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第1页 《漩涡》 作者:麦香鸡呢【完结+番外】 文案: 沉没湖底,欣赏月圆 「世上万物,向心公转,陪我为你沉淀。」 ——黄伟文 - 傅斯澄(cheng)x梁暖 无赖暖心床上狼狗攻x薄情厌世下了床不认人受//攻:舔狗,受:前女装大佬 - 梁暖最大的愿望是自由地独活,他穿女装直播,他跟炮友睡觉,他抽菸喝酒有纹身。 傅斯澄:可我知道,暖暖是个好男孩。 梁暖:?有事吗 没有三观的半大纲文,第一人称主受,受有阴暗过去,会有女装y,略狗血,意难平 第1章 我常常从那场噩梦里惊醒,睁眼时却发现,那不是噩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残酷到,足够毁掉我一生的事实。 - 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好友连哄带骗搞成一个女装主播的,这事儿我真的不想再提了,那些做作卖萌的动作和表情都是我死也不想回看的脑残过去,总的来说只能用「一失足成千古恨」来描述。 而且我被平台要求主动去联络在直播时打赏比较大方的观众。 结果就是我的微信上收到各种不堪入目的下体照、黄图、淫秽视频、油腻语音,以及源源不断的视频邀请。 我寻思着这些黄色图片和小视频要是全保存到手机里,哪天被警察叔叔发现了,都够治我一个传播淫秽物品罪。 受不了了,我直接撕了合同赔了违约金,跟那个推我入坑的朋友翻了脸,再也没上那个满是油腻老男人和猥琐肥宅的主播微信号。 哦,我那朋友还算有良心,在看到我那个主播微信里的聊天记录以后他差点没给我磕头,说没想到现在这个社会这么乱,这些男人全都被叽霸主宰了意识,居然对着一个清纯日系主播发这些东西,真是瞎了心了。 我想,如果那些人知道我是个女装大佬以后还坚持给我发这些,那才是真的瞎了心了。 他还关切地问我有没有心理阴影,怕我以后恐男。 这个问题很有趣了,我自己就是个男的,我还是个gay,我要是恐男了,以后还怎么活。 况且,这些事情跟三年前那场噩梦一样的经歷比起来,屁都不算。 - 骆非跟我说,他有个朋友想见我。 骆非是我一朋友,性取向不是很明朗的样子,一会儿男朋友一会儿女朋友的,浪得不行。 我想想骆非的朋友能是什么好东西?反正我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骆非的舅舅还是道上的,骆非从小在黑社会的教导下长大,我都怀疑他的朋友会不会是哪个在逃杀人犯。 我说不见,最近忙着开咖啡厅,没空。 骆非死皮赖脸,说他那朋友偶然看见过我的直播视频,据说非常垂涎我。 我抖了抖菸灰,问骆非:「他知道我是男的吗?」 骆非笑着喝了口酒:「当然知道了,本来见你穿女装他还没什么兴趣,我一说你是个男生,他立刻就来劲了。」 我:「呵呵,死gay。」 骆非:「骂谁呢!」 我:「你这么激动干嘛?」 骆非:「我脱双成gay了。」 我:「恭喜啊,哪家的小男生让你固定性取向了?」 骆非:「这个以后再说,你先说见不见吧?愿意的话我今晚就约个局。」 我:「不见。」 - 咖啡厅刚开业不久,虽然员工都齐活儿了,能力也都不错,但是作为老闆,我还是日常要去走个过场以示我对这份事业的关心。 我今天睡到下午三点半,一醒来就想着往咖啡厅赶,我可真敬业,年底勤奋员工奖我非得给自己争个名额不可。 下了车,在咖啡厅门口看到一人。 一身西装,外面套着一件棉服外套,身量挺拔修长,正站在路边的树下隔着人行道看着我的店,手里拿着一支烟。 冬天,夕阳来得早,金黄一片地洒过来,树叶簌簌作响,那人的侧影笼在昏黄的光线和烟雾里,像幅漂亮的画。 说到画,对了对了,有灵感了,可以在店里挂上几幅,以卖弄一下小资情调。 我自诩审美在线,也承认是外貌协会,上我床的每个炮友的身材长相都在我的品位里,而不远处那个站在树下抽着烟的男人,老实说,着实符合我的口味。 符合也没用,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不缺炮友,也不干主动搭讪的事。 我面无表情地往店里走,走到门口时余光瞥见那个男人抬起了头,一个没忍住,我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 确实好看,线条光滑流畅的脸,高挺的鼻樑,深度恰好的眉眼,光看气质似乎有些凌厉,但眼角眉梢却挂着几分散漫,望过来时的目光赤裸裸不加掩饰,其中的兴趣意味昭然若揭,仿佛就是为了等我看他一眼。 一眼就够了,心里已经有数了,估计是哪个有钱的浪荡富二代,看谁都是一副捕猎心态,带着胜券在握的从容和轻佻。 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的。 - 「梁暖?」他开口,随手掐灭了烟扔进垃圾桶。 声音很好听,清澈明朗,让人愿意听他多说几句。 我松了握在门把上的手,侧身给正从店里出来的客人让出了一个位置,然后看着他,问:「你哪位?」 第2页 「骆非朋友。」 他说着,往我这边走过来,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脸上:「他跟你说起过吗?有人想见见你。」 我「哦」了一声:「见到了,可以走了吧?」 「留个微信吧。」他说,「看你挺忙的,今天就不打扰了。」 我有点不解,既然他跟骆非认识,明明可以从骆非那里要我的微信,何必当着面问。 不知道是我脸上的表情太明显,还是眼前的这个人心思通透,他看着我的眼睛,淡淡地笑着:「总觉得当面来要微信比较好,这样你起码知道了我的样子,不会在聊天的时候想不出来一张具体的脸,最少也能有个印象。」 这套说辞,拿去骗骗初涉情场的清纯小朋友还有用,在我这里,只会让我更加笃定他是个靠嘴哄人的老手而已。 「没带手机。」我找了个最不着调的谎,「我也不爱聊微信,更不和不熟的人瞎聊。」 他倒是也没说什么让我输微信号或者留手机号的话,只是把双手插在棉服外套里,抬起头朝我笑了笑:「好,那下次再说。」 我站得比他高一个台阶,这样俯视下去,总觉得他仰头笑时带着些纯澈天真的意味,很像记忆里一个我不愿再回忆起来的人。 我朝他挥挥手,开门进店,迎宾铃清脆地响起,门缓缓关上,我回过头时,看见他还站在原地,脸被玻璃门上面漆着的字体挡住一些,只露出嘴巴和下巴。是在笑,而且笑意是真切的愉悦,丝毫不为我的态度有任何的气馁和挫败。 第2章 没几天以后,骆非约我吃饭,说是几个朋友聚一聚。 我下意识地就想到那天咖啡厅门口的男人,知道他肯定也会在。 不过骆非问我去不去的时候,我答应了。 反正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主要原因是我已经推了骆非大概八次的吃饭邀请了,我怕他哪天生气了拿枪顶我脑袋逼我去。 他果然来了,一进包厢,熟识的几个朋友都纷纷跟他打招唿,看起来人缘相当好。 听骆非说,他之前待在国外,回国以后都在另一个城市,上个月刚来a市打理一个分公司。 他跟在场另两个不熟识的人自我介绍,说他叫傅斯澄。 真巧,我最恨姓傅的。 又很巧,就我身边有个空位,于是他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坐下了。 「梁暖。」他叫我。 「嗯。」我懒洋洋地拿着酒杯应了声。 其他人已经在胡侃喝酒了,包厢里热闹又吵闹,他怕我听不清,于是稍稍凑过来跟我说话。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在满房的酒气和菜香里像是格格不入却出众诱人的一种吸引,让我对他的靠近也没了牴触。 他说了什么我依旧没听清,于是转过头问他:「你说什么?」 他的眉眼近在咫尺,距离暧昧,可是他的脸上却带着不掺杂质的笑,他似乎很爱笑,而且那笑容完全不让人讨厌。 他的眼睛很黑很黑,瞳色浓深,看人时总会给人一种专注深情的错觉。 他说:「你今天可不可以给我微信了?」 - 他的态度那么明显,来来去去却偏偏只要我当面给他一个微信,不知道到底是装纯还是什么勾搭人的新型手段。 但是今天我乐意吃这一套,因为我刚刚喝了不少酒,我这人酒精一上头就心胸开阔很好煳弄,路过街道办都会伸手掏兜儿拿钱募捐的那种。 「给啊。」我听见自己说,「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他像是对这句充满暗示性的话毫无反应,依旧是轻轻笑着,拿起纸巾擦着我拿着酒杯的左手手背,上面有几滴刚刚不小心洒出杯子的酒。 「就要一个微信。」他说。 他擦手也擦得单纯,只是拿着纸巾碰着我的手背,一点肌肤接触都没有。 这招数真的不错,因为搞得我很想直接把手递到他的手心里让他握着给我擦干净。 我觉得我大概是低估傅斯澄了,他比我想像中的还有一套。 好烦,要打炮就直说,我又不是不同意,何必搞得这么循序渐进。 如果我知道跟傅斯澄打完炮以后他会变成那副粘人不要脸的样子,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他上床,并且一定会穿越回来给此时的我一个大嘴巴子。 那是之后的事了,说什么都晚了,f**k。 - 我头晕,一手托腮一手拿起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推到他身前:「加吧。」 他拿出手机加了微信,然后拿过我面前的酒:「别喝了,看你都有点不清醒了。」 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有点无聊地吃着水果。 那群人聊着聊着就聊起我的破事儿,又开始例行地打趣我。 「梁暖,什么时候再穿次小裙子瞧瞧啊?」 「真的,特别好看,我们诚心邀请你再穿穿。」 「好暖暖,再穿一回吧,我们当时不知道你在搞直播,要是知道了,肯定给你打赏,把你送上平台热榜。」 我抬起眼皮,拿起一颗桂圆朝开启话头的那个人扔了过去:「喝你的酒,再废话拉你去做裸体直播。」 席上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一群朋友,调笑成性,没有恶意,我也乐意跟他们插科打诨。 傅斯澄似乎也不知不觉地喝了不少酒,他一直笑着看着我,眼里像是含着水,没有半分凌厉和轻佻,反倒温润得不像话。 第3页 啊呀,你这该死的温柔。 - 我把手机装进兜里,起身打了个招唿:「去趟洗手间。」 「少来。」骆非靠在椅子上看我,「我们还不了解你,又准备趁去洗手间的时候开熘吧?」 我耸耸肩,不以为意道:「被你看出来了,那就先跟你们说声再见,我回去了。」 我出了包厢,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先去洗把脸,再打个车回去,这里离我的小区近,饭前我是走路过来的,当时还顺便去咖啡厅走了个过场,被店里几个青春洋溢的服务员好生振奋鼓舞了一番,让我不要那么丧,多一点笑容,多一点阳光。 我说:「我多一点阳光,你们就少一点工资,再废话下班时间延迟一小时。」 于是他们终于安静如鸡地干活了。 没走两步,我听见傅斯澄叫我:「梁暖。」 我往墙上一靠,回过头,不用猜也知道我现在脸上的表情肯定是似笑非笑的:「什么事?」 「你没开车是吗?我送你吧。」他走到我身前,认真地看着我。 「你不是也喝了酒么?」 「有司机。」他见我靠在墙上,于是伸手扶我,「头晕吗?会不会想吐?」 我实在很受不了这种关心,摆摆手:「没事儿,我就想洗把脸。」 我们一起进了洗手间,我随便洗了把脸,抬头看镜子时看到傅斯澄正侧身看着我,镜子里的他只露出一个侧脸,很是好看。 他把纸巾递给我,声音轻柔:「擦一下脸上的水。」 我对着镜子看了几秒钟,转头问他:「做不做?」 作者有话说: ps:tararus 发表于 2019-4-18 13:24 大大是开坑了嘛,刚看过隔壁的文,惊喜!!! 是滴!!!! 第3章 他像是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我笑起来:「你真的喝多了。」 我觉得成年人,想睡觉就直说,不要在这里搞这些小贴心小暧昧,又不谈恋爱,弄得这么复杂实在没必要。在我看来,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脱衣服上床打炮,然后穿衣服下床出门,其他的都是多余。性又不可耻,可耻的是明明是见色起意,还非要噁心巴拉地套上爱情的名义,真的非常婊。 我不耐烦地扯着傅斯澄的领带把他拉进隔间里,扣上门,他比我高半个多头,我微微仰视着他:「我清醒得很,不然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傅斯澄突然被我扯到隔间里,怔了一怔,然后他看着我,眼睛里是我从很多玩咖身上见到过的暧昧和欲望,像是沙漏一样,一点点溢出来,慢慢堆积。 我心想这人果然也装不了多久,趁早干吧,干完滚蛋,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我才懒得先问出那句「做不做」。 傅斯澄慢慢地把手覆在我揪着他的领带的手上,嘴边带着笑,说了一句让我耳目一新的话:「我喝酒了,硬不起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真有种。 我实在很没耐心跟他在这里欲擒故纵,挣开他的手,直接往他身下摸。 然后我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你说硬不起来是阳痿的藉口呢,那请问你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他动了动喉结,然后抓住我的手腕,说:「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家。」 妈的,这是我头一回主动约炮,也是头一回被拒绝。 对我有兴趣又不愿意跟我做,那想干什么,搞对食么?谈论人生哲学?寻找宇宙真谛? 我是真生气了,心里烦得要死,甩开他的手打开了门,低声说了一句:「那你以后最好别烦我。」 我猜这人是个神经病,明明表现出兴趣,等我开口的时候又找理由拒绝,装得一副很慎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靠这种演技行骗的,反正我没耐心耗了,爱做不做。 走着走着,身上突然被盖了一件衣服,我转过头,看见傅斯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上来了,正把他的棉服往我身上披。 我停下脚步,非常不耐烦地想把那件衣服拉下去,他却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推着我往外走,一边说:「外面冷,你今天穿得太少了,等会儿会着凉的。」 我烦死这种人了,这种背台词一样的关心话真的很让我讨厌。 - 那天晚上他送我到了楼下就走了,临走时还试图帮我理理被风吹乱的头髮,被我冷冷偏头躲开。 他丝毫不恼怒,眼里带着笑意,在月光下清亮生辉,然后他朝我挥挥手告别。 我进电梯的时候才发现忘了把外套还给他。 心里更烦了。 拿起手机给他发微信:你的外套忘带走了。 想了想又删掉了,这话听着总觉得是我邀请他回来拿外套然后暗示他上楼坐坐似的,未免显得太噁心了些。 于是我说:外套忘拿了,下次还你。 发出去以后才发现这好像根本就是变相地邀约下次再见。 我很焦躁,我觉得我今晚可能是真的喝了太多的酒了。 傅斯澄回:好,你有空就联繫我,我过来拿,你早点休息。 他的外套上传来那种不让我讨厌的香味,我更焦躁了。 - 平平淡淡地过了几天,骆非突然发微信问我:你和斯澄上次一起走了以后有没有干什么? 我:没有。 第4页 骆非:他这段时间都不出来玩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安分得不行。 我:怎么,他以前很不安分? 于是,骆非花了个把小时跟我详细描述了傅斯澄是如何声色犬马夜夜笙歌纵情欢场的。 骆非这人嘴巴靠不住,他的话大多只能信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全是他与生俱来的基因里带着的瞎说本事。 但是就连骆非这张嘴都能在埋汰傅斯澄的时候说:「不过斯澄也不是乱玩的,很多时候都是为了生意和社交,他在床上这方面还蛮讲究的,虽然换人勤,但起码不搞群p,炮友也都是差不多门当户对的人。」可见傅斯澄应该不属于滥交那拨。 不过这年头,不搞群p都能变成一个人不乱玩的标准了,也不知道是这群富二代底线太低还是社会风气太差。 我想起傅斯澄那张看起来温柔无害的笑脸,越想越觉得应该劝他去演戏,明明是个浪荡公子哥,装得还挺正儿八经。 有些人不能想,一想他就会给你发微信。 我跟骆非刚结束聊天,傅斯澄就给我发消息:今天有空吗?一起吃个晚饭吧。 我最讨厌跟人单独吃晚饭,于是说:不吃晚饭,来咖啡厅拿你的衣服。 傅斯澄:好哒:) 看着就窝火,真他妈想揍他。 作者有话说: 梁暖:遇见傅斯澄以后,焦躁成了我的人生主旋律。 早点更!晚上回去安安心心写虎牙腺体! 第4章 咖啡厅里最角落的那个半封闭小包厢是我的专属座位,光线暗位置小,偶尔我犯困了就会拉上帘子在里面窝着睡觉, 说起来,我真的很想把设计师揪过来质问,这些半封闭包厢外的蕾丝边宫廷风小帘子他到底是怎么选出来的,也太有损我店简约现代的风格了。 我喝着咖啡往店门瞟了一眼,看见傅斯澄推门进来,别的不说,他的身高形体还真是优越,挺拔修长,侧脸在店里昏暗的光线下透着白皙的颜色,是那种不经意间瞥到一眼就会忍不住一直多看的人。 反观我,成天耷拉着脸,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能靠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在哪儿都是一副懒洋洋的丧气模样,不少朋友都说我上辈子可能是条青虫。 他们的形容怎么这么噁心啊。 我看见傅斯澄跟前台在说话,估计是问我在哪儿,然后前台指了指我的这个方向。 傅斯澄回过头,穿过整个大厅看向我这边的角落,然后抬手挥了挥,脸上带着笑。 他转过头继续和前台说话,大概是在点单。 然后他转身朝这边走过来,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说:「饿不饿?」 「关你屁事。」我把身旁的外套给他扔过去,「拿了衣服就走吧。」 傅斯澄笑了一声,语气里颇有些死皮赖脸的意味:「不行啊,我刚点了喝的,怎么也要等喝完了再走吧。」 「那你去别桌喝,别在我面前晃。」 我没由来地语气变得很差,一是想到之前约炮被拒,二是他这人装体贴的样子太讨厌,不想跟他多废话。 「别生气啊,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吃晚饭,给你点了外卖,一个小时以后送过来,我很快就走的,不打扰你吃饭。」 「你是不是有病?」我关了手机扔在桌上,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又是一副丝毫不改色的笑容,「怕你饿。」 - 「我饿不饿关你什么事?」我不耐烦地别过头,懒得看他的脸。 「关我的事。」傅斯澄不徐不疾地说,「我想追你,梁暖。」 我想想,有个炮友曾经在某次睡完之后抱着我说要跟我谈恋爱,被我一脚踹下床,然后我穿上衣服出了门,立刻把他的微信拉黑了。其他时候我不爱社交,朋友喊我吃饭都是推五回才去一回,很少结识新的人。现在我天天呆在咖啡厅,来来往往倒是不少人,也有过男的女的见我一个人窝在角落想来搭讪,都被我一张酷似赔了棺材本的冷脸给劝退了,反正他们又不知道我是这儿的老闆,也不影响生意。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既不属于炮友,也不属于来搭讪的陌生人,而且还是骆非的好哥们。 于是我直截了当地说:「没可能,滚。」 我不需要男朋友,我不能接受两个人过分亲密,有欲望的时候打个炮就解决了,其他时间我恨不得全世界就我一个人。 我讨厌恋爱,我也没资格拥有,我更不会花时间去喜欢一个人,我也不配被人爱。 并且,我并不觉得傅斯澄有多少真心,不过就是大概没见过我态度这么差的,图个新鲜和刺激而已,满足一下征服欲罢了。 「没事的,不需要你表态,我追我的。」傅斯澄笑着,「暖暖,你骂人的样子真好看。」 - 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要从那声「暖暖」开始骂还是从那句「你骂人的样子真好看」开始骂,只觉得傅斯澄大概是个死抖m,酷爱犯贱和接受凌辱,搞不好他以后会拿着鞭子来求我抽他。 他不走我走,我立刻收了手机往外走,却在路过傅斯澄身边的时候被他抓住了手腕。 我抬脚就要踢他,他却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一副任我踢打的样子,手仍是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腕。我才发觉他这人看起来高高瘦瘦,但是手上的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相比之下我跟他的体力还挺悬殊的。 第5页 「放手。」我的声音里已经带上怒气。 「别生气呀。」他说,然后他俯身越过桌子拿起我的外套,「就是想跟你说你忘了拿外套,外面冷。」 服务生正端着傅斯澄的咖啡走过来,一见我俩这拉扯的姿态,非常不识相地把咖啡从我们身体之间塞到桌上,然后直起身朝傅斯澄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先生您的咖啡到了,请慢用呢。」 傅斯澄礼貌地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服务生转过头看着我,笑得欢快,「老闆,要给您再续咖啡吗?」 她的脸上显然一副「快夸我服务周到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我把手从傅斯澄的手里挣脱出来,看着服务生:「两千字工作心得,明天交上来。」 然后我就拿着外套走了,走之前,我听见傅斯澄的笑声,以及服务生妹妹委屈的假哭声。 作者有话说: 嘤,没有留言和花花我怎么有动力更文呢呜呜呜… (…不好意思太噁心了我先自杀一下) 第5章 刚走出咖啡厅,一个炮友给我发消息,话很直接:晚上有空吗,一起睡个觉。 看,这种就很省事,非常利索。 我:房间号给我,一个小时以后到。 炮友:ok:) 这叽霸表情怎么看怎么烦人。 - 我一个人去吃了晚饭,吃完以后在街上随便走了走消化了一下,然后去了酒店。 炮友已经洗好澡了,给我开门时只穿了一件浴袍,领口开得老大,歪七扭八还自以为特帅地靠在门边,指指自己的胸口:「看,胸肌,是不是又大了?」 我面无表情地挑开他的浴袍看了一眼:「想多了,有空多照照镜子。」 然后我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以后炮友正在床上做伏地挺身。 「利用一切时间锻鍊是我的宗旨。」他爬起来,朝我张开手,「来来来。」 我抬脚把他踢开,脱了浴袍躺到床上:「再废话阉了你。」 他翻身压了上来,低头看着我:「给我亲一下呗,脸也行。」 我有个习惯,打炮的时候不爱接吻,脸都不愿意让人亲,满脸口水太影响心情了,我不好这口。 「就亲一下。」我说。 他笑眯眯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开始亲我的脖子。 - 结束以后我们靠在床头抽菸,炮友突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后入吗?」 我吐了口烟:「我又不是1,我怎么知道。」 他说:「因为你后腰上的那个纹身很漂亮。」 我把烟掐灭,起身穿衣服,说:「可是我很噁心我的纹身。」 因为它时刻提醒着我,我的过去有多不堪。 - 刚出酒店,骆非给我发微信:喝酒吗暖:) 我看见「:)」这个表情就烦躁,傅斯澄也发过,炮友也发过,我怀疑这些男的是不是都有点毛病。 我:不喝,你迟早死在酒桌上。 骆非:你嘴巴好毒噢:( 我三下两下把他给拉黑了,烦人鬼。 没过半分钟骆非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了,又拉黑我,这个月第几回了?」 「你再废话电话号码也拉黑。」 骆非笑起来:「心情不好啊?怎么回事。」 其实我平常都是这副样子,也不知道骆非是怎么发现我心情不好的。 我确实觉得心情有点不好,因为刚刚打炮的时候炮友喊了我一声「暖暖」,结果我脑子里骤然出现了傅斯澄的脸。 非常影响打炮心情。 「没事,喝你的酒去。」 「唉,斯澄也不出来喝酒,我的朋友们都怎么了,养生吗?」 「是啊,想多活几年。」我慢慢地走在路上,「不跟你说了,我回家睡觉了。」 - 回家以后我吃了药,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然后顺手把骆非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然后之前让我去直播的那个朋友不怕死地又来找我了。 朋友:暖暖,搞直播吗? 我:再提直播搞死你。 朋友:是这样的,这个平台最近有点冷清了,所以我朋友让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再搞几场,不签死期合同,也不私下乱加观众了,每次就挑打赏前三名加微信,然后微信也不用你负责聊,会有人代劳的,你也不用看到那些色情主义图片视频。 我:你说了那么多,我不去。 朋友:呜呜呜……再来玩一次吧,随便你干什么,打赏收益你八平台二,然后平台还额外给你工资。 我:平台这样难道不会倒闭得更快吗? 朋友:没关系的,只要暖暖愿意回来,老闆说他人都可以给你。 我:你让他去死。 想了想,虽然我不缺钱,我那丧良心的爹每个月也会给我一大笔生活费,但是每天除了逛逛咖啡厅和朋友喝喝酒,好像确实有点无聊了,再加上这次也不用我跟观众聊微信,还允许我自由发挥,感觉勉强可以接受。 于是我他妈的又开始女装直播了。 作者有话说: ps:xynqhc 发表于 2019-4-24 18:56 哈哈哈小受好暴躁,厌世的人心里都有过伤痕吧,但其实意外的善良,所以想把日子过得简单点。既不会改变自己... 第6页 是的!梁暖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来麻烦打扰自己 独活是他最自在的生活方式 但是很不幸 他碰上了傅斯澄(狗头) 第6章 我依旧没和骆非他们说,鬼知道这群人会不会在我直播的时候突然窜进直播间问一些下三滥有辱我清纯形象的问题。 这次真的很自由,我穿着女装嗑瓜子,打游戏,偶尔跳跳舞卖弄纯情,然后和观众们唠唠嗑,没受到什么骚扰,反而天天被某些沙雕观众逗得想笑。 替我聊微信的是个妹妹,有一回她在聊,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感嘆妹妹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强。 我看见的是一个靠在某景点栏杆边笑得天地失色的秃头男人头像,名字叫「我心飞翔」。 我的直播id叫「慕语若」,一看这傻缺玛丽苏的名字就知道不是我取的,是当时大家抽名字的时候随便抓阄抓的。 我心飞翔:若若,有没有男朋友啊? 慕语若:没有呢哥哥qaq 我心飞翔:那哥哥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慕语若:讨厌啦,人家要想一想嘛=w= 我心飞翔:好想亲若若的小嘴巴。 慕语若:哥哥你好坏吖(? ???w??? ?) 我心飞翔:那若若喜不喜欢坏坏的哥哥? 慕语若:人家不知道吖,哥哥这几天都没有给人家多多打赏qvq 我心飞翔:若若乖乖,下次直播哥哥一定做打赏第一。 接下来话题就开始进行到什么「吃香蕉」、「揉揉胸」、「摸屁股」之类的更低级层面了,我看妹妹面无表情地飞快打字,仿佛微信上那个颜表情满天飞的萌妹与她无关。 原来我在观众的眼里是这么个人。 我拍拍妹妹的肩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妹妹朝我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 大概是这个平台真的要倒闭了,我才直播了两次就冲上了页面榜首,然后不可避免的,骆非那群人全知道我又在直播了。 于是我在直播的时候经常能获得他们的性骚扰。 「若若好漂亮凹,想捏捏若若的脸。」 「若若腿真长,想摸摸。」 「若若裙子好短啊,想掀~」 …… 我把他们的id一个个挑出来,让管理员全给关进了小黑屋。 - 傅斯澄知道我在直播这事儿我一点也不稀奇,反正他跟骆非他们是一伙儿的,不知道才怪。 不过他似乎不刷评论,只是默默地打赏,他的id跟骆非他们一样,都是简单直白不费脑的名字首字母缩写,很好猜。 所以当聊微信的妹妹要去加那个id为「fsc」的打赏第一名的观众的时候,我跟她说不用加,是我一朋友,不需要聊。 想起来我跟他有好多天没联繫了,自从上次在咖啡厅里我单方面跟他不欢而散以后,到现在我已经直播了一个多星期,我们微信上都没说过话。 所以今天我结束直播后准备去换衣服,看到门外走廊上站着傅斯澄时,还有那么点惊讶。 他正靠在墙上低着头抽菸,还是一身西装加棉服外套的装扮,讲究又随意,夹烟的手指修长干净。 「你来干什么?」我身上还穿着小裙子,妆也没卸,假髮老长,一直垂到腰上。 他转过头来看我,脸上似乎有疲惫的神色,但是眼睛却是清亮的。 「结束了?」 「不然呢?」 我丝毫没有什么羞耻心态,穿女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直播时那么多观众看着我都能放宽心态,更不要说现在对面就一个人,何况我还把小裙子穿得这么好看。 他的目光向下,看着我的腿。 我脚上穿了双拖鞋,因为高跟鞋太他妈累了,直播一结束我就换鞋了,但是腿上的白色蕾丝过膝袜还没脱,和裙摆之间露出一截大腿,我记得其他主播给我科普过,这叫什么来着? 哦,绝对领域。 作者有话说: 小裙子都穿上了,女装y还会远吗? ps:今天更的是《漩涡》,每次更这篇文的时候我的内心就很宁静,还有点丧,有点阴郁…第一人称真的挺邪门。 第7章 他盯着我的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问:「冷不冷?」 我怀疑他被唐僧附身了,说的话都跟出家人似的。 「冷。」我朝他走过去,踢掉了右脚上的拖鞋,拿脚尖挑起他的西装裤腿往里蹭,一路往上蹭到小腿中央,然后抬起头直视他,「你帮我想个办法。」 我真的觉得我的示意已经够明显了,他这次要是再跟我装模作样我回去就把他的微信拉黑,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 傅斯澄这回老实了,他把烟叼在嘴里,抬手握住我不安分的右腿膝盖,微凉的手掌一路向里摸到裙摆下的大腿上,眼睛里慢慢涌起意味不明的情绪。 「送你回家?」 尾音上挑,不是之前那种肯定的陈述语气,而是带着暗示性的询问,因为嘴里含着烟,声音有点模煳,带着几分难以忽略的性感。 「有休息室。」我伸手拿过他嘴里的烟抽了一口,把烟雾吹到他脸上,「就在走廊那头。」 话音刚落,他直接俯身把我打横抱了起来,一边往走廊尽头走一边说:「这段时间出差,今天刚回来,一下飞机就来这里了。」 第7页 「哦。」我躺在他怀里抽着烟,然后把菸头拿在手里盯着看。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说:「灭在我衣服上就行。」 我于是把菸头往他的外套上摁去,一声细微的燃烧声过后,我闻到了淡淡的焦味,和傅斯澄身上的香味夹杂在一起,瀰漫在我的唿吸里。 - 休息室一般是给半夜直播的主播们休息的,但是最近半夜的节目比较少,休息室也没什么人用,又有人定时打扫,所以还挺干净,而且这一层的直播间因为避免互相影响,所有的房间隔音效果都很好。 傅斯澄抱着我踢开门,然后转过身用揽在我后膝上的手把门反锁,走了几步到床前,把我放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轻,一点都不像是慾火焚身马上要脱衣服准备干的人。 我躺在床上,他站在床边俯下身,手撑在我的肩膀两侧,就那么看着我。 我半阖着眼跟他对视,抬起脚拿脚尖去蹭他的下身,大概是穿了小裙子的缘故,我觉得我的声音都变得有点软:「还看什么?」 「看你。」傅斯澄说,他的喉结动了动,然后低声说,「我没带套,暖暖。」 第一次打炮要戴套是基本风俗,而且我和炮友要求次次都得戴套,但是我这会儿看着傅斯澄,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那就不戴吧。」我说,然后我拉着他的领带把他带向自己,手指在他的嘴唇上摸着,看着他的眼睛威胁似的说道,「你要是再装孙子,以后别想见到我。」 「不是装孙子,是太喜欢你了。」傅斯澄说,然后他低头亲了上来。 虽然我很讨厌接吻,但是傅斯澄的吻技相当不错,亲得我直哼声,手也不自觉地搂上他的脖子,曲起膝盖抵在他的下身上来来回回地蹭,一副要把他直接蹭射的样子。 亲完一场,傅斯澄抬起头,他的嘴唇上沾了我的口红,把一张英俊的脸染出几分情慾邪肆的味道。 他直起身,直直地俯视着我,然后慢慢扯开领带脱了棉服和西装外套,只剩一件白衬衫,解了几颗扣子以后他俯身压到我身上,掰开我的腿,握着我的脚踝开始隔着蕾丝袜一路往上亲,亲到大腿处的裸露皮肤时我下意识地呻吟出声,把脚掌踩在他的肩上,仰起脖子喘着气。 傅斯澄真是调情的一把好手。 作者有话说: 别跟梁暖学,菸头灭在衣服上是灭不掉的,只会把衣服点着了,肥肠危险。 第8章 我今天穿的是女僕装,看起来很繁琐,实际上很简单,白色荷叶边围裙下是一条类似于抹胸的连衣裙,胸前是绑带,带子一拆上半部分就能解开,下半部分是拉链,还是在前面的,搞得我一度以为自己穿反了。 我拿脚踢踢傅斯澄的肩膀,难耐地催他:「你快点……」 然后我听到了解皮带的声音,再睁眼时傅斯澄已经把裤链拉开了,衬衫扣子全解,露出紧实流畅的胸肌和腹肌。 不亏了,我想。 他把我那条束口的打底南瓜裤连带着内裤一起脱了下来,然后压到我身上,把手指按在我嘴上,说:「暖暖,没有润滑剂,你舔一下?」 我不废话地含住他的手指吮吸,两条腿在他的腰上乱蹭,不用想都知道我现在脸上的表情有多淫荡。 他把手指抽出来,掀起我的裙摆往我身后放,一边伸出另一只手绕过我的后颈解开了围裙的带子,然后边低头亲着我的脖子边扯开了我胸前的绑带,把整根带子抽了出来扔到一边,又单手解开了内衣扣子,把内衣连带着里头的填充物全部甩到一旁,然后伸手探到我的胸口,在我的乳尖上又揉又捏,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在乱叫了。 他手上的功夫也好,两根手指就搅得我眼眶发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抽出手指,将下身抵了上来,亲了一下我的嘴巴,喘着气说:「暖暖,我进来了。」 我胡乱地点着头,在感觉到那根又硬又热的东西慢慢挤进来的时候,我死死地抓着傅斯澄的手臂,指甲陷进他紧绷的肌肉里,恍惚间我听到自己跟哭一样的呻吟。 「疼不疼?」大概是看我出了汗,傅斯澄把我的假髮解下来,揉开我埋在下面的头髮,一边亲着我的嘴巴一边再次问我,「暖暖,疼不疼?」 「不疼……」我撒谎了,其实挺疼的,傅斯澄的尺寸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们俩的下身被裙摆挡着看不清,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插进来多少,只能把手穿到他的衬衫下抱着他劲瘦的腰,一边放松自己一边骂他:「别瞎心疼了……要做就干脆点啊……」 他低笑了一声,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慢慢抽送起来:「还没进去多少,先缓缓。」 我很想警告他不许再亲我,但是现在我的意识全部集中在身下,实在没力气说话,只能哼哼唧唧地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 我明显感觉到他每一次抽送都在慢慢深入,一点点撞开来,然后突然撞上我的敏感点,我立刻涌上了生理性的泪水,颤着声音「嗯啊」了一声。 傅斯澄于是低头亲着我的嘴唇,一边对着我的敏感点狠顶起来。 我这个人在床上的反应一般比较坦诚,爽了就叫,再爽就哭,现在被傅斯澄堵着嘴,叫不出来,于是我只能哭,哭声捂在嗓子里,呜呜咽咽的,很是悽惨。 第8页 傅斯澄于是抬起头,喘着气笑着说:「暖暖,哭什么呀?这么爽?」 我哭着一巴掌扇到他脸上:「你他妈别亲我。」 傅斯澄飘了,他狠狠地顶了几下,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是麻的,一股酥酸到极致的快感顺着嵴柱像箭一样地冲上头顶,胸腔和脑袋里像是同时有什么东西炸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爽得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嘘,小点儿声。」我听见傅斯澄说,「宝贝儿,我要是不堵着你的嘴,门外会有人听见的。」 我本来想骂他「宝你妈的贝,别他妈乱叫」,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快点儿……」 于是傅斯澄堵着我的嘴操得更凶了,我记得我意识模煳地往他身上砸了很多拳,然后被他握住手往他的心脏位置放去,他说:「暖暖,往这儿砸。」 后来我被他压在床上后入,一整趟下来我被插射两回,到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我的裙摆和丝袜上全是凌乱的精液,裙子被他扯得不像样子,而傅斯澄本人连裤子都没脱,只解了皮带和裤链,衬衫也还穿在身上,只不过扣子全开。 我躺在床上缓了半天,腿都合不拢了,傅斯澄去给我倒了杯水,扶着我坐到他怀里:「累了吧,喝口水。」 「累你妈。」话一出口才发现我嗓子都喊噼了,哑的。 我喝了半杯水,剩下的傅斯澄接着喝完了,我正准备下床,身后突然一阵异样,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流。 我一脚踹在正放好水杯准备过来扶我的傅斯澄的膝盖上,哑着嗓子骂他:「你他妈居然内射?!」 傅斯澄愣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贴过来抱住我的腰,低头看着我说:「你忘了吗,我那时候问你要我射在哪儿,是你自己说让我射在里面的。」 我想我是真的被干得意识模煳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 我让傅斯澄去服化室把我的衣服拿过来,然后换上了。至于那套斑驳的小裙子和丝袜,以及床单,我全部卷了卷找了个袋子装起来,扔进了楼下垃圾桶。 坐到傅斯澄车上的时候我的屁股还是湿的,总感觉有什么在往外流,一路上我都面无表情地不说话。 亲一下就算了,还舌吻,舌吻就算了,还无套,无套就算了,还内射。 「饿了吧?在外面吃还是回去叫外卖?」傅斯澄开着车问我。 「不关你的事。」我是属于下了床就不认人的那种,「送我到楼下就行了。」 「暖暖,你不能这样,屁股还没擦干净就翻脸,很伤我心。」 总感觉睡过之后傅斯澄开始变得死皮赖脸起来,我「啧」了一声:「你别噁心我行不行?」 「还有更噁心的。」傅斯澄说,「我出差的时候每天都会看你的直播,你猜我看的时候会干什么?」 刚好车停在楼下,我说:「你迟早精尽人亡。」 然后我下了车,下车的时候居然还腿软了一下,非常丢人。 傅斯澄也下了车,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说:「我送你上去吧,别生气了。」 我懒得跟他废话,算是看透了他这人不要脸的本质。 作者有话说: 完整版在旧站,就不专门在微博发图片了,上不了旧站的可以私信我要完整的。 第9章 我解了锁,把身上的外套拿下来还给傅斯澄,然后说:「再见。」 傅斯澄拿手压着门不让我开,看着我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没有请炮友回家坐坐的习惯。」我把他的手拍开,「你赶紧走。」 「我不是你炮友。」傅斯澄干脆把门拉开不由分说地搂着我的腰将我推进去,然后转身关上门把我压在门后,说,「我是你的追求者。」 屋里没开灯,有点暗,我推着他的肩膀:「你他妈给我滚。」 烦死了,早知道他脑子这么不清醒行为这么逾矩我就不跟他打炮了。 「不滚。」傅斯澄说,「要滚滚床单。」 我还没来得及赏他一巴掌,他就低头亲了过来,一手搂着我的腰把我压向他,一手抓住了我的两只手不让我乱打。 还能怎么样呢,最后我被他压在自家床上又干了一回,他非常恶劣地狠撞着我的敏感点,问我他到底是不是炮友。 我从来没这么憋屈过,一边抓着他的手臂直喘气一边哭着说你不是炮友。 又被亲了,又舌吻了,又无套做了,又内射了。 - 傅斯澄再给我拿水喝的时候,我先甩了他一巴掌。 他丝毫不生气,把水杯放到一边,抱着我去了客厅沙发,然后又把水递给我,说:「你休息一下,我去把床单放洗衣机里。」 「不用你放,我自己来。」我把喝了一半的水放到茶几上,「你滚就行了。」 傅斯澄置若罔闻地拿起我喝剩下的水仰头饮尽,然后说:「我叫了外卖,两人份的,我吃完再走,不然浪费。」 我冷着脸去洗澡了。 - 洗完澡出来,外卖已经到了,傅斯澄坐在沙发上,他皱着眉咬着筷子正在拆盒子,配着他解了两颗扣子的宽松白衬衫以及那一头松软的头髮,整个人带着漫不经心的桀气,非常的好看。 我看见他的锁骨上有几个吻痕,真的很不想承认那是我咬的。我记得我从前没有咬人的习惯,也不允许别人在我身上种草莓,但是我刚刚洗澡,发现自己脖子胸口斑驳一片,都不知道这条狗是什么时候给我咬出来的。 第9页 我一言不发地坐到沙发上拿起筷子吃饭,他点的都是清淡的菜,但是味道很好。 傅斯澄也没说话,起身倒了杯热水放到我面前,然后把纸巾往我这边移了移,估计怕我冷,还把空调调高了。 他不顾吃饭,一直来来去去地在弄这弄那,最后在他试图帮我擦头髮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说:「你不吃饭就滚,别在这磨叽了行吗?」 傅斯澄终于坐下来开始吃饭,吃饭也不老实,老爱往我饭里夹菜。 我最讨厌别人给我夹菜。 我放下筷子:「你再这样我一口都不吃。」 「我错了暖暖。」他飞速认错,端起自己的饭,「我不烦你了,你快点吃,别饿着。」 我重新开始吃饭,一边挑菜一边说:「你不用弄这些,我不谈恋爱,也别说什么追不追的,你要是单纯图个睡觉我还能有事没事跟你打打炮,你要是想别的,那我只能拉黑你了。」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说:「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很喜欢你。」 「我喜欢你」这种话并不能引起我的什么波动,听得多了实在毫无感觉,况且还是从傅斯澄这种花花公子的嘴里说出来的,可信度为负数。 不过当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时,我多少还是有点惊讶的。 他的瞳孔很黑,在明亮的灯光下倒映着微亮的光芒,直白地看过来,如果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光看眼神,总觉得像是那种校园里满心满眼里只装着一个人的男生,很真挚,很赤诚。 但是对方是傅斯澄,我只能感慨他的演技是如此的炉火纯青,实在太触动我了,想给他颁奖。 「喜欢顶个屁用。」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别跟我在这儿演浪子回头行吗?」 傅斯澄再也没说话,直到吃完饭他把东西都收拾好,临走时站在门口,他说:「我以前确实浪,可是我不打算回头,因为你就是我的终点。」 太噁心了这人。 按理说傅斯澄这种玩惯了的人是不会这么直白地表达的,总要留些若即若离的把戏勾着人心,这样才能玩得转。所以我不是很能理解他这副时时刻刻都在表白的样子,只觉得这人大概是想换个套路,又或许是觉得对我这种油盐不进的人不能吊着,要说就说绝。 我靠在门边,很厌恶地看着他:「你哪儿来这么多非主流情话,一把年纪的人了稳重一点行吗?」 实际上他比我还小两岁。 傅斯澄低下头,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再抬头时又恢復了轻佻无赖的笑脸,凑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记得把头髮吹干,我走了宝贝儿,明天见。」 我「哐」地砸上了门,拿手在脸上狠狠地擦了一把被他亲过的地方。 第10章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傅斯澄下了班天天在我的咖啡厅和直播的地方堵我,我又不好在公共场所跟他打起来,只能摆着一张臭脸,这张臭脸也持续不了多久,基本上都会在被他摁在床上操的时候变成求饶的哭脸。 对此我没有什么难堪的感觉,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服软的时候服软,我能屈能伸,顶天立地,坦荡做人。 但是傅斯澄一天比一天过分,不但缠着我要跟我一起吃饭,他甚至在我家过过两次夜。 我以前是从来从来不留人在家过夜的,朋友都没留宿过,更别说是炮友了。 可傅斯澄这人的脸皮比一般人的厚,他很擅长在我被干得意识不清的时候跟我提要求,我一般都只能哭着点头,事后拒绝承认的时候会被他笑眯眯地威胁是不是还想再来一次。 我之所以会容忍傅斯澄,原因大概有两点,一是他长得好看,二是他活儿好。 而且不得不承认,他装体贴装得真的很到位,我的一日三餐和作息规律都被他试图纠正,以及他无微不至的关心,无论是真心还是做戏,都多多少少地影响到了我。 我此时还没有发现的是,自从跟傅斯澄睡完觉,我已经很久没跟别的炮友见面了,推脱了好多次。 终于,炮友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把我砸得喘不过气。 我还记得上次骆非看见我们俩,笑着说:「一个渣一个贱,真的配。」 虽然骆非他自己也是个渣男,但是我对他说我渣没什么意见,我就是那种只图身体上的快乐的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想谈。 我回:没谈。 炮友:那你是出家了? 我:闭嘴,开好房间叫我。 炮友:好滴:) 又是这叽霸表情。 - 这几天我慢慢地从直播里退出来了,基本一个星期才去一次,大多时候都在店里。 傅斯澄照例在下了班以后来咖啡厅,现在也不坐对面了,直接在我旁边挤下来,伸手就要抱我。 我推开他:「别靠那么近,我等会儿有事,你早点回去。」 「什么事?我送你去。」 我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有些烦躁地说:「不关你的事。」 他帮我拨了拨刘海,然后手肘撑在桌沿上,手掌托着脑袋,就这么转头看着我:「不管关不关我的事,我知道你不喜欢开车,让我送你一趟总可以吧?」 我和他对视:「那如果我要你送我去酒店跟别人睡觉呢?」 第10页 他的眼神顿住了,然后垂下睫毛,收起手坐直身体,却又慢慢地弯下了腰背,低着头,只露出一个侧脸,像是在想什么。 然后他偏过头,脸上带着随意的笑容:「那我也送啊,你去哪里我都送。」 我点点头,拿起外套:「那走吧。」 -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心里很烦,傅斯澄这副样子实在太贱了,哪怕他多问一句「你为什么还要去跟别人睡觉」,或者直接说「你不许去」,也许我就不会那么烦乱了,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告诉他:我们也只不过是炮友而已,你不需要管那么多。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我的话都堵在胸口没办法声张。 我知道我也很贱,并且很坏,却偏偏不愿意从这种状态下脱离出来,可又总试图抓住一点什么来获得一丝丝的实感。 下了车,傅斯澄靠在车门旁,说:「要回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冬天的风很冷,吹散他的刘海,细碎的头髮扫在他的眼前,我看不清他具体的眼神。 我只觉得这人实在有点不可理喻,好像不懂「后退」两个字怎么写,明明我都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明明他现在在做一件没什么尊严的事。 然后我想到,我们大概都是一样的人,喜欢自作自受。 「快进去吧,外面风这么大。」他说。 至始至终,我都没能和他的眼睛对视一次,我也不知道我们之中到底是哪一方在逃避,想来可能是他迴避得多一点。 「不用来接我了,我在酒店过夜。」我说,然后我转身进了酒店,没有回头看,也用不着回头看。 第11章 炮友给我开了门,他依旧只穿着浴袍,我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进门就去洗澡,而是点了支烟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就知道有事。」炮友在我对面坐下,「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 我静静地抽完一支烟,站起身,走到窗前,挑开窗帘往下看,傅斯澄还站在车边,低着头在吸菸。 炮友走到我身后抱住我的腰,把下巴搭在我的肩上,跟着我一起往下看。 「搞不懂你们。」他说,「你俩应该没在一起吧,但是他的心也真大。」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傅斯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说:「我六岁的时候,爸妈离婚了,我爸找了个后妈。」 「就和电视剧里似的,后妈在人前装得很好,一到我爸不在的时候,就对我又打又骂,打人都往衣服盖得住的地方打,绝对不让伤口露出来。」 「她躺在沙发上涂指甲油,让我跪在地上对着她的脚趾把指甲油吹干,我不过就是眼睛痒揉了一下,她就说我是嫌烦了,一脚踢在我脑袋上,把我踢倒以后随手抓起茶几上的水杯就往我身上砸。」 「夜里打雷的时候,她喜欢把我关在阳台上,手脚都绑起来,嘴也塞住,一关就是一整晚。又或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来我房里往我脸上扇巴掌,让我去给她做饭吃,我还那么小,哪里会做饭,她就把我按在水池里,把洗洁精往我头上倒。」 「只要我爸不在家,她总有无数种方法折磨我,不给我换衣服,我洗头洗澡都要偷偷的不能让她发现,可还是没用,她用各种方式打我踢我,让我变得灰头土脸乱糟糟的。每次我爸回来,看见我这副样子,就会问为什么,我后妈就说,是我自己贪玩,干净的衣服换上没多久就给弄脏了,很不懂事。」 「我爸就冷哼一声,说果然是教不会的野孩子。」 「后来我偷偷跑去我妈家,我妈已经怀孕了,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不是『找妈妈有什么事』,而是说:『你怎么这么脏,看来你爸给你找的后妈很不怎么样啊』。」 「是啊,很不怎么样,简直是坏透了,我那时候才意识到,我本质上是被抛弃的。」 「后来我上了寄宿初中,因为家庭原因造成了性格上的缺陷,我不是特别合群,所以很理所当然的,校园暴力落在我身上了。」 「真不愿意回想啊,真疼啊。」我笑着说,「你永远也没办法体会老师同学都带着另类目光看你的感觉,我像一条流浪狗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对我吐口水,又或是想上来踹我一脚。可是从始至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我拉上窗帘,转过身看着他:「我这样的性格,不适合谈恋爱,也不知道怎么去喜欢别人,更没有资格被别人爱,不是吗?做朋友就好了,做炮友也行,只要不动真感情,我可以顺顺利利地相处,可是一旦想要撞破点什么,那就等于是在揭我的伤疤。」 他看了我一会儿,说:「可是如果楼下的那个人没有出现,你的这些话是不是还要在心里继续憋着?」 「你是害怕了,梁暖,他让你直视了自己的过去,所以你会抗拒会逃避。可是这不一定是一件坏事,你总是要走出来的,总是要试着去接纳一个人的,不是吗?」 我笑了笑,把菸头摁灭在菸灰缸里:「我连自己都接纳不了,怎么去接纳别人?」 - 从房间里出来,我走在长廊上,看着眼前的地毯,其实我有很多事情没讲完。 我上了高中以后,因为是在另一个市,没有人认识我,所以我慢慢开始试着过新的生活。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我大学毕业,我的父亲大概是终于想起有我这么个儿子,于是让我去他的公司工作。 第11页 至于我的后妈,她因为精神问题,已经和我父亲离了婚,不知道被送到了哪个精神病院。 然后我就遇上了真正的噩梦。 傅楷。 作者有话说: 真不好意思…感激大家的催更让我意识到我的暖暖也很重要… 第12章 他是我父亲的一个合作方,离异,有一个儿子。 他骚扰过我很多次,但是碍于我父亲和他的合作,我什么都没提,只是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在一个偶然的酒会上,我被他下了药强暴了。 他录了视频,拍了照片,以此威胁我。 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我跪在傅楷面前求他放过我,而他只是拿脚尖踢了踢我的脸,笑着说:「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个贱货的话,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我没有被人爱过,没有被人维护过,我害怕反抗的下场,所以在遇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懦弱。 整整两个月,每天下班我都必须要去他家,被他用各种方式虐待,有时候是让我光着身子在房子里爬,有时候是把菸头摁灭在我的身上,有时候是拿铁链把我像狗一样地栓在桌子旁,有时候仅仅只是泄愤一般地对我拳打脚踢。 他跟我的后妈一样,只在衣服盖得住的地方作恶,让我穿上衣服以后还能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其实我已经从里烂到外了。 傅楷施暴的时候从不戴套,也没耐心润滑,只是像禽兽一样兇狠地发泄,我不记得自己疼昏过去多少次,那种从身后撕裂到心脏的痛感,是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梦魇。 他说:「反正你又不是女人,怎么操都不会怀孕,戴什么套。」 他曾经试图让我去伺候一个投资方,那人五十多岁,谢顶,大肚腩,浑身油腻。 我拼命反抗,最后被扇了十来个巴掌,他们嫌我煞风景,让我滚。 我能滚哪儿去呢,我被傅楷的司机带了回去,半夜里迎接我的是喝得烂醉、动作比平常粗暴十倍的傅楷。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唯独没有想过自杀。我想,从后妈到傅楷,他们都想毁了我,凭什么我还要自己毁灭自己,没必要,我还想活着,哪怕过得再不好,我也想有一天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像高中和大学那几年没有烦恼的日子一样,那些平淡却珍贵的记忆是我所有希望的来源,我真的真的,很渴望再次过上那样的生活。 - 傅楷有个十八岁的儿子,叫傅琛,在读高三,一直一个人在外面住。 偶然有一次,他来到傅楷的家里,当时傅楷不在,只有我被铁链锁在沙发旁。 他像是看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现实,整个人僵直地站在客厅里。也对,他父亲在外形象斯文儒雅,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把一个年轻男生当做性奴囚禁在家里。 傅琛几乎是发着抖地替我解开链子,他说让我赶快跑。 我的声音是哑的,我说:「我跑不掉的,他手里有我的视频和照片。」 不止是我第一次被下药的视频和照片,几乎每一次施虐,傅楷都会拿出手机拍,那些骯脏的东西在相册里越堆越多,足够泯灭我所有的自尊和逃跑的勇气。 那时候我已经不去我父亲的公司上班了,因为傅楷逼着我24小时都呆在他的房子里。 而我的父亲,只是在我去辞职的时候,像小时候看到我浑身脏兮兮时那样,冷哼一声,说:「没出息的东西,才干了多久就嫌累了。」 我那时候在想,如果我父亲知道我被他的合作方当成猪狗不如的性奴,他一定觉得很丢脸,说不定还要跟我划清界限。 而我害怕视频流露出来的初衷,竟然是怕会对我父亲的公司造成名誉上的损害。 - 我不知道傅琛是什么心态,是对自己父亲作恶的一种弥补,还是对我的同情,他经常趁傅楷白天不在家的时候过来,帮我上药,或者给我带吃的。 那时候的我对生活已经没有任何的指望,尊严,人格,自由,全部被踩在脚底,精神无时无刻不紧绷,永远没办法睡好觉,晚上要被傅楷折磨,白天试图休息一下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地惊醒,或者是梦见一些残忍血腥的画面。 而傅琛,十八岁的少年,像是太阳一样悄悄照在我身边,他安慰我,说会帮我找到那些视频,然后帮我逃走。他还说,等他毕业了,就找一所外地的大学,让我跟他一起走。 果然是小孩子,天真又单纯,总是把事情想像得简单又美好。 他有一双漆黑的眼睛,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能透过他清澈的瞳孔看到自己的倒影。 苍白的,消瘦的,骯脏的。 然后那双眼睛越靠越近,直到我的嘴唇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我看着傅琛有些发红的脸,问他:「你是不是想和我做?」 他一愣,然后拼命地摇头。 也对,我这种从里脏到外的人,有什么资格把这种问题向一个干净纯粹的少年人问出口,谁又稀得要啊。 「你不要这样想,我……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傅琛着急地向我解释,「我不想跟你要求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其实我好想跟他说,我开心不起来的,没办法了。 可是我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髮,扯出一个笑容,说:「谢谢你,我很开心。」 第12页 然后傅楷推门进来了。 第13章 傅琛立刻浑身发抖地站起来,低着头像是要准备接受什么惩罚,而我只是笑着,心知肚明惩罚永远只会落在我身上。 傅楷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说:「你他妈敢勾引我儿子!」 傅琛摇着头去拉他:「爸,不是这样的,你放他走吧……」 傅楷一脚把我踹倒在地,甩开傅琛的手,指着我对傅琛说:「谁让你替这个贱货说话的?这种脏东西是你该碰的吗?!」 我笑起来:「脏东西?你嫌我脏还每天操我?」 我是真的惹怒了傅楷,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当着傅琛的面强暴我。 我的自尊早就被践踏完毕,可并不代表我毫无羞耻心,况且傅琛还是这样一个单纯干净的学生,就算他的父亲再恶劣,他也不应该看到这些。 我拼命反抗,哑着嗓子让傅琛赶快走,可是傅琛却呆愣在原地,直到我绝望地闭上眼,身上传来一阵闷响,我听到傅楷闷哼了一声,然后倒在了我身上。 我睁开眼,看见傅琛手里拿着一把椅子,唿吸发抖,满眼的惊惶。 我连忙摸了摸傅楷的脖子,发现还有脉搏,应该只是被砸昏过去了。 「手……手机……」傅琛放下椅子,哆嗦着从傅楷口袋里摸出手机,拿他的指纹解了锁,「视频肯定在手机里……」 我立刻把手机夺了过来,飞快地翻出相册,几乎是发着抖把那些视频和照片全部删掉了。 我打了个赌,赌傅楷没有备份这些视频和照片,一方面是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掌控我,另一方面,他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留下不必要的多余痕迹,这个手机不是他办公用的,所以他应该会安然地把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保存在这里。 彻底删除视频和照片依旧不能给我任何的安全感,傅琛拉起我,他在这个关头突然变得尤为理智:「你快走,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手机你拿着,我会劝我爸的,只要他找不到你,他应该会放弃的,你赶快走。」 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到我身上,拼命地把我往门边推:「快走啊,一定要躲好。」 我恍惚地转回身,看见那个少年满脸的焦急,皱着眉催我快跑。 我伸手拥抱住他,听了三秒他剧烈的心跳,说:「谢谢你,再见。」 然后我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往外跑去。 - 我不敢回我自己的公寓,只能往偏僻的地方躲,却始终不知道该躲去哪里,在经过一家歇业的酒吧门口时,我听到有人叫我。 「梁暖?」 我几乎浑身发颤,害怕自己再次落到傅楷手里,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我转过身,看见了骆非。 我记得他,我在我父亲公司工作时,有一个项目,对方的负责人是骆非。 虽然和他只见过几面,可是在那一刻,我突然就觉得,他是我现下最能求助的人。 「救我……」我听到自己说,然后我昏了过去。 -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 医院意味着公共场所,意味着我随时可能被傅楷找到。 我几乎是连清醒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坐起身想要跑。 旁边有人按住我,声音带着怒气:「有毛病啊,一醒来就跑,不怕猝死?」 我被骆非按回床上,大概是看我真的很惊慌,骆非说:「放心,私人医院,一般人查不到的。」 一颗心勉强平復下来,骆非把一碗粥递到我手里,问:「你怎么回事?怎么浑身都是伤?」 我抱着那碗热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骆非于是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问了,你休息一下,我看你都吓坏了。」 「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别人找不到我的地方?」我犹豫着问他,「我需要躲一躲,我没有犯事儿,我只是……我被人威胁了……」 骆非看了我几秒,然后说:「我有套空房子,你先去待着吧。」 我用力地点点头。 - 在骆非的房子里待了半个多月,我实在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闭上眼想要入眠,脑子里都会有挥之不去的笑声、骂声、尖叫声,哪怕真的睡着了,梦里也都是荒诞恐怖的场景,而当我惊醒,回忆起那两个月,只觉得现实比梦境更可怕。 我联繫了一个在香港读研的大学同学,让他帮我找了一个心理医生。 然后我在骆非的帮助下去了香港,接受了心理治疗,并在香港待了将近一年。期间我把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用医美手段能祛除的都祛除了,剩下后腰上有一道曾经被傅楷用刀划出来的伤疤,我把它弄成了一个纹身,是一条看似从皮肉里穿过的弯曲铁链,上面点缀着几朵小小的玫瑰花。 后来,我听说傅琛出国跟他的母亲一起生活了,我听说傅楷的公司因为税务问题被清算,宣告破产,他人在监狱。 我终于敢回来了。 - 三年过去,我依旧走不出那些阴影,不间断地吃着药,定期去香港看心理医生。我不想报仇,我不想回击,我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想再和傅楷有任何关系,任何交集。我再也不想看见那张脸,听到那个声音,我只想远离和割裂从前的一切,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过好自己的生活,仅此而已。 第13页 我一直在慢慢地努力变好。 我有朋友,有事业,有还算平静的生活,有可以抒发欲望的方式。 我能不依靠别人而活,并且还接受穿女装直播,在聚会时能够放心大胆地喝醉,可以和朋友们开无聊的玩笑,我甚至没有因为曾经遭受过性虐而对上床这件事有抵抗,我觉得我已经做到最好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我有了正常人所拥有的一切权利。 包括爱和被爱的权利。 我做不到。 我不配。 第14章 我下了楼,看见傅斯澄已经灭了烟,只是两手插兜站在车旁,低着头,没发现我走近。 「你准备等到明天早上吗?」我问他。 他勐地抬起头,眼睛里有几分不可置信,随即又漫上瞭然和一丝落寞的意味,他苦笑着说:「你专门下来就是为了赶我走的吗?」 「炮友早泄,我结束了。」我说着绕到另一旁拉开车门,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语气里的心虚和逞强,只是在心里对炮友说了一句「对不起」。 傅斯澄坐进车里的时候满脸笑容,又恢復成不要逼脸的的样子:「暖暖,饿吗,我听说附近开了家苏菜馆,应该比较符合你的口味。」 「饿不饿关你屁事,我不跟你吃晚饭。」 「那你吃,我在边上看着就行。」傅斯澄笑着说,然后他拉过我的手亲了一下。 被我甩了一巴掌。 - 晚上傅斯澄又准备赖在我家睡觉,我打开门闪了进去,然后立刻关门,结果傅斯澄硬是把门给扒拉开来,整个人挤进来,反手关上门,一把把我抱在怀里,「暖暖暖暖」地叫着把我往房间里推。 我被他推到床上,他压在我身上,笑眯眯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暖暖,以后只让我待在你身边行不行?」 我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慢慢确定,这个人不是在演戏。 可是我并不能回报给他什么,甚至连接受他的真心都成困难。 「我不谈恋爱。」我说。 「那也没关系。」傅斯澄在我的嘴上又亲了一下,「炮友就炮友,但是你只能跟我一个人上床。」 「我要去洗澡了。」 傅斯澄见我不回答他的问题,把头在我的颈窝里埋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笑着说:「行,我抱你去洗。」 - 临近过年了,听说骆非这段时间过得很差。 他有个前女友,是父亲朋友的女儿,当初骆非被逼着和她在一起,结果那女的太作太疑心了,骆非当时的性格非常的不顾事,直接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什么也不管,然后他爸妥协了,让他回来,说不逼他了。 结果,前几天,听说这女的突然自杀了。 磕了安眠药,最后被抢救回来了。 鬼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骆非这两年已经跟在他爸身边做生意挺久的了,很多事情脱不开身,于是他再次被两家人逼着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我也不清楚他心里是什么想法,只觉得在这样的人情社会里,很多事情用一两句话无法解决,也难以衡量,你不知道自己一次的妥协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 傅斯澄最近挺忙的,骆非舅舅在大学城附近投资了一家大酒吧,骆非已经被家里的生意和他舅舅之前交给他的各种活忙得头大,于是傅斯澄被骆非舅舅喊去当酒吧的总经理。 据说只是明面上做做样子,让他每天从自家公司下班后去酒吧走一趟就行,其他的事情骆非舅舅会让手下的人解决。 傅斯澄求之不得,又有工资拿又不用多操心还能免费喝酒,每天还可以对着酒吧里那群漂亮风骚类型各异的mb,我看他不要太爽。 - 「生气啦?」傅斯澄连拖带拉地把我按在他腿上,今天他第十八次邀请我来酒吧玩,我实在烦不过就来了,结果刚进门就被他一把拉进了办公室,连酒吧的具体装修都没来得及看清。 我往他那张嬉笑无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放我下去。」 「不放。」傅斯澄往我脸上亲了一下,双手紧紧地箍着我的腰,「说呀,是不是生气了?看到我跟那个男孩子说话,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妙。」 我面无表情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把摺叠刀。 傅斯澄立刻把我抱起来,转了个身将我放在沙发上,脸上带着比服务生还职业的微笑:「暖暖你看,我这不是放你下来了么,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酒。」 酒喝到一半,傅斯澄说:「等会儿骆非要过来,带着他那个女朋友。」 我:「那我先走了。」 「为什么?」 「不想见到他俩。」 傅斯澄把酒杯放到茶几上,凑过来看着我:「你是不是喜欢骆非?」 我瞥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喜欢那种浪逼?」 「那你干嘛不想见到他俩?」 「一个能够为情自杀的女人,我想想到时候场面肯定不好看。」我说,「不然走着瞧。」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傅斯澄和傅琛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呀…年龄都对不上呢 虽然梁暖老扇傅斯澄巴掌,但是真的不是真扇哈… 第15章 骆非的女朋友叫丁妍,从大家一进包厢起,她就死死地挽着骆非的手臂,几乎一秒都不愿意松开,我眼见着骆非的表情越来越差,很担心他今天会给这酒吧纵把火。 第14页 最后骆非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说:「我出去一下。」 丁妍立马站起来,死死地盯着他的脸,问:「你去哪?」 「上厕所。」骆非看也没看她一眼,漠然地出了包厢。 大家端着酒不知道说什么,气氛非常难熬。 然后骆非一去就是半个多小时。 我看见丁妍一直在手机上打字,估计是在追问骆非去哪了,要不是这酒吧大且人多,丁妍肯定要去翻个底朝天把骆非给找回来。 - 傅斯澄看不下去了,跟丁妍说自己去帮他看看骆非在哪,然后拉着我一起出了包厢。 他带着我直接往门外走,我皱着眉:「干嘛,不是去找骆非么。」 「有个小弟告诉我看见骆非在门口。」傅斯澄说。 然后我们果然看见骆非站在路边的树下,正把一个屏幕不断亮起的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傅斯澄看了垃圾桶一眼,心疼道:「骆骆,你不能这样,手机是无辜的。」 骆非瞥他一眼:「叫我什么?」 傅斯澄立刻装死,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着骆非:「你女朋友好像在找你。」 「不然你以为我干嘛扔手机?」骆非皱眉,「到时候你们安排人把她送回去吧,我去个地方。」 「去哪啊?想找人睡觉我帮你啊,男的女的都有。」傅斯澄说。 骆非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去出家。」 然后他就走了,傅斯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转头朝我笑嘻嘻的:「宝贝儿,今天晚上不回去吧?我套间都准备好了,就在楼上。」 我把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甩开:「你不是男的女的都有么,还他妈找我干什么?你去群p啊。」 「别呀,我就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傅斯澄腻腻歪歪地又贴上来。 「滚远点。」我把傅斯澄的脑袋拍开,转身回了酒吧。 - 我最终还是被傅斯澄骗到了楼上,他进了门就把我打横抱起,澡也不洗,俩人跌在床上以后他就开始扒我的衣服。 他虽然只是个挂名的总经理,但是酒吧里的很多事还是需要他经手,白天他又要在公司里上班,所以酒吧开业后的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几乎没怎么做过。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这几个月以来我再也没有去见过别的炮友,好像已经习惯了和傅斯澄在我家或是他家打炮睡觉,就算我们这段时间没一起睡过觉,我也没怎么萌生出去找其他炮友的想法。 但是我想了想,倒不是因为我离不开傅斯澄,这个太扯了,我只是觉得,既然傅斯澄这个炮友活儿好又看起来比较稳定,那就没必要再去找别的了。 确实蛮好笑的,我居然会把「稳定」这俩字儿用在傅斯澄这种人身上。 但是讽刺归讽刺,我看得还算清楚,傅斯澄自打跟我一块儿之后确实没找过别人。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他每天下了班就往我的咖啡厅里钻,就算这段时间他忙着酒吧的事,也是逮着空就在微信上骚扰我,我要是不愿意搭理他不回他他还要给我发视频请求。 - 「想不想我?」傅斯澄捏着我的腰,跟狗似的往我的颈窝里蹭,「暖暖,想不想我?」 「想你妈,要做就快点。」我抓着他后脑的头髮把他的头抬起来,跟他对视,「你再废话我找别人做了。」 他眼里的愉悦似乎瞬间褪了许多,然后又是瞬间的,他重新泛起笑容:「不会的,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 「你以为打炮还要谈感情?」我看着他,「我不在乎跟我做的人喜不喜欢我,我只管爽不爽,我也不会因为谁的一句喜欢就认定什么,你给我搞清楚。」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别人的态度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打炮本来就只看双方身体的契合度罢了,我也只是个追求欲望纾解的人而已,其他的没必要多谈。 我希望傅斯澄搞清楚这点,趁早想开,免得以后越发纠缠不清。 一只温热的手覆在我的眼睛上,我听到了傅斯澄难得没有带着笑意的声音,他说:「我搞得很清楚了,暖暖。」 我感觉到他又凑近了我一点,问我:「那我还可以亲你吗?」 我不想破坏兴致,于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说:「可以。」 傅斯澄低头亲了上来。 - 我没在套间里过夜,跟傅斯澄做完就回家了,因为我的药放在家里,我睡前必须要吃的,否则会失眠、胸闷、心率加快,会忍不住地流冷汗。 我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彻底摆脱这些精神类的药物,至少现在完全不行。 我是个病人,一直都是,而且还是个精神有问题的病人,不是吗? 我不敢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骆非也只不过是略知而已,他对我的所有经歷并不了解,当年会帮我,应该是他出于个人的同情心或是工作上的情谊,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不会多过问缘由,而我也不可能跟他坦白这些,没有意义。 我想起骆非之前评价我:只爱自己。 其实不是的,我不爱别人,我更不爱自己,我对自己只有厌恶和憎恨。 恨我的软弱,恨我的过去,恨我一切的性格缺陷,恨我骯脏的所有。 傅斯澄虽然是个浪荡的公子哥,可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和骆非一样,不是淫乱荒诞那一挂的。而他从小在优越的家庭条件里成长起来,说实在的,他其实比我干净多了,所以我才会相信他剥去纨绔以后的笑意,也不再怀疑他的心意。 第15页 可是这些一点用都没有,只会更让我觉得自卑和羞耻,他那样的条件,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我不值得,我也不配。 我真的宁愿他只是玩玩而已,这样才不会有人受伤。 第16章 我和直播平台又解约了,这次倒不是因为收到下流微信的原因,毕竟微信已经不是我在聊,主要是我自己又觉得没意思了,我这人就这样,对什么都是兴趣平平,连三分钟热度都没有,这次能坚持直播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蹟了。 平台那边倒是也没再逼我,求了我几次无果后也终于放弃了,只是说最后再让我帮个忙。 我想想顺手就帮一把吧,于是也没问是什么,就答应下来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了。 - 我收到一个快递,正拿回家的时候,替我聊微信的那个妹妹给我发消息:快递收到了嘛? 我:收到了,什么啊? 妹妹:小裙子和假髮~ 我:几个意思? 妹妹:嗨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不是不准备再直播了嘛,老闆就说让你拍几张照片,我到时候发到你那个直播微信号的朋友圈里,说声再见,顺便再捞一堆告别红包,到时候跟你五五分~ 我:祝平台早日倒闭哦。 妹妹:谢谢啦,迟早的事~期待暖暖的美照喔~ 我拆开快递看着那堆衣服,我觉得我现在的底线变得越来越低了呢。 - 换好裙子戴上假髮,我站在房间的落地镜前,皱着眉看了半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给妹妹发微信:你们这衣服假髮一套送来了怎么也不知道买点化妆品?太抠了吧? 妹妹:没关系哒,你尽管拍,拍出来以后我给你美图上妆,很方便滴! 我正准备打开相机认命地拍照,妹妹接着补了一句:况且暖暖这么漂亮,不化妆也很ok了! 我:你省点力气去跟观众哥哥们聊天吧。 妹妹:别提了,呕—— - 我发现平台每次为我准备的衣服都很走心,就是绝不露沟,毕竟我没有沟,用假胸的话比较容易穿帮,万一不小心在跳舞或者做动作的时候给碰歪了,那绝对是一场直播事故。 今天这条裙子也一样,虽然露了锁骨,但是胸口捂得很好,可以尽情往里头塞,制造惊人的假象。 但是我没心情制造假象,看着形状差不多了我就停手了,摸起手机开始拍照。 我有其他女主播的微信,在她们每日自拍的洗礼下,我太知道该怎么拍这种照片了,露沟露腿露腰子都是基础的,其他擦边色情的就不提了,i can’t。 我坐在地毯上瞎摆弄,尽我所能地露大腿塌腰撅屁股,拍完以后一看,真是……真想把手机踩碎啊。 真的好骚。 但是这条小裙子又粉粉嫩嫩的很二次元萝莉风,非常清纯,这么一对比起来,我觉得我可能在卖肉这方面有天赋。 - 我沉浸在拍照中,一边拍一边把照片发给妹妹,她非常耐心而踊跃地指导我该摆什么动作,还一边给我发语音夸赞说拍得太好了她今天要疯狂发图血洗朋友圈好好捞一笔。 这个世界真的疯了,我这么想着,继续露出清新的假笑对镜自拍。 所以傅斯澄进来的时候,我压根没注意到。 - 他知道我的大门密码,不过我没想到他今天下了班不去酒吧,而是来了我家。 他打开房门的时候,我正坐在镜子前,姿势还是那什么,鸭子坐。 有点尴尬,我很少觉得尴尬,但是此刻的场景尴尬得我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三秒。 然后我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镜子前。 作者有话说: ps:teats13 发表于 2019-7-5 00:02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太考完了吗!真是让人兴奋的暖暖 ... 前段时间毕业啦~!因为开的文太多,这篇比较冷,所以一直没顾上,久等啦~ 第17章 傅斯澄看着我愣了几秒,然后环视了一圈房间,用气音小声地问我:「你把直播改在家里了?」 「没有。」我对着镜子拿手指梳着假髮,「以后不直播了,今天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告别。」 以及圈钱。 我转头看着他:「你来我家干嘛?」 傅斯澄的眼神一路从我的脖子往下掠到穿着蕾丝花边长筒袜的腿上,答非所问:「冷不冷?」 「……」 他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地纯洁,让我很无言以对,我记得他第一次看到我穿裙子的时候也问我冷不冷。 「开空调了。」我说着,弯下腰,对着镜子拍自己的腿。 我的裙子短,弯腰以后裙摆难免会微微往上翘,就显得屁股也特别翘,特别是我的侧面对着傅斯澄,想必场景一定不太单纯,哎。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存在着那么点勾引他的心思。 - 傅斯澄把棉服外套脱了,随手扔到床上,然后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朝我走过来,从身后伸手抱住我,低头凑在我的侧颈边,温热的气息洒在我的皮肤上,我听到他说:「记得把照片发给我看看。」 我看着镜子,我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脚上是白色的蕾丝长袜,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他穿着西装站在我身后,高我大半个头,修长的手搂着我的腰,微微低着头,嘴唇贴着我的脖子,露出一点好看的侧脸,两个人看起来是再亲密不过的姿势。 第16页 心里动了动,我举起手机,对着镜子把我们此刻的姿势拍了下来。 - 我正准备把之前拍的图片全部发给妹妹,傅斯澄的手就开始不老实地摸到了我的裙底。 他揉捏着我的腿根,又把手往下伸进长筒袜里,我从镜子里眼看着场景变得色情,拿手机的手都开始发抖,喘着气骂他:「你他妈等等……」 「等什么?」傅斯澄搂着我往后退了两步坐在床上,把我压在他腿上坐着,手掌虎口夹着袜子的边缘一路往下褪,直到脚腕。镜子就在正对面,我和他在镜子里对上了视线,我看到他带着笑意的嘴角,直直地看着我,他也就是在欲望来临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压迫的眼神,平常装温柔装得有模有样的。 我选了图片点击发送,因为手抖,不小心把我和他的合照也给发了出去。 算了,发就发吧。 我把手机往后扔在床上,自己抬腿脱了另一条袜子,傅斯澄把我转了个身,让我面对面坐在他腿上,他抬头看着我,问我:「为什么不直播了?」 我垂着眼睛拿手指勾弄着他的领带:「没意思了。」 他伸手托着我的臀部,拿半硬的下身轻轻顶了顶我,低声说:「那以后就只穿给我看好了。」 「想得美。」我推了推他的肩膀,「松手,我换衣服去了。」 「换什么,还不是得脱。」他搂着我的腰微微侧身把我压在床上,折起我的膝盖,让我跪趴在床上。 我非常没有尊严地撅着屁股,同时也非常没有尊严地轻哼着喘气,我看到被扔在床上的手机,没锁屏,还是刚刚跟妹妹的聊天界面。 我看到一大排的感嘆号。 - 妹妹:!!!!!!!!!!!!!!!!!!!!!!!!!!!! 妹妹:卧槽那是你男朋友???? 妹妹:卧槽好高好帅!!!!! 妹妹:妈惹好配!!!!!! 妹妹:暖暖你好幸福!!!!!!!!我不打扰了!!!!! - 我正想伸手关了手机,傅斯澄俯在了我背上,一只手在裙底摸着我的大腿,一只手拿起手机,我听到他低笑了一声。 然后这孙子,发过去一条语音。 「好,我替暖暖跟你说声再见。」 我反手去抢手机,嘴里咬牙切齿地骂:「狗东西……」 他把手机往边上一扔,掀开我的裙摆,把手伸进我的内裤,还是干燥的手指直接往我的后面插,在我耳边威胁似的问我:「乖不乖?不乖的话我不客气了。」 后穴下意识地紧了紧,我趴在枕头上直喘气:「你敢。」 「当然不敢了,弄疼你我心里会难受的。」 他说着,伸手去拉床头柜的抽屉拿润滑剂,因为往前倾,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我背上,我直接被他压得软了腿,整个人趴到床上,半哭半骂:「重死了!」 「那等会儿你坐我身上自己来。」他笑着说,扒了我的内裤,把沾了润滑剂的手指往我的屁股里慢慢塞。我早就被他又摸又压得难耐死了,这会儿只剩下喘气的份。 作者有话说: ps:teats13 发表于 2019-7-15 02:50 嘤嘤嘤……太太在哪里 来啦~ 第18章 黏腻而清晰的水渍声响起,我突然很想跟他接个吻,可是趴着又不是个适合接吻的姿势,于是我吸了吸鼻子,说:「我要转个身。」 他把我翻过身去,一边耐心的动着手指,一边低头看着我,一只手撑在我脑袋旁边。 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带向我,看着他不说话。 他大概是懂我在想什么,低下头来亲了亲我的嘴角,然后问我:「暖暖,亲一下?」 我闭上眼点点头,下一秒就被他堵住了嘴,我毫不牴触地伸出了舌头,像是被指引着一样去和他的舌尖勾缠,带着我自己都没有料到的渴望。 身后的手指被抽了出去,皮带和拉链声响起,又硬又热的东西抵了上来,傅斯澄还在和我接吻,身下的动作却毫不客气。 他每次进来的时候我都觉得要死了,实在很难以适应,无论前戏做了多久都没用,该疼还是得疼。 那能怎么办呢,大也不是他的错啊,最后爽的还是我。 - 带着痛意的呻吟从我的鼻子里泄出来,傅斯澄停下动作,稍稍抬起头,房间里没开灯,有点昏暗,我看到他的额头上似乎有汗。 我慢慢抬起手把他的西装外套往后扒了下去,又帮他解了领带和衬衫扣子,问:「全进来了没有?」 傅斯澄配合着我把衬衫脱了,有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还没呢,全进来是什么感觉你不知道?」 我在他紧实的腰身和背上摸着,咬着嘴唇想了一下,说:「抱我上去,我来吧。」 他又低头亲了我半天,这才抱起我翻了个身。 我跪在他腰上,手往后伸,握着那根东西慢慢往下坐,我们很少用这个姿势,因为我真的怀疑自己会被捅穿。 - 过程实在困难,我咬着嘴唇快哭了,鼻子里哼哼的,傅斯澄扶着我的腰,带着我往下坐,他没比我好过到哪里去,喘着气笑:「暖暖,都怪你,太紧了。」 正好差不多全进来了,我双手撑在傅斯澄的腹肌上大口地喘气,狠狠瞪他一眼:「闭嘴。」 第17页 傅斯澄的手心滑过我的腰,伸到裙子下摸着我的臀部,捏了几下,笑着说:「想让我闭嘴,那得看你的本事了,暖暖。」 我吸着气慢慢支起身,性器在身体里碾磨过,酸麻的滋味从头蹿到脚,又疼又爽。 咬着牙上下动了几动,痛意慢慢减缓,快感渐渐叠加,我死死地咬住嘴唇,鼻子里全是细碎的哭腔。傅斯澄终于没心思揶揄我了,仰着脖子闷哼,牙关咬得紧紧的,一双手握着我的大腿狠狠地用力,我被他掐得两腿发麻。 「没用。」见他不说话了,我就开始嘚瑟,明明自己声音都发颤了,还要一边动一边嘲讽他,裙摆盖在交合处,随着动作一下一下地划过傅斯澄的小腹。 傅斯澄没反驳,喘着气把手伸进我的裙子里,摸到了我的下身上,带着技巧地套弄了几下,我被突然加剧的快感刺激得直接软了腰,眼角立马沁出了泪,整个人趴到他身上,乱叫着去拉他的手,带着哭声说:「你别碰……」 他闷闷地低笑,忽然抓着我的大腿翻过身把我压在身下,一边扯开我的裙子一边狠顶:「谁没用?」 我真的没什么出息,几下就被他操出了眼泪,哭哭唧唧地推他的肩膀:「你他妈轻点儿……」 他乱七八糟地把我的裙子扒了下来甩到一边,抬起我的腿往深处撞,一边游刃有余地继续问:「说啊,到底谁没用?」 我被他顶得眼泪流了满脸,侧着头不肯面对着他,一副逞强到死的样子,虽然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肯定狼狈得要命。 「里面那么软,嘴巴怎么还是这么硬?嗯?暖暖?」 傅斯澄语气温柔,动作却狠极,他太了解我的敏感点了,一下下直往上撞,我整个人都被他拿捏在手里,快崩溃了,只能哭着认输:「我没用,是我没用……」 「哦。」傅斯澄低头舔着我的喉结,低声问我,「那我呢?」 「很厉害……」我呜呜咽咽地去搂他的脖子,神志不清地吹捧,「特别厉害……」 他抬起头来咬我的嘴唇,勾着我的舌头黏黏煳煳地纠缠。不得不承认,我是在和傅斯澄上床以后才发现边亲边干这种事的乐趣和舒服的,像是身体和情感同时得到满足,整颗心都踏实又安定。 「暖暖……」傅斯澄贴着我的嘴唇,难以自制地喘息着开口,「我爱你。」 我虽然被干得迷迷煳煳了,但是还剩一点理智在,听到他这句告白,我边抽泣着抓着他的后背边骂:「爱……爱你麻痹……」 作者有话说: 有些悲伤,刚更新完发出去就立刻被系统通知说含有非法内容已被系统冻结… 害,也就是一个前戏,长佩现在好严格喔。 所以漩涡以后的非法内容我就放在某条微博里好了,去我的微博搜「漩涡小车库」,到编辑记录里找找。 累了,下了。 第19章 傅斯澄又赖在我家睡觉了,我已经没力气骂人了,洗了个澡倒在床上两眼一闭,什么也不想管。 他正在外面捣鼓着洗衣机,我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还没吃药。 我拉开抽屉拿出药盒,傅斯澄曾问过我那些是什么药,我随口答道是维生素一类的保健品,他顺理成章地就相信了,还抱着我笑嘻嘻地说那你给我来几颗,我也想均衡营养。 他总是这样,对我说的话似乎毫不怀疑,可是就是他这样倾注而来的真心和爱意,却让我觉得自己越发不堪。 今天不想吃药了,突如其来的,脑袋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洗衣机运作的声音缓缓响起,傅斯澄一边在外面走动一边在跟我说着什么,隔着墙,声音有点模煳,即使我从不回应一句,他却依旧乐此不疲,哪怕阳台上的花开了一朵都要笑着告诉我。 我把药盒放回抽屉里,平躺回床上,深深地唿了口气。 我现在觉得还行,只是心跳得有点快,毕竟突然中止吃了好几年的药,心理上总有些不习惯和不安。 - 傅斯澄终于磨蹭完了,他穿着留在我家的睡衣愉快地进了房间,手里拿着水壶,把刚烧好的热水倒在我床边的水杯里,见我闭着眼,他轻轻地捏了捏我的鼻子,说:「暖暖,喝点热水再睡觉。」 我已经没有睡意了,从决定不吃药的那一刻起我就清醒了,时刻害怕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异常的反应,而且格外地想要傅斯澄快点躺到床上来,我很想抱着他睡觉,我的心里太不安了。 我睁开眼坐起身,拿过水杯喝了水,然后抬头看着他,问:「你要睡了吗?」 「公司还有点事没结束,我等会儿在书房用一下电脑,你困了就先睡,行吗?」傅斯澄俯身亲亲我的脸,语气轻快,「我知道你不爱跟我一块儿睡,等你睡了我再上床,就不会打扰到你了。」 我好想告诉他:我已经没有再抗拒跟你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了,我现在很想很想,跟你一起睡着。 我低下头没有回话,傅斯澄以为我累极了,于是帮我拉了拉被子,说:「别不开心了,我这就去书房,你要是真不乐意,我等会儿就回去。」 我知道他是什么心态,从前我不让他留下来过夜,总会对着他又打又骂让他滚,但是今天我什么话都没说,阴郁得不像话,他可能以为我真的反感生气了,所以说出这么识相的话。 第18页 我真的太贱了,也太坏了。 - 我还是没有说话,他好像嘆了口气,我很少听到他嘆气,他永远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就算被我再刻薄地嘲讽也不依不饶地要贴上来,好像从来没有落寞过。 他直起身,揉了揉我的头髮,说:「别生气了,我现在就换衣服走人,你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好吗?」 他大概是捨不得,又捏了捏我的耳朵:「你可从没有这么不高兴过,都不愿意开口骂我了。」 「那我走了,你早点睡,暖暖晚安。」 他捏在我耳朵上的手就要收回,我却突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我抬起眼看着他,我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自己有着怎样的眼神,我只听到自己有点发抖的声音,我说:「你别去书房。」 傅斯澄在我拉住他手时亮起的眼睛即刻暗淡下去,他笑了笑:「我不去书房了,我直接回家,你可以一个人好好睡觉了。」 我抓紧了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你也不能走,哪里都不许去,现在就躺下来睡觉行不行?」 傅斯澄看着我的眼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蹲下身来,问我:「你哪里不舒服?」 我说不上来,我只是很紧张,像是突然从一个围困了我好几年的城堡里走了出来,觉得什么都很陌生,带着对未知的恐慌,迫切地需要有人陪伴我。 这个人只能是傅斯澄,我只想选他,其他的谁也不行。 「没有不舒服。」我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对于傅斯澄来说肯定很不正常,也很莫名其妙,但我实在装不出淡漠的样子了,心脏在砰砰地跳动,我几乎是拽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说,「现在就睡觉好不好?」 他没再多问,站起身后定定地看了我几秒,然后弯腰摸了摸我的脸,柔声说:「好,我不走了,工作也明天再说,我们现在就睡觉,乖。」 他用近乎哄小孩的语气轻声让我躺下,帮我盖好被子,弯腰站在床边看着我,我睁着眼睛不肯闭上,一直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他的一只手还在被子下牵着我的手,手心是温热的。 我这大概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样子,我突然为自己不吃药的想法感到荒谬,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非要想着挣脱,明明知道这辈子都逃不出来了。 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试试,我的面前站着一个可以让我稍微感到心安的人,我很想借这个机会,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往外走一步,一步也行,就算结果是我仍然被围困,也总好过永远胆战心惊地画地为牢。 谁都知道吃药有副作用,可是如果不吃药,我应该会生不如死。三年前的回忆是我的心病,那些药同样也是我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心病,痛苦和无奈越叠越高,我连试图脱离的想法都不敢有,光是稍稍想想都觉得浑身无力。 我的心理医生很早就劝过我,要试着戒掉每天吃药,换成隔天的,然后再慢慢延长间隔,可是从前的我做不到,哪怕刻意找事情做,想在忙碌之中把吃药这件事忘掉,也做不到,我总是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惊惶,瞬间意识到自己没有吃药的事实,然后慌慌张张地,无力反抗地拿起药盒。 我今天不想找理由来忘记吃药了,我想直接面对这个事实。 「暖暖,我之前很多次想过这种场景,你要我别走。」傅斯澄看着我,他俯着身,漆黑的眼睛里有很多我此刻无暇去捉摸和理解的东西,他说,「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心里一点也不高兴。」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我满心的无措和恐惧,我甚至想松开他的手,拉开抽屉去拿那个让我厌恶却又依赖的药盒。 他轻轻握紧了我微微颤抖的手,笑了一下:「不说了,该睡觉了。」 他缓缓把手抽出来,我感受着自己的手心一点点空落,心里的慌乱更甚,生怕他会转身走掉,留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我,孤立无援地又再次回到那个不堪的境地。 「乖,我不走。」傅斯澄像是洞悉了我的无助,边起身边哄我,「我把窗帘拉上。」 他走到床那头拉上窗帘,然后回到床边,去了他睡的那侧位置,整个过程很短,我却一直死死地看着他,很怕他会突然消失。 被子被掀开,傅斯澄躺下来,还没等他躺好,我就低着头缩了过去,把脸蹭到他身前,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睡衣前襟,逼着自己闭上眼。 他伸手搂住我,手掌轻轻地摸着我的后背,只说了一句:「睡吧,我在的。」 我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努力地放缓唿吸,悄悄地把自己眼角的一点潮湿蹭干在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 去我微博搜「漩涡小车库」,编辑记录里找。 第20章 我做噩梦了。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满目昏黑的地方,脚下是干裂的土地,再往前,是泥泞地翻滚着的沼泽,冒着沉闷发发臭的气泡。 我听到远处传来哀声的嘶吼,一路往上冲到乌黑浓密的云层里,像是闷雷一样,瀰漫在整片天空,狠狠地压在我的心头,压得我透不过气。 麻木的双腿动了动,我恍惚地想要后退,却眼见着前方的沼泽里开始有什么东西往外冒,渐渐显现出人形,脏臭的污泥慢慢滑落,露出一张面孔。 第19页 被掏空的双眼,黑洞中缓缓流出血与污秽交织的液体,满是疮孔的惨白脸颊,瘘破的双唇,污黑的口腔里爬满蛆虫。 面目全非,我却在恐惧之中生出诡异的熟悉感。 我发着抖大口喘气,整个人却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我看到他摆弄着干瘪如骨的四肢朝我一步步爬来,他明明没有眼睛,我却觉得他在死死地盯着我。 「我是……我是……」他张着嘴,嘶哑的声音从看不清形状的嘴唇里发出来。 「我是……梁暖啊……」 「我是你啊……」 黑红的天空中爆发出一声响亮的雷鸣,像是砸在了我的身上,我狠狠地打了个颤,瘫坐在地上,手指深深陷进身旁的泥土里,看着那个越爬越近的怪物拼命地摇头。 「不是……不是!」我疯了一样地大叫,抓起手里的泥块朝他掷过去,蹬着腿往后退,眼泪流了一脸,「你不是我……不是!」 他咯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像是烧红的铁块相互摩擦着,干涩而尖锐。 「脏东西……」他继续朝我爬过来,张开黑臭的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你是个脏东西……」 他伸出手要抓住我的脚腕,黑黄的指甲尖长,一点点朝我的皮肤靠近。 「滚啊!!!」我崩溃地大叫,四肢明明可以挣扎,身躯却无法挪动一点,我近乎绝望地不断大吼,「你滚开!!滚开!!」 冰冷粗糙的手握上我的脚腕,我哭着闭上眼,无望地等待他将我拖入泥泞里共沉沦。 可是没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视线突然变亮,我睁开眼,看见昏黑的天空乍破,有万丈阳光穿云过雾,洒落下来。 「梁暖。」 温柔又急切的声音,我身子一沉,再睁眼时,看见的是房间上方明亮的灯,还有模煳泪眼里傅斯澄皱着的眉,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握着我的一只手,不断地喊我的名字,我恍惚了一会儿,惊慌地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脸,我害怕自己现在是梦中的模样,丑陋,可怖,骯脏。 「你别看我……」我哭着求他,「别看我……」 「是我,你别怕。」傅斯澄柔声说,「没事的,你只是做噩梦了,别怕。」 「我是不是很难看……」我抽泣着,卑微而无助地问他,「是不是……很噁心……」 「不是的,你很好看。」傅斯澄轻声说道,他小心地将我的手从脸上移开,看着我,「你很好,没事的,不要怕了。」 就算我的外貌不像那个怪物一样面目可憎,可是我知道,我的本质,就是像他一样骯脏恐怖的,那大概是我灵魂的样子,洗不干净的,修补不了的。 傅斯澄抱着我不断地安慰,等到我稍微平復了一些,他才下床去,帮我拿了热毛巾,蹲在床边轻轻擦着我额头上的汗。 「梁暖。」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 「你最好了,以后我陪着你,你不要怕。」 眼尾溢出酸涩的泪,我闭着眼握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温暖的,有力量的,让我心安的。 第21章 除夕的时候,傅斯澄喊我去酒吧,说骆非他们都在。 我正在拍照片。 还是那个怂恿我直播的朋友,他的业务范围真的很广,说有个很大的服装店,因为要赶在春节之前搞好春季上新的图片和详情,所以现在正在如火如荼地拍照,结果有个男模前几天出去滑滑板,把腿给滑断了,本来该他拍的那几十套衣服现在还挂着,他让我去救个场。 我:「为什么,你非要搞死我是不是?」 朋友:「暖,你听我给你说,一方面这个真的很赚钱,一方面我拿了照片给摄影师挑,摄影师说那些衣服跟你的气质比较符合,效果应该不错。」 我:「我没当过模特,别找我。」 朋友:「暖,别这样,没什么要求的,往那儿一站就行,要的就是你这张丧气脸。」 我:「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闭嘴。」 朋友:「求你了暖,这是我今年请你帮的最后一个忙,你相信我。」 我:「还有两天过年了。」 我就这么在摄影棚待了两天,拍了百来套衣服,浑身都疼。 傅斯澄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拍最后一套,我说我累了,不想去,傅斯澄在电话那头叽叽歪歪地说必须一起跨年,不然他今天晚上就喝酒喝死给我看。 我:「那你喝死好了,挂了。」 傅斯澄:「别别别,暖暖,你来吧,我都两天没见你了,你上哪儿去了?」 我:「关你屁事。」 傅斯澄:「来嘛来嘛~」 糟心,挂了电话我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给收走卷在样衣里了,大家忙着收工,我也懒得再找,穿着身上的样衣就走了。 - 傅斯澄给我发了包厢号,我推开门的时候,里面的朋友们正人手搂着一个mb,包括骆非。 简直有毛病,不知道这种场合叫上我干什么。 我把门给砸上了,隔着门都能听到他们智障的笑声。 傅斯澄出现的时机刚好,让我有人可以骂。 「宝贝儿,你来啦?外面冷不冷呀?」 他笑嘻嘻的样子真的很欠揍,我的表情也一定很厌恶:「冷你妈,里面那群人在干嘛,让我来就是看他们跟一群小鸭子搂搂抱抱的?」 第20页 其他人也就算了,骆非是怎么回事,从没见过他这样,他的炮友据我所知都是有名有姓的二代们,也不知道他今天在想什么。 我往楼下走,傅斯澄走在我身边,跟我说骆非心情不好,他只是找个机会帮骆非解解闷。 坐在吧檯边,调酒师推了杯酒过来,傅斯澄把它端到我面前,哄小孩儿似的:「宝贝儿,来,喝口酒消消气。」 我瞥他一眼,喝了口酒问:「骆非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被家里人逼着跟他那女朋友结婚呗。」傅斯澄说着话就来摸我的腰,嘴里还不耽误地继续道,「听说他有个喜欢的人,这样一来,他就没办法跟人家在一起了。」 「喜欢的人?你说骆非?」真稀奇,骆非也有上心的时候,简直母猪上树了。 「是啊,他亲口说的,是个男生。」 「结婚又怎样?骆非难道还怕被抓姦?」 傅斯澄接着把手往我的外套里伸,一副没挨过打的样子:「不知道,估计是真动心了,我上次劝他可以结了婚背地里来,差点被他打。唉,没想到我们骆少爷也会有这么一天。」 我握着傅斯澄的手往后折,在他的惨叫声里把他的手从我的外套里拿出来:「摸够了吗?我看你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错了错了,我错了宝贝。」傅斯澄疼得龇牙咧嘴的,「真的错了。」 我把他的手一甩:「都是一群贱人,动什么心,我看骆非搂着别人坐在那挺开心的。」 傅斯澄前一秒还在揉手,后一秒就又开始上赶着找打:「宝贝儿,我就喜欢你这种洁身自好的样子……」 我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 作者有话说: 带骆非出来凑凑字数 第22章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烦人精,我去洗了个手,旁边有个男生正在洗脸,等他抬起脸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神明显愣了。 「慕语若?」他微弱地问。 我转过头:「你哪位?」 人间惨剧,我竟然在酒吧碰到了曾经给我的女装直播打赏过的金主观众。 我记得他,帮我聊微信的妹妹曾经跟我说过,有个观众非常清纯不做作,从不说下流话,反而很可爱,聊天就像朋友一样,搞得她都春心萌动忍不住跟对方多聊几句。 他说他叫莫子易。 确实可爱,长得白嫩好看,软软糯糯的样子,看起来性格也很好。 我问他知道我是男生以后是不是特别恨我,毕竟打赏了那么多钱,他摸摸鼻子,老实地承认说有点,还庆幸说幸好当时没跟我说什么过激的话,不然肯定很尴尬。 真的怪可爱的。 我俩正聊着,傅斯澄又出现了。 「宝贝儿,在这吶?找你好久,还以为你走了。」 我看他一眼:「滚,站远点。」 傅斯澄依旧嬉皮笑脸的,他看着莫子易:「这位是?」 「我朋友。」我把他推开一点,「让你站远点你听不见啊?」 傅斯澄象徵性地往外挪了两厘米,然后朝莫子易笑:「暖暖的朋友啊?一起去包厢里坐坐吗?」 「坐你妹,那包厢我都不想进屋,你少在这儿招唿。」我烦躁地看他一眼,「我要回去了。」 「别啊,就是叫了几个人陪着喝酒,又不干别的。」傅斯澄好声好气地劝我,「哎呀,你也知道,骆非心情差,咱们一起去开导开导他呗。」 一直没说话的莫子易勐地抬起头,问:「骆非?」 我和傅斯澄有点惊讶,我问:「你认识骆非?」 还没等莫子易回答,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俩在外面站着干嘛,说相声啊?」 我和傅斯澄转过身,看见骆非搂着一个mb站在门口,然后下一秒,骆非松开了怀里的人朝我们走过来,直接把我和傅斯澄推开,我们一回头,看见莫子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骆非正追着他的背影。 我和傅斯澄对看一眼,什么都明白了。 只能说一切都太巧了。 我和傅斯澄跟着转过拐角,刚看见他俩的身影,就听见清脆的一声巴掌声。 打得可是真实在,是莫子易打的骆非。 真的没想到,莫子易看起来软软的没什么攻击性,扇巴掌的声音居然这么大,并且他打的那个人还是骆非。 「骆非……骆非他……」傅斯澄口齿不清地喃喃,「骆非被打了……骆非被打了……」 「我操……」我眨眨眼睛,「真带劲儿。」 那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看见骆非把莫子易压在墙边,又说了没两句,骆非弯腰把莫子易扛到了肩上。 他走到我们面前:「楼上给我开个房间。」 「不许给他开!」莫子易趴在他肩上喊起来,「他这是强姦!你们不许给他开!」 「你被我强姦的次数还少么。」骆非冷冷地说,然后抬手在莫子易的屁股上狠狠一拍,「你说一个字我干你一次,你他妈自己掂量。」 莫子易于是不说话了,挥起拳头在骆非的腰上乱砸。 傅斯澄在自己的身上乱摸了一阵,终于摸出一张房卡递过去,眼睛直往骆非脸上的巴掌印上瞟:「四楼尽头的套件,今天只剩这间了,我本来是留给我跟暖暖的……」 我瞪了他一眼。 第21页 骆非接过房卡:「谢了,委屈你俩今晚出去开房了。」 他说着就往电梯走,莫子易大叫起来:「骆非!你混蛋!」 「五次。」骆非冷声数道。 我们看着他被骆非扛在肩上,又哭又叫又打的,不免为他的命运担忧。 「你朋友……」傅斯澄开口,「明天还下得了床么?」 「悬。」我嘆了口气,「大过年的,唉。」 傅斯澄慢慢往我身上贴:「那我们,去开房吗?」 「滚。」 - 谁能想到,没过十分钟,莫子易就红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了。 我都怀疑骆非早泄或者阳痿了。 傅斯澄滚去房间找骆非,我跟莫子易一起走在走廊上,毕竟是别人的事情,我也没资格多操心,只能摸摸他的头劝他:「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了,但是骆非这个人,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很多时候说话做事都强势了一点,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莫子易笑笑,睫毛上还挂着泪,「反正也没有以后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拍拍他的肩,跟他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后来骆非就不见踪影了,然后酒吧里出事了。 - 酒吧夜店这种地方出点事太正常了,喝多了蹦嗨了,难免放飞自我造成摩擦,要么就是抓小三了捉到奸了,再加上环境嘈杂混乱,稍不留神就是社会新闻。 今晚也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干起来了。 要打架出去打,打死都没人管,可偏偏他们就要在酒吧里打,抡椅子砸灯泡,吧檯里的假酒被打碎了几十瓶。 傅斯澄和我正在包厢里跟其他朋友聊天,收到消息后他一边起身一边跟我说:「暖暖,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你干嘛?」 「处理点事。」他说,「你要是累了,就去我办公室休息,我到时候来找你。」 「哦。」我摇着酒杯,看也没看他一眼。 等他出了门,我把剩下的酒喝完了,然后起了身。 「干嘛,斯澄刚走,你就要偷摸摸去找别人啊?」有个朋友贱兮兮地揶揄我。 「是啊。」我说。 我下了楼,场子里真的一塌煳涂,客人们走的走,围观的围观,留下狼藉的舞池和舞台,两拨人站在里头,保安们围在周边。 傅斯澄正站在出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旁边两个dj正在无聊地抽菸,一个绑脏辫,一个平头。 「老闆娘好。」绑脏辫的dj下巴一抬,很rock地跟我打了个招唿。 我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他装作无事发生地去和平头dj说话。 傅斯澄挂了电话转过头,他一愣:「你怎么出来了?」 「不能吗?」我问。 「太乱了这里,那群人喝多了都,我刚联繫了舅舅让他叫人过来。」 傅斯澄刚说完,噼里啪啦一顿响,有人在叫骂,那边又要打起来了。 「其中有个跟我挺熟。」傅斯澄把外套脱了塞到平头dj的手里,「我还是去看看。」 「知道你跟一边熟,另一边肯定连你一起打。」我拉住他,「别去了,等人来。」 「担心我啊?」傅斯澄又开始犯贱,他笑了一下,把我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乖啊,等我处理好了,咱们一起回家。」 他说完就走了,我正要往下爬,两个dj咵嚓站到我面前,一人按住我一边的肩,脏辫dj说:「老闆娘,这不合适。」 「你再叫一声老闆娘我把你辫子烧了。」我说。 他于是从善如流地说:「吴先生,这不合适。」 我坐在桌子上,看着舞池那边,傅斯澄站在中央,身形优越出众,挽着衬衫袖子,说是去劝架,倒是一点都看不出低眉顺眼的老好人模样,我突然意识到,他也就是在我面前没脸没皮的,对着外人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凌厉飞扬的姿态。 也是,白天是大公司的少当家,晚上是大酒吧的总经理,走哪儿都有人捧着,朋友一大堆,吃喝玩乐都不愁的富二代,根本不会有低声下气的时候。 那也好,我看着人群里的他,在心里想着,希望他永远是这副意气骄傲的模样,别痛也别难过。 我一边想着,同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在暗处一直有条细丝牵扯着我,可是我找不到源头,现场这么混乱,我却有种被安静凝视着的错觉。 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看见傅斯澄旁边的人想要往上沖,结果被傅斯澄挡下了,然后他自己从地上摸了个酒瓶,直接往对面的一个人脑袋上抡了过去。 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动身,俩dj又把我给摁住了,平头dj说:「吴先生,不急,来人了。」 是骆非舅舅的人来了,各个穿着西装带着耳麦,平均身高185。 这哪是小弟,应该全是骆非舅舅身边的保镖。 稳了。 最后弄到凌晨三点多,总算是摆平了,完事之后才给公安局打了电话,警察过来了解了一下情况,强调了一下安全蹦迪和谐喝酒的重要性,跟傅斯澄道了个新年快乐,又走了。 傅斯澄穿过满地狼藉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的视线正盯着大门处往外走的人流。 他抱住我,亲了一下我的耳朵,问:「困了吗?」 「没有。」我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睛望向前方,「你干嘛砸人家脑袋?」 第22页 「嘴太臭,要打架就打架,非说一些有的没的。」傅斯澄摸摸我的头髮,声音里带着笑意,「没事儿,我有分寸的,砸酒瓶子也看角度的,我知道怎么砸最容易碎。」 不远处人群渐渐稀落,走在最后面的高个子男生,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之前在混乱中隐约感受到的目光在这一刻揭晓,我看着那张清俊的面孔,在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时,我无意识地抱紧了傅斯澄的腰。 我与他隔着距离对视,大脑放空,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傅琛……」 我张了张嘴,无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hi… 第23章 除夕过后没几天,傅斯澄被他爸安排去了外地出差,差不多要十来天的样子,临走前一晚,他丝毫不顾第二天要早起上飞机,压着我没完没了地折腾,扇他巴掌的力气都没了,最后朦胧间只听见他在我耳边喘着气说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 就十天,想你妈想。 他走之后生活还是那样,熘去咖啡店看看,和骆非他们吃吃饭喝喝酒,骆非也是蛮惨的,我看他自从除夕夜跟莫子易闹掰之后,整个人精神萎靡,像一棵一米九的枯树,帅还是帅的,就是感觉跟蜡像没区别,从前那股子嚣张冷峻的劲儿全死光了。 据说他下个月就要订婚了,真惨。 今天我又睡到下午,起床好难,但是还是得去一趟咖啡厅,我少去一天,服务员小妹们就要嘀嘀咕咕地抱怨我不关心营业情况,说得好像我去了店里今天营业额就能冲上百万似的。 年味儿还在,天冷,阳光都是凉的,路上也挺热闹,我买了杯奶茶边走边喝,热奶茶永远太腻,我没喝两口就想给扔了。 ?明明可以去咖啡厅里喝自家的饮料,我为什么要买奶茶 我陷入了思考,没过几分钟走到了咖啡厅门口,正抬头想找垃圾桶把奶茶扔了,省得店里的咖啡师又对我翻白眼说我整天就知道买外面的东西喝。 然后我看见树下站着一个人。 有种恍然回到几个月前的错觉,在同样的夕阳和光影之下,傅斯澄也是这样站在那里,那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 穿着卫衣牛仔裤的人侧过头来,那张清俊的脸晃过三年前的黑暗记忆,穿过除夕夜那天的遥远一瞥,现在就直白地摆在面前。 「梁暖。」他叫我。 我认识傅琛时,他十八岁,干干净净的高中生,过去了几年,他的嗓音低了一些,眼神沉稳了一些,脸上的线条分明了一些,身上的青涩懵懂好像褪干净了,也长高了不少,是个大人了。 这些天其实我一直不好过,酒吧那一眼于我于他而言都清晰深刻,我们默契地在那一刻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当时我还抱着傅斯澄。 可我知道自己总是要再面对他的,区别是我不会去主动找他,因为我害怕。 傅琛和三年前的那场噩梦是连在一起的,虽然他在里面扮演的是救赎的角色,可是他目睹了我不堪的过去,夸张一些说,他知道我骯脏的秘密。 我连回想都不愿的记忆,现在却有目击者突然出现,我是在再见到他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逃不掉了啊,无论傅琛如今有什么意图,他的出场都註定了我的失败。 三年来吃下去的无数颗药,看过的那么多次的心理医生,一次次地自我安慰,现在全部作废了。 我仍然立在岌岌可危的悬崖边,一点也没走出来,安全区离我太远。 我看着他,想说一句好久不见,又觉得太矫情,我和他算不上故人,相识时的场景太疯狂,太噁心。 我可能是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因为整个人有些麻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出了什么表情。 「进去坐吧。」我听见自己说。 第24章 我和他坐在隔间里,服务员小妹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对劲,没有再插科打诨,给我们上了咖啡就安静地走开了。 「刚回国的时候,路过这里,我还在想这家咖啡厅很好看。」傅琛开口,「没想到老闆是你。」 他的语气清淡平缓,有着跟年龄不相符的淡漠,不过当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时,里面的认真夹杂着一抹亮色,让我心头一跳。 大家都在试探和捕捉,因为太久没见,因为过去的关系太荒唐,所以都刻意压制着,勉强地向一场正常的久别重逢的模样靠近,尽可能地不涉及过往。 我点点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花了点时间弄了这么一家店,打发日子。」 装平静这件事说起来也很容易,只要没人故意戳破我,我可以装很久。 聊了几句,傅琛看了一眼手机,问我:「一起吃晚饭吗?」 我抿了一口摩卡,点头:「行啊,你刚回国,让我请个客,就当是给你接风。」 傅琛笑了一下,并没有拒绝:「好。」 我和他一起出了咖啡厅,外面天已经黑了,傅琛走下台阶,转头看向我。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很亮,漆黑的,穿着宽松的卫衣,年轻好看的模样,与从前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我开了车。」他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把车开过来。」 「好。」我说。 - 吃饭的时候傅斯澄给我发微信,问我吃晚饭了没有,我说正在吃。 第23页 他出差这几天大概是很忙,没怎么骚扰我,只是会在饭点的时候来问我有没有吃。 傅斯澄:那你晚上早点睡啊,被子盖好。 我:嗯。 跟傅琛吃过饭之后,他送我回家,整个过程中,关于过去的事我们都只字未提,可是对于我来说,我和他唯一的交集就是在三年前,现在他回来,抛开那件事,我们完全就是陌生人,但又不能装作不认识,这让我觉得有些不理解,也有些烦躁,我不知道傅琛要干什么,是单纯地想见见我,还是别的什么。 我是一个太懒于去琢磨和深想的人,我只想活得简单一点,傅琛对我有恩,他只要开口,能给的我都给,可是他偏偏什么都没说。 我的朋友圈一直很固定,大家的年纪和三观都差不多,在一起吃吃喝喝,而傅琛显然跟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小我五六岁,估计还是个学生,根本就是两个融不进的生活圈,再加上曾经的那件事,面对着他总归让我很有压力。 车子停在楼下,我解了安全带,说:「那我先回去了,你开车小心点。」 「梁暖。」他叫住我。 我转过头去看他,他没看我,只是看着车前被灯照亮的花坛。 「那天在酒吧,抱着你的,是你男朋友吗?」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都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可能因为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可能因为都姓傅,在这几个小时里,我总会在晃神时将傅斯澄和傅琛联繫在一起。 说起来,我是真的挺想傅斯澄的。 在他面前,我可以臭脸,可以发脾气,可以骂脏话,还可以暴露自己软弱无能的一面,傅斯澄永远照单全收。 他每次问我什么时候跟他正式在一起时,有个答案似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是又被一瞬间的犹豫打败。 犹豫不是来自于对傅斯澄有什么想法,是来自于我自己,来自于我难堪的过去。 我想我永远没办法坦荡地开始一段感情了,真失败。 「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说。 「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25章 我把看心理医生的时间往前调了。 在傅斯澄出差回来之前,我订好了机票,傅斯澄知道了,问我去干什么。 我:去代购。 傅斯澄:一箱润滑剂,thank u。 我没有心情骂他,只是缩在被子里,茫然地看着手机屏幕。 之前每一次看心理医生,我都不痛不痒,仿佛那只是一种例行的习惯,就像以前吃的那些药一样,可是这一次,我却无由来地紧张。 我和心理医生之间的模式早就已经不再以治疗和疏导为主,我通常是花两个小时的时间零零碎碎地叙述一些荒诞的梦境或是想法,我只是需要有人倾听,我的病已经生了根,拔不掉了,永远不会好了。 「特别恐怖可怕的梦最近没有再做了。」我靠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白色的灯,「但是总梦见自己在一条很长的走廊上走,不停地走,不停地转弯。」 医生问我:「会路过什么房间吗?」 「会,很多房间,每扇门都是不一样的颜色。」我说,「但是好像都没有欲望去推开,直到其中一扇。」 「那扇门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漆黑的,上面有一小块镜子,我凑过去看,可是里面一片空白,好像全是雾气。」 「后来呢?你推开那扇门了吗?」 「推开了。」 「里面是什么?」 「是我自己。」我看向医生,说,「光着身子跪在地上,脖子上套着铁链,我的面前有一个小小的鱼缸,里面的鱼是死的,漂在水面上,我一直盯着看。」 「周围有出现别人吗?」 我沉默了一下:「有,有两个。」 梦里的我因为看见了被囚禁的自己,慌张地往后退,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回过头去,我看见傅斯澄和傅琛站在我身后。 然后他们慢慢变成了一个人,那张脸结合了两个人的五官,有点像傅斯澄,也有点像傅琛。 那个人问我:要我救你吗? 医生问:「是你熟悉的人吗?」 我说:「一个是,一个不是,后来他们变成了一个人,问我要不要他救。」 说到这里,我捂住额头闭上眼,问:「是不是说明,在潜意识里,我认为这两个人是可以救我的?」 「不一定,有可能是他们曾经对你有过帮助,所以你再次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但不意味着他们在之后能够帮到你。」顿了顿,医生说,「梁暖,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治癒你,但你并不可能去喜欢每一个人。」 我看着地面:「所以呢?我越是喜欢谁,就越是会想起自己的过去,会幻想如果那个人知道了,该怎么看我,以至于我都没有办法面对一段感情。」 我说:「我以为我不会想要再抓住什么的,但是它在我还没有伸手的时候就钻到了我的手里,然后我就习惯了,开始捨不得了,于是现在我变成了最被动最患得患失的那个人,而对方什么也不知道。」 医生说:「你现在需要弄清楚,你所害怕面对的,到底仍然是你的过去,还是那个人知道事实以后的反应,衡量之下,你会明白对于你来说什么更重要。你并不需要面对这段感情,你只需要确定自己能为这段感情做些什么。」 第24页 「梁暖,根据你的情况,我认为你现在并不是在为过去发生的那件事所困,而是你长年累月下来形成的心理防卫机制,是时候试着去推翻了,你无法永远站在被给予的一方。」 - 在酒店过了一夜,第二天,我随便逛了逛,买了点东西,又坐飞机回去了。 傅斯澄晚上有应酬,眼下没空来找我,他趁着间隙给我打电话,问我累不累。 「能有什么累的,就一两天。」我看着手里的小礼盒,顿了一下,说,「给你带了礼物。」 他声音里的笑意很浓,说:「给我带什么了?不会真的是一箱润滑剂吧?」 「滚。」我说,「送给你以后我们就一刀两断。」 「那我不要。」傅斯澄立刻说,「你送给别人吧,给骆非好了。」 「行,正好骆非约我等会儿喝酒,我顺路带给他。」 「不行!」傅斯澄又开始耍赖,「你给我,本来就是我的,你要是跟我一刀两断了我再继续追你不就行了,我又不要脸。」 「你知道就好。」我说。 - 晚上我赴了骆非的局,毕竟是下个月就要订婚的人,我看骆非现在整个人呈现出面如土色心如死灰的味道,很想劝他看开点,但又怕刺激到他,于是只能陪他一杯杯地喝。 喝到最后,骆非没醉,我先醉了,可能是太久没喝酒了。 我听到骆非在接电话:「梁暖?他喝多了,估计没听到手机响,你结束了?那过来带他吧,我累,我照顾不动了。」 傅斯澄估计又在电话那边预祝骆非订婚快乐了,因为我听到骆非低骂:「你他妈再阴阳怪气我现在就把梁暖卖了。」 我拿起桌子上不知道谁喝剩的半杯酒,往骆非的腿上浇了过去。 - 我是被骆非拎出去的,傅斯澄的车停在门口,骆非把我往他怀里塞:「操,梁暖把半杯酒泼我裤裆上了,我他妈起身了才发现。」 「做得好,小吴。」傅斯澄稳住我,腾出手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的脑袋晕晕沉沉,但思绪还算清晰,从傅斯澄出差加上我去外地,我们差不多快半个月没见。夜里风凉,吹散酒气,我闻到傅斯澄身上熟悉的淡香。 我抱住他的腰把头抵在他肩上,说:「回去吧。」 傅斯澄拍拍我的背:「好,这就回家。」 骆非:「你俩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令我伤心了?」 - 回家之后我草草洗了个澡,趴床上闭目养神,傅斯澄随后洗完澡,大概还做了点家务,然后才进房间。 他钻进被窝搂住我,问:「还头晕吗?」 「有点儿。」我说,「还有点热。」 没等傅斯澄说话,我就摸摸索索地爬到了他的身上,跟他面对面贴着。 「这样更热了。」傅斯澄提醒我。 我没回话,低头用鼻尖蹭着他露在睡衣领子外的胸口,然后牙齿磕上他的锁骨,又吮又咬地在上面印了个吻痕。 我知道我还没酒醒,我想借着酒精的催使与麻痹,多做些不一样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我的异样,傅斯澄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看着我,一只手轻轻地揉捏着我的耳垂。 种了三个草莓,我心满意足地收工,然后往上亲了亲他的下巴,最后蹭着去亲他的嘴唇。 傅斯澄搂在我腰上的手越收越紧,一手压着我的后脑勺,我感觉背上已经出了汗,脑子越发像浆煳,几乎要溺在潮湿炽热的亲吻里。 好不容易回过神,我费劲地抬起头,又有点留恋地在傅斯澄湿红的嘴唇上舔了舔,我说:「礼物还没有给你。」 傅斯澄喘着气:「能明天再说吗?先把该做的事做了行吗?」 我摇摇头,从他身上爬下去,下床穿了拖鞋,去衣帽间找礼物。 找到礼盒,我一转身,看见傅斯澄就靠在门边。 我掂了掂盒子,确定礼物还在里面,然后我走到傅斯澄面前,递给他:「给你。」 本来可能会有点别扭不好意思,但现在我还是醉的,于是就变得坦然很多,这大概是我非要今天就把礼物给他的原因。 傅斯澄接过去打开,拿出里面的一根银质圆形吊坠。 「在一家古着店里淘来的,上面有单词。」我捏住坠子对着灯光指给他看,「sapphire carafe,意思是蔚蓝色的玻璃水瓶。」 在店主给我解释单词含义时,我立刻想到了傅斯澄,清爽澄澈的味道,没有拐弯抹角的掩饰,像是夏日午后蔚蓝天空下直吹过来的海风,悠扬绵长的潮水声里,仰头灌下水果味的碳酸汽水,玻璃瓶在脸上投射下粼粼的光线。 傅斯澄看着吊坠没有说话,我继续说:「而且这两个单词的开头字母刚好是sc,跟你的名字首字母很搭,斯澄。」 傅斯澄将目光移到我的脸上,说:「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没什么神志多思考,下意识地重复:「斯澄。」 傅斯澄将项鍊戴到脖子上,亲了一下圆坠,然后低头亲我的嘴角,说:「我很喜欢,谢谢你。」 我伸手抱住他,我也很想对他说谢谢。 我阴暗,自私,颓丧,有一生都不能释怀和逃脱的骯脏过去,有让人难以忍受的性格脾气。 可是我遇到了傅斯澄,他就像一个玻璃瓶子,光明正大地盛住我,在摇摇晃晃的海浪潮水中为我制造出一小片栖身之所。我可以躲起来,隔着玻璃观赏狂风暴雨,再跟他一起漂向不知名的去处,等到雨过天晴,阳光会照进蓝色的玻璃瓶,到处亮晃晃。 第25页 说不定有一天,也可以把我照得通透坦诚。 作者有话说: 这章3000字,又能撑一段时间了(开玩笑的) 第26章 没过几天,傅斯澄回了趟c市,他家在那边,公司总部也在那儿,这次回去,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然后他突然给我发了一家旧书店的照片,问我:眼不眼熟? 我看着那张照片,愣了很久。 当初因为在初中的时候遭受过校园暴力,所以后来我去了c市读高中,那里没有人认识我,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堪称轻松阳光的日子,虽然也总是一个人,但总归没再撞见什么恶意了。 每次放学,我都会路过这家书店,老闆是个很和蔼的爷爷,他在书店门口摆了一个摊子,上面是一些旧漫画和旧小说,可以免费看。 有空的时候,我就会抱着书坐在摊子边,在夕阳的余晖下安安静静地看上半个小时,然后跟老闆道别,再一个人回家,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三都没有停过。 可为什么傅斯澄会突然发这家书店的照片给我? 我:什么意思? 傅斯澄给我打了个语音通话。 他在那头笑着说:「你当然不知道什么意思,毕竟那时候都是我在偷看你。」 搜遍记忆也找不到少年时代里有关于傅斯澄的任何细节,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问:「你在c市见过我?」 「见过啊,我高一的时候出的国,出国前有段时间特别闲,也不用去学校,就到处逛,有个朋友是在你们高中读书的,我就常常去你们学校周围玩,有天就看见你坐在书店门口看漫画。」 「你身上还穿着校服,我朋友跟我说,你是高三的,他们班有好几个女生暗恋你,说你长得好看,我当时还想,怎么高三了还看漫画,不应该早点回家看书么。」 「后来去了几次都能碰到你,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看你跟老闆还挺熟的样子,他还给你倒水喝,我以为你俩是亲戚呢,有天去问了问,老闆说他也不认识你,但是你经常去看书。」 「书店对面就是家奶茶店,我就是坐在那里头偷看你的,每次你坐在太阳下看书,我都特别想过去跟你说,这样对眼睛不好,我想请你喝奶茶,还想顺便问问你,你长得这么好看,平常是不是也有男生跟你告白。」 「不过我当时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太闲了,何况很快就要出国了,本来心里就烦,更不想刚认识个新朋友就要道别,觉得还不如就这样看看,以后就会忘了的。后来出了国,生活丰富多彩,我差点连我爸妈都忘了,但总觉得你坐在夕阳下的样子就像一张旧照片,时不时会跳出来一下。」 「再后来,我在别人的手机里看到了一张照片,侧脸,感觉跟你很像,不过他说是网上的图,不知道模特是谁。没过多久我就回国了,跟骆非一块儿喝酒的时候看到了你的直播,觉得怎么会有跟你这么像的女孩子,结果骆非告诉我主播是男的,我才确定是你,才会去找你。」 「今天突然想到这家书店,就回去看了看,没想到还在,老闆年纪已经很大了,书店也装修过,不过大致的样子还在,但是门口已经不摆摊了,他说现在大家都在网上看漫画了。」 我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不知道自己曾被一个男孩子这样注视过,也不知道傅斯澄记我记了这么些年,更不知道那些我自以为孤单偏僻的时光,原来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一场美好的初遇。 所以一切都能解释了,为什么傅斯澄在刚开始的时候死缠烂打穷追不捨,我以为他是对我好奇,觉得我不容易得手所以有征服欲,后来还陪在我身边是因为相处久了真的动了心,却没想到源头竟然来自遥远的高中,而那些我怀疑过的爱意,其实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真的。 我是他的久别重逢,他是我的天降救赎。 「怎么不早说。」好久之后我才开口,嗓音有些哑。 傅斯澄仍然笑着:「早说也没用啊,你又没有见过我,而且我怀疑凭你当时的性格,可能会觉得我在套近乎瞎编,说不定更烦我了,我还不如就当从头开始,老老实实地追你。」 我揉了一下眼睛,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想我了?」他问。 他刚跟我坦白完少年时期的心路歷程,我总不好意思立刻骂人,于是说:「有点吧。」 「有点是多少?具体说说。」傅斯澄蹬鼻子上脸,像是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我的弱点,却还要嚣张地利用一下,找找我的底线所在。 「说完就没了的那种程度。」我说,「所以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下午,回来以后要去趟公司,晚上还要去酒吧看看,你去酒吧等我吗?」 「嗯。」 挂了语音,我趴在桌子上转头看向窗外,咖啡厅里人不算多,夕阳的余晖落满大街,照亮窗边的几个座位,我想很久很久以前,傅斯澄大概也是在这样的光线中,坐在奶茶店里看着外面的我。 这种行为真不像他,不过毕竟那时候他才高一,可能还算是个好少年,总之跟现在一定判若两人,但是我却可以想像。 我还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抬一抬头,看见了他,或者他真的走到我面前跟我打了个招唿,那么之后的许多事,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第26页 应该不会,可能只是短暂地交流过,然后他出国,我考上大学,在遥远的距离和本就不熟的关系里彻底沦为没有念想的陌生人,成为联繫方式里那个再也不会被点开的名字。 接着我毕业工作,然后不可避免地一脚踏入那个噩梦,变成阴暗记忆的死囚。 再后来,我勉勉强强地爬出来,傅斯澄回国,或许我们会不期而遇,互相打个招唿,有些尴尬地说是你啊,好久没见,说这几年都没怎么联繫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就像每段普通关系的开头,寡淡无聊,没有后文。 所以什么都改变不了,甚至会让我的现在变得更糟,因为我不确定是否还会有傅斯澄这样的人陪着我。 好想回到许多年前,谢谢那个在书店门口摆放摊子的老闆,谢谢坐在门口看漫画的我,谢谢看了我很久却没有跟我说话的傅斯澄。 我心有余悸,但仍然十分庆幸。 作者有话说: 当初被说喜欢梁暖喜欢得莫名其妙的小傅终于沉冤昭雪了喔… 第27章 我是吃过早饭之后收到傅琛的微信的,今天傅斯澄回来,我打算去咖啡厅待到下午,然后吃个晚饭,再去酒吧等傅斯澄。 傅琛:[图片] 傅琛:这张图我存了好几年,准备删掉了,但是还是想给你看一眼。 图片是我的侧脸特写,几乎看不出周围的环境,整个屏幕都被我的侧脸占据,比现在瘦,头髮有些乱,嘴唇很干,眼睛不知道在看向哪里,没有焦点的疲惫模样。 傅琛拍的照,场地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在三年前,他的父亲,傅楷的家里,也就是我噩梦的囚笼。 所以照片上的我,哪怕是侧脸,都透着死气沉沉。 心跳在不自觉地加快,我看着屏幕里的自己,觉得陌生,又觉得可怜,思绪好像被什么吞没了,难以思考,唿吸都困难。 我放下手机,灌了一大口水,站在窗前好一会儿才平復下来。 我了解傅琛的用意,走不出来的不止我一个,我前段时间里断断续续地跟他见过几次面,在聊天的时候,他时不时会沉默,看着我不说话,他应该在揣摩我的恢復状况,也因自己父亲的作恶而隐忍纠结,好像想开口说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吐露。 我很想告诉他没关系的,你是你,跟别人无关,当初是你救了我,我要谢谢你。 可是我们谁都没有提起那件事,我也不会唐突开口,只能尽量平常地和他相处,而关于别的,我没有想过,也不会去想。 我走回茶几前,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 就当图片上的这个人已经死了。 傅琛:好。 - 傍晚,我吃了晚饭,走在路上的时候才看到傅斯澄的微信,他说已经到酒吧了,问我在哪儿。 我:在来的路上了。 傅斯澄:是不是又是走路来的?你就喜欢走路。 我:吃了饭顺便消化一下,很快就到了。 傅斯澄:我在酒吧门口等你。 傅斯澄:对了,我叔叔的儿子,就我弟弟,前不久刚回国,今天也来了,就在我边上,等会儿介绍你们认识啊,你想当嫂子还是嫂子? 我:我想当你爹。 傅斯澄:好的,爸爸。 「神经病。」我对着手机笑着骂了一句。 走过十字路口,天色昏暗,我站在街边准备过马路,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酒吧门口站着傅斯澄。 他正和身边的人在说什么,笑得挺开心。 好几天没见了,一看见他,我的手心就有点痒,想上去抱一抱,闻闻他身上的味道。 绿灯亮起,我刚往马路沿迈了一步,就看见傅斯澄身边的那个人转过了身。 傅琛。 傅斯澄口中所说的叔叔的儿子,是傅琛。 所以傅斯澄是傅楷的侄子,是傅琛的哥哥。 傅斯澄,是那个强暴了我,囚禁了我,把我当成性奴的罪人——傅楷,他的侄子。 我踉跄着停在原地,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破裂,嘶啦的一声,撕碎我所有的意识。 双腿僵硬得无法动弹,身边所有的行人都像摇摆的幻影,灯光变成鬼魅的双眼,窥探着我如雷的心跳,前一秒还喧嚣的街道上,突然就听不到任何声音,周遭全是轰隆的耳鸣。 因为傅斯澄的家在c市,所以我从未将他与a市的傅楷联繫在一起,哪怕他们都姓傅,哪怕我曾觉得傅斯澄和傅琛长相有几分相似。 我也从不敢想命运会是如此的巧合,如此的残忍。 我想起傅琛今天早上给我发的那张照片,我想起昨天聊语音时,傅斯澄说他在国外的时候,在别人的手机里看到过很像我的一张侧脸照。 所以那个「别人」,其实是傅琛。 那张傅斯澄以为是网图的照片,正是我陷在恐怖深渊里时的真实写照,苍白,病态,绝望,只凭一口虚无的气活着。 难怪傅琛对我欲言又止,从他跨年夜在酒吧里见到我的第一次,他就该知道我和他哥傅斯澄有着怎样的关系,因为当时我正抱着傅斯澄的腰。 所以他始终没有挑明,因为他无法断定我是否知道傅斯澄和傅楷的关系,他也无法知晓傅斯澄知不知道我的过去。 为什么啊……所以这是为什么啊…… 第27页 傅楷将我丢进骯脏的深渊,他的儿子傅琛推着我往外逃,他的侄子傅斯澄拉着我的手走了那么久。 我以为我就要走出来了,我以为就算我的病永远好不了,也起码不用再日夜受困了,可为什么到头来,我还是陷在那个残酷的怪圈里,在我以为就要脱身的时候,一低头看见仍然头破血流的自己,和身上那道沉重又难堪的枷锁,那是多么绝望的一道倒影。 世界安静,摇晃的视线里,对面街边,傅斯澄和傅琛脸上的笑意,是三四分的相像。 我想起那个梦,梦里,傅斯澄和傅琛的模样合二为一,那张与他们两人都相似的脸,问我要不要他救。 好可惜啊,我原以为自己能被救的。 不知道谁按了一声喇叭,瞬间将我拖回了现实,浑身的血液好像再次流动,我双唇发抖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跑进一条漆黑的巷子里,扶着墙壁弯腰呕吐。 何必要这样对我,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手机响起,是一个语音通话的请求。 我的眼眶里全是呕吐时漫上来的生理泪水,看不清来电的名字,失措之下按了接听键。 「你还没到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是谁的声音,傅斯澄的吗?还是傅琛?还是那个梦里的人? 大概是许久没有听见我的回答,那声音突然焦急了几分:「梁暖?你在哪?说话!」 我像是一个发不出声音的哑巴,张着嘴发抖,紧紧地攥着手机,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 「梁暖?梁暖!」 脑子抽抽地疼,车流声阵阵,手机里不断传来急切的声音,我却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别的。 「你快走!快走啊!一定要躲好!」 那是三年前,我被傅琛推出门,他催我赶快跑,那么迫切,那么急促。 「梁暖?!」 「你快走!」 「梁暖你怎么了?」 「快走啊!」 「你在哪?!快说话!」 「一定要躲好!」 …… 我跪坐下去,握着手机,额头磕在地面上:「呃……」 我觉得我的喉咙好像坏掉了,哪怕再拼命也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呃……啊……」 「梁暖,你说句话,求你了梁暖……」 声音好像不止从手机里传出来,我听到街对面也有人在喊,声音穿过车流,模煳地传到巷子里。 是傅斯澄,我确定了,是他在喊我。 「傅斯澄……」我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嘶哑的音,「对面……对面的巷子里……救救我……」 半分多钟后,脚步声响起,有人将我扶起来。 我像一个在冰天雪地里冻到失去知觉的人,哆哆嗦嗦地往对方的怀里缩,想要寻求一点可以感知的体温。 「梁暖?」他紧紧地抱着我,「你怎么了?别吓我好不好?」 「你是谁……」我在恐惧和汲求之中不断地问,「你是……你是谁……」 「傅斯澄,我是傅斯澄。」他拍着我的背,声音低沉地发着抖,「别怕,我在这里了,我是傅斯澄。」 是傅斯澄就好。 可是好像没有用了,我觉得我在往下掉,眼前一片漆黑,明明脚踩着地,身体所能感受到的却全是翻天覆地的失重感。 「救救我……救救我……」我死死攥住他的衣领,只会茫然地重复,「救救我……」 我要死了,你救救我好不好。 第28章 我从一场噩梦里惊醒,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黑暗。 我慢慢坐起身,还未能完全从刚刚的噩梦里抽回思绪。 梦里,我看见自己被吊在一个房间中央,浑身是血,从额头上一直往下流,流过下颚,流过胸口,流过大腿,流过脚尖,最后滴嗒嗒地落下,落下脚下的一个鱼缸里。 鱼缸里有一条死金鱼,凸出的双目上蒙着一层没有生命特徵的灰白色,漂浮在被我的血慢慢染成红色的水里。 不算恐怖,比起从前做过的梦,这个倒显得委婉至极。 我看了看,自己大概是在医院里,奇怪的是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阴沉沉的,无比安静。 太安静了,安静到近乎诡异。 我皱起眉,在看到病床被子上的鲜红色商标时,我一动也不能动,连视线都僵直。 a市精神病医院。 我艰难地动了动嘴,下颚传来骨骼的摩擦声,在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将近一分钟的时候,我才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我抬头看向病房门,门上是一道玻璃小窗,窗上是一条条的铁栏杆。 我像个被提着线的木偶,一举一动都是机械又怪异的味道,我慢慢掀开被子试图下床,却发现自己的脚上被绑着铁链,随着动作发出清晰的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让人胆寒。 不可能的……就算我真的被检查出来精神有问题,也不该这么快把我送到这里,傅斯澄怎么可能这样做…… 傅斯澄? 这个名字仿佛在我的脑袋里生了根,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当我在恍惚又不可置信的思绪里捕捉到它时,我只想抓着不放。 他人呢? 我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光脚踩在地上,脚镣拖出刺耳又阴森的摩擦音,我几乎是朝着病房门扑过去的。 第28页 门是意料之中的打不开,我抓着栏杆,拼命朝外面望,可无论怎么望,都是漆黑一片,好像有雾霭瀰漫,什么也看不见。 「救我!」嗓子好像坏了,喊什么都是哑的,我嘶声叫道,「救我啊!别把我关在这里!」 我听到了回音,却始终没有听到回復。 然后我意识到,我现在这副样子,跟一个神经病确实完完全全没有差别。 狼狈地攀着栏杆,语无伦次地喊着救命,表情狰狞又神经质。 可我不知道自己还需要顾及什么颜面尊严,被关在这种地方,本身就已经是最深的放弃,到底是谁做的决定,我要被关多久?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在我喊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喘着气将头抵在门后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话。 「梁暖。」 我蓦地抬起头,隔着栏杆和玻璃,我看见了傅斯澄。 「傅斯澄……」我攥紧了铁栏,浑身发抖地开口,沙哑的声音时有时无,「救救我……别把我关在这里好吗……」 我的尾音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消散下去,因为我看见傅斯澄满脸漠然的不耐,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那是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 「你骗我。」他冷冷地开口,「你一个疯子,还装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不是的……」我开口时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狠命地摇头,「我不是疯子……」 「不是疯子?」傅斯澄嗤笑,「那你也很脏,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勐然间安静下来,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瞪大了眼睛和他对视。 他说我是疯子,我还能自辩我只是心理有问题,不会去伤害别人,可他如果提及那件事,我就毫无反唇的余地,因为它真的发生过。 「还想瞒我吗?」傅斯澄微微凑近玻璃窗,森冷地盯住我,「梁暖,你太让我噁心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麻木地接受所有的恶意,从儿时的家暴,到少年时代的霸凌,再到三年前的性侵,我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我痛意了。 可是傅斯澄说的话,一字一句拆分开来,都像一把利刃,往我最脆弱的地方刺。 「要不是傅琛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要被你骗多久。」 傅斯澄站直了身子,稍稍远离了玻璃窗,然后另一个人站到视线里,傅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不是很能装么,怎么现在不装了?」 我生命里两个堪称救世主的人,现在正站在一门之隔外,共同冷冰冰地质问我,质问那件我花了好几年都始终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的事。 「滚。」 我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发着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们:「滚!」 「你们有什么资格骂我?我他妈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哑着嗓子大喊起来,疯了似的在病房里四处寻找,然后拿起桌上的水杯朝房门砸去,「都滚啊!」 铁质的水杯撞到栏杆弹回,摔落在地,响声惊心。 「疯子。」 我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再抬头看去,病房外,只剩下一个人。 那个在我梦里出现过的,结合了傅斯澄和傅琛两人长相的人。 上一次他还问我要不要他救,这一次,他只是隔着玻璃阴沉地看着我,说:「真是个疯子。」 他说的话变成无数道回音,像波浪一样摇晃着挤进我的耳朵里,伴随着傅斯澄和傅琛的那些刻薄话语,充斥着我百分之百的听力。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能听见无数的谩骂和嘲讽,全部来自于傅斯澄和傅琛,还有外面的那个人。 我捂着耳朵跪在地上,胸腔抽痛了许久,我蜷缩着身子流了满脸的泪。 「别再说了……」我的大脑分辨出自己在说话,却半点声音都听不到,我张着嘴,无声地哀求,「别再说了好不好……」 空间剧烈地晃动,仿佛地震来临,我在模煳视线里看到自己脚下的地面裂开深渊巨口,失重感像闪电,一瞬间到达,我无能为力地跌了下去。 这样也好,我闭上眼睛。 - 我还能再睁开眼,大概是因为有人在叫我。 声音不急促,很耐心,好像融进了所有的劝慰,让我孤注一掷地想要循着声追去。 我睁开眼时,光线很明亮,眯着眼睛缓了很久,才看清上方的白色墙壁与灯,与之前那间病房的环境大相迳庭。 「你醒了?」 我转过头,看见傅斯澄。 他见我看向他,笑了一下:「做什么梦了?你的手抓得很紧,我怎么都掰不开,只能把你叫醒了。」 我垂眼看去,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攥着被子边沿,至今未松。 「我在医院?」我缓缓地放开手,问。 「嗯。」 「什么医院?」 「市医院。」他轻轻问,「怎么了?」 我摇头。 是梦,精神病院只是一场梦。 那么梦里傅斯澄和傅琛的样子,也都是假的,傅斯澄现在还不知道那件事。 可是当我看着眼前的人,却怎么都生不出半点亲近,好像有点陌生,陌生到……我都快忘了傅斯澄之前是什么样子。 「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傅斯澄说,「我就是怕你这样,才瞒着没说的。」 第29页 我茫然地张着嘴,心跳因为他的话又渐渐剧烈起来,有种下一秒所有丑恶都会被揭起的预感。 「你知道什么?」我的声音虚得可怜,「你一直知道?」 「梁暖?」傅斯澄皱起眉,「你……」 「梁暖?你醒了?」 傅斯澄的话被打断,我和他同时看向门口。 那一刻我甚至以为时空擦错了线,又或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否则为什么站在门边的,还是傅斯澄? 我僵硬地转过脖子,去看那个刚刚跟我说话的傅斯澄的侧脸。 傅琛回过身看着我。 所有的意识和力气都被抽空了,我躺在病床上,却和躺在棺材里没有区别,因为种种的种种都可以有个定论了。 我真的疯了,我的脑袋已经出现了问题,开始产生幻觉了。 所以才会把傅琛认成傅斯澄,哪怕在心底里觉得他陌生,却没怀疑过他根本不是傅斯澄,还试图与他对什么口供。 傅斯澄走到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哪里不舒服?刚刚医生把我叫走了,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地方难受?」 他的手心很暖和,我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冰凉的,唯独那一小片被他触碰的额头能感知到热量。 我闭上眼摇头:「很困,让我再睡一会儿。」 让我想想,要怎么逃避越来越差劲的现实,又要怎么面对那些可悲的关系。 傅斯澄是傅楷的侄子。 我曾经想告诉傅琛,他就是他,和他爸爸没有关系,我不希望他将他父亲的过错放在心里,以至于在面对我的时候,总是显得隐忍犹豫。 按理说,傅斯澄和傅楷的关系更远一层,我对傅斯澄应该更加宽容和毫无保留才对。 可是他毕竟和傅琛不同,我在傅琛身上可以看开,因为我只把他当做普通朋友,很多事都可以让时间沉淀,我们不需要讨论太多的纠葛,过去的就过去了,本质上也与他无关。 但是傅斯澄是我喜欢的人,是我奢望着要寄託感情的人,他没有错,只是他和曾经伤害过我的人连着这样一层关系,像平地而起的高墙,我跨不过去。 人们总是对爱的人要求更苛刻,因为他们希望可以在关系最亲密的人身上获得从别处得不到的、不可取代的,因为投入了感情和爱意,所以一切都变得更加强烈,爱也是,恨也是。 所以我每多喜欢傅斯澄一点,就会多恨自己一点,我恨自己给不了这段关系一个像样的态度,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做一个正常人了,可每当我觉得自己即将要碰到光的时候,总是会被更惨烈的黑暗压得更深。 现在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什么都变得更糟糕了。 就算我可以走出他们的关系,我也走不出自己愈发严重的病了,这比前者更让我难以面对傅斯澄。 淡淡的香味临近,我的脸被阴影笼罩,傅斯澄在我的眼皮上亲了亲,他说:「好,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买早饭。」 我的手指在被子下动了动,傅斯澄大概不知道,这一刻我有多想去牵牵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还是蛮长的,抱歉久等了,年底太忙太忙了,我今天才正式收工呢,争取放假的时候多写一点! 第29章 我来到这个小渔村已经半个多月了。 那天傅斯澄和傅琛离开医院后,我找医生办了出院手续,医生本来就没从我身上检查出什么病,嘱咐我好好休息规律饮食之后,就让我走了。 我打车回了家,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找一个朋友帮我租了辆车,带着我直接上了高速。 在车上,我换了电话卡,登录了一个新的微信,关于这一秒之前的所有,都被我暂时地搁置和放弃。 跨越两个城市,我在一个小县城下了车。 坐车的时候,我翻遍了网页,终于找到在两年之前瞥见过的一篇游记,是某个个人公众号,作者曾经写到过一个地方,是个小渔村,那里有所小学,大多是留守儿童在里面上学,村子里除了小孩,也基本都是老人。 我对这篇文章印象深,并不是因为它反映了什么社会问题,而是作者在描述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对留守问题做过多的点评,只是说:这些小朋友们至少这一刻看起来很快乐,他们有长辈的细心照顾,也有对再长大一点就能出去见爸爸妈妈的期待。快乐都是相对的,有些时候,遥远的地方未必就充满愚昧和孤独,要亲眼看一看才知道。 可惜他并没有详细地说这个地方在哪里,只说了县城名,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跟司机道别后,我找当地人问了问,最后终于问到了一个结果,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去的那个地方,但我还是坐上了大巴。 下了大巴之后,我专心致志地一路问过去,当看到傍晚天色下的大海时,我从没有一刻觉得这样值得。 刚开始的几天我一直住在一个村民家,家里有个奶奶和一个小男孩,叫阿仔,还有一只大黄狗,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樟树。 后来我找了村长,让他帮我询问奶奶家隔壁的那间空房子能不能租给我,听奶奶说,房子里的老人被儿子接到城里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在电话联繫过后,我得到了主人应允,住进了那间房子。 「我们村里很多年没有年轻人回来了。」村长笑着说,带着浓重的口音,可是却很亲切,「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跑这里来干什么?」 第30页 「治病。」我笑着说,「城市里待着难受,出来治治心病。」 「是的呀,我就说那些大城市,哪里有我们这种小地方好,走两步就是熟人,不过你能找到这里,还是蛮厉害的嘛!」 海风清冽,我站在院子泥墙外,对村长说的任何都点头贊同。 我已经不能开始新的人生了,但起码可以试试新生活。 我知道傅斯澄一定会找我,我无法当面和他道别,于是只能托骆非转告,说我想出来走走,让傅斯澄别担心,我很好。 骆非骂我是疯子。 可我确实是个疯子,我不想治了,反正也治不好,我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多年,怎样都不可能再更糟了,哪儿还有什么往下落的余地啊,我都这个样子了。 在渔村的生活节奏很慢,可是时间却过得比以往都快,大概是因为太轻松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通常会煮点粥,再煮个鸡蛋,午饭晚饭就去隔壁奶奶家吃,按星期给伙食费,奶奶总是说不要,我就偷偷把钱塞到灶台边放打火机的小框框里,然后把阿仔拉到一边,跟他说等我走了记得告诉奶奶钱在那里。 每天都没事做,我就到处在村子里走,奶奶家的大黄狗就跟在我脚边,我们一路走去海边,吹风看风景。有时候我会和奶奶一起去赶海,捡点鱼虾蟹,拿回去之后用最简单的材料煮,大家满足地吃上一顿。 后来我开始写东西,写信,想来想去只想给傅斯澄写,每天写一封,也并不寄出去,只是一封接一封地叠起来,等哪一天,我稍微好一点了,可以面对面地望着他了,我就把这些信全部给他看。 三个多月后的某一天,我在遛狗的路上碰到一个村民,因为大家早就熟了,我就和他聊了会儿天,他说明天早上要开船去海上。 他的家里有这个渔村里唯一的一艘渔船,也不会开很远,早上去傍晚就能回来,他问我想不想一起去一次。 我立刻答应,尝试新事物总能让人兴奋,第二天我起得很早,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多年没有因为一件事而这么积极了。 傍晚回去时,在渔船快开到岸边的时候,我从船上跳了下去。 开船的村民惊慌地喊我的名字,我在水下游了两米,然后探出头朝他大笑。 他站在船头笑着骂我:「还以为你要跳海自杀!」 「来了这么久还没下海游过泳,试试!」我大声说。 「天还这么冷,会着凉的,快上来。」他朝我伸出手,「傍晚潮不稳,小心被颳走。」 我被他拽上了船,现在正是早春,天气还凉,我浑身发抖地缩在甲板上,一边听村民骂我不要命一边傻笑。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想跟谁分享一下这一刻的快乐,不计后果一头栽进去的感觉太好了,好像什么都不用顾忌,只要认真感受那一瞬间就好。 「回去喽!」我神经质地挥着手,冷得牙关发颤,却喊得比谁都响,「太阳要下山了!!」 「傻子哦。」村民在身后笑我。 回去之后,我洗了个澡,然后坐在房间里的桌前,就着橙色的灯光,安静地写信。 -傅斯澄,我今天跟村子里的人去海上了,他兜上来好多我没有见过的鱼,可惜我没带手机,拍不了照。 我还下海游泳了,很冷,但是海里很安静,只有水声,浪沖得我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好像在盪鞦韆。 昨天碰到学校里的老师,她说让我去教小朋友们上上课,我差点转身就跑,就我这样的,只会误人子弟。 我到这儿已经三个多月了,一切都很好,身体里好像换了个人在生活,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那么轻松开心过,其实我早就应该换种方式解脱自己的。 不过可能是因为过得太舒服了,我总会在某些时候突然想,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上次跟骆非打电话,他说你过得也还好,我知道的,你就是怕我出事,知道我安全,你肯定会放心很多。 我不止很安全,我还很开心,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我能再好起来一点的话,我想请你来一趟,跟我一起体验体验这里的生活,就当是旅游。 虽然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回去,但是能够活在当下,已经是我的意料之外了,明天应该也会是不错的一天。 今天很累,不说了,就这样,晚安。 ——梁暖 -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多月,我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未感受过什么叫心灵感应,今天早上的时候,却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一次,虽然距离我许愿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天,但毕竟也是实现了。 早上吃过饭,我站在院子外,沖隔壁家的大黄狗吹口哨,它摇着尾巴吧嗒吧嗒地朝我跑过来,我蹲下身,捏着它的脸,把它的一双大眼睛挤成一条缝。 奶奶站在我们身边,笑着说大黄现在跟我都比跟她亲了。 然后她突然放大了声音,问:「你找谁啊?」 我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看见几米之外,站着一个人。 傅斯澄的手里拎着一个旅行包,头髮有点乱,脸色也有点苍白,然而眼睛却是亮的,带着仿佛跋山涉水后终于找到栖身之所的疲惫笑意,风尘僕僕,却温和又安静,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可我却不合时宜地回忆起了那天在病房的情景,我真的很怕自己再次认错人。 第31页 我转回头,抬头看着奶奶,问:「奶奶,你等会儿帮我听听,他叫什么名字。」 我拍了拍眼神警觉的大黄的脑袋,然后站起身,看着傅斯澄,问他:「你哪位啊?」 傅斯澄看着我的眼睛,不急不缓地开口:「傅斯澄。」 我扭头问奶奶:「他说他叫什么?」 奶奶的耳朵还是很好,她带着口音重复道:「夫斯澄。」 我笑得肩膀都在抖,然后一边笑一边往傅斯澄面前走,傅斯澄一直没有动,直到我和他的距离只剩半米,他扔下手里的包,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抱住我。 我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拍着他的背,问:「特别辛苦吧?」 傅斯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我:「没有。」 「骗人。」我笑着说。 可是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掉下来了,落在嘴边的时候比海水还咸。 第30章 午饭是在奶奶家吃的,奶奶熬了鱼汤,还煮了螃蟹,另外的蔬菜都是她自己种的,简单又新鲜。 我们坐在屋檐下,桌子不大,傅斯澄和我各坐在直角线的一侧,在桌下紧紧地牵着我的手。 「吃饭了。」我看他一眼。 「快吃,快吃。」奶奶将菜往傅斯澄面前推,「多吃点哦。」 傅斯澄这才松开我的手,立刻去抵住菜碟边沿,说:「奶奶,不用了不用了,我夹得到的,您也吃。」 我不吃蟹黄,总是很穷酸地嚼着几根蟹腿里可怜的蟹肉不放,之前吃螃蟹的时候都是我吃蟹肉阿仔吃蟹黄,今天他去上学了,我于是就把蟹黄推到傅斯澄面前。 奶奶说:「我还以为你说不吃蟹黄,是故意想把蟹黄让给阿仔吃,原来你真的不吃。」 我看着她笑到快拿不住筷子:「原来在您眼里,我这么善良啊?」 奶奶故作生气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背:「比阿仔还闹。」 我立刻装作很听话地扒了口饭,抬头时却看到傅斯澄在看我。 我说:「快点吃,不然等阿仔回来了,蟹黄就轮不到你了。」 「不要听他瞎说。」奶奶对傅斯澄说。 傅斯澄笑起来,点了点头表示他没有相信我的话。 - 吃过午饭,我和傅斯澄回了隔壁家,傅斯澄坐在我的床上,我掂了掂他的行李,问:「就这么点东西?」 然后我想到,他一定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在这里待不了几天的,确实没必要带太多东西过来。 「我本来就没什么好带的,出来得也急。」 「那么急干什么?」我在他身边坐下,「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骆非告诉我的,你也知道,他舅舅要找一个人不难,何况你还跟他打过电话。」傅斯澄顿了顿,「你上次跟骆非打电话是在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挺久了,两个多月前了。」 「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嗯……他只说你过得还行。」 傅斯澄笑了笑:「是还行。」 「但我觉得你瘦了。」我说。 他看向我,我总觉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却始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他确实瘦了些,尤其是眼睛,在初见时亮过之后,此刻却显得有点暗淡,被长长的睫毛一掩,看起来更疲惫了。 「是瘦了点。」他说,「好像瘦了七八斤的样子,我也忘了。」 我站起来,替他把被子打开:「你休息一下,等你睡醒了,我们去村里逛逛,再去海边走走,晚上去奶奶家吃饭。」 傅斯澄转过头看着我,说:「梁暖,你变了不少。」 「以前没有看到你这么开心过,你在这里好像很爱笑。」 我点点头:「是,我在这儿待着很开心很自在。」 「那我算不算是突然来打扰你了?」他问。 我将被子铺好,然后重新坐回他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腰。 「没有。」我说,「而且我一直在想,要是你也能来这里看看就好了,我特别想跟你一起在这里待着。」 我说:「你能来,我很高兴,我以为我不告而别一走了之,你会觉得我有毛病。」 傅斯澄摸着我的后颈,说:「不会,你想做点开心的事,是你的自由。」 我不知道他知道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决定来找我,好不容易过了几个月平静正常的生活,我不希望自己再次陷入那些无解的漩涡里,傅斯澄能来这里,不管是基于怎样的前提,我都非常满足。 他显然是真的累了,裹着被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我靠在床头看着他,伸手将窗帘拉得严实一些,然后也躺下了。 -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睡在了被子里,傅斯澄窝在我的怀里,还睡得很熟。 看了眼窗,帘子外的光线昏黄隐约,之前午觉醒来的时候,总是难免冒出一些孤身一人的茫然感,今天抱着傅斯澄,却有种过于美好安逸的恍然,我根本不想起床。 我摸了摸傅斯澄的头髮,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傅斯澄搭在我腰上的手动了动,然后他突然一顿,几秒钟后叫我:「梁暖?」 「嗯。」我见他一动不动,头也没抬起来,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 明显感觉到他僵直的身体倏地放缓,我问:「你以为在做梦?」 第32页 「是,一下子没习惯。」他说着慢慢抬起头,「还以为是假的。」 我摸摸他的脸,迎着他的目光,低头亲了上去。 我以前从未曾想过,自己和傅斯澄会有这样宁静又舒缓的状态,他一直意气风发又嬉皮笑脸,而我总是拗着性子丧气不耐,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什么缠绵悱恻的时刻,一是我们两人的性格註定到不了那种境界,二是我向来害怕将感情推送到更难以割捨的地步。 可是这几个月我大概是真的变了很多,就像那天晚上我将那条项鍊送给傅斯澄,在未褪的醉意里,我企盼着自己有一天也可以通透坦诚。 我想我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再给我多一点点的时间,我都能做到,再深的鸿沟、再高的墙,说不定我都可以越过。 傅斯澄压着我的后脑勺,以自下往上的姿态找到了主动权,他有渴望,我也有,甚至可能比他的还要强烈。 房间里是被掩盖住的昏沉暮色,被子被我天天抱出去晒,有细密的阳光的味道,时有时无地钻进唿吸里。傅斯澄箍着我的腰,手指隔着衬衫扣在我的皮肤上,力道有点重,却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我把头抬起来一点,和他稍稍分开,问他:「要做吗?」 傅斯澄盯着我,却又闭上了眼睛,说:「没事,起床吧。」 我的欲望来自心理,当傅斯澄出现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濒临满足,我猜傅斯澄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想要多做些什么。 我在他的嘴巴上亲了一下,然后往下钻进被子里。 「吴……」 傅斯澄的声音变得模煳,我拉下他的裤腰,低头含了上去。 - 看日落是我来到这里后从不落下的活动,沙滩上有块很大的石头,我每天都会费劲地爬上去,坐在上面等太阳落山。 今天我和傅斯澄一起坐在大石头上,海风迎着面吹过来,我从来没发现自己的话能这么多,一直在向他讲述自己在这里的生活,讲到最后我总结:「其实也挺无聊的,都是很简单的小事。」 「不无聊。」傅斯澄紧扣着我的五指,「我没想到过,有一天可以和你脱离其他的一切,聊一聊这些最简单的东西。」 我深吸了口气,问:「你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天吧。」傅斯澄看着海面,「有很重要的事,要出趟国,所以想着怎样都要来见你一面。」 他不问我来到这里的原因,甚至都没有提起关于我那次昏迷的任何一句,或许是他已经知道了一切,或许是他和我一样,不想面对那些可能会有的复杂现实,他对我的性格已经足够了解,所以不愿逼问我什么。 这样也好,我可以在这个世外桃源继续自欺欺人下去,然后说不定有一天,突然什么都释怀了。 - 太阳落山后,我和傅斯澄牵着手慢慢走回了村子,进院子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松开手,阿仔大概是已经从奶奶口中知道了傅斯澄的存在,他看到我们,咧着嘴一笑:「哦!来客人了!」 我问他:「作业有不会做的吗?让这个叔叔教你。」 阿仔问我:「为什么你让我叫你哥哥,但是要我叫他叔叔?」 「因为他比我还小两岁。」 我说完这句话,留下一脸茫然算辈分的阿仔,去了厨房帮奶奶烧柴。 我在厨房和院子里来回地走,拿碗拿筷子和上菜,傅斯澄和阿仔坐在一起,教他数学题。 「先算括号里的。」傅斯澄说。 「不是要先算乘除号的吗?」阿仔问。 「不是,有括号的话先算括号里的,不管它是加减还是乘除。」 「哦。」阿仔应了一句,然后低头写写写。 傅斯澄:「唉我他妈……」 他拿起橡皮擦把阿仔写的答案给擦了:「都说了要先算括号里的。」 阿仔说:「我就是先算括号里的啊。」 傅斯澄看了会儿:「对不起,两个答案算出来都是一样的,是我错怪你了。」 阿仔:「……我不写了!」 「别写了。」我说,「吃饭了。」 阿仔于是收起作业本,傅斯澄接过我手里的菜摆上桌,然后进屋搬凳子。 屋檐下吊着一盏暖色的灯,我们围着小桌坐在灯下,阿仔哼哧哼哧地从院子外跑进来,将一瓶果汁放到桌上,然后递给我一把零钱:「这是找来的。」 「都给你。」我边拧瓶盖边说,「跑腿费。」 「小孩子给那么多钱干什么。」奶奶皱着眉,「还给哥哥。」 我站起身:「那我不吃了。」 于是最后阿仔得到了零花钱,我安静地又坐下来吃饭。 傅斯澄在一边笑着围观。 - 吃过晚饭,在院子里逗了会儿狗,傅斯澄把阿仔的作业给教完了,然后我们跟奶奶道了别,回到了隔壁的屋子。 洗澡的时候,傅斯澄说:「我还从来没有用过水壶烧热水洗澡。」 我说:「你看奶奶,现在还在烧柴做饭。」 「但是那样做出来的菜好像特别香。」傅斯澄说,「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你马上就体会到什么叫很久没在这么小的地方洗过澡了。」我拍拍他的肩,「好了,去洗澡。」 洗完澡,我和傅斯澄站在院子里,把衣服给洗了。 第33页 墙边的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傅斯澄一边给衣服过水,一边问正在给衣服上肥皂的我:「累不累?」 「比洗一个人的衣服累。」我说。 于是傅斯澄和我换了个位置,他来上肥皂搓衣服,我来做清洗。 一切都弄好之后,我躺到床上,说:「我现在找到原因了,为什么明明每天都不工作,但还是累,还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要靠手来做,以前都在外面吃饭或者叫外卖,连碗都不用洗,现在我都要去菜地里拔菜,还要择菜洗菜。以前打扫卫生的时候,叫个保洁就行,但现在都得自己来。烧热水,洗衣服,全部都要自己动手。」 傅斯澄坐到床上,捏捏我的肩,说:「这样更有活着的感觉了。」 我笑他:「你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怎么了一样,在哪活着不是活着。」 傅斯澄笑了一下,然后躺下来,把被子盖好。 他在我的脸上亲了亲,说:「累了就睡吧。」 我点点头,伸手关了灯。 今天不用写信了,因为想见的人就在身边。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应该都会日更的,尽量日更到完结,然后就是不要打赏不要打赏,看看文或者顺手评论一句就够的! 第31章 第二天我准时早起煮粥,这边的天气总是很好,有风有太阳,隔壁的大黄狗在汪汪地叫,我听见阿仔的说话声,他等会儿就要上学去了。 鸡蛋都是我从奶奶家买的,她家养了几只鸡,天天下蛋,但家里就两个人,吃不完,之前奶奶总会在周末的时候跟阿仔一起挑着鸡蛋去十几公里外的县城上卖,现在我接了盘,他们就不用拿到外面去卖了。 我这人不讲究,把鸡蛋洗干净之后直接扔进了快要煮好的粥里,省得再另外煮了。 其实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鸡蛋,这段时间囤了不少,于是我又拿了几个去煎荷包蛋,争取在傅斯澄在的这几天里解决掉一些。 把荷包蛋从锅里捞出来之后,我一转身,就看见刚睡醒一脸茫然的傅斯澄。 公子哥的形象已经荡然无存,傅斯澄拿着牙刷,穿着帽子外翻的卫衣,运动裤下是一双拖鞋,头髮凌乱,刘海上翘,盯着我手里的荷包蛋。 「以前都不知道你……」 「只会煎鸡蛋。」我适时地打断他,「要是会做菜,我也不用天天去隔壁奶奶家吃饭了。」 傅斯澄笑了一下:「我去刷个牙。」 「我也没刷。」我把荷包蛋放上桌,拿了自己的牙膏牙刷,「去外面水池边刷吧。」 刷牙的时候阿仔正背着书包路过门口,见我俩站在水池边,他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今天上课小心被老师骂。」傅斯澄嘴里含着牙膏,含煳不清地逗他。 「略略略!」阿仔唿噜着舌头,扭头跑走了。 - 早饭过后,我和傅斯澄去了隔壁,帮奶奶晒了被子,打扫了一下屋子,然后洗了菜。 奶奶在准备做午饭,我在厨房里帮她,傅斯澄在外面逗大黄。 奶奶看了一眼窗外,问我:「他也要住在这里吗?」 「不是。」我说,「过两天就走。」 「那你呢?」 我看着锅里沸腾的汤,沉默了几秒,回答:「不知道,我在这里待着很好。」 「你不能永远一个人待在这里的。」奶奶摸摸我的肩,「你还这么年轻,是不是?」 我知道我无法一直躲下去,我也知道没有人会一直等我,哪怕那个人是傅斯澄。 我自我逃避与欺骗般地躲在这里,安慰自己总有一天会走出来的,就这么骗了自己好几个月,可是那天到底是哪天,到底要多久,在它真正到来之前,我永远不知道答案。 如果是一辈子呢? 我转头笑笑:「是不是我天天来吃饭你嫌烦了,想赶我走?」 「又乱讲话!」奶奶拍了一下我的手臂,拿过我手里的汤勺,说,「拿汤碗,装菜。」 - 我进房间的时候,看见傅斯澄正把一个纸袋放进床边的旅行包里。 「那什么?」我问他。 「药。」他转头看着我,说,「前段时间胃痛去医院,检查出来说有胃炎,不过不严重,医生说禁菸禁酒,按时吃药就好了。」 难怪他说他瘦了七八斤。 「会痛吗?」我走过去想要将药拿出来看看,「早知道你胃不好,我应该让奶奶……」 「没事的。」傅斯澄拉着我坐到床上,拉上旅行袋的拉链,说,「奶奶做的菜都很清淡,最适合我这种胃不好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养人。」 「你是讽刺我胖了?」我问。 「胖一点好。」傅斯澄笑起来,搂着我的腰带我躺到床上,「看见你胖了就知道你过得很好,我才放心。」 「那你最好也胖个几斤再回去。」我说,「不然他们还以为你在这里受了什么苦。」 「来不及了。」空气安静了两秒,傅斯澄抿了抿嘴,轻声说。 心瞬时沉了沉,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抱着他的脖子贴过去,往他的脸上亲。 我想我还是有进步的,至少在这种事情上,我变得主动不少,大概是心和身体总有一个需要坦诚,那我当然是从简单的开始做起。 第34页 「梁暖?」傅斯澄将我推开,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怎么哭了?」 我他妈真没出息,好好地接着吻也能掉眼泪。 我捨不得傅斯澄,更为无法摆脱心里的病而抵死自扰,就像一个死循环,越是走不出来,越是痛苦,而痛苦带着我往更深的死角迈步,最终将我围困在永远无法开口的境地,让我一辈子都够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并不多啊,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感情,痛快地接受他人的爱意,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傅斯澄。」我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你别等我,别等我了,行不行?」 隔了好一会儿,我听见傅斯澄说:「我没在等你。」 「我不是在等你,来这里也不是想逼你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尊重你。我就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过后我也要去做自己的事,没什么耽误的。」 他摸摸我的后颈,说:「不哭了,你除了在床上好像还没哭过,我有点慌。」 「现在就在床上。」我强行纠正道。 「那不一样。」傅斯澄笑着说,「好端端的哭跟被操哭能一样吗。」 果然还是这样的他让我更习惯,我于是没抬头,顺着姿势在他的脖子上亲,然而傅斯澄却握住了我往他身下摸的手。 「不做吗?」我问他,昨天也是,只是我给他口了一次,到最后都没有做。 「抱着你就好了。」傅斯澄看着我,「之后可能有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说:「我尽快回去。」 让傅斯澄次次跑来这里实在不现实,等他回国之后,我一定回a市去见他。 「好啊。」傅斯澄摸了摸我的头髮,「但是看你自己,你喜欢的话就待在这里,我更希望你开心。」 我想了想,凑到他耳边,说:「见到你我就很开心。」 傅斯澄侧过头来看我,眼睛里噙着温柔的笑意。 - 傅斯澄待了四天,然后离开了。 我想送他去县城,但是傅斯澄说已经安排了车直接到这里来接他,让我在家门口送送他就行。 「加个微信吧。」他拿着手机朝我笑,「你换了微信和手机号之后我都联繫不到你,心里没底,新微信给我吧,不会天天骚扰你的。」 我把已经许久没碰的手机拿出来,接上充电线,然后开了机,加了他的微信。 「你想什么时候找我聊天都行。」我跟他一起走出门外,「按时跟我说说你胃的情况。」 「一点胃炎,真的没事的。」他拉起我的手,指腹在我的虎口上摩挲了几下,「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已经照顾得很好了。」今天的风有点大,我替他抚了抚被吹皱的衣角,突然有些眼酸。 「车到了。」傅斯澄说,「梁暖,头抬起来,再看我一眼。」 我抬头看他,目光望进那双漆黑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在里面看到过任何的恼怒、冷意、鄙夷与不耐,傅斯澄无论何时面对我,永远带着笑意,鲜活又温柔,连唯一一次从他的眼中看见厌恶,也是在噩梦里。 「回国了告诉我一声。」我抱住他,「我去见你。」 「会的。」他拍拍我的背,「我走了。」 我松开手,傅斯澄走出了院子。 摇曳吹拂的海风里,傅斯澄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头髮好像有点长了,在阳光下飘扬着发光,我朝他挥挥手:「该剪头髮了。」 傅斯澄笑着点点头,回首时光线切割过他的侧脸,仿佛是一幅能够永恆定格在我心里的画。 他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心里的不舍终于达到了巅峰,车子很快就消失在拐角,我将双手插进裤兜,迎着风低下头,我多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确切的回国日期,好让我可以有一个奋不顾身的时间点。 我突然有种感觉,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我迄今为止所怀有的一切不舍与贪婪,都指向同一个人。 他值得我推翻所有围栏与高墙,我也想为他跋山涉水一次。 第32章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做噩梦,今天晚上却又旧疾復发。 我梦见我在追一个人,在一片渺远的无边的黑暗里,光线少得可怜,勉强够我看清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追寻的理由不得而知,我只是一刻不停地朝他跑,可是脚下的地面好像是软的,跑一步就陷一步,无论如何都跑不快,似乎永远也无法与他靠近一点。 「你等等我……」我气喘吁吁地叫他,「等一下。」 没有任何回应,留给我的始终只有一个模煳的背影,以及越拉越远的距离,心里萌生出异样的绝望感,在无边的黑暗里急速放大,膨胀成让人不堪重负的压制。 醒来的时候,窗帘被风吹得乱飘,我起来关了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凌晨两点。 自从傅斯澄离开后,我没再把手机关机,因为不想错过他的消息,但是他似乎非常忙,很少找我,有时候一两天都没有一条微信,我这里的信号不好,所以和他也没聊过视频。 他有很多的事要做,我只需要过好目前的生活,等他回来就行了。 我关上手机,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然而在黎明时分,我接到了骆非的电话。 第35页 我的意识还处在朦胧之中,问他:「什么事?」 「你回来一趟吧。」骆非说,语气是从没有过的认真和低沉,「我派车去接你。」 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七点,车准时到。」骆非答非所问,却不容置疑,「你收拾一下。」 - 我和奶奶道了个别,跟她说我回去一趟。 奶奶没有问我还回不回来,只是说:「阿仔还在睡觉,我去把他叫起来。」 「不了不了,别吵他了。」我悄悄把钱塞到奶奶的口袋里,「奶奶,你照顾好自己。」 「好,好,知道了。」奶奶拍拍我的手背,「你路上小心。」 我点头,出了院子,看到一辆车停在我家门口。 司机带我去了高铁站,比起过来的时候,回去花的时间少了好几倍,到a市才早上九点半。 高铁站外,骆非站在车边,我和他好几个月未见,却没有任何想要问好叙旧的欲望。 他在电话里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几乎都不需要多思考就知道一定是和傅斯澄有关,否则我想不通为什么不是傅斯澄来联繫我,而这也是我没有多问的原因。 我怕问到了原因之后,自己撑不到回来的这一刻。 「他出什么事了?」我走到骆非面前,感到自己已经有点腿软,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的答案。 「你让他回国了就告诉你,不是吗。」骆非拉开车门,「他现在回来了,我替他跟你说一声。」 车子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停下,此刻我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脸上的表情,我摸索着推开车门,却忘记安全带还没有解,整个人弹回了座位上。 「梁暖。」骆非替我解开安全带,「你……」 我跌撞着下了车,抬头望见医院大门时却感到一阵灭顶的茫然,我回过头看着骆非,问他:「几楼?」 直到到了病房外,骆非才肯开口。 「胃癌晚期,已经扩散到淋巴和腹膜,医生说根据斯澄的情况,根治性手术已经没办法进行了,现在只能依靠靶向治疗和化疗。」 他的神色有种麻木的平静,显然是早就接受这个事实已久,他说:「梁暖,斯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该试的都试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我浑然不知,全身的力气随着骆非的一字一句抽离出去,脑袋放空,我撞在墙壁上,骆非伸手要扶我,我下意识地摇摇头。 傅斯澄突然来找我,那四天里他在某些时刻转瞬而逝的异样,瘦了七八斤,纸袋里的药,胃炎,出国…… 我他妈到底是有多蠢多自私,才会意识不到他的不对劲,才会信他的话。 「你走之后的半个多月,斯澄因为胃痛来了医院,那时候查出来的。」骆非站在我面前,残忍地将所有事实和盘托出,「住了几个月的院,他爸说要带他出国治疗,他同意了,然后那天晚上,他收拾了东西去找你。你住得这么偏,我舅舅只能找到你旁边那个小县城,其他的路都是斯澄自己找的,他到你那儿是早上吧?你可能不知道,他到县里的时候是凌晨,也就是说,他找了将近半夜。」 「我把你的新电话号码给他,可他不打,说怕你知道了以后又跑了,他说就是想再见你一面,然后安心出国,治好了就告诉你,治不好就算了。」 「算了?」我抹了一把眼睛,抬起头看着骆非,「然后连我也算了?」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骆非与我对视,「为什么说不出口,为什么要隐瞒,梁暖,斯澄只不过是和你做了一样的决定而已。」 「我是心里有病,但我不会死!」我压低声音哭着说,「我说不出口是因为我不能面对,我怕失去他,而不是因为我有可能会死啊!」 「所以啊,比起你来,斯澄承受的后果更严重,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我和他一起来拿检查报告,他说不定连我都瞒着。」骆非的眼眶也是红的,「梁暖,你何必在这件事上怪他。」 「我他妈哪里是怪他……」我靠在墙上遮着眼睛,哽咽道,「我连这种知情权都没有吗,他就不管我要是再也见不到他,会是什么样子吗?」 「进去看看吧。」骆非说,「斯澄不知道你回来了。」 在此之前,我以为人生里最不容抵抗的厄运已经发生过了,不会再有更糟糕的了,原来在疾病面前,还有更深的无可奈何,而生病的人是傅斯澄,对我来说,是深渊里的鸿沟,一跌再跌,我几乎无法看到谷底。 我突然想起那时在渔村道别,傅斯澄说的是:「头抬起来,再看我一眼。」 不是让我再看你一眼,而是请你再看我一眼。 因为他深知先离开这个世界的可能是他自己,所以要我再看看他,因为我以后或许没有机会再见他了。 我推开病房门,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声音,傅斯澄躺在病床上,指尖夹着传感器,正在输液,手背上是层层的白色胶布。 离上次跟他分开已经有一个多月,他的脸比之前更瘦了,苍白失色,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圈淡淡的青。 我记得除夕那晚,我在心里许愿,希望他永远是意气骄傲的模样,别痛也别难过。 但现在,他应该已经尝过了所有我不希望他受的苦。 第36页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无能为力,心中有千万种不甘与无奈,却一句抱怨都说不出来,因为什么都没有用,什么都改变不了,诉无可诉,连对抗的方向都找不到。 我在病床边坐下,双眼失神地看着他的脸,眼泪一滴一滴地在往下掉,傅斯澄的手指动了动,我将眼泪擦干,俯身凑过去,叫他:「傅斯澄。」 他皱了一下眉,然后慢慢睁开眼。 黑色的瞳孔里仿佛蒙着什么,看不到光亮,傅斯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看向我。 「梁暖?」他哑着嗓子叫我,然后笑了一下,「我怎么又梦到……」 「是我。」我轻轻牵住他的手,「不是做梦了,是我。」 他盯着我看了好几秒,眼睛里似乎终于漫上一点有生命力的水色:「确实是你。」 「因为在梦里的时候,你都不说话的。」 眼泪流得汹涌,我都不知要如何再开口,我想问他痛不痛,想问他哪里不舒服,可是一切问题都显得太多余了,就算他给了我答案,我也无法替他分担半点。 「骆非真是……」傅斯澄将我的手握紧了一些,「不哭了,我还好。」 「你不想我吗?」情绪难以抑制,我哭着问他,「都不会想再见我吗,不打算管我了,要一直骗我吗?」 「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傅斯澄笑了笑,「我也会有没办法的时候,你别难过。」 他捏捏我的手指:「帮我削个苹果吧,有点渴。」 我胡乱地擦擦眼睛,拿起桌上的苹果和水果刀,准备去洗手间洗一洗。 起身时想到应该拿张纸巾擦苹果,我于是转过身去抽纸巾,却瞥见傅斯澄正侧着头看向窗外,眼尾通红。 他根本不是想吃苹果,只是不想在我面前哭而已。 我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里,咬着手背拼命压抑哭声,流了满脸的泪。 第33章 傅斯澄的父母天天都会来陪他,我和骆非还有傅琛则是在其他时候来病房,偶尔会和他父母碰到,在他们眼里,我和骆非一样,是傅斯澄的好哥们。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免提及傅斯澄的病情,在我知道他的病之前,化疗已经进行了两次,我来医院之后傅斯澄又接受了一次化疗,但是这次的反应却比之前都大,什么也吃不下,哪怕是尝了一点都会吐,连水都碰不得。 医生给他做了检查,为他调整化疗剂量与方案,我站在病房外,整个人像被压缩到一个狭小的盒子里,几乎要透不过气。 每次傅斯澄有什么不良反应,他总是第一时间看向我,哪怕我有再多的担忧,也只能退到病房外,将一切都交给医生和护工。 他不希望我看到那些,那么我尊重他。 - 傅斯澄开始掉头髮,让我给他买帽子,说要渣男专用的酷酷针织帽。 我翻着购物页面,问他:「想买什么颜色的,绿色的要不要?」 「要不起。」傅斯澄笑着说,「你别刺激我,我受不了。」 「那就买个橙色的。」我说,「提气色。」 「好。」傅斯澄顿了顿,说,「我记得上次跟你分开的时候,你还说我该剪头髮了。」 「那时候真想跟你说,我以后可能没机会剪头髮了,它们会自己掉光的。」 我盯着手机屏幕,眼见着每个字都变得模煳起来,什么也看不清。 「我想买个黄色的。」我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假装平常地说,「看起来很嫩。」 「天都热了,你买帽子干什么?」 「情侣帽啊。」我眨眨眼睛,勉强看清楚屏幕,接着下了单。 傅斯澄看着我,等我看向他时,他笑了一下:「那应该一早就跟你买的,不至于等到这时候。」 我放下手机,拉起他的手,看着他白皙手背上的针孔,我问:「现在晚了吗?」 我抬眼看着他:「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傅斯澄看了我几秒,然后转头看向窗外:「我都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这么问我。」 「但是梁暖,在这个时候,你所有的表态,都会让我觉得是出于同情,就算不是,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的。」 「所以这样就好,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张了张嘴,却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病房门被敲了敲,傅斯澄说:「请进。」 傅琛拎着水果进来,视线交错时,他朝我点了点头。 「哥。」他走到桌边,「早上的药打完了么?」 「还有一瓶。」傅斯澄抬头看了看输液瓶,「十一点应该能输完。」 「伯母熬了汤,说中午送过来,她让我问问你还想吃什么别的菜。」 「蔬菜吧,也吃不了多少。」傅斯澄说,然后他看向我,「你那么早就过来,中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妈会来的,你不用担心。」 「好。」我站起身,「我把水果洗一洗再走。」 「我洗就行。」傅琛说,「你回去休息吧。」 我点点头,替傅斯澄把被子捻好一点,然后在他的嘴角上亲了一下。 「晚饭我给你准备好吗?」我俯着身问他,「骆非今天刚从外面回来,到时候跟我一起来。」 「好。」傅斯澄笑着,「给我榨瓶果汁吧,什么都行。」 「嗯。」我直起身,对傅琛说,「那我先走了。」 第37页 「好。」 - 我学煲汤已经有段时间了,刚开始时怎么都掌握不好火候和调味,废了不少肉,到现在总算够到及格线,比起傅斯澄家的保姆是望尘莫及,但跟自己比起来,已经是进步巨大了。 一出医院我就去买了骨头,回家之后钻进厨房,按照自己改了又改的菜谱,全神贯注地开始煲汤。 傍晚时,我舀了几勺汤和几块肉,就着饭自己尝了尝,自我感觉应该是发挥得最好的一次,于是愉快地吃了一碗饭。 然后我榨了一杯鲜橙苹果汁,把它和保温桶一起码进保温便当包里,刚想问问骆非什么时候过来,手机就响了。 是骆非打来的,我接起来:「你到……」 「在你家楼下,快下来,去医院。」 他的声音短促低沉,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一把揪了起来,人几乎都快要站不稳,我按住桌子边沿,问:「怎么了?」 「斯澄突然发烧,咳血了,说是情况不太好。」 已经没时间恍惚,我抓起保温袋就出了门,站在电梯里时整个人都是眩晕的。 「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浑身发抖地坐在副驾驶,茫然地自言自语,「怎么突然就……」 「他的情况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年纪轻身体经耗,早就不像样了。」骆非顿了顿,「他有什么事也都让我们出病房待着不让看,就是怕我们担心,实际状况比看见的要严重得多。」 骆非说的句句都在点上,那些勉力支撑已久的神志摇摇欲坠,我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被他直白地挑明,总有些太过绝望的味道。 「我他妈受够了……」我咬着牙语无伦次道,「我每天每天都在希望他好起来,哪怕好一点也行啊……为什么……太受罪了……」 「梁暖。」骆非低声叫我,「斯澄都没崩溃,你也给我撑下去,他最不想看到你这样,知道么。」 我垂着头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好。」 深陷病痛的人都未曾喊苦,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到了医院,我和骆非一步不停地往病房赶,医生护士都在,傅斯澄的父母和傅琛也在,我连迈进去的勇气都没有,要靠按着骆非的肩才能勉强站稳。 医生出了病房,骆非拦住他:「什么情况?」 「暂时稳定了,不过出现了爆发性癌痛,打了止痛针。」医生摘下口罩,「还是希望你们做好准备。」 他的后半句话就像直指在我额头上的枪口,轻轻一叩就能叫我毙命。 我觉得自己此刻只是虚虚地被吊着一口气,五脏六腑消失得干净,胸腔空荡得生疼。 病房里传来傅斯澄母亲的哭声,骆非拍了拍我的背:「撑着,进去看看。」 他让我撑着,却没意识到他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傅斯澄已经戴上了吸氧机,眼睛半阖着,才一个下午没见,我却觉得他已经受了半个世纪的折磨,消瘦而疲惫,毫无生气。 傅琛站在傅斯澄母亲身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低声地劝慰,几分钟之后,傅斯澄母亲俯身对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被傅斯澄父亲揽着离开了。 「我带她去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们陪着斯澄。」傅斯澄父亲对骆非说,「现在辛苦你们陪他一会儿。」 「好。」骆非点头。 我将便当包放到桌子上,俯身凑近他,摸了摸他的眼睛,问他:「渴不渴?」 傅斯澄唿了口气,唿吸机口罩里随之蒙上了一层茫白的气,他很轻很轻地问我:「你给我煲汤了吗?」 「嗯。」我擦了一下眼睛,「但是你现在可能吃不了,下次我再给你做,好吗?」 他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说:「梁暖,你牵牵我的手。」 「好。」我摸索着去拉他的手,他的手已经浮肿得很严重,我小心地握着,问他,「现在身上还痛吗?」 「打了针,不痛了。」傅斯澄说。 他说着,稍稍睁开眼,看向骆非,骆非立刻俯下身,问他:「怎么了?」 「不好意思啊。」傅斯澄笑了一下,「之前还欠你一顿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废什么话。」骆非别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开口,「你赶紧想办法给我还上。」 「那你等我啊。」傅斯澄说,「我努力想想办法。」 骆非没说话,直起身走了出去,我在余光里看见他正抬手擦泪。 「明天再来吧。」傅斯澄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心,「今天我爸妈会陪着我的,你回去好好休息。」 「好。」我在他眼角亲了一下,「你好好睡觉,明天见。」 「明天见。」傅斯澄说。 我没有回家,而是在病房外坐了一夜。 我不敢走,我怕不知道哪一面就会成为最后一面。 骆非在凌晨的时候回到医院坐在我身边,身上全是烟味。 - 早上的时候,我和骆非出去吃了早饭,然后我回了家一趟,洗了澡,整理了我在渔村里写的所有信,又去了医院。 傅斯澄的情况暂时还算稳定,见我到了,他的父母便先离开了,说傅琛等会儿会过来的,先辛苦我一下。 傅斯澄已经醒了,唿吸机也摘掉了,我替他调整了病床,又多垫了一个枕头,让他稍微靠起来一点。 第38页 「带了什么?」傅斯澄歪了歪头,问我。 「给你讲故事。」我在病床边坐下,「想听吗?」 「想。」他说。 按照日期,我打开第一封信,没有任何犹豫或是半点不好意思,我看着信,开口:「傅斯澄,今天是我到这里的第二十五天,我一个下午都在跟奶奶一起种菜。」 「这边的天气很好,也很暖和,一开始我总是睡到很晚,奶奶就每天早上来敲我的门,给我送早饭,我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所以就天天早起,自己做早饭吃,但是午饭晚饭还是要去奶奶家吃的,我真不会做菜。」 「奶奶的小孙子叫阿仔,他总缠着我问大城市里有什么,我表达能力一般,每次都跟他说没什么,就是一个更大的村子而已,他就说我骗他,还会跟我生气,但是一到题目不会做的时候,又会蹭过来叫我哥哥,请我教教他。」 「奶奶家还有只大黄狗,已经六岁了,很乖,我还没听它叫唤过,以为它是哑巴,但是奶奶告诉我,是因为村里的人它都熟了,所以看到谁都不会叫。」 …… 「我在这里特别好,手机都很久没摸过了,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但是希望你健康平安。梁暖。」 健康平安,这四个字现在看着,真是让人无能为力。 傅斯澄一直看着我,见我收了信把袋子放到一边,他问我:「不继续读了吗,不是有好多封吗?」 「一天读一封。」我说。 「两封吧,下午再给我读一封,好吗?」他看着我,笑着说,「我怕来不及了。」 你别说这样的话、乐观一点、怎么会来不及、会好起来的…… 这些话像水草一样缠堵在喉咙里,我一句都说不出口。 「好,下午再读。」我点点头。 这几天,每到傍晚,傅斯澄就会催我回去休息,我次次都顺从地答应,然后晚上的时候站在病房外,听见他哭着说痛,接着医生会来给他打止痛针。 他白天都吃止痛片,在我面前没露出过半点痛苦的神色,到了晚上就让我走,怕我看到他饱受煎熬的一面。 我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门外,流不出一滴泪,他的哭声隐忍又脆弱,像是往我心脏里不停地塞着刀片,我多希望自己能够替他分担一些。 过了半夜,在确定他入睡后,我才会回家,我现在不用吃任何药了,因为无论吃不吃药,我都无法再睡着。 傅斯澄每天都戴着那个橙色的帽子,与他苍白的脸色反差甚大,某天早上我去医院前将头髮剃了,戴上同款的黄色帽子,结果一进门就被他发现了不对劲。 「你剪头髮了?」 「是啊。」我坦然地把帽子摘下来给他看了一眼,然后又戴上。 「你剃平头干什么?」他问我。 「天热。」我在病床边坐下,「怎么了,不好看?」 「不是,太帅了,有点惊讶。」他笑着拉住我的手,「帅哥,念信给我听吧。」 这几天我差不多快将信念完了,因为招架不住他的要求。 我从心底里拒绝承认是因为我真的害怕来不及。 今天到中午的时候傅斯澄就催我回去休息,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你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再过来吧,今天晚上我想你陪着我。」 我不敢去思量他这个想法里有多少不好的预感,只是点头答应。 - 晚上我和骆非到时,傅斯澄的父母还在,傅琛也在,医生护士站在一旁,我手里的水果掉在地上。 傅斯澄的母亲转过头满脸是泪地看着我:「来跟斯澄说句话吧。」 我不曾想到这一刻会这样突然来临,我毫无准备,意识像是被撕裂了,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逻辑。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病床边的,傅斯澄带着唿吸罩,脸上是极其异样的淡红色。 他动了动手指,我飞快地握住他的手:「傅斯澄……」 「梁暖……」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听,带着颤抖的哭腔,「我好疼啊……」 「止痛……止痛针呢……」我茫然地去看医生,哭着问,「为什么不给他打?」 傅斯澄捏了捏我的手:「没用的……算了。」 「怎么能算了,为什么要算了……」我哽咽地问他,「你别这样……」 「你听我说……」他半阖着眼睛看着我,「听我说。」 我抹了一把眼睛,再向他凑近,去听他的声音。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从渔村回来之后,傅琛……告诉我了……」 那段骯脏的不堪启齿的过往,傅斯澄知道了,可我已经没有心思去在乎,在此刻,它已经变得那么那么微不足道,根本无法让我分心。 我死死咬牙攥了好几年的秘密,跟傅斯澄比起来,完全不值得一提。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很久之前,在你家……你第一次做噩梦的时候。」 「那天晚上我给你倒了水,你喝了水就睡觉了……」 「然后你做噩梦了,后来我想起来……你那晚没有吃药……」 「虽然你告诉我,那些是维生素……但是……」 他哽咽了一下:「如果我能早点知道就好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泣不成声地哭道,「是我要瞒着你,跟你没有关系……」 第39页 眼泪从他的眼尾滑落,没入耳后,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轻声说:「要是早点知道……你也不会一个人难受那么久了……」 傅斯澄最后问我:「知道我是他侄子,你有没有讨厌我?」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爱情不能拯救的东西,比如阴暗的过去,比如难愈的心疾,比如生老病死。 可是,美好的东西,确实有着无可比拟的治癒功能,就像傅斯澄之于我。 我什么都给不了他,能回报的,只有那一点点的,却是我全部的真心。 我再次凑近他,拭去他眼角的泪,我说:「傅斯澄,我爱你。」 「能碰见你是最好的事,我很开心。」 傅斯澄闭上眼笑了一笑,说:「那就好。」 - 葬礼那天,下了大雨。 我撑着黑伞站在墓园里,看着墓碑上傅斯澄年轻的笑脸,我与他相识是在冬天,现在是夏季,回想起来,此刻却好像更冷一些。 骆非和我并肩站在一起,一言未发。 「你先走吧。」我说,「我再待会儿。」 「我去车上等你。」骆非说。 他走后,我从口袋里拿出几封信,是傅斯澄生前我没能给他读完的。 我将信拆开,站在墓前,一字一句地把剩下的都读完了。 「没有了。」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都读完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 「我走了,傅斯澄。」 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伞上,像从穹顶淹没而来的钟声。 - 时隔半年多,我再次去看了心理医生。 「还是一样的梦,很长很长的走廊,弯弯曲曲的,我不停地走,不停地转弯,走的时候,会路过很多很多房间。」 「以前做这样的梦,我看着那些房间,都没有要推开的欲望,但是现在,每路过一间房,我就会推开看一眼,可是里面都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你在找什么?」医生问我。 「不知道。」我说,顿了顿,我又给出了答案,「我应该是在找人。」 「什么人?」 「已故的人。」 我没有去看医生的表情,只听见他问我:「那你有再见过他吗?」 「没有,现实里见不到的人,连梦里都没再见了。」 「没人能救我了。」我仰头靠在沙发上,说,「以后我应该不会再来了,谢谢你这些年的疏导。」 走出诊所,阳光正热烈,我伸手整理领子,突然碰到了脖子上的项鍊。 我将它拿起来,银质的圆形吊坠在阳光下折射着亮亮的光,上面的英文字母清晰。 sapphire carafe,蔚蓝色的玻璃水瓶。 这是我曾经送给傅斯澄的礼物,也是他最后留给我的遗物。 和项鍊放在一起的,是一个蓝色的玻璃瓶,里面有一张纸条。 -从渔村里回来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好起来,就回去陪你,待多久都没关系。 -但如果我没能做到,希望你不要怪我。 ——傅斯澄 说是遗书,实在太短了些,我宁可把它当做一个没有完成的愿望,那么想起来的时候,也只有遗憾,而不是绝望。 作者有话说: 这可能是我所有文里最长的一章了,要虐就一次虐够量,明天还有 第34章 我的记性好像越来越差了,有时候一觉醒来,都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个多月,一直到我出车祸的那天。 我被救护车从郊外带到医院里,骆非到病房的时候,我的脑袋上已经缠满了纱布。 「你跑那里去干什么?」他盯着我,「撞烂围栏翻车在路边,你他妈怎么开车的?」 「忘记了。」我说,「不记得自己是要去干嘛。」 我慢慢靠回枕头上:「好累啊,想睡一觉。」 骆非骂了我几句,见我确实是困了,于是住了嘴,留下一句「明天早上再来看你」就走了。 我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好像又有人进了病房,走到我床边,替我把被子盖好了一点。 「我没事。」我说,「你回去吧,我就是头擦破点皮。」 「你睡吧。」他说,「我在这儿陪陪你。」 我实在困得慌,于是睡了过去。 - 第二天醒来时,病房里只有正在吃水果的骆非。 见我醒了,他把早饭扔到我面前:「手没断吧?自己吃。」 我问他:「傅斯澄出差回来了?」 骆非勐地转过头看着我,像是没听清我说的话,然而他的表情却又很明显地意味着他确实听清了。 「你说谁?」 「傅斯澄啊。」我拆开早餐袋,「昨天晚上我睡了之后,他好像来看过我,他是回来了?」 过了很久,骆非说:「我不知道。」 「算了。」我说,「反正没两天就能出院了。」 - 出院之后,处理了一下车子的事,我在家休息了半天,然后去了咖啡厅。 夏末的傍晚还是热,我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想着等会儿到了店里要让咖啡师给我做杯解渴的果汁。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见路边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今天的夕阳格外浓烈,照着那人的侧影,像油画,也像去年冬天时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第40页 我走到他身边,听到他叫我:「梁暖。」 「哎。」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进去吧,外面好热啊。」 两杯水果捞摆在面前,我趴在桌子上,说:「也不知道我的车能不能修好。」 「能的,就是费点时间。」他说。 「嗯。」我直起身,边吃水果捞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住院的时候你来看过我?」 「嗯。」他点点头。 我皱起眉:「你怎么突然一副这么老实的样子?」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继续问:「你晚上去酒吧吗?」 「不去。」 「骆非舅舅不会骂你吗,你都多久没去管了。」 他以一种堪称观察的目光注视着我,我觉得自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问他:「傅斯澄,你又怎么了?」 许久之后他垂下眼,伸手拿过他的水果捞,说:「没怎么。」 吃完水果捞,我敷衍地关心了一下员工,然后和傅斯澄一起出了咖啡厅。 「看电影去吗?」我问,「我脑袋还没好,喝不了酒,看电影去吧。」 「好。」 结果我们还没走几步,就被叫住了。 我回过头,看见骆非朝我们走来,他看着傅斯澄,然后又看向我,说:「给你约了专家,跟我去趟医院。」 「什么专家大晚上的还在医院。」我说,「明天吧,再说我就是擦伤,又不是撞坏脑子了。」 「所以你们现在要去哪?」 「傅斯澄不去酒吧,我俩准备去看电影,要一起吗?」我问。 三个男人一起看电影可能确实有点古怪,否则骆非的表情不会这么异样。 「你等等,让我跟……」骆非顿了顿,「跟斯澄说点话。」 「哦。」我也懒得听他们的小九九,于是转头看着马路。 他俩大概聊了五分钟,我开始不耐烦:「要不你们慢慢谈心,我一个人先回去睡觉了。」 骆非侧过头来,说:「说完了。」 然后傅斯澄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臂,说:「走吧。」 我回头看去,骆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如果不是因为我跟他当了好几年的朋友,足够了解他,在这样的场景下我真的会怀疑他在暗恋我。 「骆非怎么了?」我问,「看起来怪怪的。」 傅斯澄松开手,说:「担心你吧,怕你伤没好就到处跑。」 「就是擦伤。」我去牵傅斯澄的手,「真的没事。」 手心里的手僵硬了一秒,然后傅斯澄回握住我,说:「没事就好。」 - 我好像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的记性是好是差,因为我找不到任何需要记住的东西。 人也没什么力气,天气太热,我天天赖在空调房里,骆非经常会叫我出去吃饭,但是不让我喝酒。 他说:「斯澄不在,喝醉了没人照顾你怎么办。」 确实,傅斯澄好像都不怎么出现在饭局了,他基本都是跟我单独在一起,喝咖啡或者看看电影,要么就是去我家叫我起床,监督我起来打扫卫生活动身体。 我说:「打个电话让他来不行吗?」 骆非仰头灌下一整杯酒,他说:「梁暖,我他妈真羡慕你,羡慕你还有这种办法面对。」 我凑过去看他:「你眼睛怎么红了?」 「在想一个朋友。」骆非说,「很想再见见他。」 「啧,我等会儿就给小莫打电话,告诉他你又开始朝三暮四了。」 这天晚上骆非彻底喝多了,于是就没能拦着我喝酒,最后我自己醉醺醺地打开通讯录找傅斯澄的名字,却始终打不通电话。 我又去微信上找,却发现我和傅斯澄最后的对话居然是在大半年前。 「聊天记录被删了……?」我茫然地看着手机。 骆非一把拿过我的手机熄了屏,然后摸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电话:「来接他。」 他的声音里带着近乎哽咽的颤抖:「傅斯澄,你来接一下樑暖。」 酒精将我的每根神经都麻痹,可我却觉得跟清醒时没有什么两样,好像不论醉没醉,我都像在做梦,没有时间概念,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只活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其他人的反应和接触对我都无法产生影响,整个人都钝化了。 一切都很模煳,很缥缈,脑子里像是结满了蛛网,没有一丝清晰的思绪,记忆仿佛白纸,每过一天,就被抽走一张,什么也没留下。 傅斯澄到时,骆非还靠在椅背上,他放下遮在眼睛上的手,看了傅斯澄很久。 他说:「辛苦你照顾一下他。」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我摇摇晃晃地起身,视线旋转,只能勉强看清傅斯澄的身影,我问他,「你忙完了?」 「忙完了。」他说,然后他伸手扶住我,「我带你回家。」 我攀着他的肩贴到他身上,在他颈间嗅了嗅,神志不清地问他:「你换香水了吗?跟以前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换了。」傅斯澄说,「换了很久了。」 「那看来是我对你的关注度不够。」我搂着傅斯澄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他看着我,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问:「怎么哭了。」 「不知道啊。」我说,「我都没有感觉,只是流眼泪而已吧。」 第41页 - 夏天似乎很长,我仍旧像一滩烂泥,骆非拎着我去了好几趟医院,仿佛要把我的脑袋查个底朝天,恨不得连脑浆都抽出来化验一下。 我无数次跟他说只是擦伤,真的没事,但是不管用。 傅斯澄基本每天都来我家,很准时,都是傍晚,两个人在家打扫打扫卫生,然后他跟我一起走路去咖啡厅。 他没在我家过过夜,我每天都像被抽空力气,无论早上多晚起,晚上只要一沾到床,就好像躺在浪里,飘飘忽忽地发晕,天旋地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疲惫这么累,只想闭上眼,什么都不管。 傅斯澄通常是替我盖好被子调好空调温度就走了,最多在我脸上亲一下,让我好好睡觉。 我总是睡得很快,却总做同一个梦。 长长的,蜿蜒的走廊,一扇又一扇的门,我不停地去推开,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 直到有一天,当我推开一扇黑色的门,我看见空荡的房间里,凭空挂下来一根吊坠,圆形的,上面印着两个单词。 当我去触碰的时候,梦就坍塌了,我睁开眼。 我在找什么呢,只是为了找那根项鍊吗? 那为什么找到之后,却没有半点喜悦,而是无尽的茫然呢? 项鍊是我送给傅斯澄的,不过都没见他戴过。 我打开灯,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整个人颤了一下,指尖像是被针扎,有什么东西迅速传到全身。 我下了床,开始翻箱倒柜,我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觉得如果把屋子翻一遍,或许会找到一样东西,只要看到它,我就能确定自己是在找它。 我的确找到了,在床头柜最下面的一层抽屉,一根吊坠,一个玻璃瓶,一张纸条。 - 意识像被涂抹在纸上的浆煳,粘稠而瘫软,眼皮沉重得无法掀开,脑子里有什么在抽抽地酸痛,我听见开门声,有人走到床边。 「梁暖?」 他的声音一响起,我瞬间挣脱了无形的束缚,睁开了眼。 我看着那张脸,从眉心到鼻尖,从嘴唇到下颚,去描摹所有的相似的可能。 我意识到,在这段时间里,我每次看向他,他的面容好像都是模煳的,而我深陷在这种混沌不清的现实里,懦弱地一次次逃避,不愿承认,并且自我欺瞒, 「对不起啊。」我说,「真对不起。」 「什么?」 「我好像一直都在逃避,从以前到现在,从那个渔村到那次车祸,明知道自己疯了,还以为躲一躲就能暂时忘掉,结果总是越来越糟。」 「你……」 我笑了一下:「傅琛,别骗我了。」 我可真是个累赘啊,除了拖累他人,什么都做不了。 废物。 - 小渔村的风景依旧,只是因为天气热,所有的色彩好像都更浓重了些。 我买了一大堆的东西送给奶奶和阿仔,还给大黄买了根漂亮的项圈,奶奶一直在埋怨我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最后我说了一句「饿了」,她就气鼓鼓地去给我做菜了。 阿仔抱着玩具车,眼睛亮亮地问我:「你这次回来还要走吗?」 「要的。」我说。 「那个哥哥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我说:「他去了别的地方。」 「那你再见到他的时候,帮我告诉他,我现在什么算术都会算了!」 「好。」我笑着说。 吃过晚饭,我和奶奶聊了会儿天,然后走出了院子。 我回过头,看见屋檐的那盏昏黄电灯下,奶奶和阿仔站着,奶奶朝我挥挥手,说:「早点睡。」 大黄蹲坐在他们脚边,摇着尾巴。 我说:「好的,明天见。」 「明天见!」阿仔大声说。 我回到隔壁空荡的屋子,除了礼物,我这次来,什么行李都没有带,因为没有必要。 - 夜空下的海面像是平静的幕布,潮汐缓慢地翻涌,拉扯出绵长的声线,波光折射。 在清醒后的这段时间里,我的状态与之前其实并无差别,只不过在做梦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推开那些房门,我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每次推开门之前,脑海中出现的,永远是那张温柔真挚的笑脸,而到最后,我确实都能看见。 我看见傅斯澄站在某一个房间里,偏过头朝我笑,他的眼睛黑而亮,笑容里满载着不肯深藏半分的情意,永远那么好看,好看到我每次的午夜梦回,记忆穿过千万个蜿蜒的迴廊,执着地推开一扇又一扇紧扣着的门扉,最后出现在视线里的,总是他曾经笑着的模样。 他的声音依然清澈动人,愉悦地柔声喊我:梁暖。 而当我试图回应,却总是会突然惊醒,在漆黑而死寂的房间里,我意识到,光熄灭了。 我想起出车祸的那天,我为什么要开车出市。 因为我想来这里,来海边。 可惜被翻车绊住了脚,我的脑袋受了伤,记忆出现了错乱,将傅琛当做傅斯澄,神志不清了好多天。 没事,现在我总归清醒了,这件事任何时候都不晚。 海风习习,我摸了摸胸口的吊坠,手里的玻璃瓶很轻,里面装着薄薄的一张纸条,我将瓶口拧得很紧,希望不要有水渗进,把纸打湿。 第42页 今天晚上的星星真亮,我踏入海水的时候,看见星星点点的倒影,明灭地闪着光。 我一步步走向海的深处,我想给傅斯澄摘一颗星星,装进瓶子里,等再见到他时,亲手送给他。 作者有话说: 没完,明天还有 第35章 眼皮像是被什么压着,怎么也睁不开,脑袋摇摇晃晃,我下意识地深唿吸,以判别自己是否还泡在海里。 「whats your name?my name is……」 好奇怪的发音,天堂专属? 「哥哥?」 我拼命睁开眼,在明亮的光线里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阿仔?」 「奶奶!哥哥醒了!」阿仔往病房外喊了一声,然后他回过头来,把英语书放到一边,兴奋地看着我,「你终于醒了!」 他话才说完,奶奶和医生护士就进了病房,又是照我的瞳孔又是听我的心跳,最后将我的脑袋掰到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吓死人了。」奶奶拉着我的手,「我们都准备把你送到市里去了。」 「醒了就好了,等头上的伤口再恢復一点,做个全身检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医生直起身,说。 「谢谢医生。」我说。 我果然是个废物,活着的时候拖累别人,现在又成了自杀未遂浪费医疗资源的人。 「为什么要救我……」 「什么?」奶奶凑近我。 「没什么。」我笑了笑,「奶奶,给我倒点水吧。」 「好,好。」奶奶拿起热水壶,给我倒了点水,又兑了些冷水进去,确定不烫了才给我餵过来。 「我就说那天葛老三怎么比平时晚回来。」奶奶一边给我餵水一边说,「我一直不放心啊,结果阿仔跑回来,跟我说你掉海里去了,头上全是血,真的吓死我了……」 葛老三?那个带我出海抓鱼的村民? 掉海里去了?头上全是血? 我皱着眉问:「跟葛叔有什么关系?」 「你忘啦?」奶奶瞪大眼,「你那天早上,不是跟葛老三去海上了嘛,下午回来的时候,你从船上掉下去啦,头撞到了船,流了好多血,葛老三把你捞起来带上岸的时候,你整张脸白的跟死了一样。」 出海?那不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吗?我不是在半夜的时候自己沉海自杀的吗? 我勐地从床上坐起来,脑袋却一阵剧痛,我倒抽了口气捂住后脑。 「哎哟你急什么急什么!」奶奶把我按回床上,「不要乱动!」 我捂着脑袋拼命想了很久,仍然无法弄清当下的时间线,在我的记忆里,出海那天我是自己跳下去游泳的,然后过了半个多月,傅斯澄来找我,他在渔村里待了四天,接着就走了。一个多月后骆非把我叫回去,我在病床前陪着傅斯澄直到他离开,之后我出了车祸,错把傅琛当做傅斯澄,清醒后我直接来了这里,在深夜时一个人去了海里。 就算我真的被救,也应该是因为最后的自杀,而不可能是出海那天啊? 「我……我昏了多久?」许久之后,我抬起头问。 阿仔大声说:「三天!」 我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子,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五月七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如果此刻是五月份,说明我来到渔村才三个多月,那么后面那几个月去了哪里? 是梦吗?昏迷三天里做的一个漫长的梦? 还是说……其实现在才是梦?就像我把傅琛当做傅斯澄一样,意识倒流,回到了几个月前? 我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片荒芜的茫白里,四周什么也没有,空旷得吓人,我急需一个答案,却深知现在无论被告知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因为我对自己的精神状态毫无信心,一切都可能是假的。 那几个月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傅斯澄苍白的脸,流过的眼泪,墓园里的大雨,所有的细节,一帧一画都清晰得可怕,我不敢去质疑它的真假。 可当我此刻睁开眼,时间确确实实是五月七号,傅斯澄还没有来过这个渔村。 我看着奶奶:「我是不是一直没离开过村子,除了前几天出事被送来医院?」 「是啊。」奶奶看着我,「你待了好几个月,都没出去过,结果跟葛老三出了次海,回来就受伤了。」 「都是因为头撞到了,所以才昏那么久,我没有在你家找到身份证,都不晓得怎么联繫你的家里人,医生说你要是再不醒,就只能送到市里的医院,到时候再查你的家人。」 「那……有人来找过我吗?」 「没有的哇,不然现在肯定不是我们陪着你了,你想家啦?快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我的心跳得剧烈,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是不是证明,我还能再见到傅斯澄? 就算是假的……就算是假的,我也想再见见他。 「我……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的声音都有点发抖,「或者……或者让我先回村里一趟可以吗?」 「这么急,什么事啊?」奶奶问我,「要拿什么东西,我去给你拿。」 「我想自己去看……」我喃喃自语似的答道,「我要自己看……」 因为我的坚持,医生同意我下午出院,我头上的伤口并没有造成淤血,当时只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加上轻微的溺水,所以陷入了昏迷,在检查了确定没有大问题后,我飞快地出了医院。 第43页 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我打开抽屉拿出了自己写的所有信。 将每一封的日期都仔仔细细地看过去,最后那封确确实实停留在五天前,曾经出现过的出海回来那天晚上写的信根本杳无踪影,完全不存在。 我拿出手机,连接上充电线,因为双手发抖,插了好久才插准,等待开机的那几十秒里,我只听得见自己的急促唿吸,心脏一下接一下地勐力跳动,快要撞破胸口。 新微信里没有傅斯澄,他没有来过这里,没有在离开时说要加我的新微信。 够了……这就够了…… 我再也等不及了,打开通话界面,输入傅斯澄的手机号。 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切切实实地尝过失去他的滋味,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闭上眼,我甚至抚摸过他冰凉的墓碑。 如果那些都是梦,那么梦里的每一种感受已经足够推翻我所有所有的心墙,让我可以奋不顾身地抛却那些不堪启齿的心绪,心有余悸而又万分侥倖地告诉他一切。 我想见他,我想听见他的声音,想得连灵魂都在战慄,浑身的血液叫嚣着鼎沸。 还没等我拨出电话,阿仔就在外面叫我。 「哥哥!有人找你!」 我勐地抬起头,无法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 我握着手机跑出院子,看见春日午后的艷阳下,永不停息的海风里,傅斯澄正拎着一个旅行包,弯腰在摸大黄的脑袋。 他直起身,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漆黑的眼睛对视过来,于我而言,恍若隔世。 我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我问他:「你是谁啊?」 「傅斯澄。」他笑着说。 然后我问阿仔:「他说他叫什么?」 「傅诗……傅斯澄。」阿仔在斟酌了平舌翘舌音之后,笃定地回答我。 我神经质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朝他面前走,傅斯澄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直到我离他还有半米的距离,他扔下包,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抱住我。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笑得挺开心的?」他问我,「但是你脸上全是泪。」 我嗅着他颈间熟悉的香,问他:「是不是特别辛苦?」 「是。」傅斯澄说,「想你想得很辛苦。」 我笑着说:「烦人。」 眼泪还在不断地往下掉,可能是海风太咸,我竟然在泪水里尝到了一点甜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其实本来确实是be的结局,否则我不会在文案上写「意难平」,也不会花那么多的笔墨去写傅斯澄的生病过程。但就像你们说的,梁暖太苦了,越写下去我越能感受到他的求救信号,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我也希望能给大家一个美好的结尾,所以利用了一下樑暖的心病,把故事圆了圆,让最坏的都发生在梦里,醒来之后一切都来得及。傅斯澄已经把他能做的都做了,能表达的都表达了,梁暖唯一的障碍其实一直是他自己,最后一步只能他自己走出来自己想通,所以做这个梦,是最不会对梁暖造成实质伤害而又最有效果的一种方式 这次真的真的是真的了,后面都是甜的 第36章 傅斯澄的出现并不能让我消除内心里所有的不安,进了房间,我拿过他的旅行包,与梦里一样,重量很轻。 「就带这么一点东西吗?」我的声音发虚,隐忍下所有的惊慌,尽量看起来平常。 「出来得急,而且也没什么好带的。」 「我能打开看看吗?」 「看啊,我又没藏毒,你尽管看。」 我将包打开,在看到那个熟悉的纸袋时,我的脑袋瞬间嗡的一声,耳鸣声四起,视线都有些恍惚。 「这里面……是什么?」 「药。」傅斯澄说,「胃药,上次去医院检查,说我有点胃炎,我戒菸戒酒有段时间了。」 曾经他也是这么骗我的,骗我说是胃药,说他只是得了胃炎,说不严重。 熟悉的一切都在向我靠近,我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在接受什么惩罚,要把那些刻骨铭心的痛再经歷一遍,再尝尝心死绝望的滋味。 「你别骗我。」我看着他,声音发颤,「别骗我行吗?」 傅斯澄的表情有点惊诧,然后他立刻抬手发誓:「我真的真的戒菸戒酒了,没骗你,真的。」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去仔细查看每一盒药的包装,但无论怎么看,确实都是胃药。 「真的只是胃炎吗?」我咬了咬牙,决定诈他一次,「骆非给我打过电话了,他什么都告诉我了。」 傅斯澄眨眨眼:「他能告诉你些什么?」 「你的病。」我说。 傅斯澄的神色一滞,然后他缓缓垂下头,避开我的眼神。 「你都知道了。」他低低地开口。 我双腿发软地跌坐在床上,眼眶疼痛,有眼泪叫嚣着要汹涌而上。 「确实病得很重。」傅斯澄说,「相思病,太想你了,经常买醉,喝了就吐,晚上睡不着,白天起不来,食慾衰退,瘦了好几斤。」 眼泪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梦里的他太惨,我现在真的很可能会动手揍他。 「你他妈正经一点。」我咬牙切齿道,「到底是不是胃炎?还是其他什么病?」 傅斯澄转过头来非常疑惑地看着我:「除了胃炎就是相思病,真的没别的病了。」 第44页 他说着掏出手机:「上次体检的报告单,我一开始没时间去拿,医生拍照发给我的,我给你看。」 我盯着那几张图片看了又看,核对了日期和所有信息,终于确定,傅斯澄除了一点胃炎,完全没有别的毛病。 「你……」傅斯澄突然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扭过去,看着我的后脑,「你的头怎么了?这纱布是怎么回事?」 「撞到了。」我沉浸在不可置信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里,很老实地说,「从船上掉了下去,磕到了头,溺水了,昏了三天,今早刚醒。」 然后我差点被傅斯澄直接拽出门送回医院。 我也确实跟着他回到了医院,他非要当面跟医生问我的情况,而我要他再做一次体检,以确保真的没有问题。 傅斯澄虽然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做完了检查,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拿到体检报告。 然后我跟他回了渔村,奶奶已经做好晚饭了。 我觉得现在更像梦,美好得有点不可思议,我隔几秒就转头看傅斯澄一次,并且主动去牵他的手。 傅斯澄说:「梁暖,你突然这样,让我怀疑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你在做临终关怀。」 「你再说这种话,我杀了你。」 梦里的他太脆弱太深情,每个眼神和表情都能让我痛苦得承受不住,我更爱他此刻不着调的样子,充满生命力,鲜活可贵。 因为看到过他另一副失色的模样,所以眼前的他身上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珍惜。 - 开饭之前,傅斯澄摸了张红钞出来,塞到阿仔的屁股兜里,拍了一下他的背:「小帅哥,买果汁去,剩下的是你的跑腿费。」 阿仔瞪大眼睛,扭过头拉开自己的屁股兜谨慎地看了一眼,确定那是一百块。 「买几瓶?」他问。 傅斯澄:「两瓶吧。」 阿仔还要说什么,傅斯澄就催他:「赶紧的,动起来跑起来冲起来,要吃晚饭了。」 阿仔一熘烟冲出了院子。 没过几分钟,他又沖回来,把两瓶果汁放到桌上。 奶奶问他:「哥哥给了你多少钱?找来的钱还给哥哥。」 「就十块,也找不了几块零钱了,给阿仔买糖吃。」傅斯澄面不改色地扯谎,他夹了块鱼肉,「奶奶,你做的菜好香啊,这是什么鱼?」 奶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跟他介绍鱼。 我在桌下把傅斯澄按在我大腿上的左手拍开。 阿仔还惊魂不定地捂着口袋,满脸失神。 - 吃过饭后,傅斯澄教阿仔写作业。 傅斯澄:「天,现在小学生的题这么难吗?」 傅斯澄:「这个怎么做你知道吗?」 阿仔:「我不知道。」 傅斯澄:「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我们看看英语吧,那个我比较擅长。」 阿仔:「……我还是去问梁暖哥哥吧。」 傅斯澄:「别,你坐下,我们一块儿研究研究。」 阿仔大概是想起了傅斯澄给他的零花钱,于是忍了,开始跟傅斯澄一起研究小学数学题。 大黄正蹲在我面前吃饭,我转过头看着昏黄灯色下傅斯澄的侧脸,光是这么看着,听着他的声音,我就觉得自己此刻的人生正在被不断地填满,那些空落的,缺失的,都一点点回来了。 「奶奶,我们先回去了。」我朝厨房喊了一声。 「好,明天早点过来吃午饭,有螃蟹。」 「收到!」傅斯澄说。 然后他起了身,摸了摸阿仔的头:「明天见。」 「哥哥明天见!」阿仔收了作业本,跟我们挥挥手,跑回了屋子里。 我朝傅斯澄伸出手,他拉着我站起来,跟我一起往院子外走。 「去海边走走吗?」他问我。 「今天风太大了,明天吧,带你到处逛逛。」我握紧了他的手,「先回去吧,你今天过来应该也累了。」 「嗯。」 刚一回到房间,连灯都没有开,我攥着傅斯澄的领子将他推到门后,抬头亲了上去。 我太想他了,非常非常想,如果有能够进一步确定他是真实存在的办法,我都要不遗余力地去做。 傅斯澄闷哼了一声,然后迅速搂住我的腰,张嘴勾住我的舌尖,以一种近乎压制的力气将我按向他,兇狠而全情地与我接吻。 唾液、温度、皮肤、唿吸,所有的细微的一切都慢慢融合,我贪婪且迫切地朝他无限贴近,咬他的唇,舔他的舌尖,在熟悉的触感里寻找我渴望的证据,然后一点点确定。 过了很久,傅斯澄抵着我的额头,勉强和我分开一些,喘着气说:「梁暖,我好想你,想得快要死了。」 「我更想你。」我哽咽着说,「傅斯澄,我比你想像的还要想你。」 哪怕那些记忆只是一场噩梦,我也不想再体会一次,我真的已经彻底明白你的分量,我更想让你知道,我愿意走出围笼,坦诚地面对你。 傅斯澄坚持后入,因为怕压到我后脑上的伤口。 「都没带润滑剂。」他摸了一瓶乳液打开,「怕你说我下流。」 我只是喘着气回头去看他,傅斯澄俯过身来,一边侧头跟我接吻一边扩张,我含煳地问他:「你要待几天?」 「可以待半个多月,跟我爸请了假。」他亲亲我的嘴角,「之后有时间就来陪你。」 第45页 「不用。」我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好。」 他进来的时候,我在疼痛之中得到了完全的满足,以至于神志不清地哭着叫他的名字,把他吓得不轻。 「是不是太久没做了一下子不适应?」他亲着我的后颈,「别哭别哭,我先出去。」 「别……」我吸了吸鼻子,「没那么疼,你继续。」 傅斯澄凑到我耳边,以一贯的不正经语气问我:「是不是觉得跟我做太开心了?」 我没像以前那样开口骂他,而是流着泪点点头。 「很开心,见到你很开心,跟你做什么都很开心。」 - 这个晚上我的下场并不好看,我一度怀疑自己后脑上的伤口崩裂了,但是傅斯澄替我检查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告诉我伤口很平安。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边在我身后狠顶一边接着问「伤口没事的话我们再做一次好吗」,以至于让我恨不得伤口赶紧开裂,停止这一切。 结束后已经不知道是几点,我腰酸背痛地爬起来烧水洗澡,还要承受傅斯澄关于「居然要烧水洗澡吗」、「厕所怎么能这么小」的一系列疑问。 最后衣服也没来得及洗,我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傅斯澄给我餵了口热水,然后自己接着吃了胃药。 他钻到被窝里抱住我,亲了一口我的脸,轻声说:「晚安。」 「晚安。」 我贴到他的怀里,我想我今晚应该会做一个很好很好的梦。 第37章 余悸未消,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感受了一下身上的酸痛,忍着把正在睡梦中的傅斯澄拎起来暴揍的冲动,我下床煮粥,然后坐在电饭锅旁给骆非打电话。 「……操。」骆非的显然是做着梦被我吵醒的,「这个点打电话,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我杀了你。」 话毕电话那头还传来几声模煳的哼唧,大概是他家小莫也被吵到了。 「不好意思,但是。」我认真地问,「傅斯澄真的没事吗?」 「他昨晚秒射了?」骆非问我。 我的身边为什么都是这种人? 「你全家都秒射。」我说,「他不是有胃炎么,除了胃炎,还有没有别的?」 「没了啊,你也看到了,活蹦乱跳的。」骆非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来就忙得要死,再加上你走了,他工作完了就喝酒,说不喝酒睡不着,结果喝出病来了,胃痛去医院,医生跟他说要是再这么下去迟早胃穿孔,他就戒菸戒酒了,这段时间整个人健康得不行。」 「那他要出国吗?」我问。 「出什么国?他跟他爸请了半个月的假去找你,已经是顶着压力了,你俩还想出国?算了吧,你想他被傅家家谱除名吗?」 虽然骆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也说明傅斯澄暂时没有要出国的打算,也就跟梦里的出国治病对不上了。 「他怎么找到我的?」 「哦,我舅给他查的,你上次跟我打电话不是说你在一个渔村么,我舅找人查了查,然后排除了附近几个村子,就这样。」 所以关于傅斯澄半夜拖着病体独自寻找我的住处的情节也对不上了。 我笑得像个傻子,用所能搜集到的所有与梦境对不上号的证据,向自己证明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虽然旁人对我的快乐一无所知,但我真的很满足。 「神经病,还有事没有?没事我挂了。」 「再见再见。」我说,「祝你幸福。」 「傻逼。」骆非骂完就挂了电话。 「你跟谁打电话呢?」 我一转头,看见傅斯澄正光着上身站在我身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髮看着我。 「祝谁幸福?」他见我不说话,又问我,「你刚刚在电话分手?」 「不是……」我磕巴了一下,「我跟骆非打电话呢。」 「这一大早的……」傅斯澄的表情变得不可置信,「你俩有一腿?」 他神情恍惚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记得骆非前段时间说出差,出了大半个月,他是不是来找你了?」 我愣在原地,怎么会搞成这样?怎么会出现这种局面? 「难怪……」傅斯澄自言自语,「难怪他知道你的电话,知道你的住址……」 ??? 「我就说,为什么你当时到这里以后只打电话给骆非,让他告诉我你过得很好……」傅斯澄继续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我最好的兄弟……」 「呃……」我尴尬地坐在小板凳上,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打断他如此丰富的联想。 「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找骆非问问你前段时间的情况,你能不能……」 「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吗?」傅斯澄严肃地皱起眉,「都跟你说了只是胃炎只是胃炎,哦还有相思病,其他的都没有了,昨天晚上你感受还不够深?」 说真的要不是我现在对他还怀有挥之不去的心疼感,我早跟他翻脸了。 「我人就在你面前,你居然还要打电话去问骆非?」傅斯澄又问我。 我面无表情地打开电饭煲,把洗好的鸡蛋扔进粥里。 「别沖我嚷嚷了,你自己去问骆非吧,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我说。 傅斯澄立刻拿手机给骆非打电话。 我听到骆非在电话那头沖他喊了至少五声「操你妈」。 第46页 「就梁暖那副死样子,也就你喜欢。」骆非说,「你他妈吃饱了撑的吧?操,大清早的一个两个都不正常,烦死人了。」 「你以为梁暖就能看得上你了?」傅斯澄反唇相讥。 「滚!都他妈滚!」骆非今天早上大概是要被我俩逼疯了,骂道,「朋友不想做了赶紧散,别他妈再来烦我!」 傅斯澄挂了电话,然后说:「爽了。」 他笑嘻嘻地走过来蹲在我身边,朝电饭锅里探头:「煮粥吶?哎,还有蛋,真好。」 我本来还想给他煎荷包蛋的,但是现在我决定作罢,不费那劲了。 吃早饭前,我和傅斯澄站在院子里刷牙,阿仔正背着书包去上学,路过的时候,他停住脚,然后跑过来,塞了一包辣条到傅斯澄口袋里。 「谢谢你。」傅斯澄说,「祝愿你今天上课不会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阿仔:「哼!」 - 吃过早饭,我带傅斯澄去村里熘达,刚好碰上前几天带我出海的葛叔。 「小吴!」他正挎着一簇渔网,「你醒了?」 奶奶告诉我,我前两天昏迷的时候,都是葛叔一家人在照顾我,后来奶奶让他们过两天再来,谁知我昨天就醒了,还飞速出院了。 「醒了。」我笑着说,「现在没事了。」 「唉,那天风大,我就是一下子忘了叫住你,结果你就掉下去了,吓惨我了。」葛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医生也说你的伤不严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昏迷不醒,现在没事了就好。」 我很想告诉他,我非常感激那天的意外,它让我跌进一场横跨几个月的噩梦里,尝过真正失去的滋味,使我再也不敢萌生任何要放手的念头。 和葛叔又聊了一会儿,我朝村长家走去,因为我的医药费是村长掏的,现在得去还。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我问傅斯澄。 「不问,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傅斯澄说,「以前总觉得你不开心,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虽然你说走就走,但是难得有件能让你动身的事,我尊重你。」 「但是下次,你记得跟我说一声,不然我会很担心。」 「知道了。」我说。 不会再有下次了。 - 在奶奶家吃过午饭,我和傅斯澄去了海边,沙滩上没看见人,我伸手要去牵傅斯澄的手,结果他把手往后背了一下,我没牵着。 我继续伸手去牵,傅斯澄干脆把手揣进裤兜里了。 「你干嘛?」我问他。 「被人看见不好。」他一脸正经地说。 他好的时候是真好,贱的时候也是真的很贱。 我懒得跟他废话,握着他的手腕要把他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 「不给,不给。」傅斯澄歪头赖着一张脸,「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就给你牵。」 「揍死你信不信?」 我说着,伸手揽过他的后颈,抬头亲了上去。 五月的海风清凉地带着暖,春末午后的阳光温柔怡人,树林茂密,枝叶被吹得簌簌作响,海浪声悠长,潮水微澜。 风吹开额前的发,我看着傅斯澄的眼睛,那双眼睛那么亮,倒映着我此刻认真又赤诚的模样,见所未见。 「傅斯澄。」我直直地与他对望,坦诚开口,「我爱你。」 他的目光微滞,随后一把抱紧我,耳边喘息急促,胸口上传来他有力的心跳。 「我也爱你,我最爱你,梁暖。」 你是我想要为之永恆公转的中心,哪怕我在漩涡中沉浮着失去方向,只要伸出手,就会被你一次次抓紧。 是你救了我,你要等我一点一点地慢慢回报你。 第38章 傅斯澄说在这里待半个多月,实际上待了快一个月。 他每跟他爸打一次电话就能扯出一个理由,昨天是发烧了不想动,今天是吃太饱了起不来,明天是胃有点痛还想继续调养调养。 要不是他的体检报告都快被我翻烂了,我真的会相信他是个体弱多病的男孩。 我:「回去吧,我跟你一起走。」 傅斯澄大喇喇地躺在床上吃着水果,说:「真不想回去,这里太舒服了。」 夏天快来了,风把窗帘吹得飘飘荡荡的,屋子里明亮一片,通风透气,我坐在床边,其实我也不想走。 但如果现在要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做不到。 傅斯澄趴到我背上,凑过来亲我的脸:「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确实什么都没想,和他在这里的每一刻我都在享受,整个人轻松得不行,「把你嘴擦擦,水果汁沾我脸上了。」 事实证明跟傅斯澄好好说话是没有用的,我被他乱七八糟地亲了一脸的不明液体。 「噁心!」我一脚踹开他,起身下床洗脸。 傅斯澄跟在我身后,站在洗手间门口,他突然说:「我不想回去,因为我怕你不想回去。」 「怕你回去以后又过得不开心,但你要我一个人回去的话,我捨不得。」 我把脸擦干净,说:「我在这里待了四个多月了。」 我转头看着他:「但是你在的这一个月里,我最开心。」 「就像我活过的这二十多年里一样,你出现的时候,我最开心。」 「所以以后只要你在,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 第47页 我说完就往外走,傅斯澄伸手拦住我:「梁暖。」 「你怎么说情话的时候都面无表情的?」他凑过来看我的眼睛,「是从哪里背下来的吗?」 我刚想抬手堵他的嘴,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我知道了。」傅斯澄在我耳边低声说,「我也是。」 - 我花了半天的时间,去每个熟悉的村民家里打招唿告别,傅斯澄最后发出感嘆:「以前觉得你很懒根本不爱交朋友,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正在小卖部里翻辣条,头也不抬地说:「地方小,大家熟得快,很正常。」 「我看刚刚那谁家的小姑娘,看你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粉色泡泡。」傅斯澄蹲到我身边,「是吧,村草?」 「你确定是看我?」我瞥他一眼,「是在看你吧。」 傅斯澄笑着没说话,伸手想从我手里拿辣条。 我避开他的手:「你不能吃,对胃不好。」 傅斯澄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耍赖,老闆被他吓得杯里的茶都洒了一地。 「今天晚上你自己洗衣服。」我说。 - 第二天,和奶奶还有阿仔一起吃了午饭,我和傅斯澄离开了渔村。 阿仔问我:「哥哥,你以后还会来吗?」 「会,等你放暑假,我就来看你。」我说,「乖乖听奶奶的话,知道吗?」 「好。」 奶奶拉着我的手:「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看看,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我抱住她,顺便把钱偷偷放到她的口袋里,「你照顾好身体,等我回来看你。」 关上车门,傅斯澄拉住我的手,说:「走了,回家。」 我看了一眼窗外,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一片静谧,像永远不受打扰的镜子,倒映着一切的同时,也自我吞噬。 有些秘密如果连自己都不愿面对,何必非要说出口,抛弃和忘记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我握紧了傅斯澄的手,转头朝他笑。 - 回到a市是傍晚,好几个月没回家,家里竟然一尘不染。 「快谢我!」傅斯澄说,「我都定时请保洁过来打扫的!」 我埋头整理自己的行李,没理他。 骆非给我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 我:「不吃。」 骆非:「有你这样的吗?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咖啡厅都是我找人看着的,你好意思吗?」 我:「好吧。」 因为傅斯澄仍然在戒菸戒酒,所以骆非他们逮着我一个人勐灌。 骆非这次把他家的小莫也带来了,据我所知,他俩正式在一起也就几个月,骆非护他跟护什么似的,不轻易带出来被我们调戏。 「别喝了梁暖。」莫子易把我的酒杯拿走,「喝太多了。」 「没事儿,你管管你家骆非,他要喝死了。」傅斯澄说,「梁暖这人,他要是不想喝,谁也逼不了他,是吧?」 是的,因为我很开心,每看一眼傅斯澄就觉得开心,想到可以和他还有其他朋友这么坐在一起就很开心。 我在已经开始晃悠的视线里看着傅斯澄的眼睛,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梁暖。」骆非叫我。 我转过头去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干嘛?」 「你俩在那个村子里发生了什么,怎么这样了?」骆非手里的酒杯微微摇晃,面色茫然,「傅斯澄给你下蛊了吧?」 「管好你自己。」傅斯澄说。 骆非于是开始神志不清地朝莫子易撒娇,他一米九多的个头,往莫子易身上蹭的时候都能把人挤翻,莫子易艰难地扶着他的肩,小声问他哪里不舒服。 骆非:「哪哪儿都不舒服,你亲我一下。」 莫子易犹豫了一秒,然后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傅斯澄&我:「真好骗啊。」 - 我觉得我也挺好骗的,傅斯澄没拦着我喝酒,我还真就放开了喝了。 「想做。」傅斯澄脑袋在我脖子上乱蹭,「可以吗?」 我躺在床上两眼发虚地盯着吊灯,想揍他,但是实在使不出力气,天旋地转神魂颠倒的。 「头晕……」我说,「做着做着……可能会吐。」 「那去浴缸里做,吐了立刻就能洗。」 「……」 吐是没吐,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觉得整个人快要被傅斯澄弄散拆开了。 「轻……轻点……」 傅斯澄蛮不讲理地狠顶,喘着气说:「渔村里你那张床太小太脆弱了,每次做都吱呀吱呀地响,我生怕它塌了,都不敢用力。」 我趴在枕头上哭到咳嗽:「那关我什么事啊……」 「所以我在渔村里的那一个月都做得不过瘾。」傅斯澄说,「再加上你喝醉了真的很可爱,那么你要体谅我。」 他倒是真有脸说。 「你滚啊!」 「不滚。」傅斯澄附在我耳边,问我,「梁暖,你爱我吗?」 我都不知道喝多了的到底是他还是我。 「爱……」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爱你……」 傅斯澄干我干得更狠了:「我也爱你!」 第39章 第二天傅斯澄滚回公司上班,我去了咖啡厅。 服务员们向我致以诚挚的问候,并表示我在不在都没差,对店里影响不大。 第48页 「我知道了。」我回报以谦和的笑容,「谢谢大家,请挨个来我这边结一下工资。」 一群人立刻安静如鸡地四散开来干活了。 本来凭我懒惰的本性,是不可能今天就来咖啡厅待着的,但是早上傅琛突然联繫我,说想跟我见个面。 傍晚的时候,傅琛到了。 「收拾东西,差点忘记时间。」他在我对面坐下,说,「你看起来不错。」 「嗯,是挺好的。」我点点头,把咖啡给他推过去一点,「收拾东西要出门吗。」 「我要走了。」傅琛说,「我妈催我回去,说可以准备工作了。」 「出国吗?」 「嗯。」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我喝了口咖啡,又听见傅琛说:「我爸被加刑了。」 「……什么?」我有些恍惚地抬头看他。 「因为被查到了之前判决时没有发现的新的犯罪证据。」 我对此一无所知,傅楷当年获罪的具体罪名和刑期我都完全不清楚,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是骯脏又噁心的,我永远也不想再跟他沾上半点关系。 但是傅琛开口跟我说了这件事,或许他觉得是我在背后操作了什么? 「不是我,我完全不知道……」 「那天晚上你晕在巷子里,第二天你不告而别,是我跟哥说别急着去找你的。」傅琛打断我,「当时我就把一切都跟他说了。」 像是凭空被套了一个透明罩在周围,我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失神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呢……与傅斯澄再见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点异样都没有,与从前毫无差别,该笑还是笑,该温柔还是温柔,该不正经还是不正经,就算现在我被告知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回忆起与他相处的过程时,却仍然连半点端倪都找不出来。 「否则无论怎样,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你的。我告诉他,有些事情需要你一个人待着慢慢消化慢慢想通,几年前的那件事跟他是我爸的侄子这件事比起来,后者会让现在的你更崩溃,你没有办法立刻面对他。所以他在知道你是平安的之后,没有急着去找你。」 我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此刻的心情,茫然或是慌乱,猝不及防或是惴惴不安,一切都很突然,在我决心要把这段过去永远抛却的时候,却被告知,傅斯澄早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我喃喃道,「加刑的事,是傅斯澄……」 「是我和我哥一起查的。」傅琛说。 我勐地睁大眼睛,这件事最可恨的地方就是傅楷是傅琛的父亲,是傅斯澄的叔叔,这些相互牵扯的关系让一切怨恨都变得困难,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而我只是一个外人,我不能奢求傅斯澄因为我去恨他的叔叔。 可现在傅琛却告诉我,他和傅斯澄一起翻查出了傅楷新的罪行。 「那年你离开我家之后,我爸紧接着进了监狱,然后我去了我妈妈身边。」傅琛说,「我父母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离婚的,我一直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我妈本来怀了孕,后来却没有生下孩子,而是跟我爸离了婚。」 「直到我回到我妈妈身边,我才知道,原来当年我妈在怀孕的时候发现我爸已经出轨很久,她当时还不愿意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因为已经六个多月了。」 「但是在她质问我爸的时候,我爸却恼羞成怒,跟她吵了起来,然后把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不是失手,是完全的故意伤害,我妈妈差点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她至今还保留着当时楼梯口的监控视频。」 傅琛说:「我本来可以有个妹妹的,她都六个月大了,结果却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杀掉了。」 「其实从那年发现他囚禁你之后,我就该意识到,他是个噁心的疯子,只是当时我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我这次回来,除了想再见见你,就是希望能够为我的妈妈、为你、为我没有出世的妹妹做些什么。」 「我哥比我想像中的冷静很多,在他心里,现在的你是现在的你,跟什么都没有关系,而过去的那件事,在你心里或许可以不再提起慢慢忘记,但对于我哥来说,那是你确实受过的罪,他很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只要他做得到。」 「如果我爸现在不是在监狱里,其实我也不能预想我哥到底会拿他怎么样,加刑……可能只是第一步。我爸和我伯伯的关系并不好,但是我和我哥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在国外也经常见面,上一辈的恩怨,对我们没有影响,何况我爸是那样的人。」 「我坚信我哥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父辈的矛盾,否则他和伯伯早就出手了,所以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而且我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做,别顾忌我,因为我也想这么做。」 「梁暖,你不用再害怕了。」 我慢慢地握紧杯子,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沉默了许久许久,我说:「谢谢。」 他们都是坦诚又干净的人,是非与爱憎分明,被世俗牵绊,却又不惧怕这种牵绊。 我想我真的已经足够幸运了,从遇见傅琛开始,我被挽救,然后遇上傅斯澄,被一点点治癒,被完全地接受。 除了谢谢,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表达能力一向很差,在这种时刻,我更加无法清晰表述,我本质上就是个嘴笨的懦夫。 第49页 「别说谢,你最不该说这句话。」傅琛说,「梁暖,希望你以后开心一点,对我哥,也不用再有什么防备,不用一个人自己忍了。」 他站起身走过来,弯腰与我拥抱了一下。 「我走了,下次回国再见。」 我尚未回过神,只是仰头看着他,说:「再见,一路顺风。」 傅琛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我在位置上呆坐了将近十分钟,终于拿出手机,想要问问傅斯澄下班没有。 还没等拨出号码,迎宾铃清脆地响起,我抬头看过去,夕阳璀璨,傅斯澄的身影高而清晰,从余晖下踏入灯光柔暗的大厅里,一边笑一边朝我走来。 我站起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伸手去抱他。 周围的店员和客人是什么反应我已经无暇顾及,只是用力地抱紧眼前的人。 「你的那些维生素是不是可以永远戒掉了?」傅斯澄摸着我的头髮,轻声问我。 就像梦里经歷过的一样,他想起了我第一次做噩梦的那晚,也猜到了我口中的维生素到底是什么药。 「早就戒掉了。」我说,「要谢谢你。」 「不客气。」傅斯澄笑着说,「希望你以后戒不掉的东西是我。」 「已经戒不掉了。」我回答。 夏天要来了,我们从寒冬走到初夏,从城市去向海边,又从海边回到城市。 而我终于自所有荒诞不经的过往和噩梦里逃脱,在翻腾汹涌的漩涡里抓住了那只温暖的手,他替我撕破晦暗,将我完好无损地拉上岸。 那些不堪的回忆、成瘾的药物、恐怖的梦魇、难言的苦衷,都过去了,都结束了。 我是全新的,有能力去爱和接受爱的。 「吃晚饭去。」傅斯澄拍拍我的背,「不开车,我们一路走过去。」 「好。」 第40章 情人节全员番外 傅斯澄作死,酒吧今天有情人节派对,他就把梁暖给骗过去了,结果一群朋友互相拼酒,傅斯澄就喝多了,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梁暖已经不见了。 傅斯澄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周围醉倒一片,他拿起手机给梁暖打电话,无人接听。 梁暖也喝了酒,但现在人不见了,傅斯澄衣衫不整地下了楼,酒吧里吵得震天响,人群涌动彻夜狂欢,他直接上了台,把音乐全给关了,拿着话筒喊:「梁暖?!你出来一下,别让我看见你跟哪个野男人跳舞啊!」 整个场子突然寂静万分,只剩纸片还在烟雾缭绕中往下落,所有人都看着傅斯澄。 旁边的dj轻声劝他:「老闆,你冷静,要不我放首绿光森林给你听听?」 傅斯澄没理他,顿了五秒,他说:「那应该是不在这里,打扰了。」 他放下话筒转身走了,酒吧重新恢復疯狂,傅斯澄准备让人调监控,看看梁暖是还在酒吧还是已经离开了。 结果他推开办公室门,看到梁暖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傅斯澄:… 梁暖迷迷煳煳转醒的时候,发现有个人正蹲在沙发旁边,头往自己的颈窝拱。 「滚。」他简洁地开口。 傅斯澄抬起头,先是在他脸上嘴上乱七八糟亲了一通,然后说:「你怎么来这儿睡了,我在包厢和舞池那边都找不到你,吓死我了。」 梁暖瞥他一眼:「你是怕我跟人跑了吧。」 傅斯澄:「怎么会呢,不会的,怎么可能呢,那不能够。」 梁暖闭上眼不想搭理他。 手上突然被套了个东西,梁暖眼睛都没睁:「几克拉的?」 傅斯澄:「鸽子蛋。」 梁暖笑起来,睁开眼,把手抬到眼前,钻确实大,他看向傅斯澄:「傅总破费了。」 傅斯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问:「那什么时候出国领证?」 梁暖:「等我订的戒指到了再说,总不能让你光着手指去领证。」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番外其实是有的,每篇文都有,不过里面的每一对都错过了情人节。 为什么呢?因为今天都15号了,可不是错过了么 第41章 520全员番外 梁暖和傅斯澄终于有一个节日是不在酒吧过的了。 起因是傍晚的时候梁暖坐在吧檯边喝酒,旁边来了几个人,生面孔,不知道梁暖跟酒吧总经理有一腿,于是围着他意味不明地搭起讪来。 这会儿人少,不吵,梁暖的心情还算平和,也就没甩脸走人,不冷不热的。 傅斯澄过来的时候,有个人已经把手搭到了梁暖的椅子上,再过去点,就要挨上他的大腿。 傅斯澄过去拍拍他的肩:「餵。」 那人转过头:「什么事?」 「他是gay。」傅斯澄指了下樑暖,说。 梁暖回头看他一眼。 那人脸上露出点笑来:「那不正好么。」 「我是他男朋友。」傅斯澄面无表情地说。 梁暖有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显得傅斯澄的话就很没分量,果然,对方又笑了,说:「是么?怎么感觉不是这么回事?」 「兄弟,你会不会有点想多了?」他玩味地朝傅斯澄挑眉,「自作多情就没意思了啊。」 吧檯里的调酒师已经暗自拿起对讲机,压低声音:「叫几个人来,吧檯这边,老闆等会儿可能要干架,赶紧的。」 第50页 傅斯澄皱了一下眉:「你妈没教你在外面要管好嘴巴?」 「你妈没教你在外面别乱套近乎?」那人见梁暖没表态,来劲了,「还男朋友,逗谁呢?」 调酒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妈的人呢?!赶紧过来!」 梁暖喝完最后一口酒,放下杯子起了身,手搭上傅斯澄的肩,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脸,笑了笑,说:「还男朋友,逗谁呢?」 傅斯澄没说话,旁边的几个人看笑话似的看着他。 结果梁暖转过头,朝那人抬起手,中指上的戒指明晃晃:「不是男朋友,是老公。」 他收回手,揽住傅斯澄的肩往前走,回头似笑非笑地说:「以后少跟不熟的人开黄腔,弄得人没胃口。」 调酒师慢慢闭上自己大张的嘴巴,再次拿起对讲机:「一群废物,不用来了,over。」 傅斯澄到了电梯口还回过神,梁暖也懒得开口,百无聊赖地靠在一边等电梯。 「我们走吧。」傅斯澄突然说。 「去哪儿?」梁暖瞟他一眼。 「去哪都行。」傅斯澄扭头看他,「什么日子都让你跟我一起在酒吧呆着,没意思。」 「我看你天天玩得挺开心的。」梁暖说。 「那是假象,我当老闆的,总不能每天苦着脸。」 「那走吧。」梁暖直起身,「我去开车。」 「到底去哪?」梁暖开着车,不耐烦地问。 「去度蜜月。」傅斯澄说。 梁暖皱起眉:「有病就治,带你去医院。」 傅斯澄拿出手机:「那我先挂个号。」 梁暖开始没耐心:「你烦不烦,没事我回家了。」 「荷兰还是比利时?」傅斯澄答非所问,「加拿大?瑞典?冰岛?」 「你挂号挂那么远干嘛?」梁暖说,「人民医院就在前面那条街。」 「总不能让你白叫我老公,先登个记。」傅斯澄划拉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找个近点儿的,赶紧把事办了……」 梁暖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伸手拿过傅斯澄的手机:「差不多行了你。」 傅斯澄瘫在副驾驶上,仰头看着玻璃外的天空,说:「我有个朋友,他就快要死了。」 「死之前,他想听你再叫我一声老公。」 梁暖冷笑:「你怎么不叫我老公。」 「老公。」傅斯澄立刻叫他,「老公。」 「到你了。」他兴奋地说,「到你了到你了。」 梁暖把手机扔还给他,重新开动车子。 他们最后还是回了家,梁暖去做菜,傅斯澄在一边帮忙。 「你从那个渔村里回来之后,我总觉得不对劲。」傅斯澄边切菜边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有这种感觉。」 梁暖盯着锅里的汤,说:「因为我做了个梦。」 「脑袋受伤昏迷的那三天里,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见你死了。」 傅斯澄转过头,用一种「不是吧?」的表情看着他。 「梦见你得了胃癌,还瞒着我不说,等我回去找你的时候,你没剩几天了。」梁暖慢慢地说,「后来你就死了,你死的那天晚上,我还给你煲了骨头汤。」 他指指锅:「就这样的汤。」 傅斯澄往锅里看了一眼,又看向梁暖,最后捂住了自己的胃,说:「我明天就去体检。」 「所以我让你少抽菸,少喝酒,按时吃饭,你他妈还不听。」梁暖说,「傅斯澄你别作死了。」 「你特别怕我生病是不是?」傅斯澄凑过来,说,「你特别担心我是不是?」 「是啊。」梁暖坦然回答。 没有人比他更懂失去是什么滋昧,就算是做梦,他也尝够了那种感觉。 「你好好活着,傅斯澄。」梁暖看着他,「不然我找别人搞对象去了。」 傅斯澄拿着菜刀就过来抱他,说:「就算你真的跟别人搞对象,也要搞比我优秀的,不能像今天酒吧里那个傻逼一样。」 顿了顿,他又说:「比我优秀的大概是没有了,你只能搞我。」 「是吗。」梁暖问,「我可以搞你?」 「不是这个搞。」傅斯澄立刻纠正他。 「知道了。」梁暖把下巴搭在他肩上,说,「老公。」 哐当一声,傅斯澄手中的菜刀砸进了锅里汤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