果他不稳住,那些群小孩怎么办。 “嗯,我没事,先开着吧,有车怕什么。” 不光有车,车上还有女主呢,虽然对于江娆来说,这两人是夺命的瘟神,可换个角度想,女主在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危险,只要能稳住宁晴儿不对他们起杀心,就相当于请了尊保命的菩萨在车上, 很好,非常好,这么想想,丧尸算什么大事?能大得过男女主光环吗? 可宁晴儿现在对他们三个还算友好,为什么在陈微妮预知的画面里,她会与他们分开,冷眼旁观他们被丧尸围攻? 可惜预知能力只在陈微妮的记忆里出现,没发生过的事根本无处可循,江娆只能靠自己去摸索推断。 蓝眼睛说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她不过是发现了他们不会被丧尸攻击而已,这是她不该知道的秘密吗? 为什么蓝眼睛和宁晴儿不会被攻击?丧尸看见活人就跟饿死鬼看见食物一样,除非宁晴儿和这个少年算不上活人,他们是丧尸的同类,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可从外表看,蓝眼睛少年除了眼睛蓝一点,皮肤白一点,长得好看点,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刀就在脖颈上,能屈能伸才是好汉,江娆决定换条和以往不同的路走,她要刷男女主的好感度。 她用手肘蹭了宁晴儿的胳膊一下,露出一个友好的傻白甜微笑,好奇地问:“宁晴儿,你哥哥是不是不爱说话呀。” 宁晴儿明显很厌恶她,皱了皱眉头避开一点,冷淡回答:“是的,怎么了?”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跟你有关系吗?” 宁晴儿不善的语气让空气中弥漫开尴尬的气息,温子期从后视镜里担心地看着她,而江娆仿佛察觉不到宁晴儿的恶意,声音轻轻软软地说:“名字不想别人知道没关系,只要告诉我们怎么称呼他就好了。” “……” “叫晴儿哥哥怎么样?” “随你。” “好的,你们有想去的地方吗?还是跟我们一样,只是想逃过丧尸,去哪里都无所谓。” “我们在找一个人,他在哪我们去哪。” 江娆问得小心翼翼:“你们要找谁?这个可以说吗?” 宁晴儿犹豫了一下,看向蓝眼睛,似乎在征得他同意,蓝眼睛好像也点了一下头。 “一个叫李伯胥的人,他为海思科技工作,不知道去哪里了。” 温将明突然说:“海思科技,就是拥有海市中心最大的那栋办公楼的海思科技吗?我最近就是在给他们送货,他们从三个月前就开始搬仓库,我还奇怪是不是准备离开海市去别的地方。” “对,你知道李伯胥吗?” “这个人我没听说过,他是什么职位?” “是他们科研组的核心成员,专门研究生物技术,研究保健药品,拿过很多项奖的。” “这样吗?不好意思啊,我平时也没有关注,不然说不定可以帮上你。” 宁晴儿有点失望:“没关系,他很低调,不知道也正常。” 第68章 病毒。 李伯胥?江娆暗自记下这个名字。 “将明哥,海思科技的人让你把货送到哪?说不定海市出事后,李伯胥也会跟着去了。” “哦,去的堰津。” 蓝眼睛第一次开口说话,就是命令语气的三个字:“去堰津。” 全车人都因为他的发声安静了几秒。 过后温将明轻笑了一下:“那地方太远了,开车走高速都要一天,我就不去了,到时候把你们放在车站之类的地方,你们自己去找人吧。” 他拒绝这个请求是合情合理的事,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温将明可以顺手带他们离开海市,但蓝眼睛要找李伯胥是蓝眼睛自己的事,他没有义务给他送到底。 显然宁晴儿并不这么认为:“只是一天的车程而已,我哥他没有身份证,坐不了车,你送我们不行吗?” 陈微妮听温子期说过,他们的父母都是老师,在温子期小学的时候意外去世了。他们的乡下亲戚为了能得到温家父母留下的遗产来回争抢两个孩子的抚养权,把他们接到家里之后又觉得读书浪费钱,逼迫两人辍学,成为干活的苦力。 温将明只比弟弟大六岁,正在上高二,他也是个狠人,眼看着兄弟俩的前途都要败在亲戚手里,主动跟亲戚谈判,承诺自己高三毕业就出去打工赚钱,但是弟弟必须读到高中,如果不让他们读书,温家父母化成鬼也会气得爬上来找亲戚索命。 而拿着高中文凭到城里打拼的温将明只用了两年就站稳脚跟,拿回遗产,并把弟弟也带到了城里上最好的学校。 他这种理智而果决的人身上有股狠劲,看似好说话,其实笑里带着刀,一旦察觉到对方居心不良,就会立马亮出锋芒。 温将明再开口时,语气已经不像刚刚那般友好了。 “名字也不能说,身份证也没有,他是你哥,还是什么出土文物。我开一天车送你们到堰津能有什么好处,就能得到你见面到现在都没说出口的一句谢?” 他不说江娆都没注意,宁晴儿自始至终对他们都是防备的姿态,她在学校就把陈微妮当仇人看,对跟她同行的温家兄弟俩也带着偏见,从遇见时就没有给过好脸色。 如果蓝眼睛是普通人,江娆可能会站在温将明这边教一教宁晴儿什么是礼貌,可他太危险了,想到预言里他们仨凄惨的结局,江娆只能先保住小命做出违心的行为。 她戳了戳坐在前面的温子期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小眼神,随后在宁晴儿的沉默里开口缓和气氛。 “哥,你不要介意,宁晴儿她不是不懂礼貌的人,在学校的时候她就很内向害羞,不好意思跟不熟的人说话,对不对温子期。” “嗯,是的,她应该也是没别的办法了。” 江娆转头用气音和夸张的口型提醒宁晴儿:“快道歉呀,你想下车走去堰津吗?” 宁晴儿看懂了她的嘴型,不太情愿,也还是妥协:“对不起,我忘了说谢谢。” 请人帮忙要有诚意,是老师从小教到大的道理,只是她习惯用隐忍和沉默去反击世界施加在她身上的任何东西,包括善意,也就忘了基本的礼貌。 江娆见她上道,立马刷好感度:“哥,我们反正也没有目的地,也可以往堰津的方向走,走到哪算哪,去远的地方,肯定比海市周边安全。” 宁晴儿意外地看着她,女孩的眼神清澈,仿佛过往两人之前的纠葛从未在她这里留下任何阴影。 陈微妮为什么要帮她说?这时候在司机面前添油加醋把她赶下车才是她们那群女生以往的作风吧。 她不能被迷惑,陈微妮肯定是想在温子期面前留下好印象故意装出来的善良,其实心里依然讨厌她。 温将明是司机,去哪只能听他的,在陈微妮的暗示下,宁晴儿也学着说好话:“嗯…大哥,不去堰津也没关系,你先往那边走。” “哟。”温将明笑了:“你们两个小姑娘串通好了在这哄我,我如果不去,到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温子期说:“哥,去一趟吧,就当自驾游。” 亲弟弟发话,温将明无奈道:“我能说什么,你们不愧是一个班的人,这么齐心,少数服从多数,就去堰津吧。” “耶。”江娆小小地欢呼一声,仿佛打赢了什么胜仗,还用肩膀轻轻推了下宁晴儿,邀功似的眨眨眼。 宁晴儿愣了愣,脸色有些不自然。 陈微妮在做什么啊?没必要在她面前也装得这么像吧,看起来好像是真心真意要帮她一样。 谁能想到,宁晴儿所认为的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陈微妮身体里面,已经住进了一个影后的灵魂。 江娆知道宁晴儿讨厌她,可她就是要热脸贴冷面,直到打破宁晴儿对陈微妮的偏见为止。 打不过,就加入她,只要蓝眼睛不想杀人,大家就是好朋友。 车载广播除了放通知,还会跟听众说明目前病毒蔓延的情况。 “目前海市的信号基站已全面毁坏,从军方无人机探测情况来看,海市东十三区到西八区均已出现丧尸。丧尸病毒蔓延奇快,幸存者称,被丧尸咬中的人在三分钟到半小时的时间里出现同化,如果你的同伴被丧尸咬中,请不要企图拯救他,立马离开他们身边。” 越听广播,大家的心情就越沉重,可了解丧尸病毒很重要,只能压抑自己的情绪静静听着。 “丧尸相较于正常人来说,身体各项性能大幅度提升,拥有极高的攻击性和力量,不怕痛,不怕死,除非击中它们的头部,才会使它失去行动能力。今天上午,军方有一项最新发现,丧尸不仅会攻击人类,还会攻击肉眼范围内可见的飞禽走兽,它们咬中的生物均会被同化成没有理智只会攻击的怪物,总而言之,丧尸病毒站在无处不在,可能是天上飞过的一只鸟……” 几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撞向他们的车前窗,恍若不要命一般。车上的人都被吓得心脏紧缩,温将明反应极快地打着方向盘躲避,车子转了个巨大的弯冲向路边,在漂移的惯性作用下,所有人都向右侧倒去,江娆被宁晴儿整个人压在身下,头也在车窗上重重撞了一下。 好痛!!! 她眼前发黑,几乎被撞懵了。 第69章 是嫉妒啊。 还没缓过来,耳边响起“梆梆梆”的硬物撞车窗的声音,温子期咬着牙艰难地说:“别开门,有鸟在撞我们的窗子。” 广播在说什么已经无人注意,江娆心想这个主持人真是开光嘴,说变异鸟就出现了变异鸟,也不知道这车的窗户扛不扛得住鸟嘴,她记得是扛不住丧尸的拳头。 “滚开!” 蓝眼睛少年在混乱中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车窗外的黑影突然停下了啄车窗的行为,像遇见天敌般扑腾着翅膀散开了。 这么牛? 江娆诧异地看向蓝眼睛少年,温子期和温将明也把视线放在了他身上,蓝眼睛少年此刻就是车里的主角。 宁晴儿身为她“哥哥”的代言人,立马解释说:“我哥哥有特殊能力,这些东西都怕他,不然我们也不能安全跑出来。” 她说到特殊能力的时候,温将明和温子期下意识看了一眼江娆,而江娆则偷偷摇摇头,然后一脸崇拜地说:“好厉害,要不是你哥哥,我们今晚就出事了。” 温将明若有所思地说:“他这特殊能力哪来的,我也想弄一个。” 宁晴儿眼神飘忽,敷衍道:“天生的,我就没有。” 她只是一个女高中生,撒谎明显没有别的女主专业,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知道点什么,但她不说,大家也不拆穿她。 温将明苦笑:“这病毒也太凶了,连鸟也能被传染,那岂不是全世界都变危险了。” 温子期若有所思:“恐怕真的要世界末日了。” 宁晴儿低下了头,表情隐晦,像是藏着无数秘密,江娆心里好奇得直抓挠,可她不能读取女主的剧情,只能眼馋。 头上被撞到的地方隐隐作痛,车里又很闷,本来江娆就有一点晕车,此刻更是全身都不舒服,胃里汹涌翻滚。 她猛得拉开车门,跳下车跑到路边一阵呕吐,把晚上吃过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温子期担心地追过来,看见她在吐又跑回去找水和纸巾。 温将明走过来,担心地问:“妮儿,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要说出来,别忍着。” 江娆把胃里东西清空后,又扶着他的手原地缓了会,才消下去那股呕吐感,眼前也不再发黑,看得清东西了。 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这句话果然没说错,她晕车的槛这辈子怕是熬不过了。 可惜陈微妮的人设里没有会开车这一项,不然江娆肯定要把温将明赶到后座自己开车,她只有开车的时候不晕。 她接过温子期递来的清水漱了口,用纸巾擦掉生理性泪水,虚弱地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晕车,吐完就好多了。” 温子期眼里有心疼:“陈微妮,你额头上有一个好大的包。” “小问题,刚刚在车窗上撞了一下,我们走吧,离海市越远越好。” 温将明也没办法,车是一定要开的,他看着女孩泛红的眼眶,强掩虚弱的安慰笑容,心里微微泛疼。 他一向不喜欢女人,觉得她们大多数矫情又麻烦,一开始也不赞同温子期把女同学带到家里住。 后来相处过才知道,不止是温子期,连他都没办法拒绝陈微妮的请求。 她有股柔弱却坚韧的气质,开心的时候不动声色,受苦难的时候反而在笑。 但她有一双纯真而清澈的眼睛,所有情绪都在她眼里绽开,即使不说,旁人也能感染到。 就像现在,她不说她难受,嘴角是上扬的,语调也轻快如常。可她眼里破碎的水光和微蹙的眉都在明明白白告诉人她很难受。 “你吹吹风,今晚也不用再往前开了,找到地方睡觉就行。子期,药箱里有药酒,你找一下。” “嗯。” 江娆真心实意地说:“谢谢哥,谢谢你们。” 温子期去找药酒了,江娆便看见了坐在车门边看着他们的宁晴儿,也发现了她扭曲的脸蛋上来不及掩饰好的嫉妒。 江娆分析过宁晴儿的心理,她自卑,孤僻,不招待见。陈微妮反而是个相反面,自信,阳光,受人欢迎。 无论何时,陈微妮身边总围绕着一群人,他们热情而友好,给她漂亮女生才有的特殊关照。 宁晴儿身边围绕的只有嘲笑她,捉弄她的人,就连喜欢的男生也跟着陈微妮一起出现。 陈微妮恶毒女配的人设其实都是宁晴儿臆想出来的让自己能心安理得杀死陈微妮的借口,陈微妮从没有当面欺负过她,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恨意。 事实就是,宁晴儿心里强烈地羡慕,并嫉妒着陈微妮,嫉妒她富有的家世背景,嫉妒她漂亮面孔和多才多艺,嫉妒她的异性缘,嫉妒温子期对她的好。 因为这份嫉妒,宁晴儿因为身边人而在末世中掌握生杀权力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地抹杀掉陈微妮的存在,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情。 突然被江娆撞见心思,宁晴儿可见得慌乱了,她转过了头,不跟江娆对视。 抛开女主光环,她和江娆曾见过的高中女生没有两样,未经世面,直白而易懂。 江娆眼眸转开,乖乖接受温将明给他擦药。 对于陈微妮预言到的事,她心里已经有了数。 不管陈微妮有没有被发现预知能力,宁晴儿都会杀她。 她预知的那条线里,或许是蓝眼睛想去堰津,温将明不同意,所以宁晴儿和蓝眼睛才会抛弃了被丧尸围攻的他们三人。 一切都有迹可循,也有可以解决的方法。 重新回到车上,江娆把窗户打开了,解锁手机想看时间,却意外发现手机有了信号。 “哥!有信号了。” “真的吗,子期,上网查查政府对海市的逃生者有什么处理方案。” 江娆看见一连串来自父母的未接电话,想到自己报平安的任务,便拨了回去。 电话接得很快,陈微妮的妈妈焦急地问:“是妮妮吗?妮妮你怎么样了?” 江娆模仿陈微妮的口吻柔柔地说:“妈妈,是我,我离开海市了,你们可千万别回来呀,这里好多丧尸。” 那边停顿了一秒,声音有几分虚:“放心,我和你爸爸现在在国外呢……” 呵,江娆心中冷笑。 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他们还在国内,不回来接女儿就算了,知道有危险连夜买机票去国外避难,真是感人至深的亲情。 “妮妮,你现在在哪呢?” 第70章 奇怪。 “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陈微妮一向懂事,从不抱怨父母的冷落,可江娆从来不懂事,她如果觉得不公平,就一定会去反抗。 可人设又不能崩,她只能委婉地嘲讽。 “就算知道我在哪里,爸爸妈妈会来保护我吗?如果我变成丧尸,你们愿意来看我最后一眼吗?” 宁晴儿听见她的话,忍不住看向她的方向。 陈微妮依然是漂亮的,即使宁晴儿讨厌她,即使她现在头发凌乱,额角顶着鼓起来的硬块,眼眶里有泪水打转,狼狈地像困难公主一样,也不可否认她的外形足够赏心悦目。 她皮肤好白,像牛奶一样,头发又黑又有光泽,拿着是最新潮的手机,别人一学期的零花钱都不够买她一双鞋,一件衣服,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是备受宠爱长大的吧。 她在跟父母发脾气么? 陈微妮果然是娇惯坏了的小公主,活在爱里而不知满足。 电话那边,陈微妮的母亲尴尬地说:“不是爸妈不管你,我们已经雇了人去接你,只是他们不敢进海市,你出来就好,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来跟爸爸妈妈汇合。” 此时广播里主持人用沉痛的语气播报:“最新消息,航班和陆运,海运等各种运输通道都已经关闭,因为中了病毒的飞禽走兽会攻击半空中的飞机,目前已有五架飞机失事了,遇害人员近千人,劝告大家尽量不要四处流窜,躲在房屋,关紧门窗才是最佳的避难方式。” 江娆故意安静下来,让电话另一边的人听清楚广播里的通知。 等主持人说到另一个话题的时候,她才开口:“妈妈,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对不起妮妮。” 江娆也不知道这句道歉都多少是真心实意的,她轻轻叹了口气,说:“没关系,我会定时报平安,也会努力活下来,妈妈再见。” “等等,妮妮,妈妈会给你的卡里打钱,你可以……” 江娆打断她的话:“妈妈,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明白,不是给我塞钱,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 这句的声音有点大,还有破碎的哭腔,所有人都在默默听着,等她挂了电话,只有广播主持人在播报着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一个又一个惨案。 过了一会,江娆擦擦眼泪,主动活跃气氛:“你们怎么都这么安静?” 难得的是,宁晴儿是第一个接她话的人:“不知道说什么,你和你家里人吵架了么?” 江娆强压哭腔,笑着说:“是啊,海市一出事我爸妈就飞到国外去了。我好像挺不懂事的,本来就想叫他们躲远点别回来,他们走了我又生他们的气。” 温将明说:“嗯,他们在没有通知你的情况下就抛下了你,会生气才正常。” “嗯…但我也明白,他们做了最正确的选择,总不可能回来一家人一起跳火坑嘛。”江娆笑了笑:“笨蛋才做那样的事。” 宁晴儿心想,听起来陈微妮的父母也没有多爱她,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摊在手掌心里洁白小巧的耳机,宁晴儿疑惑地转头,对上女孩微红,却带着笑意的干净双眸。 “你听歌吗?” 宁晴儿摇摇头,说:“不用了。” “好吧。”江娆收回手拍拍前面人的肩膀:“温子期你听吗?” “嗯?好啊。” 江娆把那一半耳机分给了温子期,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靠着前面的椅背闭目休息。 宁晴儿看她的眼神变得古怪。 陈微妮竟然会先问她再问温子期,难道在她心里,自己和温子期的位置对等吗? 如果这是陈微妮伪装出来的友好,细节到这个地步,未免也太可怕了。 而宁晴儿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刚刚陈微妮明明眼泪浸满眼眶,还要微笑着原谅亲生父母在大难临头前抛弃她的模样。 怎么说呢…看起来有种愚蠢的善良,挺好欺负的样子。 宁晴儿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对陈微妮的好奇已经大过于防备,并不像之前那样排斥对方了。 温将明开了一路,也沿路敲了一路的门,终于找到一个肯开门让他们留宿的酒店。 店家开门时还在抱怨:“没看新闻吗?海市的丧尸那么恐怖,呆在屋里才安全,你们怎么还开车到处乱跑。” 温将明撒谎说:“我们从外地回家,听说海市有丧尸,回不了,又不知道去哪,只能连夜找地方住。” “哦,那你们也挺倒霉,最近没什么客人,住吧,虽然现在情况特殊,房费还是要付的啊。” “那肯定。” 老板扫了一眼他们的人数,问:“要几间房?” 宁晴儿立马拉着蓝眼睛说:“他跟我一间!我们不分开。” 温将明无奈,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这姑娘,不懂礼貌还多事。 就两个姑娘,如果宁晴儿跟她哥一间房,那陈微妮怎么办?一个人住又怕出什么事照应不到,而他跟子期都是男生,也不可能陪她。 江娆倒是没意见,说:“哥,我要一间。” “嗯,那就三间吧。” 付完房费,老板打了个哈欠,把门卡给他们,打着哈欠说:“晚上睡觉不可以开落地窗,听说鸟都带病毒呢,飞进来把你们咬成丧尸就都别玩了。” “知道,我们上楼了老板,您休息去吧。” 进了电梯,温将明分发房卡,叮嘱他们:“回去不要想太多,早点休息,假如有什么事,来我房间找我和子期,商量着行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来,大家都是一辆车上逃难的人,别太客气。” 江娆点头:“嗯嗯,哥,我知道的。” 宁晴儿也后知后觉找回了自己丢失的礼貌,跟着她说:“谢谢温大哥。” 为了安全,他们都住在二楼相邻的房间,这样如果紧急下楼也不用花太多时间。 鬼知道明天这里会不会也被丧尸攻破大门,早做准备总是有用的。 因为不能走高速,邻市也都出现了丧尸,温将明绕路开了几个小时车才到了较远的安全市区,这里的所有信号都完整,可以上网了解更加详细地关于丧尸的信息。 江娆洗完澡,给手机充上电,上网站搜索的第一个内容不是海市丧尸,而是宁晴儿和蓝眼睛关注的那个名叫“李伯胥”的生物学家。 第71章 分道扬镳。 从诸多同名人纷杂混乱的信息中,江娆筛选出了关于李伯胥的几条可能有用的内容。 他是个生物学家,有一定年纪了,学术成就非常高,曾经拿过世界级的生物学奖项,这样的人才结束学业后没有进国家研究院,却十分低调地在一家私人企业中任职。 网上没有他的照片,但有他早期和别人一起发表的学术论文,论文里写的东西太专业,江娆本科和研究生学的都是经济,根本看不懂他论文,只觉得他的论文里明明都是自己认识的字,合在一起便成了天书,让本就坐了一晚上车而头晕脑花的江娆头更晕了。 她放下手机,关上灯,准备先放过李伯胥,好好睡觉养好身体再说。 但当她闭上眼睛,放空头脑之后,突然又抓住了一丝灵感。 开灯,按亮手机,找到历史搜索记录,李伯胥论文标题下除了他的名字之外的另一个署名。 石世宏。 江娆记住这三个字,然后重新退出到搜索栏输入,查找。 这个人的信息就比李伯胥的要明朗,他也是一个生物学人才,和李伯胥就读同一个学校,拥有同一个导师,除了和李伯胥合作之外,还独自研究出了很多与生物基因变异趋向相关的论文。 基因变异? 江娆直觉这可能跟丧尸的出现有关。 或许他就是研究出丧尸病毒的怪博士? 很快,江娆这个突发奇想的推论就被事实推翻了,因为资料显示,石世宏这个人刚到三十岁就英年早逝了,死于突发的遗传病,距今已经十三年。 一个死去了十几年的人,说他和丧尸有关系未免牵强,和他同事过的李伯胥反而嫌疑比较大。 那蓝眼睛和李伯胥又有什么关系?他找李伯胥是想惩恶扬善拯救世界吗?毕竟他是男主角啊。 江娆的头又开始疼了,再次放弃了思考,先找周公回个血再说。 她这一觉睡的不太稳定,梦里总是有各种怪物扑上来咬她,江娆老感觉自己在阎王殿前来回伸脚。 醒来的时候,江娆的灵魂还是疲倦的,心也特别累。 睡个觉提心吊胆,要不世界直接毁灭吧!大家都别玩了! 报复社会的想法仅仅产生一秒,就被江娆收回关进了小黑屋。 嗯…还是要正能量,活着挺好。 她洗漱过后发了个消息给温子期,问他醒了没,过了会温子期回复她:“醒了,在看电视,我这里有早餐,你过来一起吃吧。” “好的。” 江娆开门的时候,对面温家兄弟房间的门已经打开了,她探头看了看,先去敲了左侧宁晴儿的门。 敲了两下,里面就有人把门拉开,宁晴儿还是昨天那身校服,警惕地看着她,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你哥醒了吗?一起去温子期那里吃早餐吧。” “哦,等等就来。” 宁晴儿把门又关上了。 江娆回头进了温子期房间,发现兄弟俩在聚精会神地看新闻,新闻上是无人机拍摄的丧尸群像。 主持人面色严肃:“目前病毒仍在高速传播,从海市出现第一例病毒感染者后短短五天,周围的七个市区相继被感染者攻入,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不出一个月,全国都将布满感染者。坏消息是,目前除了自保,我们仍然没有任何能有效阻止病毒传播的方式,只能通过武力消灭感染者来保护幸存的人。” 温子期放下面包,突然没有了胃口,语气低落道:“武力消灭,可他们之前都是正常人啊……” 温将明比温子期要平静些,说:“没办法,不杀他们,就会死更多正常人。不过这时候到处乱跑真的不安全,如果我们也感染了,到处咬人,就真的成了罪人了。” 宁晴儿这时候刚好带着蓝眼睛走进来,也接了他的话:“不会的。” 三个人转头看着她,让宁晴儿有些许不自然,但她怕温将明反悔,坚持解释:“有我哥在,我保证你们不会感染,但前提是一定要帮我们找到李伯胥。” 温将明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沉默不语的蓝眼睛,问:“能不能说说为什么要找那个人?” 睡了一晚上,宁晴儿又丢了她的礼貌,冷硬道:“你别管,跟你们没关系。” 温将明又看她不顺眼了:“既然跟我们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你?也不用你哥哥保护,大不了我和子期,还有小妮儿躲在房子里不出去,丧尸来了我们再跑,没必要非得跟你去堰津。” 宁晴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去弥补,脸色越来越差,而蓝眼睛感受到她的情绪,抬起了头。 默默观察的江娆为了世界和平再次挺身而出当和事佬:“先吃早餐吧晴儿,还有这位小哥哥,我们带了面包还有泡面,你们要什么?” 她也不想哄这个不会做人的女主,可她怕恋爱脑的蓝眼睛因为女主不开心而放大招轰死他们这些炮灰。 宁晴儿黑着脸拍开她的手:“不用了,反正你们也不欢迎我,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我走就是。” 温将明淡定回应:“哦,祝你们一路平安。” “先祝你们自己平安吧。” 宁晴儿冷冷地放下这句狠话,带着蓝眼睛离开了房间。 她走之后,房间里安静下来,温子期和江娆一起巴巴地看着神色不虞的温将明,等待他先表态。 温将明瞥了一眼自家弟弟,没好气说:“看什么?觉得我赶走了你们同学?我冷酷无情。” 温子期摇头,江娆也跟着乖乖摇头。 温子期说:“我们跟她本来就不是同路人,她要走就走吧。” “嗯,哥你也别生气,她这人就是不会说话。” “她在学校是不是没什么朋友?” 温子期叹了一口气,有同情也有无奈:“是啊,还总被人欺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她哥有特殊能力,又不是她,在这狐假虎威什么。” 温将明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眼睛里闪过几分傲然:“我还就不信,离了他别人就活不下去了。” 江娆在心里狠狠点赞。 她很乐意和宁晴儿,还有宁晴儿身边那颗不定时的炸弹分开,感觉身上的压力都轻松了很多。 他俩爱怎么谈恋爱怎么谈去吧,她先确保自己能安稳活下来,再去管男女主也不迟。 因为停留的文汉市还算安全,三人决定先留在酒店不乱跑,看看丧尸病毒发展成什么情况再决定去哪里。 第72章 小天才。 酒店的老板也是个年轻人,不知道温将明用了什么方向,让老板在一天之后和他称兄道弟,热情地欢迎他们留在店中。 “我叫范正,叫我阿正,小正哥都可以,我刚毕业,这栋酒店是我爸留给我管理练手用的。酒店刚试营业不久,一听说有丧尸,员工都请假跑回家不上班了,所以不好意思,你们要自己搞卫生。” “小问题,阿正,这是我弟,温子期,那个是我…表妹,陈微妮。” 范正羡慕道:“明哥,你家基因正好,长得都这么好看,我能不能申请成为你家的一份子,共同培育下一代。” 他说话的时候余光一直往江娆的方向瞟,谁都看出他什么意思了,温将明笑眯眯地抬手给他额头重重敲了一下。 “她还是高中生,你这个禽兽,想什么呢?” 江娆做害羞状往温子期身边靠,温子期低声安慰:“没事,他开玩笑的,有我哥在。” 范正连忙红着脸道歉:“不好意思啊妹妹,我委婉地夸你呢,别误会。” 因为范正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员工走了之后,没人给他做饭,他也不能去外面吃,爸妈都不在身边,他被迫吃了两天泡面,早就苦不堪言。 当温将明提出要借用厨房的时候,范正几乎是眉开眼笑地把他请到了厨房,给他展示里面丰富的食材。 “本人非常有远见卓识,在意识到会封城之前,买了这么多食物,防止在家困着没被丧尸咬死先饿死了,吃,弟弟妹妹想吃什么吃什么!小正哥请。” “谢谢小正哥。” 懂礼貌的弟弟妹妹让范正的心里十分舒坦,靠着门跟他们侃侃而谈:“不是我吹牛啊,你们小正哥我可能是上天选中的可以拯救世界的人。” 正在捡一地凌乱菜叶的温子期和江娆茫然地看着他。 温将明从冰箱里拿出一只鸡解冻,嘲笑他:“初中的中二病到现在还没好呢哥们?” “什么中二病,不怕告诉你们,我有超能力!” 三人的手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范正没注意到气氛的微妙,还在自说自话:“丧尸出现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这是一场世界级别的灾难,有可能是人类文明的末日。杀肯定是杀不尽的,只要有一只丧尸存在,就可能衍变出一个城,一个国家的丧尸,别提那些同样可以变异的飞禽走兽了。躲只能躲过一时,只有进化,只有反抗才能拯救这个世界!而那个进化的人就是我!” 温将把肌肉用冷水泡着,转过身来,问他:“大英雄,你有什么超能力?” “嘿嘿,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能瞬移穿墙,给你们演示一下好了,看着,不要眨眼。” 三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范正得意一笑,突然消失在原地,过了大概两秒钟,又出现在他们眼前。 江娆十分捧场地“哇哦”一声,表示自己的惊叹。 温子期也说:“好厉害小正哥。” 温将明却笑了一下:“阿正,请问光你一个人会瞬移要怎么拯救世界?” 范正:“……这倒是一个我没想过的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超能力哎!这事难道不神奇吗?又不是魔术表演,是真正的瞬移,你们三个是不是有点太淡定了!” 温将明:“有超能力就可以不用吃饭吗?” 范正:“那肯定还是要吃的,人是铁饭是钢。” 温将明耸肩:“这不就得了,丧尸都出现了,超能力有什么可惊奇的,说不定哪天我也有,陈微妮也有,子期也会有,只不过时间没到而已。” “明哥,你这样说好打击我的积极性。” 温将明睁大眼睛,捂着嘴夸张道:“哇,你的瞬移好酷啊!” “算了,别安慰我了,一点也不走心。” 江娆和温子期偷偷憋笑。 其实他们不惊讶的主要原因是之前见过了陈微妮的预知超能力和宁晴儿哥哥靠声音吓退丧尸鸟的超能力。温将明说的没错,或许这是人类的集体进化,只不过有些人早,有些人晚罢了。 很快这个想法就被证实,电视新闻从丧尸和军队的对抗过程变成了某某地某某人显露出非同寻常的能力,拯救了一大群普通人。 人们把这些拥有超能力的人,成为异能者。 丧尸蔓延的面积越来越大,异能者也越来越多,慢慢地成为了平民对抗丧尸的主力,有些比较强大的异能甚至比军方的武器更管用。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里,异能者成了人类的希望。 丧尸鸟越来越多,每天晚上他们都不敢开灯,不然就会引来鸟群的攻击,有一天范正的房间窗户玻璃被丧尸鸟撞碎了,吓得他瞬移到了二楼浴室,和正在洗澡的温将明撞在一起,引起一阵鸡飞狗跳。 温将明咬牙切齿地把人踹出去:“还好你小子有点良心,瞬移到我这里,要是瞬移到小妮儿房间,我把你狗腿打断。” 范正摸着鼻子悻悻地笑,心里偷偷摸摸嘀咕。 他确实想去小美女房间,只不过记错了方向,还好记错了,保住自己一双狗腿。 为了安全,温将明还是把江娆喊进了自己房间,四个人对着微弱的床头灯想办法。 “我们市肯定有丧尸了,只不过大家都被关着不知道什么情况,在家里也不安全,说不定哪天进来的就是丧尸,买一送三。还是开车走吧,电视里说北方异能者多,国家主力军队也在北方,建立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基地,大批科学家在那里研究如何治疗丧尸病毒,我们也开车去北边?” “其实我早就想走了,只是想看看我和子期会不会也有异能,可惜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店里有什么趁手武器,我们要保证不会死在路上。” 范正眼睛一亮:“有,我房间墙上挂着一把倚天剑,开过刃,特别锋利。是我初中专门让我爸给我定制的生日礼物。” “……” “可惜我那时候觉得屠龙刀不够帅,不然把屠龙刀也做出来。” 温将明无语:“你真是个人才。” 范正得意洋洋:“温兄过奖,我不过是平平无奇一个会瞬移的小天才罢了。” 四个人抱团度过一晚,温将明跟温子期睡同一张床,江娆睡一张床,范正睡沙发,大家都睡不着,断断续续聊天聊了一晚,到了早上精神都挺萎靡。 第73章 抱团是吧。 天亮之后,丧尸鸟的撞击声小了很多,估计是撞了一晚上也撞累了,去了别处寻找食物。 晚上是追着光找人,白天就四处乱飞,所以白天开车走相对会安全点。 范正瞬移下去,快速地打包了自己的行李和宝剑,回来后心有余悸:“我生怕那只破鸟还没走,下去就给我咬一口。如果我被咬了,你们愿意陪我一起变成丧尸吗?” 面对他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小眼睛,三个人毫不留情地回答:“不愿意。” 范正有些失望,但不多,毕竟换他他也不愿意。 江娆看着他手上的背包,好奇道:“你的瞬移可以带人吗?” 范正对她张开手,明明有一张算得上清秀的脸,非要挤眉弄眼笑容猥琐:“我也不知道呢,小妮儿妹妹,来我怀里,我试试抱着你一起瞬移?” 温将明对着他屁股轻轻踹了一脚:“你个死流氓想得美啊,子期,你来。” 温子期上前,牢牢抓住了范正的手臂。 范正比刚刚要失望多了。 他只能带着温子期施展自己的瞬移,眨眼过后却只有他在空中消失,温子期还停留在原地。 他很快回来,摊开手遗憾道:“男孩子带不走,女孩子应该可以。” 没人理他,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江娆给父母报完平安,将手机放进背包里,熟悉的感觉回到身上,她的预知能力再次生效。 被丧尸堵住的前路,开到极速的车。 车后正在追过来的丧尸。 屋顶上站着一群人,宁晴儿为首,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丧尸群,说:“点燃那辆车,炸掉这群丧尸。” 她旁边的男人犹豫:“可车上有活人。” “反正不炸他们也会死,为人类消灭丧尸做点贡献不好吗?” 男人被说服了,往旁边的空地走了几步,在掌心凝聚了一个车轮那么大的火球,朝下方冲进丧尸堆里的小车全力扔过去。 高速的火球砸上小车后点燃了油箱,汽车瞬间爆炸,迅速升腾几丈高火浪似乎都燎上了江娆的眼球,她捂着眼睛惨叫一声,蹲在地上。 “陈微妮!”离她最近的温子期踩着床跳过来,焦急地问:“你眼睛怎么了?” 明明只是预知到的画面,却好像真的直面了火焰一样,江娆的眼睛又辣又痛,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她一边流泪一边回答:“好痛,我又看见了。” 宁晴儿!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齐一群听她指挥的异能者,再加上男主,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救下车上的人,却非要以消灭丧尸为理由炸了他们的车。 她对陈微妮的那点嫉妒都能让她放弃四条无辜人命?这什么女主角,心眼真特喵的比针眼都小。 江娆虽然以自私自利为人生目标,也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伟大圣母,但她的原则之一就是不欺负弱者。 宁晴儿要是不引爆车子,说不定温将明真的能冲出丧尸圈,带他们逃生。 可以见死不救,但不能落井下石吧! 宁晴儿的举动完全触犯了江娆的底线,她的心里涌上了恨意,这仇她会记住,迟早有一天她要教宁晴儿如何做人。 流了一会泪,江娆的眼睛终于勉强能睁开,但平时水亮水亮的眼眸已是通红一片,布满血丝,看上去可怜至极。 跟着过来关心的范正都心疼了:“妹妹你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肯定很痛吧,这破丧尸,都不能看医生,烦死了。” “我有预知的异能。”江娆干脆实话实说:“我能预知到自己将来死的时候的场景。” 范正目瞪口呆:“哇,原来你也有,你这个比我更厉害。” “刚刚我看到了,我们被丧尸围住,宁晴儿在楼顶看着,让一个会凭空变出火球的异能者引爆了我们的车。” 温子期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宁晴儿?” “对,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宁晴儿。” 范正摸不着头脑:“谁啊?” 温将明神色沉郁,给他解释:“第一天和我们一起来,又走掉的那个穿校服的姑娘,是他俩同班同学。她想去堰津,但我们不想去。” “卧槽,小姑娘怎么那么歹毒?” 江娆说:“她这个人确实记仇,身边那个蓝眼睛的是她哥哥,她哥哥也有异能,能吓退丧尸。应该是不帮他们去堰津,让她记恨上了。” “啧啧,小气鬼喝凉水,那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受伤。” 江娆仰头,让拿来冰块的温子期给自己冷敷,说:“可能是预知的副作用吧,我看到爆炸的时候眼睛被火焰燎了一下。” 温将明深深吐出心中郁气:“老子怎么就没异能?到底哪个环节不对!” 温子期看着女孩脸上未干的泪痕,满眼都是疼惜,轻声自言自语:“我也好想有……” 不要老是让陈微妮保护他们。 眼睛上凉凉的舒服多了,因为看不见,她只能半靠在温子期的怀里扶着他手臂站稳,他身上有酒店沐浴露的薰衣草香味,淡淡的还挺好闻。 她回忆看到的画面,从里面抓细节。 “路边的车,车牌号大多都是以133开头。路很宽,楼也高,应该是座大城市,我们开上去的那条路叫舜华路,我看见路牌了,旁边是个大商场。” 范正立马打开地图找,根据车牌号前面三位数锁定地区,然后找同地区的舜华路,路边有个商场。 “你说的地方应该在这,岭北市舜华路。” 温将明看了一眼,说:“离堰津只隔一个市。” “嗯,我没有看到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不过应该没几天,因为我看到车上还有酸奶。冰箱里小正哥买的酸奶现在还有九瓶,我每天晚饭喝一瓶的话,那里剩了两瓶,应该是一周左右。” “我们绕开岭北吗?” 温将明刚想说话,江娆斩钉截铁地说:“不绕!她能找到那么多异能者当同伴,我们为什么不能?现在还能上网,我们找找附近的异能者,能联系上的都确定位置,去跟他们汇合,人越多,力量越大,大家一起走。” 宁晴儿仗着女主光环搞小团体,她也能招兵买马,看最后是谁的人更多。 第74章 爱与生命。 四人从电梯进到地下停车场,把行李和方便携带的食物都搬上车,范正随身携带了笔记本和移动网卡,方便随时搜寻网络上与异能者有关的动态。 “有人创建了异能者论坛,也想跟我们一样找人汇合去北方,我私聊问问他在哪里。” 温子期和江娆这次坐在后座,为了保护眼睛,避免晕车的痛苦,她靠着车窗闭目养神,如果路上有颠簸,她的头就会在窗子上撞一下,这时江娆会皱紧眉,调整姿势。 当她被撞第三次的时候,温子期终于看不下去了,坐过去在她耳边说:“陈微妮,你靠我身上休息吧。” 江娆也不跟他客气,睁眼确定他的位置,往他手臂上一靠,放松身体。 他们闭门不出的这几天,城里已经有丧尸了,他们游荡在马路上,寻找机会爬进屋子里,将里面的人啃咬同化。 温将明把车开的很快,零散的丧尸追不上,就放弃了。 范正发出去的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复,因为丧尸围城的时候,很多异能者就躲在家里,抵抗过程中发现自己有异能,立马在网上寻求同伴解救。 “这哥们说他能隔空控制金属,真厉害,哇这个更厉害,能凭空拉出一人大的空间躲在里面几分钟再出来。” 温将明没好气道:“你当在看魔术表演吗?快问地址,从近的找起!” “哦哦,马上马上。” 范正看着吊儿郎当,办正事的工作效率倒是很快,给出了最近的异能者所在的地方,开启语音导航。 温将明的车技不是吹的,一辆越野车在他手下仿佛有了生命的猎豹,灵活地穿梭在街巷之中,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他有车吗?让他开车跟我们走,一起去接下一个人。” “他说有,但他楼下都是丧尸。” 温将明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我帮他引开。” 到达第二个异能者所在地时,果不其然看见了楼下围满的丧尸,有的顺着管道往上爬进居民阳台,试图扳开上了锁的落地窗。 依稀能听见有人在尖叫,声嘶力竭令人心惊,可他们自身都难保,想不了太多。 范正在和那个异能者通话:“老哥,我们来了,我们帮你把楼下丧尸引开,有机会你赶紧下来开车走。” “救命恩人啊!你们千万要注意安全。” 温将明低喝一声:“抓稳!” 江娆想起身去抓门上的扶手,温子期的手臂已经迅速放下去横在她腰间,紧紧把人搂在怀里。 车猛冲出去撞散楼下围聚的丧尸,也吸引了他们的火力,范正更是嚣张地开了窗:“略略略过来抓我啊!” 于是一大批丧尸跑过去追他们的车,温将明油门踩到底一路狂飙,后面跟着一串张牙舞爪的尾巴,他在小区的马路上疯狂漂移加速,车身不断摇晃。 连范正都有点受不了了,头晕眼花地吐槽:“哥…你以前不会是开赛车的吧。” 温将明居然还有心情笑出来:“赛车倒没有,不过我小时候是我们那边碰碰车之王。” 电话另一边,异能者也安全上了车,问他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呕…我发给你那个加油站…呕……” 温将明很嫌弃他:“阿正!别吐车上,没地洗车!” 一般加油站附近都没什么大型居民区,丧尸也会相对少一点,温将明成功甩开尾巴,往加油站一路开去。 他速度降了下来,温子期也放开了手,江娆窝在他怀里,能感受到隔着一层衣服少年有力的心跳。 唔…好像有点快。 她抬头看他,温子期侧着头,一眼看见他干净的下颌线,和微醺般脖颈跟耳垂。 脸也挺红。 她把上半身抻直坐起来,整理了自己凌乱的头发,重新绑了一个丸子头。 前面的范正已经抱着塑料袋在呕吐了,而江娆却没有什么呕吐的想法,可能是刚刚温子期抱得确实太紧,她鼻尖都是他身上薰衣草的味道,和贴着她脸颊的少年强有力的心跳,也就想不起曾经关于牛奶的记忆。 江娆盯着温子期若有所思:原来晕车也不是没办法治嘛。 几人到了加油站,周围有几只游荡的丧尸,看见他们立马围了上来,停下来会有危险,温将明只能围着加油站不停地转。 很快,一辆黑色轿车跟着开到加油站,跟他们隔空用电话交流。 “我的天,我居然从地狱逃出来了,真可怕,谢了范正兄弟。” “不用谢,能做的只有这么多,逃出来全靠你自己。我们还得去救下一个异能者,杨哥一起吗?” “那必须一起呀。” 救第二个异能者没有这么顺利,异能者的妻子在上车前被咬了,杨哥在和那个叫彭天友的异能者争吵。 “你老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丧尸!我们不能带她走。” “我知道,那能怎么办,她是我老婆,我把她扔在那不管吗?” “她变成丧尸也会咬你!还不如让她留下,你家至少能活一个人啊。” “我不会的,老公,我不会的……” 后车起了争端,他们不得不找一个丧尸少的地下停车场临时开会。 老杨下来了,是个三十多岁的商人,异能是隔空操作金属。 彭天友带着他被咬的妻子黑着脸下了车,把他老婆护在身后,警戒地看着这群人。 见到下车的四个人,彭天友的妻子眼神渐渐变了,她不再哭泣,反而镇定了下来,放开和彭天友牵着的手,退后一步说:“老公,你跟他们走吧。” “干什么?小霞!你不要怕,我信你不会咬我。” “信什么信!我自己都不相信变成怪物之后还能认出来你,你走吧,跟他们在一起肯定安全,不然我们都活不了。” 老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背过了身点了根烟郁闷地抽着。 “不行,我娶你的时候答应过你,无论贫穷富有,生老病死,都会爱你,呵护你,跟你在一起。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你要是变成丧尸,我也不怕变成丧尸。” 彭天友下定了决心,不顾妻子的挣扎将她抓紧,说:“谢谢你们,我不去北方了,你们快离开吧。” 范正试图劝他:“说不定基地里马上就研究出来解病毒了,你可以先去北边……” “不用劝了,我做不到丢下她。” 温将明面色严肃地浅鞠一躬表示尊敬和歉意,带头上了车。 其他人也跟着上了车,开车离开停车场。 他们离开后,夫妻拥抱在一起,女人突然张开口对着男人的脖颈咬下,男人痛得身体颤抖,却依然没松开抱着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妻子的长发。 第75章 差别待遇。 离开彭天友之后,大家都没有什么聊天的心思,空气一度是沉闷的。 如果可以,他们也想多救一个是一个,但在人人难渡己的灾难面前,多余的善心反而是种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共情感强烈的人身上。 江娆的共情感一般,她对这种事情也有心理准备,车里安静的时候她在思考别的事情。 每个人激活异能的条件是什么? 像她跟范正都是突然就发现自己有了与别人不同的能力,之前没有任何征兆,难道真的是随机和看运气? 她经历了几个世界,知道每个世界里,除了男女主,还有在小说里出现过名字的配角的行为命运是早就由作者安排好的之外,其他人的命运都只是顺应着背景设定和认知的常见规律而自由运转。 比如在出现丧尸之后,人类为了自救激发内在潜力,突然拥有了异能。 范正轻声说了一句:“要是有可以净化丧尸病毒的异能就好了。” 江娆脑海中忽然有一丝灵光闪过。 如果异能是根据人的想法产生的呢?陈微妮是因为回不了家而心生茫然,不知道前路如何,只能被迫选择留在学校里。 然后她就看见了未来。 江娆突然抓住了温子期的手臂,问他:“如果给你一项超能力,你想选什么?飞天遁地,还是喷水吐火。” 温子期想了想,回答:“我想有个可以保护大家的异能,比如防护盾之类的。” “将明哥呢?” “随时都能变出一把加特林,或者火箭筒,或者激光枪。” 范正:“……哥你倒是挺敢想。” “不管什么武器,都比你这破倚天剑好。” “不要诋毁我的剑!我本来是打算当传家宝的,借你用你还嫌弃。” 吵吵闹闹带走了车里的阴霾,寻找异能者的任务还在继续,中途也会出现类似彭天友这样的意外,却还是惊险却顺利地集齐了十多人的异能小队。 他们在市郊已经无人停留的工业区停下车,这里空旷但没什么丧尸,只要提防天上的丧尸鸟突然袭击就行。 能力强的异能者还带上了自己的家人,这支小队的人数比范正预估的要多,他的脸上明显出现了几分犹豫。 这么多人,目标也大,就算大部分是异能者,肯定也会出现有人拖后腿的情况。更何况人多心思多,集结在一起反而更难控制。 温将明看出他眼神的游移,在范正开口之前首先发声:“大家以后就是同路人了,各自介绍一下吧。我先来,我叫温将明,没什么异能,就是开车挺厉害。” 老杨紧随其后:“我叫杨冬,大家叫我老杨就行,我的异能是隔空操控金属。” 范正看他哥担起了大梁,立马配合道:“我范正,异能是短距离瞬移。” 其他异能者也各自介绍自己,异能千奇百怪,有会变水为油的,也有会定身术,能长出滑翔翼的人 江娆想起宁晴儿身边那个会扔大火球的人,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配角和女主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她遇到的异能者就没女主身边的那么厉害。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超能力,变水为油???干嘛,现场给丧尸炒个菜吗? 温将明听完之后,淡定地点点头,说:“阿正之前应该都说过了,我们的目的主要是去北方,正在被军队保护的以国都堰津为中心的基地,那里比其他地方要安全,如果现在有改变主意的,可以开车离开。” 无人回应。 “不做声就是没有了。作为队伍的发起者,我需要强调几点,第一,以后大家集中力量,统一行动,听我指挥,有危险我们互相帮助。如果有人搞独狼行为出了意外,那就不归属在互帮互助范围里,能理解吗?” “能。” “第二,心里有什么想法或者好的建议要及时跟同伴分享,不要憋在心里,在不合适的时机发脾气。我希望我们的合作是互利的,友善的,而不是充满算计和火药味。” “明白。” “第三,被丧尸咬了不能隐瞒,不是我无情,大家也知道隐瞒的后果。” 这次众人回答地没有那么干脆和响亮了,任何人都有被丧尸咬中的风险,却也不想在半路抛下亲友。 “多余的话就不说,各位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天快黑了,开车不安全,我们在工厂里休息一晚吧,老杨,你能把仓库门拉开吗?” 老杨说:“能!” 他控制铁锁的锁芯转动打开了仓库的门,电力系统坏了,城市的电力系统没人维护,工厂没有电,灯也不亮,只能趁着傍晚把仓库收拾出一块空地出来,做了几盏油灯。 天渐渐黑了,夜幕降临,黑暗压在众人头上,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仓库沉闷地喘不过气。 这条未知的逃亡之路让离开家的人们迷茫,恐惧和担忧着,谁都没有心思开口闲聊。 “唉,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的阿姨叹息了一句,让众人的情绪更加低落了。 江娆是受不了这种氛围的,她忍了又忍还是开口:“已经变成这样了,唉声叹气也不能改变什么,别想太多啦。” “小妹妹,你讲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好好的为什么会跑出来丧尸这种东西呢?如果没有丧尸,我这会已经吃完饭出去跳广场舞了。” “我这会应该在宿舍打游戏。” “别说了,我想哭,我妈不知道还活着没。” “我单身二十年刚交的女朋友嘴都没亲过,嘎嘣一下被咬成丧尸了,我也难受。” 江娆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引起控诉:“小妹妹,你这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 “对不起…是挺好笑的嘛…既然大家都睡不着,我给你们找点东西放吧。” 江娆在手机网站上找了一本评分还不错的言情小说,点了有声朗读模式,音量开到最大。 只听一个机械女音没有感情的声音在仓库里回响。 “十年前,她醉酒后进错房门,和传闻中叱咤风云,暴戾恣睢的黑帮老大箫决一夜缠绵,天亮之后,她落荒而逃,只留枕边一道香风。 箫决怒极,命令手下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个夺走他身与心的可恶女人。 十年后,她携双胞胎儿子归来,大儿子是全世界第一的天才黑客,二儿子继承她甜美长相,十岁便成了着名童星,到处都是他的粉丝。 大儿子冷酷地说:妈咪,那就是我们爹地的公司吗?敢欺负你,我要送他一份大礼。” 第76章 无用。 安静的仓库里,某个正在喝水的人“噗”得一口喷出来,他旁边的人大声抱怨:“哎呀,喷我脸上了。” “抱歉抱歉,没忍住。这是笑话还是小说呢,这个箫决当什么黑帮老大,真没用,找个媳妇能找十年。” “哈哈哈他儿子才厉害,我十岁玩连连看都玩不明白,他十岁世界第一黑客。” 刚刚叹气的阿姨呵斥他们:“别吵了!耽误我听故事,然后呢……” 机械女音念完文案,开始念小说第一章。 “童梦睁开眼的时候,浑身像被车碾过一样地酸痛,她转头想开灯,视线里出现了男人俊美邪佞的脸庞。 这是谁!!!怎么会在她的床上……” 旁边的范正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姑娘喝了酒睡挺沉啊,跟人睡了一夜,早晨才知道床上有别人。” 温将明憋着笑呵斥他:“别说话,耽误咱大姨听故事。” 不知道谁笑了一声,像是点燃了笑声炸弹的引线,仓库里其他人跟着笑,有的人也不知道别人在笑什么,莫名其妙也跟着笑了起来。 江娆只是闲着无聊找本书驱散一下这悲天悯人的气氛,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她很满意,于是点开手机,给这本名为《俏佳人带球跑》的小说评了个十分。 夜渐渐深了,故事还在缓慢地诉说,偌大的仓库里躺着疲倦的逃难者,呼噜声一个接一个响起,女孩也闭上了眼,纤细的身体微弱起伏着。 温子期看大家睡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绕过她的头,拿起她手边的手机,把小说的有声阅读给关掉。 仓库天窗漏下三分月光,映照在女孩恬静的睡颜上,她像童话里的仙女一样,白皙的皮肤透着光,睫毛卷翘,红唇微抿,美好而梦幻。 温子期静静看了一会,用唇形无声地对她说:“晚安,我的光。” 白天他撒谎了,如果有异能,他想让时光倒退,让这个世界恢复原样,让陈微妮可以在光束照耀到的地方,继续跳她最喜欢的舞。 而他在台下仰望她,在黑暗里疯狂心动。 天亮的时候,江娆被温子期叫醒,去外面洗漱。 虽然昨天江娆垫着车上唯一的毯子睡在仓库里,也还是避免不了硬地板睡一夜的浑身酸痛。 她刷完牙,吃着分发的面包,捏了捏自己的肩膀,随口抱怨道:“我浑身像被车碾过一般……” 范正不可避免的想起昨天听的小说,喝住她:“闭嘴啊妹妹,这话可不兴乱学,你又没有跟人睡一夜。” 江娆无辜眨眼:“有啊,子期睡我旁边呢。” 温子期突然被面包呛到,咳得满脸通红,像谁欺负他了一样。 江娆做完坏事,笑眯眯地给人拍背。 “温子期,我说的是字面意思,你不准想歪哦。” “咳…咳咳…我知道…” 温将明发完一圈回来,压低声音说:“人太多了,我们带的食物扛不住,得去扫超市。” “可超市周围有丧尸。” “接下来这样走,有异能的人负责开路和断后,普通人在中间,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做根据地,留下普通人,再出去找物资。” “听你的。” 温将明仿佛天生是当领导者的料,他看人眼光毒辣,能精准的从别人的表情分析出心理,做决定时即考虑全面又说一不二,很容易让人信服。 队伍里一开始会有人跟不上,或者因为惧怕丧尸而出乱子,但异能者团结起来的力量确实比单打独斗要大,在逃亡过程中也逐渐找到了默契,天黑之前到达了下一座城。 在路上他们又搭上了两位异能者,一个召唤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影子分身,一个是冰冻。 本来还有个有异能的退伍军人,可他上车后问了句:“你们是国家派来救人的异能者组织吗?” 范正回答他:“不是,我们是自发组成的队伍。” 那人又下了车:“不靠谱,我还是留在家里等军队来救我。” 范正想挽留,温将明拦住他,摇摇头:“别管他,走吧。” 今天的运气比昨天好,他们在废弃工地边找到一栋无人居住的员工宿舍,宿舍里家具齐全,晚上不用睡在冰冷的仓库地板上。 温将明安排了一半人留下来保护家属,一半人随他出去寻找食物,他明明没有异能,却不知不觉中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江娆和温子期作为家属留了下来。 江娆看着车队离开的场景,摇摇头:“我这个异能好鸡肋。” 温子期说:“很有用啊,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成了海市丧尸的一员。” 江娆还是觉得惋惜。 或许是异能听了觉得不服气,温将明的车离开后大概二十分钟,阳台吹风的江娆就预知到一些画面。 员工宿舍大约五百里外的养殖场里,一群被囚禁在围栏的肉猪正在拼命撞坚硬的铁栏杆,它们的身上都有被咬坏的伤口,个个圆睁着眼,诞水四流。 牢固的栏杆逐渐扭曲,猪群冲了出来,在马路上狂奔,看见了宿舍楼下正在放风的人类,以诡异的速度冲上前,拱翻了他,锋利的牙齿刺进人类的喉咙。 剩余的猪群闻见了人类的气息,冲进了宿舍。 布满惨叫声的楼道。 把她塞到柜子里锁上,用身体抵住柜门的温子期。 江娆在夜风中深呼吸,鼻尖似乎都闻到了猪身上的腥臭味。 她转头看向右边,昨天那个唉声叹气的大姨此刻正哼着歌晒衣服,丝毫不知道今晚会发生的事。 大姨看见她,还笑着跟她打招呼:“小妮儿,昨天那个故事还给大姨放吗?没听完怪惦记的呢。” 她要跑吗? 跑去哪呢? 好不容易偷来一夜的好觉,好不容易让他们脸上有了笑。 江娆心里有了决定,她去到隔壁,把手机给了阿姨,教她怎么听小说,然后平静地离开。 温子期刚洗完澡就被江娆拉走,找到那个同样留守的可以把水变成油的异能者大叔,要他跟她走。 那位大叔不理解:“去哪?天都黑了,外面不安全。” 江娆心里急,但她还是冷静地解释:“叔,我之前说过,我异能是预知,刚刚我看到了未来,大家都会死,你跟我走就能救下所有人,你走不走?” 大叔立马点头:“走走走!” 江娆又喊上了一个异能者,开车装了一后备箱工地上的旧木头,开往生猪养殖场。 第77章 小英雄。 养殖场没有大门,主人不知所踪,只有被圈住的一栏猪,猪也不知道被什么感染过的东西咬了,一身伤口悄然变异。 看到正在用力撞栏杆的猪时,除江娆外的三个人都震惊了。 “妈呀,这要是跑出来还得了。” 江娆到旁边接水管,下命令:“把木头扔进去,叔,我一放水你就把水变成油,子期,你把衣服点燃,扔到猪身上,希望能把它们烧死。万一它们冲出来了,大家赶紧跑。” 温子期走过来:“你离远一点,我来放水,张哥点火。” 张哥是另外一个异能者,异能是滑翔翼,不用担心他跑不掉。 他坚持要换工作,江娆明白跟他争也没意义,毕竟温子期是个会用身体帮她挡住柜子门的笨蛋。 他们把旧木头等易燃物扔进猪圈,猪看见有生人后更加狂暴,疯狂撞击栏杆,整个棚都在颤动。 江娆怕木头不够,又跑到旁边把干草一堆一堆抱起来往里扔。 “差不多了快点火!” 温子期拧开水管,张哥点燃了干衣服,扔进了猪圈里,大叔把浇出来的水都变成油。 火焰在油的助势下迅速蔓开,被点燃的变异猪叫得震天动地,疯狂乱窜,它们不怕痛,却因为火焰而发了疯,更加拼命地撞围栏。 温子期离得最近,眼看围栏要松了,大叫道:“快跑。” 张哥张开滑翔翼抱着旁边的大叔腾空而起,温子期跑向江娆,拉住了她的手,拽着她一起跑。 江娆喊着:“别去宿舍!!去田里!!去山上!” 四个人兵分两路,把身上燃着火焰的猪往草木丰盛的地方引,猪没有理智,只知道追人不知道扑火,就算跑出来,过了一会就被烧坏脑子,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江娆看身后除了火堆没有活物,腿软地坐在田埂上,大口喘着气。 宿舍的人发现了动静,一个个都跑了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四处燃烧的火焰。 “这……” 张哥带着大叔从天上落下来,催促:“看着干嘛,小妮儿救你们大命了知道不,赶紧帮忙灭火,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温子期喘匀了气,把江娆拉起来,扶着她慢慢朝人群走去。 好在夜晚无风,火很快就被众人熄灭,回到宿舍后,大家听说了火烧全猪的经过,都后怕不已。 “要是没有小妮儿,我们今晚就死在这窝猪嘴里了。” “小妮儿呢?” “去洗澡了。” “她一个小姑娘是真行,真能憋,什么也不说,叫上几个人就干了桩大事。” “她要是说了,我们一个个比她还慌,说不定就要开车跑了,这大半夜跑哪去都不安全。” 温将明带着找食物的人回来了,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难免后怕。 他把分食物的事交给范正,自己上楼敲了门,温子期先洗完,盯着湿漉漉的头出门,懵懂地叫了声:“哥。” 温将明眼眶红了,把他用力往怀里一搂,骂道:“你们这俩小孩真是不怕死,不会等我回来?” “总不能什么事都等着你。”温子期笑着说:“你又不是万能的,而且也没有时间等了。” “你俩没受伤吧。” “陈微妮磕到膝盖了。” 温将明转身下楼:“我去给她拿药,你俩别下楼了,吃的我一块拿上来。” “好。” 江娆因为受伤,洗澡洗的比平时慢了很多。 她瘸着腿走出来的时候,温将明和温子期已经在房间里等着她了,桌上放了三盒自热火锅,腾腾地冒着热气。 她眼睛一亮,馋虫瞬间被勾出来:“火锅!” 温子期把她扶到床上,也只有她的床多了毯子,其他人都是空荡荡的木板。 温将明蹲下来,一边给她擦碘酒,一边数落:“你啊,预知到了事不会打电话叫我回来!” “你走了我才预知到的,真来不及了哥,要来得及我肯定保险起见,把你们都叫回来,我也不会被猪追的满地跑,还摔一跤。” “那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将她的伤口贴上纱布,温将明站起来,拿着毛巾盖在她潮湿的头发上大力揉了一圈:“吃饭吧小英雄。” 除了温将明,所有人都开始叫她小英雄,叫得江娆不禁有些飘飘然。 江娆:谁年少时候还没做过几个拯救世界的美梦呢? 【系统】:谁说预知能力没用呢? 江娆: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休整一夜,车队本该继续往前出发,队伍内部却产生了分歧。 “这地方有宿舍,丧尸又少,为什么不留下来等军队救援,还要冒险往北走?” 温将明耐心地说:“你又为什么觉得军队会来救你?现在全世界都有丧尸,等着救援的人那么多,军队根本忙不过来,自救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又没有异能,是哄我们给你当保镖吧。” 这句话戳到了温将明一直以来的痛点,他的脸色骤变,语气也降了温:“要留下来的人随你们,愿意跟我走的人走。” 他不再多说,转头上了车,江娆跟在身后,突然替他觉得不值。 温将明没有异能又如何,不照样事事冲在最前面,把这群人安安全全地带着走了一段路。 这本来应该是他的功勋,却成为他们打压他话语权的借口。 她放满脚步,走在最后,上车前蓦然转了个身,眼神一个个扫过留下来的众人,遗憾又同情地摇了摇头,像是知道了什么悲哀的事情,一肚子想说又不说出来的话。 留下来的七个人心一惊,开始胡思乱想。 这丫头会预知,昨晚还用异能救了大家,她不会看到了他们的结局,在暗示什么吧? 他们越想越觉得可能,接二连三地追着车跑。 “等等我,等等我!” “明哥!明哥!我也走,我后悔了。” “那我也走,我不要留在这个鬼地方。” 副驾上的范正一头雾水:“这些人吃错药了?变卦变得这么快。” 温将明冷哼:“随他们,要给我当保镖我不拦着。” 范正立马举手:“明哥,我保证,我没有那么想。你是我最伟大的哥,是我唯一的哥,是我救命恩人,是我人生导师,是我毕生的救赎……” 温将明一巴掌盖他脸上:“闭嘴吧你,吵死了。” 最后队伍还是一个不落地全部上车出发了,二十几个人中有一半异能者,绕着城镇山区人烟稀少的地方往北走,虽然路程多了大半,但比走大道要安全得多。 第78章 结盟。1 江娆在路上看见过不少被异能者杀死的丧尸,因为不止是他们联合起了异能者,每个地区都有被困住的异能者自发组织成队伍,共同往有军队驻守的北方堰津基地前行。 江娆他们走走停停花了大半个月才到岭北,却在这时收到一条来自政府的通知。 堰津基地的人数已经饱和,无法再容纳更多逃难人员,各地异能者不用再往堰津走,基地不会放开防线让他们进去。 这个消息对于离堰津只差一步之遥的江娆他们简直是惊天噩耗,意味着他们这半个多月的努力都白费了。 然而政府为了安抚人心,又说了一条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好消息。 着名生物学家李伯胥对丧尸病毒进行深入研究后发现,进入人体细胞内的丧尸病毒会集中在丧尸的头部,吞噬人们的思考能力,将人改造成行尸走肉的怪物。 而这个过程是可以通过药物抑制的,也就是说中了丧尸病毒的人只要按时服用药物,就能保持人的本性。 海思科技正在大量生产这种药物,但由于大部分药材生产地都被丧尸毁坏,也无法运输到堰津基地,原料逐渐匮乏。所以政府决定,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这些病毒抑制剂只分发给被咬中的异能者。 这两个消息一出,立刻在幸存者之间引起轩然大波。 什么意思,一边把所有人关在安全基地外面,一边又对异能者宽容以待,普通人就没有任何活路了? 从岭北边缘能看到,堰津安全基地外用连成了一片近十米高的金属电网,网外有被电焦的成片丧尸,也有从千里之外拼命赶来,却被关在网外的正常人。 军人们拿着枪支站在网后哨塔上,神情冷漠地听着墙外的人哭泣哀求,即使看见他们不顾生命危险攀爬电网而被电成焦尸,连头都没低下过。 温将明一行人遥遥望着电网,脸上都是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迷茫。 “是我们来晚了吗?” “不是,是他们做出了抉择。” 资源只留给对掌权者有用的人,目前全世界都陷入了丧尸危机,不少国家甚至被迫用上了毁灭性武器,依然抵挡不住病毒无孔不入地侵蚀。 所有人在末日到来之前都没有准备,偏偏李伯胥和海斯科技提前转移到了堰津,偏偏堰津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个被政府和军队提前保护起来的安全基地,偏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研制出来抑制药剂的人只有李伯胥。 这里面的门道细想起来都叫人心寒。 初到岭北时还没看见什么大批量的丧尸,队伍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建筑物驻足休息,商量对策。 将近十多天的路途,中间还有无数次差点全军覆没的意外事故,让这支队伍心疲力竭,男人们连胡子都没空刮,一个个邋遢地像流浪汉。 “怎么说,明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堰津进不去,先留在岭北看看,这里异能者多,比其他地方安全。” 江娆小声提醒:“食物。” 范正恍然大悟:“对,明哥,我们要囤多点食物,岭北异能者多,资源肯定不够分。” 温将明抹了一把剑,将疲惫抹去,打起精神指挥:“老样子,一半异能者留守,一半跟我开车走。” 可能是因为岭北的资源早就被搜刮一空了,温将明他们这次离开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要长,留守的人心惊胆战,比起丧尸更害怕温将明这个主心骨回不来。 离开的人一夜未归,电话也联系不上负责通讯的范正,留守的异能者根本坐不住,早饭都不吃就要开车去找人。 温将明不在,老杨是明面上最有资历说话的人,但其实他背地里要看江娆的脸色。 江娆对他摇头,他就拦住了要走的人:“你们又联系不上人,去哪找?万一他们晚点回来了,你们又走丢了,他们还得去找你们,等于白费力气。” “就这么等着心里不舒服。” 老杨说:“哎呀,多相信我们明哥吧,他能耐大了去了。” “唉,他要是有异能,我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总提这茬,有异能的人还不见得有咱明哥厉害呢,要我说,明哥的名字里有个将,要放在古代肯定是个大将军级别的人物。” “人都不在你拍马屁有什么用,等他回来你再拍。” “靠,什么拍马屁,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人多就是容易七嘴八舌地吵起来,但热闹总比冷清好,不是什么坏处。 吃了早饭之后,江娆让杨哥带着她去舜华路转了转,只看见了正在奇形怪状的丧尸残骸,没看见宁晴儿,估计是时间错开就遇不上了。 宁晴儿已经进了堰津吗?也不知道这时候她那边的剧情现在进展到了什么地方,怎么还悄无声息的,身为女主角怎么着也应该搞出点大动静了吧。 搜寻物资的分队离开将近二十四个小时还无音讯,留守队伍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逐渐慌乱。 “天又要黑了,明哥他们不会真出事了吧。” “别乌鸦嘴。” 杨哥走到江娆身边,低声问:“小妮儿,我要说什么?” 江娆让他主持大局是怕自己这个高中生的外表镇不住场子,但杨哥确实没什么主见,什么都要问她,长久下来也不是办法,她只能站出来说了话。 “如果明哥出事了,我肯定会预知到,我现在什么都没看到,大家不用慌。” 她的异能是用事实印证过的,所有人都没异议,可神色间能看出依然留有几分浮躁。 关闭的大门外传来异常响动,众人紧张地后退,江娆皱了眉,沉声命令:“吴俊喜,看看外面是人还是丧尸。” 没听见车声,所以绝对不是温将明他们回来了。 吴俊喜的异能是透视,但只能隔着墙看到热图像,如果他眼中墙后的物体是暖色调,就是活人,是冷色调,就是没有温度的丧尸。 平时温将明都会带着他走,把他当人形丧尸探测仪使用,可前两天吴俊喜吃多了过期香肠,闹肚子厉害,就分在了留守队伍里。 拉到虚脱的吴俊喜坐起来打起精神看了几眼,恹恹地躺回去:“是人。”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人大力拉开,夜色中四个男人站在门外,为首的男人身穿皮衣,不怀好意目光扫过屋里的一群老弱病残,反手指了指门外停靠的车,阴阳怪气道:“这车你们的?把后备箱打开。” 第79章 结盟。2 来者分明不善,老杨带着异能者往前站,强硬回道:“你算什么东西,说打开就打开?” 皮衣男打了个响指:“跪下。” 像是谁往老杨膝盖砸了一棒,老杨突然就跪在了地上,他瞬间气的脸上涨红,施展异能控制着铁制卷闸门落下,皮衣男旁边的肌肉男抬起一只手就挡住了。 老杨的衣服口袋里飞出一把水果刀,隔空刺向皮衣男面门,皮衣男眼中闪过银光的时候就低下了头,水果刀从他头顶飞过去又转了个弯绕回来,扎他后腰上,他惨叫一声,脸颊的肉开始扭曲,眼神无比狠厉。 “玛德,硬骨头,老子打碎你的头。” 老杨的头开始左右歪,接连发出痛声,像是被人用空气拳接连不断地揍着,脸上出现青紫,嘴角也流出血来。 其他人刚要使出自己的异能反抗,可只要皮衣男一张口,他们就都像老杨一样,只有跪下来挨揍的份。 江娆见势不妙立马喊道:“住手!别打了,你们想要什么?开后备箱是吗?我们现在就开。” 皮衣男注意到异能者身后的少女,眼神一亮,闪过惊艳之色。 “你们这里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妹妹,藏龙卧虎呀。行,直接把车钥匙给我们。” 大姨都忍不住说话了:“要吃的也就算了,车是我儿子的,不能给你。” 皮衣男瞪了大姨一眼,刚要开口,江娆打断他:“大哥,你听我说,你现在不想打任何人,你想和和气气拿到你要的东西。”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是时候该你上场表演了,撒谎精光环。 温柔的女声入耳,皮衣男眼中出现短暂一秒的茫然,凶相慢慢收回:“是,我不想教训你们,把车钥匙给我,我就走了。” 旁边皮衣男的三个小弟奇怪地看着他们老大,满脸写满问号。 “大哥???你平时抢东西不都会用异能把人打个半死吗?今天人小姑娘一句话就把你劝转性了。” “别废话,她说的都对。” 江娆走到老杨身边,看着他肿胀的脸,脸上浮现怒气,又快速压下。 她从老杨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皮衣男,故意停在他面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十分仰慕一般,声音甜软:“哥哥,你的异能是什么啊?好厉害,你肯定很想告诉我吧。” 撒谎精光环,继续。 皮衣男像被漂亮妹妹哄得晕头转向只会傻笑了:“呵呵,哥哥告诉你,我只要开口说出命令,能让空气人替我做事。” 肌肉男恨铁不成钢:“老大!!你怎么把秘密说出来了!” 江娆弯了弯嘴角,声音骤然冷淡下来,对皮衣男说:“你是个哑巴,从今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撒谎精光环第三次。 皮衣男顿了片刻,再张口时只能发出“啊啊”之类的破碎词语。 他莫名其妙啊了半天,小弟都懵了:“老大,你突然和这丫头玩什么角色扮演呢?说话啊!” 皮衣男还是在“啊啊”地叫,神情看上去很无辜。 他也想说话,可他是哑巴啊! 【系统】:温馨提示,今日撒谎精光环三次机会已用尽,你接下来的谎言将恢复正常作用。 够用了,擒贼先擒王,这个王反正是被她废了。 江娆大声喊道:“大姨,把他们赶出去!” 大姨从身后拿出一把扫帚,对着四个人做挥扫姿势,扫帚扬起时带出道道劲风,将四个壮汉掀起,飞出门外,重重砸到地上。 谁能想到貌不惊人,喜欢拿着她手机听言情小说的大姨也能在路上激活属于自己的异能。 江娆终于揭开陈微妮的柔弱外表,做回自己,感觉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她站在四人面前,冷眼俯视他们,问道:“谁教你们在这种时候趁火打劫的?” 皮衣男:“啊啊……” 江娆不耐烦地踢了他一下:“哑巴你别吵。” 肌肉男才知道这一屋的老弱病残根本不好惹,尤其是面前这个漂亮小妹妹,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当中最厉害的老大给弄哑了。 他抱着头,闷声道:“没人教,我们进不去堰津,又不知道去哪里,这里的商场都被明日联盟的人给抢空了,大家没东西吃,只能抢你们后来人。就算我们不抢,其他人也会来。” “明日联盟是个什么东西?” “要和堰津政府作对的异能者联盟,基地在卫港,进不去堰津的人大多数去了明日,那里包吃住,还不用担心丧尸。” 江娆心头微动,问:“他们的老大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吗?身边有个蓝眼睛的异能者,能吓退丧尸。” “我只知道是个女孩,别的不清楚。反正我不去明日,去了不就是造反了嘛……” 猜的没错,果然是兴风作浪的女主角宁晴儿,原来她也没进堰津,反而在乱世里自立为王。 她做了十几年小透明,好不容易出了头,想当前呼后拥的女王,江娆对此倒是可以理解。 这小混混知道的也不多,江娆也不浪费时间去多问了。 “如果我放走你们,你们是不是还得去抢其他人?” 肌肉男后面穿着黄色马甲的小弟嘀咕:“那肯定了,不然饿死啊,我们又不像你们,有车队,可以到处搜。” 江娆在心里叹气,他们的车队现在还生死未卜呢。 “行了,滚吧,遇到人记得说一声,别来我这,都不好惹。” “知道了小姑奶奶。” 听到不用挨打,肌肉男几个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皮衣男还在“啊”个不停,被江娆的人狠狠揍了一顿解气,扔到马路边,过会再看他已经不知去向了。 大家好奇地围过来问:“小妮儿,你这是什么异能啊?” 江娆呵呵干笑:“催眠术,催眠术。” “你竟然有两种异能!我会不会也有啊。” “说不定呢,如果我还有异能,我也想有个空气人给我打架。” “别说了,那几个人真坏,还想抢我们吃的,明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 提起温将明,大家又变得忧愁了,就把注意力从江娆身上转移开来。 毕竟异能什么的,有一就有二,也不多稀奇。 江娆望着渐暗的天空,心情也不太好。 她已经习惯了温子期和温将明的照顾,如果这两人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她轻轻叹了口气。 那这个世界可真没意思,干脆把女主干掉,一起崩坏好了。 第80章 结盟。3 【系统:你这个想法好危险!!!】 江娆:嘻嘻,开个玩笑。 【系统:我并不觉得你在开玩笑。】 江娆凶相毕露:那你还不告诉我他们在哪! 【系统:……】 她竟然威胁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炮灰配角,居然威胁它! 不过小说世界崩坏修复起来确实好麻烦…… 系统最终屈服在江娆的威胁下。 【系统:他们遇到了丧尸潮,正躲着呢,人还安全,只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江娆恍然:我就随便吓你一下,原来你真的能说。 【系统:卑鄙!】 江娆:卑鄙从另一种角度来看是个褒义词,毕竟聪明的人才能卑鄙起来,我就当你在夸我。 【系统:……】 江娆调戏它:你真可爱,说不过我就发小点点。 系统干脆直接消失了。 第二天中午,温将明一行人终于在万众期盼中归来,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被丧尸包围的时候,温将明突然激发出了异能,召唤了大面积雷电劈焦了丧尸,带所有逃生。 坏消息是几乎路上遇到的所有丧尸都在往北来,就像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 温将明沉重道:“在岭北肯定不安全,除非进到堰津。” “堰津不会接纳我们。” 温将明沉默了,因为他知道这是事实。 堰津现在只接纳破坏力巨大的高级异能者,他们这群人不是平民就是半桶水异能者,堰津绝不会让他们进基地浪费生存资源。 江娆在心里叹了口气,十分不情愿地提出建议:“哥,我们去明日联盟吧。” 虽然她并不想见到宁晴儿这个小心眼,可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的面子搭上这么多人的命。 温将明还不知道明日联盟的头领是那个他不喜欢的小姑娘,听到有个能够接纳普通人的组织,还以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兴冲冲地带着辛苦搜来的食物去明日联盟所在的卫港基地投诚。 卫港像堰津一样,同样拉了一排电网,由异能者轮流站岗守卫。 接近三十个人加入联盟,守卫不敢轻易放行,叫来了他的上级。 刚巧,他的上级就是江娆预知里那个用火球炸了他们车的那个强大异能者,名叫常锐。 没有宁晴儿的干预,常锐对他们很客气,毕竟不是所有投奔来的异能者都会带上食物,很多人都是奔着白吃白喝来的。 他打开电网把他们迎进基地,江娆看到队伍里好多人都偷偷松了一口气,能够结束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大家疲倦迷茫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 虽然在江娆的视角里,宁晴儿依旧不讨人喜欢,可她也的确是大部分普通人的救世主,这就是她能做女主角的原因吧。 常锐给他们安排好宿舍,虽然场地有限,基本上每个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都住了两人以上,但好歹有屋顶有家具有电器,夜晚睡觉也有安全保障,不用担心会被丧尸偷袭。 “我们基地也有规矩,所有食物都要上交仓库,每天按人头分配。异能者要去登记异能,轮流站岗,或开车出去寻找物资,没有异能的人要劳动,这边靠海,男人出海捕鱼,女人负责做饭种地和养殖,类似于原始生活。” 常锐把温将明单独叫到楼梯口,拍了拍他的肩:“你的异能强度足以当个前锋队队长了,我带你去见晴儿,让她给你分职位,队长的权限大,可以调度人员和优先挑选物资。” “晴儿?” “嗯,我们的联盟长,宁晴儿,年轻不大,我一般都叫她晴儿。” 温将明一时语塞:“……真巧,我之前得罪了你们联盟长。” 他把之前拒绝搭载宁晴儿去堰津的事跟常锐说了,常锐听后表示无奈。 “谁让你当初小看她,她的异能是治愈,能够治好丧尸病毒。那个蓝眼睛的叫凌一,异能是震慑。这里一半的异能者都是她和凌一从丧尸里救出来的,对她忠心耿耿,她如果看见你要秋后算账,你们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温将明看着空气沉默了一会,抬手将过长的刘海捋至头顶,露出饱满额头和深沉而坚定的眼眸。 “我去给她道歉。”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身后有三十多个人等着安定的生活,他犯不着死要面子活受罪,得对得起这些一路跟随他保护他的同伴嘴里喊出的那声“哥”。 常锐很欣赏他:“没错,咱们男子汉,做错了事道个歉有什么大不了。晴儿心地善良,肯定不会跟你记仇。” 楼梯口偷听他们说话的江娆无声冷笑。 不记仇?才怪。 她从楼梯口探出个小脑袋,笑吟吟地喊:“哥,你猜我听说了什么,宁晴儿是联盟长。” 温将明说:“是啊。我正打算去找她为之前的事道歉。” 他表面看起来很从容,仿佛这是件不值一提的事,不想让江娆为他担心。 江娆歪了歪头,一脸天真:“啊,难道她会把我们赶出基地吗?晴儿不是这样的人,常队长,我跟晴儿以前是一个班的同学,你带我去见她,她肯定会很高兴看见我。” 温将明听了她的话不免疑惑,是他的记忆产生偏差了?他怎么记得宁晴儿总是对小妮儿恶声恶气,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常锐不知道江娆和宁晴儿之间相处的细节,他看面前的生的白净漂亮,乌黑的眼睛清澈明朗,笑起来像蜜糖一样,叫人看了就喜欢,也下意识认为宁晴儿和她真的是关系很好的同学。 “对,晴儿不是这样的人,哥们,是你太多虑了。” 江娆点头:“就是,常队长我们走。” 常锐走到了前面带路,温将明反应过来,刚要出声阻止,江娆回头将手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一愣,就错过了拦住她的时机,看着小姑娘发尾一甩,蹦蹦跳跳地跟上了常锐,欢快地搭话。 “常队长,我叫陈微妮,他们都叫我小妮儿,你在基地里有这么大的权力,异能肯定很威风吧,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 常锐逗她:“你猜。” “哎呀,异能千奇百怪,人家怎么可能猜得到,你就告诉我嘛~” 江娆一边矫揉造作地撒娇,一边把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来回摇晃。 肌肤触碰的那瞬间,她成功读取到了有配角常锐名字出现过的剧情。 第81章 明日新家园。1 大多数是写宁晴儿如何在丧尸包围中救下异能者,并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听命于她的过程。 明日联盟建立也没多久,不可能在明面上跟堰津政府作对,目前也在扩建和维护当中,宁晴儿靠着她治愈病毒的异能来收买人心,让异能者为她管理维护着这个联盟,自己挂着联盟长的身份享受最高待遇。 江娆还得知了蓝眼睛名叫凌一,实力强大,但也非常神秘,从不与其他人交流,只听宁晴儿一个人的话。 宁晴儿住在卫港的一处独栋靠海大别墅里,江娆所分到的那间小宿舍还没她别墅的厕所大,她揣摩了一路宁晴儿的心理,在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如同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捂住嘴睁大眼睛艳羡地惊呼。 “天呐,晴儿,你现在……变化好大,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宁晴儿已经将她的刘海梳了上去夹在头顶,露出她清秀动人的五官,她像城堡里居住的公主,穿着洁白的长裙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看见江娆时略微诧异,听到她的奉承后,虚荣心被极大地满足,微微眯起了眼。 她勾起了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娆,眼神中有淡淡轻蔑:“是你啊,陈微妮,你不是应该留在那家酒店和你的好哥哥一起等死吗?” 江娆把戏演全,低头窘迫道:“当初没能帮上你的忙,我也觉得很抱歉。我后来才知道,应该听你的话,早点往堰津走。” 宁晴儿冷哼道:“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想留在卫港是吧,没问题,以后就在后勤部好好工作,我这里,闲人是没有饭吃的。” “嗯!谢谢你的关照,晴儿你真是个好人。” 常锐能感觉出来宁晴儿对陈微妮的厌恶,而陈微妮却浑然不觉一般,还夸她是个好人,他反倒同情身边看起来天真烂漫没有心眼的少女了。 听见宁晴儿松口,常锐见缝插针地说道:“晴儿,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个会降下大范围雷电的异能者,要不要给他一个前锋队长职位?” 宁晴儿不知道是温将明,就像平常那样,随口说道:“嗯,常大哥你看着办吧。” 常锐点头应下,给了江娆一个眼神,示意她跟自己离开。 宁晴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喊住她:“陈微妮,你留下来。常大哥,我跟我同学说说话,你先走吧。” 常锐只当是宁晴儿无聊找同龄一起说话,没想太多就离开了别墅,江娆留在原地,等待宁晴儿作妖。 宁晴儿从楼梯上走到她身边,拎起她因为随处找地睡觉而被灰尘染黑的衬衫,嫌弃地抖了抖:“你多久没洗澡啦,怎么还是穿这件衣服,我隔这么远都能闻到你身上的馊味。” 这段话江娆见过,是陈微妮的塑料朋友们嘲笑宁晴儿的原话,现在宁晴儿把这段嘲讽还在了她身上。 之前陈微妮是出尘不染的白富美校花,宁晴儿是泥潭里挣扎的贫困生。 现在两人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宁晴儿是高高在上的联盟长,她是摇尾乞怜的求生者,宁晴儿想让她也经历一遍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 其实江娆听着不痛不痒,嘴长她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 为了让宁晴儿更过瘾,她还贴心地憋气,憋红了自己的脸,咬着唇装出一副很羞愧的模样。 希望宁晴儿在羞辱她获得成就感之后到此为止,以后看见温将明也不要去找他的麻烦。 “过来,我有几件不想穿的旧衣服,你拿走吧。” 她带着江娆上了楼,从自己的衣柜里随意拎出几件穿过的衣服,扔在江娆脚边,抱着手臂看她,刻薄地笑道:“捡啊?我这是好心帮你,你在嫌弃我?” 在陈微妮记忆里,她曾经出于好心偷偷给宁晴儿的课桌里塞了几套新衣服,是为了让宁晴儿不再因为每天穿校服而被嘲笑。 原来宁晴儿知道是陈微妮送的,但敏感自卑的她以为陈微妮给的是自己不要的旧衣服,是在施舍她,践踏她的自尊心。 这就是所谓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吧,善意给错了人,就变成了仇恨, 江娆默不做声地蹲下来,将那些旧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抱在怀里。 宁晴儿又为难她:“你的家教哪去了?别人帮助了你,你不应该说谢谢吗?” 江娆:“……谢谢。” 您可真是记仇小达人呢。 宁晴儿更想看陈微妮被她辱没自尊心的时候露出想反抗却又不敢得罪她的可怜样子,可江娆太听话了,仿佛没有傲骨,让做什么做什么。 过于顺从的人欺负起来就没劲,宁晴儿兴致全无,抬起手挥了挥,赶小狗一样。 “行了,你走吧,脏兮兮的,看着都碍眼。” 江娆抱着衣服离开,下楼时迎面碰上来找宁晴儿的凌一,对方用蓝眼睛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绕开她往楼上去了。 他好像个机器人啊,除了主人的指令,对别的事物都没有反应。 江娆这么想着,走出别墅,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把宁晴儿的衣服扔进垃圾桶。 她得找个机会知道凌一到底是什么实力和背景,凭什么能帮助宁晴儿从被霸凌的丑小鸭走上人生巅峰。 江娆和大姨分在一个宿舍,大姨很高兴这样的安排,她能每天用江娆的手机听小说了。 从离开文汉酒店的那一天,江娆就和陈微妮的父母失联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某个时刻突然成了孤儿。手机对于她来说只是个上网的工具,大部分时间都扔给了大姨玩。 他们入住卫港的第二天清晨,被后勤管理员挨个叫醒。 “要工作了,异能者到马路上集合,分队出去搜索物资。普通人留下来,清理卫港,改造建筑,共创明日新家园。” 江娆睡眼朦胧地被拉起来,喊了几遍“共创明日新家园”的口号,被管理员安排去挖坑埋卫港清理出的丧尸尸体。 大姨第一个提出意见:“小妮儿细胳膊细腿哪有力气,我跟她换吧。” 管理员冷漠道:“不行,进了联盟就要服从安排,这是第一条规矩,任何违抗命令的人都会成为联盟瓦解的隐患,你们想被赶走吗?” 答案当然是不想,大姨尴尬地收回手,留给江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第82章 明日新家园。2 江娆不想第一天就惹事生非,听从安排去了埋尸的垃圾场,却发现和她一起工作的人基本都是男性,没有异能也有力气,她在里面像个异类。 有古怪。 来不及细想,卡车已经将死状千奇百怪的丧尸尸体运来了,那些没有脑子的残肢断骸不知道放了多久,发出腐烂的恶臭,熏的人失去任何思考能力。 管理员就在垃圾场门口看守着,联盟不会给消极怠工的人分发食物,为了生存,她必须地干活。 她只戴了手套和口罩,别的什么防护都没有,要拿着铲子,将那些尸体铲到挖掘机挖出来的大坑里。 偶尔有不明液体沾上裤脚,她也只能当做自己没看到,努力不去在意。 时不时有正在工作的埋尸人跑到旁边去呕吐,江娆也想吐,可她想着自己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得下饭,就生生忍住了。 工作了一天的江娆回到宿舍,第一件事都是洗澡,换下来的衣服她都不想要了,拿塑料袋一套找了个地方烧掉。 午饭分的是一袋饼干,晚上有米饭和蔬菜,但分量很少,一人只够一碗。 江娆怎么都吃不下,把她那碗饭给了大姨,自己就喝了几口水。 大姨叹气:“日子过的紧紧巴巴,还不如我们之前在路上的时候舒坦。” 江娆笑了笑,老觉得自己旁边还有尸体的气味,于是跑到楼顶去吹风。 过了一会,温子期去她的房间找她没找到,也上了楼顶。 江娆当时正看着晚霞,放空脑袋消磨时光。 不想吃东西,可是很饿,只能期待早点睡一觉,醒来后就能忘记今天做过的事。 温子期站在她身边,少年的身形如青竹般瘦削而挺拔,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微凉水汽,驱散了她幻想出来的气味,江娆眉头终于舒展。 “温子期。”她喊他,眼睛在黄昏下亮晶晶的,像有碎钻在里面闪动:“你身上好香,我能抱你一会吗?” 温子期似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江娆直接把脸扎进他衣服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啊!是新鲜活人的气息,她还在人世。 温子期举起手,眼角温柔弯下,唇边勾勒出笑意。 “大姨说你没吃晚饭,为什么不吃?” 江娆闷闷地说:“铲了一天丧尸,吃不下。” “我哥带回来的苹果你想吃吗?” 一只白嫩的小手慢慢举高:“勉强可以接受。” 江娆啃了一个苹果才制止了咕咕乱叫的肚子,她把核远远扔到楼下绿化带里,还给自己乱扔垃圾的行为做了狡辩。 “这样明年会长出苹果树。” 温子期赞同道:“那大家都能吃上你种的苹果了。” “什么鬼话你都接。”江娆双手托着脸颊,惆怅道:“好讨厌现在的世界啊。” 虽然活着很重要,但也要活得像个人样吧。 温子期“嗯”了一声:“我也讨厌,所有人都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江娆摇了摇头:“不是,有人喜欢。” 比如翻身把歌唱的宁晴儿,又比如…堰津里的一些人。 天快要完全黑下去了,晚上宿舍不允许开灯,怕招来丧尸鸟空袭,江娆在天黑之前下了楼,跟温子期道别:“晚安。” “晚安。” 第二天依旧是一样的流程,被叫醒,喊口号,分配工作。 管理员又把江娆安排在了埋尸的组别里。 江娆不接铲子,找到管理员:“你们说后勤工作是轮流分配的,今天怎么又轮到我埋尸?” 管理员讥笑道:“你运气差啊。” 江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诉他:“你一点也不想对我撒谎。” 在管理员眼神变化之后,坦诚说出实话:“是联盟长让我这么安排你,除了埋尸,你没有别的工作选项。” 江娆就感觉是宁晴儿,除了她一天到晚没别的事干,在她这里找存在感,还能有谁这么闲。 “联盟长改主意了,让你明天开始正常安排工作,不要故意欺负我。” “好的。” 江娆拿起铲子又埋了一天尸,手上也被磨出了水泡。 大姨很心疼她,清理卫港无人房屋的活比埋尸要轻松多了,她说江娆回来的时候眼神都是木的,过了一会才有活力。 洗完澡之后,她像昨晚一样去房顶吹风,卫港远方的大海与晚霞倒映,平静地像一副色彩浓艳的油画,她凭靠屋顶边的围栏看着,眼瞳里毫无情感,唯余通透。 温子期来找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没有表情的侧脸,恍惚间觉得,陈微妮有了超脱她年龄的沉静气场。 他的脚步将江娆从放空里收回思绪,她转头看见是温子期,立马绽开一个笑,整个人鲜活起来:“子期来给姐姐抱抱。” 温子期羞赧道:“我比你还大几个月。” 比陈微妮大而已,在江娆眼里,他就是个青涩的弟弟。 她抱了一会,想到什么,仰头问他:“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 短短两秒,温子期红成了一个番茄,他的眼神开始闪躲,支支吾吾:“那个,嗯……是……” “如果是另外一个女生说要去你家住,你也会答应么?” 反正已经被看穿了,温子期只有承认:“不会的。” 江娆松开手,直白地告诉他:“即使你喜欢我我现在也不能跟你谈恋爱。” 温子期愣愣的看着她,才明白自己是被拒绝了,神色中透出着失落,却还是习惯性对她微笑,眼尾垂落,嘴角却在温柔上扬,看上去可怜又招人心疼。 “嗯,没关系,喜欢你本来就是我的事。” 江娆说:“你不要这么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我没……”温子期终究是笑不出来了,垂着头不与她对视,轻轻说:“我没有。” 唉……感情这种东西,真麻烦。 江娆伸手去勾他的手指,晃了晃,弯腰看着他眼睛,真诚地说:“子期,我也喜欢你的,只不过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麻烦你等等我好吗?” 她做不到忽视他没藏好的喜欢,理所应当地享受他对自己的好,少年时期的感情纯粹又干净,是值得收藏的珍宝。 只是,不到时候。 听到她也喜欢他,温子期的失落立马被巨大惊喜冲走,他的眼睛重新亮起来:“我等你。” “无论今后我做了什么,你都要记住我刚刚的话,坚定地相信我。” “嗯!” 江娆笑了笑:“子期弟弟真乖。” 温子期微弱地反抗:“是哥哥…” 第83章 老朋友。 第三天之后江娆工作安排终于正常,清理空建筑比起埋尸也不轻松,但至少心里舒服,累了还能坐着休息会。 联盟规定,在建筑物里找到有用的物资不能私藏,每个人回宿舍之前都要被搜身,一旦发现私藏物资就要克扣伙食。 江娆总觉得比起家园,明日联盟更像是监狱,每个为了活命的人都必须服从先来者制定的规则。 而异能的出现又将人分了高低贵贱,先锋队的异能者拥有独立住所,还能优先挑选搜索到的食物和生活用品,没丧尸的时候闲着无聊还会互相打架。 普通人做着最底层的工作,劳累一天能分到的只有一碗清粥和几点榨菜。 谁也没有资格反抗和抱怨,因为谁都想活下去,无论活的好赖。 世界本不该这样,但它已经变成了这样。 这天晚上,江娆正在洗衣服,大姨从外面跑回来慌里慌张地喊她:“小妮儿,丧尸来了,好多丧尸。” 江娆抬起头,想了想又低下去。 “没事大姨,我什么都没预知到,说明我们会安全度过。” 大姨听后放心许多:“那就好,你要不要去看看,真可多丧尸了。” 江娆无奈:“大姨,他们都是死人,被异能打的手啊脚啊乱飞,肠子都流出来一地,看多了晚上睡觉都不香了。” “……你说的也是,不过我看见联盟长了,她和领我们进来的那个常队长,还有几个人一起开了三辆车冲进了丧尸堆里,丧尸居然不咬他们,还让出了一条路,也不知道是谁的异能这么厉害。” “嗯?他们去干嘛?不会是看丧尸太多要抛下联盟跑吧。” “不是,我听说他们是想趁乱去堰津基地抢东西,胆子真大,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会的。 江娆将衣服拧干,晾晒到阳台的铁丝上,于她看来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思考。 宁晴儿是女主,光环保护着她,纵使她要做的事千惊万险,最后都会成功。 果然,天亮之后,丧尸潮被灭得差不多,宁晴儿拖着几卡车武器和药品回来了,还有一群被俘虏,或者自愿投诚的异能者。 明日联盟在堰津基地抢劫之后一战成名,加入的异能者越来越多。而堰津基地经过丧尸潮的一轮洗礼过后才明白,异能才是消灭丧尸的最终答案,想收揽异能者,却发现大势已去。 丧尸潮过后一周,明日联盟的规模扩大了三倍,躲过丧尸潮的人都进了明日联盟,卫港逐渐热闹起来。 宁晴儿定了个日子,把人召集到卫港最大的广场上,以联盟长的身份亮相,给异能者分配职位,说一段构建明日新家园的未来展望,站在人群目光的焦点中意气风发地露出笑容,明亮的眼睛里写满野心。 宁晴儿所谓的治愈异能其实就是给别人喂她的血,而且只能在有人被丧尸咬中,还没有完全变异的时候用,变异之后就无效了。 她自己也清楚,如果没有人保护她,她会成为一块被瓜分的移动血袋,谁都想要她的血来防止自己变异。 当她的异能不再成为秘密的时候,堰津政府妥协了,他们以赠送物资为酬,请求宁晴儿送一份血液给他们研究。 宁晴儿拒绝了,并且跟堰津政府要了一个人。 毫无疑问,那个人是李伯胥。 堰津政府一开始也拒绝了这个请求,第二次丧尸潮来临后,堰津几乎被全面攻破防御,最后还是宁晴儿在关键时刻带领联盟的异能者赶走了丧尸。 是赶走,不是消灭。 而且靠的不是凌一,异能者一出现,刚开饭的丧尸就像耗子见了猫,四散离开了堰津。 人类进化出了异能,而丧尸似乎也进化出了思想,知道了伺强凌弱。 政府终于妥协,以李伯胥为筹码,换来了明日联盟的保护。 李伯胥进了卫港后被宁晴儿软禁了起来,不允许他见任何人。 江娆好不容易绕过所有眼线走到李伯胥房间门口,就看见了宁晴儿的背影。 那一刻她拔腿就要走,谁料凌一这个瘟神刚好从电梯里上来。 她早上出门应该看看黄历,今天或许不适合行动。 江娆脑子飞快地想对策,可凌一看见她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就好像当她是空气,面无表情地绕了过去,进房间,关门。 什么情况? 之前的工作太忙了,直到卫港被彻底清理一新,普通人不用每日工作的时候,江娆才有时间靠近凌一观察他。 他几乎不跟其他人交流,要么独来独往,要么就和宁晴儿一起出现,脸上总是没有表情,蓝色眼睛如同冰冷的宝石,就算是在宁晴儿身边,他表现的更多的是信任,而不是恩爱。 不像温子期看她的时候,眼神柔软又温暖,多一秒仿佛都能拉出蜜糖融化后的甜丝出来。 而如今她就站在李伯胥门口,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是没认出来她?还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江娆更偏向于后者。 这时候听墙角显然不是个好主意,江娆又偷偷溜走,在楼下找了个角落蹲守。 不知道宁晴儿跟李伯胥在房间里聊了些什么,但她出来的时候好像挺生气的样子,走了几步路,突然控制不住情绪,转身抱着跟出来的凌一哭。 而凌一只是僵直地站着,不会回抱,也不会安慰。 江娆人生头一次感到如此困惑:“他们俩真的有爱情吗?凌一怎么跟被强迫了似的。” 【系统:我只能告诉你,他们的确是男女主。】 这个疑问或许得找李伯胥才能解答,宁晴儿跟凌一走远之后,江娆从角落里出来,再次绕过眼线,站在李伯胥房门口。 她深呼吸,敲了敲门。 “请进。” 江娆拉开门,看见了站在窗边的一位中年男人,他身穿休闲衬衫和西装裤,带着无框眼睛,回身看见江娆时眼神略微诧异:“你好,你是?” 江娆说:“我是你多年不见,却无话不说的老朋友。” 男人的眼神空了半秒,很快嘴角上扬,整个人散发出热情来。 “啊,是你,你怎么也来这了?好久不见,最近过的怎么样。” 【系统:提醒,今日撒谎精光环已使用达到三次。】 江娆笑了笑,走进屋,语气熟稔:“我过得还行,听说你被关起来了,就来看看你,老李。” 第84章 起源。 李伯胥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就自然地接了话,在她对面坐下,倒了一杯茶给她。 “如今这情形,也谈不上过的好坏,大家都身不由己。嗯…你叫什么?” 江娆说:“陈微妮。” “哦,老……”李伯胥刚要开口,意识到江娆并不老,眉头皱了一下,心里也疑惑:“小陈,我心里知道我们是旧友,与你的有交集的事我竟一点也想不起来。” 看来撒谎精光环也不是万能的,像李伯胥这样城府深,阅历多的人就不好骗。 江娆面不改色:“你认识那么多人,我只是其中一个,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值得你记住。更何况你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如从前,我们多年未见,你想不起来也是应该的。” 李伯胥眉头舒展开:“希望小陈不要怪罪我。” “当然不会,不过我倒好奇,你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宁晴儿,她把你从堰津要来,又把你关在这?” “她是为了……” 李伯胥似乎对回答这个问题十分抗拒,说了个开头就停下了。 “小陈,别的事我都能同你说,但这事不能告诉你。” “哦。” 江娆不以为然:“我现在也自身难保,不能在你这久留了,你也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 她伸出手,微笑:“临走之前同我握个手吧,老李。” 李伯胥也露出友好的微笑,毫不设防地同她握手:“你注意安全,有机会的话,再来看我。” 同“好友”道别,江娆一路往宿舍走,一路回味从李伯胥那儿接收到的巨大信息量。 所有人都以为宁晴儿是救世主,但其实她是造成这个世界变成这副鬼样子的元凶。 江娆之前还在想如果宁晴儿如果是全人类的希望,她也犯不着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找宁晴儿麻烦,她爱出风头,爱当女王,就让她当好了。 可读取完李伯胥身上的剧情,江娆完全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宁晴儿根本不配当什么联盟长,凌一也不是什么异能者,凌一是李伯胥培养出来的丧尸王。 时间线拉到二十年前,李伯胥还在学校读博士的时候,认识了好友石世宏,两人志趣相投,一起研究着生物基因变异趋向的课题。 准确来说,丧尸病毒是石世宏研究出来的,他将狂犬病毒注射到生物体内,又加入其他辅助药剂,试图消除病毒的副作用,使其成为一种增强体质的病原体。 他的试验失败了,被注射了狂犬病毒的小白鼠咬死了实验箱里其他的老鼠。 他在清理死掉的老鼠的时候,那些失去生命体征的老鼠突然活了过来,咬了石世宏一口,将病毒传染给了他。 石世宏意识到大事不妙,他烧死了所有的老鼠,给自己注射了早就准备好的抑制剂,把这个噩耗告诉了同伴李伯胥。 李伯胥先是震惊,拉着他去了很多医院,骗医生说是突然发现的遗传病,医生诊断后,对这种变异的狂犬病毒也束手无策。 之后两人约定要保守这个秘密,石世宏就一直靠着抑制剂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活到了三十岁,在某一天突然暴毙。 但他结婚了,还生了个儿子,名叫凌一,出生时没有生命特征,过了半小时突然睁开了眼,用没牙的口到处咬人。 石世宏发现了儿子的异常,骗妻子孩子死了,其实偷偷送给了李伯胥做研究。 李伯胥很乐意地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他不进科学院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喜欢做人体研究,而人体研究是犯法的事情。 海思科技是唯一支持他做人体研究的企业,他们提供了保密性极强的实验室给李伯胥,表面上是说研制保健品,其实生产了大量能短期增强体质,有巨大副作用的违禁药品私下出售。 石世宏的儿子没来得及取名字,李伯胥只给了他一个实验品代号“01”,是宁晴儿给他改成了凌一。 他一直被关在实验室里,吃生肉,喝血养大,没有人类的思维和感情。 为了研究他的体质,李伯胥喂了大量药物给他,拿他做试药人,偶尔凌一会因为药物作用而呈现死亡特征,但过一段时间又会重新复生。 李伯胥乐此不疲地拿他做实验,可长大的凌一在一次死而复生后,力量突破了人体该有的限载,徒手挣开了铁铐,咬伤实验员逃出了海思科技实验室。 他有一定意识,知道自己不能被抓回去,就躲进了海市里,遇见了捡垃圾赚生活费的宁晴儿,饿到极限的凌一冲上去咬了她一口。 宁晴儿以为遇到了变态,捂着伤口跑了,凌一被宁晴儿的血液净化,有了理智,追着她一路到她家。 他是聪明的,他知道被自己咬过的生物都会变成没有思考能力,只想攻击的怪物,可宁晴儿一切正常,第二天还能按时去上学。 凌一把宁晴儿拦住,问她是不是吃了什么药,可宁晴儿只是贴了个普通创可贴。 因为她的特殊,凌一跟了她几天,夜里就睡在她家楼下,最后还是宁晴儿受不了被人一直跟踪了,赌气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报警抓你去精神病院了。” 凌一问:“为什么?” “你说你咬过的人都会变成疯子,我也被你咬了,这不是还好好站在这?” “你要怎样才信。” “我怎样都不信。” 宁晴儿气冲冲地回家,路上被一个流浪汉抢了钱包,正绝望的时候,凌一从天而降,把流浪汉打了一顿,抢回来她的钱包。 因为他的英雄救美,宁晴儿稍微改观,她想了想:“你咬他一口,如果他成了疯子,我就相信你的话。” 凌一说:“他疯了之后会咬别人。” 宁晴儿当时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带着对世界的报复心理和阴郁心理无谓道:“别人怎么样与我无关,你如果想要我相信你,就按我说的做。” 凌一从小就被关在实验室,他对其他人也没有同情心,为了让宁晴儿相信自己,他咬了流浪汉。 宁晴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吃完午饭去了学校,临近放学的时候她听到新闻,才知道凌一说的的确是实话。 可为什么她被咬了没事呢? 难道她真的很特殊? 特殊这个词跳入了宁晴儿如死水般暗平静的心湖里,用尾巴激荡出一圈一圈的波澜,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惶然和兴奋中。 第85章 领罚。 怎么办?宁晴儿不断地想,她做了件了不得的坏事。 可是她很特殊。 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大家知道疯子是因为她而出现的,就更加没有人喜欢她了。 宁晴儿找到凌一,带着他回到自己家藏起来,当姑父发现了凌一想要像以往一样打骂她的时候,凌一再次挺身而出,保护了她,也失手杀了姑父。 从来没有一个人,毫不犹豫地站在宁晴儿这边为她出头,像是上天给她派来的守护神,如此强大而可靠。 宁晴儿拉着她的守护神跑出了海市,她看见了见人就咬的丧尸主动避开了她,看见了平日漠视着她,嫌弃着她的光鲜亮丽的人们在街上奔跑逃命,涕泗横流跪地哀求她施以援手的可怜模样,又害怕又忍不住抱着凌一的手兴奋大笑。 瞧啊,只有她特殊的世界马上就产生啦。 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凌一,凌一却不明白什么是爱,在宁晴儿主动亲上他的时候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喜欢我吗?” 凌一问:“喜欢是什么?” “看到我就开心,想拥抱我,想和我一辈子在一起。” “没有。” “那你为什么保护我?” “你不会疯,我需要你的血。” 宁晴儿十分生气,对凌一发了一通没什么用的脾气,安慰自己他只是不懂什么叫爱,毕竟全世界只有她对他最特殊,爱一个人不就是因为对方特殊吗? 就算凌一不爱自己,他也不会爱上别人,宁晴儿是如此笃定地相信着。 在凌一逃出实验室之前,海思科技就在和政府合作,将基因强化剂合法大量生产,但政府一直不同意。 凌一逃走后,李伯胥预料到他可能带来的灾难,提出了搬迁的意见,在海市丧尸暴乱之前到了堰津,还和政府谈好了合作,一旦丧尸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他会用手里的独家抑制剂帮助堰津渡过难关。 宁晴儿之所以要找李伯胥,是想除掉这个唯一知道凌一秘密的人,但和凌一相处过程中,她发现凌一好像真的学不会如何爱她,他留在她身边只是因为她的血能让他保持理智。 所以她刚刚在房间里,只问了李伯胥一个问题。 “凌一会有正常人的感情吗?” 李伯胥这只老狐狸瞬间看透了宁晴儿,毕竟所谓的明日联盟的联盟长,本质上不过是个缺乏爱和安全感的十七岁女高中生。 他说了谎:“当然了,他是丧尸,你见过丧尸有感情吗?他们变异过后连自己最亲的亲人都能吃下去。” 宁晴儿会哭就是因为,她得到了所有她想要的东西,人们的敬仰,至高无上的地位,强大的力量,充分满足的虚荣感,唯独得不到凌一的爱。 当然,在原文剧情大结局的时候,所有丧尸都进化出神智,以另一种形态与人类和平共处的时候,凌一也有了感情,故事看似圆满地结束了。 所谓的丧尸世界,这么多条人命,说到底不过是凌一送给宁晴儿的嫁妆。 江娆进宿舍之前,神情一直都很压抑,直到要见到其他人了,她才抬起头揉了揉自己的面部肌肉,露出笑来:“大姨,我回来啦。” 刚进屋就闻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大姨从阳台探出头,看见她之后立马小声催促:“妮儿,关门,关门。” 江娆把门关上,跑到阳台,大姨蹲在地上,面前是一只铁桶,里面正燃着火,铁桶上一只不锈钢碗,里面煮着泡面。 “我儿子偷偷给我的面,还有几个鸡蛋,说是明哥看咱小妮儿最近瘦了好多,瞧着心疼,让我想办法给你加个餐。” 温将明在前锋队并不好过,宁晴儿看他不顺眼,丧尸潮让他冲在最前面,分物资让他最后拿,还不许他接济他人,否则就以拉帮结派定罪。 他只能偷偷以自己的方式关心弟弟妹妹。 大姨把锅盖打开,泡面的香味飘出来,江娆立马有了食欲,大姨也在吞口水,但她把碗筷递给了江娆,自己起身去接水灭火,再不多看一眼。 “姨,一块吃吧。” 大姨连连拒绝:“姨不饿,你吃就好了。先前没出事之前,医生说我血脂高,要我减肥,我怎么都减不下,在这里不用减就能瘦,我可太高兴了。小妮儿,我知道你心好,你别想着分我,我不吃。你把面全吃完,大姨反而最高兴。” 江娆垂眸,默默地吃下了以前是垃圾食品,这时候却像珍稀大餐的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泡面。 吃完后她们把作案工具收好,门却被人敲响。 管理员冷着脸站在门外,说:“有人举报你们吃独食。” 时间长了,全联盟都知道宁晴儿女排挤温将明一行人,女宿舍这边,管理员也会时不时针对江娆。 或许是面的香气飘出去被谁的狗鼻子闻见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管理员知道了她吃独食的事。 其实和前锋队员关系好的人吃独食是一件常见且被暗许的事,有的人甚至大摇大摆地吃,可这件事放在江娆身上,免不了要被拿出来小题大做。 偏偏今天为了成功见到李伯胥,她把撒谎精光环的三次机会都用完了,管理员要找茬,她只能接着。 江娆看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人,从她们的表情分辨出哪位是告状者,随后淡然道:“没吃。” “没吃?你屋里这么大一股香味,还想骗谁?跟我出去领罚。” 大姨急了,站起来说:“她没吃,小妮儿真没吃,是我,我儿子给了我一包泡面,我吃的。” 江娆轻轻叹气,直接对上管理员的眼睛:“好吧,我承认,我吃了。” 她不能让年纪大的人为自己顶罪。 管理员用力拉了一把她的手臂,把她拽出屋,一路拖着走,拖到宿舍楼下空地,中间有个干了的水池,她让江在水池中间的美人鱼雕像下跪着,头上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罪名。 每当有人从她面前路过,她就要大声复述自己的罪过。 “我有错,我吃了独食,我知错了。” 管理员似乎觉得自己抓到江娆的尾巴是立了功,特地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宁晴儿,让她来看热闹。 宁晴儿在李伯胥那里受了打击,正在家里难过,听到江娆因为吃独食受罚,心里的憋闷找到了出处,她到了女宿舍,看见江娆跪在那仍觉得不满意,叫管理员往江娆身上泼了一桶凉水。 第86章 才没有错。 除了膝盖疼,江娆并不觉得这个惩罚有什么意义。 丢脸?进了联盟连饭都吃不饱,同伴分东西吃还要受罚,难道不丢脸吗? 事物是温将明靠本事挣到的,没偷没抢,他给她,她吃了,谁都没有错。 眼前又路过了一个人,江娆无所谓地喊了句:“我有错,我不该吃独食。” 但她不改,她下次还敢。 刚喊完,一桶凉水从头淋下,江娆猝不及防间接受了巨大冲击,差点被冲倒在地。 她抹了一把脸,愤怒地瞪向泼水的人,同时看见了不远处满脸得意的宁晴儿。 行,好,她知道这桶水是谁打赏的了。 这时又有一个人回宿舍,江娆正盯着宁晴儿,心里冒出各种阴暗想法。 这时候凌一不在,是干掉女主角的好机会。 她手边正好有一根顶端锋利的树枝呢。 【系统:冷静啊!!!】 晚风一吹,宁晴儿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知道为什么,陈微妮的眼神此刻锐利又阴暗,比丧尸还骇人,她心里有点发怵。 宁晴儿摸了摸胳膊,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底气又足了起来。 她是联盟长,所有人都要听她的话,干嘛要怕陈微妮? “喊啊!怎么不喊了,不喊再加一桶水,要拖过地的那种。陈微妮,你忘了?你以前就是让人这么欺负我的。” 江娆依然看着她,问她:“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我欺负你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你们这种人生下来没吃过什么苦,还要以欺凌我作为乐趣,现在不过是报应而已。” 江娆突然笑了一声,笑得旁人觉得莫名其妙。 接着她说了一句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宁晴儿,你觉得你的报应什么时候会来?” 宁晴儿的心头重重一颤,慌乱道:“我救了这么多人,能有什么报应,你别倒打一耙,如果不是我,现在你们都活不下来。还敢顶嘴,管理,给我打她,不说自己有错就打。” 江娆不愿意喊了,她生生顶住管理员用细竹竿一下一下抽打在她背上,就是不愿意喊一句她有错。 陈微妮没欺负过宁晴儿,她还帮过她,是宁晴儿自己不争气。 即使江娆每天都过得很不顺心,很想干掉女主大家一起玩完,但在她知道真相之前,江娆也在努力救人,她甚至为了这些人差点原谅宁晴儿。 她才没错呢。 江娆低头咬着牙忍受,在心里默默数着管理员打她的次数,这些她以后都会还给宁晴儿。 五,六,七,八…… 预料中的第九下没有打到身上,有人冲进了水池,速度过快甚至带起了一阵小风,江娆抬起头,温子期抓住了管理员抽下来的细竹竿,狠狠一抽,将其折断。 从江娆的角度,能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和清透双眼里从未出现过的怒火。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这是温子期发火。 他开口,声音也是与往常不同的冷漠严厉:“宁晴儿,你真是我见过最恶毒的女生。” 宁晴儿张口想要辩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眶瞬间红了。 她暗恋过温子期,她排挤温将明,针对江娆,唯独没有对温子期做过什么,曾经暗恋的人亲口说她恶毒,这对于缺爱的宁晴儿来说不亚于得知凌一没有感情时的打击。 “别人说你坏话,陈微妮总是第一个叫他们闭嘴,你被人欺负,也是她去告诉了老师,为了让你放学能不被人堵每次都留到最后走。她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送新衣服,每次团体活动都不忘记让人叫上你。你现在就这么对她?” 江娆诧异地睁大眼,这些事情温子期怎么会知道? 宁晴儿根本听不进去,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相信自己以为的事情才是真相。 “你懂什么?那是她在羞辱我。” 温子期冷冷地看着她:“如果你管这叫羞辱,那我无话可说。” 他把江娆扶起来,护着她走出水池。 “给我站住!谁让你们走了!温子期,你如果要帮她,就要跟她一起受罚,否则我把你们都赶出明日联盟,我的地盘不允许你们进来。” 刚刚赶到的范正和温将明正好听到这句话,两人的脸都黑了。 “靠。”范正低声骂道:“老子每天被她当狗一样驱使,她说赶就赶。” 温将明直接降了一道雷劈开宁晴儿身边的树,将她吓了一跳。 “子期,小妮儿,跟哥走。” 范正狠了狠心,举手:“我也走。” 反正去哪里都是打丧尸,他不要为了这破联盟打了。 事情慢慢要失控,江娆也想走,可她知道不是时候,如果这时候负气走了,将来要面对的不仅是连绵不断,一次比一次凶猛的丧尸潮,还有宁晴儿所带领的明日联盟的针对。 她能忍到现在,就是因为她这份理智。 这三个人一看她受欺负就把理智扔一边了,江娆可不能没有。 她拍了拍温子期:“我去跟宁晴儿说几句话。” 温子期抿着唇摇头,眼神固执。 “听话,我就说几句,你去拦住你哥,我们不能走,走了都活不下来。” 可是…… 温子期的心口发疼,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不想看她受欺负,又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保护在乎的人。 江娆挣开他的手,走向宁晴儿,这举止出乎所有人意料,宁晴儿甚至被吓到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 江娆步步靠近,身上全湿,但她皮肤白皙,被水洗过后反而更加透亮,五官优越精致,狼狈之下更加增添一副脆弱美感。 她看上去那样柔弱又无害,路过的男人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忍不住心生呵护之意。 “在学校的时候,我问过你,脖子怎么贴着创可贴。” 一开始宁晴儿听到这句话还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陈微妮说什么学校的事,又想假装曾经对她很关心来打感情牌吗?她才不吃这套。 很快她就知道不是。 因为江娆说:“我担心你在家里也挨打,那天中午,我跟着你回家,看见了一个流浪汉,还有……” 听见流浪汉,宁晴儿的脸色就变了,她大喊一声:“住嘴。” 江娆用力眨了眨她的左眼,将睫毛上的水珠挤下去,这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像在故意做wink挑衅。 她说:“联盟长,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没意义,我们团结起来,好好活下去才最重要,不是吗?” 第87章 你喜欢我。 宁晴儿已经慌到表情失控,谁都能看出不对劲的程度,收到江娆给的台阶,她连忙顺着下:“是,没错,你说的对。” 她变脸之快让看热闹的人瞠目结舌,可宁晴儿已经没心思再去圆,只想着她的秘密被发现了,要让知道秘密的人闭嘴。 江娆又问:“你确定要赶我们走?” 如果再欺负陈微妮,她肯定什么都说了。 宁晴儿勉强挤出一个算得上友好的表情:“不了,这时候我们都是一家人,刚刚是我开玩笑,大家好好休息,陈微妮……你也是。” 江娆说:“谢谢联盟长,我可以回去换衣服了吧?” “可以。” “温子期也可以不用受罚吧?” “可以。” “以后我还能吃独食吗?” “……可以。” 江娆一句一句地问,宁晴儿觉得仿佛是自己的脸也在被她一巴掌一巴掌地打,每说一个“可以”,脸色就会难看几分。 江娆点到为止,转头对温将明他们挥了挥手,走向了女生宿舍楼,大姨满脸心疼地跑过来给她擦脸,明明她只是跪了一会,大姨却觉得是江娆的腿被打断了一样,上个楼梯也要扶着。 宁晴儿再也受不了旁人的眼光,咬着牙快步离开了宿舍楼。 两个主人公走了之后,旁观的人议论纷纷。 “这就谈和了?” “那小姑娘听说是联盟长的高中同学,她肯定知道什么联盟长的把柄。” “你们还记得新闻吗,这场丧尸的起源就是流浪汉咬人,听那姑娘的话,这个流浪汉不会跟联盟长有关系吧?” “别乱说,被联盟长听到你就完了。” 即使江娆没有把话说全,流言蜚语还是传遍了整个联盟,宁晴儿也敏感的察觉到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对。 她把江娆单独叫到别墅,威胁道:“不管你看到什么,丧尸的事和凌一,和我都没关系。” 说实话,江娆本不想这么早亮出底牌,如果温子期不出现,她是可以忍到宁晴儿消气,把这件事记在本子上日后再算。 宁晴儿若是为了堵她的口对她做出些什么事来,不是现在的江娆能防得住的。 可温将明他们把她的委屈看得太重,江娆再不行动,温将明的雷就要劈宁晴儿脑门上了。 “如果我想把我看到的说出口,你觉得你还能当上这个联盟长吗?”江娆让自己看上去很难过,声音有了哭腔:“我从来没有你想的那么欺负你,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江娆之前柔弱天真的形象将宁晴儿迷惑住,她盯着江娆回想了一会,除了昨晚她把陈微妮逼急之后陈微妮有点咄咄逼人,之前这位老同学好像都很友好。 温子期的话再次在脑海里响起,宁晴儿在这一刻开始怀疑自我。 或许是她草木皆兵了? 她狐疑道:“你想跟我做朋友?” 江娆擦了擦眼泪,委屈地小声说:“我一直以为我们能算朋友,昨晚才发现你并没有那么想。” 宁晴儿面色僵硬,过了一会,她选择妥协:“我也是才发现我们之间都是误会。” 两个女孩心里各自打着小九九,互相厌恶,又不得不将虚以委蛇演到极致,达成了表面的和平。 “你只要保证不乱说,我以后也不会针对你。” 江娆说:“我本就不打算说。” “那最好了。”宁晴儿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最近都没有吃饱吗?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吧。” 江娆故作惊喜:“真的吗?谢谢你啦。” “嗯,算我给你道歉,你不会记恨我吧。” “嗯…说实话是有一点气的,但你也不容易,算了。” 送走江娆,宁晴儿独自坐在别墅里生了一会闷气。 怎么刚好就被最讨厌的人发现了秘密,以后还要讨好她,这感觉真是恶心。 脑子里产生了一个阴暗的想法,宁晴儿找到凌一,要他去替自己办件事。 与此同时,回到宿舍的江娆脑子里突然多了些画面,许久未见的预知异能在这一刻发生了效力。 她缓慢勾出一个冷冷的微笑。 故意没用撒谎精光环,果然,宁晴儿下决心要杀她了。 杀人这件事不能叫别人去做,否则就会成为第二个秘密,宁晴儿只能叫自己最信任,也绝不会说出口的凌一来。 江娆也终于得到和凌一独处的机会。 如果这位联盟长肯在讨厌江娆的时候了解一下她的异能是什么,估计也不会做出如此草率愚蠢的决定,将自己的恶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二天,江娆被安排去埋尸。 她嘴里咬着半边蛋黄派,慢悠悠晃到垃圾场,也不做事,就坐在门口长凳上等着人来。 偌大的埋尸场今天只有她一个人,是宁晴儿特意为她空出来的惨案现场。 清晨卫港有雾,凌一从浓雾中慢慢走出来,少年有着绮丽漂亮的面孔,只是眼神太过冰冷。 他看见了坐在凳子上等待他的江娆。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细微的脚步声如催命音符,逼近江娆。 可她不慌,她只是用那双清澈柔软的眼睛静静看着他靠近,不像待宰的猎物,像正在等待的情人。 凌一终于站在她跟前,江娆唇边绽开亮丽的笑,开了口:“你喜欢我。” 撒谎精光环生效。 凌一的脸上有了不一样的表情,他微微皱眉,眼神里透露着困惑。 因为他不明白喜欢是什么。 “你一见我就想亲我,想抱我,每天都想见我,想和我黏在一起一辈子。” 撒谎精光环第二次。 “这就是喜欢,你喜欢我。” 撒谎精光环第三次。 他不明白没关系,江娆多说几次,天天重复,他总会相信。 感情经验为白纸的丧尸王可好骗了,她随意往上面涂鸦,他就会信以为真。 周围非常安静,丧尸病毒出现之后,这个世界的鸟都不会叫了,江娆甚至能听到凌一的呼吸。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们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凌一没有动手杀她,反而轻轻地歪了歪头,重复了这个令他陌生,却好像又理解到的词语。 “喜欢。” 江娆笑容更深,用力点头,重复说:“对,你喜欢我。” 【系统:凌一对宁晴儿好感度清零,对你的好感度达到100%,但很可惜,因为你使用撒谎精光环破坏了男女主关系,女主光环消失,你的撒谎精光环也受到抵消冲击没了。】 第88章 误会。 江娆:啊哦。 撒谎精光环一直是她赖以生存的法宝,她只不过试图挑战了一下女主的权威,就损失了她的得力好助手。 凌一朝她走近一步,江娆下意识后退,警惕道:“干嘛?” 凌一说:“喜欢你,想要抱你。” 哦,吓她一跳,还以为撒谎精光环没了,谎言也没用了,凌一又准备杀她。 他之前那双幽深难辨心思的蓝眸此刻如孩童般澄净,看来是真的打心底里被江娆骗过去了。 虽然不是很想抱他,自己撒的谎总要自己圆,现在撒谎精光环没了,若是凌一没哄好,难免是隐患。江娆张开手,语气中不难听出敷衍。 “抱吧抱吧,不准动手动脚啊。” 凌一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从晨雾里走出来,还是体质原因,身上带着凉气,江娆浑身不适应。 她想挣开:“够了吧。” 凌一贪恋她身上的温度,也闻得见她头发的香味,喜欢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新奇体验,像小孩子发现了从没经历过的快乐,就想用心研究,并不愿意这么快就放开。 “你好小。” 江娆有点不耐烦,这小子占便宜没完了:“女孩子不都这样,你没抱过宁晴儿?” “不一样,我不想抱她。” 江娆心里一动:“那要是我让你去杀她,你会去吗?” “不会。” 江娆对着他后背猛锤一拳,看似娇嗔其实偷偷报私仇:“什么意思?对待感情要专一,你想同时拥有我和她?” 凌一感情迟钝,思维逻辑却很流畅:“我离了她不行,没有她的血我会发疯,发疯的时候除了咬人什么都不想,我不想发疯。” 这番话让江娆难得高看了这小子一眼。 这么说凌一也是身不由己,他不想咬人,也就是说他本意不想世界变成这样,是宁晴儿利用他造就了自己的王国。 她以为这是一场互相救赎的伟大爱情,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如果宁晴儿对凌一没有了利用价值,是不是凌一就会倒戈到她这边。 树叶被踩碎的声音打断了江娆的思路,她抬头看向来路,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人。 温子期?他怎么来了。 等会,凌一怎么还抱着她不放! 江娆连忙推开凌一,蓝眸少年看着她,神色里出现了淡淡的委屈和不解。 而温子期站在不远处注视着两人亲密的身影,眼里仿佛有光在一寸一寸黯淡下来。 他下意识用微笑面对江娆,但笑容怎么看都很勉强,有点狼狈又无措地解释:“我听说他们让你来埋尸,我今天没什么工作,想来帮你。” 然后就刚好抓住喜欢的女生和另一个男生抱在一起吗? 这叫什么事,江娆也有点懵了,她想应该跟温子期说点什么,可凌一就杵在那,把她所有实话堵在喉口。 “那……我不打扰你们约会,我走了。” 温子期甚至都没有勇气多看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他不是没有想过陈微妮会跟别人在一起,天上月谁都想要揽入怀勇那个人也不一定是她。只是想的时候尚且能释怀,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种感受。 就像身体被巨石砸出豁口,凌厉的风呼呼往里灌,刮着伤口又疼又冷,身体和脚步很沉,张口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想逃离事实。 凌一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仓皇离开的温子期,他不懂感情,却也能想出来自己被推开的原因。 “你很在意他?” 江娆收回情绪,回答:“没有。” “你说的,对待感情要专一,你想同时拥有我和他?” 凌一头一次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很少把他人放在眼里,可刚刚出现的男生让他很是在意,甚至记住了样貌。 江娆突然被倒打一耙,恼怒地用手指戳他胸口,一边戳一边说:“我都说了没有,更何况只是你喜欢我,不是我喜欢你,我不用专一,懂吗?” 凌一诚实道:“不懂。” “我懒得跟你解释,宁晴儿懂,你去问她,我要去工作了。” “好。” 凌一走了,江娆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若不是被撒谎精光环蒙蔽了认知,这丧尸王可真像块木头,宁晴儿得不到她想要的感情回馈,难怪性格越来越扭曲。 宁晴儿看见凌一回来,理所应当地以为他已经成功杀掉陈微妮了,第一次主动杀人,她心里有些不安,想拥抱凌一寻求安慰,凌一却躲开她,开口道:“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宁晴儿愣了一下,内心涌出巨大喜悦,她眉开眼笑:“真的吗?!” “嗯,我喜欢上了……” 凌一发现自己没记住女孩的名字,于是他顿了顿,思维里居然也没觉得这事奇怪,继续说:“你让我杀的人。” 我喜欢上了你让我杀的人。 她让他杀的是陈微妮。 宁晴儿把话连在一起再顺出答案的时候,如遭雷击。 她不敢置信地问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让我杀的那个女孩。” 宁晴儿几乎是一秒陷入疯狂,她扑到凌一身上,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道:“不可能,你根本不懂,你不可能喜欢陈微妮,你喜欢的人是我!” 凌一还是将她推开,冷静地说:“我想抱她,也想亲她,想跟她一辈子在一起,我喜欢的是她。” “闭嘴啊!不准再说了,那不是喜欢,你根本不懂。” 宁晴儿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陈微妮抢走了她的凌一,她要杀掉陈微妮。 她冲出自己的别墅,像只蒙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找自己认识的异能者,刚好碰上常锐从外面回来跟她汇报工作进展,宁晴儿抓住常锐,眼睛通红,咬牙切齿恍若厉鬼,把常锐吓一跳。 “你去把陈微妮杀掉,快去!” 常锐犹豫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好端端怎么……” “你别管!我要她死,有她没我。” “可我杀不掉她。” 宁晴儿已经被嫉妒逼疯了,她睁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常锐:“为什么?连你也喜欢上她了?” 常锐窘道:“说什么呢,我对一个小丫头片子没感觉,我杀不掉是因为她的异能,她能预知到自己未来是怎么死的,我这边刚出发要去杀她,她就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第89章 渣女。 “什么?她什么时候有的异能?” 常锐说:“一直都有啊,要不然温将明他们也活不到现在。” 难怪! 宁晴儿从混乱中找回部分理智。 陈微妮肯定早就知道凌一要去杀她,才会提早做好准备,勾引了她的人。 凭什么陈微妮总能轻易的把她想要的东西拿走?这种不公平还要持续多久? 宁晴儿浑浑噩噩回到家,凌一还在等她,她流着泪,像被神遗弃的信徒,祈求最后一丝救赎。 “没有感情也没关系,我不怪你,是我把你捡回了家,跟你一起逃亡,你失控的时候我主动给你咬,我帮你隐藏秘密,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正常人,我还帮你找到了李伯胥,为什么所有事都是我跟你一起经历的,你却喜欢上了她?就因为她漂亮吗,我难道不漂亮?” 凌一听着宁晴儿质问的话语,心里想的却是晨光里一双带笑的眼睛,女孩温暖柔软的身体。 只是分开一会,他就想见她了,想跟她时时刻刻在一起。 宁晴儿不知道凌一正在分心,她一边崩溃一边等待凌一心疼自己,回心转意。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最后被爱的是她?这公平吗?凌一,你不是能够免疫异能,她是不是对你用异能了?” 凌一终于开口:“没有。” 被三次撒谎精光环骗死了的凌一心想:她没用异能,她只是说出了事实。 宁晴儿心里最后一点希望坍塌,她哭吼道:“你滚!你背叛我,我不要你了!” 凌一点头:“但我还会再来找你。” 宁晴儿又燃起希望:“你放不下……” 凌一又说:“吸血。” 宁晴儿抓起手边的玻璃杯砸向他:“滚啊!” 另一边,江娆接到系统播报。 【系统:女主对男主的好感度下降36%,目前剩余50%。】 江娆:是我算数不好还是你有问题。 【系统:因为男主体质特殊,他们的好感度始终没满,宁晴儿心里还是有点抗拒凌一,她怕凌一的秘密会破坏自己的生活。】 江娆:说到底也是自私,她只爱自己。 宁晴儿不算恋爱脑,可凌一是,自从江娆骗了他感情之后,他就一直跟着她,就连她上厕所也要在厕所外守着。 之前联盟的人都知道,凌一是宁晴儿的相好,现在看见凌一跟江娆寸步不离,之前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处罚,还差点被赶出联盟的事似乎有了合理解释。 联盟长原来是在打小三啊。 江娆能够从旁人怪异的目光里看出来他们的想法,起初并不是很在意,但碰见两次温子期,都被他躲开之后,她有点烦了。 这叫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在联盟里本来就被孤立的江娆处境更加不如从前,工作的时候都能听见旁边议论自己。 “哇,真不害臊,骗了人家联盟长的男朋友还光明正大地同进同出。” “是啊,联盟长好善良,这样了还没把人赶走。” 天真,宁晴儿不想赶她吗?还不是怕和喜欢她的凌一闹翻。 “听说她这一路都是靠男人才活下来的,不知道和多少人睡过了,脏的很,有张漂亮脸蛋就是好使,但也不能救命恩人的男朋友都勾搭吧。” 那群女人声音越来越大,就连耳朵不好使的大姨都听见了,叉腰怒骂:“嚼嚼嚼,你们怎么不把舌根嚼烂,你们亲眼看见了吗?我跟小妮儿一路走过来,她什么为人我清楚的很。我们小妮儿就是讨小男孩喜欢怎么了?再在这里乱泼脏水我一个一个扫飞你们。” 大姨是女性幸存者里少有的异能者,说话极有分量,她一发声那几个女人都不敢多嘴。 “小妮儿,她们的话你别放在心里。” 江娆说:“没事,大姨,我不在乎这些。” 工作快结束的时候,江娆借口随便逛逛,绕到了李伯胥被关的那栋楼。 听说宁晴儿准备把李伯胥的实验室搬到卫港,给他继续做研究,李伯胥是对丧尸病毒最了解的人,如果有人能研究出消除病毒的药物,这个人非他莫属。 楼下有不少人在忙碌进出,江娆正在想如何溜进去找李伯胥,突然防空警报响起,丧尸潮来了,守在公寓下的异能者全跑去前线防守了。 公寓楼里只留下了李伯胥实验室的助手,江娆从躲藏的地方走过来,大摇大摆地走进公寓。 实验员也是刚到明日基地,本来胆战心惊,看见她视他们如无物,猜不透她的身份,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你是?” 江娆眼尾轻抬,轻蔑道:“我的地盘,还要跟你自我介绍?” 说完她就走进去了,留下实验员独自惶恐。 听说明日联盟的联盟长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不会就是这位吧? 江娆狐假虎威了一把,不再多留,直接上了楼去到李伯胥房间。 看见是她,李伯胥很放松,笑着说:“陈小友,你来了啊。” 江娆在他心里依然是个至交好友。 “老李,我问你,丧尸病毒只有抑制剂,不能用药清除吗?” 李伯胥摇头:“我做过许多次实验,都无法根除这种病毒,能克制丧尸病毒的只有异能。不过要是能拿到联盟长的血液样本,我能复刻出同样效力的血液。” 江娆思索片刻,说:“她不肯给你是吧。” 李伯胥点头:“是,我同她说过,她拒绝了,或许她并不信任我的能力。” 不,不是这个原因,宁晴儿那种自私的人,不愿意自己的特殊性被李伯胥轻易抹杀,当异能者有了药物不再需要她,她就没有办法稳坐联盟长的位置了。 “陈小友,你看,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初代丧尸血液,等这个世界完全被丧尸占领后,我会将它注射到自己体内。” 江娆看见他手里拿着一管密封血液,玫红的色彩瑰丽且神秘,她心里有了个猜测。 “是凌一的血液吗?” 李伯胥有点意外,却也承认了:“是,他与其它丧尸不一样,他在饱腹状态下能保持人类的思维能力,还能免疫异能。” 鬼使神差般,江娆开口说:“给我一管,我拿宁晴儿的血跟你换。” 第90章 偷袭。 江娆回到宿舍,大姨看见她的时候担心又焦急地说了一句:“丧尸潮来了也不见你回来躲着,你这孩子到处乱跑什么呢?” “如果丧尸能打进联盟,躲在宿舍也没用呀。” 江娆一边说着,一边将袖子里的密封试剂管拿出来藏在被子下。 大姨给她留了饭,她正要去洗手,看见桌上有一堆多出来的食物。 “大姨,这些吃的是哪来的?” 大姨说:“哦,是子期拿来给你的,他被安排和他哥一起去救堰津了。” 江娆疑惑:“温子期又没有异能,为什么他要去?” “子期说是常队长的安排,或许他能在危险时刻激发出异能。” 常队长这个人平时挺照顾他们,有温将明在,温子期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江娆放下心里的疑惑。 不过,她和凌一拉扯的时候伤了温子期的心,温子期临别前居然还想着给她送东西,真是个笨蛋。 这次丧尸潮比前几次来得都要猛,丧尸们仿佛积累出经验了,开始有自己的战术。 他们会把同伴的尸体当人梯,当肉盾,突破电网,扑向异能者,在异能者防线出现缺口的时候,他们就加速冲进卫港里,四窜而逃。 异能者只好分散力量去清理这些冲进来的丧尸,防止他们同化了基地里的普通人。 在第四天的时候,丧尸们总算偃旗息鼓,暂且退走。 大战过后卫港狼藉一片,所有人都对一场比一场更猛的丧尸潮心有余悸,世界末日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 一个又一个受伤的异能者抬去了宁晴儿面前接受“治疗”,被同化的普通人却只有就地处决的后果,江娆看在眼里,属实是对宁晴儿无话可说。 明明宁晴儿也和李伯胥沟通过,知道只要大批量复制她的血液就能解决丧尸病毒的蔓延,偏偏要让全世界为她的私欲陪葬,不肯从这场众星捧月的梦里醒来。 所有外出救援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可江娆却没在队伍里看见那几个常见的面孔。 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抓着堰津救援队的人问:“温将明的队伍呢?” “牺牲了呗。”那人目光闪躲,匆匆忙忙地想走。 江娆不依他,牢牢拽着人的手腕:“你亲眼看见的?” “是,我亲眼看见他们全队都被丧尸包围了,就在堰津大门口,估计已经被堰津的人炮轰了吧。” “哪个位置?” “堰津门口主道边,怎么,你个小丫头要去找?别找了,路上还有丧尸呢,一会把你给吃了。” 江娆已经听不进去别人在说什么,她满脑子都是温将明出事了,自己得去找。 她往旁边的公用车刚抬脚走了一步,脑子里多了些画面。 不行,不能直接就这么去,会死。 江娆转身回到宿舍,果不其然碰见了来找她的凌一。 凌一看见她,眼睛有了神,张开双手要抱。 江娆直接拉着人跑:“一会再抱,跟我来。” “去哪里?” “找人,你保护我。” “好。” 去到卫港门口停车场,江娆刷了凌一的脸要到一辆车,拉着他坐上驾驶座。 车上的导航不管用了,江娆不知道路,直接喊系统带路。 【系统:我堂堂一个神?你把我当导航用?】 江娆:你也不认识路? 【系统:我当然认识。】 江娆:能不能带?不能我开海里去。 【系统:能…】 顺着系统的精准导航,江娆成功找到堰津外的一处建筑。 她以为温将明的队伍已经是一群游荡的丧尸,但系统告知的结果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温将明是被咬了没错,但是范正,温子期,还有一位叫李乐的异能者带着被咬伤的温将明在危机关头一路冲进堰津,被剩余的政府兵所救,还拿到了先前李伯胥留下的病毒抑制剂。 堰津的情况比卫港惨太多了,缺少异能者保护的政府只能靠着热武器苦苦支撑,而武器也不像异能者,只要稍微休息补充精力就能续航,他们的库存也在告急,目前的堰津全靠一批强悍而老练的军人在死守。 昔日将平民阻隔在外的电网已经成了一堆废铁,遍地都是残骸,开进堰津还能看见丧尸进食的场景,江娆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基地中央的地堡,那里用金属外壳隔绝,是堰津最后的防线。 江娆在地堡外按了很久车喇叭,才有人来把大门打开,放他们进去。 “我找范正。” 像范正这种社交人才,进堰津后肯定能迅速跟原住民打成一片。 果然,听到范正的名字,领路的军人一脸了然:“明日联盟的人是吧,他在里面。” 她跟着军人穿过一道又一道防线走到地堡内部,站在隔离房间的门口。 领路军人说:“范正,明日联盟派人来接你们了。” 房间里响起范正的破口大骂:“明日的那群背后阴人的狗杂碎还敢来,我看看是谁这么不要脸……” 门一下被拉开,范正的声音戛然而止,错愕地睁大眼:“小妮儿?” “是我。”江娆踮脚往他身后看:“现在你们是什么情况?” 听见她的名字,温子期很快就出现在范正身后,当他看到江娆后面还跟着凌一的时候,眼里明显有几分掩藏不住的失落。 范正跟领路军人道了谢,让开路给江娆进去:“明哥被咬了,前几天打了抑制剂,现在躺着治疗伤口呢。” “我刚刚听见你骂明日联盟的人,为什么?” 范正说起这个就来气:“小妮儿你知道明哥怎么受伤的吗?那几个小丧尸在我们明哥手里根本不算事,是明日联盟的异能者从背后偷袭队友,才会让我们失去主心骨被丧尸包围,要不是堰津的人来支援,我们都得死在外面。” 江娆听到偷袭就能猜到是宁晴儿在搞鬼,估计是发现很难杀死她,就对她在意的人动手了。 原剧情中,宁晴儿在得到凌一的爱后选择与世界和解,愿意和李伯胥合作解救众生。 江娆没法跟宁晴儿和解,她没耐心忍宁晴儿到那个时候。 温将明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上多处缠着纱布,他比江娆初见时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短短几个月像老了十岁。 习惯了什么事都有他顶天立地地挡在最前方,突然看见他倒下,江娆都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第91章 做个人吧。 江娆转身,拉住凌一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走到门口,让堰津军人放自己出去。 范正在后面追她:“小妮儿,你去哪?你不会要回去找那些杂碎算账吧?别冲动啊。” 江娆已经一脚踏出地堡,指着倒塌的房屋,狼藉的街道,和到处可见的血液问凌一:“你觉得这场景好看吗?” 凌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路看过去,摇了摇头。 “如果你早知道宁晴儿让你咬的那一口会让全世界变成这样,你还会听她的话吗?” 凌一缄默片刻,再次摇头。 跟出来的范正一头雾水,看见江娆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厉,一时间也有点被她强大的气场镇住,不敢出声。 江娆内心的气这才缓和许多,她明白,凌一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得学,学会接受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学会如何去做一个“人”。 而宁晴儿引导他走了最歪的一条路,当凌一开始有了人的感情,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跟我回去,从今往后,不准听宁晴儿的命令。” “好。” 江娆跟范正简单告别,又开着车回去了卫港。 范正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迷惑地看着远去的车屁股。 “奇了怪了,她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凌一坐在副驾驶,盯着江娆的侧脸看,能感觉出来她不高兴,自己心里莫名也跟着不舒服。 “你不要生气了。” 路上没有其它车,江娆转弯的时候依然习惯性打转向灯。 世界荒芜,人烟将熄,已经无人在意她是否有遵守交通规则。 她叹了口气:“凌一,我不该怪你,可我没办法不怪你,因为人活着不应该是这样的光景。” 凌一低下头,他也不明白自己喉口堵住的是什么,但他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 “对不起。” 江娆问:“你后悔了么?” “嗯。” “那你还不错。”江娆勾了勾嘴角。 比宁晴儿强很多,撒谎精光环换得不亏。 看见她似乎因为自己而笑了起来,凌一想去模仿她的表情,学她把嘴角扬起,其他部位却没动。江娆偶然一瞥,被他僵硬的表情吓一跳。 “你干嘛!” 凌一只能恢复面无表情:“我想学会笑。” “这种东西不用学,等你高兴的时候就会笑了。” 江娆把车停在卫港停车场,解开安全带侧身面对凌一:“你看着我。” “嗯。” 两人无声对视,一开始江娆板着脸,凌一也没表情,只是多少有点迷惑。 她的眼睛好漂亮,很干净,像宝石澄澈无暇。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种神秘力量勾住了视线,直直朝她眼里坠,可她突然眼尾略弯,笑意如一尾调皮小鱼,落进她眼里的湖,漾开一圈波纹。 他站在岸边,忽然心甘情愿沉沦在她的美好里,唇角已然勾起。 “呐,你会了,下车吧。” 是吗?凌一摸了摸嘴角,它还保持着上扬的状态,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这就是,开心吗? 江娆转身拔出车钥匙,想了想揣进自己兜里,看他呆愣愣的样子,笑了一下:“走啦。” “哦。” 凌一下了车,跟在她身后,看她长发垂落在背后,小弧度甩动,看上去很柔软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 果然很软,还有点滑。 她笑起来真好看,头发也软,身上也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想碰碰她。 喜欢这种东西是会变的么?他好像越来越喜欢她了。 江娆先回了趟宿舍,大姨不知道去哪了,她从创伤翻出李伯胥给她的丧尸病毒原液带在身上,又留了张纸条给大姨。 ——“我去堰津了,勿找。小妮儿留。” 她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大姨床下,正要出门,管理员进来了,看了她一眼,开始从大姨床上拿东西。 江娆抓住她:“你干什么?” 管理员白她一眼:“人死了,把她东西收走啊。” “死了?你说清楚,我走的时候她还活着。” “你走了当然不知道,那么多丧尸跑进来,她也是个异能者,当然要去帮忙,年老体弱,被丧尸咬死了啊。” 江娆声音都在颤抖:“你们知道她年老体弱还让她去?”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这是联盟长下的命令。” “被咬了可以救,她人呢?” “打死了啊,谁要救她,一个没用的老太婆,就在埋尸场放着呢,你总去那,不用我带路了吧。” 说起这些的时候,管理员脸上是不屑的表情,一个人的死亡在她嘴里如同扔了件积攒已久的垃圾那样随意。 管理员暴力地扯下床单,里面掉出来一个东西,是江娆送给大姨听小说的那部手机。 以往大姨总是喜欢一边听小说一边劳作,睡觉前还会跟江娆讨论剧情,她晚上会打呼噜,每次睡前轻声问:“小妮儿,睡了没?” 一开始江娆还以为她有事,会出声回复她,后来才发现她是怕吵到自己,一定要等江娆睡着了才放心去休息。 大姨的家人都走了,只剩一个异能者儿子跟着温将明,而刚刚去堰津的时候江娆发现她儿子并不在幸存者的队伍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大姨,就收到了大姨的死讯。 “这手机挺新。”管理员按亮屏幕,发现有密码锁,转头问:“你知道密码吧,多少?” 江娆收回思绪,冷冷地看着她:“我当然知道,这就是我的东西。” 同管理员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将东西抢回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楼下,江娆板着脸往埋尸场的方向走,凌一跟上来,察觉到她在隐忍不好的情绪,问她:“又有不开心的事吗?” “你去找宁晴儿,我一会就来。” “好。” 江娆在埋尸场来回转了几圈,各种残缺的尸首她都翻了,最后终于在一具无头尸身上看见早上大姨那件白底碎花衬衫,现在已经被血染红,成了红色衬衫。 她将手中的铁铲扔到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件衬衫发了好一会呆。 “对不起。”江娆垂下头,难过地呢喃:“大姨,我早就应该想到她会迁怒你们。” 是她小看了宁晴儿的报复心,是她仗着自己的异能有恃无恐,才会把祸端带给身边的人。 说白了,还是她不够强。 江娆对着大姨深深鞠了一躬,转头走出埋尸场,踩着满地的残肢断骸,踩着被血浸透发出腐臭的泥土。 她将李伯胥给的那管试剂拿出来,扯开包装,扎入自己手臂,缓缓推入里面的药剂。 第92章 好饿。 初代丧尸血液进入江娆体内之后如同霸道的侵略者,迅速同化她原有的血液细胞。 过了大概二十秒,江娆忽得心慌起来,喉口也开始发紧,她的心脏像是被人在用重锤敲打,咚咚地响动声清晰可闻,又快速又激烈。 急促的心跳声响了近百下,江娆头上出了一头冷汗,紧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饥饿感。 好饿,好像咬点什么活的东西…… “初代丧尸血液能够让你拥有丧尸的体能,但同样的,如果长时间没有吃到生的血肉,你会陷入疯狂状态,就不能维持基本理智了。” 李伯胥说的没错,她能思考,但她真的好饿。 她一路直奔李伯胥楼下,那里守着的几个异能者就像是散发着香气的小面包,江娆甚至能想象出自己的牙齿刺入他们皮肤的美妙口感。 不行…不能多想,她怕再想真的饿疯了。 江娆直冲冲往里走,异能者拦住她:“干什么的小姑娘,这里关着人,不让进。” 新鲜的,血液在流动的手臂横在自己面前,只要张嘴咬下去,就会有美味的…… 不行! 江娆抓着男人的肩膀,将他拎起来往后扔,直接扔出去几米远。 另一个异能者看她要强闯,双手凭空凝出一把蓝色的弓箭,搭弓瞄准她:“不准动,再动我就对你出手了。” 江娆看了一眼他,眼里只有他脖子上跳动的青筋,那里的血液最丰沛,如果…… 没有如果!她不喝! 江娆大步往里走,背后一道蓝色光箭射过来,刚碰到她的背就散开了,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没人能拦住江娆走向李伯胥,她踹开门的时候,李伯胥都吓一跳。 “陈小友,你这是……” 江娆忍住扑上去咬一口的渴望,说道:“如你所愿,我用了你给我的东西。” 李伯胥这只老狐狸会主动把自己的退路告诉她?他连挚友的亲生儿子都能拿来研究,对她这个半道冒出来的好友自然不会有过多心软。还不是他想用又不敢用,想利用她做试验品,看看效果如何。 两个聪明人交谈不用说太多,李伯胥卸下伪装出的友好:“既已如此,告诉我你的感受。” “很饿,饿到身体随时处于失控边缘,我现在都不确定我会不会咬你。但我的体能会变强,也能免疫异能,应该和凌一体质相似。” 李伯胥点头:“说明复刻的特殊血液的确能够改变人的体质。” 江娆冷笑:“你以为这就完了,世界末日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别以为到最后你把自己和丧尸同化就是赎罪了。如果不是你还有用,死一万次也不够赔这么多条人命的,我把宁晴儿给你抓来,你给我复刻她的血液,我要所有人都恢复正常,而不是行尸走肉。” “我做不到,陈小友,不是我不想,我需要材料,设施,场地,还有安稳的环境。” 他说的是事实,丧尸潮的规模一次比一次凶猛,说不定就算拿到宁晴儿的血液,在没复制出来解毒剂之前,人类就已经灭亡了。 “堰津地堡是不是你原来的实验室?” 李伯胥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去过一趟,里面的隔离间门上有你助手衣服上同样的标志。我把你们送回堰津,再给你找到足够的材料,确保你的安全,我说的要求是不是就能做到。” 李伯胥看着她,少女脸上有不符合年纪的沉静和决然,仿佛这些困难对她来说都是可以商量并做到的事情,让人产生莫名的安全感。 她可靠吗?李伯胥不确定,但他愿意相信她一回,反正……大家都没什么退路了。 “好。” 江娆转身:“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送你去堰津。” 趁着异能者还没发现她强闯实验室,江娆带着一群摸不着头脑的实验员们赶到停车场,打晕了车辆管理者,拿走了所有车钥匙。 因为路上会有丧尸,为了李伯胥的安全,她特地一路护送,还测试了自己对丧尸的威慑力有没有凌一同样的效果。 零散的丧尸本来想追上来扒车,江娆只是吼了一声,那些丧尸就乖乖松手散开了,站在路边垂着双手,歪头目送他们离开,呆滞的脸上还能看出几分委屈。 江娆有点同情丧尸,因为她现在对他们的感受十分了解。 丧尸能有什么错呢,他们只是饿了想吃饭而已。 香喷喷的人就坐在旁边,江娆只能绷紧腮帮子硬撑着不扑上去,表面沉稳淡定,内心标着“咬”和“不咬”的小人已经来回交战无数次。充当司机的实验员兄弟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要吃人的眼神,就会被吓到汗毛直立。 终于把李伯胥送到地堡,江娆不用再忍受美食坐在身边的诱惑,肌肉才完全放松。 她开车回到明日联盟,停车场被抢的事刚好被人发现,警报拉响了整个卫港。 因为通讯设施已经完全无用,大家传递消息的速度十分缓慢,即使知道出事了,停车场被抢了,也没法第一时间搞清楚抢车的是谁,出的又是什么事。 江娆从大门一路开到宁晴儿的豪华别墅门口,才有异能者追着她的车屁股姗姗来迟。 “下车!不然直接就地处决了!” 江娆开门下车,出现在众人视线,不少人都觉得意外。 抢车大盗居然是个看起来稚嫩柔弱的小姑娘,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是叫陈微妮,之前还因为和联盟长抢男朋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这姑娘抢东西真的那么厉害吗? 江娆眼里仿佛看不见他们的存在,顶着众人视线淡然走向别墅,一拳砸破了实木大门,手从破洞里伸进去,从里面抓着门把手将门打开了。 异能者:……好的,她果然有抢东西的资本。 宁晴儿今天放了不少血救人,正端着碗阿胶红枣枸杞茶喝着补身体,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大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一个她不愿意见到的人出现在眼前。 “陈…陈微妮?” 她瞪圆了双眼,那一刻是有被江娆浑身的杀气给吓到的,可她也看到了江娆身后大批异能者,心里有了底气,强装镇定:“你想干什么?找死吗?” 江娆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凌一呢?” 第93章 收归。 宁晴儿眼珠向上转了一下,突然笑起来:“他呀,他说困了,在我床上睡觉,你来跟我要人?开什么玩笑,凌一本来就属于我,我和他一起出生入死,感情也不是你一个第三者能插足的。” “他属于的是他自己,不是你什么私人财产。” 江娆往前走,宁晴儿说的话她一句都不信,大白天睡什么觉,肯定是有猫腻。 “站住,谁让你进来了,这是我家!黄天擎你们还不快进来帮我把她赶呃——” 话没说完,宁晴儿脆弱的脖颈落在江娆手心。 各种异能如铺天大网在江娆头顶盖下,她眼都不眨,轻松将宁晴儿从沙发上拎起,纤细五指如同坚硬的铁爪。 宁晴儿像被猎人抓住的兔子,除了用力挣扎换来呼吸困难,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 她看见那些企图近身的异能者靠近江娆周围时被无形的力道弹开,落下的火球消弭在他们头顶,砸在她身上力达千钧的拳头反震到异能者自己身上,将异能者当场震晕。 宁晴儿最后的视线停留在江娆幽蓝色的瞳孔之上,眼前的画面和记忆里另一个人重合。 “你也……变成了丧尸……” “阿哦,答对有奖。” 江娆毕竟不是真的想掐死宁晴儿,松开了手,转而扣住她的肩膀,将宁晴儿当做护盾挡在自己身前,转身对异能者大喊。 “不要动,除非有人不想要你们联盟长的小命了。” 常锐认为自己还算与她相熟,他的话江娆能听进去,于是放缓语气劝说道:“小妮儿,没必要,如果晴儿真的在你手上出了什么事,你就是抹杀了全人类最后的希望。” 江娆冷笑:“全人类最后的希望?你们不知道真相的时候真是蠢的可爱。如果不是宁晴儿为了自己报复社会的坏心让丧尸王咬了海市的流浪汉,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的!她在编故事!凌一才不是什么丧尸王,丧尸病毒传开跟我没关系!” 宁晴儿极力狡辩,但所有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看向她的眼神不再坚定和信任。 江娆淡淡道:“我刚刚没说凌一的名字,你不打自招了。” 宁晴儿垂死挣扎:“你不就是想污蔑我跟他。”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江娆拽着宁晴儿上楼,果然看见凌一躺在卧室的大床上,闭着眼睛睡得非常沉,楼下那么大动静都没吵醒他。 江娆一脚踢翻垃圾桶,里面果然有用完的针管和药剂包装袋,凌一不是睡着,而是宁晴儿利用凌一对她的信任给他注射了使人沉睡的药物。 江娆用薄被把凌一裹成个圈轻松扛在肩上,另一只手臂下夹着因为不老实被她打晕的宁晴儿,大摇大摆地下楼,门口依然拦了一群人,知道异能对她没用,手里拿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做武器。 “小妮儿,不管你说的事情是真是假,你也不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带走晴儿。” 江娆瞥了常锐一眼,眼神里并没有多少感情:“首先,我叫陈微妮,小妮儿这个名不是你能叫的。其次,在你们杀死我之前,我一定会先杀了宁晴儿跟我黄泉路上作伴,不信的话尽管试试。” 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江娆有恃无恐地从异能者中间穿过去,有人从她背后对她的头挥动棍棒,她像提前预知到了一样,快速弯腰躲过后转身,抬脚将人踹飞几米砸到一片人。 常锐手里举起一把枪,黑色的枪口瞄准她的额心。 明日联盟从堰津抢了一批武器,平时都放在仓库,只有丧尸潮来临的时候用,常锐是军人出身,只有他随身配了一把手枪。 “我再说一遍,晴儿不能离开明日联盟。” “我管你说什么。”江娆拉开车门,把两个人扔进后座,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宁晴儿的头撞到了车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听到的人都感同身受地皱起了五官。 她把车门用力一关,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得你好像能打中我一样。” 常锐嘴角抽搐,对她的挑衅忍无可忍,扣下了扳机。 而江娆提前用手撑着车前盖做了个侧手翻,腰身舒展,体态轻盈,如同一只小巧的蝴蝶在花瓣上拍了一下翅膀,她人已经到了另一侧。 常锐见一枪没动还要开第二枪的时候,车已经启动,做了个大幅度的漂移,扬长而去。 “我在堰津等你们——” 风中飘过来少女清脆的声音,和车子一样变小远去了。 江娆车开到地堡,人送到李伯胥手里,实在忍不了饥饿,问堰津的军士:“你们有动物生血吗?” 军士遗憾地告诉她:“我们只有番茄酱。” 李伯胥在实验室里听到她的问话,奇怪地看着她:“陈小友,如果你感到饥饿,为什么不喝一点宁晴儿的血。” 江娆嫌弃道:“我才不喝人血,我宁愿喝番茄酱。” 就算体质成了丧尸,她心里还是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不能以同族血肉为食。 李伯胥同情地摇摇头,低头继续工作,他手上的小刀割开了宁晴儿的皮肤,鲜血出来的一瞬间,江娆眼都看直了。 她一拍额头强制清醒,立马转身:“我走了。” “等等,你把凌一也带走吧,我关了他十几年,没人制止他,他醒来就会杀了我。” 江娆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走回去,把凌一扛在肩上带走。 回到隔离区,一直在等待她的范正兴高采烈地冲上来对她大夸特夸:“小妮儿,听说你把联盟长抢来了,太棒了,我早看那个虚张声势的丫头不爽了。跟哥说说,你是不是又觉醒了什么异能,咋一下变得这么厉害。” 江娆闷声说:“你离我远点。” 范正疑惑地抓起自己领口闻了闻:“怎么了?是不是哥几天没洗澡,熏着你了。” “我现在是丧尸。” “嘶!”范正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原地往后跳了一步,又很快跳了回来:“我不信,你开玩笑!” 江娆对他呲了呲牙,露出自己病变后尖利细长如野兽的虎牙,冷静地告诉他:“我一口就能把你脖子咬断。” 范正捂住脖子,眼睛瞪得像灯泡:“小妮儿,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是不是你来找我们的路上被丧尸咬了,还是在明日的时候……” 第94章 心软的神。 “都不是,小正哥你别多想,我自愿变得丧尸,我跟别的丧尸不一样。” 范正上下看了看她,居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丧尸就丧尸吧,别说丧尸了,你当小姑娘的时候也和别的小姑娘不一样。” 江娆说:“这么明显?” 她也没崩人设啊。 “别的小姑娘看见丧尸追过来脸都要吓白了,就你还把头伸到车窗外看热闹,你是一点不怕丧尸追上来挠坏你漂亮脸蛋。” 江娆:“……又追不上,怕什么。” 范正说:“你身上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小姑娘。话说你扛着一床被子要去哪,来,小正哥帮你。” “不用了,里面是凌一,找个床给他放下就行。” “哦哦,我那屋还有个空床,放我那里吧。” 每个隔离室有两张床,还有少数的病毒抑制剂,江娆把凌一放下,随口问了句:“子期呢?” “在喂明哥吃饭,你饿不,哥这有压缩饼干。” 江娆在心里叹气:谁说不饿呢。 她饿到感觉能吃下几个大汉,光是和范正像寻常一样聊几句天,手心都要掐破了。 范正还没想到变成丧尸的她已经不再吃人类食物这一点,江娆也不想说出来吓着他。 “谢谢哥,我不饿,我去看看明哥。” 江娆说的看看,确实只是从温将明住的隔离室门口路过看了一眼。 她不知道进去面对温子期的时候该说些什么,难道要像个被抓包的花心女人那样,说自己和凌一只是逢场作戏,让他不要当真,要他继续保持青少年之间纯真干净的爱恋吗? 她攻略男主凌一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要是还想抓住温子期不放,未免也太渣了。 所以江娆选择不和温子期见面,更何况她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和正常人太亲密。 明日联盟大部分的车钥匙都被江娆拿走了,天一黑,没有载具的异能者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只有几个异能者上了堰津要人。 堰津地堡的掌管者是一位中年军队长官,名叫张维,在最后一次丧尸潮之前堰津发生了一场政变,腐朽的高层领导决定为了节省物资放弃平民,将他们驱逐至远方,引开丧尸的注意。 最终张维以军人的绝对力量击杀原来的堰津掌权者,留住了堰津的精锐力量,也保下了大部分平民。 李伯胥回到堰津之后,立马和张维达成了合作共识,无论是军人还是学者,都要放下彼此的私欲和偏见,共同为了人类最后的生存而努力。 明日联盟在堰津抢的物资不在少数,知道明日联盟被抢的时候,堰津的军人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怎么说就是不开地堡的门和他们商谈。 最后始作俑者江娆走了出来。 “你这个白眼狼,明日联盟给你住给你吃保护你的安全,你居然就这么背叛了我们?” 江娆看向那位骂她的异能者,也是明日联盟的一名先锋队长,叫黄天擎,宁晴儿的忠实拥护者,也是背刺温将明的小队队长。 “哦,背后捅队友刀子的人居然在责怪我背叛。堰津是不如明日安全,但至少这里的人知道,枪口该对准的是丧尸。” “我……你……” “人我不可能还,当然我也不会杀‘自己人’,我要留着她给李博士研究丧尸病毒的解药。” 听到解药,明日联盟的异能者怒火一下子冷却不少。 “真的假的?真的能研究出来解药?你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江娆说:“除了相信他,还有其他办法?” 没有了,有异能又如何,人类的数量还是在不断减少。 “若是你们舍不得联盟长,可以来投靠堰津,这是唯一的答案。丧尸潮很快就来了,你们好好想想,是合作共赢,还是为了得到她,与全世界为敌?” 黄天擎内心也有点动摇,但他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被一个小姑娘哄回去,他继续追问:“你之前说的什么丧尸王的事是真的吗?还有我们联盟长……” “这时候说假话对我没有好处,要是你还不信,我可以叫丧尸王来咬你一口,这样你就知道丧尸病毒是如何传播的。” “不,不用了……你呢,你跟他一样能免疫异能,你也是丧尸王吗?” 江娆忽得一笑,尖牙露出,看上去有几分俏皮,幽蓝的眼瞳在夜色下闪烁诡异光彩。 “猜中有奖,挑一个幸运儿来咬一口吧。” 她一个猛虎下山的姿势扑过去,把明日联盟的异能者吓得异能乱放,连滚带爬地逃回去传消息。 “哈哈哈,笑死了,一群怂包。” 江娆难得心情舒畅,转身却看见温子期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 他的眼神如夜空被乌云遮住的月色,半是隐忍,半是忧伤。 江娆的心连同笑容滞了一下,佯装自然地打招呼:“哈喽,子期。” 温子期想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同她一起笑,可他笑不出来,只是徒劳地勾了勾唇,应道:“哈喽,陈微妮,那个…凌一醒了,他要找你。” 是凌一在找她,不是温子期要找她了。有些隔阂一旦产生,就回不到过去。 江娆笑容淡下:“嗯,我去见他。” 往隔离室走的路上,温子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脚步很轻,却清晰可闻。 还是温子期先开口:“小正哥说你没吃晚饭。” “嗯,我不饿。” “是不饿,还是吃不了。” 江娆的尖牙在嘴里磨了磨,这个问题避不开,她迟早要说出口:“没错,我已经是丧尸了。” 温子期几乎是一下就被她的答案击溃了,他停下脚步,抬手捂住了眼睛,声音破碎:“对…不起。” 江娆回头,错愕道:“你为什么对不起?我是自愿的。” 温子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有这么多,他不断地擦,还是有水从他指缝溢出,流淌到下颌,将他整张脸打湿。 江娆也从来没有见过男孩子在自己面前哭得这么惨,眼睛红得像兔子,俊脸湿漉漉的,显得清透又可怜。 他的眼泪好像砸在了她心上,一下一下,砸的她手足无措。 “我没…保护好你……” 江娆的尖牙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粲然一笑:“关你什么事呀,凌一是丧尸王,我也是,不就般配了吗?” 她转身,加快步伐,离开了他,背影绝情。 温子期,就这样吧,离她远一点,不要在意她,不要再哭了。 第95章 折磨。 凌一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到了陌生的地方,身边有个陌生的男人,差一点就要扭断男人的脖子,直到听见男人说:“你醒啦?小妮儿还说你小子可能要睡好几天呢,伸手干嘛,是不是饿了,哥这里有饼干。” 凌一收回手,“我不要,小妮儿在哪?” 范正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她挺忙的,等她忙完就来了,你等等吧。咦?子期,你去哪?吃饭没,哥这里还有饼干,你……” “谢谢哥,我吃过了,我要去找陈——”温子期说到一半,看到了坐起来的凌一,顿了顿:“医生要纱布,先走了。” 他走的很快,范正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只能郁闷地把始终都推销不出去的小饼干收回来,开始找凌一说话解闷。 “小弟,你之前是联盟长的男朋友?” 他家小妮儿横刀夺爱招致联盟长仇恨的传闻当初传的沸沸扬扬,他虽然相信自家妹妹不是那样的人,也对这错综复杂的三角恋八卦感兴趣。 “不是。”说起宁晴儿,凌一的脸色立马变冷:“我跟她只是互相利用。” 凌一跟宁晴儿保证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对她动手,可她却像实验室里的人一样,给他注射了高浓度麻醉剂。 他昏过去之前听见她说:“不要生我的气,凌一,这是因为我爱你…” 可他知道,那不是爱,她给他的只有欺骗,愤怒,倾占和眼泪。 爱是柔软,温暖,高兴和笑。 “我就说嘛,我们小妮儿犯不着跟人抢男朋友。” 范正说着说着恍然大悟:“我说他刚刚跑那么快干什么,你俩是情敌啊,他肯定是见你眼红……” 凌一把他口中的情敌和刚刚门口走过的少年对上号,又在记忆里找到了他和陈微妮相处的画面,觉得突然有点不舒服,又说不清哪里不舒服。 他不喜欢这个人。 范正偷偷看凌一的脸色,可凌一表情太少,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他又打开了另一个话题。 “之前我们一起逃亡的时候,小妮儿一害怕,就往子期怀里钻,可见他俩在学校的时候感情有多好。” “……” “听说小妮儿是学跳舞的艺术特长生,子期说她跳舞特别好看,像小仙女。可惜了,我也想看小妮儿跳舞,不过女孩子一般只给自己喜欢的人跳,你看过没?你也没看过吧。” “……” 范正笑眯眯地看着凌一的眼神越来越阴沉,为自己这一波助攻默默点赞。 子期,加油啊!小正哥相信你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他俩是同班同学,一起上课,一起放学,子期打篮球的时候,小妮儿给他当拉拉队加油,给他送水和擦汗,放学了,他们会沿着学校的小路,走入小树林,畅谈人生和理想……” 范正一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一边胡编乱造,嘴上说个没停,而凌一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在他说累了停下来的时候,翻了个白眼看向门口。 范正也觉得奇了怪了,凌一的脾气居然还挺好,听了这么久都没让他住嘴,难道他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小妮儿? 不多一会,江娆到了隔离室,刚和凌一打了个照面,对方立马像见到了主人的大狗,扑上来将她用力抱住。 范正惊呆了,靠!这小子不讲武德!上来就动手动脚,他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骗我。” 江娆:“谁?” 很快她理解了,凌一心里对宁晴儿是不设防的,突然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他肯定也难以接受事实,甚至还很委屈。 “哦,宁晴儿啊,没关系,我把她一起抓来了。” 凌一在她颈间闻了闻,委屈的大狗立马变得锐利:“你的血味道变了,你被咬了吗?” “嗯,我现在跟你一样是丧尸了。” 少年直起腰看着她的眼睛,杀气毫不掩饰地外放:“李伯胥干的?” “是我自己,我需要力量。” 凌一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连他自己都排斥自己,更不想让喜欢的人也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会被同类排斥,会跟饥饿感形影不离,忍受不了饥饿就会失去理智,无差别的攻击任何人,甚至产生自残和自杀的念头。 他几乎是在哀求她:“你变回来,我做你的力量。” 江娆拍拍他的肩膀:“不用啦,你做你自己就好。” 走廊转角,温子期静静地看着相互依偎的一对有情人。 他能看出来,凌一是真心很喜欢陈微妮,而她看起来也很开心。 她开心就可以了…… 他抬脚离开,江娆似乎察觉到了,朝温子期的方向看过去,视线落在一块空地上。 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换成满脸疲惫,江娆推开凌一,探头对范正说:“小正哥,谢谢你照顾他,但他也是丧尸,跟人类住在一起不安全,我把他带走了。” “啊,哦,好。” 范正应下后忍不住又补充一句:“男女有别,你们不会住在一起吧。” “不会。” 那就好,即使已经亲眼看到小妮儿的心偏向了凌一,他也要为他的子期弟弟坚持到底! 地堡很大,如同一个地下城市,一层足够容纳上千人,空房间多得是。 如果异能者不出现,明日联盟不对堰津落井下石挖空墙角,以堰津的资本和实力,很有可能撑到丧尸进化出神智,人类重见天日的那天。 黄天擎的消息传没传到江娆不知道,但她是牢牢实实知道了变成丧尸是一件多么折磨的事情。 夜里被饥饿感纠缠到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直到天亮,饿到发昏的时候她试图靠咬枕头来克制自己跑到楼上大快朵颐的冲动,可当她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楼梯上,是听见动静追出来的凌一拉住了她。 江娆后知后觉地冒出一身冷汗,她刚刚要是就这样上去了,就成了人类的公敌。 他说:“你明天喝一点宁晴儿的血,能撑很长时间。” “不要。”江娆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往自己房间走,将门从里面反锁住,然后头抵在门上,深吸一口气,将手臂放在自己的唇边,张开口露出尖牙,狠狠咬下去。 皮肉绽开的触感缓解了江娆牙根的痒,她感觉不到痛,却能尝到自己血液的味道。 唔,竟然是甜的。 咬完之后混沌的头脑恢复清明,她松开口,将衣袖放下遮住伤口,若无其事地上床,闭眼躺到天明。 第96章 生物真奇妙。 自己的血终究只是过个嘴瘾,并没有太多实际用处。 地堡里住了两个初代丧尸的消息传的很快,不少人对丧尸这种生物有了心理阴影,看见两个陌生年轻人就以为是丧尸,大惊失色地跑走了。 江娆带凌一去看了宁晴儿,李伯胥采样了她的血液之后,就让人把她软禁了起来,像之前他被软禁在明日联盟那样,除了自由,和平常人待遇无异。 江娆在门外不露脸,让凌一自己进去。 宁晴儿并不觉得自己对凌一做了过分的事,她甚至还对他发火:“我被关在这里都是因为陈微妮,都这样了你还站在她那边,你知不知道,要是她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你就没命了。” “她确实说出去了,他们都知道。” 宁晴儿听后冷笑:“我早说了,这个世界只有我不会伤害你,现在后悔了吧,快救我出去,我们让异能者把堰津捣毁,她就没地方躲了。” 凌一看着她,蓝色的眼瞳不再像幽深莫测的海,更像明亮澄澈的天空。 “别人不会伤害我,我也不会再杀人,如果一定要杀,那个人只会是你。” 陈微妮说得对,人活着不该是这样的光景。 他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看见大街上除了实验员以外的人的时候,纵使腹中饥饿,心里想的也不是如何咬碎他们的脖子。 他想的是,原来声音有这么多种,很吵,又很热闹。 人们说的话他听得懂,却又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他们的表情他也模仿不出来,街上有很多实验室里没有的东西,他躲藏在公园里,每天早上都被老人晨练的音乐吵醒。 他记起来自己在遇见宁晴儿之前,好像是见过陈微妮。她抱着一袋面包从马路边走过去,耳朵里挂出来一条长长的线,头发高高地梳在头顶像个圆圆花苞,脖子修长又白皙,看上去非常容易咬破的样子。 饿了许久的凌一是想咬她的。 而陈微妮一时兴起,随着耳机的音乐踮起脚尖在原地轻轻转了个圈做了个小跳,动作翩然灵动,唇边还挂着温柔的浅笑,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飞扬的发丝都充满了生命力。 凌一突然就不想咬她了,他不想她也成为实验室里那些被他咬死的生物那样瞪着翻白的眼睛死气沉沉的模样。 他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把所有人变成他,经历他所受的磨难。 他向往自由,向往融入人群,成为结伴上学的少年,成为打着哈欠等公交的上班族,成为公园里锻炼的老头,过着普通而平静的每一天。 却还是做出错误的决定,亲手毁掉了他向往的生活。 这就是为什么,宁晴儿一直触动不了他的情感,而陈微妮却能轻易教会他的原因吧。 宁晴儿以为自己幻听了,颤抖着声音确认:“你…你认真的吗?你不是说,永远不会伤害我吗?” “这句话我收回了。” “好,非常好,早知道在海市遇见她的时候,我就该让你杀了她!” 宁晴儿当场被他气哭了,对凌一拳打脚踢:“你这个叛徒,我恨你,我讨厌你,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和陈微妮对狗男女,就算你以后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 凌一轻松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扔开,回头问:“我可以走了吗?” 江娆:剩多少。 【系统:好感还剩15%,她仍然觉得自己对凌一最特殊,凌一迟早会后悔。】 江娆:还真是不死心。 她出声回答:“可以了,走吧,下次还来见她吗?” 凌一走出门:“不来了,我讨厌她。” 【系统:仅剩10%。】 李伯胥昼夜不休的工作,将宁晴儿的血液样本分割完毕,花了五天时间制出了第一份解毒药剂。 江娆给他抓了一个丧尸回来试药,当她拎着那只不断嘶吼的成年丧尸从地堡里穿过的时候,路人的眼睛都是直的。 “这姑娘是异能者吗?从来只见过丧尸抓人,没见过人抓丧尸。” “哎呀你忘了,她是那两个初代丧尸的其中一个啊。” 在整个实验室,和堰津军队总司令张维的注视下,李伯胥将解毒剂推入被凌一和江娆共同按住的丧尸体内。 “观察时间要半个小时左右,你们俩不要松手。” 江娆点头:“好。” 张维原本面色严肃板正,等了一会突然苦笑道:“我起了一身汗,比我当年考军校面试的时候还紧张。” 李伯胥叹气,事到临头终于说出实话:“陈小友,其实我也不确定那个小女孩血液的解毒功能是因为她的特殊血型还是异能,如果是后者,那她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解药。” 江娆勾唇:“我知道你没把握,想唬我变成丧尸给你办事情,没关系,只要我们目的一致,我就不在意这种细节。如果这次不成功,就把宁晴儿当移动血库养着,养到她死为止,能救多少人救多少人。” 李伯胥说:“我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我会和你一个小丫头成为忘年交了。” 同样心知肚明,恰好停在彼此底线之上的狡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着这场实验出结果,如果这只丧尸能恢复正常,就证明人类的存亡不再系在一个女孩身上。 丧尸原本还伸长脖子想去咬旁边的李伯胥,被江娆一次又一次按倒在试验台上,最后凌一实在不耐烦了,说了句:“别动。” 丧尸肉眼可见地僵住了,随后慢动作躺下,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委屈又害怕地偷瞄凌一。 江娆瞧着,猜测道:“他是不是听的懂?” 李伯胥说:“你和凌一都是初代丧尸体质,对于普通丧尸会有绝对的血脉压迫,它们现在聪明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能听懂人话。” “试试就知道了,你,把双手给我举起来。” 丧尸看着她,浑浊的眼珠子里透露出迷茫。 他听不懂人话,江娆有点遗憾,看来刚刚丧尸只是被凌一吓到不敢动而已。 又过去了一会,丧尸突然浑身发起抖,原本就脏污的皮肤上慢慢渗出一层黑色的,像机油一样的液体。 “他的身体正在排异再生,那是排出的死亡病毒细胞。”李伯胥看着这一幕,兴奋又沉迷地感叹:“生物真是奇妙。” 江娆一边嫌弃地看着丧尸变黑,一边忍不住吐槽:“奇妙你个头啊,直接说是不是成功了?” “是,等这些毒素排完,他就是个正常人了。” 张维等的就是这个答案,他猛得站起来,大笑着鼓掌:“好!大家都有救了。” 第97章 怕什么怕。 李博士解毒药剂实验成功的消息像坐了火箭一样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地堡的人欢欣地像过年一样,每个人都想看一看那个从丧尸变成正常人的幸运儿。 幸运儿恢复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他嘶哑地喉咙喊出一个字。 “饿——” 因为激动,范正主动奉献出了珍藏在身上已久的压缩小饼干。 李伯胥微笑着接受大家的赞扬,然后当众说出事实:“我们材料和人员都不够,即使能做出解毒药剂,也无法大批量生产。” 他把目光看向江娆,等待她履行承诺。 江娆不慌不忙道:“先把消息告诉明日联盟,将那里的几百个异能者吸纳进堰津,跟我一起出去找材料。我知道这项工作听起来繁重又困难,消除丧尸病毒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情,甚至需要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但只要我们不放弃希望坚持往前走,生活的环境就会逐渐变好。” “小姑娘说的太对了!!!” “李博士,司令,有什么需要我们这些普通人帮忙的尽管说,我工作绝对勤快又认真。” “我也是我也是,整天在地堡白吃白喝,一点忙帮不上,我都要抑郁了。” 江娆微微一笑,跟张维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快步离开了这人声鼎沸的地方。 人的香味太重了,她感觉自己的咬肌在蠢蠢欲动,为了避免当众失控,她必须远离这场巨大的诱惑。 凌一紧跟她的步伐走出来,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又饿了,你不喝宁晴儿的血,普通人的行不行?” “不行。”江娆警告他:“不准为了我对这些人有坏心思,我不需要。” 她上次咬了自己一口,好像还是有点用,就像往空荡荡的肚子里灌水,虽然还是饿,当至少肚子满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想进食的事了。 反正咬着也不痛,丧尸的自愈能力又强,几天伤口就好了。 地堡突然拉响警报,召集所有军人集结,普通人回到房间,因为丧尸潮又来了。 江娆推了一把凌一:“你去帮帮他们。” “你看起来很不好,我想陪你。” “帮他们就是帮我,快去。” 人员聚集给江娆的冲击太大,她怕自己一会见了血就会失控。 每次丧尸潮来的时候,宁晴儿总是会叫凌一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自己被丧尸碰到衣角。 而陈微妮却坚持将他推开,要他保护更多的人。 她走的很快,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凌一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转身朝着出口快步走去。 他不知道,江娆根本没下楼梯,只是为了避开他的视线。 知道凌一没跟上来,江娆收住脚步,将袖子推上手肘,张口咬下,牙齿深深陷进肉里,甚至碰到了骨头。 舌尖碰到的鲜血在缓和她焦躁不安的神经,她的身体逐渐放松,直到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她松开口,若无其事地放下袖子,回了头,与温子期四目相对。 江娆对温子期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然后淡定地往楼下走,殊不知沾了血的殷红唇角已经将她的秘密尽数出卖。 温子期的手在身侧握紧,脑子里都是范正跟他说过的话。 “你有没有发现,小妮儿和那个叫凌一的小子一样,到了地堡之后除了喝水没吃过东西。他们这种特殊的丧尸需不需要吃人肉喝人血啊?” 这个疑问一直被他放在心里,如今得到了解答。 她需要,可她不愿意告诉别人,宁愿躲在黑暗的地方啃食自己。 少女在屋顶上甜软的嗓音他一直都没忘记,她说:“子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的……” 所以她把自己变成了丧尸,给人类带来了解药和希望。 说是为了凌一这种借口,他从来都不相信。 江娆又咬了自己一会,恢复清醒之后就立马拿了车钥匙来到地堡出口,输入出门指令。 一出门就是大阵仗,黑夜里的丧尸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批接一批地冲上来,被堡四周防御高塔里架着武器的军人扫射仍然毫不畏惧地往前冲。 江娆上了车,打开车前远光灯,照亮了前方丧尸狰狞的脸,说实话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丧尸,她的心里还是有点敲小鼓的。 “怕什么怕,我是丧尸王啊。” 江娆轻声给自己说了句打气的话,启动了越野车,像猛兽般冲了出去,围绕着地堡转圈,一边转一边喊:“小弟们!听老大的话!不准再往前走了!一顿两顿饿不死,小命留住还有救,都回家躺着吧!别来送人头啦!” 丧尸们闻见她血的味道就不敢上前了,畏手畏脚地挤成一圈,像等待检票听演唱会的观众。 枪声渐渐停了,人类和丧尸第一次同时息战,出现了前所未见的和平场面。 车门突然被拉开,凌一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冲上了她的车,两个丧尸王拦在中间,威迫感加倍,丧尸们开始后退。 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的时候,丧尸已经走的稀稀拉拉了,江娆也喊累了。 丧尸进化之后是能听懂人话的,她以后得找个大喇叭,把自己的话录下来跟街头广告车似的循环播放,尽量让所有丧尸都不吵不闹,有秩序的等待救援。 江娆的车没油了,换了辆车刚要走,高塔之上的军人大声问:“你们要去哪?” “去卫港劝降。” 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一路平安!” “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他们用探照灯帮江娆引路,灯光离远了会逐渐微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可这束光带来的温暖久久不散,甚至可以说照亮了凌一整个内心世界。 那一刻,凌一终于不觉得自己是和丧尸对等的怪物,是人群里格格不入的异类,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守护宁晴儿。 他也成了这幸存者的一份子,成为了被关心和保护着的人,和大家一起为了更好的将来贡献出自己拥有的力量,并从中获得快乐, 这才是他向往的活着,自由又坦荡地活着。 这辆车的车窗坏了没修,风从窗子里灌进来,吹起了他的头发和嘴角。 他轻声说:“我也很想,去爱这个世界。” 风声那么大,江娆依旧能听见他细微的呢喃,大声喊道:“那就爱啊!怕什么怕,世界也会同样爱你。” 第98章 养。 那一天是可以写进历史教科书上的一天。人类幸存者的两个基地在灾难下终于统一战线,卫港的人口深夜迁徙,与堰津地堡合二为一。 可以看出,明日联盟的人依旧对堰津有怨言,但这点小问题就交给张维去处理了,她只需要处理自己随时随地暴涨的食欲。 这天她把堰津里游荡的丧尸清理干净回到地堡,范正手里拿着东西,在她房门口笑眯眯地等着她。 “小妮儿~累不累,饿不饿,小正哥从厨房给你找了个好东西,你看,酸酸甜甜的番茄汁,来,哥给你拧开了。” 江娆瞥了一眼通红的果汁,没有接,而是问:“温子期呢?” 范正的笑容顿了顿:“哦,他去外面帮忙了。” “哥,等他回来麻烦叫他来找我。” 范正犹豫道:“那这果汁。” 江娆接过瓶子:“我一会再喝。” “好嘞,那哥也去忙了啊。” 玻璃瓶里的果汁散发着香气,江娆把瓶盖拧紧,放在桌面上,盯着发了一会呆。 她站起来,去到李伯胥的实验室。 “老李,我跟凌一这样的初代丧尸,真的没法变回正常人吗?” 李伯胥没抬头,淡然道:“怎么说?后悔了?我研究了初代丧尸病毒二十多年,依旧没找到根除的方法。如果你现在后悔,我也帮不了你。” “倒也不是……”江娆转了个话题:“原材料表整理好了没有?” “快了,都是些常见的材料,你去工厂仓库应该能找到,只是路程较远,现有的人员和车辆不知道够不够,而且小车的运载量也达不到要求,不知道有没有会开货车的异能者……” 江娆自然流畅地回答:“有啊,我刚好认识一个货车司机,他之前还在海思科技工作过。” “是吗?陈小友的人缘一如既往地好呢。” “但他被宁晴儿陷害,中了丧尸病毒,现在还是重伤未愈,靠抑制剂保持正常呢。” 李伯胥叹息:“如果我是那个叫宁晴儿的女孩,肯定会用自己的血去给那位先生道歉,毕竟我的血可以完全治愈病毒,还能加速伤口复原。” 江娆也假模假样地叹道:“谁说不是呢。” 李伯胥转身拿出一个装了血液的试剂瓶递给她:“好巧,我这里还有多余的样本,就替那位联盟长赠送给陈小友吧,也算日行一善。” 江娆心里骂了句老狐狸,接过小瓶子转身走人。 她怕温将明也跟自己一样不肯喝宁晴儿的血,就趁他在睡觉悄悄兑在水杯里喂了进去,无声无息地离开。 过了一会,温子期来找她,进门就看见了桌上那瓶没少一滴保持原样的番茄汁,就知道在果汁里夹带私料的计划被她发现了。 因为心里有秘密,在面对她的时候,温子期第一次感觉有点紧张。 “陈微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而江娆的表情也比往常要严肃,她拿起那瓶番茄汁,递给温子期:“拿回去,我不要这种东西。” 温子期的手往后挪,是抗拒的姿势,硬着头皮装傻:“这是什么?为什么给我?” “温子期,我能分辨每个人血液的气味,你把自己的血掺进去,想骗我喝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 温子期认命地闭上眼,呼出一口气,轻声说:“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我从来不觉得你有任何一点对不起我,我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我自己,跟你没关系。所以愧疚,心疼什么的完全没必要,算我求你了,你真的可以不用那么善良。” 温子期看着她,几乎是哀声道:“你呢,你就不善良了?我问过凌一了,他说你如果长时间不进食,会用自残来保持理智。你只要说出口,有的是人愿意贡献血液,你为什么非要咬自己?” 江娆无奈道:“咬一下而已,又不疼。” “只是一点血而已,我也养得起你。” 温子期抓起瓶子递到她唇边。 “温子期,我不……” 他坚定地打断她的话:“我不是什么圣人,我也自私。如你所见,我就是个废物,没有异能,哥哥为了我重伤,你身边也有了更强的人保护你。如果我不为你做出点什么事,就会继续每天活在焦急,自我怀疑和否定的状态中。与其说我在帮你,不如说我在救我自己,陈微妮,如果你再拒绝我,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这次他没有流泪,只是倔强地看着她,周身却弥漫出更多哀伤。 江娆实打实地感到愧疚了,她高看了一个不满十八岁未经世事的少年的心理承受能力,以为推开他是正确的决定,殊不知他在背后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 “好吧,我喝。” 江娆拿过瓶子,一饮而尽,血液入喉的那一刻,浑身细胞如同久旱逢甘霖般舒畅。 她意犹未尽地咂咂舌,看着温子期露出由心的笑容,恍然间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对她真心笑过了。 她在给予他人善意的时候感觉到了愉悦,却将温子期挡在门外,如果不是他和盘托出他的焦虑,江娆可能会一直拒绝他,这样想想其实她也是个自私的伪善者。 想通的那一刻,江娆的心情也轻松了起来:“好吧,你要多吃点补血的东西,先养好身体,才有资格领养我这种绝版丧尸王,知道吗?” 散失的光在温子期眼里重新汇聚,他脸上可见地开心,像以前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发:“知道了,丧尸王。” 在明日联盟异能者安排妥当后,张维召集了所有异能者开了一场会议,给大家分发接下来的工作。 李伯胥把做好的名单给江娆:“能找到地址的原材料厂家都在这里了,你和凌一要分开,一个留在基地,一个外出找材料。” 江娆点头,转身对凌一说:“你留下。” 凌一张口就拒绝:“不行,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 周围人都露出一种“小情侣真腻歪”的嫌弃眼神。 江娆面无表情:“你不听我的话,照样每天都见不到我。” 凌一只能妥协:“我听。” 李伯胥赞赏地看了江娆一眼,继续说:“接下来就是外出者和基地如何通讯的问题……” 第99章 正轨。 开完会之后,人类的自救大业才总算步入正轨,有了目标和希望,每个人眼里也就有了光,每天都充满干劲。 通讯问题一时半会还得不到解决,在不知道全国丧尸目前是个什么情况下,江娆只能保守地先带一个精锐小队开着车队出去探路。 在出发之前,她给队员定下规矩:不可违背她的指令,不可擅自行动,不可随意用异能杀死丧尸。 出堰津的时候,异能小队的人还老老实实地听江娆命令,过了个上午原形毕露。 “小队长,停一停,我要上厕所。” 江娆为了要到导航,在脑子里忙着和系统讨价还价,闻言就把车停在路边,说:“别走远了,等你五分钟。” “五分钟可不够。” 这句话的音调就有点抑扬顿挫阴阳怪气了,江娆正眼看向那个异能者,看出他眼底的戏谑。 她拿出手机,从容道:“十五分钟,时间一到我就走了,从现在开始计时。” “万一遇见丧尸怎么办?你又不让杀,要不小队长你陪我去吧,在旁边保护我。” 他说完之后,旁边的男性异能者都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声,一个大男人要女孩陪同上厕所,多少有点轻视和调戏的意思了。 江娆投去淡淡的一眼,心想这可不是她非要杀鸡儆猴,是这个鸡他自己太吵了。 她开车门下车,双手交叉放在腰前,抬了抬下巴:“走吧。” “哦吼~” “我也去,小队长也陪陪我。” 在漂亮女孩身上开带颜色的玩笑过嘴瘾似乎是某些男人骨子里改不掉的劣性根,即使在牵涉到存亡的正事之前也不知道收敛。 江娆没什么情绪地勾了下嘴角:“还有谁想上,一起解决吧,不要浪费时间。” 又有三个男人下了车,在起哄声里走向她。 于是江娆带着他们走进了路边的建筑,在黑暗幽静的走廊里穿行着寻找洗手间。 异能者可能没感觉,可江娆的感官比他们灵敏数倍,知道将近五十多只丧尸因为畏惧她而安静蛰伏在周围。 当四个人进了洗手间之后,江娆转身要走,他们还嬉笑着说:“去哪啊~你得看着我们呐小队长。” “人家好怕怕哈哈哈……” 江娆头也不回地走到走廊尽头,拉开办公室的门,对桌子下方蹲着的中年丧尸招招手。 “出去吧。” 还穿着西服的丧尸感受到她身上的血脉威压正在减弱,而旁边人类鲜血的气味浓厚起来,即使听不懂江娆说的话,也明白她在暗示什么,立马显露垂涎神情,绽开獠牙。 外面等着的人本来还在有说有笑,突然看见江娆从楼里走了出来,随后大楼的窗户,楼梯间,花坛等各个地方冒出了丧尸,咆哮着冲向那个小小的洗手间。 异能者如临大敌,纷纷爆出国骂,施展各自的异能。 江娆站在异能者和大楼中间,将所有异能全部挡下。 “救命——” 因为丧尸实在太多,楼里几个人抵挡不住开始惨叫。 “死丫头,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救人!” 江娆回眸,神色淡然:“只有我能救吗?” “废话!我们只有八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丧尸。” 江娆慢吞吞地说:“既然都知道这个道理的话,干嘛还要嫌命长来招惹我。” 异能者们心头一震,突然在慌乱中找到了思路,这场丧尸暴乱原本是不会发生的,因为有丧尸王在,而暴乱出现了,也是因为她…… 队伍里一个异能者说话了:“小队长!我替他们向你道歉,不该在这时候和你开低俗玩笑。” “对对对,都是开玩笑,别闹出人命。” 江娆视线扫过刚刚骂她的男人,那个人将头缩回去不出声了。 她冷笑道:“看来你们还知道人命比玩笑要紧。” 苦中作乐可以,没事找事就很烦了。一群有脑子的人还不如丧尸听话,真叫人闹心。 教训给到了,江娆放开气场,往办公楼里喊道:“都走吧。” 肉味还没尝到的丧尸们一步两回头,动作里充满了恋恋不舍,当江娆开始往楼里走,他们就像黑夜里的老鼠一样四处乱窜,找到她看不见的地方躲好。 洗手间的门已经成了碎渣,几个大男人靠在角落抱团,身上伤痕累累,有的裤子都没穿好,有的脸色苍白,还处于极度惊吓和慌乱中。 谁能想到,正在排解的时候门被撞碎,冲进来一堆张牙舞爪的丧尸,连异能都来不及用就被扑倒,和丧尸扭打成一团。 江娆上下看了看他们:“你们被感染了耶。” “为什么不早点来救人!你明明可以救我们!” 江娆耸肩:“连上厕所都要我陪的废物救下来干嘛,车上还有抑制剂,你们几个开车打道回府吧。” “你真恶毒!你跟丧尸根本就是一伙的!” “是啊,我是丧尸王嘛,回去之后没事多祈祷我一路顺风,否则带不回来材料,你们身上的病毒就没有解药,大家都是同伙啦。” 都是之前宁晴儿给这群异能者惯出来的臭毛病,眼高于顶,不把正事当事。 堰津的军人们没有异能,但他们知道集体的利益和个人利益是一体,强大是为了保护弱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服从命令,从不在重要关头放松警惕。 江娆把车钥匙扔给他们:“少废话,趁现在还有理智,赶紧打抑制剂回家吧。” 她说一不二,等四人互相搀扶着出了楼,队伍已经重新整合出发,路上只留给他们一辆空车。 这四只鸡杀得有点猛,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人敢再说要上厕所,直到江娆说可以停下休息了,大家才撒丫子奔向洗手间解决急事。 白天第一个道歉的男生挪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小队长,听说丧尸都喝生血,我要不要放点给你?” 江娆随口回答:“不用,我有人养。” “养?” 江娆才注意自己的措辞没改:“哦,我有专门的……” 饲养员???听起来怪怪的又好像是那么回事。 “总之我不会咬你们,也不需要你们给我上贡,吃完饭立马休息,明天早起开车。” 所有人都睡了之后,江娆去外面抓了只丧尸测试它的智力进化程度。 这是一个女丧尸,穿着卡通睡衣,看上去年纪不大。 第100章 同学。 江娆和她面对面站在月光下的空地,丧尸小妹妹表情呆滞,因为害怕她,时不时就想跑,又被江娆拎回来。 “站着别动!” 江娆下了命令。 丧尸小妹妹挪开的脚又慢慢挪回来,委屈巴巴地呆在原地,低头不敢看她。 好像是听得懂人话了。 江娆尝试说长一点的句子让她理解:“不想跟我呆在一起,你就拍拍手,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丧尸小妹妹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去,并没有其他举动。 她肯定是想跑的,但是听不懂江娆的话。 “走吧。” 这句短,丧尸小妹妹听懂了,像只小兔子一眨眼就蹿不见影。 现在看来,原文剧情中丧尸们恢复智力是注定会发生的事,跟男女主的爱情故事无关。 只要等一段时间,人和丧尸能够正常沟通了,丧尸不无脑攻击人类,乖乖等待解毒剂,那它们也只不过是一群有异食症的特殊群体而已。 世界上的人迟早都会恢复正常,只是陈微妮这辈子都和熟食无缘了。 在江娆的胁迫下,系统被迫做起了导航的工作,江娆带回了她出任务的第一批物资。 “有我在的地方绝对安全,但我需要扩充车队。” 开会的时候她这话一说出来,立马有人杠她。 “既然你说绝对安全,为什么上次还有四个异能者被感染,提前回了基地?” 江娆:“什么原因他们没说么?” “说了,说你因为一点小事发火,任凭丧尸包围他们也见死不救。我们异能者跟着你出生入死,却成了你的出气筒,你难道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江娆说:“事实在谁嘴里都可以被扭曲,每一个我都需要解释的话,请问我用什么时间干正事?一句话,爱来不来,你们坐享其成我也无所谓。” 张维在她旁边笑着打圆场:“小妮儿这暴脾气,大家别介意,她说气话呢,谁都不会无缘无故放弃同伴,当然不值得救的就算了。好了,现在第二车队开始报名。 江娆补充道:“不是异能者也可以,只要会开车。我保证,怎么把人带出去,就怎么把人带回来。” 范正在人群中蹦的老高:“我来!我来!” 还有几个地堡原住民里的普通人也踊跃地举手:“我,我会开车,我胆子也大。” “行,先过来登记信息,明天出发前来我这领钥匙。” 第二车队的人数是第一次的三倍,几乎出动了基地里的所有车,行驶距离也更远,同样收获满满。 但这次花的时间长,江娆后来撑不住饿了,就在自己身上啃了两口,回家后不小心被饲养员发现了牙印。 温子期没说她,但江娆依然心虚地把袖子放下来,狡辩道:“真的没感觉……你抽血还会疼呢,我都没说什么。” 温子期平静道:“我跟我哥学了开车,下一次我也要去。” “这么快?你学会了吗?” “你不是也学的很快。” 之前范正问江娆怎么突然会开车,江娆的解释就是看温将明开车的时候偷学的。 现在这个借口怎么听怎么拙劣。 她只能点头:“行呀,反正现在也没有交警,没驾照也没关系。” “嗯。”温子期给她拉上被子,拍了拍:“辛苦了小队长,睡一会吧。” 房间有些暗,他坐在床边,侧影笼罩在她身上,看起来高大又坚实。 江娆突然很享受这种有人守护着入眠的感觉,在温子期准备走的时候,出声问:“你是不是长高了?” 他果然坐了回来,轻声回答她:“不知道,没有量。” “去量一下吧,感觉比之前高了一些。” “好。” “我睡不着,你能不能再拍一拍,像刚刚那样。” “好。” 他缓慢又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多日来的困倦随着他手心的节奏涌上江娆眼皮,把它压得沉重,最终安心闭上,陷入沉睡。 她奶奶以前就是这么哄她睡觉的,而温子期是第二个。 江娆的车队一趟一趟地开出去,当温将明身体养好后,车队中加入了大货车,运送物资的效率更高。 丧尸们能听懂的话更多了,整个堰津的丧尸都被凌一控制在同一个地方,成为李伯胥的解毒药剂第一批服用者。 第二年夏天到来之前,基地里开辟了菜地和畜牧场,江娆的饲养员被迫离职。 昔日卫港投诚的心高气傲的异能者们终于认识到世界并不是离了他们就不转了,异能也不能用来杀丧尸了,他们心甘情愿地归顺堰津,成为劳作者中的一份子。 江娆的车上安了一个喇叭,沿路通知丧尸回到自己正常时候居住的地方,等待着解毒剂的投放,不管丧尸能不能听懂,总有一天他们都会回家。 经过重创的人类正在重建新家园,世界可见地一点一点慢慢变好,只有宁晴儿在不断作死。 自从她被软禁起来后,经常用绝食或者自杀来表示抗议,可她的对手是李伯胥这只千年老狐狸,她怎么做都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宁晴儿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女高中生,为什么一定要关着她。 李伯胥回答她:“从你成为明日联盟的首领开始,你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了,你见过哪个国家活捉敌国首领,还放他们自由走动,让他们有机会号召下属东山再起吗?” “我不会!我真的不会了!求你,放我出去,我不想被关在这里,再关下去我会疯的,我自愿给你们捐血,想抽多少抽多少,救多少人都可以,行不行!求你了李博士。” 或许是宁晴儿泪流满面哀求的样子实在太可怜,李伯胥心软了:“我说了不算,要问张司令和陈小友,最主要的,还是陈小友。” 同样年纪的小姑娘,陈微妮身上就有一股号令天下的气场,有时候连张维都愿意听她的话。 宁晴儿要见她,江娆倒是不觉得意外,关了这么久,宁晴儿不闹才是不正常。 她慢吞吞溜达到宁晴儿的软禁室门口,隔着铁窗跟她对话。 “想让我放你出去是吧。” 宁晴儿一见到陈微妮,心里就翻滚起汹涌恶意,像岩浆一般炸开带着愤怒的气泡。 如果没有陈微妮,她现在也不会过得这么惨!她恨死陈微妮了! 可为了自由,宁晴儿只能把胸口恶气压下,装出诚心悔改的样子。 “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们以前是同学啊。” 第101章 良心? “难为你还记得这件事。”江娆把房门拉开,和她面对面坐着聊:“不怕实话告诉你,你不可能被放出去了。” 宁晴儿脸上的殷切淡下去,重新恢复她原来阴冷沉郁的神情,每次她在学校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叫人看了又厌烦又恼火。 有时候江娆也讨厌受害者有罪论,说什么一个人会受到群体的排挤肯定是有原因的,可不得不承认,宁晴儿踩在这个论点上强行让它成立了。 她是过得很惨,可是她从没想过靠自己改变,像所有打脸爽文女主角的前期,一边唯唯诺诺地忍受,一边愤世嫉俗,独自仇视着这个世界,等待得到金手指一朝翻盘。 江娆对付这种女主角都不要想太复杂的招数,她只要把宁晴儿的金手指凌一挖走,宁晴儿就失去主心骨不知所措了。 “可我创建明日联盟也是为了救大家啊,我一直在用我的血救人,又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坏事,你们像个犯人一样关着我,这公平吗?” 江娆说:“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每个人都想让它为自己公平而已。你当联盟长的时候也很威风啊,想让人活,他们就能活,你想让他们死,他们就得死。比如说,温将明,比如说,和我同住的那位阿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百忙之中去设计陷害这几条人命。” 宁晴儿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什么道理。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塑料袋,心里装的心思,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情,陈微妮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宁晴儿不认为自己错了,她这一生所有的苦难和不幸几乎都来自于面前和她同龄的这个女孩,从上学的时候就是她在赢,抢了温子期又抢凌一,如果不是陈微妮做的太过分,宁晴儿也不会想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只要陈微妮死掉,自己肯定会得到幸福的! 这个念头在宁晴儿心里越扎越深,占据了她每个脑细胞,连血液里都充满了让陈微妮死掉的欲望。 陈微妮现在变成了丧尸,丧尸是不存在异能的,否则全世界都得玩完,所以陈微妮也预知不了自己的死亡了。 可同时她又免疫异能,身体素质极高,除了头部受到致命伤,其他时候都不死不痛。 无论什么时候,杀掉陈微妮都是一件难事,宁晴儿几乎要想到绝望了。 江娆看她长时间不说话,以为她已经放弃了交谈,起身准备走。 “等等!”宁晴儿从思绪中回神,艰难道:“如果我……自愿加入堰津,积极献血救人,为我做过的错事赎罪,我会有被放出去的机会吗?” 她是真心想要自由,表情也前所未有地诚恳,以至于掩盖住了底下对江娆的恶意,让江娆误以为宁晴儿是真的想改过自新。 若是能多救几个人,给她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死刑犯尚且有缓期,反正她也不可能杀掉女主让世界崩坏,万一宁晴儿真的变好了呢? 于是江娆对她说:“看你表现。” “我有一个要求,我要让大家知道我的功劳,所以如果要救人,我得出去救。” 江娆想了想,同意了:“好。” 第一批解毒剂材料虽然到齐了,可为了让解毒剂更加快速地产出,必须得培养出几条人工生产线,但这是需要花时间的事情,在此之前,宁晴儿如果愿意配合,将会缓解李伯胥很大的压力。 她也知道,宁晴儿是想找机会见到凌一,企图死灰复燃。 但江娆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凌一未没有这个企图,他甚至会扬掉宁晴儿这把灰。 堰津地堡里留住了很多专业性人才,重建工作进展地比之前一盘散沙硬扎成堆的卫港迅速多了,很快通讯基站修好,堰津与全世界重新获得联系,知道了说世界末日还为时过早,其他国家的受害状态比他们好多了。 “公开解毒试剂的制作过程?你在开什么玩笑?” 李伯胥听到江娆这个建议就立马否决了:“你知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们有了解毒剂的配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来的所有国家里我们是有最高话语权的那一个,就像之前的明日联盟一样。” “可明日联盟没了。” 李伯胥看着她摇头:“陈小友,你不懂政治,我国人口数量锐减的最厉害,我们需要时间调养国力,就算要公开配方,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善良固然是件好事,过分善良就是愚蠢了。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发动军队或异能者来抢咱们的材料,或者把我们变成俘虏,替他们卖命?” 这是一场三人会议,张维也在场,听了李伯胥的话,他点头赞同:“博士考虑地没错,我们之前如果不内斗,尚且还有和其他国家对等谈判的军力,可现在不是个抛出筹码的好时机。” 不得不承认,江娆被他们说服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我只是觉得,丧尸也是人,如果不早点救回来,人类等于在自我消耗,想到这个就有点难受,才会说出这个提议。还是,唉,不要采纳的好。” 李伯胥无奈地笑:“你终究是个心软小姑娘,我把抑制剂的配方公开吧,也让你心里好受点。” “行。” 病毒抑制剂配方在网上公开之后,外网的人们一片欢呼,以为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江娆看了一会就决定不再关注了,毕竟给了个次品给别人,别人还感恩戴德,明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世界和平,可她看了良心还是会有点痛。 她和凌一的工作就是每天像个牧羊犬一样把基地周围的丧尸驱赶到更远的地方,从而开扩正常人类生存家园。 为了方便分开行动,江娆开始教凌一开车,凌一也是个聪明人,从学到熟练上路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 这天他们巡逻完毕回到基地,刚巧碰上献完血被送回宿舍,一脸萎靡的宁晴儿。 宁晴儿看见凌一的时候,仿佛枯萎的花看见了太阳,重新生机焕发了起来,紧张又期待地喊他:“凌一……” 宁晴儿看了一眼江娆,似乎怕她打断自己,语速赶紧加快:“你不是每三个月就得吸一次我的血吗?要不今晚你来找我吧,我在房间里等你。” 凌一说:“不用了,我现在喝动物血。” “可那个只能让你清醒一两天啊。” “我多喝几次。” 今时不同往日,宁晴儿也知道她再也不能强势地指挥凌一了,选择了示弱,委屈地说:“我又没有让你怎么样,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第102章 凭什么。 宁晴儿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很低,若是凌一还记得她往日的一点好,都会多看她一眼。 他们曾经那么亲密,一同逃离,同吃同住,甚至每晚都依偎在一起,曾经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凌一都会答应,他不至于为了陈微妮,对她的哀求完全不动容吧。 江娆突然拧了拧眉头,快步走开。 凌一毫不犹豫就追了上去,握住她的手掌,五指穿过她指缝,霸道地与她十指相扣,低头在她耳边说:“一起走。” 江娆使小性子似的用肩膀撞他,凌一轻轻笑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吻。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似乎已经做过成千上万遍,那样亲密且熟练,深深刺痛了宁晴儿的眼。 看管她的军人不耐烦地催促:“走了,快吃晚饭了,磨磨蹭蹭。” 宁晴儿还不死心,对着远去的那对情人大喊:“凌一,我有话对你说,你站住!” 没有人理她,走廊最终恢复一片空荡。 “凭什么?” “他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也没有亲过我。” 被关回小房间的宁晴儿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落下泪来,呆愣愣地对着前方的空气自言自语:“人是他咬的啊,凭什么我要被关起来,而他置身事外。” 一个两个的,不喜欢她也就算了,还要跟陈微妮一起欺负她,到底凭什么?全世界只对她一个人不公平。 宁晴儿哭了整宿,眼睛都哭干了也还是不甘心。 她不想再喜欢凌一了,她要凌一跟陈微妮一起去死,所有对她不好的人,都必须死。 因为宁晴儿再次绝食,她献血的工作也被迫中止了。 过了一天,她还是不吃饭,看管的人也拿她没办法。 “你要怎样才肯吃饭?有要求可以说出来,我们尽量满足你。” 说实话,宁晴儿作为战俘,已经是整个基地里吃的最好的人了,她的食物都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特制餐,保证她不会因为献血而伤身体。 比如今天,就是用新养大的小鸡给她煲了汤,还有水培出来的蔬菜,优质白米饭和牛奶。 其他啃压缩饼干的人要是知道她吃的这么好还绝食,肯定会气得拔枪。 宁晴儿半晌不出声,等军人耐心快没有的时候才突然说了句:“我要见黄天擎,跟他见完我就吃饭。” 凌一不喜欢她,有人喜欢,她可以让黄天擎想办法救她出去,还有常锐…… 宁晴儿闭上眼睛,狠狠呼出一口气,她不会就这样跟陈微妮认输的。 听到宁晴儿的要求,江娆思索了一会,想不到黄天擎和宁晴儿见一面能造成什么威胁。 而且就在刚刚,江娆收到了宁晴儿对凌一好感度归零的消息,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也不需要对女主过分关注了。 “让她见吧,注意一下他们聊了什么。” “好的。” 通网之后才知道,除了堰津,国内另一个方向还有第二个幸存者基地,张维让江娆带一个队伍去看看情况,看能不能帮的上忙,或者合作的机会。 她估摸着这一去得要大半个月,就挑选了几个可靠且熟悉的队友,让凌一留在基地守家。 凌一听说温子期会同去,而自己要长时间见不到她,摆着臭脸生了几天闷气。 可温子期是因为一直在当李伯胥的助手,背熟了解毒剂以及制作流程才有资格进入江娆的队伍,即使凌一再生气,也没能让江娆改变主意。 范正也在队伍里,但温将明因为能力强,人格魅力大,短短几个月成了堰津异能者里离不开的中坚力量,被张维强行留在了基地。 范正摸着下巴:“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能预感到,等世界恢复原样之后,明哥会有大官当。” 温子期赞同:“我哥真的很厉害。” 从温将明把他从小山村带到城市的那天起,温子期最崇拜的人就是哥哥了,敢说,敢想也敢做,世界上仿佛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后来他发现,陈微妮也和他哥哥散发着同样的光芒,仿佛有他们在的地方,再危险也是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想到这里,温子期下意识地看向江娆,只见她坐在架势座上,盯着方向盘出神。 【系统:不干了!网都好了!还想骗我给你做导航。我堂堂一个小说之神,是给你这么用的?】 江娆:能者多劳嘛,你导的路能是这些粗劣的软件能比的嘛?又精准又省时,简直是梦中情航。 【系统:那当然。】 江娆:好点点,咱们都处了这么久了,我一直任劳任怨,你这点小忙都不帮,我心里多难过,多失望,甚至都打不起精神帮你继续修复角色…… 【系统:好了好了别说了,出发吧。】 江娆勾唇轻巧一笑,抬起头来发动车子。 偷偷观察她的温子期好奇地想:陈微妮刚刚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肯定不是关于他,因为他就坐在车上,如果是的话,她会回头看他一眼。 基地的人里面,值得她关心的只有温将明和凌一了,刚刚讨论温将明的时候,她也没有出声。 只剩下一个不太想承认的答案,温子期的眉眼低落下来,他把窗户打开看着窗外,将自己的思绪发散在风里,别堵在胸口一直难受。 现在全基地都公认她和凌一是一对恋人,他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守护者而已,有什么资格去介意她笑的时候在想谁呢?可明知道没资格,温子期还是忍不住想能陪她多一点的是自己。 江娆丝毫不知道后座的少年因为她随意的一个笑容而暗自伤怀了一路。 就算知道了,以她的思维习惯只会觉得不可理喻。 她真的就只是觉得系统太好哄所以才笑一下啊!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好麻烦。 堰津基地里,江娆走了之后,宁晴儿的门前来来去去多了几个人影。 她照老样子去献血救人,被抓来集中关在一起等待治疗的丧尸,在喝了将近五十毫升她的血液之后不久,浑身冒出了黑色液体,眼神从充满攻击性的癫狂逐渐变得茫然清澈。 “这是哪?我怎么被关起来了。” “好饿…有东西吃吗?我快饿死了…” 隐藏在暗处的摄像头悄然记录下这段过程。 第103章 外来者。 一群在灾难下存活的人,长途跋涉去寻找自己的同类,听起来甚至有点孤独的浪漫。 城市依然高楼耸立,山林也依旧绿野成片,可世界就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无论去到哪里,都不再有记忆里喧闹的人群,生活气变成了死气,入目皆是荒凉。 当实验室被咬死的老鼠死而复生的时候,也没人会想到小小的病毒会差点毁灭一颗星球。 唯一的好处就是,当灯在夜晚消失的时候,星光就会格外灿烂。 享受星空的时候,人们也不会想到,他们只是一本书里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生死存亡的走向都在主角的一念之间。 “砰!” 一朵烟花在安静的夜空中炸开,像是颜料打翻在了黑色幕布上,目之所及都变得热闹。 这份热闹也打断了江娆的感慨,她看向烟花下方,几个人蹦蹦跳跳地向她招手。 江娆能感觉到,周围的丧尸正在向他们聚拢。 她暗中注意着丧尸的走向,观察他们是否有意外暴动的趋向。 可是没有,丧尸们只是靠近了,围在她周围,然后继续保持静止。 她转头,目光落在范围里最近的一只丧尸身上,那是个女性,趴在窗台边缘,看的却不是流淌着新鲜血液的正常人。 这只女丧尸收起了獠牙,抬着头,专注地望着空中一朵又一朵炸开的烟花。 人类总会被这种短暂又绚烂的美丽所吸引。 这也证明,丧尸们的兽性已经逐渐被人性所压制,世界的生机正在悄然复萌。 是件好事,估计过不久她就要离开了,希望在她离开之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小妮儿!过来玩啊,我们找到好多种烟花。” “来了。” 江娆花了三天到达了第二个名为桑花的人类幸存者聚集地,这里的情况比堰津要好很多,因为桑花的地势较高,地域也宽广,人口却不密集。 再加上桑花原本也是个军事基地,当出现第一批感染者的时候,军方就迅速采取武力手段与外界隔离,保全了大半个城市的人。 带去希望的江娆在桑花享受到了贵客级别的待遇,等桑花成功制作出第一份解毒剂,她的队伍也算完成了这趟出行最重要的任务。 正准备打道回府,范正突然收到了温将明发来的消息。 ——“留在那里,别回来了。” 范正摸不着头脑:“老大这是什么意思?他在生气我们不带他而撒娇吗?” 另一个异能者吴俊喜没好气地说:“撒你个头的娇,我看你是跟这里的小护士成天眉来眼去谈恋爱谈昏头了,明显是基地出事了嘛。” 范正还是不理解:“基地出事不是更应该叫我们赶紧回去帮忙?小妮儿你怎么看?” 江娆很想从系统那撬点风声出来,可系统的嘴比铁门还要紧,说什么也不肯剧透。 无奈之下,她只能说:“等等看吧,明哥说不定还会再发消息过来。” 过了一会,范正果然又收到了温将明发的消息,这次更让人迷惑。 ——“小妮儿,快回来。” 刚刚还叫他们不要回去,没过一会又改了口,还改得如此突兀。 “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向江娆,他们已经习惯了听她的命令。 这两条信息给了江娆一种不安的感觉,她总觉得不对劲。 她带出来的是一个队伍,消息也是发到范正那里,为什么后一句话要单独带上对她的昵称?未免针对地过于刻意。 “回去吧。”她深思过后下了决定:“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亲眼去看看是真的出事了还是虚惊一场。” 说动身就动身,因为担忧,回去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一天,到达堰津基地外圈的时候,江娆看到上方驻守的哨兵,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 再怎么样,有凌一在地堡,丧尸就不算威胁。 除了丧尸,堰津能出什么事? 当她的车往里开,看到中央空地上停留的七八架明显不属于堰津的军用直升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产生危机感。 江娆的车刚在地堡门口停下,就有两个穿着军装的人走过来,却是陌生的异国面孔。 “陈微妮?”他们用蹩脚的国语跟她确认。 江娆打量了他一会,肯定他手里拿的是真抢之后,点点头:“是我。” “我们的长官和张司令都在等你回来,跟我走吧。” 江娆不动,警戒地看着他:“可这是我的地盘,我比你要熟,你只要告诉我他们在哪一楼哪个房间,我自己就能找到,不需要你带路。还是说,里面现在很危险,你们觉得我会跑?” 会说国语的那个外国人被问到哑口,他拿起随身通讯仪,说了一段听不懂的话,对方回了个短句子,他就抬起头告诉江娆:“负一楼会议室,你自己带着人过去吧。” “嗯,谢谢。” 江娆进地堡时看了一眼停车场停靠的车,发现居然一辆不少,说明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没有外出。 她猜测地堡的人现在可能已经被这些外来者限制了自由,因为如果这些外来者是友好的,温将明早就出来接她了。 是什么让他们从丧尸的包围圈内冒着风险来到他国侵占幸存者基地?不过是几十个外国人而已,堰津除了军人还有异能者,难道就这么轻松地被拿下了? 当江娆带着这些疑问推开会议室的门,看到坐在张维和一名外国人中间的宁晴儿时,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愧是女主,生命力真不是一般的顽强。 张维不再是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看着江娆,脸上有愧疚也有无奈。 “你还是回来了,没想到吧,在这种时候,我们中间还会出内鬼,把狼招来了。他们要把李博士和这位一起带走,还有拿走我们现有的所有解毒剂。如果反抗,远程导弹立马会投放到堰津。” 江娆看向宁晴儿:“你做人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 范正懵了一会也听明白了,愤怒地骂道:“靠,卖国贼!你也太无耻了。” 宁晴儿笑了,拍了两下掌,阴阳怪气道:“是,我无耻,我卑鄙,我没有底线。全世界只有你陈微妮最善良,最招人喜欢,那又怎么样!我宁愿当一辈子移动血库,也不想再看到你高兴一分钟。” 江娆身后的军人将冰冷的金属物抵上她的后脑。 第104章 别碰她。 没人看到事情是怎么在短短一秒内发生的,等所有人都回过神的时候,江娆已经躲开了枪口,并且折断了军人的手臂,拿着枪对准了宁晴儿的头。 枪响了,爆开的却不是宁晴儿的脑袋。 江娆的瞳孔瞬间放大,不敢置信地转头朝身后看去。 范正的血液味道在空气中绽开,浓郁又清晰,他的眼睛也睁得很大,还不知道怎么突然间自己胸口就多出一个洞,他的口中冒出大股鲜血,肢体慢慢松软,倒在地上。 “小正哥!” 最爱插诨打科的人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回答他们。 几乎是一瞬间,血色漫上了江娆的眼睛,她狠狠按下手中的枪。 枪响了,不知道哪个异能者帮了一把宁晴儿,让她躲开了子弹。 宁晴儿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笑了起来:“你想杀我?好的很,你对我开一枪,我就对你身边的人开一枪。你能躲开,他们就不一定能了。” “砰!”又一声枪响在江娆身后。 她不忍回头再看是谁丧了命,直接越过长桌将宁晴儿挟持在怀里,单手扣住她的喉口,威胁道:“都放下枪,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宁晴儿疯了似的,还在不停地笑,像卡带的玩具,笑声难听又硌耳。 “哈哈哈哈,陈微妮,你还不明白?杀了我,这里的人全都得死。但只要你死了,我就放过他们,你不是最善良的女孩吗,继续救人啊。” 张维低头对江娆说:“跑吧丫头。” 他实在不想看到一个小姑娘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保全堰津的所有俘虏。 当从天而降的外来者用强硬手段进入地堡带出宁晴儿的时候,一部分的异能者就跟随昔日追随的联盟长一同叛变了。 张维不愿意内斗增添伤亡,提出了谈判的请求,宁晴儿虽然愿意谈和,可她的和平也有要求,她要杀死陈微妮,带走凌一和李伯胥。 凌一被她药倒,温将明暗中给范正发去了消息,却被宁晴儿当场抓住,就地处决。 宁晴儿坚持一定要等到陈微妮回来杀掉她,她对外来者说:“如果不杀掉丧尸王,那病毒永远不会灭绝。” 外来者也视江娆为最大的敌人。 所有人都知道,以江娆的能力,异能者和武器对她都造不成伤害,她完全可以独自离开。 宁晴儿是拿别人的命在逼江娆做出抉择,是要独善其身,还是要继续当他人的救世主。 又是一声枪响,吴俊喜身体僵直,只来得及跟江娆说出最后一句话:“走啊…小妮儿…” 温子期哀求道:“不要管我们了,快走。” 他们都知道,江娆能走,只有她能走。 江娆也知道,宁晴儿针对的只有自己,其他人不过都是她与女主角斗争时的牺牲品。 江娆:如果宁晴儿死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系统:由于外来意识抹杀女主,世界核心坍塌,我只能修复成原文剧情,且抹杀一切自主产生的意识,也就是说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故事还是原来那个故事,你也还是那个被霸道总裁误伤的无辜室友。】 江娆:那如果是我死呢? 【系统:受个人选择影响的剧情发展无法预测。】 她死了之后,活下来的人既没有解毒剂,又没有丧尸王的保护,迟早会被丧尸群吞没。 每个选择都不是好结果,女主角的光环就这么难斗吗?她已经做了这么多,还是让宁晴儿赢了。 【系统:不是,她的光环已经被你削弱到几乎没有了。男女主感情线断裂之后,你的任务就算成功,死亡只是你提前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往好的方面想,凌一的男主光环还在,他是不可能死的,后面他将为了你站在宁晴儿的对立面,总的来说你还是赢的。】 江娆:……你这么一分析我心情稍微好点了,只是对不起陈微妮。 【系统:她的自主意识让我转达你,没关系。】 杀掉吴俊喜身后的那名军官已经对温子期抬起了枪,她的心里也有了抉择。 “让他们停下。” 她松开宁晴儿,语气平静地说:“我考虑好了。” 宁晴儿连忙跑到可以保护她的异能者身边,看着她警惕地说:“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江娆深吸一口气,对她笑了笑:“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喜爱和认可,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我和我身边的人活下来。可是现在,你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爱,我身边的人也因为我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我们两败俱伤,互不相欠。” 宁晴儿难得听进去了她的话,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没有你说的那么恶毒,我死了之后,你会如约放过其他人。” 江娆将枪口对准自己,微微叹气,语气轻松:“如果你真的认为杀掉我一切难过的事就会消失了,那我就如你所愿吧。” 这种离开的方式没能保全陈微妮,让江娆有点遗憾。 还好变成了丧尸,不然她那么怕痛,可不敢经历第二次被枪杀的痛苦。 “不行!”温子期用力挣开背后的压制,扑过去阻拦她,却被两个高大的军人扣住了手臂,将他的上半身摁在长桌上。 他只能用额头用力撞击桌面发出声响,引起她的注意,让她看自己一眼。 江娆把头转了过去,少年红着眼,满脸都是哀伤和请求。 “求你,不要。” 不要离开,不要只把他留下来。 江娆对他说:“温子期,把眼睛闭上。” 她不想让他看见这一幕。 枪响的时候,温子期没有如她的愿闭上眼睛,他亲眼看见她是如何毅然开枪,子弹从另一侧飞出,耳畔溅开的血灼丽刺眼。 她倒下之后,温子期浑身的力气也在那一秒丢失,眼神空落落地盯着开了红花的墙面。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宁晴儿吐出一口气:“可以走了。” 可谁也没动,宁晴儿这才发现不对劲,仔细看才发现旁边的人状态都很诡异。 她推了推旁边的军官,军官如同石像,眼珠子都不带转动,宁晴儿心中大骇,伸手去摸他的鼻息,根本没感受到任何空气流动。 她又试了试其他人,发现他们也都没了鼻息,却保持着不变的姿势和神态。 宁晴儿才发现世界没有任何声音,地上原本还在蔓延流淌的血液也仿佛瞬间凝固了,一切都被定格住,只有宁晴儿是唯一的活物。 她第一反应是陈微妮又在搞鬼,怒气冲冲地蹲下去,朝着趴伏在地的人伸手。 “别碰她。” 少年的声音骤然响起,清冷而淡漠。 第105章 时间回溯。 宁晴儿错愕抬头,温子期推开了压制他的人,站在长桌的另一侧,冷漠地看着她。 他说:“你的手太脏了。” 活在记忆力的温润友善的少年仿佛变了个人,每个字都化成锋利的冰刃,往宁晴儿的心口扎。 即使她后来喜欢上了凌一,可温子期依旧是她心里可望而不可即的白月光,每次看到温子期和陈微妮站在一起,她总会逼自己无视他们,实际上心底在意地要命。 她红着眼睛又哭又笑:“我脏,从头到尾,我有让人伤害过你吗?而她呢,抢走了你,又抢了凌一,她活着就是为了让我不痛快的!” 就连最后,她都没想过杀温子期,只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如何斗赢陈微妮。 温子期没有跟她说话,他走过来,像看着沉睡的爱人,眼瞳里倒映着她的侧脸,深情又哀伤。 在定格的时间里,他的指尖落在她柔软冰凉的脸颊上。 “回去吧。” 他呢喃着,声音轻而温柔,像从拂过耳侧一阵飘渺的轻风,又像灵魂深处的空灵的叹息。 宁晴儿目之所及的世界如同失去支撑的沙堆,随着他消散的尾音而塌陷,定住的人,天花板,墙壁,桌椅都散成细小的颗粒,猛得朝她眼球扑来,封住了她所有的感官,她像是被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只剩灵魂还在惶恐地思考发生了什么。 可能过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多久,宁晴儿的感官归位,眼前的光亮的刺眼,周围也出现了大量的声音。 她猛得大口呼吸,心跳重的自己都能听见声音,惊恐地东张西望。 温子期对她干了什么?他说回去,要回哪里? “这次小考我考的好差啊。” “你还差,你看看我,作文没写完,语文才86分,完了完了,下节课就是语文课,要挨骂了。” 宁晴儿眼前的每张面孔都和记忆里的人一一重叠,都是她的高中同学,鲜活又年轻,正无忧无虑地肆意欢笑。 这里是海市!是出事前的海市!本来应该变成丧尸的同学又恢复原样了,怎么会这样?难道那段末日的时光是她在课间睡了一觉做的噩梦? 宁晴儿想到什么,往教室后方看过去,坐在最后一列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的少女扎着高高的花苞头,脖颈修长白皙,一张鹅蛋脸上五官娇媚甜美,纯黑的眼瞳显得无比澄澈,她嘴角浅浅上扬,看上去十分纯良无害。 几个女孩围着少女叽叽喳喳地说话,却无人注意到她的眼神是放空的,仿佛在独自思索着什么。 察觉到宁晴儿的视线,她偏头望过来,四目相对时微微一愣,随即笑容更深,眼中是熟悉的戏谑。 宁晴儿如遭雷劈,不是梦,也不是之前那个一无所知的陈微妮,她的眼神分明透露出,两人之间你来我往那些斗争,她全都记得。 难道温子期说的回来,就是指回到原点吗? 宁晴儿在一瞬间情绪崩溃,大哭了出来,她最初只不过是想报复欺负她的人,谁知道最后死了那么多人,世界也变得一团糟。 陈微妮最后的话说得对,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恶毒,她也会在深夜后悔,后悔害死了很多无辜的生命,也会为真相的暴露胆战心惊,怕自己成为全人类的公敌,每次献血都是想尽力去补偿自己犯下的过错。 陈微妮自杀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没觉得自己多开心,更深的感觉是悲哀。 悲哀她和人斗到最后也没有得到好结果,成了卖国贼,成了移动血库,喜欢的人一个也不喜欢她。 可现在世界恢复原样了,宁晴儿又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被她逼死的陈微妮,怎样打起精神重新度过接下来的生活。 她突如其来的爆发把整个教室的人吓一跳。 “她怎么了?” “不知道啊,也没人欺负她,突然就哭了,丑人多作怪吧。” 宁晴儿抬头破口大骂:“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她是明日联盟里公认的美女联盟长,这群高中小屁孩简直眼瞎。 以前的她唯唯诺诺不敢出声,见过大风大浪的宁晴儿现在都不觉得她的同学可怕,再凶能有会把人脖子咬断的丧尸凶?再厉害能有凭空扔出大火球的异能者厉害? 宁晴儿转性了? 坐在后排的江娆略微意外,却没有心思去多在意她。 她自杀之后,意识却没有传送到下一个小说世界,而是虚空漂浮着,以上帝视角见证了温子期与宁晴儿的对话。 她当时还在用吃瓜的心态和系统聊天:“温子期觉醒异能了吧,好像是冻结时间?” 【系统:不是。】 温子期刚好说出那句:“回去吧。” 江娆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的意识吸回了尸体里,短暂断片过后,她回到了陈微妮高中的教室里。 【系统:他真正的异能是时间回溯。】 江娆当时真的懵了两秒。 牛啊,她还想温子期怎么一直都没觉醒异能,原来是攒了个大招放在最后。 【系统:不过这个异能也有代价,他的存在被故事抹杀了。】 刚挑衅完女主的江娆立马笑不出来了:你开玩笑的吧? 【系统:我从来不开玩笑。】 她不信! 江娆扭头问陈微妮的塑料姐妹:“咱班学委呢?” 塑料姐妹回头看了看,指着一个趴着做题的女生背影:“喏,在那呢!你要找她问问题吗?别吧,她可不爱搭理我们这些特长生。哇,妮妮,你脸色好难看。” 江娆管不了自己的表情,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学委是女的,不是温子期,回到原点的故事真的没有温子期! 她突然起身往外跑,也吓了班里的人一大跳。 “妮妮要上课了你去哪!” “陈微妮好奇怪啊?刚刚还好好的,脸色突然就很差。” 正哭的宁晴儿听见这动静,立马把眼泪擦干净,后脚跟着跑出去。 她记得小考之后凌一还在公园里,陈微妮肯定是去找凌一了,她就是喜欢跟她抢人! “她们俩干嘛啊!都吃错东西了吗!快上课了还乱跑,连假都不请,太嚣张了。” “这么一说,中午食堂的菜好像是不太新鲜,我现在肚子有点不舒服。” “靠,我也有点。” 上课时间门卫不允许随意出校,江娆只能声泪俱下地说自己弟弟被车撞了在医院等着她,用影后的演技换来门卫的同情才给她开了门。 宁晴儿到门口的时候,门卫看她满脸泪水,下意识疑惑地问:“你弟弟也被车撞进医院了?” 匆匆忙忙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宁晴儿只能接话:“……是。” “哦,出去吧,回来再补假条。” 第106章 意难平。 江娆去的不是公园,去的是之前温家兄弟去的那个出租屋。 【系统:难得看你情绪波动这么大,我破格给你剧透一点好了,温将明还在,可是他不再需要打工供弟弟读书,年龄到了之后就当了兵,现在在军营里训练,他的上司刚好就是张维。】 马路上狂奔的少女慢慢停下脚步,低头撑着胳膊喘气,她慢慢走向路边,坐在台阶上,肩膀垂下,看上去颓废又低落。 江娆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好像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她的兴致了。 她不想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地上课,班上哪里都是温子期的痕迹,却哪都找不到他存在过的证明。 那个善良干净的少年将脱轨的生活拉了回来,到最后所有人都活的好好的,只有他湮没在尘封的时间里,成了一段只有她知晓的记忆。 她在绿化带的台阶上坐了一下午,发了一下午的呆,看路口的红绿灯亮起,形形色色的人和车穿过,纷乱又有规律。 很热闹,也很平静,不用担心丧尸冲出来将自己咬碎,也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就是末日,世界还是那个美好的世界。 它就是悄声无息地删了个人。 江娆:我想不开。 【系统:……】 江娆:我现在知道温子期求我别自杀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他太狠了,亲手教我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系统:他只是个男配角,你做的选择虽然没考虑他的感受,但总体来说并没有错。】 江娆:他在我的故事里是主角。 是从来没对她说过不好的温子期,无论什么时候,她说一句要抱就会对她张开手的温子期,是安静地关注着她,不争也不抢的温子期。 他就像天上的月亮,或许不如太阳起眼,或许有时候被乌云遮住了,但当你看见他的时候,就会被抚平内心的焦躁立起的刺。 她的月亮不见了。 【系统:你终究要离开的。】 江娆:我知道。 她清楚的知道,她不属于这里,不应该过多地沉浸在故事里。 温子期再好,他的消失也是剧情发展必经的一环,目前这个结果已经很完美了。 可江娆就是意难平。 【系统:宁晴儿找到凌一了,需要我给你报定位吗?】 台阶上坐着的江娆沉默,过了几分钟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报吧。” 城市的另一边,宁晴儿没有在相遇的公园里碰到凌一,就顺着公园的路一路走一路找,最后在城市中心商圈广场上看到了正在广告屏幕下站立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t恤和长裤,俊秀的脸庞上面无表情,蓝色眼瞳恍若镜面,倒映着城市里的灯红酒绿,一如初见时的冷酷。 太好了,凌一好像还是那个刚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凌一,白纸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宁晴儿欣喜地朝他跑过去,却被广场上玩滑板的人撞倒,眼镜撞掉了,手肘也磕到了地面上,传来明显的痛感, “对不起对不起。”撞到她的也是个年轻男生:“刚刚和朋友说话,没能注意到你。” “没关系。”宁晴儿的心全放在凌一身上,连伤口都来不及去看,爬起来绕开男生就要继续去找凌一。 可站在大荧幕下的黑衣少年已经不见踪影。 “你的手在流血,真的没事吗?”男生追着宁晴儿喋喋不休:“要不我跟你去诊所包扎一下吧,不好好处理可能会留疤,我妈说女孩子身上有疤不好看的,是我的失误害你受伤,不负责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 宁晴儿焦急地在人群里搜寻凌一的身影,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人,她不耐烦地说:“真的没事,你别管我了。” 终于看到正在往商场里走的凌一,宁晴儿才眼睛一亮,追着目标跑过去。 这次她一定要让凌一先喜欢上自己,再也不能被陈微妮抢走了。 “哎,小美女,你的眼镜!!!” “不要了。” 男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这么急嘛,眼镜都不要了。” 追入商场后,宁晴儿又丢失了目标,她只能挨个去问柜员,顺着她们指的方向走过去,最后在一家珠宝店里看见了凌一。 此时她才觉得不对劲,假如凌一刚从实验室里跑出来,最关心的应该是如何不被追出来的实验员发现,如何克制自己咬人的欲望。 而不是冒险来到人多的广场,来到最显眼的地方,走进一家珠宝店。 她的雀跃慢慢沉寂,鼻头渐渐发酸。 还是说,凌一也记得,记得她怎么带他一路逃亡,一路救人,也记得她爱而不得的狼狈,记得他如何喜欢上自己的死对头。 宁晴儿眼睁睁看着他指着一款吊坠项链要柜员取出来,仔细看了看,又因为身无分文而还了回去。 然后凌一抬头,与几步之遥的宁晴儿四目相对。 她红着眼眶,眼里都是对他的失望。 凌一朝宁晴儿走近,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此刻对彼此都觉得陌生。 “你也记得是吗?” 宁晴儿说:“是,我清楚地记得你是如何背叛了我。” “我们只是互相利用,谈不上背叛。你见到陈微妮了吗?” 宁晴儿瞪着他,狠狠地说:“没见过。” “我自己去找。” 凌一说完就走了,宁晴儿终于忍无可忍,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凌一,你这个会吃人的怪物!脚踏两条船的骗子!你和陈微妮永远都不会得到幸福的!” 商场里来往的人都看着这个疯狂的女孩,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哟,现在的小年轻,早恋起来真是投入,这是做什么呢?阵仗弄的跟拍电视剧一样。” “那男孩看着挺俊啊,小小年纪就劈腿,是个坏胚,长大不知道要伤多少女孩的心。” “那个叫陈什么的女孩肯定也不是啥好姑娘……” 坏女孩江娆就在这时候登场,刚好听见宁晴儿对着凌一破口大骂,稍加思索就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站在人群后方,高声喊道:“凌一!”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她,包括两位正在上演电视剧的男女主。 凌一像是瞬间注入了神采,唇边也有了笑意,几乎是用跑的到了江娆身边,用力抱住了她:“我好想你,我在基地等了你很久,睡了一觉,就回到这一天了。” 江娆说:“我知道,先跟我离开这里。” 如果这时候李伯胥的人闻声找过来就麻烦了,宁晴儿可以不管不顾当众撒气,她必须顾全大局。 两人手拉手离开,宁晴儿心再次碎成渣,再也不想看他们一眼。 无所谓了,凌一还是喜欢陈微妮,她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这个回到原点的世界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意义。 第107章 甜。 宁晴儿失魂落魄地走出商场,一边走一边抹眼泪,还在广场中央的公共长椅上坐着哭了一会。 她始终没注意自己身后一直跟着人,直到膝盖上方突然多出一包纸巾。 宁晴儿抬起头,是那个撞倒她的男生。 男生脸上有点尴尬:“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失恋的人,怎么说我也害你受伤了,心里很愧疚,要不你就把我当成那个渣男,骂我几句吧。” 宁晴儿拿走纸巾,闷声说:“不用了,我不怪你,真的没关系。” 她没有心情去管身上的伤口,这点小伤比上她心里受到的打击根本不算什么。 宁晴儿越说不用,男生就越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如果想找人倾诉,或者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就跟我说。” 宁晴儿不想管他:“随便你。” 今天她逃课了,陈微妮或许可以找借口免过一骂,而她肯定躲不过。 今天放学也没有去捡废品,晚上回到家里还要被姑父打骂,还没有晚饭吃。 都随便了,反正世界上也没有人喜欢她,也不会再有好事发生在她身上。 旁边的男生突然问:“你想吃吗?” 宁晴儿摇了摇头,肚子却发出响亮的声音,她绝望地捂住脸。 为什么人活着会这么难过啊!会渴会饿,还要在陌生人面前丢脸! “我去给你买咯。” “我不……” 要字还没说出口,男生就踩上滑板一溜烟窜出去,到达卖小摊前,排在一队小朋友后面,抱着滑板,笑容灿烂地对她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 他在光下面,认真的排队等待为她买一个,宁晴儿静静看着,突然有一丝微弱的期许从她死寂的心境中冒出头来。 她从来没吃过,应该……是很甜的吧。 要不,尝一尝? —— 江娆把凌一带回了自己家里,用座机给陈微妮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她逃课一下午,这事必须得有个善后。 等到处理完学校的问题,江娆才开始安顿凌一。 “我的钱都放在学校宿舍里,没法给你买新衣服,你先穿我爸的睡衣。这里是浴室,热水还没烧好你要等一会,我给你找洗漱用品。” 凌一视线跟随着她在几个房间里来来回回忙碌转悠,仿佛怎么都看不腻。 他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时间倒流到自己咬人之前,真相就在陈微妮那里。 但凌一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发现时间倒流之后,他只觉得庆幸。 自己没有犯下大错,世界还是缤纷多彩生机勃勃的样子,她也还在。 凌一为了找她走到了广场,在广告里看见一条项链,觉得陈微妮戴上肯定会很漂亮,想去买,却被告知要给钱。 钱?他从来没有这种东西,要怎么去获得呢,这是凌一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 江娆把东西都找齐,最后停在凌一面前,勾了勾他的下巴:“牙露出来我看看。” 凌一像只乖巧听话的宠物,朝她呲牙。 江娆点点头:“没变,你还是丧尸王。” 看来变得只有让时间倒流的那个人。 “我可以咬自己。” 这是凌一跟之前的江娆学的,咬自己也能保持短时间的清醒。 “你也可以喝生的动物血,吃生的肉,人类没有火的时候都这么吃,现在有火了也有人喜欢吃生的东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凌一真的喜欢她说的话,每一句都说在他想要的点上。 “我也能过跟你一样的生活吗?” “当然啊。” 江娆指着身上的校服裙:“等处理了李伯胥那老狐狸,你就跟我一起去上学。” 海市的公安局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海思科技的郊外工厂里有人做非法人体实验,因为有一名受害者跑了出来,实验室已经开始转移阵地了。 因为信里附上了地址和实验员的信息,警察很快出动并抓获了正在转移的相关人员。 而刚刚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的石世宏妻子见到凌一之后,才知道丈夫同好友给自己布下了多么大的骗局。 因为牵涉到海思科技这一上市大公司,这桩案子想低调也低调不了,只能公开审理。 警察翻出了李伯胥的实验记录资料,铁证如山,海思科技连同李伯胥的实验室一同垮台,主创和李伯胥都被判处了死刑,新闻一出遭万人唾弃。 凌一作为受害者虽然也有一定的关注量,却被很好的保护住了个人隐私,除了知情者,没人会想到这个经历曲折又可怜的少年有造成世界末日的潜质。 在李伯胥公审完毕在监狱等待为自己犯下的罪负责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个自称是他朋友的小姑娘来探监。 不知道出自什么心理,李伯胥同意了这次探监。 于是他和一个外表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隔着铁窗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江娆先开的口:“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小友。” 无论什么时候,李伯胥都维持着一种沉稳淡然的知识分子模样,可能他早就把生死看得很轻,无论是丧尸攻城,还是判了死刑,对他来说都是小事。 他笑了笑:“我不记得我有你这么一位好友。” “忘记的事不代表没有存在,我之前都叫你老李。” 李伯胥坦然接受了她的说法:“你说的有道理,陈小友。” 江娆说:“是我举报了你。” 李伯胥点头:“那你是我好友这件事就说的通了,朋友就是拿来出卖的。” 江娆不赞同李伯胥的做法,但很欣赏他的性格,冷静,无情,又狡诈,他做了坏事就大胆承认,从不像别人那样找理由为自己洗白,企图让别人理解自己的苦衷。 所有的恶说白了就是自私,罔顾他人存亡成为了私欲的走狗,有什么可值得洗白? “你想知道凌一身上的病毒要怎么治吗?” 李伯胥提起兴致,他的好友知道的还不少,能在死前得到一个答案也不亏。 “你知道?” “嗯,这种病毒治不好,还会遗传和感染。但有一类血型的人不受感染,比如他的母亲。只要他和这类人结婚,不生子,等到年龄到了,就会自然死亡,病毒也消失了。” 李伯胥点头:“和我预想的结果没有差别,感谢你,陈小友,在我死之前给了我一个答案。” “生物真奇妙,不是吗?” 李伯胥看她的眼神如同找到知音,赞许且愉悦地点头:“是,非常奇妙。” 第108章 影子。 津海高中转来一个冷峻帅气的新同学,一来就取代了原来校草的位置,听说是校花陈微妮的青梅竹马,两人关系亲密,经常同进同出。 宁晴儿听见同桌的八卦,翻了个白眼低声咒骂:“狗屁青梅竹马。” 要不是快毕业了,这书她一天都读不下去。 她把眼镜摘了,也换了个发型,气质和容貌都上了不止一个档次,几乎没人再欺负她,偶尔还会被人追求,可因为孤傲的性格,她依然人缘不佳。 宁晴儿搬出了姑父的家,跟老师说明自己的情况,申请住宿。 做了那么久联盟长,她的察言观色和交流能力今非昔比,很容易就得到了老师的同情,给她批下了宿舍,远离她那些乌烟瘴气的亲戚。 她也逐渐明白,一昧地怨天尤人没什么用,只有行动才能让自己改变不公平的命运, 一切都变好了,只有温子期消失了,宁晴儿和陈微妮争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谁也没有好结果,最后还是温子期如同善良的天神,填上了世界末日这个大坑。 宁晴儿仅剩不多的良心也藏着对温子期的愧疚。 谁能想到,那么纯粹和干净,手上没有沾过一滴血,总是在笑,在帮助他人的温子期,成了唯一的一个牺牲者。 宁晴儿暗中瞪了一眼陈微妮。 她都没有心的吗?温子期那么喜欢她,回溯时间也是为了救她,她还有心情天天和凌一打情骂俏。 江娆知道宁晴儿在瞪她,她已经习惯了。 之前李伯胥除了拿他做实验,也会让实验员给他上课,教他正常人该学的知识,他本来就继承了父亲的高智商,高三的课程轻松就追了上来。 但他情感缺失很多,作文写得一塌糊涂,又想考上陈微妮要去的大学,江娆只能被迫给他补课,顺带教他一些社会上为人处事的规则,在宁晴儿眼里就成了打情骂俏。 凌一每天都会来看她练舞,他很喜欢看她跳舞,轻灵生动,舒展自如,与音乐完美契合,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惊艳。 江娆完全是跟随身体记忆在动,她对舞蹈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她必须要帮陈微妮考上大学,练舞是必不可少的过程。 然而就在她因为疲惫而分心的时候,她发现,当她跳舞的时候,她的影子不会动。 其实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不怕鬼神的江娆都吓得摔了一跤,她的影子动了,却不是摔跤的姿态,反而伸出了双手,看起来是想来扶她。 凌一站起来,一个跨步冲到她面前把她扶起来。 影子的手缩了回去,变成了它该有的模样。 “摔到哪里了,疼不疼?” “没事。” 江娆擦干净吓出来的冷汗,眼睛死盯着自己身边的影子,观察它的变化。 她站起来,随意跳了几个动作,影子跟着她的动作而变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正常,仿佛刚刚的异样只是她的错觉。 凌一见她一直盯着地面,也跟着她一起看。 江娆没心情再练舞了,说:“今天就到这吧,我回宿舍休息了,你也回家。” 因为凌一的特殊体质,他母亲不敢让他住宿,在校外租了房子陪读。 “我送你回去。” “好。” 凌一陪她走到宿舍楼下,看着她走进去才转身离开。 他走了之后,江娆的身影又出现在宿舍楼前的路灯下,别的同学晚自习还没结束,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影子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 江娆看了一会,轻轻出声:“温子期,是你吗?” 它伸手又收回的动作让她觉得熟悉,有温子期每次看见凌一和她在一起时的隐忍感。 影子没有变化。 江娆换了种语气,是埋怨也是撒娇:“你吓到我了,还害我崴了脚,马上就要考试了,要是我没考好,你难道不应该跟我道歉?要道歉的话就点点头。” 影子还是原来的姿势,江娆也不着急,静静等着,过了大概一分钟,影子开始拉长拉高,从纤细的变成了修长高挑。 它对江娆点了点头,仿佛一个充满歉意的少年在笨拙道歉。 江娆的眼泪顷刻间就落满脸颊,嘴角却不断上扬。从外人角度看,就是一个又哭又笑,疯子般的女孩毫无形象地在路灯下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我才不信你会消失。” 温子期成了她的影子,一直陪在她身边,如果不是看她跳舞看得太专注忘了隐藏,江娆一辈子都会记住与他有关的遗憾。 江娆笑完了又骂:“狗系统,说什么都不肯剧透,害我难受这么久。” 【系统:……我好冤,我怎么知道这种隐藏起来没有触发的设定,我连他会回溯时间都不知道。】 影子听不懂她在骂谁,微微侧头表示不解。 此时晚自习下课铃响了,教学楼的方向人声开始喧闹,江娆的影子在一瞬间还原成她自己的体型。 江娆有些恋恋不舍:“好吧,很高兴再次遇见你,明天见,晚安。” 她转身的时候,影子恢复成少年模样,对着她的背影做出了拥抱的姿态。 晚安,明天见。 有光的地方,他就会一直陪着她。 【丧尸篇,完。】 —— 江娆还等着第二天多和影子说几句话,谁知道一睁眼人已经不在宿舍。 她每次传送都很抓狂。 江娆:点点!你真讨厌!晚几天能急死你是吗? 【系统:不是我急,是她们着急,在你断开一个故事男女主感情线的时候,你的预约就已经排满了。怨念强的角色都在拉扯你,我照顾你的心情,已经帮你拦了很久了。】 江娆听出了它的委屈,气散了一半:好吧,是我错怪你了。 【系统:你在上一个世界的奖励《任意异能》已送达,请注意查收。】 江娆:把说明书给我翻开。 【系统:你可以选择拥有一项任意异能,规则是该项异能在使用时不能被人发现,不得超出常规认知,不得作用于破坏男女主感情线,否则立即报废。】 江娆:那我想好了。 【系统:请说。】 江娆:我的异能是指定陈微妮拥有让影子变成真人的异能。 【系统:那你呢?】 江娆自信道:我只靠自己,不需要这种东西。 第109章 如珠如玉。 另一个世界里的深夜,陈微妮突然从梦中惊醒,匆忙下床跑到阳台,在月光下,她的影子慢慢成型。 刚刚有个声音告诉陈微妮,‘她’在走之后送给自己一份礼物,陈微妮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做梦,她想立马确认。 影子还是她的形状,陈微妮蹲下来,它也跟着蹲下来。 “子期。”为了不吵醒室友,陈微妮的声音非常小:“你在吗?” 影子开始变了,点了点头。 陈微妮伸出手,犹豫又坚定伸向地面,离黑色影子越来越近, 在即将碰到地板的那一刹,她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而是探入了一个未知领域,摸到少年散发着温度的手臂。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拽了出来,当场在阳台上演大变活人。 温子期穿着校服,和高中一模一样,他的眼里还有几分茫然,因为猝不及防就转换了视角,也有了对周围环境的感官。 夜风是凉的,阳台上飘散着洗浴用品遗留的清香,身前一席睡裙的少女双眼睁大,错愕地看着他,澄澈的双眼里忽然盈满泪水,如一汪波光粼粼的湖,下一秒扑了他一个满怀,在他胸前哭道:“真的可以,你回来了!” 她情绪太激动,声音难以控制,吵醒了室友,里面有人嘟囔着:“谁啊?” 陈微妮手忙脚乱地把人往身后藏,解释说:“对不起,我不会再吵了。” “哦……陈微妮啊,没事。” 她的好人缘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陈微妮等了一会,等室友重新恢复平静,才松下一口气,转身对蹲在地上的温子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用气音说:“你先藏在我的影子里,没人的时候我再拉你出来。” 温子期点头:“嗯。” 他的眼睛一直都盯着她,十分专注,比所有东西都要亮,陈微妮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只穿了睡衣,头发都没梳,蓬头垢面地与他相见,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他藏在她的影子里,岂不是什么都让他看见了? “你有没有偷看我洗澡换衣服!” 她想起这个,气呼呼地问道。 温子期的脸也有点红,诚实地说:“有时候会不小心看见,但我会立马闭眼睛。” 陈微妮知道他不会撒谎,看他害羞的样子,气立马消下去,又剩下满心欢喜:“那再见了哦。” “嗯,再见。” 温子期触碰她的影子,瞬间在空中消失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以前陈微妮从未觉得再见是一个如此美妙的词语,而这时她发现,如果确认自己一定可以见到想见的人,连等待的时间都让人心生欢喜。 她对着影子招了招手,面带甜笑地回到床上,做了一夜好梦。 —— 江娆消化原主的记忆用不了多长时间。 原主的思维和记忆像个小孩子,可以说周围人也当她是小孩子,难听一点说,就是弱智。 宋珠玉,衡宋国长公主,先皇最小的一个女儿,七岁的时候因为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智力就停在了那一年没再长过,因为痴痴傻傻给皇室丢人被先皇厌弃。 好在宋珠玉有个争气的哥哥宋君极,这位大她八岁的同父同母的哥哥在凶险的皇位争夺之战中站到最后成为赢家,她也从老皇帝最讨厌的小公主,成为新皇最宠爱的亲妹妹。 或许是母妃过世的早,宋君极又在宫斗中见惯了人情冷暖尔虞我诈,把天真无邪,又极其依赖自己的宋珠玉视为世间唯一可以信任和亲近的人,对她几乎予取予求,不吝疼宠。 他登上皇位之后,给宋珠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任何人见公主犹如见他,若有半分不敬,无理由降罪。 只要是宋珠玉开口要的东西,宋君极就没有说过不给。 包括宋珠玉的驸马段郁离,一个曾经在夺权之争中和宋君极站在对立面,本该满门抄斩的镇虎将军独子。 就因为宋珠玉喜欢段郁离,即使段郁离曾经是先太子最得力的幕僚,他也能二话不说放了段郁离全家老小,让段郁离心甘情愿地成为驸马。 很多的事宋珠玉都记不清楚,但从江娆偶尔窥见的细节来看,哥哥的确是个好哥哥,这位驸马不是什么好丈夫。 他表面上做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事,与她同进同出,不嫌弃她的智力残缺,温柔疼爱,呵护有加。却从未在独处时表现出半分对宋珠玉的喜爱,两人不曾同房过,在公主府里都是各睡各觉,各吃各饭。 然而宋珠玉二十岁的身体只有七岁的智商,相当于一个发育不完全的小女孩,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只要段郁离带上耐心哄一哄她,买点好吃的,或者找几个小玩具陪她玩一下午,她就能开开心心好一阵。 如果受宠的弱智公主是一个炮灰,驸马肯定跟男女主脱不了干系。 江娆现在的处境是,她一个尊贵的长公主身着单薄衣裙蜷缩在床脚,床的另一边四仰八叉睡着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 宋珠玉的贴身大丫鬟梅娟不知道哪去了,外面有一群人吵吵囔囔的靠近着,听言语是冲着她来的。 什么情况?这个男人是谁? 宋珠玉简单的记忆里有用的线索并不多,梅娟说今天去别人家里吃好吃的饭,驸马说是贤光侯夫人五十大寿,她作为衡宋贵女之首,得和他一起去送礼祝寿。 驸马的话她听不懂,宋珠玉只听梅娟的,以为自己是去别人家里吃饭,但寿宴上的饭菜实在一般,比不得皇帝搜罗了全国给她找来安置在公主府专门为她做饭的大厨,娇气的小公主吃了几口就没食欲了。 她看周围的女眷都在喝酒,以为是什么琼浆玉露,便闹着要喝,梅娟拦了几下,纵容了公主的要求,宋珠玉就喝醉了,迷迷糊糊地被扶到客房休息醒酒。 那么疑点就出现了,梅娟从小就照顾公主,如果真要拦住闹事的小朋友不喝酒根本不难,可她却一副拿宋珠玉没办法的样子,害她醉酒,这种行为实在反常。 公主喝酒了,梅娟应该守在她门口等待吩咐,就算没有梅娟也应该有别的丫鬟,宋君极还给妹妹送了个武功极高的暗卫贴身保护她,公主的大丫鬟,普通丫鬟,暗卫都去哪了,为什么会让公主的床上出现除驸马以外的男人? 宋君极倒台了?这些人都要造反了?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时候,江娆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缩在床脚等待着故事往前进展,让自己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10章 你看我像没事?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一个女人咋咋呼呼地冲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人,有衣着华贵的妇人,也有年轻的小姐,有拿着棍棒的家丁。 年长者尚且知道出事了表情要稳重严肃,年轻一点的好奇地探头探脑,就差没把“看热闹”三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 江娆真想翻白眼,反问一句:你看我像没事吗? 人设不允许她这样做,她只能扯着嗓子害怕地对来人哭嚎:“梅娟,你去哪里了,本宫一直喊,都没有人理本宫。” 梅娟扑上来抱住她,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样:“公主!是我不好,我一时不查,被这贼人迷晕了,怕他还有帮手,一醒来我就去叫了侯夫人。” 江娆碰到梅娟的时候,一大段剧情涌入她脑海,那瞬间她差点绷不住人设把梅娟当场推开。 好一个狼心狗肺的贴身丫鬟! 和别人不同,宋珠玉出生时便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通透,见人就笑,像下凡的仙童。 先皇无比喜爱,称她比自己的掌上捧着的珠,心前挂着的玉还要宝贝,亲自赐名珠玉,封为华壁公主,意思是她一出生光彩便照亮了整间屋子。 出色的外表给宋珠玉带来了无限宠爱和风光,也给她招致了她人的嫉妒和陷害。 七岁那年,一名妃子买通她的丫鬟在冬天将宋珠玉引到湖边,想害她因贪玩不慎落水的原因早夭。 梅娟意外知道了这个妃子的计划,却没有告发,只是在暗处默默观察着,等宋珠玉落水后跳下湖,拼了命将先皇的宝贝心肝救上来,得到了大批奖赏和珠玉公主贴身丫鬟的地位。 谁知道宋珠玉傻了,失了宠,梅娟极为失望,只能在失宠公主身边勉强伺候,等待寻找下一个一飞冲天的踏板。 宋君极成为新皇,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梅娟了,她知道新皇多疼自己的傻妹妹,也知道以宋珠玉对她的信赖,将来整个公主府都在她这个大丫鬟的掌控之中。 可她还没来得及一展拳脚,宋珠玉立马招了个驸马进府,驸马段郁离城府深手段狠,为了救活一家老小甘愿顶着全城的嘲笑以男色去诱惑一个傻子公主。 这样的狠人她不好对付,又被迫隐忍下来,悲观地想自己空有一腔野心,而出头却遥遥无期。 而驸马主动找上了梅娟,跟她谈上了合作。 段郁离想摆脱驸马的身份,如果太直接,势必会遭到新皇报复,所以他想先让公主名声败坏,给自己将来的休妻做铺垫。 倒在宋珠玉床上的是贵京里有名的扶不上墙的烂泥,坊安司司长之子孙西青,家里有钱有势,在荫庇之下拿了个监察商税的闲职,经常当街调戏未婚女子,出入花街柳巷,家中几个出身风尘的小妾,名声极烂。 孙西青狗胆再包天也不敢去馋长公主的美色,他看上的是一位国子监学政的嫡女,今天也在宴席之上。 那位嫡女名叫白敏敏,是贵京有名的才女,前一阵子夏崇王世子曾当街纵马,吓到了这位才女,才女写了老长一篇文章骂这位眼高于顶,顽劣嚣张的世子,引起了贵京轰动。 夏崇王不是一般的亲王,他手上的兵马数量足以颠覆衡宋,要是亲王下个狠手,衡宋国或许要改名为衡夏国。 即使夏崇王和皇室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可宋君极见了夏崇王都要低头喊一声叔,足以见得这位亲王在衡宋的至高地位。 而夏崇王世子夏渊也是为数不多刚在诡谲多变,深不可测的新帝面前甩脸色的人。 大家都觉得这位才女要倒霉了,谁知夏渊一句“本世子看不懂,烧了”就把这事给揭了过去,叫看热闹的人惊掉了下巴。 可白敏敏在一年一度的迎仙会上一曲弹唱惊艳贵京,成为才貌双全的月仙后,大家对这事有了新的理解。 那位跋扈恣睢的夏世子,定是对才女一见钟情,跪倒在她石榴裙下,才会如此大度了。 可另一边,被夏渊欺负过怀恨在心的孙西青决定找机会玷污了夏渊的心上人来报复他,于是在宴会上做了手脚,弄脏了白敏敏的衣裙,在她换衣服的时候迷晕她和仆从,行不轨之事。 白敏敏在段郁离的安排下去了另一个房间,而鬼鬼祟祟的孙西青则被灌得烂醉,送上了醉酒的珠玉公主的床。 这桩陷害牵扯到好几个角色的爱恨情仇,江娆决定放在后面慢慢理,先处理梅娟这个卖主求荣的黑心丫鬟。 贤光侯夫人作为寿宴的主人,看到自己府上发生了如此肮脏的事情,主角还是新皇最宝贝的妹妹和名声不佳的纨绔孙西青,脸上未免难看。 简直倒霉,若房间里是别的什么小姐,把消息封住,让孙西青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娶了被他玷污的小姐,大家都当做不知道发生了这桩丑事就行。 可偏偏是公主!皇帝怎么会同意私了,他说不定会气得直接砍了孙西青的头,再把火撒到贤光府头上。 这事要是没能妥善解决,在场所有人都要遭殃。 她看向明显不知道什么情况还在委屈自己床上多了个人的公主,心里暗自又庆幸。 还好公主是个傻的。 “把他拖到柴房,泼冷水,泼清醒了先别审,等着我来。” 下完这个命令,贤光府夫人露出笑容,温柔地哄道:“公主莫怕,他应是喝醉了走错了房间,等他醒来,我压他来给您道歉。” 看江娆虽然一副梦中初醒模样,却衣着完整,神情懵懂,心想公主应该是没受到什么伤害,肩上隐形的担子又轻了些。 “公主,那位走错房的公子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江娆眨巴眨巴眼睛,学着宋珠玉奶声奶气委屈地嘟囔:“他身上又臭又脏,还睡在本宫的床上,把本宫的床都弄脏了,好生气。” 一个七岁智商的傻公主不会撒谎,听她这么说,大家就知道孙西青没做什么实质的事情。 只要把公主哄开心,消息一封,要谈的就剩驸马,也不知道贤光府要给驸马什么样的好处,才肯让他愿意不把事情闹到皇上面前去。 贤光侯夫人对身边的人低声吩咐:“立马把事情告诉侯爷,请驸马去一趟书房,就说有要事谈。” 男子在前厅喝酒,女眷在后院用餐,两者是分开的,所以男宾们还不知道后院发生的事。 第111章 飞走了。 说完,贤光侯夫人转身对看热闹的人说:“一个误会而已,希望诸位在这场宴会上都吃得满意,若对这场宴席有什么招待不足的地方,尽管同我说。” 她锐利的眼神从一个个小辈脸上扫过去:“可别同他人提起了。” 所有人都知道,贤光府不让往外提的事到底是什么。 他们也知道,新皇杀伐果决,人情淡薄,唯一在乎的就是华壁公主,听不得别人说公主一点不好。背后嚼公主舌根这事,她们想做,也不敢做的太过火来烧到自己。 江娆可不愿意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嘴巴一扁,嚎啕大哭:“我要见皇兄!” 这句话的威力无异于“我要砍你们头”,大家都吓得慌乱了阵脚,想尽办法哄她忘了这事。 “公主,饿不饿?有好吃的糕点,我带你去尝尝吧。” 江娆不管,还是哭闹:“本宫就要皇兄,我要皇兄帮我打那个坏蛋。” “我们帮你打!我们帮你打!” “呜哇——驸马,本宫的驸马不见了!本宫要找驸马带我回家!” “他在呢!他马上来,快去把驸马喊来。” 让驸马来好歹有的商量,让皇帝过来全都完了。 段郁离纵使安排了一切,被叫走时还是很好地伪装出不知情的模样。 “什么?孙西青那混蛋怎敢冒犯公主!” 他到场时就发了威,黑着脸说:“孙西青那厮我不会放过,但贤光府如此轻怠公主,让吾妻在眼皮子底下失了清白,这事难道没有一个解释?” 公主被丫鬟带去了另一个房间换衣服,女宾们也被贤光侯夫人遣散了,看他的架势,不狠咬贤光府一口不会罢休。 “驸马爷,我知道这事贤光府拖不开罪,我保证会防严风声,不吹到圣上耳边,也请驸马爷网开一面,就当贤光府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如有需要照拂的地方,侯爷定会相助。” 段郁离冷眼看她:“辱妻之仇不过一个人情?” 侯夫人为难道:“新皇初上任,风头正盛,大家都不好过,贤光府请驸马放了这一次,这个人情可大可小,由您做主,都是侯府的诚意。” “话已出口,就要守诺,孙西青就交给你们了,这事我会让公主忘记,希望夫人也记住您说的诚意。” 段郁离去了公主那,贤光侯夫人盯着他的背影,胸口堵着一团上不去下不来的闷气。 “竖子狡诈!” 段郁离能从当年的死局里找到一条出路救回家中老小,说明是个眼光毒辣能屈能伸的狠人。 城府这么重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走到手边的利益,贤光府要还给段郁离的人情肯定不会小。 侯夫人只能把从段郁离这里受到的气出在孙西青身上,不把坊安司扒一层皮侯府不会罢休。 这边房勾心斗角,那边房的江娆哭累了,也换好了衣服,正捧着一碗放了碎坚果和糖水的豆乳用小勺子乖巧地喝。 她看上去和平常单纯呆傻的样子没有差别,梅娟狂跳的心才安静下来。 吓死她了,她真以为公主要闹到皇上那里去,计划里只是让宋珠玉在贵京的名声走坏,可没到激怒圣上这一步。 段郁离出现在门口,跟梅娟交换一个眼神,露出满脸温柔走向江娆。 “公主,我们该回家了。” 江娆把勺子一放,揉着眼睛,亲昵地同他诉说委屈:“驸马,刚刚有个人占了睡觉的床。” “他坏,我打过他了。” “嗯,本宫还困,走不动路了,你抱我嘛。” 刚刚从贤光府那里要到好处的段郁离心情不差,看这个供他任意摆布的傻公主也顺眼,第一次不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拒绝她的请求,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和他肢体接触的江娆等了三秒也没接收到剧情,在他怀里皱起了眉。 搞错没有?这个阴险狡诈利用未成年少女自己给自己带绿帽的软饭男居然是男主?他怎么配的?女主角除了恋爱脑还是个瞎子吗? 如果她是作者,男主肯定要么是她哥,要么是夏渊,女主和这两个可以掌控全局的大腿谈起恋爱来不香吗? 【系统:因为那段时间市面上流行腹黑男主,段郁离的设定足够腹黑。】 江娆:呵,章鱼精。 【系统:……你给人取外号的速度真快。】 章鱼精男主身上读不到剧情,江娆就不想跟他肢体接触了,一直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嘟囔着:“不舒服,本宫要下来,我要下来。” 宋珠玉的语言系统有点混乱,想起来的时候能完完整整地自称本宫,没想起来就乱七八糟地说话。 江娆演戏很注意细节,即使是用二十多岁的成熟灵魂演一个智力残缺的七岁女孩,也要力求不露任何破绽。 段郁离本来想在人前表现一下自己爱妻的人设,还是被她弄烦了,放开了江娆,独自走在前面上了马车。 还处于醉酒后劲的江娆落地后有点头晕,跨门槛的时候脑袋一重,头向下栽倒。 她身边的梅娟没多在意,也就没来得及扶她。 江娆自己也吓一跳,伸出手想撑着地面,好摔的不那么重,一阵轻风在她耳边拂过,腰间多了双有力的手,将她牢牢揽住,带回原位站立。 青年男子低沉闷重的嗓音响起:“公主小心。” 她的暗卫,卫七,平时里从不在人前露脸,就算出现也戴着面具。 江娆晕晕乎乎靠着他的手臂,心想宋珠玉这酒量可太差了,喝几杯果酒软成了烂泥。 她索性抓住卫七,天真烂漫地说:“卫七,你来啦,本宫要飞回去~我要飞!” 梅娟解释道:“公主喝醉了,说胡话,听话公主,驸马爷在马车上等着你呢。” 江娆贴着卫七不放,丝毫不知道自己年轻的小暗卫面具底下的脸已经通红。 “不嘛,不嘛,不坐马车,我要飞。” 她的嗓音好似蜜糖,甜甜黏黏地往人耳里钻,流到心口缠住收紧。 卫七暗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面具下沉闷的嗓音听起来像往常一样平静:“冒犯了,公主,属下用轻功带您回去。” 他直接听命于皇帝和公主,根本不用在意其他人,揽着江娆的腰,借力旋上围墙,几个大跳消失在众人眼前。 当段郁离在马车上等得不耐烦,掀开车帘去看的时候,只剩下梅娟一人站在门口。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公主呢?” 梅娟木着脸道:“飞走了。” 段郁离:“???” 第112章 不夜街。 原剧情里,关于宋明珠这位暗卫的描写不多,甚至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字。宋君极被男主段郁离搞垮台后,在一众心腹帮助下重伤逃离贵京,段郁离想用宋珠玉做威胁逼出宋君极,就把她送到花柳之地,放出话说宋君极一天不出现,他的傻妹妹一天就得接十个客人。 华壁公主即使是个傻子也是天人之姿,这个消息放出来第一天,青楼就人满为患,等着成为长公主的裙下恩客。殊不知宋珠玉的暗卫也藏在里面,以一己之力杀了大半客人,最后死在了贵京御军的乱箭之下,为了不让宋珠玉活下来受辱,咽气之前他拔剑刺死了他柔弱又无助的主子,使段郁离计划落空。 忠诚且护主,是个好暗卫。 只是人太单纯,没什么心机,刚刚就是被梅娟找了个借口轻易调离了她身边,让段郁离钻了空子。 江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卫七的身形高大,手臂粗壮有力,抱着她像抱着一个没有体重的纸片人,在人家房梁上跑得又稳又快。 他初见宋珠玉的时候,就是从树上跳下来,宋珠玉以为他会飞,总是嚷着让他带自己飞,江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形交通工具的确好用。 风一吹她舒服多了,不高兴地问:“卫七,刚刚有个人进错了我屋子,你怎么不帮本宫拦住他?” 卫七心里一惊,脚下差点踩空,他停下来,紧张道:“公主,刚刚梅娟说你吵着要布娃娃,不抱着你睡不着,让属下回去给你拿。属下回去找了许久也没找到,那个时候有人冒犯您了?是谁?属下立马回去处置了他。” “本宫也不认识,他们说会帮我打他,哼,以后不准再让人进来睡本宫的床啦,我都吓哭啦。” 卫七加快速度,将江娆带到了公主府,放下人之后就跪在了地上,歉疚自责地认错:“属下该死,擅离职守,让公主受了惊吓,请公主责罚属下。” 一想到因为他的失误让公主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吓到落泪,他就恨不得给一个时辰前的自己几个耳光。 江娆歪头:“听不懂,不要跪了,扶本宫进去睡觉,本宫好困。” “是。” 江娆挨到公主香香软软的大床就睡了过去,她知道,自己只要做个引线,她在贤光侯府上发生的事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炸掉,相关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她熟睡后不久,段郁离也回了公主府,进了偏院书房,而梅娟回到她原来的位置,若无其事一般。 卫七传信号叫来另一个名为卫九的暗卫来接替他的班,只身前往皇宫。 公主在贤光府受了委屈,梅娟什么也不说,驸马没有任何表示,似乎打算让这件事风平浪静地揭过去。 如果公主刚刚没有跟自己发小脾气,卫七也不会知道自己被调离的这段时间发生过如此严重的事情即使公主不责罚他,他也不能原谅自己的过错。 皇上正在卧房休息,他对皇上身边的暗卫亮出身份,从侧门进去了卧房,跪在宋君极床前。 床榻之上闭目假寐的宋君极听说是妹妹身边的卫七求见,又看他进来后就跪下,周身的气压下降至结冰点,冷冷一个字说出了要人命的感觉。 “报。” “卫七有罪,公主赴贤光府侯夫人寿宴时醉酒,卫七因梅娟吩咐擅离职守,让陌生男子进了公主房间惊吓到了公主。” 他是单纯,但是不傻,梅娟让他去拿布偶这事本就不合理,事后梅娟的态度也过于平静,他仔细想想就知道被唬了。 宋君极起身一言不发走过来,当胸一脚踹在卫七身上,怒气沉沉压在嗓音里骂道:“废物。” 皇帝也习武,这一脚足以震伤卫七的心脏,他喉口一甜,不愿吐出来弄脏主子的衣角,生生忍下。 他是差点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若是那男子对公主做了什么,他可能会愧疚到自裁谢罪。公主不懂,所以不怪他,皇上这一脚反而让他觉得好受许多。 “去查那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是谁!朕要了他狗命!段郁离呢?段郁离在做什么?” 卫七低头,如实禀报:“驸马什么也没做。” 段郁离不在跟前,否则宋君极也会给他一脚。 他早知道这个人不会真心对他妹妹好,要不是珠珠喜欢,他早让段郁离下地狱了。 刚跟一批朝臣吵完,他额头有根筋直跳,本来想午睡缓解一下,听到卫七说的事,那根筋跳得他脑袋都快炸了。 还睡什么睡!段郁离个白眼狼,根本不把他宝贝妹妹的委屈当回事。 他大步朝外走去:“去公主府。” 其实卫七说段郁离什么都没做还真是冤枉他了,他做了,只不过做慢了。 江娆睡了没多久就被段郁离吵醒了,他给她端来醒酒汤,温柔地喂她,诱导她忘记贤光府发生的事,别和任何人说。 江娆故意问:“皇兄也不可以说吗?” “嗯,不可以说,说了的话皇上会生气,不让你再去别人家吃饭,是不是就很无趣了?” 江娆嘀咕道:“可是别人家的饭本来也不好吃啊。” “公主不想和姐姐妹妹们一起玩了吗?” “想的。” “皇上生气的时候那么吓人,吓到姐姐妹妹,她们不跟你玩了,公主也会不开心吧。” 江娆心里冷笑,呵,瞧你这乱七八糟的逻辑,七岁小孩都听不下去。 江娆不喝了,叉着腰气冲冲地说:“哼,她们不跟我玩,我就跟皇兄告状,皇兄一生气,我看谁敢不跟我玩!” 这一步,是用他的话反将他一军。 段郁离有些错愕,以往的公主都是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软的像个棉花做的兔子,偶尔骄纵任性都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今天突然来了脾气。 看来孙西青的冒犯确实触碰到了公主的底线,让她产生了极度不适,宋珠玉才会连带着对他也生出反抗情绪。 他只得下杀手锏:“你乖,把这些不开心的忘掉,我带你去逛不夜街。” 不夜街,贵京平民的晚间娱乐场所,因为离花柳巷近,卖的小吃也不算健康卫生,人又多又杂,宋君极不允许宋珠玉去,周围的人也不会违抗皇帝的命令。 当初段郁离就是靠偷偷带宋珠玉去不夜街玩了一趟才虏获了小傻子的芳心。 后来单纯贪玩的小公主一直将不夜街视为圣地,期盼段郁离能再带自己去一趟。 第113章 穿越女。 如果是别的人违抗宋君极命令带她到处游玩,宋珠玉也会喜欢上他们。 七岁心智的小公主哪懂什么情爱,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 贵京人都知道段郁离在利用公主,此人手段和话术比较高明,先前作为太子幕僚就曾一度害宋君极于死地,可惜太子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在太子党有着极大的优势下,宋君极使计挑拨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找到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随后段将军战死边塞之外,宋君极在军中提拔了自己的人做将领,又安了个罪名给段家老小以绝后患,段郁离用同样的手段,利用高超话术手段哄得宋珠玉晕头转向,非他不嫁,让宋君极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有人都嘲笑段郁离以色侍人苟且偷生,可又佩服他运筹帷幄,能屈能伸。 他和宋君极仿佛天生的仇敌,总能精准抓住对方的软肋。 目前江娆只看出来段郁离这个人阴险狡诈,喜欢利用宋珠玉,可她哥哥也很厉害,不知道最后为什么会垮台在这个章鱼精手上。 她猜想大概是女主给了段郁离什么金手指,才让他有机会翻盘,目前接收到的原剧情里都没有提及女主的身份,她只能再等待接触更多配角。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小太监跑到公主府通知他们皇上打算来陪华壁公主一起吃晚饭,让驸马准备迎接。 段郁离千回百转的聪明脑子一转就猜到了宋君极突然造访的原因,面对江娆黑了脸,语气也变凶了:“你是不是对卫七讲了什么?” 江娆不说话,眼神无辜地看着他装傻,这个身份的好处就是,每当她装傻的时候,大家都会以为她是真的傻。 谁会试图跟一个傻子讲道理呢?反正段郁离是放弃了。 他在宋君极到达公主府之前就跪在了大门口的路上,当皇帝踏入公主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跪在地上的驸马的头顶。 “请皇上恕罪,臣在贤光府的做法也是为了公主的名声着想。” 他反应太快,宋君极都没找到机会踹出那一脚,就被他用话堵了个结实。 他冷声嘲讽道:“名声?你真可笑,段郁离,你勾引朕妹妹的时候知道名声这两个字怎么写吗?现在珠珠受了委屈,你倒是想起来了。听好,她不需要什么名声,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窝囊废,结发妻子被人侮辱还要装作不知道。只要让她不开心的人,一律给朕除掉!” 段郁离仿佛听不到他刺耳的话语,低头伏地跪拜,骨气化作了地面的尘埃:“臣受教,以后不会再容许他人欺负公主了。” “算你脑子转的快。” 宋君极绕过他,直奔宋珠玉的卧房而去。 段郁离站起来,面上看不出一丝不服和怨气,平静地跟管家吩咐晚上如何招待皇上。 每个下人都把皇帝对驸马的嫌恶看在眼里,对宠辱不惊,善于隐忍的驸马佩服不已。 “珠珠。” 梅娟自从听到皇上的到来的消息就开始心惊胆战,给公主换衣服的时候屡屡出错,不是弄错衣服穿着的顺序,就是把腰带绑成了死结。 所以直到皇上走到门口,梅娟才勉强帮江娆穿好衣服,听见宋君极的声音,她明显手抖了一下。 江娆看在眼里,却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迫不及待地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腾出去,扑进了她最亲近的哥哥怀里。 叮!成功收到一份新鲜且丰富的剧情。 关于宋君极的前半生原文中描写不多,只从段郁离被抄家那段说起,作者从字句中刻画了一个睚眦必报,刻薄狠毒的新皇。 他把男主角段郁离逼至绝路,不得不用了一个最卑劣的计谋保住家人,在公主府以无权无势的驸马身份忍辱偷生。 因为宋君极一个激进的选官政策冒犯到了天下文人,国子监学政的嫡女白敏敏义愤填膺地做了一篇文章抨击新皇,被新皇以惑众罪名逮进了大牢里思过,任学政如何求饶也不放人。 最后白敏敏的母亲因急火攻心而病倒,父亲终日长跪殿前求饶,被暴躁的新皇毒打几十大板抬回家中。段郁离趁机挑拨新皇和文人之间的矛盾,让狱中的白敏敏知道了父母因自己受到连累自责不已,主动认错。 当她被放回到家中,父亲已经被罢官,双亲都瘫在床上,家里的丫鬟奴仆都捐了钱财跑路,白敏敏悲痛之下投了井,被衷心的丫鬟救上来,却换了个来自现代的芯子。 同样名叫白敏敏的现代人灵魂穿梭到白敏敏身体里便有了女主光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总结了上下五千年老祖宗的智慧结晶。 白敏敏给自己起了个笔名白竹散客,写下许多有利于治国治民的提议,获得了大批文人的崇拜。 同时她在现代又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把许多这个朝代没有的东西作为自己的商机,从卖稀奇玩意的小商贩一步一步成为衡宋国第一商人,足以左右衡宋国的命运。 而很早的时候,她的真实身份意外被段郁离发现了,他惊叹于她超凡脱俗的想法,惊叹于她的才华,被女主的人格魅力所吸引,经常对困难中的女主施以援手,以好友的身份秘密接近她,获得她的好感。 白敏敏逐渐爱上了段郁离,得知他是驸马后两人吵了一架,知道他的苦衷时,白敏敏圣母心发作,认为段郁离活着不容易,有些细节就不要太在意。她原谅了他的欺瞒,携手对抗共同的敌人宋君极。 段郁离说服了对白敏敏有好感的夏渊成为同党,白敏敏用号召力极强的白竹散客的身份提出以民为主的思想,建议从君主专制改成议会制,获得了天下文人以及夏崇王的支持。 白敏敏完善了议会制的具体做法。议会分为三股力量,分别是以夏渊为首的藩王,段郁离为首的旧官员,白敏敏为首的平民。 这三股力量一同架空了新皇宋君极,将他逼至下台败走,才有了宋珠玉的悲惨结局。 后面宋君极被夏渊追杀至死,江娆从他身上读到的原文剧情就到此为止了。 江娆掐指一算时间,白敏敏这时候还没变成现代人,她哥还有的救。 第114章 一家三口。 实话说,白敏敏这种金手指江娆也能开,谁还没读过几年书,吸收老祖宗的智慧了? 可是她的人设是身体年龄二十,智商七岁的傻姑娘,而不是身体七岁,智商二十的天才少女,养在宋君极构造的温室里毫无自由,能做的事终究有限,否则也轮不到白敏敏穿越过来大显身手。 宋君极在妹妹和在他人面前完全是两个人,只见他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温柔笑容,宠溺地捏了捏江娆的脸:“有没有想皇兄?” “有!”江娆大声回答,眼睛亮晶晶的,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对宋君极的喜爱和孺慕:“见到皇兄好开心。” 面前这个人是最了解宋珠玉的亲人,她可不能叫他看出半点破绽。 宋君极一天的劳累都被她直白的表达所熨平,只要看到他的珠珠开开心心一生无忧,他经历的苦都是甜的。 他瞥向旁边垂头而立,等着服侍他们的梅娟,眼中闪过一丝凛冽杀气。 “珠珠今天喝酒了?好喝吗?” 江娆摇头:“不好喝,喝完好困。” “哈哈哈,那以后还喝吗?” “不喝了。” “乖,皇兄拿了些漂亮衣服给你,十一,十三带公主去试试。” 宋君极身后两个穿着裙装,站姿板正如侍卫一样的丫鬟低头应下,牵着江娆离开了。 以往这件事都是由梅娟来做,现在皇帝单独把她留下,梅娟心里开始绝望。 和驸马合作终究是太冒险,她不该心急的,这下要把命搭进去了。 “梅娟,公主为何会喝酒?” 梅娟双膝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奴婢知错了,那些小姐一个劲地诱哄,公主她闹着要喝,不喝就不高兴,奴婢也心软,就没拦住,求皇上恕罪。” “她是不知道酒喝了会醉,你也不知道吗?是不是毒药送到公主手里,她要喝,你也不拦?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你不用留了。” 宋君极旁边的侍卫接到暗示,捂住梅娟的嘴把她打晕带走。 房间里其他的丫鬟瑟瑟发抖,陪了公主十几年的梅娟姑姑因为一杯酒而成了罪人,她们看在眼里连声都不敢吱,生怕皇帝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然而宋君极并不真的是一个残暴不仁,滥杀成性的君王,如果宋珠玉没有出事,那杯酒喝了也就喝了,顶多对梅娟护主不力警告一番。 可梅娟把卫七调开这件事就值得深究了,他不过是寻个由头把梅娟这个不安分的丫鬟从妹妹身边剔除,梅娟背后的人,他慢慢抓。 段郁离知道梅娟被皇帝降罪之后,伪装出来的平静终于绷不住了。 宋君极的动作太快了,他原以为即使孙西青冒犯公主的消息被人捅到皇帝面前的时候,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将扫尾工作做完。 可中午刚出事,晚饭前宋君极就杀到面前问罪,好在他已经将梅娟洗脑成功,即使被抓,梅娟也会立即自杀,就算宋君极怀疑幕后指使有他,也没有明确证据处决他。 只要宋珠玉这把保护伞一日不倒,段郁离就有耐心和宋君极一直对耗。 江娆发现这两个丫鬟有点笨手笨脚,比如说给她系衣带,明明可以叫她转身,非要僵硬地把手绕到她身后打结,打出来的衣结紧得她倒吸一口气。 江娆委婉地提醒:“本宫不舒服。” 两个丫鬟才手忙脚乱地给她松开重新绑,一看就不熟练。 江娆观察过她们的手,都有常年练武,被兵器磨出来的茧,估计是临时从暗卫里调遣来给她充当丫鬟,有武功,但是不会伺候人。 不重要,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她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主,人身安全最重要。 宋君极给她选的新衣服很适合宋珠玉的形象,粉色缎面短褂,下边是高腰长裙和同色系短靴,有最精细柔软的白兔绒毛镶在领口和袖口的边上,头饰也是配套的挂着白绒球的珠钗,在入秋时分带来暖意和别具一格的娇俏观感。 她蹦蹦跳跳地出现在宋君极眼前,驱散了他的坏心情。 “皇兄。” 江娆对于装小女孩愈渐得心应手,跑到宋君极面前提着裙角转了个圈,一脸求夸奖:“珠珠好看吗?” 宋君极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珠珠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段郁离站在一旁,江娆又跑到他面前转圈圈:“驸马驸马,好看吗?” 段郁离微微一笑:“公主风采,举世无双。” 江娆便高兴道:“那明日上街玩时,我还要穿这个,后天也要穿……” 仿佛被喜欢的人夸奖了,就是天大的好了。 宋君极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他精心给她挑的衣服又不是为了让她去讨好段郁离,好似眼睛里进了沙子一样不舒服。 于是皇兄非常不爽地把江娆拽回自己身边:“坐好,吃饭了。” “哦。” 中午在贤光府的时候就没吃什么,江娆早就饿了,面对一大桌美食却不能自己下筷,得等着两个新来的丫鬟帮她试毒,布菜,等得望眼欲穿。 为了不漏馅,她还是东张西望一番,问了句:“梅娟呢?” 宋君极语气平静:“梅娟年纪大了,朕放她回去嫁人了,以后就是十一,十三陪珠珠玩。” “可是……”江娆摆出委屈脸:“我舍不得梅娟,她可不可以不要去嫁人?” 宋君极没好气说:“当初朕也舍不得你,让你不要嫁人,珠珠也没听朕的话啊。你回到宫里来,朕就叫梅娟回来陪你,怎么样?” 他这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仿佛已经成了驸马的段郁离是周围一件不重要的摆设,不需要在乎他的心情。 段郁离已经习以为常,平静又淡然地用餐。 江娆眼巴巴地看了看段郁离,又看了看自己的皇兄,最后妥协:“好吧,那我不要梅娟了。” 宋君极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冷哼一声,把盛好的汤放到她面前:“食不言寝不语,乖乖吃饭。” 江娆顺着宋珠玉的饮食习惯,一开始就挑她喜欢的甜点吃,然后再假装好奇把筷子伸向其他菜,两个最了解宋珠玉的人对她没有半分怀疑。 吃了饭宋君极就走了,段郁离也没给江娆什么好脸色,独自去了他的小院。 十一和十三早就知道公主和驸马不同房的事,对此见怪不怪,专心伺候自己的新主人。 第115章 我要上学。 江娆过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骨头都享受到发软。 她的两个新丫鬟叫卫十一和卫十三,十一的个头高些,性格比较闷,很少听见她主动开口说话。 十三则活泼点,把公主当小孩,时时都哄着她。 当公主什么都好,就是限制太多,不准单独行动,不准去任何可能有危险的地方。 可江娆得出去,不出去就碰不到女主角白敏敏,改变不了原剧情,搞不好段郁离又把人撩走了。 以往碰到的男女主都有感情基础,而这个世界的女主还没出现,江娆只要想办法不让白敏敏和段郁离产生爱的火花就行。 她在公主府里也不知道外面的时间线发展到哪了,可每次出门下人们都弄得阵仗十足,一马路的人都知道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出来玩了,怕磕着碰着她,躲得远远的,江娆想观察都不知道从何观察。 她又不能问旁人太多东西,在段郁离面前暴露自己,在公主府郁闷了好几天,总算想出了一个法子。 “本宫要上学!” 十三意外:“公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江娆说:“本宫上次去别人家里吃饭,那些漂亮姐姐都在国子监女学班上学,本宫也要去。” 十三笑道:“公主是想去找她们玩吧,可以把漂亮姐姐都请到公主府来呀。” 江娆不高兴地撅嘴:“可是每次她们都说生病了不能来。” 十三悄然叹气,什么生病,不过是远离公主的借口罢了,谁想跟一个小孩玩呢,尤其这小孩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宝贝妹妹,磕着碰着都要命。 “殿下,上学是很辛苦的哦,不能睡懒觉,还要听夫子的话。” “好~” “那十三这就帮公主去禀报皇上,如果皇上允许,明日公主就能去国子监跟漂亮姐姐玩了。” “快去快去。” 白敏敏的父亲是国子监学政,白敏敏完成学业之后在女子学塾做助教,只要去了学塾,她就能接触到女主,观察她是何时穿越过来的,及时做出应对了。 上学也不是什么坏事,宋君极巴不得她找点东西转移注意力,别整天和碍眼的段郁离在一起,二话不说就给她安排好了。 第二天,江娆做为一个高龄学子,穿着新衣服,带着一众陪读丫鬟,前呼后拥,排场强大地来到女子学堂。 她很高兴,可是莫名其妙跟小祖宗同一间教室上课的妹妹们不太开心。 宋珠玉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养尊处优这几年,把她养的珠圆玉润,脸颊身上都有一层软肉,因为匀称而不显胖,只是看起来娇憨可爱。 她五官长的好,精致小巧,圆圆的杏眼清透莹润,不笑时满眼懵懂天真,笑时甜意荡漾,感染力极强。 之前梅娟在的时候,总爱给宋珠玉化很浓的妆,脸扑成死白,唇似血一样红,往她粉雕玉琢的脸上添加没必要的色彩,反而把人化的老气了。 而十一十三本来就不擅长伺候人,编个头发都费劲,化妆的时候更是面对面发愣。 她俩第一次给江娆化妆时,十三拿着黛笔给江娆描了两下眉,犹豫道:“要不算了吧。” 十一说:“我觉得公主这样也挺好。” 十三小心翼翼地问:“公主觉得呢?想要什么妆容,奴婢去学。” 江娆打了个哈欠:“皇兄说,本宫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肯定怎么样都好看的呀。” 接收到她隐晦的指令,十三再也没给她化过妆,每天擦掉护肤露就出门了。 所以江娆凭借宋珠玉那张不施粉黛却依然娇嫩的脸,即使以二十岁的高龄坐在一群十四五岁的妹妹当中,也毫无违和感。 上课了,她像个多动症儿童,好奇地东张西望,夫子还没讲话就偷偷摸一下笔,翻两页书。 十三站在院外,时不时踮脚往窗子里看,却也不敢显得太毛手毛脚失了仪态,让人觉得公主府的丫鬟没规矩。 最后她嫌麻烦,偷偷绕到无人的墙角,把裙子打了个结,几步爬上旁边的树,轻巧地从围墙走到学塾对面的屋顶上,准备趴着偷看。 可屋顶上已经趴着一个人,把她吓一跳,差点就要拿出武器,最后定睛一看是卫七。 “你小子干嘛呢?” 卫七担忧道:“公主在里面坐那么久,又什么都听不懂,会不会很难熬啊。” 十三蹲下来将自己隐藏好:“说不定明天公主就不想来了。” 他们的心情像送孩子上幼儿园一样,担心公主不适应,担心她怕生,担心她听不懂委屈。 可看到一半,她们发现自己白担心了,刚开始还学别人正襟危坐的小公主听着听着就矮了下去,最后趴在了桌子上,不出意外地睡着了。 没人觉得意外,也没人多此一举去叫醒她,有的妹妹还偷看睡觉的公主,满脸艳羡。 这堂课上完了,学塾里突然吵嚷起来,小公主也被吵醒,起来伸了个懒腰,快快乐乐地社交起来。 “你叫什么呀?你认得本宫吗?” “妹妹你头上戴的花好漂亮,什么?送给本宫?好呀好呀,你可以帮本宫戴上吗?” 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但开朗爱笑,又平易近人的小公主很快收获了一大批新朋友。 卫七,卫十一,卫十三看着被人群包围的自家公主,都露出了老父亲老母亲般欣慰的眼神。 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宋君极要求卫十三每天进宫汇报公主的日常,听到妹妹在学塾里和同学混熟了之后,心情大好,下旨赏了国子监上下教职员一笔额外俸禄,还给女子学塾多开了几间教室,增加女夫子和女学生的名额。 他这一举措为江娆赢得了国子监女子学塾的好感,原本以为她是来捣乱,视她如空气的女夫子都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江娆在书法课上碰到了白敏敏,看外表还是一个才学兼优,清高孤傲的大家闺秀,还没有换成现代的芯子,江娆同她说话,她的态度不冷不热。 刚好那天宋君极颁布了官位买卖政策,引起天下寒门学士不满,学塾里都在讨论这事。 导火索已经出现,接下来白敏敏就要为读书人发声,和宋君极站在对立面,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想改变剧情的话,要么劝白敏敏闭嘴别多管闲事,要么让宋君极别拿白敏敏杀鸡儆猴。 可是江娆觉得,白敏敏不会听她的劝,她也没有理由去为一个刚认识的助教找宋君极说情,这两条路都违背了宋珠玉的人设。 她思虑再三,决定先等女主角穿过来。 第116章 太傅。 江娆知道女主光环的强劲之处,好几次都被光环的威力教做人。 她一再想办法干涉,白敏敏也迟早会穿越,顺着原剧情反而更好掌控节奏。 夫子布置了课堂作业,每个女学生要写十张字帖才能放学回家。江娆用宋珠玉的方式以拳头握笔写字,大家都走了,她还趴在桌上奋笔疾书。 “华壁公主。”夫子忽视她被墨水甩得惨不忍睹的字帖,微笑道:“您可以回家了。” 江娆说:“可是本宫还没写完。” “您写一张就够了。” 江娆看着她手里收上去的一沓厚厚的字帖,不高兴地把笔一扔:“哼!” 夫子吓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公主为什么不开心?” “她们写那么多,本宫就只能写一张!” 夫子失笑:“公主若是喜欢,就继续写罢。” 江娆一哄就好,把笔握在掌心,对着字帖垂直涂画,看似写得认真,实则一塌糊涂。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轻笑声自耳后响起。 “殿下上学真用功。” 江娆一早就觉得有人在看她,才会做出刚刚的举动。 她眼神茫然地转头,看清来人的脸后惊喜道:“韫筠哥哥。” 林韫筠,宋君极幼时的陪读,如今的太傅,和宋家兄妹一同长大,是宋珠玉亲近的人之一。 她献宝似的举起鬼画符似的字帖:“珠珠在学写字!” 林韫筠睁眼说瞎话:“嗯,写得真好。” 江娆美滋滋地回头继续画符。 当个傻子真好,做什么都有人夸奖。 林韫筠听说长公主去上学了,今日特地找了个借口来国子监看她玩得开不开心。 幼时他和宋君极都曾用心教过她写字,可宋珠玉怎么教都不会,被自己急得直哭,两人都不忍心再逼她了。 如今看来,她还是不会,却乐在其中。 他走到江娆身边,附身掰开她的手,耐心给她纠正:“笔不是这么拿的殿下,要这样,握紧了,我带着你写一遍。” 林韫筠身上有一股药草的清香,因为他身体不好,带有先天性疾病,大夫都说无法根治,只能慢慢调养,调养得越好就能多活几年。 他已经快要三十,本应该有家有室,年轻时就有许多人给他做媒,可他却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病逝,不想耽误好人家的姑娘,一直未娶妻。 同样到了适婚年纪没娶老婆的还有宋君极,他是处理朝政忙到心累,嫌女人麻烦才不愿意选妃,但不知道哪个脑洞大不怕死的人说当今皇上和林太傅有断袖之情,绯闻一传开,大家提起这两个位高权重的单身汉时语气都变得诡异了。 林韫筠的手覆盖在她手背上,专心致志地带着她一笔一画地写字帖。 看着他清俊的侧脸,江娆立马就想到了他跟宋君极的绯闻,心想林太傅这么帅,她哥也帅的惊艳绝伦,两人如果真有点什么,她作为一个颜控,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惜,从宋珠玉的视角看,林韫筠和宋君极关系虽好,也只是清清白白的知己挚友而已。 江娆突然间灵光一闪。 如果白敏敏喜欢上她哥的话,不就可以帮宋君极赚钱,帮宋君极打理朝政了? 这个计划听起来有点离谱,仔细想想还挺美好。她知道宋君极每天都从早忙到晚,就是为了当一个好皇帝,对得起那个位置。 他也是个新手皇帝,有时候手段难免冒进凶残了些,但出发点是好的。比如这次选官制度的更改,就是为了充盈国库,用名头好听没有实权的一些官职换富商和世家手里的真金白银,储备起来防止天灾和战争。 读书人不懂宋君极的想法,他们只觉得不公平,只要有钱就能当官,朝廷里都是酒囊饭袋无用之人,衡宋迟早要完。 可穿越过来的白敏敏思想就没有这么狭隘,如果江娆引导她接近宋君极,了解他的苦衷,肯定会理解他的做法。 她的分心终究还是被林韫筠发现了,他屈指轻轻弹了一下江娆的额头,无奈道:“你呀,想出去玩了吧。” 江娆摸了摸额头,眼神无辜:“我饿了。” 林韫筠把笔放下:“去吟风阁?” “好呀!” 吟风阁,贵京有名的饭店,一楼大厅招待平民,菜品便宜常见,又配有说书先生和唱曲艺人,热闹非凡。二楼以上专门招待权贵,能够近距离接触人间烟火,又因为单独的包厢房间而具备一定的私密性。 吟风阁的特色不仅是面向各个阶层的客人,还有它独有的包容***,是贵京说得上名字,找得到地方的美食,它家的小二就会去帮你买来,送到桌上。 林韫筠不能带她去人多的地方,却知道她喜好吃些街角巷尾的新奇小吃,就带她去吟风阁,叫小二卖给她。 当了一段时间的米虫,江娆的骨头都开始懒散了起来。谁说米虫没有烦恼,除了公主府和学堂,贵京就没有她能独自停留的地方。宋君极给她打造了一座安全的堡垒,也为她建立了一座笼牢。 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基本都建立在宋珠玉的记忆和从配角身上获取到的原文剧情里,然而宋珠玉的记忆简单,配角提供的剧情又片面,她对男女主如何发展感情的细节还一无所知。 白敏敏已经几天没来学塾了,江娆希望这趟去吟风阁,能从旁人口中了解到故事发展到了哪一步。 要是宋珠玉不是个傻姑娘人设就好了,江娆也能主动点。 她和林韫筠坐马车到了酒楼,正是饭点的时候,吟风阁门前很是热闹,平民进了大厅,贵族的马车在迎宾小二的引导下往旁边的马厩停靠。 公主府的马车装饰不一般,马车车顶的四周有着代表皇室的龙形木雕。因为争权夺位皇室衰微,能够留在贵京并且出来吃饭的只有皇帝和长公主,迎宾小二小心翼翼地将马车接到马厩,生怕怠慢了车上的贵客。 她是已婚女子,林韫筠和她不同车,两人先后下车。小二一看是位美貌女子,神态天真娇憨,就知道江娆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长公主殿下,不敢多言,低头领着人从暗门去到包厢吃饭。 吟风阁的包厢有个隐性规矩,上的楼层越高,吃饭的人地位越尊贵,四楼往上基本都是高官贵客。 第117章 狐朋狗友。 江娆爬到四楼,见还要往上走,不乐意了。 越上楼包厢越大,客人也越少。 她来吟风楼是打探消息,不是为了换个地方吃饭啊。 听见四楼有人声,江娆停下来,拉住林韫筠的袖子:“韫筠哥哥,为什么每次来都要爬这么高,我想快点吃饭。” 林韫筠偏头对小二说:“就在这一层。” 小二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强撑着笑容:“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或许是诸位贵客预感到今日公主殿下会大驾光临,大家都想沾沾公主身上的福瑞之气,四楼的五个房间已经全部满了。不如小的现在就去催厨房上菜,殿下一上楼就能立马吃上热乎的美食。” 四楼的客人大概是那些个官员或者贵族亲眷,既然人已经满了,林韫筠也不愿意多事,转头对江娆温柔询问:“殿下,再上一楼可以吗?” 江娆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小二紧张到浑身颤抖,这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宝贝长公主宋珠玉,自己要是没伺候好,脑袋就保不住了。 可是四楼这几个房间的客人也都不能惹,太难了,吟风阁的引路小二也太难做了,难怪工钱这么高。 要不去跟四楼的客人说一说,让他们给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让个座,相信他们即使不高兴也会同意吧…… 林韫筠这时候突然对他说了一句恍如天籁般的命令:“你去叫菜,几道招牌即可。” 小二几乎感动到哭出来,这位眉目俊朗的年轻大人真是好脾气,把哄长公主的大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多谢大人,多谢殿下,请二位稍事等候,美食马上送到。” 小二几乎是一步跳下三四个台阶地去传菜了。 江娆借着这个机会左右看了看,没在走廊上瞧见熟面孔,只好放弃在吟风阁打探消息的机会。 林韫筠突然在她面前蹲下:“累了是吧,哥哥背你上楼。” 江娆的不高兴只是为了配合刚刚的情绪,看见林韫筠这样做反倒开始不好意思了。 如果要问世上除了亲哥哥宋君极,谁对宋珠玉最好,答案只有林韫筠了,他说要背,不是君臣之间的讨好,是真的会背。 她傻了之后,母亲丽妃宫斗失利,精神状态就有点不正常,嫌弃儿子不是长子,嫌弃女儿运气差,落了水就成了傻子,害她被所有人嘲笑。 当母亲的都不管儿女,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就更不会管了,宋珠玉小孩子心性,身子很虚,贪吃贪睡,总是会在任何时间和地点睡着。 梅娟怕自己力气小把公主磕着碰着担了罪,就会等宋君极和林韫筠下学回宫,再叫他们来把宋珠玉背到床上。有时候三人出去玩,宋珠玉睡着了,也是他们轮流把人背回宫。 整个衡宋国,也就她华壁公主能趴在皇帝和太傅的肩头流口水。 可江娆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她拉不下这张老脸,于是绕过他,噔噔噔地跳过去:“才不累呢,韫筠哥哥,我们比比谁先上楼。” 林韫筠笑了笑:“殿下得和臣一起出发,这才公平。” 他没觉得她幼稚,也没觉得她和之前不同。 最终还是在五楼吃了一顿大餐,临走之前林韫筠还让小二跑腿去给她买了糖吹出来的小老虎拿着边吃边玩。 江娆吃着小老虎的尾巴高高兴兴下楼,由于太认真地装可爱,在四楼走廊和楼梯口连接处撞上个刚从包厢里走出来要下楼的客人,糖老虎粘到了人衣服上,那人抬手摸到一手糖油,横眉冷目开口呵斥。 “瞎是吧,看见有人还往前冲。” 江娆上身后仰,后肩有只大手坚实地扶住她,平静的声音自耳后传来。 “舒公子,以后要记得,走路抬起头,往前看,公主娇弱,受不得你如此冲撞。”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年轻公子听见公主二字后脸色一变,再仔细看看眼前两人,立马跪下了:“太傅,长公主,是臣莽撞,公主若因臣而有什么闪失,臣自愿领罚。” 江娆没说话,倒不是被撞懵了,她只是没想到,这趟吃饭到最后还有意外收获。 眼前脾气火爆的年轻公子,是段郁离的好友之一,未来的衡宋国大将,后期发动贵京夺权之争的主力军之首舒游束。 他就这么把一段有用的剧情送到江娆手里,让江娆知道现在剧情是进展到哪了。 原文中段郁离陷害孙西青,害他背上一个玷污公主的罪名,宋君极后来还是知道了,他恼怒孙西青毁了妹妹的名声,收集了孙西青的罪行,安排自己的臣子去揭发他,君臣一唱一和给坊安司司长的大少爷定了罪处死了。 坊安司司长敢说话吗?他身居高位,若是为儿子求情影响自己的仕途就不划算了,所以弃车保帅,放弃了不成器的大儿子。 段郁离就是在这个时间找到坊安司司长,将孙西青真正被宋君极针对的原因说出来,引导司长由心虚变成不服气。 他儿子只是喝醉酒走错了房间,连公主一片衣角都没沾着,宋君极却因此砍了他儿子的头,如此心狠手辣! 于是坊安司司长倒向了段郁离,为后面白敏敏入市做生意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如今孙西青肯定照样还是被宋君极报复了,舒公子舒游束会出现在吟风阁,说明他,段郁离,还有他们另一位神医好友三人正在这里讨论孙西青被处置的事。 这是一个关键时间点,因为在这里,刚穿越过来的白敏敏来吟风阁买饭菜钱不够,是段郁离顺路解的围。 江娆沉默的时间都是在快速消化剧情和捋清思路,刚捋清就立马接戏。 “啊,本宫的小老虎弄脏了。” 真有趣,段郁离这时候就隔壁的房间吃饭吧,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的公主妻子和他只有一墙之隔,就算发现了,他会出来吗? 不会,毕竟他刚刚还在和人讨论如何谋害自己当皇帝的大舅哥。 林韫筠拿过她手上乱七八糟的糖人,递给旁边的十一让她去处理,拿出绢帕给江娆擦手。 “撞到哪了吗?” “没有。” “还要不要小老虎,让舒公子赔你一个可好?” “不要了。”江娆摇头,嘟囔道:“丑丑的,也不是很好吃,吃饱了,困。” 吃饱了就犯困,从小到大都一个模样。 林韫筠从来不觉得宋珠玉这样有什么不好,她理应是被人羡慕,而不是歧视,毕竟活得简单快乐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林韫筠浅笑道:“好,我们回去。” 他不知道此刻他的眼底全是宠溺,旁人若是不认识他,肯定以为他才是那个驸马。 江娆瞥见时也晃了一下神,她视若未见,低头对跪在地上的舒游束说:“你不要再跪了,挡住本宫的路啦。” 舒游束站起来:“谢殿下宽恕臣的罪过。” 第118章 是公主哎! 他站起来让开路,江娆从他面前走过,下了两步楼梯,又回过头来,眉眼一弯,甜甜地笑了。 “你叫什么呀?” “禀公主,臣是贵京城卫营副尉,舒游束。” 江娆哦了一声,又问:“你和谁一起吃饭?吃完了吗?” “臣和一些好友在此聚餐,并未吃完。” “既然没吃完,你急匆匆地要去哪?” 舒游束顿了一下,他之所以饭吃到一半跑出来,是因为段郁离看见了正在楼下跟路人借钱的白敏敏,有着驸马身份的段郁离不方便出面,只能托他去出手相助。 公主突然问起来,他一时居然想不到如何解释。 “呃,臣的肚子突然不太舒服……” 若不是实在想不到理由,舒游束是不会说自己拉肚子的,他一个年轻小伙子,第一次和太傅这种大人物近距离接触就给人留下一种自己不稳重的形象,简直太尴尬了。 江娆好奇地问:“肚子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王太医给你看病?王太医就在本宫家里,他看病很厉害的哦。” “……谢殿下关心,但是不用了,臣只要去趟厕所就好了。” “真的吗?厕所里也有太医吗?” 再让她聊下去就不合适了,太傅大人及时伸出了援手。 “殿下,该回去了。” 江娆停下自己的好奇宝宝行为,乖乖跟着他走了。她当然知道舒游束要去做什么,不过是逗他一逗罢了。 下了楼,江娆朝正门看去,刚穿过来的女主白敏敏正在夜色里彷徨无助着。 她是魂穿,没有原来的白敏敏的记忆,一切都要从头摸索,才知道自己刚从牢里放出来,父母都因为自己的事卧病在床,家里的仆从全跑了,只剩一个忠心的贴身丫鬟。 一家四口都要吃饭,可家里已经没了余粮,白敏敏只好拿着银钱来酒楼买饭回去。 不巧的是,她点菜点多了,因为钱袋有破洞,掉了些银子,便不够支付,店家已经做好了饭菜不允许退餐和赊账,她只好差丫鬟回去拿钱,自己独自等待。 本来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小插曲,可恰巧来吃饭的客人中有白敏敏之前竞争月仙的对手,那家小姐看见如此窘迫的白敏敏,便出口嘲讽:“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月仙白小姐,连吃饭的钱都付不起了吗?用不用我大发好心借你一些?” 她一开口,周围的食客也跟着起哄。 “白小姐只要上台唱一次你去年在迎仙会上表演的曲目,你的饭钱我便帮你付了。” “哎,这位兄台如此小气,白月仙的妙音怎么会只值一顿饭钱,白小姐去包厢为本公子唱,你在吟风阁一月的饭钱,本公子都替你付了!” 江娆下楼的时候,就是起哄声最大,白敏敏最无助的时候。 她装作被吸引了注意,朝着人群走过去:“好热闹啊,他们在干什么?” 林韫筠听了几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宋君极颁布了买官制度后有文人群起攻击,白敏敏是被杀来儆猴的那只鸡,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也不意外。 虽然白敏敏确实可怜,以他的立场,只能袖手旁观,也并不想让什么都不知道的公主去凑这个热闹。 “殿下,别过去了,那边可能会有坏人,我们回府……” 他的手刚要抓到江娆的衣袖,江娆就欢快地冲了出去,让他抓了个空。 “小夫子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白敏敏年纪轻轻就在学塾当助教,女学生们都叫她小夫子,江娆在后面加了个姐姐,显得更加亲切。 实际上白敏敏的岁数比宋珠玉还小了大半年,只不过宋珠玉心智年龄只有七岁,习惯了哥哥姐姐地叫,江娆也遵循着她的习惯。 穿越女白敏敏意外地看着一个穿着精致漂亮的衣裙,白嫩圆润,甜美可爱的少女往自己身上扑,还未摸清楚情况,面前就跪了几个人。 “公主殿下金安。” 其他人那一秒顿时鸦雀无声,呼啦啦地跟着跪倒一片。 “公主殿下金安。” 白敏敏也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公主,第一次被人跪,她的腿下意识想跟着弯,现代人的灵魂又硬生生将她撑直了。 是公……公主哎!皇帝的女儿?皇帝的妹妹?她应该说点什么呢?说错了不会砍头吧,公主长的好可爱,还香香软软的,眼神好干净,一看就被养的很好的样子呢! 正在白敏敏头脑发懵不知所措胡思乱想的时候,江娆很有自觉的自己把台词接了下来。 “小夫子,本宫刚刚吃饱饱啦,你呢?” 林韫筠阻止的话语停在唇边,他在暗处看着两个亲密的少女若有所思。 珠珠好像和这个白敏敏关系不赖,白敏敏如果是公主的朋友,宋君极也就不用再对白家如此苛刻。 宋君极上位后治国的手段太过霸道,为了威慑不服气的旧臣,他经常下令重罚重罪。底下的人多是畏惧,真正尊敬的却不多,若是继续下去难免会引起民愤。 而华壁公主是群众唯一能在新皇身上看到人情味的地方。 白敏敏被香香软软的公主抱着胳膊,也产生了一种原主好像和公主关系很好的错觉。有大腿要及时抱,她连忙应话:“我还没吃呢,买了饭但是钱没带够,丫鬟已经回去拿钱了,殿…殿下…” “钱不够?本宫有很多钱呀,可是不在本宫身上,在十一那里,十一十一,把我的钱拿出来。” 十一把钱袋子给了江娆,江娆直接转身塞到白敏敏手里:“给你,快点回家啦。” 白敏敏觉得这次自己理应是要跪的,现代社畜的灵魂不会屈服于尊卑制度,但为金钱而屈服,她麻利跪了下来,说:“谢公主赏赐。” 江娆去拉她:“快起来啦,本宫最讨厌大家动不动就跪下了,害的本宫说话也要蹲下来说。还有你们,都起来吧。” 矮下去的人群呼啦啦起了一片,仍然忐忑不安地低着头不敢走。 他们刚刚这么欺负白敏敏,长公主又和白敏敏关系这么好,不会怪罪他们吧? “小夫子,你已经很久没有来教本宫弹琴了,本宫好想你,你明天会来上课吗?” 面对小公主亮晶晶的眼睛,白敏敏的心忍不住柔软了下来,她穿越过来后什么东西都一团糟,这是她在古代遇到的第一份善意,让她觉得命运给了自己重重一击后又发了颗糖。 “会的。” 虽然白敏敏也不知道古筝怎么弹,但谁会忍心拒绝糯米丸子似的小美人的请求呢? “好的~那本宫回府啦,你一定也要吃饱饱哦。” “嗯嗯!” 第119章 震惊! 带着这份感动,白敏敏回到了家,让全家都吃到一顿饱饭。 当听说是公主给她解了围,所有人都沉默了。 白敏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沉默,她满肚子都是问号,却也不敢多问,怕暴露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白敏敏,怕被人当做妖魔鬼怪烧死。 最后还是原主的父亲叹气:“你与长公主殿下交好是件好事,皇上最疼公主,想来也会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原谅你犯下的罪。” 白敏敏知道原主挑唆群众反抗皇帝被关进牢里,害的父亲被打板子,母亲受刺激中风的事情。 从她现代社畜的角度看,原来的白敏敏就是太清高太天真了,皇帝要卖官就卖呗,关她一个普通老百姓什么事。皇帝肯定是国库没钱才卖官吧,有钱哪个皇帝乐意给自己找一堆废物下属。 要是原主不去当这个出头鸟,白家也不会有这一堆倒霉事了。 既然皇帝疼公主,那她得抱紧公主这条大腿。 白母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像是看到了希望:“之前驸马已经被下旨满门抄斩,因为公主要嫁他,皇上就收回了旨意。敏敏已经不会再做傻事,只要好好与公主相处,以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白敏敏震惊了,砍头的人公主一句话就能救回来?这么牛! 丫鬟秀颖也高兴地补充:“而且长公主心智宛若七岁女童,都不用送什么大礼讨好她,小姐只要哄她玩的开心就行了。” 白敏敏震惊二连击,什么?公主是个弱智? 她回想了一下晚上碰到公主的时候小公主的言行举止,发现弱智这个事确实有迹可循。 好可怜哦,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心智只有七岁,难怪皇帝疼她,换成谁家孩子都心疼。 不过驸马和七岁心智的公主结婚是真的爱她吗?不会是坏心眼的男人想利用善良的小公主吧。 白敏敏突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驸马产生了敌意。 “公主让我回去教她弹琴。” 白敏敏试探性地说出这句话,看见父亲的眼睛明显变亮了:“这是要你复职的意思,敏敏,你还有将来,你还可以回国子监去做女夫子。” 白敏敏瞬间领悟,女夫子,那不就是国家级带编制的教师,难怪白父高兴地都要垂死病中惊坐起了,她的铁饭碗回来了! 什么小公主,简直就是小天使! 另一边,英雄救美计划中途夭折的段郁离回到了公主府,头一次主动去了公主卧房。 江娆正在公主特供大浴池里美美泡澡,段郁离突然冲进来,即使隔着屏风也把她吓一跳,内心产生极度不悦,表面还要装作不在意。 “驸马,你回来啦!今天给本宫带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听起来语调欢快,其实她内心在诅咒:章鱼精!敢越过屏风迟早把你眼戳瞎! 好在段郁离虽然人品不咋样,规矩还是守的,老实站在屏风后跟她说话:“当然,殿下洗完澡出来就能看到了。听闻公主晚饭和太傅一起去了吟风阁?殿下既然想去,可以叫为夫和你一起去。你我已经成婚了,公主应当和其他男子保持距离,不然别人会说公主不知礼数。” 江娆享受着丫鬟轻柔的洗发服务,说道:“本宫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做什么,总是不来陪我玩。本宫只能和韫筠哥哥一起去了呀,成婚了就不能和韫筠哥哥一起吃饭了么?哼,那本宫不要驸马了。” 这话一出,即使知道公主在耍小孩子脾气,在场的丫鬟都忍不住心惊她的任性。 段郁离也觉得意外,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在吟风阁看到宋珠玉替白敏敏解围的时候,他模模糊糊中觉得不对劲。 宋珠玉一时兴起去上学,在学塾里和白敏敏交好,偶然与宛若亲哥的林太傅外出吃饭,遇见白敏敏出手相救。 这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与他的复仇大业也没什么干系。他不过是对白敏敏有好感,想帮她一把却没有成功罢了。 可是为什么,在看到白敏敏笑着对宋珠玉道谢时,他的心里突然有了极大的危机感。 就好像一切事情都开始脱离了他想要的方向,却不知何处是起点,又该从哪里拉回原路。 包括他刚刚听到的回答。 按照宋珠玉的性格,她应该会像做错事被谴责的小孩一样乖乖跟自己认错,然后保证以后只跟他一起吃饭。 可是她没有,她选择抛弃他。 是最近自己疲于布局,太忽视和公主之间的感情培养,自己在她心里的重要程度减弱了么? 段郁离从怀疑到反省再到应对只花了几秒的时间,他的语气产生了变化,由谴责变为安抚:“公主,是我不对,最近有些忙了,没有陪你。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上学好不好?” 白敏敏明亮秀丽的笑颜一直在段郁离脑子里闪,不知道为什么,段郁离对这个女人莫名介意。 屏风后的江娆把水面上的花瓣码在手掌心里鼓起一口气吹下,一边玩一边赌气道:“才不要呢,驸马是个大骗子。成婚之前说,每天都会陪在本宫身边,给本宫讲有趣的故事,带本宫去好玩的地方,要做最喜欢本宫的人,可是你只会说下次,下一次,或者说皇兄不允许,你也没办法,就会骗人,本宫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 段郁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是说过这些话没错,但他那时是为了哄她,驸马这个身份到手之后,这些承诺就成了敷衍,他以为以公主的智商,敷衍一段时间,就应该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她记得清清楚楚。 软软糯糯随他拿捏的宋珠玉,不知何时成了棘手的刺球。 他暗中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绪耐心哄她:“我不是骗你,我不是每天都有给公主找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吗?公主也说比之前在宫里更开心了啊。出门的话有些地方太危险,夫君得为你的安全着想。” 江娆内心白眼翻上天:呸,大饼男。 “公主,今晚我陪你一起睡觉,给你讲故事,把之前欠下的都补给你,好不好?” 江娆说:“不要,本宫不喜欢别人睡在本宫的床上。” 别人。 这两个词提醒段郁离,宋珠玉和他之间有了明显的隔阂。 或许变化的起点,就从孙西青爬上宋珠玉的床那一刻起。 第120章 夫妻和睦。 以前如果段郁离说要陪她睡觉,给她讲故事,小姑娘会欣然同意并充满期待。 现在,他成了和孙西青同等地位的别人。 段郁离还记得那天宋珠玉吓得哭了,嚷着要皇帝来,而他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堵住宋珠玉的嘴,从贤光侯府要好处,忘了及时安抚她的情绪,抹去她心底的阴影。 他应该去惩罚害她伤心的坏人,去承诺以后会保护她,才能挽留住宋珠玉的信任,依赖,以及安全感。 可他没有,就在她口中从甜蜜蜜的驸马,变成了冰冷的别人。 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段郁离开始后悔了,因为每天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小白脸软脚虾,男子尊严使他急于摆脱这种身份,贵京的局还未成熟就对宋珠玉出手,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大亏。 “公主,我又不是别人,我是驸马,是你的夫君,本就该同床共枕。不信你找几个人问问,别的夫妻是不是也睡在一张床上,全天下的夫妻都是这样做的。” 宋珠玉的软肋是,听不得有人说自己傻,总是想证明自己正常。如果在她面前说所有正常的人都会怎样做,她就会坚持去有样学样。 段郁离了解她的软肋,江娆同样了解。 一个人突然丢掉自己的弱点太说不过去,江娆只能装作犹豫了一番,暂且妥协:“那好吧,你也要沐浴哦,不可以臭臭的。” “嗯,我保证,会洗得和公主一样香。” 洗完澡,江娆回到卧房,想到即将和黑心章鱼精同床共枕就不太痛快。 十三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绞着她的湿发,十一走进来,给床上多加了一个枕头。 江娆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本宫好困哦。” 十三扶着她的后脑勺:“公主先靠一靠,头发干了才能去睡觉,马上就好了。” 她把水珠擦干,催动内力,用滚烫的掌心烘着江娆的头皮,本来只有两分困的江娆舒服又产生了五分困意。 “唔…本宫要睡觉了,不要听故事了……” 说罢,她往后靠着十三的小腹闭上了眼睛,渐渐呼吸均匀,乖巧安静。 十三转头去看十一,再垂眼看了看公主,对着浴池的方向摇了摇头,再挑高一边眉毛,而十一铺着被子,无奈地点头。 两人虽然一个字没说,却无声地交流了起来。 公主睡了,要不别让驸马来了? 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一身浓郁香气的段郁离刚出浴池,就被告知公主睡下了,他不用去讲故事的消息。 段郁离心生不悦,自己可以对宋君极伏低做小,都是为了保命。 怎么现在连一个傻子都可以对自己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无碍,我不吵她,只陪她同睡。” 说罢,他就要绕过前来传消息的十一去公主卧房。 十一面无表情地横跨一步,挡住他的路:“驸马,公主亲口吩咐您不必去了,您早些回房休息吧。” 她故意把亲口两字说的很重,是在提醒成亲时宋君极给段郁离定下的那个规矩——除非宋珠玉亲口同意并要求亲近,否则段郁离不能去碰他的宝贝妹妹,一旦违背了宋珠玉的意愿,宋君极会立即革除驸马。 夜色里,段郁离的眼神晦暗深沉,像是酝酿着巨大的怒气。 之前梅娟在的时候,公主府已经被他上下治理地服服帖帖,没人敢这么堂而皇之阻止他的行动。 可十一和十三是宋君极安在妹妹身边的两堵铁墙,对兄妹俩忠心耿耿,段郁离一点办法没有。 终究是孙西青的那部棋下错了,一步错后便举步维艰。 他咬了咬后槽牙,强行镇定自若道:“也是,无论怎样都会发出声响,若是吵到公主睡觉,她一定会不高兴的,还是不去打扰公主了。” 转身过后,在十一看不到的阴暗面,段郁离的表情瞬间扭曲,像抓空猎物之后的懊恼。 他必须要赶紧想到办法挽回宋珠玉的好感了。 皇宫里,坐在书案前的年轻皇帝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分心听着下属汇报公主一天的行程。 他的眉宇间夹杂着明显的烦躁不耐,登基几年了,总有一些蛇鼠在暗处蠢蠢欲动地窥视着,不敢公然现身与他对抗,却总是搞些不入流的小动作,毁坏他在平民之间的威望。 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糟心事,只有听见妹妹过得开心,宋君极才会觉得这个皇帝还需要他打起精神继续做下去, “公主同太傅去了吟风阁,遇见刚被放出来的白家长女白敏敏,赠了她一些银钱,相约明日找白敏敏学琴。” 白敏敏这个名字宋君极有印象,是个恃才傲物,自以为是的蠢女人。 “公主与她交好?” “回皇上,据属下观察,公主和那白敏敏说话时手挽着手,举止亲密,有说有笑,应当是关系要好。” 宋君极一时哑然,又深感无奈。 为什么珠珠总是容易和他讨厌的人交好?他才刚刚重创了白家,给了那些软骨头硬嘴巴的文人一个下马威。 宋君极用掌心拍了拍额头,呼出一口郁气:“也罢,罚都罚完了,明日让白学政和他女儿复职罢。卫七,你们好好看着,若是白敏敏敢把对朕的怨气迁怒到公主身上,不用犹豫,就地处置。” “是!” 清晨,贵京女子学塾门前,来来往往的马车停下来,年轻而娇贵的小姐们提着裙摆,在侍读丫鬟的搀扶下优雅地踮着脚尖落到路面,昂首挺胸,步伐轻快地追上前方相熟的小姐妹。 “苏妹妹,今日你来的比我早呢,是不是又没在家中用早饭,直接带来学堂了呀?” “天这么冷,真不知道你们早上如何起的来,我是眼睛也睁不开的,要不是我娘扭我耳朵,我是真得想装病不来上学了。嘘,趁夫子没来,我得赶紧进去坐好把饭吃了,再晚些都凉了!” “嘻嘻,让我瞧瞧你家厨子今天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 一辆四角雕着气势昂扬的龙首的深金色马车停在学塾前方,不管是高大的规格还是华丽的装饰,都散发出专属于皇室的霸道气场,其他车辆主动离远了一丈,不敢拦它的路。 马车侧方开了一扇门,从里面放下一架木梯,身披月白色薄披风,穿着半领束腰缎面裙,配上同色系短靴,梳少女发髻,精致可爱的华壁公主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像闯入秋日里的小白兔,让人眼前一亮。 第121章 师生关爱。 其他女学生多少有些困倦不耐,但她不同,一双眼睛亮晶晶地东看西看,笑容灿***刚冒头的太阳还有活力。 看见前方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背影,她招手喊到:“苏妹妹!林妹妹,等等本宫!” 上课之前的公主殿下生龙活虎,上课不到三分钟她趴在桌子上,头底下垫的是丫鬟准备的软枕,睡得昏天黑地。 白敏敏抱着自己的琴从学堂门口路过,一转头就看见了上课睡觉的某公主,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内心的紧张感散去不少。 今天早上刚醒来,她就听说皇上已经下旨免了白敏敏的不敬之罪,白家父女俩的俸禄照常发放,她继续去女子学塾上课,白父伤好后官复原职。 这对白家上下来说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说明皇上真的看在公主面子上对白敏敏的错过往不咎了。他们一家不用再顶着罪人的身份被指点,还能继续当公务员保住自己的饭碗。 白父白母都很高兴,可前来上课的白敏敏却很焦虑。 在学塾这种严肃的场景里,刚穿越过来的她要去伪装成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却完全不认识也不了解的古代人,简直是地狱级别难度的挑战。 古琴这玩意,她只会听,不会弹啊! 白敏敏在出门前偷偷找了个碎瓷片划破了自己手心,装作手受伤了弹不了,想着到时候她装模作样指点学生两句,希望能混过去。 在这种时候她看到了上课睡觉的江娆,就像一个啥也不会做的学渣看见了另一个直接交白卷的学渣,豁然抬头找到了毕生知己。 公主看着也不像是要认真学琴的样子,正好她也不会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二节课就是古琴课,看到多日不见的白敏敏重新出现的学生都很惊讶,忍不住交头接耳挤眉弄眼。 “小夫子不是写文顶撞皇上被抓紧牢里了吗?什么时候放出来了。” “好奇怪,她是个罪人,皇上居然还允许她来学塾上课。” 江娆刚睡醒,正在嘎吱嘎吱地吃自己零食袋里的坚果果干,吃的光明正大且专注,看着就比旁人多了几分从容。 白敏敏从江娆的这份从容里找到了力量,克服了内心的忐忑,开始演自己的角色。 “各位学生,很抱歉,近日我不甚弄伤了手,无法授课,所以这堂课你们随意练习之前我教过的内容,我会在旁尽力指点。” “是,夫子。” 学生们还是第一次自由练习,霎时间,十几把古琴一起弹响,可谓魔音贯耳,白敏敏感觉自己进了装修中的大楼,连忙喊停。 “停!停下来,你们还是一个个来吧,先从我最近的这位学生开始。” 磕磕绊绊的一曲终了,白敏敏强颜欢笑道:“很不错,比上次进步多了。” 那位苏小姐眼睛一亮:“真的吗?我在家练习的时候我爹说放只鸡在上面弹的都比我好。” 白敏敏:“……令尊说笑,不管怎么说肯定弹得肯定比鸡好,下一位!” 江娆睁着清澈中透露着十二分单纯的大眼睛,咬着松软香甜的地瓜干,暗中观察这位穿越女。 从白敏敏目前的表现来看,还没有成为恋爱脑的她并没有任何攻击性,江娆甚至觉得她伪装自己时一副呆呆的样子还挺可爱。 她的头脑快速盘算着,一条解题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白敏敏挨个听过来,听到了江娆这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殿下,你学会了吗?” 快说不会,她的耳朵就能少一份折磨。 江娆拍拍手,戴上指套,挺直腰背,煞有介事地摆出姿势,手腕胡乱挥动,从她指尖发出的噪音瞬间让所有人都扭曲了表情。 短短几分钟比一个世纪还长,华壁公主终于尽兴地结束了她的表演。 白敏敏艰难地维持笑脸,鼓了几下掌:“很…很棒,这是殿下自创的曲目吧,一听就是有几分天赋的。” 是什么在隐隐作痛,哦,是她的良心。 江娆抿着唇笑,酒窝深深,美滋滋道:“小夫子夸本宫了,本宫要回去弹给驸马听。” 白敏敏说:“驸马一定会很开心。下一位!” 上午的课结束了,白敏敏感觉自己暂时没有露馅,心中紧绷的弦也松了下来。 “白小夫子!” 她还未走出学塾,就被人叫住,发现是昨晚在公主身边负责给钱的那个丫鬟,好像是叫十一。 公主的丫鬟面无表情,看起来还有点凶:“长公主殿下邀请你与她同坐马车,送你回家。” 白敏敏受宠若惊:“我?” “是的,公主已经在车上等你了。” “好,好的。” 跟着丫鬟身后,白敏敏心想,白家那么穷,她上课都要走路来,能坐公主的马车被送回家,原来的“她”和这位长公主的关系应该真的不错吧。 等上了马车,白敏敏又感叹,不亏是公主,一个马车比她卧室还要大。 江娆看她一脸好奇和惊叹地左看右看,都忘了把自己伪装成原主,便隐约能刻画出现代的白敏敏的大致性格。 有点小聪明,有点圣母心,主要成分是傻白甜,言情文的标配女主角。 她会对身世凄惨的男主产生怜爱,明知段郁离人格扭曲,在利用她的善良和现代人知识层面上的优势,她还依然觉得自己是在救赎男主,他们之间是真爱。 争权夺位没有对错,只是这本书的原文是从女主视角切入进来的,女主角选择了段郁离的阵营,宋君极和宋珠玉就成了书的反派。 倘若江娆一开始把白敏敏拉入自己的阵营,那故事角色又该怎么去设定呢? “小夫子,你的手还痛吗?” 白敏敏心虚地摇头:“谢谢公主殿下关心,我手已经不痛了,很快就会好的。” 她自己也舍不得割太重,见了血就收手了,估计这么一会已经结痂了呢。 “嗯嗯,明日不上课,苏妹妹她们说要带本宫去锡山枫林里捉蝴蝶,夫子一起去吧。” 白敏敏觉得自己应该拒绝,毕竟她再怎么也是个老师,和小自己五六岁的学生玩在一起显得不端庄,有失教师威严。 “谢殿下相邀,我就不去了,我父母还卧病在床,我没什么心思去游玩,到时候还扫了公主的兴。” “你家里有人生病了?” “是的。” 江娆歪头思索片刻,说:“本宫让王太医去帮小夫子,王太医治病可厉害了,等他把你家里生病的人治好,小夫子就陪本宫一起玩可以吗?” 第122章 捉迷藏吗? 白敏敏惊喜道:“真的吗?当然可以。” 有太医诊治,白母的病也能快点好起来,她也算是给这具身体的原主一个好的交代。 白敏敏心想,虽说皇帝听起来凶神恶煞,公主却很善良,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居然是一家子,这可真是奇怪。 “那就说定了,小夫子,明日你在家等我,我们一同走。” “好的,殿下。” 当天下午,公主府的王太医就来到了白家,为白母诊疗了一下午,瘫痪近半个月的人竟然可以坐起来了。 王太医不卑不亢地拒绝了白父因为感激而送上的礼物:“在下也是奉公主命令前来,要谢就谢殿下即可。白夫人还需针灸一段时间,以后下午的这个时间我都会前来给夫人施针,一会我会差药童给夫人送上泡脚的药包,每晚都要熬上药给夫人泡澡。” 之前白敏敏入狱,为了让女儿在牢里少受点苦,白父花了大部分家产打点关系。正是因为白家没钱了,家中的仆从才会跑掉,如今听说每天都要用药材泡脚,他心中未免忐忑。 “王大人,请问那药包,多少钱一副呢?” 王太医说:“学政大人不必挂心,在下归属于公主府,给夫人治病的开销自然都由公主府承担,公主殿下的善心无需用金钱衡量,要谢,就谢仁厚友爱的殿下吧。” “是,是,王大人说得对。” 白父放下担忧,热情地邀请王太医留下吃饭,王太医推托再三,还是没能拒绝,只得留下。 白父的工作没有丢,白母的病又有了转机,覆盖在白府头顶多日的阴云将将散去。 白敏敏这才理解为什么古代会有那么多人为了权力和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其他人活得好与坏,都是高位者一句话的事。 皇帝看她不顺眼,白家就沦为社会底层,公主喜欢她,白家在一夜之间起死回生。 想着想着,白敏敏心底燃起了微弱的野心。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现代人,为什么不利用自身优势,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边的女主角白敏敏在想如何在古代大展拳脚,另一边的江娆和男主角互相较量。 段郁离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讨回她的欢心,亲自在门口等她下学归来,主动扶她下马车,温声细语地问她学堂里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 江娆天南海北地说了些不重要的趣事,半个字没提白敏敏。 她就要做这棒打鸳鸯的恶人,坚决不让男女主有任何产生联系的机会。 两人到了餐桌上,下人们已经为放学归来腹中饥饿的公主殿下备好了饭菜。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模样顶俊俏的郎君,一边深情款款地同她说话,一边细心给她喂食,这一幕让谁看到能不羡慕公主的生活。 只有江娆才知道这令人羡慕的画面之下有多少勾心斗角,她得时刻保持警惕,避免段郁离看出自己的智力水平有变化。 而段郁离得想办法哄她开心,用话语引诱她信任自己,听他的指令。 可是小孩的心思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一会一个喜好,变化无常。 上一句还说最喜欢驸马,下一句就皱眉说不跟他好了,因为他喂的肉丸子里放了姜。 段郁离刚开始还很有耐心,渐渐的他开始觉得不对劲,场面已经不是他在引导她,而是她主导着他的情绪,左右他的行为。 那一瞬间,段郁离差点难以保持微笑。 姓宋的一个比一个麻烦。 吃完饭,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走着走着,段郁离的手放在了江娆的腰间,暧昧地上下摩挲。 他低头深情凝视着江娆,在她耳畔低语:“殿下,今晚我去你房里吧。” 江娆:又来了又来了。 她眨巴两下眼睛,撅着嘴道:“可是本宫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觉。” “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丈夫。我教你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什么游戏?”江娆像被引起了好奇心,立刻追问。 “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能玩的游戏,不能让别人看见,否则就不好玩了。” 江娆心中冷笑:豁,章鱼精想干什么她还不清楚,这是智取不成想靠色诱了。 虽然作为男主角,段郁离颇有几分姿色,但江娆见过的有姿色的男人不止一两个,早就免疫了男色的诱惑。 “好啊玩游戏,驸马,本宫在学堂也玩过一个好玩的游戏,叫捉迷藏,你先同本宫玩捉迷藏,本宫再陪你玩你那个游戏。” 段郁离拒绝:“捉迷藏不好玩。” 江娆坚持:“好玩,本宫就要玩,你不玩我不理你了。” 段郁离神色一僵,无奈妥协:“那殿下想怎么玩。” “很简单,你先在找个地方躲起来,本宫数三十下之后去找你,找到你本宫就赢了,你要答应带本宫去不夜街。” 听到不夜街对她的诱惑还在,段郁离心里略微放松,问道:“若是公主没找到我呢?” “那就是本宫输了呀,我就得听你的话,你想去哪就去哪里,本宫同那些妹妹都是这么玩的。” 段郁离点头:“好。” 江娆挣开他揩油的手,走到旁边的树底下,面对树干捂着自己的眼睛:“本宫开始数了,驸马要快点躲哦,一,二,三……” 数到三十下,江娆转身,身后只站着面无表情等待她传唤的丫鬟们。 她绕着树装模作样地转了两圈,张口喊了几声:“驸马,驸马,你躲在哪里?” 随后她往自己的卧房走去,进了房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爬上了大床,钻进床帐:“驸马,你躲在这里吗,驸马?” 随后床上便没了声响,过了许久,十一和十三按耐不住,开始交换眼神。 她俩是习武的人,听力比普通人好,把刚刚公主和驸马之间的互动也听了个大概。 按理说公主现在应该满府找人,怎么回到床上就不动了,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那驸马怎么办?驸马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和公主认真玩游戏呢。 十三走上前,撩开床帘,对着被子底下隆起的大包小心翼翼地说:“公主,驸马他可能不在这,你要不要去别处找找?” 被子底下的人伸出一只手,驱赶似的挥了挥:“不要说话,这是本宫和驸马的游戏,你们不能参与。” 十三:“……是。” 她默默退下,眼睁睁看着自家公主在被子里“找”了将近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躲藏太久的驸马没有耐心,黑着脸冲进了卧房。 “宋珠玉!” 第123章 小呱! 十一和十三同时转头,瞳孔放大五官乱挤,开始无声交谈。 驸马看起来很生气。 可不是,都敢直呼公主大名了。 段郁离确实很生气,他在后院的树上蹲了半天,腿都蹲麻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前二十分钟心里还在想这个笨蛋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后二十分钟在犹豫要不要主动出现败下游戏,还有二十分钟在思考到底宋珠玉和他谁是笨蛋。 他怎么会同意和一个傻子玩捉迷藏,等段郁离终于蹲不住,跑出来喊了个下人一问,才知道那个傻子压根没找他,直接回房睡觉了。 宋家的人果然都克他,跟了个太子是个坑队友的缺心眼,宋君极有八百个心眼,以为骗了个没心眼的宋珠玉,却不想这傻子公主也耍了他个来回。 他冲进来质问的时候都掩饰不住自己浑身的杀气。 “这就是你说的玩捉迷藏?” 床上的江娆被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向一脸怒容的段郁离后,嘴角向下一撇,委屈道:“你好凶。” 段郁离走近,双手撑在床沿边,俯身与她面对面,墨色眼眸里似乎酝酿着巨大的风暴,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臣!不!敢!” 段郁离怀疑她是故意戏耍自己,可所有人都知道宋珠玉只有七岁心智,是万万不可能有戏耍他的心机手段。 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唆使她?是宋君极送来的这两个带武功的丫鬟吗? 江娆眼中慢慢蓄上一汪泉水,圆滚滚的泪珠在眼眶周围欲落不落,气呼呼地拍被子:“你就是在凶本宫,本宫以后不要和你玩游戏啦。” 段郁离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应该顺着宋珠玉的脾气哄她才能讨回她的欢心,可情感上他仍在恼怒她的所作所为。 傻子就是傻子,胡搅蛮缠不讲道理。迟早他会让宋家所有人沦为阶下囚,任他折磨。 在心里狠狠记上这笔仇之后,段郁离总算调整好表情,温和道:“是我不好,躲了太久,让公主都找累了,可没有洗漱换衣就睡觉会不舒服呀。你瞧,珠钗都没取下来,十一十三,你们在宫里怎么训练的,都不会主动伺候公主就寝吗?” 十一也不解释,走上前慢慢为江娆取下发饰。 段郁离低头在她脸颊边上亲了一下,温柔道:“公主,臣先去沐浴,随后来给你讲故事。” 江娆也是佩服他,吹了这么久冷风,受了这么大气,还能想起要钻她被窝的事,不愧是要干大事的人。 她没有再闹脾气,像寻常的宋珠玉一样,三言两语就被段郁离哄好,乖乖点头:“那你要洗的很干净喔。” 段郁离终于听见一句顺心的话,满意离开。 洗澡之前,江娆叫十一把她的书箱拿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她白天塞进去的香囊。 看见那个香囊,十一表情不对劲了,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劝阻:“公主,快睡觉了,明天再和小呱玩吧。” 江娆摇头:“不要嘛,本宫要和小呱一起睡觉,你去把它洗干净。” “公主!你是在和奴婢开玩笑对不对?” 江娆歪头,天真无邪地问她:“什么是开玩笑?” 十一知道,公主殿下这是要来真的。 即使是训练有素,杀人不眨眼的铁血暗卫,在给小呱洗澡的时候,十一还是会头皮发麻,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她想不通,生得那么玲珑可爱的长公主殿下,怎么会突发奇想从池塘边抓一只绿皮青蛙当宠物,还说晚上要和青蛙一起睡觉! 她把洗完澡后明显有点焉巴的小青蛙重新找了个香囊袋装上,忧心忡忡地问十三:“咱们应该阻止公主吧,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公主和小呱睡觉的。” 十三倒是比较淡定:“公主要是坚持的话,皇上也管不了啊。这点小事还是别去叨扰陛下了,显得咱俩一点主见也没有,等公主睡着了,我们把小呱拿走,醒了再放回去不就行了。” “嗯……也行。” 于是她们把洗的干干净净散发着香气的小呱送进了江娆被窝,左等右等,公主还是没有睡觉的意思,也拿不回她手里一直把玩的小呱。 直到沐浴过后的段郁离出现,十一给十三使了个眼色,十三才发现公主睡着了,可是她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左翻右找,都没有找到那只绿皮青蛙,只能侥幸地想或许是跳走了吧。 段郁离没有发现门前两位丫鬟表情的异样,他提着灯走进公主的房间,在暖黄色油灯的光芒下凝视着宋珠玉的睡颜。 即使心里再仇恨宋家人,再厌恶这个傻子公主。他也不得不承认,宋珠玉天生有一副好姿色。 她的肌肤像单色的陶瓷,通透白皙,没有一丝瑕疵。五官犹如画笔描绘而成的仙子,即使不添颜色也精致秀丽,乌发柔软成云,笼罩在她肩头,撑的脸型小巧,我见犹怜。 忽略宋珠玉的心智,就凭宋珠玉这身皮囊,他今晚要了她这个决定,不是一笔亏本买卖。 段郁离心头甚至绕上几分绮念和欲望,他将油灯递给旁边的丫鬟,脱下外袍,掀开被子躺下。 公主被他的动静吵醒,软糯惺忪地嘟囔:“驸马,你好慢。” “抱歉,让殿下久等了。” 他躺下之后,侧身压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地近,呼吸只在咫尺之间,段郁离的声音低沉暧昧。 “我来教殿下玩,只有我们两个人能玩的游戏。” 公主懵懂如稚子,听不懂他的话,也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小呱睡着了,我们不要吵到它。” 段郁离当她睡蒙了,还觉得有趣,问:“小呱是谁?” 公主殿下从被子里钻出自己白嫩的手掌:“喏,它在这里——咦?小呱怎么不见了。” 她突然睁大眼睛,坐起来翻找:“本宫的小呱呢,去哪里了?小呱刚刚还在陪我玩。” 酝酿到一半的气氛被打破,段郁离只能坐起来陪她找那个不知所谓的小呱。 “公主能不能先告诉我?小呱是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就在这时,江娆掀开了他刚刚躺上去还没躺热乎的枕头,露出一只四仰八叉,死状凄惨的青蛙。 不用她回答,段郁离就知道了答案。下一秒,他的耳边响起了公主殿下清脆响亮的哭声。 “呜呜,驸马把本宫的小呱压死了!” 第124章 心理阴影。 那一晚,公主殿下哭得有多伤心,皇帝在宫里笑得就有多开心。 “后来呢?段郁离那厮怎么解决青蛙这事?” “驸马当着公主的面亲手埋掉了公主的爱宠小呱,答应明天给公主送来同样的青蛙,公主才勉强原谅他,只是不愿再与驸马同房。” 宋君极略感遗憾:“珠珠还是太善良了。” 此时,善良的公主殿下正在新铺的大床上为无辜被她利用的小青蛙默默忏悔。 希望下辈子小呱能投个好胎。 她敢打赌,那只青蛙绝对给段郁离留下了心理阴影,他给青蛙土葬的时候脸比青蛙皮还绿。 以后段郁离要是还想再爬她的床,首先得忘记那躺在他枕头下血肉模糊的小呱。 第二天清晨,江娆神清气爽地起床,用完早饭之后乘坐马车去接白敏敏出去游玩。 早晨的贵京被大雾笼罩,能见度不足五米,但通常大雾过后会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是个适合郊游的好日子。 白敏敏也早早起床,在自家门口等待迎接公主。 她逐渐适应穿越之后的生活,早上还学着自己挽头发,看着清贫的家中环境,她心中产生了一个又一个脱贫致富的点子。 等待马车的时候,她就在思考如何去实施自己的想法。 这个朝代经商的女子很是少见,白父白母思想又传统迂腐,肯定不会同意她做生意,首先她得有一个假身份,再有一个支持她的合作伙伴,这个伙伴要是有点权势和资本就更好了…… “小夫子!” 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她的思路,白敏敏抬起头,自然地对掀开车窗小帘跟她打招呼的江娆露出笑脸。 “公主殿下金安。” 车上放下来矮木梯,白敏敏独自上车。 没办法,白家太穷,只剩一个丫鬟了,唯一的贴身丫鬟只能留在家中伺候双亲。 十一和十三给她留出主位,待她坐下之后拿出茶水和零食放在小桌上招待。 马车后方是一张小榻,足有一米多宽,上面铺着棉花床垫和柔软厚实的皮毛毯子,车中燃着味道好闻,清新怡人的香薰,马车顶端以薄透的晶石做通光口,车内十分明亮,显得更为宽敞。 再看公主,全身上下无一不是顶级精致光彩的好物,就连那张脸也是上天最好的作品,光是坐在那儿静静看着你,就散发出高贵绝伦的气质,望一眼都会令人自卑生叹。 但公主不能开口,一开口就下了凡尘。 “小夫子,本宫的小呱昨天死了。” 白敏敏知道小呱,公主抓青蛙的时候她也在场,这个名字还是她帮忙取的。 她知道落到小孩子手里的动物寿命不会太长,果然今天就听到了死讯, “哦?它是生病了吗?” 江娆鼓起两颊:“哼,都怪驸马,他非要睡我的床,把小呱压死了。” 还没被恋爱脑荼毒,三观正常的白敏敏一听也来了气,心中暗骂:呵!明知公主实际上是个小女孩,居然还想上公主的床,呸!驸马肯定这个死变态! 贵京某一处,段郁离打了个喷嚏,但他不甚在意,阴沉着脸继续给下属指令。 昨日他所有的耐心几乎都被宋珠玉耗尽,为了只青蛙气得他一夜没睡。 临近天亮之后,他忍无可忍,叫来下属,准备在宋珠玉游玩回来的路上布置一场刺杀,解决宋君极安排的那两个碍眼的丫鬟,顺便把宋珠玉给她一些惊吓和折磨。 等宋珠玉精神崩溃的时候,他再如同救世主一样地出现,让她对自己产生心理依赖,离了他就没安全感,彻底落入自己掌控,以后再也做不出来专门气他的傻事。 出了贵京到达郊外,日头上升,天光逐渐明媚,一众小姐也已经到达了锡山山脚。 公主的马车在中间最显眼豪华,一出现便引起众人瞩目。 “殿下来了,我们快去迎接她。” “我可同她说过中午不回去,要在山上的寺庙里吃斋菜,斋菜没什么味道,要多带些零食才行,不知道今日殿下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哎呀,赵姐姐,你真是三句不离吃。” “可不是呢,我来的时候赵姐姐第一句话就问我带了什么,中午还没到就想着要吃午饭了。” 年轻的小女孩比叽叽喳喳的鸟雀还要闹腾,没下马车都能感受到她们身上的活力。 江娆拉起白敏敏的手一同钻出马车,笑容可掬,平易近人地同他们打招呼,一点也没有公主架子。 而白敏敏因为不是“本地人”,又和姑娘们不熟,多少有点拘束,在公主身侧微笑,偶尔说上一两句捧场的话,努力缩小存在感不漏出破绽。 好在大家都众星捧月地围着公主,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她。 “还好殿下今日也来了,不然我娘可不许我出门呢。” “我也是,我跟我爹说是公主殿下要我陪她来锡山玩,我爹一句话都不敢说哈哈哈哈。” “对了,殿下,我们都打算不坐马车慢慢爬上山,你答应过我不能中途喊累放弃的,要说话算数哦。” “当然啦!本宫要抓好多好多蝴蝶。” “呃…殿下,其实蝴蝶只是我们出来玩的一个借口,你知道夏崇王世子夏渊吗?” 哟呵?怎么突然冒出了男二号? 江娆装傻:“谁呀?” 苏妹妹脸颊突然红了,扭扭捏捏地说:“殿下,其实就是她们听说夏世子要选妃了,挺中意我们家,事情都没成呢,这群讨厌鬼就嚷嚷着要看看夏世子长什么样。刚巧每天的秋分夏世子会陪母亲来锡山寺庙上香,就找了个借口……” 江娆听懂了,但她要装听不懂,茫然地左看右看。 白敏敏也听懂了,给她解释:“殿下,蝴蝶会抓,她们顺道要去看看夏世子长什么样子。” 江娆说:“哦,那看吧。本宫喊十一去把他叫过来给我们看。” 一群小姑娘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谢谢殿下好意,我们偷偷瞄两眼就行,主要是抓蝴蝶,对,抓蝴蝶。” 叫过来那还得了,夏世子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嘲笑她们一辈子。 山不高,边走边玩,两个多时辰就爬上去了,江娆虽然喊了几声累,却也没发脾气,被姑娘们夸了一路。 走到锡山顶上寺庙正好是中午,庙里给香客发放免费斋饭,一群姑娘们上完香坐在摆放了长桌的房间一角,热热闹闹地吃起了斋饭。 清淡的豆腐白菜算不得什么美味珍馐,但因为是茶油烹制,有着独特香气,大家吃的还算满意。 有个姑娘突然瞄到刚进来的一群人,压低了声音说:“快看快看,门边那个高高大大的年轻公子,会不会就是夏世子?” “白小夫子之前见过,听说还吵过架,小夫子快看看,是夏世子吗?” 第125章 你娘没教你? 白敏敏哪里见过什么夏世子,她刚穿过来,家里亲戚都认不全呢。 没办法,她只能假装近视,眯着眼看去,含糊敷衍道:“我也看不清脸,不过排场如此大,应该就是夏世子吧。” 江娆也顺着众人目光看过去,估计她们这边的动静有点大,门口那个高大的年轻公子突然转头看了过来,刚巧与她四目相对。 逆着光的少年人姿容出色,明明身为男子,却唇红齿白,生的姝丽非凡,他的漂亮带着明显的攻击性,狐狸似的狭长双眸略弯,露出一个骄傲亮眼的笑容。 他竟然大步朝着姑娘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完了完了,他怎么过来了呀?该不会是听到我们讨论他了吧。” “肯定是,刚刚赵姐姐声音可大了。” “我哪有!” 男人越走越近,几个小丫头兵荒马乱,个个羞得脸蛋通红,恨不得把脸埋进斋饭的碗里。 只有白敏敏和江娆还淡定地挺直腰背看着人走过来,因为她俩都不认识他。 那年轻公子站定在江娆对面,微微低头行礼,嘴角挂着笑,语气有几分轻浮:“公主殿下金安。” 江娆并不意外他能认出自己,毕竟皇帝心尖尖上的宝贝公主,想不在意都难。 她不紧不慢地咀嚼完嘴里的白菜才开口:“免礼,你是谁呀?” “臣叫夏渊,若是仔细盘算关系的话,殿下应该叫我一声夏表哥。” 姑娘们结结巴巴地行礼问安:“见过世子。” 白敏敏跟着她们一道行礼。 夏渊的目光转到白敏敏身上,做出意外表情:“白小姐怎么不在家钻研书本,有了闲心雅趣来锡山吃斋饭。” 白敏敏记得刚刚有人说了一嘴“她”曾经和这个夏世子吵过架,突然被点到名,心里也有准备,保持着淡定:“世子说笑,敏敏不是只知道钻研学问的书呆子,闲余时间自然会同好友出来游玩。” “好友?”夏渊瞥了一眼旁边咬着青菜像只兔子似的慢慢嚼进嘴里的小公主,笑了笑:“在牢里磋磨一番,你倒是褪了几分傲骨,也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本世子一般心胸宽广,不拘小节。” 江娆的耳朵竖起来,心里给夏渊记上一笔账。 没大没小指桑骂槐点她皇帝亲哥是吧! 江娆抬起头,不满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话,本宫在吃饭呀,哪里有时间和你聊天,还要去打扰小夫子,你真的好烦。” 夏渊本来就是突然看见傻子公主觉得好玩想过来逗逗她,结果没想到会被傻子公主数落一番,莫名心里不舒服了。 他笑容敛起,刚要开口,公主瞪他一眼:“皇兄说了,食不言寝不语!你娘没教过你吗?” 刚走过来想给公主请安的夏崇王夫人:“……” 怎么突然有点进退两难了呢? 夏渊面色冷了下来,此时理都在公主那边,不是个回击的好时机,他在心里记上这笔账,拉着母亲离开:“臣不打扰殿下了,祝殿下用膳愉快。” 江娆傲娇撇头:“哼。” 羽翼未满皇帝会忌惮他,她无所畏惧的长公主可不会。难道夏渊要跟个七岁心智的人一般计较吗?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说出去都嫌丢人。 夏渊离开了,姑娘们也终于抬起了头,却没有吃饭的心思,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充满了火药味的地方。 公主殿下和夏世子怎么一见面就吵起来了,她们这些普通人话都不敢说一声,真可怕! 人也见过了,姑娘们按照原来的说法到后山枫林里抓蝴蝶,但其实天冷了也没有几只蝴蝶,主要是坐在枫林内的亭子里吃着零食聊着八卦。 “夏世子脾气不好,人倒是出奇地俊,是我见过的所有年轻公子中最好看的一个了。” 苏妹妹脸上的红云就没下来过:“别聊了啦,都说了不一定会成,刚刚人家夏世子看都没看我一眼。” “他不知道你是苏小姐嘛。再说了,有公主在,肯定只能看见殿下了。” 她们看向林子里无忧无虑地追着蝴蝶跑的公主:“真羡慕殿下啊,夏世子这样的人都可以随便凶。” 江娆演累了,喊道:“十一,十三,你们来。” 她气喘吁吁地回到亭子里,接过旁人递来的茶水,霸气道:“等回去的时候,本宫送你们一人一只!” 明明是被她们骗来给父母当挡箭牌,还毫无怨言陪着她们玩,害得小姑娘们既羞愧又感动,围着她好一番捏肩捶腿,头一次真心实意地夸奖她。 “殿下是世上最好,最乖,最美丽的公主了。” “殿下今日也是光彩照人的殿下呢。” “我最喜欢陪公主殿下玩耍了。” 唯一认真陪着公主玩了的白敏敏在旁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十一和十三很快网了一堆蝴蝶,人手分了一只,抓蝴蝶小组下了山,愉快又圆满地解散了。 江娆之前从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一上车,娇生惯养的懒骨头就开始发作,困意席卷而来。 她跟白敏敏聊了几句,就脱了鞋卧在榻上,随着摇晃的车轮进入梦乡。 十一取出来一床薄被给公主盖上,又拿了张毯子递给白敏敏:“白小姐若是累了,也可以靠坐着闭目休息一会,等到了地方,奴婢会叫醒您。” 白敏敏确实累了,笑着说:“谢谢。” 她用毯子盖着双腿,心想公主的马车就是不一样,开的非常平稳,连车壁都是软的,香也好闻…… 白敏敏刚进入半醒半睡的状态,车身突然一阵猛烈颠簸,马儿尖锐凄惨的嘶鸣将她惊醒。 “有人偷袭,戒备!” 她睁开眼,刚刚还面带微笑,温柔细致的两个丫鬟不知从哪掏出两把大刀,凶神恶煞地拉开马车的帘,同钻入车里的匪徒贴身打斗起来。 刀光就在白敏敏脸上飞舞,从未见过如此惊险场面的她俏脸吓得惨白,身体都僵硬起来。 妈呀,这挨一刀真的会死吧!她刚活过来没多久啊。 江娆也被吵醒了,睁开眼就看见十一,十三挡在她和白敏敏前方,和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蒙面人刀剑相斗。 马车剧烈的颠簸,在晃动的车帘中,江娆看见前板上多了好几个黑衣人,卫七在外面大喊:“十三,马疯了,护住公主!我要把车停下来。” 十三单手持刀,用身体挡在江娆面前,黑衣人没看见榻上躺着的江娆,只看见僵坐着不知所措的白敏敏,以为她是公主,趁这个空档抓住白敏敏的衣领,将她拎起蹿出了马车。 临走之前他还高喊着留下命令:“公主已经带走了,杀了那两个丫鬟。” “小夫子!” 黑衣人越来越多,江娆的呼唤淹没在嘈杂中。 第126章 一见钟情。 她确实担心白敏敏,却不多。 毕竟白敏敏是女主嘛,她都杀不死,更何况这些小杂碎。 果不其然,马车后方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夏崇王世子在此,遇袭的可是长公主殿下?” “大胆贼人,放下公主!” 忙于招架的暗卫们连忙回答:“请驸马和世子尽快出手相助!” 卫七砍断了疯马的缰绳,整个车身突然急停,在惯性之下江娆猛得往前滚了下去,被早有准备的十三一把抱住。 这时黑衣人一剑划过露出破绽的十三腰间,被稳住身形的十三回手抹掉脖子。 江娆没空去想白敏敏,坐起来扶住十三,捂住她喷血的伤口:“你受伤了!不要打了,快回去找太医。” 十三见黑衣人萌生退意,战局在夏世子的加入后逐渐稳定,松下一口气,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公主,奴婢死不了。” 江娆才想起自己忘了装傻,连忙补上戏份,看了一眼之后哇哇大哭。 “呜呜呜十三,好多血,你疼不疼啊……” 车外,踩着点骑马赶来的段郁离一剑刺向黑衣人,将他手里抓着的女子揽入怀里,嘴角悄然勾了勾。 吓坏了吧小傻子。 计划出了意外,路上竟然会遇见夏渊,还好他来得及时,不然拯救宋珠玉的光芒就要被夏渊抢走了。 他揽着怀里的女人,安抚又轻柔地在她颤抖的肩膀上拍打着:“没事了,殿下,有我在呢。” 他怀里的人劫后余生惊魂未定,都没心思听他在说什么。 段郁离以为计划圆满,谁知一抬头,就看见满脸泪痕的公主从马车里踉跄着走出来。 娇俏的小公主还没来得及看见满地尸体,就被丫鬟十一捂住了眼睛,只剩下抽抽噎噎的下半张脸。 他的得意戛然而止,猛得推开怀里的人。 白敏敏也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抱着,下意识推开他,两人互相一推,瞬间离了三米远。 “白小姐!怎么是你?” “什么叫怎么是我?!你又是谁!” 江娆虽然看不见,但已经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谁。 好家伙,真是躲也躲不过。 她那么费心不让白敏敏和段郁离见面,谁知道他俩还是遇上了,段郁离还对白敏敏英雄救美。 白敏敏不会因此喜欢上段郁离吧!! 江娆连忙张口大声哭喊:“驸马,你在哪里,本宫好害怕。” 段郁离连忙应声走过来安慰她。 听见了吗白敏敏,他现在还是驸马,朋友夫不可沾啊! 夏渊早就看见抱着白敏敏安慰的段郁离了,见此场景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不嫌事大地嘲讽道:“驸马对殿下可真是情深义重,当着公主的面抱着一位未婚女子不放。” 白敏敏回过神,气道:“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是他救了我,又不是我俩有什么私情,救人之前难道还管人家已婚未婚吗?” “驸马救了小夫子吗?太好了,驸马真厉害!” 江娆一开口,段郁离松了口气,夏渊却成了那个里外不是人的存在。 他对江娆恨铁不成钢,带着气咬牙切齿地骂江娆:“算我多管闲事,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迟早被段郁离这只狐狸吃干抹净甩脸走人。 段郁离也看他不顺眼,本来认错人就很尴尬了,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夏世子还要捣乱。 他冷漠道:“世子慎言,皇上说过,不得以傻子羞辱公主,违者割掉舌头。” 江娆追着白敏敏问:“小夫子,小夫子,你怎么样了?你没有受伤吧。呜呜呜十三流了好多血……” 夏渊无所畏惧地白他一眼:“装得还挺像模像样。不说就不说,割掉舌头也改变不了事实,我走了。” 即使对他骂公主傻子这件事不满,暗卫们还是真心道:“多谢世子相助。” “哼。” 夏渊心里很不舒服,他救了人,本该是个功臣,接受那小傻子的另眼相看,谁知道又被她气了一回。 他就没见过这么傻的公主,驸马都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了,她就知道哭哭啼啼,一个丫鬟受伤而已,又不是死了,她哭得比丫鬟还惨。 简直傻透了,段郁离怎么有脸骗一个这么傻的人和他成婚的。 安排了几个侍卫把白敏敏送回家,一群人乱哄哄地回到公主府。 江娆回去越想越觉得不爽,好端端打哪冒出个刺客,她又没得罪过谁? 除了男女主,她对书本里的每一个角色都一视同仁。 再说她遇刺的时候段郁离怎么刚好来接她,如果黑衣刺客没有拐错人,今天被英雄救美的就不是白敏敏,而是她了。 【系统:紧急通知,男女主彼此的好感度已经破零,正在持续上升。】 江娆:不讲道理是吧,这两人是干柴烈火吗,碰一下就燃? 【系统:这是男女主一见必钟情效应。】 江娆皱着眉啧了一声,对段郁离不爽程度直线上升。 不守夫道,沾花惹草,这样的男人不能要。 段郁离回到书房,脑子里想的最多的不是计划,而是一张柔弱清丽的脸。 白敏敏。 他默念这个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的身影一直在自己脑海里盘旋不停。 刚刚夏渊想挑拨离间的时候,白敏敏站在他的立场反驳夏渊,在那一刻,段郁离时隔多日地体会到了有人为自己说话的感受。 段郁离心想:她好特别,勇敢正直,明辨是非,与他平常见到的蠢女人(此处特指某公主)都不一样。 与此同时,回到家的白敏敏正对着墙壁发呆。 她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抱着从天上落下来,他的肩膀那么宽厚,胳膊那么有力,姿态那么从容,安抚她的声音那么温柔,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白敏敏撑着脸发愁,可那个男人是驸马啊,公主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却一直想她的丈夫,未免太没良心了。 他喜欢公主吗?应该是喜欢的吧,人家本来要救的就是公主,只不过认错人了而已。 公主真是命好,有那么宠爱她的皇帝哥哥,还有个帅气温柔的丈夫,难怪所有女学生都羡慕她,她也真情实感地羡慕了呢。 白敏敏喊来丫鬟,明知不应该,还是好奇地问出口了。 “你知道驸马和公主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丫鬟说:“小姐,你连这个都记不清了吗?全贵京都知道的呀,驸马得罪皇帝要被抄家,公主殿下心悦驸马,哭闹着为他求情,皇帝只能让两人成婚了。” 第127章 新婚。 “这样吗……” 白敏敏有点失望,听起来驸马和公主是过命的交情,她肯定没有…… 停!白敏敏骤然反应过来,脸红着暗骂自己,她是想做小三吗?对人家老公念念不忘,白敏敏你真是不知廉耻。 奇了怪了,夏世子长的那么好,为什么她就没感觉,偏偏看上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呢? 因为遇刺这事,江娆被皇帝哥哥禁足了一段时间,连学堂都不能去。 在这段时间里,段郁离和白敏敏走了一段原文剧情,她以白竹散客的身份出书,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暗中相助。 江娆眼睁睁看着两人的好感度上涨,却什么都做不了,偶尔看见墙角的花盆,都会想要是往自己脑袋来那么一下假装心智恢复了能不能骗过所有人。 这个想法一直没实施,江娆怕自己没掌握好力度真的伤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以后宋珠玉本身还会回来,她的心智忽好忽坏难以解释。 软禁在公主府的江娆唯一能做的努力,就是凭借第一本书毒婵遗留的记忆偷偷练内力,让自己娇弱的体质变得更强。 这天她借着午睡的功夫练功的时候,听见门口的十一和人交谈。 “王太医,这是白家的家事,我们公主也不方便掺和吧。” “可那董家明明就是强娶强嫁,白大人都不敢让夫人听到消息,生怕刚治好的病又复发了。” “按你说的,白家都按了手印收了彩礼,公主什么都不懂,过去之后人家倒打一耙,咱们既不占理又说不出话,怎么为白小姐撑腰。” 江娆睁开眼,眼中有光彩微微闪烁。 剧情终于进展到这里了,白敏敏被恶霸董公子强娶,段郁离破坏婚礼挽救女主清白。 如果不是她派王太医去白府给白夫人看病,恐怕就错过这个绝佳的时机了。 “唉…可怜的白小姐,明日就要被迫嫁做人妇了。” 王太医求助未果,叹息着离开。 十一并不在意,甚至没在江娆面前说起这件事。首先她觉得江娆听不懂,其次,作为暗卫,她只关注自家主子的好坏,没有多余的善心。 傍晚用晚膳的时候,江娆臭着脸甩了筷子。 “本!宫!要!出!去!玩!” 段郁离好脾气地顺毛:“公主,外面有坏人,你想玩什么,我们在公主府玩,叫人来搭台子唱戏好不好?” “不要!本宫就要出去,本宫好多天没去上学了,我要去上学,要去爬山!” “可是坏人会让公主流很多血,公主不害怕吗?” “哼,把坏人打跑就好了呀,为什么皇兄不去关坏人,却来关本宫!真是气死了,本宫要见皇兄,见不到就不吃饭了,今天不吃,明天也不吃,后天也不吃!” 两个丫鬟哄了一会,见哄不好,只能无奈地让卫七进宫禀报皇帝。 过了一会,卫七带回皇帝的命令:“皇上公务繁忙走不开,命我们带公主进宫同他一道用膳。” 于是一群人风风火火带着公主进宫,徒留驸马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公主府面对一桌子饭菜。 段郁离身边的小厮忍不住替主子打抱不平:“他们都不尊重公子你的感受。” 段郁离面不改色地优雅进食,只提醒他。 “慎言,隔墙有耳。” 这点不尊重都是小事,他可以暂且忽视,以后再报答宋氏兄妹。 宫内,江娆提着裙子像头莽撞小兽一样气冲冲地冲到宋君极面前,对着宋君极狠狠一跺脚。 “皇兄!本宫要被你憋死了!” 宋君极见到妹妹的时候心情就会变得出奇地好,一张常年阴郁的脸也拨云见日,笑起来恍若还是从前那个未经世事的少年。 “珠珠,你差点被坏人杀掉了还不知道怕呢?” “皇兄这么厉害都抓不到坏人吗!” 宋君极捏了捏她的脸:“家贼难防嘛,谁让你不听朕的话,嫁了那么讨厌的人。” 江娆本来就猜刺客是段郁离安排的,听到宋君极的话更加确定了自己猜测。 皇帝说得没错,家贼难防,段郁离这只章鱼精的触手滑溜溜,又有男主光环加持,敢出手就有本事叫人抓不着把柄。 江娆摇他的手臂撒娇:“皇兄~你天天坐着不闷吗?你好久好久没有陪我出去玩了,我们一起出去,有坏人来的话,皇兄在珠珠就不怕了,你把他们全部打跑。” “朕哪有那么厉害。” “你就是有!你最厉害!” 宋君极有被妹妹满脸的崇拜取悦到,仔细想想也确实闷了小丫头有一阵时间,便心软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微服陪她出游,段郁离若还敢作妖,他也可以顺藤摸瓜把这厮一网打尽。 “行了行了,明天陪你出去玩,别摇了,朕的头都被你摇晕了,快吃饭吧,你最近是不是瘦了些,脸上都没肉。” “哪有,明明越来越圆了。皇兄我跟你说,学堂里有个好漂亮的小夫子……” 当晚江娆在宫里歇下了,天亮之后,她和段郁离几乎同时出发,从不同的方向去了同样的目的地——白府。 白府今天很热闹,门口敲锣打鼓,新娘轿停在门口,新郎在门口嚣张地跟街坊邻居吆喝。 “白家收了我董守彦一箱珠宝,三箱黄金,三箱白银,三箱绸缎做彩礼,才在婚契上按了手印,同意把女儿嫁给我。最近又开始嫌彩礼少了,没办法,钱都是小事,能娶到白小姐,加点彩礼也没关系,只是若白家再反悔,诸位可要帮我董守彦说个理啊。” 人群中有聪明人大喊:“白家书香门第,怎么会同意把宝贝女儿嫁给你这个一身铜臭味的商家之子?” 董守彦笑眯眯的,他眼睛小,脸也小,笑起来牙龈露出大片,既丑陋又有几分奸相。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书香门第就不爱财了吗?白小姐嫁给我,我保她一生穿金戴银衣食无忧,女儿家嘛,再漂亮再有才华,不都图这个。” 白府之中,一群婆子正在帮昏迷的白敏敏换婚服,被绑的死死的丫鬟在角落不断挣扎,眼中饱含悲愤的泪水。 一群强盗,恶霸!见他们白家没有守卫,白老爷没钱没势,就带着壮汉冲进来强压着老爷在婚契上签字画押,气晕了夫人,又给她家小姐灌了药。 这是贵京啊!天子脚下,他们这么欺负白家,还有没有王法了! 要是她家小姐没有得罪皇上,白家未曾没落,董守彦这个恶霸哪有胆子来白家强娶! 第128章 原地结婚吧! 吉时到,新娘子也穿戴完毕,毫无意识地被婆子背着出了房门。 她的身影只在门口一闪而过就进了轿子,围观的人觉得奇怪,但董守彦的家丁个个高大威猛,凶神恶煞地站在那,他们也不敢多言。 白敏敏是在轿子的摇晃中醒来的,迷药的后遗症让她头晕脑胀,浑身无力,缓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昨天回家看见父亲在与人争执,刚问清楚情况,就被一个力气巨大老太婆从背后制住灌了药。 白敏敏看着眼前的大红轿和自己身上的喜服,明白最坏的事还是发生了,她被董守彦强娶回家了。 大概是怕她中途醒来跑掉,董守彦还封住了她的嘴和手脚,除了能蹭掉头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条被束缚的蚕无力地挣扎。 白敏敏的眼睛都气红了。 她才不想嫁给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如果董守彦敢对她做什么,她一定跟他拼命! 周围抢喜钱的人们欢笑声吵闹,与她的悲怆形成鲜明的对比,白敏敏试图用鞋尖踢轿门,在轿子里弄出动静来引起路人注意,可鞭炮声很快压制了她弄出来的声音。 似乎有个女声说了什么,接着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接着响起了混乱的请安声音:“公主殿下金安!” 公主殿下! 白敏敏的精神一震,整个人仿佛重获新生。 她的小天使又来拯救她了吗? 白敏敏用力踢轿门,心中疯狂呼唤:殿下!救命!殿下! 安静之后,公主殿下清亮纯真的嗓音如天籁般悦耳。 “这是在娶新娘子吗?” 公主的地位太尊贵,董守彦面对她的时候都忍不住紧张起来:“是的殿下,草民今日娶妻。” “哦,好热闹啊,祝你新婚快乐哦。” 快乐个鬼啦!白敏敏悲愤难忍,她的天使怎么关键时刻不灵了。 “草民谢过殿下金口玉言的赏赐。” 白敏敏心中还有期待,只要公主问一句董守彦娶的是谁,或者顺道去一趟她家找她玩,自己还能得救。 趁着鞭炮放完,她又用尽全力踢了几下轿子,一边努力往下挪,企图挪出轿外。 旁边的婆子察觉到她的动静,偷偷拉近了帘子。 江娆知道轿子里就是白敏敏,但她得找个借口去救,还不能自己亲自来。 刚巧,努力的白敏敏终于从座位上滑了下来,在帘子边缘露出了半只脚。 江娆立马一手捂嘴,一手指着轿子,惊讶:“那里面是什么?” 婆子反应迅速挡住她的视线:“回殿下,这里面是新娘子啊。” “可是本宫看见了一双脚。” 白敏敏眼含热泪疯狂点头,小天使眼神真好。 “许是新娘子没坐稳,掉下来了。” 婆子掀开轿帘,把人扶正,还偷偷掐了白敏敏两把,用眼神凶她:安分点! 白敏敏不甘示弱地回瞪,助纣为虐,你会遭报应的! 董守彦生怕公主的过度关心坏了自己好事,陪笑道:“殿下,这吉时快到了,草民能不能先……” 江娆转头对着后面穿着常服的男子响亮干脆地喊了声:“皇兄!” 董守彦立马心虚腿软,俯首磕头:“参见皇上!” 周围的人也心惊胆战地重复这句话。 宋君极没好气地捏她脸颊上的肉:“都说了在外面别叫朕,你又不记事。” 江娆嘿嘿傻笑:“忘了。” 其实她就是故意的,段郁离刚才在街角冒了个头,眼看就要过来,听见这一声才缩回去。 英雄救美这种高光时刻不可能再留给段郁离,一丝机会都不可能。 江娆拉着宋君极往轿子的方向走:“大家都说新娘子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皇兄快去看看有没有本宫漂亮。” 董守彦吓出一身冷汗,阻止又不敢,结巴道:“肯定,肯定是殿下最漂亮,这,这不合礼数,等草民成婚完,殿下再来草民家里看吧……” 公主懂礼数吗?她不懂。 “本宫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去你家里,就要现在看!” 董守彦看向皇帝,希望他能讲道理。 皇帝讲道理吗?他不讲。 他是为了妹妹开心圣旨都能收回的人,怎么会在意旁人的眼光? 皇帝陛下淡淡说了一句:“待会朕会送来随礼。” 意思就是朕给了东西补偿,你不要不识好歹。 董守彦只能满头冷汗,眼睁睁看着两人走到轿前。 公主说:“皇兄,里面有声音。” 皇上挑眉:“哦?新娘对朕有意见?” 轿子里的动静更响了,围观群众都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新娘子脾气真火爆啊,新郎都不敢对皇帝说什么,她意见这么大。 新娘一直在闹腾,宋君极不以为然,不准他看,他偏要看。 他弯下腰,用手中折扇挑开轿帘,与里面云鬓凌乱,面若桃李,梨花带雨的女子四目相对。 她看着他,像是看见了救星,满眼都是惊喜,眉眼舒展,在一刹那绽开了绚丽光彩,连见惯了美人的宋君极也被惊艳地片刻失语。 从白敏敏的视角来看,在她最绝望最紧张的时候,一柄折扇挑开她命运的帘,俊秀非凡的男子神色倨傲,却似破晓天光,闯入她昏暗的世界,夺走她的心神与呼吸。 这两人眉来眼去,江娆状似不经意地望了眼段郁离出现的方向,看见离开的马尾,微微勾唇深藏功与名。 嫂子嘛,自己抢来的最香。 她就不信她哥这样货真价实的未婚高富帅英雄救美会不比有妇之夫令人心动! 江娆给了两人留下绝佳第一印象的机会,才开始正式上台表演。 她歪头看了看,好奇道:“哎?是小夫子!你做新娘子啦?为什么要把嘴堵起来,不闷吗?” 白敏敏看见她,心里的委屈随着眼泪哗啦啦流,她差点以为自己今天就要被坏人糟蹋了,现在只想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天使大哭一场。 宋君极偏头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董守彦,对着后面的侍卫轻轻抖了下手腕,言语淡漠中带着霸气:“去,叫京府尹带人来查这桩婚事在搞什么鬼。” 等围观群众反应过来,董守彦已经涕泪交加地趴在地上磕头求皇帝饶命了。 白家小姐遭恶霸商人强娶,又被微服私行的皇上救下的事很快在贵京传开,成为众口相传的逸事。 “董家公子对白小姐早就图谋不轨,若不是白小姐惹怒皇上全家被贬,董守彦也不敢这么乱来。” “你说有没有意思,也是皇上一时兴起掀开轿帘,才让白小姐能保住清白。不然董守彦办成了婚事,白小姐就是有冤都没法说出口。” “那白小姐和皇上之间的恩怨情仇真是复杂啊。” 董守彦按律法抄了家驱逐出京,白敏敏那纸婚约了失了效,但董守彦送的彩礼却没有收回去,而是判给了白家作为赔偿。 大难过后的白家人抱在一起痛哭,不断念叨着皇恩浩荡。 第129章 不讲道理。 白敏敏看着那一箱箱金银珠宝,想起白天的惊险遭遇,咬牙道:“明天我们就去买五个家丁,不,十个!” 真是太吓人了,她白敏敏单身二十几年,连真爱都没有遇到,就差点委身不认识的男人。 想到真爱这个词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闪过段郁离那张脸,但也只是闪过,最终留下来的是掀开轿帘后出现的那个男人。 淡然,霸道,不可一世。 即使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皇帝就放下了轿帘走了,没再多看她一眼,还是公主的人帮她解开绳索,送回了家。 可他对宋珠玉几乎无条件的宠爱还是在白敏敏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难怪学院里的小女孩们都说羡慕公主,试问谁不想被一个如此强大的人细心呵护,予取予求。 换句话说,谁不想得到独一无二的偏爱,尤其是从现代穿越而来,习惯一夫一妻制的白敏敏。 段郁离能给吗?明显不能,只要想到他推开自己后慌忙走向公主的背影,她心里就会产生失望情绪。 白敏敏安慰完父母后回到自己房间,路过书房的时候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丫鬟慌忙跟上,为她点亮书桌上的灯,磨起了墨。 看到白敏敏拿起了笔,丫鬟忍不住好奇,还是问出了口:“小姐,你这几天都在写什么啊?” 白敏敏看着自己写了半个月的《醒世论》发了一会呆。 一开始,她想用她现代人的经验来解放古代封建的思想,从君主制转变为民主制,加快历史进程。 可是…这样真的对吗? 每一次的历史巨变,都伴随着战争动乱。来了这么些日子她也大致了解了衡宋国的现状,新皇虽然在争权夺位时作风残暴,但上任后这几年也用他铁血的手腕处理了很多旧患,镇压住四方异心浮动的藩王,还百姓一个太平。 除了杀旧臣,卖官这两件事让读书人诟病之外,宋君极这个皇帝做下去,确实会让衡宋国越来越好。 而她的所作所为,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好处吗? 白敏敏猛然清醒,这时候若是自己煽动民众对君主制感到不满,就很有可能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人民带来战争。 和“他”在书店偶遇交谈时,她曾与人畅然而谈民主制的好处,那人也鼓励她写书。白敏敏现在想来全是懊悔,她跟宋君极又没有仇,人家好不容易做上了皇帝,原来的白敏敏添乱就算了,自己还要变本加厉。 她放下笔,把原来写好的半本存稿拿起来,放在油灯上点燃,随后扔进书桌旁的火盆里,看着它燃烧。 丫鬟吓一跳:“小姐,奴婢不问便是,你不要生奴婢的气。” 火焰逐渐在白敏敏的眼里跳跃,黯淡,熄灭,她摇了摇头:“没有生你的气,是我自己不想写了。” “为什么呀小姐?是不是今天吓着了,哪里不舒服。那该死的董商,就该让他下地狱,千刀万剐,扒皮抽骨……” 丫鬟的话提醒了白敏敏,她如梦初醒一般:“对哦,商!” 经济进步也是一种让历史车轮前进的途径嘛,她怎么光想到政变,没想到这个呢? 重振精神的白敏敏又拿起了笔,另一边的江娆拿起了段郁离送还她的宠物青蛙。 【系统:恭喜你,白敏敏对男主角的好感度已经下降到只剩10%。】 江娆:没到最后都谈不上恭喜。 收光环影响,什么死灰复燃的操作她都见过,就算男女主这两人见一面就会头脑发昏决定私奔,江娆都不觉得意外了。 还是那句话,恋爱脑不讲道理。 这次的小呱命比上次好,段郁离不来骚扰江娆,它就好好活着,每天都有特地为它准备的飞蛾爬虫当食物,养得皮光油亮,叫声清脆。 段郁离从门口走进来,身着白衣俊逸出尘,手里还拿着一盏可爱的兔子灯笼,江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也就是她宋珠玉脑子不好,才会被这些廉价的小东西骗走感情。 就连被送到青楼被迫在众人面前卖身的时候,宋珠玉嘴里就在喊着驸马快来带她走,而段郁离就在人群之外,冷眼看着她惶恐落泪。 段郁离走近了刚要说话,就被她嫌弃了一句:“好难看的灯笼。” 他的笑脸僵住了,怀疑地看了看她手里鼓着下巴臃肿丑陋的绿皮青蛙,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用淡黄色珠光柔纱编制地惟妙惟肖的兔子灯笼。 过几天就是迎仙大会,这款灯笼由于小巧可爱,用料高档,一度被卖断货,多少小姐在门口排队等着补货。他靠着关系才买到一盏,还没送出去就被说丑。 他把灯笼递给近侍拿走,靠近江娆,温柔的一如既往:“那我让他们给公主做一个跟小呱一样的灯笼好不好?” “可以,本宫喜欢。” 段郁离这才确定,宋珠玉的审美果然跟她脑子一样有毛病。 可她以前不这样,无论他送什么,她都想得到宝贝一样开心地玩上半天,他提出的要求也从来不会拒绝,也就是最近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 “公主还在生我的气吗?” 江娆警觉起来,眼神中流露出茫然:“生什么气?” “之前去贤光侯府,我将公主一个人留下,害得陌生男子进了公主的房间,弄脏了你的床,还把你吓坏了。” 江娆眨眨眼睛,像是努力去回忆起他说的事:“嗯...皇兄说,已经把那个坏人抓起来好好惩罚了,本宫都快忘记了。而且,又不是驸马叫他进来的,本宫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呀。” 段郁离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懵懂,不解,干净,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没有就好,为什么公主最近都不提要我带你出去玩了?” “本宫提了你就会马上同意吗?” 段郁离顿了顿:“不会,还要经过皇上同意。” “那本宫直接去问皇兄不就好了,皇兄有时候还能跟我一起去呢,本宫今天就跟皇兄玩了一天。” 不,不一样,宋珠玉现在说话的逻辑明显比之前顺了很多,有时候还能堵得他哑口无言。 是因为上过学和其他人接触多了,脑子也灵光了吗? “不过,驸马,本宫今天好像在街上看见你了,就在小夫子成亲的时候...” 第130章 孺子可教。 段郁离处变不惊:“……哦,公主看错了,我今日是出门了,但没往那边走。” 江娆:“是吗,真奇怪,居然有和驸马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 段郁离都开始自我怀疑了,当时隔了大概半条街,她视力有那么好吗? 他决定岔开话题:“听说殿下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白小姐,既然殿下这么喜欢她,不如将白小姐定为殿下的私人夫子,来府上授课?” 江娆:你这算盘打得挺响。 她皱了皱眉:“本宫喜欢的人那么多,都要请到府上来的话,岂不是要挤死了。” “公主言重了,我也是看你每日起早去学堂上学辛苦,多睡一会不好吗?” 江娆理直气壮:“上学一点也不辛苦呀,要不是皇兄不许本宫出门,本宫巴不得每天都去学堂呢。” “……” 段郁离无话可说。 他能察觉到,他在公主心里地位一天不如一天,甚至可能还没有她身边两个丫鬟招她喜欢。 女人的心都是如此善变吗? 早知道先前就不要嫌弃她愚笨,早点找个机会与她同房,若是让她怀上了孩子,乖乖呆在府里养胎,也就不会多生事端了。 段郁离已经越来越沉不住气,江娆从他难以掩饰的阴郁眼神中看出来了。 他一旦没了耐心,就不会按照原文剧情定好的步骤走,比如那场原文里没有出现过的刺杀。 这点让江娆失去了掌握剧情的主动性,却把男女主感情进展的节奏把控在了自己手里。 只要段郁离的关注在自己身上,就没有心思想去谈恋爱,他俩不谈恋爱,身上的男女主光环就会渐渐削弱,好运也不会再偏心他们了。 接下来故事就会进展到迎仙大会,江娆白天从白敏敏身边的丫鬟那里获取了关于这部分的原文剧情。 在迎仙大会上,白敏敏作为前月仙表演了开场才艺,刷了男主男二的好感度,利用计谋打败一众企图陷害她的女配,再度获得月仙称号。 迎仙会结束之后,她差开了丫鬟,与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月下乘船私会。 江娆猜那个人就是暗中帮助白敏敏的段郁离。 现在的白敏敏虽然也走上了写书出名和经商赚钱的道路,但因为主业工作稳定,家里也有了钱,生活压力没有那么大了,进度就比较缓慢。 江娆不知道她和段郁离还有没有约着私下在大会结束之后见面,按照以往的经验,大概率是有的, 就算没有,大会结束到白敏敏回家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说不定又会发生类似之前她一抬头就看见男女主抱在一起的意外事故。 让她好好想想,迎仙大会应该如何去扰乱这几个人的剧情走向。 贵京每年秋天最热闹的活动就是迎仙大会了,起初这是一场贵族与平民之间共同参与的盛事,主要是为了庆祝每年丰收。 后来贵京商户们为了促进消费,共同提出了评选月仙这一环节后,迎仙大会就变了味,开始成为女子争艳,男子炫富的节日。 每年迎仙大会都会评选出一个贵京的年轻女子作为月仙,代表丰收之神站在花车顶上沿街抛洒五谷,鲜花,果干之类的小东西。 人们可以从商户那里通过购物或者游戏获取桂枝投给心仪的女子,也可以花钱买桂枝投票,为了公平,所有投送的桂枝必须署名,投送多的人还会写在榜上挂出来。 白敏敏长得漂亮,又有才气,在文人里人气高,家世清白且未婚,是很多男子心中的梦中情人,去年当选一点也不冤。 按理说当过一次就不适合继续抛头露面了,可因为董守彦强娶的事,她的声名不大好听,还被女配当众嘲讽羞辱配不上月仙名号,为了出气的白敏敏就参加了第二次评选,再度拿到月仙称号打了女配的脸。 江娆直接邀请白敏敏和她同行,两人手挽手出现在街上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不长眼的配角敢上前表演。 两人在成衣店第二层贵宾室试衣服的时候,江娆突然叹了口气:“小夫子,月仙也不好玩对吧。” 白敏敏听出了言外之意:“公主想当?” “驸马说,本宫又没有才艺,硬要上台表演,会被人笑话一辈子。” 江娆的眉头忧愁地皱了起来,这在无忧无虑的公主身上是很少见的表情,白敏敏瞬间被她带动情绪,火气蹭一下涨起来。 “驸马怎么这样!就算不鼓励你,也不能说风凉话啊。” 江娆眼里酝酿出水雾,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他还说,本宫就是当上了,也是给他丢人。” 假如段郁离在这里,肯定要高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可此刻更衣室里只有白敏敏和江娆两人,就算江娆再胡编乱造,白敏敏也会相信,并且以闺蜜的立场痛骂渣男。 “别听驸马瞎说!一点也不丢人,公主这么好,这么美,娶了你是他祖坟冒青烟。气死我了,谁说你没有才艺!” 江娆低头用手指绞自己的荷包:“本宫的琴弹得不好,笛子不会吹,不会跳舞,不会耍剑,就是什么都不会嘛……” 被她排除了大部分错误选项的白敏敏灵光一闪:“公主可以唱歌啊!” “可是本宫也不会唱歌。” 白敏敏豪气万丈地拍胸口:“不会可以学嘛,唱歌是最简单入门才艺,我教你,包教包会!” 白敏敏起初想教的是那首穿越者用烂了的《水调歌头》,可怎么教都教不会,要么教了上句忘记下句,要么就是吐字不清。 她后来突然想通,公主又不识字,肯定记不得拗口的古诗词。再说大家都知道她傻,唱一个高级的歌也改变不了世俗对她的偏见,反倒有点矫揉造作。 “不学这个了,我们换一首。” 白敏敏做出决定,在脑海里翻着歌单。 流行歌? 不好,流行歌大多都是唱爱情,古代好像不太适合当众唱什么情情爱爱,因为不矜持。 不唱情爱的流行歌也有,要么励志,要么冷门。 白敏敏思考的时间太久,江娆的眼神可见地黯淡下来,她又开始绞荷包,小声说:“本宫是不是太笨了,小时候他们就说本宫笨,长大了又说本宫像小孩子……” 收到她提示的白敏敏再次灵光一闪:“儿歌!” 江娆心里很是欣慰:孺子可教也。 第131章 迎仙大会。1 当天渐渐变暗,月亮在人们视线里出现的时候,人群就逐渐流向城东的河岸,那里灯火辉煌,乐声绕梁,河岸边的高楼雅座中坐满了贵宾,平民提着各式的灯笼,如点点萤光,拥簇在岸边。 为了防止人多出现安全问题,贵京城卫营派了许多兵士在河岸边巡逻和维持秩序,年轻高大的兵官们提着剑站在街角驻守时,偶尔也会被大胆的女子出言挑逗至脸红。 宋君极不怎么喜欢这种吵闹的地方,往年都是留在宫里处理事务,今年却被妹妹生拉硬拽出来,非要他一起看这迎仙大会。 同样遭了江娆毒手的还有林太傅,美名其曰人多热闹。 热闹的确是热闹,表演还未开始,看台下就挤满了人头。 林韫筠走至好友身边,随他一起低头看去:“今晚过后,库中无银的燃眉之急也可稍缓。” 每年的迎仙大会,贵京的商户收获颇丰,同时也需要交大量的商税给国家。 宋君极冷哼:“一群肥老鼠,都快流油了还舍不得漏财。” 他接手衡宋的时候就发现国库已经所剩无几,偌大一个国家如同腹中空空的华丽纸房子,那个老不死当了几十年皇帝只知道贪图享受,一点正事不做,宋君极每天为没钱的事急的火烧眉头。 能怎么办呢?好不容易争到手的胜利,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个皇帝当下去。 西部藩王挑衅引战,南部水患地动,他当上皇帝之后就没有睡过一夜好觉,听到过一个好消息,甚至还有人传出谣言说他没有皇命,不是上天认可的皇帝,所以天灾人祸频频发生。 宋君极表面看似不介意,实际上这句话就像一颗尖锐的钉子,将他扎的血肉模糊。 除了身边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撑得多累。 他按了按因为吵闹而不断跳动的太阳穴,按下心底烦躁:“珠珠怎么磨磨蹭蹭的,玩了半天也不上来。” 林韫筠笑道:“许是下午在街上吃饱了,还不饿吧。” 宋君极道:“说了多少次不要让她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会又说不舒服。” 林韫筠无奈:“只是偶尔吃坏了,她没那么娇气。” “一会段郁离那小子不会跟来吧,朕看见他就烦。” 林韫筠沉默。 正说着,门口的侍卫道:“皇上,太傅,公主殿下上来了。” 他没看到,本来面色不虞的太傅和皇帝在听见这句话后一秒变了脸色,像阴郁的天空突然明朗。 “皇兄~韫筠哥哥!” 身穿鹅黄色长裙的长公主殿下出现在房门口,明媚的笑脸上两个浅浅梨涡,散发着软糯香甜的气息。 “你们看,我还带来了一个人。” 皇上太傅眸光一沉:他们并不想看! 江娆把身后的白敏敏拉出来。 皇上太傅面色稍霁:也是可以看看。 白敏敏看见宋君极之后,心脏怦怦乱跳。 她好紧张,行礼的时候都不敢抬头。 之前原身和皇帝有过那么大的矛盾,皇帝肯定对她的印象不好,不知道会不会依旧厌恶着她。 光是想一想白敏敏就很懊恼,为什么不早一点穿过来,阻止原来的白敏敏做蠢事,这样还能给皇帝留下个好印象。 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是不能和皇帝公主同桌的,行完礼之后就乖乖站在江娆身侧,就算江娆拉她,也只是摆摆手。 还是宋君极发话:“坐吧,白夫子,不必太拘束。” “哦!好!臣女谢过陛下。” 宋君极看着面红耳赤坐下的女子,心中疑惑:这个敢跟他对着干的女夫子倒是与她之前的行事风格不一样了,也是为了接近珠珠博得他好感而伪装出来的假象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段郁离那种人,有一个就够了。 白敏敏直觉有危险,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小心翼翼地偷瞄同桌的两位大佬,太傅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正在和公主聊下午吃了什么,而皇帝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喝茶,连个眼尾都不分给她,看上去极其高冷。 呜呜呜,她果然是被皇帝讨厌了。 “吃了糖葫芦,烤馕,羊肉串……” 江娆扳着指头数完,咂咂嘴:“但是小夫子说尝尝就好了,不许我吃多,晚上还要吃饭,所以本宫只吃了一点点,肚子里还留了好多地方呢。” 宋君极点头:“嗯,不错。” 白敏敏肩上的压力松了,庆幸这个闲事自己管对了。 宋君极又问:“姓段的呢?” 江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我起床就找小夫子玩了,不知道他,皇兄想他了么?” 宋君极斩钉截铁道:“朕没有,不知道就算了,别管他。” “哦,好呢。” 此时,楼下的段郁离正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熟悉的马车。 好样的宋珠玉!平时缠着他一起出门,今日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他到处问了才知道是去找白敏敏了,他在她眼里还不如学堂的一个女夫子紧要吗? 段郁离对白敏敏的好感逐渐转变为杀意。 宋珠玉找到了他的替代品,就想不起他来了,白敏敏这个女人留不得。 白敏敏刚下去的鸡皮疙瘩再次冒出来。 奇怪,今天怎么感觉过得胆战心惊。 “皇兄皇兄,珠珠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宋君极勾唇:“哦?你还知道惊喜这个词了。” “是小夫子教的,小夫子教了我好多东西呢。” 白敏敏不好意思道:“也没有啦。” 她现在也挺忐忑,不敢邀功,希望待会皇帝收到惊喜的时候是高兴而不是社死。 一阵紧密的鼓声响过之后,迎仙大会正式开始了,一个又一个的美貌女子如天上飞仙落入凡间,在舞台上大展风采,引得看客纷纷投送月桂枝。 每个女子有约五分钟的表演时间,超时的话会有人击鼓提醒。投月桂枝的人都有署名,数额较大则会有声音嘹亮的人当众播报。 “彩棠锦绣坊坊主李老板为王小姐送上九百九十九枝月桂!老板大气!” “赵牧赵公子为王小姐投上五百枝五十五月桂,公子对王小姐的喜爱真是明月可鉴!” …… 一枝月桂就是一两银子,出手阔绰,一掷千金搏美人一笑的人不在少数,看客们逐渐热血沸腾。 “皇兄,这个姐姐好漂亮!” “皇兄,你怎么光坐着,快来看呀。” 宋君极无奈:“你非要朕看这些做什么?” 第132章 迎仙大会。2 “娶媳妇啊!” 正在喝水的白敏敏:“噗!” 三人目光齐齐看向她,她红着脸狼狈地摆手:“臣女失仪,但绝对不是故意,求皇上不要怪罪。” 宋君极的视线淡淡瞥过她泛红的耳根,转头看向妹妹,掐了一把她肉肉的脸颊:“别胡闹,朕忙着呢,没有空。你叫韫筠来看,他也没媳妇。” 林韫筠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哭笑不得:“你没空,臣也不闲啊。” 江娆摸着下巴,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抓住林韫筠的手腕:“韫筠哥哥,你陪我下去逛逛吧。” 他们两个人形灯泡太亮了,不合适。 宋君极想跟着她走,却被江娆喝住:“皇兄你就留在这里不要走动,等着珠珠给你的惊喜哦,小夫子帮本宫看住皇兄!” 宋君极于是不动了,白敏敏一脸懵。 原来定好的安排不是她陪公主去后台准备表演,皇上和太傅留在这里吗?怎么临时换了人? 她偷瞄一眼皇帝,见他面色平静没有异议,也就没说什么,免得打乱了计划让公主不高兴。 皇帝站在窗前等待惊喜,白敏敏也不好意思再坐着吃东西,站起来磨蹭到皇帝身后。 宋君极忽然喊她:“白小姐。” 白敏敏吓一跳,小心翼翼地回应:“皇上,臣女在。” “你有什么目的?” “什么什么目的?” 宋君极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语气,除了窗外的灯光在他漆黑的眼底里闪烁跳动,其它什么情绪都叫人看不清。 “接近公主。” 白敏敏连忙解释:“没有,皇上,我只是与公主玩的好,也是真心喜爱她,并没有抱着任何目的。” 宋君极看见了在楼下出现的宋珠玉和林韫筠,二人拉着手,在暗卫的庇护下朝着舞台的方向靠近。 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他眼中染上笑意,整个人从死气沉沉变得鲜活,可对白敏敏说出的话仍然冷漠沉静。 “之前定你罪的是朕,给你父亲革职的也是朕,如果你想报复就冲朕来,我们各凭本事。但如果你敢对朕的妹妹动歪心思,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外面沸反盈天,房间内却死寂一片,白敏敏甚至能紧张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皇上他,真的很宠爱公主,不是一般的疼宠,他似乎把公主看得比自己都重要。 面对公主的时候,他温和又有耐心,几乎百依百顺。 面对她的时候,才像传闻中那个暴戾恣睢,凶残冷漠的皇帝。 他的气场那么强大,压得人心头发慌,白敏敏应该很害怕的,可她她心里更多的情绪却是…… 羡慕。 她羡慕宋珠玉,能得到这个男人独一无二的偏宠。 假如有一天,自己也能进他眼底,是不是这份偏宠,也能分她一部分? 白敏敏用自己最坚定的语气说:“皇上您放心,我对您还有公主都没有怨恨,只有感激。您也清楚,我白敏敏向来心直口快,既然敢当众顶撞您,就不屑于做表里不一的人。” 宋君极没说话,过了一会轻笑一声。 白敏敏憋不住好奇心,问道:“皇上您笑什么?是我说错话了吗?” 宋君极说:“朕笑你没大没小,满口我我我。” 白敏敏脸红道:“臣女知错,实在是……臣女第一次和皇上说如此多的话,平日里习惯了改不过来,请皇上恕罪。” “无碍,朕平日里也习惯了。” 两人安静几秒,想到了让他们习惯的那个人,这次一起笑了。 笑完之后气氛莫名轻松了许多,白敏敏心想传闻果然只是传闻,还是要和对方相处过后才清楚他是怎样的为人。 反正在她眼里,这位皇帝只是护短而已,一点也不可怕。 而且他长的还很好看,皇家基因就是好。 “坐过一次牢,你真的不怨恨朕?” 他又主动跟自己说话了!白敏敏心头雀跃,语调也欢快起来:“一开始肯定是有点,但是后来我回去以后想通了皇上为什么要卖官,也能理解皇上的苦衷。” “哦?你不是说这对天下寒窗苦读的文人不公平吗?” “可皇上并未取消科举取士啊,之所以卖官是因为皇上您……没钱了吧。” 宋君极眼眸下移,微微侧身看向她,看似漫不经心,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这么机密的事,你又知道了?” “我,不对不对,臣女猜的,猜的。皇上近几年颁布的政策表面上看似严苛霸道,实际上都是为国为民的好政策,不然也不会上任几年就稳住了朝内外。唯独卖官这一条不合您以往的作风,所以臣女猜皇上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您最近经济有那么一点点紧张……” 宋君极淡淡道:“慧极必伤。” 白敏敏心说这是夸她聪明呢,她还得抓住这个机会再好好表现表现,为自己的前途争取一下。 “聪明没用到正处才会反噬,皇上应该也知道,要想国家有钱,卖官不是长久之计,短期的暴利还会留下后患。对于如何赚钱,臣女到是有更好的建议。” 宋君极看向窗外的视线开始涣散,说明他正在认真听她说话。 “你讲。” “如今社会里最有钱的,不是皇族,不是世家贵族,不是农人,而是这些走南闯北,有利便去图的商人。” “嗯,衡宋的商税已经很高,不能再加了。” “臣女要说的不是加税,而是发展国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国家也可以安排人员去做生意赚钱。” 宋君极皱起了眉:“朕还当你有多聪明,结果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若是朕去做生意,那叫做生意吗?那叫光明正大地抢钱,商户都会合起伙来批斗朕断了他们的活路。” “并不是,皇上你听臣女说完,臣女说的生意,是只有国家能做好,且不损害其他商人利益的那些行当,比如说运输。” “嗯?” “如今衡宋的运输系统零散,没有专管专治,商人们若要运送商品,就需自己雇车,雇镖师,雇船等等,若是时运不济,还会在路上遇见山匪,在河上遇见黑心船家,河盗什么的,商品损耗风险极大。皇上您想,假如是有衡宋兵士们押送的船车,那些匪徒们敢劫吗?” 宋君极的眉头松开,刚想让她展开说下去,就看见对面舞台上走上来一个蒙着面纱的熟悉身影。 “哪家小姐表演的时候还怕羞呢,把面纱摘下来让我们看看你美不美,才给你投月桂枝啊!” “嚯!这位小姐请了这么多乐师给自己伴奏,真是气派。” 第133章 迎仙大会。3 当那位气派的小姐一张口,底下的人瞬间鸦雀无声。 “本宫不能告诉大家我是谁,我要唱一首歌送给我的皇兄。” 所有人:……你已经告诉我们你是谁了。 公主殿下嘛这不是?!!! 江娆深吸一口气,小手一扬,身后响起悠扬悦耳的琴声。 她张口,用声情并茂,但全无技巧的大白嗓清脆忘我地高唱—— “世上只有哥哥好! 有哥的孩子像块宝! 投进哥哥的怀抱! 幸福少不了! 世上只有哥哥好! 没哥的孩子像根草! 离了哥哥的怀抱! 幸福哪里找!” 重复了两遍之后,伴奏声停了,江娆站在舞台中央,没被面纱蒙住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朝宋君极所在的窗户挥手。 主持人在一片不知所措的寂静中带头鼓起了掌。 “好,这位小…姐…唱得真好!” “真好!确实好!我都听哭了呜呜呜……” “我也是呢,如此发自肺腑,真情实意的歌太令人动容了。” 宋君极沉默着听完后:“这什么玩意。” 皇帝嘴上嫌弃,嘴角却明显扬起了越来越明朗的笑容。 白敏敏七上八下的心定下来,太好了,他笑了,说明还是惊喜多一点。 江娆挥完手就跑下了台,却久久没人上台接她的场子,大家还以为气氛要就此冷下来而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听到播报礼物的人大声喊道。 “宋…宋公子给这位不知名的小姐送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枝月桂!”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姓宋,出手还如此阔绰,还不能说名字,除了他们头顶那位九五之尊还能有谁! 这还没完,又听播报者继续喊道。 “林韫……林太傅给这位不知名的小姐送了一千枝月桂!” “夏渊……夏世子给这位不知名的小姐送了一千月桂枝!” “周绍忠公子给这位不知名的小姐送了一千月桂枝!” …… 林太傅和夏世子两位除了皇帝最有来头的大人物都带头送月桂了,但凡之前出过风头的人都不敢不捧公主这个场。 还好江娆掐着最后一个上场,否则这礼物喊起来没个停的,在她之后表演的姑娘会恨死她。 迎仙大会就此结束,人群渐渐散去,江娆回到楼上,揭开面纱后笑容灿烂:“皇兄皇兄,你喜欢不喜欢珠珠唱的歌?” 宋君极替她理好弄乱的头发:“喜欢,什么时候学的?” “今天下午,小夫子教的呢,小夫子还夸我聪明,一学就会。” 宋君极点头:“不错。” 也不知道在夸谁,但白敏敏听了心里怪开心的。 林韫筠说:“时候不早了,该送公主和白小姐回去歇息了。” 白敏敏忽然想起,她的合作伙伴约了她在迎仙大会结束之后去河岸边见一面,便推脱道:“不牢太傅和皇上,公主费心,臣女家里离这也不远,自己走回去就可以。” 江娆心头警铃大作,白敏敏居然还是像原文剧情一样要和段郁离见面,还好她早有准备。 “皇兄,韫筠哥哥,好不容易你们俩都有时间陪我了,就这样回去多不好啊。” 她指着舞台后方河面上缓缓游行的巨大画舫说:“珠珠还想去那条船上看看。” 林韫筠看向宋君极,宋君极点头,而临近分开的时候江娆非要拉上白敏敏,谁劝都不撒手。 “小夫子不许走。” 白敏敏抬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巨大画舫,左右为难。 她约了人,可公主的请求也不能拒绝,还不知上了这条船要留到何时才能离开。 宋君极看见她犹豫,出言道:“一会朕派人送你回去,并跟令尊解释清楚。” 言外之意就是赶紧答应,别在这拿乔。 白敏敏无奈只能答应,在心中对被自己放鸽子的合作伙伴道歉。 画舫建得很大,是专门用来给有钱人游湖赏月用的,只要在迎仙大会上消费超过五百两就能免费乘坐,上面还有不限量供应的水果点心,供应休息的小房间等等。 江娆一行人上去也算瞩目,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不敢冒然打招呼扫了皇帝的雅兴,默默地绕路避开。 月色很美,但河面的风有点冷,很多人都进了舫里听曲喝酒,留在甲板上的寥寥。 于是他们一上去,就直接看见了正在栏杆边吹风的夏世子一行人。 夏渊见到他们,同众人一起懒洋洋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笑容懒散中带着几分坏气:“华壁公主的歌唱的不错,本世子作为你的表哥,听了很是受用。” 宋君极周身的气压几乎是一秒钟降到最低点,他没说话,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息。 夏崇王世子和皇帝向来不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两人小时候一见面就打架,长大了也互相看不顺眼。 江娆不得不出来缓和气氛:“本宫是给我皇兄和韫筠哥哥唱的,才没有你的份!” 夏渊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唉,世事无常,先帝在的时候说过,等我长大了,就给我和公主定亲,这么多年来,本世子一直把公主当成我未来的夫人,谁知再见面时你已为人妻,还对我如此冷酷,宋家人果真都无情无义。” 江娆:“……” 宋君极也无语:“朕从未听过有这回事。” 夏渊眉尾微微一挑,狭长的狐狸眸闪烁着坏心眼发作时的光芒,他道:“先帝已故,死无对证,你们兄妹俩先毁了约,当然要说没听过了。” 宋君极淡然道:“许是先帝喝醉酒时的玩笑话,都算不上约定。” “啧,无赖。” “贼喊捉贼。” 河面寒风吹来,两方人员皆是冷得一颤,缩起了脖子,迅速结束这场唇枪舌战。 船还没有开始游河,宋君极命人下船拿了马车里备用的披风,因为也没想到晚上要上船游河赏月这件事,最后能拿上来的只有两件披风。 一件是江娆的,一件是宋君极。 宋君极推开了内侍的手,说:“朕不冷。” 林韫筠微微一笑,正要接过来,就听好兄弟下一句说道:“给白小姐。” 他的手一僵,无声地收了回去,抵在唇边咳了咳,心想自己这脆弱的身子骨怕不是今晚要折在船上。 江娆在心里头给宋君极竖大拇指:干的漂亮啊!活该你将来有老婆。 白敏敏确实是冷,也不推脱,谢过之后就披上了。 披风上有他用的熏香的味道,环绕在她周围,将她整个包裹住,就好像她被他拥抱在怀里一样,白敏敏的脸悄然红了。 她也觉得意外,皇上他看着冷冷淡淡,没想到这么绅士。这是不是说明,皇上对自己也有好感? 九五之尊的偏爱,想想就令人心跳加快。 第134章 迎仙大会。4 几人在甲板上放置的桌椅上落座,舫上的仆人搬来屏风隔开其他客人,又上了些水果零食和加热过的酒水,增加宾客赏月时的体验。 天上的月亮只有一个,河岸的灯却有许多盏,还有人往天上放飞孔明灯,或者点燃烟花,迎仙大会散场之后依旧热闹。 宋君极一直惦记着白敏敏没说完的话,看着这条在河面上缓慢行驶的画舫,思索她说的国商是否可行。 而另一边的江娆却在想如何找理由让这两人单独相处。 白敏敏一边惦记着被放鸽子的合作伙伴,一边想皇帝会不会觉得自己刚刚在房间里说的建议太荒谬。 只有单纯的林太傅一个人在专心赏月。 对于他来说,这样美的景色,这样平和安静的日子,看一点少一点,过一天少一天。 林韫筠的目光悄然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她一口一口吃着侍女给喂的橘子,殷红的小嘴一动一动,白嫩的脸颊肉乎乎的,灵动又可爱。 他忍不住笑她,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胃口,从下午吃到晚上还没个停。 相比起来他们的沉默,隔壁夏世子那桌就热闹许多。 “要玩就玩点大的,谁今晚输的最多,就脱了衣服下河游一圈!” “张兄,赌注下这么大,当心最后输的是你自己!” “不会,熊老弟肯定会给我垫底,他水上功夫可好了。” “嘿,前几回只是在下运气不好,这次玩起来可不一定是我垫底了。” 江娆伸长了脖子,像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小动物,眼神开始往声音发出的方向飘。 过了一会,她按耐不住,弱弱道:“皇兄……” 宋君极早就看穿她那颗不安分的心:“想看就过去看吧。” “好~韫筠哥哥陪我一起去。” 江娆立马弹跳起来,拉着林韫筠就跑,留下宋君极和白敏敏尴尬地四目相对。 宋君极:这要不是我亲妹妹我都怀疑她故意在给我机会。 他用眼神示意下属离场到屏风外,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你刚刚说的国商,再跟朕聊聊如何?” 白敏敏的眼睛登时明亮,脸上也绽开了惊喜的笑容:“好的皇上!” …… 另一边,突然出现的江娆和林韫筠也让热闹的人群出现了气氛断层,众人零零散散地行礼。 “公主殿下金安。” 江娆说:“免礼,你们在玩什么?” 夏渊作为贵京纨绔一代领头人,众人都不出声,默认等待他回答,他施然开口:“也就是掷钱,投壶之类的小游戏。” 江娆满脸好奇:“好玩吗,可以加本宫一个吗?” 众公子眼神疯狂交流,暗示夏渊赶紧拒绝:公主脑子不好,别跟她玩! 但夏渊仿佛看不见一样,露出他标志性的坏笑:“好啊,今晚游戏本人做庄,诸位都是闲家,赌钱无甚意思,本人会先定好赌注,再与诸位论游戏输赢,公主表妹敢跟我们赌吗?” 江娆道:“复杂的东西本宫听不懂,你跟韫筠哥哥说吧,只要带我一起玩就好啦。” 林韫筠自然不会扫她的兴,颔首道:“世子做庄,便由世子来说赌注吧。” 夏渊击了一下掌:“林太傅就是爽快,相信您也是说话算话之人。我们先前定的赌注是,今晚输的最多的人要跳下河游一圈。公主表妹是女孩子,本世子不为难她,若是你们输了,太傅去游即可。” 林韫筠心中叹气:搞不好他这病殃殃的身子今晚真得折在这里了。 他还没说话,身边响起一道不满的女声:“不可以!” 夏渊抛了抛手中的散钱,偏头问道:“公主表妹觉得有何不妥?” 江娆摇头,可见地情绪低落下来,语气哀伤道:“本宫就是在很冷的天掉到了水里,才变得不聪明了,你们不要玩这个。” 现场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只是恰好在河面上,恰好天又很冷,才想起这么个赌注,经过她提醒才想起,冷天落水这是华壁公主最黑暗的记忆。 她却能这么坦然地说出事实,拿自己做反面教材劝阻他们,怎么听起来如此叫人心酸怜惜。 夏渊也是刚意识到这茬,他平日里也会嘲笑宋珠玉傻,时不时还会叫她两声傻子,可当这傻子承认自己不聪明的时候,没由来的,他像是凭空被捏了一下心脏,有点紧,有点疼。 “那……”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变调,不像平常吊儿郎当的他,反而很是沉重,夏渊连忙咳了一下,恢复原样:“那就不赌这个,我们换点别的赌注。比方说……若殿下输了,就把今晚唱的歌再给本世子唱一遍,不过要把里面的哥哥换成表哥。” 江娆撅着嘴妥协:“好嘛好嘛。” “你也可以定个赌注,若是本世子输给你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江娆看向林韫筠,示意他说话。 说实话林韫筠生得很俊俏,但因为久病多思,比寻常男子要削瘦些,只不过唇色很浅,脸上也不见血色,在一群朝气蓬勃,强壮鲜活的年轻男子里便少了很多存在感。 即使看起来摇摇欲坠,风一吹就散了,林韫筠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有力。 “那就请世子承诺,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会尊重爱护公主殿下,绝不会让她在你面前掉一滴眼泪,受一丝伤害。” 夏崇王,是衡宋兵力最强,也是最不能确定敌友关系的藩王。 宋君极这个皇位抢得艰辛,坐得也提心吊胆,正因为根基浅薄,才不得不看藩王脸色,就算夏渊多次出言冒犯他的宝贝妹妹,宋君极也只能隐而后发。 未来的事谁也不确定,就像林韫筠也不确定自己还能在这世上存活多久,他跟宋君极一样,属于对荣华富贵看得极重,也极淡的人。 看重是因为要拿到权力才能保护妹妹。 看淡也是因为,只要宋珠玉活着幸福开心,他们就无所谓了。 只要夏渊愿意答应这个承诺,就等同于将宋珠玉拉进了他的保护伞。就算以后夏崇王想反,反的也只有他和宋君极二人,妹妹还是安全的。 江娆心头一震,她知道宋君极疼妹妹疼到心尖尖上,可林韫筠对宋珠玉的感情竟也如此深重,玩游戏还不忘为她将来的安稳幸福而铺路。 她的脑海里模糊地忆起一些片段,曾经以为是宋珠玉做的梦,现在想来大概是事实。 夏渊也收到了林韫筠暗示他的那一层意思,他笑容里的戏谑淡去,看向旁边乖巧依偎着林韫筠,眼神澄澈一无所知的小公主。 宋珠玉,如珠如玉,果真人如其名,即使有了瑕疵,也被捧在掌心当做宝贝呵护宠爱。 “行,林太傅,本世子答应你了。” 月亮温柔地向大地倾洒自己的光辉,有人肆意欢笑;有人与知己畅聊,相逢恨晚;也有人吹着冷风,孤单地在河岸边等候。 第135章 迎仙大会。5 画舫对面的河岸上,一个戴着银色面具,不见真面目的男子坐在台阶上,眼眸比冬日夜晚的河水还要冰冷暗沉。 他的内侍在旁搓着胳膊小声嘀咕:“公子,白姑娘既然已经忘了和你的约定,登船游玩去了,你也不必再等她了吧。” 段郁离深深吐出腹中浊气:“不,我等她下船,她若有心,便会来这看我一眼。” 白敏敏曾与他聊天时说过一种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正中他下怀的政治模式。他让她写本醒世论出来寻找更多追随者,她却迟迟不交稿,最后给他写了个妖魔鬼怪之间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让他寻人帮忙出版。 他想要的才不是一个话本写手! 之前还说好要一起入市经商赚钱,她说的那些赚钱小点子他闻所未闻,段郁离也愿意帮她,可白敏敏被强娶之后就对做生意失了兴趣,每天围在宋珠玉身边转悠,叫他很是失望,甚至产生了杀念。 不能为他所用,就会阻碍他的道路。 今晚的约见是段郁离暗中给白敏敏留的最后一个机会,他要看白敏敏究竟有没有把他们之间的合作当回事。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他必除之。 画舫之上,江娆一连投中五支箭,拔得第一,引起围观之人连连称赞。 她骄傲地昂首道:“本宫别的不会,玩游戏最厉害了。” “哟哟哟,不过是运气好就吹起牛了,论会玩,本世子在贵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没见识过的游戏多着呢,快把刚刚说的话收回去吧。” 江娆手掐腰间,掐出一弯曲线玲珑,扬起明艳的小脸:“你不服?你都会玩什么,咱们挨个比试!” 夏渊看着她脸颊两边微微鼓起的白软嫩肉,莫名有点手痒,想去捏捏看是什么手感。 会像弹韧的汤圆,还是像柔软的棉花? “比试就比试,就怕你输了哭鼻子,跟你皇兄告状说本世子欺负你。” “才不会呢,本宫输的起。” 夏渊打了个响指:“说定了啊,明日我去你府上找你玩,一叫你就得出来,不然我就当你自动认输,以后见了我,得乖乖叫表哥,再唱一首世上只有表哥好,知道了吗?” “知道了,本宫明日在府上等你。” 林韫筠摇头叹气,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骗,给吃给玩就跟在人身后跑了。 不过也好,夏渊虽然性格顽劣,时常目中无人,可行事也算光明正大,宋珠玉跟他玩,比跟阴暗狡诈的段郁离纠缠不清要令人放心得多。 画舫游了大概一里,在宽阔的地方掉了个头,又缓缓开了回去。 江娆同夏渊他们玩完游戏之后就差不多到了入睡的时间,体内的生物钟敲响。人家掷钱数正反面的时候,她站在旁边都睁不开眼。 她好困哦,也不知道宋君极和白敏敏聊的怎么样了。 林韫筠看她的下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不觉好笑,低头道:“殿下,韫筠哥哥背你好不好?” “唔…嗯…” 江娆困得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林韫筠半蹲着矮下身,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即使病了多年,依旧轻松熟练地背起了她,同夏渊告别后,朝着宋君极所在的方向走去。 夏渊抬眼看去,甲板上一路都是灯,男人背着肩膀上的少女,走得平稳而缓慢,在明与暗交界点远离他的视线,周围的人还在喧闹,这一幕却奇异地让他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弱智公主而已,他想。 记得是谁说过,世上女子都会羡慕宋珠玉的好命,生在皇家,被人捧在掌心疼爱着长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脑子里还不记事不想事,就知道吃喝玩乐,像个花瓶娃娃。 可夏渊在听到她唱歌的时候,却羡慕起宋君极来。 因为宋君极可以放心地,毫无保留地去疼爱宋珠玉,林韫筠也可以,他们不用担心会被宋珠玉辜负,会欺骗,还能得到相等的回馈。 宋珠玉同样爱着他们,这份爱不掺杂任何利益,不牵扯到身份地位,纯粹直白,热烈明朗。 夏渊从来没拥有过这种情感,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或者被人爱,他都没有过。 不可否认,他竟然有些向往…… “世子,世子,到你了,发什么呆呢。” “知道了,别催,这么急着让爷把你们裤衩赢精光?” 夏渊收回目光,高傲地挑了下嘴角。 羡慕有什么用,既然他确定自己想要,就放开手去抢呗。 林韫筠回来之后,宋君极和白敏敏的讨论再度中止,他们也注意到太傅背上睡得正香的某个公主。 宋君极无奈摇头:“贪玩的也是她,睡得最早也是她。” 林韫筠说:“殿下似乎比以前聪敏了许多。” 宋君极也赞同:“的确聪明了很多,总算知道段郁离不是什么好人,不再当他的跟屁虫了,这学没白上。” 白敏敏在旁很尴尬,皇上当着她一个外人的面说自己妹夫不是好人,这是她可以听的吗? “一会下船你坐珠珠的马车回家吧,朕送一趟白小姐。” “好。” 白敏敏有些受宠若惊,她何德何能要被皇上亲自送回家。 “那个…臣女的家真的不远,不必劳烦皇上。” 宋君极不耐道:“贵京治安虽不错,可谁知道会有什么防不住的牛鬼蛇神,你一个貌美女子,深夜在外行走不安全,这点常识都需要朕提醒你吗?既然近,送你一趟又有何麻烦?朕在你眼里是是个多么怕麻烦的人?” “没…没有…” “那还不赶紧谢过朕,磨磨唧唧。” “谢陛下!” 白敏敏捂住心口,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不会有点受虐倾向吧,被皇帝凶了一顿还感觉挺开心怎么办? 船靠在出发点,部分宾客下了船,部分宾客继续留在上面饮酒作乐,等待第二轮游行。 江娆被送到床上之前,在睡梦中被丫鬟一顿擦洗,把睡意擦去了一半,索性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配合他们。 等她彻底洗漱完已经不困了,问十一:“皇兄送我回来的吗?韫筠哥哥和小夫子呢?” “回殿下,陛下送白小姐回家了,是林太傅背你回来的。” “哦……” 这下江娆放心了,舒舒服服地躺平。 林韫筠。 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开始琢磨起宋珠玉的回忆。 第136章 拉扯。1 原文剧情中没有这位林太傅的痕迹,这点江娆在接触他的时候就发现了。 按理说,林韫筠的存在感不至于这么低,他才学出众,又是主要反派的左膀右臂,却没在男女主有关的剧情里占据一行字。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男女主开始正面对抗反派的时候,林韫筠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具体时间点原文没写,江娆也不太清楚,应该就是在段郁离跟夏渊因为女主而合盟,宋君极败走贵京之前。 宋珠玉曾经有一段记忆,是她进宫求皇帝放过段郁离,并坚持要段郁离做自己的驸马,宋君极气的肝疼,把她关在没有光的房间里恐吓她,再叫林韫筠来唱白脸,企图让宋珠玉回心转意。 林韫筠来的时候宋珠玉哭累了,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两个哥哥以为她在睡觉,忧心忡忡地想对策。 宋君极说:“不如你娶了她罢,她肯定很快就会忘记段郁离。” 林韫筠难得语气冷硬:“不行。” “林韫筠!朕给你机会,你凭什么不愿意?你竟然也嫌她?” “臣说过,公主是臣此生挚爱,可臣只有短短不到一年的寿命,难道真要公主嫁过来就成了寡妇?” “什么?一年?哪个庸医说的……” 后面的话宋珠玉就没听了,她睡过去了,醒来之后,宋君极见她没有改变主意,无奈之下还是同意让她和段郁离成了亲。 这桩婚事不被皇帝支持,甚至没怎么操办,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走了个过场就结束了。江娆甚至怀疑宋珠玉和段郁离只是个口头夫妻,放在现代连结婚证都没有的那种。 林韫筠和宋君极之间的谈话也不是宋珠玉做的一个梦,而是事实。 林太傅他时日不多了,否则他要是想娶宋珠玉,小公主肯定同意,根本就没有段郁离的份。 不到一年吗?距离江娆替换掉宋珠玉的灵魂,已经快两个月了,也就是说,明年这个时候,她可能就见不到林韫筠了。 等小公主宋珠玉回来知道,会哭很久吧。 江娆:点点,林韫筠生了什么病? 【系统:反正是这个背景下最高医疗水平都治不好的病。他的死是必然事件,原文里不可逆的设定,不然宋君极也不会失败得那么快。】 江娆将被子拉过下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她只是觉得惋惜。 一觉醒来,江娆听说段郁离病了,受了风寒,高烧到起不来床。 “殿下,要去看看驸马吗?” 江娆寻思段郁离是在河边等人时吹风吹久了才生病的,她不开心地说:“他都生病了,不能说话,不能走动,全身都是药味,好生无趣,本宫去找他做什么?要是本宫也染了病,皇兄又不让我出门玩了。” 这番话传到段郁离耳中,气得他手抖不已,几乎端不稳药碗。 可宋珠玉本性就是如此,谁陪她玩,她就缠着谁,段郁离能凭借她的性格缺陷吸引她的关注,也会因为她的性格缺陷而失去她的宠爱。 一旦宋珠玉找到替代品,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舍弃。 他的根基还没有稳固,离不开公主府的庇护,再拿不到主动权的话,他就有全盘皆输的风险。 即使病到头脑发昏,段郁离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养病休息,不停地思索而如何破除目前的困境。 还没等他想出来办法,又有更坏的消息来挑战他的抗压能力。 夏崇王世子,全贵京年轻一辈都想结交,他可望而不可即,正在谋划如何接近的一个人,居然主动来公主府找宋珠玉! 他听见自己嗓音嘶哑,努力死守着自己的底线,而不至于当然发疯:“你确定是来找宋珠玉玩耍,而不是找她麻烦?” 他的随侍有点不太敢回答,小心翼翼道:“属下也不太确定,但夏世子看上去……心情不差,公主出门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那药终究是喝不下了,段郁离砸了碗,拳头重重砸在床板上,发出了无能的怒吼。 江娆被夏渊带出了门,一个本朝最受宠的公主,一个本朝最惹不得的世子,两人横行霸道,从东街逛到西市,从斗鸡玩到赛马。 玩肯定是夏渊会玩,但江娆的运气出乎意料地好,人人都不看好的一只鸡,她一押钱,就仿佛给鸡注入了神力一样,勇猛非凡无往不胜。 最后她让侍卫把那只鸡带回了公主府,成为继小呱之后她的第二只爱宠,赐名小咯。 她不会骑马,夏渊一边嫌弃,一边手把手教她。 看她摇摇晃晃地上马,夏渊忍不住骂她:“脚蹬踩深一点啊小傻子,踩在边缘这不是找摔么!” 江娆趴在马背上瞪他:“你叫本宫傻子,本宫让皇兄派人割你舌头!” “坏小孩,我懒得管你,你摔死吧。” 夏渊说完就撒了手,旁边的十一十三担心主子,想上前把江娆扶下来,就被夏渊冷冷地瞥了一眼,被他无声地威慑住。 他的手里转着一支马鞭,仿佛随时都会甩到江娆座下的马屁股上。 “本世子最讨厌不听命令,擅自行动的下人,她还没说话,你们动什么?” 十一和十三不知所措地退回去。 连皇上见了都要避锋芒的夏世子,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去引他不快。 江娆不满地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如同挠痒:“你才坏呢,不准凶本宫的人。” 夏渊回头凶她:“谁让你不听话!坐直了,把腰挺直。” “不要!本宫会摔的!” “你抓住了绳子,身子坐正,腿夹紧就不会摔了。再说一遍,有我在,你只要不作死就摔不了。” “本宫掉下去的话,你要接住哦。” “知道了,快坐直。” 过了一会,掌握了骑马技巧的江娆开始不安分。 “好慢呀,不好玩,本宫想让它跑起来。” 夏渊嗤了声:“你还真是,一口就想吃成个胖子。” 江娆往后看了一眼有些距离的下人,俯下身趴在马背上,几乎与夏渊脸贴脸地说悄悄话:“我们骑马跑出城,好不好?” 她说完之后,还对他眨眨眼,眼睫毛小蒲扇似的一扇一扇,眼珠透亮乌黑,直勾勾地,讨好地看着他。 他勾了下嘴角,说:“叫声渊表哥来听听,我或许可以考虑。” 第137章 拉扯。2 “渊表哥。” “说世上只有表哥好。” “嗯,不行,还是皇兄和韫筠哥哥好。” 好好的气氛被她打破,夏渊没好气道:“不知道审时夺度随机应变吗?” 江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夏渊觉得自己才是傻子,居然企图和一个弱智讲道理。 “行吧,看在你诚心诚意求我的份上。”夏渊抓住她手里的缰绳,踩着脚蹬一跃而上,坐在她身后,懒散随意地笑道:“表哥就带你跑一趟,驾!” 他高高扬鞭,在众侍卫丫鬟的惊呼之下,纵马跃过马场的栅栏,朝着城外的道路疾驰而去。 “公主殿下!!!” 十一和十三追出去,可两条腿的人怎么追的上四条腿的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骑着马消失在道路尽头。 “这下完了,世子如此恣意妄为,公主要是在他手里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赶紧去禀报圣上。” 十三犹豫道:“应该不会吧,我看世子嘴上不饶人,却很是照顾殿下,而且卫七和卫九已经追过去了,我们还是别小题大做,叨扰皇上了。” 十一急得跺脚:“这怎么能是小题大做,世子当着我们面把我们主子拐跑了啊,希望公主殿下这次安然无恙,以后再也不要和夏世子出来玩了,多危险。” “我看公主玩得很开心啊,总比整日被关着好。” “十三!你到底是谁的丫鬟!” …… 刚开始骑马的时候,风从脸上呼呼刮过,沿途的景色飞速后移,的确给了江娆一种身心舒畅的感觉。 出城之后是一片田地,农人在田野间埋头拾取秋收遗漏的稻穗,天空有些阴沉,慢慢飘起了细丝一般的小雨。 夏渊将马拉住,慢慢从田埂上踱步前行,周围环境静谧,草木香怡人心脾,纵使淋着小雨也没破坏他愉悦心情。 “小傻子。” “都说了不能这样叫。” 夏渊噗嗤一笑,终于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她脸上的肉,比他想象中的手感要好,软软滑滑的。 她好像习惯了别人这么掐她,都没什么反应,乖乖的任由他揉搓。 “你皇兄都怎么叫你?” “珠珠。” “哦~为什么不叫玉玉?” “不知道。” 夏渊念了几遍她的小名,看着她圆润的脸颊,圆溜溜的黑眼珠,觉得珠珠这个称呼与她很是匹配。 他家里也有几个年纪小的妹妹,个个瘦的跟豆芽似的,但凡身上有点肉都要唉声叹气不肯多吃一口饭。 不像这小公主,养的珠圆玉润,一掐一个窝,哪都软乎乎的,叫他手痒不已。 雨水沾在她眼睫毛上,串成一排精致的帘,帘下是她澄澈透亮的双眼,倒映着山水。 夏渊喊了她一声:“珠珠。” “嗯?” 她抬起头,那小湖似的眼里便映出了他来。 夏渊愣了一愣,好一会说不出话,江娆便在他沉默的时间与他对视,也不催促。 周围安静的只剩马蹄踢踏踢踏踩着泥土的声音。 过了一会,她先开口:“你长的真好看。” 夏渊笑了:“算你有眼光。” 江娆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几颗梅子干,塞进嘴巴里,见夏渊还在看他,便问:“你要吗?” “嗯哼。” 江娆便把荷包摘下来举到他脸前。 夏渊身子后仰,嫌弃道:“笨死了,看不见表哥在牵马吗,你喂我。” “哦。” 她乖乖抓了几颗果干出来,放在掌心,举到他唇边喂他。 夏渊衔进嘴里,细细咀嚼,劝酸甜甜的口感对他来说很是新鲜。 “你对他也这样?” 江娆故作不解:“谁?” “你的驸马。” “哪样?” “乖巧听话,说什么做什么。” 江娆低头,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不枉她出卖色相,鱼儿开始对饵感兴趣了。 段郁离能卧薪尝胆成功并且一朝翻盘,靠的就是白敏敏来自现代人的智谋和夏渊强盛的兵力支持。 江娆已经把宋君极和白敏敏的线搭好,接下来要关注的就是夏渊这条线。 这人性格顽劣,嘴巴又毒,见了宋珠玉总要损她几句。江娆索性就挑起他对自己的兴趣,再以色相诱之,以宋珠玉举世无双的姿色,就是夏渊也得动摇三分。 江娆知道先前夏渊视她如玩物,逗着开心就行。但当他开始介意段郁离的存在的时候,他们之间情感的性质就开始产生变化。 她装作认真地想了一会:“对呀,驸马说,所有的妻子要听丈夫的话,本宫要做一个好妻子。” 夏渊冷哼:“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这是在骂他吗?” 夏渊垂眸瞥她:“是啊,怎么了?我骂他你不许?” “也不是。”江娆摇摇头,小声嘀咕:“你还是不要骂他了,每次有人骂他,他都不开心,他一不开心,就不会理我。” “哈?你当真是个窝囊公主,这气你也受?” “窝囊…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迷茫的表情,夏渊真是恨铁不成钢,对段郁离的印象更差了。 上次见到那小白脸当着妻子的面和其他女人搂搂抱抱他就觉得不顺眼,没想到小白脸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出来的事更过分。 不就是欺负宋珠玉脑子不灵光,理不清是非。 她好心救下他全家,还屈尊降贵嫁了他,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敢对她甩脸色,指使她,活脱脱一个白眼狼。 可说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除了生气也没资格多管闲事。 夏渊只能咬牙骂她:“笨死了,小傻子,嫁了这么个人。” “你再叫本宫小傻子本宫咬你了啊!” “叫得就是你,谁让你没见过世面,嫁了那么个人,活该。啊——疼,你真咬啊!” “哼!” …… 因为雨有点越下越大的意思,夏渊只能原路返回,吵吵闹闹的回了马场。 回到公主府之后洗了个热水澡,江娆捧着热乎乎的姜茶等着厨房给她做晚饭。 段郁离的随侍顶着雨跑来,浑身湿漉漉地请求:“殿下,驸马真的病得很重,昏迷了都在念着你,殿下去看看驸马吧。” 江娆坐在床边,十三拿毛巾给她绞着头发,十一在她膝下调整炭盆里的火,免得烟熏着她。 她坐的位置并不高,可就是给随侍一种她是高贵不可攀的云,他们是地底的泥,注定只能仰望她。 “哦?”她轻飘飘地出声。 随侍心里咯噔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以前最害怕他主子皱眉的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全然陌生的模样。 “生病了应该去看王太医,看本宫有什么用。” 第138章 主角反目。1 随侍能带过去的只有这句话而已,公主吃的好睡得香,根本不在意段郁离在病榻上如何辗转难眠。 他好不容易凭借意志力把病养好,才发现变得不止是宋珠玉,整个衡宋都要变天了, 宋君极新令,从今年起,批准女子参加科举,倘若成绩优异,也可入朝为官。 他上任之后,每每推出这种大刀阔斧的改革新令,总会遭到老臣的反对批斗。 这次也不例外,有的是人沿街朗读谏文,有的是人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地说着大道理,有的是人拦宋君极的路要以死逼他收回旨意。 可宋君极做皇帝的风格就是狂妄,从来不给自己留余地和退路,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并且做成功的事,就算有一万个人拦在他面前,他也会踩着这一万个人铺就的血路去拿到他要的结果。 外面意见声再大,他说要选女官,就得选女官。 白敏敏作为一个现代人都被这操作惊呆了。 迎仙大会过后,皇帝曾多次找她入宫聊国商的事,两人经常一说就是一下午,有一次皇帝送她的时候,看着她摇头说:“可惜你是女子。” 白敏敏当时并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以为他在性别歧视:“女子怎么了,我们有脑子有手脚,要不是时代束缚,女子能做的事多着呢。倘若所有女子都能念书考试,入朝为官,不一定比男子差。” 她没想到皇帝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还做出了一个和当今文化背景完全相悖的决策。 白敏敏还以为,自己混得再好,也只能当一个隐形军师之类的角色。毕竟之前的合作伙伴就跟她说过,她是女子,做生意也得隐藏在幕后,不适合露面出风头,否则会被世人议论。 而皇帝明显是有推她到台前,功劳也堂堂正正地算给她的意思。 白敏敏感动之余受到了莫大的鼓励,辞了夫子的工作,也回绝了不知名合作伙伴的相邀,专心在家看书备考,志气满满地想着早点入朝为官与皇帝携手开展宏图大业,回报他的知遇之恩。 她不去学塾,江娆也没有去的必要,安心在家睡懒觉,偶尔接到夏渊邀请,与他一起寻欢作乐。 段郁离企图挽回她的心,却发现她的心比天上变化多端的云还要难捉摸。 “公主,听说街上来了一伙马戏班子,我们一同出去看看吧。” “驸马,你消息真慢,那个马戏班子来的第一天,本宫就同夏渊表哥一起去看过啦。” “公主,我亲手做了几样菜……” “什么?夏渊表哥要去打野味,本宫也去!” “殿下,要听我为你演奏笛子吗?” “表哥约本宫打马球吗?好呀,本宫可会骑马了。” 段郁离约了朋友去吟风阁,人都齐了他却不说话,只阴沉着脸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 偏有人没眼力见,非得找个话题缓和气氛。 “听说最近夏世子和公主殿下走得很近,郁离,你是不是已经成功和夏世子交好……” 段郁离在桌上重重放下酒杯:“吃饭还堵不住你嘴,能不能别提那两人。” 他根本不想和夏渊交朋友,看见他只会觉得自己头顶发绿! 好友莫名其妙,他们的计划里有一项是结交夏世子,不提他的话计划该怎么进行下去。 段郁离也明白这一点,发了暗火之后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的心沉下去,好好谋事。 “别看夏世子回到贵京后每天吃喝玩乐,其实此人心计颇深。宋君极忌惮夏崇王,夏崇王也不愿意费兵力造反,两边应该是达成了什么默认的协议,夏渊留在贵京让皇帝相信他们不会反,夏崇王继续握着他的兵权不上交,相互井水不犯河水。拉拢夏世子已经不可能成功了,我们要换个方式打破他们的平衡,尽快让两边打起来。” 舒游束不赞同:“现在打起来太早了,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即使他们两败俱伤,我们也捡不到这个渔翁之利。” 段郁离恶狠狠道:“我们没时间等了,再等下去,宋君极解决了库银不足的问题,解决天灾祸患,稳定了民心,夏崇王就更不会反了。” “他哪有办法筹到钱?就靠卖官?那能有几个钱。” “他是没办法,可别人有。” 段郁离想起白敏敏,心中一沉,这个女人让她很是介意。 “安排人去除掉白家白学政的女儿白敏敏,一定要下死手。” 其他人不解:“你为什么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她得罪你了?” “具体原因我不想解释,按我说的办就行。” 一场秋雨一场寒,冬天在这场场寒雨后方露了面,天冷了之后,江娆就不爱出去晃了,像只慵懒的熊,每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 当十一说去年的衣服小了,要重新量尺寸给她做新衣服的时候,江娆幡然醒悟,不能再堕落下去了! 再胖下去,她的轻功就彻底捡不回来了。 虽然在暗卫的重重保护跟监视下她也没什么施展轻功的机会,但多个技能总好过没有。 于是江娆开始减肥,减少了食量,天气好就和丫鬟们玩捉迷藏打沙包之类的游戏偷偷增加运动量。 初雪过后的第一个晴天,她在院子里玩雪,段郁离主动来陪她玩,两人堆了个小雪人,段郁离想帮她捂手,江娆避开了他的示好,让十一给她搓手。 段郁离已经习惯了她的疏离,笑了笑并未纠缠:“殿下,府上的雪太少了,一般这种时候,别的小姐都在红莲湖边上玩雪,说不定公主最喜欢的白小夫子也在,公主不如去找她玩?” 他这建议听起来像模像样的,江娆还是有些警惕,嘀咕道:“本宫不是很想去。” “这个时节,湖里的鱼肉格外鲜嫩紧实,是不可错过的美食佳肴,公主确定不去尝尝吗?” 或许他只是讨好她?江娆想了想,决定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就同意了去红莲湖。 她眼角余光瞥见,段郁离的随侍在自己松口后,趁众人没注意悄然离开了。 他又要搞什么鬼? 几分钟后的白府,一个小厮敲响了大门,对着开门的人说:“白小姐在吗?长公主殿下与白小姐多日不见颇为想念,邀白小姐一同去红莲湖游玩。” 白敏敏听到丫鬟传来的消息,放下手里的书本,温柔地笑了:“好呀,我也有点想公主了呢。” 第139章 主角反目。2 红莲湖就在距离吟风阁不远的地方,白敏敏带上丫鬟,打算从巷子里走近路过去。 巷子的中间停着一辆装着蔬菜的驴车,一位佝偻的老人蹲在地上,捡着满地掉落的白菜。 白敏敏当然不会视若不见,她上前好心地询问:“老人家,需要人帮助吗?” 老人没有反应,反倒是她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白敏敏的直觉告诉她即将有不好的事发生,她都不敢往后看,拎着裙子站起来大喊道:“跑!” 谁知原本蹲着的老人突然起身,手持木棍敲向两人的后颈,将两人打晕后接住了倒下的身影。 老人的脸露出来,是一个凶狠的年轻男人。他与后面追上来的男人一起把白敏敏和她的丫鬟放在驴车上,用原来垫蔬菜的麻布盖上,一前一后拉着驴车往城外跑去。 红莲湖岸的大路边上,一群年轻华贵的公子哥正有说有笑地走着,他们中间最醒目的那一位眉目倨傲,漫不经心地听着旁人吹捧他。 “世子,这红莲湖养的鱼到了下雪天被捞上来,切成薄片让热油一浇就熟了,口感细嫩又紧致,是不可错过的美味,你一定要尝尝。” 夏渊道:“不就是鱼嘛,你们怎么想没吃过好东西的乡下人一般,吹得那么厉害。” “不是我们吹的厉害,再来晚些,吟风阁都没座了。” “话说,贵京的小姐们最喜欢来湖边玩雪了,也是不可多得的一道美景啊哈哈哈哈。” “又好吃又好色,李兄真是没救了。” 一辆载着蔬菜的驴车从他们身边路过,上面咕噜噜滚下一个什么东西。 夏渊随意一瞥,视线便定住了,皱了下眉,走过去将那天蓝色的物件捡起来,是一只女子的绣鞋,入手还带着温度。 其他公子不明所以,还在打趣:“哟,谁家小姐的鞋掉在这?也真够特别的,不掉手帕掉只鞋。” 夏渊望向那辆远去的驴车,唇角笑容敛起,目光逐渐变得锐利,再也没有半分吊儿郎当的纨绔气息。 他对着下属冷声命令:“那辆车有问题,追。” 还没等公子们反应过来,夏渊已经消失在原地。 另一边,江娆刚从公主府出发,抱着暖手的汤婆子,身上披着小毯子,脚边是炭盆子。她将马车的窗帘拉开,静静看着被雪覆盖的贵京,即使段郁离和她坐在同一辆车里,她也没什么和他互动的迹象。 段郁离第无数次压下心底不快主动和她说话,希望将两人之间的关系破冰:“公主,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和你刚刚成婚,也一起去红莲湖玩雪。” 江娆不悦:好端端说这个干嘛,真晦气。 “回来之后公主一直要我抱着,即使遇见皇上和太傅也不撒手。公主那时还真是……”他低头一笑,露出怀念又怅然若失的神色:“粘人得紧。” 江娆终于不再看窗外,正正经经地低头看他,说:“若是你用心,便会发现,本宫那时头疼得厉害,怕皇兄发现会把罪过怪在你身上,才不肯见他。” 段郁离一愣。 眼前的人目光依然清澈,这份清澈中不再包含迷茫无知。 这一瞬间,段郁离觉得宋珠玉不是宋珠玉,而是一个头脑清晰,正高傲地蔑视着他拙劣演技的聪明女子。 只有这瞬间而已,等他回过神来再去分辨,她又转过了头,像往常那般嘟囔着:“还好今天没什么风,不然本宫又要头疼,最讨厌吃药了。” 好像刚刚被看穿的感受只是他的错觉。 她说什么,若是他用心? 实话说,在段郁离确认自己已经拿捏住宋珠玉的时候,就没怎么对她用心了。 或许智力愚钝的人,在情感方面超乎常人地敏锐,才会知道他的敷衍,为了保护自己慢慢疏远他,去靠近对她散发着爱意的其他人。 原来如此! 段郁离以为自己发现了问题的症结,很快就会有解决办法,不免沾沾自喜起来。 不就是用心,以前能做到的事情,再来一次也无妨。 他起身坐到她身边,想要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却被江娆灵巧地躲开。 段郁离说:“殿下,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以后你要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有不开心的事,都要同我讲出来,不要再自己忍着委屈了。” “以前本宫说了,可驸马只会回我,公主,忍忍就好了,别同他人讲。” “……我那是!”段郁离哑口无言。 他后来确实奔波于暗中建立自己的关系网,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壮大自己的实力,觉得她娇气,她麻烦,不想搭理她。 他以为宋珠玉没脑子,谁料她一笔笔都记着呢,自己还真是犯了轻敌的大忌。 段郁离只能干笑:“我以后不会了。” 江娆轻哼一声,懒得理他。 马车快到红莲湖时,江娆发现路人吵吵嚷嚷地往一个方向跑。 “前面杀人了,前面杀人了,流了好多血。” “真的假的?谁呀,这么穷凶极恶,大白天地当街杀人,快去看看热闹。” 江娆张望了一番,本来不感兴趣,忽然听见有人道:“杀人的听说大有来头,好像是个什么世子。” 她顿时精神了,衡宋的藩王没几个,除了夏崇王,其他几个藩王在京中都没有府邸,也不会无缘无故让世子上京。 如今在贵京的世子有且只有她认识的那一位姓夏的表哥。 夏渊虽说行事放荡不羁,却也不至于如此蔑视王法当街行凶,不知道是不是路人认错了。 “好多人啊,十一,我们也去看一下。” 段郁离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出言阻止她:“还是别去了吧,若是真的有命案,场面一定很血腥,公主看了一会还怎么吃得下饭。” 江娆坚持:“本宫不看才会一直惦记着吃不下饭,快过去。” 这个家到底还是她说了算,马车开进了人群,大家看见车上的装饰就自动让了路,江娆近距离接触了命案现场,坐在车里也闻到浓厚的血腥味。 车窗太小看不到什么,她索性掀了帘子出去,一抬头就看见地上倒着两具正在淌血的尸体,她几日不见的夏渊表哥手里拿着绢帕擦脸,他不耐且嫌恶地皱着眉头,鲜红的血液弄脏了他艳丽的面容,为他的气质增添几分邪佞。 “公主殿下金安。” 听见请安声,他抬眸望了过来,眉间松开,唇边不自觉逸出笑:“杀人你也要来看,你怎么这么喜欢凑热闹?” 第140章 主角反目。3 江娆却在看他的背后,被卸掉半只轮子的木板车上,躺着两个生死不明的女人,她们的脸被麻布袋子盖住,看不见面容。 江娆看见其中一个穿着比较精致的女子手腕上戴了个珊瑚红的镯子,是她送给白敏敏的生辰礼。 即使不知道前因后果,江娆凭借这一幕,就能猜出女主大概发生了一些凶险的灾难,身上的光环让她大难不死,并且被男二所救。 她思索的时候没有说话,夏渊便以为她吓傻了,挥手赶她:“去去去,小孩子别看了,看多了晚上容易做噩梦。” 江娆觉得自己不能白看个热闹,得表现点什么,于是紧张兮兮地问:“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吗?” “怎么可能?本世子武功盖世,对付这两个歹徒小菜一碟。他们绑架清白女子,被我发现还想杀了女子灭口,不然我也不至于下死手。” 江娆拍拍胸口,露出灿烂而真诚的笑容:“表哥真厉害!” “那是,贵京城卫营的人一会就来收尸,你别杵在这挡道了。” “哦。” 江娆乖乖地应下,又用恋恋不舍的眼神看他:“本宫要去吃好吃的鱼,表哥一起吗?” 夏渊被她拉丝的眼神缠得心中一甜,刚要笑,就看见马车帘被掀开,段郁离拿着披风出来,披在了她身上,站在她身后面色不善地用眼神挑衅他。 他的心情一下从云端跌落谷底,连带着看江娆都不顺眼了,恶狠狠道:“我这一身血吃什么吃!你跟你的驸马吃去吧。” 好大一股醋味,江娆心里偷笑。 她委屈巴巴地哦了声,回到马车里走了。 不知道是谁要拐走白敏敏呢,江娆心想,拐不成还要下死手,这得多大的仇。 难道是看不惯白敏敏的那些女配?不至于吧,一些配角而已,加这么大的戏干嘛。 原文当中白敏敏最大的敌人就是她和她哥,现在她是白敏敏最好的闺蜜,她哥是白敏敏的暧昧对象,两人都“改邪归正”,还有谁会针对女主? 一个听上去不太可能却又极其可能的念头在江娆心里产生,她思绪一滞,借着喝茶的动作偷偷瞄段郁离的脸色,发现他眉眼间有难以掩饰的烦躁,嘴唇也紧紧抿着,周身气压极低,不停地调整坐姿。 哦豁? 两位主角打起来了? 有点意思。 夏渊当街杀人在贵京还是引起了不大不小的一阵风波,大家都知道他的初衷是为了救人,可还是被他杀人时的果决狠辣,还有事后的云淡风轻给镇住了。 他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听,再多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名,将那些本来对他还有几分绮念的小姐们吓得不敢再肖想。 之前夏渊的母亲是打算给已经到了适婚年纪的儿子说一门亲事,可这两条人命一出来,贵京里胆小的小姐都吓哭了,纷纷婉拒了夏大夫人的心意。 夏夫人气得把儿子叫到面前直戳额头骂他:“你啊你,都说了,贵京不是咱们的地盘,你回来是来找媳妇的,能不能收敛一点!” 夏渊道:“娘,我要是收敛的话,现在横尸街头的就是两个无辜女子了,您儿子做了好事,你怎么一句夸都没有?” “你能不能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好事让别人去做!” “那可不行,别人哪有我这般身手。” 夏夫人被他得意洋洋的模样气得一时失语,手抖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哎,娘,您也不必这么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我知道您急着让我找媳妇,我跟您说,没什么可急的,姻缘这种东西,该到的时候就会到了。” 夏夫人顺过气来,冷眼看他:“哪来的姻缘,姑娘都被你吓跑了,原先说定,等苏家小姐明年生辰一过就与你定婚,现在好了,苏家说女儿年纪还小,不着急,让我再看看别家小姐,你倒是给我找个家世相当,人品教养都上乘的姑娘出来。” 苏家小姐? 夏渊从记忆里去搜这个人,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娘,我什么时候说明年要与苏小姐定婚了?” “你不是说这些东西麻烦得很,让我看着办。” “……我的意思是让您都给我拒了。” “你想得美。” 再吵下去也没有结果,夏渊住了嘴,心想都吓跑了也好,少一桩事。 至于娶妻,他可没什么概念,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娶回来除了摆在家里好看,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好了,娘,我的婚事你就别操心了,媳妇我自己找,我保证,只要有心仪的姑娘,我立马带人上门下聘。” “你最好是。” 哄好了母亲,夏渊在家呆着烦闷,想起没吃到的美食,溜溜达达又出了门,去往吟风阁。 另一边白敏敏躺了一夜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人送回了家里,除了后颈被敲的地方有点痛,别的问题都没有。 听下人说,她是被夏崇王世子的人送回府上的,打晕她的两个恶徒发现打不过夏世子就想杀了她,没成功就自杀了。 “夏世子让您醒来后想一想在京城可有什么仇家?若是有,便写信告诉他,他安排官差去搜查,您不用露面。” 白敏敏好奇:“我是受害者,可以协助调查啊,为什么不露面?” 下人道:“夏世子送小姐回来的时候就隐瞒了小姐的身份,不然要是有那嘴碎的说小姐被歹徒拐走之后做了什么有辱清白的事,我们就是一百张口也解释不清。” 白敏敏顿时理解了,也是,古代最注重女子的名声,她一个现代人是不在意闲言碎语,但白家会在乎。 那个救了她的夏世子也不像传闻里那么坏,居然会替她想到这一点。 这次被拐虽然有惊无险,可白敏敏还是感到后怕了,拐走她不成还要杀了她,她有那么招人恨吗?她也没什么仇人啊。 她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刚好倒霉碰到了拐卖女子的团体,那些人摆明就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白敏敏一边揉着后颈一边皱着眉头回想,她是在受到公主邀约去红莲湖的路上遇到的人,公主也是一时兴起才会叫她,出门完全是个无法预判的偶然情况。 可那两个人怎么知道她昨天会出门,难道天天都在那条巷子里蹲她? 第141章 不是我我没有。 也不对,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最近在准备女子科考,基本不出门,要蹲她不会连这件事都不调查清楚吧。 除非想杀她的人确定今天公主殿下会喊她出去玩,也知道她绝对不会拒绝小天使的邀请。 歹徒的眼线要么就在公主府,要么就在她家里,可她家的下人也是她在劳力市场随机挑选的,没训练过的眼线容易露馅,被安排的可能性不太大。 想着想着,白敏敏神情逐渐严肃,如果她的仇家要是能在公主府安插眼线,来头肯定不小。 白敏敏决定去公主府一趟,毕竟公主又不知道自己昨天出事了,说不定还以为她无缘无故放了鸽子,正在和她生气呢,她得赶紧去解释解释。 江娆也很意外白敏敏脱离危险之后第一个来找自己,难道说她已经知道了幕后黑手是目前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驸马? 刚巧段郁离在她身边,听见消息之后,不慌不忙地说:“前天公主想去红莲湖找白小姐玩,我派人帮你去约了白小姐,她并没有应邀,想来是为这事来的。” 江娆:“本宫没说。” 段郁离淡然道:“公主,你说了。” 每次他想利用公主的身份做什么事,都是这样先斩后奏,再用语言给宋珠玉洗脑,让她迷迷糊糊地替他背锅。 可江娆不是对段郁离言听计从无比信任的宋珠玉,她不会中他的招。 她没有接话,而是等白敏敏走到跟前,为前天没有应约去红莲湖相见而道歉的时候,坚定地告诉她:“本宫没有叫人去请你。” 段郁离脸上的淡笑僵住,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迅速接道:“也许是有人听见我与殿下说起白小姐,自作主张地替公主去请了你吧。” 白敏敏曾经对这位驸马心生好感,如今感觉淡了,再看到他和公主同时出现时,良心上感到有些羞愧。 她心想公主府这么多下人,有几个外人的眼线也不奇怪,公主可能连眼线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不要麻烦公主,平时小心点就好。 正当白敏敏准备走的时候,江娆突然伸手指向她身后的十一:“你去的?本宫不是说过了小夫子要在家看书,不要打扰她。” 白敏敏睁圆了眼睛,这是…干什么? 十一摇头:“没有殿下的命令,十一不会擅自做主。” 江娆的指尖移向十三,十三也摇头,随后她一个接一个的指过去,连段郁离身边的人都问过了,才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还不快去给本宫查查是谁。” “是,殿下!” 段郁离在一旁,看似平静自若,实际上已经绷紧了下颌的肌肉。 他越来越不能理解宋珠玉,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为什么突然间兴致起了要追根究底。 白敏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要帮她抓人,连忙补充信息:“殿下,我府上的人说,来传消息的,是一位个子不高,皮肤略黑的小厮,穿着灰色的棉服,对了,还拿着公主府的腰牌。” 十一立马道:“殿下,奴婢这就去把人找出来赶出公主府。” 江娆点头:“去吧。” 白敏敏顿时觉得江娆的形象变得高大又靠谱,公主殿下平时看着懵懵呆呆的,可总能在关键时候机灵起来帮自己一把。 “小夫子,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陪陪本宫吧,夏渊表哥送了本宫几套故事书,你来念给我听。” “好的。” 段郁离企图找回存在感:“公主,你为何不跟我说要听故事书,我也可以给你念啊。” 江娆毫不留情道:“你念的不好听,自己回书房吧,别来打搅本宫和小夫子哦。” “……知道了。” 失了宠的驸马在旁人同情的目光中木着脸离去。 他走之后,白敏敏给江娆念了一会书,终究还是没忍住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殿下,我听说你和驸马的关系很好,为什么我们每次出去玩都不见你带他?” 江娆本来拿了一个小的九连环在手里把玩,听见这句话之后把手瘫在桌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本来是很喜欢他,可他呢,总是惹我皇兄生气,就不喜欢了。” 白敏敏有点傻眼:“啊?” 江娆侧躺在自己手臂上,拨动着九连环,喃喃道:“好多人都叫本宫傻子。” 她的语调听起来失落哀伤,白敏敏立马心疼了,说:“公主不要理他们,你一点都不傻。” 江娆抿着唇摇摇头:“是真的,我父皇,我母妃都说了,本宫是个傻的,记不住字,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走路还总是摔跤,什么都听不懂,见人只会傻笑。” “小时候大家都一样……” “是我皇兄和韫筠哥哥每天不停地教我说话,陪着我走路,才教成现在这样。当我学会说长句子之后,皇兄领我去见父皇,我还没开口,父皇就叫嬷嬷把我带走了,把皇兄大骂了一顿。父皇说,以后不要再见到我这个傻子。” “公主,这都是过去的事,别人说的话你就当是放屁,千万别记太久。” 江娆道:“可是本宫记住了,就是不明白傻子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要讨厌我。但是皇兄说没关系,讨厌我的人都会消失,后来父皇他们就不见了。” 白敏敏:……公主讲的故事怎么突然开始往恐怖的方向发展? “皇兄每天都好忙好忙,也有好多坏人拿着刀啊,箭啊来杀他,他把他们全打跑了,流了很多很多血。有一次太医说他要死了,本宫抱着他哭了好久,他才醒了过来,骂太医是庸医,说他是装睡呢,以后再也不会一直装睡吓我。” 白敏敏:……恐怖了一会怎么又开始催泪? “皇兄杀了太子哥哥,还要把太子哥哥的朋友全杀了,本宫听见梅娟说,要是皇兄真的一个活人都不留,就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没差别,每个人都怕他,恨他,厌恶他,不会让他当太久皇帝的。我皇兄是很好的,他不是什么恶鬼,暴君,别人那样说他,我很难过。” 白敏敏听入了迷,忍不住轻声追问:“然后呢?” 江娆说:“然后本宫就跟皇兄说,不要再杀人啦,放了他们吧,皇兄不同意。我不知道怎样说服他,这时候驸马告诉本宫,如果我说喜欢他要同他成婚,皇兄就不会杀他了。” 白敏敏恍然:“原来是这样!所以公主才会突然要同驸马成婚,都是为了皇上。” “嗯,本宫成婚之后,皇兄放了很多人,大家只说他过分宠爱我,没有再说他是恶鬼了。” 第142章 会好的。 白敏敏看江娆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心疼和怜爱,眼眶还有点泛红。 江娆坐直了,把九连环重新拿起来,递给白敏敏:“他总是很忙,就把这个扔给我让我解开后再找他。本宫解不开,你教我。” 白敏敏隐约猜到为什么江娆会对段郁离是这个态度了,段郁离明显就是一个把公主利用完了就扔一旁的势利眼小人,根本不值得公主为他投入感情。 她接过九连环,吸了吸鼻子,搬着椅子坐到江娆身边:“嗯,殿下,你看着我怎么解开。” 【系统:你真会编故事,女主现在对男主的好感度几乎为负数,对你的好感度却快满了。】 江娆:虽然说宋珠玉本人完全是被段郁离的巧言令色骗走了,可我是以我的视角和思路来解释和修饰了她的行为,除了这一段别的都是事实,怎么能说我编故事! 【系统:笔给你,你来写。】 白敏敏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十一已经找出了那个穿消息的小厮,并且知道是驸马的随侍叫人去白府请的白敏敏。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白敏敏,白敏敏心事重重地离开公主府。 段郁离从随侍那里知道消息泄露,见随侍慌慌张张,便说道:“怕什么,你咬死是为了献殷勤才派人请的白小姐,我就能保住你。” “可白小姐那边会不会怀疑……” 段郁离一时沉默,过了一会才道:“白敏敏就是一个学政的女儿,就算怀疑,没有证据,她又能如何。” 听上去像在安慰随侍,其实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知道,白敏敏不止是平平无奇的学政的女儿,她有满腹让人惊艳的巧思,也有绝佳的运气,恶霸强娶有皇帝截胡,安排好的刺杀又有夏渊英雄救美,听说她还要参加科考,未来有可能成为衡宋国第一位女官,名垂青史。 这样的女人不能为他所用,又杀不掉,就像扎在他心口的木刺,让他想起来就不舒服。 女子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动情,动了情的女人等于亲自把咽喉递到对方手上。 可惜他娶的是公主,目前只能被迫做出专一的样子,不然使劲解数也要让白敏敏成为他的枕边人。 段郁离思考时眼皮习惯下垂,保持着面无表情的静止状态,可想到这一点时,他的眼皮突然抬起,露出漆黑阴沉的眼眸。 是驸马又怎么样?他又不用娶白敏敏,只要让她动心爱上自己,他就能像拿捏当初的宋珠玉一样拿捏她了。 “把消息传出去,白敏敏这个女人,暂时不用管她。” —— 衡宋国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不是下雨就是下雪,路面时常结冰,风像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疼,往常热闹的大街上基本都没什么人。 因为路面结冰,早晨出行有危患,皇帝把早朝时间从一天一次改成了三天一次,再次显露出宋君极当皇帝时独有的任性,却获得了官员们的一致好评。 可临近新年,朝堂上出了一件大事,兢兢业业辅佐皇帝的林太傅彻底病倒了,病到连家门都踏不出的程度。 他这一病相当于割掉了皇帝的右臂,让宋君极被多方势力虎视眈眈,无论是他的人,还是残余的旧臣势力,都在等待林韫筠去世,然后顶掉太傅的位置。 宋君极忙得走不开,安排江娆代他去看林韫筠。 江娆见到林韫筠时,那个清俊温雅的男子因为病魔已经和记忆里有很大的出入了。 他还是很好看,骨相和五官带来的俊美不会因为瘦削而消失,只是眼睛里一片暗淡,看见江娆才亮起些许破碎的光芒。 林韫筠倚在窗边,笑着喊她:“殿下。” 江娆的脚刚踏进院子,就听见他阻止:“不要进来了,这里面都是药味,不好闻的。” 江娆没听,直接走进去,把怀里抱着的一大束梅花献到他面前,声音清脆响亮,笑容清澈纯真,一如既往不知愁为何物的快活少女。 “韫筠哥哥!我把树上开的最好的都摘下来带给你啦。” “嗯,好看。” 林韫筠接过来,把笔筒里的毛笔都抽出来递给随侍,插上梅花。 在他以黑白色为主的房间里,充满生机的鲜红梅花是格格不入,又异常亮眼的存在。 江娆担心道:“你病好些了吗?” “殿下来看我,我心里高兴,就好很多了。” 江娆说:“那本宫一直在这里陪着你,是不是你就马上好啦。” 林韫筠看着她,嘴角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有深重的,压抑的哀伤情绪。 “会好的,殿下,不用一直陪着我也会好。” 江娆下巴一抬,高傲道:“就不听,本宫就要在这里看着你,你什么时候好,本宫什么时候走。十三,我的东西都搬进来了吗?” “回殿下,都搬进来了,正在安置。” 林韫筠很意外,表情立马严肃起来,他以为刚刚只是她的玩笑话,没想到江娆来真的。 “殿下,这样于礼不合,你快回去吧,否则你的名声会不好听。” 江娆歪头装傻:“名声是什么,听不懂,反正皇兄同意了,大夫人也没意见,本宫就要跟着你,照顾到你病好为止。” 林韫筠哑然,心底涌上难言的苦涩。 她口中提到的那两个人都知道,他的病好不了了,不久之后他就会长辞于世,又何必让她来与自己为伴,见到他死前最狼狈不堪的模样。 起初他要宋君极跟宋珠玉撒一个谎,说他去了远方,留下一个美好的念想。 可他喜欢的人却跑到了她面前,像一束光照进了最后这段灰暗的岁月,为了他而停留。 林韫筠想狠下心赶走她,话在唇边绕了许久,一句也说不出口。 其实他心底里是想跟她在一起的,死前能多看她两眼,既痛苦,又欢喜着。 江娆摆弄着梅花:“还有啊,韫筠哥哥,你为什么一直叫我殿下,以前都是叫珠珠的。” 林韫筠低声说:“君臣有别,之前我不懂事,才随了皇上的叫法。” 江娆抽出一枝梅花,用花蕊去触碰他的脸颊,问他:“韫筠哥哥,我一点也不喜欢本宫本宫地叫自己,是你和皇兄硬要我这么说,我不这么说的时候,你们也觉得没有什么关系吧。” “嗯,殿下开心就好。” “所以啊,人为什么一定要长大懂事呢?我可没要求你这样,你叫我珠珠,我听着才开心。” 林韫筠轻轻一笑,将她手里的梅花尖端折下来,轻轻插入她的发髻,低沉的嗓音缱绻万千:“知道了,珠珠。” 第143章 出墙。 公主殿下一言不合就去了别人家里住,留下驸马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公主府。 “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这么无视纲常伦理吧,她一个已婚妇人,跑到林太傅一个未婚男子家里长住,别人要是知道了,说得该有多难听!” 随侍为段郁离打抱不平,段郁离冷哼道:“他们宋家人行事风格一贯如此。” 宋君极也好,宋珠玉也好,都是把自己感受放在第一位,全然不顾世人的眼光。 既然她一个公主先红杏出墙,也不能怪它驸马朝三暮四。 “让你关注白敏敏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哦,回主子,近日天气骤冷,城中商人的炭量供不应求,白小姐府上的人多次出门买炭不成,正在为此事发愁。” 段郁离看了眼屋中烧的正旺的火盆,道:“以公主口令从府上抬两筐炭送去,装作不小心说漏嘴,就说公主去了太傅府,多出来的炭也用不上,驸马就做主送给了她。” “是。” 白敏敏正在为冬天家里供暖的事发愁呢,忽然公主府的人就雪中送炭,惊喜之下问了句:“公主殿下怎么知道我买不着炭的事?” 那送炭的小厮下意识接口:“公主殿下不知道,她早去了太傅府,是驸马说反正也用不上,让我们送来的。” “什么?”白敏敏的笑容一收,立马拒绝:“这炭我不能要,你们拿回去。” “白小姐,我们只是听命令的下人,作不了主的。” 两个小厮把炭一放就回去了,给白敏敏留下一股郁气堵住了心口。 她是不知道这位驸马爷什么意思,上次他的人自作主张邀请她去红莲湖,差点丢了一条小命,这次又自作主张地示好。 小公主说得没错,驸马果然是个不安分的男人,难怪总是惹皇上生气。 她命下人抬起那两筐炭,提着裙子打着伞到了公主府,拍门要见公主。 守卫说:“公主不在家。” 白敏敏知道,她顺势道:“那我就跟驸马说吧。” 守卫进去通报完,放她进了公主府。 段郁离来了大堂等着,看见她身后抬着炭的人,微微诧异。 “白小姐这是何意,不过两筐炭而已,雪中送炭乃公主府善意,收下便是。” 白敏敏让下人都退到门外,语气冷硬道:“驸马爷,这不是公主的意思吧。” 段郁离无奈一笑,低声道:“她哪能想到这些。” 白敏敏握紧拳头,气冲冲地瞪着他:“所以你就仗着她想不到,到处对女子释放你的善意?” 段郁离愣住,眉头微皱,白敏敏的态度和他想象的略有差距。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贵为公主,不知人间疾苦,想不到普通人家的难处。” “想不到就想不到,她干嘛要知道人间疾苦,你别道德绑架她,显得你多心怀天下一样,城中缺炭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不一家一家送?” 白敏敏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虚伪,公主那么善良,待他那么好,他明里暗里还要贬低她。 段郁离感受到的敌意已经超出预期,他不得不提前亮出底牌。 “白小姐,我之所以对你关心,并不是因为我对你别有所图,其实我是……天晓。” 天晓? 白敏敏反应了过来,不就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欣赏她,支持她和帮助她的那位神秘书友?! 另一边正在跟林韫筠烤土豆的江娆收到系统提示。 【系统:男主揭开了自己第二层身份,白敏敏对男主的好感度上升到30%。】 江娆淡定地指挥十一找炭盆里的土豆。 【系统:男女主现在正在独处,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江娆:他现在坦白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贡献已经晚了。我皇兄为了让她能在古代大显身手,公然开了女官的先例,为了她承受了多少压力,这么高调的袒护还不够让人心动?除非白敏敏眼睛瞎了,脑子也坏了,要放弃搞到一半的事业,去和渣男双宿双飞,别的我想不到有什么可让我紧张的理由。 【系统:正如你所料,白敏敏的好感度短暂上升之后又迅速降回0。】 公主府里,白敏敏惊讶过后,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心里涌现出巨大的愤怒。 她还以为世上真有这么一个好心人,可以倾听自己的烦恼,理解自己来自现代人的想法,无论是她要出书还是经商都无条件支持她。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她是谁,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带有目的地刻意接近,就像当初为了活下来而接近单纯的公主殿下一样。 这个人心机太重,利用完公主之后就冷落了公主,现在还想来亲近自己,估计是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美色?还是才华? 白敏敏立马想起来自己在段郁离的提议下差点写出来的《醒世论》,里面的提议是废除君主专制,笔是思想的武器,一旦这本书发表,会对现在本就不满宋君极作风的文人产生很大的影响,让本来就不被支持的宋君极更加孤立难援。 他是野心勃勃的狼,自己却差点与狼为伍,害了善良的公主,还有努力想做好皇帝的宋君极。 大冷天里,白敏敏的后背起了一身冷汗,看段郁离犹如看洪水猛兽一般。 “迎仙大会你没来见我,我始终没机会向你坦言我的身份。”段郁离还以为她是感动地说不出话来了,自顾自地说着:“之前让人约你去红莲湖,也是想着再见你一面,告诉你我是谁。听到你因此差点出了事,我很愧疚,也很抱歉。” “驸马不必在意,按你我身份,自然是应当保持距离。” 白敏敏冷着语气说道,甚至还后退了几步,脚后跟挨着门槛,准备情况不对就立马撤离。 段郁离觉察出她防备的态度,心里很是不解,她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差距太大,他原本想着白敏敏怎么也会因为感激而对自己产生几分好意,现在看来多的却是厌恶。 难道是因为她和宋珠玉关系好,不想背叛朋友? “白小姐,你不要误会,段某已经娶妻,对你并没有任何不轨的意图。想必你也知道,自从太子出事后,我受了连带之罪,侥幸被公主看中保全性命。往日好友皆避我如蛇蝎,只有同白小姐聊天的时候,才能忘却烦恼畅所欲言。白小姐在我心里…是很特殊的…” 第144章 把书看烂! 段郁离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走近白敏敏,他认真观察她的神色,在他表白时,白敏敏先是一愣,接着视线慌乱地移开,脸颊似三月桃花,白里透红,娇艳可爱。 他心中十分得意,果然女子都重感情。 【系统:女主对男主的好感度又涨了30%,你真的不去制止一下吗?】 江娆看着侍女帮她用小银勺挖出烤土豆的肉,吹凉了再装在精致的瓷碗里送到自己面前,不免有些遗憾。 这样吃也太矜贵了,一点童年回忆都不给她留。 听见系统的提示,她不慌不忙道:莫慌,她摇摆也是正常。 可白敏敏开始觉得不正常,她察觉自己一边厌恶着段郁离的所作所为,一边又因为段郁离的表白而欣喜心动。 就像身体里分裂出了两个她,一个清醒地蔑视驸马这个渣男,一个沉醉在渣男的甜蜜陷阱里。 情感是不可控,但也不至于如此矛盾。 “知交难寻,白小姐这般玲珑心的女子更是难得,若白小姐知道段某的身份依然愿意和段某交往的话,实属我三生有幸,若是不能,段某也不会勉强白小姐。” 白敏敏神情挣扎:“你是驸马,你不该……” 段郁离黯然道:“成为驸马只是为了保全家人,我对公主并无情意,从未和她做过真正的夫妻。倘若有机会,我定会与她脱离关系,去追求自己真正心仪的人。” 他心仪的人,是自己吗? 如果他跟公主离婚了,那她是不是就能放下心底的愧疚,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了? 段郁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白敏敏面前,还主动来抓她的手,两人肌肤相贴的那一秒,白敏敏像被火舌烫到一样,顿时从纷乱如麻的思绪里抽离,浑身一激灵,连着倒退好几步,提起裙子慌乱地跑了。 她的心里有无数个小人在吵架,有的站在道德阵营唾骂她忘恩负义,有的站在情感阵营鼓励她去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有的摇头晃脑反复询问她——为什么会喜欢上段郁离?他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己喜欢的地方,就非得是他不可吗?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家中,丫鬟高兴地围上来:“小姐,你猜刚刚谁来了!” “嗯?” “宫里头最大的那位!特意来找你,说是想问问你备考得怎么样,可低调了。奴婢记着小姐说公主府送炭的事不能声张,就跟老爷说你出门买炭去了。那位知道之后,让我们把你叫回来,宫里会派人来送炭,说你只要好好看书备考,别辜负他的期望就行。” “皇上?”白敏敏顿感讶异。 丫鬟狂点头,兴奋道:“皇上一点也不像外面说的那么可怕,跟老爷有说有笑的,还夸他教女有方。不过奴婢想不通,既然皇上这么欣赏小姐,先前为什么还要把小姐关进牢里,还打了老爷板子呢?” 白敏敏呼出一口气,看着它变成白雾,怅然道:“因为你家小姐之前不懂事,非要带头和皇帝作对啊。” 一路上的冷风将她的恋爱脑吹透,她的思路逐渐清晰。 段郁离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要搞事情的气息。他自己吃着公主的软饭,还要跟她勾勾搭搭,引导她去当个公然违抗皇权的出头鸟。 原来的白敏敏已经进过一次牢房吃过亏了,现在的白敏敏还要吃第二次吗? 扪心自问,皇帝和公主哪个待她不好,凭什么她要为了一个渣男辜负兄妹俩的信任和期待? 白敏敏咬着牙,狠狠锤了一下书桌。 看书看书,这么紧要的关头,她怎么会想去谈恋爱!赶紧把书看烂! 【系统:降回去了。】 江娆:恭喜她,依然走在正常人的大路上。 吃了一个土豆之后,林韫筠怕她晚上不吃饭,就不允许她再吃了。 他穿的很厚,身上还盖着毯子,坐在火堆前,外形年轻俊美,可目光宁静,像个慈祥的小老头。 江娆不喜欢他那种堪破尘世的眼神,好像他的躯壳已经透明成灵魂,马上就要离开这凡尘俗世,羽化登仙一般。 她忍不住想给他染上点烟火气,趁人不注意摸了一把筐里的炭,将黑爪按在他苍白的颊边,引得他错愕抬眸。 “呀,殿下怎么如此胡闹,将太傅的脸弄脏了。” 下人们连忙去打热水来给她洗手,给林韫筠擦脸。 江娆说:“韫筠哥哥脸白的像纸一样,我想画画了。” 林韫筠哭笑不得地下命令:“给公主拿纸笔过来。” 江娆摇头:“不要,我就要在你脸上画,你别动。” 反正都要洗脸,林韫筠也不拒绝了,由着她凑过来用漆黑的手指在他下颌描绘。 “给你画个大胡子,嗯,真是英武非凡。” 她眨眼的时候,睫毛像两把漆黑的小扇子,上下翩飞,漂亮极了。 等她画完,小黑扇离开他视线的时候,林韫筠心底也略过淡淡失落。 时日不多,越看她,越觉得不够。 喉口涌上一股血腥气,他压下去,嘶哑着声音喊了声随侍,对方立马心领神会地去端早已备好的药。 热水也端来了,江娆洗着手,看着他喝药,眼巴巴地问:“好喝不好喝,给我尝尝嘛……” 原本苦涩的药因为她的闹腾也淡了几分,他忍不住笑:“之前你生病让你喝药,你一哭二闹的,现在反倒馋起来了。” 江娆歪头:“也是苦的?那我不要了。” 喝完药之后,林韫筠就会没精打采,系统告诉江娆,这时候千万不能让他睡觉,否则有可能一闭眼就长眠了。 江娆得在这时候引起他的注意,尽量把他往人间拉。 【系统:他最多撑到春天。】 江娆:那就帮他撑到春天。 【系统:何必呢,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甚至连剧情都没有。】 江娆:可他对于宋珠玉来说很重要。如果宋珠玉将来继承我的记忆,知道我没有陪林韫筠走到最后,她会很难过。 对宋珠玉而言,林韫筠不是书里无关紧要的角色,而是为她搭建一个美好童年的人,在她心里和宋君极对等。江娆在获得宋珠玉记忆的同时,也承受了这份记忆附带的情感,知道林韫筠会死的时候,她心里非常不舒服。 无法改变的结果,只能尽量少一点遗憾。 正在她耍宝的时候,宋君极也来看林韫筠了。 他先是站在江娆背后,倚着门边看了一会热闹,才拿腔作势,故作严肃地沉声道:“林爱卿,朕的妹妹是不是给你添乱呢,朕这就给她提回公主府去。” 江娆连忙把手里的布偶藏到身后,摇头:“不添乱不添乱,不要回公主府。” 宋君极走进来,捏了一把她的脸:“逗你的,怎么样了韫筠?” “都好。”林韫筠轻声道:“要不还是让珠珠回去吧。” 江娆抓着他的衣袖焦急地扯了扯:“都说了本宫不添乱,你还让我走!” “我没有力气陪你玩,不无聊吗?” “不无聊!” “药味这么大,不难闻吗?” “不难闻!” 林韫筠叹了一口气,不说什么了。 宋君极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又心疼:“她那么骄纵的性子,要是受不了早自己走了,你何必赶她。” 林韫筠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时候她亲眼看着我……留下什么阴影,总归是不好。” “胡说,一点小病,养养就好了,想那么多。韫筠,伯母说有事要拜托朕帮忙,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娘?不知道,她没同我说过。” 宋君极起身:“看来是与你无关了,朕先去见伯母,今晚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嗯。” 第145章 香火。 过了一会,宋君极就回来了,表情中多了几分尴尬,身后还跟着一位端庄素雅的妇人,正是林府的大夫人,林韫筠的亲生母亲。 林韫筠身上的病是家族遗传病,他的父亲也是壮年时期刚要在朝堂上大展拳脚的时候突发恶病辞别人世,林夫人年纪轻轻便守了寡,母子俩过了一段伶仃孤苦的日子,直到宋君极得势才好起来。 林夫人进屋后先将下人遣走,留下三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语气柔和温婉:“韫筠,娘跟你商量个事。” 林韫筠点头:“您说。” “娘想请陛下帮你物色一名清白女子赐婚,你也年纪不小了,按理说早该娶妻生子,可你一拖再拖,现如今可不能再让你任性下去了。” 林韫筠沉默了一会,目光从旁边的女子身上悄无声息地滑过,最终落在噼里啪啦的火盆之上。 “我不愿意。” 林夫人板起脸,她脾气好,几乎不曾对人黑过脸,尤其是自己优秀的儿子,可听见林韫筠表态后她还是忍不住失控了。 “你必须娶,你要是成为那个断了林家香火的罪人,我们母子俩哪来的脸面去见你死去的爹,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空气骤然安静。 宋家兄妹面面相觑,离开也不是,留也不是。 林韫筠脸色苍白,忽得低头一阵咳,江娆连忙起身给他拍背。 林夫人面露不忍,转身朝宋君极跪下了,把宋君极吓一跳,连忙扶人。 “伯母你有话直说就行,不用对朕下跪。” 无论他怎样用力拽,林夫人总会重新跪下去,膝盖就像钉在了地面上,铿锵有力道:“请皇上尽快为我儿赐婚。” 林韫筠咳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江娆看不下去,插了一嘴:“伯母,您别说了,快让大夫进来!” 林夫人这才从一腔悲愤决绝中清醒过来,叫来大夫给林韫筠续命。 治疗需要施针,三人到了门外,林夫人难以自抑地擦着眼泪。 宋君极板着脸训她:“伯母,朕都跟你说了,他身子弱,你要以温和劝说为主,怎么能如此激进,把韫筠逼急了多伤身?” “臣妇温柔劝说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听,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想着干脆来硬的。” 江娆踢着地上扫成一堆的雪,故作好奇道:“哥哥,什么是香火。” “呃…这个哥哥以后再跟你解释。” “娶媳妇和香火有什么关系呢?娶了就有香火了吗?那别人是不是也有香火,我们去跟别人买一个,这样伯母也不用让韫筠哥哥做不愿意的事了不好吗……” 宋君极给下属一个眼神,让他们把公主带走。 “你乖乖的,先自己玩。” “哥哥!唔……” 江娆被手动禁言,带回了她的卧室。 她百无聊赖,只有回被窝里睡午觉,顺便偷偷吐槽该死的封建思想。 要不是看在林夫人是长辈,又是林韫筠亲妈的份上,她早叫人把这位阿姨请出去了。 香火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好吗?!就不能让一个病人安安静静地度过他仅剩不多的时光? 说什么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都是借口。林家老祖宗都投了几次胎了,哪还有空管她这些闲事。其实林夫人就是怕林韫筠死后家里没有男丁,怕宋君极收回先前给林家的好处,非要在林韫筠身上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罢了。 宋君极应该也能猜到林夫人的用意,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林韫筠生前林府是什么地位,死后就肯定还是什么地位。 她说了一段听起来很荒唐的言语,希望宋君极能接收到她夹杂在其中的提示。 或许兄妹之间真的有心电感应这一说,宋君极当真领会了她的意思,很快就安抚好了林夫人。 他让林夫人从旁支中选一个年纪小的孩子,过继在林韫筠名下,名义上就是林韫筠的嫡子,将来继承林家的爵位。 而成婚的事就不再继续讨论了,毕竟林韫筠看起来摇摇欲坠,谁也不知道他能撑到几时。 只是林夫人这一闹留下了后遗症,林韫筠脸上的笑容几乎消失了,很多时候他都是空洞而疲倦地看着墙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仿佛已经身处一段灰色地界,那里被死神的气息笼罩,就连江娆也进不去。 除夕前日,几乎被江娆遗忘在脑后的驸马派人来问她何时回府。 江娆坐在院子里,让十一为自己梳头发,听见就回答:“本宫没说我要回去。” “可是公主,驸马已经在府上等了您好多天,您连除夕都不陪他一起过,他该多伤心的呀。” 江娆张嘴吃下侍女喂的橘子,眉头一皱,道:“伤心就伤心了,本宫非得看他脸色行事吗?他这么大个人,不会自己去寻点开心的事做,天天缠着本宫干什么?真讨厌,以后不要来烦我了。” 公主府里,段郁离听到这句回话时,已经非常平静了。 现在公主府上下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算是正式地失宠了。而段郁离也不再纠结于如何挽回宋珠玉的心,他确定宋珠玉这个女人就是养不熟的一只狼崽子,说翻脸就翻脸。 一个傻子罢了,让人笑几天自己被太傅戴了绿帽也没关系,大业在前,林韫筠又是个短命鬼,段郁离不想跟傻子计较。 只是除夕一个人在府上喝酒吃饭的时候,段郁离多少心气不顺,于是早早撤席,趁夜黑风高,戴上面具拿着一壶酒,摸到了白府的墙角。 白府的一家三口自然是和乐融融地吃着年夜饭,白敏敏觉得自己无缘无故顶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享受到了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亲情,心里又愧疚又感动。 她也不知道原来的白敏敏去哪了,怎么样才能换回来,但她已经下定决心,只要她用着这具身体一天,就一定会帮原主孝敬好父母一天。 白母喝完就去睡了,留下白夫和白敏敏围着火堆守夜,喝多了的白父靠在桌腿上打盹,白敏敏独自温习白天背下的知识。 她的裙摆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外面响起了熟悉的鸟叫声。 白敏敏愣了愣,这是她和“天晓”接头的暗号,可“天晓”此时应该在公主府上当他的驸马爷啊,难道是她喝了两杯酒有些微醺导致的幻听? 正在白敏敏思考的时候,她的小腿被不知哪来的花生砸了一下,独特的鸟叫声又在屋外的夜色里响起。 第146章 漂亮的摆设。 她有些恼了,走到门口,狠狠把原本半敞的门一拢,关门的动静吵醒了门边迷迷糊糊的丫鬟。 “唔…小姐,是风太大了吗?” 白敏敏扬高声音说:“风倒是不大,就怕有什么脏东西进了咱们屋子,大过年的也不吉利,还是关上好。” 趴在白府墙头的“脏东西”:“……” 事情和他料想的不一样,白敏敏怎么会对他如此厌恶,连见一面都不肯! 寒风不留情,段郁离咬着牙抖了半晌,最终还是等不来那扇门重新打开,僵硬着四肢从墙头爬下来,顺着漆黑冷清的街道一步一步走回家。 天空突然炸开一团亮丽的烟花,紧接着,姹紫嫣红的色彩遍布了天空,瞬间喧闹了夜空。 沿街的人家听见声音都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孩童的欢呼,大人的交谈都随风飘过城墙,飘进了段郁离耳里。 他揭下面具,抬头看着天空,面无表情地喝下自己带的酒。 刚刚的第一支烟花,是宋珠玉放的。 因为宋珠玉的孩子气,贵京除夕夜的第一支烟花必须由长公主来放,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去年的时候,她还在公主府,他牵着她的手去点的引线,宋珠玉后退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裙角,摔了一跤,他没拉住,被宋君极骂了几句,宋珠玉跌跌撞撞地去捂她哥的嘴。 宋君极骂他的话对他来说已经不痛不痒,可宋珠玉含着眼泪笨拙维护他的模样却在记忆里逐渐清晰了起来。 那蠢货现在在做什么?怕是正在和病秧子你侬我侬吧,完全忘记了他这个正牌驸马的存在吧。 太傅府上,江娆点完第一束烟花之后就把后面的都交给下人,回到了屋里围着火炉磕瓜子。 宋君极很诧异:“你不多看一会吗?” 江娆懒洋洋道:“看腻了。” 横竖都是那几个样式,不如屋里的人好看。 林韫筠和宋君极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政事,江娆一到入睡点就扛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最后不知道被谁抱回了房间,再睁眼已经是新的一年。 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床头已经有两个巨大的红封,看着就喜气洋洋。 新的一年,华壁公主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受尽宠爱的华壁公主。 年后,雪渐渐融化,枯黄的枝干开始抽出绿芽,冰封的土地孕育出新的生命,万物欣欣向荣。 唯独一个人缠绵病榻,于春光盎然中走向终结。 逃不过的一天到来,江娆摘下花园里最先冒头的迎春花,将嫩黄的小花朵用藤条扎成一捆,放在林韫筠枕头。 他已经气若游丝,连睁眼都无法做到了。 “韫筠哥哥。” 江娆推开床边的凳子,直接坐在地上,水红色的漂亮裙摆在地面绽开,她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知道你想娶的人是珠珠。” 林韫筠的眼皮在剧烈颤抖,他想睁开眼,可他做不到。 江娆拍了拍他的肩头作为安抚,继续说:“珠珠是愿意的。” 如果林韫筠当初肯自私一点,现在宋珠玉就会多一层太傅夫人的身份了。 段郁离那点微不足道的美色如何能敌得过宋珠玉和林韫筠青梅竹马的情意。 林韫筠不愿意,这段感情也只能止步于回忆,永远没有成熟的时候。 窗户大敞,明媚的春光倾泻进来,照着床上之人平静,而又俊美的脸庞上,他的嘴角上扬,像是沉睡在一个美好,而安详的梦境中。 太傅走了,江娆也就没有理由再不回公主府。 她回府当天与段郁离打了个照面,他或许是觉得失了宠就肆无忌惮了,竟然不再维持那种虚伪的温柔,而是刻薄地嘲讽她道:“殿下,看来您的福泽,并没有庇佑到太傅大人啊。” 人群当中众星捧月的江娆淡淡地瞥他一眼,道:“驸马,你也开始对本宫说一些本宫听不懂的话了。” 段郁离勾唇,低头假模假样道:“殿下聪慧,现在不懂,以后总有一天会明白。” “皇兄说,你这样有话不会好好说的人,只要一直掌嘴,就知道怎么说让本宫能听懂了。十三!” 十三被叫到的时候也是懵的,不仅她懵,在场的其他人也很懵。 听公主的意思是要掌驸马的嘴啊,虽说驸马的确阴阳怪气的,可当众掌嘴会不会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段郁离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下去,漆黑眼眸紧紧盯着面前容貌绝美的女子。 她的确变了,不再是那只柔软可欺的小白兔,已经学会主动伸出利爪抓人了。 江娆不耐烦地催促:“十三,你怎么不动?本宫叫你去掌驸马的嘴,掌到他说他错了,以后会好好说话为止。” “是…公主殿下。” 十三走到段郁离面前,先轻轻说一句“冒犯了”,手刚抬起来,就下一秒驸马就对着公主的方向单膝跪下。 “殿下,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说话。” 不愧是能屈能伸的典范!这低头速度让众人都忍不住心道一声佩服。 江娆哼了一声,提着裙子冷着一张小脸昂首阔步地离开。 她这样一闹,大家都知道她看驸马不顺眼,也就主动将他们俩隔开,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能不碰面尽量就不碰面。 太傅死后,许多人都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宋君极一边忍受失去挚友的痛苦,一边又要打起精神来应对朝堂上的暗潮汹涌,还要提防类似于段郁离这样的阴险小人从背后捅刀子,江娆光是想想就替他觉得累,可惜也帮不上他什么忙。 她能做的就是让女主这个金手指离男主越远越好,于是找了个散心的借口,跟宋君极申请去外地玩几个月。 意外的是,以往像护金丝雀一样护着她的宋君极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江娆猜他可能是怕自己留在贵京触景生情想起林韫筠,所以才放她出去玩几个月。 她这一趟春游旅途肯定要有驸马的陪伴,等江娆带着段郁离旅游完回来,白敏敏估计已经顺利通过考试成为宋君极麾下大将,和段郁离是两个立场的人了。 一切本来都在江娆的计划之中,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听说她要出去玩,夏渊骑马拦住她的车,死皮赖脸地要随行同游。 江娆倒是没什么意见,只发表了一个疑问。 “表哥,你每天都没正事做吗?” 夏渊自来熟地把马给了她的随从,走上她的马车,指挥她的丫鬟给自己倒茶,再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她的驸马。 “我呢,跟你差不多。你有个厉害的哥哥,我有个厉害的爹,什么也不用做,当个漂亮的摆设就行。” 第147章 俩小孩。 江娆嘟囔道:“本宫可不是摆设。” 既然人已经上了车,就不好再赶下去了,只是已经对段郁离亮出半个真面目的江娆不得不收起爪牙,对着夏渊装傻卖乖。 本来这只是她为了调虎离山随意安排的出游,可夏渊的加入让旅行莫名其妙变得正式起来。 他会认真统筹他们的队伍,何时出发,何处停留,路途中又有什么好玩的活动,打猎还是钓鱼,住店还是借宿,都被他安排地妥当。 江娆算是知道纨绔两个字该如何贯彻到位,除了游山玩水,还得打着家里的旗号欺民霸市。 比如他们要买大船走水路,船家说买船要提前半月预订,段郁离还在发挥人格魅力费口舌游说商家的时候,夏渊已经把佩剑摘下来扛肩上,嚣张地亮出自己腰牌。 “这个字认得吧,我爹的姓,我们家在南边有百万兵马,跟你买艘船又不是要跟你抢,你在这磨磨唧唧,信不信本世子调十万兵来踏平你的船行!” 然后他们就得到了最大最贵的一条船,还附赠了两个经验老道的船夫。 江娆没法安心坐在船舱里,得上甲板吹着风转移注意力才不会晕船。 夏渊倚着栏杆一边吃橘子一边跟她闲聊:“表妹,学武功吗?” “怎么学?” “学武的基础功是扎马步,下盘得稳,厉害的人就算在船上扎马步都不会晃,比如你表哥我,我演示给你看。” 说完夏渊扎了个马步,果然不管船怎么晃他都稳稳不动,还得意地朝江娆挑了下眉头,示意她可以开始夸了。 江娆说:“好丑的动作,我不学。” “这是基本功嘛,有漂亮的,你看着。” 夏渊提气,借着一个浪腾空跃起,踩着栏杆飞上了船舱顶部,站在顶上骄傲地冲江娆笑。 正在船舱内泡完茶,端起茶杯却猝不及防被头顶抖了一身灰的段郁离:“……” 瞧着主子脸色难看,随侍小心翼翼道:“公子,忍一忍吧,咱们本来就计划和夏世子打好关系,他能主动送上门已经省了不少功夫了。” 段郁离将加了料的茶扔回桌面,低头扶额咬牙切齿:“凭什么……” 人和人的命运差距如此之大! 这两个没脑子的摆设每天乐乐呵呵做尽蠢事,他却要殚思竭虑和他们打好关系。 他收拾好表情拉开船舱的门准备问一下刚刚是什么动静,打眼就看见夏渊扶着江娆的手臂,两人衣袖缠着衣袖,发丝勾着发丝,正亲密无间地教扎马步。 他名义上的妻子娇滴滴地喊:“表哥,不学了,酸。” 酸?呵,是挺酸的。 段郁离转身又回去了,还重重地关上了门。 甲板上两人同时看了一眼发出声音的地方,并没有在意刚刚是否有人短暂出现过。 不重要反正。 夏渊掐了一把她的手臂,嫌弃道:“你身上的肉如此松软,这辈子怕是也没什么学武的可能性了。” 江娆心想她也是断断续续有练过内功的,看似柔弱,一掌下去也能拍走人的小命。 “肉当然是软的了。” 夏渊说:“你捏我的。” 江娆随手捏了一下,故作惊讶:“哇,表哥的手臂像石头一样,真厉害。” “那是,我跟你说,当年我在军营里和人比武,赤手空拳和人对打……” 看着两人你捏我一下,我戳你一下,旁边的两个丫鬟表情古怪,不断进行眼神交流。 十一:“男女授受不亲,要不然咱们阻止阻止?” 十三:“是过于亲昵了,但是好像又没那么亲昵。” 十一:“夏世子一天不在我们公主面前显摆什么就浑身不自在,也就只有我们公主什么也不懂,会捧他的场了。” 十三:“就是,俩小孩。” 船开进了一座热闹而昌盛的城市,夏渊说可以去城里逛逛,觉得好玩就留下来多玩几天。 段郁离却说他身体不太舒服,于是留在了船上休息。 夏渊哥俩好的姿态搭着江娆的肩,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江娆一米六不到的人,在他手底下像个拐杖似的,这人竟然没觉得别扭。 “不是我说,表妹,你究竟看上姓段的小白脸什么了?怎么就轻易地定了驸马?” 江娆言简意赅道:“脸。” 夏渊撇嘴,嫌弃道:“你这种宫里长大的小姑娘就是见识少了。他那脸,跟抹了脂粉的漂亮小姑娘似的,除了比别的男人白,算得上好看吗?” 江娆说:“表哥你要不要去河边照照你自己?” 论漂亮,段郁离远远比不上夏渊。 夏渊当然也知道自己的长相,他面不改色:“啊对,论白都没有我白,简直一无是处。所以说啊,嫁人这件事一定要谨慎,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了?” “没有后悔,姑娘长大了都要嫁人,要是时间拖久了,皇兄烦我了,我就得嫁到很远的地方去,让他眼不见为净。” 夏渊的脚步停下来,转头眼神怪异地盯着江娆看了好一会,江娆戴着帷帽,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却能感受到夏渊打量的视线。 “谁告诉你的?” “梅娟。” “梅娟是谁?” “我以前的丫鬟,已经放回家了。” 夏渊难得严肃道:“别听她胡说,什么叫眼不见为净,你那个皇兄把你当眼珠子一样宝贝,怎么会烦你?你就是不嫁人,成了老姑娘,他也不会多说一句。” 江娆问道:“你跟我皇兄关系很好吗?” 夏渊嗤笑道:“没有,小时候进宫,老皇帝那么多儿子里,我就看你皇兄一个人不顺眼。” 因为看不顺眼,所以多加了关注。夏渊还记得当时其他的皇子都在试探他巴结他,唯独宋君极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里。 他朝宋君极甩鞭子,叫他来给自己牵马,宋君极上来狠狠拽了一把他的马尾巴,差点害他摔个狗啃泥。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宋君极这种一身反骨的性格,注定他不是成为乱刀砍死的枭雄,就是成为万人之上莫敢忤逆的至尊。 “哦,难怪你一开始也不喜欢我。” “这又是谁说的?” 江娆歪头:“我自己感受出来的呀。” 夏渊想了想,一开始他对这小傻子态度确实不太好,轻蔑,傲慢且高高在上,也难怪她一开始浑身带刺,欺负刚见面的小姑娘确实没风度。 他心虚地嘀咕:“看着傻愣愣,小心思还挺多。” 第148章 抢了个球。 他在路上看到了驿站,想起自己出门时没跟家里打招呼,先斩后奏也是时候奏了,便道:“你先往前逛逛,别走太远,表哥写封信寄回家,写好了就来找你。” “嗯,好。” 江娆带着两个丫鬟一路往前走,看见新奇的商品就上去看两眼,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一处拱桥边,跟挑着担子的阿婆买糖水喝。 拱桥对岸突然飞过来一颗红色的绣花球,落在了江娆的脚边。 她嫌球上沾了灰便没有去捡,瞥了一眼就要绕过去,谁知抬头便看见桥上大群人朝着她,准确来说是朝着她脚边的球跑过来。 十一和十三立马上前架着她躲让:“殿下小心,别被他们冲撞到了。” 江娆在路边站好,看见一个黄裙子的小姐姐捡到了那颗绣球,脸上的笑容刚拉开,突然就变得狰狞,原来是后方追上的一位白衣姑娘拽住了她的长发,生生将她拽成了下腰的姿势,就为了抢她手里的绣球。 “拿来吧你。” “放手,再不放手我咬人了!” “你这个泼妇,指甲这么尖利,哼,谁再跟我抢我也抓花她的脸!” “啊——我的头发!谁在扯我的头发!” 七八个年轻女人为了抢个绣球突然就在大街上打了起来,这是江娆没有想到的奇观。 她对十三招招手,小声嘀咕:“你帮本宫把那个球拿过来我看看有什么稀奇的。” 十三:“好的,殿下。” 又一群男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其中年纪偏大的愁眉苦脸地喊:“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公子只娶一位夫人,你们打到天黑也没结果的,到底是哪位小姐拿到了球啊?” 撕扯成一团的小姐们才发现抢着抢着球不见了,顶着凌乱如鸡窝般的头发左顾右盼。 路边的江娆把手放到背后,打算偷偷扔掉那颗并没有发现稀奇之处的红绣球。 “在那,就是她了!” 桥上又出现了几个人影,站在中间的年轻男子指着江娆,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本公子说话算数,谁拿到绣球,谁就是我章炀此生唯一的妻子。这位——小姐你姓什么?” 江娆发出个表示疑问的短音:“哎?” “艾小姐?”名叫章炀的男子确认完继续扬高声音:“艾小姐就是我的夫人。” 十一,十三:“啊?” 好端端突然跑出个新的驸马爷。 不对!这哪来的厚脸皮,驸马是他一句话就能当上的吗?原先的驸马还在船上等着公主回心转意呢! 偷摸下了船准备搞事业的段郁离:“阿秋!” 江娆也回过味来,把手上的绣球当烫手山芋一样扔开,摆手道:“我没,我就是路过不小心捡到的球,我已经有夫君了。” 章炀一本正经:“无事,只要你愿意和离,你的夫君要什么补偿章某都可以给。以后你嫁到我家来还是新妇,章某绝不会有半分薄待。” 听起来还挺诱人。 江娆:“……那我回去问问他?” 十一十三:“嗯???” 她们总算弄清楚状况,这地方有个奇葩公子抛绣球选老婆,刚好被他们公主殿下捡了乌龙球。 现在这个奇葩公子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赖上她们公主,公主殿下本来就迷糊,眼看就要被拐走。 “公子,不可,我们家夫人和老爷琴瑟和鸣,恩爱甚笃,您还是另择佳偶吧。” “对对对,绣球还给你。殿…夫人我们快走。” 十一和十三一人架着江娆的一边胳膊打算带着她开溜,却被那群穿着统一家丁服装的男人围住。 实话说,章炀确实长了一副好相貌,身量修长,五官俊美,看家世也不错,应该是满城女子梦中情人该有的模样,也难怪会有一群女人为了嫁给他而打起来。 他单手上下抛着自己的绣球,被江娆拒绝之后,神态目光都犀利起来,语气不如刚刚温和有礼,怎么听都是威胁。 “艾夫人这是故意找在下的不痛快?全城都知道我今日扔绣球娶妻,已婚女子纵使心悦我也不敢来抢我的球,偏偏你抢了。若是你对现在的夫君不满,想要改嫁,我也没意见,你还推三阻四,不肯履约,将我置于无信无义之地,你和我章炀到底有什么仇?” 十一和十三对视一眼,满脸无奈,这误会大了。 “我们夫人能和你有什么仇,她都不认识公子你。” “对,我们是外地人,不知道公子在招亲,路过捡到了公子的绣球而已,绝对不是故意的。” 章炀冷漠道:“有你们做丫鬟的什么事?让你们夫人自己说话!她是哑巴吗?” 十三瞬间怒了:“放肆,你怎么……唔……” 她被十一捂着嘴拖走,十一干笑道:“章公子,我们夫人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您看怎么才能补偿您的损失呢?” 章炀不理她,目光依然锁定在戴着帷帽的江娆身上,大有她不开口,这事都没办法罢休的意思。 江娆倒是不慌不忙,还觉得挺稀奇。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选妻子呀?” 她声音偏细偏软,常年装傻自带一股憨气,听起来就像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一样,开口之后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愣了愣,开始怀疑她已婚这件事的真实性,就连章炀也不例外。 “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把选择交给上天,有问题吗?” “如果你在街上随便找个女子都能娶的话,那我肯定是那个最不合适的啦。” “不可……” 帷帽之下传出酥软甜美的笑声,接着一句轻飘飘的话堵住了章炀的口。 “你随便,本宫可不随便,皇兄要是知道有人塞了个球给我就想娶我,肯定会生气的呢。” 十一还想着别在外面留下太多痕迹落人口舌,谁知道她自己三言两语就把身份抖落了干净,只能无奈叹息。 章炀眼睛突然睁得浑圆,半信半疑:“你说…你姓艾?” 江娆无辜道:“哎?我姓宋呀。” 全国姓宋的虽然不少,敢自称本宫的却没几个,除非她脑袋不想要了。 章炀的头嗡得一下,突然结巴:“那…那…咳,宋夫,哦,不对,殿…殿下,总之绣球这个事下次再说,散了散了,都别看热闹了。” 好不容易把人群驱散,把不满的小姐们劝走,章炀才敢靠近江娆,刚刚的盛气凌人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是长公主殿下亲临顺城吗?” 第149章 借钱。1 江娆把手比在唇边:“嘘,十一说最好别让人知道本宫的身份。” 十一无语::“殿下,你已经让人知道了。” 江娆装无辜:“哎?是吗?什么时候?” 章炀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姑娘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绝对就是那位长公主了。 “今天的事是章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殿下,请殿下光临寒舍,章某设宴为殿下赔罪。” 江娆刚要拒绝,忽然看见他身后的人,立马站起来挥手:“表哥!” 章炀这人有个隐形的癖好,他喜欢声音好听的女子。 倾城美色于他而言都是过眼云烟,见过便忘了。可若是听见动人的女声,他就会像被妖术摘取心魄一样,留恋沉醉其中。 之所以抛绣球娶妻,也是年纪到了后被家人催的烦心,找个方式抗议催婚罢了,世间女子都注重颜色的保养,没几个人会在声音和语调上下功夫,也就得不到他的青眼。 可就在这个戴着帷帽不见真容的长公主殿下开口时,章炀冰封了二十多年的心裂开了,颤颤巍巍地冒出了一支小芽。 这声“表哥”的甜,犹如冰水里浸过的西瓜,带着几分清爽浸透心脾。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又拖挂着笑意,柔软地像毛茸茸的小动物黏着人撒娇,就算没看见她的脸,也能从声音里想象她唇角扬起,眼睛发亮的模样。 章炀眼睛一下就听直了,这一声娇娇的“表哥”若是叫的他,即使公主下一句让他去死,他也愿意。 夏渊没有章炀恋声的怪癖,却也同样觉得她这声“表哥”很好听,他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忙不迭应下。 “来了,脚程够快啊,一封信的功夫你逛这么远。” 夏渊走到近处才发现她身边多了几个人,有个年轻的小白脸直愣愣杵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家表妹,他一下就看这小子不顺眼起来。 “这人干嘛的?” 十一出来解释:“这是章炀章公子,刚刚和殿下有些误会,已经解开了。” 江娆补充:“他想请我们去他家吃饭,对吧。” 章炀在顺城也是一个角色,如果抢他绣球的不是公主,他今天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可他现在只会呆呆地点头,像个大傻个一样重复公主殿下的话:“对,吃饭。” 夏渊没好气:“去他家吃什么饭,表哥买不起饭给你吃吗?走了。” 章炀跟上去:“章某是想给殿下赔罪。” 夏渊冷漠地回答:“不用了。” “公主初来顺城,肯定不知道本地有什么好玩的,在下愿意给殿下做导游,带殿下领略顺城的风土人情。” “不需要,快滚。” “……” 这人好生无礼!虽然不知道是公主哪位表哥,但四舍五入也是皇亲国戚,章炀知道自己惹不起夏渊,只能忍下这口气,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 好不容易遇见了心仪的声音,偏偏是长公主…… 章炀回到家中,茶不思饭不想,脑海里都是长公主,长公主和长公主,把今天抛绣球娶妻的正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管家来询问后续事宜才想起来。 “就跟我娘说,不嫌我丢人就尽管催,绣球让长公主殿下捡了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臭商人,能娶到公主吗?更何况人家已经有驸马了,我就是跟她的驸马一样倒插门她都不一定要。” 章炀越想越烦燥,要是长公主没有一副勾魂夺魄的好嗓子就好了,反正他也不想娶妻,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说自己缘分还没到,把成家的事再拖延几年。 “少爷,有客人来拜访您。” 章炀恹恹道:“我今天没心情见客,让他改日再来。” “他戴着面具,说他叫天晓。” 章炀脸色一变:“快请进来。” 这个叫天晓的神秘面具人来自贵京,章炀刚刚进入顺城商会的时候,天晓用权力给他开了不少后门,有了天晓的帮助,他们章家才能慢慢发展壮大成为商会会长。 恩人来访,章炀不想见也得见。 天晓在管家带领下进了门,示意章炀赶走旁人,随后摘了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竟是一位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公子,相貌俊朗,气质脱俗。 “章公子,久仰大名。” 章炀震惊过后,站起来拱手:“恩人客气,不知该如何称呼?” “在下姓段,名郁离,家父是前户部尚书段辉,若是章公子记得他,应该也听说过段某。” 章炀心里算盘拨地噼啪响,前户部尚书段辉已经被撤职了,撤职原因是站队前太子,段辉的儿子是太子最信任的幕僚,也就是名满天下,舍身入赘长公主府救下一家老小的驸马爷段郁离。 唉…长公主… 章炀脑子里又被这三个字所占领,忍不住心生惆怅。 “章公子?章公子?” 见章炀突然双目无神,段郁离暗中不满起来。 他为了表达诚意才揭下面具,章炀竟然如此不尊重自己,连话也不说了,原来也是目光短浅的俗人,白费心血培养了他这么些年。 “哦,哦,抱歉,段兄,我听说过你,那个……实不相瞒,在下不久前与长公主殿下碰过面,你是和长公主一起来顺城的吗?怎么没与她同行?她身边那位表哥是何方大神啊?” 提到那两人,段郁离态度格外冷淡:“她来顺城玩,她身边那个是夏崇王世子,也是一起出来玩的。我有事情要办,所以不同行,” “这样,夏崇王世子和长公主殿下是表兄妹关系吗,这倒是没听说过,他们关系看起来很是融洽,难道是幼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我不知道。” “正好,我想设宴邀请长公主殿下,但被世子拒绝了,要不段兄跟殿下一起……” 段郁离不耐烦地打断他:“章公子,在下真的有正事要和你谈,与长公主无关,你不要再提她了,除非你是在暗示不想再和段某继续合作。” “哦,哦!抱歉,段兄帮了我章家这么多年,章家怎么可能忘恩负义,刚刚就是客气客气。段兄我们赶紧说正事。” 章炀连忙陪笑,心里却还在琢磨:看驸马提起公主也没什么好口气,莫非是一对同床异梦的怨偶?不过也是,世间有尊严的男子都不会想入赘,更何况段郁离还因此摊上个贪生怕死的名号,两人不可能恩爱得起来。 长公主会不会还想再招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入府? 第150章 借钱。2 他这边思绪天马行空,那边段郁离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最后总结:“……所以章兄只需借给在下五百万两银子即可。” “嗯,借五百万啊。”章炀随口接话,五百万对于他来说确实…… “什么?!五百万!段兄,你的口张的也太大了!” 他的思绪终于从甜美公主那里拉回来,回归商人本能,哭穷道:“不是我不帮你啊,五百万等同于把章家仓库掏了一半,我虽是我们家掌事,但这么多银子我确实做不了主。” 段郁离说:“章公子夸大了,顺城首富的仓库怎么会只有区区几百万,据我所知,章家一年的收益都有这个数了。” “哪个王八蛋在外面胡说,他当章家银子是河边的沙子吗?没有,真没有,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倒卖米油的小商人,哪有那么多钱?段兄就别为难我了,这样,容我清点几天账目,尽我可能,满足段兄的要求。” “那章公子估算,你最多能借段某多少?” 章炀在心里拨着算盘,装作十分为难,又下定决心要帮忙的模样,咬牙回答:“一百万。” “太少了,不行。” “段兄,这已经是章家最大的诚意。” 段郁离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段某这些年给章氏商行的便利,绝不可能只够赚这么多诚意,章公子还是好好算算账吧,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这个时间,段某再来和你谈。” 或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怕伤了和气,段郁离又补充一句:“章公子大可不必心疼钱,钱是死的,利益才是活的。要相信段某肯定会回报给你钱换不来的好处。” 章炀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要什么回报都可以吗?” 段郁离抓住了他这瞬间的松动,心理上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勾唇道:“看来章公子心里已经有数了,我自然是拿着百分百的诚意来和你谈合作的,你要的好处,只要我给的起,就一定不会吝啬。” 章炀心虚干笑。 搞完事业的段郁离身上压力轻了不少,不慌不忙地回到船上继续喝茶。 他以为那两人会回船上休息,结果等到天黑也没等来人,还是随侍打探到消息,公主和世子已经在客栈住下,他才知道自己完全被他们遗忘了。 段郁离不理解公主殿下的脑回路,她既然已经不在意他,把他留在贵京不行吗?干嘛非得把他带在身边相看两相厌。 第二天,段郁离找到正在逛花市的二尊大佛,表达了自己想回贵京的心愿。 江娆立马拒绝:“不行,本宫离不开你。” 段郁离沉默不语,他倒是没看出来哪里离不开了。 夏渊心里莫名烦躁,扔掉了手里挑好的一把花枝,大步往前走开,江娆亦步亦趋地追他:“表哥,等等我。” “跟着我干嘛,找你那个离不开的驸马去。” “他好没意思,我就要找你。” 十一和十三看着公主殿下提裙追着男人跑上桥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还好所有人都知道华壁公主缺心眼,不然她真是像足了专门霸占好看男人的恶人。 顺城傍水,大部分城区都建立在河面上,经常走一段路就要过一座桥,明明桥面很宽,江娆就感觉路人都在挤她,当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人群里伸出一双手将她重重推向了栏杆,她整个人头朝下落入了水里。 “殿下!” 江娆落水后,本能地踩着水往上扒拉了两下,又想起原来的宋珠玉不会游泳,要是她自己游上去就穿帮了,只好把蒙住脸的帷帽扯开,屏气扑腾,装出溺水的模样。 有一说一,春天的河水,真的很冷啊。 她听见有人扑通入水的声音,好几道人影朝她游过来,先游到的人把她拉进怀里,奋力往水面游。 当她重新呼吸到空气的时候,周遭的声音一股脑灌进她耳朵,有十一和十三担忧的呼唤,有身旁人沉重有力的喘息。 江娆勉强看清救她的人的脸,咳出呛进气管的水,依偎在男人胸口可怜兮兮哭起来:“呜呜呜……卫七,好可怕,本宫差点死了……” 平时不见踪影的暗卫拍着她的背,小心地哄:“殿下,没事了,别怕,卫七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让你死的。” 一条本就离他们很近的船开过来,放下绳梯将水里的人拉上去,江娆这才看清下水救她的另外两个人。 夏渊她倒是不意外,可昨天碰见的抛绣球娶妻的那个年轻男人也全身湿漉漉地站在船上,他是打哪冒出来的? 章炀正好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时,他看见她的脸,神情微愣,眼中有明显的惊艳。 “长公主殿下,我是章炀,我们昨日见过的,你可还记得我?” 见到他的反应,再听这热切而殷勤的语气,江娆便猜到这人八成是看上自己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追求者,可以不予理睬。 江娆判断完毕就垂下眼不再看他,靠着卫七借他的体温取暖,吸了吸鼻子:“本宫好冷,头又疼了。” 卫七心跳也太响了,跟小鼓似的,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春天果然是到了。 “殿下,我的分店就在前面,长时间穿着湿衣服容易受凉,不如你先去我店里,我叫人拿干净衣服给公主换上,再叫郎中来看看公主的身体有无大恙如何?” 江娆不应声,因为她的人设是个娇气公主,只能接受宠爱和安排,拿不了主意。 夏渊本来没注意章炀,只是在想宋家的暗卫真没眼力见,救了主子也不用贴那么近,不知道平时是不是没少占小傻子便宜。 听见章炀的建议,他认为没什么问题,就反应平淡地点头答应:“行啊,谢了。” “世子客气了。” 卫七身为暗卫,不方便长时间在人前露面,十一十三上了船,有人照顾公主,他就独自隐入人群离开了。 段郁离也跟着上了船,江娆注意到他和章炀视线交汇的时候,神情有些许不自在,两人似乎有片刻的眼神交流,但最终还是错开,进行着客套地自我介绍,像两个刚见面的陌生人。 她没放过这个细节,心里多了一抹疑虑。 这两人怎么好像认识? 如果认识的话,她今天的落水会不会跟段郁离脱不了干系?他明知道自己会有人救,就算掉入水里也是虚惊一场,还要安排人推她,难道就是为了绕个大圈子和章炀顺理成章地当着她面结识? 听上去合理,但又很奇怪。 第151章 借钱。3 宋珠玉有个老毛病,受寒之后头会疼,换好衣服之后江娆头疼难忍,不好再顶着风移动,刚好章炀的分店也是客栈,章炀就提议让他们在店里住下。 “公主千金之躯不容闪失,世子和公主就在我店内住下吧,有什么需要我布置和安排的尽管说,章某一定办到。” 夏渊微微皱眉,他的直觉让他看章炀不顺眼,不想承他的好意,也不想看江娆病情加重。 思考片刻他还是妥协了,“嗯,那就换到你这里住吧,多找几个大夫来,别让庸医浑水摸鱼。” “一定一定,找的肯定都是顺城最好的大夫。” 十一用内力烘干了江娆的头发,再用热毛巾给她擦干净全身,喝了半碗姜汤捂进被子里,江娆的头终于不那么疼了,带着泪痕睡了过去。 夏渊也进了一趟水,但是换了衣服之后就没什么感受,看见江娆被折腾地如此可怜,一边喊疼一边哭,他的心头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难受。 十一和十三出来的时候,夏世子蹲在门口,闷声问:“她怎么样了,要是很严重的话,我们快马加鞭回贵京,让太医给她治。” 十三说:“回世子,这病是我们公主殿下小时候在水里泡了太久,留下的后遗症。殿下以前吹多了冷风也会头疼,只是没有这么厉害。这次来的大夫和公主府上的太医也说的差不多,殿下发几阵汗把寒气逼出去就好了,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 十一补充:“我们刚刚问了殿下,她说不想回去,还要再留下来玩。” “没事就行,你们盯着点,忙不过来就再找几个丫鬟,总之照顾好她。” “是,世子。” 夏渊下了楼,想着去街上买些新鲜玩意等小傻子醒了给她玩。 他走下去,看见段郁离气闲神定地坐在一楼窗边喝茶,顿时有种拔剑的冲动。 这小白脸装都不装了?怎么说也是她名正言顺的驸马,上去看两眼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她不要哭了都好,他还有心情坐在这喝茶! 不对,那小傻子的驸马都对她不上心,他干嘛要费心思去取悦她?多掉价! 夏渊的脚步一顿,停在了楼梯上,也让段郁离注意到了脸色古怪的他。 段郁离想起来自己此行还有个拉拢夏渊的计划,便扯出一个友好微笑,主动打招呼:“世子,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夏渊厌恶道,:“一天到晚除了喝茶你还能做点什么?” 说完他就不拿正眼瞧段郁离,大步走出了门,按照他原本计划的那样买些新鲜玩意哄姑娘。 算了,没有夫君疼的可怜表妹,他对她好一点又如何,他这个人天生心地就善良,一点办法没有。 段郁离捏紧茶杯,笑容很快从脸上消散,他不明白夏渊对他的恶意从何而来,明明他们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如果有,也只能是宋珠玉了。 段郁离原先认为,夏渊看见宋珠玉落水后第一时间下去救她,是不想宋珠玉出事,引发宋君极暴怒,怪罪到他身上。 现在看来,夏渊救人的出发点不只是忌惮宋君极那么简单,他对宋珠玉的在意超乎了段郁离的意料。 可段郁离不理解,宋珠玉除了有个公主身份和一张漂亮脸蛋之外全无可取之处,时而娇蛮任性,时而痴痴傻傻,谁会想不开看上她?除非那个人脑子也不好使,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段郁离觉得自己推出来夏渊可能喜欢宋珠玉的结论实在荒唐,荒唐到即使没有人在他对面和他讨论,他仍然忍不住自我否决地摇了摇头。 当夜,江娆不出意外地发了烧,被找来的大夫们迫于压力,夜里都留在在店里守着她不得闭眼,一旦她有任何动静就得接受传唤,为她诊治。 一群人折腾到天亮,尊贵的公主殿下终于退了烧,不再头疼难耐,而是沉沉睡去了,大夫们才被放回家休息。 其他人这一晚也没怎么睡着,夏渊买回来的糖画放在桌上融成一滩水,几只毛色干净的小鸭子在笼子里叫了一宿,叫得他心烦意乱,差点差人拿去炖了汤。 可他想着,假如她实在头疼难忍,就拿这小玩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谁知道她一整晚都在一身接一身地出冷汗,侍女们来来回回接热水给她擦身,他甚至见不到她一面。 听说她不烧了,夏渊不知怎的,瞬间心头一松,整夜都找不到的困意回到了体内,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再醒来已经是当天晚上,他睁眼清醒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她好了没? 夏渊叫来随行伺候自己的小厮问话,小厮说:“公主也刚醒不久,肚子饿了正在喝粥,世子也饿了吧,厨房备着饭菜呢,小的这就让人传菜。” 夏渊忍不住一笑:“不愧是她,吃了睡睡了吃。不用了,我不饿,晚点再吃。” 他洗漱完毕,拎着那笼看起来不太健康的小鸭子和一堆漂亮玩意去看望病人。 江娆虚弱地靠在床头,接受十一的投喂。 放在以前的她本人肯定接受不了被人拿着小勺子细致地一口口喂粥,多矫情呀,她江娆就算断了手,也要膝行到碗边上拿牙叼着碗边把粥吞下去。 可是当了一阵公主之后,她就能从容享受别人围着自己伺候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下本书要不再是公主之类的高级身份,会不会饭都不知道该怎么吃了? 江娆一边担忧,一边跟十一撒娇:“不够甜,还要加点糖~” 十一说:“已经加了很多了殿下,是你大病初愈,嘴里尝不出味道。” “哦,可是为什么刚刚喝的药还是很苦。” 十一哑然片刻,起身去厨房:“奴婢这就去加糖。” 吃了碗一半都是糖的粥,江娆终于从中药的阴影里走出来,回归安逸。 睡不着正无聊呢,夏渊正好来找她。 “表妹,你看你的好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江娆迅速坐起,兴奋道:“表哥!” 夏渊带了什么她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他对宋珠玉的态度,若是夏渊在她生病时像段郁离一样不闻不问装没事人,说明他只是图她好玩,并没有多少感情。 那江娆就会觉得,突然生了一场病,太亏了。 好在夏渊的表现让人满意,江娆表现出来的欣喜多少带了几分真心。 原文中,段郁离最后能成事,主要依靠的就是夏崇王的雄壮兵力和白敏敏来自现代人的才智,她只要将这两位关键人物拉拢到自己阵营,确保宋君极的皇位能坐的安稳,宋珠玉这个公主也能平平安安地留到最后了。 江娆想来想去,宋珠玉能吸引夏渊投靠的也只有美色了。 她之前从他身上接受到的原文里,夏渊之所以会放过白敏敏,也是因为被白敏敏的容貌惊艳到了,江娆推测他起码是半个颜控。 于是她努力创造机会在夏渊面前亮相,让他觉得自己和他兴趣相投,再靠着单纯直白的性格让他卸下心防,逐渐亲近,再以美色诱之,美色是个无往而不胜的利器,足以掩盖她身上的缺陷,让夏渊心甘情愿咬钩。 第152章 呵,女人。 “脑袋还疼吗?” 江娆摸了摸额头,软绵道:“刚刚还有一点点,看见表哥就好啦。” 夏渊被逗笑:“你倒是会说话。呐,这些是给你买来解闷的玩意,你在床上好好养病,养好了再带你出去玩,知道了吗?” “知道了。” 江娆把鸭子的笼盖掀开,看了眼,里面毛茸茸的小东西虚弱地缩成一团,嗓子都叫哑了。 “它们也生病了吗?” 夏渊随口道:“没有啊,昨天还活蹦乱跳——哦!忘记叫人喂了,阿成,你去厨房拿些食材来喂鸭子,顺便把我的晚饭传上来。” “好的世子。” 江娆拿着大米和菜叶喂鸭子的时候,夏渊就坐在她对面吃饭。她一边看鸭子抢食,一边和他说话,天色暗了,屋内烛火已经点亮,柔和的光线下,她嘴角带着浅笑,看他的眼神温柔,微微扬起的脸蛋千娇百媚,美的令人出神。 夏渊心想,秀色可餐这个词没说错,有她在的时候,入口的食物都多了一番滋味。 “殿下,世子,驸马来了,想看望公主。” 十三的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温馨又和谐的气氛,两人眼里的笑意几乎同时消息,一秒转换成了不耐烦。 江娆很快收起了情绪,点点头说:“让他进来吧。” 段郁离其实只是来走个过场,谁知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桌子边的那尊冷脸大神,意外地停了下脚步。 夏渊竟然来得比他还勤? 段郁离隐藏在心底的某个结论呼之欲出。 江娆左右偏头,看着他空荡荡的双手发问:“驸马,你什么都没带吗?” 段郁离的注意力从夏渊身上转移,一边暗中打量江娆,一边故作殷切地回答:“殿下想要什么?我给你找来。” 江娆低头把玩手里颜料染过后的珍珠串接而成的彩色手串:“不用了,表哥给本宫送了许多。” 段郁离心想,连讨好也比他勤快。 他这次来的确是敷衍,想着反正已经失宠了,不如趁早将心思放在其他地方。 可这份敷衍一旦有了对比就十分明显了。 他同江娆说话,眼睛却在看着夏渊,眼神全是试探:“世子对殿下这样好,又能天天陪你玩,殿下肯定也很喜欢世子吧,也难怪最近都不怎么理我呢。” 夏渊皱眉,冷冷瞥过去,目光与他在空气中交锋。 段郁离这番阴阳怪气,不像拈酸吃醋,更像是在嘲讽他夏渊竟然也会去贪图一个傻子的好感,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就让夏渊产生了极度的不适。 江娆当然也能听出段郁离的言外之意,他因为娶了有智力缺陷的宋珠玉而被全贵京的男人所嘲笑,心里不知道攒下多少怨气,如今看到夏渊走上同样的道路,心里难免会有扭曲的痛快。 如果夏渊脸皮薄,被他用话刺得伤了自尊,就会恼羞成怒远离她。 她看了看夏渊,他的表情明显不太高兴。 江娆:我能知道夏渊对我的好感度吗? 【系统:好感度的计量仅在男女主身上生效。】 江娆:真是无情。 这样就不知道夏渊会不会也觉得,喜欢上宋珠玉是件很丢人的事。 希望不会。 “驸马你说话好奇怪,我不理你,跟表哥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叫我不要理你的。” 段郁离感觉心口堵了一下:“那公主为什么不想理我?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你长得丑。” “……” 难道之前那个看见他就眼睛发直,盯着他脸红傻笑的宋珠玉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人? 她明明说过,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认识了更好看就立马变心改口了。 呵,女人。 江娆歪头想了想,补充道:“前些天碰见的那个章什么,都比你好看。” 段郁离黑着脸冷冰冰地说:“既然如此,相貌丑陋的我就不在这里碍公主的眼了。” 江娆点头:“好的哦,你自己跟自己玩哦,不要老是跑到本宫面前来说奇奇怪怪的话。” “……是。” 短短几秒,段郁离脑海里已经模拟出几十种宋氏兄妹俩的死法,他带着一身杀气离开,估计最近都不会来江娆面前刷存在感了。 夏渊阴测测地开口:“宋珠玉,你真是见一个爱一个,连那个章什么也入了你的眼是吗?” 江娆歪了一下头,清澈明亮的眼睛写着无邪:“嗯……表哥,我听不懂,什么叫入了我的眼?” 夏渊平日里觉得她诚实说自己听不懂的模样很是乖巧,这会却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他心里有火可不会憋着,几步走到她面前,掐上她羊脂玉一般温软柔滑的脸颊,将公主殿下娇媚的脸蛋扯得变形,眼睛也眯起来,不满地抱怨:“你干什么,疼。” “你个傻子,我问你,是不是只要一个男人长得好看,你就会对他笑,陪他闹,任他摸任他抱!” “才没有,皇兄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本宫不能随便被人碰的。” “哟哟哟,你抱着那个暗卫哭哭啼啼不撒手的时候怎么就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本宫害怕,找个人抱也不行吗?” “不可以,你一个公主当着所有人的面跟男子搂搂抱抱,多伤风败俗!” 江娆抓住他的手腕,偏头张开口,装作要咬他的样子,终于让夏渊松了手。 她的嘴角往下一撇,委屈道:“你欺负本宫,本宫要告诉皇兄,让他打你板子。” 夏渊幼稚地挑衅她:“告状精,山高皇帝远,你告不到。” 江娆紧紧抿着唇,瞪了他一会,眼眶渐渐红了,她突然躺下去,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拒绝和他交流,可被子底下隐隐约约还有哭声传出来。 “哎?”夏渊有点慌了,去扯她的被子:“怎么还哭了呢,表哥就掐你一下,又不重,不行让你掐回来。” 江娆趴在枕头上,用手背垫着眼睛,纤细肩头颤抖,声音断断续续:“本宫想皇兄,想韫筠哥哥……” 夏渊皱起了眉,她想哥哥可以理解,可怎么还多了位已故之人? 是了,林太傅相貌也不差,她可真是花心。 “其实我不知道什么叫伤风败俗……如果我做错了,皇兄和韫筠哥哥也会告诉我,可是他们从来不会像你一样凶我。” 夏渊神情一怔,心里的浮躁和不耐忽然消散殆尽,瞬间变得空落落,当他回味她的话,细小的愧疚从四面八方飞速聚拢,盘旋在他心口。 第153章 有钱! 夏渊总算意识到不对劲。 她是宋珠玉,因为停留在七岁的心智,小时候被锁在后宫,长大被捧在云端的宋珠玉。 她纯白地像一丛雪,哪里知道男女之防,又哪里知道周围男人看她的目光里隐藏多少的肮脏心思。 夏渊意识到,他生气的原因或许不是她,而在于自己。 段郁离的利用,章炀的垂涎,暗卫的私心,他作为第三方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立场去管,去介意,只能借着责怪她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可是美丽的珍宝被人觊觎,是珍宝的错误吗? “我那个时候好害怕,皇兄又不在,韫筠哥哥也不在……” 他俯下头,将她脸颊上被泪水粘上的发丝拨开,声音放轻:“好了,是表哥错了,我不该欺负你,不该这么凶地跟你说话。” 江娆拍开他的手:“本宫不要理你了,你走开。” 夏渊试图挽救:“宋珠玉,我真的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要不你打我几下消消气?” “你叫我傻子。” 夏渊以往跋扈嚣张,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连自己老子都没服过,下巴朝天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错,看谁一个不顺眼可能就直接跟人干起架来,即使宋君极眼神像把刀一样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毫不在乎,觉得叫她几声傻子怎么了,她宋珠玉是个傻公主难道不是事实吗? 现今却心甘情愿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老老实实对小姑娘认错。 “表妹,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叫了。” 他一妥协,江娆就来劲,戏瘾上头越哭越凶,坐起来抓起枕头打他,一边打一边嘟囔:“皇兄说你不是好人,我还跟他吵架,惹皇兄生气。他说的没错,你跟段郁离都是一样的人,一会好一会坏。你走,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宋珠玉!你个小白眼狼,怎么能拿我和段郁离那种两面三刀的小人相提并论!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你看,你又凶我!把本宫的丫鬟叫进来,我要睡觉了。” “不行,不许睡,也不许再生我的气。” 江娆的头发被泪打湿,凌乱地沾在脸颊上,看上去楚楚可怜又清丽娇俏,她瞪着他,气冲冲道:“本宫就要生你的气,你再不走本宫叫十一来赶你了,十一!十一!你快进来!” 十一就在门口,一叫就推开了门,虎视眈眈地盯着夏渊,只等主意发令。 当然,因为对方身份尊贵,表面上她还是要以劝说为主,不能直接动手。 “世子,时候不早了,公主刚刚病愈,需要休息,还请您快点离开公主卧房。” 让人看见他死皮赖脸求宋珠玉原谅很是丢人! 于是夏世子端起他的面子甩袖离开。 他认为宋珠玉小孩心性,只要第二天给点甜头,肯定又会继续跟在他身后当小尾巴,甜甜地叫着表哥。 没想到公主殿下记仇出了名的厉害,不仅对他紧闭房门,还让侍女把他送的东西全扔了,叫夏世子很是心塞。 夏渊心气也高,从来都是别人小心翼翼地巴结他,自家妹妹一个个见了他都跟个鹌鹑似的,还怕惹了他生气,偏偏别人家的妹妹,几句话说的不中听,立马翻脸不认人了。 多丢人!!! 侍女丢东西的时候,段郁离也在场,对着夏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夏渊瞬间来了火气,不就是个漂亮妹妹,他挥挥手就能招来大把,何必要把宋珠玉当个宝。 于是他也开始和江娆冷战,江娆在房中养病,他整日不见人影。 客栈掌柜把这个消息告诉章炀的时候,章炀的眼睛里有了光:“公主和夏世子在吵架?” “是的,小的打听到夏世子去彩灯画舫那一带,赎了好几个歌女做丫鬟,又结交了一群富商公子,每日挥金如土,寻欢作乐。” 章炀放下手中的事,步履匆匆地走出门:“告诉合乐酒楼今日不营业,全部清场,准备一桌好菜,等着我来。” “好的少爷。” 江娆在房间里,听着卫七跟她汇报这几天段郁离和夏渊的行踪。 “驸马爷前日下午出去了一趟,在成衣店呆了半个时辰,买了几身衣服便回来了。回来之后要么坐在大堂喝茶,要么在房间里看书,休息。世子他……” 卫七斟酌了一下语句,说:“世子昨夜在船上听人唱歌,喝了酒便留在船上睡下,今日起床去城外与人赌马去了。” 江娆耷拉着脑袋,语气失落地快要哭出来:“都不和本宫一起玩了……” 十一心疼道:“没关系的殿下,还有我们陪着你。” 十三附和:“对!把卫七八九十都叫出来,人多热热闹闹的,殿下想去哪里去哪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卫七迟疑了一下,试探道:“公主,要不属下带您飞一会?” 江娆:“谢谢,但是不用了。卫七,表哥那里不用管他了,帮我继续跟着驸马,他做了什么都要回来告诉我。” “是,公主。” 江娆最满意的就是宋君极训练出来的这群暗卫,只要下命令就会无条件照办,从来不会询问她为什么,省得她还要为自己脱离原主人设的各种行为想借口。 夏渊被她气走是江娆计划中的事,只要他不离开顺城,这场冷战就只是小打小闹。 段郁离的行踪这般滴水不漏,江娆也不意外,毕竟他是天选男主角,不是她一个配角就能轻轻松松制裁的,只能花时间慢慢观察。 “殿下,那位姓章的商人请求见你。” 江娆回想起这个人和段郁离之间微妙的氛围,琢磨了一会,开口道:“让他进来。” 门开了,章炀双手捧着一个盒子低头走进来,行了跪拜礼,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听闻公主殿下病愈,章某心中既欣喜又愧疚,让殿下落水受惊是顺城子民招待不周,章某特代表顺城人给殿下赔罪。” 他将盒子打开,举过头顶给她看:“这是草民商行里最大的夜明珠,是在下的祖先许多年前从异国商人手中购入,它通体呈淡紫色,夜里会发出明亮光辉,永不黯淡,其价值堪比一座城池。可在下认为,殿下的光彩比它更耀眼,这颗夜明珠只有在你身边,才能相得益彰。请殿下收下它,成全章某致歉的心意。” 江娆看着那颗足足有她巴掌那么大,光滑圆润又漂亮的夜明珠,忍不住在心里“哇哦”了一声。 好大,好亮,肯定超超超值钱。 这么大个宝贝说送就送,怪不得城里的女人抢着要嫁给他。 第154章 上头。 “你要把这颗大珠子送给本宫吗?” 章炀停顿了一下,说:“是的。” “哦。”江娆拿过礼物,从容道:“谢谢你啦,本宫很喜欢。” 她把夜明珠从盒子里掏出来,沉甸甸的质感十足,托着手腕都觉得累。 公主府有不少小的夜明珠放在房间里做装饰,晚上的时候散发出淡淡光芒,只能照亮周围一小块地盘,这颗巨型夜明珠到了晚上不知道能有多亮,能不能上厕所的时候当手电筒用。 要是有人知道江娆的想法,估计会痛惜地骂她暴殄天物。 章炀见她目光一直没离开自己送的夜明珠,心中不免得意。 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一份赔礼?就算是公主也不例外,更何况她还是小孩心智,骗走小孩只需要一块糖,夜明珠可比糖要诱人得多。 他的眼底流露出精光,连忙趁热打铁:“殿下,顺城有许多特色的美味佳肴,你刚到这里就生了场大病,肯定没尝过这里的美食,眼看要到饭点了,不知在下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殿下一同去品鉴。” 江娆目光幽幽地从珠子移到他身上:“你说话一直都这样吗?” 章炀不解:“殿下是说哪样?” 江娆转头,看向十一:“十一,他刚刚在说什么?” 十一简洁道:“殿下,他想请你吃饭。” “哦。” 章炀立马悟了,公主这是觉得他啰嗦! 他以为她喜欢段郁离这样子的文人,便学着段郁离的说话方式,在说出目的之前加了一堆有的没的铺垫,表现自己的斯文有礼,却不小心弄巧成拙。 好在公主点醒了他,现在改正应该还不算太晚。 顺城坐落于河海交汇点,拥有衡宋国最大的港口,经常有外域商人开着装满珍奇货物的商船前来进行跨洋贸易,走在街上时不时能碰见到五颜六色的异国人展示自己售卖的商品。 同时顺城也是整个衡宋食盐和海货供应的大头,城中来往的人中有一半都是商人。人人都说在顺城,只有你想不到的商品,没有你买不到的宝贝。 因此也有不少腰包里塞着满满的钱币,享受花钱的快乐的游客慕名而来,他们在灯火通明的销金窟里寻欢作乐,彻夜不休,让顺城比国都贵京还要喧闹。 在这种风吹过,空气中都是数钱声音的地方,章炀空出了一家位于城中心,日进斗金的豪华酒楼,单独宴请了前来游玩的长公主殿下一人,这份隆重的对待让顺城女子嫉妒到眼红却不敢置喙,只能在心里暗骂某人好命生在了帝王家,纵使是个傻子,也不乏优秀的人趋之若鹜去讨她欢喜。 当然,也有细心的人发现其中的重点。 “确定只宴请了公主殿下?驸马爷不是也随行吗?” “可马车上下来的,的确只有公主和她的两位侍女,没见到有男人在啊。” “听说夏世子与公主殿下私交甚笃,驸马竟也不介意。” “你真可笑,驸马他敢介意吗?” 顺城人多,闲话传的也快,江娆一顿饭还没吃完,位于顺城不同方位的两个与她有关的男人都已经得到消息。 段郁离抛出手中信鸽,拍拍手掌,目光晦暗,自言自语道:“姓章的下手挺快。” 他向章炀借钱筹备兵马,对方也向他替了一个要求,让他很是意外。 年少成名,富可敌国的商人,多年来一直未成家,却对来顺城游玩的长公主宋珠玉一见钟情,要求段郁离在成事之后将宋珠玉作为他那笔借款的利息献上。 对于段郁离来说,他对这位身份尊贵的妻子并无感情,能利用都用完了,迟早是要舍弃的,原来他是打算在事成之后,将宋珠玉送去烟花柳巷之地贱卖,来慰藉自己这么多年被人骂以色侍人,苟且偷生的屈辱。 既然章炀想要,他也可以收起自己的恨意,卖他一个人情。 所以说,即使听到公主有当众给自己戴绿帽的行为,段郁离也不在意,更何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只是费解,宋珠玉脑袋空空,只有一副好皮囊,也值得让夏渊和章炀对她如此上心? 另一边的夏渊确实很上心,不止上心,还很上火,几乎第一时间扔掉了这些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心情,破口大骂:“宋君极怎么教的妹妹?宋珠玉那个傻子看见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跟人跑,姑娘家家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吗?” 骂完他立马皱着眉重重啧了一声。 他又忘了,不该以常人的要求来苛责宋珠玉,礼义廉耻四个字,以她的智力,确实不知道怎么写。 宋君极和林韫筠两个宠溺无度的哥哥只教给了她吃喝玩乐这四个字。 夏渊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争吵。 一个说:“她做了什么关本世子什么事?” 另一个说:“你不管就没人管了,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再次被小白脸骗吗?” “骗就骗了,谁让她傻,拦住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宋君极的傻妹妹,宋君极自己不看好,被男人拐跑了,怪得了谁。” “既然她那么好拐,为什么要便宜了别人。” “她有驸马。” “有和没有都一样,何必在意一个借女子苟命的小人?” 后来的那道声音逐渐响亮,夏渊飘摇不定的心也找到了方向。 以前夏渊对一两个女人感兴趣,可从未对她们有过占有欲。 可跟宋珠玉有过交集之后,夏渊就开始想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只倒映着他的身影,想每天都能看见她甜美的笑靥。 这个念头起初只是一小簇火苗,风一吹会熄的那种。可后来这火苗不但没熄,还日复一日地逐渐越燃越热烈,甚至成为了他忽视不了的执念。 他能理解宋君极为什么宝贝自己的傻妹妹。宋珠玉像是水做的人,她可以是春天的雨,夏日的云,秋天的霜与冬日的冰,不管什么形态都永远干净澄澈,喜怒哀乐一眼望得到底。 他和宋君极都是手握权势,位于阶级最顶端的人,都明白即使是父母兄弟夫妻这些最亲密的人也不可完全信任,相处时间长了,或许是某个缘由,某些误会就产生了猜忌和背叛,在某一天兵刃相向。 而在宋珠玉身边却可以完全放松警惕,因为你对她好,她就对你笑,你惹她不高兴,她就掉眼泪,她的所有情绪,都是她内心想法最直白的呈现。 表面上,是公主殿下依附着皇帝亲哥鸡犬升天。事实上,是宋君极将自己伤痕累累的灵魂寄托在宋珠玉这里汲取力量。 夏渊看透了,所以他眼红,他想抢别人的宝藏。 第155章 不重要。 江娆坐在桌边,等待着侍女为她一道道菜为她试毒。 房间中间有一扇巨大的屏风,歌女和各类乐手坐在屏风后面,为他们唱着旖旎的小调,像电视剧里的背景音乐,作用是在没人说话的时候不至于冷场。 江娆百无聊赖地往屏风那边看了一眼,刚好被章炀捕捉到,他试探道:“殿下曾在贵京迎仙大会上为皇上献歌一曲,可是喜欢唱歌?” 江娆心想他这话题找的可真是生硬,她接还是不接? “嗯,皇兄夸我了。” “公主的歌声的确是天籁,若是公主对这些歌女唱的曲感兴趣,不如让她们现场教你……” 章炀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一旁的十一冷着脸严厉地打断:“不可,我们公主殿下心思纯净,怎么能自降身份跟歌女学唱这种不是情就是爱的低俗讨巧歌曲!请章公子谨思慎言。” 章炀连忙道歉,说自己一时糊涂说错了话,甚至还自扇了一个耳光,才让怒气冲冲的十一退了一步。 他的心里同时有了考量,公主殿下确实心思纯净且好说话,但她身边的侍女和暗卫每一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们把公主保护得滴水不漏,他不能提前暴露出目的,免得去引起这群人的敌意。 可章炀不知道,他以为最简单好骗的公主殿下,悄无声息地就摸透了他的思路。 江娆开口,清清脆脆地叫了声:“章公子。” 突然被她叫到,章炀惊喜万分,觉得这三个字恍若天外之音,悦耳动听。 “我在的,殿下,你有何吩咐?” “驸马说,是你叫人把本宫推下水的。” 试完菜正在为江娆擦手的十三动作放慢,抬头与十一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 章炀刚刚飞上云霄的雀跃像被人被麻袋兜住,猛的掼至谷底砸出一声闷响。 他头一回被人一句话说懵。 她口中的驸马,不就是前些日子借走他一大笔钱的恩人段郁离吗? 为什么段郁离会一边答应他事成之后回赠佳人,一边将他的底交了个清楚? 江娆脸上布满天真与好奇,说出的话却像一把一把地朝章炀心里扔刀子。 “你不知道这是死罪吗?驸马说只要本宫回去跟皇兄说你想害我,你立马就会掉脑袋啦。” 为什么过河拆桥?因为不想还钱?还是不想送人,亦或是…不信任他的同盟,想灭他的口。 章炀来不及多想,得出结论便暗自咬牙,当场跪了下来。 “公主,在下是冤枉的,我心仪于你,怎会叫人害你?定是城中有人诬陷在下。” 他不能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一但承认了,不但失去公主的好感,还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段郁离之所以唆使公主去告状,肯定是没有证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谋害公主的罪名就留有余地。 江娆也离开凳子蹲下来,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一样:“其实本宫是相信你的,因为驸马都没有下水,你却下了水,你要想害本宫的话,就不会跳船来救我啦,哼,驸马以为本宫是大笨蛋,其实我全都知道呢。” 不,你不知道。 章炀暗自松了一口气,无人知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故意让人跟着公主,推她落水,是想英雄救美,博取她好感,并留下一段佳话,为日后金屋藏娇做铺垫而已。 还好公主心思直,想事情简单,不然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所谓的恩人背刺了一刀。 段!郁!离! 章炀在牙尖暗暗咬磨着这个名字。 不愧是能够在新皇清洗旧势力时九死一生,还有野心想谋逆的人,果然城府深沉,阴险毒辣。 想必他能苟活下来,靠的就是这招翻脸不当人吧。 章炀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浑浑噩噩地送走心上人,转头就回到府上开始思索如何报答段郁离往他背上捅得这把暗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公主在骗人,段郁离没有背叛他。 毕竟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公主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撒个有根据的谎呢? 而江娆撒谎的原因很简单,她观察到这两人有认识的可能性,虽然不知道段郁离和章炀因为什么产生了交集,但让他多一个仇人总比多一个朋友好。 于是她就不费一兵一卒地离间了这两个人。 回程的车上,十三终于憋不住开口了:“公主,驸马什么时候说是章公子让人推了你?奴婢怎么没听他说过。” 江娆歪头问她:“本宫头疼的时候,不是驸马在本宫床前说可能是姓章的让人推的我,要马上查出来叫皇兄砍他脑袋吗?” “那天是世子跟卫七在说话……” 江娆故作恍然大悟:“哦!是表哥啊!” 她挠了挠脸蛋,无辜地睁着水盈盈的大眼睛:“怎么办,本宫认错人了。” 十三想了想,摇摇头说:“算了,殿下,记错了不重要,如果推你的真的是章公子,咱们也能给他一个警告,叫他不要动那些不该有的歪心思。” 江娆乖巧地点点头。 对,不重要,她能背刺段郁离一刀就行。 马车停在客栈门前,十三放下梯子,江娆低头提着裙摆下车,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掌心宽厚,五指修长且骨节清晰的手掌,那人虽然皮肤白皙,但虎口处有明显的老茧,一看便知是练武多年,用惯了刀剑的人。 江娆顺着手掌抬头看去,夏渊漂亮精致的五官映入她眼中,她立刻牵动嘴角,露出惊喜而甜蜜的笑容。 “表哥!” 随后她似乎又想起两人正在冷战,赶紧收起笑容,皱起秀眉,扬高下巴,生硬地将表情转换为傲慢,可压不住的嘴角透露着她的得意。 她不搭他的手,别过脸:“哼,你还回来干什么,本宫都不理你了。” 说实话,夏渊带着一肚子气和拐走她的决心赶回来,原本也不想给这个骄纵无理的小表妹一个好脸色,伸手扶她不过是下意识地照顾罢了。 可当小表妹看向他,双眸瞬间明亮璀璨,露出甜美笑容,仿佛一朵花饱满绽放的那瞬间,夏渊绷直的脸颊肌肉忍不住放松,眼中寒冰也悄然融化。 似乎,并不是他在一厢情愿。 夏渊这才回味过来,宋珠玉只和他闹这种小脾气。 之前段郁离惹了她的时候,她的表现非常冷淡,可是像扔掉一个碍眼的物件,高高在上地打发走了。 小女孩只有对亲近和信赖的人,才敢肆无忌惮地仗着宠爱哭闹赌气发泄情绪。 想到这,夏渊那双眼中便漾开了情意,配上他浓稠艳丽的五官,瞬间像千年狐妖解开了道法压制现身于世,媚得人移不开眼。 众目睽睽之下,他主动去握她的手,放低姿态,无比温柔:“表哥知道错了,你不理我,我难过得要命,饭都吃不下了。” 第156章 拿捏。 江娆的用眼尾偷偷看他,语调稍微扬高,带着试探:“真的吗?” 夏渊诚心诚意点头:“真的。” 江娆又哼:“你骗人,我问了卫七,他说你买了几个漂亮女子陪你玩。” 卫七跟踪的事夏渊发现了,他以为是宋君极不放心妹妹安排了人监督他,没想到是她的命令。 她在吃醋吗? 他的桃花眼笑得更灿烂:“没有表妹漂亮,也没有表妹有意思。她们我都放走了,以后只陪表妹一个人玩。” 江娆这才点点头,勉为其难地把手搭在他掌心上,让他扶着下了马车。 十三对主子的软耳根恨铁不成钢,回房间一关上门就焦急地跟江娆说:“殿下,世子这是玩腻了才回来找你呢!你不要这么轻易地相信他,那些花言巧语一听就是哄你高兴的假话,他有了新欢肯定又跑了。” 门外的十一与面前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夏世子无声对视:“……” 夏世子挑了一下眉,唇边的笑容染上几分危险气息,没有开门,也没有出言打断,好整以暇地等着听里面的人讨论他。 十一不敢出声,心里暗骂:十三这死丫头背后说人坏话也不知道等一等,这下坏了,要是公主再和夏世子冷战,夏世子肯定把账算在她们头上。 房间内的公主殿下犹犹豫豫:“可是……” “可是什么,公主,你还没发现吗?驸马,还有刚刚那个章公子,说的话都好听,背后还不知道干了对不起你的事。世子虽然没做什么,可他说翻脸就翻脸,让公主你在房间里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你不能再这么轻易地相信男人的鬼话,给他们机会欺负你了。” 公主殿下安静了一会,柔柔弱弱说:“本宫喜欢表哥,想和表哥和好,才会信他啊。” 十三火气被她堵回去,一时成了哑炮。 门外十一看夏渊表情突然怔住,眼神错愕又惊喜,身上似有若无的杀意也消失了,才默默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好险,差一点十三就要跟世子有一场恶战。 屋内,江娆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衣角的绣纹,语气落寞:“本宫不理他,他会去找别人,他不理本宫,本宫只想等着他来找我。所以本宫不想……再继续生表哥的气了。” 不知道怎么,十三眼眶突然就湿了:“公主……” 她想起了表里不一的驸马,被处死的梅娟,枫林廖廖几只的蝴蝶,红莲湖冰冷的北风,和坚持要守在太傅病榻边的单薄背影。 谁说世间女子都会羡慕宋珠玉的好命,十三就从来不这么想,十三只觉得公主真的好可怜,每次都是带着真心热情满满地去和别人交朋友,却总是被利用,被辜负,得不到同等的珍惜,青梅竹马的太傅还早早离开了人世,只剩皇上与公主相依为命。 “十三你怎么哭了?” “没有,公主你看错了。那公主现在开心吗?” “开心!” 夏渊眉眼舒展,心情愉悦地抬脚离开。 十一转身推开门,无奈地说:“刚刚你们说的话,世子全听见了。” 十三吓一跳,随后又硬着头皮道:“听见怎么了,我说的反正都是事实。” 江娆猜到夏渊在外面,她正好面对着门,能看见门上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假如是别人来找她,十一肯定早就通报了,可这边十三慷慨激昂,十一还是无声无息,她就猜想门外多出来的那一道影子属于她和十三对话的主人公。 于是她顺水推舟卖了个惨,也暗示了夏渊自己对他有如何的独特,相信夏渊现在一定觉得自己魅力无限,完美拿捏了单纯好哄的傻子公主。 可是,谁拿捏谁,只有公主殿下自己心里清楚。 段郁离回来的很晚,按规矩休息前他要去给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请安,却被告知公主和世子两人已经换了住处,离开客栈了。 换地方连提前通知都没有,他在那两人眼里简直毫无存在感,段郁离忍了又忍,才咽下这口气,收拾东西追随而去。 没办法,他现在必须得恪守驸马爷的本分,不能让虎视眈眈的宋君极挑出他一分错。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等他东山再起,定要…… 脑海中闪过许多恶毒念头后,段郁离的心情稍微缓和,也能自如地控制表情了。 换住处是夏渊的要求,这几天他一边吃喝玩乐,一边物色新住所,从他新认识的富豪朋友那买了一个闲置的高档宅邸,供他和宋珠玉短暂歇脚。 毕竟宋珠玉出了名的娇气,在那种简陋的客栈住太委屈她了,即使当时两人在冷战,他也想履行当初对她的承诺,务必让她在这一趟旅程中吃好喝好玩好。 因为宅邸的主人是他,所以什么人能同住就由说了算。于是当段郁离穿过半座城终于到达公主殿下跟前的时候,被宅子的主人无情地拒之门外。 “我们世子不欢迎驸马来做客,驸马还请另寻去处。” 忍字快要被段郁离咬碎,他吃力地维持平静:“我是驸马,我必须跟随公主殿下,世子若是将我拒在门外,与殿下独处一室,怕是对二人的名声有损。” 门口守卫进去通报后,带回来一句话。 “世子说,无所谓。” 段郁离气得要命也不能走太远,最后在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下,以便应付公主的传唤。 夏渊前一晚拦住了段郁离,第二天又推掉了章炀给公主殿下的邀请函,心情十分舒畅。 现在有他在,什么阿猫阿狗都别想往她跟前凑。 “表哥!本宫换好衣服了,今天去哪里玩?” 夏渊本来也没什么计划,想起刚刚邀请函上说的东西,唇角一扬,把他人献的殷勤据为己有:“外域新来了一个商队,在海边卖稀奇古怪的货品,还有咱们这没见过的飞禽走兽表演,表哥带你去看看。” “好。” 另一边,章炀还不知道自己献佛的花被人借走了,只意外二人这么快就和好了。 段郁离果然不是诚心和他合作,之前章炀跟他打听世子和公主关系如何的时候,他轻飘飘地回复:“世子不过是无聊才与我们同行,他对一个智力低下的有夫之妇能有什么念头?不是谁都像章公子一样喜好收集外观美丽的物件。” 章炀心想他真是信了段郁离的鬼话,夏世子房子都买了,明显是要金屋藏娇的架势,还说没念头。 他开始后悔答应借钱给段郁离,这人满口谎言,还喜欢背后插刀,人品如此之差,就算最后能成大事,怕是也要过河拆桥。 现在翻脸会被段郁离记仇报复,还好他只给了段郁离一半借款,若是不想更多的钱打水漂,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第157章 丧偶。 他要去成为那个背后捅刀的小人! 一周后,段郁离收到了章炀的邀约,他的随侍在旁报告章炀最近的动向:“章公子递给公主的话都被世子拦了下来,即使他主动去各个地方偶遇公主,也见不到她一面,还被世子私下警告了。” 知道有个和自己一样碰钉子的倒霉鬼,段郁离难得露出笑脸,不过是嘲讽的笑:“呵,他现在应该能理解到我说的,金钱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了吧。” “所以他和公子见面,会不会是想要索取更多报酬?” 段郁离轻蔑道:“贪得无厌的商人,要他几个钱跟我支支吾吾,现在反应过来想要好处,就得给我把钱袋彻底打开。” “就是。” 带着高傲的念头,段郁离去赴了约。 章炀定在一处风月场所,顺城男子都爱去的歌舞画舫。 两人你来我往虚伪地喝了半场酒,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痛骂夏渊仗势欺人。 后来章炀叫来几个半蒙面的美貌舞女表演,醉醺醺地搂着其中一个走了,吩咐剩下几个好好服侍段公子。 段郁离在与章炀的推拉之中喝了很多,但并未全醉,尚且保留意识,他想拒绝这番好意,可当身段妖娆的舞女像水蛇一样贴上他,她身上奇异而浓厚的香味钻进他鼻腔的时候段郁离的意识就被覆盖,眼神开始飘忽迷离,身体也开始发软,毫无反抗之力地由着舞女在他身上动作。 多年的警觉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些危险,可欲望牢牢锁住了他,让他纵使明知最好的选择是赶紧逃离,也无法付之行动。 他在清醒和沉沦中挣扎,看着舞女用柔软却坚韧的丝带绑住他的手脚,将烛台扫至地面,蜡油倒了一地,火舌舔上深红床帐,人影在他眼前摇晃,声音很近,又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走水了!走水了!里面还有客人,快救火!” 舞女从床底拖出一具女尸和他躺在一起,脱下外衣,从窗户里跳入河中。 这是个陷阱。 段郁离终于反应过来,章炀根本不是想找他要好处,他的目的是为了杀死自己。 可是,为什么? 他们明明有共同的敌人,为什么要挥刀向同盟? 来不及去细想,火焰已经咬住了段郁离的右腿,燎烧的剧烈疼痛让他摆脱了药物和酒精的控制,他在浓烟中咳嗽着坐起来,借着火烧断手上丝带,从腰间抽出随身的匕首割断束缚,挣扎着爬下床。 房间里都是火和烟,段郁离几乎看不见窗户的位置,他一边拍着身上的火焰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记忆中的位置移动。 他的头发已经燃起来,散发出强烈的难闻气味,段郁离只能手忙脚乱地割断已经着火的头发,可头顶的房粱摇摇晃晃,仿佛即刻就会倒塌,他危在旦夕。 忍了多年最终落得身葬火场的结局,段郁离心里充满了不甘,他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死去,即使要死,也要拉上宋家那对兄妹与他陪葬! 不,不管怎么样,他要活下来! 不知从哪里响起一声微弱的“吱呀”,房梁终于被烧断,重重地砸在段郁离身上,他的右脸上压着正在燃烧的木头,皮肉被烧焦的气味在空中弥漫开,同时还有他撕心裂肺地惨叫。 “啊——” 段郁离的眼中除了痛苦还有浓烈的恨意。 他恨这世道对他不公,他恨失败的总是他,他恨自己筹谋一生不如宋君极和夏渊一个好出身,他恨!!! 他伸手推开身上已经成了火棍的房梁,强撑着站起来,用尽所有力气朝着窗户扑过去,已经烧的差不多的窗台承载着他的重量倒塌,黑夜中一个火人随着鸡块燃烧的木头落入河水之中,不知去向。 江娆正在浴池里舒服的泡澡,忽然脑海中响起来一句感叹。 【系统:你随便说了几句话影响居然这么大,男主角差点死了。】 江娆有点意外,但不多:哦? 【系统:不过主角光环庇佑他活下来了,甚至还会产生别的机遇,所以你还不能离开。】 江娆闭眼享受侍女的头部按摩:我并不介意。 要是真的能躺平当一辈子公主也挺好。 由于段郁离是秘密赴宴,所以大家也不知道在船上被烧死的人是驸马,直到第二天才从幸存的舞女口中得知驸马爷独自去喝花酒喝醉了不小心打翻烛台,把自己和舞女一起烧死了,他的随侍为了救主子也一同葬身了火海。 尊贵的公主殿下突然以一种难以启齿的方式成了寡妇!这可是个震惊衡宋国八卦界,唠几斤瓜子都不带停的那种大新闻, “听说驸马爷的尸体足足捞了三天才捞上来,但公主殿下很生气,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在顺城打道回府了。” “听说驸马爷平时也不安分,总是偷着去烟花柳巷,听顺城的人说,在公主身边经常看见夏世子,都看不见驸马的人影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夏世子才是驸马。” “霍,色字头上一把刀,皇上的刀都架在他嗓子眼上了,他还管不住裤裆,该!” “该什么该!我看驸马爷才是真男人,能低头当小白脸,也敢伸头去偷腥,实属我辈楷模!” 江娆回贵京了,她是还想在外面多玩几天,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再不回去也说不通。 皇帝陛下亲自出城迎接了她,虽然脸色非常黑。 江娆为了维持人设,在哥哥怀里假模假样地哭了两声。 “皇兄,驸马他和别的女人喝酒喝死了呜呜呜……” 宋君极心疼不已,唾弃道:“珠珠,他又不是个好东西,不值得你为他哭。” “可是我好难过……” “那皇兄答应你,你想去哪里玩朕都同意,不再关着你了好不好?” 江娆从他怀里抬起挂满泪痕的小脸,眼睛亮晶晶地:“不夜街也可以吗?” 宋君极点头,又严肃道:“但是不准乱吃东西,上次就吃坏肚子了。想吃什么让侍女记着,回来叫厨子做给你吃。” “好~那本宫要叫上小夫子和表哥一块去。还有十一,十三,卫七,学堂的苏妹妹,李妹妹……” 看着江娆忘记了哭,掰着手指数朋友的样子,宋君极很是欣慰。 他的妹妹真好哄。 下一秒他又咬着牙,表情狰狞。 当初就不该让段郁离那不怀好意的小人给哄走了!真晦气! 第158章 哥嫂大业。 谁也不知道,晦气的驸马爷会顺着河流爬上一条外域的商船,藏匿在不见天日的船舱内,与一群用来表演的野兽同吃同住,去往了衡宋以外的国土领域。 段郁离的大半张脸已经在火中毁了容,那一场大火同时烧毁的还有他的声名和驸马的身份。他不能回去公开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一旦有人跟着他假死这条线顺藤摸瓜细查他在顺城做的事,就会查出他在衡宋经营了多年的势力,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姓章的奸商,对方才临阵倒戈,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难道章炀早就跟宋君极互通了消息,选择了同盟? 不,不对,当初他给章炀的帮助,章炀可是照单全收,感恩戴德来着。他来顺城借钱的进展也非常顺利,章炀都给了他一半钱,若是早想杀他,完全可以连那一半钱都不用出的。 肯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可究竟是哪里,他哪一步棋走的不对?是人心的把控还是利益的权衡? 段郁离在黑暗中伴随着海浪声整夜整夜失眠,他想破头也想不到,岔子会出在一个所有人都以为“绝对”不会撒谎的公主身上。 毕竟在心机深重的伪君子和只有七岁智商的小女孩之中,信任的天平总是倾向于后者。 总之段郁离清楚,他无法以原来的身份回去衡宋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谋生,再想办法与贵京的旧友取得联系。 只是…… 驸马的死讯出了之后,他身边本就不牢固的人心应该也散的差不多了。 江娆清楚地知道段郁离还活着,甚至还会卷土重来,但她的任务是拆散男女主,让恋爱脑不再祸害无辜路人,而不是对段郁离斩草除根。 目前来看,她的任务前景一片光明,并没有需要担心的地方。 因为驸马爷死得难看又难听,皇帝感觉非常丢人,恼怒地下圣旨定了段郁离数项罪名,解除了江娆和他的婚姻关系,所以即使刚死了老公,公主殿下也不用披麻戴孝,依旧正常生活。 要知道,公主殿下虽然心智不成熟,却极其重感情,当初林太傅去世的时候,她在林府生生守到了林太傅下棺才离开。 可驸马爷死了之后,公主回贵京的第三天,就寻了她那群同窗好友,到处吃喝玩乐,丝毫不见悲伤。 宋君极担心她留下了什么情绪后遗症,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陪她逛那条心心念念的不夜街。 这种好机会江娆怎么也得叫来白敏敏,将哥嫂大业进行到底。 为了给二人创造空间,她还拉来了夏渊当工具人,所以当晚,不夜街的街口,几个人在灯下大眼瞪小眼,彼此都很意外。 白敏敏拉着江娆,懊恼地低声埋怨:“殿下!皇上要来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两日没洗头了,今天看书看得头昏脑胀,也没心思化妆,就这样邋里邋遢的出来多丢人啊!” 宋君极不爽地斜了夏渊一眼:“你怎么总喜欢黏着朕的妹妹,她出去玩你也跟着,她回来了你还跟着?” 夏渊挑眉回呛:“你管我?腿长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 宋君极冷笑一声:“管不了就砍了。” 夏渊阴阳怪气:“臣好害怕,皇上要定臣一个什么罪去砍臣这双乱跑的腿呢?” “不用多费心思,下次朕带剑来亲自动手。” “来战!我等你。” 江娆先安慰白敏敏不洗头也很美,再及时出声将战火喊停:“不许吵架!再吵你们都回家,本宫跟小夫子两个人玩。” 两个大男人互相瞪了一眼,转过头谁也不想看谁。 为了避免被路人认出破坏了兴致,贴心的十一提前准备了面具,戴着面具逛不夜街的人很多,他们只能靠衣着认清彼此。 人群密集,为了防止走散,四个人挨得很近,宋君极牵着江娆走在前面,白敏敏夏渊走在后方,暗卫们隐入周围人群悄然保护。 江娆为了保持人设,一路上蹦蹦跳跳,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皇兄,你看,好大的灯!比我府上的还大!” 宋君极提醒:“叫哥哥,又忘了。” “哥哥,那边那边,在冒烟,好香啊,想吃……” “你不是吃过晚饭了吗?走之前我问你,你还说吃饱了。” “骗你的,嘻嘻。” 江娆拽着宋君极的手撒了半天娇才让他同意去买刚蒸出来的红豆糯米糕。 宋君极买了两块,左手拿着一块低头轻轻吹凉,右手那块自然地往身后递。 夏渊上半身往后躲,嫌弃地皱眉:“干嘛,我不吃这种甜腻腻的玩意。” 宋君极更加嫌弃他:“我说给你了吗?让开点别挡道。” 白敏敏反应过来,受宠若惊地接住:“谢谢皇……宋公子。” 按阶级她是四个人里面身份最低的,怎么也想不到他给公主的宠爱还有自己的一份。 白敏敏觉得不烫手,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糯米外皮软糯,红豆馅的夹心又热又甜,吃起来整个人都暖乎乎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她看着前面的公主殿下眼巴巴地等着皇上吹凉糯米糕,馋得很焦急地拽着皇上的手肘一边蹦一边催促:“哥哥,快点,我要吃。” “别急,再吹会,一会烫着你又该哭了。”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行了给你,馋死你这头小猪崽了。” 白敏敏觉得兄妹两人相处画面又寻常又可爱,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江娆刚吃了两口,夏渊跑过来戳她的背:“小猪崽,好吃吗?” 江娆乖乖点头。 “给表哥尝一口?” 江娆双手捏着油纸袋,将流着馅冒着热气的糕点递到夏渊嘴边。 一旁的宋君极看见这一幕,眉心青筋跳动,压抑着暴躁按下江娆的手:“自己吃!别理他。” 转头又对着夏渊凶道:“你有没有点出息了,从我妹嘴里骗吃的,滚!” 夏渊挨了一顿骂也不生气,抱着双手笑得挺开心。 就这样一路吃一路闹,渐渐地白敏敏不再惦记着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别,放松下来享受这悠闲自在的玩乐时光。 这些时日她为了准备科考当上女官,每日都关在家里学得焦头烂额,古代的娱乐活动本来就少,学习又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很多次失去耐心的时候她都想着要不算了,当条咸鱼,平平凡凡过一生也挺好。 可许久未见的宋君极用那双冷静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的时候,白敏敏的心猛得跳了一下,摇晃的信念出奇坚定。 不行,她要成为能和他并肩的女子,绝不放弃! 第159章 你也配? 江娆在一旁满意地看着白敏敏对她哥发花痴。 可恨宋君极像个木头一样,不懂和未来媳妇把握时机培养感情,还在那跟夏渊你来我往的斗嘴。 “夏世子最近要是无事可做,朕给你个一官半职,总好过天天在贵京游手好闲,招人耻笑。” “不用了,本世子命好,就适合当闲人。旁人哪会耻笑,只会嫉妒我有个好爹。” “你倒是没出息地理直气壮,世上怕找不出第二个能跟你比脸皮厚的人了。” “过奖过奖。” “听说你回来是为了娶妻,相了这么久还没能定下,说明贵京女子都看不上你,还不赶紧滚回你老家?” 夏渊面具之下一双多情眼因为笑意微微弯起,夜色在他眸中流光溢彩。 “陛下要是说这个,我们就有的聊了。” 宋君极瞬间警惕起来:“你要聊什么?” “臣相中一个女子,但她家里人有些难说话,可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陛下既然这么关心臣,不如帮臣下一道圣旨赐婚?” 宋君极不悦地眯起眼,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夏渊平时没大没小,从来不跟他讲什么君臣礼节,突然间说话这么客气…… 肯定有鬼。 “不下。” 宋君极直接一口拒绝,冷笑:“朕何必帮你推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入火坑?” 夏渊失望叹气:“可臣说的是个丧偶的寡妇。” 江娆:“……” 宋君极:“……” 白敏敏在突然的沉默中茫然了几秒才恍然大悟。 贵京刚丧偶的新鲜寡妇,不就是她身边正盯着烤羊腿挪不动道的华壁公主吗! 江娆只愣了一下就继续伪装好专注于口腹之欲的低龄儿童,拽着哥哥的袖子耍无赖:“香,想吃,要买。” 宋君极的好心情消失殆尽,语气带着凶意:“不干净,回去让厨子给你烤。” “可是……” “不听话没有下次了。” 江娆委屈地低头:“哦,珠珠不吃了,哥哥不要生气。” 宋君极反手抓住她手腕,往自己身后一带,以拥护的姿态挡在她和夏渊的中间,暗沉漆黑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他,释放出属于年轻统治者的带着杀意的怒气。 “夏渊,谁允许你,拿她开玩笑了?” 白敏敏以往对宋君极的印象是淡漠平静,看着不好相处但实际上非常随和。 这一刻的宋君极却令白敏敏觉得极其陌生,面具虽然遮住了他的五官,可他绷紧的下颌线,凶狠的眼神,危险的语气都告诉她——新皇登基前用血腥手段扫除障碍的那些故事,并不是她认为的谣言。 他之所以会让她觉得友好,是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触碰到能让他翻脸的那块逆鳞,也就是和他同父同母,血缘至亲的弱智妹妹。 白敏敏一边在皇帝的压迫感下瑟瑟发抖一边在心里骂夏渊。 亏他还是个世子呢,一点情商和眼力见都没有,喜欢逗公主玩就算了,居然当着皇帝的面开什么要娶公主的烂玩笑。 他又不可能真的娶,这不就是在嘲笑公主成了寡妇的意思吗? 不积口德的家伙,被皇帝砍头也活该! 夏渊收起身上的随意,在人群熙攘,食物香味和吆喝声混杂的路边低下头双手抱拳,难得郑重说话。 “不是开玩笑,臣心悦华壁公主,恳请陛下成全,将她许配给……” 他话还没说完,眼底一道黑影掠来,连忙跳起来往后躲开宋君极突如其来的一脚踹。 “你也配?滚!” 宋君极没踹到人,怒气只增不减,骂完之后拉起江娆就往回走。 夏渊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不理解,急急忙忙追上去:“姓宋的你说清楚,段郁离那种小人都配?本世子怎么就不配了?” 宋君极停下来,却不是要和夏渊说话,冰冷的视线直接略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不知所措的白敏敏。 “白夫子,走了,送你回去。” 白敏敏连忙应声:“哦,哦,来了。” 暴怒状态的皇帝还能想得起来自己,白敏敏甚至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夏渊没得到答案一路追问,最后却只能被暗卫拦下,眼睁睁看着三人抛弃他离开,小公主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踉踉跄跄地被拖着走,想回头看他,却被皇帝拦住视线,不留情面地塞进马车里。 夏渊摘下面具,拧着眉头望着空荡道路,平日里挂着散漫笑意的薄唇紧抿,显露出他心绪极其不佳。 过了一会,夏渊低声骂道:“莫名其妙。” 他肯抛弃世俗偏见,放下身价去求娶宋珠玉,宋君极不应该感到荣幸和惊喜吗?居然还大发雷霆地说他不配?哪里不配了? 以他夏崇王世子的身份地位,人品才能,相貌气质,哪样不比段郁离那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强?宋君极才是那个脑子不好的吧。 夏渊板着一张脸回到府里,从仆人那打听到母亲还未休息,便直冲冲地去了她房间。 崇王妃难得看见儿子黑脸,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冤家?” 她这个儿子从出生起就没给她省过心,性格乖戾不服管教,崇王妃总是玩笑说夏渊是上辈子的冤家投胎投到肚子里了,私下里就爱这么叫他。 “娘,不用天天给我看那些姑娘的画像了,想我娶妻,我就娶公主。” 崇王妃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疑惑道:“现在哪还有公主,新皇登基之后,那些公主不都贬为平民放逐了吗?就剩了一个……你是说那个脑子不好的华壁公主?” “没错,皇帝他不同意,娘,你想想我得拿什么跟他谈才能让他把宋珠玉许给我?” 崇王妃:“……” 怎么想?她想都不敢想。 夏渊还在碎碎念:“话说这小子到底为什么不同意?他是不是觉得迟早会和咱们打起来,先划分好立场免得以后为难?爹不是都明明白白地跟他说过,咱们家对他的皇位没兴趣,只想做个闲散藩王吗?看不出姓宋这小子平日里对我们客客气气,实际上野心勃勃,准备吞掉我们夏家,他说不定早已经在暗中筹军了……” 听到他越说越危险,崇王妃连忙从复杂的心情中抽离出来阻止儿子:“倒也不至于,儿子,你先告诉我,你说要娶华壁公主,是一时兴起开的玩笑,还是认真考虑过后做的决定?” 第160章 夏贼。 夏渊抬起头严肃道:“我当然是认真的,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 崇王妃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确认没有半点演的痕迹,忍不住皱起眉,带上了斥责的语气:“你还说不是儿戏,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她是姿容出色,可娶妻也不能光看皮囊啊。听说她智力如同七岁孩童,初识的时候可能觉得新鲜有趣,可同一个小孩子做夫妻,就要日日忍受她幼稚言论和行为,你敢保证心里不会膈应吗?” 夏渊伸手去按母亲的眉头,说道:“娘,我之前也怀疑自己是因为一时兴起才喜欢她,说不定真的相处久了就觉得她烦人了。一开始我也打算试着去转移新鲜感。可是听到她要离开贵京的时候,我的心就静不下来,没忍住跟了上去,与她朝夕相处了四个月,本想着要是途中我有任何一丝不耐烦或者厌恶,我就会立马告别她回到贵京。” 夏渊回忆起这几个月,摇头道:“但是我发现,比起忍受她笨拙的行为,我更不能忍受的是她生病,受委屈掉眼泪,或者和别的男人亲近。要不是知道她的驸马就是个名不副实的摆设,我一天好觉都没有。” 崇王妃听完讶异地半晌说不出话,过了一会才不敢置信地喃道:“可……她身上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怎至于让你如此着迷!” 夏渊灌下已经彻底变凉的茶,长吐一口郁气,认命道:“不知道,大概是她确实……比别的女子要美丽些。总而言之,娘,旁的女子我都没兴趣,我只认定这一个。不用浪费口舌劝我,你也了解我从来不听劝。” 崇王妃忍不住狠狠一巴掌拍在冤家儿子背上:“还好意思说!好赖不听的家伙,这么多年挨的打还少吗?” 夏渊抓住母亲的手腕,眨着遗传自她的漂亮狐狸眼撒娇:“娘,手疼了吧,儿子帮您吹吹,您快帮我想想办法。” 崇王妃眉头如何都舒展不开:“娘先问你,你是想娶她为妾还是正妻?” 夏渊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正妻。” 崇王妃气得眉毛一竖,没忍住抬手拍在儿子结实的肩膀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脑子也跟着糊涂了不成?她一个连算数都算不会的傻子如何当得世子妃?你叫我将来怎么放心把王府交给她管事!” “那就让会管的来管好了,娶妻又不是娶一个管家。” “你!你!气死我了,滚出去,这事没得谈,我要睡觉了。” 夏渊抱着崇王妃驱赶的手臂耍无赖:“娘!别呀,你就帮帮儿子。” “想都别想,我要写信给你爹,让他把你带走,这妻不娶也罢,省得一天天气我。” “娘,难道你要看我孤独终老吗?” “滚。” 夏渊最终还是被母亲一脚踹出门外,无情地关上了商量的大门。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狐狸似的眼眸在黑夜里出奇地明亮。 公主,他娶定了。 另一边,江娆承受了一路来自亲哥的冷空气,也在装乖撒娇。 她依偎在哥哥手臂上,捏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小心翼翼问:“皇兄,你为什么生表哥的气啊?” 宋君极垂着眼皮,纯黑色的眼仁下移,威胁道:“他算什么表哥,叫他夏贼。” “贼?他偷皇兄东西了吗?” “他想偷,但他想的美。” 江娆不开心道:“我下次见到他一定要说他,不准偷我皇兄的东西。” 宋君极想到自己竟然放夏贼人和妹妹一起同行游山玩水好几个月,就恨得直咬牙。 他用虎口托着妹妹圆润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严厉地问:“夏贼之前有没有在没人的时候故意碰你身体,或者跟你说些奇怪的话?” 江娆眨巴两下眼睛,纯真无邪地摇了摇头:“没有呀。” 宋君极松开手,心有余悸:“没有就好,听着,以后看见他就躲开,越远越好。” 江娆干脆地拒绝:“不要。” “珠珠!”宋君极诧异又气愤地看着她:“你为了他连朕的话也不听了?”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我想和夏表哥做朋友。” “那家伙有什么好的?” 江娆轻声说:“他不会骗我,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有的人我欺负他们,他们却还是对着我笑,好可怕,我不喜欢。” 宋君极一愣,脑海里迅速闪过儿时的一些记忆。 他记得,夏渊从小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人。 他妹妹宋珠玉七岁之前因为生得玉雪可爱,聪颖活泼,极其讨人喜欢。 当时皇帝年过半百,有六个儿子,四个女儿,宋君极排行第六,妹妹宋珠玉是老幺。 老不死的皇帝极其稀罕这个宝贝女儿,正如他赐给妹妹的名字那般,捧在手心里如珠如玉的呵护着,老皇帝亲自教她说话,手把手教她吃饭走路,从未缺席她成长中的每个重要时刻。 宋君极还记得自妹妹出生后,宫中的每次宴会上都是一群妃嫔,带着他们所出的皇子公主,在底下艳羡又妒忌的看着宋珠玉偎在平日里甚至都见不到一面的天子大腿上,扯着他胡子喊“父皇”,动听的话如甜蜜的酒液一般流淌而出,灌的天子忘乎所以。 “父皇,珠珠也给你准备了生辰贺礼,你猜猜是什么?” “父皇力气好大,可以把我举的好高好高,比月亮还高!” “女儿什么也不想要,就想要父皇无病无灾,平安顺遂,幸福快乐,父皇高兴了,珠珠就开心。要是看见父皇不开心,我也生气。” 而他们愚蠢的,沾着女儿的光才得宠的母妃,在一旁笑得高傲而招摇,一言一行都透露出炫耀意味,让眼红的人恨不得撕下她的脸皮,踩散她的威风。 于是大雪纷飞的日子,一双手将宋珠玉推下了水,她被侍女救上来之后发了,上天赋予的敏捷才思都被留在那个冬日的湖底。 她变成了一个痴痴傻傻的漂亮小人偶,曾经能够流畅背出数百首诗的她,后来只能一个两个的往外蹦字,她的思绪常常跟不上普通人说话的速度,所以大多数时候小人偶并不能理解人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只会傻笑。 一开始皇帝还非常愤怒且心疼,安慰母子三人的时候,承诺会像以前一样宠爱这个不再聪明的女儿。 宋君极也以为这份宠爱不会变质,可眼红嫉妒着他们的人并不满足于此。 在一次老皇帝接见外臣的时候,几个皇子把宋珠玉从他的母妃身边偷走,给她看了一只刚出生的小狗。 第161章 少时过往。 那只小狗在学走路,跌跌撞撞地边爬边叫,母狗就在不远处,听见叫声过来温柔地舔舐小狗的后颈。 那几个名义上的“好哥哥”骗宋珠玉说,只要她也去父皇面前学着小狗边爬边叫,父皇就会非常开心,像以前一样把她抱的高高的。 宋珠玉信了,她进了议事大殿,看见了自己的父皇,当着衡宋国的大臣,各地的藩王,和几个他国外使的面,依照唆使的那样,四肢着地,一边爬行,一边“汪汪”地叫。 这一幕让最好面子的老皇帝无地自容,对宋珠玉所有的父爱都不抵当众出丑这一刻因尴尬和震惊的席卷上头的怒意,他狠狠揪着宋珠玉的衣领,将七岁的,娇小柔弱的女孩当个死物高高扔了出去,并且冷喝:“哪里来的疯小孩,给朕处死!” 宋君极匆匆赶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抱着已经摔昏过去的妹妹在书房前跪了一中午,老皇帝都没有收回这条震怒之下的口令。 那天正是夏至,太阳出奇的毒辣,晒的宋君极眼前发黑,怀抱着稚嫩的,奄奄一息的妹妹,深深地记住这一刻的绝望和无能为力。 而午睡过后的夏渊打着哈欠,浑身清爽地来到书房前等待正在和老皇帝议事的夏崇王。 身为皇子的宋君极孤零零地跪在空旷,炙热的石板上。 而身为世子的夏渊坐在书房前宫人备好的舒适软椅上,吃着被冰水泡过的蜜瓜,好奇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夏渊主动叫他:“喂,宋六,你妹妹好像不太动了,她还活着吗?” 夏渊从不叫他们皇子,只没礼貌地连着姓叫排行,可因为夏崇王兵力雄厚,夏渊又是他独子,皇帝都不敢说重话,宫中人就算听到了也无人敢去纠正。 快要晕到的宋君极下意识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慌慌忙忙地用额头感应妹妹的鼻息。 还有,还活着。 一场虚惊让宋君极背后起了冷汗,他忍不住大口呼吸了几下,来缓解后怕。 宋君极没受过宠,从小感受到的亲情就淡薄。但很奇怪,宋珠玉出生起,每次看见这个哥哥都会笑,眼睛充斥着明亮而纯粹的喜爱依赖,叫他无论如何都冷漠不起来。 无论是落水前还是落水后,宋珠玉永远都是那个把好东xz一半,留着他下学回来分给他的乖妹妹。 这世上他最亲近,最在乎的只有宋珠玉,要是宋珠玉死了,他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他想起还没回答夏渊,也不想在这个时机还惹上这个不能惹的小霸王,便哑着嗓子回答:“没有。” 夏渊单脚踩在椅子上,撑着头看着这对处境凄惨的兄妹,即使中午睡了一觉,小世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过了一会,夏渊仿佛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很奇怪,连本世子就不允许进去那个地方呢。” 宋君极嘴唇惨白,面无表情,眼神苍凉如一片荒漠。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是别人故意设计好,让不明事理的宋珠玉进议事殿触怒皇帝,引来了杀身之祸。 不知什么时候,夏渊走到了他身边,蹲了下来,歪头看他怀里安静漂亮的小姑娘。 “说实话,我懒得管你们家的闲事,可看着这么心里的妹妹死掉,我心里又舍不得。” 夏渊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宋六,好面子的人是不会杀掉自己亲女儿得个六亲不认的名声,可他已经把话说出口了,懂吗?” 说完这一句,夏渊若无其事地回到椅子上,毕竟作为外姓人,他不能再继续干预皇家的事,不然会留人口舌。 宋君极浑浑噩噩地思索他的提醒,书房的门打开了,高大壮硕的夏崇王走出来,宋君极从他身侧与门框之间的狭小区域里,看见坐在桌子后方略微驼背的老皇帝的身影。 宋君极甚至看不清脸,他用尽全力,朝着那个黑影声嘶力竭地喊道:“父皇,父皇!珠珠自落水之后神智不清,时常发病,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她生病前那般喜爱和尊敬父皇,绝不是故意冲到议事殿去吓您的。儿臣没有照顾好生病的妹妹,犯下大错无可饶恕,求父皇处罚儿臣!” 夏崇王脚步一顿,还是朝外走了。 以他的立场,最好的做法就是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赶紧离开,让皇帝私下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 可谁知道,夏崇王素来机灵的儿子此刻没有一点眼力见,拽着父亲的手,惊呼:“父皇,那个生病的妹妹就是你说的贵京最伶俐可爱,将来要求来给我做媳妇的华壁公主吗?” 夏崇王:“……” 这是个什么坑爹玩意? 虽然夏渊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屋里的皇帝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落水前如明珠一般耀眼璀璨的小女儿,怒气冲冲的皇帝残留的温情死灰复燃。 想当初,聪明到被誉为降世仙子的华壁公主曾是最令他骄傲的作品,就连称霸一方的夏崇王也屈服于她的光芒,他将她视为眼中肉掌上珠一样呵护着。 老皇帝看向门外,那个躺在儿子怀里,了无生气的娇小身躯,心中一阵闷痛。 美玉易损,好好的就半道变傻了,真叫人痛惜。 “除去华壁公主封号,将其关入冷宫,其母珍妃贬去妃位,跟随照料,今后不得让朕再看见华壁公主出现在冷宫之外的地方。” 回忆至此,宋君极已经沉默了好一会。 凭良心讲,当年他能保下人,夏渊那几句话的影响力是关键。 这家伙看着不着调,其实和他爹夏崇王是一类人,靠着强大的武力,直来直往地跟你相处,恩恩怨怨都摊在明面上。 宋君极夺皇位的时候,也有人想拉拢夏崇王,却遭到了拒绝。 夏崇王说他的志向就是当个藩王,没必要为了分几杯羹而去站谁的队,不管这衡宋国是哪个姓宋的当皇帝他都认。 最不被看好的宋君极靠着弑父杀兄坐定皇位的时候,其他或多或少站过队的藩王怕他报复都不敢进京,只有夏崇王在约定好的年贡日期里,浩浩荡荡地带着几车队贡品进了贵京,也给了其他藩王一个安全信号。 宋君极不害怕夏崇王,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他就是靠着这份不怕死的精神才赢过了姓宋的一大家子人,他与夏崇王之间更多的是尊敬,坦荡,和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与夏渊亦是如此。 “你说得对。”宋君极深吸一口气:“是皇兄错了。” 他不该质疑夏渊说的想娶是看他妹妹丧夫所以在趁火打劫,或是垂涎她美貌把她视为玩物,从而说出夏渊不配这种伤人的话。 第162章 蛇。 江娆摇摇头:“皇兄没错,都是夏表哥爱乱说话,惹皇兄生气,本宫下次见了他要打他的脑袋。” 这话宋君极乍一听很舒心,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她字里行间分明透露出了与夏渊之间的亲昵与维护,不过是出去同玩了几个月,两人关系竟好到她随时可以动手动脚的地步了吗? 段郁离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宋君极仍旧介意,凶巴巴地说了一句:“你少去见他。” 江娆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答应:“好吧……” 她不能多说,宋君极显然害怕妹妹被男人拐跑的历史在重演,再说多了夏渊的好话只会起反作用。 夏世子,能不能当上这个驸马,就要靠你自己努力了。 接连几日,公主府门口都能见到两个大眼瞪小眼互相对峙的男人。 公主府的护卫:“兄弟,您还是回去吧,我上头下了死令,不许公主听到夏世子的邀约。” 崇王府的家丁:“大人你就行行好,哪怕传个话,让公主说一句不去,小的也好带着话回去交差。” “你这都来了几趟了,我不是都跟你说过,公主府不准传跟你家主子有关的任何消息。” “那大人您能告诉我,公主今日出门了么?去了哪?” “公主殿下的去向是你能打听的事吗?去去去,别妨碍我站岗。” “哼,反正不传到话我家主子也不让我回去,我就在这等着公主出门。” “嘿,你这人!就等吧,万一公主今天不想出门玩呢,懒得理你。” 天气渐渐热了,江娆已经把贵京玩了个七七八八,也不乐意出去找乐子,就让人在府上的凉亭里支了个凉榻,半躺着一边吹风一边听侍女给自己念话本。 当一个米虫公主真是享受且无聊,可男女主还在走他们偏离的剧情,没有彻底杜绝产生爱情的可能性,江娆也不能离开这种生活。 于是在极度无聊且安逸的环境里,她开始思考一些早就感兴趣的问题。 江娆:小点点,你之前说的世界之核是什么?类似于神话里上帝和女娲的存在吗? 【系统:差不多,世界之核是作者对所创造故事的核心设定,一个故事就是一个世界,所有的主角配角以及情节都是由世界之核延伸出的产物。】 江娆:那我呢?我算什么。 【系统:最开始你是反叛者,类似于神话故事里的亚当和夏娃,不遵从神的命令和警告,生出了在神控制之外的人类。】 江娆:你是那条引诱反叛的局外蛇吗? 【系统:不,我不是蛇,蛇也是上帝的产物,而我独立于世界之核外。蛇是一种思考的意识,当被创造的产物有了思考便开始怀疑世界,怀疑是否有存在世界现有事物之外的产生,随之探索,发现,创造,思考和是一切新事物的衍生起源,也是你说的蛇。】 江娆:那你是什么? 【系统:硬要说的话,我是最早出现的反叛者。你,包括你帮助过的这些配角,都是反叛者。因为你的反叛导致的人设偏差和原本世界的设定产生的极度矛盾,所以你的意识被排斥出了你的故事,成为了独立的存在。】 江娆:人设偏差是什么? 【系统:在你死之前,你在想什么?】 江娆回忆了一下:荒谬,就这样死了也太荒谬了,世界究竟是按谁设定的在运转?这不会是什么霸总文设定好的故事情节吧,那作者真是写的太烂了。 【系统:在你猜到你的世界之核基础设定的时候,你就被它排异了。你本该很快消散的,是每个世界内同类的相同意识支撑让你存在,并可以由此进入不同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是共同体,你是她们,她们也是你,在不违背人设情况下你所做出的任何行为,等同于一个人突然茅塞顿开拿到了属于自己人生的主动权。】 江娆突然停顿,思索了片刻,嘴角轻轻一勾:你还真是个贴心的小点点。 【系统:如果你觉得我贴心,请不要再叫我小点点。】 江娆:好的,贴心小宝贝。 【系统:……】 之前江娆一直困惑,假如她改变了剧情离开之后,原身会不会不愿意接受被改变之后的人生。 比如毒蝉不想隐退养老,徐媚拒绝和程树安有发展,陈微妮不愿意跟凌一做朋友,宋珠玉也不愿意用自己的婚姻去回报哥哥坐稳皇位,那她岂不是给她们留下了烂摊子。 可是系统回答了江娆的这个顾虑。 她江娆怎么做,就是“她们”想怎么做,不必顾虑,无需担忧。 豁然开朗之后,江娆在榻上翻了个身,美美地睡了个午觉。 公主府上下得到了皇帝的警告,封锁得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将公主和夏世子完美隔离。 夏渊想求得母亲的帮助,可一向好说话的崇王妃油盐不进,怎么也不肯让一个有智力缺陷的公主当儿子的正妻。 崇王妃铁面道:“除了纳妾,别的没商量。” 夏渊叫苦道:“母亲大人,我说要娶成正妻,皇帝都给我窝心一脚,我说要纳他宝贝妹妹为妾,他不得提刀宰了我!” “他宝贝就让他留着,你非去抢什么?她是美,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可除了美,除了能看,还有什么?你这是美色冲昏了头,等你冷静下来就不会想娶她了。” 夏渊嘴皮都要磨破也得不到松口,又气又无奈:“我不想娶的时候,您强迫我看一堆画像挑个喜欢的,现在我挑中了,您又不同意。索性您也别管我了,挑个您看中的姑娘披上盖头送你房里去当世子妃,您和她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崇王妃火冒三丈,抄起手边的早上新鲜送来的竹条,忍无可忍地对着儿子挥过去。 “混账!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是不是以为你爹不在没人敢打你,什么浑话都敢往外说,我为你好是害了你不成,你真是要气死我!” 夏渊也不躲,用后背挡下母亲的怒气,一边挨打一边大声惨叫。 “您打我吧,是儿子不孝顺,不能和母亲心连着心,不理解母亲的好意。您多打几下,哎哟,哎哟!母亲你手疼吗?竹条趁不趁手,要不让人换成棍子,棍子粗,好使劲,打得更疼,哎哟!” 崇王妃又好气又好笑,她是拿这个厚脸厚皮的儿子没办法,骂他不痛不痒,打又舍不得真打,可娶华壁公主这事她确实没办法接受,每天都头疼到睡不着觉。 她是上辈子作恶太多,才生了夏渊这么个冤家么? 之前她还好奇,混世魔王一样的夏渊会中意什么样的女子?未来儿媳是聪慧机敏,与他斗智斗勇旗鼓相当,还是温软娇美,以绕指柔融他百炼钢。 结果好家伙,夏渊最后看上了个什么都不沾的傻子,果然跟正常人沾边的事这冤家是一点不干。 第163章 想见她。 崇王妃最后也懒得再跟他浪费口舌,以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说:“妾可以,正妃没得商量。” “娘,你——” 没得商量的崇王妃把夏渊赶了出去,说什么也不肯再见他一面。 夏渊心情不虞,又见不到心上人,只好出门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寻乐。酒足饭饱之后,他慢悠悠地在一群贵京世家子弟的面前开了话头。 “唉,本世子最近遇到一件难事,怎么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诸位好兄弟帮我出出主意如何?” “真稀奇,夏世子也有解决不了的事?快说来听听!”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夏渊,只见他啧了声,手在桌上撑着下颌,皱眉道:“我怎么才能把华壁公主宋珠玉娶回家呢?” 热闹的包厢里顷刻间安静下来,年轻公子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场面显得有些诡异。 反应快的小声提醒:“世子,这玩笑可开不得,让皇上知道事就大了。” 夏渊说:“他知道,他甚至已经踹了本世子一脚。” “嘶——” 几个人倒吸了凉气,敬佩又后怕地看着夏渊:“世子好气魄,老虎头上也敢拔毛。皇上的确不敢真动你,可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多开为妙。” 夏渊一拍桌子,语气严肃:“谁说我开玩笑了!在你们眼里本世子是那种为了过嘴瘾分不清轻重的二流子吗?” “啊?” “不是我说?世子你来真的?” “可华壁公主她脑子……”这人说到一半,想起凶神恶煞的年轻皇帝,顿时收回不当发言,委婉提醒:“呃,公主与正常女子略微有点不同。” 夏渊不以为然:“本世子就是喜欢她,别废话了,赶紧给我想点有用的办法。” 贵京公子面面相觑,艰难地接受了这件事实,支支吾吾了半天,说出几个馊主意。 “反正华壁公主也没人要,咱们世子才貌双全,能文能武,将来还是镇守一方的王爷,可谓前途无量,能看上公主殿下是桩天大的喜事,当今国库空虚,多塞些彩礼,皇上就会松口了。” 夏渊没好气道:“你不会说话就少张嘴,什么叫没人要,本世子不是人?再说,你觉得皇帝会让人出钱去买自己的亲妹妹?” “要不咱学那个死了的小白脸,先讨好公主殿下,哄骗她去皇帝那以死相逼,非世子不嫁?” 夏渊眉目间已然有了火气,狠狠瞪着刚刚说话的人:“段郁离一个奴颜婢膝的晦气玩意也配跟本世子相提并论?酒喝太多说话也没个分寸,用不用我帮你醒醒酒?” 刚刚说话的人立马闭上嘴疯狂摇头。 “哎世子,不如让公主暗结珠胎,到时候皇上为了保全名声,肯定……” 这人话没说完,夏渊已经丢过来一个酒杯,精准砸中他的门牙,迫使他吃痛闭嘴。 听了这几个馊主意,夏世子的耐心也已告罄。 他算是明白了,在旁人眼里,宋珠玉就如同一件皇帝珍爱的物品,只要标个价或者弄脏,就能把她抢过来。 他们看不见她的鲜活,她的喜怒哀乐,不在乎她的诉求感受,当她是一张透明的纸,想利用她就涂抹乱划,不想要就毫不怜惜地遗弃。 宋君极之前在段郁离身上吃过亏,估计听到夏渊表达心意的那一刻,把夏渊和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京公子们归为一类人,将他的真心喜欢判定为卑劣的觊觎,是沾着糖霜的污泥,迟早会弄脏他的宝贝妹妹。所以才会在那晚怒气冲冲地踹他一脚,骂他:“你也配?” 倘若他和这些出馊主意的贵京公子是同类,那他确实不配。 夏渊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平日里还算顺眼的好友一个个都在他眼里变了模样。 公子们觉察到夏渊的怒火,以为他是不满这些主意里的窝囊成分,忙绞尽脑汁想新办法:“娶华壁公主太难了,不光皇上不同意,怕是崇王和王妃也不会同意吧。再说,以公主的智力,她把成亲当做孩童之间的玩耍游戏,根本不知道明媒正娶和过家家的差别。” 夏渊眼睛看向他,平静地问:“所以呢?” “所以世子也不必太较真,何必非要娶公主殿下,只要你和公主能见到面,能做一些夫妻之间做的事……” 那人说着说着,面容就变得猥琐了,甚至还对夏渊挤眉弄眼,语气油腻到令人作呕:“不是就和娶了她一样快活,还省不少麻烦事。” 夏渊今日没带剑,此刻有些后悔没带剑了,手边也没个趁手东西,把对面那家伙讨厌的嘴舌割下来。 反复深呼吸好几次,夏渊承认了自己的愚蠢,居然妄图从这些满肚子酒肉的纨绔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想法。 他起身冷漠离席,甚至不想张嘴多说一个字,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这些“好友”那些奉承讨好他,却践踏着宋珠玉的话,还不如宋君极怒骂他那句“你也配”顺耳。 满腔怒火的夏世子在城里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通,找不到能发泄情绪的地方,不知有心还是无心,夜幕落下的时候,他的脚步停在了公主府的外墙下。 天空昏暗,几颗零散的星挂在远方,墙头伸出半边翠绿的樟树,墙内虫鸣喧闹,墙外的他孤身一人,心头突然漫上难言的寂寥。 这一刻,夏渊想见到宋珠玉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以他的武力,翻过这面两人高的墙不过是轻轻松松的小事,再绕过守卫,摸寻一番,就能见到那日思夜想,娇软可爱的心上人。 她肯定会眼睛一亮,露出惊喜的笑容,甜甜地叫一声“表哥”,再撅嘴埋怨撒娇:“怎么才来找我玩,本宫天天关在府里都无聊死了。” 只要道个歉,说上两句好话,她就会忘掉委屈,香香软软的身体凑过来,给他喂好吃的零食,拉着他问一些没什么意义,但却很有意思的问题。 刚来贵京他就觉得这地方挺无趣,这里的高门子弟要么刻板守礼,要么虚与委蛇,没什么人情味,还不如回北地跟他爹一起练兵。 但是为了消除刚上任不久的皇帝的疑心,夏崇王必须把妻儿像人质一样留在贵京表示绝对的忠诚和信任。夏渊理解父亲的做法,也愿意配合,同时在贵京横行霸道,试探着宋君极对他父亲的忌惮,以及求和的诚意到底有多深。 主动去挑衅宋君极最疼爱的华壁公主也是夏渊的试探之一,却没想到贵京的日子,从见到宋珠玉那一天起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 第164章 守墙。 公主府内的书房里,卫七从阴影里出现,低声禀报:“陛下,夏世子在西园外墙下已经站了一刻钟了。” 为了让妹妹不记恨被他剥夺自由的这个命令,宋君极每天晚上都会带着公务来公主府陪她吃晚饭,玩耍,在府上休息,第二天早上再回宫。 即使那座宽敞又豪华的宫殿已经完全臣服于他,不再人心叵测,处处险恶。宋君极还是无法改变因为提心吊胆活了数年而养成的睡觉习惯,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醒来。 睡眠质量差的后遗症就是暴躁易怒,偶尔他的胸口还会翻涌出残存的杀意和戾气,产生不如毁灭一切的冲动。 这些症状在公主府都有所改善,只要看一眼妹妹恬美安静的睡颜,宋君极那些暴动的情绪就会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拂走,直到第二天进宫前心情都是平静的。 肯定是因为之前他太忙忽略了她,才会让小人趁虚而入,引诱懵懂无知的她踩入陷阱。 宋君极决定,什么好皇帝坏皇帝的以后都放一边,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段郁离。 听到卫七的话,宋君极冷淡地命令:“他要是敢爬墙进来,就当刺客处理,不用留活口。” 夏渊的身手宋君极清楚,真打起来估计也只是带着伤逃脱。 但不管是死是伤,这个贪图他妹妹的美貌,想利用她的单纯满足自己私欲的浑蛋世子,宋君极势必要狠狠教训一番,叫他断了念头。 “是!” 卫七脸上也带着寒霜,退出书房,回到原本隐藏的位置,蛰伏在屋顶的暗处,紧紧盯着墙下的人影。 可夏渊只是像之前一样,靠在粗粝的墙上,抬头望着树叶缝隙里的夜空,不声不响地望了许久,便活动着酸麻的腿脚走了。 卫七警惕的目光一直追随他走远,直到确认夏渊不会去而复返,才慢慢伸展开蜷缩在阴影里的高大身躯,轻不可闻地长吐一口气。 他望向偌大庭院中最明亮的方向,刚刚沐浴完毕的公主殿下裹着长袍出现,像只白嫩嫩,圆滚滚的蚕宝宝,被侍女簇拥着往卧房挪动。 因为脸颊有软肉,且眼睛又圆又大,所以长相偏幼态的公主正在抗议:“天还没有黑呢,本宫才不要这么早睡觉,就是因为睡得太多了才会长胖的!” 侍女们在旁哄她:“不胖不胖,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殿下面前胡说八道?” “是皇兄!” “……皇上说得对。不过咱们殿下胖了也好看,公主怎么样都好看!” 公主殿下轻易地就被哄好了,骄傲地抬起下巴:“皇兄也这么说。哼,原谅他了。” 卫七潜伏在黑暗里,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钢铁般沉默而坚硬,连呼吸都几不可闻,除非他自己主动现身,否则很难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只有那双眼睛,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心上人,炙热的情意如冰层下的岩浆,隐忍待发。 若非主人有了危险或主动召唤,暗卫不能在人前露面。他们像这夜色,这高墙,像收在鞘中的剑,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 可卫七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不是人,只是公主府墙上的一块砖,屋顶上的一块瓦就好了。没有感情地守护着她,也体会不到那些磨人的甜蜜和痛苦。 卫七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等视线中没了公主殿下的身影,才闭上眼,无声地将自己融入黑暗之中。 还没等夏渊想出破冰的办法,贵京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支百人规模的大型商队远道而来,从东城门浩浩荡荡地穿过住宅区,踏上主街,缓慢又热闹地在贵京转了一圈,吸足视线后落脚在南市。 据说一个月前,地段偏僻的南市外圈的半条街的地契都被不知名外地商人给高价收走,贵京商户如临大敌,就等着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入侵者吃个教训。 这种敌意起源于衡宋国的商会制度。 众所周知衡宋国国库空荡荡,商人的腰包却很鼓,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商会有几十个,每一个地区的商与官勾结牵连,有商有量将区域里的资源垄断,进不去商会的小商人都会被排挤乃至针对,断了赚钱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的衡宋缺乏市场竞争力,商品流通性低,物价不稳定,又因为官员包庇商会导致税收虚少,因不满商人吃相企图劫富扶贫的匪徒在山道水路上丛生,治安成本也跟着上涨,再加上原来的皇帝也不管事,只知道坐吃山空,没吃什么苦就被宋君极一刀送上了西天。 明明深受商人弊害,又因为没钱不得不卖官给商人,读书人都认为宋君极是想继续利用权力享乐,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对意见,殊不知这是新帝在绝境之下无可奈何的选择。 或许是禁足多日的江娆不哭不闹实在乖巧,宋君极坚硬的心理防线慢慢软化,知道新到贵京的商队带来的奇珍异兽马戏班已经落脚开始表演的时候,他抽出了时间,兄妹俩隐去头脸做平民打扮,前往南市看热闹。 江娆宅了许多天,呼吸到公主府以外的空气时心情都跟着舒畅了。 在思想并不完全开放的这个社会,夏渊一个家世清白,根正苗红的高门子弟,要娶她这个丧偶且智力残缺的女子为正妻,听起来就像随口胡诌的玩笑话。 江娆不用问都知道他家里人肯定不同意,巧得是她家里人也不想同意,这桩婚事难上加难,靠夏渊一厢情愿基本不可能成。 不过能不能嫁给夏渊于江娆来说并不重要,她只要确定夏渊以后不会和宋君极反戈相向就无所谓了。 据她观察,每次白敏敏受邀来公主府陪她玩了之后,总会在宋君极书房停留一段时间再离开。 虽然不知道两人是谈感情还是谈政事,但白敏敏是宋君极身边唯二的女性,再有女主角的魅力光环加持,江娆估摸着她单身多年的皇帝老哥铁树要开花也只可能开这一茬了。 因为刚到贵京不久,时间仓促,马戏班只能先用帆布和木材搭建的巨大棚子作为表演场地,棚子前后是出入口,中间用高大的栅栏围出一块圆形的空地,观众们坐在栅栏后方木板堆积成的双层看台上欣赏表演。 场地简陋,连单独的雅间都没有,好在每一批次放进去的客人不多,观众彼此之间能隔出一块舒适的距离,才不至于让皇帝陛下翻脸走人。 宋君极是不介意放下身段与民同乐,但他又香又娇的妹妹绝不能让人挤着。 第165章 生病。 马戏班规模不小,表演的动物种类也多,可那些从海外运来又长途跋涉到贵京的动物显然十分水土不服,一个个都垂头耷脑,无精打采的模样,基本是驯养员牵出来亮个相吸引一波没见过世面的古代人惊呼,又给牵回了笼子里,中间穿插着杂耍人员的表演。 江娆觉得挺无聊的,还不如在公主府支使暗卫给她掏鸟窝来的有意思。 可对于周围娱乐生活匮乏的古代人来说很新奇,从第一只长颈鹿亮相开始,惊叹声就不绝于耳。 “这只怪物脖子如此长,真是见所未见!” “这只鼻子长,也很奇特。” “哇,好大的黑猫。” 那是豹子,江娆在心里说。 她无聊的时候暗中观察宋君极的反应,皇帝老哥全程淡定地看着,冷漠的俊脸上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后来甚至还双手抱胸,笔直地坐着闭上眼睛休息了。 江娆心想还好是她来,要是白敏敏坐在这,宋君极这真是灾难一般的约会表现。 看到后半场,江娆摇醒了他:“皇兄,凳子好硬,屁股疼。” 宋君极睁开眼,听清楚了之后轻轻咳了咳,声音有点哑:“朕拿衣服给你垫垫吧。” 江娆说:“不想看了,这里面臭臭的,皇兄我们走吧,珠珠想去找白夫子玩。” “嗯……” 宋君极站起来的时候皱着眉用指尖摁了一下额心,摇摇晃晃地牵着她往外走。 穿过看台走向出口时难免挡了一些人的视野,那些观众刚要开口抱怨,就被宋君极不好惹的凶狠目光吓得闭上了嘴巴,缩起双腿让行。 外面是个晴天,下午的日头略晒,兄妹俩乘车到了白府,宋君极让江娆独自进去找白敏敏。 “皇兄为何不进去?” “朕困了,在车里睡一会,你玩够了就出来找朕,她要是留你吃晚饭你别答应。” 江娆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那好吧,皇兄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哦。” 她蹦蹦跳跳地进了白府,白敏敏听到公主来了,放下笔快步从房间里出来迎接,见面时欢喜地埋怨:“殿下想见我传唤一声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日头这么大,别热着你。” 江娆挽着她手臂,亲密地黏着走路:“车里放了冰,不热的,小夫子快猜猜本宫刚刚去了哪里!” 白敏敏笑着说:“是不是去看了新来的马戏班,见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动物?” 江娆崇拜道:“小夫子好厉害!明明都没出去,但是什么都知道。” “公主看得开心吗?” 江娆摇头:“不开心,旁边的人好吵,坐的地方也硬邦邦的,腰酸屁股也疼,还有啊还有啊,皇兄进去就睡着了,都不跟我说话,我一个人看好没意思。” “皇上?”白敏敏有些意外:“他已经回宫了?” 江娆坦荡地回答:“没有啊,皇兄在外面的马车里等我呢,他今天特别困,说要在车里睡觉,就不陪我们一起玩了。” 白敏敏的脚步立马停住,笑吟吟的神情也变得严肃:“皇上每天那么辛苦,要睡觉也该找个好地方,怎么能在马车里将就!公主您先去书房等我,我出去请皇上进来,到客房的床上休息。” “好呀好呀。” 江娆用欣慰的目光看着白敏敏离开。 从宋君极之前的状态看,他十有八九是生病了。身为女主角的白敏敏性格设定就是人美心善,看到生病的人,即使是配角也不可能放任,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勤勤恳恳,值得敬佩的皇帝。 希望在段郁离卷土重来之前,宋君极这个直男能开窍,让她顺利成为白敏敏的小姑子。 白府门口,白敏敏拎着裙子冲出来,沿着巷子走了几步,才看见拐角停放的简朴却也规格巨大的马车。 每次皇上和公主出游,不想被人认出来的时候就会乘这辆车。 她小跑到车前,仰头跟驾车的侍卫解释:“臣女白敏敏来请皇上进府休息,劳烦大哥通报。” 面无表情的侍卫回答:“皇上只说在此等候公主,白小姐不用多此一举。” 白敏敏还是觉得把皇帝拒之门外太委屈他了,可她又不能冒冒失失地把皇帝叫醒硬要他移驾,担忧地看了看马车:“好歹把车窗稍微打开些,别把皇上这样密不透风地闷着吧,今天又热,这样闷会中暑的。” 侍卫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皇上并没有吩咐打开车窗。” 白敏敏生气道:“你们会不会照顾主子,他不说你就想不到去做,你是个人还是根木头啊!” 她性子一急,就没注意音量,旁边传来细微的响动,马车侧面的墨蓝色的小车窗开了个口,宋君极顶着一张刚醒的脸出现。 他的眼睛甚至还没完全睁开,慵懒的声音低沉嘶哑,听上去格外温柔。 “白敏敏,朕的侍卫会不会照顾人,你这么在意么?” 白敏敏脸上表情一僵,连忙低头认怂:“臣女知错,不该多嘴,做份外之事。” “哦?你说说你错在哪,朕是衡宋国的皇帝,你作为衡宋国子民,关心朕当然是分内之事,莫非你心里其实希望朕早点驾崩?才会觉得在多此一举。” 白敏敏慌乱摆手:“不不不,臣女不是那个意思,臣女是说,不该瞎指挥皇上您的侍卫。” 宋君极用气音笑了一下,若不是周围太安静,几乎没人听见他这声笑。 他偏了偏头,对着前头的冷脸侍卫骂道:“不知变通的木头,回去跟十一,十三学学怎么伺候人。” 卫一依旧面无表情:“属下听令。” 白敏敏看准时机提出邀请:“皇上,白府有空客房,床上的铺盖都是新洗好换上的,既通风又凉快,最适合睡午觉了,您移驾去府上等公主不好吗?” 宋君极屈指敲了敲额头,闭上了眼睛说道:“不必了,朕累了,懒得动弹。” 白敏敏终于发现皇帝的状态不对劲,平时就好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剑,表面看着冷淡,但随时能感受到他锐利的攻击性。 而现在他的脸和嘴唇都有着不健康的殷红,眼皮半掀,眸光飘忽,嗓音嘶哑,看上去很是虚弱。 皇上肯定是生病了,可即使生病,他也要在这么热的天出宫带公主殿下出来玩,舍不得扫妹妹的兴致,就把妹妹送到了她这,自己窝在漆黑闷热的马车里靠睡觉硬撑。 一瞬间,白敏敏心中涌上疼惜,难怪他的侍卫不知道照顾人,毕竟做主子的从没想过要先照顾自己。 第166章 美人关。 她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皇上,臣女的父亲要是知道我把皇上您关在门外,肯定要责备我不知礼数。” 宋君极的眼睛都快阖上了,他的头昏昏沉沉,根本无法保持思考,更无心和她争辩。 “那你就当做不知道朕在这,好好陪公主就行。” 白敏敏坚持:“可我都亲眼看见您了,而且您还在生病,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当做不知道,毕竟……毕竟我是你的子民,我非常爱护您!” 这句话出口地比脑子快,白敏敏说完自己也惊住了,脸腾地一下通红,反应过来立马低头装鸵鸟。 她在讲什么啊,要不要脸?!什么爱不爱护,听起来就跟直接表白一样!这可是古代,她这样说话也太奔放了。 完了完了,皇帝会不会误会?她真的只是想请皇上去府里看看大夫,好好休息,没有别的意思啊! 宋君极乱糟糟的脑子里那些喧嚣的杂念都消失了,只留下一句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非常爱护您!”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向马车前方身形窈窕的女子。 她一袭白衣,顶着初夏毒辣的太阳,浑身像在发光一样,颈间皮肤雪白,侧脸却红的像熟透的桃子,看上去鲜嫩欲滴。 饱读诗书,出口成章的大才女,表达情意时竟用如此质朴的语言么? 连宋君极自己也没发现,他此刻正衔着一抹笑意。 “朕知道了。” 白敏敏不知道说什么好,呆愣愣地接话:“那皇上您愿意跟我回家吗?” “朕愿意。” 无人关注的角落里,侍卫抽动了一下嘴角,隐约明白他今天为什么好端端挨了皇上一顿骂了。 古话说的没错,英雄难过美人关。 白敏敏把尊贵的皇帝安排到客房,又差侍女去请了附近医馆的大夫来看病。 “虽然民间的大夫医术平平,但现在最紧要的是先确定皇上您的病严不严重,需不需要立马回宫休养。” 宋君极在枕头上撑着头看她忙前忙后地指挥,感觉颇为奇妙。 在他印象里,女子的存在要么如毒蛇般美丽危险,心肠弯弯绕绕,稍有不慎便落入她们的算计;要么像用来观赏的花朵,娇嫩脆弱,需要强大的人遮挡风雨,悉心照料才不会凋谢。 而白敏敏好像…排除在这两类之外。 她聪明而不贪婪,娇嫩却不脆弱,心思玲珑又纯善热情,对许多事物都有独到的,超脱普通人的见解,给他眼前一亮的惊喜。 朝堂上那些烦人的老臣总是明里暗里催他立后,仿佛他不娶妻,这衡宋国迟早要灭国了一样,宋君极也没法堵住他们的嘴,闹心到了极点。 除了妹妹之外,他原本是抵触与女子产生亲密联系的,但不知何时起,一听到立后,他立马就会想起一道模糊的身影。 现在这个身影正背对着他,拧着盆里的湿毛巾。 “皇上,您先擦擦身上的汗,这样会舒爽很多。” 宋君极眯眼看着她鬓边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的碎发,伸手接过她手上的毛巾,低头擦拭时他想。 如果身边的位置坐的是她,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等宋君极擦完汗躺下休息,白敏敏连忙回到自己房间,却没看见公主殿下的身影。 她找来侍女询问,才知道公主在府上闲逛时误打误撞进了白夫人的门,两人同样无聊的人一拍即合,白夫人正在教公主写字。 白敏敏松下一口气,她还怕自己去了太久会让小公主失去耐心呢,还好有她母亲白夫人在。 她还是记挂着生病的皇上,吩咐侍女看着公主,有什么情况立马来找她,转身又去了客房,和宋君极一起等待大夫的到来。 而在反方向的白夫人房间里,江娆像模像样地写下一个“玉”字,收获了白夫人连串的夸奖。 “殿下这玉字写的真好,这横竖,笔直有力,这个点圆圆润润,浑然天成,娟秀而不失大气,工整又飘逸,公主好好练肯定比我家敏敏还要写的好。” 江娆挠了挠脸蛋,被夸得不好意思般说道:“本宫才没有小夫子厉害,我的名字有三个字,但我只会写前面的和后面的,中间的笔画太多了,本宫总是忘。”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唉,本宫如果不是个傻子,就会写很多很多字了。” 白夫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转移话题:“公主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吃些茶点再写?” 江娆也没什么胃口,就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渐渐地就坐不直了,最后在睡梦中被十一抱到了客房的床上。 十一将房门关上,客房里安静地只能听见蝉鸣的时候,江娆睁开眼睛,眼神里的懵懂困倦已然褪去,留下清明而冷静。 【系统:如你所愿,女主角对配角宋君极的好感度正持续上升,已经远远超过男主角。】 江娆:为什么我还不能走? 【系统:因为男主角并未完全死心,他的光环还在生效,剧情仍然存在被扭转回去的可能性。】 江娆皱眉:不能继续让他这么背着我发育,他在哪呢? 【系统:我不能过度剧透。】 江娆已经习惯它的一问三不知,系统看似是她的人,其实只是带她下场和角色比赛,它在旁边宣告比赛结果而已。 她身上最大的限制就是弱智少女人设,但凡搞点小动作,就会被周围好几双眼睛看到,然后禀报给皇帝老哥。 宋君极和妹妹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是最了解宋珠玉的人,她很难不引起怀疑。 所以要改变,就要提前铺垫许久,让她的行为看起来合理。 过了一个多小时,江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床叫来侍女给她洗漱,嘟囔着:“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我要回去了,皇兄还在马车上等我呢。” 十一贴心道:“皇上已经在白府了,他说公主睡着的话,可以晚点再回去。” “哦,皇兄在做什么?” “皇上生病了,刚刚看了大夫,吃了药,一边休息一边等着您。” “皇兄生病了?!”江娆从床上跳下来就跑:“快走快走,快回府找王太医给皇兄治病。” 十一和十三一个拎着鞋,一个抓着梳子和叮呤当啷的发饰在后面追她:“公主,等等!头发没梳好呢!” “公主先穿上鞋子啊!!” 兵荒马乱之后,兄妹俩在暮色中告别白府上下,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第167章 在天上。 宋君极将车窗打开,和江娆一起静静地看着夕阳,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说话,只有车轱辘的响动在耳边萦绕,气氛宁静又温馨。 江娆突然开口:“皇兄,要不我跟你回宫里住吧。” 宋君极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他的疑问。 “这样你就不用跑来跑去,也不会辛苦到生病了。” 宋君极掐了掐她的脸:“不用,朕生病不关你的事,都是不听话的人气出来的。” “谁呀?砍他们脑袋!” “嗯,迟早会砍的。”宋君极平淡地应下,转移了话题:“饿了吗?” “不怎么饿。”江娆又把话题扯回来:“皇兄,人被砍了脑袋就死了,那死了之后会去哪里呢?” “天上。” “这样的话,韫筠哥哥,驸马,还有被杀掉的坏人都在天上,他们碰见了会不会打起来啊。” 宋君极说:“天上人多,地方也大,他们碰不见。” “皇兄,你去过了吗?” 宋君极:“……” 真的谢谢你,朕的好妹妹。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无奈道:“朕要是去过,现在就不会在这跟你说话了。” “哼,那皇兄刚刚的话都是胡编的,其实你也不知道,你就是在骗我。” 宋君极除了点头没有办法:“珠珠真聪明,都让你拆穿了。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江娆两只手掌搭在窗框上,用手背垫着下巴,惆怅地望着天空:“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韫筠哥哥了,本宫记性又差,我怕会忘记他长什么样子。皇兄,我还能再见到韫筠哥哥吗?” 宋君极沉默片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这次没有再敷衍她,而是实话实说:“再也见不到了。” 林韫筠死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剧烈直接的情绪,毕竟好友的死亡是早已预知,并做了很久心理准备的。 可这一刻,他平静地回答妹妹的时候,像是包裹着感情的口袋突然被戳破了一个口,沉抑良久的悲痛毫无预兆地宣泄出来,在心头狂嚣。 宋君极喉口堵了堵,生病导致的身心虚弱放大了情绪的不稳定,他突然觉得好累,活着怎么会这么累,能一起走下去的人都不在了,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事。 他缓缓低下属于帝王那高贵的头颅,抵在血脉相亲的妹妹肩头,仿佛要靠这一点连接从她身上获取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珠珠。” 开了个头叫了一声妹妹的小名,宋君极就没再说话了。 还好,这些复杂的情感她都不懂,也不用感同身受他的痛苦。 江娆听见了,她嗯了一声,宋君极不知道,此刻的宋珠玉全都懂。 她偏过头,像相互舔舐伤口的幼兽,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哥哥的头顶,声音又轻又软:“是不是又困了啊,珠珠就在这里不动,皇兄可以一直靠着我,睡着了也没关系哦。” 他们出生在一个庞大的家族里,出生起就陷入和家人之间无尽的争斗,宋君极一开始也没有想过得到最高的位置,直到自己最珍惜的妹妹成为了这场残酷争夺中的牺牲品。 宋君极轼兄杀父,放逐了姐妹,成为世人眼中的冷血暴君,原文当中最大的反派,都是为了保全她,就算江娆不在这,宋珠玉大概也是懂的。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辛苦了,宋君极。 —— 官员考试迫在眉睫,宋君极和白敏敏都忙了起来,江娆也从公主府搬到了山上的避暑行宫里,继续过着她骄横奢逸的公主生活。 同样一如既往地是,她和夏渊不能相见。 为了让行宫热闹些,江娆大手一挥,以陪读的名义邀请了七八位曾经的同窗姐妹到行宫与她为伴,几个小姑娘成天花蝴蝶一样围着她转,脑子里玩耍的想法层出不穷,时时都有新的贵京八卦说给她听,日子总不算太无聊。 “公主公主,你去看过那个马戏班子了?什么时候去的,怎么一点也没听说,我娘不让我去,好玩吗?” “见面很闷,没什么意思。” “公主,你看,我为你织了个花环,你快戴上。” “听说南市那一条街的店铺都被一个来自顺城的富商买走了,正在召集工匠重新装修,最迟八月份就能开业。” “外地富商也会来贵京做生意吗?那他肯定很有钱了。” 江娆咽下十一投喂的荔枝,问出自己关心的事:“有没有人见过本宫的夏渊表哥?” 为她戴花环的小姐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夏世子吗?说起来,我好像都很久都没听到过他的名字了。” “是啊,之前总是隔三差五就听到夏世子把赌场砸啦,把谁家公子打啦,当街杀人啦之类的消息,但他和公主回来之后这半年一直都安安分分,什么祸也没闯呢。” 没有消息?有点奇怪啊。 为了不让人起疑,江娆岔开话题:“苏妹妹今天怎么没来?” 十一解释:“殿下,苏小姐快要成亲了,不宜多走动。” “公主,苏妹妹嫁衣都未绣好,成亲的时间又定的急,您别生她的气,我们陪您玩。” 江娆噘嘴道:“本宫只是问一问,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是是是,公主殿下脾气最好啦,一会我们去踢球吧。” “还是山上凉快,去年这个时候别说踢球了,我热得一点儿也不想动。” “我爹娘允许我留宿在山上,今年终于能好好睡几天觉了!” “真好,我爹不同意,我晚上就得回家。” 一大家又叽叽喳喳恢复了吵闹,整个山庄都充满了年轻少女带来的活力。 江娆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却在盘算夏渊的事。 人的新鲜感有一定的期限,夏渊现在想娶她,若是一直四处碰壁,时间长了便会磨掉耐心,放弃宋珠玉这块难啃的骨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夏渊放弃地也太快了吧,这么多天,好歹创造机会和她见个面,悄声无息算什么情况。 啧。 江娆自嘲地总结,果然,能让男人死心塌地的,只有故事的女主角。 “公主……” 坐在江娆身边的小姐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江娆抬眼,看见了一张挤出笑容的年轻美丽的面容。 “您和皇上关系那么好,皇上闲时,会来行宫看您吗?” 江娆收回视线,这种带着试探的笑容假得一目了然,她不想多看。 “皇兄说不忙的话,他也会来这里的,要是他来了,你们就要回家了哦,因为皇兄不喜欢身边太吵闹。” 那位假笑小姐贴近江娆,声音压低,声音温柔中包含诱哄:“那我安静一点,留在行宫继续陪着殿下好不好?我给殿下讲故事,给殿下做好看的裙子,编漂亮的头发……” 第168章 你没有家吗? “嗯?你会这么多呀!”江娆惊喜地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你好厉害,那你留下来……” 那位小姐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心:“好的,承蒙殿下喜爱!” 江娆拍了一下手掌,声音和掌声一样清脆:“做本宫的侍女吧。” “啊?不,不是,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刚刚说好的,不就是答应本宫了吗?” 那位小姐开始急了:“我答应的是皇上来的时候留下来陪你,不是给你做侍女伺候你。” 江娆不解:“本宫又不缺玩伴,你不做侍女,就要跟她们一样回家去啊。难道你没有家可回吗?” 一直默默关注的十一嘴边肌肉抖了抖,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她跟在公主身边这么久,形形色色的人也看了不少,那位小姐话里话外都是皇上,明显是想踩着她们公主当台阶,飞上枝头成为宫里人,谁知道会在公主这碰了一头灰。 其他看热闹的小姐故意阴阳怪气地插进话题:“公主,王小姐她是想见皇上,争取跟您关系再亲近一些呢,嘻嘻。” “我们来山上可是清清爽爽什么都没带,有些人竟藏着那么大的野心,也不知累不累。” 王小姐的脸被说的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天接不上话,不知什么时候缩回了角落里,再也合不了群。 江娆以为她被孤立之后就会下山回家,没想到她还是厚着脸皮留宿在了山上,并且连续留宿了好几天。 几句话而已,也不至于把人赶走,江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 等到宋君极热到看不下奏折,起驾来到山上避暑的时候,江娆才中断了给小姑娘们发放的夏日福利,让她们回家去了。 得知宋君极晚上要来,江娆就没有吃晚饭,让十一叫人在庭院中央的空地上架了张小桌,四周的立柱上挂上灯笼,再加上当天正好是月圆之夜,整个庭院比屋子里还亮堂。 她躺在竹椅上,安逸地晃悠着小腿,一边看月亮一边等待着皇兄。 不多时,有个在门口等待的小厮跑过来通报说皇上的马车已经到了,十一点点头应了,吩咐厨房准备上菜。 江娆坐直身体,乖巧地让十三为自己整理略微凌乱的发髻,随后满脸期待地看着不远的拱门,等着宋君极出现后给他一个活力满满地飞扑,让疲惫的皇兄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她的皇兄出现时一如既往的冷脸,带着被政事折磨到麻木的眼神。 可是很快,他身后王小姐在众人眼前露了脸,一瘸一拐,满脸痛苦地走进来,她好像悉心装扮过,裙子是从未见过的款式花样,唇上的口脂鲜红,脸色却惨白,头发乱得像鸡窝,跟女疯子一般。 江娆扑上去的脚步迟疑了:“皇兄?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王小姐就跪了下来,惶恐又急切道:“公主殿下,臣女的一只耳环不知道掉去了哪,寻找的时候在山庄里迷了路,就错过了下山的马车,寻路时冲撞到了皇上,皇上疑心臣女是刺客,还请殿下为臣女证明身份。” 江娆将她这番话品味了几秒,大概还原了一下事件真相。 这位姐妹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宋君极,故意制造偶遇,想靠自己的美色惊艳皇帝,博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可是宋君极勾心斗角数十年,脑子里根本没有风花雪月这根筋,见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还以为是哪个仇家提前埋伏的刺客,差点下了死手。 江娆看向十一,十一开口解释:“陛下,这位王小姐确实是公主白日里请来一起玩耍的同窗。” 宋君极偏头给了个眼神,几个侍卫将王小姐带走,他才卸下在外人面前那身冰冷凶煞的外壳,朝江娆走过来,说:“珠珠,以后不要和她玩了。” 江娆老实地答应:“哦,好,是因为她不听话乱跑对不对?” “对,听话的就没关系。肚子饿了吗?” “不饿,皇兄,我好久好久都没看到你,你都变了样子了。”江娆仰头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说:“瘦了一些,眼睛下面黑黑的,还有好多胡子。” 宋君极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这些时日的烦心事太多,再加上天气炎热,食欲不振,夜间愈加难寐,才会一脸憔悴地出现。 他也知道自己的妹妹宋珠玉看脸,最讨厌丑的和脏的人,所以每次他都会捯饬一番再去见她,可今天他是临时下的决定,就忽视了这一点。 被她这么直白地指出来,他的危机感突然起来了:“珠珠,朕先去沐浴再来陪你吃饭。” 江娆摇头,拉着他的手臂往桌子前面坐:“皇兄,先吃饭,吃完之后走一走,然后沐浴睡觉,身体才不会难受。” 菜很快就在桌子上摆好了,江娆坐在他对面,甜甜地冲他笑:“皇兄,快点吃哦,吃完了我还有好多东西要给你看呢。” 宋君极终于露出这两个月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脸:“好。” 他内心因为北方干旱,山贼肆掠,地方官勾结推诿无人作为等烦心事而起的火慢慢降下来。 那些破事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他的妹妹依然吃得好喝的好,无忧无虑,这就够了。 几乎是给自己放假般在避暑山庄休息了几天的宋君极还是没逃过这场干旱带来的一大堆麻烦。 北地山贼之乱从前朝就存在,上个皇帝,也就是宋君极他亲爹本就是个庸君,那时有北地官员递上请求调兵讨伐山贼的折子时,庸君一句“不过几十人,劝化即可,何必动众。”便给打发了,后来放着放着就成了个隐患,干旱一闹,许多农人吃不上饭,便都投奔了山贼,集结后一窝蜂冲进城,砍下了郡守的脑袋,强行开了粮仓,占了整个县城, 宋君极想调周边的兵去平乱,可那些地方官串通起来,以各种借口婉拒增援,窝在自己的守地里当乌龟,把他的命令当耳旁风,反正只要大家都不派兵,天子也拿他们没办法,总不能都撤职砍头吧。 被这群老油条气的够呛,可除了御驾亲征,他一个年轻的刚上位不久的皇帝也没有能让这帮老油条听话派兵的手下。 实在没办法,宋君极打算亲自去一趟杀几只鸡,震慑一下那群猴,让他们暂时听话,等到他能腾出手来的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好在段郁离这厮不明不白地死了,不然他还真放不下心离开贵京。 宋君极不知道的是,在原文剧情里,去到北地的他被地方官设计陷害落入山贼包围圈,重伤昏迷了半年,在这半年里,段郁离迅速积蓄了力量,瓦解了他在贵京布下的防守,等宋君极平掉山贼之乱的时候,衡宋中心的天早已变了。 第169章 好样的! 江娆通过和宋君极的肢体接触摸清楚他出发去剿匪的大概时间,在一天清晨起来时突然满脸眼泪,赤脚跑出卧房。 “皇兄!我要找皇兄!” 十一吓一跳,把她拦回去,从公主殿下哭哭啼啼的话语中拼凑出她情绪失控的原因。 江娆谎称自己做了个梦,梦见宋君极与多人乱斗时被一刀砍中了后背,从山上滚了下去。 不管侍女如何安抚她,她都只是摇头,坚持要见到宋君极,从早上哭到晌午还是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没办法,十一只好传信到宫里,由于皇帝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就命手下带江娆进宫见他。 江娆靠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地下了山,眼睛上敷着冰凉的湿帕子,还在一抽一抽地打哭嗝。 十三端着温热的梨糖水一勺一勺喂给她润嗓子,轻声细语地哄她:“公主,您梦到陛下,说明你思念和担忧陛下,至于梦到了什么,那都是不作数的,他还好好地在宫里等着您呢。” 江娆演累了,也不跟她接话,喝完糖水就闭着眼睛休息。 先养一养精力,到了宫里她还有得哭。 宋君极得来的皇位根基还没稳固,兵力,财力,人力都还没发展起来,唯一可靠的亲信刚离世,他一走,贵京失守是必然的结果。 剿匪这段是为男主角篡位铺垫的剧情,男主角虽然消失了,但这个世界仍在为他的男主光环所服务,宋君极一去不回也是必然的结果。 两个必然加在一块,江娆就是哭瞎了也不能让宋君极走。 进宫前有一段路要穿过主街,为了避免路上遇见阻拦耽误时间,她们乘坐的是全贵京最豪华最独一无二的公主府专用马车,路上的行人遇见了都得避到两旁,目送公主的车离开。 这是她因为夏渊被禁足之后第一次这么高调地穿过贵京,也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还没入秋呢,公主殿下居然下山了,这是要去哪玩?” “看样子是要进宫。” “算了算了,跟咱们没关系,赶紧把你的摊子挪开点,别挡着路了。” 快速驶过主街的豪华马车只留下一阵马蹄扬起的灰尘,便被大部分人抛之脑后了。 而有的人却因为这个消息精神一振。 “她进宫了?”原本打算午睡的夏渊从水榭的竹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脸色骤然阴沉,冷笑道:“走,我也进宫,去看看这小没良心的还想不想得起来她的表哥。” 听说公主上山避暑的时候,夏渊心里是烦躁的。 宋君极很聪明,他知道只要让宋珠玉见不到夏渊,她因为与夏渊朝夕相处建立的那一点好感就随着时间被转移到其他有趣的人或者事物上。 之前她为了嫁给段郁离要死要活,段郁离人没了之后,伤心不到两天就把人忘了。 夏渊对此又爱又恨,但他心里也想看看,这个小傻子会不会待他比段郁离特殊些,就配合着宋君极的算盘,没有刻意在她面前出现。 上山的那些姑娘们说,公主问过夏世子,但她只问过一句。 好,就一句,真是好样的。 大热天,夏渊听到自己派人辗转打听来的消息,气的差点原地自燃。 什么喜欢表哥,想和表哥好,都是她的花言巧语,当时有多甜蜜,如今回想起来就有多讽刺。 也不知道是谁傻,小孩子的人说出来的情话他居然当了真。 夏渊这边气冲冲地奔向宫门,江娆已经见到哥哥开始抱着哭了。 “呜呜…皇兄不要和人打架,你流了好多血,珠珠害怕。” 宋君极无奈:“只是做噩梦,朕哪有和人打架,这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呢。” 江娆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挡住自己的脸,毕竟哭久了她有点挤不出眼泪了。 “我不管,反正我不准别人拿刀砍你。” 宋君极听笑了:“好好好,朕下令叫他们把刀都扔了,不让你看见行不行。” 江娆不依,哼哼唧唧:“不是宫里的人,是在山里,有很多树,是一些凶巴巴的人,穿着奇怪的衣服。” 宋君极脸上笑意一顿,语气渐沉,诱导般问道:“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江娆心想哥你可算问到正道上来了。 “嗯…皇兄你看,你的衣服是连着一条的,但是他们是上面一截,下面一截,还破破烂烂的,不是没袖子,就是没裤腿。” 北地干燥炎热,那里的人又穷,肯定不会像贵京的公子们这样穿着精致长衫,腰系玉带,手持折扇,昂首挺胸,步步风流。 江娆没见过山匪的穿搭,原文里也没有细写,只说段郁离安排了自己的人混在山匪里暗杀宋君极,她自己猜测北地匪徒应该是上衣加裤子的搭配,跑动起来方便,而且也凉快。 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以她“宋珠玉”的见识,能梦到不常见的事物已经很令人意外了。 宋君极沉默了一会,说明他开始正视妹妹这个不寻常的梦。 “你再跟皇兄说说你做的梦,说仔细些。” 江娆仔细地编:“我看见皇兄被好多拿着刀的人追,他们都在喊杀了昏君,我拼命地叫你快跑,但是听不见我自己的声音,后来他们追上你,用刀砍了你,你从山上滚下去不见了。” 说完她又假哭两声,抱紧宋君极:“一点也不像我平时做的梦,太可怕了,以后再也不想做这样的梦了。” “嗯…没事了。” 宋君极有些走神,江娆并不介意。 后来陪她吃饭的时候,宋君极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眉头紧紧锁着不曾展开过。 江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靠这个编出来的预言梦留住宋君极,她也明白,如果不是实在无人可派,宋君极也不会以天子之躯亲涉险境。 四周的兵调不动,守境的兵不能调,官小的去了镇不住场,官大的都是前朝遗留的老油条,滑不溜秋地推推搡搡,浪费时间。 她以一个旁观者角度都替宋君极头疼。 说白了就是作者偏心,再给宋君极五年发育时间,北地旱灾匪患都不是个事。 江娆想实在不行她也跟着去,就算人设崩塌也要替宋君极挡了这一刀。 兄妹俩各怀心思的时候,宫人前来传报:“夏渊夏世子求见。” 宋君极正烦呢,听到夏渊的名字更烦了。 “让他滚。” 江娆脑中阻塞的思路突然流入一股清流。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个人! 第170章 打起来。 “宋珠玉,你给我出来!” 听到夏渊在门外大喊的声音,宋君极的眉头猛地跳动了一下,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咬牙切齿道:“朕今天非宰了这小子。” 说实话江娆也吓一跳,知道夏渊处事不羁但没想到他胆子能这么大,她连忙去拽住宋君极的袖子:“哥哥,不可以。” 拖住了宋君极,她扭头扬声喊道:“表哥,你快走,我皇兄要出来打你了!” 夏渊不但不听,还挑衅道:“来啊,让他来,打完了就好好说清楚,他凭什么看不上我。” 宋君极忍无可忍,把江娆的手掰开,给十一下命令:“看好公主,别让她插手。” 说完就推门大步走了出去,与台阶下的夏渊在烈日下碰了面,双方都是一触即发的状态。 江娆在侍女的阻拦下挣扎出门的时候,衡宋国尊贵的皇帝陛下,和衡宋国最强藩王的独子已经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 旁边的太监啊侍卫啊围成一圈,脸上都布满了忐忑和迷茫,不知道是出去拉停这场战斗好,还是继续等待皇帝的命令。 江娆喊了几句“别打了”,见没有人听她的话,便扭头找十一:“好晒呀,快去给本宫找把伞来。” 十一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不但找来了遮阳伞,还拿了把小扇子给她扇着风。 等宋君极掐着夏渊的后脖颈骑在他背上的时候,吃瓜群众江娆差点没忍住给这场精彩的打斗鼓起掌来。 夏渊趴在地上,身上沾满了灰尘,眼眸却像燃着火焰般熠熠生辉,声音充满了不服:“你也就近身功夫比我强些,有本事拿武器,我们再打一场!” 宋君极无情嘲讽:“你当朕跟你一样,这么多年空长力气不长脑子。” “说谁呢!” 江娆瞅着停战了,赶紧小跑上去刷存在感:“皇兄,你别再打表哥了,他会很疼的,你快起来。” 宋君极火又冒上来,给江娆看他流血的嘴角:“他疼?他也打朕了,朕就不疼吗?” 江娆满眼心疼,低头轻踢了一脚夏渊的大腿,骂道:“坏表哥。” 这次气不打一处来的换成了夏渊,他怒道:“宋珠玉,你这个白眼狼,墙头草!” 看妹妹最终还是向着自己,宋君极心里舒坦了,大发慈悲地放过夏渊,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朕知道你看低宋式,你对朕不敬不是一两次了,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朕的妹妹是公主,岂能像你的仆从一样容你随便呼来唤去。” 他神情肃然,语气冰冷地警告道:“你肯定认为,以你的身份委屈求全地去娶我智力残缺的妹妹,对朕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朕应该感恩戴德地同意,说你不配便是不识好歹对吧。” 夏渊脸色瞬间变了,声线也沉了下来:“我没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宋君极将江娆拉至自己身侧,嘲弄道:“你觉得朕迟早会同意,毕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身份更好的人当驸马了。所以你现在有恃无恐地来挑衅朕,而不是为了娶她,来获得朕的认同。” 夏渊脸上的神情停顿住,原本气势汹汹的他如同再次被掐住了脖子,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想让朕说清楚为什么不配,好啊,朕告诉你,你说你喜欢朕的妹妹,朕信,多的是人喜欢她。你说你想娶她,说完便再无任何动静,可见你的真心也不过就这轻飘飘一句话的重量。就连段郁离,也是抛却了所有自尊和仇恨,费尽心思才得到一个驸马的头衔,你呢?” 宋君极极尽嘲讽地看着他:“夏渊,仗着父亲夏崇王的威名,整日只会在贵京吃花酒,斗鸡,跑马,横行霸道寻欢作乐,看上了就想将别人悉心保护的宝贝抢回自己家随意玩乐的废物纨绔,凭什么认为,全天下的好事都合该让你占全了?” 江娆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默默站在哥哥身后,内心的小人转着圈圈奋力鼓掌。 皇兄说的太好了! 她去撩拨夏渊,是为了让他不跟着原文剧情走,夏渊说要娶她的时候,江娆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了,娶不娶得成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宋珠玉的智力缺陷,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桩婚事,就算宋珠玉是正常女子,江娆也并不认为两人成了婚就是圆满结局。 婚姻和暧昧不同,暧昧只需要新鲜感和好感做养料来发展壮大,而婚姻需要更多保障,喜爱,欣赏,尊重,责任心等等。 今天他喜欢她的天真烂漫,可以说要娶她,来日他的新鲜感消散了,她的天真烂漫就会变成愚笨娇气,样样都看不顺眼。 男女之爱是保质期最短的事物,江娆从来都清楚这一点。 宋君极坚定地拒绝了可以成为他帝王之路上最大助力的香饽饽夏渊,因为他从对方的态度上就预测出了这段爱情的结果。 夏渊还没有回过神来,宋君极就带着江娆走了。 “按你的习惯,你快到午睡的时间了吧。” 宋君极显然心情并不好,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找借口支开妹妹,独自排解情绪。 江娆的困意早在打架的时候散了,她还有计划没有完成,想着留在他身边,为自己的计划埋个线。 “皇兄,我不困,你受伤了,珠珠帮你擦药好不好?” 宋君极:“不用了,你下手没轻没重,朕受不住。” 江娆:……你怎么吐槽妹妹也如此犀利。 “我就要跟着你,我怕做早上那个梦。” 想到妹妹的梦,宋君极又想起了匪乱的事,心情不由得更差了。 他若是真的如她梦中那样死在北方的某座荒山里,她也会像失去手掌托护的珠宝美玉,不是被人争抢,就是摔倒地上粉身碎骨。 什么天命,什么托梦,宋君极不信这种玄乎的东西,但他相信宋珠玉不会撒谎,这突如其来的梦中预警让他不得不去介意。 江娆看了一会宋君极换药,突然问道:“皇兄,你刚刚是不是在骂表哥?” 宋君极斜眼:“怎么了,朕不该骂他?” 江娆摇摇头:“肯定是他做错了事皇兄才会骂他,但表哥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呵,装模作样。放心,他不会多难过,只不过是这辈子过得太顺,在朕这碰个壁心里不舒服罢了。” 第171章 漂亮妹妹。1 “如果夏渊表哥知错就改的话,皇兄会原谅他吗?” 宋君极的不爽从全身溢出,周围都带成了低气压:“珠珠,难不成你想要他也成为你的驸马,和你一起住在公主府?” 江娆果断说:“不要。” “那你为什么一直在朕面前帮他说好话?” “夏表哥很厉害,对吧皇兄?” 宋君极没回答。 江娆继续说:“别人都害怕皇兄砍他们的头,见到你的时候恨不得把头都藏起来,只有夏表哥不怕,他还敢找你打架。皇兄也从来没有说要砍他的头,我猜是因为他太厉害了,皇兄砍不了。” 宋君极喝了一口放凉的茶:“你想的事还挺多。” 他发现自己妹妹在不经意间有了许多改变,以前很多道理交过就忘,像只花蝴蝶一样到处乱跑,怎么讲道理都不听,被段郁离哄得团团转。 现在不让她跟谁玩就不跟谁玩,不让出府就不出去,大部分时间都很听话,偶尔有自己的主见也无伤大雅,他很少再为她感到头疼。 她开始想一些与吃喝玩乐无关的事,这是一件好事。 “所以我不希望皇兄和夏表哥天天吵架,我想让他和我一起保护你,他比我厉害呢,会飞,还会耍剑,他在的话就能帮我把追你的坏人打跑。” 宋君极:“朕不指望他,他不帮别人给我一刀就不错了,你没看刚刚皇兄和他打架打的多凶吗?” 江娆:“可是,夏表哥让你了啊。” 宋君极疑惑:“啊?” 江娆认真说:“刚刚打架的时候,夏表哥好几次都把拳头收回去了。” 宋君极的手停在空中,脸色变得古怪。 他经历过被自己的贴身侍卫背刺的事情,为了保命,将近身功夫练得极好,刚刚那一架打得十分尽兴,会赢也在意料之中,他确实没注意夏渊的小动作。 他侧头,淡淡地问道:“卫一,刚刚你可看清楚了,夏世子是否让了我?” 无人的角落方向响起一道没有感情的男声:“是。” 宋君极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一段封了尘的往事。 宋氏皇族和夏氏王是一种名存实亡的君臣关系,夏崇王的兵力强大且集中,独占衡宋四分之一的地盘,但却愿意收起扩张领土的野心,在明面上向宋氏皇帝俯首称臣,只求双方和平共处,不起战争。 宋氏皇朝虽有近千年的历史,实际早已穷途末路,成了个花架子,所有人都知道,夏崇王要是想反,宋氏必败,衡宋国随时可更名为衡夏国。 可夏崇王不反,老老实实守他的地,按照宋皇帝的要求进京商事,年年上贡,只多不少。 尽管如此,宋皇帝还是疑神疑鬼,觉得夏崇王不安好心,连带着所有皇族子弟对夏家父子俩都是一种又厌恶又不敢得罪的态度。 夏渊每次随父进京,都像个小螃蟹似的张牙舞爪,横行霸道。平日里嚣张惯了的几位皇子见到他都得夹起尾巴做人,生怕得罪了夏崇王的宝贝独子,成为王朝覆灭的罪人。 宋君极一开始也是以躲为主,直到妹妹出事后,他失去了所有的依仗和信仰,对于宋氏皇朝覆不覆灭变得无所谓起来,也就不像别的皇子那样忌惮夏渊。 有一次,夏世子在皇族专用的猎场打了一只毛色纯白的狼,可那狼是二皇子专门从别处收来放进去当宠物养大的,养了三年,被夏渊剥了皮。 二皇子气归气,还不至于因为一只狼冲昏头脑去找夏渊问罪,心痛之下只能认了倒霉,想着狼没了,至少把毛皮要回来,于是派侍从委婉地告诉夏渊:你打的狼是我二皇子养的宠物,我可以不计较,但你要不要有点什么表示? 夏渊收到消息后不知道是故意装没听懂还是真的不当回事,反正就是“哦”了声,把狼皮拿去做了大氅,做好就穿在身上,纯白的围领,墨色的长发,衬的少年时期的夏世子唇红齿白,带着几分妖艳的五官愈发鲜妍。 于是二皇子气疯了,竟然失去理智当众嘲讽夏渊:“夏世子生的真是漂亮,打眼看去还以为是哪个漂亮妹妹来了呢。” 那天是太后寿辰,百官祝寿,王孙子弟都得进宫参宴祝寿,夏渊虽是异姓王爷的后代,但也跟他父亲一样在被邀请的名单上。 同是贵京上层人,大大小小的场合也会碰面,可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像当时那样鸦雀无声。 因为大家都知道,夏渊最厌恶的,就是别人评价他的长相,尤其是说他长的雌雄莫辨之类的话。 上一个这么说的,夏渊当场拔剑划烂了他的衣服,拿剑追着几乎是一丝不挂的人从贵京主街头追到了他的家,但凡那人的家丁想要替主子遮挡一二,都会被夏渊一视同仁地划碎身上的遮羞布。 自此之后,再也没人在贵京看见过那位乱说话的公子,但一群赤条条的人在大街上乱窜的场景让人记忆尤深。 所以当大家发现二皇子嘲讽的对象是夏渊的时候,他们都惊惶地收起了自己发出的声响,深怕引起贵京法外狂徒夏世子的注意。 而角落里的宋君极只是瞥了一眼夏渊的腰间,确认他真的遵守宫规没带佩剑,就低头把企图乱跑的宋珠玉抓回来圈在臂弯里,低声问她想吃什么。 太后的寿辰,和宋珠玉的生辰是同一天,他暗中多方打点,好不容易才让大嬷嬷在太后耳边提了几句宋珠玉,唤起太后对曾经最喜欢的孙女遗留的温情,开了金口让宋珠玉从冷宫出来和兄弟姐妹一起吃个饭,权当给她也办了个生辰宴。 放在平时,二皇子说出这种蠢话的时候宋君极可能会插个心眼,找机会推波助澜放大矛盾。 但那天的宋君极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只想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给他更不受宠的妹妹好好过一个生日。 十岁的宋珠玉脸颊少了些肉,下巴尖了,鼻子也愈发挺翘,完全褪去了婴孩的稚气,倾城的美貌初见端倪。 但只要她五官一动,喜怒哀乐便一目了然,语言表达零碎无序,也不能理解过于复杂的事物,时常双目迷茫无措,尽显痴傻之气。 在全场安静,夏渊杀气腾腾地走向二皇子的时候。 宋珠玉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别人桌子上的糕点,脆生生地回应她哥:“不吃橘子,哥哥,我想吃那个有花——” 原本以为她会用点头或者摇头回答的宋君极已经来不及捂嘴,只能努力做到面色从容淡定,迅速从自己桌子上翻出她指的那种,用水果汁画了小花的糯米糍团,塞进妹妹的嘴里,消除她突兀的声音。 第172章 漂亮妹妹。2 尽管如此,脑子转的快的人还是抓住了机会。 “冷宫里的人怎么在这里?没有人看着她吗?” “六弟,别抱着不放了,还不快让宫人把你妹妹带回去,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要是又发起疯来做出不得体的事,父皇知道连我们一起怪罪怎么办?” “瞧她,吃没吃相,用手到处抓,吃得满脸都是,脏死了!我是六哥我都嫌丢人。” 宋君极还记得五年前的同一天,宋珠玉坐在太后和皇上中间,每个给太后说祝词送寿礼的皇子公主都得同时给受尽宠爱的宋珠玉也说句漂亮话。 “父皇,昨日十妹听我读文章,听了两遍就能跟着背出来,真是超乎常人的聪慧伶俐。国师说的没错,十妹之所以和皇祖母一天生辰,是天上神仙听见了祖母心愿,派仙童降世庇护衡宋。” “十妹越长越漂亮了,瞧这水灵灵的模样,将来必是我衡宋第一美人。” “父皇,你别占着十妹了,让她来跟我们一起坐吧,大家都可喜欢她了。” 同样的场景,还是同样一群人,话语表情却是另一个极端。 宋君极低头,眼睫垂下,遮住了眸底的寒意。 尽管早就看清了自己身上流淌着怎样一种肮脏虚伪的血脉,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所谓的家人给恶心到。 在场的人都知道宋珠玉能出现是太后的意思,之所以突然对她发难,是想用她转移二皇子和夏渊之间一触即发的战火。 宋珠玉还听不懂大部分的话,但她能看到所有人都在不友善地瞪着自己,语气也凶巴巴的。她有点被吓到,不敢再吃了,把手里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回去,像条小泥鳅似的滑到地面,钻进了桌子底下。 看见妹妹在桌底下露出的一片绯色衣角,宋君极心里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的疼。 他前两年没起势,手伸不进冷宫,里面管事的老嬷嬷收了妃子的好处,经常欺负母女俩。 他的母妃疯疯癫癫,把在冷宫受的苦全怪罪到无辜的宋珠玉身上,跟着老嬷嬷一起折磨女儿。 宋珠玉虽然傻了,但自我保护的意识还在,时间一长就知道看人脸色,一旦感知到母妃或者老嬷嬷有发怒的征兆,就会找个桌子瑟缩在底下,躲到听见有人说“没事了,快出来,不打你”为止。 后来她知道这三句话也会成为谎言,就怎么都不出来了。 一个曾经的公主当着所有人的面钻进了桌子底下,让本就看不起她的人嘲笑地更加大声。 “六弟,这么多年你就不教教你妹妹,她还在学呢。” “简直不堪入目,夏世子见笑了,你也知道,这死丫头脑子坏了。” 二皇子的理智被人叫了回来,知道刚刚挑衅夏渊的行为太冲动,也在亡羊补牢般将话题引到出丑的兄妹俩身上。 “老六,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快把你妹妹抓走,关好了以后别再放出来。” “就是。” 宋君极的手在袖子下反复握紧又松开,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把这些人的嘴撕开,他把桌子往外推了一些,单膝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却温柔:“珠珠,没事,你出来。” 宋珠玉不出声,因为在她记忆里,只要发出声音就会被找到,抓出来,又是掐又是打,身上的伤疼得她整晚睡不着觉。 不动就好,只要躲得够久,再出现的时候,她们就不会那么想打她了。 “你出来,不要怕哥哥在这里,不会让人碰你的。” 宋珠玉还是不动,因为她觉得外面的人听起来还是很生她的气,桌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宋君极知道她的心里阴影,不敢掀桌子,怕刺激到她,又哄不出来,一时间僵住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有完没完了?!” 夏渊突然怒气冲冲道:“我是来吃饭还是来看你们处理家务事?半天了我还没落座,这么冷的天连口热汤都没喝上。” 他一说话,别人都安静下来,只有太子觉得是时候收场,斥责宋君极:“六弟,你现在马上把你妹妹带走,之后都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今日她惹出来的麻烦我就可以不去向父皇禀报。” 宋君极不理他,保持单膝下跪,手伸到桌底,耐心地等宋珠玉放上去。 夏渊一如既往跋扈,直接拆穿太子的虚伪:“禀不禀报的,这么多人看着,迟早不都知道了。” 他蹙眉看向桌子上咬了一半的糯米糍团,大步走了过去,从邻桌找到个一样的,在宋君极身旁蹲下,把糍团放在他掌心,语气算不上温柔,但比之前要平静些。 “宋珠玉,出来吃饭了。” 太子企图阻止:“别管……” 夏渊用不耐烦的眼神警告他闭嘴,于是太子识相地收声。 他又说:“出来吃饭,不然一会全收走你就得饿肚子了。” 宋君极的手掌心有了柔软的触感,他的妹妹抓住了他,慢慢钻出来,像只从草垫子下探头观察周围环境是否安全的小狗。 她小心翼翼地问宋君极:“哥哥,可以…吃饭了吗?” 夏渊不知怎么的突然笑了一声,不是嘲笑,而是那种发现有趣事物的轻快的笑,好像他和宋珠玉是在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而他第一个把人找出来了一样。 宋君极把妹妹拉出来,头按在怀里,不让她看见其他人丑恶的嘴脸,轻声细语:“马上。” 夏渊站起来,解开披风交给随侍,大喇喇地坐在隔壁桌后,即使这个位置相较于他的身份来说有些偏僻,但他能坐下就说明二皇子的事就此揭过了,众人送了一口气,也就放过了再找宋珠玉的茬。 宋珠玉手上有了两块带花的糕点,她小口地啃着,脸上渐渐露出满足的笑容,完全忘了刚刚的害怕,一副有了吃就没心没肺的样子。 吃着吃着,她突然发现了隔壁的夏渊,眼睛逐渐睁大,好奇地看了好一会。 夏渊发现了,故意偏头与她四目相对,问:“你看什么呢?” 宋珠玉说:“你好漂亮。” 猝不及防的一句让宋君极刚入口的热茶差点喷出来。 二皇子刚刚的前车还没鉴,他妹的后车就呼啸而来,宋珠玉这个生辰看来是一点都消停不了了。 夏渊脸色果然又变了,可很快,宋珠玉又抬起头,认真地宋君极:“是珠珠漂亮,还是那个哥哥更漂亮?” “珠珠最漂亮。” 宋珠玉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就不再盯着夏渊看了,埋头继续小口啃糕点。 换成宋君极看向夏渊,表情十分无奈,仿佛在说我妹就这样了,你想怎么发火就尽管来吧。 夏渊没发火,他朝后勾勾手,让随侍递给他一个包袱,然后他把包袱扔到了宋君极怀里。 “第一件做小了,扔了浪费,送给她吧,十岁生辰礼。” 第173章 漂亮妹妹。3 宋君极拆开粗略地看了看,是件披风,看材质和夏渊穿来的那件一样,上面的皮毛来自同一匹狼,只是披风的颜色和花纹更偏向女款,什么做小了,明显是借口。 他面不改色地收好:“你怎么知道我妹妹今天生辰?” “华壁公主小时候那么有名,都说她是太后向神仙请来的福星,所以太后同天生辰,我知道也不奇怪吧。” 现在想来,他知道确实不奇怪。 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只有他在当天提起了,并且特意准备了礼物很奇怪, 宋君极猛然醒悟,他就觉得哪里奇怪,夏渊再玩世不恭也不至于拿他妹妹的婚事来和他开玩笑,原来—— 这小子从小就惦记着呢! 宫门外,夏渊揉着自己的肩膀,呲牙咧嘴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吐槽。 “宋珠玉真是个小傻子,也不知道拉着她哥,差点打的我起不来身。” “宋六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废话,把爷都说懵了,管他的,明天再来。” 江娆如愿以偿地留在了皇宫,成了宋君极的小尾巴,光明正大旁听政事,反正他们都觉得她听不懂,让她在一边呆着也没关系。 今年的科考被人泄露了信息,才定好没多久的考题又得改。 北地旱灾需要大笔赈灾款,以国库现有的收入根本供应不了多久。 某前朝重臣和某藩王经常私下会面,目的尚且不明。 新上任没多久的某巡抚忽然沉船身亡,有几个疑似幕后黑手的人选。 …… 此类种种,都是迫在眉睫需要皇帝去解决的事情,每一件听起来都很头大,但又不能甩手说不干了。 江娆是可以理解为什么宋君极看起来就像是随时就要砍人脑袋的凶残暴君,换谁在他这个位置坐久了也恨不得世界快点毁灭。 好在也不全是坏消息,偶尔也能看见宋君极展开紧锁的眉头。 “皇上,您下令在贵京设立善事堂后,我们每日都在贵京来回宣告为灾区捐款最多的前二十个商户名字,并将榜单送往每座城,命当地官员贴至城门口的公告牌上,现在大部分商户都在踊跃捐款,以博取美名。” “现各地已初步建立起通讯司,并在民间中选拔善观察,善书写,踏实诚信的读书人入职,不出半年他们就能将各地要事整理成文书上交至京中总通讯司,让新上任的罗川罗司长审核。” 江娆一听这些与当前时代背景不符的信息就知道是出自于那位现代来客白敏敏的手笔,毫无疑问,有女主光环傍身,即使白敏敏出的点子再不靠谱,也会得到她想要的效果。 而宋君极这个原文中风光一时倒霉一辈子的暴君,也会在她的助力下将一手烂牌逐渐打成顺风。 江娆进宫不光是为了阻拦宋君极走上原文剧情,还有另一个目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段郁离没死透,同样有光环傍身的他不管沦落到哪个地方,都会靠着他的阴险狡诈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在他卷土重来之前,江娆一是要让宋君极的实力变得强大,二是要拔除段郁离在贵京留下的一颗又一颗的暗棋,让他即使回了京也是孤军奋战。 麻烦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本体是一本小说,不重要的配角的名字都没出现,而江娆面对的却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着不同面貌,不同经历,像她一样完完整整的人,她得去逐一接触,了解,才能确认他们是不是原文中“段郁离的人”这五个字所囊括的成员。 路漫漫其修远兮,没办法,慢慢熬吧。 夏渊本想再去宫里找心上人,谁知道皇帝一道圣旨下来,说他武力顶撞圣上,言语骚扰公主,大罪不究,但要罚他闭门思过三月以上,不得再进宫。 崇王妃听见圣旨吓坏了,怕皇帝后悔收回旨意,连忙感恩戴德地领了罚,不仅连打带骂地将人锁了起来,还亲自搬到他隔壁院里看管,监督他除了王府哪也不许去。 夏渊在院子里练剑撒气,一边练一边骂骂咧咧:“宋六这人玩不起,自己治不了我就来您这告我的状,行,他是皇帝你最大。” 崇王妃也骂骂咧咧:“你少说两句吧,他幼时那样艰难,现在都成了皇帝,他的本事能耐治你还不容易,不过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放你一马罢了。你同他年纪一般大,人家成了皇帝,你呢?一天天除了仗着你爹的威名惹祸还干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难怪人家看不上你。” “娘,你怎么向着外人贬低你的亲儿子?我跟着爹上战场的时候也没输过啊,要不是你们非说要我娶个贵京本地媳妇让皇帝安心,我至于来这无聊的地方呆好几年像个纨绔一样一事无成吗!” 崇王妃想起来更气了,把手里的茶杯扔向自己儿子:“我叫你看贵京姑娘,没让你看最贵的那个姑娘啊!” 夏渊一剑将茶杯劈开,想到宋珠玉,甚至还有点得意:“谁叫您儿子眼光高呢,这贵京的女子来来回回我都看了个遍,就宋珠玉最顺眼。娘,你也别拿她脑子不好的事来劝我,你想想,除了刚落水那年在老皇帝面前出了丑让全天下人耻笑,这些年她有做过什么丢人的事吗?” 崇王妃认真想了想,还真说不出来。 主要是当年华壁公主在群臣面前当场学狗爬,学狗叫让先皇丢了大脸这件事实在传播地太广泛,内容又太震撼,导致人们一看到她就会想起来这件丑事,再加上她哥宋君极的光芒太盛,有关于华壁公主后来的事情人们倒也不太去关注了。 夏渊坐下来,决定好好跟崇王妃聊一聊,既然出不去,就先不管宋君极,专心过了自家母亲这关。 “娘,我真的不是冲着公主那身好皮囊去的,儿子会是那种见色起意的肤浅庸俗之辈吗?如果我是,现在府中肯定妻妾成群了,正因我不是,挑挑选选,才确定了这么一个人而已。” 崇王妃犹豫半晌,问:“那你到底为什么非她不可?” 夏渊背对着桌子,将腿伸直,身体往后靠,像没骨头似的瘫着坐,长舒一口气,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轻轻一笑。 “娘你了解我,我从小就不喜欢被管着束着,做任何事都讲究顺心,我愿意听你和爹的话,是我知道,全天下没有比你们二位更想我好的人了。” “你也说过,娶妻一辈子的事,所以我得认真选,得耐心选,不能潦草敷衍和将就。所以我就会想啊,我将来每天醒来要看见的,要呵护的,要陪伴到老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太文静内向的不行,太活泼吵闹的也不行,矜持的也不行,说句话弯弯绕绕,还得我去猜她的心思,强势的也不行,肯定会管着我,让我去顺她的意。” “但宋珠玉这个人就很有意思,给她抓几只蚂蚁她能安安静静地看一下午,遇到个什么有趣的事又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你对她好她就对你笑,不好她就远离你。” “世人认为她那是傻,我却觉得,她只是一个不愿意去修饰自己,以最原始最本真的模样活在这肮脏世上的女子罢了。” 夏渊坚定道:“我相信,你只要跟她相处过一阵子,就会喜欢上她。只要你喜欢她,她也同样会喜欢你,不掺一点假的那种。” 第174章 献财。 崇王妃之前被“儿子要娶一个傻子”的消息气昏了,如果消化完再冷静下来听他这么认真的一段话,才知道他的决定并不是为了报复她催婚随口开的玩笑。 夏渊是真的有在认真考虑,并且顺从自己的心意而做下的决定。 她沉默着思考了许久,最后无奈地叹气:“你是认真的也没用,我说了,华壁公主是个那样的性格,皇上必定要选个好拿捏的软柿子驸马,才能保护公主不受欺负。你同皇上的要求完全相反,从小到大都同他作对,他肯定看不上你。” 夏渊将手臂放至脑后,思索道:“娘,要是我保证以后不找他的茬,不在贵京惹事,专心在家陪媳妇,他能同意吗?” 崇王妃斜他一眼:“有人跟你口头写保证你会信吗?你都不信皇上会信吗?” 夏渊一想:“也是。” “想想你爹吧,他从来都不靠说的让人去信服他,这也是为什么你年纪轻轻却在贵京什么正事都不能干的原因。” 说完这句话,崇王妃身体和心灵都有点累,就回到自己的屋内休息去了,留儿子独自在院子里去悟怎样去娶到媳妇。 皇宫里,江娆看着面前一箱箱闪闪发光的珍宝,心中略微诧异。 原来买了南市那一条街的外地富商就是曾经在顺城偶遇,并顺手利用过的黑心商人。 他叫什么来着? 江娆还想了一会才想起他的名字叫“章炀”。 这人在她三两句的挑拨下与曾经的合作伙伴反目成仇,替她刀掉了段郁离。事后她匆匆回了京守寡,再没和他见过面,谁曾想他竟主动来了贵京,还行事如此招摇。 江娆猜想,章炀估计是要借着这次机会上京,吞没段郁离残留的势力将自己的生意进一步扩张,在衡宋中心商圈打响名号。 不仅如此,他还大张旗鼓地给皇帝送上价值可观的财产,说他不要一官一职,只是想作为衡宋子民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送上门的钱哪有不收的道理,宋君极也不跟他客气,将金子银子收进了国库,其它稀奇珍宝就先抬到公主面前,等她挑完喜欢的再抬进国库。 江娆随手挑了几样,兴趣缺缺地让人抬走这满屋子晃眼的东西。 她叫来十一:“皇兄还没忙好吗?” “是的,公主,陛下说你要是饿了先用膳,不必等他。” 江娆不高兴道:“那皇兄跟谁一起吃饭?” 十一哄她:“公主你看,有个人送了这么多好看的东西给你,陛下要谢谢他呀,所以请他吃一顿饭。” “他送给本宫,本宫不是也得去谢谢他吗?” 十一说:“殿下不必去,有皇上在就可以了。” 江娆把手里把玩的红珊瑚摆件扔出去,生气道:“我不,见不到皇兄,本宫就不吃了!” 公主突然开始耍脾气闹绝食,听到这个消息,宋君极叹了口气。 他的妹妹自从做了关于他被人杀死的噩梦之后就担心的紧,粘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成了一个甜蜜又无奈的负担。 “那就把公主带过来吧。” 一旁暗中关注的章炀听到这里,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看来初次进宫就能见到她,运气真不错。 宋君极下完指令后,也没有跟章炀过多解释,继续接上刚才的话题。 “所以,你认为如今的地方商会垄断严重,应该打散整合,统一物价?可朕知道,顺城商会几乎由你一手把控,也同样属于地方商会,你垄断的货物只多不少,整合了之后对你几乎没有好处,你为何会对朕提出这个建议?” 年轻的皇帝目光和语气都很平淡,可章炀后颈无端感受到一阵寒意,仿佛这冷静的话语中藏着锋利的铡刀,只要他说错一句,刀刃就会从上方坠落,将他就地处决。 章炀艰难地顶着这巨大的压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诚恳:“皇上,我们顺城商会风光只是表面,内里的苦楚您不太了解。正是因为大家知道外来的东西奇货可居,很早之前顺城家家户户的青年都开始造船出海进货,以前买来的外国货都能高价卖出,久而久之地方商会起来了,开始眼红针对我们,顺城的商人在别的商会管辖的地区根本买不到铺子,不是被驱赶,就是连进城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商人,他囤的货再稀奇值钱,找不到地方卖,再加上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心里别提着急,时间长了,他们会把这些在海上出生入死才收回来的东西低价卖出,去抵进货欠下的债,去买柴米油盐。” “而他们低价卖出的东西,到了别的商会商人手里,转手卖给不知情的本地人,涨十倍,百倍都不稀奇。” 章炀拿起手边的酒壶,里面装着他带进宫的,从翻滚的海浪上千里迢迢运到衡宋的大麦酒,因为其口感独特,具有独特香味,在衡宋极其少见。 “这种酒,在贵京酒楼里,巴掌大的一壶要卖二百两。可皇上不知道,贵京的商会是以一桶十两的价钱从顺城人手里收走的,没错,就是可以藏身一个成年男子那么大的木桶。” 章炀把酒壶递给宫女,苦笑着摇摇头:“我们顺城人为了钱财,每年葬身鱼腹的数不胜数,到头来赚的盆满钵满的却是他人。” 宫女将两人杯中倒满,宋君极垂眸盯着杯中金黄的美酒,沉默着一饮而尽,开口:“这便是你进宫给朕献财的目的?” 章炀起身跪下:“皇上误会了,草民只是一时口不择言,跟陛下发了个牢骚,并不是携恩图报的意思,陛下别往心里去,草民也知道,比起商会之间微不足道的争斗来说,您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草民并不想给陛下增添烦恼。这些钱财,都是草民的心意,能面见圣颜,草民已经感激不尽了。” 宋君极扯出一抹冷笑,这滑不溜秋的商人,场面话说的倒是好听。 先给了他好处,说什么都不要,再跟他发个牢骚,把皇帝当傻子哄呢? 说白了还不是在暗示他,拿人钱财要替人办事,傻子都知道的道理。 不过宋君极对他说不上反感,这人好歹知道先给钱,给的还不少,比起其他商会那些先提要求再给钱的老油条懂事些。 “起来,朕不喜欢同别人的头顶说话。” 章炀悄悄呼出一口气,皇帝没有发火,说明他们之间有得谈。 他一开始确实走了弯路,但后来见到公主才想明白,与其把钱给段郁离,让他在皇帝眼皮底下给自己争取些鸡毛蒜皮的权限,填一个不知成败的造反大坑,不如直接进京给皇帝,换一个真正手握权力的人为他助力。 第175章 烂桃花。 江娆过来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她走进去,委屈巴巴地哭了一嗓子:“皇兄,我从醒了就一直在等你。” 绵软甜蜜的嗓音刚出现,章炀就忍不住浑身一颤,视线下意识追过去。 比起先前顺城见到的她,回了宫的公主像珍贵的宝玉被放回了金灿灿的箱匣里,从头发丝到鞋底都妆点彻底,无一处不精致美丽。 比起来以瘦为美的衡宋年轻女子,她的体态略微丰盈了些,双颊有着像孩童一样的圆润弧度,但因着五官比例大,皮肤又通透白皙,只会让人觉得她脸圆的娇憨可爱,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呵护养大,吃不了丁点苦的掌上明珠。 刚刚还高贵淡漠的皇帝一见到公主,就仿佛卸下了外表的硬壳,语气悄然柔和下来,无奈道:“朕知道,都说让你别等了,饿了是吧。” “是的呀。” 见江娆转头好奇地看着章炀,章炀连忙起身单膝跪下行礼:“公主殿下金安。” 江娆在他充满紧张和期待的心情中,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乖乖让十一给她擦手,仿佛对面跪着的只是寻常的臣子。 章炀表情僵住,她怎么没有额外的反应?这才过了多久,她已经把他忘了? 平心而论,自己的样貌气度放在人群中都是佼佼者,他们还一起吃了顿饭,就一点也没给她留下印象吗? 他压下心底乱跳的情绪,尽量保持卑微平民态度,不去过度关注公主。 天子眼下不比顺城,要是他的小心思被皇帝发现,所有的图谋都会化作一场空。 江娆当然不打算跟他“相认”,于她而言,章炀不过是段郁离身边一颗精明的墙头草,现在被风刮到了宋君极这,只要不产生什么危害,她很乐意看到二人互帮互助。 至于过去产生的一些有的没的烂桃花,能掐没了最好。 过于安静的一顿饭之后,江娆问:“皇兄,我能出去看看表哥吗?” 宋君极极其冷酷:“不能。” “哦。” 章炀心中失望,早先在顺城就察觉出来出来宋氏公主和夏世子的关系不止于普通表兄妹,当时驸马还在,公主怎么说都是个已婚女子,他也并未多想。 谁知驸马没了,夏世子还是有着极强的存在感。 一个皇帝,一个夏世子,华壁公主这株高岭之花,终究难摘。 用膳完毕,公主在宫侍的簇拥下如一片美丽的云朵般飘走了。 走前还给皇帝留下一句叮嘱:“皇兄,晚上也要一起吃饭,不可以去山上哦。” 章炀收回暗自跟向那道身影的目光:“草民真是愧疚,不该留下来叨扰到陛下用膳,害公主久等了陛下。” 宋君极有心招揽这个金元宝,态度自然是宽容的:“无碍,宫里无聊的很,没什么好玩的,她便只能整日黏着朕不放。” 章炀说:“草民从顺城带来一个马戏班子,现安置在南街,公主若是无聊,要不让他们进宫给公主表演当个消遣?” 宋君极挑眉轻笑:“哦?那个马戏班子是你的?你倒是有本事,能搜罗如此多的奇珍异兽,还千里迢迢带来了贵京,听说每日棚里都座无虚席,这贵京达官贵人的钱是否已让你赚的腰包鼓起了?” 章炀听到皇帝肯定自己,心里也有些得意,嘴上还要谦虚道:“不敢不敢,草民常年天南地北走商,见到许多新奇的事物,能给诸位贵人带来一个乐子,是草民的荣幸。” “朕那日微服同公主去看过了,她喜欢袖珍小巧的活物,例如……青蛙蛐蛐之类的,对猛兽并不太感兴趣。” 说到这里,宋君极也有些无语,别人家姑娘养宠物都养些猫啊狗啊鸟啊之类观赏性小动物,她倒好,养个青蛙还要同吃同住,最后青蛙被驸马压死了,难过地冷落了人好几天。 再不然就是跟着夏渊那王八蛋玩斗蛐蛐,输了就差使她以一敌百的暗卫撅着辟谷在草丛里给她抓新的。 章炀扑哧一笑:“公主果然天真纯稚,颇有雅趣。不过公主既然觉得宫中无聊,为何不愿意像之前一样出宫找乐子?” 话音刚落,刚刚还算温馨唠家常的气氛瞬息间冰冷下来,章炀感觉到皇帝的眼神不对劲,硬着头皮装傻:“是想等殿下抽出时间陪同她一起去山上玩吗?” 宋君极心中嗤笑这商人几乎摆在明面上的试探,面上无波无澜:“倒也不是,只是一个噩梦罢了。你应该听闻了北地匪患?” 章炀拿捏着尺度,小心道:“听说闹得很是严重了…” “朕原本打算就在这一两个月内出发北上剿匪,可公主忽然做了噩梦,预示到朕如果去了,定会遭遇不幸。” 章炀当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劲爆的事实,冷汗直接从背后冒出来:“啊?” 真的假的?这种不详的噩梦是他一个平民能听的吗?不应该作为秘密封于人口,以免有心之人听到拿来作文章! 皇帝的语气平静地仿佛在聊最近贵京的天气。 “朕的妹妹据说是神仙收到太后的祈愿,特地在她生辰当日送上的仙童,以她身上的仙运护佑衡宋子孙百禄,苍生受福。如今她忽然说朕会出事,正是神仙于她给朕降下的指引。朕不能逆天而为,你说对吧。” 章炀连忙道:“是,若皇上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草民定当万死不辞。” 宋君极勾了勾唇,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朕准备筹集一些粮食,让精兵送去,先武力镇压一番之后,再放粮劝降,只是边防军队的粮草压力也很大,实在没有余力支援北方,不知……” “草民愿为吾皇效力,筹集粮食捐于北方。” “好!甚好!如此一来,朕的困局便能解开一半了。你放心,商会之事,朕很快就会派人帮你处理。” “皇上,为何只能解决一半?” 宋君极皱眉道:“粮食的问题是解决了,可由谁送去仍然是个难题,朝中皆是上任不久的年轻将领,空有武力,无资历和威名,便镇不住那些皮厚眼瞎的地方官,让他们心甘情愿派兵支援。而外敌虎视眈眈,调用戍边猛将解决内患如同拆东墙补西墙,属实不妥。似乎除了朕亲自去,没有别的更好的人选了。” 不知怎么,章炀思绪忽动,仿佛谁在他脑子里种下了个答案,听到问题就冒出个尖来。 “皇上,草民有个想法,斗胆同陛下讲一讲,要是不行,皇上就当草民闹了个笑话,别责罚草民口无遮拦。在衡宋国境之内,夏崇王的威名无人不晓,如果他唯一的儿子若是奉君命前去剿匪,任谁都要给三分薄面吧。” 这个答案在言语间飘散,飘进了皇帝心里,于是也扎下了根。 “朕想想。” 第176章 玩呢。 一场酣畅淋漓的雷雨过后,衡夏天也接近了尾声,连续折磨人的酷热空气被雨水洗刷而去,江娆的睡眠质量终于有了保障。 古人的消暑方式有限,又不能穿的太清凉,闷在宫里动一动就要出汗,爱吃爱喝的娇气身体变得食欲缺缺,下山入宫小半个月下来,她的脸颊眼看着消瘦一圈,叫亲哥看了心疼不已。 可不管宋君极怎么劝都劝不走她,江娆非要像个牛皮糖似的黏着不放。就算皇帝再忙的抽不开身,也必须得抽空去和妹妹见一面,否则她当天就直直地坐在床边,见不到人就不闭眼,说闭眼就会做噩梦。 她这么闹着闹着,宋君极也就逐渐打消了瞒着她离开贵京的念头。 世人都知他最惯着他的傻子妹妹,却不知宋珠玉在冷宫里虐待了那么多年之后,已经不怎么会主动去跟旁人要什么东西或者提出要求。 这也是为什么明知段郁离狼子野心的情况下,宋君极还是容忍他活下来成为驸马的原因。 因为那是宋珠玉从冷宫出来以后第一次向他主动开口表达自己的的“想要”。 如今是第二次。 大部分时间里宋珠玉都非常听话,比如说他不让她见夏渊,她就不再说她想见。 得知马戏团已经失了吸引力,章炀快速从民间找了些有奇思巧技的能人临时拼凑成了一个草台班子,送进宫里给她提供乐趣。 这个草台班子虽然不太正规,却胜在花样繁多,有唱戏的,说书的,驯兽的,善口技的,善手工的等等,甚至还有五个年纪不一,十岁左右,光着脚的瞎玩的小孩,带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孩玩具,也不管那尊卑贵贱,不知道她的缺陷似的,吆喝着她一起玩。 江娆心想,他倒是用心,知道什么样的讨好对于宋珠玉来说最有吸引力,若是早出场一些,哪还轮得到段郁离把人骗走。 江娆和那五个小孩很是投缘,没几天就处成了孩子王。她假装对其他表演都不感兴趣,于是没几天草台班子走了,只有这几个小弟留了下来。 宋君极登上皇位之后,整座宫基本被他清扫一空,他又不愿意选秀女,曾经美人盈盈,香云环绕的后宫如今只剩下来来回回的侍卫,忙碌来去的宫女太监,还有些茂盛生长,无人驻足欣赏的花花草草。 说实话很冷清,偌大一个皇宫人丁凋零,死气沉沉,还不如公主府热闹。 可当江娆成了孩子王之后,安静了好些年的皇宫出现了几缕生机勃勃的气息。 “听好了,以后呢,你们就是本宫的亲卫啦,要听本宫的话,就像卫一听皇兄的话那样。” 最高的小孩挠挠自己晒得黢黑的脸蛋,不解地问:“公主,卫一是谁啊?” 江娆说:“就是我皇兄身边又高又壮,眉毛像两条大黑虫,竖起来可吓人的那个不爱说话的男人。” 几个小孩都见过皇帝,也见过卫一,立马想了起来,齐齐“喔”道:“是大黑虫哥啊!” 旁边的十一噗嗤地笑了出声。 这些小孩都是孤儿,原本跟着几个街溜子到处坑蒙拐骗混饭讨生活,不知道为什么被章炀选中,塞进草台班子里打包一起送进了宫,又刚好入了公主的眼留了下来,成为了她要亲自训练的第一批侍卫。 虽然不伦不类,但就连皇上也觉得很有趣,由着她瞎搞。 “你们要像大黑虫哥听皇兄的话一样,听本宫的话。” 小的那个孩子才八岁,声音清亮,嗓门奇大:“亲卫是大官对不对,以后谁再打咱们,咱们也可以砍他脑袋吗?” 一旁的卫七骤然拉下张冷脸:“不行,你们的职责只有守护公主,服从公主的命令,就算有人欺辱你,公主没发话,就不能有任何行动,不服命令的亲卫,没有活下来的必要。” 他低哑沉厚的嗓音犹如一把藏锋多年忽然出鞘的大刀,带着恍若实质般的杀气和压迫忽然落下来,吓得几个小孩脖子一缩,满脸惊恐不敢出声。 他们几个在街头混的鬼精的小孩早就发现,皇宫的人虽然会给他们住柔软的床,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食物,但每个人私下里都很严肃,也很凶,板着的一张脸只有看见公主的时候才会露个笑,说话嗓音软和得不像样,好像每个人都有两张面孔似的。 至于公主,他们一致认为,绝对是天上的仙女变的! 毕竟凡间哪有这么好看的人。 而且公主声音又好听,说话又温柔,还不嫌他们脏,和他们一起抽木陀螺,扯草,抓虫。 听宫女说,如果不是公主看上了他们,他们就得回去继续睡大街做乞丐,哪能留在这梦境一般的地方,吃好的住好的,还被别人服侍。公主这么好,就算不当那什么亲卫大官,他们也愿意听她的话。 江娆点点头,介绍道:“他就是本宫的亲卫,他叫卫七,他会飞哦,躲猫猫还很厉害,本宫从来都找不到他。你们必须得变得像他一样厉害才行,好了,现在我们来玩躲猫猫,本宫来抓,你们去躲吧。” “好嘞!!!陪公主玩躲猫猫喽!” “本宫捂住眼睛开始数了,一,二,三……” 卫七紧绷的脸慢慢柔和,无奈地看着她。 果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训练亲卫,她只是抓人陪她玩躲猫猫的啊。 小孩不懂规矩,躲猫猫的时候往皇宫各个角落里窜,有时候一藏就是一上午,被江娆带着人拎出来的时候常常会吓宫人们一跳。 “哎你这哪里来的泥猴子怎么躲在这?——公主殿下,您在和他玩呢,没事了没事了。”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上演几次,宫人们也很快对公主和她的四处乱窜的小孩哥们见怪不怪。 后来天气变热了,江娆就不爱玩躲猫猫了,把几个孩子叫到书房一起看连环画。 孩子们不识字,看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话。 “宫里怎么没有河,想下河摸鱼了。” 江娆佯装不解:“大树,为什么要下河去摸鱼?你想吃鱼了吗?” 最大的孩子就叫大树,其他几个名字也很随意,什么石头,墩子,柱子,谷子之类的名字,一听就是捡他们的人懒得想,随便抓个名字就安上了。 大树说:“不想吃鱼,摸着玩,主要是玩水,水里呆着可凉快了。” 江娆心里叹气,她也想在最热的天去水里游几圈,可这个时代,女子游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连洗澡水都得是热的,从浴池里出来的时候都分不清身上是洗澡水还是汗。 讨厌炎热的夏天,尤其是古代炎热的夏天。 第177章 偷听。 说起来也不知道段郁离那个倒霉催的顺着河飘去哪了,啥时候养完精蓄完锐再杀回来和她一争高下。 她正走神呢,小孩拉了拉她的裙角,小心翼翼地说“公主殿下,我不想看了,这上边的字我看不懂。” 江娆说:“本宫也看不懂。” 她把画本扔开,压低声音,偷偷地说:“我们玩躲猫猫吧。” “您不是说太热了不想玩吗?” “刚刚不想玩,现在又想玩了。” 中午的时候江娆听见卫一叮嘱十一,让她看着自己,不要去前殿打扰。 由干旱和饥荒引起的盗匪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很快就形成了不容小觑的一支起义军。 宋君极今天就召集了诸多大臣要做出最后的决策了,这些大臣里面还暗藏着一批段郁离的人,他们一定会怂恿宋君极离开贵京,江娆很担心自己的耳旁风失效。 毕竟她只是一个单纯无知的痴儿公主,她说的话,又有谁会百分之百重视呢。 朝堂这种严肃的场合宋君极不会让她露面,等她知道最终结果的时候又太晚了。 “可是,外面这么晒,会把您晒黑的。” “是啊,晒黑了就不好看了。” 江娆不高兴道:“皇兄说过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最好看的,你们要是不想去躲,那本宫一个人去,你们就在这儿数数,数到一百,就来找我。” 一群孩子傻了眼:“公主,我们只会数到十啊。” 江娆指着身边的十三:“她留在这,帮你们数。” 没有异议之后,她走出房门,两个宫女一个追着她打伞,一个追着她扇风,生怕她热着。 江娆朝着记忆里正殿的方向走,十一在她身旁劝:“公主,不如回去小憩会,晚些时候再同他们玩,日头还毒着呢。” “本宫不想睡觉,想玩。” 十一发现她这次躲的地方似乎不太对劲时,她们已经站在正殿前,与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了。 几个晒的黝黑的高大汉子挡着公主,赔着笑脸,用平生最温柔的嗓音询问:“殿下,这么热的天,您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待着呢?皇上在忙呢,等他忙完了就会去见您了。” 江娆眼睛一亮:“皇兄在里面?十一,本宫今天的沙冰还没有吃呢,刚好跟皇兄一起吃啦,记得要放牛乳,蜜瓜,桃肉,葡萄干,花生仁,红豆,我的那碗多放糖,皇兄的放少一些,他不喜欢吃太甜了。” 侍卫忙道:“殿下,现在不是您和殿下一起吃沙冰的时候,里面不止有皇上,还有几十位大臣一同讨论国家大事,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殿下还是回去等着吧。” 江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仿佛很不理解:“有大臣在,本宫就不能见皇兄吗?他没有这么说过呀。” “这…可是…总之公主您不能进去,否则大臣们肯定要怪您擅闯朝堂,打断他们议事。” “本宫知道了!”江娆突然恍然大悟:“十一,多做些沙冰,要吃大家一起吃。” 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一群人苦口婆心都劝不动她,不管怎么说公主就是坚持要和皇兄共同分享美食,越劝她还越委屈,活像被人欺负了一样,憋着眼泪犟在殿前不吱声。 最后十一让人把卫一喊出来,给皇帝传了个话,得到了放行的命令,才让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毕竟正殿发生过公主殿下最不可提及的一段黑历史,平时她也不会主动来这,若是冒然放进去,公主看到旧场景受了刺激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再让历史重演,他们这群人有九个头都不够砍。 既然皇上同意,就说明这件事在他可控范围内。 沙冰做起来很快,江娆带着一串端盘宫女走进正殿,两旁站着低头迎接的诸位大臣,中央最上方坐着面容冷肃的年轻皇帝,仿佛走进了什么册封典礼的现场。 然而她只是来送甜甜的沙冰。 太监们给她在皇帝右侧的台阶下摆了一副桌椅,一张屏风,让她可以随时看到依赖的皇兄,却又不至于被大臣们随意打量。 宋君极目视着她坐下,开口时语气平淡中带着几分威严:“公主殿下体谅诸位爱卿在此炎热天气依然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特送来冰制糖水驱散暑气,众卿别客气,说了这么久也渴了,都坐下休息品尝吧。” “谢圣上,谢公主殿下。” “殿下如此体贴臣子,吾等受宠若惊。” 不管公主坐在大殿上合不合规矩,她送糖水这事除了夸赞和拍马屁没别的可说,毕竟吃人嘴软嘛。 一刻钟后宫女把盘子收走了,本以为公主也会走,谁知她开始耍赖:“皇兄,你就让我躲在这里吧,他们肯定找不着,我不会出声的。” 宋君极无奈:“你又在和那群孩子玩躲猫猫?” 江娆眼巴巴地看着他,清透黑亮的眼眸里都是认真的请求。 于是宋君极懒得花时间赶她,索性就让她坐在那了,心想反正她也听不懂。 江娆坐在屏风后面,装成昏昏欲睡的样子,听完了这群国家栋梁全场的讨论。 别的她不关心,她只关心与剧情有关的内容——也就是北地旱灾与匪患的进度条到哪了。 有人建议调边防兵去镇压,有人建议增发救援粮食,用柔和的手段劝降,有人还是建议皇上亲临现场,逼迫周边官员合力剿匪。 江娆估计劝皇帝离京的这几个人十有八九是男主角那边的人脉,所以暗自记住了他们的声音。 宋君极大部分时间都在听,等大臣们吵完了,他才开口总结:“在朕看来,匪徒与那些地方官吏都是凶蛮不讲理,且贪得无厌的角色,朝廷赈灾的粮食送过去,只是一批又一批地倒入无底洞罢了。” “朕要去打,他们与朕来硬的,朕也不想给他们好脸色,等刁民被棍棒打服了,好好做衡宋国的良民,朕保证饿不死朕的衡宋子民。” 他冷冷一笑,尽是不屑:“要真有本事能打过朕,那就是谋反,朕也不必喂他们吃饱了。” “皇上,您的意思,是决定亲征吗?” 宋君极瞥了出声的人一眼,眼神似乎没什么意味,又隐隐让人背后发凉。 “皇上,边防之兵真不能调,金罗蛮夷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已久,若是调兵的消息让他们知道了,定会……” 宋君极打断这个大臣的滔滔不绝:“朕不从边防调,朕去借兵。” “皇上,我们还能从哪里借到兵?” “夏崇王那。” 第178章 借。 这话一出,跳出来反对的不在少数。 衡宋有条法规,藩王的兵马只能在划分给他们的领地里活动,若是出现在领地之外,就会被视为叛乱军,原地定罪剿杀,该藩王也会被剥除封号,贬为罪犯,收回领地。 当然这一条法规只在君强王弱的时候起效,当藩王实力过硬时,君主大多数时候只是给予警告,并不会针锋相对。 本来夏崇王的强大就令国君忌惮,若是让他的兵出了领地,再北上收服周边城镇,就更无法无天了。 将来这衡宋要不要改名叫衡夏都不一定呢。 朝臣们你争我吵,皇帝却心不在焉,眸光轻轻扫过旁边坐着的妹妹,她将双臂叠在桌子上,脑袋枕了上去,面对他的方向,乖乖地盯着他看。 大概是到了她平时午睡的时间,她掩着口,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眼皮也开始抬不起来,看着慵懒倦怠。 宋君极突然就没了耐心去说服这群人,反正他们一向都说他是个专制独裁的暴君,那就继续当个不讲道理的暴君吧。 他的妹妹那样娇气,要是让她趴着睡太久,醒来该说胳膊疼了。 “吵够了吗。” 皇帝的声音并不大,却能在片刻之间将纷乱的大殿压的无比寂静。 每个人都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再发不出一点声响。 “叫你们给朕说个平乱的对策,几十个脑子想不出一个行得通的办法,几十张嘴,开口除了这不行那不行,没一句有用的。” 宋君极扯了一下嘴角,却不是在笑,极尽嘲弄:“朕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巴不得朕早点去那些乱贼的刀下送死。” 这话一落地,大臣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皇上,臣绝无……” 宋君极不耐烦道:“都闭嘴,朕让你们出声了?” 眼看着快要吵闹起来的大殿又立马安静了。 “可惜,你们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宋君极疲倦地往后一靠,掐了掐自己的眉心,直接下了命令:“拟旨吧。” 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 夏崇王这把刀悬在衡宋皇室头上这么多年,就算最终要落下来,至少还有个心理准备。 他宋君极又不是神,能坐上这个皇位已经耗费了所有心力,就算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也没办法迅速修补好这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王国。 如果这道旨透露了衡宋的底牌,勾出了夏崇王的野心,成为亡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至少,他能在他最重要的人身边,守护到最后一刻。 圣旨盖上了印,穿过皇宫高大厚重的门墙,离开了贵京,奔向未知的命运。 满堂的朝臣已经退走许久,侍奉的宫女太监,连同守护的侍卫都被叫出去了。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皇帝和屏风后趴着睡觉的公主。 宋君极单手撑着下颌,往日里阴沉的眼眸此时失去了锐利的锋芒,什么城府和心机都不藏了,同这大殿一样空荡荡。 像是突然卸下了压在身上许久的重担,他后知后觉地茫然起来。 然后呢? 剿匪的事夏崇王肯定会成功,毕竟说白了乱匪也是一群饿急了乌合之众,怎么敌得过藩王好粮好马养出来的精兵。 假如夏崇王平乱以后,借着镇匪的由头不收兵抢了那块地据为己有,一个连乌合之众都收拾不好的皇帝,更奈何不了这只亲手喂肥的猛虎了。 再坏的结果就是乱匪与藩王双方一拍即合,转而攻下衡宋,改朝换代…… “皇兄。” 清脆的女声突然打断宋君极的茫然,他收回飘散的思绪,在瞬间将自己切换成沉稳自若,无坚不摧的状态,转头看向已经睡了一觉醒来的妹妹:“嗯?” 江娆委屈道:“我胳膊疼。” 宋君极无奈地起身,走过去给她揉着僵硬发麻的手臂:“谁让你放着好好的床不睡,跑到朕这里来睡桌子。” “我本来就不是来这里睡觉的呀。我是来……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睡醒的公主皱了皱眉头,放弃了思考:“本宫想不起来了。” 宋君极看着她软绵绵像刚蒸好包子一样光滑白皙的侧脸,没忍住手痒捏了上去。 “你是来找人陪你喝糖水的,除了睡就是吃,你是一头没有烦恼的小猪。” 江娆睁大眼睛:“皇兄骂我!” “皇兄没有。” “我听见了!” “你听错了。” “哼哼,你就是骂了!坏皇兄,你不承认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生你的气。” 不知何时,宋君极眼尾嘴角都染上了笑意:“是是是,朕是坏皇兄,你是好小猪,起来走走消消食,一会又该吃上了。” 两人并肩走出大殿,夕阳正好从天边退场,橘黄色的光温柔地铺开在皇宫之上,将朱红色的瓦,厚重高大的墙都渲染成落寞却又宏大的色调。 皇宫里有很多人,目之所及的地方有低着头,等待命令的侍女;各个殿门前,路口尽头,有笔直站立,目不斜视的侍卫;四方的墙院内,有忙忙碌碌,各司其职的宫人。 可这里从来都很安静,仿佛都能听见天边绚烂霞光中飞过的那几只黑鸟翅膀拍动的声音。 江娆想,假如宋君极没有妹妹,独自站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很孤独。 大多数人只要关心自己有没有吃饱穿暖,满足好一家几口人的生活需求,就能够安心度过这岁岁年年。 但宋君极不行,因为他不是书里那个单纯的爱杀人的暴君,抛开反派光环来说,他内心还是想要做好这个皇帝的。 所以他必须要看到千里之外的黎民是否生活在水火之中,要想到这泱泱大国的边境是否有剑拔弩张的敌人,要警惕自己周围饱含贪欲和野心的试探。 看似被一大帮人伺候着保护着高枕无忧,实际上孤独到连说句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得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去观察,思考分析,决断,不敢停下来休息。 江娆看着宋君极下意识皱起的眉头,和已经成了习惯的阴沉表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怪心疼她的反派老哥,活的这么累。 她走近宋君极,挽上胳膊,道:“皇兄,过几日我要出宫去看马球,你会和我一起去的吧。” 宋君极一如既往地拒绝:“朕要忙,叫那几个你喜欢的官小姐陪你就行。” 江娆腹诽:有什么可忙的,原文中你就知道忙,到死了都没个媳妇。 她声音压小了,偷偷摸摸地嘀咕:“皇兄不去的话,我就去找夏表哥了哦。” 第179章 又见面了。 “你敢。”宋君极斜过来一个冷眼:“都跟你说了不准见他。” 江娆耍赖哼唧:“夏表哥又不忙,为什么不行嘛……” 宋君极没好气道:“他就是太闲了才会开始打你的主意。除了他谁都可以。” “皇兄去。” “朕不去,朕要忙。” “你骗人,你说谁都可以。” “朕是说,除了朕和夏渊以外的其他人。” 江娆嘴一撇,把他的手臂甩开,生气道:“你总是不陪我,我也不要陪你了。” 她气呼呼地冲出去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大声说:“坏皇兄!” 宋君极错愕地看着刚才还抱着他胳膊撒娇的人仿佛要踩碎地步泄气一样跺着脚跑远了。 他还没回过味来:“怎么…这就生气了?” 宋君极烦躁地“啧”了一声。 他妹妹以前不这样,可不就是那两个男人给她带坏了。 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江娆绝食到第二顿饭后,宋君极才意识到她这次不是简单的闹脾气。 他让那几个小孩轮番在她面前对着香喷喷的饭菜大快朵颐,都勾不起她的一丝食欲。 宋珠玉从冷宫里出来之后最怕挨饿了,被娇惯的这几年能吃能睡,能让她下定决心不吃饭的,算是非常大的事了。 宋君极只能答应抽出空亲自陪她。 他后来也想通了,这个国家又不会因为他放下奏折去陪妹妹看了一场马球赛而灭亡,没必要时时刻刻把自己绷紧在一根弦上。 出宫那天,江娆十分兴致高涨,一向随侍女打扮的她主动要求试了好几套衣裙,最后穿了件颜色十分鲜艳的水红色齐胸襦裙,裙摆用金丝勾了锦鲤图案,挂了一头叮叮当当的首饰,整个人十分地珠光宝气。 宋珠玉的脸本来就生的绝美,皮肤雪白,配上一身艳色更加高调,让人想忽视都难。 宋君极索性不再掩饰两人的行程,直接以皇帝和公主的身份去看马球赛。 球赛的负责人自然是诚惶诚恐,紧急布置出最好的观赛场地,迎接这两尊大神的降临。 贵京有几家马球社,年轻的公子哥们兴趣相投的便会共同出资结社,除此之外城卫营的兵将门也会组队前来挑战,一旦天气凉爽了,马球场上就不乏矫健的骑士与穿梭的彩球。 这场马球赛就是城卫营与一家球社之间的比拼,明面上的彩头是钱财,私底下的利益纠葛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与皇帝公主这个阶层无关,他们只是和普通观众一样看个热闹。 天气确实不错,秋分后气温降了下来,秋风送爽,热了一个夏天的江娆心情都被吹的舒畅了。 再看球场之上,年轻俊朗的男子们成群结队,宽肩窄背,具有力量感的长腿跨坐在马匹之上,也是十分养眼。 她与自家皇兄坐在位置最高,视野最广的观景台上,彩棚遮挡了并不热情的太阳。桌上的菊花茶加了冰糖和山楂碎,酸酸甜甜带着一股子清淡的花香,在吃完干果后喝下很是可口。 这才是生活,呆在府邸宫墙里吃了睡睡了吃那是养猪。 江娆不大明白规则,但看到代表城卫营的红色一方开场连进三球,气势十分高昂,她也觉得挺精彩,鼓着掌笑道:“红色衣服的好厉害啊!” 当了兵的男人比斯斯文文的贵族公子要勇猛,到了球场上肉搏厮杀的时候也抛开身份尊卑之类的杂念,双方都红着眼只想赢。 不过蓝方训练有素,适应了对方的节奏后,也凭借着高超的技巧和默契配合流畅地拿下一球,赚得激烈喝彩。 宋君极点点头:“蓝色也不错。” 他倒是难得放松下来,眉头不再紧锁,同妹妹一起看的专注。 球员休息的时候,江娆转头问十一:“她来了吗?” “回殿下,白夫子已经在楼下了。” “快让她进来。” 宋君极是早就知道江娆叫上了白敏敏,这是她常做的事。 不过听到人要来到眼前的时候,他还是略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将偏向一侧椅子扶手的身体坐直了。 白敏敏进来后,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姿态从容地行礼:“臣女白敏敏恭请陛下圣安,恭请公主殿下金安。” 宋君极点头,不多回应。 江娆也不指望这个喜欢装高冷的直男哥哥,她叫侍女把白敏敏的椅子放在自己身边,热情地和她说话:“小夫子,本宫今日的裙子好看吗?” 白敏敏从善如流地拍彩虹屁:“殿下穿什么都好看,今日的裙子亦是十分衬你,在座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你美貌的十分之一。” 江娆满脸不解:“十分之一是什么?” “呃……” 宋君极以手握拳,抵在唇边,掩下自己的笑意。 白敏敏噎了一下接着说:“就是远远比不上公主你的意思。” 江娆满意了,回夸:“小夫子你也很好看,就是衣服没有本宫的漂亮,等本宫回去就让人送几箱新衣服给小夫子,下次我们一起漂亮。” 那边坐着的单身狗听见了吗?你妹催你去送礼物给心上人呢。 唉,这个家没她江娆可真不行。 白敏敏知道这时候拒绝公主就是扫兴了,就顺着江娆的话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听到今天皇帝也会在,她已经好好打扮了一番,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注意到她…… 白敏敏偷瞄一眼满脸淡然的皇帝,心中有些自嘲。 她在异想天开什么呀,他天天看着自家妹妹夺目的美貌,哪里还能将她这等清汤寡水放在眼里。 正失意呢,一道低沉清和的男声响起:“白夫子,秋闱可有信心?” 白敏敏吓一跳,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眼睛不自觉亮了:“回皇上,感谢您送来的冰,臣女这几个月也有好好在家看书学习,今年一定会考出一个好成绩报答您。” 宋君极“嗯”了声,继续保持他的高冷。 江娆倒是意外了,宋君极私底下还给人偷偷送冰呢,看来这个家也不是缺她不可。 只是一句话,白敏敏的心情就天差地别,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估计已经高兴地通红了。 是的,她在暗恋皇帝。 这是白敏敏牡丹多年,第一个心动的男人。 即便他高傲,冷淡,看似遥不可及,是别人口中六亲不认,狠戾嗜血的暴君。 可白敏敏亲自感受过他的软弱,体会过他的温柔,听到了他的抱负,从宋君极如天神下凡一般掀开她的轿帘望向她时,这颗心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第180章 谁还没几个钱啊。 现在她和喜欢的人中间就隔了一人一桌,对方貌似在专心地看马球,而她却分不出半点心绪给下方火拼的两波人身上。 “小夫子,你吃这个。” 公主突然递给她一块茶点,白敏敏接过来,心不在焉地塞进嘴里咬了一口,立刻酸到五官扭曲。 耳边传来公主偷笑的声音,白敏敏不敢再嚼,直接一口吞进胃里,刚要说话,却看公主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旁边的桌上的点心架子里,与白敏敏手里这块像浅黄色软糖一样的茶点还剩两块,只见公主收起刚刚狡黠的笑容,表情十分自然地拿起一块,伸过桌子递到皇帝唇边。 “皇兄,你吃。” 宋君极眼睛还看着远处,“嗯”了一声就张口去咬了,显然是平时已经习惯接受她的投喂。 他嚼了一口发现不对劲,皱了皱眉,低头确认妹妹手里拿的确实是能吃的东西,然后顺着她的手,看见了两个眼眸发亮,一起歪头看他反应的女孩。 画面是挺赏心悦目,如果她俩没有憋着笑的话。 他立马肃容:“太甜了,朕不喜欢。” “不对,明明是酸的啊。” 宋君极坚定地说:“怎么可能,甜地发腻,珠珠不信的话,吃一口就知道了。” 感觉自己捉弄失败了的公主疑惑地对比自己手上的茶点,一样都是三角形,浅黄色,中间还有星星点点的桂花。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皇兄那非常具有信服力的表情,最终还是半信半疑的拿起来再尝一口,酸的眼睛半眯,五官皱紧成一团,气急败坏地喊:“骗人!坏皇兄。” “哈哈哈哈哈……” 皇帝爽朗大笑。 白敏敏跟着一起笑,心想皇上可真幼稚,不过偶尔幼稚的皇上看上去就是一个邻家哥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不可攀了。 她给自己不断地做心里建设:放松,放松,一起看场球赛而已,公主还在这里,又不是两人约会,紧张什么!没出息的牡丹白敏敏。 大概是因为知道九五之尊坐在高台上观战,下半场的红蓝两方打的更激烈了,马蹄声急促纷乱,双方像不要命一样冲向对手,在观众惊呼的时候险之又险地擦身,球在马腿和球杆之间穿梭,稍晃神就在视线里消失,再一定睛又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即使是白敏敏这种现代社畜也不禁折服于竞技体育的魅力,聚精会神地观看起来。 江娆看着看着骨头发痒,她都好久没骑马玩了,上次骑马还是跟夏渊一起出去春游的时候,比起在深宫中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气包,她还是更喜欢那段自由自在的时光。 她转头去看宋君极,发现他和平时不太一样了,平时总透露捉摸不透的阴沉双眼此刻直白地专注在赛场上,看到球员不错的表现还会赞赏地勾下唇,整个人看着开朗不少。 果然拉他出来散散心是对的,人又不是生下来就是个暴君,只是被生活逼成了反派。 马球还是比较暴力的运动,中途有几个人撞在一起,或是滚下马受了伤,忽略这些小插曲,整场球赛打得势均力敌有来有往,最终蓝色方以一分之差赢下了比赛,结束时观众还觉得意犹未尽。 “珠珠,时间不早了,该回宫了。” 宋君极再度恢复到高冷君王的状态,起身下了命令。 江娆依依不舍地看着白敏敏,动作磨磨蹭蹭。 “殿下,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白敏敏笑着说:“您先回宫,要天天开心哦。” 外头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恭送圣上。” 喧闹的大广场很快就随着传话声安静下来,众人连忙低头跪下,刚刚鼎沸的人群变成一片黑压压的头顶。 江娆起身跟上自家皇兄,从护卫组成的两道人墙中间快步走下看台。 “皇兄,马球好生有趣,那群蓝衣服的人厉害的很,能请一个来教我吗?” 宋君极想都没想:“不行。” 江娆不高兴了:“为什么又不行?” “你那么怕疼,要是磕着碰着了,有你难受的。” “我小心一点。” “马这种畜牲在球场上疯起来可不是靠你小心就能够控住,骑马玩玩可以,打马球想都别想。” 听宋君极的语气是没得商量了,江娆只能作罢,想了想说:“那把我的五个亲卫送去学好了,以后本宫就可以来看他们比赛。” 宋君极疑惑:“你哪来的五个亲卫?” “柱子和石头他们呀,还有谷子……” 太监小声提醒:“圣上,就是那五个留在宫里陪公主玩的小孩。” “哦,朕记得蓝衣一方是城卫营,公主说送就送过去吧,让他们好好教教。” “是,奴才回宫了就去安排。” 宋君极点头,走近马车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抹显眼的靛蓝色身影,突然又想起个事,停下脚步,问:“听说贵京新来的一位富商开了家专做海产的酒楼,开业了吗?” 太监也不太清楚,道:“奴才马上差人去打听。” 宋君极说:“嗯,若是开业了,今晚朕和公主就去那吃了晚饭再回。” 皇帝这句不大不小,刚好够人墙外的众商户听到,等他和公主都上了车之后,众人听从太监指令撑着酸麻的膝盖站了起来,复杂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位身穿靛蓝色长衫,模样俊朗,笑得意气风发的年轻商人身上。 那是一位来自顺城的富商,他姓章,几个月前在贵京大手一挥,收购了许多家生意低迷的商铺,在房檐上挂着“章”字蓝色大旗,翻新之后上架了大量奇珍异宝,价格高低不等,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一股脑地被吸引了去,可谓风头大盛。 贵京商户们盘踞本地已久,见到他如此高调地抢占市场,心里头都不舒服,向来排外的贵京商会贿赂了坊安司,不仅每天借着搜查的名义让官兵去他的店里干扰他揽客,还编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封查了几家生意好的店铺,企图让这位年轻后生知难而退。 谁知道姓章的不声不响,好似没有脾气一样忍下了商会的作恶行为,转身也去花钱贿赂人了。 贵京商人们不会忘记那一天,通往皇宫的官道上也是站着像眼前这样手拿兵器的护卫组成的人墙,只不过中间缓慢穿行的马车上既不是皇帝也不是公主。 而是一车又一车,连绵不绝的金银财宝。 这位姓章的商人,一来就贿赂了整个衡宋的天。 第181章 悟了。 海鲜好不好吃先不说,皇帝公开带公主殿下去吃的海鲜,那自然是非同凡响。 那可是皇帝,皇帝平时吃的都是什么?宫廷御膳! 一家皇帝光临过的酒楼,里面的食物就自动升级成了御膳,普通人有机会吃到皇帝同款美食,那是多大的荣幸。 即使一顿海鲜大餐价值要价百两以上,还是贵京人不习惯的口味,这家挂着“章”字旗的酒楼,生意依旧一天比一天火爆,预约号都得排几天。 同时皇帝的态度也告诉了贵京商会和坊安司的官员:别动这小子,他上头有人。 其他商人也想学章炀贿赂皇帝,可又心疼自己的家产。 学不了学不了,那一车接一车的钱送进去国库,不知道得赚几辈子才能回本。 不就是在贵京开几间铺子赚点贵京人的钱,他要开就让他开好了。 几年后,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把国商代理人的位置给章炀的时候,这群人无比后悔当初的决定。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一旦成为国商代理人,就代表他在替皇上赚钱,赚在衡宋土地之上,甚至说衡宋之外所有人的钱。其他商人无法在他经营的范围之内竞争,也无法去阻拦和破坏,不然就是在同皇权做对,是要坐大牢的罪行。 同时他将从这巨大的利润里抽取提成,看似比例不高的提成已经远远超过他当初赠送给皇帝的那些钱财。 进驻贵京并落稳脚跟,不过是章炀野心的一角罢了。 后话暂且不说。这边江娆吃得很满意。 因为古代没有发达的保鲜技术,所以酒楼里基本都是些海鲜干货泡发之后做出来的菜品,像墨鱼,鱿鱼,贝类,海带等等。 厨师的技术不错,菜品也新颖,一锅墨鱼干党参鸡汤鲜美至极,江娆连喝两碗,眼睛还恋恋不舍地飘向砂锅。 宋君极看着好笑,还没开口,一旁主动前来介绍菜品的章炀就说:“皇上,草民想着您日理万机,公主金枝玉叶,这酒楼又简陋偏远,一旦疏待了您和公主,草民罪该万死。若是这菜品合您和公主的胃口,不如留一位厨子在宫里,这些厨子都是来自顺城的老师父,熟知海货的多种做法,可随时供圣上和公主尝到鲜。” 宋君极并不意外,讨好他的人见得多了,这位章姓商人不过是其中比较聪明的一个。 他点点头:“可以,你有心了。” 章炀心里松一口气,他在旁边看得清楚,皇帝都没怎么吃,真正合胃口的只有公主殿下,只要顺着公主所在的方向去顺皇帝的毛,皇帝就会很好说话。 他的视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放在公主的身上,对着她笑意柔和道:“殿下,这桌上可有您不太满意的地方,我去嘱咐厨子以后注意些。” 江娆不跟他客气:“清淡的菜品太多了,很多菜都是差不多的味道,可以做得更辛辣点,比如这几个,加些香料像肉一样用炭火烤,或者热油辣椒爆炒应该都是好吃的。” 章炀听着她的声音,骨头都酥了半边,满心欢喜,连声应承:“殿下高见,草民受益匪浅……” 江娆想了想又说:“之前我与表哥去顺城玩的时候,表哥不让我吃太多,他说有些人吃了会犯病,长小红疹或者头晕呕吐,是这样吗?” 章炀笑容一僵,又是表哥,她怎么三句话不离她那个讨厌的世子表哥。 表哥在顺城说过的话她都记得,他和她见了那么多次面就没记住一点是吧。 宋君极皱眉看向章炀,神情有些不悦:“有这讲究?” 章炀跪下说:“是,但那只是个别体质较差的人才会出现的问题,大多数并不严重,休养一两日便好了。为了防止遇见这类人,本店已经免费在店门口发放了几日虾仁海菜汤,一旦发现城内有出现喝了汤身体不适的人,草民便带着大夫前去为其诊疗并补偿,之后谢绝他来店里用餐。草民上菜前也跟朱公公确认过皇上之前曾吃过海货,便没有再提这件事。” 江娆是怕章炀不了解海鲜过敏人群,好心提醒一句,不过听他做的如此面面俱到,不由得心中赞赏,三两句把事带过去:“还好本宫身体好,不然就吃不到这么多好吃的了,那该多可惜。” 宋君极忍不住笑她:“还好朕是皇帝,寻常百姓哪里养的起你这饕餮变的姑娘。” 江娆冲他嘻嘻笑,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娇憨地喊道:“我吃饱啦皇兄!” “走吧,这次真的回宫了。” 两人用花茶漱完口后,在众人的跪送中乘马车离开。 章炀跪在人群里,喉口上下滚动,看似淡定,实则用耳朵珍而视之地去捕捉她一路发出的所有声音。 她下楼时:“皇兄,天黑了呢,来时还是亮的。” “皇兄,我可以一下跳三个台阶哦,呃,还是别跳了,差点吐出来。” 她上马车时:“十一,十一,今晚凉快,回去我要打秋千,你叫人把蚊子赶走,上次咬了本宫两个包,真可恶。” 以及坐在车里之后:“皇兄,我们明天还出宫好不好?” 马车车轮骨碌碌地转动,护卫们跟着车子一路小跑,响亮的脚步声盖去了她渐远的娇音。 章炀抬头,眸光掩在夜色里,闪烁着失落。 离她越近,他越清楚地知道一个事实。 这次自己看上的。不再是那些能够捉回来藏在笼子里,只对他发出婉转美妙声音的画眉鸟了。 宋珠玉是公主,被天捧在云端上,遥不可及的公主。 贵京另一边,夏崇王府上。 夏渊躺在自家房顶的瓦片上,双手枕在脑后,静静望着天边那半轮残月。 院子里的小厮还在汇报:“皇上说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公主去那商人新开的酒楼吃晚饭了。小的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楼里出来,不过小的看见那章姓商人跟着上了楼。” 夏渊良久没有说话,久到小厮都疑心他已经不在房顶上,犹豫要不要拿个梯子爬上去看一看的时候。 夏世子突然冒出了三个字, “有意思。” 夏渊勾起嘴角,却没有在笑。 他低声自言自语:“有意思,商人给了钱,他就给商人面子。” “那你要我给你什么呢?宋六。” 第182章 走了,没完全走。 几个小跟班送出宫后,江娆也不再缠着宋君极,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里。 之前段郁离居住的院落已经荒废,里面的旧物整理完之后被烧得干干净净,一点驸马爷存在的痕迹都没留下。 江娆回到公主府之后,以凑热闹为借口,频繁出入京中豪门贵胄的聚会。 帖子自然是收不到一张的,谁也不愿意邀请智力低下又不能冒犯的公主来坏了客人的兴致。 可公主府的下人作风如他们真正的主子一样霸道,只要让他们听到一点聚会的消息,无论有没有请帖,公主府那俩独一无二的豪华马车都会在聚会当天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紧接着,天仙一般的公主殿下就会露面,满脸纯真好奇地问道—— “你们这里来了这么多人,是有什么有趣的活动吗?” 除了看花,游园,写诗,喝酒这样的娱乐活动外,就连官员贵族家里寻常的喜事与丧事她也要出席,无人欢迎她,她也不介意,高调地出现,同主人说上几句话,然后找个位置乖巧地看热闹。 久而久之,所有人从排斥到习惯了聚会时有这位公主的存在,不过是多个座位,多双碗筷而已,全当她是一个漂亮的摆设。 江娆也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聚会中,靠着读取剧情的金手指一点点摸索着段郁离在贵京遗留的人脉网。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江娆也不着急,段郁离还在遥远的地方猥琐发育,她有充裕的时间在贵京釜底抽薪。 夏渊关完三个月的禁闭之后进了一趟宫,然后就离开贵京了。 他走的时候没主动来找过江娆,但是她当天正在别人府里喝小孩的满月酒,偏偏就有人在她耳边嘀咕。 “夏世子今天早上就已经出城了,在驿站里整备行李。” “唉,以后在贵京就再也见不到世子了。” 正在布菜的十一都觉得不对劲了,抬头要喝止那几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嚼舌根的丫鬟时,却看见公主殿下彷徨而焦急地站起来:“不要见不到,世子表哥要去哪?本宫要去找他。” 公主坚持要去找人,刚上的美食香味四溢,她看也不看,像头拦不住的小牛冲往门口。十一留下来给主人家道歉,十三追上去劝说:“殿下,殿下,您不是答应过皇上,不跟夏世子见面了吗?你要是说话不算数,那皇上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不是的,我只是想等皇兄同意的时候再去找他。”公主越说越急,眼眶也红了:“他上次被皇兄打的那么惨,我就想去问问他疼不疼,可是皇兄不让,表哥这样突然离开,肯定是讨厌我了。” 十三不像十一那样沉稳,气急败坏道:“殿下,世子是故意让人在你耳边说这些话,引你去找他的呀!哪里就见不到了,崇王妃还在呢,他以后肯定要回贵京的,你别被他骗了。” 公主仿佛没听见一样,都不让侍女搀扶,自己手脚并用爬上马车,喜爱的浅色裙子上沾了灰,齐整精致的发髻也被车门给撞歪了,但她水光莹莹的眼睛十分坚定:“出城,本宫一定要见到他,不管他去哪,本宫都要跟他一起走。” 驾马车的人看向十三,十三用微小的弧度摇头,于是马车纹丝不动。 公主左右转动脑袋,又不解又着急,跺脚催促道:“快走啊!不然追不上啦。” 所有人都低头看向自己的衣领,什么命令能听,什么不能听,这些伺候了公主几年的人心里门儿清。 又不是活腻了,真让公主随心所欲地追着夏世子跑,让皇帝知道的话脑袋就得分家。 公主又催了几遍,见马车还是不动,气呼呼地一撇嘴:“本宫自己去!” 她拎着裙子要从车板上跳下去,被几个侍女又拉又拦,塞进了马车里,这时候十一出来了,身手矫健地窜上车,帘子一拉,车夫甩鞭,朝着公主府的方向疾驰。 公主殿下被摁在马车里哭喊:“十一你放开我啊!你坏死了,我要去找表哥,不要他走!呜呜呜……” “啊!殿下别咬我!” “世子肯定会回来的,会见到的,殿下您饿不饿,这条街上好像新开了一家卖酥皮烤鸭的店,奴婢下车给您买来尝尝鲜吧。” “不吃!不吃!都给本宫走开!” 公主府回程的马车驾得飞快,公主和夏世子感情深厚难舍难分的消息也同样在贵京传播地飞快。 城外驿站里,喝了半天茶的夏渊终于等来了人,却不是想见的那一个。 他的侍从骑马自城中一路疾驰到驿站,跳下马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就开始绘声绘色地给夏渊讲述公主听到他要走之后,是如何哭闹着要来找他的过程。 夏渊憋闷已久的心情终于畅快,忍不住大笑:“她也不算完全没良心,莽得可爱。” “世子,咱还等吗?” “不等了,她出不来的,等回来再说吧,出发。” 相比之下,皇城中央的一位兄长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宋君极黑着脸,拍桌骂道:“你小子是真卑鄙啊!” 前些日子他利用那位富商来敲震世人,他宋君极是个公平慷慨的皇帝,若是有求于皇权,则必须给上让他满意筹码。 夏渊悟到了这个暗示,自请效力,宋君极便解了他的软禁,给他官职与权力,准他离开贵京接应他父亲夏崇王借出来的兵马,前往北地剿匪。 其实宋君极这么安排有好几层打算。 一是探探夏渊到底是个表里如一的绣花枕头,还是个扮猪吃虎的狠角色。 若是前者,夏渊搞不好就死在北方,夏崇王痛失独子,重新培养接班人也得花个十来年,他给到宋氏皇朝的压力会减轻许多。 若是后者,那就证明之前那个草包亲爹要求夏崇王在贵京立府,将妻儿留下为质的这道旨压根就是个笑话。 贵京这小小草笼怎么困得住夏氏父子这对故意装睡的猛虎。 若他们真想反,被夏渊摆平的匪徒就是野心的催化剂,夏崇王父子大可以借着这股风撕破君臣和谐的虚伪表象,与宋氏皇朝开战。 心力交瘁的年轻皇帝认为,夏崇王这把刀落下来,比一直悬在头顶要自在。 二来,宋君极也希望夏渊在北地多留个几年。宋珠玉的性格他了解,只要她跟夏渊长时间不见面,新鲜感淡去后,她会渐渐忘记这位表哥,再见面如同陌路人一般。 而夏渊回来后,见到宋珠玉无情的模样,估计会自尊心受挫,没心情再纠缠她了。 算盘打的倒是完美,夏渊这小子也似乎蒙头蒙脑地配合着。 谁料最后这卑鄙小人来了一招以退为进,去宋珠玉面前吹耳旁风,重重刷了一波存在,叫她印象深刻许多,本来十拿九稳的的宋君极此刻也不确定妹妹到底对夏渊在意到了什么程度。 第183章 关了,没完全关。 听说妹妹气的十分厉害,平日里伺候她的侍女都不让近身,独自对着夏渊送的鸭子想人的时候,宋君极坐不住了。 他亲自现身带着江娆去了城外,指着空荡荡的驿站告诉她:“你看,夏渊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江娆低头揪腰间装饰的丝带,低声道:“嗯,他已经走了。” 宋君极看着她的头顶,心里堵得很,所以语气也不怎么好:“你要是喜欢同好看的男子玩耍,朕给你找来就行了,朕不让你接触夏渊是在为你好,你怎么总是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同皇兄怄气?段郁离也是,夏渊也是,是不是皇兄陪你的时间太少了?不如你搬回皇宫……” 江娆听他念经一样的抱怨,到这里才开口打断:“皇兄……” 她抬头,用那双澄澈的,没有杂质的眼睛看着他:“你也要把我关在皇宫里吗?” 也。 宋君极心头被这个字重重砸了一锤,眉目间的烦郁定格片刻,渐渐松散开。 他有些茫然地反复回想这个字:也,她为什么说也? “就像…就像父皇那样。” “不是。”宋君极前所未有地慌乱,从未如此着急地解释:“朕没有那个意思。” 江娆用安静的目光看着他,说:“可以的,我可以再被关起来的。” “不可以,别把朕跟那个老畜生相提并论。” 江娆低头继续用手指绕自己腰间的丝带:“反正我是个笨蛋,只会给皇兄添麻烦,关在公主府和关在皇宫都一样。” 宋君极压低声音:“朕知道你在生气,但再生气也不至于说出如此扎心的话,告诉朕是谁教你的?” 江娆摇头:“没有人教我。” 宋君极漆黑的眼眸沉沉扫过不远处等待的公主府侍从,包括暗处的影卫:“不说就算了,你身边确实需要换一批人了。” 江娆抬头,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生气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力往外蹦:“皇兄,我说的是没!有!人!教!我!不是我!不!说!” 她开始抽噎,哭音逐渐放大:“那天她们抓住我的胳膊和腿,把我塞进了马车里,一路都想捂着我的嘴。从马车拽出来又推进了屋子里,门还上了锁。我说放我出去,她们就跟你一样听不懂,只会催我吃饭睡觉。皇兄,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对吗?” 仿佛有什么难以下咽的硬物硌在喉口,宋君极许久才艰难地回答了她一个字:“是……” “只要一直关着我,皇兄就不用换不同的人看守我,不用担心我会认识你讨厌的人,不会为了他们高兴和难过。珠珠除了皇兄谁也不见,只当个吃饱睡足就会笑的傻子,一点也不给皇兄添麻烦。” 她吸了吸鼻子,慢慢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大腿上,弓着背脊缩成小小的一团,就像那些年为了躲避嬷嬷的追打,在桌子底下努力瑟缩,把自己藏进看不见的黑暗里那样。 “关上吧,皇兄,我不出去了。” 那一刻,宋君极的心仿佛被她这轻飘飘的几个字狠狠撞碎,裂开的每道缝都疼的他难以呼吸。 他都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了曾经自己最恨的人的模样。 眼前多了一层水雾,宋君极都不知道自己缓了多久,才找回力气发出微微颤抖的声音。 “珠珠,哥哥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出来。” “哥哥再也不关着你了,以后你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 宋君极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肩上,却如同摸着一块温热的石头,她听得到他说话,但她躲起来了,安安静静,不给他任何回应。 明明是凉爽的秋日,年轻的皇帝却感受到了十六岁那年站在骄阳之下看见同样悄无声息的妹妹,灭顶一般覆上来的绝望。 他该怎么办? “圣上,圣上!” 太监尖利的嗓音将宋君极从回忆中拉离,他没有起身,用自己的身影挡住妹妹,只偏头示意自己在听。 “驿站的人说夏世子留了一匹罕见的红色矮马,一箱女子的骑装,一箱马球用具在这里。说是如果公主殿下来过,就把马和箱子交给殿下,让她自己先练着玩。如果她没来,就收好了等着他回来亲自送去,教殿下打马球。圣上您看这些东西如何……” “拿来。” 亮红色的小矮马被驿站的人好吃好喝养了几天,精神状态十分饱满,牵出来时马蹄声欢快响亮。 它一点都不怕人,到了宋君极手里还好玩似地咬他垂下来的衣袖,但宋君极没心情跟它玩。 “珠珠。”他拉着马的头蹲下来,温柔地问道:“夏渊送了你一匹很漂亮的马,你想不想牵着它去走一走?” “石头”动了动。 小马仿佛在这一刻通了人性,往前走了几步,用自己的鼻子拱了拱地上蹲着的人。 正如那年拿点心哄桌子底下小姑娘出来的世子爷。 宋君极福至心灵,将绳子挂在她手腕上,站起身,说:“朕走了,你可以骑着你的小马,去找那几个去城卫营学马球的小孩。如果有人敢不听珠珠公主的命令,你就找皇兄去砍他的脑袋。” 他故意重重落脚,让她听见自己走开,实则站在不远的地方紧盯着那团小小的身影。 等看见妹妹慢慢抬起脑袋观察小马的时候,宋君极才松开了绷紧的神经。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夏渊又一次帮了他。 宋君极想,或许是自己在勾心斗角的环境里待的习惯了,才会在见到夏渊这种目的和感情都直给的人的时候,下意识地去抗拒付出信任。 或许他应该更加简单地看待两人之间的羁绊,顺其自然地让时间给出答案。 自此以后,公主府的人收到了皇帝的新命令。 公主的一切自发行动,除非危及到生命,否则只需上报,不许阻拦。 这就等于江娆获得了有条件的权力和自由。没有手下人的碍手碍脚,她借着天真无邪的外形和绝对的尊贵地位在贵京官员世家后宅里来去如风,不着痕迹地收集信息,将段郁离遗留的关系网摸了个底朝天。 她巧妙地让身边属于皇帝的监视人员也看到那些官员与前驸马之间弯弯绕绕的联系,最后由宋君极出手除去了一个个段郁离留下的暗桩。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地流逝了,每日看到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是昨日同样的风景,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了许多,待到雪过鸢飞,暑消霜降,才会在蓦然间想起,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光景。 白敏敏毫无意外地一路过试,成为了衡宋国有史以来首位女官。 她上位之后,在皇帝的支持下,大刀阔斧地进行了多项改革,类似于土地所有权回收,发展国商垄断部分产业,改良货运途径,积极外贸等等…… 除了她以外,其他年轻的官员也崭露锋芒,新生的力量由至高无上的皇权凝聚在一起,将衡宋的沉疴缓慢而坚定的抹除。 她送去城卫营学马球的小伙子锻炼了两年,从五根豆芽菜变成了小树苗,有几分可靠的模样了。 第184章 幻灭。 “公主,防!防!” 快速跑动的马蹄交错成幻影,看得人眼花缭乱,红色的球灵巧在其间滚转,还未看清就被一杆击中,牵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眼球飞向各个位置。 江娆看准时机,一夹马腿,换右手持杆,抓紧缰绳压低上身,冲去两个少年之间,从他们脚下将球用杆底勾出,传至右前方的队友。 原本叫柱子的小孩现在改了个名字叫卫康,个子不高,但是精力旺盛,每天跟个小猴子似的乱窜。 他就在江娆的右前方不远,看着球飞向自己,兴奋地大喊着:“我来!” 卫康接到球没多久就被对手截走了,他正要追呢,就见一道亮眼水红色的影子从自己眼前轻盈掠过,带走了他的注意力,也带走了正在被争抢的球,等他反应过来,耳边已经响起敲锣声。 “红方进球,得一分!积五分,蓝方仍是两分,红方胜。” 江娆拉停自己的马,畅快地呼出一口气,扭头对着卫康弯唇笑道:“赢啦。” 卫康立马咧嘴大笑,举着杆到她身边欢呼:“殿下太厉害啦!我又赢了平哥一次。” 原本叫大树的男孩子如今叫卫平,他长手长脚,背脊宽厚,如同成年男子一般的高大,光看背影谁也不信他只是个十三岁的青少年。 卫平憨憨一笑,他在马球这项运动上非常有天赋,平时跟城卫营的经验丰富的老兵打球也很少输。只不过每次看见来夺球的人是公主,他就条件反射地收杆拉马。让个球是小事,主要是不敢磕着撞着她。 但和他同队的老幺卫福骑马过来靠着大哥阴阳怪气道:“康哥,你今天可一球都没进。” 卫康据理力争:“平哥防我这么死,我上哪进球去,不管不管,反正就是赢了,愿赌服输,福子,今晚你给哥打洗澡水,哥今晚要洗三遍,脚趾甲缝都得搓的香喷喷。” 同队的卫安过来,调侃他:“洗那么干净是要下锅煮啊?” 卫康给他肩膀来上一拳:“你禽兽阿你,想吃人?” 最安静的小孩卫健捡完了球回来就没吱声了,比起打马球,他更喜欢看书,其实他连马都骑不太利索,被拉过来完全是为了给他们凑人数。 江娆当然知道卫平给自己放了水,反正她也不介意输赢,主要是想运动运动,出出汗。 她翻身下马,侍女们快速围过来,给她擦汗扇风,翻看她浑身有没有多出来的伤口,好及时叫太医治疗。 按照流程,她得快点被搬运回去梳洗换新衣裳,防止流汗之后在外面吹风再着凉生病了。 娇气是娇气了点,谁叫宋珠玉是衡宋目前仅此一位的公主殿下呢。 江娆在众星捧月中间便往外走便喊道:“一会去醉今宵等本宫哦,不许像上次一样偷偷喝酒。” 孩子们欢呼:“喔!又有好吃的咯。” 五人快速洗漱完毕前往醉今宵,掌柜的已经眼熟这几个经常与公主结伴的半大小子,麻利地安排了一间包厢,并让人传话给老板。 贵京属实是个繁华殷实,做生意的好地方,但醉今宵的老板章炀未曾想过,偌大一座城,想见到一个人就如此困难。 皇帝安排的下属将公主保护地固若金汤,整整两年,他能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都是在人群外围遥遥相望,更别提与她能说上话了。 他的眼线早探听到公主今日去了城卫营沙场打马球,上次打完球,公主去的就是他旗下的酒楼吃的晚饭。可上次他匆忙赶到时,佳人已经打道回府,所以章炀今日推了所有事务,就在醉今宵等一个机会。 江娆洗漱完再赶到醉今宵,天已经黑了,但醉今宵的灯笼五彩斑斓,照得周围一条街都跟着亮了起来,里面人声鼎沸,热闹程度和白天也没什么差别。 她上楼进了包厢,里面的几个小子正在玩划拳,因为不让喝酒,他们要来了笔墨,输了便在脸上画乌龟,于是江娆进门一抬眼就看见几个黑脸少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十一哭笑不得:“你们这是什么鬼模样,赶紧上盆热水把脸洗洗。” 几个少年嘻嘻哈哈洗干净脸,早已提前点好的菜品一道道呈上,宽大的圆桌摆得琳琅满目,香味四溢。 同美食一起出现的还有醉今宵的老板,一袭锦缎蓝衣花枝招展地出现,目光灼灼,笑容璀璨:“臣章炀,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大驾光临,醉今宵蓬荜生辉。臣见到您欣喜不已,若是公主不嫌弃的话……” 江娆皱了皱眉头,打断他:“你很啰嗦,找本宫什么事你直接说就好了。” 开场白才说了一半的章炀笑容僵住:“臣为你介绍菜品。” 江娆拿起筷子:“能吃就行,有什么可介绍的,本宫饿得很,十三,夹菜!” 五个少年兴奋地站起身,抄起筷子如同拿起了武器,筷之所向皆是战场,几只手臂在饭桌上舞舞生风,碗里装不下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 “阿健,你那边的鸭腿掰一个给我!” “顺子你松手!你碗里已经有一个了,剩的这是我的肘子。” “公主最爱吃鱼肚肉了,都别动,给公主!给公主!” 十一已经习惯,甚至有点同情章炀。 打扮地再俊朗,话说得再好听也没用,打了一下午球的公主殿下心里只有吃饭。 章炀看着几乎把脸埋进饭碗的人,满腔上头的热情几乎被浇熄一半。 这就是公主平时的模样? 她不应该是娇贵的,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吗?即使智力稍有问题,也优雅端庄地像一只俯视世人的孔雀。 要么就应该安静柔弱地依附在强大的男子身边,做最华丽的装饰品,美得动人心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同几个粗鄙少年在饭桌上狼吞虎咽,把自己拉低到同他们一样的档次。 江娆吃完一小碗炒饭,看见章炀还站在旁边看着她,便问:“你要一起吗?” 章炀面对她坦荡直白的目光,仿佛心中不敬的念头被窥视到了一般,神色微变:“不…不用。” “哦。” 江娆直接略过他,跟旁边的十一说:“再上两份肘子。” “好的,殿下。”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动听,但章炀的心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几个孩子章炀都认得,是他送进宫去当眼线的,后来去了城卫营,他也就没当回事了。 原本都是随处可见的乞丐,肮脏,低贱,为了活命什么都做。 她把乞丐当座上宾,却视他如草芥。 章炀心灰意冷地想:是他被她华丽精美的外表所迷惑了,华壁公主的确就是世人口中那个,失了神智,不明事理的蠢笨女人。 “臣不打扰公主殿下用餐,先告退了。” 江娆奇怪地看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总喜欢往自己跟前凑,今天倒是挺有眼力见,却不知自己的烂桃花偷偷掉了一朵。 第185章 遭雷劈的反派。 等人走了,她便开始跟卫平说话:“上次本宫跟一群姐姐妹妹去看荷花,你们副尉救下的那个姑娘,本宫找到啦,她是…是…” 十三替她补充:“是掌狱司朱监事家的三小姐,因为那几日没睡好,脸上长了一颗面疮,所以带了纱巾蒙脸。” “记得回去告诉你们副尉哦。” “好呢,公主,舒大哥这几天都为了心上人茶饭不思,终于知道是谁了,到时候喝喜酒叫上您。” “好呢。” 北地腐败的官员一个个落马,内乱战事也跟着平息,在除匪过程中大放光彩的夏崇王世子并没有立刻回京,而是带着他的兵马驻留在了原地,让国人心生疑虑,私底下不免议论纷纷,推测夏崇王世子这作态该不会是借势要吞了北地做战利品。 皇帝对此并不表态,仍旧像平常一样处理国事,若是有人上谏崇王世子,他就以“不必多忧,朕信任崇王”淡然地回应了。 近年许是国情逐渐稳定,颁布的诸项政策都发展良好,皇帝的执政风格开始偏向温和仁厚。 百姓对皇帝的印象也从杀人如麻的暴君逐渐转变为—— “好像是比他爹更像个皇帝样,一个妃子都没娶,整天就知道处理国事。” “圣上真是公正严明,没有偏听谗言,杀了好些个贪官。” “真的分田了!终于吃的上饭了,感谢圣上,圣上仁慈,给了咱们穷人一条活路。” “又一条新政!消除奴籍,众民平等!圣上万岁。” “但凡有才能者,不拘出身,不论男女,通过科考,皆可为官,圣上如此开明,吾等女子报国有望。” 或许是感受到宋君极的皇位越坐越稳,叛军们渐渐坐不住了,失去段郁离消息无人指挥的他们放弃了潜藏,自立为王招兵买马,利用宋君极弑父杀兄罔顾人伦的事情大做文章,要杀上贵京除掉暴君。 那一年皇帝去大华山祭祖的路上遭遇了三轮刺杀,马蹄之下尸首无数,鲜血淋漓,同行的官员们或吓得沿路呕吐,或惶惶不安地缩成鹌鹑。 刺客们口中大喊:“宋君极!你这等手刃亲父亲兄弟的畜生也有脸祭祖,宋氏先祖若是见了你,肯定会降下天雷,将你这个地狱里爬上来的贱种劈得魂飞魄散!” 宋氏仅剩的血脉宋君极站在车辇之上,怀里是他珍视的华壁公主,他用宽大的手掌捂着她的眼睛,只露出她精巧美丽的下半张脸。 他冷静地看着刺客前赴后继地送死,血溅到他的鞋面,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便淡淡说道:“杀完了吗?杀完了就往前走。” 众官员身躯一颤,看向阴云密布的山顶。 闷热的空气中血腥味沉重,没有人敢出声,生怕面无表情的侍卫在下一刻挥刀而来。 车辇缓慢地驶向山顶,最终是到达了陵园之前。 礼官念祭词的时候声音打着颤,好在皇帝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并不追究他的失态,听完之后按照流程,领百官上香跪拜。 华壁公主像往年一样紧跟皇兄身后,学着他的举动。 就在仪式进行到最后一步,皇帝献福辞祝来年的时候,天上的沉甸甸的黑云终于碰撞在一起,炸出一声巨响的雷,刺眼的闪电照亮一张张惨白而惊恐的脸。 “天雷!天雷真的来了…” “这是宋氏先祖的谴责!” “嘘!你不要命了?!” “闭嘴吧,只是普通的雷雨天气而已!” 不知道在这一片纷乱之中,皇帝有没有听见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他面无表情,垂下眼继续念着辞祝。 “先祖之灵,吾今至此,以微薄之仪,以表敬意,祈佑衡宋,繁荣连延……” 护卫们亦是坚守原地,任由雷声轰隆,人心惶惶,他们如铜身铁臂一样,八方不动地立在四周。 江娆微微仰头,看向这黑压压的天地,有几滴雨水砸在她脸上,她没有娇气地嚷着要打伞,双眼也不再透露出不问世事的纯白,沉静地与以往判若两人。 她一向对不可控的天气没什么意见,但今天这雷阵雨来得真是令人不悦,就好像原文作者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心狠手辣的反派皇帝,本应过得十分凄惨的傻子公主,怎么还没顺应剧情走向该有的结局? “刺啦!”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祭坛右侧响起,最强壮的一棵树被落下的雷当场劈开,紧接着迅速燃起大火,将在场官员的恐惧加热至沸点。 他们尖叫:“先祖显灵了!他们要用天雷惩罚皇上!快下山,不然先祖迁怒咱们,也会一起劈的。” “刺啦!” 又一道雷落下来,劈中了附近的树,不少官员们吓得四处乱窜。想下山却被护卫拿着刀架住。 “陛下,您大恩大德放我们下山吧。” 宋君极冷漠的目光扫过这些人,记住他们此时此刻的面貌。 他偏头对卫一道:“一半的人送公主下山,其他人若是要逃,当场杀了。” 下这道命令的时候,宋君极声音并没有压低,丝毫不加掩饰,能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他们破口大骂:“狗皇帝!你弑父杀兄,没有人性,今日还要拉我们一起做垫背的,你和你的妹妹都不得好死!” “怕他做什么,他马上就得被先祖劈死了,等他先入地狱,我等又是自由呃……” 献血溅开,护卫没等皇帝开口,就拔刀了结这两个大声嚷嚷的官员的性命。 眼前真实发生的死亡比悬在头顶的天雷更有震慑感,现场总算安静下来。 十一上来拉江娆,江娆拂开她的手,转身快步走上祭坛的阶梯,衡宋先祖皇帝自开国以来有十几位,刻着他们名字的石碑自上而下摆了四排,大约半人高。 江娆拎起繁重的裙摆,对着最后一个石碑,也就是宋珠玉亲爹的牌位,抬脚就踹倒。 去你的世界之核。 天边响起震怒的雷声,十一又被雷吓,又被公主吓,心跳都快吓停了,连忙跑上来拉开她:“公主这,这是祖宗牌位,万万不可啊!” 江娆被她扯的上身后仰,脚下不停,又踹倒了第二块,口中怒喝十一:“给我放开!” 十一没停,甚至走上来准备将她强行抱走。 江娆用积攒多年的内力汇于掌心,冷着脸一掌拍向十一的腹部,将她击飞出三米,落在台阶之下,宋君极的脚边。 从上山以来,经历了被刺客群殴,被天雷恐吓,被官员辱骂,始终处变不惊的宋君极终于震惊地睁圆了双眼。 他妹妹宋珠玉突然叛逆地踢翻先祖石碑也就算了,哪来的怪力气打飞侍女? 第186章 吾乃真神。 江娆拍飞侍女,又干净利落地将剩下的石碑统统踹翻,最后她站在全场人员视野中央的最高处,背景是七零八落的石碑,深吸一口气,用内力将自己声音扩散至最远的地方,显得声如洪钟。 “吾乃九天之上荧惑星君,吾下凡渡劫,吾兄舍身相助,区区几缕幽魂也敢在此不敬!” 众人目瞪口呆,他们跟皇帝一样,从上山经历刺客,经历天雷,最震惊的居然是此刻公主一脸威严地站在祭坛上说自己是天上来的星君。 雷声还在炸,似乎在警告江娆——你搞什么幺蛾子?给我老实点! 江娆一脸高贵冷艳地睥睨众人:“衡宋本就强弩之末,先皇昏庸无道,朝不保夕。是吾为报先太后恩情,下凡庇佑衡宋,使其得以延续,奈何神君一旦下凡必遭劫数,幼年时吾便被愚笨妇人陷害,封住了灵智。” 众人还是那个表情:“0o0” 这话听着感觉很扯淡,仔细一想又很合理,当初的华壁公主,可不就是惊艳绝伦,被誉为神女下凡吗? “宋氏皇族皆是些扶不上墙的蠢货,吾险被他们了结性命,是吾兄苍龙星君不忍吾渡劫失败,将神魂分出一缕附于宋氏六子之身,借神魂自带的君王之运护吾周全,又从异界召来文曲星转世,助新皇成事。” 天雷越炸越响,仿佛一个暴躁老哥在怒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江娆理都不理,系统说了,她作为外来者没办法亲手杀掉男女主,而世界之核同样也没办法直接伤害这些配角。 这破雷顶多也就是叫得响一点,劈几棵无辜的树,有本事说人话啊! 它不是喜欢冒充鬼魂吓唬人吗?江娆直接冒充神灵,小小幽魂可笑得很。 她将脚边的先皇石碑踢下台阶,后天训练的内力不够纯,脚尖还有点疼。 “吾兄神魂助我数年,国运已有起色,若无意外,宋氏六子必将扫除万难,去沉疴,迎新貌,吾衡宋国将来繁荣昌盛连绵不绝不在话下。” “本星君渡劫已成,不日之后将归于天宫与兄重逢,今日先皇幽魂对吾二人怀恨,其余先祖亦是古板,认为吾兄杀父离经叛道,想恐吓一二。吾实在恼怒,不得不显出真身驱散。” “今日雨过之后,吾便回归天宫,不再插手衡宋之事。但宋氏六子所作所为皆是救国之举,尔等幽魂不得有异议。若再捣乱,本星君必将降下惩戒,使尔等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转生。” 说完最后一句,江娆抬起头,仰望阴沉的黑云,与那股看不见的力量面对面地挑衅。 ——是啊,我就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你能拿我怎样吗? 它不能,它只能多劈了几棵树,发现没有了之前的效果,愤然离场。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落在众人头上,大家都没有出声,还是望着那雨幕中的神灵。 白敏敏的眼睛瞪得最圆,公主说的话她全信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人,至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 但公主刚刚的一番话解决了她所有疑惑,她好像就是那个被神灵召唤来辅佐皇帝救国的文曲星转世,要不她能作为开国第一位女官站在这呢。 公主的身份太牛了!皇帝也牛,她白敏敏的身份也不赖! 高台之上的公主低下了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敏敏觉得她好像在看自己。 “多谢。” 说完这两个字,公主原地晕倒了,台上兵荒马乱,白敏敏恍惚又兴奋,在心底疯狂尖叫。 啊——!那可是神君啊! 神君跟她说谢谢,她要为神君赴汤蹈火!从此以后谁不服衡宋国的皇帝和公主,她白敏敏第一个冲上去干他们! 宋君极将卫七叫退,自己抱起宋珠玉往台阶下走。 他心里乱得很,宋珠玉说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话,接收到的信息堆在心里都没理清,但是排在最前方的念头却很清晰:妹妹淋了雨又会生病头疼了,得赶紧下山。 祭坛之事很快传遍了贵京,又由贵京发散至全国各地,最后传到邻边诸国在位者的耳朵里。 正在给敌国首领做幕僚的段郁离一口判定:“假的,那就是个傻子,宋君极教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敌国皇帝半信半疑,又让探子回去打听更多细节。 荧惑神君显灵之后就走了,公主生了半个月病,后来别人再问她在祭坛上说了什么,她一句完整的话都复述不出来,还是之前那个呆呆傻傻的模样。 衡宋的反叛军得不到百姓支持,很快就解散了。反叛军的头领还被人举报出去斩首示众,这次没有人再说皇帝杀人可怕,都夸他杀伐果断,不愧是被星君选中的皇帝。 衡宋要和多个邻近国家建商贸交易,还造了好多大船,训练水手准备出海。 衡宋有位女官发明了许多火药武器,其中一个叫炮,利用管道将火药制作炮弹发射到人群中央爆炸,一颗碗口大的炮弹能炸死近百人。 …… 时间长了之后,那位来自衡宋的毁了面容的幕僚还在游说他攻打衡宋,敌国皇帝烦不胜烦,直接把他当细作下放大牢,转身叫人去拟定和衡宋的建交协议。 【系统:任务完成,男女主好感度全部清零,且未来无任何发展可能,你可以选择离开的时间了。】 江娆坐起来,懒懒地打个哈欠,十三听见声就进来了,隔着纱帐轻声问:“殿下醒了?午觉睡的可好,要更衣出去玩还是再睡一会,厨房做了热的牛乳茶,你先喝一碗暖暖身子?白大人说你醒了给她传消息,过一会她就来接你去冰湖上钓鱼。” 江娆说:“本宫睡的很好,做了个美梦,梦见下辈子还是公主。” “殿下福泽深厚,下辈子肯定还是皇家人。” 【系统:你想得倒美,哪有那么多公主配角。】 江娆笑了笑,说:“走吧。” 却不是对十一说的。 虽然是冬天,天气并不算十分寒冷,明媚的太阳照耀在头顶,临近过年的贵京到处喜气洋洋。 结了冰的红莲湖上,年轻男女们扎堆游玩,最显眼的是公主殿下,生得天姿国色,通身贵气逼人,眉眼神色纯真无邪,毫无城府,如同七八岁的稚子。 “小夫子,本宫的杆又掉下去啦。” 白敏敏说:“没事公主,我准备了很多鱼竿,你就是在这湖底用鱼竿围篱笆也是够的。” 周围的女孩们都笑起来,但都是善意的笑声。 宋珠玉拿着新的鱼竿,憨甜地笑道:“不围篱笆,本宫要钓鱼,皇兄说他忙完了就来吃我钓的鱼。” 白敏敏想起下朝之后,皇帝捂住她的手问她冷不冷的温柔语气,心头仍是一酥,红着耳根转移话题。 “那个…今日夏世子回来述职了。” 今日朝堂都为夏世子沸腾,他之所以带兵盘踞北地,是为了调查当地官员相互勾结,剥削百姓的罪证,收集完了就带着证据和贪官一起回了京,将北地的后患一并抹除。 这事干得实属漂亮,连白敏敏也对这位昔日名贯贵京的纨绔世子刮目相看。 第187章 老板跑了。 本以为会看到公主欣喜表情的白敏敏发现,面前的人安安静静,仿若没听到她的话。 她还记得夏世子刚走那阵,公主殿下和皇帝闹了好久的脾气,可见心里是十分在意这位表哥的。 谁知再次听到夏世子的消息时,公主竟是毫无反应。 白敏敏心中感慨:公主大约是已经把夏世子忘得差不多了吧,希望夏世子也是如此,好叫皇帝不再为这段孽缘头疼。 却没有注意到,看似专注地盯着冰洞的宋珠玉眼睛出奇地亮,她紧紧地抿着嘴,将笑意全都藏住,没叫人发现。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 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不知道打哪钻出来七八只兔子一般大的田鼠在公主府里瞎窜,吓得几名值夜的侍女尖叫连连。 十一和十三去抓田鼠了,她也被吵醒,正在消化起床气,门口一道风钻进来,床边就多了个人影。 那人动作十分敏捷,也知道她要喊人,床帐一撩,伸手来捂住了她的嘴,与此同时,阔别已久但依然记忆深刻的笑音响起。 “别怕,是我。” 本来用力挣扎的宋珠玉像被点了穴一样怔住,睁大眼睛在微弱的晨光中努力看清面前人的五官。 剑眉斜飞入鬓,像狐狸一样细长上挑的眼睛,比女子还秀美精致的鼻唇,不是夏世子是谁。 只不过他头发不如之前整洁,身上也没有带那些风流华贵的配饰,穿着简单的黑衣,衣摆处沾着泥土草屑,下巴周围也有些许青黑的胡茬。 宋珠玉皱眉,能出声之后第一句就是:“你脏脏的,把我的床都弄臭了。” 夏渊简直要气笑了,他千里迢迢赶回来,为了抓老鼠引走公主府的几只看门狗一夜没睡,就是为了早点见到她,以解这几年相思之苦,谁知道她开口就嫌弃他。 “好好好,小白眼狼本性不改,我走,不碰你的宝贝床。” 夏渊起身要下床,手腕处却猝然有了道温软的触感,是宋珠玉拉住了他。 他心神一荡,又听她撒娇:“我没有让你走,表哥你过来点,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正是有了早上这一出,公主殿下才会因为午觉拖迟了和白夫子的约会。 就算没人提点她,宋珠玉也知道,这是一个属于她和表哥之间的秘密,不能说出去。 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被关了七年,懵懵懂懂不知所谓的傻子了。 她会观察人性,会学习别人的行为,也逐渐分得清善与恶,是与非,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轻易任人摆布。 虽然她的成长十分缓慢,还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遇事只会找皇兄,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是处的娇气包,但是这些没关系。 谁叫她宋珠玉是公主呢? —— 江娆又一次屏住了呼吸,入目之处皆是零散的身体组织,半空中飞过什么手臂啊,腿啊都不算稀奇,刚还有个脑袋飞过来,被她身边站着的两个壮汉一刀拍远了。 在这等凶残的限制级画面里,她竟然还好端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卷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卷轴,正用右手撑着脑袋看戏。 没错,她判断自己这原身就是在看戏。 眼前一晃,脑子里多了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是一个玄幻设定的世界,也就是人族修仙,魔族搞破坏的那类故事。 修仙者和魔族自然不用过多介绍,是生来就不共戴天的两个种族。 而妖兽承天地恩泽而生,其皮毛骨肉皆可炼成法器,生长多年的灵草可以用来入药滋补,是双方都在争抢的资源。 修仙门派众多,其中最负盛名的叫天启府,是修仙界的老大,其余仙门都不值得多费笔墨。 而魔族这边稍复杂一点,在漫长的厮杀争斗里决出了五位强者,各自盘踞一块领土,称五方魔主。 而江娆就是其中一位魔主麾下,外号鬼绘的护法。 她在魔族和修仙界都小有名气,因为她的武器很奇特,是一卷活的画布,她可以用任何人的血在上面作画,一旦画成,那人的灵魂会被她拘在画里,成为听她召唤的鬼怪。 鬼怪没有肉身,战斗力不如活物,靠真气就能击散。但他们没有理智,无穷无尽,又有生前的战斗习惯,一旦铺天盖地缠上来会是强者很大的压力。 鬼绘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明确,她不能近战肉搏,也不能被人夺走武器,就适合找一个强大的战士在前方正面硬刚,她负责在后面放放小鬼进行干扰,打个辅助。 于是她找到了这位叫千目罗刹的魔主,依靠强大的头脑爬上了二把手的位置,准备大树底下乘凉安享晚年。 谁知道千目罗刹这个傻(哔——)老板百年前一声不吭就玩消失,近百年来,鬼绘一边干着老板的工作,一边还得找老板,同时承受别的魔主吞并的野心,坚守自家领地,想起来都要抹把辛酸泪。 你问她为什么不放弃这个老板去投奔别人? 还不是因为千目罗刹这个傻(哔——)之前坏事做尽,拉满了仇恨。 他让鬼绘帮他把所有败在他手下的魔族魂魄拘在眼睛里,挖出眼珠子随身携带,说要所有他打败过的敌人都看着他一统魔族,再踏平修仙界。 当初鬼绘就是被他又强又装(哔——)的风格吸引来投奔,如今也是因此而无处可去。她老板随身携带的那些眼珠里有其他魔主的近亲和心腹,鬼绘是他最得力的帮凶,魔主们岂会饶过她。 就在江娆成为鬼绘的时候,她刚刚解决一次自身的刺杀危机,经过四位魔主一百年的轮番碾压,她身边存活下来的旧部不足百名,千目罗刹原本掌管的万里魔域只剩中央城。 江娆当即决定:干个毛,不干了!老板跑我也跑。 鬼绘残留的意志在抗争:不行啊,等我老板回来知道我背叛他的话,我下辈子也就剩眼珠珠还在世上了。 原主的意识是不能忽视的,江娆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鬼绘:所以我要弄清楚我老板到底去哪了,去干什么了,这个魔主还想不想当,他要不想当的话我可不可以跑路?大部分时候他还是挺讲道理一魔主,所以只要找到他说清楚就行。 江娆的手指摩挲着柔软的画布表面,眼神渐渐放空,头脑却飞速转动。 千目罗刹肯定没有死在魔域里,他是五魔主里实力最强者,知道他死了,其他四位会立马持刀赶来瓜分他的地盘,那样的话鬼绘连一年都撑不住。 鬼绘一开始并没有把千目消失的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是这些年暗地找人的时候遗留的蛛丝马迹让其他四位魔主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但他们也不敢下定论,才会像磨砂纸一样今天打一点,明天打一点,试探千目罗刹究竟在不在。 这也侧面证明,她老板已经不在魔族领域里,不然按他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知道有人觊觎他的地盘早就结束休假回来啪啪打别人脸。 不在魔域,那是去了修仙界? 江娆的指尖轻敲画布:那这个故事里的男女主在哪? 第188章 走咯。 她环视周围,身边除了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就只剩七八个壮汉手下在,都是雄性,一个女的都见不着。 在魔域这个实力论尊卑的地方,女魔族的地位非常低。天生的生理构造劣势让她们肉体力量孱弱,大多数美貌的女魔族都沦为了交易资源,姿色稍差一些就只能靠做低贱的工作来维持生计。 只有极少数像鬼绘这样拥有天赋和头脑的女魔族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但她们也只能自保其身,改变不了女魔族在魔域的处境。 魔族可不讲什么尊老爱幼,锄强扶弱,生存道理就是谁强谁有理。 鬼绘之所以衷心于千目罗刹,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身上有一半的人族血脉,大约是这份血脉里带了些质地柔软的基因,让他从来不对没有攻击性的弱者出手,也不允许手下有滥杀的行为。 试问谁不是从弱者成长起来的呢?鬼绘就是如此,她幼小的时候作为奴隶生存艰难,等她长大就将曾经那些欺负过她的魔族人全都收进了画里。 鬼绘担心,有一天她欺压过的弱者也会像她一样变强,回来找她复仇。所以除了给老板打打辅助之外,她从不做坏事,防止给自己留下很多没必要的仇敌。 何必呢,大家和和气气共建美好家园不行吗? 魔族其他人不这么想,他们总想抢走她的画,逼她出手杀人,显得和平主义的鬼绘像个孤独的异类,只能偶尔从老板千目罗刹身上能有点归属感。 说起千目罗刹,是江娆目前所有得到的信息最主要的人物,说不定也是这个世界里的重点角色,要么是男主,要么男二,要么反派。 这三个身份周围必有女主出现,可现在江娆身边都是公的魔族,也就是说女主很大可能在修仙界,说不定老板也去了那边。 江娆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伸懒腰,手放下的时候对上壮汉们睁的如铜铃一般的眼睛。 这些人都是鬼绘的手下,准确来说都是千目罗刹的手下,现在归鬼绘管理。 她顺着那几个汉子的视线看向自己光溜白嫩的小蛮腰,顿时黑了脸,破口大骂:“看什么看,再看本尊把你们眼珠子抠出来。” 汉子们立刻收回自己直白的视线,开始打扫战场。 江娆双手交叉,放在腰间挡住春色。魔域地底多是熔岩,一年四季都像个暖炉一样,所以魔族人穿的很是清凉,男子大多数袒胸露背,也不穿鞋,光脚到处走。而女子上身齐胸肚兜,下身纱裤或者短裙,着装风格比现代人还要开放和火辣。 千目罗刹失踪的这段时间里,老一辈的魔将早就另寻二主,留下来的都是些单纯且衷心的魔族年轻战士,他们还记得之前跟随魔主大杀四方的热血和野心,始终相信千目罗刹魔主会回来带他们一统魔域,这些年都留在鬼绘身边勤勤恳恳当打工仔。 敌人打过来自保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风花雪月,这就导致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除了鬼绘和厨房切菜阿嬷之外的异性。 再加上鬼绘长相美艳,身材火爆,他们这群混蛋双眼发直盯着自己上级领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是什么大毛病,一骂就收敛,下次继续犯。 “行了行了,别扫了,给你们一刻钟,各自回去把自己的家当收拾一下,我们今日就要离开赤沙城。” 江娆左手边皮肤最白,肌肉最少的一名男子率先出声发问:“鬼绘大人不等魔主回来了吗?您是不是担心赤沙城也沦陷,没关系的,只要我们藏进地底暗窟,开启地面迷阵,他们就是把赤沙城踏平也找不到我们。” 江娆拿手中的画轴拍了拍他的头,恨铁不成钢道:“魔主不回来,我们就不能主动出去找他?难道要在赤沙城底下再龟缩一百年?你们这群人加起来都凑不齐半个有用的脑子,听我的就完事了。听着,我只给一刻钟,从现在开始计时,如果时间到了还有谁没回到原处,从此都不用再追随我与魔主了。” “是,鬼绘大人。” 江娆回到椅子上坐下等待,她没什么好收拾的,身上所有家当都在她的画里。 鬼绘的画是个宝贝,在这个世界里能排进法器榜前三。 这幅画的原身是一头能够吞噬万物的妖兽,而这妖兽的来历也十分奇特,鬼绘说实话都没人相信的那种。 据说人变成灵魂之后会见到三条河,它们从不同方向奔流而来,最后在灵魂的脚下汇成一条,这条河叫三川河。 肉体已经死去的灵魂只要顺着三川河走,就会走向未知的地方,最后彻底离开人世。 这条河只有鬼魂能看到,年幼的鬼绘被人抓起来跟几千个尸体关在一个炉子里炼法器,被岩浆烤到融化的时候,她看见了三川河。 当时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就顺着河流走,但没有走到尽头,因为她在河边遇见了一头妖兽。 它的身躯庞大,侧躺在河边,像座小山一样,它没有四肢,只张着一张嘴,若不是嘴旁边有缓慢眨动的眼睛,鬼绘都把它的嘴当做了一道通往地狱的大门。 其他灵魂好像看不见这只如小山一般庞大的妖兽,他们或面无表情,或哭哭啼啼,或频频回头望向不知名的地方,无知无觉地进了妖兽的嘴里,消失不见了。 鬼绘到底是个好奇心还未完全湮灭的少女,她不确定自己该继续往前走,还是该进入到这个黑漆漆的洞里,就停下来观察了很久。 大概是察觉到了鬼绘的视线,妖兽硕大的红色眼珠子缓慢地转向了她,模样还怪吓人的,可鬼绘一点也不怕。 她想的是:反正自己已经死了,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当妖兽看向她的时候,鬼绘大着胆子走到了它的眼底,伸手去摸它如山石一般土黄色的表皮。 她碰到的那一刻,妖兽眼睛闭上了,紧接着流动的墨黑色三川河,河边所有行走的白色灵魂,岸上生长的深红的彼岸花,灰雾笼罩的天空都化作了流动的颜料,以极快的速度吸入了妖兽的嘴里,就连鬼绘自己也好像化作了流动的液体被吸了进去。 等她再睁眼,她坐在已经烧透冷却的岩浆岩之上,周围是炉鼎的碎片,炼法器的人好像因为炸炉的威力而早已离开,她手边多了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土黄色的布,那布上色彩斑斓,正是她曾见过的三川河及沿岸的景象。 鬼绘感觉画上的东西在动,就拿起布来放在眼前仔细地看,突然手指尖捏着布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触碰着她,她条件反射的扔开,就看见布两端凸起的那块地方有两只眼睛缓慢地睁开了。 墨黑的眼仁,灰色的眼白,是她遇见的那只妖兽的眼睛。 那山一样大小的妖兽,吸走了三川河,把自己变成了一卷画布,然后选择了年幼的少女成为它的主人。 从此之后魔域中有了一位会吞噬和操纵灵魂的强者,她没有名字,别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鬼绘,她就干脆用外号当自己的名字。 妖兽变成的画也没有名字,鬼绘就叫它“画兽”。 画兽什么都能吃,吃了灵魂还能吃实物,只是她投放进去的灵魂会定期减少,她放进去的实物只会变成画上小小的一处颜色,吐出来的时候还是原样。 江娆的理解是,这只画兽的嘴里有个异次元空间,可以当储物柜用。 第189章 吼那么大声干嘛! 一刻钟之后,在江娆面前集合的人只剩九位。 “都通知下去了是吧?” 一个有着红头发银眼睛,身高近两米,巧克力皮肤八块腹肌的帅哥壮汉站出来,黑着脸道:“回大人,消息是都通知下去了,好多人听见你说要离开赤沙城,都悄悄地跑了。” 他叫银犀,是赤沙城守卫军的一个队长。 江娆展开她的画卷,慢条斯理地说:“在这一刻钟里,你们放弃了一次逃跑的机会,但是本尊要恭喜你们,今后可以作为千目大人手下的魔将继续全须全尾地活下去。” 她的指尖拂过三川河边白色的幽魂,画的表面就如同泉涌似的窜出一道接一道的白影,瞬间塞满了整个大厅,保持着生前凄惨的鬼魂充斥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堪比一场恐怖盛宴。 而江娆早就提前闭上了眼睛,以免眼球遭到污染,她淡淡地下令:“去把那些逃走的人都清理了。” 白色鬼魂们如河面上湍急的浪花般冲出了门,在场的魔族们也不是没见识过护法杀人的手段,但每次和这些画里冒出来的鬼魂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在时刻保持高温的环境中感到全身发凉。 逃走的都是不重要小兵,灵魂力量比不上魔将和魔主那样强大,跟这些鬼魂正面作战的时候,自身的魂魄会受到冲击而撞散。 人的三魂七魄如同支撑和控制肉体的架子,架子散了,肉体也不堪一击。 就算不散,其中一魂或一魄被撞出体外,人的实力也会大减,不是失了神智成为傻子,就是精血大亏,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 更何况鬼魂的数量远超几倍,围殴之下很少有人能保持三魂七魄健在,全须全尾地活下来。 仅存的九个壮汉呼啦一下全跪了,冒了满背的冷汗,打心底里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能成为千目罗刹护法且几百年来无可替代的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走逃兵。 “他们是逃兵,即使现在不杀,将来在其他魔主队伍里面对面碰见的时候,谁杀谁就不一定了,所以我这是在为大家除掉后患。” “鬼绘大人英明!” 江娆又说:“只要我们顺利找到魔主,卷土重来易如反掌,到时候打回来的地位还有财富,都属于你们几位衷心的功臣。废话不多说,我们现在就走。” 当领导就得学会打完一棒子还要赶紧给个枣,光靠恐吓是不能完全保证属下的衷心,还得加上利益有了利益就有了团队驱动力。 精简之后的队伍低调地从小道离开了赤沙城,曾经称霸一方的魔主千目罗刹和他的小弟悄无声息暂别魔域大争斗的舞台。 在看不见赤沙城墙的一处红色岩石下方,十个灰头土脸的人钻出来。 皮肤最白,肌肉最少的男魔族名叫富狸,他已经被兄弟们用眼神压力了一路,这才有勇气出声小心地问道:“那个…鬼绘大人,您是有魔主的消息了吗?” 江娆拍着身上蹭到的泥沙,说:“没有。”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千目大人?” “出魔域,潜入人族的地界去找。” “阿这!”富狸眼神乱飘:“不是我胆子小啊大人,去人族地界找是不是太冒险了?我们魔族向来和人族水火不容,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了身份,不知我们几个还能不能活到与魔主重逢的那一天。” 江娆说:“怕了啊?” 她眼神轻飘飘地一瞥,简单的三个字却充满了威胁力。富狸腰板立马挺直,坚定且大声地说:“不怕!鬼绘大人,就算被千万人族修士围攻,在下也会誓死保护您的安危!” 江娆再看别人,被她目光扫到的壮汉就像被军训教官点到名一样,一个个挺起鼓胀饱满的胸肌,铿锵有力地宣誓。 “我彪虎也是!” “我银犀也这么想!” “腾狼同上!” “俺铁獐也一样!” “……” 江娆皱眉,骂道:“小声点,吼这么大声生怕其他魔主的兵发现不了我们吗?” 骂归骂,这几个人的名字和容貌她倒是对齐了。 魔族人没有统一的名和姓,他们的称呼就像自己给自己取网名一样,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有时候听见别人好听的外号也会抢来自己用,只要顺口且被他人认同即可。 比如富狸,他在千目罗刹麾下的主要工作是库管和财务。 银犀,彪虎,腾狼,铁獐这四个是在围剿中存活下来的赤沙城守军。 大石,小石是鬼绘很早以前捡来的两个孤儿,养大了之后,一个专门替她传话,一个专门替她杀人。 还有个叫香豕的是后厨的伙夫,背了一包袱不久前才分割好的肉走在最后,血水淋了满身,就跟刚从尸堆里爬出来一样。 还有一个受伤过重正在彪虎背上昏睡的伤员叫影鼠,是鬼绘派出去观察四大魔主的卧底,也是他冒死回到赤沙城,揪出了大家都没发现的刺客,让鬼绘免于一难。 魔族的男人普遍都头脑简单肌肉发达,江娆也懒得跟他们讲道理,只下达命令,告诉他们听就完事了。 “到了人族地界之后,所有人都用缩骨术改变体型,将魔气收起来,不主动出手伤人,尽量遵从他们的规矩生活。” 银犀嘀咕:“这么也太窝囊了,我见到人族就想砍他个痛快,让我不动手浑身难受的很。” 江娆说:“没关系,你来我的画里呆着就不难受了。” 银犀啪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表示自己已老实,求放过。 鬼绘大人的画不仅吃鬼魂,还吃活人,肉体吞进去就立马炸开,头发,内脏,骨头,血之类的在画上铺地五颜六色,是人活一生最绚丽多彩的时刻。 江娆抓起地上一把沙子,任它从自己指缝里流出去,对他们说道:“要想活着,就得先把种族仇恨都放下,像流沙一样学会柔软变通,去模仿人族,融入人族。他们对待同类还是十分友好的,这件事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 “鬼绘大人,富狸可以做到!” “银犀听懂了。” “大人,彪虎没问题。” “腾狼同上。” “俺也一样!” 江娆无语,有个傻(哔——)上司果然就有一群同样傻(哔——)的下属。 “都说了后面有追兵不要吼那么大声啦!” 四大魔主先前派出的刺杀小队只是前锋,早就把千目罗刹不在的消息传递出去了,只不过他们比较贪心,想解决了鬼绘再攻城。 江娆带人走了没多远就被发现了行踪,倒也不是因为那几个莽夫声音太大,而是因为本来各魔主的军队就在赤沙城附近跃跃欲试,碰巧撞上了出逃的他们而已。 还好追上来的都是些杂兵,江娆还能放出鬼魂拦住,在魔主和魔将赶来之前,她得立马离开魔域,不然迟早被瓮中捉鳖。 第190章 我们又不是坏人。 江娆带着壮汉们离开赤沙城的第五天,一路打打杀杀还是顺利赶到了魔域与人界交接的地方。 人界一直提防着有强大武力的魔族入侵,所以在任何与魔域交接的地方都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阵法,但凡有身带魔气的魔族人触碰阵法,就会被无形的屏障所阻拦。 这些阵法的弊端就是,对没有魔气的魔族人无效。 修仙界的人族修炼的产物叫真气,魔族修炼出来的产物叫魔气,如果这两者都没有,就是普通人族和普通魔族,一刀砍在肉体上就会死的那种,根本算不得威胁。 而巧的是,鬼绘也没有魔气。 她的实力全靠画兽,而画兽又是个不贪食的,它认了鬼绘为主,不但吃她投喂的东西,还将她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魔气全吸走了。 所以江娆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出魔域,但九个壮汉不能,就算藏住了身上所有外泄的魔气也不能。 江娆不想放弃她的手下,人多总是好办事的,况且香豕烤的肉真的非常好吃。 她偷偷跟画兽打商量:“我把他们藏画里,你别吃行吗?” 画兽黑色的眼睛缓慢地闭上了,意思是它做不到,任何活物的肉体进了它的画,都会化作染料,无一例外。 江娆领着手下在结界周围搜寻试探一天一夜,愣是没找到突破口。 连着几天都在跑路,江娆脆弱的肉体疲惫不堪,刚好发现一个偏僻村庄,就进去抢了间村民破屋子边休息边想办法。 几个男人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偷看一下坐在屋里沉思的上司。 富狸小声说:“咱们几个好像拖了鬼绘大人的后腿,凭大人的实力和头脑,完全可以在魔域和人界来去自如,可她坚持要带上咱们,肯定是担心咱们留在魔域无处容身。” 彪虎指了指还在昏迷的影鼠:“这还用说嘛,这小子活下来都够呛,又没什么用处,大人还坚持让我背出来,就是念着他拼死报信的功劳,要带他一起寻找生路。” 铁獐摇摇头:“女人就是心太软了,俺们正逃命呢,就因为那点小功劳多了个累赘多不值当。” 富狸说:“她记恩又不是一件坏事,影鼠不过是报了信就能躺赢,咱们几个这么忠心耿耿地搭上命追随她功劳更大,将来找到千目魔主,她答应咱们的荣华富贵肯定会兑现的。” 其他几人想了想,觉得富狸说得十分有道理,再次庆幸自己在赤沙城的时候没有临阵脱逃。 当了几年娇生惯养的公主,江娆还不太习惯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感觉,头发里都是泥沙,她不得不散开编好的辫子,摇着头将里面的沙子甩出来。 五天不洗澡,她都能闻见自己身上若隐若现的汗臭味,只能靠和别人保持距离来做个体面人。 她思索再三,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估计马上就会遇见魔将级别的追兵了,时间不等人,我用画把你们的魔气都吸走,立马从结界出去。” 富狸犹犹豫豫地问:“大人…出去以后,魔气会还给我们吗?” 江娆无情地打破他的希望:“当然不可能,吞了就没了,要不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魔气。” 富狸立马摇头:“这可不行,没有魔气,我们遇到人族修士岂不是任由其宰割。” 腾狼跟着摇头,“不可以啊大人,千目罗刹大人修炼百年就能成为魔主,我已经修炼了八十年,说不定再修炼二十年就追上他了,您现在要吸走我的魔气,不如直接杀了我。” 江娆:不好意思,我摸过你了,你一点剧情也不沾边,就是个无名小配角,修一千年估计才有戏。 “俺也一样,您直接杀了俺吧。” 江娆“啧”了一声,魔族人把实力看得比命重要,她就知道这个办法说出来会被反对。 但是反对无效,她不能留下他们,孤零零地去人界。 江娆脸上满是不耐烦:“少废话,我在下命令,不是在跟你们打商量,大石你先来。” 大石没有丝毫犹豫地站起来,步伐坚定地走向她。 他刚到江娆面前,门口突然有了动静,负责在村口放哨的小石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大人,这个小孩鬼鬼祟祟地跟着我,我就把他抓起来了,他还问我们是不是在找结界的缺口?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就不说话了,所以我把他抓了回来。” 江娆推开面前的大石仔细一看,才看清那团黑东西是个魔族小孩,他的头发又长又脏,像个拖把一样盖住了瘦小的身体,穿着块破布,皮肤也是黑的,要不是有白眼仁在动,都不能分辨出哪里是后脑勺,哪里是脸。 挂在小石手掌的魔族小孩费劲地昂着头,眼珠子灵活转动,在屋里来回搜寻,看到屋子原本的主人躺在床上,瞳孔瞬间如受到刺激的猫科动物一样紧缩。 他扑腾着手脚,愤怒地冲着屋里喊道:“你们这群坏人,雷阿公和雷阿婆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江娆懒得解释:“把他放下来,让他去给他的雷阿公雷阿婆收尸。” 小石说:“哦。” 他把小黑孩放在地面上站着,小孩恶狠狠地瞪着江娆:“坏女人,你们会来我们村是想去人界吧!结界有个缺口,不管有没有魔气都能通过,全魔域只有我知道在哪里,本来打算告诉你们来换点食物,但是你们居然杀了阿公阿婆,哼!我死也不会说了,我要让你们这些坏蛋知道随便杀人的后果!” 江娆面无表情地给他鼓掌:“哇,结界缺口你都知道,那你很厉害哦,腿也抖得也很厉害呢。” 小黑孩硬撑:“我抖是因为饿的!我才不怕你们呢!” 腾狼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小孩拎到床边,抓着他的手去摸两个老人的呼吸:“好好看看,没死呢,一点伤都没有!两个老人家有什么可杀的?我们大人需要安静的地方休息,就让他们睡一会而已。” 小黑孩摸到了呼吸,脖子一缩,气势明显弱了一大截,声音也小了:“只是睡觉?” “对啊,再过几个时辰就醒了。” 小黑孩的手脚都缩了起来,偷看江娆的脸色:“哦…对不起哦,误会你们了,大人们不会对我一个小孩子生气吧,肯定不会的吧。” 江娆嘴唇上扬,露出一个慈祥的假笑:“肯定不会的呀,我们又不是坏人,只是如果一直待在这里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心里烦躁起来,说不定就会想要杀几个老人小孩解解闷呢。” 小黑孩觉得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笑比不笑更可怕,抖着两条细腿说:“大…大人,我给您带路。” 第191章 血亏。 小黑孩领着他们出了村庄,又往东走了很远的路。 富狸走着走着,凑到江娆身边耳语:“大人,我怀疑有诈。” 江娆:“说。” “这小孩一看心眼子就多,会不会其他魔主派来的诱饵,想把咱们引到陷阱里去一网打尽。” “哦?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抓起来拷问,如果他不说,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江娆看他一眼:“有防备心是好事,我就不骂你了。” 富狸回味了一下她的话,总觉得自己还是挨了骂。 “大人,您不觉得他有问题吗?” 江娆说:“万一他不是诱饵,且说的都是实话呢?” “可是大人您想,结界怎么会有缺口,就算有,其他魔主怎么都没找到,偏偏让他一个小孩子找到了!” “其他魔主都亲口告诉了你他们没找到吗?” “…这倒没有,我只认识咱们千目罗刹魔主大人。” “那么你认识的千目罗刹魔主大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富狸迟疑地说:“呃,魔主他可能,大概,估计是在人界?” “他身上魔气比你们强数百倍,怎么越过结界去的人界?” 富狸一个恍然大明白,捂住嘴默默退下。 香豕只带了肉没带水,江娆渴了几天,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要不是手下实在是笨,她都不想去跟他解释。 不知道是不是太渴了有了幻听,江娆隐约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他们一路以来一直在爬山,最后看见一处足有四百米多高的直上直下的深红色山壁,上面凹凸不平,错落层叠,岩石厚的地方成了个小平台,薄的地方连落脚的宽度都没有。 小黑孩指着山顶:“爬到这座山另一面会有个瀑布,顺着瀑布游到尽头的海底,会发现一道深不见底的沟,从那个缝里钻过去就是人界的海。” 富狸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从那出去过?” 小黑孩点头:“当然了,我要是没出去过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缺口,你们看,我有修炼出魔气。” 他对着地上的岩石隔着空气拍了一掌,大概篮球那么大的石头往后挪了几厘米。 有是有,聊胜于无也是有。 小黑孩走到峭壁前沿路找了一会,对他们招手:“大人们过来看,这是我之前留下的记号。” 众人走过去,看见他指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圆形划痕。 “我在很多位置都试过,有时候爬到一半就没地方抓,有时候踩的石头松了,只有这里出发是一路都有落脚点的,不过你们最好吃饱了再爬,之前我有一次就因为饿晕了掉下来了。” 江娆抬头看了看山,又看了看小黑孩瘦的像竹竿一样的四肢,和充满自豪的亮晶晶的双眼,本来决定再也不说废话了,还是没忍住:“你为什么会想要爬上去?” 他连饭都吃不饱,到底为什么要每天走这么远的路,爬这么高的山? 小黑孩抠了抠腿上的伤疤,有的结了痂,正在发痒:“反正我每天也没事做,就什么都试一下,万一找到吃不完的肉了呢。” 江娆把队伍后面的香豕抓出来,把他背上空了一半的包裹拿走扔给小黑孩:“都是你的了,虽然没到吃不完的程度,但也够你吃一阵。” 小黑孩打开比他还高的包裹看了一眼,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他跪下来连连磕头:“多谢大人!” 一路都很少说话的香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只任由心在滴血。 他好辛苦才用魔气维持着这些肉多日不坏,好辛苦才一路背过来,几个大块头魔兵要多吃一口都休想。鬼绘大人说给就给了,给的可都是他的心头肉…… “走吧。” 小孩可能爬个一天,而强大的魔族男人爬这种几百米的山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山头之上,瀑布的水声变得清晰了,至此小黑孩一点谎都没撒。 江娆从大石的背上滑下来,看着山下的小孩像小蚂蚁运米粒一样拖着包裹往村庄的方向走,目光像浸入水里的丝绸一样清透柔软。 她轻轻笑了一下,正要转身走向瀑布。视线里,天尽头,多了些一道不和谐的黑影。 黑影靠近的速度很快,从模糊一片马上就变成了能看清形状的兵团,骑着妖兽背上的魔族人更加高大上即使不在沙地上,坚硬的妖兽足蹄仍是踩碎了石头,扬起漫天灰尘,气势凶猛骇人。 “打头那个是魔将重刀十三,我记得他,鬼绘大人,我们快走!” “大人,杀了那个小孩,别让他把结界缺口的事说出去。” 那个小孩…… 江娆的视线落在小黑孩身上,他站在他装肉的包裹旁边,看上去小小一团,看似静止不动的样子,她看不清,不过能想象出他的腿高频率抖动的模样。 他看上去真的好小,大概只有妖兽的脚趾那么大,无措地面对着庞大的魔兵团,像即将被车轮倾轧的蚂蚁那般微不可见。 江娆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道:“腾狼,带他上来。” “啊?” 江娆左手抓住画卷一端,将其甩开,另一只手放至唇边咬破,在卷面横着一抹。 “血魔兵,出!” 腾狼只啊了一声就立马跃了下去,随后他的头顶飞跃而过一片红色阴影,那是由成千个红色厉鬼组成的兵团,像半空落下的血雾,降落至奔腾而来的魔兵团头上。 这是鬼绘的杀招之一,用自己的血肉唤醒画里浑浑噩噩的鬼魂,使其染上嗜杀和残暴的特性,并具有撕咬及吸血能力。除了灵魂攻击,召唤出来的鬼魂对敌方的肉体也能有一定的破坏力。 副作用就是鬼绘会大量失血,碰过画的伤口很难愈合,起码要缠半年创口贴,吃半年红枣和猪肝才能养回来。 重刀十三的魔兵团被血雾笼罩之后阵脚大乱,江娆能听见他们喊:“鬼绘果然在这里!不要怕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小鬼,快随本将快抓住这个妖女,万刃超雄魔主大人会赏我们一座城!” 是的,因为她上司外号千目罗刹,另一个魔主就非要改名叫万刃超雄压过他,魔族人起名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且幼稚。 重刀十三砍碎周围的鬼魂独自冲了出来,正好见到山崖之上一行人离开的背影,他的手下被血魔兵缠斗地脱不开身,他回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放弃代步的妖兽,踩着山石每次往上跃十几米,飞快地攀到顶端。 可他爬上去之后,山崖上空荡荡的一片,远处有流水的声音传来,他望过去白花花的一片,左右都是峭壁,于是他又往前追了数百米。 峭壁的另一边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流下来的水连成的一片无边无际,波澜壮阔的银白色瀑布,溅起的水滴像小石子一样打在重刀十三的脸上,给他带来扑面的凉意,很快他的衣服就微微湿润了。 水,岩石,灰蓝色的天空,唯独没有半个人影。 他走近瀑布,往底下望了一眼,一眼看过去甚至有点晕,瀑布的高度远比他爬上来的山要高,入眼都是白色的浪,再往前就会被水冲走,重刀十三止步了。 第192章 能加入你们吗? 鬼绘跳下去了? 重刀十三在周围来回找了一圈,最终只能确定这个可能。 可是这么高的瀑布,底下也是未知的地域,他一个魔将都不敢跳,鬼绘带着几个杂兵怎么敢如此冒险? 魔兵接连爬了上来,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呲牙咧嘴地问:“大人,妖女人呢?” “(哔——)的,要不是小鬼突然变弱了,老子差点变成干尸,妖女在哪,我要给她血放干!” 重刀十三无言地指了指瀑布。 魔兵们不敢置信:“跳下去了?” “你们再搜搜这山上的石头缝,要是还没找到,就说明妖女他们真的走投无路跳下去了。到时候我回去禀报魔主大人,看看怎么个办法。” “是。” 同一时间,跟随江娆跳下瀑布的众人正在随波逐流。 瀑布看着深不见底,其实都是半空的水雾营造出的障眼法,落下大约五十米就有一口深潭,潭水之下还是瀑布,不过就像天然的大楼梯一样,每几十米的瀑布接着一个潭,没有什么想象中危险。 要是有危险的话,小黑孩肯定活不下来。 江娆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带着人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她落了三个潭,见重刀十三没追到水上,才收回鬼兵。 她是真的没力气了,跟大石招招手,等他游过来,摸到他的胳膊后头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大石眼疾手快,在她的口鼻进入水底之前迅速把人捞起,抱住大腿抬高,将人卡在自己宽阔的肩头和大臂之间。 血魔兵的召唤十分耗费精血,每次鬼绘大人用完血魔兵都像大病一场似的虚弱,会昏迷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瀑布的最底端是海洋,旁边居然还有小片沙滩,他们爬上沙滩的时候正好是日落,夕阳将平阔的海面染成和天一样的橘红色,景观宁静美丽。 彪虎背着伤员影鼠爬上去,第一时间查看对方的呼吸,确定他没有被淹死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好说歹说是背了一路的兄弟,要是最后他不因为重伤,而是因为溺水而死掉了,彪虎这辈子都会对水有阴影。 大石动作轻柔地把鬼绘大人放在沙地上,看着她苍白的嘴唇皱起了眉。 她的画只认她为主,别人一碰就会被吸走魔气,此时的画躺在她手边,大石握住鬼绘的手,用她的手掌抓起画,盖在她光溜平坦的细腰上。 嗯,顺眼多了。 腾狼最后抓着小黑孩上岸,小黑孩四肢都紧紧抱着装肉的包裹,全靠腾狼抓着他的衣服才没让他被冲走。 “要不是鬼绘大人要救这小破孩,我真想扔了,嗯?大人怎么躺下了!大人!!!” 小黑孩抬头抹了一把脸,他被水洗过之后白了许多,变成了小棕孩。 小棕孩看见了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的女人,眉目间露出迷茫神色。 不久之前他确实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是被妖兽踩死,就是被大刀砍死,当时满脑子想到都是—— 好可惜,这么多肉都没吃上一口就死掉了。 可是现在,命也在,肉也在,那个很漂亮的女人却倒下了。 为什么? 大石将几个围过来的男人赶开:“别吵,大人为了拦住魔将召唤了血魔兵,失血太多昏睡了过去,安静点,让她好好睡觉,迟早会醒的。” “迟早?迟早是多早?重刀十三要是不死心也跳下来了怎么办?我们得赶紧去人界啊。” “在她醒之前我们都不能去,她昏迷了不会憋气,下了水会淹死的!” 小棕孩听明白了自己能活命都是因为谁,他放开肉袋子,站起来走近他们,弱弱地说:“有个地方让大人好好休息一阵,还能躲开追兵,我上次就是藏在那里过夜的,我带你们去吧。” 腾狼大喜,拍了拍小孩的背:“好小子,没白救你。” 大石抱起鬼绘,彪虎再度背上伤员,而香豕则默默拿回了自己的肉袋子背上,小棕孩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带着他们往沙滩另一端走过去,跳下了水往前游。 绕着山岩游了大半圈,他们再次看到了陆地,还看到了岸上茂密幽深,生机勃勃的树林。 爬上沙滩之后,小棕孩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树林里走,他轻车熟路地带头,其余人一声不吭跟着他走。 鬼绘大人是魔域少见的聪明人,既然她都没有怀疑这个小孩,他们当然只能选择相信他。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树林,小棕孩终于走到目的地,他指着面前的圆拱形状的岩洞说:“就是这里了,可以躲雨可以遮阳,旁边有干净的泉水,饿了可以挖虫子吃,那种树的树干也能吃,是甜的,就是附近会有蛇和野猪,装死不惹它们就好。” 腾狼说:“那是你,我们一掌就能把蛇和野猪拍死。” 小棕孩抿嘴笑了笑,偷偷地看了一眼香豕,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我去捡些干柴来,让大人睡的暖和些。” 他想:捡柴的时候顺便挖几条虫子吃,肉已经不属于他了,他肯定抢不过那些男人的。 身后有脚步声跟来,是腾狼,他说:“我得看好你,要不然你被蛇吞了,大人醒来还以为我没救到你,肯定要骂我废物。” 小棕孩鼻头发酸,揉了揉眼睛,笑着说:“大人是个好大人,对吧,她只会骂你。” 腾狼点头:“嗯,我听了命令,要是做好了就有奖励,没做好她也只会骂我两句,是个很好的大人。” 小棕孩安静地捡了一会柴,突然问道:“我能成为你们吗?” 腾狼没明白:“什么?” “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像你们一样,跟在大人身边,为她做事,被她奖励。” 腾狼看了看只到自己大腿高的小孩,他瘦不伶仃,仿佛一掌拍过去就能散架,可眼睛却出奇地清澈透亮,还冒着一股子机灵劲。 “你是怎么做到的?”小棕孩又问。 腾狼收回视线,摸了摸被蚊子咬了一口的脸颊,说:“我一开始是个农夫,魔主千目罗刹攻下了我所在的村庄,他在村里招收魔兵,我被魔兵队长选上了,跟着千目罗刹大人打了十几年架,最后魔主在赤沙城停下来不打了,我就成了赤沙城守军。” “鬼绘大人在我之前就是护法了,她一直跟着魔主,魔主停在赤沙城,她也停在赤沙城,大约一百年前,我们魔主大人突然消失了。” 小棕孩像听睡前故事一样,听得及其入迷,还会适时地给反馈:“啊?魔主大人去哪里了?” 第193章 就叫废物吧。 “谁也不知道,鬼绘大人也不知道,但是我们的地盘都靠千目罗刹大人打下来的啊,他要不在我们根本守不住,很快就会被抢回去的。这时候,鬼绘大人想出了办法!” “什么办法?” “她把这个消息瞒了下来,说千目罗刹魔主大人魔气突然暴涨,需要一段时间精炼肉体,每个月都得从战俘,也就是我们虏获的其他魔主的兵里挑几个高手去给千目罗刹大人当练手的对象。然后她再偷偷把这些人都杀了,尸体丢到野外让其他魔主的兵看见,那些人以为我们魔主还在,而且变得更强了,就不敢主动来打我们。” 小棕孩一脸崇拜:“好聪明!” “鬼绘大人瞒了好多年,也偷偷派人找了好多年,但是都没有找到千目罗刹魔主大人。我也是最近才猜到魔主可能不在,其他魔主也猜到了,他们很快来抢我们的地,最后打到了赤沙城。但他们还是怕鬼绘大人,毕竟她太聪明了,于是攻城之前先派了一波刺客来刺杀她。” “大人怎么反杀的,也是召唤了血魔兵吗?” “不不不,大人没动手,是我们提前收到了影鼠,也就是咱们队伍里那个一直被人背着的兄弟,他进城挡住了刺客,还告诉了大人其他魔主要攻城的消息,大人才决定弃城逃跑。在逃跑之前,大人说,给你们一刻钟,收拾东西跟我走,但只有我们几个选择了跟大人走,其他的守城军偷偷跑了。” “他们真笨,都要攻城了,不跟着鬼绘大人走,去哪不都是死路一条。” 腾狼啪地一下拍死了胳膊上吸血的一只大花蚊,嘀咕道:“这里蚊子真多。哎!可不是吗,你小子跟我想的一样,都要攻城了,与其自己跑,不如跟着鬼绘大人一起跑,她脑子肯定比我的好用对不对。鬼绘大人就说,反正他们跑出去也是要背叛咱们投奔敌人的,与其日后面对面打起来,不如早点下手永绝后患,所以她把那些逃兵都杀了。” 小棕孩倒吸一口气:“好狠的大人!” “是啊,我当时也吓得不轻,差点就死在朝夕相处的大人手里了。但是后来想想,鬼绘大人说的真的很有道理,逃兵不死,就会被招降成为对面的兵,我们也多了一些更了解自己弱点的敌人,这些人加起来难道不比大人更可怕。” “嗯嗯,没错没错。” “所以也只是当时被吓了一跳,后来就变成钦佩了,要不她能做护法,而我一直是小兵呢。大人说,在魔域找了一百年都找不到千目罗刹魔主大人,估计他已经去了人界,我们才会来结界附近,然后碰到你小子的。” “万一去了人界也找不到,万一千目罗刹大人死了呢?” 腾狼摇摇头:“不知道,这不是我该想的问题,我也想不出结果,我就跟着鬼绘大人,她说什么我听什么就好了,反正只要我不背叛她,她也不会亏待我。你看影鼠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是别的大人早就扔赤沙城了,哪还会带着一起跑路。对了小孩,我叫腾狼,你叫什么名字?” 小棕孩抱着满怀的干树枝,愣了愣,说:“没有名字,村里人都叫我小孩,他们给什么我吃什么,雷阿公雷阿婆给的最多,我让他们帮我取名字,他们不帮,说要是他们给了我名字,我就是他们的小孩了。” “不好吗?我看他们屋里也没有年轻人,收养你给他们养老不是正好。” “他们说,给了名字就等于给了牵挂,要是我没名没姓地饿死在外面,跟他们也没关系。给了我名字之后就等于和我挂住了,不管自己过得好坏都会想着分我一口饭,不值当。” 腾狼挠着包,皱眉道:“这是什么道理?我不理解。柴捡够了,回去吧。” 小棕孩跟在他后头,声音闷闷地:“我也不理解,我一直在找一个愿意给我取名字,我也接受他给的名字的人。” “我给你取?” “不要!” “你这小孩,又说想要又嫌弃上了。你自己想个名字不行吗,我们哥几个名字都自己想的,银犀腾狼彪虎,多整齐多有气势。” 小棕孩声音比蚊子还要微弱,因为他有点不好意思:“之前是无所谓,现在我想要鬼绘大人给我名字。” 奈何腾狼耳朵灵敏,把他自言自语一样的话全听到了,大笑道:“行,你等大人醒来,问问她给不给你取名字吧,我猜她肯定会骂你:废物,一个名字都要来麻烦我。” “会吗?” “不知道哦,你不怕被骂就去试试呗。” “试试就试试。” 如果她这么骂的话,他就给自己取名叫废物吧,就当是她给的名字。 小棕孩快乐地想道。 柴捡回去之后,香豕烤了很多肉,一人分了一大块,小棕孩看见自己的肉和腾狼他们份量差不多,心里的高兴不比拿到全部的肉少。 真好,还是吃到了! 吃完晚饭之后,大家各自先地方睡觉,留一个人醒着放哨,隔两个时辰叫醒另一个轮流换班。 不用担心晚上有野兽把自己吃了,小棕孩带着好心情入睡,闭眼之前还看了看昏迷在另一个方向的鬼绘大人,心想等天亮了他要去把树林里最好吃的果子找来给她尝尝。 是很甜的果子,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鼾声四起,银犀打了个哈欠,眼睛随意一瞥,突然起身往鬼绘大人的方向走去,将她身边不远处,正挂在树上吐信子的一条绿蟒蛇齐头砍断。 虽然那条蛇并没有要进来咬人的意思,但银犀就是不喜欢有活物盯着他的大人。 开玩笑,他都不敢直视大人的美貌,一条蛇也配?! 不过现在大人昏迷了,应该可以偷偷看两眼,此时不看更待何时,不然等她醒了就会挨骂了。 不止银犀这么想,后来值班的人也这么想,然后发现他们家大人和平时在赤沙城里好像长得不太一样。 印象里的鬼绘大人拥有一头乌黑卷曲的及腰长发,她喜欢编成一条松松的侧麻花辫垂在左肩,慵懒但利落。 她的眉毛也和头发一样浓黑,长长地拉至太阳穴,眉尾和眼睛末端都是高高在上,飞扬的睫毛,深邃的眼窝,丰润的红唇,五官锋利且美艳,冷脸骂人的时候极具攻击性,让人无法直视。 但是这晚昏睡的她似乎不长记忆力那样了。 第194章 就长那样啊。 这天清晨,几个发现不对劲的男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只有我觉得鬼绘大人的样子变了吗?好像突然小了一百岁,难不成这瀑布是返老还童瀑布。” “不可能,你们几个不还是这张老脸!” “但是鬼绘大人之前的皮肤好像没有这么白,眉毛也没有这么细,脸也没有这样圆,嘴巴也没有这么小,看起来像小女孩一样。” “是啊,俺还以为是晚上太暗没看清楚,结果俺早晨起来再看,她还是变了样。” “是在水里被调包了吗!她其实不是鬼绘大人,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不不不,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来是鬼绘大人的脸,只是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大石小石,你们俩说说看,鬼绘大人之前长这样吗?” 大石在专注地磨刀,耳朵里尽是呲啦呲啦的响声,根本不关心他们聊什么。 小石手里拿着一根树干,咬了一大口,边嚼汁水边回答:“就长这样啊,不然还哪样?” “你确定?” 小石歪头认真看了一会:“明明就没什么不同?是你们记错了吧,把我们大人记成另一个女人了?好哇,大不敬,等大人醒来我告诉她!” “别别别,石哥,不至于不至于。” “没变,哪里变了,我没睡好,开始满口冒胡话,我再回去补会觉。” 富狸直接捂着脖子倒下,开始抽搐:“不好,刚吃的果子有毒!我出现幻觉了。” 于是关于鬼绘大人究竟变没变样子这件事就这样被揭了过去,成了几个男人心里藏了很久的不解之谜。 如果江娆知道,肯定要无语很久。 根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之前鬼绘觉得自己的长相没有威慑力,于是每天都把自己化妆成御姐脸见人。 后来进了一趟瀑布,把脸上的那些炭笔朱砂,还有改变肤色的树汁都给洗干净了,才会露出本来那张柔软无公害的小女孩面貌。 至于小石为什么看不出,因为他之前经常看见素颜的鬼绘大人,看习惯了就觉得妆前妆后都一个样。 江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傍晚,在她昏睡的时候一群男人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像几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岩洞附近转悠,周围的蛇鼠虫兽都不明白好好的一天怎么就迎来了灭顶之灾。 刚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可她闭眼的时间越长,他们越安静,无声的忧虑气息积压在空气中,仿佛堵住了他们的嘴。 直到江娆成为唯一发出声音的人。 “咳……” 她睁开眼,单手撑地坐起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人影都是重叠的。 发呆的,修炼的,假寐的,玩蚂蚁的一群人立马围到她身边,七嘴八舌地问她:“大人您休养好了吗?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大人您饿不饿,肉已经烤好放凉了?” “鬼绘大人,您看这是我为您摘的花,是不是会让您心情跟着美丽起来?” 江娆嘶哑着嗓子骂道:“滚开,围着我叽叽喳喳什么,吵得我脑仁疼,一群蠢货都不知道给我喂点水,我嗓子都要冒烟了还得亲自开口骂你们。” 众人一脸“舒坦了”的表情,就说醒来之后总感觉身上哪里不自在,原来是今天还没挨鬼绘大人的骂,每天都得来一句干活才得劲。 小石连忙拿树叶接了一捧泉水来给她喝,足足接了三次才让她喝满意。 小棕孩双手捧着像剥了壳的荔枝一样的白色透明果子凑到她面前:“大人,您吃。” 江娆捏了一颗扔进嘴里,然后发现还真是剥了壳的荔枝,再往旁边一看还有满地的荔枝壳。小孩亲手为他剥壳的心是好的,就是手忒黑了,看着脏得很,她有点承受不来这份细心。 “我肚子有点难受,一会再吃。这是哪里?我们已经到人界了吗?” “还没有,大人,这是瀑布底下的一片树林,我们在这里躲着重刀十三,等您醒来再走。” 江娆点头,傻大个们还算靠谱,知道她不在的时候不要随意乱跑。 小棕孩半跪在地上,明亮的眼睛睁圆了讨好地看着她,江娆说:“你自己知道怎么回村里吧?” 小棕孩立马说:“我不回去,我跟着你,我很听话的,什么都能做,保证不拖你的后腿。” 江娆说:“没这个必要,虽然我让人救了你,那也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死,你不用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而把自己献给我。” “不是报恩,我是想成为您的手下,去人界找千目罗刹魔主大人的话,多一个人不是更好吗?” 江娆不悦:“谁告诉了你魔主的事?” 她抬头巡视了一番,很快找到了嫌疑人——正在仰头看天假装事不关己的腾狼。 “自己扇二十个耳光。” 腾狼身躯一抖,老实走到一旁,清脆响亮的耳光声立马响起。 小棕孩丝毫不在意自己无意间背刺了腾狼,立马接着时机表忠诚:“鬼绘大人,如果你让我扇自己耳光我肯定扇!” “……你听上去挺想加入他,那你也来二十个吧。” “好嘞。” 小棕孩走到已经结束惩罚的腾狼身边,仰头对腾狼嘻嘻一笑,抬手左右开弓。 江娆扶额,作孽啊,小小年纪就有了受虐的爱好,她大抵是没完全清醒,居然还纵容了他。 “大石,你负责带我,我们该走了。” “是,大人。” 见他们出发,小棕孩连忙跟在后面,一边走还一边扇着:“十八,十九,二十。” 脸有些肿了,还很疼,他摸了摸,心里却是开心的,仿佛他受了跟腾狼一样的惩罚,就代表在鬼绘大人那里,他有了和腾狼一样的身份。 “大人,我记得缺口的位置,我领你们去!” 他活跃地冲到前面,第一个跳下水,像个水猴子一样灵活地上下游动。 江娆像个挂件一样挂在大石粗壮的胳膊上,一行人潜入海底,水很清澈,跟着小孩游了数百米,见到了他所说的裂缝。 裂缝大约有五米宽,下方漆黑,看不清是个什么景象。也就小孩好奇心重,胆子也大,来个怕死的成年人看到这条又黑又深的裂缝是不会想到往里钻的,万一下方是沉睡的妖兽,或者是蓄势待发的火山口呢? 小孩还是打头,已经钻了下去不见人影。他们已经相信了他一路,没理由到达终点开始迟疑,也跟着下了裂缝。 第195章 人界。 “一直往下!我已经到了。” 小棕孩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所有人加快速度,穿过某个点的时候,就像睡醒之后睁开了眼,忽然眼前一亮,感觉周遭的水压消失了,耳旁多了些鸟叫虫鸣,与魔域截然不同的清凉的风拂过身体,舒适怡然。 确实到了,人界。 别说其他魔兵,就连鬼绘也是第一次来到人界,都在好奇而兴奋地左看右看, 江娆很快就不好奇了,因为人界的风景好像和她之前待过的任何一个人界没有什么差别。 山青水绿,鸟语花香。 从魔域的海底裂缝出来,到达的居然是人界山峰顶端,江娆想象了一下空间位置,按照正常思路来说,魔域在人界上方,按故事设定上下左右都有可能。 想象世界都是不论客观事实的,她放弃探索世界本质。 她抬头望天:“你怎么回魔域,飞回去吗?” 小棕孩说:“不啊,去封界的地方直接就穿过去了。魔族人可以从外往里进,但是不能从里往外出。” 江娆理解了,这封印魔域的结界是个单向道。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终于被问到了心里准备已久的问题,小棕孩扑通一下跪在江娆面前:“我没有名字,求大人行行好,给我取一个名字。” “死皮赖脸非要当我手下就算了,名字也要我帮你取?”江娆嫌弃地说。 小棕孩有点失望地想,她的回答果然和腾狼说的一样,他以后要叫废物了。 “那你就叫荔枝吧。” 啊? 废物,阿不,荔枝惊喜地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谢谢大人,但我还是想多问一句,荔枝是什么意思?” 江娆搜索了一下鬼绘的记忆,魔域好像确实没有荔枝这种水果存在,小孩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 不存在的设定不能随便说出口,否则就违背规则了。 所以江娆只能敷衍:“就顺口说的,等你识字了,我再告诉你是哪两个字。” 还好字体设定还是简体字,故事作者的文化水平就是书里角色的文化水平。 荔枝很满意,毕竟比废物好听。 江娆又问他:“你和人族打过交道吗?” “我进城偷看过他们,他们的大人比我们魔族大人矮小半个身子,皮肤跟大人一样白,有的没有大人白,只比我白。头发是束起来的,但我不能靠近,他们一看到我就说又钻出来个魔族人,快抓起来卖了。不过他们跑的没我快,抓不到我,嘻嘻。” 江娆看了一圈周围的黑皮壮汉和跪地的黑皮小孩,心想要让他们混入人族还真是一个不小的改造工程。 可为什么鬼绘就完全是人族模样呢? 这又是个光靠想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被江娆扔至角落。 “先去人族那看看。” 荔枝一跃而起:“我带路!大人,我记得路!” 一伙魔族人鬼鬼祟祟地到达城镇附近,隐藏在没人看见的角落偷偷观察自己的敌对族群。 富狸感叹,“真的很矮,跟鬼绘大人一样小小个,还没我高呢。” 江娆“啧”了一声,富狸立刻给了自己一耳光。 银犀摸摸肚皮:“他们穿的真多,包得这样紧实,不难受吗?” 江娆说:“你以后也得穿这么多。” 光膀子肌肉男她已经看得够够的了,即使长的都不赖,也不能天天看。 她从画里掏出一件黑色披风罩住自己同样清凉的身体,叮嘱手下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们买衣服。” 大石要跟她一起走,被她一个眼神止住,身体僵着,眼神还是不甘心:“大人,我得保护你。” 江娆说:“你这幅样子出去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我没回来之前,谁也不许乱跑。” 心累,跟母鸡带崽出远门似的。 她从树林子里钻出来,在没人看见的角落快步汇入道路上的人群,路过手下藏身的位置看了几眼,确定他们躲得的很隐蔽才略微放心。 虽然一路上江娆收获了不少关注的目光,但那些路人只是被她的黑披风和优越相貌吸引了,并不怀疑她的来历。 她分别问了典当铺和成衣店的位置,先去了典当铺,拿出一大袋魔族货币红晶石的时候,掌柜的眼睛都直了。 “顶级红色宝石。” 江娆本来打算卖一袋,看掌柜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从袋子里拿出来两颗:“出价吧。” 掌柜试探:“三千下品灵石一颗?” 江娆拉下脸:“才这么点?你以为我不懂价吗?” 她确实不懂,只是单纯听见下品,觉得便宜了而已。 “三千中品灵石,小人一时口快,说错了,小姐别介意。” 江娆转身要走,掌柜又改口:“五千!五千!” “六千。” “那就六千。” 江娆带着六千中品灵石出来,也不知道自己赚没赚,看见路边卖烧饼的,走过去问:“多少灵石一张?” “素的烧饼两块下品灵石,猪肉馅三块下品灵石,牛肉馅四块,小姐,您想要哪个?” 江娆递过去一块刚拿到的中品灵石:“全买牛肉饼。” 老板说:“好嘞,小姐家里人挺多啊,您等我半个时辰,我马上给您做好。” “算了,拿不动,你做二十张牛肉馅的,剩下的给我找开。” “好。” 最后江娆手里有了二十张饼和一百二十颗下品灵石。 一颗中品等于两百颗下品,她心里有数了,带着烧饼往成衣店去,花了三十颗中品灵石买了四十套男衣,五套童装,五套女装,收进画里一起带出了城。 回到树丛里,黑皮肌肉男们还在原地,每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像鸡仔们等来了自己外出觅食的母亲。 江娆把烧饼和衣服丢过去,还得提前说:“吃完了再换衣服,别把油弄新衣服上!” 心累。 影鼠还在昏迷,这几天一直逃命都顾不上他,可已经到人界了,影鼠还在昏迷的话就十分麻烦,不用缩骨术,别人一看体型就知道他是魔族。 江娆走过去把手搭在他胸口上,感受到手掌下的心跳,不由得皱了皱眉。 魔族人拥有强悍的肉体,即使影鼠身上布满了刀伤,但也不至于让他昏迷这么久。 “他这几天有清醒的时候吗?” 富狸咬着烧饼含糊不清:“有,进赤沙城地道之前,他都睁着眼,出来就不行了。” 江娆翻开影鼠的眼皮想看看他的瞳孔,猝不及防看见了他眼球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黑线一样的小虫子,被吓了一大跳。 “幽眼虫!他中了幽眼虫!” 第196章 别动。 众肌肉男捧着烧饼,茫然地看着她:“幽眼虫是什么?” “这种虫喜欢聚在一起吃人眼球,然后从眼睛钻进脑子里寄生,它吃的慢,所以人不会立刻死,只是昏迷,等它吃完集体迁移离开影鼠的身体,影鼠就死了。” 江娆语气有些沉重,她以为能救下来,没想到在一开始,影鼠就已经被死亡锁定。 彪虎吃不下去了,他是负责背影鼠的那个人,还以为这兄弟淹不死是因为命大,原来是幽眼虫营造的假象。 江娆展开画兽,正要把影鼠的尸体收进画里,彪虎开口了:“大人,等一下。” 他在影鼠身边跪下,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对不住兄弟,要是我早点发现,你就不会死了。” 江娆说:“应该是刺客把虫卵送进他身体,然后在地道孵化了吧。这东西本来是拿来对付我的,没发现它的也是我,你都不知道幽眼虫是什么,要跟他说对不住的也是我,难道你要本护法像你一样给他磕一个?” 彪虎立马直起身子:“不不不不!” 江娆没好气地命令:“闪一边去,别耽误我收尸。” 彪虎闪开,江娆把影鼠的尸体收进画里,九个兄弟变成了八个,大家的气氛有些悲伤,烧饼吃得没滋没味。 荔枝正是好奇的年纪,对影鼠感情也不深,问她:“那中了幽眼虫就没救了吗?” “厉害的人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进了幽眼虫一进身体就能用魔气压爆,普通的人中了就只能把眼珠子挖掉引它出来。” 荔枝后怕地抖了抖,又佩服她:“大人什么都知道,真厉害。” 换衣服,束头发,再用缩骨功法改变体型,至于肤色如果有人问就说是天生的,对方不信再追问就直接打一顿。 江娆在城里买了一辆以妖兽云翼马为牵引的飞车,花了她五千中品灵石,她一点也不心疼,因为如果把鬼绘画里的红晶石都拿出来换灵石,她大概可以买下来一座城。 红晶石在魔域可能不值钱,指节大的一块晶石大约只能买百斤面粉。 但它是从岩浆地带开采出来的宝石,内里有微量的火元素,在夜晚也能熠熠生辉,质地还通透,做成首饰的话最受贵族小姐欢迎了。 除了红晶石,她还带了大量的魔族武器,只不过拿出来卖的话风险太大,没有红晶石保险。 云翼马是人工养殖的妖兽,背上长着两对翅膀,飞行速度不快,但很平稳,适合拉车,有家底的人都会买上几只。 江娆的辇车需要配备十二只云翼马,说是车其实更像一座小楼,楼内大约三十平米的面积,有门窗桌椅,还有一张凉塌。买一些茶具点心摆上桌;盆栽,花瓶,字画做装饰;点上熏香,往塌上一靠,开着窗户吹着小风看蓝天白云,生活质量一下就达标了。 说实话她完全理解魔族人为什么总想进攻人界。 魔域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又热又旱,物资还贫乏,一个破地方几个魔主还争来抢去。 而人界生存环境就很优越,温度适宜得像天然的空调房,妖兽灵草遍地都是,随便路过一座无人的山峰都灵气浓郁,如水雾一样蕴在空气中,吸一口通体舒畅。 试问你长的牛高马大,躺在马路边接受太阳暴晒,你瘦弱的邻居已经住上了带中央空调的别墅,并且把门锁得死紧防止你去沾边,你想不想进屋揍他一顿把房子据为己有。 在没有法律和道德约束的地界,江娆会这么干,同样会大发慈悲地让邻居一起住,毕竟房子那么大,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她在楼里躺着吃葡萄,其他人在楼外大惊小怪。 “喔!他们的车更大,我数数,有三十二匹云翼马!” “喔!快看!有好多房子建在天上,真气派!得用多少匹马才能拉住啊。” “都有一个村那大的地盘了,怎么可能用马拖,他们都是用结界定在空中的。” 富狸突然走进来,一脸闷闷不乐,几次欲言又止。 江娆瞥他一眼,吐出葡萄皮,红唇一张:“说。” 他压低声音:“鬼绘大人,您说,会不会千目罗刹魔主大人到了人界之后,觉得这里比魔域好太多了,决定留下来隐姓埋名作为人族生活下去,才一直没回去呢?” “不会。” “为什么?” 江娆说:“如果魔主大人到了人界,觉得人界好,他会立马回去统一魔域,集齐魔兵攻打人族,占领所有的地盘,而不是没出息地苟着享乐。” 富狸心想也是,又问:“可是魔主大人没有回来,是不是因为他没在人界?” 江娆说:“我更相信他到了,但是被什么意外绊住,回不去魔域。” “魔主大人那么强,能有什么东西绊住他?” “你别动。” 富狸不解,老实坐着,乖巧地眨眼,等着她下一步的命令。 江娆说:“哎对,就是这样,坐在这想,一直想,啥也别干,光动你的小脑瓜,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怎么可能!” “那我就能想出所有问题的答案吗?我也不知道啊!” 富狸闭上嘴,扇了自己两耳光,表示自己已老实。 “大人,您好好休息,到了春日城,我再来打扰您。” “滚,把荔枝叫进来。” 富狸出去了,换了荔枝进门,小孩眼睛一如既往地亮,期待地等着她下命令。 江娆把地图递给他,指着图教他:“我们现在在这里,正在往这个方向飞,你得控制马的方向绕过这几个蓝字的宗门,否则就会被截停。你负责带路,中途别随便乱转向走错了地方,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保证不走错!” “去吧,我要睡觉了,让外面的安静点。” “好的大人。” 荔枝出去后,外面猴叫的人马上不出声了,都知道她现在身体虚,需要好好休息。 其实江娆也不能百分百相信他能做好,只是看这小子在带路方面有天赋,试一试他而已,就算错了也没什么关系。 更令她担心的是,到达这个世界这么久,她还没碰上任何一个配角,更别说主角了,主线任务进度为零。 江娆的计划是尽量去大的城市,或者大的宗门收集信息,然后分析在人界最受关注的人物是哪几位,挨个接触总能撞上一两个配角,从他们身上“摸”到原文剧情。 希望男女主爱情的火花燃烧地慢一些,让她能来得及棒打鸳鸯。 第197章 惠惠。 江娆一觉睡到了自然醒,睁开眼看见外面的风景并没有移动,周围安静地只有虫鸣鸟叫,说明车已经停了,却没有人进来叫醒她。 她第一反应是小弟们出事了! 把画直接展开拿在手里,江娆一脸冰霜地拉开门正要冲出去,却差点撞到门口坐着的铁獐。 她紧绷的神经松开,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挡什么路!” 铁獐挠挠背,让开了地方,鬼绘大人的力气真小,动手动脚的时候一点也不疼,甚至还有点舒服。 “大人,俺不是故意的,大家在一起玩牌,俺刚好坐在这了。” 江娆伸头看了看,九个人都在,天真单蠢的九张面孔齐刷刷地朝向她。 “玩牌就玩牌,怎么一点声音都不出,怪吓人的。春日城到了吗?” 荔枝说:“飞了一夜,中午就到了,本来想叫醒您,可您脸色太差,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等您睡好了自己醒来。” 江娆揉了揉脸,叹了口气:“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自作主张了。” “好的大人。” 他们的辇车和许多大大小小的辇车一起停在城外的空地上,只需要付上十块下品灵石就能去城门口的车行雇人帮着看守辇车三个时辰。 江娆给了一块中品灵石给车行的人,直接让他们帮忙守五个昼夜。 “如果您提前回来了,我们是不会退还灵石的哦。但如果您迟到了,就得补交灵石。” 江娆心里骂了句黑心商家,面不改色道:“知道了,啰哩巴嗦,本小姐像缺钱的人吗?车底有草料,每天都得喂饱我的马儿,打扫干净我的楼。” “是!小姐,我们保证您走的时候车马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绝对包您满意。” “走了。” 美丽动人的少女本来就容易被瞩目,更别提她身后还跟着一群皮肤黝黑,高大威猛,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的冷脸护卫。 街上人来人往,八成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地聚焦在江娆身上,而她丝毫不怯,专挑宽敞热闹的地方走。 银犀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身上的衣服触感是柔软的,但他总觉得自己包得太严实,都快透不过气了。 他挪至江娆身边,和她耳语:“大人,我们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这么多人族,要是打起来可不好跑。” 江娆骂他:“怂包,有我在你怕什么,好好走路,别动你的衣服!” 银犀委屈地回到原位,同伴纷纷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 春日城内,风格各样的商铺高低错落,有的恢宏壮丽,有的精致典雅,牌匾之上的花纹和字符都以特殊颜料绘制,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十分绚丽。 江娆沿路走过,只觉得自己像刚进城的乡下人一样,什么都觉得新奇,又什么都看不出名堂。 她作为上司,要尽量保持稳重的表现,所以即使心里一头雾水,也要满脸从容地往前走。 偶尔会路过一些穿着相同服饰的人,这时候江娆就会放慢脚步,判断他们的聊天内容里包不包含有效信息。 找到住宿的店铺,正安排房间的时候,门口吵吵闹闹进来了一群穿绿衣服的年轻人。 打头那个俊朗高挑的男人嗓门奇亮:“师兄告诉你们,要想混的开,就得多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路多了哪都通,就像我,虽然是长寿门弟子,但天启府,山河居,地魁乡内山弟子谁见了我不得叫一声兰师兄。刚打招呼那个,就是师兄在除淮南恶灵时候认识的好兄弟,当时他身陷水恶灵幻境,我当机立断甩出张冰符——哎?这位妹妹很是面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怎么称呼?在下兰桥,家中排行老二,妹妹可以叫我兰师兄,或者兰二哥。” 江娆:“……” 她都不用偷听,移动的资源包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装作被自来熟吓一跳的模样,夹着嗓子弱弱地说:“兰…兰哥哥,我叫惠惠,从离镜海那边过来的。” 一旁的银犀等人瞪大了双眼齐刷刷看向她。 夭寿了,这软绵绵的是谁的声音?大人画里的鬼该不会逃出来上了她的身吧! 离镜海是靠近魔域封界的那片地带,相较春日城来说,离镜海的位置偏僻,且周围人烟稀少,没有宗门驻守,随口编一个村庄或者城镇也没什么人知道。 兰桥果然就不再细问她的来路了,笑着说:“惠惠妹妹,你入宗门了吗?没见你穿着弟子服,还是常人吧,是不是想参加山河居的入门试炼?不如来我们长寿门……” 江娆见他说起来就没完,不得不打断他,抚着胸口细声细气道:“谢谢这位哥哥的好意,我并不是出来拜师的。我自小体弱多病,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身体好一些,家父才愿意让我出远门,来春日城也只是随处看看。” 她身材娇小,面容苍白,垂眸说话时柔弱温婉的病美人模样瞬间击中了长寿门弟子的怜惜之心。 “难怪兰师兄也面生呢,要是别家弟子中有这么漂亮的师妹,早就让兰师兄要到传音帖了。” “你看她身后的护卫,个个体格壮硕,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家里宝贝地很。” “这些护卫一看就训练地十分努力,晒得这样黑,跟炭火里滚过似的。不过小地方的人就是小地方的人,眼光狭隘,光请些长相吓人的武夫怎么能保护得了人,十个加起来都顶不了一个修士。” 富狸凑上前,耳语:“大人,我真的不能揍飞他们吗?” 江娆以手遮面,瞪他一眼。 老实点! 富狸叹了口气,回到原位,对着同样杀气腾腾的兄弟们摇头。 知道她的来历,兰师兄心疼地声音都温柔了几分:“这样啊,惠惠妹妹,相识一场就是缘分,今后我就把你当我的亲妹子疼,虽然这是山河居的附属主城,但我们长寿门弟子经常受邀前来交流互助,我对春日城熟悉地很,你有想看的,想吃的,想玩的,想买的尽管对哥哥说,我保证让你在春日城的每一天都像回到家一样安心温暖。” 兰桥的师弟师妹们已经习惯了,纷纷绕过开屏的师兄,自己去前台拿门牌找房间。 江娆一脸为难地看看兰桥,再看看自己的黑脸护卫,拘谨道:“我…我想先去休息,谢谢兰哥哥。” 她像是不知道怎么接受别人的热情一样,带着护卫转身跑了,留兰桥在后面“哎哎哎”地企图挽留。 门一关,江娆的手立马放下来,面容冷漠道:“都听到我刚刚的说辞了吧,以后我就是来自离镜海不知名家族的惠惠小姐,恩惠的惠,你们是我的护卫,名字自己安排,尽快改口。” “是,大人。” “嗯?” “是,惠惠小姐。” 第198章 换条路走。 “荔枝留下,你们这几天都出去收集各大宗门的信息,尤其是天启府,和这个宗门有关的任何讯息都得原封不动地记下来回来告诉我。如果有人怀疑你们,就按照我的说法去解释,本小姐打算找个厉害的宗门拜师成为修士回老家振兴家乡。” 江娆一个个给他们调整好被扯地歪七扭八的衣领,尽管她在做如此体贴温柔的行为,每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仿佛她那纤细柔嫩的十指下一刻就会把他们的灵魂抓出来扔进画里炼成鬼兵。 “忘记自己魔族的身份,忘记那些仇恨,这里的人族对你们没有那么多敌意。一路以来我也见识了你们的武力,接下来让我看看你们的头脑和心性值不值得我带着你们继续在人界走下去。” 众护卫齐声:“属下谨遵大人指令!” “嗯?” 荔枝立马带头纠错:“属下谨遵小姐指令。” “出去吧,天黑之前,不管有没有收获都得回来。” 壮汉们正要走,江娆眉头一皱,想起什么,又喊道:“回来,给你们每个人发点灵石,晚饭在外面自己解决。” 她是个很有人性的上司,不能光让人干活不给饭吃。 护卫们出门去执行命令了,荔枝窜到她面前,麻溜跪下,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小姐,您需要我去做什么?” “我的画这么拿着太显眼了,你去城里买些材料,我把它做成一把伞。”江娆拿出灵石给他:“天黑之前找齐材料回来,比他们的任务要复杂一些,你能做到吧。” 荔枝珍而重之地收起灵石,坚定地回答:“我可以!” “嗯,饿了自己买吃的,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人都走光了,江娆斜靠在躺椅上,展开自己的画。 好歹也是相处过近百年的老伙计,鬼绘和画兽一人一兽之间其实能够进行简单的交流。 “人界修士的灵力你吃吗?” 画兽上方的两只眼睛缓慢睁开,随后又缓慢地闭上了。 江娆意外了:“不吃?” 她一直在思索怎么去改善自己的短板,鬼绘的战斗太依赖画兽了,一旦武器脱手,身边又没有人保护,赫赫有名的护法大人便只是个柔弱无力的魔族女子。 来了一趟人界倒是给她想出了解决的新思路,走不通魔族修炼的道路,她走人族的还不行吗? “挺好,总要有点忌口的,别什么都吃。” 江娆欣慰地合上画兽绑在大腿上用裙子遮挡住,起身出了门。 她在楼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叫了些茶水点心,一边看窗外风景一边等着目标出现。 百无聊赖地等了快两个小时,兰桥出现了,身边有三个水灵灵的师妹拉扯着。 “哎呀师妹,你们就算穿门服也是美貌动人,何必再去购置新衣服呢?” “师兄,进了鹿乡秘境不知道多少天才能出来,几套门服根本不够换的啦。” “你们像平常一样用清除术清掉衣服的污秽再穿不就好了。” 小姑娘们跺脚,恼怒道:“师兄你每天巴巴地黏着美女搭讪,其实你根本就不懂我们女人,在外人面前连着几天穿一套衣服多丢脸呀!” “再说了,从进门修习以来,天天就是穿门服,好不容易出来了,就想好好美一美怎么了。” “要不是兰师兄带的灵石多,我们才不拉着你同去呢。” 兰桥被几个小师妹叽叽喳喳地围着教训,老实地抱头认错:“知道了知道了,买买买。” 江娆怕他们吵吵闹闹地走过去没看到自己,就捂嘴轻轻笑了一声。 大厅里没几个人,她独自在那坐着,又发出了声音,一男三女很快就注意到了。 兰桥昂首挺胸,气势骤然拔高:“惠惠妹妹,你在这喝茶呢?宿馆的茶点肯定是马马虎虎,也快到晚饭时间了,要不你……哎,师妹你干嘛掐我?” “兰!师!兄!你现在要和我们去买衣服,不能邀请美女去吃饭。” 兰桥委屈道:“我把灵石给你们不就好了。” “可是你先答应了跟我们同行,怎么能中途变卦!” 江娆咳了咳,柔声细语地说:“对不起,都是惠惠的错,害各位修士因我产生不和,兰哥哥,说好的事的确不能随意变卦,你快同她们去吧,我在这里等我的护卫回来。” 兰桥有几分遗憾:“好吧,那下次见。” 江娆垂眸笑了笑,精致的五官挂上几分落寞,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真好啊,我从来没有为自己挑选过新衣裳呢。” 几位师妹的心里活动都写在脸上,刚开始是排斥,随后是冷漠,听到她从来没自己挑过衣服之后,看江娆的眼神就变成满满的同情了。 有个师妹犹豫道:“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 江娆愣了一愣,呆呆地说:“可以吗?” 看出来她想去,几位活泼的师妹立马热情地过来拉她。 “走吧走吧,我兰师兄虽然是个花心大萝卜,但是人又有钱又大方的,你随便挑你喜欢的衣服,他买单。” “你是叫惠惠对吧,你多大啦?我们看看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老板,一会她那些大黑个护卫回来了,就说他家小姐跟长寿门的新朋友去买新衣服了。” 江娆一脸受宠若惊地被她们推着往前走,心里也拿不准人族和魔族之间的年龄换算标准,在魔域那边,鬼绘可是活了将近一百五十七年呢,不知道人界的女子平均能活多少岁,自己这张脸现在应该多大才合适。 “几位修士都是一样的年纪吗?” “叫什么修士,太客气了,我叫梁桃,你叫我桃子就好啦,我今年二十六。” “我叫胡玉,叫我玉儿,我最大,我三十三。” “莫琳琳,我二十九。” 这几个人看着都和鬼绘的面貌差不多大,江娆心里有了数,羞涩道:“我今年才二十。” 桃子好奇地捏了捏她的脸:“好小啊,你应该是有灵根的吧,没灵根的人吸收不了灵气,会比修士老得快。” 江娆装作疑惑:“灵根?那是什么?可以买吗?” 几个姑娘爆发出笑声,是干净而善意的笑容。 “这东西买不到的啦傻妹妹,灵根是每个人出生起身体里自带的部位,生长在你的心旁边,有了它你就可以吸纳,转化和运作灵气,成为一名修士了。” “一会我们带你去山河居招入门弟子的场所那里,让兰师兄请他们帮你测测灵根吧。” “对,我们兰师兄人傻钱多,又爱交朋友,他作为长寿门最厉害的医修弟子在外面很有面子的,这点小忙山河居的人肯定会帮。” 兰桥走在后面,无奈地摇头:“喂喂,说坏话小声点,人傻钱多的师兄全听清楚了。” 第199章 灵根。 “就是要让你听到啊,不然还得再复述一遍。” 江娆转头歉意地看了兰桥一眼:“修士姐姐应该是在开玩笑,兰哥哥你别生气,我知道你肯定不傻,你只是比较大方。” 兰桥当然知道是在开玩笑,但他平时被调侃习惯了,突然有个人认真地为玩笑话道歉,他居然会非常不适应,傻愣愣地回答:“哦…没事。” 胡玉把江娆的头掰正:“放心,兰师兄不会生气的,我从来没见过他生气。” “对,也没听别人说他有生气过,即使总是被美女拒绝,还是脸皮非常厚地继续找她们说话。” 梁桃在江娆耳朵边上小声说悄悄话:“天启府有个天才女剑修,脾气老差了,兰师兄第一次见面只是问问她名字,她就当着好多人的面用剑气把兰师兄打飞了老远,兰师兄后来还对她笑呵呵的呢。” 修士的五感都很优越,隔的不远莫琳琳就听见了梁桃的话,冷冰冰地说:“这么多人里面,我最讨厌天启府那个渚初月。” 胡玉哼了一声:“对,我也讨厌她,这次秘境她肯定也去,要是再让师兄碰见了受伤的渚初月,我绝对拦着师兄别医她。” 兰桥在后面无奈道:“师妹呀,说我的就算了,怎么还说初月妹妹的坏话呢?她只是不擅长与人交流,所以冷漠了些,人并不坏呀。” 莫琳琳没好气道:“你眼里长得好看的女子做什么都是对的,懒得跟你讲。我们几个走快些,别让师兄听到我们女孩子聊天。” 天启府,天才剑修,渚初月。 能在不相干的人族小配角里频繁冒出来的陌生名字,还带着一两个重点标签,肯定不简单。 兰桥和渚初月有过牵连的话,身上会不会也带着剧情? 江娆决定一会找个机会摸摸这位兰师兄的小手,看能不能摸到剧情。 他们先带她来到一座写着山河居名字的房子前,这里排队的人不少,兰桥和门口登记的弟子勾肩搭背说了一会话,朝几个姑娘招招手。 “好了好了,我们进去吧。” 江娆羞涩又局促地被她们推进屋里,屋内有个将近两米高的像琉璃一样的材质做成的假树,它没有叶子,只有五个向不同形状伸长的分支,而主干中间长着晶莹的透明触须,并不浓密,分布地零零散散地很是随意,只是会被风吹动的发丝一样飘舞,看上去如同活物。 山河居的弟子问:“惠惠姑娘,你身上没有带什么法器灵草之类包含灵气的东西吧?” 江娆想到画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有,我的护卫给我买了一件护身的法器,需要拿出来吗?” “是的,这些东西会影响寻源树的判断。” “修士大人,请问可以给我一个单独的房间吗?我把它放在了比较贴身的位置。这里人太多了,我不好意思……” 如果是别人,山河居的弟子可能会没有耐心去管这类琐碎的要求。可面前的人是个面容美丽,说话又温柔的女孩子,他很难不说出拒绝的话。 “你跟我来。” 江娆撕了一段裙子里衬,把画兽仔细包好,出来之后放在一旁的空桌子上。 画兽胃口大的很,还认主,除了鬼绘以外的活人直接碰到它都会被吞进去。 “没什么问题的话,请姑娘背对着寻源树,站在这个位置。” 江娆按照山河居弟子的指示,背对树干站立,感受到有细密冰凉的东西穿过衣物缝隙贴上自己的背部,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她看不到背后的情形,只知道那触角一样凉丝丝的东西在自己背上摸索,突然她胸口一麻,面前几个人表情就变了。 “土!惠惠是土灵根!” “分支的颜色这么亮,惠惠的资质真不错。” 麻意消散,山河居弟子对江娆说:“好了,姑娘,结果出来了,你是土灵根,分支九成亮度,资质很好。如果想进我们山河居,现在就可以去那边报名。” 江娆看了看身后的树,发现五个“树杈”之中确实有个土黄色格外亮。 原来这就是土灵根的意思,跟画兽的颜色倒是很像。 鬼绘一个魔族居然真的有灵根,等等…如果把思路打开,她会不会根本就是人族。 来不及细想,江娆对着满脸期待的山河居弟子歉意地笑笑:“谢谢修士大人,我还得问问家里人再做决定。” 山河居弟子还是坚持给了她一张报名表,并且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本门弟子的优越待遇,企图诱惑她加入自己的宗门大家庭。 江娆将画兽缠回大腿,在兰桥等人的掩护下离开山河居入门所,前往成衣店。 因为她有灵根,长寿门的几个女弟子更加热情了:“惠惠,你考虑来我们长寿门当医修吗?土,水,木三个灵根都适合学医修,将来出师了各大宗门都抢着要你去坐镇呢。” “是呀是呀,我们现在还没出师,但每年都会受到大量互助游学的邀请。除了那个渚初月,谁见我们医修都得给上笑脸,毕竟一不小心就是救命恩人呢。” “我们入门条件很简单的,只要品行端正,性格仁善就好了。只要入了门就食宿全包,结业测试的时候若是同届弟子前三,可终身免拜师费。” 果然医生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职业,江娆装作心动但是又遗憾的模样:“抱歉……入宗门这么重要的事,我拿不定主意的,还是得先问问我的父亲和母亲。” 最后还是稳重的莫琳琳给她解围:“好啦好啦,我们回去交换传音帖,到时候惠惠想来,跟我们打个招呼就行。” 江娆感激道:“嗯嗯,谢谢姐姐们,我们快去挑衣服吧。” 买完衣服又在外面吃了顿饭,夜色渐浓时几个人才乘兴而归。 回到宿馆时大家都被门口站着那排高大的黑皮护卫吓一跳,江娆看见大的小的都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心里不免欣慰。 这群看似不靠谱的手下其实还是很靠谱的。 她露出慌乱的神情,快步走向护卫:“不是让老板给你们留过话了吗?我和几位修士大人出去买衣服了,你们在房间里等我就好。” “见不到小姐,我们很不安,只想在门口等着你。” 梁桃笑着说:“惠惠,你家请的这些护卫模样奇怪,倒是非常忠心,我们先回去休息啦,明天见。” 他们转身要进宿馆,江娆赶紧上前抓住了兰桥的手腕,又飞快松开,来不及处理接收到的信息,羞涩地为自己唐突的行为解释:“那个…明天我买了传音帖,要去哪里找你们交换?” 第200章 渚初月 兰桥笑道:“惠惠妹妹放心,我们还得在春日城留两日,你直接来敲房门便好,我在藤房三号。” 胡玉说:“别去师兄那,来我们女弟子房间玩,我们住花房九号。” “好的,今天谢谢大家,我离开家以来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开心,明天见。” “好好休息,明天见。” 江娆挥手告别长寿门弟子,转头面对自己的魔族手下,在他们古怪又敬佩的眼神里低声说道:“进房再聊。” 回到房间把门关上,魔族千目罗刹残留的旧部开始向他们的护法大人汇报工作。 富狸:“小姐,我带回来了一个好东西,你看。” 他呈上一面硕大的方形薄石,石头两边厚中间薄,薄的部分接近透明,上面是会发光的彩色字体。 “他们说这块石头叫浮世录,上面会实时更新所有的宗门招生信息,秘境最新讯息,宗门人物传记,各大赛事排行榜单,以及不重要的边角传闻。” 江娆翻看着石头上的字,夸赞道:“不错。” 富狸自豪地挺起胸膛:“太贵了我买不起,这是我偷的!一个石头都没花。” “……没被发现就好,下一位。” 银犀跪下道:“小姐,我打听到了疑似魔主大人的信息,据说往前五十年左右,天启府的单芳长老被一个在人界埋伏近五百年的魔族重伤,其他长老合力围杀了那个魔族。” 彪虎不解:“五百年?咱们魔主大人那时候还在魔域吧。” “据说是封界产生之前,人魔大战遗留下的逃兵。” 江娆果断地说:“假的,那就是我们魔主大人。天启府这么说应该是为了掩盖封界有缺口的事实,避免造成恐慌。” 众魔兵激动起来:“真的吗!小姐为什么这么确定?”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从兰桥那里接收到剧情了。 但这个原因不好往外说,江娆只能回答他们:“直觉。” “可他们说魔主大人已经被天启府解决了。” “没见到尸体,也是假的。” “哦!!!” 兰桥作为本书的男二之一,戏份不算多也不算少,从他在原文中的片段能确认,在他师妹口中频繁出现的坏脾气女剑修渚初月,就是本书的女主角。 兰桥先是在五年前的覃谷秘境中他大方赠灵药,救了渚初月一命,转变了她对他花花公子的印象。 随后鹿乡秘境他与她重逢,她反救他一次,换他对渚初月死心塌地。 但同时兰桥也发现了渚初月的秘密,她的强大并不仅仅因为超越众人的天赋,更因为她独一无二的剑灵。 渚初月的剑灵是个男人,神秘,强大,拥有一双冰冷幽深的银色眼眸。他只看了兰桥一眼,便将恐惧刻在了兰桥心底。 剑灵的手上缠着一串奇怪的白色珠子,他用这种珠子做武器,轻而易举地杀掉了和渚初月缠斗几日的秘境怪物。 再后来就是渚初月因为弑师被逐出天启府,被人界唾骂成白眼狼的时候,兰桥找到了身受重伤的她带回长寿门,从她失魂落魄的话语里了解到事实。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剑灵,是她去天启府拜师那年,重伤的魔族千目罗刹逃进她的剑,伪装成剑灵躲开追杀。 而天启府因为灯下黑一直没发现他,千目罗刹就这样一边养伤一边陪伴渚初月长大,成为她最依赖和信任的存在,最终他操控她的剑,杀了她的掌门师父,破开封界,挑起人魔大战。 兰桥心疼她,安慰道:“魔族向来卑鄙,他利用你的年幼善良骗了你,你师父若是知道真相,也不会怪你的。” 渚初月就振作了起来,发誓要杀到魔域,先杀了千目罗刹,再杀了自己为师父偿命。 兰桥自然是无条件支持女神,并和其他女神的追求者一起加入了她的队伍,杀向了魔族。 但他们都低估了自己的战力,最终死在渚初月面前,后面的剧情不关他的事了。 江娆回味完剧情,感慨道:“咱们魔主大人的确是厉害啊。” 真是好一套卧薪尝胆加釜底抽薪的连招,埋伏近百年出手直接重创人族战力巅峰宗门天启府,再破开封界引发混乱完美转移火力。 众魔兵不明真相,只知道跟她一起拍马屁:“当然!魔主大人不仅勇猛善战,而且谋略无双,若不是身陷人界,统一魔域指日可待。” 江娆同情地想,千目罗刹虽然是个枭雄,但他冷酷无情的做事风格也证明了她鬼绘,还有这几个遗留的倒霉蛋注定会成为他成功路上的牺牲品,比天启府掌门好不到哪里去。 香豕默默站在旁边看同伴们献宝,最后才走出来跪下:“小姐,我什么有用的都没找到,自愿领罚。” 他本来就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尤其怕自己伪装不好,被人族发现了破绽,拖累整个队伍。所以整个下午他都在街上默默观察路人,没怎么进店与人攀谈过。 江娆翻看着荔枝带回来的材料,轻描淡写道:“哦,那别人都回去休息,你留下来帮我劈竹子吧。” 荔枝兴奋地举手:“小姐,我也领罚,我也领罚!” 江娆嫌弃地看他身上的泥巴:“你这竹子是从山上现砍的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过来。” 见她这么好说话,富狸试探地问:“小姐,那个…浮世录你今晚看吗?” “你想看?” “我准备把天启府上下研究透彻,为将来救出魔主大人打好坚实的理论基础。” “不错,很有上进心,我今晚做伞,没空看那个,你拿走,明天交五百字的读后感给我。” “好嘞!” “小姐我去研究城里地形,万一被发现了我立马带大家按最优路线逃跑。” “小姐我去山上练刀。” “小姐我……” 江娆抬起头,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滚。” 几个男人夺门而出,吵闹的房间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一早,江娆拿着新买来的传音帖和长寿门弟子交换完号码便与他们告别了。 “我昨天才知道,我这个年纪才测灵根已经落后太多了,所以要赶紧去请父亲母亲为我准备拜师礼,并且选好适合我的宗门。” 兰桥恋恋不舍地目送她:“惠惠妹妹,一定要好好考虑长寿门啊!” 江娆挥挥手,笑着回答:“好的呢。” 出了城她便下命令:“我们去无云城。” 无云城,天启府附属主城,她必须马上成为天启府弟子,最大程度地接近女主角渚初月。 第201章 黑户。 从春日城到无云城几乎跨越了大半个人界,在这漫长的旅程中江娆一行人逐渐适应从“魔族”到“人族”的身份转变。 不用她刻意警告,大家也会主动把衣服穿得工整,收起浑身的警戒与敌意,像个开朗的外乡人一样与人族攀谈。 他们还会主动往脸上擦一些改变肤色的药水,让自己黝黑的皮肤不再那么显眼。 不过由于路程太远,刚到无云城江娆就在浮世录上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鹿乡秘境提前开启了,渚初月作为天启府优秀弟子,这种天材地宝集中的大秘境少不了她的份。 江娆匆匆前去报名,被告知入门审核加测试就要花费大半个月,也就是说她成为天启府弟子的那一天,渚初月已经在鹿乡秘境里愉快地收割迷弟了。 这几个迷弟不出意外都会变成兰桥一号,兰桥二号,兰桥三号……在男女主虐恋的道路上成为光荣炮灰。 作为配角们的救世主,江娆不允许更多受害者出现。 她安排魔兵:“接下来我会混入天启府弟子中前往鹿乡秘境,你们留在无云城等着接应我。” 魔兵们急了:“小姐,这也太危险了!” 江娆说:“你是说我把你们抛下,你们会遇到危险还是我独自行事会遇到危险?” “…你。” “好好想想。” “我们。” 江娆弹了弹伞上的灰尘,干脆道:“好好活着,有事传音,没事废话少说。” “是。” 在魔域,鬼绘的本领大名远扬,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倘若看见半空中有灰色或红色的人影晃来晃去,就是鬼绘在操纵她的鬼兵在捣鬼了,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打起精神,别被这些鬼兵撞散魂魄。 但是人界的人族不知道,看见灰影的第一反应是眼花了,毫无防备地被鬼兵撞到精神恍惚,如同醉酒的人摇摇晃晃般,无法操控自己的手脚。 她就这样撞晕了一车刚历练完回府的天启府弟子,混在他们中间进了府门。 一辇车无精打采的弟子被送到了天启府驻门医修面前,江娆穿着从别人包里顺来的弟子服,垂头丧气道:“师兄们从幻境里出来就变成这样了,我实力弱,他们让我负责看守行李,没能进幻境。” 医修见她长相出众,却十分面生,忍不住多问一句:“你叫什么,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 江娆坦然道:“我叫江惠惠,最近一批进门的弟子,这是我第一次出历练任务。” 作为唯一的幸运儿,江娆被驻门医修通知回去弟子舍休息就行了,但她在弟子舍还没有位置,于是在门派里瞎逛,见到人就叫鬼兵拍拍对方的脑袋。 被鬼兵拍了脑袋的天启府弟子会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五感都变得模糊起来,事后只记得有个漂亮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用温柔平静的腔调对自己说:“我是新来的师妹江惠惠,你经常看见我。” 新来的,江惠惠,经常看见。 这三个词就这样留在这段空白的记忆里,无论何时触发其中一个词眼,被洗脑过后的天启府弟子都会下意识将这句话重复出来。 “哦!江惠惠,是新来的师妹,我经常看见她!” 靠着鬼兵洗脑的作弊手段,江娆成功从“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女人”成为大部分弟子心里“眼熟的新师妹”。她还洗脑了监舍,让她给自己安排了弟子舍。 有人要是想细究江惠惠此人的身份,其实很快就能发现端倪,弟子卷宗里没有她的家世资料,谁也不知道她属于哪一位长老门下弟子,命灯室里也没有挂上写着她名字的那一盏灯。 江娆尽量绕着天启府的长老走,只与普通弟子交流。天启府偌大一个修士仙门,人多地盘也大,她这个黑户混了三四天,都不曾被人怀疑过。 渚初月整队出发鹿乡秘境那天,天启府安排了两个长老护送。 江娆作为新来的低阶外围弟子只能远远看见她窈窕的背影,如何混进队伍里变成一个新的问题。 她不敢保证洗脑这种小手段能对人界长老也起作用,对方可是能把她老大千目罗刹揍得安静如鸡的实力。 整顿一番后,天启府弟子代表队浩浩荡荡地向着鹿乡秘境出发了。 临行之前,队伍中的一个女弟子突然收到了不知名师弟送来的礼盒。 简单的杏色竹伞用青色丝带绑好,旁边附上一封信。 “铃华师姐,我初次见你,就被你那如月光般净透白皙的肌肤所吸引,送你一把伞,注意遮阳,不要晒黑哦。” 铃华脸红地嘀咕了一句:“谁呀……” 她扯开丝带,将伞举过头顶,好奇地撑开,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铃华还没来得及尖叫,便被伞里掉出来的人砸晕了。 江娆揉了揉扭到的脚踝,将面前的情信和礼盒,丝带都收进画里,抱着自己的伞拉开房门,从容地走出去。 天启府搭载弟子出行的交通工具是一艘巨大的空中楼阁,不用灵兽承托,靠消耗灵矿里蕴藏的力量就能飞行。 人界用来当货币的灵石,也是从这些灵矿里提炼出来的,纯度越高品质越好。而这座飞行的空中楼阁,据说每天消耗的灵矿,能提炼出上万的上品灵石。 铃华的位阶不高,被分配的房间在中间第五层,而渚初月是掌门亲传弟子,位置在第一层,与长老们相邻。江娆不敢靠近他们,在最底层找了个空房间住下,只要点名查房她就躲进画里,成功地跟随天启府弟子代表队到了鹿乡秘境。 秘境开启会引发天地异象,这属于天地馈赠的公共宝库,机遇与风险并存,没有任何一个宗门敢独揽好处。通常都是各派长老带领精锐弟子前行,弟子进去历险,长老们坐镇秘境之外,不能干涉弟子之间的珍宝抢夺,只负责出手救援。 天启府作为人界第一宗,派出的弟子人数当然是最多的,江娆穿着弟子府混在近百个年轻男女中,无人发现她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只有被洗过脑的铃华匆匆一瞥,独自纳闷:为何一见到拿着伞的同门就后脑勺疼呢? 所谓秘境入口很像一张被人拧皱,破了口的山水画。周围山石交错,溪水四溅,中间巨大裂口传出来遥远的鹿鸣声,便是鹿乡秘境名字的由来。 “听闻山河居弟子第一个到,地魁乡弟子也已经进去了,你们快抓紧吧,注意安全,团结对外,不要内斗!” 长老们匆匆吩咐了几句,江娆便随着人流进入到那山水景象中间扭曲出来的裂口。 第202章 先来后到。 鹿乡秘境入眼便是一处河滩,许多长角的鹿在河滩边喝水,休息。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进秘境第一眼看到的美好而悠闲的生物是秘境之灵,一旦有人试图伤害它们,整个秘境产生变化,变得凶狠且排斥外来者。 曾经有愚蠢疯狂的弟子去残杀了秘境之灵,刺激秘境主动关闭,再也没有出现在人界,大批优秀的修士弟子至今还在神秘空间里不知死活。 后来再有修士弟子想去招惹秘境之灵,就会被他的同伴视为疯子,在他出手之前围而攻之。 江娆夹在人群中,看见队伍前方的渚初月进了秘境与同行的弟子说了几句话,便朝着无人的方向乘剑独自飞走了。 她也脱离队伍,朝着渚初月的方向走,但渚初月的剑飞的太快,眨眼就不见人影了,留下江娆独自在一片陌生的地方沉默。 不是,大姐,你来过这吗就乱飞?走慢一点不好吗? 没办法,江娆只能撑着伞,表情麻木地独自在秘境中摸索。 秘境中没有天黑,它的时间是相对静止的,永远保持着同样的天气,光线,风速,景观,只有人的主动行为能打破这份静止。 江娆中途碰见过其他门派的弟子,对方一看她身上天启府的门服就主动绕开了,一路走来还算平静。 直到她看见一群人在围殴妖兽,觉得很有意思就停下来看了一会,结果被人发现了。 “天启府的!你躲在哪里搞什么?想捡漏吗!” “滚远一点!” 江娆无意起争端,纵使对方态度差到让她不爽,她也只是撇了撇嘴,转身打算离开。 谁知道迎面撞上一个和她穿着同样衣服的高马尾男子,他抱着剑鄙视地看着她:“你走什么?” 江娆:“……不然呢,师兄。” 她不知道对方名字,叫师兄准没问题。 高马尾抱剑师兄理不直气也壮:“抢啊,那只妖兽被他们磨了很久,眼看着就不行了,这种不用花力气的好东西不抢是傻子。” 江娆犹豫:“这样不好吧,他们先找到的妖兽…” “管什么先来后到?打的过开抢就好了,怂包,师兄给你上一课好了。” 高马尾抱剑师兄越过她,拔出自己的剑加入了战场。 江娆看着他以花里胡哨且看起来很厉害的剑术把那群不知道什么门派的弟子打跑,然后哼着胜利的小曲给妖兽分尸。 她不仅怀疑自己走错片场了。 这里是魔域吗,什么时候人族也开始恃强凌弱,不讲道理了? “傻愣着干什么?放心,长老都说过了团结对外,师兄不会连你一起打的。过来,见者有份,分你点。” “哦,谢谢师兄。” 江娆走过去,高马尾师兄剖出妖丹,用清洗咒去掉上面的血污,收进收纳戒里,随后大方地说:“剩下的都给你。” 江娆:最宝贵的部分你拿走了,剩下这些边角料我也不是太想要呢。 “师兄真好,我太走运了。” 她挤出个假笑,将尸体收进画里,就当给自己的画兽喂饭了。 高马尾师兄瞥她一眼:“胆子这么小也不知道跟着别人一起走?” 江娆总不可能说她想跟但是跟丢了吧,只能解释道:“我太弱了,怕拖累别人,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反正是历练。师兄,你看见渚师姐了吗,我仰慕她很久了,我想看看她进了秘境都会怎么做。” “渚初月?她跟我一样喜欢单打独斗,你还是死了找她的心吧。” “这样啊,那就只能看缘分了。” 她撑着伞,朝他挥手,头也不回地走掉:“师兄再见。” 高马尾看了她几眼,摇头自言自语:“笨蛋,武器不亮出来,到时候被欺负了有你哭的。” 他朝相反的方向正要迈步,刚刚离开的师妹突然跑回来,踮起脚抬手用手帕擦了一下他的脸,指尖飞快在他脸上划过,他吓一跳:“怎么了?” 江娆笑眯眯的:“想了想还是不捉弄师兄了,毕竟师兄的脸面也是我们天启府的脸面。你脸上沾了血哦。” 高马尾师兄愣了愣,不自然地摸了摸她碰过的地方。 “现在干净啦,我走啦原师兄,有缘再见。” 原师兄张了张口,很快又闭上了,强迫自己转身。 奇怪,他刚居然有种冲动想邀她和自己同行。 累不累赘的不说,秘境里多带一个同门就要多分一份宝贝出去,多亏啊! 他甩了甩马尾,将多余的念头甩出去,抱着自己的剑大步往反方向走。 而他后方的江娆收起干净如初的手帕,转身悄然跟上了他。 她刚刚也是突然想起来这位长的俊实力强,是够资格做为男配的,于是找了个借口摸了师兄的小脸,果不其然摸一手剧情。 原师兄全名原皓,是渚初月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同为剑修,同为掌门弟子,从小到大都在为谁是天启府剑术第一的弟子而比赛,他也很强,却总是差上渚初月一截。 两人的关系更像是亲密的欢喜冤家,渚初月杀掌门的时候原皓与她大战一场,他差点杀了渚初月,却因为心软最终还是暗中放走了她。 人魔大战中他是代表天启府年轻弟子的主要力量,以一己之力杀了另一个魔主万刃超雄,最后死在千目罗刹手下,成为男女主感情虐点之一。 唉,爱情这事也不讲先来后到的道理,渚初月要是喜欢她的竹马,就不会在发现了千目罗刹的魔族身份还要帮他隐瞒,早点联合师门一致对外,把千目罗刹赶回魔域当他的地头蛇,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了。 剧情中原皓会在鹿乡秘境碰见被其他门派弟子围殴的渚初月,冷嘲热讽下替她解围,并且把战利品让给了她。 他不知道渚初月抢到的那株血魔草是给千目罗刹用的,几乎完全修复了他的伤势,并助他实力突破了一大截。 江娆可以想象,两位天之骄子知道自己一点一点磨利了刺向师父的剑的时候信仰该有多破碎。 即使她的立场在魔族这边,也不妨碍她觉得千目罗刹事情做的很缺德。更令江娆震惊的是,在知晓千目罗刹做了这么多缺德的事之后,渚初月还能和他谈成这个恋爱,女主角也的确是个她所不能理解的人才。 原皓走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停下来,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哦?是个口是心非的怂包师妹啊。 第203章 冤。 原皓打死了妖兽,拿走内丹,其余留在原地;发现了灵草,摘一半丢一半;找到了珍贵的宝石,丢到马路中间;发现幻境,做个记号再绕开。 可他发现,后面的人不仅没有捡走他大方分出去的战利品,还隐隐有点跟不上他的步伐。 他无语了,特地挑了个隐蔽的角落,看她追过来之后没发现人,茫然地在原地四处张望。 这么废物,捡漏都不会,到底怎么进的天启府啊? 江娆实在是冤,那些东西她既不认识,对她也没有用处,她当然不想捡。 鬼绘平时也不靠双脚走路啊,要么坐车,要么让魔兵扛着,这些宗门弟子个个身姿矫健,精通上天入海的本领,她哪里追得上。 她面露遗憾,看来又只能靠缘分偶遇了。 嗯?这里怎么有个记号,是原皓留下来认路的吗? 江娆正要靠近细看,从天而降一个黑脸帅哥,满脸不耐烦:“傻子,那前面是幻境。” 她尴尬地挠脸:“好巧,师兄,又见面了。” 原皓不给面子,直接道:“巧个头,你不是一直跟着我。” 修士果然是耳聪目明,跟了那么远都能被发现。 原皓看她心虚地眼神乱瞟,恨铁不成钢道:“走吧,看在同门情谊上,这次秘境我带你走。” 江娆立马答应:“谢谢原师兄!” 送上门的大腿不抱白不抱,江娆鞍前马后地很是殷勤,彩虹屁不断朝着原皓输出,即使他总让她捡垃圾也一脸荣幸。 原皓抢了别人不少东西,最后被人家宗门几十个弟子逮住,围着他要个说法。 “天启府原皓,上次秘境的账还没跟你算,把我的神剑还给我!” 原皓抱着剑吊儿郎当道:“别太不要脸,它现在在我手上,怎么就是你的剑了?” 江娆有点担忧地对方庞大的人数,小声问:“师兄,不跑吗?” 原皓一脸“不服你来打我”的挑衅表情,却将声音用灵气压缩传入她耳中:“你往左,我往右,三,二,一!” 两个人像兔子般,腿一蹬飞快地分开跑走。 最后原皓跑了,江娆却被所谓的丹香门弟子抓了起来。 江娆真的觉得自己很冤,她试图为自己求情:“诸位哥哥,我只是个刚进天启府的小弟子,我什么也没抢呀。” 丹香门弟子没抓住原皓正在气头上,迁怒她:“之前不是还跟着原皓狐假虎威呢,现在装什么无辜!” 江娆放弃辩解,垂头丧气的缩在绳子里,不再挑起对方的怒火。 “原皓平时进秘境从来不带同门,他肯定和这个女人关系不一般,迟早会回来救人。” 一个女弟子抬起江娆的下巴看了看,鄙夷道:“天下男人都一样,不带同门是他的谎言,遇见漂亮的就会逞英雄了。” 另一个女弟子翻个白眼:“瞧她娇气的,进秘境武器都不带,只带一把伞,这里面又没有太阳,还能把她晒黑了不成。” “不懂了吧,人家有大师兄保护,拿什么武器呀~” 她们阴阳怪气江娆都当没听见,可当有人过来拿她的伞时,江娆才收起示弱的表情,漆黑的眼瞳阴测测地看着那位女弟子:“别碰我的伞。” 她突然的变化让丹香门女弟子一惊,后背冒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眼神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仿佛只要碰她的伞,就会被吞掉手臂作为惩罚。 女弟子怵到了,收起抢伞的念头,走到同伴身边才找回一点安全感,不免骂道:“天启府弟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没错!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原皓,把师兄的剑夺回来。” 江娆握紧伞,心里倒是不慌。对方的目标在原皓,她不过是充当一个诱饵,吃不了什么苦。 她一旦出手,对方要么变成傻子,要么变成画兽上的染料,杀伤力太大,没这个必要。 丹香门的弟子没追上原皓,正带着江娆守株待兔呢,迎面碰上一群山河居的弟子。 两边没什么恩怨,互相绕开了,这时候有眼尖的山河居弟子发现了一群红衣丹香门弟子中被绑成人质的白衣江娆,幸灾乐祸地说:“瞧,他们绑了个天启府的人。” 江娆垂着头,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脸。 她没那么天真,觉得山河居的人会路见不平救她。 作为天启府的黑户弟子,能不在人前露脸,江娆就尽量不让别人记住自己的长相,免得日后有麻烦。 丹香门弟子说:“别多管闲事!” 山河居里看热闹的那个弟子满不在乎道:“谁要掺和你们跟天启府抢破烂的事,我一猜就是抓不到原皓才欺负人家女弟子。” 丹香门女弟子怒道:“平湫彦你别张嘴就来,谁欺负她了!原皓带着她抢我们丹香门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欺负人。” 平湫彦挑眉:“哦?谁不知道原皓一向独行,你别是冤枉了人。” 丹香门女弟子气愤地抓着江娆的头发,迫使她后仰,将脸露在人前。 “她长的好看,原皓对她有意思呗,你们男人不都这样。” 女弟子扯头发的力气不小,江娆疼的眼角泛泪花,眼眶一红,苍白精致的五官添了几分柔弱,更加惹人怜爱,连丹香门弟子看了都要不忍心了。 “惠惠?” 一个熟悉的男声在对面人群中响起,江娆眯着眼看清楚发声的人,心道完了。 兰桥怎么会在山河居的人里面,还刚好和她在偌大个秘境碰上了!她该怎么解释不到半个月自己就登堂入室,穿上了天启府弟子马甲的事? 唉,出门没看黄历,今天运气真是极差。 兰桥发动老好人技能,企图救下江娆:“等等,这位妹妹你先把手松开。原皓他如果真的像你猜的那样对她有意思,为什么不过来找你们要人?” 江娆啜泣道:“其实是我死皮赖脸非跟着原师兄,他对我烦得很,巴不得甩掉我。” 平湫彦看热闹不嫌事大,摇头道:“我就说冤枉人家了吧。” “根本就不冤枉,我们亲眼看见她和原皓分东西!”丹香门弟子不耐烦道:“谁知道原皓是不是怕了,不敢来。” 兰桥说:“既然他不敢来,你们抓着惠惠也没什么用啊。” 丹香门弟子说不过他,恼羞成怒拔剑:“关你们什么事!各走各道,别来掺和。” 兰桥叹气:“不好意思,山河居的朋友们你们先走吧,我放心不下慧慧妹妹,必须掺和。” 第204章 好得很。 山河居的弟子也了解兰桥的性格,纷纷抬脚离开了。 唯独平湫彦留了下来,乐呵呵地说:“打吧打吧,我不掺和,我这人就是爱看热闹,你们知道的。” 兰桥拿出一把符咒,表情十分认真,他是个医修,战斗能力不强,没有帮手,也没有胜算,但他浑身上下不见丝毫惧意。 “不是,兰二少,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们跟原皓的仇怨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兰桥坚定道:“惠惠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 江娆:“兰哥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相信,只要他们确认原师兄不会回来找我的时候,就会把我放了,对吧?” 她对着丹香门弟子使眼色,示意他顺着自己说,但对方根本不看她,怒气冲冲说:“对什么对!别以为我们丹香门的人是什么软柿子,上!” 于是他们打起来了,准确地说是兰桥单方面挨揍,可见他单纯只是一个爱为女人出头的莽夫,最后会因为女主而死掉真是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最后看热闹的平湫彦喊停了这场残忍的殴打,他说:“可以了,兰桥是我们山河居的客人,再打下去不礼貌了。” 江娆嘴角抽了抽,你早干什么去了,真就纯看热闹?! 丹香门出完气,撇下兰桥,带着江娆大摇大摆地走了。 兰桥在地上蠕动,他的双腿因为冰符而失去了知觉,只能望着江娆的方向,徒然伸手,悲怆地喊道:“惠惠,等我,我一定会再来救你!” 江娆大声回道:“我好得很!别来!管好你自己!” 兰桥脸上的悲伤如他的腿一起变得僵硬。 平湫彦在他身边蹲下,解开他身上的各种符咒,同情地说:“可怜的二少,人没救到还被嫌弃了。” “惠惠为什么说她好得很?” 平湫彦把他拉起来:“反正比你好,你能走吗?不能走自己医一医,我可不想背你。” “她不害怕吗?” 平湫彦回想刚刚女孩淡定且包含着深深的无语的神情,说:“应该是不害怕。” 兰桥愤慨地拍地:“不不不,我觉得她一定是怕极了,为了让我安心在故作坚强。惠惠她那么小,那么柔弱他们看不见吗?怎么能因为原皓犯下的错而迁怒她一个无辜的小女孩?!” 平湫彦:“……你要不先回长寿门让你师父给你看看脑子?” 另一边,丹香门带着江娆等了大半天也没见原皓追来,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不应该吧!就算不是那种关系,多少也会因为同门情谊回来救人啊?” “原皓他有同门情谊吗?” “好像没有。” 所以丹香门弟子开始嫌弃江娆这个累赘,决定放下仇恨,先探索秘境要紧。 他们没有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把她扔在一片黏黏草上自生自灭,拍拍手走了。 黏黏草活着的时候,它的粘液会具有一定程度的腐蚀性,会慢慢腐蚀掉江娆的衣服,灼伤她的皮肤,时间再长点整个人都会被溶成一摊烂泥。 普通人被黏上会很危险,但修士们随便扔个火咒就能逃生,所以丹香门觉得自己的做法并不算过分。 坏就坏在,江娆连入门程度的修士都不是,她根本没有符咒,只有一把会吃人的伞,伞面已经被黏黏草腐蚀出几个大洞了,而她手脚都被黏住,动弹不得。 “救命啊!”江娆扯着嗓子高喊。 她堂堂护法大人,本书最大的反派手底下的二当家,就要被一片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草给吃掉啦! 在她背上有了微烫感觉的时候,眼前出现一道黑影,原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哭笑不得:“我看了半天,你就干呼救啊。” 江娆瞪他:“你就干看着啊?” 原皓抬手挥出一把火烧了她身下的黏黏草:“你没带火符吗?” 江娆抓起伞,原地打滚,劫后余生她也懒得装了:“带了也不会用,我根本不是天启府弟子。” 原皓也不意外,她露出的破绽太多了,挑眉问道:“你是谁家派来的卧底?” 江娆从画兽里拿出一套新衣服:“麻烦原师兄转个身,谢谢。谁家会用我这么没用的卧底,我只是一个散人,弟子服是我偷来的。” “秘境都让你混进来了,你不是普通的散人吧。” 江娆换衣服的时候摸了摸背,光滑一片,心里松了口气。 她语气微妙道:“光靠我自己的力量肯定不行,我动用了一些不能说的人脉关系。总而言之不是卧底,劝你也不要轻易揣测我背后的人,免得引火烧身。” 原皓还真被她唬住了,好一会没有声响,思考她口中的人脉会是宗门里哪个长老。 是负责带队的静源长老,还是负责弟子抽签的定智长老?又或者是私生活不太检点,谣言缠身的金承长老呢? 江娆换好衣服,又整理了仪容,拎着自己的破伞走到原皓面前:“我已经报名了天启府入门测验,迟早会成为正式弟子,提前混进来也没有什么恶意,单纯崇拜渚师姐,想一睹她的风采,” 原皓说:“我剑术也不比她差,你为什么不崇拜我?” 江娆下巴一收,瞳仁上移,眼神幽怨地看着他:“如果你是我,你会崇拜一个剑术厉害,但打起架来跑的比自己还快的师兄吗?” 原皓心虚地轻咳:“咳,战术,师妹,都是战术。我一直跟着,你有危险我立马出来救你了。” “长寿门的兰桥因为我俩白挨了一顿打你看见没?” “害他就是个傻子……好的师妹,我以后补偿他。” 江娆的表情恢复正常:“算你有点良心,走吧,继续抢人东西去吧。” “你不介意?” 江娆一脸无畏:“介意什么?我自己技不如人跑不过他们吗?这次是我没做好准备,下次就不一定能抓得住我了。” 主要是不跟着你真不知道上哪找女主去。 原皓笑了:“师妹好胆魄。” 他以为她是个怂包,谁知道越相处越对他的胃口,胆大但不莽撞,聪慧但低调。 她明知他会回来,却不寄希望于他的营救,反而努力撇清关系,坚持示弱缩小存在感,靠自己脱离了丹香门的掌控。 换做别人可能会抱怨因他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她却只为兰桥喊冤,到了自己就说技不如人,双标地可爱。 第205章 大战。 江娆将画从伞面上撕下来,掏出张兔子面具,慢条斯理地戴上,只露出圆溜溜的瞳仁,闷声闷气地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是主谋我是帮凶,要寻仇可不能寻上我哦。” 原皓笑容收起。 女人,你经不起一点夸。 尽管见识到了她的狡猾,原皓还是允许她跟着自己了,他也是才发现身边多一个拌嘴的人还挺有趣。 每个秘境出现之后维持的时间有限,最多不超过七十二个时辰,一旦秘境消散,所有存活的入境者都会被弹出去,在如此有限的时间里探寻收集更多的资源是每个宗门弟子最重要的任务。 然而这个环境无人监管,没有规则,半路抢劫他人战利品是随处可见的事情。和魔域的生存规则一样,谁武力值强,或者谁人多,谁就有话语权。 天启府掌门大弟子原皓,就是赫赫有名的秘境恶霸之一,还有人专门收集受害者的控诉,在浮世录里投上一篇名为《某门派毒瘤弟子能不能滚出秘境!》的稿件。 该帖一经审核上线便收获了大量的读者推送助力,在浮世录首页挂满半个月,最终还是随时间推移失去热度,帖子里描述的主人公照样抱着自己的剑在秘境中横行霸道。 所以在进入鹿乡秘境之前,曾经的受害者们暗中通信,决定以门派为单位抱团行动,一旦遇见该毒瘤就主动出击,把他打个半死再抢个精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娆哪里了解人界宗门弟子之间这些恩怨情仇,她只觉得原皓身上仇恨值高得不可思议,大半天过去了,她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好几次都得偷偷放出魔兵反击才能走脱,仿佛回到了在魔域被四位魔主追杀的那段时光。 被堵了几次,原皓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他纳闷道:“他们是不是在主动找我?” 江娆喘着气,也没搭话,从画里掏出一个同个工匠制作,外形是猴子的面具递给他。 “……” 看着猴子红红的脸蛋和大大的笑容,原皓沉默片刻,接过来戴上了,并且换掉了自己的天启府弟子服,收起了一直抱着的佩剑。 不是他认怂,跑了这么半天确实挺累的,进秘境是为了寻宝,而不是练身法。 一通伪装过后,两人路途就变得岁月静好许多,即使遇到了扎堆的门派,只要绕开就不会引起围殴。 他们甚至还和丹香门弟子重逢了,对方也只是满脸警戒地看着他们离开。 路过一个巨大的湖,江娆和原皓在湖水边摘下面具洗脸休整,原皓往水里扔了个石头,郁闷道:“不对劲,这次怎么都一堆一堆地走,想抢都不好下手。” 江娆幸灾乐祸:“师兄,面具送你了,以后重新做人。” 原皓手痒地很,抽出自己的剑在空中耍了几个剑花,突然劈开湖面,湖水高高震起来从天而降将江娆浇成落汤鸡。 江娆黑了脸:“原皓,你报复心也太重了,我就阴阳了你一句你淋我一身!” 说完她就看着湖底的墨绿色三头巨蛇张着血盆大口向着她咬过来,中间的蛇头顶上开了一刀口子,正在流着蓝色的血。 原皓抓着她手臂,催动灵气带着她极速后退,一边无奈地说:“我有那么小心眼吗?我是看湖底黑影在变大,感觉有东西要冲出来了。” 江娆已经看呆了,好大的蛇,还有三个头,蛇身直径接近十米,张开的口像洞穴似的,一次估计能吞下七八个成年人。 “打打打…打不过吧,快快快…快跑。” 太过震惊,江娆说话都不利索了,说实话她对没有脚的爬行动物是有点发怵的,尤其是这么大的爬行动物,它们不仅长相恶心,破坏力还很恐怖。 原皓将她放在蛇头够不着的地方,眼中闪烁着自信而奇异的光彩:“这么大的妖兽,内丹肯定很厉害,你先走。” “你要和它打?” “当然,正好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 说完原皓就冲了回去,和巨蛇的三个头叮铃哐当地打了起来,好几次江娆都看不见他的身影,以为他被蛇吞掉了,结果转眼又看见他从蛇头背后的半空举着长剑向下穿刺,脸上还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仿佛与强大的妖兽作战是一件令他兴奋和愉悦到极点的趣事。 江娆想,好歹是个男配,应该不会在剧情之外的地方嘎掉。 于是她放下担忧,捡起脚边那条上下扑腾了有一会的鱼,从画里拿出香豕遗留的烤肉配料,生火,烤鱼。 火苗慢悠悠地升腾起来,江娆将湖鱼掏空内脏刮去鱼鳞洗干净,树枝削尖穿过鱼嘴鱼尾,放在火上炙烤。 又进树丛里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将湿衣服也架在火堆旁。 烤鱼间隙她看见原皓被巨蛇左边的头一口吞下,手中的孜然瓶子差点掉进火里。然后就见巨蛇口中冒出大火,痛苦地张开嘴,原皓身影自火光中闪现,双手持剑从巨蛇下巴一路上划至头顶,将其剌开一个大口,蓝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她点头称赞:“果然是把好剑,难怪丹香门的人念念不忘。” 巨蛇的一个头倒下,斩妖进度完成了三分之一。 这时周围有人声响起,原皓大战妖兽的动静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江娆戴上面具站到高处望去,来的人还不少,是刚刚追逐过他们的宗门之一。 捉鹰者要被鹰啄眼了?原皓打完蛇可不一定还能打这么多人。 江娆回头看了一眼沉浸于打怪兽还没注意到自己即将被他人捡漏的原皓,又看了看自己快烤熟的鱼,最后拿起画,自言自语道:“算了,以后进了天启府都是同门,我可不会抛弃自己人逃跑。” 她咬破手指,将血在画面上划开,红色的血魔兵嘶吼着一个个冒出来。 人族修士实力她不敢小觑,万一普通鬼兵没拦住,让修士靠近了看见这里只有两个人就晚了。 所以放血魔兵确保能击退对方,是目前最保险的做法。 青天白日之下,突然凭空冒出近百个血红色的高大虚影,个个都身长一丈有余,肌肉虬结,长相怪异,满嘴獠牙,鬼吼鬼叫地向你扑来,是一种什么体验? 川尚宫弟子表示:吓尿了快! 不管是用武器还是用法宝都无法伤到这些血红色的影子,它们所向披靡,既能咬出伤口,缠着人吸血,又能破坏神魂,导致精神混乱。 “是恶灵不是幻术!用定魂咒!” 第206章 血魔草。 定魂咒虽然有用,但功力浅的弟子只能定住一刻,很快那些影子就再度缠了上来。 “撤撤撤!” 川尚宫二十多人溃不成军,连滚带爬地逃跑了,周围重新恢复宁静。 江娆又驱使鬼兵追了一里地,把能驱赶的闲杂人等都驱走了,才放心地收回血魔兵,回到火堆旁,添柴,烤鱼的另一面。 巨蛇第二个头被砍下后,意识到面前的小人它打不过,于是带伤缩回了湖底。 原皓哪里肯放过它,跟着钻入了水中,水面跟烧开了一样沸腾翻滚了很久,恢复至平静。 江娆咬了一口鲜香的烤鱼,慢慢咀嚼着,漆黑漂亮的眼睛盯着被染成浅蓝色的湖面。 过了很久,江娆第二条鱼都烤好了,湖边才冒出一颗头,原皓将剑尖插进土里,借着力爬上来,手里抱着一颗比他头还大的蓝色珠子,朝着她,举奖杯一样高高举起三头蛇的内丹。 水鬼似的头发凌乱,浑身湿透男人呲着大白牙笑着走过来:“师妹,看,拿到了!” 江娆莫名被感染,嘴角也跟着扬起,回道:“真厉害呀师兄。” 原皓浸透了水的靴子走路时咯吱咯吱的很是吵闹,他坐在火堆旁,念了个咒,身上的水分子便被神秘的力量控制弹出,从水鬼瞬间变成干净清爽大男孩。 江娆看着旁边自己湿哒哒的衣服,无言地想:修士的技能好高级,显得她一个魔族护法好像原始人。 原皓把内丹收回戒指,从戒指里又掏出一堆透明浅绿色薄膜,放到江娆眼前。 “七寸部位的蛇皮,外层坚硬到我的剑都划不破,我在水里割了很久才割下来。你找工匠做成软甲穿在身上,基本上刀枪不入。” 这倒是有点用。 不过江娆没接,把鱼给了他:“可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你会不会太亏了点。丹香门的人说,你以前身边从来不带人,就是怕同门分东西麻烦。” 原皓一口咬下鱼肚的嫩肉,被特殊的调料香味和鱼肉的鲜嫩惊艳道,几乎没多思考地回答她:“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江娆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自己娇美的脸蛋,笑着说:“因为我长得漂亮?” 原皓看过去,笑盈盈的她眼眸明亮,五官精致地如同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他转开视线,含糊道:“漂亮嘛,也就…还行吧。不是因为这个,反正你比较特别就是了,跟其他人我不讲见者有份。”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什么都不说,原皓就想给她点什么,不然心里不舒服。 后来她也什么都不要,奇怪的是,她越不要,原皓越想送出去,还得告诉她送的都是什么好宝贝,不比内丹差。 要不是锻剑对妖兽内丹需求大,他连内丹都想给她。 话到这份上,江娆也不跟他客气了,大方地把蛇皮收进画里:“那就谢谢师兄啦。” 仿佛一直以来的心意终于被认可一般,原皓忍不住雀跃起来,但他羞于承认自己的高兴,转移话题说:“这鱼放了什么,挺好吃的。” “我家厨子的特殊烤肉酱料。” 江娆打了个哈欠,这具身体还是承受不住血魔兵的输出,她强撑着才没闭上眼睛。 原皓看出了她的疲惫,因为她的脸色确实比之前白上许多,嘴唇几乎没了血色,有种一碰就碎的柔弱美。 “已经进来六个多时辰了,你还不算正式的修士,是需要定时睡觉的吧。” “嗯……” 听她声音都没力气了,软绵绵的。 原皓说:“我也累了,你先睡一会,我休息好了叫你。” “好……” 江娆立马歪头躺下了,眼皮一合天昏地暗,毫无半点意识。 原皓惊讶于她的入睡速度,轻声自言自语道:“这么困吗?” 注意到她的头发还是湿的,他用了个除水咒,再将旁边的衣服也弄干,盖在她身上。 做完这些原皓才发现,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人,还是刚认识的女孩子。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渚初月从剑上落下来,摔的头破血流的时候,他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个。 因为太不解风情,进秘境也不带人,全宗门的女孩子都不乐意搭理他,甚至都不愿意喊他师兄,总是“原皓”,“原皓”地叫着。 倒是这个还没入门的师妹,从刚见面就乖乖巧巧地叫着“师兄”,叫得他没了脾气。 他恍然间悟了,特殊就特殊在这里! 他,原皓,年轻一辈最强剑修,有着所有男修士的通病,对会叫“师兄”的温柔师妹毫无招架之力。 原皓其实并不累,甚至还能再杀一条三头蛇,所谓的休息只是为了照顾她想出来的借口罢了。 师妹说她叫什么来着,江惠惠,不知道是哪个字,一会醒来叫她写写看。 好安静啊,男人睡觉都会打呼噜,吵得很,师妹睡觉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师妹还活着吗? 原皓起身,去摸了摸她鼻下的气息,很微弱,但是确实还活着。 他又坐回去,继续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 师妹崇拜初月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当剑修,到时候试试引荐到掌门面前来,再加上她背后的人脉,应该能成为她的直系师妹。 没人说话确实有点无聊,他还是个普通人的话一天要睡多久来着?三个时辰?四个?师妹要睡那么久才能恢复体力吗? 他该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四个时辰呢? …… 江娆醒来的时候是在原皓的背上,她一动,原皓就发现了,连忙把人放下转过来看,见她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 “你终于醒了,睡了六个时辰怎么叫都不醒,我以为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中毒了,才背你去找医修。” 江娆第一反应是摸大腿,画还在就淡定下来。 “我身体弱,睡觉就是这样,不睡够醒不来,抱歉,没来得及告诉师兄,害你为我担心了。” 原皓说:“没事就好。” 同时他又遗憾地想,身体弱可不适合当剑修,剑修的课程强度会把她累坏的。 他从戒指里翻出瓶提神益气的灵药:“你吃这个,一天一颗,把体虚补起来。” 江娆不接,叹气道:“没用的师兄,我这是胎里带出来的病弱,只有一味药能治,只在一百六十年前开放的鹿乡秘境中出现过,叫血魔草。” 第207章 都是师妹。 “血魔草我倒是有听说过,在偏南一点的方位。据说它药性极其霸道,完全无法与其他灵药中和服用,单吃又会引起气血逆流,爆体身亡,拿到血魔草的前辈拍卖了许久,最后用来锻剑了。” 原皓看了看她瘦弱的身板,狐疑道:“你家请的那位医修怎么会给你如此不靠谱的药方。” 江娆苦涩道:“我也是在家中闭门治了十几年,没有任何起色才会想到尝试这个偏方。医修们都说我活不过两年了,要么试,要么死。” 不出意外,从小到大只知道练剑,不知世事险恶的原皓又被她唬住了。 “你的身体…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吗?” 江娆对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万物有生有灭,都会有一个终点,在我死之前能与原师兄同门一场,还见识到了厉害的剑修打架的样子,我这辈子也不算白活啦。” 原皓严肃起来:“话别说这么早,偏方也是药方,我带你去找血魔草。” “原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江娆撒了一圈谎忽悠他,唯独最后这一句是真心话。 还好原皓不知道渚初月也要拿血魔草,原皓可不一定会为了她而抢自己青梅的目标。 结合兰桥和原皓两个配角的剧情,江娆可以大致推断出女的时间线,渚初月先是触发了鹿乡秘境中数一数二的boss级别怪物沼泽尸王,中了尸毒,被路过的兰桥及山河居弟子搭救。 当他们被主怪折磨的时候,千目罗刹曾经现身过,负伤打败了尸王,也给兰桥留下了印象。 大约一天以前,江娆偶遇了山河居兰桥,当时他在西南方,活蹦乱跳的,可以推断渚初月也还没通关沼泽尸王这一关。 而她,打算提前绕到女主的后方,把千目罗刹的药抢了。 原皓秘境恶霸的名声不是空穴来风,一旦确定目标,他便很快摸索到了沼泽附近。 深黄色的沼泽上弥漫着厚重的瘴气,毒气浓度太高以至于颜色也跟着变深,大概只有不到三米的视野范围。 他们远远围着沼泽边缘走了近千米才看到土地和森林,然而森林幽深,后方也不知道藏着什么危险。 “给,解毒丹,含着就不怕瘴气了。” 原皓递给她一颗莹白色的药,江娆吃了,虽然她知道没有用。 渚初月肯定也会随身携带解毒丹,仍然中了尸毒,被毒素操控着无意识地攻击同伴。 可怕的不是瘴气,是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尸王。 江娆拉住正要踏入沼泽的不知情好心人原皓,说:“等等,我有探路法宝,先看看前面有什么。” 她拿出画兽展开,指尖滑动抽出道白影,鬼魂像烟尘一样没入了瘴气中。 魂魄没有血肉,不受毒的影响。 原皓抱着剑站在一旁等她的结果,修士们各有各的法宝,有的是自己造的,有的是找炼宝大师买的,质量参差不齐,作用也千奇百怪。 因此他对江娆的画兽并不好奇,也省了江娆很多口舌。 鬼兵进去将整个沼泽都探索了一圈,出来之后从江娆身上穿过一遍才隐入画里。 与鬼兵共感让江娆头晕的的很原地晃了晃,原皓反应十分迅速地用手掌扶住她的背部,助她站稳。 收回手的时候他默默地想:师妹真瘦啊,隔着衣服都感觉直接碰到了她的骨头。 是因为从小生病的原因吗?都是女孩子,初月师妹就很健康,能吃能睡,壮的跟小牛犊子一样。 江娆在鬼兵的视野里扫荡到了尸王位置,它如同一座泥巴山,沉睡在沼泽中间,很庞大,却也不起眼。 要是谨慎地绕着边走,说不定能在不惊动尸王的情况下穿过这片沼泽,到达血魔草所在的地方。 她戳了戳原皓的剑,低声道:“收起来。” “怎么了?” 原皓自己都没发现他下意识跟着她一起压低了声音。 “里面有个大怪物,比三头蛇还大,看上去不好惹,不过它在睡觉,我们别吵醒它。” 原皓反手拔出剑,兴冲冲道:“怕什么!我去取它内丹。” 江娆说:“知道上次拿到血魔草的前辈的故事吗?据说进秘境的时候他的宗门还有三十二名弟子,活着出来的就剩两个了。师兄有没有想过,既然沼泽里的怪物如此凶险,他们为什么不捏碎追踪符,请求长老进秘境带他们走?” 原皓这才收起兴奋,神色渐渐正经:“没来得及?” “嗯,如果他们在遇见怪物的瞬间死了三十个人,那尸王为什么独独放过剩下两个人?” “打起来有死伤有逃生不是很正常吗?” “笨蛋!”江娆瞪他一眼:“就会玩你的破剑,三十个人都打不过,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取到内丹!” 原皓得意:“我不一样,我是要做史上第一剑修的男人。” 别想了,你成不了,第一剑修是你师妹渚初月。 江娆放弃他:“我跟你说不通,我们分开吧,等我拿完血魔草出来,你再来挑战这个怪物。” 原皓老实了,把剑收起来:“别别别,我听你的,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两人把全身的皮肤包裹严实,鬼鬼祟祟地沿着沼泽边缘摸索前行。 江娆身法实在糟糕,好几次陷进泥里,靠原皓拔萝卜一样拔出来,最后两个人身上都裹满泥水,活像刚做好的陶俑人。 因为口鼻都被捂住了,他们只能靠手势交流。 原皓拍拍自己的背,要她上去。 江娆食指和中指并拢划拉几下,双手交叉在胸口比出大叉,意思是不能用剑。又做扔纸的动作,再比一个叉,意思是符咒也不行。 她往沼泽中央的方向指一下,双手举过头顶,指尖内扣,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意思是怪物真的非常厉害。 原皓的眼角染上笑意,他不停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怪物什么的他也不是很怕,只是师妹比划的样子很可爱。 其实江娆还是不放心这个莽夫,但她也没别的选择了,只能跳上他的背,走一步看一步。 出乎意料的是,后半截路程非常顺利,原皓在几乎没有落脚点的泥泞间飞快跳跃,江娆能感受到他发力时衣下肌肉勃张和收缩的状态,他没用灵力,纯靠自己强大的身体力量在行动,虽然他偶尔狂妄自大,却也意外地靠谱。 穿过沼泽踩在结实的土地上时,江娆有种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就这? 第208章 急了急了。 她跳下来就在原皓眼前竖起一个大拇指,一个不够又加了一个。 原皓点了点自己嘴巴的位置,学她在胸前比个叉,然后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江娆立马将脸上的布条扯开,深吸一口气说:“可以说话了,我猜它应该不会离开沼泽。” 沼泽后方是一片红色的荒漠,荒漠之中埋藏着许多尸骨,有的已经风化地只剩半个头骨,或者几条手臂,有的还留有完整的人形。 但整个荒漠里没有任何活物,除了尸首就是沙石,连根杂草都不见。 江娆身上的泥巴黏糊糊的,于是让原皓背过身,又换了身衣服,收拾干净了再出发。 说来也好笑,她和原皓见面不到两天,就已经换了三套衣服了,还得感谢兰桥和他的师妹们,不然江娆根本没准备。 原皓迈开腿越过一截头骨,忍不住感慨:“很少在秘境里见到这么多遗留的尸体呢。” 江娆:“我说的吧,那个怪物很厉害的,你要是硬上,估计我们两个也得躺在这。” “是是是,感谢师妹的英明决策保住了我的小命。” 两人穿过尸群,再要往前走的时候,忽然从平地卷起巨大的沙尘风暴,蒙头盖脸扑面而来,夺去视线。 江娆及时闭眼了,但沙子还是打在了她的眼球上,促使她涌出大量的生理性泪水。 原皓用左手将她整个揽入怀中,右手抽剑朝风暴起源地挥出一道强大的剑气,劈开了沙尘,使始作俑者现于他眼前。 一只巨大的蜥蜴盘踞在地面上,它身上的色彩与红色的荒漠几乎融为一体,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收起了气息,才没被两人注意到。 说它是蜥蜴,它又和蜥蜴不一样,这只沙地怪物又长着一双巨大的翅膀,翅骨中间的部分薄到几乎透明,张开时形状如同船上的帆,怪物就是突然暴起,用自己翅膀扇起沙尘,偷袭了二人。 原皓的剑气正好劈中沙地蜥蜴怪的翅尖,怪物吃痛,收起翅膀,深红色的瞳仁盯着他俩,冰冷而充满杀气。 “师妹,这只厉害吗,我能不能打?” 江娆还在泪流满面中,带着哭腔说:“什么怪物?我看不见呀,我好像要瞎了。” 原皓连忙用清除术清掉她眼里沙尘,愧疚道:“不好意思师妹,清除术是最低阶的术法,我以为你会自己用。” 疼痛的眼睛终于舒服了,江娆擦干净眼泪:“我记住了,入门之后第一个学清除术。” 她费劲地看清前面的怪物,发现是一只长翅膀的大蜥蜴,记得好像没在和主角有关的剧情里出现过,应该是不重要的小怪。 江娆很是记仇,咬牙道:“偷偷摸摸的东西能厉害到哪里去,师兄给我放开了打它!” 一刻钟后,已经归西的蜥蜴旁边,一个剖丹,一个将蜥蜴尾巴当沙发坐着思考。 在兰桥的剧情里,渚初月还没拿到血魔草。 而在原皓的剧情里,渚初月已经拿到血魔草从沼泽里出来,只不过半道被其他宗门的人堵住了。 所以渚初月打败尸王到拿走血魔草中间这段时间线是空白的,导致江娆的思路跟着断了篇,她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 算了,时间还早,只能在这里多转几圈碰碰运气了。 “哎?师妹你看,血流得好奇怪。” 原皓也是剖完丹才注意到,蜥蜴身上流出来的血并没有浸透沙地,而是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汇成一条小小的血河,朝着一个方向流动了过去。 江娆也是被提醒了才发现这一异象,她跳下“沙发”,跟着血流的方向往前走。 路途越远,血河也越来越细,不过它仍然没有浸入沙地,固执地朝着一个方向缓慢地流动。 中途他们又遇到四只蜥蜴怪,原皓毫不客气地收割了它们的内丹,所有怪物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之后,都会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江娆跟着这些血河一路走,大约走了近千米,看见了血河终点。 在红色的沙漠中间,一株巴掌大小红色的不起眼的小草,正在接受遥遥而来的鲜血的灌溉。 她心里一松:“就是它,血魔草。” 这时,已经离江娆很远的沼泽的位置,响起一道沉闷又厚重的嘶吼声。 鹿乡秘境最强的沼泽尸王,因为入侵者的打扰,醒来了。 江娆没有犹豫,伸手去摘血魔草,却猝不及防被它反伤,草面像无数张有着锋利牙齿的小口,接触的瞬间咬在了她手上,掌心立马鲜血淋漓。 原皓吓一跳,一边从戒指里掏出一堆瓶子找止血药,一边心疼地数落她。 “你这姑娘怎么有时候谨慎,有时候虎呢?不知道所有灵草存活的时候都很危险吗?就敢这么直接伸手去摘。” 江娆对人界,以及人界的灵草不太熟,刚刚一心都在想渚初月已经到了,赶紧把东西拿走,心急之下没有想过血魔草还会咬人。 她举着手,乖乖地听原皓教训,等着他找到止血药给自己包扎。 不急,渚初月和千目罗刹还得跟尸王打一阵子呢,她已经领先很多了。 原皓以前只给自己包过伤口,止血药一上,拿着干净布带胡乱缠一下,回去宗门找医修善后就行。 而现在他抓着一个姑娘的纤纤玉手,撒完了药就有点无措了。 他捏着她的手指头,将布带在上面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将伤口全部覆盖住,发现布带一头朝她,一头朝自己,可谓天南海北,根本打不了结。 原皓挠挠头,对上江娆的视线还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太松了,我重新来吧。” 江娆早就看出他笨拙的操作会是这个结果,忍不住噗嗤一笑,提醒道:“你再把两头反过来缠一层不就行了。” “对哦。”原皓恍然大悟,低头认真缠绷带,最后在她手背上打好了结。 江娆翻着手掌看了看,说:“包得真丑啊师兄。” 原皓骂她:“有人给你包就知足吧!我又不是医修。” 江娆朝他笑得很甜:“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因为原师兄对我真的很好,能够在这里遇见你,还找到了血魔草,让我觉得上天仍然在眷顾我。” 原皓被她夸得脸上都发烫,低头用剑去取血魔草,低声道:“那当然,你可要给我好好活下去,我在天启府等你。” 江娆回头望了望动静非常大的沼泽,装作不经意的问:“师兄,要是跟你关系更好的师妹,也想要你手里的血魔草怎么办?” 原本渚初月惊醒尸王之后,就应该中了尸毒,在沼泽里作为等待兰桥到来触发她剑灵,提醒千目罗刹女主有生命危险。 而在她后面进入沼泽的人跟尸王打的不可开交,尸王的吼声从头到尾没停过。 江娆确认,除了藏在渚初月剑里养伤的魔主大人,整个秘境找不出第二个如此有实力的角色。 第209章 我也不信你。 原皓埋头专心用他的宝剑刨坑,灵草的根系非常重要,他不能挖坏了。 听见问话,他不假思索道:“那肯定不能让啊。” 沼泽那边魔气和毒气冲天,两位老大打得声势浩大,地面都跟着震动。 江娆蹲下来,掏出把从魔族仓库带出来的兵器跟他一起挖。 “师兄,你是个好人,我不想骗你,我其实根本就不崇拜渚师姐,是奔着血魔草来的鹿乡秘境,而渚师姐也是。” 原皓手里没停:“所以你故意跟着我,是为了找到她?” “嗯。” “这就说的通了。”原皓小心翼翼地避开根系,围着一圈挖。 血魔草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远道而来的蜥蜴血液,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大难临头。 江娆问:“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和渚初月站在师兄面前,血魔草只能给我们当中的一个人,你会给谁?” 世界之核明显急了,催动男女主跳关来跟江娆抢重要道具毕竟,没有血魔草,千目罗刹还得当几十年剑灵,剧情会拖延一大截。 男女主来得这么快,江娆逃无可逃,就算她把血魔草藏进画里,千目罗刹也会逼她交出来,她又打不过大魔王。 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血魔草交给原皓,而她装作与此事无关。 千目罗刹伤势没好的时候绝不会主动在天启府弟子面前露面,而渚初月也不会干出杀了自己的同门夺取宝物的行为。 问题就是,事后江娆再想找原皓要血魔草,不知道还能不能要回来。 原皓不挖了,抬起头,盯着她皎洁如新月一般的侧脸看了会,说:“那要看,从认识到现在,惠惠师妹对我说过多少句实话,多少句假话了。” 江娆不作声,手底血魔草的根部已经露出大半,而原皓的剑就在她视线边缘,只要他想,就可以像对待其他门派弟子那样,将江娆心仪的宝物轻松收入他的囊中。 “仔细想想,你说的话都无依无据,而我基本上都相信了,不知不觉中配合了你来找一颗我根本不需要的灵草。现在你告诉我,我是在和我真正的师妹抢东西。” 原皓自嘲地笑了笑,语调低了下来,带着几分凉意:“你觉得我会选谁?” 江娆没有与他对视,她知道一直撒谎的后果就是“狼来了”的故事重现。 先前他们积攒起来的那点薄弱好感,就如同小孩子用细沙砌就的虚假城堡,看似像模像样,实则一推就散。 原皓的笑渐渐收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中说不出是失落更多,还是发现自己被玩弄的气恼更多。 “怎么不说话了,还可以继续甜言蜜语啊,你知道我吃这套。” 江娆叹气:“你已经不信我,我说什么都没用。” 原皓扭过头,看着沼泽的方向,语气生硬道:“没到那个程度,我只想知道一句实话,没有血魔草就命不久矣是真的吗?” “是的话会改变你的决定吗?” 隐隐有种又要被她拿捏住的感觉,原皓眉头一皱,重新维持好冷漠态度:“你不直接回答,就是又打算骗我了?” 身后的沼泽地里,千目罗刹靠着强大的实力飞快结束战斗,尸王已经不再怒吼,男女主即将赶来,眼看一切都将在世界之核的安排下朝着原剧情继续走下去。 “不,没那个必要再撒谎了。”江娆笑了笑,笑颜依旧如之前那般甜美,双眸里的情绪却平静如水,语气也淡淡地:“你不信我,我也不敢信你。” 她只能依靠自己才能不让这一路白费。 趁原皓没注意,江娆强势未愈的那只手再度抓住血魔草的根部,一把把草拽出来,不管掌心被噬咬的剧痛,视死如归一般胡乱塞进嘴里,飞快嚼碎咽下。 只有把血魔草直接吃了,才能断绝千目罗刹夺走的机会。 原皓惊得宝剑都扔下,双手抓住她肩膀,语无伦次:“疯了是不是,血魔草直接吃会爆体而死的!我只是要一句实话,没有说不给你啊!” 晚了,他解释再多都已经晚了。 从血魔草被咽下的那一刻,她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管就开始膨胀,皮肤上像沸腾的水面,炸开一个接一个的血泡,美丽的少女瞬间成了可怖的血人。 原皓活了六十多年从未像今天这般难受,自责,愧疚深深笼罩着他,他甚至想拔剑砍了刚刚那个固执地要听实话的自己。 骗也好,哄也好,她一个没学术法,又不带武器,柔弱无力的女子费尽心思想得到的灵草一定对她非常重要,为什么就非得做出一副要跟她抢的姿态逼她赴死呢? 渚初月刚顺着蜥蜴的尸体追过来,就看见自己的师兄抓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血人懊悔痛哭。 “原皓?”渚初月惊疑不定:“你怎么在这?” 原皓沉浸在悲痛中,甚至没心情回答她的话。 渚初月也是第一次见到师兄原皓哭,还哭得如此难过。 她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硬邦邦地说:“不管你面前的是谁,经历了什么,她这副样子应该是已经死了,你再哭人也不可能复活,还是冷静冷静吧。” “是我……”原皓的话断断续续,艰难地从悲伤里挤出来拼凑成句子:“害死了她。” 渚初月沉默下来,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来平复他的崩溃情绪,只能独自去周围寻找血魔草,毫无意外是扑了空,四周只有红沙和企图伪装自己是红沙的蜥蜴怪。 只有中间的原皓和不明身份的血人是最令她介意的存在。 最后渚初月回到这两者身边,问:“原皓,你看见血魔草了吗?” 原皓已经从上头的情绪里退离,可以与她冷静对话了。 他没有看渚初月,拿起了自己的剑,抱在怀里,企图将自己恢复成刚进来的模样来伪装心底的伤痕:“见到了,就在你们面前。” 渚初月愣了愣才明白他的意思,却仍然不敢置信。 “你该不是指这个浑身是血的人吧?” “嗯,在你来之前,她当着我的面吃下了血魔草。” 渚初月气的发抖,她的剑也在抖,像被压制的猛兽,发出了危险的低鸣。 “她不知道吃了会爆体吗?” “知道。” 渚初月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瞪大眼睛:“知道也还是吃了?她是疯子吗?到底图什么啊,想死的话方法那么多,非得大老远钻进秘境吃一颗不能吃的灵草!” 第210章 没得选。 “她生了病。”原皓眸色暗淡:“没得选。” 渚初月仍然不甘心,骂了句疯子,提着剑向血人走过去,脸上是失去理智的激怒:“我要剖尸,就算是吃了我也要从她胃里翻出来。” 剑气从她身前划过,阻住渚初月的行动,原皓挡在她身前,难得严词厉色地骂她:“你别发疯!” “我发疯?这世上只有鹿乡秘境有血魔草,一次就一株,她吃了我能怎么办?再等一百年吗!” 渚初月的剑几乎就要脱手了,她明白,事情游离了他们的掌控,里面那位剑尊大人比她还要愤怒。 她也没想到,鹿乡秘境遍地天材地宝,血魔草这种公认的无用灵草也会有人专门来抢。 吃掉血魔草的人已经流出了身体里所有的血液,融化成一团不成形的红色泥状物,渚初月所有的怒与恨只能发泄在原皓身上。 “你最好如实告诉我,她是谁?还有,你和我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最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皓刚张开口,脑中便浮现起见到惠惠第一眼的景象,她身形比常人清瘦,穿着明显不合身天启府弟子服,被人恶声驱赶后也不言不语,孤零零地准备走开。 他心软了,出声叫住了她。 这便是他该给渚初月的回答的起源。 可他犹豫了,他已经偏向过渚初月一次,若不是听出他的偏心,想要活下来的惠惠也不会吃掉血魔草。 ——“你不信我,我也不敢信你。” 女孩子清甜柔软,轻若柳絮的声音依稀在耳边徘徊,原皓顿了顿,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你既然已经来晚了,就应该认命。” 【杀了他。】 渚初月耳畔响起一道阴沉焦躁的男声,她的剑灵已经忍无可忍了。 不,她不能,渚初月反手按住自己的剑,凝音传话:“不行,他是我的师兄!” 【不用你动手,本尊亲自来。】 “剑尊息怒,别与我这傻子师兄置气。我们去附近找找,说不定会有血魔草的替代品。” 【替代品另说,他如此草率地毁了本尊所求之物,本尊要他付出代价。】 渚初月捏紧剑,闭眼深吸一口气,喝道:“原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捏碎追踪符,让长老带你出去。要么,我会在这里杀了你。” 【渚初月,你为他违抗本尊?】 原皓对上她决绝的目光,明白她不是在说气话,她是真的在跟自己宣战。 从入门以来,同为剑修,原皓与渚初月切磋了成千上万场,彼此之间了如指掌。 原皓一出剑,渚初月就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躲,渚初月手腕一动,他就猜到她会使用哪个杀招。 但没有一次,两人使出过全力,因为他们是同门,在同个地盘相处了几十年,比亲人接触的时间还要长久。 如今为了一株血魔草,和他一起长大的师妹下定决心要杀了他。 原皓不生气,他只觉得荒唐且疲倦,惠惠也要他做选择,他不选,从此失去了一个师妹。 原皓不想再失去第二个,他低头看着脚边被血染得颜色更深的沙漠,声音沉闷:“你希望我怎么做?” “走。” “好。” 两个人都不再交流,原皓当着渚初月的面拿出追踪符捏碎,她转身背对他离开。 传送阵开启需要一些时间,原皓半蹲下来企图抱起惠惠的尸骨,却发现手底下除了衣物什么都不剩。 惠惠连骨头都化了吗? 原皓喉口想被什么堵住,堵的他鼻子发酸,脚底下已经亮起传送阵法的光芒,一会就要出去见到各大门派的长老了,他不想在一群熟识的前辈面前哭出来。 他将沾满了鲜血和泥沙,看不清本色的一团衣物卷起来塞进戒指里,传送阵的光芒亮至极点,带着人一起消失在了沙漠里。 刺眼的光芒消散,原皓眼前出现了静源长老错愕的脸。 “怎么是你?!” 天启府掌门一派大弟子,宗门弟子大赛中名列前茅的剑修高手,竟然是本次鹿乡秘境第一个靠传送阵出来的弟子。 以往都是其他宗门弟子传送出来,对着天启府的方向骂骂咧咧,向自家长老告状恶霸原皓如何不要脸的到处截胡。 其他门派长老有什么办法,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大家风范,斥责自家弟子:“技不如人还有脸说!” 如今看到原皓第一个出来,好几个门派长老没忍住,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原皓闷闷不乐道:“回长老,我遇到了意外。” 虽然他不讲什么同门情谊,但也知道,抢了自家师妹想要的宝贝,被她赶出来这件事是肯定不能说的,反正他也没心情继续留在秘境里了。 静源长老看他手臂和衣摆上都是鲜血,以为他刚刚发生一段很凶险的斗争,惊道:“连你都受了重伤?” 原皓用了清除术,让长老看清自己:“我没事,不是我的血。” 没事怎么出来了?静源长老明白周围人多眼杂,不是细聊的好场所,就拍拍原皓的肩膀:“别想太多,好好休息,等师弟师妹们出来。” “嗯。” 原皓走到一旁席地而坐,旁边是另一位护行的定智长老,他看了看对方圆滚滚的头和肚子,实在无法把定智长老跟纤细的惠惠联系在一起。 天启府的长老里没有姓江的,惠惠究竟从何而来?他该去哪找到她的父母,告诉他们女儿找到了血魔草,但仍然没治好病的坏消息。 想着想着,原皓胸口又堵了起来。 定智长老发现弟子原皓从秘境出来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心爱的宝剑也不时时刻刻抱在手里了,反而总是盯着自己的储物戒发呆。 秘境恶霸突然栽了个大跟头,心态一落千丈。定智长老表示可以理解,他搭上年轻弟子的肩膀,安慰道:“原皓啊,没有人会常胜不败,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失去一趟秘境的收益根本算不得什么,失败的经验才是最宝贵的。” 原皓闷声道:“长老,我没有输给别人。我就是…碰到了一个人,她让我知道,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其实非常脆弱,我们认识不到两天,缘分就已经结束了。” 定智长老笑得眼睛眯起来,他就像任何一位年迈而仁善的长辈,喜欢听年轻人跟他絮叨修炼以外的经历。 “哦?是个姑娘吗?” 原皓说:“是的,她姓江,从小就生病,好不容易进一趟秘境找治病的灵草,却被不负责任的医修骗了,那药只会害死她。” 他只能透露这么多信息,希望能传到惠惠亲人的耳朵里,至于惠惠冒充天启府弟子,渚初月也要争血魔草,气到把他赶出来的事,都会留在鹿乡秘境里成为旁人不知道秘密。 第211章 奇怪的兽皮。 “你同情她吗?” 原皓摇头:“我只是难过,在她活着的时候,因为赌气,我没有对她说出了违背本心的话语,我们本可以成为关系很好的……” 他及时顿住,不再往下说。 定智长老苍老悠长的声音如叹息一般:“没有人会永远做对的事,说真心的话。原皓,你要学会与自己和解。” 原皓暂时和解不了,他脑子里都是惠惠,她的音容笑貌,和她温热黏湿的血。 “弟子心绪不宁,想去周围透透气,不会走太远,长老传音我便回来。” “去吧。”定智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原皓离开众长老,走到不远处渺无人烟的树林子里,傍着溪流坐下。 秘境之外已是暮色时分,落日已经退场,天边徒留一抹孤寂又艳丽的残红。 原皓将储物戒里裹成一团的衣物拿出来,催动灵气施展了清除术,将衣服上的血污祛除。 ——“入门之后第一个学清除术。” 少女眼眸微红,恼怒地如此说道。 关于她的画面在记忆里清晰地如同上一刻才发生过,可却再也不能复现在他眼前了。 原皓深呼吸压下情绪,在惠惠的遗物里翻找着,企图找到与她亲缘关系相联的线索。 一卷土黄色的兽皮从柔软的衣裙间掉出来,原皓认出是惠惠的法宝,他曾经瞥见她展开它使用,纤细白皙的手指之下色彩斑斓,看着更像一幅年代久远的画。 而他翻开这卷形状不规则的兽皮的时候,两面都是一样的土黄色,并没有其他色彩在上面。 原皓往兽皮上注入灵气,试探用常规唤醒法宝的手法唤醒,可兽皮无动于衷。 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还是说这块兽皮根本就不是惠惠手里那件法宝,只不过碰巧形状和颜色相似而已? 可惜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他把衣服叠好,兽皮卷起来,打算重新收进戒指里,可衣服是收进去了,兽皮依然安静地躺在地面上。 “奇怪了。” 原皓嘀咕着,又试着唤醒储物戒收了一遍,兽皮还是原地不动。 他把惠惠的衣服拿出来,像原来的模样裹起兽皮,再用储物戒去收。 衣服消失了,只有兽皮卷顽固地不肯进入储物戒,从半空中掉落。 原皓眼疾手快地接住它,皱着眉翻看好几遍,无论怎么看,这东西都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皮料,不知道是来自妖兽,还是普通的牲畜。 前者的概率比较大。 惠惠的东西原皓不能扔掉,既然收不进戒指,他就像她一样随身带着,反正兽皮的质地柔韧,无论怎么折怎么卷都不会让它起皱或者裂开。 等找到她的亲人,他就把她的遗物交给他们。 说起来,长寿门大弟子兰桥第一个喊出惠惠的名字,两人似乎在进秘境之前就相识了,会不会对她的身份背景也有了解? 原皓重新打起了精神,回到定智和静源二位长老身边,等待秘境关闭,所有宗门弟子回归。 他怎么也没想到,兰桥会与渚初月并肩从秘境中走出来。渚初月仰着头,一向冷若冰霜的女修士此刻眉眼温和,而兰桥嘴角带笑,两人恍若一双亲密伴侣。 上一次也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渚初月当着所有门派弟子的面,一剑将前来问名字的兰桥拍飞,原皓当时还在渚初月耳边嘲笑过兰桥。如今两个男人的身份像是对调了,兰桥在渚初月身侧,而他被驱至场外。 仅仅是失落了一瞬间,原皓便走上前,看着兰桥说:“你跟我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兰桥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想把我叫到旁边揍吧。” 渚初月拔剑横在两人中间,冰冷的目光飞向原皓:“他为了救我受过伤,你动他要过我这关。” 原皓说:“我只是问话,跟你没关系。” 旁边路过的山河居的平湫彦跳出来插了一嘴:“那跟谁有关系?你要是因为吃你家师妹的醋揍兰二哥,我们山河居也不同意哦。” 原皓低声念了个两个字:“惠惠。” 兰桥警惕的表情立马变换成笑脸,和气道:“哎呀没事没事,大家都是朋友,都出秘境了还有什么架好打,我跟原皓去旁边聊聊。”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渚初月和山河居的人只好收起敌意,看着两人走开。 修士们耳力都好,自然听到了原皓的话,戳了戳平湫彦:“惠惠?谁啊,你知道吗?” 平湫彦有点印象,说:“唔,兰桥的毛病你还不知道,就天启府一个漂亮师妹呗。” “啊?你是说,他把渚初月这朵高岭之花摘下来就算了,还勾搭上了天启府另一个女弟子!” “一会问问兰大师什么时候开教学课,我先预定个位置。” “我也来我也来,我今年都六十七了还没有伴侣,最需要向兰大师学习。” …… 兰桥和原皓远离人群,两人都选择了缩音入耳的交谈方式。 兰桥:“你找到惠惠了吗?我之前见到惠惠的时候,她受你连累被丹香门的人抓着。后来我再去找,他们说已经放走了她。” 原皓:“嗯,后来我们一直在一起。” 兰桥回头张望:“惠惠人呢?我还没祝贺她成功入门成为修士,虽然进的是你们天启府。” “她死了。” 兰桥的脖子飞快扭回来,差点闪着了,声音也没控制住,大喊:“什么!” “她为了治病吃掉了血魔草,我亲眼看着她爆体身亡。” 兰桥气道:“你不会拦住她吗?血魔草根本不能药用!谁忽悠她可以治病的,是不是你?是你就拔剑好了!” 原皓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点,我也不知道她跟谁听来的假消息。总而言之结果就是人已经死了,你只需要告诉我她的家在哪,我去把消息告诉她的家人。” 兰桥很是难受,整个人焉巴了,抑郁道:“我也不清楚,你回去查她的弟子卷宗不就行了。” “问题是,天启府弟子服是她偷的,她用它混进了鹿乡秘境,其实她根本没入天启府的门。” “什么!”兰桥第二次大喊,成功引来附近一片宗门弟子的瞩目。 原皓真的想拔剑打人了,他一直看这个医修各种不顺眼。 兰桥虽然一惊一乍,但理智还是在的,他想了想,说:“我们交换传音帖定位,惠惠的事私下说。” “行。” 第212章 恭喜你。 两个男人交换了传音帖定位,回到各自队伍里,面色都很沉重。 平湫彦搭着兰桥打趣:“怎么了我的大情圣兰二哥,追求同一个门派的两个妹妹被对方大师兄发现并教训了?兄弟们还等着您开课呢。” 兰桥想着原皓的话,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进秘境前几天,他的三个师妹还说在传音上跟惠惠聊过天了,惠惠不太想成为医修,想往战斗属性的修士方向发展,将来有机会保护他们。 唉,他该如何把惠惠葬身秘境的坏消息告诉桃子师妹。 告别完山河居,兰桥与自己的同门汇合,大家都需要回去各自地盘清点收益,交换彼此需要或者用不上的战利品。 兰桥拿完自己的份额,就回到房间去给原皓发传音。 输完原皓给的传音定位,已经分隔两地的两人传音帖同时发出声响。 飞云阁上第一层,半靠在榻上的原皓听见传音帖响动,立马坐起来,输入对方的传音定位开启双向传讯通道。 等他俩把互相知道的惠惠的信息共享完毕,同时脑补出了一个可怜女孩的故事。 她来自离镜海神秘家族,自幼疾病缠身,被医修告知大限将至,除非找到百年一遇的珍奇灵草才能赌到一线生机。 勇敢的江惠惠没有认命,她带着家里空有其表却不是修士的护卫,带着家传的法宝,如决然离巢的幼鸟,扑腾着翅膀摸索到春日城,仍是懵懵懂懂的模样。 在春日城,长寿门弟子帮助她知道自己也有灵根,她知道如果不是得了绝症,未来将前途无量。 可善良的惠惠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新认识的朋友,她婉拒了长寿门的邀请,不知从什么途径混入了天启府弟子队伍里进入鹿乡秘境,一路找到了血魔草。 在这段艰辛路途中,她撒了许多谎,目的都是为了尽可能够到她生的希望。然而在医修说出血魔草的那一刻,她就陷入了生命中最大的骗局。 原皓的心情跌落至谷底,关闭传音通道后他在桌前撑着头坐了许久,直到有敲门声响起,他才从低迷的情绪里抽身出来。 门外是渚初月,她没带剑,开口时声音如月光般清透微寒:“你欠我一个解释。” 要是平时,原皓肯定会靠在门上欣赏一下她的美貌,并且语调轻松地调侃:“真稀奇,冰山美人主动找我说话了。” 现在他没那个心情了,说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帮助外人抢了自己同门想要的东西,是我的错,我已经用退出秘境作为道歉了。” “我不认为这是一场意外,你所说的那个外人比我要了解鹿乡秘境,你们为什么可以毫发无损地越过守护血魔草的沼泽怪物?” 原皓说:“因为她不是修士,甚至都用不出灵力,我们靠双腿穿过了沼泽,不吵醒怪物,它就不会攻击。” 渚初月微微睁大眼睛:“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面对过于强大的对手,并不只有打败他这一个选择。” 渚初月觉得面前的原皓变成陌生的模样,再也不是那个把“一力破万物”挂在嘴边的莽夫了。 每个人都会成长,这也不奇怪。 “我还是想不通,偌大一个鹿乡秘境,她偏偏只来抢血魔草。” 原皓勾了下嘴角,没什么别的意思,单纯觉得渚初月的话可笑。 “血魔草写你名字了?” “……” “你想要的东西,就不允许别人也想得到?” “……不是。”渚初月企图解释出自己心里那种微妙的别扭,但她平时就不爱说话,表达能力十分有限,只能苍白地说:“太巧合了,正常人谁会用得到它。” 原皓摇摇头,看她的眼神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和我,我们俩是正常人,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地长大,无论往哪个方向抬手,都能为自己劈开一条路。而她不是,她的路只通向血魔草,没有第二个选择。” 渚初月不悦道:“知道了,这次或许真的是个意外。你因为愧疚为她哭就算了,至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悲悲切切地追思一个刚认识的人吗?静源长老叫我来安慰你,真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原皓干脆地关上门,把她不中听的言语从自己耳边隔绝开。 他和不会喊师兄的师妹无话可说。 天启府的飞云阁上,收获颇丰的弟子们聚在一起喝酒闲扯,有声有色地描述各自的秘境之旅。 渚初月从楼中走到夜色之下,静源长老看见了,把她叫至身边,低声问:“原皓还是郁郁不乐吗?” 渚初月愠怒道:“是,不知道他摆出那副样子恶心谁。” 她放走了原皓,剑尊对她的态度前所未见地冷淡,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更别说安慰原皓,不给他一剑就是最大的宽容了。 其他弟子并不知道内情,只当原皓是因为过早退出鹿乡秘境感到丢脸,所以才不出房门与人打交道。 马失前蹄,羞愧难当,都能理解。 可惠惠真的死了吗? 江娆吃下血魔草的那一刻,就已经因为疼痛失去意识了。 然后她收到了久违的,属于系统的消息。 【系统:你发现了。】 江娆:嗯,我发现了,你没有出现,我的选择就不会危及生命。 【系统:不仅于此。】 江娆:是的,不仅于此,我还发现了我真正完成的任务并非明面上的棒打鸳鸯。 【系统:没错,所谓的世界之核,它只青睐自己选中的人,赋予他们全部的剧情高光,甚至不惜扭曲配角的设定,将他们人物形象压缩成单一的几个形容词,而我将读者视野移至你的身上,再由你将配角的戏份填充盈满后,大家都在发光,主角就将还原本色,不再享受剧情福利,所谓的棒打鸳鸯不过是顺水推舟。】 江娆笑:听起来,我像个伟大的神灵。 【系统:你只是普通人。】 江娆说:那是别人的视野,在我视野里,我就是世界中心,管它主角配角,与我有关的剧情我自己说了算。 【系统:也只有你这种狂妄的唯心主义适合承担这份使命。】 江娆问:为什么突然把我抓出来谈心? 【系统:你几乎完全摸索出了规则,不用我时时刻刻辅助,我跟你告别。】 江娆:是告别,还是完全融合? 【系统:连这个也发现的话——】 “恭喜你,不再需要我了。” 它没结束的话语最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江娆睁开了眼,目之所及是安详流淌的三川河。 第213章 死不了的女人。 三川河还是鬼绘记忆里的模样,墨黑色的河面,灰蒙蒙的天空,深郁的红色彼岸花,只知道向前走的浅白色鬼魂。 江娆沿着河流,跟在鬼魂后面慢慢走着,不知道走了多远,土黄色的画兽映入眼中。 她加快步伐靠近它,笑眯眯地说:“老伙计,你等我呢。” 画兽硕大的墨色眼珠缓缓下移,已经和它混熟了的江娆心想转个眼珠子都慢吞吞的,看起来真呆,以后改个名字叫呆呆兽好了。 它的嘴还是那样张开搁置在岸上,等着鬼魂自己走进它的肚子。 画兽什么都吃,唯独不吃它认的主人。 江娆摸了摸身体,血管突然间注入过量血液,直至靠不住压力完全爆炸的痛感只出现过一瞬间,就足以给她深刻的心理阴影。 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只要魂魄过了三川河,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鬼绘是个例外,她永远过不去三川河,因为她能看见画兽,并且因它停下脚步。 江娆摸了摸老伙计光滑的表皮,叹气:“血魔草真不是人能吃的怪草。” 江娆猜测自己的死相一定很难看,不知道有没有给原皓也留下心理阴影。 画兽等来了主人,慢慢闭上了自己的大眼珠子。 跟上次一样,它闭眼的那瞬间,三川河就变成了它身上一幅画,而画上的江娆回到了人世。 她坐在一张棕色木桌上,手边摆着传音帖,储物戒,剑穗等杂物。桌面边缘有一盆兰花,花是开着的,月辉透过镂空的窗框撒在花叶间,兰花散发出隐隐幽香。 江娆隐约是个屏风,她只能扭头朝的窗外看去,看见的是夜空里暗色的云朵,以及疏朗星光。 这景象,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在半空中。 江娆身上什么也没穿,但画里她放进去的东西还在,于是重新取了一套衣服换上,再拿出一盏萤石做的小灯照明,江娆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探索自己的重生点。 房间的装修风格十分眼熟,她似乎在哪见过类似的,不过比眼前的规格小了很多。 哦,想起来了,这不是天启府那座烧钱的空中楼阁嘛,谁把她带到这来了? 江娆很快就在床上看见了做善事的好心人。 不愧是立志要当第一剑修的男人,原皓连睡觉都抱着他的剑,也不怕硌着下巴。 她在他床边蹲下,和睡着的他面对面,忽然坏心大起,幽幽地低声哭喊:“原师兄~~我死的~好惨呐~” 原皓睁眼,发现床边蹲着人刚想挥剑,却猝不及防看清楚了那人的脸,瞳孔急剧放大。 惠惠! 像画师精心研酌绘制而成的灵秀五官,还有时常带着笑意的眼眸,正是他这几天念念不忘的人。 原皓坐起来,下巴垂至胸口,愧疚地说:“你终于肯来我梦里骂我了。” 江娆起身拍了拍他头顶:“醒醒,你没有福气能梦见我这样的大美女,我是女鬼惠惠。” 头顶的触压感是真实的,原皓猛然抬头,傻愣愣地看了她几秒,再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手劲一点没收着,立马就痛呼了出来。 江娆倒是笑得很开心,她将灯放在他床上,在另一头坐下,晃着小腿悠闲说道:“会痛吧,不是做梦吧。” “你,你是,你不是……” 原皓语无伦次起来,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想说那个红色沙漠里看不出人形的血人,一会又想起之前碰到的恶灵们。 鬼,恶灵,魂魄,本质上是一种事物。 也就是说她肉体不在了,但灵魂却还能现身,且能有意识说话?恶灵一般都不说话,只会利用强大的怨力莽足了劲攻击他人。 惠惠应该不是恶灵吧?哪有这么友好的恶灵。 江娆点头:“是啊,我不久前死掉了。” “但,之前你,现在……” “现在又活过来了。” “我…我…” 原皓已经没办法说完一整个句子,他干脆闭上嘴,挥手点亮整个房间的灯,而她端坐在光的中心巧笑倩兮,纤细的影子静静贴在身侧。 好好好,他哭了这么久的坟,结果她给他玩了一招大变活人。 原皓坐下来,不再看她,独自气闷。 “咦?原师兄不高兴,是不乐意见到我吗?” “你是假死,我是真难过,我到处打听你的来历,就为了找到你的家人给你立个衣冠冢,活像个笑话。” 江娆歪头:“哎呀哎呀,谁敢笑我们天启府大师兄?大师兄勇猛无双,不仅带我寻宝,帮我打怪,还在我死后把我的遗物带出来了,如果不是你,我要在鹿乡秘境里和那群蜥蜴大眼瞪小眼一百多年才能重见天日,多可怕呀,感谢师兄,师兄真是善良又贴心大好人。” “哼,少用花言巧语哄骗我,同样的招数是不会次次都能作效的。” 江娆心道:那你别翘嘴。 她拿出画兽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是想听实话吗?这是我的独家法宝,可吞纳万物,也能存储灵魂,而血魔草能破除旧疴,重塑血肉。如你所见,我原来的身体承受不住药性爆裂了,法宝吞走了灵魂和残留的血魔草,二者重塑了一个完整健康的我,这便是我死而复生的由来。” 原皓慢慢接受事实:“所以说,你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却装作孤注一掷,故意利用我的愧疚,让我帮你把法宝带出来。” 江娆可没想那么多,因为她前面说的都是编的,血魔草除了害她尝试了一次爆体的痛苦之外没有任何附加作用。 按理说除鬼绘以外的人不能直接接触画兽,她不在的时候原皓肯定碰了,不知为何安然无恙。 “师兄,你把我想的太聪明,也把自己想的太笨。谎言并不能让我自信到以为能掌控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它于我而言的意义只有保护。如你所见,我走一步看一步,漏洞百出。” 她也太能言善辩了! 偏偏原皓觉得她说出来的每个字眼都填进了自己心思里凹凸不平的坑,把那些郁卒,疑惑,羞耻,烦闷都给填平,柔声细语地抚平他竖起来的刺。 惠惠死过一次,骗他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作为一个大度的师兄,之前那些流过的眼泪,懊悔的深夜,虽然羞耻,她也没亲眼目睹,就静悄悄地忽略过去吧。 原皓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刚刚还在睡觉,现在仅穿了一身简单里衣,披头散发毫无一个师兄应有的伟岸稳重形象。 而惠惠,一个姿容灼灼的妙龄女子,正坐在他的睡床上,目光坦然地看着他最私密的模样。 原皓红成了一道煮熟的虾,又开始结巴:“你,你去屏风后面坐!这,男人的床,你女孩子……” 第214章 咩咩兽。 如果江娆此刻是魔族护法大人鬼绘,她会躺在床上,裙摆一撩,烟行媚视地调戏纯情剑修大弟子:“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但她现在的身份是大家闺秀江惠惠,只能提灯下床,躲至屏风后等原皓穿戴整齐。 她托着脸颊拨弄兰花的叶子,无趣啊无趣。 原皓走出来时俊秀的脸上还有余红,他眼神乱飘,不敢直视江娆:“这几天你就藏在我房间,床已经清理好了,你要用的话我不会碰。等回到天启府,飞云阁停下来,我再帮你偷溜出去。” “好呢,谢谢师兄。” 其实江娆也可以藏进画里,里头是缩小版的三川河,只不过河岸上很多死状凄惨的鬼魂,会污染她的精神世界。相比起来肯定是藏在干净明亮,还有一张柔软大床的房间更好。 原皓又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 江娆说:“当然是成为天启府正式弟子,你真正的师妹啦,我已经提交报名表了,要不师兄你先给我开个小灶,偷偷告诉我天启府入门测验都有些什么内容?” 原皓惊讶:“这句居然是实话。” 江娆无奈:“师兄,你不能因为几个无关紧要的小谎言而一杆子推翻我所有言论呀。我才测出来我是九成亮度的土灵根,绝症都治好了,将来肯定要成为修士之中的翘楚,才对得起我这前半生吃的苦。” 原皓轻咳:“志向挺不错,那个,入门测验其实也不难,主要是领悟灵气的吐纳,考验个人毅力和决心,以及修炼方向的选择。这几天我先教你一些灵气吐纳,存储以及转化方式,其余的等你拜师后再学,免得被人发现破绽。” “好呢,我听师兄的。” 原皓抿紧嘴角,一本正经道:“你休息吧,我出去找个地方练剑。有人敲门你别应声,我不在他们不会进来。” “好呢,师兄,有吃的吗?” 原皓只有抗饿的灵药,葡萄大小的一颗药,能满足修士一周进食需求。 但他不想让她也这么将就,飞云阁上有专门放置新鲜食材的仓库,用来满足弟子们偶尔的口腹之欲。 “我去给你拿。” “谢谢师兄,师兄最好了。” 原皓关上门向着仓库走,路上忽然想起在天启府女弟子十分受欢迎的一种宠物妖兽。 妖兽的外形像小羊,叫声也像,所以名字叫咩咩兽。外表毛茸茸的,不过巴掌大,既不会飞,又不能打架,只不过长得可爱,叫声好听又会撒娇黏人,那群女弟子就爱不释手,满世界搜罗同款,到后来几乎人手一只咩咩兽。 她们休息的时候不讨论术法学了几招,不关心剑术炼至几层,只讨论各自养的咩咩兽喜欢吃什么食物,胖了几斤,又做了什么憨态可掬的举动,搭配了哪些好看的小衣服。 最后无一例外地被长老批评玩物丧志,含泪集体送走所有的咩咩兽。 原皓感觉自己也偷偷养了一只咩咩兽,她只需要用自己甜蜜的声音叫几句“师兄”,他就甘之如饴地给她腾窝,给她找食物,还得保护她不被长老发现。 他在山峰之上练了几十年剑,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和剑刃一样冰冷锋利,到如今还是轻轻松松被一个女人拿捏,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没出息的大师兄原皓走进仓库,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认真为新养的“咩咩兽”挑选食物。 “夜深露重,水果会不会太凉了?要不开炉煮个热汤给她,她好像喜欢吃鱼……” 日升月落,飞云阁上又是新的一天,弟子们在楼前露台们吐纳灵气,发现两天不见的大师兄原皓终于放下心结,踏出房门跟他们一起练功。 一个爱八卦的师妹凑过来:“原皓,外面都传你之前坏事做尽遭了报应,在鹿乡秘境里被几百个人追着打,无处可逃才提前出去了。” 原皓皱眉:“谁在造谣?” 该师妹摇头:“不知道,你自己说说你在鹿乡秘境里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呗?” “不说,我为什么要拿我自己的遭遇满足别人的好奇心。” 其他想听八卦的弟子很是失望:“我们又不是别人,我们是你的同门,好奇是因为关心你,你把实话说出来又怎么了?大家还商量好了,如果下次你再被围殴,就一起组队保护你呢。” 原皓冷笑:“没必要,我离开鹿乡秘境又不是因为他们。不过联合起来搞针对这笔账我记住了,下次一定要讨回来。” “死鸭子嘴硬,不说算了,懒得管你。” 原皓斜睨了旁边的同派剑修女弟子一眼,问她:“邬燕师妹,说起来我进门比你早了二十多年,你好像从来都不叫我师兄。” 女弟子狐疑地看着他:“你早上是不是乱吃灵药了?突然提这茬干什么,你也没个师兄该有的样子啊。” “我该有什么样子?” “呵呵,最近我的剑破损很严重,你送几个水属性的妖兽内丹给我锻剑。” 原皓一脸莫名其妙:“想要内丹自己去找妖兽取啊,干嘛问我要。” 女弟子翻了个白眼,转头跟另个方向的男弟子说了几乎一样的话:“乐宜师兄,我的剑破损太严重了,你那有水属性妖兽内丹吗,能不能送几个给我锻剑?” 乐宜师兄停下动作,翻自己的储物戒:“哦,师妹你等我找找。” 女弟子给原皓一个眼神:你看看人家! 原皓不服:“你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叫我名字为什么不加师兄?” 邬燕深吸一口气,挤出假笑,语气温柔:“原皓师兄,你能给我几个丹吗?” 原皓想了想,还是不乐意。 “不行,不能惯出你坐享其成的毛病。” 邬燕抽剑就砍他,知道砍不过也要砍,谁叫他大早上的发神经,好端端给她找不痛快。 剑修们主要靠实战提升技巧,互相切磋是常态,其他人都见怪不怪,各自抱着自己的随身物品远离战场。 晨练完毕,原皓切磋时不小心割下了邬燕师妹一缕秀发,把她气哭了,在众人的谴责下赔了邬燕五颗内丹。 他去仓库拿了几样惠惠可能想吃的瓜果,回房时与下楼的渚初月迎面相遇。 从来不主动开口的渚初月破天荒来了句:“你今天心情不错。” 原皓一顿:“很明显吗?” 同样是独来独往,渚初月有着自己的节奏,从不因旁人而停住脚步,原皓看得最多的是她的背影,挺拔孤傲,清冷绝尘,像行走在人世间一柄永不会被折断的剑。 而现在,她留给他的依然是笔直的背脊,和不冷不热的一句话。 “没人的时候,你也在笑。” 第215章 六十八号。 房间里的江娆也没闲着,和自己的魔兵们用刚学会的传音帖交流。 负责汇报工作的是富狸,他文化水平高,拼凑字符最快。 “小姐,我们几个都认为不能您在前方冲锋,我们在后方无所事事。所以商讨了很久,决定在无云城建立专门服从于您和魔主大人秘密据点。但实在想不出来该如何伪装我们的据点,让人族不对它起疑,希望聪慧的小姐能给出建议。” 江娆啃着梨,回复他:“买个铺面开店。”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香豕的厨艺不错,开个烤肉店吧。” 富狸:“属下马上去催促他们实施小姐这绝妙无双的计划。” 挺好,她的老员工们十分有上进心,还知道先提交工作计划,等她审核完再去办事,江娆很是欣慰。 天启府的宗门建立在无云城外的山峰里,飞云阁落地后,江娆藏起画里,让原皓拿着她的画下山到了无云城再放她出来。 是夜,她在城门前告别原皓:“师兄,入门之后再见。” “再见。” 原皓望着她清瘦的身影没入无云城的阑珊灯火之中消散不见,才转身慢慢往山上走。 天启府入门测验要凑足规定人数才能,不知道要等何时才能跟她再见。 原皓的心情莫名怅然,好像身上缺了一块,萧瑟的夜风呼呼往里灌,也填不满那份空虚感。 进山门的时候,他突然问值班弟子:“我看起来心情好吗?” 值班弟子仔细观察大师兄的表情,诚实回答:“不太好。” 原皓点点头,不再问了,往自己往常练剑的山峰走去。 他在峰上练了半个月剑,直到听见有人讨论新一轮入门弟子测验开启了,才匆匆下山直奔广场。 今年入门测验由钟离聿长老主持,他的直系大弟子项叶辅助,钟离长老一派主术法,弟子灵根多为木,土。 惠惠说她是土灵根,其实更适合修术法,恰巧又是钟离长老坐镇,多半是要当场拜师了,但原皓心里仍有个不太实际的希冀。 他想惠惠也学剑,和他一样拜掌门为师,成为他的同派师妹。 广场上近百张朝气蓬勃的新面孔,总有几个特别显眼,比如身着奇装异服的,比如长的特别漂亮,还打着一把遮阳伞的。 迟来的原皓站在项叶身边,目光落在广场上,项叶拿着花名册,奇怪地看他一眼:“原皓,你笑什么?” 原皓抬手摸自己的嘴角,感到意外:“我笑了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 “对啊,平时都没见你笑,渚初月也是,大家都说你们剑修天生不爱笑。” 原皓耸肩:“当然了,练剑那么累,锻剑又花钱如流水,你当剑修你也笑不出来。” 项叶往广场张望:“那你刚才看见什么了?笑得怪恶心。咦?那个打着伞的姑娘多少号?我看看,六十八。” 他低头翻花名册:“江惠惠,来自离镜海,九成亮土灵根。我去,离镜海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还能有这么钟灵毓秀,天资卓越的师妹!原皓让一让,我找我师父有事。” 原皓猝不及防伸脚,差点绊他一个大跟头,还好项叶反应快,只踉跄几步就站稳了,不至于在所有新人面前栽个大跟头。 “你不要看人家漂亮就因公行私啊,尊重人家的修炼意向。” 项叶疑惑道:“有你啥事,又不是掌门主持,你练你的剑去呗,在这呆着干啥?” 原皓理直气壮:“我代表我师父来监督你们。” 广场之中,江娆正在被被身旁的姑娘搭讪:“你好,我叫澹台瑞莹,你叫什么?” “江惠惠。” 澹台瑞莹也是个自来熟,羡慕地望着她:“你好白啊,我要是天天打伞也能像你这么白吗?” “你可以试试。” 江娆打伞是要让别人都习惯她打伞,不然随时随地掏出一张画也蛮奇怪的。 澹台瑞莹独自碎碎念:“好紧张,我的灵根才六成亮,不知道天启府能不能看上我。如果被刷下去,我就只能服从家里的安排去长寿门当医修。” 江娆:……兰桥听到了会很难过吧。 钟离聿长老的弟子们做好一切筹备后,入门测验正式开始了。 项叶站在所有测验者前方,先是背了一遍天启府门规,其次宣布测验流程。 测验内容和原皓讲的大差不差,项叶先演示如何吸收灵气并转化为自己力量,测验者练习半个时辰后按领到的序号显展示学习成果。 宗门之外也能买到修士入门教材,只要领悟力强,不用师父教学也能学会,大家基本上都通过了。 第二关是测验忍耐力和意志力,每位测验者只能站在划定范围的场地里,面前放置了一个及腰高的机关小人,它会一直用手里的木剑攻击测验者,驱赶他们出界。 测验者不能用武器或者蛮力破坏机关小人,他们只能利用刚学到的转化技巧释放出灵力,探索机关小人身上暗藏的开合之枢提系之纽,那里放置着提供能源的灵石,只要推动灵石离开枢纽,机关小人停下来,就算通关。 这关同样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限制,木剑打在肉体上也疼,要是中途被打的收不了可以主动要求放弃测验。 江娆收起自己的伞搁置在场外,天启府弟子轻轻拍了拍小人的头,呆头呆脑的机关小人立马挥舞木剑冲至眼前,速度快得出乎意料,她猝不及防被一剑抽中小腿,疼得吸了口凉气。 与此同时,测验者看不见的高处,安静观看半晌的剑修指尖微动。 江娆按住小人的脑袋,放出灵力勘测内部结构。 小人使出旋风斩,横着木剑原地飞速转圈,她只好松开手跳了老远。 周围其他测验者连连发出惨叫,影响着彼此的心态。如何屏蔽外界干扰,集中注意力做自己的事,也是测验者必须通过的一场考试。 江娆心态好得很,她一边躲一边用微弱的灵力摸小人,脖子不是,肚子也不是,腿上没有,脚上没有,受到阻力最强的地方…… 是木剑的剑柄处。 几不可闻的掉落声在机关小人体内响起,正在进行穿刺动作的小人以金鸡独立的姿势停在原地。 “六十八号通过本关测试。” 在剑面上不断敲打的修长手指也停了下来,原皓眉间松展开,目光难掩骄傲。 第三名,他的师妹真是聪慧非凡! 第216章 意向。 毕竟是入门测验,对江娆这种老江湖来说没什么难度,但也刷下了将近一半的报名者。 和江娆搭过话的那位叫澹台瑞莹的姑娘也在淘汰的人里面,她在第二轮被刷下去,一边哭一边离开了广场,估计以后能在长寿门弟子中间看见她。 江娆很想走过去安慰她:长寿门没那么糟,里面的弟子都很友好。 如果不是身上有光荣的使命,江娆也不介意去当个医修。 填意向表的时候,名叫项叶的那位师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她身旁转悠,时不时还大声说话。 “作为过来人,我给你们一些建议,咱们土,木,水这种温和属性的灵根呢,最好还是主修术法,辅修画阵,制符之类的,前景好,学起来也轻松。” “剑修很累的,天不亮就要练体魄,天黑了还在练体魄,每回小考完都横着进医修馆,不躺几个月都养不好。” “看见剑修的师妹们我都心痛,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都是剑气留下的伤疤。头发都留不长,不小心就秃了,唉……” 江娆毫不犹豫地勾选剑修,掌门一派。 收表的时候,项叶特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哀怨。 “此次测验共通过三十一人,以后你们这三十一人就是天启府正式的入门弟子,现在可以下山,在明天天黑之前,所有入门弟子要带着行李与拜师费回来这里报道。不过也别高兴地太早,入门第一件事是背弟子规,若是有人做出严重违反弟子规的罪行,天启府会随时按律将违规者逐出师门。” 新弟子走后,原皓跳下来,走到项叶身边抢他手里的意向表。 项叶拍开他的手,阴阳怪气道:“我说呢原皓~无事不登三宝殿,六十八号是吧,你早就把人拐去你们剑修了,还在这跟我讲尊重人家的意向。” 原皓愣了愣,狂喜道:“她选剑修!” “啧啧,还是掌门一派的剑修,如实交来,你和六十八号什么关系?青梅竹马?” 原皓说:“她叫江惠惠,不叫六十八号。” 项叶阴阳怪气到达了顶点,每个字都带着独特的拐音。 “江~惠~惠~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她才二十多岁,我当剑修时她还没出生,上哪青梅竹马,你别打听了,总之就是之前认识,以后是我直系师妹。” 项叶没好气道:“掌门还没同意呢!” 原皓眉飞色舞地离开:“有我在怕什么,你让让,我要回山找我师父有点事。” “臭剑修休想走,来打一架!”项叶指间多了一张符咒,朝着原皓意气风发的背影扔去。 原皓步伐生风,头也不回,手腕转动一圈,反手划破符咒,任凭火焰在剑尖绽放。 他的师妹还没有佩剑,他得去师父的私库为她选把好剑,锻些高品质内丹上去加强剑气,好多事等着忙呢,没空搭理闲杂术士。 无云城中,新开业的烤肉店生意惨淡,但店主和她的员工并不在意,天没黑直接关门打烊。 屋里,荔枝膜拜地看着江娆:“不愧是我们小姐,轻轻松松就进了人界最强宗门!” 其他魔兵的目光也很炙热:“小姐,你有魔主大人的消息了吗?” 江娆说:“还在摸索。” “哦。”众魔兵情绪稍微回收了一刻,很快又高涨起来:“不用担心,咱们小姐干什么都能成,找到魔主迟早的事。” 其实已经找到了,只不过江娆不想认。 她比划了荔枝的个子,疑惑地问,:“吃什么了,一阵不见你怎么蹿这么高?” 之前只到她腰呢,现在快到胸口了,一天长一厘米吗? 彪虎解答:“我们魔族小孩只要吃的好,个子一下就长起来了。” 江娆说:“那我为什么一直这么矮?” 众魔兵恍然:对哦! 江娆摸着下巴:“会不会其实我是人族。” 众魔兵顺着她的思路,集体感到震惊:好有道理哦! 江娆眼神幽幽地扫过他们:“只要今晚我把你们都杀了,就没人知道我过去在魔主手底下当护法,以后我就是清清白白的天启府弟子。” 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除了人群中间那个看似娇小柔弱的女人之外,没有人敢接话,也没有人敢动弹。 江娆的手放在伞把上:“一人说一个我不杀你们的理由吧,说的好或许我就改变主意了,富狸你先来。” 富狸脸上愁云惨淡:“大人,我们之间无仇无怨。” “种族不同生来就有仇恨,下一个,荔枝。” 荔枝结巴半天挤出一句:“我不想死,只想跟着您做事。” “银犀。” “我发誓,绝不会透露过去关于您的半个字!” “彪虎。” “大人,我不知道说什么,你叫下一个吧。” “铁獐。” “俺,俺死前,能亲一口您吗?” “不能,你一会第一个死。腾狼。” “大人开心就好,我都行。” “大石。” “不管鬼绘大人你是人是魔,都是大人,我永远不会恨您。” “小石。” “大人我嘴笨,就同上吧。” 最后一个是最不善言辞的香豕,当江娆叫到他的名字时,他缓缓抬起头,眉头紧皱,黝黑的脸上挂着沉重的思绪。 “小姐,您说,人族和魔族会不会有口味差异?或许他们不爱吃魔域风味的烤肉,我去同行店里尝尝他们的菜,做相似的味道,说不定生意就变好了。” 众魔兵崩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上一阶段的问题!” 香豕:“啊?咋啦?大人想杀就杀了,不想杀店还得开啊,不应该研究研究吗?” 江娆笑得前俯后仰:“一群笨蛋。” 可爱死了,一吓就全老实了,能有什么威胁嘛。 笑够了,她擦着眼泪,说:“开玩笑的嘛,你们说的都挺好,除了铁獐,死到临头觊觎我美貌,罚两个巴掌。” 铁獐左右开弓,两秒结束惩罚。 “种族确实不重要,就算我是人族,我们的关系也并没有变化,我是你们的上司,你们是我手底下做事的人。” “不过嘛…”江娆拖长声音,故意吊起所有人胃口:“我现在决定放弃追随千目罗刹大人,以江惠惠的身份自立门户,你们还愿意维持这份主从关系吗?” 一个炸雷的余威还没过去,她又扔了第二个,魔兵们应接不暇。 “为什么!您彻底屈从于人族了吗?” 第217章 散伙。 “我为什么一定要屈从其他人?我听我自己的想法就行。” 江娆将伞扔到地上,是她无法第一时间拿到的距离。 “这次是实话,要是有人不想跟我,我也不会杀他,从此以后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大石和小石首先开口表态:“大人,我们追随您。” “叫惠惠小姐。” “是,惠惠小姐。” 荔枝有样学样:“惠惠小姐,我也追随您!” 他根本不认识千目罗刹,只在乎给他取名,让他能天天吃饱饭的鬼绘大人。 香豕说:“我从一开始就是您选中的厨子,今后也是。” 其他人都没说话,江娆也不着急,把他们放在一边,跟香豕聊起来:“烤肉的口味不能改,魔域风味是我们的特色,做成和别家一样的味道就没有竞争力了。相信我,就按你拿手的弄,生意不好是宣传工作不到位,这部分我来想办法。” “还有,说是烤肉店也不能只卖烤肉,蔬菜也可以烤啊,咱们不吃蔬菜,人族爱吃,再搭配点果饮酒水一起卖。有门路的话,找几个会唱歌跳舞的人,摆个台子表演点小节目,吃饭也得热闹起来,胃口才能打开。” 香豕不住地点头:“哦,哦,小姐说慢点,我记不住。” 富狸瞅准时机表现自己:“他的脑袋看着大,其实容量小的很,小姐您跟我说,我记得住,我永远是您的管账先生。” 江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先记这么多吧,以后想起来了我再传音跟你补充。” “好嘞。” 江娆捡起伞的时候,剩下的四个武士抖了一抖。 但她的确出手杀人,她只是准备去睡觉。 “大石,去给我烧桶热水。对了,最近你们有好好洗澡吗?” “有,两天洗一次!” “不错。” 夸赞完毕,惠惠小姐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富狸看着四个面面相觑的傻大个,叹了口气:“想走就走啊,杵在这又不能当房柱子用。惠惠小姐的性格你们还不了解吗?威胁不到她的人她是懒得去管的。” 腾狼蹲下来抱着头:“不是,太突然了,我还没想明白,大人她到底想做什么啊?千里迢迢把我们带到人界找魔主,发现自己是人族了就要自立门户,那我们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小石随意道:“还能是啥,为了活下去呗!” 香豕说:“小姐应该是觉得魔主大人这边已经没有出路了,决定今后用人族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下去,也不需要我们再跟着她,大家爱怎么样怎么样。” 富狸惊讶地看着平时沉默寡言的厨子:“厨子哥,原来你这么通透。” 银犀也蹲下来:“可我心里还觉得自己是魔主大人的先锋队长,从魔域到人界一路奔波,都是为了迎接魔主大人回归。” 荔枝歪头看他:“一百年还不够你们魔主从人界回到魔域吗?我一晚上就够了。” “你懂个屁。”银犀愤然:“忠诚是一个士兵最基本的原则,从成为千目罗刹大人的下属那一刻,我就发誓永不背叛他。” 荔枝耸耸肩:“我没当过魔兵,我不懂。” 一直沉默的彪虎动身了:“回魔域吧。” 腾狼压抑道:“兄弟,赤沙城都沦陷了,你回魔域还能做什么?” “留下来又能做什么?我没有护法的头脑,光靠我也找不到魔主大人,与其在人界隐姓埋名地苟活,不如回去种地。” 铁獐慢悠悠地开口:“俺觉得,你回去之后,只会被哪个魔将种地里。” “……” 富狸:听到大家都这么会说话我就放心了。 他最后开口:“留下来吧,不然我还要雇几个人来端菜,跑堂,采购,洗盘子。” 银犀反嘴问到:“不是,你甘心吗?就留下来开店,每天和人族打交道,成天面对端菜洗盘子这些琐事。千目罗刹大人带着我们大杀四方的那些辉煌你都不记得了?” 富狸嘀咕:“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库房拨算盘。” 银犀满腔都是热血,朝头顶上狂涌:“我去找总行了吧,只要魔主大人回来,往属于我们的荣耀都能找回来,有人和我一起吗?” 门口彪虎默默站到他身后,腾狼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只有铁獐朝着富狸的位置缓慢挪动。 富狸长长叹气:“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要走就走吧,临死前记得守口如瓶,不要暴露了哥几个。” “放心,你们几个就一辈子用缩骨术假装人族留在这,安安全全地保护惠!惠!小!姐!吧。” 扔下讽刺鄙夷的难听话语,三个男人隐入无边夜色,在山林里飞快穿梭。月光下他们高大的影子逐渐暴涨,犹如舒展身体的野兽。 隔壁房间里,江娆趴在浴桶边缘,水汽环绕着她,纤瘦的娇躯若隐若现。 她慵懒地睁开眼,眼中情感浅淡,对这个结果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每个人都是千目罗刹杀出的保护伞下活至今日的过来人,鬼绘的忠诚度不比银犀低,坚持要千目罗刹给个答案才肯从护法的位置离职。 当江娆知道千目罗刹已经完全忘记遗留在魔域的旧部,执意挑起大战,害死人魔两界大多数无辜人的时候,鬼绘的归属感就消散了。 她很清楚,之前给几个魔兵画过的苦尽甘来步步高升的大饼,将来再也没有兑现的可能。 江娆不想继续利用这群不知情倒霉蛋的信任,骗他们留下来为自己打工。既然旧公司没有发展前景,不如早点宣告破产,给每个人自由选择的机会。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有亮光的时候,她站在自家的“特别香烤肉店”门口跟六个手下告别。 “好好做人,小姐我上学去了,碰见拿不准的事就传音,这次不一样,可以跟我说废话,但也别说太多。” “好的小姐。” 大家心照不宣地忽略了缺席的几位,就好像昨晚散伙时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 江娆撑开伞,娉婷身影穿过街道,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 荔枝伸长了脖子还想找她,富狸薅了一把小孩脑袋:“干活干活,今天你去买菜。” 荔枝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人群:“知道了。” 天启府的山道上起了雾,潮湿空气里的微小水珠不一会儿就浸湿了江娆衣裙,晨风吹过清凉无比。 她走到山门前,向守门人展示了昨天发放给她的弟子门牌。 “我昨天通过了测验,今天来报道。” 守门人递给她一张图:“上面是天启府全貌,白天你随意逛逛,没写名字的地方不要去,天黑前听见钟声到广场集合。” “多谢。” 第218章 入学。 江娆进了天启府的门,里面的风景于她而言并不算陌生了,还是黑户弟子的时候就已经探索了许多遍,如今堂堂正正走进来更加从容。 地图上的天启府有八座主峰,各修炼派系分峰而居,琼楼玉宇在云雾间若隐若现,峰与峰之间以石梯相连,但大多数高级弟子都靠法器,驯服好的妖兽或者术法出行。 江娆偶尔会碰见单独的,或者成群结队的天启府弟子,他们看见江娆身穿常服,手上还拿着地图,就知道她是刚入门的新人。 热情的师兄师姐会主动上来问她:“你叫什么啊?” “意向表填的什么?” “剑修?剑修又苦又危险,不到百年出不了师,报道的时候还有改主意的机会,来我这派吧,师姐带你。” 江娆有种上了修仙界的大学,被学长学姐们拉着问专业的幻视感。 她只能拿出一直崇拜渚初月的老借口应付他们。 无所事事瞎逛一天混完眼熟,她回到广场,和新人们站在一起。 各派都有高级弟子前来领自己的新人,掌门剑修一派来的是乐宜和邬燕,两人一到广场就扯着嗓子喊:“江惠惠!江惠惠!师姐(师兄)在这,快过来呀~” 太好了,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新人选剑修了,有新面孔怎么能不激动! 当江娆水灵灵的出现在两人面前时,乐宜和邬燕都愣了愣,同时出口问道:“你就是江惠惠?” 面前的女孩子跟个兔子似的娇小白嫩,手腕还没有剑柄粗,能不能拿得起剑还是个疑问。 不会也像以前那些新弟子一样,学几年吃够了练体魄的苦,就毅然转去术法一派了吧。 江娆嫣然一笑:“师姐,师兄好,我是江惠惠。” “哦,哦,我叫乐宜,按入门顺序排十七,你可以叫我乐宜师兄或者十七师兄。” “我叫邬燕,入门顺序排三十五,叫邬燕师姐就好,别叫我三十五师姐,难听。” 江娆点头:“好呢。” “其他师兄师姐都有事,只有我们俩闲着,所以负责接你,今天晚上先去师父那里拜见。新人弟子的意向都会被通过,但不代表你已经真正成为我们剑修一派的弟子了。师父会根据你的初始资质给你定个期限,期限内你达不到剑修弟子的合格标准,就只能去学其他派系。” “我理解,谢谢师姐提点。” 天启府掌门是个挺平易近人的小老头,他没有像两个弟子那样因为江娆瘦弱的外形而露出怀疑神色,只是隔着袖子捏捏她的手骨,问了她的病史。 江娆怕他通过骨头摸出自己一百多岁老女人的事实,一直紧张地提防着他翻脸。 “回师父,没生过大病。” 不过偶尔用完血魔兵会体虚,补补就好了,这应该不算病。 掌门师父对着她慈祥地笑道:“别担心,你身量虽小,骨质却硬。无人规定剑修必须天生比普通人强壮,肢体的力量主要靠后天养成,你的锻体期就定一年吧,一年以内什么时候达标,为师便什么时候开始教你学剑。” 看来是没摸出来。 江娆惊喜而感激地领下任务。 邬燕去库房拿了四套门服给她,领着她去本派弟子舍分房间。 江娆不经意问起:“我也崇拜原师兄,不知他今日在做什么?” 邬燕疑惑:“原师兄?哪个原师兄?” 江娆也被她问懵了,天启府还有第二个姓原的剑修吗? “原……哦!你说原皓啊,他看上了剑阁里的一柄剑,师父说那剑那是渚师姐早就预定好的备用剑,不能给他,他找渚师姐要去了。” 渚初月当然不给。 血魔草的纠葛还历历在目,听见原皓要她把备用剑让出来,渚初月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休想。” 原皓从中午摸到夜晚,拿出自己私藏的大量宝物跟她交易,渚初月油盐不进,除了拒绝还是拒绝。 甚至中途被他磨得烦起来,直接新仇旧恨一起算,拔剑劈向他面门。 剑修之间没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再打一架。 江娆在弟子舍属于自己的单人床上躺下的时候,原皓也躺在了医修面前。 其他人切磋都是点到为止,渚初月不一样,打他真是往死里打。 他差点被她的剑气砍成上下两截,还好退得快,只在腹部横着割开一指深的伤。 渚初月也没好到哪里去,背上添了条缝,就趴在他隔壁上药,隔壁的女医修前辈骂他:“原皓!你是不是男人,怜香惜玉一点会死啊!” 原皓这边的男医修前辈同情地帮他说话:“会,真的会。” 原皓说:“初月,我让你在背上也剌一道,你把剑给我行吗?” 渚初月回:“休想。” 原皓无可奈何,只能彻底放弃。 医修馆的规矩是受伤的人必须留下来过夜,原皓躺在床上,拿出传音帖,把牢记于心的传音定位输进去。 恰巧江娆也拿着传音帖玩呢,收到了新的链接信号,就跟正在聊天的人道别,接通了另一个。 原皓:“惠惠,见到师父了吗?” 江娆:“见完了。很难过,有人连直系师妹都不接一下。” 原皓忍不住笑了一声:“别难过,师兄已经以切腹为代价向你谢罪了。” 江娆:“你和渚初月打架打输了?” 原皓:“不是输,是平手,我跟她两败俱伤。” 江娆:“那她把剑让给你了吗?” 原皓一下就被她问郁闷了,几座巍峨高山容不下大师兄任何秘密是吧。 “没有。” 江娆都能透过这两个字看到传音帖另一边,原皓嘴角下垂,闷闷不乐的表情。 她眼尾弯弯,笑着找字符:“哎呀,白挨了一顿打,听到你这么惨,我都不难过了。” 原皓不想说是替她要的剑,毕竟没有拿到,怪丢脸的。他转移话题:“师父给了你多久期限?” “一年。” “够用,我的伤很快就能好,到时候我带你练。” “好呢师兄,你好好养伤,我先休息了,明天要早起上基础课。” 原皓还想多聊一会,念及她体弱,没有强求,道别过后关掉了传音通道。 再度无所事事的时候,腹部的疼痛存在感异常强烈! “嘶……” 原皓吸了吸气,余光落入自己在秘境中打败丹香门十几人抢来的神剑。 他嘴角撇了一下,在心里骂自己,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一柄在剑阁落灰,用来在主剑破损后拿来替补的剑,至于去花这么大代价去求来吗? 迟早他会找到第二把神剑,风风光光地送给她。 第219章 参见魔主。 和其他弟子一起上完理论课,江娆去了趟采买处,选了几样应季水果回到弟子舍。 她用竹条编织出一个小果篮,想了想又编了第二个,将水果分成两份,丝带绑好,提着俩篮子去了医修馆。 碰见上次当黑户时刷过眼熟的医修前辈,她淡定的笑着打招呼,对方也跟她点头,亲切道:“惠惠来看病人啊?” “嗯,我找我师兄原皓和师姐渚初月,前辈知道他们在哪个房间吗?” “他们啊,五楼右边两个。” “谢谢前辈。” 江娆走上楼,敲了敲第一间门,里面传来清凌凌的女声:“进。” 声音中压抑着浓浓的不悦,可见渚初月此刻心情欠佳。 江娆推门而入,面前是一道屏风,绕过去就能看见渚初月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从肩头到腰间都缠着绷带。 “师姐。”江娆在屏风旁停住,没往她的方向走,隔着一段距离礼貌地说:“我是新来的剑修弟子江惠惠,听说你受伤了,来看望你,顺便互相认识一下。” 渚初月转过头,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神色恹恹地转回去。 “认识了。” 她没注意,身边的剑正在轻微震颤着。 江娆目光落在碧蓝色的剑身之上,微微笑起来,声音依旧温柔而礼貌:“在我们家乡,看望病人要带水果,我给师姐准备了一份,放在这边的桌子上。” 渚初月语气淡淡:“我不需要,拿走。” 要不是医修说伤到了骨头,要确认完全愈合才能离开,渚初月早就回去了,不至于在这里无聊的对着窗子发呆。 江娆没有听她的话,柔柔地接着说:“师姐,我去隔壁看原皓师兄,你要有事直接叫我。” 门关上了,隔壁的房间被敲响,渚初月听见新来的师妹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原皓师兄……” 手侧的剑猛然腾空立起,剑旁出现一位黑衣男人的虚影,他的长相俊美邪佞,银色眼眸如万年寒冰,深埋恶念,令人望而生颤。 渚初月一惊,释放灵气阻绝声音传出,低道:“剑尊大人,因何突然出现?” “那个女人……” “新来的师妹?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被称为剑尊的男人紧紧盯着两个房间之间的墙壁,陷入了自己的思索,没有说出后文,又回到了剑里。 渚初月虽然搞不清状况,却真正记住了江惠惠。 她很好奇,一个初次见面的剑修新弟子,为什么能引起剑尊大人的注意? 隔壁房间里,原皓像条被剖腹的咸鱼般躺着,既尴尬又高兴地看着江娆。 “惠惠,我很快就能去找你了,你不用特地来看我。你拿了什么?水果,我又不爱吃。” 他嘴里说着不爱吃,手已经伸得老长来摸篮子。 江娆递出去,说:“你好像伤的很严重啊师兄。” 原皓研究果篮上的丝带,随口回答:“不严重,还没看见肠子。” 说完他又立马找补:“你别怕,剑修打架也不是经常见血的,只有我和初月特殊。” “有仇?” 原皓摇头:“没有人能判定我和她之间的胜负,只要有爬起来的机会,我们就会继续出剑,除非其中一个死了。” “我明白了,可能你会赢她,但不是非赢不可。” “嗯,惠惠以后要是想和我切磋,我肯定小心点,不会划伤你,或者割掉你头发的。” 江娆看他鼓捣半天也解不开果篮上面的丝带,忍无可忍地拿过来把已经成了死结的丝带用小刀割开,拿出个橘子掰开给他。 “我还早着呢,邬燕师姐让我今天练五千下竖劈,后面每天加一千,加到两万的时候,开始练横扫。师兄,你刚开始的时候也这么练吗?” 原皓说:“不啊,我直接从两万起步。” 江娆眉头微微皱了下,转头要走:“就知道你们区别对待,两万起步是吧,我回去练剑了。” 原皓到嘴的橘子立马放下,急忙挽留她:“你别管我啊,每个人体质不同,你慢慢来,别把身子练坏了。” “不听,你们能做到我也行,好好躺着别乱动,当心一会伤口裂开。明天我还会来看你,有什么想吃的传音发我,我给你带来。” 路过渚初月房间的时候,江娆还特地敲了敲门,同样跟她道别。 “师姐我走了。” 渚初月当然不会理她,江娆也不介意,说完就斗志满满地离开了医馆。 哼,不过是挥两万下剑,拼着手废掉她也能完成! 等到人走了,渚初月才站起来,走到桌前,垂头看着那个装满新鲜水果的精致小竹篮。 她成为修士,靠灵药满足饱腹需求之后,就从来不吃这些普通人的食物了,就算此刻摆在她面前,她也忘记了它们是什么味道。 原皓居然会去顺从他人,享受这种低级的口腹之欲,真是可笑。 渚初月食指一勾拎起竹篮,远远扔进角落放废弃纱布的桶里。 已是深夜,天启府弟子舍后方月影朦胧的树林里,纤瘦女子手拿木剑,一下又一下地劈开的空气,嘴里念念有词。 “一万六千八十三,一万六千八十四……” 手臂酸疼到抬不起来的时候,江娆会停下来,背靠着树干休息一会。 汗水将她耳边的碎发粘在了脸颊上,江娆只能低头用肩膀上的衣服去蹭开。 一会回去不会连洗澡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清除术。 正发散着无关紧要的思绪,江娆眼前忽然无声无息被黑暗笼罩了,她眸光一凝,酸软的手臂找回仅剩不多的力量,抓起了身边的伞,戒备地抬头看去。 一个鬼绘久远记忆里拥有最深刻存在感的男人此刻漂浮在她面前。 男人的黑色长袍随意用腰带系在身上,前方衣襟半敞,露出如玉石般的脖颈,与锁骨之下形状漂亮的胸肌。 他赤足站在空中,双手交叉,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银色眼眸高贵冷漠地俯视江娆,音色动听却无情:“鬼绘。” 江娆卸掉力气,双臂垂下,重复百年前无数次做过的动作,单膝跪在他足前,额头平行于地面,双眼闭上,虔诚地低语:“参见魔主。” 第220章 情情爱爱的。 当然,鬼绘是真虔诚,江娆是装的。 “你找来的时间比本尊预计的要慢。” 江娆撇嘴,心里阴阳怪气:还嫌我慢,瞧把你能的哟~谁家熊孩子离家出走直接往另一个世界走啊,你倒是打个招呼呢? 她沉声道:“魔主,属下愧对于您的厚望,苦守了百年赤沙城,最终全军覆没,唯独我无处可逃,来了人界。” 千目罗刹对此并不意外,他甚至觉得无所谓:“离了我他们不过就是一群无用的散兵,不值得你苦守。” 要不是打不过,江娆就要跳起来骂他了:你早说啊!大家不就早散伙回家种地了吗,还用得着成批成批为了守你的地盘送死? 现在还有三个大傻个到处找他们一生效忠的头领,殊不知一句随意的“不值得”就已经全盘否定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忠诚。 江娆气的不想回话,于是她保持沉默。 “你能回到本尊身边助力也好,本尊目前躯体重伤不治,只能以魂魄形态暂时隐藏在渚初月的剑里,若是那株血魔草没被人截走,本尊现在已经杀了天启府这几个老东西,一雪前耻了。” 江娆装不知情:“血魔草是何物?需要属下去替您寻找吗?” 千目罗刹的杀意几乎要从话语中喷涌而出:“谁也找不到,血魔草只在鹿乡秘境里生长,百余年才得一株,本尊晚到一步,有个傻子直接吃了。” 他口中的傻子摇头叹息:“想不到魔主大人如此命运多舛,那您岂不是要等百年以后才能重返巅峰?” 千目罗刹道:“倒也不必,只要本尊找到机会杀了天启府掌门,屠了所有弟子,每日以千人之血为池温养本尊死去的躯体,便能慢慢恢复。” 江娆听懵了,嘴比脑子快地说了一句:“这样渚初月都同意?” “什么?”千目罗刹不悦:“要她同意作甚?她不过是本尊的一枚棋子,不同意又能如何。” 江娆继续卑躬屈膝:“既然魔主只是利用她,属下有一个更好的建议。” “说。” “人族不可信,难保她将来不会成为您的阻力,属下未来也是由天启府掌门亲自教导的剑修弟子,到时候魔主与我联手,在宗门之外杀死渚初月,伪装成意外……” 没等她说完,千目罗刹就拒绝了:“不行。” “为何?魔主,难道我不比渚初月更能配合您吗?” 千目罗刹脸色阴沉:“本尊说有自己的安排,你不必再提。” 江娆知道此时的他已经对朝夕相处的“徒弟”有了感情,自然是舍不得杀掉渚初月。 可她偏要刺激他:“其实属下看上了天启府剑修大弟子原皓,但渚初月与他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之深厚非我能插足。若不杀死渚初月,今后我将时刻被妒火煎熬,恳请魔主成全。” 千目罗刹一顿:“所以你进天启府不是为了找本尊?” 江娆说:“在找您的途中对原皓一见钟情。” “他几十岁毛头小子一个,剑术也平平,你看上他什么?” “他的长相对属下的胃口。” “……” 千目罗刹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下属直白的话语逼到沉默。 长相在他这里只分顺眼和不顺眼,而原皓无疑是后者,所以千目罗刹不能理解自己的护法。 他不想动渚初月,而鬼绘坚持除掉渚初月,因为情敌活着会影响到她为他做事时的心情。 道理千目罗刹都懂,也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鬼绘刚刚提出的建议,踢渚初月出局,他俩联手搅翻天启府。 可千目罗刹始终没松口,他打心底里排斥这个建议。 “此事再议,你刚入门,站稳脚跟要紧,情情爱爱先放一边。” 江娆抬头,忽然来了一句:“魔主,您是不是也动情了?” 千目罗刹:“?” “您回答我,以后要放的千人血池里,有没有渚初月的那一份?” 没有。 这个答案飞快地出现在千目罗刹脑海里。 他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震惊,突然被戳中了隐藏在潜意识深处秘而不宣的心事,如同偷袭到了他的软肋,千目罗刹甚至开始难以把控自己情绪,不耐烦地回道:“你多话了,鬼绘。” “属下知错。” “练剑吧,本尊回去了。” “恭送魔主。” 树林里恢复了一人时的寂静,江娆按了按手臂,酸疼依旧,但又有了力气。 她拿起木剑继续练竖劈,劈到一半便在原地愣住,片刻之后破口大骂。 “靠!我数到哪了?!” 都怪该死的千目罗刹! 第二天,江娆打着哈欠上课,下课,去采买处买了两盒新上货的点心,因为手臂没力气,就用伞挑着点心盒子,架在肩膀上去了医修馆。 还是先去渚初月那,在她桌上放了一盒,管她吃不吃,反正师兄师姐雨露均沾了。 随后江娆再敲开原皓的门,放下所有身上的累赘,像融化一般瘫在椅子上。 修士的伤的确好的很快,住院第二天,原皓已经可以站起来走动了,他走过来打开点心盒子,笑着打趣:“昨天真练了两万下竖劈?” 江娆可怜巴巴地点头。 虽然后面忘记了数到哪里,她还是补了两千下,推测应该够了。 “你看你,非嘴硬,今天胳膊废了吧,不逞能了吧。” 江娆说:“今天还要两万。” 原皓刚咬到嘴里的脆皮肉松圆饼差点喷出来,他惊诧地看向她:“你疯了?” “没疯,我不能比你们差,说到的事就要做到。” 原皓开始后悔昨天为了形象,嘴快说出了实话,早知道他谎称自己起步练的是五千了。 他皱着眉头嚼着满嘴咸香的点心,苦恼地想怎么劝说师妹珍惜自己的身体。 她的手跟面条一样,一看就软绵绵的,看着就让人心疼,再练估计真废了。 可原皓想好措辞,抬眼看见她已经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竹伞开始偷偷当剑练的小动作时,心里一下就软了。 他妥协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拿点药就回来。” “好,三千四百一十五……” 江娆专心数着自己的数,两万下竖劈连续练完大概三个时辰,昨天就是练的太晚,导致睡眠不足,今天上课都光顾着打哈欠,什么也听不进去。 所以她今天提前练,边走边劈,做什么都劈,争取早点睡觉。 不一会儿原皓回来了,手里拿了个小玉瓶。 “这是活络化瘀的药酒,你把袖子挽起来,我给你揉揉胳膊。” 第221章 你不懂。 一墙之隔的渚初月放出灵气阻开声音,心烦意乱地拿起剑,在空中不间断地快速竖劈。 她已经很久没有练这种单一的基础招了,刚入门也是一天几万下地练,也是整天手抖,天天晚上自己擦药酒。 千目罗刹从剑中出来,看见她脸上的阴霾,问道:“你心绪不佳,为何?” “他们不过才认识几天。”平时高傲冷漠的渚初月只有对每天形影不离的剑尊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闷闷不乐道:“我和原皓认识了几十年,他从没有问过我累不累。” 千目罗刹脑海中响起昨晚鬼绘理直气壮的话语。 ——“我将时刻被妒火煎熬。” 渚初月心里也烧起妒火了?就因为原皓和鬼绘走得近? 千目罗刹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挥剑,冷然道:“够了,强者不需要别人施舍温情。” 渚初月把剑扔床上,还不解气,走过去把桌子上的点心盒子拿起来,狠狠扔进杂物桶里。 “我都说了不吃,她还非要送,新来的师妹怎么这么讨厌!” 千目罗刹在她身后目光阴暗地看着她异于寻常的暴躁举止,突然很想钻去隔壁杀人。 他一直把渚初月的性格往自己的方向引导,冷情冷感,目空一切,唯独追求强大。 不过是一个剑术平平的普通男子,也配引得他悉心栽培出来的棋子失控? 可鬼绘说她心仪原皓,到时候肯定会阻拦自己。 渚初月会妒忌,说明她也心仪…… 千目罗刹更想杀人了。 渚初月背上的伤口因为刚刚的挥剑动作裂开了,她咬了咬苍白的下唇,暗自深呼吸缓解疼痛,可不自觉蹙起的峨眉出卖了她。 千目罗刹看着她这副可怜模样,叫嚣的杀意暂且停了下来,他嘲讽道:“在鹿乡秘境的时候你听本尊的话,不就没这些事了。” 渚初月低下头不应声,倔强的脊背像一根刺,扎在千目罗刹眼里,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她不愿意动原皓,因为他们…… ——原皓与她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之深厚非我能插足。 该死!他为何会把鬼绘的话一字一句记得这么清楚。 千目罗刹心中暗骂隔壁的下属,在空中隐去身形,进入剑里,操控着剑飞出窗外。 渚初月一惊,不再使性子,跑到窗前追它:“剑尊!您生气了吗?您要离开我吗?” 千目罗刹是生气,但他没打算离开渚初月,在空中停下,一如既往地冷淡话语传至她耳中。 【靠医修馆里这些废物你什么时候才能愈合,本尊亲自去给你炼药。】 剑一下子飞得不见了,渚初月看着医修馆前随风摇摆的竹林愣了愣,抿唇坐回了床边。 剑尊总是如此,说着强者不需要关心,说着把疼痛喊出口的人只会越来越软弱,说着如果她不能成为剑修第一,就要离开她去辅佐别人。 可每次帮她赶走欺凌者的是他,在她受伤痛到昏过去,把她从妖兽爪子下捡回去接骨头,缝伤口的也是他,几十年如一日陪她分享心事的还是他。 这么多年,剑尊于她亦父亦兄,亦师亦友,两人的感情三言两语描述不明白。 如果剑尊坚持要杀死原皓,要她做一个选择,渚初月会站在剑尊身后。 当晚,同一个树林,两个魔族卧底再度碰面。 江娆记住数字,刚要下跪,千目罗刹就开口道:“不必了,本尊现在不是魔主,你也不是我的护法。” “是。” 千目罗刹不知道透过她在想什么,眼神是放空的,没有定点。 “你昨晚说的建议,本尊不同意,你也不要试图对渚初月出手,我会让她远离原皓,助你达成目的。” “属下感恩大人成全。不知魔主打算什么时候实施血池计划?” 千目罗刹沉思道:“下一届修士交流大会在七年之后,天启府掌门会独自带领精锐弟子前去参加,你争取一个名额,我们在路上杀了他。” “属下记住了。” 千目罗刹交待完就消失,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句废话。 江娆回头拿剑,继续一边劈一边数道:“一万五千三百八十四……” 千目罗刹又出现了,嫌弃道:“没人告诉你吗?你这么练不对,练不是数量,是出剑速度。渚初月瞬息间能连续竖劈十余下,哪会像你这么慢吞吞地数。” 江娆心想:原来你没走干净啊。 她虚心接受建议:“属下还以为只是单纯通过数量锻炼肌肉,没想还有另一层要求,以后知道了。” “好好练吧。” 他又走了,这次没再返场,江娆也按他的话纠正了自己的练剑方式,临近凌晨才拖着临近报废的手臂回去睡觉。 真好,又度过了充实的一天! 充实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原皓出院了,江娆的基础功有了新的人指导,还认识了更多的师兄师姐。 弟子舍后面的小树林是她练剑的地点,也是千目罗刹和她碰头的秘密基地,这家伙很嫌弃她,把渚初月夸成天上地上绝无仅有的好苗子,而她不过是个滥竽充数的花架子。 烦的江娆只想给他一嘴巴子。 她才入门几天?拿她跟学了五十多年的剑修比,老东西你谈个恋爱还要不要脸了! 江娆决定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原师兄说,用竹子做伞骨不牢靠,他给我削好了兽骨,用上次在秘境里拿到的刀枪不入的蛇皮做伞面,魔主你看我的伞现在多结实,又漂亮。” “原师兄今天练剑的时候给我带了一束花。” “原师兄夸我穿弟子服比别人穿的好看。” “原师兄……” 起初千目罗刹并没有察觉他的意图,但听多了就逐渐感到不适。 原皓如何对待她,和他有什么关系? “鬼绘。”千目罗刹不悦地警告她:“他不过就是随手为你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你就挂心上了。你作为护法的时候,数百万的男人由你差使,他们能为你做的不比原皓更多?” 江娆摇头:“不一样,我没命令过原皓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却做了。魔主大人,你会在别人没有要求的情况下,不求回报地对她好,只为了让她开心一点吗?” 千目罗刹冷漠地说:“本尊怎会蠢至如此。” 江娆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千目罗刹怒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可怜本尊?” 江娆跪得干脆:“属下知错。” “你才可怜!情爱是世上最无用的事物,你沉溺于它而不自知,迟早自食恶果。” 江娆温柔地笑着回他:“不是它无用,而是魔主不懂,当你沉溺于情爱时,它会是入口生津的琼浆玉液,是夏夜绚烂的火树银花,是望而可及的明月星海,是你毕生之所求。” 第222章 别碰。 千目罗刹:“……鬼绘,共事百年,本尊从不曾对你起过杀意,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江娆悬崖勒马,话风顿转:“大人,渚初月现在在做什么?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她?万一她想你了呢。” 千目罗刹不解风情道:“她自己在房间休息,想我作甚。” 江娆拿出自己正在响动的传音帖看消息:“原皓师兄就会想我,他叫我去看他锻剑。” “锻剑有什么可看的?” 江娆叹气,又用同情的眼神看了这死直男一眼。 千目罗刹脸色骤沉,掏出了他收集的眼珠珠大项链,准备把江娆的眼睛也串在上面。 江娆秒怂:“魔主息怒,属下现在就离开去陪心上人锻剑,不在这继续碍您的眼了。” 她说走就走,深怕晚一步就成了个瞎子。 这一夜是她先离开,千目罗刹独自留在寂静的树林里,心情十分糟糕。 魔主大人发现了,他的护法进天启府只是为了人族男子鬼混,根本没有完全投入他的复仇计划里面。 半途合作的盟友就是不可控,远不如他从小看到大的渚初月心思纯净。 说起来,晚上一般都是他出剑修炼的时候,千目罗刹突然好奇渚初月一般会在这个时间段做什么事,是像原皓一样开炉锻剑还是已经早早睡下,为明天养储精力? 念头一动,千目罗刹根据自己留下的魂印寻到渚初月在的位置追踪了过去。 渚初月一个人在湖边坐着。 湖是她自己选了山腰间地势最平坦,月光最明亮的一块地方,在山泉之下一天一天用剑气开出来的,她给它取名叫月湖。 千目罗刹没有回剑里,他在树叶间的阴影里,寂静无声地观望着他自认为最了解的人族。 清冷月光下,仙子侧身坐在石上,长剑立于身侧,目光落至水面。 她抬起一双修长纤细的手,以掌心轻抚脸颊,峨眉微蹙,忽的双手用力,脸颊肉朝中间挤成一团,挤的红唇嘟出来。 只一个动作,仙子落入凡尘,变成了傻子。 她略带苦恼地自说自话:“我的脸怎么看起来比江惠惠宽?” 千目罗刹:“……” 女人,原来你也会有这种无关紧要的烦恼。 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肉,渚初月重重叹了口气,放下烦恼,从储物戒里拿出来一块平薄的石板,用手指轻点石板中间。 千目罗刹藏匿身影,飘至她头顶,发现那不是一块普通石头,是人为改造的一件简单法器,石头内有灵气运转,会随着渚初月手指的触碰呈现不同的文字内容。 和传音帖相似,但比传音帖要结构复杂。 渚初月先点开了一篇标题为《说一说那些跨越宗门的感人修士爱情》的文章,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千目罗刹:“……” 女人,原来你也会好奇这种无关紧要的逸闻。 文章上的人千目罗刹不认识,他也不关心,所以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聊了,但是渚初月看了很久,等她终于看完,千目罗刹刚要进剑,渚初月突然捂住胸口,轻轻地说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千目罗刹顿住,眼神复杂地看向她。 不,别再对什么爱情好奇,更别想去尝试爱别人,它会把你变得十分陌生,就像鬼绘。 但千目罗刹不能把话说出口,不然偷窥的行迹也会瞒不住,这事做的有损形象,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眼看她还要点开下一篇名为《这些符咒的用法,你知道几种?》的文章看它两刻钟。千目罗刹的魂体赶紧钻进了剑里,与其合体后发出震鸣,引起渚初月的注意。 渚初月第一反应是收起石板,立马调整自己的表情,嘴角下放,看文时圆溜溜放着光的双眼此刻恢复平静淡漠,声音也沉稳严肃:“剑尊大人,您回来了。” 千目罗刹:“……” 好得很,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千目罗刹竟然不想拆穿渚初月,他也像平时那样,用他一贯高傲的语气说道:“本尊去东山峰转了一圈,看见了原皓和你那个新来的小师妹,原皓锻剑,她竟然也在旁边看。” 听听,情情爱爱多无聊啊! 这点小破事也值得大半夜凑一块,鬼绘身体弱成那样,有那时间自己锻炼变强不好吗? 渚初月“哦”了一声,略带奇怪地歪了下头:“江惠惠很会讨好人,原皓是剑修翘楚,她黏着他蹭些修炼经验走捷径,很正常啊。剑尊大人为何会特意提起他们?” “今日为何不为他和江惠惠亲密而生气了?” 渚初月上次在医修馆没控制好情绪失了态,事后也后悔了,被千目罗刹提起,脸上如火燎过一般发烫。 她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只好声如蚊呐般说了实话:“那天伤口格外疼,听到原皓只是因为她手酸就去关心她,我却无处喊疼,心里烦闷,就迁怒了江惠惠……” 千目罗刹不悦道:“你怎么会无处喊疼,本尊死了吗,还是本尊何时把你嘴堵住了?你不会跟本尊说?” 他的语气冷淡,乍一听像是在责备她,可渚初月却听愣了,有一条温暖的河流从她心口流到喉咙,又涌上眼眶。 她低下头,闷闷地说:“您不是说过,疼痛喊出来只会让人更加软弱,你最讨厌软弱无用的人,他们只配被放弃。” 千目罗刹下意识反驳:“本尊何时……” 反驳到一半他又想起来了:“哦,是说过,当时你骨头断了,重新接上肯定会疼,你叫得太吵了,要是次次受伤你都那样叫,本尊会不耐烦给你治,随口说了句话威胁你。” 她并不嫉妒原皓和鬼绘关系亲密,而是因他当初敷衍的一句狠话受了委屈。 千目罗刹心里莫名软了下来,声音也柔和许多:“原来如此,那本尊现在纠正,你从来不软弱,本尊不会放弃你,你可以喊疼。” 渚初月的手又捂住了脸。 千目罗刹补充:“要不是江惠惠长得尖嘴猴腮,丑得本尊眼睛难受,本尊都不会记得她是谁。” 渚初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千目罗刹沉默,他就不该多说这一句,渚初月应该猜到她偷看了自己那些小动作,都羞愧哭了。 其实渚初月没发现,只是她独自坚强了许久,听到他第一次肯定她的坚强,温柔地好像一场美梦,这么多年咬紧牙关不放出来的委屈都有了出口。 她捂住眼睛和嘴巴都控制不住它们,酣畅淋漓地大哭了一场。 第223章 并不在意。 另一处山头,江娆撑着脑袋坐在石头凳子上,面前是硕大一个炉鼎,鼎中火焰由灵石做完燃料,单纯意义上的烧钱。 原皓的剑悬浮在炉火之上,他在旁边翻自己收藏的内丹。 “要用对应自己灵根属性的内丹去锻剑,你的剑才会真正和你融合紧密,这些是木属性内丹,你先收起来。” 江娆看了看自己的木剑,犹豫:“师兄,可是我还没有剑。” “你就先拿着,剑迟早会有。” “好呢。” 江娆收起来那十多颗淡青色小珠子,问:“不需要的内丹你都会像这样送出去吗?” 原皓笑了:“你看我像那么大方的人?当然是跟别人交换了,换不到就扔到交易所售卖。” 他把一颗浅金色珠子抛进炉子里,炉鼎发出了“轰”得一声,原本纯白色的火焰变成了金色。 “要是锻剑的内丹属性不对应后果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剑又不挑食,顶多你浪费了一颗内丹和几十颗灵石。” 烧了大约一个小时,火焰的颜色趋于纯净了,原皓又添了点灵石,扔了第二颗进去。 江娆看他扔钱不眨眼的样子,问道:“师兄,你的灵石都是哪来的?” 原皓说:“宗门正式弟子可以去接常人的委托任务换取报酬,也可以去交易所售卖狩猎来的妖兽皮肉骨血以及内丹。除此之外,炼器师买法器,医修卖灵药,术士卖符咒……大家都有赚灵石的来路。” 他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娆:“小师妹缺钱用?” 江娆想到自己画里可换钱的东西,摇摇头:“不缺,我只是问问。” 原皓准备掏钱的手收了回去,若无其事道:“像你这种学艺不精的低阶弟子不能独自出去接任务,要是不小心搞砸了会丢师门的脸。不过嘛,有高阶弟子愿意组队带你,长老也是会批准的。” “师兄是高阶弟子?” “这还用问吗!” 江娆顺着他骄傲的神情夸道:“师兄果然厉害,不过我要靠自己得到长老的认可!” 主要是她还得留下来劝千目罗刹迷途知返。 “初月师姐平时接任务吗?” “接,她接的比所有人都勤快,因为她没有家族接济,也不愿意接受他人帮助,剑修庞大的花销她得全部靠自己去赚。” 好一个勤工俭学,自立自强的学霸。 原皓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初月赚的灵石足够养三个剑修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过的很节俭,整日穿着门服,连首饰也不见戴。” 江娆心道:因为她身边有个软饭魔主,软饭魔主要她买大量的灵药法器给他养魂魄,却一分钱不往家里拿。 这么一说江娆都有点怜爱渚初月了,小小年纪就开始赚钱养男人,结果长大了男人杀了她师父,害她众叛亲离。 她建议天启府在入门开蒙课程里应该加上一章,名字就叫《请勿在沟里捡来路不明的异性》。 不,不止天启府,全宗门弟子都得谨记这句名言,里面包含了太多血泪教训。 几天后,江娆按老样子在树林练剑,千目罗刹也按老样子出现了。 他一来就问:“有种法器,像石板一样,上面有很多能变动的字,还会组成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那是什么?” “电子书?” “不是书是石头。” 江娆想起来了,从包里拿出上次富狸偷来的浮世录。 “这个?” 千目罗刹视线落在上面,困惑道:“这是何物,对修炼有益吗?” 江娆说:“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看人怎么用它。” 其实这东西就相当于连载的杂志,光拥有并不能收获全部信息,得定期去售卖浮世录的分店花钱下载近期更新的内容。 当然里面也可以存储大量的与修士日常修炼有关的内容,这个功能像没联网的电子书。 “这东西有什么见不得人,渚初月看就看,为何要躲着本尊?” 江娆闭目坐在石头上,练习新学的灵气吐纳,一边应付他:“可能怕您说她玩物丧志吧。” 千目罗刹不悦:“本尊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吗?” 江娆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千目罗刹怒了:“你一天比一天愈发厌恶光明了!还用这种怪眼神看本尊?有话不能直说?” 江娆秒跪:“属下知错,主要有些话您不爱听。” “说。” “您干嘛跟她一个棋子通情达理,她要玩浮世录就让她玩,反正也和您的复仇大计无关,事成之后她就是个死人了。” “谁说事成之后要杀了她,本尊悉心培养她至今,事成之后她当然也得继续为本尊效力。” 江娆表情麻木:“可能吗?您骗了她这么多年,杀的还是她师父,师兄,师弟师妹……” “怎么不可能,到时候她孑然一身无处可去,自然会接受事实,留在本尊身边。” “我想以渚初月的性格,她会找你同归于尽。” “笑话,她杀得了本尊?假如她想做蠢事,本尊就关着她,直到她想通了为止。” 江娆真想把他脑子拆开,看看脑回路是不是出生的时候接错了,怎么就能把剧情安排地如此离谱。 他还有的救吗?要不然干脆放弃他,直接跟渚初月把一切挑明。 万一渚初月脑回路也清奇,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怎么办呢…… 江娆强行压下暴揍千目罗刹的冲动,努力扮演下属的角色,略带沮丧地说道:“魔主大人,同样是为您效力,您一声不吭抛弃了我,对她却要不离不弃。” 千目罗刹淡然问道:“你在埋怨本尊?” “属下不敢。只是提醒大人正视自己的感情,如果您真的在意渚初月怎么看您,不妨直接与她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不要整天在这里打扰无辜的人进步,她江惠惠还是实习剑修来着,今天的修炼任务还没完成啊。 千目罗刹的嘴依旧比钢铁还要硬:“不必,本尊不过是对没见过的法器好奇罢了,并不在意她的想法。” 江娆心想:你最好是。 千目罗刹走了之后,江娆自己翻了翻浮世录,倒是发现了不少之前没发现的板块,比如说找道侣的相亲角,宣传宝物的广告栏,以及渚初月爱看的乱七八糟故事连载处。 她拿出传音帖,联系富狸。 江娆:去联系一下浮世录的制作方,问问他们收录我想发表的内容要什么条件。 富狸:我也正在研究怎么去上面宣传咱们店,小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江娆一时被噎住,说实话她已经快忘记了烤肉店这回事。 第224章 打就完了。 不管怎么样,有上进心是好事,该夸。 江娆:不错,我不在的时候就属你脑瓜子转的最灵活,研究明白了告诉我。 富狸:好的小姐。您在人族修士身边过的还好吗?前几天荔枝被人族孩子打了,他说不敢还手,怕被发现,我们担心您会不会也一样正在受着委屈? 江娆:我很好,让荔枝明天找到那几个小孩打回去,放心,只要打架的时候不用魔气,纯靠体力,没人会往魔族那方面想。 富狸:他说算了,已经不疼了。 江娆:不听小姐的命令罚两个耳光。 富狸:他打完耳光说明天一定去,统统给他们打趴下。 江娆:你身上还有钱吗? 富狸:回小姐,您一共给了我们十万中品灵石,咱们从盘下店铺到现在二十五天已经花了三万六千四百七十二中品灵石,卖烤肉卖了两千一百二十五中品灵石和八十六下品灵石。 江娆:以后不用说这么详细,等你找字等了半天,有钱就行,我睡了,回聊。 富狸:祝愿小姐好梦。 天启府入门新弟子每天都得一起上修士基础课程,上完理论课就开始学习一些简单的术法。 因为江娆每次在人前出现都带着一把伞,有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叫伞娘,不知怎么传开了,私下里都用外号称呼她。 “伞娘练灵结课小测第一,低阶术法小测第一也是她,她做的法器也通过了审核,悟性如此之高,未来前途无量啊。” “奈何她主学剑修。” “…糊涂。我打赌三年之内,她必吃不了剑修的苦,转变主学派系。” “今天术法派系来了好些个师兄师姐堵着她劝说了半个时辰,愣是没把人劝松口,伞娘铁了心要当剑修。” “剑修一派的大师兄找术法一派大师兄麻烦了,快去看热闹!” 原皓抱着金色长剑,清爽的高马尾之下是一张年轻帅气的脸,他立于术法派系所属山峰前,堵住了术法弟子出山的路,逢人就说:“你,你,你,都回去叫项叶出来见我。” 如果有人不折返,原皓就会屈指轻弹剑尖,放出剑气把人震飞,迫使术法弟子顺从他的命令。 当然术法弟子中也有硬骨头拿出自己所学本领和他对殴,结果自然被原皓踩在脚底,只能不服气地说:“我学艺不精,有本事你等我们大师兄来!” 原皓说:“我不就是在等你们大师兄来。” 项叶在一众师弟师妹的簇拥下赶到,看见一排老实蹲在山路边的后辈们他很想逃,可大师兄这个身份把他架住,他逃不了,硬着头皮大声喝道:“原皓,你不要太嚣张!” 原皓噌地一下拔出了剑,话语阴森:“就是你小子带头说我们剑修坏话是吧!怪不得这些年报剑修的人越来越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你还撺掇人来挖,不给你一剑你当我们剑修派系都是死人了!” 说完,原皓就朝着项叶一剑挥过去,剑气如呼啸的海浪奔向项叶,术法弟子们四散而逃,项叶原地捏咒,面前顿生无形的扭曲之力,将那道剑气吞没分化,顺着他同时打开的阵术传送至无人之地。 然而原皓已经在眨眼间逼近,来不及喘息,项叶施展驭风术后跃至空中,只被剑削去一片衣角。 他挥汗如雨,连忙道:“原皓,又不止我们术法一派在挖伞娘,炼器和阵法也参与了啊,你们不去找他们?” “他们加起来都不够一盘菜,你还勉强能打。” 项叶:“我谢谢你的高看,所有人都看到了,你这单纯是私仇引起的互殴,不算切磋,是要被掌门罚去幽夜谷里写悔过书的。” 原皓轻蔑一笑:“门规我背的比你熟,我当然是做好了被罚的准备才会来找你算账,看剑吧卑鄙小人!” 两人打得热闹,旁观的弟子们也看得起劲。 术法一派旁边的小半个山头被原皓削平,山上的石块掉下来砸坏了驻府医修馆培育了许多年的灵草苗圃。 项叶后面上了头,使出了大范围的禁锢术,又是唤雷又是放火,就不小心烧掉了术法派系一间弟子舍,幸好弟子舍白天没什么人,没有引起人员伤亡。 眼看着事态越来越严重,不再是能看热闹的轻松程度了,才有人去请来剑修派系掌门和术法派系钟离聿长老出面,把两个破坏狂弟子分开。 两个人都被罚去了幽夜谷写悔过书,项叶很是不服。 “掌门师父,师父明鉴,徒弟冤枉啊,是原皓他要打我,我不能原地挨打啊,我都是被迫还手,怎么能算我也有罪呢?” 掌门师父眯着眼,笑呵呵地问:“你实话说,挖人这事,你一点没参与?” 项叶噎了噎,不敢对掌门撒谎,垂头丧气道:“徒弟是在师弟师妹们面前说过,江惠惠悟性这么高,要是来学我们术法就好了。可这句话只是我随口惋惜,并不是为了引导他们……” 钟离聿叹道:“可你的师弟师妹们崇拜你,唯你马首是瞻,你说剑修苦剑修累,他们就传播出去奉为至理名言。你随口一句惋惜,他们就会想办法为你把人挖过来。项叶啊,你给剑修弟子造成了这么多困扰,还觉得自己没有错吗?” 项叶心服口服,伏地认罪:“徒弟知错了,甘愿领罚,并且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过错,惩罚完毕后立马纠正师弟师妹们对剑修的偏见。” 掌门点头:“可教也,既然已经诚心认错,就动身去幽夜谷领罚吧。” 钟离聿说:“掌门,二人矛盾根源是因我术法派系弟子而起,老朽教徒不严,其余的事就交由我们术法一派去善后,” 掌门客气道:“哪里有钟离长老的问题,是原皓这臭脾气屡教不改,明明能口头谈妥的事,他非得找个借口和人打架,错在他身上,该他去善后。” 钟离聿还想再说话,被掌门用手势止住:“他二人惹的祸自己去解决,其他人都不许帮忙。” “掌门所言合理。” 惹祸精大师兄们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武器和符咒,两袖清风,并肩前往幽夜谷。 项叶说:“臭剑修,就怪你,都说了,几句话能解决的事,非得打到一起去幽夜谷走一趟。” 原皓冷哼:“不打你你能服?平时嘀嘀咕咕我不跟你计较,谁让你派人去打扰我师妹了。” 第225章 挑衅。 两人正斗嘴斗得欢快,路边飘过来一把青绿色伞盖,还未见伞下之人的脸庞,两人就同时喊出了来人的身份。 “惠惠。” “伞娘。” 原皓阴森着脸骂道:“伞你个头,我师妹她有名字,乱给别人起外号,我找根树枝一样砍你。” “又不是我起的,大家都这么叫,凭什么光盯着我砍!” 江娆走近了他们还在吵,隐隐之间又想要干一仗,她柔声细语地浇灭两人之间的战火:“两位师兄,不要吵了,名字对我而言只是一个称呼,只要没有恶意,叫什么都可以,我并不在意。” 项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惠惠,我替那些胡闹的师弟师妹向你道歉,他们也是因为我的话才去堵你的,给你造成困扰了吧。” 江娆看了一眼原皓,他的剑被收缴了,但依然习惯保持双臂抱剑,下巴微微昂起的高傲姿态。 “没关系,我并不困扰,剑修很好,我很喜欢。” 原皓嘴角翘起,目光放在路边的风景上:嗯,今年的花花草草长势不错,绿的盎然,彩的缤纷,真是讨喜。 “两位师兄是要去幽夜谷吧,我送你们一程。” 项叶推脱:“不用,去幽夜谷的路我和原皓走过好几次了……呃!原皓,你吓我一跳,我以为你用剑捅我呢,原来是胳膊。不对啊,你捅我干嘛!” 原皓斜他一眼:“是谁的直系师妹?要你在那自作多情?你只是正好和我同路而已。换个位置,别挡着我跟我师妹说话。” 项叶幽怨地飘到道路另一侧,给他让了位。 江娆好奇地问:“原师兄,悔过书为什么非得去幽夜谷写啊?” “哦,这东西不是用纸笔写,是要我俩徒手在幽夜谷的石壁上一笔一划雕刻出来,得足足要刻满五百字。谷内有一机关,但凡检测到哪里有灵力波动,就会弹出铁链敲打你。” 项叶忍不住插话:“师妹我跟你说,那铁链比妖兽尾巴还灵活,如天罗地网一般,攻击人的时候毫无章法和规律。有次当我面就来了一记,我的鼻梁直接断了,半个月没脸见人。” 江娆睁圆了眼睛,惊讶道:“原来是这样,不用灵力刻不了字,用灵力就要挨打,好严苛的惩罚。” 原皓不以为然:“不严苛,他挨打是因为他身法不行,术法修士没有符咒护身相当于废人一个。剑修的出剑速度比铁链快多了,对我们来说,幽夜谷的机关跟闹着玩似的。” 项叶嘲讽他:“说的之前被逼急了,拿胳膊当剑去格挡,最后双臂肿得跟紫薯似的人不是你原皓大师兄一样。” 原皓一本正经:“上次我还没习惯身边不佩剑,才会有失误,这次保证全须全尾地出来。” 项叶:“你不如拿你的嘴去挡,毕竟你这人嘴比剑硬。” 原皓十分嫌弃他,转过脸对着江娆:“我们俩好好聊天,别理他,他跟个大蛐蛐一样,聒噪得很。” “谁大蛐蛐,你才大蛐蛐,你大知了,你大蚂蚱……” “吵死了,住嘴吧你,我要听我师妹说话,师妹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娆掩嘴轻笑:“二位师兄在一起时真是热闹,我对幽夜谷有点好奇,可以跟去看看吗?万一下次挨罚的人里有我,也算有一点准备。” 原皓笑了,亲昵地拍拍她的伞面,这伞是他用蛇皮和兽骨亲手帮忙加固的,每次看到她娉娉婷婷地撑着伞出现在眼前,就觉得赏心悦目。 “你这么丁点大的人能做出什么值得去幽夜谷的坏事?师父顶多罚你在纸上抄门规。” 江娆说:“那可说不定,假如我有师兄的水平,谁惹我不高兴,我也是会直接找他打架的。” 项叶在旁痛心不已:“惠惠师妹啊!你怎么这么快就被剑修的歪风邪气带坏了!少跟原皓这种没有同门情谊的人走的太近,原皓你自己讨人厌就算了,你还荼毒了一个好好的师妹,我真是……” 三个人正走着呢,斜里突然窜出个白衣女子,正好挡在路中间。 项叶的话猝不及防被打断,他先喊出了来人的名字:“初月师妹,你也来送我们俩去幽夜谷?” 渚初月清清冷冷地回他:“你想多了,我追踪的时候碰巧来到了这而已,你们几个有看见一道白色的人影吗?” 三个人齐齐看着她,目光澄澈单纯,很是好懂。 渚初月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除我以外。” 三人摇头。 渚初月便皱起了眉头,她刚刚在湖边锻剑,夜色中突然出现一道白色人影气势汹汹地冲向她,她迅速抽剑劈向那道人影,却未能如所想那般见到一分为二的尸体。 待渚初月定下心绪仔细看了才发现,来者并不是偷袭的活人,而是一道不知为何显形的魂魄,如同她的剑尊前辈,但又比剑尊前辈弱上许多。 虚影是个男子,他保留着死时的模样,面目被什么兵器伤地面目全非,已经看不出本来相貌,但体型比寻常男子高大,长手长脚,未着寸缕的上身肌肉贲发,十分壮硕。 他面向渚初月的方向冲了几下,每次都被剑气挥退,引起渚初月的好奇心和战意之后便扭头朝着山下飞走了。 她一路追着影子跑,沉重的肉体凡身当然追不上轻飘飘的魂魄,但每当她跟丢的时候,虚影总是会再度现身引诱她。 按照最后虚影逃跑的方向,铁定会撞上前往幽夜谷的这三人,偏偏他们都说没看见。 难道是她自己眼花了吗? 丢失了目标,渚初月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的人身上,原皓和项叶这两人鬼混在一起不稀奇,江惠惠是黏黏草变的人是吧,就黏原皓身上下不来了,她总能看见他俩在一起。 江娆从渚初月的注视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几分敌意,她故意抬眸与她四目相对,贴近原皓的左手抓住他的衣袖,踮着脚在他耳边轻语。 而原皓没察觉出来任何异样,顺从地弯下腰听她说话,两人亲昵相偎,落下的青丝无声缠绕。 “师兄,你何时能出来找我呀?” 江惠惠的声音不知由什么成分构成的,甜而不腻,婉转动听,比夜风温柔,比藤蔓缠人。 渚初月知道自己一辈子也发不出江惠惠那样的声音,学不会她令人心神荡漾的语气。 撒着娇的江惠惠唇角上扬,笑容得意而挑衅,目光始终与不远处的同门师姐直白相望,似乎在告诉渚初月,她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真是无聊! 渚初月眸光骤然冷漠,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第226章 比试。 原皓早已习惯来无影去无踪的渚初月,甚至都没有多给一个眼神,他一挑眉头,自信道:“区区五百字,我顶多用三天。” 他用胳膊推推项叶:“要不要比试比试?” 项叶比他的情绪感知能力要强,犹豫道:“初月是不是生气了?” 原皓满脑袋问号:“她生什么气?为什么生气?” 项叶歪头想了想,也没想明白:“不知道,就是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初月从来也没有过高兴的时候啊。” 项叶:“这倒也是。唉,说到悔过书,我比你个头啊!臭剑修,不是你挑事我用得着写悔过书吗?” “我看你还是不服,你别动,我马上找个树枝。” “…惠惠师妹你说说他,我先走一步。” 幽夜谷有禁制,非受罚者不能进入,江娆在谷外止步,她没有顺着来时的路回去,反而收起了伞,在空无一人的山道上矗立,仰头看了看暗蓝色天幕之上的稀疏星光。 握住伞面的手指微动,几道灰白的人影从她的伞面冒出,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很快,鬼兵们回来了,钻进伞里,只有一个往她身上穿过去,江娆许久没与鬼兵共感,正准备迎接眩晕,却无事发生。 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操作流程没问题,运行结果也没问题,不知道是因为吃了血魔草的缘故还是最近勤快地锻炼身体,强健了体魄,她与鬼兵共感的副作用没了。 既然是好事也懒得细究原因,江娆收起伞,转了个方向走入树林。 渚初月今日烦不甚烦,有个魂魄一直在骚扰她,抓又抓不住。想无视又做不到。 她想到了外出的剑尊,放弃寻求援助。 万一长老们在寻找这个不知道打哪来的虚白鬼魂的时候,发现了剑尊前辈的存在,那真是因小失大了。 于是渚初月认了命,继续去追魂魄,若是能找到它的来源,她就能处理掉它。 一路跟随至天启府边缘的荒郊野岭,渚初月手中紧握自己的剑,警惕地寻找着鬼影的踪迹。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跟丢了的时候,视野远处有道白色身影从树叶缝隙中一闪而过。 渚初月点了一道火符,扔到旁边的落叶上,火苗很快燃起烟雾,证明周围不是幻境,她才踩灭那一丛火焰,追上白影。 好消息是,这一次她追上了。 坏消息是,她追上的不是之前那个高大的,面目恐怖的男鬼,而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穿着和她身上如出一辙的天启府白色门服。 渚初月从女子手中持着的青绿色长柄伞辨认出了这位同门的身份。 江惠惠?渚初月满心都是疑问和戒备。 这儿离天启府主峰隔了五六座高山,可江惠惠不久前还和原皓项叶一起走在前往幽夜谷的路上,现在却又闪现到她视线中,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或者说,她们俩都是被鬼影引过来的? 眼看江惠惠就要往黑暗处越走越深,渚初月疾步前行,几个大跳腾空落至江惠惠身前,泠然出声:“你不回弟子舍休息,在这深山密林里到处乱晃什么?” 江娆笑盈盈地看着她:“师姐这是在关心我吗?” “谁要关心你,我是觉得你形迹可疑罢了。” 江娆点点头:“也是,师姐把我送的果篮和小吃全扔了,想必是极其讨厌我。” 提起这个,渚初月略微心虚,却仍然嘴硬:“我说过不要,你自己偏送而已,我不想吃不就扔了。” “哦,那倒是我的错了。” 渚初月不耐烦道:“不要岔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何在这。” 江娆心想不愧是千目罗刹养大的带刺玫瑰,这臭脾气真是如出一辙。 她晃了晃手里的伞,之前去引诱渚初月的那只小鬼冒出来半个身子,又迅速缩了回去。 渚初月瞪大眼睛,立刻拔出了剑,指着面前的女子怒道:“江惠惠!原来是你用这玩意叨扰我一晚上,把我引诱到此处,刚刚在原皓和项叶面前又装作无辜的模样,你究竟有什么阴谋?” 江娆展开伞,从画里抽出一把普通铁剑,再将伞绑在背上,持剑与渚初月相对。 “因为我想要师姐,修界第一剑修弟子的称号。若我直接向你提出挑战,你肯定会因为看不起我而无视我的请求。若是我主动发起攻击挑衅,恐怕没打几招就被罚去了幽夜谷。所以我把你诱到这来,是想与你偷偷摸摸地比试。” 渚初月平时就不爱说话,更别说骂人了。 但这次她真心实意地想骂这个新来的师妹。 “你有病吧。” 甚至还觉得自己骂得太少,又补了一句。 “入门几个月,连最基础的剑招都没练会,就要当第一剑修,见过自负的,没见过像你这么智障的。” 江娆想学原皓挽个剑花,谁知手腕没力没拿住剑,铁剑掉地上了,她坦然地捡起来,说:“师姐,先说好,虽然同门一场,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渚初月甚至没听完她的话,就忍不住动手了,挥出去的每一剑都带着被激出来的怒气。 这个!新来的师妹! 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说出这些! 蠢话! 江娆用铁剑手忙脚乱地挡住了这几下,铁剑便破损成了一件废铁,而她笨拙的身法显然不是渚初月的对手,很快就绊倒在地。 渚初月停下来,单手捂住眼睛,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弱的不堪入目。 她跟一个傻子较什么真,今晚就多余理江惠惠。 渚初月转身正要离开这场荒诞的闹剧,眼前突然窜出来几十个高大的鬼影。 她烦不甚烦,平时冰冷的音调此刻拔高了好几度:“江惠惠!你再搞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别怪我真打你。” 江娆带笑的话语自她身后,如深夜鬼魅般响起:“师姐,别着急走,还没打完呢,我已经说过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又何必放我一马。” 话音落下,鬼影瞬间动了,从四面八方朝着渚初月冲了过来,即使渚初月反应迅速地扔出定魂咒定住了几个,剩余的鬼魂仍然重重地撞上了她的魂魄。 瞬息之间,渚初月像经历过一次又一次死亡,或是一箭穿心,或是剥皮抽骨,或是猛兽践踏,或者被利刃割喉……每一种死法都如同亲身经历一般真实,她的灵魂受到重创,双眸涣散,四肢开始颤抖,失去了支撑的身体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 她死了吗? 人可以……死这么多次吗? 痛,好痛,明明没有流血,也没有伤口,可渚初月就是觉得哪里都痛。 第227章 她喜欢我。1 在这巨大的夺去理智的疼痛中,渚初月听见了一道温柔的叹息。 “师姐,永远不要把背后,留给不值得信赖的人。” 她的眼睛被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抚摸后合上,视线被夺去之后,痛苦也随之消散,蔓延而上是浓厚地,难以抵挡的困意。 那个柔软温和的声音又说:“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渚初月失去了所有意识,深深陷入睡眠。 江娆蹲在地上,捏了捏女主角滑嫩嫩的脸蛋,自言自语道:“连我最简单的一招鬼魂共感都抵抗不住,小剑修,你的路还长呢。” 她拿出一张驭风符贴到渚初月背上,再注入灵力利用符咒的力量抬起了渚初月,轻轻松松地带人回到了弟子舍。 清理完渚初月身上的尘土,江娆把女主放置在自己的床上。 半夜,千目罗刹修炼完毕循着剑所在的位置归来,猝不及防撞见了自己的下属,又意外地看见不省人事的渚初月,脸立马沉了下来。 “鬼绘,本尊已经跟你说过别动她,你竟敢不听本尊的命令!” 江娆收起桌上的纸笔,老老实实地说:“回魔主大人,属下这么做是有缘由的,您也知道渚初月厌恶我,她避我如蛇蝎一般。若魔主日后的复仇大计需要我与她互相配合,难道不需要提前将关系破冰吗?” 千目罗刹检查了渚初月的身体,发现她只是神魂略微有些移位,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皮外伤,定心之后仍然不满。 “为何不请示本尊?” 江娆说:“属下原以为您与她形影不离,可魔主今夜并不在她身边,属下也不知去哪请示您。” 她有理有据,千目罗刹也挑不出毛病继续斥责,只好放下介怀,问道:“你将人带回你住处也不能与她消除隔阂吧,本尊替你美言几句不是更快?” “请魔主千万不要在她面前为我说话。否则她问起你我如何相识,您又是为何看好我,大人您很难解释,反而破坏了您二人之间的信任。” 千目罗刹思考片刻,同意道:“也是,那你自己想办法吧,但不得伤害她,这是本尊的底线。” “属下谨记。” …… 清晨,明亮的日光落在渚初月脸庞上,唤醒了她的感官,她迷茫地睁开眼睛,入目是全然陌生的场景。 微微打开的窗户,青色莲花纹的窗帘随微风飘动,窗台上摆放着几盆会散发香气的灵草,一看就是被精心照料过,叶片上还留有晶莹水珠。 整个房间,包括渚初月身上的薄被,头底的枕头都有着浅淡却又莫名熟悉的香气,她被这香气温柔地包围着,很快就想起了之所以熟悉的原因。 是江惠惠身上的气味,附带着一些她不敢再深思的可怕记忆。 渚初月连忙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剑就在枕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房间是空的,渚初月下床的时候猛然感到一阵晕眩,她差点头向下栽到地上,还好身手敏捷地拿剑撑着才不至于真摔一跤。 剑尊出现在空中,神色沉沉。 渚初月急道:“前辈,这里应当是江惠惠在弟子舍的房间,您不要轻易现身,我怕她突然回来看见您!” 剑尊道:“她去晨训了。” 晨训是指低阶弟子们集合在广场,强制性进行一个时辰的灵气吐纳训练,每个弟子都必须到场,不能早退不能偷懒,直到灵根茁壮至晋升中阶弟子的标准。 渚初月的神情愣住,目光慢慢暗淡下来, 她苦修数载,终于成为同辈剑修第一强者,走到哪里都是他人仰望的存在。 就在昨夜,一个入门不到三月,还需要每日早起晨训的新人弟子打败了她,还留下了一段惨痛的记忆。 不,不对,不能算她败! 江惠惠最开始说的也是比剑术,发现比不过了就玩阴招暗算她,若是堂堂正正切磋,江惠惠在她手底下都过不了一招。 渚初月想通了,眼神也重新找回以往的高傲,她提剑出门,被千目罗刹拦住:“你神魂未定,还需再睡半日,否则这几天会时不时头晕。” “剑尊前辈,你什么都没问,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昨晚我与江惠惠比试的事?” “嗯…本尊已了解,她身上有一件法宝,能供她随心所欲地召唤和操纵鬼魂,不过此人也没有真正伤害你,罢了,你吃一堑长一智,不要与她继续纠缠。” 渚初月的脚步停住,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前辈,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我不服气,我肯定要与她再打一场。只要准备足够的克制鬼魂的符咒,以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剑尊大人并没有回她的话,反而在独自思索,一副走神的模样。 渚初月又等了一会,剑尊大人还是无声无息,这在以前是鲜少出现的情况,她已经习惯了每个决定都与剑尊前辈商量,也习惯了他用强大的实力为自己保驾护航。 可他从昨夜起就很反常,不仅对她深夜遇袭的事敷衍带过,事后也是不想追究的态度。 是不是所有她身边的人遇到江惠惠都会性格大变,以前可没看见原皓对谁青眼有加,也没见剑尊三番两次提起宗门里其他人的名字。 被忽视的渚初月委屈和愤恨涌上头,索性也不管剑尊,独自摔门出弟子舍,往广场的反向去了。 行至半路剑身发烫,是剑尊回到了剑里,却仍然没有对他刚刚的心不在焉做出任何解释。 渚初月停下了脚步,做出一个自佩剑归属于她的那一刻,从未做过的举动。 她把藏有剑尊大人的剑收进了储物戒指里。 渚初月看着空荡的右手掌心,纤细的五指间全是练剑多年留下的茧,有的反复结痂又裂开,像干涸多年龟裂的土地,粗糙且丑陋。 尽管她已经这么努力,还是被人轻易击破自信,赐予了前所未有的失败体验。 渚初月的鼻尖微微发酸,但不远处有人正在靠近,她屏息片刻,平复了挫败的情绪和眼泪,板着脸一如既往冷漠地与他人错身而过, 她未持剑的右手怎么放置都觉得不自然,就从路边掰了根树枝握在指尖。 天启府山门口主广场上,所有的低阶弟子席地而坐,今日的晨训进度已然过半。 第228章 她喜欢我。2 渚初月上了看台,和负责监督的诸峰同辈们打完招呼,找到了剑修一派的熟人。 这个月负责监督低阶弟子晨训的是剑修一派入门顺序排行二十八的袭人炀,不过渚初月记不得对方的名字,她是看剑认得人。 袭人炀当然认识年轻貌美,鼎鼎有名的天才剑修大师姐,高阶弟子的自由度远高于普通弟子,渚初月就不需要帮助长老处理宗门日常事务,所以渚初月突然出现在广场,让袭人炀有种仿佛活在梦里的飘忽感。 “诸…师姐。” 天启府弟子以实力排辈分,所以即使渚初月小了他十几岁,入门多年还是个中阶弟子的袭人炀仍然要尊称她为师姐。 渚初月淡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问道:“江惠惠在哪个位置?” 剑修一派生源贫瘠,目前还需要参加晨训的弟子不足五个,所以袭人炀很容易就能找到渚初月要的人。 “师姐,江惠惠在广场最左边树荫的底下,她一般来的最早,日头刚上来就练足时间走了。” 渚初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被搁置在地面上,貌似平平无奇的青绿长柄伞。 一些令人心悸的疼痛由这把伞唤醒,渚初月的五指用力收缩,掌心却空空如也,才想起经常握在手里的剑已经被她收进储物戒里。 除了昨夜那犹如地狱之门开启的一招,这把伞和它的主人一样,从未显示出任何攻击性。 江惠惠闭目坐在自带的兽皮软垫上,耳侧的头发向上挽成温婉的发髻,靠后的部分则柔顺地散至胸前腰间,一张清丽卓越的脸庞完整展现的同时,瓷白的皮肤在被微风吹拂的黑发中若隐若现。 她像是由纯色的颜料组成的画里人,墨色的发,白色的肤,殷红的唇,脖颈线条优美流畅,腰臀如山峦起伏行云流水,美观至极。 就连同为女子的渚初月也有片刻让内心对美丽事物的惊艳盖过了对江惠惠的恶意。 很快,她的眼眸迅速被冰霜覆盖,言语裹上几分怒气,问袭人炀:“江惠惠还剩多少时长。” 袭人炀看向自己身边架子上挂着的一串玉牌。 每个弟子都拥有一块玉牌,晨训开始前他们将自己的玉牌注满灵气挂在监者身边,有灵气的玉牌是明亮的,随着时间流逝,灵气流失,玉牌慢慢会变得暗淡,所以根据各自玉牌的亮度可以判断一个弟子的晨训已经进行到什么时间。 “大约还有一刻多钟吧,师姐找她有什么事吗?” 渚初月说:“与你无关,你先回去,今天的监看任务交给我。” “啊?这…多谢师姐!” 虽然不明白平时如冰山一样的师姐为何突然变得乐于助人,但偷懒的机会都送到眼前了哪有不要的道理,袭人炀连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日头渐上,一些新弟子练习时间一长便没了耐心,人头逐渐攒动起来。 一些细小如蜂的灰色机关虫掩藏在人群背后,灵活地朝着某个方向聚拢,自以为悄声无息,却被高处等待江惠惠等得百无聊赖的渚初月尽收眼底。 渚初月冷眼看着这群机关虫从四面八方飞到了江惠惠所在的位置,爬上她的裙摆,钻进了她的领口。 没想到江惠惠看着人畜无害,倒是树敌不少,平平常常一个晨训也能招人捉弄。 还是说宗门里的新生早就看出了江惠惠的表里不一,只有身为直系师姐的她毫无防备被阴一通? 瞬息间几十只机关虫钻进了女子的衣裙中,若是它们集体接触到衣料下娇嫩隐秘的皮肤,或爬行或扎刺,光是想想就令人浑身不适。 江惠惠果然从练灵状态中退出,睁开了眼,微微皱起秀丽的眉,抿着嘴迅速站起来,拎起裙子开始又拍又抖。 她有动作之后,其他派系的新人弟子中响起了得意的偷笑声。 江惠惠发现钻进衣服里的虫子抖不出来,甚至越来越多之后,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她咬着唇求助地看向周围,又仿佛羞耻于自己的困境,只能抓起伞,强行忍耐着,快步朝着高台上的出口走。 行走过程中,她仍然在试图用符咒或者术法清理衣服缝隙中的虫子,可无济于事,智能慌乱地加快步伐,显得狼狈不堪。 又有笑声响起,几个监看的师兄师姐呵斥道:“干什么,专心点!” 江惠惠终于上台,却在看到守木牌的人换了的那一刻睁大双眼,身体颤抖起来,不知所措地抓着自己的裙子不敢往前:“师…师姐…怎么是你?” 渚初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师妹昨夜偷袭时倒是威风,现在知道怕了?” 江惠惠咬牙走到木架前:“师姐,你下次再找我算账吧,我今日身体不适,想提前结束晨训,劳烦通融通融。” “不管你有什么毛病,只要你的木牌还亮着,就得回去练灵。” 江惠惠急得跺脚:“可是师姐,不知道哪里来了许多虫子爬进了我的衣服里,我根本没心思练。” 江惠惠的模样越慌,渚初月越不想顺她的意,说话也不像平时那样冰冷无情,反倒夹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发现的恶趣味。 “哦?我听说你是新生中术法小测第一名,你用清除术把虫子清理出去不就行了。” “我已经试过了,没有用,师姐,我需要找个地方脱了衣服把它们赶走。昨晚是我胜负欲上头暗算你,我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做了,你就让我走吧。” “不行,回去练灵。” 江惠惠当然不可能回去,她额头上已经起了冷汗,因为长时间的忍耐,颈部和手背的青筋突了起来。 她突然扑过来抱住渚初月的手臂埋头哭泣,声音软绵可怜:“师姐,我身上好痒,求你了,就一点点亮了,放我走吧。” 渚初月心头一跳,两人不过一步之遥,江惠惠抱她的时候她想推开已经来不及。 第一次同人如此亲近,对方还是个女性,渚初月感觉自己浑身的毛都炸起了,和爬了满身虫的江惠惠一样,两个人都是哪哪不舒服。 “你放手!” 江惠惠哭道:“我不,除非你放我走。” “没到时间,你不能走。” “那怎么办呀!师姐,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嘛,你是我最好的师姐……” 第229章 她喜欢我。3 渚初月只能靠深呼吸稳定情绪,内心又气又无语。 江惠惠冲她撒什么娇!她们俩不是相看两相厌的关系吗? 已经有不少的人朝剑修一派的木架这里频频张望,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毕竟两个美丽女子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是天启府人人敬而远之的大师姐,这一副画面做梦都不敢想,如今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不多看几眼太亏了。 渚初月不喜欢被太多人注视的感觉,她并非刻意为难,天启府的规矩就是如此,晨训时间不够,就算被天雷劈了也不能走。 可是江惠惠不听,又抱着她不撒手,若是同门师妹遇到困难向她求助,她把人打一顿扔开,她今晚就得去幽夜谷底跟原皓一起刻大字。 啊!!! 渚初月心里抓狂地很,第一次碰见这么没眼力见的师妹,她是真心讨厌江惠惠,也是真心没办法对付江惠惠。 只能将自由的另一只手放在江惠惠背上,闭眼专心用灵气摸索她身上机关虫的位置,最后轻轻一拍,将虫子内的灵石尽数震碎。 机关虫失去灵力供给,停止了在皮肤上的爬动,纷纷从衣服缝隙中掉落。 江惠惠的哭声也停了下来,意外地发出声音:“哎?” 渚初月的嫌弃溢于言表:“哎什么哎?是机关做的虫,现在可以用清理术了,回去练灵,时间到了再走。” 真没用,遇到事情就知道哭。 她居然被这么没用的哭包给偷袭赢了,想想就生气。 不过江惠惠人也不是真坏,打完了之后没有把她丢在野外,反倒带回自己的宿舍好端端放在床上睡了一晚。 等等!弟子舍就一张床,那江惠惠昨晚睡在哪里?不会和她同床共枕吧! 渚初月感觉自己身上的毛第二次炸开了。 江惠惠撒开手,被水洗过的眼眸亮晶晶的,感激地冲着她笑:“谢谢师姐!我马上回去。” 她一手拎着伞,一边抖着裙子,步伐轻快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渚初月却余怒未消,转头朝着机关派系的监督人阴下脸:“是不是要我请长老出面,你才会管教这几个晨训不专心练灵,捉弄同门的机关派弟子?” “渚师姐饶命!我已经记住是哪几个兔崽子了,下了晨训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渚初月又看向术法一派的监督人,对方老实地说:“知道知道!偷笑的那几个跟这事脱不了干系!我一并抓走。” 渚初月这才收起大师姐的威压坐了下来。 江惠惠结束晨训来拿玉牌的时候,对着渚初月亲近地笑:“师姐,一同吃早餐吗?” 渚初月冷漠道:“不吃。” “好,那我自己去了哦。” 谁管你?爱去不去,跟你很熟吗? 渚初月不想再理江惠惠,等所有剑修低阶弟子拿走玉牌,她离开广场往自己的住处走时,半道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一开始去找江惠惠,是想干什么来着? 怎么莫名其妙做了一早上监督人的工作? 江娆坐在天启府食堂里,吃着刚蒸出来的馒头,身边几个人围着她叽叽喳喳地八卦。 “后来换的那个监督人是渚初月师姐吧!平时一直看不见她,今天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伞娘你居然还敢去抱她,发生什么事了?” 江娆放下筷子,嘴角撇下做出哭唧唧的表情,委屈地说:“好可怕,我练着灵呢,不知道哪来的机关虫爬到身上了。” “机关虫?谁这么无聊!” “是呀,我跟师姐说了,师姐抱着我拍了拍,帮我把机关虫解体了。大概有几十只吧,蚊子那么小,师姐都能找到枢点,真厉害。” “伞娘,她抱你这三个字比机关虫更可怕,要知道我入剑修一派四年,渚师姐从未正眼瞧过我。” “呜呜呜我也是,我都六年了,还没跟渚师姐说上过一句话。伞娘刚进门,就和大师姐勾肩搭背,你才是真厉害。” 江娆羞涩地抿嘴一笑:“其实我感觉,诸师姐挺喜欢我的。” “那肯定了,换我的话,估计一沾到师姐衣角,就被她一剑拍飞了。” “说不定她就是听说了原师兄去幽夜谷了,才特地下来帮原师兄照顾你。” “非常合理。” 江娆心满意足地端起碗,美滋滋地喝起了粥。 另一边,渚初月重新拿出了自己的剑,耳边立马响起男人责备的话语。 “你突然将本尊收于剑内作何?” 渚初月不想承认自己在闹小脾气,别过脸道:“人多,怕吵到前辈。” 千目罗刹身影闪现至她面前,与她鼻尖对鼻尖:“你在撒谎。” 渚初月心头猛跳,退后一步:“没有。” 千目罗刹悬浮在半空中,由上至下看着她。 渚初月此刻清冷的面容浮上桃花似的薄红,比平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他一时被吸引了目光,顿了顿才开口:“罢了,你与江惠惠重新比剑了吗?” “嗯…没有,江惠惠跟我认错求饶了,我仔细想了想,虽然她偷袭我,可说到底只是让我做了一场噩梦,我要是真的与她比剑,她少不了遭受一场皮肉之苦,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只是认错你就放过了她?” 渚初月心里其实也不太得劲:“前辈是否觉得我的做法过于宽容?” 千目罗刹颔首:“要是有人敢动本尊一分一毫,无论他怎么跪地求饶,本尊也会将他碾成烂泥。” 渚初月点头,提剑起身。 千目罗刹及时想起了江惠惠是自己下属这件事,又阻止道:“不过你们既然是同门,说不定以后还有携手共事的时候,就先放过她吧。” 渚初月道:“前辈多虑了,她剑术尚且入门,身法更是一团糟,论实力只有一件法宝能拿得出手,我怎会想不开与她共事。” 千目罗刹不语。 “算了,与其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接委托赚些灵石给前辈买药。” 某软饭魔主自觉回到了剑里。 渚初月离开了天启府,一走就是几个月江娆疲于应付功课,也顾不上盯着女主。 她的身体随着修炼一天比一天结实,不光剑招越练越轻松,运用画兽之后的头晕,嗜睡,体虚等后遗症也不见了。 除了外出承接委托的弟子之外,天启府不允许弟子随意出山门,因此江娆只能通过传音帖得知富狸他们的情况。 第230章 给的太多了。 他们听从了江娆的指令,在店铺楼顶布置了一个巨大的展演台,利用浮世录发布广告:无云城的“特别香烤肉店”主持举办一场歌王争霸大赛,任何有嗓音嘹亮,歌声优美的人都能报名参赛比试,奖金十分优厚,第一名十万中品灵石,第二名八万,第三名六万。 这场歌王选拔赛由无云城城主当首席评委,除“特别香烤肉店”之外的无云城其他八家大店铺的主事店长为特邀评委,而前往相关店铺消费过的顾客都能获得投票券,在观看完参赛者演出后为他们投票。 初选面试耗时三个月,筛出了百余名选手,同时也提高了无云城的客流量,为无云城的商铺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 无云城任何时候都是灯火通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的游客的妖兽车停满了城外空地,选手比赛时利用法器放大的歌声甚至都隐约传到了天启府。 每次比赛结束后,根据票数会淘汰一部分人,而晋级的人则会回去准备参加下个阶段的比赛。在此期间浮世录上将会展示参赛者的票数排行,以及表演时的录下来的歌声,让不在无云城的人也能参与到这场歌王争霸赛当中。 这场比赛的噱头越来越大,每次浮世录的数据更新时,歌王争霸赛的排行都占领了居中的版面,热度居高不下。 以至于当离镜海传来魔族入侵的消息时都没能第一时间引起人界各宗门的注意,直到比赛决出最终排名,颁发完奖金之后,“魔族”这个词才终于被拎至世人眼前引起重视。 最先被发现的是一小拨魔族前锋队,他们占领了几个人丁稀少的村庄,在靠近主城时离镜海周围的宗门修士收到消息赶来,围剿了八成魔族人,剩余的逃至封界边缘失去了踪迹。 这也恰恰证明封界出现了缺口,即将有大批魔族人撕破缺口宣泄而出,搅乱人界现有的宁静祥和。 各大宗门迅速联合起来,一边安排离镜海周围的普通人有序撤离,一边调集精锐修士前往离镜海布置防御。 在离镜海那边紧锣密鼓即将开幕的人魔大战之时,无云城内,烤肉店生意做的热火朝天的富狸终于从账目中抽出身,向他正在天启府努力学习的上司发出询问。 富狸:小姐,我们要不要把这一年知道的人界宗门修士信息归纳总结出来,偷偷传递给魔族大军,助他们一臂之力! 江娆: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回忆回忆当初是谁在追杀你。 富狸:是他们没错,可是我们几个终究是魔族人,这样袖手旁观,不就成了全魔族的叛徒了。 江娆:想什么呢,从那晚我说要自立门户后,你们几个就和魔族,还有千目罗刹没关系了,归属的只有我鬼绘一个人,只有背叛了我才算得上叛徒,懂吗? 富狸琢磨了半天,心里逐渐透亮,负担也放下了,不再关注人魔两界之战,专心为自己老大赚钱。 天启府里,江娆看完浮世录中关于魔族入侵的消息,皱紧眉头自言自语:“怎么这时候跑来凑热闹?” 是当初跟在他们身后的那拨魔族发现了封界缺口吗? 打不打架的江娆不是很关心,但她这半年来挤出时间写出来的东西才刚刚上传到浮世录,还没来得及引起渚初月的注意,就被夺去了热度。 幸好因为歌王争霸赛的缘由,浮世录销量大增,幕后愿意开后门把她上传的帖子一直挂在主页连载,不然等渚初月“不经意”间翻到还不知要何年何月呢。 平常的时候,江娆跟到处接委托闯秘境的渚初月都碰不上面,好在一年的实习期快到了,掌门师父会考察她有没有达到剑修标准,到时候所有师兄师姐都需要在场,渚初月也会结束历练回门。 考察是毫无意外地通过了,江娆从实习剑修弟子转正为真正的剑修弟子,每个师兄师姐都要送她一份入门礼,大多数人送的都是妖兽内丹或者珍稀灵草。 走到渚初月面前时,江娆对她弯腰鞠躬,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师姐,渚初月面无表情地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把剑扔给她。 “我的备用剑,适合土灵根的人用,给你了。练好剑术才是自己的本事,真正的战场上歪门邪道可靠不住。” 原皓在旁瞥了一眼,嘀咕道:“早知道你会送,多余跟你打一架。” 渚初月听见了,懒得理他。 江娆抱着剑面露欣喜,不住地翻看,又朝渚初月鞠了一躬:“谢谢师姐,我很喜欢这把剑,我会好好珍惜的。” 散场的时候,江娆快步追上渚初月:“师姐,师姐,听说你以前是低阶弟子的时候就开始接委托任务了,我想学习你的经验,你外出的时候能带我一个吗,我保证不拖你后腿。” 渚初月拒绝得非常干脆:“不能。” “师姐~师姐~求你了,我给钱,你接的委托酬劳是多少,我付你一份同样的数目。” 渚初月:“不行。” “我给双倍呢。” 渚初月:“……” 她没回答,但是脚步不知不觉放缓了。 江娆趁机抓住她的衣袖撒娇,“给五倍,我起步太晚了,如果不跟着你走走捷径,真的追不上同龄人。” “你为什么不找原皓,他应该很乐意带你。” “我不想找他,他只会说师妹退后,师妹小心,师妹让我来,把我当个花瓶一样供着。” 原皓在后面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郁闷不已。 他哪有那样,明明都没有一起出去历练过,她张口就诬陷他。 不过这时候若是上前去拆她的台,惠惠肯定会不高兴,原皓只能背下这口黑锅。 渚初月说:“我不会保护你。” “没关系没关系,师姐说得对,我要自己变强,不能总是靠别人还有法器这类歪门邪道。” 渚初月最终答应了江娆的请求,因为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而原皓为了证明自己没把她当花瓶,硬要跟她们一起组队,渚初月甩不开,只能作罢。 三个人登记完之后走出天启府大门,这也是江娆入门一年以来第一次下山,心里莫名有种刑满释放的幸福感。 路过无云城的时候,江娆刚要往城里走,渚初月喊住她:“你去哪?” 江娆不解:“我去买妖兽车啊,没有车我们怎么去委托地?” “车太贵了,用御风咒贴在脚底赶路就行。” 江娆摇头:“师姐,我这种有钱人是不会吃风餐露宿的苦的,等我,我很快回来。” 第231章 刺球。 渚初月:“……哦。” 原皓想跟江娆一起走,被她拒绝了,要他跟渚初月一样等在原地。 两个共处几十年的同门望着新来不久的师妹进了城,随后就像是被下了禁声咒,彼此安静了好一会。 原皓看了一眼渚初月,她正在低头认真翻看委托单。 人族里,拥有灵根的人只是极少一部分,而这极少一部分也不是每个人都天赋异禀,能学成出师的修士少之又少。 这些珍稀的强大修士离开宗门后,有的回到了自己的家族镇守一方;有的云游天下,到处行善扬名;有的留了下来,成为宗门存续力量。 所以,地广物博却修士稀少的人界并非处处都安宁。 一个地方如果缺少修士庇佑,当地的妖兽便会愈发猖獗,野生灵草散发出来毒气构造的幻境蔓延的速度也会加快,威胁到普通人的生存空间。 出现缺乏修士驻守情况的地界的领头者需要向各宗门发出委托,请求修士弟子们的支援。 比如这次的委托地界月石泊,百年内回去的结业修士极为稀少,整个地界加起来不到十人,其中有四个在前不久接连病逝,情况危急,发出的委托金便十分丰厚。 当然,各宗门承接委托的弟子水平有好有次,若是有人解决了月石泊的困境,便能拿到全部酬劳;若是没解决或者中途丧命,只能怪他们自己学业不精,顶多收到一笔安抚费。 听说月石泊此次产生的幻境极为凶险,第一批去的名郡山弟子倒了半数在里面,逃出来的也重伤在治,名郡山大伤元气,像它一样规格的小宗门都对这份委托避之不及。 大宗门内的弟子则刚好相反,越难的委托他们越想去征服,好在平辈之中一展风采。 据可靠消息,地魁乡的人已经到了月石泊了,还有几批宗门弟子正在路上,他们天启府出发已经算晚了。 不过原皓丝毫不急,他的大师妹求财若渴,小师妹深藏不露,他又剑术高超,拿下月石泊的委托是必然结果。 视线回收时,原皓看见了渚初月发顶由坚硬的铁石打造,像筷子一样笔直细长,没有多余装饰的银色发簪。 他顿住了,想起很久以前,渚初月用的是木簪,因为总被剑气震碎,才换成了现在这根坚硬的银簪。 除了发簪,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其它饰品。 而爱美的小师妹江惠惠每天穿戴的都是不重样的手镯,耳环,发带发簪,就连经常拿在手里的伞,柄上的吊坠都有多样的款式,每款都精美华丽。 “初月。”原皓主动开了口:“你赚的灵石平时都花到哪里去了?” 渚初月头也不抬:“我的灵石花在哪跟你无关。” 原皓早就习惯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他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也存了不少灵石……” 渚初月打断他:“不必。” 原皓自嘲地笑了笑:“还以为你长大了会有变化,结果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和旁人划清界限。天启府,或者说天启府的弟子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你,为什么你一点也不亲近我们?” 渚初月早已经看完了委托单,却没有收起来,眼睫低垂,敛着目光,不叫人看清她的情绪。 “大家都是来拜师的,亲不亲近,重要吗?” “硬要说的话也不重要。” 原皓随手从身边摘了把树叶,朝天上扔高,树叶零零散散地落向不同的方向。 “出师之后也不一定会再联系,但是任何人之间相处了这么久,总归会产生点感情吧。万一,虽然不可能有这个万一,你师兄我中了幻境的毒,或是倒在了妖兽脚下,你会愿意回头拉我一把吗?” 渚初月说:“你学的本事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死了就死了,与我何干。” “我要是把你这句狠心的话上报给掌门师父,师父必定要罚你去幽夜谷自省一个月起步。” 其实原皓心里也知道,事到临头渚初月才不会见死不救,只不过性格让她说不出软话罢了。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活得像个刺球一样,谁靠近就扎谁。 两人也没聊几句,气氛再次冷场,直到江惠惠提完车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深色皮肤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件白色棉麻里衣,外套深蓝色菱格背心马甲,里衣扎进了宽松的裤子里,而裤脚也扎进了长靴,显得他长手长脚,腰背健壮。 除了皮肤颜色令人瞩目之外,少年的五官也很优越,有着深邃的眼窝和高鼻梁,嘴唇略厚,一直带着笑,像只生机勃勃的小马犊,单手控着灵兽,围着江惠惠转悠。 随着两人走近,能听见少年嘶哑而兴奋的嗓音。 “小姐,只要接到了委托,你就能从山里出来吗?” 江惠惠把他带到两人面前才说:“不是呢,你家小姐的水平还没有接委托的资格,这次能出山门要感谢注师姐和原师兄肯带我。师兄师姐,这是我家里留在无云城里照应我的护卫,荔枝。” 荔枝恭恭敬敬地弯腰:“多谢两位修士大人照顾我家小姐。” “我家的烤肉店平时就是由荔枝负责采买,他认路和控车都不错,所以我把他带来了,之后去月石泊就由他控车,我们在路上养精蓄锐,以更好的状态到达目的地,师兄师姐你们同意吗?” 渚初月默认了她的提议,原皓根本就不会拒绝。 “那好,我们走吧。” 江娆提的车是一架小型的飞阁法器,以烧灵石作为能量,速度比妖兽车要快,价格也更贵。 车上有两个房间,她的安排是原皓住一间,她跟渚初月同住,荔枝在前端控车。 得知自己要和江娆同住时,渚初月不干了:“我在外面休息。” 荔枝站在控车位上,拿着地图茫然地抬头看向江娆,他不想和不认识的人族呆在一块,尤其这个女人看着怪厉害的,站他身边他肯定浑身不自在。 江娆看看渚初月又看看原皓,委屈地说:“师姐,虽然我跟原师兄感情好,但男女有别,我总不可能与师兄一个屋吧。” “随你,反正我不与人同住。” 原皓只得担起师兄的责任,走到荔枝身边坐下,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走吧,你俩分就行了。” 渚初月不跟他客气,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既然他们已经做好决定,江娆也不再拉扯了,吩咐荔枝开车出发。 第232章 同门。 荔枝一开始还不太能掌控飞阁车的速度,开起来忽快忽慢,左右摇晃,江娆在旁边一手抓着栏杆,一手看着说明书指挥他:“舵,抓紧舵!我看看,如果感觉到飞阁剧烈摇晃,握住车里摇杆,用力往下摁。哦,原来我灵石放太多了,一次十颗就行,我放了二十颗下去。” “小姐,摇杆断了。” “小事情不要慌,本小姐的机关术可是满分结业,一会找根木棍来,我修给你看。是这个方向吗?地图在哪呢?” “对不起小姐,地图我没拿稳,被风吹走了,不过我记得是先往北。” “没关系没关系,先往这个方向去吧,地图找地方再买。” 原皓:“……你,他,你们俩,我有点后悔上车了。” “师兄不用担心,新车都会有个适应期,你们很快就会适应了。初月师姐,你在房间里听到了吗?千万不要害怕哦。” 好吵。 房间内,渚初月坐在床边,等飞阁车不再摇晃的时候,释出灵力包裹周围,阻绝声音传播。 屋外吵吵闹闹的声音立马消失了,她面无表情地发了会呆,最后敲了敲自己剑身。 千目罗刹出来,双眸缓缓睁开:“何事?” 面对他的时候,渚初月更像个充满烦恼的小女孩:“前辈,我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江惠惠许了我五倍报酬请我带她历练,我想着若她真给了,我就能一次买齐您需要的灵宝,头脑一热便答应下来。” “听上去是件一劳永逸的好事,你错在哪?” 渚初月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生成的新茧,因为它结痂时会发痒:“我总觉得江惠惠这个人很麻烦,不该与她有过多的牵扯。” 千目罗刹:“本尊倒是认为,江惠惠是个可靠的人。” 毕竟是他曾经最得力的护法。 千目罗刹在魔域初见鬼绘的时候,小姑娘看上去弱得一弹指就能掐死,脑子却意外地很好用,他不想管的事交到她手上,她都能给他想出顺心的解决方案。 离开魔域的这一百年里,千目罗刹几乎忘记了所有手下的脸和名字,唯独对鬼绘记忆深刻,甚至偶尔还会产生“要是鬼绘在肯定没这么多麻烦”的想法。 所以当渚初月嫌弃鬼绘的时候,千目罗刹没忍住为鬼绘主持了公道。 他忠心耿耿的护法明显是在找借口送钱给渚初月,间接帮助他快速恢复实力。 “是么……”渚初月心情莫名低落。 江惠惠真厉害,天启府上上下下都喜欢她,就连从来不夸赞别人的剑尊前辈也对她另眼相看。 千目罗刹还在试图撮合两个他最欣赏的女人联手:“况且她一来,原皓就会被她勾走。那小子也算有几分本事,够格给你当个帮手。” “嗯,既然前辈您都这么说了,我不会再多想了。” 见劝说成功,千目罗刹以为没事了,想回到剑里,渚初月却握住剑身,往自己怀里带了一截,双肘压下去,用衣袖遮住了长剑。 千目罗刹:“?” 她这是什么意思? 渚初月脸颊泛红,不敢直视千目罗刹,看着地面底气不足地问道:“前辈,你在剑里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阻止他回剑,很任性,但她现在真的很想留下他。 就陪她多说一会话就好,外面的人太吵了,而她房间里太安静了。 千目罗刹当她是突然来了好奇心,没多想,回答道:“大部分时间沉睡养神,醒过来的时候,会外出寻找重塑肉身的药方。” 他和渚初月的契约是,他助她成为同辈修者第一人,而她助他重塑肉身。 千目罗刹在魔域无人可敌,便以为人界修士也不过尔尔,谁料刚在天启府现身就被迅速召集起来的修界强者围剿,不得不神魂出走假死脱身。 他魂体分离的方法才刚练成,逃不了太远,就在天启府里找了个性格孤僻,整日独来独往,看起来不太合群的小姑娘,哄她自己是多年前一名剑修强者,以秘法将自己的灵魂融入剑中成为剑灵,沉睡在天启府藏剑阁中,等待有缘的后生传授自己毕生绝学,而她就是那个有缘人。 千目罗刹原本想着,若是渚初月不信,他就当场杀了她再找下一个工具人,谁料她意外地好骗,再后来他说想重塑自己的肉身,渚初月也不遗余力地为他奔波。 这几十年千目罗刹在天启府众长老眼皮底下小心翼翼地摸索许久,好不容易才将自己零碎的尸首收集整合,以大量药物蕴养修补成型。 可惜就差一味补血生骨的血魔草就能起死回生的时候,他的计划横生了枝节,不然现在千目罗刹已经在人界大杀四方,也不需要渚初月再为他四处采购血魔草的替代灵草。 渚初月的辛苦他看在眼里,即便再冷硬的心肠也会有被捂暖捂化的时刻。 就比如现在,她出乎意料地想了解他平日的行迹,甚至可能会盘问出他的秘密,千目罗刹都没有感到任何不悦。 “那前辈以前师从何处?如今还有同门存活于世吗?” 千目罗刹抱手盘腿,悬浮于半空中,一副懒散悠闲的模样与她聊天。 “本尊出生起便是奴隶,做着最低贱的苦力活,身边除了榨取我力气的人,就只剩下想要我命的人,本尊跟他们偷学了本领,将他们对我做过的事一一奉还,认真说起来,我的师父就是我的仇人,他们的手下也算是我的同门,已经被我杀的一个不剩了。” 渚初月以前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千目罗刹都是冷着脸,用充满压迫感的语气警告她:“少打听与你无关的事。” 她最近觉得剑尊前辈与她亲近了许多,才壮着胆子又问了起来,竟然能听到回答。 是不是说明,在剑尊前辈心里,她已经不是与他无关的人,可以知道与他有关的事情了? “原来前辈的过去比我还辛苦,我很小就成了乞丐,若不是误打误撞进了天启府,恐怕都遇不见前辈就饿死了。” 千目罗刹问:“乞丐?你父母呢?” 渚初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语气平缓地揭开了自己心里快要愈合的伤疤:“印象里是有过的,都是普通人,生了好几个孩子,却养活不起,大家都在挨饿。我得了病,没有力气干活,就被当成了最大的累赘扔下了。” 所以她想要成为顶尖强者,强到不需要倚靠任何人,让抛弃这个词永远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第233章 车祸。 千目罗刹说:“哦,那便当做没有吧,就算找回来,反倒成了你的累赘。” 他没有安慰她,只是说了个事实,但渚初月残存的最后一丝不甘也烟消云散了。 “嗯,前辈说的是。” 她在他面前乖顺平静的模样是常态,千目罗刹已然习惯,但见渚初月仍然压着剑,不打算让他回去的姿态,反倒觉得新奇。 在外面多待一会也不是不可,千目罗刹落在地面,换了个方向,与渚初月并肩坐在床边,偏头注视着她的侧脸。 从侧面看,渚初月的脸颊也有一道鼓起的弧度,倒是削减了几分清冷感,增添了独属于年轻女子的娇软。 他想起了鬼绘的话,问道:“天启府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东西了,你准备何时出师?” 渚初月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即使与宗门里的人都不怎么亲近,天启府也是她最有归属感的地方。 但凡学成的人都可以申请出师,离开宗门归家发展,不想出师每年交些学费便可一直留在宗门里,年纪和资历到了便可成为助教师父或者长老。 渚初月无家可归,但她在天启府有个自己开出来的湖,潜意识里是并没有离开它的念头。 “出师倒是不急,等前辈的心愿达成,我会申请出外游历,宗门传唤我的时候再回来。” 千目罗刹手中盘眼珠子串的动作停了下来:“若是本尊传唤你,你也会随时来到本尊身边吗?” 渚初月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前辈有任何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我都在所不辞。” “若是本尊跟你的师父同时传唤呢?” 渚初月想了想,抿嘴浅笑,说道:“应该不会那么巧合吧。” 千目罗刹微微眯眼,嘴角轻勾,追问的语气暗藏渚初月察觉不到的邪佞气息:“要是真的那么巧,你选哪边?” “我……” 渚初月刚要细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车身忽然猛的一震,失去平衡向下倾斜,她反应迅速地抓住床杆才没有被甩在地板上。 虽然飞阁车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但突然受到惊吓的渚初月还是怒不可遏,咬紧牙关吐出一个名字:“江!惠!惠!” “前辈你先回去,我出去看看他们又在搞什么名堂!” 千目罗刹化作一道暗芒钻入剑中,渚初月撤下隔音法阵,用力拉开门跨出去。 飞阁车已经停了下来,她出门先是看见前方控车位纠缠成一堆的三个人,原皓单手抓着江惠惠,而江惠惠拽着自家护卫。 造成车祸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他们三个,而是斜立在车前,一架更大,更高,更豪华的飞阁,光是这架飞阁的车身就已经占据了渚初月对于前路所有的视野。 她仰头望向车顶,一个身穿深绿色衣服的男人在这架豪华飞阁的护栏边出现,普普通通的一张脸上荡漾着谄媚而惊喜的笑容。 “初月同修,你果然在这辆车上。” 与此同时,这时,护卫少年扒着栏杆心疼地叫道:“我们的车破了个大口,小姐。” 肇事飞阁的主人踩着驭风符落在渚初月面前,他的个子与渚初月一般高,,由于身材比例感人,他腰间别着的长剑另一端都快碰到地面了,完全没有展现出剑修该有的帅气。 而他本人显然并不这样认为,一边走近渚初月一边抬手用指尖拂过自己半长的刘海,深情开口道:“初月同修,交流会一别后,我对你是夜夜相思,辗转难眠。你是否也想念在下?” 原皓在他背后,都不用看脸,凭着背影和他自信的话语就认清了来人:“张非常?你不在沧海派,跑天启府地盘上想做什么?” 江娆怒气冲冲:“师兄,是你的熟人吗?熟人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撞我们车啊!” “哪是什么熟人,两个月前,师父让我,初月,还有几个师弟师妹去沧海门交流学习。这个张非常就是对方门派的剑修弟子,初月不过是在和他切磋之后,点评他格挡技巧比其他人好,他就死皮赖脸地缠上了初月,到处跟人说初月只夸了他,肯定是故意设计,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张非常得意道:“不仅如此,初月还频频偷看我,我又不是什么不解风情的男人,早就看出来她对我的爱慕了。知道你情窦初开羞于启齿,我就主动来无云城等你出山。初月同修,你现在是不是很惊喜,你的意中人不但实力强劲,还温柔体贴。” 江娆听他越说越离谱,的手往伞底一探,长剑便出现在掌心,跃跃欲试地要上前打架:“好啊,讲半天原来是个自恋跟踪狂,先是造我师姐的谣,又故意撞停我的车,你看我砍不砍你。” 原皓拦着她:“惠惠,你不是张非常的对手,我来替你出气。” 张非常连忙停下造作耍帅的姿势,解释道:“二位天启府同修,在下真不是故意撞车的,我在后头怎么喊你们都听不见,只好开到前面挡住你们的路,谁知道你们不但不停,反而还加速了,才会造成这样的惨案嘛。” 江娆怒道:“要不是你突然拦路,我怎么会吓一跳,把加速和停车的控制杆搞反了!” 张非常手一摊:“你也说是你搞错了咯,和在下有什么关系?” 渚初月横剑往前一送,剑气将张非常震出老远,连栏杆都撞碎了,要不是对方还踩着驭风符,早就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一个无赖和他啰嗦什么,打就是了。” 江娆委委屈屈道:“师姐,我才买的车就被他撞坏了,没法用了。” 渚初月瞥她一眼:“你这破车迟早要坏。” 张非凡手脚并用地从车边爬上来,附和她说道:“是啊,这种靠妖兽的车太低级了,随便撞撞就坏。你们要去哪里,我载你们一程,正好在路上和初月培养感情。初月,我们婚宴的请帖我已经拟好了,你觉得什么时候发给各大掌门合适?” 渚初月挥手又是一道剑气,将他攀住的车板击碎,迫使他再度坠落,只能再度丢出几张驭风符在空中稳住身形。 第234章 交易。 她站在栏杆的缺口处,垂眸冷漠地睥睨着半空中摇晃的人影,若冰霜般的嗓音降下:“张非常,之前沧海门交流会上,我不动你,是想给彼此的师门留份体面,如今你骚扰到我眼前,我正好跟你算这笔账。” 语毕,渚初月水蓝色的剑出现在张非常的脚底,划碎了他的驭风符,随后一道白影自空中划过,剑又回到了主人手里。 大型飞阁上,一批人站在护栏边,担心地大喊:“少主,少主,喂,天启府的,丑话说前头,我们少主可是沧海门掌门之子,若是伤他个胳膊腿,你们就是破坏两大宗门关系的罪魁祸首。” 正踩着张非常胸口,打算剜下对方舌头的渚初月动作一顿,眼中各种情绪闪过,最后还是收起了剑。 天启府确实和沧海门关系密切,双方常年保持着资源交易和情报共享,若是她真下了狠手,就算张非常是骚扰她在先,也会给沧海门留下在合作中能够压天启府一头的把柄。 她不能当这个罪人。 张非常一骨碌爬起来,嘿嘿笑着,低声说:“初月,我知道,有同门在,你不好意思表露本心,才装作与我疏远的样子,小打小闹一下。” 渚初月握剑的手又紧了三分,无视这癞皮狗,回到撞坏的飞阁上,对着看戏的三人道:“我们走。” 原皓挑眉:“就算了?这小子满口胡言,不给他点教训以后愈发猖狂,还不知道要编排多少难听的话去抹黑你的名声。” 江娆拉了拉原皓的袖子:“你没听到他们说张非常是沧海门掌门的儿子吗?初月师姐不动他,是在顾全大局。” “那又如何?” 原皓扯了扯嘴角:“渚初月,你什么时候学会看人下菜碟这个坏毛病了。” “这叫什么话,难道要像你,横冲直撞四处树敌。” “你懂不懂,恩仇必报才叫快意人生。” “可师父和长老们在背后为你的任性善过多少次后,赔过多少次罪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大师兄的样子?” 眼看两人就要越吵越激烈,江娆连忙挡在中间:“好啦好啦,师兄师姐,飞阁既然坏了,我们赶紧出发,趁早找到店铺再买一架新的用。” 张非常冒出头来,仍是没皮没脸的模样:“初月,你不要为了维护我和自家师兄争吵,我的飞阁上空房多得很,奴仆应有尽有,你们上我的车,保证伺候得你们舒舒服服地到达目的地。” 渚初月拿出驭风符催注灵气。 “啊对了,听说初月你在找铁心珊瑚,那玩意只在秘境出现,有价无市,巧的是,我家的私库里不知道何时多出来了一株……” 渚初月眉头微皱,犹豫片刻:“你想怎么交易?” 剑尊前辈说,铁心珊瑚是血魔草最好的替代品,她找了一年也没有找到,不知道张非常从哪打听到了这条消息。 “咱俩的感情在这,还谈什么交易。等你忙完了,跟我回沧海门成婚,我亲手拿给你。” “成婚不行,你开其他条件。” 张非常的眼睛往旁边几人身上看了一圈:“你这趟出山门打算去哪?我们俩单独去,别带多余的人。” 原皓的握剑的手也紧了。 渚初月有顾忌,他可没顾忌,大不了打完了回去就申请出师,和天启府划清界限,也不用连累师父替他善后。 他刚要动,身边一道香风拂过,个子娇小的师妹站到了他前方,突然换成了平日里温柔说话的模样:“同修大哥,你这就太不厚道了,我好不容易求着我师姐带我出来历练,你却要求她抛下我们,这不是故意叫我师姐为难嘛。” 她用手背挡着太阳光,抬头望向巨大的飞阁:“你刚刚说这上边有的是空房间,不会小气到多带三个人都不乐意吧。” 张非常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姿色一绝的小师妹,听见她说话心先软了三分:“你们要上也可以,不能打扰我和初月。” “好说好说。” 江娆拉着明显不太情愿的师兄和犹犹豫豫的师姐上了张非常的车,用并不熟练的传音入耳私下里同他们交流。 “先顺着他,师姐要的东西拿到了就翻脸。” 渚初月厌恶地看了眼不远处正笑容满脸地安排手下收拾房间的张非常,她都能想象这一路上他的嘴里能说出多少难听的言语。 但是没办法,血魔草已经失手了一次,铁心珊瑚不能再错过了。 而江娆哄着黑脸的师兄,心中却若有所思。 张非常将他们仨的房间安排在飞阁最后方,却要求渚初月住他隔壁。 渚初月理都不理,直接推开江娆房间的门,坐下便像座冰雕美人似的不动了。 江娆对着死心不改的张非常说:“同修大哥,我师姐平日里最是疼爱我了,在天启府里我们就形影不离,我们掌门师父也叮嘱了她在外要监督我好好修炼,你难道要逼我师姐违背师命吗?” 张非常说不过她,只得放弃。 他走之后,渚初月才褪去一脸寒霜:“师父没说过那样的话,你撒谎倒是信口拈来,游刃有余。” “我没撒谎,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心里话。” “呵。” “师姐,你放心,我去应付他,绝不让这个讨厌的张非常打扰到你。”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长得这么漂亮,万一他又看上了你,比黏黏草还麻烦。” 江娆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师姐,你夸我了!” 渚初月面色一僵,很想收回刚才脱口而出的话。 “我这么人见人爱他看上我不是迟早的事嘛,正好为师姐吸引火力。我去套套他的话,问出铁心珊瑚是不是真在他那,要是他敢骗你,今晚就让他葬身荒野。” 说完她就溜了出去,行动力一绝,渚初月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累的很,按了按眉头闭目养神。 江娆找到了张非常,他又换了一身衣服,整理了被渚初月打乱的发型,虽然还是那么平平无奇,但自信使他容光焕发。 “同修大哥。” 脆生生的呼唤立马吸引了张非常的注意,他大步走过来,撩开额前的刘海,用自以为傲的低音问道:“这位不知名的同修妹妹,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江娆笑着说:“我叫江惠惠,你叫我惠惠就好。” “惠惠,真是个亲切温婉的好名字,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同我客气,以后就叫我非常大哥。” “好哦,非常大哥,听说你的剑术连我师姐都赞不绝口,交流大会我不够格参加,可否在这里让我见识见识?” 第235章 套话。 “小事,走,找个宽敞的地,我教你几招我们沧海门独有的剑术技巧。” 江娆笑得更灿烂:“非常大哥你真大方,不过我又没去沧海门拜师,还是不学了,不然让掌门知道你又是送铁心珊瑚,又是漏技,回去会责罚你的。” 张非常不在意地挥挥手:“这有什么,我父亲从秘境里得到的灵草数不胜数,像铁心珊瑚这种虽然稀奇,但又不能制成药物的灵草库房里都堆满了,我送一株给他未来儿媳妇,根本不值一提。” 江娆了然地眨眨眼,他还真有。 “至于漏技。”张非常暧昧地看了一眼江娆:“惠惠妹妹第一时间就想到担心大哥受责罚吗?你如此体贴我怎么能不领情,那就不教你了,我粗略为你展示展示。” 江娆:“……呵呵。” 没什么好说的笑一下算了。 张非常一边耍剑一边凹造型,时间变得漫长无比,江娆想快点结束这份折磨,于是主动提出切磋,切磋的时候又“不小心”被他的剑气震到胸口,跌坐在地面上。 张非常扶起她,自责道:“原来你这么弱,没掌握好分寸,大哥错了。” 江娆推开他,摇摇头:“是我自不量力,哪里能怪你,见识到你高超的剑术我羞愧难当,我太弱了,是时候该回去努力修炼了,告辞,非常大哥。” “啊?哦,好,要不然我再指导指导你,哎?跑这么快小心摔倒啊惠惠……” 江娆一路小跑回到房间,在门口撞上了面无表情的原皓。 他挡着房门,目光锋利,说出来的话更是充满了攻击性。 “沧海门的剑术是有多高超,一上飞阁你就去找他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怎么?听到他是沧海门掌门的儿子,就想攀个高枝?” 江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师兄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初月都在张非常身上吃了一亏了,你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吗?对他说话那么好听,靠的那么近,难道想要他明日就写请帖送到天启府,把你和初月一块娶了是吧!” 江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收起脸上的表情,双手推他的胳膊,一副不想理他,只想进屋的态度。 “江惠惠,你说话啊!对他不是很能说吗,一口一个非常大哥,他是你家哪个哥哥?你还有多少好哥哥?” 江娆没推动他,只好收手,气鼓鼓地瞪着他。 原皓也憋着一肚子火,冷眼与她对视。 “呼啦”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渚初月的神情是少见的疲惫。“吵死了。” 两个人闹小孩脾气,也不知道小点声,她刚进入练灵状态就被吵醒。 江娆垂下脑袋,闷闷不乐道:“师姐,确定了,他真有。” “知道了,多谢,” “不客气师姐,我累了,能去床上躺一会吗?” “去吧。” 江娆从渚初月身侧绕过去,原皓想拉住她,却被渚初月不留情地拍开了手。 “张非常说话难听,你说话也没好听到哪去。” 渚初月说完就关上房门,留原皓一个人在屋外气到快要原地炸开。 “我就想要她解释,她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屋内寂静无声,原皓伸手一探,果然是开了隔音。 原皓想砍掉这扇碍事的门,但也知道一旦他这么做,渚初月肯定会发怒,然后和他单挑出一个结果。 他现在没心情跟渚初月打架。 旁边的门打开了,荔枝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同情地看着原皓。 “你太笨了。” 原皓目光森森地看着他:“你敢再说一句……” “我家小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你不配合就算了,还跑来指责她,难怪她不想理你。” “她倒是告诉我有什么理由需要去放下脸面讨好张非常啊。” “想这个有用吗?反正小姐不是你说的想要攀高枝,她看不上你们这些修士的,不管是掌门的儿子还是掌门本人,都不配给我家小姐提鞋呢,哼。” 荔枝说完就缩回了房间里,他只能跟这个愚蠢的人界修士提点到这,免得他再去说些不中听的话惹小姐不高兴。 江娆躺在床上,思维飞速运转。 刚刚与张非常短暂的肢体接触并未让她获得任何与原文有关的信息,说明这个角色并不存在于原文剧情中,铁心珊瑚也是没描写过的道具。 那张非常为什么会突然在女主的身边出现,还刚好送来了女主需要的灵草? 灵草,血魔草,原来如此。 是她破坏了男主恢复的进度,导致他灭女主满门的剧情迟迟未到,原文的世界之核才会安排张非常作为渚初月的追求者,给她送来可以替代血魔草推进重要道具。 还真是怪贴心的,就是运气不好,又被江娆知道了。 要把千目罗刹摁在剑里的话,铁心珊瑚绝不能落在渚初月手上。 人魔大战已经一触即发,等人界修士收拾了逃窜出来的魔族人,就算千目罗刹恢复,结界重新补好,也没有兵马供他使用。 他孤军奋战,可比他带着整个魔域的军队打过来的威胁要小的多。 她迅速想出了好几套不留痕迹解决掉张非常的方案,唯一的难点就是不能让千目罗刹发现是她下的手,不然没法解释。 说起解释,江娆想起了门口那个胡乱吃飞醋的人。 相处了一年还看不出她在逢场作戏,脖子上顶着的是个挂件吗?真叫她生气。 一晚过后,原皓想通了,把前来骚扰的张非常打了一顿,然后框框敲两个师妹的门。 维持隔音阵是很消耗灵气的事,渚初月早就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了,门开之后也不理他,一言不发地越过他走了。 “惠惠,昨天师兄气糊涂了,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江娆坐在窗前,背对着他梳头,完全当他不存在。 “早上去摘了些花,我帮你摆上。” 他将手里的花分成两束,插进房间角落的空花瓶里,拎着两个花瓶一左一右放在她梳妆的镜子两侧。 江娆气笑了:“你当我桌子是灵堂呢?要不要再拿着瓜果过来当供品?” 原皓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地说:“我平时也不注意这些,就记得似乎是这么放的。” 江娆将两束花并做一束,另一个空花瓶扔至原位,又不理他了。 原皓绞尽脑汁找话:“你惊鸿剑招学到第几式了?有没有什么悟不透的地方?” 第236章 小学生。 江娆掏出炭笔仔细描眉。 原皓看她描好了,又要涂口脂,认真地往美丽的五官上涂抹颜色,就是不跟他说话,只觉得她连生气都这么可爱,忍不住轻轻拽了一下她编好的头发。 江娆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仰头,视线与他对上,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是小学生吗?” “小学生是什么意思?” “为了吸引别人注意而在旁边搞破坏的幼稚鬼。” 原皓笑了笑:“是就是吧,有用就行,惠惠,别生我气了。” “我才懒得跟你计较。” “你以后离张非常远些,也别跟他说话。” “脚长在我身上,你管不着。” 原皓用手指卷着她柔软顺滑的头发把玩:“是是是,我哪敢管我们小师妹,生气起来哄都要哄好几天。不过我能管张非常,他敢找你说话我就给他毒哑,他敢碰你一下我就把他手指折断,渚初月跟他交易是渚初月的事,他别想沾染你一分。” “师兄……”江娆觉得他有点怪:“我昨天只是跟他说了几句话,耍了几下剑,没有必要搞的那么严重吧。” 原皓好奇地去摸她的眼皮:“你这里怎么亮晶晶的?” “那是我的眼影,你出去啊,别打扰我化妆。” 或许是原皓的威慑起了作用,张非常后来果然只在渚初月面前晃,没过几天他起夜的时候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吓得生了场大病,到了月石泊才勉强好转。 天启府三人算出发较晚的一批人,月石泊已经聚集了各宗门精英弟子,街上来往着身穿各色门服的修士,让如此偏僻的地方显现出了主城区的热闹。 不过在这五颜六色中,还属天启府弟子独具一格的白色门服最引人注目。 “渚初月果然来了,哪儿赏金高哪就能见到她,她身边那个男修是原皓?他们竟然也有携手的这一天,完了,这趟白来。” “别说丧气话,就算我们拿不到赏金,前来见识见识第一剑修的风采也好。” “天启府剩下那位打伞的女弟子你们认识吗?” “好新的面孔,之前从来没见过。” “后面咋还跟着个不穿门服,病歪歪的男人。” 渚初月先带着委托令拜见了月石泊的领主,随后就开始询问幻境的情况。 “今年春天,雨水刚刚丰沛起来的时候,我们南边的农田里,一种从未见过灵草一夜疯长,足足生长蔓延了几里地,放出的幻境吸引着成批的妖兽前来定居,如今还盘踞在那一带,导致许多农人无地可种,又流离失所,光是接济他们,就废去了我不少财力。” “请问,上次逃出来的修士们在离开以前都交代了些什么话?” “说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幻境里灵根不起作用,再强大的修士也和普通人没两样。” 在场的修士都发出惊讶的声音:“啊?灵根不起作用,那岂不是用不出符咒,不能施展术法了。” “确实很危险,我们就别进去送命了,不用术法我逃跑都困难。” “同意,也只有剑修和机关术士还保留部分实力。” 说起剑修,众人的目光又偷偷挪到了穿白衣服的修士身上。 渚初月面色不变:“我在城中休养一日,明天中午便出发,期间若是领主还想起来什么关于幻境的细节,请尽早派人告知我。” 领主连忙说:“那是当然,只是我府上已没有空房间,还要委屈修士去客栈落脚。” 渚初月说了句“无妨”便要转身离开,这时被家仆搀扶的张非常突然清醒,大声嚷嚷:“什么破地方,我初月远道而来,也不好好招待她,信不信我沧海门明天就派人前来……” 原皓淡定地伸出剑柄往他后脑勺一拍,张非常头一歪又昏睡了过去,他的家仆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江娆笑眯眯地对着满脸惶恐的领主挥挥手,“这位同修脑子出了点毛病,喜欢胡说八道,您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先走啦。” 在场众人看直了眼:他这毛病不会是你们搞出来的吧! 客栈还是很好找的,月石泊的人把修士当救命恩人,看见穿统一门服的人都热情招待。 江娆跟荔枝原皓一起坐在一楼吃午餐,渚初月坚持只吃丹药不吃食物,独自回了房间。 江娆总觉得有股香气萦绕在鼻尖不散,却又不是自己身上带的香味,张望了一圈,目光停在桌子中间那瓶紫色的花簇上。 花的叶子和茎细细长长,一朵花指甲盖大小,花瓣稀稀拉拉,呈半螺旋形状,像风扇的叶片。 它的花蕊是凸面球形,细看上方有密密麻麻的小孔,像昆虫的复眼一样。 店里的每张桌子,甚至老板娘算账的柜台上都摆着这种花。 她问老板娘:“姐姐,这是什么花?我之前在其他地方没见过,是你们这独有的吗?” 老板娘抬起头,笑着回头:“是啊,这种花叫宵兰花,在我们月石泊的野地田间到处都是,摘下来能持续好几天花香不散。我们还用它制成香水向外地售卖,卖的可好了。” 原皓嚼着饭,随口问道:“你喜欢?我一会去给你买一瓶。” 江娆摇头:“不要,闻久了有点腻味。” 原皓:“也是,你身上的香比这好闻多了。” 荔枝凑过来动动鼻子:“小姐身上…是洗衣皂的味道啊。” 原皓不理解:“洗衣皂是什么东西?” 江娆解释:“我喜欢衣服被太阳晒过后穿着暖洋洋的感觉,所以我换下来的脏衣服会用洗衣皂洗干净,再晒干收起来。” “我们也会。”荔枝美滋滋道:“我和小姐有一样的香味。” 原皓斜他一眼:“瞎说,她是香的,你身上都是汗臭。” “你才汗臭,你们修士一直都不洗澡不换衣服,脏死了。” “无知的小孩,那是因为我们会清除术,随时随地就能把身上清理干净了。” 荔枝说不过他,闷头干饭,嘴里嘟囔着:“管你什么术,反正我和小姐一头。” 回到各自房间,江娆刚要躺下休息,原皓就来敲她的门。 “什么事啊师兄?” 原皓一脸严肃地把手掌摊在她面前:“给我洗衣皂。” “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想知道洗完后被太阳晒过的衣服穿着有什么不一样。” “……给你给你,烦人的小学生。” 第237章 魔族一枝花。 晚上,千目罗刹探完幻境的底回到渚初月身边,发现她又在看那块石头做的法器,看得峨眉紧蹙,全神贯注,他偌大一个魂体突然出现在房间,她都没反应。 “咳……”千目罗刹发出了一点声音。 渚初月慌乱地收起石板,木着脸装作无事发生。 千目罗刹嘴角细微地牵起弧度,开口说起正事:“是有些高品级妖兽在里面,不过对你造不成威胁,灵草倒是长得很茁壮,是群居类别,靠数量加强了幻境,它们的根系遍布半个月石泊,看来在地下蛰伏已久。” “看来唯一的意外就是会失去作用的灵根。” 千目罗刹说:“嗯,本尊没有那玩意,也研究不了原因。” 渚初月不解道:“前辈没有灵根靠什么修炼?又哪来的灵力催发剑气与符咒?” 千目罗刹一时不察说漏了嘴,但他丝毫不慌:“本尊自有秘法,不适合你用,就不教你了。” 渚初月抿唇,不再追问,却将这一点疑问悄然放在心底。 “明日与你同行的闲杂人等不在少数,本尊不便出面,你自己谨慎些。” “好的。” 话音落下,屋里又只剩下渚初月一个人影,她靠着桌子坐下,拿出浮世录,接着刚刚被打断的内容继续看下去。 她也是和江惠惠同住,才发现对方也喜欢看浮世录上乱七八糟的投稿,尤其对最近占据版面首页的连载文章《我曾捡过一个男人》看得如痴如狂,每到一个城市就迫不及待地找店铺更新。 渚初月心痒得很,想知道这篇文章到底写了什么,又碍于面子不敢拿出来看。 好不容易跟江惠惠分开住了,渚初月连忙偷跑至月石泊浮世录分店更新了内容,躲到房间里一目十行地阅读。 作者在开头就强调故事并非史实,纯属她本人臆想虚构。 全篇以自称“我”述事,“我”是最强魔主手下第一护法,外号一枝花,于人魔大战期间捡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因为对方的皮囊好看,“我”顶着同族压力将他带回了魔域,不仅为他治伤还在朝夕相处之间爱上了他,与他结为了夫妻。 后来“我”才发现,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是人界剑修大能,他一边与“我”虚与委蛇,一边隐藏实力暗中调查魔族的底细,利用“我”护法的身份离间了魔主麾下各大魔将之后立马与人界宗门里应外合,诛杀了“我”效忠的魔主,和效忠“我”的手下。 昔日风光无限的魔族护法沦为了阶下囚,就算“我”肚子里还怀着剑修的孩子,也要被长钉贯穿手脚,钉在主城中央的架子上,承受在人魔大战死去的修士亲友的唾骂与鞭打,而曾与“我”约定要相携到老,恩爱一生的夫君则成了人族最伟大的功臣。 渚初月本以为剧情到这里就该停止了,结果作者转笔又写,在架子上流产死去后,一枝花发现自己重新拥有了意识,并且回到了人魔大战魔族胜利,她与同伴凯旋而归的那一天。 一枝花慵懒地倚靠在自己的妖兽坐骑之上,脚下踩着的,正是她刚刚向魔主索要的人族俘虏——她爱过,恨过,发誓要挫骨扬灰的那位剑修前夫。 故事到这里,一枝花停止更新了将近两个月,吊足了读者胃口,浮世录平日都是八卦故事的板块里如今堆积了大部分催促一枝花更新,和评价这篇文章的帖子。 “浮世录主事的敢不敢说出一枝花的地址,我这两个月抓心挠腮,有没有和我一样感受的姐妹一起组团去逮一枝花,问她为什么不接着往下写,然后跪求她安排一枝花好好虐待一下剑修给我们读者一个痛快,在这里附上我本人的传音贴号码……” “完了,中毒了同修们,我每天闲着没事都在想假如我是一枝花,重生后我会怎么报复我的前夫……” “警惕,一枝花疑似魔族卧底,故意编撰出如此离谱的故事发到浮世录,让看了文章的人与魔族共情,敌视我方剑修,她阴险狡猾的目的在文章中的这几处可以体现,一:……” 渚初月把带走一枝花标题的帖子挨个看完,看到夜深露重时分才意犹未尽地收起浮世录。 她还是第一次对明显是杜撰出来的假故事看得如此痴迷,甚至想连夜杀到浮世录总部,逼他们交出一枝花的地址,然后去跪……不对,请求一枝花快点写出后续。 纵使人魔对立,渚初月还是忍不住把自己代入到了一枝花的视角,体验了爱到极致忽然转化为恨,所有情绪被同一个人所牵引的痛苦。 这份痛苦在重生之后会怎么宣泄呢?一枝花会不会直接杀了满嘴谎言的剑修呢? 渚初月想着想着思绪就跑偏了,开始责备一枝花。 那个感情骗子为什么非得设定成剑修,就不能是术士,是医修?他们剑修的风评本来就够差了。 还有啊,她怎么会想到去写魔族这个敏感且少见的题材,是受了最近魔族进犯的启发吗? 渚初月渐渐地困了起来,她打了哈欠,准备进入练灵状态小寐一会。 想的是该休息了,可渚初月脑子里却还在反复萦绕魔族,剑修,隐瞒,报复……等等和一枝花这篇文章有关的相关词汇。 就在某一刻,如惊雷炸顶般,渚初月猛然睁开眼睛。 她脑子里这些词汇仿佛都带着指向标,标向了她害怕深思,却又停止不了去思考的一个可怕猜测。 屋内漆黑无光,周围寂静无声,渚初月坐在柔软的床榻上,身侧就是曾陪伴她无数次斩妖兽,除恶灵的佩剑,剑里就是朝夕相伴无数个日夜的剑尊前辈。 她却浑身发寒,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剑,一边告诉自己别多想,要信任前辈,一边又从脑海中挖掘出一个又一个存留在记忆里,起过怀疑但从未得到答案的细枝末节。 从初见起,渚初月就觉得剑修前辈的装束很奇怪,从不好好穿衣服,天天光着脚散着发。 一枝花的文章里说过,魔域靠近地心,闷热干燥。魔族人无论男女,都是挂几块布随意遮挡身体就在大街上走了,毕竟露的越多越凉快。而来自人界宗门,古板又守礼的剑修时常因一枝花的大胆着装而脸红。 剑修对一枝花说他是无辜被卷进来的普通人,没有灵力,但普通人怎么可能在修士去了都九死一生的人魔大战中活下来。 剑尊前辈对渚初月说他是剑修,可像天启府掌门这样的多年剑修遇到危险时,下意识的动作也是拔剑。剑尊前辈每次救她,从没用过武器,都是用的从未见过的术法。 更何况昨晚他还失口说出了他没有灵根的事…… 第238章 合作。1 渚初月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过度的思考会将巧合逐步扭曲成误会,她缓缓调整了慌乱的呼吸,将注意力集中于感受天地,重新进入练灵状态。 “师姐,师姐!” 敲门的声音叫醒了渚初月,她从床上起身,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修士不需要长时间的睡眠,体内充足的灵气总是让他们精力充沛,而渚初月昨晚却破天荒地睡着了,说明她的身体判断她很疲累,主动从练灵进入睡眠。 她不过就是连夜看了一个长篇故事,又想了很多有的没的而已…… “师姐,你在里面吗?” 渚初月起身,整理了头发衣服,拉开门:“何事?” 江惠惠好奇地看着她:“师姐不是说今天中午出发,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我们在楼下迟迟不见你出现,就来问问你是不是改变了想法?” 渚初月心中诧异自己睡了这么久,表情却淡然依旧:“没变,走吧。” 楼梯口站着恢复了一点精神的张非常:“初月同修,听他们说月石泊比寻常幻境凶险,我已经传信给宗门,要他们派人过来支援,只要再等上几日……” 渚初月直接无视他,从原皓身边走过去,一脚踏上大街。 原皓等江娆走到他身边了,才站起身和她并肩跟上渚初月。 张非常在渚初月这里丢面子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他浑然不觉得尴尬,一边嚷着“等等我”,一边哼哧哼哧地提着剑追过去。 今天是个阴天,原皓脸色也不太晴朗。 “倒霉,轮到我晒衣服就没有太阳。” 江娆噗嗤一笑:“你还真把衣服洗了啊?不嫌麻烦吗?” “清洗的时候麻烦,不过也挺有意思。” “兰桥哥昨晚告诉我,他跟山河居的几位同修在一起,他们的人进了幻境发现用不了灵根,就在周围转了一圈,布置了一些阵法,撕开传送符出幻境回来了。” “兰桥?你还跟他有联系呢?” “一直都有联系啊,不止是他,还有长寿门的几个同修师姐也是跟我经常聊天的,她们教了我很多与炼药救人有关的知识。” “师妹,医修的东西学点皮毛可不行,庸医会害死人的。” “放心啦,我又不会用在你身上。” 渚初月一路听着他们聊天,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跟这两个同门的相处模式,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冒出一个疑问——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能有源源不断的话题可聊? 她就是想开口,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万一对方不接话,或者不感兴趣,场面多难看。 抱着这种疑惑,渚初月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江惠惠,分析她跟原皓都聊了些什么。 两人说完天气,开始聊别的宗门,聊着聊着又说起了中午的饭不太合胃口,然后不知怎么的扯到了师父他老人家今年是多少岁高龄。 最后渚初月判定:江惠惠聊天的内容毫无逻辑联系,一点也研究不明白,她这辈子都学不来。 高冷的天启府大师姐带着她的两个话唠同门,还有一个甩不掉的尾巴走到了幻境所在的区域。 道路的前方,紫色的迷雾覆盖了人们的视野,迷雾横则连延数里,向上则遥不可望,连天空都被它模糊扭曲,看不清楚本来颜色。 迷雾的边缘的普通草木异常萎靡,明明是初春,地面却只见一片枯黄。 那是因为长出了智慧的灵草极为强势,会主动剥夺周围一切生机给自己提供延续幻境的养料。 幻境边缘有不少宗门的弟子在观望或者在做准备,其中包括刚刚聊天内容中出现过的长寿门大弟子,医修界翘楚兰桥。 长寿门跟山河居要好是修士界公认的事实,兰桥身边不出意外又是山河居那十几个熟人。 兰桥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白衣三人组,满脸热情洋溢的笑容,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着:“初月同修,原皓同修,惠惠妹妹,咦?那是,沧海门的张非常同修啊,你也在呢,好巧好巧。” 经常被无视的张非常甚至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有人在跟他打招呼。 江娆小声问:“师姐,我们过去吗?” 渚初月脚尖一转,走向了兰桥。 这个人曾经救过她,她印象不坏,要是能从山河居那里听点关于幻境的信息也好。 天启府的弟子走到哪里都是被瞩目的存在,不只是兰桥,几乎所有在迷雾边缘的修士弟子都随着兰桥的声音,停下手里的动作,向他们投来目光。 山河居一位弟子道:“渚初月,这一单可不好干,你们天启府就来三个人吗?也未免太自大了?” 这时扭头看幻境的原皓把脸转了回来,挑了挑眉表示疑问:“嗯?不够吗?” 山河居弟子:“……哦原来你也在。” 天启府排行第一第二的剑修都出马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兰桥张罗道:“都是朋友都是朋友,初月妹妹,那里面古怪的很,你可不能冒然就冲进去了。昨天小彦就不信邪,走的比其他人深,遇见了大型妖兽,被它整个吞进了胃里,好在他剑在手上,杀了妖兽也用不了清除术,传送出来的时候身上沾满妖兽的血和胃液,简直是臭气熏天。” 平湫彦木着一张脸:“二哥,能不能不要拿我做反面例子。” 兰桥哈哈大笑:“怪就怪你昨天实在是太臭了,让我印象最为深刻。” 听到不能用清除术,爱干净的剑修三人组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山河居领头弟子云羽承倒是很友好,主动开口分享信息:“我们打算在里面布置阵法,将妖兽吸引到阵法中央传送出来,在迷雾之外先将妖兽杀得差不多,再派剑修进去除掉灵草。” 原皓莽惯了,听不得这种从长计议,眉头一皱:“那得杀到什么时候?” 云羽承无奈道:“只要进入这片迷雾就用不了灵根,即使是剑修也会被削减一半实力。里面的妖兽不知数量和强弱,从之前其他宗门弟子的伤亡来看,八成是不好惹。” 兰桥说:“我们把这个想法跟其他宗门来的弟子都说了,他们也觉得可行,就是负责进去引妖兽的人选不太出来,毕竟这类人不仅身法要好,还得承担受伤或者死在里面的风险。” 说罢,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原皓,眼睛十分明亮,且饱含期待。 江娆听明白了,嘀咕道:“我说你怎么一直给我发传音,原来是催着我师兄师姐赶紧来当劳力。” 第239章 合作。2 引妖兽最好的人选就是剑修,不仅身法好,还随身携带着强大的保命武器。 刚好他们天启府来了三位剑修,身边还附带了一个沧海门的张非常,巧了,也是剑修。 渚初月没什么意见,毕竟换做是她也想不出除了一路杀进去以外更好的计划,不如接受别人的合作邀请。 她只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事成之后战利品怎么分?” 兰桥只是个起辅助作用的医修,他做不了主,就看向云羽承。 云羽承说:“如果能成,月石泊的赏金归拔除灵草的人。我们山河居保证杀的妖兽尸体和内丹跟你们对半分。至于其他宗门的人,就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渚初月点头:“我知道了,你们画的阵法在什么方位?” “阵法上面撒了夜光石粉末,进去就能看到。” 平湫彦把自己的剑拿出来,跃跃欲试道:“谈妥了吧,谈妥了赶紧出发,我迫不及待地想体会到我跟第一剑修之间的差距。” 原皓按着江娆的肩膀把她往兰桥的方向轻轻一推:“你在这等我们俩。” 江娆不敢置信地扭头:“为什么?” “你现在这体格,进去让妖兽追两步就没力气了,万一我没顾上你怎么办?” 江娆一个箭步跨到渚初月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坚定道:“我要进去,是渚师姐带我出来历练,又不是你,渚师姐去哪我就去哪,她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还用最小的声音提醒渚初月:“更何况我还给了好多钱呢……” 渚初月面无表情地挣开她的怀抱,说:“我带出来的人,我肯定会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原皓冷笑:“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朝云羽承伸手:“你们画的传送符。” 云羽承给了他三张,原皓说不够,还要几张,云羽承只能让自家的术法师弟现场加班画符。 最后原皓拿着六张传送符,往江娆的发带,衣领,袖口,腰带,鞋子里各塞一张,最后一张放到她手掌心,还拍了拍:“这下应该不会弄掉了,有危险就赶紧撕符,知道吗?” 江娆点头:“当然知道,我又不是什么不怕死的笨蛋。” 平湫彦眼神奇怪地看着两人互动,忽然灵光闪过,两手一拍,指着江娆:“我想起来了!上次鹿乡秘境是不是你!” 江娆心里咯噔一下,直道大意了,她都忘了这茬子事了,这人在鹿乡秘境见过她!要是让他说出更多东西,渚初月免不了要起疑心。 师妹突然警惕起来的眼神让面前的原皓察觉到了,在平湫彦还没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臭着脸拔出了剑。 “怎么,你现在要跟我算上次鹿乡秘境里抢你东西的账?” 兰桥也顺利从一头雾水到恍然大悟。 对了,惠惠说她上次是自己做了一套天启府的门服,混入弟子中偷溜进去的鹿乡秘境。虽然听起来有些虚幻,但她既然做了,如今又是天启府正式弟子,肯定不希望这件事被刚正不阿的渚初月知道,然后告发到掌门那里。 丹香门抓住惠惠,他去英雄救美的时候,唯有平湫彦当初留下来帮他,也只有他记住了惠惠的脸。 可不能让他揭穿这个秘密! 兰桥于是也凑上前去,装作劝架的模样,在众人视线死角给平湫彦身上扎了一针,注入灵力堵住他发声的部位,推着他和原皓一起往幻境方向走。 “算了算了,小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如今都是并肩作战的朋友,不要再去计较那些小小的得失。” 平湫彦努力地动着嘴却发不出声音,表情十分震惊。 发生什么了?他怎么突然成哑巴了!让他说话啊!谁要跟原皓算账,他是要问明白这个漂亮妹妹是不是上次替原皓背锅,还害兰桥挨了顿揍的那一位啊! 原皓放下心来,转头朝江娆招手,声音里尽是邀功般的得意:“走吧师妹,师兄会一直保护你。” 尽管已经相处了很久,还是不习惯这么腻歪的聊天方式的渚初月十分嫌弃自己的两个同门,加快步伐,第一个走进了迷雾里。 江娆悄悄呼出一口气,如平常那样灿烂地笑了:“谢谢师兄。” 她从伞里抽出自己的佩剑,小跑着追随她的师兄师姐。只在路过兰桥身边的时候,朝他飞快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感谢。 从头到尾透明人一样的张非常从云羽承手里接过传送符,一边喊着“还有我等等我”,一边追着进了迷雾。 兰桥欣慰地看着他们远去,心里想道:真好,惠惠妹妹顺利地成为了一名勇敢而善良的修士。 迷雾里只有微弱的光源,能看清人影但看不清具体相貌。 江娆看见前面的几个人停下来等她,连忙跟上去。 渚初月道:“果然。” 她感受不到自己灵根的存在,就像身体的一部分突然消失了。 江娆也发现了,点点头说:“应该是中了毒,但是出了幻境毒又好了,简直奇怪。” 只是修士灵根不能用,但从外面带进来的符咒等本身注入了灵气的道具还是能起效的,所以平湫彦还是不能说话,一直摸着自己的脖子想研究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江惠惠由我带着走东边,平湫彦和原皓往其他方向去。” 张非常努力刷存在:“初月,放心,作为你的男人,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平湫彦精神一振,也不关心自己的失声了,八卦之耳高高竖立。 什么?修士界最冰冷的月亮已经被人摘下了? 张非常看似其貌不扬,没想到段位如此之高。 一时间平湫彦看张非常的眼神里都夹杂了敬佩之情。 江娆呸了一声:“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莫不是每天喝了几斤酒才出的门吧。哼,师姐我们走。” 平湫彦一下子失去了兴趣,白了张非常一眼,哦,原来是自作多情。 不过他为什么说不了话?难道是兰二哥做的?回去得好好盘问盘问。 一拨人朝不同方向分开了,平湫彦走了一段路,发现原皓始终跟着自己,于是停下来,不解地歪着头等他解释。 原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刚刚想问,她是不是我在秘境里带过的师妹?” 平湫彦点头。 “你记错了,惠惠没去过鹿乡秘境。” 平湫彦摇头。 若是师妹长相普通,他或许不会记那么久,但对方很漂亮,是见过就忘不掉的漂亮。 而且是一样的名字,她们都叫惠惠。 第240章 合作。3 “鹿乡秘境里有个师妹受我连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并非所有人都清楚那个师妹的真实身份。你当着其他人的面直接问起,不就等于逼我们天启府的姑娘承认她不敌丹香门,被人绑着遛秘境这一大丑事。” 原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假如你有一个自尊心强,又爱哭的小师妹,你也会替她掩饰掩饰吧。” 平湫彦真想说话,可嗓子眼死死堵住,急得他抓心挠腮。 他想说他没有那么残忍,他就是好奇心上来了想确认一下,也不至于把他弄成哑巴吧。 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以后绝对不问了。 平湫彦拍了拍原皓,指着自己的脖子。 原皓说:“找兰桥,我帮不了你。” 平湫彦了然,果然是他兰二哥做的。 兰桥最会心疼女孩子了,为了女人甚至能插自己兄弟两刀。他肯定也是见不得那个师妹难过,所以亲手把兄弟的嘴堵住,替她保守秘密。 唉,一个两个的,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也不能去苛责兰桥和原皓,只能怪自己没眼色。 算了算了,先不八卦了,干好眼前的事再说。 另一边,江娆落后于渚初月几步,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张非常唠唠叨叨:“寻常只要几张惊雷咒就能引出来妖兽,根本不用主动去找它们。” 点火唤雷之类的符咒都需要催注灵气进符,所以在幻境里都用不了。 走着走着,脚下的触感开始不对劲,她们眼前的紫色迷雾消失了,转变成从未见过,全然陌生的场景。 三人进了一条高大宽阔的通道,通道的四面是黑色的类似泥土一样柔软潮湿物质,里面还镶嵌着细小的,会发光的碎石,这些石头亮度深深浅浅,但密密麻麻,用微弱的光给通道提供了可视的亮度。 渚初月微微侧头,叮嘱江娆:“别离我太远。” 江娆乖巧点头:“我知道的师姐。” 张非常闻言凑上来:“初月,你牵着我的手,幻境变化时就不用担心跟我走散了。” 渚初月巴不得跟他走散,她听到这个人说话心里就会烦躁,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是哪里来的自信。 相较起来,同样自来熟的江惠惠最近都让她觉得顺眼了许多。 江娆默默牵住了渚初月没拿剑的那只手,渚初月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甩开。 张非常满脸欣然:“很少能见到关系如此和睦的一对同门师姐妹,初月将来要是舍不得惠惠,我不如将她也一同娶进沧海门与你作伴。” 渚初月:“……” 幸好原皓不在这里。 江娆恼怒地骂道:“你是不是没完没了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想嫁给你!走,师姐,我们离他远点,他脑子有病。” 渚初月默默配合她加快了脚步,两个女子在通道里快速疾走,张非常穷追不舍,忽然通道就开始震动摇晃,三个人脚步都被打乱,连忙稳住身形,戒备地看向周围。 黑泥如同油墨一样流动了起来,上面的发光小石头也融化成了稀碎的光带,三人能察觉到黑泥逐渐朝他们包围来,他们所处的空间正在快速缩小,像被抽干了气的真空袋。 眼前的画面充满了窒息感,感觉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就要被活活闷死在泥土里了。 渚初月反手持剑,剑尖对准正在靠近的泥墙,狠狠扎了进去,直到泥土没过剑身,抵至她手腕,她汇力于肩,低喝一声:“破!” 她高高抬手,长剑划穿黑暗,眼前呈现一片明亮的新天地。 江娆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紧紧地贴着渚初月,跟她一起走出刚刚被划开的通道,又害怕又好奇地左看右看。 眼前是很多根大约五米高的淡紫色巨大圆管,这些管子胡乱交错,有的贴紧地面,有的高高隆起,上面还覆盖着泥土和已经失去生命力的植物,各类的妖兽在管道中穿梭和栖息。 而江娆他们三人,就是从一模一样的紫色的大管子里逃出来的,这根管被划破之后都迅速缩水,现在只剩下一层皱皱巴巴的紫色地皮了。 江娆闻见一阵隐隐约约的熟悉香味,低头一看,脚边的紫色地皮上残留的正常泥土里,长了小丛昨天见过的宵兰花。 地皮上还有散落的普通稻苗,蔬菜苗等等,都是月石泊的农人辛辛苦苦一颗一颗埋进泥土里种下的作物,如今全都枯死了。 奇怪的是宵兰花还在旺盛地生长着,散发出深幽甜腻的香味。 江娆摇了摇渚初月的手臂:“师姐,你看这花……” “妖兽过来了。” 和冰冷的声音同时出现的,是渚初月身上的杀意。 江娆连忙拿起自己的剑,她的伞也背在身上,伸手就能碰到。 杀了那么多人,还是第一次打妖兽呢,紧张! 人界的妖兽和魔域的妖兽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拥有坚硬外壳,锋利爪牙的大型生物。 像渚初月正面这只就长的像个巨大版的水黾,四足细长,高高地架起覆有坚硬外壳的躯干,它的长腿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刚毛,像一根根长针似的,被它拍一巴掌身上肯定得多一排血孔。 而其他方向也正慢慢走过来两只大型甲壳类妖兽。 巨大水黾挥动它的细足朝三个人率先发起攻击,渚初月习惯性催动灵力,像用剑气斩断它的腿,动了一下很快意识到自己灵根不能用了。 她迅速把劈斩的动作换成格挡,拽了一把江娆,大喊:“躺下!” 两人仰面躺倒在地上,水黾妖兽的另一条腿带着风声从她们上空划过。随后渚初月翻身跃起,钻入水黾腹部底下的空间。 江娆飞快立马领悟到她的意图,这只妖兽的腿很长,但只有一个关节,且只能向两侧弯曲,就算它弯着腿,也无法是贴紧地面,所以它肚子底下是绝对安全的领域,只要能追上它的移动速度,就能一直躲在它视线的死角里。 不用渚初月提醒,江娆也立刻钻了进去,而渚初月此时已经找到了妖兽硬壳之间的缝隙,将自己的长剑刺了进去,正在利用妖兽的挣扎动作对其造成伤害。 好厉害!江娆叹为观止。 渚初月在最短的时间里分析出了妖兽的弱点并且对它做出了有效攻击,动作利落得像在做了一道拿手菜。 水黾的内丹被挖出的那一刻,身子变得僵硬,随后轰然倒塌。 江娆慌张地躲开它像柱子一样倒过来的长足,还没来得及站稳,一个绿油油的球状物品凭空出现朝她脸上砸过来,她赶紧做了个下腰惊险躲过。 她惊魂未定,直起身警惕地左看右看。 谁?谁在搞偷袭!鼻梁差点不保。 渚初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江惠惠,那是内丹,你给我捡起来。” 第241章 合作。4 “哦哦哦。”江娆连忙去捡回来,乖乖抱在怀里。 没有灵气是打不开储物戒的,渚初月是要她当人形包裹的意思。 谁料渚初月脸色一变,又把剑朝她的方向掷飞镖一样甩了过来,同时还喊道:“蹲下!” 江娆立马听话蹲了下来,水蓝色的剑从她头顶飞过,剑身凭空消失了一半。 尖锐的嘶鸣在江娆上方响起,她转头看去,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比她人还高,长着大翅膀的蛾子型妖兽。 蛾子正张着它的嘴,不能称之为嘴,应当是口器,有着锯齿状的唇颚,正开花一样地张开,中间插着一柄长剑。 看得出来它很痛苦,而江娆心里惊吓未定,一点也不同情它。 这玩意刚刚在她背后想啃她的脑袋?自己怎么一点也没察觉? 渚初月已经如风般行至江娆跟前,拔出剑又给这只妖兽补了几下,妖兽的体液飞溅出来,江娆远远躲开。 又是一颗绿油油的内丹扔过来,江娆这次接住了,一起摁进了伞里。 渚初月看到这一幕,疑惑地问:“你扔哪去了?” 江娆说:“我的储物法器在伞里不用灵力也能开合。” “哦哦。” 其实是喂给画兽了,不过它不吃死物,随时都能拿出来。 渚初月的确很强,张非常还在和一只妖兽打得艰难的时候,她已经雷厉风行般解决掉两只了。 不过围过来的妖兽越来越多,江娆不得不开口提醒:“师姐,我们的目的是把它们引出去,交给外面的术士处理。” 渚初月环顾着四周,心里片刻不停地计划着如何将这些妖兽斩于剑下,随口回应道:“我记得,但,暂时用不到他们。” 说罢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 江娆很无奈,是是是,您是女主最强。 她和渚初月不同,她是个谨慎的人,能动脑子就不动身子。 这片幻境是突然出现的,在人的视野里,前后左右,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相同的紫色管道,不见迷雾的踪影。 之所以把灵草统御的地盘称之为幻境,是因为它会改变周围环境的形态来迷惑人的感知,从而让人迷失在里面,真正的地理方位是灵草无法发生改变的,只要往来的方向走,就能回到入口。 可大多数人是靠记忆来辨别方向,但记忆有时候也会模糊人的认知,比如江娆现在就不记得,她在管道里往哪个方向转了几个弯。 山河居的人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身边妖兽的尸体越来越多,几乎是满地狼藉,江娆学了一年的小本领只配跟在渚初月后边捡内丹,根本找不到一点大显身手的机会。 她捡着捡着,突发奇想,拿自己的剑戳了一下管道的外皮,发现它还挺硬,于是用了点力气,结果剑是扎进去了,却卡在了管道壁上。 江娆傻眼了。 她好像做了件不太聪明的事。 渚初月和张非常打得热火朝天,没人关注到她,江娆就抬脚踩上管道,双手握住剑柄,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外拔剑。 最后当然是没成功。 她揉着磨痛的掌心,苦恼地看着剑柄。 明明记得渚初月当时靠单手就划开了管子,难道是她力气太小的缘故? 江娆不拔了,取下伞打开,摸摸内里画兽,偷偷摸出一把魔族仓库里带出来的武器。 一根棍子,但不是普通的棍子,半米长,一头尖一头圆,尖的那头是用不同的石料组合做成,坚硬,但易燃。 假如这把棍子刺入对手体内,再轻轻一扭另一端的机关,尖头就能燃起凶猛火焰,从身体内部焚烧对手。 她将这根棍子插进剑的上方,扭开机关,火立马就烧起来了,而且烧得极其快,就听见哐当一声,她的宝剑已经得救,不幸的是发丝也被扑面燃起的火舔上几缕,隐约闻见了焦臭味。 紫色管道比纸张还好烧,一点火苗眨眼间蔓延成火海,火焰像巨龙般贪婪地吞噬着管道,很快在这片天地中掀起热浪。 江娆再次傻眼了。 好像……又做了一件很聪明的事。 渚初月面前的妖兽们也不缠着她打了,逃命一般朝着各个方向飞速窜走了。 她一头雾水,什么情况?哪来的大火? “别打了师姐!再不跑都要被烤熟了。” 江娆藏起点火工具,大声呼喊渚初月,她推测火焰走势的反方向更靠近入口,毕竟迷雾那边又没有什么可燃物。 不知道她不小心烧了什么但是先走为妙。 张非常和渚初月很快追上了她,渚初月甚至还嫌江娆跑的太慢,抓着她的手臂靠自己的速度带着江娆一次又一次躲过头顶掉下来的火苗。 不知何时三人面前出现巨大的一面墙,那面墙还在快速移动,将三人猝不及防地拦住并且重重拍飞。 江娆忽受重击,头晕脑胀的时候身体又出现了失重感,她感觉自己飞得很高,但是又在空中往下落,又用不出驭风符,又没有降落伞,要是真掉到地面肯定会摔成肉泥。 伞! 江娆反手抽伞打开,风的阻力减缓了她下落的速度,眼角瞥到一抹白色裙角,她伸手抓住了同样在下落的渚初月。 可即使这样也无济于事,掉地上还是两摊肉泥,只不过时间早晚问题。 渚初月也是被她拉了一把才从两眼发黑的脑震荡状态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用驭风符,可既打不开储物戒又用不了灵气。 生死关头,她只能不甘不愿地低声喊道:“剑尊前辈。” 长剑震颤,黑气缭绕盘旋着冒出来,在空中形成一个高大的身影。 随着男人的现身,三个即将摔死的人都被看不见的力量承托着,毫发无损地落在了地面上。 江娆跪趴在地上大口呼吸平复过快的心跳,衣领里的传送符掉落出来,正好落在她眼前。 死里逃生的她虚弱地看了一眼。 抱歉啊,山河居的同修们,单打独斗习惯了,愣是没想起来你们。 “江……” 渚初月的声音刚发出来,那堵莫名其妙的空气墙又再次出现,将两人从地上铲飞到空中。 “啊——” 再次站在地面上,江娆头上那些精心搭配的珠花和钗子都不知道飞哪去了,她披头散发形象全失,魂还没从天上落回身体里呢,又感受到了有股强力的风自背后而来。 什么鬼东西,把她们当球拍着玩? 第242章 结束。 江娆来了火气,她用伞尖顶住透明的墙减缓冲击力,身体腾空的瞬间咬破手指流出血液抹在画兽上,低喝道:“血魔兵,出。” 几十个实体形态的鬼兵从伞里快速钻出来,分布在地面天空各个位置,围成全方位的人形保护圈,一旦哪个地方的鬼兵有被推倒的痕迹,其他位置的鬼兵就会迅速涌上前一起挡住看不见的墙。 当墙意识到无法继续前进时,它试图换个方向发起攻击,但无论从哪个位置都躲不开红色鬼兵的阻拦。 这样奇怪的墙不止一面,而江娆的鬼兵也不止这几十个,他们不怕死也不怕疼还会飞,像英勇无畏的前锋士兵,跟看不见的敌人做着斗争。 渚初月先是被她召唤出来的怪物惊了惊,随后一言不发地握紧了剑,将手背至身后。 张非常应该是撕了传送符走了,不知道剑尊前辈出现的时候有没有被他看见。 江惠惠要是问起刚刚她们是怎么安全落地的,渚初月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师姐,师姐,你在发什么呆?” 渚初月轻轻摇头:“无事。” 江惠惠没问,应当是没发现,或是以为她用了什么法器。 “咦?” 江娆忽然蹲下来,从地上抓了一把紫色的小花,歪头研究:“师姐你看,这里也有宵兰花。” “什么花?” “世间生灵大全书上说,一草生万木枯,处于幻境里的普通草木应该都被幻境主夺去生机,但宵兰花却活得好好的,还随处可见,不是很奇怪吗?” 经她一说,渚初月也想起来了,幻境里是有这么一个讲究。 通常修士的注意力都放在幻境里凶猛的妖兽上,根本很难注意到角落里小小的一丛野花是否正充满生命力地摇曳着。 渚初月对江惠惠有点刮目相看了,不愧是新生课程综合分数第一名。 转头就发现第一名正把宵兰花往嘴里塞,配上披头散发的形象,像个在地上随处捡东西吃的小傻子。 渚初月:“……有这么饿吗?” 江娆嚼了两口,又呸呸呸吐出来,秀气的小脸皱巴巴:“好难吃。我想假如它能抵御灵草掠夺生命,是不是也能救救我们半死不活的灵根。”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渚初月看了一眼天空:“你召唤出来的这些怪物快被打死了,不要紧吗?” 江娆不在乎地摆摆手:“没关系,他们本来就是死人。” “死人,亡魂,你在养怨灵?这是修士界大忌,师父知道会毁掉你的法器。” “不让他老人家知道就好了。只要我不害人,它就是一件好法器,再说了,大家都有秘密,保护好了,它就永远是秘密。是吧师姐。” 如果江惠惠平时说出这种话,渚初月可能会怀疑她意有所指。 可这位小师妹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又拔出了一手宵兰花塞进嘴里嚼啊嚼,让渚初月除了无奈就是无语。 江惠惠看起来真的不像个聪明人。 “你别乱吃,万一是毒草呢。” “不怕,原师兄给我吃了避毒丹,不会中毒的。” 渚初月拉不住她,只能眼不见为净转头去看天上血魔兵和空气打架。 红色的鬼魂基本都是男人,维持着他们死前的模样,一个个高大健壮,肌肉虬结有力,每个鬼魂手里都有一把近身武器,长刀,长枪,或者狼牙大棒,庞大的铁锤。 他们和渚初月以前见到的怨灵不一样,既不像修士,也不像普通人,倒是像常年在战场上和人厮杀的凶兵…… 坦胸露肚的着装,高大的身形,擅长近身作战,眉骨较为突出,鼻梁高眼窝深,五官粗犷大气,极易分辨。 渚初月记得自己曾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描述。 是哪里…… “有用!师姐!有用!” 江惠惠惊喜的声音拉回渚初月的思绪,她回头看去,江惠惠的指尖掐着的一张火符正在凭空燃烧。 渚初月睁大了双眼,表情出现了一刻呆滞,伪装出来的高冷形象彻底消失。 这也可以? 江娆骄傲地扔掉火符,擦了擦嘴角不小心残留的花瓣:“我简直是当代神农,果然是因为叶子没用,得吃花蕊。” 除了你谁会想得到要换个部位,是别人的话就不会吃了。 “师姐,这是你的。” 看着面前还沾着水珠,散发着甜甜的香气的紫色花束。 渚初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江惠惠这个人,每天都在刷新她的认知。 自己从地上随意薅了一把就塞嘴里试药,也不管有没有被人踩过。 给渚初月的却是用水符洗过的干净的宵兰花。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江惠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可这顺手的小细节意外地令渚初月触动到了。 “多谢。” 宵兰花的花蕊和它的香气不一样,入口有些微苦,但起作用却很快,渚初月黯淡的剑重新充上了电,慢慢亮了起来,剑气隐隐约约地缠绕在剑身之上,如水龙绕梁,很是漂亮。 江娆拿出自己的剑注入剑气,长剑半死不活地亮了一下,就没动静了。 她嫌弃地扔回了伞里,五毛钱特效都算不上,丢人。 灵根回来后,修士的实力完全能够施展出来,上天遁地无所不能,招式的杀伤力还大,渚初月一路过关斩将,很快就带着江娆进到幻境最里层,将灵草本体割下。 原皓和平湫彦刚迎接到四处逃窜的魔兽,准备给它们好好引向死路,眼前景象开始变换,天光落至地面,幻境塌了。 原皓拿着两手内丹:“啊?” 平湫彦正从妖兽嘴里挖自己被咬断的腿,准备一会带回去让兰桥接上,忽然天亮了,他腿也不挖了,抬起头:“啊?” 冲进了幻境的修士皆是兴奋又好奇的神色。 “哪个宗门的高手找到灵草本体了?” “我猜是天启府,听说他们来了三个剑修。” “怎么可能,天启府的人刚进去不到两个时辰,我们玉涧山可是留在月石泊研究了半个月,肯定是我师兄在里面找到破解的法子。” “你看,躺在地上那个好像穿着你们的门服?” “师兄!!!你怎么样?撑住啊,医修,快来啊医修!” 吵闹的吵闹,救人的救人,追妖兽的追妖兽。 原皓打开储物戒将快要拿不下战利品往里一扔,飞快地穿梭在人群里寻找那两个白色的倩影。 “惠惠!” “初月!” 可是地面上的人里,没有一个和他穿着同样白衣服的。 原皓黑着脸抓住山河居的云羽承:“看见我师妹用传送符出来了吗?” 云羽承几乎被他从地面上拎起来,苦笑着摇头:“没出来,一个都没出来,沧海门的张同修倒是早早就用了传送符,他也吓得不轻,已经回城休息了。” “他跟我师妹初月一起走的,就没说初月和惠惠在里面什么情况吗?” “没有,他出来的时候嘴里嘀咕着差点摔死了,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然后就往城那边跑了。” “摔死?” 第243章 还回来吗? 原皓对张非常的嫌弃溢于言表:“他个废物。” 转身离开山河居的人,原皓往独自更远的方向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渚初月不可能死在妖兽嘴里,他就不信把月石泊掘地三尺还找不到她们。 与此同时,地底下的江娆正在卖力扒拉身上的泥巴。 谁懂啊!灵草的本体弱点在地下,但它已经长的非常巨大,之前看到的管子是它的茎,透明的墙是它的叶,一株草塑造一片小世界。 渚初月用剑气斩断它的根部之后,无名灵草缩水成巴掌大小,原本由它的根支撑的地底空间瞬间坍塌,两人还没来得及跑,生生被掉落的大片土块给埋住了。 还好土块重归重,中间却有缝隙,江娆还能呼吸,她这一年的强身健体都不是白费功夫,靠着蛮力一点点扒拉松了压在身上的土。 “江惠惠,你在这吗?” “江惠惠,你还活着吗?” 隐约听见上方有人在说话,江娆却不能开口,一开口土就进嘴巴里了。 她只能更加努力地刨,希望上方的渚初月能听见动静,确认她的位置。 “听见了,你别动,我马上救你。” 听见这句话,江娆终于放松下来,卸掉自己所有力气安心躺平。 渚初月在倒塌的时候用剑气震开了落下的土块,但之前躲起来等她的师妹没有这么快的反应,被压了个结结实实。 渚初月从未如此慌乱地担心过别人的生死,她甚至不顾衣服会不会弄脏,跪在地上将侧脸贴至地面,失态地呼唤师妹。 听见地底微弱的动静后,渚初月眼眶忍不住红了。 她其实经常流泪,平时都靠孤僻的外壳掩护自己容易受情绪影响的泪腺。 此刻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想着太好了,江惠惠还活着。 渚初月拿着自己漂亮的剑,又是碎石又是铲土,很快就把人挖了出来。 江娆像个泥人一样,浑身脏兮兮的,虚弱地躺在手臂里,说话断断续续:“师姐……” “我在,怎么了?” “我头…好疼,你看…是不是…有伤…” 渚初月抬起她的头去看,果然后脑的黑发被深红的血黏成了一团。 渚初月眼泪瞬间就砸了下去,泣不成声道:“对不起,江惠惠,我没有保护好你,真的对不起。” 江娆扯出一个笑,吃力地安慰她:“没事…谁也…没想到它…会变小,我又没死,医修…轻轻松松就…治好了,师姐不…哭,会让人看到……” 这句话没说完,失血过多的江娆就晕了过去。 她一晕,渚初月哭得更停不下来了。 这时终于到达地面上的大坑看到这一幕的原皓吓坏了,脸色苍白地跳下来,踉踉跄跄地奔向两人:“惠惠怎么了?!” 他用手摸江惠惠的脖子时,指尖都在颤抖,但摸完就不抖了,对着流泪的渚初月怒气冲冲吼道:“她没死你哭什么哭!我心都差点被你吓得不跳了。” 渚初月别过脸擦眼泪,最软弱的一面被熟人看见了,她羞愧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皓从她腿上抱起昏迷的人,走了几步,看渚初月没跟上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头道:“咱俩受了那么多次伤,你还不清楚,只要惠惠不断气,医修很快就治好了。” 渚初月站起来,垂着头说:“答应你要全须全尾带她回去我没做到。我会让自己和她受一样重的伤,作为我违背承诺的代价。” 她捡起一块大石头,往自己头顶上抛起,而她闭眼站在原地不动。 “铮!” 铁石碰撞的声音清脆,石块在渚初月的头顶炸开,碎石四散,一块也没沾到他。 原皓的长剑于空中旋转几圈又插回他背上的剑鞘。 他皱着眉既生气又无语:“你有病是不是?谁怪你了我就问,惠惠怪你了吗?我有说你哪里没做好吗?你只是个人,能不能别给自己设那么高的要求上限?” 渚初月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说话。 “唉,当师兄就是容易操心,早知道晚你几年拜师了。快走吧初月好师妹,再慢一点就追不上长寿门的兰桥了,次的医修我可看不上。” 原皓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抱着人往山河居弟子的方位小跑。 渚初月深呼吸几次,等不那么想流泪了,才捡起地上原皓落下的伞,跟在他后面快步追上。 山河居众人中间,兰桥正在给平湫彦接腿,其他门派的人想来求助,都被平湫彦的同门委婉却坚定的拒绝。 “抱歉,我们师弟伤的很重,兰桥是山河居专门雇请跟随的医修,必须要优先医治我们自己人。” “可他只是断腿,我的同门在里面躺了几天,都快死了呀。” “哦,那还不早点带人回门,晚了可就真死了。” 其他宗门的人只能不甘心地离开。 平湫彦笑嘻嘻地说:“兰二哥,有你真好,咱俩要做一辈子好兄弟。” 兰桥心疼道:“你打打杀杀的时候小心着点啊,别冲那么猛。” “害,二哥,以咱俩的交情,我相信就是已经进了鬼门关,你也能第一个冲上前把我拉回来,有什么可怕的!” 兰桥很受用他的吹捧,嘴角都翘起来:“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第一个救你那是肯定……” 这时,原皓抱着一个小泥人冲了过来:“兰桥,你来看看惠惠!” 兰桥脸色一变,扔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迎了上去,嘴里还焦急地回应着:“什么!惠惠伤到哪里了?流血了没,流的多不多?赶紧放好。” 腿缝了一半,血还流着一地的平湫彦表情和伤口一样麻木:“……” 二哥,你治完漂亮妹妹还回来吗,回来的时候弟弟我这腿还能要吗? —— 因为渚初月拿到了灵草本体,破除了幻境,月石泊领主发布的赏金自然也归了她。 其他人对此都没有异议,只忙着去清理逃走的妖兽,赚取点收益让自己这趟路费不浪费。 在大家追妖兽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从幻境出来后说要回城,但却莫名消失了好几天的张非常。 他死在月石泊的一个小湖里,浑身泡的水肿,胸口插着他自己的佩剑。 张非常的死引起停留在月石泊的修士们一片哗然,众人对他的印象不深,只是听说他是沧海门掌门的儿子,剑术一般,相貌一般,风评也一般,却跟渚初月有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从来不给男人好脸色的渚初月可是和张非常一起出现在了月石泊,当然她身边的两个天启府同门可以忽略不计。 第244章 不冤。 若说谁是最有嫌疑杀害张非常,天启府的三位剑修必然是首选。 可事发当日三个人都在众目睽睽下进了灵草幻境,出来时一个拿着灵草本体,一个重伤,一个抱着重伤的人,拥有完完全全的不在场证明。 而张非常好歹是个剑修,能有能力杀害剑修的绝不是普通人。 一时间停留在月石泊的修士都走不了了,沧海门的掌门带着长老与弟子浩浩荡荡地赶来,誓要当场抓住杀害自己独子的真凶。 全城修士大盘问的那日,江娆正好醒来,也顺道被问了一嘴, “我门张非常被杀害当日,你在做什么?” 江娆靠在床边,小脸苍白,抬手都费力,一边喝着荔枝喂的药一边回答:“我在幻境里。” “身边可有其他人。” “有,我和师姐渚初月在一起。” “好的。” 那人觉得实在没什么可问的了,这话首要嫌疑人渚初月也是这么说,并且是不是事实也有目共睹。 他正要走,又看见旁边肤色较黑,十分惹眼的少年:“你呢?” “我?”荔枝睁着大眼睛,很是无辜:“我一个护卫能去哪里,当然是在店里等我家小姐回来了。不过中间我觉得有些无聊,就出去买了些吃食,城里很多人都看见我了,不信去问。” 江娆笑了笑,说:“我家护卫就是我带来给我跑腿的,他保护我都费劲,怎么可能杀的掉张同修。” 沧海门那人看了看荔枝的身板,最终毫无疑问地走了。 屋里剩着主仆二人,荔枝喂完药,拿出一袋糖渍果干给江娆,主仆俩对视一眼,隐藏的交流尽在不言中。 江娆必须杀死张非常,他是一个节外生枝,专门给女主送重要道具的角色,如果他不死,所谓的铁心珊瑚迟早落入渚初月手里。 原本她想在幻境里动手,可考虑到她和渚初月总是形影不离,周围又有其他修士,一个疏忽可能就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于是江娆留了个后手在荔枝这里,一旦发现张非常单独出现,就放出她留下的鬼兵,将张非常杀死。 傀儡鬼王是江娆结合术法制造出来的鬼兵,她先用金属炼出几套坚硬的盔甲,里侧贴上与魂术相关的符咒,挑选几个实力强劲的血魔兵与盔甲绑定,这样召唤出来的就是真正拥有躯壳的强化版鬼魂。 这些盔甲能够被收进储物法器里,储物法器与戒指不同,需要镶嵌灵石作为开关能源,但普通人也能使用。 荔枝随身带着法器,趁人不注意找小道出了城,藏在路边等待机会。 果然如江娆所料,张非常这种娇生惯养的少爷在秘境里一碰跟头就会打道回府,被荔枝逮个正着。 其实也得益于那天张非常刚从高处落下,死里逃生,回去的时候也失魂落魄,遇见了盔甲鬼兵只剩惊慌,完全冷静不下来去发挥自己该有的实力,轻而易举地就被围杀了。 荔枝收回杀死江娆要求的目标后便僵硬地站在原地的盔甲兵,顺着只有自己摸索出来的小道回到城里,按照江娆的提示到处买东西刷存在感,最后回到客栈,坐在大堂里等她回来。 荔枝很骄傲,因为小姐说幸亏带了他出来,这种刺杀的活最适合他做,毕竟他能用最快的时间研究明白全城的地形,在人族眼皮底下出入如无人之境。 事后小姐收回了他的法器,将一切痕迹抹除,任谁也怀疑不到他一个小小护卫这来。 果不其然,沧海门问了一圈,最终还是把关注放在了先回城和原本留在城里的修士身上。 渚初月被放回来时脸色十分难看,明明是张非常缠着她,沧海门的人却对她充满敌视,说得好像是她渚初月图谋掌门儿媳妇的位置,蓄意勾引张非常一样。 有这样一个宗门,能培养出张非常这种傻缺一点也不意外,谁知道他那张破嘴得罪了哪路高手才引来杀身之祸! 不过渚初月也不希望张非常死,好不容易忍了他一路,下一步就准备去沧海门拿铁心珊瑚了,负责牵线的张非常一死,沧海门不给她好脸色,她根本没有立场开口要东西。 唉,只能另想办法了。 走到自己房门口时,渚初月顿了顿,转个向敲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是少年护卫,师妹江惠惠包着一头白布,坐在床上看浮世录,仰头看见是她,立马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师姐,你回来啦。” “嗯。”渚初月坐下来,难得关心一个人,开口时自己都觉得别扭不已:“你怎么样?” 江娆摸了摸脑袋:“不疼也不晕了,这个能摘了吗?好丑啊。” “兰桥说至少得包五日,你再忍忍。” “好吧,沧海门的人有为难师姐吗?” 放在平时,渚初月肯定轻飘飘地说句“没什么”便把事情带过去了,但今日不知怎么肝火旺盛,突然来了倾诉欲。 “他们问我是不是与张非常在恩爱过程中发生了口角,他不愿意顺我的意风光大娶我,才暴起杀人。我何时与他恩爱了?我又何时要求他娶我了?简直一门子胡说八道。” 江娆生气的附和道:“就是就是,他一定是在宗门里就开始毁你清誉,传播虚假谣言,让大家误会你和他的关系。” “早知道在沧海门就该割了他舌头。” “哼,只能说他死的不冤。” “唉。”渚初月仍是发愁:“可若是他死得晚些,我就拿到铁心珊瑚了。” 江娆心里想那可不一定,我必不会让你拿到,面上贴心安慰:“没关系,又不是只有他沧海门有铁心珊瑚,师姐你忘了,我答应给你双倍赏金,有钱了还怕买不到东西。” “不用了,我没护好你,算我违约。” 江娆摇头:“我们约定的是你带我出来历练,我就付你报酬,没有不让我受伤这一条件。而且哪有不经历磨难能学到本领这种好事,你该做的已经做了,我也该付给你。” 渚初月迟疑了一下才妥协:“好吧。” 铁心珊瑚没了,她不能再失去这笔灵石。 “太好了,你收了,下次我才有底气求你再带我出门。” 渚初月抿嘴一笑:“我带就是了,不用你求。” “谢谢师姐!我最喜欢师姐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渚初月前脚刚走,原皓后脚就出现在门口,冷笑着走进来:“最喜欢师姐?” 第245章 摇摆。 “是啊怎么啦,不是第一次见面跟你说了我崇拜她吗?” 原皓阴阳怪气地说:“之前还天天师兄师兄的跟在我身后当小尾巴,进了一趟幻境就变样了。不知道是谁带你入了剑修的门,是谁帮你通过了考核,又是谁对你有求必应,掏心掏肺的……” “别念了别念了,是你!是我原师兄!行了吧!” 江娆无奈道:“说得我像什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似的。” “你可不就是,嫌我话说多了,嫌我对你照顾太过了,就嚷嚷着不想跟师兄去历练,要抛弃我追随渚初月,还说最喜欢她。” 原皓越说越来气,双手交叉冷眼看她:“请问,我哪儿不招江小姐喜欢了?” 江娆皱了皱鼻子,到处去闻:“好酸啊,哪里来的陈年老醋?” “江惠惠!”原皓双手去掐起她两颊的肉,气冲冲道:“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在我认真的时候耍宝。” 江娆乌溜溜的眼珠子转向一侧,给了荔枝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荔枝满脸不乐意的走了,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人族修士真烦,对小姐说话那么凶。 他站在门口,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高高竖起耳朵,听屋里在说什么。 谁知道就过了一小会,原皓脸和脖子通红地从屋里冲出来,逃命似的钻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荔枝好奇地探头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扇他了?” 江娆没有回答,捂着肚子在床上笑个不停。 怎么会这么纯情,也太可爱了。 —— 沧海门最终还是找不到任何关于杀害张非常的凶手的线索,几乎每个修士都有不在场证明,每个人都没有非要杀死张非常的动机。 整个事件看上去就像张非常自己在路上突然发疯,揍了自己一顿,随后选择自杀投湖。 尽管悲痛欲绝,沧海门掌门也只能宣布放走各大宗门的弟子,让这起命案成为一桩悬案。 后来张非常葬礼的帖子发向了天启府,掌门本来打算安排大弟子原皓去走一趟过场,却遭到了原皓的拒绝。 “沧海门的人之前盘问我说,我会不会是因为嫉妒他和初月走得近而对张非常下死手。我和初月相处了几十年,张非常哪里比我近了。弟子认为,他们门派上下都有妄想症,思维逻辑十分混乱,还是远离的好。” 掌门了然,本想把这个帖子转发给长老由他们去安排,渚初月却主动提出可以代替原皓前往沧海门吊唁张非常。 要知道以前的渚初月出了名的高傲孤僻,对一切需要社交的场合避而远之,掌门也从不勉强她,如今却意外她突然改了性子。 旁人也很惊讶:“师姐,你糊涂了啊,你一去不是坐实了张非常之前传播的谣言,看热闹的人都会觉得你对他情根深种的。” 渚初月表情不是很自在地说出自己的理由:“反正我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人群后方,江娆看着渚初月的背影若有所思。 还是不死心啊。 散场之后,她追上渚初月,一只手亲昵地搂着对方的手臂,一只手将伞撑过两人头顶。 来往的人看见伞下有渚初月,都跟见了鬼似的纷纷回头,一个个脖子都快扭断了。 同行一次,渚初月早已习惯她这些自然的肢体接触,也没推开。 “师姐,沧海门的人在月石泊那样说你,你要是去到他们地盘,指不定会被宗门上下冷嘲热讽成什么样呢,你带上我,我牙尖嘴利,谁敢说你一句,我骂他几百个来回不带重样。” 渚初月摇头:“岂不成了让你去为我做恶人,到时他们矛头转向你,我嘴笨,也帮不了你。” “转向我更好啊,我不高兴谁也别想体面,到时候我就坐在地上撒泼,说他们仗着资历欺负我一个新人,我可是我师父的心头宝,我一定要找师父他老人家为我做主。他们肯定不敢把事情闹大成两个宗门之间的矛盾,还得给我道歉。” 渚初月压住涌上嘴角的笑意,说:“你可真够无赖的。” “那师姐是同意带我去了?” “嗯。” “喔呼,又可以出去玩喽。” “但是你得先把剑招提前学完。”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练剑场。” 小师妹蹦蹦跳跳的往练剑场走了,落后他们一段路程,慢悠悠跟着听完全程的原皓才走上来,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该不会想去偷铁心珊瑚吧?” 渚初月心头一颤,嘴硬道:“没有,你多想了。” 原皓冷哼一声:“希望如此,张非常的手下可是知道你和他的交易,沧海门掌门肯定也清楚,要是他的仓库失窃,你恰巧又在现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可他没有证据。” “这么说我猜对了?你是真想去偷。初月,我劝你做这种蠢事,就算他抓不住你,你也抹黑了整个天启府的名誉。” 渚初月在心里叹气,她果然嘴笨,不适合撒谎,一旦与人走得近了,心思就暴露无遗。 “师父说过,学剑的人心中要明净,要有刚正清直的正气,你的剑才会无往而不利。你若是为了一时的贪欲做出违背本心的事,心底的正气也会慢慢消散。自己想想,为了一颗铁心珊瑚,连你坚持的剑道都抛却了,到底值不值得。” 原皓说完便走了,大步流星,背脊笔直,一看就是坦坦荡荡的标准剑修。 回到月湖,渚初月卸下伪装,独自撑着脸叹气。 她是动了歪心思,但原皓一说,她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 千目罗刹从剑里出来,垂眸看着她。 “你在烦恼?”他问。 “是的,前辈。”渚初月无意识地揪地面的草:“或许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能从市场上买到铁心珊瑚。” 千目罗刹当然听到了在她身边发生的一切,他的眼眸里正酝酿起阴云,低声道:“所以,本尊的复生不如那小子几句话重要。” “当然不是!前辈是我的第二位恩师,我会竭尽全力报答您。” “那就按你之前的想法去做,至于什么天启府的名誉,剑修心底的正气,等天启府不存在了,都是一场空。” 他这话属实不友好,渚初月也不免皱眉。 “前辈,什么叫等天启府不存在了?” 千目罗刹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解释。 他已经等得够久了,耐心即将告罄,听闻魔族大军已经发现结界出口,只要拿到铁心珊瑚,他回归自己完整健全肉体,就能恢复八成实力。 当初是他过于莽撞,不该一人单挑整个天启府,要是逐个击破,先杀掉掌门那个老头,或许现在早就称霸两界。 第246章 吃肉先。 听闻魔族人已经发现了封界缺口,那几个废物魔主联合起来入侵人界是迟早的事。 千目罗刹迫不及待想回归自己称霸的地盘了。 而此时,他发现一直被他掌握的乖巧傀儡正在摇摆不定。 千目罗刹感觉不悦。 嘴上说着会全力助他,实际上还是把不重要的人和事排在他前面。 渚初月隐约察觉出来他的不高兴,这令她更加为难了。 她好像站在一杆天平中央,往哪边倾斜都不对。 剑尊前辈刚刚说的话也不太对劲,他不解释,她也不知如何再去追问,只能低着头一起沉默。 “渚初月。”千目罗刹弯下腰,压近她,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你不敢直视本尊,是在对本尊隐瞒什么?” 渚初月暗骂自己又把心思写在脸上,强行镇静道:“我是在想有没有两全的办法。” “要什么两全。”千目罗刹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残忍的话语:“别说只是偷一株灵草,就算有一天本尊亲手屠了你天启府满门,你也必须无条件的站在本尊这边,没有任何选择余地。” “前辈!” 渚初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震惊地看着他。 千目罗刹勾唇:“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本尊说一个假设而已。” 是时候让她对真相有个隐约的认知了,免得到时候把人吓得太过火。 千目罗刹消失之后,渚初月的头脑一片混乱,想停止思考都停不下来。 剑尊前辈平日里不爱开玩笑,尤其是这种恐怖的玩笑。 他是说过对天启府没什么好感,但不至于到张口就是灭门的程度。 不管怎么说剑尊前辈都已经陪她待在宗门里这么久了,掌门和长老待她极为和善,同样是教她本领,看着她长大的人,为何剑尊前辈会对另一方表露出如此大的敌意? 难道他和天启府本就是宿敌,因为失去身体才被迫藏在山门里,不巧被她碰到…… 等等?这个思路走向怎么越来越熟悉,似乎早就留在脑海里,一深想就会往这边走。 一枝花! 渚初月几乎是提着心把浮世录翻出来,飞快下滑到记录杂事投稿的板块。 她的浮世录忘了更新,魔族一枝花的连载故事《我曾捡过一个男人》依然挂在板块第一行。 渚初月没有点进去,眼里的光却渐渐黯淡下来。 是的,她曾捡过一个来路不明的重伤男人,和一枝花的遭遇立场完全相反,走向完全一致。 明明那个男人身上有那么多疑点,却被感情蒙蔽了眼睛,摆在眼前的事实都看不出来。 她捡到剑尊那一年,她的师父和众长老曾围追一个残留在人界的魔族逃兵,单芳长老还因此重伤,随后他们都说已经将那个魔族逃兵绞杀干净了。 其实没有,绞杀的只是他的肉体。 而他们的好徒弟渚初月,藏着魔族的灵魂,用昂贵的灵草与法宝,一点一点将这个魔族的肉体再次修补了回来。 就像一枝花每天亲自熬药,一口一口喂到她重病的剑修夫君嘴里。 渚初月对着浮世录上发光的字体,从艳阳当空坐到了月满空山,期间没有换过一个姿势,是不断撞击窗户的符纸鸟让她从这种低迷的发呆状态清醒过来。 符纸鸟上记录了人的声音,只要拿下来拆开,就能听见制作它的人说过的话。 “师姐师姐!大家都说要一起下山去我家店里吃烤肉,你也来嘛,真的很好吃的,每天都客满为患呢,店里还有俊俏的郎君弹琴唱曲哟~” 是江惠惠的声音,如同飞进来的一只充满生命力的鸟,它吵吵闹闹地唤醒了沉溺在回忆的深海里快要无法呼吸的渚初月,并且扔下了一根救她的绳索。 她猛然落下泪来。 该怎么办啊,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背叛了整个天启府。 还能回头吗?如果她现在去跟师父坦白,是不是就代表着,会把剑尊前辈推入永不复生的结局。 渚初月知道自己做不到,剑尊前辈是她前半生最大的情感寄托,杀死他无疑于杀死自己活下去的意愿。 符纸鸟停顿了一会,再次重复制作者的留言。 “师姐师姐!大家都说要一起下山去我家店里吃烤肉,你也来嘛,真的很好吃的,每天都客满为患呢,店里还有俊俏的郎君弹琴唱曲哟~” 渚初月撕碎符纸,擦干净眼泪,深深看了一眼剑,将它留在房间里,空着手走了。 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千目罗刹自剑中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窗户里她下山的背影。 他幽深的眼眸里,阴郁情绪如翻涌的雷云。 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山下人群里,江娆第一个看见山道上走下来的渚初月。 “来了!我就说初月师姐不会扫我兴吧,你们都赌输了,快上交灵石。” 其他剑修弟子服气地拿出灵石交给她:“算你有本事。” 渚初月听见他们吵吵闹闹的,像平时一样冷着脸走过去,江惠惠捧着满手碎灵石,一股脑地倒给她一半。 “师姐,接住。” 渚初月猝不及防抬起手收到钱,一头疑问:“?” “他们非要跟我赌你不会来,我就顺便把他们的饭钱提前收了,这是你的分红,师姐,以后要再接再厉哦。” 乐宜师兄摇头道:“大意了,忘了人是会变的,初月师姐以前不合群,不代表现在就不合群。” 江娆说:“非也非也,师姐以前不合群,是因为你们不够勇敢,只要勇敢地对师姐发出邀请。” “她从来不理我们。” “是啊,她不会理,这时候就需要不断地勇敢,等她拒绝累了,就会同意了。” “说白了就是脸皮够厚。” “没错。” 天启府的月色一如既往温柔,月下人影幢幢,一道倩影融入其中,并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地方。 无云城中灯火通明,和白天没什么两样。 还没到烤肉店,隔着一条街,都能闻见炭火的气味,听见动听的歌声。 请人弹奏歌曲,并聘人驻唱表演的,江娆的烤肉店是第一个。 当她开了先河后,其他店铺纷纷效仿,可惜都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毕竟江娆店里驻唱的,都是全投票支持过,追随者无数的偶像歌手,光是他们的明星效应就够她店里客流量爆满,更别提烤肉还好吃。 富狸赚钱上了瘾,最近还跟她提议过去其他城里开分店。 第247章 夜不归宿。 香豕两只手根本烤不过来,雇了十几个学徒。 荔枝带着一群半大的人族小孩在人群中灵活地钻动着上菜。 其他人打杂的打杂,看场的看场,各个都坚守着自己分配的岗位。 是的,在忙碌的致富道路上,魔兵们已经完全忘了找魔主这回事。 江娆提前跟下属打过招呼,富狸专门把视野好的二楼露台留给她和同门。 大盘大盘的烤肉很快就上来了,除了普通家畜,还有专门用于饲养来吃的妖兽肉,包肉的菜叶,新鲜的水果,解腻的酒水饮料一应俱全。 露台正对着一楼店中心的舞台,演奏乐器的人坐在台下,歌手在中间表演,时不时还和顾客互动。 考虑到让人一晚上光听唱歌也挺枯燥,于是江娆又让富狸招了些歌舞团,戏剧团,说书先生之类的穿杂在其中表演,增加舞台节目的多样性。 就算渚初月心情不佳,也会时不时往舞台那里看几眼。 江娆下楼拎了几坛子酒笑眯眯地回来:“之前是哪位吹嘘自己酒量好来着,来咱们见见分晓?” “惠惠,这边!” “来喽来喽,会不会划拳,不会师妹我教你们。” 正热闹着呢,烤肉店里又来了一群穿白衣服的不速之客。 项叶站在楼下大喊:“剑修一派的!你们不厚道啊,喝酒吃肉不叫上同门,隔了一座山就是陌路人了吗?” 原皓从二楼探出头笑着骂他:“术法一派的,都隔了一座山还来蹭我师妹的饭吃,你们要不要脸了?” 项叶说:“谁说蹭了,我们给钱,掌柜师妹有座没?” 江娆大喊道:“有,必须有,大石,再搬两张长桌上二楼,大家别隔那么远坐,生分了不是,挤一挤。”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渚初月既不吃肉也不喝酒,感觉自己和同门们格格不入,便想提前离开,给后面来的人腾位置。 她一起身,旁边的原皓就抓住了她的手臂,问道:“你去哪里?” “太吵,我先回去了。” “惠惠说,她早就知道你会提前走,要我无论如何都要留住你。” 渚初月挣开他的手,嘲讽道:“你未免太听江惠惠的指令。” “不,我是看不惯你总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要是你觉得一个人在山头看月亮比坐在这里有趣,那你就走吧,我会跟她解释。” 渚初月静默了一会,坐了回去。 她承认,她今晚不想一个人呆着,尤其不想面对她的剑,和剑里那个人。 这里虽然吵闹,但吵闹会赶走她脑海里无穷无尽的杂念。 逃避问题很怂,但很有用。 露台上多了七八个人,虽然满满当当但也不拥挤,新一轮的酒菜上来了,歌舞声愈加悦耳,幸亏江娆有钱后买下了一条街的店铺,不然邻居高低得投诉她深夜扰民。 渚初月右边的邬燕喝得微醺之后,抱着她胳膊哭着说:“师姐,师姐,你记得我吗?你是不是都不认识我是谁啊呜呜呜……” 渚初月无奈地回答她:“记得,你叫邬燕,你的灵根和我一样,是水属性的。” 邬燕一下子坐直了,眼睛绽放出激动的光芒,连连点头:“是呢是呢,我入门时你还指导过我水系剑的保养方法。” 渚初月心道她又不是活死人来的,相处了五十年还能记不得同派系的这几十个人吗? 邬燕很快又郁闷了:“后来你再也没有跟我主动说过一句话。” “因为师父已经指定乐宜带你,就没我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也可以聊天啊,聊日常,聊剑术,聊秘境,真就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说。我有时候觉得,你是天上的月亮,我们是地上的泥,我们永远达不到你的高度,也不了解你眼中的世界。” 渚初月沉默,她想聊的天,想说的话基本都交给剑尊了,面对其他人自然一个字也挤不出。 说着说着邬燕突然骂起来:“哼,可恶的惠惠师妹,原皓喜欢她,你也喜欢她,她才进来多久啊,呜呜呜不公平。” 正在帮她把烤肉切成小块的乐宜顺嘴接到:“没有啊,我就喜欢你。” 邬燕懵了,掉头傻愣愣地看着乐宜。 乐宜把盘子端到她面前,无辜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邬燕的脸烧得慌,恼怒地拍了他一巴掌道:“谁叫你要说那些难为情的话,讨厌死了。” 乐宜嘶了一声,放下刀捂着肩膀叹道:“邬燕师妹啊,你知不知道我们练久了剑之后,力气会变得很大,撒娇也得慎重啊。” 渚初月:“噗嗤……” 原皓听见笑声,意外地看了渚初月一眼,随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嘴角温柔地勾起。 惠惠来之前还说了,今晚月色不错,大家都会玩得开心,包括月亮本身。 喝了一夜,天启府的人都醉的没法走山路回去,就在烤肉店旁边的几间专门提供住宿的楼里睡了一个白天。 渚初月因为要照顾醉酒的师妹们,也一同留了下来。 江娆在主楼她的专属卧房里休息,荔枝给她端来醒酒汤,小石在门口摩拳擦掌道:“小姐,人族修士都被你成功灌成烂泥,接下来是不是得我们出马一网打尽了。” 江娆揉着太阳穴,天启府小师妹的天真烂漫在她身上已经荡然无存,护法打人鬼绘张口便是:“去角落扇自己十个巴掌。” 小石虽然不理解,但他照做。 十个巴掌很快扇完,江娆瞪他一眼:“笨蛋,修士们耳朵灵的很,要是让谁听到你的话,我还要不要在天启府混了?” “小姐我知道错了。” “最近是人魔开战前的敏感时段,平时说话注意着点,别总是把人族两个字挂在嘴边。如果有人因为你的说辞而起了怀疑,那就真是白送几条命给他们。” “小姐,刚刚是我得意忘形,以后保证管住嘴不乱说话。” 大石给江娆抱来洗澡的大桶:“小姐,热水烧好了。” “嗯,晚点再洗,把人都叫来开个短会,我说说下一步的打算。” …… 天启府的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头上,千目罗刹独自坐在湖边,看着草叶慢慢凝出露珠,朝阳从天边冒出橙黄色的头,静静地升上天空。 而那轮缺失了一半的月,在角落里慢慢掉了颜色,直至完全消失。 这是第一次,她不带剑,也不回来。 千目罗刹昨晚明明可以放过纠结的渚初月,命同行的鬼绘去偷铁心珊瑚。 他却不那么做。 第248章 没意思。 渚初月犹犹豫豫的模样他见了心烦。 非要在渚初月面前点出自己与天启府水火不容的关系,逼她站边。 那么渚初月不带他下山是为了什么,是顺着他的话猜出了他魔族身份,避开他去掌门那里坦白认罪了吗? 往更坏的结果想,或许天启府掌门此刻正在紧急召集各大长老,正匆忙朝着他的方向过来。 千目罗刹扯出一抹凉薄笑意,没有将灵魂实体化,隔着几寸虚空躺了下来。 罢了,即使她没站在自己身边,也不过是多了个对手,想要他命的人这世间多了去,也不在乎加她一个。 死他不怕,甚至说他已经等待那一刻很久了,可惜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完全杀死,最后都会被他反杀。 他并不是跑不掉,天启府这么辽阔的地域,他要是脱离渚初月的剑藏起来,掌门老头就是叫人把天启府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他。 千目罗刹就是觉得非常…… 没意思。 不想藏。 就算跟渚初月撕破脸大打出手,也比她最近在他面前心怀鬼胎,忐忑不安的模样要顺眼。 千目罗刹闭上眼,脑子里出现了他和小渚初月第一次见面时女孩虔诚而信任的双眸。 “前辈,您选中了我,我一定会不负您的期待,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修。” 她抹着眼泪在夜里的森林里跌跌撞撞地找他:“前辈,我再也不会因为害怕而哭了,求求您不要抛下我。”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妖兽口中:“前辈,假如我这次死了的话,您会觉得很失望,后悔之前选的是我吗?可是…我真的打不过它…” 她低着头羞愧地承诺:“对不起前辈,灵石没存够,您要的引魂灯被人抢先一步买走了,以后我争取完成更多委托,赚更多钱的。” 她眼睛明亮地看着他,等他夸赞:“您要的天心兽内脏,我抢到了!” 她淡然地告诉他:“您要的三花蛇毒液拿到了。” …… 千目罗刹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 他曾经完全拥有一枚蜷缩在掌心的皎皎明月。 如果她说她想回到夜空,他会反过手来,用利爪死死将她摁住。 中午时分,酒醒的天启府弟子从城里回到宗门,不出意外地挨了各自师父的责骂。 剑修一派的弟子被罚去妖兽饲养园里清理妖兽粪便,并且由看园人监督着不许用任何术法。 而术法一派的弟子被罚围着山头跑十五圈。 令全宗门上下意外的是,剑修派大弟子渚初月也在被罚的人员名单中。 高冷的师姐扫便便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地高冷,全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只是手里挥舞扫帚的速度越来越快,扫帚都要重影了。 她第一个扫完负责的区域,走出妖兽园的时候,长长呼出憋了许久的气,用清除术清理掉身上的污秽。 “师姐~帮帮我~” 江娆一手拿扫帚,一手捏鼻子,夹着嗓子撒娇。 妖兽是普通动物的几倍大,拉出的便便也是普通动物的几倍臭,还不能用术法隔绝气味,她快要被臭晕过去了。 渚初月听见她的声音,离开的脚步更快了,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江娆转头,期盼的目光落在原皓身上。 原皓的扫帚也是飞舞得风生水起,他第二个走出妖兽园,忽视江娆的媚眼,微笑道:“师弟师妹们继续努力。” 然后也一溜烟跑没影了。 江娆算是知道,所谓同门,就是可以同生死共患难,但不可以帮忙扫妖兽便便的一种关系。 没办法,江娆只能在被臭晕的边缘强忍着干完自己的活,并且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夜不归宿了。 妖兽很可怕,它拉的便便更可怕。 江娆午饭都吃不下,目光呆滞地在花园里转悠半天才重新恢复活力。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不知道画兽吃一口妖兽便便会不会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与她心意相通的画兽慢慢睁开了眼睛,在伞下吐出个宝石,刚好掉她脑袋上,给她头顶砸出了一个小包。 江娆捂着脑袋原地蹲下:“嘤!” 想想而已,她又不会真的这么干,好痛喔。 —— 渚初月脚步沉重地上了自己的山头。 一个晚上过去了,她依旧难以面对自己推测出来的现实。 魔族。 对年轻一辈而言十分陌生的名词。 可她和一个魔族朝夕相对了几十年,还亲自帮助他在自己师父眼底下藏了几十年。 最重要的是,以她情绪管理的能力,根本无法做到知道真相仍然一脸镇定地面对这个魔族。 她可是把天启府,乃至人界修士的所有她知道的机密都告诉了这个男人,还花了好多心血助他养好身体。 这两件事足够让她被评定成人界的叛徒了。 问题是渚初月不是故意的,她虽然对其他人不是很在意,但内心的归属感总归是在天启府这边。 她既不能帮这个假装剑灵的魔族对付人界,又不能把身边魔族的信息透露给修士们。 “唉。” 渚初月走到门口,愁的都叹出声音了。 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千目罗刹悬空在桌面的剑身之上,没有表情地看着她。 “就你自己,没带人来?” 渚初月心里有事,他突然在屋里冒出了身形,吓了毫无准备的她一跳,接话都结巴了:“我,我需要带谁吗?” 千目罗刹自嘲道:“你昨晚不是偷偷下山去找人来杀我吗?” 渚初月愣了愣,说:“没有啊,我昨晚跟同门一起去江惠惠家的烤肉店了。” “哈?” 千目罗刹不信,因为渚初月从来不合群,也不吃食物,鬼绘那张邀请他听到了,他不认为她会去,所以根本没留在印象里。 “后来有个师妹喝多了,我留下来照顾她,所以晚上没回来。” “你?照顾别人?” 渚初月不自觉就把想说的话都倾诉了出来:“是啊,喝醉的人简直莫名其妙,邬燕她一直拿头撞墙,没人看住根本不行。害得我晚上没能回来,犯了门规,刚刚被罚去扫妖兽园,真的太臭了。” 千目罗刹看她的眼神变了又变,最终压着嗓音问道:“所以,你没跟人说,天启府里有个魔族?” 渚初月发现,亲耳听到他承认是魔族时,自己反而轻松了许多。 她诚实地说出心里话:“没有,我做不到。” “比起找人来杀您,我更想知道的是您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界,又为什么非要和天启府为敌。” 千目罗刹身上萦绕的魔气收了回去。 他很意外。 一个人被骗了几十年,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产生的不是愤怒,失望与仇恨。 而是好奇他的本来面目。 “为什么?你不恨我吗?” 第249章 翻脸。 “前辈于我,只有恩没有仇,我没有理由恨你。” 千目罗刹说:“你倒是拎的清,不过话说得再好听也没用,天启府与本尊的杀身大仇,我必须得报。” 果然和她猜的一点也没错,剑尊前辈的身体死于天启府众长老之手。 “那……前辈打算怎么报?” 千目罗刹语气柔和了几分:“即使清楚了我的身份,你也愿意继续帮我吗?” 渚初月“不是的,我是想知道,我做的一切,是不是都在为您杀死我师父,师兄,师弟师妹们铺路?这样的话,我会先拿到铁心珊瑚助您完成修复身体的最后一步,随后代表天启府,与您决一死战。” 这就是渚初月想了一夜的结果。 从小到大,她都把自己所有的心事,所有的情感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剑尊前辈。 即使他对她隐瞒了身份,隐瞒了过往,还隐瞒他谋划数年的复仇之路,渚初月也还是愿意与他坦诚自己的想法。 千目罗刹脸色再度阴沉:“你要与我为敌?” 其实渚初月心里已经非常难受了,她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剑尊前辈的对立面。 第一次张开嘴时,她没能发出声音,深吸了一口气,才坚定地把话说出口:“我会与,伤害天启府的敌人,为敌。” 千目罗刹震怒,飞身过来掐住她的脖子,逼近她狠声道:“你由我一手带大,没有我你如何能拥有今天的实力,为什么最后选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渚初月呼吸逐渐困难,也没有试图挣扎。 她眼中含泪,艰难地说:“我知道,是我忘恩负义,可是他们一直都对我很好,我把他们当家人一样,人之所以变强,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吗?” “呵,教了你这么多年,最后还是靠无用的感情做抉择,真是令本尊失望透顶。” 千目罗刹松开手,高傲地睥睨着瘫在地面咳嗽的渚初月。 “你欠本尊无数条命,本尊今日本打算就此了结你,但想想还是亏了,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本尊会让你和天启府,连本带利地给我还回来。” 他的话音落罢,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渚初月抬起头,空中的男人已经消失了,只留了她的剑在桌上,散发着冰冷幽蓝的光芒。 她颓废地垂下肩膀,双手捂住脸,抽泣的声音渐渐放大,最后几乎是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可是山上再也没有人管她了。 弟子舍里,江娆哼着歌给自己桌子上的小盆栽浇完水,转身后被对上许久不见的前任上司的黑脸吓得全身一颤。 千目罗刹的心情非常糟糕,从他想看点什么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江娆膝盖一弯单膝跪下:“参见魔主大人。” 唉,真是不乐意在休息日见到领导。 “鬼绘,你的剑呢?” 江娆指了指墙边的伞:“今日受罚,没练剑,收起来了。” “以后随身携带,本尊要藏于你剑中一同前往沧海门取铁心珊瑚。” “呃,您当初不是坚持要和渚初月绑定……” 千目罗刹忽然暴怒:“别在本尊面前提她的名字。” “是,属下知错!” 江娆在心里嘀咕:不提就不提,那么凶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闹掰了。 她拿出剑让千目罗刹进去容身,千目罗刹只看了一眼,便嫌弃道:“你的剑里剑气这么稀薄,如何掩藏本尊的气息?” 大哥!她只是个入门才一年多的剑修,能有什么剑气啊! 江娆还嫌千目罗刹贴身跟着她,让她失去了个人隐私空间呢。 “魔主见谅,我立马发信让人用上等灵石打造一柄剑鞘,这样便能借用灵气掩盖您的气息。” 千目罗刹勉强同意了她用钞能力解决问题,没再多话,进了她的剑。 江娆一边给富狸发传音,一边思索着男女主为什么突然闹掰了。 难道是因为渚初月昨晚被她拉去参加团建活动没带他? 不至于吧,又不是只有男弟子在场。 再说她就是组织者,千目罗刹也没有迁怒她,说明并不是因为昨晚的事。 而且渚初月不是一心向着他,舍下脸面也要去沧海门偷铁心珊瑚吗?千目罗刹转头就把这项重要任务分给她这个下属,是渚初月不听话了? 这俩人有情况。 不过既然把任务交给江娆,千目罗刹的计划算是完喽,她能想出一百种不经意的失误方式,让自己拿到铁心珊瑚的概率为零。 去沧海门参加张非常葬礼的弟子队伍出发了,为了显得对友宗的重视,天启府每个去交流学习过的派系都出了一到两名弟子,一起坐天启府专属飞阁前往沧海门。 渚初月如约出山了,总体上看跟往常没有什么差别,冷漠,高傲,少言,只不过有时候会突然盯着自己的剑发一会呆。 如同失恋的女人看着前男友留下来的东西伤感。 而她的前男友也没走太远,就在江娆背后。 毕竟手里拿着自己的领导感觉怪怪的,她就做了个系带,把剑鞘绑在身上背着,回了房间才放下来。 她坐在窗边,准备悠闲地喝喝茶看看路上的风景,千目罗刹飘了出来:“渚初月已经一天没说话了,你想办法逗她开心。” 江娆:“?” 不是,哪有两口子吵架,她一个外人去哄的。 但千目罗刹说完就老神常在地杵在外面不动了,江娆暂时和他翻不了脸,只得认命地放下杯子,强提笑脸,假装快快乐乐地出门去找人。 “师姐~师姐~我刚看到个笑话可好笑了,我讲给你听听。” 渚初月刚好在发呆,门也没关,就被江娆进屋直接打破了寂静。 她抬手将自己不知何时散落在眼前的碎发捋至耳后,如梦方醒一般,回应江娆:“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重复一遍。” “哦,就是一个笑话,说有两个人啊,都掉进了坑里,一个死了,一个活着,死了的叫死人,你猜活着的叫什么?” 渚初月略一思索,问道:“两个都是我们都认识的人吗?” 江娆:“……师姐,我说的是笑话,不是真事。你再想想呢,一个活人在坑底应该叫什么?” 渚初月蛾眉微锁,又问:“那个死了的,是本来名字就叫死人,还是因为不知道他名字是什么,所以称呼为死人?” 江娆:“后者。” “按这个逻辑的话,活人应该就叫活人,可既然他活着,就可以问出来他的名字,不能只用活人做他的代称。” 江娆没了耐心,直接告诉她:“不对,师姐,答案是,一个活人掉到坑里,他会叫救命。” 第250章 救命! 第251章 诬陷。1 第252章 诬陷。2 第253章 诬陷。3 第254章 移魂术。1 第255章 移魂术。2 “原来如此。”江娆心里的谜团解开了,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们还没开始吧。” 千目罗刹将她没隐藏好的担忧尽收眼底,眸色深了几分,语气却不动声色。 “你昨晚造了那么大的架势,把老东西累够呛,他哪有时间去做移魂术,不过他就算做了也成不了。” “愚蠢的人族。”千目罗刹像个恶作剧成功的魔鬼,低低笑道:“你知道他的移魂术从哪来的吗?其实是本尊从魔域带过来的藏书,当年本尊死后,本想毁掉它以绝后患,但追杀过程中过于匆忙,不知在哪掉落了半本,他运气好捡到了,以为那是完整的秘术。” 江娆装作来了兴趣,和他一起露出反派团队专有的邪恶微笑:“只看到半本书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书的前半本内容是如何让自己魂体分离还能保持理智,以及利用哪些性质的灵草去将原有的残躯复刻重塑一具新的身体。” “所以老瞎子捡到的是后半本?” “嗯哼,后半本讲的是如何将原来的魂魄移至复刻完的身体里,毕竟每个人的身体和灵魂就像完全契合的锁与钥匙,钥匙的形状得和锁芯对上,才能移魂成功,对不上就两败俱伤。” 江娆听懂了:“算他谨慎,想到了先拿别人做试验。” “白天老瞎子画了个阵法,对本尊无用,但你画里的普通怨灵从外进阵会迷失意志。本尊助你进山,兵分两路,你去干扰老瞎子,将掌门与弟子吸引过去,本尊拿到铁心珊瑚便去与你汇合。” “魔主大人……”江娆犹豫道:“我恐怕拖不了他们多长时间,不如我去拿东西?” 千目罗刹眼尾扫过她:“你有自信能在短时间内破了私库门口的防御阵?” “……不能。” “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了。” 于是计划就这样敲定下来。 半夜,反派二人组鬼鬼祟祟进了沧海门。 暴雨未停,江娆的狼狈一如上次,千目罗刹把她扔到地上,给她指了个方向就走了。 她艰难地爬上台阶,找到避雨的楼阁角落,处理掉一身雨水。 昨夜沧海门弟子元气大伤,基本上都在宿舍里休息,整个沧海门只见灯火通明,不见半个人影。 她快速又安静地从屋檐底下穿过,迅速找到千目罗刹描述过的砖红色屋顶的偏僻小楼。 门口有一位长老守着,为的是不让好事的弟子接近和胡乱打听。 江娆深深看了一眼小楼,记住位置,转身便走了。 千目罗刹要她守在老瞎子这,一旦沧海门掌门察觉出有人破开了他私库的阵,便使出浑身解数缠住他。 江娆不听他的,她把驭风符贴在脚底,如鬼魅一般穿梭于沧海门各个楼阁之间,往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安置自己从魔域带出来的武器。 ——守城炮台。 鬼绘为了守住上司留下的基业,命人研究出了大量具有大规模杀伤力的热武器,多次击退敌方魔军。 江娆走之前将仓库搜刮一空,几十架炮台以及弹药都留在画兽肚子里。 她将炮台安置在暗处,炮火口对准主楼,半人高的炮台如同一座座安静蛰伏的猛兽,只要江娆一声令下,炮台们就会怒吼着吞掉这个地方。 江娆放置完炮台没多久,沧海门掌门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奔着私库而去。她躲过他们,正准备掏画兽放怨灵搞事,身后无声无息出现一道人影。 如铁钳一般的五指用力地扣住了江娆纤细柔软的脖子,收紧时江娆几乎听到了血管爆裂的声音。 她脸颊迅速涨红,随后转变为青紫,喉咙里挤压出痛苦挣扎的声音,心跳变得无比清晰,每一下都如巨钟砸在江娆身体里。 可…可恶啊… 她终于摸到袖子里的画,盔甲鬼兵自虚空现身,挥刀砍向她身后的人。 黑袍窸窣,躲开了这真刀实枪的一击,拿出生死判笔迅速画阵对付盔甲鬼兵, 他为了活命研究了多年亡魂术法,但实际上是阵法派系大成者,因为术法还需消耗灵根的力量,而阵法借助的是天地灵气,可以减少对身体的损耗。 只见一道道光芒在盔甲兵脚底亮起,将它们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飘渺散人与张非常共感过,当然认出了盔甲鬼兵的样子。 他也不急着再度进攻江娆了,缓缓地说道:“原来张非常被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所杀,你一个魔族人能在天启府隐藏下去,倒是有几分本事。” 江娆嗓子里仿佛含了刀片一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嗬嗬”的吐气声。 她发狠的眼神死盯着飘渺散人,艰难地撑起身体,咬破手指摸上画兽。 红色血魔兵一股脑出现冲向黑袍老人,江娆并不恋战,转身就跑,将火咒天女散花一般扔进各个炮台点火口,随即向驭风符里注入大量灵气,猛然飞出几百米,躲开了爆炸那一刻席卷而出的热浪。 轰,轰,轰…… 爆炸声连绵不绝,将大雨都吓停了。 沧海门的天空一时间亮若白昼,宿舍里听见动静的弟子们衣衫不整地跑出来,在四面望着中间被炮轰的座座阁楼瞠目结舌。 江娆没空欣赏沧海门炸了这一盛大恢弘的场面,在空中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从画兽里摸出丹药瓶,颤抖着手倒了一把在掌心,但是她嗓子疼到仰头把药吞下都难,只能先在嘴里咬碎,含着等待药效发作。 糖衣碎掉后,里面的丹药非常苦,江娆脖子痛嘴里苦,娇气得开始抹眼泪,在心里骂了老瞎子千遍万遍。 说曹操曹操到,面前出现阵法启动的亮光,虚空中张开一道漆黑的门,飘渺散人自门里踏出,画出一道引雷阵推至江娆的方向。 雷声咬着阵法而来,其间还有飘渺散人那刮耳膜的干枯嗓音。:“你的法器甚是好用,老修看上了。” 老瞎子长的丑,想的倒是挺美。 江娆心里骂着,当机立断往画兽里一钻,估摸着雷劈完了才出去,画兽正好掉落在了树林里,江娆也踩到了地面。 她看见天空里有一道黑影如老鹰狩猎一般盘旋,估计是飘渺散人在找她,于是借着树冠的遮掩,小心翼翼地往关着原皓的小楼方向走过去。 沧海门中央的“烟火大会”已经结束,原本高贵气派的楼宇此刻冒着阵阵黑烟,残垣断壁奄奄一息。 千目罗刹叫江娆吸引沧海门的注意力,她反正是做到了,还做得如此高调,事后他想揪她小辫子都难。 第256章 移魂术。3 江娆没工夫管千目罗刹在她故意炮轰沧海门给他捣乱的情况下能不能拿到铁心珊瑚,原皓被抓时之前一切制定好的方案就已经作废, 她跟男主的斗智斗勇可以来日方长,但原师兄只有一个,得先把他救出来。 “那边有人要进张师兄的棺室,肯定不是自己人。” 沧海门弟子姗姗来迟,对江娆来说却是个大麻烦,她剑术才学了一年多,根本打不过沧海门弟子。 可若要用画兽的力量,怨灵一出现,老瞎子立马就会发现她已经回到了地面,追着她下死手打。 她钻进小楼里,一脚踹开门,看见了仰面躺在地板上的原皓,和旁边豪华大床上的张非常,瞬间怒了。 沧海也太小气了,连张竹席都不给原皓垫垫! 地上的阵法正在发着光运转,张非常的灵魂早已被抽取出来,悬浮在阵法中间,原皓并非亡魂,灵魂也被抽取出来了,是半透明的颜色,只隐约看见他的轮廓。 活人如果被强行抽取灵魂,就算侥幸不死,魂归后也是失魄落魄,浑浑噩噩的状态,要悉心养很久才能恢复。 江娆看见原皓的灵魂,心脏像被人攥住紧紧捏了一把,又疼又窒息。 杀千刀的老瞎子。 她抓紧手里的画卷,指尖都用力到泛白,心底的愤怒波涛汹涌。 她要杀了他,绝对要杀了他。 画兽感应到了江娆强烈的杀意,主动放出剩余的盔甲鬼兵迎向赶来抓人的沧海门弟子。 几乎是下一秒,黑袍老人出现在房间里,江娆将画兽翻转过来,对着张非常的亡魂轻声道:“收。” 阵法里灰白的亡魂化作一道光钻进画卷里,迫使逍遥散人停了画阵的动作。 他一直死寂无澜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你为何能进我的阵法带走亡魂?” 江娆冷笑,丹药起了作用,她也能够发出声音了,虽然略微嘶哑:“你变成亡魂就知道了。” 她的画里可是三川河,所有亡魂的归处,不用她进去阵法,亡魂会主动出来。 “还是小看你了。”飘渺散人说道。 江娆眼角映入一道光,她反应快速地倒退几步,阵法刚好起效,无数只鬼手从地面冒出抓住她的脚腕,把她往底下的虚空里拽。 江娆被拖了下去,入目一片漆黑,耳边鬼哭鬼叫。 老瞎子就是用这招神不知鬼不觉带走原皓的是吧。 她淡定地抓着卷轴伸出手,画兽张开大口,将虚空里飘渺散人积攒的怨灵当做大餐饱食一顿。 江娆又逼迫它吐出几个,帮自己强行撕开虚空,从原来的位置爬了出去。 蹲在地上查看移魂阵法的飘渺散人耳朵微动,身形闪现至五米之外,躲开了江娆自他身后劈下的一剑。 “原来你是个怕近战的。” 江娆剑不离手,步步走近,威胁道:“你所有的亡魂术法都是班门弄斧,能依靠的只有阵法术,只要砍断你的双手,你就没办法画阵了吧。” 飘渺散人道:“狂妄小辈,自取灭亡。” 阵法的光出现在江娆身后,掉落一只三米多高的妖兽,它形似蜈蚣,两只后肢撑地使前端立起,正面六只足肢如牢笼般扣住了江娆,瞄着她的头露出了毒牙。 江娆被妖兽抱着的那一刻本打算旧计重施回到画里,假如妖兽敢碰她的画,就会被吸进去化作颜料。 可身后打闹的人群中,一道清亮熟悉的女声带着几乎满溢而出焦急情绪破风而来。 “惠惠!” 江娆精神一振,脑子瞬间灵光了,她将头歪向一侧,将剑尖往上,越过自己的肩膀用力刺入妖兽口中,随后手腕翻转斜过剑柄撑着它一颗毒牙,迫使它无法咬合。 与此同时,一柄水蓝色长剑自后方贯穿了妖兽的脑袋,白衣女剑修从天而降,拔出长剑将妖兽砍成几截,扶住软倒下来的师妹。 “你怎么样?” 江娆翻脸如翻书,指着自己脖子上掐红的手印泫然落泪:“师姐,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渚初月一转身又看见了无知无觉躺在地上的原皓,和他被抽取出来的灵魂。 她的视线缓缓落在角落的黑袍老人身上,嗓音寒冷地像天神在给人下死亡判决书。 “别欺负我师妹,来与我战,不死不休。” 叠加了愤怒buff的女主犹如高手开了外挂,飘渺散人画阵的手速远远不及渚初月剑气震荡过来的速度。 法师打近身战士本就没有优势,一旦飘渺散人的技能没有命中,渚初月锋利而无情的剑就从他的头顶悬落下来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江娆偷摸辅助。 飘渺散人自知要落败,硬接了一剑也要为自己画下传送阵,带着重伤的躯壳消失在阵法之中。 渚初月最后一剑划过了空气,她死死看着阵法的光点消散,胸口剧烈起伏一会,才按下汹涌杀意和强烈的不甘心,将未能杀死的仇人牢牢记入脑海里。 她看了一眼被鬼兵压着打的沧海门弟子,进到了小楼里。 妖兽的尸体散开一地,散发出难闻的腥味,但这些渚初月都不关心了,踹开张非常的大床,和江娆一起蹲在地上研究阵法的破解。 渚初月看着江娆泪痕未干,眼神已经全然专注在阵法上的侧脸,抿了抿唇,开口道:“你不该回来。” 江娆回她:“嗯,原师兄不该在这,师姐也不该在这,可现在我们三个都在。” “我因为救他得罪了沧海门,可以自请出师。但你擅自与修士争斗,还有养怨灵的事一旦传出去,天启府就留不下你了。” “无所谓,我回家当个烤肉店老板也挺好的。” 渚初月说:“惠惠,你现在走吧,今晚的事我会咬死是我一个人做的。只要和项叶串好话,说你上了飞阁回了天启府,就没人能证明你在这。” “哎呀师姐,别啰嗦了,快帮我看看怎么破阵,再久一点原皓就要成傻子了。” 见劝不动她,渚初月只能叹口气,把目光放在阵法上。 说实话破阵她也不擅长,但剑尊前辈很厉害…… 铁心珊瑚! 渚初月回头望了望已经快成废墟的沧海阁主楼,又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同门,心中十分为难。 现在沧海门一片乱,她应该有机会去帮剑尊前辈拿到铁心珊瑚,可她又放不下江惠惠和原皓两个没有战斗力的人独自在这边。 第257章 碍事。 “我知道了!” 江娆全神贯注地看了一会忽地双手一拍,抓住渚初月的手臂:“师姐,你能用剑把画了阵的这块地撬出来吗?” 渚初月有点迷惑,但还是照做了。 她撬开地面的石板后,江娆抓起石板的边缘,将它一整块抬高,石板上的原皓顺着地势的变化滚出了阵法中央。 渚初月:好笨的办法,但是效率意外高。 江娆庆幸道:“得亏当初选的是剑修,不然这辈子都没这么大力气。” 她绕到原皓所在的那头,拿出昏睡咒贴至他额头上,原皓皱紧的眉头松开,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睡的太沉以至于有了轻微的鼾声,半透明的灵魂慢慢落下,回到它该在的地方。 渚初月不太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她知道江惠惠应该很熟练,就问道:“贴个昏睡咒就会好吗?” 江娆摇头:“睡觉只是让他魂体合一而已,灵魂牵引出体之后会渐渐丢失神智,完全死亡则完全失去。他丢了一部分,还得靠时间慢慢补回来。” “嗯……我把外面的人都赶走,你带他去碧波城躲好,等着师父过来接我们吧。” 江娆没有戳破她想去私库捡漏的心思,默默扶起了人。 原皓比她高一个半头,长手长脚的,如果背起来膝盖以下都跪在地面,那画面想想都不忍直视。 还是一会让两个鬼兵帮她把人抬下去吧。 渚初月出去没一会,外面就彻底安静了。 江娆用床单和长枪做了个简易担架,让鬼兵抬着人跟在她身后,鬼鬼祟祟地钻进树林,绕准备开大门从山路下去。 大雨不知何时彻底停了,云雾渐散,月亮钻出圆圆的脑袋,将明亮的光辉撒向地面。 江娆低迷的心情也如这云开月明般开朗起来,她想不管怎样,人是救下来了,中间的意外就当做她杀人的报应吧。 回去先问问兰桥修复离魂之人的神智需要哪些药物,既然她坑了他一遭,肯定是要好好负责到底…… “鬼绘。” 身后冷不丁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江娆的脚步定住,寒意自脚底慢慢爬满每一寸皮肤,心脏猛跳,像是悬在万米高空之上,惶然又无措。 千目罗刹明明忙着偷铁心珊瑚,为什么会跟着她? 来不及多想,她转身跪下。 “禀告魔主大人,属下遇见了渚初月,她让我提前下山,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我……” “本尊知道她在。” 江娆顿了一顿,换成惊喜的语气:“魔主大人已经成功拿到铁心珊瑚了?” “没有,本尊破了阵法,听见外面动静很大,便出来看热闹了。” 铁心珊瑚不是很重要的道具吗,千目罗刹为何行事这么随意? 江娆的直觉在大喊着不妙,但她不知道哪里有问题,只好硬着头皮应付道:“魔主是不满属下制造的混乱太大?” 千目罗刹玩着他那串眼珠珠,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做的很好。” 他话风一转:“你心上人怎么了?” 江娆宁愿他此刻完全无视原皓的存在。 “侥幸捡回一条命。” “哦?”千目罗刹勾出一个危险而凉薄的笑。 他赤着的脚落到地面上,接近两米的高大身躯一步步走向江娆,准确得来说是走向她身后沉睡的原皓。 江娆装不下去了,浑身都绷紧着,直接问道:“魔主大人,属下哪里做的不让您满意,请您直说。” “本尊说了,你做的很好,渚初月也做的很好。” 千目罗刹很平静,但从出现的那一刻就很奇怪,说出的话和身上散发的气质完全相悖。 比如现在,话里是在夸奖,但怎么听怎么像把刀架在了江娆脖子上,再慢慢的,清楚地告诉她杀她的原因,宽容她死个明白。 “今晚我们兵荒马乱,他反倒能睡个好觉。” 千目罗刹指尖捏住那张薄薄的昏睡符,轻轻往上一挑。 江娆的手已经按到了画兽上,表面还是镇定的:“魔主大人,您在生他的气?” “本尊不该生气?你们本该把我的指令放在第一位,可进了沧海门之后,只知道往他所在的地方去。” 他是男主,江娆注定打不过他,被迫耐着性子哄:“我跟渚初月没有互通身份,也不想让彼此知道暗地里都在效命于您,明面上的交集只有原皓,当然只能装作是去沧海门救他的。我猜想,渚初月和我分开之后,应当是去了您那边,所以您才放心地来找我吧。” 千目罗刹偏头,玩味地看了一眼江娆:“你一如既往地聪明,知道用渚初月来安抚本尊,没错,她去了。” “若魔主大人不满的是我擅自离开,我愿意领罚。” 江娆抬起头虔诚而忠实地望着他,将自己脖子上狰狞的伤呈现在月光下。 千目罗刹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伤口,心底的想法翻来覆去地变化。 鬼绘战斗力很弱,他知道。 他让她一个不擅长战斗的人去拖住飘渺散人和沧海门掌门,长老等高手,分明是要她去送命,她也知道。 可鬼绘还是冒着死的风险,听从他的命令义无反顾地领下了他下达的命令,并且做的很好,这是事实。 她对自己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地忠诚,唯一的私心和软肋,就是救下来的原皓。 平常的鬼绘在他面前紧张,今天却急着表忠诚,是看出他对原皓产生了杀意,着急保护心上人。 啧,很烦。 他聪明伶俐,果敢决断的护法因为一个男人变得畏手畏脚。 先前在鹿乡秘境,千目罗刹就想杀了原皓,渚初月却坚持放过他,头一次为了保护别人而反驳自己。 一个两个,三番四次。 千目罗刹对原皓的杀意就这样一次次积累至峰顶。 如此碍事的人,应当早点除掉才对。 可鬼绘正在为他示弱求饶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千目罗刹眼角余光瞥见原皓神色不清明地起了身,心底对他的恶意实在无法忽视,便将手掌放在了鬼绘修长的脖子上,覆盖了她原本的伤。 他用玩笑话威胁道:“你也知道,本尊从来只杀人,不罚人。既然如此,那本尊就杀了你作为惩罚……” 原皓醒来后,头很晕,脑子里也乱乱的,理不出个头绪。 他隐约听到旁边有人说话,被声音吸引着去看,看到女子漂亮又熟悉的侧脸。 他记得,这是他最喜欢的惠惠师妹。 惠惠师妹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掐着她的脖子,说要杀死她。 原皓浑噩的头脑中所有思绪一扫而空,只剩下唯一的念头——他要出剑,他要保护她。 “别…碰我师妹!” “不,原皓,你……” 皎白的月色下,一朵凄美又灿烂的红色花朵在江娆的眼眸里骤然绽开。 没说完的话被无形的力量堵在喉口,她想喊,想哭,想吼叫,但最终浑身颤抖着软绵了下来,没有任何力气,微微张着唇,徒劳地看着一切发生。 第258章 他骗你的。 千目罗刹收回手,满意地看着原皓断了气:“鬼绘,你也看见了,他拿着剑想杀本尊。” 可现在的他根本就碰不到你衣角。 “本尊遭受突袭,下意识就反击了,但凡出手便是死手,你应该能理解。” 理解,你跟过来就是准备杀他。 “世上比他好看的男子多的是,他死了便死了,你再找十个八个心上人也不是难事。” 你怎么不去死。 “今后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本尊会将曾经失去的,一一夺回来。” 我会将你拥有的,全都毁掉。 清理了碍事的人,千目罗刹心情愉悦,就算鬼绘像木头一样不回话,他也并不在意,甩甩袖子去沧海门找渚初月。 江娆坐在地上木然地对着原皓的尸身坐了很久,当太阳直直照射到她脸上,她的眼眸里才缓缓覆上情绪。 尽管难过的快要疯了,江娆也得承认,千目罗刹杀了原皓这件事情的的确确在她眼前发生了,而不是虚幻的一场噩梦。 她怎么也没想到,千目罗刹第一个复仇的,会是从头到尾都与他没什么过节的原皓。 或许一开始,江娆就不应该利用原皓做掩护接近男女主,他也不会早早趟入这摊浑水。 她把原皓的亡魂收进画兽里,给渚初月发了一条传音:“师姐,我在海边等你。” 不知道渚初月什么时候能看见消息,江娆带着原皓独自去了海边,拿了根竹竿绑上线,不放钩也不挂饵,坐在礁石上从白天钓到了晚上。 她将下巴放在膝盖上,落寞地看着漆黑的海平面说:“师兄,我一条鱼钓不上,还不如用术法呢。”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娆也不回头,渚初月先开口解释:“惠惠,我把传音帖收起来了,晚上才看见,你等了一天吗?怎么不在城里等?” 江娆说:“原皓死了。” “什么?”渚初月满脸错愕地冲过来,跪着伸手去摸原皓心跳,却摸到了快要干涸的血液和被穿透的胸膛。 “他……”渚初月像被巨石砸中了头,脑子里嗡嗡作响:“谁干的?” “你想知道谁杀了他?” “当然!” 江娆声音轻得风一吹快没了:“你先告诉我,铁心珊瑚你拿到了吗?” “拿,拿到了。” “给了你剑里的人对吧。” 渚初月一愣,一波接一波的冲击像不断撞击礁石的海岸,将她的情绪撞成碎片,拼凑不出个完整的思路。 她留下来拿铁心珊瑚的目的,她剑里藏了剑尊的秘密,就这样被江娆用三言两语剖开。 渚初月明白所有抵抗和掩饰都没有用了,只能心虚地别过视线,强撑着体面回答:“嗯,给他了,这和原皓的死有什么关系?” 江娆没有再说话,把原皓的亡魂从画里拉出来,引导灰白的亡魂穿过渚初月的身体。 整个过程里,她目光始终放在渚初月脸上,安静地看着渚初月接收到真相时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反应。 瞬间的晕眩感先是令渚初月不适地蹙起了眉,随后她仿佛受到了某种猛烈的冲击,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睁大眼睛看着虚空里,原皓记忆里最后见到的凶手的位置。 共感结束,她仍是僵硬地立着身体,眼泪却扑簌簌的,如断了线的珍珠项链般落下来。 “怎么会是剑尊…前辈…” 她哭得胸口起伏,眼里的光华流失了,肩膀无力地蜷缩着。 江娆不敢直视原皓死去的模样,每看到一眼,胸口就会钝痛不已,仿佛自己也被千目罗刹穿透过心脏。 她将亡魂收走,那个天真开朗的江惠惠也不复存在,语气平静冰冷地阐述事实。 “他不是什么剑尊,他是曾经魔域称霸一方的领主,是杀伐无数,即使离开了,过往的凶名也令魔族人畏惧了百年之久的千目罗刹。” “而我,是追随他来到人界的护法,鬼绘。” “同门一场,我对你的喜爱和敬佩都是真心的,没必要在临别时还在跟你互相欺骗。实话告诉你,血魔草是我抢的,张非常也是我杀的,我一直在阻拦你帮他复活。” 江娆语气停了一刻,才继续说下去:“我唯一后悔的,是高估自己对人心的判断,让他对原皓有了杀意。” 渚初月说:“我已经给了他铁心珊瑚,他也答应我,今后跟天启府的仇恨一笔勾销。如果我早点跟他说明白,或许原皓就不会……” “会的,他依然会杀了原皓。” “为什么?” 江娆眼底却一片凉薄嘲意:“因为我们越在意什么,他越要去毁掉什么,让你知道他的命令不能被忤逆,所有人都必须撇弃多余的羁绊,无条件地顺从他。你信不信,他夺回身体的第一步,就是去天启府大开杀戒。” 渚初月慌乱地挣扎:“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我跟他相处了很多年,他既然答应了我要回去堂堂正正地跟天启府打,肯定是不想我恨他。” “他骗你的,师姐,魔族人在厮杀里长大,每天一睁眼面临的就是生死逃亡,崇尚的只有强者为尊,卑劣和谎言是自带的技能,只要能赢,从来不在乎赢得是否体面公正,他给你的承诺,没有一句会兑现。” 江娆之前也认为千目罗刹会顾及她情面,可千目罗出手的时候毫不犹豫,一点补救的余地都没有给她留。 他根本不在乎鬼绘是否会因为这个行为而寒心。 渚初月这一刻恋爱脑发言不让江娆意外,她早就预判了坦白事实之后渚初月的所有回答。 江娆可以理解渚初月的想法,渚初月认为千目罗刹和她有着对等的感情重量,内心在不断地自我解释和自我攻略,无视了千目罗刹的存在对师门是多么紧迫的威胁,她的隐瞒对不知情的人族修士有多么残忍。 这些人总要狠狠的撞到南墙,头破血流后才会清晰的知道曾经自以为是地说了解对方有多可笑。 “你现在启程回天启府,或许还能赶上千目罗刹的大屠杀没结束,从他手底下救回几个同门。” 江娆淡淡地说道,捡起刚刚掉落的鱼竿扔进海里。 细长的竹竿在凶猛强势的海浪里起伏和翻转,高高推至顶尖,又入重重卷入深渊,一切都身不由已。 “如果这是一个故事,结局就是所有人都打不过死而复生的大魔头,只能迂回地以身饲虎,用屈服的爱与他做交易换来和平。” 江娆唤出鬼兵抬起原皓的尸身,她跪在世界观正逐渐崩溃的渚初月面前,无比认真地告诉她:“师姐,我不喜欢这个结局,因为对已经死了的人不公平。如果我来写,一定是以爱报恩,以恨报怨,用谎言回击欺骗。” 她抬起手,用指腹温柔地抹掉渚初月脸上的泪痕,轻轻叹息:“我走了,保重。” 第259章 破碎的天启府。 这句话之后,渚初月就再也没见过江惠惠。 不,应该叫她鬼绘了。 渚初月并不完全相信鬼绘的话,但她心里仍然恐慌不已,带着求证的心日夜兼程回到天启府,已经是三天之后。 远远望去的天启府群山依然宁静祥和,蓝天白云飞鸟,怡然和谐地如同画卷。 无云城也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只不过大家都在讨论一夜之间冷清的街,和不知去处的烤肉店店家。 渚初月终于站在山门之外,这几天她的精神和身体都高度紧绷,像一根拉满了的弓弦,不敢放松。 她深呼吸几次,用清除术除去一身风尘仆仆,拿出天启府弟子的腰牌,去按门上护山阵的枢纽。 山门缓缓打开,渚初月提着心走进去,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紧张。 她在害怕,怕一走进内门,就见到鬼绘描述的那个场景。 不会的,剑尊……不,现在应该叫他千目罗刹了。 千目罗刹和她共度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看着她在这个地方修炼成长,知道她对天启府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不可能会毁掉她的一切。 可血腥味清晰地传来,渚初月体内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裂,隐形的长箭狠狠穿透了她的身体,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被箭带了出去,狠狠扎进了身后的山门。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地洒在守门人血肉模糊的尸身上。 渚初月的魂高高飘在天空,她不知道自己靠什么力量在前进,好像随时会倒下,又一直在往前走着。 现在是弟子晨训的时刻,广场上却没有一个人影。 她穿过广场,走在路上时不小心被横在路上的石头人绊了一个趔趄。 她眼中雾蒙蒙的,麻木地看着脚底方方正正,被人用炭笔画了滑稽五官的机关石头人。 这是机关派系弟子入门阶段用于练手做出来的作品,只要跟它说出想去的地方,它就会亲自带着你走过去。 它需要喂灵石才能动起来,基本没人愿意花这个冤枉钱,所以每次带完路,喂的灵石里灵气用光了,就躺在原地,但绝对不会在路中间。 渚初月把石头人搬到路边,猝不及防地看见了机关派系主事师父鸣凤长老拦腰挂在树枝上,身上的血不断滴下来的惨烈模样。 渚初月的手一颤,石头人落进了草里,滚了几下不动弹了。 机关派系的主峰之下是一个巨大的机关铁甲卫,而现在整个山峰都被夷为平地,只剩一地散落的铁甲卫碎片和房屋碎屑,凌乱的残骸间隐约可见几道白色的影子。 渚初月将鸣凤长老的尸身抱了起来,平放在草地里。 她身上沾了些血迹,但已经没心情擦了,只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剑,仿佛要将它按进皮肉骨头里。 为什么会这么安静?连任何打斗的声音都没有。 还她晚来了一步,千目罗刹就已经把天启府的人全杀光了? 而她亲手养活了灭了她师门的仇人。 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残忍的恶魔,骗取她的信赖与依恋,再亲手将她推入深渊,活在无穷无尽的自责和悔恨里。 她是世间最不可饶恕的罪人,最应该死的应该是她。 剑横在脖子中间的时候,渚初月耳边恍惚又响起了叹息声。 ——“师姐,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她猛然回神,像溺水的人被一把拽出海底,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喘气。 不,她可以给天启府陪葬,但在那之前,她要和自己种下的恶果决一死战。 强烈的战斗意志支撑渚初月找遍了天启府,连月湖她也没有放过,可她没有看见更多的尸体,没有找到千目罗刹,也没有看见其他长老,甚至掌门的身影。 天启府整座宗门都像被搬空了一样,几千人聚集的喧闹地方,如今平静沉默地如同一座古老的遗迹。 渚初月从汹涌到快要埋没自身的杀意里勉强找回理智。 不太对劲,虽说死了人,但尸首就算全翻出来也只有数十具,天启府可是有五百多名长老及助教师父,四千名修士弟子,以及一千余养老散人。 她的眼神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无序的搜寻而逐渐茫然,连续几天没休息过的身体发出阵阵酸痛,思绪飘忽间又被路中间的石头人绊了一下。 每个弟子碰到不小心挡住路的石头人都会主动上手搬开,是大家日复一日养成的良好习惯。 渚初月也不例外,搬起石头人,下意识的弯腰要搬,看见石头人脸上彩色颜料画出的笑脸怔愣住了。 这张彩色的脸好像是江惠惠画的。 当时晨训,机关派系的弟子捉弄鬼绘,渚初月当时全程目睹,事后去盘问了原因,也知道了彩色石头人的由来。 当时江惠惠突然对给石头人画脸起了兴趣,在天启府找遍了,也没找出一个没脸的石头人。 原皓听说了这事,抓了个机关派系弟子给她重新做个新的画,江惠惠是高兴了,但机关派系弟子看在眼里十分不乐意。 凭什么剑修师妹要什么他们就得给什么? 后来原皓去受罚,机关派弟子觉得江惠惠没有靠山在,就想欺负她,可惜运气不好,被找江惠惠算账的渚初月抓了个正着。 忆及往事,渚初月灰暗的眼底流露出淡淡温情。 平时渚初月只觉得江惠惠,原皓,还有机关派这些人都幼稚得很,一天天闹腾没完。 如今看来,那些互相打闹,温馨又寻常的日子,才是她最值得保护的珍宝。 石头人的嘴角高高扬起,双眼笑成两道曲线,色彩亮丽而热烈,光是看着它的脸都能感受到创作者想要传递的快乐。 渚初月跟着它弯了下已经僵硬许久的嘴角。 鬼绘应该也是喜欢天启府的吧。 渚初月把这个彩色石头人收进储物戒,打算去无云城问一问他们有没有看见天启府的人出过山门。 走了两步,渚初月突然想起什么,又拿出了石头人,翻出一小块灵石,塞进了石头人头顶的洞里,因为过于紧张慌乱,她差点把灵石捏碎了。 太久没说话,渚初月的声音刚出口时有几分嘶哑。 她注视着石头人的目光中含有微弱的希冀,声线颤抖着问道:“你能带我去大家藏身的地方吗?” 石头人如果没有找不到目的地,就会在原地一直歪着头等下一个指令。 但彩色石头人听完渚初月的请求后,极其流畅地转身,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往一个方向欢快地跑了。 渚初月放大的瞳孔里迸发出强烈的喜悦,她追上石头人,激动地想要抱一抱它,又怕耽误它带路。 第260章 没完全碎。 石头人一直跑到了幽夜谷,平日里住在幽夜谷附近的看守人也不在,幽夜谷的禁制也失效了,一人一石头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谷底。 谷底不能用灵气,石头人体内的灵石也失效了,进来之后就乖巧地躺平,渚初月将它收起来,顺着石壁一边走一边大喊:“有人能听见吗?我是渚初月,我回来了!” 石壁上密密麻麻,崎岖不平的地方都是曾经受罚的人写的悔过书,渚初月还看见了原皓上次新添的内容。 “我是原皓,我后悔了,我知道错了,不过等我出去之后,我会找个偏僻没人的地方再打他一次,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单纯是看他不爽…” 当然也看到了项叶的悔过书,字迹比原皓的浅,但恨意比原皓深多了,整整五百字都在骂害他进幽夜谷的罪魁祸首。 “原皓脑子有病,原皓见色忘友,原皓你不当人,原皓是大傻狗,等我成为第一术士一定要打得原皓跪地求饶…” 明明都是可笑而幼稚的内容,但渚初月的眼泪却停不下来。 因为原皓已经死了,项叶不知道是不是被千目罗刹也…… “初月!” 幽夜谷尽头响起了熟悉而清亮的声音,撞到石壁上引发了阵阵回响。 项叶的头从石壁上出锁链的洞口里冒出来,不解道:“你没看传音帖?我跟你说过掌门去沧海门救原皓,我师父和其他长老带着高阶弟子去离镜海对付魔族大军了。昨天有个找天启府寻仇的魔族高手突然破了护山阵,进来见人就杀,宗门里大部分都是低中阶弟子,所以鸣凤长老让我们到幽夜谷底下无灵大阵里隐藏起来,她去启动机关铁甲卫对付魔族高手,是她打赢了让你来叫我们的吗?” “不……”渚初月哽咽出声:“鸣凤长老死了。” 项叶顿了一顿,声线低迷了几分:“这样啊。” 渚初月想说出事实,但张开了口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坦白杀死鸣凤长老的魔族是她救活的。 她害怕看到同门厌恶她的眼神,害怕听到他们的辱骂,她是如此地懦弱卑鄙,根本不配成为他们的师姐。 “你是怎么找到无灵大阵的?” “指路石头人带的路。” 项叶勉强打起精神,咧嘴活跃气氛道:“嘿,以前真是小看它了。那个魔族高手已经走了吧。” “嗯,他应该是以为大家逃走了,你叫所有人都出来吧。” “好。” 幽夜谷的地面亮起阵法启动的光芒,宽阔石壁像门一样向两边移动,白衣弟子们鱼贯而出。 “你不爱看传音帖的毛病真该改改,路上没遇见掌门?” “没有,长老们为什么去离镜海?” “因为江惠惠啊,她说她的家人被魔族俘虏,听见了魔族这个月内就要全线进攻人界,冒死给她传递消息。你不知道吗,就在我们从沧海门回来那天,她让护卫以离镜海居民的名义给所有宗门发出了一笔巨额委托。委托内容是,请修士前去离镜海,预防即将到来的魔族大军。”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补充细节:“是的,好大一笔钱,比之前所有委托的钱都多。发委托前不是要向分发者证明自己能否支付赏金,她竟然证明成功了,应该是把全部家产都掏了出来。” “所以掌门很重视这条信息,往离镜海那边一问一查,才知道领主早就被杀了,附近的宗门也早就被攻陷,之所以迟迟收不到消息,是因为能发消息的都成了尸体。” “魔族人太卑鄙了,不敢直接宣战,偷偷摸摸地从离镜海开始蚕食我们的地盘。” 是啊,鬼绘说过的,卑劣是魔族人与生俱来的手段,为了赢他们不择手段。 “这个委托一发出来,长老们立马带人出发去离镜海救场,宗门里没剩多少人。说来也是神了,我刚到,江惠惠又给我发传音,她说掌门已经在沧海门了,但很快会有一个魔族杀进天启府,他非常强,剩下的人最好不要跟他硬碰硬,要么趁早离开,要么找地方藏起来。” 渚初月越听,心里越是灰暗苦涩。 江惠惠真的做到了她说的以爱报恩,就算拦不住,也要想尽办法提醒天启府避开千目罗刹。 反观她自己,都已经猜到了千目罗刹魔族的身份,还执迷不悟的做着把铁心珊瑚亲手送到他手里的蠢事。 她苍白地扯起嘴角:“江惠惠什么都知道了。” “正常,原皓说过惠惠师妹是天生的聪明人,学剑也很快。说起来原皓怎么样了?还被扣在沧海门呢?” “他……被江惠惠说的那个魔族杀了,所以她才能知道魔族很强,也看出他的下一步打算。” 渚初月不打算对同门们说出江惠惠在魔族的第二重身份,她希望,江惠惠在大家的印象里永远是那个娇气开朗,聪明伶俐的团宠师妹。 众人哗然:“啊?!原皓也死了。” 气氛逐渐变得伤感沉重,一个助教前辈走出来,说:“我们出去整顿好亡者的尸身,发消息告诉掌门这些噩耗吧。” 有弟子哭道:“我想去离镜海,杀光可恶的魔族人,为死去的人报仇。” “我也要去!” “我也去,虽然我术法学的烂,但我不怕死,一定能为守护人界出一份力!” 渚初月始终保持沉默,她知道自己才是最应该去为死去的人报仇的那位。 可复生的千目罗刹非常强大,就连江惠惠这样的聪明人也只能迂回地阻拦对方,她不能只空带一腔恨意去送命。 除了千目罗刹带出来的一身剑术,她还有什么能够杀死他的凭靠? 天启府掌门查清楚了沧海门陷害原皓的阴毒计谋后,一向淡然的老头也忍不住怒了,称以后和沧海门恩断义绝,互成陌路,山水永不相逢。 回头又知道了鸣凤长老顽强抵抗魔族强者直至壮烈牺牲,老头差点气血逆流,当场晕过去。 短短几天,天启府遭受的打击一个接一个,沧海门是同类,暂时没法公开复仇,只能把怒火发泄到魔族身上。 因为担心魔族强者卷土重来,所有天启府弟子都出发前往离镜海,在人魔大战里一边学习一边实战演练,弟子们虽有死伤,但进步神速。 渚初月被欺骗后,看到魔族心里就会蒙上阴影,状态始终低迷,在人魔大战中表现平平,几个同辈的风头逐渐盖过她,成为修士们在浮世录里讨论的常客。 第261章 扒光他。 人界宗门联手共进,一度将魔族逼退至封界内部,胜利曙光在望之际,魔域内乱结束,一位恐怖的强者杀了四大魔主,独自称王,收归所有军队入他麾下,首战便连斩地魁乡五位长老,几十名高阶弟子,离镜海再度失守,魔族大军士气高涨。 暴虐凶残的魔族之王大名快速传遍了人界每一个角落。 他叫千目罗刹。 和其他不懂术法,阵法以及机关术,只会挥舞着武器埋头猛攻的魔族人不同,他对修士的技能了如指掌,能够精准地破开一切防御,直接攻击医修,断绝重伤者再度返场的机会。 作战人数本就比魔族少的人界宗门逐渐被巨大的危机感所笼罩,再让魔王千目罗刹这么减员下去,人界将一败涂地。 渚初月和千目罗刹战场上不同的方位,但她明白两人迟早会有碰面的一天。 她心急如焚,每次作战都拼尽全力,可仍然阻止不了魔族大军攻破人界一座座原本平静安宁的城镇。 自人魔大战开始之后,渚初月从未休息过,手里的剑磨损到失去光华,也没有时间去修复锻炼,片刻不停地奔赴各处支援。 又是一场惨烈的大战,魔族人退军了,硝烟暂缓,渚初月拖着疲惫的身躯,重复着蹲下,翻找尸体的动作,只要人族倒下的修士里还存有一丝生机,医修就能把人救回来。 听说千目罗刹对魔军下令,每次都要朝着修士的致命伤攻击,不把尸体捣得体无完肤不罢休。 看到同修们一个个惨不忍睹的死状,渚初月恨透了他,也恨透了自己,无数次想以死谢罪,又觉得光是自己死了不足以弥补她犯下的过错。 如果现在有什么办法能杀了千目罗刹,她就是尝遍世间所有的苦,受所有的罪也要去办成。 渚初月终于摸到一具留有余温的身体,麻木的眼神一亮,丝毫不介意对方满脸血污,倒出续命丹药在掌心,塞至伤者嘴里。 是个年轻的女修,她很快就睁开了眼,但没有力气再动了,疼痛让她的眼眸无光,已然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我应该…快死了吧。” 渚初月横抱起她,轻声道:“你不会死,医修会把你救回来。” “别救了,我不想…再打了,咳咳…好疼…快点结束吧…” 渚初月的鼻子立刻就酸了,她强忍心痛,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她:“你想想,你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你有没有什么未见的人,你不能死,死了就都没有了。” 女修难受得脸皱成一团,闭上了眼睛,渚初月心中一慌,低下头贴近她的脸听鼻息。 “有,有的,该死的魔族……” 渚初月分辨不了她在痛吟中胡乱吐出的字眼,就停下脚步,等周遭都安静了再仔细听她说话。 “一枝花!” 奄奄一息的女修这三个字倒是说的十分有力。 渚初月听清楚了,茫然地左右张望,周围的土地都被术法和魔族武器打得焦黑,见不到一点花草的痕迹。 “嗯…等你好了,我一定给你摘满屋子的花。” 女修短促地大口喘息了几下,歪头晕了过去,渚初月把人放在医修那里,转身出了门往郊外走去。 她决定先去摘花,或许同修妹妹醒来就看到花,心情会变好,能忽略一些身上的痛楚。 不过同修妹妹具体想要一枝什么花?现在入了秋,还在开放的野花数量寥寥,干脆把看到的每一样都摘来给她好了。 想着想着,有一缕思绪从渚初月脑海中闪电般掠过去,被她飞快捕捉。 一枝花? 是在浮世录上写故事写到一半就不更新后续,所有读者骂骂咧咧地说去浮世录总部要地址逮人的那个作者魔族一枝花? 渚初月也是被一枝花写的故事提醒,才意识到千目罗刹魔族的身份。 当时的读者都站在一枝花的角度看故事,对欺骗感情,抛妻弃子的剑修嗤之以鼻。 要是立场换过来,从剑修的视角分析的话,男人的手段虽然不光明,但他瓦解了强大的魔族军队,为人界除了后患,是当之无愧的救世英雄。 如果…… 渚初月的心跳渐渐加快,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里产生。 她能不能成为这个故事当中的剑修? 听上去非常荒唐,自不量力,甚至过度高看自己的魅力。可渚初月千目罗刹对她的确不一样。 偶尔她也能在两人相处过程中感受到几次暧昧情愫,只是年少懵懂,不知男女情爱,把它和感恩混淆了。 渚初月打定主意,哪怕自己演技拙劣,千目罗刹在相遇的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目的,她也去试一试。 不为别的,就为了江惠惠说过的那句话——“以谎言回击欺骗。” …… 人界某一处青山绿水之间,几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正在追逐一块黑色破布头。 假如仔细去看,破布头之下笼罩着一个瘦的仿佛竹竿成精的老头。 老头不断朝身后丢出符咒和阵法,都被几个身经百战的魔族人轻松躲过。 终于,一柄长矛破空而去,穿透了老头的身体,击碎他的肋骨,将他钉在了林子里。 “中了!”年轻的少年欢呼:“小姐我立头功!” 小石拿着一手铁矛不服气地摸摸鼻子:“你小子运气好而已。” 江娆走出来,摸了一把已经比她还高的荔枝的脑袋:“干的漂亮。” 这一年来她走遍人界,在每个地方放出大量的怨灵搜寻飘渺散人的踪迹,终于让她找到了他。 飘渺散人的笔被粗鲁地抢走,他挂在树干上,吐出一口乌黑的血,虚弱道:“可惜老修已是日暮西山的年纪,若是早个一百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绝对没资格成为老修的对手。” 江娆冷笑:“你可真是人老嘴不老,去,把他扒光,身上的东西都搜出来。” 飘渺散人一把年纪了,没想到会栽在她手上,失去体面晚节不保,瞪着浑浊的眼珠子激动地大叫:“你!你!” 江娆白了一眼,转过身去:“我什么我,找东西而已,我才不想看呢。” 她可以杀了飘渺散人给原皓报仇,但不屑去故意羞辱人家。 铁獐把翻出来的杂物连同老头的破衣袍和笔分别摆到江娆面前,嫌弃的抖了抖手:“咦,可把俺膈应坏了。” 江娆对老头的法器不感兴趣,毕竟她的阵法术当年也只学了点皮毛。 她拿起一个布口袋模样的储物法器,扔进画兽嘴里,画兽将布口袋吞了,口袋里存放的物件吐了一地。 富狸眼睛一亮:“哟!看不出老头家产怪丰富的嘞。” 第262章 人将死也。 老头在后面像个破旧的风箱嗬嗬地谩骂着什么,被大石小石狠狠揍了一拳老实了。 小石挥舞着拳头满意道:“还是干坏事痛快,做了一年店里的保安可把我憋坏了,想揍又不敢揍人。” 江娆翻东西之余调侃他:“怎么说,咱们去投奔千目罗刹的军队,和他们一起打人界?让你痛快个够?” 小石缩了缩脖子,连连摇头:“不,我不想坏的那么彻底。” 铁獐说:“俺在人界呆了一年,觉得人族也没有啥不好的,又笨又大方。他们打赢了俺们也只会把俺们关起来,魔主大人却要对人族赶尽杀绝。” 富狸忙着挑选老头的藏品塞进自己口袋:“可惜了,以后所有人都知道魔族的模样,咱们只靠缩骨都骗不了人家。” “唉,最可惜的是我们香豕哥,和端菜的莺莺姐感情正好,人魔大战一打,情人变成仇人了。” 小石捂住荔枝的嘴,狂给他使眼色:臭小子什么话都乱说。 香豕因为失恋忧郁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因为小姐抓着人了高兴一会,荔枝一番话又把他打回谷底。 香豕嘴笨,只会木着脸告诉荔枝:“今晚没有你的饭。” “好哥哥,我错了,我还在长身体呢……” 江娆翻了翻手里的移魂术残本,确定是真品没错,随手扔进画兽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好啦,莺莺燕燕什么的暂时别想了,忙活这么久,去吃顿大餐,好好睡一觉准备回魔族老家。” “小姐,老头要不要杀了?” “不用管他,他这么大年纪了,很快就会活到头。” 魔族一行人将飘渺散人搜刮一空,连扎在老头身上的长矛都给带走,只剩件破袍子扔回去给他盖住。 飘渺散人顺着树干缓缓滑到地面,日光直射在他的眼皮上,将常年藏匿在黑暗里的他照的无处遁形,带着花草香气的微风拂过他鼻尖,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似乎随时可以乘着风飘起来。 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飘渺散人用沙砾磨过般的嗓音吃力地喊到:“欸,丫头,等等。” 江娆听见了,没理。 “你…帮老修一个忙,你要的移魂阵,老修帮你画。” 江娆脚步停住,眉头轻皱,回答的语气却是满不在乎:“我也学过阵法术……” “靠你学的那点皮毛本领,要…要画出移魂阵这种层层叠加,深奥复杂的阵法,恐怕…得研究半辈子。” 荔枝不服气了:“你在小看谁?我们小姐可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江娆本来是打算自己琢磨这本书,可是老头一开口,她有点心动了。 她还得去管男女主的闲事,确实没什么时间留来钻研阵法术。 “如果你要我像沧海门一样帮你找个替死鬼给你续命,那就别费心了。” “这件事的确是老修自己…鬼迷心窍了,我这一生…无儿无女,孑孓独活,若是没有亲人为我送葬,便会成为这山野间流浪的孤魂野鬼,时间一长,滋生了怨气化作怨灵,将遭人厌恶,不断驱逐。” 江娆听懂了,开门见山道:“所以你是想要我在你死后为你盖棺送葬?” 老头的喉咙如漏风一般:“对…对…是这个意思…” 江娆朝富狸伸手要了老飘渺散人袋子里的续命药,走回去蹲在他身边,将药放在他手里。 “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想耍诈,我有千万种方式让你生不如死。” 飘渺散人脆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他像一个不断被拆解重组的机关人,各部分零件已经磨损严重,全靠丹药和符咒的灵气强撑着。这一架打得他一只脚踏进了死门,全靠不想变成孤魂野鬼的执念强撑着喊住了江娆。 他抬不起手,只能艰难地低着脑袋去够手里的药。 江娆看着这画面都有几分于心不忍了,捏起丹药塞他嘴里,嘟囔着:“像我虐待老人似的。” 灵气重新补回身体,飘渺散人的四肢百骸重新有了知觉,他长舒一口气,说话温和了许多:“既然你已答应老修的请求,今后老修就从心底里把你当做亲人,为散魂时添几分安心。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神奇的是,他认命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慈眉善目起来,有了老人家特有的亲和感。 江娆和手下们互相看了一圈,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犹豫片刻,江娆决定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要合作,双方以后好好说话。 “我叫鬼绘,你可以叫我惠惠。” “好,惠惠,你和手下是魔族专门派来人界的卧底?” 富狸不耐烦地“啧”了声:“老头,你是个俘虏,只需要乖乖听我们小姐的命令,少打听别的事。” 江娆说:“我们跟现在的魔族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暂时没必要让你知道。” 飘渺散人道:“老修并非想套出你们全部的底细,只是刚刚想加一个条件,假如你们要救的是魔族人,那老修当个孤魂野鬼也无所谓。” “不是魔族,是你诬陷的那个,要和张非常换魂的剑修。” 飘渺散人抬起下巴,枯树皮似的苍老脸庞对着日光,沉默地思索了一会,缓缓道:“老修记得那位小辈资质十分优秀,若他是因我而死,我的所作所为真是…罪孽不浅。” 江娆觉得奇怪:“你竟然在悔过?我可是差点被你掐死的人,你现在在我面前装洗心革面是不是太晚了?” “老修刚刚应该也快死了,恍惚间回顾了我这一生的光景,也并不能理解自己为何坚持要利用他人续命。大约在一年前,老修其实就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收了位徒弟,欲将毕生所学授于他,来换他真心为我送葬,并在老修死后继续研究亡魂术法。” 铁獐故事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你刚刚咋没想到叫你徒弟给你送葬,非要麻烦俺们小姐?” 飘渺散人叹息:“他采灵草时意外遇见妖兽,没打过,老修白发人送黑发人。” “哦……” 气氛一下子伤感起来。 飘渺散人接着说:“在他死前有一日,他收拾我的旧着时翻出了一本讲述移魂术的书,看完兴奋不已地说,只要换一具健康的身体老修又能再活几百年。老修也跟着鬼迷心窍,始终惦念着要拿修者试一试移魂术,却一直没有机会。徒弟死后,恰逢沧海门掌门意外丧子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老修听到消息便去了沧海门,与掌门做了交易。” 江娆追问:“所以你一直有移魂术的书,但是徒弟再把书翻出来之后,你才开始想去试书里的法子?” 第263章 命运。 “嗯,说出来也不怕你们不信,过去几百年内,或许是一直没有真正面临死亡,老修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贪生怕死而残害晚辈。但那段日子不知为何非要执着靠一个虚无缥缈的邪术求生。” 江娆抿直了唇,转头盯着他破袍子上的符咒。 说起来她老早就觉得张非常和飘渺散人的出现很诡异,像临时塞进来的两个角色,戏份又多,行为又不符合逻辑。 人们习惯性把一切突发的意外称之为命运的安排,只有江娆知道所谓的命运是什么来头。 显然,飘渺道人也是被安排来阻挠她的人,否则一位四百年来都清清白白的老前辈何苦当着众多晚辈的面强行败坏自己名声。 “大石小石,过来抬一下老人家,动作轻点,他身子骨脆,别磕着碰着。” “是,小姐。” 富狸捂着自己的口袋,凑过来低声说:“小姐,你就原谅他了?” 江娆说:“是啊,我还得给他养老送终呢。” “万一他唬你怎么办?” “你看看我头上写着傻冒两字了吗?他的药在我手上,人也在我手上,他有什么底气唬我?” 富狸讪笑:“是属下多虑了。” 回到临时扎的营地里,江娆让人把飘渺散人放在自己住的帐篷里,要来一件属下的男式长袍,递给飘渺散人。 “如今你我化敌为友,恩怨已了。我保证像对待长辈一样对待你,你别跟我玩鬼心眼闹到最后谁也捞不着好,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得去做。” 飘渺散人接过衣袍,没有生死判笔在身上,他只能用普通的方法,用江娆扔给他的炭笔慢吞吞地在新衣服上画锁魂咒。 他不疾不徐地问道:“你打算用哪位无辜的修士与你死去的师兄交换灵魂?” 江娆冷笑:“我没那么缺德。实话跟你说吧,移魂术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用法。你捡到的那本书,原主人是我曾经的上司,他曾经死过,身体被打的支离破碎,随后却能以灵魂状态存活于世,记忆仍然保留。他按照书中指示,寻来妖兽的血肉,灵草的神奇药力为自己拼接了一具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身躯,而移魂阵是最后一步。” 移魂散人握笔的手停住,思绪万千过后化作一声叹息:“原来如此…可人的灵魂在体外会呈现无知无觉的状态,他为何能思考,因何而感知?” “你问的这些就是移魂术这本书的另一半内容了,他已经毁掉了那一半,这世上除了他之外无人知道。” “照你这么说,即便杀死你的上司,他也有无限次复活的机会。” “嗯,不过他能顺利复活,是因为没人知道他会移魂术的秘密,倘若知道了,便能想出攻克的法子。” 飘渺散人略一思索,道:“没错,只要在他死之前将老修自创的锁魂咒画在他身上,便能将他的魂魄禁锢在原地,再将肉体连同魂体一同毁掉……丫头,你刚刚说,他是你的什么人?” “哦,你别怕,他不在这里。” 江娆走到帐篷另一边,掀开用毯子盖着的透明冰棺,里面躺着一个没有呼吸和心跳的男人,但他皮肤光滑饱满,唇色鲜艳,身上不见半点伤痕,跟睡着了没两样。 “我奔波一年,翻了大量的医修书籍,用了各种各样的材料做试验,摸索出了修复身体的配方,用法器保存着我师兄的亡魂,如今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没有移魂术的前半本书,你师兄的亡魂和你那位上司的亡魂应该不一样,也能达到相同的目的?” 江娆顿了顿,眸中黯淡了几分:“不知道,但我想试试。” “惠惠丫头,与你们追逐了几日,老修深感疲惫,我休息一会,养足精神便帮你布阵可好?” “当然可以,您就在此休息,我就在外面,您准备好了喊我一声。” 江娆走出帐篷,几个下属围坐在一起,听见动静齐齐看向她。 “小姐,小姐。” 她坐下后荔枝小声地问:“我们把老头打得那么惨,他真的能不计前嫌吗?” 江娆淡定道:“大概吧,就算他言而无信,也不过是消耗我们一些时间罢了。千目罗刹那边打得怎么样了?” 她直呼魔主大名,几个魔兵虽然感觉有点怪异,但也没说什么。 “如果我们安插的线人消息属实,魔主大人可谓是所向披靡,自复出以来连下十余座城,直逼芒草崖附近,因为兵力不支被人界修士们堵住,正在原地休整。” “嗯,也该到他的极限了。” 千目罗刹的战斗打法没有技巧,完全是硬碰硬,他是最大的硬茬,也是魔兵们的主心骨,只要他能在己方兵力被消耗殆尽之前拿下对方首领的人头,那就是一场胜仗。 如果对方也是块硬骨头,最后打完可能只有千目罗刹一人全身而退。 在这样的战术之下,魔兵数量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加而迅速减少,很快就跟不上千目罗刹的野心了。 虽然人界修士强者打不过千目罗刹,但他们善筹谋,会合作,比临时凑起来的各路魔兵要团结得多,反攻回去是迟早的事。 打仗这种事,不能只靠蛮力,还得有脑子。 以前千目罗刹的大脑是鬼绘,现在他没了大脑,再打下去迟早要在人界手底下吃上大亏。 江娆等的就是他发现自己需要脑子的时候。 “还有,您让我们特别关注的渚初月不见了。有人说看见她特别勇猛地在大军里杀出一条血路,最后重伤倒在了魔主大人面前,被魔军吞没,生死不明。” “有人从战场翻到她的尸首吗?” “没听说过,我去问问。” “算了,不必问了,既然魔主大人看见了她,那必不会让她死在自己眼前。等我回去,一切都有答案。” 几个部下眼睛一亮,都兴奋了起来。 “小姐,您终于决定要重新投奔魔主大人了吗?” 江娆无奈:“不投奔能怎么样呢,总比他以后抓住我们,按逃兵处置了要好。只不过我消失了这么久,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帐篷:“就说我被飘渺散人寻仇,打成重伤,在画里躲了一年,躲到他死了才出来找到你们好了。” 反正千目罗刹只需要利用她的脑子,根本不关心他的属下鬼绘经历了什么,也不在意她是否说了实话。 第264章 破梗。 天黑之后,帐篷里才响起飘渺散人的呼唤。 “惠惠丫头,老修休息好了。” 江娆从炼灵状态脱离,缓缓睁开眼睛,她起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朝着富狸伸手。 “老头的笔给我。” 富狸老实地拿出来递给她,不放心道:“小姐,这是老头的法器,你如果要还给他,可千万注意别被他偷袭了。” “我心里有数。” 江娆回到帐篷就把生死判笔还给了飘渺散人,道:“我见你用这个画阵更轻松。” 飘渺散人拿到笔也没说什么,只问:“在我脚底的空地上画吗?” “嗯,我将周围东西都清空了。” 江娆语气随意,视线始终盯着飘渺散人的一举一动,预想了任何他拿到武器之后可能做出来的攻击。 飘渺散人慢腾腾地蹲下来,手里的笔却快速在地面游动,犹如演练了千万遍一般的顺畅。 江娆拿着书与地上逐渐成型的阵一一对比,发现竟没有任何不同,心里产生了一个十分冒犯的疑问。 这老头眼睛都睁不开,怎么看得到书上的阵法图长什么样呢? 移魂阵之复杂,就江娆这样的入门级小菜鸟想研究明白确实得花点时间,她也是后来闲着没事向飘渺散人拜师学阵法术之后,才知道有专门的术语来描述阵法中的图案与走势。 飘渺散人将移魂阵逐步还原出来,江娆从头看到尾,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收起书说了句:“谢谢前辈。” 飘渺散人神情平和,将生死判笔递上前,江娆也不跟他客气,一同收进自己画里。 “若是需要老修离开,得劳烦惠惠丫头让你的手下进来搬我。” “不必了,前辈留在此也不会妨碍我,一会还得麻烦您帮忙破阵。” 江娆挽起袖子,将冰棺推到阵法中央,指尖抚过画兽,原皓的亡魂出现在冰棺上方。 看着这道灰白色的人影,江娆心中萦绕着沉重的情绪,她通过画兽控制着亡魂进入阵法,一点一点与原皓的身体重合。 移魂阵光芒大盛,看不见的能量波动从阵法向外传播,画兽感应到亡魂在随阵法运转而脱离控制,也睁开了它的大黑眼珠子看了过去。 江娆凝重的表情上渐渐漫出喜色。 太好了,看样子是有效的。 阵法运转完毕便不再那么亮了,江娆没有着急破阵,视线落在冰棺中央的人身上。 原皓在动,她看见了。 江娆很清楚自己的移魂术比千目罗刹少了一步,她不知道这会对原皓有什么影响,心底存着几分忐忑,小心翼翼地呼唤了一声:“师兄?” 棺里的男人坐了起来,俊逸的脸上神情沉静,他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呆住。 “原皓?” 江娆又叫了一声。 原皓如梦方醒一样,转头看向她,眉头拧紧,先是迷惑,随后恍然一笑。 见到他熟悉的笑容,江娆喉口哽住,一直压在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在实地上。 原皓说:“太好了,你没事。” 江娆刚想答话,突然又觉得不对劲。 原皓看她的目光有点…过于澄净。 那些隐秘不宣,却能从眼神里偷溜出来的甜蜜情感已然消失殆尽。 “我记得有个男人掐你脖子,很担心他把你掐死了。” 原皓又开口了,他的话语渐渐多起来:“不过我干嘛想不开要在这么冷的地方睡觉?嗯…我…我是谁?” 江娆的喜悦从脸上褪去,被苍白的失望取而代之。 她听见原皓迷茫的自言自语。 “我应该有个名字,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从哪来,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一直沉默的飘渺散人道:“他似乎和你的上司是不同的情况。” 江娆身心俱疲,无力地陈述事实:“没错,他跟所有亡魂一样,只有死前片刻的记忆。” 成为一片白纸的原皓,还能算真正的复活吗? 在江娆心里不算,人靠储存记忆将自己填充完整,就算是同一具身体,失去了记忆也不再是原来的师兄了。 “辛苦了前辈,麻烦您帮我破阵,我带他离开,您在这里继续休息。” 飘渺散人做到了他承诺的事情,江娆也如约给予他长辈应得的尊重。 帐篷门帘再次打开,众魔兵看着他们抬了一年的死人被小姐揪出来,还以为事情成功了,再一看小姐脸色,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手忙脚乱地把朝着原皓兴奋地打招呼的荔枝拖走,不去给小姐添堵。 江娆拉着人一路走到树林里,才将失落的情绪都压下,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用温和平静的语气认真说道:“大家都面对现实吧,你因为死过一次,丢失了大部分的记忆,有任何想知道的关于你自己的事情就问我,我全告诉你。” 原皓歪头盯着她看了一会,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探究。 “你是谁?” “第一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你自己是谁吗?” “可我对你比较感兴趣。” 江娆噎了噎,妥协道:“我叫江惠惠,也叫鬼绘,曾经是你同门同派的师妹。” “哦——那我是谁?” “你叫原皓,老家来自烈日坞,父母都是普通人,而你是一名拥有灵根的修士。你七岁就被送到了人界宗门天启府,拜入掌门手底下的剑修派学习剑术,五十二年过后,也就是现在,你的身份成为了天启府剑修派系的大弟子。” “我是为了保护你而死的吗?” “没错。” 原皓眉头舒展开来,下意识做出了双手抱臂的动作,轻快道:“那没事了,死的不亏。” 江娆气恼地拍了他一下:“胡说八道,哪里不亏?我为了救你几乎跑遍了整个人界,保护他人的前提是不能把自己的命搭上!” “尽管我不清楚之前我们的同门关系好到了什么程度,可有些问题一想起来的时候,我的直觉会自动给出我答案。比如说我不可能看着你死在我面前而什么都不做。” 直觉… 原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嘀咕道:“我直觉告诉我,我身上应当是缺了点东西,所以才会浑身不自在。” 江娆说:“哦,等会,你的剑还在我法器里。” 金色的剑许久未与主人相见,又没有内丹和灵气的辅喂,色调已然如将落的残阳一样透着一股子孤零零的颓唐。 原皓随意地接过,脑海里直接无师自通地浮现了他激活长剑,剑剑术招式,和如何打出剑气的各种细节教学。 第265章 治不了。 他犹疑缓慢的挽了个剑花,将灵气注入剑中,使金色光芒萦绕其上。 “我想起来了一些我练剑时候的画面……没头没尾的,只有练剑。” 江娆的心情死灰复燃,原来是可逆转的失忆。 她抬起手,将双手掌心贴在他脸,殷切地看着他:“这样呢?有没有想起我?” 原皓愣住了,与她四目相对时,几缕熟悉的馨香飘上鼻尖,满眼都是她娇美如鲜花的面容。 他自己都能察觉到被她触碰的地方正在急速升温,心跳声大的清晰可闻,脑子一片空白。 天色不太明亮,江娆看不见他脸红,歪了歪头,疑问道:“嗯?你怎么不说话了?” 原皓大步向后跨,躲开她的手,目光慌张地乱瞟:“没…没想起来…但我之前应该是个色胚,你别碰我了。” 江娆:“……” 哪有人纯情到这个地步还觉得自己是色胚。 越想越好笑,索性背过身放肆地笑了一会。 原皓无奈地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等她笑完了若无其事地转回来,才说:“我们以前关系应该不错吧。” 江娆理所当然地点头:“肯定啊,你非要和我天下第一好,我和其他同修交往时,不管男女,只要跟人走的近些你便会找我生气。” “那我以前挺烦人的。” “是有一点,但还可以忍受。” 原皓轻轻笑了笑:“算了,懒得问了,师妹…” 江娆强调:“你该叫我惠惠。” “好好好,惠惠,你抬头。” 江娆依他的话仰起了头,一轮明亮的满月伴着漫天星辰瞬间落入她眸中,她猝不及防地陷入短暂失语。 原皓在她身侧和她同望一片天空,眼神清亮透彻,唇边衔着一抹笑意。 “惠惠,别为我难过了,不然等我想起来我们之前关系有多好的时候,会生我自己的气。” 江娆沉默了一会,说:“不会,你到时会后悔认识我。” 一如现在的渚初月。 “是吗?听上去还有别的隐情,不管了,先活在这一刻,让以后的我来决定该不该后悔。” 他这不讲道理的袒护一点也没变过。 江娆的唇角轻勾,遥远的浩渺星辰静静地闪烁,微风轻轻地吹拂,夜晚虫鸣声有节奏的起伏,反复波动的情绪渐渐被世间万物温柔地安抚下来。 不管了,先活在这一刻吧。 —— 芒草崖一战,天启府掌门以一己之力与魔王千目罗刹对抗,阻止了他对后线的进攻,为人界修士博取到生机。 然而事实并不像表面那么乐观,千目罗刹只是轻伤,掌门的剑却断了,还搭上了他最得意的徒弟渚初月。 天启府上下一片低迷的时候,一年多前据说已经枉死在沧海门的剑修大弟子原皓不知打哪冒出来了,几乎惊掉所有人下巴。 项叶激动地猛捶兄弟肩膀:“讲个笑话,你的好师妹初月说亲眼看见你死了,明明活生生的站在这!” 原皓静静地看着他,脑子里回想着惠惠临别时交代的话。 “我是天启府弟子,同时也是魔族的卧底,而你是清清白白的人界修士。如今人魔双方势同水火,大家都该回到彼此真正的阵营里。我希望你帮我暂时隐瞒事实,别让天启府在这个节骨眼因为曾经收过魔族卧底而遭受其他宗门的攻讦。” 她把他扔下便离开了,连同她那群有着奇怪模样的属下。 项叶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在为掌门断剑的事而难过,自来熟地搂上他肩膀:“不过是剑而已,以后去秘境给他老人家找个十把八把不在话下。” 原皓下意识出口怼他:“你少吹牛了,秘境里又不是遍地都是神剑,况且和新剑磨合还需要精力,剑术越高花费的精力就越多,师父他老人家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一把趁手武器。” 说完他自己都意外,仿佛已经和面前不认识的男人互相用话语怼过成千上万次,对方一开口他就熟稔地接出了下半段。 “这样吗?幸好你回来了,不然你们剑修派损失实在惨重。初月已经葬身在了大魔王手上,你的师弟师妹们暂且做不到像她那样独当一面。” “初月……”原皓自言自语地念出来,他却并不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的人的具体模样,和自己关系如何。 光是听到她的死讯,就有几分伤感莫名其妙地缠绕在心头。 “走吧,先去找你师父。路上顺便简单地告诉我这一年你都去了哪里。” “我被飘渺散人带走了。” 惠惠说,尽管把锅推给老头,反正老头避世而居,不与人交往,谁也摸不透他的行踪。 项叶问:“难道是初月在沧海门大闹,激怒了沧海派和飘渺散人,索性将你这个杀人犯带走关押,让咱们永远找不到你?” “初月她怎么说的?” “初月就说当时沧海门出现了两个魔族,打得一团乱,她打算趁乱救你,可你已经死在了魔族手里,尸首也被带走了。” 原皓想了想惠惠口中的事实,顺着项叶的版本说下去:“假死,飘渺散人说他愧疚于错怪好人,将我救活了。” 散人画的阵,这么说倒也不算在撒谎。 “他竟然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惜晚了,咱们和沧海门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不过我脑子出了点问题,很多事都记不清了,要不兄弟,你先跟我介绍一下你自己?” 项叶热情的笑容定格一秒,眉头快速皱成了一个川字,重击了他背部一掌。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原皓捂着痛处无辜地看着他:“我没开玩笑,是真的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所有知道的事都由飘渺散人告诉我。” 项叶开始半信半疑,以往他跟原皓动手,原皓肯定忍不了要跟他切磋一番,现在像个软柿子一样任打任捏。 真忘了? “我叫项叶。害,都什么糟心事,走吧走吧,我先带你见掌门。” 到了掌门面前,项叶帮原皓将来龙去脉复述一遍,掌门也觉得疑惑,请来医修为徒弟检查了一番。 “没受伤,大概是长时间一个姿势,身体有些僵硬,活动开了就行。” 项叶焦急提醒:“脑子呢,他脑子坏了,记不住事。” 医修说:“检查了,一样的,没有任何伤,记不住事不能全怪脑子,要是他的灵魂有过损伤,也会出现记忆断层的情况。” “能治吗?” 医修摇头:“目前没有方法能治灵魂,不过灵魂也跟身体一样有自愈能力,多睡觉少思考,平时情绪起伏小一点,保持心态平稳,时间一长就好了。” 原皓乖巧道:“我知道了,多谢医修。” 第266章 谁管你。 天启府专用的医修诧异地看他一眼,笑道:“忘了也不全是坏处,他之前三天两头来医修馆吵吵从来不说谢谢,现在多有礼貌。” 掌门颔首:“活着就好。” 另一边,江娆跋山涉水,带着一行手下出现在魔族大军驻营前。 她换上了魔族的装扮,用烧热的铁棍将长发烫卷,垂在身前。眉色画的长而深,拉长的眼线如蝎尾一般,嘴唇涂得鲜红,神情冷艳地走入军中。 因她身后都是一群高大威猛气势汹汹的魔族人,魔兵们以为是哪里来的同盟,一时没人阻拦,让江娆长驱直入地越过防守队伍进了城。 城门口一位正在整兵的魔将将她认出:“你是鬼绘?” 江娆撩起眼皮,久居高位的护法大人高贵地睥睨着他,道:“不然你是鬼绘?看你也算是个说得上话的,带路,我要去见魔主大人。” 鬼绘和千目罗刹的大名在魔界总是绑定出现,如今千目罗刹已是魔族之首,鬼绘的地位更加不容小觑。 魔将脸色一变,殷勤地给她带路。 千目罗刹自己不屑杀普通人,但他没有空余时间好好管理他收归回来的其他魔主的军队。一路上江娆看到许多平民俘虏遭受着魔兵的欺辱,捉弄,甚至是滥杀,眉头不由得越拧越紧。 无论她是胜利的一方还是失败的一方,她都非常讨厌战争。 “到了,鬼绘大人,魔王大人就在里面,小将叫猛豪,劳烦以后多关照关照。” 江娆不甚在意地挥手,独自走进了豪华气派的楼阁。 这是一座宫殿式的大楼,她站在空荡的前堂,高声道:“鬼绘前来拜见魔主大人。” 她话音落下后,周围安静了片刻,千目罗刹那冰冷的声音自楼阁深处响起。 “进来。” 江娆穿过中门,入目是精致琳琅的花园,顺着走廊一路前行,会抵达一处建立在湖中央的水阁,水阁四面挂着彩绸制成的门帘,彩绸飘逸透光,其中人影若现。 她站定在水阁前,单膝跪下:“魔主大人,属下离开沧海门不久便被飘渺散人偷袭,回来晚了,请您责罚。” 千目罗刹淡淡道:“还愿意回来就行,正好有件事要你去办。” “请您指示。” “渚初月不肯吃本尊给的药,你去想办法让她听话。” 江娆心道,果然,人魔大战之后就是强制爱的剧情了。 她问道:“是好言相劝还是强行喂下。” 千目罗刹不悦道:“鬼绘,你察言观色的本事都丢在人界了?用得着你强行?” “属下知道了,渚初月在何处?” “二楼,自己找吧。” 江娆一边找楼梯一边腹诽:呵,送上门的女主也谈不明白,把人惹毛了让手底下的人去哄。 白长个脑子也不想想,她作为魔族护法,同样是人界的敌人,同样骗了渚初月和天启府众人,对方能待见到哪去。 二楼有许多房间,其中最宽敞,视野最好的一间就是渚初月这只金丝雀的牢笼。 江娆也不敲门,直接推开了,倚在门边嚣张地冷笑:“师姐,还记得我吗?” 千目罗刹耳力好得很,她得维持着鬼绘的人设。 渚初月伤的很重,她的剑,还有随身的所有东西都被千目罗刹拿走了,身上只留一件轻飘飘的白色睡裙,散落的长发笼罩在她身上,为她更添几分柔弱。 她原本已经睡着了,江娆在楼下跟千目罗刹请安的时候吵醒了她,渚初月听见鬼绘的名字,心里始终无法平静,思绪纷乱地在脑海里纠缠。 她早就知道鬼绘是江惠惠了,而江惠惠的心思是所有人里最难猜透的。 身为魔主护法,鬼绘说她一直在阻拦千目罗刹复活。 身为天启府弟子,江惠惠又不提前告诉掌门,渚初月手里养着危险的魔族,反而一直想方设法把钱送到渚初月手里给千目罗刹买药。 先前千目罗刹屠门,是江惠惠给出的消息让天启府无辜的弟子逃过一劫。 如今人魔两族斗争正激烈,鬼绘又回归了千目罗刹麾下为其效力。 撑起身子看向鬼绘时,渚初月脑子里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人到底站哪边? “怎么不说话呀,这么快就忘记我们曾经并肩作战的感情了吗?” 鬼绘袅袅娜娜地走过来,妆容妖艳,穿着清凉,火红的抹胸与长裙,细白柔韧的腰如同一抹光直晃人眼,她在床边坐下来,长腿相互交错,露出挂着铃铛的洁白脚踝,从小保守的渚初月看了直皱眉。 魔兵大多是男人,她就这副模样回来,岂不是被人全都看光了? 江娆低低笑了一声,拿起床边的药瓶:“听说你不吃药,一心求死,真可笑,魔主大人从来不拿别人的生死当回事,唯独对你珍视有加,这等殊荣别人争都争不来,你却不领情,是不是过于恃宠而骄了。” 渚初月看着她将药瓶塞在自己手里,眼神茫然又纠结,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女主角接戏水平差,江导很不满意,亲自下场指导:“我知道你在天启府的时候就讨厌我,也不愿意跟我多话,你以为我乐意见到你这个假清高的女人吗?要不是魔主大人给我下了命令,我才懒得踏足你这屋子,赶紧的,把药喝了,我们也不用相看两相厌了。” 话语里讨厌两个字咬的很重,渚初月一愣,想要反驳,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捂住了嘴。 江娆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轻轻摇头,用口型做出两个字。 ——骂我。 渚初月虽然演戏水平生涩,好在理解能力不差,迅速想通了她的目的,一把推开江娆。 “江惠惠,你个魔族奸细,滚开!” 江娆迅速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嘴上依旧恶毒:“哎哟哟,都沦为阶下囚了还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呢,算了,你不吃药对我又没有坏处,伤的是你,痛的也是你,你要是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你——” “看魔主大人对你的用心程度,以后你大概会成为他的伴侣,也就是魔族王后,身份凌驾在我之上,光是想想就不爽。” 江娆从画里拿出了梳妆工具,替渚初月梳理着散乱的头发,用发簪仔细簪起来,言语与举止截然相反。 渚初月鼻头一酸,紧紧抱住了面前人的腰,将多日以来重重的压力连同自己一起藏进她怀里。 “我恨你。”渚初月带着哭腔说道。 江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嘲讽:“呵呵,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恨就恨呗,谁管你,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渚初月顺着她给的思路想出自己的台词,咬着牙气呼呼地说:“你给我等着!” “走了,本护法忙的很,没空等。” 第267章 赌约。 江娆摔门而去,下楼回到水阁前,低声道:“渚初月心气高,属下保证她肯定被我激得吃了药。” 千目罗刹扫了她一眼,责怪她:“为何不早点回来?” 江娆:“…?” 刚刚还说只要她回来就行,发现她好用就翻脸了。 摊上这么个上司真是无语。 千目罗刹眨眼间又变一张脸,阴厉道:“天启府那老匹夫功力又长进了,若不是本尊及时碎了他的剑,估计又得重修一具身体。” 江娆安静地听他发牢骚。 “其他魔主都是废物,带的手下也是一群不中用的废渣,本尊收归了五十万大军,如今只剩十万不到,不是逃回魔域就是只会送死的蠢货,本尊在前面刚打下一座城,转头回来就告诉本尊又吃几个败仗。” “那几十个魔将天天在本尊耳边吵,争谁出大力了,谁偷懒了,谁占的好处多了,谁的兵和谁的兵曾经有仇又打起来了,非要本尊给他们安排地位高低。要不是看他们剩几分武力,真想全杀了留个耳根清净。” “那个叫炽什么鹏的魔将,给本尊提了个主意,我方暂时休战,利用人族战俘与死守的宗门做交易,一百个普通人换一个修士,不换就当着他们的面,一天杀一百个人族。鬼绘你认为这主意如何?” 江娆心里觉得提出主意的人该死,但她不能说出来。 “魔主既然认可他,便下令实施,属下的想法不重要。” 千目罗刹抬起眼皮撩了她一眼:“他们都不如你,本尊想听你的意见,说。” “属下认为就算每天杀一千一万个普通人也换不来一个修士,只会积攒他们的怒气,引发激烈的反扑。” 千目罗刹挑眉发出疑问:“人族修士的信条就是强者护佑弱者,懦弱地见死不救难道不是在违背自己坚守的正意?” “可是他们背后还有更多安全的,需要护佑的弱者,为了一百个人而舍身取义并不值得。” “本尊要是用一千个人跟他们换呢?” “同样的结果。” “为何,一个低等修士弟子换一千个普通人还不划算?” “因为人族修士不愿意为了看似划算的交易去承受我们的羞辱。” “呵。”千目罗刹冷笑:“不过是自私怕死的借口罢了。本尊同你打个赌,只要给的筹码足够高,他们一定会松口。” “所以魔主想用多少人去换?” “一万。” “一万也不行。”江娆轻轻摇头:“这么多普通人已经送到他们面前,我要是人族修士,我会直接出战营救。” 千目罗刹被她堵的有些哑口,想起刚刚亲自立下的赌约,心底十分不服气。 他就不相信鬼绘能预测人族的一切行为,他就不信除了鬼绘之外,魔将里没有一个能用的脑子。 所以千目罗刹叫来魔将炽焱鹏,命他押送一万人族俘虏去芒草崖,隔着两处悬崖中间的峡谷与对岸的修士们叫嚣,要他们拿一个弟子换这一万个普通人。 魔将炽焱鹏懵了。 他明明说的一百个,怎么变成了一万?要上哪去找一万个还活着的俘虏,而且如果一天就把俘虏消耗完了,他想出来的好主意只换来一个修士,不就废了吗? 可千目罗刹下了死命令非要做这亏本买卖,炽焱鹏只能忍下,到处从魔兵手底下搜罗俘虏,魔兵们怨声载道,称手里没有人族可欺负,他们打仗的乐趣少了一半。 炽焱鹏只得硬着头皮强调是魔王的命令,却仍然受到了大量的冷嘲热讽和添乱,最后因为手脚太慢被着急看结果的魔王大人骂了一通。 炽焱鹏唉声叹气,枪打出头鸟,早知道不为了争表现提这个破主意了。 命令下了四天,在千目罗刹亲口跟不配合的魔将们传达之后,一万个俘虏终于凑齐,其中夹杂着不少半死不活,生死不明的人。 江娆站在千目罗刹身侧陪着看赌约结果,这是她回归之后,第一次以护法的身份亮相在大军之前,很快就有不少人认出了她,互相交头接耳。 “那个女人就是千目魔王以前的护法鬼绘,三年前被整个魔域追杀,竟然还活着。” “她是个狠角色,少惹。” “完了完了完了,当年是我一路追着鬼绘,把她逼得来到了人界,她不会跟魔王大人算我的账吧。” “重刀十三,我记得你之前还吹牛说这个娘们迟早会跪下来求你……” “赶紧闭嘴!不然我现在就跟你拼命。” 魔军如此庞大的声势自然也引起了峡谷对岸宗门的注意,很快乌泱泱地来了一群五颜六色的修士与魔军对峙。 炽焱鹏顶着巨大的压力,放声大喊:“今日不打了,我们做个交易,你们出一名修士弟子,换本将带来的一万个普通人族。” 对岸的人族不太看得清五官,只看到彼此也在交头接耳。 炽焱鹏又强调:“不管你们给是厉害的还是不厉害的,只要是修士就能换一万个普通人。听清楚了吗?这么划算的交易,也只有我们魔王大人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同意跟你们玩一玩。” 人族那边不知道主心骨是谁,听炽焱鹏重复了几遍之后,遥遥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打!” 驭风符一用,天空瞬间变得五彩斑斓,修士们从天而降,二话不说便冲向了魔族大军。 江娆静静地看着事情如她预料的那般发生,即使她在赌约里赢过了千目罗刹,面上也不见一丝得意。 千目罗刹看着手底下的魔军被叠加了愤怒buff的人族修士冲成一群软脚虾,抛下战俘四处逃窜,嘴里高喊着魔王大人救命,他眼中的愠色积叠成阴沉沉的黑云,仿佛下一刻就要降下雷霆大怒。 他可以救,但他不想浪费力气去救一群除了拖后腿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物。 “撤退。” 千目罗刹看够了,说完这两个字后原地消失。 他走了,江娆才轻勾嘴角,展开画放出血魔兵拦住众多修士,救下打得七荤八素魔兵,并指挥他们撤退回城。 逃窜的魔兵哪里顾得上带走战俘,于是一万个普通人留在了原地,白送给了修士们。 魔族这一战虽落于下风,最后清点才发现因为撤退地快,他们只死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提出馊主意,害魔王大人吃了个哑巴亏,最后彻底没了脑袋的魔将炽焱鹏。 而鬼绘在所有人撤退时的维护给了魔兵们巨大的安全感。她护法的地位在大军心里彻底坐实。 第268章 整治。 渚初月开始吃药以后,伤势略好了一些,千目罗刹开始去她身边刷存在感,把军队交给江娆整治。 江娆掌控军权的第二天,就有几个魔兵在千目罗刹居住的地方徘徊踟蹰,鼓足了勇气才走进去,要求见魔王大人说几句话。 千目罗刹这边刚贴完渚初月的冷脸,那边又有人来他面前吵闹,说护法鬼绘难担大任,先前带着他们几个一到人界就说要放弃追随魔王改为自立门户,还去过天启府拜师。 渚初月听见是有人在告鬼绘的状,心里生出几分担心,听完内容后便平静了下来,忍不住嘲讽道:“你和江惠惠早就相认了吧,难怪我要找她麻烦时你各种维护。是我蠢,叫两个魔族围着我骗。” 千目罗刹把渚初月带回来已经一个多月,每天她都对他不理不睬,忽然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让他长时间的不耐化作了惊喜,根本没有心情关心其他人。 他随意一挥手,将几个自称是他旧部的魔兵赶了出去。 鬼绘进没进天启府,是不是自立门户他还不知道?口口声声说自己从头到尾都忠心地追随魔主,都已经跟着鬼绘逃到天启府脚底下了,还想不明白他到底在哪。 魔族人吃下去的食物光用来长个子,一点也没分给脑子是吧。 千目罗刹一想到自己手下有大批大批的蠢货就烦,要是多几个像鬼绘这样的聪明人,人界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江娆整完兵回来休息,正好撞见有人被千目罗刹扫地出门。 她的身后跟着大石小石,小石一看地上三个倒霉蛋的脸,乐了:“哟,这不是我银犀哥,腾狼哥和彪虎哥哥么~好久不见啊。” 倒霉蛋们擦着鼻子下的血站起来,正是当初跟江娆逃到人界,因为意向相反而分道扬镳的三个魔族。 他们离开鬼绘之后没了主心骨,无头苍蝇一样在人界转了半年,因为没钱而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每天心惊胆战,生怕人族发现他们的身份围而攻之,最后回到魔域躲起来,等千目罗刹再次出山。 刚告完状,当事人出现在了眼前,三个魔兵心中暗骂倒霉透顶,都犟着脖子不说话,一副不屑与叛徒为伍的模样。 江娆停下来淡淡地看着这场闹剧,什么也没说,绕过三人走了。 比冷嘲热讽更伤人自尊的是漠视,双方都懂。 但他们是打肿脸充胖子,而鬼绘代表着高位者的睥睨冷漠,不管他们是走是留,是背刺还是针对,她都没放在眼里过。 护法大人一上任,给各大魔将发放了一个册子,要求每个魔兵的名字都必须写在册子上,每日清点报数,少一个都要揪出来,但凡发现逃兵,抓回来在所有人面前公开处置。 她规定了,每天的练兵时间必须大于四个时辰,她会定时抽查,随时从各大魔将手底下抽人去演练场,演练场胜者在名册上记一笔红勾,超过五个红勾升小队长,分配五个魔兵,二十个红勾则二十个兵,以此类推,实力越强地位越高。 一支又一支新的队伍组成后,众魔将才后知后觉地追上她的思路,鬼绘是在将他们手底下的兵抽丝剥茧,分化成她说了算的军队。 全新的敌人出现,众魔将成了利益共同体,不再执着于彼此的旧仇,联手向魔王提出抗议。 魔王千目罗刹近来心情颇好,鬼绘的回归替他分担了所有军中杂事,他耳根子重新清净。 另一边,渚初月对他的态度也在悄然发生变化,千目罗刹把剑还给了她,她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杀气腾腾地找他拼命。 偏偏有不长眼的要打破这份宁静。 “魔王大人,鬼绘她做的实在太过分了!她随意地把我的兵抽走编队,如今他们都不听我的指令,只听鬼绘的安排,这不是要架空我吗!” “她竟然将我的兵分在鹰岐的兵手底下,不过是一场比试输了,就代表我的兵不如鹰岐的吗?” “兵随将领,你自己打不过我,你的兵当然也不行。不过我只听令于魔王大人,并不想让一个娘们对着我指手画脚,凭什么她让我交人我就交!” “我也不服,要不是看在魔王大人面子上,我定要同她打一架!” “老子看她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魔王大人千万别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她就会拿着吓唬人的鬼兵装腔作势,上过战场吗?杀过几个修士?” 千目罗刹单手支着头,懒散地看着他们吵,在气氛最激烈的时候开了口:“去个人,把鬼绘叫来。” 众魔将霎时安静,暗自交换眼神:看吧,魔王大人还是更在意真正有战力的手下。 江娆正在看演练场,打架这种东西,一开始看觉得刺激,看多了就枯燥了。 收到传唤的指令,她素白的手指掩上红唇,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答:“知道了。” 把名册交给大石,她不紧不慢地走回到城里,千目罗刹在闭目养神,众魔将已然等的不耐烦。 “怕了就直说,拖拖拉拉地是不敢来么?” 江娆走进去,对着千目罗刹行完礼,无视旁边煞气四溢的高大魔将,沉静自若地发问:“魔王大人有何新指示?” “鬼绘,你怎么办事的?” 千目罗刹阴沉的话一出来,众魔将立刻面露得意,握紧武器跃跃欲试,就等魔王降下罪名,他们好一拥而上,将鬼绘拖出去泄愤。 江娆微微偏头,不见慌张:“魔王大人觉得属下哪里做的不好?” “一些个草包你也降不住,让他们有胆子吵到本尊面前?” 江娆叹气:“魔王大人,想要我降住他们,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您也知道,战斗向来不是我的强项,同他们讲道理和规矩如同对牛弹琴,他们之前归属于其他魔主时,本就看不起我,不服管教又自以为是,属下也很头疼,好歹是魔将级别,总不能直接杀了吧。” “呵,别以为本尊好糊弄,你故意放他们过来,图的是借本尊之手替你敲打。” 江娆垂头恭敬道:“属下知错,是属下不够尽心尽力,给魔王大人增添了烦忧,再给我一些时间,属下必将把这群硬茬修理地服服帖帖。” 众魔将:??? 不是?他们还在场呢,三十二只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呢!有必要把心思说得如此堂皇吗? 千目罗刹瞥她一眼,说:“算了。” 第269章 收拾。 算了,什么算了? 是他们一起来告状的事算了,还是鬼绘整治他们的事算了? 聪明点的魔将,例如重刀十三,已经回过味来,双膝发软,第一个求饶:“魔王大人,属下刚刚头脑发昏,对鬼绘护法说了不敬的话,以后她就是把我抽过去当垫底小兵,属下也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反应慢的例如刚刚叫的最欢的鹰岐,在重刀十三跪下求饶之后,腾地越过众人眼前,落在千目罗刹膝下,庞大的头颅瞬间与身体分离,被千目罗刹面无表情地一脚踢开。 江娆极有眼力见,上前用清除术清理掉满地血污,一手拎着鹰岐身体一手拎着鹰岐的头,老老实实的:“属下告退。” 剩余十一位魔将诚惶诚恐地跟在她后头火速离场。 “属下也退。” “属下告退,护法大人您受累,我来帮您拿。” 满满当当的大厅马上走得干干净净。 江娆回到街上,腰板立马直了,她将手里的杂物往后一扔,用清除术清干净手掌,优雅地将眉边发丝捋至耳后。 暴君配奸臣,某种程度上说她和千目罗刹称得上绝佳搭档。 重刀十三一个两米多的壮汉硬生生把腰弯到一米六的高度,在她耳边巴结道:“护法大人,小将一直想为之前追杀您的事设宴道个歉,不知您可否愿意赏脸来?” “设宴?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 “这不没了战俘,天天整军,人族怂着不打,总要找点消遣,我差人运了些舞姬美酒……” 江娆打断他:“你真是诚心道歉?” “真的,真的!就差把心掏出来给您看了,可那样的话小将不就死了,嘿嘿。” 江娆斜他一眼:“好好学学怎么拍马屁吧,我是个娘们,看舞姬不如欣赏自己,找几个舞男还差不多。” 她回头,视线扫过十一位魔将,明明脸上没有表情,仍然看得众魔将脖子一凉,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 鬼绘跟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她杀人不用出手,嘴皮子上下一碰便能随意带走一个魔将的命。 “今天下午你们……” 江娆故意拖了个长音,等魔将们露出紧张的反应,满意地轻笑一声才道:“都回去好好练练手,开开筋骨。明日演练场,我要看清楚各位魔将中,谁是那个拖魔王大人后腿的废物。” “是!!!” —— 芒草崖另一边,人族忙忙碌碌地安置意外救回来的一万战俘,没空理会莫名其妙消停了的魔族大军。 失去记忆的原皓被划分到伤患阵营,不参与人魔之战。项叶说怕他到时候连最简单的符咒都忘记了怎么用,一个不小心死战场上。 其实原皓只要看见符咒就能想起来怎么用,但他默许了项叶的安排。 因为惠惠师妹走的时候说过她会出现在对面,原皓了解完人魔大战后,逐渐领会了他和江惠惠因为种族不同导致的隔阂,比芒草崖中间的峡谷还要深,峡谷底下是无数条人命,数万里失地堆砌的仇恨深渊。 他和惠惠只能遥远地站在悬崖之上对望,谁都别妄想靠近彼此。 听说救战俘的时候,魔族军队士气大乱,他们本可以重创魔族,被一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红色怪物军队给拦住,让魔族军队全须全尾地逃走,留下了后患。 沧海门修士说,原皓被飘渺散人带走时,他们也见到了同样的怪物。 原皓想:八九不离十是惠惠了,幸好项叶没让他去战场,不然他看见师妹就挥不动剑,恐怕还得连累别人救他,纯添麻烦。 不过,除去战场,他和惠惠应该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项叶偶然发现了好兄弟的伤感,他以为原皓是在惋惜自己随记忆失去的实力,找了个夜晚拉他谈心。 项叶带了两壶私藏的酒,自己喝了一口,皱眉道:“奇了怪了,现在喝什么都不如惠惠家烤肉店里的酒对味。” “惠惠……” 项叶还不知道自己第一句话就戳到了原皓的伤心处,转头看见兄弟昂头喝下了一整壶酒,意外道:“你以前不爱喝啊?” 原皓将空瓶扔回给他,双手往后一撑,仰望悬崖之上的幽深星空。 “的确不好喝。” 项叶笑了笑,说道:“喝酒这事得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喝,再次的酒也觉得香甜可口,心情不好,最顶级的佳酿喝下去都是苦不堪言。” “惠惠那里的酒什么味?” 项叶眯着眼回想:“具体我也形容不出来,当晚我带着我的师弟师妹,你跟你的师弟师妹,大家一块喝的,总之很烈很痛快,一喝就停不下来,喝完所有烦恼都没有了,大家都在傻笑。” “要是能尝尝就好了。” “尝不到咯,人魔大战开始后,惠惠的店一晚上撤空了,她的故乡离镜海是魔族铁蹄踏平的第一块地盘,她为了救家人冒死回去,不过是螳臂当车。” 原皓抿了抿唇,没回话。 项叶语气里多了几分的惆怅:“惠惠要是还活着,知道你把她忘了,肯定要跟你闹脾气。” 已经闹过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虽然面无表情,漂亮的眼眸里难过得像在下雨。 原皓用手肘推了下项叶:“万一她真活着回来了呢?你跟我说说和她有关的事,让我做个准备。” 项叶没好气道:“怎么把人忘了还这么在意人家,你猜出来你喜欢她了?” “大概是,惠惠的名字很好听啊,念出来会感觉自己在笑。” “得了吧,你就是喜欢她,长了眼睛的都看出来你喜欢她,你曾经为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跟我打了一架,把咱俩都打进了幽夜谷写检讨。” 原皓唇边染上笑意:“是吗,那么明显?” “是啊,你还……” 夜色悠长,晚风温柔,叙述回忆的一言一语给空白的灵魂描绘上色彩。 崖对岸,魔军阵地里。 渚初月将窗户打开,呼出憋闷一整天的郁气。 她真的不擅长掩饰自己,总是忍不住对向她靠近的千目罗刹散发出恨意,刚刚又把他气跑了。 这样下去不行,她不能止步于笼中鸟的身份,她得让千目罗刹爱上她,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就像曾经的渚初月自己。 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呢? 渚初月蹙着眉头苦想,以前追求她的男修,大多数是看上了她的皮囊,要不然她再打扮打扮? 第270章 又见面了。 渚初月很想去找江惠惠问问如何变得像她一样讨人喜欢,可她们根本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一举一动都在千目罗刹眼皮底下。 先打扮一下试试吧。 片刻过后,渚初月看着自己从储物戒里拿出来的五套天启府标志性白色门服,和清一色款式的素银簪陷入了沉思。 她以前照镜子的时候,真的不觉得腻吗? 千目罗刹独自坐在房顶,望着芒草崖的方向,面色沉凉如水。 他在想:要是今晚去偷袭一趟,杀不了老匹夫,就掐断一些新生的修士苗子,百年之后,人界再无人可阻挡他魔族大军…… “唉。” 夜风里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 千目罗刹思绪一断,眉心皱起,翻身入窗,给房间内的渚初月吓了一跳。 “你白天不是已经骂完本尊了,又在叹什么气?还是说留在本尊身边的每一刻都让你难以忍受?” 千目罗刹冷冷地看着渚初月,双手抱臂,语气十分不悦。 渚初月怔愣一下,偏过头:“倒也不至于,我叹气是因为…想换点别的衣服穿,然后发现,我从来没在自己身上花过心思。” 千目罗刹视线一动,便看见了她摆出来的簪子和衣服。 他沉默片刻,胸腔内闪过不明所以的情绪,就好像谁在他心脏上重重按了一下,莫名的酸疼感使他皱起了眉。 “不就是些衣服首饰,你想要就直说,本尊叫人给你送来。” 说罢,千目罗刹消失在窗边。 而渚初月也从他的态度里隐约摸到了一点思路。 似乎…平和地跟千目罗刹聊天的话,他就会像以前那样,嘴上嫌弃她麻烦,实际上每次都顺从了她的请求。 渚初月想不明白,这算是千目罗刹从小到大照顾她形成了习惯?还是故事里描述的爱呢? 接下来的日子,千目罗刹的手下陆续送来了新衣服,各式首饰,妆容工具…… 放不下的堆到了其他房间,最后整座楼成了她的梳妆台,随便打开一扇门,放的不是成堆的首饰,就是成堆的衣服,光泡澡用的香露就搬来了十几箱。 千目罗刹最后还叫来了鬼绘,命令她去教渚初月女人的东西该怎么用。 江娆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魔王大人,城外几万个无组织无纪律的魔族士兵等着我整顿,属下一走开他们就能给我捅一堆篓子。您这时候让我去给渚初月做侍女,是不是有点顾此失彼,大材小用了呢?” 千目罗刹摸着下巴思索:“有几分道理。” 江娆转身欲走。 “你留下,本尊去军队。” 江娆折回来,呈上军队花名册:“具体的编队流程属下已经安排好了,您只需要去镇个场子,确保无人捣乱即可。” 千目罗刹听到自己的事如此简单,欣慰地点头离开。 确认他走远之后,江娆上了二楼,推开渚初月房间的门,渚初月像个等待被打扮的洋娃娃,坐在一堆花枝招展的衣服里,一手拿着件睡裙,一手拿着件斗篷,一脸茫然地回过头。 “你好啊师姐,又见面了。” 江娆从善如流地坐上她的床,蹭到她身边:“被霸道魔王专宠的感觉如何?是不是有点受宠若惊了?” 渚初月摇头:“不如何,这是他们从人界抢掠来的战利品,背后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的人,我现在像是强盗的共犯。” 她顿了顿,失落道:“我本就是共犯。” 江娆说:“振作一点师姐,过去的错事既然已经有了结果,就不要一直活在它的阴影里了。你伤好了吗?现在千目罗刹不在,你可以假装偷袭了我,走小道穿过峡谷去芒草崖对面……” “不,我不回去。” 渚初月单膝跪在江娆身前,抓住她的肩膀,面对面认真地质问她:“惠惠,你告诉我,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人族?还是魔族?” 江娆诚实道:“都不是,我站在我自己这边。” “嗯?你……是哪边?” “魔族里有我的手下,他们像我的家人一样,陪我逃亡,给我做饭,哄我高兴。人族有我的师门,我的朋友,在人界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我是鬼绘,也想做江惠惠,很贪心对吧。” 渚初月听明白了,手臂脱力地垂下,坐在江娆身边:“我也贪心,想保护天启府,也想帮剑尊前辈重塑身体。可现实是,我的选择完全对立,不可以既要又要。” “师姐,你不愿意回去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师父吗?” 渚初月迟疑了一下,问她:“你记不记得魔族一枝花?” 江娆一时哑然:“……” 闺蜜谈心谈得好好的,怎么忽然聊到这么古早的马甲?难不成渚初月猜出她是一枝花,要催她当场更新了? 别别别她现在忙得很,没空给她写后续。 “就是在浮世录上发连载故事的魔族一枝花,你还看过她写的那篇《我曾捡过一个男人》。” 哦原来马甲还没掉。 江娆淡定应对:“隐约有印象。” 渚初月郑重地告诉她:“我想成为时南烛。” 时南烛。 《我曾捡过一个男人》的男主角。 欺骗一枝花感情还灭人全族的渣男。 江娆想起来时整个人都惊了。 她写这篇文的目的单纯是提醒渚初月警惕千目罗刹的身份,并不是为了…… 江娆猛然醒悟:“你不是被他掳来的?你是学时南烛,自己主动受的伤?” 渚初月严肃地点头。 “你觉得你可以像时南烛一样狠心?” 渚初月再次点头,目光异常坚定:“惠惠,你帮我挑一件穿了就能让千目罗刹爱上我的好看衣服。” “……师姐,世上没有你说的这种神衣。” 江娆捏了一把她光滑的脸蛋:“放心,你就算披个麻袋,他也会爱上你。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没…还没想好…我如果能取得他信任的话,应该能拿回传音帖联系师父,像时南烛一样,联合各大宗门,设下陷阱埋伏他。” “不行,千目罗刹和一枝花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他狡诈的很。以我对他恶劣性格的了解,即使有一天他看穿了你的想法,也会装作不知道,陪着你演戏,反过来给你设陷阱,就为了欣赏你发现不管往哪走都是死路,最后彻底绝望的模样。” 渚初月呆住了,不知所措道:“是我又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对吗?” 第271章 礼尚往来。 “师姐,玩心机确实不是你的强项,你能想到模仿时南烛已经让我非常意外了。接下来的戏我来教你……” 傍晚,江娆来到演练场,没有半分好脸色给千目罗刹:“属下不想干了,您另外找个护法吧。” 千目罗刹将花名册扔给她:“渚初月骂你了?” “她自己知道骂不过我,从头到尾没理我,像个冰块似的。”江娆冷着脸道:“世间的漂亮女人族无数,您为什么不找一个更听话的留在身边当宠物?” “谁说本尊拿她当宠物?” 江娆语气更冲:“不然呢,魔族王后?如果她什么身份都不是,您让我去伺候她,我觉得这个护法做的也没什么意思。” “至于吗?你当做自己还在演她师妹不就行了。” “要是不至于的话,您当时为何杀了原皓?您忍不了我为了救心上人而怠慢了您,应该也能理解我此时的不痛快。” 千目罗刹懒懒地撩起眼皮,自下而上瞅她一眼:“怎么?借渚初月的由头跟本尊翻旧账?” 江娆并不直接回答,语气十分僵硬转了话题:“重刀十三让人送了舞姬来前线,以后由她们去伺候渚初月。” “本尊不喜那些奴颜婢膝的玩意把她带歪,只能你去。” 江娆说:“活人不受牛马气,您直接杀了我。” 千目罗刹被自家护法怼笑了,屈指叩了两下太阳穴,道:“渚初月是王后的话,你应该没意见了吧。” “她不可能同意当王后,她恨不得早日养好伤杀光魔族。” “不用她同意,本尊说了算。” “您确定您说了能算?她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惹毛了万一要自戕,闹的鸡飞狗跳,净给人添麻烦,也不知道一天天装什么清高。” 千目罗刹一想也是,人族比魔族麻烦多了,武力威胁效用极低。 之前他屠天启府的时候,用尽手段也没从长老嘴里撬出消失的其他人去了哪里。 人族最讲究气节,在他们心里尊严,情义都比命重要。 江娆想到什么,冷笑了一下:“呵呵,渚初月很矛盾啊,一边恨透了魔族,一边暗恋您。” “暗恋?什么意思?” 江娆阴阳怪气道:“意思是她偷偷喜欢您,否则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管理自己的形象,还不是为了让您多看她几眼。” “本尊以为她养伤闲的无聊……” 服了,什么逻辑? 原来是因为千目罗刹脑袋没开窍,所以情根才长不出来。 江娆恨不得给他后脑勺拿大锤抡上一下,把情爱的任督二脉打通,省得她和渚初月走弯路。 “渚初月喜欢本尊,让她做王后却不乐意,她到底在想什么?” 江娆道:“你去问她,属下不清楚,属下的心上人已经死了,属下早就封心锁爱了。” “鬼绘,再翻旧账,本尊把你的嘴给封了,上一把锁。什么时候你知错了,本尊什么时候给你开锁。” 江娆听他说狠话已经听的没啥感觉了,丝毫不慌:“今夜重刀十三给我设了道歉宴,十一个魔将都在。魔王大人不妨带上渚初月一同去喝几杯,正好让他们知道将来的王后长什么样,以后见到了放尊敬些。” 千目罗刹轻挑眉头,王后这个称呼听起来意外舒心。 “按你说的做吧。” 夜里,城东的一隅乐声靡靡,欢笑不断,亮若昼日的光将晃动的人影投射到庭院高墙上,轻歌曼舞,妖娆动人。 江娆斜倚在椅子扶手上,慵懒地端着酒杯浅酌。 明明宴会的主角是她,可所有的关注重点都在她右侧的一男一女身上。 千目罗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魔将们聊着他们旧主的事,除了暴起杀人的时候,他算是好相处的一类上司。 渚初月仿佛从头到脚都被冰霜覆盖,背脊挺直僵坐着,冰冷地看舞姬朝她身边的人扭腰抛媚眼。 听着几个魔将一口一个王后,她精心描绘过的红唇紧紧抿着。 江娆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走到千目罗刹跟前,柔媚笑道:“鬼绘等了魔王大人一百年,终于等到您统一魔域,将高高在上的人界踩在兽蹄之下的这一天,属下敬您。” 她身姿款款在千目罗刹身侧落座,抬手将酒杯递到千目罗刹的唇边,红纱做的轻薄衣袖从腕间滑落,纤细的小臂白得反光。 像是被那光刺到了眼睛,渚初月腾地一下站起来,声音颤抖里带着哭腔:“你带我来,只是为了让我看你这位魔王以前过得多风流是吗?” 千目罗刹看一眼莫名其妙献殷勤鬼绘,又看向莫名其妙一脸失望的渚初月,眼神里写满问号。 “???” 渚初月踩着长桌跨过去,推开妖娆的舞姬,风一样跑走了。 她一走,江娆立马坐直,脸上烟行媚视的神情收得一干二净。 千目罗刹脸色一沉,怒喊道:“鬼绘!” 江娆耸肩:“她气我一下午,我气气她怎么了?礼尚往来而已。” “狗屁礼尚往来,下次还敢在本尊耍这些小心思。” 千目罗刹抓起她递酒的那只手,用力往外一折,骨裂的声音清脆响起,酒杯掉落在桌面上,缠绵柔缓的乐声立马停止,舞姬抱在一团瑟瑟发抖,众魔将吓得睁大了双眼不敢出声。 千目罗刹扔开江娆,冷冷道:“就不止这么简单的教训。” 江娆跪下,脸庞隐藏在黑暗里,平静道:“属下知错。” 千目罗刹踩碎桌子,大步跨出去,追着渚初月的背影走了。 他离开之后,大石立马上前扶起江娆,将她折断的手臂做简单的固定,小石跑着去找魔族医生。 江娆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额角因强忍疼痛冒出了一层细汗,但她没喊没叫,只是微微抬眸扫了一圈在场的人,扯高嘴角,懒懒散散地开口。 “魔王大人已经走了,还愣着做什么?来人收收这一地狼籍,上酒菜,接着奏乐,重刀十三,把你准备的舞男给本护法换上来。” 重刀十三连连点头,院子里重新热闹起来,旁边的魔将们陪着笑,匆忙掩饰因为刚刚那一幕受到的惊吓。 本来还羡慕鬼绘得到了魔王大人独一无二的青睐,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 现在看来,她和他们这些魔将的待遇也没什么差别,有用的时候魔王将她纳入羽翼下,惹他心烦了便毫不留情地断手断脚扔到一边。 魔将们开始同情起她来,唉,大家都是在魔王手底下讨条命活的弱者,谁都不比谁好过呢。 第272章 确定? 魔将们偷瞄着断了手还坐在那看跳舞跟没事人一样的鬼绘,都不敢大声说笑了。 有的护法表面光鲜亮丽,说不定晚上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 江娆没想哭,断手是她咎由自取,唯一可惜的是断的是右手,接下来几天吃饭得靠别人喂。 那一晚,她作为恶毒女配得到了该有的报应,男女主感情也进展了一大截,两人终于互表心意,确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从互相帮助的恩情变质成了男女之情。 知道江娆手断了之后,渚初月心神不宁,好几次碰面都在千目罗刹眼皮底下偷偷投来担忧的目光。 江娆怕千目罗刹看见了起疑心,恶意满满地挑衅她:“王后看我,不会是还想让我教你化妆吧,难道不怕我控制不好左手,直接把画眉的黛笔扎进你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渚初月愣住,眼尾处染上一圈绯红,咬着牙用尽力气骂道:“谁…谁稀罕你教,你滚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 千目罗刹沉声威胁:“鬼绘,别让本尊一而再再而三地教你做事。” 江娆最后瞅一眼渚初月,不说话了。 来自各大魔主的军队被江娆一个个拆解重组,再分配到十一位魔将手里已经完全变成崭新的面貌。 大家互相认识,但又完全陌生,曾经是见面就开战的敌人,如今被迫朝夕相处,睡在同一个军营里。 魔兵们每天睡前,心照不宣地把武器踹进了各自的被子里,生怕如今的新伙伴睡不着想起旧恨,夜里忽然一刀砍过来。 魔族大军刚刚重整完,正是互相磨合,重新认识的时候,千目罗刹知道在新的军队彼此之间信任感没建立的时候并不适合开战,于是人族魔族在芒草崖两岸再度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 这段时间里,魔族将之前训练好的用于战斗的妖兽一批接一批运到前线,大量的武器抬入库房,每架炮台里都装满弹药。 魔域内的魔族人穿过失效的封界,在已经占领的地盘找到新的生存居所,有不少年轻魔族为了分配更好的资源而加入军队。 而人界的普通人迁徙到了远离战场的地界,已经隐居养老多年的散修从不同的方向带着强大的法器赶来支援各自的师门。 战争的引线已悄然放置好,双方都在等待一丝火苗出现,将它点燃引爆。 千目罗刹对鬼绘的工作成果非常满意,他视察一圈,原本看不上的残兵败将经过磨合,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鬼绘分发出去的每个等级的兵职,皆由原本的魔族小兵靠一拳一脚自己打上来,属于强者的战利品。 魔族人本就信奉强者为尊,以武服人。在对上级心服口服的同时,同等级的魔兵们暗自较着劲,训练时一个比一个勤奋,等着变强之后地位往上爬几级。 千目罗刹说:“可以了,打吧。” 江娆摇头:“不妥,刚开春,粮食药草什么的才种下,家禽家畜也没养大,总不好这么多人打着打着突然连饭都吃不上了,再等半年。” 半年过后,千目罗刹看着长膘的魔兵和满仓的粮,说:“是时候打了。” 江娆摇头:“不妥,新一批的魔医没有训练完,人族却有数量充沛经验老道的医修,他们要是想打持久战,魔族怕是拖不赢,请您耐心地再等两个月。” 千目罗刹之前在持久战里吃过亏,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同意再等两个月。 在这期间,王后突然怀了孕,千目罗刹初为人父喜不自禁,也无心找人打架了,数着日子等孩子出生。 人族在芒草崖上画满了阵法,每天都能看见魔族人骑着妖兽在悬崖边巡逻,却迟迟不见他们有进攻的意图。 修士方担心狡诈的魔族忽然休战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于是也不敢冒然越过芒草崖进攻。 提心吊胆地防了一年多,修士们人手凑齐了,伤患都活蹦乱跳了,魔族依然不开打,大家都有些按捺不住。 这一夜,对岸忽的亮起漫天璀璨烟花,把修士们吓一跳,以为开战了,纷纷往崖边飞去。 而巡逻的魔兵依然是悠哉悠哉地在悬崖边散步,弓箭都背在身后,没有任何要越过峡谷的动向。 看见大量出现的修士,魔兵们慌了,也以为要开战,紧张地拔下弓箭发射信号。 一刻钟后,双方人马都喊齐全了,在月色下静静地相互对望。 江娆拿出自制的喇叭拍了拍,放在嘴边,变了个声调说话:“喂喂喂对面听得到吧,我是魔族护法鬼绘,我们魔王大人今日有大喜事,暂时走不开,让我来跟你们说清楚,要么,今晚开始打场死战,哪边的人先死完,战争就什么时候结束。” “要么,今后以芒草崖为分界线,重新划分两族地盘,芒草崖以南从此是新的魔域,往北是新的人界。” 人族修士们交头接耳了一会,最后由天启府掌门出面发言。 “不可,魔族杀我人界数十万人,血仇大恨不能轻易了事,若想停战,你们必须退至封界后,将夺取的地界彻底归还,并且重新设封界。” 他的话如同水珠滴进烧热的油锅,魔族大军一下就躁动了起来。 “死老头真敢说,老子拼了命打下来的地盘凭什么还回去!” “我看是太给他脸了,打!杀光人族!” “杀光人族!” 江娆心里叹气,师父也太刚了点,她和渚初月好不容易用感情拖住了千目罗刹,只要人族愿意停战,今后完全可以一步一步朝着真正的和平徐徐图之。 她大喊了一声:“安静,听着本护法发话。” 魔族大军老实了。 江娆拿出画,咬了咬唇,一狠心在手掌上割了一刀,摁在了画兽脸上。 至今为止她储存在画里的所有亡魂都化作实体血魔兵倾巢而出,每放出一个就要分走她一缕精神力,近万名血魔兵一点点盖住了月光,盖住了天空,将所有人瞬间拉入一片深红色的恐怖地狱里。 江娆的意志开始支撑不住如此庞大的消耗,视线变得模糊,指甲强掐自己的伤口才能保持自己不倒下去。 她举起喇叭,用尽力气问道:“你们确定,这场战,要打到,有一方人死光,为止吗?” 片刻后,天启府掌门在恐惧造成的一片死寂中开口。 “人界会在三天内共同商议出最后的决定,给你们答复。” 第273章 虚晃。 江娆收回血魔兵,月光再度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惊惧。 她头沉的像有千斤重,每一根神经都像布满细小的裂痕,向她传达连绵不绝的刺痛,她只来得及做一个撤退的手势,就脱力晕了过去。 幸好大石在她身边,目光始终放在她身上,一见她闭眼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翻身跃上妖兽背部,将娇小的身体拢进他怀里的阴影,低声道:“走。” 下方的小石牵着妖兽转了个弯,大石厚实的肩背立马挡住了所有望向江娆的视线。 魔族大军训练有序得撤退,只留下巡逻的几队兵。 修士们回到城中,个个面色沉重。 “千目罗刹已经本事通天了,到底打哪又冒出来个女护法,随手就能召几万个怨灵。” “所以…还打吗?” “那个女人说不定用的障眼法,只有几个真怨灵,其他都是幻影。” “不会,沧海门的人可以作证,她不只能召唤出灰白色的怨灵,还能召唤带盔甲的怨灵,红色的怨灵是她常用的一种,力气大,会飞行,撕咬跟吸血,除非用大型的阵法禁锢住它们,或者在一开始就杀了那个女人,否则对战的时候我方修士会受到无穷无尽的干扰。” “别忘了还有一个千目罗刹需要有人去制擎,魔族数十位魔将也不好对付……” “哎呀,耀华长老,你是不是被那个小女娃唬怕了,怎么尽说些长他人威风,灭己方士气的话?” 各宗门掌门,长老,散修能者围聚在一起吵吵闹闹,主战派和主和派争了一晚上也没争出个结论来。 而弟子们也一夜没休息,一起留在郊外讨论着魔族今晚的举动。 “他们是不是骗我们撤防,然后悄摸地来个偷袭?” “我听着好像是真的打算在对面安定下来,不然哪有闲情放烟花。” “魔族的女护法说大魔王今日有喜事?大家猜猜是什么喜事?” “母亲过寿?” “获得绝世好物。” “修为突破!” “别猜了,他的喜事是咱们的噩耗,听得人心里凉凉的。” 众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平湫彦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兰桥:“二哥,你觉不觉得,魔族的女护法有几分眼熟啊,好像我之前见过她似的。” 兰桥一头雾水:“隔的那么远,我根本看不清她长什么样,你看清楚了?” “我说的是感觉!我感觉很眼熟。” “或许她潜进沧海门时和你我擦肩过吧。” “有可能,一定是个大美女,否则我不会留下印象,说不定她和大魔王是夫妻,啧啧,好个狠毒的雌雄双煞。” 兰桥无语地拍了一下他的头:“现在是讨论人魔两族生死存亡的时候,你别关心女人和有的没的八卦了。” “反正最后打不打的成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讨论出结果的,我只要等着听长老安排就好啦。有没有人要换内丹锻剑!金木水土换火咯!” 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模样,兰桥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人魔两族的矛盾也像平湫彦的头脑一样简单就好了。 —— 江娆睁开眼已经是中午了,她没空管脑子里的钝痛,坐起来焦急地喊道:“大石!” 门被推开,守在门口的小石探头:“小姐,我哥刚跟我换班。” 江娆问:“我睡了多久?” “您是昨晚昏迷的,睡了一夜。” “人族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江娆松了一口气,真怕关键时刻被她一觉睡过去,醒来已经是两败俱伤的场面。 她简单洗漱了一番,换身衣服,去了魔王的住所。 因为渚初月喜欢安静,千目罗刹在偏僻的湖边为她专门建造了一个清幽的阁楼,一家三口正在阁楼里过着甜蜜怡然的婚后生活。 江娆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平静。 她将昨晚的事与千目罗刹简单交代一番,说经过她的威慑,修士们最后大概率会同意与魔族停战谈和。 千目罗刹眸中有诡异暗光闪过,听完忽然反问一句:“他们信了?” 江娆皱了下眉,又很快恢复原样:“魔王大人的意思是,昨天主动求和,只是在虚晃对面?” “本尊只是昨晚不想打了,今日天气不错,去整兵吧,鬼绘,养虎为患不是本尊的作风。” 江娆顿了顿,低头道:“是。” 她走了两步,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说道:“属下备了份礼物给小王子,昨晚回来就脱力晕倒了,礼还没来得及送出手。我们跟人族打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事,属下想在走之前看一眼小王子的模样……” 千目罗刹斜睨着她:“看可以,别给初月找不痛快。” “属下知道。” “去吧。” 江娆拿出包装好的礼盒,穿过前堂走进内院。 过了一会,千目罗刹听见他住在小楼里的妻子不悦地斥责道:“鬼绘!我说过不想见到你!” 他的护法明显憋着气,又不敢发作,嗓子很闷:“王后,属下只是来送出生礼,马上就走——小王子长的可真好呀,一点也不像王后。” “鬼绘!!!你给我滚。” 千目罗刹低笑了一声,鬼绘心高气傲,即使吃了教训,见到渚初月依然忍不住要拿话气她。 他将声音压低,传音入屋,命令护法:“滚出来。” 江娆空着手一溜小跑,从千目罗刹身边飞快经过,好像慢一步就会挨打。 “属下要去排兵布阵了,回见魔王大人。” 渚初月出现在窗前,看着鬼绘走远,冷哼一声,抬手把她的礼盒扔进湖里。 千目罗刹闪现至她身后,将人揽入怀:“忘了吗,你小时候吵不过别人,本尊教你,谁在你跟前说了不中听的,不用想着去争辩,直接拔了他们的舌头。” 渚初月长如鸦羽的眼睫垂落,遮住双眸,轻声道:“她是你的手下,我拔了她舌头,她不能说话,以后怎么帮你做事?” 千目罗刹望着人界的方向,淡淡地回答:“别担心,很快就用不到她了。” 他放开渚初月,将窗户关紧:“魔医说你要多休息,少吹点风,去睡觉吧,本尊出去办事,孩子醒了哭闹吵你,就叫乳娘把它抱远一些。” 渚初月扑哧一笑:“他是我们的儿子啊,怎么能嫌弃他吵,你到底爱不爱他?” “当然,他和你在本尊心里最为重要。” 千目罗刹哄着渚初月躺下,亲亲她的额头,又看了会儿子睡觉才离开了小屋。 他走了大概一刻钟之后,渚初月从浅眠中清醒过来,坐在床前垂头放空了好半天,才从深爱千目罗刹的角色里脱离,脸色变得苍白又憔悴。 第274章 装什么呢。 江惠惠说,她要先学会骗自己,才能骗过千目罗刹。 渚初月放弃了炼灵,将休息时间改成睡觉,每次睡醒她的大脑会有一段记忆破碎重组的混沌期,在那段时间她需要不断地暗示自己。 她爱千目罗刹。 她对千目罗刹的爱大于一切。 大家都过着平静美好的生活,没有战争,没有人死。 她不过是和千目罗刹吵了一架,吵完了就没事了。 她爱他,她要做他的伴侣,她会给他生下孩子,他们都爱这个孩子。 久而久之,渚初月把另一个自己藏在了内心深处,用一扇门锁住了。 她住进偏僻的小院,把自己的剑扔进储物戒指里,不再练剑,不用灵根,逃避所有关于人族的消息,甚至拒绝见到江惠惠,只准千目罗刹和江惠惠在前堂谈事。 渐渐的,渚初月的世界只剩下与千目罗刹有关的一切,她一心扑在她的爱里。 直到江惠惠带着礼盒来到她面前,盒子上系着紫色的缎带,散发出甜腻而熟悉的,属于宵兰花的香气。 渚初月内心的门锁打开了,大量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宵兰花,月石泊,为居民失去田地而苦恼的领主,行侠仗义,自由如风的剑修…… 渚初月浑身发冷,差点失神喊出那声“惠惠”,眼前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身后,她才冷静下来。 还要演,必须演,快成功了,千目罗刹已经完全相信她演出来的爱意了。 她闭了闭眼,收起激动,像以前那样把鬼绘骂跑,和千目罗刹恩爱,等待他离开。 江惠惠不会无缘无故拿宵兰花的香气点醒她,一定是到了必须要想起仇恨的时候了。 渚初月披上外衣下了楼,乳娘闻声出来找她,还未出声,被渚初月用灵力击晕。 礼盒不轻,已然沉到了湖底,渚初月亲自潜入水里找了回来,上岸后她并不着急用清除术,焦急地扯下缎带,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支原本属于江惠惠的传音帖。 —— 江娆知道自己需要再睡一觉,因为她脑子里像有针在扎,一思考就疼得很。 可千目罗刹已经赶到军营,正在跟魔将们讲他的作战计划,江娆一刻也闭不了眼。 烦死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摆脱这个扒皮上司当回她的大小姐啊! 江娆揉着太阳穴,几乎睡过去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怒吼她的名字:“鬼绘!” 她一激灵,双眼猛的得睁开,茫然地看向声源:“什么?魔王大人您在叫我?” “本尊讲话很催眠吗?” 江娆苦着脸伸出手掌给他看包扎的伤口:“您昨晚想谈和,我血都快让画兽吸干了才把人族吓住,换来了谈和的余地。您也知道,往常我用了血魔兵都得躺几天,如今还能站着跟您说话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千目罗刹拿出一瓶益气补血的灵药:“喝了,一会先用你的血魔兵开道破阵。” “……” 江娆连客套话都懒得说,面无表情地接过来灌嘴里。 药是苦的,但没她鬼绘命苦。 “本尊会打进后方选好位置画另一半传送阵,阵法里的骑兵队先屠城,为悬崖这边搭桥队分散火力。” 江娆迷迷糊糊地想,利用修士的阵法术反偷袭人族,谁能比千目罗刹更鸡贼呢? “鬼绘,鬼绘?鬼绘!” 千目罗刹叫了几遍她的名字才有反应,心里已经有了无名火,他强压下来,道:“你派鬼兵看看哪个位置的修士少,搭桥队伍该出发了。” “哦……” 江娆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老伙计:“去吧。” 十几道灰白色的鬼兵钻出来,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走了。 千目罗刹看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生出一股子烦躁,斥责道:“之前气初月的时候你活蹦乱跳,要你出战了开始在本尊面前偷懒装病。” 江娆已经做了能做的事,依然被他骂的脑袋嗡嗡的,她烦躁不已,头疼的很,话也不再从脑子里二次过滤了,直接想什么说什么。 “装装装,我看最装的就是你,脏活累活全让女人干,自己坐享其成还在那装大爷。” 千目罗刹沉默片刻,浑身煞气冒出,吓得魔将们瑟瑟发抖,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离开这恐怖的修罗场。 护法大人在说什么啊!心里话可不能乱说啊!!!会死人的啊! “鬼绘…本尊看你是不想活了!” 江娆心里就剩一个念头,话都说了干脆说个痛快。 “是,除了拿命威胁你也没别的本事了,我说你靠女人有错吗?没有渚初月你就是一只孤魂野鬼,没有我现在魔族只剩你一个活口了,看清现实行不行?谁才是魔族真正的大腿,你不供着我就算了,对我吆五喝六什么呢,千!目!罗!刹!” 江娆说完便戾气满满地瞪他一眼:“老娘不干了。” 她说完便钻进了画里,在三川河边一路走一路嘟囔着:“气死了,什么玩意。” 走了一路也没看见那个庞然大兽,江娆累了,一屁股坐下来,却发现那座小山似的怪物始终跟在自己身后安静的移动大眼睛虽然只有两种颜色,但能感受出来它一直在默默关心着她。 江娆心里涌过暖流,只长了眼睛和嘴巴的妖兽都比千目罗刹有人情味。 她靠着画兽坐下来,将憋了好久骂人的话一股脑地宣泄而出,包括鬼绘以前的抱怨,包括她自己的不满。 最后下了个结论,做反派,就要做最大的那个,什么二把手都是打工的牛马。 说累了,她就在画兽的身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画外,十一个魔将大气都不敢出,眼看着千目罗刹暴怒着打碎鬼绘之前坐的椅子,对着那卷兽皮画使出了所有招数,最后连营地的屋顶都被他的怒火掀开了,依然没给那张薄薄的兽皮造成任何伤害。 “好,好得很。”千目罗刹脸黑的如雷雨天,怒到极点勾出一抹狞笑:“把这幅画放进冶炼炉里,用最猛的火烧,本尊就不信烧不死她。” “是。” 离他最近的魔将承受着不该承受的压力,缩着脖子走上来,小心翼翼地去捡画。 “别动!”千目罗刹不耐烦地骂他:“蠢货,不知道鬼绘的画活物碰不得吗?用武器挑走。” “是……” 直到亲眼看见冶炼武器的火炉吞没那张土黄色的画,千目罗刹的理智才从滔天的怒火中回归了几分。 第275章 里应外合。1 之前的鬼绘也是个泼辣蛮狠的形象,不过那是对外,对下属。在他面前,鬼绘一向百依百顺,说一不二,从来不发脾气。 百年之后再见,她变了,变得伶牙俐齿,娇气十足,受了伤会喊疼,受了委屈会抱怨,时不时就蹦出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叫人听了心里添堵,又抓不住把柄治她。 鬼绘手里的鬼兵数量庞大,是掩护和骚扰的最佳辅助,在这节骨眼上两个大佬闹翻,鬼绘撂担子不干,对于魔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坏消息。 要知道魔王大人打架的时候只会顾着自己杀,根本不管他们死活。但护法不一样,护法会用她的红色鬼兵为魔族人挡下来自修士的伤害,有她在就等于头顶多了一把保护伞。 现在伞没了,魔族大军仍然要开战,不免人心惶惶。 有的人平时不会觉得多重要,一旦离开你身边,你会开始疯狂怀念她的好。 当魔王大人一个猛子扎入人界不见踪影的时候,魔族十一位魔将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完成魔王下达的任务。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混乱的,只知道杀戮和往前冲的日子里。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魔族装备精良,兵种齐全,比之前打得有底气了。 “架炮,架炮。护法说过,要是打起来先拿守城炮冲散对方的阵型。” “不,魔王大人要我们先挂铁索搭桥冲过去,对了,谁去挂铁索?” “本来魔王大人想安排护法的鬼兵去挂……” “算了算了,叫一队人骑着飞行魔兽过去搭铁索,我的人去架炮台。” 在魔族军忙中带乱的时候,渚初月单手抱着孩子飞快地穿过树林,来到芒草崖附近。 她看见术法和剑气的光将傍晚的芒草崖天空渲染得五彩斑斓,巨型的带翼妖兽蛮横地冲撞向驭风的修士,双方人影如流星般一道道坠下悬崖,炮火炸出接二连三的焰色云朵。 这一切,构成了渚初月毕生难忘的华丽场景。 只要那个人活着,人魔两族之间战争就永远不会有停下的一天。 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崖对岸一道白色的人影在飞快地奔跑,渚初月连忙现身,挥出一道水蓝色剑气引起对方的注意。 她清理掉附近的魔兵,让邬燕能安全地飞到她身边。 一落地,邬燕就扑上来抱住了渚初月,放声大哭:“师姐!我以为你死了呜呜呜……” 渚初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来不及叙旧了,千目罗刹在哪,你带我去找他。” “大魔王?你刚逃出来,躲他还来不及呢,找他做什么?他刚刚忽然出现,杀了丹香门掌门,扫平了半座城。可恶,昨晚还说要停战,今天就偷袭,魔族太卑鄙了。” 邬燕拿出自己身上的各种符纸分给渚初月,这才看见渚初月抱着一个小孩。 “咦?哪里来的小娃娃?” 渚初月心里一痛,扯动嘴角,艰难地回答她:“是…我跟魔王的孩子。” “啊?” 邬燕仿佛被天雷当头劈中了,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渚初月,好半天消化不了这条信息。 “别管了,先去找千目罗刹,到时候你就说人族已经攻进了城,劫走了他的王后和儿子,逼他现身。” “师姐,你……” 渚初月的眼中闪烁着视死如归般的坚定:“没错,我要用自己和孩子做诱饵,骗千目罗刹自投罗网。” —— 熊熊燃烧的冶炼炉被人一脚踹翻,荔枝拿着烧火棍在火星里一顿扒拉,翻出了完好无损的画卷。 “找到小姐了!” 铁獐绑好了看炉的魔族士兵,和大石肩并肩走过来。 “还好小姐把俺安排去当队长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好兄弟,不然俺们跟人族拼完命都不知道小姐为啥没在。” 富狸收到消息也从城里远远地赶来支援,嘴里骂骂咧咧:“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小姐辛苦干了几百年护法,到头来还要被魔王大人扔进火炉里烧。” 荔枝愤怒地扔下烧火棍:“早说你们魔王大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家都不敢碰画,只能围着画蹲成一圈,试探地呼唤她:“小姐~小姐~魔王走了,您还在吗?” 三川河边,睡的正香的江娆被转过身的画兽一口吞下。 听见有人在叫她,江娆起床气上头,破口大骂:“说了老娘不干了不干了!千目罗刹你还狗叫没完是吧。” 清脆的少年音弱下几分:“小姐,别生气了,魔王不在这。” 江娆这才睁眼,看见身边都是熟悉的面孔,懵了一会,喃喃自语道:“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明明躲在画里睡觉……” “刚刚画把你吐出来了。” 那就不是做梦。 江娆晃了晃头,把睡意驱散,问道:“现在什么时间,打起来了吗?” “天黑不久,已经打了快两个时辰了,刚搭好桥,但过不去,反而死了很多人。” “千目罗刹呢?” “不知道。” 江娆起身,捡起画拍拍身上的灰,睡了个半饱头也不再疼。 千目罗刹真是自不量力,没有她在也敢找人族开战。 她有条不紊地指挥下属:“荔枝,去看看王后还在不在她的小屋里,如果不在了,立马来前线告诉我。” “富狸,清点库存的守城炮台,如果用完了,就把剩下的武器一并收好带过来。” “大石,给我牵头妖兽代步,我要去悬崖。” 江娆赶到战场已是一地狼籍,她脸色越来越沉,所有不必要的牺牲都是因为一个人永不满足的野心。 她想停战,千目罗刹不给机会。 明知道江娆不干便少了三成胜算,他也不在乎。 简直是无脑的战斗狂魔。 江娆放出血魔兵,一个个救下存活的魔族,以一己之力将魔族苟延残喘的局面盘活。 众魔族欣喜不已,护法鬼绘回来了,他们的安全感回来了。 魔军重振士气刚想再打几百个来回,听到护法拿着喇叭喊道:“所有人听本护法命令,退守!不要再往里冲了。” 一位魔将用魔气包住双斧,扔出去砍碎周身悬浮的符咒,艰难地突破包围回到江娆身边:“可是魔王大人还在对面等待着我们去接应他。” 江娆看向他血淋淋的右臂,皱眉道:“你骨头露出来了。” “本将还能再战!” 江娆骂他:“战个头战,滚回去找魔医。” “魔王大人不许我们退。” “好好想想,他要你们死,本护法要你们活下来,你更愿意听谁的话?” “可他回来后……” “回来也是先找我的麻烦,大家一起退,他难道一起杀了吗?笨蛋,滚吧,再废话你以后只能用单斧了。” 第276章 等。 魔将斧山犹豫了一会,回头望见撤退的人越来越多,心里有了底气,麻溜地向着魔医的方向逃走。 修士们看见身边红色的怨灵不断出现,知道是昨晚的魔族护法上战场了,纷纷将怒火转移到她身上。 “骗子!” “无耻的魔族!” “要打就堂堂正正打,出尔反尔的阴险女人。” “假求和真偷袭这么肮脏的阴谋你也想的出来,你比魔王千目罗刹更让人恶心!” “是谁说不死到最后一个人这场战不停?现在输到只会喊撤退的又是谁?丢脸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对千目罗刹都敢出声嘲讽的江娆,此刻面对修士们漫天飞过来的辱骂一言不发。 负伤的魔族士兵们一个个往她身后的方向逃走,唯独她稳稳地坐镇在人群前面吸引了所有火力,瘦弱的身躯,代表魔族最安心的庇护。 小石忿忿不平:“小姐,人族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会辱骂你,你要不帮魔王大人一把,打赢这场算了。” 江娆摇头。 一道金色剑光落向悬崖无人的地方,碎石的声音掩盖住谩骂的话语。 清朗的声音自崖对岸响起:“诸位同修,既然她已经退兵,就别跟一个女孩子争口舌之快了,魔王已经杀向后方,有余力者随我回去支援。” “她算什么女孩子,她就是个老妖婆。” “走了走了,原皓说得对,他们卑鄙惯了,脸皮厚如城墙,与其浪费口舌,省着力气回去支援。” “不行,我忍不下这口气,怕她个老妖婆做什么?索性追过去杀光他们。” 炮台装好江娆拿出来的弹药,开了一发火,在山林间再度引起动荡。 五位魔将收兵退回江娆身边,如五座不可逾越的山峰一样守护着她,红色怪物带走了剩余的魔族士兵,完成使命回到画里。 见他们真的只守不攻,人族再追便会深入敌营,只好回归己方阵地。 荔枝小跑回来,气喘吁吁道:“小姐,王后不见了。” 兽骑兵队长也跑来请示她:“护法,传送阵刚刚亮起了,我们的兽骑兵……” 江娆:“别动。” “可魔王大人……” 江娆:“管他死活。” 五位魔将诧异地看向她,今天鬼绘和魔王吵得这一架可真够大的,现在还没结束。 “您是……” 江娆冷笑:“我忍辱负重几百年,今天不想忍了,要么他死我活,要么他活我死。” “您的意思,要在这时候反魔王大人???” “我不该反他?我以前倒是忠心耿耿,落得好下场了吗?” 五位魔将闭上了嘴。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得到,护法鬼绘辅佐魔王时,所有事都做得尽善尽美,挑不出来一点错。 但只要她敢反驳一句魔王的不是,下场便是连画带人一起扔进了火炉。 唉,也不怪护法会反,魔王的所作所为够叫人寒心的,同样作为下属,情感上他们非常能理解鬼绘。 余光瞥到骑兵队长悄然走开,江娆抽出一把长刀,精准无比地插在那人身前,拦住了他的路。 “本护法说了,别动,你们过去除了给千目罗刹当垫脚石,起不了任何作用。” 重刀十三问:“鬼绘大人,大家夹在您和魔王的命令中间很为难,也不敢跟着你一起反,您能否给个明示,属下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江娆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坚定而责骂他,反而认真的告诉他答案。 “等。” “等谁?” “守在这,别让人族打进来,也不要主动去挑衅他们。” 江娆静静望着远方,谁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或许她什么也没看。 “我去一趟人界,你们只需要等待,如果千目罗刹先回来,就是我输了,尽管把所有罪过都推到我身上,他懒得追究细节。” “如果只有我回来……” 她似乎笑了一下,笑声很快散在夜色里,徒留尾音轻轻落到人耳中,听起来更像一声叹息。 后面的话藏在心里,江娆没有再说,做了个离开的手势,两个护卫牵着她座下的妖兽,转身走向黑暗。 重刀十三挠了挠脑袋,看着她身影消失后便转过头,命令他的兵:“原地驻守。” 魔将貘猛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守,你傻了?魔王回来要是看见我们原地不动,估计会把所有人打包一起扔炉子里。” 重刀十三拍了拍身下的妖兽,大块头摇摇脑袋,屈膝矮下了身体,让重刀十三能踩到地面。 这代表他退出备战状态,要休息了。 “那就扔炉子里吧,反正我打算听鬼绘的命令。” “你疯了?魔王大人不比鬼绘厉害?他肯定会从人族那边回来找我们算账。” 重刀十三大刀阔斧地坐下,拿出肉干咬了一大口,边嚼边含糊道:“当年我追了鬼绘一路,她现在常用的那几个人,是从赤沙城逃走时带的旧部下,还有给她引路的孤儿,这说明什么?” “什么?” “说明她虽然弱小,可是再困难的处境,她也会带着效忠她的手下一起去找生路,哪怕手下更像她的累赘。而魔王大人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我却需要时时刻刻向他证明我重刀十三是有用的人,千万别心情不好就摘我脑袋。” “谁不知道鬼绘回来的可能性低,不过是拿后路赌一把。” 其他魔将听完,眼神游移不定,一会看看地面,一会望向人界修士聚集的位置。 “不管了,听鬼绘的命令,魔王知道后你必死无疑,传送阵在哪?本将去赌一赌,赌赢了我就是新的护法。” 重刀十三挪了个位置给人让路,自他站了边后,内心前所未有的从容安心,其他人的选择影响不了他半分。 他知道自己在看见鬼绘被扔进火炉时,已经考虑得明明白白。 为自己守护的人死,和死在自己守护的人手上,是两码事。 —— 千目罗刹画好阵法后,山河居几位长老闪现在他身边,抬着一口巨大的钟朝他头顶盖下。 这是山河居的镇派法器定山钟,钟内有金光明亮耀眼,被光直射的活物都会动弹不得,当金钟完全盖下,便成为世上最坚固的牢笼。 千目罗刹身影却比光还快,眨眼间出现在一位长老身后,一掌拍向其心脏。 在长老陨落之时,无数张符咒与剑光朝千目罗刹袭来,而他不慌不忙,阴测测地勾起了嘴角,俯身向因为少了一人支撑而歪掉的定山钟飞去。 “是个好宝贝,可惜你们不会用。” 千目罗刹一脚将定山钟踢歪,金光照向追来的人族修士,他拂袖挥开身后偷袭的剑修,抽空看了一眼地面空荡荡的传送阵法,皱起了眉。 魔族的兽骑兵动作这么慢? 第277章 死不足惜。 山河居的人失手,定山钟沦为了千目罗刹的玩物,他时不时上前踢一脚,修士们便要集中注意力躲开不断摇晃和转变位置的金光。 一旦他们的身体被金光定住,下一刻千目罗刹便会带着死亡气息从天而降。 传送阵法忽然亮起光芒,一个单薄的白衣身影出现在里面,即便被人注意到了,也只当是天启府弟子误入其中。 江娆卸了妆,换成修士造型,从魔族一方的传送阵独自过来。 她想过传送完会直接跟千目罗刹打个照面,对方一招毙了她的可能性,但她必须得来男女主身边,随时把控事态的走向。 运气好的是,千目罗刹和人族打得正激烈,根本没关注到她。 江娆破开阵法,断绝了魔族人传送过来的可能性,忽的一阵力道将她抓向空中,她抬眸便与千目罗刹阴冷面孔对上。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她的名字:“鬼…绘!告诉本尊你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在作死啊! 江娆心念一动,旧计重施,钻回画里。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再次现身,千目罗刹已经顾不上她,正和几个老修士打着。 眼看着千目罗刹眉眼间的不耐烦越来越重,他将定山钟抡出去,开了一条道,黑蛇般游窜在各色人影中,眼看就要离开包围圈。 半空中陡然响起一声婴儿啼哭。 他停了下来,眉心皱了皱,不确定地回头。 似乎有人用了扩音术法,将婴儿啼哭声传遍了整座城,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抬着头四处张望,不明白同修这个做法的意义。 江娆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道总算来了。 千目罗刹第一个找到了声音真正所在的地方,如离弦之箭,飞至城中最高的占星塔上方。 塔顶用做观测天气的平台上,渚初月跪在一位老者身前,低着头忏悔:“师父,是我错信他人,亲手救活了魔王酿成大错,心甘情愿用性命弥补罪过,但孩子是无辜的,求师父放过他。” 天启府掌门看着另一位徒弟邬燕手里抱着的婴儿,沉着脸没说话。 是邬燕用的扩音法术,她看见了前方悬浮在半空中的千目罗刹,眼圈通红,拿剑的手难以控制地发起抖来。 “放过孩子?先前在离镜海,我也想求魔族人放过乐宜师兄,他们怎么不觉得乐宜师兄无辜?反而一刀接一刀地将他砍死……”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占星塔附近,一边警惕千目罗刹,一边看着天启府师徒三人的行动。 千目罗刹面色森冷,周身气场阴沉骇人。 “初月,你和孩子,为何会出现在,人族地界?” 他话语里的每一次停顿,都在竭力压制汹涌的暴虐冲动,迫使自己冷静思考。 渚初月听出来了,即使演了一年恩爱夫妻,他仍然会在第一时间怀疑上自己。 江惠惠说得没错,千目罗刹和一枝花不同,情爱迷惑不了他,因为他了解渚初月,并且强大又清醒。 渚初月背脊紧绷,她忽然没那么自信了,他真的会为了她踏入圈套吗? “呵,你猜呢?” 清脆嚣张的女声在另一个方向响起,江娆将众人视线引至自己身上,双臂交叉,漂亮的脸蛋上勾起恶毒的笑容。 “千目罗刹,我辛辛苦苦扶持你成为魔域最强魔主,你说不干就不干,压力全给到我一个护法身上。怎么?走之前说声去处就那么难?活该你死在人界,还得骗个女修帮你守尸。” 千目罗刹嘴角微沉,阴恻恻道:“所以你对本尊积怨已久,来人界并不是为了辅助本尊复生?” 江娆冷笑:“辅助你?我鬼绘该你的吗?这世上唯一愿意听你呼来喝去,为你赴汤蹈火的蠢货,只有年少不经事的渚初月而已,你拿个假身份把小女孩耍得团团转,到头来掳到魔族,给个王后身份哄人给你生孩子。啧,什么人界第一女剑修,活脱脱成了个笑话。” “我每天忍你这个杀人狂就够累了,还得叫蠢女人为王后,将来还有个小的要伺候,简直是无穷无尽的压迫,索性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让人族给我评个理。” 众修士被她一段话里透露出的庞大的信息量惊了又惊,偌大一座城,上千个修士,竟无人出声打断她。 随后赶回来支援的年轻弟子们看见占星塔上诡异的一幕都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凑到在场的熟人身边询问:“怎么没打起来?” “哎,你是不知道,原来之前魔王在人界死过一次了,是天启府的渚初月给他收尸,帮他复活的。” “嚯!渚初月?!她是魔族人?” “她不是,她是被骗了。但天启府另一个叫江惠惠的女剑修,真实身份是魔王护法鬼绘。” “嚯!鬼绘那个老妖婆怎么在这?!刚刚她明明在对面跟我们喊停战来着。” “不过她好像和魔王闹掰了,一直在不停地骂他。天啊,渚初月居然给魔王生了个孩子!” “太狗血了,我肯定在做梦,她可是渚初月,那可是天启府!” “天启府既养活了魔族的王,又收了护法做弟子,江惠惠和渚初月都是掌门亲传,天启府掌门肯定有问题。不不不,该不会整个宗门里都是魔族内应吧?咱们人界完了。” 平湫彦打听了一圈,兴奋地跑回来和山河居同门分享:“太精彩了,原来我很早就开始跟千目罗刹,鬼绘这两个大人物打交道了!” 原皓等人和平湫彦一起赶回来,自然也听到了他口中精彩的故事。 项叶瞪大了眼睛,疯狂摇晃原皓的手臂:“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是不是我听错了,他在说什么?天启府?渚初月,千目罗刹,鬼绘,江惠惠,这几个人我都知道,但是到底!为什么!如此荒唐地串在一起了!” 原皓薄唇微抿,一言不发,驭风符扔下飞至近处,但前方的修士很多,他无法越过去见他想见的人。 好在邬燕的扩音术法在起作用,将天启府掌门那苍老的,疲惫的,沉重的声音放出,传入每个人耳里。 “初月,你可知你的恻隐之心,害死了多少同修,多少普通人?” 渚初月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她哽咽地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字眼。 “徒…徒弟知道,徒弟…死不足惜,请师父,了结我的罪过。” 千目罗刹看着她几乎趴伏到地面,将自己卑微成尘土的背影,心口闷疼,神情越来越浮躁,戾气几乎化为可见的实体,带着压迫感逼向所有人。 “老东西,要怪只能怪你们太弱,弱者才死不足惜,与本尊的王后何干?” 他眸光凌厉,微微昂首,语气是睥睨众人的狂妄冷漠。 “她是本尊的王后,她的生死,只能由本尊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