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崛起：杨坚你休想篡朕的皇位》 第1章 穿越即成皇帝 公元579年。 二月十九日。 都城长安。 皇帝戴通天冠，穿绛纱袍，群臣都穿戴汉魏衣冠。 大殿之内，百官神情各异，心思迥然。 困惑，了然，不屑，欣喜，怨愤，木然，叹息…… 刚登基八个月的大周皇帝宇文赟（yun），下诏传位于年仅七岁的皇太子宇文衍。 改年号为大象，自称天元皇帝，皇后杨丽华为天元皇后。 仪式过后，天元皇帝丢下幼帝及一众朝臣，快速返回天宫（皇帝后宫），继续他声色犬马的帝王生活。 还是个孩子的宇文衍端坐在至尊宝座上，双眼露出几许与其年龄不符的复杂神色。 苦笑！ 无奈！ 郁闷！ …… 公元280年！ 三国曹魏大将司马懿的孙子司马炎建立的西晋灭掉东吴，重新统一了华夏大地。 可是，西晋的统一只持续了短短36年。 于公元316年，被匈奴势力所灭！ 匈奴、鲜卑、羌、氐、羯等塞外游牧民族势力如走马灯一般，以汉人生存之地为演兵场。 闯入华夏北方地域，在各地先后建立起一个个短命的割据政权。 进入分裂混战的“五胡十六国”时代。 西晋灭亡后，大量贵族豪门和官绅举族逃往长江以南的建康城（南京）。 皇室成员司马睿在士族门阀的支持下，于317年建立东晋，在风雨飘摇中艰难维持。 这个时期，南北一并史称——“东晋十六国”。 北方各大小政权你方唱罢我登场，连年混战，相互争霸，令人眼花缭乱。 东晋也不是安分的主，总想打回老家，收复北方被占的领土。 南迁的数百万百姓亦想着重回故土。 于是朝廷和各民间组织分别进行了多次北伐，血染疆场，却终未如愿。 这是一个分裂的时代！ 这是一个混战的时代！ 这是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时代！ 这是一个民不聊生，命如草芥的时代！ …… 公元386年！ 西晋灭亡70年后，北方鲜卑拓跋珪建立北魏政权。 公元420年！ 东晋刘氏家族在南方士族斗争中取得胜利。 刘裕废晋帝，自立为王，国号宋。 延续了103年国祚的东晋退出历史舞台！ 从此，南北方政权一起，并称——“南北朝”。 南朝先后经历了宋、齐、梁、陈四个政权更迭。 北魏也在统治北方近一百五十年后，于公元534年分裂成——东魏和西魏。 …… 公元550年！ 权臣高氏废东魏傀儡皇帝，自立为帝，国号齐，史称——“北齐”。 公元557年！ 宇文氏废西魏恭帝建国，定都长安（西安），史称——“北周”。 …… 公元577年！ 文治武功，天才卓绝的周武帝宇文邕（yong）举兵灭齐，实现了北方政权的再次统一。 而刚刚即位的幼帝宇文衍（正史宇文衍即位后改名宇文阐），便是这个“北周”朝廷的第五位皇帝。 了解自身处境的宇文衍之所以无奈苦笑，不是因为北周国力衰弱，快要嗝屁了。 而是北周正处于高光时刻，处于几百年历史未有之大变局的时刻。 但凡他那便宜老爹宇文赟有高祖周武帝一半的能耐，便可能统一近三百年来四分五裂的神州大地。 历史功绩将与秦皇、汉武相提并论。 可是，一切却偏偏事与愿违。 八个月前。 太子宇文赟在周武帝驾崩后，迅速继承皇位。 接着便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天性，成了一位纵情酒色，性情暴虐的君王。 而即将改变历史，成就无上伟业的大周就要被人摘桃子了。 这个摘桃子的人，便是宇文衍名义上的外公，当朝国丈、大司马杨坚。 他还有个响亮的名号，历史上隋朝的开国之君——隋文帝！！ 对历史有一定了解的宇文衍很清楚。 明年五月，自己那个便宜父皇宇文赟便会暴病而亡。 享年仅二十二岁！ 死因是长期服用丹药，纵欲过度！ 而自己也将于581年2月被迫禅位于杨坚。 几个月后便死于非命，享年九岁。 历史上。 杨坚篡位称帝后，大周皇室遭其血腥屠杀，斩草除根，清理得一干二净。 野史相传，隋朝历二世而亡，便是杨坚夺取帝位后，对宇文皇室手段过于血腥残忍的报应。 宇文衍心中郁闷不已，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却是如此局面。 一年之内。 在周宣帝宇文赟精尽人亡之前，要是不能扭转乾坤，自己和北周皇室要面临的将是腥风血雨。 怎么办？ 尽管自己从后世穿越而来，有着一千多年的上帝视角，但此时他只是个七岁稚子。 虽有皇帝身份，却无任何卵用。 朝权仍由便宜父皇，如今的天元皇帝宇文赟把持。 而且他的皇权也并不是那么的稳当。 杨氏家族作为关陇贵族，北周权贵，经营数代，底蕴深厚。 杨坚的父亲杨忠，是奠定北周国祚基础的猛人太祖宇文泰麾下的将军。 是府兵制下的十二大将军之一，妥妥的开国元老。 而杨坚在周武帝灭齐时，领军随驾出征，获得战功。 后其女儿杨丽华又成为宇文赟的太子妃，是当今的皇太后。 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使得其在朝中的地位、威望水涨船高，风头日盛。 周宣帝很是忌惮国丈杨坚手中的权势，生怕他哪天倒戈一击。 对其防备之心与日俱增，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暴怒中还曾对皇后杨丽华扬言，总有一天要灭了她们杨氏一族。 使得君臣之间的矛盾日渐加深。 宇文衍眉头微皱，心中默默分析当前局势。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杨坚目前还没做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取而代之的野心也只能深埋心底，还不敢显露分毫。 这样的话，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一年多时间，他就不信不能逆天改命，再造乾坤！ 想通这些，宇文衍眉宇舒展，稚嫩的面庞露出几许期待的笑容。 内心甚至有几分激动。 摆在自己面前的将是一个开创性的历史时代。 一统天下，万民共尊！ 名垂千古，青史永传！ …… 第2章 名义外公 从宇文衍的上帝视角来看。 杨氏之所以能以隋代周，有外因，也有内因。 外因是杨坚以妇翁之亲，国丈之名，值宣帝早殁，伙同郑译、刘昉等佞臣矫造诏书，有预谋地窃取帝位。 而内因便是宇文皇室“威德”渐失，使得王室以及朝中的关陇贵族、府兵将军们的拥护之心减退。 宇文赟继位小半年时间，便开始排挤宗室势力，擅杀重臣。 先是处死了自己的皇叔——上柱国、齐王宇文宪。 后又诛杀其父皇宇文邕倚重的旧臣宇文孝伯、宇文神举。 宇文宪是皇室中唯一能制衡杨坚的人，是周武帝极为看重的亲弟。 可周宣帝害怕他成为大周的第二个宇文护，即位之后便痛下杀手。 说起宇文护，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556年。 宇文赟的祖父宇文泰临终托孤，让侄子宇文护辅佐其嫡子宇文觉取代西魏登基称帝。 致使大冢宰宇文护把持朝政，一手遮天，先后杀了宇文觉、宇文毓两位傀儡皇帝。 直到周武帝登基，韬光养晦，隐忍十年，最终铲除宇文护，掌控朝权。 从此大力改革，整顿吏治，励精图治，国力蒸蒸日上，日益强盛，最终灭北齐，实现北方统一。 …… 从巩固皇权的角度来看，宣帝怕齐王挟威自重，杀他并没有错。 但也因此寒了皇室诸王的心，让他们人人自危，离心离德。 而为了享乐，宇文赟又下诏修复北魏洛阳旧都，建造洛阳宫。 调集各州军队，增加百姓劳役，服役者四万有余。 大兴土木，徭役繁重，使得民怨沸腾，民心不再。 接着又大肆选美充实后宫，沉迷酒色之中，陆续封了五个皇后。 “五后并立”也是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绝唱。 再者，宠信佞臣，不理朝政，性情残暴，百官敢怒而不敢言。 正是宣帝宇文赟的一系列骚操作把大周推向深渊，给了杨坚谋权篡位的机会！ …… 大殿内。 随着自封为天元皇帝的宇文赟一身轻松地潇洒离去。 百官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此时的宇文衍恨不得给他这个便宜父皇竖个中指。 为了不受诸多礼制的限制，从而能无拘无束地玩乐，竟然把皇位传给自己。 呸！ 什么玩意，啥也不是！ 随即，他给跟随上朝的内侍递了个眼色。 小太监心领神会，稚嫩尖细的嗓音高声唱喝道： “退…朝……” 百官高呼：“恭送陛下！”。 等小皇帝离开宝座转至后殿，也都退出大殿，逐一散去。 宇文衍乘坐辇驾返回正阳宫。 路上刚刚散朝的官员见驾皆退至路旁，垂首长揖高呼： “陛下万安！” …… 咦，那不就是自己的名义外公杨坚么？ 时下杨坚年近四十，正值壮年。 其相貌奇特，额上有五柱入顶，下颌突出。 按说额头长出五个隆起直至头顶，下巴尖尖的丑陋外貌，就算自己照了镜子也得自惭形秽吧。 可就是这副奇形怪相，却让有心人说成是“龙颜”的象征，在史上传得神乎其神。 得了皇位的杨坚对于这种天生龙命的说法自然是喜闻乐见。 似乎能向世人宣示： 大家都听好了，不是我想窃取北周国祚的，而是授命于天，是老天爷叫我篡位的。 我杨坚以隋代周是天命所归，合理合法的，谁敢不服？ 呸！ 臭不要脸！ 十二名侍卫抬着御辇经过杨坚身侧，宇文衍微微侧目，正好碰上杨坚抬起头来。 四眸相接！ 杨坚目光如电，咄咄逼人。 小皇帝眸光清澈，古井无波。 深邃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目光碰撞，一闪即逝。 看到皇帝侧首，连忙低头，不敢直视。 这是规矩，作为臣子必须遵从，至少表面功夫你得做出来。 身为大司马的杨坚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 可此时内心却不由地怦然直跳！ 小皇帝随意的一眼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 特别是那似有似无的笑意，让其瘆得慌。 这样的错觉实在过于荒诞，毕竟那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不过，想到埋藏心底的那个秘密，杨坚顿时后背发凉，额头细汗密布。 这是他们整个家族最大的秘密，只有家族核心成员才能谈及一二。 当家族实力还不足够强大时，全都隐埋心底，秘而不宣。 在君权至上的社会，皇权不容染指，皇帝威严不容亵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虽然在混乱的南北朝，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换了一个又一个。 但皇权至高无上的威严依然存在。 所以，杨氏想要实现家族秘密，有且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成则翻身做主，败则九族全诛！ 宇文衍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如今，他没任何与杨坚抗衡的资本。 有人或许不解，不是皇权至上么，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么？ 直接下诏赐死，或是满门抄斩不就行了？ 皇帝是可以杀人，但皇帝却又不能随便杀人。 就算杀人也得名正言顺地杀，胡乱诛杀朝臣那是为君之大忌，是暴君行径。 轻则朝纲不振，动摇国本，重则山河破灭，国家败亡！ 而且宇文皇室和关陇贵族本就是利益共同体，甚至沾亲带故。 至少在当前，不要说宇文衍这个小皇帝，就算他那便宜父皇也没有很好的理由杀了杨坚。 除非杨坚现在公然造反，想要弑君夺位。 可他又不傻，在没有掌控军政大权之前，是不可能贸然行动的。 …… 宇文衍即位后，还是居于正阳宫，也就是东宫。 设纳言、御正、诸卫等官，一切防卫、起居事宜依照周宣帝居住的天台标准。 宇文赟虽然禅位，实际上仍然还在行使皇帝权力。 小皇帝只不过是挂了个虚名的吉祥物罢了！ 回到正阳宫，宫女们帮其换下冕袍，穿上轻柔的绸缎常服。 洗手，擦脸，漱口…… 诸事均由宫女服侍得妥妥帖帖。 折腾了一整天，宇文衍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坑爹的是，这个时代实行的是一日两餐制，连皇宫也是一样。 巳时（九、十点）吃一餐，到酉时（下午五、六点）吃晚饭。 “小言子，传膳，朕饿了！” “是，陛下！” 墨言是打小和宇文衍一起生活的小太监，今年十岁，写得一手好字，文章也作得出彩。 在太监中是不可多得的文化人。 宇文衍两岁开始习字，当时就要求墨言和他一起学习。 高祖宇文邕非常宠爱这个长孙，经常召至膝前承欢。 将其视为皇太孙培养，命墨言为侍读，允其读书习字。 自己的主子成了皇帝，墨言由衷地为他高兴。 只是主子从一个月前开始，总喜欢叫他小言子，以前都是叫他全名的。 他也不知道小主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转变。 膳食传了上来。 一盘水引饼（类似于面条，煮熟后加肉汁调拌，时下大多面食皆称之为饼） 一碗羊肉汤，一盘水煮羊肉，两个馅饼，还有几样腌菜、点心。 浓浓地关陇餐食特色。 穿越前，宇文衍是南方人，但这样的面食他同样吃得惯。 特别是现在正月刚过，长安的天气还是相当寒冷的。 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下肚，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只是作为堂堂皇帝，这样的膳食标准，也不知规格如何？ 不过在宣帝之前，宇文皇室都提倡节约，躬亲俭行。 “小言子，朕吃不完，你吃个肉夹馍，别浪费了！” “谢陛下，奴婢不饿。” 以前两人同吃同住，有时甚至同榻而眠。 但自从宇文衍做了皇太子后，就不能再有僭越。 现如今登基为帝，就更不能如此了。 宇文衍只能轻叹一声。 取过一张麻纸，包起肉夹馍，快速塞进其怀里，笑着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墨言抿了几下嘴唇，没有说话，眼眶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主子还和以前一样，哪怕做了皇帝，仍然对他好，这原本是他最担心的事。 墨言心里暖暖的，还有几分欣喜。 第3章 请安 吃饱喝足，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立即满血复活。 “小言子，摆驾天宫，给天元皇帝请安！” “陛下，早已经备好了！” 做了太上皇的宇文赟把后宫改为“天宫”，对他人自称为“天”。 如今的天宫用五色土涂饰，殿内更是极尽奢华。 帐子上装饰金玉珠宝，光彩熠熠，绚烂夺目。 “奴婢恭迎陛下！” “陛下恕罪，天元皇帝有谕，谁也不见！” 周宣帝的贴身总管太监宝桂跪伏在地，见小皇帝抬脚就要进入天德殿，连忙出声说道。 宇文衍止步，耳朵微张，殿内靡靡之音此起彼伏。 娇吟声，喘息声，尖叫声，声声入耳…… 摊上这么一皇帝老爹也是没谁了。 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古人诚不欺我！ 宇文衍小手一摆，转而去了弘圣宫。 这是当今太后杨丽华的居所。 她是周宣帝的正宫皇后，尽管宇文衍不是她所生，但也得尊其为嫡母后。 杨坚这个便宜外公也就是由此而来。 “儿臣叩请太后金安”！ 宇文衍话语间规规矩矩，并没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衍儿无须多礼，我儿如今可是皇帝了，让母后好好看看……” 杨丽华双手扶起小皇帝，仔细打量着，眼中充满了柔情。 杨坚公元540年出生，到今年40岁，二十二岁和妻子孤独伽罗生下长女。 也就是说杨丽华如今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娘子。 放后世刚刚成年，正上着高中呢。 或许是因为杨坚的关系，宇文衍对这个小太后说不上亲近，但也没有讨厌。 历史上。 杨坚要夺取宇文衍的帝位，杨丽华是竭力反对的，且事成之后，始终怨恨着父母。 彼此说了些关心的话，宇文衍便告退而出。 转而去见了他的生母朱满月，如今的天大皇后。 几年前。 因其家人犯法而被收入东宫服侍太子，掌管宇文赟的衣物。 朱皇后天生丽质，相貌出众，被十四岁的宇文赟宠幸，生下宇文衍。 当时的朱满月已经二十五岁，比宇文赟大了足足十一岁。 生下皇子，母凭子贵，在宣帝即位后也被封为皇后，在宫中地位仅次于杨丽华。 “皇儿叩请母后金安，母后万福！” 面对亲生母亲，宇文衍情感真挚了许多。 此时的朱太后三十二岁，宇文衍清脆稚嫩的声音直击她的心坎。 看到贵为皇帝的儿子躬身在前，一时百感交集，将其紧紧抱在怀里，泪水不由地流了出来。 她出身不好，又比宣帝大，平时被疏远，不受宠爱。 不过因为宇文衍的缘故，宣帝对她很是尊崇，要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母后莫哭，这是皇儿带的点心，您尝尝。” 宇文衍的后世灵魂是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小伙。 被朱太后这样紧紧抱在怀里，内心难免有几分尴尬。 而且自己融合了她儿子的灵魂，一切以自己的意识为主。 按理说，如今的宇文衍，已经不是朱太后原来的那个皇子了。 但占据了这具身体，继承了他全部的记忆，那就是她的亲儿子。 宇文衍从朱太后香喷喷的怀里挣脱开来，小手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珠，同时让墨言把点心呈上来。 “衍儿真乖，母后的心肝宝贝哟……” 看到儿子如此孝顺懂事，朱满月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说完就在他小脸上吧唧了几口，弄得宇文衍满脸通红。 浓浓的母子亲情让宫女、太监们为之动容，脸上都露出和美的笑容。 告别生母，宇文衍又去见了两位太皇太后。 一位是周武帝的皇后——阿史那氏。 她是突厥木杆可汗阿史那燕都之女，是草原上的美人。 如今二十九岁，比宇文衍的生母朱皇后还要小三岁。 但宣帝不是她生的，宇文赟的生母是李娥姿，是周武帝的妃子。 周宣帝继位后尊她们两位为太皇太后。 两人对年幼的宇文衍也是宠爱有加，好生勉励了一番，让其要做个好皇帝。 返回正阳宫后，已是华灯初上，宫内烛火通明，一片亮堂。 宇文衍坐在案台前，阅览着他让默言收集的一些关于北周的资料。 不论朝堂，军伍，还是民俗风情，地理山川，手工技艺等，他都大概了解一番。 不得不说，周武帝灭齐，实现北方统一的壮举，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 为后面的南北统一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此时的北周疆域，东起辽西，西至敦煌。 南起长江，北至漠南地区。 包括西南云贵高原大部及蜀地，都在其统治版图之内。 已然形成了北强南弱的局势。 南陈偏安一隅，已经到了国之将倾的时候。 毫不客气的讲，杨坚篡位当上皇帝，隋朝的江山简直就同白捡的一般。 史书有言： “古来得天下之易，未有如隋文帝者！” 宇文衍在一张麻纸上把北周的疆域，及其周边的势力大概勾画了出来。 中原大地居中，南边是陈，北有突厥，东有高句丽、新罗、百济，西有吐谷浑及西域诸国。 此时，之前汉朝设置的西域都护府早就不复存在。 中原王朝失去了对西域的掌控。 海上还有倭国，以及南洋诸国。 …… 墨言一边研墨，一边好奇地看着宇文衍描绘出的图画。 “陛下，突厥，吐谷（yu）浑，高句丽这些奴婢倒是知晓，但老毛子，小鬼子和阿三却是闻所未闻……” 墨言眉头紧锁，竭力思索着，很是不解地说了一声。 “那是番外之国，以后有机会了可以去看看……” 宇文衍放下毛笔，拿起所画的图纸，吹拭未干的墨迹。 “小言子，负责正阳宫宿卫禁军的统领是谁？” “陛下，是司卫府的司武上士王鹰将军。” 墨言随口就说了出来，作为皇帝身边的人，很多事情必须了然于胸。 依据脑海中宇文衍原有的记忆，高祖周武帝当权时，铲除权臣宇文护后，极力收拢中央集权。 朝权，军权都集皇帝于一身。 也就是说，各种官职拥有权力的大小，视皇帝之命而定。 像之前的大冢宰宇文护，控制着皇帝，军政大权由他说了算。 而当朝天官府大冢宰宇文盛，却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 这种权力高度集中的制度，把整个国家的命运全系于皇帝一身。 如果是周武帝那种文韬武略的君主，自然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但要是出一个短命皇帝，刚好继承人年纪又尚小，就像宇文衍父子这种，被有心之人利用，直接就夺了江山。 不过现在的宣帝虽然行事混账，但军政大权还是抓在手里的。 也就是说，只要杨坚不能掌控军政大权，大周的江山他就只有干瞪着眼红的份。 想到这里，宇文衍嘴角上扬。 看来得找机会在便宜父皇面前给那老小子上点眼药。 不过也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宇文赟身上。 毕竟，历史上，宣帝那么看不惯杨坚，到最后也还是没有杀掉他。 小皇帝思索着，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于是他把目光盯上了正阳宫的宿卫禁军。 只有手上握有枪杆子，以后才能挺起腰杆子。 不过想要收服那些老兵油子，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首先得把军中将领搞定。 宇文衍挥退殿内侍从，包括墨言也退了出去。 卷起手中的图纸，双手负于身后，小大人般踱步思考起来。 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杀才折服呢？ 难道就凭自己皇帝的王霸之气？ 那也只是表面的，他要的是绝对折服，绝对的忠心。 可自己现在只是名义上的皇帝，说白了，就是个摆设。 既不能许他们加官进爵，也不能给他们荣华富贵。 试问谁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是整个家族的命运押宝在一个没权没势的小皇帝身上？ 主要是他年纪太小，在残酷冷血的权力争斗之中，能熬到掌控实权的概率实在太小了。 唯有利益，让人心动的利益！ 宇文衍暗暗思忖。 第4章 岳王枪 宇文衍一边踱步，一边思绪飞转。 后世，他也是军人。 在高原边境冲突中歼敌数人，乱战下意外壮烈牺牲。 他的家族是武术世家，收藏各种武术套路成百上千。 当然，个中有真有假，很多都是假把式。 但有一册岳王枪法被视为镇族重宝之一。 是其祖上因缘际会得到的，家中天赋高者均有练习。 宇文衍从小便痴迷其中，七岁开始，直至十八岁投身行伍。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未曾有一天懈怠，颇有小成。 此枪法放在后世也就一套强身健体的枪法套路而已。 但放在眼前所处的时代，那就是无价之宝。 哪怕是一国皇室或任何一个贵族豪门都会趋之若鹜。 “岳王枪”是南宋名将岳飞所创。 借鉴了“杨家枪”和项羽“霸王枪”的精髓，招式古朴，举重若轻。 枪法独特之处在于将防御和进攻融为一体，防中带攻，攻中设防，号称“枪中之王”。 岳飞是宇文衍十分敬佩的历史名将。 虽有些愚忠，但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王权背景下。 其最终的下场也为他忠贞爱国的情怀增添了几分悲怆。 岳王枪法有三十六个招式，全套路无任何花招。 招招实实在在，一招含三招，三招变九招，招招隐藏杀机，招招出奇制胜。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是枪法中的两大成名绝技。 传说。 这两招绝技经岳王爷使出，有气吞六合八荒之势，一旦出招，定然一击必杀，令敌人闻之胆寒。 宇文衍重新伏于案前，写下岳王枪的前五个招式。 图文并茂，既有动作分解图画，也有文字口诀，甚至还注有宇文衍后世的心得体会。 用于书写的是经折装的纸册。 所谓经折装便是把纸张长卷按一定宽度左右折叠起来，加上书衣，使之成为可以随时展读的册子。 大臣给皇帝的奏章，大多是用这种经折装的册子书写。 这种奏折样式一直沿续到了清代都还在用。 北周时期，纸已经完全取代了竹简、木牍，成为普遍通行的书写媒介。 主流的纸是麻纸，以麻纤维为主制成的纸。 麻纸质地坚韧、洁白、耐水浸，是很好的书写用纸。 宇文衍用的是小篆，他后世家族崇尚古风，从小练习的字体，虽然不是上乘，却也有几分风骨。 之所以用小篆，便是要与当前通用的隶书，行书，魏碑字体有所不同。 其实宇文衍后世真正拿手的是瘦金体，已经有了几分徽宗的神韵。 按照招式先后，用阿拉伯数字编号，写在书衣下方正中的位置，共五本册子。 等到墨迹干透后，册子合拢收好，放于床榻之上，用玉枕压住。 这一通写下来，已是午夜时分。 宇文衍伸了个懒腰，顿时哈欠连连。 七岁的孩子正是嗜睡的时候，要不是他强撑着，或许早就趴下了。 “小言子……” 皇帝不睡，正阳宫的太监宫女们全都用心候着，随时等待主子传唤。 宇文衍一声召唤，墨言率先入殿走上前，其他宫女紧随着鱼贯而入。 “陛下，夜深了，可要进些膳食……” “免了！” “小言子，朕和你说，宵夜吃多了不好，容易长肉，特别是烧烤加啤酒，知道不……” 宵夜？ 烧烤？ 啤酒？ 墨言顿时凌乱了，陛下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啊？ 看到小言子一脸懵，宇文衍不禁呵呵笑出声来。 洗脸，漱口，泡脚，宽衣解带，擦拭身体，直到睡上龙榻。 小皇帝只需配合地抬手抬脚便行，其它事情均由这些十多岁的小娘子伺候得妥妥当当。 甚至嘘嘘都不用挪步，自有宫女把夜壶放于下身，你只需掏出来便可。 当然，你也可以让侍候的小娘子帮你掏。 宇文衍实在是太困了，躺下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 翌日。 天刚蒙蒙亮，宇文衍被墨言轻声唤醒，这是他特意嘱咐的。 后世每天凌晨五点起床晨练，十余载雷打不动，已经形成了习惯。 可穿越后，成了七岁的孩子，想要早起实在过于困难。 只好对小言子下死命令，破晓前夕必须唤他起床。 这也是墨言想不通的地方。 以前主子再早也得到辰时（七点）才起，而且也没有晨练的习惯。 再说自己和主子朝夕相处，也没见谁教过他这些晨练的动作啊。 宇文衍练习的动作当然来自后世的记忆。 演武殿内。 先是打了一套神医扁鹊传下的“十禽戏”。 没错，比人们熟知的“五禽戏”还多了五禽。 “十禽戏”动作简练，全身而动，老少皆宜，久练能祛病养生，强身健体。 经过一个月的练习，宇文衍明显感觉到身体素质提升了一个档次。 “十禽戏”后，便是军体拳，最后是岳王枪。 每天都练习一到两个时辰。 这是宇文衍接受穿越事实后做出的决定。 尽可能的让自己多一点自保的能力。 他可不想走历史上宇文衍的老路，九岁就被人取了性命。 一旁待命的小太监们看得是津津有味，墨言和他们一样，眼里都冒着小星星。 正阳宫内，服侍的太监除了太监总管吴勇是个老家伙，其他都是十到十五岁的小太监。 数量足有二十四人，墨言从小跟随宇文衍，是老资格。 其余的都是他被立为皇太子后，宣帝赏赐的。 包括内侍总管吴勇，也是一个月前才来到正阳宫。 这些小太监有一些是两年前周武帝灭齐后，从北齐皇宫带回来的。 当然，能够带回北周皇宫，其来历身世绝对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据宇文衍了解，北齐后主高纬在位期间荒淫无道，任用奸佞，残害忠良。 致使北齐政治腐败，军力衰落，国势摇摇欲坠，最后国破身亡。 在作死的道路上和当前北周宣帝宇文赟有得一拼。 他还有个变态的爱好，凡被夷族的人家，男性婴孩全都净身收入宫中。 北齐最终被周武帝所灭，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如今正阳宫之中，宇文衍不敢说能绝对相信某一个人，哪怕是墨言。 墨言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按理说应该是他最放心，最敢亲近之人。 但也正因如此，要是有人对他别有用心，墨言恰恰是最佳人选。 一套岳王枪套路使下来，宇文衍已是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七岁的身体，体力还是差了许多。 这还是经过了一个月，每天早上近一两个时辰的锻炼。 刚开始的时候更是不堪，一套军体拳都打不下来。 “陛下威武！” 见宇文衍收势而立，放下手中的木枪，小太监们举拳喝彩。 真心叫好的同时，也有拍皇帝马屁之嫌。 “陛下，司武上士王将军等候多时了！” 墨言取来浸过热水的锦帕给其擦脸、擦手，一边低声说道。 第5章 收服 “末将王鹰参见陛下，吾皇万安！” 宇文衍迈着小方步走出殿外，随即看到一个亮甲明枪，全副盔甲的将领腰身挺直，立于阶下。 见小皇帝后，纳首便拜。 看到王鹰，宇文衍想起来了，昨天即位后返回正阳宫时，就是他护卫左右的。 看来这北周的司武上士有点似于贴身保镖头子。 平时统领禁卫军护卫正阳宫，保证皇帝安全。 若主子出行，也得带兵随行，贴身护卫。 “王将军免礼，快快请起！” 宇文衍口中说道，却是上前几步，欲亲自将其扶起。 王鹰没想到小皇帝要扶他起身，内心诧异之余很是激动。 连忙站起身来，却是不敢真的让皇帝扶他。 “谢陛下！” “走，咱偏殿说话！” 宇文衍打量王鹰一番，三十来岁，目光坚毅，身材健硕，孔武有力。 因为身高不够，只能踮起脚勉强拍了拍他的手臂。 这可把这两百来斤的汉子给感动坏了，差点又要跪下谢恩，被宇文衍阻止了。 进到殿内，君臣坐下。 “将军还未用早饭吧，那就和朕一起吃些，晨练过后确实有些饿了。” 王鹰看到小皇帝脸色通红，发丝凌乱，且汗渍未干，的确是运动后的迹象。 先是谢过皇帝赐食，这可是很多将士从未有过的殊荣。 他王鹰何其荣幸，竟与两位皇帝同堂而食。 周武帝领兵时爱护军士，和他们同吃同住，深受将士们爱戴。 那时王鹰便是武帝帐下的亲兵。 感动之余，心中对这个七岁的天子高看了几分。 膳食很快摆上了案几，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粥，一盘酱牛肉（皇宫可以有），还有饼子和包子（北周时确实有包子了）。 王鹰不愧是军伍中人，性格豁达豪放。 既然皇帝赐予他同食的机会，也没作扭捏之态。 放开手脚享用起面前的吃食来。 宇文衍心下点头，呵呵一笑，也大肆吃了起来。 大半碗白粥下肚，加上一个饼，两个包子，还吃了些牛肉，差不多就饱了。 王鹰却是把吃食解决得干干净净，似乎还没吃饱。 宇文衍让墨言把自己没吃完的端到他案几之上。 王鹰讪笑，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推辞，几下就吃了个精光，随手抹了下嘴巴。 “朕年幼，初登大宝，资历尚浅，却对高祖所述行军之事颇有兴趣，故唤王将军前来，为朕讲些军伍之事。” 听到小皇帝只是想听关于行军打仗的事，王鹰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之前见天子热情以待，还生怕会让他做些为难之事。 “陛下敏而好学，实乃大周之福，末将定当知无不言。” 吃过一顿早饭后，两人关系不知不觉间拉近了许多。 君臣二人有问有答，相谈甚欢。 宇文衍还不时说一些自己的看法，王鹰听后不由啧啧称奇。 小皇帝关于军伍中的一些看法，角度独特，前所未闻。 却又似乎很有道理，有些话甚至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之前朕观将军手持银枪，莫非善使之？” 交谈一番后，宇文衍话锋一转，说到他所使武器上来。 历史上这个时期，军中广泛使用的武器还是长矛。 将军大都用槊，也称之为马槊。 长枪也逐渐出现，是在长矛基础上加以改进，具有更好的破甲效果。 但一直到唐朝才真正普及开来。 听到小皇帝的问话，王鹰自豪之色显露无疑。 说起使枪，在整个京兆卫府禁军中，他也排得上名号。 否则也混不到司武上士，这可是东宫近卫，除了忠心，没几把刷子是不可能担此重任的。 “随朕去演武殿，见识下王将军的枪术，让朕开开眼……” 宇文衍心下欢喜，用你擅长之术诱之，就不信收服不了你！ 到了演武殿，王鹰摆开架式，演绎起了他所使的枪法来。 殿内顿时银甲脆响，枪影重重。 不得不说，他所使的枪法虽不算上乘，但威势却有了几分火候。 “王将军，看枪……” 宇文衍观摩一番后，拿起训练的木枪，对着王鹰使出了岳王枪法。 看到小皇帝突然攻向自己，王鹰心下大惊，双手一哆嗦，连忙撤去九成力道，生怕伤了天子分毫。 随着岳王枪法攻势一招接一招的使出，王鹰嘴巴微张，心下震动。 感觉自己一味地防守，竟然有些应接不暇起来。 惊骇之余，他开始了反击。 但其所有攻势都让宇文衍的招式一一化解，封锁得滴水不漏。 要不是天子年幼，力量尚小，他感觉自己甚至接不下一招之攻势，想要攻出去一招半式也是很难。 王鹰虎目圆睁，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震惊之色显露无遗。 这是何等精妙绝伦的枪术？ 行家看门道，外门看热闹。 作为精通枪术的王鹰怎么可能看不出宇文衍所使枪法之精妙高深！ 这绝对是方外之士不传之秘术！ 一愣神的功夫，宇文衍的木枪瞬息即至，枪尖已是抵在了他的咽喉部。 王鹰喉结涌动，不由吞了下口水，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眼神深邃的小皇帝。 “末将万死，请陛下恕罪……” 王鹰恍过神来，手中银枪一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陪朕练枪，何罪之有。” 说完，示意其站起身来。 “将军觉得朕使的枪法如何？”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陛下……” 王鹰再次激动起来。 “那朕将此枪术授于将军如何？”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好半晌，王鹰才反应过来，顿时双目圆瞪，眼中精光闪烁，胸口剧烈起伏！ “王鹰叩谢天恩，定当誓死追随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宇文衍稚嫩的小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终于有一个稍微放心点的属下了。 通过岳王枪法，他有信心把其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 王鹰也是个妙人，当即表明心迹，这让他很是满意。 “哈哈……好，很好，子昌快快请起！” 宇文衍也是借坡上驴，改称他的字，以示亲近。 之前他料想到了这一幕，演武殿内就他们二人，其他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此枪法名为岳王枪，这是前面五招，你先把秘籍熟记，有不懂的可以问朕……” 宇文衍取出昨晚写好的前五个动作递给王鹰，让他就在演武殿熟记、练习。 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还是把册子留在自己身边。 从上午一直到下午，两人一直没有出过演武殿。 王鹰习枪天赋确实尚好，很快就熟记了五个动作及相关口诀。 在宇文衍的指导下，已经能使出这些招式。 剩下的就是勤修苦练，融会贯通了。 得到天子表扬的王鹰开心得像个孩子，再次叩谢授艺大恩。 至此，君臣关系再次拉近。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敢对宇文衍不利，王鹰绝对会挺身而出。 这就是利益共同体下，一个人的心境变化。 认同之后产生的归属感，很自然地就会把自己归于某个阵营之中。 第6章 东宫六率 王鹰沉浸在无比幸福的感觉之中。 宇文衍竟然把岳王枪传授于自己，那是做梦都会笑醒的事。 虽然他心下明白得很，从今以后，自己这条命就算是卖给这个七岁的小皇帝了。 但他一点也不后悔，逢此乱世，什么最重要？ 自然是文治武功，自身实力。 习得岳王枪法，以后建功立业，哪怕是受封上柱国，进爵国公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子昌，和朕说说正阳宫的宿卫禁军吧。” 二人盘腿席地而坐，聊了起来。 经王鹰讲述，正阳宫宿卫军竟然统领六率之众，近一万人马。 所谓六率，即左右武贲率、左右旅贲率、左右射声率、左右骁骑率、左右羽林率、左右游击率。 由左右武伯分别统率。 羽林率护卫中军，保证主子安全。 旅贲率就是重甲团，负责防守或开路。 武贲率是近战，射声率是远程攻击。 骁骑率负责冲锋陷阵，游击率机动。 这还是宿卫军么，明明就是一支攻城拔寨的完整之师啊。 看来周武帝宇文邕是被他堂兄宇文护搞怕了。 将府兵指挥权从中外都督诸军事府收回，归于皇帝亲自掌管。 把其老子宇文泰创立府兵制所组建的二十四府人马，牢牢掌控在了自己手里。 而且把这些府兵慢慢改造成皇帝的亲军、禁卫军，驻守在京兆一带，拱卫京师。 那么也就能理解正阳宫的宿卫禁军竟然达万众之数了。 这样确实加强了皇帝对军队的掌控，但却有着明显弊端。 那就是造成北周军事内重外轻。 历史上。 宇文赟精尽人亡后，近臣刘昉、郑译与杨坚合谋，假传诏命，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控了京兆所有的军事力量。 就算地方上有忠于皇室的总管想要发兵勤王，也无疑鸡蛋碰石头。 因兵力不济，被杨坚以平叛的名义讨伐，轻轻松松就给镇压了。 对于近万的宿卫禁军，宇文衍眼热得不行。 可当下却和他没有太大关系，最多能享受下护卫之便。 想要调派去做点其他啥的，那是不可能的事，军队的控制权还在他父皇手上。 这么大一块肥肉放在嘴边却不能吃，宇文衍怎能甘心？ 寻思着怎么也得揩点油水过来。 “子昌，你说朕从宿卫军中选拔一些军士当作亲军可行？” “这个……陛下，只要有天元皇帝诏命，但无不可！” 王鹰稍作迟疑，便是直说了。 意思是只要你老子点头，你想做什么都行，否则免谈！ 宇文衍自己也很清楚，当下点了点头。 心里盘算怎样才能让性情大变的宇文赟答应他设立亲军之事。 随后。 两人出了演武殿，临走让王鹰关注下各率的左右武伯，这十二人最好是全都拉拢过来。 回到居所，王鹰告退。 此时身上汗渍虽然干了，却不是很舒服，宫女们服侍宇文衍沐浴更衣。 全身浸泡在湿热的浴桶内，热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个时节没有鲜花，用的是香草。 小娘子们软若柔荑的纤纤玉手轻轻拂拭他的身体，细心地帮他清洗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角落。 不同于任何香味的少女清香萦绕在空气中，调皮地钻进小皇帝的鼻孔。 二十多岁的后世灵魂好一阵悸动，奈何现在只是一个七岁孩童。 每次沐浴，宇文衍就想着要把肥皂做出来。 原始的肥皂其实并不难做，只要用草木灰的水和油脂按一比六混合，煮沸后晾干、凝固，就成了肥皂。 就是这种最原始的肥皂，用来清洗能够杀死百分之九十九的细菌和病毒。 在卫生条件落后的这个时代，绝对算是利国利民的神物。 油脂用橄榄油最佳，羊油、牛油也可以。 牛油是不用想了，毕竟牛做为重要生产资料，是不可能大量宰杀的。 宇文衍不知道北周有没有橄榄油，但羊油是肯定有的。 想到这里，哪还有心思泡澡，嚷嚷着就要起身，弄得宫女们好一阵手慌脚乱。 “小言子，速去光禄寺问下寺卿是否识得橄榄油，没有就要些羊油，多多益善，再要一口大铁锅。” “老吴，你先去冬官府找几个木匠来，再弄几口大缸，用草木灰泡水再过滤好，朕有大用……” 光禄寺是专门负责皇宫膳食的机构，类似于明清时的御膳房。 墨言听罢麻溜地拔腿就往外跑。 内侍总管吴勇却是第一次替小皇帝跑腿，激动之余，腿脚也利索了许多。 等到皇帝穿戴齐整，冬官府大司空宇文贤带着几个木匠匆匆赶了过来。 一行人有些气喘，看样子是小跑过来的。 “臣宇文贤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北周时期，朝中官员觐见皇帝一般情况都不用下跪。 大司空躬身行礼，随行木匠则行跪拜礼。 “王叔免礼！” 宇文衍虚抬了下手势，示意其不用多礼。 宇文贤是北周第二任皇帝宇文毓的儿子。 是宣帝的堂兄，受封为毕王，故而称其一声王叔。 宇文衍要做的就是用来晾干、凝固肥皂的块范。 把要求跟木匠们一说，他们便心中有数了。 这样的小玩意，对于冬官府的工匠来说那是小菜一碟。 几个老木匠一番商量后，设计了一款可活动块范，分成一百块小方格。 宇文衍听了很是满意，让他们照做，并在每块小方格底板上篆刻反体的“玉皂”二字。 大司空宇文贤以为这是小皇帝爱玩，也随他折腾去。 众人为他的肥皂大业忙乎起来，他自己倒是清闲了。 进了居住的暖阁，取一空白折册，写写画画起来。 为了能从便宜父皇那里讨要好处，他得做些准备。 等到夕阳西下，暖阁之内已有些昏暗，内侍开始掌灯。 光?寺为皇帝准备的晚膳传了上来。 墨言也回来了，跟来的还有光禄寺卿易太仲。 这老小子身宽体胖，长得脸大脖子粗。 听到小皇帝要大量羊油，二话没说就让人准备了数百斤。 作为光?寺一把手，他很清楚这是难得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陛下万福，臣特来请罪……” 宇文衍听墨言说寺卿亲自送羊油过来了，想着以后还得倚仗他办事，就打算见一见。 “哦，爱卿何罪之有？” 这老小子上来就给自己扣一顶帽子，搞得墨言和小皇帝都有点莫名其妙。 “陛下询问可识得橄榄油，可下官实在是闻所未闻，故此向陛下请罪……” 就为这？ 宇文衍不由嘴角一抽，能在朝为官的果真个个都是人精。 想来橄榄油起源于极西之地，可能很晚才传入中原。 不过他还是故作不快，沉声说：“尔等不知道？” 易太仲见状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浑身一颤，整个人跪了下去。 “陛下恕罪，臣……臣……” 第7章 肥皂 几息之后，宇文衍这才金口再开： “起来吧，朕以后若是需要大量羊油，爱卿是否有办法解决？” “有，有办法，但凡陛下需要，臣定当尽全力置办妥当。” 易太仲不着痕迹地擦了一把额头的细汗，艰难地站起身来，躬身喏喏应答道。 心想君心难测，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嗯，那就好，爱卿办事，朕放心！” 目的达到，宇文衍便没再吓唬这老小子，看他胖嘟嘟的，别一不小心吓出心脏病来了。 光禄寺卿离开后，宇文衍匆匆用完晚膳，便招呼墨言差人把羊油、铁锅等搬到正阳宫校场。 校场空旷，用来垒灶架铁锅正好。 而且旁边的几间偏殿，正好用来摆放晾干凝固肥皂的块范。 等到土灶垒好，铁锅架上，冬官府木匠们制作的十个块范也送了过来。 内侍主管吴勇奏报，草木灰水已经过滤好了三大缸。 一切准备就绪。 一桶草木灰水，六桶羊油，倒入铁锅，搅拌均匀后生火加热。 先测试下能不能成，要是可行，就可依照此法大批量制作。 到时拿京城的官老爷，以及贵族、商贾收割一波财富。 这个时期，上层人士生活奢靡，中层人员基本温饱，下层百姓看天吃饭，在半饱半饥的边缘徘徊。 一般的小官小吏，家里也就有个饱饭吃，平时以素食为主，逢年过节能沾上一点荤腥。 但这也比普通百姓强多了，至少全家老小吃饭有基本保障。 任何时代，最惨的都是平民百姓，风调雨顺，收成好的话还能混口饱饭。 要是碰上天灾人祸，铁定就要饿肚子，这就出现了很独特的一个现象——逃荒！！ 逃荒也不一定能活，只为家族争一线生机。 同时，会伴随另一个悲惨的现象——卖儿卖女！！ 甚至是全家卖身于贵族或大户人家，成为荫户。 荫户就是黑户，不仅没了土地，而且丧失人身自由，成为豪强的私奴，比一般租种地主土地的佃农还不如。 这就是封建社会士族官僚至上导致的两极分化。 不过。 北周在宇文泰和宇文邕的改革下，实行均田制，吏治相对清明，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贵族对土地的兼并。 而关陇贵族深知自身的政治经济利益全都依赖大周这个国家机器。 宇文皇室也提倡节俭，带头躬行廉平、俭约。 使得北周自发性地形成了“国家集团意识”和“家无余财”的清贫之风。 虽然这种“清贫”只是相对于北齐、南陈那些奢侈的豪族而言。 但这样的情况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现象。 或许这也是关陇贵族军事集团能撑起西魏、北周、隋、唐四朝的一大关键因素。 “陛下，沸了，沸了……” 就在宇文衍思绪飘远之时，烧火的墨言大声说道。 出于保密，其他人在垒完灶台，把需要的东西搬过来后，便让他们离开了。 试验由小皇帝和墨言二人完成。 当然王鹰也在不远处警戒，附近还有岗哨以及巡逻的羽林率侍卫。 锅中羊油和草木灰水煮沸，搅拌后呈粘稠状，墨言用勺子舀出倒在块范的方格内。 一共倒满了两个块范，也就是说，要是试验成功，这一锅就能制作出两百块肥皂来。 成功与否，一切等过几天见分晓！ 吩咐王鹰命人把块范抬进旁边的屋子放好，宇文衍便返回了居住的暖阁。 这会差不多亥时，晚上九点的样子，小皇帝又开始犯困了。 被宫女一番伺候洗漱后，躺在龙榻之上，很快就睡着了。 …… 两天后。 王鹰早早等在暖阁之外，就为与皇帝一起晨练。 这是宇文衍答应了他的。 好奇地看他练完“十禽戏”，眼神怪怪的，心想这扭头摆尾，耍猴般的动作能有什么用？ 倒是军体拳有些门路，是徒手格斗的套路。 不过在他心目中，还是使枪更好，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等到宇文衍开始练习岳王枪，他整个人就完全变了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动作。 这是他第一次观摩完整的岳王枪套路，心中的震惊一点也不亚于初次所见。 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对于正阳宫的这些小太监们热切的眼神，宇文衍直接选择了无视。 暂时他不准备教他们任何东西。 指点了一下王鹰练习的前五招，又对练了一番，两个人都收获颇丰。 特别是王鹰，脸上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经过接触岳王枪，他感觉自己对枪术的理解进入了更深的一个层面。 就算同样使之前的枪法，发挥出的实力也能比以前提高近两成。 这让他心中火热不已。 晨练之后。 顾不上身上的汗渍，宇文衍迫不及待地前去查看肥皂的情况。 校场旁边，放置块范的屋子，王鹰竟然安排了两个岗哨，一直守在门口。 这个子昌，看他五大三粗的，心思还挺缜密，很会来事。 宇文衍微笑着点了点头。 王鹰明白自己做对了，在小皇帝心目中的形象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经过两天的静置晾干，肥皂已经完全凝固。 扭开块范四角的锁扣，四周的木板往外打开，轻轻敲打几下，中间隔成小方块的隔离板也取了下来。 一百块淡黄色的肥皂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小皇帝的检阅。 宇文衍拿起一块，他的巴掌大小，淡黄如玉，闻之正是肥皂的味道。 底面翻过来显现隶书的“玉皂”两字，甚是好看。 “小言子，速去取盆清水来……” 东西已经做好，现在就看效果怎么样了！ 墨言很快端来一盆清水。 宇文衍走到临时搭建的灶台前，伸手摸了一把锅底，双手一顿揉搓。 白嫩的小手顿时变得黝黑，伸手放到盆里清洗，却是很难洗干净。 这时，就该主角登场了。 肥皂浸水后在手上涂抹几下，双手互搓。 有点滑，并起了泡泡，最后再用清水冲洗，反复几次，漆黑的双手杂耍般变得白净了。 成了！ 宇文衍心下高呼。 翻转自己的手心手背，在众人面前一一展示。 围观的王鹰，墨言，吴勇，还有一众小太监瞪大了双眼。 从好奇，到迷惑，再到惊讶…… 感觉宇文衍在变戏法，他们可是很清楚沾上这锅底灰那得有多难洗。 这下大家总算反应过来，感情陛下折腾出的这小玩意竟有这等妙用。 “这玉皂用来洗手真好，不仅洗得干净，洗完还有股清香。” 等到他们亲自尝试过后，老太监吴勇率先说话了。 “既然能洗手，那是不是可以用来净面，沐浴，清洗衣物呢？” 墨言眼睛一转，似乎想通了关键之所在，不禁出声说道。 众人一听，全都眼前一亮，继而看向宇文衍。 小皇帝心中得意，对墨言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故作高深地背手望了望天空，然后看着大家点了点头。 在当前这种卫生条件低下的社会，有人的地方就有虱子和跳蚤。 看不见的细菌和病毒更是无所不在。 这种天然无公害的肥皂虽然原始了一点，效果绝对是杠杠滴。 除了吃的，洗很多东西都能用得上！ 哪怕是小皇帝的小鸡鸡都能洗。 “那可是神物啊，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吴勇低眉顺眼地恭维着，其他小太监跟着附和起来。 墨言手里拿着一块肥皂，爱不释手地反复打量着。 王鹰深深地看了小皇帝一眼，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 第8章 拜见天元皇帝 “此事暂且保密，不得外传，否则，唯尔等是问。” “喏！” 宇文衍还得用这肥皂来收割一波呢，要是让人知道出自正阳宫，让那些贵族官员作何感想。 他只要在周宣帝嗝屁前这一年左右的时间保住这个秘密，就能利用肥皂狠赚他一笔。 “老吴，你挑几个内侍负责草木灰水，并和光禄寺卿做好羊油的交接事宜，让冬官府再多做些块范。” “是，陛下！” 吴勇心下欢喜，皇帝安排他负责对外事务，足见对他的信任。 “小言子，你负责配料，其余内侍听你调动，着手制作玉皂。” “喏！” “子昌，你安排些侍卫守护校场四周，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遵命！” 安排妥当之后，宇文衍让人带上一些肥皂返回暖阁。 宫女伺候他沐浴更衣，第一次见识玉皂的她们喜欢得不得了，以为是宫中新进的稀奇物件。 用肥皂洗澡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香皂、沐浴露，但也比当下用的胰子好多了。 所谓胰子，是用猪的胰脏和其他东西复合制作而成的洗涤品。 洗涤效果不佳另说，想想都觉得膈应。 关键是肥皂具有强效的杀菌作用，这才是它最牛掰的地方。 从头到脚，宫女们用肥皂帮宇文衍洗了个遍，总算找回了一点后世洗澡的感觉。 要是再给里面加点香草的味道那就更好了。 穿戴好后，便把这个想法和墨言说了一下，让他试着做一些看看，以后慢慢改进。 又让吴勇先跑一趟宫外，买些做工精美的小木盒回来。 他准备把肥皂包装一下，这样拿去献给宣帝看起来也高档一些。 交代完后，这才安心用早膳。 准备午后去求见他那禅位后就没再露过面的父皇。 吴勇办事也是可以的，很快弄回来了数十个小木盒。 这种盒子原本是妇人装首饰用的，雕刻精美，还不贵。 用来装玉皂大小正好。 先用麻纸包装，再用小块绸布包一层，而后放于盒内，档次一下子就提升了。 宇文衍准备拿几十块讨好一下宣帝后宫的妃子们，看能不能找机会伸手要点好处。 午后，小皇帝摆驾天宫。 之所以不选择上午时间，想也想得到。 如今的宣帝夜夜笙歌，天天不知道做多少次新郎，午后能起来就算好了。 禅位后，他也不上朝了，有重要奏章都是通过宦官传递。 朝臣想要觐见须得吃素三天，净身一天方才允许进入天宫。 有这样的皇帝，大周不完蛋才怪了。 经天宫内侍总管宝桂通传后，宇文赟这个太上皇竟然同意了见小皇帝。 刚刚进入天宫，便遇到几个内侍太监拖着一个打得半死的女子走了出来。 看来历史上记载的没有错，宣帝性情喜怒无常，好杖责，并称之为“天杖”。 以一百二十为一基准单位，说打两下就得挨二百四十个板子。 看到那女子的惨状，宇文衍不禁摇了摇头。 英明神武的周武帝望子成龙，崇尚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条，当时对皇太子宇文赟的教导很是严厉。 只要犯错，拉过来就是一顿胖揍，边揍边说： “有史以来被废掉的太子何其多，朕其他儿子难道不能立为太子么？” 不仅如此，他好酒却偏偏不许其沾酒，并且监视他的一言一行。 长此以往。 把正处于叛逆期的宇文赟给整出心理阴影来了，且内心滋生出了深深的恨意。 迫于武帝的威严，这小子学会了伪装，表面乖乖仔，私下心理变态狂。 故而。 在周武帝驾崩后，第二天，十九岁的宇文赟迫不及待地即位了。 并指着宇文邕的棺椁连声说：“死太晚了，死太晚了啊……” 按照礼制，他需要守孝一个月，可是，他却全然不顾这些。 只给他老子停棂十天就埋了。 下葬之后，即刻脱了身上的孝服，大摆筵席，丝竹歌舞，尽情地庆祝自己登基。 开始了他昏庸，残暴，荒淫无度，不守礼制，为所欲为的皇帝生涯。 周武帝要是泉下有知，怕是棺材板都要盖不住啊！ 宇文衍脑海里想着历史上这位极为不靠谱的宣帝。 一边随着宝桂走向其寝宫。 一路上，花团锦簇，富丽堂皇，莺莺燕燕，胭脂水粉味飘散在空气之中。 等到了地方，宝桂止住了步伐，指了指大门紧闭的天德殿，示意宇文衍自行进去。 那间大殿绝对是皇宫内男人的禁区，当然是除宇文赟之外的男人。 而宇文衍可能是唯一例外的男人，毕竟他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正也是因为如此，宇文衍才能被允许进入。 哪怕他再年长个三四岁，说不定就别想踏足半步了。 推开殿门，费力地提着几十盒肥皂走了进去，再把大门关上。 殿内巨大的龙榻笼罩在轻纱幔帐之中。 隐约间，可见玉臂横陈，偶尔间听得呢喃娇声一二。 这才是真正的龙榻啊，宇文衍正阳宫的那个与之相比，绝对是天差地别。 巨大的龙榻，就算睡上十来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 宇文赟享受的可谓是真正的齐人之福啊。 难怪二十二岁就精尽人亡，就你这种搞法，不死那也就没有天理了。 尽管后世二十多岁的灵魂不由一阵心旌神摇，但宇文衍心中对他这便宜父皇还是好一阵腹诽。 “儿臣给父皇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衍说出了武则天时才出现的马屁话。 闻所未闻的新鲜话语，使得睡眼惺忪的宇文赟清醒了些，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皇帝儿子。 “嗯，吾儿孝顺，父皇心领了，回你正阳宫去吧！” 宇文赟哈欠连连，应付了小皇帝一声，就想把他打发走。 “父皇，皇儿前来，除了请安，还有东西献给您……” 好不容易进来，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知道了，东西放下，退下吧！” 宇文赟明显没睡够，情绪不是很高。 “父皇，皇儿所献东西颇为神异，请您亲自查验……” 宇文衍这话说完，这才稍微引起了宣帝一点点兴趣。 自打登基为帝，权力有了，美色也有了，变着花样玩，可时间久了也会无趣。 总想着能有些新鲜事物，供其玩乐。 随便捞到一件裘衣穿上，敞着胸膛，两腿轻浮无力地下了龙榻。 “何等神异事物，让天好好开开眼……” 禅位后，宣帝就自称为“天”，标榜自己是最高高在上的存在。 第9章 讨要好处 看到便宜父皇被勾起了兴趣，宇文衍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后吩咐宫女，把肥皂的用途实践了一遍。 “皇儿此话当真？ 此物能洗净身上脏东西，还能让人延年益寿？” 为了让太上皇上钩，宇文衍也是豁出去了，稍微夸大了一下肥皂的功效。 不过肥皂能杀死细菌和病毒，保证人体健康，在一定的程度上说能让人延年益寿也没错。 侍寝的一众妃子刚刚还睡眼朦胧，听到太上皇说有东西能延年益寿。 这还了得，顿时睡意全无，披上薄若蝉翼的轻纱便下了龙榻，全都围了上来。 一时间。 香风扑面，娥娜多姿，玲珑有致，肤若羊脂白玉，水蛇腰身盈盈一握，前凸后翘。 宇文衍暗自数了一下，足有八个十几岁的妙龄女子。 禽兽啊，一夜御八女，你不死才怪！！ 八个妃子象征性的给小皇帝见了个礼。 分别尝试一番，用肥皂洗手后很是清爽。 还有一人更是洗了一把脸，对于效果甚是欢喜 最后太上皇也忍不住亲自试了一下。 确实和胰子用起来不一样，滑溜溜不说，还能起泡泡。 的确有几分神异，难道真如皇儿所说能延年益寿？ “衍儿，此物从何而来？” 宇文赟虽然昏庸，但却不傻，对于未知事物总得有个出处，否则如何能放心使用。 宇文衍心中一声苦笑，他早就想了不可能那么轻松就让宇文赟相信。 “此事过于荒诞，请父皇恕儿臣无罪，皇儿才敢说……” 到了这份上，宇文衍只能耍点小赖，编个事故蒙混过关了。 得到宣帝亲口承诺，他又看了八位妃子以及众宫女一眼。 “爱妃们先去浴池，天随后就来……” 诸女早就想尝试下肥皂沐浴的感觉了，听后也并无不快，带着一众宫女去了后殿的巨大浴池。 “父皇，皇儿登基那天，晚上睡着之后，便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他学究天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玉皂便是皇儿按照他所授之法制作而成的。” 宇文衍一边讲故事，一边观察宣帝的表情。 可直到他说完，太上皇除了表现出些许诧异之外，并无其他反应。 且观其神情似乎是信了宇文衍所讲之荒诞之事。 不过，史书上有载，这个时期玄学盛行，民间多有怪异之象呈现，且信佛者众多。 像宇文衍所讲梦中授艺之事也并不是什么奇谈怪论。 “如你所述，那这玉皂可真乃天赐神物啊，皇儿为我大周立下大功矣！” 宣帝难得地露出几许慈父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小皇帝的头。 “父皇，皇儿还有两物献上。” 说完，从怀里取出之前书写好的册子。 一共两册，一册画的是“三十六式春宫图”！ 另一册记录的却是一个补肾良方！ 两者均来自后世记忆。 宇文赟接过册子便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这是白胡子老头嘱咐皇儿交给父皇的，皇儿也不懂这册子有何用处？” 宇文衍装傻充愣了一把，无疑增加了他所讲故事的真实性。 宇文赟怎么也不会认为七岁的孩子会懂这些大人才能体会其中妙处的姿势。 还有那个补肾药方，简直就是他急需的男人加油站。 “妙，妙，妙啊……” 宣帝春光荡漾地盯着三十六式春宫图，发出了五体投地的赞叹声。 这绝对是神人才能知晓的姿势，而且连名字都取得如此清新脱俗。 若不是怕触犯审核“天条”，宇文赟恨不得大声念一遍…… “皇儿立此奇功，告诉父皇，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来！” 宇文赟费力地举起小皇帝转了几个圈。 来了个亲亲抱抱举高高！ 身子虽然有点虚，但却豪情万丈地对他说道。 哈哈，讨要好处的机会终于到了。 宇文衍小手双拳紧握，一番谋划，总算没有白费。 “父皇，皇儿对军伍甚感兴趣，想从正阳宫宿卫军中选些军士充当亲军玩玩，望父皇成全……” 宇文衍还是很谨慎，话里话外表现出一个孩子好奇爱玩的天性。 宇文赟一听没觉任何不妥。 这不就是孩子想玩过家家打仗么，有什么大不了。 “这有何不可，皇儿想要多少军士呢？” 宇文衍乖巧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宣帝眼前晃了晃。 “行，不就一千军士么，皇儿等着诏命就是了。” 哎呀，我去！ 宇文衍没想到便宜父皇竟然这么大方，原本他想着能给他一百人就顶天了。 “皇儿还有何要求，一并说来，父皇今天高兴……” “父皇，您觉得这玉皂价值几何？” 宇文衍没再提要求，而是问了一句。 宣帝不知道何故，但还是回答说当值千金。 也就是一贯钱，共一千文。 北周时使用的钱币是圆形方孔的铜钱，流通最广的是“五铢”钱和周武帝时发行的“布泉”钱。 一枚“布泉”钱相当于五枚“五铢”钱。 宣帝所说的即是“布泉”钱。 当下一石粮食大概卖一贯钱，也就是说一石粮食才能换一块玉皂。 北周最低一级的官员一年俸禄才一百二十五石粮食。 这样看来，那这玉皂可就成了妥妥的奢侈品了。 “父皇，您缺钱不？” “皇儿此话何意？” 宇文衍没头没脑的一问让宣帝有些迷糊，难不成这小子还想要老子出钱买？ “您觉得要是咱是把这玉皂卖给京兆地区的达官贵人，岂不是……” 宇文衍给了他老子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宣帝闻言，双眼瞬间精光暴射。 他怎么可能不缺钱呢！ 登基后大兴土木，所费甚巨，已经招致朝中大臣不满。 “大善，妙哉！” “宫外尚有一处空宅，便交于皇儿制作玉皂所用，所需一切均由宝桂从中协助！” 对于宇文衍的提议，宣帝鼎力支持，又是提供场所，又是解决原材料。 小皇帝为什么要拉上太上皇？ 一是担心朝中权贵们眼红，二是在他老子面前刷下存在感。 至于钱不钱的，一年后，整个大周江山都是自己的，还计较这点做什么。 只要防止杨坚掌控朝中军政大权，就算自己年幼，这个皇位也是高枕无忧。 “谢父皇，那以后玉皂营生所得，均交由天宫内库……” 虽然已经做好了分文不取的打算，但话还是得说出来！ “皇儿至纯至孝，天心甚慰，必赏，还有何要求尽管说来……” 宣帝老怀甚慰，哈哈大笑，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第10章 三臣同至 “皇儿年幼，希望能召朝中有德之臣入正阳宫请教治国之道，望父皇恩准！” 宇文衍此举是想着与一些对大周忠心可靠的朝臣拉近关系。 “哈哈，皇儿关心国事，好学上进，允了！” “父皇，正阳宫不是设纳言、御正等官么，皇儿想让乐运，王轨，颜之仪三人迁任……” 说了那么多，这才是他的另一个目的。 这三人对北周忠心耿耿，且都是有才识之臣。 可在历史上，除了颜之仪，另两人都不受宣帝待见。 王轨身为国公、上柱国，都被他给弄死了。 宇文衍正是没人可用的时候，怎么可能让他给祸祸掉。 “这……” “罢了，既然皇儿想要，那就允了……” 宇文赟稍作犹豫，有几缕恨意一闪而逝，最终还是应允了。 这三人中，颜之仪在宇文赟做太子时便是他的侍读。 是宣帝信任、亲近的臣子，把他给了小皇帝，可能还有点舍不得。 而乐运和王轨却是极不讨其喜欢，可有可无，甚至恨不得杀之！ 王轨是周武帝的近臣，多次立下功勋，但却看不上当时的皇太子宇文赟。 多次劝武帝改立太子，由此被他给记恨上了。 乐运却是见不得他登基后的种种昏庸，曾抬棺上朝指出他的八项过失，气得宇文赟差点当殿杀人。 宇文赟把对他父皇的恨波及到武帝的近臣身上。 凡是武帝重视、重用的朝臣，全都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这也是历史上，北周最后被杨坚抢了江山的一大因素。 能扛事的朝臣全都被莫须有的罪名清理了，宠信刘昉，郑译这等奸佞之人。 对于国丈杨坚忌惮到咬牙切齿，但却又不得不用。 宇文衍此举算是彻底改变了乐运，王轨的命运。 “父皇保重龙体，皇儿这就回去准备玉皂之事！” 目的达到，他也不想多留。 看到昂首阔步离开的小皇帝，宇文赟沉思了几息时间，脸上露出些许欣慰之色。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儿子，他就算再昏聩，望子成龙的心也还是有的。 这一刻，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理解他的父皇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就在脑海中那么一闪而过，恨仍然是他内心的主旋律。 回到正阳宫。 小皇帝差人给两位两位太皇太后，太后，送了些玉皂过去。 这个时代，对于孝看得很重，哪怕是皇家，也是一样。 所以，宇文赟在武帝驾崩后的所做所为，在史书上亦留下了极大的不孝之名。 很快。 宝桂便带来了宣帝诏令。 选拔正阳宫亲军，召见朝臣具备了合法性，也就名正言顺了。 领了诏命 ，着墨言，吴勇随宝桂前往宫外宅院安排制作玉皂事宜。 宇文衍唤来王鹰商量选拔之事。 宿卫军之六率人马，轮流驻守城内，全天候护卫正阳宫。 其他五率人马平时便驻于城东一处军坊之中。 只有皇帝出巡、御驾亲征，或是正阳宫有变时才会调派。 “子昌，十二位左右武伯如何？” 之前宇文衍顺口提了一句，要是能把他们收为心腹，那就相当于掌控了所有的正阳宫宿卫禁军。 “陛下，他们中有六位是和末将冲锋陷阵过的生死弟兄，另外六位曾是大司马帐下军士……” 我去，杨坚这老儿果然图谋不小啊！ 手都已经伸到正阳宫宿卫禁军中来了，这布局也够长远的。 “嗯，传令下去，集合二十五岁以下宿卫军士，朕要亲自选拔这一千亲军！” 宇文衍没去纠结那几个左右武伯，他们只是杨坚布下的几颗棋子罢了。 暂时连杨坚自己都压力山大，太上皇对他是越来越不顺眼了，能不能走到那步他心里也是没底的。 颜之仪，乐运，王轨几乎同时来到正阳宫。 三人见到后都有几分诧异，后两人脸上更是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他们觉得这是太上皇冷落、排挤他们的最强信号。 倒是颜之仪比较平静，盖因太上皇随口和他说了一嘴，可以听出宣帝对小皇帝有莫大的期望。 作为宣帝的近臣，他对太上皇的所作所为也颇有微词。 若幼帝乃可造之君，他也定当尽心辅佐。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三人进入暖阁后，齐齐躬身行礼问安。 “三位爱卿免礼，赐座！” “谢陛下！” “三位爱卿皆是高祖（周武帝）倚重之臣，乃大周栋梁之才，朕年幼无知，望诸卿教之、辅之……” 说完，宇文衍对着三人躬身行了个大礼。 三人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回礼。 身子微侧，不敢真正受小皇帝的如此大礼。 这些都是表面功夫，能在皇帝鼻子底下做官的人，哪个不是演技精湛。 小皇帝能在言语上高看一眼，他们也乐得配合演上一演。 但真正面对国之大事时，他们却又能做到冒死直谏，为国为民而置生死于不顾。 实乃为官之典范，这也正是宇文衍敬重他们的地方。 “大周灭齐，统一北方，陛下认为我朝之重心应放何处？” 王轨资格最老，不仅参与了诛杀权臣宇文护，辅佐武帝亲政。 还参加了灭齐之战，又带兵大败过南朝陈军，官至柱国大将军，封郯国公。 历史上，他深知宣帝上位后定会找他秋后算账。 对他亲近的人说：“我一心为了国家，才不为个人考虑……” “徐州控制淮河以南，与强敌相邻，要想为自己脱身考虑，易如反掌，只是忠义之节，不可违背。” 王轨没有投敌，在徐州总管的位置上坐等着被宣帝派去的人将其处死。 忠君爱国的气节为人所敬佩！ 宇文衍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无形中救了他一命。 接到诏命后，他二话不说，直接来正阳宫觐见。 在他看来，去做徐州总管和在正阳宫任职，性质都是一样。 都表明宣帝已经开始对他有所行动了。 王轨如此一问，宇文衍知道这是考校他的意思。 稍作思虑后，缓缓说道： “大周连年征战，耗费甚巨，军士阵亡无数，百姓亦苦不堪言，北方一统后，我朝理应休养生息，轻徭薄赋，大力发展生产……” 小皇帝侃侃而谈，这也是历史上隋灭陈之前实行的政策。 北方一统，北周朝廷需要时间去消化、解决内部所面临的一些矛盾，同时恢复元气，积蓄力量。 三人越听越不淡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眼神中皆露出惊讶之色，同时，内心也是惊喜交加。 如果这是小皇帝自家之言，那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七岁的君王，能有如此见地，比一心贪图享乐的太上皇强百倍、千倍。 第11章 大周有望 王轨把目光投向乐运和颜之仪，从他们二人眼中也看到了惊异之色。 “陛下对于高祖灭佛之举作何看法？” “大周为何能在与北齐的争霸中取得最终胜利？” 乐运和颜之仪分别抛出一个问题，而后三人希冀地望向宇文衍。 第一个问题涉及到周武帝的一大改革举措——灭佛运动！ 南北朝时期，佛教泛滥，僧尼寺庙不计其数，他们不事生产，不服徭役，不租调上税。 五个百姓就得养一个僧尼，已然成了阻碍社会发展的一大毒瘤。 武帝深知其中利害，就算面对再大的阻力他也要把这个毒瘤给铲除。 于是他发起了儒、道、佛三派大讨论。 经过多次讨论过后，来了个排座次，以儒学为首，道家次之，把佛学放在最末。 僧人慧远以地狱威胁，言称： “陛下恃王力在，破灭三宝，是邪见人，阿鼻地狱不简贵贱，您何德不怖？” 武帝王气冲天，仰天长笑： “只要百姓得福，朕愿受地狱诸苦！” 老和尚闻此济世宏愿，顿时哑口无言。 武帝趁热打铁，下诏全面禁止佛教。 所有寺庙收归国有，僧尼还俗，归于良人，授于田地，令其从事生产。 本次灭佛废除寺院四万座，还俗僧尼三百余万人。 “高祖高瞻远瞩，采用最温和的手段行灭佛之壮举，朕以为实乃上上之策……” “此举收归大量寺产、田产，又为朝廷增加了可观的劳力及兵源。” “使得大周粮食富足，国力日盛，这也正是大周灭齐的一大因素。” 小皇帝抬眼看了三人一眼，接着说道： “至于为何大周胜出，朕以为和太祖（宇文泰）、高祖的各项改革取得巨大成功有关。” “府兵制的创立为大周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奠定基础，均田制使关中成为粮仓……” “大周吏治清明，皇室躬行俭约，而北齐却是君王昏庸，百官奢侈腐败，两相对比，北齐败亡是必然的……” …… 宇文衍侃侃而谈，虽所述不一而足，也没太多新意。 但从一个七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却足以让人震惊。 其体现出来的深刻理解和政治智慧不是说学习了就能领悟。 足以说明小皇帝是有政治天赋的。 “陛下聪慧，大周之福啊！” “高祖，您在天上都看到了么，您的遗志实现有望了……” 三人面露喜色，王轨更是老泪纵横。 作为武帝的铁杆迷弟，他们对先皇的驾崩一直都难以释怀。 内心对其未能实现“北平突厥，南定陈朝”的伟大理想而遗憾不已。 在宣帝让他们大失所望，心灰意冷之时，武帝之孙，如今的幼帝却给了他们巨大的惊喜和期望。 惊喜过后，他们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连续问了十数个问题。 涉及胡汉融合，南北统一，突厥之患，官员选拔、任用等诸多方面。 宇文衍全都阐述了自己的看法，再次震撼了三人。 他们对小皇帝所说“胡汉融合，国家统一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谁也阻挡不了这股滔滔洪流”的观点深以为然。 但对“突厥最终也将融入大周”这个论断认为有些过于乐观。 毕竟，北方少数民族势力一直都是中原王朝不能彻底解决的心头之患。 哪怕北周脱胎于鲜卑建立的北魏政权，如今同样面对北方突厥的威胁。 对于官员的选拔，小皇帝的想法实在过于大胆。 他认为求学不应该只是贵族、豪门弟子的特权，平民百姓也应有相同的机会。 这样，朝廷便可从全天下招纳有识、有志之士，用于治理国家。 而不是像当前大周，做官的全都是关陇贵族、世家大族的子弟。 他们入朝堂则为官，进军伍即为将，也没有什么文武之分。 上马驰骋沙场，下马治理国家，做官就是他们的职业。 在这种背景下，按小皇帝的说法，那就是赤裸裸地让人抢他们的饭碗，肯定是行不通的。 三人心知肚明，这是异想天开的事，但却被“天下人治天下”的想法所折服。 真有这么一天的话，对于朝廷和皇室来说，那是百利无一害。 宇文衍也知道现在说这些就是空谈，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能性。 但他就是希望通过这样的一些言论，让忠于宇文皇室的朝臣对未来抱有希望。 …… 君臣坐而论谈，不知不觉已过一个时辰。 王轨，乐运，颜之仪激动万分，感慨万千，都为先皇武帝有此贤孙而欣慰不已。 “陛下，军士已集合好了……” 王鹰进入暖阁，见到三位大臣，连忙上前见礼。 他只是个司武上士，虽然是将军衔，但还是远不能和这些个朝中官员比。 特别是王轨这种受封柱国、国公的大佬。 虽然如今不受宣帝待见，但其自身威望还是摆在那里的。 三人也没有托大，全都起身见礼。 打从心底认可小皇帝后，无形中对他的护卫头领也客气了几分。 “陛下召集军士可是要出城？” “郯国公，颜爱卿，乐爱卿，三位可有兴趣随朕往城外军坊一行？” 要是换了以往，他们自然没有兴趣陪一个七岁小孩瞎胡闹，哪怕他是名义上的皇帝。 可现在，小皇帝哪怕再小，他们也不会把他当孩子来看待了。 心中也是有些好奇，于是都答应一同前往。 北周的军队是当初宇文泰掌控西魏时设立府兵制慢慢发展起来的。 府兵制就是朝廷设八大柱国，柱国是国之柱梁，是最高的武将官职，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元帅。 以宇文泰为首，其总领百官，都督中外诸军马事，为最高统帅。 为了给当时的西魏皇室留点面子，广陵王元欣这个王爷也被封为八柱国之一，但只是虚名，没有实权。 另外六大柱国各督领两名大将军，共十二大将军。 这十二位大将军每人各统领两个开府，每个开府各领一军，共二十四军。 一开始的时候，军士都是几大柱国及下面将军们的部曲（家兵、私兵）充任。 每军大概两千人，最开始宇文泰治下府兵大约是四万八千人的兵力。 这就是他带领一帮北魏时期武川镇的军事贵族，以及关中本地豪门组成的关陇军事集团。 后来为了解决兵源问题，一般富家子弟也能参军。 到周武帝时，一般的贫下户亦可为兵。 由此看出，那时当兵绝对是个香饽饽般的职业。 事实上也是如此，在战争纷乱的年代，军士通过战争建功立业，发展壮大自己的家族，甚至是实现阶级跨越。 而且，军士不入民籍，另立军籍，不用从事生产，也不用承担赋税。 要不是这一职业危险系数太高，死人太多，一般富家子弟和贫下户永远都没有机会。 因为这是贵族豪强垄断国家权力的纷乱社会。 好处必须由他们的家族子弟来分享。 历史上。 也正是这个关陇贵族军事集团掌控了西魏、北周、隋、唐四个朝代，这在华夏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第12章 选拔 北周时的长安城，位于灞水之西，渭河之南。 是从西汉时起就已经有的古城。 经历长久岁月及战火的摧残，如今已显得凋敝残破，无法再现当年的繁华。 北周定都于此后，也重建了一些宫殿，但大都限于皇宫之内。 皇城破败的景象并没有多大改观。 宇文皇室从奠基人宇文泰到文治武功的宇文邕。 包括宇文觉，宇文毓，父子四人都是志向远大，有理想的好男儿。 前期都在为建国、亲政劳心劳力，自是不会把钱财花在修建都城这等事情上。 而宣帝宇文赟登基后大兴土木，下诏重建的却是原北魏的都城洛阳。 设洛阳为东京。 按照他的尿性，要不是死得太早，迁都东京洛阳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他觉得作为高高在上的天，就应该做开创性的事情，否则体现不出他“唯我独尊”的皇者霸气。 踏着光滑的青石板，穿过近八百年的古城街道。 宇文衍感受到了浓浓的历史沧桑感，不由心生感叹： 古城今犹在，却已物是人非。 多少风流才俊俱成烟。 红颜逝去，青山白骨。 笑尽天下人杰莫猖狂！ …… 古城东门外数里，东西走向的龙首山（龙首塬）郁郁葱葱，树木林立，是一处川原秀丽之所。 这时的龙首山，生态环境还是顶呱呱的好。 还能称之为山，可后世龙首塬成了光秃秃的一道土坡。 龙首山下，营寨鳞次栉比，一座连着一座。 一块巨大的平地即是宿卫禁军的演武场。 数千名军士列阵站立，军旗猎猎，战鼓擂动，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北周的府兵军士都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铁血战士。 哪怕如今职责是宿卫正阳宫，但他们随时可以拉到战场上冲锋陷阵。 “子昌，二十五岁以下军士有多少人？” 宇文衍远远看到密密麻麻列阵的军士，心下激奋，轻声问了一句。 “陛下，有近六千人。” 王鹰回答着，把小皇帝从辇驾上扶了下来。 同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一起站在其身后。 竟有近六千人，这大大出乎宇文衍的预料。 “备马，随朕去见见咱大周的勇士……” 王鹰大手一挥，随即有军士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 大周脱胎于北魏，以关中、陇右地区的汉人贵族和武川军事贵族为上层统治主体。 北魏孝文帝的改革，大大促进了胡汉民族大融合。 到了周武帝宇文邕之后，鲜卑少数民族的汉化程度已经很深了。 不论是政治统治，还是社会文化，都是以华夏文化主导。 但不管是北周，还是被其所灭的北齐。 骑射作为游牧民族的传统战技，在军伍中很好地保留了下来。 马镫在南北朝时期得到广泛应用，使得骑兵的战力飙升。 大周尚武，盛行骑射，不论男女大多都会骑马，男丁更是从五六岁就开始练习马术。 王鹰接过缰绳牵好战马。 王轨准备把专门为小皇帝准备的上马凳搬上前。 毕竟他只是七岁的孩子，个子还不足以让其踏上马镫。 宇文衍却是摆了摆手。 只见他后退了几步，转而冲刺起来，一个踏步，跳跃而起。 左脚踩上马镫一蹬，双手抓住马鞍用力一带。 右腿向后高抬，身体顺势一翻，整个人就骑到了马鞍之上。 动作行云流水，轻盈灵动，看得众人高声叫好。 宇文皇室，不论宇文泰还是宇文邕，都是能征善战之辈。 在朝臣眼中，如今的宣帝怕是连上马都困难了。 而七岁的幼帝却有几分太祖、高祖之遗风。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上马动作，但还是让跟随而来的三臣倍感欣慰。 空旷的演武场一片肃静。 “踢踏、踢踏……” 王鹰牵马，三臣跟随。 马蹄声不紧不慢，走向肃然而立的军士阵前。 “皇上驾到……” “陛下威武，陛下万胜……” 哗啦啦！ 数千军士单膝跪地，高声齐呼。 浑厚的声音山呼海啸般，直冲云霄，震耳欲聋。 看到如此气势如虹的阵仗，宇文衍心中乐开了花。 “不愧是我大周勇士，尔等都是好样的！” “众将士平身！” 难怪大周能够灭掉北齐，单是军队的这股气势就能力压敌军一筹。 “谢陛下！” 近六千军士齐刷刷起身，眼神热切地盯着白色战马上的小皇帝。 尽管远处的军士只能依稀看到个模糊的身影，但难挡他们激动的内心。 皇帝！ 在普通人眼中，那是神圣的，高高在上的…… “想必尔等已经知晓，你们当中将有一千军士充当朕的亲军……” “选拔的方法很简单——扎马步！” “坚持到最后的一千名即为胜者！” 宇文衍说完，却见众军士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难道这个时候的军士没有扎马步一说么？ 小皇帝摸了摸鼻子，对王鹰耳语一番。 王鹰点头，把手中的缰绳交给王轨。 只身走到演武场的高台之上，依照宇文衍的交代，把扎马步的动作做了出来。 扎马步，动作简单，三岁小孩看一眼都能学会。 王鹰和三臣都面露疑惑之色，用如此简单的方法能选出什么名堂呢？ 军士也是不解，甚至觉得小皇帝也太小看他们了。 在王鹰示范之后，全都做出扎马步的动作。 宇文衍下马上了高台，随即有人摆上案几，备好了茶水、点心。 王鹰带着数百名军士穿梭于军阵之中，按宇文衍的要求规范军士的动作。 “陛下，如此这般便能选出心仪的军士？” 乐运心直口快，实在没忍住，把三人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宇文衍看到王轨和颜之仪也望向自己，显然也是想知道。 “三位爱卿莫急，先喝口茶水，吃些东西……” 宇文衍微笑着说了一句，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香茶。 …… 很快过去半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的时间。 为了公平起见，凡着甲的军士都解下了沉重的盔甲。 尽管如此，半个时辰后，有的军士开始感觉双臂发麻，两腿微颤。 “陛下有谕，凡坚持不下者，皆可放弃，立即休息，恕尔等无罪……” 王鹰拿着一个牛皮纸卷起来的简易喇叭筒，穿行于军阵中大声喊话。 这是小皇帝临时教他做的，效果还不错。 简单一张牛皮纸一卷，便能起到扩音作用，众人皆觉神异。 也不知皇帝小小年纪从哪学来的。 到这个时候，王鹰算是看出了点名堂。 这看似简单的扎马步，其实很考究一个人的体力和忍耐力。 加上这句极具蛊惑的话语，对军士的心性也是一大考验。 当心气一泄，很容易就会选择放弃。 当即便有数十个军士瘫坐在地。 有了先例，更多的军士放下心理负担，选择退出。 一个时辰后。 已经有一半的军士退出，还有近三千军士仍在坚持。 二月的天气，寒风呼啸。 但很多军士却是汗珠直冒，面色绯红。 更有甚者，两腿颤颤巍巍，牙关紧咬，却是没有放弃！ 第13章 扎马步 “放弃吧，陛下恕尔等无罪……” “坚持到现在，你们已经很出色了，放弃也不丢人……” 劝诫众人放弃的话语不停在耳边响起。 宇文衍甚至让王鹰命人端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和香喷喷的肉包子穿梭于军阵之中。 大声地提醒他们，只要放弃，马上就能喝上热汤，吃上肉包子。 高台之上，王轨，颜之仪，乐运三人看得嘴角直抽抽。 到这个时候，他们自然看出小皇帝的用意。 这样的选拔方式确是让他们眼前一亮。 简单！ 直接！ 有效！ 选出的军士不仅体力、耐力上佳，心性也差不到哪去。 后期再调教一番，单兵素质肯定要比一般的军士高上几个档次。 一个七岁的孩子竟能想出这样的方法，只能用聪慧过人来解释。 在羊肉汤和肉包子的诱惑下，又有大量军士选择了放弃。 其中也有一些是体力不支，瘫倒在地的。 等到一千军士最终选拔出来，时间已过了两个半时辰。 能坚持五个小时，宇文衍心中甚是满意。 “恭喜大家，从现在起，你们便是陛下亲军中的一员，从此……” 作为宇文衍的心腹，王鹰说了些鼓动性话语。 把这样的机会说成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情。 一千军士激动心情溢于言表。 而被淘汰的以及超龄没能参加选拔的军士却是艳羡不已，心中多少有几分失落。 天子亲军！ 世间独一份，其地位自然比一般军士要高上一头。 宇文衍勉励了其他军士一番，让他们好生训练。 就算不成为天子亲军，以后也有随天子御驾亲征的机会。 果然。 其他军士闻言，失落之情瞬时少了几分。 甚至开始憧憬着随天子亲征，上战场建功立业的场面。 三臣见小皇帝三言两语间便让一众军士对其产生一定的认同感。 心下不由赞叹一声，脸上笑容也愈加灿烂起来。 让王鹰把与其有过命交情的三个左武伯也调到亲军之中。 另外三个右武伯暂时留在宿卫禁军。 一是在王鹰的授意下时刻关注杨坚安排的六个左右武伯。 二是尽量在军中拉拢更多忠于皇室的军士。 一千亲军转至长安城内，宇文衍准备设立羽林卫。 将来接替羽林率对正阳宫全天候的护卫事宜。 他敢肯定的说，左右羽林率一千多人马，肯定有相当一部分是杨坚的亲信。 到时小皇帝直接来个釜底抽薪，杨坚也只能哑巴吃黄莲。 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这是幼帝煞费苦心争取来的。 只会在心里埋怨太上皇瞎胡闹，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弄啥子亲军。 再说，目前杨坚也无暇顾及小皇帝弄出的这点风吹草动。 最近他正烦着呢！ 宣帝从天宫传出诏令，在朝中设置四辅官。 任命上柱国、大冢宰、越王宇文盛为大前疑。 相州总管、蜀国公尉迟迥为大右弼。 申国公李穆为大左辅。 大司马、随国公杨坚为大后丞。 这是宣帝仿古制设立的官职，意为辅佐帝王的四大近臣。 事实上，这是宣帝为堵朝臣之口设立的虚职。 名义上辅佐帝王处理政事，实际上宣帝仍然是放任朝权由近臣刘昉、郑译等人把持。 可就算是一个虚职，却把杨坚这老小子架到了火上烤。 他如今身上的名头可不少，承袭父亲杨忠的随国公爵位。 又受封上柱国、大司马，还是当朝国丈，加上这个大后丞。 从表面上看，那已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朝野内外出现一些声音，意有所指现在的大周是杨坚的朝廷。 宣帝自然是恨得牙痒痒，在多位朝臣面前表达了对他极大的不满。 尽管“权势滔天”，但面对六亲不认，杀人不眨眼的宇文赟。 杨坚内心相当忐忑，生怕一不小心就给杨家招来灭门之祸。 说来也是命中注定，宣帝诛杀亲叔父，擅杀朝中重臣，可单单没有对杨坚痛下杀手，最终导致宇文皇室亡国灭种。 如今宇文衍出现，历史或许就要走向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发展脉络了。 这几天，杨坚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绞尽脑汁地想要打消宣帝对他的猜忌，以保全杨氏一族。 史书上记载，杨坚在宣帝驾崩前一心忠于皇室，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 这明显就是隋文帝希望史书这么写的。 因为宣帝不死他也没有任何机会，就算有此野心也不敢表露出来。 既然没表露出来，那就是没有。 而宣帝一死，就如天上掉馅饼，机会狠狠砸在他杨坚头上。 就算他再怎么装模作样地再三推辞，最后“勉为其难”地接受禅让。 不过是和拥护他的朝臣们演出的一场戏码罢了。 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他“又当又立”的篡位事实。 你真正忠于皇室的话，就会安心辅佐幼帝，而不是逼其禅位，并将整个皇族屠杀殆尽。 不过，在东晋十六国、南北朝这种政权更迭频繁的大背景下。 天子多如狗，皇帝遍地走。 不想做皇帝的臣子不是好将军！ 任何一个有机会掌控军政大权的家族，都有一颗做皇帝的心。 要说大周的帝位也是从西魏的手中抢过来的。 可宇文家族得到的只是皇帝名份，江山却是宇文氏带领大周府兵打出来的。 534年，北魏傀儡皇帝孝武帝元修为摆脱权臣高欢的控制。 逃出都城洛阳，投奔屯兵关中的原武川镇统领宇文泰。 宇文泰收留了孝武帝，随后建立政权——史称西魏。 高欢也不是吃素的，皇帝跑了他就重新拥立一个。 并把都城从洛阳迁至河北邺城，继续把持朝政——史称东魏。 东、西魏形成对立态势，但却是东强西弱的局面。 双方对峙前期，西魏的军士甚至要在冬天的时候凿破黄河上的冰层，以免东魏军队渡河偷袭。 宇文泰拉拢关陇当地豪族，大力改革，实行均田制，又建立府兵制发展出一支强大的军队。 一举摆脱羸弱的局面，发展成能与东魏直接对抗的军事集团。 后周朝取代西魏，在武帝宇文邕的一系列改革下，变得更加强大。 最终一举灭掉了取代东魏的北齐，实现当前北方统一的局面。 可以说。 大周的江山是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一点点打出来的。 最后甚至到了结束近三百年分裂，再次实现南北统一的局面。 就是这种大好情势下，却被杨坚摘了桃子，实属可惜。 如今。 既然老天给了宇文衍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 第14章 綦毋怀文 小皇帝才懒得去管杨坚的烦恼。 他还恨不得宇文赟把杨氏一族给灭了呢。 王鹰在城内找了一处地方安置一千亲军。 这是城中一处空置的军坊，以前是齐王宇文宪护卫军的驻地。 自从他被宣帝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后，这里便闲置了下来。 宇文衍好歹也顶着名副其实的皇帝名号，征用一下，相信他那便宜父皇应该不会说什么。 此地不但有足够的营房，还有个巨大的空地用作演武场，容纳千余军士绰绰有余。 派人去冬官府找些工匠前来，小皇帝准备按照后世军营规制，打造一个军事训练场。 等到他把图纸画好，冬官府的一把手大司空卿毕王宇文贤带着工匠过来了。 君臣见礼后，小皇帝拿着图纸给工匠们现场讲解。 在哪个位置设立相应的器具，全都有注明。 而且他所需打造的器具也不复杂，无非就是一条障碍跑道。 由跨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云梯、独木桥、高墙、低桩网等障碍物所组成的跑道。 没人知道小皇帝摆弄的这些有啥用，包括王鹰和三位左武伯也一样。 宇文衍也没作解释，交代清楚后，留下图纸，便返回了正阳宫。 内侍总管吴勇奏报，宫外用作生产肥皂的宅子已经布置完成，墨言已带人开始制作了。 而且宝桂安排好了他们的售卖代理人，是长安城一个做各类商品贸易的富商。 他在京城东市最繁华的街道，有一个称之“百宝阁”的三层店铺。 由他出面，相信京兆地区的达官显贵不会联想到皇室身上。 “老吴，你可识得綦毋（qi wu）怀文此人？” 宇文衍在听完吴勇奏报之后，突然开口问道。 “陛下，您说的可是伪齐打造宿铁刀的綦毋怀文？” “正是此人，你可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这个綦毋怀文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襄国沙河县（邢台沙河）人，曾经做过北齐的信州(河南沈丘)刺史。 他总结历代炼钢工匠的丰富经验，对“灌钢法”这一炼钢工艺进行了重大改进和完善。 使这种新的炼钢方法趋于稳定，操作起来更加方便、实用。 他使用\"灌钢法\"炼钢，并利用多种介质进行淬火，制作出了坚韧异常，锋利无比的宿铁刀。 传说此刀一击可斩断三十扎铠甲，是当时不可多得的战场利器。 綦毋怀文虽然不是灌钢法的最早发明者，却是灌钢法的革新者和集大成者！ 他为灌钢法的发展做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使得此法成为隋唐时期领先世界的科技之一。 是华夏古代了不起的科学家，可惜史书上关于他的生平记载太少了，不为后人所熟知。 “陛下，大周灭齐后綦毋怀文便消失不见了……” 宇文衍闻言秀眉微蹙，心中不禁把英明神武的高祖数落了一番。 这么一个数百年难出的科技人才，你怎么能放任其消失不见呢？ “不过，老奴猜测綦毋怀文极有可能在其家乡沙河县境内。” “果真？” “你是如何出此判断的？” “陛下，素闻綦毋怀文喜“道术”，老奴祖籍正好是邢台，乃道教发源地，沙河县更是有广阳山、北武当山等道教圣地……” 经吴勇这么一分析，还真是极有可能。 綦毋怀文作为北齐信州刺史，看到山河破裂，国将不国，心灰意冷之下选择隐世不出也实属正常。 “老吴，你邢台老家可还有亲人？” “回陛下，老奴少小离家时尚有家母、弟妹健在，如今不知亲人在世否……” 吴勇年近五十，离家数十年，谈起亲人却是悲从心起，神情戚戚。 “那你可愿意为朕返乡找寻綦毋怀文？顺便回老家看看……” 宇文衍话刚落音，吴勇全身一软，跪伏在地，身体颤巍，神情激动地说： “愿往，老奴愿往，老奴叩谢陛下圣恩……” 吴勇抽泣着，正正经经地磕了九个响头。 还乡，这是数十年来梦境中无数次出现的场景。 可自从入了宫，也就只能在梦中想想罢了。 现在，小皇帝竟然派他返乡办差，还特允其回老家探视。 心中对幼帝的感激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你准备一下，在宫中领足盘缠，出发前朕给你两道经折，若是找到綦毋怀文便交给他……” 吴勇兴冲冲地退下准备去了。 宇文衍伏于书案前，提笔给綦毋怀文写了一道诚意拳拳的信谕。 另外还有经历了一千多年的使用、改进，后世民间仍然在用的“灌钢法”摘要。 这种采用“生铁浇淋”的灌钢法据传是江苏工匠始创，故而称之为“苏钢”。 华夏第一艘自制的铁甲船就是用“苏钢”打造的。 作为专业人才，相信綦毋怀文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关键。 这也是宇文衍唯一想到能打动他的底气所在。 …… 第二天一早。 吴勇取了经折，拜别小皇帝，便出城赶往邢台。 宇文衍在演武殿给王鹰传授了五招新的招式，把这小子乐得嘴巴都快笑歪了。 君臣二人演练岳王枪法，你来我往，枪影舞动。 小皇帝让王鹰出招时逐步增加一些力度，以达到更好的训练效果。 练习岳王枪，最终目的是上阵杀敌，可不是练成花架子好玩的。 数十个回合走下来，震得宇文衍双臂发麻，不过自身的力量也在对练中提升了一些。 练完枪，三个左武伯带着十七个他们挑选出的军士来到正阳宫校场。 宇文衍准备在这对他们二十人进行特训。 操练内容是队列训练、转体训练、齐步走、正步走、齐步跑……等科目。 为此，他还特意制定了一个训练小册。 详细记录了各种训练口号的下达，以及动作的规范标准。 把这二十人训练成教官，再让他们去训练那一千军士。 目的是把这一千亲军训成令行禁止，纪律严明，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威武之师。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向左转……向后转……” 小皇帝稚嫩的声音在校场回荡，人虽不大，声音却带着几丝威严。 王鹰看了主动要求加入训练。 卯时、辰时（五点到九点）两个时辰，是宇文衍的晨练时间。 当天训练完后，宇文衍和他们一起共进早膳，以示亲近。 这也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方式。 皇帝屈尊降贵，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荣耀。 能得天子亲训，那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宇文衍暂时只能让他们先熟悉军训的各项科目。 至于做到整齐划一，行动一致，那得以后更多的训练才能达成。 好在这些人都是军中翘楚，接受、理解能力都是一流。 一般的队列训练对于他们来说很快就上手了，而且做得有模有样。 第15章 训练 三十天后。 宇文衍对二十人的军训结束，所有训练科目都已经熟练掌握。 经过小皇帝一个月的特训，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军姿挺拔，站如松，坐如钟，动如风…… 城内驻地。 冬官府的工匠们已经把障碍跑道打造得差不多了。 空地上，一千军士分为二十组，每个教官负责大概五十人，开始了对亲军的军训。 一声声雄浑有力的口号响起，一排排队列依令而动。 宇文衍似乎一下子回到了新兵营时候。 “你猪脑袋么，前后都不分……” 一个左武伯骂骂咧咧照着一个军士的屁股就是一脚。 他们特训的时候， 小皇帝就是这么对他们的。 看到宇文衍正笑呵呵地盯着自己看，这位左武伯讪笑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这样的场景在演武场的每一处军训队列中都有发生 看似简单的动作，还是有一部分军士做错。 王轨和乐运自从进入正阳宫后，几乎成了闲人一个。 他们之前的工作早就有其他人替代了。 倒是颜之仪，或许曾经做过侍读的原因，得到宇文赟的信任。 虽然成了正阳宫的人，但宝桂还是经常通知他去帮宣帝处理一些政事。 不过这样也好，有颜之仪在，就算刘昉和郑译这等投机佞臣有什么动作宇文衍也有渠道知晓情况。 最近，朝中唯一的大事便是北边的突厥提出和亲。 突厥——中国历史上长期（从西魏至唐朝中期长达200年）称霸蒙古草原和西域的游牧民族。 崛起于阿尔泰山脉西南麓（准葛尔盆地北沿，今新疆北部布津县地区） 公元546年，在其杰出的首领——阿史那土门的统领下，吞并了铁勒5万余部。 并于公元552年击败曾奴役他们的草原霸主——柔然。 从而创立了突厥汗国政权，自称土门伊利可汗。 在宇文泰掌控西魏时，便开始与突厥交好，并为宇文邕结下亲事。 作为新兴的政权势力，突厥对于中原王朝的示好自然是举双手欢迎。 可汗土门迎娶当时西魏宗女长乐公主，双方正式成为盟友。 到他儿子木杆可汗时，突厥汗国的版图东起大兴安岭，西至里海，南至漠南，北至贝尔加湖，东西万里、南北五六千里。 成为新一代草原霸主！！ 还与当时称霸西亚的萨珊波斯帝国、称霸东欧的拜占庭帝国建立了外交关系。 对当时的国际局势有着不可低估地影响力。 面对强大的突厥，与之为邻的北周、北齐都竭力想拉拢作为自己的靠山，以增强取胜对方的筹码。 周武帝登基后，便迎娶了木杆可汗阿史那燕都的三女儿为正宫皇后。 要不怎么说在政治面前，一切都是以利益为重。 这种明显政治联盟的和亲，其关系是极其脆弱的。 木杆可汗以岳丈的身份多次出兵帮助北周攻打北齐。 但又不希望北周一家独大，同时和北齐也保持着来往，两头吃好。 572年，木杆可汗去世，其弟佗钵可汗继位。 此子享受着北周、北齐对自己丰厚的贿赂，还公然说： “只要使我南边的两个儿子孝顺，还用为没有财物担心吗？” 话语间极尽鄙夷之色，嚣张气焰显露无疑。 两年前。 北周覆灭北齐后，佗钵可汗为了维持中原地区分裂的状态，立北齐宗室高绍义为皇帝。 扬言要为北齐报仇，和北周的关系开始急剧恶化。 此后，突厥和北周边境不断爆发战争。 周武帝便是在讨伐突厥途中驾崩的。 眼见北周统一北方已成定局，两者之间的战争也是互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出于政治因素考虑，佗钵可汗选择罢战和亲，提出要娶大周公主。 太上皇宇文赟求之不得，立即下诏封上柱国、赵王宇文招的女儿宇文芳为千金公主，与突厥和亲。 宇文招是太祖宇文泰的第七子，是高祖宇文邕的亲弟。 和被宣帝诛杀的老五齐王宇文宪一样，是他的亲皇叔。 千金公主宇文芳是他的亲堂妹。 正是他的一纸诏书，使得宇文芳远嫁大漠，度过了其悲惨的一生。 生于帝王家的女子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活法，成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小皇帝虽然很是同情这个堂姑姑的遭遇，但却不能改变什么。 如今突厥成长为横亘在草原上的巨无霸，已然成了大周的心腹大患。 这也是当宇文衍说突厥最终也将融入中原文化时，王轨他们不敢相信的原因。 不过，在当下，这些事情小皇帝听听也就好了。 眼前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训练好一千亲军。 这才是他的倚仗所在。 接下来的日子。 宇文衍和王鹰一起晨练，而后操练二十位教官。 白天则在亲军驻地观看军士们军训。 墨言在制作肥皂的宅子负责配料。 因为涉及到配方保密，得他亲力亲为，每天累得够呛，但却没有丝毫怨言。 有了宣帝的支持，不用担心原料的事情，一天便能生产出上万块的肥皂。 按一贯钱（一千文）一块，那便是一万贯，合一千万枚“布泉”钱。 按当时一石粮食一贯的价格，那一天的产出的肥皂就值一万石粮食。 相当于近万亩富田的粮食产量。 这要是能够卖出去，那就是妥妥的摇钱树啊。 南北朝时。 南方的稻子和北方的粟、麦，折合成后世的标准大概亩产一百多市斤左右，合1至1.5石，稻谷产量略高一些。 在宝桂的安排下，肥皂已经开始在“百宝阁”出售。 因为知道的人还不多，暂时销量不是很好。 但是每天产出上万块肥皂的价值却让宣帝龙颜大悦，在天宫直呼： “不愧为天的好皇儿！”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驻地演武场内，军士们在教官的带领下进行齐步跑。 整齐划一的步伐踏地声像是悦耳的乐章，让人听了内心激荡，情绪高昂。 浑厚的口号声强健有力，响彻驻地上空。 只有全体军士齐心协力，步调一致，才能产生如此震撼的效果。 这种氛围极具感染力，让人不由产生浓浓的集体荣誉感。 二十组军士，大家表面一团和气，私下却在暗暗角力。 谁都不希望自己所在的集体被比下去。 这种良性的竞争也正是宇文所希望看到的。 王鹰平时护卫左右，没有担任教官。 但白天在驻地的时候，也偶尔忍不住过上一把教官的瘾。 第16章 整点吃的 等到冬官府工匠们把障碍跑道建好，军训已进行到第四天。 王鹰集合所有军士，二十位教官亲自上阵。 宇文衍一旁指挥，教他们如何跨越障碍跑道训练。 水沟匍匐前进，独木桥，翻越高墙，上云梯…… 一整套各种障碍全力冲刺下来，哪怕他们身体素质上佳，也是气喘吁吁的。 这是模拟各种不同地形设计的一种训练方法，对于单兵素质的提升大有作用。 小皇帝对冬官府工匠们的手艺大为满意，特此表扬了大司空卿宇文贤一番。 对于这个堂王叔，宇文衍说不上有多亲近。 但只要尽心为自己办事，他也不介意敬他几分。 有了障碍跑道，军士们分开训练，十组队列，十组跑道。 交替训练科目，合理利用障碍跑道。 一开始，军士们新鲜感满满，个个都觉得好玩。 可当他们一遍接一遍地重复训练过后，便深切感受到其中的枯燥和艰苦。 但却又不能在训练中停下来，因为教官会拿着马鞭全程监督。 一经发现偷懒，投机取巧之辈，便会毫客气地把手中的鞭子抽出去。 教官铁面无私，极其严厉，军士们也是欣然认罚。 盖因他们看到小皇帝每天都会跑上几趟障碍跑道，完全不顾弄得浑身满是泥水。 此举给军士们注入了无穷的力量，这就是大人物榜样的力量。 况且。 小皇帝给他们定下的伙食标准，比在城外军坊时好多了，不仅能吃饱，还几乎顿顿有肉吃。 小皇帝经常和他们在同一个锅里舀食，完全一副同甘共苦的做派。 同高祖领兵时如出一辙，潜移默化地提升了军士们对宇文衍的爱戴之心。 训练在有条不紊中进行，王鹰对岳王枪法的领悟日益精进。 这是宇文衍喜闻乐见的，王鹰本人更是成了笑脸人，见谁都乐呵呵的。 这天。 冬官府打造的一个铜火锅送到了正阳宫。 这是工匠们按照小皇帝所画的图纸做出来的。 吃了近两个月的面食，宇文衍想换换口味。 比如吃上一顿火锅。 “陛下，此物作何用？” 王轨指着铜锅不解地问道。 “郯国公稍安勿躁，且和承业随我去一趟光禄寺……” 承业是乐运的表字，称呼字是一种亲切的叫法，表示两人关系亲近。 果不其然，乐运听到小皇帝叫他的字，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对了，郯国公，毗沙门到底是你的字还是小名？” “陛下，臣曾赐鲜卑姓乌丸，毗沙门既是字也是小名……” 王轨这么一说宇文衍就能理解了。 以鲜卑为主体的北魏政权在民族大融合的汉化过程中是反反复复的。 在某个阶段也出现了倒尊鲜卑文化的现象。 取鲜卑姓，用鲜卑名，穿鲜卑服饰…… 这就是游牧和农耕两种文明碰撞，艰难融合地直接体现。 “臣易太仲参见陛下……” 光禄寺卿躬身行礼，两只小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 对于皇帝驾临光禄寺让其大感意外，同时也欣喜万分。 自从上次面圣后，正阳宫内侍总管吴公公一直与其接洽羊油之事，算是和小皇帝搭上了一丁点关系。 “免礼平身”。 “朕此次前来，是想看看光禄寺都有些什么调料及食材……” 对于这个时期的调味料，宇文衍还真是一点都不清楚。 易太仲二话没说，直接把他们领到一排仓库前。 这些仓库专门用于储存各种调料和食材的。 调料仓库摆放着各种的坛坛罐罐，靠墙还装有类似中药房的那种小木柜，上面贴有名称标识。 不看不知道，一看乐一跳。 宇文衍没想到，北周时期的调料就已经如此丰富了。 除了必不可少的盐、油，常用的调料有葱、姜、蒜。 另外花椒、橘皮、桂皮、白梅、葱头、胡椒、胡芹也在烹饪中有用到。 还有酒、醋、蜜、酱、酱油、豆豉等广泛用于日常烹饪。 有了这些调料，已经和后世相差无几了。 最大区别的就是少了一味辣椒，不过花椒、胡椒的麻辣也算是一种辣。 下一个仓库存放的是主食，有粟米（小米）、大麦、小麦研磨成的面、高粱、红豆、绿豆、黄豆、大米等。 大米得从南方运来，在北方一般只有皇宫和贵族豪门才吃得起。 这个时节，蔬菜的种类相对较少。 宇文衍只看到韭菜，冬瓜，萝卜，叶子菜却是一种都没看到。 肉类倒是品种丰富。 除了牛羊肉，还有马肉、驴肉。 此外，野兔、鹿、獐子、野猪等野味也有储备。 至于鱼和鸡、鸭、鹅这些家禽不用储备肉，都是现杀现煮。 哈哈，有这么些调料和食材，吃上一顿美味的火锅那绝对没有问题了。 杀一只鸡，加上桂皮，花椒，胡椒等大料熬煮出浓汤做锅底。 把现有的食材全都备上一些，各种肉类切薄片装盘。 再用葱、姜、蒜加盐油，酱油，醋，豆豉等调一碗蘸料…… 当然，还得配上一锅白米饭。 啧、啧、啧…… 想想都觉得完美！！ 宇文衍一边交代易太仲如何烹制锅底和准备食材，一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作为光禄寺的一把手，对于烹饪那是行家，小皇帝一说他便理解如何操作了。 确定易胖子记清自己的要求后，宇文衍带着王轨和乐运返回正阳宫，坐等光禄寺准备好后送来。 二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现在他们知道了那个铜制器物用于吃食用的。 但具体怎么个用法还不得而知。 听小皇帝交代易太仲的话，除了那只鸡需要炖煮，其他的食材全都是生的。 难道陛下要生吃不成？ 三人返回正阳宫，正好颜之仪处理完宣帝交代的政事后回来了。 “子升真是好口福，今天晚膳，让三位爱卿体验下不一样的吃法……” “那臣先谢过陛下了。” “郯国公，承业，陛下这是准备了什么美味佳肴赏赐我等？” 三人如今均已打上了正阳宫的烙印，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彼此亲近了许多。 面对宇文衍时也没之前拘谨了，甚至当着他的面三人也敢相互打趣。 “我和郯国公也是一知半解呢，咱安心等着一饱口福就是了……” 乐运看向颜之仪，一脸轻松地微笑着说。 “正是，正是……” 王轨捋了捋胡须，笑呵呵地附和道。 第17章 好吃不过火锅 正阳宫暖阁。 小皇帝居所内。 光禄寺卿易太仲亲自把燃起的炭火放进铜火锅的内腔。 一边指挥着下人把各种调料及处理好的食材摆放好。 熬煮好的鸡肉汤底舀入锅内。 不一会，金黄色的汤汁开始翻滚，香气四散飘逸。 “郯国公，把那盘冬瓜段倒进去……” “承业，你面前的那盘萝卜也放一些……” 宇文衍拿了个碗开始调配他的秘制蘸料。 一边指挥王轨和乐运把一些食材放进铜锅。 调料加好，舀了些鸡汤到碗中，用筷子抖拌均匀。 啜了一下筷子头，尝了一口，咸淡正好。 分别给他们三人碗中倒了一些调好的蘸料。 等到锅中汤汁再次煮开。 宇文衍夹起一片牛肉伸入滚烫的汤汁中，随意翻转几下。 数息之后，起锅沾过蘸料，放入口中。 顿时，一股鲜香麻辣不断刺激着口腔味蕾，记忆中久违的感觉瞬时传遍全身。 以麻为主，辣得不够彻底，但宇文衍已经相当满足了。 “爽……” “你们也吃啊，看着朕干嘛！” 小皇帝开始大快朵颐，根本停不下来。 要说这光禄寺庖厨的刀工那可真是高，肉片切得薄若丝帛，隐约能透过光来。 此时此刻，众人终于了然，这个器物原来是用来如此煮食的。 只是这样的吃法实在是闻所未闻，新鲜至极。 有样学样，三人也夹着肉片伸至锅内烫煮，然后沾着蘸料吃了起来。 也许是从来没有这么吃过的缘故，三人都觉得分外的好吃，味道美极了。 “子升，你们尝尝这野兔的肉，鲜香嫩滑，太好吃了……” “还有这獐子肉也不错，野猪肉却是一般，肉质太老。” 小皇帝一边吃一边品评，听得站在一旁的易太仲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哪里做得不好。 “我去，易胖子，你什么意思，整根的鹿鞭你都弄来了……” “就这么一根怎么分，多弄几根来，给三位爱卿好好补补！” 宇文衍说完，盯着三人嘿嘿直笑，那模样要多贱有多贱。 易太仲听到前一句正要跪下请罪，转而见皇帝并没有生气，连忙吩咐下人马上再去弄几根鹿鞭来。 颜之仪和乐运看起来四十多岁，正是阳刚生猛的年纪。 倒是王轨被小皇帝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都年过五旬了，不过府中确实有几房小妾，都是十多岁的小娘子。 “郯国公，你老人家是不是不行了，要是不行的话，等会鹿鞭便全部给子升和承业吃算了……” 宇文衍哈哈一笑，拿王轨开起了玩笑来。 “陛下此言差矣，老夫老当益壮，一树梨花压海棠，行得很！” “哈哈，还一树梨花压海棠，国公爷你就吹吧……” 颜之仪和乐运听了在一旁起哄，心中却直呼妖孽。 一个七岁的孩子，似乎连男女之事也很懂的样子。 “快吃，多吃点，冬瓜、萝卜也熟了……” “还有这韭菜，可是壮阳草，你们多吃点……” 宇文衍心情大好，不时给三人夹上一筷子菜。 “陛下，这韭菜当真是壮阳草？” 王轨吃了一口，看着小皇帝问道。 “哈哈，谁吃谁知道，朕咋晓得，还不是听他人说的。” 三人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不过明显对韭菜多伸了几次筷子。 火锅配上白米饭，不仅吃得爽，还吃得饱。 最后来上一碗鲜香的鸡汤。 嗝，满足！ 宇文衍吃撑了，放下碗筷，看着他们吃个不停。 本来小皇帝放筷子后，他们三人也不敢再吃了，却是宇文衍让他们继续。 “三位爱卿，觉得此火锅如何？” 火锅？ 众人听后，都觉得这个名字很是恰当。 “陛下，此火锅实乃寒天吃食神器，边吃边煮，不论多久也不会凉。” “对的，而且佳肴美味，令人欲罢不能。” “国公爷和子升说得太对了，关键是沾上陛下调制的蘸料，味道美极了，还特别下饭……” 三人全都给出了上好的评价。 不过想想也是，能在后世成为一大主流吃法，肯定有其独特的魅力。 况且在北方寒冷的天气下，火锅的确戳中了饭食易冷的痛点。 “易爱卿，还有这么多菜，你也尝尝，看能不能做些改进，届时给父皇，太后，太皇太后他们也尝尝……” 易太仲没想到自己也能在正阳宫混到一口吃食。 而且还是皇帝自创的吃食方式——火锅。 谢恩后，很是认真地品尝了一番，越吃眼神越亮。 火锅吃法虽然稍显粗放，有些难登大雅之堂，可能为豪门贵族所不齿。 若在民间推广或许能得到百姓的欢迎。 但此吃法为当今皇帝所创，出自正阳宫，谁又敢说火锅难登大雅之堂呢？ “陛下，此火锅的确是神来之笔，看似普通，却能让人吃出烟火之气，大善，当报太上皇让史官实录……” 易太仲话音刚落，几道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你这老小子的马屁功夫可真是炉火纯青啊，一个铜锅放些炭火，就可青史留名？ 这是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此时共同的心声。 在他们看来，堂堂大周皇帝需要这么一点名声么？ 何况，为了吃食竟然自创一种吃法，对于小皇帝的名声到底是好还是坏？ “青史留名就不用了，再说这也不是朕自创的。” “你看能不能在口味上做些改进，希望以后将此法传遍天下寻常百姓家……” 宇文衍一锤定音，一顿火锅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光禄寺众人收拾好后便离开了。 三臣和小皇帝坐而论政一番后也都匆匆离去，脸上都有几分急不可耐之色。 看来每人两根鹿鞭下肚，加上韭菜，效果很快就体现出来了。 面对宫内众多身姿曼妙，风情万种的小娘子，二十多岁的灵魂只能对着七岁的身体说一声： “小屁孩，快快长大吧……” …… 宇文衍登基快两个月了，颜之仪给他带来朝中消息。 太上皇宇文赟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修复的旧都洛阳宫完工了。 下诏让原先迁走之户都可返回洛州之地，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可以迁到洛州定居。 自从禅位后就没上过一次朝的太上皇准备东巡，到原北魏都城洛阳去看看。 顺便在新建的洛阳宫开上几场无遮大会，岂不快哉！ 在宣帝心中，当皇帝便应当如是，无拘无束，快意人生，纵情声色，为所欲为…… 洛阳，作为数朝古都，很长时间内都是中原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北周实现北方统一后，经济最发达的三个地方便是都城长安，东都洛阳，原北齐都城邺城（河南安阳）。 贸易中心便是洛阳。 在其西阳门外有方圆十里的大市。 商铺林立，贩夫走卒，大小商人云集于此从事商贸活动。 因为许多贵族和官僚也或明或暗地参与经商，使得洛阳的商业活动十分的繁荣。 贸易对象更是有突厥，吐谷浑，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国，南朝等地的商贾。 第18章 墨言遭劫 果不其然。 在宇文衍得到消息后两天。 太上皇便声势浩大地携一众后宫佳丽开拔洛阳。 除了强大的护卫军阵容，众多内侍宫女外，还有不少朝臣也得跟随前往。 朝中如此大事，从始至终，小皇帝就像局外人一般，没有任何人知会其一声。 要不是颜之仪为宣帝办事，他可能都不会知晓。 不过这样子更好，原本宇文衍就是个象征，暂时没有人把注意力放他身上。 要等宣帝精尽人亡后，他才成为众矢之的。 太上皇东巡，颜之仪也得随驾前往。 喧闹的队伍在一阵锣鼓声中浩浩荡荡地出了长安城。 …… 宇文衍每天的事情除了晨练，就是在亲军驻地观看军士们训练。 这天。 宫外制作肥皂的宅子却是发生了意外。 数十个黑衣人闯入，把里面的做事的内侍太监全部掳走。 包括墨言在内，二十四人消失了整整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天，才被搜寻的宿卫禁军在城外一处破庙里找到。 个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白布。 衣衫褴褛，鼻青脸肿，显然受了不少的皮肉之苦。 人被带回正阳宫，包括墨言在内，只有十人回来了，其他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小言子，你没事吧……” 墨言见到主子，顿时心中大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其他几人也是眼泪直流。 毕竟他们也才十多岁而已，要说心中不害怕那是假的。 看到他们的“惨”状，听到墨言的哭声，宇文衍有些于心不忍地把头扭向一旁。 “子昌，速派人去太医署召医官前来！” 王鹰站在小皇帝身后，目不斜视，心中却在暗暗发笑。 对于墨言他们的伤势，他心里清楚得很。 全都是些皮外伤，看起来很恐怖，其实并没有伤筋动骨。 宇文衍这也是迫不得已。 他身边的人，忠诚度必须有保证。 如今他正是用人的时候，只能出此下策，从内侍中选出一些可靠之人来。 等到亲军接手正阳宫护卫后，他的处境才算相对安全一些。 医官很快过来诊断完毕，确定就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开了个跌打损伤的方子，留下一些外用的药酒后便离开了。 宇文衍让他们安心养伤，玉皂的事暂且放下，并给每人赏赐了一贯钱。 如今，玉皂慢慢在贵族圈子里传了开来。 “百宝阁”的销量也逐渐有了起色，一天能售出百余块。 宫外宅子的存货都有近十万块了，就算停上一段时间不制作也不会出现断货的情况。 这也是小皇帝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实施计划。 关于此事内情，只有宇文衍和王鹰知晓，执行任务的军士也只是负责抓人。 王鹰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算甄别完成。 墨言他们身上的伤势全是他一个人的杰作， 王轨和乐运见到墨言他们的样子后，相视一眼，却是没有作声。 但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心不狠，何以在此乱世立足！ 纵观当今天下，北周的宇文泰、宇文护，北齐的高欢。 南朝的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 以及后来的杨坚、杨广，李渊、李世民等，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一个月后。 小皇帝衣冠齐整，备仪仗卫队，率百官立于青门之外。 迎接东巡（旅游度假）归来的太上皇宇文赟。 道路两旁布列着大量军队和百姓，太上皇穿戴甲胄，骑高头大马，很是骚包地从青门而入。 其实他的很多做派在宇文衍看来都能解释得通。 说到底宇文赟也才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且集天下权势于一身。 飘飘然的感觉让他时不时就想显摆一下，得瑟一下。 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极力展现自身的与众不同。 都说装逼遭雷劈，一个人要是得瑟过头了，老天都会看不下去。 这不。 在仪仗卫队地簇拥下，宇文赟刚刚通过青门，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太上皇直接被淋了个落汤鸡，城门处迎接的队伍也是一片混乱。 老天不配合，装逼事宜草草了事，宣帝只好快速返回皇宫。 小皇帝也全身湿透了，心里骂骂咧咧地回到正阳宫。 骂归骂，该表现的时候还是得好好表现。 宇文衍第一时间命光禄寺熬煮姜茶，亲自给便宜父皇送去，以示自己的孝心。 姜茶倒是被内侍接了进去，人却被太上皇的天谕赶回了正阳宫。 装逼不成的宇文赟心情糟糕透了，哪还有心思见宇文衍这个小屁孩。 对于小皇帝来说，心意送到了便行，见不见无所谓。 回去后，宇文衍自己灌了一大碗姜茶，然后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 没过多久，颜之仪来了。 四人聚于暖阁，聊起了他的这次随驾东巡。 这时的伴君出行，可不比后世的公费旅游。 宣帝喜怒无常，凭一时兴致行事，随行人等大多苦不堪言。 此行一去，太上皇大多时间均呆在洛阳宫内。 背后议论皇帝那可是大忌，颜之仪只是说太上皇和众美们在洛阳宫玩得很尽兴。 “子升，朕让你打听之事如何？” “陛下，洛阳大市的确繁荣，臣在那里见到了不少番邦商贾。” “他们对玉皂相当感兴趣，尤其是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国的几个商人，应该会前来进货……” 临行前，小皇帝特地让他带了一些肥皂过去。 在洛阳大市上演示了一番肥皂的功效，做了一次展销。 宇文衍把京兆地区的生意全都给了太上皇，自己做一些番邦的生意应该也不会怪罪于他。 其实小皇帝卖不卖肥皂是次要的。 他是希望从这些商人入手，结交这几个番国的一些人，方便以后实施一些计划。 这也是宇文衍看到制作肥皂的产量远远高于当下销量时突然想到的。 顺手而为，至于能不能到那一步，以后用不用得上，都无关紧要。 “子升办事，甚得朕心，大善！” “若有商人前来进货，朕和你一同前去。” 宇文衍也想见见当前的思密达和八嘎呀路是什么样子。 按史书上记载，这个时期他们是极度崇拜中原文化的。 视中原王朝为天朝，连王室都以受朝廷册封而视为正统。 在政治、军事、律法等诸多方面照搬中原模式。 学习华夏文化、礼仪、农业、手工业等…… 第19章 倭国商人 第二天晨练完。 刚吃完早饭的小皇帝正准备前往亲军驻地。 颜之仪奏报说有番邦商人到了长安城，想要看看肥皂作坊。 “来得挺快啊，这些商人的鼻子对钱的味道就是敏感。” 宇文衍不禁感叹了一声。 商人逐利，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走，随朕去见见这些小鬼……小崽子们……” 宇文衍平常去驻地都是一身普通绸缎衣服，不认识他的人最多以为他是贵族弟子而已。 制作肥皂的宅子在东城，离亲军驻地并不是很远，小皇帝也是第一次来。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落，一大一小两个院子，一个后花园，有二十多间房子。 用作一个肥皂作坊那是绰绰有余。 如今负责制作的内侍都在养伤，处于停工状态。 院内还有十来个打杂的仆役在忙碌。 宇文衍和王鹰刚把宅子大概看了下，颜之仪便领着几个商贾到了。 “诸位远来是客，先在堂屋用茶，在下这便去请主家过来……” 来者以四人为首，每人带有两三个随从。 很是礼貌地谢过后坐定，有丫环奉上香茶，还有一些点心。 这是华夏文化的待客之道，进屋便是客，有吃有喝招待。 过了一会。 宇文衍渡着小方步，小大人般走在前头来到堂屋。 “诸位，这便是主家公子爷，有关玉皂事宜，由宇文公子全权负责……” 四人闻言全都起身见礼，不过眼神中却有那么一丝不悦。 这主家也太怠慢了吧，竟让一个小屁孩前来。 心中虽有不快，但很快就把不满情绪隐藏了起来。 喜怒不形于色，这是为商者的基本素养。 “欢迎诸位来到长安，听说大家都对玉皂颇有兴趣……” 小皇帝随意扫视了众人一眼。 为首的四人都是中年往上的年纪，身材中等偏矮。 身高方面根本不能和大周的寻常百姓相比。 “在下倭国物部龟田，宇文公子莫非是大周皇室之人？” 此子四十多岁，鼻下留着一撮小胡子，身高怕是有一米六，在倭国算是魁梧之辈了。 操着一口流利的大周官话，上来便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站在其身后的两个随从和他差不多身材，怀抱粗布包裹的长刀，露出刀柄。 虽然已经竭力隐藏，但小皇帝还是从他们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桀骜之色。 “阁下竟然是倭国物部氏子弟？难怪能把生意做到中原来……” 宇文衍没有回答这个物部龟田，而是顺口反问了一句。 “宇文公子知晓我物部氏？” “略知一二，物部氏可是掌管倭国军事的大家族……” “宇文公子过誉了，弹丸小国，不及中原朝廷万一，我物部氏亦不值一提！” 哟呵，这龟田小本子不愧是精通中原文化的商人啊，尽捡人家喜欢听的说。 “弹丸小国，这话倒是没错，做我大周一州之地姑且还行……” 两世为人的小皇帝可不会被倭人谦卑的表面所蒙蔽，话语间颇有几分不客气。 “八嘎，你滴斯拉斯拉滴坏……” 宇文衍话音刚落，龟田还没有所表示，站其身后的一个武士却是把包裹着的长刀指向他，用蹩脚的汉语唧哇起来。 “放肆！” 尽管那名武士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可一旁的王鹰却不干了。 倭国贱民，胆敢用刀指我大周皇帝，这是找死啊。 随着他的一声暴喝，手中长枪犹如银蛇出洞，快若闪电，直接刺了出去。 番邦小人，竟敢喧宾夺主，如此无礼，岂能对你客气。 那名武士没想到王鹰会突然出手，想要抽刀抵挡却已是来不及了，枪尖刺中了他握刀的手腕。 “啊！” 随着一声惨叫，武士鲜血直流，手中长刀掉落在地。 也就是几息之间，一切发生太快了。 “啪！” “八嘎呀路，谁让你对宇文公子无礼的，跪下……”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龟田抬手就给了那武士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脚踢在其腿弯处，大喝着让他跪下给宇文衍赔礼谢罪。 “实在抱歉，在下管教不严，让家奴冲撞了公子，还望您大人大量……” 龟田弯下腰，头都快贴到膝盖了。 另外三人也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弄得个措手不及，面面相觑。 小皇帝没想自己一句话竟然惹得那名武士这么大的反应。 见其不忿地跪倒在地，任由创口鲜血直流。 又看着龟田一脸谦卑的样子，宇文衍意兴阑珊，顿感无趣。 看来倭人的秉性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 “下不为例！” 他没兴趣去追究龟田的表现到底是真情实意还是演戏，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见宇文衍没揪住此事不放，龟田明显松了一口气。 狠狠瞪了那名武士一眼，让他退了出去。 只能说这个物部龟田是个聪明人，他来到大周，的确是经商，但却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可不能因小失大。 要说，倭国和南朝的关系更为密切。 早在一百年多前，南朝刘裕取代东晋建宋后。 倭国五位倭王便数次遣使来朝，敬奉贡品。 倭人这么摇尾乞怜当然有其目的。 就是希望从中原王朝获封“镇东大将军”。 以获得当时朝鲜半岛上百济、新罗、伽耶、秦韩、慕韩等小国的军事管辖权。 最后除了新罗之外，全部获封。 因为汉王朝的强大影响力，从汉开始，周边小国都以中原王朝的附属国自居，希望得到中原王朝的册封和援助。 可以看出，在南北朝时期，倭国就开始觊觎朝鲜半岛那块土地了。 倭国这么做就是希望占据道义的制高点，美其名曰是以天朝之诏命行事。 以此来扩大倭国在百济，伽耶等国的话语权，从而获得更多的利益，甚至将半岛占为己有。 一百多年过去。 与倭国结盟的伽耶被其邻国新罗吞并。 他们在伽耶国设立的办事处——任那府，也宣告完蛋。 伽耶国位于朝鲜半岛南部，夹在百济和新罗之间，由十多个部落组成的联盟小国。 伽耶产铁，擅于打造铁制武器，倭国一下失去了铁器来源，只能把目光重新投回中原。 像龟田这样往来于中原的倭国商人，绝不只他一个。 大多都是带有任务的，那便是经商的同时向中原地区学习，尽可能地把更多先进技术带回倭国。 历史上中原王朝没有技术保护一说。 使得半岛诸国和倭人把冶炼、煅造、造纸、建筑、农业等诸多当时世界领先的技术全学了去。 最令人恶心的是新罗棒子的子孙后代，厚颜无耻地把学去的很多东西说成是自己的。 第20章 半岛三国 “都是一场误会，诸位坐下说话……” 颜之仪清咳一声，出来打圆场，缓解了现场有些紧张的气氛。 “敢问三位何处而来？” 宇文衍看向另外三人，端起茶盏示意对方用茶，一边微笑着问道。 “在下王淮，从高句丽来。” “朴（piáo）不尚，百济人。” “金大钟，新罗。” 三人拱手见礼，同时应道，谁也不愿落后分毫。 还真是朝鲜半岛三国之人。 这四方人马，做个生意也要一起凑热闹。 半岛上的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谁都想干掉对方，扩大地盘，常年相互征战。 说起这高句丽，其实是东汉末年，在汉武帝设立的东北汉四郡的领土上建立的一个地方政权。 他们接受中原王朝册封，称臣纳贡，恭为藩附。 趁中原地区东晋十六国、南北朝三百余年的混乱局面，无暇顾及此地，不断学习中原先进文化，迅速发展壮大。 到北周时期，已经逐渐占领了辽东（辽河流域以东地区）。 并虎视眈眈，意图侵占辽西，其扩张野心昭然若揭。 这也是历史上隋炀帝三次发兵征讨高句丽的原因。 就是为了扞卫中原王朝的汉文化主权及领土完整。 隋炀帝曾言：“勿遗子孙忧。” 唐太宗亦言：“高句丽不除，后世必为大患。” 这两句话堪称经典，但却一语成谶，使得半岛之国在后世成长为超级白眼狼。 把中原王朝的好东西都说成自己的，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厚颜无耻，数典忘祖。 不过这高句丽和后世棒子国没有半毛钱关系，棒子的祖宗是位于半岛东南部的新罗。 “阁下姓王名淮，莫非祖上是中原淮河流域人氏？” 中原动荡的几百年间，有大量的富贵人家和普通百姓或经燕山古道，或走海路，迁徙到朝鲜半岛和倭国。 这些汉民对这段时期半岛三国，倭国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小皇帝故而有此一问。 “呵呵，那都是百余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高句丽如日中天，王氏也是当地望族……” 王淮闻言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不无骄傲地回答道。 宇文衍神色如常，像这种出去后就忘了祖宗的人，在后世更甚，没有反过来咬上一口就算有良心了。 “朴不尚，这名字有意思……” “你们百济不是和高句丽同宗同源么，怎么如今却是打得你死我活的……” 说起位于半岛西南的百济，和高句丽同出于辽东扶余部落。 扶余的一个王子因为争权失利，率部众南下，击败半岛西南以“马韩”为首的一众土着部落后建立的国家。 而位于东南部的新罗是以“辰韩”为首的土着部落建立的国家。 后来又逐步吸收了“马韩”、“牟韩”等其他土着部落。 最终形成了当下三国并存的局面。 “宇文公子说笑了，我百济和高句丽并无半点关系……” “呵呵，你百残这等两面三刀，言而无信之辈，又怎会在乎自己的祖宗是谁？” 百残是当时高句丽对百济的蔑称。 来自新罗的金大钟听了朴不尚的话，很是不屑地说了一句。 “你血口喷人……” 双方怒目相向，一时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小皇帝一看，心下乐了。 谁都看不惯谁，那就最好，就怕你们铁板一块。 不过这个金大钟还真是没有说错。 数十年前，高句丽势大，屡屡进犯南边，百济、新罗两国合兵一处与其大战，取得战争胜利。 可在分配战果时，百济却言而无信，强占了本应属于新罗的六郡之地。 后更是出兵攻打新罗，可笑的是又打不赢人家，吃了败仗。 后来，连百济王都被新罗袭杀！ 从此，双方国仇家恨，再无联合的可能。 为了对抗高句丽和新罗，百济不但向中原南朝纳贡，还与隔海相望的倭国眉来眼去，多面吃好。 因为地缘相近，百济和倭国上层还相互联姻，致使倭国王室都有一部分百济的血统。 而倭国自从伽耶被新罗吞并后，对新罗那是恨意滔天。 一个急切想要重返朝鲜半岛，一个急需靠山，两者一拍即合，形成联盟关系。 “够了，诸位前来不是为了吵架吧，还想不想要玉皂了？” 宇文衍颇为严厉地一声轻喝。 两人闻言立马闭嘴，不再争吵。 “公子，能否看下玉皂作坊？” 说起生意，物部龟田率先发话，另外三人也看了过来，这点上大家是一致的。 “没问题，这边请……” 小皇帝小手一伸，领着众人去了后院。 如今作坊没在运作，只有一些铁锅、陶罐、块范啥的，给他们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参观一遍后，特别是见了仓库近十万的存货，四人把心放了下来。 用后世的话来说，只要找到源头工厂，那利润就能做到最大化。 “宇文公子，不知此玉皂作价几何？” 重回堂屋坐定，到了讨价还价的时刻。 说话的是龟田，自从发生了前面的小插曲，这家伙是愈加的恭敬起来。 “玉皂的功效相信诸位已经清楚，长期使用，还会有看不到的好处……” “难不成真如颜大人所说能延年益寿？” “延年益寿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长期使用能少生病那是绝对的！” “如此神异之物，只需两贯大周布泉钱便可带回家，可谓是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宇文衍巧舌如簧，听得一旁的颜之仪都一愣一愣地。 “宇文公子言过其实了吧，据我所知，长安城百宝阁出售的玉皂才一贯钱一块。” 王淮首先跳了出来，对于小皇帝的报价显得极为不满。 做生意的人都是人精，来之前早就摸了个门清。 “没错啊，自己作坊制作的东西卖给我大周百姓当然要便宜一些。” “总不能比卖给你们还贵吧，那是人干的事么？那是禽兽所为！” 宇文衍一点都不慌，明明白白告诉你，卖给你们就是要贵上一倍。 “如此，那我等直接去百宝阁进货不就行了……” 高句丽人王淮自认为掐住了宇文衍的软肋，却忽视了一个核心问题。 那就是当前只有宇文衍才能造出玉皂来。 “没问题，在哪进货这是你的自由，送客……” 小皇帝没有和他叽歪，直接出言让其滚蛋。 王淮没想到一个七岁稚子，办事竟然如此干脆利落。 一时间呆在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请吧！” 王鹰却是不管那么多，直接来到他跟前，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淮顿时脸涨成猪肝色，袖袍一甩，忿忿地起身离去。 “三位是不是也要去百宝阁进货，如果是，但请无妨……” 宇文衍像是啥事没有发生，笑呵呵地看向另外三人。 “公子说笑了，如此神物，岂是随便一人就能制作的，如果在下没猜错，百宝阁亦是公子名下产业吧……” 龟田头脑还算清醒，一下子想到了其中关键。 虽然百宝阁并不是他名下的产业，但里面的玉皂却是由他说了算。 听了龟田的话，朴不尚和金大钟心中一颤，心中庆幸还好没冲动。 别看这么一块小小的玉皂，要是弄回去，价钱至少翻倍，其中利润可想而知。 第21章 用来生孩子 “龟田君不愧是倭国物部氏子弟，不像某些自以为是的鸟人……” 大家自然明白宇文衍所说的鸟人指的是谁。 全都呵呵一笑，现场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这次我们能拿出九万块玉皂，至于三家怎么分，你们私下商量！” “多谢公子，您稍候，我等片刻就好！” 龟田笑着应了一声，眼下谁都不会把他当作一个七岁稚子来看待。 宇文衍做了个请的手势，端起茶盏咂了一口茶水。 看到小皇帝在一众番邦商贾面前镇定自若，游刃有余，陪坐的颜之仪以及站在其身后的王鹰，眼里无不冒着精光。 这就是他们大周的皇帝，虽然尚且年幼，只是个摆设，但却给了他们无尽的遐想。 不一会功夫。 龟田三人返回堂屋，看样子已经分配好了。 “宇文公子，我等大周布泉钱不是很多，您看能不能用白银和女奴抵扣……” 倭国和半岛上的国家还是奴隶制社会，奴隶就是贵族豪门的财产。 这个时期，除了铜钱，其他贵重物品一样可以用来交易。 像金、银、绢帛等在有些交易中也起到了钱币的作用。 “也不是不可以，那怎么个交换法，说来听听……” “白银的话，按一两银兑一贯钱，女奴的话一人换二百块玉皂！” “不，不，不，龟田君，二两银兑一贯钱，一个女奴兑一百块玉皂……” 听到宇文衍坚定的语气，龟田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九万块玉皂值十八万贯。 龟田三人用五万贯布泉钱，六万两白银，五百名女奴交换。 白银在当下不是官方钱币，因为成色不一样，也没有明确的兑换比例。 一般来说一两白银兑一贯钱是比较合理的，但龟田要用白银交易，那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就算他先去找人兑换成铜钱，一两白银也不一定能兑换到一贯钱。 毕竟时下主要流通的还是铜钱。 倒是这些女奴，按百宝阁的玉皂价格，一个就相当于值一百石粮食。 大周最低一级的官员不吃不喝，一年的奉禄也就勉强买得到一个。 难怪龟田他们会带那么多女奴到中原来。 生意谈妥，宇文衍拉着龟田，朴不尚，金大钟三人谈天说地，旁敲侧击，打听他们国内的情况 。 直到大概了解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这才放过他们。 接下来由颜之仪和龟田他们去进行具体交易。 小皇帝和王鹰转而去了亲军驻地。 不管肥皂生意能赚多少钱，这才是他的底气所在。 一千军士，等训练好了，足以保他性命无忧。 这些日子以来，宇文衍训练教官，教官训练军士，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至少在执行力方面，绝对比之前提高了几个档次。 对小皇帝的忠诚度也有所提升。 宇文衍已经在晨练的时候，开始把军体拳和搏击对练传授给二十个教官。 等到他们学会后，就可在训练中教给所有军士。 看到校场上刻苦训练的众军士，小皇帝很是满意。 队列训练已经差不多形了肌肉记忆，动作的整齐度大幅度提高。 王鹰甚至组织了几次所有军士参加的会操演练。 现在全部军士都能快速地完成障碍跑道训练。 后来，宇文衍又增加了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等训练项目。 还让冬官府的工匠在校场边上增设了一些单杠，双杠。 经过训练，不论是速度，弹跳，平衡力，爆发力等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这是每个军士能切身体会得到的。 因而对小皇帝的信服度无形中加深了许多。 “子昌，从明天开始，增加越野训练，从驻地至龙首山顶，一个来回。” “是，陛下！” 宇文衍大概估算了一下，从城内到龙首山，来回约一二十里路，也就是五到十公里。 王鹰不知道这样的越野训练能起到啥效果，但是对于小皇帝的决定他是无条件执行。 当晚。 正阳宫暖阁再次吃上了火锅。 今天见番邦商人，王轨和乐运没有跟着去，此时，正听颜之仪讲述当时的情景。 当得知倭国商人的随从竟敢对皇帝无礼时，也是义愤填膺，直呼番邦小国刁民实在放肆。 对于小皇帝的表现却内心欢喜得很。 “陛下，交易的银钱已经入库正阳宫，那五百女奴应作何处置。” 颜之仪烫了一片羊肉放到宇文衍碗里，随之询问了一句。 对哦，宇文衍差点把这些女奴的事给忘记了。 “子升，你可见过这些女奴，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陛下，见过了，都是十几岁的小娘子，面容姣好，个子略显娇小，用于做农事的话怕是比不了我大周妇人。” “既然是十几岁的小娘子，那就用来生孩子啊。” “多生几个男娃，十几年后不就成壮丁了，多生孩子多种粮，人多力量大嘛……” 战乱的年代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人口。 足够的人口基数才能支撑一个国家发展壮大起来。 人多力量大在这种环境下绝对是至理名言。 “多生孩子多种粮，人多力量大，陛下，此言甚是在理。” 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深以为然，点头称是。 大周与北齐、南陈对峙这些年来，大小战役上千，战死的壮丁不在少数。 北周灭齐后，治下的人口大概在两千万至三千万之间，也就和后世一线城市的人口数相当。 在宇文衍看来，这么大的地盘，这么点人口，实在是太少了。 必须得多生孩子，这样才能有更多的兵源和劳动力。 也正因如此，他才同意龟田用女奴交换肥皂的提议。 “陛下，那把这些女奴给谁生孩子？” “这有何难，朕的一千亲军可都是些壮小伙，凡表现突出或有功劳者，皆可得到赏赐。” “对啊，臣怎么就没想到呢。” 颜之仪眼前一亮，拍了下额头。 “郯国公，子升，承业，明天你们叫上子昌，也去挑几个带回府中，多生几个胖小子出来……” “陛下，此话当真！”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话音刚落，顿觉不妥，全都埋下头装模作样地吃着碗里的东西。 “哈哈，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朕一言九鼎，岂有妄谈之理！” “嘿嘿，谢陛下赏赐……” 几人嘿嘿一笑，向小皇帝拱了拱手，随即争抢起锅中的最后一根鹿鞭来。 宇文衍突然发现，这三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对了，到时记得给毕王和光禄寺卿也送两个过去。” 最近冬官府为他做了不少事情，易太仲也是尽心尽力的办事，理应有所赏赐。 第22章 为了小娘子，冲啊! 第二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亲军驻地，所有军士集合完毕。 宇文衍，王轨，乐运，颜之仪赫然在场。 头晚吃火锅时，小皇帝说你们不能光吃各种鞭，更不能指望吃药，得多运动。 于是，在知道宇文衍要和亲军一起进行越野训练时，也叫嚷着要参加。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报告陛下，正阳宫亲军集合完毕，请指示！” 王鹰集合军士后，大声向其报告，这架势已经做得像模像样。 “出发！” “是！” 王鹰领命后，转向众军士，大声喊道： “全体都有，目标龙首山，出发……” 各教官带着自己组的军士，分列两队。 “注意了，跑步……走……” “跟上！” 各组慢跑着离开驻地，出东门，往龙首山方向跑去。 “三位爱卿，跟上吧……” 到了这个时候，三人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宇文衍一直吊在最后一组的屁股后面，王鹰跟随左右。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队伍的步伐在口号声中趋于一致，极富节奏地在耳边响起。 前面几里路，队伍都是有序行进。 再往后面就不能保持队伍一致了，大家自由发挥，有快有慢。 郯国公王轨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跑了两里路就喘得不行，由跑步变成了走路。 颜之仪和乐运相对要好一些，多跑了两里。 “三位爱卿慢慢走吧，走路也是能锻炼身体的，朕要赶上大部队去了！” 说完宇文衍和王鹰便加速向前跑去。 此时，队伍已经拉长，快的已经到了龙首山脚下，准备上山。 “调整呼吸，目视前方……” “传朕口谕，前十名回到驻地的军士，赏赐番邦小娘子一人！” 宇文衍话音刚落，跑在最后的一批军士突然骚动起来，嗷嗷叫着，发了疯似地向前冲去。 “冲啊，我要进前十，我要小娘子……” 很快，落后的队伍就赶上了先头部队，转而超过了他们。 刚刚还跑在最前面的军士突然见一群人饿狼般地往前冲，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等到知晓皇帝口谕，顿时不乐意了，个个像是架了弹簧一般冲了出去。 “小样儿，敢和我抢小娘子，老子和你们拼了，冲啊……” “你滚一边，都已经娶妻生子的人了，别和我们这些光棍爷们抢。” “娶妻又怎样，早就想收房小妾了……” “番邦小娘子，嘿嘿，肯定很带劲。” “我的，全是我的……” 一时间，呼喊声，嗷叫声，响彻龙首山。 …… 跑到山脚下时，宇文衍也感觉有些吃力了，毕竟第一次跑，还有些不习惯。 他不准备上山了，在原地略作休息。 至于这些军士有没有跑到目标位置，自然是安排好了人员在山顶签到。 而且一路上还有那些教官监督，不用他操心。 没多久，跑在前面的队伍到达山顶后又下山了。 为了番邦小娘子，这些人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 宇文衍也开始慢跑返回。 “子昌，你平时多注意下这帮小子，把军事素质拔尖，脑子灵活的帮朕挑出来。” “是，陛下！” 王鹰干脆地应下，也没问挑来干嘛。 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守好自己的本分。 跑了一会，便遇上了走路而来的三臣。 “陛下可真是龙飞虎跃，老臣是真老了，跑几步就喘得不行……” 在事实面前，王轨好不容易低头了一回。 “哈哈，所以要多锻炼啊，要不朕赏你的小娘子不是白瞎了么。” 小皇帝哈哈一笑，算是鼓励他了。 “就是啊，郯国公，让十多岁的小娘子守活寡，你于心何忍！” “我看啊，您老还是不要暴殄天物了，留着让陛下赏给有功军士吧……” 颜之仪和乐运没给王轨留面子，拿他开涮，狠狠地打击他。 在小皇帝的影响下，三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没大没小的相处方式。 当然，也是知道他们之间，对方不会在意这种玩笑话。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全部回到驻地。 因为第一次跑的缘故，在掌握节奏和调整呼吸方面没有经验，大多人都是气喘吁吁的。 唯有前十位到达的军士，尽管也累得够呛，但却兴奋无比，聚一起高呼庆祝起来。 “今天大家的表现都是好样的，前十的勇士赏赐番邦小娘子一人。” 众军士欢呼，向这十人投去羡慕的眼神。 “这段时日来，你们的教官是最辛苦的，同样每人赏赐小娘子一人。” 这些教官包括那三个左武伯在内，他们没想到皇帝竟然体察入微，且当众许下赏赐，感动之余，心里面暖暖的。 军士们对此没有异议，同样报以热烈地欢呼。 “接下来半年时间，每月都有一次越野训练前十者，获得赏赐小娘子的机会。” “当然，已经获得过赏赐的不在此列了。” 军阵中再次欢呼，没获得赏赐的军士原本有些失落的情绪瞬间高涨，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另外，即日颁布实行羽林卫“军令二十诏”，有功则赏，有过必罚……” 小皇帝趁此良机果断颁布军令。 这是他和三臣以及王鹰一起制定的，简称“二十诏”。 由宇文衍起草，其他人依据当前实际情况加以改善和补充。 军令赏罚分明，宗旨便是促使亲军更加的团结，忠诚，勇猛。 军令由二十个教官去宣讲，每人抄录一份，必须熟记于心。 办完正事，宇文衍返回正阳宫。 时辰尚早，他和王鹰还能再练会岳王枪。 三臣闲来无事，小皇帝索兴把后世锻炼身体用的太极拳教给他们。 太极拳很是适合中老年人群练习。 不用剧烈运动，有动有静，动中取静，修身养性。 除了王鹰，三人对于太极拳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全都认真学习起来。 特别是王轨，某一瞬间，似乎感受到太极拳的与众不同。 一动一静，一呼一吸之间像是融身于大自然之中，颇有几分玄妙之感。 虽然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了，想抓却没抓住，但却让其着了迷。 “你们找一个幽静之地自己慢慢练习去，比如古树下，竹林间，水涧旁……” 带着练了几遍动作后，小皇帝便把他们赶出了演武殿。 王鹰的岳王枪前十招已经颇为熟练，他现在要传授其后面五招。 随着他对岳王枪的理解加深，对新招式的接受能力也提高了。 宇文衍只要一快一慢使上两遍，加上讲解一遍，跟着练习一遍，他就能学到个八九不离十。 虽然比不上宇文衍后世的学枪天赋，但也算说得过去了。 第23章 尉迟迥 当天。 小皇帝带着军士越野训练的事情就传遍了朝野内外。 而且赏赐前十者以女奴之事也传了出去。 幼帝驱使军士以供玩乐的帽子一下子就扣在了宇文衍头上。 更有朝臣上书太上皇，要求宣帝下诏责罚。 “这帮老匹夫，衍儿只是好奇军伍之事，玩玩又如何？” “迂腐！” “可笑！” “可恨……” 当宇文赟从近臣刘昉手中接过奏书，看完直接甩手扔了出去，狠狠地骂道。 “天元皇帝莫恼，为这帮无事找事的闲臣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刘昉弯腰捡起地上奏书，谄媚地开导了一句。 “说来也是！” “刘爱卿，你昨日敬献之药丸甚是有效，难得你一片忠心……” “为天元皇帝效劳，臣万死不辞！” 刘昉一副哈巴狗的模样，极力表现出忠心耿耿的样子。 “好了，皇儿除了摆弄那一千军士，可还做其他……” “陛下让光禄寺弄了个什么吃食用的火锅，不时和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在正阳宫涮肉吃。” 听到火锅，宣帝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嗯，这个火锅天是知晓的。” “皇儿已经让光禄寺传膳过一回，食法的确新鲜，味道也挺好，天宫的美人都甚是钟爱。” “不过就是便宜王轨那老儿了。” “罢了，听闻他也在尽心地教导皇儿经典，放他一马又如何？” 宣帝像是在对刘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天元皇帝天心宽广，胸怀宇内，当真是王轨老儿修了八辈子的福分。” “就这样吧，无事别来烦扰，尔等看着办即可！” 太上皇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最近他总是觉得腰酸背痛，夜间亦是无法安寝，时不时头昏眼花，偶尔还伴随着胸口痛。 “启禀天元皇帝，大司空毕王最近似乎见了陛下两回，您看……” “大胆刘昉，你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赟排挤宗室诸王，明眼人全都一清二楚。 甚至很多时候就是这个刘昉在其面前鼓吹。 动不动就把宇文护搬出来，以示宗室弄权之利害。 宇文护可是弄死了北周的前两位皇帝——宇文觉和宇文毓。 两人都是宇文赟的亲伯父，他父皇周武帝的亲兄长。 宇文赟真正忌惮的也是他父辈的亲王。 也就是太祖宇文泰的儿子，周武帝的弟弟们。 毕竟他老爹宇文邕也是从兄长那接过皇位的。 武帝是宇文泰的第四子，那接下来是不是轮到第五个儿子做皇帝了？ 正是因为这种忌惮和猜忌，宣帝登基后就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了宇文泰的第五子。 也就是他五皇叔齐王宇文宪。 后面在世的还有五个儿子，全都封王，在朝中权势不如宇文宪，暂且留下了性命。 而大司空宇文贤是明帝宇文毓的长子，如果明帝不被宇文护毒死，他就是太子。 按理说，以宇文贤的身份，对宣帝来说也是有威胁的。 但宇文赟却对其颇为信任，不但让他做冬官府的一把手大司空。 后又让其进位上柱国，加封太师，出任雍州牧（等同于刺史，雍州辖都城长安，为京畿重地）。 比起他的那些亲叔叔来，对这个堂兄明显要放心许多。 难道是因为他们年龄相当？ 还是宣帝同情他们这一脉的遭遇？ 真实原因或许只有宇文赟自己才知道了。 所以当他听到佞臣刘昉的话时大发雷霆。 就是不希望有人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何况还牵扯到他的皇帝儿子。 从这点看来，宣帝又不像史书上所说的那样六亲不认。 “臣万死！” 刘昉一记马屁拍在马腿上，直接吓得跪倒在地。 “滚出去！” 宇文赟一脚踢翻刘昉，甩袖转身不再理会。 刘昉顾不上擦拭额头上的冷汗，连滚带爬地出了天宫。 此时，正阳宫中。 小皇帝正在接见一位回京的大臣。 当朝大将军，相州总管尉迟迥。 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太祖宇文泰的外甥。 和周武帝宇文邕是姑表兄弟。 尉迟迥擅长骑射，能征善战，随太祖宇文泰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 其最大的功绩便是平定当时南梁治下的蜀地，把西南大片土地收于北周统治之下。 后他也因此封为蜀国公。 前不久，宣帝设立的四辅官，其中的大右弼便是尉迟迥。 他在北周朝廷的名望地位素来很高。 因为外戚身份，与宇文皇室是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历史上，杨坚掌控朝中军政大权后，想要把相州总管换上自己的人。 坐镇相州（原北齐京都邺城所属州）的尉迟迥召集文武官员及百姓。 通告众人，称杨坚挟制幼主，号令天下，作威作福，背叛朝廷，意图篡位。 联合所有支持宇文皇室的各州军队，拥兵十万。 以“清君侧，还政于宇文氏”的名义，发兵讨伐杨坚。 虽然在当时的局势下，尉迟迥起兵也不一定是真心要保宇文皇室。 但至少他去做了，而且事后兵败自刎，留下的也是忠义之名。 此时的尉迟迥已是六十三岁的年纪，须发灰白，但却身姿挺拔，精神矍铄，耳清目明。 “蜀国公乃大周之栋梁，和朕又是一家人，现有一事请教。” “陛下尽管说来，老臣定当知无不言。” 尉迟迥自打见了宇文衍后，看出幼帝聪慧过人。 言谈间还真有几分太祖、高祖之气势，令其深感欣慰。 作为朝中驻外重臣，对于宣帝的所作所为，他也是清楚得很。 恨其不争的同时也是无可奈何。 小皇帝登基的时候他不在京城，本次回京述职，于情于理他都得到正阳宫觐见幼帝。 不曾想，却给他带来一丝意外惊喜。 “上次给天元皇帝请安，见其精神萎靡，四肢乏力，朕甚是担忧父皇龙体，万一……” 说到这里，宇文衍故意停顿了一下，而后看向尉迟迥。 “届时朕应如何自处？” 宇文衍说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尉迟迥瞳孔猛然一缩，心中骇然，犹如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陪坐的王轨，乐运，颜之仪亦是神情大变，不敢置信地望向高坐上首的小皇帝。 尽管宇文衍并没言明，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在说什么。 这话要是传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向沉着冷静的陛下今天这是怎么了？ “陛下慎言！” 王轨见状，连忙出声劝止。 “郯国公，朕自有分寸，无需惊怪！” 宇文衍嘴里说着，目光却是一直盯着尉迟迥的眼睛没移开。 “陛下，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言！” “但我尉迟一家定当誓死扞卫皇家威严，如违此誓，有如此盏……” 尉迟迥大手一握，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盏，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24章 元氏兄弟 小皇帝看到尉迟迥眼神清澈，言之凿凿，不似作伪。 “蜀国公之言，朕当然是信得。” “您老远在相州邺城，你我君臣又不便书信往来，但求下次相见，还能像如今把盏言欢，言之肺腑！” “陛下言重了，但有用得着老臣，一纸诏令，臣定当千里奔赴，不敢怠慢！” 君臣二人，没再纠结小皇帝所问之事，但却在尉迟迥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真到了那天，其心中惊骇之余怕是会毫不犹豫地兑现自己曾说过的话。 随后，尉迟迥拜别，离开了正阳宫。 王轨三人仍处于震惊之中。 此时再看面前的幼帝，却是嘴角上扬，暗呼妖孽。 刚才可真是把他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等大逆不道之言若是传了出去，很可能给正阳宫带来灭顶之灾。 但小皇帝却说了，而且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像是吃定了蜀国公尉迟迥会站在他这边一般。 宇文衍的话也使得他们有了些紧迫感。 这样的假设，在这之前想都不敢去想。 宣帝虽然混账，却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早殁。 这让他们对七岁的幼帝更加刮目相看。 这也太成熟了吧，竟然能想到这么远，就算是一般成年人也不一定有此心性。 至此。 他们也会下意识地把自己代入小皇帝的这个假设当中，从而去做一些事情。 午后。 小皇帝和王鹰前往亲军驻地。 他每次出宫都是轻车从简，不像天元皇帝那般，锣鼓喧天，锦旗招展，招摇过市。 “咦，子昌，前面何故聚众喧哗，上前看看……” 快到驻地时，前面街道却是人山人海，喧闹不已。 宇文衍下了辇驾，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王鹰紧跟其后，警惕地打量四周，生怕出什么乱子。 人群中央，留有一块空地，两人正与一方人马对峙。 双方都是十八九岁的青年，衣着华丽，绫罗绸缎，锦衣玉带，一看便是贵族子弟。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孔武壮硕，气质不凡，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 身旁站着一个和其身材相仿，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 另外一方人多势众的领头人，却是略显消瘦，神情甚是倨傲，一众侍从亦是趾高气扬。 “元胄，尔等旧朝余孽，也敢妄言北征突厥，南定陈朝？” “李筠，仗祖上余荫，一无长处，吾不屑与你辩之……” 双方你来我往，大打口水仗。 “子昌，你可识得那个魁梧郎君？” 宇文衍看了会热闹，觉得此子不凡，肌肉鼓起，全身蕴含着力量，一看便是练家子。 “陛下，此人乃前朝皇室武陵王元雄之子元胄，旁边那个是他亲弟元威。” 王鹰附耳轻声答道。 原来是他们两兄弟，杨坚啊杨坚，那朕就不客气了。 小皇帝之所以如此，盖因历史上杨坚掌控朝权之后，元胄兄弟俩负责杨坚相府的安全。 赵王宇文招大摆鸿门宴，想要除掉他。 关键时刻被元胄救了一命，从此被视为心腹。 此时离历史上宣帝驾崩，杨坚夺权的时间还早着呢，元氏兄弟肯定还没被他招至麾下。 宇文衍嘿嘿一笑，心想把对杨坚篡位有功之人全部给截胡了，看你还有没有那个狗胆夺权。 “另外那个瘦猴又是谁家小子？” “那是李家长孙李筠。” “哪个李家？” “申国公李穆家。” 小皇帝之所以问哪个李家，那是因为当朝勋贵里有好几个李家。 单单是太祖宇文泰所设的八大柱国里，就有两家姓李。 一是赵国公李弼。 战功显赫，骁勇无敌，其曾孙是隋唐演义里面反隋的瓦岗军首领李密。 还一个便是李虎。 他死于北周取代西魏前，追封唐国公，由其第三子李昞承袭爵位。 李昞生四子，其中第四子便是后来的唐朝开国皇帝李渊。 而这个申国公李穆，是宇文泰府兵制下十二大将军之一李远的亲弟。 他本人曾救过宇文泰的命。 当初大冢宰宇文护弄权，八大柱国中的楚国公赵贵，卫国公独孤信欲将其铲除，事发后遭宇文护反杀。 李穆的兄长李远因为牵扯其中，连同长子李植一起被杀。 李远的另一个儿子理应连坐处死，李穆也当坐罪。 此时，他请求用自己的两个儿子换下兄长仅存的这支血脉。 宇文护认为李穆仁义，赦免了叔侄二人，还恢复了他们的官职。 历史就是一出戏，每一个历史人物都是其中的角色。 这个李穆显然是个不错的演员。 之后又受到周武帝的重用，在与北齐的征战和灭齐之战中都立下过战功。 李穆与蜀国公尉迟迥是老战友，并肩战斗多年，出生入死，战友情谊很深。 历史上。 尉迟迥决定发兵讨伐杨坚后，第一时间派出使者，动员李穆加盟。 当时坐镇并州（山西太原）的李穆坐拥数万北周精锐。 他不仅是并州总管，还是朝廷太师，位高权重，功勋卓着，声望很高。 可以说，李穆倾向谁，谁的胜算就大。 尉迟迥和杨坚双方，都不遗余力地拉拢李穆。 也不知道李穆是看好杨坚，还是因他兄长死于宇文护之手，对宇文皇室心存芥蒂。 反正他在一番犹豫之后，选择了站在杨坚这边。 要不然，最后的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大少爷，懒得跟他鬼扯，咱人多，揍他娘的……” 李筠身后的一众随从怂恿他动手。 这小子眼珠子咕噜一转，冷哼一声，终是下令了。 随从张牙舞爪地扑向元氏兄弟，双方战作一团。 “开打了，开打了……” “往后退点……” 围观的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兴奋地喊叫着。 元胄浑然不惧，举拳便轰飞了一个随从，紧接着一个扫膛腿。 好几人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其弟元威也不差，拳打脚踢，丝毫不落下风。 李筠没来得及退出战圈，一不小心被元胄踢中屁股，跌了个狗啃屎。 “你大爷的，痛死本少了，打，给我往死里打……” 李大少爷感觉在众目睽睽下丢了面子，一时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发起狠来。 场面一片混乱，元氏兄弟双拳难敌四手，身上也挨了不少拳脚。 “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站在内圈的小皇帝看到一个随从绕到元胄身后，想要下黑手，被其一脚撂倒。 因为身高的原因，原本想要踢向肚子的一脚成了撩阴腿。 那人一声哀嚎，双手捂住裆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第25章 李家大少 元胄扭头看到为其出手的竟然是一孩童，甚感意外。 当前不是多想之时，遂报以小皇帝一个感谢的笑容。 李大少的随从至少有三四十人。 一盏茶的功夫后，已有半数倒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元氏兄弟战果累累，但也挨了不少拳脚。 虽然和这个李大少不对付，但玩归玩，闹归闹，他们兄弟俩可是一直都没下死手。 要不然，凭元胄的身手，这些侍从在他面前只有死的份。 他虽年轻，但两年前便随齐王宇文宪上过战场，是真正见过血的人。 “别逞一时之勇，跟我走……” 宇文衍一看再战下去，李筠更加难以收场，对元氏兄弟反而不利。 于是给王鹰使了个眼色，拉着兄弟二人便往外跑。 围观的人群立时让开一条道。 对于这些贵公子，他们任谁都得罪不起 等到李筠反应过来，他们人已经到了百步之外。 “想跑，没门，给我追……” 皇城街道，上演了一出追逐好戏。 小皇帝带着元氏兄弟一路狂奔，后面一二十人穷追不舍。 不久后，众人已然跑到亲军驻地。 到了门口，宇文衍示意元氏兄弟不用再跑了。 站定身形，转身看向一路紧追而来的李大少一行人。 “跑啊，怎么不跑了……” “哪来的小屁孩，敢坏本少的事情，信不信连你一起打！” 李筠两手撑住膝盖，弯腰喘着粗气，狠狠地瞪了小皇帝一眼。 “我不信！” 宇文衍双手负于背后，很是玩味地看着这个李家大少爷嘻笑地回声道。 “你……” 李大少没想到对方应得那么干脆，一下子给噎得不轻。 “你是谁家孩子，快些回家，别在外面给家里招来祸事。” “我不怕！” 哎哟我去，李大少气结，不由地有些不耐烦起来。 自己看其是个孩子不和他计较，可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却屡屡挑战他的耐心。 “来，来，来，碎娃，你给本少过来……” 李筠冲小皇帝勾了勾手指。 “你想干嘛？” “干嘛？我要打你屁股开花……” “你不敢！” “奶奶滴熊，气死我也，来人，把那碎娃给我抓过来，本少要亲自打爆他屁股……” 李大少的随从正要上前，却突然愣住了！ 耳边骤然响起一阵整齐震耳的步伐声。 抬眼一看，两队杀气腾腾地军士从小孩身后的大门列队而出。 瞬时间，便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前队全为重甲，手持长矛，后队手抬重驽瞄准了他们一行人。 这还不算完，仍有大量军士列队而出。 迅速控制了两边的路口，擎弓搭箭，指向现场。 双重包围，再加上外围远程控制，哪怕是一只苍蝇也难想飞出去。 场面风云突变，让人措手不及。 紧随而来的围观人群看到这阵势，吓得直往后退，迅速远离此等是非之地。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喉咙涌动的声音。 原来，一到门口，王鹰便进去安排了一切。 “李大少爷，你还要打我的屁股么？” 这么多军士突然出现，李筠也很是意外，但他并没有很害怕。 “你到底是谁家娃儿？” “我叫李筠，我爷爷是申国公……” 李大少知道对方来头肯定不小，也不敢乱来，赶紧亮明身份。 关陇勋贵们平常虽然为了争权夺利也会斗得你死我活。 但彼此都认识的，明面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交情。 “李穆是你爷爷？” 小皇帝还是背着双手，笑着问道。 “你大胆……” 李筠见小孩竟敢直呼他爷爷名讳，一时气急败坏。 元氏兄弟也被眼前景象给整得有点摸不准情势。 听到宇文衍和李大少的对话，元胄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 “朕向来胆子就大，李穆朕还没见过呢，不知是有三头呢还是有六臂？” 小皇帝此话一出，立马证实了元胄心中所想。 “臣元胄和愚弟元威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元胄拉着一旁的元威连忙跪了下去，向宇文衍行礼。 陛下？ 李筠闻言身子一颤，脑袋瓜嗡地一声闷响，已然听不清外界的任何声音。 只见其嘴巴翕动，想要说话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面色苍白地跪倒在地，不断地磕着响头，一个接着一个…… 很快额头上便渗出了鲜血。 而他的一众随从也吓得瘫软在地，跟着主子不断磕起头来。 “你们兄弟二人起来吧，无须多礼！” 小皇帝没去理会他们，转而看向元胄和元威。 “多谢陛下相助之恩，之前不识天颜，实在冒犯，罪该万死……” “不知者不罪，无妨！” “元胄，元威叩谢陛下。” 兄弟二人这才站起身来，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幼帝。 李筠不停地磕头，直到最后晕了过去。 “子昌，把人送回国公府，什么都不用说。” 小皇帝说完，带着元氏兄弟二人进了亲军驻地。 “是，陛下！” “全体都有，收队！” 在王鹰的命令下，军士们解除警戒，有序返回驻地。 驻地内。 俨然是一副繁忙的训练景象，刚刚出去的只是两个组的军士而已。 看着军士们的训练，兄弟二人不由露出新奇的目光。 队列、障碍跑道、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单双杠…… 每一样都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看到这里的军士个个龙精虎猛，队列整齐有序，令行禁止，让他们心中疑惑不已。 这样的军士到底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元胄，元威，你兄弟二人到处看看，也可上手试试，去吧……” 小皇帝看出了他们心中的好奇，于是指着场地之内笑着说道。 “是，陛下！” “子昌，跟朕来上两趟障碍跑道，如何？” 王鹰就是宇文衍的陪练，不论是晨练的时候，还是在驻地内，只要涉及对练或是竞技，都会叫上他。 “陛下又要和王将军上障碍跑道了……” 军士们都在训练各自的项目，有人看到后轻声说了一句。 大家都一边训练一边暗暗关注跑道这边的情况。 宇文衍对于翻越各种障碍的技术动作做得极为标准，可以说是教科书一般。 但是限于他的体力和爆发力，两次跑下来，最终还是王鹰率先跑完。 不过差距并不悬殊，或许过不了几年，便能在障碍跑道上超过他。 王鹰也是压力山大。 他的确尽力在跑了，并没有照顾小皇帝面子而故意让着他。 第26章 申国公李穆 军士们看到小皇帝与王鹰的差距越来越小，心中也是直呼怪胎。 要知道，整个驻地，能跑过王鹰的也不过一手之数。 “陛下进步神速，怕是不久之后末将只能望尘莫及了。” 宇文衍小手摆了摆，轻声一笑。 他也感觉这一个月来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了不小的提升。 有人陪练比自己独自训练，效果确实要好上很多。 如今的身体不再像之前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想要阻止杨坚夺权，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小皇帝小手握拳，胸中的火焰熊熊燃烧。 申国公李穆比宇文衍预想中的来得要快。 从李筠被送回国公府，到他出现在小皇帝面前，最多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罪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安！” 李穆时下六十九，比尉迟迥还要年长五岁。 见昏迷不醒的孙儿被军士送回府后，扭头便走，没有停留片刻。 用冷水把人泼醒，知晓了前因后果后，不由勃然大怒。 开什么玩笑？ 要把皇帝的屁股打开花，你长了几颗脑袋。 来不及责罚这个成天无所事事，到处惹事生非的长孙。 着急忙慌地赶到驻地，跪在了小皇帝面前。 本来，以其国公的身份和威望，是可以不跪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放低姿态。 谁让自己那不争气的孙儿吃了熊心豹子胆，惹到天子了呢。 “你便是李穆？” “抬起头来……” 宇文衍言语间听不出任何喜怒之色。 李穆抬头对上小皇帝清澈如水的双眸，平静的内心泛起一些波澜。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在太祖宇文泰身上见过，后又在高祖周武帝那里见过。 “原来申国公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并没有三头六臂啊！” 小皇帝此话一出，李穆心中一颤，再次伏首于地，连称有罪。 自己的混账孙儿可是把皇帝当时的话说给他听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明白得很。 就是哪怕你李穆有三头六臂也是不够砍的。 “此次回京述职，若不是今天这事，申国公是不是不打算见朕了？” 小皇帝再次捅出一刀，目光如炬地盯着对方。 “陛下明鉴，老臣正要前往正阳宫，便听闻不孝孙儿冲撞了陛下……臣……” 李穆连忙解释，目无君上这顶帽子要是扣下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宇文衍也就是吓吓这老小子，对于历史上他最后站队杨坚很是不爽。 “好啦， 申国公和蜀国公一样，都是大周栋梁，功勋卓着，坐下说话吧……” 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敲打一下的目的已经达到。 也不能太过分，相应的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把其和蜀国公相提并论，就是要告诉他，我宇文皇室没把你李穆当外人。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大是大非面前，想想清楚，别屁股坐歪了。 “谢陛下，老臣惶恐！” “这事就此作罢！” “不过申国公坐镇并州，不常在京城，对后辈管教却是不能疏忽，以免坏了您老一世英名……” 小皇帝老气横秋，又是训斥了一番。 但李穆心中没有丝毫不快，甚至对宇文衍的训斥很是感激。 说明在皇帝心中是看重他李穆的。 宇文衍稚嫩的声音接着说道： “当初宇文护专权，滥杀无辜，致李远将军身死，朕初闻时亦感痛心疾首……” 小皇帝话音落下，李穆心中一紧，眼睛微眯，不知天子说这话是何用意？ “朕尚且年幼，他朝有机会了，定当为李将军正名，让他后人袭其功名爵位……” 当年旧案，上柱国赵贵、独孤信和将军李远是被宇文护以谋逆罪弄死的。 在他们名声上留下了巨大的污点，古时人们对于个人名望是极为看重的。 宇文衍之所以这么说，相当于给了李穆一个口头承诺。 不管他心中有没有因此事对宇文皇室心存芥蒂，也可以让其稍微宽心。 使其在做选择的时候会更加慎重地考虑。 “陛下圣明，老臣替兄长叩谢陛下天恩……” 李穆神情激动，面色潮红，哽咽声中恭恭敬敬地给小皇帝叩了三个响头。 见其如此表现，宇文衍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兄弟俩还真是感情深厚。 “起来吧，申国公。” “您老年事已高，又远在并州，定要保重身体，等着朕实现诺言的那一天……” 小皇帝语露真情，亲手将其扶起身来。 李穆走出拜见皇帝的大殿，离开了驻地。 被冷风一吹，回想刚刚的过程，不由心下大震。 从小皇帝开口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离开，他竟全然忘了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七岁的孩童。 或许是因为那熟悉的眼神。 太祖、高祖、幼帝…… 大周…… 李穆心下念叨，嘴角不由地向上扬起一个弧度。 “陛下，此处的确新奇，军士健壮勇猛，士气高昂……” 申国公李穆离开后，元氏兄弟亲自体验了一番，回到宇文衍面前。 “新奇之事可远不止这些。” “元胄，元威，你兄弟二人可愿跟随朕左右……” 元威闻言，甚是意动，有些着期盼地看向他兄长。 他打小跟在元胄屁股后面长大，唯兄长之命是从，兄弟二人感情很深。 “谢陛下，我等愿意！” 元胄只是稍作考虑，便应了下来。 元氏作为前朝皇室成员，北周取代西魏后，宇文皇室并没有大开杀戒。 还保留了他们贵族的地位，大多都在朝担任些闲散官职。 虽然难以进入权力中心，但对于亡国皇室成员来说，这样的优待，历朝历代都是极为罕见的。 像杨坚篡位后，便把宇文皇室男丁斩杀殆尽，杀到刀口都卷刃了。 元氏子弟进不了权力中枢，关陇勋贵大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也就是元氏兄弟明明武力出众，但李筠这种勋三代却敢和他们叫板的原因。 元氏想要提高家族的地位，指望太上皇宇文赟是不可能了。 现在小皇帝主动示好，元胄思量之下果断选择追随于他。 “好，很好，只要尔等忠心不二，兢兢业业，朕定当不负你们！” 不论后面还会不会有赵王宇文招大摆鸿门宴的桥段。 但把杨坚的救命之人给截胡了，宇文衍还是很开心的。 至于他们当下有没有其他职务在身，这都不是事，直接让颜之仪去搞定就行了。 作为宣帝信任的近臣，办这点事那是小事一桩。 第27章 韦孝宽 王鹰见小皇帝收下元氏兄弟，心里也很是高兴。 作为宇文衍的保镖头子，他一眼便看出了这兄弟俩武力非凡。 有他们护卫皇帝左右，自己的压力也小一些。 李穆回去之后，便把李筠吊起来胖揍了一顿。 警告他以后别去惹元氏兄弟。 临走前，小皇帝可是和他说了： “元氏兄弟很不错，朕甚是喜欢。” 他当然明白，这是让他告诉自己的孙儿，以后别再找不痛快。 宇文衍可不管他怎么教训后人，该说的话已经说了。 李穆自然也听出了宇文衍的意思，至于以后会怎么做那就得看他自己的了。 此时的小皇帝正带着元氏兄弟，给他们讲解驻地内的各种训练设施。 “陛下，这些都是您所想所设？” “呃，这个……确实是朕画的图纸，冬官府的工匠们打造的……” 宇文衍感觉脸颊发烫，这可是照搬后世的那一套，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元胄和元威却是震惊不已。 且不论是不是真的有效，但一个七岁孩童能弄出这么一套东西来，也是很唬人的。 …… 太上皇宇文赟自从东巡回来，一直呆在天宫，数天没有出门半步。 在旧都洛阳，他搜罗了不少当地的美人带回宫。 正按宇文衍送他的三十六式春宫图，一式式地享受那飘飘欲仙的感觉。 十天后。 时间来到四月。 墨言和另外九名内侍太监的伤势已经痊愈。 经过王鹰甄选后，他们暂时获得了小皇帝的信任。 其中两人得以获知肥皂配方，墨言则回到小皇帝身边服侍。 挑选了五十名私奴由这九名内侍小太监统领，负责肥皂的生产制作。 “百宝阁”的玉皂日销量已达上千块，已为太上皇挣得近两万贯的收入。 随着销量的上升，将来哪怕是日进万贯也不足为奇。 墨言等十名内侍太监得到了跟随小皇帝晨练的赏赐。 练习十禽戏和军体拳。 这可把他们激动坏了，十分珍惜小皇帝赏赐的这个机会，每个人都学得特别的认真。 元胄兄弟俩成了宇文衍的贴身侍卫，全天十二个时辰，随时都有一人留在他身边。 平时也是跟着一起晨练，军训。 小皇帝甚至允许他们跟随王鹰练习岳王枪。 不过兄弟二人似乎不太喜欢使枪。 元胄的武器是双锤，元威使的是狼牙棒。 宇文衍也不会强求他们习枪，每个人都有自己趁手的兵器，以及一些家传技法。 驻地内。 军士们增加了军体拳和搏击对练的项目，每天都有喊杀声传出。 对于搏击之术，元氏兄弟那可是欢喜的紧。 每天均要陪同军士们玩命的练。 不过受苦的可是那些军士们，每次都被这兄弟俩揍得不轻。 长安城。 不少朝中官员和普通百姓都认为小皇帝在驱使军士作乐。 宇文衍着人追查了一下，发现这些言论的背后似乎有某些黑手在推动。 就是想要败坏宇文皇室的威德，在百姓心中产生一种宇文皇室已是江河日下的错觉。 这个时候，小皇帝只能做好自己，对于这种流言蜚语暂且不管不顾。 期间，他接见了大周第一武将，上柱国、郧国公——韦孝宽。 韦孝宽比申国公李穆还大一岁，已是七十高龄。 当下为徐州总管，统领徐州、兖州等十一州诸军事。 总管府原本是地方性军事机构，统辖邻近各州军马事。 北周时总管一职兼任所驻州刺史，相当于军政大权一把抓。 重要地区则置大总管府，除所辖州外，还统辖邻近若干总管，像韦孝宽这种即是大总管。 韦孝宽经历了北魏、西魏、北周三朝。 南征北战，功勋卓着，武帝灭齐时更是献上三策。 或许他是汉人的缘故，韦孝宽尽管战功显赫，却只能长期镇守边城，无缘进入中枢。 直到宣帝登基，才进位上柱国，却已是古稀之年，垂垂老矣。 历史上。 杨坚掌控军政大权后，尉迟迥起兵，韦孝宽便站在了杨坚为首的“朝廷”一方。 以平定叛乱的名义向尉迟迥开战。 搞笑的是，两军决战之时，竟有数万百姓现场观战看热闹。 韦孝宽统领的军队久攻不下，杨坚的谋臣高颎献上一毒计，向百姓射箭，造成战场混乱。 百姓四处乱窜，竟然冲散了尉迟迥军队的阵型。 韦孝宽抓住机会，强势击败尉迟迥。 最后，尉迟迥“清君侧，还政于宇文氏”的军事行动宣告失败。 大多的因素综合在一起，成就了杨坚的夺权篡位。 和之前见过的李穆一样，韦孝宽也是其中关键性人物。 要不是他击败尉迟迥，杨坚想要“以隋代周”绝对没有那么轻松。 可以说，韦孝宽站队杨坚，和他在北周不得志有很大的关系。 加上宇文皇室再难出一个像武帝一般的君王。 而杨坚又是一个极为推崇汉文化的人。 作为胡汉融合下成长起来的崇汉人士，抛开当时本就不被怎么看重的忠君思想。 在家族利益、政治前途面前，夺权篡位就成了改变家族命运的冒险选择。 两对比下，韦孝宽选择了“崇汉”的杨坚，助其轻而易举地取得成功！ 宇文衍可不想他走上历史的老路。 临死前还帮杨坚扫清“尉迟迥兵变”那么大的阻碍，岂不是便宜了那老小子。 所以在见他的时候，小皇帝极力吹捧了他一番。 什么神功盖世，谋略无双，实乃天神下凡，战神转世…… 什么为国为民，忠勇有嘉，定然青史留名…… 最后夸到这老头脸都红了。 以前受过的所有委屈，似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接着，小皇帝又对当今天下大势进行了不同一般的预测。 同时表达希望快些长大，以承武帝“平突厥，定江南”的遗志。 更重要的是。 体现出自己对汉文化的推崇备至，明确表示应该重用有才能的汉臣。 并展望了一番在汉文化治理下，国家迅速发展，百姓“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的繁荣景象。 打造一个国富民强，万邦来朝的盛世王朝！ 小皇帝一番长篇大论，让七十岁的韦孝宽惊呆了！ 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年仅七岁的傀儡皇帝。 在他看来，这些真知灼见，就算是武帝在世，也不一定能看得这么远。 武帝虽然也推动汉文化，但同时又得兼顾鲜卑贵族的利益，汉化得不够彻底。 北周的很多大臣都曾用过鲜卑姓，比如普茹六坚，大野渊。 但按照小皇帝的论述，却是要全盘融合。 如果真是这样，几十年后，鲜卑将会完全被同化。 最后。 宇文衍还给他看了当初他所勾画出的大周疆域图。 告诉他神州大地很广阔，但却不是全部。 域外仍有大量无主之地、野蛮之地等着大周去开拓与征服。 “郧国公，朕之志：再现大汉神威，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此话一出，韦孝宽震惊到嘴巴能塞下一颗鸡蛋。 死死地盯着小皇帝坚毅又清澈的双眸，自己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那是一朵剧烈跳动的火焰！ 那是一腔发自血液的豪情！ 那是他毕生渴望重现的夙愿！ 自强汉以后，五六百年来，这是多少中原儿女念念不忘的豪言壮语。 谈话在韦孝宽一句：“老臣愿为陛下之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中结束。 小皇帝龙颜大悦。 他就是要凭借自己弱小的身躯，扛起恢复宇文皇室威德之重任。 只要朝中重臣对宇文皇室的未来重拾信心，那杨坚就算是三头六臂也翻不起大浪来！ 第28章 天伦之乐 能让大周第一武将说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句话。 宇文衍相信，当杨坚找上他的时候，或许就是另一番结果了。 四月朝中之事，便是宣帝下诏毕王宇文贤进位上柱国，执雍州牧。 这是自齐王宇文宪之后，再次出现真正掌有一定实权的皇室成员。 从宇文赟的这个决定来看，宣帝还真不是史书上所说的身无长物，一无是处。 都说史书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看来历史上隋文帝杨坚给北周的史书抹了不少胭脂水粉。 其实那时做皇帝也是个高危的职业，既要防着外臣，又得小心家贼。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蹦出一人，给你来上一刀。 他在排挤直系皇室诸王的同时，又把没有多少根基的宇文贤推出来。 就是为了制衡朝中杨坚等关陇勋贵。 是维护皇权统治的一招好棋。 只可惜宇文贤以及另外五王比起齐王宇文宪来，才华和能力上都差那么点意思。 历史上。 六王联合在赵王府摆下“鸿门宴”，而且成功请君入瓫了，已然成必死之局。 到最后还能让杨坚成功脱身。 这哪是什么时也，命也，这特么就是没卵用，活该被人给灭族。 太祖宇文泰和高祖宇文邕要是知道他们这么无能地丢了江山，定要被气得再死上一回。 这样的桥段，小皇帝严重怀疑不过是杨坚为其诛杀诸王编纂出来的故事罢了。 宇文衍在给大周战神韦孝宽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后，心情大好。 如同春天里的旭日阳光，对谁都是满脸笑容。 连续数天。 看谁顺眼便有赏赐，要么番邦女奴，要么成贯的大钱，出手极为大方。 与其铁公鸡父皇宇文赟形成鲜明对比。 据说，宣帝对朝臣极为苛刻，却又小气吝啬，几乎没有赏赐。 这天。 宇文衍从亲军驻地回宫后，让光禄寺卿易太仲传膳火锅到弘圣宫。 并把他的生母天大皇后朱满月也请了过来。 天元皇后杨丽华性格柔顺，不妒忌，宫中妃嫔、侍者都喜爱并敬重她。 因而朱皇后和她的关系也相当融洽。 在宣帝纵情声色的后宫，两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衍儿，听说这火锅是你想出来的？” 杨丽华给小皇帝碗里夹了一块带黄膘的牛肉。 “瞧你孩子，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都做皇帝的人了……” 两位太后眼中尽显溺爱，慈爱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小皇帝。 “回二位母后，确实是皇儿偶有所想，就让光禄寺尝试了一下……” 宇文衍几口就把黄膘肉塞进嘴里，嘟嚷地回答道。 “姐姐，还别说，上次光禄寺把火锅传上来，说是衍儿所创，本宫还纳闷呢。” “不曾想尝过后，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本宫还不是同妹妹一样，后来又让光禄寺了传了几次……” 两位太后不时把烫好的肉片夹到小皇帝碗里，一边愉快地聊着天。 “母后，别光顾着说话，这野兔肉可好吃了，你们尝尝看……” 小皇帝说着，分别给她们碗里夹了一筷子。 “皇帝哥哥，我也要，我也要……” 四岁的宇文娥英坐在朱满月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叫唤着。 她是北周公主，杨丽华和宣帝宇文赟唯一的孩子。 历史上被她的亲舅舅隋炀帝给赐死了。 “好，你个小馋猫，皇兄这就给你夹……” 小皇帝捏了一把她那肥嘟嘟的小脸蛋，给她夹了些肉片。 宇文衍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倍感亲切。 或许也是同情她历史上的遭遇。 “咦，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火锅似乎比之前吃的味道要好上许多……” 杨丽华尝了一口野兔肉，看向朱皇后说道。 “妹妹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母后，那是因为有皇儿陪你们一起吃，加上皇儿亲自调配的蘸料，能不好吃么……” 小皇帝拉近关系的同时，还不忘了自夸一下。 “是，是，是，咱们陛下英明神武，七艺精通……” 杨丽华拿小皇帝打趣了一句，朱满月听了也是咯咯直笑起来。 古有六艺之说，即指：礼、乐、射、御、书、数。 又称为君子六艺，是古代男子行走天下，治国齐家，安身立命之本。 包括了后世所谓的德、智、体三方面，涵盖文、理两科。 礼即道德、礼仪，是为六艺之首。 乐即音乐、舞蹈。 据说原北齐后主高纬便对音律情有独钟。 经常在宫内听曲，摇头晃脑地敲着不着调的节拍，兴致来了还会五音不全地嚎上几嗓子。 射即是射箭，泛指习武。 北周尚武，大多丁男都善骑射，有的贵族子弟更是能文能武。 御即骑马、驾驶马车的技术，相当于后世开车。 书即书法，泛指读书学习。 数，是理数、气数，指阴阳五行生克制化的运行规律，即技术、方法、技巧。 可以理解为后世的“数、理、化”。 这可是从几千年前的西周时期便已经出现的教育体系。 虽然在很长时间内，只贵族子弟才有资格接受教育，但也说明华夏先人的智慧睥睨天下，引领世界。 随便拉一个精通六艺的古人放到后世，那些所谓的“砖家叫兽”给他提鞋都不配。 杨皇后说七艺精通，就是指比六艺还多一艺，以此来打趣小皇帝。 “哇哦……皇帝哥哥七艺精通，好棒棒，嘻嘻……” 宇文娥英啥事不懂，还以为她母后真的在夸自己兄长呢。 弘圣宫内欢声笑语，热气腾腾，空气中肉香弥漫。 呈现出一幅其乐融融的和谐画面。 两位皇后久居深宫，难能可贵地从小皇帝这获得一丝心灵上的慰藉。 此时此刻，任谁都不会去提那个或许正躺在美人堆里的男人。 一顿和美、香甜的火锅吃下来，母子皆欢，尽享天伦。 “皇帝哥哥，你要多来看娥英哦……” 小公主看到小皇帝要走，扯着他的衣襟摇晃着，依依不舍地说道。 “好的，你要乖，听母后的话……” 宇文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刮了下鼻梁。 “娥英最乖了……” 宇文衍在小公主奶声奶气的话语声中离开弘圣宫。 回到正阳宫。 暖阁内灯火通明，宇文衍在睡前还有功课。 那就是跟随王轨学习儒家经典，帝王之道。 胡汉融合，重视儒学是当前社会发展的大趋势。 从北魏孝文帝改革，到北周提倡汉化，都体现出了儒学治国的先进性。 这方面对于宇文衍来说，还得花大量时间去学习。 当然，他现在学习儒家典籍不是单纯的死记硬背，生搬硬套。 而是汲取精华，理论联系实际，探寻一些合理的治国之道！ 第29章 李药师 王轨对于宇文衍不同一般的脑回路已经慢慢习惯了。 学习儒家典籍的时候，小皇帝就问过一个问题。 儒家文化会不会成为禁锢人们思想的枷锁？ 其实在隋唐以前，儒家思想还是相对开放的，还没有完全沦落为王权统治工具。 在西晋之后的数百年间，儒学遭受到了极大的破坏，有些典籍甚至出现了断层。 因而，这个时期的儒学，和宋以后的朱程理学完全是两个概念。 王轨这老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凡事都有两面性，两权相害取其轻。 小皇帝也就是那么一问。 社会发展有其一定的必然性，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改变的。 三臣都是北魏孝文帝推行汉化改革后成长起来的。 宇文泰掌管西魏后，也积极提倡胡汉融合。 在儒学方面，王轨，乐运，颜之仪都能做他的先生。 这天晨练之后。 小皇帝端着一碗水引饼（面条）吸溜着。 元胄、元威兄弟像两座铁塔般立于身后。 王鹰则在殿外巡视。 王轨，乐运，颜之仪已经吃过了，端坐下首，笑容可掬地看着宇文衍吃。 他们三人已经把太极拳的所有动作掌握了。 每天早上都会坚持打上几遍，似乎有所得。 对于自己侍奉的幼帝，那是越来越顺眼。 “陛下，臣等为您举荐一个侍读如何？” 等到小皇帝把面条吃光，放下碗筷，乐运这才开口说话。 “侍读？” “谁家的孩子。” 宇文衍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油花，轻声问道。 “永康县公李崇义的孙子李药师……” “李药师？” “是不是又叫李靖？” 乐运话刚说完，宇文衍有些激动地问道。 难道是唐初时期的名将，战神李靖？ 李靖，字药师，雍州三原人（陕西三原县）。 又有一说其原名叫李药师，后改名为李靖的。 “李靖？” “这个臣倒是不清楚……” “其父是不是李诠？” “正是，陛下识得李主簿？” “那就对了……” 小皇帝和乐运一问一答间，宇文衍突然小手一拍。 这个李药师，便是唐太宗李世民所封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的大将军李靖。 小皇帝哪认得什么李诠、李崇义，他只是有着后世的一些历史记忆罢了。 “陛下，这个李药师年仅八岁，和您年龄相当……” “小小年纪便熟读兵法和儒家典籍，习武亦天赋异禀，是享誉京兆的神童。” 颜之仪这时也说话了。 李药师看来从小就是“学霸”型人物啊！ 古往今来，多少神童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李靖却是把他的聪明才智延续到了成年，最后功成名就。 “那行，李药师这个侍读朕同意了。” 宇文衍开心地挥了挥了小手。 多了个同龄人为伴不说，还把未来的历史名将收于麾下。 快哉！ 乐哉！ 爽哉！ 王轨，乐运，颜之仪见小皇帝似乎对这个李药师早有耳闻，也是轻松一笑。 本来他们还想着，是不是要费一番口舌才行。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一是这个李家是汉人。 二是和李崇义父子相熟。 三是希望给小皇帝多拉拢一些朝中大臣。 “李药师是不是有个舅舅叫韩擒虎？” “正是，陛下！” 三人齐声答应，也不再问他为什么知道了。 “他可是在京师任职？” “若是人在京师，明儿让他也一块前来。” 宇文衍之所以提起此人，盖因这个韩擒虎也是个人物。 历史上他是杨坚以隋代周后，座下有名的大将军。 隋灭南陈，便是此人直捣都城建康，活捉后主陈叔宝。 北周时，随武帝平定北齐，又多次大败南陈军队，封新义郡公。 郡公是比李靖祖父李崇义的永康县公高一阶的世袭爵位。 “陛下，韩将军当下为和州刺史，不在京师。” 一州之地的行政长官，属于六命官职。 虽然没能入朝为官，却也算是一方大员了。 北周官职品级与后面的朝代是反的，以九为尊。 正九命官员即是正一品，一命官员便是人们熟知的九品芝麻官。 “那便等其回京再说吧！” 小皇帝也不是那么着急要见他，反正有其外甥李药师在，以后有大把机会。 早上晨练时。 宇文衍又向王鹰传授了五招岳王枪法，到如今已经学会二十招。 随着枪法招式的增加，岳王枪的威势也是明眼见涨。 感受到手中银枪传出的凛凛之威，胸中顿生一股畏然不惧，势不可挡的豪情。 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向小皇帝投去感激的目光。 宇文衍古井无波又透着坚毅的眼神，使其小小孩童的形象突然间变得伟岸起来。 在去亲军驻地的路上，一直低调的小皇帝却是低调不成了。 为什么？ 有了元氏兄弟这两尊铁塔般的贴身护卫，到哪都是吸睛的目标。 元胄手持双锤，目光犀利！ 元威肩扛狼牙棒，威风八面！ 只要看到两人出现，城中百姓便知当今幼帝出宫了。 宣帝每次出行都是兴师动众，排面奢华，时常弄得鸡飞狗跳，官员百姓苦不堪言。 但宇文衍却让他们感受到了他与太上皇宇文赟的不同。 小皇帝给百姓留下的印象却是玉面俊美，平易近人，气质斐然。 御驾两边，有全副武装的宿卫军士随行。 但在宇文衍的要求下，绝不允许喝斥开道，冲撞百姓的情况发生。 每当经过繁华街道，他都会拨开车帘，向两边的百姓招手致意。 本来。 一见圣驾，全都要跪地低头，等御驾远去才能起来。 小皇帝允他们行礼后便起身，故而京城百姓有幸一睹幼帝天颜。 “观圣上之言行，实不像玩乐之君，坊间传言谬矣。” “诋毁皇室威德，小人也……” “幼帝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福寿无双之相！” “当今陛下，龙威自显，将来定是个明君……” …… 小皇帝的御驾在城中百姓的低声议论中远去。 其实对于百姓来说，谁做皇帝，皇室姓什么并不重要。 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过上安稳日子，他们便支持谁。 若是在此基础上，还能尊重一下他们。 或是让未来的生活更有盼头，那百姓就拥护谁，爱戴谁！ 第30章 你便是皇帝? 翌日清晨。 东方刚泛鱼肚白，小皇帝习惯性地睁开眼睛。 对于早起一事，如今已形成了生物钟。 不用墨言唤他，每到这个时候便会醒来。 在宫女们的精心侍奉下，宇文衍洗漱完毕，穿戴齐整。 出了寝殿。 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带着一老一少已经候在了殿外。 “老臣李崇义携孙儿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李爱卿免礼平身。” 宇文衍右手虚抬，目光却是看向一旁的小男孩。 只见其一身锦袍，腰缠玉带，明眸皓齿，英气逼人。 “你便是李药师？” 幼年李靖也在打量眼前这个年纪和自己相当的天子。 “在下正是李药师，你便是皇帝？” 李靖此话一出，把站他一旁的祖父给吓得不轻。 三臣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孩子胆还挺大。 “没错，朕便是皇帝。” “皇帝也每天读书习武么？” “那当然，朕的作息时间是朝五晚九，白天训练，晚间读书……” “何为朝五晚九？” “何为训练？” “跟着朕，以后你便知晓了。” ……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一问一答间，算是初步认识了。 一行人随后出宫，前往亲军驻地。 驻地内，军士们刚刚集合完毕。 准备进行每天的例行越野训练。 “几位爱卿便在驻地打打太极拳吧，李爱卿若是感兴趣也可跟他们学学……” “药师，随朕跟上大部队，让你见识下什么是二十里越野训练。” 说完，宇文衍小跑着离开驻地，向东门而去。 元氏兄弟和王鹰紧随其后。 原本，城门是没那么早开的。 还是颜之仪之前去宣帝那为小皇帝求得一面腰牌。 “双手轻轻握拳，双臂前后自然摆动……” “前脚掌着地，步伐适中即可……” “目视前方，用鼻呼吸……” 宇文衍一边跑，一边向李靖讲述注意事项。 要不然怎么说人家是神童呢。 依照小皇帝所说，小李靖很快就把呼吸和步伐调整到一个协调的状态。 步履轻盈地跑动起来。 “很好，行程来回大概二十里路，依据自身体力状况，控制好快慢。” 他们的速度比起训练了十多天的亲军要慢上一些。 但去程也能稳稳跟在队伍后面。 李药师一路没有说话。 等到龙首山终点时，已是气喘吁吁，双腿也变得沉重起来。 看到小皇帝相对轻松的表情，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佩服来。 回程速度明显下降了许多。 李药师一直在咬牙坚持。 “十公里啊，我最爱呀，番邦娘子有机会呀……” 突然。 听到军士们有节奏地高喊着口号，顿时觉得有趣。 身体上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回到驻地。 这次宇文衍也跑完了全程。 这个成绩对于军士们来说算是龟速了。 但对于七八岁的孩子，也能说得过去。 特别是李药师，第一次跑这种远距离越野，便坚持了下来。 可以看出他平时习武确实是下了功夫的。 “药师，原地走动，平复呼吸，剧烈运动后别急着大口喝水和坐下休息……” 这是后世随便一个人都知晓的常识。 回到驻地，宇文衍没忘了提醒一句。 “陛下，这是为何？” 听了小皇帝的话，看到军士们都是如此，不由地问道。 “因为会影响血液循环，对身体不利。” “何为血液循环？” “这…血液循环便是……” “陛下何以知晓这些？” “这个嘛……” “因为朕是皇帝啊！” 李靖：…… 王轨等人走了过来，听到两人对话，都不由笑了。 “陛下，老臣也好奇您是怎么知晓的？” “郯国公，你故意的吧，滚……” “哈哈……” 王轨扯着一张老脸嘿嘿问道，却被小皇帝给怼了，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看到王轨等人在小皇帝面前如此放松，李崇义脸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 “李爱卿，觉得这太极拳如何？” 宇文衍返回后，便看到乐运几人在教他，故而有此一问。 “陛下，此拳确实有几分高明，于修身养性大有裨益。” “那是自然。” “太极者，合阴阳五行之变化，轻重缓急，刚柔并济，内外兼修。” “意、气、形、神皆俱，则达天人合一之境也……” 小皇帝说完，便带着李靖去体验驻地内的各种训练设施去了。 留下四人愣在当场，默默体会宇文衍所说的话。 “陛下，这些军士训练的项目为何如此怪异？” “来，你来告诉这位小公爷，你训练的是什么？” 宇文衍随便指了一位军士笑着说道。 “喏！” “小公爷，小人训练的项目为俯卧撑，能锻炼臂力和胸肌等。” 说完，他还双手用力曲臂，展示了一把自己健壮的肱二头肌和胸肌。 “小公爷，此为仰卧起坐，能锻炼腰腹力量。” “那位兄弟练的是蛙跳，可增强平衡力，下肢力量和弹跳力。” 另一名军士如是说道。 “药师啊，慢慢了解吧，你看那些器具是单杠、双杠。” “这个是障碍跑道，是模拟野外不同地形的训练科目。” “你且看着，朕和王将军给你示范一下……” 言罢。 小皇帝和王鹰在李靖的注视下跑了两遍障碍跑道。 如今，宇文衍和王鹰的差距又缩小了一些。 其中的辛苦付出，只有他身边的人才清楚。 那都是他日复一日刻苦训练得来的。 “哈哈，子昌，朕很快就要赶上你了……” 看到小皇帝对于全身沾满的泥浆浑然不顾，开怀笑着，笑得那么灿烂。 八岁的李药师，对于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天子，有了全新的认识。 “药师，明天开始，你也随着一起训练。 可是很苦的，到时别哭鼻子哟……” “哭鼻子那是娘们，在下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对于宇文衍的话，小李靖表示不服，拍拍胸口，很是坚定地说道。 “好，有志气，朕看好你哦！” 小皇帝用他脏兮兮地小手拍了下李靖的肩膀，白色的锦袍顿时留下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看得王鹰和元氏兄弟想笑却硬是给憋住了。 他们严重怀疑，陛下这是故意的。 “你们两个也别杵在这，放下武器训练去吧，有王将军跟着我就好了……” 宇文衍没好气地在他们屁股上踢了一脚。 把元胄，元威兄弟俩赶去训练。 这哥俩自从跟了小皇帝，便把自己定位为寸步不离的贴身侍卫。 在正阳宫倒还好些，一旦出了宫，就连上茅房也得有一个人跟着。 宇文衍感觉自己这是找了两个随身摄像头，还是能360度智能旋转的那种。 这兄弟俩还有个习惯，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兵器绝不离手。 随时拿着几十斤的铁疙瘩也不嫌累得慌…… 第31章 襄国旧地 收下李药师这个侍读。 宇文衍天天领着他晨练、军训，晚间一起学习兵法和儒家典籍。 在这种既辛苦又充实，痛并快乐着的日子里。 两个七八岁孩子之间的情谊日渐升温，默契也越来越高。 时间飞逝，转眼便到了五月中旬。 小皇帝登基已近三月，亲军训练两月有余。 朝中宣帝似乎有所动作，但还不知道具体事宜。 杨坚还在积极寻求消除太上皇对他猜忌的办法。 这个时候的他，还真的很怕宣帝一纸诏命灭了杨家。 历史上，他真正开始夺权也是在宇文赟驾崩之后。 自设大丞相一职，一手掌控朝中军政大权。 直到逼迫宇文衍禅位，仅仅用了九个月的时间。 如今的他，还只能把野心埋藏在心底。 运用他父亲随国公杨忠留下的功勋和人脉，加上自己国丈的身份，私下拉拢一些朝臣罢了。 …… 原北齐故地，襄国郡（今邢台）沙河县。 一个略显疲惫的身影穿行于各名山大川。 风尘仆仆赶路的他露出几分期望之色。 正是奉宇文衍之命，返乡寻找綦毋(qi wu)怀文的老太监吴勇。 吴公公离开长安城后，花了近一个月赶到襄国境内。 来不及去打探自己的亲人，便匆忙前往沙河县。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 去了綦毋怀文老家，找遍了所有的道家名山，也没打听到任何消息。 他现在要去的是一个称为“小君山”的地方。 此地位于綦毋怀文老家以西五十里。 是一个崇山峻岭，风景秀丽之所。 吴勇也是在赶路之时听到百姓说，小君山有家铁匠作坊打制的刀、镰等农具甚是好用。 想到他曾打造宿铁刀，那可是神级铁匠。 于是心中一动，准备前去一探。 但是。 一个曾经官居刺史，身怀技艺的大佬，会去做一个打造普通农具的铁匠吗？ 这些日子，他走过的地方太多了，全都无果的情况下，老吴还是打算碰碰运气。 要是完成不了小皇帝的任务，他都无颜再回长安城。 群山间，一处山谷。 数十间茅草屋错落有致地散落在谷中，门前屋后是些菜地。 远处。 麦地、桑田，阡陌交通，井然有序。 一条小河流经山谷，滋养着这片土地。 一阵风吹过，金黄色的麦浪此起彼伏，空气中似乎能闻到麦子的清香。 草屋炊烟袅袅，谷中鸡犬相闻，孩童啼哭…… 好一幅世外桃源般的田园景象。 老吴在当地百姓的指引下终于找到此地。 进入山谷，跨过小河上的木桥，便听到一阵叮叮当当地打铁声。 几座草棚搭建的作坊里，十几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正挥汗如雨。 手中的铁锤砸在通红的铁锭之上，溅起阵阵火星。 铁炉中火焰呼哧作响，鼓风的风箱竟然是用小河上的一座水车摧动的。 “这位老伯面生得很，敢问您要打什么农具？” 走近作坊，便有一个像是主事的中年人笑着迎了上来。 “老朽不打农具。” “老伯不打农具，那您是打菜刀？” 中年人把吴勇引到一旁落座，倒上一碗清茶，很是和气的问道。 吴勇一口喝完碗中的茶水，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 “既不打农具，也不打菜刀，老朽要打的是一把襄国宿…铁…刀……” 吴勇话音刚落，中年人眼神蓦然一变，冷冷地看了过来。 正在打铁的那些个汉子亦是生生停下手中的动作，神色不善地看向这边。 “呵呵，这里没有老伯所要之物，还请速速离开！” 中年男子一声冷笑，很是冷淡地回了一句。 短时间内，态度便与之前的热情大相径庭。 吴勇却是嘴角一翘，更加确定此处便是綦毋怀文的隐居之所。 “这位郎君莫恼，老朽有要事见綦毋怀文前辈，还望通传一声……” 一听此话，中年男子脸色更冷了，其余观望的壮汉也全都围了过来。 “送客！” 一个壮汉上前拉住吴勇的手臂就往外拽，没有丝毫客气可言。 “綦毋怀文，你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我手上有比你更为精湛的灌钢技法，綦毋怀文，你不想见识下么，你不怕后悔么……” 老吴此时已经没了退路，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住手！” 蓦地。 一声略显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一个身形精瘦地白发老者从一间草屋之中抬步走出，目光铄铄地盯着吴勇。 “你刚才之言可是当真？” 老者缓缓开口，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在告诉他： 你要是信口开河，那老头子便要弄死你。 吴勇不由打了个冷颤。 “前辈，实属当真，千真万确，您请看。” 老者十有八九便是綦毋怀文没得跑了。 明显比老吴年纪要大，称其一声前辈也是应当。 吴勇从怀中掏出宇文衍交给他的经折装册子，恭敬地递给白发老者。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铁炉中的滋啦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盯着老者。 白发老者脸上的神情却说明了他激烈变化的内心。 从一脸平静到眉头紧皱，再到恍然大悟，随之更是瞪大了双眼。 最后想要知晓更多，却是没有了下文，满脸尽是意犹未尽，心痒无比之色。 “妙，妙啊，以老夫之经验，此法着实可行，胜之当下数倍不止！” “精妙绝伦，大善！” 老者的话却是让中年男子和一众壮汉张大了嘴巴。 这些人可是他的儿子和徒弟，深知他们所掌握的炼钢之法有多先进。 “你是宫里人吧。” “正是！” “正阳宫内侍总管吴勇见过前辈！” 綦毋怀文要是看不出老吴的太监之身，那之前的几十年官也算白当了。 他只是不太确定这个公公是从长安，还是建康而来。 老吴也是顺杆子上爬，立刻表明了身份。 “正阳宫？” “大周幼帝？” 正阳宫这个答案让其颇为诧异。 七岁的小皇帝特意差人寻他用意何在？ 还有这等炼钢技法又是从何而得？ “没错，正是二月登基的幼帝派老奴前来寻前辈的，这里有陛下亲笔信谕……” 老吴再次双手呈上一封册子。 听到是皇帝亲笔信谕，綦毋怀文也没托大，双手在左右袖袍轻拍了两下，一脸正色地接过册子。 小皇帝的信谕无非就是高度赞扬了綦毋怀文取得的研究成果，将其拔高到促进人类发展的高度。 事实上，从历史的角度来说，也的确如此。 綦毋怀文，一个中国历史上的科学巨人，理应被华夏儿女铭记、歌颂。 一番赞扬后，便指出技法永无止境，灌钢之法亦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最后诚意拳拳地邀请他前往长安。 为天下苍生，为黎民百姓，研创出更为先进的冶炼、铸造技艺。 “此真乃皇帝自家之言，亲笔所书？” “前辈，千真万确！” “怪哉！” “圣哉！” 若真是为天下黎民谋福之君者，那定当天下归心，中原一统也！ 綦毋怀文暗忖。 第32章 少小离家老大还 信谕最后盖有皇帝信玺，这是作不了假的。 綦毋怀文再次细细看了一遍关于改进后的灌钢之法。 以他的专业水平来分析，确认无疑那是真的可行。 只是一些关键之处，小皇帝没有描述详尽。 “前辈不用当下便做决定，吾亦襄国郡人士，得陛下恩赐，可回老家探亲。” “十天之后吾再来，望前辈不负陛下盛情……” 公事办完大半，刚好利用给他考虑的几日时间把私事也办了。 吴勇的老家在襄国郡巨鹿县，离沙河县大概两天的路程。 这个巨鹿县便是历史上着名的“巨鹿之战”发生地。 项羽破釜沉舟，以少胜多，一举全歼王离所率四十万秦军，打出了西楚霸王的赫赫威名。 两天后。 老吴依照儿时模糊地印象回到了他老家所在的庄上。 望着那棵百年老槐树，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情景重合在一起。 吴勇眼眶一热，视线便模糊了。 下马后，两腿一软，轰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娘，狗娃，花花，俺回来哩，俺回来哩啊……” 离家快四十年的吴勇，此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回到这里，就像回到了阿娘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和亲切。 良久。 老吴稍微平复激动的情绪，牵着马儿，很是忐忑地朝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他的内心既期盼又害怕。 四十年的时间，如此战乱的年代，毁掉一个普通农家的意外实在太多太多了。 “哒、哒、哒……” 马儿缓步跟随其后，不时用头磨蹭老吴，像是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在安慰他一样。 一番走走停停。 当看到不远处几间低矮的泥土茅房，还有那用石头围砌起来的小院时。 老吴一把甩开手中的缰绳，快步冲了过去。 推开柴门，早已是泪流满面。 “咦，这位老爷爷，你来俺家找谁？” “你为什么哭了啊……” 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正在院内玩耍，突然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老人走了进来。 “爷，奶，有客人来了……” 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有些害怕地叫喊着跑进了屋内。 不一会。 一对老夫妇走了出来，看向站在院子里的陌生人。 其中老翁似乎腿脚不便，拄着拐杖，走路一瘸一拐。 “敢问这位老兄从何而来啊……” 看到老翁，吴勇神情一下子激动起来。 抬手指向对方，嘴巴哆哆嗦嗦地问道： “狗娃，二郎，是你吗？” “二郎……” 老翁闻言，身子一颤，愣愣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叫他狗娃的老人。 看着，看着，迷离的双眼瞬间就红了，泪水如泉涌般流出。 “你是大郎，你是俺大兄……” 老翁踉踉跄跄往前几步，定定地盯着眼前的老人，依稀能看出儿时大兄的模样。 “你真是大郎，俺的大兄啊，你都跑哪去了？” “娘等你等到眼睛都哭瞎了，至死也没等到你回来呀……” 老翁手中拐杖一松，一屁股跌坐在地。 数十年未见的兄弟俩紧紧抱在一起，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老妇见了也是暗自抹泪。 两个孩子不明所以，紧紧拽住祖母的衣襟。 过了好久，二人哭累了，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老婆子，这便是俺经常和你们说的大兄，他回来啦，他真的回来了……” 老翁紧紧握住兄长的手不肯松开，哽咽着对妇人说道。 “见过大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老妇人落落大方地和老吴见礼，而后对着两个孩子说： “二牛，翠儿，快给你们大爷爷磕头……” 两个孩子很是懂事听话，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吴勇磕了三个响头。 见到后辈，老吴眼中露出慈爱的神情。 他这一脉算是绝后了，但看到自家二郎给吴家延续了香火，他也是欣慰的。 从马背上解下两袋粮食及一些行囊，取出几包点心放在他们手上。 来前，虽然不确定亲人是否安在，但他还是在就近的集肆上买了不少的东西。 进到屋内，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用一贫如洗来形容这个家一点都不为过。 从家人身上打满补丁的粗布衣物便可以看出，家里日子过得紧巴。 “二郎啊，这么些年，让你一人撑起这个家，辛苦你了。” “大兄千万别这么说，苦的是你才对啊，背井离乡，还……” 老翁分明看出了他家大郎的太监之身，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二郎不必伤感，这是大兄的命。” “如今咱兄弟还有相见之日，便非常感谢上苍了。” “为兄如今在正阳宫当差，此次回来便是替陛下办事，特恩准俺回家探亲的。” 听到大兄竟然是为皇帝当差，心中的愁云这才淡了几分。 兄弟二人一聊便是数个时辰，有说不完的话。 等到老翁的儿子、儿媳还有大孙从地里回来，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 侄子大名吴有田，小名大壮，三十多岁。 妻李氏，隔壁庄的。 侄长孙吴山，小名大牛，十五岁，壮得像牛犊似的。 他们也是想不到父亲（祖父）成天念叨的大爷（大爷爷）竟然回来了。 纷纷上前磕头行礼。 吴勇笑呵呵地让他们起身，脸上笑容一直没有停过。 老吴买回的粮食，是一袋小米，一袋白面。 在孩子们认知中，都不晓得白面为何物？ 除了粮食，还有鲜肉和卤肉。 当下的肉类除了山上的野味，主要还是鸡肉，羊肉，猪肉也有一些。 猪一般都是农家自养一两头，喂猪草，成长周期动辄两年起步。 想要粮食喂养那是不可能的，人都不够吃怎么可能用来喂猪。 这也是猪肉难以普及的一大因素。 还有便是在污秽、不洁的猪圈里长大，且吃杂食的猪，在贵族眼里属于贱肉，不屑一吃。 而且，这个时期的猪没有阉割一说，很骚，口味很差。 婆媳二人准备饭食，大人坐一起拉扯家常。 二牛和妹妹小口小口地吃着大爷爷带回来的点心，生怕吃完就没有了。 在北齐统治襄国时，也实施了均田制，但一家七口实际分到的田地二十亩不到。 直到周武帝灭齐，重新分配后，一家人才勉强能吃饱。 当晚，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顿团圆饭。 第二天，孩子们把老吴嫁在本县的妹妹花花接了回来。 兄妹两个又是一通抱头痛哭。 时光流逝，年华远去。 岁月的痕迹落在了他们的脸上，兄妹三人都已是两鬓斑白。 好在老天不薄，在晚年让他们兄妹重逢，共享这份难得的血脉亲情。 领着家人，带上香烛纸钱去爹娘的坟头祭拜，给他们好好磕上几个头。 “吴瘸子家数十年没见的大郎回来了，听说在宫里当差……” “吴家这下要翻身了！” …… 老吴回家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邻里亲戚争相上门。 到了第三天。 连当地的父母官县令大人都亲自到访。 就为能和在宫里当差的吴公公拉上一丝关系。 人情世故，古往今来俱皆如此！ 第33章 五王就藩 老吴在家里待了六天。 拜会同姓宗族的长辈，请他们吃了一顿好酒好饭。 在贵族豪门垄断式的统治下，底层的平民百姓也很重视宗氏团结。 特别是同姓宗族，各家在辈分高、有声望的族长主持下，团结一心，互相帮助。 当大家都身处水深火热的境地时，这种以血缘传承为纽带的抱团，在一定的程度上保证了家族的延续。 这时的宗族是真正能发挥其作用的。 不像后世，修宗祠、族谱已然成了有钱人显摆自己的一种手段。 瞧不起没钱的宗氏成员，祭祖时甚至出言侮辱： 混那么差还有脸来见祖宗？ 不过。 在南方沿海一带，这种宗氏传统得到了较好的传承，形成了新时代背景下的一种宗族文化。 经过家里人的慎重考虑，侄孙吴山将随其前往长安。 吴勇希望大牛从军，用身家性命去为家族搏一个未来。 也唯有如此，才有可能让他们一家摆脱土地的束缚，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依依不舍地告别家人，老吴带着大牛前往沙河县。 等两人赶到山谷，十多辆马车已经整装待发。 “前辈，看来您这是做好决定了啊！” 吴勇笑呵呵地握住綦毋怀文的双手，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老夫思虑数天，陛下所言，句句在理，老夫垂垂老矣，若是能将冶铸之术发扬光大，也就死而无憾了。” 綦毋怀文这是下定决心了，全家数十口一并随他前往。 只留下几个家奴照看谷中的一切。 车队开拔，浩浩荡荡地向长安方向进发。 …… 正阳宫。 颜之仪带来朝中消息。 宣帝再次对宗室诸王有所动作，在四地分别设藩： 洛州襄国郡设赵国。 齐州济南郡设陈国。 丰州武当、安富二郡设越国。 在潞州上党郡设代国。 在荆州新野郡设滕国。 令赵王宇文招（七子）、陈王宇文纯（九子）、越王宇文盛（十子）、代王宇文达（十一子）、滕王宇文逌（you）（十三子）各赴其国，食邑一万户。 这些都是太祖宇文泰的儿子，周武帝的亲弟弟，宇文赟的亲皇叔们。 也是宣帝认为对他的皇位最有威胁的几个人。 在他看来，让他们前往各地就藩，远离京城，便是最好的办法。 其实近臣刘昉一开始献上的策略，是让他们走齐王宇文宪的路，斩草除根。 最终被宣帝否决了，选择了这条相对温情很多的路。 从这件事情上来看。 宣帝宇文赟并不像史书上所述的那样昏庸无道，暴虐成性。 为了稳固自身皇权，在朝中有功勋、有声望、有实权的齐王宇文宪必死。 能看清其中利害，说明他不傻，而且很有政治头脑。 登基当月便对齐王痛下杀手，说明其果断、心狠。 对于五个没有实权的叔叔，他没有选择痛下杀手，而是给了权力之外的荣华富贵。 这说明他不是一个六亲不认，嗜杀成性的暴君。 但宣帝沉迷酒色，纵情享乐却又是真真的。 等到五王就藩，离开京城。 宇文赟认为自己的皇位坐得更加的稳当了，一定要以美人来庆贺。 三十六式轮番玩上个几天几夜。 于是。 就在当月，天元皇帝下诏在京兆及各州挑选百姓之女，充实后宫。 在太上皇尽情玩乐的时候，北边的突厥却突然进犯并州（太原）。 好在有李穆坐镇，而且驻守的军队也是大周的精锐，突厥讨不到什么好处。 之前不是和亲了么，怎么又打起来了？ 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一边和亲，一边冲突不断。 宣帝在二月下诏封赵王宇文招之女为千金公主，与突厥和亲。 暂时只是订下了和亲意向，公主还没接走。 和亲之后，大周要求突厥交出他们扶持的北齐皇室余孽高绍义，却被突厥拒绝了。 于是，边境上小打小闹的冲突一直没有断绝过。 对于突厥的挑衅，宣帝不想与其开战，而是征召太行山以东各州的百姓修筑长城，以防御突厥的进犯。 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对于太上皇的不抵抗颇有微词，却又无能为力。 “陛下，北方突厥之患真的无事？” 王轨问道。 “郯国公，之前大周与伪齐一道把他们喂得太饱了，突厥屡屡进犯无非就是想从大周获得更多的好处……” “你以为他们真的那么想打仗么？” “大周灭齐后，国力大增，兵强马壮，突厥想要全面开战也得好好掂量一番。” “若真有必胜把握，佗钵可汗还和个什么亲，直接开打不就行了……” 宇文衍之所以言之凿凿，也是知道历史上这个时期中原王朝和突厥并没有发生大的战争。 直到隋朝时，才对突厥开战，并使得突厥分裂，从此有了东、西突厥。 “陛下言之有理，但突厥终究是我朝大患，还需早些做好应对之策为好……” “子升所言甚是，突厥狼子野心，喂不饱，也喂不熟的。” 颜之仪、乐运和王轨一样，把突厥对大周的威胁看得很清楚。 “暂时先忍忍吧，等机会成熟了，便是大周与他们清算的时候。” 小皇帝目光坚定，双拳紧握，掷地有声地说道。 三人听了为之一震，他们的幼帝似乎对于突厥之患胸有成竹。 却又想不出小皇帝的自信源自何处。 宇文衍所说的时机成熟，那自然是解决了杨坚夺权篡位之后。 如今宣帝一心享乐，无心对突厥开战。 周武帝一年前便是驾崩于讨伐突厥的征途中。 要是他不死，说不定早就把突厥收拾了。 历史上，杨坚以隋代周后，很快就对突厥开战。 解决了大后方的隐患，这才发兵灭南陈，实现南北统一。 也就是说，如今的大周根本不怕突厥进犯，甚至有打败他们的实力。 三人没再纠结突厥的问题。 作为宣帝近臣，颜之仪都无法改变他的看法。 就更不要说完全被弃用的王轨和乐运了。 “药师，若是给你十万精兵，你可有把握打败突厥？” 宇文衍看着一直没有出声的小李靖，突然向他发话道。 李药师没想到皇帝会向自己问话，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 其实。 刚才大家在谈论突厥时，他便一直在脑海里思考这个问题。 “陛下，何须十万精兵，给我一万铁骑，便可把突厥搅他个天翻地覆……” 三臣闻之一怔，随即乐了。 “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别瞎乱说话……” “药师啊，跟你舅舅（韩擒虎）学习带兵打仗可以，但千万别学他吹牛皮哦……” “小小年纪，有志气是好的，但千万不能纸上谈兵，好高骛远。” 李药师是他们举荐给陛下的侍读。 王轨，颜之仪，乐运三人听罢，连忙出声口头教育了一番。 可不敢让他在陛下面前胡乱侃大山，吹牛逼。 第34章 有钱不赚王八蛋 “无妨，药师勇气可嘉，值得鼓励！” “霍去病能大破匈奴，封狼居胥，吾等后世俊杰当以先辈为榜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宇文衍说完，两个孩子四目相对，眼神中迸发出炽热的锋芒。 三臣听了也是为之一笑，感叹年轻真好。 对于小皇帝所说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是赞不绝口。 此句出自荀子的《劝学》： 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用来比喻后浪推前浪，后人更胜前人，很是恰当。 大家都没把小李靖的豪言壮语当回事，只当小孩子逞一时口舌之快。 只有宇文衍相信他以后必定建功立业，扬名立万。 但还不是时候，十岁不到就谈什么封狼居胥，确实言之尚早。 “陛下，高句丽的王淮找过臣好几次了，为之前的失礼表示道歉，希望能把玉皂卖给他……” 上次，这个祖宗是中原人的高句丽商人自以为是，最后发现聪明反被聪明误。 百宝阁压根就不把玉皂卖给他。 这时他才明白祖上传下来的话语：千万别和中原人玩心眼！ 看到倭国，新罗，百济的同行都拿到了货，只要运回国内，那便是几倍的利润。 眼红又无奈之下，只好放下身段，再次找到颜之仪。 “此等数典忘祖之辈，就不能惯着他……” 小小高句丽的望族还敢在祖宗面前摆谱，小皇帝最看不得这样人。 “那臣便回绝，让他彻底死心吧。” 看到陛下对那个王淮很是不爽的样子，颜之仪笑着说道。 “别啊，有钱不赚王八蛋！” “让那小子拿女奴来换，一个女奴换五十块玉皂。” “告诉那老小子，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以后别想拿到半块……” 三人听了小皇帝之言，全都是嘴角抽抽。 这哪像是个皇帝说的话，简直就是小混混的口吻。 李药师听了却是嘿嘿一笑，感觉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皇帝有点意思。 “陛下，价格直接贵了一倍，这个王淮会答应么？” 颜之仪随口问了一句。 “无所谓啊，朕又不求他，爱买不买……” “对了，告诉他，女奴必须得是他们国内十几岁的小娘子。” “他要敢在中原地区收集女奴，朕要他死！” 最后一句，声音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小皇帝这么杀气逼人的样子。 站在身后的元胄、元威兄弟却是眼神一震，似乎闻到了血腥味一般，有些兴奋起来。 “好的，陛下，臣定当跟他说明白。” “另外三家也派人来了，表达了再次进货的意向……” 颜之仪俨然成了正阳宫的大管家，负责跟进与那几个商人的一切事宜。 “哦，他们这么快？” “是这样的，他们有人常驻洛阳，如今又在长安设了驻点，每个月都有一个商队回国，同时也有一个商队过来……” 听颜之仪这么一说，宇文衍也就明白了。 敢情这些商人已经把跨国贸易做得如此专业。 密切的贸易往来，难怪当时中原文化能够覆盖整个亚洲地区。 “告诉他们，要多少有多少，优先女奴交换，前提是必须他们本国的十多岁小娘子……” 通过上次的交易，宇文衍发现女奴换玉皂的生意简直不要太划算。 对于大周来说，那是血赚不赔的买卖。 而对于半岛三国和倭国，大量年轻女子流失，将对他们国内的人口结构产生重大影响。 但在利益的驱使下，这些把生意做中原地区的贵族豪门是不会轻易收手的。 小皇帝就是要把他们往人贩子的路上引。 这也算是为以后解决半岛和倭国问题先行布下的一步棋吧。 “陛下，臣和郯国公平时除了教您儒学也没其他事，能不能让我们也随子升一起去和这些番邦商人打下交道……” 乐运和王轨自从上次听到皇帝和番邦商人见面后，便对贸易一途产生了一定的兴趣。 本来。 在他们这种接受儒家思想的人眼里，读书、做官才算正途。 可小皇帝却说，商品、贸易对于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都是至关重要的。 这使得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不入流的行业。 在这段民族大融合的时期，同时也是思想相对自由、开放的时代。 虽然同样会有士、农、工、商这样高低不同的阶层概念。 但相互之间的鄙视链却没那么明显。 很多豪门贵族都参与经商，官商一体或许正是这个时期贸易的一大特色。 官即是商，商亦是官，相对于后世的官商勾结更甚。 只不过很多贵族豪门不亲自下场，以豢养代理人的方式进行商贸活动。 “郯国公和承业若是有兴趣，那尽管去便是，看能不能体会到这些番邦商人的热情与无耻……” 对于半岛和倭国，包括交趾，南洋等地。 几千年来，中原王朝实行接受朝贡，视为附属国的羁縻做法，无疑是极大的错误。 给后世子孙留下无尽的血泪与麻烦。 王轨和乐运不明白小皇帝为什么说这些商人既热情又无耻。 只有颜之仪稍微有点感触，但也没真正看透这些人的德性。 慢慢来吧，如今的中原王朝，只要有心对付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有大把方法弄他们，走着瞧好了。 宇文衍内心嘀咕着。 正如他之前所说，半岛、倭国，弹丸之地，做大周一州之地尚且可以。 “小言子，朕交给你一个任务。” “但凡接受了女奴赏赐的人，让他们好生待之，必须多生孩子……” “喏！” “陛下，那郯国公他们……” 墨言说罢，看向一旁边的王轨等人。 “哈哈，那当然一视同仁。” “郯国公，子升，承业，元胄，元威，你们要加油啊，可不能任由良田荒芜了……” 元氏兄弟也在几天前得到小皇帝的赏赐，每人一个番邦小娘子。 众人见小皇帝调侃他们，个个胸脯拍得梆梆响，表示自己绝对没问题。 颜之仪，乐运和王轨三人最先领得赏赐，良田早就翻透了，就是不知种下的种子发芽了没有。 既然后续还会有大量女奴补充进来，那就加快赏赐力度，先把羽林卫的军士们赏一遍。 多举行几次各个项目的竞技比赛就行了。 这个工作就交由王鹰和二十个教官去做。 第35章 暗卫 亲军驻地内的训练，每天都热闹非凡。 各种项目的训练效果都能量化体现出来，使得军士间无形中便产生了竞争。 障碍赛道、越野等有快慢之分。 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等可以计数。 搏击又能分输赢。 甚至队列训练都有整齐与否，每一项都能一眼分辨出好坏来。 在“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口号之下。 二十个教官带领的一千军士，你追我赶，拼命训练。 两个多月后，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各个项目都有军士脱颖而出，每个军士的身体素质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若是现在把他们丢到战场，绝对比没训练前活命的概率要提高几成。 “陛下，末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考核，有三十名军士大概符合您的要求。” 王鹰和小皇帝跑完两次障碍赛道后，轻声对宇文衍说道。 之前。 宇文衍曾交代王鹰，让他注意一下，把脑子灵活，身体素质好，各项训练拔尖的军士给挑出来。 “忠诚和来历方面都没问题吧？” “绝对没问题，末将全都排查过了，大多是自耕农、佃农出身……” 南北朝时期，主要是以贵族豪门及小地主的庄园农业为主。 北周改革均田制后，增加了很多拥有田地的自耕农。 当然，大周的均田制落实得也不是尽善尽美。 仍有一部分从贵族地主手中租种田地的佃农。 “那便好，偏殿集合，朕这就见见他们。” 宇文衍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培养一些忠诚、勇猛的近卫。 以应对宣帝驾崩后的严峻形势，至少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他可不想再次被杨坚的夺命刀送上西天。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稍息……”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 宇文衍抬脚迈进偏殿，王鹰和三十名身姿挺拔的军士单膝跪地，直呼万岁。 “免礼平身！” “谢陛下！” 三十名军士神情激奋，目光烁烁地看着当今小天子。 宇文衍在一千亲军心目中，不单单是帝王的威严，更多的敬佩与拥护。 小皇帝不但让他们吃好住好，还经常在同一个锅里舀食。 无形中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荣幸之余心生亲近之感。 更重要的是。 军士们对于所有训练项目出自小皇帝之手敬佩不已。 特别是随着训练的进行，每个人都从自身变化切实感受到了效果。 不仅如此。 小皇帝自己也参与训练，而且每一项动作都是极为标准。 更让他们佩服的是。 皇帝的进步太快了，各项水平虽然不是最好，但也比大部分军士要优秀。 军伍之中，强者永远都是大家崇拜和敬畏的对象，何况还是当今皇帝。 宇文衍在军士们眼里俨然是一个尊贵、聪慧、大方、平易近人的天才帝王。 “勇士们，王将军说你们是羽林卫中最好的军士，朕观尔等威风凛凛，仪表堂堂，亦是信了。” 听到皇帝表扬，众人都是喜上眉梢。 “但是……” 宇文衍随即语调一变，军士们顿时心中一紧，面容肃然起来。 “尔等只满足做羽林卫中最好的军士么？” “不，朕认为你们能做得更好，要做便做大周最好的勇士，做战场上最勇猛的战士……” “南陈，突厥，吐谷浑……天下之大，都是尔等建功立业的战场……” 三十位军士的眼神越来越亮，血液中的豪情奔腾起来。 身在军伍，谁人不想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扬名立万！ “勇士们，未来属于大周，也属于你们！” “你们的未来是纵横沙场，你们的未来是扬名天下，你们的未来是受封国公，拜上柱国……” 宇文衍这个大饼画得不可谓不大。 但在当前的社会背景之下，却也不是完全子虚乌有。 “吾等誓死追随陛下，马革裹尸，万死不辞！” 三十名军士异口同声，眼神坚定，声音浑厚。 小皇帝嘴角一扬，给了旁边的王鹰一个满意的眼神。 显然这小子平时对于亲军的思想教育下了不少功夫。 “很好，从今往后，尔等将会接受全方位的训练。” “会辛苦数倍不止，甚至可能丢掉性命，想退出的现在可以站出来……” 小皇帝锐利的眼神扫过每一名军士。 “吾等百死无悔！” “好！” “不愧是朕的亲军，不愧为我大周勇士……” “这是尔等前期的训练计划，暂由王将军负责执行。” “喏！” 这是宇文衍为这些军士早就制定好的训练计划，这也是他后世接受过的特别军事训练。 当然。 有一些项目依据当前的实际情况有所改动，学习的内容也不尽相同。 除了军事素质，文化方面也得提升，还有各种实用技能都得学习。 野外生存，口音模仿，敌后潜伏，斩首刺杀，地图绘制，刺探军情，情报传递…… 察颜观色，揣摩人心这等心理学方面的也有所涉及。 宇文衍便是希望培养一些特种型人才，自保的同时也为以后做些打算。 这些人他准备独立出来，当作自己的暗卫，直接由他统领。 为此。 他吩咐墨言在城内另找一处地方，让冬官府把各种训练设施打造一套。 用作三十名暗卫的学习、训练之所。 利用小皇帝的名号，找个容纳数十人的地方很容易。 墨言的办事能力有目共睹，作为皇帝的贴身内侍，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一座三进的宅院，和宣帝给的那座制作玉皂的宅院差不多。 冬官府打造训练设施需要十来天时间。 大司空宇文贤虽然受封上柱国，领雍州牧，但冬官府还是他在管着。 之前赏赐了几个番邦小娘子，他也欣然接受了，还特意到正阳宫谢恩。 不得不说，毕王虽然也才二十来岁，但却脑子清醒，定位清晰。 平时为人低调，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把自己摆在一个臣子而不是王爷的位置。 这或许就是宣帝重视他的一大原因。 亲自带领工匠们来到宅院，等宇文衍交代清楚之后，便匆匆拜别离去。 如今的他比之前忙多了，掌管统辖京城的一州之地，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处理。 二十岁，放后世也就大学生的年纪。 但这个时候，贵族子弟十五六岁便开始独当一面的大有人在。 这就是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差距。 是普通人几辈子或是永远都无法跨越的天堑鸿沟。 第36章 阿拉伯数字 暗卫大院这边，工匠们开始在庭院打造训练设施。 前院的一间厢房按照宇文衍的要求改造成了学堂的模样。 上设讲坛，下摆书桌案台。 让冬官府的工匠打造一块大木板，刷上黑漆，用作黑板。 再用石灰粉和石膏粉加水混合，制作成手指粗细的粉笔。 别把古人想得那么落后。 油漆，石灰，石膏这些东西，早在两千多年前便已经广泛使用了。 只不过制作方法相对原始，产量不及后世而已，品质说不定还更好。 当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看到黑板和粉笔，也是眼前一亮。 看似简单的东西，但是用于学堂之上却是能发挥绝妙的作用。 宇文衍开始给暗卫们上课。 连同小李靖，墨言，王鹰，元胄、元威兄弟也一起学习。 第一次上课，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也到场旁听。 首先教他们的是阿拉伯数字。 阿拉伯数字可不是阿拉伯人发明的，据说是古天竺人发明的。 只不过是由阿拉伯人传播出去，故而被称之为阿拉伯数字。 不得不说，这是古天竺人的一项伟大成就。 阿拉伯数字方便了日常的数字表达及运算，对数学的发展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 黑板上，宇文衍用粉笔横排写下汉字的大写“零、壹、贰”到“拾”。 在其下面再写上汉字中表达数字的“o、一、二”到“十”。 最下边则是阿拉伯数字的“0、1、2”到“10”。 三者一一对应，一目了然。 汉字表达数字的“o”到“十”，比繁体的“壹”到“拾”要简易很多。 但相对于阿拉伯数字还是繁复了些。 特别是在数学运算的时候，没那么简便、直观。 这些阿拉伯数字简单易学，对于成年人来说，只是接受一种新的表达方式，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小皇帝通过举例一些生活中常见的数字运用，以及大数目的表达。 众人很快就体会到了阿拉伯数字的优势。 “陛下，这些数字您是怎么想出来的，着实不凡啊……” 颜之仪率先发话，王轨和乐运也是好奇地盯着他。 真不知道陛下的小脑瓜里装了多少奇思妙想。 颜之仪在和番邦商人打交道过程中，便要涉及数字的运用。 若是换成这种数字表达，便变得一目了然了。 “这个……子升啊，朕也是闲来无事，琢磨着好玩，算不得什么……” 宇文衍虽然脸皮厚，但却也有些心虚。 但是，却不会去言明这是万里之外的天竺人所创。 从天竺传入的佛教已经给中原社会带来深远影响，可不能再给他们添光加彩。 何况，这个时候天竺人还没有创立出这些数字呢。 在这方历史时空，他宇文衍还真就成了创立者。 说到天竺，就不得不提佛教。 据传。 天竺高僧达摩和尚在南北朝时，走海路至广州，从南往北，在神州大地传教。 大概时间是南朝宋、梁时期。 而在此之前。 东汉时期，佛教已经从丝绸之路，经河西走廊传入了中原地区。 魏晋南北朝，长期的战乱以及政权的频繁更迭。 使得这个时期的人内心极度空虚、迷茫，急需精神上的寄托。 佛教便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如野火蔓延，在中原大地恣意传播开来。 而统治阶级也在寻求加强王权统治的方法，二者一拍即合。 在国家上层意志的支持下，佛教呈泛滥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活了86岁的南朝梁武帝萧衍，笃信佛教，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在位期间，精研佛经，大修寺庙。 甚至提出“三教同源”之说，信口开河，言称老子和孔子都是佛祖的弟子。 为了礼佛，他曾任性地三次舍身“同泰寺”出家。 大臣共花费了4亿钱（四十万贯）才将他赎回。 皇帝尚且如此荒唐，耗费国家钱财不说，对当时佛教的泛滥，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杜牧江南春诗句云： 千里莺啼绿映红， 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 说的就是这个时期的南朝佛寺泛滥的景象。 据说，梁武帝还接见过达摩和尚。 但是两人却话不投机，鸡同鸭讲，最后尴尬收场，不欢而散。 而达摩也被萧衍给整抑郁了，折芦苇投至江中，踏苇而行，渡江北去。 “一苇渡江”的典故正是出自于此。 而“一苇渡江”的轻功，也成了少林寺的七十二大绝技之一。 离开南朝后，达摩和尚来到河南嵩山少林寺。 在少室山足足面壁了七年，这才抚平萧衍给其带来的“心灵创伤”。 回顾历史。 佛教盛行给这个时期的中原带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占用土地，修建佛寺，塑造佛像。 从上至下，天天拜佛念经，不事劳作生产。 已然成了百无一用的社会蛀虫。 也难怪周武帝铁了心也要行灭佛之举。 “陛下，臣以为，此数字应当让国子监大力推行，对我朝大有用处……” 乐运很快意识到了阿拉伯数字的优势，出言说道。 平时不太爱说话的乐运能看到这一点，宇文衍不由对他高看几分。 “承业所言甚是，老臣也赞同。” “臣附议！” 王轨，颜之仪也认同阿拉伯数字的作用。 “莫急，任何一样事物从出现到普及，都需要一个过程。” “只要能给百姓的生产、生活带来便捷或好处，那就一定能够传播开来……” 宇文衍笑着说道。 “陛下圣明！” 众人对宇文衍佩服有加，甚至心中升起陛下乃“天选之子”的想法。 第一次上课，小皇帝只教了阿拉伯数字，然后让大家练习书写。 论接受能力，李药师和墨言最强。 其他人差不了多少，大都在同一水平线上。 在古代。 人人以写一手好字为荣，凡读书人，书法都不会太差。 若有手稿传至后世的话，铁定是瑰宝级别的存在。 就算是阿拉伯数字，在他们手中用毛笔书写出来，也是结构合理，线条圆润，甚是好看。 古人云： 用心读书，用心做学问，用心当官，用心领兵，用心为民…… 其中深意全在于“用心”二字。 用心即是沉浸其中，用心感悟，用心行事。 而不是虚浮其面，花里胡哨，徒有其表。 如后世所谓“丑书”、“射书”、“吼书”、“明星书”、“领导书”…… 等等稀奇古怪的书法作品，完全与“用心”二字背道而驰。 到最后也只能落一个哗众取宠，贻笑大方的污名！ 当天授课结束后。 王轨三人觉得黑板和粉笔甚好，让冬官府也制作一块送到正阳宫。 用于教授皇帝时使用。 不得不说，他们在接受新生事物方面比很多人都要开明。 不像有些老古板，固步自封，视新生事物如异端，如遇虫蚁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第37章 烧烤 在暗卫大院的训练设施完工前，晨练和日常训练还是在亲军驻地。 最近王鹰和二十位教官举行了众多训练项目的大比试。 已有一百多位军士获得了番邦小娘子的赏赐。 此举点燃了驻地内的训练热潮。 没有获得赏赐的军士，拼了命的训练，不断提升自己，以求在比试中获得好成绩。 依据墨言跟踪反馈回来的信息显示。 这些面容姣好的番邦小娘深受军士们的宠爱。 究其原因。 主要是这些小娘子柔情似水，声音甜美，还很听话。 睡觉的时候爱撒娇，动不动就“唱歌”，歌声还特别美妙。 南北朝时期。 中原地区的女子受礼制的限制较轻，平时行动自由，就算行军打仗也不是稀奇事。 比如花木兰替父从军就是这个时期女子的一个缩影。 尽管如此，但在夜生活方面，还是要保守许多。 刻意地压抑自己，不太善于表现内心的真实感受。 而这些番邦女子平时娇滴滴，“唱歌”的时候却是豪放无比。 很多甚至能够飚高音，搞得左邻右舍都听得个真真切切。 …… 等到暗卫大院的训练设施打造完成，四百多个番邦小娘子也全都赏赐了下去。 差不多一半的军士抱得美人归。 因为小皇帝亲口承诺，后续仍然还有番邦小娘子的赏赐。 能不能获得赏赐那就只能看自己的实力了。 因此。 没有获得赏赐的军士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加拼命的训练。 小皇帝这边刚刚把小娘子赏赐下去。 高句丽的王淮便找颜之仪用两百名女奴交换了一万块玉皂。 这个龟孙眼高于顶，被宇文衍狠狠宰了一刀。 要是知道自己用女奴交换比倭国龟田他们贵了一倍，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玉皂作坊增加人手重新开工后，日产量翻倍，一天能制作两万块。 王淮用两百女奴交换的一万块玉皂，半天功夫就搞定了。 如今作坊还存放三十多万块玉皂成品。 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 玉皂的名气越来越大，整个贵族圈都知道了它的存在。 百宝阁的销量与日俱增，已经达到日销五千块的数量。 宣帝喜不自胜，着内侍总管宝桂在洛阳和邺城两处分别找了代理人。 这样，大周三个最繁荣的城市都有了销售点。 将为太上皇创造更多的收入。 有此麟儿，宇文赟心中欢喜得很。 甚至给其生母天大皇后朱满月赏赐了锦帛十匹，奴婢数人。 王淮购得玉皂之后，第一时间安排商队返回高句丽。 两百女奴在他们国内不值钱，但一万块玉皂运回去就是数倍的利润。 在此之前，他便传信回去，让家族大量收集女奴。 没几天。 倭国物部龟田，新罗金大钟，百济朴不尚三家也再次上门。 一共拿了十万块玉皂。 除开六百个女奴交换六万块玉皂，其它的用银钱结算。 这两次交易，王轨和乐运也全程参与了。 小小玉皂竟然这么赚钱？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于商品贸易的认知。 由小及大，可以想象整个国家的贸易将给大周带来多大的利益！ 可就是这么一项国之重器，却被无情地忽视了。 其实，大周对于来往的商贾也是收取商税的。 收多少呢？ 说出来都让人大跌眼镜，大周收取的商税就是象征性的一文钱。 这些腰缠万贯的商贾们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一文钱！ 就算打发叫化子，他们自己都嫌磕碜。 除了对贸易有了全新认知，阿拉伯数字在交易中的运用也让他们体会到了精妙之处。 再次收获六百番邦小娘子，小皇帝喜笑颜开。 当天晚膳前夕。 宇文衍传唤光禄寺卿易太仲。 让其准备一些胡椒，孜然（汉朝时传入中原），豆蔻等调味料研磨成粉末。 再按其要求把肉切成小块，腌制之后用竹签串成串…… 小皇帝准备让王轨他们尝尝撸串的滋味。 易太仲自从被皇帝赏赐番邦小娘子后，对正阳宫的事情那是愈加上心了。 对于宇文衍描述关于吃食的话语，几乎能够秒懂他的意思，深得其心。 此时再让冬官打造烧烤架已经来不及。 只能用青砖在大殿前的空地上砌几个长条形炉子。 里面放入木炭，做一个简易的烤炉。 大家看着小皇帝指挥墨言为首的内侍忙来忙去，知道他又要搞事情。 全都面带笑容，在一旁耐心地看着。 等易太仲把所需的东西全部送到正阳宫，一场烧烤盛宴正式开始了。 烤炉加入木炭引燃，等到火势稳定后，便可烤肉了。 “易爱卿，你和庖厨们看好了，等下就由你们来烤……” 小皇帝把一些羊肉串架放在烤炉两侧的青砖上，随后用毛刷刷上一层油。 油脂滴入炭火，冒起一股青烟，发出滋滋声响。 宇文衍不时转动竹签，使肉串均匀受热。 不一会功夫，肉串便开始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随即。 又用毛刷给肉串上一遍用清水稀释过的酱油。 等到肉串烤到外表焦黄，肉香醇厚，再撒上一层小皇帝配制的烧烤撒料。 色、香、味俱全的羊肉串便新鲜出炉了。 撒料是用孜然，胡椒，盐，桂皮，八角，小茴香，豆蔻等调味料研磨的粉末调配而成。 “好香啊！” 众人鼻子耸动，吸闻着散发在空气中的肉香味。 “来吧，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陛下！” 宇文衍把烤好羊肉串分给了小李靖，王轨，乐运，颜之仪，王鹰，易太仲，元氏兄弟，墨言九人。 总共十串，一人一串。 小皇帝熟练地咬住竹签上的肉块，右手轻轻一抽。 羊肉入口，外焦里嫩，香气四溢，唇齿留香…… “咦，羊肉还能这般烤着吃，真香。” …… “陛下，您当真是让下臣大开眼界啊。” “时下也有烤肉，但却不如这等烤着好吃……” 众人全都点头称赞，易太仲作为个中好手，也是赞叹不已。 在宇文衍想来，当下的烤肉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 只是他弄个竹签把肉串起来，看着新鲜而已。 要说真有区别，也就是调配的烧烤撒料让烤串吃起来味道更加丰富一些。 “其实烧烤没有什么诀窍，掌握好烤制火候和时长便可。” “易爱卿，你们上手试试……” “小言子，你们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再搭几个炉子试试……” 宇文衍示范之后，便由他们去学着烤了。 如今已经是六月三伏天，就算长安属于北方也是热得不行。 刚刚烤那么一会肉串，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第38章 烧烤配酒，越吃越有 烤炉不远处，摆上案几。 宇文衍和王轨他们坐着聊天，烧烤之事便交由光禄寺和墨言他们去弄。 每人身后站着两名宫女，手拿蒲扇帮他们扇风。 万恶的封建王权社会，贵族享受着百姓难以想象的生活。 而且这样生活还是那么地让人欲罢不能。 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为了权势不惜以命相搏。 “对了，易爱卿，光禄寺有啥好酒？” “搬几坛过来，让郯国公他们好好喝上几盅……” “陛下，光禄寺酒窑中全都是各地进贡的好酒。” “谢陛下，易大人，那就着人拿几坛九酿酒和河东千里酒来吧。” 颜之仪一听到酒便是两眼发光，直接发话了。 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去，显然都是好这一口。 要说南北朝时期也是奇葩，时不时出来个禁酒令，不允许百姓喝酒，贵族也只能偷偷地喝。 北周时，没有禁酒一说，皇室之中便有两个好酒之人。 一个是周武帝宇文邕的生母，文宣皇后叱奴氏。 说起这个文宣皇后好酒，还有段武帝铲除权臣宇文护的故事。 572年。 当时掌控朝廷军政大权的大冢宰宇文护从同州（陕西大荔）返回长安。 武帝和宇文护要到含仁殿参见太后。 去之前周武帝忧心忡忡地说： “太后年事已高，却喜欢饮酒，朕屡次劝她不听，希望兄长今天能劝劝她。” 说完便拿出周成王的《酒诰》，让宇文护用它规劝太后。 宇文护欣然同意。 进殿入座后，武帝和往常一样站在其身侧，以示对他这个堂兄的敬重。 宇文护已经习惯了武帝这个示弱的举动，完全放下了戒心。 开始向太后诵读《酒诰》，文宣皇后也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读到一半的时候，武帝猛然发难，用玉笏将其击倒在地。 武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卫王宇文直从门内跳出，杀死宇文护，并割下了他的头颅。 武帝宇文邕示敌以弱，隐忍十年之久。 最终雷霆一击，一举铲除权臣，摆脱傀儡皇帝的厄运，得以亲政。 都说有些习惯会害死人，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另一个好酒之人，便是小皇帝的便宜父皇，宣帝宇文赟。 在他还是皇太子的时候，便迷上了酒水。 可是武帝管得严啊。 为了让太子将来能够担起皇帝重任。 以防年纪轻轻就喝成酒蒙子，果断地杜绝了他与酒的任何接触。 在武帝压迫式管教下。 原本还可借助酒精寻得一丝寄托的内心开始沉沦。 心中被阴暗笼罩，且滋生出了浓浓地恨意。 周武帝一生最失败的事情，或许就是把太子调教成了他最不愿看到的样子。 有这么一个好酒的太上皇，光禄寺怎么可能少得了各地的好酒呢。 “子升，这九酿酒和那个什么河东千里酒是上等佳酿？” 宇文衍不是很清楚这个时候的酒是什么样的。 大概只知北方多为清酒，南方则是黄酒。 “陛下，九酿酒是采用九次投料的方法酿造而成，酒香醇厚，回味无穷，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佳酿。” 乐运显然也是爱酒之人，替颜之仪把话给回了。 “陛下，河东千里酒香飘千里，浓烈无比，很容易喝醉，微臣甚喜之。” 这次回答的是颜之仪。 没想到他斯斯文文的样子，却是喜欢喝烈酒。 不过。 这个时候的烈酒能有多烈，度数再高也比不上后世的蒸馏酒吧。 侍从很快便搬来了两坛九酿酒，两坛河东千里酒，每坛有个五斤重。 元胄和元威拍开酒坛封泥，给众人满满倒上一碗。 他俩和王鹰，颜之仪喝的是河东千里酒，王轨，乐运，易太仲喝九酿酒。 易太仲端着酒碗，一边监督几个庖厨烧烤肉串。 经过一番尝试后，很快就上手了，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多少难度。 墨言和另外九个内侍小太监也搭了个炉子，尝试着烤串。 宇文衍让墨言给光禄寺的几位庖厨倒了几碗酒端过去。 几人转身谢过小皇帝的赏赐。 这些可都是御酒，尽管身在光禄寺，可平时也不敢偷喝啊。 “小言子，你们若是想喝自行倒便是……” “喏！” 他们十人如今也算是心腹了，虽然都是太监，但在宇文衍心中也没有看低他们的意思。 只要忠心为主，兢兢业业，自是不会亏待他们。 小李靖和宇文衍年纪还小，喝酒伤脑，还是不喝为妙。 不过为了确认下当前的酒度如何，小宇文衍还是浅尝了一下。 九酿酒和后世的果酒差不多，酒度不高，普通人喝上个一两斤也不会醉。 而颜之仪口中的烈酒河东千里酒。 酒香确实浓郁许多，酒度也更高，但也就在十到二十度之间。 和后世啤酒的度数差不多。 一般人喝上几斤也是能醉的，放在当前，确实算是烈酒了。 烧烤还没上来。 众人已是几碗酒哗哗下肚，全都是一口闷，如牛饮一般。 当真是有些“先喝上几碗漱漱口”的意思啊。 难怪古代人喝酒都喜欢用碗。 就这个酒度，也只有用碗才能喝出点感觉来。 甚至是大海碗都不过瘾，直接抱起酒坛子灌的也大有人在。 烤串开始陆陆续续端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肉香、酒香，让人食指大动。 “烧烤配酒，越吃越有，大家干了这一碗，开吃吧……” 小皇帝端起碗中的蜂蜜水，宣布当晚的烧烤宴开整。 “谢陛下！” “烧烤配酒，越吃越有，还挺顺口……陛下真有才……” “废话，陛下有才还需要你子升来说……” “承业，你是不是抬杠，来，有种干一碗千里酒，喝什么九酿酒，不是男人……” “好你个子升，你们拌嘴可别带上我，老夫年轻的时候喝他三两斤千里酒也不在话下……” 王轨一口撸完最后一块肉，用竹签指着颜之仪说道。 三人开启斗嘴模式。 颜之仪看着王轨嘿嘿一笑，几口吃完手中的肉串，转而看向王鹰他们。 “子昌，元胄，元威，咱们喝烈酒的来干上一碗，这烧烤配酒，还真的是绝妙无比，干了……” “干了……” “我们兄弟敬两位……” 王鹰和颜之仪早就熟识，彼此间没那么客气。 而元氏兄弟作为小辈，言语间就要客气许多。 这一点他们很懂事，宇文衍身边的人都对他俩印象不错。 “易爱卿，烤些素的，别净烤肉串，荤素搭配才能营养均衡……” “喏！” …… 第39章 老丈人司马消难 除了肉串。 宇文衍还让易太仲准备了一些素食。 “陛下，蔬菜也能烤着吃么？” 小李靖双手各拿一根羊肉串，吃得满嘴油花，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万物皆可烤。” “只要是吃的，都能在烤架上烤出别样的风味来……” 觥筹交错间，已是月上树梢头。 四坛佳酿被众人喝了个底朝天，滴酒不剩，却是没一个人喝醉。 这种豪饮真心不错，大开大合，气势宏大，却又不醉人。 尽兴便好，何必酒醉呢！ 烤串配酒。 从未有过的味蕾刺激让大家吃得很是满足。 吃饱喝足散场时，还有许多没吃完的烤串直接赏赐给了一众服侍的宫女。 当晚沐浴时，宫女们给小皇帝洗得格外认真。 发自内心地笑容就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要不是皇帝还小，指不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以谢君恩。 …… 第二天晨练过后，小皇帝刚刚用完膳食。 弘圣宫派内侍过来传话，让宇文衍过去一趟。 这还是天元皇后杨丽华第一次主动召见他。 难道有啥事？ 宇文衍虽然不是天天去给两位太后，两位太皇太后请安。 但也是三天两头一次，算是尽到了他的孝心。 “皇儿叩请两位母后金安，母后万福！” 小皇帝到了弘圣宫，却看到他的生母天大皇后朱满月也在。 “皇儿快起来吧！” 杨丽华扶起宇文衍，两个女人满是溺爱的眼神看着他。 “母后，唤皇儿前来，可是有事？” 宇文衍被两人看得心里直发毛，连忙发话转移她们的注意力。 “咯咯，姐姐你看，衍儿还不好意思了……” 杨皇后毕竟也才十八九岁，总喜欢逗小皇帝玩。 “衍儿啊，召你前来当然是有事喽，而且是大好事……” 朱皇后也是满脸堆笑，拉着小皇帝的手说道。 “大好事？” “请母后明示……” 宇文衍也不知道两位太后要说的到底是何好事。 “皇儿，正阳宫不可无后，哀家和姐姐与天元皇帝商议，也征求了两位太皇太后的意思，决定为衍儿立后……” “立后？” “朕这是要娶媳妇了？” 小皇帝一愣，小声嘀咕道。 却让两位太后听了个真切，不由地咯咯直笑起来。 “皇儿聪慧，都知道立后就是娶媳妇……” “嘻嘻……” “没错，衍儿，就是要为你娶媳妇！” 宇文衍哭笑不得，七岁就娶媳妇，置后世几千万大龄剩男于何地？ 不过。 他也明白，生在帝王家，婚姻大事不由自己做主。 娶媳妇那就娶呗，反正是为了维护天家威仪。 若是年纪与自己相当。 娶进宫还得养上好几年，和民间的童养媳差不多意思。 “那就娶吧，不知是哪家女子？” 对于要娶之人，宇文衍还真是不清楚，后世记忆中也没有。 “荥阳郡公、梁州总管司马消难大将军之女——司马令姬。” 是他的女儿。 难怪历史上尉迟迥讨伐杨坚后，司马消难第一时间便响应了。 原来是作为国丈替皇帝女婿出头。 帝王家的每一次联姻都是有深层次原因的。 因而。 立司马消难之女为后，把他推到国丈的位置。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 是为了削弱朝堂关陇勋贵的权势，尤其是杨坚一族。 所以说，宣帝宇文赟其实是有政治头脑的。 他深知，宗室和外戚权力过大，都是对皇权极大的威胁。 而且，他也为此采取了一些措施。 诛杀齐王宇文宪，五王就藩，一举解决了宗室威胁。 对于防止外戚权力过大，他先是提拔宗室根基浅溥的毕王宇文贤。 如今又把从北齐投诚的司马消难推出来。 包括后面五后并立，都可从削弱杨皇后权势，进而达到抑制杨坚家族的这个角度去分析。 若是宣帝管好点自己的裤腰带，不吃那么多药物，活得长久一些。 指不定杨坚一族真的会被他一步步给玩死。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假设。 成王败寇！ 不论事实如何，宣帝都被史书的记载钉在了昏君、暴君的耻辱柱上。 说起小皇帝这个未来的老丈人。 其一生的经历都可以写成一本小说了。 司马消难是西晋司马皇室的后代。 西晋灭亡后。 大量皇室成员南迁到了南边的建康，但也有一部分成员选择留在洛阳。 这些留下来的司马氏，并没有在混乱的五胡十六国时期消亡。 而是混迹于各个政权，并且获得了一定的权势，成了北方政权中的贵族。 一直到北魏，以及北齐的前身东魏，司马消难的祖上都是朝中权贵。 他的父亲司马子如，更是官居北齐尚书令、司空、太尉。 司马消难自幼聪惠，风姿俊朗，略有文采，典型的高富帅。 但是此人性格贪鄙，矫揉造作，人品上有瑕疵。 喜好通过造作、夸饰来博得名誉。 有点类似于后世各种炫富、花式博眼球的网红。 凭其过硬的家族背景，以及自己“闯”出来的名声。 结交的“宾客好友”不计其数。 官员显贵，才子佳人，江湖草莽，可以说是黑白两道通吃。 这么一个偶像级的公子哥，把奠定北齐国祚基础的权臣高欢之女迷得是神魂颠倒。 迎娶高欢之女，此后，北齐开国皇帝成了他大舅哥。 司马消难身份变得更加尊贵，在朝中混得如鱼得水，官运亨通。 但是，这样的好光景没持续多久。 北齐开国皇帝高洋残暴荒淫，疑心重，好杀人。 朝野中有流言说： 上党王高涣（高洋亲弟）若是谋反，一旦联合司马消难，必将成为国家祸患。 于是，敏感的高洋开始怀疑司马消难。 害得这位深知大舅哥禀性的高富帅公子哥惶惶不可终日。 生怕哪天就被残暴的高洋砍了项上人头。 558年，上党王被高洋诛杀。 惊恐的司马消难做了个重大决定——抛妻弃子，投靠北周！ 敌国如此重量级的人物要来投靠。 当时国力不如北齐的大周自然是举双手欢迎。 派十二大将军中的杨忠前往边境接应他。 两人一见故，颇为投机，便结为了异姓兄弟。 也就是说，杨坚见了司马消难还得叫他一声叔。 司马消难投靠北周后，被任命为大将军，又受封柱国。 后又随周武帝灭齐，封荥阳郡公，授梁州总管。 历史上，杨坚以隋代周，他举兵响应尉迟迥。 可是没多久，尉迟迥兵败自杀。 司马消难听到杨坚派出征剿他的大军将至，自认为大势已去，未战先怯，率领部下投靠了南陈。 在南陈做了几年官，陈朝又被隋军灭了。 司马消难以俘虏的身份被带回长安，因为杨忠的关系，杨坚免去了他的死罪。 不久之后，在家中郁郁而终。 有人说，司马消难就是个灾星，凡他做过官的国家全都被灭了。 也有人说，他是个悲情人物，为了活命一生漂泊不定。 但其在历史上留下的是娇柔造作，胆怯懦弱，见风使舵，抛妻弃子，毫无原则的污名。 世人谈论反复无常之人，必然会说到他司马消难。 呜呼哀哉！ …… 第40章 西苑狩猎场 司马消难三易其主。 在视“忠义”为良好品德的时代，的确为世人所不耻！ 就像吕布被骂“三姓家奴”一样，哪怕死后几千年，这个污名还是伴随于他。 有这么一个老丈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愿这个司马令姬别遗传她父亲的不良基因才好。 小皇帝大婚定在了一个相当浪漫的日子——七月初七。 牛郎织女相会的这一天。 距离当前也就个把月的时间。 宇文衍没有把娶媳妇的事放在心上。 想也没用，两个十岁不到的小屁孩能干啥？ 他的心思还是放在自身及暗卫的训练上。 暗卫的日常训练量是羽林卫的数倍，由王鹰负责。 其他相关特种训练则是由宇文衍亲自担纲。 “元胄，京城附近有野生动物比较多的地方么？” “陛下，除了北山，往西二十里还有个西苑狩猎场……” “通报王将军，全体集合，开拔西苑猎场。” “喏！” 宇文衍，李药师，墨言，元氏兄弟，王鹰，连同三十名暗卫，上马出西门，直奔西苑猎场。 猎场占地上百亩，林深树密，河流湖泊，山峦叠嶂，草地盈盈。 獐子，野猪，鹿，山羊等大型动物出没其中。 其他野兔，野鸡，刺猬，穿山甲这些小动物也不在少数。 “陛下，今天怎么想起打猎来了……” 王鹰纵马来到小皇帝身旁，轻声问了一句。 在他印象中，陛下从早到晚，大部分时间除了训练就是读书，很少见他玩乐。 “子昌啊，狩猎只是顺带。” “再说了，偶尔放松下也是必要的，劳逸结合嘛……” 王鹰听了咧嘴一笑。 他感觉小皇帝说什么都有理，他只需要跟随其后便是了。 前几天。 小皇帝把岳王枪的后五招传授给他，到目前为止，已经学会二十五招了。 在其心中，小皇帝便是他的天，是他的逆鳞。 谁要是敢对陛下不利，他便会和谁拼命！ 一会功夫，众人已经跑出十里地。 “吁……” 宇文衍轻扯缰绳，嘴里一声低喝，战马停了下来。 “回望来路，诸位都看到了什么？” “陛下，能看到扬尘，还有路上的马蹄印……” 李药师率先出声，其他人也都点头认同。 “很好，下马……” “诸位，从这些马蹄印又能看出什么？” 小皇帝踩着马镫跳下马来，接着问道。 所有人全都下马，研究起这些马蹄印来。 “陛下，马蹄印大小不一。” “深浅也不一样。” “似乎形状也有所不同……” …… 众人发散思维，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起来。 “大家说的都没错，那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不同呢？” 宇文衍肯定了他们的说法，引导着进一步思考。 “陛下，不同的马匹，蹄形会有所不同，重量不一样，则会有深有浅……” 这是一名暗卫，脑子转得飞快，给出了一个答案。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皇帝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笑着问道。 “回陛下，小人李二狗。” 得到皇帝的表扬，这个李二狗神情很是激动。 “陛下，土地松软马蹄印会更深，更清晰，土地偏硬的话则相反……” 另一个暗卫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普普通通的一个蹄印便分析出许多的门道来。 “蹄印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模糊不清，这样的话，是不是能大概得出蹄印留下的时间呢……” 这时，小李靖也出声说道。 大家听了眼前一亮。 宇文衍对李药师的看法表示赞许。 能想到这点，就已经超过许多人了。 “诸位说得都很好，如今看到的是马蹄印，那换成人的脚印呢？” “道理都是相通的，任何一丝蛛丝马迹，包括印迹、气味、残留物等等，都可能带来有用的信息。” “这就是追踪之术，也是推理之术……” 宇文衍要做的就是打开他们的眼界，助其发散思维。 高人所说的点拨便是如此，正所谓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 一行人走走停停，小皇帝不断地现场教学。 比如怎样利用地形、草木沙石等现有资源进行隐蔽、伪装！ 当面临危险时，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全身而退！ 如何判断野外用水安全，教授简单过滤饮水的各种方法。 据说。 霍去病便是因为喝了草原上被动物尸体污染的水而得病致死的。 他要是懂一些相关方面的知识，说不定就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此外。 还有在野外如何估算距离？ 如何辨识方向？ 如何搭建庇护所？ 如何钻木取火？ 如何找寻食物等等！ 这一桩桩，一件件，给所有人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每一个人都把他所说的话牢牢记在心底，生怕忘记哪怕一丝一毫。 “陛下如何懂得这么多？” 李药师已经彻底被小皇帝折服，初时尚存的一丝不服在此刻消失殆尽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宇文衍。 “嘿嘿……这个嘛……” “多读书，多思考，一通百通，懂的自然也就多了……” 小皇帝无法解释，只能近乎耍赖般地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众人：…… “陛下，快看，梅花鹿！” “正向我们这边跑来……” 适时出现的猎物，立马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哈哈，来了一趟哪有走空的道理。” “诸位，猎到梅花鹿者，赏番邦小娘子一人……” 宇文衍第一时间翻身上马，手指前方，犹如将军一般，豪气冲天地说道。 “我的，我的，谁也别和我抢……” “那就看谁的箭又快又准喽。” …… “驾……” 一听赏赐番邦小娘子，三十名暗卫比谁都兴奋。 他们还在亲军驻地的时候，便已经获得过赏赐，尝试过滋味后，如食甘饴。 面对皇帝的赏赐，王鹰和元氏兄弟也想争上一把，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在这荒山野岭之地，陛下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墨言和小李靖也没去凑热闹。 几人翻身上马，看着三十名暗卫纵马嗷嗷叫地冲向那头倒霉的梅花鹿。 今天他们带的武器是长矛和弓箭。 鹿这等敏捷迅速的猎物，当然用弓箭最为合适。 蓦然出现的人马把梅花鹿吓了个激灵。 扭头换个方向，撒开四蹄飞奔逃窜。 “咻！” “咻！” “咻！” …… 一通箭雨落下，箭矢落在了梅花鹿周围。 由于距离尚远，没有任何一支命中目标。 马匹的速度飞快，几息时间便冲到了梅花鹿五十步以内。 又是一阵箭雨破空而去。 随着一声悲鸣，梅花鹿应声倒地，四肢抽搐几下。 等到众人赶到近前，鹿儿被射成了箭耙子，往生极乐了。 细数之后，不多不少，身上足足中了三十箭。 所有暗卫全部命中目标，只不过中箭部位不一样而已。 “哈哈，好样的，不愧是朕的勇士。” “统统有赏，每人一个番邦小娘子……” 宇文衍龙颜大悦，小手一挥，很是大气地说道。 引来三十名暗卫一阵欢呼。 “喔呼……” “谢陛下赏！” …… 第41章 干一架 这只梅花鹿是头百来斤的成年公鹿。 拉回去可以做一顿鹿肉火锅或是鹿肉烧烤尝尝。 纯野生的梅花鹿，那可是正宗的野味。 放在后世就算有钱也不一定吃得到，就算吃得到那也是犯法的。 保护性野生动物何其珍贵，别说吃了，看你都难看到一眼。 “把那头鹿交出来……” 正当众人欣赏刚猎到梅花鹿时，一阵马蹄声哒哒响起。 几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骑着大马飞驰而来，还没到地方便大声叫嚷着。 数十匹快马转瞬即至。 三十名暗卫操起长矛全神戒备起来。 王鹰和元氏兄弟也靠到了小皇帝的身侧。 “哟呵，那不是京兆神童李药师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首两名少年当中。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用马鞭遥指李药师，有些揶揄的语气说道。 “杨二郎，你能来此，在下为何不能在这里？” “你家虽有资格进入猎场，但却没资格抢我杨家的猎物……” 被唤作杨二郎的小孩很是倨傲地看着小李靖，眼神之中尽显不屑之色。 “李药师，二郎说得没错，把猎物交上来。” “我等也不为难你，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早些回家去吧……” 另外一个稍长几岁的少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看似为李药师着想，言语间却没有丝毫客气，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杨大郎，自打设立西苑猎场起，谁猎到的猎物便归谁，你杨家难道想破坏太祖立下的规矩？” 小李靖年纪不大，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一句话把对方怼得不轻。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 你杨家连太祖都不放眼里，难道想造反不成？ 这顶邈视宇文泰的帽子真要是扣头上，也够他杨家喝一壶的。 “这两个杨姓少年莫非是大司马家儿郎？” “回陛下，正是随国公、国丈的大公子杨勇，二公子杨广……” 王鹰瞥了一眼对面的两小子，小声回了小皇帝的问话。 宇文衍一听顿时乐了。 一个隋朝太子，一个隋朝皇帝。 但是。 随着宇文衍的出现，他们怕是没有那个尊贵的皇族命了。 “除了这两小子，另外几个少年又是谁家的？” “一个是郧国公的孙儿韦圆成，还有车骑大将军杨素的公子杨玄感，旁边的是当亭县公贺若弼将军的公子贺若怀亮……” 我滴个乖乖！ 难怪历史上这些人最后都站在了杨坚这边。 从他们的小子能够玩到一块便可知。 各家与杨家的私下关系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很密切了！ 历史上。 韦孝宽帮其镇压了尉迟迥。 杨素和贺若弼更是杨坚以隋代周后的肱股之臣。 所以说。 杨坚的野心很早便存于心底了，只不过等到宣帝驾崩后才彻底显露出来。 “李药师，休想拿规矩压我！” “这只梅花鹿是我们先发现的，追逐至此，却让尔等抢了先，理应归还……” “我呸，去你大爷！” “脸都不要了，明明就是不把太祖立下的规矩放眼里，还在此耀武扬威。” “想打架就明说，奉陪到底，输了别扑你娘怀里哭鼻子……” 杨勇还在那叨逼叨，却被小皇帝一顿疯狂输出。 “你……” “猖狂，你又是谁家的小屁孩？” 杨勇脸色一变，冷眼看向宇文衍。 “朕……呃，我是李药师的堂兄——李天师……” 小皇帝信口胡诌，听得王鹰，墨言，元氏兄弟等人嘴角抽抽。 有些怜悯地看了对方几个少年一眼。 李药师却是嘿嘿一笑。 转眼皇帝成了他堂兄，虽然只是一句戏言，但若是传出去，也能以皇帝秩事载入史册了。 “区区永康县公李家也敢对我杨家无礼，大郎莫要再费口舌，打他个满地找牙便是……” 一旁的杨广公子哥小爆脾气上来了，扬言要武力解决。 北周尚武，这也是他们这些京城勋贵子弟间约定俗成的规矩。 没有什么矛盾和纠纷是干一架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干一架！ “来呀，杨广你个小兔崽子，保证让你见识下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宇文衍撸起长袖，对着十岁的杨广勾了勾手指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听到这是杨坚的俩儿子杨勇和杨广，小皇帝第一念头就是揍他们一顿。 “放肆，竟敢叫我兔崽子！” “大郎，待会把那小子留给我，我要把他打出屎来……” 杨广双拳紧握，气得小脸铁青，咬牙切齿，恨恨道。 除了他爹，还没人敢这么叫过他。 “我们五人加五个随从，你那边也出十个人……” 十三岁的杨勇俨然是他们中的领头人，指着宇文衍和小李靖划下道来。 “俩铁塔以及那汉子不准上，其他人随意……” 杨广这小子不傻，第一时间把元氏兄弟和王鹰排除在外。 宇文衍，小李靖，墨言，外加七名暗卫军士，一共十人 与杨勇，杨广他们在草地上拉开阵式。 “冲啊……” “天师小子，吃我杨广一拳！” 双方一声令下，全都冲了出去。 杨广脸上浮现兴奋之色，舔着嘴唇盯上了小皇帝，冲到近前举拳轰向其面门。 “莫要管我，你们各自找寻对手……” 李靖，墨言以及七名军士原本想要护在宇文衍身侧，却被其喝止了。 话音刚落，杨广的拳头已然近在眼前。 小皇帝不慌不忙，头向后微仰，身子轻轻一侧。 躲过拳头的同时，伸手抓住杨广的手腕，顺势往右一带。 借力使力，惯性的作用下，杨广去势不减，被狠狠地甩飞出去。 轰地一声响动。 杨广直接摔了个脸面朝下，吃了一嘴的泥。 宇文衍得手不饶人，冲上去抬脚就是一顿猛踹，嘴里还叫唤着： “杨广小儿，轻看你天师爷爷。” “打你个狂妄自大！” “打你个目中无人！” “打你个自以为是！” “呀呔……” 随着小皇帝的一声暴喝，宇文衍跳起而落，骑坐在杨广身上，举拳就是一通暴力输出。 打得杨广这龟孙开始怀疑人生。 “哎呀，妈呀，痛死我了，天师小儿，你给我住手！” “我和你拼啦……” 杨广剧烈扭动身体，好不容易翻过身来，迎面而来的却是雨点般地拳头。 “嗯…呜…呸……” 杨广只觉脸上一阵肉痛，随即鼻孔一热，上鄂一凉…… 殷红的鼻血流了出来，门牙也掉了一颗。 “呜呜……” “流血了，我的牙！” “救命……” 杨广伸手一抹，鼻血染红了他的手背，顿时气急败坏地呜叫起来。 “好胆，敢伤我家二郎……” 杨勇看到弟弟遭受暴击，想要赶来援手，却被小李靖缠住脱不了身。 第42章 爽歪歪 别看药师年纪不大，但身体的力量却不比杨勇弱。 身高上虽有不足，却身手敏捷，时不时能偷袭得手。 挑着杨勇身上的软肋，踢上几脚，轰上几拳。 墨言对上韦圆成，尽管对方比他大两岁，但却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反而被打出两个熊猫眼来。 至于杨玄感，贺若怀亮和其他五名随从，根本不是暗卫军士的一招之敌。 把几名随从干趴下后，两小子被按压在地，照着屁股就是一顿毒打。 “妈呀，住手…轻点……” “痛死我了……” 这边被打得哭爹喊娘。 那边杨广也被宇文衍揍到求饶了。 “住手，这次我们认栽了，梅花鹿归你们……” 小皇帝闻言，这才收手。 放过杨广后，二话没说，转而冲向正与李药师周旋的杨勇。 直接一个抱腿摔，将其干倒在地。 骑在身上就是一通老拳。 杨广承受过的所有痛楚，全都在他身上重现了一遍。 难兄难弟，不能区别对待，不是么！ 要怪就怪你们是杨坚的儿子。 小皇帝疯狂的行为看得王鹰和元氏兄弟目瞪口呆。 这架势比在训练场上还生猛啊！ 感受到拳头传来隐隐痛感，宇文衍觉得差不多了。 “好了，这回便暂且饶过你们吧……” 小皇帝拍了拍杨勇的脸蛋，起身揉揉通红的小手。 看到杨家兄弟的“惨”状，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恶趣味的痛快感。 小李靖，墨言也是一脸兴奋之色，拍拍手回到小皇帝身侧。 杨家随从看到战事结束，纷纷过来扶起几个少爷。 本来他们见到自家公子吃亏时，就想出手的。 但被杀气腾腾的元氏兄弟以及其他暗卫的气势给镇住了！ “好小子，算你狠，这次我等认了……” 杨勇仰头抹了一把还没止住的鼻血。 狠狠地瞪了小皇帝一眼。 “哼，有种明天再来，叫我表兄把你们打成猪头……” 杨广一脸不服气，都打成这样了，还想请援手找回场子。 “来就来，你表兄又是哪根葱，有三头六臂不成？” 送上门讨打的机会，宇文衍怎么可能放过。 “我表兄唐国公！” “唐国公？” “大野渊，李渊？” 杨广一开始说他表兄时，小皇帝还没反应过来。 听到唐国公，哪还不知道呢。 李渊的娘亲独孤曼陀，是杨勇、杨广亲娘独孤伽罗的二姐。 同是八大柱国之一独孤信的女儿。 独孤信因为反对权臣宇文护丢了性命。 之所以走上这一步，那是因为他的大女儿嫁给了当时大周的第二个傀儡皇帝宇文毓当皇后。 历史上，一门三皇后也仅有他独孤信一家。 李渊的老爹李昞在他七岁时就挂了。 小小年纪便承袭了他祖父李虎传下的唐国公爵位。 历史上。 李渊也是靠着这层亲戚关系，深得独孤伽罗和杨坚的喜爱。 要不然，以他孤儿寡母的家庭情况也很难走上朝中高位。 可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最后李渊竟然替他杨家坐起了江山呢！ 李渊和杨勇一般大，都是十三岁。 “对喽，我表兄李渊骑射俱佳，武力非凡，你小子不会是怕了吧……” 杨广言语间似乎对他这个老表很是推崇。 “怕？” “小杨广你是来搞笑的么……” “嘿嘿，不过说到李渊，我的拳头又痒痒了，你最好多叫些人来，我怕一个李渊不够我揍的……” 由不得小皇帝兴奋啊！ 打了隋炀帝，又来唐高祖。 试问除了我大周天帝宇文衍，谁人能做到？ 对啊，称“天帝”那才霸气嘛。 从现在起，朕就是周天帝！ 小皇帝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儿，内心又起恶趣味！ “大言不惭！” “那便走着瞧，某些人明天不要做缩头乌龟便好……” 杨广生怕宇文衍明天不来，临走还用了个激将法。 打了屁屁的杨玄感和贺若怀亮骑马时都不敢坐下，生怕碰触马鞍再带钻心的疼痛。 “哈哈……” “爽！” “爽歪歪！” 看着几个少年狼狈离去。 小皇帝不由畅怀大笑起来，痛快地大喊一声！ “陛下，爽是何意？” 小李靖和墨言一看也是第一次干架。 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爽就是痛快，你俩爽不爽？” “嘿嘿，那倒是挺爽……” “好爽啊……” 三个孩子大喊大叫，像是凯旋的将军。 王鹰，元氏兄弟以及暗卫军士满脸笑意，看着眼前这个七岁的天子。 小皇帝有着超乎常人的成熟与稳重，但有时又表现出孩童顽劣的一面。 明明是一个小孩，但在大家心中却没把他当成孩童来看待。 宇文衍之前在教授众人的同时，也在暗中观察。 特别是三十名暗卫。 不得不说，王鹰挑选出来的这些军士都是一千亲军中的佼佼者。 其中一个不苟言笑的军士尤其引得他的注意。 沉默寡言的性格，使得很容易被周围的人忽视他的存在。 他是一个孤儿，没有名字，在亲军驻地时，大家都叫他影子。 宇文衍在提问时，有意点了他几次名。 每次他都能一语中的，有些看法还很新颖独到。 好苗子啊。 小皇帝内心欢喜，却是没有表露分毫，把这个影子记在了心里。 下午时分，众人返回城内。 暗卫驻地。 小皇帝在黑板前把今天传授过的知识做了个总结。 对于众人还有疑问的地方一一作答。 随后，便由他们自行安排，训练或是继续熟悉阿拉伯数字。 回到正阳宫，让人把今天猎到的梅花鹿送去光禄寺。 晚膳鹿肉火锅走起！ 三伏天吃火锅，配上这个时代的冰镇酒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就是不知道吃完会不会上火流鼻血。 外面热气腾腾，正阳宫的殿内却是一片清凉。 冬天储存在地底冰窑中的冰块，在这个时节发挥了巨大作用。 这样的待遇，也只有皇族才能享受得到。 小皇帝让人把冰砸碎放于盆中，用来冰镇御酒。 一口麻麻热热的鹿肉，再来一口冰冰凉凉的酒水，吃得众人直叫爽！ 大家不知不觉间，就在宇文衍地影响下学会了“爽”字的表达。 “爽……” 唯一的一根鹿鞭，被郯国公这老不羞抢着吃了。 美其名曰为了更好地完成陛下要求多生孩子的任务。 吃完还示威般环视一圈，大喊一声爽。 “郯国公，不得不说你是这个！” 颜之仪和乐运同时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向下。 这个鄙视的手势也是跟宇文衍学的。 大家觉得很有意思，看不惯谁了就对着他比上一个。 殿内一片欢腾，好不热闹…… 第43章 唐国公 纯野生的鹿肉很好吃。 肉质鲜嫩，香甜可口，关键是据说鹿茸大补啊。 宇文衍让光禄寺用鹿茸加鹿骨熬煮汤底，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这种补。 反正就是这么任性，吃了再说。 …… 晨练的场所从亲军驻地转移到了暗卫大院。 但小皇帝也还是不时现身一下，不能厚此薄彼。 看过宇文衍和王鹰练习岳王枪后，小李靖也嚷嚷着要学。 不愧是神童，这眼神可是尖得很。 小皇帝自然是没意见，干脆让墨言也一起学得了。 这个从小跟随自己的小太监，是不可多得的亲近之人。 一直以来都是忠心耿耿，何况上次王鹰还亲自遴选过。 至于另外九名负责制作玉皂的内侍小太监，仍在亲军驻地晨练。 能练到什么程度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李药师的习武天赋确实上乘，几天时间便把王鹰学过的二十五招学会了。 和宇文衍后世学枪时也差不了多少。 墨言虽比不上小李靖，但悟性也和王鹰差不多。 勤加练习的话，一定能够取得不俗的成就。 暗卫的越野训练有所不同。 他们不仅要身穿三四十斤的铁甲，还得五人一组，扛着上百斤的圆木。 路线则是围绕长安城一圈。 比起羽林卫军士从城内到龙首山往返，越野距离要长上至少五公里。 这种非常人所能承受的训练量却是暗卫军士的家常便饭。 而格斗训练方面，宇文衍传授了一套刺杀之术。 这是真正的杀人之术，出手见红，招招夺命，凶狠毒辣。 哪怕王鹰和元胄在战场上见过血的军人，看了也为之动容。 他们实在难以想象，这会是小皇帝创造出来的招式。 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天选之人”？ 要不然。 小皇帝身上所展现出来的种种与众不同该作何解释？ 如果说他是天才的话，那李药师还是神童呢！ 想不通，那只能不去想。 好在自己便是跟随陛下左右的，他越是不凡那自己的前途不也更加光明么！ 在小皇帝传授暗卫刺杀之术的时候，其他五人也认真地学习起来。 一直到了下午。 “陛下，不是说今天再去西苑猎场么？” 小李靖还记着昨天和杨广的约定，见宇文衍一直没有动静，便出言提醒道。 “药师啊，任何时候都要沉住气，让杨广那小子多等等又何妨，反正急的又不是咱……” “陛下所言甚是！” “杨家兄弟仗着家世背景，表面谦恭，以和善示人，其实私下里坏透了……” 李药师显然看不惯他们表面一套，暗地里又一套的做派。 “那李渊如何？” “这个唐国公行事低调，年纪不大，却已是一家之主，平时很少和各家公子一起玩耍。” “听说他性格开朗，聪慧勤勉，文武方面都不错，在京城的风评尚可！” 听李靖所说，看来李渊确实不错啊。 年纪轻轻便坐享荣华富贵，老爹死得早，无拘无束。 但却没有走上歪路，成为玩世不恭，不思进取的浪荡公子哥。 单从自律这一点，当今太上皇宇文赟便比不上他。 “那咱也出发吧，去见识下这位年轻的唐国公……” 宇文衍小手一挥，翻身上马，领着众人奔向西苑猎场。 昨天干架的地方。 几个少年百无聊赖地斜躺在草地上，不时抬眼望一下西门的方向。 “我说表弟，你们不会是被人戏甩了吧，这都过去大半天了，也不见个人影……” “表兄，真没骗你，昨天便和他们约战好了的，不信你问大郎。” 说话的两人正是杨广以及请来的援手，他表兄李渊。 李渊原本不想来，小屁孩玩过家家，他都十三岁了，说出去都让人臊得慌。 但是出于姨表亲戚的关系，他又不好拒绝。 何况，他以后出仕还得倚仗姨父杨坚呢。 所以就算心里再不情愿，这一趟也还是得来。 “这倒是真的，只是当时走得匆忙，没有定下具体时辰……” 这个时候杨勇肯定要站出来为自己的弟弟说话。 李渊看着说话都有些走风的表兄弟，又好笑又好气。 想要找回场子，却连时辰也不说清楚。 如今这状况，显然对方就是故意晾你们嘛。 “我看他们是怕了，懦夫，别让我再碰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杨广不想在表兄面前丢了自家气势，拽逼逼地说了一句。 李渊听了直摇头。 他这个小表弟，就是好面子，喜欢争强好胜。 有点小聪明，但自身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驾……驾……” “喔呼……” 正当杨广发狠之时，一队轻骑由远而近，飞奔扬起漫天沙尘。 马背上的少年还发出阵阵怪喝之声。 “来了，来了……” 昨天被打了屁股的贺若怀亮，指着沙尘扬起的方向大声喊道。 众人闻言，全都站起来身来，望向远方。 宇文衍一马当先，白色战马如闪电般掠过。 看到前方的数十人，嘴角一扬，马鞭一甩，两腿紧夹，加速冲了过去。 快到他们近前时，突然缰绳一拉一提。 战马一声咴鸣，两蹄扬起，来了个急刹甩尾掉头。 扬起的沙尘溅得众人全身都是。 “呸……呸呸……” “天师小儿，胆敢戏耍我等，该死！” “哈哈，小杨广，见我战马驾临你却不知躲闪，只能怪自己蠢喽……” 杨广等人一脸怒容，双手挥动，拍打身上的灰尘。 宇文衍却是指着杨广哈哈大笑起来。 能让隋炀帝吃瘪，想想都觉得开心。 “咦……你就是猴子……小杨广请来的救兵么！” 小皇帝看到他们当中，一个身材健壮的少年神情自若地打量自己，知道这便是唐国公李渊了。 “你便是表弟口中的天师，李药师什么时候有个堂兄了？” “正是，没听过那是你孤陋寡闻，你便是当朝唐国公？” 李渊第一时间便对他李药师堂兄这个身份提出质疑。 显然来之前，他是做过一些了解的。 但小皇帝不会在这问题上纠结，轻怼了一下，直接点出他的名号来。 “正是，那都是祖上功勋，渊不敢居功！” 哎哟我去，难怪历史上能做皇帝，这小子非比寻常啊。 “很好，今天哪怕是你们输了，你也不用打屁股……” 小皇帝一脸正经，像是给了李渊一个天大的面子一般。 听在王鹰众人耳里，却是想笑。 而杨广等人听了气得不行。 李渊也是一愣，再次深深地打量了眼前这个小孩一眼！ 第44章 三场定胜负 “天师小儿，休得狂妄，打过了才知道……” “切，小杨广，不就是干架么，昨天没把你打痛是吧，那等下你可别哭哦……” 小皇帝看到杨广拽拽的小表情就很不爽。 “够啦，既然来了，那就划下道来。” 杨勇站在李渊身侧，出来刷了一下存在感。 “唐国公，你说呢，干群架，还是一对一。” 宇文衍没有鸟杨勇，而是对着李渊问道。 “那便比三场吧，一场立射，一场骑射，再加一场拳脚，如何？” “没问题，悉听尊便！” “免得到时输了小杨广又不服气，你说是吧，杨二郎……” 李渊没说干群架，那也太小孩子气了。 他都为同岁的表弟杨勇臊得慌，都快要出仕的人了，还和一群小屁孩打群架。 宇文衍倒是无所谓，打群架也好，比试也行，他都奉陪。 就算输了又怎地，想要揍他杨家兄弟还不是照揍不误。 杨广却是被他的话气得不行，这小子最见不得别人瞧不起他。 可这个自称神童李药师堂兄的小屁孩却总是处处拿捏他。 杨广那边安排人去立箭耙，一百步的距离。 小皇帝和小李靖商量由谁应战。 宇文衍率先预定了第三场拳脚。 李靖和墨言稍作商量后便决定由他参加骑射，墨言则应战立射。 小皇帝看李渊要一人比试三场，也不打算占他便宜。 要不然直接从暗卫中挑三个人那还不是稳赢。 第一场立射。 百步之外，两个箭耙，耙心是一个铜钱大小的红点。 每人五支箭矢，射中靶心或距离靶心更近者为胜。 李渊和墨言站定身形，凝神静气，开始搭箭拉弓…… “咻，咻！” “咻，咻！” 前面两箭，二人全中靶心。 墨言射箭竟然还有这个准度，着实惊艳了众人一把。 第三、第四箭，李渊仍然是稳稳命中靶心。 墨言却是偏了一点，命中靶心边缘。 其实四箭射完，李渊便赢了，但二人还是射完了第五箭。 最后一箭，两人全都命中靶心。 “哦耶，赢了，表兄威武……” 比试完成。 全场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就连小皇帝都为他们拍手叫好。 这个确实是真本事，百步穿杨，就算是军伍中也没多少能做到。 杨广这边几个少年高兴得跳了起来，还示威般地朝宇文衍扬了扬下巴。 墨言心有不甘，恨恨地跺了下脚。 小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其竖了个大拇指。 “别灰心，你才十岁，他都十三了……” 墨言能射出如此惊艳的五箭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只不过李渊比他更为稳定一些而已。 说到李渊射术精湛，宇文衍是相信的。 历史上，李渊的媳妇都是通过射箭娶回家的。 而且，他的这个正妻窦氏和宇文衍还是亲戚关系。 窦氏叫太祖宇文泰为外公，叫武帝宇文邕为舅舅，叫宣帝宇文赟为表兄。 如此算来，小皇帝还得叫她一声表姑。 我嘞去，不是吧，那李渊岂不成了自己的表姑父了？ 如今窦氏也才十一岁。 她在六七岁的年纪便能与他舅舅宇文邕谈论天下大事，深得武帝的喜爱。 杨坚篡周立隋后。 一个小女孩竟能说出“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这等重情重义，视死如归的话来。 后来。 她父亲以谁射中屏风上大孔雀的眼睛为胜者这样的方式，把她许配给唐国公李渊。 可以说这是窦父赌命式联姻，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窦氏一族因李渊和杨家的亲戚关系，在杨坚强势清洗宇文皇室成员的屠刀下得以幸免。 就在宇文衍的思绪飘到他和李渊之间那层亲戚关系上时。 第二场比试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 骑射，便是骑马在高速行进当中进行射箭。 这个难度比起立射来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既要射术精湛，也要骑术过人，对于腰力，臂力，眼力等方面都是一大考验。 四轮过后，两人全都命中靶心。 最后一箭。 两人同时策马奔腾，搭箭，拉弓，瞄准…… “咻！” “咻！” 随着两道破空之声响起，箭矢化作一道影子，如流星般直射而去。 噔！ 噔！ 小李靖的箭矢稳稳命中靶心。 李渊的箭矢也命中了目标，只是有一半的箭头位于红心之外。 “不愧是京兆神童，这场你赢了。” 李渊亲自查看箭靶后，很是大度地选择认输。 “这怎么能算输呢，表兄你明明也射中了红心啊，应该继续比试才对……” 杨广嚷嚷着他表兄没输，李渊却是没有理会他。 “小杨广，要点脸吧，你表兄自己都认输了，你还在这唧唧哇哇，是不是输不起？” 小皇帝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他的机会。 “哼，这场就算表兄输，第三场他也能打爆你……” 宇文衍嘴角一撇，两手摊开耸了耸肩。 “唐国公，你已经比试了两场，先休息一下，免得等下某些人又说我等车轮战什么的……” 小皇帝说完，把手里的五味脯（肉干）递给他几块。 李渊也没客气，接过去咬上几口，痛快地吃了起来。 五味脯是把各种肉切成条或片，用香料先腌后煮再晾，经过近十道工序制成能存储的肉干。 一般都是冬天做，夏天吃。 是当前储备肉类的一大主要方式。 吃完东西，再休息了一会。 李渊向宇文衍示意可以进行第三场比试了。 “表兄，往死里干，把这小子打出屎来……” “唐国公威武……” 杨广带着一众小伙伴给李渊鼓劲加油。 墨言和小李靖也想说点啥，但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干脆带着三十名暗卫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干他丫滴……干他丫滴……” 宇文衍和李渊在双方的呼喊声中出手了。 十三岁的李渊比小皇帝高了整整一个头，伸手就想揪对方的衣领子。 这小子对上七岁的小孩都有些不好意思，出手也没使几分力。 宇文衍双手一错，挡住伸来的手掌，抬腿踢向李渊小腹。 李渊没想到对方随意的一脚，速度却是如此之快。 想要躲闪已是来不及，只能生生挨了一脚。 李渊一声闷哼，一股力量传来，噌噌往后退了三步这才稳住身形。 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七岁的小孩。 小小年纪，这么大力量么？ 当下神情凝重了几分，不敢再把他当七岁孩子来看待了。 “可以啊，再来……” 第45章 后会有期 李渊嘴里夸了一句，主动攻了上来。 两道身影躲闪腾挪，你来我往，战在了一起。 李渊被宇文衍灵动的身形牵制，时不时挨上一脚。 小皇帝也不是完全占据上风，体格上的劣势让他也受了些拳脚。 小李靖和墨言死死地盯着，包括王鹰和元氏兄弟，以及三十名暗卫。 宇文衍的招式中有他们平时训练的军体拳格斗招式。 也有一些他们不曾练过的，变化莫测的动作看得他们眼花缭乱。 感受最深的还是和他对战的李渊。 对方层出不穷的花招搞得他防不胜防。 一不小心便有拳头或掌刀从一个刁钻的角度袭来。 这都是哪来的拳脚套路啊？ 李渊心中也不由犯嘀咕。 “呀哒……” 小皇帝举拳一个虚招轰向李渊面门，对方不敢硬接向后退了一步。 宇文衍顺势来了一个转身后旋连环踢。 瞬间踢出三脚，直击上中下三路。 李渊躲过前两脚，第三脚避无可避，被小皇帝一脚踢飞了出去。 “哈哈，拳打隋炀帝，脚踢唐高祖，舍我其谁……” “爽……” 宇文衍一击得手，没作停歇，嗷嗷地扑了上去。 “佛山无影脚……” “猴子偷桃……” “拳打镇关西……” 小皇帝携一脚击飞之势，一通拳打脚踢，直接把李渊干翻在地。 顺势扑在其身上，两腿夹住脖子，双手扣住手掌使劲一翻，死死将其锁住。 堂堂唐国公何时见过如此打法？ 等到自己被对手锁死，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唐国公，服不服？” 李渊试着挣扎了几下，发现没什么卵用。 “厉害，着实让在下开眼了，佩服佩服……” 李渊另一只手拍打了几下草地，有些气喘地说道。 “哈哈……侥幸侥幸……” 小皇帝放开全身紧绷的神经，松开手脚，起身伸手把李渊拉了起来。 “哎呀，表兄，你怎么就认输了，继续打啊……” “你明明打得过他的……” 杨广看到李渊认输，顿时不干了。 “药师，小言子，上……” 刚把李渊拉起身来的宇文衍蓦地一声令下。 三人猛然冲了出去，一把将杨广撂翻在地。 “住手！” “为什么打我……” “救命啊……表兄，大郎救我……” 杨广抱头大叫起来。 杨勇，杨玄感，贺若怀亮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纷纷出手。 以三敌四，宇文衍三人没有丝毫畏惧，干架就没有他们怕的。 昨天便已经留下心理阴影的四人，怎么可能是宇文衍他们的对手。 被狠狠地揍一顿不说，连衣衫都给撕成了烂布条。 “我为天帝，当镇世间一切敌，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哈哈，爽……” 在小皇帝嚣张的话语中，三人这才放过鼻青脸肿的杨广四人。 突如其来的打斗把李渊看懵了，王鹰这边众人也是嘴巴张开。 他们也没想到小皇帝会在比试结束后突然出手。 不过这场面还真是精彩纷呈啊。 “杨广，就问你服不服？” 李靖昂首挺胸，笑着对杨广问道。 “不服那就再打一场……” 墨言也出声了。 “以后见了我等绕着走，知道不？” “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小皇帝把杨广之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杨广看他表兄李渊没有任何表示，知道凭他们想要找回场子是很难了。 “哼，大郎，我们走……” 杨广恨恨看了他们一眼，心有不甘地上马离开了。 李渊无奈地苦笑一声。 这事整得，帮忙还帮出意见来了。 这个小表弟怕是连他也一块给恨上了啊。 “李渊，你很不错，后会有期……” 宇文衍一众人也翻身上马，对着李渊说了一句之后，策马回城了。 李渊深深地望着小皇帝远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良久，也没想出个头绪，只能摇了摇头，上马直奔西门而去。 …… 回城后。 暗卫回到大院，宇文衍等人直接回了正阳宫。 如今亲军驻地的羽林卫和暗卫大院的训练全都走上正轨。 那边有三位左武伯在内的二十名教官负责。 王鹰和宇文衍不时会两头跑，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些军士便是小皇帝保命的资本。 也是宣帝驾崩后，他能否掌控皇宫的关键所在。 只要他能留得性命呆在皇宫之内。 防止杨坚联合宣帝近臣矫诏夺权，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杨坚失去挟天子号令天下的机会，想要篡位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进入七月后，离宇文衍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 春官府的官员开始调派人手把正阳宫布置一新。 春官府是大周六官之一。 是负责各项礼仪活动等事务的部门，相当于后来的礼部。 之前给宇文衍打造训练设施的冬官府，是负责各种工匠和造作等事务的部门，相当于后来的工部。 冬官府的一把手称为大司空，春官府的一把手称大宗伯。 当今国丈杨坚为当下大司马，则是夏官府的一把手。 是掌握全国军务的部门，相当于兵部。 虽然是兵部一把手，但军权却是掌握在宣帝手里。 所以，就算他是大司马，宇文赟没死他杨坚便翻不起浪来。 大婚前两天。 也就是七月初五。 晚膳过后，小皇帝正跟着王轨，乐运，颜之仪学习儒家经典。 王鹰推门进来。 “陛下，吴公公回来了……” 宇文衍闻言，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带着希冀地眼神望向殿外。 “快传！” “奴吴勇叩见陛下，吾皇万福金安！” 看到吴勇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样子，显然是刚刚抵达京城。 “老吴，你回来啦，快快平身！” 小皇帝右手轻抬，示意其赶紧起身回话。 “谢陛下，奴幸不辱命，历时三月有余，总算找到了綦毋怀文前辈……” “当真？” “太好啦，老吴，你立下大功，重重有赏……” 宇文衍快要跳起来了，兴奋地抓住吴勇的双肩使劲地摇晃。 “对了，綦毋怀文前辈如今人在何处？” “陛下，前辈和奴一道回来了，就在城内……” “什么？” “你把前辈请回长安了？” “好哇，好哇……” 宇文衍内心虽然也想老吴此行能把人找到并带回来，但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没想到吴勇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老吴，你先安排好前辈的住处，一路辛劳，先好好休息一晚……” “明天再让他进宫，不，明日朕亲自去见他！” 宇文衍兴奋地搓着双手，好不激动。 不停来回踱步，一边交待着吴公公…… 第46章 冶铸世家 吴勇领了小皇帝的口谕退下。 前去安排綦毋怀文一家人的住处。 正阳宫。 宇文衍还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之中。 冶铸方面的大师，在当前社会，那便如后世国士般的存在。 单单是炼钢这一项就不得了。 何况綦毋怀文还是武器铸造方面的大师。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小皇帝这般情绪外露，不知道这个綦毋怀文是何方神圣？ “陛下，您说的这位莫非是铸造宿铁刀的綦毋怀文？” 还是王轨作为马上将军，见识多些，看向宇文衍问道。 “正是，郯国公也知其人？” “难怪了，当年老臣随先帝征讨伪齐，可没少遭宿铁刀的罪……” “灭齐后，先帝曾派人四处寻找这位前辈，可他像是从人间消失了一般。” “不曾想让陛下找到了，武帝若泉下有知定当无比欣慰啊！” 宇文衍听王轨这么一说也就了然了。 周武帝文治武功，雄才大略，怎么会看不出綦毋怀文所创灌钢之法的好处。 可惜他死得太早了，要不然肯定不会放弃寻找。 如今宇文衍找到綦毋怀文，也算是帮祖父完成了一个未了的心愿吧！ …… 第二天。 晨练过后，宇文衍沐浴更衣，携众人出宫。 头天晚上。 老吴给綦毋怀文一家在南城找了一处三进的宅院。 比用来制作玉皂的宅子还要大上一些，住他们一家几十口人绰绰有余。 等到了小皇帝一行人到达之时。 綦毋怀文已先行接到通报，领着全家人恭候在大门之外。 “小民叩见陛下！” 綦毋怀文和其家人通通跪下，向小皇帝行大礼。 “免礼，平身！” 宇文衍嘴里说着，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其手臂，要将他扶起身来。 綦毋怀文连声谢过，赶快起身，不敢真的让皇帝扶他。 小皇帝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朴素，相貌平平，年过七旬的老人，心下好感倍增。 只见其后退三步，整了整了衣衫，郑重地长揖道： “见过前辈！” 此举让在场的人一惊。 綦毋怀文更是脸色大变，再次跪了下去。 “小民何德何能，焉敢受陛下如此大礼……” “灌钢之法于国于民皆有大用，前辈之功百余世仍可彰矣。” 小皇帝对于綦毋怀文的评价可谓自古未有。 其家人、弟子听了心中大喜，就连綦毋怀文都面露激动之色。 自己一生奉献之事业，能得到帝王的认可和赞许，哪怕他是一个傀儡皇帝，那也是无上的荣耀。 “谢陛下，小民惶恐！” 綦毋怀文客气了一下，小皇帝示意墨言将其扶起身来。 “老吴，让光禄寺传膳至此，朕要和前辈共进早膳……” 宇文衍说罢，率先进了宅院。 宽敞地堂屋之中，小皇帝端坐在主家的位置上。 綦毋怀文和随行而来的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坐于下首。 墨言，李药师，元氏兄弟立于一旁。 小皇帝把三臣引见给綦毋怀文。 见了宇文衍的态度后，三人对于这个老人也表现出了极大的敬重。 而后。 綦毋怀文把他的家人一一介绍了一遍，全都过来给皇帝磕头见礼。 他家人丁不旺，和老伴刘氏一生也就一个独子。 也就是老吴在山谷中见到的那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 綦毋干将，四十多岁，膝下也仅有一子，如今十五岁。 綦毋怀文说他们是冶铸世家，已经五代单传了。 以他做过刺史的家庭条件，在能够娶妻纳妾的社会背景下，这样的家庭实在是太少了。 十五岁的綦毋冶子同样继承了祖父的事业。 和他父亲一样，除了熟练灌钢之法，尤其痴迷兵器铸造。 从他们取名便知，那是致敬华夏铸造大师干将莫邪、欧冶子等先辈。 除了儿子、孙子，綦毋怀文还收了十八名弟子，一起传承他所创的灌钢之法和铸造之术。 从这点也可以看出綦毋怀文是一个心怀宽广之人。 并没有把这等先进的技艺视为家族传承秘术。 要不然，历史上此法也不会在隋唐时期广为应用。 这也是小皇帝敬重他的原因之一。 闲聊中，光禄寺卿易太仲亲自带人传膳来了。 “前辈，这回随便吃些，等有机会了，朕为你单独设宴……” “谢陛下，圣恩隆重，小民感激涕零……” 綦毋怀文知道皇帝说的单独设宴是指正式的宴会，文武百官参加的那种。 但暂时小皇帝无权无势，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膳后，下人奉上香茶。 这个时期的制茶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喝茶成了很普遍的现象。 上层贵族人士经常举行茶会，文人以茶会友，吟诗作赋。 茶叶也作为中原特有商品远销番邦各国。 宇文衍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这是流传至后世改进过的灌钢法。 除此之外，里面还记载了如何建造高炉，利用煤为燃料的炼铁方法。 当下用于炼铁的主要燃料是木炭。 其温度一般在1200度以下，炼出的铁所含杂质较多。 而高炉炼铁却能轻松达到1500度以上，能冶炼出优质的铁。 将大大提升炼铁的产量和品质。 高炉炼铁配合改进后的灌钢法，钢铁产量将成千上万倍地增长。 对于当前的生产力水平来说，无疑是划时代的进步。 綦毋怀文看着看着，双眼圆睁，瞳孔放大，双手不由地哆嗦起来。 “妙，妙不可言呐……” “陛下，此高炉炼铁之法的关键便在于高炉和石炭吧？” 綦毋怀文不愧是专业人士，一眼便看出了其中要害。 “没错，温度越高，便能去除铁矿中更多的杂质，质量也就提升了……” 这样的道理綦毋怀文肯定是知晓的，只是受当前生产力水平的限制，暂时没有发现提高温度的办法。 随即他又继续品读改进后的后世灌钢之法。 “好啊……太好了……” 綦毋怀文激动不已，双眼冒着精光，全身都在轻微地抖动。 “叩谢陛下授此秘术，小民残躯愿为发扬冶铸之术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綦毋怀文跪伏在地，对着宇文衍极为庄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当其起身抬头之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技艺突破的激动！ 皇帝信任的感动！ 更多的是对于此术美好未来的欣喜之情！ 这便是华夏历史上鲜为人知的科学巨匠，一个可称为“炼钢之父”的小老头——綦毋怀文。 在场的众人也被这老头感染了。 王轨，颜之仪，乐运等人心想陛下真神人也。 而綦毋干将，綦毋冶子以及其他十八名弟子却是惊呆了。 心中好奇小皇帝给綦毋怀文看的秘术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竟能让老头激动至此！！ 第47章 娶媳妇 把一代冶铸大师綦毋怀文收至麾下。 宇文衍心中兴奋不已。 让他们先在此处宅院住下，另外赏钱万贯，番邦小娘子三十人。 如今小皇帝给不了官职。 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一些小钱和番邦小娘子。 宇文衍特意交代，小娘子是用来生孩子的，至于分给谁由他自行决定。 小皇帝这是希望能改变他们家五代单传的局面。 如此奇葩的赏赐，却是把七旬老汉綦毋怀文弄得老脸通红。 好在他的老伴刘氏以及儿媳都面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不快。 要不然送东西还搞得他们家庭不和，那就适得其反了。 “陛下，那小民明天便去找寻建造冶铸作坊之地，尽快尝试……” 綦毋怀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恨不得马上就能试验新的灌钢之法。 “可以，让吴公公陪同前辈一起，有什么需要便和他讲……” “对了，长安城附近有石炭吗？” “回陛下，长安周边便有好几处出石炭，自汉时起，便有百姓取之用于烧水、做饭用。” 听到宇文衍的问话，王轨随即回答道。 看来煤可以用作燃料在盛产煤炭地区已经不算稀罕事。 “陛下，石炭之事便交给臣和郯国公吧！” 乐运自然知道钢铁之事有多重要，自告奋勇地把煤炭之事包揽下来。 “郯国公和承业负责石炭，那就太好了！” 有王轨，乐运，颜之仪这等贤臣相助，小皇帝想做点啥事便会容易许多。 …… 告别綦毋怀文，宇文衍去到暗卫大院。 例行他对暗卫地教学、训练。 不论是侦察，情报还是敌后潜伏，需要教授的东西太多。 绝不是短时间内能轻松造就的。 不过一切都按宇文衍的计划中进行。 七月初七。 小皇帝大婚的日子。 正阳宫内，彩带飘扬，宫灯高挂，光彩照人。 丝竹管乐齐响，鼓声隆隆，一片喜庆祥和之色。 朝中百官、京兆贵族盛装出席，送上厚礼。 在外任职赶不回来的各州总管和刺史也让家人或同僚送上礼单。 一心享乐的天元皇帝也携后宫皇后嫔妃摆驾正阳宫。 对于这位七岁的皇儿，宇文赟甚是喜爱。 不仅聪明伶俐，孝顺懂事，关键是还能帮他赚钱。 特别是敬献的三十六式春宫图以及那个补肾良方，更是让其天心大悦。 太上皇驾到，两位太皇太后自然也是到场了。 宇文衍从一大早便被一众嬷嬷和侍女随意摆弄着。 各种冗长、繁复的礼仪要一丝不苟地完成。 其实。 早在一月前，各项礼仪活动便已经开展了。 只不过无需小皇帝操心而已。 皇帝大婚须进行祭告天地、临轩命使、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告庙、册后、命使奉迎、合香等一整套流程。 今天到了命使奉迎这一步。 命使便是皇帝任命代表皇帝与女家进行来往，操办婚礼事宜的大臣。 迎亲不用皇帝亲自出马，命使带上迎亲仪仗，前往女家把皇后接回宫中便是。 奢华壮观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热闹非凡。 长安城的百姓涌上街头，观看这难得一见的宫廷盛况。 司马郡公府也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命使宣读制书，经过一系列庄重严肃的仪式。 黄昏时分。 一袭红袍凤冠的司马令姬上了凤驾。 命使和文武百官与仪仗队紧随其后。 队伍在锣鼓喧天，爆竹齐鸣声中赶往皇宫。 皇后进入正阳宫，钟鼓齐鸣，丝乐阵阵…… 经历一系列繁文缛节的礼仪后，皇帝皇后被送入布置为洞房的寝殿。 宫中备下的宴席也由此开动。 此时的寝殿。 宫灯高悬，光彩夺目，宝石闪烁，照耀得殿内红彤彤的一片。 红帐幔的百子图流光溢彩，生机勃勃，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盛装的皇帝、皇后行祭礼，再行合卺礼（类似后世交杯酒）。 表示上事宗庙，下继后世，天地和合，四海同春。 当即也要吃些东西补充下体力。 而后。 在一众女官侍女的伺候下，皇帝皇后脱下冕服，换上鲜明华丽的喜庆常服。 若是成年的皇帝、皇后，近侍女官会把他们引入帷帐之内。 为他们宽衣解带，至此天地共春辉，帝、后正式结成夫妇。 但是当下的皇帝、皇后只是七八岁的小屁孩，有些孩子这个年纪还尿床呢。 所以，这最后一步也就只能留待以后了。 女官侍女们退出寝殿，只留数人远离帷帐，随时听候召唤。 “你便是司马令姬？” 小皇帝揭下小皇后的红色面纱，看着眼前这个精致的小女孩，没话找话地说道。 司马令姬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妥妥地美人胚一个。 “怎么了？” 小皇帝见其半天不回话，还嘟起了小嘴，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 “陛下，大婚过后不应该称臣妾为皇后嘛？” “可你却还叫名字，肯定是不喜欢臣妾……” “哈哈，就为这个？” “这可是洞房花烛夜，你不觉得叫皇后太正式了么！” “那也不能叫名字！” 司马令姬沉吟一会，抬头看着小皇帝俏皮地说道。 “那叫令姬妹妹？” “媳妇？” “宝贝？” “小乖乖？” 宇文衍说完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司马令姬也听出小皇帝这是在调戏她，娇羞地用小拳拳打了他几下。 那模样甭提有多可爱。 “媳妇，你困么？” “一点都不困！” 听到小皇帝叫她媳妇，小皇后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那咱们来下五子棋吧！” “何为五子棋？” 此时戌时未过，也就是晚上八点多。 换往常小皇帝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犯困了。 但第一次娶媳妇还是有些兴奋，这会感觉精神好得很。 随即命殿内侍女取来一副围棋。 围棋远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有了明确的记载，相传是帝尧所创，是棋类鼻祖。 小皇帝拿来围棋只是要借用它的棋盘和棋子。 “陛下要和臣妾对弈？” 围棋在古代称之为弈，手谈，烂柯，黑白等。 后世所熟知的为弈，但历史上广为流传的莫不过“烂柯”。 南朝梁任昉《述异记》所载： 说的是晋朝时，有位名叫王质的樵夫，到信安郡（浙江衢州）石室山砍柴。 遇见几位仙人吟曲、对弈。 王质在一旁观棋、听曲入了迷。 仙人递给他一枚状如甜枣的仙果，含在嘴里便不觉得饥渴。 没过多久，仙人提醒他该回家了。 此时，王质才发现其砍柴用的斧柄已烂尽。 当他回家之后，方知同辈之人皆已作古，孙儿已成了老翁。 “山中方一日， 世上已千年”的典故即出自这一传说。 之后，“烂柯”便成了围棋的别称之一。 第48章 从梦境回归现实 围棋是策略性棋类，而五子棋却是益智性的。 二者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玩法。 “媳妇儿，朕和你说，这个五子棋很简单的，不论哪个方向，只要五子相连，便算赢了……” 小皇帝摆开棋盘，黑白子交替下落，示范基本操作。 司马令姬聪明伶俐，一点便通，很快便掌握了五子棋的下法。 小皇帝建议说石头、剪刀、布，赢者走先手。 没想到第一次见识的小皇后却迷上了石头、剪刀、布。 拉着宇文衍玩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罢手。 这小妮子不得了，初次玩石头、剪刀、布，便会揣摩人心，玩心理战术。 虽然还是输多赢少，但也让小皇帝赞叹不已。 随后，两人开始下五子棋。 宇文衍两世为人，总是能赢。 但他赢棋所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最后两人甚至把棋盘的格子都下满了也没分出胜负。 “陛下，臣妾困了，咱歇息吧……” 司马令姬打了个哈欠，有些歉意地看着小皇帝说道。 两人不知不觉便玩到了午夜时分，宇文衍同样也困了。 “嗯，睡吧！” 红烛摇曳，幔帐中很快传出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夜。 宇文衍做了一个梦，他结婚了。 梦里新娘的模样很是模糊，但周围恭贺的人却是异常的清晰。 有他往日的战友，同学，家人，亲戚…… 每个人都在对他笑，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些什么。 可是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突然间。 感觉自己像是飞起来了一般，视角越来越高，熟悉的人和物逐渐远去。 他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却是一空，什么也没有捞到。 宇文衍全身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过来。 望着喜庆的帷帐，侧眸看到旁边熟睡地女孩，神游物外的意识回归清明。 小皇帝甩了甩头，把脑海中那丝梦境带来的惆怅驱散。 轻手轻脚地下了龙榻，走出帷帐。 远处候着的宫女听到动静，连忙上前伺候。 宇文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生怕把司马令姬吵醒了。 让宫女服侍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走出寝殿。 “陛下，今天也不多睡会么？” “咦，王将军，昨晚你守了一夜？” 小皇帝刚出来便看到王鹰，周围的护卫比平常多了一倍。 “陛下大喜日子，末将不亲自盯着不放心。” 王鹰如今俨然把小皇帝当成了他最大的主子。 未来的一切都押在了他身上。 “辛苦了！” 宇文衍拍了拍他的手臂。 王鹰是他穿越后，收服的第一人，也是当前他最信任的人。 宇文衍在保持皇帝威严的同时，不时地展现平易近人、关心臣子的一面。 小皇帝的一句辛苦，整夜的疲惫都消失了。 都说人心是肉长的。 一个有血有肉的皇帝，总能让臣子感觉亲近些。 再加上利益一体，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拥护、爱戴之心。 “陛下早安！” 正说着，墨言，元胄、元威兄弟和李药师也来了。 墨言住内侍房，不用跑那么远。 其他人都住宫外，每天都会在小皇帝起床前赶到正阳宫。 今天不是他们迟到，而是小皇帝起早了。 “好了，王将军，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练习后面五招枪法……” “陛下，末将一点都不困，要不就现在吧！” 王鹰听到岳王枪新招式，眼睛都放光了，哪还有心思睡觉。 如今的晨练场地换到了暗卫大院。 等宇文衍他们一行人到时，三十名暗卫刚刚开始围绕长安城的越野训练。 这是每天雷打不动的训练科目。 不久前。 在请示小皇帝后，王鹰提拔了一正两副三个小队长。 队长狐狸，副队长孤狼，副队长影子。 狐狸便是在西苑猎场积极回答宇文衍问题的那个李二狗。 影子是那个小皇帝早就有所关注，寡言少语的军士。 孤狼则是暗卫中武功最全面最强的。 一开始。 听到暗卫们相互之间取外号，小皇帝曾一度陷入深深地思忆之中。 这样的场景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熟悉了。 有了队长，平时就算王鹰和小皇帝不在，他们也能自行组织学习、训练。 大院内。 元氏兄弟各自晨练，宇文衍领着王鹰，小李靖和墨言传授岳王枪新招式。 亲军驻地。 羽林卫也在二十名教官的带领下准备进行每天的越野训练。 这些军士自从知道暗卫们每天都是全副铠甲，肩扛圆木进行越野后，也强烈要求上强度。 毕竟三十名暗卫便是从他们中间选出来的。 羡慕的同时，自然也是不甘心居于人后。 加上番邦小娘子的刺激。 羽林卫的成长是肉眼可见的，单兵素质有了质了飞跃。 下午的教学，宇文衍讲的是关于情报收集。 包括敌军的兵力、兵种，营地布署，粮草配备，将领等相关情况。 另外，还有简易地图的绘制等诸多方面内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情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决定战争的胜负走向。 每当宇文衍讲授这些知识时，不论是暗卫，还是王鹰，墨言，元氏兄弟以及李药师，每一个人都听得格外的认真。 而且在小皇帝的要求下，学会了做笔记。 小皇帝借用各种战争案例，采用分析，提问，讲解的教学方式。 众人很容易便能领会其中要义。 都说老师喜欢聪明的学生，此话肯定不假。 聪明的学生能在第一时间领会教学内容，而且能够做到举一反三。 使得老师收获满满地教学成就感。 这样的学生怎能不喜欢呢？ 宇文衍眼下教的便是这种聪明的学生。 在大周往后一千多年，有些先生不但喜欢聪明的学生，还喜欢聪明的家长呢！ 因为聪明的家长能够把自己的孩子教育辅导得很好。 各种知识点都能把孩子教得明明白白。 从而使得先生不用付出，也能获得良好的教学成就感。 要是学生连韵母、声母都分不清，有的先生还会公然质问家长到底是怎么教儿女的？ 当群情激愤时，“真相”也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喜欢聪明家长的先生，只是一名“代课老师”！ 像宇文衍现在这样教学，连“代课老师”都不算，因为他没证！ …… 教学之后，小皇帝返回正阳宫。 “臣妾恭迎陛下回宫！” 刚刚进入殿内，司马令姬脆声向其见礼。 宇文衍不由一阵恍惚，自己如今可是有媳妇的人了。 “梓童免礼！” 梓童是皇帝对皇后的一种称呼。 一般在非正式的公共场合下使用。 “小言子，传膳，让易太仲过来一趟。” 小皇帝示意司马令姬不必多礼，而后吩咐墨言道。 这个时代吃两餐这个习惯，他直到现在也没适应。 此前。 上午九、十点吃早饭。 经过半天训练，到下午五、六点时，早已是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了。 第49章 想吃油条豆浆 传唤光禄寺卿，是想看看能不能做出后世的一些早餐来。 很快，膳食一道道传了上来。 葱姜鸭，水煮牛肉，酸菜鱼，清炒茼蒿，三鲜汤。 四菜一汤，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绝对算是俭约的了。 这些都是易太仲依照宇文衍写给他的菜谱。 几个月间，经过数十次地试验，在小皇帝品尝确认后定下来的菜式。 足足有数十道各式菜肴，都是光禄寺的庖厨们前未所见的。 每一道菜品出来，都是色香味俱全，风味不同，各有千秋。 极大地改善了宫中膳食相对单调的境况。 天宫之中皇后妃嫔们初尝一次便欲罢不能。 就连天元皇帝吃后都连声叫好。 在得知是出自小皇帝的主意后，更是破天荒地表扬了光禄寺一番。 这可是乐坏了易太仲这老小子，成天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对于宫中膳食更加上心了。 特别是对小皇帝，心中感激之情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叩请陛下、皇后金安！” 易太仲肥胖的身材，使得其每次行礼都颇为费力。 但每次他都一丝不苟地完成。 “易爱卿免礼平身，赐坐！” “谢陛下，谢皇后！” 今天是小皇帝大婚后第一天。 除了元胄一直跟在身后，墨言侍候左右。 王鹰、王轨等人都没留在殿内。 他们也只有宇文衍赐宴时才和小皇帝一起用食。 平常时间，宫中有他们吃食的场所。 “梓童，你第一次品尝宫中饭食，看看味道还合口味不？” 小皇帝给她面前的青瓷碟中夹了些牛肉和鱼片。 “谢陛下！” 司马令姬没想到皇帝亲自给她夹菜，神情有些惶恐不安。 “趁热吃，咱都是一家人了，不用太过拘束，朕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 宇文衍笑着柔声说道。 完了还故意对着她做了个老虎凶猛的样子。 惹得小皇后咯咯笑出声来。 情绪放松后，她才把注意力转到眼前的菜肴之上。 “嗯，太好吃啦，臣妾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菜肴。” 尽管饭食香甜，但却仍然保持她良好的素养。 司马令姬小口品尝着，细嚼慢咽，吃食仪态优美端庄，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相比起来，小皇帝却是粗鲁了许多。 早已饥肠辘辘的他连续干了三大碗白米饭。 三个荤菜都是下饭菜，也正合他的口味，吃起饭来感觉特别的香。 “陛下，要不要再吃一碗？” 小皇后看到宇文衍的饭量也不觉得有什么，能吃是福，再说能吃的男人才壮实。 “那臣妾给您盛碗汤。” 司马令姬如同小媳妇一般，乖巧地帮他盛了一碗三鲜汤。 “易爱卿，以后这个菜肴的份量还可以减半，朕和皇后吃不完也是浪费了。” 小皇帝接过皇后盛好的汤喝了一口，一边向易太仲说道。 “遵命！” “陛下躬行俭约，实为臣等之典范……” 这老小子一边答应，不着痕迹地还拍了一记马屁。 “光禄寺会包饺子么？” 宇文衍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光禄寺从来没有给他上过饺子。 既然包子都能做出来了，没道理做不出饺子啊。 “陛下，何为饺子？” 看到易太仲一脸懵逼的死样，显然没有听说过饺子。 宇文衍只好把饺子如何做的大概说了一下。 “陛下说的是馄饨吧！” 馄饨？ 小皇帝这才想起来，饺子一开始并不称作饺子。 据说，饺子是东汉神医张仲景为了治疗百姓冻疮所创。 原名“娇耳”，又称“月牙馄饨”。 宋朝时称“角儿”，元朝又叫“偏食”。 一开始时。 是和汤一起盛在碗里混着吃，而不是捞出来干吃，所以当时的人们把饺子叫“馄饨”。 到了唐朝，才有了把饺子煮熟捞出来放盘里的吃法。 明朝以后。 有了“饺儿”、“饺子”的称呼，做法、吃法也几乎和后世一般无二了。 其实。 后世的“水饺”就是饺子最开始时的吃法，在汤里放些香菜、葱花、虾皮、韭菜这样的小料。 南北朝时，饺子“形如偃月，天下通食”。 可见。 饺子在这个时期已经是相当普遍了，只不过仅有“水饺”这一种吃法而已。 “那或许便是你说的馄饨吧！” “对了，易爱卿，朕看光禄寺能做出豆腐了，那平时怎么不见喝豆浆呢？” 豆腐在西汉的时候就有了，据说是刘邦的孙子——淮南王刘安所创。 小皇帝倒是吃过几次豆腐了，但却还没喝过豆浆。 “陛下，豆浆不是用来做豆腐么？” 听到易太仲这样回答，看来豆浆还没当作一种饮品。 豆浆都没普及，那油条就更不用说了。 宇文衍把油条的做法以及做好后的样子描述了一遍，易太仲表示没见过这种油炸的吃食。 很多人认为，油条起源南宋。 说是秦桧迫害岳飞，民间通过炸制一种“油炸桧”的食物来表达愤怒。 被看作是油条的起源。 其实，油条远远早于宋朝。 具体时期已不得考证，但唐朝时期，诗人刘禹锡就描述了油条形状及制作过程： 纤手搓来玉数寻 碧油煎出嫩黄深 夜来春意无轻重 压匾佳人缠臂金 由此可见，油条极有可能是隋唐时期出现的。 “易爱卿，明儿按朕所述试一下炸油条，若是成功了，那便再做些豆浆，加饴糖……” “再把你所说的馄饨用水煮熟捞起装盘，不用汤水，用醋加少许酱油配个蘸料送来便可。” 饴糖便是麦芽糖。 早在西周时，华夏先人就掌握了熬制方法，在民间流传普遍，广泛食用。 宇文衍既想吃豆浆油条，也想吃饺子蘸醋。 并不是他有多喜欢，而是想找回一丝灵魂记忆中熟悉的感觉。 “好的，陛下，臣一定把这油条做出来。” 易太仲像是领了一个极为重大的任务，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做好。 晚膳后。 小皇后和宇文衍闲聊了一会便先行返回寝宫。 小皇帝去了议事殿。 这里是他接见朝臣，议事办公的地方。 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教授儒学经典也是在这里。 “郯国公，恭喜啊，听说贵府的番邦小娘子肚皮有动静了？” 当初他和乐运，颜之仪从第一批女奴里每人挑了三个。 今天还是墨言说起，他才知道，王轨府中的三个小娘子全都有了身孕。 王轨满面红光，脸上布满了幸福又骄傲地神情，还有意无意地扫了乐运和颜之仪一眼。 “托陛下洪福，老臣吃得好，睡得香，身体倍棒……” 王轨把胸膛拍得梆梆响，须发抖动，嘚瑟之情溢于言表。 乐运和颜之仪难得一次没有顶嘴。 事实胜于雄辩，郯国公虽然年逾五旬，却是老当益壮。 人家地里播下的种子已经发芽了，自己的几亩三分地却无丝毫动静。 两人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哪还有脸去顶嘴。 …… 第50章 一日三餐 宇文衍看着两人的表情也是想笑。 平时，都是他俩拿郯国公王轨打趣的。 “承业，子升，鞭虽大补，但也不能当饭吃。” “还是得多运动，保持一个好心情才行……” 听墨言说。 自打国公府传出喜讯后，乐运和颜之仪大受刺激，正大肆搜罗各种鞭来吃。 听到小皇帝如此直白的话语，原本有些囧态的脸变得通红起来。 “这，有啥，我们只是比郯国公慢一步而已，对吧，承业……” “就是，就是，再说了，元胄、元威家的小娘子不一样还没动静么？” 颜之仪和乐运二人竭力解释着，想要挽回一点面子。 “陛下，臣和臣弟家的小娘子也有身孕了……” 元胄看乐运他们扯到自家兄弟身上，随即脱口而出。 殿内突然变得无比寂静，而后突然哄堂大笑起来。 鹅叫般的笑声久久没有消停。 王轨：“嘎嘎……笑死老夫你们就是凶手……” 宇文衍：“我去…大郎，补刀你是专业滴！” 李药师、墨言：“哈哈…大人世界真特么无聊……” 乐运、颜之仪：笑屁，我们不要面子么…… 一通打趣下来，这课显然是没法上了。 由王轨提了几个有关治国、治军的话题，大家畅所欲言，自由发挥。 每当探讨这些问题的时候，小李靖总是能展现出其神童天赋的一面。 引经据典，有理有节。 就算是王轨这等身经百战的数朝元老都点头称赞。 如果单单是这，那还真入不了宇文衍的法眼。 李药师并不是一个读死书的神童，他能跳脱书卷之外，举一反三。 也能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同时提出自己的观点，甚至尝试探索其他解决之道。 这才是他的过人之处，也是他这个神童没有泯然于众的原因。 相比起来，墨言便显得要平庸许多。 不过这种平庸是相对于李药师这样的神童而言。 比起一般的同龄人来，墨言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至少杨勇、杨广兄弟俩就未必比他优秀。 对于宇文衍来说，领先一千多年的见识可不是摆设。 在这样的大讨论中，他的一些观点往往能让众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谁也不知道小皇帝这些超乎寻常的看法缘于何处？ 只能归结为生而知之的天才。 讨论结束。 宇文衍回到寝宫。 小皇后正认真地绣着一块鸳鸯锦帕，一针一线间手法很是娴熟。 “媳妇儿，绣得真好。” “啊！” “臣妾该死，一时失神，未察陛下归来。” 司马令姬被小皇帝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 连忙起身告罪，眼神之中甚至蕴含几许害怕，看得宇文衍心中不由一痛。 显然。 她还没入宫之前，有人给她讲了皇宫之中的种种残酷。 在其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挥之不去阴影。 小皇帝双手扶着她柔弱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 “令姬，朕是皇帝，也是你的夫君，咱是一家人。” “这里是朕的家，也是你的家，知道么？” 小皇后看着宇文衍温情的眼神，眸光顿时平静、柔和下来，而后点了点头。 “所以，和我在一起时不必拘谨，更不用害怕，晓得不？” 小皇帝说完，揉了揉她的秀发。 “他们都说皇帝想杀谁便能杀谁，伴君如伴虎，臣妾害怕！” “但是，臣妾觉得你是好皇帝，一点都不凶，肯定不会胡乱杀人……” 听司马令姬这样说，宇文衍也是苦笑不已。 敢情这小丫头把皇帝想象成杀人不眨眼的狂魔了。 “媳妇聪明，朕不会乱杀人！” 安抚小皇后一番后，这才让宫女服侍他洗漱，沐浴。 躺在柔软的凌罗被褥中，小皇帝给司马令姬讲睡前故事——“白蛇传”。 讲着，讲着，两个孩子便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 宇文衍依然早起晨练。 巳时过后（九点），小皇帝回到寝宫，陪同司马令姬用早膳。 光禄寺卿易太仲亲自来了。 这老小子，果真把油条做出来了。 金黄澄亮，香甜酥脆，和后世油条并无二致。 咬上一口，咔嚓脆响。 再喝上一口加了饴糖的豆浆，那该死的满足感，怎一个爽字了得。 “梓童，你尝尝这油条。” 宇文衍几口吃完一根油条后，催促小皇后也尝尝。 一边夹起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饺子，蘸醋，一口吃进嘴里。 “嗯，对头，就是这种感觉，美得很……” “易爱卿，油条、饺子均和朕所想如出一辙，赏番邦小娘子一人，钱百贯！” 一口油条、豆浆，一口饺子，把宇文衍吃得热泪盈眶。 “谢陛下隆恩！” 易太仲大喜，连忙叩谢天恩。 这可是他带着庖厨经过一整夜不断地尝试，失败了数十次才成功的。 能得到皇帝认可，就是再苦再累他也觉得值了。 “这个饺子馅可以丰富些，肉类、韮菜、蘑菇等蔬菜均可为馅。” “还有那个胡辣汤，麻婆豆腐，腐竹，小笼包这些你按朕的描述尝试着做做看……” 小皇帝一口一个饺子，一边向易太仲交代着。 “是，陛下，微臣全记下了。” 别看他肥头大耳，记性那是真好，宇文衍每次交代的事情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脑子也好使。 小皇帝把一些菜肴的大概做法写下，他便能依此摸索出来。 “以后，每日辰时（七点）给朕传一次膳食。” “有豆浆、油条、饺子、包子、稀粥、小笼包这些即可……” “早膳推迟至午时（十二点），晚膳时辰不变。” 宇文衍想要把当前的两餐改为一日三餐。 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方面一定要吃饱吃好。 易太仲当即躬身领命。 “梓童，这些膳食可还合你意？” “嗯，好吃，臣妾甚是喜欢。” “不曾想，这馄饨蘸醋干吃，竟别有一番风味。” “喜欢那便多吃些，吃饱了才能长高哦……” 小皇帝整整吃了二十个饺子，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狠狠地过了一把瘾，找回了一丝灵魂深处熟悉感觉。 司马令姬也吃了不少，最后摸着肚子不好意思地朝小皇帝吐了吐舌头。 看到宇文衍笑呵呵地看着自己，还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刻，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就算以前在娘家，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特别是小皇帝的笑容，如一股暖流滋润她的心田。 暖暖的，甜甜的…… 第51章 宇文恺 五天后。 正阳宫议事殿，宇文衍接见綦毋怀文。 王轨，乐运，颜之仪陪坐一旁。 元氏兄弟立于身后，墨言，李药师在左，吴公公在右，站于身侧。 “前辈，在京城习惯否？” “托陛下洪福，小老儿在这吃得好，睡得香，甚好，甚好！” 小皇帝表达了一番关切之情。 綦毋怀文可是他视为宝贝疙瘩的科技人才，真正的国之栋梁。 “陛下，老朽这几天把京城周边走了个遍，唯城南、城北两处适合……” “小老儿拿不定主意，还望陛下定夺。” 说着，綦毋怀文摊开两张麻纸草图，分别是两处的地形简图。 城南这边位于东西走向的秦岭山脉一处山脚下。 好处是相对偏僻，隐秘性好，多树木，可就地烧炭。 但是离城内较远，交通不便，不利于铁矿，石炭，成品的运输。 另一处在城外东北角，渭河和灞水交汇处。 此处漕运发达，交通便利，距离京城也就二三十里。 但地势开阔，无险可依，无秘可守。 一旦发生战乱，定然首当其冲，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前辈，朕觉得北边这处甚好。” “如今大周国力强盛，不用担心战乱之祸……” 看到小皇帝言之凿凿，意气风发，一锤定音，綦毋怀文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皇帝虽然年幼，但却能行事，能断事。 这样的帝王若是亲政治理国家，定然不会太差。 綦毋怀文拿出两地供小皇帝抉择，除了给天子面子外，何尝没有试探之意呢？ 宇文衍所选之地，也是最合他心意的场所。 “陛下圣明！” “这是小民绘制的作坊建造图纸，请陛下过目。” 看到綦毋怀文准备充足，连图纸都画好了，宇文衍对这老头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不过他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专业之人做专业之事，这些事情他不会外行指导内行，瞎指挥。 “老吴，你带前辈去冬官府找大司空，让其安排工匠开工建造。” “老奴遵命！” 吴勇这些天一直跟着綦毋怀文在外面踩点，连小皇帝赏赐的三百贯钱都还没领。 “陛下，那老臣和承业着手安排石炭的运输吧……” “行，你们看着办好了！” 对于当下身边几个人，宇文衍还是挺满意的，办事能力那是没得说。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的心和自己是一起的。 “陛下，朝中之事便是这些了……” 其他人走后，颜之仪留下给小皇帝汇报朝堂的一些事情。 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他的便宜父皇，宇文赟又立后了。 而且是一下子册立了两个皇后。 天元皇帝下诏： 立妃子元乐尚为天右皇后，立妃子陈月仪为天左皇后。 加上天元皇后杨丽华，天大皇后朱满月。 宇文赟的天宫之中，同时有了四位皇后。 而且宇文赟准备再次出巡“体察民情”。 这次的出行之地选择了同州（陕西大荔）。 同州乃关西之要冲，河东之辐辏，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对于大周宇文皇室来说更是极具意义。 太祖宇文泰掌控西魏军政大权时，所设“霸府”便是在同州。 霸府同时具备军事和行政的权力，实际上就是西魏的中央权力机构。 而长安只是当时西魏名义上的政治中心。 所有的行政、军事诏令全是从同州霸府发出。 周武帝及其一众兄弟也都是在同州出生长大。 所以说，同州既是宇文皇室的龙起之地，也是他们的老家。 那里有皇家别宫，是大周国家祭祀的重要场所。 …… 八月初一。 这天是小皇帝的生日。 其实，他过完生日才真正到七岁。 也就是在这一天。 天元皇帝的豪华车队从皇宫一直排到了城外。 皇后嫔妃，后宫佳丽一同前往，文武百官随行。 内侍宫女上千，护卫军队更是数万之众。 天元皇帝每一次出行都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随行之人亦是苦不堪言。 不能陪皇儿过寿，朱皇后和杨皇后很是过意不去，只好派内侍给他送来一些点心。 宇文衍倒是不以为意。 把太上皇的车队送走后，和往常一样，往返于暗卫大院，亲军驻地，正阳宫之间。 偶尔去渭河、灞水之畔，看看正在建造的冶铸作坊工地。 宇文贤给綦毋怀文指派的竟然是匠师中大夫宇文恺。 匠师中大夫相当五品官职，职位不高。 但这个宇文恺却是城市规划和建筑工程方面的大师。 太上皇重修旧都洛阳，便是由他一手规划，主持修建的。 历史上，隋朝建造的大兴城正是出自他的大手笔。 此城近八十平方公里，能容纳百余万人生活，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城市。 后来唐朝也定都于此，把大兴城改名为长安城。 如此浩大的工程，在宇文恺的主持下，一年多的时间便全部完工，造就了建筑史上的一大奇迹。 华夏基建狂魔的实力，自古以来便有之。 如今的宇文恺二十四岁，历史上他设计、修建大兴城时也才二十七岁。 这是真正的人才，绝对的真才实学。 他在建筑方面的才学不仅仅是建城修宫殿，开渠、建桥亦是精通。 这么一个大师级的建筑大师，用来建造小小的冶铸作坊，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知道他是修建新长安城的宇文恺后，小皇帝小手一挥，直接赏了他十个番邦小娘子。 对于这样的人才，宇文衍是倍加珍惜的。 奈何如今除了卖玉皂所得的十几万贯铜钱，十多万两白银，就数这番邦小娘子还算拿得出手了。 宇文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不相信他会对赏赐的小娘子无动于衷。 等他晚上听过这些番邦小娘子的歌声之后，定然会对皇帝的赏赐感激不尽。 宇文恺不愧是建筑设计大师。 在看过綦毋怀文绘制的图纸，了解作坊的用途和如何运转之后，重新规划了一下。 划分出了高炉冶铁，灌钢，铸造等作业区域。 原材料及成品存放仓，办公宅子，另外还设立了工匠生活院落，饭食房等。 宇文衍看着这份图纸都不由地呆了，这不是和后世的工业园如出一辙么？ 厂区，仓库，办公室，宿舍，食堂…… 难道这个宇文恺也是穿越过来的？ 小皇帝心中一凛，盯着他说出了后世华夏暗号： 宫廷玉液酒？ 宇文恺：…… 战斗公鸡？ 宇文恺：…… 宇文衍甚至还唱了几句国歌…… 把宇文恺听得面面相觑，不知道小皇帝在说什么！ 小皇帝还是不死心，又整了句外语： “嗨喽啊，好爱油，哇次油内姆？” 见宇文恺还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懵逼样，他这才悻悻作罢。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穿越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 第52章 收买人心 宇文恺不是大周宇文皇室成员。 但和皇族是宗亲，属于很远很远的旁系。 历史上，杨坚篡周立隋后，杀光了宇文皇室所有男丁。 就连宇文恺这样的旁系都在他诛杀、清理的名单之内。 可以说是拿着户口本和族谱，要把宇文皇室血脉斩杀殆尽才罢休！ 由此可见。 杨坚为了能够坐稳谋逆得来的皇帝宝座，是何等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华夏数千年历史中。 抢夺皇位后，将旧朝皇族男丁血脉尽数诛灭者，也只有他杨坚一人！ 最后宇文恺家族能幸免于难，是因为他的兄长宇文忻。 宇文忻在杨坚篡位夺权时，选择了站在他这边。 且随韦孝宽在镇压尉迟迥起兵中立下战功。 也正因如此。 他们这支宇文皇室的宗亲旁系才得以脱身，免遭灭族之祸。 不过。 这个宇文忻后来又和北周的一些旧臣密谋反叛，事泄被杨坚所杀。 可以看出。 很多当初支持杨坚的旧臣，在其以隋代周后，对他斩尽杀绝的行为感到不满。 随着宇文衍的出现，命运齿轮的运转有了变数，历史或将被改写。 杨坚想要和历史上那般，轻松写意地夺权篡位已是不可能了。 …… 冶铸作坊有宇文恺这样的大师参与，小皇帝完全不用去操心。 除了暗卫大院这边的教学，宇文衍和王鹰不时去到亲军驻地。 东城外，宿卫禁军六率人马的军坊也去了几次。 赏赐了一些番邦小娘子下去。 这八九千军马，是小皇帝最有可能掌控的兵力。 虽然肯定被杨坚那老小子渗透了不少。 但只要有一半站他这边，将来控制局势的实力也将增强许多。 上次交换玉皂所得的八百番邦女奴，直到现在也才赏赐三百名下去。 这边倭国的物部龟田又上门拿货来了。 依照他的说法，每一个月他们至少拿十万块玉皂。 等消息传回他们国内，更多的女奴过来后，需要的量将会成倍增加。 这回，还是十万块玉皂。 再次给小皇帝带来六百小娘子，五万贯铜钱，六万两白银的收入。 经过三次的交易。 倭国，百济，新罗三家付出了一千七百名女奴，十五万贯铜钱，十八万两白银。 而小皇帝付出的是二十九万块玉皂。 一块玉皂卖他们两贯，也就是两千钱。 真要算成本的话，一块玉皂顶多也就几文钱。 这就是纯纯的暴利，比抢钱还来得轻松。 但是卖给倭人和半岛三国，宇文衍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 长安城百宝阁的玉皂销量，已经达到日销一万块以上。 就连洛阳的销售点也能日销万余块。 邺城稍微差点，日销五千左右。 小皇帝给太上皇的内侍太监总管宝桂交代清楚了，不得售卖给番邦商人。 为了防止番商找人代买的情况发生，宇文衍让们多留个心眼。 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在大周的地盘经商，还由不得他们玩花活。 其实。 小皇帝也就是趁玉皂刚出来这股子新鲜劲从他们身上割点肉。 等到他们国内市场饱和，消费增长平缓后，将价钱降到一贯又何妨？ 这次交易后，手头上的女奴达到一千一百人。 宇文衍让王鹰加大对禁军六率人马的赏赐，收买人心，扶持心腹。 亲军驻地这边的羽林卫，赏赐也不能停。 以竞技优胜者得赏的方式，做到每名军士都有份。 等到所有军士都得到赏赐，那羽林卫军士也差不多个个都是精英了。 朝臣这边。 王轨，乐运，颜之仪也利用他们各自的关系在私下奔走。 不断有大臣召进正阳宫。 小皇帝的赏赐也源源不断地发到这些臣子手中。 召见朝臣，是得到太上皇诏许的，宇文赟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这也是宇文衍知道他那便宜父皇没几个月好活了，才默许了王轨他们这般做法。 但凡宇文赟还能活上个三两年，小皇帝也不敢如此大胆地去笼络朝臣。 一旦让太上皇察觉有威胁他权力的苗头出现。 就算是亲儿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砍掉你的项上人头。 所以，宇文衍也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既不能让太上皇起疑心，又能笼络一批朝臣。 以备宇文赟驾崩后多一分制衡杨坚的力量。 小皇帝的那点赏赐其实算不得什么。 对于这些贵族来说，钱和女人轻易便能得到。 小皇帝更多的是传达皇室的态度，以及描绘一幅未来盛景的蓝图。 让这些关陇勋贵们觉得，还能够和皇家一起愉快地玩耍。 而且，跟着宇文皇室不仅有肉吃，还能永保荣华富贵。 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必须稳住这些勋贵。 先把基本盘稳住。 等度过了危机，再徐徐图之，解决这些尾大不掉的世家门阀。 十三日。 太上皇从同州老家返回长安。 在这十多天里，新册封的两位皇后可能把宇文赟服侍得很爽。 回宫两天后。 便任命天左皇后之父、大将军陈山提为上柱国，封鄅国公。 任命天右皇后之父、开府元晟为上柱国，封翼国公。 陈山提和元晟扶摇直上，一下子成了王公贵戚。 女儿在宫中都是皇后，同为老丈人，同是国公和上柱国。 表面上看，在朝中的地位与杨坚平起平坐了。 对于掌有一定实权的大司马杨坚来说，确实起到了一定的制衡作用。 结合宣帝对杨坚的种种看不顺眼。 宇文赟再立两位皇后，表面荒唐的背后可能包含了这层深意。 只是。 他的这些手段，并没有在他驾崩之后保全宇文皇室，反而留下荒唐淫乱的恶名。 一切皆以成败论英雄。 若是他的手段保住了大周江山，那史书上记述的就是另外一番词藻了。 时间进入到九月。 宣帝任命上柱国、雍州牧、毕王宇文贤为太师。 太师是名义上的最高官职，属于荣誉官衔。 五王就藩后，越王宇文盛不再任天官府大冢宰一职。 该职空缺四个月后，宣帝任命酆王宇文贞为天官府大冢宰。 天官府也是大周六官之一。 掌管宫廷供奉、侍御、警卫以及赋税收入、百官俸给等事务。 权臣宇文护掌权时，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五府都要受天官府的节制。 大冢宰成为百官之长，相当于宰相之职。 武帝诛杀宇文护后，亲掌军政大权。 天官府大冢宰无权统辖五府，成了有虚名而无实权的宫廷事务总管。 酆王宇文贞是大周第二位皇帝宇文毓的次子，是毕王宇文贤的亲弟。 虽然大冢宰如今只是虚职。 但也可以看出宣帝宇文赟对这他们一脉的偏爱。 第53章 出征 此前，五王就藩。 从此远离大周权力中心，只能做一辈子的富贵王爷了。 把自己的亲叔叔们统统清理出局，而后把堂兄弟这一脉推到台前。 说到底也是宣帝为了巩固自身皇权做出的重大决策。 至于为何做此抉择，是他对这一脉抱有同情心？ 还是认为宇文贤、宇文贞兄弟相对平庸，有绝对把握掌控他们？ 或是还有其他原因？ 那就只有宇文赟本人才清楚了。 这天。 郧国公韦孝宽突然出现在正阳宫，求见小皇帝。 “老臣参见陛下！” “郧国公何时回京的，数月不见，一切安好？” 宇文衍也没想到这个老将军突然回来了，现在也不是述职的时候啊。 “谢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 “几月不见，陛下长高了，也更加壮实了……” 韦孝宽问候过后，便为小皇帝大婚未能回京道贺向他请罪。 宇文衍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君臣落座，侍女奉茶后退下。 “郧国公此时回京，莫非父皇真的要对南边用兵？” 小皇帝浅尝了一口香茶，轻声问道。 不久前，颜之仪稍微提过一下，说太上皇有意征讨南陈。 一个宁愿嫁公主和亲，也不肯与突厥开战的皇帝，怎么又要对南朝用兵呢？ 难道与突厥和亲，是为了让讨伐南陈时有个稳定的大后方？ 可这与其沉迷酒色，昏庸无道，不理朝政的人设完全不符啊。 从宣帝的所作所为来看，虽然私德方面差了些，但在国事方面并不是一无是处。 韦孝宽点了点头，表情很是淡然。 如今的南陈在大周面前已经讨不到什么好处了。 对于他这种身经百战的将军，对南陈用兵也算不得什么。 君臣一番交谈。 宇文衍才知道长江北有些州郡还处于南陈的控制之下。 这次用兵的目的并不是灭陈，而是冲着这些地方去的。 “郧国公，此次出征能否帮朕一个忙？” “陛下但说无妨。” 宇文衍看着韦孝宽，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希望郧国公能帮朕带三十几人出去长长见识……” 小皇帝想趁此机会，让三十名暗卫到战场上去历练一下。 顺便让王鹰和元氏兄弟去捞点军功。 “陛下，区区数十人，放在老臣中军便可。” 听小皇帝说也就三十几人，韦孝宽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那就拜托郧国公了，还望您有机会时稍加提点一二！” 自从上次君臣二人推心置腹地交谈后，韦孝宽已然把他当成了大周未来的中兴之主。 二人再次长谈了一个多时辰。 越谈越投机，颇有几分忘年交的感觉。 最后小皇帝留他吃了一顿火锅，这才让其离开。 尽管韦孝宽已经表明了态度，但宇文衍还是不放过任何拉近关系的机会。 正阳宫议事殿。 “子昌，元胄，元威，到时你们三人还有三十暗卫随郧国公出征……” “记住，别逞强，活着回来。” “多学多看，看看郧国公是怎么带兵打仗的！” 小皇帝看着三人，认真吩咐道。 “陛下，未将三人都去了，那谁来负责您的安全！” “是啊，陛下，让王将军去吧，我们兄弟二人留下。” 王鹰和元氏兄弟也知道小皇帝让他们随军的用意，但是又为他的安全担心。 “不是有左右羽林率护卫么，实在不行，那就把亲军驻地的三位左武伯调来……” 看到宇文衍早就有了安排，三人心中都很是感动。 “陛下，能不能让我随军？” 这时，李药师说话了。 “药师啊，别闹，出征可不是好玩的。” “就是，好好跟着陛下学习、训练……” “药师倒是有志气，但想要行军打仗也要等你长大些才行。” 小李靖话音刚落，王轨，乐运，颜之仪便出言劝止。 “你真想随军？” 小皇帝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是的，陛下，让我去吧！” 李药师目光坚定，看样子不像是说着玩。 “若是你祖父同意，那朕便不加阻拦，如何？” 宇文衍知道此次出征危险性不大，如果能随军，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增长见识的大好机会。 “太好了，我一定说服祖父！” 小李靖挥舞着拳头，双眼露出炽热的光芒。 见小皇帝都这样说了，王轨三人也没再劝阻。 九月底。 天元皇帝下诏： 命上柱国、郧国公韦孝宽为行军元帅。 杞国公宇文亮、郕国公梁士彦为行军总管，率军讨伐陈国。 李药师说服了他的祖父李崇义，同王鹰，元氏兄弟一起，随军出征。 身边一下子少了四个人，又不用到暗卫大院训练、教学。 一开始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过好在还有亲军驻地，军坊，冶铸作坊这些地方可以溜达。 经过一个多月时间，冶铸作坊主体完工了，綦毋怀文已经着手安排试产。 宇文衍为了低调行事，要求不能动用太多民力。 要不然以宇文恺的能力，怕是二十来天便能建好。 作坊占地数千亩，远远便能看到三座耸立的高炉。 “陛下，成啦，成啦……” 小皇帝刚刚走进作坊，迎面碰到綦毋怀文手拿一块金属，一脸激动地说道。 “前辈，真成了？” 宇文衍也很激动，钢对于大周来说太重要了。 “成了，陛下请看，这便是按照您所述之灌钢法炼出的精钢……” “测试过了，其品质比小民之前所炼要好数倍不止！” 綦毋怀文两眼放着精光，双手不停摩挲着手中的钢材，笑得合不拢嘴。 “太好了，前辈。” “高炉呢，大概一次能出铁多少？” “陛下，据老朽估算，一炉至少能出铁四万斤。” 綦毋怀文稍微靠近宇文衍，极其小声地说道，生怕被人听了去。 宇文衍绘制的是小型炼铁高炉，也就一百多立方。 放在后世一炉大概能出铁十万市斤（50吨）。 不过放在当下，哪怕如綦毋怀文所说，一炉出铁四万斤（约25吨），那也是吓人的。 （当下一斤是十五两，相当于后世640克） 哪怕一天只能炼一炉，一个月便能出铁一百二十万斤（750吨）。 一年下来。 一个高炉便能出铁一千四百四十万斤（9000吨） 要知道，历史上盛唐时期，全年的炼铁产量也才不到两千万斤。 一个高炉便能顶上盛唐时期全年的产量。 以当下大周的产铁量，一个高炉或许能抵几年的产量了。 要是建十个炉，一百个炉，一千个炉呢…… 只要矿石供应能跟上，那生铁产量将海了去了。 难怪綦毋怀文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 第54章 神兵利器 “前辈，此事绝秘！” “陛下所言甚是，小民明白其中利害！” 暂时。 高炉炼铁决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可能会出大事。 綦毋怀文早就意识到了，他现在是激动到有些害怕。 就像一座宝山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前辈也无需焦虑，大半年后或许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綦毋怀文不知道小皇帝为何这般说。 他也没有追问。 两人嘀咕了好一阵子。 决定暂时以试验为主，争取早日把一应流程和质量管控理顺。 试验高炉炼铁的同时，用心研究后世灌钢法。 摸清新型钢的特性，尝试铸造武器看看。 “前辈，书房在哪？” 当初，宇文恺修改图纸后，设立了办公宅院。 不仅有书房，还有一间学堂。 学堂是宇文衍建议的，用于培训工匠和学徒。 到了书房，小皇帝便让綦毋怀文去忙他的。 自己坐在书案前，准备画几张图纸。 第一张是唐横刀。 唐横刀是汲取了汉时环首刀，突厥刀的优点，加以改进研制而成。 刀身和刀锋基本是直的，锋利无比，步骑两用。 是唐代军士的制式配刀。 第二张是唐陌刀。 陌刀是唐代长柄大刀，为两面刃刀，通长一丈（3米），重十至十五斤。 陌刀多用于战场步兵所持，利于斩马。 唐代的陌刀队声名显赫，所向披靡，令敌军骑兵闻风丧胆。 据记载，有军士手持陌刀立劈，能将敌军连人带马一劈为二。 第三张是倭刀。 倭刀是倭人把唐刀的铸造技术引进倭国后，逐步仿制发展，衍生出的一种刀。 历史上。 倭寇屡屡侵扰华夏海疆边防，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其中一大倚仗便是他们手中的倭刀。 倭刀，双手持握，以锋利着称，刀身带有一定的弧度，更利于劈砍。 第四张是錾金虎头枪。 即锥枪，形如麦穗，其刃为中棱，颇壮锐，不可折。 此枪在宋朝九大名枪（枪九色）中排名第一。 其杀伤力极为强大，破甲效果一流。 也是流传最广，使用最多的一种形制。 直到抗日战争时期，锥枪都还曾派上过用场。 第五张是沥泉枪。 即双钩枪，枪长一丈二尺。 枪头长一尺有余，宽寸余，中有脊，两侧有刃，头部呈锐角，枪头尾部有两个侧钩。 枪杆尾部有鐏，可插入地下。 此枪是战场上的煞星，刺入敌人体内伤筋刺骨，连肠子都能带出来。 岳王爷所使的沥泉枪即是这种枪。 是真正能够发挥岳王枪威力的大杀器。 五张图纸，五把兵器！ 全都是经受过战场考验的神兵利器，是精品中的精品。 一旦铸造成功，未来大周军队的战力定然会提升一大截。 特别是锥枪，其破甲效果是当前的主战兵器长矛所不能比拟的。 随后。 綦毋怀文、綦毋干将、綦毋冶子三人被宇文衍叫到书房。 “前辈，你们祖孙三人看看朕所画的这五把兵器……” 小皇帝指了指案几上五张墨迹尚未干透的图纸。 这些图纸不但绘制出了兵器的形状，还注明了各部位的尺寸。 对于兵器的性能也有详细描述。 有了这些信息，他们便能以此选用合适的钢铁及铸造方法，尝试着把兵器打造出来。 祖孙三人立马被这些兵器图纸吸引住了，各自拿起一张仔细观看起来。 宇文衍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 良久。 綦毋怀文看完五张图纸，眼中露出震撼之色，嘴里呢喃着： “对啊，这样的形制确实比宿铁刀更为犀利，老朽怎么就没想到呢……” “还有这所谓的枪，比马槊、长矛的破甲效果着实更好。” 干将和冶子眼中也闪烁着光芒。 钟爱兵器铸造的父子俩看到这些图纸，就像捡到了宝贝一般。 看了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 恨不得立马起炉开干，把这些武器铸造出来。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信心把这些兵器打造出来？” 小皇帝把三人神情尽收眼底。 “陛下，有了新的灌钢法，小民还是很有信心的，但须得试过后才知道……” 看綦毋怀文相对轻松的表情，宇文衍知道他心里是有底的，只是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前辈也不用着急，你们慢慢尝试，保重身体为要。” “切记不能过度操劳，有任何需要都可告诉朕。” “谢陛下，小民一定不负所托！” …… 离开冶铸作坊，宇文衍返回正阳宫。 王鹰他们随军出征后，便把亲军驻地的三个左武伯调了过来。 暂时负责他的贴身护卫。 他们分别是尉迟伽，侯定，杜咤。 三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 两年前，周武帝出兵灭齐时，曾和王鹰一道上过战场。 回京后进入正阳宫宿卫禁军任左武伯。 古人以左为尊。 故而在禁军六率的左右武伯中，以左武伯为主，右武伯为辅。 当初宇文衍从禁军六率选拔一千亲军。 经过近半年的训练，身体素质、军事素质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羽林卫的“军令二十诏”亦深入军心，深深地打上了小皇帝的烙印。 宇文衍任命二十名教官为各队的队正，负责每队军士的日常学习、训练。 五十军士为一队，十军士为一火，每火任命一名火长。 一火即为同一个锅里捞食，同吃同睡，彼此视为火伴。 火长、队正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班长、排长。 亲军驻地的训练热火朝天，活力满满。 小皇帝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每天来往于正阳宫和亲军驻地。 偶尔到城东六率军坊慰劳下军士，赏赐一些小娘子下去。 宇文衍暂时还没有让羽林卫接管正阳宫的宿卫。 眼下直接负责正阳宫宿卫安全的还是左右羽林率，他们得到的赏赐也不在少数。 对于这六率人马。 小皇帝近水楼台，尽可能多地在军士心中打上正阳宫的烙印。 白天训练，傍晚时分回宫陪小皇后用膳。 晚膳后。 跟着王轨他们学习儒学典籍、帝王治国之道。 于亥时正（晚九点）回寝宫，洗漱完和司马令姬玩会五子棋。 每当躺下后，她便缠着宇文衍讲“白蛇传”的故事。 每次都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 第55章 大捷 一个月后。 出征的大周军队传回消息。 行军元帅韦孝宽做出战争布署： 杞国公宇文亮率一军自安陆进攻黄城（湖北黄冈） 梁士彦领军攻广陵（河南息县） 郧国公亲率一军攻寿阳（安徽寿县） 此次出征前，宣帝便先行派杜杲、薛舒二臣出使陈国，以麻痹陈军。 这个杜杲便是左武伯杜咤的叔父。 十一月十一日。 韦孝宽率军包围了寿阳。 陈朝这才从大周之前的友好访问中晃过神来。 但是南陈主力部队并没有集结在淮河一线，而是据守京师，沿淮防线十分薄弱。 等到陈军出动赶赴前线，大周军队围攻寿阳仅十天，便被韦孝宽破城。 与此同时。 杞国公宇文亮攻克黄城，郕国公梁士彦也拿下广陵，继而又取霍州(安徽霍山)等地。 周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快速占领了长江中游、淮河中、上游的好几座军事重镇。 陈军难以抵挡，自知江北大势已去。 遂将南兖州（扬州）、北兖州（淮安淮阴）、晋州（安徽潜山县）以及盱眙(江苏盱眙)、山阳(江苏淮安)、平阳(江苏宝应)等九郡百姓徙往江南。 大周军队士气高昂，气势如虹，顺江而下。 十二月又攻取了谯郡（安徽蒙城县）、北徐州（山东临沂）等地。 至此。 仅用时一个多月，长江以北之地全数纳入大周版图。 南陈国力、军力之颓势已显露无疑。 前线捷报传回京城，太上皇龙颜大悦。 在正武殿召集文武百官、宫人及内外受有封号的妇人。 盛列舞女乐队，又让胡人表演乞寒杂戏，用水浇之取乐。 盛会没有抚平太上皇的兴奋之情，于第二天又前往洛阳游玩。 宇文赟亲自驾驶马车，让四位皇后以及数百名文武官员乘坐驿马车跟在后面。 太上皇驾驶技术一流，一路狂奔，策马奔腾，日行三百里。 下令四位皇后的驿马车必须并驾齐驱，如有先后，便要责罚车夫。 一路直达洛阳，搞得人马疲惫，累倒在道路上的比比皆是。 这就是宣帝倍受诟病的性格怪癖。 为帝王者，开疆拓土！ 这或许是宣帝宇文赟一生最为高光的时刻。 也难怪他兴奋如斯！ 直到腊月二十二日，太上皇才从洛阳返回长安皇宫。 寒冬腊月，长安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 游玩的队伍刚回来，便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城内城外白茫茫的一片。 出征的军队年前是赶不回来了，要明年开春之后才能班师回朝。 这是小皇帝来到大周后的第一个年。 这个时期，已经有了除夕和春节的概念，但节日的气氛还不是特别的浓。 人们注重的不是过节，而是驱邪避灾。 正阳宫，议事殿。 王轨，乐运，颜之仪，綦毋怀文四人一脸轻松，欢快地喝着热茶。 前线大捷也给他们带来了浓浓的喜悦之情。 “郧国公威风不减当年，其锋所指，所向披靡啊……” “是啊，此次出征打出了我大周的军威。” 乐运和王轨话中带笑，对于韦孝宽那是敬佩不已。 王轨虽然年过五旬，但在七十岁的郧国公面前，那就是弟弟。 “如此下去，南北统一很快就能成为现实。” 颜之仪眼中也满是欢喜。 綦毋怀文却是感慨不已： “三百年的战乱终将结束，三百年啊……” 他们都是接受中原正统汉文化的读书人。 有着文人的铮铮傲骨，以及深切的家国情怀。 宇文衍坐在上位，墨言站其身旁。 “经此一战，南陈偏安江南一隅，已成大周碗中肥肉。” “就看咱什么时候想吃，想怎么吃！” “华夏分裂太久了，中原百姓受的苦也够多了。” “不过，完成南北统一前，最好把北面的饿狼给解决了……” 宇文衍知道历史的发展，北周、北齐对立时，南朝都没能从中讨到多少便宜。 如今大周一统北方，人口近三千万，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只剩两三百万人口的南陈，已断无翻身的可能了。 四人自然知道小皇帝所说的北面饿狼。 突厥、大周和亲，虽然暂时没到完全翻脸的时候，但边境的小冲突却一直没有停止过。 大周每年耗费在修筑长城上的人力、物力、财力就是天文数字。 历史上。 杨坚谋权篡位后，远嫁突厥的千金公主痛心之余要求沙钵略可汗出兵讨隋，以求为宇文氏复仇。 可最后反被隋朝给搞得分裂成了东突厥和西突厥。 如今。 随着宇文衍的出现，要是他能度过杨坚夺权篡位的生死危机，掌控局面。 在和亲的背景下，大周和突厥或许能够维持几年和平。 但是，突厥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 要是宇文衍主政大周，也不会允许这么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陛下所言甚是！” “但如今突厥势大，已成北面之患，想要解决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啊。” 王轨第一次见小皇帝时，就表达了对于突厥的担忧。 其他三人听后也是神情庄重地点了点头，对王轨的担忧表示赞同。 “郯国公，北面草原，广阔无垠，地广人稀。” “突厥就是地盘看起来大得吓人，一次能征集的兵士顶多四五十万，以大周当下军力，还真不会悚他们……” “再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大可不必和他们硬碰硬，在朕眼里，咱大周将士的性命可比突厥人珍贵多了……” 小皇帝深知突厥的下场，根本没有一点担忧之心。 一席话听得四人眸眼发亮。 虽然搞不懂陛下的信心源自何处，但仔细一琢磨，发现还真有那么些道理。 “陛下远见和胆识，实乃万中无一，臣是老了，老了啊……” 王轨唏嘘，连声感叹自己老了，但言语间却是欣喜得很。 因为他在小皇帝的身上，看到了太祖宇文泰和高祖宇文邕的豪气。 “郯国公老当益壮，生龙活虎，可是一点也不老。” “就是，就是，郯国公老来又当爹，一定得摆上几桌。” 乐运和颜之仪听了又拿王轨打趣起来。 如今又能一块愉快地吹牛打屁，因为他们家小娘子的肚皮终于有动静了。 在这方面，男人就是好争面子，哪怕家中已经有儿有女。 “对了前辈，陛下不是给你府上也赏赐番邦小娘子了么？” 王轨哈哈一笑，突然看向綦毋怀文，贱兮兮地问道。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们三人和綦毋怀文也是混熟了，平时说话也随便起来。 “老朽才是真的老了，无福消受啊，全都交给孩子们去分配了……” 綦毋怀文显然不是好色之人，比王轨，乐运，颜之仪这三货正经多了。 三十个小娘子，自己一个没留。 或许对于科技狂人来说，女色是他们科研路上拦路虎，尽量避而远之。 第56章 过年 众人相互打趣，气氛很是融洽。 和几个信任的臣子私下聚一起，宇文衍从来不摆皇帝的谱。 他们也慢慢接受了这种在陛下面前“放肆”的行为。 “前辈可是大周栋梁，小言子，明日你去太医署取些人参鹿茸送府上去……” 像这种千年难出一个的科技人才，宇文衍是真心希望他能健康长寿。 “谢陛下隆恩！” 之前，綦毋怀文向他禀报了这两个月来作坊的状况。 高炉炼铁和灌钢法的整套流程已试验完毕。 已经炼制了数炉，每炉出铁量达到4万斤（25吨）。 和他一开始预估的差不多。 綦毋怀文改进的灌钢法，使人们摆脱了“百炼钢”一钢难求的困境。 现在有了大量优质的生铁，加上后世更为先进的灌钢法，实现钢材自由指日可待。 经过不断地尝试，用新型钢铁铸造兵器，也取得了很大的成效。 五把兵器都有样品出来。 但是为了能够达到宇文衍描述的终极性能。 还得通过大量的性能测试，最终确定打造用料、方法、工序及蘸火介质等。 据綦毋怀文讲。 在武器铸造方面，他儿子和孙子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在这五把兵器的铸造中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 老人很是欣慰，没有辜负他当初为他们取名干将，冶子这样的名字。 小皇帝也表态了，武器铸造不用着急，务必做到精雕细琢，精益求精。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那便是要考虑将来量产的可能性。 一把两把没什么用，小皇帝要的是能够大批量生产。 这样才能广泛装备于军队之中。 特别像唐横刀和倭刀这种作为副武器的制式刀。 争取所有的将士，甚至是衙役、捕快都能人手一刀。 如此一来，单单是制式刀的需求量就得百万计。 大周的府兵制还没像隋唐时一样，完全兵农合一。 兵源大都还是官员贵族子弟，地主、富农家的男丁，少量自耕农男子。 至于佃农和奴婢，根本没有成为府兵的资格。 当下和隋唐时相同的是，府兵所用的马匹、武器甲胄等都要自行准备。 所以，到时军队就算装备制式刀，也是要军士花钱买的。 不过，府兵大多数都是有钱人的子弟，让他们花点钱小皇帝也不会心疼。 单单是装备自行解决这一条，就把穷人从军的路给堵死了。 随便一把兵器，一套铠甲，一匹战马的支出。 对于底层那些成天为了温饱而苦苦挣扎的人来说，那都是高不可攀的数字。 …… 除夕前一天。 毕王宇文贤到正阳宫参见小皇帝。 “臣参见陛下！” “王叔快快免礼，一家人不用见外。” 宇文衍上前拉住他的手拍了拍，以示亲近。 “王叔高升，朕还没向你道贺呢。” 落座后小皇帝示意毕王喝茶，一边满面春风地笑道。 毕王大司空先是被宣帝任命为上柱国，授雍州牧，后又拜为太师。 已然成了权位最高的皇室成员。 “托陛下洪福，承蒙天元皇帝器重，臣定当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话说宇文贤作为大周明帝宇文毓的长子，能够认清形势，摆正心态，本身就需具备高超的智慧。 他并不是那种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就使得宣帝重用毕王宇文贤之举，更加让人看不透了。 难道他就不怕宇文贤成为第二宇文护吗？ 其中原委，除了宇文赟本人，恐怕无人知晓。 君臣叔侄二人小坐了盏茶功夫。 毕王此行是来给宇文衍送东西的。 之前。 小皇帝让冬官府的工匠染了些红纸，以及缝制一些红色香囊。 香囊即荷包，用来盛放零碎细物的小袋。 宇文衍打算当作红包用。 另外，还打造了数十副五子棋和麻将。 五子棋用黑、白玉石磨制，棋盘是紫檀木雕刻而成。 麻将选用上好象牙，冬官府雕刻大匠亲自操刀，大小与后世一般无二。 装于百年黄花梨打造的木盒之内。 除夕。 皇宫内举行了隆重的祭祀仪式。 驱邪避祸，祈福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六畜兴旺，五谷丰登…… 本来。 年前朝廷是要举行大朝会，总结一年的工作，皇帝发一拨赏赐下去。 但太上皇懒得上朝，而且也确实比较抠门，也就把这道程序给省了。 而宇文衍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就更加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也没多少人把他当回事。 天宫内。 丝竹管乐声声，歌女舞伎翩翩起舞，热闹非凡。 宣帝破天荒地大摆家宴，一家人齐聚一堂，共度除夕。 宇文衍带着小皇后司马令姬先行参见太上皇及四位皇后。 “免礼，今天多和诸位皇叔亲近亲近，和弟弟妹妹们好好玩……” 宇文赟兴致很高，一直乐呵呵地。 难得地在小皇帝身上露出了宠溺的眼神。 两位太皇太后看着行礼的一对妙人，也是笑容满面。 最后，一众嫔妃，皇叔及弟、妹向小皇帝、小皇后见礼。 这些皇叔都是武帝的儿子，宇文赟的弟弟。 次子：汉王宇文赞。 三子：秦王宇文贽。 四子：曹王宇文允。 五子：道王宇文充。 六子：蔡王宇文兑。 七子：荆王宇文元。 另外还有两位妹妹，清都公主和义阳公主。 这些皇叔都是十多岁的年纪，历史上全被杨坚给杀了。 两位公主也是十二三岁，只比宇文衍稍长几岁，是他的亲姑姑。 这个清都公主历史上还颇有名气。 因为她下嫁石保县公阎毗， 生了两个大名鼎鼎的儿子——阎立德和阎立本。 兄长阎立德是唐朝大臣、建筑家、画家。 弟弟阎立本却是名声更显，做过唐朝宰相，是有名的大画家。 其代表作品《步辇图》、《历代帝王像》更是闻名后世。 太上皇宇文赟名下，有三子一女。 长子便是小皇帝宇文衍。 次子宇文衎（kàn），生母王姬。 三子宇文术，生母皇甫姬。 都是五岁，不是皇后所生，属于庶出。 公主宇文娥英是天元皇后杨丽华所生。 “哼，不喜欢皇帝哥哥了，那么久不来看娥英……” 四岁的小公主嘟着小嘴，气呼呼地盯着小皇帝。 “小气鬼，你皇嫂不是每天都到弘圣宫陪你玩么。” “来，皇兄教你玩五子棋。” 宇文衍拿出一副五子棋在小公主面前晃了晃。 “皇嫂早就教过娥英了，我和皇嫂下棋去，不和你玩。” 小丫头还生着闷气呢！ 一把抢过小皇帝手中的棋盒，拉着小皇后咯咯笑着跑开了。 宇文衍笑笑，对这个妹妹有莫名的亲切感。 第57章 皇宫聚会 “皇兄，皇兄，我们也要玩五子棋……” 宇文衎，宇文术兄弟俩见了，也拉着小皇帝嚷嚷着想要。 “好，好，都有，都有……” 这本就是为他们准备。 宇文衍让墨言再次取来两盒五子棋，一人一副。 并手把手教他们怎么玩。 “父皇，皇儿也有一个小玩意献给您……” 说着宇文衍取来一副麻将，在一张方桌上垫上胡商带到中原的毯子，把麻将倒出。 小皇帝将麻将的玩法说了一遍，然后让他们上手玩，他在一旁现场教学。 除了玩五子棋子的小孩子，新奇的玩意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特别是宫中的妃嫔，更是目不转睛，张耳倾听。 “父皇，母后打九万，您手上刚好有一对，便可以碰！” “对，对，对，等一下，九万碰……” 天元皇帝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母后，您这里再来一张，便可听牌了。” 小皇帝指着杨丽华的牌面，轻声说道。 “嗯，嗯！” “衍儿，本宫似乎掌握其中窍门了……” 此时，上桌的是太上皇，杨皇后，还有陈氏和元氏两位皇后。 “父皇，可以啊，您也听牌了啊！” “哈哈，那是……” “三位皇后，坐稳了哦，天元皇帝要自摸了！” 宇文赟搓着双手，很是得瑟地说道。 “五筒，五筒，自摸，自摸……” “哈哈……真的是五筒，胡了……” 太上皇把手中的五筒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 “哎呀，臣妾也听牌了，还是慢了一步……” “再来，再来……” 宇文赟初尝牌瘾，催促三位皇后赶紧码牌。 “母后，要不您也陪两位太皇太后试着玩玩？” 宇文衍看到太上皇他们已经基本知道怎么玩了，于是对他生母朱满月说道。 两位太皇太后年纪也不大，阿史娜氏甚至比朱皇后还要小三岁。 三人加上宇文衎的生母王姬，又开了一桌。 其他嫔妃围着两处麻将桌，看着打了几圈后，也基本掌握了玩法。 连同七位皇叔，两位小姑姑也学会，个个摩拳擦掌，想要玩上几把。 宇文衍早有预料，准备了足够多的麻将牌。 一时间。 宫殿内哗啦啦的洗牌声此起彼伏，欢声笑语不断。 小皇帝穿梭于各牌桌间，充当起了教员。 “哎呀，五皇叔，你咋做相公了，少一张牌啊……” “哈哈，五弟，二哥说了你不行吧。” “五哥，你这相公，牌都少一张，你还胡个锤子哦！” 道王宇文充连数了几遍，发现自己果然少了一张牌，抓着后脑勺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五皇叔，你肯定是忘记跳牌了！” 小皇帝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五弟，别磨磨唧唧，赶紧出牌，这把你就陪打，别放炮就行了……” 汉王宇文赞刚刚听牌，连声催促着。 “陛下，看姑姑这牌，清一色，漂亮不……” 清都公主手中清一色的条子，而且已经下叫了。 拉住宇文衍想显摆一下。 “朕的好姑姑，你叫的边张牌，上手明明都杠掉了，你还怎么胡啊……” 这就是麻将初学者的通病，光盯着自己手里的牌，不会看台面上的牌。 殿内众人越玩越起劲。 有内侍宫女一旁伺候着，端茶倒水，不时还喂上一口冻梨什么的。 一边听着宫廷乐曲，一边打着麻将。 不时有人投喂，抬头便能看到殿前舞动的婀娜身姿…… 宇文赟感觉除了三十六式春宫图，从来没有这么舒爽过。 牌局一直持续到酉时（下午五点）。 “父皇，歇歇吧，该传膳了！” “什么，这都没玩多久啊，就到晚膳时间了？” 天元皇帝一脸惊讶，不知不觉间就玩半天了。 “那便用完膳再玩……” 宇文赟刚刚又自摸了一把，高兴地把牌一推，站起身来。 其他人见到天元皇帝起身，也全都站了起来。 “传膳……” 随着宝桂的一声尖喝，侍女把光禄寺准备好的膳食一道道传了上来。 香气扑鼻的铜火锅，热气腾腾的饺子，数十道色香味俱全的炒菜，还有各式点心…… 众人各自找位置坐好。 关于坐次的事，宝桂自会安排妥当，谁坐哪都是有讲究的。 上首坐的是天元皇帝及四位皇后。 其下左侧是小皇帝和小皇后两人，右侧是两位太皇太后。 以下按长幼顺序依次排开。 除夕是除旧迎新的日子，也是驱邪避灾的时节。 这一天，一定要喝椒柏酒和桃汤。 花椒和柏树，被视为强身健体的灵药，喝椒柏酒便是祈求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桃符驱邪，以桃木煮汤，起辟邪作用。 喝椒柏酒和桃汤是按先幼后长的次序进行。 因为新年对于孩子来说意味着成长，而对于大人来说便是老去。 天元皇帝，四位皇后，两位太皇太后说了一些吉利的话。 宇文娥英最小，由她最先喝。 这小丫头喝过后，狂吐舌头，故作辛辣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等到众人全都喝过后，宴席就算真正开始了。 “大家趁热吃饺子，要是能吃出钱币的话，意味来年福财双全，吉祥如愿哦……” 这是小皇帝特地交代光禄寺做的。 “既然衍儿这样说了，那大家就开动吧……” 宇文赟对于光禄寺的膳食是愈加满意了。 得知这一切都是自家儿子的主意，更是乐开了怀。 “我吃到了，我吃到了……” 坐在杨丽华怀里的小公主最先叫起来。 而后从嘴里取出一枚铜钱来，兴奋地举手摇晃着。 “咦，本宫也吃到了，嘻嘻……” 每个人盘子里放的饺子都不多，而且里面肯定有一个放了钱币的。 随着吃到钱币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最后，不出意料地，每个人都吃到了。 这也就是为了讨一个彩头，关键是大家开心就好。 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节，最受欢迎的还是要数这铜火锅。 麻辣鲜香，暖身暖胃，回味无穷。 自从小皇帝弄出来之后，不但宫中经常吃，就连朝中百官都知道了这玩意，纷纷到冬官府求锅。 除夕之夜，大周皇宫。 宇文衍和血缘至亲一起吃饺子，涮火锅，喝皇宫贡酒。 在寒冬中，感受到了一丝家的温暖。 …… 第58章 发红包 席间。 宇文衍拉着小皇后给太上皇，四位皇后，还有太皇太后敬酒，说些吉利祝福的话。 当然，他们喝的是糖水。 当下的酒水虽然度数低，但小皇帝还是尽量不喝或是少喝 看到如此孝顺懂事的孩子，以太上皇为首的长辈们都满心欢喜。 酒足饭饱后。 宇文衍给众人发红包。 据小皇帝了解，大周当前还没有压岁钱和红包的说法。 汉代有在除夕夜给“压胜钱”的习俗，被认为是最早的压岁钱。 但这种“压胜钱”不是市场流通的钱，而是做为一种祈福辟邪的饰物。 宇文衍做的红色桃型荷囊，里面装了十两碎银。 桃木在古代是驱邪避祸之物，故而做成桃型也是取其中寓意。 宇文衍把红包的寓意解释了一番。 红包做工精美，寓意又好，而且里面的白银是贵重之物。 大家都非常喜爱，特别是小孩子，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包括太上皇在内，每个人都拿到了小皇帝的红包。 宇文赟抚摸着手中的香囊，眸光望向大殿之外，久久没有说话。 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等到他收回目光，看着人群中的小皇帝，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 “开台，开台，麻将继续搞起……” 天元皇帝一声令下，殿内搓洗麻将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宇文衍看着热闹的场面，转身出了大殿。 站在回廊上，目光所及，皇宫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积雪。 大周时期，还没有火药制作的烟花和鞭炮。 但不时能听到零星几声爆竹的响动。 一开始。 爆竹是人们用火烧竹子，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以驱逐瘟神。 后来。 在节日或喜庆日燃放，表达了人们欢庆佳节，渴求安泰的美好愿望。 小皇帝凝视天空。 冥冥中好像看到了一朵朵绽放的烟花，还有那熟悉的轰隆声。 “陛下，外面天寒地冻，您怎么跑出来了？” 宇文衍回过神来，看到司马令姬来到身边，满脸关切。 “令姬，你说人真的有前生来世么？” 小皇后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沉吟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宇文衍仰望夜空甩了甩头，拉着司马令姬的小手回到大殿之内。 戌时整（晚上九点）。 众人告别天元皇帝，离开天宫。 两位太皇太后，以及那些皇叔们，还有两位小姑姑，走的时候全都拿了一副麻将带走。 至于四位皇后和天宫的一众嫔妃，太上皇正在兴头上，大家都陪着他。 南北朝时期，已经有了除夕守岁的风俗，一般也不会那么早睡。 宇文衍和司马令姬回到正阳宫。 宫内灯火通明。 头天晚上小皇帝用红纸写好的对联和福字，内侍已经全都张贴好了。 别具一格的瘦金体书法，笔锋飘忽灵动，笔迹瘦劲，至瘦又不失其肉。 锋芒毕露，犹如铁划银钩。 与当下之行、草书风格截然不同，却是另有一番韵味。 贴上对联和福字的正阳宫，一下子增添了不少喜庆之色。 “陛下，此为何物？” 小皇后觉得好看，但却不知称之何物。 “此乃对联或春联，亦有镇邪驱祸，喜庆吉祥之意……” 相传，对联起源于唐之后五代时期。 后蜀主孟昶在他在寝殿门两侧的桃符板上题词： 新年纳余庆， 嘉节号长春。 被楹联界大多数人认定是华夏历史上最早的春联。 “这个‘福’字都反了，谁贴的，怎么那么不小心……” “哈哈，就是要倒过来贴，寓意‘福到了’！” “福倒了，福到了……还真的是耶，好棒，好棒……” 小皇后听了不由拍手叫好。 欣赏完对联，宇文衍和小皇后开始给正阳宫的人发红包。 首先是尉迟伽，杜咤，侯定三人。 小皇帝给亲军驻地的军士全都放假七天。 他们三人从年初一开始轮流休息。 红包是一样的，都是十两碎银。 接下来就是墨言，吴勇和另外九名内侍小太监。 吴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冶铸坊。 配合綦毋怀文处理一些事务。 冶铸、肥皂坊停工七天，于是他们也回了正阳宫。 剩下的就是宫内的侍女、杂役以及数百名岗哨和巡逻侍卫。 大家收到红包都开心不已。 特别是那些侍女，杂役和侍卫，高兴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在这深宫之中，能把他们当人就已经不错了。 侍卫还稍微好些，毕竟他们大多都是富家子弟，地位比起宫女和杂役来要高很多。 所有红包都是他和小皇后两人亲自发到他们手上的。 两人受了很多很多的好话，听得司马令姬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一下子就发出去几千两白银，小皇帝一点也不心痛。 反正这些都是从倭国等番商手上赚来的。 发完红包，这才回到寝殿，两人小手冻得通红， 室内室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外面冰天雪地，天寒地冻。 殿内却是一片温暖，甚至还有一些盆栽的绿植。 两人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驱寒。 而后让宫女侍侯沐浴更衣，从里到外，全都换上崭新的衣物。 洗漱之后。 案几下的地板垫上了厚厚的羊毛毯，侍女为他们摆上棋盘。 “媳妇儿，除夕守岁，咱下五子棋吧……” “臣妾奉陪到底！” 说着，便伸出了小拳头。 宇文衍甚至怀疑，每次下棋，小皇后就是冲着石头、剪刀、布来的。 小皇帝也没用多少心思在棋上。 一边落子，一边聊天，两人互有输赢。 一直熬到过了子时中，也就是晚上十二点多。 两人哈欠连连，眼皮打架。 “差不多了，媳妇儿，熬不住了，歇息吧……” 司马令姬早就困得不行了。 躺下后，也不用小皇帝再讲睡前故事，很快就睡着了。 …… 580年，大年初一。 这一天称为“元日”，或是“元旦”。 人们早起，打扮一新，从家族宗亲开始，互相拜贺。 皇宫亦是如此，得去给长辈敬贺新年。 宫女服侍皇帝皇后洗漱打扮，穿戴整齐。 并在腰间佩戴“祛鬼丸”。 所谓“祛鬼丸”，是用蜡包裹雄黄做成的珠子，也是驱邪之意。 用红绳编织成精美的挂件，男子戴左侧，女子戴右侧。 辰时整（早七点）。 光禄寺送来小皇帝的早餐。 当下吃早餐的，整个长安城也就正阳宫独一份。 除了日常的包子，油条豆浆，饺子，今天还有胶牙饧，五辛盘，鸡子。 胶牙饧即以麦芽糖制作的糖果。 五辛盘则是用葱、姜、蒜、韭菜、萝卜五种具有辛辣味的食物做成的吃食。 是为调和五脏之气，使人气血通畅，身体健康。 鸡子便是生鸡蛋。 这个时候的人们认为，吃生鸡蛋能避瘟。 小皇帝都吃了一些。 但是生鸡蛋实在下不了口…… 第59章 拜年 吃过早餐，宇文衍携小皇后去给长辈拜年。 天宫外，宝桂跪下给他们道贺新年。 小皇后从墨言手中接过一个红包发给他。 不出小皇帝所料，太上皇昨晚打麻将玩了个通宵，才睡下没一会。 陪他一起的是陈皇后和元皇后，还有宇文术的生母皇甫姬。 给殿前值守的侍卫也发了红包后，两人赶往弘圣宫。 一路上但凡遇到的内侍、宫女全都跪下给他们拜年。 当然，红包也是少不了的，人人都有份。 墨言带着几个侍卫抬了几大箱红包跟随其后。 分别给天元皇后，生母天大皇后，两位太皇太后拜完年。 散发了大量红包，两人这才返回正阳宫。 按照惯例。 元旦这天，朝中要例行朝会，举办盛大宴会，皇帝与文武百官共同庆贺新年的。 可这么大的事，却被天元皇帝丢在了一边。 也难怪朝臣对宇文皇室失去信心。 其实大周就像是一个集团公司。 朝中文武百官便是以关陇贵族为主的集团董事。 而皇帝就是集团董事长。 当董事们对董事长失去信心，生怕其把集团公司搞垮时，他却不争气地挂了。 这时。 集团中平时有声望、有势力的杨坚董事心生贪念。 联合几个经理人，使些阴招，夺取了公司控制权。 而且，采用威逼利诱等手段，游说各董事。 表示支持他做这个董事长的话，一定让董事获得更大的利益。 董事们看着这边的孤儿寡母，又看看那边的年富力强，雄心勃勃。 为了自身的利益，于是便选择了站在杨坚这边。 对于这些关陇贵族来说。 杨坚篡周立隋，只不过是改了个公司名，换了个董事长而已。 自身没有任何损失。 反而因从龙之功可能获利更大，何乐而不为呢？ 这就是历史上杨坚夺权篡位，而关陇贵族却没有多少反对声音的真相所在。 所以。 说大周江山是宣帝宇文赟各种作死给整没了，也有一定的道理。 …… 这大半年来。 小皇帝和王轨，乐运，颜之仪他们私下接触朝中文武百官。 给他们传递未来宇文皇室的一种态度，并发了一些赏赐下去。 且不论有没有用，但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正阳宫议事殿。 王轨，乐运，颜之仪一同前来给小皇帝拜年。 “臣等恭祝陛下新年安康，百事百顺！” “三位爱卿免礼！” “朕也祝你们新春快乐，家庭美满幸福！” 小皇帝拱了拱手，让三人落座。 侍女第一时间奉上茶水、点心。 过年便是吃吃喝喝，这个时期的大周也是如此。 “小言子，发红包。” 墨言随即取出三个红包，一人一个，并且主动给他们解释了红包的寓意。 “谢陛下！” “这个红包好啊，既喜庆，又能驱邪。” “十两碎银，这都能抵十贯钱了。” 三臣没想到小皇帝出手这么大方。 要知道，那些低阶官吏，一个月的俸禄也就十贯钱左右。 比起天元皇帝的铁公鸡来，宇文衍这红包就显得相当阔绰了。 “对了，陛下，老臣一路走来，看到每个大殿门口两侧都贴了红纸写上的诗句，那又是何意？” 三人对于红包连声称赞。 揣进怀里收好，王轨又问起了春联之事。 “郯国公，朕称其为对联或是春联，分上联、下联，还有横批。” “对联字数相等，断句一致，平仄相合，音调和谐，词性相对，位置相同，内容相关，上下衔接……” “仄起平收，读起来抑扬顿挫，朗朗上口……” 听到小皇帝如此一番解释后，三人更加好奇起来，纷纷起身跑到殿门外观看。 上联：书山有路勤为径， 下联：学海无涯苦作舟。 横批：学无止境！ 议事殿内，一侧的书房门口写的是： 上联：经书趣有永， 下联：翰墨乐无穷。 横批：学海无涯！ 三人一边观看，一边轻声吟颂起来。 王轨更是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像极了老夫子。 “妙，妙啊……” “言简意深，上下对衬，朗朗上口。” “咦，郯国公，子升，你们发现没有，陛下这种书法字体既不是行书，亦不是草书……” “但看起来却是锋芒毕露，铁骨铮铮，韵味无穷啊！” 乐运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小皇帝所写的瘦金体上，不由地眼前一亮。 王轨，颜之仪刚刚沉浸在对联的内容、形式上，没太注意。 等到乐运说起，这才反应过来。 “还真是，我就说总感觉哪里不对，原来是这书法字体……” 要说最懵逼的，还是当数墨言。 他从小便和皇帝一起读书习字，从来没见小皇帝练过这种字体。 就好像不练自通，一下子就会写了一样。 小皇帝写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问了一声。 宇文衍哈哈大笑，说是在梦里有个白胡子老头教他写的。 一句话把墨言给整不会了。 皇帝都说是在梦里练的了，还能怎么着，你总不能对皇帝说你不信吧！ 三人把两副对联研究了好一阵子。 直到綦毋怀文到来，又拉着他琢磨了一会，这才重新落座。 綦毋怀文也是文化人，而且是文化水平很高的那种。 见识了对联及瘦金体书法后，也是频频点头。 看小皇帝的眼神又增添了几许光彩。 没多久。 李药师的祖父李崇义带着一个中年人也来给小皇帝拜年了。 “臣参见陛下，愿吾皇安康吉祥！” “臣韩擒虎拜请陛下圣安！” 作为皇帝的侍读，李药师随军出征，李崇义当然得来给他拜年。 而且他还把韩擒虎给带来了。 “免礼，赐座！” “你便是药师的舅父韩擒虎？” 当初，王轨他们引见李药师为侍读的时候，宇文衍便想见见他这个舅舅。 这位可不一般，历史上隋朝的一员猛将。 韩擒虎时下四十二岁，身材高大伟岸，威风凛凛，是不可多得的将领。 “正是下臣！” “韩将军威武不凡，实乃大周将才也。” “以后朝廷平突厥，定江南，韩将军定当沙场扬名，壮我大周国威……” 小皇帝这是告诉他，追随我宇文皇室，一定有战场立功，加官进爵的机会。 “谢陛下，末将愿为大周征战四方，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韩擒虎起身拱手，言之豪壮。 以他如今年纪，壮年一过，若是再无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一辈子或许就只能老死在郡公和刺史的位置上了。 尽管当前宇文衍的话作不得数。 但还是让他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毕竟。 不论怎样，小皇帝的话也是代表了宇文皇室的一种态度。 第60章 突厥迎亲 正阳宫议事殿越来越热闹。 不时有朝臣前来给小皇帝拜年， 这些都是接受过正阳宫赏赐的文武官员。 当然，同样也有一些接受了赏赐没有来拜年的。 申国公李穆驻守并州（太原），没有回京过年。 但是派了家中长子李惇前来。 这个李惇便是李家大少李筠的父亲。 当初李大少和元氏兄弟起冲突，被小皇帝踢了屁股，后来更是被李穆吊起来打了一顿。 蜀国公尉迟迥也还在相州。 派了他在京城的三子尉迟顺来给小皇帝拜年。 这些官员看着在场的同僚，个个都是表面脸色平静，但却把每个人都记在了心里。 其中也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宇文衍的老丈人司马消难。 司马消难四十多岁，身材高大，面貌俊朗，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帅哥。 难怪能迷倒当时大齐的公主。 这是翁婿二人第一次见面。 司马消难见小皇帝面如冠玉，温文尔雅，谈吐非凡，心下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尽管嫁入帝王家，但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又傻又丑的男人过一辈子。 最后，毕王宇文贤带着他弟弟酆王宇文贞也来了。 宇文贞如今为天官府大冢宰，名面上是朝中六官之首。 兄弟二人当下深得太上皇重视，风头正盛。 在场的官员全都上前和他们见礼，拉近关系。 宇文衍是第一次见酆王，私下和他聊了一会。 感觉这个十七八岁的王叔和他兄长一样，也是心思通透之人。 小皇帝大摆宴席，准备请众臣胡吃海喝一顿。 每人都领到了他的红包，而且还学会了麻将的玩法。 席间。 纷纷向大司空宇文贤敬酒，希望求得一副麻将。 小皇帝无心之举，却为宇文贤带来一个结交朝臣的机会。 自然是乐呵地答应了下来。 觥筹交错间，君臣尽欢，一直到午后时分，才逐一散去。 年初二。 小皇后司马令姬回娘家省亲。 宇文衍在宫中单独接见了一些官员。 这些朝臣显然多了个心眼，不希望其他同僚看到其往来正阳宫。 小皇帝也不会去点破。 一直到年初六，陆续有朝臣到正阳宫拜年。 宇文衍也是来者不拒，只要来了，都接见了一番，并发下红包。 年初七。 太上皇终于放下手中的麻将，于太庙祭祀先祖。 小皇帝跟随其后，体验了一把皇家祭祖的感觉。 宣帝做任何事情，给人的印象便是场面恢宏、讲排场、好面子。 仪仗绵延数里，文武百官随行，百姓围观。 祭祖之后。 宇文衍带着墨言去了亲军驻地。 吴勇，尉迟伽，侯定，杜咤早早便到了。 “叩请陛下新春万福！” 军士们享受了从未有过的七天过年假期。 见到小皇帝第一时间单膝跪地向其拜年。 声音震天，崇敬之色浮于脸上。 “诸位新年好，今天朕来此，是给大家发红包的。” “过去的大半年，你们很努力，朕很欣慰，新的一年，希望尔等再接再厉……” “喏！” 小皇帝挥舞着手中的红包，做了个简短的新春致词。 军士齐声应答后，欢呼雀跃起来。 他们早就听说了陛下发红包的消息，而且知道里面装的是十两白银。 对于自耕农家庭的军士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发钱的时候总是快乐的。 不管是发钱的人，还是收钱的人。 这一通红包发下去，又是消耗近万两白银。 好在有番商购买肥皂，要不然小皇帝想大方也是无能为力。 由于冬天下雪。 倭国和半岛三国的商人在腊月和正月商队是不动的。 也就是说，这两个月中原这边和其国内都没有商队发出。 年前最后一次交易是在十一月。 他们国内收集的更多女奴已经抵达中原，因而这次交易十万块玉皂换得一千番邦小娘子。 而那个高句丽的王淮，每月两百女奴交换一万块玉皂。 后又百般求情，希望能够用银钱也购买一些。 最终宇文衍也同意了，但说明从下年起全部都用女奴交易。 四国中，高句丽和倭国实力稍强，百济和新罗次之。 高句丽在这一时期大概四十万户，按每户五人计的话，大约有两百万人口。 差不多和南陈当前的人口相当。 而倭国在“敏达倭王”统治下的人口大概有二十万户，也就一百万人口的样子。 加上其他一些割据势力，整个倭奴国，人口不会超过两百万。 而百济和新罗人口更少，各自也就四五十万左右。 在冷兵器时代，土地和人口是一个国家生存的根本。 神州大地，在混乱的三百年间，中原人口锐减。 大多是战争、饥荒减员。 也有一部分为了躲避战乱，迁徙到西域，朝鲜半岛和倭奴国等地。 东汉末年，人口在5500万上下。 如今。 就算把大周和南陈的人口加起来，怕是也不够一半之数。 …… 正月过后。 二月初二，突厥佗钵可汗派遣的使团到达长安。 贡献土产，欲迎接千金公主回草原完婚。 突厥贡献的土产便是牛羊马等牲畜数千，毛皮数万张。 得知消息。 宇文衍沉吟良久。 让吴勇去找一个人，即刻传唤到正阳宫。 此人稀里糊涂跟在吴公公身后，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小皇帝召他所为何事？ “微臣长孙晟参见陛下！” 长孙晟当前二十七岁，任司卫上士、奉车都尉，职位和王鹰相当。 被正阳宫内侍总管急急忙忙召进宫，直到此刻还是一头雾水。 “免礼！” “赐座！” 宇文衍一脸笑意，示意其入座，而后悠悠说道。 “匆忙召将军前来，是有一事请教。” “臣知无不言。” 长孙晟先是一愣，随即拱手应答。 “北方突厥强盛，已成大周之患，虽我朝与其达成和亲意向，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有朝一日，若朝廷要处理突厥问题，依将军之见，当如何应对？” 小皇帝知道。 历史上，长孙晟被任命为大周送亲使者，而且在草原停留一年多时间。 隋朝面对突厥进犯，最后却使其分裂。 便是长孙晟这个大忽悠，把突厥给忽悠瘸的。 长孙晟显然没想到，小皇帝叫他来竟然是问这个！ 毕竟，宇文衍只是一个八岁的傀儡皇帝。 尽管如此。 长孙晟闻言依然眼神一亮。 看来，在此之前，他绝对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是，这种国家大事，和你个小屁孩说了没用吧。 这是长孙晟此时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 思忖片刻，长孙晟拱手笑道： “陛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解决突厥问题，一定要将其内部情况了解透彻，才能做出有效应对之策……” 小皇帝仔细听着，不时点头。 “如果有机会去到草原，你当如何？” 长孙晟听罢，心想我好端端地跑草原上去喝西北风，有病么？ 第61章 宣帝失德 长孙晟不知道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但他还是顺着小皇帝的话，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假设突厥因为争夺大汗之位，导致多名小可汗拥兵相争，又当如何？” 宇文衍接着再问。 长孙晟听了，觉得这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于大周来说那便是天赐良机啊！ “陛下，应该不会出现您说的这种情况吧？” 长孙晟沉吟一番，最后还是觉得不可能出现这种境况。 “且不论会不会出现，就当一种假设好了。” “不如这样，朕和将军分别把心中所想写下来，最后再来看各自写的是什么，如何？” “臣依陛下所言。” 小皇帝话说到这份上了，长孙晟也不好再推脱，于是应了下来。 墨言为二人准备好纸笔。 长孙晟沉思了一会，提笔写下一排字。 宇文衍见状，嘴角一咧，笑呵呵地大笔一挥，唰唰几下便写好了。 两人几乎同时收笔。 拿起案几上的纸张，凑到一起。 两张麻纸靠近一看，长孙晟两眼圆瞪，嘴巴微张，满脸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只见纸上写下的是： “远交近攻，离强合弱。” 两人写下的策略竟然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长孙晟这是在听到宇文衍的这个假设后，脑海中立马崩出来的想法。 不曾想，八岁的小皇帝和他所想的竟然如出一辙。 小小年纪，有此高见，属实惊为天人。 心中对小皇帝的看法，一下子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随后。 两人就突厥的问题交流了数个时辰。 谈到后来，长孙晟已经对眼前的幼帝心生敬佩之情。 小皇帝所表现出来的眼光和思维，就是朝中许多官员都不能及。 这份天赋，惊才绝艳，堪比秦国甘罗。 …… 长孙晟离开正阳宫后，脑子还是懵懵的。 心里还在纳闷： 陛下之前从未见过自己，怎么就传他入宫谈论起突厥之事来了？ 实在让其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以前从未听说幼帝有何过人之处。 如今却是语出惊人，确实震撼到他了。 其实。 宇文衍也是听到突厥使团迎亲，这才想起他来。 历史上，长孙晟离间突厥，立下大功。 但其名气却被他的一双儿女给盖过了。 他们就是大名鼎鼎地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 长孙无忌在大唐“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位列第一。 长孙皇后，小名观音婢，是唐太宗李世民的正宫皇后。 宇文衍当前看中的，当然是其历史上离间突厥的本事。 奇怪的是。 突厥迎亲使团抵京好几天后，也不见太上皇任命送亲使者。 想来可能没有那么快。 不过。 既然已经见了长孙晟，至于迎亲使团何时回草原他也不在意了。 小皇帝照常例行每天晨练、训练。 这天。 京城风云突变。 皇宫传出劲爆丑闻，朝野一片哗然！ 周宣帝宇文赟短暂一生中的最大污点事件，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西阳公宇文温的正室夫人尉迟炽繁，以宗王之妇入朝。 因其美得不可方物，宇文赟酒后精虫上脑，威逼强上了尉迟氏。 而宇文温的父亲，正是当下出兵征讨南陈的行军总管杞国公宇文亮。 宇文亮是太祖宇文泰兄长的孙子，和宇文赟是堂兄弟。 没出五服的皇室宗亲，比宇文恺这一脉的血缘关系要亲近很多。 而这个尉迟炽繁却是蜀国公尉迟迥的孙女。 是替蜀国公到正阳宫给小皇帝拜年的那个尉迟顺之女。 以娘家关系来论，尉迟炽繁得称宇文赟一声表叔。 以夫家论的话，那就是堂叔。 威逼淫乱堂侄之妻，强上表侄女，实属禽兽不如。 事情一经传出，朝堂震惊。 如此毫无底线的帝王，让文武百官顿感全身发凉。 同时，也让为国出生入死，征战四方的将士寒心。 原本所剩无几的皇室威德，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或许，这件事就是压垮大周的最后一根稻草。 历史上杨坚篡位，大多数关陇贵族都选择了袖手旁观。 说明他们已经对宇文皇室失去了信心。 如果没有这事发生，说不定反对杨坚的声音会更多呢？ 但，凡事没有如果。 就算宇文衍穿越过来，也一样没能改变事态的发展。 如今，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能不能度过后面的生死难关，都还是未知数！ …… 宫中丑事很快传到班师回朝的军中。 此时大军行至豫州（河南汝南），宇文亮父子听后，又羞又恼，又恨又怕。 想着回到京城，极有可能会被宇文赟弄死。 权衡之后。 父子二人密谋袭击行军元帅韦孝宽，兼并征南大军。 然后前往赵王宇文招的藩国领地，拥立他为帝。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是残酷！ 如此绝密之事，却被其手下转身便告知了郧国公韦孝宽。 三月初二。 宇文亮父子领兵夜袭中军大营，遭埋伏，兵败！ 宇文亮混战中被杀，其子宇文温也死于乱箭之中。 这边宇文亮父子刚刚丢掉性命，消息还没传回京城。 初五这天。 宇文赟便下诏把宇文亮杞国公的爵位转封给了他弟弟宇文椿。 太上皇如此做派，确实不讲武德，太不地道了。 淫人妻也就算了，还想占为己有。 夺人妻也就罢了，还要撤其家族爵位。 这是何等的杀人诛心！ 宇文亮父子深知宇文赟的尿性，横竖都是死，干脆就反了。 这就是帝王的一己私欲，就毁了一支皇族血脉。 天元皇帝造下的罪孽，造成了宇文亮一家的悲剧。 如果说。 做了天理难容之事会遭报应，那宇文赟的报应来得很快。 因为，两个月后，年纪轻轻地他便要命赴黄泉了！ 十二日。 征讨南陈的大军凯旋，抵达长安。 城门外，彩旗飘扬，锣鼓喧天。 大道两侧人山人海，百姓夹道欢迎得胜归来的大周将士们。 宇文衍代表天元皇帝迎接大周威武之师。 “来啦，来啦……”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旌旗招展，大军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一队轻骑奔驰而来。 为首的赫然是此次出征的行军元帅韦孝宽。 城门楼上号角声响起。 低沉又庄重的声音既是在欢迎大军凯旋，也是在为战死的军士招魂。 “陛下亲迎，老臣愧不敢当！” 韦孝宽远远便看到了站在城门口的小皇帝。 等到近前，连忙翻身下马，躬身向其行礼。 “郧国公大胜而归，壮我大周军威，朕哪怕十里相迎也是应当。” “请老将军满饮此酒！” 宇文衍说着从墨言手中端过倒满的酒碗，双手送到韦孝宽面前。 “谢陛下！” 韦孝宽眸中闪过几缕光芒，接过大碗，一饮而尽。 第62章 凯旋 “末将梁士彦参见陛下！” “郕国公威风不减当年，请满饮此酒！” 梁士颜和尉迟迥年纪相当，比他大一岁，当下六十五。 追随武帝灭齐，立下赫赫战功，封郕国公。 历史上他忠心大周，反对杨坚篡位。 在杨坚以隋代周后，于586年，同宇文恺的兄长宇文忻密谋反隋，事情泄露后被杀。 梁士彦谢恩，也是一饮而尽。 而后，站在一旁打量起眼前的幼帝来。 出征期间，韦孝宽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小皇帝。 这不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陛下，臣为您介绍几位英勇的将军。” “这位是杨素，这是贺若弼，这三位就不用臣说了吧……” 韦孝宽指着下马的五人笑着说道。 小皇帝一听，便盯上了杨素和贺若弼。 这两位可是杨坚篡周立隋后的好帮手。 连同韩擒虎，是后来灭陈之战的三大主力将领。 之前在西苑狩猎场，被小皇帝他们打屁股的杨玄感便是杨素的儿子。 贺若弼便是那个贺若怀亮的老爹。 韦孝宽在这个时候引见，也是有帮他拉拢之意。 只是他们和杨坚的私交似乎已经很深了，到时候站他那边的可能性更大。 “杨将军，贺若将军，前途无量，朕看好你们，请满饮此酒……” 小皇帝分别给二人端上御酒。 “谢陛下！” 两人仰头喝下，碗中滴酒不剩。 “末将王鹰，元胄，元威参见陛下……” 三人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给小皇帝行礼，而后笑着说： “陛下，我们活着回来了！” “好样的，回来便好！” 小皇帝伸手在他们胸前打了一拳。 三人比起去之前，身上的气质有了明显的变化。 眼神更加犀利了，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有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喝了这碗酒，一切回去再说！” 宇文衍说着给他们端上接风酒。 “还有我，还有我，李药师参见陛下……” 小李靖突然从韦孝宽身后转了出来，嚷嚷着向小皇帝行礼。 “哈哈，让我好好看看……” 宇文衍上前一把抱起，转了几个圈才放下。 “嗯，零件齐全，长高了些，也壮实了许多，不过好像黑了啊……” 宇文衍小大人般围着李药师，这里拍拍，那里捏捏，好好检查了一番。 “小孩不能喝酒，你这个接风酒就免了吧。” 宇文衍一边说，一边狠狠捏了几下他的脸蛋。 引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进城！” “回家！” 随后，小皇帝小手一挥，大声呼喊道。 除了主要将领进城，大军都是驻于城外，随后会分散回到各自军坊。 三十名暗卫也是一个不少的回来了，此时他们不宜和小皇帝说话。 故而化整为零，分散进城，返回暗卫大院。 行军元帅和行军总管把军令虎符一交，将军对这些军队便再无指挥权。 此次军事行动也就此宣告结束。 出征的几位近臣先是回家报了个平安，而后沐浴更衣，齐聚正阳宫。 当晚。 小皇帝为几人大摆接风宴。 火锅，炒菜，烧烤，饺子…… 所有好吃的，好喝的，统统端上了宴席。 九酿酒，千里酒，苍梧酒等御酒应有尽有。 王轨，乐运，颜之仪，綦毋怀文也来了。 韦孝宽，王鹰，元胄，元威，李药师是今晚的主角。 其他人纷纷向随军出征的他们表示祝贺。 这些人加上吴勇和墨言，就是当下小皇帝的班底。 另外尉迟迥，李穆，宇文贤，宇文恺，长孙晟，韩擒虎这些人也是大概率会倾向于他的。 “菜已上齐，酒也满上了。” 宇文衍站起身来，环视众人一眼。 “这第一杯酒，朕要敬此次出征战死的大周勇士……” 说着，小皇帝端起酒盏，抬脚走到殿外，双手高举，肃穆道： “魂归来兮，英烈永存……” 连喊三声，一声比一声绵长。 随后把酒水横洒在地。 大家也跟了出来。 一开始还不知道小皇帝要做什么。 听了他的话语后，众人脸色微变，一下子庄重起来。 特别是韦孝宽，征战沙场数十载，手下军士丧命者何其多！ 可又有哪位君王会记得他们？ “谢陛下！” 七旬的老将军嘴唇翕动，对着宇文衍长揖。 而后学着他的样子，举杯高呼： “魂归来兮，英烈永存……” 最后把酒倒在地上。 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遥祭战死的军士，为其招魂。 韦孝宽和王轨都是带兵打过大仗的将军，他们心中的感触最深。 看到小皇帝的举动，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回到殿内。 内侍再次把酒倒满。 “这第二杯酒，敬郧国公！” “老将军年已七旬，仍在领军为国征战，大周柱梁，名副其实！” 宇文衍端起酒盏，对着韦孝宽说道。 “敬郧国公！” 众人齐声，纷纷举起手中的酒。 “谢陛下，谢诸位！” 韦孝宽端酒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内心感动不已。 有的时候，皇帝普普通通的一句肯定，更胜过高官厚禄。 他为大周东征西讨，一直因汉臣身份得不到真正的重用。 如今得小皇帝一声肯定，内心也算释怀了。 大家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敬大周！” “让我们一起努力，实现武帝遗志，平突厥，定江南，共建大周美好未来！” “平突厥，定江南，喝……” “哈哈……” 众人随声附和，一口干完了杯中的酒，痛快地畅怀大笑起来。 “好了，众卿开动吧，该吃吃，该喝喝……” “朕和药师就不再喝酒了，你们随意！” 宇文衍这次喝的是酒，两小杯低度酒，喝了也无大碍。 随着小皇帝一声令下，宴席正式开吃。 酒盏全都换成大碗，豪饮！ 一盘盘牛羊肉往铜火锅里倒，满嘴留香！ 肥瘦相间的手把肉捧着啃食，大快朵颐！ “陛下，此次出征，王将军的岳王枪大放异彩，杀得陈军那叫一个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小李靖毕竟还是个孩子，加上自己也在修习岳王枪。 宴席刚刚开动，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迫不及待地向宇文衍讲起出征的事来。 说起战场上的事，大家顿时来了兴趣。 你一言，我一语。 对于王鹰所使枪法赞不绝口。 就连老将军韦孝宽都惊叹神乎其技。 寿阳城破后，守城主将便是王鹰挑落马下的。 元氏兄弟也同样表现出色。 数十斤的双锤和狼牙棒杀得陈军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攻打寿阳时，最先杀入城内的便是元胄，元威兄弟俩。 这些都在军功簿上记录得清清楚楚，届时朝廷是要论功行赏的。 听郧国公讲，三十名暗卫也表现不错。 围攻寿阳前，他们便化作普通百姓潜入城内，摸清守军的情况。 为大军攻陷寿阳提供了诸多宝贵的情报。 第63章 接风 听到大家都有所表现，小皇帝笑开了怀。 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腹，能在战场上有所斩获，那就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们都立功了，药师你呢，表现如何？” 宇文衍心情大好，拿小李靖开起玩笑来。 “陛下，郧国公命令药师不得离他超过三步之外，我是空有一腔热血，却是报国无门呐……” 李药师苦着一张小脸，有些幽怨的眼神看了老将军一眼。 大家闻言，全都笑了起来。 “药师啊，能让你随军出征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样？” 王轨夹了一筷子羊肉吃进嘴里，指着他笑骂道。 “就是啊，你没在战场上吓到尿裤子，有点胆识！” “有机会见识下也好，体会下战争的残酷……” 颜之仪和乐运也纷纷说着。 “陛下，说来若不是药师，老臣今天怕是不能坐在这里了……” “怎么回事？” 听到韦孝宽说得这么严重，大家停下手中的动作，全都看向他。 老将军一口喝完碗中的酒，把当时的情况娓娓道来。 当初，围攻寿阳，城破后，双方混战一起。 韦孝宽指挥作战，不料，一支冷箭袭来。 “小心！” 站其身旁的李药师突然一声大叫，伸手推了老将军一把。 箭矢擦着头盔呼啸而过，不远处一名军士躲闪不及，被射翻倒地。 要不是李药师这么一推，箭矢极有可能直中其面门。 “药师这孩子，可是老臣的救命恩人啊……” “郧国公过誉了，就算我不推，您也能躲过去的！” 老将军虽然这么说，但他李药师还真不敢以救命之恩自居。 “哈哈，说来说去，原来首功是药师啊！” “要不，朕赏你几个番邦小娘子好了……” 小皇帝话音刚落，众人便哄堂大笑起来。 如今小皇帝最不缺的就是番邦小娘子。 过了正月，倭国和半岛三国的商队又启动了。 倭国物部龟田，百济朴不尚，新罗金大钟三个番商，每月都有一千女奴交换十万块玉皂。 高句丽的王淮，每月也有一千女奴，但他只能交换到五万块玉皂。 价格要贵上一倍。 对于这种数典忘祖，自以为是的家伙，小皇帝肯定是宰他没商量。 这种生意要是做上几年。 那这几个表面臣服中原王朝的邻国，便要流失数万育龄女子。 在以土地和人口为生存根本的冷兵器时代。 一个国家，一旦人口结构出现问题，想要强大起来那就是痴人说梦。 这个时期的倭国和半岛上的三个国家，还处于半奴隶，半封建社会。 奴隶属于贵族豪门的私有财产，就算统治者也管不了。 “药师啊，陛下要赏赐你小娘子，你知道小娘子有何用么？” “现在给你小娘子你也用不成，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哈哈……” 众人纷纷拿小李靖打趣。 “切，陛下都说了，小娘子是用来生孩子的，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似的……” 李药师朝着众人连翻白眼，很是不服气地说道。 “哟呵，人小鬼大，懂得还不少嘛！” “那你说说，除了生孩子，小娘子还有何用？” 大家继续逗他。 “小样，除了生孩子，还能唱歌啊，这不是你们自己说的么？” “哈哈……” 他这刚说完，宇文衍差点就喷了。 其他人也是肆无忌惮地嘎嘎贼笑起来。 番邦小娘子会唱歌这个梗是彻底传开了。 只是小李靖应该不知道其中意思，还以为就是平常听到的乐曲呢。 大家有说有笑，推杯换盏，席间气氛热烈。 喝酒如同灌水一般，一旁的空坛子越来越多。 韦孝宽和綦毋怀文年龄相当，两人喝的都是当下的烈酒——千里酒。 喝着喝着便凑到了一起，很快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王鹰，颜之仪和元氏兄弟也是喝千里酒，没少拿喝低度酒的乐运和王轨二人开涮。 他俩也不以为意，稳坐钓鱼台，只管吃着案桌上的美食。 不时碰上一杯，和众人调侃几句。 小皇帝每次宴请朝臣的时候，皇后司马令姬都是另外自己吃。 要么就是去朱皇后或杨皇后那里吃。 一是不方便。 全是一群大佬爷们，说话免不了粗鲁几分。 二来他不许后宫干政，管好宫内之事便好。 虽然他和小皇后当下都是有名无实，且年纪尚小。 但若是度过生死大关，以后迟早要面临这些问题。 宴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众人尽情吃喝，每个人都很默契地对杞国公宇文亮家的事避而不谈。 酒足饭饱后，大家坐着闲聊了一会，便逐一告退离去。 翌日。 宇文衍早起来到暗卫大院。 在队长狐狸，副队长血狼、影子的组织下，暗卫们早已集合完毕。 “参见陛下，我等活着回来啦！” 三十人单膝跪地，齐声喊道。 “免礼，平身！” “敬礼！” 暗卫们起身，又向着小皇帝行军礼。 个个昂首挺胸，目光熠熠，像是接受他的检阅一般。 宇文衍站到每一个暗卫面前，目光炯炯地打量一番，轻捶胸口。 “很好，没有让朕失望，希望你们再接再厉……” “愿为陛下效死！” 暗卫们拱手，铿锵有力地喝声道。 “每人赏钱百贯，番邦小娘子一人……” “朕允你们休息七日，好好陪陪家人。” 远征归来，小皇帝准备让他们休息几天。 包括王鹰，元氏兄弟和小李靖也是一样。 “谢陛下隆恩！” 暗卫们喜笑颜开，跟着这样的主子，简直太好了。 辰时整。 光禄寺把早餐送到了暗卫大院。 大家还是第一次吃到饺子、油条、豆浆，个个吃得狼吞虎咽，直呼好吃。 早餐后，小皇帝便让他们自行散去。 他们的家人还住在城东龙首山下的军坊中。 其中有五个是孤儿，暂时就住暗卫大院。 不过他们之前就有赏赐过两个小娘子，今天又多了一个，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 十三日。 宣帝在得知宇文亮父子反叛身死后，立即下诏将尉迟炽繁召入宫中，封为长贵妃。 十八日。 封杨皇后为天元大皇后，朱皇后为天大皇后，元氏为天右大皇后。 设天中大皇后。 立天左皇后陈氏为天中大皇后。 立长贵妃尉迟氏为天左大皇后。 皇后称呼随他宇文赟想怎么取就怎么封。 还要加上一个“大”字，以彰显其独一无二的高大上形象。 从此。 天宫五后并立，成就荒谬绝伦的帝王千古绝唱。 从咒自己的父皇死得太晚，到登基一年不到便禅位幼帝，做起了太上皇。 从诛杀皇叔，擅杀朝臣，五王就藩，大兴土木，再到淫乱失德。 这一桩桩，一件件，使得宇文赟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周武帝宇文邕忍辱十年，经营数载，呕心沥血，东征西讨，南战北伐打下的江山。 就要被这么一个不孝子给霍霍完了。 都说人在做，天在看！ 这位才二十二岁的太上皇，怎么也不会想到。 在其极尽作死、享乐之时，死神也离他越来越近了！ 第64章 宣帝病危 将尉迟炽繁召入宫后，宣帝对其极尽宠爱。 时间来到五月。 这天。 一向性格温婉，也不善嫉妒的杨皇后却不知何事惹怒了太上皇。 宇文赟暴怒之下，扬言要杀她，且要灭了杨氏一族。 杨丽华的母亲独孤伽罗闻讯，入宫给女儿求情。 跪在宇文赟面前不停地磕头，直到头破血流，杨皇后这才得以免死。 被丈母娘以死相逼，迫其改变圣意，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本就忌惮杨坚的声望，怕其哪天倒戈一击。 这下让他心中的猜忌更重，起了杀意。 要说杨坚这老小子确实命好，到处都有贵人。 宣帝的近臣，内史上大夫郑译，是杨坚的同窗，且一直看好他能成大事。 知道宣帝起杀意后，为其百般辩护。 …… “正义，天元皇帝震怒，兄实在是如履薄冰，有苦难言呐……” 正义便是郑译的字。 但其所做所为却是愧对“正义”二字。 “杨兄大才，弟一直敬佩有加，定当为兄争取外出任职的机会，以避当下风头。” 其实。 早在数月前，杨坚便想到了外出任职以保全自身的办法。 郑译和刘昉这两大佞臣也多方为其寻找机会。 只是宣帝一直没把他们的话当回事。 这次。 两人又适时谏言，声称要给杨坚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天”。 宇文赟听后，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五月四日。 下诏任命上柱国、大前疑、随国公杨坚为扬州总管。 从多方面来看。 宇文赟对于杨坚这个老丈人的情感是极为复杂的。 你说委以重用吧。 疑心又重，生怕哪天自己被他给弄死。 你说不用他吧。 自己手上真正可信任、有能力的朝臣又没几个。 这也是杨坚一直寻求外出任职，却迟迟未能实现的原因。 在对国丈的使用问题上，宇文赟一直是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 根本没有登基后立马将其皇叔宇文宪诛杀的那种果决。 杨坚得知太上皇起了杀心，脸色阴沉如水。 把自己关在书房，几天没有出门半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今。 经过几个月的煎熬，终于得偿所愿。 按理说。 接到出任扬州总管的诏命，杨坚应该一蹦三尺高才对。 然而并没有。 当真正要离开京城时，这老小子心中又有点舍不得走了。 一旦去了扬州，那就相当于放弃了以前在朝中取得的权力和地位。 历史上杨坚能以隋代周，说来运气也站在了他这边。 要是诏命下来，他便即刻动身前往扬州。 那宣帝驾崩后，选定辅政大臣就没有他什么事了。 也不知道是啥原因，反正接到诏令的杨坚并没有动身离开京城。 五月九日。 天气酷热，太上皇备下仪仗卫队驾幸天兴宫避暑。 当天晚上突然染疾。 第二天病情加重，喉咙嘶哑，伴随头痛脑热。 随即返回皇宫。 依病症来看，宇文赟这是得了热感冒啊，扁桃体发炎，加上发烧。 可是。 一个感冒便要了宣帝的小命，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太上皇回宫后，便诏命随国公杨坚入内侍疾。 这操作是不是让人极其费解？ 杨坚一直谋求外出做官，但诏命下来后，他却迟迟没有动身。 短短五天后，宣帝就病倒了。 太上皇明明对他起了杀心，且已经下诏将其外放。 为何回宫后还会第一时间让杨坚入宫侍疾？ 按常理。 侍疾之人应该是某位皇后，要么是宣帝倚仗的近臣，或是信任的皇室成员。 但肯定不会，也不应该是杨坚！ 这到底是宣帝本人的意思？ 还是佞臣刘昉、郑译的意思？ 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 宇文衍正在暗卫大院教学。 颜之仪突然行色匆匆地闯了进来，附其耳边轻声说： “陛下，太上皇病重！” 宇文衍蓦地脸色大变！ 只觉一声晴天霹雳，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 不要慌！ 不要慌…… 冷静！ 冷静…… 宇文衍不断地在心底告诫自己。 看到陛下神情，众人感觉肯定事态严重。 “影子，速去通传郧国公来此！” “喏！” 影子领命飞奔而去。 “尉迟伽，侯定，杜咤，即刻返回亲军驻地，集合羽林卫，一级战备，随时待命……” “喏！” 众人一听一级战备，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知道这下真的要出大事了。 “王将军，你如此这般……” “喏！” 宇文衍和王鹰耳语了一番，令其火速去办。 “小言子，笔墨伺候！” 宇文衍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个时刻，已经在他脑海中预演了无数次。 一道密令，寥寥数字。 加盖皇帝信玺后，密封。 “狐狸，你亲自跑一趟相州，一路快马加鞭，务必亲自交到蜀国公尉迟迥手中……” “喏！” “其他人随我入宫！！” “喏！” 宇文衍连续下了数道命令。 很快。 影子领着郧国公匆匆赶来。 “陛下，出了何事？” “父皇病重，请郧国公随朕进宫！” 小皇帝此话一出，韦孝宽双眼圆瞪，他太清楚这话背后意味着什么了！ “老臣遵命！” 一行人火速回到正阳宫。 此时王轨，乐运两人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等着他们。 看到小皇帝回宫，稍微松了口气。 宇文衍不敢耽搁。 立即和王轨，乐运，颜之仪，韦孝宽四人好生谋划了一番。 颜之仪之前接到天宫传诏，让其速速进宫。 当他听闻太上皇病重。 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马上通报宇文衍。 之所以让颜之仪进宫，因为他是御史中大夫，掌管皇帝印玺和符节。 皇帝的诏命需要他和御正下大夫刘昉，内史上大夫郑译三人起草、核定。 御正、御史、内史均为皇帝近官。 有代言皇帝之责，负责起草诏令，参与军政决策，权柄极重。 由此看来。 太上皇已经病危了，诏其入内便是起草遗诏的。 众人商定后 ，颜之仪先行前往天宫。 韦孝宽，王轨，乐运坐镇正阳宫，随时和宫外的王鹰及羽林卫保持联络。 元胄，元威，影子和血狼随宇文衍前往。 至于其他暗卫，另有安排。 如今。 小皇帝身边的人以及暗卫，全都换上了綦毋怀文他们打造出的制式刀。 有人钟爱唐横刀，也有人选择了倭刀。 小皇帝步履沉稳，却比平时要快上几分。 天宫四周，岗哨及巡逻的侍卫比平时明显森严了许多。 “陛下，陛下，天元皇帝身体有恙，没有诏命您不能进……” 宣帝的太监总管宝桂看到小皇帝要进入天宫，连忙上前挡住了去路。 看其稍显慌乱的眼神，宇文衍便知，宝桂已经不是原来的宝桂了。 “滚！” 宝桂看着小皇帝要吃人般的眼神，心中直突突。 但他又不能让宇文衍就这么进去，否则他也是死路一条。 倏然。 斜里伸出一只大手，直接掐住宝桂的后脖子。 元胄用力一甩，整个人便向后飞了出去，而后“嘭”地一声砸落在地上。 看到是小皇帝。 旁边的侍卫听到动静，却是没做任何表示。 过年的时候，他们可是领了小皇帝红包的。 大家都认得他。 宇文衍也没去管那么多，抬脚进了天宫，走向宣帝的寝宫——天德殿。 第65章 密谋 天德殿外。 上百名护卫全副盔甲，明刀亮枪，严阵以待。 宇文衍一看，觉得眼生。 想来这百余人，就是听里面某些人调遣的武士。 而刚刚外围的那些侍卫，还是天宫原有的宿卫禁军。 “站住！” “任何人等不得靠近！” 一个凶神恶煞的将领走上前来，挡住了宇文衍一行人的去路。 “元胄，抱我起来！” 小皇帝看到这个一脸阴鸷，趾高气扬，气势汹汹的将领。 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天！ “放肆！” “瞎了你的狗眼，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 被元胄抱起后，宇文衍冲着那位将领的鼻梁便是一记勾拳。 小皇帝每天晨练，习武，手头力量可是不小。 “哎哟，流血了，给我拿下！” 将领一手捂着飙血的鼻子，厉声冷喝道。 “卢贲，你好大的胆子，陛下在此，何人敢造次？” 元胄一声暴喝，亮明了小皇帝的身份。 这个卢贲和其他武士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显然，他们没有想到小皇帝会在这个时候跑来。 不要说他们，就算是里面的人，也没将小皇帝放在计划之内。 “参见陛下！” 元胄连他名字都叫出来了，卢贲不敢放肆，单膝跪地行礼。 头领都跪了，其他人也只能跟着照做。 “哼，你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么？” “冒犯天子，信不信朕诛尔等九族？” 看着所有武士全都跪了下去。 宇文衍故作愤怒地呵斥两句，眼神却朝元胄四人一扫。 几人心领神会。 身形顿起，向前直冲而去，眨眼间便到了天德殿门口。 元威双臂用力一推，殿门应声而开。 四人闪身而入，在小皇帝的指引下，直接冲向宣帝的寝宫。 “不能进，陛下，不能进啊……” 反应过来的卢贲脸色大惊，起身追了上去，嘴里大声喊叫着。 喊叫声惊动了偏殿议事的人。 随即，七人走了出来，颜之仪也在其中。 看到宇文衍几人进来了，原本阴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为首一位面貌奇特者，赫然就是当朝国丈、大司马、随国公杨坚。 杨坚面沉如水，目光阴冷，狠狠地瞪了卢贲一眼。 “大司马，末将一时疏忽，他们强闯进来的……” “废物！” 杨坚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此刻，他吃了卢贲的心都有。 宇文衍这时还是被元胄抱着，示意他继续向前走。 元胄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冲进了宣帝的寝宫。 杨坚等人根本没想过小皇帝会突然出现。 无奈之下，只能跟着进去。 “父皇，父皇，您这是怎么啦，呜呜……” “我是衍儿，衍儿啊，父皇您怎么不说话？” 宇文衍嘴巴一瘪，眼泪如珍珠般往外掉。 原本双眸紧闭，一动不动躺在龙榻上的宣帝听到哭声，有些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当看到扑在自己身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皇帝时。 一片死灰的眼眸，突然迸出一丝光彩。 干裂的嘴唇翕动几下，似乎很想说话，但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父皇，您是不是渴了？” 宇文衍从一个内侍手中接过盛水的玉碗。 用汤匙给宇文赟喂水喝。 汤水只是稍微湿润了下宣帝的嘴唇，大多顺着嘴角流到了龙榻上。 “呜呜……” “渭爷，父皇这是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啊？” 宇文衍放下手中玉碗，起身扑到杨坚身上，抱着他的腰身哇哇大哭起来。 这些都是小皇帝演给杨坚等人看的。 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 其实。 就算宣帝驾崩，讨论的也不是继承的问题，而是辅政人选。 因为宇文赟早就名正言顺地，依照制法禅位给宇文衍了。 要不是小皇帝年幼，也不存在讨论辅政问题。 历史上。 正是因为宇文衍太小，还没能力亲政。 得推举一个人出来辅佐皇帝处理国事，这才让杨坚等人钻了空子。 “陛下，太上皇病了，睡一觉便好，您还是回正阳宫去吧！” 杨坚眼珠子一转，想把小皇帝哄走。 “不，朕要在这陪着父皇……” 小皇帝放开杨坚，抓起他的衣袖擦了把眼泪、鼻涕，很是坚定地咬牙说道。 看到小皇帝跪到了龙榻前，杨坚也是无奈，只能作罢。 这个时候，他也不好用强。 而且，说实话，一个小屁孩，他根本没放心上！ 向其他几人挥了挥手，走出寝宫，回到偏殿。 杨坚和御正刘昉相视一眼，转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国丈，太上皇病重，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陛下年幼，您得出来主持大局啊！” 刘昉扫视众人，一本正经地看向杨坚说道。 “是啊，大司马，您在朝中德高望重，又是国丈，理应出来辅政！” 内史郑译接过话头，再次给杨坚戴了顶高帽。 “两位大人所言甚是，随国公乃当朝柱国，当以朝局为重。” “您本就是四辅官之一，由您出来辅政最好不过了。” “下官附议！” “陛下有天元皇后和国丈辅佐，大周定能安稳无忧。” 御史下大夫柳裘、内史下大夫韦暮、御正下士皇甫绩三人也跳了出来。 众口一声，全力支持杨坚辅政。 “诸位大人，这恐怕不妥吧？” 这时，颜之仪说话了。 “国丈虽然德高望重，但终归是外戚。” “外戚辅政，于随国公怕是百害而无一利，你们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呀……” 在封建社会，皇帝最为头痛的便是士族干政，后宫干政，外戚干政，宦官干政。 颜之仪的话让杨坚脸色微变。 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一脸正色地说道： “诸位抬举了，颜大人所言极是，本官国丈身份，实在不宜当此大任！” 这老小子原本心里乐开了花，却让颜之仪将了一军。 心里窝火，不过还是顺势惺惺作态一番。 “随国公，既然大家都推举你，就别推脱了。” “你要是不干，那本官就自己干了，到时你可别后悔……” 刘昉却是不管颜之仪的态度，再次推了杨坚一把。 历史上。 刘昉说完这句话，杨坚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历史正按着原本的事态向前发展。 就在杨坚故作矜持的几息时间，宇文衍突然走了进来。 “渭公，渭公，你们在说什么呢？” “快宣太医署的医官前来给父皇看病啊……” 小皇帝的出现，迫使杨坚把刚要应承下来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咳，咳，咳！” “陛下，医官已经给太上皇诊断了，就是普通的伤风感冒，过几天便好了！” 杨坚干咳几声，掩饰内心的恼怒。 宇文衍听罢，也是血气翻腾，怒火中烧…… 第66章 宣帝驾崩 伤风感冒？ 什么样的伤风感冒，会让人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 什么样的伤风感冒，会让人短短一天之内便死于非命？ 你真当朕是八岁小孩不成？ 宇文衍真的好想把这些话对着他们大声吼出来。 但是，他暂时不能这么做。 以他后世灵魂记忆来判断，这绝对不是什么伤风感冒。 而且，也不像是过度服用致情药物的症状。 若是是服用致情药物过度的话，一般都是猝死。 而不是像宣帝当前这般中风一样的症状。 中风的话，又不会死那么快。 但在历史上，宣帝宇文赟今天必死！ 且在他死后，杨坚等人秘不发丧。 一直等到他们矫造诏书，杨坚彻底掌控了朝中军政大权。 直到十四天后，才宣布宣帝病危！ 历史啊。 还真的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宇文衍一听，便知道杨坚这是在胡说八道。 历史上，所有正史，几乎没有人质疑过周宣帝的死因。 到底是宇文赟自己作死？ 还是太多的真相被掩盖了？ 一切的一切，都已在历史长河中化作烟云，无从考证！ 杨坚最大的疑点有三： 四日便接到了出任扬州总管的诏命，原本急于避风头的他为何迟迟不动身，此其一。 仅过了短短五天，宣帝便毫无征兆地突染恶疾，此其二。 宣帝病重回宫后，为何是杨坚第一时间进宫侍疾，此其三。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巧合。 那只能说，历史上杨坚的运气真是好得发紫。 “渭公，你和衍儿去陪陪父皇好不好？” “走嘛，渭公……” 宇文衍拉着杨坚便往宣帝寝宫走。 “渭公，母后呢，父皇生病，她们怎么不来伺候？” 宇文衍看着寝宫内的几个内侍和宫女，这才想起来哪里不对。 按理说。 等到宇文衍回宫，天宫的皇后和嫔妃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啊。 就算昨晚所有的皇后和嫔妃，都陪太上皇一起驾幸天兴宫了。 那太上皇病重回宫，她们不是应该一起回来伺候左右么？ 可小皇帝来了这么一会了，却没有在天德殿内看到任何一个皇后和嫔妃。 杨坚心中一凛，嘴上轻声说道： “医官说了，太上皇需要静养，不宜有太多人在跟前……” 又是一句哄小孩子的话。 看似很有道理，其实却是胡说八道。 就算要静养，那么多皇后、嫔妃，也不至于一个人都不留在宣帝身前。 宇文衍亲手搬来一张长凳放于龙榻前。 拉着杨坚坐下，像是很害怕似的，死死抱着他的一条手臂。 杨坚这老小子没有办法，只好任其抱着。 此刻。 他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把那个卢贲给剁碎了喂狗。 历史上。 这个司武上士卢贲也是杨坚的贴身护卫兼打手。 元胄也是他的保镖，还救过杨坚的小命，但却没这个卢贲受重视。 其中主要原因，便是卢贲在其夺权篡位过程中为他出过力。 而元胄却是在其掌权后才跟随他的。 小皇帝紧紧抱着杨坚的胳膊不撒手，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时而大哭！ 时而抽泣！ 时而哽咽！ 不时省一把鼻涕，极其自然地抹在杨坚的衣襟上……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一旁的刘昉和郑译不停地使眼色，杨坚也显得有些焦急了。 宇文衍甚至能听到他剧烈地心跳声。 这时。 站在寝宫门口的影子，不动声色地给小皇帝递了个暗号。 “呜呜……父皇……” 小皇帝哇哇哭了几声，又省了一把鼻涕糊在杨坚身上，顺势擦了擦手。 “陛下，臣有些尿急，您看……” 杨坚又开始脸不红，心不跳地骗小孩子。 “渭公，那你去吧，马上回来哦……” 宇文衍顺势松开紧抱的双手，望着杨坚，目光带着几丝祈求地说道。 “行，片刻即回……” 杨坚起身，不着痕迹地长舒一口气，快步出了寝宫。 偏殿内。 终于摆脱小皇帝的杨坚，第一时间便答应了几人让其辅政的请求。 刘昉、郑译等人置颜之仪的强烈反对于不顾。 很快便写好了宣帝遗诏。 让上柱国、大前疑、随国公、当朝国丈杨坚总知中外兵马事。 也就是说，这些人首先让杨坚掌握军权。 至于朝权分配，接下来几人再慢慢商谈。 历史上。 颜之仪知道遗诏是伪造的，不肯在上面署名。 刘昉、郑译等人便代为签署。 府兵十二卫接到敕令，从此皆受杨坚节度。 而在朝权方面。 刘昉、郑译打算以杨坚为大冢宰，郑译为大司马，刘昉为小冢宰，共执权柄。 杨坚私下征询御正下大夫李德林。 这小子也是杨坚的狗腿儿，他认为应设丞相府。 以杨坚为左大丞相，假黄钺（代表皇帝行事），百官总听于左大丞相。 以郑译为丞相府长史、刘昉为丞相府司马。 以汉王宇文赞为右大丞相，尊以虚名，并无实权。 如此一来。 便把杨坚摆到了最高权柄的位置，削弱刘昉和郑译的权重。 彻底粉碎了两人想和杨坚平起平坐的野心。 从此。 杨坚就这样轻松地掌握了北周的军政大权，成为摄政大臣。 而后，开启了清除异己，诛杀宇文皇室男丁的血腥篡位之路。 说白了。 就是效仿董卓、曹阿瞒之流，挟天子以令诸侯！ 此时。 天德殿的偏殿内。 颜之仪不愿署名，义愤填膺地斥责刘昉等人胆大妄为。 眼看就要一步登天，权倾朝野，杨坚心潮澎湃，不断地来回踱步。 颜之仪油盐不进，令其大为光火，恨不得一刀杀之。 “卢贲，给我滚进来！” 杨坚走出偏殿，冲着天德殿外一声暴喝。 卢贲战战兢兢地进殿，快步来到杨坚面前。 “速去请天元皇后来此！” “喏！” 卢贲哪还敢怠慢，转身出了大殿，去请太后杨丽华了。 颜之仪闻言却是脸色微变。 杨坚这是要利用他女儿，以皇太后的身份来压他啊。 历史上。 杨坚矫诏辅政，一开始的时候，其实得到了杨丽华的首肯。 就算没有旗帜鲜明的支持，至少也是默许的。 对于她这个正宫皇后而言，如果自己的父亲能够辅政，总比外人掌权更好吧。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 她的老子远远不是一个辅政大臣就能满足的野心家！ 他的目光早就瞄准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这是他们杨氏一族最大的秘密。 或者说，是这个时代一众勋贵们的不宣之秘。 不想做皇帝的臣子不是好将军！ 那些说杨坚在掌控军政大权后才心生篡位、取而代之的人，典型是睁眼说瞎话。 没多久。 杨丽华便快步走进天德殿。 “臣等参见天元大皇后！” 杨坚看到女儿来了，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和其他人一起躬身行礼。 “免礼！” 杨丽华朱唇轻启，声音甚是好听。 说完，她便走向寝宫，要去探视宇文赟。 却被杨坚拉到一旁，对其轻声耳语起来。 “父皇，父皇，您醒醒，快醒醒啊……” “不要吓皇儿……呜呜……” “父皇……” 蓦地！ 寝宫内传来小皇帝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声音之中蕴含着一丝痛苦和害怕。 宇文衍竟然感觉自己的心很痛，很痛，像被刀绞了一般。 此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演戏。 “啊……” 杨丽华听到宇文衍的哭喊，突然一声尖叫，发了疯似地向寝宫冲去。 第67章 矫诏 龙榻上。 太上皇宇文赟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纹丝不动。 小皇帝伏在其身上哭得稀里哗啦，双手不断地摇晃着宣帝的身体。 然。 宇文赟没有丝毫反应。 冲到龙榻前的杨丽华双手捂嘴，眼泪如线一般，顺着面颊往下滚淌。 稍顷。 只见其嘴唇哆嗦，颤颤巍巍地伸手探向宇文赟的鼻尖。 “啊……” “哇……” 又是一声尖叫。 杨丽华身子摇晃，一下子瘫坐在榻前，捂着心口嚎啕大哭起来。 说来，她也才十九岁，桃李年华的年纪。 可如今。 她二十二岁的丈夫死了，也是个可怜人呐！ “母后，父皇怎么不说话，他怎么不睁开眼睛？” “皇儿要父皇，要父皇……” 小皇帝看到天元皇后，扑到她身上又哭又闹起来。 杨丽华看着小皇帝，也是悲从心起，将其抱在怀里，两人哭作一团。 过了好一会。 杨丽华哭累了，拉着宇文衍从地上站起身来。 看着龙榻上那副熟悉的面孔，如今却是阴阳相隔。 尽管她曾经被这个男人伤透了心。 可他毕竟是自的丈夫啊。 杨丽华想着想着，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见太上皇的手露在外头，温柔地拿起放到被褥里面。 “咦，这怎么有血渍？” 天元皇后突然惊声问道。 众人闻言，全都围了上去。 只见太上皇之前放手的地方显露几抹殷红的血渍。 赫然是几个歪歪扭扭的血色字迹——皇帝亲政！ 什么情况？ 这是太上皇写的？ 众人一下子被这几个血字搞懵逼了。 “太上皇遗诏：皇帝亲政……” “太上皇遗诏：皇帝亲政……” “太上皇遗诏：皇帝亲政……” 颜之仪突然大声喝道，连续高喊三声。 “颜之仪，你放屁……” 反应过来的刘昉心下大惊，冲着颜之仪破口大骂起来。 “刘昉，你放肆！” “陛下和天元大皇后当面，竟敢污秽天元皇帝遗诏？” 颜之仪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击回去。 “不可能，不可能……” “颜之仪，天元皇帝四肢不能动弹，何以写下血书？” “定然是你，伪造遗诏，意欲何为？” 郑译怎么也不会相信，宣帝那个样子还能留下血字。 “哼，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是吧？” “遗诏是天元大皇后发现的，你的意思是皇太后在造假？” 颜之仪大怒，把手指都快插到郑译脸上了。 此时。 那些内侍和宫女早就吓得脸色发白，全都跪伏在地，身体瑟瑟发抖。 “天元大皇后和臣等一起进来，当然不会是她。” “那你的意思就是陛下造假了？” “郑译，谁给你的狗胆，完全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颜之仪和他们死杠了起来。 “哼，颜之仪，你休想把天元大皇后和陛下牵扯进来，就是你指使寝宫的某个人干的！” 刘昉和郑译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时候肯定是枪口一致对外。 “放你娘的乾坤罗圈屁！” “寝宫之内，就数随国公的护卫最多，那你是不是也怀疑他？” 除了殿外的百来号人，殿内也有二十名护卫。 要不然，杨坚也不会任由小皇帝和他四名侍卫待在殿内。 “够啦！” “来人！” 此时杨坚的脸变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起伏。 卢贲听到主子召唤，第一时间进殿听候命令。 “把陛下送回正阳宫！” “喏！”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杨坚不打算再拖下去。 “朕不回！” 宇文衍目光熠熠，盯着杨坚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送陛下回宫，卢贲你聋了么？” 杨坚根本不理会小皇帝，对着卢贲厉声催促道。 “杨坚你好大的胆子！” “朕说了不回，你这是要造反么？” 宇文衍突然一脚踢翻面前的长凳，气势凛然地指着杨坚的鼻子大声喝问。 小皇帝突然发飙，把刘昉、郑译几人吓了一跳。 就连准备上前把他弄走的卢贲也不由停下了脚步，把目光投向主子。 杨坚也被小皇帝的这声喝问弄得有些发虚。 脸色几经阴晴变幻，朝卢贲摆了摆手。 “看好陛下，把御史大人请到偏殿！” 杨坚感觉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小皇帝走不走其实也无所谓。 颜之仪自从进了天德殿后。 便被杨坚的护卫盯死了，走到哪都有人看着。 “随国公，大可不必如此，不就是诏书署名么，在哪不都一样。” “事已至此，只要天元大皇后和陛下同意，我便签了……” 颜之仪一声长叹，有些意兴阑珊地找了张木榻坐下。 “禀天元大皇后，上驾崩，帝年幼，臣等推举国丈辅政，请您定夺。” 刘昉，郑译等人认为颜之仪总算认清了形势。 说要皇太后母子同意，无非是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 随国公可是天元大皇后的老爹，焉有反对之理？ 至于八岁的小皇帝，皇太后都同意了，他一个小屁孩还能有什么意见？ 就算是反对，那也反对无效。 果然。 刘昉话一说完，杨皇后的脸上便有了意动之色。 杨丽华稍作沉吟，便给出了回答。 “本宫无异议。” “衍儿，咱让外祖父辅政吧，你说呢？” 小皇帝突然昂首看向杨坚，很是认真的样子问道： “随国公，若是做了辅政大臣，你会成为第二个宇文护么？” 众人一听，全都脸色大变。 权臣宇文护，独揽大权，杀了宇文觉，宇文毓两个皇帝。 可以说，他就是大周皇室的禁忌。 一般人，根本就不敢提及。 颜之仪听了心中暗暗发笑，心想陛下也太坏了吧。 杨坚也是心中一惊，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陛下说笑了，臣对大周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和他一样。” “那你发誓！” 小皇帝用很是认真地语气，说着极其幼稚的话。 杨坚等人一听，却是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这才像个孩子说的话嘛。 “臣发誓，绝不做宇文护，有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杨坚举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很是认真的发了一个毒誓。 听到随国公发了这么一个骗小孩的誓言，郑译等人心里全都笑开了。 发誓之举本身就如同儿戏，加上杨坚所说的话，发了等于没发。 不管他以后做了任何事，都不会违背誓言。 他是杨坚，怎么做宇文护？ 誓言里又没说他绝不做宇文护那样专权弑帝的事。 “朕不管了……” 小皇帝小手一甩，转身不再看他们。 “好了，好了，刘大人，快取诏书……” 郑译见状大喜，让刘昉赶快拿出早就写好的诏书。 大事将成，刘昉也是心潮澎湃。 连忙取出遗诏，展开放在一处案几上，并且亲自研墨。 望向颜之仪，笑道： “颜大人，请吧！” 第68章 殿起刀兵 颜之仪走了过去，拿起来仔细看了几遍。 确认正是他们之前写下让杨坚总知中外兵马事那份假诏。 而且，上面已经有了刘昉和郑译的署名。 刘昉研好墨后，催促颜之仪赶紧签署。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颜之仪身上。 大事即将功成，杨坚等人已经开始幻想朝权的分配问题了。 颜之仪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迟迟没有落笔。 就在杨坚快要发作时。 蓦地。 天德殿外突然哀乐奏响，恸哭声起。 “天塌了，天塌了啊……” “天元皇帝，您风华正茂，怎么突然就升天了啊……” “呜呜……天没了，大周的天崩啦……” …… 紧接着。 便是阵阵驽箭齐射的声音，伴随着痛苦的惨叫。 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 “大司马，大量朝臣向这边涌来！” “还有侍卫袭击我等，护卫队伤亡惨重……” 殿门被仓促推开。 卢贲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冲进大殿，急声说道。 杨坚闻言大惊失色。 感觉两眼发黑，身体不禁摇晃了几下。 朝臣哭丧？ 那不就是宣帝驾崩的消息传出去了。 太上皇咽气也没多大一会功夫啊，怎么外面就有人知道了？ 更为糟糕的是，极有可能连他们矫诏夺权的事也泄露了。 “快，快…保护陛下，有乱臣贼子造反……” 要说这杨坚还有几分急智。 第一时间想到要把小皇帝控制住，作为自己的一道护身符。 又把外面不明身份的来人，定性为造反的乱臣贼子。 卢贲和殿内二十名侍卫立马向宇文衍冲了过来。 “铮！” “铮！” “铮！” “铮！” 四道刀兵出鞘的声音响彻大殿。 白光闪烁间，有血水溅射。 下一刻。 数名护卫手捂喉咙，双眼圆睁，一脸惊恐，蓦然倒地。 小皇帝，颜之仪被元胄，元威，影子和孤狼四人挡在了身后。 颜之仪见状，第一时间把假诏揣进了怀里。 “啊……” 杨皇后不曾想风云突变，双方竟然刀兵相见，血溅当场。 发出一声尖叫后，整个人已经呆了。 刘昉和郑译几人也是愣在当场。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如此保密之事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而且，谁那么大胆，竟敢在天宫之中起刀兵？ 随国公进宫前，不是调派了两千人马紧守宫门么，外面的朝臣又是怎么进宫的？ 杨坚的护卫虽然也是百里挑一的武士。 可面对宇文衍调教出来的军中勇士，而且手持神兵利器。 他们没有一点胜算。 元胄对上卢贲，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天德殿陷入一片混乱。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 二十名护卫尽数伏诛，卢贲从一对一变成一对四。 原本就和元胄不相上下。 现在再来三人，卢贲惊骇之余心知败局已定。 “我投……” 就在其想要弃械投降之时，一道白光从胸前刺入，来了个透心凉。 噗呲！ 白光收回，带起一阵割肉的声响。 一道血箭直射而出，殷红溅洒一地！ 与此同时。 殿外的刀兵撞击声也停歇了。 二十七名暗卫，一手端着驽箭，一手提着长刀，浑身是血的走进天德殿。 “启禀陛下，殿外逆贼已尽数伏首！” “很好！” 宇文衍长舒了一口气，指着杨坚等人一声喝令。 “抓起来！” “喏！” 所有暗卫，分成三道包围圈，向六人靠了上去。 “不，不，你们才是反贼，你们是乱臣贼子……”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杨坚双眼猩红，面目狰狞，嘴里念念叨叨。 突然。 他眼眸一亮，蓦地冲向杨丽华。 一把搂住腰身，右手扣住她那娇嫩白皙的颈脖。 “别过来，都给我退后，否则我就掐死天元皇后……” 杨坚状若癫狂，为了活命已然失去了理智。 宇文衍不由一声叹息。 杨坚这脑子也是够可以的，第一时间点明杨丽华的身份。 告诉众人，他挟持的是大周天元皇后，而不是他杨坚的女儿。 “大胆杨坚，快快放了皇太后……” 这时。 二三十位朝臣冲进了天德殿。 有半数都是手捂口鼻，干呕着走进大殿。 其中一个大臣见到杨坚挟持了天元皇后，气得脱口而出。 可下一刻，他们便看到了和殿外一样惨烈的景象。 浓浓地血腥味扑鼻而来。 很多没上过战场的官员，何时见过这等血淋淋的场面。 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呕吐出来。 韦孝宽，王轨，乐运三人快步来到小皇帝身边。 “陛下，您没事吧？” 宇文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很快。 御正下大夫刘昉，内史上大夫郑译，御史下大夫柳裘，内史下大夫韦暮，御正下士皇甫绩五人已束手就擒。 “元胄，你们四人盯着他，不要靠近，也不能让其离开……” “其他人把大殿内外清理干净。” “喏！” 暗卫们火速把殿内尸体抬走，再把血迹清除。 “毁尸灭迹”也是他们学习过的一个训练科目。 殿内很快清理完毕。 要不是那些损毁的物件，以及空气弥漫的血腥味，已然看不出殿内发生了惨烈的流血事件。 与此同时，宣帝寝宫内的内侍和宫女也被全部带走。 “诸位爱卿，太上皇…嫔天了……” 宇文衍坐在天德殿的高位上，望了一眼殿下的数十位朝臣，凄声道。 “天元皇帝……呜呜……” 众臣全都跪了下去，大声哭喊着，抽泣声此起彼伏。 且不管内心是怎么想的，但外在表情必须到位。 “好了，现在不是哭丧的时候，都给朕打起精神来。” “天元皇帝之死，疑点重重暂且不说。” “但这几个人，太上皇还未归西，便密谋辅政大权，简直是胆大妄为，其心可诛……” 宇文衍一掌拍在御案之上，发出“砰”地一声轰响。 上面堆叠的经折装书册都被震倒了。 小皇帝脸色如常，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于案台之下，双手缩在袖袍中揉搓起来。 心中暗骂了一句： 我去他大爷，用力过猛，手都拍红了！ “颜大人，把伪造的诏书给诸卿过目……” “臣遵命！” 颜之仪取出假诏展开，拿到每一位朝臣面前展示。 铁证如山，就连刘昉、郑译等人都没什么好辩驳的。 这些朝臣大多是王轨，乐运，颜之仪他们私下交往，也是大年初一到正阳宫吃过大餐的那些人。 毕王宇文贤，酆王宇文贞。 蜀国公尉迟迥的儿子尉迟顺。 申国公的长子李惇。 加上郧国公韦孝宽。 他们本身或是背后势力，就是大周名望深重的关陇贵族。 而且。 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在朝堂内外颇具威望。 此外。 宇文衍还让他们叫来了三个人。 第69章 皇帝亲政 这三人。 一个是大司徒、上柱国——于翼。 大司徒是地官府一把手，负责全国民户，土地等方面的事务，类似于后来的户部。 这个于翼是大周初始八大柱国之一，燕国公于谨的次子。 历史上，这小子也是站在了杨坚那边。 还有，便是宣帝的两个老丈人。 上柱国、鄅国公——陈山提。 上柱国、翼国公——元晟。 之所以把于翼叫来，是想探一下他的态度。 至于陈山提和元晟两人。 在宣帝驾崩后，除了死死抱住宇文皇室，没有其他路可走。 看完假诏，众臣神情不一，不过都把余光投向大殿一角的杨坚。 心想： 你这老小子，还真是敢想敢做啊！ “大司徒，对于此事，你作何感想？” 这时，宇文衍说话了。 于翼一愣，没想小皇帝会直接点他的名。 犹豫片刻，道： “陛下，矫诏夺权，实在是匪夷所思，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这个时候，于翼不得不表明自己的看法。 而且，还得是陛下想听的。 要不然，你就是蔑视皇权，一丘之貉，别有居心。 “大司徒慧眼如炬，一语中的。” “这些人，把我大周权柄当私财，视我宇文皇室如无物，实在可恶至极……” 宇文衍目光如电，凝视于翼。 看得于翼小心脏怦怦直跳。 “陛下，既然天元皇帝有诏，那就应当遵从遗诏行事！” 这时，颜之仪站了出来，把话引入正题。 “天元皇帝有遗诏？” “那太好了……” “这些人，竟然敢伪造诏书，实在胆大妄为。” …… 众臣闻言，纷纷议论起来。 就连韦孝宽，王轨，乐运三人，都向颜之仪投去询问的目光。 关于遗诏之事，他们也不知道。 “天元皇帝病危时，口不能言，便在龙榻之上留下血字遗言，这还是天元皇后发现的……” 宇文衍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扫视众臣。 “妄言，全都是妄言，大司徒，郧国公，毕王，你们千万不能信啊……” “放肆！” “杨坚，你密谋矫诏夺权，铁证如山，还胆敢诬陷陛下？” 杨坚做着最后的挣扎，被颜之仪大声喝止。 “颜大人，让诸位大人入父皇寝宫观诏吧！” 宇文衍摆了摆手，对着颜之仪说道。 “微臣遵命！” 说完。 便领着众臣分批进入宣帝寝宫，瞻仰天元皇帝的遗容、遗诏。 “太上皇遗诏：皇帝亲政！” 韦孝宽，王轨，乐运，宇文贤第一批进去。 等到出来时，站在寝宫门口，高声喊道。 后面还没进去的人听了，脸上全都露出讶然之色。 皇帝亲政？ 不是吧，天元皇帝再昏庸，也不至于留这样的遗诏啊。 开什么玩笑？ 八岁的皇帝亲政，他懂什么是亲政吗？ 众臣心下疑惑重重！ 接着，于翼，宇文贞，陈山提，元晟四人进去。 “太上皇遗诏：皇帝亲政！” 出来后。 其他三人大声喊道，于翼稍作迟疑，也跟着喊了出来。 等到全部人都看过了，重新回到大殿。 “诸位大人肯定纳闷，为何天元皇帝会留这样的遗诏？” 颜之仪站出来，看着大家，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陛下聪慧过人，学识宽广，文武全才。” “年纪轻轻便能胸怀天下，曾与天元皇帝论谈军国大事，引上赞叹不已……” “陛下之才情，郧国公和郯国公亦深有体会，故而，我等确信天元皇帝遗诏不谬！” …… 颜之仪把小皇帝好一顿吹，反正就是尽拣好的说。 最后，再把两大国公搬了出来。 王轨如今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爵位声望还在，他的话还是有说服力的。 郧国公韦孝宽那就更不用说了。 战神般的存在，德高望重，去年还率军出征，为大周开疆拓土。 手上的刀都还热乎呢，他的话还能有假？ “老臣从陛下身上，看到了太祖和高祖的影子！” “我王轨这辈子服过两个人，一个是高祖，还一个便是陛下！” 韦孝宽和王轨话不多，但却在众臣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评价也太高了吧。 “请陛下亲政！” 颜之仪出列。 “请陛下亲政！” 韦孝宽，王轨，乐运出列。 “请陛下亲政！” 宇文贤，宇文贞出列。 “请陛下亲政！” 陈山提，元晟，李惇，尉迟顺出列。 宇文衍望着下面的朝臣，一直没有吭声，而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于翼。 看着同僚一个个出列，于翼心里就像打鼓似的。 他之所以稍有犹豫，便是还不怎么相信天元皇帝遗诏所言。 八岁的皇帝亲政，那是亘古未有之事。 但观小皇帝之言行，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而且，也不像是被颜之仪，王轨，韦孝宽等人胁迫的样子。 “请陛下亲政！”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 想想之前看到的血腥场面，于翼也站在了最后一拨出列的朝臣当中。 宇文衍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颜大人，起草天元皇帝的遗诏吧……” “微臣遵命！” 颜之仪取来笔墨，诏书很快写好了。 把诏书呈宇文衍审阅后，又给在场的所有朝臣观看一遍。 署上自己的大名。 然后把御正刘昉和内史郑译“请”了过来，分别署上各自大名。 颜之仪在诏书上盖上天元皇帝印玺和传国玉玺的大印。 传国玉玺被视为皇权正统信物。 上面鬼画符一般的符号，其实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至此，遗诏具备了法定效力。 颜之仪当庭宣读诏书，并且再次向众臣当面展示。 随后，恭敬地呈放于宇文衍面前的御案之上。 “陛下亲政，吾皇万岁！” 众臣下跪，行大礼。 这个时候，就不能像平常一样简单作揖长躬了。 “免礼，平身！” “谢陛下！” 朝臣神情各异，谢恩起身。 一直神经紧绷的颜之仪，韦孝宽，王轨，乐运四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颜大人，即刻把天元皇帝殡天以及朕亲政的敕令发下去吧……” “是，陛下！” 这就相当于开完董事长选举大会，要把会议内容和结果传达到下属部门。 各部门接到通知后，便会服从董事会决议，执行董事长的命令。 当下。 便是要把敕令发给府兵十二卫，朝中各部，以及州、郡、县各级官府。 随着这道敕令的发出。 宇文衍算是度过历史上的生死危机了。 “诏令春官府大宗伯宇文善为典丧官，操办大行皇帝丧葬事宜！” 春官府的一把手宇文善，是宇文恺和宇文忻的兄长。 “把这五人打入天牢。” “陈山提，元晟，李惇，尉迟顺，宇文贞，你们五人各领兵五百，抄家拿人，全部收押待审。” “臣等领命！” 五人押着刘昉，郑译等人出了天德殿。 大殿一角。 杨坚眼睁睁看着宇文衍掌控朝中军政大权，心里恨得直咬牙。 本来这一切都是他的。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却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让小皇帝坏了大事。 直到现在。 他也愿相信，自己被一个八岁的小屁孩给拿捏了！ 第70章 挟持亲生女儿 杨坚很懊恼。 他是对守在天德殿外的卢贲下了靠近者格杀勿论的命令。 可却没想到小皇帝会来。 卢贲还敢格杀皇帝不成？ 他一个小小司卫上士，显然是不敢的。 在小皇帝来了之后，他自己也没有引起重视。 以为宇文衍只是知道父皇生病，前来探望。 也正因如此。 他对小皇帝身边的四个侍卫也一并选择了无视。 正是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自信让他功亏一篑。 “随国公，拿自己女儿做人质，你不觉得搞笑么？” 宇文衍走下宝座。 对着被元胄四人，以及一众暗卫堵在大殿一角的杨坚说道。 “她首先是大周的天元皇后，而后才是我杨坚的女儿。” “丽华，是刘昉他们逼迫父亲辅政的，为父一直到最后也没有答应……” “我是你的父亲，别人不信，难道你还不相信么？” 杨坚知道，眼下女儿便是他的救命稻草。 杨丽华自从被他老子劫持后，变得面如死灰，没有说一句话。 现在听他父亲这样说，灰暗的眼眸突然有了一丝光亮。 本来，她就倾向于杨坚辅政。 她认为，自己的父亲，不论怎样也不会害亲生女儿。 但是她没想到，宇文衍对于自己父亲辅政会那么地抗拒。 更加没想到，八岁的小皇帝竟然有那么大的能耐。 把他父亲布下的一百多名护卫斩杀殆尽。 感觉到女儿身体的变化，杨坚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亲情攻势起到作用了。 于是趁热打铁，柔声说： “丽华，为父句句属实，我再糊涂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你的母亲，你的弟弟们着想么？” 听杨坚说到母亲，杨丽华的身体明显颤抖起来。 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头破血流了，还在不停磕头的妇人。 那就是她的生母，为了救她不惜豁出性命的独孤伽罗。 两道清泪无声出现，顺着脸颊滑落。 滴在杨坚扣住女儿颈脖的手上，热热的，苦苦的。 杨丽华抬手抹了一把泪痕，看向宇文衍，幽幽说： “衍儿，让随国公走好么，算母后求你了！” 小皇帝闻言，不由轻抚额头。 他怕的就是这个，可却偏偏发生了。 说到底，他也犯了杨坚一样的错。 把所有护卫诛杀之后，感觉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了。 同时，也忽略了杨坚对他女儿下手的这种可能。 当着一众朝臣的面，他不可能置大周天元皇后的安危于不顾。 哪怕挟持的人是她的父亲。 让人犯难的是，杨丽华被她父亲说动了，出言要保他。 “母后，于国他是大周重臣，于私朕还得称一声姥爷，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随国公勾结佞臣，矫诏夺权，朕若徇私，试问朝野上下，还有何人服朕？” 宇文衍言之有理有据，众臣听了无不暗自点头。 就连于翼看他的目光都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可听在杨丽华耳中，却让她的心不由一痛。 眼前的皇帝，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在她怀里撒欢的小屁孩了。 再说，毕竟不是亲儿子啊。 杨丽华垂首一声叹息，而后抬头凄然一笑： “衍儿长大了，本宫为后不能母仪天下，为女不能尽孝，那便随先帝而去吧……” 说完。 拔下发髻上的金钗，猛然刺向了自己的颈脖。 “不！” “母后……” “妹妹不要啊……” 三声大叫同时响起。 分别是杨坚，宇文衍和朱皇后。 朱满月冲进大殿，后面还跟着另外三位皇后和一众妃嫔。 “妹妹不要犯傻，你去了娥英怎么办？” 一个天元皇后就让人头痛了，又来一个生母天大皇后。 宇文衍不由掩面。 杨坚自然不会让女儿死在自己眼皮底下。 第一时间便把她手上的金钗夺去，扔在了地上。 而杨丽华在听到朱满月说到宇文娥英时，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让开，全都给我让开，否则我真的掐死她……” 杨坚推着杨丽华往殿外挪动，嘴里怒声大喊。 暗卫们只能缓缓后退。 “随国公，收手吧……” 韦孝宽好心出言相劝。 “笑话，收手？” “谁能放过我？” 杨坚知道，一旦放开杨丽华，他立马就会被射成刺猬。 父女二人出了天德殿，众人跟着走了出去。 他心里很清楚，在皇宫多待一刻，危险就多一分。 出了天宫，数百名宿卫禁军也围了上来。 他们已经接到了太上皇殡天，皇帝亲政的敕令。 “滚，都给我让开……” 杨坚怒目圆睁，扣住女儿脖子的右手都在微微颤抖。 随着手上力道的增加，杨丽华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 “衍儿，快让他们撤走，不然妹妹真的会被他掐死的……” 朱满月见状心下大急，连忙跑到宇文衍身边。 宇文衍眉头紧锁，对着一众宿卫挥了挥手。 宿卫散开，手持弓箭远远警戒着。 杨坚看到宿卫退开，推着女儿继续向前走。 宇文衍把一众大臣召至身前，询问有何良策。 有支持动手的，认为不能让杨坚离开。 但大多数还是觉得应该保证天元皇后的安全。 否则对于刚亲政的小皇帝不利。 毕竟，单是八岁亲政这事就够朝野内外官员猜疑了。 若是再加上一条陛下害得太后殒命。 那确实够他喝一壶的。 不久，人就到了南面宫门。 这时，尉迟伽快步向前，来到小皇帝面前。 “陛下，羽林卫已完全控制皇宫各处宫门。” 原来。 就在宇文衍前往天宫后，二十七名暗卫也分别潜了进去。 看到有宫外护卫把守天德殿，便把消息传回了正阳宫。 韦孝宽，王轨等人第一时间通知尉迟伽，侯定，杜咤。 率羽林卫以正阳宫谕令强势控制了各处宫门。 “速速打开宫门……” 杨坚望着宫墙之外，眼神中射出了一丝光亮。 只要离开皇宫，他活命的机会就又多了几分。 之所以选择南宫门，那是因为出了此门，几百米外便是长安城南门——西安门。 宇文衍对着尉迟伽点了点头。 “打开宫门！” 看着缓缓打开的宫门，杨坚心下大喜。 推着杨丽华快步向前走去。 拱洞内，脚步的回声分外的清晰。 离开皇宫。 杨坚抬眼看到紧闭的西安门，露出了恨恨的表情。 难怪他调派前来控制宫门的数千军士没有进城，原来是城门关闭了。 他不是没想过控制城门，但又怕打草惊蛇。 关键是，他认为没那个必要。 这些都是小皇帝布置的吗？ 难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就在其窥视之下了？ 杨坚内心暗自发问，感觉不可置信。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小命。 杨坚推了杨丽华一把，大声催促道： “快开城门，快点……” 第71章 伏诛 杨坚推着天元皇后迅速向城门走去。 宇文衍看得出来，杨丽华一直都在配合他的父亲。 女人都是感性的。 面对生养自己的父亲，又怎能下得了狠心。 或许在她心底，她先是父亲女儿，然后才是大周的皇后。 这个时候的她不会知道，若是让她父亲掌权，宇文皇室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不论长幼，所有男丁全部屠杀殆尽。 历史上的她，好在没有生下儿子。 要不然，在其父亲夺权篡位后，还得承受丧子之痛。 如此冷血无情、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性格，没有遗传到这个十九岁的弱女子身上。 但却让她年纪轻轻，就尝尽了人生的痛楚与苦难。 此时，她自然想不到这些。 她单纯地只是不想自己的父亲死。 不想让自己的母亲伤心，不想弟弟妹妹们失去父爱。 看着杨丽华纠结、痛苦、决绝的模样。 宇文衍内心一震，差点就心软下来。 穿越到宇文皇室，成为最后一个小皇帝。 熟知历史的他，为杨坚的冷血心寒，甚至是愤怒。 他想着，要改变历史上的这场悲惨结局。 甚至，在心底有股意念驱使他为宇文皇室报仇。 在其稳操胜券的时候。 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呐喊： 弄死杨坚那老小子！ “快开城门，否则我真的掐死她！”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杨坚面露狞色，手劲又大了几分。 杨丽华神色复杂，窒息感袭卷全身。 一张俏脸瞬间变得煞白。 “杨坚，虎毒不食子！” “挟持自己的女儿，你还是个男人吗？” 韦孝宽怒不可遏，指着杨坚大声喝斥。 众臣也纷纷出声斥责。 为了活命，杨坚还真可能下得去手。 宇文衍一脸铁青，双拳紧握。 “少废话，打开城门，立刻马上……” 杨坚眸眼猩红，凶光毕露，手上的劲越来越大。 杨丽华感觉真的要被父亲掐死了。 此刻，她算是彻底明白。 父亲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心碎痛苦之下，顿时面如死灰，两行清泪滚落。 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昏死过去。 宇文衍双眸寒光一闪，果断做出了抹脖子的手势。 “咻！” 一支驽箭破空而去。 箭矢直中左侧太阳穴！ 杨坚如遭重击，双眼圆瞪，眸中露出恐惧之色。 箭羽微微颤动，撩拨心弦。 杨坚嘴唇翕动，没等出声，便一头栽倒在地。 昏迷的杨丽华也随之倒下。 一切发生太快了。 以至于现场大多数人，良久才反应过来。 “快，宣医官。” “救治天元皇后。” 有人捂嘴！ 有人尖叫！ 有人高声呼喊！ 场面一片骚动。 …… 之前，从天宫出来后，小皇帝就给了影子，孤狼暗示。 两人和其他二十七名暗卫，手中弩箭随时锁定目标。 因天元皇后在杨坚手上。 最后选择了单点狙杀，由孤狼出手，一击致命。 “肃静！” “都不要慌乱。” 宇文衍一声暴喝，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此时。 小皇帝在朝臣心中的形象，多了一分帝王的杀伐决断。 朱满月第一时间冲到杨丽华身边，着急地哭喊着。 小皇帝上前。 伸手掐住人中，又按摩其他几处穴位。 等医官赶到时，天元皇后已经悠悠醒转过来。 众臣一脸错愕，没想到陛下还有这一手杏林妙招。 睁开眼睛的杨丽华，有些迷茫地扫视周遭。 当看到旁边中箭倒地的父亲，瞬间明白了一切。 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扑了上去。 “阿耶，阿耶……” 一众朝臣见状，无不摇头叹息。 也是可怜人呐。 一天之内，丈夫死了，父亲也死了！ 良久，哭碎了心肝，哭干了眼泪。 “能否给辆马车，让我父女离开？” 杨丽华面无表情，沙哑的声音道。 “取车来。” 宇文衍手一挥。 很快，侍卫赶来一辆马车。 几人帮忙把杨坚抬进车厢。 杨丽华让车夫离开，踉踉跄跄走上车架。 亲自赶车，向着城外走去。 “朕和娥英随时恭候母后回宫！” 小皇帝对着离去的马车大喊了一句。 杨丽华明显身形一颤，眼泪像不要钱似地滚淌而下。 马车出城，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 “驾……驾……” “吁……” 就在这时。 一匹快马从城东方向飞驰而来。 刚到南宫门，马背上亮甲银枪的将军一跃而下。 “陛下，城东正阳宫宿卫军坊发生兵变，半数六率禁军反了……” 来人正是小皇帝的心腹王鹰。 下马后快速来到近前，低身附耳急切说道。 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宇文衍早就知道，杨坚把手伸进了宿卫禁军。 进宫前。 宇文衍给王鹰的命令便是速去军坊，以正阳宫的谕令调军。 如果说太上皇没死，他如此做法，就算能调动军队也相当于造反。 但在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此前，对六率人马不吝赏赐，收买人心，果然有一定的成效。 加上王鹰宿卫禁军主将的身份。 有四千宿卫禁军愿意听从调遣。 王鹰领着这四千人马，以及留在军坊的三位右武伯。 以雷霆之势控制了进出长安城的所有城门，而后大门紧闭，全城戒严。 之所以能如此顺利。 那是各门守军之中，已经被宇文衍安插了不少自己人。 “真反了？” “现在情况如何？” 宇文衍清楚，肯定有不少军士已经打上杨坚的烙印。 但能让他们公然反叛朝廷，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 在收买人心这一块，这位随国公也着实有几把刷子。 “回陛下，在六名左右武伯的率领下，四千军士以及近两万名家眷全都向东而去了。” “向东？” 宇文衍沉吟一会，即刻又问： “子昌，另一件事如何？” “随国公的妻儿老小全都不在府上，但府内丫鬟下人，家丁部曲一切照旧……” 宇文衍交代王鹰的另一件事。 便是派人严密监视杨坚的国公府，如有异动，立马拿人。 跑路了？ 难道他事先便考虑到了失败的可能？ 宇文衍心中嘀咕。 “糟糕！” 小皇帝突然一拍脑袋。 “怎么了，陛下！” 周围众臣同时问道。 “郧国公，这些宿卫禁军拖家带口，肯定走不快。” “您在军中德高望重，拿朕诏令，领兵一万速去，务必把这些军士及家眷带回来……” “老臣领命！” 韦孝宽得令，匆忙离去。 “子升，贬杨坚一家为庶人，抄家以充国库，诏诰天下！” “是，陛下！” “任命上柱国，胙国公尉迟顺为扬州总管，领兵一万，尽快前往上任。” 当初，宇文赟强占尉迟炽繁之后。 立马任命其父尉迟顺为上柱国，加封胙国公。 尉迟家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也就没有发难。 此时。 宇文衍任命尉迟顺为扬州总管，也有拉拢尉迟家的意思。 宇文衍连下三道诏令。 “陛下，您是担心杨坚党羽已经占据扬州，割据一方？” 王轨闻言不由问道。 “郯国公，诸位，杨府一切如常，但家眷却无一人在府。” “朕怀疑杨坚在四日接到父皇诏命后，便让家眷、朋党先行赶往扬州了。” “至于他留下来干吗？” “朕也不妄加揣测，让秋官府大司寇宇文椿去查。” 秋官府是掌握刑律的，相当于后来的刑部。 “陛下，杨家眷属要是已经去了扬州，那矫诏夺权之事岂不是预谋已久？” 这时，大司徒于翼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他是聪明人。 把所有事情前前后后放到一起，稍加分析，便能发现很多东西。 之前。 一心为了阻止杨坚辅政夺权，也就没去想那么远。 如果杨坚早就布局了扬州。 那此刻，扬州怕是已经在杨家党羽的掌控之下了。 “子升，即刻彻查，看是否还有其他家族举家离京的？” “遵命！” 宇文衍对颜之仪吩咐了一句。 接着又说： “好了，打开城门，恢复正常秩序吧！” “各门加强警戒，让武侯府的侍卫加大京城巡逻的力度……” “明日辰时大朝会，京城六命（五品）以上官员全部参加。” 大局已定，宇文衍让京城秩序恢复正常。 “臣等遵命！” 众臣行礼后各自散去。 …… 第72章 稳字当先 “母后，要不您随皇儿去正阳宫吧。” 宇文衍想着天宫内发生了流血事件，怕他生母天大皇后不适应。 “不用，衍儿，母后要去给先帝守灵！” 虽然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便亲政，原本的正宫皇后也出宫了。 但朱满月的心里却没半点欢喜之情。 哪怕宣帝再昏庸，那也是他的男人。 丧夫之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她和杨皇后情同姐妹，感情甚好，对彼此的孩子都视如己出。 如今，受她父亲连累，能不能回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些，朱满月的心都是痛的。 “也好，等皇儿忙完，也去给父皇守灵！” 小皇帝让人把跟出宫外的一众皇后嫔妃送回后宫。 随后。 带着几位近臣，返回正阳宫。 议事殿。 墨言，李药师见到宇文衍他们安全返回，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他们很清楚天宫发生了有关陛下的生死大事。 只是碍于他俩年纪还小，没让他们参与进来。 “子昌，你协助尉迟伽，侯定，杜咤三人，把皇宫宿卫全部换成羽林卫的人。” “从京兆十二卫大量选拔军士，按亲军驻地的模式进行训练，到时补充到羽林卫……” “末将领命！” 宇文衍首先考虑到皇宫的安全。 换上自己训练出来的亲军，晚上睡觉才能安心。 “老吴，皇宫内的所有内侍太监、宫女、女官等全部都要审核一遍，不合格的一律撤换，由你负责。” “老奴遵命！” 这个时期，做皇帝那是高危职业。 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挂了，由不得宇文衍不小心一些。 吴公公领命后，顿时心潮澎湃起来。 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说明陛下已经把他当作亲信了。 “今日，大家齐心协力，团结一致，是每一个人的付出才取得最终胜利，功劳簿上有你们的一功……” “谢陛下！” “特别是元胄、元威和暗卫成员，你们当属首功，此战朕给你们满分！” “愿为陛下效死！” 这一战，让他们真正意识到，当初小皇帝教授的东西何其厉害！ 今天的局面。 如果不是当初培养了这些暗卫，谁输谁赢还真是不好说。 “郯国公，子升，承业，明天朝会，要做些什么，咱好生合计合计……” 当下，宇文衍最为信任的肯定是他们三人。 当初从宣帝那里把他们要过来之后，君臣相处一年多，感情也日渐深厚。 他们本就对大周忠心耿耿，加上宇文衍展现出的与众不同。 使得几人对大周未来充满了希望，心甘情愿地尽心辅佐。 “陛下，您八岁亲政，怕是会有朝臣不服，当下但求一个‘稳’字！” 王轨不愧是武帝看重的臣子，一语中的。 “郯国公所言极是，特别是十二卫，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宿卫禁军反叛，也着实吓颜之仪一跳。 所以他特别指出了这一点。 其实颜之仪并不比王轨小很多，只是他显得年轻。 看着四十来岁的样子，实际上已经五十岁了，而王轨是五十五。 乐运也有五十了，之前他俩还打趣说王轨是老头子。 哪曾想，他们三人却是同辈人。 “先帝大兴土木，劳役繁重，百姓苦不堪言。” “臣以为，陛下应下诏减轻赋役，休养生息，以安天下万民……” 乐运作为敢抬棺上殿指出宇文赟八大过错的谏臣，性格率直，有言必谏，堪比唐时的魏征。 听了他们的话，宇文衍露出了笑容。 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好臣子啊。 朝堂之稳！ 军队之稳！ 百姓之稳！ 政、军、民三方面是统治者施政的重中之重，是执政铁三角。 任何一个出了问题，都有可能导致政权毁灭。 “郯国公，子升，承业，尔等之言，甚合朕心，合计下，拿出一些切实可行的措施来……” “臣等遵命！” 三人躬身答应。 …… 当晚，京城文武百官彻夜难眠。 接到皇帝敕令。 不论是天元皇帝殡天，八岁幼帝亲政，还是杨坚等人矫诏夺权。 最后，杨坚伏诛。 每一件都令人脑瓜子嗡嗡作响。 朝臣深知，大周这是变了天了。 庆幸摆脱了宇文赟这种荒唐皇帝的同时，也对幼帝亲政感到忧心忡忡！ 除了亲历现场的于翼，宇文贤等人。 其他不知情的朝臣，全都在猜测，“皇帝亲政”的背后到底是谁？ 而以前与杨家亲近的家族和亲族，却是脊梁骨直冒冷汗。 生怕遭受皇帝的清算。 宇文衍和王轨三人商议完后。 便与小皇后司马令姬更换丧服，前往天宫太上皇的灵堂。 春官府大宗伯宇文善接到诏令后，第一时间给大行皇帝举行了小殓。 小殓便是更换寿衣，设置灵堂。 “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 宇文善看到皇帝驾临，连忙上前见礼。 “免礼，天元皇帝丧葬事宜有劳大宗伯了！” “臣惶恐，定当全心全力办好。” 宇文善没想到小皇帝对其如此客气，也是有些意外。 灵堂设在天德殿。 几个皇后和一众嫔妃见宇文衍驾到，全都嘤嘤哭泣起来。 “皇帝哥哥，父皇怎么不理娥英，母后也不见了，我要母后，我要父皇……” 五岁的宇文娥英看到小皇帝，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抱着皇兄哇哇大哭起来。 “皇兄……” 宇文衎和宇文术也冲了过来，兄妹四人哭成一团。 好一会，才把三人安抚好。 宇文衍带着弟、妹给天元皇帝磕头、上香、烧纸、守灵。 …… 翌日辰时。 众臣素服，帝室哭踊。 朝会的地点便是在大行皇帝的灵堂。 天官府大冢宰宇文贞。 地官府大司徒于翼。 春官府大宗伯宇文善。 秋官府大司寇宇文椿。 冬官府大司空宇文贤。 汉王宇文赞、秦王宇文贽、曹王宇文允、道王宇文充、蔡王宇文兑、荆王宇文元六位王爷。 王轨，乐运，颜之仪。 郕国公梁士彦，鄅国公陈山提，翼国公元晟，郑国公达奚辰，凉国公贺兰敬…… 杨素，贺若弼，李惇，宇文忻，宇文恺，长孙晟等。 …… 除了镇守地方的总管及各州刺史，还有就藩在外的五王。 所有皇室成员，以及京城五品以上文武百官皆聚于此。 有大周开国八大柱国、十二大将军的后人，皇室成员，以及像杨素，贺若弼这种新生代将军。 可以说，汇集了大周统治阶级的世家贵族代表。 “宣读天元皇帝遗诏……” 等到众臣给大行皇帝叩拜祭奠之后，宇文衍身边的墨言高声唱喝道。 虽然，所有人已经接到头天发下的敕令了。 但此时在先帝灵前，当着朝臣宣读遗诏是必定要走的一道程序。 相当于完成皇权的交接，意味着皇帝宇文衍正式亲政。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众臣行跪拜礼。 “诸卿免礼，平身！” 宇文衍望着殿下众臣，双手轻抬。 “谢陛下！” 大臣们起身，还没见过小皇帝的偷偷打量了几眼。 朝会首先由大宗伯宇文善这个典丧官，向皇帝奏报大行皇帝的丧葬事宜。 若皇帝有不满意的地方，他们再着手变动。 “许国公，你按制操办即可，一切从简吧……” “臣遵命！” 宇文善是立国之初十二大将军宇文贵的长子，承袭了许国公的爵位。 所以说。 作为宇文贵的儿子，宇文忻和宇文恺二人也是妥妥地官二代。 第73章 朝会 天元皇帝宇文赟生前行事铺张奢华，为百官所诟病。 宇文衍交代宇文善一切从简，也是不希望他死后还被人指着棺材板骂。 宣诏：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封大司寇宇文椿为上柱国，杞国公爵位由宇文亮之子宇文明承袭……” 墨言话音刚落，殿内大臣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不敢置信地盯着宝座上的小皇帝。 先帝嫔天，人都还没下葬呢。 小皇帝亲政后在朝会上的第一道诏令，竟然是为宇文亮家平反？ 众臣诧异！ 心中对八岁的幼帝更加好奇起来。 几个月前。 太上皇失德，强占尉迟炽繁，逼反宇文亮父子。 后又撤其爵位，改封给宇文亮的弟弟宇文椿。 这件事让宇文皇室威德尽失，文武百官心寒。 昨晚。 宇文衍特地召见了宇文椿。 在知道小皇帝的意思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就答应了。 其实，这个国公爵位给他带来极大的心理负担。 若是他兄长宇文亮没有子嗣了，那他还能心安理得。 可是他还有宇文明这个大侄子。 事发后，朝野内外，都为宇文亮一家感到屈辱。 可却敢怒不敢言。 见宇文椿如此明理识节。 出于对他的补偿，给了他一个上柱国。 爵位还给宇文亮家。 但其反叛也是事实，罪名却是没法去除。 如此。 也算是宇文皇室给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吧。 “陛下圣明！” 众臣齐呼圣明。 看小皇帝时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 “天下初定，大业未成，大周需大力发展生产，休养生息……” “强征劳役，大兴土木，实乃劳民伤财……” “然，北有突厥，南有陈朝……” …… 宇文衍开始他的就职演说。 就大周当前局势，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并指出了天元皇帝主政时一些不好的政策。 诏曰： “大赦天下，减轻赋税，兴修水利，劝耕农桑，鼓励开荒，继续推行均田制……” 这是安抚百姓，稳定民生的一些决策。 前期，很多方面都只能从大方向去做要求。 接下需要花更长的时间去细化和落实。 下诏： 任命上柱国、郯国公王轨为内史上大夫。 任命御史中大夫颜之仪为御史上大夫，封临国公。 任命乐运为御正上大夫，封义国公。 任命王鹰为柱国，上大将军。 任命元胄、元威为司卫上士，仪同大将军。 这六人目前是他的亲近之臣，封赏是肯定的。 其他人像尉迟伽，侯定，杜咤，以及头一天在场的一众官员， 都有封赏。 诏： “李远将军受权臣宇文护所害，现诏令其孙李威承袭其爵位，封黎国公。” 墨言宣读的最后一道诏命再次震惊一众朝臣。 李远是最初十二大将军之一，是申国公李穆的兄长。 被权臣宇文护所杀。 当初他见李穆时，便答应过他，有机会了一定会把他兄长的勋爵还给其后人。 “臣替伯父、家父叩谢陛下隆恩！” 李惇闻言异常激动。 从此他李家便是一门两国公了。 之前拉拢李穆，是不希望他在关键时刻倒向杨坚。 不过，如今杨坚矫诏夺权的阴谋失败。 那就不会再发生相州尉迟迥、益州王谦、郧州司马消难这三大总管起兵之事。 这些勋贵也不存在选边站队的问题了。 这么做，多少能够改善一下府兵将军对宇文皇室离心离德的窘境。 “启禀陛下，刘昉、郑译等五人府邸均已查抄，家眷全部收押……” “随国……杨坚的府邸也查抄完毕。” 昨日。 陈山提，元晟，李惇，尉迟顺，宇文贞五人奉命抄家拿人。 尉迟顺正指挥军士清点郑译府上财产。 就接到皇帝任命其为扬州总管，领兵一万从速上任的诏命。 欢喜之余也不敢怠慢，稍作准备，当晚便出发了。 另外四人抄完那五家后，接着又杀向杨坚的国公府。 杨府： 查抄钱50万贯，绢帛10万匹，田地12万亩，房产153处，私奴，部曲2000余人…… 刘府： 查抄黄金万两，银10万两，钱20万贯，绢帛5万匹，田产5万亩，房契51处，私奴，部曲500余人…… 郑府： 查抄黄金万两，银15万两，钱22万贯，绢帛6万匹，田产7万亩，房契85处，私奴，部曲600余人…… 除去这些。 还有府内的家具，古董字画以及一些史书典籍。 另外。 柳裘、韦暮、皇甫绩三人要少一些，但也有半数之多。 话说，这些贵族真是富得流油啊。 为了存放财物，他们特地开辟了数处大容量的地下宝库。 里面那叫一个珠光宝气，满满当当。 杨坚的一众家眷果真是提前跑路了啊，把金银这等贵金属全部转走了。 那些房产、田产是拿不走，要不然也不可能留下。 铜钱的话应该是太多太重，转移起来目标过大，所以就放弃了。 或者是转移了一部分，这些是没来得及运走的。 那些房产包括宅院，铺面，作坊等。 大多在长安，蜀地，洛阳，邺城四地。 宇文衍看着这份清单，暗骂这些勋贵特么个个都是敲骨吸髓的大土豪。 清单并没有当庭宣读。 直接交给了大冢宰宇文贞，全部充入国库。 私奴，部曲解除奴籍，按均田制标准分配田地，成为自耕农。 让他们种田纳税，改造为朝廷所用的劳动力和兵源。 朝会从辰时一直持续到了午时。 经过廷议，决定诏令五位藩王回京吊丧。 历史上。 杨坚在掌控军政大权后，害怕五王在外竖起大王旗。 便以天元皇帝病危为由，命五人火速回京，而后加以控制。 最后五王被他一个个诛杀。 如今。 宇文衍挫败杨坚夺权阴谋，算是挽救了宇文皇室五十九口男丁的性命。 散朝后，皇宫安排了膳食。 因为有些朝臣需要留下为天元皇帝守灵。 “母后，您去吃点东西吧！” 宇文衍看到朱满月憔悴的面容，眼睛又红又肿，心中甚是不忍。 小公主宇文娥英此时在她怀里睡着了。 粉嫩的脸颊残留两道未干的泪痕，不时地抽咽一下。 “母后吃不下……” 朱皇后一脸戚色，摇了摇头。 凝望怀里的小公主，用手轻轻地拍着。 在一片白衣素缟中，宇文衍看到一个素面天颜的女子。 未施粉黛，清新脱俗。 眉宇间，那一丝淡淡的哀愁让人看了心碎。 小皇帝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段誊朝思暮想的那个王姑娘。 她就是宇文赟册封的第五个皇后——十五岁的尉迟炽繁。 这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女子。 先是被宇文赟酒后玷污失节，遭受巨大的屈辱。 又在短短三个月内，生命中的两个男人都死了。 虽然出身显贵，但她的一生却是如此的凄惨。 历史上的她，在后面还要经历国家破亡，家族覆灭的痛。 后来出家为尼，青灯常伴，孤独到死。 年仅三十岁，便撒手人寰了！ 第74章 尊三老 话说。 郧国公韦孝宽率军追赶反叛的数千宿卫禁军。 叛军已经行进到数十里之外。 老将军的威名可不是盖的，拍马赶到，一番声色厉喝，当场震慑了两名左右武伯。 有些军士及家眷是连哄带骗上了贼船。 本就不愿背井离乡，跑到千里之外的扬州去。 经韦孝宽这么一劝，当即不再向前。 听到杨坚矫诏夺权，现已伏诛，且全家贬为庶人后，更是大惊失色。 然。 有四名武伯率领五百死忠依然极力游说，想要鼓动军士对抗朝廷大军。 从死人堆里走过来的老将军会怕你这？ 当即一声令下，一万大军形成包围之势。 四位武伯大惊，心知大势已去，想要率军强势突围。 老将军没惯他们的臭毛病，直接一轮无差别箭雨乱射。 五百死忠倒下一半，传出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最终。 现场近两百人丧命，余者尽数被俘。 四名领头的武伯被五花大绑，押到韦孝宽面前。 “欺君叛国，甘为走狗，该杀！” 老将军抬手就是每人两个大耳聒。 一时间，血水溅射，大牙飞舞。 打完拍了拍手。 下令将这些人的家眷全部拿下，押回京城。 …… 宇文衍得讯大喜，亲自出城迎接。 杨坚党羽竟然可能在扬州玩起了大动作！ 这让小皇帝心里憋了一肚子怒气。 就在东门外。 天子一怒，人头滚滚，血溅五步。 在数万军士、百姓眼皮底下，宇文衍下令将这些“死忠”全部斩首示众。 首级悬于城头，七七四十九天。 宇文衍接连展现出帝王杀伐决断，冷血无情的一面。 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世家贵族，心里直发虚。 至于这数百叛军的家眷，全部贬为奴籍，发配西北敦煌。 …… 韦孝宽回来后第二天，宇文衍做了两件事。 一是举行了一场“尊三老”仪式。 “三老”最初是指掌管教化的官员，是一种官职，而不是指三个老人。 高祖周武帝在位时，也举行过这样的礼仪。 当时被尊为“三老”的是八大柱国之一的于谨。 也就是大司徒于翼他老爹。 仪式在太学举办。 皇帝先在太学恭候，亲自迎接三老进门。 三老答拜升座，象征性吃点东西。 皇帝面北而立，三老也起身站于坐席后面。 皇帝请教治国之道，三老予以回答。 仪式隆重而充满温情。 宇文衍要尊的“三老”便是上柱国、郧国公韦孝宽。 武帝尊于谨为“三老”是为了推行儒学。 小皇帝尊韦孝宽为“三老”，却是为了释放重视汉臣，有功之臣的信号。 二是下诏在京师修孔庙，祭祀孔圣人，追封孔子为邹国公。 这是为了表明大周推行华夏传统文化，促进胡汉融合的决心。 宇文衍此举无疑能让汉臣、汉将更加心安。 同时让占人口主体的汉民归心。 从西魏到大周。 在北魏孝文帝改革的基础上，经过关陇地区几十年的胡汉融合。 进一步推行汉化的阻碍势力，已经不足以影响大局了。 而且，胡汉之间相互通婚，血缘关系上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就像宇文皇室，祖上是鲜卑少数民族。 但宇文赟的生母李娥姿是汉人，宇文衍的生母朱满月也是汉人。 所以，小皇帝便是胡汉融合最好的例子。 …… 当韦孝宽听小皇帝说要尊其为“三老”时。 他想起了和他初次见面谈话时，说过的那句话： “朕之志：再现大汉神威，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作为一个乱世中成长起来的汉将。 韦孝宽心中那份复我“强汉”荣光的心愿是何其的强烈！ 可是以他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他自己都不清楚当时听了小皇帝的话，怎么就选择了相信。 但现在看来，他没有看错人。 那清澈的眸光，以及坚毅的神情让他的内心产生了共鸣。 五天后。 这两件事情并没有在朝臣中引起什么过激的反应。 但却能明显看出汉臣、汉将，以及军中汉族军士的心境变化。 对于宇文皇室的拥护之心正在逐渐回归。 亲政这些天来。 宇文衍还保持晨练的习惯，但白天的训练暂时放下了。 除了要给先帝守灵，也需处理一些政事。 如今。 羽林卫已经接替了皇宫的宿卫任务。 王鹰带着李药师，和尉迟伽，侯定，杜咤三人从十二卫中选拔了一万军士出来。 已经按照羽林卫当初的训练方式开展军训了。 另外。 綦毋怀文负责的冶铸作坊，在小皇帝的授意下已经开始大批量地炼铁、灌钢。 并从冬官府抽调了一大批年轻的工匠过去。 学习技术的同时，也给作坊补充新鲜血液。 五把神兵利器的打造方案已经基本确定。 差不多是当前技术水平下，所能达到的最佳性能效果了。 小皇帝亲自查验过。 就比如唐横刀，绝对比历史上唐朝的质量要高上一大截。 主要是新的灌钢法得到的钢材，质量提升好几个档次。 现在小皇帝和王鹰、李药师，墨言晨练时用的枪，就是最新铸造的沥泉枪了。 有了与枪法完全匹配的武器，岳王枪的威力更加突显。 在他们班师回朝后，小皇帝便把剩余的六招尽数传授。 完整的枪法套路都已经练习两个月了。 至于暗卫大院。 目前都是他们自行训练，小皇帝偶尔去教学一下。 最近。 他让冶铸作坊把三棱军刺打造了出来。 配合暗卫所练的刺杀术，简直就是暗杀夺命之利器。 两天前。 春官府为大行皇帝举行了大殓。 即装殓入棺仪式。 宇文衍也不得不佩服古代先人的智慧。 在如此闷热的气候下，竟能让尸体停放几个月而不腐烂发臭。 朝廷礼官经过甄灼合议，给天元皇帝宇文赟上谥号——宣皇帝。 取“施而不成曰宣”之意。 谥号为“宣”有十二种意思。 其中“施而不成曰宣”、“施而不秘曰宣”这两种是贬谥。 其余十种，比如“圣善周闻曰宣”这些，都是褒谥。 历史上宇文赟的谥号就是这个。 因太上皇的灵堂设在了天宫，宇文衍暂时还是住在正阳宫。 等宣帝下葬后，小皇帝就得迁至正宫，也就是如今的天宫。 正阳宫毕竟是太子东宫。 宇文衍亲政，就不宜再住那里了。 正阳宫议事殿。 “陛下，突厥使团询问，何时能接千金公主回草原？” 乐运被任命为御正上大夫，有了正经职位，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闲了。 听乐运这么一说，宇文衍也是一楞。 敢情人家突厥使团二月就来接亲，现在五月都快过完了，公主还没给接走。 “回复突厥使者，大周国丧，不宜嫁娶，让他们传告佗钵可汗，来年开春后再说……” 要是之前已经接走也就算了。 现在不要说国丧，就是啥事没有，小皇帝也会拖上个大半年再看。 因为。 这个嚣张跋扈的佗钵可汗，没几个月好活了！ 第75章 招募令 历史上。 千金公主到草原与佗钵可汗完婚后，没多久就挂了。 后来他的侄子继承汗位，称沙钵略可汗。 按突厥的习俗，老可汗死了，他的女人也由新可汗继承。 不论新可汗是老可汗的兄弟还是子侄。 也正是因为突厥这种收继婚的陋俗，千金公主先是嫁给了佗钵可汗。 没几个月，佗钵可汗死后，又嫁给了他的侄子沙钵略可汗。 六年后。 这个老沙也挂了，把汗位传给了他弟弟。 于是，千金公主又成了叶护可汗的女人。 这个叶护可汗在继位后第二年也死了。 沙钵略可汗的儿子都蓝可汗继承汗位。 成了千金公主在草原上的第四任丈夫。 最后。 更是在杨坚的挑拨下，死在了这个都蓝可汗手里。 这个出身高贵的千金公主宇文芳，和尉迟炽繁一样，都是被命运捉弄的悲苦女人。 小皇帝对这个堂姑姑心生怜悯之心。 当然不希望她去经历这样的奇葩风俗。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真不愿和什么亲。 于是，他召来长孙晟。 君臣二人再次深谈了数个时辰。 宇文衍任命其为大周使者，出使突厥，向佗钵可汗说明情况。 并表达两国交好的意愿。 小皇帝特地安排九名暗卫随他一同前往。 一是保护长孙晟的安全，同时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历练。 这些暗卫和狐狸一样，都是在情报方面有着不俗天赋的成员。 宇文衍和长孙晟交谈时。 站在一旁的李药师眼中泛起了阵阵亮光。 请求让他随使团一块前往漠北大草原。 长孙晟显然对这个京兆小神童有所耳闻。 如今，成了皇帝的侍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他的提议也是没反对。 而且还说年轻人出去看看，开拓下眼界也挺好的。 宇文衍感觉小李靖自从上次随军出征后，确实成长了许多。 也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温室里的花朵怎能经受风吹雨打。 让其跟随长孙晟这种外交高手锻炼一下也挺好。 长孙晟领命后。 便带着李药师去和突厥使团沟通，准备妥当后就可出发北上了。 时间进入六月。 朝堂局势暂时表现平稳。 韦孝宽，王轨，颜之仪，乐运，于翼，尉迟迥，李穆等一众老臣及勋贵家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宇文衍在和王轨等人商议后，针对性地给出了一些封赏。 除升官外，最受欢迎还是要数番邦小娘子。 这些番邦女奴，以前是不入这些达官贵人法眼的。 可如今是皇帝的赏赐，那档次一下子就提高了。 而且。 这些小娘子的唱歌天赋，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郯国公王轨，元氏兄弟三人，田耕得深，种子发芽得早。 家里的小娘子已经为他们生下大胖小子了。 这段时间。 宇文衍发布了一道诏令： 招募天下研习《齐民要术》、《缀术》、《水经注》等相关着作的有识之士。 《齐民要术》是大约533年至554年间。 是由贾思勰分析、整理、总结，写成的综合性农业巨着。 全书共10卷92篇，11万多字。 内容极为丰富，涉及农、林、牧、副、渔等农业范畴。 其内容包括： 土壤耕作和农作物栽培管理。 蔬菜和果树栽培。 动物饲养技术和畜牧兽医。 农副产品加工和烹饪技术。 …… 可以说，《齐民要术》就是一部农业方面的百科全书。 宇文衍就是想招募农学方面的人才，让这部巨作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同时也培养出更多的农学人才。 《缀术》可能很多人都不太熟悉，但说到其作者，那可是大名鼎鼎。 他就是南北朝时期着名的数学家——祖冲之。 他首次将“圆周率”精算到小数点后第七位。 即在3.和3.之间。 这个记录直到一千年后，才被西方数学家打破。 后人为了铭记他的贡献，把“圆周率”称之为“祖率”。 祖老爷子不但是数学家，还是天文学家，发明家。 由他撰写的《大明历》是当时最科学、最先进的历法。 按照他的推算。 一个回归年的长度为365.日，与后世的推算值仅相差46秒。 老人家还发明制造了水碓磨、铜制机件传动的指南车、千里船、定时器等。 都是能够改善民生的实用性发明。 小皇帝是想招募数学方面的人才。 老祖宗已经在算术方面取得了非常高的成就。 理应让这种领先世界的成就更好地传承发展下去。 《水经注》是南朝郦道元以《水经》所记河道水系为纲，注文达30万字的一部地理百科全书。 包含了地理水文，山川地势，人文风俗，矿产资源，水陆交通等多方面内容的地理图书。 在华夏地理学发展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宇文衍也是希望招募这方面的爱好者，为以后地图绘制储备人才。 诏令发出去后，自然有相关人员跟进，不用他操心。 小皇帝除了处理政事和守灵之外，大多时间都是伏于书案之上写写画画。 他准备把历史上沿用最长时间的那官制套用过来。 那就是“三省六部制”。 “三省六部制”最初是杨坚夺权篡位、以隋代周后，借鉴前人经验，搞出来的一套官制。 在随后的一千多年里，被历朝历代所采用。 大周现如今实行的“六官制”。 原本是太祖宇文泰为了掌控西魏军政大权，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官制。 在皇帝能力差点的情况下，容易出现权臣一手遮天的情况。 比如大周早期的宇文护，以及未期的杨坚。 夺权篡位取得国祚的杨坚，自然把这种制度的缺陷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总结以前的官制，弄出了“三省六部”的雏形。 这套组织严密的中央官制，在唐朝得到进一步完善。 三省： 即指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 六部： 指尚书省下属的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每部各辖四司，共为二十四司。 中书省是掌管机要，制定和发布政令的机构。 负责起草诏令，相当于全国人民代表大会。 是国家最高权力机构，有决策权。 门下省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 相当于中央办公厅、国务院的办公厅。 尚书省负责执行诏令，相当于国务院，有执行权。 “三省六部制”把相权一分为三，有分工、有合作，互相牵制和监督。 提高了决策正确性和行政效率。 同时削弱了相权，加强了皇权和中央集权。 作为一名穿越者，直接上马克思显然不现实。 但经历一千多年考验的“三省六部制”还是可以安排上。 就在宇文衍考虑更换官制的时候。 在外就藩的五王先后回到了京城。 最先到的是赵王宇文招。 他是宇文泰的第七子，与突厥和亲的千金公主便是他的女儿。 “臣宇文招参见陛下！” 赵王回京后，第一时间进宫拜见小皇帝。 “皇叔公平身，一家人无需多礼。” “谢陛下！” 宇文招恭敬地行了君臣之礼。 第76章 斩首示众 小皇帝起身相迎，并没有端着，摆什么架子。 对于武帝和宣帝的这些弟弟们，宇文衍会酌情使用。 若真有才华，也是可以为大周做贡献的嘛。 两人闲聊了一通家长里短。 宇文招没有问关于宣帝驾崩，杨坚夺权，以及小皇帝亲政之事。 事情的始末，在给他们的诏书上就已经言明了。 赵王不提，宇文衍也没必要多说。 只是把千金公主接亲推迟之事和他说了一下。 宇文招从小皇帝的话语间，似乎听出了几分并不想千金公主嫁到突厥和亲的意思。 作为一个父亲，谁都不希望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送。 可是生于帝王家，这种政治联姻有时又是在所难免的 。 诧异间，他原本想多问几句。 但宇文衍说，一切等明年开春以后再看。 经过一番交谈。 宇文招已经相信了小皇帝挫败杨坚矫诏夺权，强势亲政的事情。 刚见到诏书时，他也怀疑小皇帝是不是被人挟持号令天下了。 还犹豫了一番，到底要不要回京？ 如今，亲眼见过后，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八岁的侄孙皇帝，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赵王离开后，去了宣帝的灵堂。 这时，颜之仪走了过来。 “陛下，大司寇来了。” 宇文椿前来，看来审查结果出来了。 “快宣。” 君臣见礼后，宇文衍赐座，把目光投向他。 “陛下，经秋官府审查，刘昉、郑译等人对于矫诏之事供认不讳。” “但对天元皇帝患病之事，矢口否认……” 宇文椿说着，把审查的口供呈上。 宇文衍翻看这些供词，并没发现可疑之处。 难道真的是死鬼父皇自己作死？ “不过……” 宇文椿犹豫了一下，随即望向小皇帝。 “有话快说，别磨磨唧唧……” 宇文衍突感几分烦躁，狠狠瞪了他一眼。 “天元皇帝患病后当晚，天兴宫就有一内侍太监和一宫女莫明失踪了。” “人呢，人到哪去了，有没有找到？” 宇文衍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一两个巧合还可以用运气来解释。 太多的巧合放在一起，那就绝对有问题。 “只在一处破庙发现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一具乃太监之身……” 杀人灭口？ 那岂不是线索就这么断了？ 宇文衍相信，秋官府能用的手段肯定都用了。 刘昉等人审到最后，也没招供有关这方面的信息，那应该是确实不知情。 其实，想想也是。 如果他们知情的话，那历史上逼迫宇文衍禅位后，他们也绝对不可能活。 这种事情，肯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此事就此作罢，朕心中有数了！” 宇文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就没必要查下去了。 这一切都是宣帝的命数。 小皇帝挫败杨坚矫诏夺权的阴谋，已经是逆天改命了。 “刘昉、郑译等人按律当如何处置？” “回陛下，按律当夷九族！” 夷九族？ 这样的刑法也太狠了吧。 不过，矫诏夺权等同于谋反，是天大的罪名。 “夷九族就算了吧，罪犯斩立决，贬家眷为奴籍，流放敦煌。” 严苛酷刑从来都不是可取的治国之道。 明朝洪武皇帝为了打击贪污，杀得那是人头滚滚，剥皮充草，可一样也是治标不治本。 “陛下，这可是大罪，当真这么判？” 韦孝宽，王轨，乐运和颜之仪都没想到小皇帝会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按理说，这正是杀鸡儆猴，亲政立威的大好机会啊。 “杀人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 “要从根上杜绝，要不然杀了个刘昉，又会有个李昉，永远都杀不完。” 宇文衍看着几位近臣，缓缓说道。 “陛下，那您认为权臣弄权的根由是什么呢？” “权力过于集中，若是皇帝势微，重臣掌权，自然就会出现权臣。” 小皇帝看着乐运回答道。 宇文衍知道，他们询问的同时，也有考较他的意思。 “那如何才能杜绝？” 几人眉头轻皱，内心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宇文衍嘿嘿一笑，拿出这段时间自己鼓捣出来的“三省六部制”。 “你们看看这个！” 王轨接过册子，几人凑到一起，打开看了起来。 宇文衍是以结构图的形式绘制出来的。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 每一项旁边都有小字加以解释说明。 五人从好奇到惊讶，再到惊喜，眼中的亮光越来越盛。 “妙……” “太妙了！” “陛下，这绝对是开天辟地的创举啊……” 他们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加上多年的从政经验，一眼便看出来这种官制的优越性。 几个人看向小皇帝，露出了惊叹的神情。 这小脑瓜到底是如何长的？ 小小年纪便能制定出如此成熟，完善的整套官制。 宇文衍故作高深地嘿嘿一笑。 总不能告诉他们，这是另一个时空，杨坚夺权成功后弄出来的东西吧。 他们看到的，可比杨坚那套完善多了。 “你们找大冢宰，大司徒，大司空，大宗伯他们好好琢磨讨论一番。” “若是没异议，那就尽快颁布实施……” 小皇帝之所以让大家看过之后才实施，可不是因为民主。 不论有没有人反对，都必定是要推行的。 他只是想看看，这朝堂之中，有没有人在其做重大决策时和他唱反调。 或是看看，有没有人旗帜鲜明地反对这套官制。 毕竟。 “三省六部”限制相权，加强中央皇权。 对于那些心怀野心的朝臣来说，肯定不是好事。 这也算是对朝臣的一次试探吧。 六月初二。 刘昉、郑译、柳裘、韦暮、皇甫绩五人身穿囚衣，披头散发，手镣脚铐坐在囚车内游行。 有侍卫骑于马上，大声宣读他们的罪状。 看热闹的京城百姓，纷纷往囚车上扔臭鸡蛋，烂菜叶，吐口水…… 最终的判罚让文武百官，平民百姓都诧异不已。 这么大的罪名，不但没有夷族，还饶恕其家人的死罪。 前不久，才在东门外大开杀戒的皇帝，似乎又转性了？ 朝臣百姓心有疑惑，但都赞叹幼帝仁慈，是为仁君。 午时三刻。 菜市口。 五人在文武百官及数千百姓的注视下，斩首示众。 参与矫诏夺权的几大主谋全部伏法！ 事情至此算是有了一个相对完美的落幕。 …… 时间过去二十多天。 天元皇后杨丽华一直没有回宫。 据宇文衍获得的消息。 杨丽华将父亲带回弘农杨氏祖地安葬后，人就不知所踪了。 当晚。 蜀国公尉迟迥和狐狸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京城。 “老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尉迟迥一见到宇文衍，便直直跪了下去。 当狐狸赶到邺城，把小皇帝的密谕交到他手上时。 他就知道，京城肯定出大事了。 当看到“上病危”三个字时，尉迟迥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当初小皇帝对他说的话都还在脑海里回荡。 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 尉迟迥脸上布满了震惊之色。 这只是巧合么，还是陛下真能未卜先知？ 第77章 三省六部制 当时。 尉迟迥脑子飞速旋转，思虑片刻。 当即下令，便让其四子尉迟惇联合相州附近各州总管，召集军马。 他和狐狸先行赶往京城。 走到半路，便得知杨坚夺权失败，皇帝亲政的消息。 尉迟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直呼“陛下真神人也……”。 在驿站歇息一宿，拉着狐狸好好喝上了几坛美酒。 “蜀国公快快请起！” 小皇帝满脸堆笑，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陛下神机妙算，逆转乾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尉迟迥如今想想都还觉得后怕。 他尉迟家与宇文皇室唇亡齿寒，如果大周覆灭，他家铁定也没什么好下场。 之前天元皇帝失德，辱其孙女尉迟炽繁。 气得这位年愈六旬的老人哇哇直叫，捶胸顿足。 要不是宣帝及时做出补偿，又想到了那位让他印象深刻的小皇帝。 他都难保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当时情况确实凶险，朕也是别无他法，只能放手一搏。” 小皇帝轻笑，示意其坐下。 “老伙计，也多亏了有你在，要不陛下亲政也是困难重重啊……” 尉迟迥看向韦孝宽，有些感激地说道。 “陛下聪慧，志存高远，我一个黄土都快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能发挥一点余热也是死而无憾矣……” 郧国公笑着摆了摆手。 他俩连同申国公李穆，本就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伙计，私下感情很深。 他们不知道的是，小皇帝的胜出，避免了两个老伙计兵戎相见。 历史上。 韦孝宽大军攻破邺城，尉迟迥自知大势已去。 他没有选择逃亡，而是端坐在大殿之上，倒下两碗烈酒。 韦老将军独自一人入殿，走到近前。 两位至交好友眸光相视，却是没有说话。 韦孝宽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转身出了大殿。 尉迟迥畅怀大笑，痛快地喝下了另一碗酒。 而后，毅然拔剑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唐朝常乐公主劝说宗室反对武则天篡唐时曾言： 尉迟迥，周之甥也，犹能举兵匡救社稷，功虽不成，威震海内，足为忠烈！ 可见，尉迟迥之死，亦死得忠义，死得壮烈。 已经掌控军政大权的杨坚得报，心下大喜。 下令坑杀追随尉迟迥起兵的官员、军士及家眷二三十万人。 又把原北齐国都邺城夷为平地。 而韦孝宽在班师回朝后，郁郁寡欢，一个月不到便去世了。 可见这件事给他带来莫大的伤害。 若是没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是不是能多活几年呢？ 除了邺城，杨坚还毁了另一座城，那就是南陈的国都建康。 在隋灭陈后，这座数朝古都也被其下令夷为了平地。 为了保住其夺权篡位得来的江山。 不仅杀光了宇文皇室的男丁，还把北齐、南陈的都城也铲除掉。 企图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来消除前朝的痕迹。 如今。 宇文衍的出现改变了这个时空的历史走向。 这两个老伙计不用再刀兵相见了。 然。 隋历二世而亡，能不能从中找出一些端倪呢？ 总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杨广身上吧！ “两位老将军都是大周柱梁，朕欲实现武帝遗志，还仰仗两位鼎力相助呢……” 宇文衍看着他们，笑得很是灿烂。 以二人在朝中的威望，绝对能够镇住场子。 有了他们的支持，自己的这个皇位暂时算是坐稳了。 “谢陛下， 臣等万死不辞！” 两人拱手躬身道。 接下来几天。 宇文衍分别接见了另外几位回京的藩王。 这些皇叔公都表现正常，对于宇文衍亲政似乎也没什么异议。 数日后。 宇文衍下诏实施“三省六部制”。 任命： 上柱国，郧国公韦孝宽、临国公颜之仪为中书令。 上柱国，蜀国公尉迟迥、上柱国，申国公李穆、义国公乐运为侍中。 上柱国，酆王宇文贞为吏部尚书。 上柱国，郯国公王轨为兵部尚书。 上柱国，于翼为户部尚书。 上柱国，许国公宇文善为礼部尚书。 上柱国，毕王宇文贤为工部尚书。 上柱国，宇文椿为刑部尚书。 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左右仆射是宰相之职。 宇文衍暂时还不打算任命左右仆射。 中书令，侍中，及六部尚书都属于正三品。 以上任命组成当前大周的权力核心。 之前六官中的一把手成了各部尚书。 暂时把他信任的郯国公王轨放在兵部尚书的位置。 中书令和侍中一下子任命了五人，也是为了进一步分散权力。 除此之外，以下各层官员，包括九寺五监分别各有任命。 大周官场，自上而下实行全新的架构。 同时也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一朝天子一朝臣。 凡是与杨坚、刘昉、郑译等人密切相关的官员全部清洗撤换。 从此。 包括县一级的所有官员，全部由吏部统一任命。 “三省六部制”地实施，在官场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不论官职大小，大家都切身感受到，大周这是变了天了。 同时。 宇文衍下诏增设左右门监卫和左右千牛卫。 负责皇宫和京城诸门的警卫，以及皇帝贴身宿卫。 千牛卫下设龙武卫和羽林卫。 龙武卫负责皇帝贴身护卫，羽林卫负责整个京城的防卫。 任命柱国王鹰为千牛卫大将军。 任命元胄为龙武卫将军。 任命元威为羽林卫将军。 任命尉迟伽为门监卫大将军。 任命侯定为左监门卫将军。 任命杜咤为右监门卫将军。 …… 就在宇文衍更换大周官制，大量任命官员时。 有紧急军情从扬州传到京城，放在了小皇帝的案几上。 杨坚党羽果然占据扬州及周边的郡县，企图割据一方。 其二弟杨整、三弟杨瓒、四弟杨嵩、五弟杨爽。 以及卫玄、李德林、窦荣定、宇文述等少数官员也去到了扬州。 已然拉起了一支近三万人的军队。 这些人与颜之仪彻查出来的名单对上了。 他们在京城的府邸已被尽数查抄！ 宇文衍脸色铁青，一掌狠狠拍在案台上。 所有高层第一次齐聚一堂。 商议如何处置这件军国大事？ “陛下，扬州收复时间尚短，百姓对大周归属感不强。” “应当趁杨坚党羽立足未稳，派大军剿灭，否则可能留下大患……” 韦孝宽作为征南大元帅，深知扬州的实际情况。 二月才打下来，留在当地的百姓，心肯定不在大周这边。 再有，扬州与南陈隔江相望，若是这些人与陈朝联合一起。 对大周来说无疑是个定时炸弹。 “陛下，臣赞同郧国公之言，宜快不宜慢，不能让其有喘息的时间！” 王轨作为兵部尚书，也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颜之仪，乐运表示此事关乎国体，必战不可！ 其他六部尚书自然也看清楚了当下形势，纷纷表示赞同出兵…… 第78章 皇家荣誉勋章 尉迟迥战意昂扬，主动请缨： “陛下，诸位大人所言甚是。” “杨坚小儿密谋夺权，而今其党羽更是公然造反，臣愿领兵前往，剿灭叛军……” 宇文衍也理解他的心情。 之前远在相州，对小皇帝亲政没立下从龙之功。 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他当然要表现积极一些。 何况，宇文衍还任命了他的儿子尉迟顺为扬州总管。 这种好事现在却让这些人给破坏了，他怎能忍下这口气！ “蜀国公领兵讨贼，那自然是手到擒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小皇帝扫视众臣，缓缓问道。 “陛下圣明！” 第一次高层会议，在一团和谐的气氛中敲定出兵事宜。 诏： “任命上柱国，蜀国公尉迟迥为行军元帅，任命韩擒虎、贺若弼为行军总管，领兵前往扬州，剿灭叛军！” 众人听到韩擒虎的名字时还稍微一愣。 不过想到是李药师的舅父，也就释然了。 以为陛下这是爱屋及乌，适当提拔一下他的亲戚。 小皇帝也没作任何解释，像韩擒虎这等猛将，又何须走后门！ 贺若弼没有被杨坚拉走，倒是让宇文衍有几分诧异。 要知道，他们两家私下可是走得很近的。 他家小子贺若怀亮就是跟着杨勇、杨广兄弟二人厮混的。 …… 尉迟迥进入中枢，相州总管肯定不能兼任了。 申国公李穆也即将回京，并州总管一样会空缺出来。 这两地是极为重要的军事大州。 一个是原北齐旧地，一个是北方门户重镇。 对于接任的总管人选，必须慎之又慎。 小皇帝感觉如今手上可用之人还是太少了。 “酆王，吏部启动任免程序，就相州、并州总管以及和州刺史的人选，拟份候选名单出来……” “臣遵命！” 本来把十八岁的宇文贞，放在吏部尚书这么重要的位置，可能有些不妥。 但宇文衍考虑过后，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若是实在不能胜任，到时再换。 高层会议结束。 蜀国公立即着手准备出征事宜。 给韩擒虎的诏书，也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和州。 眼下他还在和州刺史的任上。 让其接到诏命直接赶往扬州，就不用返回京城了。 翌日。 小皇帝亲自为尉迟迥，贺若弼所率大军饯行。 希望他们马到功成，早日得胜还朝。 …… 这天。 宇文衍带着韦孝宽，王轨，颜之仪，乐运四人来到綦毋怀文的冶铸作坊。 书房内。 “陛下，作坊当下三个高炉，一个用于炼制焦煤，另两个用于炼铁。” “两天一炉，每炉出铁四万斤上下……” 煤炭直接燃烧的话，含有硫等元素，会影响炼铁的质量。 而在封闭的空间内将煤炭加热到一千度左右，便能将生煤转化为焦煤。 “什么？” “一个高炉两天出铁四万斤？” 韦孝宽等人听后惊呆了。 他们早就知道这个冶铸作坊，但却还是第一次知道高炉炼铁的产量。 在了解新灌钢法之后，四人更是张大了嘴巴。 “我滴个亲娘哩……” “陛下，那岂不是说，您之前赏赐给我们的宝刀可以批量打造？” 在綦毋怀文他们确定打造方案后，已经生产了数千把各式神兵利器。 小皇帝给他身边的近臣赏赐了一些唐横刀和倭刀。 要说，当初在天德殿，元氏兄弟及暗卫们面对杨坚的私卫。 最终能强势胜出，新式宝刀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那是当然……” 小皇帝看着王轨，不无骄傲地回应了一句。 “郧国公，这种陌刀才是大杀器……” 宇文衍指着书房木架上摆放的展示品，对着众人说。 “陌刀又称斩马刀，你们想象一下，数千手持此利器的军士组成一个陌刀队，就算敌人有万千铁骑，又有何惧？” “此陌刀能够斩开全身铁甲的军士和战马？” 韦孝宽和王轨都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 自然能想象出，一支无坚不摧的陌刀队何其恐怖！ “郧国公，郯国公，已经试验过了，一般的铁甲在陌刀面前就如布甲一样脆弱……” 说到兵器的性能，綦毋怀文眼中迸发几许傲然之色。 “还有这锥枪，破甲性能一流。” “比当下主流的矛要好很多，根据步战、马战的需求，枪柄可长可短。” 几人拿着样品陌刀和锥枪来到作坊的试验场地，亲自检验武器的性能。 结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 几人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陛下，我看可以下诏让军器监大量打制刀柄、枪柄了……” 乐运适时说了一句，其他人都表示赞同。 宇文衍自然乐见其成，让他们去办即可。 作为战场上用的长柄刀、枪，应用最广的还是木柄。 主要是木制手柄兼具韧性、强度、灵活性，更利于战斗。 当然，木柄不是随便削一根木头装上就行了。 木柄须以韧性强劲的牛筋木为芯，包上一层竹片，同时再包裹一层藤条。 竹片和藤条都是经过桐油浸泡等一系列特殊处理。 这样复合制成的刀柄、枪柄，韧性和强度都非常好。 “陛下，綦毋前辈立下如此大功，当加官身……” 颜之仪作为中书令，职位上已经和韦孝宽平起平坐。 当下为綦毋怀文请功。 宇文衍哈哈一笑，对于这等科技人才，他比谁都要看重。 当即下诏： “任命綦毋怀文为冶铸监，从三品。” “任命綦毋干将为冶铸大匠，从四品上。” “任命綦毋冶子为冶铸少匠，从四品下。” “不隶属任何部门，直接对朕负责，冶铸作坊所有技术列为特级机密……” 如今冶铸作坊不论炼铁、灌钢法还是神兵利器，那都是颠覆性的技术。 暂时，绝对只能掌控在自己手里。 新实行的官制里本没有冶铸监，宇文衍将其作为独立的特殊机构。 整个冶铸作坊，外围建造了五米高的围墙。 周围十里，都在重兵保护之下。 “谢陛下隆恩！” 綦毋怀文祖孙三人跪拜谢恩。 韦孝宽等人看到小皇帝如此重视，也放下心来。 “綦毋前辈劳苦功高，特赐皇家荣誉勋章一枚！” 小皇帝说完，墨言随即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从里面取出一枚纯金打造的圆形牌子。 这是一枚制作精美的金牌。 正面中间是一个隶书的“钢”字，外围一圈是“大周皇家荣誉勋章”六字。 背面刻有“赐大周炼钢之父綦毋怀文”字样。 一根寸宽的红色绸带穿过勋章上的圆形挂扣。 整块勋章除了文字，还有一些精美的纹饰，显示出皇家勋章的华贵。 宇文衍接过勋章，亲自将其挂在綦毋怀文脖子上。 当大家还在好奇“大周皇家荣誉勋章”这个称谓时。 綦毋怀文看清了勋章背面的字样，整个都激动起来。 “大周炼钢之父”。 这是官方对他的肯定，是其一生最大的荣耀。 “陛下啊，老朽何德何能蒙您如此抬爱。” “臣，叩谢天恩……” 綦毋怀文跪地。 双眼通红，浑身颤抖，一层水雾瞬间打湿了他的眼睛！ 第79章 马蹄铁 宇文衍亲自将綦毋怀文扶起，很是认真的说道： “前辈之功，当得此荣誉！” 当其他人看过勋章上的字后，老人的儿子和孙儿也是激动万分。 韦孝宽、王轨等人对小皇帝的手笔大感意外。 自古以来，百工匠人，社会地位低下。 这还是在相对比较重视手工业和百工技艺的北周。 要是在南陈，地位甚至还不如一般的自耕农。 随后，众人把整个作坊参观了一遍。 大家对于高炉炼铁和灌钢法啧啧称奇。 对綦毋家精湛的武器铸造技术也是赞叹不已 …… “咦，老吴，你这是去哪了，这马怎么一瘸一拐的？” 正当一行人准备回城之时。 却见吴勇正好牵着马走进作坊大门。 “叩见陛下！” “老奴这是替前辈联络矿石去了，马儿不慎滑倒，摔了一跤……” 吴公公被小皇帝安排在冶铸作坊配合綦毋怀文的工作。 见到宇文衍，连忙上前拜见。 “这马没钉马蹄铁么？” 小皇帝瞅了一眼马蹄，不禁问了一声。 “马蹄铁为何物，陛下！” 吴勇有些茫然。 宇文衍转而看向韦孝宽和王轨等人。 却见他们也是摇头，表示没听过。 “喔靠！” 小皇帝拍了一掌脑门，不由地喊叫出来。 马蹄铁貌似唐朝之后的五代时期才开始出现。 到元朝时才真正广泛使用。 难怪他们都不知道马蹄铁为何物。 “那修马掌总知道吧？” “这是自然，不论军马还是普通的马都会定期修理马掌。” 这下大家都点头。 “老吴，你速去找几个修马掌的匠人，再弄几匹马来……” 小皇帝说完便返回书房，画了几个草图递给綦毋怀文。 “这就是马蹄铁，这是马掌钉，要求耐磨、有韧性……” 冶铸作坊的铁匠，都是能铸造武器的高级匠人。 打这么个马蹄铁，那是没有丝毫难度可言。 作坊这边马上安排铁匠去铸造马蹄铁。 老吴那边也很快把修马掌的人找了过来。 几人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见到皇帝。 而且还是如此近的距离。 心想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跪下来把头磕得梆梆响。 宇文衍笑着让他们平身，说是想看看是怎么修马掌的。 几人激动不已，使出浑身解数，把修马掌的过程演示得一清二楚。 让人看得赏心悦目，欲罢不能。 小皇帝仔细观看后，发现修马掌已经和后世如出一辙，并无二致。 连使用的工具都相差无几。 没多久。 马蹄铁打造了几副出来。 马蹄铁上需要留钉孔，故而用的是浇铸方式打造。 这样也方便以后的量产。 宇文衍拿着蹄铁解释了一番，大家马上就懂了其中意思。 这就像人穿靴子一样，保护脚用的嘛。 只是以前人们没往这方面去想罢了。 选择大小合适的马蹄铁往马掌上一比划。 若是需要微调一下的，放炉子烧红略作敲打就行。 而后把烧得通红马蹄铁往马掌上一贴，顿时冒出一阵极具味道的白烟。 这道程序是让蹄铁能和马掌完全贴合在一起。 使其不会伤到马掌，且不易脱落。 而后把马蹄铁淬水冷却，贴于马掌，钉上锥形马蹄钉就大功告成了。 “陛下，这么长的钉子，马儿不会痛吗？” 墨言看后不禁出声问道。 “马蹄最外面这层和人的指甲一样，不会疼。” “那把钉子的尖尖剪去磨平，是为了防止伤到马儿吧……” “马蹄铁下面那个突起，是为了防滑么？” …… 小言子一口气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得到宇文衍的回答后，大家心里也随之敞亮起来。 “陛下，这可真是奇思妙想啊。” “战马钉上这蹄铁后，战力都能提升不少……” “应该马上推广开来。” 韦孝宽和王轨作为南征北战的将军，自然意识到了马蹄铁带来的作用。 “你们安排相关衙署，把这事落实下去吧……” 小皇帝只是把这个概念提出来。 大家意识到其中的好处后，自然能够很快普及开来。 对于这种相对简单，没啥技术含量的技艺是无法保密的。 这些修马掌的人亲自操作一次便学会了。 宇文衍没想到视察冶铸作坊，竟然完成这么一件大好事。 可惜的是尉迟迥的大军已经出发了。 要不正好把军中的战马安排上蹄铁，让军士们体验一下穿了靴子的战马有何不同。 离开冶铸作坊，一行人启程回宫。 宇文衍出城时，大多时候都是自己骑马。 最近王鹰和门监卫的三位将军，以及之前的二十名教官，正在对选拔出的军士进行军训。 都是由元胄和元威贴身护卫。 快要进城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站住，听见没有……” 一个庄稼汉子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几个衙役穷追不舍。 “大人，救命，救救我吧……” 那个汉子还没出城，又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去路。 抬眼看到几个骑高头大马的官员准备进城。 顿时大喊着向他们使劲挥手喊了起来。 他的喊叫使得守城侍卫也扭头查看，是什么大人物来了。 被这汉子瞅准机会，冲出城门，向小皇帝一行人跑来。 “生人勿近！” 前头开路的是贴身护卫皇帝的龙武卫。 顷刻间，长刀出鞘，警示来人。 看到这些威武霸气，明刀晃晃的侍卫，汉子顿时蔫了。 可怜巴巴地望着，不敢再向前半步。 很快，那几个衙役追了上来，将那汉子死死架住。 “多谢军爷！” 其中一个衙役对着侍卫拱手称谢。 “速速离开！” 侍卫面无表情，催促他们赶紧离开。 小皇帝出城都是一身便服，为了其安全，侍卫们格外的警觉。 “慢着！” 几个衙役正要离开，却被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叫住了。 出声的正是宇文衍。 小皇帝打马上前，侍卫们连忙散开布下警戒。 “你所犯何事？” “这位公子，小的冤枉，冤枉啊……” 这人见小皇帝身着华服，非富即贵，第一时间就喊起冤来。 “何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何冤之有？” 一名衙役指着他大声呵斥。 “闭嘴，让他自己说……” 宇文衍狠狠瞪了那名衙役一下，凌厉的目光让其心中一凛，乖乖闭上了嘴巴。 “回这位公子话，小的是万年县的。” “五个月前，家父病逝，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 “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在弥勒寺的寺库借贷了五贯钱。” “说好的一年之内，每月利钱两百文。” “可当我去还钱时，他们却说利钱涨了，要小的还二十贯……” 庄稼汉子哭丧着脸，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小皇帝一听就明白了咋回事。 他这是碰到放高利贷的主了。 而且，放高利贷的竟然是那些成天吃斋念佛的和尚。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岂有此理！ 第80章 再次禁佛? 和尚不念经，放起印子钱来了。 搞笑不？ 但在南北朝时期却一点都不搞笑，而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寺院以其分布广、安全性高等优势，“寺库”就此应运而生。 为什么说其安全性高呢？ 寺院作为佛门净地，一般不会有人去寺庙行窃、闹事。 而且，作为一种宗教信仰，借钱的人不敢不还，因为害怕因果报应。 所以，寺库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地泛滥起来了。 成了华夏历史上最早的金融机构。 有的寺院一年的借贷收入，是其香油钱的数倍之多。 你说搞借贷那你就规规矩矩，照章办事好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救人之所急，算是功德一件。 可是。 不管任何人，任何信仰，一旦沾染上了铜臭的味道，很多事情就变质了。 为了搞钱，奉行四大皆空的和尚竟然放起人吃人的高利贷来。 僧人丧失了佛性，佛门净地也变得不再纯净。 腰包鼓起来后，和尚们大肆购买田产，开商铺，出入排场奢华至极！ 有些住持方丈甚至公然破戒，大鱼大肉，妻妾成群…… “初始字据你可还留着？” “在，在的，小人一直贴身保管着……” 那汉子如同碰到了大救星，连声应道。 “这位小公子，我劝你少管闲事为好……” 几名衙役看这小孩似乎想要为其出头，好心提醒了一句。 “闭嘴，你们这些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差，何时成和尚的打手了？” “承业，带着此人去找毕王，让他这个雍州牧来处理。” “让户部查查，在我大周境内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寺库？” 小皇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沉声吩咐了几句。 随即打马回宫了。 几名衙役还不知道这个小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却被乐运掏出的鱼符吓得脸色煞白。 这是大佬级别的金色鱼符，门下侍中几个字表明了他的身份。 连声告罪后，丢下那名汉子，一溜烟跑了。 鱼符是实行三省六部制后，朝廷官员身份的象征，正五品以上，才能够佩戴鱼符。 五品、四品穿着绯红色的官服，佩戴银鱼符。 而三品以上的品阶，穿紫色衣服，佩戴金鱼符。 正式场合，一看官服便知大概官阶。 但具体的姓名、官职、部门等信息，得看鱼符才清楚。 “这位小哥，跟我走吧！” 那庄稼汉子见平时盛气凌人的衙役，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全跑了。 知道这是碰到大官了。 顿时乐不可支地向乐运躬身谢恩。 回到宫中的宇文衍，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和尚不念经，玩起金融来了。 这多少有点离经叛道啊。 再说，离周武帝灭佛也没几年，怎么又冒出寺院来了？ “小言子，马上召开小朝会！” 墨言听了立马下去通传。 正阳宫议事殿。 三省六部的大佬全部赶来，逐一向皇帝见礼。 “都平身吧！” “承业，你先给大家说下城门口发生的事情。” 小皇帝端起茶盏，示意众人随意。 小朝会就是和几个头头的碰面会，不像大朝会那么正式。 每次小朝会，都有宫女备下茶水、点心。 等乐运把事情讲完，大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陛下，臣已经让人去弥勒寺查了，一定给那位老乡妥善解决好。” 毕王宇文贤首先答话。 “启禀陛下，如今在户部登记造册的寺院有一千三百一十四家，而且还在不断增长……” “至于寺库，几乎每家寺院都有……” 户部尚书于翼手拿一本小册子，有些忐忑地汇报着。 “当初高祖不是下诏禁佛么，怎么又冒出这么多寺院来了？” 这也是宇文衍纳闷的地方。 “陛下，去年，天元皇帝下诏取消了禁佛……” 众人听了，脸上表情有些精彩。 最后，还是郧国公韦孝宽的回答解了他的疑惑。 宇文衍听了不禁扶额。 原来宇文赟一心想要体现自己的高大上。 佞臣刘昉说，应当与佛祖平起平坐，才能彰显其伟岸的形象。 于是。 下令在城中筑高台，塑造两座金佛端坐两侧，自己坐在中间。 供百姓参拜与观摩。 自此，打破了武帝的禁佛令。 “既然如此，那陛下一纸诏书再次禁佛不就行了！” 吏部尚书宇文贞听出小皇帝似乎对寺库不满，于是开口说道。 “不可！” “虽然是先帝下的诏命，但是朝廷决策如此朝令夕改，定然引得百姓不满，有损大周威严……” 王轨第一时间出言反对。 宇文贤也轻瞪了他弟弟一眼。 他这弟弟年纪尚轻，考虑问题还相对单纯。 宇文贞见状，知道自己鲁莽了，吐了下舌头不敢再随便开口。 “既然不能直接下招禁佛，那是不是可以设定一些限制？” “比如一州之地只允许建寺院一座，僧尼不得超过多少人……” 礼部尚书宇文善提了个建议。 “臣力主彻查各寺院的寺库，若有放高利贷者，一律查处，绝不姑息……” 刑部尚书宇文椿说。 …… 众臣都知道在这种小朝会上，宇文衍是鼓励发言的。 所以大家都表现积极，热烈讨论起来。 “很好，诸位爱卿所说都有几分道理。” “对于寺院再次兴起，朕定一个基调，那便是可以有佛教，但绝不允许泛滥。” 看到众臣都点头，宇文衍接着说： “所以，必须从佛教圣地天竺取回真经者，方可在大周境内建寺立庙，念经拜佛……” 小皇帝说完扫视了一圈。 却见众臣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似乎还憋着几分笑意。 “想笑就笑，别憋出毛病来了……” 宇文衍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哈哈……” 殿内顿时传出爽朗的笑声。 “陛下此招实在是高，就是有点……” “就是有点损，是吧？” “微臣不敢……” “嘿嘿，义国公你就是这意思，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哈哈，就是，就是……” 颜之仪笑着对乐运落井下石。 其他人也咧嘴大笑，跟着起哄。 这主意也属实坏了些。 这和对那些僧人说我要禁佛又有啥区别呢？ 万里迢迢，又有几人能从天竺取回真经的？ 说不定还没到佛国，就在路上死翘翘了。 直接灵魂快车，飞奔极乐世界！ 其实，小皇帝此举还真不是故意刁难。 他只不过是为中原佛徒正本清源。 把修佛的门槛提高，甄选出虔诚的佛教徒而已。 何况。 历史上不就有法显，玄奘这样的高僧上西天求取过真经么。 “陛下，万一真有僧人取回经书，您当真允其开寺建庙，传播佛法？” “那当然，凡取回真经者，凭经书和通关文牒给其发放立寺许可文书！” “不过，每座寺院僧尼不得超过一百人……” 宇文衍玩味一笑，悠悠说道。 第81章 吏部名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皇帝说完，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引得众臣再次笑出声来。 小皇帝这个方法确实损了一点，但却不失为一个妙招。 朝廷允许你修佛，但你必须是虔诚的。 最好的证明方式，那就是上西天求取真经。 这在一定的程度上抑制了佛教的泛滥，也堵住了悠悠众口。 “陛下，那当前一千多家寺院如何处置呢？” “维持现状，但不得外出传教，二十年内，若是没有取回真经，就予以取缔！” “当然，两年后还没有派出僧尼取经的寺院，立即取缔！” “所有僧尼尽数还俗，朝廷给其分发田地……” “寺库又当如何？” “既然是宗教，那就让那些和尚好好吃斋念佛，借贷之事就不劳他们费心了。” 如此一来，佛教在大周等于再次被按下了暂停键。 宗教绝对不能泛滥。 否则，到最后它就能绑架国家的信仰、政治、金融等方面。 这是宇文衍绝对不允许的。 “朕准备成立大周钱庄，此事由户部负责，诸位爱卿献言献策，好好合计一下……” “陛下，您是准备用钱庄取代寺库？” 于翼闻言大喜。 陛下这是给他送来一棵摇钱树啊。 “于爱卿此言也对，也不对。” “大周钱庄不但往外借贷，也帮百姓保管钱，甚至能够异地存取。” “朕的想法是，让大周的钱币汇通天下……” 宇文衍挥舞着小手，眸中闪放出亮光。 异地存取？ 汇通天下？ “陛下，您的意思是把钱存在京城的大周钱庄，也能在洛阳、邺城、蜀地等其他地方把钱取出来？” 于翼听后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这样的话，那其他地方的钱庄如何确定他在京城钱庄存钱了呢？” 韦孝宽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其他人也是似懂非懂，全都看向宇文衍。 “这个简单，给存钱的人一个所有钱庄都认同的凭证不就行了。” “比如说制作一个存条。” “上有存钱的地点、时间、数额，存钱人的身份信息等。” “在存条上设制一些只有大周钱庄的相关人员才看得懂的密文。” “再加盖一些特制印章……” …… 随着小皇帝的描述，众臣的眼睛越来越亮。 还别说，若是朝廷出面做这个事情，还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其实小皇帝说的很多东西，和后来的银票有些相似。 只是当前还不具备银票流通的基础条件。 用来作为存钱凭证倒是不错。 “陛下圣明，此举若是成功，必然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郧国公不由感叹了一句。 内心却在嘀咕，陛下这小脑袋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 “陛下，户部定当拿出一个稳妥的方略出来……” 户部尚书于翼脸上笑出了几道褶子。 作为关陇贵族的代表，在实施新的官制后。 小皇帝能把国家的钱袋子交在他于翼手上，表明皇室对于家是认可的，他家也是心满意足了。 随着对小皇帝更加深入地了解。 对宇文衍的拥护之心也在日趋增长。 “陛下，这是吏部拟定关于相州、并州总管，和州刺史的名单。” 商定完了寺库之事，吏部尚书宇文贞取出一个册子。 墨言上前接过，放到宇文衍的御案之上。 每一个职位都推荐了两个人。 相州总管：宇文招，梁士彦。 并州总管：宇文赞，高颎（jiong）。 和州刺史：贺娄子干，刘方。 小皇帝看到名单，不动声色地缓缓问道： “酆王，赵王，汉王找过你？” 宇文贞闻言心下大惊，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直冲脑门。 “回陛下，没有，没有。” “名单是臣和吏部同僚依据能力、德行等方面考量确定下来的。” 酆王宇文贞连忙回答，心下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宇文招和宇文赞都已经就藩，把他俩名字写上去，岂不是拆宇文皇室的台？ 虽然是先帝搭的台，但也难保小皇帝也是同样的心思呢？ 名单中除了两个皇室成员，另外四位都是历史上杨坚以隋代周后的名臣、名将。 高颎更是谋略过人，定下的隋灭陈策略取得奇效。 毕王宇文贤咬牙切齿地狠狠瞪了他弟弟宇文贞一眼。 心中直叹这个弟弟终究还是太嫩了些。 “小言子，把名单给诸位大人也看看……” 小皇帝也只是随口一问。 如果这些王爷主动寻求，那性质就变了。 宇文贞说没有找过他，小皇帝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心不希望这些皇叔、皇叔公异想天开，到时屠刀架到他们脖子上。 众臣看完，大都含糊其辞，最后皮球还是踢回小皇帝手上。 个个都精得像猴一样，生怕说错话，选错人。 宇文衍其实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这种事情不论选谁都是得罪人的事。 “那就让赵王，高颎，刘方三人就任吧。” “小言子，把名单烧了！” 众臣见此，明白小皇帝的意思。 这是让他们回去后别乱说话，也是对另外三人的一种爱护。 “陛下圣明！” 众臣齐呼，对皇帝能为臣子考虑心怀感动。 …… 大家离开后，宇文衍起身伸了个懒腰。 “小言子，你说药师他们快到突厥了么？” 长孙晟和李药师他们离开长安已经十多天了。 “回陛下，还早着呢，从长安到突厥王庭怎么也得个把月……” 宇文衍不禁一笑。 也是啊，这个时代的交通可与后世比不了。 就算有官道，那也是翻山越岭，可没有平直的高速公路给你走。 “对了，你那九名小伙伴的赏赐发下去没？” “发了，我亲自给他们的。” 玉皂作坊的九名内侍小太监，制作出了多种香味的玉皂。 宇文衍给他们每人赏赐了十贯钱，绢帛五匹。 自从允许他们在亲军驻地晨练后，九名内侍小太监格外努力。 肥皂作坊也被他们的打理得井井有条。 产量提高不说，还研制出了小皇帝想要的香皂。 如今物部龟田、朴不尚、金大钟和王淮这四大番商，每次都是用女奴来交换玉皂了。 每月两千名女奴，使得小皇帝的赏赐也宽裕起来。 臣子和侍卫们当然是喜闻乐见。 朝廷军、政两界，都以获得皇帝赏赐的小娘子为荣。 这段日子。 小皇后司马令姬大多时候都是陪伴太后朱满月为宣帝守灵。 一众皇室成员成天清汤寡水的，大家都显得清瘦了许多。 礼制摆在那里，小皇帝也没办法。 总不能像宣帝一样，置一切礼制于不顾吧。 第二天一早。 王鹰忙于军训，元氏兄弟和墨言成了他的陪练。 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宇文衍的身体素质有了极大的改善。 力量和速度甚至不比一般的军士差。 辰时是他的早餐时间。 光禄寺易太仲在他的指导下，不断地为早餐食谱上新。 豆腐脑，疙瘩汤，煎饺，麻圆，胡辣汤，米粉，肠粉…… 各式早餐越来越丰富。 满足宇文衍口腹之欲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些许灵魂深处的熟悉感。 第82章 钱庄方略 宇文衍正大口吃着早餐呢。 赵王宇文招进宫了。 “臣参见陛下！” “皇叔公这么早进宫，找朕有事？” 小皇帝招呼其坐下，让人给他添了一副碗筷。 “你还没吃过光禄寺弄出来的早餐呢，来，尝尝味道如何……” 宇文衍张口吃下一个煎饺，笑着说道。 “这是油条，配豆浆吃最好了，这是煎饺，麻圆……” “还有豆腐脑，可咸可甜！” 宇文招盛情难却，每样尝了一些，眼神越来越亮。 “陛下，听说这些都是您想出来的？” “朕每日早起晨练，很快就饿了，便让光禄寺试着做了这些吃的，不曾想还挺受欢迎……” “怎么样，还行不？” “实在太行了啊，陛下，全都挺好吃的……” 赵王忍不住又吃了一根油条。 学着宇文衍的样子，放在豆浆里泡一下，咬上一口，嘎嘣脆！。 “喜欢那可让王府的庖厨到光禄寺学着怎么做。” “谢陛下！” 宇文招笑着谢恩。 这个侄孙皇帝的确有几分与众不同啊。 “陛下，相州总管之事……” 他一早进宫，自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此事朕考虑过了，相州的重要性，想必你也清楚，你去朕放心！” “顺便跟其他皇叔公说一声，心思不要太重，以后机会有得是。” “谢陛下，臣定当转告他们。” 宇文招这下彻底放下心中顾虑，嘴角上扬，弯成了一道美妙的弧度。 早餐后。 宇文衍继续训练了一会。 洗漱后出来，墨言说高颎来了。 “臣高颎参见陛下，叩谢天子圣恩！” 高颎接到吏部任命诏书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之前只是凭随齐王宇文宪大军灭齐立过的功勋，拜为开府。 没有任何地方主政的经历。 却被皇帝钦点为并州总管。 对于他高颎来说，无疑是一步登天，祖坟冒青烟了。 “平身！” “朕听闻爱卿熟悉军事，善谋略，故而准备给你肩上压压担子。” 小皇帝摆了摆小手，示意他不必拘束。 “臣一定守好并州门户，百死无悔！”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放心大胆去做，不论是如何强大的敌人，都有朝廷和朕为你撑腰……” 宇文衍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鼓励了高颎几句。 “陛下嘱托，臣定当铭记于心！” 历史上，高颎能做到隋朝宰相，深受杨坚重用，定然有其过人之处。 临走前。 和赵王一样，小皇帝也赐了一把唐横刀给他。 随后，刘方也来了。 宇文衍之所以选他，是因为历史上他既大败过突厥，也平定过交趾叛乱。 是一名响当当的外战英雄。 君臣相见，小皇帝同样是好生勉励了一番，赐下神兵唐横刀。 此子一看便是爱刀之人，当着皇帝的面就欣赏了起来。 见其爱不释手的模样，晚上怕是都要抱着睡觉了。 十天后。 户部尚书于翼拿着开设大周钱庄的方略觐见宇文衍。 前期准备在京城，洛阳，邺城，蜀地开设四家大周钱庄。 制作出了几张存条的样本。 所用纸张是上好的皇家御用麻纸。 这种特供纸被严格管控，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 在一定的程度上，也降低了伪造存条的可能性。 纸张不但质量杠杠滴，上面还有工匠手工描绘的金色龙纹。 无疑又给存条增加了一道防伪标识。 填写存条的经手人，由京城钱庄统一培训派任，每处两到三人。 各处钱庄都有每处填写人的字迹存底，以作对照之用。 存条上盖有大周钱庄印章以及填写人的私章。 而且，印章还是多重防伪的专用章。 比如在某笔画旁边有个细微的小点，某个笔画比其它线条要细一些等…… 甚至在宇文衍的提议下，把阿拉伯数字编号都用上了。 多重保护下，差不多杜绝了伪造的可能。 就算有人伪造，以大周钱庄官家的背景，也得掂量下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砍。 存条分两种。 一种是当地存取，另一种是异地存取。 存钱的时候存条上便有区分。 当地存取的，存钱时留下相关身份信息、密文。 取钱时需核对信息无误。 异地存取，一样需要登记身份信息，但异地取钱时，钱庄只认存条。 一旦存条丢失，就有被盗取的可能。 但存户可以在存钱时说明取钱的地点，钱庄在存条上标记暗号。 那么，此存条便只能在某一个特定的钱庄取钱。 若是存条丢失，被人拿到其他的钱庄取钱，就会认定为丢失，不予受理。 等到这张存条送回存钱的钱庄后。 存户可依据留下的信息重新取回这张存条。 这里面就存在一个信誉问题。 如果钱庄有心要黑掉这笔钱，存户也没有办法。 异地取钱时，需要出示“过所”登记。 “过所”是离开户籍所在地，去到别处时。 到当地衙门开具的临时身份证明，用来通过各地关卡检查。 一般都是商人，学子所用居多，类似于明清时期的“路引”。 钱庄异地存取，几乎是为商人量身打造的。 宇文衍拿着方略仔细审阅起来。 “咦，存钱到钱庄还要收保管费么？” “对啊，总不能白替他们保管吧。” 于翼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这个异地取钱，收一定的手续费那是必须的。”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收保管费，把钱存到钱庄的人是不是会更多？” “那是当然！” “存到钱庄的钱多了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把这些钱借贷出去，从而获得利钱？” 于翼眸光一亮，点头道： “拿别人的钱生钱，那岂不是成了无本买卖了……” “哈哈，那现在你认为保管费收好还是不收好？” “当然不收的好。” 君臣二人一问一答。 最后。 于翼嘴巴微张，满脸赞叹，第一次知道原来钱还可以这样赚。 “朕设立钱庄的目的，不单纯是为了赚钱。” “一是促进大周商业的发展，二是帮助一时困难的百姓度过难关。” “所以，手续费和利钱不宜设定太高，等钱庄开遍大江南北后，一样可以赚大钱。” 宇文衍为大周钱庄的设立定下了基调。 可不能到最后变成官方放高利贷的机构，那就适得其反了。 “陛下圣明！” “臣会把您说的话作为钱庄的宗旨执行下去。” 于翼对于这个八岁的皇帝是越来越敬佩了。 异地存取，虽然存在一定的风险，但对商人还是极具吸引力的。 以走镖的方式托运钱币也一样有风险，效率低，费用还高。 “钱庄的地下钱库你去找宇文恺设计，他一定给你做到既防水又防盗。” “遵命！” “臣一会便去找他。” 整体说来，户部做出的这套方案已经相对比较完备。 安全护卫方面也考虑到了。 将和各州总管或刺史商量，指派一定的州兵护卫。 方略拍板，钱庄既成。 只要选定场所，建造地下钱库，制定详细章程，培训好相关人员后，便能择日开张。 而后，在运营中去发现问题，改善问题。 第83章 钱庄开业 时间进入七月。 申国公李穆从并州回到了京城。 小皇帝带着一帮朝中大佬到东门迎接，给足了这老头面子。 “臣李穆谢陛下隆恩！” “老臣惶恐，竟劳陛下亲迎！” 李穆比郧国公韦孝宽小一岁，今年七十。 两个老将军虽然年事已高，却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 李穆对于小皇帝信守承诺，把兄长的勋爵还于他的后辈，很是感动。 上次面圣让他刻骨铭心，印象深刻，感觉此子不凡。 不曾想，他竟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来。 接到朝廷敕令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哪怕是杨坚、刘昉等人矫诏夺权，都没有小皇帝亲政来得震撼。 不过，随着他慢慢回忆那次面圣。 似乎这样的结果，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老伙计，这下咱们两个老家伙喝酒有伴了……” 韦孝宽上前和他来了个熊抱。 “那是，托陛下圣恩，咱们才有这等机会啊！” 两个为大周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老将向小皇帝拱手躬身致意。 “两位国公爷都是大周柱梁，朕还得仰仗两位老将军呢。” “申国公一路车马劳顿，先回府稍作歇息，再入宫拜祭先帝吧！” “谢陛下体恤！” 一番寒暄后，众人各自散去。 更换全新官制后，整个朝堂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每个职位上的官员都如同获得了新生，干劲十足。 朝堂职责明确，政令通达，效率比之前提升了数倍不止。 十二日。 全城素幡白旗，丧钟长鸣，哀乐四起，皇宫恸哭。 宣帝的棺椁从宫门缓缓而出。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平民百姓跪地拜伏。 而后，汇成巨大的送葬队伍，场面比其生前出巡时还要浩大。 并不是京城百姓对他有多爱戴。 很多都是看热闹来的。 或者抱着一种送旧迎新的心态，来送这个有些不靠谱的皇帝最后一程。 大周第四位皇帝，周宣帝宇文赟葬于——定陵。 一朝身死俱成空， 万千红颜两茫茫。 多少荒唐随风去， 留下恶名在人间。 宣帝是两腿一蹬万事不愁了。 可要如何处理那成百上千的后宫佳丽，却让小皇帝伤透了脑筋。 一开始。 有人提出选一部分人殉葬，被宇文衍果断否决了。 对于他来说，这种人殉恶俗简直就是灭绝人性，丧心病狂。 可是，诞下子嗣的只有杨丽华，朱满月，王姬，皇甫姬四人。 其余妃嫔才女等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是为先帝守陵，直到老死。 二是出家。 三是打入冷宫。 要说把她们都放出皇宫，自谋出路，小皇帝也不是没想过。 甚至还提了一嘴，遭到朝臣强烈反对。 这样的做法，别说皇室成员、朝中大臣不会同意。 就算是天下百姓也不会认可。 因为这有损皇家声誉和颜面，是对当下礼制的挑衅。 都是些可怜人，十几二十来岁的花样年纪。 宇文衍只能让她们自己在前两条选择。 陈月仪、元乐尚、尉迟炽繁三人虽然没为宣帝诞下子嗣。 但也是宣帝正经册封为皇后的女人。 按制可以居于宫中。 可三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倔强地选择削发为尼。 哪怕是元晟、陈山提和尉迟迥三家的亲人苦苦劝说也无用。 气得他们好一通捶胸顿足。 至于其他嫔妃，少数几人出家。 大部分都选择了为先帝守陵。 对于她们来说，不用陪葬，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这就是封建社会，选入后宫女子的悲哀。 …… 这天。 京城西市，一座三层高的宏伟木制阁楼建筑前，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锣鸣鼓响，爆竹声声。 歌女舞姬在门口搭建的平台上，尽情地扭动着曼妙的身姿。 引得人群发出阵阵喝彩。 一些老光棍更是两眼放光，哈喇子流了一地。 屋顶。 一面巨大的彩旗随风飘扬，两面都绣有一个大大的“钱”字。 门头上，挂着宇文衍用瘦金体题写的“大周钱庄”牌匾。 鎏金大字在阳光照射下金光闪闪，宝气四溢，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钱庄正堂，还挂着小皇帝的墨宝： “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大周钱庄——隆重开业了！ 关于钱庄的宣传单，数天前便开始在京兆地区大量地张贴发放。 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富户平民，全都知道了。 户部甚至派出大量人员，为百姓讲解钱庄存钱、借贷等业务。 宇文衍以及一帮朝中大臣身着便服，参加了钱庄的开业大典。 持续一个时辰的乐舞表演后。 户部尚书于翼登台，大声宣布大周钱庄开业。 有伙计把事先准备好的小礼物撒到台下的人群之中。 引得众人好一阵哄抢。 随后，钱庄开门迎客，正式开张。 小皇帝领着一众大佬，作为钱庄的第一批客户，每人象征性地存了十贯钱。 作为国有性质的钱庄，户部当然不会让开业冷场。 一些长期在京城贸易的商人，以及坊市店铺的掌柜。 拉着一车车的钱币进入钱庄。 同时，也有大家相熟的邻里街坊从钱庄借到了钱。 小皇帝就是要让大周钱庄一炮而红。 当百姓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便会想到钱庄。 同一天。 洛阳，邺城以及蜀地的大周钱庄也盛大开业。 引得当地百姓围观。 特别是异地存取，很快就吸引了商人的目光。 每一地的开业典礼全都欢庆了七天。 因为有小礼物送出，每天都能吸引大量的百姓前来。 大周钱庄的名头，几天内就传开了。 皇室成员，文武百官，贵族豪门在知道钱庄是皇帝授意设立之后。 纷纷用马车拉着钱币存到钱庄，以示支持。 这个时候。 最为郁闷的，肯定要数一众寺院的僧人了。 朝廷不但禁止他们经营寺库，更不能外出传教。 而且。 二十年内不上西天取回真经，寺院也要被取缔。 本该一心向佛的僧尼，此刻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完全忘了佛家四大皆空、无色无相、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小皇帝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些苦闷的和尚。 在他的统治之下，绝对不允许宗教泛滥。 大周百姓，就应当为国家兴盛，民族统一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眼下的社会，需要的是实干家，而不是冥想家。 宣帝下葬后。 正宫进行了全方位的整改和修缮。 主要是把宣帝时期，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去除。 小皇帝给宇文恺提出的整改要求是舒适，方便，实用。 他还把太师椅，八仙桌，可摇动躺椅等家具的图纸绘制了一些。 交给工部的木匠，去试着打制一些出来。 等到整改完成。 小皇帝就要搬到正宫，以示皇家正统！ 第84章 寿辰 八月初一。 小皇帝生辰，同时也是一月当中的第一次大朝会。 原本大朝会的时间是卯时（凌晨五点）。 宇文衍将其改到了辰时（早上七点）。 这一举动，让朝臣私下不知说了他多少好话。 初一、十五这两天，他的早餐时间也提前了两刻钟。 也就是吃完早餐才去上朝。 “吾皇万岁！” “臣等恭祝陛下生辰安康，福寿双至！” 一月两次的大朝会，凡京城九品以上的官员都得参加。 按官阶大小，从殿内一直排到殿外。 殿前广场上，乌泱泱站了一片。 皇帝生辰，作为臣子自然得第一时间送上祝福。 “众卿有礼，平身！” 头戴冕冠的小皇帝俯视殿下众臣，小手轻抬。 “谢陛下！” 这都是千篇一律的规矩，时间久了，就同上课起立问好一个样。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墨言略显尖细的声音响彻朝堂。 “启禀陛下，皇宫整改完毕，本月初五是为吉日，请皇帝移居正宫，以示大统……” 出列的是礼部尚书宇文善。 “准！” “陛下，蜀国公发来前线军情！” “大军在扬州城北五十里和扬州总管尉迟顺会合。” “且与叛军将领卫玄部发生交战，蜀国公亲自领军上阵，斩敌数百，俘上千人……” 郯国公王轨作为兵部尚书，宣读前线战报。 “蜀国公威武，不愧为大周柱梁。” 对于尉迟迥的军事能力，宇文衍是有信心的。 “陛下圣明，蜀国公威武……” 朝臣附和。 尉迟迥大军一到，双方就开战了。 这个卫玄曾经做过刺史，受封县公，因得罪宣帝被免职。 没想到被杨家招揽去了。 “郯国公，兵部一定要协调朝中各部，以及扬州周边各州。” “充分做好前线大军的后勤保障，军中无小事，马虎不得……” “臣遵命！” 宇文衍也就是朝堂上这么一说。 军马之事，王轨他们比他在行多了。 “另幽州总管阴寿奏报！” “伪齐高宝宁残部盘踞辽西龙城，与高句丽狼狈为奸，意图侵据整个辽西郡！” （辽宁朝阳，又名黄龙城，非匈奴龙城） “阴寿请求出兵，剿灭高宝宁，痛击高句丽……” 王轨接着又奏报了一条军情。 还真是内忧外患啊。 这个高句丽和后世的棒子国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只是东北的一个少数民族割据势力。 趁着中原地区近三百年的内乱，不声不响地发展起来。 不仅占据了汉武帝在朝鲜半岛北部设立的“汉四郡”。 还把贪婪的目光投向了辽西地区，甚至辽西走廊南面广阔的幽州地区。 “陛下，高宝宁不足为惧，倒是这高句丽不能掉以轻心……” “申国公言之有理，一旦夷狄侵占辽西，整个幽州都将在其威胁之下。” 李穆和韦孝宽的军事眼光肯定是没问题的。 宇文衍也很清楚。 历史上，高句丽让隋炀帝三征未果。 令马上皇帝李世民亲征铩羽而归。 若是任其发展下去，必将成为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当下，正是其崛起前的关键节点。 “准阴寿之奏，拨钱五十万贯，赐宝刀一柄……” “告诉阴将军，给朕往死里收拾高宝宁，狠狠教训一下狼子野心的高句丽……” 暂时。 还不是解决高句丽的时候，但给点警告还是有必要的。 “臣遵命！” …… 散朝后。 宇文衍携小皇后司马令姬给太后朱满月请安。 “叩请母后金安！” “快快起身，今日皇儿生辰，母后特地煮了长寿饼（面）……” 朱太后笑眯眯地扶起眼前这对金童玉女。 眼里装满了欢喜和宠爱。 这个时候就有生辰吃长寿面的说法了？ 宇文衍看着案台上那碗正冒着热气的面条，心里暗自嘀咕。 其实，长寿面自汉武帝时就有了。 据传古人有脸长者高寿，脸长即面长的说法。 故而，人们以长寿面这种方式表达长寿的祝愿。 “谢母后！” 宇文衍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 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整根长长的面条吸溜到嘴里，吃了个干净。 带起的面汤溅到两边的腮帮上。 引得小皇后咯咯直笑。 用自己的手绢乖巧地帮他擦拭干净。 “皇帝哥哥吃面吧唧嘴，羞羞羞……” 小公主眼巴巴地望着皇兄吃面，口水直咽，想吃得不行。 却还笑话起他的吃相来。 “小丫头，不吸溜吃不进去，知道不？” “娥英就可以，不信吃给皇帝哥哥看……” “小馋猫，是你自己想吃了吧。” 宇文衍顿时乐了，捏了一把小丫头的脸蛋。 随即让宫女端一碗来给她吃。 小丫头被人识破了小心思，脸蛋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皇宫之中，在宇文衍的带动下，全都是一日三餐了。 中午，光禄寺传上膳食。 一家人吃了顿饭，算是为他庆贺生辰了。 菜品都是之前小皇帝写给光禄寺菜谱上的菜肴。 “我要吃烤鸭……” 小公主麻溜地拿起一张面皮，夹起片好的鸭肉，再加上其他的一些食材，小手一卷。 一口咬下去，香脆的鸭皮咔嚓作响，唇齿留香。 看这架式，肯定吃过不少回了。 据光禄寺卿易太仲奏报。 他们依照宇文衍的描述，经过数月的尝试才最终把烤鸭做成功的。 吃起来已经和后世的口感相差无几了。 “陛下你也尝尝……” 司马令姬先是卷了一个给朱太后，又给小皇帝弄了一个。 “皇后嫂嫂，娥英告诉你个秘密，鸭皮最好吃了，贼拉香……” 小公主刚刚吃完，又动手卷了一个。 还神秘兮兮地凑到司马令姬耳边小声说道。 “母后，皇儿告诉你哦，鸭皮最香了，你多吃点。” “皇帝哥哥，你讨厌……” 宇文衍故意气她，惹得小公主嘴巴撅起老高。 朱满月和小皇后忍俊不禁，咯咯直笑起来。 宇文娥英五岁丧父，母后也离开了，说来也是可怜。 好在朱满月将她视为己出，小皇后也经常来陪她玩。 也算是能感受到几分亲人的温暖吧。 初五。 宇文衍正式搬进正宫居所。 宇文恺依照他的要求，经过一番改动，原先的天宫已经大变样了。 礼部尚书宇文善还请来高僧在天德殿做了一场法事。 毕竟那里发生了大规模流血事件。 小皇帝倒是无所谓。 只是自己刚刚对寺院下手，转身又请人家来做法事，这心里能盼你好么？ 但拗不过一众朝臣礼官的絮叨，也就随他们折腾去。 宇文衍选择了天德殿不远的上善殿作为处理政事的地方。 大殿后面连着他的寝宫。 醴泉宫为正宫皇后司马令姬的居所。 正武殿是举行大朝会的宫殿，地方比起正阳宫来宽敞多了。 自此。 皇帝入主正宫，是为正统大周天子！ 第85章 河西走廊 宫殿今犹在，故人已去，景物换新颜。 皇宫的内侍、宫女，在吴公公甄选后，撤换了一部分。 如今换了新主，皇宫的面貌也是焕然一新。 上善殿。 摆上了按照皇帝图纸打造的八仙桌和太师椅。 八仙桌置于两张太师椅之间，用来放茶盏和一些点心。 殿内。 还摆放了一些造型奇特的盆景用作装饰。 皇帝宝座后面的屏风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疆域图。 这是工部画师以宇文衍绘制的舆图，按比例放大制作而成。 显示了大周疆域，以及周边各地的大概轮廓。 上面标注了山川河流，以及所有州郡的大概位置。 这是小皇帝凭借后世记忆，结合当下大周的统治区域绘制出来的。 “这上善殿的布置，很是清新雅致啊。” 颜之仪四处打量着殿内的陈设，感觉甚是新鲜。 这是宇文衍搬到正宫后的第一次小朝会。 三省各部大佬都来了。 韦孝宽和李穆二人对眼前的太师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两人研究了好一会，这才抬头打量殿内的陈设。 “咦，那幅画好生奇怪！” 韦孝宽虽然年纪最大，但眼神还挺好。 “郧国公，那可不是普通的画，您走近看看……” 工部尚书宇文贤一听乐了。 这可是他们工部的画师经过好几个日夜，才绘制出来的。 刚看到的时候，也吓他一跳。 神州大地，九州四夷，尽显于一幅画卷之中，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陛下说了，诸位大人可近前观看……” 看到韦孝宽还有几分犹豫，一旁的墨言说了一句。 因为疆域图悬挂在上首宝座后面的屏风上。 这要是走到近前，就显得僭越了。 听墨言如此一说。 大家放下顾虑，全都围了上去。 “看，那是京城长安，往东是潼关，陕州，洛阳，邺城……” “我看到黄河了。” “那是秦岭，太行山原来在这个位置……” “突厥在这，这就是高句丽，这是吐谷浑，还有西域诸国。” “长江，南面的陈朝在这……” …… 众臣一下子被这幅疆域图给吸引了，你一言我一语，惊叹声不断传出。 “咦，上面标注的那个河西走廊是何意？” 吏部尚书宇文贞抬手一指，问了一句。 “是哦，你看幽州边上也有一个辽西走廊……” 正当大家议论时。 小皇帝从后殿走了出来。 “因为那是连接两个地域间的狭长通道，故而称其为走廊……” “参见陛下！” 众臣见小皇帝驾到，连忙向其躬身行礼。 宇文衍摆手，接着说： “想必大家都很清楚，这一条狭长的通道上，有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 “河西走廊是中原连接西域的重要通道，更是兵家相争的咽喉要地……” “西域胡商也是从这里进入中原地区进行贸易的。” “可是，连年的战乱，使得胡商到此后便裹步不前，这条贸易通道也近乎荒废了……” 小皇帝手拿一根细长的棍子，指着丝绸之路上的这条通道，有些感慨地说道。 “陛下莫不是想重新打通这条贸易通道？” 颜之仪跟了小皇帝一年多，立马意识到陛下此番话想表达的意思。 “知朕心者，子升也！” 有人捧哏的感觉就是好。 颜之仪神色如常，没有因皇帝的这句话沾沾自喜。 “如今北方平定，是可以重开这条贸易通道了……” 户部尚书于翼旗帜鲜明地表示支持。 大周钱庄开业，形势一片大好。 要是西域商队重新进入中原，必然能促进商业的繁荣。 钱庄的收入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陛下，胡商裹步不前，还有个重要原因。” “河西走廊夹于突厥和吐谷浑之间，商队经常遭受他们的抢劫，几次之后也就不敢再走了。” 李穆对于河西走廊的形势也是了解一些的。 “自太祖时起，吐谷浑便与大周摩擦不断，臣认为是否可以考虑把它灭了……” 王轨语出惊人，出口就要灭了吐谷浑。 576年。 也就是四年前。 宇文赟还是太子的时候，随军征讨吐谷浑。 由于他在军中和郑译等人胡作非为，王轨告了他的御状。 从此，被宣帝给记恨上了。 可能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吧。 说起吐谷浑时，王轨咬牙切齿，恨不得灭之而后快。 “郯国公莫急，等时机成熟了，朕让你来做这个行军元帅……” 宇文衍欣然一笑。 吐谷浑只是大周嘴边的一块肥肉，迟早会把它给吞掉。 “不是西域太远，而是河西走廊太长。” “可以先派人去河西四郡看看，接触一下西域胡商……” 小皇帝盯着地图上的那处位置，棍子连点几下说道。 “陛下，既然如此，老臣举荐一人。” 李穆看宇文衍下定了决心，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申国公但说无妨！” 李穆主动举荐，小皇帝也想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便是老臣帐下的记室——裴矩。” 记室相当于后世的秘书，李穆这是举贤不避亲啊。 宇文衍一听，不禁咧嘴笑了。 李穆见状，顿时大急： “陛下，臣绝对没有私心，裴矩三十有三，年富力强，是一个才情兼备的好苗子……” 宇文衍之所以发笑。 那是因为历史上，帮助隋炀帝经略河西走廊的人正是裴矩。 只不过现在时间提前了二十来年。 虽然历史发生了偏转，时间点有偏差，但某些人和事却同样在发生。 “申国公，朕决定了，就让他去……” 小皇帝的话让着急解释的李穆停了下来。 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这是朕关于河西走廊及西域的一些想法，交给裴矩参考。” “主要还是以其实地考察的为准！” “御赐宝刀一柄，必要时，河西走廊四郡兵马需配合他行事……” 李穆此时脑子有点懵。 本来，还以为皇帝觉得他有私心。 不曾想，小皇帝毫不犹豫就把事情决定并安排妥当了。 “谢陛下！” 李穆不知道宇文衍为什么问都不问一下，满口就答应了！ 但至少表明，皇帝是信任他的。 “陛下，此图当真是袖里乾坤啊，很是直观地看出大周当下的形势……” 韦孝宽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曾经领军征战过的地方。 而后在图上逐一对照。 就某次战役来说。 依据这幅舆图，他能给出多条比当时更加合理的行军路线来。 “这样的疆域图，工部还在绘制，到时每人取一幅回去挂起来。” “太好了，谢陛下！” 众臣大喜。 “大周北有突厥，南有陈朝，西有吐谷浑，东有高句丽……” “诸位爱卿，四面楚歌，大业未成，仍须努力啊！” 宇文衍让他们看这个图。 就是想给诸位大佬敲响警钟，认清大周的处境并不安生。 远还没到太平享乐的时候。 第86章 《大周律》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辅佐陛下成就大业！” 众臣听了小皇帝的话，都有些动容。 这样的感觉在宣帝时期是不可能出现的。 望着这幅疆域图，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腔热血之情。 三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极有可能在他们的手上，再次实现华夏民族的大统一。 “陛下，之前发布招募令，已经有数百人来到了京城，您看要怎么安排？” 中书令颜之仪看着皇帝说道。 “数百人？” “来了这么多么！” 宇文衍原本想着，有那么十几个人来就不错了。 “是的，已经确认过了，没有滥竽充数者。” “那就好，明天朕在国子监见见他们。” 这些都是做学问的人，当然放在国子监最为合适。 “是，陛下，臣会让人准备好。” 当下宇文衍最为看重的还是农业生产。 吃饱肚子，不论什么时代都是第一要务。 小皇帝点头，话锋一转，说起了刑罚律法。 “诸位爱卿，朕观大周之刑律，多而杂，不规范者居多。” “且多酷刑，使得内外恐怖，人不自安……” 大周有“大律”，“刑经圣制”等刑律。 周武帝掌权后，又制定颁布了《刑书要制》。 但，其中有很多严酷的条律。 比如持杖盗物，价值一匹以上者，就要处以死刑。 此外。 还有枭首、车裂、五马分尸等残酷的刑罚。 这种单纯维护君主集权的律法，在战乱的年代或许有其特定的作用。 但当社会安定，国家统一之后。 严酷的律法便不再适应社会发展需要了，改革成了必然趋势。 历史上，杨坚篡周立隋后。 就在武帝颁布的《刑书要制》基础上，令朝臣制定了《开皇律》。 “陛下慧眼如炬，悲悯圣心，刑律关乎国本，的确不可不察。” 韦孝宽作为朝中老臣，对于大周的律法再清楚不过。 “律法事大，当集思广益，兼顾大众为好。” 李穆也是老资格了。 “这是朕对于刑律的一些设想，大家都看看……” 墨言随即把一个个册子递到众臣手上。 大佬们仔细观看，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盏茶功夫后。 “陛下，您提出的五级量刑，臣以为甚妙……” 刑部尚书宇文椿率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小皇帝建议废除枭首、车裂、分尸等酷刑。 提出笞刑、杖刑、拘役、徒刑、死刑，五个等级的刑罚。 每一级又细分不同程度的处罚力度。 “陛下所言人道主义着实新颖。” “还有公平、正义……” “不能屈打成招，臣以为极具意义……” …… 各部大佬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对于小皇帝的提出的刑律准则很是赞同。 在维护统治集权的基础上，兼顾了一定程度的人权及公平性。 不得不说，在律法和官制这两个方面。 隋朝实行的“开皇律”和“三省六部制”都是集前人智慧于大成的杰作。 对后世朝代，甚至所有周边国家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而小皇帝提出的律法和官制，则更为完善与先进。 经过一番讨论。 朝廷决定编纂一部新的律法——《大周律》 “那就由刑部、大理寺牵头，朝廷各部配合，文武百官积极参与，着手编制这部全新的律法。” “陛下圣明！” 顺利形成决议，宇文衍很开心。 因为当前这个以他为核心的大周领导班子，思想统一，执行力一流。 在一些重大事件的决策上，没有人跳出来唱反调。 随后。 宇文衍又大招。 提出府兵制“兵农合一”的设想。 当下的府兵，只要入伍就连同家眷划为军籍，集中安置于某地。 以军坊、民团的形式存在。 兵农合一，则是把所有军户编为民户，不再单设军籍。 在各国各州设立军府，归十二卫统领。 军府负责府兵的选拔和训练。 如此。 军府既是军事单位，也是一所军事训练学院。 平时只负责管理府兵的户籍和训练，没有统领权和战时指挥权。 战时，由皇帝指派行军大元帅统率出征。 战争结束，将归于朝，兵散于府。 没有战争的时候，各州军府的府兵则在家务农，农闲时练兵。 每年，完成京师护卫和戍卫边防的上番任务即可。 宇文衍这是要彻底放开兵源的限制。 不再局限于富农以上的子弟才能入伍。 凡是均田制下的百姓人家，只要通过军府选拔，便可成为府兵。 一人当兵，免除其本人赋税，家人也能享受一定的减免。 不但能减轻全家负担，还有可能出人头地。 无疑给了底层百姓一个翻身的机会。 有了诸多好处，就算明知有可能丧命，也会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如此，大周哪怕坐拥百万雄兵，也不是不可能。 …… 韦孝宽、李穆、王轨这些带兵老将，一听便品出了“兵农合一”的好处。 也就是说。 只要均田制能够实行下去，大周就不怕没有兵源。 自从周武帝把十二卫的军权收归中央，执掌于皇帝一人之手。 任何柱国、府兵将军，就不能拥有私兵了。 因此。 诸位大佬对于宇文衍提出的“兵农合一”，也没必要反对。 何况，小皇帝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周的强大。 国家强大了。 他们这些贵族的利益才能得到保证。 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清楚得很。 众臣一致决定，全力推行“兵农合一”的府兵改革！ 待诏命正式发出后。 不久的将来，全国各州军府，就会雨后春笋般起来。 …… “诸位爱卿，对府中的番邦小娘子可还满意啊……” 谈完正事。 小皇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向各位大佬坏笑道。 “陛下，老臣和申国公都是尿尿都淋脚背的年纪了，就不发表看法了吧……” 韦孝宽和李穆面色如常。 也不知以前赏赐的小娘子，他们到底品尝过没有？ 其他人却是嘿嘿直笑，发出男人都懂的嘎笑声。 “回陛下，您还别说，这番邦小娘子就是带劲。” “中，中啊……” “嘿嘿……” 说话的是十八岁的酆王宇文贞。 这小子正是一夜八次郎的年纪。 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极其浪荡的笑容。 他的兄长宇文贤见状，恨不得上前揪起他耳朵痛骂一顿。 宇文贞不以为意，还对其轻扬下巴。 “喜欢那朕再赏你几个便是……” “谢陛下！” 宇文贞没想到不要脸的实话实说，竟然换来皇帝的赏赐。 顿时乐开了花，一脸得瑟地看向其他人。 “这个嘛，臣以为舍弟所说，确有几分道理……” “哈哈……” 宇文贤话音刚落，全场哄堂大笑。 这个做兄长的，之前还一本正经，嫌老弟丢人。 见他得到赏赐后，马上就转变了态度。 其他人也是纷纷表示赞同。 顿时，个个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把番邦小娘子吹上了天。 什么小巧玲珑，盈盈一握…… 什么歌声嘹亮，闻之亢奋…… 什么仪态妖娆，秋波似水…… …… 宇文善、宇文椿、于翼、王轨、乐运、颜之仪等人极尽溢美之词。 “这个，陛下，老臣和郧国公练习太极拳后，感觉身子骨比以前健朗了许多……” “哈哈……” 李穆和韦孝宽见一众后辈妙嘴生花，全都得到皇帝的赏赐。 相视一眼后，由李穆出言。 表示他们身体倍棒，老当益壮，仍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实力…… 宇文衍听后也是乐得不行。 都是好臣子啊！ 不是随便的人，随便起来不是人…… 第87章 设三馆 翌日。 晨练后，用过早餐。 宇文衍携一众大佬赶往国子监。 一处空地上，临时搭了一个台子。 因为招募到两三百人，就选择了在室外接见他们。 这些人大多是民间的一些读书人，出自各州书香门第，或是没落寒门。 也有一些郡、县小吏。 当今天下，能读书的人，家境都不会太差。 真正穷苦人家的孩子，是没有条件读书的。 “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 台下数百人听传皇帝驾临，全都跪地行礼。 “诸位不辞辛劳，从四面八方赶来京城，朕甚是欣慰……” 小皇帝站在台上，说着开场白。 下面的人也在暗暗打量这个传闻中的小皇帝。 “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 “研读《齐民要术》的告诉朕，你们都学到了什么？” 宇文衍直接切入正题，扫视台下众人问道。 “回陛下，小民一直钻研肥土之术，以提高作物的产量。” “在下研习的是农作物加工储藏。” “草民投身家禽、牲畜圈养二十年……” …… 研读《齐民要术》的人最多，占了三分之二，有两百来人。 大家听到皇帝所问，全都踊跃回话。 “很好，朕将在国子监设立一个农学馆，以诸位的研习方向，分为多项小类目。” “比如肥土之术、农产品储藏、养殖、虫害防治、种子培育、农具改进等等。” “汇集天下志同道合之士，为提高田地产量，促进农学发展努力钻研……” 宇文衍稍作停顿，接着说道： “凡取得成就者，朝廷都将给予以奖励。” “比如，有人要是把粟、麦、稻等作物亩产量，提高五十斤或是翻倍，朕为其加官进爵……” 宇文衍在台上说出了他的想法，且极尽卖力地鼓动了一番。 一起跟随而来的各部大佬听后。 终于清楚了小皇帝发布招募令的目的所在。 “陛下圣明，吾等定当竭尽全力！” 台下研读《齐民要术》的人，听罢面露喜色。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兴趣爱好所在。 没想到却得到皇帝的赏识。 若是真能以此加官进爵，无疑是意外之喜。 加入这个农学馆，便是有了一层官方背景。 也能为自己的钻研带来一些便利。 另外。 研习《缀术》方面的，来了七十二人。 正是小皇帝要找的数术方面人才。 华夏古代的数学成就独步天下，遥遥领先。 如《九章算术》是总结战国、秦、汉时期数学成就的一部算术着作。 此书在数学史上首次阐述了负数，及其加减运算法则。 同时，也提出了分数和双设法的问题。 属于开创性的。 后世出土的秦简中，就发现了最早的“九九乘法口诀”。 可是说是独一无二。 所有这些数学成就，都是华夏先民的智慧结晶。 值得每一位后世子孙去铭记与发扬。 宇文衍看向这七十二人，满怀期望地说道： “诸位研习缀术，是算术方面的人才。” “算术无止境，比如祖冲之老爷子所求圆周率，算至数十万位数之后也算不尽……” “朕会在国子监设一个算术馆。” “希望你们研习高深算术的同时，为我大周学子普及基础算术。” 宇文衍想要普及基础数学。 特别是官员，必须要有一定的算术能力。 “陛下，哪些方面是为基础算术呢？” 其中一个年轻人拱手问道。 “加减乘除，求算面积、体积、容量、圆周长、产量、速度、时效等等……” 宇文衍说完，接着又道： “至于研读《水经注》的诸位，你们可以看看挂在一旁的那幅舆图……” 小皇帝抬手指了指悬挂旁边的疆域图。 三十几人当即走上前观看起来。 这些都是对天下地理山川很是了解的人。 看到这幅图上，大多都有标注，不由地惊叹连连，直呼妙哉！ 对于他们如此反应，宇文衍一点都不奇怪。 此图的表现力和当下舆图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朕会设一个山川地理馆。” “朕希望你们以后能够绘制出，更加详尽、精细的大周疆域图来……” 听皇帝如此一说，这些人目光熠熠，连连点头。 “农学馆，算术馆，山川地理馆都由你们自行选出负责人。” “有要求可向国子监提出，朝廷会尽量解决……” “谢陛下！” “吾等定当苦心钻研，不负皇恩。” 大家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谁也没想到，转眼间，自己成了为皇帝办事的公职人员。 能以朝廷的名义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随后。 宇文衍当着朝廷大佬以及国子监祭酒等一众官员的面。 在一块黑板上写下了阿拉伯数字和二十六个大小写字母。 现场教学，要求每一个人都必须学会。 在算术上。 这些数字和字母，能够简化文字表达的数学描述。 使得运算过程一目了然地体现出来。 演算起来，更为直观，便于理解和研习。 数字是最好学的，只是书写要多练习一下。 倒是字母学起来没那么容易。 毕竟这是完全陌生的，而且还得学发音。 不过，宇文衍一点也不担心。 凡事就怕认真二字，用心了终归能够学会。 国子监，是大周朝廷最高教育管理机构。 其下设太学，四门学，书学，律学，算学等，都属于官办高等学府。 小皇帝之所以要另设农学馆、算术馆，山川地理馆。 那是因为原有那些学府，都是有严格准入限制的。 文武三品以上官员子弟才有资格入太学，名额是五百人。 四门学容一千三百人。 其中五百为七品以上文武官员子弟。 八百为庶人之俊异者。 而书学，算学，律学也就招收三五十人。 这种精英式贵族学府，属于特权阶层的特供奶酪。 别看四门学有八百的名额是为庶人准备的。 但何为俊异者？ 也就是天才，天赋绝佳的普通人家子弟。 但是不是天才，还不是由世家贵族阶层说了算。 所以，小皇帝暂时也不打算去动他们的这块利益。 等到他把一些学馆组建起来。 各州县蒙学、官学、书院全面开展后，就可以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教学完之后。 宇文衍下诏设立农学、算术，山川地理三馆。 由国子监负责安排住处和研习场所。 事情安排妥当。 各部大佬分别散去，返回各自衙署坐班。 小皇帝没走，继续和这些人做了进一步交流。 特别是把数字、字母在数学运算上的应用，做了实际演示。 包括常用的数学符号，也全都教授给了他们。 以往用文字描述的一道算术题。 用上数字、符号、字母后，表现出来明显直观明了很多。 这些算术方面的爱好者，何曾见过这样的算术表现手法？ 立马被这些新颖的数学符号深深吸引。 有的甚至尝试着在黑板上用粉笔演算起来。 …… 第88章 养猪大师 自从宇文衍把黑板和粉笔弄出来后。 国子监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东西在教学上的作用。 没多久。 就让工部给所有的学堂全都安排上了。 国子监各学，设有博士和助教，相当于后世的教授和一般老师。 不过。 这样的贵族教育和普通百姓没有半毛钱关系。 看到算术馆的众人，陷入一堆数学符号中不能自拔。 小皇帝欣然一笑。 他知道，自己只需开个头，后续自然会有痴迷此术的人一头扎进去研习。 随即，他又和农学馆的众人交流起来。 在城外划了一千亩田地给农学馆，作为他们的实验用地。 同时，配备了足够的私奴帮助他们劳作。 按小皇帝的设想。 农学馆将朝着“农牧渔林研究院”的方向发展。 研习山川地理的几十人，把那幅疆域图弄回了他们的往所。 按《水经注》上记载的山川河流地貌，一一对应。 把疆域图上没有标注出来的，逐一补充上去，不断地完善这幅舆图。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 小皇帝每天都到国子监，而且把二十一名暗卫带了过来。 让他们跟着一起学习字母，以及算术、地理方面的知识。 算术馆的所有学堂内，配备了大量的黑板和粉笔。 基本上是人手一块黑板。 在上面运算，比起纸笔，既方便又节省，深受大家的喜爱。 这天。 小皇帝找到那个自称投身养殖二十年的人。 “小民卜斋，叩见陛下！” 这个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一开口说话却把小皇帝逗乐了。 你一个成天想着怎么把家禽牲畜养肥了吃肉的人，却取了个斋饭的斋字。 “起来吧！” “朕问你，你的研习内容里可有猪的饲养？” 猪在古代有很多别称。 使用频率仅次于猪的是“豕”，还被叫做豚、彘、豨，别称刚鬣。 “回陛下，当然有。” “小人祖上可是汉武帝时，有名的养羊、养猪大师卜式……” 听卜斋讲述，原来汉武帝时竟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也说明西汉时，民间就开始人工养猪了。 话说这个卜式，以牧猪羊致富，还着有《养猪羊法》。 汉武帝时。 匈奴屡屡犯边，他便上书朝廷，说愿捐献一半家产助朝廷戍边。 在自己的英明统治下，竟然出现如此觉悟的爱国子民。 刘彻龙颜大悦，心想要不赏他一个官吧。 不料这个卜式却说：“自小牧猪羊，不习仕宦”。 他竟然直接给拒绝了。 按后世眼光来看，其实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你想啊。 作为一个养殖大户，年入数百上千万，还愿去做个基层的公务员么？ 显然，这个卜式就觉得做个养殖大王挺潇洒的。 平时养养猪羊，写写书。 没事了捐个几十万钱救济下乡里的贫民百姓。 这么一来。 汉武帝更加喜欢了，又封了一个大点的官。 还赏千亩良田，并布告天下，表彰他品德。 一开始他还是不愿意。 汉武帝只好说，朕有些羊养在山林，想要你去帮忙饲养。 卜式这才没得办法，做了这个官。 把汉武帝的羊群养得很是肥美。 刘彻见状，甚是欢喜。 不曾想，卜式却对汉武帝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仅仅是羊，治理百姓也是这样，按时起居，凶恶的人赶走，不要让整个群体败坏！ 此言一出，可是让汉武帝大吃一惊。 就想让他试着治理百姓，升其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 一个养猪、养羊的小民，最后却做了大官，这也是前所未有之事。 这个卜斋说卜式是他的祖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都喜欢认史上有点名气的人作祖宗，以此抬高自己的血统和身份。 “这个卜式当真是你祖上？” “回陛下，小人家中族谱确有所载，可惜祖上的着作没能传下来。” 看他言之凿凿，不似作伪。 “那你告诉朕，既然自汉时起民间就养猪了，为何到如今猪肉仍没普及开来？” 卜斋没想到小皇帝问他这个，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 “陛下，士大夫们认为猪肉是贱肉，而穷苦百姓却又吃不起。” “不是因为猪长得慢，且肉质腥膻不好吃么？” 宇文衍有些好奇地问。 “这也是其中的原因。” “那你养的猪比别人出栏快多少？” “养到二百斤，一般需要两年，小人一年多点就行。” 增长速度快了将近一倍，看来确实有点本事。 “那你养的猪也会有腥膻味么？” “呃，也会有，这个小人一直没有找到根源所在……” 小皇帝与卜斋就养猪展开了讨论。 原来他养的猪之所长得比别人快，是会喂食一些米糠，酒糟之类的。 甚至，会去收集富贵人家的潲水桶。 也就是盛放残羹剩饭的木桶。 而一般人养，只是单纯喂猪草。 把猪草剁碎后，煮熟，用来喂猪。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是什么先进技术了，只是比一般的猪伙食要好而已。 “朕知道如何消除猪肉的腥膻味！” “啊，陛下您知道？” 卜斋顿时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心想，小皇帝这是吹牛皮的吧。 你怕是不仅没吃过猪肉，连猪跑也没见过！ 古时的猪肉之所以有腥膻味。 除了品种的原因之外，主要是因为没有阉割。 也就是猪仔的时候，摘除公猪的两个蛋蛋。 以及切除雌猪的花肠。 目的就是防止猪长大了发情。 特别在古代，养殖周期动辄两年以上的时间。 性成熟后的猪大量分泌激素，从而导致猪肉带着一股腥膻味。 “朕当然知道，那就是需要给猪净身……” 此话一出。 卜斋嘴巴张大，都快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心想皇帝不会是在宫内听净身的“刀子匠”讲多了吧。 “你认为朕和你开玩笑？” 看到卜斋的神情，小皇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心想： 你这是什么眼神？ 朕好歹也是皇帝好吧。 屈尊降贵和你讨论养猪之事，你竟然还敢质疑？ “小民该死，陛下恕罪……” 看到卜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宇文衍却是笑了。 这种事情，换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只听说过给人净身的，何时听说过给猪净身。 于是，他把个中原因解释了一遍。 卜斋听后眼睛一亮。 虽然还不太确定，但明显已经信了几分。 “陛下，回头我便试试。” “您不是在城外给了农学馆一千亩地么。” “我的养殖组申请了几十亩，小人准备养上一些猪羊和鸡鸭……” “行，你尽管去尝试。” “对了，要不要朕给你派个刀子匠？” “不，不，不用了。” “陛下，小人杀猪也是把好手，猪的身体构造了解得很……” 卜斋一听。 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吓得连连摆手拒绝。 开什么玩笑！ 派个刀子匠，别到时把自己给阉了。 宇文衍一看也是乐了。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那就由他去办。 这点小事，对于他来说肯定没啥问题。 “那行吧。” “对了，到时候你弄猪仔回来的时候，给朕弄几头十来斤的……” 卜斋不知道小皇帝要十来斤的猪仔干嘛，但还是很痛快的答应了。 告退后，兴高彩烈地去准备他的养殖大业。 “陛下，您要猪仔当宠物养么？” 卜斋离开后。 一旁的墨言实在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养啥宠物，到时你就知道了。” …… 第89章 一箭双雕 兵部尚书王轨最近有些忙。 往返于长安城和新军营地之间。 这次选拔了一万名军士，由王鹰、尉迟伽、侯定、杜咤四人主持的训练。 城内的亲军驻地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索性在京城南面的秦岭山下，开辟了一个军事营地。 打造数十条障碍跑道，以及其他各种训练设施。 王鹰总领全局，尉迟伽、侯定、杜咤三人作为副官。 原亲军驻地的二十名教官每人管十个队，即五百人。 从原一千羽林卫挑了二百名出来做教官。 每人负责一队，即五十人。 王轨之所以跑军营来。 那是因为宇文衍要求，以后各州军府的训练，得把亲军驻地的标准和项目加上去。 包括之前颁布的“军令二十诏”。 他这是要和王鹰他们制定训练标准条例。 上善殿。 空气中弥漫着沉香的味道。 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香炉上空萦绕缕缕紫烟。 宇文衍看了一会奏章，起身活动下手脚。 这些奏章都是经过六部都堂和政事堂大佬们审批过的。 六部都堂就是尚书省六部官员的办公地点。 政事堂则是中书省和门下省官员共同坐班的地方。 便于处理政事时相互沟通，提高办事效率。 一般的奏章，他们直接就处理了。 对于一些特别重要，且不能决断的奏章。 他们商量给出相应解决方案，而后再呈给皇帝裁定。 要不然。 所有奏章都要皇帝亲自批示，不累死才怪。 就像朱元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所有奏章都是亲力亲为。 “陛下，您喝口参汤，休息下。” 墨言端着一个青瓷小碗走到近前。 “小言子，你说大周是先收拾突厥好呢，还是先把南陈给灭了……” 小皇帝接过参汤喝了一口。 盯着那幅疆域图幽幽说道。 “军国大事，奴婢不敢妄言！” 宇文衍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 宦官不能干政，并没指望墨言给他答案。 历史上，隋朝是先解决北方的突厥，而后再灭陈朝。 如今，杨坚夺权失败，大周也没亡国。 突厥处于寻求和亲的阶段，应该不会举兵南下。 不过，这种和平肯定维持不了多久。 这取决于他们能从大周得到多少好处？ 等到突厥秣兵厉马，积攒足够实力的时候。 他们就不会再满足当前的小恩小惠了。 而是想着举兵南下，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这也是草原势力面对中原王朝的一贯做法。 弱小的时候向你俯首称臣，歌功颂德。 实力有所增长后，便向你讨要好处。 你给他就理所当然地收着，不给他就时不时犯边，偷抢一下。 等到实力和你不相上下的时候，便会大举南下。 抢物资，抢女人，抢地盘…… 甚至妄想直接入主中原。 汉朝时的匈奴！ 宋朝时的辽、金、蒙古！ 明朝时的建奴！ 无一例外，都是如此。 万里长城，就是为了防备草原势力南下而修建的！ 但是。 一味的隐忍防御，并不能消除他们南侵的野心。 唯有像大汉一样，主动出击。 卫青大军直捣龙城！ 霍去病孤军深入，直出塞外，封狼居胥！ 杀到匈奴四分五裂，闻汉色变。 如今。 大周公主虽然还没去到草原。 但和亲之事早就定下来了。 这是宣帝宇文赟敲定的和亲事宜。 小皇帝心有不愿。 当下使的就是一个“拖”字诀。 一切等长孙晟的使团传回消息再说。 若是突厥和亲只是缓兵之计，又何苦把千金公主宇文芳往火坑里推呢？ 月前。 大周使团过黄河，跨阴山，趟戈壁，一路跋山涉水，抵达漠北突厥王庭。 佗钵可汗盛情款待，极尽地主之谊。 听闻大周天元皇帝驾崩，大汗不胜唏嘘，礼节性地表示哀悼。 对于千金公主因此推迟北上予以理解。 也许是想向大周秀肌肉。 佗钵可汗极力邀请长孙晟一行人，到处欣赏草原风光。 展示突厥兵强马壮的一面。 长孙晟求之不得。 带着小李靖，九名暗卫，以及其他使团成员，成天奔驰于草原各地。 与当地的牧民、突厥兵打成一片。 佗钵可汗行事大条，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有一次狩猎，他带上了长孙晟一行人。 适逢天空两只大雕飞而争食。 这个曾经嚣张地称北周、北齐为南边两儿子的可汗。 眼珠一转，想借此挫一下使团的颜面。 于是取出两支箭矢道： “素闻周人文武兼备，请射取之！” 长孙晟见其神情，心下明了。 这是想让他当众出丑啊。 心下一声冷笑，遂取一箭，驰马而奔。 值双雕相攫，弯弓搭箭，劲射而出，一箭而贯双雕。 “一箭双雕”，自此扬名天下。 佗钵可汗惊叹之余，也是大喜过望。 让突厥贵族子弟、兵士都和他亲近，以求学习长孙晟精湛的射术。 长孙晟正愁找什么借口留下来呢！ 没想到可汗这么善解人意。 稍作推辞后，便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 从此。 长孙晟一行人带着一群贵族子弟，畅通无阻地穿梭在草原之上。 学习突厥的语言，了解他们的民俗风情。 这些都是当初和小皇帝深谈时谋划好的。 …… “陛下，有塞外密信传来！” 宇文衍正盯着疆域图上，东西横亘一千多里的阴山山脉沉思着。 墨言手拿一个小竹筒走上前来。 宇文衍看了一眼蜡封完好无损，便让他去解析出来。 长孙晟带走一册手抄线装版《道德经》。 皇宫中也有一册一样的。 小皇帝把数字配合某一本书籍的代码密信之法教给了他。 这种看似原始、简陋的保密通讯方法，却是很实用。 就算了解内情，若是没有一模一样的书籍，也根本破译不了。 很快，墨言把密信译了出来。 呈给宇文衍一张纸笺。 正是长孙晟从草原传回来的消息。 小皇帝看完，不禁莞尔一笑。 只要他们留在草原，就能把突厥的底细给探个明白。 一旦双方哪天撕破脸，爆发战争，就能针对性地做出军事部署。 …… “小言子，朝廷设置的官驿大概多远一站……” 这个时候，交通落后，最为常见的交通工具就是马匹、马车、舟船这些。 一条条的官道，即相当于后世的高速公路。 路上的驿站，就如同服务区。 官方的公文、信息传递，全靠这些官道、驿站传递天下各州。 朝廷给每个驿站配备了相应的人员，还有田产和经费。 可以说，这是一套相对完善的邮驿系统。 正所谓： 十里走一马， 五里一扬鞭。 一驿过一驿， 驿骑如星流。 “回陛下，是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 墨言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朕以为二十里一驿才好！” 宇文衍在考虑。 把这些驿站建成集歇脚、餐食、住宿为一体的官营客栈。 满足朝廷官方需求的同时，也对往来的客商开放。 有了收入，大多数驿站的运营，就能做到自给自足！ 繁荣官道上的驿站，甚至还能盈利。 第90章 加设驿站 如此一来。 不但能够避免资源浪费，还可减轻朝廷的部分财政负担。 运营好了，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宇文衍觉得此事可行性很高。 酝酿了一炷香的功夫，做出一份驿站改造方略。 还制定了一则“驿站官民两用运营管理规范条例”。 其中。 包括二十里增设一驿，完善一些基础设施。 如何官民两用分开，保证官方往来不受干扰。 还有，整修路况不佳的路段。 …… 接下来。 召集众臣，开了个小朝会，把这件事情落实下去。 当三省六部大佬见到这份完整的改造方略，心下有些震动。 可以说。 信息传递通畅与否，直接决定了中央对地方的统治。 改善驿站，绝对是加强中央集权的有效手段。 但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其中所需付出的人力、物力不是个小数目。 关键是维持其正常运转的开销，全靠朝廷承担。 和养军队一样，花钱如流水，只出不进。 国力强盛的时候也没什么。 可一旦国家走下坡路，财力难以为继时。 整个驿路系统就将面临瘫痪。 明朝末年。 朝廷取消大量驿站，就把失去工作的李自成给逼反了。 当朝大佬们自然知道驿站的重要性。 小皇帝提出对外经营的想法，的确能为朝廷节省一部分开支。 官方背景的客栈。 单安全这一项，就绝对是来往客商的首选。 出门在外的客商，最怕的就是黑店和拦路抢劫的强盗。 失财不说，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丢了性命。 “陛下，此举甚妙！” “做好了，绝对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臣等自愧不如！” …… 其实。 不是他们笨，想不出对外运营，自给自足的方法。 只是被传统的条条框框限制。 加上思想上的偏见。 一切都是以官家为重，以皇权为尊。 认为朝廷这样做，那是自降身份。 或者说，觉得普通客商根本没有资格享受官方便利。 众臣听完宇文衍的讲述，全都表示赞同。 比起宣帝在位时的离谱，荒唐。 小皇帝亲政以来做的事情，简直就是明君的典范。 宇文衍点头，欢喜道： “既然诸卿亦觉可行。” “那便按朕的要求，让宇文恺规划驿站，着手修建、改造吧……” “臣等遵命！” …… 宇文恺接到皇帝的诏令后。 立即投入到驿站规划和修建的工作中。 他心里明白。 之前主持建造冶炼作坊，在皇帝心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更加艰巨的任务。 小皇帝亲自点名，让他受宠若惊，激动不已。 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刻到了。 宇文恺暗自发誓。 一定要把驿站改造事宜做好，给皇帝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在宇文恺总领下，工部全力配合。 一支专门负责驿站改建的管理团队应运而生。 众人商议后，分为两个小队。 一队从原有的驿站入手，对其进行了全面的评估，而后给出改造方案。 工匠们则按确定的方案，立马着手施工改造。 另一队在宇文恺的带领下，沿官道进行实地考察。 在原先二十里亭的地方，确定新建驿站的位置，并绘制出图纸。 一旦确定下来。 第一时间交给施工的工匠，开始全力建造。 而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考察地。 驿站改造的消息，很快在朝野内外传开。 引起了各地官员和百姓、商人的关注。 毕竟。 此举将极大地改善信物传递，以及交通状况。 对于地方官员来说。 一旦发生紧急情况，能更快地把消息传回京城。 在一定程度上讲，无疑使他们头上的乌纱帽多了一层保障。 而对于行商来说。 这也意味着更加便捷的出行，货物流通有了更加安全的保障。 在众人口口相传下，朝廷威望得到些许提升。 小皇帝宇文衍的声望，也在无形中拔高了一筹。 驿站建设将是一项长远的工程。 也是宇文衍亲政以来，第一次大兴土木！ 不过朝野上下，没有怨声载道，反而是好评如潮。 宇文恺自从接下这个任务，每日奔波在外，风餐露宿。 亲自设计图纸，并巡视沿途驿站的建设、改造，确保工程质量。 …… 这天。 宇文恺来到京城往东，华阴县的一个新驿站施工现场。 这是长安至洛阳官道上，靠近潼关的一个新建驿站。 也是第一批开工建设的，已经快建造完工了。 宇文恺和工匠交谈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工匠们对宇文恺也是打从心底佩服。 真要说来。 宇文恺可是名副其实的京城贵公子，但他却和许多公子哥不一样。 不但没有种种恶习，为人平易近人，从来不会瞧不起一应工匠。 每次视察工地，都和工匠打成一片，同吃同住。 更重要的是，他在建筑设计方面的才华，令所有工匠打从心底钦佩。 这时。 一匹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 等到了近前，一个锦衣侍卫从马背一跃而下。 “大人，陛下宣你进宫……” 皇帝的口谕送到后，传令侍卫转身上马，先行回京复命去了。 陛下召见？ 宇文恺不知道小皇帝这个时候见他所为何事！ 但却不敢怠慢，挥手告别一众匠人。 与几个随从扬鞭打马，火速返回长安城。 御花园。 宇文衍慵懒地靠在凉亭中的躺椅上，一个俊俏的宫女轻轻摇晃着椅子。 不远处。 小皇后司马令姬和太后朱满月正细心地给一些花草浇水。 一众宫女侍候一旁。 宇文娥英这小丫头在园中窜来跳去，玩得不亦乐乎。 几桶水浇完，俩人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母后，歇息一会吧……” 司马令姬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轻声笑道。 “也罢！” 朱太后放下手中的木瓢，起身直了直腰。 小皇后伸手挽着她的胳膊，慢慢走向宇文衍所在的亭子。 “母后，你们又何必亲自动手呢，让下人去做不就行了……” 听到动静，宇文衍睁开眼睛，微笑地对朱满月说。 “本宫没那么娇贵，活动下筋骨，就当锻炼身体了，又不是什么繁重的体力活……” 朱太后宠溺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皇儿，笑盈盈地回了一句。 随即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擦拭下额头，端起宫女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 “皇嫂，皇嫂，你看娥英捉到一只粉色的蝴蝶……” 小公主小脸红扑扑的。 一脸兴奋地扬着手臂，跑进亭子，对着司马令姬炫耀地说道。 “啧啧，你看看你这一身，不是灰就是泥。” “头上还挂着蜘蛛网，哪像个女娃的样儿……” 宇文衍看着小丫头，忍不住地拿她打趣。 “哼，要你管……” 这丫头片子还在生气宇文衍总是不陪她玩，言语间一点都不客气。 说完给了小皇帝一个大白眼。 转身和朱太后以及司马令姬欣赏起那只粉蝴蝶来。 自从杨丽华离宫，不知所踪后。 朱满月把她视为己出。 宇文衍和小皇后也对其关爱有加。 在一定的程度上，缓解了她对生母的思念之情！ 第91章 三大组织 朱满月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心里觉得特别的温暖。 她现在慢慢从宣帝暴亡的阴影和悲伤中走了出来。 自己的儿子挫败杨坚夺权阴谋。 小小年纪便强势亲政，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使得她在宫中的地位一时无两。 就算是两位太皇太后，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但她却没有因此迷失自我。 还是保持着原本温文尔雅，大气端庄的形象。 虽然不知道宇文衍是如何做到的。 但做为母亲，她很清楚其中肯定经历了生与死的难关。 宇文衍年纪尚小。 就算如今亲政了，她仍然为其担心。 现在能做的，就是帮他掌管好皇宫的一切事务。 把小皇后司马令姬教导好，将来成为他的贤内助。 …… 御花园风景秀美。 有精致的亭台楼阁、流水的池塘和涌泉、翠竹林间婉转的幽径小道。 各式花圃错落有致，千姿百态的花草和绿植遍布其间。 这里是皇宫最为靓丽的风景线。 此时正值暖阳天，天空悠悠飘过几朵白云。 凉亭之中的氛围，显得和谐而温馨。 宇文衍也是难得享受这份宁静。 “陛下，宇文恺来了。” 这时，墨言走上前来，轻声说道。 “母后，皇儿忙政事去了……” 小皇帝闻言。 从躺椅上站起身来，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御花园。 小丫头看到皇兄又走了，闷闷不乐地撇了撇嘴巴。 意兴阑珊地把手中的粉蝴蝶给放飞了出去。 直到司马令姬说带她去捉蛐蛐，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容。 上善殿。 “臣宇文恺参见陛下！” 看到小皇帝出现，宇文恺连忙躬身行礼。 “爱卿免礼！” “坐吧，朕宣你来，就是想问问驿站的进展情况。” “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宇文衍随意地抬了抬手，让其坐下说话。 “回禀陛下，已经全面开展起来了，京城周边的已经改造、修建完成……” “而且，按照您制定的运行管理条例，开始试运营了。” 宇文恺对于驿站的事情了如指掌。 很快就把大概情况回禀了一遍。 “嗯，很好！” “那依你看来，多久才能把大周所有驿路上的站点改造、修建好呢？” 小皇帝对于宇文恺的工作态度很是满意。 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不仅仅是听宇文恺的一面之词。 “依臣看来，怕是至少得一两年时间……” 说起来也不算太久，但宇文衍显然不愿意等上两年。 “你看这样子能不能行？” “依照当前已经改造和修建好的驿站为模版，把图纸确定下来。” “然后朝廷下诏，由各州郡负责其境内的驿站建设。” “如此一来，大周所有驿路遍地开花。” “是不是在短时期内，就能完成这项工程了……” 宇文衍想了一下。 把建设任务分摊下去，便能加快驿路系统的改造。 只要各州总管、刺史全力执行，各郡、县官府通力配合。 户部保证所需的款项能够到位，此法定然是行得通的。 “陛下，若是这般，那工期定然大大提前。” 小皇帝当即召来户部尚书于翼。 询问能否做到拨款及时、足量到位？ 得到于翼肯定的答复后。 宇文衍让中书省立即起草诏书，连同宇文恺确定的图纸下发到各州。 同时。 任命宇文恺为驿路监察御史。 御赐宝刀，巡视、监管整个大周的驿路改造工程。 宇文恺没想到，小皇帝不仅帮他解决了工程进度问题，还委以重任。 心情激动地说： “谢陛下隆恩，臣定当不负所托！” “朕看好你，放心大胆地去做便是。” 看着宇文衍肯定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在皇帝心目中，已经有了一定的份量。 领了皇帝诏命，抱着御赐唐横刀。 宇文恺拜别小皇帝，回府准备后，便打算离京上路。 …… 暗卫大院。 宇文衍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了。 院里如今就二十一人。 另外九人都是情报方面的好手，跟随长孙晟出使突厥去了。 小皇帝进来时。 狐狸这个队长，以及影子和孤狼两个副队长正领着队员们进行刺杀训练。 “陛下到，全体集合……” 狐狸第一时间便看到了。 “参见陛下！” “敬礼！” 队员们快速集合，目光烔烔，个个身姿挺拔地向他敬礼。 “很好，继续训练，三个队长随朕进屋！” 宇文衍抬手回了个军礼，笑着说道。 “喏！” 队伍迅速散去，狐狸，影子，孤狼三人跟在后面进了堂屋。 “朕此次来，有个计划需要你们去实施。” “但凭陛下吩咐，我等誓死完成任务！” 三人异口同声，神色坚定。 三十名暗卫。 从选拔到训练，都是在小皇帝和王鹰的精心安排下进行的。 在忠诚方面，王鹰更是下足了功夫。 就算小皇帝要他们马上去死，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很好，你们先看下朕制定的这份计划……” 宇文衍说完。 墨言便取出三个经折装册子，分别交到他们手上。 三人一字一句的看完，生怕遗漏了哪怕只言片语。 “谢陛下！” “保证完成任务！” 三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 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顷刻间恢复如常。 他们平时训练就要求，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 宇文衍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头。 他给出的三份计划是不一样的。 准备成立三个特别小组。 以狐狸为首的情报组，代号“天眼”。 负责组建一个覆盖全天下的情报组织，让其足不出户，也能知晓天下事。 以影子为首的暗卫组，代号“暗影”。 负责组建贴身护卫的死士组织，于暗处保护皇帝安全。 与明面的龙武卫职责相同，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以孤狼为首的特别行动组，代号“血杀”。 负责组建一个完成特殊任务的组织，执行皇帝的某些特定任务。 “你们先行思量几天。” “制定一个执行方略出来给朕过目……” 宇文衍没有让他们立马着手行动。 这需要详细地谋划，并制定相应架构和准则，才能把计划很好的开展下去。 “遵命！” 三人跪伏于地。 既表明他们对皇帝的忠心，也表明完成任务的决心。 “起来吧，朕看好你们，放心大胆去做！” 关于这个计划，除了他们三人，暂时只有墨言和王鹰知晓。 哪怕是元氏兄弟，也不是特别清楚。 他们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小皇帝不跟他们说的事情，绝不打听。 这点上，宇文衍都觉得兄弟二人很懂事。 不是不信任他们。 而是这样的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92章 新军营地 离开暗卫大院。 宇文衍一行人，去了城外新军训练基地。 新选拔出来的一万军士，就是在那进行训练的。 以王鹰，尉迟伽，杜咤，侯定以及原亲军驻地的二十名教官为首。 另外，一千亲军中调派了两百名军士做教官。 余者全部进了龙武卫或羽林卫。 在挫败杨坚夺权阴谋后，所有的宿卫禁军进行了大洗牌。 新设立的千牛卫和监门卫取代了原来的宿卫禁军。 以王鹰为首的嫡系心腹，掌控了京城和皇宫的所有防卫力量。 宇文衍还是第一次来。 走进基地。 军营鳞次栉比，高低错落，道路四通八达，布局暗合兵法之道。 了望塔上，值勤的军士身姿笔挺，眼神犀利。 巨大的演武场上，旌旗招展，口号震天。 两百个方阵的军士，正热火朝天地进行日常训练。 每个教官各领一支五十人的队伍。 原亲军驻地的二十名教官，骑着战马穿梭于各个方阵之间，负责巡视督察。 点将台上。 王鹰和尉迟伽，杜咤，侯定三人有说有笑。 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训练的一万菜鸟军士。 “咦，王将军，是不是陛下来了……” 尉迟咖第一时间看到一队轻骑进了基地，转身拉了王鹰一把，轻声问道。 王鹰闻言，抬眼望去。 只见为首一匹白色的高头骏马，上面骑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快，快，真的是陛下来了。” “下去迎驾……” 宇文衍骑坐的白色战马，据说是大周军队征讨吐谷浑时缴获的。 外形高大俊美，是一匹难得的千里良驹。 “臣等恭迎陛下……” “陛下，您怎么来了？” 王鹰是第一个追随小皇帝的人。 见礼后，顺手接过缰绳，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朕来看看，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这些日子。 他们和兵部尚书王轨，确实付出了很多的精力。 目的就是把各项训练的细则和标准制定出来。 以后，将以此为标准，把军训科目普及到各州军府训练中去。 “集合！” 战鼓擂动，急促有序。 一万军士停下训练，紧急集合！ 小皇帝昂首阔步，走上点将台，对着下面的方阵挥了挥手。 “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 万人齐声高呼，山野震动，声音直冲云霄。 气势甚是恢宏。 “尔等都是大周的勇士，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朕希望有朝一日，能带着你们纵横沙场，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威震四海……” 宇文衍说了些鼓励的话语，台下军士听罢异常激动。 这可是当朝天子，八岁便强势亲政的皇帝。 这个消息如今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连南陈，突厥以及吐谷浑，高句丽，倭奴国等蕃国都在传扬他的事迹。 大周境内，小皇帝的威望如坐火箭般噌噌上涨。 甚至连同宇文皇室的威德也得以恢复了一些。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军士怎能不激动。 “陛下威武！” “大周威武！” …… 军士们振臂高呼，神情激昂！ 宇文衍配合大家的呼喊，握拳挥舞。 场面愈加热烈。 兵者，士气尤为重要。 宇文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挥挥手，转身走下点将台。 王鹰如今是越来越能理解，小皇帝曾经说过关于军队建设的话语。 那就是，统领军队，军事技能和思想教育，二者缺一不可。 随后。 王鹰带他视察了军营和伙房。 并和军士们一起吃了一顿晚饭。 军营的伙食和当初亲军驻地一样，管饱，而且顿顿有肉。 看着皇帝和他们同舀一个锅里的饭食。 军士们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可是高高在上，从小锦衣玉食的皇帝啊。 竟然和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士卒吃一样的东西！ 单单这一件事，就够他们吹一辈子牛皮了。 宇文衍深入军士之中，询问了一些训练，生活上的问题。 又和王鹰，尉迟伽，杜咤，侯定四人商议。 让他们制定一个详细的奖赏计划出来。 赏赐以蕃邦小娘子为主，银钱和冶铸作坊出品的武器为辅。 特别优秀或是作出杰出贡献的军士，才能赏赐武器。 要知道。 这些武器在当下那可是名副其实的神兵利器。 甚至可以说。 是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敲门砖。 当前这种社会背景下。 你给军士们讲什么家国情怀，民族大义都是虚的。 唯有金钱、女人、权力这些，才是他们所追逐的名与利。 不论承认与否，这就是赤裸裸的事实。 让他们看到希望，得到实惠，就能给你卖命。 饭后。 已是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给整个军营披上一层金装。 宇文衍离开基地，返城回到皇宫。 “陛下，国子监来报。” “农学馆的卜斋弄回了大量的小猪仔，问您什么时候需要？” 刚刚入宫，便有宦官上前禀报。 “哈哈，朕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当初宇文衍在农学馆和卜斋聊关于养猪之事。 临走时顺带说了一嘴。 “通传下去，弄两只十来斤的猪仔送到光禄寺，朕随后便到。” 吩咐之后，宫女服侍小皇帝沐浴更衣。 还别说。 肥皂作坊的那些小太监，研制出来几种香味的玉皂确实不错。 虽然不如后世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香皂。 但也比最原始的肥皂要好上许多。 宇文衍还和他们说了一下关于香精的提炼，以及香水的配制。 让他们慢慢去研究。 说不定什么时候，把香水也给研制出来了！ 香精一般用植物来提炼，比如各式的花草、树木。 也有少部是用动物的某个部位或矿物来提炼。 肥皂作坊当下用的，就是各种花草香料。 反正，不论成败都行。 让他们放肆去折腾。 沐浴后。 宇文衍感觉浑身舒坦，香喷喷的。 把小皇后司马令姬叫上，直接摆驾光禄寺。 “陛下还没用膳么？” 这时已经过了晚膳时辰。 听宇文衍要带自己去光禄寺，有些关切的语气问道。 “朕已吃过了，这不是带媳妇你出来玩嘛……” 小皇帝凑到司马令姬的耳旁，笑着柔声说。 私下无人的时候，宇文衍都是叫她媳妇的。 小皇后脸色一红，举起小拳拳捶了他胳膊几下。 宇文衍作势要挠胳肢窝，吓得她赶紧停手。 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求饶之色！ 虽然俩人坐在辇驾里面，没人看得到。 可是外面跟随着内侍，宫女还有护卫。 这要是被听到，那就羞死个人了。 小皇帝也就是逗一下她，没真的挠她痒痒。 也不知道咋回事？ 他就是喜欢看司马令姬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又可爱，又让人心生怜惜。 …… 第93章 烤乳猪 光禄寺。 寺卿易太仲肥胖的身影早早就候着了。 看到送来的两头小猪仔，听说陛下要来，满脸横肉的面庞笑开了花。 两只眼睛笑眯眯地，都快埋到肉堆里去了。 他知道，光禄寺的菜谱，又将有新品问世。 由于前面的出色表现，小皇帝曾多次在公共场合表扬他。 单单是蕃邦小娘子便赏赐五个了，可见小皇帝对他的喜爱。 如今。 他这个寺卿的位置可以说是稳得一批。 朝中多少官员看着都羡慕。 “臣易太仲恭迎陛下，陛下万安……” 看到圣驾来到，这老小子跪得那叫一个欢实。 宇文衍和小皇后被宫女扶着慢慢走下辇驾。 易太仲不知道小皇后也来了，抬头一看，连忙再次行礼。 “臣参见皇后。” “娘娘金安！” 宇文衍抬了抬手，看着他打趣起来。 “平身吧！” “爱卿真是人如其名啊，你这身材可是越来越肿了……” 一旁边的宫女听了不禁捂嘴，生怕忍不住笑出声来。 “托陛下、皇后洪福，下臣也不知咋回事，就算喝凉水也会长肉……” 易太仲一边费力起身，一边笑呵呵地回答。 “今天整一道硬菜，这是朕写的菜谱，你看后试做一下。” 说着，示意一旁的墨言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册子。 “琥珀金猪！” 易太仲翻开菜谱，便看到这道菜的名字。 而后，仔细把小皇帝所写的制作过程看了一遍。 不懂或是有疑惑的地方提出来，小皇帝现场给他解答。 首先当然是要把猪杀好，处理干净。 这个对于光禄寺的庖厨来说，那是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整套过程做得行云流水，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宇文衍看了也不由地竖起大拇指。 小皇帝的每一道新菜，易太仲都是亲力亲为试做，绝不假借他人之手。 猪猪处理好后，要经三起三落滚水氽烫的程序。 这么做是为了让乳猪表皮变得更具韧性，也是表皮酥脆的关键。 接下来。 便是抹上特别配制的香料和酱油，搓抹均匀后腌制一段时间。 “陛下，这琥珀金猪做好后，真如菜谱所说的色若金黄？” 忙了一阵子的易太仲一边擦着汗水，看向宇文衍问道。 “好你个易太仲，陛下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旁边的墨言一听不干了，不容许他质疑皇帝。 “等下做出来不就知晓了？” 小皇帝摆了摆手，阻止他想要跪下请罪的动作。 易太仲随即嘿嘿一笑。 经过多次接触之后，知道小皇帝大多时候都是平易近人的。 所以他才敢如此随意的发问。 腌好的乳猪用特制烤架固定好，随即往其表皮涂抹酥脆汁。 宇文衍所用的酥脆汁，是特别调配的高粱醋水。 等这些工序完成，便可放进烤炉用文火烤炙了。 光禄寺的烤炉还是之前试做烤鸭时，宇文衍教他们打造的。 等乳猪表皮的料汁全部渗透进肉里后，取出静置半个时辰。 “嗯，陛下，似乎能闻到一股淡淡地香味了……” 小皇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 突然耸动了几下琼鼻，拉了下宇文衍的手臂说道。 此时空气中确实飘散了几许肉香，但还不是特别的浓烈。 静置过后，乳猪架到猛火灶上，用高温炼烤。 一边烤，一边上浆，即抹上酥脆汁。 同时不停地转动烤架。 料汁滴在炭火之上，发出嗞嗞声响。 随着越来越多的酥脆汁渗透进肉里，表皮的颜色也逐渐变深。 易太仲挥汗如雨。 一边转动烤架，右手不停地给乳猪表皮上浆。 脸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兴奋。 以他数十年的烹饪经验，这道琥珀金猪硬菜很快就要大功告成了。 又是妥妥的一件功劳啊。 直到乳猪的每一寸表皮都状如琥珀色，露出黄金一般的色泽。 这时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烤肉香味。 还没吃到嘴里，就已经让人感受到了香甜的滋味。 小皇后整个人都看呆了，忍不住地吞咽了几下口水。 “好嘞，出炉啦……” 易太仲看到火候已到，激动地大喝一声。 把手中的烤乳猪转移到了案板之上。 把烤架取下之后。 用菜刀刮拭表皮，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响。 易太仲手起刀落。 菜刀在其手中如同飞舞的蝴蝶一般，动作轻盈优美。 很快。 乳猪被斩切成小块，但还保留着整猪的形状，摆放在一个大的木盘之中。 宇文衍也没想到，一次就试做成功了。 来不及取筷子，直接用手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咔嚓……” 表皮酥脆，一口咬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肉质肥瘦相间，香而不腻。 唇齿留香的滋味，使得口舌生津，让人欲罢不能。 “对，对，就是这个味道，太好吃了……” 尝罢，宇文衍高兴地喊叫了一声。 随即拈起一块，送到小皇后的嘴边。 司马令姬早就食指大动了。 张开樱桃小嘴，把小皇帝递过来的肉吃了进去。 大庭广众之下的投喂，让她脸色一红，露出羞涩的表情。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烤乳猪上面，没人注意到她的羞态。 “小言子，元胄，元威，你们也来尝尝……” “易爱卿，你也吃，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宇文衍接连吃了三四块，而后叫其他人也尝一下。 大家和他相处久了，知道他不是叫着玩的。 也没客气，伸手拿起盘中的烤乳猪吃了起来。 “哇，真的好吃。” “太香了。” “没想到猪肉也可以这么好吃！” “陛下，臣实在是服了，这琥珀金猪真是绝了啊……” 四人吃后，全都众口称好，吃到停不下来。 没一会功夫。 一整头烤乳猪被消灭得干干净净，吃得个个吮手指头。 “恭喜啊，易爱卿，光禄寺的菜谱从此又添一道硬菜。” 宇文衍抹了一把嘴巴，笑着对易太仲打趣道。 “谢陛下恩赐，全凭陛下奇思妙想……” 易太仲很是开心。 “琥珀金猪”虽然不是他所创，但小皇帝却把大部分功劳记在了自己头上。 这是皇恩浩荡，是对他天大的恩赐。 “明天你把另一头也烤了。” “给太后以及两位太皇太后送去，让她们也尝尝鲜。” 小皇帝说完，准备启驾离开光禄寺。 “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 易太仲恭敬地目送圣驾离开。 脸上的禢子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第94章 京城早市 回宫的路上。 小皇后一直笑盈盈的。 “媳妇儿，刚刚的烤乳猪好不好吃？” “太好吃，但是臣妾只吃了五块……” 司马令姬先是神情高昂，转而又低若蚊吟般嘀咕了一句。 “哈哈，那些粗人实在是没规矩。” “竟然和皇后抢好吃的，看朕怎么收拾他们……” 宇文衍听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故作生气地说道。 “别，不要啊陛下。” 小皇后闻言，连忙出声劝阻。 如果皇帝真为这事去责罚他们，她可丢不起那个人。 “你想吃了叫光禄寺传这道膳食便是。” “那可是咱自家伙房，想吃什么就点什么，知道不？” 宇文衍伸手刮了下她那白嫩的鼻梁，柔声说道。 “臣妾知道了……” 小皇后垂首小声应着，心里感觉暖暖的。 自从她入宫以来。 一开始胆战心惊，是宇文衍的安慰让她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小皇帝虽然很少时间陪伴，但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记着她。 在这深宫之中。 还有朱太后和小公主宇文娥英对她也很好，是亲近的人。 一年来。 她已经慢慢适应了皇宫的生活，而且过得还算舒心。 她不知道的是。 要不是宇文衍挫败了杨坚夺权篡位的阴谋。 历史上。 再过几个月，她的小皇帝夫君就会被杨坚给弄死。 而她自己，要不是天元皇后杨丽华以死相争，怕是也性命难保。 回到了小皇后的居所醴泉宫，宇文衍也不准备走了。 两人下了一会五子棋，由宫女服侍沐浴更衣。 随后。 躺到床榻上，给司马令姬讲睡前故事。 之前的“白蛇传”早就讲完了，现在讲的是“西游记”。 宇文衍把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小皇后听了迷得不行不行的。 每次都是在小皇帝的故事声中安然入睡。 …… 翌日，亥时（五点）。 天刚蒙蒙亮，宇文衍习惯性醒来。 室内还显得几分昏暗。 侧首依稀看到一副精致的面孔，此时的小皇后睡得正香。 恬静的面庞，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 宇文衍轻手轻脚下了凤榻。 守候的宫女，第一时间上前伺候他穿衣，洗漱。 殿外。 墨言和元胄、元威两兄弟已经候着了。 “陛下早安！” 三人行礼后，便出宫赶往暗卫大院进行晨练。 自从亲军编入龙武卫和羽林卫后，有了另外的军坊住所。 亲军驻地便暂时闲置了下来。 不过，很快又将派上用场。 宇文衍准备将那里用作“天眼”情报组织的驻地。 来到暗卫大院，队员们已经出门例行训练。 也就是围绕长安城的负重越野。 每人穿戴三十斤的铁甲，五人一组扛着数百斤的圆木。 除了他们跟随郧国公韦孝宽出征南陈那几个月。 这样的训练，每天都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宇文衍每天的晨练从“十禽戏”开始，而后是“军体拳”和“岳王枪”。 最近。 他开始举石锁的力量训练，加上适量的仰卧起坐和俯卧撑。 当然，障碍赛道也是必不可少的，每天至少跑上两回。 最近没有王鹰做陪练，他就拉上元氏兄弟。 如今宇文衍的身体素质，比起一年前刚穿越过来那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中气十足，身上都能看到些腱子肉了。 而且个头也长高了不少，差不多到一米五的样子。 小李靖比他大一岁，身高也和他差不多。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待他打完全套“军体拳”。 狐狸带领队员喊着口令，踏着整齐的步伐返回大院。 放下肩上圆木，众人集合向着小皇帝的方向敬了一个军礼。 便各自散去，进行其他项目的训练。 这是宇文衍交代过的，训练时，免去一切繁文缛节。 岳王枪是宇文衍最为看重的。 这套领先这个时代几百年的精妙枪术，在冷兵器战场绝对是杀敌神技。 配合岳王爷所使的那种沥泉枪，威力成倍增长。 宇文衍如今所使的，已经从木枪换成了冶铸作坊出品的沥泉枪。 枪长一丈二尺，重十五斤。 刚开始时，使起来有几分吃力，正好当作一种力量训练。 经过大半年的苦练。 如今，已经可以持枪完整地使出全套的岳王枪法。 不过三十六招枪法走完，还是累得气喘吁吁。 这也是小皇帝要加强力量训练的原因。 辰时。 没让光禄寺传膳食过来。 他准备到长安城的早市去看看。 在宇文衍的特许下。 他让光禄寺弄出的那些早点，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原本是皇宫独有的。 但宇文衍允许朝中官员让府上的庖厨到光禄寺学艺。 慢慢地。 这些早点的制作方法，又从富贵人家传入了寻常百姓家。 当然，是那些家境还算好的百姓。 长安城可以说是整个大周生活水平最高的地方。 洛阳商业繁荣，生活水平也不差。 如今在长安城。 凡是家境较好的家庭，都已经实行三餐制了。 偌大坊市之中。 每天早上都有商贩在路边支个摊位，或是推个小推车沿街叫卖早点。 品类包括油条、豆浆、包子、饺子、饼、稀饭、豆腐脑、胡辣汤、肠粉等。 宇文衍在墨言，狐狸，影子，孤狼的陪同下，来到西市。 之所以没让元氏兄弟跟着，实在是他俩目标太显眼了。 而且。 长安城很多百姓知道，小皇帝身边有两个铁塔般护卫。 真要让人知道皇帝驾临，那这个早市也就不用逛了。 时辰尚早，坊市却已热闹非凡。 除了菜市，新兴的早点一条街人气最旺。 每个摊位前，都坐着不少人吃着早餐。 “大娘，给我们上一笼大包子，每人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宇文衍看到街边一家摊位，吃的人特别多。 于是走上前，朝着忙碌中的妇人喊道。 “好嘞，这位小公爷先坐着，马上给您端来……” 大娘笑容可掬，手上动作没有停歇。 热情地招呼他们在临时摆放的小桌椅前入坐。 她原本是在京城一个远房富贵亲戚家的伙房打杂。 后来学会了这些早点的制作。 看到早市上卖早餐的人生意火爆，她和家人商量后决定来试试。 不曾想，她做的早点味道鲜美，深受街坊的喜爱。 每天都有很多人来买他的早点吃。 一个月下来。 挣到的钱是她打杂时月钱的十数倍。 “大娘，这么多人来您这吃，想来味道一定不错……” 妇人很快把他们点的东西端了上来。 宇文衍抓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咬了一口，对着妇人说道。 “小公爷先吃着，要是不好吃或是不合口味，不收您的钱……” 妇人笑呵呵地答了一句，转身又招呼其他食客去了。 …… 第95章 海鲜 这位大娘的摊子除了她和老伴，还有一青年汉子和他娘子。 一看就是一家子。 包子是现包现蒸的，新鲜的羊肉剁的馅。 成人拳头大的肉包子，皮薄馅大，香甜可口。 两文钱一个，算是很实惠了。 热乎的豆浆加了麦芽糖，油条也是刚从油锅中炸出来的。 放在豆浆中蘸一下，一口咬下，咔嚓脆响，好吃得不行。 豆浆和油条与肉包子的价钱一样，都是两文钱。 一笼包子十个，平均下来每人两个。 狐狸他们三人，一个包子两口就吃完了。 对于刚刚晨练的他们来说根本不够吃。 “大娘，你家包子太好吃了，再来两笼，每人再加一根油条……” 小皇帝小手一挥，对着妇人喊道。 “好嘞！” “多谢小公爷。” “年轻就是好啊，能吃，力气也大……” 大娘麻利地端了两笼包子上来。 和蔼地看着他们几人，笑呵呵地说道。 这是她出摊以来，吃得最多的食客了。 一般人也就吃一个包子，一个饼子，或是一碗豆浆加根油条…… 虽然三餐制慢慢普及开来了。 但也没有像宇文衍他们这样要一餐吃到饱的。 很多人都是吃点垫下肚子，意思一下。 小皇帝和默言都只是再吃了一个包子和一根油条。 剩下的包子全都让狐狸，影子和孤狼三人给包圆了，每人分了六个。 “大娘，我们吃好了，看看多少钱？” “三笼包子，五碗豆浆，十五根油条，刚好百文钱，欢迎您下次再来……” 妇人撩起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满是笑意地说道。 还别说，这位大娘虽然不是文化人，但却很会经营。 不但笑脸迎客，热情大方，还能说会道。 “大娘，您卖这早点之前，家里是靠什么营生……” 宇文衍示意墨言付钱，顺口问道。 “家里在万年县乡下有几十亩薄田，农闲时一家四口在富贵人家打杂，赚些银钱补贴家用……” 妇人看着眼前小公子很是面善，也就照实说了。 “那如今做这早点的营生，比打杂要强一些吧？” “那是当然！” “这也是托皇帝陛下洪福，据说这些早点都是他的主意。” “本是皇家御食，陛下竟然允其传到民间，让寻常百姓也能吃到这样的美食。” “圣君啊，要不然老婆子怎么可能有这份营生。” “皇恩浩荡，愿吾皇万寿无疆……” 妇人嘴里说着。 双手附于额前，对着皇宫的方向虔诚地躬身遥拜了几下。 “大娘，我们走了，下次再来……” 宇文衍听了不由轻笑一声，起身告辞离去。 “小公爷慢走，欢迎再来！” 听到后面传来的送客声，宇文衍不由地摇了摇头。 多好的百姓啊！ 只要让其吃饱饭，能安居乐业，生活有盼头，就打从心底记着你的好。 随后。 宇文衍又去逛了一下菜市。 菜市是坊市中最热闹的地方。 居住在京城的人家，都在这个时候来采购新鲜的菜品。 菜市和后世的农贸市场差不多，各式蔬菜，肉类，调料等，应有尽有。 宇文衍甚至在一处摊位看见了海鲜。 有些海鱼和虾蟹竟然还是活的。 这个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没想到，处于内陆的长安城，竟然有活海鲜卖。 如此看来。 那皇宫之中肯定也有海鲜贡品，可自己从来没有吃过。 “大叔，那些螺怎么卖？” 小皇帝看到一个摊位的木桶里，装着一些外壳很是漂亮的海螺。 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回公子话，这些都是海螺，从千里之外的大海捕捞，要两百文一斤……” “这么贵？” 墨言一听，不由地说道。 这要是两斤重的海螺，都够刚才他们五个人吃四顿饱饭的钱了。 不过，这样的价钱也在宇文衍的意料之中。 这可是奢侈品，只有京城贵族和富贵人家才消费得起。 山珍海味之所以珍贵。 并不是有多好吃，而是因为稀少，不可多得。 “这已经很公道的价钱了。” “你要知道，从海边到长安城，那可是千余里的路途。” 摊主一听，连忙解释道。 “价钱没问题，半斤以下的全要了。” “但你得把那个装螺的木桶给我，连同里面的海水也要……” “这小公子懂得还挺多嘛，行，那桶就给您了。” 摊主先是一愣，而后痛快地说道。 知道海螺要用海水养着才不会死的人。 见识都不一般，绝对是京城贵族子弟。 十几个各式花色的海螺，都还是活着的，整好三斤。 收了六百文钱，摊主把装有海螺的木桶递上前来。 狐狸第一时间上前把桶接在手里。 吃早点加上逛菜市，花了半个时辰。 “陛下，这些所谓的海鲜为何如此之贵？” 返回暗卫大院的路上，狐狸看着手中的木桶，忍不住问道。 “因为这里是长安，如果在海边，它就不贵了。” “这是为什么呢，一样的东西啊？” 这下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影子都不禁发问了，孤狼也望了过来。 “因为物以稀为贵！” “我懂了，就像咱们制作的玉皂一样……” 宇文衍刚说完，墨言有如醍醐灌顶，而后出声说道。 “没错，不过玉皂除了稀有之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是这些海鲜不具备的……” “那就是玉皂只有咱们才知道如何制作，这叫技术垄断。” “市面上玉皂的多少可以由我们自行控制。” “而海鲜却不行，只要有想法，有胆量，人人都可以去海边把海鲜拉到京城来卖。” “一旦菜市上的海鲜越来越多，那价钱就会下降……” 宇文衍说完，看着四人的表情，似乎是懂了，又似乎还有点迷糊。 “你们自己慢慢琢磨吧，道理其实很简单。” 回到暗卫大院，众人继续训练。 宇文衍用石锁进行力量训练，练的主要是臂力。 岳王枪法最主要的力量迸发点，就是臂力和腰力。 特别是马战的时候，对于二者的要求会更高。 等到完成所有的晨练项目，宇文衍指点了一会墨言的枪法。 他现在也已经学完了全套的岳王枪法。 但还只处于入门阶段，比起宇文衍和王鹰来，火候还差不少。 宇文衍是有着前世的经验积累。 王鹰是成年人了，而且他原本就使枪，基本功扎实。 墨言的枪法天赋虽然不及小李靖，但和王鹰不相上下。 若是能勤修苦练，领悟枪法要义。 等成年之后，甚至有可能超越王鹰！ 第96章 漂亮的海螺 晨练过后。 宇文衍来到书房略作休息。 下人倒完茶水之后便退了出去，书房就剩他和狐狸、影子、孤狼四人。 自从头天小皇帝给他们看过那个计划之后。 三人昨晚一整夜都在琢磨这个事情。 每人心中都有了一些想法。 不过，他们还是想让宇文衍提点一下。 “陛下，情报组织需要大量的人员和联络点，人员去哪找？” “设立联络点的钱怎么来？” 狐狸最先说话，他的社牛属性特别适合做情报。 小皇帝平时也是鼓励他们大胆表达自己的看法。 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香茶，微笑道： “暗卫之中，擅长情报的九人如今身在突厥王庭，回京后归于情报组。” “剩下十八名暗卫，影子和孤狼各挑九人。” “喏！” 三人应答，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至于其他人员，可以去新军营地选人，朕会交代王将军，让他配合你们。” “甚至各州军府中的军士，你们都可以去考核。” “有合适的，把名单呈上来，朕帮你们去向郯国公要人……” 宇文衍稍做停顿，接着又道： “还有民间和江湖上的能人异士，都可以去招募。” “至于所需银钱，你们暂时无须操心，朕会解决。” 宇文衍一下子说了好几种招募人员的方式。 “谢陛下！” “只要能解决人员问题，事情就好办多了。” 三人听罢大喜，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你们还可以作个长远的规划，大量收养十五岁以下的孤儿。” “集中进行培养、训练，选拔出合格的人员。” “依照他们自身的特长，安排到各组织中去……” 小皇帝再次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思路。 “这个主意好啊，陛下！” “既救助了那些孤儿，又为组织提供了可靠的成员来源，可谓是一举两得。” 狐狸听了不由拍手叫好。 影子和孤狼也是面露喜色，点头表示赞同。 宇文衍微微一笑。 目光在狐狸、影子和孤狼的脸上扫过。 三人都有着出类拔萃的天赋。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和资源，一定能建立起三个强大又神秘的组织来。 “组织虽然各自独立，但你们要相互配合，资源共享……” “遵命！” 三人拱手齐声应答。 “陛下，您传授的“星云步”和“灵猴百变身法”，到时能传给组织成员么？” 这时，孤狼问了一个问题。 孤狼说的是前些日子，宇文衍传授给他们的两种身法。 是他后世记忆中学过的武术技法。 不是那种玄之又玄，飞檐走壁的轻功。 只是让人身姿敏捷，步伐灵动的武术步法而已。 “星云步”讲求步法轻盈，敏捷灵活，变化无常，适合在相对狭小的空间施展。 练到极致，如同花丛中飞舞的蝴蝶那般飘逸。 “灵猴百变身法”，顾名思义，灵感来源于猴子灵巧的动作，特别适合于丛林施展。 当然。 在某些特定环境，两种身法配合使用，能发挥出更佳的效果。 “当然可以！” “不过，必须得是忠心可靠的核心人员才能修习。” …… 君臣四人一直商谈到午膳时分。 宇文衍就三大组织的设立、运行、架构、准则等多方面，谈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听得狐狸，影子和孤狼三人眼神发亮，情绪激奋。 内心已经开始憧憬组织未来的光景了。 讲述完自己的构想。 剩下的就交由他们三人去具体实施了。 …… 小皇帝返回皇宫。 沐浴更衣后。 带着在菜市买到的那些海螺，去了太后朱满月的居所。 “皇儿参见母后……” 小皇后司马令姬也在，此时，朱太后正教她和小公主两人刺绣。 “哟，母后正准备让光禄寺传膳呢，皇儿这是蹭饭来了……” 朱满月看到宇文衍，满脸笑容地拿他打趣起来。 “臣妾见过陛下。” 司马令姬放下手中的女红，起身见礼。 早上等她醒来的时候，小皇帝已经不在床榻之上了。 宇文衍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须多礼。 看到小公主宇文娥英撅着个小嘴，装着没看到他。 “唉，看来有人不欢迎朕啊！” “母后，皇儿还是走吧……” 小皇帝故作不开心地样子，作势转身就要离开。 “不要，娥英见过皇帝哥哥……” 这丫头很是小声地见礼，冲过来抱着宇文衍的胳膊，不让他走。 小皇帝哈哈一笑，伸手捏住她那粉嫩的脸蛋说： “这还差不多，你看皇兄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说着。 就让墨言把装有海螺的木桶提了过来。 “哇，好漂亮啊。” “皇帝哥哥，这些都是什么呀？” 小公主看到五颜六色的海螺，不由赞叹起来。 引得朱太后和小皇后也围了过来，眸中显露熠熠光彩。 看来不论年龄大小。 女人对于闪光亮眼的好看事物，都是毫无抵抗力的。 “这是海螺，生长在大海里的生物。” “大海？” “大海是什么样子……” 小丫头眼睛还在盯着这些漂亮的海螺。 脑子里的思绪却又飘到从没见过的大海上面去了。 “大海广阔无比，一眼望不到边，全是水，而且海水是咸的……” “皇帝哥哥你又没见过大海，怎么知道这些？” 听了宇文衍的话，小公主明显不太相信。 “不信你沾点桶里的水尝尝，这就是海水。” 宇文娥英还真不信那个邪。 用手指沾了点桶里水，而后放到嘴里。 “呸，呸，还真是咸的。” “皇帝哥哥，不会是你放盐了吧……” 小皇帝听罢，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 这丫头怎么就那么不相信自己呢？ 朱太后和司马令姬一样很好奇，也沾上些海水尝了一下。 “我能摸它吗？” 小丫头很快就跳过了大海和海水的事，一门心思盯上了这些漂亮的海螺。 “可以啊，随你拿在手上看个够。” “它不会咬人吧？” 看到她想摸又害怕的样子，宇文衍就忍不住想笑。 伸手捞起一个海螺拿在手上。 看到宇文衍这个小白鼠确实没事，这才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拿起桶里的海螺把玩起来。 小皇后也拿了一个，打量一番后递给了朱太后。 “母后，您看看，真的好漂亮啊……” 一大二小。 三个女人爱不释手地把玩这些五颜六色的海螺。 …… 过了一会功夫。 光禄寺把午膳传了上来。 红烧黄河大鲤鱼，琥珀金猪，蟹黄豆腐，蒜苔肉片，清炒茼蒿，人参乌鸡汤。 四个人，五菜一汤。 前面三道菜，都是光禄寺依照宇文衍所写菜谱研制出来的菜品。 烤乳猪自从试做成功后，已经成了宫里很受欢迎的一道美味佳肴。 尤其是司马令姬和小公主两个小馋猫。 三天两头就要吃一次，喜欢得不得了！ 第97章 不做昏君 “待会再玩，用膳了……” 宇文衍坐下，拿起筷子夹一块烤乳猪就吃了起来。 还是一样的皮脆肉香。 三人听到小皇帝的召唤，这才放下手中的海螺。 洗手后，围坐一起。 小公主和司马令姬率先对烤乳猪下手，吃得那叫一个香。 本来宫中用膳。 有宫女或内侍太监，把主子想吃的菜品夹到面前的碟子。 吃肉会把骨头剔除，吃鱼先把鱼刺给挑了。 主子只需从面前的菜碟夹起吃就行。 甚至，还可以让人喂着吃。 但是。 宇文衍拒绝了这种老年痴呆式的贵族服侍。 吃个饭搞得自己像是废人一样。 成何体统？ 宇文娥英和他一起用过几次膳后，也嚷嚷着要自己动手，想吃什么就自己夹。 朱满月吃的是烙饼子，上面还撒了芝麻。 小皇后和小公主吃的是小米粥。 唯有宇文衍钟爱白米饭。 蟹黄豆腐拌饭。 三种完全不同口感的食物混合在一起，香甜无比。 一口下去，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味觉享受。 纯野生的黄河大鲤鱼。 肉质鲜美，完全不是后世人工养殖那些所能比拟的。 小皇帝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加上每天早上苦练。 胃口极好，饭量也大。 每顿吃那么一大海碗的米饭，完全不在话下。 要是穿越到穷苦人家，如此饭量，那铁定是挨饿的份。 扒完碗中最后一粒米饭，再喝一小碗人参乌鸡汤。 宇文衍很是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一旁伺候的宫女，马上端来水杯，痰盂，让其漱口。 另外一人呈上湿热的手巾，擦拭双手。 这就是万恶封建皇权下的贵族生活。 难怪历史上有那么多的皇帝和王爷，沉浸于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中不能自拔。 实在是诱惑性、腐蚀性太强了！ 一出生就坐拥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权力、金钱、女人都是他们手中的玩物。 哪还有什么奋斗的动力？ 所以。 要做一个明君，圣君，还是很有挑战性的！ 像唐明皇李隆基。 年轻的时候，自律向上，英明神武，乃明君典范。 可终究不能善始善终。 到了晚年，迷恋儿媳杨玉环的身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接受穿越的事实后。 宇文衍一心想着的，就是不能死在杨坚手里。 原本超难级别的副本。 却因他的主角光环，有惊无险中完美通关！ 顺利得让宇文衍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或许从穿越的那一刻起。 他的任务就不只是来过杨坚这一关的。 反正已经回不去了，那就好好做这个皇帝吧！ 给自己定一个初级目标——不做昏君！ …… “皇帝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宇文衍回过神来，看到宇文娥英的小手在自己眼前来回晃动。 想到刚刚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由地乐了。 “朕在想，要不要做个昏君？” 小皇帝嘿嘿一笑。 “母后，皇儿告退！” 轻轻地在小公主额头弹了个脑瓜崩，起身离开了。 “讨厌，哼……” 宇文娥英揉了揉脑门，对着离去的背影轻哼一声。 转而继续津津有味地吃起手中的烤乳猪来。 上善殿。 临国公颜之仪，申国公李穆，郧国公韦孝宽，郯国公王轨，义国公乐运五人奉诏而来。 他们几个，加上领军在外的尉迟迥，便是当下大周的权力核心。 其他五部尚书，和他们比起来，权势要相对低一些。 清一色的国公。 在朝中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国公是爵位，是能世袭罔替的勋爵，表明他们身份尊崇。 但是。 有爵位，只代表你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却不一定有权有势。 像十四岁的唐国公李渊。 继承了他爷爷李虎传下的爵位，但身上还没有官身。 暂时来说，就只是个贵族公子哥。 像韦孝宽和颜之仪，当下官职为中书令。 李穆，尉迟迥，乐运三人是门下侍中。 相当于朝中丞相之职。 还有王轨这个兵部尚书，都是手握实权的职位。 这才是真正的有名有望，有权有势。 不过。 他们的权势都是宇文衍这个皇帝赋予的。 或者说。 是大周朝廷这个国家机器赋予的。 只要权力核心的这些人，不能一家独大，彼此相互制约。 那宇文衍的皇权就能稳若泰山。 这也是“三省六部制”，能够一直沿用至清朝的最大原因。 虽然历朝历代有所不同，但主要框架是不变的。 “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 君臣见礼后，大家分别入座。 宇文衍的目光从在座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神情有些肃然。 韦孝宽和李穆都是年过七旬的老人，尉迟迥也六十五了。 要是历史走向没被宇文衍改变的话。 韦孝宽在三个月后就会郁郁而终。 现在他和尉迟迥之间没有刀兵相见。 看他面色红润，精神头也还可以，能再活上几年也说不定。 等三个老家伙百年之后。 朝中就再也没了像他们这样能镇住场面的大佬。 哪怕郯国公王轨作为三朝元老。 比起他们这种随太祖宇文泰南征北战过的遗老，威望上还是逊色一些。 哪怕亲政了，但也难保到时朝中有人和他唱反调。 特别是关陇贵族和几大世家。 若是利益受损，指不定就会出幺蛾子！ 而宇文衍以后要做的很多事情，恰恰会触及这人的利益。 到时，不可调和的矛盾就会随之出现。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 暂时，还不用面临那种境况。 “郯国公，子升，承业，你们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问过朕的那些问题么？” 宇文衍收回思绪，看向王轨三人问道。 “当然记得，陛下的回答可是震惊到我们了。” “是啊，当初先帝让臣到正阳宫时，心中还纳闷呢。” “现在看来，陛下给我们的不只是希望，简直就是惊喜啊！” 王轨，颜之仪，乐运都是一脸感叹。 “郯国公问朕：大周灭齐，统一北方，我朝之重心应放何处？” “陛下您说：大周连年征战，耗费甚巨，军士阵亡无数，百姓亦苦不堪言。” “北方一统后，我朝理应休养生息，轻徭薄赋，大力发展生产……” 王轨接过话头，把小皇帝当时的回答说了一遍。 那么久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看来当时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震憾！ “没错，休养生息，轻徭薄赋，大力发展生产……” “那时所说一切都是空谈，如今却是可以做些什么了。” “诸位爱卿以为，应当如何着手？” 说起国计民生。 这可是真正能影响到万千百姓生活的决策。 不知道为什么，宇文衍内心竟然有几分激动！ 掌控军政大权后。 终于可以为华夏民族，为神州百姓，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了。 灵魂深处的某些情结引发了共鸣。 悠悠神州，三百余载，烽火不断。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普通百姓，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 【ps：和追更的书友们汇报一事。 作者穿越了。 小说章节写到杨坚跑路后，数据直接腰斩。 经大神诊断、指点，建议修改剧情桥段抢救下看。 于是，穿越回到第71章，进行重新编排——让杨坚伏诛。 特此向追更、催更的书友们说声抱歉。 新人毫无经验，懵懵懂懂，一头扎进码字大军。 感谢友友们的支持与厚爱！ 也接受所有批评，指正！ 若是可以，烦请友友们动下发财的金手指，点个“用爱发电”支持下。 感激不尽，抱拳！】 第98章 减免赋税 “郯国公，你来说说咱大周的税收制度及现实状况？” 大周实行的是“租调”税制。 租即指田租，有田就有租。 上租比例是“十税一或是十税二”。 也就是说，总收成的一至二成得上交给朝廷。 调就是傜役和人头税，有人就有调。 成年男子每年需服役三十到四十天。 人头税是每个家庭的成年男女，每年得给朝廷交纳一定的粮食、布匹或银钱。 大概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名目的税种。 而且。 有些州、郡、县的官员，还巧立名目，变相地二次收税。 苛捐杂税层出不穷。 王轨未作迟疑。 把税制以及当下税收乱象说了个明明白白。 “你再说说，承担这些徭役、赋税的主体是谁？” “回陛下，是自耕农，佃户。” 王轨说完，不着痕迹地瞟了小皇帝一眼。 他似乎感觉宇文衍情绪有些不对。 这就是盯住底层百姓，往死里薅羊毛啊。 世家和勋贵阶层囤积大量田地，豢养众多私奴、部曲。 占用社会劳动力，还不用交税和服劳役。 特权阶层肆无忌惮，久而久之，将使社会矛盾不断加深。 “大周百姓太苦了，必须减免赋税！” “地方上的苛捐杂税，必须予以取缔！” “非国家工程的劳役，必须予以控制！” 宇文衍言辞激烈，小手在案台上拍得梆梆直响。 在场的五人，不由心里一震。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小皇帝表露这样的情绪。 “陛下，休养生息，最直接有效的，就是减免租调，重视农业生产，兴修水利……” “当年高祖就是这么做的！” 申国公李穆非常清楚。 当初周武帝是如何励精图治，发展国力，最后把北齐给灭了的。 “单纯的减免赋税，会影响到国库收入，这点必须有所考虑……” 韦孝宽作为老资格，这一说法不无道理。 整个国家的运转，都是依靠租调赋税提供的财政收入来维持。 减免租调，必然会降低财政收入。 在国库、粮库还不算充盈的情况下，就很容易出问题。 若是出现紧急军情，自然灾害等突发事件。 朝廷一没钱，二没粮，那就可能会出大事！ “这个也不是没办法。” “如今北方统一，社会安定，可以鼓励百姓开荒垦田，增加田亩数。” 颜之仪这样说道。 “同时也可以借鉴武帝的经验，释放奴籍，让奴婢成自由身，朝廷分其田地，以此增加粮食产量。” 针对郧国公韦孝宽的担忧，颜之仪和乐运给出了两点建议。 利用增加田亩数以及务农人员，来提高粮食产出，以此降低减税带来的影响。 这的确是切实可行的办法。 同时，也能够让流离失所的百姓安定下来，休养生息。 这也是小皇帝迟早都要做的事情。 “此举甚好！” 宇文衍点头认同，接着又说： “另外，大周钱庄自开业以来，运营良好。” “朕认为可以在各州郡县全面推展开来，对百姓开放借贷，免两年利钱，用于购买农具、种子等。” 小皇帝话音落下。 众人先是诧异，而后纷纷点头，眼中露出神光熠彩。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如此一来，开荒垦田一事，定能取得巨大成功。 要知道。 对于很多居无定所，穷得揭不开锅的百姓而言。 饭都吃不饱。 哪还能负担得起农具和种子所需的开销？ 就算朝廷鼓励开荒，所得田地免税五年，也只能望田兴叹，有心而无力。 “陛下体恤黎民百姓，此事利国利民，实乃开创之盛举，臣等替天下百姓叩谢天恩……” 李穆等人相视一眼，齐齐跪倒在地，行了大礼。 传统思维限制了他们的想法。 自古以来的规矩都是百姓上税，哪有朝廷给百姓借钱的道理？ 哪怕两年后要偿还，但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 “都起来吧！” 宇文衍露出了几许笑容，抬手道。 他们能够为百姓而跪，让小皇帝感到一丝欣慰。 他当然不希望大周权力核心的这些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完全脱离百姓，眼中只有自身的利益，家族的利益。 “陛下，您想取缔地方苛捐杂税，或许没那么简单……” 王轨看了其他人一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各州、郡、县官员巧立名目，重复收税。 虽说有一部分是用于地方建设，但大部分都进了私人腰包。 王轨说完，众人脸色都有几分不自然。 苛捐杂税乱象，他们清楚得很。 而且，他们的家族之中，也有子弟是在地方上做官。 贪污腐败，是任何朝代都要面临的问题。 宇文衍双目一瞪，拍案而起，狠狠地说道： “贪腐就是毒瘤，轻者民怨沸腾，重则伤及国本，朕绝不允许其泛滥不止……” “朕有心为民请命，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势在必行！” “若是有人胆敢违抗诏令，那就问问朕手中的天子剑答不答应？” 宇文衍最恨那些贪官污吏了。 身居官位，不思为地方百姓谋福祉，一味压榨民脂民膏，毫无建树，一无是处。 简直就是社会的垃圾，国家的蛀虫。 五人心中一凛。 今天的小皇帝，似乎带着几分戾气，这是他们以前从未见过的。 心里想着。 定要传话给地方做官的家族子弟，积极配合朝廷策令。 免得触到皇帝的雷霆之怒。 看着一脸坚毅，剑眉微竖地小皇帝。 他们的内心都有几分激动。 当朝天子，还真有几分太祖宇文泰和高祖宇文邕的铁血遗风。 这让他们对大周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与希望。 特别是最早追随的王轨，乐运，颜之仪三人，感触是最深的。 “陛下圣明！” “臣等定当全力配合，保证策令得以顺利落实！” 五人拱手躬身应道。 这个时候，他们必须坚定不移地和小皇帝站在一起。 “很好！” “子升，你来起草诏书，尽快下发各州。” 宇文衍示意大家坐下，而后对着颜之仪说道。 “是，陛下！” 颜之仪轻车熟路，妙笔生花，很快就把诏书拟好。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大周立国伊始，经年战乱，致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民生凋敝。 朕幼登大宝，深感百姓疲惫，民不聊生之苦，心如刀绞，深感痛心。 今天下安定，北方归于一统，朝廷将致力于休养生息，发展生产。 制定相关措施诏命天下： 一、减免租税，未来五年内实行“二十税一”。 二、鼓励开荒垦田，所得田地五年内免征田税。 三、取缔地方苛捐杂税。 四、劳役改为每年二十天，非国家工程不得随意征役。 五、大周钱庄将为百姓开放借贷，用于开荒垦田之用，两年免收利钱。 六、各州、郡、县大力兴修水利，保证农业生产。 …… 特发此诏，以示天下！ 钦此！ 颜之仪洋洋洒洒写下十多条众人商议好的策令。 而后交由宇文衍过目。 经门下侍中李穆，乐运审核后，加盖印玺，交由六部下发至地方官府。 第99章 沤肥 一项政策的推行。 可不是发道诏书就行了，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三省六部制下的各级行政机构。 负责官员将会围绕着皇帝的诏令，全力运转起来。 诏书颁发后，众臣各自散去。 作为朝中重臣。 他们必须为小皇帝亲政后，第一个有关国计民生的策令保驾护航。 随后。 宇文衍带着墨言，元氏兄弟，微服出宫了。 到了国子监，小皇帝直奔“农学馆”。 “农学馆”位于一片苍翠古木之中，数十间白墙青瓦的房子掩映其间。 宇文衍命人在此立了一尊贾思勰的雕像。 塑像和真人一般高大，目光炯炯，栩栩如生。 而他的着作《齐民要术》，便是农学馆的主要研究教材。 门前屋后，开垦出了一些试验田地。 来年，可以种上一些粟、麦、豆类，或是瓜果蔬菜。 这里。 便是近两百来位农业相关方面人才的研习之所。 还有更大的种植，养殖基地在城外。 小皇帝特批了一千亩土地为“农学馆”所用。 养殖方面的卜斋，便是他们小组的组长。 在城外基地申请了三十亩，用作家禽、牲畜养殖基地。 “参见陛下！” 有人见到小皇帝后，纷纷上前行礼。 “免礼，季明在哪？” “回陛下，他在城外养殖基地，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宇文衍问的这个人叫贾仲明，字季明，是农学馆的负责人。 他自称是贾思勰的旁系侄孙。 在研究《齐民要术》上，造诣颇深。 《齐民要术》大概成书于四十年前。 但这位农学大师已经不在人世。 仅仅相差四十来年的时空距离，便与这位农学大佬擦肩而过，实乃憾事。 而他这一脉的嫡系子孙，也在战乱中不知所踪。 如今，有一位旁系侄孙继承他的遗志。 当朝皇帝更是如此看重他的着作。 老人家在天有灵若是知晓这些，也能含笑九泉了！ 要说这位贾仲明也是个读书人。 但外表就同普通庄稼汉没有任何区别。 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双手布满了老茧。 看上去，就像个经常风吹日晒的老农。 “这个老贾……” 宇文衍嘿嘿一笑，随即赶往城外。 之前和贾仲明谈论过“沤肥”之术。 希望他能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能广泛推广的制作方法来。 当下。 可没有后世的化肥，用得最多的就是农家肥，但是使用量有限。 年复一年的耕种，缺少肥料，土地就会越来越贫瘠。 就像人吃不饱就长不高一样，农作物没有肥力也一样长势不好。 如果“沤肥”技术能普及开来，一定能够增加粮食产量。 现在朝廷推行减免赋税，增加产量已是迫在眉睫。 小皇帝设立“农学馆”的初衷，就是想从技术上改善农业水平低下的状况。 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提高生产力，增加粮食产量。 城外。 养殖基地位于一片桃林之中。 这是一种称之为“碧桃”的品种，成熟期比一般桃子要晚两月。 果实个头不大，呈椭圆形，有个尖角。 “陛下，这个卜斋挺会选地方啊。” 元威环顾四周的环境，瓮声说道。 这时。 墨言手脚并用，爬到树上摘桃子，元胄在下面接。 元胄接住几个桃子。 挑了一个最好的，用衣襟擦拭干净，而后递给小皇帝。 宇文衍咬了一口。 果肉鲜嫩，口感清香，甜中带一丝微酸。 不是特别好吃，但放当下，也是不可多得的水果。 几人吃着桃子，穿过桃林，继续前进。 林中。 上百只山羊正悠闲啃食地上的矮草。 还有成群的猪仔，拱着地上的泥土。 一群散养鸡跟在猪仔后面，不时能啄食到蚯蚓，引来鸡群争抢。 看来。 卜斋这是采用散养，混养的模式。 一条小溪流经桃林，在低洼处形成一个不小的湖泊。 湖面上。 成群的鸭子嘎嘎叫唤，欢快地戏水。 不时有鸭子一头扎进水底觅食，好不悠闲自得。 岸边。 一排简易的茅草屋，升起袅袅炊烟。 好一个湖光山色，风景秀丽之所啊！ 竟让卜斋这老小子用作养殖基地了。 桃林中，照看牲畜家禽的下人看到有人来了，连忙进屋通报。 很快，两道身影走了出来。 抬眼一看，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小民叩见陛下！” 二人双双下跪行礼。 “起来吧，无须多礼。” 两人正是卜斋和贾仲明。 “陛下，此处粗鄙荒野，脏乱不堪，您怎么到这来了……” 他们没想到小皇帝会亲自跑这儿来，惊喜之余又有几分惶恐。 “朕在农学馆没看到季明，就过来了。” “此处山青水秀，还有偌大一片桃林，你倒是眼光独到嘛！” 宇文衍笑呵呵地看着卜斋说道。 “谢陛下。” 卜斋应了一声，却是不敢多说话。 他不确定小皇帝这是在夸他呢，还是说的反话。 “季明，沤肥之术你尝试得如何？” 宇文衍转而看向贾仲明问道。 “回陛下，已基本完成，小民稍做整理后便能纂写成册……” “湖泊南面那座矮山脚下有一处洼地，小民带人尝试数月了，陛下要不要过去看看？” 贾仲明嘴上说着，一边指了指湖对岸。 “走，带朕去瞧瞧。” 众人沿着湖岸走了过去，一盏茶地功夫就到了。 这里也搭了几间简易的茅草房。 周围是一个个水坑，里面都有一座低矮的锥形土堆。 此时。 十来个下人正用工具翻动这些堆土。 不远处的平地上。 一堆黑色泥灰般的东西格外显眼。 “贾大人，不是让您回去喝口水，歇一会儿嘛，怎么又回来了？” 一个壮汉吐一口唾沫在手掌上搓了搓。 一边使劲干活，一边大声说道。 贾仲明看向宇文衍，见其摇了摇头，便没点明皇帝身份。 笑着回了一声：“我已经歇好了。” 随后。 他向宇文衍介绍了“沤肥”的整个过程，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沤肥”，是华夏先民常用的一种肥料制作方法。 始于先秦，或是更早，但是到了宋朝才开始广泛应用。 是以作物茎秆、青草、树叶、绿肥等植物残体为主要原料。 混合人畜粪尿、淤泥，灰土，在常温水浸环境下沤制而成的肥料。 第一步。 便是把这些原料混合，洒上草木灰，石灰，堆放在水坑中进行微生物发酵。 每隔五六天要翻一次堆。 经历一到两个月的发酵处理，有机废料逐渐转变成了黑色腐熟的沤肥。 最后。 用筛网筛掉较大的杂物和未腐熟的有机物。 得到的黑色泥灰，便是富含多种元素的有机肥料了。 “那便是成品的沤肥吧？” 宇文衍指着那堆已经过完筛网的黑色泥灰问道。 “正是！” 小皇帝当即走到近前，直接伸手抓了上去！ “陛下，不要……” 第100章 曲辕犁 贾仲明出言阻止。 可是小皇帝已经上手了。 抓了一把在手里，揉搓几下，仔细打量起来。 肥料由一些黑色细小颗粒和灰粉组成。 稍微有点刺激性气味，但已经没了屎尿的臭味。 老贾见状，内心翻腾，甚是激动。 陛下明知其中掺杂了人畜的粪便，但却没有丝毫忌讳的样子。 有这样的皇帝。 就算为其卖命一辈子又何妨？ 不要说贾仲明，就连墨言和元氏兄弟都有些意外。 小皇帝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无意间又拔高了一层。 “很好，你着手把方法整理入册呈上来。” “随后还要测试肥力如何，在实践中不断去完善……” 宇文衍拍了拍手，对着贾仲明说道。 “遵命！” 一行人返回桃林这边的茅草屋。 卜斋用陶碗倒了茶水端上前来，小皇帝也是渴了，接过来便一饮而尽。 当然。 他在皇宫外所有进嘴的东西，墨言都先行尝过了。 “老卜，这些猪仔全都阉割过了？” “一共养了多少头？” “回陛下，全都阉割了，小民亲自动手的，共有一百六十八头……” 卜斋原本弄了两百头猪仔回来。 宇文衍弄出那个“琥珀金猪”后，消耗了三十二只。 后面还是小皇帝自己想起这事。 让光禄寺自行解决货源，不能再来卜斋这里弄。 要不然，猪还没长大，就被吃光光了。 “这么点哪里够，至少养它五百头，到时朕有大用……” “而且，你要把阉割技术传出去，让长安城周边更多人都养起猪来。” 宇文衍想要扭转猪肉在富贵人家心目中“贱肉”的形象。 同时，也让普通百姓都能吃上肉。 那就需要把养猪普及开来。 最好是家家户户都养上那么几头。 “遵命！” “小人一定按陛下吩咐去做。” 宇文衍点头，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随后看向贾仲明，笑道： “老贾啊，朕给你看看这几样东西……” 小皇帝说完。 墨言从怀里掏出几本册子。 贾仲明恭敬地接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只见其眼神越来越亮，神情也愈加激动起来。 嘴巴噏动，连声叫好。 宇文衍给他的是“曲辕犁”的图纸。 还有一些后世农村还在使用的各种铁制农具。 这些农具都是劳动人民在上千年的劳作中传承下来的。 是久经考验的优选农具。 真正让老贾激动的，还是“曲辕犁”。 “曲辕犁”是唐代劳动人民发明的一种耕犁。 相较于当下常用的直犁。 有着转动灵活，操作方便，自由调整深耕、浅耕等优点，便于深耕细作。 “了不得，了不得啊，此犁绝对是犁地利器也……” 贾仲明不愧是农学方面的人才，一眼便看出了“曲辕犁”的好处。 “以后这些农具便交由你来推广，一会你和朕去一趟冶铸作坊。” “是，是，好的，陛下！” 老贾连连应答，脸上激动之色久久未能散去。 离开养殖基地。 贾仲明随宇文衍来到冶铸作坊。 綦毋怀文闻讯赶来接驾。 “参见陛下！” 见礼后，把他们领进了作坊的书房。 如今。 冶铸作坊已经全力运转起来了，所有工匠、役力加起来有上千人。 三个高炉几乎是全天候开动。 一个用于炼制焦煤，另外两个用于炼铁。 一个高炉两天炼铁一炉，每炉出铁四万斤（25吨）。 两个高炉同时开工，一次出铁八万斤。 就这两个高炉的年产量。 已经同历史上盛唐时期一年的炼铁产量差不多了。 这要是传出去，真的是会吓死人！ 作坊的任务目前就两个——冶炼和铸造。 利用宇文衍所述后世“灌钢法”，把高炉炼出的生铁进行二次加工。 炼制成各种不同硬度和韧性的钢材。 而后，大量铸造唐横刀，陌刀，倭刀，锥枪等武器。 这些神兵利器，以后都是要大规模装配于军队的。 不过。 自从上次宇文衍弄出马蹄铁之后。 作坊要给少府监提供适合铸造马蹄铁的钢铁。 由少府监批量铸造马蹄铁。 如今，朝廷的军马已经全部装上了蹄铁。 这项技术很快就会传遍大江南北，甚至传到突厥和周边邦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一眼就会的东西，根本无从保密。 宇文衍让綦毋怀文把“曲辕犁”和一众农具的图纸看了一下。 让其为犁头选定一种性能合适的钢铁。 这些不同性能的钢材。 都是他们祖孙三人和他的十八个弟子，经过无数次的试验炼制出来的。 如今技术已经成熟，每种都能批量生产。 “前辈，你有没有兴趣成立一个小组，专门打造这些农具？” “当然，这些图纸同样也会给工部一份，还会下发到各州郡县。” 小皇帝看着綦毋怀文，微笑着说。 “陛下是希望冶铸作坊，为这些农具树立一个质量标杆？” 綦毋怀文先是一愣，而后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正有此意。” 宇文衍打了一个响指，和聪明的人说话就是省事。 农具质量的好坏关系到整个大周的农业生产。 若是冶铸作坊来打造农具，质量上那肯定是一等一的好。 由此便能树立一个高标准。 让民间以次充好的失德铁匠无法立足。 当然。 就算他们用上好的铁打造，也比不过冶铸作坊炼制的钢铁。 借助这些高质量产品。 说不定还能刺激一下民间炼铁技术的发展。 目前。 冶铸作坊的产品可以流出，但相关技术却是绝密。 “没问题，那臣让一个徒弟负责此事。” 确认小皇帝的意图后，綦毋怀文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 随后。 小皇帝把綦毋怀文介绍给贾仲明。 “老贾，几天后你来取农具样品，回去后好好试用。” “若是可行，那便想办法大力推广开来……” “小人遵命！” 事情交代完毕，贾仲明先行离去。 宇文衍留下图纸。 让綦毋怀文带其在作坊内转了一圈。 看到仓库里那些明晃晃的神兵利器，不由地豪情激荡。 这些武器都已经是成品了。 锥枪和陌刀装上了特别制作的枪柄和刀柄。 唐横刀和倭刀配备了精致的金色刀鞘。 木柄和刀鞘都是由工部的能工巧匠精心打造，不但坚实耐用，还美观好看。 不得不佩服古代手艺人的工匠精神。 他们的专业性，以及高尚的职业道德不应该被埋没。 可惜的是。 这种工匠精神在后世已不多见了。 “陛下，您来了啊！” 宇文衍一行人正准备离开。 门口响起吴公公惊喜的声音。 他作为冶铸作坊的外联人员，可以说是皇帝的代言人。 很多需要同朝中部门以及地方官府、民间商人打交道的事，都是由他出面接洽。 “老吴啊，这么久也不进宫看看朕，你这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啊……” 小皇帝见到吴勇，便拿他打趣起来。 吴公公听后，内心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很清楚。 不是亲近之人，皇帝是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第101章 扬州战事 “奴婢下次回城，一定进宫拜见陛下。” 吴公公声音有些颤抖，脸上却布满了灿烂的笑容。 “好，朕等着！” 小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行人离开作坊，返回长安城。 吴勇找到綦毋怀文，小皇帝一直记得他的这份功劳。 在冷兵器时代，綦毋怀文的价值能抵百万雄兵。 回到皇宫。 宇文衍第一时间让墨言拿上“曲辕犁”及其他农具的图纸。 一份交由工部，让少府监工匠着手打造。 一份交到政事堂，由他们拟诏、抄录，下发到各州郡县。 多管齐下，尽可能快地让这些农具普及开来。 先进的农具，将会大大提高开荒效率。 很快就入冬了。 争取在明年春耕前，开垦出尽可能多的田地来。 加上老贾总结的“沤肥”之术，说不定明年就能获得大丰收。 晚膳后。 郯国公王轨和礼部尚书宇文善进宫面圣。 兵部近几个月来，正忙着地方军府的设立。 以后的府兵将不再局限于贵族、地主、富农的子弟。 而是面向大周所有百姓。 凡是军府所在地户籍的适龄百姓，都可通过考核进入军府，成为一名府兵。 忙时种地。 闲时练兵。 战时奔赴战场。 军府负责府兵的教育及闲时练兵。 具备军事学院的部分职能，但没有调动、指挥权。 以后的府兵。 都得按照王轨与王鹰他们制定的手册，按科目和标准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 这些基础训练看似简单，但宇文衍认为很有必要。 一切行动听指挥，统一思想，令行禁止，素质过硬，使命必达！ 这样的兵，才能铸就威武之师，必胜之师。 “陛下，扬州战事持续月余。” “蜀国公传来战报，韩擒虎于十日前大败杨坚党羽卫玄所部……” “韩将军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追敌数十里，斩卫玄于马下！” 王轨说着韩擒虎的战场表现，眸眼中也是精光闪烁。 李药师的舅父果真是一员猛将。 “贺若弼将军，也在五天前大败杨坚二弟杨整所率军队，杨整及四弟杨嵩身死……” “经大小战役十数次，叛军损失惨重。” “如今已是龟缩扬州城十里之内，不日，蜀国公大军就将兵临城下！” 王轨向宇文衍汇报了扬州最新战况。 其实。 小皇帝一直关注着扬州战事。 每隔十来日，尉迟迥便有奏报传回。 一开始双方互有攻守。 叛军把兵力布署在扬州西、北两面，占据险塞要道。 企图一点点消耗朝廷大军。 奈何韩擒虎和贺若弼这两个先锋将军根本不和他们打阵地战。 偷袭、疲敌、攻心等战术轮番上阵。 打一仗换一个方向，遇到薄弱叛军，便强势吃掉。 后方有尉迟迥这样的老将压阵。 二人肆无忌惮，毫无后顾之忧，领军横冲直撞。 把叛军布下的多重防线搅得天翻地覆。 杨坚党羽在扬州到底还是根基浅了一些。 从关中带走的兵马，除了嫡系亲兵。 其他军士在韩擒虎的攻心策略之下，愈加思乡心切，无心战斗，投降者众多。 而那些在扬州本土征召的军士，几乎没有忠诚度可言。 生死时刻，很少有人愿意为他们去拼命。 扬州城内。 一众叛军头目脸色铁青，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前，杨坚身死的消息传来，让他们措手不及。 尽管对内竭力辟谣，军队凝聚力还是直线下降，士气低靡。 没了主心骨。 在宇文述的提议下，曾派人秘密往长江南边的建康送了一封信。 向南陈朝廷表达了联合借兵之意。 说是联合，其实就是在试探是否有投奔的可能性。 然而。 信件送出后如同泥牛入海，至今杳无音信。 当下，南陈皇帝还是陈宣帝陈顼。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陈后主还是皇太子。 这封信还真的送到了陈宣帝的案前。 对于杨坚这等夺权篡位之辈，陈顼怎么可能接收其党羽，引狼入室？ 看完之后很是不屑。 啐了一口，便把信笺丢进了火盆之中。 话说。 宇文衍听了王轨的汇报，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小李靖的这个舅舅，不愧是历史上隋灭南陈时的猛将。 打起仗来，有股子拼命三郎的狠劲。 贺若弼和他同为灭陈的功勋主将，战力也不遑多让。 历史上。 这两个为了抢灭陈首功，当庭争到面红耳赤，拔剑相向的将军。 如今，在讨伐叛军的战场上，暗自竞争起来了！ “朕对蜀国公有信心，叛军应该蹦哒不了多少时日了。” 宇文衍关注扬州战事，但却没有多少担忧。 杨坚都伏诛了，失去主心骨的叛军，怎么可能成事？ “陛下所言甚是。” “另有幽州总管阴寿奏报，盘踞辽西龙城的伪齐残部被其击破。” “高宝宁重伤，被亲信救下后逃往高句丽，生死不明……” 王轨取出阴寿的奏章，继续禀报。 “阴寿于龙城高宝宁府内搜出一些信件，发现高句丽和突厥暗中勾结，欲对我大周不利……” “据北境边军奏报，近来有多处边关遭受突厥小股军队侵扰。” “杀我边民，掠夺女人，粮食，财物！” 郯国公一边汇报，一边观察小皇帝的脸色。 发现宇文衍只是静静地听着，神色如常，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其实。 这些事情早在宇文衍的预料当中。 阴寿击溃伪齐残部，算是把北齐名号彻底抹除了。 倒是高句丽这个藩属小国有些自我膨胀过分了！ 竟敢勾结突厥，图谋不轨。 而突厥的佗钵可汗也是一个喂不饱的白眼狼。 当初北周和北齐争霸之时。 他就狂傲无比，两头吃好，从中原王朝吃尽了好处。 后来周武帝灭齐，统一北方，国力日渐强盛。 想着用强已经讨不到更多的好处。 倒不如和亲，结为亲家后，便可光明正大地直接伸手讨要。 如今。 小皇帝以宣帝驾崩，大周国丧为由，暂缓了千金公主前往草原。 双方定下的和亲之事，宇文衍也没否认。 而且，大周的使团当下就在突厥王庭。 可是。 这个佗钵可汗却对突厥军队侵扰大周边疆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显然是默许了这种小规模抢掠。 “郯国公，给突厥修国书，谴责突厥军队的暴行，针对我边民损失，让其双倍赔偿。” “给长孙晟传信，让他面见佗钵可汗，提出严正抗议。” “言明，若再有此类事件发生，和亲之事取消！” “诏命边境各州总管，戍边将军，再有突厥军队侵扰，给朕狠狠打回去，杀无赦！” 宇文衍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一口气说了三个应对方案。 听得一旁的礼部尚书宇文善一愣一愣的。 就连王轨这个跟随武帝东征西讨的百战将军，听后也是两眼发亮。 这般有礼有节，占据主动，却又不失霸气的处理方法。 哪像是出自一个八岁的孩子？ …… 第102章 改年号 宇文衍的这番话。 相当于丢了一个大难题给佗钵可汗那老小子。 要是坚持和亲，自己就是理亏的一方。 那么对方提出双倍赔偿边民损失之事，是不是就得认？ 是不是还得修一封道歉的国书给大周皇帝？ 如此一来。 既损失了财物，还丢了脸面！ 要是取消和亲呢？ 那就表明双方以后各凭实力说话。 你突厥可汗就得随时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就看他佗钵可汗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硬气，称北周和北齐是其在南方的两个儿子。 以宇文衍的分析。 他老小子是不敢赌上整个突厥的前途与大周全面开战。 要不然。 他也不会在大周统一北方后就提出和亲。 而且。 按照原有历史的发展，这个佗钵可汗也没几个月好活了。 就在明年。 也就是公元581年，他死后多位小可汗争抢大汗之位，导致突厥走向分裂。 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 历史走向已经发生转变了，突厥的命运会是怎样，谁也不知道。 “陛下圣明！” “臣遵命！” 王轨眉目舒展，躬身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小皇帝端起玉杯，喝了一口。 看向宇文善，笑着说道： “许国公，你这可是第一次单独进宫见朕啊……” 宇文善是礼部尚书。 宣帝宇文赟的丧事便是由他主持操办的。 他是北周开国十二大将军宇文贵的长子。 “许国公”的爵位，便是继承他老子的勋爵。 他还有两个弟弟。 一个叫宇文忻，还有一个便是倍受小皇帝看重的宇文恺。 他们的家族和宇文皇室没有太深的血缘关系。 就算要论，那也是远得不能再远的远亲了。 “陛下日理万机，作为臣子怎能随意讨扰……” 宇文善这话说得颇有水平，很是轻巧地便把小皇帝的话接了过去。 “陛下，朝中礼官近日向臣进言。” “虽然您早已登基，但如今亲政，奏请陛下更改年号，以示新君正统……” 宇文善这么一说。 小皇帝立马明白朝中礼官的意思了。 宣帝驾崩之前，宇文衍虽然名义上是皇帝，但却没有一点帝王的权力。 如今小皇帝以八岁的年纪强势亲政，开创了先河。 其实。 这些礼官也就是想在皇帝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或者说拍一下宇文衍的马屁。 年号一开始是封建王朝用来纪年的一种名号。 后来。 每当新皇登基，为了区别上一任皇帝，新皇都会依照自己的想法，起一个新的年号。 再到后来，就随皇帝的喜好了，年号是想改就改。 有的皇帝，用十几个年号都是有的。 本来，宇文衍对这些都是无所谓的。 既然宇文善为这事找上他了，那改一个也行。 当初宇文赟把皇位传给他后，改年号为“大象”。 大象，还长颈鹿呢！ 虽然他知道这个“大象”应该是恢宏，气象宏大之意。 但宇文衍听着就是觉得别扭。 “那便改吧，礼官有没有提供一些选择呢？” 一般情况，礼官会事先选定一些年号供皇帝参考。 如果天子不满意，也可以自己拟定。 “回陛下，臣与礼官合议后，选了四个供您参考……” “分别是开皇、大业、武德、贞观！” 宇文善话音刚落。 却见小皇帝嘴巴微张，用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当下，一颗心不由地提了起来。 这也怪不得宇文衍神情古怪。 他所说的这四个年号，在历史上可是名声赫赫。 分别是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四人所用的年号。 “陛下，这些年号有问题么？” 宇文善看到小皇帝脸上古怪的笑容久久不消，有些忐忑地问道。 “这些年号都很好，但朕不能用！” 宇文衍说完，便沉吟起来。 宇文善不明白皇帝这话是何意！ 既然很好，为什么不能用呢？ 但他识趣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没有追问为什么！ “那便改年号为“天元”吧！” 宇文衍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合适的。 干脆就用他那死鬼父皇，自称“天元皇帝”中的“天元”二字作年号好了。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 但宇文衍认为宇文赟就是被人以特殊手段给弄死的。 自己先是占据了他儿子的身体，融合了他儿子的灵魂。 现在，又继承了他的皇位与江山。 尽管宇文赟在位时，做了很多的荒唐事。 用“天元”二字作年号。 算是作为他意志的一种延续，就当是对九泉之下的阴魂一丝告慰吧！ 宇文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反正就是突然想着，就用“天元”二字！ “陛下，您确定？” 这下，轮到宇文善一脸古怪了。 他是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皇帝竟然会用这么一个年号！ “朕用的是父亲的“天元”，而不是先帝的……” 宇文衍说完，悠悠地望向远处，没再说话。 宇文善一怔。 回过神后，静静地退出了大殿。 …… 九月中旬。 狐狸、影子、孤狼三人，从新军营地选拔出了各自所需的人员。 狐狸挑了六百人，影子和孤狼各挑了两百人。 先把组织框架搭起来，后续再慢慢补充成员。 原亲军驻地，成了情报组的训练基地。 “暗影”成员则暂时在暗卫大院训练。 以孤狼为首的“血杀”，另行寻了一处隐秘之所作为基地。 暂时先安置于长安城内。 以后肯定得在城外另行寻觅隐密之所，建造更为完善的总部驻地。 三大组织均采用“优胜劣汰”的竞争机制。 “暗影”作为皇帝的贴身死士，战力、智力都是要求最严格的。 秉承“少而精”的原则，进行选拔和训练。 正式成员，数量控制在一百名左右。 是三大组织之中所需人数最少的。 “暗影”竞争不合格者，将转至孤狼的“血杀”组。 “血杀”组织淘汰下来的成员，则安排进狐狸的情报组。 “天眼”情报组织，所需要人员是最多的。 各行各业的人才都可招募进来。 能选拔进“暗影”和“血杀”训练的人员，就算最终被淘汰，在情报组还是能找到自己位置的。 小皇帝把冶铸作坊打造的三棱军刺交由三人分配。 三棱刺配合宇文衍传授的轻身步法和刺杀之术。 将在他们的身上，发挥出耀眼的光芒！ 另外。 宇文衍还传授了后世早期军营中练习的“黑龙十八式”。 这可是真正的徒手格斗杀人之术，招招夺命。 极为凶残！ …… 第103章 铸新钱币 这些天来。 京城官府的各个衙门都显得格外的忙碌。 大家都在为皇帝下达减免赋税的诏令各司其职。 冶铸作坊和工部打造的第一批“曲辕犁”及其他农具。 已经开始在京城周边郡县售卖。 有一些是直接分配到百姓手上。 当然，需要他们两年后用银钱或是粮食来偿还。 大周钱庄不可能短时间内开遍所有州、郡、县。 有些百姓借不到钱，就无法购买农具进行开荒。 为了在来年春耕前开垦出尽可能多的田地。 小皇帝下诏实行此种“赊账”的方式。 …… 二十日。 户部尚书于翼在小皇帝的急诏下匆匆赶来。 “臣参见陛下！” “文若来啦，坐吧。” 于翼是北周开国八大柱国之一于谨的次子，字文若。 承袭他父亲燕国公爵位的是他的兄长于实。 因而他的爵位只是郡公。 于翼娶了平原公主，是太祖宇文泰的女儿。 是高祖周武帝宇文邕的姐夫。 按辈分，宇文衍还得叫其一声姑婆丈。 于翼入座，宫女奉上香茶。 “各地开设大周钱庄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宇文衍喝了一口茶，微笑着问道。 “回陛下，已经安排下去了。” “保证每个县至少设立一个钱庄，形制和京城的一样，只是规模上要小一些……” 于翼当即将钱庄设立之事详细禀报。 “嗯，很好。” “一定要坚持遵守制定好的运营准则，户部得定期派人巡视及审核账目……” “臣遵命！” 自从京城，洛阳，蜀地，邺城四地的大周钱庄开业后。 宇文衍就让户部制定了一整套规范的流程和准则。 并且大量培养从业人员。 就是为大周钱庄遍地开花这一天准备的。 “爱卿看看这个！” 小皇帝说完，示意墨言把一个册子交给于翼。 这是他花了数天时间撰写出关于钱币的计划。 据他了解。 大周当下市面上流通的钱币繁杂混乱，标准不一。 有汉武帝时的“五铢钱”。 北齐铸造的“常平五铢钱”。 北周发行的“布泉钱”、“五行大布”、“永通万国”等。 百姓日常买卖，有用铜钱的，也有用绢帛交易的。 甚至还有最原始的以物易物方式。 给商品流通和百姓日常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 宇文衍是想重铸钱币，规范行制，统一流通。 从而促进商业贸易的发展。 这个时期，商品经济是相对比较繁荣的。 特别是南朝。 商税已经占据了朝廷财政收入的五成以上。 而北周商品经济最为繁荣的地方是洛阳。 作为多朝旧都。 不论是文化底蕴，还是农业、经济，交通，都比现在的长安要兴盛许多。 这或许，也是宣帝宇文赟当初大修洛阳宫的原因之一吧！ 历史上，隋炀帝，武则天都曾大肆修建洛阳，作为陪都所用。 既然有这么好的贸易环境。 不征收商税，却盯着老百姓的一亩三分地，那就是脑壳有问题！ 商税。 绝对是对宇文衍推行“减免赋税，休养生息”国策一个很好的补充。 当下。 进行商贸活动的，大多是贵族官僚，以及富裕的地主阶层。 征收商税，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缩减贫富差距的一项手段。 虽然可能会遭遇极强的阻力。 但无论如何，宇文衍也要去做。 不过，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 首先，要做的就是统一市面上流通的钱币。 所以他打算重铸一种全新的钱币。 当下朝廷负责铸币的机构是——“钱监”。 宇文衍在计划中提了三个统一： 一、统一铸币标准。 统一铸币材料标准，保证质量，规范铸币的技术和工艺流程。 二、统一钱币标准。 规定钱币的形制，尺寸，重量，纯度等标准。 三、统一发行。 全国各地铸币数量必须由朝廷统一发行。 除此以外，还得设立钱币管理机构。 加强对铸币和流通环节的监管。 宇文衍设计的新钱币就叫——“天元通宝”。 圆形方孔，直径八分，重一钱。 一枚铜币为一钱，积十钱为一两，千钱（一贯钱）大约重六斤二两五钱。 一个铜板的重量大概相当于后世的4克左右。 “陛下之言，臣深以为然，统一钱币是很有必要的……” “臣当即着户部与钱监依照您的指示，制定出相关标准，并尽快铸出样钱来。” 于翼看完宇文衍制定的计划，随即说道。 “行，去办吧！” “请陛下赐下“天元通宝”四字墨宝。” 于翼能进入朝廷中枢，情商那绝对是在线的。 宇文衍也没扭捏作态，用隶书，行书，瘦金体写了三幅。 拿到皇帝墨宝，于翼高高兴兴地退了出去。 自从宇文衍亲政以来。 户部比之前忙碌了许多。 但他没有任何抱怨，反而觉得这个官做得越来越起劲了。 “小言子，听说洛阳有个叫刘宝的大商人富贾天下。” “百姓都称其“产匹铜山，家藏金穴”？” 于翼离开之后。 宇文衍一边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一边向墨言开口问道。 说起这“兰亭集序”文本。 也是小皇帝在皇宫内库无意间发现的。 乃东晋王羲之于353年3月书写，距今已有227年。 以宇文衍后世对“兰亭集序”传拓和临摹帖子的研究。 眼前这幅，极有可能就是原本真迹。 能被宇文皇室收藏于内库之中的古董字画，想来真实性还是很高的。 历史上，“兰亭集序”失传了。 野史相传，极有可能被李世民选作陪葬品，带进了昭陵。 “陛下，您也知道这个刘宝？” 小皇帝也是之前颜之子仪讲述洛阳商品经济繁荣时，听他说过这么一个人。 这个刘宝的生意遍布天下，全国各州郡都有他的商号。 店铺出售的商品。 统一包装规范和经营理念，有如后世的大型连锁超市。 民间有诗文形容刘府： 宅宇逾制，楼观出云，车马服饰，拟于王者。 可见其富庶及奢豪程度。 以前，他也就当个故事听听。 如今。 想要发展商品经济，征收商税。 像刘宝这样的巨贾，就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 “有所耳闻，他真如传说中那么富有？” “那是当然，他不仅在大周境内经商。” “还和南陈，突厥，吐谷浑，高句丽，倭国等蕃邦有生意往来。” “据说他家的府邸，富丽堂皇，同皇宫一般宏伟壮观……” 墨言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刘宝的辉煌大业。 宇文衍却是眉头微皱。 刘宝此人竟敢宅宇、车马逾制，胆子是不是也太肥了一点？ 要知道。 南北朝时期，各朝各代虽然鼓励经商，重视手工业和民间技艺。 但商人和工匠的社会地位仍然是不高的。 哪怕是关陇贵族，也不敢在礼制上挑衅皇室的威严。 “传密诏，好好查查这个刘宝，朕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宇文衍小手一挥。 想要探一探这个刘宝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现在是迫切希望狐狸的情报组织快些组建起来。 要是有了自己掌控的情报来源。 像关于刘宝信息这样的事情，随时想看立马就能给你放到案前来。 不过这事已经开始实行。 将来就能做到，“人在家中坐而知天下事”！ 第104章 编纂算经 这天。 宇文衍再次摆驾国子监。 这次他来的是“算术馆”。 自从一开始教授完阿拉伯数字、大小写字母以及一些数学符号后。 小皇帝隔些日子就会过来和他们交流一下。 “算术馆”就在“农学馆”的边上。 飞檐翘角，雕龙画栋的房子掩映在葱翠的古树之间。 招募的七十二人，都是算术方面的人才或爱好者。 《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五曹算经》、《孙子算经》、《张丘建算经》、《夏侯阳算经》、《缀术》等。 这些都是北周以前，华夏先辈们在算术方面留下的恢弘着作。 加上《五经算术》、《辑古算经》。 统称为华夏古代的——“算经十书”。 《辑古算经》，为初唐数学家王孝通所着。 《五经算术》，则是北周一位名叫甄鸾的数学家所着。 但他已于十四年前去世，终年才三十一岁。 如今，“算术馆”的负责人甄族，正是甄鸾的儿子。 “参见陛下！” 看到皇帝来了，大家纷纷上前见礼。 这段时间来。 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宇文衍教授的东西。 并把数字，符号，字母运用到算术当中，就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加上黑板和粉笔，运算起来，简直不要太方便。 而且，整个运算过程一目了然，逻辑清晰。 “平身！” “朕今日来，是想请诸位编纂三部算经，用于先生教学所用。” “三部算经从易到难，分别用于启蒙及后续所学。” “这是朕关于编纂“蒙学算经”的一些想法和建议，供诸位参考……” 这就是宇文衍此行目的。 编纂一部启蒙用的算术教材，让孩子们从启蒙便开始接触数学。 “遵命！” 甄族接过墨言递上的册子，连同其他所有成员躬身应答。 他们也很纳闷。 皇帝是如何创造出这些稀奇古怪的数字、字母和符号？ 不得不承认，确实是非常的实用。 这使得他们对小皇帝多了一分钦佩。 随后。 甄族带着宇文衍参观了他们的学堂。 这是大家平常研习算术的地方，类似于后世的教室。 四周的墙上，全都挂有大黑板。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运算过程。 宇文衍也惊讶这些人的接受、领悟能力。 看来，凡数学方面的人才，脑子都比一般人好使。 宇文衍看着众人一道道求知若渴的眼神。 当即露了一手。 用列方程式的方法，现场演算解答鸡兔同笼的算术问题。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很简单的算术。 但小皇帝的运算方法，却让他们着了迷！ 全都围在演算的黑板前，一发不可收拾地研究起来。 宇文衍嘿嘿一笑。 把一本写满公式的册子丢给甄族，便自行离开了。 这些是他脑海里，所能记起来的全部数学公式。 他们才是这方面的人才。 比小皇帝更懂得这些公式背后蕴含的算术含义。 走出“算术馆”。 正准备回宫，正好碰到农学馆的负责人贾仲明。 “参见陛下！” “季明啊，新农具试用如何？” 宇文衍示意其无须多礼，顺嘴问道。 沤肥之术整理成册后，已经交由政事堂拟诏，下发到各州、郡、县了。 将由地方官府负责向百姓推广使用。 “好啊，实在是太好了。” “特别是那个曲辕犁，灵活好用，若是用于南方水田耕作尤为高效……” 说起那些农具，贾仲明须发抖动，神情甚是激动。 小皇帝听了畅怀一笑。 心想，那是当然了。 这可是从唐代一直传承到后世的农具，一千多年了都还在使用。 老祖宗的优选农具，能不好么？ “有了好用的农具，那就多琢磨怎么提高亩产量。” “比如改良种子，改善肥料，防治病虫害等。” “特别是那个垄耕种植法，一定要好好研究。” “多向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请教，他们虽然不懂其中道理，但却有实践经验……” 小皇帝拍拍贾仲明的胳膊，随口嘱咐了几句。 “谨遵圣命！” 老贾被宇文衍说得一愣一愣的。 打死他也想不明白。 皇帝小小年纪，怎么懂得那么多农事方面的道理？ 垄耕种植法。 就是将庄稼成排种植在垄上，垄与垄之间要保持一定的间距。 垄的土地要比垄之间的沟略高。 这么做可以保证每株庄稼都能获得日照，独立成长，互不干扰。 便于庄稼之间通风，不会腐烂。 而且除草和间苗作业时，是在沟里走，不会踩伤庄稼。 更重要的是，这样便于灌溉。 华夏先民早在商周时期，便发现了这种能够大大提高粮食产量的种植技术。 垄耕种植法的发现，是农业发展史上的伟大贡献！ 宇文衍成立农学馆。 就是要把先民在农学方面积累的智慧结晶，充分利用起来，并发扬光大。 …… 离开国子监。 小皇帝又去了肥皂作坊。 自从九名内侍小太监，研制出好几种香味的玉皂后。 玉皂得到更多人的青睐，百宝阁销售量日涨。 如今。 作坊规模扩大后，把周边的几个院子全都买了过来。 将内部连通，形成一个整体。 作坊做工的下人，从原先的五十人增加到两百人。 每天能生产近十万块玉皂。 京城，洛阳，邺城三地。 日销量分别达到了两万，三万和一万五千块。 这么大的销量。 小皇帝都怀疑是不是被物部龟田他们雇人买走了一部分。 不过，查实后，发现不是他们。 大多被一些投机商人买走了，转运到其他各州倒卖，赚取差价。 这些玉皂销售所得。 原本是宇文衍敬献给天元皇帝宇文赟的。 宣帝驾崩后。 进到内库的钱财，就统统归小皇帝自由支配了。 开始出现黄牛和二道贩子。 看来，玉皂的销售范围可以延伸到其他州郡了。 宇文衍暗自思量。 他今天来此。 并不是为了玉皂的事情。 书房之内。 九名十多岁的小太监齐齐跪下行礼。 “奴婢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 之前。 宇文衍允许他们在亲军驻地随军士一起训练。 学会了“十禽戏”和“军体拳”等项目。 现在，每天早上都自觉地坚持晨练。 他们也是苦命人，从小在北齐皇宫长大，没名没姓。 周武帝灭齐后。 被当成战利品带到长安城，进了北周皇宫。 宇文衍封为皇太子后，宣帝便赏赐给了他。 经受过王鹰的考验后，得到小皇帝的信任。 赐他们与墨言同姓，按年龄大小，分别取名一到九！ “平身！” “小言子，工部把东西送过来了吧？” 小皇帝抬手，让他们起身。 “回陛下，昨天就已经送过来了。” “小一，带朕去看看。” 宇文衍指着年纪最大的墨一说道。 “喏！” “陛下，您这边请……” 墨一说完，在前面带路。 走过连廊，穿过几道拱门，领着大家来到一处后院。 第105章 蒸馏酒 “陛下，东西都在这儿了！” 一处院落，墨一指着一堆东西说道。 宇文衍上前。 看到几个人高的大木桶，以及用中空的竹子连通的管子。 这是他依照后世土法蒸馏粮食酒的方法。 绘制了一套蒸馏器具的图纸。 让工部的匠人精心打造而成。 这套器具。 可以用当下市面上的低度酒水作为原液进行蒸馏，得到高度的酒水。 也可以按传统酿酒的方法。 把原料加酒曲发酵后，直接上锅蒸馏，得到高度数的烈酒。 “原液准备好没？” “回陛下！” “市面上一文钱一斤的劣质酒，准备了一百斤……” 墨言答道。 “行！” “那就按朕给你们的图纸，把设备装配起来。” 小皇帝一声令下，九人立即行动起来。 都是十到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动手能力强。 很快，就把蒸馏器具装配好了。 “大锅加水，木桶立于锅内，酒水倒进木桶，密封。” “另一只木桶灌满冷水……” “烧火，开搞！” 宇文衍一旁指挥。 一众内侍听从他的吩咐，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其实，蒸馏酒的原理很简单。 就是利用酒精和水的沸点不同。 使两者分离，进而收集高浓度的酒精和香酚成份。 酒精的沸点大概在78度，水的沸点是100度。 只要把木桶里的酒水，或是酿酒发酵原浆料，加热到两者沸点之间的温度。 酒精到达沸点后气化，蒸气便会顺着连接的管道流动。 当其通过冷凝桶的管道时，蒸气冷却，凝成液态。 而后，顺着管道流出。 得到的液体，便是浓度更高的酒水了！ 一盏茶的功夫。 大铁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木桶内酒水的温度也逐渐升高。 这时，就得观察原液的状态，不能让其完全烧开。 可通过控制火候，或是往锅内加冷水，来调节加热的温度。 在宇文衍的指挥下。 整个过程顺利进行。 最后。 从冷凝桶外沿伸出的细竹管，流出了清澈的液体。 下面放了一只干净的木桶接着。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宇文衍用手指沾了点，放舌尖舔了一下。 辛辣爽口的感觉，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刺激过后。 舌尖感受到一丝微甜，一股醇香在唇齿间回旋。 宇文衍不自禁地吧唧了一下嘴，而后哈了一口气。 以他后世的经验判断，一次蒸馏后得到酒水大概在40度左右。 可能是一文钱一斤的劣质酒水太差了些。 也有可能是火候没控制好。 要不然，蒸馏酒的度数会更高。 不过。 就算是这个烈度的酒水，那也比皇宫御酒千里酒的度数高多了。 那可是深受王鹰，颜之仪以及三位老将军喜爱的烈酒。 也不知到时他们喝到这样的蒸馏酒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几个时辰后。 一百斤酒水蒸馏完成，得到十数斤40度左右的新酒。 这样的烈酒一旦打开市场。 就算是两贯钱一斤，也会被有钱的好酒人士抢购一空。 其价值整整翻了两百余倍。 “小言子，订购更多的这种劣质酒水回来。” “让工部再打造一百套蒸馏器具，以备后用……” 试验成功。 小皇帝龙颜大悦，这可是妥妥的摇钱树啊。 “小一，给你们一百个下人，把这个酿酒作坊给朕支棱起来……” “奴婢领命！” 再次得到皇帝重用，墨一等人喜不自胜。 有了这套蒸馏器具。 就算酒度偏低，还可以进行二次蒸馏，从而得到浓度更高的酒水！ 若是再进行三次、四次…… 更多次蒸馏，就能得到酒精了。 酒精可是好东西，最大的用途就是用于消毒。 在医疗落后的当下社会，那就是圣药一般的存在！ 给墨一好生交代了一番。 让他领着众人好好熟悉蒸馏工艺，多培养出一些操作工来。 一众内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负皇命。 …… 回到皇宫。 宇文衍第一时间画了一张图纸，注明要求。 派人交给工部的宇文贤，让其安排将作监的工匠进行烧制。 小皇帝画的是用来装酒的器物。 外形是一只葫芦形状，选用白瓷。 要求底、壁厚实，不易破碎。 南北朝时期。 北朝擅长烧制白瓷，南朝精通青瓷，一北一南，相得益彰。 放下笔。 宇文衍长舒了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 手指揉了揉眉心，又按压了一会太阳穴。 最近这段时间。 为了推行“减免赋税，休养生息”的国策，他也是劳心费神了。 “陛下，保重龙体。” “奴婢让光禄寺煲了参汤，您趁热喝了吧……” 墨言从小和宇文衍一起长大，小主子在这两年间变化太大了。 特别是表现出来的种种神奇，他都快看麻木了。 他也时常纳闷。 为什么小主子会懂得那么多自己根本想不到的东西？ 喝完参汤。 宇文衍抹了一下嘴巴，又伏在御案上写写画画起来。 …… 晚膳时。 他照样干了一大海碗的米饭。 打了个饱嗝，起身准备去御花园散步消消食。 这时。 刑部尚书宇文椿进宫求见。 宇文衍让墨言把他领到御花园。 “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 小皇帝对他印象还算可以。 当初。 要他把杞国公的爵位还回给兄长这一脉，他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陛下，长安县令上报。” “近来有一伙山匪在终南山附近占据山头，抢劫过往百姓和行商。” “请求朝廷调兵剿灭，还长安县百姓安宁！” 宇文椿说完，看向小皇帝。 长安县和万年县，都在长安城附近，可以说是在皇帝鼻子底下。 什么样的强盗如此大胆？ 敢在京城地界，干拦路抢劫的勾当？ “他长安县令是干什么吃的，几个小毛贼也要朝廷出手？” 小皇帝实在想不通。 离京城也就五十里的地方，竟然会出此等怪事，而且还让他知晓了。 “当中是否有隐情？” 宇文衍骂完无能县令，接着又问了一句。 “回陛下。” “据臣派人查实，这些所谓的山匪，其实是长安县辖属的百姓……” 宇文椿言罢，有些忐忑地观察小皇帝的表情变化。 一边把他所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 所谓的山匪，竟然是开荒垦田引发的事端。 朝廷下达减免赋税，鼓励开荒垦田的诏令后。 长安县的百姓奔走相告，欣喜不已，高呼万岁。 田租劳役减半，开荒的田地还能五年免租，这可是数十年难遇的善政。 对于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来说。 天天早出晚归，累死累活。 年成好的光景，全家还能混个温饱。 可万一碰上个大灾大旱，那就要了老命了。 没有了收成，赋税却是一点也少不了。 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背井离乡，往异乡逃荒。 要不然，收租的官役能把你全家往死里逼！ 北周建国以来。 太祖宇文泰和周武帝都大力推行均田制。 让相当一部分的百姓有了耕作的田地。 但是。 随着人口的增多，能够分配给百姓的土地越来越少。 而且，随着与北齐争霸的持续进行。 需要拿出大量的土地用来封赏关陇贵族，以及立功的府兵等。 由此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土地兼并现象。 宇文衍推行“减税开荒”，给百姓带来了希望。 同时也让一些“权势”人家，发现了扩大家业的机会！ 第106章 直奔长安县 长安县。 终南山下。 有着大片的荒山和滩涂，正是开荒的好地方。 村民纷纷到此开荒垦田。 这么一来，当地的大地主黄世仁不乐意了！ 驱使庄上的长工，也来抢地盘开荒。 后来。 更是让恶仆、家丁把大部分荒地给占了。 村民咽不下这口气，和地主的狗腿子打了起来。 没曾想，黄家竟然请来了县里的衙役。 这些衙役拿了好处，上来就要抓人。 村民气不过，上前与之理论，却被打断了胳膊。 “去他娘的，这些狗官，和他们拼了……” 数百人高举锄头，铁揪一哄而上，与这些衙役干了起来。 这些衙役平时为虎作伥，欺压百姓惯了，只来了十几个人。 哪里想得到，这里的村民如此彪悍。 兔子急了都咬人！ 混乱之中。 有两名倒霉衙役被锄头敲中脑袋，当即脑瓜崩裂，去见了阎王爷。 其他衙役见状大惊失色，争相逃命，跑回县里叫人。 当弱者不再隐忍，拿起武器反击的时候，狗官惜命，也是会怕的！ 一下子闹出了人命。 而且，还是县里的官差，村民也是懵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 因为，官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全家都活不下去。 众人商议之后，认为不能坐以待毙。 一不做二不休。 收拾一番后，连夜拖家带口，数百号人上了终南山。 找了一个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山头，躲避起来。 “混账！” “娘希批，岂有此理！” 小皇帝听宇文椿讲完事情始末，破口大骂。 气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节都发白了！ 在他的灵魂深处，最恨这些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官绅。 “这个黄世仁何许人，为何衙役会听他的？” 宇文衍强压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 “黄世仁年前把自己年方二八的闺女，送给了县太爷王宝升做小妾。” 宇文椿显然已经做足了工作。 随即呈上一本册子。 上面记录了这个县令横征暴敛，贪污腐败，鱼肉乡里，生活奢靡，道德败坏的所有罪行。 “可恶！” 小皇帝看完，抬脚踢翻了小道旁边的盆景，恨骂了一声。 跟在后头的墨言心下一跳。 他还是第一次见主子发这么大的火。 “这个县令可有京城的关系？” “回陛下，此人乃庸国公旁系堂弟……” 这就难怪了，原来是有如此大的靠山。 庸国公是北周授予开国十二大将军之一王雄的爵位。 与杨坚的父亲随国公杨忠地位相当。 王雄勇猛善战，随太祖宇文泰和高祖宇文邕东征西讨，屡立战功。 后在征伐北齐时，王雄追击败将斛律光。 因其仁义不杀对方，想要活捉，却被斛律光用最后一支箭射中前额死亡。 战场之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王雄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其子王谦承袭庸国公，当下任益州（蜀地）总管。 王家父子均受北周恩惠，对宇文皇室忠心耿耿。 历史上。 杨坚夺权篡位后，尉迟迥起兵勤王，王谦第一时间便在蜀地起兵响应。 此子没有突出的才能，但性情恭顺谨慎，对大周忠心有加。 小皇帝在御花园来回踱着方步，心里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小言子，传朕口谕，中书令、侍中，六部尚书，明天随朕前往长安县。” 宇文衍这是要造势，拿此事树立典型。 同时，也是对关陇贵族的一次试探。 …… 一夜无话。 翌日辰时，宇文衍简单了吃了些早点。 随即出宫。 汇集一众朝中大佬，一千龙武卫随行。 另外，王鹰也从新军点了一千军士跟随。 影子为首的两百名“暗影”成员全部参与行动，就当是演习了。 小皇帝一身戎装，跃身上马，显得英武不凡。 “出发！” 目光扫视了韦孝宽，李穆，颜之仪等一众官员。 扬鞭策马，出城踏上官道。 王鹰率军前面开道，元胄、元威领数十军士护卫左右。 墨言和一众大佬紧随圣驾，龙武卫断后。 官道宽阔平坦，平时有专人养护，路况还算可以。 南出二十里。 便到了一个驿站。 这是刚刚增设的新驿站，如今已经投入使用了。 砖木结构的房子，高的三层，矮的就一层。 灰墙青瓦，斗拱飞檐，传统建筑样式，显得沉稳大气。 官驿和对外的商驿分别建于官道两侧，同属管理，互不干涉。 商驿提供来往商队存放货物的地方，设有马厩。 另有大小客房数十间。 有豪华的天字号房！ 较好的地字号房！ 一般的人字号房！ 也有不排号的大通铺，一个大铺能睡几十号人，主打一个经济实惠。 驿栈提供各种饭食、酒水。 还有麻将和各种棋类，以供客商娱乐消遣。 自从开放对外经营以来，往来打尖、住店的客商还真不少。 宇文衍下马视察了一番。 对于各种设施，以及运营状况很是满意。 宇文恺出品，当真是相当的好。 把驿站修建、改造的任务分配给各州郡后，整个工程进度都加快了。 作为特封的驿路使者。 他如今正在各州的驿路上巡视监督。 一众大佬在打听营收状况之后，对小皇帝的敬仰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 如果一直能保持这样的水平，那大周的所有驿站就能收支平衡。 也就是说。 以后整个驿路系统，不用朝廷花一文钱！ 顺路查探了一下驿站，宇文衍暗自点头。 随后。 众人继续向前进发。 进入长安县地界后，离长安城已有三十多里。 这是宇文衍目前为止，离开京城最远的距离了。 此时，深秋已过。 路边的树木不时有枯叶脱落，在微风中摇曳，掉在地上发出莎莎声响。 迎面的风，透着一丝凉意。 苍山白土，显露出几许萧瑟。 随着队伍的行进。 颜之仪策马赶到小皇帝近前，指着前方说： “陛下，过了那道山梁，便到长安县城了，要不要通知县令接驾？” “不必了，直奔县衙。” “驾！” 宇文衍马鞭一扬，回了一声，纵马飞驰而去。 翻过山梁。 一座小城呈现在眼前，正是长安县城。 这是一座简陋的小城。 虽然县衙在此，但长安县在京城也有办事处。 县令一般都是两头跑，随他自己的心情。 龙武卫和王鹰所带军士留在城外，其他人陪同小皇帝入城。 此时。 城内的百姓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突然看到一队高头大马，衣着华丽的人入城。 纷纷让到路边，小声议论起来。 “看这架式，肯定是京城来的……” “你看，为首的竟然是个孩子。” “说不定是京城哪家小公爷出来游玩的吧……” …… 宇文衍没有说话，径直来到县衙门口。 跳下马后。 快步走向登闻鼓，拿起鼓槌就使劲敲了起来。 “咚……” “咚……” “咚……” 鼓声有节奏地响着。 一声接着一声，沉闷中带着一丝悲怆。 登闻鼓，是百姓鸣冤所用，衙门就是为老百姓作主的地方。 可是。 很多时候，这里却没有公平正义可言。 倒成了含冤百姓的人间地狱。 “哪来的无知小儿，敲什么敲，吵死了……” 第107章 剿匪 突然。 中门大开。 走出几个哈欠连天的衙役，冲着小皇帝的背影厉声喝道。 宇文衍停下击鼓，缓缓转过身来。 随手把鼓槌往地上一丢。 扯了扯手里的马鞭，笑眯眯地走近这些衙役。 “噼啪……” 随着一声脆响，一名衙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找死！” “噼啪……” 衙役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张口大骂后就要发威。 然。 迎接他的还是一声脆响。 另一边脸上又留下一道血痕。 “竟敢来衙门闹事？” “拿下！” 其他几名衙役这才反应过来，一声呼喊，把宇文衍围在了中间。 “谁敢放肆？” 元胄暴喝，如同炸雷一般。 下一刻。 几名衙役就被他抓住脖子，扔死狗似地倒飞了出去。 砰，砰，砰…… 整个人狠狠砸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快，快通知老爷……” 几人忍着身上的痛楚，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跄着找他们的主子告状去了。 跟随而来的一众朝中大佬。 已经从宇文椿那里得知了事情始末。 看到小皇帝如此大张旗鼓，他们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主要是下面的人工作没做好，在皇帝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 “何人在此喧哗？” 没一会功夫。 一个肥头大耳的身影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只见其一副睡眼惺忪，脸色虚浮，头重脚轻的模样。 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所致！ “县令大人，你不是请求朝廷发兵剿匪么？” “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却还在睡觉，看来山匪一事子虚乌有啊……” 宇文衍跨步来到王宝升面前。 说完，折起马鞭在其胸前狠狠敲了几下。 朝廷发兵？ 剿匪？ 这位刚从温柔乡里起来的县太爷终于反应过来。 脸上疲态一扫而光。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 “贼人就在终南山上，大军在哪？” “马上去剿灭他们。” 只见其把搀扶的衙役推开，四处张望地说道。 大军没见到。 却是看到十来个衣着华丽，气质不凡的人站在衙门口不远处。 他只是个小县令，哪怕堂兄是国公爷，平时也是没机会面见这些大佬的。 “大军就在城外，王县令带路吧。” 宇文衍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王宝升。 “啊，本官也去么？” 这老小子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孩是谁。 但既然知道剿匪之事，想来是朝廷哪个将军的公子。 现在听到要他带路，不禁犹豫起来。 “废什么话，你不带路，那大军就回京了……” “别，别，本官带路。” 听到大军要走，王宝升一下子急了。 他就是想借朝廷军队之手，把那群刁民给灭了。 那些山野村夫，不仅打死他两名衙役，还挡了他的财路。 他那便宜老丈人可是许诺了。 那些开垦出来的田产，到时有一半都送给他未来的外孙。 想着床上那个磨人小妖精，这老小子下半身就亢奋不已。 早知道朝廷大军今天要来，昨晚就不折腾那么晚了。 “来人，备轿！” 县老爷一声叫唤，一堆下人连忙去准备。 “你当是去赶大集呢，还备轿？” “来呀，给你们老爷牵一匹马来……” 小皇帝都快要让他给气笑了。 还真的是五指不沾阳春水，娇惯坏了。 听了宇文衍的话，看到一脸不善的元胄、元威两兄弟。 顿时不敢作声了，示意手下牵一匹马来。 “带路吧，县令大人。” 王宝升在几名衙役连推带拽下，费力地骑到马上。 “子昌，你和你的人马留下，帮县太爷看好家。” 小皇帝对着王鹰吩咐了一句。 众人纷纷上马，朝终南山而去。 之前的事，早就在长安县传得沸沸扬扬了。 现在围观的百姓听说朝廷大军要去剿匪，全都跟了上去。 一路上。 听到消息的百姓越汇越多，很快就达到数千之众。 一众大佬看到这么多百姓聚在一起，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就连韦孝宽和李穆都凑到小皇帝近前，询问要不要派人回京调军过来。 “郧国公，申国公，他们都是朕的子民，有什么好怕的……” 见宇文衍不以为意，他们也没有办法。 不过都暗自戒备起来。 半个时辰后，进入终南山地界。 终南山位于长安城南面，秦岭中段，是历史上的道教名山。 也正是金庸小说里王重阳全真教以及林朝英古墓派的地方。 终南山上。 怪石嶙峋，绿植丛生，山涧飞泉。 阴雨天时，雾气缭绕，宛如仙境一般。 不过。 今天气候晴朗，秋风习习，山上的树叶红黄相间，景色如画一般。 来到一座险峰前，王宝升和他的随从停了下来。 “诸位，那些贼人便在这座山上……” 县老爷被人扶下马来。 揉了揉圆滚的腰身，这一路可把他颠得不轻。 此山当真险峻。 三面都是笔直的峭壁悬崖，只有西面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山顶。 小道快到山顶时，有一段长丈余，八九十度的斜坡。 不知道哪个时代的人，在上面凿了一排近乎垂直的石阶。 难怪王宝升的县兵也拿这些村民无可奈何。 这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随便一个成年人拿根木棍拦着，你都别想轻易上去。 “小人黄世仁叩见青天大老爷……” 这时。 人群中挤出一个身着锦袍的五旬男子，快步走到王宝升面前跪了下去。 “丈人起来吧！” 县老爷看了一眼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老丈人。 想到家里的那个小妖精，满是肥肉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你便是黄世仁？” 小皇帝仍然骑在马上，用马鞭指了指刚刚起身的黄世仁。 “回小公爷话，小人正是。” 这老小子还以为是自己的女婿老爷，给京城来的大人物介绍过自己呢。 “很好！” “现在你来回答，此地为何会出现山匪？” 小皇帝目光炯炯，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 黄世仁心神一颤，心里莫名慌乱起来。 “这个，这个，小人不知……” “王宝升，你来回答！” 小皇帝又用马鞭指了指。 “这个，回小公爷，本官也是下人回报才知道的……” 县太爷突然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 “那有没有人在此地遭遇劫匪了？” “好像，应该，肯定是有的吧……” 王宝升语结，心中暗想，苗头不对啊！ 不是应该直接杀上去，取了贼人首级回京领赏么？ 第108章 斩立决 “乡亲们！” “大家都说说，有没有人在此地被贼人抢劫过的？” “有知情者尽管说出来，京城的大官为你们做主！” 宇文衍对着跟随而来的数千百姓大声喊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片鸦雀无声！ “山上是有人，但不是山匪，他们是本地的村民……” 突然。 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 “对，他们是被逼的。” “都是这个黄世仁，他抢占我们的土地，横行乡里。” “如今朝廷鼓励开荒，他又来抢这些荒山……” …… 有人起头后，义愤填膺的村民越来越多人站出来说话。 一旁的黄世仁顿时都傻了，愣愣地站在风中一片凌乱。 不是来剿匪么？ 怎么矛头突然指向自己了？ “胡说八道。” “你们胆敢诬陷我，以后别想在这地界混了……” 反应过来的黄世仁勃然大怒。 指着围观的人群，恶狠狠地威胁起来。 “让他闭嘴！” 小皇帝说完。 元威直接上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你敢打我？” “啪！” 元威反手又来了一下。 望着眼前凶神恶煞般的铁塔军汉。 黄世仁不由心生恐惧，抹了一把嘴角血迹，乖乖闭上了嘴巴。 “小公爷，爷……” “弄错哩，错了，他是自己人，自己人啊……” 王宝升看到朝廷来的人动手了，连忙出言阻止。 好歹也是自己的老丈人，该维护的时候还是得维护。 “你也闭嘴！” “老老实实边上待着，一会再跟你算账……” 小皇帝眸中寒光一闪，狠狠瞪了王宝升一眼。 凌厉的目光吓得这位县老爷一激灵。 “哪位知情者来说说开荒的事情？” 喝斥完王宝升，宇文衍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看向人群问了一句。 “我来！” 人群中走出一个青壮年。 在身旁几人的阻扯下，他毅然走了出来。 “很好，小言子，你来记录。” 随后。 这名小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黄世仁听后脸色变得铁青。 “如此说来，那山上的都是附近村民，而不是什么劫匪了？” “他们不是劫匪……” 围观的百姓齐声说道。 “刚刚有人说黄世仁横行乡里，那请大家把他的恶行全都说出来……” 这下。 说话的更多了，一个个对黄世仁恨得咬牙切齿。 “黄家强占我家十亩地……” “黄世仁霸抢老李头十三岁独女，致其投河自尽……” “与村民争水，指使家丁打残十数人……” “玷污我嫂子，还诬告兄长偷盗，至今还在大牢里关着……” …… 村民咬牙切齿，纷纷站出来揭露黄世仁的恶行。 百姓每说一件，墨言就提笔记下。 册子上密密麻麻记录了数十条。 “为富不仁，横行乡里，作恶多端，绑了……” 小皇帝话音落下。 就有侍卫上前，将黄世仁来了个五花大绑。 “放开，放开我！” 黄世仁一脸惧色，嘴里喊叫着。 元威掏出平时省鼻涕的手帕，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这时。 这个地主老财是真正慌了，对着王宝升的方向，嘴里呜呜直叫唤。 “住手，你们凭什么抓人？” “他是长安县人，就算犯法，也是由本官审理……” 县老爷见事不妙，也是急了。 要是连自己老丈人都保不了，以后他还怎么在长安县混。 “大胆王宝升，你自身难保，还想多管闲事？” “宣读他的罪状……” 宇文衍大骂一句，扬手就是一马鞭抽了过去。 王宝升的脸顿时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啊！” 痛得这老小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接着。 刑部尚书宇文椿把收集到的相关罪状细数出来： 一、欺男霸女，鱼肉百姓。 二、贪污腐败，中饱私囊。 三、私放高利贷，逼良为娼。 四、霸占百姓田产，房产。 五、屈打成招，草菅人命。 …… 每说一条，王宝升的脸色就要苍白一分。 等到宇文椿念完。 这位县大爷却是癫狂般大笑起来。 “哈哈，那又怎样？” “庸国公是本官堂兄，你们能奈我何？” “哼，不管尔等是谁，今天的事情到此作罢，否则……” 一时的慌乱过后。 想到自己背后可是当朝国公爷，这老小子又硬气了起来。 “否则如何？” 小皇帝骑在马上，俯身下去。 一把捏住下巴，用马鞭拍了拍他那嚣张的臭脸。 “否则……你们吃不了……兜……兜……” 话没说完。 蓦地。 王宝升心头巨震，双眼圆瞪，眸中露出恐惧之色。 一方赤红的印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皇帝行玺！ 他就算再草包，也认出了这是当朝天子的印玺。 行玺，是皇帝外巡时随身携带的印章。 王宝升顿时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眼神惊恐。 膝盖一软，轰然跪伏在地： “罪臣王宝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臣有眼无珠，罪该万死，望陛下恕罪……” 王宝升磕头如捣蒜，长跪不起。 场面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围观的百姓张大了嘴巴。 反应过来后，顿时炸开了锅。 “当朝天子在此！” 墨言见状，高声呼喊道。 “参见皇上！” 围观的百姓黑压压跪倒一片，声音响彻山谷，在群山中回荡。 “乡亲们平身！” 一众百姓激动地站起身来。 全都翘首相望，想要把当今天子的面容看得更清一些。 之前回过话的百姓更是兴奋不已。 “我竟然和皇上说话了，我……” 话说一半，突然哽咽说不出话来了。 此前。 减免赋税，开荒垦田的诏书下达后。 在普通百姓心里，小皇帝的声望如日中天！ “京畿重地，竟然出现此等恶劣官绅，实乃朕之过错。” “王宝升作为一县父母官，不思民间疾苦。” “却还欺压百姓，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视朝廷策令如无物……” “恶行累累，罪不可恕，斩立决！” “黄世仁欺男霸女，为祸乡里，身染命案，破坏朝廷开荒垦田之策……” “怨声载道，人神共愤，斩立决！” 宇文衍当着数千百姓之面，审判两位害群之马。 话音落下，人群沸腾，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行刑！” 宇文衍这是要杀鸡儆猴。 既杀给现场的百姓看，也是杀给京城的贵族官绅们看。 “陛下饶命，饶命啊……” “看在庸国公的面上，饶了下官狗命吧……” 王宝升吓得浑身发抖，嘴里拼命地喊叫着，身下已是湿漉漉一片。 黄世仁也是脸色惊恐，摇晃脑袋，嘴巴呜呜作响。 然。 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几个侍卫把二人拖到一旁的乱石岗。 手起刀落，血溅荒野，两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 断口处，血水汩汩往外冒，染红了一片泥土。 “杀得好！” “人在做，天在看……” “善恶终有报，老天开眼啦！” …… 百姓们看到恶首人头落地，顿时欢呼起来。 “抄没二人所有家财，田产按制分配给需要的百姓……” 看到二人伏首，宇文衍接着说道。 万岁！ 万岁！ 万岁！ 场面沸腾了。 数千百姓再次跪伏于地，激动地连喊三声万岁。 第109章 到百姓中去 宇文衍双手下压，起身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而后。 看向之前那位最先出来揭发黄世仁恶行的青年。 笑着问道： “这位小哥，你能帮朕上山把那些村民请下来么？” 言罢，那个村民瞬间就愣住了。 当朝天子竟然叫他小哥？ 在旁边人提醒下，他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激动又兴奋的表情。 “能，能，小民这就上山……” 说完。 沿着山间小道，飞也似地向峰顶奔去。 看着青年上山的身影。 围观的百姓露出羡慕的神色，恨不得那个人是自己。 宇文衍微笑着点头。 翻身下马，看向朝中一众大佬说道： “诸位爱卿，随朕到百姓中去，和他们聊聊天……” 说完，他便迈步走向了围观的人群。 “陛下当心！” 颜之仪等人本来还想劝阻一下。 但小皇帝已经走向前了，只能下马跟了上去。 示意元氏兄弟好生护驾。 百姓看到皇帝昂首阔步向他们走来，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小皇帝很快就来到了他们中间。 众人又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乡亲们好！” “起来说话，不要跪着……” 宇文衍笑呵呵看向大家，就在当中的一块大青石上坐了下来。 一开始。 看到皇帝身边两个铁塔似的军汉，手里拿着武器，心下还有几分害怕。 宇文衍招呼他们围过来，不要离得太远。 看到皇上笑容可掬，平易近人的样子。 几个胆大的村民上前了几步，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 “来，来，再近些，别站着，坐下说话。” 那几人又走近了几步，而后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你们都是这附近的村民吗？” 小皇帝接过墨言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水，一脸和蔼地问道。 “回皇上，我们都是附近的，这一片区域有十来个村子。” “你们说，朝廷减税，鼓励开荒这事好不好？” “那当然好呀，这样的话，赶上丰年，我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是的，以前田地都不够种，好地大多被黄家占去。” …… 周围的村民胆子逐渐大起来，话也多了。 “朝廷推出了更好用的犁和农具，你们可以先领来用。” “两年后再用粮食或银钱偿还，这事你们这知晓不？” “啊，还这事？” “这么好的事 ，怎么也轮不上我们吧……” “当官的哪有这么好心！” “皇上此言当真？” …… 听到百姓这么说，那就是还不知道朝廷有这项政策。 这个王宝升真是该死。 “朕一言九鼎，怎会诓骗你们。” “回京后，吏部尽快把县令委派过来，好好把朝廷诏令宣传、执行下去……” “臣遵命！” 吏部尚书宇文贞看到身处百姓中间的小皇帝，连忙出声应答。 眼中闪着别样的光芒，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朝廷还下发了一种沤肥之术，能提高粮食产量，等新县令到任，会安排人教你们怎么做……” “真的吗？” “那真是太好了。” “皇上，我等一定尽量开垦出更多的田地来……” 小皇帝的话，在人群中引来阵阵叫好。 对于农民来说，能提高产量就意味着能吃饱饭。 “以后国家安定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不仅能吃饱饭，还能吃得好……” “陛下，真有那么一天么？” “到时，能顿顿吃肉么？” …… 众人七嘴八舌，憧憬着以后的美好日子。 “对了，你们多少人家中有养猪的？” “有养猪的举手朕看看……” 宇文衍看到稀稀拉拉也就几个人举手。 “你们为什么不养？” “回皇上，猪吃得多，长得慢，富贵人家嫌猪肉贱，卖不起价钱……” 有村民当即答道。 “猪要阉割后再养，猪肉才好吃，不比牛羊肉差……” 小皇帝就养猪之事和村民热烈地交谈起来。 听得朝中一众大佬面面相觑。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皇帝陛下么？ “如果你们有兴趣，可到京城去打听，这种阉猪方法已经传播开了。” 正当大家聊得欢的时候。 那名上山的青年领着数百人下山来了。 众人齐齐跪在小皇帝面前磕头谢恩，有些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黄世仁及贪赃枉法的县令已经正法。” “乡亲们放心回家去，努力开荒，争取明年就大丰收……” “谢皇上！” 众人再次谢恩。 “你们的胳膊无大碍吧？” 宇文衍看到这些人中，有几人胳膊绑上了夹板，便开口问了一句。 “回皇上，山上有个隐世道长，医术精湛，帮我们接骨敷药，捆上了夹板。” “道长说了，百日后便可痊愈，不影响以后干农活……” 有位伤者激动地回答了小皇帝的问题。 “那就好，你们几个每人两贯钱，回去买些吃的补补身子，好好养伤……” 小皇帝说完，让墨言取来铜钱发给伤者。 每次出门，墨言都会带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皇恩浩荡，小民叩谢天恩……” “吾皇万岁！” 几人跪倒在地，感激涕零。 “好啦，朕要回京了。” “乡亲们，撸起袖子加油干，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宇文衍从石头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看着大家真切地说道。 “恭送陛下回京！” 百姓们恭敬地跪伏在地，恭送天子离开。 小皇帝上了战马，提着缰绳，在原地转了几圈。 “回京！” 宇文衍扬鞭打马，飞奔而去，一众大佬及龙武卫紧随其后。 数千百姓纷纷挥手送别。 直到看不清人影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能见到当今天子圣驾，属实三生有幸了。 小皇帝只奔出去三四里，便停了下来。 给一众大佬交待了一番。 让他们先行回京，安排处理抄家及后续收尾事宜。 至于还在长安县城的王鹰。 等朝廷安排的抄家人员一到，他便可领军回去了。 宇文衍之所以留下。 是想去见见村民说的那位医术精湛的道长。 带着墨言和元氏兄弟，以及一千龙武卫绕了一圈后，重新回到那座险峰脚下。 此时。 所有的百姓都已经离开了。 让龙武卫就在山下原地休息。 小皇帝四人徒步上山。 羊肠小道蜿蜒曲折，旁边一些矮树的叶子红彤彤的。 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鸟鸣。 走这样的山路是很累的，好在他们每天坚持晨练。 不论是体力还是耐力都比一般人要好很多。 “壁仞崖悬，当真是易守难攻啊！” 快到山顶时。 望着那道高丈余，近乎垂直的峭壁，不禁感叹了一声。 “陛下，让臣背您上去吧。” 元胄看着这道险崖，出声说道。 “不用，这点凶险还吓不到朕。” “那便让臣弟和墨言先上，臣来断后。” 第110章 道人大叔 宇文衍知道。 这是他们一片好心，也是职责所在，便由得他们。 元威手脚并用，踩着石阶往上。 墨言紧随其后。 元胄跟在他后面。 就算墨言中途没踩稳，他可以伸手抓住前面元威的脚。 而后面元胄也可顶住他。 最终，三人上到山顶。 确定安全可行。 元氏兄弟二人折返下来。 让小皇帝走在两人中间，将其护送上去。 其实。 并没有想象中的凶险，多走过几次的人很快就习惯了。 只是有人把守的话，想要上去就没那么简单。 来到山顶，视野豁然开朗。 苍松翠树，古木参天。 眼前竟然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宽阔山谷。 就算容纳上千人也不是问题。 好一个钟灵毓秀之所，难怪有人在此隐居。 远远望去。 谷内三棵耸立的古松之下，翠树之间，隐隐露出一角屋檐。 那是一座草木搭建的农家小院。 青山，谷地，古木，草庐。 几间草屋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颇有几分超然物外之感。 小皇帝几人动身往那小院走去。 沿途，看到数亩种了粟米的土地。 如今已经收成了，还有一些秸秆在地里。 另有几块地，是种过豆子的，豆荚都晒干了。 小院前，还有十几块地，一片葱翠。 除了几块菜地，其他的全是药田。 各种各样的草药长势良好，看得出来，照看的人很是上心。 正当宇文衍准备喊门。 小院柴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四十来岁，身着青色道袍的道长出现在几人面前。 “大叔讨扰了，路经宝地，看此山雄奇，特来一观……” 小皇帝说完，作了个长揖。 道人先是一愣，而后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转而露出了笑容。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寒舍鄙陋，贵客不嫌弃的话进来喝杯清茶！” 道人让开身位，作了个请的手势。 “那就麻烦大叔了！” 小皇帝再次拱了拱手，抬脚进了小院。 墨言和元氏兄弟随即跟了进去。 草庐虽然简陋，里面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布置的也是清新雅致。 案台上摆放几卷竹简、木椟，还有一些纸质的书籍。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整个堂屋，充满浓郁的书香气息。 道人悠然地坐到茶台前泡茶，任由宇文衍随意打量屋内的陈设。 “大叔的字颇有几分兰亭之风，运笔如有神啊……” 宇文衍可不是客套话，而是由衷的赞美。 这个道人打扮的大叔在书画方面，的确有几把刷子。 “贵客过誉了。” “来，尝尝在下炒制的山茶如何！” 宇文衍端起盖碗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先是吹了吹悬浮的茶叶，浅尝一下，接着又喝了两口。 茶香经久不散，沁人心脾，回味无穷。 比起宫里的贡茶也不遑多让。 蕴含一分大自然的清新，给人带来一种宁静感。 “小子不会品茶，但就是觉得此茶甚好。” “牛嚼牡丹，算是糟蹋大叔的好茶了……” 宇文衍确实对茶道理解不深。 哪怕两世为人，加起来喝过的茶也是有限。 “贵客言重了，就是一壶普普通通的清茶而已。” 两人从一杯茶水聊起，慢慢打开了话匣。 谈古说今，诗赋文章，天文地理…… 相谈甚欢间，竟生起相见恨晚之感！ “大叔才情卓绝，学识深厚，为何隐世不出，不去谋个官职，造福一方百姓呢？” 在宇文衍看来，这位道人见多识广，才学不比朝中一众大佬差。 或许，差的就是出身了吧。 “吾此生，志在医道，而不在仕途，让贵人见笑了……” 道人闻了闻杯中的茶汤，掷地有声地说道。 “原来大叔还是杏林圣手，失敬，失敬！” 小皇帝拱手致意。 当真和村民所说，隐世于此的是位精通医术的道长。 “不敢当！” “医道浩瀚如星宇，繁奥深远，在下只是略通皮毛。” 两人不觉间，就医道展开了深谈。 宇文衍后世生于武术世家，所谓医武不分家，他除了习武，从小也跟着族中长辈接触中医。 虽不是他的擅长，但懂的东西却是不少。 加上中西医之间的碰撞，很多观点让道人眼前一亮。 越是深聊，道人心中的震憾愈加强烈。 看宇文衍的目光，露出异样的神采。 …… 一番畅谈，已是夜幕降临，二人这才反应过来。 “天色已暗，山路难行，贵人何不在寒舍留宿一晚，明日再行下山……” 道人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真诚地邀请他住上一晚。 宇文衍也没想到竟然聊到忘了时辰。 不过，在此留宿一晚也不是不可以。 山下的一千军士都带有干粮，让他们就地安营扎寨便是了。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讨烦大叔了。” 道人见其答应。 起身笑呵呵地张罗饭菜去。 小皇帝跟随一起，帮忙烧火。 做的是粟米豆饭，都是他自己种出来的。 又烩了一锅菜，有野菜，野蘑菇，门前菜地里种的莴苣。 另外，还切了一大盘鹿肉。 墨言和元氏兄弟，自从进门就一直没有说话。 道人知道他们以这小子为尊，是他的随从。 屋内点的是油灯，光线有些昏暗，为此道人还特意加了一盏。 饭菜上桌。 小皇帝招呼墨言他们坐下一起。 三人也没犹豫，自然地坐了下来。 道人看了，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荒山野地，没什么好东西，诸位将就吃些……” “哪里，哪里，这么丰盛，大叔客气啦。” 小皇帝自己动手，盛上一碗粟米豆饭，夹了一筷子野菜，便大口吃了起来。 这架式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道人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了笑容。 转身从里屋取来一个坛子，揭开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这是在下用十数种药材浸泡的药酒，给诸位尝尝……” 说着，便给每人倒了一小杯。 宇文衍没有拒绝，谢过后，浅尝了一口。 药酒入口柔，一线喉，带着一股药香味。 喝下后，肚子暖哄哄的，而后像是有一股热气流向全身。 这种暖不是酒精带来的，而是酒中的药力散发所致。 他敢断定。 常喝这样的药酒，一定能够强身健体，远离病痛。 “你们都尝一下，大叔这酒绝对世间少有，千金难求！” 小皇帝不由竖了个大拇指，招呼墨言和元氏兄弟赶紧尝尝。 “贵人谬赞了！” 道人听完畅怀大笑起来，心情甚是欢愉。 第111章 药王孙思邈 难得遇上这等上品养生酒。 宇文衍也是连喝三杯。 顿时脸蛋红扑扑的，整个人像是置身于暖阳之下，说不出的舒坦。 饭后。 小皇帝陪道人在院子里歇息。 仰头看到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山谷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中，祥和又宁静。 隐逸风云出我辈， 世若江湖岁月催。 逍风如意人如水， 遥望人生一场醉。 宇文衍低吟着记忆深处的诗句。 道人听罢，看着眼前的八岁孩童，沉吟良久，而后嘴角上扬。 …… 一夜无话。 翌日，卯时（凌晨五点） 宇文衍习惯性醒来。 推开房门，墨言和元氏兄弟已经在院子里晨练了。 “早啊，大叔。” 这时，道人也从房内走了出来。 小皇帝笑着打招呼。 随后开始晨练。 先是打了一遍“十禽戏”，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道人笑着回应，见其动作后，不禁驻足观望起来。 紧接着。 宇文衍又打了一遍“军体拳”。 收势后，小皇帝看了道人一眼，打起了太极拳。 只见拳法动作轻柔，张弛有度，看似绵软无力，却又忽地瞬间暴发，有如猛虎下山，转而又变得云淡风轻。 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一股奇妙的韵味。 道人原本淡然的眼神，逐渐放出奇异的光彩，整个人都有些痴了。 脱胎于道家的太极拳，对于道人来说，直接产生了心灵上的碰撞。 一盏茶的功夫。 宇文衍收势吐气，凝神片刻！ “敢问贵人，所施拳法何以称谓？” 道人看向宇文衍，小心翼翼问道。 “大叔，此为太极拳，蕴含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意……” “他强自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自他横，明月照大江！” 小皇帝直接就说了。 其实。 他对这套具备实战能力的太极拳，理解也不是很深。 与他之前教授王轨，颜之仪他们的养身太极有些不同。 后世也就跟着族中长者练习了几年时间。 他最钟爱的还是岳王枪，以及那些搏击、刺杀之术。 “太极拳，太极……” 道人嘴里呢喃，手上还比划着。 “大叔要是有兴趣，可以随我练习几遍……” 宇文衍没有直接说把太极拳教给他，而是让他跟着练。 “当真？” “那太好了……” 道人满脸期待之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于是。 小皇帝重新拉开架式，一边做动作，一边强调其中要领。 道人站其身后，跟着练习。 一共打了三遍，没做任何保留。 在宇文衍看来，这就是一套拳法而已，算不得什么！ 道人收势后，凝神静气，闭眼感悟良久。 过了好一会。 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露出欣喜之色。 “多谢贵人！” 道人拱手作揖，真诚地表示感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我等要下山了，还未请教大叔尊姓大名。” 离开之际。 宇文衍终于问起他的名号来。 “劳贵人过问，一介白身，贱名孙思邈！” 道人话音落下，宇文衍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果真同他猜想的一样。 村民嘴里精通医术的道人，便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药王孙思邈。 后世很多历史资料，都称其是唐代医学家。 其实。 他出生于541年，与小皇帝任命为并州总管的高颎同年。 那时北周尚末立国，还是宇文泰掌权的西魏。 他一生经历了西魏、北周、隋、唐四朝。 一直活到了唐高宗李治在位末期。 于682年与世长辞，享年142岁。 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长寿之人。 当下，他虚岁四十。 历史上，他这个年岁时，就是隐居终南山。 也正是杨坚掌控大周军政大权的时候。 杨坚数次召孙思邈任国子博士，他均以无意仕途功名，一心致力医学为由，坚决不接受。 可见，他确实对仕途毫无兴趣。 穿越一回。 错过了农学家贾思勰，数学家祖冲之，甄鸾。 但却与伟大的医学家孙思邈相逢了。 这是何等幸事！ “见过孙大叔。” 小皇帝拱手，作了个长揖。 这是对历史上的神医表达自己的敬意。 “不敢当，不敢当，贵人客气了。” 孙思邈连忙作揖回礼。 昨日。 宇文衍让那个青年请村民下山，他肯定知道了皇帝驾临之事。 加上当今天子的年纪，还有墨言这个小太监。 显然。 他也猜到了小皇帝的身份，要不然也不会一直以贵人相称。 只是大家都没说破而已。 “孙大叔，以后还能来此找您喝茶清谈不？” “寒舍随时欢迎贵人光临！” 一番客套后，小皇帝为以后再次登门打好了招呼。 临走，孙思邈送给他一坛药酒。 盛情难却，宇文衍便收下了。 告别孙思邈，离开谷中小院。 四人小心下了那道险崖，回到山脚。 龙武卫看到皇帝返回，立即拔营。 一行人翻身上马，返回京城。 回到长安城。 皇帝怒斩县令，恶绅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城门和街道坊市全都张贴了榜文，还有专人上街宣讲。 昨天分开时。 小皇帝便吩咐颜之仪回京后，马上将此事下发各州，张榜以告天下。 并下诏： 所有官绅，一律不得以开荒垦田的名义兼并土地，一经发现，以抄家论处。 并把王宝升的罪状，送发给益州的庸国公王谦。 宇文椿已经查实了。 国公府并不知晓他在长安县的种种罪行。 之所以主动告诉王谦，就是让他知道，朝廷不是针对他王家。 但是，凡违法乱纪，破坏朝廷政策者，都将受到严惩。 事情一经传开。 朝野内外，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对于京城官员及贵族来说，内心是极为震撼的。 意识到小皇帝不是在玩虚的。 如果有人不信邪，那就摸摸项上人头够不够硬。 而百姓也看到了朝廷的决心，皇帝在民间的威望进一步提升。 在宇文衍看来。 以农为本的封建王朝，粮食产量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强大与否。 粮食充足，就意味着能养活更多的人口。 有人有粮，就意味着承担战争的风险能力更强。 国家必须实现南北统一，与南陈一战在所难免！ 南北两朝，你死我亡，没有任何和平统一的可能性。 因而。 小皇帝从现在开始，就得着手准备这一战。 还有北方心怀鬼胎的突厥。 如今。 历史进程已经发生改变。 暂时，谁也不知道突厥还会不会如历史上一样发生内部分裂。 对于这个草原势力，大周也不能不防。 还有，西部的吐谷浑。 宇文衍想要重新打通丝绸之路，紧挨着河西走廊的吐谷浑势力也是不稳定因素。 吐谷浑和西域，本就属于中原汉王朝的疆土。 以后，必然要重归中原王朝版图之下。 实现统一，收回旧土。 都得建立在大周拥有强大国力的基础上。 这也正是宇文衍如此重视“减免赋税，休养生息”这一决策的主要原因。 第112章 品酒 几天后。 宇文衍再次来到蒸馏酒作坊。 “陛下，工部打造的设备已有二十套投入使用。” “一次蒸馏得到的新酒有五六百斤了。” “同时按您的要求，用新酒进行了二次蒸馏……” 墨一给小皇帝汇报这段时间的进展情况。 此时。 作坊里到处都飘散着浓郁的酒香。 “二次蒸馏的酒水在哪？” “回陛下，这几桶都是，全都密封好了。” 墨一来到一间耳房，指着几个半人高的陶罐说道。 当去除罐口的封泥，揭开木塞的一瞬间。 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 给人一种单单闻着酒味，就要醉倒的感觉。 宇文衍用手指沾上一点，尝了一下。 浓烈辛辣，口腔的醇香也比一次蒸馏的浓郁不少。 估计在50度上下。 “工部烧制的酒葫芦送过来了吗？” “放另一间房了，一共两百只。” 这些酒葫芦，正是工部尚书宇文贤让官窑烧制出来的样品。 如羊脂玉一般的白瓷，光亮细腻，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葫芦肚上有着三个显眼的大字——“二锅头”。 另外一种，形制一样，只是个头显得稍微大一些。 在葫芦肚“二锅头”三字右上角，有字体略小的“经典”二字。 宇文衍拿手里打量一番，很是满意。 瓷瓶做工精美，质地厚实，每个酒葫芦能装一斤酒。 “小瓶装一次蒸馏酒，大瓶装二次蒸馏的。” 宇文衍交待后，墨一便马上安排下人去做。 “小言子，再给酒坊安排四百人，把工部打造的一百套设备全部用上……” “墨一，大量生产一、二次蒸馏的酒水。” “奴婢遵命！” 随后。 小皇帝又特意嘱咐墨一。 让他安排一套设备，拿些二次蒸馏的酒水进行三次、四次、五次蒸馏…… 看能不能把酒精给做出来！ “小一，切记，如果最后得到酒精了，一定要密封好，要不然就全跑光了。” 宇文衍无法给他解释酒精的挥发性，只能交待要密封好才行。 墨一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等到下人把酒装好。 小皇帝带着两百个酒葫芦返回皇宫。 …… 上善殿，偏殿。 这是皇帝用膳的地方。 晚膳时间。 宇文衍让光禄寺做了一道“琥珀金猪”，还有几道下酒菜。 颜之仪和王鹰准时进宫。 “参见陛下！” “子升，子昌来啦，快快平身……” 小皇帝放下手中把玩的酒葫芦，笑呵呵地说道。 “陛下，就我们两个？” 王鹰见桌上就摆了三副碗筷，不由地问了一句。 本来。 他们以为陛下又像以前一样，把几个亲近的大臣全叫来了呢。 “今天可是有好东西，朕特意叫你俩来尝尝鲜……” 小皇帝故作神秘地看了二人一眼。 他们两个，加上王轨和乐运，是最早追随宇文衍的。 也是他最信任的几个人。 今天的任务是品酒。 乐运和王轨都不爱烈酒，也就没叫他们。 “嘿嘿，那就先行谢过陛下了……” 二人搓了搓手，嘴上客气了一句。 墨言把两个小瓷杯放在二人面前。 这也是宇文衍特意让官窑烧制的白瓷酒杯。 小皇帝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而后拔开了红绸包裹的木塞。 一股浓郁的酒味冲了出来。 “好浓的酒香啊！” 他们均是好酒之人，马上就闻到了，异口同声地说道。 宇文衍亲自满上。 两人诚惶诚恐，连声谢恩。 “快，尝尝！” 颜之仪和王鹰相视一眼，心想陛下怎么用这么小的杯子？ 要知道，平时他们都是抱着酒坛喝的。 再不济也是用碗。 不过，二人不敢表现出来。 端起小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 酒水下肚，喉咙顿时传来一股辛辣刺激的感觉。 一口气没回，呛得不禁咳嗽起来。 “哈哈……” “忘记告诉二位爱卿了，这酒得细品，可不能像你们平时一样牛饮。” 看到二人的窘态，小皇帝不禁笑出声来。 其实，他哪是忘记，就是诚心想捉弄一下他们。 一阵咳嗽之后，两人慢慢喘过气来。 虽然喉咙和肚子里有些火烧火燎的感觉。 但唇齿间回旋着一股浓郁的酒香。 舌尖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淡淡地甜味。 “此酒喝进嘴里先细品一会，然后再吞下……” 宇文衍再次为他们倒满。 二人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听小皇帝的话。 酒水在嘴里细细品味了一番，而后慢慢吞下。 浓烈的醇香布满了整个口腔，口舌在刺激过后开始回甘。 肚子感觉暖洋洋的。 “哇，好酒，真是好酒啊……” “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王鹰和颜之仪吧唧一下嘴，摇头晃脑地夸赞起来。 看到二人陶醉的样子。 宇文衍打开了另外一个酒葫芦，又给他们满上。 两人已经顾不上客气，端起就喝。 酒水刚进嘴里，脸上就爆出异样的神采。 等到酒水下肚。 惊叹的神情已经表露无疑。 相比于之前那杯，这酒更加醇厚浓烈。 这种辛辣的刺激感，可能一般人接受不了。 但作为爱喝烈酒的他们来说，简直如同仙酿一般。 “痛快！” “这才是真正的好酒啊……” 两个大男人沉浸在烈酒的味蕾刺激中不能自拔。 宇文衍让墨言取来一坛御用千里酒。 分别给两个酒葫芦加入大概一成的量，摇晃均匀。 “子昌，子升，你们再尝尝……” 这下。 二人自己拿起酒葫芦，把酒杯给满上，而后细细地品了起来。 “回陛下。” “加了千里酒后，口感柔和一些，喝起来感觉舒服许多……” “是的，多了些层次感，回甘更为明显。” 二人的品评，和宇文衍猜想的差不多。 毕竟这些蒸馏酒是用市面上的劣质酒制作而成。 而这千里酒可是皇宫御酒。 除了酒精度不够，口感和香醇方面肯定要好太多。 如果用千里酒来蒸馏的话，得到的酒水肯定会更好喝。 但那样的话，成本就高了，不适合于大量推广。 不过蒸馏一些，作为皇宫御用倒是可以的。 “陛下，这酒就叫二锅头么？” “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定又是陛下您的主意吧……” 两人手里各拿一个酒葫芦，好奇地端详打量着。 “子昌手里的叫二锅头，子升那个叫经典二锅头。” “至于区别，你们刚刚已经品尝过了，最有发言权。” 看着两人震憾的表情。 小皇帝愉快地笑了。 他就喜欢看他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第113章 代理人 “谢陛下！” “此生能喝到此等美酒，死而无憾矣！” 二人真诚地向小皇帝谢恩。 “喜欢那就尽情喝，今晚酒管够。” “平时要喝直接去酒坊拿，不过酒钱还是要付的哦……” 宇文衍也不是供不起他们喝的那点酒。 只是这样的口子不能随便开。 再说。 他们都不差钱，自己花钱买酒，喝起来也痛快！ “别光喝酒，吃些菜，这些都是朕特意为你们准备的下酒菜……” 宇文衍端起了自己的大海碗，一筷子菜，一口白米饭，甭提有多香。 “陛下，这当真是猪肉？” “又香又脆，太好吃了……” 颜之仪夹了一块烤乳猪，津津有味地吃着。 他怎么也想不到，被大家视为贱肉的东西怎么会如此的美味。 “这是用小猪烤制而成的，皮脆肉香。” 宇文衍一边干饭，随口解释道。 “你就说陛下这里的东西，哪样不好吃？” 王鹰一口喝下杯中烈酒，对着颜之仪嘟囔了一句。 “那倒是！” 颜之仪嘿嘿一笑，认可了王鹰所说。 能和皇帝同桌吃饭，还这么放得开的，全天下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人。 酒足，饭饱。 颜之仪和王鹰过足了嘴瘾，起身告退。 临走前。 宇文衍分别给了他们两个酒葫芦。 “二锅头”和“经典二锅头”。 都是调配了千里酒的成品。 二人宝贝似地抱在怀里，谢恩后，屁颠屁颠地出宫去了。 宇文衍看着两人欢乐的背影，笑着去了御花园。 …… “小言子，说说吧！” 之前小皇帝下令调查商贾刘宝，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陛下，这个刘宝是洛州人氏，孤儿，从小混迹于洛阳大市……” 墨言把他得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刘宝小时候就是流浪儿童，熟悉洛阳各大坊市的角角落落。 每天接触的，都是些行商小贩，店铺掌柜，蕃邦商人。 因其为人机灵，能说会道。 经常有蕃邦商人找他做向导，在洛阳买卖商品。 耳濡目染之下，懂得了许多经商的道理。 后来。 自己开始涉足买卖行当，开了第一家店铺。 由于他在坊市识人多，人脉广，又会经营。 营生越做越好，商铺也越开越多。 十五年时间。 便把商铺开遍了大江南北，生意遍布各州及周边诸国。 “他当真没有任何官方背景？”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刘宝还真是个经商天才。 一个流浪儿，凭自身努力，白手起家，能把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属实厉害！ “回陛下，天和七年以前（572年），刘宝的确没有任何官方背景。” “不过，后来不知怎地，就和齐王府发生了交集。” 齐王是周武帝宇文邕的弟弟，是太祖宇文泰的第五个儿子。 他便是周宣帝宇文赟登基后，马上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杀掉的齐王宇文宪。 “齐王死后，他又和郑译有过比较密切的来往。” “自从郑译伏诛后，便没再发现刘宝与朝中官员有接触！” 宇文衍听完。 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八年前，这个刘宝为什么突然就和齐王搭上了？ 和他有过来往的官员，齐王和郑译最后都死了。 要不是郑译是被自己下令处斩的，他都会怀疑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难道他们之间，只是一般的生意往来？ 宇文衍思虑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和郑译的最后一次来往是什么时候？” “现有的消息显示，是在先帝归天前一个月。” 宇文衍听后突然停下脚步。 脑海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看向墨言，有些急切地问： “京城售卖玉皂的百宝阁是不是他的产业？” “回陛下，正是。” 宇文衍手掌一拍。 他好像想通了其中某个重要关节！ “先帝归天后，百宝阁出售玉皂所得银钱，一直没往宫里送过吧？” “回陛下，没有！” 以前这份收入，小皇帝全都献给了宇文赟。 宣帝驾崩后。 宇文衍一直无暇顾及此事，也没差人去找过百宝阁的掌柜。 这几个月来。 包括洛阳，邺城两地的所得。 皇宫内库一样没有银钱入库记录。 很明显。 三处帮宣帝售卖玉皂的商铺，同属一个东家。 百宝阁既然是那个大商贾刘宝的产业，那事情就明朗了。 宇文衍心中不由想到了一种可能。 刘宝之所以和郑译有来往。 那是因为他是宇文赟商贸方面的代理人。 郑译是宣帝宠信的近臣。 因而，日常事务便由他和刘宝联络。 在郑译之前。 刘宝接触的人是齐王宇文宪。 那时。 宇文宪是周武帝宇文邕最看重的皇室成员。 是他出面和刘宝来往。 也就是说。 八年前。 在武帝宇文邕杀掉权臣宇文护，掌控朝廷军政大权后。 这个刘宝成了宇文皇室的商贸代理人。 小皇帝年纪尚小，宇文赟也没想到自己会早殁。 刘宝之事便没来得及告诉他。 在宣帝和郑译死后。 便再也没人知晓刘宝皇室代理人的身份。 不过。 这只是小皇帝灵光一闪，心生出来的一种推理和猜测。 是不是真的，还得验证了才知道！ 从周武帝宇文邕的立场来说。 在他亲政后，想要实现自己的治国抱负。 找一个完全没有官方及贵族背景的商贾，做皇家商贸代理人，是极有可能的。 “小言子，明天你去给百宝阁掌柜传话。” “就说，‘上面’要见你们东家……” 如果小皇帝的猜测没错。 有了这句话，加上墨言宫里的身份。 刘宝接到传话，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京城。 “奴婢遵命！” 想到大周首富极有可能是自家的小弟，小皇帝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哼着墨言听了一脸懵的曲调，悠哉地在御花园散步。 “难听死了……” 正当小皇帝迈着嘚瑟的步伐，快乐地哼着小曲时。 一道稚嫩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宇文衍扭头一看。 却是宇文娥英这小丫头和司马令姬陪着朱太后来了。 “皇儿见过母后，你们也来散步啊。” “臣妾参见陛下！” 小皇后第一时间上前行礼。 “你不是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么，母后信了……” 朱满月看着自己儿子略显稚嫩的俊美面庞，眉眼带笑地打趣道。 “小丫头，刚刚是谁在说难听来着？” 小皇帝伸出他的魔爪。 捏住小公主那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作生气地说道。 “皇帝哥哥你讨厌，脸都变形了！” 小公主挣了开来。 举拳在其胸前狠狠地打了几下，却是一点力道都没有！ 第114章 钱币样品 “梓橦，那些海螺养得如何？” 小皇帝一边逗着宇文娥英，看向小皇后问道。 “前些天死了几个，可把她伤心坏了，眼睛都哭肿了……” “后来，宫人把死掉的海螺肉给挑了。” “她发现海螺壳能装水，又能装沙子，比活的还好玩，便再也不哭了！” 司马令姬说完，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丫头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朱太后怀里。 露出半边脸，对着几人吐舌头扮鬼脸。 …… 第二天，晨练后。 宇文衍在宫女的侍候下沐浴更衣。 墨言去了百宝阁，找掌柜传达宇文衍的口谕。 上善殿。 沐浴后的小皇帝一身清爽。 端坐御案，批示了几个奏章。 这些都是经过六部都堂和政事堂审议过的奏章，已经给出了处理意见。 小皇帝只需选择准还是不准。 或是给出自己的处理意见便行了。 等到墨言传信回来。 户部尚书于翼和他一同入宫。 “臣参见陛下！” “文若来啦，坐吧。” 宇文衍抬眼看到于翼，示意其先坐。 待他看完手上的奏章，用朱砂笔在留白处写了个“准”字。 这才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是不是关于新钱币的事？” 小皇帝走下台阶，扭动颈脖问道。 “陛下料事如神，确是此事。” 于翼连忙掏出一本册子，恭敬地递到宇文衍面前。 这是户部依照小皇帝所说的要求，制定出关于新钱币的规范和标准。 从钱币自身标准，到材料质量管控，再到铸币工艺的统一。 每一项，都制定了详细的规制和章程。 有了这一份标准。 以后不论在何地设立铸币坊，铸造出来的钱币，都是规范统一的。 “这是新钱币的样品，请陛下过目。” 说着。 于翼掏出九枚崭新的钱币。 钱币圆形方孔，外部齐整，平坦光洁。 用铜，白蜡及黑铅混合铸造，泛淡黄青铜色。 正面“天元通宝”四字。 是小皇帝用隶书，行书和瘦金体书写的字体！ 文字庄重、隽秀、挺拔。 瘦金体的书体更是笔力苍劲，意态精密，精瘦简练，端庄俊雅，凝重雄浑。 小小一枚钱币。 犹如一件艺术品，极具观赏价值。 宇文衍推行“天元通宝”铜钱，一改此前以“铢”为钱名的货币制度。 以钱代铢，用符号取代重量，当属开创性的进步。 历史上。 北周时期的铸钱技术，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发行的“布泉”，“五行大布”，“永通万国”三种钱币。 书体采用玉箸篆，精美绝伦。 在后世古玩界，被称为“北周三品”。 “太好了，此钱币当真是美轮美奂！” 看着手里的“天元通宝”，宇文衍甚是欢喜。 “至于选择哪种书体，你多征求下朝臣、百姓的意见，以大众审美为准……” “是，陛下！” 小皇帝和于翼，就新钱币的铸造、发行，商议了很久。 决定在确定书体后，率先在京城开炉铸币。 批量铸造的同时。 进一步验证统一工艺标准的实践情况。 另外。 户部着手设立洛阳，蜀地，邺城，扬州四地的铸币坊。 以当下的交通状况。 完全由京城铸造，再发往全国各州，成本太高了。 等到这四地铸币坊投入生产。 加上各郡县“大周钱庄”建设完成。 朝廷便可下达新钱币流通，旧钱换新钱的诏令了。 发行新钱，回收旧钱。 以旧换新，朝廷大概率要吃些亏。 因为旧钱有磨损，含铜量也不如新钱。 但是。 为了实现钱币统一，这点亏朝廷必须吃，也吃得起。 商议完毕。 王翼兴冲冲地返回六部都堂，安排后续事宜。 他这个户部尚书，如今是干劲十足！ 不论是大周钱庄，还是统一钱币。 于国于民，都是影响深远的策令。 得到皇帝的信任，在朝中威望已然盖过了他兄长燕国公于实。 使得他对大周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 午膳后。 刑部尚书宇文椿进宫。 汇报长安县令王宝升及黄世仁的抄家事宜。 看着两份长长的财产清单。 就知道，一个小小九品芝麻官以及一介乡绅地主，吸食了多少民脂民膏。 在他们眼里是家产，是财富。 但对于当地百姓来说，那就是沉重的血与泪。 “陛下，他们的家属和下人怎么处置？” 宇文椿小心翼翼地询问。 “按律当如何？” “贬为庶民，流放千里。” 主犯已经被小皇帝就地正法了。 一人犯法，全家遭殃，这就是封建社会的连坐刑罚。 “家人按律流放，下人取消奴籍成为自耕农，分配田地……” “臣遵命！” 宇文椿应答道。 “对了，大周律的事情进展如何？” 几个月前。 朝廷就确定了，编写全新的“大周律”。 由刑部和大理寺牵头，发动所有相关方面的人才进行编纂。 律法是相当繁复的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 这会他想起来了，就随口这么一问。 “回陛下，按照您提出的思路和宗旨。” “基本框架已经确立，后续将细化各项律法条文……” 宇文衍点了点头，嘱咐道： “律法之事大意不得，须主次分明，量刑合理。” “一定得适合大周当下社会状况，要切实可行，而不是一纸空文！” 小皇帝只管提出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至于具体的编纂，还是交由专业的人去做。 周武帝时期。 就进行过律法方面的改革，大周不缺乏这方面的人才。 “臣记下了！” 宇文椿很清楚，宇文衍对“大周律”的重视程度。 对于他自己来说，何尝不是机会呢？ 他们和宇文皇室可是一脉相承，传到他这一代也才第四代。 是真正没出五服的血脉宗亲。 他的爷爷是太祖宇文泰的兄长宇文颢。 父亲宇文导是北周开国十二大将军之一，和武帝宇文邕是堂兄弟。 他和宣帝宇文赟是堂兄弟关系。 按辈份，小皇帝还得称他一声堂叔。 这样的背景。 按理说，在整个大周都是横着走的存在。 但他们这一脉，在朝中地位却是颇为尴尬。 那是因为。 他父亲宇文导的亲弟弟，也就是他的亲叔父。 是北周开国权臣——宇文护！ 第115章 小皇帝的畅想 宇文护就是北周皇室的禁忌！ 大周立国前。 深受叔父器重，在宇文泰临终时，更是托孤于他。 希望他能辅佐时年15岁的嫡子宇文觉，取代西魏，登基建国。 宇文护也的确做到了。 在宇文泰去世第二年。 也就是557年，把宇文觉推上皇帝宝座，建立大周。 宇文护从此执掌大权，把宇文觉当成傀儡。 宇文觉年岁不大，但生性果敢，秉性刚烈。 对于堂兄宇文护专政，感到非常不满，成天想着要亲政。 毫无城府的宇文觉，多方努力无果。 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心思，让倍感威胁的宇文护给杀了。 杀掉北周第一任皇帝后。 宇文护随即把宇文泰的庶长子宇文毓推上皇位。 宇文毓当时23岁。 虽外表文弱，但内心极有主见，同样不愿处处听命于宇文护。 三年后。 宇文护见其更加不好控制，便又毒杀了大周的第二任皇帝。 宇文毓临终前。 当众口授遗诏，传位于他四弟——宇文邕。 宇文护在朝堂之上还没做到一手遮天。 只得遵从皇帝遗诏，立17岁的宇文邕为帝。 宇文邕吸取两位兄长血淋淋的教训，采取了韬光养晦的策略。 将心中的不满与仇恨，深深隐藏起来。 表面上，事事尊崇堂兄，任其专权跋扈。 隐忍12年后。 最终在572年，出其不意地将其诛杀！ 夺回军政大权的同时，也为两位兄长报了仇。 一代权臣就此丧命！ 宇文护在杀死宇文觉，宇文毓后。 确实还没有取而代之的实力。 那时。 宇文泰余威尚在，他自己在朝中威望和势力也还不够。 宇文邕登基后，又被他的示弱所迷惑。 让宇文护错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 只要他愿意，选个好时机便可取而代之。 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认为最好掌控的人，却是要了他的小命。 也正是因为宇文护心狠手辣，连杀大周两位皇帝。 加上几个月前。 宣帝霸占尉迟炽繁，害得宇文亮和他儿子宇文温身死。 使得宇文椿他们这一脉和皇室成了生死大仇。 在朝中，处境极为尴尬。 小皇帝亲政后，并没有打压，还把爵位还给了他兄长的后人。 而且，让他出任刑部尚书。 但他自己没有任何底气，认为当前位置稳如泰山。 所以说，“大周律”的编纂是他的一个机会。 如果能给小皇帝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那他尚书的位置就能稳固下来。 对于他们这一脉来说，就不会一下子跌出权力高层。 小皇帝自然不知道宇文椿心里在想些什么？ 两人交谈一番后。 宇文椿起身告退，忙他的事去了。 …… 宇文衍带着墨言和元氏兄弟，出宫前往冶铸作坊。 由綦毋怀文一个弟子负责的农具铸造小组。 打出了最为坚实耐用的农具。 民间铁匠都会在其打制的铁器上镌刻自己的姓氏。 这个弟子请示师傅后，在这些农具上刻上了“宇文周”三字。 宇文衍看后轻轻一笑。 这些小事无关大雅，由他们怎样都行。 此次来。 小皇帝主要是取些制式唐横刀和倭刀回宫，用于赏赐之用。 顺便给了綦毋怀文一本册子。 上面是他平时闲着没事，绘制的一些小玩意图纸。 比如用一个模腔和卷丝筒，采用压和拉的方式，制作铁丝。 掌握了拉丝技术，便能轻易制作出铁钉来。 铁丝和铁钉，都是日常生活经常用得到的东西。 也算是利国利民的事物。 有了高炉炼铁，完全不用担心铁的产量，可以让冶铸作坊尝试一下。 另外。 宇文衍想让綦毋怀文钻研一下螺纹、螺帽，以及活动扳手，钳子等。 还有一个难度更高的，那就是轴承。 小皇帝之所以想弄轴承，主要是用于轮子上。 有了轴承，不论是马车还是手推车。 都能更加省力，行车效率将大大提升。 以当前的工具和技术。 制作难点在于轴承里面的“钢珠”。 要把这些钢珠制作成直径一样的正圆体珠子，挑战性还是蛮大的。 不过。 宇文衍只负责畅想，出点子，绘制图纸。 技术上的事情，便交由綦毋怀文和工匠们去琢磨。 当然。 他也把后世记忆中所能用到的方法，全都列举了出来。 綦毋怀文对于小皇帝的奇思妙想也是习以为常了。 但在听他讲述了这些东西的用处之后。 还是不禁赞叹了一番。 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想。 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实现这些事物的制作？ 宇文衍在作坊视察了一圈。 到处都是忙碌的景象。 当初宇文恺设计的时候，小皇帝便考虑到了规模扩大的问题。 作坊占地极为宽广，预留了后续发展的空间。 形制、布局和后世的工业园区有几分相近。 整个冶铸作坊，处于严密保护之下。 不仅有高墙，还有专门的护卫队，负责作坊内外的警戒和巡视。 对于冶铸作坊的发展，宇文衍很是满意。 取了些唐横刀和倭刀，便返回了皇宫。 …… 当晚。 小皇帝在皇宫御花园安排了一场露天烧烤。 光禄寺卿易太仲带着几个庖厨现场烤制。 “好香啊……” “臣等参见陛下！” 六个身影前后脚到达，进来便闻到了烤羊肉串的香味。 “诸位皇叔公，两位皇叔，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 原来。 小皇帝宴请的是周武帝的四位弟弟，以及宣帝的二弟和三弟。 武帝宇文邕排行老四，其下如今还在世的还有五个弟弟。 老七赵王宇文招，被小皇帝任命为相州总管，镇守原北齐旧地。 老九陈王宇文纯。 老十越王宇文盛。 老十一代王宇文达。 老十三滕王宇文逌（you）。 他们回京给先帝吊丧。 宣帝下葬后，宇文衍并没让他们返回各自的藩国。 一个王朝若是持续时间较长的话。 册封的藩王绝对会成为令皇帝头痛的问题。 历史上，明朝就是典型的例子。 五王当中。 老七宇文招34岁，老十三宇文逌25岁。 当初，宣帝非常忌惮他的这些皇叔，会抢他的皇位。 登基后，把老五齐王宇文宪给砍了。 留下这五位性命，赶出京城，前往封地就藩。 如今。 他们手上没有实权，只有一个王爷的名份。 在朝中的地位，还不如他们的侄儿毕王宇文贤。 所以，宇文衍也不怕他们有什么不臣之心！ 若是能够恪守本份，那便做一个富贵王爷。 要是还有些才华，愿意为大周尽些绵力话，小皇帝也不介意用用他们。 但要是心生妄想，做出什么不轨之事，那就休怪他不念血脉亲情。 宇文衍的后世灵魂。 对这些王爷可没任何感情可言。 宣帝宇文赟有六个弟弟。 二弟汉王宇文赞。 三弟秦王宇文贽。 汉王19岁，秦王18岁。 其他四位弟弟都还是十四岁左右，和李渊年纪相当。 今天，来见驾的便是汉王和秦王。 六位王爷也没想到，宇文衍突然召见他们。 心里都在猜想，小皇帝是不是对诸王要有所动作？ ps： 祝书友们中秋节快乐，阖家团圆，幸福美满！ 感谢一直追更的友友，谢谢你们。 祝大家每天笑哈哈，财源滚滚，数钱数到手抽筋！！ 第116章 召见六王 四位藩王，还是第一次见识烧烤。 看到光禄寺的庖厨，熟练地翻动烤架上的肉串。 不时涂抹酱汁，撒上一些粉末状调料。 烟雾缭绕间，香味飘散开来。 除了肉串，还有烤鸡腿、鸡中翅，饼子，以及多种蔬菜。 宫女和内侍手脚麻利地忙碌着。 三张八仙桌并排一起。 不时有烤好的东西装在木盘中端上来。 “陛下，这是何吃法，怎地蔬菜也能烧着吃？” 滕王宇文逌有些好奇地问道。 “哈哈，十三皇叔公，这是烧烤，只要是吃的，都可烤着吃……” “对啊，十三叔，陛下说过万物皆可烤……” “那味道可真是绝了……” 汉王宇文赞和秦王宇文贽，去岁过年皇宫聚会时，品尝过烧烤的味道了。 宇文赞笑着对滕王说了起来。 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也是颇有兴致地盯着几个庖厨手中的烤串。 “开动，开动，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皇帝最喜欢吃烤鸡爪子，拿起一串便开吃了。 一边招呼这些王爷动手。 大家早就被烧烤的香味勾起了馋虫，纷纷拿起盘中的烤串吃了起来。 “嗯，好吃，好吃……” “确实香甜可口。” “没想到烤韭菜也这么美味。” “还真是别开生面，长见识了……” 诸位王爷吃得频频点头，不断叫好。 “小言子，上酒！” 烧烤配酒，越吃越有。 墨言随即把调配好的二锅头酒拿了上来。 摆上六个白瓷酒杯，把酒满上。 “这是朕研制出的新酒，四位皇叔公，两位皇叔尝尝……” 诸王闻言。 纷纷吞下嘴里的食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皇帝事先便交待了，让他们先品再咽。 偏偏汉王和秦王年轻气盛，没当一回事。 心里还想着，这么小的杯子，润喉咙都不够。 结果被呛得面红耳赤，咳嗽不止。 “好烈的酒……” “好酒啊，本王喜欢。” 听到四位皇叔的赞叹声。 宇文赞和宇文贽让墨言另行倒了一杯，细细品尝起来。 “此乃二锅头酒，诸位再尝尝这经典二锅头……” 小皇帝示意墨言再给他们满上。 “哇…哦…” “真烈啊……” “够劲！” …… 等到酒水下肚，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有受不了的，也有喜欢得不行的。 随后。 诸王各自选择自己喜欢的酒，尽情地吃喝起来。 “陛下，这酒当真浓烈，怕是宫中也不多吧？” 代王宇文达钟爱高度数的经典二锅头，显然是个好酒之人。 喝完一杯后，拿起一串羊肉边吃边问。 这是在探小皇帝口风，看能不能搞点这样的酒回去喝。 “皇叔公，你们想喝的话直接去酒坊拿，但是酒钱不能少。” “现在喝的这些是勾兑了一成千里酒的……” 宇文衍把事情交待清楚，想喝就自己花钱去买。 自从蒸馏酒试做成功后。 小皇帝让墨一他们把酒坊和玉皂作坊分隔开来。 如今。 还在用玉皂收割财富，暂时不要让外人知道是他弄出来的为好。 “太好了，本王还想着以后很难喝到这样的美酒了……” 代王开心地手掌一拍，对着宇文衍这个侄孙皇帝拱了拱手。 据小皇帝了解。 这个代王平常生活特别节俭，王府中的姬妾，侍女总共也不过十人。 对于吃穿没有过多要求，能吃饱穿暖便行。 唯独好喝那么一口小酒。 这让宇文衍对他不由地高看一眼。 几杯烈酒下肚，诸王的话语多了起来。 御花园的气氛也愈加热烈了。 他们兄弟，叔侄之间，平时是很难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的。 因为要避嫌！ 要是诸王齐聚，难免被有心人挑拨是非，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小皇帝亲政后。 不让五王返回各自藩国，当时可把他们吓得不轻。 以为宇文衍要拿他们开刀。 没想到。 很快就任命老七赵王宇文招做了相州总管。 并让其传话，让诸王有些耐心，以后机会多得是。 这才使他们安心地在京城王府住了下来。 而汉王和秦王，他们在京城也是没有任何权势。 哪怕宣帝早殁，皇帝年幼，也不敢有丝毫过份的想法。 何况。 小皇帝挫败杨坚矫诏夺权的阴谋，强势亲政。 也是震撼到了每一个人。 他们心里很清楚。 一旦被杨坚掌控大周军政大权，宇文宗室将会面临什么？ 没有人相信，杨坚会一心一意地辅佐幼帝。 而对近在眼前的至尊高位无动于衷！ 也正因如此。 他们对于小皇帝的情感中，多了一丝感激。 一众兄弟、叔侄推杯换盏，吃到开心，喝到尽兴。 “诸位皇叔公，皇叔。” “对于朝廷推行减免赋税，休养生息，鼓励开荒垦田的策令有何看法？” 宇文衍撸完手中的羊肉串，随意抹了一把嘴巴。 看向几位王爷，轻声问道。 听到小皇帝发问，诸王正色起来。 “陛下，此举甚好！” “若是皇兄在世，也一定会这么做……” 说话的是陈王宇文纯。 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听了，也点头表示赞同。 宇文衍推行减税开荒，释放奴籍，兴修水利。 他们皇兄宇文邕，当年就这么做过。 而且，取得很大的成效。 只是小皇帝在此基础上。 又推出了“大周钱庄”免利钱借贷，还铸造了“曲辕犁”等一批先进农具。 “相信大家都听说了长安县的事情。” “策令想要真正落实到位，也是困难重重啊……” 宇文衍面露几许愁容，忧心忡忡地说道。 “陛下，有我等能做的，尽管吩咐……” “对，愿为陛下，为大周分忧！” 代王宇文达心思通达。 马上就想到了，皇帝此行宣他们进宫，不是单纯地喝酒吃肉。 汉王宇文赞反应也不慢，接着代王的话，表明了立场。 其他人听了，也纷纷附和起来。 看到诸王态度积极，诚恳，宇文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想来。 成天呆在王府无所事事，也快闲出病来了。 “朕希望诸位能替朕巡视天下，监督策令的推行……” 小皇帝说完，目光熠熠地看向他们。 “臣等愿为陛下效劳！” 诸王起身拱手，齐声应答。 “好，好，那就谢过诸位皇叔公，皇叔了，朕敬大家一杯……” 宇文衍让墨言倒了一杯果酒，举杯和诸王共饮。 “御赐宝刀一柄，诸位自行挑选……” 随后。 小皇帝让墨言取出唐横刀和倭刀，并介绍了一番。 诸王看到如此精美的战刀，不由地发出阵阵惊呼。 选择自己喜欢的宝刀后。 捧在手上，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吃吃喝喝中。 宇文衍和诸王就巡视之事，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小皇帝给了他们先斩后奏的决断权。 至于诸王各自负责哪些州郡？ 由他们六人商议后，自行安排！ 宇文衍重新启用皇室成员。 也是向世家贵族释放一种信号。 那就是： 别以皇室孤儿寡母好欺负，有任何小心思都乖乖收起来。 否则，杨坚下场就是你们的结局！ 第117章 四位小皇叔 诸王实在是太开心了。 酒足饭饱后，志得意满地离开皇宫。 回去商议各自负责的州郡，以及准备出巡事宜。 启用诸王巡视天下。 也是发生了长安县之事，小皇帝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 天子脚下，都能发生这种官绅勾结的事情。 那偏远的地方，就更不要说了。 刚好，诸王如今全都是闲人一个。 由他们以亲王的身份，替皇帝巡视天下。 监督策令推行情况，再好不过了！ 同时。 也是对诸王的一次考验。 他们享受着无与伦比的荣华富贵。 要是能为朝廷做些事情，那便最好了！ 这顿烧烤吃得很舒心，至少诸王没让他扫兴。 要是真有哪个王爷不开眼。 在他面前摆长辈资格，他也不得不出手狠狠打压一番。 那样的话，就闹得不愉快了！ 小皇帝就喝了一杯果酒，烧烤却吃了不少。 诸王离开后，在御花园闲逛了一会。 便缓步朝醴泉宫走去。 “臣妾恭迎陛下！” 小皇后刚从朱满月的宫里回来一会，没想到宇文衍来了。 “又没外人在，媳妇无须多礼。” 小皇帝随意摆了摆手。 直接在卧榻之上来了个葛优躺。 “陛下是不是累了，臣妾为您按按头吧！” 司马令姬看到小皇帝脸上有几分疲态。 于是半坐在榻前，伸手帮其按压起太阳穴来。 小皇后指若葱白，温润柔软，揉捏力度恰到好处。 宇文衍不由闭上了眼睛，享受起这份温柔来。 良久。 小皇帝感觉略显沉重的脑袋清爽了许多。 “舒服，媳妇你真会按！” 宇文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只要陛下喜欢，臣妾以后天天给您按……” 小皇后闻言，顿时笑靥如花。 两人下了一会五子棋。 随后，沐浴更衣，在司马令姬的凤榻躺了下来。 “媳妇，故事上次讲到哪里了？” “三打白骨精！” 刚躺下。 司马令姬便催促小皇帝继续给她讲“西游记”。 “嗯。” “话说三打白骨精后，唐僧和孙悟空继续向西而行……” 小皇帝极具感染力的声音响起。 讲着，讲着…… 帷帐内便传出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 宇文衍准时起床，准备晨练。 如今，他的晨练场地又放回了宫内。 搬到正宫后。 有一处比正阳宫更大的校场，旁边也有一个演武殿。 他让工匠在校场上打造了障碍跑道，以及其他训练设施。 开始组建三大组织后。 不断有新成员加入，天眼基地和暗影基地变得人多嘴杂。 出于小皇帝的安全考虑。 王鹰和元氏兄弟建议，就在宫内晨练。 宇文衍想了一下，也同意了。 与三大组织的成员，保持一定距离和神秘感，是很有必要的。 校场上。 小皇帝挥汗如雨。 随着举石锁力量训练的跟进。 十五斤重的沥泉双钩枪，在他手上使得越来越顺溜。 两年来，坚持不懈地晨练。 身体素质大大提高，打下相当扎实的基础。 “很好，小言子，你的枪法大有进步……” 王鹰和小李靖不在，墨言成了他练枪的陪练。 说是陪练，其实也相当于小皇帝在指点他。 “谢陛下！” 墨言没有多说话，但却把这份情深深地记在了心底。 不远处。 元胄和元威兄弟俩也在对练。 两人使着三四十斤的双锤和狼牙棒。 大开大合，虎虎生风，每一次撞击都发出震耳的颤鸣！ 可以想象。 那家伙什要是敲在脑袋上，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晨练后。 宇文衍沐浴更衣，来到上善殿，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其他朝廷官员，坐班时间是辰时中（8点）。 作为大周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小皇帝九点多上班也实属正常。 “对了，小言子，大野渊最近如何？” 小皇帝手拿一个奏章，突然问道。 “陛下，您是说和咱们干过架的唐国公李渊？” 去年。 杨广被小皇帝他们胖揍一顿后，请他表兄李渊找回场子。 虽然最终败在宇文衍手下。 但却给他留下不错的印象。 看到小皇帝点头。 墨言说道： “唐国公正在谋求出仕！” “因其与杨家的亲戚关系，朝中官员都刻意与李府保持距离……” 宇文衍听了没作声，在殿内来回踱步。 杨坚矫诏夺权，影响甚大！ 小皇帝为了保证时局安定，皇权平稳过渡。 并没有对这些家族进行大势清洗！ 只要没有成为杨坚党羽反叛朝廷的，一律不予以追究。 像贺若弼，以前依附杨家的迹象很明显。 但杨坚矫诏夺权败露后，果断选择撇清关系。 小皇帝也没深究，反而封其为讨伐叛军的行军总管。 给机会的同时，也是对他的考验！ 此前。 谁和杨家走得近，朝中官员心知肚明。 这些家族，以及杨家的一应实在亲戚，或多或少都受到一些牵连。 为了明哲保身。 世家贵族都下意识地同他们划清界线。 特别像李府这种。 杨坚可是李渊的亲姨父。 还有独孤家，杨坚妻子的娘家。 哪怕皇室没有深究。 试问，又有谁敢与他们扯上关系？ 个个唯恐避之不及，没有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让小皇帝稍显意外的是。 独孤伽罗娘家及一应亲戚，没有任何一家成为杨坚党羽。 也不知道是杨坚没去拉拢呢，还是这些亲戚没答应。 或许出于自身利益考虑。 在杨坚没有真正掌握朝廷军政大权之前。 就算是血缘至亲，也不会旗帜鲜明地站队！ 何况。 杨坚夺权失败伏诛，就更不可能与其党羽反叛朝廷了。 …… “启禀陛下，曹王等几位王爷求见。” 正当小皇帝思量间，元胄从殿外进来通报。 曹王？ 自己那几位小皇叔跑来干嘛？ 宇文衍心下嘀咕，挥手让元胄宣他们进殿。 “臣等参见陛下！” 很快。 四个十四岁左右的锦服少年进到大殿，拱手躬身行礼。 “几位皇叔免礼。” 小皇帝端坐在御案前，抬眼看向他们。 “谢陛下！” 几个少年谢恩后，抬起头来。 “皇叔，你们进宫，有事？” “我等是来给陛下和太后，以及两位太皇太后请安的。” 曹王宇文允排行第四，作为代表出声说道。 “几位皇叔有心了，既然请过安了，你们退下吧……” 宇文衍听罢，心中暗自一笑。 看他们那样子，请安只是借口罢了。 听到小皇帝下了逐客令，另外三人顿时急了，纷纷向曹王使眼色。 “那个……陛下，听说两位王兄领了皇差要出京了。” “我…我等…也想为陛下分忧！” 曹王深吸一口气。 终于把他们的来意说了出来。 其实。 四位小皇叔一来，宇文衍就猜了个大概。 昨晚汉王和秦王刚刚进宫，他们今天就来了。 肯定是与此有关。 第118章 考验 也不知他们如何知晓的。 四人在得知小皇帝给两位兄长派皇差后，也坐不住了。 当即相约，一起进宫面圣。 想要讨一份差事。 如果他们已经成年，小皇帝可能还会多一分心眼。 但都是十四岁左右的少年郎。 做出如此莽撞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宇文衍并没有为此生气。 反而对他们高看一眼。 至少说明在他们心中。 不想只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富贵王爷。 “哦~” “那几位皇叔觉得，你们能为朕分什么忧呢？” 宇文衍语气微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轻声问了一句。 “回陛下，臣能做一州刺史。” “臣可做一州总管。” “本王可总领一军，纵横沙场。” …… 曹王宇文允、道王宇文充、蔡王宇文兑、荆王宇文元纷纷说出心中的想法。 小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并不是笑他们自不量力，而是佩服几位小皇叔的自信与胆量。 对于他们这种统始阶层顶端的世袭亲王。 十四五岁的年纪，做一州总管、刺史，还真不是什么新鲜事！ 贵族精英教育下，有才能者不在少数。 “有志向是好的，这也是大周亲王该有的样子！” “但是，你们得先接受一个考验……” 宇文衍有些坏笑地盯着他们。 看得几个人心里直发毛。 “嘿嘿……” “你们要是怕，那就当朕没说过。” 几个少年王爷，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哪能受得了这样的话？ 彼此交流一番眼神后，便决定了下来。 “陛下尽管说，我等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英雄好汉……” 曹王斩钉截铁地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们只需以普通军士的身份，去城外新军营地训练两年，就算过关了！” 宇文衍此话一出。 明显感觉到四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北周重视军马事，贵族子弟大都文武兼修。 听到是军事训练，心中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陛下，我等愿意接受考验。” 兄弟四人再次交流眼神后，很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很好，不过朕有言在先。” “在这两年中，你们若是暴露身份，便视作考验失败，以后别再跟朕提出仕之事……” 宇文衍再次声明了一遍。 “臣等谨记！” 四人没有丝毫犹豫。 “好！” “小言子，派人通传王将军，让其进宫一趟。” “喏！” 随后。 小皇帝留四人在宫中用午膳，吃完便把他们赶出了皇宫。 后续由王鹰安排。 让他们去军营“享受”两年的军伍生涯。 宇文衍对他的这些皇叔公和皇叔，也没抱过多的期望。 至少在心机和权术之上，就完败于杨坚。 要不然。 历史上也不至于一个个被杨坚斩杀殆尽！ 或许。 像周武帝那种天纵之姿的雄主。 一个家族出一个，就已经是上天恩赐了！ 只可惜命途多舛，英年早逝。 若是老天再给其十年阳寿，他必能终结乱世，一统天下。 历史上，将诞生一个强大的大周王朝。 功绩堪比秦皇汉武。 不过，历史没有如果！ 周武帝宇文邕，一生最大的遗憾是命太短。 最大的失败，便是没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太子！ 不过。 宣帝宇文赟更为短命，就算再优秀也白搭。 武帝的失败，或许是没有选定一个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要是把皇位传给他的弟弟齐王宇文宪。 那杨坚也就只能做做白日梦，幻想一下那个至尊宝座罢了。 说到底。 武帝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一样有私心。 肯定是希望皇位在自己这一脉传承下去！ 这可能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了如此。 如今。 宇文衍穿越而来，或许就是为了弥补那个时空的这份意难平！ …… 晚膳前。 王鹰从新军基地赶了回来。 “子昌啊，等会留下一起用膳……” 宇文衍把事件和他交待清楚后，叫他吃了饭再走。 “谢陛下。” 王鹰没有推辞，应了下来。 “陛下！” “真的让几位王爷，以平民的身份进入基地训练？” “那是当然！” “你按朕说的做，绝不允许给他们特殊照顾……” “喏！” 王鹰一开始也以为，只是让他们四人去体验一下。 没想到小皇帝却是动真格的。 要他们和基地的所有军士一样，同吃，同住，同练！ “唐国公也去？” 一旁的墨言听了他们的谈话，忍不住发问。 “对，让他也去，就说是朕的意思……” 李渊怎么也不会想到。 当初和他比试，把他两个表弟打得屁股开花的孩子，便是当今皇上。 心里也会纳闷，陛下怎么会让他去军营？ 小皇帝之所以让李渊也去。 其实是不希望他这个历史上的唐高祖就这么被埋没了。 此生没了皇帝命。 那做一个开疆拓土，守土卫国的将军也不错嘛！ 光禄寺很快传来膳食。 小皇帝让墨言给王鹰开了一瓶“经典二锅头”。 两人边吃边聊，说着新军基地的事。 一万新军训练好几个月了，精神面貌已是焕然一新。 被狐狸，影子，孤狼三人挑走一千人后。 宇文衍索性让他们从十二卫中，再次选拔了一万一千名军士。 如今。 新军基地有了整整两万人。 他们制定的奖励计划，已经在九千老兵中推行。 几乎每天都有军士得到番邦小娘子的赏赐。 对于新军训练这一套。 王鹰和尉迟咖，杜咤，侯定三人，在亲军驻地时，就已经轻车熟路了。 单兵素质，集体意志，服从意识，思想教育等方面是重点。 “军令二十诏”更是深入人心。 每个军士都必须熟记，倒背如流。 有他们四人负责，新军基地完全不用宇文衍操心！ 小皇帝身边有元氏兄弟护卫。 龙武卫和羽林卫，又是之前亲军驻地出来亲信为主。 负责京城和皇宫宿卫的千牛卫、门监卫军士，也全部经过了严格的筛选。 所以王鹰这个千牛卫大将军。 以及尉迟咖他们三个门监卫将军，也不用担心皇帝的安全。 之前的三个右武伯也调去了新军营地。 以后，可以让他们接手基地事务。 “子昌，有空了你便去一趟冶铸作坊。” “找綦毋前辈，各领一千陌刀和锥枪……” 宇文衍扒拉一大口白米饭。 一边和王鹰说道。 “陛下，您想演练陌刀队和锥枪方阵是么？” 小皇帝之前介绍这些神兵利器的时候，曾经提过一嘴。 没想到王鹰记在心上了。 宇文衍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想起来了。 “对的，你先组个千人队试试。” “琢磨一下战法，看如何才能发挥出陌刀和锥枪的最大威力……” “可以请郧国公和申国公去指导一下，他们身经百战，战场经验丰富。” 宇文衍点了点头，嘱咐了王鹰几句。 单兵作战能力，毕竟是有限的。 在冷兵器大型会战中。 各兵种千人方阵相互配合，才能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 “喏！” “臣明日便去冶铸作坊……” 第119章 大宝 听完小皇帝对于陌刀队战场大杀器的描述。 王鹰想想都觉得全身热血沸腾。 喉咙耸动几下，仰头连灌几杯二锅头。 神兵陌刀之下。 将是血与肉的盛宴，是生命的收割机。 那是一种热血！ 也是一种惨烈！ 更是一种不畏死的精神！ 王鹰眸眼放着精光。 随便扒了几口米饭，便急匆匆地出宫了。 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宇文衍嘴角噙笑，暗自点头。 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王鹰就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做好！ 当初。 为了自保，收下的这个宿卫禁军统领，已经彻底臣服于他。 第二天。 王鹰从冶铸作坊领了陌刀和锥枪。 带着李渊和四位小王爷，前往新军基地。 最近。 寻求出仕屡屡碰壁的李渊，心情极其苦闷。 没曾想，突然接到诏命，让其前往军营。 一脸懵逼的同时，也是心生欢喜。 至少。 说明自己得到了皇帝的关注。 被天子钦点。 以后再也不用向别人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 这段时间以来。 他看透了京城贵族之间的人情冷暖。 深切体会到了利益下的世态炎凉！ 孤儿寡母的唐国公府，受杨坚矫诏夺权，党羽反叛朝廷的牵连。 如今已是风雨飘摇，步履维艰。 他不清楚皇帝让他去军营的目的。 但是。 在他最彷徨无助的时候，这道诏命犹如一根救命稻草。 给他带来一线光明与希望。 对于素未谋面的天子，生起几分发自内心的感激。 …… “陛下，刘宝到京城了！” 当晚。 宇文衍用膳后，正在御花园散步，墨言接到通报上前禀报。 “这么快？” 前天上午给百宝阁掌柜传信的，到这会满打满算也就三天两夜。 要知道。 长安至洛阳，可是有近八百里路程。 就算是朝廷的八百里加急。 一驿换一马，数驿换一人，也得近一天的时间。 这个刘宝来得如此之快。 肯定是接到信后，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路。 “宣他入宫。” 宇文衍说完，随即返回上善殿。 很快。 墨言便领着一个魁梧的中年人走进大殿。 “小人刘宝，叩见皇上！” “小主人，您终于联络我了，小人以为……” 来人见到小皇帝纳首便拜，神情甚是激动。 “免礼，平身！” 宇文衍小手轻抬，示意其起身。 “谢陛下！” 刘宝身形高大健壮，剑眉微竖，竟是一个稍显几分英俊的中年大叔。 与小皇帝事先想象其大腹便便的模样相去甚远。 “说说你和皇室的事吧！” 一路奔波，刘宝脸上显现一丝疲态。 宇文衍示意墨言给他搬来一张椅子。 墨言做完，挥手屏退殿内所有内侍，宫女。 自己也退了出去。 殿内只留元胄一人护卫皇帝安全。 刘宝谢恩后坐下，开始讲述起来…… 原来。 刘宝从小混迹于洛阳坊市，没爹没娘的他，被地痞流氓欺负那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 他为蕃商做向导，得罪了坊市的一家店铺掌柜。 不曾想，对方有世家背景，权势滔天。 竟然唤来官差，逮住他就是一通毒打。 正当他感觉自己，要被这些为虎作伥的官差打死时。 一声略显稚嫩，却又带着几丝威严的声音，喝止了那些行凶之人。 这个人。 就是前往洛阳游玩的宇文邕！ 当时，他只有12岁。 亮明自己的身份，把刘宝救了下来。 大丞相宇文泰的四公子，辅城郡公——宇文邕。 刘宝把救命恩人的身份死死地刻在了脑海里。 心里暗暗发誓。 以后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他的恩情。 后来。 积累了一些经验的刘宝，开始自己做买卖，开店铺…… 十八年后。 也就是八年前。 他的店铺已经开遍大江南北，商队往来周边诸国。 名下产业已然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而他的救命恩人宇文邕，已经做了十二年皇帝。 也正是那一年。 隐忍十余载，示敌以弱，韬光养晦的宇文邕，终于铲除权臣宇文护。 亲政后。 他大力推行改革，提升大周国力，急需充实国库。 刘宝这个没有任何官方贵族背景的巨贾，由此进入了他的视野。 于是。 途经洛阳时，召见了他。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个刘宝竟然是18年前自己在洛阳坊市救下的那个少年！ 若不是见驾时，刘宝泪流满面，叩谢救命之恩。 他都差点忘了这件事情。 从此。 刘宝宣誓效忠宇文皇室，甘愿当牛做马，报答宇文邕的救命恩情。 …… “主人，帝早殁，您年幼，想来先帝亦无所交待。” “清楚在下身份的郑译又已身死，小人无法上达天听……” “谢天谢地，老主人在天有灵。” “您终于传召小人了，呜呜……” 说着。 刘宝坚毅的面庞，已经满是泪痕。 宇文衍听了也有些动容。 这个刘宝竟然是如此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 “你有心了！” 宇文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感触的说了一句。 有的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日月为鉴，天地可泣！ 而有的人却是恩将仇报，蛇蝎心肠，典型的白眼狼。 果真如小皇帝猜测的那样。 刘宝这个大商贾，正是宇文皇室的商贸代理人！ 此时。 小皇帝内心已经乐开了花。 “大宝啊。” “玉皂之事你也清楚，朕想扩大销售范围，这个你能安排不……” 主仆相认后，就该谈点正事了。 “主人，小事一桩，一句话的事！” 听到小皇帝叫他大宝。 刘宝倍感亲切，神情激动，胸脯拍得梆梆响。 “对了，用你的渠道，帮朕收购羊油，多多益善……” 之前。 肥皂作坊所需羊油，都是天宫内侍总管宝桂负责。 在矫诏夺权事件中，这死太监竟然做了杨坚的狗。 事后，被宇文衍下令剁碎了喂狗！ 羊油的重担，又落到了光禄寺卿易太仲的身上。 扩大规模后。 慢慢跟不上消耗的量了。 “没问题，陛下。” 对于营生遍布天下的刘宝，这些都不叫事。 “小言子，速传狐狸进宫。” 小皇帝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正在组建的情报组织。 刘宝的商铺，以及那些行走的商队。 不就是收集情报的最佳驻点和途径么？ 墨言迅速派人去通传狐狸。 这边。 宇文衍拿出了白瓷葫芦装的二锅头酒。 刘宝品尝后，眸中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作为一名成功的商贾。 他很清楚，这样的烈酒将会带来多大的财富！ “主人，这样的酒能够大量酿制？” “那是当然！” “这酒也放你的百宝阁售卖，如何？” 第120章 取暖神器 有了刘宝这样的小弟。 现成的销售渠道，正好让宇文衍捡了个大便宜。 “谢陛下！” 刘宝闻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一会功夫。 改头换面的狐狸，匆匆进宫而来。 “参见陛下！” 宇文衍立即介绍两人认识。 而后，把他心中的设想说了出来。 狐狸听后，看向刘宝，露出了几许期盼之色。 如果能够把情报体系植入他的店铺和商队。 那将大大加快天眼组织的组建速度。 “主人，刚刚小的忘记说了。” “除了经商，老主人给的另一个任务，便是收集情报……” 刘宝说完，有些忐忑地看了小皇帝一眼。 生怕宇文衍误会他故意隐瞒。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宇文衍一声大笑，手掌一拍。 武帝当年结下的善缘，给小皇帝带来无尽的惊喜。 随后。 三人就刘宝手中的情报系统，如何融入狐狸组建的组织进行了合议。 最终决定，让刘宝也加入“天眼”组织。 狐狸为主，负责整个情报系统。 刘宝为副，配合狐狸收集情报。 这下可真是捡到宝了，还是大宝！ 宇文衍感觉就像天上掉馅饼，脑子有点懵懵的。 刘宝之所以来得这么快。 原来是他们饲养了一种青鸟，专为远程传信所用。 这种青鸟体型大，耐力好，方向感强，视力惊人。 而且，飞得高，速度快。 从长安到洛阳，只需要两个时辰。 百宝阁掌柜就是用青鸟给他传信的。 当下。 使用最为广泛的还是信鸽。 人们驯养信鸽，利用其归巢的本能，进行飞鸽传书。 相对于青鸟。 信鸽的缺点是飞行高度不够，更容易被射落、捕获。 而且。 由于大家都知晓信鸽的作用，泄密的风险性更大。 不过，用作一般消息的传递还是挺方便的。 是多数人最为钟爱的空中邮递员。 敲定了情报系统的事后。 小皇帝突然看向刘宝，笑吟吟地问道： “大宝啊。” “听说你在洛阳，屋宇逾制，出入排场似王者，可有此事？” 刘宝闻言蓦然脸色大变。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顿感后背发悚，一股凉意从屁股根直达天灵盖。 “小的该死，请主人恕罪！” 刘宝吓得冷汗直流。 自从靠上皇室这棵大树，他的心态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特别是宣帝驾兴洛阳时，还去了他的府上。 看到他豪华的府邸大院后，并没有责斥他。 这让他更加地飘飘然起来。 如今小皇帝突然问起，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箭射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好自为之吧！” 刘宝不解何为装逼，但却秒懂了其中意思。 “小的谨记主人圣言！” 刘宝连磕三个响头。 内衫全湿，整个人如同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宇文衍也就是敲打一下。 警告他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不能忘乎所以，目空一切！ “起来吧，做好你本份的事。” “谢主隆恩！” 刘宝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谢恩后站起身来。 暗自思量。 该当如何改变自己在主人心目中不好的形象！ 事毕。 刘宝，狐狸拜别小皇帝，离开皇宫。 两种不同度数的“二锅头”酒。 以后就交由刘宝经营售卖，不用自己去费神。 宇文衍龙颜大悦，一蹦三尺高。 不仅得到个“宝藏小弟”，更是办成了两件大事！ 特别是情报系统。 在刘宝原有的基础上，情报组织定然能够迅速发展起来。 而高度酒一旦打开市场，也将为小皇帝带来海量的财富。 手里有了钱。 就算不动用国库，也能去做一些他想做的事情。 …… 转眼。 时间进入腊月时节。 长安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京城内外。 白茫茫的一片，整个关中平原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天德殿和上善殿之间的天桥连廊上。 小皇帝身披厚厚的蜀锦裘皮风衣，两手揣在狐皮衣袖之中。 此处，乃皇宫的最高点。 既能俯视银装素裹的皇宫，又可了望白雪皑皑的长安城池。 一阵北风吹来。 呼啸声中，雪花漫天飞舞。 尽管已经穿得很厚了，凛冽的寒风依然无孔不入。 宇文衍不禁打了个冷颤。 “陛下，还是下去吧，别冻着了……” 站其身旁的墨言敏锐地察觉到了，关切地说道。 “后世的西安，此刻是否也下雪了呢……” 宇文衍幽幽地望着远方，低声呢喃了一句。 “您说什么？” “陛下……” “啊，没，没啥。” “下去吧，毕王应该快到了！” 宇文衍回过神来。 下了天桥，回到上善殿。 皇宫里的宫殿，空间太大了，四处来风。 一到冬天。 哪怕是烧炭盆取暖，还是让人觉得冷嗖嗖的。 烧炭取暖。 要是门窗紧闭的话，还容易中毒。 若是在殿内装上几个烧柴的铁炉子，或许效果比炭盆要好上许多。 用铁炉子烧柴取暖，不用担心中毒问题。 如今不缺铁，就是要弄出大块铁皮，可能有些麻烦。 不过，也不是做不到。 哪怕是用块范浇铸，或是手工锤打都能实现。 图纸在十天前就给了工部尚书宇文贤。 今早，接到毕王的消息。 说是已经把铁炉子制作出来了。 试用后，取暖效果杠杠滴，而且不藏烟。 “参见陛下！” 不一会。 毕王宇文贤带着一众工匠，抬着两个厚实的铁炉子来到上善殿。 工匠们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到皇帝。 心情既紧张又激动，纷纷跪下行礼。 宇文衍让他们平身，赶紧安装炉子。 这个铁炉子和后世的壁炉有几分相似，只是炉门不是透明的玻璃。 从外面看不到炉内闪耀的火光，少了几分韵味。 不过，眼下最主要的功能是取暖。 铁炉子靠墙摆放。 要把长长的烟囱伸到殿外屋檐处，需要在墙上开凿一个孔洞。 砖木结构的宫殿，钻孔不是什么难事。 工匠很快就把烟囱装好了，并把孔洞缝隙填补，恢复原样。 墨言早就安排内侍备好了大量劈好的短木柴。 炉堂内，架上木柴，点火……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势烧了起来。 关上炉门。 铁制的炉壁受热后开始发烫，散出热量。 炉子分上、中、下三层。 最上一层是储烟室，方便炉内的烟顺着烟囱排到室外。 中间便是烧柴的炉堂。 下面一层四周都有进气孔，保证炉堂内的柴火一直燃烧。 这些进气孔，是可以控制打开或关闭的。 这样就可以调节炉内木柴的燃烧旺度。 产生的灰烬，通过网格状的空隙掉到炉底。 炉底正面也有一扇能打开的门，便于清理掉落的柴灰。 两个铁炉子内的柴火熊熊燃烧，热量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殿内的温度也随着上升。 身体置于寒冷中的感觉慢慢消失了，浑身暖洋洋的。 “陛下，此物当真是冬天取暖神器啊……” 毕王宇文贤不由赞叹了一声。 “哈哈，王叔，这下你们工部又有进项了！” 第121章 逃向大海 这样的取暖炉子一旦传开。 朝中官员肯定会向他讨要。 宇文衍规定，凡是向工部讨要东西，一律按市价付钱。 去除成本后。 所得银钱，一半上缴国库，一半工部自留。 自留的这一半，必须有五成以上分配给制作的工匠。 如今。 已经有几样东西，除了皇宫供给外，也给京城官员收费制作的。 比如，铜火锅，麻将，桌椅家具。 现在又多了一个取暖的铁炉子。 “谢陛下。” “这都是您的奇思妙想，体恤下臣，工部同僚和所有工匠都记着您的好……” 毕王是最早和小皇帝接触的宗室成员。 对于宇文衍，除了敬佩，也和其他诸王一样，内心还带着一丝感激。 不仅仅是他挫败杨坚的夺权阴谋，保全了宇文宗室。 还有，小皇帝父子对他们这一脉都挺好的。 自宣帝起，就给兄弟二人委以重任。 如今也是。 一个工部尚书，一个吏部尚书，放眼京城，谁家能比？ 宇文贤笑眯眯的，心情很是不错。 “朕和你讲过，百工技艺同样是一国之本，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动力源泉，应当予以重视……” 宇文衍无法给他解释“科技就是生产力”。 但却不时地向官员、工匠们表达他对百工技艺的重视。 农业让人吃饱肚子。 百工推动社会进步。 商业促使百姓富足。 在贵族、士人为尊的社会，他的有些想法可能会挑战当下的传统礼制。 但是，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伦理纲常。 他就会尽量去推行一些有益于国家强大，有益于百姓生存，有益于社会发展的策令。 “臣谨记！” “好了，你回去安排，加紧打造更多的炉子吧……” 既然这个取暖炉子实测有效。 那便把皇宫的所有宫殿全部装上。 “遵命，臣告退！” 毕王应答一声，带着一众工匠离开了皇宫。 “小言子，朕设计的这个炉子如何？” 小皇帝看着不时传出噼啪声响炉子，双手抱于胸前，有些得意地问道。 “那当然是绝顶的好！” “奴婢对您的敬仰，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墨言嘿嘿一笑，带着几分调皮地回了一句。 宇文衍白眼一翻，古了他一眼。 “交代下去，使用时小心一些，那些可都是铁板，别被烫伤了。” “奴婢记下了！” 墨言心下有些动容。 在小皇帝这里，内侍、宫女们总是能不时地感受到温暖。 在他们眼中。 小皇帝和宣帝宇文赟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宣帝喜怒无常，经常杖责。 甚至，连嫔妃都难逃他的魔掌。 重责一百二十杖，又有几人承受得了？ 大多都是被活活打死。 而小皇帝从不对下人动刑，就算是责骂都少之又少。 要是事情做好了，还经常有赏赐。 正因如此。 宫内的宦官、宫女，以及侍卫全都恪尽职守。 生怕没做好而被清理出皇宫。 此时，殿内暖和多了。 宇文衍活动了下手脚，来到书案前，撩起袖袍，继续书写对联。 很快要过年了。 这是他穿越后过的第二个年。 对于他来说，这是意义非凡的一年。 有惊无险地挫败杨坚的夺权阴谋，逆天改命，度过生死难关。 大周经过武帝宇文邕的改革发展后，基本盘已相对稳固。 只要不发生大乱子。 发展几年后，便能结束中原近三百年来的分裂局面。 建立一个南北统一的中原王朝。 去岁过年时。 他开创性地在正阳宫张贴对联。 引得颜之仪，王轨，乐运，韦孝宽等一众朝臣赞叹不已。 他们都是饱学之士。 在了解对联的体裁，对仗格式后。 很容易就能写出上联，或是对仗下联。 今年。 小皇帝准备把皇宫的所有宫殿，全都贴上火红的对联。 一到腊月，他便开始写，休闲之余就当是练字了。 宇文衍的瘦金体书法，比之去年，又精进了些许。 虽还不及后世的水平。 但放在当前，也是独树一格，令人惊叹。 “陛下，郯国公来了！” 看到小皇帝提笔收势，写完最后一个字，墨言上前禀报。 “宣！” 宇文衍应了一声。 示意宫女摊上红纸，接着写另一幅。 一笔一划间，笔锋如刀，铁画银钩，精瘦有神。 很快。 又一副对联书写完毕。 两名宫女小心地拿开，放到一旁的地面用镇纸压实，晾干墨迹。 “陛下的字越来越有神韵了……” 进入大殿。 王轨看小皇帝写完，这才躬身说道。 “郯国公，你这神色有些不对啊！” 小皇帝将狼毫置于笔架上，揉揉手腕笑道。 王轨听罢，从怀中取出一封急奏。 “陛下！” “蜀国公八百里加急，扬州城破，可是……” 宇文衍眉头微皱，接过奏章看了起来。 【罪臣上报： 四月末，大军围攻扬州城，叛军恐惧，无心恋战，一日城破。 生擒杨坚三弟杨瓒，俘虏军士近万。 自此，叛军地盘尽数拿下。 然。 军士搜遍扬州城所有角落，却不见杨坚家眷踪影。 严刑拷问杨攒才知。 早在大军围城十日前，其家眷、亲信、部属及五千军士，便已坐船逃离扬州。 此乃臣之过失，愿担全部罪责……】 “没有逃往南陈？” 宇文衍神色如常，轻声说了一句。 “没有，出海了……” 王轨摇了摇头。 其实，小皇帝也想过，叛军会不会投靠南陈？ 不过。 杨坚党羽可不像历史上，他的那位老丈人司马消难。 是在杨坚大军逼迫下，不得已才投奔陈朝的。 而在这个时空。 杨坚可是行矫诏夺权之举伏诛，后其党羽又起兵反叛朝廷。 这样的乱臣贼子。 就算是敌国，又有哪个皇帝敢接收？ 何况。 陈朝之前的南梁，就是因为梁武帝接收北齐贵族侯景。 因“侯景之乱”祸害，继而被陈霸先取而代之的！ 杨勇，杨广兄弟几人，还真是怕死得很啊。 朝廷大军还未兵临城下，就吓破了胆，抛下叛军主力，逃之夭夭！ 逃向茫茫大海，那就有些难办了。 毕竟。 如今南北尚未统一，沿海一带都在陈朝的控制之下。 宇文衍思虑片刻，道： “穷寇莫追，暂时先这样吧！” “传令蜀国公。” “让他协助扬州总管尉迟顺，布好沿江防事，而后班师回朝。” “嘱咐尉迟顺，随时关注海上状况，一有消息，立即上报！” 剿灭叛军主力，恢复扬州统辖，基本目标达成。 杨坚家眷逃离大陆，如同丧家之犬。 对大周朝廷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暂且由他去好了。 等到统一之后，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也没卵用！ 王轨听罢，暗自松了一口气。 就怕小皇帝头脑发热，劳师动众，下令出海追击。 接着。 他又取出另外一封奏章。 “陛下，阴寿将军上报，高句丽蹦哒得有些欢啊……” 第122章 东北设想 原来。 幽州总管阴寿，在清除盘踞辽西的伪齐残余势力后。 趁势追击重伤逃往辽东的高宝宁。 随后。 与高句丽军队发生了大小数十次战役。 这个东北地方势力。 趁着中原地区数百年纷争战乱，迅速发展。 当下。 控制着朝鲜半岛北部，以及辽河以东大部分区域。 是半岛三国当中地盘最大，实力最强的。 但是。 他们不满足眼前所拥有的，妄想占据辽西。 并与突厥勾结，图谋一马平川的幽州地区。 “辽西走廊的事，阴将军如何说？” 之前宇文衍让王轨传信给阴寿，让其注意辽西走廊。 防止突厥和高句丽军队从那进入幽州。 “陛下，阴将军回报，此地丘陵起伏，植被茂密。” “而且地面坑洼，积水严重，沼泽遍布，并不适于大规模行军……” 宇文衍听罢，点了点头。 辽西走廊傍海道，到了宋朝与辽、金时期，才慢慢开发兴盛起来。 在那之前。 从中原进入东北地区，都是走燕山几条河谷通道。 傍海道是海蚀冲积而成。 如今还有很多沼泽地，不利于军队和商队行进。 所以在宋以前的朝代。 不论是行军还是经商，宁愿绕远路也不走这条近道。 但是。 这里是进入东北最为便捷的通道。 无论如何。 大周朝廷都要把这条通道开发出来，并牢牢控制在手里。 这样。 就能加强中原与东北地区的联系。 便于以后收拾不听话的高句丽，并把东北地区纳入大周版图。 东北三大平原有着肥沃的黑土地。 只要开发出来，不但能够安置大量的百姓，还能提高大周的粮食产量。 不管有多难，宇文衍都不会放弃的。 此道暂时不利于通行，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大周有足够的时间先把防御工事做好，而后再慢慢开发这条通道。 但还是要交代阴寿。 不能完全置此道不管不顾。 在这条长达400里的通道上，必须设立一定数量的哨所，以防万一。 如今，阴寿拿下辽西。 切断了高句丽和突厥之间的直接联系。 为宇文衍的东北计划争取了时间。 “高句丽蹦哒不出什么名堂。” “让阴寿继续与其缠斗，就当是练兵了……” 小皇帝望着疆域图，沉声说道。 “下诏从幽州、相州、兖州等地迁徙百姓到辽西去。” “凡自愿前往者，每丁分配田地百亩，免租十年……” 宇文衍决定往辽西移民。 把辽西打造成大周经营东北的根据地。 有了人口，便能开荒屯田，设立军府。 等到拉起一支数万人军队，就是收拾高句丽的时候了。 历史上。 隋朝杨坚，杨广数次远征高句丽都没能成功。 其实，都是战略上的失误所致。 他们远征的目的，不是经营东北，把朝鲜半岛纳入国家版图。 而是出于维护中原王朝宗主国的地位及威严。 也就是说。 当时高句丽不听话了，与突厥眉来眼去，意图不轨。 为了所谓的颜面，几十万大军劳师动众，长途奔袭。 单单是后勤保障，就消耗了沿途百余万的役力。 高句丽先是冥顽不化，想诱军深入，分而歼之。 等看到赢不了，快要灭国时，就跪地投降！ 朝廷损兵折将，人家一句投降就完事了，毛都没捞到一根。 加上杨广用人不当，一将无能，害死三军。 数次远征，消耗甚巨。 最后落得一地鸡毛，民怨沸腾。 引得各地义军频起，把隋朝推向了灭亡的深渊。 宇文衍可不管什么天朝上国的威严。 小小属国。 敢撩中原王朝虎须，我就敢灭了你！ 王轨作为兵部尚书，又是小皇帝亲近的人。 宇文衍把经营东北，以及对付高句丽的想法，向他和盘托出。 毕竟。 军府这一块的事情，需要他去推动。 王轨听罢，心下大为震动。 这可是一盘大棋啊！ 把大东北和朝鲜半岛纳入版图。 或许很多帝王都想过，但却没有哪一个朝代真正做到过。 就算是大汉最鼎盛时的汉武帝，也不过在半岛北部设立了四郡而已。 而辽东大部分地区，长期是各游牧势力的地盘。 游离在中原王朝的版图之外。 王轨眸光熠熠地望着小皇帝，心想： 陛下可是真敢想啊。 连南方的陈朝都还没搞定呢，就在布局东北的事情了！ 他也有些想不通，陛下为何如此看重东北？ 在宇文衍看来。 历史上的中原王朝，没能把半岛和倭奴国纳入版图，实在是重大失误。 给后世子孙留下无尽的灾难和麻烦。 “陛下，东北苦寒之地，当真那么重要？” 受时代局限性影响，王轨想不通也正常。 “郯国公，东北虽然寒冷，但也就冬天几个月而已。” “温暖时节，那可是能够种植水稻的地方……” 小皇帝清楚得很，东北的大米享誉天下，嘎嘎好吃。 “东北竟能种植稻谷？” 王轨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不仅能种稻谷，高粱、粟麦、大豆都能种植，产量还杠杠滴。” 这下，王轨有些动容了。 虽然不知道小皇帝如何知道这些，但毫不怀疑他所说的话。 中原王朝历来都是以农为本。 之所以疏于东北的管理，就是认为那里苦寒，只适合放牧渔猎，而不能种地。 其实。 历史上隋唐时期。 全球气候变暖，北方大部分地区更加适合农耕。 虽然没达到上一个温暖期那般，相州（河南）都适合大象生长的地步。 但也比前几百年温湿了许多。 这也是形成“隋唐盛世”的一个气候因素。 宇文衍也不清楚，自己穿越后，这种温湿环境有没有发生转变。 但他得去试试。 不能错过老天赐予的这种气候福利。 “这样的话，那必须好好谋划一番。” 王轨可不仅仅是只会行军打仗的莽夫，战略眼光也是有的。 他很清楚。 这么大一块能够发展农业的土地，意味着什么？ “小言子，倭国的商队已经停了是吧？” 宇文衍隐约记得。 冬天有两个月，倭国和半岛三国的商队是不动的。 “是的陛下，腊月和正月，两边都没有商队发出。” “你去转告物部龟田，让其传信回去。” “倭国产量最高的稻种一万石，海运至东北，靠岸后，直接运送到辽西龙城……” 倭国的水稻，都是从中原地区传过去的。 为何还要万里迢迢用他们的稻种呢？ 在宇文衍的记忆中。 南方的水稻品种，并不适合东北地区种植。 倭国水稻大概是先秦时期，从中原传过去的。 经过上千年的种植改良，已经适应了本地土壤和气候。 比起南方的稻种，或许更适合东北的环境。 且不管它行与不行。 先弄回来，让辽西的百姓试种了再说。 反正。 用肥皂跟龟田这小鬼子换就行了。 第123章 年终大朝会 龟田这小鬼子，自打购买玉皂起，就长住于长安城。 用女奴交换到的肥皂。 运回去后，深受倭国王公贵族的喜爱。 比起女奴来，价值翻了数倍。 宇文衍准备从明年起，适当地给他们降点价。 如今。 一个女奴换一百块玉皂。 高句丽的王淮更是只能换五十块。 以后，便给龟田一百五十块玉皂好了。 王淮也恢复成一百块。 毕竟这一年多来，这小子也还算规矩。 生意讲求细水长流，适时给点甜头也很有必要！ 墨言亲自去给龟田传信。 顺便把降价的好消息转告他们。 从大周贵族、富商，以及龟田他们几个蕃商身上收割几年。 宇文衍就准备把肥皂平民化。 他制作肥皂的初衷。 本就是为天下百姓消毒杀菌所用。 让大周百姓更加健康，提高寿命，从而增加人口数量！ “郯国公。” “年关将至，边境状况如何，突厥是否收敛了些？” 之前。 突厥小股军队，屡屡骚扰边境百姓。 依照宇文衍的意思。 不但给佗钵可汗送去国书，索要赔偿，还让大周使者长孙晟提出抗议。 “回陛下，骚扰边民之事确实没再发生。” “佗钵可汗也回复了，把责任推到边境将领头上。” “说他并不知情，但对赔偿之事，却只字未提……” 王轨哈哈一笑，把情况汇报了一遍。 说起这事。 他这三朝元老都对小皇帝佩服不已。 在双方都还不愿撕破脸的时候，彼此间的交锋就是智慧的体现。 显然。 这个佗钵可汗不愿与大周开战。 既然如此。 那你就老实一点，别玩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把戏。 长孙晟和李药师他们已经在突厥近半年时间了。 每个月都消息传回。 一切都在按当初商定好的计划进行。 他们与突厥贵族打成一片，学习他们的语言，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小李靖的岳王枪法，更是在突厥贵族公子间大放异彩。 一群年纪相当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地败在他的枪下。 突厥人尚武，崇拜强者。 这些公子虽然年岁不大，但也是茅坑拉屎脸朝外的汉子。 输了便是输了，也不会给他小鞋穿，更不会回家找妈妈。 还把他视为可敬，可交的朋友！ 据说，李药师因此赢了好几个武奴。 武奴，是突厥贵族给家里的孩子安排的扈从。 有点类似于中原地区的打手，或者说狗腿子。 不过。 这些武奴都是精心培养的，武力值不比那些突厥将领弱。 说其是后世的保镖更为合适！ 和当初李筠指使欺负元氏兄弟的狗腿子，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 宇文衍看到这个消息时，也不由笑了。 心想。 小李靖可以啊。 竟然在突厥打出赫赫威名来了！ 九名暗卫跟随长孙晟这种外交高手，也学到了很多。 以后必定能成为“天眼”情报组织的骨干成员。 佗钵可汗的反应，也在小皇帝的预料之中。 至于赔偿之事，他也不急于一时。 以后机会到了，会让他们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郯国公，兵部一定要保证边境要塞的过年所需……” “他们为朝廷守土卫国，军需物资一定要充足，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宇文衍看向王轨，正色说道。 “臣遵命！” 王轨带过兵，打过仗，深知边关戍卒的苦。 小皇帝能够关爱普通军士，让他倍感欣慰。 他王轨一辈子的偶像——周武帝。 尤其爱惜军士，深受将士的爱戴。 小皇帝停顿一下，接着又道： “给所有边关要塞发一道口谕吧！” “就说朕感谢他们的付出，祝将士们过年安康、吉祥……” “对了，每处赏赐百斤经典二锅头酒。” 一旦战争爆发。 这些驻守边关的将士首当其冲。 战争之下，命如草芥。 宇文衍觉得，朝廷理应对这些将士们好一些！ “臣替将士们谢陛下！” 王轨起身，拱手作了个长揖。 他能想象。 当边塞将士接到皇帝口谕及赏赐的御酒后，会是何等的感动和激奋？ “好了，你去安排！” “给阴寿将军也送些烈酒去，东北那旮瘩天寒地冻的……” “臣遵命！” 王轨应答后，退了出去。 聊了这么久，小皇帝也休息够了。 回到案前，继续写起对联来。 …… 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下了一天一夜。 随后几天。 艳阳高照，厚厚的积雪一天便化了。 雪水滋润大地。 百姓兴高采烈地扛着铁犁和农具又出门了。 大家都希望在春耕前，开垦出更多的田地来。 瑞雪兆丰年！ 大雪后。 不但土地得到滋润，还能冻死一些虫卵，来年减少虫害。 对于百姓新开垦出来的土地，这场雪来得正是时候。 六王离京出巡后。 已有信息陆续传回。 初步来看，朝廷策令已传达到各州、郡、县。 并且，已经开垦出了一部分的田地。 这让宇文衍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只要政令通达，各地方官府能够安排落实。 说明朝廷机构，从上至下的运转是正常的。 秦王宇文贽年龄最小。 他负责的是京城至洛阳一线的州郡。 据他回报，这些地方的策令落实得非常不错。 “曲辕犁”和其它农具的图纸，也发放到了各地铁匠铺。 这个时候。 民间的铁匠和其他手工艺一样，大多是家族传承。 拿到朝廷大力推行的农具图纸。 他们也是第一时间，便打造了一批出来。 条件好些的百姓，可以直接购买自己需要的农具。 等到“大周钱庄”全面建设完成。 没钱的百姓就能申请免两年利钱的贷款，用来购买农具和种子。 另外。 贾仲明整理的沤肥技术，也在地方官府的安排下开始进行实践操作。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 腊月十五。 正武殿。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次大朝会，京城五品以上官员全都参加。 宇文衍身着青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端坐皇帝宝座。 百官按照惯例见礼后。 由各部大佬总结一年的工作，并给来年工作定下目标。 吏部尚书宇文贞。 总结了实行三省六部制后，官员的任免和考核情况。 北周朝廷对地方官员的政绩是有严格考核的。 比如劝农桑，修水利，赋税收缴等方面，都是考核的内容。 这是从宇文泰执掌西魏时，定下的一项官员考核制度，一直沿用至今。 这么好的条文，宇文衍当然要承用下去。 户部尚书于翼。 介绍了“大周钱庄”运营状况，以及地方钱庄的建设进度。 礼部尚书宇文善。 宣布了更改年号的事。 年后，正月初一起。 正式启用新年号——天元！ 兵部尚书王轨。 总结了一年来，大周的军事状况，并汇报地方军府设立的最新进展。 刑部尚书宇文椿。 汇报一年内，大周各地的刑事案件，以及社会治安状况。 并会同大理寺卿，禀报了“大周律”的编纂进度。 工部尚书宇文贤。 就驿站的整改和建设做了相应汇报。 宇文衍亲政后。 除了驿路改建项目之外，没有启动其他任何国家级工程。 连宣帝时期，年年在修的长城，都被他叫停了。 六部尚书之后。 中书令韦孝宽，侍中李穆，分别代表中书省和门下省做了简短发言。 小皇帝认真倾听，不时点头。 肯定了众臣一年来的辛苦工作，对于大周全年的状况表示满意。 勉励大家再接再厉，来年再创佳绩。 并对众臣及家人送上过年的祝福！ 朝会气氛融洽，一片喜气洋洋。 另外，还有相关年终奖励。 将由户部在大年三十以前发放下去。 朝臣都是第一次开这样的总结大会。 个个倍感新鲜，甚是有趣！ 当听到朝廷竟有年终奖励时，更是欢呼雀跃起来。 这样的美事。 在宣帝时期，想都不用去想！ 第124章 火锅盛宴 朝会当晚。 宇文衍在上善殿偏殿大设火锅盛宴。 出席的是三省六部大佬。 以及綦毋怀文，王鹰，元氏兄弟，一共十四人。 上首是宇文衍专座。 往下两边，案桌一字排开，一边七张。 每张桌子摆放一个铜火锅，还有大大小小盘子装好的各种肉片及蔬菜。 “参见陛下！” 小皇帝最后出场，众人起身行礼。 “今天是私宴，诸位爱卿无须多礼！” 宇文衍笑着压了压手。 铜锅里的汤底已经咕咕作响，空气中充满了火锅的味道。 “亲政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用膳。” “开动之前，朕要隆重地为大家介绍一位长者。” “他就是冶铸作坊的綦毋怀文前辈……” 宇文衍伸出右手，手心向上。 声音嘹亮地把綦毋怀文介绍给朝中一众大佬。 初次见面时。 宇文衍就说过，以后有机会了一定为他设宴。 綦毋怀文先是错愕，随即一脸激动地站起身来。 他没想到，小皇帝突然来这么一下。 搞得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对着宇文衍郑重地躬身行了个大礼。 而后，又向在座的大佬抱拳致意。 众臣全都站了起来，拱手回礼。 下一刻。 小皇帝带头拍手鼓掌。 其他人见状，也下意识地跟着鼓起掌来。 连一旁侍候的内侍和宫女，也奋力拍着。 顿时。 殿内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綦毋怀文激动地面色潮红。 一边跟着鼓掌，不停地向大家点头，表示感谢。 他心里很清楚。 这掌声是专门为他而响，是小皇帝特意给他营造的高规格礼遇。 在场的都是朝中大佬，早就知道了綦毋怀文。 而且。 他们也知道，陛下赏赐的唐横刀和倭刀，就是出自这个老人之手。 但皇帝如此郑重礼待，众臣还是有些意外。 “前辈改进炼钢术，铸造神兵利器。” “其功不逊开疆拓土，其业惠及子孙后代，其人将留芳百世……” “在朕眼里，前辈这种人才可抵百万雄兵！” 小皇帝金口玉言。 听得众臣神情骇然，倒吸了一口气！ 这样的评价，实在是太高太高了。 心想。 还是低估了这老头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对于一个手工技艺的传承者，这是亘古未有之事！ “老朽谢陛下……” 綦毋怀文声音哽咽，再次躬身，久久才抬起头来。 “前辈无须自谦，朕说当得，您就当得！” “好了，都坐吧。” “喜欢喝烈酒的举手，朕再给你们一个惊喜……” 宇文衍点到为止，对綦毋怀文点了点头。 示意大家坐下。 他只是跟在座的大佬传递一种态度。 一种重视百工技艺人才的态度！ 这样。 在他们以后的工作当中，便不会轻易忽略这方面的事情。 除了王鹰、颜之仪，还有天天跟在他身边的元氏兄弟。 其他人都还没喝过二锅头酒。 王轨和乐运两人不喝烈酒，其他人全都举手了。 “郯国公，义国公，你们也可尝尝，实在不喜欢那就喝九酿酒吧。” 小皇帝笑着说道，而后示意宫女给大家倒酒。 每人面前摆放了一个白瓷小酒杯。 酒水一经倒出，便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惹得一众好酒之人，不由地鼻尖耸动，吸闻起来。 “来吧，这第一杯酒，朕敬诸卿，祝大家身体安康！” “谢陛下！” 小皇帝喝的是孙思邈送的那坛药酒。 这种酒喝那么几杯问题不大，不怕打脑。 “这酒真烈啊……” “哇呀呀，痛快！” “哈哈，好酒！” …… 烈酒下肚。 赞叹一声接着一声，也有几人不小心呛着的。 惹得王鹰和颜之仪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是最早品尝这种酒的人，内心多少会产生一丝虚荣感。 王轨和乐运也浅尝了一下，辣得直吐舌头。 “再来尝尝这种经典二锅头！” 酒杯再次倒满。 “第二杯酒。” “敬大周，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干杯！” “干杯！” 这次，王轨和乐运喝回了他们喜爱的九酿酒。 众人再次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比刚才更烈，不过好过瘾呐……” “我还是喜欢之前那种。” “大丈夫就当饮此烈酒……” …… 第二杯喝下来。 除了宇文贞和宇文善，其他人都钟爱更烈的经典二锅头酒。 “老伙计，有生之年还能喝到如此佳酿，足矣！” “多谢陛下！” 郧国公韦孝宽看向申国公李穆，感叹了一句。 而后。 两人对着上首的小皇帝拱了拱手。 “两位老国公喜欢便好！” 大家各自选择自己喜欢的酒，白瓷杯再次满上。 “第三杯酒。” “敬百姓，愿天下所有人，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 “干！” 三杯酒喝完，大家内心莫名有些感动！ 这就是他们的皇帝。 这就是当朝天子。 小小年纪，便有一颗体恤下臣，关爱百姓之心。 “这可是朕入冬来的第一顿火锅，诸位爱卿，大家随意吃喝吧……” 宇文衍放下酒杯，示意大家开动。 冬天的羊肉火锅，吃起来格外的暖胃，舒坦。 羊骨炖的汤底，加上各种羊杂。 新鲜的羊肉往锅里一烫。 配上光禄寺调制的蘸料，吃上一口，麻辣鲜香，回味无穷！ 当然。 不仅仅有羊肉，牛肉，野生鹿肉这些也是应有尽有。 小皇帝还特地为众人准备了足够多的牛鞭，鹿鞭。 全都切成了薄片，稍微烫煮一会就能吃。 “谁家的番邦小娘子肚皮没动静的，多吃点牛鞭、鹿鞭和韭菜……” 宇文衍吃了几嘴羊肉后，对着大家打趣起来。 “陛下，臣是真心不用。” “上次吃完，王府的小娘子三天没能下床……” 宇文贞大大咧咧，立马接过话头。 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酆王过完年也才二十岁。 正是一夜八次郎的年纪，确实不需吃这些壮阳之物。 “也不怕你这牛皮吹破天……” 宇文贤比弟弟年长两岁，过完年二十二。 向他这嘴不把门的弟弟白了一眼。 话语中，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宇文贞有那般实力。 “哈哈，酆王，你是这个！” 元威和他年纪相当，当即坏笑着竖了个大拇指。 看他二人眉眼中露出你懂得的神情。 说不定，私下里交流过不少经验。 宇文贤和元胄相视苦笑。 轻轻摇了摇了头，举杯示意，喝下杯中的烈酒。 “哥几个，别听小娃胡咧咧，谁还没年轻过？” “来，咱走一个……” 乐运端起酒杯。 同颜之仪，宇文善，于翼，王轨四人相视一眼，举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 几人便专心吃起碗里的牛鞭，鹿鞭来！ 他们算是老来又当爹。 但五六十岁的年龄，已经到了有些心不从心的年纪。 宇文椿，王鹰见状嘿嘿一笑。 他俩三十左右，正值壮年。 府上妻妾和几个番邦小娘子，还是应付得过来。 不过。 吃一些的话，马力会更为强劲些。 韦孝宽，李穆，綦毋怀文看到众人喝着酒，开着玩笑。 不由地感叹年轻真好！ 他们都是七十往上的年纪，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寿了。 大家边吃边喝，有说有笑。 韦孝宽和李穆还玩起了酒令，好不热闹！ 吃喝间，众人陆续起身给小皇帝敬酒。 宇文衍都是稍微意思一下，不打算多喝。 一顿火锅盛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今天喝的酒。 是小皇帝让墨一以千里酒为原液蒸馏出来的。 口感上比用劣质酒蒸馏出来的酒水要好很多。 等到散席的时候。 除了王轨和乐运。 其他人都喝得有些头重脚轻了。 墨言安排侍卫，将众臣一一送回各自府上！ 酒精加神鞭。 今夜，他们府上的小娘子又有得折腾了。 …… 第125章 过年礼 年关将近。 京城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做着准备。 条件好的富贵人家，要为家里的每个人添置全新的衣物。 从里到外，从头到脚。 穿新衣，辞旧岁，岁岁安康！ 条件差些的，也会尽量扯上几尺布料，给家里的孩子缝上一件新衣。 那些揭不开锅的穷困百姓，就无暇顾及这些了。 身上能有一缕遮羞布即可，哪还敢妄想其他。 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肚子。 京城居住的，大多是朝廷官员、京兆贵族、商贾、富农。 当然，也有一些到京城做苦力讨生活的穷苦百姓。 富贵人家忙着做新衣，采买年货。 也有家庭妇人制作一些糕点、糖果什么的，用于过年待客之用。 孩子们感受到喜庆的气氛，天天盼着除夕早些到来。 皇宫内，也已经开始布置。 处处张灯结彩，悬挂红灯笼。 要不是宇文衍阻止，宫内的树干都要用彩布蒙上一层。 地面也要铺上红毯。 道路两旁，全部挂上各色彩球。 这都是宣帝时期的风格，极尽奢华与享受。 小皇帝明令不允许搞这一套。 大年三十，挂些灯笼，点个宫灯，把自己写的对联贴上就行了。 上善殿。 “元威，你跑一趟终南山，把这些东西给孙大叔送去……” 快过年了。 宇文衍想到隐居山上的药王孙思邈。 也不知道他是在山上过年呢？ 还是回老家华原（陕西铜川）与家人团聚。 且不论他在哪过年。 小皇帝准备了一些东西，送到他的隐居之所。 几套全新的道袍、靴子，两床冬天用的褥子，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还有就是米、面、盐、油、酱、醋、茶。 茶是宫内最好的贡茶。 另外。 用千里酒蒸馏的经典二锅头装了五十斤。 之前从酒坊取回的那些酒，已被小皇帝赏赐完了。 以后，宫里还是用千里酒蒸馏出来的好些。 除了这些日常用度之物。 宇文衍还取出皇宫收藏的一些医药典籍。 与其放在内库蒙尘。 不如交给懂它的人去研习，体现出其价值来。 这绝对会是孙神医最为喜爱的礼物。 还有就是一套文房四宝。 笔、墨、纸、砚，都是宫中所用之物。 特别是上好的麻纸。 装于防潮、防虫的箱内，足足两大箱。 孙思邈可是要着书立着之人， 这些都是他用得上的。 最后。 是宇文衍用瘦金体书写的一副对联。 上联：医隐山林志高远 下联：仁照今古惠万民 横批：悬壶济世 元威把这些东西搬上马车，带了几个侍卫，便直奔终南山而去。 宇文衍原本还想让元威把神医接到京城过年。 不过。 想着这位孙神医大概率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就算邀请应该也不会来。 既然双方都没点破，那就先行叫着“孙大叔”吧。 …… 年底这些日子。 每天都有大量的奏章，从各州官府传送至朝廷。 都是一州总管、刺史的工作汇报，和年度总结。 同时，遥祝皇帝过年吉祥安康！ 这个时期的过年。 主基调还是祛邪避灾，祈福祝愿。 这些奏章，大都在六部都堂和政事堂就处理了。 无须小皇帝亲自批阅。 除非有重要事项，或是紧急情况。 先由政事堂几位大佬合议，给出处理意见，最后由皇帝决断。 当然。 皇帝要是想看，也可从政事堂把他们处理过奏章拿来查阅。 此时，宇文衍手上的奏章，就是政事堂处理过的。 他发现，韦孝宽，李穆，颜之仪和乐运他们处理政事。 全都行事老道，有格局，有手段。 而且，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公正平允。 出于小皇帝特别重视底层百姓的缘故。 他们在处理政事之时，对于民生问题都会有所侧重。 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一国之策令，一国之风气，一定程度上，是由上位者决定的。 …… 元威午间出发。 酉时就回宫复命了。 “回禀陛下，那位孙神医没回老家，在山上过年。” “他让臣给您带话，说是多谢贵人厚礼。” “山野村夫，无以回报，药酒一坛，略表心意……” 元威先是拱拱手。 随之，左手负于身后，右手作捋须样，学着孙思邈当时的神态说道。 话音落下。 逗得小皇帝和元胄、墨言三人哈哈笑起来。 “好你个元威，学得挺像嘛！” “孙大叔有没有说，最喜欢哪样东西？” 宇文衍没想到，元威还有这等表演天赋。 要是放在后世，定然是一个实力派演员。 “当然是那些医药典籍。” “你们是没看到，孙神医那神情，甭提有多激动……” 元威说着。 活灵活现地把当时孙思邈激动的样子模仿了一遍。 那表情、动作，包括声音。 还真和孙思邈有几分相似。 “嗯，有点意思，朕现在看到了……” 小皇帝笑着给元威竖了个大拇哥。 上次送的那坛药酒都还没喝多少，如今又给他一坛。 在宇文衍看来。 单是这坛药酒，就远胜他送去的东西了。 这可是真正有药效的养生保健酒。 老年人要是喝了。 铁定腰不酸，腿不痛，爬上龙首山，不费劲！ “神医还对陛下写的对联赞不绝口，当时就贴在了正堂的墙上。” “说这字雄浑有劲，铁骨铮铮，不屈不挠，透着一种风姿与傲骨，有大家风范……” 元威尽情展示他的模仿天赋。 让听者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好，再赏你番邦小娘子一人。” “让墨言带你去挑，选你最中意的……” 这些还没赏赐出去的番邦小娘子。 全都安排在京城的几处大院内。 派了一些绣娘教她们针线活，顺便学习官话。 “谢陛下！” 元威没想到，跑一趟终南山，竟得陛下赏赐番邦小娘子。 自从跟随小皇帝以来，他们兄弟府上已经各有三人。 而且，都为他们诞下了子嗣。 如今再得皇帝赏赐，就比他兄长多了一个。 谢恩后。 有些得瑟地朝兄长眨了眨眼睛。 元胄白眼一翻，扭头懒得搭理他。 他们兄弟二人性格迥异。 元胄性子内向，行事沉稳，不好言辞，有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最活泼的样子，就是舞动双锤的时候。 元威却是活泼好动。 行事洒脱，口才好，彰显放荡不羁的公子本色。 他们二人和宇文贤、宇文贞兄弟俩有些相似。 都是兄长性格稳当，弟弟更为外向顽皮一些！ 第126章 君恩 腊月二十九！ 襄州，白佛村。 苍山莽林，大雪压弯了枝头，冰柱挂于石崖之上。 天地间，万籁俱寂，一片苍茫。 一间寺院。 被皑皑白雪覆盖，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寺院有个好听的名字——白雀庵。 寺内。 一间陈设简单，一尘不染的佛堂，坐着三个面容清秀的尼姑。 青灯一盏。 火焰微微摇曳，忽明忽暗。 残灯燃尽红尘意！ 尘世空空徒叹息！ “陛下日理万机，却还记得我等削发为尼的宫中旧人，阿弥陀佛！” “红尘已去，青灯古佛，静心，静气……” “孽缘已了，佛法无边，缘也，命也！” 三人凝望青灯，喃喃细语。 豆大的火光映照她们青瘦绝美的面庞，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们正是出家为尼的尉迟炽繁、陈月仪、元乐尚。 宣帝驾崩。 作为皇帝的女人，不论她们是否有情，心也随着死了。 遁入空门，诵经念佛，或许就是最好的归宿。 今日。 她们收到宫中送来的几身缁衣，一些驱邪避灾的小物件，还有众多生活用品。 来人直言，此乃陛下亲口交代特办之事。 冰冷的内心，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人间的一丝温暖。 遥望长安。 吟诵本愿心经，为其祈福，为其消灾！ 以礼制来论。 她们被宣帝正经册封为皇后。 名义上，都算是小皇帝的母后。 给她们送些东西，也是孝道的一种表现。 这是宇文衍自己想做的事。 同时，也是做给朝廷众臣，以及天下百姓看。 身处佛门净地。 愿她们的内心，能觅得一方属于自己的净土。 …… 红尘俗世。 京城长安。 相对于白雀庵。 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是红尘滚滚的人世间。 繁华的长安城，徜徉在过年的欢快气氛之中。 孩子们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 大人也难得放下手中的活计，邻里街坊凑在一起谈天说地。 当然。 也还有一些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吆喝着。 捏糖人的手艺人，也没闲下。 赶在年前时节，多卖些东西，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醴泉宫。 小皇帝正陪司马令姬下五子棋。 皇宫的所有宫殿。 现已经全部装上了烧柴取暖铁炉子。 依据宫殿的大小不同，每间安装了一到五个不等。 只要柴火一烧，殿内就暖哄哄的。 这可把小皇后和宇文娥英给高兴坏了。 “陛下，这炉子是真好啊，晚上睡觉再也不怕冷了。”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发明的？” 宇文衍嘿嘿一笑，有些臭屁地应道。 小皇后俏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也不反驳他。 …… 大年三十。 五原郡，怀朔边镇。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镇守于此的边军，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子。 今年。 军营的各种物资格外丰厚，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蓦地。 “咚，咚，咚……” 战鼓擂动，平静的营寨顿时骚动起来。 数月来。 突厥都没再犯边，难道大年三十这天突袭来了？ 除了值勤的岗哨。 其他猫在毡帐和石屋内的军士，第一时间拿上武器冲了出来。 出门一看。 只见边镇统领正奋力地擂动战鼓。 看到军士们全都跑了出来。 统领哈哈一笑，扔下手中的鼓槌，扫视一众将士。 “兄弟们，狼崽子没来！” “但是，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统领刚说完，下面就闹腾起来。 “将军，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大过年的，让兄弟们也乐呵乐呵……” “是啊，快说吧。” “这他娘的鬼天气，冻死老子了！” …… 统领也不恼，整了整仪容，面露恭色，肃然喊道： “全体都有。” “宣，陛下口谕！” 全体将士闻言心中一诧，全都站直了身体。 而后，单膝跪地。 “陛下说了：感谢兄弟们的付出，祝所有将士过年安康，吉祥……” 统领说完，现场死一般寂静。 将士们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都哑巴了，没听见吗？” “陛下说：感谢咱们的付出，祝所有将士过年安康，吉祥！” 统领感觉喉管有些发硬，声音哽咽，再次重复了一遍。 “陛下真是这么说？” “兄弟们，你们听见了吗？” “皇上给咱传口谕了……” “陛下日理万机，竟然还记得我等边塞戍卒！” …… 寒冷的边镇，突然间热腾起来。 将士们激动地说着，笑着，哭着，跳着…… “这些，就是陛下赏赐的御酒，弟兄们，干了它！” 统领高举一个皮囊，拔开木塞，仰头灌了一大口。 “咳，我靠，这酒真他娘的烈啊，痛快……” 统领没想到这酒竟然如此浓烈。 呛得面红耳赤，眸中却是闪烁着精光。 装有烈酒的皮囊，逐一分发下去。 一人一口，喝完便传给下一位。 “好酒啊！” “老子打从娘胎出来，就没喝过这么带劲的酒！” “谢陛下……” 一口烈酒下肚，将士们心里暖暖的。 纷纷向着南边长安城的方向，拱手拜谢圣恩！ 这样的场景。 在各个边镇要塞，全都上演了一遍。 戍卒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君王的关怀。 一口酒！ 一抹泪！ 一声吾皇万岁！ …… 京城皇宫。 晨练后，宇文衍沐浴更衣，全身清爽舒坦。 上善殿，偏殿。 已然布置一新，各式干货、年糕、点心摆于案上。 宫女扭动婀娜的身姿，进进出出，忙着准备各种吃的，玩的。 内侍在墨言的指挥下，把宇文衍写的对联张贴好。 红纸黑字，格外的喜庆。 礼部还给安排了演奏丝竹管乐的伶人，宫中一下子热闹起来。 宇文皇室的聚会，就在除夕这一天。 去岁。 在天德殿，还是宣帝为主。 今年却是斯人已去，红颜亦远，少了一多半的人。 “皇儿恭迎母后！” 朱满月携宇文娥英和小皇后最先过来。 “臣妾参见陛下！” “娥英见过皇帝哥哥！” 小娥英感受到了过年的喜庆，乖乖地上前给小皇帝行礼。 “案几上有各种吃的，自己拿去吧！” 宇文衍轻轻捏了几下她那粉嘟嘟的脸，笑着说道。 也许是看在好吃的面上。 小丫头这回竟然没有抗拒小皇帝捏她的脸蛋。 还给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不一会。 阿史娜氏和李娥姿两位太皇太后也来了。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她们两位年纪不大，却是宫内辈份最高的人了。 和她们一起来的还有清都公主和义阳公主。 两位大公主还没嫁人。 生母已不在人世，当下跟着两位太皇太后一起生活。 阿史娜氏虽然没有为武帝诞下子嗣，但皇室也没把她当外人。 李娥姿是宣帝宇文赟，汉王宇文赞的生母，是小皇帝的亲祖母。 以血缘论的话。 六位皇叔中，汉王宇文赞和他是最亲的。 第127章 过大年 “参见皇兄！” 六岁的宇文衎，宇文术和他们的生母王姬、皇甫姬走进大殿。 两个弟弟都是庶出，其母在宫内地位也不高。 两人每次见了小皇帝，都表现得特别乖巧。 “去找娥英玩去吧……” 宇文衍摸了摸弟弟的头，让他们自己去玩。 两个小家伙比宇文英娥大一岁。 自从宣帝驾崩，朱太后掌管后宫以来。 就经常把二人接来，让兄妹三人一起玩。 宣帝一生就留下三子一女。 自己的儿子是当今天子。 她这个做太后的，理应对这几个孩子好点。 其实，这也说明朱满月是一个极为善良的女子。 要不然，在这皇宫之中，不害他们就算好了。 虽然是庶出，但好歹也是皇子。 同样也有抢夺她儿子皇位的可能。 “臣等参见陛下！” 曹王宇文允，道王宇文充，蔡王宇文兑，荆王宇文元同他们的生母进宫了。 曹王和秦王是一母同胞。 其他各王都是同父异母。 他们在长安城都有各自的王府，与其生母一同生活。 “今天是家宴，几位皇叔无须多礼……” “在军营感觉如何？” “能坚持下去么？” 月前，宇文衍把他们丢进了新军基地。 这里过年，军营休假七天，四人也就回府了。 “回陛下，能！” 四人异口同声，语气很是坚定。 听王鹰讲，刚进军营的那段时间，几人可是被练到脱了层皮。 甚至，还挨了教官不少踢。 看得王鹰就想笑。 要是让那些教官知道，他们踢的是陛下的皇叔，不知会做何感想？ 几人随时记着小皇帝的话，恁是一声不吭地坚持了下来。 一点也不比唐国公李渊表现得逊色。 宇文衍看他们一言一行间，表现出来的气质都有些不一样了。 站如松，坐如钟。 脸上多了几分坚毅。 看来，确实磨练了不少。 “精气神不错，有几分军人的气势！” 小皇帝适时夸了他们一句。 汉王宇文赞和秦王宇文贽出巡在外，没有回京。 到场的这些，就是自武帝以下，宇文皇室的所有成员了。 大家相互见礼后，便各自玩了起来。 清都、义阳两位公主，领着宇文衎、宇文术、宇文娥英三个小屁孩冲来窜去。 一会抢他们手中的点心，惹得三人哇哇直叫。 一会又抱在怀里荡秋千，逗得咯咯直笑。 曹王宇文允和三位弟弟打起了麻将。 朱满月也叫上两位太皇太后，还有宇文术的生母皇甫姬开了一桌。 其他没上桌的，就围坐在边上观看。 一众宫女、内侍在一旁好生伺候着。 丝竹管乐之音，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乐府民歌，宫廷大乐，犹如天籁之音。 宇文衍背负双手，小大人般，这里瞅瞅，那里瞧瞧。 小皇后司马令姬端着一盘点心，跟随左右，时不时给喂上一块。 “哎呀，五皇叔，你这又做相公喽……” 小皇帝看了一眼道王宇文充面前的牌，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五弟，去年你就总做相公，牌技没一点长进啊……” 曹王宇文允嘿嘿一笑。 “咋回事，怎就老忘记跳牌呢，你们也不提醒一下。” 宇文充挠着后脑勺，甭提有多郁闷。 “哈哈，五哥跟打吧，别放炮就好了！” “速度，速度……” 蔡王宇文兑，荆王宇文元也是哈哈大笑，催促他赶紧出牌。 “皇帝哥哥，小姑抢娥英的海螺。” “羞，羞，羞，抢不赢就告状。” 义阳公主手举一个漂亮的海螺壳，朝着宇文娥英吐舌头扮鬼脸。 “你有那么多，分几个给姑姑不行么……” 宇文衍刮了下她的鼻梁，并没有给她做主。 气得小公主撅着小嘴，向小皇帝丢了个大白眼。 随即，又张牙舞爪地追了上去。 宇文衎、宇文术两兄弟，也嗷嗷地跟在后面。 想帮妹妹从小姑姑手里把海螺壳抢回来。 “你们几个慢一点，别摔着了……” 太皇太后李娥姿刚刚胡了一把。 一边码牌，一边对着几个追逐的孩子说道。 殿内。 四个铁炉子全开，炉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 室外冷风嗖嗖，白雪皑皑。 殿内却是暖洋洋的，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午膳时分。 众人简单吃了些饺子，便又回到了牌桌上。 几个孩子也跑累了，和和气气地下起五子棋来。 小皇帝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输了要接受惩罚，往脸上贴纸条。 没一会功夫。 每个人脸上都贴上了好几个纸条。 几个孩子哪曾这样玩过，感觉新鲜得很，玩得不亦乐乎！ 一直到晚膳时间。 光禄寺把年夜饭传了上来。 摆上两张大圆桌。 这是宇文衍让工部的木匠按他的意思打造的。 带转盘的那种，一张能围坐十来个人， 每张圆桌都放了四个铜火锅，还有各式各样的炒菜。 琥珀金猪，红烧鱼，麻婆豆腐，水煮牛肉，酸菜鱼，烤鸭…… 都是宫内平时经常吃的菜品。 大多是光禄寺按宇文衍写的菜谱，试做出来的菜肴。 各种切好的肉片和蔬菜装于木盘中，摆放在圆桌侧方的架子上。 想吃什么，就由宫女取来放进锅里。 宇文衍坐主位。 两位太皇太后分坐其左右。 然后就是太后朱满月，王姬，皇甫姬以及四位王爷的生母。 其他人就坐另一桌。 由两位太皇太后讲了一些吉利的话后。 按照惯例，要先喝椒柏酒和桃汤。 寓意祛邪避祸，吉祥安康。 从年龄最小的开始喝。 宇文娥英也知道这是习俗，乖乖地喝了几口。 而后便是宇文衎、宇文术，宇文衍，司马令姬，义阳公主，清都公主…… 全部人喝过后，正式开席。 热气腾腾地饺子端上桌，沾上并州老陈醋，味道好极了。 “哦耶，我吃到钱币了……” 清都公主兴奋地举起一枚铜钱，手舞足蹈起来。 自从去年小皇帝让光禄寺这么做后，今年也沿续了下来。 每桌放了两瓶二锅头酒。 原本想着。 都是些女人和孩子，四位皇叔也才十四岁左右，应该没人喝。 不曾想。 两位太皇太后同其他几个姬女，尝过之后却是喜欢得不行。 连朱满月都喝了好几杯。 四位小王爷也觉得好喝。 看来。 宇文皇室好酒是有传承的，每个人都能喝点。 不过。 小皇帝让四人尝一下即可，不要喝多。 毕竟。 他们都还没成年，别把脑子给喝坏了。 整个大殿。 香气四溢，弥漫着美酒佳肴的味道。 宇文衍也喝了几杯药酒，在寒冷的冬天倍感舒坦。 殿内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一家人聚在一起，团团圆圆，其乐融融！ 第128章 打铁花 年夜饭持续了一个时辰。 直到酒足饭饱，个个都是满面红光。 小皇帝嘴巴一抹。 拉上小皇后司马令姬，兴致勃勃地给大家发红包。 和去年一样。 还是红色的桃形香囊，取桃木辟邪之意。 但里面装的不是银子了，而是最新铸造出来的“天元通宝”。 每个红包，十枚“天元通宝”。 京城的铸币坊，已经开始大量铸造新钱币。 只是，朝廷还没有颁布流通的诏令。 这些红包在几天前就准备好了。 精美的香囊本就很好看，而且里面还有铜钱。 加上这是皇帝的赏赐。 每个收到的人，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样的红包。 “哇，这钱真好看，我要用根红绳系起来挂脖子上……” 清都公主第一时间打开红包，取出里面的铜钱，看过后不由地赞叹起来。 众人闻言，纷纷取出仔细打量起来。 大家都听说了朝廷要推行新钱，但却还没见过。 宇文衍发红包是人人有份，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包括内侍、宫女、侍卫。 虽然今年的十枚新钱，价值比不上去年的十两碎银。 但拿到红包的人一样很开心。 红包不在于银钱多少，只是一个好彩头。 发完红包。 小皇帝神秘兮兮地把众人带到校场。 外面是厚厚的积雪，大家全都站在檐廊之下。 “皇帝哥哥，来这里干嘛，冻死个人喽……” 宇文娥英一出来就不满意了，开口问道。 “呸，呸，呸，傻孩子，大过年的不能乱说话。” 朱太后一把捂住小公主的嘴巴，笑着打断她的话语。 华夏传统文化中，大家都在意有个好兆头。 特别是喜庆节日，忌讳说不吉利的话。 “瞪大你的眼睛看好了，小丫头……” 宇文衍站在最前面，笑呵呵地对宇文娥英说道。 而后，向墨言点了点头。 小言子跑到校场之上，示意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匠夫可以开始了。 黑暗中。 只见一人用勺子舀起一勺烈焰般的火红汁液。 突然。 手臂奋力一挥，汁液飞洒而出，撞击在一块巨大的影壁上。 顿时。 火花四溅，化作万千花点，散落开来。 举目望去，流火似金，溅星如电。 有如铁树银花落，夜间星辰开。 这，便是传承数千年的别样烟火——打铁花。 “哇，好美啊……” 随着铁花炸开，洒落。 绚丽夺目的星点火光，照亮了众人的双眼。 不由地欢呼起来。 有人更是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 打铁花。 是流传于民间的一种传统烟火。 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鼎盛于明清时期。 去岁过年，小皇帝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思来想去，原来是没有灵魂记忆中熟悉的烟花爆竹。 当下。 火药还没出现，就更不用说烟花爆竹了。 不像后世。 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烟花，加特林，冲天炮，钻地鼠，震天雷…… 但是，很多城市不让燃放了，说是污染环境。 宇文衍穿越前有一年。 老百姓冒天下之大不韪，过年时放了很多的烟花，鞭炮。 结果，第二天晴空万里，天特别的蓝，白云朵朵。 一不小心，把雾霾给崩没了，找谁说理去！ 在火药出来之前。 宇文衍想到了同样绚丽多彩的打铁花。 校场上。 随着更多打铁花的匠夫加入。 有的把铁水泼甩在影壁上，有的抛洒至高空。 还有人取来一根长杆，把装铁水的勺子举到空中。 另一人奋力地敲打长杆。 刹那间，溅起漫天火星，四散洒落。 雪夜的天空，闪烁着绚烂的火花。 一闪一现的光芒，映照众人的脸庞，露出一张张兴奋又欢快的面容。 “太美了！” “比漫天的星辰还要让人赏心悦目……” 有人惊呼，发出由衷地赞叹声。 打铁花表演持续了半个时辰，令在场的众人大饱眼福。 要不是外边实在太冷了，让他们一直看下去也乐意。 给一众打铁花的匠夫发了赏赐和红包。 大家回到殿内。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绚丽烟火当中。 回味了好一会。 这才重新开台，继续玩起麻将来。 喜庆的环境，热闹的气氛，个个精神饱满。 宇文衍在宫女的服侍下沐浴，从里到外换了一身新衣。 而后，陪着大家一起守岁，一直玩到丑时（凌晨1点）。 小皇帝终于是熬不住了。 和大家说了一声，打着哈欠进了后殿寝宫。 司马令姬一看，丢下小公主等人，跟了上去。 众人见小皇帝睡觉了，再玩一会后，也纷纷起身离开。 一夜无话。 …… 581年。 天元元年。 元旦日，宇文衍于卯时醒来。 坚持了快两年的作息规律，哪怕很晚了才睡，到点一样会醒。 小皇帝心想，大过年的，要不今天睡个懒觉吧！ 脑子里，偷懒的念头一闪而过，人已是轻手轻脚地下了龙榻。 宫女服侍穿戴齐整，洗漱，走出寝宫。 “子昌，你怎么来了？” 宇文衍走出大殿，看到王鹰和墨言已经候在殿外了。 “回陛下，新军营地不是休沐七天么，臣想着让元胄、元威他们也歇息几天……” 王鹰嘿嘿一笑。 其实。 他是太久没在小皇帝身边了，想趁过年这几天弥补一下。 “那走吧，咱也好久没一起练习岳王枪了。” 演武殿。 身形闪动，枪影翻腾，金属颤音不绝于耳。 一大一小。 一高一矮。 两道身影，上下闪躲腾挪，忽挑、忽刺、忽崩…… 宇文衍和王鹰君臣二人，第一次用沥泉双钩枪对练岳王枪法。 转眼间，便交锋了十几个回合。 一旁观战的墨言，时而挠首沉思，时而眼神发亮。 岳王枪对岳王枪。 所有套路，双方都了然于胸，想靠招式取胜那是不可能的！ 就看谁的应变能力更为迅捷，出手速度更快，力量更强。 直到百招过后，宇文衍力竭，双臂酸沉。 被王鹰银枪双钩缠上，奋力一甩。 只觉手掌一震，沥泉枪脱手而去，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宇文衍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 岳王枪法全力使起来，实在是太耗体力了。 王鹰第一时间把小皇帝的沥泉枪捡起，放在枪架上。 “陛下，同样的枪法，您使出来变化无常，宛如银蛇，只是力量还有所欠缺……” 王鹰说的大实话，可不是安慰小皇帝。 若是他们力量相当，王鹰铁定不是宇文衍的对手。 “熟能生巧，慢慢便能掌握其中变化之道。” “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需你自己去好生领悟……” 这还不真是宇文衍故作高深。 他可是有着后世十多年的习枪记忆，对招式的理解肯定要高几个层次。 “你和小言子的天赋都很不错，加上勤修苦练，定能取得不俗的成就！” 小皇帝适时鼓励了几句。 “谨记陛下圣言！” 王鹰和墨言恭敬地拱了拱手。 第129章 宴请朝臣 “你们来对练，朕在旁边看着……” 略作休息后。 小皇帝在一旁看他们练枪，不时出声指点一二。 等到墨言败下阵来，宇文衍给二人复盘。 指出哪些变化是对的，哪些地方不合理…… 两人仔细回忆。 发现小皇帝所说，正是他们自己觉得别扭的地方。 想通之后，顿时豁然开朗。 辰时。 三人在演武殿吃了些早点，接着继续练习岳王枪法。 一直快到巳时（9点），这才结束。 今天是大年初一。 朝廷要举行大朝会。 主要是皇帝和朝臣进行一个新年互动。 其实，就是皇帝设宴，请大臣们吃一顿，发些福利。 朝臣则负责给皇帝说些好话。 之前。 宣帝是根本不管这些，反正他是皇帝，他说了算。 朝中大臣也不好说什么。 正武殿及殿外的广场上，全都摆放好了案桌。 各种点心，炒菜，吃食，酒水，满满登登。 除了吃的，喝的。 当然也少不了宫廷大乐，曼妙歌舞。 正武殿。 九五至尊宝座上。 宇文衍身着青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 眸光犀利，俯视殿下众臣，王者之气，不怒自威！ “臣等参见陛下！” “愿陛下吉祥安康，福禄双全……” 朝臣拱手躬身，齐声送上美好祝福。 “众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小皇帝望着阶下一张张笑脸，仰视高高在上的自己。 一种睥睨天下，皇权在手，天下我有的霸气由然而生。 难怪有些人如此贪恋权力。 为了夺取皇位，哪怕冒着诛九族的风险也是趋之若鹜。 实在是诱惑力太大了！ “今日朝会，只为庆贺新年，不谈政事。” “诸卿无须拘束，吃好，喝好……” 接下来。 宇文衍提酒三杯，说了些场面话。 一众朝臣，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喝二锅头酒。 浓烈的酒水，惊掉了文武百官的下巴。 好酒的人，将其视为珍品仙酿，人间难有几回见！ 大臣们开始吃吃喝喝，相互敬酒。 宇文衍走到殿下，王鹰和墨言跟随左右。 几个侍卫抬着几个大箱子紧跟其后。 小皇帝开始给众臣派发红包。 除了红包，每人还有绢一匹。 绢帛，是丝织品的总称。 包括绫、罗、绸、缎、锦、绣、绢、絁、绮、缣、紬等。 不仅是皇家，贵族的衣衫布料。 在纸出现前，还是最为常用的书写材料。 所谓帛书，就是写在丝布上的文字。 由于绢帛是珍稀物品，加上其实用性。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和钱币一样，充当货币的功能。 大臣们享受着宫廷美食和御酒。 欣赏舞姬扭动的曼妙身姿，乐曲欢快又奔放。 现在，又收到皇帝亲自发放的红包及绢帛。 心情那是极为的舒畅，快哉，快哉！ 殿外。 搭建的高台之上，一样有舞姬卖力地表演。 看到皇帝亲自给他们发放福利，顿时炸开了锅。 接受红包时，一个个绞尽脑汁地自我介绍一番。 各种祝福的好话，不由分说钻进小皇帝的耳朵。 谁都不愿错过，这个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宇文衍一脸喜庆的笑容。 碰到一些重要衙门的官员，他还停下来问上几句。 这些被小皇帝垂青的大臣，激动得脸色潮红，声音都在发抖。 虽然每月都参加两次大朝会。 但是他们这些殿外官员，不要说一睹皇帝龙颜，就连声音也听不到一丝。 这一通红包发下来，足足消耗了一个时辰。 一些平时只在奏章上看到的名字，这下见到了真人。 宇文衍趁此机会，也认识了不少三省六部下面的官员。 回到正武殿。 小皇帝说了几句结语，便离开了。 他这一走，场面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朝臣相互敬酒，送祝福，拉近关系。 这种结交的好机会，大家都不会轻易放过。 一直到掌灯时分。 众臣才陆续出宫，返回各自府上。 对于官员之间的人情世故，宇文衍也知道杜绝不了。 只要不结党营私，忠于大周，忠于皇室，努力工作。 那他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大年初二。 朝中大臣陆续进宫给小皇帝拜年。 这是带私人性质的，一般是皇帝亲近的大臣才有资格。 三省六部诸位大佬自不必说，最先来的就是他们。 不过。 他们也知道，肯定还有其他人要进宫拜年。 大家都是稍作停留，便拜别离去。 随后。 綦毋怀文带着儿子綦毋干将，孙子綦毋冶子进宫了。 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吴公公。 “前辈，作坊休沐了吧！” 众人见礼后，宇文衍赐座，随即笑呵呵地问道。 “回陛下，按您的旨意，作坊从大年三十起，休沐七天。” 綦毋怀文笑着应答。 他这个活了七十余载的老头子，以前可是从未听说过手艺人也有假期的。 这是官员独享的权利。 “老吴，这些天无事，你便留在宫里吧。” 宇文衍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吴勇说道。 “谢陛下！” 吴公公身体微微一颤，内心甚是激动。 他全年都在冶铸作坊，相当于小皇帝的代言人。 但是。 不能伺候皇帝左右，总会有些患得患失。 生怕哪天皇帝把他给忘了，或是不用他了。 听到宇文衍让他这几天留在宫里。 他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陛下一直没有忘记他。 “前辈，之前给你的那些图纸，试验得如何？” 小皇帝示意他们喝茶。 一边看向綦毋怀文问了一句。 不论是铁丝，铁钉，螺丝、螺帽，还是扳手，钳子等。 都是能给日常生活带来巨大方便的铁制用品。 轴承就更不用说了，能在诸多方面发挥重大作用。 “回陛下，铁丝和铁钉已经试做出来了。” “只是如何保持粗细一致，还得深入琢磨一番……” “其它那些，也可以用“失蜡法”铸造出来，但是效率不会太高。” 宇文衍之前也没想到，还可以用“失蜡法”来铸造。 华夏先人创造出来的这一神技，还真是充满了智慧。 “前辈，你们有没有想过？” “木匠为什么能够用斧、锯、刨、凿子这些工具，把木头打造成各种物件……” 祖孙三人听后，顿时愣住了。 还真就没人去想过这个问题。 大家都觉得，木匠手艺就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是因为这些工具比木头硬！” 綦毋冶子小声说了一句。 “对头！” 小皇帝手掌一拍，向冶子投去赞赏的目光。 “那用来打造神兵利器的钢，是不是也比一般的钢铁要硬呢？” 宇文衍话音刚落。 爷孙三人眸中蓦地爆射出熠熠光彩！ 对呀！ 要是用铸造神兵利器的方法，打造一些适用的工具。 不就可以像木匠一样，把钢铁加工成不同形状的物件么？ “陛下，还真是！” “老朽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綦毋怀文银须抖动，神情高亢。 像是发现了宝藏一般，激动不已！ 第130章 新年 綦毋干将和綦毋冶子也是嘴巴微张。 看向小皇帝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其实。 这就是惯性思维束缚了人们的想法。 在大家的印象中，铁是无比硬实的东西，需要烧红、熔化之后才能塑形。 何曾想过。 把木匠刨、凿、钻木头方法，用在坚硬的铁块上面！ 随后。 宇文衍把后世手工车床的概念说了出来。 可以利用水力驱动，让钻头、锉刀等工具运转起来。 南北朝时期。 水力驱动已经广泛应用于各行各业。 綦毋怀文在襄国隐居的山谷，便是用水车来驱动鼓风机的。 说着。 小皇帝把齿轮、连杆的图纸画了出来。 给他们讲述了齿轮、连杆传动的原理和作用。 其实。 早在东汉时期。 张衡的观天仪器中，便运用了齿轮传动和皮带传动的装置。 有关这些，綦毋怀文肯定是有所了解的。 但是把这套传动装置，用在水力驱动上面却是第一次。 “前辈，你们回去后好好琢磨一下……” “可以全天下招募所需的各方面人才，有困难直接找朕。” 宇文衍不会奢求他们，短时间内就把车床技术研发应用起来。 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任何一项新生技术，都是需要不断地实践积累，才有可能产生质的飞跃。 他把概念提出来，相当于为他们打开思路。 至于如何去实现？ 那便由工匠们发挥各自的聪明才智了。 创造条件，适当引导，打破限制，鼓励创新…… 这就是宇文衍推动技术进步的思路。 “老吴，你全力配合前辈……” “奴婢领命！” “遵命！” 四人齐声答应。 特别是祖孙三人，像是发现了大宝藏，满脸新奇，面露跃跃欲试的神情。 更为深入地请教了一些问题后，便匆匆离开了。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宇文衍真心期盼，冶铸作坊能够成为大周工业制造的种子。 就此生根发芽，最后成长为参天大树。 …… 没过一会。 永康县公李崇义进宫给皇帝拜年。 原本。 他一个小小县公肯定是没资格进宫面圣的。 但挡不住人家有个好孙子啊。 当初，王轨等人举荐李药师给小皇帝伴读。 不曾想，入了宇文衍的法眼。 如今。 孙儿随大周使团远赴塞外，出使突厥。 他这个做祖父的，于情于理都得来给皇帝拜个年。 “老臣参见陛下，祝您万事顺意，年年安康。” “爱卿有心了，平身！” 见礼后。 两人就小李靖在突厥的表现闲聊了一会。 听到陛下言语中，对自己孙儿不吝溢美之词，李崇义也是笑开了花。 连称都是陛下栽培之功，是他李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们家族可比不上八大柱国中的李虎，李弼两家。 虽然这两家近几年家道有些中落，但国公的地位是不变的。 而李崇义自己垂垂老矣。 儿子李诠二十多了，才混到主薄的职位。 因而。 他把孙子李药师当作了振兴家族的希望。 李崇义离开后。 元胄，元威两兄弟来了。 欢欢喜喜地跪下来给小皇帝拜年。 “王将军不是让你们休息几天么，怎么又跑来了？” “回陛下，我们歇息，也得来给您拜年啊。” “要不然，我们兄弟就太不懂事了……” 元胄作为兄长，哪怕平常寡言少语，这个时候也得站出来说话。 兄弟二人难得一次，出门没带兵器。 但仍然是一袭紧身劲装打扮。 以他们铁塔般的身材，要是穿上纶巾长袍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两人如今是皇帝近臣。 在旧朝西魏皇室遗族中的地位，一下子就起来了。 京城其他贵族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明目张胆地欺负元氏一族。 因而。 兄弟二人对于小皇帝的感激和拥护之心越来越坚实。 稍作停留后。 元胄很是懂事地带着元威离开了。 …… 连续数天。 每天都有朝臣进宫觐见，给他这个当朝天子恭贺新年。 大年初五。 宇文皇室举行了太庙祭祀活动。 在礼部尚书宇文善的安排下，整个过程庄重肃穆，不显奢华。 躬行俭约，本就是宇文皇室的传统，只是前几年被宣帝破坏了。 年初六。 宇文衍携一众朝臣祭拜孔庙。 并下诏让以前改了鲜卑姓氏的汉人全部恢复汉姓。 进一步释放宇文皇室坚定以汉文化治国的决心。 初七。 新军基地恢复训练，朝廷各部官员也回归正常坐班。 这天。 李穆进宫。 “陛下，裴矩的消息……” 君臣见礼后，李穆双手呈上一封奏章。 之前。 宇文衍提出，想要重新打通丝绸之路。 李穆推荐了他帐下的记事裴矩。 历史上。 裴矩在隋炀帝时期经略西域，取得不斐的成就。 当下。 北周虽然控制整个河西走廊。 但处于吐谷浑和突厥的双面夹击之中。 经常有马匪，大盗出没，抢劫过往商队。 甚至。 连吐谷浑和突厥的军队，也干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 使得西域商人到了敦煌、酒泉后，便裹步不前。 不敢直穿河西走廊，经张掖，武威进入中原地带进行贸易。 半年前。 裴矩领了诏命，带着皇帝御赐唐横刀，奔走于河西走廊四郡。 在敦煌宴请西域胡商，了解相关情况。 四郡太守全力配合，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 一、加快朝廷推行驿路改造工程的施工进度。 保证长安至敦煌一线驿路畅通，改善往来客商的通行、住宿条件。 二、降低或是免除一些关税。 三、修缮四郡治所的坊市，及其相关配套设施。 官方配备通译，以便胡商与中原商贾沟通。 四、严厉打击马匪，四郡组建沿线巡逻队，确保商队安全。 五、以官方的名义，邀请西域商贾到中原考察。 六、督促四郡全力配合户部“大周钱庄”的设立。 向胡商宣传钱庄“异地存取”业务。 …… 裴矩这么一通操作下来。 越来越多的西域胡商出现在河西走廊。 而且，有大量商人准备结伴前往中原实地考察。 长期的战乱。 几乎断绝了西域与中原的来往。 使得大多数西域商贾对于中原的情况一无所知。 此番上奏朝廷。 除了汇报工作，还表达了对于吐谷浑和突厥的担忧。 他心里很清楚。 这就是悬在河西走廊上的两把利剑。 这两个安全隐患不彻底解决，丝绸之路就很难真正繁荣起来。 “陛下，吐谷浑野性难驯，一直以来与我朝不和，怕是难以王化啊……” 李穆话里话外，都在说： 吐谷浑屡屡作死，陛下，咱干他吧！ 吐谷浑盘踞于青海湖一带，与河西四郡，陇西接壤。 其祖上与北魏拓跋氏同宗同源，属于草原鲜卑势力。 迁居到此后，建立政权。 以其祖上“吐谷浑”的名字为国名。 到如今。 已经延续了两百多年！ 第131章 吐谷浑的未来 在宇文邕统一北方以前。 吐谷浑与北齐交好！ 但是与北周接壤，两国边境时有军事冲突。 从太祖宇文泰到周武帝时期。 北周和吐谷浑之间，一直摩擦不断，打打停停。 576年。 吐谷浑发生内乱。 武帝为了提升太子宇文赟的威望，让其领兵出征。 北周大军一直打到其王都——伏俟城。 吐谷浑王夸吕闻讯，提前跑路，率众西逃。 战争取得了胜利。 但却没有给吐谷浑造成致命打击。 也就是在这次讨伐中。 太子宇文赟与近臣刘昉等人在军中胡作非为，被王轨告了御状。 宇文赟从此怀恨在心，登基后便把他给杀了！ 在这个时空。 宇文衍的出现，救了王轨一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吐谷浑从不记打，终究是要解决的……” 宇文衍看完裴矩的奏章。 转身盯着墙上的疆域图，徐徐说道。 听到小皇帝的话语，李穆眼神一亮。 作为驰骋疆场的武将。 一惯奉行，道理只存在于大军的威慑和刀锋之下。 北周疆域。 就是在宇文泰，宇文邕的手中，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随后。 郧国公韦孝宽，临国公颜之仪，义国公乐运，郯国公王轨奉诏齐聚上善殿。 “陛下，您准备对吐谷浑用兵？” 王轨面露喜色，有些激动地问道。 “这个时候用兵，岂不是与年前定下的休养生息之策相悖……” 义国公乐运眉头微皱，询问的目光看向宇文衍。 小皇帝答应过王轨。 若是讨伐吐谷浑，就让他来做行军元帅。 “郯国公，吐谷浑和南陈一样，都是案板上的肉，跑不了的……” “宣诸位前来，就是商量关于吐谷浑的事，先定个基调下来。” 宇文衍嘿嘿一笑，看向王轨和乐运说道。 “陛下，吐谷浑与我朝冲突不止，断不能让其存于世焉！” 韦孝宽和李穆的想法一样。 言语间显得霸气十足。 大周当下威望最高的老将军，声音洪亮，面色红润。 按历史上的轨迹，他已于年前腊月时节离世了。 但在这个历史时空。 他没有与私交甚笃、感情深厚的尉迟迥刀兵相向。 也没有奉杨坚的命令，坑杀数十万将士及家眷。 更没有依杨坚之言，将数朝旧都邺城夷为平地！ 看他如今的状态。 似乎还有领兵远征的雄心壮志。 再活上几年完全不是问题！ “吐谷浑与大周接壤，且对河西走廊虎视眈眈，听之任之必留大患！” “其国传承近两百载，根基不浅，需谨慎视之……” 颜之仪也赞成灭掉吐谷浑，只是提出不能轻敌。 如此一来。 便定下了吐谷浑必灭的基调。 众人商议，如何推行这个计划！ “诸位爱卿认为，何时出兵为佳？” “陛下，臣以为宜早不宜晚。” “五六月间，吐谷浑气候温暖，便于行军……” 王轨双手搓动，满脸期待之色。 “郯国公莫急，今年之内怕是都不行了！” 小皇帝看着疆域图，回应了一声。 “为什么呢？” 王轨追问。 其他人也全都看了过来，脸上尽显好奇之色。 “朕预感下半年北方会有战事！” 宇文衍没有转身，悠悠说道。 “什么？” “陛下的意思，突厥将与我朝开战？” 他们是怎么也不会去想，这个时候突厥会翻脸开战。 要知道。 之前定下和亲，千金公主都还没接走呢！ 而且，当下大周的使团都还在草原上。 佗钵可汗也表现出，希望两国和平相处的意愿！ “诸位爱卿，北方边境必须做好开战的准备。” “秣马厉兵，储备粮草，加强防御……” 宇文衍只能对一众大佬说，这是他的预感。 总不能告诉他们，突厥佗钵可汗很快就要嗝屁了吧。 这种尚未发生的事情，也不知还会不会发生？ 但必然要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众臣见小皇帝一脸严肃，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全都正色起来，心里想着后面要如何去做？ “突厥之事，你们下去后好好合计……” 宇文衍事先给他们敲个警钟，别到时候措手不及。 提前做足准备，有备无患！ 就算突厥全面开战，大周也全然不惧。 接下来。 众臣针对以后对吐谷浑用兵之事。 做出了相应安排： 一、周边各州郡勤练府兵，保证粮草、武器储备。 二、派出大量探子深入吐谷浑境内，打探军情。 三、秘密接触吐谷浑贵族，扶持亲周势力。 四、朝廷派使团出使西域各国，寻求商贸往来，孤立吐谷浑。 …… “申国公，告诉裴矩，吐谷浑朝廷自有计较。” “让其经营好河西走廊，多多接触、了解西域诸国……” “老臣遵命！” 有了四郡巡逻队确保商旅安全。 这条丝绸之路上的咽喉走廊，很快就能恢复川流不息的繁荣景象。 胡商进入中原，将带动长安，洛阳等地的商贸发展。 为将来大周开征商税奠定基础。 不论什么时代，有钱有粮才好办事！ 单纯从农民身上使劲薅羊毛，又能榨出几两油呢？ “陛下，这是裴矩从西域胡商那里得到的，是不是您所说的棉花？” 李穆说着，取出一团雪白的絮状物。 宇文衍定睛一看，正是后世常见的棉花。 当初，裴矩出发时。 小皇帝把棉花的植株，棉铃，棉絮的样子画了出来。 让他见到西域胡商时，打听一下。 没想到。 这个时期，棉花果然已经出现在西域了。 “太好了，妙哉，妙哉！” “申国公，给裴矩传信，让他找胡商购买棉花的种子，多多益善……” 宇文衍手掌一拍，哈哈大笑起来。 棉花可是好东西。 放在当前这个时代，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战略资源。 由不得他不兴奋。 历史上。 棉花一直到明朝，才在神州大地广泛出现。 一开始。 还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强制推动，才大量种植的。 棉花御寒效果好，可以用来制作棉衣、棉裤、棉鞋、棉被等。 还可以纺线，织成棉布。 当下的绢帛丝织品，属于奢侈品，只有少部分富贵人家用得起。 能当作货币使用，其产量肯定不会太高。 棉花一旦大量种植。 那以后普通百姓也能用得起棉布。 比起当下粗糙的麻布衣物，那肯定要好上几个档次。 听小皇帝说完棉花的用处，众臣眼里都闪着小星星。 如此说来。 那棉花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啊。 不过 。 他们心里也很是纳闷。 陛下怎么就知道西域有这东西呢？ 众臣满腹狐疑，却是没有多问。 因为他们的陛下。 总是会不时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来！ 大家越来越相信，有些人就是“生而知之”。 一定就是传说中。 所谓的“天选之子”，紫薇星转世…… 第132章 怀朔边镇 离开上善殿。 众臣返回各自岗位。 着手把商定的事情，一件件落实下去。 特别是关于突厥可能用兵之事。 他们还得和其他同僚好好研讨一番！ 对于大周来说。 真正能带来威胁的，就是北方突厥。 哪怕历朝历代大修长城，一样是防不住南下的草原势力。 必须得谨慎对待！ 几天后。 刘宝和狐狸双双进宫。 “参见陛下！” 二人跪下行礼。 “起来吧！” 宇文衍抬了抬手。 示意他们起身，赐座。 “大宝啊，朕准备成立‘九洲商行’。” “用于管理‘天眼’组织的营生，由你来负责，如何？” 以商业活动做掩护，是收集情报的一种有效手段。 而营生所得，还能为组织提供所需资金，可谓是一举两得。 “小人愿意！” “陛下，那百宝阁的营生要不要纳入‘九洲商行’？” 刘宝但无不可，笑呵呵地应了下来。 “两者独立经营，资源共享，都归你管理！” “组建商队，往突厥贩卖瓷器，茶，绢帛，盐，玉皂，烈酒等商品。” “换取生皮，马、牛、羊等牲畜，同时收集各种情报，注意突厥的军事动向。” “狐狸，届时让商队和正在草原的那九名弟兄取得联系……” 小皇帝一口气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遵命！” 这几个月来。 狐狸和刘宝密切合作，“天眼”组织的工作开展得极为顺利。 对于宇文衍交代的这点事情，完全不在话下。 …… 正月过后。 五原郡，怀朔镇。 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融化。 “阿耶，娘，化雪啦，化雪啦……” 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兴奋地跑进自家院里，激动地又蹦又跳。 这里是通往北面草原的一个边镇，不时有往来客商经过。 这是本地边民，一家三口经营的一家客栈。 名字叫“有间客栈”！ 化雪，意味着商队要来了。 客栈是维持他们一家生计的希望所在。 有客商往来，才有收入。 边民的苦，是一般人难以体会的！ 狼子野心的突厥人，不时南下抢掠粮食、财物、女人。 要是胆敢反抗，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让他们奇怪的是。 年前数月，突厥人竟然没有到他们这里来打劫！ 乡亲们难得地过了一个安稳年。 “阿母，阿耶，是不是以后野蛮人都不会来欺负咱了？” “但愿吧，听说朝廷与突厥和亲了。” 石老爹看了一眼长城北面，摸着儿子的小脑瓜悠悠说道。 他老来得子，年过四十才得此麟儿。 老两口宠爱得不行。 他们的儿子石彤，打小就很懂事。 从五六岁起，就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涮碗，扫地，抹洗桌椅板凳，样样都做。 甚至。 迎来送往也做得面面俱到。 往来客商都特别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 怀朔镇。 位于河套平原以北山区，黄河“几”字湾北面的大青山中。 东魏权臣，北齐太祖高欢，就是出生于此，这里是他的老家。 “听边镇戍卒老刀子讲，陛下警告野蛮人可汗了，若是再犯我边境，就取消和亲……” “咱们的陛下真厉害！” 小石彤听了父亲的话语，乌黑的大眼睛闪着光芒。 “据说陛下和彤儿差不多大呢，真敢对凶残的突厥人这么硬气？” 石彤娘将客栈里的案几擦了又擦，颇为不信地说了一句。 “闭嘴！” “背后议论皇帝，那是大不敬。” 石老爹四下张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个死老头，就知道吓唬咱儿子。” “那些来往客商，喝点酒后，连小皇帝都敢叫……” 石彤娘显然比中原女子要豪放许多。 根本不把自家男人的话当回事。 石老爹立马闭嘴。 他知道，要是和老伴争下去，她能在你耳边唠叨一整天。 陛下和我是同龄人？ 石彤暗自嘀咕。 眸中的亮光更盛了，心里充满了好奇！ “老头子，要不咱也下山开荒去好了，听说免五年田租呢……” 大青山下。 黄河自西向东，形成了一块巨大的冲积平原。 此处虽然雨水不多，但土地肥沃，是河套地区农耕文明的发源地。 “阿母，开荒很辛苦的。” “要是两国和亲，以后客栈生意或许会好很多……” “真要开荒，那也等我长大后再说。” 听到儿子如此孝顺的话语。 石彤娘满是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先看看吧，若是两边不安生，咱们再下山。” 石老爹一锤定音，打消了老伴的胡思乱想！ …… “刀子叔，今天你们队巡逻啊！” 石彤远远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戍卒从官道上走过。 “小石头，随我到军中玩去……” 老刀子看到石彤，咧嘴笑着说道。 军镇周边百姓和戍卒的关系一般都比较融洽。 有点唇亡齿寒，休戚一体的感觉。 当地的孩子和他们混熟后，经常跑到军营去玩。 戍卒都是远离亲人，背井离乡。 从这些孩子身上，也算是寻求到一丝心灵的慰籍。 “娘，阿耶，我去玩了！” “刀子叔，我帮您扛刀！” 石彤说了一声，兴高采烈地奔跑过去。 把老刀子手中的朴刀接过来，扛在肩上。 “小石头真乖，等下让老刀子多教你几招……” 其他戍卒显然也挺喜欢这个孩子。 其中一个戍卒，更是怂恿老刀子多教教他。 军士在孩子心目中，都是英雄般的存在。 一众小孩在军营见他们舞刀弄枪的，看多了难免心痒痒。 有些戍卒心情好的时候，就会顺手教这些孩子甩几下。 就当哄小孩玩了。 至于能不能学会，他们也不在意。 这个石彤确实颇有几分天赋。 不论谁教，他只要看一遍，就能使出个七八分像来。 他也不时地从家里装些酒水，带给教过他的戍卒。 石老爹夫妇知道后也没点破，任由儿子去做。 小小年纪，就知道拿酒去做人情。 而且还很有分寸，也不会傻大憨一样往外搬。 “刀子叔，听说陛下和我一般大，是真的吗？” 石彤扛着大刀，昂首挺胸地大步向前走着，扭头看向旁边的老刀子问道。 “哟，你小子这是从哪听来的？” “没错，过了年，陛下九岁，比你大一岁……” 老刀子轻拍了下小石头的后脑勺，笑着说道。 “那您见过陛下吗？” “我一个年近五旬的戍边小卒，哪有仰见龙颜的福分……” “不过大年三十那天，我们喝了陛下赏赐的御酒，那味道，回味无穷啊。” 老刀子说完，下意识地吧唧了一下嘴。 “是啊，小石头。” “你们客栈最好的酒，和陛下赏赐的御酒比起来，简直是马尿不如……” “听统领说，这酒还是陛下发明酿造的呢！” “就是，就是，对了，老刀子，统领说那酒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叫什么二锅头来着，我也记不太清了……” 聊起除夕那天喝过的御酒。 一众戍卒，眉眼带笑。 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第133章 述职 那是他们从未喝过的烈酒。 令人毕生难忘！ 一众戍卒一边说着，进了军营。 交完差事，便可以自由活动了。 石彤听着众人的话语，心里在想，这些武夫肯定是在吹牛皮。 就像老刀子，喝点酒后，就喜欢瞎胡吹。 说他年轻的时候，摸过乡里一个地主家小妾的屁股。 那小娘子非但没生气，还对他抛媚眼。 说什么，当时就把那娘们拖到小树林里就地正法了！ 石彤当时就想，光天化日，还敢杀人？ 你老刀子，牛皮吹上天了吧！ “小石头，今天好好教你几招，看好了……” 巡逻队解散后。 老刀子把石彤带到一处僻静空地，准备教他刀法。 …… 远在京城的小皇帝。 却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到了边塞百姓的耳中。 此时。 他正在上善殿接见回京的总管或刺史。 地方大员一般都是等过完年才回京述职。 “臣参见陛下，给您拜个晚年！” 来人正是去年上任的并州总管高颎。 他接替的是申国公李穆的位置，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历史上。 他是隋文帝杨坚最为信任的智囊。 “爱卿免礼！” “平身！” 见礼后，宇文衍示意其入坐。 听他汇报担任并州总管后的工作情况。 高颎上任后。 面临最大困难，就是并州一众地方官员对其能力的质疑。 毕竟。 他以前名声不显，只是凭灭齐之战拜为开府。 而且，他家也不是关陇贵族。 父亲高宾是从北齐投奔大周的。 被八大柱国之一的独孤信引为僚佐。 历史上，独孤伽罗作为独孤信的女儿。 在其父亲被宇文护害死后，为杨坚拉拢高家也就不奇怪了。 能够被称为智囊。 说明他的智商和谋略，都是顶呱呱的。 只是略施手段，便把一众手下收拾得服服贴贴。 到目前为止。 并州的驿站改造和修建，已经完工近九成。 各郡治所的“大周钱庄”已经竣工。 各县的钱庄，也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中。 开荒垦田，作为朝廷重大决策，在并州得到了很好的落实。 等其述职后返回并州。 重点就是紧抓春耕、春播的农事了。 高颎所说，和代王宇文达传回的消息是一致的。 小皇帝相信。 他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打马虎眼。 “朕果真没有看错，爱卿刚上任，便能把一州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谢陛下，都是皇恩浩荡，才有颎的今天！” 高颎俯首躬身，诚意拳拳。 以其家世，要不是小皇帝提他一把，有可能一辈子都难以登堂入室。 他也感激小皇帝，没有因杨坚之事牵连高家。 毕竟。 高家以前因独孤家的关系，和杨府走得比较近。 “并州紧临北地，乃战略要冲，不容有失！” “突厥年内恐有变故，爱卿须紧盯大漠草原，重军事，守要塞，外松内紧……” “一旦北狄南侵，必当雷霆一击，直捣塞外，打痛这些白眼狼！” 宇文衍指着疆域图上北边区域，凛声说道。 突厥有变？ 高颎不知道小皇帝为何有此判断？ 不过。 想到大周使团正在突厥王庭，也就了然了。 “陛下放心！” “臣一定勤练军事，紧守要塞，屯粮备战。” 高颎精通谋略，深谙军事。 宇文衍提醒之后，他便开始想如何联合周边各州，进行调兵遣将。 …… 第二天。 相州总管宇文招进宫了。 “臣参见陛下！” “皇叔公免礼！” 宇文衍表现出了足够的亲近，让其平身，赐座。 相州治所邺城，是原北齐都城。 先后有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等六个政权在这里建都。 历经一百多年。 成为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原地区富庶繁盛的大都市之一。 有“六朝故都”之称！ 正因为是北齐旧都，故而对于大周来说极为重要。 朝堂之上。 也有声音表示，要把邺城夷为平地。 以消除旧朝皇权象征。 被宇文衍断然否决了。 他绝不会像杨坚一样短视。 难道你把邺城毁掉，就能抹除之前政权存在的事实？ 无疑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宇文招作为亲王。 接替蜀国公尉迟迥相州总管的位置。 比起高颎来，就要顺利得多，治下官员没有不服气的。 要说地位。 王爷肯定比蜀国公要高，只是威望不如而已。 赵王上任后，励精图治，整顿吏治和军务。 全力执行朝廷推行的策令。 不论是驿站改造，钱庄建设，还是开荒垦田，减免赋税等。 都得到了很好地落实，政绩斐然。 “皇叔公，相州之地，农业固然重要，但手工业同样不容忽视……” “丝织，瓷窑，炼铁等，地方官府应当大力扶持发展。” 宇文衍想要大力发展商品贸易，开征商税。 那么朝廷对各州手工业的重视程度，也要得到相应的提升。 只有提高手工业水平，才能制作出更多精美的商品。 才能为商贸活动的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为此。 宇文衍还特地制定了一份，促进手工业发展的策令。 包含提高手工业者的社会地位，鼓励技术革新，技艺传扬。 一旦有发明、创造性的事物出现，官方都会予以奖励。 策令将发放给各级地方官府，全国统一执行。 “臣谨遵陛下旨意！” 宇文招愣愣地看着手中这份策令。 不明白年仅九岁的侄孙皇帝，到底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从古至今。 商人和手工业者，都被认为是不务正业，奇淫技巧。 社会地位低下，不被贵族士大夫们认可。 宇文衍认为。 这是封建社会既得利益的士大夫阶层，对于其他阶层的刻意打压。 他们垄断教育资源，独占官场晋升渠道。 为了自身的特权和利益，极力打压其他阶层。 让他们永远处于社会底层，永无出头之日。 宇文招显然不会去想这些。 他只要维护宇文皇室的统治地位，便能保证自己的荣华富贵。 在其内心。 对于小皇帝任命他为相州总管。 迟迟不把自己女儿送往突厥，心存感激。 这个侄孙皇帝虽然年纪不大。 但却比侄子宇文赟要靠谱许多。 国有明主，又是自家人。 每位王爷，都在想要为大周做点什么！ 这也就不奇怪。 以宇文招为首的这些亲王，为什么责任感爆棚了！ 改革官制后。 就算启用这些王爷，也不可能再像宇文护那般，一人独揽朝政。 至少，风险已经大为降低。 这也是宇文衍敢于用他们的底气之一！ 第134章 夏州总管虞庆则 宇文招离开后。 进宫面圣的是夏州总管虞庆则。 历史上。 这位虞庆则是权臣宇文护的僚属，深受杨坚的重用。 夏州位于京城北面，在黄土高原之上。 就是黄河“几”字形那片区域，包含阴山南部及整个河套平原地区。 东边隔着吕梁山与并州相邻。 西面是贺兰山。 北面长城之外，是草原漠南地区。 怀朔镇所在的五原，便是夏州治下的一个郡。 虞庆则五十多岁，中等身材，与王轨是同时代人。 “老臣叩见陛下！” 这是君臣第一次见，虞庆则显得有些激动。 “平身！” 看着一进大殿就忙不迭磕头的虞庆则。 小皇帝眼皮微抬，淡淡地说道。 “谢陛下！” 眼见陛下审视自己，虞庆则没来由地心跳加快。 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感觉陛下似乎对自己有几分冷淡！ 以至于他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屡屡说错。 越错越慌，越慌越乱。 额头上布满了细汗，却又不敢伸手擦拭。 夏州各方面工作倒是有条不紊，朝廷策令也落实到位。 为了推行朝廷“开荒垦田，休养生息”的诏令。 他甚至处理了好几个不作为的县令。 有些趁机混水摸鱼的地主乡绅，也被其杀头抄家。 执政手段可谓杀伐果决，雷厉风行。 听了虞庆则的汇报，与小皇帝得到的消息并无二致。 这让他略显冷淡的神情缓和了几分。 当宇文衍把突厥有可能翻脸之事一说。 其在军事谋略方面的表现，比起高颎来就差多了。 他自身武力不俗，勇猛善战，但却不是一名谋将。 可以说。 他适合做一州刺史，只管政事，但不善于行军布阵。 历史上。 杨坚命其为行军元帅，抗击南侵的突厥。 由于部署不当，导致众多军士死伤。 其部下达奚长儒率军在侧翼阻击时，被突厥围困。 形势危急之下，虞庆则却紧闭营门，见死不救。 眼睁睁地看着达奚长儒，以两千余人对抗突厥十万之众。 面对必死局，达奚长儒慷慨激昂，神色壮烈。 激励原本还有些惊恐的部众。 所有人结成方阵，打散后又迅速聚集到一起，且战且退。 突厥可汗先是派了三千骑兵出击。 败！ 又派五千骑兵。 又败！ 再派五千。 再败！ 最后，增加到一万，两万，三万！ 双方鏖战三天。 战场已是死尸遍地，血流成河。 军士的兵器全都杀到折损，不能再用。 已成血人的达奚长儒，身先士卒，赤手空拳，与突厥展开了肉搏战。 视死如归，奋勇搏杀，手上的骨头都露了出来。 将士们受主将鼓舞，英勇杀敌，突厥伤亡数以万计。 如此不畏死的军队，使得突厥士气低落。 突厥可汗亦被中原将士慷慨赴死的英雄气概所震撼。 最后，放弃继续攻击，撤军离去。 达奚长儒身受五处重伤，部下战死者十有八九。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同时也是一场以少对多的经典战例。 达奚长儒！ 一个不为后世子孙熟知的名字。 率领着被主帅放弃的两千余部众。 打出了中原军队的气势！ 打出了英勇无畏的精神！ 打出了视死如归的壮烈！ 达奚长儒，真将军也！ 宇文衍知道历史上的这个战例。 因而，对这个虞庆则表现出冷淡之色。 虽说战争不能附带太多的私人情感。 但宇文衍仍然难以接受这种放弃袍泽，抛弃战友的事情。 “虞爱卿部下是不是有位叫达奚长儒的将军？” “是的，陛下！” 虞庆则有些意外，没想到小皇帝竟然识得他手下将领。 “小言子，你去冶铸作坊找前辈领两千陌刀，交给虞爱卿带回夏州。” 宇文衍对一旁的墨言吩咐了一句。 接着又道： “陌刀是一种军团作战武器……” “你把陌刀和朕的手谕转交给达奚长儒！” 小皇帝随即提笔写下一份手谕。 他想要达奚长儒在军中组建一支陌刀队。 若是突厥真的南侵，便能在战场上检验一下陌刀的威力。 并州高颎那边，同样也让他带两千陌刀回去。 虞庆则恭敬地接过手谕，小心放进怀里贴身收好。 “韩僧寿也是你的部下？” “回陛下，是的。” 虞庆则心里一咯噔，不禁抹了一把额头。 心想。 难道自己被皇帝给盯上了？ “有关突厥之事，你们北境各州要加强联系，多和并州总管高颎沟通……” “制定军事部署时，多听听其他将军的意见，不要独断专行。” 宇文衍适可而止地点了一下。 希望他能领会自己的良苦用心。 “臣谨记！” 见皇帝并没有斥责于他，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嗯。” “这柄刀如何？” 小皇帝点头，没再说其他，让墨言取来一把唐横刀。 虞庆则恭敬地接了过去，仔细打量起来。 “取出看看！” 听到陛下吩咐，他这才敢拔刀。 刀身出鞘，一道寒光闪过，发出“铮”地一声颤鸣。 “好刀啊！” 虞庆则眸光熠熠地看着手中宝刀，发出了一声惊叹。 作为一名武力值颇高的将军，自然是懂刀之人。 “赏你的。” “另外两把你带回去，达奚长儒和韩僧寿一人一把！” “谢陛下恩赐！” 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临走。 又取了一瓶宫里的“经典二锅头”给他。 让其返回夏州时，去酒坊多取些烈酒带去。 所有回京述职的总管和刺史。 宇文衍都为他们准备了一定量的烈酒和肥皂。 算是给他们的赏赐，同时也为二锅头酒打下广告。 不过。 独门独市的好东西，就算不做宣传，也能很快传扬开来。 韩僧寿，也是小李靖的舅舅，是韩擒虎的二弟。 虽然名气不如韩擒虎，却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悍将。 历史上，多次大败突厥，战功累累。 宇文衍感觉，他的军事谋略应该比虞庆则要高。 虞庆则武力高强，不善谋略，但也不是莽夫。 其治理一州政事的能力，却是不比高颎差。 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和短处。 就看怎么去用？ 用对了，便能发挥其最大的能力，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宇文衍打算给他一次机会。 暂时没有撤换其总管的位置。 小皇帝心情非常不错。 这几天接见各州总管、刺史。 从反馈的情况来看，开荒垦田落实得还算可以。 只要田亩数增加，便能收获更多的粮食。 虽然五年内免征田租。 但朝廷需要紧急征粮时，哪怕花钱买，至少也不用担心没粮。 至于北方突厥，他也没有过于担心。 至少在最近几年内。 就算起兵南侵，其实力也仅限于掠夺物资。 想要入主中原，突厥的狗牙还没那么硬。 以前。 北方分属北周，北齐两个政权时，他们都没讨到太多的好处。 如今重归一统。 大周日益强盛，突厥就更难有所作为了！ 第135章 凉州总管 二月，初十。 晨练后。 沐浴更衣，宇文衍施施然来到上善殿。 开始他朝九晚五的上班日常。 宇文衍这才坐下。 墨言便匆匆来到身边，小声禀报： “陛下，凉州总管，燕国公于大人，在回京的路上病逝了！” 小皇帝听罢，惊呼道： “啊？” “燕国公多大了，怎么就……” 宇文衍一声叹息，为其病逝于回京的路上感到惋惜。 家人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属实遗憾！ “回陛下，燕国公六十有八。” 于实，八大柱国之一于谨的长子。 是户部尚书于翼的兄长。 在当下，六十八岁已属高寿了。 “着礼部安排丧葬事宜！” “朕写一副挽联，你着人送到国公府，让其家人节哀！” 宇文衍后世见惯了生死。 穿越后，又经历了宣帝驾崩。 对于正常的生老病死，内心已是波澜不惊。 “喏！” 墨言等小皇帝把挽联写好。 拿着走出殿外，让通传舍人送去国公府，并传达皇帝口谕。 凉州。 差不多是后世甘肃兰州周边区域。 包含当下陇右及河西走廊东段。 此地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既是通往西域的古丝绸之路。 也是北方游牧势力从西面进犯关中，挺进中原的必经之地。 自西向东。 凉州，夏州，并州，相州，幽州这五州之地。 是抗击突厥南侵的最前线。 燕国公于实病逝，凉州得另派总管接任。 幽州总管阴寿，当下正与辽东的高句丽缠斗。 宇文衍已经让兵部传诏于他。 留下小股军队对付高句丽，主力撤回幽州，防备突厥南侵。 同时。 让他安排好在辽西地区试种水稻的事情。 年后。 朝廷在辽西地区设营州，治所龙城（朝阳）。 相州、幽州、齐鲁大地，很多百姓在朝廷的号召下迁往辽西。 这些百姓将把中原的农耕文明播洒在辽河平原之上。 这是文明的种子，也承载了宇文衍的希望。 营州。 将成为大周进军大东北的一块跳板。 …… 燕国公于实停棂七天，于初八下葬。 在其下葬前，朝廷下诏： 其长子于顗（yi）袭爵燕国公。 追赠司空，谥号“安”！ 隔天。 宇文衍召见了郕国公梁士彦。 “老臣参见陛下！” “郕国公免礼！” 梁士彦比蜀国公尉迟迥年长一岁。 自从去年随行军元帅韦孝宽伐陈后，一直赋闲在京。 历史上。 杨坚谋权篡位后，梁士彦忠于北周，反对其谋逆之举。 后联合宇文恺的兄长宇文忻，密谋起兵，事泄被杀。 “郕国公身子骨安好否？” “回陛下，老臣一顿能吃三大碗，喝半瓶二锅头，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梁士彦声音洪亮，把胸口拍得梆梆响。 “郕国公年事已高，本应在京城就职。” “奈何突厥年内可能有所动作，凉州又是西北重地……” 宇文衍看到他满面红光，耳聪目明，便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谢陛下，只要老臣命在，定将守护好西北大门，绝不放进一胡一马！” 梁士彦听后，顿时露出大喜之色。 作为一名马上将军。 没有什么比金戈铁马，沙场建功更令人热血沸腾的事了。 “是不是有个叫史万岁的曾是你部下？” 看到老将军斗志昂扬。 小皇帝也就放下了心中的顾虑，顺口又问了一句。 “没错，陛下也知道他？” “不过，他受案件牵连，被贬到敦煌做了一名戍卒。” 梁士彦没想到，宇文衍突然问起他这个曾经的部下来。 说起这史万岁。 那可是一个真正的猛人啊。 出身于官宦之家，自幼喜读兵书，父亲史静曾任沧州刺史。 不仅长相英俊威武，还善骑射，勇猛凶悍，武力超群。 除此之外。 他还有个别样的特长——精通占卜之术。 历史上。 被贬为敦煌戍卒后，其顶头上司也是一个猛得一批的统领。 经常单枪匹马深入草原，掠夺突厥的羊马。 每次都是收获满满，从不走空。 在突厥部落中杀出了威名，没有人敢抵挡他。 统领由于战绩彪炳，颇为自负。 看不起初来乍到的史万岁，经常辱骂，嘲笑他没卵子。 史万岁年轻气盛，也是有脾气的人。 恼怒之下，一人一骑就出塞了。 几天后。 便从塞外赶回上千头牲畜。 向来自负的统领，当即对他刮目相看。 从此。 两位猛人结伴而行。 经常深入突厥境内数百里，抢掠大量的羊马牲畜。 “恶名”远播草原千里之域，突厥部众见后无不避而远之。 向来都是突厥抢掠大周，但在敦煌，却是反了过来。 “哈哈，陛下您也听说了他的这些‘光辉事迹’啊！” “这小子确实有些本事！” 梁士彦抚须哈哈大笑，面露一抹傲然。 如此猛人。 曾经是自己部下，也算是脸上有光了。 “此番上任，朕给你两千陌刀，两千锥枪。” “让史万岁于焉支山下的大草场组建两支骑兵……” 在武威和张掖两郡之间，祁连山北麓，焉支山下这片区域。 黑河发达的水系孕育出了丰富而茂盛的植被。 山上林海松涛，碧波无际。 山下沟壑纵横，清泉淙淙。 一片广袤无垠的大草滩，绿草茵茵，美不胜收。 此地风光秀丽，水草肥美，是绝佳的牧马之地。 史称“汉阳大草滩”。 是每个朝代不二的军马牧场。 后世大名鼎鼎的“山丹军马场”便是位于此地。 宇文衍想看看陌刀在马战时，是不是也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来。 相对于步战，马战对军士力量的要求会更高。 毕竟。 比起锥枪来，陌刀的刀杆更长，重量也更沉。 “老臣领命！” 随后。 君臣二人就突厥和丝绸之路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的交谈。 一个时辰后。 梁士彦拿着小皇帝赏赐的唐横刀，带着无比震憾的心情离开了皇宫。 这是他第一次和宇文衍进行深入的交流。 一番交谈后。 这个见惯了腥风血雨的老将军也被惊到了。 这哪像是一个九岁孩子所能企及的眼光和想法啊？ 从宇文衍的身上。 他看到了太祖宇文泰和武帝宇文邕的影子。 这让他感到无比振奋，感觉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回到国公府。 尽快做好上任前的准备。 等到吏部任命诏书下来，便即刻起程！ 第136章 班师回朝 二月末。 长安城，东门外。 彩旗飘扬，人头攒动。 官道绵延向东，肉眼看不到尽头。 “来啦，来啦……” 随着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 东门外，立马喧闹起来，人们全都踮脚了望东边。 地平线上。 战旗猎猎，战马嘶鸣，伴随着震天的喊叫声。 “回来喽，我们到家啦……” 正是出兵镇剿杨坚党羽叛军的尉迟迥一行。 大军班师回朝了！ 离京七八个月，这些活着回来的军士全都热泪盈眶。 城门外。 等待大军还朝的家眷翘首以盼，希望能快点在军伍中看到亲人。 一骑在前，两骑随后，纵马飞奔而至！ “擂鼓！” “鸣号！” 咚！ 咚！ 咚…… 顿时，鼓声擂动，号角长鸣！ 人群欢呼，迎接远征归来的将士们。 “臣尉迟迥，参见陛下！” “臣韩擒虎，参见陛下！” “臣贺若弼，参见陛下！” 三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齐声道。 “蜀国公，子通，辅伯，一路行军劳苦，快快请起！” 小皇帝当即上前，扶住尉迟迥，示意他们平身。 子通、辅伯，是韩擒虎和贺若弼的字。 人家在外为国流血拼命，他也应当表现出亲切的姿态来。 “老臣有罪，当不得陛下亲迎，我……” 尉迟迥一脸愧色。 为杨坚家眷逃窜出海之事耿耿于怀，认为是他的大意所致。 “朕已说过，非蜀国公之过，以后休要再提！” 小皇帝握着他的手，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慰。 尉迟迥还想说什么，被宇文衍的眼神制止了。 “来，这是朕为大家准备的接风酒。” “三位将军，所有将士们，请满饮此酒……” 宇文衍说完。 把倒满烈酒的碗亲自端给尉迟迥、韩擒虎、贺若弼三人。 另外。 也有侍卫把早已倒好的经典二锅头端给了众将士。 见小皇帝如此郑重其事，三人脸上均露出了感动之色。 将士们更是激动万分，甚至有些人忍不住哭了出来。 战争是残酷的！ 战争是要流血的！ 战争是会死人的！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那种血腥、残酷、无情的场面。 特别是冷兵器时代，这种铁与肉直接碰撞的战争。 中箭不死，断手，断脚那都是轻的。 身首异处，五脏俱流，万箭穿心，甚至是被战马踏成肉酱也是常事。 喝过接风酒。 尉迟迥令人将杨坚三弟杨瓒，以及另外八名叛军将领押上前来。 九人披头散发，面若死灰，浑身血迹斑斑，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宇文衍扫视一眼。 冷眸闪烁，寒声喝道： “叛逆者，藐视天威，目无君父，杀无赦。” “斩立决！” 把他们押解回京城，就是给小皇帝斩首立威用的。 东门外。 再次血溅长空，人头滚滚。 不论是围观百姓，还是京兆贵族，无不心中凛然。 幼年天子看似一脸和气，人畜无害。 却也是会杀人的！ 这就是杀鸡儆猴，震慑宵小 接下来。 主将进城，交回兵符权印，便意味着此次军事行动结束。 军士们暂时驻于城外。 朝廷会为他们举行庆功宴，并论功行赏。 而后，返回各自军府。 将归于朝，兵散于府！ 这些事情不用宇文衍操心，有专门的官员负责。 “老伙计，欢迎你远征归来！” 韦孝宽和李穆走上前来，先后和尉迟迥来了个熊抱。 “对了，喝了陛下的接风酒，竟然没有任何表示，难不成不合你意？” 李穆抱完，照其前胸打了一拳，打趣地说道。 他们都是追随太祖宇文泰一起打天下的将军，袍泽之情深重。 “哎呀，刚才太激动了！” “陛下，此酒为何如此浓烈？” “老臣现在肚子里，就像有股烈火在烧一般！” 尉迟迥双手一拍，看向宇文衍问道。 “正是，此酒劲道十足，酒中精品啊。” “臣从来没有喝过这么过瘾的烈酒……” 韩擒虎，贺若弼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嘿嘿，此酒名为二锅头。” “朕闲着无聊时，让几个内侍鼓捣出来的。” “你们先行回城交印，再回府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下。” “晚间，朕在宫中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酒管够……” 宇文衍小手一挥，让他们赶紧进城。 “谢陛下！” 严格来讲，他们这次远征是不太成功的。 虽然收拾了扬州地界的叛军，但却让杨坚家眷给跑了。 可是。 皇帝不仅出城亲迎，还要为他们设宴。 三人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陪同宇文衍一起迎接的，还有颜之仪，乐运，王轨三人。 这时，也走上前来，一一致意。 众人跟在小皇帝身后，有说有笑地进城了。 …… 晚膳时分。 上善殿，偏殿。 光禄寺已经备好了丰盛的菜肴。 每人一个铜火锅，数道菜肴，还有各式烤串。 二月才将过完，长安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 吃个火锅，那绝对是极为享受的事情。 宴会主角，当然是三位出征的将军。 作陪的是郧国公韦孝宽，申国公李穆，郯国公王轨，临国公颜之仪，义国公乐运。 五位大佬，清一色的国公。 去岁新年。 韩擒虎随李药师的祖父进宫给小皇帝拜年，见识过宫里的膳食了。 尉迟迥，贺若弼二人，却是第一次参加小皇帝的宴会。 看到案桌上琳琅满目的吃食，眼睛都给看花了。 小皇帝自己平时也算是节俭的。 但是招待功臣，向来大方。 和上次给韦孝宽接风一样。 第一杯酒。 小皇帝来到殿外，双手举起酒杯，嘴里说着： “魂归来兮，英烈永存！” 连喊三声，而后把酒水横洒在地上。 上次见过小皇帝为战死军士招魂的几人，如今再看，仍然动容。 尉迟迥，韩擒虎，贺若弼三人见状，却是嘴巴微张。 惊讶地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等到明白过来。 陛下这是在为战死的军士招魂，顿时脸上变了颜色。 纵横沙场数十载，何曾见过君王为战死的英烈招魂？ 哪怕是英明神武，爱兵如子的周武帝，也没这么做过！ 等到宇文衍做完。 众人也都举起手中的酒杯，隔空遥拜三下，然后把酒水横洒在地。 回到殿内，重新入席。 “老臣替战死的兄弟们谢吾皇陛下！” 尉迟迥领着韩擒虎，贺若弼二人，对着上首的小皇帝作了个长揖。 蜀国公声音有些颤抖，韩、贺若二人也是百感交集。 这个年仅九岁的皇帝，给他们带来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三位爱卿平身！” “这第二杯酒，朕敬你们。” “正是因为你们这些将军，领军有方，奋勇征战，才有大周的今天，干了！” 众人纷纷举杯。 听了小皇帝的话语，每个人心里都暖暖的。 在皇权至上的时代，一为君父，一为臣子。 能得到皇帝的认可，哪怕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心里也是舒坦受用的。 “谢陛下。” “干！” 大家笑着，仰头一饮而尽。 第137章 接风宴 “第三杯酒。” “敬大周，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 小皇帝也没什么新鲜的词藻。 反正都是场面话。 说完大家尽情地吃喝就完事了。 “酒管够，饭管饱，大家吃好喝好，开动吧！” 宇文衍说完。 端起自己的大海碗，夹了一筷子羊肉便吃了起来。 颜之仪，王轨他们几人都清楚小皇帝的习惯。 也没客气，招呼尉迟迥三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这是琥珀金猪，这是烤串，这样撸着吃。” “这是烤鸭，用面皮包着，卷起来吃……” 他们都吃过很多次了。 嘴上吃着，一边给韩擒虎他们介绍起菜式和吃法来。 “老伙计，你敢相信么？” “这些菜品大部分都是按陛下的想法做出来的。” 韦孝宽向尉迟迥举了举杯，笑着说道。 “陛下聪慧，老臣早有见识。” 尉迟迥说完。 一口闷下杯中的二锅头，意犹未尽地吧唧下嘴。 “还有现在京城盛行早点，也是陛下的杰作……” 李穆拍马屁不嫌事大，反正这些都是小皇帝干的。 “朕也就是嘴馋，算不得什么！” 小皇帝刚撸完一根肉串，满嘴是肉地嘟囔了一句。 “多吃点，朕为你们准备了足够多的牛鞭，鹿鞭……” 宇文衍不顾形象地胡吃海喝。 还不时地提醒他们吃这，吃那。 牛鞭？ 鹿鞭？ 陛下小小年纪，这么早熟吗？ 宇文衍看到三人不解的神情，嘿嘿坏笑起来。 “朕差点忘了。” “蜀国公，子通，辅伯，每人赏赐番邦小娘子三人。” 小皇帝这才记起来，他们三个都是还没受赏过的。 “谢陛下！” “就是他们说晚上会唱歌的番邦小娘子么？” 三人谢恩。 贺若弼、韩擒虎相视一笑，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辅伯，这你都知道了，等会散席后，便随小言子去挑……” 他们都是大周最不差钱的一批人，生再多孩子也不怕养不起。 也算是为小皇帝期盼的人口增长做贡献了。 尉迟迥闻言，却是不动声色。 举起手中的酒杯，隐蔽地朝韦孝宽和李穆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两位国公先是一本正经，故作不知。 突然间。 又对其眨了眨眼，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男人都懂的笑容。 尉迟迥见状。 刚喝到嘴里的酒水，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有两个老大哥顶在前面，他完全放下了心理负担。 不动声色地把案几上的牛鞭、鹿鞭通通倒进了铜锅之中。 这一切都被小皇帝尽收眼底。 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尉迟迥当下六十六岁，看来也是人老心不老！ 他叫太祖宇文泰为舅舅，与武帝宇文邕是姑表兄弟。 按辈份，小皇帝还得称其一声表叔公。 “蜀国公，你们攻打扬州之时，可曾听到过天元太后的消息？” 宇文衍一边往嘴里扒着米饭，随意问道。 众人听罢，吃喝动作不由一缓。 尉迟迥也是脸色微变，对着小皇帝轻轻摇了摇头。 “可怜娥英了，小小年纪，没了爹，娘又不在身边……” 宇文衍轻叹一声，一口喝完杯中的药酒。 众人看到小皇帝真情流露，心里也是一声叹息。 不过。 如此有情，接地气的话语，让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皇帝，变得亲切起来。 宇文衍也没在这事上过多神伤。 有缘的话，以后她们母女自会再相见。 “子通，辅伯，此次出征，两位英勇善战，谋略不凡，实乃我朝之幸事……” 小皇帝看着二人，举了举杯。 韩、贺若二人连忙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谢陛下夸奖，都是蜀国公指挥有方，我们只负责冲锋陷阵……” 二人相视一眼，由韩擒虎出声说道。 看他们的表情，两人关系似乎还算融洽。 并不像历史上的那样，水火不容，一点就爆。 隋灭南陈时。 二人就为攻入建康都城的首功，在杨坚面前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大打出手。 不过，现在灭陈之战还没发生。 以后两人关系是不是会变成那样，也尚未可知。 他们并没有因小皇帝的夸奖而沾沾自喜。 把功劳都推到了行军元帅尉迟迥身上。 能在历史上混出点名堂的人物，这点情商还是有的。 果然。 尉迟迥听后哈哈一笑，脸上浮现一抹满意之色。 宇文衍小手一摆。 墨言随即取来六把宝刀。 “在座的，就你们三位还没配这种刀了，自己选吧！” 三人接过神兵，仔细打量起来。 精美的刀鞘、刀柄，雕花刻兽，金丝缠绕，看上去宛如一件艺术品。 刀身出鞘，一道寒芒闪现。 “好刀！” “神兵啊” “真宝刀也！” 几人好一阵赞叹，脸上露出喜爱之色。 最后。 尉迟迥选了一把横刀，韩、贺若二人挑的是弯刀。 爱不释手地抚摸手中的宝刀。 内心感叹，陛下给出的惊喜，真是一个接一个啊。 “谢陛下赐刀！” 三人举杯，敬宇文衍，恭谢赏赐之恩。 “此刀以后会成为大周的制式刀。” “不论军中，还是侍卫，衙役，全都人手一把……” 宇文衍笑眯眯的说道。 能把这些武器批量打造出来，他的内心也是一片傲然。 不过。 冶铸作坊打造的武器，得优先供应军中使用。 这些武器的图纸，他也给了军器监一份。 受限于钢铁质量和打造技术。 军器监的出品质量，肯定比不上冶铸作坊。 但在武器设计上，其形制领先于这个时代。 和其他武器比起来，一样有其先进性。 三人听后不由咋舌。 要做到小皇帝所说的人手一把，那得多大的量？ 宴席持续到亥时中（晚上十点） 酒足饭饱，众臣微醺。 拜别皇帝后，诸位大佬打道回府。 尉迟迥，韩擒虎，贺若弼三人随着墨言去挑选番邦小娘子。 对于皇帝的赏赐，他们尽可光明正大地带回府上。 只不过。 能不能享受齐人之福，就看各人本事了。 要知道。 在古代，也有悍妻，有些一家之主被夫人管得死死的。 杨坚在其夫人独孤伽罗面前，就是典型的妻管严。 哪怕后来篡位成了皇帝，同样不准碰其他的女人。 他一共五儿四女，全都是一奶同胞。 生了九个孩子。 杨坚一生，说不定手都撸冒烟了！ 有一次。 杨坚酒后在皇宫碰到一个美貌绝色的宫女。 实在没忍住，就强行把她给上了。 独孤伽罗知道后。 第二天就把这个宫女给杀了，首级装于木匣送给杨坚。 杨坚见后，气得哇哇直叫，说了一句： “汝心真狠也！” 可是。 恼归恼！ 怒归怒！ 他却不敢去找独孤伽罗算账。 一人打马出城，狂奔二十余里，跑到山上生闷气！ 好几个大臣追了上去。 哄劝了大半天，这才返回皇宫。 那个苦命的宫女，就是蜀国公尉迟迥的另一个孙女。 尉迟炽繁的亲妹妹——尉迟贞。 老天给了姐妹二人天仙般的容颜，却害得她们一生悲苦，凄凄惨惨。 姐姐遁入空门，郁郁早逝！ 妹妹豆蔻年华，香消玉殒！ 第138章 杨素 第二天。 宇文衍在上善殿召见了一个人。 他就是——杨素。 历史上，隋朝一位很有名望的大臣，将军。 深受隋炀帝的器重，在朝中位高权重。 不过，杨素和杨坚并不是本家。 只是名义上同属弘农杨氏！ “臣杨素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 宇文衍抬眼审视阶下身材魁梧的汉子，果真气质不凡。 赐座后，示意宫女奉茶。 杨素还不知道小皇帝召见朝臣时的习惯。 见状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朕闻杨卿文武兼备，行事果断，善谋略，今召你前来请教一二……” “臣惶恐，素知无不言！” 杨素哪敢托大，尽量把姿态放低。 “今北方初定，但南边陈朝仍踞半壁江山。” “我朝若是伐陈，以卿之见，当以何策平之？” 宇文衍语音刚落，杨素心下大喜。 他早就把这一生建功立业的机会盯在了平陈之上。 平时，就多有琢磨。 没想到，皇帝竟然主动召见问及此事。 “回陛下，以臣之愚见，应当在长江上游打造战船，训练水军……” “等待时机成熟，从上游至建康沿江一线，多点发起进攻。” “水军顺江而下，伺机攻打沿线城池，牵制陈朝上游军队，使其不能东援京都……” “如此这般，便能一举破之，大事可成也！” 杨素胸有成竹，一口气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虽然有些历史事件，已经发生了变化。 但杨素所献平陈之策，还是和历史上的相差无几！ 宇文衍也不是想要马上对南陈动手。 他心中所想。 正是杨素所说的，建造战船，训练水军。 “爱卿所言，与朕不谋而合，妙哉！” “那让你去负责打造战船，训练水军，以待来日平陈之用，如何？” 宇文衍一副若其事的样子。 本着谁献策，谁干活的原则。 小皇帝顺理成章地把这个任务交到杨素手上。 “臣愿往！” 杨素哪有不愿之理，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你选定地方后，广招天下造船工匠。” “但凡有真本事的，把他供起来都行，以后朕有大用……” “这是朕整理的一些关于造船的想法，你到时组织工匠好好钻研一番。” 宇文衍说着，让墨言取出一叠经折装册子。 上面全是宇文衍灵魂记忆中，关于造船方面的内容。 比如，打造船坞。 这是建造大船的前提条件，有了船坞，再大的船也能轻易下水。 还有就是利用桐油，麻，石灰等物来密封船体的“捻缝”技术。 这是保证船体密封性的一项有效措施。 不过这种方法，这个时期的工匠应该早就掌握了。 远在秦汉时期。 华夏先人便能造出十几丈的“楼船”。 三国时期。 东吴的造船技术更是达到了有史以来最高的成就。 晋朝灭吴后，俘获官船5000余艘。 南北朝时。 最为高明的造船技术也是在南朝。 江南地区已经能够造出千余吨的大船。 南方水网发达，海岸线长，水上交通运输繁荣，促进了造船技术的蓬勃发展。 南朝着名数学家祖冲之，同时也是天文学家，发明家。 他就造出了一种“千里船”，能日行百里。 这是一种装有桨轮的船，称为“车船”。 以人力踩踏车轮的方式，推动船体前进。 这种“车船”经过不断改良，一直沿用至宋代。 “捻缝”，船舵，铁锚，风帆等技术，当下都已经出现。 但宇文衍所写的。 是经历一千多年发展，一直沿用至后世的技术。 与当下相比起来，肯定要先进许多。 其中。 有一项技术是当前绝对没有的，直到唐朝中期才出现。 那是华夏先民，在造船史上做出的重大贡献——“水密隔舱”。 “水密隔舱”法。 把单个的船底舱，分隔成几个到数十个不等的密闭舱。 哪怕船体少数几个密闭舱破损，也不影响船只航行。 这大大增加了船体的使用寿命。 同时，降低沉船风险，增加了远洋航行的安全性。 有了“水密隔舱”，船体就可以造得更大。 除此之外。 宇文衍还提出了很多明清时期战船的设计理念。 林林总总，写满了十几个册子。 如果只是为了平陈，就算不用宇文衍写的这些。 以历史上杨素主持建造出来的“五牙战舰”，便能搞定南陈水师。 他是想利用此次造船契机。 培养出一批具有先进技术、理念的工匠出来。 为以后打造“大海船”做准备。 五牙战舰。 舰高五层，长55米，高33米，可容纳800余名军士。 在当下来看，绝对的庞然大物了。 船体四周，竖有六根长15米的拍杆。 顶端系巨石，底端设辘轳。 敌船靠近时便放下拍杆，砸沉敌船，一击之后还能迅速收起再次攻击。 绝对的水战大杀器！ 杨素怎么也没想到。 进一趟宫，竟然捞到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心花怒放地抱着那些册子，以及小皇帝赏赐的宝刀回府准备去了。 “陛下，按照您写的那些方法，真的能造出可以跑马的大船来？” 杨素离开后，墨言不禁出声问道。 小皇帝写的那些册子，他照着抄录了好几份。 故而，对上面的内容甚是好奇。 “当然，那样的大船，就算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也无惧风浪……” 暂时。 宇文衍也不奢求造什么铁甲船。 但尝试打造郑和下西洋时的那种宝船，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以当下的造船工艺。 建造郑和宝船，并不存在技术上的鸿沟。 无非就是船体设计，排水量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别。 有了“水密隔舱”法。 凭当下的造船技术，完全可以把船体造得更大。 “陛下，大海当真那么广阔，一眼望不到边？” 没有见过海的人。 总是会在脑海中想象，大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那是当然，真正的海洋，就算把整个大周和南陈丢下去，也填不满它……” 宇文衍给墨言做了个形象的类比。 “那么大？” 墨言听罢，不由地张大了嘴巴。 满脸不可思议，眼里迸出几许向往之色。 在陆路交通不便的当下。 天然的水道，就成了重要的交通路径。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 这些经典的诗句。 都是描绘人们乘船出行的场景。 在古代。 水运，可以说就是一个王朝的命脉所在！ 因而，宇文衍要大力发展造船技术。 他要造船。 造大海船，造大战舰。 第139章 劝耕农桑 阳春三月。 南方的水稻已经插秧了。 北方也进入了春耕、播种的时节。 长安所在的关中平原，号称八百里秦川。 是华夏中部的一片沃土。 从宇文泰到宇文邕，朝廷实行均田制，兴修水利。 使得此地成了大周的一大粮仓。 关中平原。 南靠秦岭，北倚黄土高原，西临陇山，东接黄河。 与崤山，中条山隔河相望。 山川环绕，地形完固，是典型易守难攻的四塞之地。 有汧河，泾河，洛河，沣河，灞河等河流汇入渭水。 渭水自西向东。 流经关中平原全境，最后注入黄河。 给八百里秦川带来便利的灌溉条件。 汉朝时期。 朝廷利用这些支流，修建了龙首渠、郑国渠、六辅渠、白渠、成国渠、漕渠等人工水渠。 后因战乱，大多都废弃了。 周武帝时，重新疏浚龙首渠，派贺兰祥重修白渠。 宇文衍亲政后，也下诏疏浚六辅渠。 这是郑国渠和渭水之间六条辅助性的水渠，能扩大灌溉面积。 龙首渠。 是汉武帝时期，利用“井渠法”修建的水渠。 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条地下水渠。 “井渠法”经河西走廊传到西域后，演化成了西北地区的“坎儿井”。 当前。 大周的产粮区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区域： 中部：关中平原，梁州的汉中平原，邓州南阳盆地。 西部：益州成都平原。 东部：河洛平原，相州、幽州的华北平原，青州、徐州的黄淮平原。 南部：荆州平原，长江下游北面平原地区。 按道理。 这么多的产粮地区，养活区区两千多万人完全不是问题。 可现实却是，仍然有很多百姓吃不饱肚子。 宇文衍总结了几点原因： 一、粮食亩产量低。 北方粟麦亩产一百二三十斤，南方水稻不到两百斤。 换算下来，也就是后世50至80公斤的样子。 二、生产力低。 三、农业技术落后，主要还是看天吃饭。 四、良田大多集中在贵族和地主阶层手里。 他们不用缴纳田租，或是交得很少。 这也是宇文衍设立农学馆的目的所在。 研究种植技术。 培养优良品种。 改善沤肥之术等。 通过一系列措施，以求增加粮食产量。 同时。 推行曲辕犁等农具，改良水车，提高生产力。 在小皇帝的要求下。 三月，四月。 各地方官府的重中之重就是劝农桑，保播种。 这将作为地方官员考核中，占比很重的一项。 宇文衍身处皇宫，却随时关注各州春耕事宜。 驿路之上，驿马飞驰。 水道之中，驿船急行。 各地方官府上表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飞向京城。 …… “陛下……” 墨言快步来到跟前，轻声禀报了一个消息。 “这不胡闹嘛！” 宇文衍听了不由蹙眉。 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站起身来。 原来，在白雀庵出家的三位太后。 竟然要代表寺院，去往天竺求取真经。 去年。 宇文衍下诏，禁止寺院经营寺库。 并强行规定，二十年内，从天竺取回真经者，朝廷才颁发立寺许可文书。 当下所有寺院，维持现状，但不能外出传教。 二十年之后。 若是没有取回真经，全部予以取缔。 此后。 他便没再理会这群吃斋念佛，却又浑身充满铜臭的和尚、尼姑。 “是她们自己主动要去，还是住持唆使的？” 宇文衍脸色微变，沉声问道。 若是住持唆使的。 极有可能是希望以此逼迫宇文衍收回之前的诏命。 这样的话。 那白雀庵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 “回陛下，传回消息的人说了，是三位自告奋勇要求去的……” 宇文衍闻言，不禁扶额。 既然是她们自己要去。 劝！ 这能劝得了吗？ 总不能下诏，强行制止不让去吧！ 她们遁入空门，已是佛门中人。 就算前往天竺求取真经，那也是奉他下发的诏命行事。 小皇帝思量良久。 提笔写下一份手谕，交给墨言。 “把消息通报她们娘家，手谕给王将军送去……” 让三人娘家的人去劝，劝不了那也没办法。 “小言子，如今有多少寺院已派僧人前往天竺取经的？” 诏命下发已经七八个月。 真是虔诚向佛的话，早就有所行动了。 “回陛下，万年县的弥勒寺，洛阳白马寺，武威圣容寺，张掖大佛寺，已有僧众出发……” “少林寺没行动？” “没有。” “呵呵！” 宇文衍一声冷哼。 一千多间寺院。 真正行动的，加上白雀庵，也才五座。 看来都在观望啊，还幻想着朝廷收回诏命。 你们就慢慢等吧！ 两年期限一到。 凡是没有行动的，立即予以取缔。 对于这些社会蛀虫，他既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 …… 午膳后。 国子监算术馆负责人甄族传来消息。 之前小皇帝让他们编纂的《蒙学算经》完成了。 宇文衍大悦，当即宣他入宫。 “小人甄族叩见皇帝陛下！” 甄族入殿后行跪拜大礼。 “起来吧！” “算经在哪，快拿来朕看看。” 宇文衍让其平身，马上问起算经之事来。 甄族随即取出两册线装版手抄书籍。 算经要用到数字，以及一些运算式子。 竖排编写的话不好书写。 宇文衍让他们试试从左至右，自上而下的书写格式。 算经分上、下两册。 从简单的识数，0到10数字的读、写开始。 数字和图形结合，便于孩子理解。 后面是十以内的加减法。 知识点和难度逐步提高。 乘法，除法，分数，小数。 九九乘法口诀…… 上、下两册内容，大概涵盖了后世小学算术的基础内容。 另外。 还多了一项很重要的技能——珠算。 珠算的起源，在后世分歧较大，没有确切的文字记载。 宇文衍问过甄族后，得到了答案。 珠算到他父亲甄鸾时，就已经很完善了。 但是，还没完全普及开来。 只有少部分掌柜、商贾在用。 宇文衍大喜过望。 果断地让他们把珠算的内容编进了《蒙学算经》。 这可是手动计算器，人工电脑。 小皇帝绝对要让此术发扬光大。 宇文衍没有过多干预《蒙学算经》的编纂。 汇聚算术馆成员的集体智慧，在甄族等人的指导下进行。 只不过使用了数字，字母，符号，算式而已！ “非常不错！” “后面的中、高级算经，也抓紧编纂。” 小皇帝仔细翻看了一遍。 整体来说。 他对这部《蒙学算经》是满意的。 “谢陛下，我等定当用心编纂！” 甄族第一次进宫，心情很是紧张。 听到小皇帝认可后，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一些。 “如今算术馆有多少人了？” “回陛下，已有一千三百多人……” 算术方面的人才一直都在招募中。 一开始只有区区七十二人。 没想到。 短短半年时间，便达到一千多人的规模。 这个属实让宇文衍有些意外。 心下欢喜得很。 这些人，将为他普及算术发挥重大作用…… 第140章 什么是印刷 不停地招募算术方面的人才。 宇文衍是希望算术馆把这门学科普及并发展起来。 “凡参与编纂的人员，每人赏钱百贯，绢三十匹，你双倍……” “谢陛下！” 甄族没想到，临走了竟然还有惊喜。 乐呵呵地躬身谢恩。 离开皇宫后，返回国子监。 赏赐的钱财。 墨言会安排人直接送到算术馆去！ “小言子，书籍印刷是由哪个衙署负责？” 宇文衍翻看手上的算经，开口问道。 “陛下，什么是印刷？” 墨言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 我去！ 我靠！ 对啊，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印刷这回事呢！ 看到墨言的疑惑，宇文衍这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有拓印，但却还没有印刷。 那读书人想要学习各种典籍怎么办呢？ 只能是用手抄。 由此，还产生了一个专门抄书的营生。 这些抄书人称为“经生”。 都是一些寒门子弟，落魄学子，以此赚取一些的银钱。 手工抄书，有很大的局限性。 一是效率低。 抄一部典籍，花几个月也是常事。 还一个就是有抄错的可能。 一言之差，其义谬以千里，不利于先贤圣言的传播。 为了保证知识的准确性。 官方便把一些典籍刻在石板上，称之为——“石经”。 读书人想要学习这部典籍的话，就用拓印的方式，把“石经”上的文字印下来。 得到的纸张，便是所谓的拓片。 历史上。 雕版印刷在隋朝出现，于唐朝兴盛普及开来。 一开始是用来印刷佛经和佛像的。 由此可见，隋朝的时候，佛教极其盛行！ “宣毕王进宫。” “等下你就知道什么是印刷了……” 想到雕版印刷，宇文衍顿时来了兴趣。 令墨言速去传召工部尚书宇文贤。 虽说雕版印刷一样有其局限性。 印一页就得雕刻一块模板，万一刻错，整块板就废了。 但不能否认。 在当下，它是划时代的先进技术。 将给大周文化传播带来重大的影响。 不一会功夫。 毕王宇文贤就进宫了。 “臣参见陛下！” “免礼！” 君臣二人已经很熟了，又是自家人。 简单寒暄后，小皇帝开口说道： “毕王，朕突发奇想。” “想到一种印刷典籍的方法，你听听是否可行……” 宇文衍随之便把雕版印刷说了出来。 把文字写于一张纸上，反贴于木板，用阳刻的手法，雕刻出一个个的反字。 这和刻印章是一个道理。 只不过，刻的字数更多而已。 有了雕板。 在上面刷墨，把纸张覆上，便能印出一张书页来。 其实，和“石经”拓印原理一样。 只不过“石经”是阴刻，雕板是阳刻。 前者厚重，移动不便，后者轻薄，适于操作。 “陛下，此法绝对可行，比抄书快捷，臣真是服了！” 宇文贤一听便懂。 一旁的墨言也露出恍然之色。 小皇帝只管把想法提出来。 至于需要用什么样的墨？ 什么样的纸？ 什么样的印刷手法最佳？ 所有细节，交由工匠们去摸索、试验。 宇文衍接着又说： “这都算不得什么。” “真正有点技术含量的，还得是活字印刷！” 什么？ 刚刚弄出个雕版印刷，这都还没开始实施呢。 你又说什么“活字印刷”？ 宇文衍可不管毕王和墨言心中的想法。 又把活字印刷的原理讲了出来。 惊得两人张大了嘴巴。 活字印刷并不深奥，一说大家就能理解。 奈何那也得有天马行空的脑洞才行啊。 一般人可还真想不出来。 不过。 一个点子想要真正的实现，达到理想中的效果。 可不是一两句话那么简单。 宇文衍把灵魂记忆中，所有关于活字印刷的内容全都说了出来。 宇文贤连忙让墨言提笔记下。 宋朝毕昇发明活字印刷术，好像单个的字是用陶泥烧制的。 也可以用铅雕刻或浇铸单字。 排版后浇蜡，固定所有活字。 真正的细节，宇文衍也不清楚，只能让工匠们去实践。 有了方向，经过不断的经验积累，一定能够成功。 二人听后，无法用言语表达心中的敬仰。 双双向小皇帝竖起了大拇指。 这都是跟着宇文衍学会的小习惯。 已经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行了，你安排工匠去尝试。” “充分发挥想象力，大胆实验，一旦成功，朕重重有赏……” “先把雕版印刷弄出来，就从这两册《蒙学算经》开始吧！” 宇文衍随即把手中的算经交到宇文贤手里。 “臣遵命，定不让陛下失望！” 毕王眸光熠熠，情绪高昂。 拿着算经和墨言记录的内容匆匆离开了。 小皇帝心情不错。 嘴里哼起了墨言不知名的曲调。 只要把雕版印刷发展起来，那离他设想的普及官学又近了一步。 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士族门阀之所以能长期“绑架”皇权。 主要原因，就是他们垄断了知识的传播。 既得利益的统治阶层，奉行贵族精英教育。 普通百姓家庭。 根本没有求学门路，也承担不起读书的高额成本。 且不说各种圣贤典籍。 单是学习所需的笔墨纸砚，就是很大一笔开支。 当温饱都成问题的时候，读书便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若是能够实行全民教学。 各行各业，真正做到能者上，庸者下！ 以神州百姓冠绝天下的聪明才智。 这样的华夏社会，将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创造力！ 并取得令人瞩目的伟大成就。 小皇帝知道。 这种触及世家贵族利益的事情，肯定会遭受强大阻力。 但是，不论怎样。 只要有一丝成功的可能，他就会尽力去做！ 等到“活字印刷”研制成功。 知识传播的主动权就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全民教学也能真正普及开来。 就算世家门阀的士大夫们想咬他，也得掂量下牙口够不够硬了！ …… 五原，怀朔镇。 一个土坯院子。 几间石屋，土坯房。 一根斜插在院墙的木杆上，系着一面泛白的麻布旗。 落日余晖照洒，依稀看出“有间客栈”四字。 客栈就在官道一旁。 院内的小石彤，听到远处传来马队的铜铃声。 当即兴奋地跑了出去。 自打北境化雪之后。 几乎每天都有进出塞外的商队，在此落脚歇息。 马队由远而近。 四五十人的队伍，打着“九洲商行”的旗号。 一般的商队，都不是固定的，相熟的人结伴而行，路上好有个照应。 到地方后，就鸟作兽散。 而打着旗号的商队，背后一般都是富商巨贾，豪门贵族。 “大叔，你们是打尖呢还是住店？” 石彤奔跑上前，接过把头的缰绳，很是热情地问道。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 大多商队都会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出塞。 但是这种打着旗号的商队，都有武者护卫，连夜赶路的也不少。 故而，石彤才有此一问。 “小娃儿，我等住店……” “好嘞，大叔！” “阿耶，娘，来客喽……” 第141章 往来的商队 石彤对着院内大喊了一声。 指引商队把货卸在院内，而后将马牵到马棚。 麻利地给马儿喂食草料和水。 “诸位客官，里边请……” 石彤娘系着一条围布走了出来，热情地招呼把头进屋。 先是泡上一壶热茶，让众人解解乏。 而后询问要吃点啥，喝点啥。 “大叔，你们是第一次从这里出塞吧！” 石彤喂好马后，也走了进来。 “咦，小娃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把头喝了一口热茶，有些好奇地问道。 “从这条官道出塞的商队，大都会在此落脚，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您……” “哈哈，小娃儿记性倒是蛮好嘛。” “我还是十多年前走过这条道，那时还没这间客栈呢。” 把头畅怀一笑。 “原来如此。” “大叔，我叫石彤，八岁，不是小娃了，您可叫我石头……” 石彤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给把头续上茶水。 “行，小石头真懂事。” 把头见石彤说话小大人似的，很是欢喜地摸了摸他的头。 “大叔，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吗？” “您喝过二锅头酒么？” 这是他问过的第十八波商队了。 “小石头，你是怎么知道二锅头的？” 把头反问了他一句。 “边镇的刀子叔说的呀！” “他说那是御酒，我们客栈最好的酒都比不上……” 自从上次听边镇戍卒说过后，他就一直心心念念。 认为老刀子他们是在吹牛皮。 因此。 他逮到商队便问，希望从他们的嘴里打破那些戍卒的谎言。 “哈哈，如果是二锅头酒的话，那他们还真没有骗你……” 把头说着，取下系在腰间的白瓷葫芦。 这是临行前，刘宝大人亲自赏给他的。 此行。 商队就携带了数百斤二锅头酒，但那是货物，他们不能挪用。 把头拔开瓶塞，往茶碗倒了一小口。 “尝尝！” 石彤看着把头手中的葫芦，端起碗就把那一小口酒水喝了下去。 “哇，啊，好辣……” 石彤吐着舌头，小手不停往嘴里扇着风。 把头和其他人见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第一次喝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 但是喝过之后，便喜欢上了这种浓烈刺激的味道。 把头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小口，露出一脸陶醉享受的表情。 最后吧唧下嘴，把瓶塞塞好，小心地系回腰间。 石彤连喝几口茶水，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心里想着，大人好奇怪，竟然喜欢喝这种辣喉咙的酒！ “大叔，你们商队有这种酒么？” “有啊，一头成年羊换半斤，或是三贯钱，两匹绢帛也行……” 刘宝给京城百宝阁二锅头的定价是一贯钱一瓶，半斤装。 经典二锅头两贯钱一瓶，也是半斤装。 商队带的全是经典二锅头。 独门独市的商品，妥妥的奢侈品。 割有钱人的韭菜，小皇帝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么贵？” 石彤惊呼，他们客栈最好的酒也才一百文一斤。 整整六十倍的差距，有钱人的世界真是搞不懂。 不过。 他还是把这事给爹娘说了，拿自己养大的一只羊换了半斤。 把头甚是喜欢小石头，便给他换了。 让石彤娘把羊换成一些干粮，路上好携带。 拿到酒的小石头，当即用一个小木罐装了二两，跑去了军营。 “石头，天都快黑了，你还来干嘛？” 老刀子看到石彤，不解地问道。 “刀子叔，你跟我来……” 石彤不由分说，拉起老刀子来到一僻静之处。 从怀里掏出小木罐，放到他的手上。 “一股酒味，你又偷家里的酒了？” 老刀子内心感动，却故作脸色一沉。 “刀子叔，这是我用羊换的，京城来的二锅头酒，您快尝尝是不是……” 老刀子闻言一惊。 当即打开，一股熟悉的酒味直冲鼻腔。 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脸上顿时露出激动的神色。 “正是，正是……” 老刀子连声称是，几缕灰须微微颤动。 “刀子叔，真有那么好喝么，我尝了一下，辣死个人了。” “哈哈，等你长大了，也会说好喝。” “心意我领了，快回去吧，有空了再教你几招……” 老刀子摸了摸孩子的头。 他得赶紧去给统领说一下，看能不能多买一些回来解解馋。 …… 这样的商队，“九洲商行”派出了数百支。 大部分都是往塞外草原走的。 也有一部分去了吐谷浑，西域以及南面的陈朝。 另外。 朝鲜半岛三国，每月都有一支商队出发前往。 长安城。 迎来了数十支西域商队。 在河西四郡巡逻军的保护下。 经河西走廊，自西向东，一路东行。 过黄河，翻陇山，进入关中平原，直抵大周京城长安。 这么多胡人商队同时进城的景象。 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 年轻人围在西门。 好奇地打量这些身着奇装异服，大胡子，高鼻梁的胡人。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胡人。 但这么多商队一起出现，却还是第一次见。 胡商满面笑容，对着人群招手示意。 一些曾经来过长安的商贾，甚至能够用蹩脚的官话问候几句。 “噢，菩萨护佑，我又来到了美丽的东方……” “太棒啦，亲爱的朋友，你们好！” “亚克西。” …… 裴矩的努力终于见到了成效。 在其邀请下，这些胡人商队万里迢迢来到了长安。 宇文衍诏令户部尚书于翼，安排官员专门接待。 这些都是民间商队。 能得到大周官方接待，显示出大周朝廷对他们的重视。 负责接待的户部官员，给安排了京城最豪华的客栈。 当晚便大摆宴席，欢迎他们的到来。 在宇文衍的交代下。 所有菜品均由光禄寺负责，御用的经典二锅头也摆上了桌。 伶人，舞姬齐上阵。 莺歌燕舞，宫廷乐曲，极尽威仪与奢华。 从衣、食、住、玩等方面，给胡人以强烈的冲击。 穿的是绫罗绸缎。 吃的是山珍海味。 住的金碧辉煌。 玩得声色犬马…… 对于这些富得流油，却又生活质量低下的胡商。 小皇帝就是要用这种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来撩拨他们的心弦。 使得这些土豪对大周心生向往。 真正意识到中原王朝的强大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敬畏和认同。 不过，当下说这些为时尚早。 等到平定南陈。 华夏重归大一统的局面。 大周王朝作为神州大地上的唯一政权。 将向天下四夷，真正展现出神州巨龙威武霸气的风采！ 第142章 营州总管 胡商远道而来。 官方招待他们吃好，喝好，住好。 至于玩乐之事。 以前来过长安的胡商，自然是熟门熟路。 花街柳巷，舫船青楼，听曲饮酒，吟诗作赋，随君恣意享受。 只要你肯定花钱，老鸨子保证给你玩出花来。 当然。 户部接待官员也一再强调： 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说了，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刀枪。 来到中原，就得遵守大周律法。 这是华夏文化中的客随主便。 欢迎遵纪守法的四方来客到大周通商！ 第二天。 胡商便在西市进行贸易。 他们带来了香料，宝石，波斯银器，琉璃，以及羊毛毯子等。 这些稀罕商品，受到长安贵族的热烈追捧。 有个贵妇人，看中一张精美的毯子。 直接丢给胡商一块成人拳头大的金锭。 出手之阔绰，让这些西域土豪目瞪口呆。 南北朝时期。 民风相对开放，对女性的束缚也轻。 花木兰就是这时期的历史人物。 女子能够自由进出坊市，出行都是骑马。 没有待字闺中的说法。 更加没有裹小脚那等丧心病狂的规矩。 宋朝文人为了捧皇权统治者的臭脚。 弄出了朱程理学那一套，“三纲五常”成为统治阶层大力宣扬的社会主流意识。 女性地位由此一落千丈。 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裹小脚这等残忍的陋习，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 几天后。 部分胡商再次向东。 出潼关，经淆涵古道，过涵谷关，抵达商贸繁华的洛阳。 当下。 整个大周，洛阳的商业气氛最为活跃。 这些胡商都是想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跑一趟，顺便实地考察一下。 他们准备多走一些地方。 洛阳，邺城，甚至扬州都在计划之内。 “陛下，这老鼠屎一样的东西，就是您说的棉花种子？” 墨言手里拿着一些，黑褐色椭圆形颗粒状的东西，好奇地问道。 外形看上去还真有点像大一号的老鼠屎。 “是的，这可是宝贝。” 裴矩费尽心思，也就从胡商那里购得十石棉花籽。 当下的一石大概是100至120斤。 看来，棉花在西域也还没有大量种植。 这些种子少是少了点，但种个几年后，量就起来了。 何况，以后还可以继续从胡商手里购买。 种子来得正是时候。 四月份正好是北方棉花的播种时节。 十石棉花籽，宇文衍全部交给了农学馆的贾仲明。 让他在城外的实验基地试种。 …… 这天。 长安城东门。 一支十余人的马队穿过门洞，进入城内。 为首三人。 一袭僧衣，面容清秀，红唇齿白。 从东门到西门。 这是一段很近的路，又是一段很远的路。 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又像是眨眼之间。 一入空门深似海，从此相逢是路人！ 谁也无法体会此时此刻三人心中的滋味。 出城，上马。 扬鞭后，三人不约而同地回首，再看了一眼这座厚重又苍桑的古城。 马队飞驰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哎，人各有命，顺其自然好了……” 小皇帝听了消息，轻叹一声。 她们的家人都劝不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墨言又道： “陛下，贺若将军到了！” “宣！” 宇文衍放下手中狼毫笔，起身活动了一下。 “臣参见陛下！” “辅伯来啦，免礼！” 突然被皇帝召进宫。 贺若弼心里也没底，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还没见过这个舆图吧，快来看看。” 宇文衍拿起细长的竹条，指了指屏风上面悬挂的那幅巨大疆域图。 贺若弼依言上前，抬头看了起来。 “这，这……” 作为一名马上将军，一眼便看出了此图的利害。 贺若弼双眼圆睁，一时失语了。 “陛下，此图竟然如此详尽，妙哉，妙哉！” 他把脖子伸长了些，双拳紧握，嘴里赞叹着。 这幅舆图，已经是大周疆域图2.0版了。 在原先的基础上。 山川，河流，城池标识得更为详尽。 各种关隘，要塞，古道都有标注。 大周的所有驿站路线，全都描绘了出来。 “辅伯，你看这是哪？” 小皇帝指着东北辽河以西那片区域。 “那是辽西？” “对，如今朝廷在此设营州，治所龙城。” “近年来，高句丽很是不安分，不仅占据故土汉四郡，辽河以东地区也在其控制之下……” “如今，更是和突厥眉来眼去，觊觎辽西，甚至是幽州！” 宇文衍把东北的形势大概说了一下。 “高句丽狼子野心，若是任其成长，必成祸患啊！” “依辅伯之见，该当如何？” 小皇帝也想听听他的看法。 “回陛下，这等属国本无臣服之心，无非想不劳而获，是永远喂不饱的白眼狼……” “以臣愚见，唯有实控，设郡置县，加强教化以驯之！” 贺若弼稍作沉吟，如是说道。 宇文衍没想到，贺若弼竟有这等眼光。 要知道。 封建时代的帝王，都把中原视为天朝上国。 稍远的地方归为蛮夷之地，根本就看不上眼。 统治方式也是采用羁縻之策。 也就是，只要你归顺或臣服于中原王朝就行。 实际上，那块土地还是你自己的。 这就有了羁縻州，附属国的出现。 设置羁縻州的地方，大多是远离中原的边疆地区。 附属国则是更远的半岛三国，倭国，交趾，以及中南半岛，南洋诸岛的一些小国。 名义上。 附属国每年进贡，甚至国王也来觐见天朝皇帝。 但是，往往朝廷赏赐回去的东西，是他们进贡的数倍之多。 这些帝王永远都不会知道。 华夏失去这些土地，放后世，是何等痛彻心扉的遗憾！ 不过，这也是时代的局限性。 受交通限制，政治统治辐射的范围只能那么大。 哪怕是强盛王朝，短暂纳入版图，也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 最终还是要分崩离析。 宇文衍重活一次。 绝不允许这些属国游离在王朝的版图之外。 哪怕是昙花一现，他也会坚定不移地去做。 贺若弼所说，甚合他的心思。 特别是“加强教化以驯之”，没有一点政治头脑的人，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 “大善，辅伯之言，甚合朕心！” “朕欲让将军就任营州总管，如何？” 宇文衍说完。 直直地盯着贺若弼，看其作何反应？ “谢陛下隆恩，臣愿往！” 贺若弼闻言，未作丝毫犹豫，痛快地应了下来。 “很好，卿可当朕之肱骨也！” “这是朕关于大东北和高句丽的一些想法，你看看……” 小皇帝说完，取出一个册子递到他手上。 听到宇文衍称其可为肱骨之臣。 贺若弼的小心脏怦然直跳，快激动坏了。 恭敬地接过册子，仔细地翻阅起来！ 第143章 辽西郡 一开始。 贺若弼神色如常。 对于小皇帝的书法字体，露出赞许之色。 等看到后面，突然脸色大变。 “这，这……” 贺若弼不由地失语。 “陛下，这真的可行么？” “行不行那不得做了才知道么！” “对，对，陛下所言甚是，做过之后便知……” 沉吟片刻。 贺若弼内心竟然有些激动起来。 “辅伯，此册天知，朕知，你知！” “臣定当守口如瓶！” 宇文衍拿回册子，把后面一些内容撕下来，丢进了火盆之中。 贺若弼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这个册子带在身上，他还真有些睡不着觉。 “朕让人从倭国运了一万石稻种到龙城，应该差不多到了，你去了之后，一定要把水稻种成功。” “除了推行均田制，鼓励开荒垦田外，首要任务就是促进人口增长……” 宇文衍特别交代了几句。 具体应该如何去做，册子上已经写的很详细了。 “臣遵命！” “小言子，你带辅伯去冶铸坊领陌刀、锥枪各两千。” “多带些二锅头去，东北冬日里天寒地冻的，喝了暖身。” “是，陛下！” 对于冬天避寒取暖问题，宇文衍把铁炉子的图纸给了他一份。 在东北不知效果怎么样，到时可以尝试一下。 然后就是火炕的图纸。 火炕绝对是东北的抗寒神器。 除此之外。 建造“地窝子”御寒的方法，也一并给了他。 小皇帝也不知道当下生活在那里的人，是不是已经掌握了这些冬天生存之道。 反正也没坏处，尽量和他多说一些。 “辅伯，你再看这里！” 宇文衍指着辽西走廊的狭长地带。 “此处依山傍海，是从幽州前往辽西最为近便的通道。” “只不过，当下该地森林茂密，多沼泽，还没开发出来。” “朕希望你亲自走一趟，实地考察一下……” 小皇帝当即把辽西走廊的情况告诉了他。 此处至关重要，宇文衍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哪怕当前并不适宜通行。 “此道若是能够行军，那可是兵家必争之地啊！” 贺若弼自小熟读兵书。 以往中原王朝经略东北，全都是走燕山的几条古道。 他不知道小皇帝从哪得来的消息。 若是从舆图上看，那里确实是通往辽西最近的一条路线。 前人为什么不走那里呢？ 难道真如陛下所说，多沼泽，不利于行军么？ 这不禁让他有些好奇起来。 “陛下，臣此去辽西便从此道而去，探一下到底能否通行！” 宇文衍点了点头。 交代完后，贺若弼退下，回府准备出发事宜。 辽西原本就是一郡之地。 设营州之后，辽西郡仍然保留。 就目前情况来说。 营州就是辽西郡，辽西郡就是营州。 幽州总管阴寿，去年发兵击溃伪齐高宝宁残部。 后来。 更是带兵跨过辽河，杀到辽东地区。 与高句丽军队发生了大小数十战。 接到朝廷诏令后，这才撤兵返回幽州。 临走前。 和辽西郡太守把小皇帝试种水稻的谕令安排了一番。 此时。 辽西龙城，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百姓们正排队领取稻种。 “老罗，你家开垦了多少亩地？” 人群中，一个老农拍了拍排其前面的人问道。 “能有多少，百余亩，哪像你家，五个儿子……” 老农嘿嘿一笑。 他这一辈最骄傲的事情便是生了五个儿子，还全部养活了。 “你说这地方，冻起来比青州还冷，真能种水稻？” “既然朝廷要求至少三成的田地用来种稻子，应该是可以种吧……” “反正稻种又不用花钱，开垦的地十年内免租，那就种种看呗。” 旁边有人听后，接过话头说了起来。 “不过这里的地那是真的好啊，一把火杂草树木一烧，地一翻，全都是黑土……” “是啊，地又平，周边河流水量充足，灌溉不成问题。” “听说这稻种是皇上让人从倭奴国漂洋过海运过来的，这皇上还管咱老百姓种田之事？” …… 这些人大多是从青州，幽州，相州三地迁徙过来的百姓。 从来没种过水稻，心里也是没底的。 不过朝廷提供稻种，十年内不用交田租。 百姓们也没太大的异议。 “我有个远房亲戚家侄儿，他舅舅家二大爷的孙女婿，在京城做官。” “说咱们现在用的曲辕犁，农具都是皇上发明的！” 有个汉子不无骄傲地说了一句。 好似有个孙女婿在京城做官的二大爷就是他二大爷。 “去你个皮老鸭，净胡扯！” “皇上怕是连地都没下过吧，还发明农具，你可真能吹……” “就是，唬谁啊，据说皇上还是个孩子呢！” 当下，便有人出声反对。 “且不管是不是皇上发明的，你就说那曲辕犁好不好用吧？” “嘿嘿，该说不说。” “那些农具着实好用，否则俺家最多只能开荒一半的田地。” “那不就结了，还有那沤肥，我敢保证用了之后，庄稼收成绝对会更好。” 人群中，有人对朝廷推行的一系列策令很是认同。 “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城里设立了一个什么“大周钱庄”。” “只要在郡衙做了户籍登记的农户，都能去借钱，用来买农具和种子……” “对，对，好像两年内不用利钱。”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朝廷会对咱们这些泥腿子这么好？” “我作证，绝对是真的，我们村二驴家就借了十贯钱。” …… 人多的地方。 向来都是喧闹不止，热闹非凡。 这些最早一批迁来辽西的百姓，隐约看到了一些好苗头。 境况似乎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如今。 辽西郡登记在册的自耕农户，已有两万余户，近十万人口。 一旦水稻试种成功。 后续将会更多百姓源源不断地迁徙过来。 在民族大融合的时代。 人口流动非常频繁，也是很有必要的。 在辽西郡官府的组织下，稻种有条不紊地发放到百姓手中。 而且。 官府还开设了水稻育种，耕种，田间管理等相关内容的讲堂。 在辽河以西的这片广袤平原上。 出现了一副春耕农忙的热闹景象。 百姓们撸起袖子，大干特干，憧憬着秋后能够大丰收。 第144章 大周律成 上善殿。 户部尚书于翼正向小皇帝汇报工作。 其兄长燕国公于实去世后。 如今，于家在朝中就数他的声望地位最高了。 “陛下，洛阳，益州，邺城，扬州，荆州五地的铸币坊已经建造完工，随时可以投入生产……” 户部经过数月努力，五地的铸币坊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了。 本来，只确定了前面四地。 考虑到，荆州以后将是长江中游地区的中心所在，故而加设了一处。 “嗯，一定得保证各铸币坊所出钱币的一致性。” 制定统一的工艺和铸币流程标准后。 只要严格执行，问题应该不大。 但宇文衍还是格外关注这点。 必须保证官方铸币的一致性，才能驱逐市面上的劣币。 对于私铸钱币。 朝廷会制定非常严厉的律法加以打击。 但在利益面前，哪怕是杀头，也一样有人铤而走险。 “回陛下，钱监有严格统一的质量标准，不合格的钱币绝不能入库。” 于翼知道，小皇帝对于统一钱币抱以很大的期望。 故而，他也倾注很多的心血。 把铸币坊和钱庄这两件事情推行得很是到位。 君臣二人商议良久。 依据大周当前粮食、绢帛等重要物品的年产量。 加上商品贸易的一个大概数额。 决定第一批“天元通宝”，每个铸币坊铸造两千万贯。 铸造新钱。 只是迈出统一钱币的第一步。 后面就得着手以旧换新。 确立“天元通宝”法定货币的唯一性。 刚刚说完铸币坊的事情。 三省六部大佬先后赶到。 这种小朝会，不时都会举行，就某些政事进行商议。 “陛下，大周律初稿已经编纂完成……” 刑部尚书宇文椿，指着案台上的三十六册厚厚的线装版书册说道。 一部完善的律法。 涵盖了社会方方面面，三十六册还真不算多！ “诸位爱卿，都看看吧……” 宇文衍说完，拿起一册翻阅起来。 粗略浏览之后，小皇帝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取消了以往一些严酷的刑罚，比如车裂，腰斩，五马分尸…… 在量刑方面也合理了许多。 而且。 犯人有申辩的权利，体现了一定的人权和公平性。 放在当下，绝对是划时代的进步。 等到大家都大概看了一遍，宇文衍让他们发表意见。 “陛下，有关连坐定罪方面，会不会过于松弛了？” “比如有很多犯罪，都是祸不及家人，这样的话就失去了震慑力啊……” 尉迟迥是门下侍中。 当初商议大周律的时候他不在场。 “蜀国公，以前律法严苛，可犯罪少么？” “减少犯罪不在于律法有多严酷，而在乎律法的普及和教育。” 其实，还有一点宇文衍没说。 那就是，不要让老百姓活不下去。 尽可能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犯罪率自然会降低。 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去犯个罪玩玩？ 诸位大佬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基本上都认同这部大周律。 “朕以为，应当把官员贪腐，欺压百姓，结党营私，为祸一方等罪行的处罚写进律法当中。” “大周律是为大周所有人制定的，而不单单针对百姓。” “天子犯法尚可与庶民同罪，何况官员乎？” 宇文衍发现了最大的问题所在。 整部律法相对于以前，的确有了很大的进步。 甚至可以说，是律法方面划时代的发展。 但他们依然不敢碰触“刑不上大夫”这一特权禁区。 这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如果大周律不能做到起码的公平，那它和以前和律法又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新瓶装旧酒，玩字眼的把戏而已！ 小皇帝把话说完，扫视在座一众大佬。 大家没想到。 宇文衍的思维如此跳跃。 这不是赤裸裸地给他们身上戴枷锁么？ 不过。 他们也很清楚，小皇帝不是针对他们个人。 于私或许有点难以接受，于公却是无从辩驳。 在“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前。 所有反对的话语，都将变得苍白无力！ 宇文衍心里也明白。 想要一下子破除士大夫律法层面的豁免特权，很难，很难！ 但是他得去做，哪怕希望渺茫。 “臣附议。” “陛下，臣赞同。” “臣无异议！” 颜之仪，王轨，乐运三人第一时间举手，立场鲜明地表示支持。 他们是小皇帝拥趸，关键时刻绝不含糊。 这种举手表决的方式，也是宇文衍提出来的。 虽然在皇帝面前。 你就算反对，可能也没什么卵用！ 其他人相视一眼，也全都举手了。 小皇帝嘿嘿一笑。 双手下压，示意他们把手放下来。 “既然诸位爱卿都认为可行，那便这么决定了！” “把这部份内容加上，等工部把雕板印刷弄明白，便开始雕刻模版，大量印刷……” 宇文衍一锤定音，把事情定了下来。 《大周律》编纂之事。 终于有了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成果。 “陛下，这个雕版印刷是何物？” 韦孝宽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听，全都看向工部尚书宇文贤。 毕王便把雕版印刷稍微解释了一番。 众人恍然大悟。 对于印章，每个人都熟悉得很。 但却从没想过把书籍上的字刻在板上，用来印刷。 事实面前，他们不得不承认，宇文衍的小脑袋瓜确实比自己灵活得多。 小皇帝身不由己，承受了一通彩虹屁的恭维。 这就是官场。 而且是金字塔塔尖的官场！ 没有几把刷子。 一不小心就会被大风刮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说完律法之事，宇文衍话头一转： “诸卿，当下正是促春播、保春苗的时节，绝对马虎不得。” “各级官员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谁要是胆敢破坏农事，朕便会砸他饭碗，砍他狗头……” “等春播之后，漕渠的疏浚也得提上日程。” …… “臣等遵命！” 每当说起农业之事，宇文衍的话就显得特别多。 诸位大佬也习惯了小皇帝“万事皆通”的本事。 已经全然忘了他才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喝茶，喝茶……” 每次小朝会。 宇文衍都会让墨言给大家的桌上放些干果，点心。 对于喝酒，他控制得很好。 除了晚膳时分，喝一点孙思邈给的药酒，其它的酒水几乎不碰。 但喝茶这个习惯，却是改不了了。 每天晨练完，去到上善殿。 案桌上随时都会有一盏热茶。 前几天。 他让工匠用一个硕大的金丝楠木树桩，制作一个实木茶台。 同时，让官窑烧制了一些白瓷茶具。 闲暇之时。 坐在茶台前泡泡功夫茶，岂不快哉！ 第145章 周字龙旗 “诸卿，接下来说个轻松点的话题。” 谈完政事。 宇文衍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笑着说道。 看到小皇帝春风满面，笑容可掬的样子。 众臣的神态也随之放松下来。 “陛下，难道您又要赏我等番邦小娘子？” 吏部尚书宇文贞腆着厚脸皮，一脸坏笑地问道。 “滚球，醴王你可悠着点，别死在番邦小娘子的肚皮上了……” 宇文衍也不恼，笑嘻嘻地说道。 众人听后，全都跟着坏笑起来。 “元胄，元威，你俩把这面旗给诸位大人展示一下。” 小皇帝说罢。 墨言取来一个三尺见方的木盒。 这是宇文贤进宫时，一起带过来的。 木盒打开，一抹熟悉的青色映入眼帘。 墨言双手捧起折叠成四四方方的旗子，交到元胄手上。 元胄，元威双手各拉两角。 噼啪一声，整面旗子舒展开来。 长约一丈，宽约六尺的大旗展现在众人眼前。 青色绸布上。 一条祥云中游动的五爪金龙！ 张牙舞爪，口吐火球的巨龙。 金光闪闪，色泽鲜艳，形态逼真。 龙首昂扬，长须飘动，看上去霸气侧露，威风凛凛，气势非凡。 另一面。 绣的是一个大大的红色“周”字。 瘦金体的“周”字，笔画苍劲有力，威武雄浑，锋芒毕露。 与五爪金龙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诸位大佬当即呆在当场！ 有人端到嘴边的茶杯都忘了放下来。 他们是真的被这面旗给震撼到了。 庄严中带着一丝神圣！ 威武中又透出几许霸气！ 特别是青色上面鲜红的“周”字，给人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工部尚书宇文贤看着众人震憾的样子，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 刚看到小皇帝给他这幅图纸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当绣娘把旗子做出来后，他也是惊呆了。 “诸位爱卿。” “朕欲以此旗做为大周的国旗，如何？”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随即，不由自主地狠狠点头。 “青色，意味大周朝廷木德福泽天下，统驭四海九洲！” “周字是我朝的符号！” “五爪金龙，代表大周乃神州巨龙，天下正统！” 宇文衍神色肃然，铿锵有力地说道。 “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也不知是谁，突然嚎了一嗓子。 而后，上善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众臣使劲地拍着手掌，脸色激昂，一股豪气直冲天灵盖。 热烈地掌声持续了数十息时间。 宇文衍双手轻压，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才停下来。 “好，那以后大周的国旗就是这面周字龙旗！” “龙旗就是大周的象征，龙旗就是朝廷的脸面。” “任何人都不容许损毁，侮辱，亵渎，若有违者，严惩不殆……” “把这部分内容也写进大周律！” “陛下英明！” 众臣齐声高呼，对于小皇帝所说全无异议。 “毕王，大量制作其它几种型号的龙旗吧。” “以后，每个州郡县官府衙门，要塞、边镇都得升起龙旗！” “臣遵命！” 宇文衍设计了大小不等，好几个型号的龙旗。 最大的一面，将用于京城。 中号的用于地方衙门及边塞重镇。 小号可用于各种场合。 中号，小号龙旗，普通百姓也能展示。 可以在自家宅院，店铺，客栈，商队等场合悬挂。 展示完毕。 元氏兄弟小心翼翼地把龙旗整齐折叠好，放回木盒之中。 …… 四月十五日。 大朝会没有在正武殿举行。 朝中百官，齐聚于长安城南门下的中央大道。 乌泱泱一片，引来众多百姓围观。 “皇上驾到！” 小皇帝从城墙上的城楼出来，走上一个临时搭建的平台上，对着城下的人群挥手致意。 “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 百官行礼，百姓们齐跪于地，高呼万岁。 “免礼，平身！” 小皇帝对着一个铁皮制成的大喇叭筒说道。 洪亮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到城下每个人耳中。 众人闻所未闻。 顿时眼睛圆瞪，嘴巴微张，有如神迹一般。 皇帝所使是为何物？ 为什么能够让声音变得如此清晰洪亮？ 这是所有官员百姓内心的疑惑！ “谢陛下！” 百姓们起身仰望，伸长了脖子，想要把城墙上的皇帝看个仔细。 “诸位臣工，父老乡亲们！” “今天，将在此升起大周的第一面国旗……” “国旗方队，出旗！” 宇文衍说完。 二十四名军士组成的护旗方阵。 六名旗手托着龙旗。 踏着整齐的正步，一脸庄严地缓缓走来。 铿锵有力的脚步踏地声传出，声声入耳。 城墙上。 竖立一根九丈（约30米）高的旗杆。 手托龙旗的军士走到下面，将旗子套在旗杆上，用细绳绑好。 “擂鼓！” “升龙旗！” “行注目礼！” 咚。 咚。 咚…… 九面战鼓有节奏地敲击起来，鼓声激昂有力。 号角随之吹响，庄严肃穆。 旗手拉动旗绳，龙旗缓缓升起。 护旗方阵的军士齐刷地注视国旗，行军礼！ 此时此刻。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集在神圣的“周字龙旗”之上。 国旗升至顶端，迎风展开。 一条威武霸气的五爪金龙。 一个雄浑有力的“周”字。 赫然映入众人的眼帘。 “哇，金龙，那是一条五爪金龙……” “这就是大周的国旗，好威武啊！” “霸气，真好……” “我为什么想哭？” …… 升旗仪式完毕。 城下人群炸开了锅，望着高高飘扬的龙旗议论纷纷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或许只是看个热闹。 时间久了。 自然会明白这面旗子的含义。 到那时。 无形中，便会产生深厚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爱国教育，任何时候都是非常有必要的！ “这就是国旗，是大周的象征，大周的脸面，代表了华夏每一个人！” “因而，它是庄严的，可敬的，神圣不可侵犯的。” “每一个华夏子民，都有守护它的责任与义务……” 小皇帝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对着大喇叭好一通大义输出。 “龙旗，龙旗……” “神圣不可侵犯，神圣不可侵犯……” 城下，气氛组适时地喊起了口号。 众人受到感染，跟着高喊起来。 这样的场面。 让人不由地热血沸腾，情绪激昂，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来。 宇文衍凝视一眼飘扬的龙旗，看着城下热烈激昂的人群。 脸上泛起了太阳一般耀眼的灿烂笑容！ 第146章 王鹰被罚 回到上善殿。 宇文衍坐在金丝楠木茶台前，悠闲地泡起了功夫茶。 不得不说。 工部的木匠都是技艺精湛的手艺人。 按照他绘制的图纸，打造出来的东西，和后世几乎没有多大区别。 茶台右边位置，凿了一个孔洞，内置陶土烧制的圆柱形炭炉。 炉口与台面齐平。 炭炉底部有个掏灰口，同时也是通风口。 茶具有茶壶、茶盅、茶漏、茶杯、茶船…… 都是官窑烧制的上好白瓷。 茶船是用来装其他茶具的器皿。 楠木茶罐里，装的是上好的皇家贡茶。 墨言往炭炉加入已经燃起的木炭，铜壶装上泉水，置于炉口。 等到水烧开后。 宇文衍用开水把所有的茶具烫洗一遍。 适量极品贡茶加入茶壶，洗茶后，倒入热水开始泡茶。 稍顷。 将茶漏置于茶盅之上。 端起茶壶，忽高忽低间，拉起的水柱经茶漏流入茶盅。 一股淡淡地清香扑面而来。 往白瓷茶杯倒上一杯茶水。 汤色新鲜明亮、淡绿，香气醇厚持久。 这是今年的明前茶。 端起尝之，滋味鲜浓，久长，回味无穷。 好茶！ 特级贡品，巴适得很！ 站在一旁的墨言，看着宇文衍行云流水般的泡茶动作，不由地痴了。 他也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反正就是觉得好看。 让人赏心悦目，心平气和。 “小言子，你也尝尝！” 小皇帝取一个茶杯，倒了七分满。 “谢陛下！” 墨言端起茶杯，学着宇文衍的样子，轻闻，后尝，再细细品味…… “陛下泡的茶，醇厚绵长，好喝！” 随即。 元氏兄弟也被叫进来品尝了一下。 两人连灌三杯，却是没有喝出个所以然来。 心里还纳闷，陛下好端端地叫他们喝什么茶？ 而且。 这茶杯也忒迷你了点吧，也就一小口的量。 宇文衍哈哈一笑。 喝完后，又倒了一杯。 正在这时，王鹰来了。 走进大殿。 见礼后。 小皇帝示意其坐下喝茶，他却垂首站着不肯入座。 见其这副模样。 宇文衍就知道，肯定出了啥事！ 询问后，王鹰这才说明情况。 之前。 宇文衍给了他一道手谕。 让其从新军营地挑一百名军士出来。 若是白雀庵出家的三位太后铁了心要上西天取经。 那便让这些军士暗中护送。 果不其然。 她们不顾家人劝阻。 一路向西，经过长安城，未作片刻停留，径直出西门而去。 无奈之下。 小皇帝只能让这一百人跟随而去，算是尽了最后一份心！ 巧合的是。 那天王鹰回城了，不在城外的新军基地。 之前挑选出来的一百军士，刚好有一人在训练中摔断了腿。 尉迟伽，侯定，杜咤三人只好临时挑了一个。 而这个自告奋勇的军士。 却是被宇文衍丢到军营去的唐国公李渊。 他们都不知道李渊的真实身份，于是就让他去了。 等到王鹰回军营之后，才知道这事。 无奈之下，只好进宫来向小皇帝禀报。 “陛下，我……” 宇文衍听罢，心中一惊。 第一想法，就是马上把他追回来。 可转念一想。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何必去干预呢？ 古人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在这方历史时空，或许这就是他要走的路。 念及于此。 小皇帝沉吟半刻，出声道： “好啦，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罚你半年俸禄，就此作罢……” 宇文衍知道，不给他一点处罚，他是过不去这道坎了。 “臣谢陛下！” 果然。 王鹰听到皇帝的处罚之后，脸色瞬间多云转晴。 笑呵呵地在其对面坐了下来。 “好你个子昌……” 宇文衍指了指王鹰，给他倒上一杯茶水。 “嗯，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尝呐……” 王鹰放下了心中的疙瘩。 腆着脸拍起小皇帝的马屁来。 “废话少说，没事给朕滚回军营去！” 宇文衍没把他当外人，续上茶水后，笑骂道。 能够享受皇帝亲自倒茶的待遇，全天下都没几个人。 够他王鹰吹一辈子牛逼了。 “陛下，基地早先一万军士，已经训练近一年了。” “您看，要不要把千牛卫和门监卫的军士给换了？” 说起正事，王鹰收起嘻笑的表情。 目前的龙武卫和羽林卫。 骨干成员是原亲军驻地训练出来的军士。 “行，你和元胄，元威，尉迟伽他们商量着办。” 千牛卫和门监卫。 关系到皇宫和整个京城的安全。 换上王鹰他们训练出来的军士，安全系数肯定要高很多。 “再从京兆十二卫选拔军士，保证新军基地两万编制！” “臣遵命！” 虽说十二卫全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这些按自己的方式和意志，训练出来的军士才算是嫡系。 思想教育方面，王鹰下了大功夫，忠诚度绝对是最高的。 是真正值得他信赖的军队。 王鹰离开后。 一身便服的宇文衍出宫了，前往冶铸作坊。 这里，担负着小皇帝的众多期望。 他给了綦毋怀文，任意招募天下能工巧匠的权力。 目前。 以炼铁、炼钢、武器铸造为主，外加一个农具铸造小组。 后来，又成立了一个铁制品铸造组。 生产部分日常用品，以及铸造一些实用工具。 也就是宇文衍提出的铁丝、铁钉，镙丝镙帽，板手，钳子，铁锤，轴承等。 綦毋怀文最近带着一些匠人在琢磨小皇帝所说的车床。 “前辈，这些铁丝、铁钉、钳子、铁锤甚好，在日常生活中能起大作用！” 宇文衍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几乎和后世一致。 他试着往木头上钉了几个铁钉，硬度刚好，不会出现折弯、断裂的情况。 铁钳和他画的图纸一般无二，具备剪、拧、拔等功能。 轴承也成功地制作出来了。 这是最有难度的。 对于内外圈及钢珠的精度要求很高。 但凡尺寸稍有差错。 都可能导致钢珠不能完全锲合于内外圈之间的凹槽中。 宇文衍见他们真的把轴承做出来了，大喜过望。 随手拿起一个。 手指扣住内轴，用力拨动外圈。 外圈顺滑地滚动起来，里面的钢珠怎么转动也不会掉出来！ “太好啦！” “这要是用在车轮和水车转轴上面，效果将大为改观。” 小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说生产速度慢了些，但至少能做出这个东西来了。 “前辈，后续还可以试着做个密封圈和保持架。” “把钢珠均匀固定在某一位置，同时也能防止异物掉落进去……” 宇文衍把玩着手里的轴承，顺口说了一句。 “对啊，之前我还担心，这些钢珠转着转着就滚到一起去了！” 綦毋怀文和几个负责铸造轴承的工匠听罢，犹如醍醐灌顶。 “使用的时候，还可往滚珠上滴些油脂或是洒上炭粉。” “这样能起到润滑的作用，减小摩擦力……” 小皇帝稍微解释了一下摩擦力。 这个通俗易懂，不是多深奥的问题。 宇文衍一说，他们就懂了！ 綦毋怀文当场让人取来油脂和炭粉。 润滑之后。 轴承果真转动得更加丝滑了…… 第147章 独轮神车 众人投来敬佩的目光。 宇文衍没去管他们双眼发亮的眼神。 放下手中的轴承，轻声问了一句： “前辈，车床钻研得如何？” “回陛下，依照您的描述，已经用最好的钢打造了一些工具出来……” 綦毋怀文随即端上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些工具。 有钻孔的钻头，切削的铣刀，锉刀，丝锥等。 这些用好钢打造的工具。 用来加工一般硬度的铁块，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还要解决的问题。 就是水力驱动车床，该如何确保加工过程中的精度和稳定性！ 宇文衍就车床加工事宜和他们讨论了一番。 把他记忆中了解的，所能想到的方法都说了出来。 “前辈，这个东西不用着急。” “慢慢来，摸着石头过河，总会有达成目标的一天。” “摸着石头过河？” “陛下此言当真形象，臣等定当潜心琢磨……” 一番讨论下来。 綦毋怀文等人受益良多。 “前辈，此次前来，是希望作坊成立一个军器研究小组。” “朕手上有几个图纸……” 之前。 綦毋怀文上报宇文衍。 说是招募到一些军器方面的人才，问他要不要调到军器监去。 正好小皇帝记忆中，知道两件宋朝时的大杀器。 是宋朝孤本《武备要略》上记载的，而且有详细的制造图纸。 他后世特别痴迷冷兵器时代的各种武器装备，还试着复原过一些。 这两种武器，就是神臂弓和三弓床弩。 其实就是两种弩。 神臂弓是一种手持弩。 弩身三尺三，弦长二尺五。 射程可达400米，能射穿重甲，穿透力极为凶悍。 弩身用坚韧地山桑木和坚实的檀木，还有特性钢制成。 三弓床弩又称为“八牛弩”，是一种大型落地床弩。 装有四个轮子，便于作战时移动位置。 此弩顾名思义，用三张强弓合并起来使用 后端有两个大绞盘，用于拉伸弓弦。 箭矢用手臂粗的坚硬木头作箭杆，以三棱钢锥为箭头，铁片为翎，箭枝形如标枪。 此弩可以同时发射单支或多支箭矢。 击发的时候，需要用重锤敲击机关。 射程能达到惊人的1000多米，可以说是冷兵器时代的狙击枪。 历史上，宋辽澶渊之战时。 就用此床弩远程击杀辽国大将——萧挞凛。 除了这两种弩，还有一种“冷锻甲”铸造法。 这是利用冷变形，提高金属硬度和韧性的铠甲锻造方法。 如果用作坊“灌钢法”炼出的钢铁作为原料。 打造的铠甲质量，肯定比宋时“冷锻甲”更好！ 宇文衍说完。 墨言便把几个册子送到綦毋怀文手上。 他初略翻看了一下，便收了起来，眼神显露几分光芒。 “陛下，臣立即将那些人组织起来，成立军器研制小组。” 小皇帝点头，他自然是信得过这位铸造巨匠。 交代完事情后。 给作坊的一些优秀工匠赏赐了银钱和番邦小娘子。 对于有真才实学的工匠，小皇帝从来不吝惜钱财。 用后世的说法，他们都是科技人才。 发完赏赐，谢主隆恩的声音都听麻木了。 拿上几个轴承。 宇文衍便离开了冶铸作坊，返回皇宫。 坐在茶台前，泡了一会功夫茶。 便伏首于案，绘制出了一张图纸。 不是什么复杂的玩意。 就是一辆用轴承做轮轴的手推独轮车。 这种独轮车，可以推行于狭窄的道路上。 百姓可以用来运送肥料，粮食。 工匠可以用来运泥土，沙石。 商贩可以用来运输商品，货物。 甚至。 发生战争时，也能用于运输后勤保障物资。 这是一款百搭百用的手推独轮车。 在交通运输相对落后的当下，其作用堪比后世的五菱神车。 画好后，让墨言安排送给工部尚书宇文贤。 这种独轮车一旦普及开来，绝对风靡大周。 推着这么一辆神车，你就是那条路上最靓的仔！ 一不小心又搞出个利国利民的好玩意。 宇文衍的心情，如同三伏天喝下一碗冰冰凉的山泉水。 爽极了！ 哼着只有他才听得懂的调调，步履轻盈地向后宫走去。 太后朱满月的宫殿。 小皇后正带着三个小屁孩诵读《三字经》和《百家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这是宇文衍闲来无事，练字时默写下来的。 这两册“童蒙读物”成书于宋朝，被他给提前了几百年。 当然。 其中《三字经》里，部分尚未发生的内容。 比如，“梁唐晋，及汉周，称五代，皆有由……” 都有作相应改动。 还有一册《千字文》，也是很好的蒙学读物，但他已经背不全了。 不过。 《千字文》是三四十年前，南朝梁武帝在位时编成的。 编着者是梁朝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 四字成一句，文笔优美，辞藻华丽，通篇用韵，朗朗上口。 就算当下还没有传播开来，南朝皇宫之中肯定有收藏的。 等到统一后，取来便是！ “皇兄来啦！” “见过皇兄！” 宇文衎和宇文术读书时东张西望，第一时间便看到小皇帝来了。 立即起身行礼。 “皇儿参见母后！” 宇文衍抬了抬手，随即给朱太后见礼。 “臣妾参见陛下！” “娥英参见皇帝哥哥！” 朱满月笑着让他免礼，司马令姬和小公主也纷纷行礼。 “小娥英，能背几句三字经啦？” 小皇帝习惯性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 宇文衍虽说不是每天都来。 但隔几天便会来给朱太后，以及两位太皇太后请安。 “皇帝哥哥，我全部都能背下了！” 宇文娥英立即露出一副傲骄的神情。 那小模样似乎在说，快来夸我这个小天才呀！ “皇兄，皇兄，我们也能……” 宇文衎和宇文术两小子也不甘示弱，纷纷在其面前邀功。 “这么厉害呀，你们真棒！” 小皇帝向三人竖了个大拇指，顺口夸了一句。 “读书也要劳逸结合，走，到院里玩会，朕教你们一个好玩的……” 宇文衍把他们带到殿前大院。 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很快。 一个“跳房子”的格子便画好了。 把规则玩法讲了一遍，又亲自示范了几回。 小棒棒，细又长，黄土地上画房房。 小瓦片，四方方，我和伙伴来跳房。 房子宽，房子长，房间大小不一样。 左一跳，右一跳，好像青蛙跳水塘。 你也跳，我也跳，跳得西山落太阳。 …… 小孩子接受能力强，很快便懂了其中奥妙。 加上朗朗上口的歌诀。 几人瞬间就爱上了这个简单又有趣的游戏…… 第148章 佗钵可汗挂了 稚嫩的声音唱着童谣，玩跳房子。 不时传出阵阵嘻笑声。 几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司马令姬看后也忍不住加入了。 殿前廊檐下。 朱满月笑容满面，一脸幸福地看着玩乐中的孩子们。 小皇帝陪着玩了一会。 便站一旁笑呵呵地看他们玩。 小娥英玩到湿了鬓角的发丝，琼鼻冒出细汗。 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却仍是兴致盎然。 “陛下，草原有消息来了！” 墨言拿着一封密函走到身前，轻声说道。 “回去！” 宇文衍让小皇后陪三个孩子玩，和朱太后说了一声后就离开了。 回到上善殿。 墨言第一时间把密函译了出来。 消息正是长孙晟传回来的。 真如宇文衍预想的一样，突厥出了大变故。 佗钵可汗那老小子——嗝屁了！ 这个狂妄自大，称北周和北齐为两儿子的突厥可汗两腿一蹬。 挂逼了！ 自从他的父亲土门可汗立国以来，他是突厥的第四任大可汗。 前两任分别是他兄长乙息可汗和木杆可汗。 从他兄长到他这里，汗位都是兄终弟及。 他在位时。 任命乙息可汗的儿子摄图为伏尔可汗，统管突厥西部。 任命他的弟弟为步离可汗，统管突厥东部。 这些都是小可汗，相当于中原王朝封的藩王。 佗钵死前对儿子庵逻说： 我兄长木杆可汗没有立他儿子大逻便，而传位于我。 我死后，你们兄弟应该让位于大逻便。 按理说。 大可汗遗嘱都立了，还能发生啥事？ 可偏偏这个时候就出事了。 突厥人欲遵照可汗遗言，立大逻便为大可汗。 却因其生母出身卑微，有人不服。 而庵逻生母出身高贵，各部首领都敬重他！ 这时。 统管西部的小可汗摄图来了，火上浇油地说： 若是拥立庵逻，我和手下的勇士举双手拥护。 若是立大逻便，我就带手下的人反了！ 摄图年长，且雄勇果敢，又是第二任大可汗的儿子。 突厥人不敢反对，便立了佗钵可汗的儿子庵逻为大可汗。 到手的大汗之位就这么飞了。 大逻便心生怨恨，经常辱骂庵逻。 庵逻郁闷至极，暗骂麻麻皮！ 心说，又不是我要当这个大可汗的，有本事你找摄图去啊！ 烦不胜烦之下。 这小子脚一跺，心一横，把汗位直接让给了摄图，他做了第二可汗。 突厥各部认为所有继承人里面，摄图最为贤能。 既然庵逻主动让位，于是就拥立摄图为大可汗，称沙钵略可汗。 大逻便一下傻眼了。 心想。 你特么脑子有问题吧？ 我不就是骂你几句么，连大汗之位都不要了？ 汗位还是没落自己头上，大逻便也是没辙了。 便对摄图说： 你我皆是大可汗之子，如今你成了大可汗，尊贵至极。 而我，却没有任何地位，这是什么道理？ 要说，这些突厥人脾气还真是好！ 换在中原王朝，敢抢我皇位，早就和你拼命了。 沙钵略刚刚上位。 想着大逻便好歹是佗钵可汗指定的汗位继承人，他也是有所顾忌的。 为了避免生出事端，就任命了他为阿波可汗，让大逻便统管阿尔泰山大湖盆地一带。 在木杆可汗时期。 他的叔父室点密征伐阿尔泰山以西地区。 打下大片疆域，自立为西面可汗，名义上臣服突厥王庭大可汗。 实际上已经自成一体，军政一把抓！ 室点密死后，把汗位传给了他儿子，也就是达头可汗。 这么一来。 加上沙钵略的这个堂叔达头可汗。 突厥一下子有了一大四小五位可汗。 长孙晟一行在草原近一年了，平时和突厥贵族走得近。 与摄图，大逻便，庵逻三人尤为熟悉。 此时。 他正在阿波可汗大逻便的汗帐内陪他饮酒。 “吾观大汗，英武非凡，有勇有谋，实乃上天选定的草原雄主。” “摄图一看便是不好相与之人。” “你就这样把大汗之位拱手相让，不怕有一天他反过来找你麻烦？” 长孙晟喝下一杯经典二锅头，很是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些二锅头酒是京城商队带到草原贸易的。 他让九名暗卫弄了不少回来。 每天都拿着好酒，跑到大逻便的汗帐，陪他借酒消愁。 “知我心中苦者，唯季晟也！” 阿波可汗灌下一杯烈酒，眸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愤怒。 “据说西部的达头可汗，对于摄图抢了您的汗位颇有意见？” 长孙晟眼睛微眯，看似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堂叔曾受父汗大恩，打小我便和他亲近……” 说到自己的那位堂叔，大逻便露出了笑容。 因为母亲出身卑微，他从小到大遭尽了冷眼。 唯有他这位叫玷厥的堂叔，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亲情的温暖。 “振作起来，草原那么大，总有你立足的地方，我看好你哦……” 长孙晟说完，又敬了他一杯。 站其身后李药师不禁小脸一抽，扭头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笑意。 自从来到突厥，跟在长孙晟身边久了。 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绵里藏针，什么叫笑里藏刀！ “谢谢你季晟，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大逻便回敬了一杯，把胸口拍得梆梆响。 …… 京城这边。 小皇帝看完长孙晟传回的消息后。 立即给凉州总管梁士彦去了信谕。 让其把早已准备好的一面狼旗，给突厥西面的达头可汗送去。 突厥把狼视为他们的祖先，崇拜狼图腾。 把狼旗送给他，就表明大周愿意承认他是突厥正统。 人性的自私和占有欲，存在于任何一个民族。 没有不想做大可汗的小可汗。 但凡有机会，谁都不愿意低人一头，让人压迫，任由驱使。 随狼旗一起送去的，还有绢帛千匹，肥皂一千。 二锅头酒百余斤，另有番邦小娘子一百人。 为了达到目的，这点花费算不得什么！ 自从宇文衍亲政后，他就断了给突厥的所有“援助”。 宣帝在位时，每年都要给不少的粮食和绢帛。 而且。 就算给了东西，还不时有突厥军队到边境抢掠。 与其这样，那还和什么亲，给什么物？ 一根毛你都不用想了！ 现在看来，去年没有把千金公主送到突厥和亲也是对的。 否则，嫁过去半年不到，就死了丈夫。 这也就罢了，马上又要成为新可汗的女人。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丈夫的儿子或侄子。 这种有违人伦的“收继婚制”，对于中原女子来说，是何等的屈辱？ 历史上。 沙钵略是在千金公主的怂恿下，南侵攻隋的，说是要为宇文皇室报仇。 但是宇文衍认为，那只不过是沙钵略的借口罢了。 这个时空，她还没嫁过去。 不知道这个沙钵略可汗，是不是还会挥兵南下？ 不论怎样，防着点总是没错的！ 他要是真敢南侵，那双方就是直接撕破脸了。 宇文衍也不介意与其一战！ 第149章 驿路改建完成 登州。 通往洛阳的官道上。 一支倭国商队，从登州港（蓬莱）上岸，沿着官道一路向西行进。 这些商队，都是倭国贵族阶层名下的。 与中原进行贸易，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给各自家族带来丰厚的利润。 特别是大周统一北方，形成北强南弱的局势后。 通行在两国之间的商队愈加频繁起来。 “咦，那些商队怎么从官驿中出来？” 一个武士打扮的矮挫男子指了指前方说道。 “井田君，你都几年没来过中原了吧。” “那是大周朝廷最新修建的商驿，专门为过往的商旅提供歇脚、住宿用的……” 另外一人随即解释道。 “哟西，嗦得斯内……” “中原真是富庶啊，一个驿站都建得如此的美伦美奂。” 井田看着这些白墙青瓦，斗拱飞檐的建筑，不由地赞叹起来。 “那是当然，华夏文明璀璨，地大物博，兵强马壮，岂是我倭国所能比拟的？” 井田闻言，飘忽的眼神不由一暗。 心想，倭国什么时候才能强大起来呢？ 这时的倭奴，还处于奴隶制阶段。 属于倭国古坟时代末期。 建立起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大和政权，不过国内还有不少割据势力。 一百多年前。 为了获得朝鲜半岛的军事管辖权，“倭五王”坚持不懈地向当时南朝宋皇帝请封。 宋高祖刘裕册封倭王为安东将军。 但是从第五个倭王“武”后期开始，诀议脱离册封制，不再接受中原王朝册封。 开启了他们自己的“天下”之路。 直到当下。 倭国与中原王朝，已经有一百多年的时间没有任何官方往来。 这个所谓的大和民族，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德行。 当你强大的时候，把你当君父。 从中原学了一点皮毛后，就以为自己行了。 想要和中原王朝平起平坐！ 骨子里，就刻上了侵略、扩张的基因。 从南北朝起，就开始对朝鲜半岛垂涎三尺。 当中原王朝实力下跌，混乱割据之时。 他们甚至妄图侵占整个神州大地。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中原王朝哪怕是跌落至谷底，也不是倭奴这等弹丸小国所能觊觎的。 倭奴想要侵占华夏，无疑是痴心妄想。 后世倭国，给神州大地带来的沉痛灾难，实属不该发生！ 交通不便的局限，孤悬海外的地理优势。 使得这个狼子野心的倭奴国，多次逃过灭国危机，一直延续了下去。 最终给华夏民族带来无比惨痛的教训！ 这样的痛，本应深入骨髓，万世勿忘。 可是。 有很多国人开始忘却历史，淡化侵略，悲哀至极！ …… 淆涵古道。 一骑快马飞驰在官道之上，后面跟着数骑扈从。 看到前面的潼关，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大人，过了潼关，咱们就到家了。” 为首的正是在外监督驿站整改、建造的驿路使者——宇文恺。 出去大半年，几乎每天都是奔波在各州驿路之上。 如今。 整个驿路系统全部改建完成，他也可以回京复命了！ 这一路走来。 他看到了许多新开垦出来的田地。 五月时节，地里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青苗。 百姓在官府的组织下，疏浚渠道，加挖辅渠，安装水车。 田间地头，随处可见沤肥的堆土。 “快点，跟上！” “驾！” 过了潼关，眼前一马平川。 宇文恺快马加鞭，向西急驰而去。 官道之上。 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一片繁忙。 驿马，商队，贩夫走卒，百姓，学子，往来其间。 关中平原。 渭河两侧，方方正正的田地，一块挨着一块。 八百里秦川，是大周当下的一大粮仓！ “驾！” “驾……” “到家喽，大人，我们到家了……” 看着熟悉的城门，几名随从兴奋地喊叫起来。 在外的游子，日夜思念的不就是回乡的这一天么！ “进城！” “你们先行回府！” 宇文恺也是哈哈一笑，快速进了长安城。 他准备马上进宫面圣。 …… 上善殿。 小皇帝正悠闲地泡着茶。 墨言笑着来到茶台对面，躬身道： “陛下，宇文恺大人回来了！” “宣。” “快宣！” 宇文衍一听，蓦地站起身来。 不一会。 宇文恺就随墨言走进大殿，快步上前行礼。 “臣参见陛下！” “哈哈，安乐辛苦了，快免礼，平身！” 安乐是宇文恺的字。 小皇帝走上前去，拉着他的手臂，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黑了，也瘦了……” 说着。 把他引到茶台前的位置坐下。 宇文恺没想到，皇帝表现得这么热情。 特别那句“黑了，也瘦了”，听得他鼻子发酸。 陛下这么关心自己，焉有不感动之理！ “看你风尘仆仆，这是刚回京就进宫来了吧。” “来，喝口茶，解解乏……” 小皇帝说着，为其倒上一杯茶水。 又吩咐墨言端些点心上来。 “谢陛下！” 宇文恺内心一暖，再苦再累他也觉得值了。 随后。 把驿站的事情作了简单的汇报。 整个驿路系统，二十里一驿。 依照驿路的繁华程度，对外开放的商驿建造有所调整。 人流量大的繁华路段，每一个驿站都建了对外开放的商驿。 那些相对偏僻，来往客商较少的驿路，便是每隔两到三驿，设一个对外驿栈。 这样不会造成资源浪费，是最为合理的。 “此事你做得很好！” “赏钱千贯，绢百匹，番邦小娘子两人！” “谢陛下隆恩！” 宇文恺没想到小皇帝还有赏赐给他，连忙起身谢恩。 “朕准你一个月假期，好好休息一下……” 惊喜是一个接着一个。 宇文恺真的是开心到想哭。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皇帝？ 让我去哪找这么好的皇帝？ 宇文衍笑呵呵地将其表情尽收眼底。 让他随墨言挑了小娘子后，赶紧回府去。 驿路系统改造完成！ 这是宇文衍亲政以来，做好的第一件大事。 消息的畅通将大大增强朝廷对地方的统治力度。 同时，也能促进商品贸易的流通。 泱泱大国，每一个策令，都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做好了。 百姓拍手称快，拥护之心更甚！ 万一脱离实际，大搞形式主义，指定惹得怨声载道，朝廷公信力下降。 改善驿路系统，绝对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如今，朝廷推行“开荒垦田，休养生息”的策令。 百姓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全都拥护有加！ 年前。 离京替天子巡天下的六王，还在各自负责的州郡巡视。 让他们代为体察民情，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 顺便震慑一下地方不法官员及土豪劣绅。 保证减免赋税，开荒垦田，推广先进农具，沤肥等策令有效落实。 同时。 宇文衍也正好利用这事，考察一番这些亲王…… 第150章 军府 “成啦，成啦……” “快去禀报王爷！” 几个工匠一番操作后，小心地揭起一页麻纸。 一张字迹满满的书页呈现眼前。 墨痕圆润，笔画清晰。 经过成百上千次的试验，工匠们终于调配出适合印刷的油墨。 并解决了印刷工艺的问题。 “成了吗，快给本王看看……” 接到通报的宇文贤，几乎是奔跑过来。 自从小皇帝提出雕版印刷，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他也是心急如焚，生怕辜负皇帝重托。 接过印刷出来的书页，毕王眼里闪烁五彩神光。 “快，再印一些！” 宇文贤随即吩咐多印一些出来。 工匠熟练的刷墨，覆纸，压实，揭纸……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数息时间，便得到一张书页。 毕王亲眼所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把《蒙学算经》上、下两册都印出来，装订好……” 雕版已经全部刻好，印刷起来快得很。 很快。 宇文贤便拿着两册新鲜出炉的算经，兴冲冲地赶往皇宫。 此时。 宇文衍正在上善殿接见兵部尚书王轨。 “郯国公，摄图继任大可汗，北方出现军事冲突的可能性大增！” “回陛下，兵部与边境各州总管保持信息畅通，长城沿线亦加强了防御……” “探子也放出去了，随时追踪突厥的一举一动。” 王轨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回答道。 别看他这会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在得知佗钵可汗去世，沙钵略上位的消息后。 他和朝中一众大佬，那目瞪口呆的表情甭提有多精彩！ 开年后。 小皇帝就说了下半年北方恐有战事发生。 当时，大家还不太相信。 如今佗钵可汗一死，突厥南侵的可能性大增。 他们实在想不通，宇文衍到底是凭什么做出判断的？ 总不至于是能掐会算，未卜先知吧！ 不过，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一年前，他便预测了宣帝会出事。 当时也是震惊到了他们。 “嗯，南面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是北方出现战事，难保陈朝会有所动作。” “陛下放心，早已做好安排。” 南陈虽然国力大不如前，但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郯国公王轨眸光发亮，兴致勃勃地又道： “陛下，各州郡军府已设立完成……” 王轨进宫，主要是为了汇报军府之事。 全国设立军府385个，分上中下三等。 上等军府1200人，中府1000人，下府800人。 军府主官为都尉，副官为左右果毅都尉。 府以下，两百人为团，团有校尉。 百人为旅，旅有旅帅。 五十人为队，设队正，队副。 十人为火，设火长。 各地方军府领导权属于皇帝掌管的京兆十六卫。 日常管理归属兵部。 主、副官由朝廷直接任命，而不是像以前的军坊、民团，由当地贵族豪强掌控。 以前。 府兵都是以贵族，地方豪强的私兵、部曲，富农子弟为主。 不论是城市的军坊，还是乡间的民团，都得看他们的脸色。 因而，朝廷就得保证贵族豪强的利益。 否则，他们就会给你出幺蛾子。 朝廷被府兵“绑架”。 在打天下的时候，有富同享，有难同当，或许还没什么。 但是。 当国家实现统一后，这样的府兵制就会极大地威胁中央王朝的统治。 历史上。 隋末各地起义军队，大多都是地方豪强手中的府兵。 深知这一点的宇文衍，当然希望能够解决这种不安定因素。 所以，他大力推行均田制的同时，鼓励开荒垦田。 使得自耕农越来越多。 扩大自耕农子弟府兵的数量。 如此，就能逐步摆脱地方豪强对府兵的掣肘。 府兵的根基就是均田制和自耕农。 因而，特别需要防范的就是土地兼并。 历史上到了唐朝中后期，府兵制难以维持。 就是因为土地兼并严重，均田制无法继续推行所致！ 宇文衍改革府兵制，实行兵农合一。 朝廷需要付出的军费消耗会大幅增多。 以前。 府兵的大部份粮草、军器、马匹等战备物资，都是由府兵自行置办。 当自耕农作为府兵主体后。 大多是一些贫农，一应军备就得由朝廷供应。 总不能让军士赤手空拳上战场啊！ 但是。 就算多花一些银钱，宇文衍也在所不惜！ 如今，北方一统，这点军费朝廷负担得起。 有了高炉炼铁和先进的灌钢法，武器装备方面也不是问题。 当下，大周真正缺的是战马。 冷兵器时代的骑兵军团，犹如后世的钢铁洪流。 骑兵袭卷过后，残垣断壁，尸横遍野，寸草不生！ 关于土地兼并的问题。 不是一纸诏令就能解决的事情。 大周根基未稳，全国还没统一。 暂时不宜去触碰那些贵族豪强的神经。 小皇帝脑子非常清醒，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很好，郯国公，军府之事有关国本。” “一旦有人借此搞事情，那便雷霆手段处之，绝不姑息……” “是，陛下！” 看到小皇帝如此果敢决断，王轨笑开了花。 这性子和武帝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军府设立后。 每府挑选了二十名军士，齐聚新军训练基地。 由王鹰等人安排进行三个月的特训。 以后，他们便是各军府的首批教官。 所有军府，全都按照制定好的军训准则，进行相关训练。 基础训练，思想教育，军令二十诏…… 每一项都有明确的规范和执行标准。 宇文衍想要打造出一支纪律严明，能征善战，横扫四方的强大军队。 世界如此辽阔。 华夏帝王，天下共主。 理应开疆拓土，为华夏后世子孙，创万世不朽之伟业！ …… “这鬼天气，太热了。” “小言子，去切一个冰镇甜瓜来。” 五月的长安城，酷热难当。 皇宫有一个冰窖，用来储藏冬天的冰块。 夏天的时候，拿出来消暑用。 冰窖藏冰。 绝对是皇族帝王才能享受的奢侈品。 本来，夏天吃冰西瓜才是最爽的。 可这个时候，中原地区还没有西瓜。 只有甜瓜，也就是哈密瓜。 看来得让裴矩问一下西域的胡商，有没有人见过西瓜的。 尽早引进到中原来。 墨言很快端来一盘削了皮，切成小块的哈密瓜。 吃上一口，冰爽香甜。 王轨乐呵地吃着瓜，甭提有多舒坦。 每次来到上善殿，都能蹭到好吃的，好喝的。 运气好的话。 还能抱个番邦小娘子回府。 那些一心办差，忠心耿耿的朝中官员，巴不得天天进宫面圣。 指不定就能得到陛下的赏赐。 宇文衍奉行“你让朕好过，朕便让你过好”的原则。 谁让自己命好，混了个皇帝当呢！ 只要忠心办事，为国为民。 权，钱，女人都不是问题…… 第151章 金鳞院 正当小皇帝和王轨悠闲地啃着甜瓜时。 毕王宇文贤急匆匆地进宫了。 “臣参见陛下！” “毕王免礼。” “快坐下吃块甜瓜，瞧你满头大汗的。” 宇文衍示意其入座，先吃瓜，再谈事。 “谢陛下！” 宇文贤擦了一把额头密汗，谢恩后拿起一块哈密瓜吃了起来。 “毕王，你这是掉河里了啊，衣襟都湿了……” 王轨哈哈一笑，拿宇文贤打趣道。 “跑得急了些，这天气太热了。” “陛下，雕版印刷成功了，您看……” 说着，便把两册《蒙学算经》交给墨言。 小言子接过后，送到小皇帝近前。 “太好了，朕看看！” 宇文衍随意在龙袍上擦了擦手，拿起一册翻看起来。 雕版印刷能够成功，一点也不奇怪。 无非就是一个发散性思维的点子罢了。 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难的技术。 《蒙学算经》采用的是从左到右，自上而下的排版模式。 字迹非常清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上几分。 “很好，很好！” “所有工匠每人赏钱百贯，绢五十匹，调配出油墨的匠人翻倍！” “毕王，你功不可没，等下随小言子去挑一个番邦小娘子。” 王府不差银钱。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赏赐小娘子再适合不过了。 宇文贤脸色微红，躬身谢过皇帝赏赐。 雕版印刷既成。 那么一些典籍就可以批量印刷出来了。 宇文衍让他安排雕刻《大周律》、《齐民要术》、《三字经》、《百家姓》的印板。 包括先贤诸子典籍、药学医典、兵法等方面的书籍，也可随之跟上。 雕版印刷的出现，将极大地推动文化的传播与发展。 王轨听说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印刷、装订好这么一册书籍。 也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要知道。 若是由“经生”手工抄写的话，几天都不见得能抄好。 其实。 宇文贤说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很保守了。 一册书籍，有多少页便刻了多少块印板。 所有印板可以同时印刷。 一遍刷墨、覆纸、压实、揭纸的流程下来。 整册书籍内容便已印刷好了。 后续只需裁剪和装订好，成品就完成了！ 熟练之后，速度还可以快上许多。 “陛下，雕版印刷看似简单，却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啊！” 王轨也是读书人，深知这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毕王，工部单独成立一个书坊，专门负责雕刻印板，出版书籍。” “臣遵命！” 总算没有辜负皇帝所托。 宇文贤笑着应答，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要全力研究活字印刷了。 “对了，那个独轮车如何？” 小皇帝突然想起来，他还给了工部轴承和手推独轮车的图纸。 “回陛下，已经造出来了，臣来得急，没有带过来！” 毕王一拍脑门，一高兴把这事给忘了。 那也是功劳一件啊。 “把样车给百姓试用一下，需要改进的地方就进一步完善……” 宇文衍也是凭后世记忆画的图纸。 真正如何，还是遵循使用者的意见为准。 “是，臣回去马上安排！” …… 秦岭山脉北麓。 离新军基地不远的一处山谷中。 成千上万的孤儿安居于此。 小至婴儿，大到十四五岁，男女皆有。 有专门的人照顾饮食起居，教他们读书习字，练武。 十岁起，开始每天接受军事化训练。 同时，还得屯田，完成一定的田间劳作。 这些大多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因各种变故沦为孤儿。 要是成为流浪儿。 大点的还好，十岁以下的，若是没有好心人收养，活下来的可能性极低。 这里的训练极为严厉，方法多样。 有可能丢到坊间自行乞讨数月为生。 也有可能扔到大山之中，野外求生。 甚至进入某个豪强手下，成为私奴、部曲。 也可能进入某一商行、镖局，从事行商，走镖。 …… 这里就是专为收留民间孤儿设立的——“金鳞院”！ “陛下的行书竟也如此飘逸。” 狐狸，影子，孤狼看着牌楼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不由地赞叹起来。 “金鳞岂是池中物，无名小子跃龙门。” “陛下是希望，来到这里的孩子都能成才啊。” “能到这里来，也算是孩子们的福气了……” 三人出身都不是太好。 最清楚这些孤儿若是流浪在外，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凄惨生活！ 作为这些孩子未来的顶头上司，他们不时会来视察一番。 有时还给孩子们上上课，指点一下训练。 “三位大人好！”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不时有孩子向他们问好。 偌大庄园。 白墙青瓦的房屋错落有致，炊烟袅袅。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草地上，树林间，牛羊成群。 不时，还能听到阵阵婴儿的哭啼声。 这个方圆近十里的谷地。 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山间村落。 朗朗读书声，又给庄园带来一丝书香雅致。 之所以让他们屯田。 一是自给自足，同时也是一种锻炼。 这是很有必要的。 宇文衍在此开设了学堂。 准备试验一下他教学方面的一些想法。 如今。 暗影和血杀，分别在城外设立了自己的秘密据点。 暗影保持一百名正式人员，一百人候补的编制。 实行优胜劣汰，不时有新人加入，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血杀组织扩员了，如今已有千余人。 实行的是单人和组队的模式。 组队的话两到十人，自行组合。 发展最快的，要数“天眼”组织。 有了刘宝原有渠道的加持，各地情报据点快速铺设起来。 商队，店铺，客栈，赌场，柳巷青楼…… 甚至，民间乞丐也成了很好的情报来源。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为“天眼”的情报收集服务。 整个情报组织。 如同一张撒开的大网，遍布每一个角落。 小皇帝与长孙晟联络的密信方法，也在“天眼”中广泛应用。 青鸟和信鸽两大空中邮递员，在情报传递中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有了自己的情报来源，不再是睁眼瞎。 就算朝中官员有欺上瞒下的事情发生，也不至于一直瞒在鼓里。 这让小皇帝心中的安全感增强了几分。 哪怕是盛世王朝。 做皇帝都是危险系数极高的职业。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给嘎了！ 特别像宇文衍这样的小皇帝。 指不定有多少双贪婪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 等待某个时机，便要了你的小命…… 第152章 推行天元通宝 时间转眼到了六月。 户部尚书于翼奏报宇文衍。 县级钱庄全部建设完成，大周钱庄遍地开花了。 对于大周来说，是极为重大的一件好事，大好事。 宣告官方金融机构诞生。 将大大促进民间商品贸易的发展。 同时，也是统一钱币的必要基础设施。 宇文衍宣来三省六部大佬，召开小朝会。 “诸位爱卿。” “钱庄到县，从此天下百姓均能办理存钱，借贷，异地存取业务，这是开创先河的壮举！” “它还只是一棵幼苗，有很多功能尚未体现出来……” …… 小皇帝情绪高昂，高度认可，盛赞大周钱庄。 “陛下，异地存取确实给贸易带来极大的便利。” “京城，洛阳，邺城等地的坊市，明显繁荣了许多……” “但存钱者多为商贾，民间少有人将钱存到钱庄。” 颜之仪显然对于商贸之事有所钻研，较为关注钱庄的情况。 “子升，这就是信用问题了。” “人们对于钱庄了解不够，对朝廷的信任也不足。” “而且，真正家有余钱的都是贵族地主乡绅，百姓手里能有几个钱？” 宇文衍一语中的。 说出了其中的原因。 那些富得流油的贵族地主，就算有钱也是藏在自己的钱库。 谁会放心把钱交给官府开设的钱庄？ 在他们看来，那无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所以。 目前来讲，想要他们存很多钱，几乎是不可能的。 “陛下所言甚是！” 众臣恍然。 脸上却露出几许尴尬之色。 他们就是宇文衍嘴里的贵族地主，还是大地主。 当初京城钱庄开业。 大家象征性地存了一点，府上的钱，大多是自家保管着。 钱这个东西，当然是攥在自己手里才安稳！ 小皇帝也不怪他们。 任何一个新事物出来后，都有一个接受过程。 “钱庄借贷取代寺库，对于百姓来说受惠良多。” 尉迟迥这几个月恶补朝中推行的各种策令。 大周钱庄这事他也了解了一番。 钱庄开设以来，确实为百姓应了急。 而且。 钱庄的利钱，比起寺库来要低许多，借过的人都说好！ 众臣听后，全都点头认可。 “接下来，就是从五处铸币坊把新铸的“天元通宝”发往各个钱庄……” “子升，拟诏吧，发布新钱币流通诏书。” 万事俱备！ 是时候推行“天元通宝”了。 “臣遵命！”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朕亲政以来，观市面钱币混乱，良莠不齐，劣币横行，百姓深受其害。 朝廷欲统一钱币，特铸“天元通宝”，以便日常交易。 持旧币者，皆可至各处钱庄兑换新钱。 两年后。 废止一切旧币，钱庄不再兑换，“天元通宝”为唯一法定流通货币。 钦此！】 诏书简单明了。 就是通知天下人，朝廷印新钱了，号召大家抓紧时间换钱。 两年之后。 旧币将禁止流通，留着就是一堆废铜。 这就是采用行政手段强制性推行，简称——“强推”。 任何一种钱币。 都是国家赋予其信用价值，而后以行政、法律的手段强制推行。 朝廷若是能够保质保量，稳定价值，百姓认可，钱币就能真正的流通起来。 “于爱卿，趁此兑换钱币之机，好生谋划谋划，看能不能争取一些储户？” 于翼听罢，眸眼一亮。 “陛下英明，臣回去便着手安排。” 当那些富贵人家，用马车拉着一车车地铜钱来以旧换新时。 就可趁机劝说他们把钱存在钱庄。 那么重的钱币，拉来拉去多麻烦。 换一张存条，轻轻松松便回去了，不好么？ 这么多钱放家里，既占地方，又不安全。 哪天被汪洋大盗给搬空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存钱庄就不一样了。 不用考虑安全问题，随存随取，还不收保管费。 何乐而不为呢？ 小皇帝也是让钱庄争取一下。 他心里很清楚，愿意把钱存钱庄的肯定不会太多。 “给百姓免两年利钱的借贷业务，要严格贯彻下去……” “这将直接关系到，未来几年开荒垦田的成果。” 宇文衍此举。 相当于在投资，也是朝廷和自耕农的一次合作。 朝廷出钱，百姓出力。 开垦出更多的田地，种出更多的粮食。 这样，百姓有了更多归自己耕作的土地。 朝廷也有了充足的粮食来源。 “臣遵命！” 大佬们很清楚，这样做确实能极大地推动开荒垦田。 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放出去的钱收不回来。 “陛下，若是有人不还钱又当如何？” 尉迟迥也觉得这样做很好，但他很快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只要百姓有土地，有家庭，怎么会不还呢？” “就算有少部分极度贫困的还不起，朕为他们免了又如何？” 小皇帝毫不在意。 华夏百姓。 除了极少数泼皮乡霸，大多是忠厚老实，勤劳善良的。 他们只要受到一点恩惠，就会感恩戴德，铭记一辈子。 勤劳的华夏先民，用其粗糙的双手和宽厚的臂膀。 默默地扛着一个个王朝，行进了几千年！ “陛下圣明！” 众臣心中一凛。 这样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爱民如子”啊。 …… “夏日炎炎，酷暑难熬。” “诸卿，来上一杯冰镇酸梅汤何如……” 关中平原，就是一处盆地，夏天显得特别的闷热。 小皇帝吩咐宫女，给大佬们端上消暑的灵魂饮品。 “谢陛下！” 众臣闻言，全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入宫面圣。 就是这点好，只要你不犯事，皇帝从不亏待人！ 像这种冰镇的东西，他们府上根本没有。 宇文衍一开始也不知道，以为贵族都用得起。 哪曾想，冰窖竟然是皇室专属特权。 另外，部分宫外的王府，允许修建冰窖。 其他人等，不论贵族，平民，都不准私自藏冰。 这特么就是为了彰显皇权的高贵。 珍稀之物，只有皇家才配享受！ 宇文衍认为，这样的特权过于奢侈，过于霸道，完全没有必要。 于是，一纸诏令给废了！ 以后。 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可以自由藏冰。 就算有人卖高价营利，那也是赚富人的钱。 只要不割老百姓的韭菜，小皇帝还是能接受的。 卖冰赚富人的钱，总比他们去压榨百姓好吧。 何况。 一旦放开限制，有钱人都自己藏冰，市场也就小了。 小皇帝此举。 为其在贵族阶层收获一波五星好评。 喝完酸梅汤。 宫女又端来一碗刨冰。 里面加了羊奶，甜瓜，蜂蜜，以及米浆做成的小团团。 吃起来糯糯的，和后世奶茶中的珍珠有点像。 这个刨冰是宇文衍教墨言弄出来的。 夏天时节，整上一碗消消暑，爽歪歪！ 诸位大佬笑开了花。 谢恩之后，便吃了起来。 他们发现，自从拥护小皇帝之后，口福是越来越好了。 不论是火锅，烧烤，各式炒菜，还是早点，二锅头酒等等。 各种吃的，喝的。 每一样，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第153章 出城 这天。 小皇帝一身便衣出宫了。 通体雪白的战马，高大俊美，威风凛凛。 墨言和元氏兄弟左右随行。 一百名暗影成员乔装打扮，于暗处护卫皇帝安全。 四骑出长安门南行。 一辆马车，拉着满满一车东西，紧随其后。 龙首山。 这个后世称为龙首塬的山丘，当前还是郁郁葱葱，古树成荫。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唐朝大明宫便是修建于此处。 龙首塬也是隋朝建造新长安城（大兴城）时，皇宫的所在地。 坐北向南，由高向低。 皇宫最高处，能够俯瞰整个气势磅礴的大兴城。 极力彰显皇家的高贵与威严。 过了龙首山。 直到秦岭山脉，是一片平坦广袤的沃土。 这片区域的漕渠，已疏浚了两段。 能够引沣河、灞河的水，来灌溉这里的农田。 地里青苗长势良好，绿油油一片。 放眼望去。 宇文衍似乎看到了秋天时节，迎风起伏的金黄麦浪。 进入长安县地界，没多久便到了秦岭北麓山区。 山间谷地，也能看到一块块长势良好的青苗地。 这些大多是今年新开垦出来的农田。 看到有百姓在田间地头忙碌，小皇帝缰绳一拉，翻身下马。 墨言和元胄、元威也下了马，跟随左右。 小言子第一时间接过缰绳。 元氏兄弟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大爷，这是你家的地么？” 宇文衍走下麦田，对着正在地里锄草一位老人家问道。 抬头的瞬间，老人黝黑的面庞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回郎君话，正是小老儿家的地。” “看青苗长势，今年会有一个丰年啊。” 小皇帝蹲在地头，和老者拉起话来。 “还得感谢皇帝陛下，要不然，开垦出来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当初，黄世仁侵占百姓开荒的田地。 这样的地主，每个乡都会有。 朝廷下了诏令，严查此类现象，并派六王出巡。 这种不好的势头，得到有效遏制。 百姓们把功劳归于宇文衍头上，感恩戴德起来！ “大爷，你家养猪没？” “如今生活有了盼头，买了两头猪崽子来养……” “都阉割了吧？” 宇文衍接着又问了一句。 “郎君，这你都知道？” “阉割了，乡里有人从京城附近的民坊学了这门手艺活回来……” “上门为养猪的人家阉割，一头收一个铜板。” 这种阉猪、阉鸡手艺。 一直到后世八九十年代的农村都还有。 后来实行现代化养殖，大大缩短了生长周期，这门手艺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听老人这话。 看来这门手艺，已经在京城附近传播开来了。 “哈哈，也是顺耳听说的！” “那村里养猪的人多不？” 小皇帝对于推行养猪大业甚是关心。 “以前很少，今年大部分人家都养了一两头。” “听终南山下新丰村的人说，是皇上叫他们养的……” “传开后，整个长安县，大多数人家都养起猪来了。” 宇文衍没想到，自己的号召力这么大。 和百姓们聊了一下养猪的事情，就带动一个县养起猪来。 临走。 给这位大爷拿了一匹绢，一葫芦二锅头酒。 老者百般推辞，最终勉为其难收下。 百姓虽然穷苦，但也不愿轻易接受他人的贵重礼物。 四人继续向前。 向神医孙思邈的隐居之地进发。 一路上，宇文衍都没策马奔腾。 而是悠然地缓慢前行，一边欣赏路边的田园风光。 看到在田间地头忙活的百姓，他还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 “这位小哥，忙着哩……” 快到上次斩杀黄世仁、王宝升的地界时。 一片平坦的谷地上，有些百姓正在地里做着农活。 “是哩，你……” 小哥嘴上应着，抬头看了过来。 “你…您是…皇上，真的是皇上……” “小民叩见皇上！” 青年定睛一看，我滴个天爷！ 这不是去年来过此地的皇上么？ 激动间，小哥跪地叩拜起来。 “哈哈，还真是缘分呐，你是帮朕请乡亲们下山的那位郎君……” 宇文衍一看，也是哈哈大笑起来了。 要说他还真是运气好，又再次见到了当今天子。 “皇上，您还记得小民？” 青年先是愕然，接着便是大喜。 他没想到。 仅仅一面之缘，皇帝竟然记下了他这一介平民。 “当然记得，快快起来！” 小哥激动的喊叫，已经惊动了其他劳作的百姓。 众人纷纷丢下手中的农具，争相冲跑过来。 把元胄，元威两人搞得紧张不已。 “皇上，真的是您来了！” 十数人全都跪下，叩见皇帝，脸上难掩激动之色。 这些都是上次见过他的百姓，当然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都起来！” “那边有棵古树，到那歇息一下吧！” 小皇帝指着不远处说道。 大树底下好乘凉。 进入山区后，一下子就凉爽了许多，坐在这种大树荫下，更是舒服。 “别站着，都坐下！” 他们上次就围坐在皇帝不远处，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 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宇文衍让墨言在众人围坐的中间铺上一块麻布，从马车上取了些糕点出来。 小哥见状，立即去打了一桶山泉水。 这里是百姓下地时的歇息之所，放有一些陶碗。 “来，来，大家吃点东西……” “和朕说说今年的农事。” 小皇帝招呼大家吃糕点，顺便和他们拉拉话。 “谢皇上！” 村民拘谨地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却只是轻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后面再没人来捣乱过吧？” “回皇上，没有了。” “而且，我们真的从县里的钱庄借到了钱，买了朝廷推行的新农具……” 青年很是兴奋，把后来的事情全都讲述了一遍。 “是的，还有那沤肥，您看地里的青苗长得这么好。” “多亏了这些肥料，要不然这种新开垦的生土，没个两三年也种不熟。” “嗯，就是，就是，那些农具可好用了……” …… 众人七嘴八舌，事无巨细，把家里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嗯，那就好，听说家家户户都养猪了？” “那是当然，您说了之后，就有人去京城学了那个阉割手艺回来……” 说起养猪之事，村民个个眼神发亮。 “好，你们尽管养，若是卖不出去，朕替你们解决！” 宇文衍再给他们吃下一颗定心丸，鼓励大家养猪。 第154章 再次上山 “那太好了，回去我要再买两头猪崽回来养。” “我也是。” “谢皇上……” 这些百姓已然是无条件信任小皇帝。 “朕一路走来，看到种了不少果树。” “会不会同样的树种，有的果子香甜，有的却酸涩难吃？” 这个时期。 主要种植的水果有杏，桃，梨，柿子几种。 葡萄已经开始少量种植，但是还没有普及开来。 “是的皇上，我家一棵桃树结的果，就没张婶家的好吃……” “对，对，梨子也一样。” 大家不知道小皇帝问这干嘛？ 也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这种情况的！ “朕有一个办法，让每一株果树结出的果子都变得好吃！” 宇文衍轻笑着说道。 “真的吗？” 哪怕对小皇帝无比信任。 大家也不敢相信他说的这话是真的！ 真能如此，那不成神仙了？ 宇文衍看着村民的表情，笑了。 把果树嫁接，改良品种之事大概讲述了一遍。 也就是把好吃的品种，嫁接到另一株树体上！ “皇上，您说的这嫁接真能活？” 有人还是不信。 都把枝条剪断了，还能接到另一棵树上，这也太神奇了吧！ “明年春天，你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宇文衍也没有过多解释，只能让他们去尝试。 等到有人嫁接成功，一切质疑也就烟消云散了。 见小皇帝如此笃定。 一众村民都把这事记在了心上。 聊了许久。 小皇帝突然发现，他们手中的那块糕点几乎就没动。 有村民把糕点偷偷塞进怀里。 取出一个黑乎乎的窝头吃了起来。 “你吃的东西还有么，给朕一个尝尝。” 那人闻言，吓得一颤，手中窝头滚落在地。 翻身便跪在了地上。 小皇帝起身走了过去，把那人扶起来，顺便捡起掉在地上的窝头。 拍了拍上面粘到的泥沙，直接咬了一口。 很硬，味道还有点苦。 好像是用小米磨的面，掺野菜揉做而成，面少野菜多。 “你们平常就吃这个？” 宇文衍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问道。 众人闻言，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最后却啥话也说不出来，全都低下了头。 小皇帝三两口把这野菜窝头塞进嘴里。 咀嚼间，顿感喉管有些发硬。 此刻。 他的心情一下子坏到了极点。 “皇上，您……” 村民看到小皇帝吃完手中黑乎乎的窝头，不禁眼眶发红。 这可是真龙天子啊，却把这么难吃的东西咽了下去。 “把车上的糕点全拿下来！” 宇文衍摆了摆手，对着墨言说道。 难怪百姓们半天都没吃掉一块糕点。 原来这样的吃食，对于他们来说太稀罕了。 哪怕是过年，也不一定吃得上。 所以，他们都舍不得吃，想要拿回去给家人，孩子尝尝。 来前，宇文衍就想了，路上有可能会遇到一些百姓。 故而多备了一些东西。 把糕点全部分给了在场的百姓。 另外每户给了一匹绢帛，一葫芦二锅头酒。 “谢皇上隆恩！” 村民虔诚地拜谢皇帝的赏赐。 “起来吧，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宇文衍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众人说道。 “皇上，小民信您，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朝廷给新开垦的土地免了五年田税，等到秋后，就有粮食了。” 一群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脸上露出了朴实的笑容。 那是艰难困苦中，对未来生活的一种信念。 宇文衍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挥手告别了众人。 一路上，小皇帝一言未发。 墨言和元氏兄弟也识趣地陪他一起沉默。 等到攀上那道艰险的石崖，元胄，元威下山搬马车上的东西。 小皇帝和墨言走向三棵古树下的草庐小院。 走了一段路。 远远便看到一个身影正在粟米地里忙活。 “孙大叔，孙大叔……” 小皇帝扯开喉咙嚎了两嗓子，奋力地挥手。 孙思邈直起身子一看，见到了向他挥手的宇文衍。 随即咧嘴一笑。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放下手中的农具迎了上来。 去岁年底的时候。 他没想宇文衍给他送来了那么多的过年礼。 说实话，心里还是蛮感动的。 “我就说一早喜鹊叫个不停，肯定有贵人到访，果不其然……” 孙神医极为难得，说了句恭维的话。 “孙大叔说笑了，又来打扰您的清修，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贵人来访，蓬壁生辉，欢迎之至！” “山人在此谢过贵人年前的厚礼……”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大叔这是在除草么？” 两人客气了一番，宇文衍指着粟米地问道。 “天气干燥，给青苗松松土，除下杂草，浇点水，要不然就欠收了。” 确实有段时间没下雨了。 也幸好朝廷要求各地方官府，主持兴修水利，引水入渠。 要不然各地青苗，绝对没有这么好的长势。 “我来帮大叔浇水吧！” 宇文衍撩起长袍系于腰间，拿起桶里的木勺，舀水淋在青苗根部。 孙思邈本想阻止，看小皇帝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由了他。 自己重新拿起农具，锄起草来。 元氏兄弟很快把东西全部搬了上来。 宇文衍让他们直接送到院内。 “人来就行了，不用拿什么东西。” 孙神医看他又拿了这么些东西来，忍不住说了一句。 “大叔，您就别管这些了，都是用得上的，这里远离城镇，出去一趟也不容易。” 孙思邈知道说也没用，便笑了笑。 兄弟二人放好东西后，也赶来帮忙挑水，小皇帝和墨言负责浇。 山上没有溪流，只有一口古井。 用来浇地的水，只能肩挑手提。 人多好办事，很快就把粟米地里的青苗浇了一遍。 几人有说有笑地来到草庐。 院子在三棵古树繁茂枝叶的遮蔽下，分外清凉。 特别是古井中的那眼山泉水，在这炎热的夏天格外的冰凉。 小皇帝吩咐元氏兄弟，把带来的几个甜瓜丢到井里冰镇一下。 “大叔，您试试这张摇椅！” 宇文衍指着院子中的一张躺椅说道。 这是小皇帝让工部木匠打造的，还是它的第一次亮相。 孙思邈依言躺了上去。 宇文衍教他如何使力，轻轻摇动起来。 “嗯，此椅用于劳作后歇息之用，当真是极好！” “晚上乘凉也是要得！” 孙思邈试躺了一会，起身拍着椅子满意地说道。 “多谢贵人，咱进屋喝茶！” 孙神医道了声谢，把宇文衍领进堂屋。 第155章 忘年交 走进堂屋。 抬眼便看到宇文衍写的那副对联，高挂正堂之上。 上联：医隐山林志高远 下联：仁照今古惠万民 横批：悬壶济世 “贵人之字苍劲有力，独树一格，意境高远……” “所谓对联，更是新颖独特，实乃开创之举！” 孙思邈将小皇帝安于主座，为其泡上一杯山茶。 随后又给墨言和元氏兄弟泡了一杯。 “大叔过誉，您就不要称贵人了，要不叫小宇吧！” 孙神医怎么肯叫他小宇，两人客气了半天。 最后，孙思邈说，那就叫公子好了！ 宇文衍只好随他，叫公子起码比叫贵人和郎君显得亲近些。 “公子，您赠我的几部药学典籍实在是太贵重了……” “有好几册都是孤本，山人苦求数载都没如愿。” 孙思邈内心感激。 当时，看到这些药典，差点喊叫出来。 对于潜心研究医药的他来说，这些书籍，无异于武者眼中的武功秘籍。 “大叔，再珍贵的东西，也要在懂它的人手里，才能体现出价值来。” “那些药典蒙尘于库就是浪费，放您这才是最好的归宿。” 小皇帝真诚地回了一句。 孙思邈深深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大叔，您说若是把一些常见症状及其医治法门，所用药方整理出来。” “编纂成册，为民间所用，造福更多百姓，不知是否可行？” 虽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以实际病况开单抓药。 但对于一些常见病症。 比如感冒，咳嗽，其医治药方，用量上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对于那些偏远少医的地方百姓来说，无疑是一种福音。 宇文衍这是想编纂一部大周版的——“赤脚医生手册”。 南北朝时期。 给人瞧病的不是称“郎中”，也不叫“医生”。 官方的称为“医官”，民间一般称“疾医”或“医师”。 中医应合天地阴阳五行。 以自然万物药性之相生相克，用来调理同样是自然个体的人。 是蕴含自然之道的医药理论。 古人从不说治病，而是说瞧病，看病。 中医瞧病的关键不是治，而是调理。 体内奇筋八脉不通畅，看不见摸不着的“气”不顺，身体就会出毛病。 这是何等环保，顺应自然规律的治病之法？ 却被后世诸多不孝子孙刻意贬低，抹黑。 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 宇文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孙思邈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九岁的孩子。 “公子体恤黎民百姓，是天下苍生之福。” “此法确实可行，山人愿以毕生所学整理些病症和药方出来，供公子参考……” 这么一册医经，当然不能倚靠孙思邈一人。 毕竟，当下他也就四十来岁。 若是以其百岁高龄，再来编纂这么一册医经，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应当汇集天下更多医师的经验和药方。 才能发挥出此医经的最大价值来。 “那就有劳大叔了！” 小皇帝笑着向其拱了拱手。 “大叔钟爱黄老之学，是否对炼丹术有所研究？” 孙思邈闻言脸色微变，沉吟半晌。 心想。 小皇帝如此礼遇自己，难道是想求自己为他炼丹不成？ 可人家都已经开口了，不能不回答呀。 心思变化间，笑着说： “纯属爱好，也是一知半解。” 此话的意思，我也是半吊子，若是想要炼丹，怕是无能为力了。 “那你一定熟悉焰硝，硫磺吧？” 小皇帝有些急切地追问了一句。 “焰硝，硫磺皆可入药，也有方士用于炼丹，山人自是熟悉。” 孙思邈见宇文衍不是求他炼丹，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就不想与官方有过多的牵扯。 可接触小皇帝之后，又对其产生了一丝期许。 要是小小年纪就沉迷丹药，那指定要废啊！ 好在，小皇帝并不是求他炼丹。 “太好了，大叔知道如何弄到焰硝和硫磺么？” 小皇帝就是想知道，当下的硝石和硫磺是如何获取的。 硝石分焰硝和芒硝。 焰硝即火硝，正是宇文衍想要的东西。 “焰硝又称地霜，在马厩、茅厕墙底，以及一些岩洞常有出现……” “硫磺多出自火山处，有行商贩卖。” 孙思邈也未作隐瞒，把两者来源说了一下。 宇文衍一听，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想想也是。 这个时期火药没有出现，只是少部分用于入药和方士炼丹所用。 根本消耗不了多少，怎么可能会有大量获取的方法呢？ “嗯，那我知道了，多谢大叔告知。” 宇文衍说了一句，便没再提及此事。 和孙思邈聊起了医药方面的话题。 自从上次和小皇帝深谈后。 孙思邈极为震惊一个九岁孩子，竟然懂如此多的药理知识。 甚至，有些看法竟然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一问一答间，彼此交流甚欢。 俨然像是一对忘年至交好友。 到了晚上。 宇文衍几人打下手，孙大叔下厨。 做了一顿粟米饭，炒了几个菜，都是一些野菜，山货。 大叔放在山间的一个机关被触发，套到一只肥硕的野兔。 正好用来做一道干炒兔丁，放一把花椒，加入野葱…… 那小香味，挠一下就出来了。 孙大叔搬出他的酒坛，给每人倒上一杯。 “山野之地，没有啥好饭菜，公子将就吃些吧。” “大叔，这已经很丰盛了，有菜有肉，荤素搭配，好吃又营养！” 小皇帝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笑呵呵地说道。 像这种靠山吃山，纯天然食物，后世已经很难吃到了。 “公子喜欢便好！” 说着两人又碰了一杯。 “这药酒当真是好啊。” “是啊公子，喝了神医的药酒，我感觉力气都大了几分……” 元威接过话头，大大咧咧地夸道。 他年底给孙思邈送东西来，在此待了半天，两人相对熟悉一些。 “二郎过誉了，若是用公子的烈酒浸泡，药效还能好上几分。” 药酒当然是烈酒浸泡药力更强。 孙思邈在尝过小皇帝送来的经典二锅头后，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大叔，您这药酒金方是不传之秘么？” 小皇帝突然问了一句。 “也就十八味药材浸泡而成的药酒罢了，算不得什么不传之秘！” “等会山人把药方和浸泡方法写给公子。” 孙思邈心思通透，神色如常。 显然没把药方当一回事…… 第156章 野菜窝头 宇文衍没想到孙思邈一口就答应了。 这样的药方，要是放在后世，都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强身健体养生酒”。 不过，想到他在历史上的风评。 一个大公无私，胸怀宽广，心系百姓的神医。 如此珍贵的金方不当一回事，也就不奇怪了。 “谢大叔！” 宇文衍端起酒，郑重地敬了他一杯。 席间气氛融洽，有说有笑。 酒足饭饱后。 几人来到院中乘凉。 孙大叔在陶盆中燃起一种草药，用于驱蚊，效果还挺好。 元氏兄弟把白天丢到古井中的甜瓜捞了上来。 削皮切块。 每人吃上一块，冰凉爽口。 山里的夜晚，比起长安城来，凉快多了。 孙思邈惬意地躺在躺椅上，一手吃着甜瓜，一手摇着蒲扇。 椅子轻轻摇晃，好不悠闲自得。 宇文衍吃完甜瓜，悠然吟道： 月明星稀夏夜凉， 虫鸣蛙叫乐韵长。 卧看牵牛织女星， 蒲扇轻摇胜扶床。 “好句！” “公子，此种诗句新颖独特，别有一番韵味。” 孙思邈轻吟了几遍，不禁说道。 小皇帝上次来，也是吟了这么一首绝句诗。 “大叔，这是七言绝句，不过我吟的只能算是打油诗罢了！” 魏晋南北朝时期。 最为流行的是古乐府诗，其代表作就是《孔雀东南飞》。 另外，还有散文诗，代表则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五言，七言绝句到了唐朝的时候才出现。 “甚好，甚好！” 大叔不由点头，脸上尽显赞许之色。 …… 月光如水，一夜好眠。 众人在一阵鸡鸣声中起床，晨练。 孙思邈早已在院中打起了太极拳。 宇文衍静静地看着，心中不由地赞叹了一声。 短短几个月时间，大叔就领会了太极的精髓。 动静之间，已然有了几分韵味。 对于他来说，或许这就是“道”之所在。 “多谢公子！” 孙大叔收势回神，再次感谢宇文衍传授他太极拳。 修习过之后，他是越练越有心得。 阴阳合一，道法自然！ 晨练完。 趁着太阳还没出来，几人帮忙又把粟米地的青苗浇了一次水。 随后，便告辞下山了。 孙思邈把他们送到险崖处。 凝望沿着蜿蜒山路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 回到山下。 元胄从一处密林把马匹牵了出来。 经过昨日歇脚的那棵大树时，又看到了劳作的百姓。 用行囊里的所有干粮和他们换了几十个野菜窝头。 没有过多停留，上马赶回京城。 宇文衍这次上山，本想看看孙思邈是不是掌握了火药。 因为。 后世有一部分人认为，火药是他总结炼丹方士的经验发明出来的。 现在看来，至少四十岁以前的他是没有发现火药的。 回宫后。 宇文衍当即宣召三省六部诸位大佬。 “陛下，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君臣见礼后，郧国公韦孝宽开口问道。 此去终南山，大佬们是知晓的。 大家都以为皇帝是到山上的别宫避暑去了，也不以为意。 “嗯，回来了！” 小皇帝示意大家入坐。 而后，让墨言给每人发了一个野菜窝头。 “今天朕请诸位爱卿吃点你们从未尝过的吃食……” 宇文衍说着。 自己也拿起一个，张嘴咬上一口，吃了起来。 众臣满面笑容，心想这样的皇帝真好。 每次进宫，陛下都不会亏待他们。 看到小皇帝开吃，一个个笑呵呵地拿起窝头放进了嘴里。 刚一入口。 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成了苦瓜色。 这是什么鬼玩意，简直太难吃了。 “吃，快吃……” 宇文衍几口把手中的窝头吃进嘴里，并催促众臣也快点吃。 诸位大佬见状，强忍口腔的不适。 把手中的窝头塞进嘴里。 不要说小皇帝还带头吃了，哪怕他不吃，众臣也不敢打马虎眼。 “怎么样，这样的吃食味道如何？” 看到大佬们把嘴里的窝头艰难地咽了下去，小皇帝沉声问道。 这时。 众臣满嘴苦涩，胃里一阵翻腾，一股不适直往上冒。 吏部尚书宇文贞更是干呕几下，差点就吐了。 被其兄长宇文贤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强忍下来。 “朕告诉你们。” “这就是长安县的百姓，平常用来填饱肚子的东西！” 小皇帝拍案而起。 声音蓦地拔高，近乎是吼了出来。 “朕是真没想到啊，皇城脚下，朕的子民，竟然是以野菜裹腹……” “而京城的权贵们，却是穿金戴银，锦衣玉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何不食肉糜？” “诸位爱卿，悲哀，莫大的悲哀啊……” …… 小皇帝对着众臣好一通情绪输出。 其实。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就是封建制度下的常态。 但是，他肯定不愿大周一直都是如此。 就算不能改变现有的制度，至少也得造一个太平盛世出来！ 看到小皇帝面沉如水，听其悲怒交加的声音。 众臣心中忐忑。 全都低眉顺眼，不敢直视那两道犀利的眼神。 “陛下息怒，臣等有罪！” 不论如何，首先得把态度摆出来。 皇帝不开心了，肯定是臣子的错，不论是不是锅，先背下来再说。 一通发泄之后。 小皇帝心中的那股戾气平和了许多。 “平身吧！” “朕也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 “大周百废待兴，四面皆敌，诸卿，任重而道远，共勉吧！” 宇文衍抬了抬双手，恢复平常的语气说道。 众臣平身。 眸光熠熠地看着上首这位年仅九岁的天子。 谁也不知道，此时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大佬们的眼神。 把小皇帝给看得心里直发毛。 心中嘀咕，这群大佬不会是想弄死自己吧？ “陛下体恤百姓，爱民如子，乃大周之幸，亦是臣等之幸……” 韦孝宽，李穆，尉迟迥拱手说道。 他们都是黄土快埋到脖子的人了。 从宇文衍身上，看到了中兴之主的希望。 当是老怀甚慰，激动万分。 “臣等愿为大周，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矣！” 其他人全都站起身来，齐声道。 小皇帝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如此统一的。 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 “众卿忠君为国，朕心中了然。” “百姓乃一国之根本，大周如舟，百姓若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为官者，心中得有百姓呐……” “上位者，不能脱离百姓，要到百姓中去，这样才能把政事做好！” …… 第157章 石墨 宇文衍眸光凛凛。 对着众臣又是一通大义输出。 大佬们却是越听越惊，越听眼眸光芒越盛。 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什么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看似简朴的话语，却蕴含了极为高深的为君，为官之道。 哪怕他们这种身居高位数十载的大员，也倍感言之深远！ 当真是天选之子！ 当真是中兴之君！ 当真是紫薇星转世啊！ 大佬们越想越兴奋。 就像后世打工仔，跟对老板很重要。 作为朝中官员，有个好皇帝何尝不是如此？ 宇文衍且不管自己的言论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但至少给这些中枢要员表明自己的立场。 都说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就像后世有的老板喜欢牛仔裤，t恤配运动鞋。 久而久之。 这个公司的中高层就全都装扮成了这种风格。 小皇帝也希望自己对百姓的态度，能够成为朝中官员竞相模仿的执政基调。 最后。 小皇帝要求他们去百姓手中购买更多的野菜窝头。 给京城的官老爷们都尝尝。 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大爷，体会一下什么叫人间疾苦？ 宇文衍甚至想着。 等到朝局稳固，国家安定之后。 一定要把这些官老爷丢到田间地头，去干上几个月的农活。 与一众百姓同吃同住，好好改造一番。 诸位大佬纷纷应承下来。 接受了小皇帝的思想再教育后，告退返回各自岗位。 …… 宇文衍让宫女打来一盆冷水，洗了一把脸。 坐在茶台前，好好地泡了一壶清茶。 让自己稍显躁动的心绪平复下来。 心中暗自告诫自己。 不要操之过急，徐徐图之，走好每一步！ “小言子，把这药方给狐狸送去，让他转告刘宝，大量收购这十八种药材。” “另外，还有焰硝和硫磺。” “最好能找到稳定的供货渠道，以后用量会很大……” 喝了一会茶。 小皇帝把孙思邈写给他的药酒配方交给墨言，轻声说了一句。 “喏！” 宇文衍这是想把火药给弄出来。 他知道最强黑火药的精准比例。 哪怕只能利用最原始的爆炸力，在冷兵器时代，也是核武一般的存在。 若是能研制出几款火器来。 两军对垒，不炸死也能把敌人吓个半死！ 不过。 就算他知道最佳比例，想要火药在军事上发挥作用。 也是要经过大量实验，才有可能实现的。 但是，他已经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少走了千余年的发展道路。 研制成功后，那就是划时代的科技。 墨言亲自给狐狸传达小皇帝口谕去了。 宇文衍伏于案前，写写画画起来。 毛笔用来写字作画，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绘图的话，就算用再细的毛笔也不太好画。 而且，画错了还不好修改。 他想到了郦道元《水经注》上，有这么一句话： 洛水之侧有石墨山，山石尽黑，可以书疏，故以石墨名山矣！ 显然。 那个时候的人，就发现了石墨可以用作来书写。 石墨用来做毛笔书写的墨汁，效果不是很好。 但它却是制作铅笔芯的原料。 要是能做出铅笔来，用来绘图就好多了。 等到墨言回来。 宇文衍当即让他再跑一趟国子监。 去找山川地理馆的人，问一下，洛水之侧的这座石墨山具体位置在哪？ 确定后，派人去取些石墨回来。 这些研究山川地理的人才。 在绘制2.0版“大周疆域图”时，发挥了重要作用。 招募的人才也越来越多。 这些人，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旅行家和冒险家。 穿行于大江南北的山山水水之间。 记录山川河流，人文历史，气候特征，特产矿藏等相关信息。 另外，还能大概测算两地距离，山体高度等。 宇文衍把他所知道的一些实用测距、测高的方法，全都教给了他们。 狐狸的情报组织人员，也需要学习这方面的相关内容。 把收集到的各处地形、地势，河流，地名等内容，交给山川地理馆汇总。 为绘制更为详尽的“大周疆域图”添砖加瓦。 很快。 墨言回宫禀报，果真有此石墨山。 已经派人前往，采集石墨。 “好啊，这下铅笔有着落了。” 小皇帝开心地拍了拍手掌。 “陛下，按您所说石墨也是一种黑色的石头，那和石炭有啥分别呢？” “当然有区别，你见过后就知道了。” 宇文衍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石墨是单质碳，而煤是无定形碳吧！ 那就更加解释不清了。 墨言没再追问，但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以前也没见过石墨啊，怎么就知道这些？ 宇文衍在殿内来回走动，脑子里想着事情。 大周基本盘已经确立。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稳固，发展，解决周边势力的隐患。 对于突厥和南陈，攘外还是安内？ 若是突厥沙钵略可汗想试试大周的刀锋，举兵南下。 那肯定是没得说，揍他丫的没商量！ 南陈就在江南，也不会跑，迟个几年也不碍事。 他是绝对不能容许，突厥染指中原，烧杀抢掠。 “陛下，贺若将军的奏章！” 小言子走到近前，轻声说道。 贺若弼已经离京两月有余，也该有奏报回来了。 小皇帝接过奏章。 坐在茶台后的大师椅上，看了起来。 “哈哈，太好了！” 宇文衍看完，开心地大笑起来。 贺若弼到达幽州后。 拿着皇帝手谕，从阴寿手里调派了五千军士。 加上阴寿之前留在辽东与高句丽周旋的三千人马。 这就是贺若弼在营州的军事班底了。 他让大部队押送相关物资，走燕山通道前往辽西龙城。 他则带着百余人小队走辽西走廊，探一探这条傍海道。 贺若弼回禀。 一路上，确实多沼泽，水泡。 一不小心，人马就陷进去，再也无法出来。 若是砍伐长木，架设于沼泽边缘地带，再铺上木板，也能打造出一条通道来。 不过，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既然此地确实还不能大规模行军，宇文衍也算是放下心来！ 当下只要设置一些哨所即可。 以后。 朝廷再慢慢去改造这个地方。 最让小皇帝开心的是，辽西试种的水稻长势良好。 虽然还没到最终丰收的时候，结果尚未可知。 但至少说明这个时期，水稻确实可以在那块土地上生长。 稻苗能够长得好，结穗的机会就越大！ 这是个好的开端。 除了开荒垦田，发展人口，训练府兵，威慑高句丽。 小皇帝还给了贺若弼另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 第158章 永安三峡 辽河平原。 西北方向。 在西部燕山山脉，和东南、西北走向的大兴安岭之间。 有一个天然的豁口。 那就潢水河谷（西拉木伦河）。 潢水河与发源于燕山山脉的土河（老哈河）交汇，注入西辽河。 在两河交汇处，及其上游地区。 形成了一片水草肥美的大草原，那就是——科尔沁草原！ 这个豁口，是从东北通往突厥草原，漠东地区的一条重要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 便是大兴安岭西麓的锡林郭勒草原，以及燕山山脉北麓的坝上草原。 历史上。 草原游牧势力南侵的一条线路，便是经此豁口进入辽西，再往南进犯幽州地区。 宇文衍交给贺若弼的任务。 便是紧守此处豁口，把科尔沁草原牢牢控制在大周手里。 在此秣马厉兵，训练出一支铁骑来。 隋唐时期，这里被契丹控制。 正是凭借此处水草丰美之地。 契丹不断发展壮大，占据北方大量土地，成了与宋朝对峙的辽国。 趁大周掌控辽西之际，宇文衍自然不会放过此等要地！ 等到训练出一支威武的马上之师。 出豁口后。 往西能够袭击坝上草原的突厥部落。 往北顺着狭长的锡林郭勒草原带，可以一直杀到大漠东北部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这里可是突厥的东部重地。 也是后世蒙古帝国，成吉思汗的龙兴之地。 因而，立足辽西，控制潢水河谷这处通道。 随时都可以让突厥，也尝尝被大周铁骑捅腚眼的滋味！ 如此重地。 突厥为何没有把辽西纳入他们的统治版图呢？ 一是在此之前。 中原王朝在辽西的存在感不强，突厥也就没有多大的危机感。 二来，东北属渔猎文明，与突厥的游牧文明有些格格不入。 说直白点，就是突厥没怎么看上这块地方。 三是这里人口混杂。 中原汉人，突厥人，高句丽，以及库莫奚、契丹、室韦、靺鞨各部杂居，管辖成本高，不划算。 四是实力不够。 比起匈奴和后来的蒙古，突厥实力要弱不少。 总而言之。 就算突厥不直接统治辽西，来自东北的威胁也少之又少。 因而，突厥可汗放弃了此地的争夺。 后来。 阴寿扫灭突厥扶持的伪齐高宝宁残部，把高句丽势力赶回辽东。 大周朝廷实际控制了辽西之地。 此时。 库莫奚、契丹、室韦、靺鞨四部的实力还相对弱小。 这么好的时机，小皇帝怎么可能放过？ 所以说。 让贺若弼任营州总管，绝对不是种水稻，防高句丽那么简单！ …… 七月底。 巴东郡，永安县（重庆奉节）。 一间破败的泥坯房内，传出一声长叹。 “你个死鬼，叹个锤子气！” “不就是一个月么，想想办法就撑过去了撒……” “啷个撑嘛？” “老汉儿和娘年纪大喽，娃儿还小，我又被杨将军征调造船去了。” “就你一妇道人家，能有啥子办法哟？” “啷个撑？” “老娘既然嫁到你张家，哪怕是讨饭，也不会让老人孩子挨饿！” “你小声点，不要让老汉他们听着了……” 房内窸窸窣窣间，传出一阵低声窃语。 “死鬼，要不咱也去县上钱庄借点吧，隔壁陈婶都借了五贯钱。” 妇人沉吟一会，对其男人说道。 “那是朝廷借给百姓购买农具种子用的，用作其他的话要算利钱。” “算就算嘛，反正咱家开垦了百来亩田，一个月后收了谷子便能还上。” 妇人显然比他男人更有主见。 “那你明天去一趟县城看看吧！” 男人也没其他办法，也就勉强答应了。 “那行。” “睡吧，今晚你可得把老娘喂饱喽！” …… 第二天。 妇人分别去邻长，保长，村正那里，开具了文书。 而后，赶往永安县城。 当下。 在乡间实行四家为一邻，五邻为一保，五保为一里（村），五里为一乡。 一里百户人家，一乡五百户人家。 到了县城。 妇人远远便看到一座二层楼阁，屋檐飘扬着一个大大的“钱”字。 走到近前，已经有不少百姓在排队了。 门头牌匾上，“大周钱庄”四个鎏金大字闪闪发光。 钱庄门口，以及四周都有岗哨和巡逻的县兵。 进到钱庄。 长长的柜台上，设有九个开放式窗口。 妇人被指引到一个窗口前，把准备好的文书交给柜台人员。 “大人，张家村嘞，借五贯钱。” 妇人露出和善的笑容，轻声说道。 柜台人员从后面架子上找出张家村户籍资料，以及村正、保长、邻长的签名留底。 与妇人交上去的文书一一校对，并询问一些问题。 比如，说出与她为邻的另外三户家主的姓名。 文书相当于后世的证明，有签名和指印。 最大限度地防止有人假冒骗贷。 校对无误后，填写一张借贷凭证，一式两份。 把凭证和五贯钱一同交到给妇人。 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拿到钱的妇人，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作为一介平民百姓，竟然从官府借到了五贯铜钱。 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半晌。 在钱庄人员的提醒下，妇人连忙拿出个麻袋子，把五贯钱装了进去。 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走出钱庄。 五贯钱，小三十余斤，沉甸甸的。 张家村就在县城边上，妇人抱着铜钱快速返回家中。 到了家里，这才放心地拿出一贯钱来。 这是朝廷新发行的“天元通宝”。 铜钱表面光滑，字体飘逸。 比以往的任何一种铜钱都要精美。 妇人年近七旬的婆婆看到这么些钱。 着急忙慌地抱进房间，揭开床底的一块木板，露出一个坑窖。 把其余四贯钱放进去后，盖回木板。 还往上面铺了一层稻草。 “娘，不用那么小心！” 看着婆婆谨慎的样子，妇人不由笑了。 “那可不行，财不外露，小心使得万年船。” “行，行，那您好生看着，我再进城买些粮食回来。” 妇人说完，拿了个米袋再次出门了。 长江永安段，正处于三峡位置。 闻名遐迩的白帝城便是位于瞿塘峡北岸。 唐代诗仙李白，在此留下传扬千古的《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一段水流平缓的江岸边。 此时呈现一副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 两个长约百米，宽五十米的船坞之中，正如火如荼地建造两艘战船。 这里，正是杨素选择造船、训练水军的地方。 按照小皇帝给的图纸，建造了两个船坞。 经过造船工匠数月的研究，实验。 终于掌握了宇文衍所说的“水密隔舱”技术。 这些具有数十载造船经验的工匠，看到这个技术时，激动得不能自已。 打小生活在大江边的他们，对于沉船已经司空见惯了。 一直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 “水密隔舱”技术，完美地解决了这个老大难的问题。 杨素告诉他们，这是皇上想出来的方法。 希望他们能够掌握，发展这门技术。 以后用来建造更高，更大的海上战舰。 工匠们惊为天人，对于素未谋面的皇帝产生了崇拜之情。 就连平时干活都更加有劲了。 五牙战舰，正式进入建设阶段。 几年后。 将有一支大周水军由此扬帆启航，开始他们的使命征程。 …… 第159章 大炮仗 八月。 很快就是华夏传统中秋佳节了。 中秋节起源于上古祭月活动。 普及于汉代，定型于隋唐。 小皇帝直接一纸诏书，把中秋节定为了大周传统佳节。 而且，于八月十五休沐一天！ 在此时节。 南方的水稻已经垂穗，禾苗逐渐转黄。 长江沿线各州百姓，已然看到了丰收的希望。 众人的脸上展露喜悦之情。 几乎是日夜守护在田间地头。 防止鸟儿，老鼠和野猪毁坏快要成熟的谷子。 受惠于朝廷开荒垦田和钱庄借贷的人家。 在家中正堂，给宇文衍立起了长生牌位！ 日日香火不绝，为当今皇上祈福消灾，绵延寿禄。 宇文衍要是知道这些，不知会作何感想？ 此时。 他正指挥着工部的几个工匠，摆弄刚从石墨山采回来的石墨。 把石墨碾成粉末，加入适量的粘土。 这些粘土，也是经碾碎、淘洗、过滤、沉淀、晾晒后，过了细筛的。 加粘土是为了增加铅笔芯的硬度。 至于添加量，要经过实验后才能确定。 混合料加水搅拌均匀，便可制作笔芯了。 陶土烧制的两块模具合二为一，中间形成一排细细的圆柱形空腔。 工匠们把粘稠状混合料注入空腔内。 先用火烤，加热干燥。 再用高炉以千余度高温焙烧，使得笔芯具有一定的硬度和强度。 最后，再经过油浸处理，增加笔芯的光滑度。 使铅笔书写起来更加的丝滑、流畅。 烘烤和焙烧两道工序，需要数个时辰。 宇文衍没在现场一直等下去，让宇文贤做好后送进宫去。 至于工匠如何把笔芯放到圆木杆中，他也没去操心。 这点小事，他们肯定会有办法解决。 就算暂时做不了。 有了笔芯，哪怕用纸涂上浆糊卷起来。 烘干之后，一样可以削出笔尖，丝毫不影响使用。 他急着离开。 是因为刘宝购买的火硝和硫磺也到京城了。 意味着马上就能进行黑火药的实验。 火硝和硫磺毕竟是易燃易爆品，小皇帝让他存放于城外一处单独的宅院。 宇文衍准备了一些东西。 带着墨言，元胄，元威，骑马出城。 宅院占地数亩，比城内的院子要宽大许多。 其实就是一个庄园。 刘宝安排了几个下人看管，没有其他闲杂之人。 这些人不知道皇帝的身份。 宇文衍到了之后，直接把他们带到一处仓库。 所有火硝和硫磺全都用油纸包好装于木桶之内。 小皇帝让墨言打开几包，一黄一白两种晶体呈现眼前。 正是火硝和硫磺。 宇文抑制心中的激动，让元胄，元威，墨言三人立即动手。 把火硝，硫磺还有带来的木炭碾压成粉末，然后过筛。 按照15：2：3的比例，直接配了二十斤黑火药出来。 前人花了几千年才走完的路，小皇帝区区一个时辰就搞定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引线。 烧一锅沸水，往锅里加入火硝以及一些麦芽糖。 搅拌均匀后，把一根筷子粗细的麻线放到锅里蒸煮。 直到锅里的溶液被麻线完全吸收。 取出后。 把麻线完全烘干，一根引线便制作完成了。 墨言和元氏兄弟三人。 一直不知道小皇帝做的是什么，也不敢多问！ 宇文衍剪下一根引线拿在手里，让墨言将其点燃。 引线遇火立即嗞嗞燃烧起来，闪烁着火星子，冒出阵阵白烟。 “陛下，小心！” 三人看到引线越烧越短，急得喊叫起来。 小皇帝毫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既陌生又熟悉场景，个中感觉实在太玄妙了！ 宇文衍仿佛看到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烟花棒。 直到引线快要烧完，这才手指一松。 最后一截掉落在地，嗞嗞几下便烧完了。 麻绳做成的引线可能吸收溶液不是很均匀。 燃烧的时候，时快时慢，有中途熄灭的可能。 若是换成棉线，效果可能会好很多。 不过，当下没有棉线，只能凑合用着。 试验了引线的燃烧速度后。 宇文衍取来一个单向开口的竹筒。 先往底层加些干燥的粘土，用小木棍压实。 接着加入黑火药，剪一段引线埋于中间，继续加入火药直到竹筒三分之二处。 开口用麻纸塞紧，再用粘土封住。 一个竹筒大炮仗，就制作完成了！ “睁大你们的双眼好好瞧着！” “接下来，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小皇帝哈哈大笑。 稍显得瑟地对着墨言和元氏兄弟说道。 几人来到庄园一处开阔地带。 在地面挖了一个洞，将竹筒放进去埋好。 让他们三人站到远处。 宇文衍吹着了火折子，准备亲自点燃引线。 划时代的伟大时刻。 即将轰轰烈烈地登上这方时空的历史舞台！ 看到三人走远，小皇帝点燃了引线。 看到引线冒起嗞嗞火光，宇文衍扭头拔腿就跑。 跑到墨言三人所在位置时，这才转过身来。 双手捂着耳朵，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们一眼。 露在外头引线很快烧完。 小皇帝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来迎接那一声震天的巨响！ “扑嗞！” “嗞……” “嗞……” 随着几下嗞屁声响，紧接着就是一股浓烟升起。 墨言和元氏兄弟三人不明所以，你看我，我看看你。 而后看向小皇帝。 心想，难道陛下所说的奇迹就是这股子浓烟么？ 宇文衍一脸尴尬。 你大爷的，不给面子啊，被啪啪打脸了！ “咳，这个，这个纯属失误。” “应该是哪个环节出了点小问题……” 小皇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心里臊得一批。 去你奶奶个腿儿！ 这个大炮仗，竟然给朕打了个嗞屁。 把火药仔细检查了一番，感觉有些潮。 或许是火药不干燥的原因。 当即取了部分火药，摊在一张麻纸上，小心翼翼地烘烤了一刻钟。 又重新做了一个竹筒大炮仗。 再次试验。 火光散现，嗞嗞声中，小皇帝似乎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跳动的小火苗。 引线很快就烧完了。 火光消失。 下一刻。 “轰隆……” 平地惊雷般的一声巨响直冲云霄。 地面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泥土沙石溅射到高空，而后下冰雹似地往下掉落。 发出一阵沙沙声响。 墨言和元氏兄弟双眼圆瞪，嘴巴张得大大的，都能塞进一颗鸡蛋了。 “何来巨响？” 城外，城内的人们都被这一声炸雷般的声响给惊动了。 纷纷跑到屋外察看情况。 田间劳作的百姓也是心中一震。 翘首望向城西方向。 这明显不像是往常听到的雷声。 再说这时天气尚好，根本没有丝毫打雷下雨的样子。 宇文衍也被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么响，早知道就少装点了。 碗口粗的竹筒，足足装了一斤的火药。 幸好他们离得足够远。 除了吓一跳，人没有任何问题。 哈哈…… 第160章 伟大时刻 “哈哈……” “成功啦！” “成功啦！……” 小皇帝双拳紧握，奋力挥舞双臂，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把墨言和元胄，元威三人，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拉回了现实。 “惊不惊喜？” “意外不意外？” “是不是屌炸天？” “是不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宇文衍双手抓住他们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喊叫着。 “陛，陛下，这，这…这是何神物？” 元威嘴唇哆嗦，说话都还不利索。 人们向来敬畏天雷，常以“天打雷劈”作为违背誓言的惩罚。 可是。 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小皇帝人为制造出了天雷。 “不是什么神物，以后你们习惯就好了。” “走，过去看看现场。” 宇文衍说着，走向爆炸点。 可能是把竹筒埋在了地下的缘故。 爆炸点生生炸出一个大约半米宽的坑洞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看到眼前的情景，三人再次给震惊到了。 他们没想到这玩意不仅声音响，竟然还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这要是丢在一个人身上，那还了得？ 几人眼中的神物。 在宇文衍看来，这个大周第一炮听着声势吓人，威力却是一般般。 这么大的份量，其破坏力应该数倍于眼下才对。 问题可能出在火硝和硫磺的纯度上。 实验绝对是成功了。 原料和配方都是没问题的。 “陛下，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都不是奇迹，是神迹啊！” 墨言和元氏兄弟眼中，惊色未褪。 “别惊讶了，这算啥啊！” “走，再试试去！” 小皇帝不以为意，回头又做了几个大炮仗。 这次用的是厚壁、窄口、圆肚的陶罐。 一个能装两斤的火药。 另外，就是麻布麻绳扎制的炸药包。 这些都是散装火药的简单初始利用。 带上制作好的大炮仗。 四人直奔西苑猎场。 这次的炸药量更大，肯定不能在庄园实验了。 挑了一处空旷的平地。 旁边刚好有一条浅沟，可用于避险。 确定地方后，把马匹留在数里之外拴好。 元威比小皇帝还要积极，当即用竖铲挖了个坑洞出来。 把装有火药的陶罐放进去，引线套上一截小竹筒，埋上泥土踩实。 宇文衍拿出火折子，却被元胄阻止了。 之前不知道咋回事也就罢了。 如今，知晓了其中凶险，怎么可能再让小皇帝冒险！ 元胄留下点火，他们事先躲到那道浅沟里。 拿着火折子的元胄，哪怕是上阵杀敌都没有这一刻紧张。 看宇文衍三人躲好后，手抖了好几下，才点燃引线。 而后，扭头飞也似地跑向浅沟处。 “轰…隆…” 元胄刚刚跃进浅沟，一声巨响传来。 地面似乎都在摇晃。 紧接着，就是漫天泥沙从天而降。 元胄背靠泥沟，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这是极度紧张造成的。 看来下次引线得留长一些。 虽然之前经历过一次了，也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这次爆炸还是给三人带来极度的震撼。 “走，查看现场！” 宇文衍翻身跃出浅沟，墨言他们也跟了上去。 这次埋得更深，又盖了土，火药用量更是翻了一倍。 一个宽约两米多的深坑出现在四人眼前。 陶罐做出的大炮仗，威力果真不同一般。 “啧、啧、啧……” “偶滴亲娘嘞，这也太暴力了吧！” 元威围着深坑打转，嘴里直喊娘。 墨言和元胄愣愣地盯着深坑。 嘴巴张得大大的，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才像点样嘛！ 要是装上一些铁砂，铁片什么的，那就是妥妥的土地雷了！ 宇文衍查看后，心里暗自说道。 “试试炸药包！” 小皇帝随即指挥元氏兄弟弄两根木棍，把炸药包顶在一堵两米厚的土墙上。 好戏再次上演。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 原本有些残破的土墙，被炸出一个大大口子。 现场浓烟冒起，尘土飞扬。 “这下知道炸药包有何用处了吧！” 宇文衍相当满意，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来，对着三人说道。 “陛下，这可是攻城拔寨的神器啊！” “就是，木制城门在其面前就同朽木一般，不堪一击。” “水战之时，也可用来轰炸敌船！” 三人都是聪明之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许多。 连着几道不正常的炸雷声响，让听到动静的人们炸开了锅。 有人说这是天神降下了神罚。 也有人说这是雷神击退瘟神，在护佑大周。 就连朝中一众大佬也惊动了，韦孝宽和颜之仪等人进宫面圣。 却得知皇帝出宫了。 这使得他们隐约感觉，这些巨响极有可能和小皇帝有关。 连忙派人到城西方向查看。 “哈哈，你们说的都对，但绝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很多很多地方能用到。” “还有两个大炮仗，你们去放了吧……” 宇文衍心情甚好。 经历几次震惊之后，墨言和元氏兄弟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 争相去把陶罐和炸药包埋起来，压上一块数百斤的巨石。 墨言和元威同时点燃引线。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浅沟处。 “轰…隆…隆……” “轰隆……” 两处大炮仗几乎同时炸开，大地似乎抖动了两下。 巨石爆裂。 泥土碎石漫天飞溅，像子弹一样射向四周。 周围树干被击中，发出一阵沉闷的噔噔声响。 草木树枝被击断，纷纷往地面掉落。 “哈哈，太爽了！” “过瘾呐……” 元威和墨言又蹦又跳。 消除了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后，感触更多的是其带来的刺激感。 人类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从未停止过。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暴力美学”。 连续的巨响。 终于引来了城内侍卫和城外的百姓。 宇文衍四人见状没再停留，上马绕开，没有和这些人碰面。 回到城外庄园，四人好生歇息了一会。 小皇帝思量过后，决定成立四个单独的作坊。 把火硝、硫磺、木炭以及火药的生产分隔开来。 既为了安全考虑，也是保密的需要。 每个作坊只负责一方面。 不知情的匠夫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每天做出的东西是用来干嘛？ “陛下，您准备谁来负责这些作坊呢？” 听到墨言的发问，小皇帝也不禁挠头。 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啊。 “把此处庄园作为火药生产作坊，你另外再找三处地方……” “喏！” 第161章 小皇帝的好心情 有了火药。 后续还要设立一个火器作坊。 只管用成品火药去研发各种火器便行了。 不用去管火药是怎么做成的？ 暂时，必须保证火药的技术不外露。 因为这关系到大周的未来。 关系到国之重器的技术，都是严格保密的！ 除非你的新技术已经领先一代，两代。 那可以适量的放出一些初代的技术和产品。 三天后。 墨言在城南、城北、城东分别找了三处地方。 都是能利用水力驱动水车的位置。 火硝，硫磺和木炭碾粉最为消耗人力。 能用水车驱动磨盘或碾槽，便可节省人力。 宇文衍给每个作坊制定了一套规范的生产流程。 以流水作业的方式，进行加工生产。 对于火硝和硫磺，还得进行一道提纯工序。 这是增加黑火药威力的重要途径。 硝石收取的时候就经过了一道熔解沉淀的程序。 把火硝和泥土沙石分离。 得到的就是之前所用的这种火硝。 但这种硝石里，还含有一些其他的杂质和元素。 单纯用熬炼是没办法进一步提纯了。 明朝时期。 工匠们用碳酸钾（草木灰水）和硝石溶液混合提纯。 经过反复煎熬，再结晶，过滤。 能够去除硝石中所含的镁盐、钙盐和铁盐等。 将硝石提纯为九成九纯度的硝酸钾针状结晶。 这种看似很土的方法，得到的硝石，已经不亚于后世的纯度了。 对于硫磺，最有效的提纯土办法就是油煎。 大锅加菜籽油或麻油。 碾成粉的硫土下锅搅拌，硫磺粉便会上升，浮于表面。 捞至另一油锅，加热。 硫磺受热融化下沉，冷却后凝结成块，磨碎晾干即可使用。 经过提纯后的硝石和硫磺。 配出来的火药，威力绝对是成倍的增加。 至于作坊负责人。 宇文衍考虑之后，决定由墨一、墨二、墨三、墨四几人各管一处。 本来他想把吴公公从冶铸作坊调来负责火药生产。 但考虑到那边同样重要，也就罢了。 火药生产就交给墨一。 他年纪最大，在肥皂作坊那么久，兢兢业业，忠诚可靠，脑子也灵活。 硝石作坊由墨二负责。 硫磺作坊交给墨三。 木炭作坊就是墨四的。 至于肥皂坊和酿酒坊就由剩下的五人负责。 火药成功，使得小皇帝的心情格外舒爽。 每天乐不可支，见谁都乐呵！ 要不是他年纪尚小。 宫里的侍卫、宫女、太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又宠幸某位侍女了。 你说乐呵，也就罢了。 还见谁都傻笑。 宫女给他递上擦手的锦帕，他还说声谢谢。 把那宫女吓得跪地上连称不敢。 动不动就一贯一贯的赏钱往下发。 有些进宫面圣的官员毫无心理准备，就被皇帝赏赐了两个番邦小娘子。 搞得朝中一众大佬，时不时找点事由入宫觐见。 小皇帝这种亢奋的状态持续了十来天。 直到出巡在外的六王先后回京，这才逐渐恢复正常！ 六王回京后，第一时间便进宫面圣。 把近一年来在外的所见所闻，整理成奏章，呈到皇帝面前。 “两位皇叔辛苦了，坐吧！” 汉王宇文赞，秦王宇文贽负责的是京城长安，洛阳周边的州郡。 分配负责区域的时候，另外四王对于这俩侄儿很是照顾。 “谢陛下！” 两人面对小皇帝，在茶台前坐了下来。 宇文衍为他们倒上两杯香茶。 “陛下，百姓对于朝廷减免赋税，鼓励开荒垦田之策感激涕零，都在传扬当您是明君典范呢。” “是啊，特别是新农具和沤肥技术的推行，使得农作物的长势比往年要好上许多……” 两人神采飞扬，给小皇帝反馈巡视信息。 他们正处于意气风发，渴求一展抱负的年纪。 此次出巡。 整个人的思想、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真正看到了人间疾苦，还有地主乡绅的霸道与奢华。 以前呆在京城，是无法理解民间种种苦难的。 “百姓是高兴了，可也有人不高兴了吧？” 宇文衍笑呵呵地喝了一口茶，很是平静地说道。 “那是当然，长安县地主强占百姓开垦的农田之事，在其他地方一样也有发生……” “朝廷下发诏令严惩之后有所收敛，但臣和三弟还是处理了好些个不法乡绅。” 宇文赞，宇文贽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吃人”。 很多百姓真的是被一些地方官员和地主乡绅逼到走投无路。 甚至，有的穷苦百姓被活活给逼死！ 他们奉小皇帝诏命，以维护百姓利益出发，深受众人爱戴。 到哪都有大量百姓欢迎，好话更是不知听了多少！ 他们发现，比起京城那些阿庾奉承的言语。 百姓发自内心的好话，让他们产生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关于各地军府设立，可有异常反应？” 动了地方豪强的奶酪，宇文衍一直有所担心。 “还真有，二郎在视察一个军府后，被人行刺，所幸让随行侍卫当场制服了……” 秦王脱口而出。 汉王想要对其使眼色，却已经迟了。 “还有这事，为什么不回禀？” 小皇帝脸色一沉，有些不悦地看向汉王。 “回陛下，臣不想让您担心，便没奏报。” “臣查了刺客身份，就县上一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收了一个蒙面人十贯钱……” 还真有人对于朝廷设立军府怀恨在心。 表面风平浪静，却是暗流涌动啊。 小皇帝食指轻轻敲击茶台，思虑片刻。 “皇叔，离京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朕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平平安安的！” 宇文衍收回思绪，真切地说了一句。 “谢陛下！” 宇文赞和宇文贽感受到小皇帝的这份关切是发自内心的，心下也很是感动。 到底是亲侄啊，让他们觉得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有了温度。 三人聊了一个多时辰。 汉王和秦王这才出了上善殿。 转而去给朱太后和两位太皇太后请安。 “小言子，把这给狐狸送去！” 两位王爷离开后，宇文衍写了一道手谕。 交给墨言，并和他交代了一番。 “是，陛下！” 墨言拿了手谕便亲自去了。 第162章 冯小怜 接下来几天。 老九陈王宇文纯。 老十越王宇文盛。 老十一代王宇文达。 老十三滕王宇文逌（you）。 四王先后返回京城，并在第一时间觐见了皇帝。 陈王宇文纯负责巡视西南各州。 蜀地益州与中原交流频繁通畅，朝廷策令落实很好。 牂州（贵州），宁州（云南东部），交州（广西）都是少数民族聚居地。 名义上归属中原王朝，由益州总管领诸军事。 实际上，是由当地的首领或头人负责管理。 朝廷在西南的管辖力度相对薄弱，策令落实可以忽略不计。 越王宇文盛负责的是西北各州。 主要是陇右和河西走廊。 代王宇文达负责的是北部边境各州。 滕王宇文逌负责的是长江沿线各州。 这些区域都处于朝廷的强力统辖之下，政令通达。 当然。 宇文赞和宇文贽遇到的情况，在这些地方一样存在。 他们年长一辈，处事也更为老道。 还和相关州郡的总管、刺史镇压了几起小规模叛乱。 其实也说不上叛乱，也就几起军闹。 小皇帝分析。 这或许是个别地方豪强对朝廷的一种试探。 这些事情，四王都有向他奏报过。 宇文衍对于他们雷霆手段的处理方法表示赞同。 杀一儆百。 这些都是小喽啰，就看他们背后的豪强敢不敢跳出来？ 八月十五。 大周第一个法定节假日——中秋节。 宇文衍在御花园设宴，举行宇文皇室的团圆聚会。 六王返京，本次聚会比过年人员齐整多了。 就相州总管宇文招不在。 小皇帝把宇文贤和宇文贞兄弟二人也召进宫一起团圆。 他们是大周第二位皇帝宇文毓的儿子。 也是太祖宇文泰名下的皇室成员。 在军营历练的曹王宇文允、道王宇文充、蔡王宇文兑、荆王宇文元四位小王爷也入宫了。 大半年不见，四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们的四位皇叔及两位兄长看了都很是好奇。 了解情况后。 不由地向小皇帝投去赞许的眼神。 把自己的小皇叔丢到军营当普通军士，也是够可以的。 不过，他们认为这样挺好。 宇文皇室的成员，上马能够驰骋沙场，下马又能治国安邦。 这是太祖传下的风范，也是这么要求子孙后代的。 御花园的案桌上。 宫女、内侍摆上了各式瓜果、点心、酒水。 还有光禄寺按宇文衍的描述做出来的月饼。 当晚。 月色迷人，月亮又圆又大又亮。 皇室成员欢聚一堂，饮酒作赋，吃饼赏月。 滕王宇文逌听闻小皇帝会作一种七言绝句诗。 还特地向他请教了一番。 宇文逌自小好读经史，诗赋文章颇有文采！ 了解之后，当即作了一首七言绝句： 明月皎皎白玉盘， 相聚一堂欢笑融。 月圆之夜桂花饼， 中秋佳节福满盈。 小皇帝自己也就打油诗的水平，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但是众人听了都纷纷为其鼓掌叫好。 中秋过后。 宇文衍给六王每人赏赐了三个番个小娘子，让他们休息一个月。 随后，还得继续出京代天子巡视天下。 代王宇文达拒绝了小皇帝赏赐的小娘子。 想到这位皇叔公崇尚节俭，小皇帝也就随了他。 代王躬行俭约，据说吃饭不会超过两个菜。 王府亦不经营财物，产业。 姬妾、侍女总共只有几人，都穿普通粗布衣物。 和这位皇叔公比起来，宇文衍都觉得有些脸红。 但他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好吃饱也不行。 宇文达有个小妾，叫冯小怜，原本是北齐皇帝高纬的淑妃。 大周灭齐后。 因代王不好声色，周武帝便把这个美人赏赐给了自己的十一弟。 说起这个齐淑妃冯小怜，那可是北齐出了名的大美人。 貌若天仙，肌肤若水，吹弹可破，身材凹凸有致。 连吐出的气息闻起来都是香的。 深受齐后主高纬的宠爱。 即使和大臣商议国事，也要把冯小怜抱在怀里上下其手。 经常让大臣羞得满面通红，说话语无伦次。 据传冯小怜玉体曲线玲珑，在冬天寒冷时节，软若棉花，暖似一团烈火。 而在酷暑的夏天，体凉若冰，肤弹如羊脂。 是一个天生的绝美尤物。 宇文衍听后也不由赞叹： 我去，这特么不就是一台人体空调吗？ 还是智能，声控的那种。 齐后主高纬独占此等尤物，真是羡煞天下英雄好汉啊。 然而。 令人想不到啊，想不到。 高纬竟然是一个胸襟宽广，懂得分享的皇帝。 他认为，如此尤物，却只有他一人独享她的美艳风情，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若是天下的男人，都能欣赏到她那完美无瑕的玉体。 岂不美哉？ 抱着“独乐不如众乐”的开放理念。 这位齐后主，为华夏成语字典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他让冯小怜一丝不挂地躺在朝堂中的一张案几之上。 不时摆出各种令人血脉喷张的动作。 让朝中大臣，排着队来一饱眼福。 而他自己则搬了一张小板凳，坐于大殿门口，收起了门票。 千金一视！ 只需一贯钱，便能把皇帝最宠爱的女人看个精光。 多付钱的话，还能听从你的指挥摆姿势！ 齐后主皇帝做得不咋样，倒是有些经商头脑。 不过，一贯钱的价格是不是太低了些？ 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北齐皇宫。 由此诞生了一个让男人想入非非的成语——“玉体横陈”。 宇文衍最开始听到这个典故的时候。 也是惊呆了。 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看来。 高氏皇族有遗传性精神病的传言，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北齐有此等君王，岂能不亡国乎？ 李商隐就专门写有一首诗《北齐》，来讽刺齐后主高纬： 一笑相倾国便亡， 何劳荆棘始堪伤。 小怜玉体横陈夜， 已报周师入晋阳。 冯小怜能得到高纬的宠爱。 除了绝好的身体资本，伺候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她深谙人体构造，和脉络穴位，自创了一套按摩手法。 能把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故而。 她在成为代王的小妾后。 哪怕是不沉迷女色的宇文达，也沦陷在她的温柔乡里。 对她关心倍至，宠爱有加。 冯小怜与王妃李氏争宠，恶意诬陷中伤，差点将其迫害至死。 历史上。 杨坚谋权篡位后，代王宇文达死在他血淋淋的屠刀之下。 冯小怜被杨坚赏给了李氏的兄长李询。 李询恨其迫害过他的妹妹。 让她干粗活，做苦力，对其百般凌辱。 李母知其迫害自己女儿后，更是各种打击报复。 不堪忍受的冯小怜最后选择自杀，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真要说来。 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要是不和李氏争宠，哪怕失去代王府这座靠山，跟着李询，说不定也能得个善终。 时也！ 命也！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第163章 饲料 八月十五。 大朝会时。 朝廷下发了“全心全意搞好秋收”的诏书。 未来的一个多月，就是粮食收获的季节。 各州地方官府，一定要确保秋收顺利完成。 最先收获的是长江流域的水稻。 再过个几天就能大量收割了。 长江沿线，稻田一片金黄。 稻穗垂弯了腰，金灿灿谷子在微风吹拂下欢快地摆动着。 像是在对百姓表达丰收的喜悦之情。 辛苦劳作一年的自耕农，脸上洋溢着笑容。 朝廷减税后，原本分配给他们的田地产出，除了缴纳田租还有盈余。 家家户户还开荒垦田几十上百亩。 这些田地五年内是不用交租的。 另外，朝廷还取消了地方官府私设的苛捐杂税。 可以说。 这一年，给了沉重负担的天下百姓一个喘息时机。 以关中平原为中心的北方地区。 地里的麦子和粟米都已结穗。 由于深耕细作，加上施撒沤肥，夏旱时也没干到青苗。 今年的粟、麦植株都要比以前粗壮，高大几分。 结出的穗也更长，虽然还是结浆期，但穗粒饱满，肉眼可见的丰盈。 城南有上千亩土地，属于农学馆实验基地。 其中数百亩土地种的全是棉花。 这是开年后，裴矩从西域胡商那里收购到的种子。 小皇帝全部交给了贾仲明，让其试种。 当前，棉花已到花铃期。 半个成人高的青苗枝繁叶茂，枝桠上结了不少青绿色的桃形果实。 “陛下，此物当真能够用来抽丝织布？” 贾仲明从来没有见过棉花。 哪怕贾思勰编纂的农学百科全书《齐民要术》里，也没有记载这种作物。 “哈哈，再过一个多月，答案自见分晓。” 小皇帝开心一笑。 对于他把第一批棉花，种植管理得这么好很是满意。 “一定要把棉花的生长周期，以及你的种植经验整理成册，以后是要全天下推广的……” “是，陛下！” 贾仲明自然专心记录了这些。 当初小皇帝把种子给到他的时候，便已经特意交代过了。 看着大片的棉花田，还有枝头上挂着的果实。 宇文衍仿佛看到了吐絮期时，棉田中白茫茫一片的景象。 农学馆在其他方面的研究也在进行。 特别是小皇帝提过优良种子的培育，已经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小组。 宇文衍大多时候，只是指明某个大方向，关键方面提点几句。 具体实施他不予干涉，任由农学馆的相关人员去自由发挥。 离开棉田，他又去了桃林所在的养殖基地。 桃林之中的草地上，猪牛羊成群。 悠闲地啃食地上的青草。 卜斋见到皇帝二次驾临，欣喜异常。 带着宇文衍参观了他养的鸡、鸭、猪、牛、羊等 上次来过后，小皇帝认为一百多头猪太少。 于是卜斋扩大了养殖规模。 直接养了五百头生猪，一百头母猪，二十头公猪。 单单照料这些猪的私奴就达上百人。 这些猪已经养了一年时间，长到一百斤的样子。 这样的生长速度要是放在后世，那养猪的人要亏死去。 鸡也养了几百只。 除了用于繁殖的公鸡，其它的全都阉割了。 阉割过的公鸡，称为阉鸡或线鸡。 不会打鸣，也不好斗，鸡毛红亮，能养得又肥又大。 那个用来养鸭子的湖里，他还投放了多种鱼苗下去。 这么大的湖要是不养些鱼，着实是太浪费了。 小皇帝希望卜斋能搞出一套，人工规模养殖牲畜的经验来。 以眼下境况来看，一切都还在摸索当中。 宇文衍最为看重的是养猪。 把养猪普及开来，让百姓也能吃得起肉。 改善生活的同时，也能增加国民的体质。 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好事。 他把后世饲料的概念提了出来。 用麦麸、米糠、秸秆糠、酒糟、糠糟、醋糟、豆渣、蛋壳、骨粉、盐等物。 按一定的比例调配，做成饲养牲畜的饲料。 卜斋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他自称是汉武帝时期养殖大师卜式的后人。 打小便立志要做祖上那等大师级人物。 不但养殖发家致富，还作书立着，甚至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他敏锐的察觉到，小皇帝和他所说的饲料，很有可能就是他实现梦想的契机。 随即，他请教了许多关于饲料方面的问题。 宇文衍知无不言。 把记忆中关于养殖的所有信息全都讲述了一遍。 包括饲料制作，圈养和放养，鱼塘混养，稻田养鱼…… 处于巨大惊喜中的卜斋。 完全忘了年仅九岁的皇帝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千恩万谢后，恭敬地把小皇帝送出桃林。 养殖和农业可以相辅相成，齐头并进。 养殖能够得到大量的农家肥，正是沤肥的绝好原料。 农业收成好了，反过来便可为养殖提供饲料。 回到皇宫。 宇文衍喝了会茶，而后坐于案前，拿起一只铅笔画起图来。 工部制作了几种不同硬度的铅笔。 小皇帝选择了其中三种，让工部开始大批量制作。 暂时没橡皮擦。 宇文衍用吃剩下馍馍代替，效果还挺好。 宇文衍画的是一种初阶火器——震天雷。 两种形制。 一种是圆肚长柄，另一种圆柱长柄，与后世手榴弹相似。 用铁水浇铸，每样形制有装半斤和一斤火药两种。 制作时，往里面添加铁沙，铁片，三角刺菱等物。 这样的投掷火器。 就比后世手榴弹少了一个拉环引爆装置。 其实际功能已是一般无二了。 就是威力可能会稍有逊色。 不过。 在冷兵器时代，绝对是神器一般的存在了。 关键是它不仅声势浩大，震慑力强，同时也能实实在在地杀伤敌人。 在骑兵为王的时代，震天雷对于战马的威吓肯定是空前的。 铸造这种火器，采用又脆又硬的生铁最佳。 爆炸后。 破碎的铁片便成了一道道锋利的杀伤武器。 图纸画好后，直接交给宇文贤。 让军器监的铁匠铸造一些出来。 包括所需的铁沙、铁片、三角刺菱这些杀伤物品。 正当小皇帝憧憬震天雷这一大杀器，如何在战场上大发神威时。 韦孝宽，尉迟迥，颜之仪，李穆，乐运，王轨六人，神色匆匆地进宫了。 几人脸色极为难看，特别是尉迟迥，一脸的懊悔。 “突厥有行动了？” 小皇帝见状，出声问道。 众人摇头。 第164章 杨氏称帝 众臣见礼后。 小皇帝坐等他们禀报情况。 “陛下，您看看犬子上报的奏章吧！” 尉迟迥说着，双手呈到他面前。 扬州总管尉迟顺？ 难道江南的陈朝要搞事情？ 狐疑间。 宇文衍接过奏章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小皇帝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神色。 尉迟顺上报，从扬州溃逃而去的杨坚党羽“建国称帝”了！ 扬州城破前。 杨坚家眷早早逃走，跑到了茫茫大海。 杨氏旧部，以及五千人马去到了东南方向的夷洲。 武力征服岛上几股小势力后，杨氏控制了这座海岛。 当即普查岛内人口。 实施户籍管理，推行均田制，发展府兵。 581年。 五月甲子日。 也就是三个多月前。 杨坚长子杨勇被推到台前。 在谋士李德林，姑丈窦荣定以及五叔杨爽等人的拥护下，登基称帝。 改夷洲为“流求”。 定国号为“隋”，年号“开皇”。 尊母亲独孤伽罗为太后。 封五叔杨爽为卫王，二弟杨广为晋王。 追尊祖父杨忠为“武元皇帝”，庙号太祖。 追尊父亲杨坚为“文皇帝”，庙号高祖。 …… 这方历史时空。 宇文衍的出现，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走向。 但终究有些事情，还是以另外的呈现方式在发生。 杨坚没能篡周立隋。 其党羽却跑到海岛之上，拥立其子建立了一个“隋”朝。 虽说这是一个伪政权，但它还是出现了。 “都是老臣的过失，让他们从扬州遁逃，否则，也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尉迟迥双手握拳，使劲敲了几下脑袋。 “陛下，这事该当如何处置？” 韦孝宽也是一脸忧色，望向宇文衍问道。 “要不发兵讨伐吧，老臣愿领兵前往！” 李穆如今身居高位，与大周休戚一体。 怎能容许大周叛臣自立称帝！ “陛下，臣也愿往！” 王轨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乐运眉头轻皱，沉吟一会后说： “申国公，郯国公，夷洲位于茫茫大海之中，大周军士不习水战，更不要说海战了……” “若是劳师远征，伪隋以逸代劳，难有胜算啊！” 乐运此话不假，大周根本没有海战的经验。 而且，当下也没有大海船。 总不能坐着江船出海吧，那样的话无疑是去送死！ 说不定还没到地方，就已葬身大海喂鱼了。 “陛下，诏告天下，通缉一众叛逆吧。” 颜之仪思虑片刻，看着小皇帝说道。 “事情当然不能置之不理，但眼下不是和他算账的时候。” 宇文衍很清楚。 当下大周四面皆敌，不宜劳师出海远征。 “诏告天下，隋乃大周叛臣伪政权，与其进行任何往来者，皆视为大周之敌……” “发布悬赏令，取杨氏直系首级者，赏金万两。” “取其同党要犯首级者，赏金五千两。” “发国书，将此事告知南面的陈朝。” 小皇帝稍微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处理意见。 此举就是表达朝廷的态度。 杨氏夺权在先，反叛在后。 而今。 更是野心勃勃，自立称帝，实乃不忠不孝之辈，为天下人所不耻。 若是有谁与其进行交往或是贸易，便视作与大周为敌。 夷州离南陈最近。 杨氏在其家门口称帝，让陈宣帝头痛去。 “陛下英明！” 五位大佬闻言，眼下一亮。 当下急的应该是南陈，而不是大周。 “对了，天元皇后不在悬赏之列。” 小皇帝突然想到，随即补充了一句。 “陛下仁义！” 众臣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会心的微笑。 皇帝重情重义，对于他们做臣子的也是好事。 谁都不希望陛下和宣帝一样，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杖责、杀人。 没有一丝一毫的君臣情义可言。 …… 流求。 一座孤悬海外的岛屿。 某处寝殿内。 一名消瘦的女子，已经几天没有出过房门了。 从红肿的眼睛和黑眼圈可知。 她哭了很多，而且没有睡好！ 自从离开京城。 在弘农祖地办完父亲的丧事。 她就被杨氏家奴秘密带到扬州。 和母亲，兄弟见面后，她知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一切都是家族的谋划。 强制她来到这茫茫大海中的夷州后。 内心那份亲情愈加冷淡起来。 她越来越觉自己当初错了，错得很离谱。 她差点葬送了大周的江山。 差点让宇文皇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己的父亲原来是一个野心家。 杨家最大的秘密便是： 韬光养晦，积蓄力量，时机一到，取而代之。 三月前。 她的弟弟杨勇被父亲旧部拥立称帝，欲封她为乐平公主。 被其严辞拒绝了。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既然嫁作宇文妇，那便生是宇文皇室的人，死是宇文皇室的鬼。 何况，她还是大周宣帝正经册封的皇后。 她，就是天元皇后——杨丽华。 那位想要助其父亲逃出皇宫，远离京城的大周皇太后。 自从拒绝册封后，她受到所有杨家人的冷眼相待。 包括曾经为她磕头求情的母亲独孤伽罗，也没了往日的母女情深。 什么亲情？ 什么血脉？ 什么骨肉？ 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冰冷刺骨。 除了整日以泪洗面，别无他法。 现在的她，不是什么皇后，也不是什么公主！ 只是一个百般无助的弱女子。 要不是想到自己幼小的女儿，她恨不得一死了之。 “娥英，你还好吗，母后想你，好想，好想……” 杨丽华嘴里呢喃，想着想着，泪水就连成串似地滚落下来。 “朕和英娥随时恭候母后回宫！” 她又想起了出城那会，小皇帝对其喊出的那句话。 “本宫还能回去么？” “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杨丽华蜷缩在床榻之上，掩面而泣。 杨家不是她的家，流求更不是她的家。 她的心好痛，好痛…… 思念的痛，断舍离的痛，让其肝肠寸断。 此时。 几千里之外的长安城。 皇宫内。 刚刚还在跳房子玩乐的宇文英娥突然停了下来。 愣愣地抬头望向远方。 她感到心口一阵莫名的疼痛。 就像心灵感应一般，眼中的泪水唰唰地流了下来。 “皇后嫂嫂，皇妹流泪了……” 宇文衎和宇文术哥俩见后，连忙跑去叫司马令姬。 “娥英，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 司马令姬连忙掏出锦帕，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可是，怎么擦拭都停不下来。 小皇后这下急了，赶紧通报朱满月。 “幺儿，乖乖……” 朱太后蹲在小公主面前，抱着她的肩膀轻摇了几下，嘴里柔声喊道。 “哇……” “母后，我要母后……” 宇文娥英一下子扑到朱满月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得是撕心裂肺，让人听着心都要碎了。 朱太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一手轻轻地拍着后背，一手抚摸她的头。 嘴里柔声安慰着。 之前见其失魂般的状态，也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现在哭出声来，也就好了。 第165章 秋收时节 时间进入九月中旬。 各州大地上，到处是一派繁忙的秋收景象。 长江沿线的稻谷收割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晒场上。 竹子编织的晒垫，一床挨着一床。 上面晒的全是黄灿灿的谷子。 最为开心的，当属均田制下的自耕农。 沉甸甸的箩筐压弯了扁担。 虽然肩上压着重担，但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今年是个丰收年，稻谷的亩产量达到前所未有的200斤。 北方的粟、麦也达到亩产150斤。 秋收是最累的时节，但也是农民最开心的季节。 百姓们抢着时间把地里的粮食收割回家。 一是怕鸟，老鼠，野猪等动物损坏粮食。 二是要赶着晴天晾晒。 若是不能及时晒干，湿的粮食堆放久了很容易坏掉。 这个时候。 哪怕是五六岁的孩子，也会被大人拉到地里帮忙，能做一点是一点。 小皇帝一身便衣，带着墨言和元氏兄弟来到了城外。 看着百姓在地里收割粟、麦的繁忙景象。 脸上的灿烂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这位大叔，这是你们家的地么？” 宇文衍叫住一位正在卖力割麦的壮年问道。 “我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地，这是申国公府的地……” “对啊，我们是租种国公府土地的佃户。” 壮年回了一句后，旁边的一个老者接着说道。 李穆家的地？ 小皇帝讪讪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朝廷不是鼓励开荒么，你们没有去开荒？” 宇文衍随即又问。 “我们当然想去，可是国公府的地不能说不租就不租……” “要是让府上的地撂了荒，那小的一家也不用想好好活了。” 壮年眼里透出希翼，脸上却尽显无奈之色。 “那你们要给府上交多少租？” “三成交府上，两成交朝廷。” “不过今年皇上减税，只须交半成给朝廷……” 一老一少，分别回应了一句。 宇文衍听了心里不由暗骂一句。 这特么租收得比朝廷还重，和后世资本家一样狠。 小皇帝脸色不太好看，灿烂的笑容不见了。 心情也变得有几分沉重。 但暂时他还无法改变什么！ 贵族兼并土地，几千年来，从来没很好地解决过这个问题。 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虽然田租就去了将近一半，但是丰收的喜悦还是挂在百姓的脸上。 一担又担地粮食从地里收割，挑回家里。 秋收全面展开。 朝廷下诏，各地方官府在保秋收的同时，抓紧修缮粮仓。 一来均田制分配的田地，有二十税一的田租。 还有一部分百姓，秋收后会把从大周钱庄借贷的钱还掉。 所借之钱可以按市价折算成粮食。 再有，朝廷也打算收购一部分粮食。 如果有家庭把来年的粮食备足，还有盈余的话，便可按市价卖一些给官府。 不过，宇文衍硬性规定。 除租调以外，从百姓手里得到的每一粒粮食都必须付钱。 对于北方边境各州。 秋收时节是最为危险的时候。 突厥一旦有意南下，就是选择收获季节，专为抢掠粮食而来。 为此，小皇帝早就考虑到了。 各州按既定方针，外松内紧，随时严阵以待。 营州辽西郡。 朝廷下令试种的水稻经过抽穗，扬花，垂穗等过程。 谷粒开始变得饱满起来。 东北地区试种水稻，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贺若弼到达辽西后。 第一时间加强了潢水河谷的军事部署。 在通往突厥地盘的那道豁口，修建了简易的堡垒要塞。 军府组建完成，府兵数量达到两万余人。 辽西在中原王朝的控制下，社会稳定。 迁徙来的百姓，安家落户。 带来的农业文明，开始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百姓们过上了农耕、渔猎、放牧相结合的生活。 与此同时，各种手工业也慢慢开展起来。 烧瓷，造纸，纺织，炼铁，建筑等行业陆续兴起。 依照小皇帝的指示。 贺若弼在辽西设立了官办学堂，包括蒙学，乡学，县学，郡学。 同时，鼓励中原去的文化人创办私塾。 在治所龙城，修建了一个坊市。 给库莫奚、契丹、室韦、靺鞨部落的民众发布消息，欢迎他们来此贸易。 坊市开放后。 已经不少这些部落的族人来到这里。 用他们手里牲畜、毛皮、山货、水产等，交换粮食、陶瓷、绢帛、麻布、铁器等物品。 经过几个月的口口相传，来此贸易的人越来越多。 龙城逐渐热闹起来。 中原地区的饮食，服饰，风俗等文化，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这个地区的人们。 稳定的环境，加上更为先进的生活方式。 吸引了周边一些游牧、渔猎少数民族的人口来到辽西定居。 凡有此意愿者，官府都是举双手欢迎。 与当地百姓一视同仁，发放户籍，分配田地。 要是能带更多的人口来此定居，官府还有奖励。 小皇帝经营东北的设想。 终于在辽西龙城，有了一个小小的支点。 之前幽州总管阴寿留了三千人马，还在辽东与高句丽周旋。 贺若弼派了两位偏将过去。 把这三千人分为六个五百人的小队。 时而分散骚扰辽东地区的高句丽百姓，使得他们的生活不得安宁。 不时又攻打一下他们设立了要塞据点。 使得高句丽军队频繁调动，疲于奔命。 再配合小皇帝传授的“围点打援”战术。 六小队分工合作，紧密配合，把盘踞辽东地区的高句丽势力搅得鸡犬不宁。 同时。 贺若弼还给与高句丽接壤的靺鞨首领派去使者。 商议两地贸易往来，以及从东西两面夹击高句丽事宜。 高句丽是西汉时期，由东北扶余部落一个叫朱蒙的王子建立。 他因与其他王子不和，争权失利后逃出扶余。 随后建立了高句丽，到如今，已经存世六百余年。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 高句丽一直有占据整个东北的野心。 仅立国70年。 便开始袭击辽东半岛地区，并向南面的朝鲜半岛扩张。 趁着中原经历魏晋南北朝几百年的分裂混乱。 高句丽大量接收汉人，学习中原文化、技术，迅速发展壮大。 逐步控制了整个辽东和朝鲜半岛北部大面积疆域。 其中，就包含了汉武帝时设立的“汉四郡”地盘。 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持续不断地向辽西地区进行骚扰。 近几年间。 暗中联合突厥，企图占据整个辽西地区。 若是任由其发展。 高句丽绝对会成为明朝末期，东北地区的建奴鞑子。 隋唐时期。 中原王朝十数次远征高句丽。 除了扞卫中原“四夷共主”的天朝地位。 何尝不是忌惮其有一天会以下犯上，入侵中原。 历史上。 隋朝是在突厥联合辽西的高宝宁残部南侵之时，才动手。 之后也没有好好经营这个地区。 让离得最近的契丹捡了个大便宜，最终给中原留下一个强大的辽国。 如今。 小皇帝提前一年把这个高宝宁给解决了。 将辽西牢牢控制在大周朝廷手中。 东北地区的历史走向。 从那一刻起，就已经产生了巨大改变！ 第166章 铁夹阵 十月上旬。 就在北方大部分地区的秋收接近尾声时。 草原上的突厥。 终于行动了！！ 从长孙晟之前传回的消息可知，今年草原上雨水稀少，特别的干旱。 各地草场的放牧数量急剧下降。 也正是因为这条情报，小皇帝认为沙钵略南侵的概率增加到九成。 为了生存，在利益面前，什么关系都没用！ 何况。 北周千金公主还没嫁到突厥去呢！ 沙钵略刚刚就任大可汗。 老天就给了他一个出兵南下的契机与借口。 经过几个月的筹备和谋划。 沙钵略亲率十万大军，另外五位可汗同时行动。 突厥举全国之力，发动了南侵军事行动。 西部达头可汗率军，准备从漠西进入居延海。 沿黑河绿洲一线的居延古道，一路南下。 入侵河西走廊的酒泉，张掖两郡。 进而向东横扫武威。 若是战事顺利，则可渡过黄河，直逼大周京城所在的关中平原。 发源于祈连山北麓的黑河，是河西走廊最大的河流。 自南向北流淌。 由于北面龙首山，合黎山的阻挡，转而向西流。 形成了一条绵延数百里，森林茂密，水草肥美的绿洲带。 张掖便是位于这片绿洲之上。 而在张掖的西部。 另一条发源于祈连山北麓的讨赖河，也是自南向北流淌。 在山下形成了一片绿洲，正是酒泉的所在地。 讨赖河继续向北，作为一条支流汇入黑河。 大大增加了黑河的水量。 两河汇合后。 转而向北，沿着巴丹吉林沙漠的西缘地带一直向北流去。 这一段河流，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弱水。 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说的正是此水。 弱水悠悠向北，绵延千里，形成了一条绿洲带，最后在阿拉善低洼处汇聚成居延海。 这条沙漠边缘开辟出来的绿洲通道，又称为居延古道。 是西北地区沟通河西走廊和漠北草原的重要通道。 汉时李陵北击匈奴，走的就是此道，经居延海，过居延塞进入大漠草原。 居延海又称居延泽。 到了后世，已经干涸，完全消失了，成了一片荒漠戈壁。 经人工干预，又恢复了少部分水域。 这个时候的居延海，碧波荡漾，水光粼粼，一眼望不到边。 大湖周围，是一片绿树成荫，水草丰盈的绿洲。 率领数万骑兵南下的达头可汗抵达居延要塞。 只见一面威风凛凛的周字龙旗迎风飘扬。 却没看到一兵一卒。 “大汗，大周戍卒都是怕死之徒，肯定是被咱们的骑兵给吓跑了……” 一个叶护统领看到空无一人的要塞，顿时嚣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达头这时也是一头雾水。 他接受了大周赠送的狼旗，相当于双方达成了某种非正式盟友关系。 彼此心照不宣。 但他不认为，大周会因此而放任其大军南下。 毕竟。 这种不能公开的私下盟约，双方都可以随时反悔。 突厥骑兵浩浩荡荡过了要塞。 偌大一片居延海绿洲，毡帐林立，但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刚收割的粟、麦秸秆，零乱地堆放在晒场边上。 居延海是西北区域，能从事农业生产的最北端了。 这也是得益于弱水河形成的这片泽国绿洲。 要不然。 这里就是巴丹吉林沙漠的一部分。 想要从事农业生产，无疑是天方夜谭。 “大汗，周军果然吓跑了，追吧，杀他个片甲不留！” “可恶，周人实在是可恶！” “杀，把粮食和女人抢回来，哈哈……” 整个居延海绿洲。 除了湖边停泊的一些渔船，以及岸上的毡帐和秸秆，毛都没有给突厥人留一根。 达头可汗下面的一众统领，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似的。 “上马，杀向酒泉……” 达头可汗思虑片刻。 跃身上马，挥舞着手中的突厥刀，打马扬鞭，向南奔驰而去。 “哦豁……” “杀啊……” 一时间。 居延古道上，万马奔腾，尘土飞扬，如同一股滔滔洪流席卷直下。 这就是游牧民族骑兵的优势所在。 来得快，去得也快。 往往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骑兵所至，如同蝗虫过境。 粮食，财物，女人，牲畜全都抢掠一空。 这条居延古道对于突厥人来说，实在太熟悉了。 蓦地！ 奔驰在最前面的骑兵突然马失前蹄，通通栽倒在地。 战马发出阵阵惨痛的咴鸣。 后面的骑兵根本没想到先头部队会成片倒下。 想要停下已是不可能。 只能放任战马继续向前冲去。 顷刻。 就有上百骑被倒地的马匹绊倒。 掀翻在地的突厥人，避无可避。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冲刺而来的战马活活踩死。 顿时，惨叫声响彻居延古道。 “吁！” “往两边散开，快，快……” 达头可汗缰绳一拉，战马急速回旋。 挥舞着马鞭，指挥后面的大部队往两翼而去。 然而。 奔向两翼的战马也接连倒地。 战马悲鸣，士卒惨叫，场面一片混乱。 “铁夹子，是他娘的铁夹子！” “停下，快停下……” 一阵人仰马翻后，后队骑兵终于停了下。 达头气得哇哇直叫。 连忙命人救治伤者，清点人马。 原来。 大周军队撤退后，在此布下绵延数里的“铁夹阵”。 这种大周百姓用来捕捉野猪的铁夹子，给突厥骑兵造成巨大伤害。 或死，或伤，直接减员上千人马。 以前，大周军队从来不和他们玩虚的，要战便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场。 达头这次可是被狠狠阴了一把。 尽管气得哇哇叫，但也只能打掉牙齿连血吞。 出师不利！ 连大周军队的影子都没看到，自己就折损上千。 吃了大亏的达头可汗，再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横冲直撞。 放出几匹战马，在前头探路。 中途又遭遇好几次“铁夹阵”。 因为提前防范，并没给大军造成什么伤害。 达头可汗干脆派出开路先锋，清除路上的障碍。 下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 他们不能这么慢吞吞地耗下去。 突厥南下抢掠，历来都只带去程的口粮。 到了大周的地盘，根本不用考虑吃的问题，直接开抢就行了。 休整了几天。 大军上马，全力向南奔袭。 等到大军赶到讨赖河与黑河交汇处时。 他们携带的口粮已经全部吃完。 “儿郎们，前面不远就是酒泉了，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那里有大量的粮食，美酒，精美的绢帛。” “当然，也少了细皮嫩肉的娘们……” 达头可汗骑坐在高大威武的战马之上，挥动着手里的突厥刀。 激情四射地向突厥骑兵大声鼓舞士气。 “哦豁……” “粮食……” “女人……” “统统都是我们滴！” “杀啊！” 几万突厥骑兵呼天震地，发出兴奋地嚎叫声。 第167章 一战定胜负 “驾！” “驾……” “翻过那几道缓坡，就能直杀酒泉了，冲啊……” 突厥大军犹如一群饿狼，开始兴奋地嗷嗷喊叫。 这里是黑河自东向西，转而又向北流的谷口。 地势相对狭窄。 而且，有几道缓坡，两边都是险峻的土石山。 当突厥骑兵嗷嗷地冲上一道缓坡后。 被眼前的景象亮瞎了双眼。 几里外的下一道缓坡上，漫山遍野的甲士一望不到边。 正是严阵以待，恭候多时的大周军队。 明晃晃的铠甲和武器，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威风八面的周字龙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霸气的金龙和苍劲的“周”字分外的显眼。 “杀！” “杀！” “杀！” 一声绵长的号角声响起。 紧接着战鼓擂动，大军高喊三声——“杀”！ 达头可汗骑着战马从中军走到阵前。 看到这个阵势，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这支军队似乎和以前的周军有点不太一样！ “达头，领军犯我国土，你对得起大周天子赐予的狼旗吗？” “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根本不配得到大周的友谊……” “你要战，那便战！” “总有一天，我大周将士将踏平你的汗庭牙帐，让你成为无处安生的流浪狗……” 大周军队这边，架着一个大型铁皮喇叭筒。 一个中气十足的军士，义正严辞地向突厥大军喊话。 当即。 有懂汉话的突厥将领通译给达头可汗。 这老小子听后，脸上神情变幻不定，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 其实，这次他还真的不怎么想出兵。 碍于这是沙钵略上位后的第一次重大军事行动，不好拂他的颜面。 毕竟，名义上他们是一家人。 另一方面。 他也想趁此机会，探一探大周的底细。 一个九岁孩子做皇帝的中原王朝。 不是朝臣当权，就是太后专政。 到底能不能给他带来助力？ 他心里也是没底！ 当初，抱着好处送上门，不要是王八蛋的心理。 把大周送的狼旗、财物、美人，照单全收了。 收下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他心里很是清楚！ 这才没过没几个月，自己就举兵犯境。 从道义上讲，确实有白眼狼的嫌疑。 现在，被大周这么一通臭骂，他也是无言以对。 “敢问对面是大周哪位将军统帅？” 达头可汗转移话题，让手下喊话问道。 “凉州总管，梁士彦大将军是也！” 达头眉头微皱。 梁士彦的名字他还真的听过，是大周有名的一员猛将。 这时。 对面再次喊话： “双方交战，死伤就在所难免……” “我大周皇帝看好可汗的未来，为避免伤了和气。” “你我各派最厉害的将军出战，一战定胜负！” “你方胜，我们给予一定的粮食、财物。” “我方若胜，你即刻退兵，以后双方和平相处，如何？” 梁士彦亲自开口。 给达头可汗提了个“一战定输赢”的建议。 “梁将军，我突厥勇士从不惧怕任何挑战，我同意了！” 达头回声，由下人转译过来。 “好！” “一言为定！” 梁士彦喜笑颜开。 对着身旁一位魁梧英俊的汉子点了点头。 汉子轻舔下唇，一脸兴奋之色。 此子正是敦煌戍卒——史万岁。 被小皇帝点名，赏赐唐刀，让其到焉支山下组建一支四千人的骑兵。 史万岁身着铁铠，手持陌刀。 威风凛凛地拍马走出军阵。 此时，达头也指派了一位统领出战。 双方对视一眼。 同时两腿一夹马肚，拍马冲了出去。 “驾……” “驾……” 两骑奋蹄飞扬，冲下缓坡，向着对方奔袭而去。 咚！ 咚！ …… 战鼓咚咚，紧密而急促！ 很快。 战马越来越近，两人分别扬起了手中的武器。 两匹快马相错而过，只见寒光一闪。 史万岁的手中已然提着一个双眼圆瞪的头颅。 在其身后。 一具无头尸体血溅残阳，从马背上轰然倒地。 “威武！” “威武！” “威武！” 军士们奋力挥舞手中的武器，大周军中发出威武喊叫声。 突厥阵中，达头可汗惊呆了。 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手下的突厥勇士，竟然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这也太强了吧！ 史万岁高举手中的头颅，任由猩红的血水滴落在明亮的铠甲之上。 享受着军士们对其英雄般的呐喊。 “达头可汗，你输了，退兵吧！” 梁士彦乐了。 忍着心中的笑意，向达头喊话。 他清楚史万岁有些本事，但也不知道这么强。 达头可汗回过神来，脸上阴晴不定。 脸皮一阵抽搐后，恨恨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紧握的拳头。 “敢问对面勇士姓甚名谁？” 达头有些挂不住脸面，沉声问了一句。 “敦煌戍卒史万岁！” 史万岁哈哈一笑。 他在敦煌时，抢得最多的就是达头可汗的部众。 果不其然。 达头在听到敦煌戍卒的名号后，两排大黄牙咯咯直响，都快咬碎了。 尽管愤恨不已，脸色却是缓和了许多。 栽在大名鼎鼎的敦煌戍卒史万岁手里。 达头可汗的内心可能更加好受一些。 “愿赌服输，我认了！” “但是，我想拿战马换些粮食，不知道梁将军意下如何？” 达头有些骑虎难下。 稍作犹豫后，这才开口说道。 这要是扭头就走，那一路上只能杀马充饥，得不偿失啊！ 权衡之下，还是厚着脸皮说出了以马换粮。 梁士彦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他肯定清楚突厥人南下抢掠，只携带单程口粮这一习惯。 口粮带得不多，但是马匹却不少。 除了骑坐的战马，另外还有上万匹的空马，用来驮运抢掠的东西。 梁士彦答应了他的要求。 用一千匹战马交换了足够他们返回草原的口粮。 “达头可汗，希望你别辜负大周皇帝的厚望……” 临走。 梁士彦对着达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达头没作回应。 深望一眼大周军队后，拍马率先撤了。 史万岁大手一挥，四千骑兵跟随而去。 梁士彦也带着从居延海绿洲撤退的戍边军士启程北上。 之所以直接放弃居延塞，退到此处防御。 是按照小皇帝的意思，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 突厥真要南下，居延塞肯定很难守住。 居延绿洲又是一处低洼盆地，无险可守。 真要死战，伤亡肯定很大。 不如撤到此处狭窄河谷，以逸待劳。 在路上设置阻碍，让突厥大军奔袭千里，到此已成疲劳之师。 借助有利地形，就算开战，达头已经没了赢的可能。 这也是梁士彦提出一战定胜负的建议后，达头会答应的原因所在。 几天后。 达头大军退出居延塞，向西返回他的牙帐。 史万岁跟着出塞。 等到达头走后，他领着四千骑兵直向北边而去。 梁士彦则在居延塞和居延绿洲布置防御，以防达头去而复返。 其实。 西北地区，还有一条从敦煌西部进入河西走廊的通道。 武威北面，贺兰山西部，也有一条通道。 但这两条通道需要经过茫茫戈壁或沙漠地带。 缺少水源，不利于大规模行军。 突厥不是万不得已，不会走那两条通道！ 而且，梁士彦也派出重兵防御。 发现突厥入侵，第一时间就会点燃烽火台上的狼烟。 附近的军队能够快速前往增援。 在实力相当的前提下。 大周军队又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突厥想凭一番横冲直撞就击溃河西走廊防线。 而后，大军直逼关中平原。 进而威胁大周京畿重地，无疑是白日做梦！ 这样的场面。 也就李二发动玄武门之变做上皇帝后，真实发生过…… 第168章 河套战场 黄河“几”字弯西北角。 这里是河套平原中的后套，也是朔方郡（巴颜淖尔）所在地。 阴山山脉横亘东西。 在其中的狼山和乌拉山之间，有一道沟通南北的哈隆格乃峡谷。 这种天然形成的峡谷，正是突厥南下的通道。 西汉时。 在谷口处设立了有名的鸡鹿塞，在其东北角还有一座高阙塞。 当年昭君出塞，走的就是这座鸡鹿塞。 此次突厥沙钵略南侵。 其中。 阿波可汗大逻便率军欲经鸡鸣塞，高阙塞，进攻后套平原的朔方郡。 坚守两处要塞的是夏州总管虞庆则手下副将——韩僧寿。 在河套平原中部，那里是五原郡（包头）。 乌拉山和大青山之间，也有一条通往塞外的通道。 怀朔镇就是这条通道上的一个边塞重镇。 在其南面，还有一个稒阳塞。 “小石头，快随爹娘下山去，突厥狗要来了……” 老刀子全副武装，催促客栈的石彤赶紧撤走。 战争很快就要来临。 “刀子叔，你要小心，一定要活着……” 石彤眼里满是担忧之色，冲着老刀子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老刀子没有回头。 伸出右手朝后方摇摆了几下，大步走向军镇。 守卫这条通道的将领。 正是小皇帝赐下两千陌刀的猛人——达奚长儒。 河套平原东北角。 也就是前套平原，这里是云中郡（呼和浩特）和定襄郡所在地。 黄河长年累月地冲积，在此形成的河套平原，土地肥沃，水草丰美。 不仅能够放牧，也能开展农业生产。 这里也正是北魏民歌“敕勒歌”中提到的地方：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在这里，崇山峻岭的阴山山脉之中。 也有一条沟通南北的通道，那就是白道。 汉朝和匈奴在此发生了成百上千次的战斗。 可见双方对于这里的争夺有多激烈。 整个河套地区。 是中原王朝和草原势力必争的战略要地。 对于中原王朝来说，占据了河套地区，就相当于守住了北大门。 扩大了南北战略纵深。 不至于让中原王朝直接暴露在草原势力的兵锋之下。 而对于草原势力。 掌控河套地区，就相当于给南方中原王朝的头顶悬挂一柄利剑。 就像是一把随时能够捅向中原心脏的尖刀。 宋朝正是因为失去了河套地区。 使其一直没能完成大一统的局面。 南宋更是只能龟缩在江南一隅。 大周得益于从草原势力建立的北魏过渡而来。 阴山一带边境地区，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下。 至少能和突厥在边境线上，形成互有攻守的拉锯战。 北魏在阴山一线，设立了六个军镇。 自西向东，分别是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 北魏分裂成东魏、西魏，也是因为这六镇起义造成的。 大周太祖宇文泰正是起家于六镇起义时的武川镇。 周武帝灭北齐后，加强了北方边境的防范。 除了修缮长城，也重建了六镇。 …… 阿波可汗大逻便和沙钵略率领的大军，在同一天发动了攻势。 沙钵略的十万大军兵分两路。 分别进攻五原郡，和前套平原的云中郡、定襄郡。 大周军队依托有利地形和关卡要塞，对突厥军队进行反击。 漫天箭雨和滚木擂石从天而降。 杀得突厥士兵哭爹喊娘。 特别是鸡鹿塞和高阙塞，狭长谷地没有骑兵冲锋的空间。 阿波可汗只能利用弓箭手和投石车做掩护。 命令突厥士兵扛着木梯强攻。 奈何大周军队准备充足，居高临下，箭矢不要钱似地往下射击。 突厥士兵一波接一波地倒下，血水染红了狭谷。 怀朔镇。 越过长城防线的突厥军队，对这处边镇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兄弟们，后面就是我们的家园，狗日的突厥豺狼想要抢光家里的粮食，财物，女人……” “试问，我们手中的刀枪答应吗？” 达奚长儒率领他组建的两千陌刀队，亲赴一线。 “不答应，杀他娘的……” “把突厥狗赶回塞外吃风喝屁！” “对，他奶奶个嘴，老子和他们拼了。” 戍卒目光坚毅，死死盯着冲锋而来的突厥骑兵。 最前排，是重甲持盾形成的第一道防线。 陌刀队站于其后。 后面，弓箭手，弩手箭搭于弦，摒气凝神，待命攻击。 “放箭！” 达奚长儒一声令下。 咻！ 咻！ …… 破空声不绝于耳，箭如雨下。 密集的箭矢，给突厥军队造成第一波伤害。 先头部队顿时人仰马翻。 后面的士兵骑在马上开弓拉箭，进行反击。 也就两三波箭雨的时间，突厥骑兵便冲到了近前。 与重甲铁盾防线发生剧烈的撞击。 待到突厥骑兵冲势消弥，战场号角长鸣。 “重甲后撤，陌刀队给我冲……” 达奚长儒再次下令，率领两千陌刀队从阵中冲锋而出。 “杀啊……” 军士们手持陌刀，喊杀声响彻大青山。 “噗滋！” “咴咴……” 达奚长儒挥舞陌刀，大开大合。 一刀将一名突厥士兵斩于马下，连同战马都被开膛剖腹。 “陛下御赐神兵锋利如斯，兄弟们杀啊……” 达奚长儒一击得手，效果让其眼前一亮。 随即精神大振，喜出望外，高声喊叫起来。 陌刀队冲进敌方阵中，大杀四方。 很快。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不要过于深入，往回杀！” 陌刀队一通冲锋，杀入敌阵数里。 数千突厥士兵被斩于马下。 而后，立即后队变前队，袭杀漏网之鱼， 一个来回冲锋，陌刀所指，皆无完物！ 自己这边，也有数十人伤亡。 达奚长儒心痛不已，心想还是尽量不要这么冲锋。 “结阵！” “放箭！” 陌刀队以怀朔镇城墙为依托，弓手、弩手退回城池内。 军镇都是小型城池，城墙并不高大，防御能力很是一般。 这次。 陌刀队顶在最前面，大发神威。 后方利用远程攻击，对突厥军队给予强力打击。 战争进入白热化！ …… 怀朔镇东面。 沙钵略亲率六万大军进攻云中郡。 在蜿蜒曲折的白道上，遭遇几波伏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等其先锋冲出白道，抵达云中郡时。 以逸待劳的大周军队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看到突厥军队出现。 第一时间嗷嗷叫地发起了猛烈攻击。 “突厥狗终于来啦！” “杀啊……” “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杀他狗娘养的。” …… 第169章 大战 漠东。 第二可汗庵逻和步离可汗率军攻克柔玄，怀荒二镇。 与退守张家口的大周军队发生激烈的战斗。 周军在此修建了防御工事，遍地洒满了铁蒺藜。 数十道十余米宽的壕沟，插上尖木。 以此延缓突厥骑兵的推进速度。 同时。 用弓，弩，投石车等远程攻击手段，狠狠地招呼他们。 双方在此激战三天三夜。 突厥大军伤亡上万，却是没能突破这道关口。 反观大周这边，只有上千人的伤亡。 都是和突厥的箭矢对攻中，不慎中箭的。 庵逻和步离可汗恼怒之下，组织骑兵不要命似地疯狂冲锋。 尸体填平了壕沟，大周的防御工事功能丧失。 此时。 消耗突厥大军的目标已经达成。 军队快速后撤。 大军慢慢退回平城（大同），紫荆关和居庸关。 突厥军队第一时间清点人马。 第二可汗庵罗率军往右，走雁门郡。 步离可汗向左，分兵两路，走代郡及上谷郡。 想要攻克平城，紫荆关，居庸关三地。 进而入侵并州和幽州地区。 并州总管高颎亲自镇守平城。 幽州总管阴寿镇守居庸关，副将李崇守紫荆关。 两军对垒。 一守一攻，直接展开生死较量。 在张家口就被打掉了锐气的突厥大军。 等到兵临城下时，已然成了强弩之末。 在准备充足的大周军队面前，讨不到半分好处。 有了城池和要塞做依托。 大周军队的防御战打得是风生水起。 突厥一波又一波地进攻被打退，城下的尸体越积越多。 战场的惨烈景象越来越血腥。 这或许是突厥与中原王朝交战以来，打得最窝囊的一次。 他们没想到的是。 大周自从统一北方后，加强了阴山一线的防御布置。 宣帝宇文赟更是花大力气修筑长城。 自从佗钵可汗向大周请求和亲后，双方虽然小冲突时有发生。 但却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争。 沙钵略可汗初登大汗之位，显然低估了大周的实力。 情报工作也没做好。 完全没看出大周外松内紧，就等着他们上门挨揍来。 东部战线进攻受挫。 中路沙钵略亲率的大军也，在白道遭受沉重的打击。 蜿蜒曲折的白道。 使得六万大军形成了一字长蛇阵。 等到突厥先锋部队与周军交上手后。 烽火台的狼烟一个接一个点燃。 事先埋伏好的军队，犹如神兵天降。 直接把突厥大军截成十数段，形成一个个的包围圈。 箭雨狂泄而下。 突厥士兵一片大乱，嗷嗷惨叫，死伤无数。 受到伏击的沙钵略主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没想到先锋队过去后，崇山峻岭间还埋伏有大周军队。 “大汗，中计了……” 突厥先锋遭受的几波伏击，只是为了麻痹沙钵略这小子。 最后这一下，才是真正地雷霆一击。 趁你首尾不能相顾，分而歼之。 …… 鸡鹿塞。 阿波久攻不下，看着手下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心都在滴血。 突厥五路大军同时南侵，但所率皆是各自的军队。 五位可汗表面一体，私下却在暗自较量。 谁都不希望自己所部遭受过多的损失。 特别是阿波可汗。 在听了长孙晟为他分析突厥眼下形势之后。 更是多了一个心眼。 长孙晟和他说。 沙钵略此次南侵，有借机削弱他们四个小可汗实力的嫌疑。 更是以朋友的身份，劝他千万不要动真格，做做样子就好了！ 长孙晟当时是这么说的： “大逻便，作为大周使臣，你要侵略我的国家，本该和你割袍断义……” “可作为朋友，我不想你被人当枪使，借大周之手，削弱你的实力！” “我不能和你多说，若是不可为，那便早些回来吧。” 阿波可汗越想越感动。 原来长孙晟早就知道大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能明着和自己说。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 他越来越觉得长孙晟分析得有道理。 沙钵略此次南侵，绝对是有私心的。 想到这里。 看着已经伤亡上万的军队，阿波可汗气不打一处来。 “狗日的沙钵略，还打个亼皃（ji máo）啊，爷不陪你玩了……” 大逻便大手一挥，当即鸣金收兵，灰溜溜地撤了。 怀朔镇。 战斗也持续了两天两夜。 达奚长儒的陌刀队大发神威，斩杀数千敌军。 沙钵略的弟弟处罗侯率领的四万大军伤亡过半。 大周军队杀了个昏天暗地，杀到手软。 突厥人的尸体堆成了小山。 急促的战鼓声从未停歇，激励着战场拼杀的将士们。 达奚长儒手持血淋淋的陌刀，脚踩尸山血海。 看着拼杀成血人的陌刀队，抹了一把脸上血水，豪迈地哈哈大笑起来！ 两千陌刀队损失三百多人，但却斩杀了大几千敌人。 这样的战绩，无疑是傲人的。 “且战且退，撤往稒阳塞！” 大军有序后撤，往后方要塞方向移动。 “老刀子，先别杀了，撤！” 一个血人挥舞手中的朴刀，又一次砍翻一个突厥士兵。 一旁的军士拉了他一把，大声喊道。 “来呀，突厥狗，我去你大爷……” 老刀子啐了一口嘴角的血水。 抬脚将刚刚斩杀的尸体踢出去几米远。 而后，随着大部队，向着后方要塞转移。 大军进入稒阳塞后。 要塞守军接手防御，箭矢，投石车不断朝着攻来了突厥大军发射。 撤退回来的将士，抓紧时间喘口气。 吃些东西，喝点水，把身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一下。 达奚长儒直接背躺在石阶上，连灌几碗水，大口喘着粗气。 脸上的笑容却是从未消失过。 “弟兄们，陛下御赐的陌刀爽不爽……” 喝完水，把一块肉脯塞进嘴里嚼着，看向身边的军士问了一句。 “哈哈，那还用说，老子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仗！” “这陌刀实在是太好使了，有份量，而且锋利无比。” “就是，就是，杀到现在，竟然没有一把卷刃的……” “牛逼大发了！” …… 军士们虽然有些疲惫，神情却是亢奋的！ “抓紧时间休息，等会咱再杀他个几进几出。” “让这帮塞外蛮子，尝尝我大周的厉害……” “是，将军！” 将士们嚼着肉脯，补充体力。 要塞伙夫熬了热粥，想吃的军士舀上一碗，几口吸溜下肚。 休息了半个时辰！ 达奚长儒握住身边的陌刀站起身来，准备集合陌刀队。 “报……” “将军，突厥军撤了……” 第170章 北境大捷 “撤了？” 听到传令兵的消息，达奚长儒大感意外。 之前。 突厥大军可是不要命似地疯狂进攻。 颇有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感觉。 没想到转眼就退了。 处罗侯撤得很是不甘，但是没有办法。 他的兄长沙钵略可汗在白道遭到重创，六万大军十不存一。 在中军亲信的拼死冲杀之下，这才带着几千残兵退出白道，惨败而归。 东部战场。 全力攻击紫荆关和居庸关的步离可汗，以及进攻平城的庵逻也是郁闷得很。 攻城已经持续了数天。 除了丢下一波又一波的尸体，没有取得丝毫进展。 他们南侵的目的是为了抢掠，而不是和大周血拼。 而且，几个可汗都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 战况虽然惨烈。 但却没有把自己的家底压上去。 久攻不下，他们也萌生了退意。 这哪是什么抢掠？ 完全就是送人头嘛！ 毛都没捞到一根，自己人却是死伤上万。 心里难免把大可汗沙钵略的所有女人都问候了一遍。 眼看抢东西是没可能了，回去问沙钵略要点补偿吧！ 于是。 第二可汗庵逻和步离可汗也鸣金收兵。 直接撤了！ …… 上善殿。 小皇帝凝视大周疆域图，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接到突厥南侵的消息已经过去十多天。 中途有过一次军报回来。 一切都在大周军队的掌控之中。 但是他仍然有些不放心，每天都把几个大佬召来，推演战况。 做最坏的打算，布置一些后手。 “陛下，西线和东线的防御应该问题不大……” “主要是中线河套地区，不过您安排了韩擒虎将军驻守贺兰山，随时能够北上增援。” 郧国公韦孝宽、申国公李穆、蜀国公尉迟迥三位老将。 对于小皇帝的安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除了最前沿的防线。 在黄河南岸的“河南地”布置了第二道防线。 离关中平原最近的潼关，萧关，乌鞘岭一线还有第三道防线。 坚固防线，保证京师安全。 就算东线雁门关，紫荆关，居庸关被破，也威胁不到长安。 小皇帝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陛下，若是突厥撤军，当真要出兵远征大漠？” 兵部尚书王轨盯着疆域图上标明的几条通道，心里也是没底。 但宇文衍给几大总管的命令就是： 一旦将突厥打回塞外。 稍作休整后便点兵出塞，扫荡草原上突厥部落！ 小皇帝就是要让沙钵略知道。 你有胆南侵，就要做好被大周疯狂报复的心理准备。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一味的防御，最后只能助长其嚣张气焰。 唯有像汉武帝时期那般。 强势北击匈奴，把他们打到怕，才能让北方边境安宁。 “那是当然，对于北方草原势力，只有把他们打到痛，才会消停……” 宇文衍语气坚定。 如果说，以前大周和北齐并立，内忧外患，国力不济。 为了拉拢突厥。 和亲也好，给钱、给物也罢，都是无奈之举。 如今。 大周一统北方，国力日益强盛，何必再向其唯唯诺诺？ 再说，是沙钵略撕毁双方和亲盟约在先。 大周是占理的一方，师出有名，乃正义之师。 …… 城外官道。 一匹快马由西急驰而来。 “大捷，前线大捷……” 战报以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驿卒高举令旗，一边大声喝喊，从西门直冲而入！ “打胜仗了，好啊……” “太好啦，我们赢了，赢了！” …… “陛下，捷报。” “北方捷报来啦……” 墨言接到消息后，快步走进上善殿。 “好！” 小皇帝双手握拳，在空中挥舞几下。 随后两天。 另外几封捷报也传回京城，送到了小皇帝案前。 “太好了！” 宇文衍忍不住跳了起来。 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几位大佬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一仗，对于大周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可以说是宇文衍亲政以来立威的一战。 也是关系到大周未来走向的一战。 若是胜了。 天下振奋，朝廷威望提升，有利于后续南北统一。 要是败了，边患将变得棘手起来。 北方突厥得寸进尺不说，就是南陈都有可能对江北地区搞事情。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大周旗开得胜，可喜可贺啊……” 颜之仪，乐运，王轨以及三位老臣，纷纷向其拱手道贺。 “同喜！” “同喜！” “小言子，拿酒来！” 宇文衍哈哈大笑，龙颜大悦。 让墨言把经典二锅头满上。 “诸位爱卿，为了此次胜利，干杯！” “干杯！” 六人纷纷举杯，喝了下杯中美酒，庆祝前线大捷。 话说突厥这边。 沙钵略带着几千残兵败将退出白道后，与处罗侯汇合。 看到弟弟率领的四万人马也伤亡过半，老沙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这可是他的十万亲军，心头肉啊！ 而处罗候看到哥哥的惨状，却是惊呆了。 六万大军，竟然只剩不到一万残军。 两人如同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手下的士兵亦如丧考妣，大气不敢多喘，生怕招来大汗的怒火。 兄弟二人拥抱了一下，相视无言。 当即开拔，返回漠北王庭。 塞外，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词语。 每个朝代特指的地理位置都有所不同。 对于控制了阴山山脉沿线边境的大周来说。 塞外就是长城以北的广大地区。 长城沿线也正是南北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分界线。 塞外草原广阔无垠，绵延数千里。 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放牧。 从西部居延海往北的阿尔泰山戈壁起。 东至浑善达克沙地，差不多到了大兴安岭西麓的锡林格勒草原带。 这片东西横亘3000多里，南北宽约1500里的区域，称之为——大漠。 大漠，是介于戈壁和沙漠之间的一种荒漠地形。 因为远离海洋，气候干燥形成的。 以大漠为中心。 其四周则称之为漠南、漠北、漠东、漠西。 西汉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把匈奴赶回漠北，自此漠南无王庭。 当下，漠南即是大漠以南至阴山山脉北麓这片区域。 这种荒漠地形。 草木难生，水源稀少，不能放牧，不适宜生存。 但又不像大型山脉，能够阻隔两地往来。 漠北草原势力的骑兵。 可以横跨大漠一直南下，对中原王朝造成巨大威胁。 沙钵略和处罗侯率领的大军，就是穿越大漠南下的。 来时野心勃勃，意气风发。 如今却如斗败的公鸡，丧家之犬，灰溜溜败退了！ …… 第171章 贺若弼趁火打劫 漠北。 狼居胥山在东，燕然山脉在西。 两山呈倒“八”字型分布。 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 都护在燕然。 浊酒一杯家万里， 燕然未勒归无计。 …… 元嘉草草， 封狼居胥， 赢得仓皇北顾。 …… 这些传颂千古的诗句，说的正是漠北的这两座山脉。 娑陵水（色格楞河）发源于燕然山，往东流出后，转而向北流淌。 它最大的支流嗢昆水（wà）（鄂尔浑河）也是发源于燕然山。 与发源于狼居胥山的独乐河汇合后，一并汇入娑陵水。 娑陵水流域在两山之间形成一片水草丰茂的大草原。 突厥的大汗王庭便是位于嗢昆水上游的——都斤山。 娑陵水向北而流，最后注入北海（贝加尔湖）。 那里正是汉朝使者苏武牧羊的地方。 也是霍去病“饮马瀚海”的大湖所在地。 吃了败仗了沙钵略和弟弟处罗侯，极其狼狈地返回王庭。 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的王庭圣地，此时却是一片狼藉。 烧毁的毡帐，零乱的草地。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血腥的味道。 “不，不会的……” 骑在马上的沙钵略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掉下马来。 “大汗回来啦，大汗回来啦……” 大军归来，这边有人大声喊叫起来。 随即，一群女人和孩子哭喊着迎上前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沙钵略可汗竭力不让自己晕死过去，但是双眼已经快要冒出火来。 “大汗，大军南征后，那个敦煌戍卒率军杀了过来……” 一个美艳妇人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恐之色。 “可恶，大统领何在？” “不是让他看好家，守住王庭吗……” 此时，沙钵略可汗想死的心都有了。 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终日捉鹰却被鹰啄了眼。 原来。 当日史万岁看到达头可汗向西返回老巢后。 他便顺着阿尔泰山戈壁一直北上，目标明确地直奔突厥王庭。 这是小皇帝早就给他规划好的。 若是同历史上一样，沙钵略五路大军同时南下。 那其大后方绝对空虚。 这么好的机会，不撸它一梭子，怎么对得起后世那点记忆。 史万岁先是让两千手持锥枪，背挎弓箭的军士直杀过去。 将留下来驻守的大统领所率军队引开。 接着。 史万岁带着两千陌刀队杀进都斤山。 好一通横冲直撞，杀人，放火，收集战利品，无所不干。 但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把所有女人，孩子拴羊一般，一个接一个的绑在一根绳上。 而后，与正在都斤山王庭的长孙晟上演了一出好戏。 “敦煌戍卒？” “那个疯子怎么会千里迢迢跑这来？” 看来史万岁做敦煌戍卒，确实在草原上闯出了赫赫威名。 连突厥大可汗沙钵略都对其有所耳闻。 “周军，周人……” 沙钵略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史万岁大卸八块。 “你……” “长孙晟，你竟然还在这里，我要杀了你们……” 沙钵略无比愤怒之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大周使者长孙晟。 他被佗钵可汗留下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 平时和沙钵略也走得比较近，有一定的私交。 “大汗不要……” “若不是长孙大人，我等全都被敦煌戍卒给掳走了，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 沙钵略双眼猩红，举起手中的突厥刀，就向长孙晟冲了过去。 却被那个美艳妇人制止了。 “摄图，你好大的威风啊！” 长孙晟岿然不惧，厉声喝道。 “本人早就奉劝过你，大周已与突厥和亲。” “你举兵南侵，就是单方面毁约，我大周皇帝陛下绝对不会惯着你的……” “如今，我救你妻儿，族人性命。” “你却刀兵相向，真乃忘恩负义，猪狗不如！” 长孙晟指着沙钵略的鼻子，就是一通输出。 “汝这等言而无信，狂妄自大之徒，不配做我长孙晟的朋友……” 长孙晟看到摄图狼狈的样子，就知道突厥铁定是败了。 当即忍着笑意无所顾忌地开骂！ “你，你……” 沙钵略抬手指着长孙晟的鼻子，抖动着。 你了半天，恁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理智战胜了冲动，颓然地垂下了手臂。 “谢谢你救了我的族人！” 沙钵略阴晴变幻间，右手握拳，贴于左胸，对着长孙晟躬身说道。 “哈哈，可汗言重了，我和你闹着玩呢……”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只不过，等我返回大周，怕是要被陛下重重责罚了！” 长孙晟见其服软，立马改变态度。 但是说完后，却是长叹了一声。 “那就一直留在草原好了。” “你教儿郎们射箭，我给你财物，给你女人……” 摄图为人不笨。 但几句话间就被长孙晟这个大忽悠给拿捏了。 听得一旁的小李靖竭力憋住心中的笑意。 “也好，等在下托京城的同僚向陛下求求情再说吧……” 长孙晟顺水推舟，当即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离开！ 几个可汗之间的火，还没完全拱起来呢！ …… 不久之后。 第二可汗庵罗和步离可汗带着小队人马，一脸不爽地赶到都斤山。 他们让大部队返回牙帐，便向沙钵略讨要补偿来了。 到了这里，却看到一片狼藉的突厥王庭。 “大汗，这里发生什么了？” 庵逻眉头一皱，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胜了还是败了？” 沙钵略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这个……” 庵逻和步离可汗面露难色，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不过，脸上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沙钵略脸色颓然，无力地摆了摆手道： “回去吧，有事再通知你们……” 摄图马上便赶两人离开。 他的嫡系损失惨重，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来。 庵逻和步离耳语几句。 步离可汗听罢脸色大变。 两人相视一眼，也顾不上要什么补偿了。 当即转身上马，快速返回各自地盘。 步离可汗的牙帐位于漠东的坝上草原。 第二可汗庵逻的牙帐在漠东北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此时。 正在辽西科尔沁大草原的贺若弼，大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 趁着突厥南侵之际。 他率领五千轻骑从潢水河谷进入漠东。 而后兵分两路。 往左去往坝上草原。 往右经锡林格勒草原带，直奔漠东北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此行不为杀人，也不放火，只为牲畜、女人而来。 上千名女人，加上三万余匹良马，两万多只羊，一万多头牛。 就是他们本次出塞的收获。 这是小皇帝交代过的，不必管战事，只要搞来女人和牲畜即可。 “陛下真神机妙算也！” “快把奏章上报，让陛下也开心开心……” 贺若弼看着这些肥硕壮实的马牛羊，对几位部下说道。 “是，将军！” 掳来的女人第一时间送往龙城。 以后将为辽西的人口增长贡献她们的身体。 人口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女人可以生孩子。 因而双方势力交战，女人就成了掳掠的对象之一。 难怪突厥那么喜欢干抢掠之事。 还真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原来。 这才是发财致富的秘诀所在啊！ 第172章 大扫荡 等到两位可汗的军队返回各自牙帐驻地。 贺若弼率领的轻骑。 早已赶着牲畜，抱着女人回到科尔沁草原了。 麾下一众叶护统领捶胸顿足。 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可汗回来再说！ 从来都是他们抢掠中原王朝，这次却是反了过来。 他们也尝到了被抢的滋味是何等的苦涩！ 一方欢喜！ 一方愁！ 有了这三万多匹战马。 营州便能打造一支万人以上的骑兵。 怎么能不让贺若弼欣喜异常呢！ 收获满满地回来后。 留一部分役力加固潢水河谷上游的堡垒要塞。 所有百姓全都投入到了辽西的秋收之中。 除了粟、麦、高粱、大豆这些。 最为关键的是水稻试种成功了！ 金灿灿，沉甸甸的谷穗。 预示着不但成功了，还是丰收的景象！ 辽西郡治所龙城所在地，官府早已修缮了粮仓。 为秋收储备粮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官府还安排了府兵巡逻队，保证秋收时期周边的安全。 贺若弼本人则亲率本部五千人马，紧守河谷要塞。 以防突厥恼羞成怒，派兵攻打。 当庵逻和步离可汗急匆匆赶回自己的牙帐。 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连大可汗的王庭都遭受了洗劫，他们也一样在劫难逃！ “大汗，杀过去，把东西全都抢回来……” “对，狡滑的周人，不讲武德，绝对要他们好看。” 庵逻虽然也是心中恼怒，但却没有听从部下的建议。 他性格柔弱，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大逻便的辱骂，就把汗位让出去。 在他看来，这样的损失，主要责任在沙钵略身上。 根本就不应该和大周开战。 本来都和亲了，等到三年孝期一过，便能迎娶大周公主。 双方保持边境和平，各过各的小日子不好么？ 为什么非得打来打去？ 步离可汗也是一脸铁青地坐在牙帐内。 他虽然是佗钵可汗册封统管东面突厥的小可汗。 但在沙钵略上位后，明显有排挤、打压他的意思。 把漠东水草最肥美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封给了第二可汗庵逻。 而他只能守着燕山北麓的坝上草原，以及狭长的锡林格勒草原。 这里临近张家口，东面又正好与潢水河谷接壤。 大周在掌控辽西之后。 使得他的地盘成为整个草原最不安全的区域。 因而，他对沙钵略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 对于庵逻这个大侄子也是恨铁不成钢。 倘若庵逻不把汗位让出去，那漠东地区全都是他的地盘。 摄图只能在西部和达头去争斗。 哪轮得到他对自己呼来喝去？ 但是碰到性格软弱，难以成事的庵逻，他也只能是一声长叹。 …… 上善殿。 “陛下，您过目。” 颜之仪把起草的一份国书递到宇文衍面前。 【汝，无视先帝及已逝大汗秦晋之约。 侵我山河，杀我军士，百姓，掠我财物，女人。 实乃豺狼虎豹，野蛮无理之辈，德行鄙陋，不配为我大周姻亲。 朕不耻汝之行径，即刻取消和亲盟约！ 大周无惧任何敌人，你要战，那便战——不死不休！ 汝等好自为之！】 既然沙钵略撕破脸皮率先开战，小皇帝当即借此机会，把和亲给取消了。 如今。 不用再借助突厥的势力牵制北齐，哪还容得你颐指气使。 “嗯，不错，就这样。” 宇文衍看后，也给其他几位大佬传阅了一番，便把这份国书发了出去。 此次防御战，不但斩杀数万突厥士兵，还缴获几万匹战马。 但有一半战马，或死或残，只能杀来吃肉。 不过也好，就当给前线将士们改善伙食了。 北境防线。 稍做休整后，凉州总管梁士彦，夏州总管虞庆则，并州总管高颎，幽州总管阴寿，各率五千轻骑出塞。 气势汹汹地杀向大漠草原。 这是对沙钵略举兵南下的强有力回击。 用行动告诉你，大周不容侵犯，否则将受到无穷无尽的报复！ 对于未曾教化的蛮夷，就得以暴制暴，先打服了再说。 刚刚被捅了腚眼的突厥。 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仅仅是开胃菜。 接下来的大扫荡才是真正的大餐。 给突厥的国书发出后。 宇文衍和几位大佬商议。 组建劳军团，把朝廷的慰问给各州边镇送去。 包括皇帝的手谕，大量的烈酒、美食、生活用品。 另外。 还有管弦乐队和舞蹈团，届时给将士们进行乐舞表演。 等他们赶到边境各州。 出塞扫荡的将士们也应该回来了。 此次突厥南侵。 宇文衍愈发意识到张家口的重要性。 此处长期处于北方游牧势力的控制范围。 因而只是修建了一些简单的要塞，堡垒。 他认为，非常有必要建一座坚固的边塞城堡。 几位大佬也表示赞成。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小皇帝为此处要塞取名为——“大境门”。 这也是历史上，明朝在此修建边关重镇所用的名字。 宇文衍和建筑大师宇文恺，进行了十多天的设计、画图。 把大境门的建造图纸绘制了出来。 在他的设想中，此关塞不仅仅是一道防御雄关。 同时。 也是以后沟通南北，进行贸易往来及文化交流的边镇。 因此。 除了强大的防御功能，还是戍边将士和边民的生活之所。 不仅要有众多民房，还需要大型的坊市以及林立的商铺。 可以说，这就是一座边城。 “安乐，此城建设便全权托付给你了，朕会让高颎和阴寿全力配合……” “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宇文恺当即应了下来。 “对了，你去找工部尚书，让他调拔几个工匠给你，到时造些手推独轮车，用来建城之用……” 独轮车用于建筑工地，一定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另外宇文衍还说了，不用拼命赶进度。 无须征召过多的役力。 不能把人往死里用，可以采用两班轮换制。 在古代，当朝廷有大型工程建设时，都是把人当牲畜来用的。 死了直接丢乱葬岗。 一个工程下来，死个几千上万人那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小皇帝却是格外看重人口。 服劳役都是18-59岁之间的男丁，是承担繁衍任务的中坚力量。 死一个宇文衍都觉得心疼，何况几千几万的死。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增加人口数量，是大周未来几十年的重中之重。 “回陛下，臣记下了！” 宇文恺对于小皇帝的话有些意外，但也心中欢喜。 他一直都很重视工匠，从不认为他们低人一等。 面对做苦力的民夫。 他也时常感叹百姓生活的艰辛。 …… 第173章 倍受欢迎的新钱 “陛下，东西取回来了。” 元威走进上善殿。 把一叠写满了文字的麻纸递给小皇帝。 这是孙思邈总结的一些常见症状及相关治疗药方。 “小言子，把这些资料交给太常寺卿。” “让太医署的医官结合他们自己的内容整理成册……” 太医署负责皇宫和京城官员，贵族的日常医疗保健。 同时也承担医学，药学方面的教学职能。 算是官办医学院的雏形。 而民间大多还是以收徒拜师的形式进行医药传承。 当初，小皇帝和孙思邈说了这个事情后。 他也认为此事可行，让小皇帝三个月后派人去取。 看到这么厚厚一叠，可见他花了很大的心思。 “孙大叔还好吧？” 宇文衍喝了一口茶，笑着问了一句。 “回陛下，孙神医很好，说欢迎您有空了再上山去……” 说起来，孙思邈对于宇文衍是真的高看一眼了。 否则。 以他不愿亲近官家的性格，知道小皇帝的身份后，早就搬走了。 既然他不愿意做官，小皇帝自然不会强求。 让其静心研究医道，作书立着，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两人正说着。 户部尚书于翼来了。 “臣参见陛下！” 于翼进殿后给小皇帝行礼。 “文若来啦，不必多礼，坐吧！” 宇文衍示意其入座。 顺手拿起茶台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谢陛下！” 于翼也没客气，谢恩后坐在小皇帝面前，端起茶杯尝了一口。 “天元通宝推行状况如何？” 宇文衍端起茶杯，笑眯眯问道。 “回陛下，臣正是要向您汇报这事……” 于翼闻言。 把天元通宝推行后的情况详细叙述了一遍。 朝廷宣布推行天元通宝后，所有钱庄开放了兑换业务。 新钱制式精美，质量上乘。 只要不是特别劣质的旧钱，都能按相应的比例兑换。 长安、洛阳、邺城、蜀地、扬州这五个商品贸易发达的地方。 掀起了兑换新钱的热潮。 每天都有人拉着一车车的钱币到钱庄以旧换新。 朝廷诏书明确了，两年后所有旧钱一律作废。 在交易的时候，有些商贩已经开始要求用新钱支付。 这样，就省了自己再去钱庄兑换。 百姓们在地方官府的宣讲下，手头有旧钱的也都拿去换成了天元通宝。 主要是精美、有料的新钱，看着都比旧币值钱。 也正是因为这种下意识的感官认定，使得天元通宝大受欢迎。 “兑换钱币时，存款的人多不多？” 当初，小皇帝让户部制定一些策略，趁机让一些人把钱存在钱庄。 “有一些，但大部分人还是兑换后便拉走了……” 于翼也是有些无奈。 “不碍事，有一点算一点，这事急不得，慢慢来……” 宇文衍笑着安慰了他一句。 其实。 想要吸收存款也不是难事，只要给点利息，就会有大把人将钱存到钱庄。 不过当下钱庄的借贷业务还没完全开展起来。 暂时也就代替了寺库的功能，为百姓救急提供一些借贷业务。 就算钱庄的存款不多，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陛下，第一批两千万贯的铸币额度已经差不多了，以钱庄兑换情况来看，怕是远远不够……” 除了汇报工作，于翼主要是来请示这件事情。 宇文衍也想到了，六个铸币坊，一共也就1.2亿贯。 用来兑换民间所有旧币肯定是不够的。 “嗯，那就每处再审批两千万贯的额度吧！” “是，陛下！” 这些新钱都是从钱庄兑换之后再流通，因而不用担心引发通货膨胀。 等到停止旧钱兑换，再铸造新钱时，就要考虑通货膨胀，钱币贬值的事情了。 “民间私铸钱币万万马虎不得，你和刑部、大理寺沟通好，一经发现，严惩不殆，绝不姑息……” “臣遵命！” 朝廷发行铜钱，最后往往都是死在私铸钱币之上。 这次发行“天元通宝”。 钱监采用的是当前最为先进的铸币工艺，从用料，到铸造，都有着严格的标准。 其中还用到了一些防伪工艺。 而且，朝廷加强了原料上的管控。 所有的铜矿，铜料的生产和去向，都有详细的登记。 《大周律》对于私采铜矿，私铸钱币有相当严厉的约束和惩罚。 工部成立的书坊，已经将《大周律》印刷了十几万册。 下发到京城各部，以及各州地方官府。 各级官府都要组织学习大周律，并向百姓宣讲新律法。 后续还将印刷更多，让这部律法在民间普及开来。 让大周万民做一个知法，懂法，守法的百姓。 …… 于翼离开后。 小皇帝带着墨言和元氏兄弟出城了。 西苑狩猎场外围。 一座极普通的庄园，掩映于一些苍松古树之间。 绿树成荫，幽然宁静。 这里就是墨言为火器研制选定的地方。 火硝，硫磺，木炭作坊已经投入生产。 只要刘宝他们收购的原料回来。 墨二、墨三、墨四便会指挥工匠将其提纯、加工成干燥的粉末。 用防潮的油纸包好，装于木桶之内。 墨四负责木炭加工，相对简单一些。 宇文衍便把引线制作交给了他的作坊来做。 这些原料加工好后。 有专人把成品拉走，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储存。 墨一负责的火药生产作坊需要配制火药时，有专人把所需的原料送到作坊。 配制好的火药，也会放到一个隐秘之所保存。 宇文衍一行赶到庄园时。 让工部铸造的震天雷铁制外壳，以及铁沙，铁片，铁蒺藜等，已经送过来了。 小皇帝命人取了些配制好的火药和引线。 今天。 他要看看利用火药最原始应用方法，做出来的火器杀伤力如何？ 圆肚长柄和圆柱长柄两种形制。 说是长柄，其实也就成人手掌刚刚一握的长度。 每种都有装半斤和一斤火药两个型号。 宇文衍想要自己动手，可墨言和元氏兄弟死活不肯。 他们已经领教了火药的威力。 哪还敢让小皇帝动手。 宇文衍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动动嘴，让他们实际操作。 往铁壳里加入火药，少量铁沙、铁片、铁蒺藜。 埋上引线，用工具压实。 最后用麻纸，粘土塞紧手柄开口处。 每个型号各制作了一枚。 一共四枚。 第174章 科技的力量 试验场地还是选择在西苑猎场。 一片开阔地，用栅栏围了个大大的羊圈。 里面放了两百多头成年羊。 一百米开外，挖了条壕沟，用于藏身。 “陛下，臣先来上一发！” 元威自告奋勇，要来投掷第一枚震天雷。 “去吧！” 元威拿着圆肚半斤装的走向前去，离羊圈还有三四十米时停了下来。 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将震天雷扔进了羊圈。 火花滋滋，烟雾袅袅。 扭头快速跑回壕沟。 “轰！” “咩咩咩……” 巨大的轰响，把羊群的小心脏都给吓爆了。 极为惊恐地在羊圈内奋力冲撞起来。 有几只倒霉羊中招，瘫在了地上，四蹄抽搐着。 几人进入羊圈。 把倒地的羊拖了出来，一共五只。 宇文衍仔细检查羊身上创口。 每只身上都有五六处创伤。 有铁沙、铁片、铁蒺藜的溅射伤。 因为是近距离，也有火药爆炸冲击波造成的伤害。 一片血肉模糊，有一只内脏都流出来了。 “我滴个亲娘哩！” “这要是用来守城，那不是来多少就灭多少……”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三人看着眼前情景，心里还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元威稍显夸张表情地说了一句。 想想也是。 一个震天雷扔出去，便能解决五个敌人。 比起肉搏战来，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妥妥的战场大杀器啊！ 随后。 三人各自来上一发。 四枚震天雷全都炸响了，没有一个哑弹。 另外一个半斤装的撂倒四只。 一斤装的威力更盛。 一个收拾了九只，还一个十只。 似乎圆肚形制的威力要大上一些。 “嗯，还不错！” 宇文衍表面神色如常，其实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 有了这么一大杀器。 什么突厥？ 什么南陈？ 什么高句丽？ 统统给朕乖乖趴着。 暂时。 刘宝他们能收购到的火硝和硫磺是有限的。 主要是在此之前用量少。 采集这些东西用来换钱的人也不多。 等刘宝大量收购的消息传出去以后，会促使更多的人去从事这个行业。 “小言子，等下回城后你去找一下物部龟田。” “让他的人从倭国收集硫磺运过来，咱拿玉皂跟他换……” 自然生成的硫磺多般出现于火山附近，这个东西倭国绝对不会少。 当然，也可以用硫铁矿冶炼。 只是，不论是采矿或冶炼都是相当麻烦的。 暂时不适用，以后倒是可以考虑。 “是，陛下！” 确定这种土制手榴弹能够造成伤害，小皇帝也就放心了。 以后各边境要塞都储存一些。 有外敌攻城，就用震天雷轰他娘的！ 只是后续还要解决火药防潮的问题。 毕竟只是用些纸团，粘土塞住开口，里面的火药肯定很容易失潮。 不过，以大周工匠的智慧，定能找到相应的解决办法。 …… 兴冲冲地返回皇宫。 小皇帝端坐在茶台前，一边泡茶一边想着事情。 前几天。 农学馆负责人贾仲明派人传信，说是试种的棉花收获了。 每亩收棉50斤。 三百多亩地收获一万五千多斤籽棉。 比起后世低产都能达到300斤以上，这个产量是真低啊。 不过按照粮食产量对比来看，棉花这个亩产量也算正常。 棉花试种成功。 那以后就可以大量的种植了。 宇文衍让裴矩继续从胡商那里收购棉花种子。 这次试种的三百多亩，收获的种子也不少。 让宇文贤把工部工匠和少府监匠人叫到一起。 准备让少府监的织工试着用棉花纺线，织布。 他还讲述了一下脚踏脱籽机和弹棉弓的作用及基本原理。 这个宇文衍只是知道，但却不知具体如何制作。 指明一个方向。 让他们去试，看看能不能打造出来。 主要是脱籽机可能会难一些。 弹棉弓相对简单，应该问题不大。 少府监和将作监。 都是仰承工部尚书之政令，但又独立于工部之外的机构。 掌管百工技艺，手工业的制作。 其中，少府监掌染织、锻造、冶炼之事。 将作监掌土木工程与陶瓷方面的制作。 用弹棉弓将去籽的棉花“弹熟”。 经过弹棉后，棉花会变得蓬松。 原本一朵朵的棉花会形成一个整体，纺线时不容易断开。 至于纺线和织布，当前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除了纺线，织棉布，小皇帝还说了一些棉花的用处。 比如用来弹棉被，做棉衣、棉裤、棉鞋等。 有了这些。 以后卫戍北方边防的将士就能抵御冬天的严寒。 百姓们也多了一种御寒的衣物。 特别是东北营州的百姓，穿上后绝对是嘎嘎暖和。 以后，随着棉花的广泛种植。 将给大周百姓的生活带来一个飞跃式的发展。 另外。 他还把如何制作脱脂棉，用酒精消毒杀菌的方法告诉了太医署。 酿酒坊已经蒸馏出了75%以上的酒精溶液。 用酒精棉来给创口消毒，能够降低感染的风险。 对于大周将士们来说，很有可能是救命的东西。 虽然无法跟青霉素比，但也能发挥一定作用。 炼钢。 棉花。 火药。 仅仅这三样东西，便能让大周成为一个强大的王朝。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 “陛下，已经告知物部龟田，他说在倭国这种东西多得很……” “龟田说女奴不多了，听到可以用硫磺换玉皂，都快高兴疯了。” 这时。 墨言传信后回到皇宫。 女奴不多了？ 物部龟田，新罗金大钟，百济朴不尚三人，每月一千女奴。 到如今已经交易快两年了，大概两万名十多岁的番邦小娘子。 以这三国的人数量来估算，还真是有可能的。 不过小皇帝一样是赚翻了。 两万名小娘子，哪怕平均一人生两个孩子。 就给大周带来四万人口。 “告诉龟田，十几岁的没了，那二十多岁的也行，交换玉皂的数量不变。” 把人口增长当成一件大事的宇文衍，怎么能放过这种机会？ 何况二十多岁的小娘子，正是生孩子的黄金年龄。 就算贵族地主看不上这样的番邦小少妇。 他可直接赏给底层的工匠和穷苦百姓。 给他们传宗接代，为大周人口繁衍做贡献。 “那个高句丽的王淮没说女奴不多了吧？” “回陛下，他倒没说，每月一千名女奴，雷打不动。” 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大周裔高句丽人。 认为中原王朝经历几百年的分裂，至今没有统一，俨然成了落后的代表。 而他的家族从中原一个不入流的商贾，混到高句丽的中上层。 实现了某程度上的阶级跨越。 加上这些年来。 高句丽平原王高阳眼高于顶，似乎不怎么把大周放在眼里。 这也就能理解。 为什么王淮在面对大周时，心里会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了！ 地域，环境决定眼界。 井底之蛙，永远感知不到自己狭隘的眼光。 夜郎自大，说的就是他这种憨逼！ 第175章 西域使者 秋收之后。 大周百姓到哪都是笑眯眯的。 今年的丰收，使得他们未来一年内都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 这都得益于朝廷推行开荒垦田，推广先进农具及沤肥之术。 还有大周钱庄的免利钱借贷业务。 淳朴、善良的百姓把这一切的好，全都归功于当今皇帝宇文衍头上。 在堂屋设长生牌位，日夜香火不灭，虔诚为其祈福！ 如今。 大周钱庄遍地开花，已经到了县城。 有困难的百姓，第一时间便找保长，村正开具文书，到县城钱庄借钱。 用来购买曲辕犁等农具，抓紧秋后时间开荒垦田。 有了第一年的试行。 百姓之间口口相传，确定了朝廷策令的真实性。 那些相对偏远的百姓，也都放下心中的顾虑。 地方官府积累了一定的经验，进一步推行起来就轻松多了。 六王代天子巡天下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对于地方官员及地主乡绅，还是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他们知道，皇帝这是动真格的。 谁要是敢去触霉头，极有可能难保项上人头。 在百姓的积极响应下。 明年开春前，新开垦出的田地比起头一年，绝对会翻好几倍。 这就是社会安定，加上朝廷有效推动，迸发出来的强大力量。 “开荒垦田，减免赋税，休养生息”的策令刚刚实行一年。 整个大周的社会风貌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哪怕是北方边境发生了战争，都没引起社会的骚乱。 朝廷拒敌于国门之外！ 这场战争的胜利，给百姓们带来久违的安全感。 朝廷的声望与公信力空前高涨。 …… 四、五月的时候。 那些从西域来的商队，考察过洛阳，邺城，扬州等地之后。 也感受到了社会安定，发展的氛围。 返回西域后。 他们在中原的所见所闻，第一时间传散开来。 一石击起千层浪。 越来越多的民间商队，结伴而行，经河西走廊，前往中原进行贸易。 西域诸国再也坐不住了。 纷纷派遣使者，前往长安探路。 西域都是些小国，城邦。 受突厥的欺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从汉朝没落，西域都护府形同虚设后，他们就失去了中原王朝的恩泽。 如今，大周朝廷重开丝绸之路。 这些小国迫切地希望与大周取得联系。 借助中原王朝的力量，摆脱突厥的奴役！ 西域东部诸国，主要集中在塔里木盆地沙漠边缘绿洲。 大多是些几千到数万人的迷你小国。 高昌，焉耆，龟兹，疏勒，于阗五个较大的国家中。 人口最多的龟兹，也只有不到九万人。 还没有当下辽西郡的人口多。 突厥控制这些小国后，强制辫发胡服，遵循他们的风俗。 奴役人口，为其生产粮食，极尽压榨。 使得这些小国城邦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如今丝路重开，再次与中原王朝取得贸易往来。 已经统一北方的大周。 成了他们摆脱突厥奴役的唯一助力。 特别是位于吐鲁番一带的高昌国。 是一个典型的汉人国家，通行汉语、汉字，制度也是仿照中原。 高昌王鞠乾固召见了一些去往中原考察的商贾。 了解大周及南陈的情况。 听到中原地区已然形成了北强南弱之势，统一只是迟早的事情。 让其心中欣喜不已。 眼看自己的祖国统一在望，即将结束几百年来的分裂与动乱。 他的心中马上产生了内附大周的想法。 于是，第一时间派遣使者前往长安。 …… 西域诸国的使者跋山涉水来到长安后，献上国书和贡品。 得到了小皇帝的亲自召见。 表明了商贸往来的意愿，并承诺一定会慎重考虑突厥的事情。 宇文衍当然不会一口答应，帮他们解决突厥的威胁。 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把西域名义上纳入大周版图。 他要的不是朝贡体系下的附属国模式。 而是希望实控，设郡立县，统一政令。 何况。 这些小国暂时连附庸之言都尚未挑明。 他也不能表现地太过主动！ 当庭赏赐了一柄横刀，以及一些瓷器、烈酒、精美绢帛作为回礼。 武器，在一定的程度上，能够反映出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 像冶铸作坊出品的横刀这种神兵利器。 以超越时代的钢铁材料，和当下最顶尖的铸造技术打造而成。 代表了当前武器铸造的巅峰水平。 从这把宝刀便可对大周的军事实力做出一个大概的判断！ 接见过后。 小皇帝让礼部尚书宇文善安排官员，连同鸿胪寺，好生接待这些西域使者，以尽地主之谊。 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 应有尽有，比之前接待那些西域商贾还要隆重！ 并且，安排他们参观长安城，考察坊市。 还带他们去了一趟商业最繁荣的洛阳。 来的时候。 他们便体会到了河西走廊上驿站的便利。 从长安到洛阳这一段的驿路。 他们体会到的，除了便利，还有繁华。 宽大平整的官道上。 往来的驿马、商旅、百姓，川流不息，络绎不绝。 来的时候，正是秋收时节。 一路上看到的全是丰收的景象。 所见所闻。 无一不让他们感觉中原真的已经远离了战乱之苦。 开始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看到洛阳完善的坊市设施，繁荣的贸易场景。 他们就知道。 离中原王朝的兴盛已经不远了！ 尤其是大周钱庄的异地存取，简直不要太方便。 以后和大周进行商贸往来。 只需把金银在敦煌钱庄兑换成天元通宝的存条就行。 可以在大周任何一个钱庄把钱取出来。 虽然有丢失的风险，但至少比同商队货物一起运输要安全得多。 大周能弄出钱庄，也让这些胡商多了一分信心。 钱庄遍地开花后，存条的防伪显得尤为重要。 小皇帝从他教给天眼情报组织传送密信的方法，想到也可以这样给存条设置密码。 选择一些书籍，给每一册每一页都编号。 每个字对应一组数字。 存钱时让存户想一句话作为密语。 钱庄把每一个字对应的数字写在存条上面。 如此一来。 他在异地取钱的时候，钱庄便可核对他的密语。 这样既能防止伪造存条，也能预防存条丢失后被人冒领。 虽然不如后世的电子密码，但也给存条增加了一层安全防护。 只要加强管理，不让内部人员泄密。 异地存取便能确保无虞。 另外。 在户部的主导下。 所有钱庄之间每半年便有一次对账，审核每笔款项进出是否一致。 有了完善的驿路系统。 所有消息或文件，都能在二十天内传送至大周的任何一个郡县。 这就使得各个钱庄之间，相关账目信息能够快捷互通有无！ 第176章 风筝战术 秋收后。 朝廷再次下发了“释放奴籍，坚持实行均田制”的诏书。 显示了小皇帝进一步解放劳动力，增加自耕农的决心。 七、八年前。 经过周武帝几次释放奴籍，社会上的近百万私奴转换成自耕农。 如今。 在一些贵族、地主的府上。 仍然豢养相当数量的私奴、部曲！ 宇文衍一纸诏令。 凡是没有官身的地主、乡绅、商贾，豢养私奴不能超过五人。 有官身的贵族，按品阶高低，府上私奴数量均有详细规范。 凡超出规定者。 全部释放奴籍，由户部落籍，分发田地，成为自耕农。 同时，鼓励僧尼主动还俗。 自从朝廷下诏，要各个寺院上天竺求取真经才能开庙立寺后。 到如今已经过去一年多，仍然只有少部分寺院行动。 有不少寺庙住持直接弃寺而去，领着一众僧侣去了南陈地界。 南朝不禁佛，寺院林立。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这还只是描述南朝都城建康的景象。 可见，佛教在南朝是何等的盛行！ 这都是是统治者大力推行造成的后果。 据说。 南梁的开国皇帝梁武帝萧衍，就曾数次出家当和尚。 每次都要朝中大臣花费大量的钱把他从寺庙里赎回去。 有这样的皇帝，南朝能好那就有鬼了！ 对于这些远走南陈的僧侣，小皇帝并没有阻止。 只是让各地方官府登记在册，便予以放行。 他们以为去到南陈，就能逃过大周皇帝的“魔掌”。 宇文衍只想送他们一句话：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想得美！ 连南陈都是秋后的蚂蚱，在劫难逃。 何况尔等这些丧失佛性，慈悲全无的假秃驴！ 这些秃驴南逃后，寺院及寺产全部收归朝廷。 田地分配给需要的百姓。 大周正处于秩序新立，百废待兴的时刻。 需要神州大地上每一个人都尽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他可不想百姓的血汗，用来供养任何一个闲人！ 不论是规定私奴数量，还是另类“禁佛”。 都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某些贵族的利益。 但是面对杀伐果决的小皇帝，以及局势稳定的朝廷。 为了整个家族的命运。 受这么一点点“委屈”，宇文衍相信他们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何况。 在其他方面，小皇帝对这些贵族官员还是不错的。 随着朝廷诏令的推行。 自耕农的数量又将有所增加。 开荒垦田的亩数相较于去年，肯定是成倍的增长。 …… 十一月中旬。 四支进入草原扫荡的军队兴高采烈地返回大周境内。 如此大规模的，肆无忌惮地闯入草原势力的地盘。 绝对是近几百年来，前所未有之事。 此前，击退突厥南侵大军后。 并州总管高颎，幽州总管阴寿于张家口出塞，合兵一处。 径直杀向坝上草原和漠东北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可怜的步离可汗和第二可汗庵罗。 前脚刚被贺若弼扫荡了一回。 紧接着又被高颎和阴寿杂耍了一通。 身为草原霸主的他们。 竟然被两人所率的一万轻骑放起了风筝。 一不小心还被他们两相夹击，损失不小。 钉上马蹄铁的大周轻骑，在突厥骑兵面前已然占据上风。 夏州总管虞庆则出白道，进入漠南草原。 一番横冲直撞后。 径直向西，杀入阿波可汗牙帐的地盘。 双方当即展开了激烈的冲杀。 骑兵对骑兵，达奚长儒的陌刀队再次大显神威。 杀得大逻便溃不成军。 几路大军都没有贪功冒进，毕竟这是突厥人的地盘。 万一不小心被包了饺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谨记小皇帝说的风筝战术——骚扰为主，杀敌为辅。 就是要恶心一下沙钵略，顺便熟悉一下草原的情况。 西面的梁士彦和史万岁出塞后。 径直杀向达头可汗的牙帐。 史万岁提着陌刀拍马上前，明明白白告诉他，这都是沙钵略惹下的祸。 大周皇帝陛下非常不开心。 他不开心了就得报复你们，所以我们来了。 问达头可汗，你要和，还是要战！ 要战，那便把大周赐予的狼旗奉还。 要和，那就让他们赶些牲畜回去给皇帝交差。 达头可汗面沉如水，手握突厥刀的手都在颤抖。 一阵阴晴变幻，腹中的心气一泄。 转身进了牙帐，眼不见，心不烦。 任由史万岁和梁士彦赶走了两千多头牲畜。 他的父亲室点密自立为西面可汗。 作为继承人的达头肯定是有野心的。 如果大周真的支持他，那么坐上突厥大汗的位置也不是没可能。 因而。 对于大周朝廷的示好，他也是心有意动。 不论是防御，还是出塞扫荡。 西面的梁士彦所部都是最轻松的。 除了史万岁一对一取了突厥统领的头颅。 双方没有出现任何冲突带来的伤亡。 …… 四路骑兵跑到草原上撒欢地溜达了一圈。 每个总管都至少都赶回了两千头以上的牲畜。 这边大周军队刚走。 长孙晟后脚便拍马赶到，冲进阿波的牙帐。 叫嚷着让其马上转移。 “大逻便，快走，我们大周的军队到草原上来了……” “我的好兄弟，谢谢你来告诉我，但是他们已经来过了！” 阿波可汗脸色不怎么好，仰头闷下碗中的烈酒。 “不好意思啊，大逻便，在下接到消息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长孙晟表现出一脸愧疚的样子，走到阿波面前，亲自为他把酒满上。 自己也倒满，两人无声地喝了一碗。 “兄弟，你这次吃了大亏，我担心沙钵略会对你不利啊。” “上次你们出征归来，他就当着我面骂你是废物，骂你不战而退……” “说要是你早些攻陷鸡鹿塞，便能直奔云中郡，与他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长孙晟这话也不是骗他，沙钵略确实是说过。 “放他娘的乾坤罗圈屁，他自己无能吃了败仗，竟把黑锅往老子身上推？” 阿波气急，一拳砸碎了案上的陶碗。 这老小子拳头还挺硬，竟然没出血…… 站在长孙晟身后的李药师瞟一眼，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 “哎，谁叫他是大可汗呢！” “本来那位置应该是兄弟你的。” 长孙晟给他重新取了一个碗，倒满酒，好似随意地说道。 大逻便明显嘴角一抽，端起碗就是一饮而尽。 “兄弟也无需太过担心，大周皇帝陛下对你颇为欣赏，说你是有大志向的人，只不过为出身所累。” “若是你哪天当真走投无路了，吾皇愿把朔方郡那块水草肥美的草原，赏赐给你的部族牧马放羊……” 长孙晟端起碗抿了一口，面露微笑地对着阿波说道。 阿波可汗：啊？当真？ 第177章 战后 阿波可汗闻言。 迷离的眸中射出两道光芒，扫视了长孙晟一眼。 见其一脸人畜无害的眼神看着自己。 很快收回了目光，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 “听闻大周皇帝才九岁，此话不会是兄弟诓骗我的吧……” 大逻便用小刀割下一块黄膘肉丢进嘴里。 有些醉眼惺忪地说了一句。 “吾皇年纪不大，却是天纵之姿！” “有经天纬地之幍略，陛下才华迸发出的光芒，哪怕是太阳也遮盖不了……” 长孙晟吹牛不打草稿，把小皇帝给吹上天了。 “大逻便，作为兄弟我才告诉你这些的。” “终归有一天我得离开草原，真不希望以后咱们在战场上相见……” 长孙晟很是失落般地灌下一碗酒水。 颇有几分惆怅的说道。 “好兄弟，我也不希望咱们兵戎相见。” “来，干了这碗……” 阿波又一口闷掉了碗里烈酒。 而后扑通一声，伏倒在案几上一动不动了。 长孙晟让阿波的亲信把他移到一旁躺下，为其盖上一张羊皮袄子。 而后，带着李药师出了毡帐。 长孙晟刚离开，阿波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一个人呆坐了良久！ …… 几天后。 步离可汗找上阿波。 询问他是不是也遭遇了大周军队的扫荡。 两个失意的突厥小可汗借酒消愁。 喝得醉醺醺后，带着各自部落的上千贵族赶赴都斤山王庭。 他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一肚子怨气地要找沙钵略讨个说法。 大周军队虽然没有屠杀牧民。 但却抢走了不少牲畜和女人。 一众突厥贵族在阿波和步离的带领下大闹王庭。 责备沙钵略一上位就发动对大周的战争。 把突厥陷入危难境地，应当承担所有责任。 当初。 庵逻把汗位让给沙钵略，这些贵族也是同意的。 而且。 就算沙钵略发动战争，若是打赢了，他们一样举双手赞成。 可是，他们没赢。 没赢也就算了，还招来大周军队的报复。 自身利益受损，也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摄图，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汗位……” “现在又把突厥带入了灾难的深渊，你不配做草原的共主。” 大逻便知道自己抢回大汗之位的机会很小。 但却不放过任何恶心沙钵略的机会。 沙钵略被部众如此逼宫，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双拳紧握，指节都发白了。 他举兵南侵，确实大意了，低估了大周的实力。 自从周武帝灭齐后，双方就没发生过大型冲突。 摄图天真的以为。 局势还是以前北周、北齐争相讨好突厥的时候。 他也没想到，大周对于突厥的南侵，早有预判。 而且，定下万全之策，早就做了严密部署！ 不仅守住了南侵大军。 还趁他们后方空虚，捅了突厥的腚眼。 更让他意外的是。 大周的报复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内忧外患，搞得他焦头烂额。 其实。 这次南侵，损失最大的就是他。 十万嫡系亲军，一下子毁掉十之七八。 原本他还极力隐瞒，慢慢恢复元气。 看眼下情形，阿波和步离显然已经知晓了实情。 就算不确定，至少也产生了怀疑。 要不然。 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跑到都斤山王庭来闹事？ 无奈之下。 他也只好给他们每人一块水草肥美的草原以作补偿。 得到了好处，阿波和步离不再吭声。 两人的下属贵族也不苦苦相逼了。 等到这些瘟神全都离去。 沙钵略阴沉的双眼，露出了要吃人的凶光。 良久之后。 这才平复心中的滔滔怒火，仰头灌下一大碗烈酒。 “使者大人，讲和吧！” “大周还把千金公主嫁到草原来，以后咱们和平共处……” 沙钵略喝完后，抹了一把络腮胡上的酒水。 看向牙帐内的长孙晟说道。 “大汗，你可以写国书送到长安去，至于成与不成，在下也不敢妄言……” 长孙晟瞥了一眼，不愠不火地回了一句。 内心却是怒骂起来： 你老小子还在做梦，想屁吃呢？ 你说打就打，你说和就和？ 如今吃了败仗，损失惨重，就想起和亲来了！ 瞧你那熊样。 还想娶大周千金公主，把枕头垫高点，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 沙钵略也知道，长孙晟左右不了事情的成败。 点了点头，让下面的人去拟写国书。 “大汗，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长孙晟向沙钵略举了举手中的酒碗，稍显犹豫地说道。 “但说无妨！” 摄图对于长孙晟也是颇为欣赏，私下关系也不错。 “在下觉得，您的汗位岌岌可危啊！” “哦，此话怎么讲？” 摄图假装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明白得很。 “中原有句古话，帝无威，不足以立！” “像之前那种逼宫，若是发生在大周，那就是以下犯上，乃逆臣贼子，是要诛九族的……” 长孙晟神情庄重地肃然说道。 摄图这老小子听后脸皮抽搐。 连忙灌了一碗酒，以此掩饰自己的表情变化。 “那你们中原王朝的皇帝会怎么处置这等事情？” 摄图也清楚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但还是想听听长孙晟会怎么说。 长孙晟邪魅一笑。 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在脖子下做了个横抹的动作！ 而后，迅速转移话题，不再多谈一句政事。 拉着沙钵略聊起风花雪月来。 特别是中原青楼里的醉生梦死，听得他两眼发光，心动不已。 …… 话说几路出塞扫荡的军队。 返回各自州地后，已经是十一月中旬。 朝廷派出的劳军团也已经到达。 正好给凯旋而归的将士们接风洗尘。 皇帝的手谕，让全体将士情绪高涨。 小皇帝说： 他们是大周最英勇，最热血的勇士。 是大周百姓心目中的守护神。 是他眼里的英雄！ 这样的赞誉，听得一众军士热泪盈眶，豪气满满。 烈酒香醇，美食可口。 将士们尽情地吃喝，一边欣赏乐舞表演，场面一片热烈。 每次战争过后。 兵部都会统计所有战功。 朝廷依照军功簿，对全体将士进行封赏。 小皇帝对于战功封赏做了一项要求。 以钱财，官职，荣誉为主，不封赏土地。 他让兵部按制铸造了一批精美的军功章。 有金、银、铜三种质地。 用于表彰在战争中立下战功的将士。 此外。 各州总管还得做战后总结。 从整体战略，到各个战术细节。 好的方面，不足之处，都要详细地加以分析。 并整理成书面材料上报朝廷。 兵部收到这些资料后，会组织人员进行推演、讨论。 从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 这是宇文衍特地要求的。 以这样的战争复盘方式，提高大周将领的军事素养！ 边境大捷。 以及大军出塞扫荡的战事。 朝廷第一时间布诰天下，与民同庆。 弘扬国威，增加大周百姓的凝聚力。 同时。 宣扬军队守土为国，守土为家，守土光荣的高尚情节。 第178章 腊月 时间来到腊月。 宇文恺做足相关准备后，带领众多工匠赶到了张家口。 高颎和阴寿接到小皇帝的诏令。 特地赶来和他一道商议大境门的建造事宜。 正式动工得是年后的事了。 年前把边城的具体位置确定下来，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比如大量打造手推独轮车，准备所需的圆木、砖石、粘土等物料。 宇文恺一到张家口，便进入了工作的状态。 这是他负责驿站改建工程后的又一个大工程。 都是小皇帝亲自点的名，让其心中感动不已。 他格外珍惜这种展示自身才华的机会。 心中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大境门”建好，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哪怕军事方面不如他的兄长宇文忻。 但他也很清楚。 此处作为幽州，相州，并州三地北大门的重要性。 有了这处要塞防御。 平城，雁门关，紫荆关，居庸关等要塞边城便能成为第二道防线。 而不是直接暴露在草原势力的兵锋之下。 …… 辽西之地。 刚刚下了一场大雪。 辽河平原白茫茫的一片，寒冰如铁，冰冷刺骨。 猫冬的百姓三三两两盘坐在屋内的火炕上。 吃着大锅炖。 喝着小酒。 吹着牛逼。 火炕一烧，屋内暖和得很。 家里条件差些，还没建屋子的百姓，暂时住地窝子。 里面放一个铁炉子。 在严寒的冬天，成了一个暖和之所。 这些都是贺若弼按照小皇帝所述推广开来的。 随着开荒垦田和商贸往来的发展。 越来越多的东北少数民族部落的百姓来到辽西定居。 与迁徙到此的中原汉人混居一起。 官府鼓励彼此通婚，促进民族融合。 官府创办的官学已经开始招收学子。 同时，也出现了不少的私塾。 高句丽的辽东的百姓。 在六个小分队的各种骚扰下，根本无法安心从事农业、渔猎、放牧等。 无奈之下。 已将部分的百姓，迁往鸭绿江以南的大本营。 趁着大周军队对辽东地区高句丽的牵制。 东边与其接壤的靺鞨部落趁机西进。 占据了不少高句丽控制的土地。 贺若弼当然乐得看到高句丽首尾不能相顾。 这也是他联合靺鞨的目的所在。 暂时，还没到与高句丽清算的时候。 当下的战略。 便是让其辽东势力不得安生，无暇顾及辽西之地。 控制潢水河谷，经营辽西，切断高句丽与突厥的往来。 营州发展至今。 标志着东北战略，取得了第一阶段的初步胜利。 …… 每年的腊月。 是三省六部下的各级衙署最忙碌的时节。 每个衙门都得进行各方面的全年总结。 这种总结不单单是文字性的，相关数据都得归纳汇总。 用具体数据来衡量州郡县的发展及官员的政绩。 这是从太祖宇文泰时便已推行的“记账”模式。 小皇帝将这种模式进一步侧重，细化。 如此一来。 使得主簿和记事等职位，对于算术方面的要求越来越高。 算术馆的那些读书人，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各级官府纷纷请求吏部，委任这些懂算术的人才。 他们全都学过小皇帝所授的数字和字母。 精通算术馆推广的新算术。 众多常用的公式已经被他们论证，并广泛应用起来。 而且。 在小皇帝的要求下，每一个人都必须精通珠算。 他还交代刘宝，每年选拔一批聪明伶俐的小学徒。 送到算术馆学习珠算和新算术。 这种手动计算机的技能，必须让其发扬光大。 在各行各业中发挥出作用来。 能进国子监的学子，九成九是贵族子弟。 眼睁睁地看着算术馆的那些白身，寒门子弟成了抢手货。 国子监哪还坐得住？ 祭酒亲自上门拜访算术馆负责人甄族。 希望国子监的算术博士（教师）能到他这里学习新算术。 算术馆刚成立的时候。 他们这些人就一起听了小皇帝授的课。 只是谁也没有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小孩子弄着好玩而已。 现在，他们才知道自己有多鼠目寸光。 当初小皇帝都让他们听课了。 现在求上门来，甄族也没有反对。 他们爱学就跟着学好了！ 看到吏部真的开始任用算术馆的读书人。 算术馆这些人才，研习热情高涨。 真要说来。 谁不想做官？ 谁不想光宗耀祖？ 只是出身寒微的话，想要做官那是难于上青天。 当然也有一些确实不想做官的，醉心于算术方面的钻研。 这样的人也好，超然物外，更有可能在某个领域做出成就来。 此时。 小皇帝领着墨言和元氏兄弟。 正在城外研制火器的那座庄园制作爆竹。 当然不是自己动手。 他们之前已经试过了，用纸把火药卷起来，放置引线，两头用石膏封口。 制作出来的小爆竹能够炸响。 再把这些单个的爆竹串绑在一根长的引线上，便成了后世的鞭炮。 让工部染制了大量的红纸，拉上几百人开始制作爆竹。 以前。 人们想要听个响，只能把竹子放到火上烧。 之前没弄出火药也就罢了。 如今有了火药，怎么也得弄出鞭炮来，在过年的时候热闹热闹。 …… 大家忙碌着年终的收尾工作。 时间转眼便到了小年。 小皇帝下诏把小年、除夕、春节、元宵定为大周的传统节日。 鹅毛般的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白茫茫的世界里，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 铁炉子已经在京城普及开来。 只要家里条件还行的，都在屋里摆上了这个取暖神器。 在小皇帝的引领下，贴春联也在官员的府上流行起来。 大周上下，都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 让宇文衍没想到的是，大年二十九这天。 突厥的使者竟然赶到了京城，献上国书。 意思是突厥愿意继续与大周交好，希望宇文衍能够收回取消和亲的皇命。 等大周孝期过后，就来迎娶千金公主。 宇文衍看罢一声冷哼。 沙钵略这老小子是在装傻充愣啊。 言语间虽然还算诚恳，但对于南侵之事却是只字未提。 “告诉突厥使者，想要迎娶千金公主，让摄图亲自到长安来觐见！” 宇文衍被气笑了，随手把国书扔在一边。 说来说去，沙钵略还是放不下面子啊，还想娶大周公主。 小皇帝只想对他说一句： 娶你奶奶个腿，有多远给朕死多远去！ 按突厥掌控的地盘来看，不能说不强大。 但却给人一种外强中干的感觉。 辽阔的疆域，有限的人口。 很多地盘根本做不到实控，只是地方部落宣称依附于突厥罢了。 加上突厥没有一个成吉思汗似的领袖人物。 很难形成强有力的中央统一集权。 名义上同属突厥汗国。 实际上小汗及部落统领各自为政。 明里暗里的内部争斗不断，不停地在消耗突厥的实力。 想要和大周斗个你死我活。 突厥的牙口还真差了点意思…… 第179章 有鞭炮，有年味 大年三十。 小皇帝带着司马令姬指挥一众内侍太监贴春联。 每一副对联都是他亲自书写的。 皇宫各处大殿都有。 贴好对联后，便在殿前的空地上放起了鞭炮。 “梓童，让你好生见识下朕发明的大宝贝……” 小皇帝不无得瑟地显摆着。 亲自点燃了一挂数丈长的鞭炮。 滋滋火光下。 清脆的噼里啪啦声响起，伴随一阵冒起的白烟。 电光火石间。 纸屑飞扬，白茫茫的雪地上落下红彤彤的一层鞭炮纸。 小皇后吓得一声尖叫，捂着耳朵躲在宇文衍身后。 听到小皇帝哈哈大笑的声音。 忍不住又探出头来盯着不断炸响的鞭炮看。 “陛下讨厌，吓臣妾一跳，此为何物？” 司马令姬看到没有任何危险，好奇地观望，一边问道。 “这是鞭炮，或者叫炮仗。” “怎么样，热闹不，敞亮不？” 宇文衍非常开心。 熟悉的声音让他仿佛看到了后世过年时的情景。 一挂鞭炮很快就燃放完了。 小皇帝让墨言找来一根长杆，把鞭炮挂在一头。 拉着小皇后，两人把杆子挑起来，然后让墨言点燃引线。 司马令姬原本还有些害怕，紧紧靠在宇文衍身上。 等到鞭炮点燃后，脸上却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老吴，你也去点一挂玩玩！” 冶铸作坊过年休沐七天，老吴也回到了宫中。 吴勇尽心尽力当差，极力配合綦毋怀文，把作坊打理得井井有条。 小皇帝每年都给他不少封赏。 休假这七天也让他回皇宫侍候左右。 “好嘞，陛下，老奴也来试试……” 宇文衍让小皇后单独挑起长杆，示意老吴点燃引线。 鞭炮声中伴着一声尖叫，司马令姬紧张得手臂都在发抖。 既紧张又刺激，放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除夕这天。 是皇室宗亲团聚的日子。 大家聚在一起吃东西，打麻将，谈天说地。 曹王宇文允，道王宇文充，蔡王宇文兑，荆王宇文元四位小皇叔也从军营回来了。 四人在军营一年多，练就了一身强健的体魄，个头也长高了不少。 举手投足间都显现出军人的气质。 据王鹰回报，他们的各项军事素质都是佼佼者。 刻苦训练，一直谨守承诺，从未摆王爷的谱。 这让小皇帝很是满意。 “几位皇叔，你们也去放鞭炮玩玩，热闹热闹……” “好，陛下好生看着，我们去点炮仗。” 几人各自点燃一挂鞭炮。 看到炮仗炸响的情景，全都欢呼起来。 “皇兄，皇兄，我们也要玩……” “皇帝哥哥，娥英也要，娥英也要……” 宇文衎，宇文术，宇文娥英一看，也嚷嚷着要玩。 “炮仗有危险，你们太小了，长大点再玩！” 出于安全考虑，小皇帝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鞭炮这一新鲜玩意，把皇室一众老小都吸引了。 胆小者远远看着，胆大的还亲自燃放了一些。 除了鞭炮。 小皇帝还让制作了一种手指粗的单个炮仗。 直接拿在手里，点燃引线后扔出去。 声音轰响，炸得雪花飞溅。 四位小皇叔玩得不亦乐乎，宇文衍也放了不少。 和往年一样，大家聚在一起玩乐，嬉戏。 到了晚间。 团年饭从喝椒柏酒开始。 热气腾腾的火锅，丰盛的饭菜，醇香的美酒…… 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饭后。 是小皇帝发红包的环节。 桃形香囊里面，装的还是十枚崭新的天元通宝。 发完红包。 所有人聚到校场，观赏打铁花，同时燃放鞭炮。 热闹的氛围中，众人一起守岁，直到大年初一凌晨。 子时中（0点）一过。 小皇帝领着众人放了大量的鞭炮。 炮仗轰响声传遍整个京城。 京城的官员和百姓，都不知道皇宫是怎么弄出这些动静来的。 …… 天元二年。 大年初一。 小皇帝在正武殿大宴群臣，给大家发红包。 众臣眉飞色舞，纷纷给皇帝敬酒，说好话。 整个春节，众人沉浸在新春的欢庆之中。 大家互相串门拜年。 发红包也在一众上层人士中流行开来。 麻将成了大家休息时的娱乐首选。 邀上几个至交好友，摸上几圈麻将，一边玩乐一边聊天。 好不快哉！ 大臣进宫给皇帝拜年时，墨言都会放一挂鞭炮。 对于小皇帝弄出的这么个新鲜玩意，众臣无不啧啧称奇。 直言真是个好东西，比烧竹子听响热闹多了。 这是宇文衍穿越之后，在这方时空过的第三个年。 过完年，他也虚岁十岁了。 近三年来。 他每天坚持晨练，身体素质有了很大的提升。 个头也长高不少，已经有近一米六的身高了。 力量也逐渐增强。 现在甩一套完整的岳王枪法下来，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春节期间。 小皇帝在接见朝臣中度过。 能进宫给他拜年的，都是亲近之人。 宇文衍也不排斥和他们多些接触。 只要把政事做好，不出什么幺蛾子，小皇帝不介意给他们一生富贵。 初五。 接见几个朝臣，与他们一起共进晚膳之后。 宇文衍慢悠悠地来到醴泉宫。 自从大年初二回了趟娘家，他就感觉到小皇后状态有些不对劲。 “臣妾参见陛下！” 司马令姬看到宇文衍，脸上露出了一丝开心的笑容。 “这又没外人，不必多礼。” “朕感觉头有些重，媳妇你帮忙按按……” 小皇帝把司马令姬拉到一张卧榻前，让其坐下。 自己横躺在她大腿上，微微闭上眼睛。 小皇后嫣然一笑。 伸出温润柔软的小手，在其两侧太阳穴轻轻揉捏起来。 而后又是眉心和头皮。 司马令姬手法娴熟，力道适中。 小皇帝脸上浮现一抹享受的神情。 按了几遍之后，感觉头皮轻了许多。 拍了拍她的手，翻身坐了起来。 “媳妇，是不是娘家人和你说什么了？” 小皇帝看向小皇后，柔声问道。 “没，没有……” 司马令姬明显身体一颤，像是受了惊的小鹿，有些慌乱地出言否认。 “小傻瓜，都写脸上啦，还说没有！” “是不是国丈大人想朕把他调回京城？” 宇文衍捏着她的鼻子轻轻摇了两下，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小皇帝话音刚落，司马令姬的眼中便蒙上了一层水雾。 显然，她的心事被宇文衍猜中了。 娘家的这一想法，显然让她倍感为难。 说吧，那就相当于后宫干政，这是大忌。 不管不顾吧。 又怕娘家人说她是白眼狼，做了皇后却不能给家族带来丝毫好处。 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背负这么大的一个心理包袱。 那她哪还有快乐可言？ 第180章 元宵 “好啦，此事不必挂在心上，朕自会处理！” 小皇后为了此事，内心倍受煎熬。 但是已经好几天了。 她恁是没有向他开口，这让小皇帝颇为满意。 说来也不怪司马家出此下策。 宇文衍亲政也有一年多了，不仅提拔了颜之仪，王轨，乐运三位近臣。 韦孝宽，李穆，尉迟迥三位老臣也得以重用，位列中枢。 而司马消难作为当朝国丈，却一直在郢州总管的任上没有变动。 似乎一朝天子一朝臣，和他这个国丈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因为历史上司马消难的气节问题。 小皇帝对于这种人，确实有些看不上眼。 曾经的北齐驸马，他先是反水，投降到北周。 后来。 杨坚谋权篡位，他又起兵响应尉迟迥。 可是没等杨坚大军攻到面前，他又反水去了南陈。 就是一个贪生怕死，没有丝毫气节可言，内心极为矛盾的人。 留下吕布“三姓家贼”一样，永远都洗涮不掉的污点。 宇文衍就是要把他死死按在原有位置上。 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能忍受多久？ 听到宇文衍说会处理这事。 小皇后脸上的愁容终于散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安抚好司马令姬。 小皇帝留宿醴泉宫。 躺在被窝里，继续给她讲《西游记》的故事。 …… 元宵。 小皇帝在偏殿摆下火锅盛宴。 “臣等参见陛下！” 最先来的是王鹰和尉迟伽、杜咤、侯定四人。 “平身吧，这是私宴，无须多礼！” 小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入座。 “臣等参见陛下！” “小人叩见主人！” 紧接着。 狐狸、影子、孤狼和刘宝也来了。 齐齐给小皇帝行礼。 “免礼，都坐吧！” “元胄、元威，你俩也坐！” “谢陛下！” 众人拱手谢过，全都坐了下来。 “除了子昌和元胄、元威，朕还是第一次和诸位一起用膳……” 宇文衍说完开场白，和大家一起喝了一杯。 王鹰和尉迟伽、杜咤、侯定四人，从那一千亲军训练到如今的新军基地。 按他的设想，训练了数万嫡系军士。 在京兆军中，是他最为信任的几个近臣。 尉迟伽、杜咤、侯定三人第一次进宫面圣，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他们知道，自己总算熬出头了。 最激动的莫不过于狐狸、影子、孤狼三人。 原本只是一普通军士。 由于在亲军驻地中的优秀表现，被王鹰选拔进三十名暗卫。 在暗卫驻地，他们的天赋和才能又入小皇帝的法眼。 从担任暗卫队长，到如今独挑大梁。 短短两年多时间，从一普通军士直接成为皇帝的近侍。 升迁速度可以说是真正地一步登天。 如今。 三大组织已经步入正轨，正在进一步的完善、提高之中。 原亲军驻地，现在是情报组织的培训基地。 大量的情报人员，在此接受训练后，走上各个不同的岗位。 暗影组织中的一百名正式成员也在不断地精进。 优胜劣汰，不时有候补成员挑战，成为正式成员。 血杀组织也在发展壮大。 已有一百多单人以及两百个两到十人不等的小组。 人数达到一千余人。 刘宝重新和皇室取得联系后，也是欣喜万分。 若是没有这层关系，他刘宝也就是一个有钱的大周商贾。 士农工商，商贾排在末位，社会地位比那些手工业者还低。 “九洲商行”成立后，组建了大量的商队。 既有往来大周境内各州，也有去往周边各国的商队。 进行商品贸易的同时，也为组织收集情报。 情报组织下边的各种商业活动。 不仅养活了整个组织，还为小皇帝的内库赚取了大量的财富。 如今更是肩负起了收集火硝，硫磺的重任。 同时，也帮小皇帝收购浸泡药酒的药材。 每次药材来了，他就让墨言以十斤一坛泡好。 密封之后存放在皇宫的地窖之中，已经存了有一百多坛。 “子昌，你们四人可以提拔些有能力的军士。” “用于管理基地的日常训练及相关事务，这样就不用长期住在军营了……” 宇文衍和他们四人喝了一杯。 “谢陛下！” 几人喝下杯中的烈酒，齐声谢过。 其实。 就算小皇帝允许如此，他们也不会对基地的事务有所松懈。 这只是陛下体谅他们，这点几人还是看得很清。 美味的火锅，香醇的烈酒。 羊肉，鹿肉，各种鞭，各种山珍…… 众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末了。 小皇帝给每人赏赐了一个番邦小娘子。 酒足饭饱。 大家拜别小皇帝，拉着墨言挑选小娘子去了。 …… 元宵当晚。 宇文衍让人在京城中央大街上举行打铁花表演。 同时燃放了大量的鞭炮。 给元宵佳节增添一抹亮丽的光彩。 不论是打铁花，还是热闹非凡的炮仗，都让京城百姓大开眼界。 引得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欢呼。 本来，京城是实行宵禁管制的。 酉时（17点）闭市，酉时中（18点）关闭城门。 戌时（19点）关闭坊门，所有人员一律待在家中，不得外出。 如今北方一统，社会安定，宇文衍认为不必搞得这么紧张。 下诏把城门关闭时间推迟到戌时。 坊门关闭延迟到亥时中（22点）。 城门关闭后，坊市可以照常经营，直到坊门关闭。 小皇帝既然决定大力发展商品贸易，那城中的夜市必定是要发展起来。 偌大京城。 一入夜便陷入一片死寂当中，哪有半点繁华的样子呢？ 这样的改变，深入人心，得到官员，商贾，百姓的一致拥护。 京城百姓饭后能够出门溜达一下，逛逛街，散散步。 住在城外的百姓，行商走贩，也不用着急忙慌地出城。 特别是坊市的商贩，店铺掌柜。 能多经营两个多时辰，无形中增加了营业额。 除此之外。 百姓心中那种被束缚的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这样的策令无疑是深入民心的。 皇帝爱民如子的美名自然是不胫而走，在民间传扬起来。 不论是小皇帝，还是宇文皇室，声望都在一天天的提高。 宣帝宇文赟给皇室造成的损害。 在宇文衍的努力下，正逐渐得以修复…… 第181章 总管述职 元宵过后。 各州总管和刺史开始陆续进京述职。 这样的述职不是朝廷强制性的，而是看主官的意愿。 也可以用奏章的形式，不用亲自回京。 但大部分总管和刺史都选择回京城述职。 这是难得面见皇帝的机会。 多在陛下面前露脸，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被调回京城了。 虽说在外也属一方大员，封疆大吏。 但州官和京官比起来。 离皇帝还是远了些，地位也稍逊一筹。 主政一方，就得远离朝廷中枢，失去京城的关系。 想要更进一步，那是难上加难了。 因而。 除非是离京城特别远的州。 否则大多总管和刺史，都不会放过这个面圣的机会。 接见总管和刺史的过程中，小皇帝就发现一个问题。 大周设置的州实在是太多了，全国竟有两百多个州。 地方官府机构过于臃肿。 严重影响朝廷诏令的执行效率。 这是几百年历程中遗留下的问题。 为了拉拢贵族势力。 不断地设州置郡，用官职来安排支持各自政权的贵族子弟。 精简地方机构——势在必行！ 但是得好好谋划一番。 要不然。 一下子让大量贵族子弟失去官职，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庞大的地方行政机构。 使得有权有势的人全都成了“官”。 端着朝廷的“铁饭碗”，不求上进，啥事不做，还能旱涝保收。 这无疑给朝廷财政带来沉重的负担。 不利于政权的稳定，也严重阻碍社会的发展。 同时，加剧两极分化，造成阶级对立。 宇文衍接见过的总管和刺史，可谓是良莠不齐，有人才也有草包。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高门第，出身大族。 当真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其中。 最为显着的世家大族，当属于——“五姓七望”。 所谓“五姓七望”，就是五个姓氏的七门望族。 它们是： 陇西李氏、 赵郡李氏。 博陵崔氏、清河崔氏。 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 李氏与崔氏各有两个望族，所以称之为“五姓七望”。 这些望族都是在中原大地上传承几百上千年的大族。 彼此互为姻亲，关系盘根错节。 占据了官场和朝堂的众多官位。 甚至身居高位，能够左右一个政权的走势。 形成一个庞大的士族势力。 论其影响力，丝毫不逊于当下的关陇贵族。 像唐国公李渊他们这一脉，既是关陇贵族，亦出自陇西李氏。 这些望族的存在，就是社会的毒瘤。 对于中央皇权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威胁。 历史上。 隋唐两朝都竭力想解决这个大麻烦。 比如，隋朝推行科举考试，打破名门望族的官场垄断。 武媚娘给唐高宗李治出的主意是禁止七族联姻。 在一段时期内，稍微抑制了七族的影响力。 但在武则天去世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直到唐末起义。 屡次科举不中的黄巢，恨透了这些把控科举晋升渠道的名门望族。 率领义军对五姓七望出身的官员贵族进行了疯狂地血洗。 杀得那叫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从此。 五姓七望一蹶不振，慢慢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小皇帝当然不能像黄巢一样，直接大开杀戒。 那样造成的影响太大。 有可能直接动摇国本，得慎之又慎。 …… 二月中旬。 北方边境各州总管回到京城。 小皇帝叫上韦孝宽，李穆，尉迟迥，颜之仪，乐运，王轨六人。 一同召见了他们。 并州总管梁士彦，夏州总管虞庆则，并州总管高颎，幽州总管阴寿，相州总管赵王宇文招。 “臣等参见陛下！” “众爱卿平身！” 宇文衍笑呵呵地让他们平身入座，宫女奉上香茶。 “此次抗击突厥，诸位居功至伟，朕甚欢喜……” “陛下，老臣倒是没出什么力，西部达头可汗恁是忍着没有开战！” 梁士彦当即把他和达头可汗之间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到大周军队当着突厥人的面赶走牲畜时，在场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都知道小皇帝送狼旗给达头可汗之事。 没想到正中他的心思。 这老小子，果真对突厥大汗之位有想法。 “居延海可以说既是防御突厥南下的桥头堡，也是大周军队出击漠北的大后方。” “其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朕准备大力经营居延绿洲！” “修建居延城，赦免五年以下徒刑的犯人，迁居过去，与边防军士一起屯垦戍边……” “诸位爱卿认为如何？” 宇文衍把经营居延海绿洲的想法说了出来。 “陛下，老臣赞同！” “居延海水草丰茂，可以种植粟、麦、高粱等作物……” 梁士彦身临其境考察过，对于那处绿洲的情况清楚得很。 小皇帝听后，把目光看向其他人。 “回陛下，自汉朝起，中原军队便在西北各处绿洲屯田戍边，臣等均无意见！” 韦孝宽，李穆和尉迟迥三位老臣都表示同意。 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历史上。 与北宋对峙的西夏，在此处修建了大名鼎鼎的黑水城。 在西部，这是草原势力进入中原的重要通道。 宇文衍修建居延城。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与突厥西部的部落进行商品贸易。 武力的征服只是一时的。 哪怕你把突厥灭了，又会出现另一个草原势力。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只有征服那块土地，教化生活其中的百姓，才能长治久安。 趁现在达头可汗野心勃勃，愿意与大周交好，不失为一个增进交流的好时机。 “郕国公，那个史万岁当真一个照面便取了突厥统领的首级？” 小皇帝知道史万岁是个猛人，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其他人听了，也是好奇地看向梁士彦。 “回陛下，千真万确，寒光一闪，首级便到了他手中……” 梁士彦脸上浮现傲然之色。 笑眯眯地回答了宇文衍的问话。 在座的诸位都是文武全才之辈，听罢也不禁赞叹史万岁的武力值。 “白道之战歼敌数万，实在精彩……” 宇文衍转而看向虞庆则，微笑着说道。 “回陛下，这都是昭玄出的主意，臣不敢居功……” 虞庆则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一边回答，一边朝高颎拱了拱手。 第182章 雷霆神物 他记住了小皇帝当初召见他时所说的话语！ 针对突厥可能南侵的防御策略，听取了多方意见。 更是亲自跑到并州，与高颎商讨防御事宜。 利用白道地形，分而歼之！ 正是高颎为他谋划的一种战术。 看到虞庆则很是大度地把功劳归于高颎身上，宇文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嗯，很好！” “无论如何，你和韩僧寿，达奚长儒率领将士们英勇奋战，功不可没……” “谢陛下。” “保家卫国，臣等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虞庆则话说得很是漂亮。 “昭玄，阴将军，东部战场，你们也表现非凡，战果累累，辛苦了！” “回陛下，臣等理所应当，不辛苦！” 阴寿还是第一次见小皇帝，神情有些激动。 “阴将军，当初你奏请剿灭辽西高宝宁残部，如今看来真是先见之明啊。” “若是留到当下，让其与突厥联合南侵，幽州防御怕是要棘手许多。” 当初。 正是因为阴寿的奏章，才让小皇帝关注到辽西之地。 要不然。 大周还真就没有当前辽西的这番局面。 “那都是陛下高瞻远瞩，果敢决断……” 阴寿客气了一句。 当时，他也没想到小皇帝答应得那么痛快。 在很多京城官员眼里。 辽西不过是一片苦寒之地，丢了就丢了。 “诸位远离京师，在京这些时日，全都去太医署让医官好好瞧瞧，保重身体尤为重要……” 历史上，阴寿是在幽州总管的任上去世的。 故而小皇帝让他们去太医署，若是身体有疾，也能早发现早治疗。 “谢陛下隆恩！” 皇帝关心臣子的身体状况，那也是皇恩浩荡。 “皇叔公，此次防御战，相州在后勤方面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相州北面是并州，东面与幽州接壤。 此次战争，在粮草和役力方面全力支持东部战线。 “陛下，相比前线将士，这都不足道哉……” 赵王宇文招摆了摆手，完全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已经知道小皇帝取消了和亲。 女儿宇文芳不用嫁到草原去了。 作为一个父亲，他对宇文衍是心怀感激的。 在座的这些人，可以说是大周的中流砥柱。 宇文衍和众臣就诸多方面政事进行了讨论沟通。 从内部治理，到外敌防范，基本达成思想一致。 小朝会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中午就随便吃了些饺子。 当晚。 小皇帝设宴，招待一众朝臣。 众人推杯换盏，尽情畅饮。 …… 翌日。 还是这帮朝臣，大家齐聚西苑猎场的一座小山丘上。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 站在一旁的墨言举起手中的旗子，朝着一里外的元氏兄弟做了几个动作。 元胄和元威收到指令，各拿一个震天雷走出壕沟。 点燃引线后，扔了出去。 “轰！” “轰隆！” 巨大的声响把众臣吓了一跳。 颜之仪，乐运，王轨，还有三位老臣顿时一脸震惊看向小皇帝。 “陛下，这，这就是之前城西的出现的巨响？” 韦孝宽嘴唇翕动，神情激动。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由地问了一句。 “正是！” 小皇帝没有否认。 今天，本来就是让他们来见识火药威力的。 随后。 元氏兄弟进行了各种尝试，挖坑埋雷，压巨石，炸药包炸土墙…… 为了更加直观的体现。 宇文衍事先让人砌了一道城墙，并安上城门。 随着轰隆巨响，泥土飞扬，巨石、土墙粉四分五裂。 城门直接炸得稀碎，倒了下来。 城墙也在三次爆炸后，被轰出一个缺口。 众臣眼睁睁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一时间。 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圆瞪，嘴巴张得大大的。 如此摧枯拉朽般破坏力，岂是人力所能为之？ “这，这……” “陛下……臣，臣……” “神仙之术……” …… 众臣恍过神来，但却失语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诸位爱卿，随朕近前一观！” 小皇帝说罢，抬腿向着试验场地走去。 众人连忙跟了上去。 为了体现震天雷的杀伤力，这次选择的是一处密林。 来到近前。 只见草木俱断，碎石遍地，一片狼藉。 树身上还残留铁沙穿透的洞眼，一些铁片、铁蒺藜钉在上面，入木三分。 离爆炸点近的几棵树木被生生炸断，倒在地上。 众臣看着眼前的情景，脸上惊骇之色久久未散。 特别是那面被炸开的城墙，以及粉碎的城门。 给他们带来的震撼是最为直观的。 想想。 攻城之时，想要登上敌方城墙，或是撞开一扇城门是何其艰难的事？ 但是在这震天雷面前，简直就同纸糊的一般。 震惊过后，随之而来就是大喜。 大周军队有此神物，何愁敌城不破，强敌不灭？ “攻城神器，无往不利……” “陛下，这当真是人之所为？” “太神奇了，无上伟力也……” …… 众臣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震撼之余露出狂喜之色。 “此物朕称之为震天雷，这个是炸药包，这些便是最为关键的火药……” 小皇帝让元氏兄弟取来一些样品，给众人讲解起来。 并把一枚震天雷拆开，把里面的弹药倒了出来。 “这些火药被引线点燃后会发生爆炸，强大的冲击力会摧毁附近的一切……” “并把里面的铁沙、铁片等弹射出去，对周围的事物造成伤害！” 说着。 宇文衍放好引线，把这些东西装回去，压实，封好开口。 让元威跑到一里外引爆。 当听到那一声巨大的声响后，众臣完全相信了这一切真的就是小皇帝所为。 随后。 宇文衍让几个边境总管亲自动手。 装配、制作了几个震天雷和炸药包出来，亲自引爆。 本来，小皇帝是想做一些震天雷和炸药包，让他们带到边塞去。 可是考虑到火药失潮的问题。 如果长期不用，铁定会成为哑炮。 故而让他们自己学会装配制作，把火药带去就行。 若是失潮，装配制作前，把火药烘干就有用了。 为此。 小皇帝还特意写了一份火药保管和使用细则。 作为危险品，安全问题尤为重要。 只要严格按照小皇帝写的细则操作，便能把危险降到最低。 高颎等人听到皇帝要把这种神物配给他们。 脸上的激动神色再次涌现出来…… 第183章 与农业相关 给众臣展示过火药的威力后。 小皇帝给北方边境各州每处两百斤的火药。 配上足够的引线，铁壳、铁沙，铁蒺藜等。 贺若弼没有返京，宇文衍让阴寿给他带过去。 除了火药。 每处还增加了两千陌刀，两千锥枪。 横刀和弯刀每处各一百，用于奖赏有功的将士。 几位总管拿到这些神兵利器后笑开了花。 面对北方突厥的威胁，心中已是淡定了许多。 …… 二月底。 杨素回京，第一时间觐见了小皇帝。 “臣杨素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 小皇帝端坐茶台前，示意杨素在对面的椅子入座。 随即烫洗了一个茶杯，为他倒上一杯香茶。 “谢陛下！” 杨素看到皇帝亲自为自己泡茶，倒茶，受宠若惊，连忙谢恩。 “爱卿一去就是一年，辛苦了！” “工匠们攻克水密隔舱之术，着实可喜可贺……” 杨素自从到了巴东郡永安县。 当即召集造船工匠，开始尝试宇文衍所说的水密隔舱技术。 同时。 拿着朝廷诏令，从周边军府召集府兵，组建水军。 他每月都会写奏章给小皇帝汇报进展。 因而，宇文衍对他的情况很是了解。 “陛下，在建的两艘五牙战舰，已经完成近八成，再过两三个月就能下水试航了……” 杨素向小皇帝汇报了造船的最新进展。 因为有小皇帝绘制的图纸，很顺利地就把船坞建造好了。 有了船坞，船体就能造得更大。 当下正在建造的五牙战舰，船身长度比历史上杨素主持建造的长了11米。 长66米，高33米的战舰，能够容纳千名军士。 放在长江水面，绝对算是庞然大物了。 “很好！” “等到这两艘战舰下水，你挑出一半技艺精湛的工匠来，朕要让他们去研究建造大海船。” “你这边继续招募造船工匠，以后这方面的匠人需求会很大。” 既然永安造船走上了正轨，能够同时建造两艘战船，那抽调一部分工匠也没什么影响。 反正暂时也还不对南陈用兵。 “是，陛下，臣回去后便安排！” 这个事情一开始小皇帝就和他说过，杨素早有准备。 “朕要他们去扬州，举家迁徙，二十年内免除所有赋税、劳役……” 其实。 直接用行政强制手段，工匠也不得不去。 宇文衍当然不会这么做，这些工匠可都是造船技术人员。 他想要造出郑和下西洋所用的宝船，就得倚靠这些工匠。 因而。 他给出这样诱人的条件。 就当是对他们背井离乡的补偿。 小皇帝和杨素聊了很多，还留他一起用膳。 酒足饭饱后，心情舒畅地离开了皇宫。 各州总管和刺史在京城短暂停留后，陆续返回。 马上就到春播的时节，他们必须得亲自坐镇。 凡是与农业相关的。 占据了官员考核五成以上的内容。 特别是小皇帝实行“开荒垦田，减免赋税，休养生息”的策令后。 对于农业的重视程度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除了继续推行曲辕犁等先进农具。 今年，朝廷又推出了“耕牛下乡”的诏令。 耕牛作为重要的生产资料，是极为珍贵的。 因而。 有很多自耕农根本用不起，只能用人力挖田翻地。 “耕牛下乡”，就是由朝廷提供耕牛。 百姓可以到大周钱庄贷款购买，也可以租用。 缓解当下有的百姓没耕牛的状况。 等过上几年。 家家户户应该都能够拥有耕牛了。 粮食生产效率将得到很大程度地提升。 与此同时。 用于灌溉的筒车被广泛应用起来。 解决了把低处的水引到高处灌溉的问题。 …… 冶铸作坊的轴承生产进入量产阶段。 轴承作为一种商品，开始被商队、行商贩卖到全国各地。 有了轴承，手推独轮车也能逐渐推广开来。 对于需要大量体力劳动的农业生产来说，无疑是一大助力。 而且。 小皇帝还让冶铸作坊铸造了一种脚踏式齿轮传动装置。 他要把后世农村所用的脚踏式脱谷机打造出来。 这种打谷机原理很简单，就是一套齿轮传动带动滚筒快速旋转。 比起人工甩打脱粒，省时又省力。 有了好钢。 铸造出质量过硬的齿轮，完全没有问题。 宇文衍把绘制好的图纸交给作坊铁制用品铸造小组，让他们试着去做。 弄出来后，再让工部派几个木匠配合。 把脱谷机的木制框架打造出来，装配上齿轮传动装置。 一台脚踏式脱谷机就大功告成了。 不过。 新事物的诞生肯定要经历一个不断试验的过程。 有了小皇帝指定的明确目标，又没有技术壁垒限制的前提下。 一台小小脱谷机肯定能够打造出来。 春播前。 大量的荒地、滩涂被开垦成良田，保守估计有去年的两三倍之多。 除了先进农具的广泛应用。 朝廷下诏释放私奴，自耕农大量增加也是助力之一。 棉花试种成功后。 裴矩又从西域收购的大量棉花种子，已经陆续抵达京城。 这些种子会分发给京城到洛阳一带的百姓种植。 棉花虽然取代不了丝绸，但却可以逐步替代麻。 麻就可以用来制作麻袋，麻绳这些日用品。 麻布衣服不论是舒适度，还是保暖性，都不是很好。 它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 这也是为什么穷苦百姓，大多都是穿粗麻布衣物。 除了棉花种子。 宇文衍想要的西瓜种子也被裴矩找到了。 西瓜在西域地区已经有种植，只不过叫的名字有所不同。 西瓜性寒、味甘、解暑。 因而，当下称之为“寒瓜”。 为了找到西瓜种子，小皇帝特地画了一幅彩色水墨画。 一块瓜田，绿油油的藤缦，黄色的花，青绿色的瓜。 还有切开后的样子，每一个细节都描画得清清楚楚。 这么一幅写实的彩色水墨画。 只要见过西瓜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宇文衍把种子交给农学馆的贾仲明，让其找一些沙地试种。 他也不知道关中平原的气候能不能种植，只能试试看。 一旦能够生长的话，等到炎炎夏日，就能吃到冰镇的西瓜了。 或是榨上一杯冰凉的新鲜西瓜汁。 香甜可口，冰冰爽爽，喝上一口。 简直不要太完美。 …… 第184章 陈后主登基 三月。 清明节被朝廷定为大周传统节日。 人们在这一天祭拜先祖、踏青、吃寒食。 吃寒食就是把祭祖用过的冷食分吃掉。 寓意吃了之后能得到祖先的护佑，身体健康，顺顺利利。 这天。 小皇帝闲着无事，正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兵部尚书王轨、乐运、颜之仪，以及三位老臣匆匆赶来。 “陛下，南朝陈宣帝驾崩了……” 王轨说着，取出一封奏章。 这是扬州总管尉迟顺上报的。 南朝陈宣帝陈顼于二月十七日病逝，享年53岁。 宇文衍看完后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的出现导致一些事情的发展轨迹出现偏差。 但南陈的命运还在原本的轨道上，没有变化。 陈宣帝驾崩后，太子陈叔宝即位，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陈后主。 不过陈叔宝登基前却差点小命不保。 在陈宣帝咽气后。 陈叔宝的二弟陈叔陵想要夺取帝位。 手持一把杀猪刀，袭向跪于龙榻前的陈叔宝。 砍中了颈部，却因刀锋太钝，没能一击毙命。 陈叔宝在柳皇后及乳母吴氏的护持下躲进后宫，逃过一劫。 眼见刺杀失败。 陈叔陵仓皇逃出皇宫，返回自己的地盘。 当即招兵买马，想要起兵造反。 陈叔宝派大将萧摩诃讨伐。 陈叔陵兵败身死，诸子被赐死。 又是一桩为了皇帝宝座，兄弟相残的事例。 陈叔宝成功登基了。 南陈也注定了要终结在他的手上。 “陛下，南朝新皇登基，长江沿线是否要加强军事布署？” “是啊，长江水面，陈朝船舰成千上万，一旦发兵北上，江北各州首当其冲……” 王轨和韦孝宽对此表示担忧。 特别是韦孝宽，两年前伐陈，使得长江以北州郡尽归大周版图。 深知陈朝占据长江天险，进可攻，退可守。 对于大周来说，确实是一件麻烦事。 “无须担心，陈叔宝胸无大志，乃享乐之君，不足为虑！” “长江沿线随时注意南边动向即可。” “加大对南陈的情报投入，为将来统一收集相关信息……” 宇文衍摆了摆手，让他们不必担心。 “陛下之言甚是。” “不论这位皇帝如何，陈朝已经无法对大周造成大的威胁了……” “嗯，没错，大周的防御重点还是北边，突厥的隐患大过陈朝。” 尉迟迥和李穆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颜之仪听了一会，也开口说道： “陛下，臣以为统一之事可以慢慢谋划了，一旦时机成熟，便能一举功成……” “子升言之有理，若是能以最小的代价，速战速决，那就最好了。” 乐运对于颜之仪所说也是认同的。 “这个可以，政事堂和兵部平时研讨一下，多做出几套方案来……” 宇文衍对此表示赞同。 毕竟这是统一大事，能做到万无一失那就最好不过了。 “臣等遵命！” 自从小皇帝对突厥南侵做出精准预测后。 一众近臣再一次体会到了他的神异。 对于他的话语，越是深信不疑了。 …… 漠北草原。 沙钵略可汗对于小皇帝要他亲自前往长安觐见极为愤怒。 “使者大人，你们的皇帝傲慢无礼，如何与突厥做朋友？” 长孙晟看到摄图暴怒的熊样，眸中露出极为不屑的眼神。 言语间，也颇为不悦： “可汗，请对吾皇陛下保持足够的敬重！” “你要是没有失忆的话，是你撕毁和约在先，是你玷污了突厥的诚信。” “中原有句古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的所做所为，就是如此。” “做错了事情，就得立正挨打，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是犯了错，还要倒打一耙，那就是无耻！” 长孙晟直接怼了回去，没给他留任何面子。 “你……” 沙钵略如同斗怒的狮子。 双眼都要喷出火来，指着长孙晟想要发飙。 当看到他脸上那一抹不屑的笑容后。 摄图内心一颤。 不管突厥有多强大，也不论他们从长城以南抢回多少东西。 哪怕是中原人做了突厥的俘虏。 脸上仍然浮现出和长孙晟一样不屑的表情。 似乎在对他们说： 你可以打败我的身体，但你永远无法征服中原人的内心。 这就是中原的风骨，也是大周的傲气。 这样的神情，让沙钵略产生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摄图，如果你真为草原百姓着想，那就归附大周吧！” “战争是残酷的，杀来杀去何时了，何必呢？” “大周的强大将会超乎你的想象，作为朋友，在下希望你能亲眼看到那一天……” 长孙晟话里有话。 意思是你要是头铁跟大周过不去，指不定哪天就挂了。 “无须多言，想我突厥成为附庸，那是对狼神的侮辱……” 沙钵略对于这样的招揽表现极为抗拒。 长孙晟嘴角一扬，没再多言，起身拂袖而去。 几天后。 他出现在阿波可汗的牙帐内。 酒过三巡，长孙晟一声叹息，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兄弟，你这是有心事？” 阿波喝下一碗酒后，看着长孙晟关切地问道。 “大逻便，在下想家了……” 长孙晟望着南边，悠悠说道。 “要不是答应了老可汗，留在草原教授突厥勇士射箭之术，在下早就回长安了。” “兄弟，你是言而有信的真汉子，我一向对你敬佩有加……” 阿波被佗钵可汗视为继承人，和长孙晟走得很近。 “谢谢你，大逻便。” “可惜啊，摄图要把突厥带向无尽的深渊，咱兄弟二人终将要对决沙场……” 长孙晟摇了摇头，无奈之情显露无余。 “该死的摄图，抢我汗位也就罢了。” “他要是敢做突厥的罪人，我大逻便绝不会放过他……” 阿波可汗一拳砸在案几上，恨恨地说道。 “兄弟，你也应早做打算。” “万一哪天摄图容不下你，我大周皇帝陛下在黄河边上为你留了一块草场……” “不信你可以派使者去长安，我保证让其见到大周天子。” 长孙晟一脸真诚地看着阿波，信誓旦旦地说道。 大逻便闻言，沉吟半晌。 经历了一番思想争斗后，终于下定决心。 派出使者前往长安，确定是否真如长孙晟所说。 也算是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长孙晟目送阿波的使者向南奔去。 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 第185章 月氏 河西走廊。 商队往来，驼铃声声。 合黎山下，黑水河畔。 一座颇具规模的遗址废墟，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往日繁华。 在西北狂风的呜咽声中，透出阵阵凄凉。 “阿爷，这里就是我们康国的祖地？” 十岁的康艳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内心涌出一股别样的心绪来。 似乎与这里有着某种莫名的牵连。 “不仅仅康国，也是史、安、曹、石、米、何、火寻和戊地国的祖地。” “我们有着共同的祖先——月氏（zhi）。” 康父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头，耐心说道。 “匈奴当真可恶，杀月氏王，占我祖地……” “大汉扫灭匈奴，也算是为月氏祖先报仇了。” 康艳典对于月氏的历史很是清楚。 这是他们祖祖辈辈传承下来训示，每个人都不能忘记这段历史。 月氏。 春秋战国时期起源于祁连山西部，是张掖、敦煌一带的游牧民族。 其兴起时间比大漠草原上的匈奴还要早。 与大汉一样，皆被匈奴视为敌人。 汉文帝时，月氏打败敦煌附近的一个小游牧部落——乌孙。 杀乌孙王难兜靡，夺其领地。 王子猎骄靡刚出生不久，被部族带着逃往匈奴。 月氏和匈奴之间，由此展开了长期的战争。 可是，月氏最后败了。 月氏王被杀，头颅被匈奴单于做成了酒器。 月氏大多数部众带着极大的屈辱向西迁徙。 到了西域伊犁河谷及太清池（伊塞克湖）附近，中原称其大月氏。 而少部分留在河西走廊的部族称小月氏，成了匈奴的奴属。 原居于伊犁河谷的塞种人，武力不如大月氏，被迫南迁到赤山（兴都库什山）一带。 并在那里建立了大夏国。 三十多年后。 乌孙王子猎骄靡在匈奴的帮助下，替父报仇。 率领部众西击大月氏。 夺取伊犁河流域等地，在此建立了乌孙国。 大月氏战败被迫南迁，过大宛国，定居于妫水（阿姆河）北岸。 此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月氏也由游牧逐渐转变成农业定居。 在此落地生根，繁衍生息。 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 正是想联合与匈奴有生死大仇的月氏，共同抗击匈奴。 等到张骞历经千难险阻，找到这里说明来意时。 发现当时的月氏：“地肥饶，志安乐，殊无报复之心！” 月氏王已无意向匈奴复仇，不愿东还了。 妫水发源于葱岭（帕米尔高原）东南部海拔4900多米的高山冰川。 是西域地区水量最大的内陆河。 它与发源于天山山脉的药杀水（锡尔河）一起，自东向西，一南一北，平行流经“河中地区”。 最后汇入雷翥海（zhu）（咸海）。 妫水和药杀水流域是后世中亚文明的摇篮。 也是历史上，唐王朝安西都护府的统辖区域。 再过了几十年。 大月氏发展壮大后，又把妫水以南，赤山一带塞种人建立的大夏国给灭了。 并在大夏国土上设置五部翕侯，进行分片统治。 有点类似于中原分封制下的诸侯国。 大量月氏人迁居于此，把这片肥沃的土地纳入自己版图。 塞种人只能再次南迁，进入天竺西北部克什米尔地区。 打败当地一些小国家后，在那建立了好几个国家。 真可谓是： 大汉打匈奴，匈奴打月氏，月氏打塞种人，塞种人又打阿三。 由此也可以推断出，阿三自古以来就是战五渣的实力。 从几千年前他们的祖宗开始，就扮演着挨揍的角色！ 大月氏灭掉大夏国一百多年后。 月氏王对五部翕侯的控制力越来越弱。 大概西汉晚期。 五部之一的贵霜翕侯逐渐强大起来，首领“丘就却”自立为王。 随后。 陆续吞并了其它四部翕侯，建立了——贵霜帝国。 经过百来年的发展。 成为与同时期的大汉王朝，罗马帝国，安息帝国并列的大势力。 这时的贵霜王春风得意，傲气满满。 他向当时镇守西域的班超提亲，要求迎娶东汉公主。 被班超断然拒绝了。 贵霜王恼羞成怒，发兵七万翻越葱岭进攻安西都护府。 结果被班超打得找不到北，所率军队十不存一。 心下大骇的贵霜王，何曾见识过战斗力如此强悍的军队，当即送出重礼请和。 班超牛刀小试，连名字都懒得问，上书时仍称其为月氏王。 大汉，匈奴，月氏，乌孙，塞种人之间恩怨情仇，就是人类民族史上典型的弱肉强食。 中原周边的游牧民族，虽然与中原王朝争霸失利。 但其向西发展过程中，体现出来的实力也是霸主级别的存在。 贵霜帝国历经两汉，魏晋南北朝，繁盛了几百年。 后来慢慢走向衰落。 于公元420年左右分崩离析，分裂成几十个部落小国、城邦。 还保留相对血统纯正的月氏族人，以撒马尔罕为中心，形成了“昭武九姓”诸国。 保持了自己的部落小政权和民族根源。 撒马尔罕城，如今是康国的王城。 到了当下，葱岭以西的这些小国和高昌、龟兹、于阗等国一样，被北面的突厥汗国所奴役。 妫水和药杀水流经的河中地区。 是东西交汇路口，丝绸之路上的枢纽。 居住于此的昭武九姓月氏人，大多以行商为生。 形成了一种游走天下，逐利四方的地域文化，被称为——粟特人。 养成了一种能说会道，善于沟通，敢于冒险，不畏艰难困苦的民族特性。 自从张骞凿空西域后，他们的先祖就开始前往中原经商。 用中原丝绸等珍贵物品换取西方的珠宝，再把珠宝卖到中原，以此牟利。 但在魏晋南北朝的混战年代，东西方贸易往来被迫中断。 如今。 在小皇帝的推动下，重开丝绸之路。 特别是解决河西走廊的安全问题后，西域商人终于可以大胆地前往中原了。 在这条连接东西的丝路上。 随时都能看到往来的商队。 骆驼和马匹是最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 每一个昭武九姓的商队经过张掖时，都会到昭武古城遗址瞻仰月氏人的祖地。 深受汉文化影响的他们，内心深处蕴含着寻根访祖的情结。 哪怕过了六七百年，这种口口相传继承下来乡愁仍然存在。 “走啦，儿子……” “往东经过武威，翻过乌鞘岭，离长安就不远了！” 看到康艳典盯着昭武古城废墟发呆，康父喊了一声。 商队稍做休整后，继续踏上前往长安的道路。 …… 此时。 正在张掖的裴矩于数日前收到了朝廷诏书。 任命他为大周使者，带着长安来的使团一并出使西域各国。 一是建立官方联络。 二是寻求商贸往来。 这是大周第一次官方派遣前往西域的使团。 数百人的规模，行走在河西走廊上也是很壮观的。 他们携带了中原的丝绸、瓷器、茶叶、铁器、二锅头烈酒等商品。 既是使团，也是一个商队。 另外，还有数十把横刀，以作国礼之用。 之所以组建数百人的使团，那是宇文衍准备在各国设立——“大周使馆”。 为以后中原去的商队，行商提供一个驻点。 在大航海到来之前。 这条连接东西方的丝绸古道，就是唯一的黄金之路，或者说财富之路。 是当下全世界的经济命脉之所在。 因而。 不论花费多大的代价。 宇文衍也要确立大周在丝路上的绝对话语权！ 第186章 商业司 上善殿。 小皇帝正悠闲地泡着茶。 墨言领着一个精干的中年人走进大殿。 “臣苏威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 宇文衍抬了下手，指着茶台前的椅子，示意其入坐。 洗了一个茶杯放在他面前，倒了个七分满。 “谢陛下！” 苏葳有些惶恐地坐下，诧异地看着小皇帝亲自为自己甄茶。 他虽然是朝廷的官员，但却一直没有当值。 而是躲在深山中隐居。 说起他的出身，也是大有来头，属于关陇贵族。 父亲苏绰。 是太祖身边的肱股之士，深受宇文泰的重用。 襄助其改革制度，创立计账法，户籍法等。 他把汉族统治阶级的经验总结为六条，上奏后作为诏书颁行，称为——\"六条诏书\"。 西魏时期，很多制度都是出自苏绰之手。 为发展壮大当时羸弱的西魏做出了突出贡献。 使得西魏在同北齐的较量中，逐渐从劣势转化为胜势。 546年。 苏绰因积劳成疾病逝，时年四十九岁。 没有等到北周取代西魏。 苏威五岁丧父，少年老成，好学，有贤名。 后来北周代魏，被权臣宇文护礼遇，死皮赖脸把自己女儿嫁给他。 苏威见宇文护专权跋扈，恐怕灾祸连累自己，便跑到深山中隐居，整日以读书为乐。 却遭其叔父逼迫，最终还是做了官。 周武帝诛杀宇文护后，没有为难他，还准备给他封官授爵。 他却以生病为由推脱了。 宣帝宇文赟登基后，拜授他为开府。 历史上。 杨坚掌权，篡位前要封他官，他也一样拒绝了。 等到他成功以隋代周，把宇文皇室杀得干干净净，再请其出山，便欣然答应了。 一直做到了隋朝宰相。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小皇帝也没有因为这个对他另眼相看。 “令尊博学多才，乃开国重臣。” “朕每每读到其与太祖创业之初种种，仍是感慨不已……” “如今大周蒸蒸日上，百业待兴，无畏颇有乃父遗风，赋闲在家岂不是浪费？” 宇文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苏威缓缓说道。 无畏是苏威的字，既然是人才，那就不能让其闲着。 “陛下谬赞了！” “臣虽隐于山林，但却一直关注朝中之事。” “陛下实行三省六部制，修立大周律，改造驿路，设大周钱庄，推广先进农具，开荒垦田……”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开创之举，臣拜服！” 苏威说话时，神情有几分亢奋，眼中闪着亮光。 “那爱卿是否愿意入朝，帮朕排忧解难呢？” 宇文衍帮其续上一杯热茶，很是随意地问道。 “臣愿意为陛下，为大周鞠躬尽瘁！” 苏威起身，对着小皇帝作了个长揖。 一直隐居不出的他，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出山。 “很好，这是朕的一些想法，你先看看……” 宇文衍也不奇怪。 如今朝堂稳固，天下安定，再端着，恐怕连汤都喝不上了。 他苏威精着呢！ 小皇帝说着。 让墨言取了一本册子出来，交到他手上。 这是宇文衍关于发展商品经济，鼓励贸易，征收商税的设想。 从各行各业的手工业生产，到商品流通，市场贸易，以及商税征收方式，前景等方面着手。 详细地构筑了一个完整的国家商业模型。 苏威越往下看，心里的震撼越是强烈。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对他思想观念的一次冲击。 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商业能够给一个国家带来如此巨大的积极影响。 自古以来。 以农为本，重农抑商，是每个朝代都奉行的国策。 在生产力低下，社会资源少的古代社会。 粮食的确是统治者眼中的重中之重。 如果不能保证地里产出足够的粮食，就算有再多的财富也一样要闹饥荒。 从商的人多了，种地产粮的人就会减少。 这是重农抑商的最根本原因。 另外，商业放开容易造就富贾，不利于国家统治。 商而富则仕，一旦有钱人进入官场，金钱就能左右朝权。 这是每个统治者都不愿见到的。 最典型的就是吕不韦。 从一介商贾做到秦国丞相，把持朝政，为所欲为。 还有明朝的沈万三，私人出资帮国家修城墙。 但皇帝朱元璋却容不下他这样的巨贾。 朝廷主导下的商业行为。 只要把商税严格执行下来，便能对商贾巨富起到抑制的作用。 当下从事商业活动的群体，很多都是贵族地主。 收取商税，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两极分化。 不过。 小皇帝后面还要面临一个政商分离的难题。 政商一体，必然会滋生腐败。 届时，贪腐问题将会变得更加严峻。 但宇文衍绝不会因为害怕出现贪腐就放弃商业贸易。 “陛下，农商并进，把握得当，对国家利大于弊……” “您准备从何处着手？” 苏威看完，仿佛打开了一片新天地，情绪有些激动。 “朕准备设立一个商业司，由你来做郎中……” 宇文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单独设立商业司，不隶属于任何一部。 管理大周商业活动，负责国家商品贸易以及商税的征收。 这是小皇帝在商业领域的一次尝试。 让苏威做商业司郎中，首先成立——“华夏商行”。 组建商队，与西域及周边各国进行商品贸易。 “华夏商行”，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国有企业。 “商业司的用人准则：唯才是用，不拘一格！” “哪怕是胡商，只要有这方面的才能，都可以接收作用。” “臣遵命！” 苏威跃跃欲试，有些迫不及待了。 临走。 宇文衍赏赐了一把横刀，两个番邦小娘子。 苏威拱手谢恩，离开了皇宫。 …… 随着西域而来的商队越来越多。 每天，都有胡商的队伍抵达长安城。 河西走廊驿路上的商驿一下子热闹起来。 京城客栈，坊市，青楼的生意也好了许多。 坊市和街道上，随时能看到胡商的身影。 大多操着一嘴浓重口音的瘪脚官话。 也有极个别胡商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各种交流完全没有阻碍。 这些胡商头子个个都是大款。 妥妥的钻石王老五，放在后世的话，中原妹子随便泡。 可在当下大周，他们也就只能去青楼买买春。 良家小娘子可是没人会上竿子往他们身上凑。 宇文衍也明令严禁超国民待遇出现。 胡商精通商贸。 会依据长安，洛阳两地价格的差异，把不同商品拿到价格更高的地方出售。 比如有的琉璃饰品，长安卖一贯钱，但在洛阳却能多卖五百文。 这都是他们熟悉大周市场环境后。 在贸易中总结摸索出来的经验。 以此，将手上的商品利益最大化…… 第187章 开心的贺若弼 三月，十五日。 大朝会。 朝廷下诏： 鼓励民间商队前往西域进行贸易活动。 此举是为了加强中原与西域的沟通与交流。 同时。 也是要增加大周在西域的存在感和影响力。 诏令发布后。 天眼情报组织旗下的“九洲商行”率先响应。 去年的时候，“九州商行”就已经有商队前往西域。 如今是扩大规模，每十天就有一个商队出发。 一些贵族名下的远行商队也陆续组建起来。 他们都是一群不差钱的主，对朝廷的政策把握也比一般人要敏锐。 能大把赚钱的事情，谁都愿意去做。 以前是路途凶险，很有可能人财两空。 现在朝廷维护河西走廊往来商队的安全，风险降了大半。 何况，风险大，利润也高。 富贵险中求！ 这也是昭武九姓月氏人的人生信条。 随着西域商队大量涌进，给大周的商贸带来了活力和生机。 相对宽松的商业环境，使得大周商贩也活跃起来。 西进东出，南来北往。 各种商品流转于大周各地。 “天元通宝”成了商品交易的唯一钱币。 当然，用绢帛作为交换物的现象也还存在。 大多是用于大宗贸易。 大周钱庄现场转账的情况越来越多。 买卖双方谈好价钱后。 买方拿着存条到钱庄，把需要支付的金额取出来。 钱庄给卖主开一张同等金额的存条，买卖双方完成交易。 如果买方存条还有余额，钱庄则另行开具一张存条，旧存条收回作废。 这种情况都是交易金额比较大。 这样操作，就省去了把沉重的铜钱搬来搬去的麻烦。 此举无疑给商品交易带来极大的便利，深受商贾喜欢。 …… 辽西郡。 “好啊，真如陛下所言，太好了……” 贺若弼把手中册子甩在案台上，重重地拍了一掌。 这是下边送上来的户籍登记名册。 自从他就任营州总管以来，稳扎稳打。 严格落实朝廷推行的均田制，以及开荒垦田。 去年更是取得了水稻试种的成功。 随着治所龙城坊市的开放，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部落到此交换日常用品。 粮食、食盐、铁器、绢帛、烈酒等等。 坊市的商贾把交换来的牲畜、毛皮、山参、鹿茸等物转运到中原售卖，获取丰厚的利润。 特别是貂皮，深受贵族女子推崇。 更为稀少的虎皮、虎骨、熊皮、熊胆、熊掌等，更是可能卖出天价。 还有各种大型野生动物的鞭，在京城广受欢迎。 随着商贸往来。 这些少数民族部落的有些人被辽西安定生活所吸引，选择到此定居。 地方政府对于这些百姓来者不拒，登记户籍，分配田地。 小孩四五岁能便进蒙学读书，所有官办学堂一律免费。 一年来。 到此定居的少数民族百姓，加上兖州、幽州等地迁来的，足有两万余户。 辽西郡人口几乎是翻了一倍。 这也是贺若弼如此激动的原因。 发展人口，是小皇帝给他的一个重要任务。 当下这个成绩，他相信陛下一定会满意的。 人口多了就意味着劳动力增加。 大片的黑土地被开垦出来，农业在这片农耕处女地上蓬勃发展起来。 因为产量更高。 今年很多百姓都增加了水稻的种植面积。 让贺若弼高兴的还不止这些。 开春以来。 库莫奚、契丹、室韦、靺鞨部落的首领陆续派出使者。 到龙城给大周纳贡，表达了依附的意愿。 他把贡品以及各部首领的意愿写入奏章，一同送往长安。 热情招待这些使者，带着他们吃好喝好玩好。 并邀请他们让更多的百姓来此贸易。 鼓励彼此通婚，增进交流，互通有无。 东北面的靺鞨使者，提出希望与大周军队东西夹击辽东地区的高句丽势力。 此举正中贺若弼下怀，当即达成一致。 高句丽辽东势力一天不灭。 不论对辽西，还是东北其他少数民族部落都是极大威胁。 只有把他们赶到鸭绿江以南，打击其扩张的野心，东北才能安定。 当下。 正是农忙时节，一切以春耕春播为重。 如今府兵数量已经达到三万余，骑兵就有近半。 宇文衍特批。 让綦毋怀文的一个徒弟到辽西主持修建冶铸作坊。 把高炉炼铁和“灌钢法”带到辽西。 是綦毋怀文改进的“灌钢法”，不是京城冶铸作坊使用的后世灌钢法。 后世方法当下肯定还是属于绝秘，不能轻易传播。 不过。 老人家改进的方法，在这个时代也是顶尖水平。 所炼钢铁打造出来的武器虽然比不上京城冶铸作坊出品。 但比起突厥和高句丽的兵器来，那也更胜一筹。 除了品质。 另一大优势就是可以量产。 不像用“百炼钢”锻造兵器，耗时又费力。 把陌刀，锥枪，唐横刀，弯刀这些武器打造出来，装配到军中。 加上已经研制成功的冷锻甲。 试问。 高句丽拿什么与大周军队争锋？ 就这种猥琐发育起来的少数民族势力。 后世棒子却舔着脸要认作是自己的祖宗！ 祖宗都可以随便认。 所以，把华夏其他很多东西说成是他们的，也就不奇怪了。 真要说起来。 由半岛“三韩”土着为主体的新罗，才算是棒子的祖宗。 可是，新罗实力弱小。 只能对中原王朝俯首贴耳，恭敬顺从。 因而，哪怕是真祖宗，棒子国也是不屑认的。 那就是一个数典忘祖，没有羞耻心，自以为是，厚颜无耻的民族。 …… 随着辽西人口的增加。 把辽东之地收回，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辽河平原虽然沃野千里，但不是整个平原地带都适合开荒垦田。 辽河中下游。 有一块狭长的河泽、水泡区域，泥泞难行，无法利用。 这片称为“辽河套”的沼泽地，主要位于辽河西岸。 这样的环境，使得辽西地区的耕地一下子少了许多。 按宇文衍的谋划。 立足辽西后。 就该着手让汉武帝设置的“汉四郡”回归了。 贺若弼的将军府里。 不但挂着大周疆域图，还有一幅东北地图。 只不过这幅地图上的相关信息就少了很多。 只有一些大致的河流、山脉，以及少数民族部落所在区域。 他的眼光一直聚焦于辽河以东的这片区域。 心里在琢磨。 怎么彻底拔除这一地区的高句丽势力？ 第188章 下诏求书 五月。 朝廷下诏： 把五月初五端午节定为大周传统节日。 从此。 春节、元宵、清明、端午、中秋、小年、大年这几个重要的节日。 第一次以官方的形式确立了下来。 端午节又称端阳节、龙舟节、重五节、天中节等。 起源于古老的星象文化，由上古时代祭龙演变而来。 仲夏端午。 东方苍龙七宿，飞升至正南中天。 即易经中所说的“飞龙在天”，是大吉大利之象。 端午是集拜神祭祖、祈福辟邪、欢庆娱乐和饮食为一体的民俗大节。 后来。 人们包粽子、赛龙舟，纪念于这一天投江自尽的爱国诗人屈原。 随着一系列中原汉族传统节日成为官方节假日。 每个传统节日都有休假，并举行一些活动。 给朝野上下释放明显的信息。 皇帝将坚定地走汉学治天下的道路。 北周取代西魏后。 大力推行汉化政策，关陇贵族参与朝政。 那些顽固的鲜卑遗老，早就湮灭在了民族融合的浪潮当中。 因而。 当下大周贵族阶层，已经有了大融合后的民族认同感。 这也是汉文化兼容并蓄，海纳百川的强有力表现。 特别是小皇帝亲政后。 重用韦孝宽这等元老汉臣，尊奉他为“三老”。 实行三省六部制后，更是提拔了大量的汉臣。 后来。 又下诏让那些以前赐了鲜卑姓的汉人全部恢复汉姓。 这一系列的策令，都得到了汉人的大力支持和积极响应。 此时。 宇文衍正在工部设立的书坊参观考察。 毕王宇文贤依照小皇帝的要求。 把书坊打造成了集校正、刻版、印刷、装订为一体的书籍出版机构。 从事人员已经达到大几千人。 每一部书籍，由专门的小组负责，各尽其职，批量生产。 除了《齐民要术》、《大周律》、《蒙学算经》、《三字经》、《百家姓》这些宇文衍特意交待的书籍。 还有其他大量的典籍，也进入了书坊的出版书单当中。 看到一些竹简，木犊古籍被印刷成册，小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此举对于古籍的保护和传承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陛下，雕版印刷是真的好啊……” 陪同的颜之仪手捧一册刚装订好书籍，一边翻看一边欣喜地说道。 “是啊，我都闻到书香了。” 义国公乐运双手摩挲着这些墨香飘逸的书册，附和了一声。 三位老臣更是像个好奇猫似的，这里看看，那里瞅瞅。 还不时地询问一下正在操作的工匠。 眼中闪现的光芒也是越来越亮。 他们既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同样也是饱学之士。 深知书籍对于读书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们也知晓。 如此大量地印刷书籍，对于大周将产生多大的影响。 古人对于书籍的尊崇与爱惜是深入骨髓的。 除了口口相传的知识传承，能够成为典籍流传的都是字字诛玑的圣言。 每一句都蕴含了深奥的道理，可谓是一字千金。 一些极为珍贵的典籍，都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消失了，没有流传到后世。 这或多或少都与存世量太少有关。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敝帚自珍，不愿意把收藏的孤本分享给他人。 …… “诸位爱卿，朕欲从民间求取书卷，不知道是否可行？” 回到上善殿。 小皇帝亲自泡茶，其他五人围坐在茶台前。 “陛下，求书又不是捐书，应当是可行的……” 韦孝宽捋了捋灰白的长须，笑着说道。 “郧国公之言有理！” “回陛下，对于献书者，朝廷可以给予一定的钱财……” 五人自然清楚宇文衍求书是用来印刷。 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众人商议后，由朝廷下诏，向全天下求取书卷。 献书一卷。 视书籍珍稀程度而定，赏钱一到百贯。 朝廷不据为已有，只是抄录。 相信重赏之下必有书籍。 “诸位爱卿，府上要是有珍藏书籍可不能敝帚自珍哦……” 谈完正事。 小皇帝再给他们续上香茶，打趣地说道。 “哈哈，那是当然，老臣回去便让人把府里的典籍送到书坊去。” “臣等也是！” 尉迟迥瓮声大笑，当即表示全力支持小皇帝。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大周统一北方后，长安成了政治文化中心。 众多读书人游学至此。 在天子脚下求知进取，同时希望觅得一个出路。 出身寒门或是白身的读书人，只有依附于士家大族，才有可能走上官路。 京城就成了他们的求学圣地。 当然。 也有各州郡官宦、地主乡绅的子弟来到京城。 希望能攀上高枝，平步青云。 鉴于此种情况。 小皇帝召见了算术馆、农学馆、山川地理馆的负责人。 让他们每六天举办一次公开讲学，同时招募相关人才。 让更多的读书人接触新算术，参与农学、山川地理方面的研究。 小皇帝想要昌导“知行合一”的学术之风。 而不是让天下读书人成为只会照本宣科，咬文嚼字，纸上谈兵的儒腐书生。 之前。 宇文衍询问过算术馆负责人甄族，当下可有天文学方面的人才？ 天文学和算术是紧密相连的。 历史上。 有所成就的天文学家，在算术上的造诣肯定不会太差。 比如南朝的着名数学家祖冲之，他在天文学上也是成就斐然。 可惜他已经在82年前去世了。 宇文衍没能与这位历史上着名的算术、天文巨擘相遇。 甄族的父亲，也就是编纂《五经算术》的甄鸾，在武帝时期就制定过相关的历法。 出于农耕文明掌握四季变化的需要。 古人观测天象制定历法，用于指导农业生产。 因而，历朝历代对于天文历法都极为重视。 小皇帝找天文学方面的人才，主要是想让他们研究郑和下西洋时所用的航海定位之术。 那就是——浮水罗盘和过洋牵星术。 这是郑和七次下西洋所用的定位导航技术。 浮水罗盘就是运用指南针确定南北方向。 过洋牵星术则是通过牵星板，观察天上星斗来确定海船往南或往北航行的距离。 有了这两项技术。 才有可能在茫茫大海上实现远洋航行。 杨素从长安返回巴东永安县后。 第一时间就把造船工匠送往扬州。 在扬州总管尉迟顺的安排下，开始选址建造船坞，着手研制打造大海船。 当下。 南朝广州港已经有大量的商船出海，进行海上贸易。 肯定也掌握了一定的航海定位技术。 但宇文衍很肯定。 其准确性必然不如浮水罗盘和过洋牵星术。 第189章 天象真相 算术馆还真的有小皇帝想要找的人才。 甄族听到宇文衍的问话后。 随即给他介绍了一位名叫刘焯的人。 当下正在算术馆研习新算术。 刘焯是历史上比较有名的天文学家，编着《皇极历》历法。 他首创等间距二次内插公式。 推算日月五星运行速度，计算二十四节气间值。 同时。 还是经史饱学之士，学识渊博，精通儒学。 用后世的说法。 他是文理兼优的实力派专家。 刘焯学术超群，但却秉性耿直，好与人争，不通人情世故。 他拿自己的满腹学问做生意。 凡向他请教之人，不意思意思就得不到真正的教诲。 学子从崇拜慢慢转化成鄙视他，落下一个贪财吝啬的名声。 放在后世。 不用假学问割韭菜骗人就算良心了。 真才实学育人收费，那就是有德大师。 可放在当下。 他的这种行为却是失德之举，为天下读书所不耻。 因而。 他的官途三起三落，未能走上高位。 但也因此促成了他学术上的成就，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下臣刘焯参见陛下！” 宇文衍正伏于案前批阅奏章，墨言带人走进上善殿。 甄族事先和他言明了。 是陛下欲寻觅天文方面的人才，就举荐了他。 但是初次进宫面圣，刘焯还是内心忐忑。 既紧张，又有几分激动。 小皇帝抬眼一看，点了下头。 稍等片刻。 把手上的奏章朱批后站起身来。 “听说爱卿舌战国子监一众大儒，有些人辨不过，心生忌恨就把你给诽谤了？” 宇文衍笑着问了一句，一边活动着臂膀走到近前。 “陛下，这，这您也听说了？” 刘焯确实被人诽谤了，要不他也不会跑到算术馆去。 历史上。 他遭诽谤罢官后，便返乡了。 如今算术馆引起了他的兴趣，没有离开京城，由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读经史可修身，治国，但若是不能知行合一，也就腐儒罢了……” “引经据典，指点江山，但又不懂付诸实施者，纸上谈兵耳。” 小皇帝很清楚有些所谓大儒的尿性，夸夸其谈很有一套。 但让他去治理一县之地，却是一窍不通，无从下手。 “陛下，您也这么认为……” 刘焯蓦地抬头，有些激动地看向小皇帝。 他就是看不惯国子监那帮信口开河，装腔作势，成天得瑟的大儒。 “朕奉行知行合一，知为行之始，行为知之成！” 宇文衍走向茶台，示意其入座。 “知为行之始，行为知之成……” “妙啊，陛下所讲堪比圣人之言也！” 刘焯喃语数遍，双眼骤然发亮，不由地赞叹起来。 坐下之后还在暗自揣摩，都忘了谢恩。 宇文衍熟练地煮水，冲洗茶具，洗茶，泡茶…… 袅袅热气中。 小皇帝神态专注，动作不徐不急，如行云流水般。 每一动作都充满了艺术的美感。 刘焯脑海里还在回想皇帝说过的话，眼睛却又被其泡茶的动作所吸引。 “这是今年的明前茶，尝尝如何……” 直到小皇帝把一杯七分满的茶水放到他面前。 这才反应过来，惊喜之余连声谢恩。 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茶杯，浅尝了一下。 “沁人心脾，回味无穷，好茶，好茶啊……” 刘焯笑逐颜开，大声叫好。 观其此刻表现，哪像一个不懂人情世故之人。 或许有些恃才傲物，不屑与他不喜之人攀交情罢了。 “刘爱卿观天象，懂天文，可知为何日中则昃,月满则亏？” 宇文问他为什么太阳到了正午就要偏西，月亮盈满后则会亏缺？ 这是最为常见的日月天象，上古先人就发现了这样的规律。 “回陛下，此乃自然天象，亘古有之！” 在当下的天文认知中。 小皇帝的问题，就如同问天上为何会有日月一样。 自古就存在的事物，这让人怎么回答？ “仰望星空，繁星点点，若是星星上也有人，眺望我等立足之地，是否也是一颗星呢？” 宇文衍微笑，接着又提了一个问题。 刘焯错愕，还真是没有这么去细想过。 “吾望银河星如斗，我处亦是域外夜空星……” “陛下所问，过于天马行空，臣亦从无知晓！” “东汉张衡的浑天说认为，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 “天上星斗或许是小一些的鸡中黄吧……” 张衡把宇宙比作鸡蛋，地就像鸡蛋中的蛋黄。 这种浑天说隐约意识到了地是圆的。 但却有“地心说”的倾向，认为地是宇宙的中心。 不过。 也比过去盖天说所认为的“天圆地方”有了很大的进步。 “朕今天让你开开眼，见识一下真正的天地日月星辰的运行方式……” 宇文衍随即吩咐元氏兄弟把一个仪器搬了进来。 这是他让工匠制作的太阳系八大行星运行演示仪。 小皇帝把一个球形灯笼点上烛火，放在正中央的支架上。 而后把八个球体按顺序摆放。 由近而远。 分别辰星（水） 、长庚星（金）、地球 、荧惑（火）岁星（木）、镇星（土）、天王星，海王星。 最后摆放地球的卫星——月亮。 接下来，小皇帝给刘焯上了一堂初中地理课。 讲解了日心说，以及行星的自转，公转。 行星自转使得日夜交替，公转使得四季分明。 近日点即夏至，远日点即冬至。 两者中间便是春分和秋分。 演示了月食，日食是如何出现的。 刘焯听得入迷，到最后已是呆若木鸡。 宇文衍讲述的这一切。 就如同后世有人告诉你宇宙之外是个什么样子？ 而且。 小皇帝的演示，一下子解开了他心中诸多疑惑。 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开悟感。 稍微回过神来的刘焯，激动得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 接着，扑通一声跪伏在宇文衍面前，恭恭敬敬地磕起响头来。 “微臣叩谢陛下，叩谢陛下……” 作为天文方面的人才。 以他在天象观测计算中的发现，以及遇到相关问题。 听完小皇帝的讲述后，可以很肯定地确认这些都是极为合理的。 也就是说宇文衍所讲的正是天象的真相。 刘焯直直磕了九个响头，这才面色潮红地站起身来。 第190章 鼓励发明创造 “陛下，臣有个困惑。” “这些所谓星球为什么能漂浮在虚空，而不掉下去呢？” “若是我等立身之所也是一个圆球，那底部的事物是如何依附于地面的？” 刘焯化身好奇宝宝，开始向宇文衍提问。 小皇帝为其讲述了一下万有引力和重力。 很多深奥的物理，力学的知识他也解释不清。 把自己记忆里知道的说了一下之后算是蒙混过关。 让他有兴趣的话自己去研究。 “刘爱卿，朕找你是希望能确立一套利用日月星辰来定位以及指引方向的法门……” 宇文衍随即把浮水罗盘，过洋牵星术，牵星板的相关信息说了出来。 这个原理很简单。 就是利用北极星与地平线的夹角和高度，来确定当前的所在位置。 刘焯一听就明白其中原理。 当然，这样的定位导航技术还需要配合相对精准的海图。 加上经验丰富的船长，才能在汪洋大海中航行。 而且。 一般也是靠近海岸线航行，降低海上迷航的风险。 宇文衍后世记忆中有着比较详尽的海图。 包括一些重要地点的经纬度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陛下，臣定当竭尽全力，把这过洋牵星术研究出来！” 刘焯一脸激奋，似乎找到了人生的终极目标。 “莫急，你再看看这个！” 宇文衍说着拿起案桌上一个简陋的木制地球仪。 指着上面密密麻麻地线条。 给他讲解了一下赤道、两极、经线、纬线、本初子午线等一些地理概念。 “每个经纬线交叉点，都对应一个经纬度，测定数值后，就是一个精准的地理位置……” “这样便能更为精准地确定当下所在的方位了。” 宇文衍说完。 把地球仪塞到刘焯手上，便没再说话。 刘焯看着手上的玩意，目光炯炯地盯着小皇帝，露出狂热的崇拜之色。 宇文衍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 连忙赏赐了两个番邦小娘子。 让其赶快回去招募人员，组建天文馆，开展研究。 刘焯被皇帝赶出宫，却是心情舒畅。 他有种要起飞的感觉，恨不得苍海一声笑，仰天一长啸。 这么重要的事情，皇帝没有找负责天文历法的太史局。 却是交给了他这个不得志的小虾米，让其甚感皇恩浩荡。 刘焯离开后。 宇文衍也是搓着双手，在殿内来回踱步。 有了这个过洋牵星术，大周的海船便能漂洋过海，远赴海外。 而且。 大周天文学测定本初子午线后，由自己来规定这条0度经线。 有了精准经纬度，不但能够用于出海定位导航。 也能绘制出更为精细的地图来。 扬州的造船厂已经着手开建。 小皇帝打造海上舰队的计划迈出了第一步。 綦毋怀文的灌钢法，以及高炉炼铁也在扬州有了分号。 虽然还不能打造纯铁甲船，但试着用一些钢材也是可以的。 比如，船舰的龙骨就可以用钢材和木头配合使用，加强骨架的强度。 舰首或是船舰表层也可用钢板加固。 郑和下西洋所用宝船的建造草图，宇文衍也已经绘制出来，并送往了扬州。 小皇帝不求他们马上就建造那种庞大的宝船。 但可以按照其构造制作小型一些的船舰。 主要是锤炼技术，积累经验，同时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 春播农忙过后。 各州郡军府进行每年夏训。 在军府都尉和左右果毅都尉地率领下。 由经过新军基地特训的二十名教官负责基础训练。 相应的战术训练则由三名主副官指导进行。 农忙间隙期。 不仅是练兵之时，也是其他各行各业大力发展之时。 当下的很多手工业者，同时也是均田制下的自耕农。 不像后来的有些朝代，把各行各业严格划分出来。 农民只管种田，铁匠则专业打铁，纺线织布的就负责纺织…… 父业子承，代代相传，把天下百姓从事的行业给定得死死的。 在民族大融合的南北朝时期，思想和社会环境相对开放。 包括唐朝，在安史之乱前，整个社会都是开放包容的。 宇文衍认为愚民是最为拙劣的统治方法。 但却为很多王朝所采用。 历史上。 唐王朝之所以能称为盛世大唐，相对开放的统治环境是一个重要原因。 朝廷鼓励商品贸易，肯定会促进了手工业的发展。 小皇帝和朝中大佬商议后，颁布诏书。 重视百工技艺，鼓励民间进行各种发明创造。 凡改进或发明相关工具器械，提升生产效率者，皆有重赏。 百姓的智慧有若汪洋大海。 一旦激发出来，成绩定然会光彩夺目。 社会的整体发展不是由少部分精英阶层决定。 而是需要占大多数的底层百姓共同努力推动。 …… 宇文衍从冶铸作坊的军器小组调派了十几个人，送到火器研究庄园。 他准备让他们试着研制——火铳。 火铳是火药的初级应用，也是相对简单的一种火器。 这些工匠由一个叫苏玄的中年人负责。 苏玄，襄州人氏，自小痴迷各种军械器具，成年后接触道家。 对于道家炼丹之术颇有兴趣。 正是因为如此，小皇帝才选择他来负责火铳的研发。 当宇文衍让其见识了一番火药的威力后，苏玄惊心骇目，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 毫不起眼的黑灰色粉末，竟能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威力。 小皇帝告诉他，这是火药。 随后把火铳的图纸展开，和他讲解击发原理。 苏玄越听眼神越亮。 痴迷军器的他立马就能想到此种火器的优势。 当下的战争当中，远程打击最为常见的就是弓箭。 但是一名优秀的弓箭手需要经过勤修苦练才能保证一定的准度。 而且发射箭矢，极为消耗体力。 火铳只需轻轻扣动扳机就能击发。 宇文衍心里很清楚。 火铳用于战争的话，不论是准度、威力，还是弹药装填，都有着致命的缺陷。 而且还受天气影响。 一旦遇上雨天，几近于废，根本派不上用场。 小皇帝也不是想把火铳打造成战场利器。 只是用它来作个引子，把火器的概念提出来。 有了开头。 后续的枪械，火炮等火器就能顺理成章地出现。 …… 第191章 两个使者 “陛下，这火铳的关键在于枪管，强度和韧性不行的话应该容易炸裂……” 苏玄听完之后，指着图纸轻声说道。 宇文衍闻言，当即露出了笑容。 这个苏玄一眼便看出了关键所在，确实有些眼光。 “确实如此。” “你可以去找綦毋怀文前辈，看看用何种方法和材料来制作枪管。” “失败是成功他娘，大胆去试，不要害怕失败。” 苏玄有这样的眼光。 小皇帝更加放心地把火铳之事交给他去做。 交代元氏兄弟，让他们加强火器山庄的侍卫力量。 …… 宇文衍心情很是不错。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宇文恺每月都会上奏，汇报“大境门”的建设进度。 边城面向塞外的城墙已经完工。 接下来。 就是按照他们绘制的图纸，完善城内的设施，以及内城墙。 城池选择两边靠山的隘口最窄处。 城墙里面是一个瓮城，再往里才是主城。 突厥想要由此进入，必须攻破此关，难度已是大增。 张家口往西。 四五千里之外的居延绿洲。 一万多轻刑罪犯被迁居到此。 与边境的士卒一起屯田戍边，并着手建造居延城。 物部龟田用来交换肥皂用的番邦少妇全都发往此处。 给这里的边民和士卒组成家庭，繁衍生息。 小皇帝让史万岁驻防居延绿洲，镇摄塞外突厥。 由于沙钵略发动南侵，撕毁和约。 被大周军队教训后，当下双方关系紧张。 东部，从中原前往突厥的商队暂时停了。 但西部达头可汗这边，却是彼此心照不宣。 在小皇帝的授意下。 大量商队经河西走廊，从张掖沿居延古道向北到达居延绿洲。 出塞后。 前往漠西，与达头可汗治下的突厥部落进行交易。 达头感觉到大周这块骨头不是那么好啃。 便把重心放在了西域诸国和更西边的国家上面，奴役他们为自己所用。 而沙钵略在要求继续迎娶大周公主失败后。 并没有死心。 其使者一直留在长安，试图让大周皇帝改变主意。 这天。 这位使者突然接到鸿胪寺官员通报，说是大周皇帝召见。 使者顿时喜出望外。 以为小皇帝改变主意，答应他们大可汗的要求了。 等到他被内侍太监领进上善殿，却是身形一顿。 一个和他一样着装的虬髯大汉正和大周天子亲切地交谈着。 两人四目相接。 眼睛里似乎有火花溅出。 “突厥汗国使者见过大周皇帝陛下！” 使者右手按于左胸，躬身行礼。 “朕听闻使者还在长安，今天正好有草原贵客，便把你叫来坐坐……” 宇文衍淡淡地说了一句。 转而笑眯眯地给那个虬髯大汉续了一杯茶水。 “阿波可汗深明大义，愿做大周的好朋友，朕心甚慰……” 小皇帝话音刚落，大汉脸色微变。 心想这大周皇帝人倒是挺好，可却嘴上没毛，啥话都说。 还把沙钵略大汗的使者召来，这不是让他难堪么？ 不过看到小皇帝清澈的眼神。 心想，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想不到这些也正常。 突厥使者却是脸色铁青。 但当着小皇帝的面，也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 一番尬聊后，两人拜别出宫。 看到阿波的使者被大周官员热情地送进官署天字号房。 沙钵略使者脸色阴沉如水，恨恨地推开了自己住的地字号房。 他得把这个消息马上传回给沙钵略大可汗。 …… 上善殿。 小皇帝哈哈大笑。 既然阿波可汗被长孙晟忽悠，派了使者来长安。 那势必要给摄图上点眼药。 宇文衍向阿波使者承诺，要是阿波可汗投奔大周。 一定把夏州朔方郡，也就是黄河几字弯左上角，那块水草肥美的地方给他牧马放羊。 这与长孙晟告诉阿波的并无二致。 而且。 在他进宫后，小皇帝还领着他去见了太皇太后阿史那氏。 她是周武帝的皇后，是突厥第一任可汗的女儿。 阿波使者被这位突厥长公主拉着好好诉说了一番。 并让他给大逻便带话问好。 打压、联合、拉拢。 这就是小皇帝和长孙晟制定“远交近攻，离强合弱”的策略。 只要突厥几个大小可汗不能拧成一股绳。 那被大周收拾只是迟早的事。 两位使者出宫后，小皇帝闲庭信步来到后宫。 “这个字错了，下去抄十遍……” 宇文衍刚刚走进太后朱满月的宫殿。 就看到小皇后正在督促宇文衎，宇文术，宇文娥英三人读书。 他们每个人都有朝中大儒教习功课。 平时在太后这里，便由小皇后监督他们温习。 “皇帝哥哥来喽……” “皇兄，皇兄……” 三个小屁孩抬头看到宇文衍出现，撒欢似地跑了上来。 小公主更是拽着他的衣衫就往身上爬，像个树獭般挂在他身上。 要不是小皇帝长高了，也壮了不少。 还真承受不了六岁的小丫头这番折腾。 兄妹四人嬉闹了一会，这才消停下来。 “快去把写错的字抄完十遍再玩……” 宇文衍摸了摸宇文术的小脑袋。 这小子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逃过一劫。 无奈之下只好撅着小嘴老老实实地去写了。 “臣妾参见陛下！” 司马令姬笑吟吟地上前见礼。 “免了，媳妇。”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 正在这时，朱满月从内殿走了出来。 “皇儿免礼！” “羞羞羞，皇帝哥哥叫皇后嫂嫂媳妇，咯咯咯……” 宇文娥英一手捂着小嘴，一手指着小皇帝，咯咯直笑起来。 一下子闹得小皇后耳根子都红了。 “小屁孩，你懂个毛线，讨打是不？” 宇文衍顺手就把小公主拉了过来，照着屁屁就是啪啪两掌。 看着动作很凶，但却没使什么劲。 宇文娥英挣脱开来，躲到朱满月身后。 笑嘻嘻地对着小皇帝吐舌头，扮鬼脸。 宇文衍陪着弟弟妹妹玩了一会，而后一起用晚膳。 饭后。 几人在院子大树下的亭子乘凉。 “皇帝哥哥，你说的那个西瓜真有那么好吃么？” 小公主被小皇帝所说的西瓜勾起了馋虫。 眼巴巴地望着宇文衍问了起来。 “那是当然，特别是冰镇过的。” “可惜小孩子不能吃，要不然会肚子痛……” 小皇帝说完。 捏着她的鼻梁摇了几下，哈哈大笑起来。 引得宇文娥英直接丢了个大白眼给他。 …… 第192章 雪花盐 宇文衍让农学馆贾仲明种植的西瓜，长势良好。 已经陆续开花，坐果。 如果能够顺利成熟，再过一个多月就能吃上瓜了。 乘凉后，众人散去。 小皇帝和司马令姬回了醴泉宫。 最近。 闲来无事，她把宇文衍之前讲的睡前故事“白娘子”默写了出来。 讲故事都是口语化的。 因而，她是以白话的形式书写，主要情节没变。 为了让整个故事更加饱满生动，自己润色了一番。 小皇帝翻看了几页，还真是不错。 鼓励了几句，让她好好写，说是到时帮她印刷出来。 得到宇文衍的肯定，司马令姬很是开心。 两人下了一会五子棋子。 便在宫女服侍下洗漱更衣，躺到了皇后的凤榻之上。 继续讲“西游记”的故事。 “陛下，您让那些僧人去天竺求取真经，他们会不会遇到妖怪啊？” 小皇后听着听着，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傻媳妇，那是故事，现实中哪来的神仙妖怪……” 司马令姬很快又被故事情节所吸引。 小皇帝侧眼看去。 旁边小皇后长长的睫毛于微弱灯光下扑闪扑闪地。 在宇文衍轻柔的话语中。 不知不觉闭上了双眼，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 翌日清晨。 宇文衍准时醒来。 洗漱出门，进行晨练。 经过举石锁的训练，双臂的力量大有增加。 岳王枪法使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墨言的枪法也进步许多，但作为小皇帝的陪练还是差了一些。 王鹰大多数时候都在城外的新军基地。 陪练的任务就落在了元胄，元威身上。 元胄善使双锤，元威用的是狼牙棒。 重达三四十斤，都是力量型的重武器。 正好可以锤炼小皇帝的力量。 不过，每次陪练，他们都是倍加小心，尽量收着点。 要是把身体和武器的力量全部放开。 哪怕韩擒虎和贺若弼这样的猛将，也不定能讨到好处。 这样的对练，对宇文衍的枪法大有裨益。 让他慢慢领会如何运用枪法中的巧劲去卸这种山岳般的力量。 对于小皇帝的进步，墨言是最清楚的。 亲眼看着他每天坚持晨练，一天比一天进步。 辰时。 光禄寺送来早餐。 甜甜的豆浆，香脆的油条，热腾腾的包子。 小皇帝一口气连吃了三个大包子，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元氏兄弟力量大，饭量也大。 每人至少是小皇帝三倍的饭量。 好在是生在富贵人家，要不然连饭都吃饱。 晨练后。 在宫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小皇帝施施然来到上善殿。 不一会。 中书，门下两省五位大佬齐至。 “陛下，河东盐池按照您的方法，提炼出了高品质细盐……” 见礼后。 颜之仪兴冲冲地把一个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到案桌上。 其他人也是笑容满面，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之前。 小皇帝看到光禄寺所用的盐是比较纯净的，以为所有的盐都是一样。 实际上。 皇宫所用的盐，是那种天然纯净透明的石盐，数量稀少。 正常的，不论是海盐、湖盐、井盐，粗洒出来都是偏黄，味苦涩。 后来，人们发现。 加入淡水再晒出来的盐，品质就会好很多。 但是。 这样的盐，还是含有一些钙镁离子等杂质。 宇文衍所用的方法也不是多么高大上。 就是往卤水里加入淡水，石灰水，碱水等，搅拌后沉淀，数次过滤。 再经过日晒或熬煮的方式得到雪花盐。 这样看似简单的方法，却是困扰了古人几千年。 就连加入淡水能提高盐的品质。 也是偶然发现下雨天后晒出的盐比晴天要好。 这才总结出这个经验来。 虽说小皇帝所用的方法，也不是百分百的纯净。 但比起当下的盐来，绝对是极品了。 而且。 这个方法所需的成本不高，能够批量生产。 宇文衍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一下。 味道纯正，完全没有苦涩的味道。 “嗯，很好。” “这种细盐比天然纯净的石盐品质还要高不少。” “陛下，朝廷要不要下诏推行这种食盐提纯法？” 义国公乐运笑呵呵地看着那一罐细盐，欣喜道。 “不急，此法暂时要掌控在朝廷手中。” 听到宇文衍的回答，五人都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小皇帝爱民如子，此法若是推广，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诸位有没有想过，此法若是推广，得利的只能是那些控制盐田、盐井的贵族地主……” “盐的品质高了，价格是不是也会提高，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宇文衍一说，五人露出恍然之色。 “陛下英明，臣大意了。” 乐运脸色一正，差点好心办坏事。 “若是这种细盐交由华夏商行专卖，与其他的盐价格相当或是略高一点点。” “你们觉得，其他的盐还会有市场么？” 小皇帝说完，看向众人。 “价格悬殊不大的话，那当然是选品质高的。” 尉迟迥出声说道。 其他人也是点头称是。 “所以，他们只能降价……” 宇文衍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对啊，他们一降价，百姓就得到了真正的实惠。” 李穆手掌一拍，大喜道。 大周没有征收盐税。 除官盐外，也允许百姓自己晒盐，煮盐。 有了这种高品质的细盐，更加不用开征盐税了。 单是专卖这种细盐，就能给国库带来可观的进账。 小皇帝一个小妙招，给朝廷带来一项稳定的财政收入。 让在座的五位大佬欣喜不已。 要是户部尚书于翼在的话，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 河东盐池。 位于黄河东面，中条山北麓（运城），炎黄二帝时便已开始利用。 被称为——“千里中条一池雪”。 是中原历朝历代最主要的产盐地。 “陛下，贺若将军上奏，东北少数民族部落前往辽西龙城纳贡，请求归附朝廷……” 说完了细盐，郧国公韦孝宽说起东北之事。 一份奏章奉送到小皇帝手上。 “好啊，太好了……” 原本。 宇文衍还有些担心。 怕这几个少数民族势力，和高句丽或是突厥搅和到一起去。 小皇帝大声叫好。 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走动，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封靺鞨部落首领为安东大将军，库莫奚、契丹、室韦首领为车骑大将军！” “赏横刀一把，天元通宝千贯，绢帛百匹，烈酒百斤，玉皂百块，瓷器、铁器若干……” 宇文衍当场开出赏赐，既给官，又给物。 只要能把东北纳入大周版图。 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 第193章 进军辽东 五位大佬已经知晓小皇帝对东北的意图。 全都鼎力支持他。 辽东之地。 自汉武帝设立“汉四郡”起，便纳入了中原领土的范畴。 而他们的皇帝显然不仅仅满足收复汉四郡。 商议后。 朝廷派出使团，把对四个部落的封赏送往东北。 六月时节。 贺若弼征集府兵，调兵遣将。 点将台上。 龙旗猎猎，迎风招展。 身着甲胄的贺若将军目光犀利，威风凛凛，英武不凡。 两万名征召的军士亮甲明枪，军姿挺拔，整齐列队。 “勇士们，天子仁德，爱民如子，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能深切体会到……” “大周四面皆敌，对我家国虎视眈眈，随时想要咬上一口。” “试问，尔等答不答应？” 贺若弼对着一个简易的铁皮喇叭筒，大声喊话。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军士们激昂的声音在龙城外的旷野上空回荡。 “若是这些狼子野心的敌人硬是侵占我们的家园，又当如何？” “杀！” “杀！” “杀！” 三声喝杀。 沸天震地，杀气直冲云霄。 贺若弼很是满意，挥拳继续喊道： “辽东山川，汉四郡之属，自古就是中原统辖之地，高句丽不臣，霸为己有。” “奉皇帝陛下圣命，驱离逆贼，收复辽东！” “收复辽东！” “收复辽东！” “收复辽东！” 两万士卒士气满满，斗志昂扬。 “开拔！” 贺若弼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大军兵分两路，向辽东进发。 …… 数天后。 一路大军轻装渡过辽泽，踏上辽东地界。 当下。 高句丽对于辽东的经营，还远不如历史上隋唐时期。 那时辽东百姓上百万，可谓是兵多将广，固若金汤。 这也是隋炀帝杨广三征辽东都无功而返的主要原因。 宇文衍经营辽西，坚决打击高句丽。 就是不能让其继续猥琐发育下去。 免得以后成为一个尾大不掉的大麻烦。 阴寿将军前年击败高宝宁所部，控制辽西，打击辽东高句丽势力。 正好卡在了高句丽蠢蠢欲动，疯狂试探，却又没有多大把握的节点。 阴寿军队强势打压。 给高句丽平原王高阳成带来一定的震慑。 知道大周绝对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 加上留在辽东的三千人马不断骚扰破坏。 六个小队采用灵活的游击战术，搅得辽东不得安宁。 高阳成无奈之下只能把大部分百姓迁走。 留在辽东非但不能种地产粮，倒是极有可能被大周军队掳走。 人口就是一个政权的基石，这点高阳成也很清楚。 这样一来。 就给贺若弼的大军东进，争取到了一个阻力相对薄弱的时机。 辽东之地。 沿辽河中下游东侧，有武厉逻城（通定），盖牟城（抚顺），辽东城（辽阳），建安城（青石岭高丽城）等。 往东长白山脉与鸭绿江之间有乌骨城（丹东），丸都城（吉林集安）。 辽东半岛临海有卑沙城（大连）。 其他，就是一些小城池，以及众多要塞、据点。 贺若弼大军东渡后。 稍做休整，便径直杀向武厉逻城。 “周军来啦，周军来啦……” “快关闭城门！” “快，快……” 角楼上的哨兵发现大量军队涌来，当即鸣锣示警。 武厉逻城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这一年多来。 小股周军神出鬼没。 高句丽军队只要出城，就有可能受到袭击。 大周军队已然在他们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一万大军奔袭城下。 并没有立即攻城，而是采取围城战略。 贺若弼下令埋锅造饭，全军休整，缓解行军疲劳。 威武的周字龙旗迎风飘扬。 大周军队阵容齐整，井然有序，亮甲明枪，威势迫人。 城池之上。 高句丽守将眉头紧锁。 周军来得太快。 等到他想派出传信兵搬援兵已是来不及了。 看城下大周军队，比起那些小股周军，装备更加精良。 贺若弼原本的武器是一杆马槊，骁勇无比。 自从用过陌刀之后，就迷上了这把无坚不摧，无往不利，血溅四方的惨烈武器。 此时。 他手提陌刀，嘴里嚼着肉脯，带着几个副将巡视营地。 让众将士吃饱喝足，轮流休息，防止城内守军偷袭。 “将军，尝尝这肉，烂乎的，嘎嘎香……” 一伙夫用铲子挑起一块羊肉，送到面前。 “嗯，真他娘的香！” “老杨，你这手艺没得说，你们伙的弟兄算是有口福了。” 贺若弼用手抓起肉块，直接丢进嘴里，笑着称赞了一句。 军士们以十人为一伙，同在一个锅里舀食。 “那将军再来一块……” “不了，你们吃，吃饱了抓紧时间休息。” 贺若弼舔干净手指头上的油花，摆了摆手，继续向前巡视。 大周军队兵不解甲，马不下鞍。 入夜后。 骤然间，摇旗呐喊，鼓声大作，作势攻城。 搞得城内一阵紧张不安，快速涌上城墙。 可城外周军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嘶喊一通后又躺下休息了。 每隔一段时间，大周军队就整这么一出。 搞得守城的高句丽士卒整夜都不敢合眼。 寅时中（4点）。 夜色如水，大地陷于一片黑寂。 大周军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摇旗呐喊了。 城池上的士卒倚靠城墙，哈欠连天，很快就打起盹来。 夜色下。 几道人影匍匐前进，向着城门摸索过去。 半个时辰后。 “轰！” “轰隆隆！” 随着几声巨响。 西、北两面城门火星四散，木石飞溅。 “杀！” “杀啊！” 早已待命的骑兵，听到声响闪电般冲出，直直杀进城内。 高句丽将士在瞌睡中惊醒，城内顿时乱作一团。 要说也怪这座城池没有护城河。 要不然。 就算炸开城门，也没那么容易进城。 大周军队犹如神兵天降，直接把城内守军打懵了。 很快。 守城将领被贺若弼手中冒着寒光的陌刀斩于马下。 “主将伏诛，降者不杀！” 贺若弼骑在战马之上，高举血淋淋的头颅，一声震天暴喝。 有不甘于失败的高句丽士卒负隅顽抗。 被大周陌刀队强势斩杀。 其他士卒见状。 惊恐地丢掉了手中的武器，乖乖举起了双手。 周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征伐辽东的第一座城池。 城内五千士卒，数千百姓全部成为俘虏。 将由专门的军士负责押送回辽西。 后续跟进的军队入驻武厉逻城，马上便会从辽西迁徙一批百姓过来。 这就是大周步步为营，不断蚕食的策略。 每下一城。 便进行实际管辖，迁居百姓，颁发均田令。 第194章 突厥生变 一个月后。 贺若弼大军连下武厉逻城，盖牟城两座城池。 拔掉十几处小城和要塞，据点。 俘虏士卒万余，百姓数万，牲畜少许。 大多数粮草，物资都被高句丽转移走了。 大周军队直逼辽东城。 这是高句丽在辽东最大的一座城池。 辽东城守将得知数城尽失，欲调东北丸都城军队增援。 却被告知，靺鞨所部正大举西进辽东，大有攻城之势。 那边的军队根本就不敢轻易调动。 当下。 高句丽已经迁都至鸭绿江南边的平壤城。 但丸都城作为旧都，一样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对于高句丽来说。 宁可失辽东城，也不容丸都城出现任何差池。 失去旧都，就意味着高句丽在辽东的势力被彻底抹除。 以后。 只能龟缩在鸭绿江以南那屁股大的地界苟延残喘。 区区半岛之地，肯定满足不了高句丽的野心。 大军和另一路从南面绕过辽泽的军队合兵一处，对辽东城一样采取围而不攻。 贺若弼的战略是准备长期围困，围点打援。 有了辽西郡这个大后方。 贺若弼的军队可以稳扎稳打，与高句丽硬杠。 另外。 六个游击小队三千人马，完美配合围城大军。 一年多来。 他们让高句丽在辽东的各处守军疲于奔命，自顾不暇。 刚开始。 贺若弼还不太敢相信区区三千人马，能给高句丽带来威胁。 眼下看来，他算是彻底服了小皇帝的战术。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撤我追，以战养战！ 六个小队，或而分散游击，或而合兵一处，攻打要塞据点。 就在大军攻下武厉逻城后不久。 贺若弼就和这些深入敌后的小队取得了联系。 给他们补充了一些军备，传达了小皇帝的口谕。 将领们听到皇帝口谕激动不已。 经过一年多的战斗，他们领悟到了小皇帝战术的精髓。 在辽东之地如鱼得水，神出鬼没。 …… 京城，长安。 上善殿。 宇文衍悠闲地躺在一张躺椅上，一个内侍小太监轻轻摇晃着椅子。 两边各有一个秀丽端庄宫女为其扇着风。 另一个宫女端着一个冰镇西瓜，不时挖一勺喂到他嘴里。 小皇帝享受着腐朽的封建皇权服务，一边看着贺若弼从辽东发回的捷报。 这还是攻破武厉逻城时的捷报。 看到炸药包在攻城中首次发挥作用，宇文衍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炸不死你这后世棒子硬要认亲的便宜祖宗！ “小言子，安排一批烈酒，还有五百斤火药，给辽东贺若将军送去。” “狠狠揍他丫的高句丽，把他们赶出辽东！” 小皇帝张口吃下一勺冰镇西瓜，对着墨言笑道。 “喏！” 自从他下诏允许官员百姓藏冰后，今年的炎炎夏伏天里多了一份清凉。 有钱的人家都建了冰窖藏冰。 也有一些商人把冬天储藏的冰拿出来叫卖。 京城坊市出现了各种冰镇冷饮。 也有游走的货郎挑着担子售卖。 因为藏冰的人多，价格也不是很贵，五文钱一碗。 “陛下，草原密信。” 墨言安排人去准备烈酒和火药后，拿着一个小竹筒匆匆而回。 “快，译出来。” 宇文衍闻言立即站起身来。 墨言取出那本道德经，很快把信译了出来，送到小皇帝手上。 “哈哈，太好了……” 小皇帝一掌拍在案几上，哈哈大笑起来。 长孙晟来信，说是沙钵略和阿波干起来了。 原来。 沙钵略听闻大周军队与辽东高句丽开战。 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下发大汗令。 要求第二可汗庵逻，步离可汗，阿波可汗，达头可汗再次举兵南下。 四位小可汗都是不情不愿，一路上故意拖沓。 达头可汗更是领兵跑到居延要塞之外和大周交换了一些物品后，直接返回了。 沙钵略再次亲征。 这次把弟弟处罗侯留在了王庭看家。 眼看大军就要横穿大漠，直达阴山北面。 沙钵略的亲信来报，西北铁勒部反叛。 沙钵略不疑有假。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即率军返回。 这时。 正好收到远赴长安的使者传回的消息。 摄图本就因铁勒部反叛之事心烦意乱。 现又听到阿波竟然派使者前往长安面见大周皇帝。 这还了得，士可忍孰不可忍！ 沙钵略当即转变方向，大军杀向阿波的老巢。 直接把大逻便的老娘给杀了。 并把他的女人，留守军队，牲畜等全部押到漠北王庭。 回到都斤山。 铁勒部已经被处罗侯打退了，王庭安然无恙。 沙钵略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阿波可汗本就不想出兵。 只是带了几千人马出去逛荡了一圈。 等到他回到牙帐，却是目眦欲裂。 老巢尸横遍野，血流满地，一片狼藉。 在一座毡帐内，他找到了被杀害的母亲遗体。 “是谁？” “到底是谁……” 阿波仰天狂啸，悲喊声在草原上空回荡。 他的母亲出身低微，自从木杆可汗去世后，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作为她的儿子，阿波从小就是在嘲笑和辱骂中长大。 但是他们母子感情深厚，相依为命。 大逻便想着母亲的种种过往，哭得是草原失色，昏厥了数次。 这时。 死人堆里一阵翻动，钻出一个血人来。 “大…汗…，是…是…摄图…干的……” 这名士卒吊着最后一口气，说完后便嗝屁了。 “摄图，你个杂碎，丢你老母嗨，我大逻便与你誓不两立……” 阿波双眼布满了血丝。 拔出匕首刺向自己的左肩，立下血誓。 自己亲手刨了一个深坑，把母亲给安葬了。 随后。 带着手上的数千人马向西而去。 …… 铁勒部，是突厥北面的游牧民族。 在汉朝时，被中原人称为“丁零”。 突厥兴起后。 以武力胁迫成附属，但却各自为政。 此次铁勒部袭击突厥，当然不是突发事件。 长孙晟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哈哈，好你个长孙晟，不愧为隋朝第一大忽悠，有两把刷子……” 宇文衍手掌一拍，开心地在殿内蹦跳起来。 沙钵略把阿波的母亲一杀，突厥的好日子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陛下，郯国公来了。” 正当小皇帝兴高采烈时，王轨殿外求见。 “快宣！” “臣参见陛下！” “郯国公可真会挑时候。” “来呀，去切些冰镇西瓜来。” 宇文衍吩咐宫女去切西瓜，示意王轨入座。 “谢陛下！” “陛下，突厥似乎有异动，但沙钵略的军队到达阴山北麓后又折返了……” 王轨显然也接到了边境发回的奏报。 这时。 宫女把切成小块的西瓜端了上来，上面还插了几根细竹签。 “郯国公先尝尝这个从西域引进的西瓜……” 王轨见皇帝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叉了一块放进嘴里，顿时一股清凉充斥整个口腔。 细嚼后。 冰爽甘甜的汁水让人感到一股透心的凉意。 “清冽甘甜，汁多味美，解暑圣品啊，陛下……” 王轨初尝后，不由地赞叹起来。 妙哉！ 第195章 攻陷辽东城 “此瓜美吧？” 小皇帝也让身旁的宫女喂了一口。 “美得很……” 王轨连吃几块，笑眯眯地回道。 “那朕告诉你一件更美的事……” 宇文衍嘿嘿一笑，让王轨附耳过来。 王轨听罢。 双眼一瞪，正准备吃进嘴里的一块西瓜顿在了半空。 小皇帝说完。 眉飞色舞地给了他一个“美不美”的眼神。 “哈哈，臣还纳闷，这老小子怎么突然就回转了？” “好啊，太好了。” “杀得好，杀得妙，杀得阿波呱呱叫。” 王轨清楚。 皇帝和长孙晟的谋划见到成效了。 突厥内部不和，对于大周就是好消息。 强敌往往不用正面去击败它，让其自我内耗、分化就行了。 “时刻关注北边动静，特别是潢水河谷，不能让突厥前往捣乱！” “臣遵命！” 王轨几口把西瓜吃了个干净，美滋滋地离开了。 以前。 他们一众大佬还对北方突厥忧心忡忡。 如今看来，似乎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虽然四面皆敌，但小皇帝都有相应布置。 如此下去。 终有一天，大周会突破重围，强势崛起。 …… 辽东城外。 围城的大周军队于一里外安营扎寨。 贺若弼吩咐随军工匠伐木，打造大型远程投石车。 一部分军士结网捕鱼，上山狩猎，解决一些口粮需求。 高句丽把梁水（太子河）引入城池四周的濠堑，形成护城河。 使得辽东城的防御能力直线提升。 “将军，高句丽城内守军数量远胜我等，万一他们强势突围，恐怕……” 贺若弼身边的副将有些担忧道。 辽东城作为高句丽靠近辽西的第一大城，驻守兵力至少五万。 城内百姓也有数万之多。 这还是高句丽平原王高阳成下令迁走了一些百姓。 否则。 辽东城周边从事农业生产的百姓，至少在二十万以上。 若是再给其几十年的发展。 辽东城屯兵十余万，百姓大几十万，那也不稀奇。 历史上。 隋唐两朝十余次远征辽东，就在辽东城吃了大亏。 所以说。 阴寿出兵打击高句丽，刚好赶在它想抬头的关键节点。 一棒子敲下去。 让高阳成看到了大周的强硬态度，挑起的龟头马上缩了回去。 紧接着，宇文衍开始大力经营辽西。 三千军士长期骚扰辽东，使其百姓不能安稳地从事农业生产、放牧渔猎。 蛰伏几百年的高句丽，对于中原王朝的畏惧是一直存在的。 而且。 他们没有把握好摸老虎屁股的时机。 正好赶上中原王朝大一统的时候。 “哈哈……” “区区五六万士卒，何足惧哉？” “挖壕沟，设置尖木路障，东、西两门，两千陌刀队在前，弓弩手在后……” 贺若弼豪气冲天。 根本没把城内五六万守军放在眼里。 辽东城只有东、西两面城门。 内城位于东北角，约占城池一半面积。 接下来的时间。 城内守军心知援军无望，多次组织出城突围。 全都被大周军队的箭雨，和令人闻风丧胆的陌刀队给逼回了城内。 几次下来，折损士卒数千。 与此同时。 一部分大周军士背土填河，让辽东城外围这道屏障丧失作用。 远程投石车陆续打造出来。 开始时不时地给城内投放石弹，火球。 极尽骚扰。 使得城内不得安宁，焦躁情绪开始蔓延。 一个月后。 某个深夜。 漆黑的夜空划过十几道滋滋火光，齐齐落入辽东城内。 紧接着，就是一阵震天轰响。 城池似乎都在晃动。 城内百姓从沉睡中惊醒，心胆俱裂，不知发生了何事？ 守城士卒也是惊惧不已，他们仿佛看到了天降神雷。 城内顿时陷入一片骚乱。 主将连忙着甲出营，查探情况。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几声巨响。 东、西城门在一片爆炸声中化成了渣渣。 “杀啊……” 陌刀队化身骑兵率先冲入城内。 “缴械不杀，反抗者，杀无赦！” “缴械不杀，反抗者，杀无赦！” …… 陌刀队高声喝喊。 言出法随，有如死神降临！ 但有反抗者，全都化作刀下亡魂。 城内百姓听到喊杀声。 全都躲在家中，祈祷大周军队不要屠城。 一开始，高句丽将士拼死反抗。 却亲眼看到身边的人被陌刀队切瓜砍菜般地一一斩杀。 他们手中的武器碰上陌刀，就像切豆腐一般。 一劈两半的血腥情景。 使得高句丽士卒顿感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更有胆小者直接被吓尿了，傻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哪里逃，你给我过来吧……” 贺若弼骑着战马在城内搜寻主将。 却见十数个身着百姓装扮的人，慌乱地向着西门而去。 直接拍马上前。 俯身抓住为首之人的衣领直接提溜起来。 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双脚悬空，胡乱蹬踏着。 其他人见状连忙取出武器上前抢人。 贺若弼单手持刀，几个来回削砍。 十几颗大好头颅伴随着血色飞天而起，最后骨碌碌滚落在地。 “绑了！” 贺若弼狠狠地把想要逃跑的主将砸向地面，被摔得个七荤八素。 还没等喉咙里的一口老血喷出，就被几个大周军士五花大绑起来。 主将被俘，血淋淋的屠刀就在眼前。 谁人不惜命？ 越来越多的高句丽将士选择弃械投降。 但凡反抗的全部格杀勿论！ 从外城到内城。 战斗仅仅进行了一个时辰。 大周军队攻陷辽东城，把鲜艳的周字龙旗插上了城门楼。 贺若弼让副将带人封存内城府库，安抚百姓。 其他军士清理战场。 工匠第一时间修复城门，清淤填土的护城河。 “哇喔，哈哈……” 布置完毕。 贺若弼来到府库，看到大量的粮食，不由地畅怀大笑起来。 高句丽竟然在辽东城储备了十多万人近半年的粮食。 显然。 他们企图死守半年时间，最后让大周军队不战而退。 “将军，这下发财了！” 副将看着这么多的粮食，以及不少的金银财物，不由地两眼冒光…… “你小子想啥呢！” 贺若弼见状照其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清点粮食，登记入册，所有财物按军功给将士们分喽……” “传令下去，不得欺压普通百姓，违令者，斩！” 虽然。 战前就宣读了军令军纪，但他还是再次强调了一遍。 按照新军基地的训练内容。 军训后的府兵令行禁止，纪律严明。 这点让贺若弼至今都还没太想明白。 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196章 蓬勃发展的冶铸作坊 “是，将军！” 副将听到要把府库的财物全部分掉，笑呵呵安排去了。 兵部对于战争缴获制定了细则条令。 其中。 明确规定，除粮食军需外的财物，至少一半要发放给将士们。 同时，也规定战时军士不得哄抢财物。 违令者，斩！ 三天后。 统计结果出来，本次攻城大周伤亡一千余人。 斩首万余，俘虏士卒近四万，城内百姓八万余。 所有金银财物，依军功现场发放，并将前一百位予以公示。 在军中被将士们称之为——“百英榜”。 每一个军士都以上榜为荣。 因为上榜后，不仅能够分到更多的财物，朝廷还会颁发荣誉勋章。 两个多月的时间。 贺若弼仅凭两万东征人马，连下三城。 完成了小皇帝进军辽东第一阶段的目标。 特别是拿下辽东城。 对于大周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不仅打击了高句丽的嚣张气焰，削弱其在辽东的势力。 从此。 整个辽河平原归于大周，增加了大量的可开发耕地。 等到秋收后，将从中原大量迁居百姓过来。 俘虏的士卒和百姓，会陆续转移至辽西。 而后迁到中原，分散杂居，分配田地，成为自耕农。 其中。 一部分士卒会送往工地、矿山、盐池、伐木场等地。 为大周的发展添砖加瓦。 打下辽东城后，大周军队将暂停攻势，先把辽河沿线战果巩固下来。 贺若弼亲自坐镇辽东城，战报以八百里加急发往长安。 …… 这天。 小皇帝一身便衣，与墨言，元氏兄弟一同前往治铸作坊。 “老奴恭迎陛下！” 刚刚进入作坊大门，便迎面碰上吴公公。 吴勇连忙上前见礼。 “老吴，前辈在哪呢？” “回陛下，他正在坊内研究那个车床。” 自从小皇帝把车床的概念提出后，老人家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一年前就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只是稳定性还差许多。 就算能够加工一些简单的零件，也无法保证精度。 吴公公带着小皇帝来到綦毋怀文研究车床的地方。 一阵流水冲击的哗啦声中。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车床上转动的夹具。 上手操作的是他的儿子綦毋干将。 旁边还有十来个工匠也是聚精会神地看着。 连宇文衍他们进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綦毋干将把一个螺帽的螺纹加工出来，拧进一个螺栓。 小皇帝看后不由鼓起掌来。 “参见陛下！” 众人抬眼一看，竟然是皇帝驾临，连忙上前行礼。 “诸位免礼！” “前辈，车床稳定性似乎大有改进啊。” 宇文衍抬了抬手。 从綦毋干将手中接过手指粗的螺栓螺帽打量起来。 “陛下，按照您说的加装了几个齿轮组，动力传送确实稳定了许多……” “不过，老朽认为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綦毋怀文一边说着，脸上浮现思考状。 “那是当然，只要不断地深入研究，所有机械都能做得越来越精细。” “既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可操作性，那就多造几台出来，让更多的人去上手操作，在实践中加以改进……” 宇文衍随即拿出一本册子。 上面绘制的是一些较为精细的齿轮，小镙丝，金属片等零件。 交给綦毋干将。 让他们就拿这些东西练手，试试能不能加工好。 为了测量加工零件尺寸。 小皇帝在这之前，就教他们把游标卡尺做了出来。 綦毋怀文和一众工匠用后大加赞赏。 有了这个测量工具，可以把零件加工得更为精细。 “是，陛下！” 綦毋怀文应下来后，带着小皇帝视察作坊。 治铸作坊。 最为稳定的是高炉炼铁和灌钢，所有工艺和流程都已经确定下来。 老人家专心研究车床后，便由他的大徒弟负责。 兵器铸造，是小皇帝最为看重的，由老人家的孙子綦毋冶子为头。 这小子年纪不大。 但在武器铸造方面，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连綦毋怀文都认为孙儿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铁制工具制造组分成了两部。 一部制作粗放型的铁制品，像铁丝，铁钉，铁板，铁条，铁锤等。 之前的农具打造也归在了一部。 并且在小皇帝的提议下，开始尝试铸造铁管。 二部则制作相对精细的铁制品。 最主要的就是轴承。 在宇文衍的要求下进行大批量的生产。 已经确定十多种大小不同的型号，应用到方方面面。 目前，最大用量就是用于打造手推独轮车。 其他方面也有所应用。 比如吹谷子的风车摇手，深井打水的轮轴，水车的转轴等。 除了轴承，还有齿轮、螺丝刀、钳子、扳手，镊子等。 之前。 小皇帝绘制的脚踏式脱谷机也是交由二部研制。 一个月前便成功了。 如今。 已经开始生产脱谷机上那套传动装置的配件。 有了配件和图纸。 一般的木匠就能打制框架，将其装配起来。 配件一批批地运往长江沿线各州。 正好赶上今年的水稻秋收。 有了这种脱谷机，生产效率将提升数倍不止。 参与研制的工匠全都得到小皇帝的重赏，并且诏告天下。 为朝廷鼓励发明创造的诏令做了个活广告。 冶铸作坊最新成立的军器研制组，最先研制出冷锻甲打造技术。 如今已经开始在工部，辽西两地制作。 其重量更轻，防御性能更强。 相比历史上唐朝的“明光铠”还要略胜一筹。 而用后世灌钢法的钢材打制的冷锻甲，则是精品中的精品。 另外两件大杀器。 神臂弓和八牛驽的研制也有进展。 已经改进过数十次了，但暂时还没达到小皇帝描述的威力。 宇文衍也不着急，让军器组的工匠慢慢来。 有了明确的目标。 集思广益，不断实践，总有突破的那一天。 比如八牛弩，用来上弦的绞盘就使用了轴承、曲轴和齿轮。 使得床弩在上弦之时省力不少。 而且。 床弩的床架也有改进，能够左右灵活调整射击方向。 还能根据距离远近，上下调整仰角，提高射击精度。 这些工匠都是些军器发烧友。 对于这种战场大杀器痴迷得不行。 何况。 这还是皇帝亲自推动的项目，让他们有种无上荣耀的感觉。 对于研制之事格外上心。 冶铸作坊带动了整个大周冶炼，铸造方面的水平。 工部引进了高炉炼铁和綦毋怀文的灌钢技术。 开始打造陌刀、锥枪、磺刀、弯刀这些形制的武器。 数年后。 大周的武备定将远胜他国，开启历史上的全新一页。 第197章 阿波复仇 天元二年。 八月十五。 早上的大朝会。 户部尚书于翼就大周各地寺庙之事做了汇报。 自从朝廷下发取消寺库，上天竺求取真经方能立寺传教的诏令后。 两年时间已过。 尚未派遣取经人的寺院，全部依法取缔。 足足有好几百家。 这些大部分都是野庙，就连里面的僧人都是假和尚。 打着寺院的旗号办寺库，放印子钱。 另外，有一大半的寺庙南迁，去了南陈。 真正派遣取经人上西天求取真经的寺院，只有区区数十家。 这些被取缔的寺院，寺产全部收归朝廷所有。 田地分配给有需要的自耕农。 寺院拆除佛像，房屋保留，以作他用。 …… 据暗中护卫的军士传回消息。 白雀庵的取经队伍沿河西走廊一路西行。 参拜庙宇，瞻仰石窟。 朝着佛教东进的线路，追本溯源，体验最为纯粹的佛学。 数月前。 队伍西出玉门关，离开大周国境，进入西域。 三个弱女子回望故土，决然西去。 踏黄沙。 趟戈壁。 一心向前。 …… 今年的中秋。 正是南方长江流域水稻的收割时节。 用上了脱谷机的百姓简直不要太兴奋。 比起用大木桶缸手动甩打脱粒，这也太省力了。 效率大大提升，把秋收所需的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半。 又是一个丰收年。 今年过后。 响应朝廷开荒垦田诏令的自耕农，算是暂时摆脱了饥饿。 除了朝廷分配的田地需上缴的田租，把大周钱庄的借贷还上。 还能让家中的谷仓充盈起来。 越来越多的百姓铭记天子恩德，为其设长生牌位。 皇宫之中。 和去年一样举办了团圆宴。 四位小王爷从新军基地回京，进宫参加皇室宴会。 他们履行承诺。 以普通军士的身份，在新军基地体验了两年的军训生活。 而且表现优异，各项军事才能都位居前列。 “四位皇叔在军营的表现尚佳，朕答应你们的事也当算数……” “谢陛下！” 兄弟四人见小皇帝亲自提起这事，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心想大侄子皇帝金口玉言，当真没有诓骗他们。 “对于出仕，你们有何想法？” 几人闻言。 把目光投向年纪最大的曹王宇文允。 “但凭陛下作主！” 几人交换眼神后，由曹王出声应答。 “那你们从军中记事做起吧，多学多看，和在军营一样，不许显露尔等王爷身份……” “臣等谨记于心！” 四人并没有因小皇帝这个禁令不悦。 “这里有四个去处，你们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抽签，可行？” 四位小王爷点头，表示无异议。 宇文衍把写好的纸团置于案桌之上。 荆王宇文元年纪最小，挑了一个交给小皇帝。 “荆王前往巴东郡永安杨素将军帐下。” 宇文衍当众把纸团打开，上面写的是杨素的名字。 “蔡王，幽州总管阴寿帐下。” “道王，居延绿洲史万岁帐下。” “曹王，营州总管贺若弼帐下。” 小皇帝把他们抽到的纸团一一打开，宣读去处。 “曹王，你挑到东北苦寒之地，可有怨言？” “回陛下，东北有战事，臣求之不得……” 宇文允当下十七岁，长得牛高马大，孔武有力。 闻言咧嘴笑了起来，脸上浮现一抹兴奋之色。 见其神情不似作伪，宇文衍也就放心了。 “那行，好好做，朕等着你们独当一面的那一天。” “谢陛下！” 四位小王爷得偿所愿，齐齐向皇帝躬身谢恩。 宇文衍让他们好生准备，一切妥当后便出发。 就在大周忙着秋收的时候。 安葬了母亲向西而去的大逻便，来到了达头可汗的地盘。 向他堂叔玷厥哭诉沙钵略的恶行。 达头本来就蒙受过木杆可汗的大恩，一直对大逻便爱护有加。 闻言之后。 本就不服摄图做大可汗的达头如何能受得了？ 当即借了十万兵马给大逻便，让其找沙钵略报仇血恨。 阿波没想到堂叔这么给力。 千恩万谢后，领着大军便杀向漠北王庭。 沙钵略听到大逻便率大军杀到。 便把从阿波牙帐俘获的士卒派上去迎敌。 想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摄图虽勇猛，但却似乎脑子缺根筋。 这些俘虏看到是主子阿波可汗，当即倒戈，合兵一处，杀了个回马枪。 沙钵略得不偿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他的弟弟处罗侯带兵及时赶到，解了王庭之危。 双方在燕然山下爆发大战。 突厥内部矛盾，被彻底激化出来。 这正是小皇帝和长孙晟想要看到的结果。 低端游牧经济以及散乱的政治体制。 注定了突厥不能成为一个真正强大的帝国。 一旦从内部开始瓦解，崩塌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这场大战。 阿波虽然没能颠覆沙钵略的都斤山王庭。 但是迎回了自己的本部军马。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从此双方将不死不休，一干到底。 …… 进入九月后。 朝廷使团赶到东北几个少数民族部落。 宣读朝廷的册封，授予大周皇帝陛下的御赐宝刀。 从此。 库莫奚、契丹、室韦、靺鞨四个部落归附大周。 看到如此精良的神兵，以及众多华美的物品。 部落首领以及他的女人，部属，全都赞叹不已。 对于大周的强大和富庶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感受。 使团也把每个部落的环境、风俗、建制、实力等做了全面的了解。 这些可都是一手资料。 对于大周官员来说。 这些千里之外的少数民族可是陌生得很。 靺鞨部落实力最强，其首领受封安东大将军。 听闻此官意义后，首领尤为激动。 表示一定积极配合贺若弼将军，把高句丽赶出辽东。 其他三个部落首领受封车骑大将军也是相当满意。 得到中原王朝的册封。 他们作为部落首领的地位便多了一层保障。 几位首领不约而同地请求使团，把自己的儿子带去长安。 表面说让他们去学习中原的先进知识。 其实就是做质子，以示忠诚，永不背叛。 使团成员当然没有理由拒绝，欣然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回程途中，使团赶到辽东城。 把对四部册封之事，以及商定的一些事项和贺若弼通了个气。 不久前，他收到了小皇帝给他送来的烈酒和火药。 心情美得很。 当即用美酒佳肴招待使团一行。 临别。 拿了一张虎皮，数十斤虎骨，几株百年老山参，还有一些鹿茸、貂皮。 让使团的成员转交给陛下。 第198章 有猪初长成 南方水稻收割后。 北方的粟、麦也到了秋收时节。 特别让人高兴的是，棉花在数十个州郡大批量推广种植，全都长势良好。 再过一个月就能收获了。 小皇帝交代，这些棉花朝廷会回购绝大部分。 让少府监的织裁工匠，把棉布，棉衣，棉裤，棉鞋等一套棉制品制作出来。 以作后续推广之用。 这天。 八百里加急军报送达京城。 辽东大捷的消息再次传来。 自从上个月攻克武厉罗城，京城百姓再次听到捷报。 尽管大多数人连辽东在哪都不清楚。 但不妨碍他们为大周军队的胜利而倍感自豪。 这就是统一下，国家、民族认同感的直接体现。 拿下辽东城，小皇帝龙颜大悦。 如果说武厉罗城和牟盖城是两颗钉子，那辽东城就是利刃。 抵在高句丽胸膛的一把尖刀。 心情大好的宇文衍让墨言通知光禄寺卿易太仲。 带上几个庖厨，一同前往城外的养殖基地。 卜斋依据小皇帝所述，经过近一年的研究，配制出了一种猪饲料。 用青料加饲料喂养生猪，其生长速度明显提升。 就拿他当下养的五百头生猪来说。 前一年都是喂青料，就是把猪草煮熟喂食和直接投喂一部分。 一年也就长到了70斤的样子。 后面一年，随着饲料的研制，一边喂食一边改进。 一年下来，足足长了130斤左右。 若是从小就用饲料喂养，一年内便能长到两百斤以上。 卜斋研制的饲料，以麦麸、米糠、秸秆糠、酒糟、醋糟、豆渣、蛋壳、骨粉、盐等这些为主。 效果肯定没有后世的各种猪饲料好。 但是，也没有化学添加剂，催长素什么的，不会影响肉质和口感。 “小人参见陛下！” 卜斋看到皇帝来了，屁颠屁颠地上前行礼。 “免礼！” “这些猪应该有两百斤往上了吧，看来那猪饲料的确有些效果。” 饲料之事，卜斋早就上报了，小皇帝是知晓的。 “回陛下，简直是太有效果了……” 卜斋神情很是激动，笑着露出两排大黄牙来。 如今第一批五百头生猪已经可以出栏了。 一百头母猪也全都产崽，一共有八百多头，已经有四个月了。 “陛下，这种肉贱，没有琥珀金猪好吃。” 易太仲见到这么多生猪，一下子明白了小皇帝叫他来的用意。 陛下是想拿猪肉来烹饪。 作为宫中厨师头子，他能不知道猪肉不好吃？ 故而特地提醒了小皇帝一句。 “易爱卿，好不好吃待会你就知道了。” “来呀，磨刀烧水，开干……” 宇文衍一声令下，让他们开始干活。 卜斋马上安排几个下人去烧水，自己从屋内找出一套屠夫的刀具出来。 作为养猪专业户，他也是个屠宰好手。 “拿个大木盆装些清水加几勺盐，用来接血……” “陛下，这猪血也要么？” 宇文衍说完，卜斋回问道。 “当然要，猪血旺可是个好东西……” 小皇帝笑呵呵说了一句。 这场面，勾起了他记忆中杀年猪的场景。 等到几大锅水烧开，卜斋指挥几个下人抓猪。 两百来斤的猪在几个壮汉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一个提尾巴，两个抓耳朵，几下功夫就把猪横按在了一张大板凳上。 卜斋一把铁钩钩住上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血水接了满满一盆。 接下来先用冷水把猪全身浇透，然后再用开水烫毛。 死猪不怕开水烫。 烫过的地方用刀轻轻一刮，就能把猪毛刮干净。 卜斋对于这套流程驾轻就熟。 很快就把猪毛褪掉，吊起开膛剖腹，取出内脏。 “拿个干净的木桶来，装这些内脏。” “陛下，内脏也要？” 卜斋回头看了一眼小皇帝，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别管，取出来放桶里就行了。” 小皇帝知道很多达官贵人都是不吃内脏的。 就连羊杂都是丢掉，就更不要说猪杂了。 小皇帝一开始做火锅吃时，问易太仲要羊杂，这才知道他们平时都是直接扔掉的。 特地要他取一副新鲜羊杂，做了一次羊杂火锅后，这才相信皇帝不是说着玩的。 尝过之后，这才发现，原来羊杂也可以这么好吃。 “把大小肠反过来，冲洗干净，洒些面粉反复搓揉……” 小皇帝话音刚落，卜斋和几个下人脸色大变。 陛下连肠子都要？ 只有易太仲、墨言、元氏兄弟吃过羊杂的四人，一脸淡然。 “陛下，肠子真的也要么，那里面可是……” 卜斋话说一半不敢往下讲了。 “按朕说的做就是了，多搓净几遍，一定要弄干净。” 几个下人听完，把肠子端到远处清洗去了。 内脏掏完，从脊背一分为二，得到两扇大猪肉。 “来，来，你们近前闻闻……” 这种可是正宗的土猪肉，哪怕还没下锅，都能闻到一股肉香。 众人围了上去，学着小皇帝的样子吸溜了几下鼻子。 “大人，这肉一点腥骚味都没有。” “咦，果真有一股肉香，竟然没有丝毫腥膻的味道……” 易太仲嘴里喃喃说着，把鼻子又凑近了几分。 听了小皇帝的话，鼓捣了半天的卜斋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凑了上去，猛吸了几口，闭着眼睛体味了一番。 随即露出惊喜之色： “陛下，成功了，真的消除了腥膻味……” 卜斋看着两指肥膘，肉质红润，肉香四溢的猪肉，脸上笑开了花。 这时，血盆里的猪血也凝成了血块。 用刀子划成方块，温水下锅，小火熬煮。 煮至血旺里面没有糖心，就能起锅了。 宇文衍掰一小块尝了一下，很嫩，火候刚刚好。 其他人见小皇帝拿起就吃，也都尝了一点。 有人喜欢，有人皱眉。 等到下人把肠子清理干净。 小皇帝留下一扇猪肉和一些血旺。 其它的全部搬上马车拉回光禄寺。 “这扇就给大家加餐了，也尝尝这肉的味道……” 宇文衍指着留下的猪肉，对着卜斋说道。 “谢陛下！” 卜斋和一众下人满脸喜色，齐声谢恩。 众人翻身上马，打道回府。 回到光禄寺，小皇帝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菜谱。 “易爱卿，你先看下菜谱，把需要的佐料先行准备好……” “等下就按照菜谱一道道试做。” “是，陛下！” 易太仲身上的肉都在抖动，兴奋地接过菜谱。 心想又有为陛下效劳的机会了。 把菜谱大概浏览一遍，让下面的人去准备所需的佐料、辅菜。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小皇帝把要做的这道菜又口述了一遍。 另外几个庖厨把食材准备好了。 由易太仲亲自掌勺。 …… 第199章 全猪宴 第一道菜，“红烧肉”。 看了菜谱。 又有小皇帝亲自指导，易太仲顺利地把这道菜做了出来。 色、香、味都和后世一般无二，就是火候上还稍微差点。 第二道，“椒盐排骨”。 第三道，“爆炒腰花”。 …… 酱肘子，红烧猪蹄，梅菜扣肉，金牌猪尾。 九转大肠，回锅肉，酸萝卜炒肚条，猪心汤，爆炒猪肝。 清蒸脑花，卤猪头肉，卤猪耳…… 煎、炸、炒、煮、卤…… 各式各样的烹饪方式。 猪身上的各个部位都不浪费，可以做出几十上百道菜来。 易太仲做一道，小皇帝就尝一下。 味道相当不错。 直到宇文衍肚子都吃饱了，菜谱也还没做到半数。 于是，吩咐他们自己慢慢去试做。 光禄寺所有庖厨全都要学会。 从此。 京城官员经常收到皇帝赏赐的菜肴。 品尝后，还要写一份评语。 为什么好吃？ 为什么不好吃？ 希望怎么改进？ 这些士大夫，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小皇帝赏的菜肴，竟然是用他们眼中的贱肉做的。 不过。 肥肠倒是没给他们吃，免得知道后吐死去。 至于其他部位的，做什么就赏什么。 就算这些贵族士大夫，知道给他们吃的是猪肉又能咋滴？ 难不成还敢找他拼命？ 何况。 这些菜肴都是小皇帝品尝过的。 色香味都过了他这一关，才会赏赐下去。 …… 宇文衍每天除了批阅少量奏章，其他大多时间都在绘画。 那种彩色水墨画。 画的内容就是光禄寺做出来的菜肴。 小皇帝很善于这种写实的画风。 按墨言的说法就是： 画什么像什么，一看就能联想到实物。 一个月后。 近百道菜品确立下来。 光禄寺所有庖厨均掌握了每道菜肴的烹饪技巧。 宇文衍大设“全猪宴”，宴请三省六部大佬。 一张能坐十多个人的转盘大圆桌。 小皇帝端坐主位，韦孝宽和李穆分居两侧，尉迟迥次之。 颜之仪，乐运，王轨以及其他六部尚书各自入座。 宇文衍笑容可掬，环视在座的朝臣大佬。 “好久没和诸位爱卿一起用膳了，今天特地召大家一起聚聚！” “谢陛下！” 众臣也是会心一笑，这样的宴席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他们不但在皇宫品尝到了美食。 更是承蒙皇帝隆恩。 允许朝臣派府上庖厨到光禄寺学习各种烹饪技术。 西域的香料传入中原，一开始是用做熏香和入药之用。 宇文衍让易太仲把大量香料用于烹饪。 像胡椒，茴香，豆蔻，香叶，孜然，八角，肉桂等。 极大地丰富了菜肴的口感和风味。 除了香料。 还有众多药材也成了小皇帝食谱中的佐料。 枸杞，党参，山楂，白芷，紫苏，陈皮，草果等，都被广泛应用。 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菜肴之外，还有数十种养生汤。 所有菜品都可任由学去，极大地丰富了他们的餐桌。 随着中药广泛应用于菜肴中。 食补被太医署的医官列为一大研究方向。 …… 随着一道道菜肴上桌。 转盘上摆放了满满一桌，数十道菜。 每上一道菜，光禄寺卿易太仲就会亲自介绍一番。 众臣脸上表情由嘻笑慢慢变成苦色。 原来这些菜品，正是一个月来，陛下赏赐的菜肴。 他们这才知道，那些好吃的荤菜竟然全是“贱肉”。 “怎么？” “知道朕赏赐的菜肴是猪肉，尔等不高兴了？” 小皇帝把大家的表情尽收眼底。 “臣等不敢！” “不敢，那为何苦着一张脸？” “别的姑且不论，你们就说这菜味道好是不好？” 宇文衍故作不高兴的样子。 “味道确实不错，可这是……” “既然味道好那就行了，朕都能吃，你等却吃不得？” “酆王，转一下台，朕要吃那盘九转大肠……” 宇文衍指着那道肥肠，对吏部尚书说道。 宇文贞闻言，连忙伸手推了一下转盘。 小皇帝夹了几筷子放在碗里，低头吃了起来。 “嗯，美得很……” 宇文衍轻哼一声，露出一副享受的样子。 众臣原本还以为小皇帝是在作难他们。 没想到。 陛下却把大家认为恶心至极的猪大肠，吃出了山珍海味般的感觉。 “臣也尝尝！” 尉迟迥看到众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小皇帝的用意。 把大肠转到面前，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哈哈，不错，不错哦……” 尉迟迥眉眼展开，随即又吃了一块。 颜之仪，乐运，王轨见状，也动手尝了一块。 作为皇帝的近臣，这个时候必须得挺他。 “咦，这味有点怪，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味道尚可，真是难以置信。” “我去，这味我喜欢，要是味道再重一点就好了……” 王轨初尝后眸光一亮，竟然希望味道更重一些。 其他人看后，也都动手品尝起来。 这个时候不吃是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为了家族的前途。 刀山火海都敢闯，何惧区区一口猪大肠！ “实再不能接受，也不要勉强自己，那么多菜，随便吃……” 宇文衍看到每一个人都尝过之后，开口悠悠说道。 众人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 连猪大肠都尝了，对于其他菜肴的抗拒心理似乎一下子放开了。 而且。 吃起来滋味确实不错，有一股猪肉独有的肉香，并不比其他肉差。 “倒酒！” 小皇帝夹了几块红烧排骨啃了起来。 一边吩咐几个面容精致，身材姣好的宫女给众臣甄酒。 “边吃边喝，挑自己喜欢的吃。” “谢陛下！” 众臣看到小皇帝恢复以前和蔼的样子，稍显紧张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开始有说有笑，相互敬酒。 “猪肉要是能够全天下普及，百姓也就能吃上肉，那该多好……” 宇文衍把排骨上的肉啃得干干净净。 抹了一把嘴角，淡笑着说了一句。 众臣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惭愧之色。 原来，陛下推行生猪养殖，试做全猪宴，竟是为了让百姓吃上肉。 “陛下爱民如子，臣等羞愧至极！” “敬陛下！” 诸位大佬齐举杯，诚心实意地敬了小皇帝一杯酒。 宇文衍心情也不错。 要是猪肉能够普及开来。 每户人家养上几头猪，百姓就多了一项收入。 其实。 老百姓解决温饱或是过上好日子，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就看统治阶级愿不愿意。 与天下人分利，百姓富足，藏富于民，国家兴盛。 与天下人争利。 百姓困苦，生活艰难，国富民贫，社会则动荡。 当然。 很多时候，争利的都是依附王权之下的既得利益阶层。 他们不愿放弃所得利益。 还利用手中权势使劲盘剥底层百姓。 以其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裹挟上层统治阶层，阻碍一切自上而下的改革。 等到积弊深重，寸步难行。 面对的就是自下而上的农民起义。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第200章 大周百姓药典 几天前。 前往东北的大周使团返回京城。 小皇帝召集朝中大佬。 一同接见了四位部落王子，并听取了使团的汇报。 皇帝赐封四人为果毅都尉，各赏番邦少妇一人。 让国子监博士教他们学习汉话。 礼部官员安排长期居所，陪同游玩长安城，感受中原的风土人情。 四位王子被恢宏的皇宫深深震撼到。 又承蒙大周皇帝的亲自接见和热情款待。 各种精美的食物，让其应接不暇，感觉眼睛不够用。 身为王子的他们有如刘姥姥进大观园。 心中那股充当质子的怨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甚至心生几分庆幸。 能够感受到中原王朝的繁华，开拓了眼界。 对于贺若弼献上的东北特产，小皇帝照单全收了。 但给各州总管或刺史下了一道谕令，不得为了献礼而盘剥百姓。 一经发现，严惩不殆！ 也就是说，你不献礼，皇帝不会怪罪于你。 但若是你为了讨好天子，四处搜罗宝贝。 压榨，盘剥百姓，那就可能丢官，丧命，得不偿失。 小皇帝把百年老山参、鹿茸、貂皮送给了太后朱满月以及两位太皇太后。 让墨言找太医署的医官要了一个金方，把虎骨泡成虎骨酒。 本来他准备把那张虎皮垫在上善殿的座椅上。 原本威严端庄的宝座，一下凸现出土匪山大王的即视感。 最后。 放在了他批阅奏章的御案下，作为垫脚之用。 把丛林之王踩在脚下，王霸之气显露无疑。 …… 京城西市。 一座三层飞檐青瓦的阁楼张灯结彩。 大大的彩旗迎风飘扬。 一面绣有“全猪宴”三个大字，另一面却是可爱的猪小屁模样。 六开门的门头正上方。 悬挂着瘦金体书写的“全猪宴”牌匾。 这是经小皇帝授意，九洲商行旗下新开张的一座酒楼。 首要目的，就是宣扬猪肉的美味及其各式吃法。 增加情报组织深度的同时，也能创收，一举多得。 按宇文衍的规划。 “全猪宴”酒楼要在大周遍地开花，掀起一股吃猪肉的风潮来。 不过，这个过程可能耗时较长。 酒楼内部布局，都是小皇帝亲自设计。 一楼是散桌。 设有一个小舞台，每天都有胡姬进行乐舞表演。 二、三楼是各种大小包厢，供那些不差钱的官员，贵族使用。 墙上悬挂的是一幅幅用框架装裱好的彩色画作。 全都是酒楼推出的各式菜肴。 第一批庖厨是从光禄寺调派来的。 同时，负责培训烹饪全猪宴的厨子。 如同大周钱庄开业时一样，酒楼外搭高台，唱大戏。 吸引大量人员围观。 酒楼开业大酬宾，全场七折优惠。 一众小厮穿梭在人群中，散发酒楼开业传单。 酒楼很快人满为患，排起了长队。 排队是门艺术。 这是大商人刘宝从小皇帝那里学到的一种营销手段。 后世很多奸商还花钱雇人排队呢，人为营造出倍受追捧的气氛来。 这样热闹的场景持续了十多天。 全猪宴酒楼在京城一炮而红。 去吃过了人都拍手叫好。 直呼从没想过猪肉也可以这么好吃！ 酒楼开张。 小皇帝吩咐刘宝，安排人前往长安县收购百姓饲养的生猪。 要求严格按市价收购，不许欺瞒压价，损害百姓之利。 小皇帝想要推行的全民养猪大业，从此走出了坚实的一步。 …… 北方秋收之后。 百姓家中的存粮以及朝廷各地设立的粮仓，逐渐充盈起来。 在朝廷的组织下。 幽州，相州，青州，兖州，襄州等地开始向辽东迁居人口。 这次迁徙规模达到五万户，足有二十多万人。 而辽西的那些高句丽俘虏，要到年后才会迁往中原地区。 到时将由朝廷统一安排。 此时。 他们中的一些人正在为辽西的秋收挥汗如雨。 还有一些壮劳力，则在为潢水河谷上游的要塞建设添砖加瓦。 本着合理利用劳动力的原则。 贺若弼肯定不会让他们闲着吃干饭。 十月十五。 大朝会。 大医署经过一年的整理，编纂。 小皇帝期待的民间常用药方终于成书了。 全书收录了生活中常见的上百种病症以及上千个药方。 宇文衍赐名——《大周百姓药典》。 交由工部书坊雕版，大量印刷。 朝廷下诏，全天下推广。 草药医道一途，繁奥玄妙，为华夏先人沿用数千年。 救死扶伤，除病祛疾！ 绝不是后世屑小一句不科学就能否定的？ 此药典虽然不能完全解决当下医疗条件落后的局面。 但对于那些偏远少医地区的百姓，可能就是救命良方。 别小看这些常见病症。 哪怕是一个感冒发烧，都有可能要人小命。 在小皇帝地推动下。 太医署以后每年举办一次医者交流大会。 广邀天下医师齐聚长安，进行医道交流，促进医学发展。 宇文衍知道。 医道一途同样存在敝帚自珍的情况。 很多医术高超的医者，都是固守家族延续或是收徒的形式传承医术。 时间久了之后，就很容易造成医术失传。 这也是古代先贤创立的很多知识，技术，越传越差，最后没落甚至消失的一大原因。 虽然会很艰难。 但小皇帝还是希望为大周的学术交流撕开一道口子。 同时，太医署扩大教学规模。 从之前的四五百人，扩展到五千人，取消门第限制。 但凡通过太医署招录考试，不论出身，一律招收。 可能实际操作中，肯定会存在暗箱操作的可能。 不过，朝廷会制定严格的律令予以约束。 就算不能完全杜绝，也有一定的震慑作用。 宇文衍就是要把一些事情先做起来。 然后在实践中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相信诏令下达后，一定会在医道界掀起一股浪潮。 除此之外。 朝会上，还下达了另一道诏令： 朝廷于各地广设蒙学、乡学、县学、郡学等官办学堂，书院。 同时，鼓励民间创办私塾，书院。 《蒙学算经》、《三字经》、《百家姓》定为蒙学书籍之一。 算术、农学、时政成为各级官学必修课目。 小皇帝绝对不允许大周学子，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 知是行之始！ 读书一为明理，二为立业。 若是单纯只为做官，把仕途视为唯一立业之道。 那就是本末倒置，读书便成了浮于形式的敲门砖。 这样的书生，只是王权统治下的工具人罢了。 对于国家的进步，社会的发展毫无意义！ 宇文衍需要的是能干实事，又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 第201章 大周使馆 张家口。 一片繁忙的施工景象。 正在建设中的边城——“大境门”。 经过大半年的施工，城池主体已经建好。 城内各种建筑也完工近半。 城墙高14米，厚10余米，高大坚实，气势雄伟。 关内这边的城门之上。 书有小皇帝御笔题写的“大好河山”四个大字。 字体锋芒毕露，苍劲有力，字里行间显露出杀伐果断的武霸之气。 令人豪气满满，家国情怀油然而生。 “宇文大人，听闻这些独轮车出自陛下所想？” “没错，轮轴处的轴承也是陛下所创……” 城内工地。 宇文恺领着高颎，阴寿两位总管视察。 大境门建设，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 在三人的密切配合下。 既保证了施工进度，也没影响农时。 宇文恺采用小皇帝所说的轮换制，一个月换一批劳役。 直到现在，没有一个力役因为劳累致死的。 这简直就是奇迹，给三人思想上造成很大的冲击。 使得他们更为直观地感受到皇帝的爱民之心。 他们不止一次听小皇帝说过： 百姓是江山之本，是国家基石！ 百姓如水，社稷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开始。 他们觉得皇帝只是喊喊口号罢了。 可自从他挫败杨坚夺权阴谋，强势亲政后。 所颁布的一系列政令，大多都是围绕百姓进行的。 这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天子对于百姓的这份爱护之情。 以后施政时，尽量不要去踩这个雷区。 “陛下真神人也！” 高颎对于让自己一步登天的小皇帝敬佩不已。 特别是突厥南侵之事，提前大半年就预知到了。 让他们边境几位总管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 他们后来才知道，陛下两年前派出的使团一直留在草原。 似乎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昭玄所言甚是，陛下的战略眼光，堪比太祖，武帝。” 阴寿眸眼崇敬。 向着南边，冲天拱手道。 他在宣帝在位时，就有上奏请求出兵，剿灭辽西高宝宁残部。 但却没有得到宇文赟的回应。 看到突厥，高宝宁，高句丽三方勾勾搭搭，意图不轨，形势危急。 他便再次上书，请求出兵。 刚刚亲政的宇文衍当机立断，允其北上讨伐。 并赐下宝刀，拨款十万贯，让他狠狠地揍高句丽。 从如今朝廷对辽西的经营来看，皇帝允其出兵绝不是一时兴起。 而是做好了长远的规划和布局。 三人全都点头。 心中早就没有把小皇帝当一个十岁孩子看待了。 …… 西北居延绿洲。 居延城的建设也在稳步进行中。 迁居了一万多轻刑犯过去后。 加上原本的戍卒和少部分百姓，一共有三万多人口。 今年又陆续送了六千番邦少妇前往。 有了人间烟火和女人孩子热炕头的边城，才能真正地保证边境的长治久安。 边城忙施工，塞外却忙着交易。 大量的中原商队从此处出塞，与达头可汗，阿波可汗所部进行贸易。 当下。 阿波正与沙钵略打得不可开交。 差不多是十天一小战，一月一大战。 贸易司郎中苏威组建“华夏商行”后。 第一支商队便在小皇帝的授意下，把军器监打造的一批普通武器送往塞外。 与大逻便完成交易，换得大量牲畜和毛皮。 这个时候。 只要他和沙钵略开干，大周哪怕是白给他武器都乐意。 达头可汗内心却是充满了矛盾。 一边希望借助大周的力量，打压沙钵略。 同时，又担心大周抢夺他在西域的利益。 当下。 大周使团正在走访西域各国，让其格外警惕。 但他又不能阻止这些暂时依附于突厥的小国与大周进行贸易。 因为这有可能引起各国的激烈反抗。 要是这些西域国家联合起来，共同倒向大周。 一旦开战。 他达头可汗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 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域诸国，热情地招待大周使团。 这也怪不得西域这些绿洲小国。 自古以来，他们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中原地区几百年混战，使得丝绸之路也断了。 他们再也不能像汉朝时一样，从丝路贸易中获利。 可以说。 中原王朝衰落，西域诸国的日子也不好过。 特别是西域天山南面，沙漠边缘的绿洲小国。 本来农业用地就非常有限，种点粮食糊口，还要被突厥盘剥。 日子过得实在憋屈！ 大周重开丝路，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希望。 这时，突厥要是敢挡他们的财路，那铁定翻脸。 裴矩一行，在西域诸国得到了贵宾的款待。 希望能和大周搞好关系。 作为国礼赠送的神兵，深得诸王的喜爱。 这么精美武器，如同艺术品一般。 就算要一千头牲畜交换，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裴矩亲自展示宝刀何等锋利后，他们的眼睛都直了。 这样的神兵，有一柄都是幸运了。 可使团的人却告诉他们，这样的宝刀大周有成千上万。 这更加坚定了诸王与大周交好的念头。 除了神兵，使团带来的货物也让他们眼前一亮。 各种绫罗绸缎，瓷器，铁器，相较于过去，工艺更加精湛。 除此之外，还有茶叶，烈酒，麻纸，铜镜等。 这些商品。 一旦转运到更西方的波斯和东罗马等国，赚取数十倍的利润都有可能。 东罗马帝国。 是以地中海为中心的罗马帝国分裂而来，也就是汉朝时的大秦。 395年。 统一的罗马帝国分裂成东、西两国。 476年。 西罗马帝国亡于罗马人眼中的\"夷族\"——日耳曼人。 东罗马帝国又被人称为——拜占庭帝国。 统治着后世土耳其为中心的大片区域。 处于丝绸之路中转站位置的西域。 随着东西方帝国的兴衰而潮起潮落。 当使团提出，欲在各国设立常驻使馆后。 诸王求之不得，积极配合，给安排了最好的使馆驻地。 第一批驻馆人员每处十人。 确定驻地后。 使馆人员挂出“大周使馆”的牌子，升起威严的周字龙旗。 大周迈出了经营西域的第一步。 使团之中。 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葱岭以西的西域地区。 妫水和药杀水流域的河中地区，给众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可真是一处好地方啊。 特别是妫水中游地区，绝佳的农业之地。 而康国王城撒马尔罕所在地。 就是葱岭以西宜居带的核心位置。 康国是“昭武九姓”国家中实力最强的。 另外八国都是康国的小弟。 使团在康国王城交易了剩下的所有商品。 得到大量西域的香料、波斯地毯、银器、珠宝、琉璃饰品等。 第202章 波斯和罗马 使团准备在康国王城停留一些时日。 裴矩在康国使馆，接见了从大周来的商队代表。 向他们了解一路上的情况，以及在各国的贸易事宜。 详细听取商贾反馈的信息。 询问有没有需要使馆出面解决的问题？ 自从朝廷鼓励民间商队前往西域贸易后，每天都有商队到达这里。 撒马尔罕王城街道上。 随时都能看到身着汉魏衣冠的东方面孔。 甚至出现了中原人开设的酒楼，为大周商人提供食宿。 出门在外。 能吃上一口家乡的饭菜，那也是幸福的。 中原人开的其他商铺也不少。 大多是商队设立的据点，有人员常驻，负责商品交易和采买。 如此一来。 商队只需把商品来回运输就行了，能够节省在西域的逗留时间。 撒马尔罕不愧是丝绸之路上的交通枢纽，商业氛围极为浓郁。 这里汇聚了来自大周，突厥，天竺，波斯，罗马以及其他一些小国、城邦、部落的商人。 除了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奴隶市场——牙行。 高鼻梁，蓝眼睛，身材火辣的胡姬。 孔武有力的昆仑奴。 就像买卖牲口一样，明码标价，堂而皇之地进行交易。 这个时期。 西方博弈的两大势力是萨珊波斯王朝和拜占庭帝国。 最近数十年来。 达头可汗代表的突厥势力也加入角逐。 其实。 拜占庭帝国正确的名称是——东罗马帝国。 476年。 西罗马帝国被其北方的“夷族”日耳曼人灭亡后。 这些夷族在西罗马帝国的领土上，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国家。 都宣称继承罗马帝国的正统衣钵。 为了树立与罗马的正统关系。 同时，贬低世仇东罗马帝国的历史地位。 在东罗马帝国灭亡后。 这些夷族国家的史官创造了“拜占庭”这一称呼。 企图抹除东罗马帝国身上的罗马印记，以此来巩固自身罗马衣钵的正统性。 这一极具创造性的手法，被后世欧洲史学体系广泛使用。 …… 以康国为中心的西域西南方向。 盘踞着伊朗高原上的国家——萨珊波斯王朝。 226年。 也就是华夏中原三国鼎立初期。 阿尔达希尔一世推翻安息帝国，建立了封建中央集权的萨珊波斯王朝。 以袄教（拜火教）为国教。 张无忌为教主的明教，就是拜火教的分支。 圣火令是其波斯总教的圣物。 萨珊波斯控制着木鹿绿洲到塞琉西亚，这一段通往西方的商贸线路。 对丝绸之路西段，有着牢固的垄断地位。 成为东罗马帝国无法绕开的噩梦。 为了争夺丝绸之路的控制权，加上两国宗教上的冲突。 从萨珊波斯王朝建立伊始。 就与还未分裂的罗马帝国冲突不断，战争如同家常便饭。 东罗马帝国以伊士坦丁堡为都城， 掌控着小亚细亚半岛，非洲北部等大片土地，疆域横跨三大洲。 作为相邻的两大最强选手。 双方之间你来我往的拉锯战，已经持续了三百多年。 从528年开始。 两大霸主爆发了四次大战。 第一次大战。 打了三年，双方讲和，东罗马帝国赔款黄金9000两。 时隔9年。 第二战开打，持续五年。 东罗马帝国以1.8万两黄金的代价，收回战争中丢失的领土，双方停战。 五年后。 爆发第三次大战。 这次战争持续了整整十三年。 东罗马帝国先赢后输，最后又坐到了谈判桌上。 这次赔款16.2万两黄金，分50年还清。 9年后。 东罗马帝国新国王查士丁尼二世停止支付赔款。 571年。 双方爆发第四次战争。 萨珊波斯国王库思老一世，以对方毁约为由，率军攻打达拉城。 经过五个月的厮杀。 破城！ 勒索36万两黄金后，波斯国王暂时撤军。 东罗马国王损失惨重，直接哭晕在厕所。 他本欲一战立威，洗漱赔款的耻辱。 不曾想，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 事后。 查士丁尼二世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休整数月后，再次调集军队。 换一处战场。 双方继续进行无休止的消耗战。 冲突一直持续到当下。 已经打了十一年，还没有任何停战的迹象。 战场主要集中在双方交界的亚美尼亚高原，美索不达米亚一线。 两个帝国为了争夺丝绸之路西段的控制权，可以说押上了整个国家的命运。 可是，双方却谁也吞不下对方。 打打停停，就像过家家似的。 仗要打。 贸易也要做。 当前，波斯控制了主要贸易通道。 因而在双方较量中能够略占上风。 …… 大周使团到达西域后。 裴矩还有最后一站，那就是萨珊波斯。 作为目前丝绸之路上如日中天的王朝。 宇文衍肯定要让裴矩去见见波斯王。 建立两国之间的外交关系。 同时。 看看能否达成官方层面的贸易往来。 这么大体量的王朝，不进行一些出进口贸易岂不是太浪费了？ 历史上。 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打通这条贸易通道后。 当时，波斯国土上的国家是——安息帝国。 汉武帝派出庞大使团前往。 安息王亲自率领两万全副武装的军队出城迎接。 想要给大汉使团来个下马威。 顺便显摆一下他们“超强”的战力。 关公面前甩大刀。 此举完全就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两万甲士，在汉朝与匈奴的战争中，也就算个零头。 而且，士卒更加威武，武器，甲胄更精良！ 汉朝使节在给汉武帝的出使文书中，毫不客气地写下了“其国兵弱”的评语。 要论战争，华夏是西方人的祖宗！ 从萨珊波斯与罗马帝国鏖战三百多年来看。 其军事实力应该比以前的安息帝国强大不少。 当下。 已经有波斯商队前往长安，洛阳等地进行贸易。 九洲商行旗下，也有往来波斯的商队。 东西两地，一头一尾。 连通之后，将给这条存在了数百年的贸易通道带来无穷的活力。 无数的商贾利用马匹，骆驼这等畜力运输。 如同蚂蚁搬家一样，东来西往，与沿路的人们互通有无。 东西方完全不同的文化，在这条通道上彼此碰撞，交流，融合。 谱写出一曲曲平凡又伟大的行商乐章。 …… 长安城，昭武坊。 “父亲，您真的要去大周商业司任职？” 康艳典抬头望着他老爹，兴奋地问道。 他们自从来到长安后，就一直没有返回西域康国。 这个坊里大都是昭武九姓的商人租住于此，被称为昭武坊。 算是他们在长安的一个聚居点。 康艳典来到大周京城后，就被东方的一切事物深深吸引。 雄伟的建筑，华美的汉式衣冠，美味的菜肴…… 还有热情的大周百姓。 使得他对中原流连忘返，心生认同感。 第203章 初见成效 几百年前。 月氏人从河西走廊踏上漫长的西迁之路。 最后到达葱岭以西的河中地区定居下来。 斗转星移，岁月更迭！ 作为月氏后裔的昭武九姓人群，已经成了混血的族群。 黄种人和白种人为主的混血后代。 男的高大英俊，五官棱角分明。 女的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媚眼汪汪。 女儿国据说就是月氏人在西迁路上建立的王国。 康艳典长相帅气，今年十岁，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话。 在长安城待了几个月后，已经舍不得走了。 康父本就是到长安常驻的，因担心儿子会想回家，就暂时没有告诉他。 没想到这小子比他还习惯中原的生活。 前几天。 康父无意间看到商业司张贴在西市的告示。 招募商贸方面的人才，而且不限国籍。 顿时让他产生了兴趣。 商业司郎中苏威和他交谈后，对康父商品贸易方面的才能大为赞赏。 要不是陛下和他讲过很多贸易方面的知识。 康父说的有些话他都理解不了。 苏威大喜过望。 把康父招募到商业司，让其负责外来商队的贸易事宜。 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 康家有了这层官方背景，有利于家族商队在中原开展贸易活动。 这也是昭武九姓商人的一种立足方式。 依附于丝绸之路上的各大小政权势力，为家族商队牟利。 说起来，有点像后世的犹太人。 苏威招募了一批相关方面的人才，搭起了商业司的班子。 组建“华夏商行”，启动商贸活动。 当下，正在起草制定商税征收的标准和章程。 这不是张口说句话就可以的事。 要考虑税收的公平性和可行性，以确保税收制度的可持续。 要对市场环境，以及各种商品的生产、流通、市价、利润等方面进行详细了解。 制定出合理的税率及征收方式。 根据实际情况。 制定相应的税收优惠、补贴政策，以及相关惩罚措施等。 这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才能完成。 …… 时间进入十一月。 辽西的稻谷、粟、麦，以及关中周边各州种植的棉花，全都顺利进仓。 五万户移民，已经有一部分抵达辽东。 武厉罗城，盖牟城，辽东城，都是高句丽经营了数十年的城池。 城内房屋都是现成的。 打下城池后。 贺若弼就安排工匠修葺房屋，打造铁炉子，垒火炕。 移民到达之后，直接就可以安家落户。 两个月来。 各个城池的铁匠打造了大量的农具。 为来年开春后开荒垦田做好准备。 高句丽百姓今年种植的粮食，成了大周的战利品。 主要集中在三座城池周边。 因为离城池太远的地方，不时会受到大周六支小队的骚扰。 高句丽只能放弃，使得很多田地都荒芜了。 这些土地都将成为大周均田制下的良田。 朝廷收到辽东城大捷的消息后。 设立辽东郡。 吏部任命的太守及其他官员，已经在赴任的路上。 到任后。 就能配合贺若弼对辽东郡进行实际管辖。 …… 今年。 棉花推广后，种植面积达到十万余亩。 按照小皇帝的描述，弹棉弓最先研制成功。 数月前，棉花脱籽机也打造出来了。 虽然还不是很完美，但已经能够实现棉花脱籽的功能。 相信在以后的使用过程中，会不断地得以改进。 少府监织染工匠和裁缝，用贾仲明去年试验田收获的棉花，进行了各种试用。 如今，有了大量的棉花，纺线织布就可全力进行了。 棉被，棉衣，棉裤，棉鞋，棉帽，棉手套等，也开始批量制作。 棉花的出现。 使得大周从此多了一种弹棉花的手艺人。 …… 天元二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丰收年。 随着二十税一的田租征收，以及有些百姓们把钱庄的借贷还上。 各州粮仓开始丰盈起来。 另外，朝廷还收购一部分粮食。 长安太仓，洛阳河阳仓，两处存储粮食达1000万石。 除了西南偏远山区，政令难以通达的地方，百姓温饱问题已基本无虞。 不过，这种温饱还不牢靠。 要是来个天灾，粮食欠收，很多百姓马上又得饿肚子。 尽管如此。 老百姓的负担得到前所未有地减轻，日子好过了许多。 有种一直潜在水底，突然露出水面自由呼吸的感觉。 大大地调动了百姓的生产积极性。 朝廷的公信力，以及宇文皇室的威德蹭蹭上涨。 数十年来。 大周百姓终于看到了一丝生活的曙光。 他们梦寐以求的不是什么大富大贵。 只要天下太平，能吃饱饭，安居乐业就行了。 可就是这等朴素的愿望，在没有统一的政权下，也是一种奢望。 从五胡十六国至南北朝。 近三百年的时间里。 分裂，战乱，地方割据，军阀并起，政权更迭频繁。 没有战乱的日子，实在是少之又少。 这个时期的百姓，或许最能体会到： 没有国，何以为家？ 大周灭齐，一统北方，奠定了华夏再次统一的坚实基础。 历史上。 权臣杨坚不可否认就是捡了个大便宜。 后世史学家无不认为： 得天下最易者，莫过于隋文帝！ 如今，穿越过来的宇文衍。 继承太祖宇文泰，高祖宇文邕创立的基业。 也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之上。 如此完美的基本盘，是每一个穿越者做梦都得笑醒的开局。 挫败杨坚，郑译，刘昉等人矫诏夺权阴谋。 小皇帝在王轨，颜之仪，乐运等近臣的支持下强势亲政。 又拉拢韦孝宽，李穆，尉迟迥三位威望深重的老将军。 掌控京兆十二卫，把军权牢牢握在了自己手里。 亲政以来。 宇文衍当即实行休养生息的策令。 减免赋税，释放奴籍，鼓励开荒垦田，大力推广先进农具。 两年来。 自耕农数量大增，耕地面积几乎翻了一倍。 先进的农具使得田地得以深耕细作，沤肥增加了土地的肥力。 亩产相比以前大幅提升。 全国粮食产量几乎是两年前的三倍之多。 且不说其他，单单粮食增产这一项。 老百姓就能把小皇帝给捧上天去。 贵族，地主私奴豢养，兼并土地受限。 虽颇有微词，但在百姓诚心拥护的汪洋大海中。 就算有些许不满，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小皇帝并不是一棒子就把他们敲死。 而是一点一点地拿。 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 让他们慢慢习惯这种不会痛彻心扉，伤筋动骨的“失去”！ 第204章 六王返京 腊月。 替天子以巡天下的六王先后返京。 他们自从去年中秋回京休息了一个月，如今已经在外一年多。 宇文衍特地召他们回京过年。 诸王在外巡视，为小皇帝收集了大量地方上的一手资料。 对大周基层百姓的生活有了更为明确的认知。 朝廷策令的执行情况也得以据实了解。 宇文衍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安排这些王爷。 或许未来几年内，他们都得当作小皇帝的眼睛，替其巡视天下。 在这过程中。 诸王表现都挺好，没有出现为非作歹的情况。 确实是以皇室亲王的身份，在为朝廷诏令的推行保驾护航。 同时。 给小皇帝提了不少切实可行的方略。 大多被政事堂的几位大佬采纳，作为一项朝廷策令全国推行。 这样的皇室宗亲才是小皇帝乐意看到的。 而不是一天到晚正事不干，成天琢磨着怎么争权夺利，血脉相残。 如果这些王爷是这样的心思，宇文衍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诸位皇叔公，皇叔，这一年多来，你们在外辛苦了……” 小皇帝在上善殿接见了六位王爷。 “陛下，作为皇室宗亲，这都是臣等应该做的。” 老九宇文纯放下手中茶盏，摆了摆手说道。 其他五王也是点头称是。 “臣这两年来走遍蜀地，西南牂州，宁州等地也曾去过。” “那些少数民族聚居地，生活原始，交通不便，生产落后，有些偏远山区还是刀耕火种的状态。” “爨（cuàn）氏自治，朝廷政令难以通达，是为一患也！” 陈王宇文纯负责西南各州，有些担忧道。 小皇帝一听，心中颇为意外。 西南那片广袤的土地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清楚得很。 不要说当下。 哪怕一千多年后，那也是贫困落后的地区。 直到国家进行西部大开发，通路通水通电，大力发展旅游业。 这才摆脱几千年来的落后局面。 成为风景秀美，民族文化多样，人民安居乐业的乐土。 当下，想要进行开发的话，难度太大。 没想到陈王竟然亲自跑到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 不过，这也足以说明他把巡视之事放在了心上。 使得宇文衍对其高看了几分。 “西南之地发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大周应当以诸葛丞相七擒七纵孟获之怀柔之策待之。” “徐徐图之，暂时保证朝廷正统名份即可。” 宇文衍对于西南却是没有多少担忧。 除去后来出了个南诏政权，大多数时候，自治首领都是以中原王朝属官的名义管理一方。 比如当下一家独大的爨氏。 其子弟都是以大周刺史、太守、县令之职，行使行政管辖权。 只不过高度自治罢了。 如今的爨氏，对外是臣，关起门那就是西南地区的土皇帝。 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和朝廷硬刚。 暂时造成不了威胁，也脱离不了中原王朝的统辖。 诸王对于西南显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对于小皇帝所说也表示赞同。 “陛下所言甚是，臣认为朝廷可以调拨一批耕牛、农具，免费发放给那里的百姓使用。” “同时加强与爨氏及其下面首领、头人的交流，鼓励他们组织商队前往蜀地，中原进行贸易。” 陈王随即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九皇叔公，此法可行，你以书面的形式上奏，由政事堂决议后执行。” 宇文衍听罢，笑着回道。 贸易往来，是最行之有效的沟通交流方式。 陈王宇文纯能意识这一点，说明他肚子里有点东西。 “陛下，说到贸易，看河西走廊就知道了，那繁华程度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越王宇文盛负责巡视西北各州。 亲眼看到丝绸之路繁盛起来，心中感慨不已。 “十皇叔公，这才哪到哪啊，以后只会更为繁华……” 说到丝绸之路重新焕发生机，小皇帝也是眉开眼笑的。 “对了，前往吐谷浑的商路如何？” 之前。 宇文衍和朝中几位大佬针对吐谷浑制定了一系列的安排。 为以后一举拔掉西部这颗钉子做好相关准备。 吐谷浑位于陇右西部，祈连山南面。 从关中平原长安城出发，向西经关陇古道，便可到达陇右地区。 从长安城到陇右金城郡（兰州），两地相距1200多里。 陇右因地处陇山以西而得名，又称陇西。 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 此处东接关中，北去河西走廊，西临青藏高原，南抵蜀地。 往南经松藩古道，便能到达成都平原。 “得陇望蜀”这个成语，本意说的正是陇西的战略地位。 从金城郡渡过黄河，沿庄浪河谷北进，经古浪河谷翻越乌鞘岭。 便可到达河西走廊的武威郡。 而在金城郡黄河段西面，就是吐谷浑的势力范围。 从这里向西进入湟水谷地，借助一些河谷通道，能够抵达祈连山脚下。 这里有一条比较广阔的山间河谷，跨越横亘东西的祈连山脉。 河谷尽头，有一个着名的山口——扁都口。 是吐谷浑进入河西走廊的一处天然地理通道。 过了扁都口。 就到了河西走廊中段焉支山下的大草原。 这里是当下大周朝廷最为重要的军马养殖基地。 这条通道也是丝绸之路去往河西走廊的一条支路。 只不过这条路需要进入青藏高原地带。 地形，气候都是不确定因素。 除了吐谷浑的商人，中原商队一般很少走这条线路。 当初。 小皇帝和众臣商议后，派出使臣与吐谷浑王交涉。 双方达成了口头上的协定，开展贸易活动。 大周也允许吐谷浑的商队借助河西走廊，前往西域。 “回陛下，前往伏俟（si）城的商队络绎不绝……” 宇文盛当即把大周和吐谷浑商贸往来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 伏俟城。 是吐谷浑王慕容夸吕于540年建立的王城。 位于青海湖西岸十三里，一处风景秀丽之所。 伏俟城东连西平（西宁）、金城（兰州），南下可达益州（成都），西通鄯善（婼羌）。 五胡十六国，南北朝前期。 中原动乱，河西割据，东西交通受阻。 伏俟城就成了这条临时丝路上的重要交通枢纽。 不过。 这段临时丝路，也随着吐谷浑与中原政权之间，时好时坏的关系变化无常。 随着北齐被大周所灭，原本与齐交好的吐谷浑一下子老实了许多。 这个建国近270年的鲜卑政权，也怕落一个灭国的下场。 第一时间便派出使者，进贡方物，向周武帝表示归附。 但武帝英年早逝，宣帝宇文赟又似乎有些不靠谱。 吐谷浑王慕容夸吕心里又蠢蠢欲动起来，开始与突厥眉来眼去。 经常纵兵冒充马匪前往河西走廊，抢掠过往的商队。 宇文衍派遣裴矩经营河西后，强势打击沿线“马匪”，保护丝路安全。 吐谷浑又收敛了一些。 等到大周使者找上门去，夸吕权衡之下，聪明地放弃了暴力的获利方式。 双方展开了和平贸易，互惠互利。 暂时。 两国关系谈不上密切，但也缓和了许多。 第205章 接见 “如此甚好！” “暂时还不是解决吐谷浑的时候。” 小皇帝听越王宇文盛讲述双方的贸易情况，淡笑道。 前往吐谷浑贸易的商队，有很多是九洲商行派出的。 贸易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收集相关情报。 汇总到情报组织后，由狐狸安排整理，分析，直接上报给皇帝。 除此之外。 兵部也有相应计划在同步实施。 “陛下，中原商人不仅到吐谷浑，高原上也有商队前往。” 越王掏出一张麻纸绘制的简易地图，指着几条线路讲道。 小皇帝眸光一闪，轻拍了下脑门。 我去，差点把这个地方忘了。 罪过啊！ 宇文盛所说的就是雪域高原。 历史上。 几十年后，那里将诞生一个让唐王朝极为头痛的政权。 那就是——吐蕃。 不过。 现在还为时尚早，松赞干布他老爹可能都还是个孩子。 “十皇叔公，朕交给你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 小皇帝思索片刻，盯着那幅地图正色道。 “格外关注这个雅隆部，与苏毗，象雄诸部取得联系，给予一定的扶持，绝不能让雅隆部一家独大……” 这个雅隆部就是松赞干布所在的部落。 在其祖父达布聂赛的带领下，已经从部落联盟发展成为奴隶制政权。 也就是说。 吐蕃的基本盘已初步形成，正处于进一步完善的过程中。 629年。 等到松赞干布这个猛人一出，以武力统一高原各部。 一个让唐王朝都要头痛的高原政权从此强势崛起。 既然赶上了这个历史节点。 宇文衍怎么可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陛下，高原条件恶劣，各部生产落后，不足惧吧？” 宇文盛明白小皇帝的用意，但却有些不太理解。 高原上的部落比起吐谷浑来，都是原始和文明区别。 更不要说和中原的大周比了。 越王言罢。 其他诸王也是疑惑地看向宇文衍。 “皇叔公，万事不能吊以轻心，此处关乎大周，甚至华夏未来的国运……” “你按朕说的去做即可。” “是，陛下，臣谨记于心！” 越王见小皇帝一脸凝重，知道侄孙皇帝不是在说笑。 郑重地应答了下来。 “陛下，突厥去年吃了败仗。” “如今内部又起争斗，北方边境各州算是可以安宁一阵子了……” 代王宇文达负责巡视北方各州。 他甚至亲自参与了白道对沙钵略的歼灭战，杀敌数十。 “而且，张家口大境门落成后，并州、幽州的防御压力会小很多。” 代王深切感受到了小皇帝未卜先知，提前布局，应对突厥南侵有多么的重要！ 可以说。 任何一条线路被突厥冲破后，都将对境内百姓造成巨大的伤害。 突厥蛮族的作风，向来都是雁过拔毛。 粮食，财物，女人，就是他们打劫的目标。 突厥每一次成功抢掠的背后，就是大周边境百姓家破财失的悲惨景象。 “突厥看似强大，其实就是纸老虎，大周早晚有一天会收拾他们！” 小皇帝微笑，一边示意诸王喝茶。 突厥虽然建立起了一个横跨东西几千里的大汗国。 但其实力比汉朝时的匈奴，后世的蒙古，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要不然。 大周也不可能守住居延海至阴山河套，再到燕山这一条最靠北的防线。 而且。 突厥在西面，也只能欺负一下西域小国。 再往西碰上波斯和东罗马，就不能为所欲为了。 “哈哈，纸老虎，陛下此言倒是形象。” 诸王大笑起来。 这比喻使得凶悍的突厥似乎一下子就成了弱鸡。 “相对北方，南方就平静多了。” “江面虽有船舰数千，但陈军却是军容涣散，成天饮酒玩乐，不思兵事……” 滕王宇文逌负责长江沿线。 对于江防之事了解甚多。 “十三皇叔公，陈朝气数所剩无几，华夏终究是要统一的。” 诸王闻言，脸上均露出些许激动。 这是多少人期待了数百年的愿望，眼看这一步就近在眼前。 怎么不令人热血沸腾？ “陛下，长江沿线水稻增产，连续两个丰收年，百姓们对您感恩戴德！” 说起百姓给他立长生牌位这事。 小皇帝也是在数月前才知道，让其感慨不已。 只不过暂时让他们碗里有口饭吃，仓里有点余粮而已。 就被淳朴的百姓捧上了天。 都说百姓的心是单纯的，眼睛是雪亮的。 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坏，心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老百姓的诉求很简单，那就是活下去。 再过分一点，那也只是稍微舒服点，轻松些地活下去。 从来没听说过老百姓吃饱了撑的，起个义玩玩。 “这才哪跟哪？” “大周百姓，不但要吃饱饭，还要吃好，吃得营养健康……” 小皇帝摆了摆手，根本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 这离他的预期差远了。 诸王从没听过什么是营养健康，但肯定是好话。 心里对于小皇帝做派敬佩不已。 汉王宇文赞，秦王宇文贽负责京城，洛阳周边州郡。 是朝廷政令最为通达的地方。 朝廷推行的每一项策令，也是最先受益的。 “对了，那个手推独轮车推广后反响如何？” 小皇帝突然想起这事来，看向诸王问了一句。 “回陛下，那独轮车实在是太火了。” “是啊，走在路上，随时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不论是耕种的百姓，还是流动的商贩，或是工地的力役，都将其视作珍宝……” “不仅运得多，还省力，远不是背扛肩挑所能及的。” 诸王一听，纷纷说了起来。 他们见过的马车、牛车、人力车，全都是两轮的。 何曾想过，独轮的车子能够这么好用？ “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小皇帝满脸堆笑，开心地连声说道。 能给百姓的生活带来便利，那就是他原意看到的。 当晚。 宇文衍宴请诸王。 菜肴正是当下京城最火的全猪宴。 “陛下，实在没想到啊，这士大夫们嘴里的贱肉，竟然如此美味。” 陈王宇文纯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摇头晃脑地感叹了一句。 “九王兄，梅菜扣肉也好吃，肥瘦相间，油而不腻。” 滕王宇文逌连干几块扣肉，小表情美得不行。 “本王觉得这道爆炒腰花香脆爽口，下酒甚好。” 越王宇文盛对着那盘腰花赞不绝口。 “你们不觉得肥肠才是最美味的么？” 小皇帝指着好几道肥肠做的菜肴问道。 “哈哈，这个……” “陛下，您多吃点。” “您喜欢，都归您了。” …… 诸王一时忍俊不禁。 笑着把所有的肥肠全都推到小皇帝面前。 场面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 第206章 棉制品 上善殿。 奉命前往终南山的元威返回皇宫复命。 “二郎，孙大叔一切都好吧？” “回陛下，神医很好，让臣给您问好。” 快过年了。 小皇帝让元威给孙思邈送了些生活用品上山。 并赠予了一副金针，一副银针。 顺便把神医收集的一些医药典籍借来抄录，印刷。 之前，把皇宫的收藏赠给他，都是留了备份的。 不过。 小皇帝看到他那里有一些连皇宫和太医署也没有的孤本。 便准备借来抄录，到时交给书坊雕版印刷。 自从朝廷下诏求书以来。 如今，已经收集了不重复的书籍三万余册。 加上大周原有的收藏，各式典籍已达十万多册。 宇文衍下诏设立——“文渊阁”。 专门用于存放，管理这些典籍。 小皇帝准备把文渊阁打造集藏书和研读于一体的模式。 所有书籍分门别类，编号登记，按顺序摆放在书架上。 专设“文渊阁学士”一职，负责日常管理以及书籍的整理、校对等。 此职暂时不限人数，有兴趣，有才能者皆可担任。 所有的读书人都可以到文渊阁阅览书籍，并且允许摘写、抄录。 当然，也可以花钱购买一册自己喜欢的书籍。 都是书坊雕版印刷的，字迹清晰，排版合理。 甚至，还有识文断句的标点符号。 “等书坊把那些书籍抄录后，你便给大叔送回去。” “是，陛下。” 书籍是文化传承的媒介，也是提高国民素质的源泉。 小皇帝一心想着要大力发展大周的教育事业。 让更多的孩子能够读书。 让大周学子读有用的书，做有用的人！ 朝廷下诏广设蒙学、乡学、县学、郡学等官办学堂，书院。 便是开启教育普及的第一步。 虽然，这个过程会很漫长，甚至很艰难。 但他一定要去做，而且是坚持不懈地去努力达成。 年后。 这些学堂，书院便会开始招收学子。 除了儒学典籍，算术和农学也是必学课程。 到了州学还得增加一门专业课程。 这些专业包含农学，算术，天文地理，建筑，陶瓷，纺织，冶炼，军器，机械等各行各业。 有关专业方面的书籍和教纲还在收集，整理，编纂当中。 为此。 小皇帝设立了一个教育司，负责相关事宜。 直接独立于国子监的教育体系之外。 数月来。 宇文衍花了一些时间，把拼音字母表给弄了出来。 这个时候有注音，没有拼音，很多字的发音很难统一。 有了字母拼音，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把声母，韵母，前后鼻音，平翘舌音的书写和发音教会几个人。 至于怎样把字母拼音与当下的官话适配起来。 那就是教育司的事情了。 字母对于算术馆和国子监的一些博士和读书人来说，已经很熟悉了。 因而，接受拼音字母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对于这种新奇的注音方式，很快就吸引了一批感兴趣的读书人。 他们聚在一起。 利用这些字母发音，给所有汉字进行注音。 凡事有了合适的方法和明确的目标，就能快速的发展起来。 相信经过一些时日，大周版的汉语拼音就能初步成形。 朝中一众大佬见识了这种奇特又准确的注音方式后，也是啧啧称奇。 恨不得扒开皇帝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总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 “陛下，毕王来了。” 这时，墨言进殿禀报。 “快宣！” 小皇帝放下狼毫笔，接过宫女递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臣参见陛下！” 宇文贤走进大殿，上前行礼。 “王叔免礼，坐吧！” 小皇帝泡好茶，给他倒了一杯。 “谢陛下，这茶真香！” 毕王端起轻咂了一口，顺嘴夸了一句。 “陛下，少府监给皇宫缝制的棉被，棉服等物已经做好了，臣特地送过来。” 棉花作为新生事物，最先享受到的就是皇宫的人。 “那敢情好啊，待会朕试试看。” “你着手把棉花被服作坊运转起来，设计一种耐磨保暖的军服。” “冬天的时候，北境和东北那些地方，寒冷刺骨，将士们有了棉服就会好过许多……” “是，陛下！” 宇文贤没想到，皇帝考虑的竟然是受冷的将士们。 小皇帝把流水线的生产方式说给他听，让其在被服作坊实行起来。 这和书坊的模式差不多，每人负责一道工序。 随后。 君臣二人就工部的工作事宜进行了一番交谈。 在毕王离开后。 小皇帝让人把他送来的东西搬到太后的宫中。 “皇帝哥哥，快来和我们一起玩丢手绢。” 小皇后正带宇文娥英，宇文衎，宇文术兄妹三人玩游戏。 小丫头一眼看到了宇文衍，冲上前来拉着他的手嚷嚷道。 “见过皇兄！” 兄弟二人虽然有些调皮，但在小皇帝面前却是特别的乖巧懂事。 “臣妾参见陛下！” 司马令姬上前福了一礼。 “免了！” “先别玩，朕给你们送新衣服来了……” 宇文衍揉了揉两个弟弟的头，又捏了一把小丫头的脸蛋。 拉着他们走向殿内。 “好耶，好耶……” 小公主一听有新衣服，高兴地又蹦又跳起来。 都忘记抗议小皇帝捏她的脸蛋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儿来啦！” 朱满月看到小皇帝，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放这里，打开！” 宇文衍让侍卫把东西放在殿内。 打开包裹的布料。 里面正是少府监制作的棉被，棉服，棉鞋这些棉制品。 “母后，您看看，这是棉被，这是用来垫的，这种是用来盖的。” 朱满月抚摸着丝绸被面，轻轻按压了几下。 顺滑，柔软，给人一种暖温的感觉。 “嗯，晚上盖这个被子睡觉肯定很舒服，暖和。” “那是当然！” “娥英，过来，这是你的棉衣，穿上看看。” 所有衣物都是按照各自尺寸量身订做的，上面做有标记。 小皇帝拿起一件棉衣，给小丫头穿上。 “哇，好暖和啊，舒服得很……” 宇文娥英眸里闪着亮眼的光芒，喜欢得不得了。 “还有，这是棉裤，棉鞋，帽子，手套……” 宇文衍把一顶能遮耳朵的帽子套在小公主头上。 见其全身肥嘟嘟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套装扮穿上虽然稍显臃肿。 但绝对是冬天的御寒神物。 以后普及开来。 必然给大周百姓的过冬生活增添一丝暖意。 第207章 傻鸟 “皇兄，皇兄，我们也要，快帮我找……” 兄弟二人看到妹妹穿上了新衣服，也是迫不及待了。 宇文衍帮他们把衣服找出来，乐呵呵地试穿起来。 “母后，这些是您的。” “梓潼，这些是醴泉宫的。” “还有这些是两位太皇太后的，皇弟的母妃也有，还有两位小姑姑……” 住在皇宫的每一个皇室成员都有两套。 “皇儿，这些衣服都很不错，就是这帽子盘发后就不方便戴了……” 朱太后对于这些东西很是满意。 “母后，戴的时候不盘发就行了，反正也就天气寒冷的时候出门才戴一下。” 最开心当数三个孩子，抱着新衣服舍不得撒手。 小皇后也试了一下棉衣，感觉确实很暖和。 “好了，你们把各自东西收拾好，晚上一起吃火锅……” 小皇帝说完便返回上善殿。 马上就到腊月。 需要他处理的奏章也比平时多了一些。 在小皇帝的要求下，各级官员的“记账”模式更为精细了。 比如兴修水渠，就不能一句话了事。 得注明水渠的起始点，长宽高，耗费等相关具体数据。 开荒多少亩，粮食产量，田租数量等等。 都需要有详细的数据，并且误差不能超过规定的范围。 也正因如此，算术馆的人才大受追捧。 数字及字母的计算表达，清晰明了，一目了然。 另外，珠算被广泛应用起来。 不论是各级官府机构，还是流动商队，坊市店铺。 相关记事人员或账房都要求熟练运用珠算。 京城长安的读书人中，掀起了一股新算术的热潮。 并且，逐渐走出京城，向各州郡传播开来。 面对这种突然兴起的异类学术之风。 国子监的一部分博士和读书人很是不屑。 认为算术只是末流，去研习这些就是不务正业。 唯有圣贤之言，才是读书人应该追循的终极大道。 “陛下，刑部尚书求见！” “宣！” 宇文衍正逗弄着一只七彩鹦鹉。 这是番商从真腊国带到长安的新奇玩意。 一只能说人话的鸟。 真腊国位于交趾南面，中南半岛东南端。 当下。 交趾属于交州治下的一个郡。 在其南面，沿海岸线向南，还有九真郡，日南郡。 目前，处于南朝陈统辖之下。 这是汉武帝时设立的三郡，一直沿续到南陈。 “臣参见陛下！” “欢迎，欢迎！” 宇文椿走进大殿给小皇帝行礼，却被两声“欢迎”给吓一跳。 “哈哈，爱卿莫惊，就是一只傻鸟……” “坐吧！” 小皇帝看到只调教了数天的鹦鹉就会说“欢迎”了。 不免有几分欢喜。 “傻鸟，傻鸟。” 噗…… 宇文衍刚喝嘴里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在骂人呢？ “陛下，大周律推行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百姓们歌功颂德，但是……” 宇文椿说着，看向小皇帝，犹豫了一下。 “但是有些贵族，官老爷却骂娘了是么？” 宇文衍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大周律倡导相对的公正，平允，一视同仁。 其中。 有相当一部分条律涉及对贵族，官员犯法的处罚。 无疑触动了士大夫们的切身利益。 “那倒不敢！” “不过，心中有些许不满那是肯定的……” 宇文椿禀报了律法推行后遇到的问题。 “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还要脸么？” “刑部和大理寺一定得维护律法的权威性，但有触犯者，不论身份，一律法办！” “告诉那些人，想要不被律法处罚，那就安分守纪，约束自身。” “还自古未有之？” “那从朕开始，以后就有了……” 小皇帝一声冷哼，略显愤恨地说道。 那些既得利益者高高在上惯了。 洋洋得意地把自己放在俯视天下苍生的高位。 欺压，剥削百姓很有一套。 等涉及到他们自身时，就跳脚了。 “臣谨记于心！” 宇文椿就知道陛下肯定会是这个态度，拱手应了下来。 “雕版印刷的大周律，已经下放至各级官府。” “官员学习的同时，也要对百姓开展律法宣传。”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不时会派遣官员下去，督察大周律的学习、执行情况。” 宇文椿把大周律的推行情况，详细汇报了一番。 “嗯，可以把一些刑律标语化，置于城乡显眼处。” “这样，百姓更容易接触，理解……” 君臣二人聊了很久。 宇文椿感觉受益良多，一个时辰后才拜别离去。 …… “小言子，随朕出城！” 小皇帝换上便服，带着墨言，元氏兄弟骑马出城。 “小人参见陛下！” 火器庄园。 负责人苏玄看到皇帝驾临，连忙上前行礼。 “你这是咋啦？” 只见苏玄灰头土脸，头发凌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回陛下，在下无事。” “就是试枪的时候靠近了些，沾了些许硝烟……” 苏玄抹了一把，瞬间成了一张大花脸。 笑着露出几颗大门牙，在黑脸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洁白。 “火药易燃易爆，实验时要格外小心，安全第一。” 宇文衍一脸严肃地嘱咐了一句。 “谢陛下，小人谨记！” 苏玄对于小皇帝的关心很是感动。 作为军器发烧友，当他见识过火药的威力后。 立马就意识到，这个玩意要是用于军器之上，将发挥出无法想象的作用。 苏玄带着宇文衍来到实验靶场。 有十几个工匠正在进行试验。 看到小皇帝一行人后，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上前行礼。 “参见陛下！” “忙你们的，不必多礼。” 宇文衍摆了摆手，微笑道。 工匠们这是第二次见圣驾，行礼后就继续忙碌去了。 “陛下，拿到您的图纸后，我等进行了数百次实验……” 苏玄给小皇帝介绍他们的研制过程。 枪管作为火铳的最核心部件，是关键所在。 铜管，生铁管都尝试了，达不到要求。 就算能发射，也承受不了几次。 最后。 还是綦毋怀文特地研制了一种硬度和柔韧性都合适的钢材。 这才解决了枪管容易炸膛的问题。 这就是科技领先在制造上表现出来的优势。 没有相关技术。 就算懂得某种器械的制作方法，你也做不出适用的材料或零件来。 小皇帝从苏玄手上接过一把火铳。 铳身大概五六斤重。 枪管长一米五，上有望山和准心，木制枪托。 外形和后世的步枪极为相似，只是还没有扳机。 枪管内壁，用水磨钻头打磨抛光过。 第208章 火绳枪 “嗯，不错。” “这些子弹哪种最好用？” 宇文衍做了几个托枪瞄准的动作，抚摸着铳身，一边问道。 这种灵魂深处的深刻记忆。 让其内心波澜顿起。 “回陛下，铁砂杀伤范围宽，但杀伤力差些。” “钢珠杀伤力比铁砂强，但无法保证射击精度。” “最佳的是这种圆头刻有圆环，底部有个空腔的子弹，精度和距离都比钢珠要好上许多。” 小皇帝当然知道哪种子弹最好。 但他还是把这三种样式都写了出来，让他们自己去试。 这样，就能引发这方面的思考。 “装填，朕来试上一发！” 小皇帝把火铳交还到苏玄手上，跃跃欲试道。 “不行，陛下！” 墨言，元氏兄弟，苏玄四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开什么玩笑。 他们可不敢让宇文衍以身犯险。 “行，行，那你们来试，朕看看这火铳如何？” 小皇帝无奈地笑了笑。 苏玄往枪管装入适量火药。 撕一片麻纸包住子弹，用一根细杆捅进枪管底部压实。 “左手托铳，枪托抵于右肩胛窝……” “望山，准心，靶心，三点一线瞄准。” 元胄手持火铳，宇文衍指导其如何持枪，瞄准。 “点火！” 元威用香火点燃点火口的引火药。 “噗！” 随着一声噗响。 元胄身形微晃，火光闪现，冒起一阵烟雾。 “中靶，八环！” 这里的实验靶，都是按小皇帝的要求制作的。 射击后，元威上前验靶。 小皇帝也上前查看。 一寸厚的松木靶被洞穿，留下一个手指大小的空洞。 五六十米的有效射程，算是很好了。 随后。 又做了着甲测试。 给半扇猪肉绑上铁甲进行射击。 六十米内。 所有甲胄都破防了，子弹破甲后还能洞穿了整扇猪肉。 就算是冶铸作坊军器组研制的精品冷锻甲。 也抵挡不住子弹的射击。 铠甲洞穿后，子弹嵌在了猪肉表皮层。 这也说明。 精品冷锻甲的防御能力，比其他铠甲要强悍许多。 一番测试后。 小皇帝对于火铳的表现相当满意。 “陛下，火铳虽然威力不错，但比起弓弩来，却有明显的不足……” 苏玄得到皇帝表扬，却是没有多少欢喜，皱眉如实说道。 “是么？” “快说来了听听！” 小皇帝闻言，顿时眸光一亮。 他弄出这火铳来。 就是希望以此为引子，启发火器的应用和发展。 “相对于弓弩，火铳需要装填，射击速度也就慢了。” “火铳需要一人瞄准射击，一人点火，没有弓驽灵便。” “而且，火药怕潮，一旦碰上阴雨天，火铳直接哑火，失去作用。” …… 苏玄把火铳的不足一一罗列了出来。 看到小皇帝目光熠熠地盯着他，心里直打突突。 心想光顾着嘴上痛快，忘记这是皇帝设计的火器了。 “哈哈，好，很好……” 就在苏玄准备跪下请罪时。 小皇帝咧嘴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连声叫好。 “有这等眼光，火器定然能在你的手上大放异彩。” “谢陛下夸奖！” 苏玄长出一口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提升装填速度和射击效率，都是有办法的……” 接着。 宇文衍把纸壳火药和子弹，还有火绳点火的方法说了出来。 就是把点火口移到右侧，并设置一个火门。 火门能够打开，关闭，防止引火药洒落。 然后。 枪托下方加上击发扳机，把火绳系在一个弯钩上。 射击时。 扣下扳机，弯钩落在火门里，缓慢燃着的火绳点燃引火药。 纸壳子弹。 就是用油纸把一次射击所需的火药和子弹包起来。 使用时。 直接咬破纸皮，将火药倒进枪管，包装纸连同子弹塞进枪管压实。 定装的纸包弹药，节省了一些装填时间。 省去了专门点火的人员，一个人就能完成整个射击动作。 大大提升了射击效率。 “陛下，这，这，这真是太好了……” 苏玄面露激动神色，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小皇帝所说的，其实就是火绳枪的形制。 历史上。 这种火器直到清朝末年都还在使用。 也就是说，小皇帝把这种火器提前了一千多年。 作为军器发烧友，苏玄对于扳机这个装置一点都不陌生。 它和驽上的驽机是一个原理，早在秦朝的时候已经广泛使用了。 “小人这就着手进行改进，一定把这火绳枪制作出来。” 苏玄说完，当即招呼其他工匠，商议起来。 …… 宇文衍满意地离开了火器庄园。 他需要的就是苏玄这种投入的钻研状态。 随后。 他去了火药作坊。 把纸包火药和子弹的事情和墨一描述了一番。 让其在旁边再设立一个作坊，试做种定装纸包弹药。 先把工艺琢磨出来。 等火绳枪研制成功后，就可批量生产了。 有了稳定的制式火绳枪。 如果能批量打造，形成规模。 就能在战场上发挥出远胜于火铳的威力来了。 其意义将大大超出陌刀、锥枪、横刀等神兵利器。 宇文衍心情舒畅地返回皇宫。 上善殿。 传出一阵阵欢快的曲调声。 此时。 小皇帝的兴奋劲。 一点也不亚于火药试验成功的时候。 在冷兵器横行的当下。 掌握火药，火器技术，就相当于后世掌握了核武。 这人一激动，就容易上头。 小皇帝也是如此。 龙颜大悦的他，但凡看谁顺眼了。 金银铜钱，绢帛衣物，番邦小娘子，一个劲地赏赐。 近身服侍小皇帝的四个宫女，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娘子。 从他登基，居住正阳宫时起，就在他身边了。 近日。 宇文衍为四人分别取名梅梅，兰兰，竹竹，菊菊。 皇帝赐名。 令她们开心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看到小皇帝回宫。 梅梅像往常一样，为其递上擦手的热毛巾。 却被小皇帝一句“谢谢梅梅大美女”给吓得个半死。 满面绯红地跪了下去。 宇文衍嘻笑着，赏了她们一些绫罗绸缎。 他对于皇宫的太监、宫女、侍卫都不严苛。 只要安守本分，各尽其责。 都不用担心被无故责罚。 像宣帝时期。 无缘无故杖责，甚至丢掉小命那等事，更加不会发生。 当然。 这不代表小皇帝就是一只柔弱的小猫咪。 有个负责皇宫采买的宦官。 以公谋私，近千贯钱财进了他的私人腰包。 被小皇帝杖责二十，直接丢大理寺审理。 按大周律令。 没收全部财产，贬为庶人，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宇文衍赏罚分明。 不论是宫里还是朝堂，大家都打从心底服他。 第209章 公主婚事 这也是《大周律》颁布以来。 对皇宫违法人员的第一次判罚。 这要是放在宣帝手里。 根本不用审判，直接就乱棍打死了。 《大周律》对于公职人员的贪污腐败行为，处罚相对较重。 这起皇宫宦官贪污案诏诰天下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特别是在职官员。 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震慑。 连皇帝的私奴都被处置了，试问谁能逃得过？ 想要逃过处罚。 那就管好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不该拿的，最好不要伸手。 否则。 一旦事发，等待的就是大周律法的惩处！ 以法治国，不是严刑酷律。 而是以法约束，震慑。 刑法再严酷，也不能完全杜绝违法乱纪。 有时，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历史上。 杨坚晚年性情大变，疑心重重。 律令也是随他心情喜好，随意更改。 为了杜绝偷盗行为，他下诏偷一文钱以上者就得杀头。 结果小偷小摸不见了，偷盗大案却成倍增长。 对于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玩票大的。 …… 御花园。 “兰兰，别动，马上就好了……” 心情大好的宇文衍作起画来。 让那个叫兰兰的近侍宫女手持罗扇，凭栏而坐，凝望着亭台下面池塘中游动的锦鲤。 他一共画了两幅。 一幅是彩色水墨画，另一幅是铅笔素描。 一旁侍候研墨、洗笔、压干的梅梅，竹竹，菊菊三人。 眸光熠熠地看着兰兰的形象跃然纸上。 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的羡慕之情。 对于铅笔素描这种作画方式，她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虽然没有小皇帝绘制的写实彩色水墨画那么形象。 却是独树一帜的别样风格。 “好了，大功告成！” 小皇帝取下画夹上的画作，盖上“穿越居士”的印章。 这是宇文衍给自己取的一个名号，纪念一下不能与人分享的秘密。 反正，当下的人根本不懂“穿越”为何意？ 就让一千多年后的考古学家头痛去吧。 “皇帝绘画手法别具一格，好！” 突然。 身后传来一声慈爱的声音。 宇文衍扭头一看，却是两位太皇太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 连忙躬身行礼： “孙儿参见两位皇祖母！” “你是皇帝，不必多礼。” 阿史那氏和李娥姿笑容满面。 “皇祖母是长辈，孙儿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失了礼数。” 自商周以来，历朝历代都特别看重孝道。 汉朝选拔官员的“察举制”，有一项主要科目就是“举孝廉”。 其中的孝，就是指孝子。 因为孝顺而被举荐为官。 不过。 不是随便一个老百姓都能被举荐。 被举荐之人的资历，大多为州郡属吏或通晓经书的儒生。 但这也说明华夏先人，从上至下都是极为重视孝道的。 像宇文衍的死鬼父皇宣帝宇文赟。 在武帝驾崩后，指着棺材大骂死得太晚了的言行。 典型的有失孝道。 完全就是大逆不道，天打五雷轰的行径。 用迷信的说法，宣帝早殁，与其失孝失德大有关系。 两位太皇太后见小皇帝如此知书达理，至孝至纯，心下也是欣慰不已。 历史上。 阿史那氏在杨坚篡位后第二年就去世了，终年只有32岁。 如今。 历史轨迹发生转变，她的命运似乎也不一样了。 “陛下，能让我们看看这两幅画么？” 清都公主和义阳公主对小皇帝的画作格外感兴趣。 “两位小姑尽管看！” 她们是宇文衍的亲姑姑，血脉至亲。 两人闻言走上前，仔细欣赏起来，不时发出几声赞叹。 清都公主喜欢写实的彩色水墨画。 义阳公主却对铅笔素描难以自拔。 宇文衍的写实画法，讲求的就是形神俱似。 不论是画人，还是画物，只要一看画作，就能一眼认出来。 “小姑，你们想学的话随时来找朕……” 小皇帝看到她们两眼放光，开口说道。 “真的吗？” “太好了……” 两人闻言，高兴地快要跳起来。 “皇帝有空时指点一二就是了，不能因为她俩耽误政事……” 李娥姿看到孙儿和两位大公主亲近，心里也是欢喜。 但还是提醒了一句。 这话是说给两位公主听的。 “母后放心，我们自是晓得！” 二人聪明伶俐，一听就懂。 晚膳在太后朱满月的宫中一起吃火锅。 席间。 李娥姿对朱满月说起了两位公主的婚事。 自从宇文衍亲政后，朱满月在宫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哪怕是两位太皇太后高一辈，但在宫中的话语权也不如她。 好在朱满月并没有母凭子贵，不可一世。 反而是尽心尽力地维护皇宫的和谐。 对两位太皇太后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母后，是哪家儿郎这么好福气，能做我大周的驸马？” “给清都访的人家是荆州总管，大安成公阎庆之子——阎毗。” “义阳访的是燕国公于实的三子——于象贤。” 阎府虽然不是特别显赫的家族。 但从北魏到大周，阎家往上四代都在朝为官。 也算是贵族府第了。 阎毗擅长书法，绘画方面更是天赋满满。 历史上。 清都公主下嫁阎毗后，为其生下两个颇有名气的儿子。 阎立德和阎立本。 阎立德是唐朝有名的画家、建筑家，擅长书画、工艺及建筑工程。 弟弟阎立本官至唐朝宰相，名声更显。 擅长工艺，富于巧思，工篆隶书，对绘画，建筑都很擅长。 是有名的画家，代表作品有《步辇图》和《历代帝王像》。 燕国公于实是原凉州总管，户部尚书于翼的兄长，病逝于返京的路上。 其子于顗承袭燕国公爵位。 这个于象贤是于翼的侄儿，于顗的弟弟。 “阎府、于府乃世勋门第，臣妾认为挺好。” “皇儿，你给两位姑姑赐婚吧！” 两位太皇太后都定好的事，朱满月当然不会反对。 “母后，太皇太后，两位姑姑的婚事能不能推迟两年……” 小皇帝放下筷子，看着她们说道。 阿史那氏和李英娥脸色微变，以为皇帝反对这两门婚事。 太后朱满月也暗中向其使眼色。 宇文衍一看知道她们误会了。 “孙儿不是反对，只是两位姑姑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这时成婚生孩子，有可能危及身体，甚至影响寿命……” 小皇帝只好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古时的女子成婚早，身子骨都还没长开就生孩子了。 以当下的医疗水平。 生孩子就如同鬼门关走一遭。 对孕妇的身体带来损伤不说，婴儿的存活率还低。 第210章 没喜糖吃了 “皇儿，早生孩子当真对身体影响如此之大？” 朱满月开口道。 其实。 听完小皇帝的解释，作为女人的她们已经信了七八分。 “母后，那是当然，就算把孩子生下来，也落得一身的病……” “孙儿，那多大生孩子才合适呢？” 李娥姿和阿史那氏万万没想到。 竟然和一个十岁孩子讨论起生孩子的事情来了。 “皇祖母，最好是年满十八。” 很多人都认为。 古代女子结婚早，是因为普遍寿命短，所以要早婚早育。 其实，主要还是认知问题。 人们觉得，只要月事来潮，就说明成熟了。 哪怕夭折率高得吓人。 也不会认为是年纪太小生孩子的缘故。 就像人们也不会把生出畸形婴儿的原因，想到近亲结婚上一样。 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认知。 再加上。 经常性的战乱，导致人口锐减。 统治者为了增加人口，以为早婚早育就能多生些孩子。 哪怕一尸两命的情况时有发生。 人们也会愚昧地认为这是上天的惩罚。 “十八岁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两位太皇太后眉头轻皱。 这个年纪放在当下，那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像清都公主16岁，义阳公主15岁，尚未婚配。 要是放在普通人家，怕是闲话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皇祖母，此事关系到大周未来国运，孙儿不日就将和朝臣商议此事……” 其实。 把女子婚嫁年龄定为十八，并不会对人口增长产生影响。 早婚早育，生孩子的人是多了。 但是成活率那么低，真正能长大成人的怕是不会超过五成。 若是十八岁以后再生育，女子身体长开了。 婴儿存活率提高。 孕妇的身体也不会因生孩子而有所损伤。 后面再生二胎，三胎的成功率也会大增。 如此。 就不存在影响人口增长的说法了。 “母后，清都愿意听从陛下所说，也不想离开你们。” “义阳也是，我们还想跟陛下学绘画呢。” 两位公主投入阿史那氏和李娥姿的怀里，娇声说道。 “你们俩个丫头啊……” 两人点了下她们的额头，轻笑起来。 两位公主虽然不是她们所生，但都视为己出。 尤其是阿史那氏。 她没孩子，对于两位生母早逝的公主更是宠爱有加。 “皇祖母，于府和阎府就交给孙儿吧，保证他们不会有意见。” 小皇帝知道她们顾及自己的颜面，不好去说。 于是便主动把这事揽了过来。 “好，好，好，孙儿真的长大了，那咱就等多两年吧。” 阿史那氏，李娥姿相视一笑，两人举杯喝了一个。 “皇祖母，那是不是就没得喜糖吃了？” 大人谈事情的时候，宇文娥英一直乖巧地吃着东西，没有捣乱。 看到谈得差不多了。 把烫好的羊肉卷夹到两位太皇太后碗里，开口问道。 众人一听，全都笑出声来。 “小馋猫，吃什么喜糖，肉不香么？” 小皇帝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肉片，顺手刮掉沾在脸蛋上的几颗饭粒。 “想吃喜糖那让母后给你皇帝哥哥纳个妃……” 两位太皇太后对这个孙女也是喜欢得不得了。 却是连同小皇帝一同打趣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朱满月闻言，眼中顿时一亮，眸光扫向正大口吃肉的宇文衍。 小皇帝暗叫一声不好。 “母后，您尝尝皇儿调制的蘸料，嘎嘎好吃……” 宇文衍连忙不停地给朱满月碗里夹菜。 “够啦，够啦，碗都要冒了。” 朱太后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到自己碗里。 “皇兄，我们也想吃喜糖。” 宇文衎和宇文术贼笑着说道。 “火锅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快吃……” 小皇帝给二人使了个凶狠地眼色，示意他们闭嘴。 这两小子八岁了，很多事情都懂。 刚刚明显就是故意捉弄他。 “皇帝哥哥，我……” 没等宇文娥英说出口，小皇帝就夹了个饺子塞进小公主嘴里。 “娥英乖乖吃饭，皇兄帮你弄只会说话的鸟……” 宇文娥英满嘴食物，嘟囔着连连点头，眼里闪着光亮。 “皇兄，我们也……” 两人见状，也想开口索要，却被小皇帝的两个饺子塞住了嘴巴。 同时，作了个脑瓜崩手势。 在宇文衍的血脉压制下，二人只好悻悻作罢。 搞定三个小魔王，小皇帝不着痕迹地瞟向朱太后。 见其正专心吃着自己给她夹了菜，终于松了一口气。 之前。 给他找皇后，还说作为一国之君，皇宫不能无后。 那是一种象征意义。 如今，皇后有了，纳妃却是完全没必要。 关键是纳了也没用啊，十岁的小屁孩，能干什么？ 宇文衍看了旁边的小皇后一眼，正安静地吃着东西。 举手投足间都显露出温婉端庄的气质。 小皇帝给她夹了些喜欢吃的菜。 这小妮子看到宇文衍极为自然地给她夹菜，还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看向小夫君，嫣然一笑。 在这深宫之中，她越来越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小男人带给她的。 热气腾腾的火锅，浓浓的血脉亲情。 一顿家宴火锅吃得其乐融融。 直到戌时中（20点）才散去，返回各自宫中。 小皇帝和司马令姬一起回到醴泉宫。 白娘子的故事已经整理完成。 宇文衍翻看了一下，完全遵照他所讲的故事主线。 只是在细节方面，是小皇后自由发挥补充的。 “媳妇，非常好！” “明天就拿到书坊，让他们雕版印刷一些出来。” 小皇帝答应了她，只要完成后，就拿到书坊去出版。 “谢陛下！” 司马令姬很是开心。 虽然故事不是她想出来的，但转化成文字却是她亲力亲为。 而且，其中的细节描写是她的原创。 “陛下，换作你是唐僧，会留在女儿国吗？” 洗漱后。 两人躺在被窝里讲西游记的故事。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讲到女儿国国王挽留唐僧那段，宇文衍还给她唱了一段小曲。 小皇后反复念叨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嘛，若是那个国王是媳妇你，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讨厌！” 司马令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看向小皇帝嗔骂了一句。 第211章 有关婴儿夭折 “陛下，你意志不坚定，成不了佛哦……” 司马令姬咯咯一笑，拿小皇帝打趣。 “嘿嘿，朕是天子，是皇帝，是天下共主。” “睥睨天下，舍我其谁，还成个球的佛？” 小皇后俏皮地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御弟哥哥就这么走了，女王肯定是肝肠寸断，相思泪满襟。” “继续，继续，唐僧有没有半路返回呢？” 小皇后催促宇文衍快点讲，还希望着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人在故事声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几天后。 天眼组织的狐狸交给小皇帝厚厚地一叠书页。 这是宇文衍让他们这几天收集到的。 都是关于年少女子成婚生子，婴儿存活率的实例，以及一份调查报告。 还有，近亲结婚导致孩子畸形的例子。 报告汇集了上万个真实事例的数据。 婴儿成活率竟然只有三成的样子。 也就是十个新生儿，只有三个能长大成人。 本着亲上加亲，近亲结婚在古代是极为常见的。 从收集到的资料来看，所有近亲生子中，问题婴儿占了近九成。 上善殿。 小皇帝召集三省六部大佬，举行小朝会。 “臣等参见陛下！” “众爱卿免礼！” 君臣见礼，各自入座。 “诸位，宣大家来，是有个问题……” 说起婴儿夭折的事情，在座的大佬无不摇头叹息。 “陛下，人的生命太脆弱了，难活啊。” “您看我们三个老家伙，谁的府上没有过这种情况？” 蜀国公尉迟迥一声长叹。 韦孝宽和李穆点头称是，面带凄色。 人到七十古来稀。 却还得面对孙儿辈，曾孙辈后人夭折的悲剧。 其他几人也深有同感。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 “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宇文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扫视众臣。 “启禀陛下，人命天注定，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吏部尚书宇文贞年纪最小，知道皇帝一向和蔼。 小朝会的时候，他都比较活跃。 兄长宇文贤嘱咐过不知多少次了，让他谨言慎行，可却没多大效果。 对于这样的说法，诸位大佬也是默认。 当遇到一件没法改变的事情时，大多只能归结为天意。 “天意？” “难道就没可能是人祸？” 宇文衍一声轻笑，也没表现出失望。 毕竟时代的局限性。 就算他们作为当下权力中枢的大佬，也是跳不出这个圈子的。 小皇帝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在他们平静的心田激起惊涛骇浪。 人祸？ 难道陛下能解决此等状况？ “陛，陛下，此言何意！” 众臣脸色大变，全都询问的眼光看向小皇帝。 “诸位爱卿看看这个……” 宇文衍说着，示意墨言把那份调查报告拿出来。 大殿内。 瞬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几页纸张之上。 调查报告从郧国公韦孝宽开始，一个一个传阅下去。 看过之后，每人脸上都是沉思状。 有不解的，也有似乎看出点啥的。 单看文字的话，或许还真是迷糊。 但这份调查报告是文字、数据、图形兼具的形式。 特别是图解，一目了然。 等到工部尚书宇文贤看完，报告回到小皇帝的手上。 “好了，诸位讨论一下，看有什么结论？” 小皇帝特地离开大殿一会，顺道去放了泡水。 等到他一身轻松的回来，众臣也讨论完了。 “回陛下，从这份报告可知，成婚生子的年龄越小，婴儿夭折人数越多……” “可为什么亲上加亲的女子生下的婴儿，却大多有缺陷呢？” 临国公颜之仪作为代表，汇报讨论结果。 “陛下，婴儿夭折真的和年龄有关么？” 郯国公王轨跟着问了一句。 “诸位，不论是粮食瓜果，成熟了才好吃，竹子树木，长大了才能成材……” “人作为自然界的一份子，一样得遵从自然规律。” “朝廷为什么要到规定男子十八岁以后为丁，也是一样的道理！” “女子十二三岁，身子骨都还没成型，这时就让她们成婚生子，结果就是大家所看到的样子。” 随着小皇帝的解释，众臣眼中光芒越来越亮。 道理都很简单，只是没人往那方面想。 “至于亲上加亲所生婴儿有缺陷，这才是上天的禁忌，是无法改变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杜绝直系血亲三代以内婚配。” 小皇帝无法从生物学上给他们解释近亲繁殖的缺陷，说了也不懂。 只能告诉他们这是禁忌——无解。 “陛下，当真这么严重？” 义国公乐运皱眉，有些不甘地问了一句。 近亲结婚在当下社会太正常了。 特别是大户人家。 都是以联姻的方式来维系一个利益共同体。 “严不严重，大家可以从身边的亲戚，同僚中去了解……” “可以这么说，近亲繁殖可能导致断子绝孙，早育会影响女子寿命。” 对于有钱有势的家族，男子可以三妻四妾。 就算生下畸形，也还有其他健康的儿子继承香火。 因而。 近亲繁殖的缺陷带来的影响，没完全暴露出来。 小皇帝话音一落。 在座的诸位大佬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话可以说是点到当下人心中的死穴了。 传宗接代，长命富贵，是每一个人毕生所追求的。 尤其是名门望族，更是不希望在这几件事情上出现差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均露出骇然之色。 他们一点都不怀疑小皇帝的话语。 这是宇文衍亲政以来，他们心里潜移默化形成的信任。 “陛下，那朝廷是不是要下诏禁止近亲婚配，规定女子出嫁年龄？” 户部尚书于翼询问道。 “一直以来的传统观念，恐怕不是一纸诏令就能改变啊……” 李穆轻轻摇头。 “是啊，说不定还适得其反。” 其他人也觉得，不能如此简单粗暴的处理。 “哈哈，诸位爱卿不必烦恼，这事好办。” 小皇帝见众人都接受了他所说之事，目的已是达到。 他想要推行某件事。 首先得取得朝中一众大佬的支持。 这样才能更好的执行下去。 “臣就知道陛下肯定有办法……” 宇文贞嘿嘿一笑，厚着脸皮拍了小皇帝一记马屁。 宇文贤不禁扶额，这个弟弟属实话多。 好在皇帝亲和。 否则伴君如伴虎，还真是容易惹祸上身。 第212章 欲擒故纵 “酆王，朕突然又没办法了，要不这事就交由你来处理吧……” 小皇帝看向宇文贞，坏笑道。 宇文贞恭维的笑容蓦地消失了。 一脸苦色，作势狠狠抽了几下自己的嘴巴。 众人见状，哄堂大笑起来。 都觉得酆王就是个活宝。 “别呀，陛下，臣这脑子只适于做个马前卒，您指哪，臣就打哪……” 宇文贞也知道小皇帝只是拿他打趣，抓住机会又秀了一波。 大家看向他，目光中无不表露“好会拍”三个字。 “此事断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毕竟观念已是根深蒂固。” “朕准备下诏，禁止宇文皇室宗亲直系三代以内血亲进行婚配。” “赐婚清都公主于荆州总管，大安成公阎庆之子——阎毗。” “赐婚义阳公主于燕国公于实三子——于象贤。” “待两位公主年满十八岁完婚。” “把近亲繁殖可能导致断子绝孙，早育会影响女子寿命之事，以小道消息的方式散布出去……” 宇文衍话音落下。 众臣瞬间反应过来，全都向其竖起了大拇指。 好一招欲擒故纵。 以皇室两位公主的婚事作引子，发布诏令。 皇宫无小事。 这种单纯针对宇文皇室的诏令，定然会引起众人的好奇心。 如此一来。 贵族豪门，民间百姓都会为此议论纷纷。 这时，再把小道消息放出去。 在八卦群众的推波助澜下，很快就能传遍大江南北。 在这过程中。 婴儿存活率低的事情也适时传出去。 大家听后，结合自己身边的事实例子，就会恍然发现，果真如此。 连皇室都怕了，其他人能不怕么？ 众臣眸光熠熠，满是敬佩地望着小皇帝。 于翼拱手作揖： “臣替小侄谢陛下赐婚，此举当真是四两拨千斤，妙哉，妙哉……” 于翼娶的是太祖宇文泰的女儿，和皇室本就是姻亲。 如今再次结亲，对于他们的家族绝对是有利的。 “陛下，臣当即拟写诏书，诏诰天下。” 众人喜笑颜开。 颜之仪当场就把两道诏书写了出来。 宇文衍一直心心念念，要增加大周人口。 要是婴儿存活率得以提升，人口增速肯定会加快许多。 …… “诸位爱卿，你们府上番邦小娘子生下的子女，一定会出些特别聪明的人，信不？” 谈完正事。 宇文衍开始和众臣聊些轻松的话题。 “不是吧，陛下，这又是何道理呢？” 见小皇帝敛去正经之色，知道陛下又开始掰扯了，有人不解地问。 “咦，还别说，臣府上那小子才两岁，就能通读论语百言……” 乐运一听顿时乐了，敢情自己府上可能出个小天才？ 他和颜之仪，王轨三人，是最先获得番邦小娘子赏赐的。 乐运的话使得众臣眼神发亮。 诸位大佬都接受过皇帝的赏赐，这些小娘子全都为他们诞下了子嗣。 哪怕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三位老臣。 都在会唱歌番邦小娘子的石榴裙下，萌发了男人的第二春。 “臣府上一姑娘，才七个月就会叫爹了，算不算聪明……” “那算啥，我那小子八个月就能满地跑了。” …… 殿内顿时成了炫娃大会，一个个把自家娃给吹上了天。 而且越来越离谱。 最后。 连刚出生就窜树上这种无厘头的牛皮都给吹出来了。 “郯国公，那你生的肯定不是人，是猴……” 王轨吹牛不打草稿，没把握好尺度，直接被其他人给怼得没脸见人。 众人哈哈大笑，指着王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氛围好不热烈。 做了几十年的臣子。 也就在宇文衍这样的帝王面前能够如此放肆。 众臣无比的放松。 感觉这辈子能侍奉如此君王，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 时间来到腊月。 两道诏书颁布后，果然如事先预料的一般。 朝野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认为皇室实行的事情，肯定是有道理的。 加上传得沸沸扬扬，玄之又玄的小道消息。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思量。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不吃亏理论。 有些人家已经推迟了十二三岁女子的婚事。 顶着一个断子绝孙的可能，那些有意亲上加亲的人家也开始敬而远之。 毕竟。 这个结果对于每一个家族来说都是沉重的，不愿发生的。 在民间。 近亲结婚甚至被传成会给整个家族带来厄运。 什么断子绝孙。 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入畜牲道等。 传言铺天盖地。 大多百姓虽然目不识丁，但敬天畏地却是深入骨子里的。 看着“天眼”组织从各地传回的消息。 小皇帝笑了，笑得格外的灿烂。 让百姓安居，吃饱肚子，优生优育，提高婴儿存活率。 有了这几方面保证。 大周人口在未来几年内，一定会进入一个快速增长的阶段。 同时。 他让太医署的医官全力总结研究安胎、生产、婴儿护理、产后养护等方面的医学手段。 并强调了酒精消毒的重要作用。 甚至，他还提了一嘴“剖腹产”的设想。 可能很多人对中医的印象就是把脉，针灸以及苦得不行的“汤药”。 其实，中医在外科手术方面的成就一样独步天下。 只不过，很多相关的医学典籍没有传承下来。 三国时期。 神医华佗就发明了全身麻醉用的——“麻沸散”。 他擅长外科手术，被后人称为外科鼻祖。 但因提出开颅手术的治疗方案，被多疑的曹操送进了监狱，最后郁郁而终。 这恰好也说明了华佗是精通外科手术的。 试想，如果不是一项非常成熟的治疗手段。 他敢拿当时的最高领导人做小白鼠？ 神医的毕生所学到了后世全部失传了，只留下他外科圣手的传说。 对于神医传承的传说，坊间有多种说法。 神医下狱后，得了疾病，感觉生还希望渺茫。 于是开始总结毕生所学，编着了医学典籍《青囊经》。 大概用1年多时间编写完成。 由于曹操不断责问和折磨。 加上病情愈来愈重，华佗伤心欲绝，悲愤难当，于是烧毁所着的书籍。 随后，他也病死在狱中。 另一种说法是： 神医深受百姓爱戴，在监狱得到一个狱卒的关照。 感觉自己时日不多了，就把所着的《青囊经》托付给他。 嘱咐一定要把他的毕生所学传下去。 狱卒把书藏在家里。 他的娘子知道后，怕给家里招来祸事，便瞒着丈夫一把火给烧了。 一代神医开创性的外科手术，以及麻沸散配方就此失传了。 实在是可惜。 可叹…… 第213章 荆州总管 神医华佗的外科医术没能传承，发扬光大。 成为华夏医学界永远的遗憾。 但小皇帝却在孙思邈收藏的孤本中看到了《青囊经》。 据孙思邈说。 这是那名狱卒的妻子烧书时，被其丈夫撞见，情急之下从火堆里抢回的几册。 其他大部分都化作灰烬，永远失去了。 可正是这十之一二的遗存。 记载了麻沸散的配方，以及一些外科手术方面的医术。 宇文衍极其珍重地把这残缺的《青囊经》交给太医署。 让他们组织医官，进行深入地研习。 同时。 他把后世的一系列外科手术器械绘成图纸。 让冶铸作坊用最好的钢材打制出来。 各式各样的手术刀、剪子、钳、针钩、镊夹等器械。 有了麻沸散，配合针麻术。 加上这些手术器械，以及酒精消毒。 相信太医署的医官总有一天能把“剖腹产”手术攻克下来。 剖腹产将拯救那些难产的孕妇，减少一尸两命的现象。 虽然让男性医官给孕妇手术，可能不被当下世俗观念所接受。 但真正到了生死难关。 或许能迫使人们放下偏见也说不定。 实在不行，那就培养一些女性医官好了。 只要能把这项剖腹产外科手术发扬光大，小皇帝都会不余其力去推行。 …… 年关将近。 京城过年的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 考虑到很多地方总管或刺史的家属都在京城。 小皇帝允许他们年前返京述职，与家人团圆过年。 此举得到京城贵族官员的拥护，深感皇帝隆恩。 腊月十五后。 便陆续有官员回到京城。 荆州总管阎庆回京后，第一时间进宫面圣。 叩谢皇帝赐婚大恩。 他的儿子阎毗能做驸马，成为皇亲国戚。 阎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荆州位于江汉平原，是大周当下的水稻产粮大区。 南北两朝对峙时。 也是防御南朝的中线前沿阵地。 只不过。 南陈势弱，偏安一隅，早已失去了争霸天下的实力。 南北划江而治。 长江沿线两岸，虽然都有军队驻守，但却没了剑拔弩张之势。 陈后主登基后。 小皇帝还发去亲笔手谕，表示祝贺。 陈叔宝见北边周朝皇帝竟然主动给他发贺辞。 当下欢喜得很，也亲自给小皇帝回了书信。 信中说道： 朕在南边过得很好，朝中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你在北方过得怎么样啊？ 信尾还附上了他的诗作——《玉树后庭花》 丽宇芳林对高阁， 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 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 玉树流光照后庭。 陈叔宝之所以这么开心。 因为小皇帝除了书信之外，还赠送了他两个胡姬，几坛烈酒，数百块香皂。 身处江南的他，何曾见过如此热情奔放的女子？ 一下子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哪怕两腿发软，亦觉回味无穷。 对于小皇帝的感官，瞬间提升了好几个维度。 随后。 两人不时有书信往来，搞得一点都不像敌国君主。 陈叔宝总是向小皇帝显摆他的诗作。 宇文衍便以唐诗三百首中的名作回复。 一来二去。 陈后主慢慢开始怂了。 两相一对比，再看自己的诗作，简直就是狗屁不如。 于是。 他放下身段，想向小皇帝请教五言，七言绝句。 宇文衍回复道： 诗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个中诀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把陈叔宝唬得一愣一愣地，却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要不是还保留最后一丝理智，他都要开始叫大哥了。 目前。 两朝处于一种微妙的关系之中。 陈朝是得过且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大周却在养精蓄锐，暗中准备，以求一统天下。 尽管南北形势缓和。 但荆州作为战略要地，却是极为重要。 小皇帝和阎庆深聊后，感觉他的能力和眼光都相当不错。 虽然没有特别出众的政绩，却也把荆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特别是朝廷推行的开荒垦田，沤肥、农具推广等方面，荆州都完成得很好。 未了。 小皇帝亲自解释了一下要求清都公主年满十八才成婚之事。 阎庆没想到皇帝竟然亲自给他解释。 以前，他只是听京城同僚说皇帝平易近人，待人温和。 今天却是亲身感受到了。 与皇家结亲。 那是阎家攀高枝了，根本无需给他们解释。 “谢陛下，此事甚大，臣绝无二言。” 阎庆心生被尊重的感觉。 而且，这个人还是当今天子。 之前关于小皇帝的一切都是来自他人之言。 如今见到圣驾，亲自感受到了宇文衍的魅力。 这是君臣初次见面。 临别。 小皇帝御赐横刀一柄，番邦小娘子一人。 阎庆谢恩。 回去的脚步都倍感轻盈，开开心心地回府与家人团聚。 接下来的日子。 宇文衍接见返京的总管或刺史，闲时便写写对联。 皇宫各个宫殿张贴的春联，全都出自小皇帝之手。 自从去年皇宫燃放鞭炮后。 这种热闹非凡的爆竹，就引起京城贵族的兴趣。 为此。 宇文衍设立了专门的爆竹生产作坊。 除了供给皇宫用度。 其他的全部交由刘宝旗下的百宝阁销售。 有好东西面世，当然得拿贵族地主们割一波韮菜。 就像玉皂。 这几年经过多次降价后，每月还能给皇宫内库创收十几万贯。 因为刘宝长期收购。 民间收集、熬制火硝的百姓越来越多。 成了很多家庭补贴家用的一大途径。 物部龟田那边，每月都有运输硫磺的商队抵达京城。 原本倭国商人都只是来购买中原的物品，转运回岛内售卖。 根本没有卖到中原的商品。 在这之前。 唯一能算得上倭国输出的就是小娘子了。 现在大周商人收购硫磺，而这东西在倭国就相当于泥土。 用他们眼中的泥土就能换取中原的玉皂、丝绸、瓷器等珍贵物品。 物部龟田这小子晚上睡觉都会笑醒。 物部氏是倭国的“大连”家族。 大连是掌控军事的官职，属于武官。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大臣”，属于文官。 当下。 倭国的“敏达倭王”其实没有多少实权。 因为军权在物部氏手里，朝权又被权臣苏我氏掌控。 苏我氏的上一任家主是苏我稻目。 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了上一任倭王——钦明倭王。 也就敏达倭王的老爹。 苏我氏作为外戚，从此慢慢掌控了倭国朝权。 第214章 第四个年 敏达倭王于572年上位后。 仍然只能重用苏我氏和物部氏。 因而。 当下倭国朝中，呈现的是两极争霸的局面。 倭王成了两大家族争权夺利的陪衬。 倭国王室的关系特别混乱。 据说。 后世倭国之所以伦理动作片大行其道，就是受他们王室祖先的影响。 敏达倭王的生母“石姬盘女”，是钦明倭王的一个妃子。 她是钦明倭王的兄长，宣化倭王的女儿。 也就是说钦明倭王娶了他的亲侄女。 敏达倭王的母亲，实际上又是他的堂姐。 而这个敏达倭王的王后，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名叫额田部。 她的母亲正是苏我稻目嫁给钦明倭王两个女儿中的一个，名叫苏我坚盐媛。 可以说。 倭国王室真正演绎出了什么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嘞个槽，那画面简直不敢直视！ 苏我氏作为外戚，在与物部氏的争斗中占据上风。 这时。 物部龟田手上的贸易商队，对于物部氏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 因此，在墨言告知龟田，需要大量的硫磺后。 物部氏大喜过望。 想着泥土就能换取财物，一定能够壮大家族实力。 从而在与苏我氏的争霸中扭转局面。 现在。 火药所需的硫磺，根本不用小皇帝操心。 龟田无论如何都会尽可能多地把他们眼中的泥土运送到长安来。 有了足够的硫磺和火硝。 就可拿一部分用来制作爆竹，出售所得之利可以填补火药的成本。 可谓是一举两得。 年底这些时日。 京城百宝阁外，每天都是人山人海。 都是些贵族地主家的管家或仆从前来抢购鞭炮的。 用箩筐挑着一担担的天元通宝。 有的甚至用马车拉着一车车的铜钱。 如今的市面上。 天元通宝成了绝对的硬通货，已经很少看到其他的钱币了。 这番抢购的盛景，是其他店铺所不敢想的。 鞭炮的上市，使得京城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不少家族都选择在年关前操办喜事。 这时鞭炮便成了彰显地位的事物。 谁家办喜事，要是不放上几挂鞭炮，都没脸出去见人。 阵阵鞭炮声中。 京城的百姓采买年货，置办食品、衣物等。 坊市出现了售卖春联的先生。 已经写好的对联挂起来，隶书，行书，草书自行选择。 也可以让先生现场书写自己准备的对子。 这种最先出自宇文衍之手的对联形式，逐渐被接受，并发扬起来。 对对子开始在文人墨客的圈子里盛行。 …… 赵王宇文招在大年三十前赶回京城。 他自从被小皇帝任命为相州总管后，已经有两年没在长安过年。 年关时节。 关中平原银装素裹，大雪茫茫。 长安城银装素裹，如同披上一层圣洁的外衣。 城内。 到处都是热闹喜庆的场面。 孩子们一点也不怕冷，跑到户外堆雪人，打雪仗，放鞭炮。 大年三十。 家家户户设案。 摆上供品，点燃香烛，祭拜先人。 也有不少人直接到坟前祭扫。 皇室也有祭祀太庙的活动。 比起一般人家来，皇家的祭祀就显得繁琐一些。 需在礼部官员指引完成一项项的流程。 小皇帝带着皇室宗亲参加祭祀活动。 除了四位刚出仕没有回京的小皇叔。 太祖宇文泰名下的所有男丁全部到场。 宇文衍决定把大年三十祭祀太庙之事传承下去。 祭祀活动之后，皇室宗亲齐聚皇宫。 今年过年，多了六位王爷，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 所有人加一起，足有一两百人。 皇宫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宇文衍陪着一众王爷在上善殿喝茶聊天。 女眷们四人一组开台打起了麻将。 最开心地就是孩子们，几十个小孩聚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小皇后成了孩子王，管束着一众小屁孩，要不然会闹翻天。 大点的孩子，让他们跟着内侍太监去贴春联。 最让孩子们喜欢的还是鞭炮。 那种单个手指粗的炮仗，被他们用来炸雪人，炸水塘…… 好在宫内没有牛屎。 否则，他们肯定会插上一个炮竹，炸它个漫天飞翔。 今年的团年格外的喜庆热闹。 两位太皇太后看着眼前的情景，脸上都露出了欣慰之色。 年夜饭和往年一样，各式菜肴应有尽有。 还多了很多猪肉烹饪的佳肴。 在一阵经久不息的鞭炮声中。 众人共同举杯，祈福祛灾，欢度佳节。 热气腾腾饺子。 翻滚的火锅。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浓烈的二锅头…… 祝福声，欢笑声，热闹的氛围直接拉满。 …… 饭后的重头戏。 当属小皇帝发红包的环节。 精致的红色香囊，里面装的仍然是十枚崭新的天元通宝。 宇文衍和小皇后一起，挨个发红包。 感谢，祝福的话语不绝于耳。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不论是皇室成员。 还是内侍、宫女、侍卫，都对这个小小的红包喜欢得不得了。 它代表的是祝福，是喜庆，是一个好的兆头。 发完红包。 接下来就是去校场燃放鞭炮，欣赏打铁花。 这在当下绝对是百分百吸引眼球的节目。 不论大人小孩，双眼中都迸发出小星星般的亮光。 整个京城，鞭炮声此起彼伏。 这是长安城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年。 家家户户都沉浸在浓郁的年味当中。 大家认为这种震耳欲聋的声响，一定可以驱邪避灾，赶走一切不祥。 出于这种心理，使得众人对于宇文皇室的肯定也多了几分。 坊间传闻，鞭炮是出自当今皇帝之手。 这种说法得到京城百姓的一致认可。 因为去年过年的时候，皇宫最先燃放这种鞭炮。 在迷信盛行的封建社会。 此举在百姓心目中的功劳，不亚于让挨饿的穷人吃上饱饭。 打铁花的工匠在皇宫表演了半个时辰后。 小皇帝给他们发红包。 每人赏了一贯钱，一匹绢，一挂鞭炮。 并让他们到京城中央大街，表演一个时辰的打铁花。 让长安城的百姓们也欣赏一下这种别样的绚烂。 还没看够的皇室成员跟了上去，大多是爱凑热闹的孩子。 不感兴趣的就留在宫内打麻将，下棋。 或是一边饮酒。 一边欣赏乐舞表演。 除夕之夜。 分外妖娆…… 第215章 小兵吴山 天元三年。 大年初一。 宇文衍于正武殿宴请朝臣。 好吃的，好喝的，还有皇帝发的红包和赏赐。 今年的赏赐。 除了每人一匹绢帛，还有一挂一千响的鞭炮。 作为过年期间最火热的事物，这挂鞭炮算是赏到了众臣的心坎上。 经过这个朝会。 小皇帝认识的各部基层官员也越来越多。 那些被记住的官吏，听到宇文衍叫出名字时，激动得不能自已。 有的小官小吏，一辈子都见不到圣驾。 更不要说被皇帝记住姓名了。 小皇帝总是告诫他们，要时刻在心里反问自己： 我为百姓做过几件实事？ 一些为百姓做过实事的官员，他们的事迹宇文衍都能说得出来。 这无疑是对这些人最大的肯定。 同时，也是对其他官员的鞭策。 发完红包，小皇帝返回上善殿。 “子昌，大过年的，新军基地放假你就好好陪陪家人嘛。” 王鹰作为最先效忠小皇帝的人。 过年这几天，是他难得有机会跟在宇文衍身边的时候。 “回陛下，臣在家里反而烦扰，还是跟着您自在。” 王鹰嘿嘿一笑，一副您休想撵我走的样子。 作为皇帝的近臣。 每天上门攀亲沾故的“亲戚”，那是一拨接着一拨。 虽然这几年他一直在城外基地训练新军，很少在皇帝身边。 但他却是负责皇帝宿卫的千牛卫大将军。 统领着龙武卫和羽林卫。 元胄的龙武卫负责皇宫及皇帝的安全。 元威的羽林卫统领整个京城防务。 别看王鹰和元氏兄弟三人平时存在感不强。 但就算是三省六部大佬也不敢轻怠。 因为，担此要职的都是皇帝绝对信任之人。 “基地那边三位右武伯能接手后，你和尉迟伽，杜咤，侯定便回来吧……” 他们四人从训练一千亲军开始，推行小皇帝的军事训练方法。 培养了数万忠于大周，忠于皇室的嫡系军队。 同时。 确立了一套完善的训练体系，并推广到了各地军府。 把千牛卫和门监卫全部换成了嫡系军士。 如今，新军基地已经走上正轨。 只要三名右武伯全面接手基地。 他们四人就可以不用长期待在基地负责具体事务了。 “谢陛下，房彦谦，裴仁基，刘仁恩三人接手已完全没问题。” 王鹰闻言大喜。 终于可以回到皇帝身边了。 “行，每人赏钱百贯，绢帛五十匹，番邦小娘子各一人……” “收假后，基地事务便交给他们三人。” “臣遵命！” 元胄，元威一听也是喜笑颜开。 皇帝安全半点也马虎不得，兄弟二人的神经随时都是绷着的。 王鹰回来，他们两人身上的担子也能轻松许多。 “老吴，你在冶铸作坊做得很好，为前辈排忧解难。” 作坊放假后，吴公公第一时间回到宫中。 “能为陛下略尽绵帛之力，那是老奴的福气。” 吴勇年愈五旬，身子骨还算硬朗。 特别是受小皇帝看重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了许多。 “咦，元胄，你有没有发现，殿外的侍卫大牛是不是和老吴有几分相似？” 宇文衍笑呵呵看向元胄，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 “陛下，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耶。” 元胄看了吴公公一眼，笑声回道。 吴勇闻言，却是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奴该死……” 吴公公这么一跪，却是把在场的人给整懵了。 难不成大牛是他的私生子？ 老吴是个假太监？ “老吴，难道大牛是你什么人？” 小皇帝眉头微蹙，轻声问道。 王鹰和元氏兄弟也是看向老吴。 这个侍卫可是他们从新军基地选拔出来。 “回陛下，大牛是老奴的侄孙……” 吴勇诚惶诚恐，却是不敢隐瞒。 原来。 当年把侄孙吴山带到京城后，恰逢城外一处军坊招募府兵。 便把他送了去。 大牛身体壮实，力大无穷。 后被选拔进了京兆十二卫的金吾卫。 新军基地选拔军士时，他又被选中。 经过两年的军事训练，大牛各方面军事才能名列前茅。 他在军中读书习字，勤修苦练，很快就被王鹰注意到。 后来。 经他与元胄考核，成为龙武卫中的一名侍卫。 搞清了来龙去脉，小皇帝也是松了一口气。 “老吴，既然是大牛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何罪之有？” 宇文衍重新露出笑容，示意他起身。 宇文衍原本还担心他是不是用了些非常规手段，给侄孙铺路。 “老奴私自带家人进京，没有禀报，请陛下责罚。” “一没做错，二没触犯律法，朕罚你作甚？” 就凭他把綦毋怀文带回京城。 若是求皇帝安排，宇文衍也一定会答应的。 但吴勇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把大牛丢进了军坊。 还嘱咐不能透露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让小皇帝很是满意。 “小言子，宣大牛进殿。” 墨言出门把一身戎装的大牛领了进来。 “小兵吴山叩见陛下！” 大牛走到小皇帝面前，目不斜视，单膝跪地行礼。 “免礼平身！” “谢陛下！” “嗯，确实有几分相像……” 宇文衍打量了他和吴公公几眼，笑着说道。 “大牛，你大爷爷给朕送来这么好一侍卫，他却隐瞒不报，你说该怎么罚他好呢？” “陛下，罚小的吧，请您放过大爷爷！” 吴山一听，顿时慌了，立即又跪了下去。 要不是大爷爷把他带到京城，就没有今天的自己。 “好，重情重义，不错，起来吧……” 吴公公看到皇帝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慈爱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英武，仪表堂堂的侄孙。 “出来几年了，想家否？” “回陛下，不想家……” 大牛闻言，眼睛瞬时就湿润了。 但却轻咬下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小兵吴山！” “到！” 大牛当即立正，大声回道。 “朕允你两月假期，回家探亲去吧……” 啊？ 小皇帝此话出口，连吴勇都是一愣。 大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看到大爷爷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这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谢陛下，谢陛下……” 大牛喜不自禁，双膝跪地，磕了几个响头。 “老吴，你也一起回去！” “赏耕牛一头，钱百贯，绢二十匹，肥皂百块，烈酒五十斤，鞭炮十挂……” “谢陛下隆恩！” 吴公公和大牛双双谢恩，满脸尽是感激之色。 第216章 正月 老吴没想到，小皇帝让他也回家探亲。 而且，还给了那么丰厚的赏赐。 恭恭敬敬地叩谢天恩后。 爷孙二人欢喜地退下，准备回乡事宜去了。 “小言子，整几个下酒菜来，小酌几杯……” 户外天寒地冻，殿内却是暖洋洋的。 好几个铁炉子烧着柴火，散发出阵阵暖气。 墨言很快从光禄寺弄来几个小菜。 一盘卤牛肉，一碟无骨鸡爪，还有卤鸭脖，鸭头，卤兔头等。 “梅梅，把那坛开封的药酒打些来。” 之前孙思邈送的两坛已经喝完了。 这是按照他所给的金方，浸泡的第一批药酒。 叫做梅梅的宫女熟练地打满了白瓷酒壶。 麻利地给小皇帝，王鹰以及元胄，元威倒满酒杯。 “来，新年快乐，干了！” “谢陛下，新年快乐！” 三人双手端起酒杯，和小皇帝轻轻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能这么和当今皇帝喝酒的人，全天下也没几个。 “陛下，这牛是雪天路滑摔死的么？” 元威夹起一片牛肉吃进嘴里，嘿嘿直笑地看着小皇帝问道。 啪！ “有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元威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元胄拍了一掌。 看得一旁侍候的梅、兰、竹、菊四女掩嘴直笑。 “陛下，别理他，臣敬您！” 元胄打完人，若无其事地给小皇帝敬酒。 “臣也敬陛下，祝您龙马精神，福寿无疆，吉祥安康……” 元威也不当回事。 舔着脸就是一通祝福，顿时让其兄长黯然失色。 宇文衍早就习惯了元威的做派，他并不是那种无脑马屁精，懂得分寸。 “此药酒珍品也，臣也敬陛下！” 烈酒与各式药材浸泡后，少了些烈性，喝起来浓郁柔和，回味无穷。 与王鹰碰了一杯后，小皇帝便没再喝了。 尽管药材中和了一部分烈度，但毕竟是五十多度蒸馏酒浸泡的。 一次还是不能喝太多。 过了年，他也才十一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喝坏了脑子。 各式卤味下酒菜，吃得三人爽歪歪。 全都学小皇帝的样子，放下筷子，直接上手拿着啃了起来。 春节期间。 宇文衍接见朝臣，吃火锅，赏雪景，滑雪…… 年初七。 收假之后，各部衙门恢复工作常态。 宇文衍特地宴请了綦毋怀文祖孙三人。 让他们把水力摧动车床之术推向民间。 作坊提供精钢打制的各式刀具，钻头等。 任何一项新生事物出现，都需要有更多的人去钻研，去使用。 一个点子，在不同的人手里会产生不一样的作用。 车床想要真正发展，必须有更为广泛的百姓基础。 不单单是车床。 这一套由齿轮、曲轴、轴承、皮带等零件组成利用水力的驱动装置，也能应用到其他方面。 比如水锥，利用水力舂米。 还有水磨，用来磨粉。 甚至可以研制水锯，用来锯木板，搞木材加工。 水力可以说是当下最容易利用的动力源泉。 每一种机器，都能给人们打开了一扇“机械”的大门。 包括机械零件，机械装置，机械原理等等。 冶铸作坊的工匠们在小皇帝的点拨下，思维发散，眼界扩展。 由粗放型加工，慢慢涉及更为精细的机械加工。 这些都是小皇帝希望看到的发展方向。 元宵过后。 小皇帝接见了刘宝，狐狸，影子，孤狼。 “大宝，狐狸，你们做得非常不错。” “九洲商行”发展迅猛，除了各地的酒楼、客栈、青楼、店铺等。 名下商队达三百多支。 “天眼”组织的情报收集也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体系。 “谢主人！” “谢陛下！” 得到小皇帝赞扬，两人甚是欢喜。 “影子，孤狼，你俩也很好，辛苦了。” 暗影一直保持一百名正式暗卫，一百名候补的编制。 在影子的带领下，各项技能都是顶尖强者。 “血杀”组织在不断地吸收外围人员。 核心力量也越来越强，人数已达三四千人。 以单人或两至十人组队的形式存在。 他们苦练各项特种技能。 刺杀和星辰步，灵猴百变两种轻功身法，更是核心人员的傍身之术。 “谢陛下！” 影子和孤狼都不太爱说话，但对小皇帝绝对忠诚。 君臣五人商议了一些事情，并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 领了皇帝赏赐，四人开心地离开皇宫。 正月中旬。 各地蒙学，乡学，县学，郡学全面启动。 被取缔的那些寺院，凡离城镇近的全都改建成了学堂或书院。 算术馆的很多读书人，被聘用为教书先生。 主要是小皇帝规定了算术是各级学子的必修课。 最新编纂的《蒙学算经》，也只有算术馆的人才懂得教学。 …… 五原郡。 怀朔镇。 “这该死的突厥蛮子，好端端地打什么仗啊，哎！” “孩他爹，别叹气啦，快些收拾……” 自从突厥上次南侵后，长城内外的贸易便处于停滞状态。 没有了商队往来，边镇的“有间客栈”只能关门歇菜。 去岁，石老爹一家守着客栈，希望尽快恢复贸易。 可大周与突厥的关系一直没有得到缓和。 夫妇二人只好租种了镇上地主家的几十亩地。 与塞外通商之事，遥遥无期。 他们不能一直耗下去，准备下山，返回他们的老家五原（包头）。 如今，朝廷鼓励开荒垦田，所得田地免五年田租。 回家开垦几十亩地，也能养家糊口了。 “刀子叔，与塞外通商真的不知何年马月么？” 要开离了，小石头来边镇与老刀子告别。 几年来，两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石彤跟着老刀子他们几个士卒学了不少招式。 上次突厥南侵。 怀朔镇的戍边将士在达奚长儒的带领下，痛击处罗侯所部。 老刀子杀敌有功，升为了队正。 “嗯，下山去吧，最好去读些书，匹夫之勇毕竟不是正途……” 老刀子也看不到大周与突厥有缓和的迹象。 虽然双方自从上次大战后，便没再发生军事冲突。 但边境上的紧张气氛却是没有消减。 而且，大周断绝了与塞外的一切贸易往来。 听上峰的消息，突厥当前正处于内乱之中。 朝廷对突厥的态度仍然不明朗。 第217章 美好愿景 石彤一家三口返回五原。 石老爹提着一包点心去村正家，告之了一声。 村正是他们本家长辈。 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他一番。 让其好生在家种地，不要再去想开店营生之事了。 石老爹客气地表示接受。 随后。 去县上的铁匠铺买了开荒所需的一应农具。 经营客栈数年，夫妇二人还是挣了些钱的。 比起一般的自耕农家庭，经济上要宽裕些。 “他娘，让彤儿去读书吧。” “刚刚我在县城看到，朝廷设立了蒙学，乡学，不用交钱，前往报名即可……” 石老爹放下农具，接过石彤娘倒好的水喝了一口。 “彤儿，你想去学堂么？” “好啊，娘，下山前，刀子叔也说让孩儿读些书呢。” 夫妇二人决定把石彤送去官办学堂。 各地学堂的出现，给了底层孩子一个读书的机会。 放在以前，对于他们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 但凡有点远见的，都把家里的孩子送去学堂。 认为读书能明理，能让一个人更加的睿智。 在乡里。 但凡读了些书的人，都被人们尊为先生。 平时乡亲们要给孩子取名，或是写个条呈、书信什么的。 都会提着东西上门，诚恳地请先生帮忙。 因而。 朝廷此举，又在百姓当中为小皇帝刷了一波声望。 …… 上善殿。 “陛下，苏大人来了！” “宣！” 墨言上前禀报。 “臣苏威参见陛下！” 苏威进殿，上前给小皇帝行礼。 “苏卿来啦，坐下喝茶……” 宇文衍放下手中的铅笔，转至茶台，示意其入座。 “陛下，华夏商行各地驻点商铺已全面铺开，商队也达一百多支……” 苏威谢恩坐下。 给小皇帝汇报商行的发展情况。 作为首个国有性质的商行，华夏商行发展迅速。 特别是河东盐池出产的雪花盐专卖，给商行带来巨大的利润。 雪花细盐和市面上的普通盐定价一样。 两种品质完全不同的盐流向市场，其结果可想而知。 只要是雪花盐出现的地方。 其他的盐立马成了无人问津的乐色货。 盐商们恨得牙痒痒，却又奈何不了国有背景的华夏商行。 只能压低利润，降价出售。 这正是小皇帝所愿意看到的结果。 当把盐价降到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后。 华夏商行停止了价格竞争。 盐价比之前足足低了两成，让百姓得到了真正的实惠。 以前。 朝廷没有开征盐税，就是因为羊毛出自羊身上。 收了盐商的税，他们就会提高盐的售价。 最终买单的还是广大百姓。 如今有了雪花盐这个价格屠夫兜底。 就算开征盐税。 盐商也不能把税额转移到百姓头上了。 华夏商行能如此快速地发展起来，小皇帝一点也不奇怪。 “陛下，所谓无商不富，臣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哪怕苏威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还是被商行的盈利能力给惊到。 短短半年时间，便给国库带来一百多万贯的收入。 这还是不包括前往西域商队的数据。 如此巨额的财物，使得户部尚书于翼乐不可支。 家有余粮，心中不慌。 作为朝廷的大管家，国库充盈，心中的底气就足。 有了足够的资金，就能扩大铜，铁矿的开采规模。 提高钢铁的产量，打制更多的武器铠甲。 使大周的军事实力更上一层楼。 同时，也可以增加铁器的出口贸易量。 要知道。 当下周边各藩国，以及西域诸国的炼铁水平是相对落后的。 相关技术和铁器都掌控在统治阶级手中。 一般的日常铁器在民间也是稀罕之物。 因而。 大周铸造的铁锅，刀具、农具等铁器，都是极受欢迎之物。 有了高炉炼铁，满足自身军事，民用之外。 完全可以铸造一部分铁器用于出口。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小皇帝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铁器会被铸造成攻打自己的武器。 “哈哈，苏卿，才哪到哪啊，这只是个开始……” 宇文衍一边熟练地泡茶，眉头舒展。 又笑呵呵地问道： “商税之事进展如何？” 小皇帝给苏威面前的茶杯倒了个七分满。 “谢陛下。” “商税大体框架已出来了，具体细则还在制定当中……” 苏威双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回答道。 “嗯，此事急不得，要从实际出发，多调查，以求稳定长久。” 商业司招募了大量商贸方面的人才。 熟悉当下商品贸易。 力求制定出适合大周商业环境的商税征收准则。 “是，陛下，臣谨记于心，一定把此事做好。” 苏威心里很清楚。 商税征收就是他面临的第一道考题。 做好了，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要是崩了，说不定仕途就此止步。 因而，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发挥自身所有才学。 争取把这件大事做到尽善尽美。 君臣二人聊了许久。 苏威沉浸于小皇帝描述的繁华商业前景之中不能自拔。 盖因那样的光景太令人向往了。 “陛下，臣告退！” 苏威感觉自己不能再听下去，连忙起身告辞。 他应该赶快回去做事。 不管是也不是，他真的好想看一看那样的繁华盛景。 小皇帝见状嘿嘿一笑。 论吹牛和画饼，他就还没服过谁。 就连一旁的墨言和梅兰竹菊四侍女听了都眼冒星光。 “陛下，天下真的有千里眼，顺风耳？” 刚刚小皇帝说得起劲。 把后世的电话，电视，汽车，飞机等事物说了出来。 近侍宫女有如听天书一般，心想皇帝真会讲故事。 唯有墨言感觉皇帝不是胡乱说话的人，故而有此一问。 “嘿嘿，这个应该是有的吧……” 宇文衍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开荒垦田的百姓们，忙碌中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播时节。 由于朝廷大力推行“耕牛计划”。 一部份自耕农已经拥有了自家的耕牛。 春耕时，一头耕牛能抵好几个壮劳力。 作为农业中最重要的生产资料。 百姓们看得比自家性命还重。 虽然要好几年才能还完，但仍然对朝廷的这种惠民之举感恩戴德。 另外。 由朝廷推动，各级官府主持兴修的水利项目。 每年都有成果出来。 小型人工围堰。 人工水渠的兴建。 使得灌溉面积一年比一年增多。 农业发展一年一个台阶。 展现出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第218章 步步为营 今年。 棉花的种植面积再一次扩大。 范围也扩展到整个大周适合种植的区域。 去年西瓜试种成功。 在小皇帝的授意下，选择关中平原的沙地，开始大量种植。 辽西郡的那些高句丽百姓及俘虏到达中原地区。 其中的刺头全部送往矿山，煤窑。 甩个性，有的时候无疑就是催命符。 中原有句古话说得很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 其他的士卒，少部分调派到边疆要塞。 剩下的，不论是士卒还是百姓。 全部分散安排到大周各地，成为自耕农。 辽东郡。 从中原迁徙过来的五万户百姓，全部到位。 在太守的安排下。 实行均田令，每户都能分到相应的田地。 其他还没开发的地方，任由各家自行开荒垦田。 这些田地仍然是五年内免收田租。 有些原本不太情愿过来的百姓。 看到这些肥沃的黑土地后，心中那一丝不快消失了。 这里地多人少，大把的土地让他们耕种。 不像在中原时，朝廷能分配的田地有限。 每个家庭分到的田地都是不足份的。 虽然冬天气候条件差了些。 但只要能让全家人吃饱饭，冻一点又有何惧？ 贺若弼一边配合太守安顿百姓，建坊市，学堂。 一边着手设立军府。 并在辽东开采铁矿，辽东城建高炉，大力炼铁，打造兵器。 大周百姓所到之处，便是军队的稳固后方。 这正是小皇帝和贺若弼制定的“步步为营”战略。 把后勤补给“大后方”，直接搬到敌人家门口。 看你还如何施展拖延，诈降战术。 历史上。 高句丽面对中原大军，便是采用诱敌深入，分散抵抗，打持久战的策略。 若是大军不能快速取胜，他们就和你死磕到底。 拖到你弹尽粮绝，拖到天寒地冻。 最后没办法，只能撤军。 要是中原大军摧枯拉朽，颇有亡其国，灭其种之时。 高句丽便施展诈降手段。 杀一两个替死鬼，表示愿意臣服中原王朝，承诺年年纳贡。 等到朝廷撤军，规矩不了几年，便又开始作死。 说白了。 人家就是看准了你鞭长莫及，明目张胆地跟你耍无赖。 对于这种赖皮，就得在他头顶悬一把刀。 要有随时拿捏他的手段。 只要是中原百姓能种出庄稼的地方，就算十个高句丽也不够看。 何况。 小皇帝脑子里可没有什么朝贡体系和羁縻统治。 赶巧遇上全球温湿的特定时期。 北方很多原本不适合农耕的地区也能种植庄稼了。 水稻在东北试种成功，恰好就是赶上天时之利。 有人，有地，有技术。 小小高句丽，拿什么跟大周斗？ 这就是小皇帝经营辽西，大量移民的目的所在！ 贺若弼到东北一年多后，已经习惯了那里的气候。 并且。 在去年的时候，把他的几位妻妾接到了辽西龙城。 冬天大雪茫茫地时候。 狗拉雪橇成了便利的出行工具。 滑雪板也出现了。 这些都是小皇帝和他书信往来时提出的一些东西。 贺若弼召集一些工匠，把它变成了现实。 有了这两样东西。 哪怕是大雪封山，也能进山狩猎。 让见识后的百姓啧啧称奇，直呼是个好玩意。 开春以来。 库莫奚、契丹、室韦、靺鞨部落，有不少人来到辽河平原地带。 继辽西龙城后。 辽东城也成了这些部落与中原交易的场所。 也有一部分留在了辽东郡，定居下来。 自打接受中原王朝册封后，各部与中原的交往愈加频繁了。 各部首领也定时派出商队，到龙城和辽东城贸易。 中原的铁器，纸墨，绢帛，陶瓷，烈酒等物品，都是他们所需之物。 …… “陛下，东北那地方，冬天的时候真的冻到撒尿都要拿根棍子吗？” 王鹰有些好奇地问道。 “哈哈，你听谁胡说的？” “真那么冻的话，还敢野外撒尿么，直接把家伙什给冻掉了……” 再恶劣的地方，都具备其特有的生存之道。 就连北极，都有长期定居的因纽特人。 而且，他们和中原人一样，都是黄种人。 “臣也是听一些去过辽西的行商胡扯的。” 王鹰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你想呀，能种水稻的地方，就算冻那也就几个月时间。” “一年中，大多数时候都是暖和的。” 这就是中原地区的人对东北的误解。 总认为那是天寒地冻，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 “也是啊，连关中都不能大量种植水稻，但东北却可以。” 想着只有南方能才种植的水稻，也能在东北生长。 似乎那里一下子就从苦寒之地，变成了鱼米之乡。 宇文衍放下手中的画笔。 侍女竹竹用一张纸把上面的墨迹压干。 兰兰和菊菊一人一头，把画拿了起来。 “哇，好威武的战船！” “陛下，这就是杨将军他们打造的五牙战舰么？” 墨言看着小皇帝绘制的这幅写实画作。 脸上露出了赞叹之色。 杨素二月间回京述职时，给皇帝详细描述了五牙战舰的模样。 舰高五层，长约60米，宽15米，高30余米。 能装载近千名军士。 威风凛凛，威武霸气。 六根长15米的拍竿系有数百斤的巨石，随时能给四面敌船给予毁灭性打击。 “对，杨将军造的就是这种战舰。” 看着大周工匠造出来的这等水上巨物。 小皇帝对于打造郑和下西洋的宝船更加有信心了。 任何一种新生技术，事物的出现。 都是需要一定的社会基础和技术沉淀的。 不可能突然间就从无到有，井喷式的出现。 那是不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 “陛下，臣随郧国公南征时，见过长江上陈朝的战船。” “相比起这种五牙战舰来，简直逊色多了。” 王鹰也是眼睛冒光，为大周拥有此等巨舰振奋不已。 要知道，陈朝最为倚仗的就是水军。 也是大周以后统一全国所面临的最大困难。 有了这等战舰，将极大缩小与南朝水军的差距。 大周获胜的概率又增加了几分。 “就算没有五牙战舰，南陈一样没有丝毫胜算。” “这是大势所趋，无论如何，大周都将一统天下。” 宇文衍盯着画作，一边淡然说道。 言语间语气坚定，自信满满，霸气侧露。 王鹰和墨言听着小皇帝的话语。 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陛下说南陈没有胜算，那就必定是没有胜算。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霸气的话。 第219章 扬州船坞 永安船坞。 已经有三艘五牙战舰下水，正着手打造第四艘。 杨素组建了五千人的水军，每天进行训练。 从永安调派到扬州的造船工匠，官府已安排定居下来。 扬州总管尉迟顺接到小皇帝的诏令，全力配合这些工匠。 同时。 大量招募当地的造船工匠。 利用几个月的时间，打造出了当下最大的造船船坞。 组织所有工匠，研习小皇帝绘制的宝船图纸。 特别是用钢铁制作宝船龙骨，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技术。 宇文衍给他们的诏令是： 熟悉宝船结构，打磨造船技术，工艺。 经过数月的研究。 工匠们准备用长75米，宽35米的小型宝船练手。 虽说是小型，但比杨素在永安打造的五牙战舰还要大。 绝对是当下体格最为庞大的海船了。 从尉迟顺奏章可知，当下船坞的造船工匠已有上千人。 他们都是打造各式船只经验丰富的匠人。 对于朝廷想要打造的这种大海船亦是神往不已。 这是造船史上从未有过的壮举，是开创性的。 作为一名工匠，有可能因此青史留名。 所有造船手艺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 古代的工匠。 是真正具有职业操守和工匠精神的匠人。 他们满怀一腔热情，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一伟大的工程计划中。 尉迟顺专门成立了一个后勤服务小组。 保证材料供应，以及工匠们的生活需要。 确保所有工匠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安心地进行工作。 他还想方设法地从长江以南招募经验丰富的造船工匠。 因为南朝代表了当下造船技术的最高水平。 特别是先进的海船制造技术，使得南朝的海上贸易繁荣。 广州港每日进出的海船成千上万。 魏晋南北朝这数百年间。 北方动荡，战乱频繁。 大量人口南迁，带去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大量的劳动力。 经过孙吴、东晋、宋、齐、梁、陈六朝开发经营。 长江沿岸及江左三吴地区的农业，手工业有了相当大的提升。 同时。 也带动了南方商业活动的发展。 从这个时期开始，华夏的经济重心开始出现南移的趋势。 南朝的商业活动繁荣，海上贸易比较发达。 商税已经占据朝廷税收的六七成之多。 南朝的工匠对于“水密隔舱”技术也是拍案叫绝。 有了这项技术。 海船远洋航行的安全性能大大提升。 原本。 他们还对大周想要打造大海船的举动嗤之以鼻。 没想到却是自己格局小了。 有了这种技术。 就算没有他们，也一样能够把大海船制造出来。 有机会参与这种大海船的建造，是每一个造船工匠的荣耀。 这些工匠也不藏私了，全都拿出了看家本领。 生怕自己做得不好，失去这个青史留名的好机会。 另外。 他们呼朋唤友，更多的同行渡江而来。 随着越来越多南朝造船工匠加入，扬州造船坞的技术水平直线上升。 尉迟顺得益于他老爹的指导，在扬州总管的位置上做得风生水起。 对小皇帝推动的造船大业尤为重视。 父子二人都认为。 皇帝造海船，是为了出海歼灭叛军。 而杨氏叛党正好是从他们手中逃跑出海的。 心里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对造船之事那是十二分的上心。 尉迟顺每月准时上奏，汇报相关事宜。 他为造船坞所做的一切，得到小皇帝的肯定和鼓励。 …… “陛下，扬州准备建造的海船，真的比五牙战舰还要大么？” 墨言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皇帝的画作。 脑海里却在想象，比这更大的船会是多么的震撼。 “那是当然，至少是这种船的两倍，甚至更大……” 宇文衍给他们描绘郑和宝船的样子。 还有船队远洋航行的情景。 听得墨言，王鹰和元氏兄弟一愣一愣的，满脸向往。 他们不知道小皇帝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但却没有一丁点的怀疑。 这时。 天文馆的刘焯来了。 “臣参见陛下！” “免礼！” 自从上次面圣后，刘焯便组建了天文馆。 招募天文方面的人才，着手研究浮水罗盘，过洋牵星术等。 宇文衍招呼他入座，并为其倒了一杯茶水。 “谢陛下，这一年来，臣等仔细研究您提出的术法，通过实际观察，已经摸到一些门道……” 刘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开始兴奋地汇报他们的工作。 一众天文爱好者，经他转述，知道了天体球形，了解天地日月星辰运行规律。 全都惊掉了下巴。 众人经历了数月的辩论及实际观察论证。 慢慢接受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实。 通过小皇帝制作的那套简易天体运行模型。 他们发现。 以前很多让人想不通的天象，一下子就解释得清楚了。 这种世界观逆转的震撼，使得众人痴迷其中不能自拔。 那个小小的地球仪，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自己竟然是生活在这么一个球体上面。 在刘焯的转述下。 陆地，海洋，南极，北极，赤道，经线，纬线等地理概念出现在他们脑海中。 最后。 当刘焯把过洋牵星术的原理和作用叙述后。 这些天文人才彻底沦陷了。 他们这才知道，天文除了观星象，知时令，节气，定农时。 竟然还有这么实际的作用。 从此。 一众天文人才投入了忘我的观测，实验当中。 按照小皇帝给出的信息，制作牵星板，而后进行实测，修正。 也有一部分人研究浮水罗盘。 这个相对要简单一些。 从战国时期司南的应用开始。 华夏先人利用磁石辨别方向的历史已经有上千年。 “陛下，您且看这浮水罗盘的样品……” 刘焯把他们研制的罗盘放在案桌上。 罗盘中间凹陷、边上标有方位。 使用时。 把磁针放于凹陷处，盛水。 磁针浮在水上能够自由地旋转，静止时两端分别指向南北。 这种指南仪器比司南更为灵敏，是航海必备之物。 “好，好啊……” 宇文衍实测之后，高兴地拍手称好。 他知道这些东西肯定难不倒他们。 “启禀陛下，罗盘虽然制作出来了，但若是在起伏不定的船上，就有可能失去精准指向……” 刘焯没有因小皇帝的叫好迷失自我。 而是指出了使用中的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第220章 平衡仪 “哈哈，小事一桩也……” 小皇帝听了刘焯的话。 没有一丝失望，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刘爱卿，府上肯定有用卧褥香炉吧？” 卧褥香炉。 是一种用来盛香料，熏被褥的球形小炉。 内有两至三层同心圆环。 无论炉体怎么翻转，炉口总能一直保持水平状态。 后世航海所用的陀螺平衡仪，正是借鉴这种香炉的原理。 只不过为了便于观察，把圆球改为了半球而已。 小皇帝话一出口，刘焯张大了嘴巴。 这种香炉实在是太熟悉了，但凡是条件稍好的家庭，必定会有此物。 刘焯怎么也想不明白。 天文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没有一人想到这个？ 这或许就是固有思维限制了人的想法。 任谁也不会去把一个被窝里滚动的香炉，与航海联系起来。 宇文衍一说，都不需要解释。 刘焯马上就知道。 那个小玩意能够完美地解决浮水罗盘在海船上的水平指向问题。 “一言惊醒梦中人，谢陛下！” 刘焯收起脸上的惊容，起身给小皇帝作了个长揖。 “这都算不得什么，过洋牵星术才是真本事。” “你们好生研究，那可是造福天下船员，福泽子孙万代之术……” 小皇帝摆了摆了手，让他们好好研究过洋牵星术。 “臣遵命！” 刘焯欣喜不已，满口应了下来。 如今。 天文馆的上百号人，成天打了鸡血似的。 发誓要把这过洋牵星术给研究透彻。 还有。 宇文衍所说的子午线，纬线，他们也在认真研究。 很多事情，只要提出概念，或是指明一个方向。 后来者便能更为轻松地达成目的。 也就是所谓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小皇帝让刘焯带回大量的赏赐之物。 粮食，铜钱，绢帛，烈酒，肥皂，小娘子等…… 对于这些科技人才。 他向来是大方的，绝对不会亏待。 而且，他也不差钱。 刘宝和狐狸掌管的九洲商行，源源不断地给他赚取财富。 皇宫内库比起宣帝时，完全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或许。 从大周立国以来，内库从来就没有这么充裕过。 “陛下，既然咱脚踩的大地是个球体，若一直朝着某个方向走，那不是可以回到原地？” 墨言从蒙学起就是小皇帝的侍读。 这几年来。 常伴宇文衍左右，听他和朝臣谈话，长了不少见识。 脑袋瓜属于聪明伶俐那种，具有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 小皇帝听后，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目光。 笑呵呵地说道： “可以嘛，小言子，你说得很对……” “但是地球上的陆地不是全部连在一起的，有好几个大洲，其他都是海洋。” “等大海船造好后，确实可以实现环球航行。” 宇文衍指着案桌上的木质地球仪，把环球路线大概说了一下。 这是他让工匠用木头制作的。 他在上面勾勒出了陆地和海洋的轮廓。 墨言盯着这个浑圆的球体，眼中迸发出火热的光芒。 以前。 他总是暗自在想，天的那边是个什么样子？ 经小皇帝描述，脑海里有了个模糊的概念。 “大海无垠，环球航行一定很凶险吧……” 王鹰和元氏兄弟也盯着地球仪愣愣出神。 元威吧唧了下嘴。 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想想都觉得害怕。 “所以我朝要造大海船，降低航海的风险！” 几人不知道小皇帝为什么要造大海船出海？ 但听起来就觉得很屌，很拉风的样子。 他们现在也不会去怀疑，为什么十一岁的陛下懂得这么多？ 在君权神授，玄学盛行的背景下。 哪怕小皇帝说这些都是天界的仙人教他的，众人大抵也会相信。 这也是为什么朝廷推行休养生息策令。 百姓逐渐摆脱饥荒后，要为小皇帝立长生牌位的原因！ 百姓会认为，这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们的圣君。 仅仅两年时间。 解除沉重枷锁的百姓，就让大周社会焕发出蓬勃生机。 不但粮食增产。 各种手工业也迅速发展起来。 纺织，陶瓷，制茶，漆器，造纸等传统手工业有了长足的进步。 新兴的高炉炼铁和雕版印刷，虽然还没普及到民间。 但在朝廷的主持下，发展速度也不慢。 已经扩展到了大周其他一些重要的城市。 手工业的蓬勃发展，在一定的程度上促进了商品贸易。 两者相辅相成，支撑着当前大周的贸易活动。 …… 御花园。 花草莺莺，生机盎然，春光无限好。 凉亭里。 支起的画板前，端坐着一个青葱少女。 一幅素描： 亭台廊榭，水池假山，画纸上显现出御花园的一角。 另外一边。 一张案台，几个宫女。 窈窕淑女，手持画笔，挥毫泼墨间，佳人显现。 画中的人物，正是不远处画着素描的义阳公主。 姐妹二人自从看到小皇帝的写实彩色水墨画及铅笔素描后。 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深爱上了这种绘画技法。 宇文衍把两种画法的风格和技巧教授了一番。 两位公主在绘画方面有着不俗的天赋。 每天沉迷其中。 很快就领悟了各自画法的精要。 古人云： 凡事就怕认真二字！ 几个月的时间，小皇帝看着她们一天天地进步。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在真正的天赋面前。 勤能补拙似乎只能算是一句安慰人的话语。 “姑姑画得真棒！” 宇文衍看到清都公主的画作，不由地说了声好。 “真棒！” “真棒！” 小皇帝这刚一开口。 落在墨言肩头的那只鹦鹉也说起话来。 宇文衍都怀疑，这只死鸟是后世某只舔狗的灵魂穿越了。 自从说它是一只傻鸟后，就一直没给过他好脸色。 每次惹急了它。 就爆“傻鸟”、“去你的”、“你大爷”这类的粗口，个性满满。 但对其他人却客客气气的。 特别是美女，简直就是跪舔。 “谢陛下。” “谢谢花花……” 清都公主看到小皇帝来了，放下手中的画笔笑着说道。 “陛下，看我的！” 义阳公主也绘制完成，取下画纸跑到宇文衍面前。 “姑姑真好！” “姑姑真好！” 还没等小皇帝开口，这只傻鸟便拍起了马屁。 “谢谢花花，你好聪明啊……” 姐妹二人从墨言肩头把它捧到手里，轻轻抚摸光滑的彩色羽毛。 鹦鹉很是享受地用头摩蹭着她们的玉手。 斜眼间。 似乎给小皇帝丢了一个白眼。 …… 第221章 两汗相争 我去！ 这特么真是一只鸟么？ “傻鸟，你瞅啥？” 鹦鹉换了舒服些的姿势，又斜瞥了他一眼。 那小表情似乎在说： 瞅你咋地？ “你们都别拦着，朕要弄死这丫滴……” 小皇帝气得要死。 堂堂九五至尊，被一鸟儿鄙视了。 “陛下，你跟花花置什么气嘛……” “就是啊，花花多可爱啊。” 姐妹二人竭力维护这只“以下犯上”的鹦鹉。 “两位小姑，它是公的，你们叫它花花不觉得怪怪的么？” 小皇帝也不可能真和一只鸟过不去。 只是觉得这只鹦鹉有点拽得二五八万似滴。 想要治治它。 “公的怎么了，花花多好听，多符合它好看又可爱的气质！” 两位大公主坚持要叫花花，小皇帝也只好随了她们。 “陛下，点评下我们的画吧，有没有进步？” 清都公主知道比起小皇帝来，还是有所不如的。 不论宇文衍如何夸奖。 总是要他把不足之处指出来，并提点一番才罢休。 “陛下，也没人教过你，怎么就能画那么好？” 姐妹二人听了小皇帝的点评后，不得不佩服。 按他说的去画。 原本显得生硬的某个细节，突然就活过来了一般。 宇文衍哈哈大笑，很是得瑟地说道： “朕乃天才，无师自通……” “臭屁！” “狗臭……” “傻鸟，朕要诛你十族……” 鹦鹉话没说完，被小皇帝一把薅住鸟喙。 提在半空任其鸟眼圆鼓，翅膀扑棱，双爪乱蹬。 看着小皇帝揪起“罪魁祸首”，骂骂咧咧地走出御花园。 两位公主忍俊不禁，捂嘴笑了起来。 心想，当朝天子，她们的侄儿，毕竟只是十一岁的孩子啊。 哪怕懂得再多，内心也是孩子的心性。 回到上善殿。 宇文衍直接把鹦鹉扔了出去。 重获自由的傻鸟拍打翅膀，一溜烟窜到大殿的横梁上。 “你大爷，吓死花花了……” 鹦鹉逃离魔掌，顿时嚣张不已，骂人的话张口就来。 “你大爷，还真是反了天了。” “小言子，烧水，朕要炖了它……” 宇文衍拿起案桌上的铅笔，甩手一扔。 铅笔犹如箭矢，急射而出，破空声响起。 正洋洋得意的鹦鹉心生警惕，展翅就飞。 “噔”地一声。 铅笔直直插在它刚刚落脚的位置。 伴随一声悲鸣。 一根彩色的尾羽从空中飘落。 傻鸟堪堪躲过一击，飞得远远的，再也不敢逞口舌之快。 小皇帝也只是吓吓它。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自从这鹦鹉进了宫。 不用鸟笼，不用绑脚，它也不飞走。 哪怕宇文衍像刚刚那样子射它，也是不跑的。 还真是邪了门了。 小皇帝玩够了，便没再理会。 端坐案桌，看起奏章来。 自从挫败杨坚夺权篡位的阴谋后，他感觉凡事都太顺了。 似乎他想做的每一件事，朝中大佬都是支持的。 就算下面有一些反对的声音，也被他们搞定了。 而且。 这些事情还落实得很好，并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也不是多疑，只是太顺了反而让他有些不安。 不过。 如今朝中一众大佬，全是他一手提拔，拉拢的。 也正是他们的全力辅佐，才有当前百事百顺的局面。 小皇帝甩了甩头。 把脑海中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了下去。 “陛下，草原密信！” 墨言拿着一个密封的筒笺走到身边。 给小皇帝看过后，便打开把内容译了出来。 宇文衍接过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地笑了。 沙钵略那老小子和阿波算是彻底翻脸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何况。 阿波本来还是佗钵可汗指定的大可汗继承人。 这种事情，换谁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在达头可汗的支持下，阿波不断地侵扰突厥王庭的沙钵略可汗。 每月一小仗，三月一大仗。 坝上草原的步离可汗心中也有怨气。 这种时候肯定是作璧上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沙钵略想联合他和第二可汗庵逻对付阿波。 却被叔侄二人一句“突厥人不打突厥人”给拒绝了。 长孙晟信中说，沙钵略实力折损近半。 最近。 频频向其示好，对大周的强硬姿态似乎有所松动。 宇文衍嘿嘿一笑。 阿波不但有达头可汗的支持，大周更是暗地里为其提供了大量的武器。 不过，都是以交易的方式卖给他的。 华夏商行由此获得大量的牲畜和毛皮。 突厥马。 高大健硕，四腿修长，耐力好，是交易中的首选。 小皇帝让人把突厥马，以及从西域收罗的战马，全部养于焉支山下的军马场。 选用其中优良品种进行杂交，看能不能培育出更为精良的战马来。 经过长孙晟不懈地努力。 突厥内部的这一把火终于给拱了起来。 只要突厥不能铁板一块，就很难对大周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了。 “打得好啊，阿波果真没有让朕失望……” “子昌，元胄，元威，你们也看看。” 小皇帝心下欢喜，把密信递给他们。 哼着轻快的小曲，坐到茶台悠然地泡起茶来。 “陛下，何不趁其内乱，举兵灭了突厥？” 元威年轻气盛。 上次随韦孝宽出征讨伐南陈，没过足瘾，开口就是打打杀杀。 “臣认为不可！” 元胄瞪了他老弟一眼。 接着说： “当下大周休养生息，刚刚有了些起色。” “若是大规模用兵，一切又将回到以前……” 元胄十七岁就跟随齐王宇文宪灭齐时上过战场。 后又随军出征南陈。 心里很清楚，战争不是儿戏。 “陛下，元胄所言甚是。” “这时大周出兵，反而有可能让突厥重新团结起来……” 王鹰年长几岁，想的更为长远一些。 突厥虽然起了内乱，但只局限于阿波和沙钵略之间。 这种带着私仇的内部恩怨，其他各部也乐于坐山观虎斗。 但大周一旦出兵。 马上就会让稍有松散的突厥各部凝成一块铁板。 这样的话，之前的所有努力就白费了。 元威听了兄长和王鹰的看法，顿时觉得自己肤浅了。 “臣鲁莽，请陛下责罚！” 宇文衍扫视三人一眼 ，暗自点了点头。 元胄和王鹰一直给人以沉稳干练的形象。 元威大大咧咧地性格。 冲动一些，也在小皇帝的意料之中。 第222章 斗米之价 “朕向来鼓励大家要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不过，凡事须透过现象看本质，而不是脑子一热便一头扎进去。” 宇文衍微笑着摆了摆手，并没有责罚他。 有这样的想法也实属正常。 以大周当前的实力，就算与突厥全面开战也不怕。 但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不用的好。 “臣受教，谢陛下！” 元威很是正经地向宇文衍行礼道。 …… “轰隆！” “轰隆隆！” 一声春雷响。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陛下，下雨了！” 墨言看向殿外，说了一句。 关中平原的春天相对较短，雨水少，气候比较干燥。 清明过后，气温很快就会热起来。 春雨贵如油， 下得满街流。 跌倒解学士， 笑死一群牛。 小皇帝走出大殿，站在檐廊上。 望着蒙蒙细雨，不禁吟出了这首诗句。 这是明朝解缙所作的《春雨》。 朗朗上口，诙谐幽默，趣味横生。 王鹰等人听后，跟着念了一遍，不由地笑着向小皇帝竖起了大拇指。 一旁的起居舍人连忙舔了下笔头。 把皇帝吟诵的诗句记了下来。 起居舍人。 是中书省下面的一个官职，专门负责记录皇帝言行及诏令内容。 要说封建社会也是够可以的，竟然给皇帝身边安排这么一个职位。 而且。 按照传统，原则上皇帝不能也不会去阅览记录自己言行的——“起居注”。 有了这么一个官职的存在。 试问，但凡要点脸的皇帝，平时能不谨言慎行么？ 也算是对皇帝的一种监督和约束。 这种事情，哪怕放在一千多年后，也是难以想象的。 别说总统，首相这些了。 哪怕是个县长，乡长也不可能啊。 一开始。 小皇帝也是反对的，但是反对无效！ “陛下，这场雨来得真是及时啊！” “这场春雨或许就是丰收的好兆头……” “正如陛下所说的，春雨贵如油。” 当下刚好是春播过后不久。 雨水滋润土地，确实是一场及时雨。 这两年，朝廷兴修水利，大大改善了灌溉问题。 但也不如一场大自然的雨水来得畅快淋漓。 几人赏了一会雨景，心情愉悦地返回大殿。 “小言子，如今市面上粮食价钱几何？” 宇文衍坐下。 动手倒了一杯茶水，端起三口喝完。 “回陛下，斗米五十文。” 一石十斗。 也就是说，粮价比两年前降了一半。 “五十文，还是高了一些！” 宇文衍并没有因为粮食价格降了一半而欢喜。 反而是摇了摇头。 因为。 这个价钱是历史上贞观后期“斗米五文”的十倍。 不过。 这也说明小皇帝推行减免赋税，休养生息的策令是对的。 社会资源、物资匮乏，物价自然就高。 物价高，生活成本就高，百姓生活就会更加的艰难困苦。 粮价减半，主要得益于两方面。 一是朝廷减免田税，鼓励开荒垦田，推行先进农具和沤肥之术。 农田增产，粮食多了，价格自然就会下降。 二是新铸的“天元通宝”，钱币精美、用料足。 相比以往的各种钱币，购买力上升。 两方面原因加一起，使得粮食价格降了一半。 “陛下，今年秋收之后，应该还会有所降低！” 王鹰知道，这是朝廷推行策令取得的成果。 连续两个丰收年。 使得大周粮食不足的问题有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那是肯定的，斗米价格最好是在二十文左右最好……” 小皇帝给王鹰和元氏兄弟三人的杯子续上茶水。 轻笑一声说道。 “能降那么多？” 元威一听斗米二十文的价格，顿时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那是当然，以后粮食只会越来越多，斗米数文都有可能。” “不过，真那么便宜的话，就“谷贱伤农”了。” 当粮食价格比种粮成本还低的时候。 对于以农为本的国家，并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粮食真的会有那么丰盛的时候吗？” 连一向寡言少语的元胄，都不禁出声问了一句。 就算是强盛的汉朝，粮食也不一定有那么富足吧？ “只要社会安定，科技进步，粮食就会越来越多……” 以前。 他们不懂什么是科技。 小皇帝用挖地打了个比方。 以前全靠人工，一锄一铲地挖，现在用耕牛拉曲辕犁翻，这就是科技进步。 几人纷纷点头。 感觉陛下不论说啥，都是那么的有道理。 …… 长安县，新丰村。 崇山峻岭间，几个妇人正在田间地头打猪草。 不远处。 几个汉子刚浇灌完田地，扛着锄头往回走。 “二娃，你家的桃树苗嫁接了没？” 一老农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大爷，全嫁接过了，取的是鼻涕妞屋后那株的枝条。” “对，整个村里就她们家的那株最好吃了。” 两人边走边聊。 “大爷，您说皇上怎么就知道，嫁接后的桃子更好吃啊？” 当初宇文衍和他们说过嫁接技术后。 有人按他所说的方法去尝试，结果真的存活了一些。 而且。 嫁接后第二年，这些枝条便开花结果了。 果子真的和母株上的果实一样好吃。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村民们等到开春后，争相把一些幼苗嫁接了新的枝条。 “皇上可是真龙天子，他知道不很正常么？” 老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要说小皇帝在百姓中声望最高的地方。 那肯定就是新丰村。 “爷，阿爷……” “婆叫你快回去，京城收猪的来哩。” 一个浑身泥土的七八岁孩子喊叫着跑了过来。 身上的粗布褂子，都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 “你个皮娃子，又到哪胡混混去了，弄得像野猪似滴……” “恁爹不是把你送乡里学堂去了么，你又逃学？” 老者一把拉过孩子，朝屁股就是啪啪两掌。 “爷，爷，痛，轻点……” “今天休学，不用去学堂。” 小男孩眼珠乱转，作出一副痛苦状。 “哦，休学呀，那白打了！” 老农闻言放开了孙子，露出一口大黄牙笑着说道。 小娃呲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屁股，心下一点怨气也不敢有。 当下。 老者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掌柜的，您又亲自来了，辛苦辛苦……” 刚到家。 老农便看到京城“全猪宴”酒楼的掌柜等着他了。 连忙放下手中的锄头，笑呵呵地上前打招呼。 “老人家，我们东家可是说了，新丰村的猪优先收购。” “皇上大德，他曾鼓励乡亲们养猪，并承诺卖不出去他来想办法……” 老者可不管这个东家是谁。 如今有人找上门来买他们养的猪，他便认定是皇上的缘故。 掌柜的一听，也是露出了笑容。 关于皇帝推行养猪之事，他是知晓的。 全猪宴的所有菜品。 全部出自小皇帝所想，他也清楚得很。 对于皇帝的所为，内心钦佩不已。 …… 第223章 工部侍郎 “大爷，这是前天那头猪烹饪的红烧肉……” 掌柜示意伙计取出食盒，里面是一碗红烧肉。 这是小皇帝交代刘宝的。 凡收购百姓的生猪，都得给他们赠送一道酒楼的菜品。 “好香啊！” “前天那道卤猪头肉也很好吃。” 老农笑呵呵地接过去，深吸了一下。 随后。 让他老伴端进屋里倒出来，把碗还给伙计。 “大爷，这头和前天那头差不多大，还是一千五百文，您看如何？” 这时没有磅秤，也没那种大号的杆秤。 牲畜大多是论头买卖，按个头大小，价钱有所不同。 “小老儿没意见。” 双方达成一致，交易就算是成了。 伙计给了老者一千五百文钱，几人把猪五花大绑抬上马车。 “掌柜的，您慢走……” 老农满脸堆笑，向他们挥手告别。 养了近两年的猪。 除去买猪崽的两百文本钱，净赚一千三百文。 相当于两石六斗米，够一个孩子全年的口粮了。 当然。 这是不把两年喂猪的人工成本计算在内。 老百姓不论种田还是养猪，都是不能算人工成本的。 真要算的话，大多时候都是只赔不赚。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农民家庭，祖祖辈辈都是农民。 因为只要和土地绑在了一起。 那就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几乎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爷，婆，额想吃肉……” 孩子自从看到那碗红烧肉后，眼睛就直了。 作为自耕农家庭的孩子。 能吃饱饭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奢望吃肉？ “馋猫，现在不行，晚上吃饭时再吃。” 孩子的祖母笑骂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两头猪带给他们的，绝对不是两三贯钱那么简单。 那是一种喜悦，更是一种生活的希望。 “老头子，快进屋，给皇上长生牌位磕头上香！” “对，对，对，进屋，进屋……” 老两口虔诚地上香叩拜，为当今皇上祈寿，祈福。 …… 自从京城全猪宴开业。 以往的“贱肉”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猪肉成了宫廷御菜，朝中有些官员也开始食用起来。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宇文衍充分发挥了带头大哥的作用，为猪肉正名。 主要还是按照他的食谱烹饪菜肴，味道确实好。 谁又会和自己的口腹之欲过不去呢？ 在皇宫的带动下。 全猪宴酒楼一直热度不减，天天爆满。 阉猪养殖法在这种背景中，得以进一步传播。 小皇帝授意卜斋，公布了规模养殖技术以及几种饲料配方。 同时。 全猪宴所有菜品的烹饪方法，全部免费公开。 愿意学的。 还可以到酒楼做学徒，不收取任何费用。 这样一来。 养猪和猪肉菜肴就能在京城带动下，普及到其他各州。 小皇帝让全天下百姓都能吃上肉的愿景，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卜斋负责的养殖基地，养猪规模进一步扩大。 增加了母猪和生猪的养殖数量。 以后，将达到每月都有数百上千头生猪出栏的规模。 …… 上善殿。 “陛下，宇文恺大人到了！” 墨言禀报。 “快宣！” 宇文衍闻言，当即露出灿烂地笑容。 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离开御案。 “臣宇文恺参见陛下！” “哈哈，安乐回来啦，这一年可是辛苦你了……” 小皇帝上前打量一番，握住他的手拍了拍说道。 “为陛下尽忠，为国家效劳，臣不辛苦。” 见皇帝一如既往地热情，宇文恺心下感动。 宇文衍握住手，把他领到茶台前入座。 亲自泡茶，为其倒上一杯。 “安乐，喝茶，润润口。” “谢陛下。” 尽管以前已经感受过一次皇帝的热情。 宇文恺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双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月前，你上报说大境门完工。” “朕就想着，差不多这些时日你该到京城了。” “快和朕说说，大境门是何等的雄伟壮观……” 小皇帝很是开心。 大境门落成。 北境边防安全又多了一层保障。 并州，幽州两地，面对突厥的压力也比以往轻了几分。 张家口有此雄关。 突厥想要南下，此处通道就不是最好的选择了。 说起大境门，宇文恺也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此关可以说是展现他建筑才能的代表作。 哪怕当初宣帝让他主持修复洛阳宫，也不如这次给他带来的成就感。 大境门既是关也是城。 靠近北面的外城是为关塞，驻兵戍守，防御外敌。 南面则是内城。 是生活区，贸易区。 住人的坊，贸易的市、店铺整齐有序，合理规划。 店铺不仅局限于市，道路两边，坊内均有铺面。 整个关城能容纳十来万人定居生活。 “陛下，这么大的关城，会不会有些浪费啊？” 宇文恺一直没想通，皇帝为什么要把大境门修那么大！ 自古以来，关城就是单纯的军事用途。 能驻守一两万军士的，就是极为重要的雄关了。 既然是关城。 无疑是离战乱最近的地方，定居的百姓那是少之又少。 那建这些坊市又有何用呢？ “怎么会浪费，以后一定能发挥其作用的。” 大境门刚好位于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分界线上。 是两种文明碰撞的交汇点，也是南北通道的中转站。 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 届时一定能够绽放出绚烂多彩的光芒。 看到小皇帝言之凿凿，宇文恺也没再多问。 “安乐才学出众，为人忠厚，尽职尽责，朕拟擢升为工部左侍郎……” “另赏钱百贯，绢百匹，烈酒百斤，番邦小娘子一人。” 宇文衍很是满意，当即宣布了对他的赏赐。 宇文恺闻言，心下大喜，连忙起身谢主隆恩。 侍郎是六部副官的职称，分左右侍郎。 从一定程度上讲，侍郎就是尚书的候选人员。 虽然不是绝对的。 但能做到侍郎，意味着离尚书之职又进了一步。 在宇文衍没有任命尚书令及左右仆射的前提下。 左侍郎已经是接近权力中枢的官职了。 小皇帝让其休假一个月，好生陪陪家人。 宇文恺领了赏赐。 兴高采烈地回府报喜去了。 作为开国十二大将军宇文贵的三子。 兄长宇文善承袭父亲勋爵许国公，现任礼部尚书。 次兄宇文忻曾随齐王宇文宪讨伐突厥，颇有功劳。 拜仪同三司，赐县公。 后又随武帝灭齐，因军功拜大将军。 第224章 向现实低头 历史上。 杨坚夺权后。 宇文忻随韦孝宽镇压尉迟迥起兵，事后拜上柱国，封杞国公。 但在杨坚篡位建隋后，受猜疑被冷落。 心有不甘的他，联合梁士彦，刘昉密谋反叛，事泄被杀。 如今。 杨坚夺权失败身死，很多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 作为府兵制下的开国元勋，许国公宇文贵膝下三子。 长子为尚书。 次子为大将军。 现在。 三子又被任命为工部左侍郎。 每个儿子都没有弱了他的威名。 这个和宇文皇室几乎没有多少血缘关系的宇文家族。 当下可谓是名声显赫，富贵至极！ 不过。 小皇帝看重宇文恺，可不是因为他的家族。 完全是建筑方面的才能，以及他的办事能力，态度，入了宇文衍的法眼。 “笔墨伺候！” 宇文恺走后。 小皇帝便让梅兰竹菊四侍女摆上画纸，笔墨。 挥毫泼墨间。 雄伟的大境门跃然纸上，形态逼真，犹如亲临。 “哇……” “当真壮美，雄关难渡啊。” 宇文衍署名落款，盖上“穿越居士”的印章。 围观的元威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王鹰和元胄也是赞叹连连。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雄伟的关城。 如果现实的大境门，真如皇帝画中一般。 突厥想要从此破关南下，无疑是痴人说梦，想想罢了。 …… 漠北。 突厥王庭。 原本热闹祥和的都斤山沉浸在一片压抑的死寂当中。 女人们噤若寒蝉。 捂住哭泣孩子的嘴巴，不让其发出声来。 大可汗牙帐内，传出阵阵怒吼。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金属物砸地声。 沙钵略犹如一头要吃人的狮子，披头散发，两眼血红。 两侧。 十多名叶护首领耷拉个脑袋，像极了斗败的公鸡。 叶护是突厥仅次于可汗的亲王与大公。 有点类似于大周的关陇贵族将领。 一通打砸吼叫发泄后，沙钵略可汗慢慢冷静下来。 “都说说吧……” 摄图略有疲态地端坐于王座上，双手挑开披散于脸庞的零乱头发。 眼神犀利地扫视座下一众叶护首领。 就在上月。 阿波联合其堂叔达头可汗，领兵十数万，对突厥王庭发动了强势攻击。 战争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双方你来我往，以燕然山西侧为战场，极尽杀戮。 鲜血染红了草原。 碧草蓝天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沙钵略折损近半，阿波联军战损也达四成。 这是一场谁也没有讨到便宜的内部战争。 双方都很清楚。 这样的冲突，无疑是在自废武功。 但权力的争夺，就同吸食大麻一般。 明知道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小命，却仍然沉浸其中欲罢不能。 战后。 阿波和达头宣布建立——“西突厥汗国”。 拥立阿波为第一任大可汗。 大逻便之所以能坐上西突厥大可汗的位置。 主要是达头为了彰显“西突厥汗国”的正统性。 毕竟。 大逻便是佗钵可汗指定的汗位继承人。 从法理上来说，比摄图更具合法性。 自此。 突厥以漠西大湖盆地东线为界。 一分为二，就此分裂！ “大汗，王庭实力受损严重，庵罗叔侄坐山观虎斗，难为所用……” “如今看来，只能借助南边周朝的力量与之抗衡了。” 沙钵略的弟弟处罗侯起身说道。 其他叶护首领听后，全都点头表示认同。 宇文泰执掌西魏时。 就将宗室女长乐公主嫁给突厥第一任可汗土门。 双方形成联姻关系。 北周取代西魏后。 突厥第三任大汗木杆可汗又与大周联姻，把女儿嫁给周武帝宇文邕。 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阿史那氏。 后来。 宣帝宇文赟也同意与佗钵可汗和亲，让其迎娶大周千金公主。 只不过被小皇帝拖延。 沙钵略举兵犯境后，宇文衍便直接取消了这门亲事。 双方关系也从此急转直下。 从草原的王公贵族来说，他们是乐于看到与大周和平共处的。 与南方贸易，能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过上奢华的生活。 如今贸易停止。 他们只能守着成千上万的牲畜干瞪眼。 再多的马牛羊又有何用？ 吃能吃多少？ 皮子又能用多少？ 换不来南方的粮食、瓷器、绢帛、铁器、漆器等物。 王公贵族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他们。 如何忍受得了这种清苦单调，物资匮乏的生活？ 所以。 当处罗侯提出借助大周的力量时，没有一人反对。 沙钵略心里其实也很清楚。 当初贸然出兵南侵，踢到铁板后，他的内心就有了悔意。 那时，他刚刚上位，屁股下的汗位来得也有些意外。 为了树立自己的威望，他想到了战争。 想着佗钵可汗时期。 不论北周还是北齐，都是竭力地讨好突厥。 却没想到，大周灭齐，完成北方统一，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吃了大亏后。 心有悔意的他想着与周朝重修于好，继续迎娶千金公主。 但被宇文衍严辞拒绝了。 想得倒是挺美，可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好面子的沙钵略一直不愿放下自己的身段！ 直到与阿波发生冲突。 他才发现自己对突厥的掌控力竟然如此之低。 “既然大家都同意与周朝交好，那便和亲吧！” “有请使者大人。” 做出这个决定。 似乎抽空了他身体里那股傲然的心气。 沙钵略无力地瘫坐在王座上，低声说道。 不一会功夫。 长孙晟就被客气地请进了汗帐。 “见过大汗！” “使者大人，我最尊敬的朋友，快快请坐！” 沙钵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让下人搬来毡座。 长孙晟没有客套，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很是随意地拿起小刀，割了一块黄膘牛肉抹上韭菜花丢进嘴里。 咀嚼几口便吞下肚，而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如今。 在大草原上。 喝大周的二锅头烈酒，已经成了突厥贵族的身份象征。 沙钵略见长孙晟只顾喝酒吃肉。 也顾不上面子了，开门见山地直接明说： “使者大人，本汗最为宠爱的女儿，年芳二七，是草原上最美的明珠……” “本汗欲将其嫁与贵国天子为妻，如何？” 形势不由人。 心高气傲的沙钵略，不得不放低姿态。 为了显示诚意。 他把自己的嫡女作为了和对象。 请求对方把女子嫁给自己，与求对方娶自家女子。 这是两个完全性质不同的概念。 前者还有点地位相当，平等往来，和亲交好之意。 后者却是腆着脸上赶，有攀附之嫌。 “抱歉啊，可汗，吾皇早已立后，就算结亲，只能为妃了……” 长孙晟拱手抱拳，如是回答。 他很明白。 如今是突厥求着与大周交好，陛下不可能改立皇后。 沙钵略嘴角直抽抽，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心里经历了好一番天人交战，咬牙道： “无妨，突厥诚心与大周交好，虚名不重要……” 这老小子心有不甘。 但也只能把苦闷生咽下肚。 那表情，看得长孙晟心里暗自叫爽…… 第225章 汉字拼音 “大汗悬崖勒马，大周欢迎之至！” “您发国书吧，在下亦会给吾皇说明情况……” 长孙晟开怀一笑。 端起酒碗，遥敬上首的沙钵略。 摄图这老小子心里苦啊。 但却不得不堆起笑容，喝下碗中的烈酒。 平常香醇无比的美酒，此刻喝下去却有一股莫名苦涩的感觉。 长孙晟看着他苦闷的样子，心下乐开了花。 嘴上一本正经地给他分析。 和亲之后，能给突厥带来的好处。 一众叶护首领被其三寸不烂之舌忽悠得两眼放光。 就连沙钵略心里都释怀了许多。 有些好处，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两相权衡下来。 发觉自己举兵南侵是多么傻逼的行为。 站在长孙晟身后的李药师，向其投去敬佩的眼神。 跟在身边两年多。 小李靖切身感受到，原来吹牛皮也是分等级的。 如果说，他老舅韩擒虎是铂金，那长孙晟就是王者。 不仅能说会道，还能揣摩人心，直击心灵要害。 在长孙晟的调和下，现场气氛越来越和谐。 和亲之事还没最终定下来，但似乎已经是亲家一般。 长孙晟把其“千杯不醉”的本领发挥到极致。 推杯换盏，来者不拒，直接把这群草原汉子给喝嗨了。 纷纷夸赞长孙晟豪气云天。 带有几分酒意的摄图大手一挥，召来十数舞姬，在牙帐内载歌载舞起来。 长孙晟显然已经习惯了突厥的这一套娱乐项目。 眼瞅着一个面容姣好，玲珑有致的姬女转至身前，伸手一把拉到怀里。 伴随娇柔的尖叫声。 魔掌触及一团柔软，那么的嫩滑有弹性。 要是让小皇帝看到长孙晟这副放浪形骇的样子。 他在宇文衍心目中斯文的节操一定会破碎一地。 小李靖抱手而立，目不斜视。 这两年多来，这样的场景他见多了。 从一众粗鲁的草原汉子嘴里。 终于明白了，当初朝臣所说的小娘子会唱歌是什么意思！ 他在草原贵族子弟中闯出了赫赫名声，连沙钵略都知之甚详。 多次要赏他草原女子，被其以年幼为由拒绝了。 …… 京城。 五月的长安，很是闷热。 国子监的一处清幽之地。 几栋阁楼改建而成的“文渊阁”，处处散发出书香的味道。 文渊阁对大周所有读书人免费开放。 自设立以来，深受京城求学的一众学子钟爱。 每日入阁阅览者数百上千人。 收藏的近十万册书籍，校对后在工部书坊进行印刷出版。 并放于文渊阁供读书人选购。 经考核，任命了数十名文渊阁学士。 负责日常管理，并进行书籍核对、注释等工作。 学士不属于朝廷编制官职，是官府的外聘人员。 有一定的酬劳，类似于后世的临时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用做背锅侠。 当前国子监里面。 除了新算术和珠算。 最火热的当数拼音字母。 自从小皇帝教授各种字母音节的发音后，吸引了大量感兴趣的读书人。 他们自发性地聚在一起，形成兴趣小组。 学习发音，并试着给汉字进行注音。 期间。 宇文衍也多次同他们进行交流。 把自己所知的拼音方面知识和盘托出。 半年多来。 所有的常用汉字，在他们手中完成注音。 并编写出了1.0版常用汉字拼音手册。 拼音字母表在读书人中传播开来。 这些接受新学的学子，体会到了数字和字母的实用性。 因为这些全都出自小皇帝之手。 他们在平常交流使用过程中，便称之为“天元数字”和“天元字母”。 此举自然引起了朝中一些官员的关注。 当下，官方也有相关的文字注音方式。 但是没有形成体系，很难普及开来。 他们在仔细研习拼音字母表后，也是惊呼不已。 如此成熟，系统的注音方式，简直就是官话普及的神器。 只要朝廷全力推广。 数十年后，绝对会是另一番景象。 因而。 在小皇帝做下一步动作之前。 就收到了大量奏章，请求大力推广字母拼音。 宇文衍嘿嘿一笑。 本着谁出主意谁干活的原则。 把推广的重任交给了这些上奏的朝臣。 与此同时。 拼音字母表被雕刻成印版，大批量印刷出来。 声母，韵母，整体认读音节，分别以图表的形式刻版。 所有参与研习，编排汉字拼音的小组成员。 全都得到小皇帝的丰厚赏赐。 并将其归为发明创造的范畴，诏诰天下，通报表扬。 小组成员每日在国子监进行讲学，教授拼音字母发音。 朝廷下诏。 要求各级官学的先生，全部都要学会拼音字母。 并从蒙学开始教授，普及官话得从娃娃抓起。 在宇文衍眼里。 官话具体发什么音并不重要，只要达到无障碍交流的目的就行。 不知不觉间。 小皇帝又做了一件足以影响大周未来的事情。 当他拿到印刷出来的拼音字母表后，盯着看了良久。 与后世幼儿启蒙拼音字母表何其相似。 只不过手上的这些不是彩色的罢了。 …… 小皇帝拿着几张拼音字母表，缓步走向后宫。 太后朱满月宫殿前的院里。 小皇后司马令姬领着宇文娥英，宇文衎，宇文术三人，正在玩滑滑梯。 这是宇文衍让工匠打造的一套儿童游乐设施。 木制的城池宫殿迷宫模型，小孩子可以在里面钻来钻去，尽情玩耍。 另外还有滑滑梯，秋千，活动木马，旋转吊椅等。 “皇帝哥哥，快来推我，娥英要飞更高……” 宇文衍刚出现，小公主坐在秋千上一眼便看到了。 “臣妾参见陛下！” 小皇后正在推宇文娥英荡秋千，见宇文衍来了便停下来见礼。 “媳妇免礼！” 宇文衍小手一摆，给了司马令姬一个灿烂的笑容。 走到小公主的身后，把秋千拉得高高的。 “抓紧了哦！” 说完，便用力把秋千推了出去。 宇文衍比起小皇后来，力气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宇文娥英一下子被高高荡起，发出阵阵欢笑。 “好高啊，我飞起来啦……” 这小丫头，胆子不小嘛。 “皇兄，皇兄，我们也要……” 兄弟二人听到声音，从迷宫钻了出来。 坐在另外两个秋千上。 小皇帝将他们一一荡起，不时推一把。 兄妹三人在空中荡来荡去，欢喜得哇哇直叫。 第226章 双喜临门 “媳妇，你也坐，朕来推你！” 宇文衍指着最后一个秋千，笑呵呵地对司马令姬说道。 小皇后有些意动，露出一副想玩又害怕的样子。 稍作迟疑后还是坐了上去。 “抓稳，朕要发力了哦！” 秋千被重重地送了出去，司马令姬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尖叫。 “皇后嫂嫂，不用怕，很好玩的。” 小丫头听到司马令姬的尖叫声，还出言安抚她。 荡了几个来回，小皇后终于安定了些，慢慢睁开了眼睛。 风在耳边呼呼吹过。 从最高点落下时，轻微的失重感又带着几分刺激。 感觉甚是好玩！ “皇儿参见母后！” 给四人各推了数十下，朱满月听到声音从殿内走了出来。 宇文衍停下手中动作，上前行礼。 朱满月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心疼之色。 小小年纪便做了偌大国家的实际掌舵人。 那得承受多大的压力，付出多少的艰辛。 孤儿寡母，能有今天的局面。 那都是自己儿子经历生与死的考验换来的。 事后，过了很长时间。 她才知道当初在天德殿，发生了何等血腥的场面。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仍然让她后背发凉。 要是真让杨坚掌控了大权。 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以及整个宇文皇室面临的会是什么？ “衍儿，国事固然重要，但你答应母后，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朱满月抱了下小皇帝，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宇文衍感受到深深的母爱，回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母后，皇儿晓得！” 朱太后一米六多些，十一岁的小皇帝，已经快赶上她的身高了。 “光禄寺刚好送来了老参乌鸡汤，母后给你盛一碗。” 说着，拉着小皇帝的手走进殿内。 小皇后和三个孩子也玩够了，下秋千后跟了进来。 “都坐下，每人都喝一些。” “光禄寺卿说，这汤补气提神，对身体大有裨益。” 这是宇文衍写给易太仲食补菜单中的一例老汤。 三年以上的整只乌骨鸡，配东北老山参。 加枸杞、山楂、黄芪、石斛等药材，用沙锅文火炖煮大半个时辰。 “嗯，味道鲜美，香甜可口，好喝！” 小皇帝尝了一口。 黄澄澄的鸡汤，色泽明亮，确实好喝得很。 就是成人拇指粗的整根老山参煲一只鸡，喝了不知道会不会流鼻血。 宇文衍嘱咐大家，一碗即可，不要多喝。 喝完鸡汤，小皇帝把拼音字母表贴在墙上。 开始教他们拼音字母的发音。 小孩子对于新鲜事物都是好奇心十足。 连同小皇后在内，每个人都学得特别认真。 小皇帝准备每天教一点，慢慢把他们教会。 教了六个韵母发音后，让他们在纸上练习书写。 小孩心思单纯，接受能力都比较强。 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就能把这拼音字母表学会。 陪他们一起用过午膳。 宇文衍回到上善殿。 饭后。 小皇帝觉得有些困乏，便在长榻上眯了一柱香的时间。 夏日炎炎，好睡眠。 特别是这种闷热的天气。 …… “陛下，草原密信。” 等到小皇帝醒来，墨言上前说道。 宇文衍一挥手，让他去译出来。 “竹竹，打盆水来，放些冰块，朕洗把脸清醒一下。” 小皇帝打了个哈欠，起身活动下手脚。 这种天气睡觉，那是越睡越想睡，越睡人越困。 侍女竹竹很快打来洗脸水，里面加了冰块。 宇文衍捧起冰凉的水洗了把脸，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 擦拭后。 坐在茶台冲了一泡茶，悠然地喝了起来。 墨言很快把译好的信递到他手上。 看到突厥分裂成东西两部，不禁大腿一拍，大叫一声好。 随之，脸上神情便怪异起来。 沙钵略那老小子竟然主动给他送老婆，想做他的老丈人。 想着之前娶的老婆都还没养大呢，现在又来一个。 “小言子，召开小朝会，速去通传！” 国与国之间的政治联姻，可不单单是皇帝的私事。 这事必须和朝中大佬商议后，再做决定。 很快。 三省六部大佬联袂而至，齐齐向小皇帝行礼。 “臣等参见陛下！” “都来啦，自己找位置坐吧！” 宇文衍起身，随意挥手说道。 众臣早就习惯了小朝会的流程和氛围，纷纷找位置坐下。 虽然没有规定具体位置，但众臣还是自发地按规矩来。 像韦孝宽、李穆、尉迟迥三位老臣，必然是坐在离皇帝最近的座位。 梅梅，竹竹两侍女给每人奉上香茶。 并在座位旁边的八仙桌上摆上一些水果，点心。 “兰兰、菊菊，给诸位大人上碗冰沙解解暑……” 小皇帝解除用冰特权后，朝中大臣也能自己建地窖藏冰了。 到了夏日，在府上也能让下人制些冰饮解暑。 但他们不论如何有样学样，仍然觉得小皇帝弄出的饮品更为好吃。 众臣会心一笑，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们的皇帝陛下除了长大了些，其他都没有变。 冰沙一碗碗端上来。 米果，葡萄干，红枣等依稀可见。 “吃吧！” 小皇帝端起一碗，示意众人开吃。 “谢陛下！” 大佬们笑呵呵地端起冰沙，开心地吃了起来。 “陛下出品，必属精品，这冰沙就是好吃……” 一口冰沙下肚，酆王宇文贞有如灵魂出窍。 爽歪歪的同时，没忘了拍一记小皇帝的马屁。 众臣早就习惯了他厚脸皮的作风。 嘿嘿一笑，点头同意他的说法，手上吃冰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等到大家吃完冰沙，宫女奉上湿巾擦嘴，擦手。 小皇帝这才取出长孙晟的密信，递给郧国公韦孝宽。 有了愉悦的前奏，众臣知道此次朝会应该是好事。 韦孝宽轻松地展开纸笺，把信的内容大声念了出来。 诸位大佬仔细听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还真的是好事啊，而且是天大的好事。 “哈哈，太好了！” “真是双喜临门啊！” “恭喜陛下！” “贺喜陛下！” …… 大佬们起身拱手，向小皇帝道贺。 “喂，喂，喂……” “你们这是干什么？” “朕叫你们来，商议是否和亲，不是宣布结果……” 宇文衍也是无语了。 忍不住白了诸位大佬一眼。 第227章 有关商税 “陛下，这还商议个嘚儿啊，娶了便是……” 尉迟迥一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就是，就是。” “国事重要，陛下为皇室开枝散叶一样重要。” “没错，等突厥国书一到，当即回复，让沙钵略那老小子立马把新娘送长安来！” …… 众臣好一番闹腾后，这才平复心中的激动。 北方的突厥，就像悬在大周头顶的一把利剑。 现在。 这个隐患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对于大周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陛下深谋远虑，臣等拜服！” 王轨，颜之仪，乐运三人感触是最深的。 他们第一次面圣时，小皇帝便说了突厥不足为患。 以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宇文衍吹过牛逼正在慢慢成为现实。 这些大佬也是后来才知道。 派长孙晟出使突厥，便是陛下有意布置的一手妙棋。 和亲之事无须再商议了。 小皇帝要是敢说不同意，大佬们说不定会跪死在他面前。 接下来。 众人针对以后如何应对分裂后的东西突厥做了深入探讨。 宇文衍把他和长孙晟当初商议的策略简单说了一下。 把基调定下来。 具体细节便依据实际发展再做对策。 众臣对于小皇帝两年前便做出如此长远的规划震惊不已。 他们承认陛下早慧。 但事实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原本。 有些人认为挫败杨坚夺权阴谋，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但若是有心考究的话，就会发现。 自从宣帝禅位后，小皇帝就已经在做相应的准备了。 “诸位爱卿，丝绸之路重开，西域胡商纷至沓来，大周商品贸易愈加繁盛……” “朕欲大力发展商业活动，开征商税，大家认为如何？” 宇文衍成立商业司，有和他们通过气。 但开征商税之事却是一直没说。 当下的商贾，大多都有贵族官员的背景。 要么是依附。 要么直接是他们的部曲改头换面。 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末流。 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官老爷不愿因此降低自家身份。 但又眼热商品贸易带来的巨大利润。 于是就搞起了“曲线经商，迂回捞钱”的策略。 收罗一些有实力的商人做小弟，暗中为其商业活动提供便利。 官商勾结，从中牟利。 另一种就更为大胆。 直接让族中部曲改头换面，从事商业贸易。 小皇帝相信。 在座的十一位大佬，肯定也有各自的商业获利来源。 只是明面上，有身份地位的家族，会做出与商业活动保持距离的假象。 宇文衍当然不会去戳穿。 只要这些人还顾及这份脸面。 就算开征商税，有损他们的利益，也只能哑巴吃黄莲。 暂时。 官商勾结的现象无法杜绝。 但朝廷必须严格死守商人不能为官这一条令。 一旦松开这道口子。 官商完全一体，说不定就真的动摇国本了。 资本不是洪荒猛兽。 就如小皇帝设立的华夏商行，所得之利皆入国库。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或是赚他国之钱，以提高百姓生活水平。 此乃良性可取的国有资本。 但若是不受国家掌控，沦为私人谋利的工具。 这样的官僚资本，对于国家的危害就是致命的。 你想啊。 要是华夏商行进行商贸活动，只是养肥了商行一众工作人员。 以苏威为首的大小官员，更是个个腰缠万贯。 商行账面上却年年亏损，国库分文未进。 这种情况。 对于国家的损害有多大，那是显而易见的。 但宇文衍不能因为存在这样的风险，就不去做。 只不过，得在朝廷主持下，尽力约束官僚资本，不断完善监察机制。 当下丝绸之路上利润，大部分都被西域各国商人赚取了。 他们吃肉，东方连汤都没喝上几口。 这也体现出中原王朝控制西域的重要性。 若是掌控了绝对的话语权。 单单丝绸之路上的商业利润，就能让大周起飞。 这就是小皇帝设商业司，组建华夏商行的因由。 丝路上的商贸活动，大周必须积极地参与进去。 而且，要不断增加在西域的影响力。 商业司刚刚设立时，有些朝臣是反对的。 认为朝廷公然进行商业活动，多少有点离经叛道，不务正业。 甚至。 有个别腐儒认为此举有伤国体，给泱泱大周蒙羞。 当初大朝会上。 十一位中枢大佬，超过半数明确支持他。 其他几人则表示不懂商业，不发表意见。 有了决策层的支持。 小皇帝直接无视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丢给大佬们去搞定。 随着华夏商行顺利运转。 各种商业贸易开始陆续带来利润。 半年时间，就给国库带来一百多万贯的收入。 要知道。 哪怕是统一北方后。 朝廷全年的税收，折算下来也就六七百万贯。 作为掌管大周钱袋子的大管家。 户部尚书于翼开始旗帜鲜明地为商业司站台。 朝堂上但凡出现反对的声音。 他就会直接跳脚，而后狠狠的反击回去。 读书人之间。 哪怕争得面红耳赤，骂街都散发出夫子的儒雅，不带一个脏字。 诸如竖子、老匹夫、厚颜无耻、卑鄙小人之类的用词。 就已经算是达到水火不容，誓不两立的地步了。 …… 如今。 宇文衍提出开征商税。 于翼率先表示支持。 “陛下，国之治理，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臣力主发展各种手工业，进行商贸活动，开征商税。” 对于为朝廷财政开源之事，于翼都是举双手赞成。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他可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只要能让国库充盈，他就认同。 “陛下，一旦发展商业，开征商税，恐怕连带着商人的地位水涨船高……” 申国公李穆抚须思虑，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老伙计，不至于吧，区区商贾还能上天不成？” 尉迟迥显然低估了资本的力量。 李穆担心的是朝廷沾染上商税后难以脱身，最后朝权被资本左右。 历史上。 吕不韦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申国公，若是由朝廷主导，有序生产，规范经营，加强监察管理，也不是不可行……” 颜之仪放下手中的茶杯，略显轻松地说道。 “子升言之有理，朝廷制定规则，商贾翻不起浪来。” “只要支柱商品由华夏商行专营或主营，则发展商业无忧矣！” 王轨和乐运各自发表了意见。 乐运之言让宇文衍不禁露出几许意外之色。 不曾想，他竟能想到这方面。 朝廷把最大的蛋糕揣怀里。 剩下的，就让天下商贾在朝廷制定的准则下各显神通。 …… 第228章 雪域高原 乐运话音刚落，众臣眼前一亮。 此举还真的能够解决商贾富可敌国，挟富自重，左右朝权的可能。 在头顶加了盖，上限已经摆那了。 想上天也只能做做梦而已！ 这样的商业活动肯定不是完全自由的，公平的。 但却最符合当下国情。 在封建皇权政治下。 想要绝对的自由与公平，那是不可能的事。 “承业之言有些道理。” “发展商业，进行贸易活动，目的是为了让国家强大，百姓富足。” “国富不代表民富，藏富于民，国家才是真正的富强……” 小皇帝侃侃而谈。 给大家描绘了一幅国家兴盛繁荣的宏伟蓝图！ 听得诸位大佬频频点头，两眼放光。 按照宇文衍画出的大蛋糕。 朝廷征收商税给他们带来的那点损失。 相比以后得到的利益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听完之后，大家心底最后一个心结也被打开了。 以前还是格局小了啊。 正如陛下所言，把蛋糕做大，凡大周子民皆可获利受益。 何苦把眼光局限在一亩三分地上，斗得你死我活呢？ “陛下大才，臣等惭愧……” 诸位大佬拱手躬身，表达对小皇帝的敬意。 在宇文衍天马行空的思维下，他们顿时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吏部尚书宇文贞，礼部宇文善，刑部宇文椿，工部宇文贤四人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他们属于皇室宗亲，也就没有说话。 但一致赞同小皇帝开征商税的想法。 “此事先议到这里，等商业司制定好商税准则后，择机颁布实行。” 小皇帝说完站了起来。 转身看向大周疆域图。 用细木棍指向西南，在那一大块高原地带画了个圈，点了几下。 “诸位，大周地势西高东低，此处是为高原，长江，黄河均发源于此……” “地形和气候因素使其自成一体，若是出现强大的统一政权，向北踏平吐谷浑，就能直指河西走廊和陇右之地，进而威胁关中平原……” 宇文衍从地缘上分析了这处完全没被中原王朝放眼里的世界屋脊，有可能给中原带来的隐患。 “陛下，听闻那里地势险要，气候恶劣，且不宜耕种，乃未开化蛮夷之地。” “就算建国也不足为患吧……” 韦孝宽率先发言。 作为南征北战的老将军，他当然很清楚这种地缘政治对大周的影响。 但这个时候，你和他们说这里会出现一个强大的政权。 而且，能够给中原王朝带来无尽的麻烦。 就算小皇帝曾经展现过“神棍”的潜质，也是没人会信的。 “郧国公所言也正是臣之所想，陛下，您是不是过于谨慎了……” 尉迟迥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开口道。 宇文衍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 这就和向他们坦白，自己是从一千多年后穿越过来的一样。 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在说胡话。 “其他暂且不谈，你们就说中原王朝若是没了长江黄河，会怎样？” 小皇帝此言一出，瞬间炸开了锅。 “那还了得，没了长江黄河，中原王朝还会存在么？” “就是，华夏之母亲河，岂能失之！” “民族之龙脉，社稷之根本，两河太重要了……” …… 诸位大佬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那要是源头不掌控在自己手里，谁敢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宇文衍此话一出，众臣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河水要向东流，人还能阻止不成？ 可经小皇帝这么一说。 自家视为命脉的东西，却有根小尾巴拽在他人手里。 就算不影响大局，心里也膈应得很啊。 “陛下，您的意思是要出兵？” “那得借道吐谷浑，夸吕那老小子怕是不会同意，不如先灭了吐谷浑吧……” 王轨一听，顿时两眼放光。 血液中的战争因子瞬间活跃起来。 吐谷浑已经成了他的一大心结。 总是心心念念要举兵灭之。 “郯国公，稍安勿躁！” “朕答应你的行军元帅跑不了的。” 宇文衍呵呵一笑，随即接着说： “朕的意思，朝廷得对此地重视起来……” “年前，朕已经让越王多加关注这里，加强与高原各部的贸易通商。” “尤其有个雅隆部，绝对不能让其一家独大。” 众臣听到小皇帝连具体部落名称都说了出来。 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说着玩的。 “陛下，臣安排人前往打探一番……” 王轨了解小皇帝，既然提了出来，就一定是有想法的。 “逻些河谷（拉萨）是一处绝佳位置。” “既是四面通道必经之地，也是为数不多能从事农垦的地方……” 随后。 小皇帝把他的设想说了出来。 诸位大佬闻言，全都露出一丝坏笑。 可他们却有些想不通，小皇帝是怎么对高原上的情况了如指掌的？ 小朝会持续了两个时辰。 把当下大周的很多事情都议了一议。 统一思想，定下基调。 这是宇文衍的执政方式。 一个领导班子，必须思想统一，步调一致。 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把国策制定好，执行好。 如果统治阶级成天都在内斗，想着怎么谋私利。 那么，这个朝廷总有一天会内耗至死。 这是小皇帝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众臣散去。 宇文衍仰靠椅背，揉了揉眉心和太阳穴。 “辛苦了，辛苦了……” 这时。 鹦鹉花花突然飞了过来，落在一旁的屏风上，有些讨好似地说道。 自从上次被小皇帝教训后，这只傻鸟老实了几天。 可很快又本性毕露，一人一鸟，成天干嘴仗。 “你有心了，坏鸟……” 宇文衍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瞟了一眼。 鹦鹉抖了抖羽毛，难得一次没有还嘴。 以前只要小皇帝叫它坏鸟，它都会毫不客气地问候他大爷。 这是一只有思想，有个性，有点聪明过头的鹦鹉。 小皇帝让四侍女给它喂了些鲜肉。 坏鸟一边吃，一边说谢谢和好吃。 面对漂亮的小姐姐，那小模样甭提有多呆萌乖巧。 惹得梅兰竹菊四女咯咯直笑。 “梅梅，来首曲子！” 作为皇帝的近侍宫女，不但长相姣好，才艺也是一流。 特别是乐舞，更是必须精通。 琴曲在南北朝时期特别流行。 抚琴更是文人雅士交朋结友，甩酷泡妞的必备技能之一。 梅梅神态安然，嘴角微扬，盘坐于瑶琴前。 左手轻按，右手拨弦。 悠扬，清脆的音符，行云流水般飘扬而出。 华夏琴音。 似乎天生自带仙气飘飘的超然属性。 一曲“杨柳枝”。 让小皇帝的耳朵感受到传统艺术带来的极致享受。 第229章 再征辽东 辽西，科尔沁草原。 蓝天白云下。 绿草茵茵，野花竞放，马牛羊成群。 在西辽河中游，这片无垠的大草原上。 也呈现出一幅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 宇文衍卡住历史发展的节点。 把此地收归大周统辖。 从此。 朝廷有了河西走廊焉支山，朔方郡后套平原，辽西科尔沁三处养马场。 辽西驯养的战马。 除了满足营州府兵所用，还能给幽州提供一部分。 历史上，隋唐时期。 契丹倚靠此地，养得兵强马壮，一举走上历史大舞台。 在随后几百年间，给中原王朝带来巨大的影响。 潢水河谷连通坝上草原。 贺若弼在此修建数座小型堡垒关塞，以城墙相连。 构建了一套坚固的立体防御体系。 直接断绝了突厥染指辽西的通道，保证科尔沁马场的安全。 辽西郡大量土地被开垦出来。 安定，便利的生活环境，吸引了更多的少数民族百姓到此定居。 中原地区也有一些自发性移民，来到此地。 辽西的人口，每年都在稳步增长。 辽东郡。 五万户移民被妥善安置。 每家都获得官府分配的足量田地。 加上自己开荒的土地，远超了他们的预期。 开军府，办官学，设市建坊，高炉炼铁，完善驿站…… 辽东在贺若弼和太守的主持下站稳了脚跟。 春播后。 府兵集结，展开训练。 辽东府兵达到四万余，与辽西相当。 也就是说，短短两年多时间。 营州总管贺若弼在朝廷的授权下，能够调派的军队已达八万之众。 这就是兵农合一的好处。 只要有根据地，只要有大周百姓。 平时为农，战时为兵。 抵御外敌，守护家园！ 长此以往。 疆土就能打上国家的情结，民族的烙印。 六月。 辽西，辽东两地集结四万府兵成军。 靺鞨、室韦、契丹、库莫奚各出兵五千。 按计划。 大周联合东北四部，准备再次清剿辽东高句丽势力。 六万联军，统一归贺若弼指挥。 东风起，战鼓擂。 明枪亮甲，军容齐整，气势高昂，霸气非凡。 看着大周的威武之师。 四个领兵的少数民族将军，不由地回头看了下自己的士卒。 心中震撼不已。 不愧是中原王朝，兵强马壮，远不是他们所能比的。 贺若弼全副甲胄，手持陌刀，高站点将台上。 用大喇叭进行战前动员。 靺鞨作为其中实力最强的部落，也只派出了五千人马。 其主力和上次一样。 在东部对高句丽东北面的丸都城，国内城施压。 牵制高句丽留守辽东的主力军队。 贺若弼所率大军的目标，则是辽河下游沿线，以及整个辽东半岛。 进一步压缩高句丽在辽东的生存空间。 最好是一举肃清辽东所有残余，将其赶到鸭绿江以南去。 面对拥有就近大后方，不用为补给操心的大周军队。 辽东的高句丽势力就是秋后蚂蚱，蹦哒不了几时！ 所有抵抗，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而已。 高句丽平原王高阳成，也是深得祖宗保命之术。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投降称臣。 此举数百年来屡试不爽。 他们自认为把住了中原王朝统治者的脉搏。 当贺若弼打下辽东城后，高阳成立马就派出了使者。 向大周称臣纳贡，表示归附，并承诺不再侵犯辽西。 可是。 他如今面对穿越来的后世灵魂。 小皇帝怎么可能放任高句丽再使出这样的招数？ 使者直接被贺若弼赏了二十军威棍。 刮成大光头后，轰出辽东城。 声称让高阳成在平壤洗干净脖子，等着大周军队前去取他项上狗头。 使者连滚带爬，返回给平原王通报。 这下，高阳成心里有点慌了。 备下数倍于前的方物，再次派使者前往辽东城。 结果，东西是收下了。 使者还是一瘸一拐，光着个脑袋回去的。 这次带回去的话是： 撤走辽东所有军队，否则杀无赦！ 高句丽朝中一片大乱，似乎闻到了亡国的气息。 有人要求平阳王马上撤走辽东军队。 也有人力主死战到底。 高阳成心里很清楚。 与中原王朝硬碰硬，那就是自取灭亡。 不甘心祖宗之法失灵的他，直接派遣使者前往长安。 可是。 根本就没见到大周皇帝。 被鸿胪寺剃成了大光头，给平原王带回去的话是： 让高阳成亲自到大周皇帝面前磕头谢罪！ 得到消息的高句丽王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算给他一百个狗胆，也不敢到长安去啊。 在大周方面毫不松口的前提下，主战派和撤军派争得不可开交。 高阳成也不敢以身犯险。 放弃辽东撤军心有不甘，开战又没有必胜把握。 不过。 大周军队在攻陷辽东城后，就停止了军事活动。 除去那几支小股军队，不断地骚扰之外。 似乎没有继续开战的迹象，这让高阳成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 这一年，他老小子日子过得是提心吊胆。 晚上睡觉都经常从噩梦中惊醒。 辽东城。 联军在贺若弼统领下开拔。 大军直指安市城，建安城。 …… 京城长安。 突厥使者送上国书，面见大周皇帝。 请求和亲，延续两国秦晋之好。 小皇帝在一众大佬的陪同下，接见了突厥使者。 宇文衍表示，原则上同意和亲。 回复国书，并让礼部备下聘礼，派使者一同前往突厥王庭。 同时，任命长孙晟为迎亲大使。 由出使突厥的使团，负责将新娘子接回长安。 长孙晟一行滞留突厥两年多。 已经达到既定目标，也该返回京城了。 与此同时。 朝廷下诏，解除对突厥的贸易封锁。 恢复给前往塞外的商队办理出关文书。 据突厥国书所示。 和亲的是沙钵略与其可贺敦所生的嫡长女。 可贺敦就是突厥大可汗的正妻，相当于中原王朝的皇后。 此女名叫阿史那木兰，年芳二七。 容貌犹如天仙一般，美得不可方物，是草原上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反正国书上是这么形容的。 极尽华丽辞藻，把人给夸上了天。 事实上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长孙晟也没向小皇帝提及。 不过。 这可是关乎两国和平相处的大事。 小皇帝相信沙钵略不至于给他送来一个丑八怪。 而且。 从太皇太后阿史那氏貌美的容颜来看。 她的侄女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第230章 统一钱币成了 稀里糊涂间。 又多了个媳妇！ 宇文衍有些心虚地找到司马令姬，想着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小皇后正在督促弟弟妹妹读书，被小皇帝拉着手走到殿外。 “媳妇儿，朕有件事要向你坦白……” 宇文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陛下，您说呀，臣妾听着呢。” 司马令姬半天没听到下文。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他，眉眼带笑地说道。 “这个，就是，那个……” “突厥请求与大周和亲，沙钵略可汗要把他的女儿给朕为妃……” 小皇帝说到最后，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臣妾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小皇后福了一礼，直接恭贺起来。 宇文衍诧异地抬头。 只见一副笑吟吟的精致面孔深情地望着自己。 灵动的双眼扑闪扑闪地。 “媳妇，你不生气么？” “生什么气，陛下，这不是好事么？” “以后皇宫多了个家人，臣妾也多了个姐妹，多好啊……” 司马令姬笑靥如花，哪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小皇帝这下算是彻底相信，是自己想多了。 封建社会，皇帝纳妃，贵族纳妾。 就如后世给女朋友买买买一样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观念。 “呃，这个，那好吧，你开心就好……” 宇文衍和小皇后回到殿内，把和亲之事禀报了太后朱满月。 “好耶，有喜糖吃喽……” 宇文娥英一听，开心地又蹦又跳起来。 朱太后也是乐开了花。 宣帝宇文赟名下，才三子一女，人丁单薄。 想着以后一定要给小皇帝多纳些妃子，为皇家开枝散叶。 随后。 宇文衍又去见了两位太皇太后，把和亲的消息告诉了她们。 阿史那氏听罢，直接热泪盈眶。 自从嫁到中原之后，十五年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草原上的亲人。 虽然她出嫁时，这个侄女还没出生。 但却是和她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皇祖母，您很快就可见到亲人了，到时朕让她多陪陪您……” 宇文衍特别能理解这种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之情。 “好，好，衍儿有心了！” 阿史那氏破涕而笑，擦拭脸上的泪痕。 把小皇帝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她虽然没给宇文邕诞下子嗣，却对武帝子女视如己出。 对于宇文衍这个嫡孙更是喜爱有加。 祖孙二人聊了好一会，小皇帝这才离去。 上善殿。 “陛下，户部尚书大人来了。” “快宣！” 宇文衍刚刚泡好一壶茶，墨言上前禀报。 “臣参见陛下！” 于翼进殿，给小皇帝见礼。 “于爱卿免礼，快坐！” 小皇帝招了招手，洗烫了一个茶杯，倒了七分满。 “这是今年的明前茶，尝尝……” “谢陛下！” “陛下，终止钱币兑换的诏令已经下达各州，诏诰天下了！” “以后，天元通宝就是大周唯一官方承认的法定货币。” 于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汇报道。 “不觉间，就已经两年了！” 小皇帝喃喃应了一句。 想着当初决定重铸钱币，统一大周货币时的情景。 仿佛就是昨天。 这一晃眼，两年就过去了。 发行天元通宝，下诏流通后，新钱受到大周百姓的追捧。 早在半年前，市面上就几乎看不到以往的钱币了。 “很好，民间反响如何？” “回陛下，百姓和商人对新钱好评如潮，甚至很多胡商都赞不绝口。” “大家早早就把旧钱兑换了，两年期限，一开始就已公布，如今终止，并没引起任何波澜……” 说起钱币之事，于翼就激动不已。 此事小皇帝几乎是全权交给他执行。 从铸币到流通，都是他一手负责。 如今，天元通宝取得成功，他的功劳是最大的。 他甚至觉得。 皇室与于家联姻，说不定都与这件事情有关。 “那就好，一定要保证各处铸币的质量和统一性，容不得半点马虎。” “是，陛下！” 从这两年来看。 六处铸币坊严格遵守了钱监制定的各项标准及准则。 所出钱币全无二致，做到了高规格的统一性。 “对了，市面上可曾出现过仿制的劣币？” 仿制劣币。 指的是民间仿照天元通宝形制，私铸的铜钱。 “回陛下，刚流通不久时，确实发生过几起。” “但这些劣币粗制烂造，工艺粗糙，含铜量少，一上手就能分辨出来。” “被朝廷强势打击后，劣币逐渐销声匿迹了……” 私铸钱币，是历朝历代很头痛的一件事情。 这次重铸新钱。 制定了高标准，采用了最为先进的工艺。 朝廷严格控制铜山的开采，明确铜矿的去向。 最为关键的是。 小皇帝传授的炼铜提纯之术，其他人根本就不会。 因而。 民间不可能造出质量一样的天元通宝来。 “嗯，一经发现，严惩不殆。” 对于私铸钱币，大周律制定了详细的惩罚条令。 重者杀头！ 轻者也是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铸币和流通环节确保无虞后。 户部依照税收量，商品流通量，大概估算出全年总值。 以此为依据，来确定铸币的数量。 在这基础上，可以适量的超发，从而促进消费。 但必须把握好尺度。 一旦超发过多，就会引起通货膨胀，致使物价上涨。 这些概念，小皇帝曾对他们详细地讲述过。 随着贸易的不断发展，市面上流通的钱币需求会越来越多。 因而。 短期内，是不用担心通货膨胀的问题。 “对了，你和毕王去协商，加大铜矿探查力度，以后对铜的用量会越来越大……” “臣遵命！” 于翼本来还想提这件事的，没想到小皇帝早就想到了。 当下的采矿技术就是原始的人工挖凿。 用铁镐、铁钎、铁锤等简单的工具，一点点的刨。 遇到坚硬的矿石，就采用火烧水泼的方法。 利用热胀冷缩原理，使矿石开裂。 在火药弄出来之后，小皇帝便想到了用来开山炸石。 数月前。 宇文衍让爆竹作坊研制了一种条形炸药。 圆柱形，开矿的铁钎粗细，一尺长。 在坚硬的石头上用铁钎凿出洞来，把炸药塞进去。 不论是柱状大炮仗，还是炸药包，只要用得着，统统给安排上。 这将大大地提升采矿的效率。 矿工们在见识火药的威力后，惊为天人！ 原本要花上十数天才能清理的巨石。 在他们眼皮底下。 于阵阵轰隆声中土崩瓦解。 宛如神仙手段一般！ 第231章 河套三城 今年的京城。 炎炎夏日中，多了一种解暑圣品，那就是西瓜。 去年贾仲明试种成功后，西瓜在关中平原得以推广种植。 大多是朝中官员或是京城贵族的庄园。 条件好些的自耕农也有少量种植的。 冰镇西瓜，鲜榨西瓜汁，这是从皇宫流传出去的两种吃法。 市场上也出现了贩卖的西瓜。 不过价格颇高，一斤卖到了五文钱。 十斤西瓜就相当一斗米，一般的家庭还真的舍不得吃。 “皇帝哥哥，今年的西瓜比去年还甜，太好吃了……” 小皇后带着三个小家伙，人手抱着半边冰镇西瓜，直接用铜勺挖着吃。 完全实现西瓜自由，那感觉甭提有多爽。 “你们悠着点吃，别到时喊肚子痛。” 宇文衍捏了捏宇文娥英的小脸蛋，又轻拍了下两个弟弟的后脑勺。 转而笑呵呵地坐到司马令姬面前，托着腮帮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瓜。 “媳妇儿，西瓜好吃不？” “太好吃了，陛下也尝尝……” 司马令姬用勺子挖起一块鲜红的瓜瓤，送到小皇帝面前。 宇文衍张口欲吃，小皇后突然收了回去，把瓜放进了自己嘴里。 而后调皮地冲着宇文衍笑。 几个小屁孩见状咯咯直笑起来。 “好你个梓童，朕的心呀，拔凉拔凉滴呀……” 小皇帝手捂胸口，作伤心欲绝状。 这下三个孩子笑得更开心了。 宇文娥英端起西瓜一边显摆，一边冲他吐舌头。 小皇后进宫几年来，现在开朗多了。 娘家上次想她给皇帝说情，把司马消难调回京城。 宇文衍直接给他老丈人去了一封手谕。 司马令姬也不知道小皇帝对她老爹说了啥。 反正从那以后，娘家人再也没和她提过。 见宇文衍演技炸裂，小皇后也是笑开了花。 重新挖起一块西瓜，喂到小皇帝嘴里。 “嗯，太好吃了，朕吃到了幸福的味道……” 宇文衍闭上眼睛，露出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 “羞，羞，羞……” 宇文娥英看向两人，用食指刮着脸蛋，笑话他们小两口。 “死丫头，多嘴，吃你的瓜……” 司马令姬剜了小公主一眼，嗔骂道。 宇文衍哈哈一笑。 起身离开。 去给朱太后和两位太皇太后请安。 回到上善殿。 小皇帝召见了宇文恺。 他如今已是工部侍郎，宇文贤的副手。 与突厥和亲，两国将从对立转为和平共处。 与三省六部大佬商议后，宇文衍准备在阴山南麓再建三座边城。 也就是黄河“几”字弯处的河套平原地带。 东面，云中郡的白道与前套平原的交界处，建云中城。 西面，朔方郡的后套平原处建朔方城。 中间，五原郡建五原城。 在后世，这三个地方分别是呼和浩特，巴彦淖尔，包头三个城市。 河套自古以来，就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兵家必争要地。 河套安，则天下安，河套乱，则天下乱！ 突厥打败铁勒和柔然，建立汗国，称霸草原，到如今也才三十来年。 大周灭齐后，相当于完全恢复了北魏时期的疆土。 北部边境直接推到了外长城一带。 也就是从东部燕山，张家口，到阴山山脉，一直向西延伸到西北居延绿洲。 “北魏六镇”就是分布在这条边境线上。 当下双方和亲，和平时期。 大周刚好趁机把这三座关城建起来。 一方面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谁知道突厥会不会哪天又抽风了，不顾和亲盟约，再次举兵南侵呢？ 这三座边城，以及大境门，加上六大边镇。 就像插在突厥前额的十根追魂钉。 胆敢犯境，绝对撞你个头破血流。 宇文衍主要还是想把这三座边城连同大境门，打造成贸易之城。 吸引更多的中原商人和突厥牧民到这些边城贸易交流，甚至长期定居下来。 宇文恺听闻又有国家大项目，喜不自胜。 这是他的才华所在，只要皇帝有任务给他，赚取功勋那就是手拿把攥。 君臣二人商议了许久。 宇文恺回府准备一番，带上他的团队，直奔河套而去。 建造大境门，为他的团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小皇帝相信，三座边城同时开建，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对劳役采用分批征召，轮换上岗的方式，解决了劳民问题。 不会一说起大兴土木，就让人联想到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如今国库相对丰盈，建这么三座关城不至于伤筋动骨。 这次，小皇帝着令宇文恺解决役力的午饭问题。 也就是中午给征调的民夫、工匠们加餐。 平时，他们都是吃两顿。 而且服劳役时，伙食还得自行解决。 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长此以往，不反才怪呢！ 朝廷推行休养生息的策令后，劳役时间从三十天降为了二十天。 考虑到河套周边百姓较少。 在服完二十天劳役后，愿意继续留在工地的，便按二十文一天发放工钱。 就算每处工地征召一万名役力，一年也就二十多万贯的工钱。 这点钱小皇帝完全不放在眼里。 关键是不但把事情做好了，还收买了人心。 给朝廷服役还能拿工钱，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的新鲜事。 有了这些戍边、居住两用的关城。 朝廷会有意识地引导更多的中原百姓到那里定居，生活。 其他的君主对外作战，是把人口内迁，壮大自身。 而宇文衍的策略却是人口外迁，兼容并蓄，既要人口，也要地盘。 播洒华夏文明，凡大周百姓所到之处，皆为汉土。 这就是小皇帝看重婴儿存活率，竭力促进人口增长的原因所在。 只有庞大的人口基数，才能把外迁的策略更好的执行下去。 这个策略他谁也没说过，但已经慢慢在实行了。 最典型的就是东北，已经移民四十余万。 只要迁居地能保证百姓有足够耕种的田地，能安稳的生存下去。 这样的移民对于朝廷来说，是大有裨益的。 既缓解了中原土地不足的情况，也实现了小皇帝外迁的策略。 宇文衍凝望着疆域图上横亘千里的阴山山脉。 想想历史上宋朝失去北境的尴尬局面。 大周何其幸甚，掌控了最靠北的这条边境线。 拥有如此战略优势。 小皇帝不由地雄心满满，豪气冲天。 第232章 沾龙气 七月。 水稻扬花，粟、麦结穗。 田地之间，麦浪起伏，风吹稻花香。 百姓们手持锄头，头戴草帽，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他们无惧炎炎烈日，哪怕汗流浃背，晒到皮肤黝黑，累到背都驼了，也在所不惜。 只求风调雨顺，能有个丰收年。 因为他们碰上了难得的好时候。 田租下调为二十税一，并且取消地方官府私设的一切苛捐杂税。 开荒所得的田地，免五年田租。 只要丰收，他们就能全年吃上饱饭，甚至还有盈余。 这是当下百姓从未享受过的轻傜薄赋。 换在以前，若是不打仗，遇上丰年勉强能混个温饱。 打仗的话，那就只能吃糠咽菜，汤汤水水，野菜充饥。 一旦遇上个天灾，那就只能啃食草根，树皮了。 百姓遭灾，税赋是少不了的。 为了活下去，百姓只能离开原籍，选择逃荒。 谁也不愿背井离乡，但是没有办法。 你不走，就算不被饿死，酷吏收税也会把你逼死。 封建社会的农民起义。 就是老百姓实在没有活路了，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加上长期积累的社会矛盾，只要一点点火星子，就能瞬间起爆，一发不可收拾。 横竖都是死，何不搏一把？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哪怕是死也算轰轰烈烈了。 陈胜，吴广揭竿而起。 张角黄巾军，“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科举屡试不中的黄巢。 丢掉工作的李自成。 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 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个个都是茅坑拉屎脸朝外的汉子。 虽然没有取得最终的胜利，但却敲响了王朝的丧钟。 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宇文衍后世灵魂读过二十四史，自然知道其中要害。 作为军人，为国为民的烙印万世永随。 最是见不得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他或许掀不翻整个时代。 但却可以试着让这个时代的大周光芒万丈，名扬四海，威震海内。 让当下华夏子民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 连续两个丰收年，大周的百姓已经告别饥荒。 只要今年继续丰收，百姓的生活就能发生巨大转变。 勤勤恳恳的家庭，家里存起够吃一年半载的粮食是完全有可能的。 “陛下，您对那些百姓也太好了点吧！” 元氏兄弟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元威长出一口气，回头看了山下一眼。 他们这一脸的汗不是热出来的，完全是紧张给逼出来的。 宇文衍带着元胄，元威，墨言三人，由暗影护卫，再次来到终南山。 走到孙思邈隐居的那座山下时，又被新丰村劳作的村民看到了。 “皇上，真的是皇上……” 几十号人高喊着，发了疯似地冲了过来。 跑到近前，纳首便拜，叩头行礼。 小皇帝和上次一样，在那棵古树下，与他们坐谈了良久。 村民们纷纷给他汇报如今的生活。 大家都能吃饱饭了，而且是干饭。 为了让小皇帝相信，他们拿出了粟米面蒸的窝头。 再也不是以前那种黑乎乎，硬梆梆的野菜团子了。 黄澄澄的窝头，没有掺杂野菜之类的食物。 宇文衍尝了一下，虽然口感比较粗糙，比不上白面馍馍，但至少算得上人吃的饭了。 “很好，很好……” “但这还不够，朕要你们以后天天吃白面馍馍，顿顿有肉……” 小皇帝几口把手中的窝头吃完，看着众人认真地说道。 “谢皇上……” 村民听后又全都拜了下去。 小皇帝在他们心目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言出法随，说了什么那就一定能够实现。 随后。 他们又说养猪赚到钱了，还吃到全猪宴酒楼做的美味菜肴。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养了至少五头猪。 要不是担心找不到那么多猪草，他们还想养更多。 小皇帝把饲料，及规模养殖大概说了一下。 虽然他们当下还没有大规模养殖的条件，但给他们灌输这么个概念也好。 卜斋已经公布了几种饲料的配方，他们完全可以打听得到。 反正原材料都是生活中常见的米糠、料渣、骨头之类的东西。 又有人说，村里掌握了果树嫁接，以后村里的水果全部都会变成好吃的品种。 还有，家家户户都有了自己的耕牛。 虽然欠着钱庄的钱，但大家都看到了希望。 特别是说到孩子们可以到乡里的学堂念书时，眼里闪烁着晶莹和亮光。 经过几次接触之后，他们心中对皇帝的观感从畏惧转变成敬畏。 甚至还有那么一些亲切。 原本老实巴交，木讷本份的农民，在小皇帝面前个个成了话痨。 似乎有千言万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想要表达。 宇文衍脸上挂着笑容，耐心地听着大家说的每一句话。 临别时。 给他们留下了一些食物，布匹什么的。 小皇帝说要和他们握握手，可把村民们给激动坏了。 大家从辈分高的开始，一个个面色潮红地走上前。 如此近的距离，还要身体接触，把元氏兄弟二人给紧张得不行。 村民们双手在衣衫内衬擦了又擦，生怕自己弄脏了皇上的手。 宇文衍握着一双双布满老茧，有如老树皮一般的手掌，心里特不是滋味。 他的手上一样有茧，那是每天练枪磨出来的。 但和这些泥里水里劳作的手比起来，他的手是那么的白皙嫩滑。 小皇帝双手触摸着这些粗糙的手掌，轻拍手背。 握到皇上的手，村民激动到热泪盈眶。 在封建思想的教化下，不要说普通百姓，就是一般的官员握到皇帝的手，那也得哆嗦。 目送小皇帝离开后，村民们当即往家里赶。 握过皇帝的手，那必须尽快回家，让家里人也沾沾龙气。 爬上那道险要山崖后，元威回望山下拍了拍胸口。 刚刚宇文衍和村民握手时，他们三人是高度紧张的。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皇帝有什么闪失，他们全族的脑袋都不够砍。 “陛下爱民如子，二郎也是为您的安全着想……” 元胄生怕弟弟的话惹小皇帝不高兴，帮着解释了一句。 “哈哈，无妨，其实大可不必紧张。” “朕有分寸，不会以身犯险。” 宇文衍笑着拍了拍他们的手臂。 转身朝谷内走去。 第233章 焦尾琴 暗卫把东西搬到山上后，小皇帝让他们下山等候。 带来的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都是孙大叔能用得上的，省得他下山去买了。 宇文衍抬腿向山谷走去。 元氏兄弟和墨言肩扛手提，拿着东西跟在后面。 “孙大叔，孙大叔……” 老远。 小皇帝就看到正在打理药田的孙思邈。 一身道袍格外显眼。 孙思邈听到喊叫声，起身看了过来，随即招了招手。 宇文衍一路小跑来到药田，孙大叔也迎了上来。 “见过公子！” “孙大叔，好久不见！” 两人相互见礼，而后携手走向草庐。 “两年不见，公子长高了不少，更加英武不凡了！” “大叔，您还是一样的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二人各自一番吹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元氏兄弟和墨言把东西搬到堂屋，也出来给孙思邈见礼。 “人来就行了嘛，又拿那么多东西。” “元小子，你也更加壮实了。” 每次送东西都是元威带着侍卫前来，两人也是相熟了。 “嘿嘿，托您的福，小子确实长了些肉！” 一到山上，气温立马降了下来。 进到屋内，更是凉爽许多。 把带来的几个西瓜丢到井里。 山里的泉水特别冰凉，能起到冰镇的效果。 孙大叔招呼他们随便坐，开始烧水泡茶。 “小言子，把琴盒取来！” 墨言拿起一物，褪下外层包着的绸布袋子，露出一方人高的条形木盒。 宇文接过后，小心地放在案几上，打开盖子。 赫然露出一张古色古香的七弦琴。 “焦尾古琴？” 孙思邈看到盒内之物，顿时停下手中动作，双眸迸出炽热的光芒。 小皇帝也是上次来时，看到草庐中摆有一张琴。 才知道孙大叔对音律也颇有钻研。 那张琴就是他亲手制作的。 回去后，他就让刘宝物色一张古琴，名琴。 直到不久前。 才从南陈一个商人手里高价购得这张古琴。 据说此琴是东汉着名文人，音律大师蔡邕的杰作。 他用一段声音奇特，尚未烧完的梧桐木，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成此琴。 果然音色悦耳，音质非凡。 因琴尾尚留有焦痕，故取名“焦尾”。 与“号钟”、“绕梁”、“绿绮”三张古琴并列为华夏四大名琴。 小皇帝对古琴不甚了解，看孙大叔一眼便叫出了名字，看来此琴的确名声在外。 孙思邈上前，小心翼翼地抚摸琴身，脸上尽是激动之色。 随着一根琴弦拨动，发出一个清脆的音符。 “大叔，试试……” 宇文衍叫了一声，示意他上手弹一曲看看。 孙思邈点头，打水洗手，点上檀香。 把原来那张琴挪开，珍之又珍地把焦尾琴抱出，轻放在琴案之上。 盘腿而坐，调整呼吸后，左手按弦，右手拈指轻抬。 稍顷。 右手落下，手指拨动琴弦。 “铮铮！” “锵锵！” 指尖飞舞，琴弦颤动，一曲“高山流水”在山谷中回荡。 清脆悦耳，悠扬婉转，圆润细腻，令人陶醉…… 几人很快就沉浸在美妙的琴音之中。 当最后一个音符发出，大叔右手保持最后拨动琴弦的姿势停在半空。 “天籁之音，余音绕梁，绝妙无双也……” 小皇帝也被琴音带入某种意境当中。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由地拍手叫好。 “焦尾琴果然名不虚传，此生弹此一曲，无憾矣！” 孙思邈放下手臂，轻轻抚摸琴身，悠悠说道。 “好马配好鞍，好琴赠知音，此琴与大叔有缘……” 琴本就是给孙大叔寻的，当然要赠予他。 “公子，此琴过于贵重，在下受之有愧啊！” 孙思邈神色有几分复杂。 要说，他自认为还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医术。 可据他所知，太医署的巢元芳，甄权，甄立言三人都是名医。 不论医术和名气都不在他之下。 可眼前的贵公子为何要对他礼遇有加？ 经过几次接触，他能肯定对方没有坏心眼。 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两人有缘，贵公子高看他一眼。 “大叔，好东西也要看放谁的手里，比如那些医药典籍，放一般人手里就是一本破书，但在您这就能救死扶伤……” 什么名琴，小皇帝还真没放心上。 对于钟爱的人来说，或许是无价之宝。 在他看来，就是一张能够弹出好听乐曲的七弦琴而已。 “公子抬爱，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孙思邈似乎一下子想通了，未再犹豫，收下了这张焦尾琴。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 喜欢当中还带着一丝敬重，好像把琴当作有生命一般。 小心地收回琴盒，合上盖子。 “大叔，还有一物！” 小皇帝说着，从墨言手中接过一把长剑，双手递到他面前。 孙思邈淡然一笑，把长剑接了过去。 那么名贵的古琴都收了，也不差这一把剑。 这是小皇帝让綦毋怀文用唐刀的材料和工艺打造的。 佩剑。 是当下文人墨客，以及江湖人士所钟爱的武器。 防身用之外，也是一种装饰品，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手表。 能彰显一个人的身份与地位。 有剑，当然就有剑术。 既有能实战的高深剑法，也有用于观赏的剑舞。 据说，历史上的李白同学，就是一名剑术高手。 凭着精湛的剑法，游遍天下名川大山，难逢敌手。 “铮！” 大叔手握剑柄，长剑出鞘，发出一声铮鸣。 一道寒光闪耀，锋芒毕露。 “好剑！” 孙思邈挥舞长剑，挽了几个剑花，不由地赞叹道。 作为一个武者，宇文衍当初第一眼就看出孙大叔是练家子。 是有真功夫的那种，不是花架子。 所以，他在学习太极拳的时候上手极快。 除了太极契合道家阴阳八卦，也和他的功夫底子有关。 行家看门道，外门看热闹。 孙大叔一眼就看出此剑的不凡。 把玩一番后，长剑归鞘，持剑向宇文衍拱了拱手。 心里想通，放下一些顾虑后，孙思邈变得洒脱了许多。 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小皇帝面前客客气气的。 这让宇文衍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原本宇文衍只知道他是被后世称为“药王”的神医。 没想到竟是个全才。 不仅医术精湛，而且才学高深，武艺非凡，还深谙道法，精通音律等。 四十三岁的年纪，就有这样的高度。 只能说他拥有一般人所不及的天赋。 第234章 逍遥道 孙思邈把水烧好，给每人泡了一杯茶。 “公子，在下看了那部《大周百姓药典》，当真是好得很。” “对于偏远少医的百姓来说，无疑是神书一般的存在……” 大医署编纂此书时，孙大叔整理的病症和金方全部收录在册。 故而，此书编着署名那一页，他的名字也在其列。 “功德一件，有大叔的一份功劳！” “救死扶伤，医者本份，不足道也！” 大叔摆了摆手，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孔孟之道。 老庄学说。 天文地理。 琴棋书画。 医道武功…… 和以前一样，越聊越投机，越聊越起劲。 “咕咕……” 突然小皇帝肚子传出一阵声响。 抬眼望向屋外，太阳已经落山多时。 鼻子耸动，似乎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两人聊天的时候，元氏兄弟和墨言都跑到了屋外。 看到天色不早了，三人就把带来的一整只处理好的羊烤了起来。 在小皇帝的影响下，他们对于吃的也颇有心得。 烤全羊不止吃过一次两次了。 “哈哈，大叔，他们在弄烤全羊，闻到香味这肚子更饿了。” 孙思邈也不禁吸溜了几下。 两人走出堂屋，看到整只羊已经烤得表面金黄，肉香四溢。 旁边摆了一张四方桌以及几张长凳。 “这下有口福了……” 孙思邈舔了下嘴唇，盯着烤羊两眼发光。 “稍等片刻，马上就能吃了！” 元威再往上面涂一遍酱汁，撒上烧烤撒料，再烤上一会就可以了。 “我去拿酒。” 大叔说完，飞快的走进堂屋，很快就抱了一坛酒出来。 这是他泡制的药酒，真正强身健体的养生酒。 除了烤全羊，还有带来的白面馍馍和肉包子，已经放在锅里热好了。 “烤全羊好喽……” 兄弟二人三下五除二，就把烤羊撕成小块装在一个大木盘里，摆在四方桌上。 馍和包子也取了一些出来。 墨言抱起酒坛为大家倒酒。 “公子，谢谢你们来看我，还带那多么好吃的，干了！” 孙思邈端起酒杯和小皇帝碰了一下，仰面喝了个底朝天。 “大叔，你的这个十八珍酒就是好喝……” 自从拿了大叔配方，让刘宝收集相关药材后，皇宫也有这种酒喝了 宇文衍每天都会喝一点。 “十八珍？” “此名倒是贴切，以后就叫这个名了！” 因为是十八种药材泡制的药酒，宇文衍把它称之为“十八珍”。 “大叔，快尝尝这个烤全羊。” 小皇帝拿起一块带骨头的烤肉啃了起来，一边示意孙思邈开吃。 孙大叔尝了一口后，一发不可收拾。 直接放下筷子，学宇文衍的样子，用手拿着大快朵颐起来。 一口羊肉。 一口白馍。 一口药酒…… 口舌之欲的满足感直接拉满，快活似神仙！ 有些修道之人追求清修，清心寡欲，清汤寡水，清静无为。 很显然，孙大叔修的道不是清修道。 “大叔，请问你是道门中的道士么？” 小皇帝一边啃着骨头棒子，好奇地问了一句。 孙思邈明显一愣，随即笑了。 “哈哈，求道，修道不一定非得身入道门。” “那你走的不是清修道，又是什么道呢？” “大道三千，道在我心，在下修的是逍遥道，随心，随缘，随性……” 孙大叔笑着喝下一杯酒，继续吃起手中的羊肉来。 其实。 根本没有什么清修道，逍遥道之别。 大道无痕！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理解的道，追求的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干了……” 宇文衍心情愉悦，也多喝了几杯。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五人开整，生生把一只烤全羊给造完了。 大叔满面红光，仰头又喝了一杯。 打了个酒嗝，双手轻拍圆滚的肚皮。 墨言见两人放下筷子，把切好的西瓜端了上来。 “大叔，尝尝这西瓜……” 小皇帝拿起一块递给孙思邈，自己也吃了起来。 “嗯，清凉爽口，汁水十足，好瓜！” 孙大叔右手吃瓜，左手摇动蒲扇。 饭后，几人在院中聊天，纳凉。 墨言和元氏兄弟一边收拾碗筷，偶尔搭上一句。 月光皎洁，山色朦胧。 虫鸣声声，蛙叫一片！ 不时还能听到几声猫头鹰尖锐的叫唤。 关于医道，关于武道，两人聊了很多很多。 小皇帝说，物质是由各种不同的元素构成。 炼丹就是不同物质元素的某种化学反应。 元素有固态，有液态，有气态，都是以微小粒子的构成形态存在。 那是一个微观世界，肉眼看不到的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乾坤……” 孙思邈听得出神，思绪绵绵，嘴里喃喃说道。 他不知道只有十一岁的贵公子为什么懂得这些？ 但他心里觉得，这些闻所未闻的观点似乎很有道理。 这样去理解的话，一些原本模糊的概念似乎就变得清晰起来。 孙大叔给宇文衍讲仙道。 他认为修道，就是修身、修心、修性。 道法自然！ 修的是道，留下的是功德。 小皇帝认为，他是最理智的修道者。 有些人修道不是为了悟道，更加不是为了功德。 单纯妄图长生不老，举霞飞升。 这种急功近利，舍本逐末的心境，只能是离道越来越远。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小皇帝的心灵似乎在孙大叔的意境中洗礼，灵魂得以净化一般。 事实上。 并没有那么玄乎！ 佛家所谓的放下，道家学说里的开悟。 其实也就是一种心境的变化。 …… 一夜无话。 山谷沉浸在恬静，安宁的夜色当中。 翌日卯时。 这是小皇帝已经形成生物钟的起床时刻。 墨言和元氏兄弟起得更早，烧了热水给大家洗漱。 “大叔，早啊！” 宇文衍笑着和孙思邈打招呼。 再次深聊后，感觉两人之间更加亲近了。 晨练时，大叔练的是太极拳。 小皇帝当初教他的太极拳，传授时说了些相关实战的变化。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 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经过几年的练习，孙大叔显然已经掌握了以柔克刚的精髓所在。 动中有静，静中有动。 动静结合，举手投足间就能爆发出不俗的力量。 孙大叔能够进步神速。 这就是天赋…… 第235章 长寿面 “大叔，你的太极拳进步神速，精进许多……” “哈哈，在下日日练习，总感其妙不可言，偶有所得！” 孙思邈整了整身上的道袍，神情甚是愉悦。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 “有拳，有掌，亦有剑，存乎一心，武道不离其宗……” 宇文衍说着，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木枝。 使出了他所知的太极剑法。 孙大叔一见，眼神发亮，当即跟着练了开来。 小皇帝使了三遍，孙思邈已然记下所有剑招，开始自己琢磨。 几人没有打扰他，让其慢慢消化，融会贯通。 …… 这次。 宇文衍在山上住了整整十天。 暗卫每天都会把新鲜食物送到山上。 白天，小皇帝陪着神医打理药田，下地干活。 到了晚上，大家一起做好吃的。 饭后，坐院里乘凉，谈医论道。 早上。 一起晨练，切磋武艺。 除了太极剑，小皇帝把太极八卦掌也传给了大叔。 还有星辰步，灵猴百变两种轻功身法。 甚至，宇文衍所练的搏击，刺杀之术，他也学了一些。 有天赋的人，真的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孙大叔不但医道天赋出众，武道的悟性也是高绝无双。 很多招式，他几乎看一遍就记住了，而且能够使出来。 一下子从宇文衍这学到这么多武学套路，大叔又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小皇帝让其不要有心理负担，顶多算是代师传艺罢了。 见宇文衍这么照顾他的面子，孙思邈真的被感动到。 他也传授了小皇帝一门“道家童子功”。 让其勤练此功，说是能够固本培元，让人龙精虎猛，以后必定妙用无穷。 两人相处十天，最后依依惜别。 小皇帝留下一面腰牌，让其随时可以到京城找他。 而后。 四人告辞下山，纵马返回长安。 八月初一。 这天是宇文衍的生辰。 过了今天，他才算真正满十岁，到十一岁的年纪。 不过当下。 不论正月还是腊月出生，当年就算一岁，过了年就是长了一岁。 朝廷大朝会，接受众臣的恭贺。 本来，朝臣是要给皇帝上寿礼的，被小皇帝给制止了。 他可不希望这些大臣费尽心思准备寿礼，最后搞得劳民伤财。 别以为他们不差钱就会自掏腰包。 一次两次或许可以。 要是久而久之形成风气，最后买单的还不是底层的百姓。 朝廷和上层官员宣扬什么，社会上的百姓就会追求什么。 比如，人生价值，成功与否，社会地位等，单纯只用金钱来衡量的话。 那所有百姓就会一心钻营生财之道。 长此以往，形成一种扭曲的价值观。 金钱至上论，唯金钱论就会大行其道。 为了获取钱财，人们开始道德沦丧，不择手段。 弄虚作假，官商勾结，卖国求财，发国难财，坑蒙拐骗，卖身为猖…… 只要能够搞到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无所不用其极！ 试问。 这样的社会风气，会把一个朝廷，一个民族，带向怎样的深渊？ 大周自太祖宇文泰起，朝廷便提倡勤俭节约。 不论孝闵帝宇文觉，明帝宇文毓，还是武帝宇文邕，都很好地践行了勤俭的美德。 也就小皇帝的死鬼父皇宇文赟抛却祖训于不顾，贪图享乐，骄奢淫逸。 不过，这些评价是杨坚让人编纂的史书上记载的。 以宇文衍的所见所闻，虽然宣帝行事风格有些夸张。 但也绝不是史书上所说的那般昏庸无道，一无是处。 下朝后。 他就去了后宫。 每年的这一天，太后朱满月就会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皇帝哥哥，快来，快来，母后已经快把面做好了！” 宇文娥英和宇文衎，宇文术三人守在大殿门口。 看到小皇帝来了，便冲上前来往他后背使劲捶了几下。 宇文衍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风俗？ 听朱太后说，捶寿星寓意赶走所有不祥，从此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小皇帝呵呵直笑，任由弟弟妹妹的拳头落在后背。 胆敢打当今皇帝的，怕是也就他们几个小屁孩了。 “你们的拼音字母每天都有练习吧……” 一个多月来，宇文衍已经把拼音字母表尽数教完。 几人也学得不错。 但小皇帝还是督促他们勤勉复习。 “那当然，皇后嫂嫂每天都带着我们练习呢！” 宇文娥英说着，把她的练习册拿了过来，让小皇帝检查。 “还有蒙学算经，珠算，有没有跟先生好好学？” 宇文衍让甄族安排了一个人每天进宫教授他们新算术。 宫里有专门教皇室宗亲孩子的启蒙学堂。 凡太祖宇文泰名下的皇子、王爷、公主都可以到学堂学习。 蒙学之后，便可到国子监读书了。 皇太子除外，储君是有专门太子太师的。 “当然有学啦，算术好玩得很。” “特别是那珠算，先生打起来，噼啪作响，像乐曲一般好听……” 宇文娥英竟然把算盘的声音听出了乐曲的感觉。 原本还以为她会诉苦呢。 “长寿面来喽！” 朱满月和小皇后从后殿出来，一旁的宫女端着一碗面。 “衍儿生辰，母后愿皇儿健康平安，万事顺意！” “臣妾恭贺陛下生辰万福！” 司马令姬也给他送上祝福。 三个孩子也有样学样，说了些好话。 宇文衍捏捏妹妹脸蛋，摸下弟弟的头，而后朝小皇后眨了眨眼。 “谢母后！” “那朕开吃了……” 碗里除了整根长长的面条，还有两个荷包蛋。 小皇帝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吃了个底朝天。 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 “瞧你这孩子，又没人和你抢，也不会慢些吃！” 朱满月看到儿子的吃相，不由笑骂了一句。 司马令姬掏出锦帕，认真地帮小皇帝擦拭嘴角和脸颊的汤水。 “母后做的面就是好吃！” 小皇帝报以朱太后一个灿烂的笑容。 吃完面后。 宇文衍陪弟弟妹妹折纸飞机玩，看谁折的飞得更高更远。 “皇兄，为什么一张纸折成这个样子就能飞起来？” “是啊，皇兄，它为什么叫飞机呢？” 宇文衎和宇文术兄弟俩玩归玩，小脑瓜已经在思考问题了。 小皇帝简单地把空气动力学原理说了一下。 听得兄弟二人一脸懵逼。 “鸟儿能在天上飞，也是因为这个什么空气动力？” “皇兄，那人要是装上翅膀是不是也能飞天啊？” 宇文衍不由地头大，这让他怎么解释嘛。 “如果翅膀扇动速度足够快的话，理论上是可以的……” “但人想飞天，还是得借助工具才行！” …… 第236章 使团归来 宇文衍被两个弟弟给缠上了。 追问要借助什么样的工具才能飞天？ 小皇帝思来想去，只好说要借助类似于孔明灯那样的工具，人才能飞天。 孔明灯他们是知道的。 可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如何让孔明灯把人带到天上去。 宇文衍趁机鼓励他们勤奋读书，把算术学好。 指不定哪天就想出让人飞天的办法了。 午膳时。 朱满月让光禄寺多加了几个菜。 把两位太皇太后和两个大公主请了过来。 一家人吃了一顿饭，算是为宇文衍庆祝生辰了。 饭后。 回到上善殿。 刚进门，那只鹦鹉飞了过来，落在他的肩头。 张嘴唱起了生日歌。 这是小皇帝闲来无事时教的。 “咦，坏鸟，你咋知道朕今天生辰？” “漂亮姐姐说的呀！” 鹦鹉说完，扭头看向梅兰竹菊四侍女。 四人咯咯一笑，连忙上前给小皇帝送上祝福。 “有心了，谢谢你们！” 宇文衍龙颜大悦，赏了她们一些上好的饰品，绸布。 亲自给鹦鹉喂食鲜肉。 “陛下，长孙大人奏报，他们明天就能到长安了！” 小皇帝刚刚坐下泡茶，墨言上前禀报。 “朝廷已经安排好接待事宜了吧？” “安排好了，鸿胪寺为突厥送亲使团准备了府邸，届时突厥公主将从那里接进宫……” 这些事情，自然不用小皇帝操心。 朝廷有专门的官员与突厥对接，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宇文衍起身，在殿内来回走动。 长孙晟和小李靖一去三年，还真的有些想他们了。 此次出使，可以说完美地完成任务，取得了预期的成果。 “通传三省六部大臣，明天随朕一同迎接。” 长孙晟立下大功，值得小皇帝亲迎。 墨言出殿交代通事舍人，给诸位大佬传达皇帝口谕。 “陛下，药师那小子三年不见，应该也长高了不少！” 王鹰特别喜欢小李靖。 这个京兆神童的天赋令其赞叹不已。 在岳王枪的领悟方面，他也是自愧不如。 “是啊，听说那小子在草原上，把突厥一众贵族小屁孩收拾得服服贴贴，哈哈……” 宇文衍大声笑了起来。 不愧是历史上战神一样的人物，哪怕小小年纪，也是锋芒毕露。 第二天。 落日的余晖布洒关中大地，给长安城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 东城门外，驿道两侧，人山人海。 大量百姓聚集在此，想要一睹草原公主的风采。 羽林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维护现场秩序。 送亲使团从突厥王庭出发，横穿大漠草原，从五原郡稒阳道入关。 经怀朔镇，石门障要塞，一直向南，渡过黄河，到达河南地。 经秦直道，抵达关中。 不多时。 官道的尽头，数十骑快马奔驰而来，扬起一阵沙尘。 “吁……” 城门五十步开外，勒马扬蹄。 马上之人翻身而下，奔上前来。 “陛下……” “陛下……” “季晟，药师……” 小皇帝心切，高喊一声迎了上去。 “臣长孙晟参见陛下！” “陛下，药师回来啦！” 走到近前，两人神情激动，躬身行礼。 “快快免礼，朕终于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宇文衍哈哈大笑，上前就给两人来了个熊抱。 “季晟此行，可是立下大功了！” 握住长孙晟的手，小皇帝很是开心地说道。 “全凭陛下高瞻远瞩，运筹惟握，臣不敢居功！” 长孙晟脑子很清醒，把功劳安在了小皇帝头上。 “药师，长高了，也壮实了，是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了……” 再次和小李靖熊抱了一个，拍拍他的肩膀道。 “陛下，您也长高了。” 李药师很是雀跃，见到小皇帝他也很开心。 眸光转向后边，九名暗卫站成一排，身姿笔挺。 “敬礼！” 看到小皇帝走了过来，九人向他敬了个军礼。 “陛下，我们回来了！” 宇文衍走到每个人面前，捶了下胸口。 “欢迎回家！” 三年了，再次见到圣驾，九名暗卫也是激动不已。 他们可以说是小皇帝亲手培养出来的，对宇文衍是绝对的忠诚。 “咦，这些是？” 小皇帝看到后面，竟然站着十八名戴着面具的雄壮汉子。 “陛下，那是我在草原上赢的武奴！” 李药师听到皇帝问话，凑到近前轻声说道。 “原来是你的战利品啊，很好！” “战力如何？” 宇文衍和李药师二人附耳细语。 “一般的士卒，能以一当十，等我特训后，以一敌百也不是没可能……” “药师，去了趟草原，口气变大了啊，吹牛的吧！” “陛下，我可不是长孙大人，他才是牛皮高手……” 两人嘀咕着，眼神不时看向一旁的长孙晟，而后嘿嘿直笑起来。 搞得长孙晟心里直发虚。 心想药师那臭小子不会在陛下面前说自己坏话吧。 寒喧过后。 小皇帝挽着二人走向城门。 把两人带到随行而来的朝中大佬面前。 “早就听闻你们在草原的事迹了，后生可畏，好啊……” 韦孝宽打量着，笑呵呵地夸赞了一句。 “多谢郧国公抬爱！” 长孙晟和李药师一一给三省六部大佬见礼。 这些人也没有摆谱，给足了他们面子。 “你们先协助鸿胪寺把突厥送亲使团安排好。” “晚上朕在宫中设宴，为你们接风！” 知道皇帝亲迎，他们提前赶来见驾。 使团还在后面，还要一会功夫才能到。 小皇帝交代后，便和朝臣先行离开。 九名暗卫直接去了天眼情报基地，找狐狸报到。 早前。 礼部结合双方生辰八字，已经为小皇帝纳妃选好了黄道吉日。 八月初五。 三合普护吉星高照，平日之双天双地，宜婚嫁。 古代皇帝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后宫佳丽多不胜数。 设定有一套完备的后妃制度。 有着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的说法。 皇后之下，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各一人，是为——四夫人。 往下就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是为——九嫔。 再往下还有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是为——二十七世妇。 最后就是宝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人，是为——八十一御妻。 皇帝后宫，品级从高到低，有名有份的也就122个位置。 后宫佳丽三千，单单争个名份，就能抢到头破血流。 更不要说爬上至尊的皇后位置。 也难怪后世能拍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权谋心计、不择手段、荡气回肠的宫斗剧来。 实在是后宫争宠太卷了。 第237章 狼崽子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何况女人扎堆的皇帝后宫 那不就是妥妥地戏班子么！ 难怪古代帝王大多短命，这场面，试问有几个男人招架得住？ 皇后之下，四夫人中，贵妃最尊。 阿史那木兰就被封为了贵妃。 皇后位置没了，贵妃还是得给的，要不然沙钵略那老小子肯定要跳脚。 当晚。 宇文衍在皇宫设宴，为长孙晟，李药师接风。 小李靖早早就进宫了。 “陛下，我从草原给您带了个礼物！” 见礼后，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浑身绒毛的小家伙。 “这是狼崽子？” 看到李药师递过来的小不点，宇文衍不由脱口而出。 这小家伙顶多也就两个来月大，长着细密柔软的烟灰色绒毛。 耳朵竖立，头部尖细，一身野气。 所有这些特征，表明这是一只狼崽子。 额头有一小撮白色绒毛，呈明显的月牙形。 难道是传说中的“银月狼王”？ 小皇帝心中不禁在想。 “这是我在狼居胥山上的一处岩洞看到的，当时母狼已经死了……” 小狼躺在宇文衍的手里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后继续酣睡。 一副人畜无害，呆萌可爱的模样。 没见过狼的人指不定把它当成一条小奶狗。 “药师啊，草原上那群被你收拾的小伙伴，要是知道你弄走了这只小狼，肯定找你拼命……” 突厥人自认狼是他们祖先，崇拜狼图腾。 狼在他们心目中有着格外尊崇的地位。 小皇帝嘿嘿一笑，伸手捋了捋它身上的毛发。 小狼一直闭着眼睛，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抚摸。 “就他们，敢不服，我见一次打一次，轻松拿捏……” 说起那些突厥贵族子弟，小李靖自信心都提升了几个维度。 “药师，低调，低调……” 宇文衍乐得不行，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在长孙晟身边三年，多少沾染了一些吹牛皮的秉性。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年轻人嘛，就应该有自信，有活力才对。 “你确定能养得熟吗？” “别养成一只白眼狼就白瞎了……” “陛下，我找草原上的老人打听过了，没断奶的时候就养在身边，大概率能养得熟……” “小的时候，别喂生肉，能驯化掉一些野性。” 小李靖为了献宝，这是做足了功夫啊。 “那行，你有心了，那朕养养看……” 两人说着，其他大臣也陆续来了。 看到小皇帝抱着的小狼，个个觉得新奇。 全都伸手撸上几把，直接把这小不点给整醒了。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打量着眼前陌生的环境。 再有人上前撸它时就不乐意了，嚎叫着张嘴作势咬人。 一副奶凶奶凶的样子。 奇怪的是，唯独不排斥宇文衍，还往他怀里钻。 众臣啧啧称奇。 纷纷表示小狼肯定是被陛下的王霸之气给镇住了。 长孙晟见后，更是倍受打击 。 回京的路上，小狼随时都在身边。 可每当他想摸摸的时候，立马就张牙舞爪，一点面子都不给。 如今，却像小奶狗一样蜷缩在宇文衍怀里。 你说气人不气人！ 所有人到齐后，小皇帝让墨言吩咐光禄寺上菜。 各式菜肴一道道地传上来。 很多都是他俩没有吃过的菜品。 小皇帝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宴席开始。 敬过皇帝之后，众人纷纷和长孙晟，李药师碰杯。 小李靖只喝了几杯药酒，没有多喝。 “季晟，和大家讲讲一箭双雕的事……” 小皇帝一边啃着骨头棒子，笑着对长孙晟道。 其他人听后也望了过来，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 “回陛下，佗钵可汗那老小子心眼蔫坏，想让大周使团出丑。” “臣想到陛下，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当即纵马飞驰，擎弓搭箭，有如后羿附体，一箭贯双雕，直接把那群屌货看傻了……” 长孙晟口若悬河，声情并茂。 当即好一通吹，越讲越起劲，故事说得极为精彩。 一旁的李药师不着痕迹地在桌底踢了他一下。 提醒他这不是在草原了，面前坐着的是当今天子。 “厉害了，这多少有点吹牛吧？” 宇文衍嘿嘿一笑，打趣了一句。 端起酒杯，示意他喝酒。 “这个，瞧您这话说得，臣也就略微艺术加工了那么一丢丢……” 长孙晟话音刚落，殿内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问一些关于草原的事情。 不愧是历史上隋朝第一大忽悠。 长孙晟能说会道，席间气氛热烈非凡。 闲聊间，大家了解到很多突厥的情况。 关于他们的实力，风俗，内部问题等，都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概念。 “长孙大人，突厥公主长得如何，不会是个丑八怪吧……” 酆王宇文贞看了小皇帝一眼，坏笑着问道。 毕王宇文贤一听，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心说真想给你个大逼兜，嘴上没个把门的。 余光瞟向宇文衍，见皇帝没啥过激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其他人听后，也全都看向长孙晟。 包括小皇帝都张着耳朵。 “到时你们见到后，不就知道了么？” 长孙晟卖了个关子，还不愿说。 “还好几天呢，快说，快说，我们都想听听……” “对啊，对啊！” 王轨说完，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也就那样吧！” 长孙晟抓了一块卤猪头肉丢进嘴里，接着一杯酒下肚。 噗！ 宇文贤喷了。 噗！噗！ 另外几人也喷了。 也就那样？ 这叫什么话，这胆子忒肥了点吧！ 你当陛下是空气么？ 陛下虽然还小，但他不要面子么？ 现场突然静了下来，大家都紧憋笑意盯着长孙晟。 “不是，不是，你们别这么看我，怕怕……” “陛下，臣就是个粗人，臣脸盲，臣看所有女人都是一个样儿……” 长孙晟逗遛草原三年，习惯了在突厥人面前端点姿态。 这刚回京，一时没调整过来。 “你还脸盲？” “据说佗钵可汗赏你几个小娘子，可是挑了好几拔才选到满意的哦……” 宇文衍当即拆他的台。 “陛下，高矮胖瘦各有所爱，臣的眼光怎能和您相提并论呢……” 长孙晟嘿嘿一笑。 对于小皇帝知道这些他一点也不奇怪。 “哈哈哈哈哈……” 众人再也憋不住了，全都笑出声来。 偏殿顿时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席间。 大家推杯换盏，吹牛打屁，好不热闹。 …… 第238章 纳妃 “长孙大人，以你之见，以后东、西突厥还有可能统一吗？” 问话的是尉迟迥。 “蜀国公，很难了，突厥内部矛盾重重，西部达头可汗本就是旁系，一直与王庭不太对付。” “阿波可汗与老沙更是杀母之仇，不死不休。” “东突厥也不是铁板一块，步离可汗对沙钵略不太服气，彼此各有小心思……” 说起军国大事，长孙晟正经起来。 把他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太好了，只要突厥自己内斗下去，大周便可坐山观虎斗……” 李穆捋了捋了山羊胡。 “老伙计所言甚是，只要能稳住北方情势，我朝就可抽身考虑南边之事了……” 韦孝宽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国家统一。 神州大地，分裂时间太久了。 三位老将军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 看到国家完成统一大业，或许就是他们余生最大的心愿了。 在宇文衍的主持下，朝廷两年前就开始为统一做准备。 兵部针对统一战事，做了大量的军事推演。 说起统一之事，大家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陛下，陈叔宝沉湎酒色，纵情诗词，致使朝政荒废。” “宠幸文官，打压武将，这是亡国之兆啊……” 颜之仪喝下一杯酒，有些激动地说。 宇文衍点了点头。 南朝的信息他比谁都清楚。 一切都按原本的轨迹在向前发展。 他和陈叔宝时不时还有书信往来。 每次都从唐诗三百首中挑上几首，刺激一下这个自认为才高八斗的诗人皇帝。 “陛下，听说陈叔宝的贵妃张丽华，长得貌美如花，就像天上的仙子一般！” “平陈后，把她抢过来，给您当暖床丫头……” 这时，李药师也插了一句。 “陛下，药师说得没错，张贵妃的美貌在大周都是家喻户晓……” “哈哈，不错哦药师，连暖床丫头都知道。” “是不是突厥可汗也赏你小娘子了啊……” “你们都闭嘴，药师已经十二岁，能够出枪了……” “哈哈……” 李药师说完，众人纷纷拿他打趣起来。 “药师啊，人家陈叔宝的贵妃给朕当暖床丫头， 他若是听到了非得气到吐血一斗不可……” 宇文衍也是哈哈一笑。 这要是换了曹孟德，那必定是两眼放精光。 在有些男人眼里，人妻总是比家里的来得刺激。 “就一个张贵妃怎么够，把陈叔宝的整个后宫一锅端，要不陛下的后宫实在太冷清了……” 临国公乐运不鸣则矣，一鸣惊人。 不过却引得礼部尚书宇文善频频点头。 认为陛下年纪不小了，泱泱大周，皇帝只有一个皇后和一个贵妃，成何体统。 于翼，宇文贤，宇文椿全都表示赞同。 “打住，朕练着童子功呢……” “你们想要话，到时把南陈后宫的妃嫔赏你们一些……” “陛下，臣可以要张丽华吗？” “滚！” “好嘞！” “哈哈……” 宇文贞舔着厚脸皮，还想讨要张贵妃。 接风宴在轻松愉悦的气氛中散场。 众臣吃了不少大补的各种鞭，总感觉小腹有团小火苗不安分地乱窜。 带着几分微醺，赶紧回府泄火去了。 …… 初五。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皇宫张灯结彩，欢乐的宫廷乐曲气势磅礴，绵绵不绝。 每处大殿都贴上了喜庆的婚联，大大的红色“囍”字随处可见。 天子纳妃，还是突厥的公主。 整个京城沉浸在热闹欢庆的氛围之中。 册封贵妃，初五纳妃之事，早已诏诰天下，与民同庆。 仪式虽然没有皇后大婚时那般隆重。 但是该有的礼仪全部都有。 京城所有官员进宫敬贺，奉上礼单。 各州郡外官也有上奏恭贺。 沙略钵这个老丈人，给了一些陪嫁。 马二千，羊三千，牛二千，还有生皮一万张。 小皇帝也不知这份嫁妆在草原是个什么档次。 折合成天元通宝的话不到十万贯。 不过，这种政治联姻，聘礼，嫁妆什么的也就走个过场。 在一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声中。 突厥公主被风风光光地接进皇宫。 经过一系列繁杂的仪式后，正式成为大周天子的贵妃。 皇宫大摆宴席。 突厥送亲使团，京城官员，豪门显贵，喝上小皇帝的喜酒。 宇文衍和贵妃被送进洞房。 华清宫。 以后阿史那贵妃居住的宫殿。 赤烛红幔，万紫千红， 整个华清宫都布置成喜庆的红色。 百子图屏风寓意多子多孙，子孙满堂。 寝宫内。 贵妃坐于床榻边上，等着小皇帝去揭开红色面纱。 阿史那木兰，十四岁，和宇文衍差不多高。 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出水芙蓉般的小娘子。 “这个，那个，你会说汉话吗？” 小皇帝开口，打破了当下略显尴尬的气氛。 “回陛下，臣妾会说汉话。” 这一说话，倒是把宇文衍给惊到了。 这个突厥公主竟然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只是带有那么一点点的口音。 “你汉话这么好，谁教你的？” 能够无障碍交流那可就太好了。 “草原上也有汉人，还有往来的商队，父汗为我请了汉人先生。” “这几年，大周使团的人也教了我许多……” 阿那史木兰的声音很好听，乌黑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原来如此！” “你的名字是你父汗取的？” “是的，父汗希望我像花木兰那样勇敢、坚强。” 小皇帝一看到这个名字，就想着应该是和花木兰有关。 没想到沙钵略这个老丈人，竟然是一个热爱中原文化的突厥可汗。 “木兰，渴不，朕给你倒水喝？” “陛下，你还没有揭臣妾的面纱呢！” 这会。 俩人已经换掉礼服，穿上了大红的常服。 当下，还没有红盖头习俗，新娘都是以轻纱遮面。 入洞房的时候，由新郎揭开面纱。 宇文衍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虽然成过一次亲了，但显然还是经验不足啊。 小皇帝跨步上前。 一股少女的清香扑面而来，调皮地钻进他的鼻孔。 宇文衍抬手。 伸向那层蒙在木兰俏脸上的面纱…… 第239章 洞房花烛夜 面纱飘落。 顿时。 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月儿眉，小翘鼻，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粉红。 美貌中蕴含一股英气。 配合那清澈明亮的眼眸，弯弯的秀眉。 眼睛一眨，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 小皇帝感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木兰，你真美！” 宇文衍轻声说道，情不自禁地俯身亲了下她的脸蛋。 香香的，软软的，又嫩又滑。 小皇帝还在回味个中感觉呢。 突然。 香风扑面，随即脸上传来一阵温热、绵软的触感。 阿史那木兰主动出击，回了他一个亲脸杀。 宇文衍摸着脸颊，嘴巴微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咧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草原妹子，美丽大方，热情奔放。 我喜欢！ 嘎嘎嘎…… 小皇帝心里乐开了花，暗自说道。 木兰面露一缕娇羞，灵动的双眸堆满了暖暖的笑意，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宇文衍的眼睛。 “这个，木兰，你肯定渴了吧，朕给你倒水……” 小皇帝移开目光，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都是后世灵魂惹的祸。 十一岁的身体，顶多也就六年级，能干什么？ 何况童子功才刚刚入门呢！ 阿史那木兰愣愣地端着水杯，却是凌乱了。 这不对啊。 那些教宫中礼仪的女官，都是告诉她如何如何伺候皇帝。 从没说过皇上会给自己倒水啊。 “木兰，木兰……” “爱妃……” 宇文衍看到她并没有喝水，而是愣愣出神，伸手在其眼前晃了几下。 “啊，叫我么？” “陛下恕罪，臣妾失神了……” 木兰反应过来，连忙歉声说道。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皇帝说着，准备自己也倒一杯水喝。 “怎么可以让您倒水呢，应该臣妾服侍陛下才对……” 木兰赶紧起身，放下手中的杯子。 提起水壶，给宇文衍倒了一杯，然后双手端起送到他面前。 “不就倒杯水嘛，谁倒都一样。” 小皇帝不由哑然失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那可不行，阿纳（母亲）说了，男人就是女人的天！” “要伺候好自己男人，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宇文衍不禁扶额。 这突厥女子的地位比起中原来可是低多了。 从小灌输的观念，一时间肯定难以改变。 “木兰，到长安这些天来，还习惯么？” “陛下，草原风大，特别干燥，臣妾感觉到长安后，皮肤都好了许多……” “吃的东西呢？” “长安好吃的东西太多了，草原上的肉、奶，这里也能吃到。” “那些早点，炒菜，各种饼，臣妾都喜欢吃。” 一说起吃的，木兰眼里就闪现出亮光。 看来又是妥妥的小吃货，和小皇后，宇文娥英有得一拼。 “木兰，你现在饿不？” 这会是戌时（19点），外面的宴席还没散场呢。 之前一直在完成各种仪式，也就抽空随便吃了一点。 这一说起，还真感觉有些饿了。 “陛下饿么，您要是想吃的话，臣妾陪你吃点！” 木兰说着，不禁咽起口水来。 “饿，你陪朕吃些！” “臣妾遵命！” 木兰说完，眼睛笑成了弯月。 小皇帝没有拆穿她，心里美滋滋的，这个贵妃似乎有点好玩。 宇文衍当即让人通传光禄寺弄些烤串，熬点羊奶，再搬坛药酒来。 “陛下，何为烤串？” “好吃的，一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继续闲聊。 小皇帝给她讲了一些皇宫的事情，以及宫内皇室成员。 木兰就给他讲草原风土人情，还有她小时候的事。 小半个时辰后。 宇文衍要的东西全部送了过来。 这不由让他想起了后世的宵夜外卖。 “哇，好香啊……” 木兰还没开吃，就已经叫唤起来了。 小皇帝倒了两杯药酒，一人一杯。 拿起烤串便开吃了。 有样学样，吃货的世界里，就没有学不会的吃法。 很快，她就领悟了撸串的窍门。 “陛下，这烤串太好吃啦，臣妾敬你！” 木兰端起酒杯和小皇帝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奔放豪迈的气质显露无疑。 “你要是喝不惯这酒，就喝羊奶吧，麦芽糖熬煮过的……” “陛下，大周的经典二锅头酒你肯定知道吧，臣妾喝一斤！” “还能上马拉弓，射中五十步以外的兔子。” 木兰吃个不停，说出的话却是吓小皇帝一跳。 我滴个乖乖。 五十多度的酒喝一斤，还啥事没有？ 自己这是娶了个酒神啊！ “以后喝这种药酒就好了，喝酒要适量，多了会伤身！” “是，臣妾全听陛下的！” 木兰奔放又听话的样子让小皇帝龙颜大悦，胃口大开。 很快，桌面就剩下一堆竹签。 “太好吃了，臣妾还想吃，可是肚子已经装不下了！” 对着宇文衍吐了下舌头，木兰摸摸小腹，有些俏皮地说道。 “以后你想吃了，让光禄寺做就是……” 吃饱后，有侍女上前收拾，并打来温水给俩人洗手。 服侍木兰的近侍宫女是陪嫁过来的。 是她在草原时使唤的女奴。 八月的天气还很闷热。 一顿烧烤吃下来，出了不少汗。 这时已经差不多晚上十一点了。 小皇帝来到寝宫外，向墨言招了招手。 “小言子，东西准备好没？” “陛下，好了，全部在这。” 墨言递给小皇帝一个丝绸布袋。 回到殿内，关好门窗，把所有灯全部灭掉。 “爱妃，喜欢天上的星星吗？” “喜欢呀，在草原的时候，臣妾经常在夏日晚间躺草地上，数天上的星星……” 木兰看到小皇帝出门，还以为他要离开呢。 刚刚有些失落，没想到又回来了。 “你闭上眼睛，朕给你变个戏法……” 阿史那木兰闻言，琼鼻微翘，乖乖闭上双眼。 宇文衍随即打开布袋，只见点点萤光飞散出来。 成百上千只萤火虫在空中飞舞，闪烁着淡淡的黄绿色萤光。 寝宫瞬间变成一个梦幻的世界。 “爱妃，可以了！” 木兰缓缓睁开眼睛，星光点点的景象映入眼帘。 “哇，好美啊！” 此时此刻。 木兰嘴巴张开，整个人都痴了。 回过神后。 想要去触碰那些闪烁的光点。 刚要碰到，萤火虫一下子又飞走了。 她动身去追，又蹦又跳，殿内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伸手想要抓住其中一只，衣带跟着舞动起来。 淡淡的莹光下。 似乎有一个曼妙身姿的仙子在空中遨游。 第240章 新人参见皇后 木兰追逐了好一会，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 被她捉到一只。 “陛下，臣妾捉到了，捉到了……” 兴高采烈地跑到宇文衍面前。 双手合在一起，从手指间露出一丝细缝让他往里看。 宇文衍让侍女解下床榻的帷帐，把袋子里剩下的萤火虫放飞到里面。 一番玩闹下来，木兰弄得香汗淋漓，开心得不得了。 直到玩得有些累了，这才停下来。 围在小皇帝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像只快乐的百灵鸟。 在其贴身侍女的提醒下，这才由她们伺候沐浴更衣。 红幔内，萤光点点。 “陛下，臣妾在草原时也见过萤火虫，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谢谢你……” 两人躺在床榻上，望着帷帐内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话刚说完，木兰探过头来，在小皇帝脸上吧唧了一口。 宇文衍摸着脸蛋，傻傻发笑。 “木兰，咱们来数萤火虫吧！” “好呀，好呀，就像躺在草地上数星星一样。” 两人没心没肺地数了起来。 “一只，二只，三只，四只……” 数着。 数着。 帐内传出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远处。 红色的烛光摇曳。 夜。 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 翌日。 小皇帝从美梦中醒来，具体梦境已经记不起来了。 扭头看到一张恬静貌美的面庞。 宇文衍翻了个身，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 洗漱后，走出华清宫。 “药师，我就说陛下会准时出来吧，你还不信……” 王鹰看到小皇帝出门，嘿嘿一笑，用胳膊拱了下小李靖说道。 “好啊，竟敢在背后编排朕，讨打是不！” “陛下，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您竟然丢下贵妃娘娘这么早就起床了？” 李药师如今已经搞懂了男女间的那点事。 自然以为小皇帝已经开始为皇家开枝散叶努力耕耘了。 “药师啊，陛下比你还小一岁呢！” “那有什么，草原上那些被我收拾的蛮小子，有的十岁就当爹了……” 小皇帝和王鹰一听，直接无语。 敢情小李靖是被草原上的那群兔崽子给带坏了啊。 “药师啊，朕后悔让你去大漠了，以前多么单纯的孩子，被那些野蛮人给祸祸得转性了……” 王鹰和墨言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人嬉笑着，直奔校杨。 小李靖自打回来第二天起，就跟着一起晨练了。 这几天。 小皇帝和王鹰考校了他的岳王枪法。 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两人全力以赴对练，小李靖竟然能够和王鹰交手三百回合，不分胜负。 也就是说，他的力量，枪法和王鹰差不多在同一水平线上了。 这不由地让宇文衍有了一丝紧迫感。 其实，他如今也不差，主要就是力量不足。 小皇帝决定多加进行俯卧撑、蛙跳、单双杠、举石锁这类的力量训练。 加强臂力和腰腹力量。 岳王枪法，既能步战，亦能马战。 两种战法都是他们日常训练的必备内容。 …… 晨练后。 小皇帝沐浴更衣，回到华清宫。 陪贵妃木兰一起用早餐。 “陛下，这些早点可真好吃，草原上没有这些吃食。” 木兰夹起油条放豆浆里泡一下，而后美美地咬上一口。 “早点吃食多得很，你就一样样慢慢品尝吧……” 宇文衍连吃三个大包子。 随着年龄增长，体格越来越健壮，饭量也跟着见长。 特别是运动后，急需补充能量，吃什么都觉得香。 三个肉包子下肚，几乎没有多大感觉。 接着又干掉三十个饺子，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这才有了个八分饱。 木兰看着小皇帝一口一个饺子，眉眼间带着笑容。 她阿纳说，能吃是福，吃得多的男人壮实，干起活来劲大。 吃好后，略作休息。 宇文衍领着木兰去给皇后及宫里长辈请安。 有那么点拜山头的感觉。 来到醴泉宫，早有宦官通传。 小皇后先是出门迎接，给皇帝行礼。 而后回到殿内，端坐主位，接受贵妃的参拜。 “臣妾阿史那木兰参见皇后娘娘，恭祝万福金安！” 木兰按照宫中女官教的礼仪，向皇后司马令姬行礼。 “免礼，平身！” “谢皇后娘娘！” 小皇后一身正式袍服，玉手轻抬。 见礼后。 起身走到近前，拉着木兰的手，上下打量起来。 “姐姐美貌无双，不愧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 司马令姬见了也是眼前一亮。 哪怕以女人的眼光看，她也觉得阿史那木兰很美。 “皇后过誉了！” 木兰也在打量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小皇后。 仪态端庄，面容姣好，精致的五官，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随后。 木兰让侍女献上一件裘皮大氅，一套琉璃饰品。 大氅就是外衣，是用纯白的雪狐皮缝制。 既能御寒保暖，又显雍容华贵。 饰品出自波斯顶级工匠之手，用最美的七彩琉璃加工制作而成。 “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请皇后娘娘笑纳！” “好漂亮啊！” 七彩琉璃在当下可是绝对的奢侈品。 一般的人不要说消费，就连接触到的机会怕是都没有。 宇文衍大概了解玻璃的制作，但对琉璃却不是很清楚。 两者的主要成份都是二氧化硅。 但琉璃需要经过几十道复杂的制作工艺，才能做出成品。 整个过程不能出现半点差错，否则前功尽弃。 中原王朝原本是有精湛琉璃制作技术的。 但在混乱的五胡十六国、南北朝时期，这一技术失传了。 “谢谢姐姐厚礼！” 小皇后一件件欣赏着这些琉璃饰品，心下欢喜得很。 收下后，她也给木兰回赠了一些金银首饰。 她比木兰小两岁，也就叫了一声姐姐。 两人手拉着手聊了起来，不时发出咯咯笑声。 很快。 已然成了好姐妹一般，把小皇帝晾在了一边。 足足半个时辰，两人这才聊罢。 小皇后亲自把他们送到殿外，让木兰有空了就来醴泉宫串门。 木兰也邀她得闲就去华清宫坐坐。 小皇帝挠着后脑勺，在一旁傻笑。 着实没想到两女一见如故，如此投缘。 不过，后宫和谐终归是好事。 总比天天勾心斗角，互相拆台来得让人省心。 第241章 给长辈请安 离开醴泉宫。 宇文衍领着木兰来到太后朱满月的宫殿。 “贵妃嫂嫂来了……” 宇文娥英，宇文衎，宇文术三人正在殿前游乐场玩耍。 看到小皇帝和木兰，顿时高喊着奔上前来。 “参见皇帝哥哥，贵妃嫂嫂！” “真乖！” 木兰一把抱起八岁的小公主，捏了捏她的脸蛋。 给了每人一个小礼物，还有一大把糖果。 那是一对青铜铸造的铃铛，轻轻一摇就能发出清脆的声响。 “儿臣，臣妾参见母后！” “免礼！” 朱满月一脸灿烂的笑容，拉着木兰的手越看越喜欢。 木兰给朱太后献上礼物。 作为长辈，又是当下后宫的话事人。 朱满月赏赐了大量丝帛，首饰。 另外，还有几个宫女，太监，以供其日常使唤。 木兰开心得像个孩子，陪着太后家长里短的聊了很多。 随后。 两人在太后宫里一起用午膳。 宣告她正式开始融入皇室生活。 饭后，又去了太皇太后李娥姿宫里，给她请安。 看到孙儿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妃子，李娥姿眼里泛着泪光。 她本是南朝江陵人氏，南梁兵败后被掳至长安。 与其他被掳之人相比，她是幸运的。 太祖宇文泰觉得她面貌姣好，将其许给宇文邕做妾。 并为其生下长子宇文赟，次子宇文赞。 后宇文邕做了皇帝，他们的儿子宇文赟被封为皇太子。 母凭子贵，她也得到武帝的宠爱。 然而，她又是悲情的。 43岁丧夫，45岁丧子。 与其最为亲近的两个男人，在短短三年内相继离世。 历史上。 她后来还承受了亡国，灭族之痛，儿孙成了杨坚的刀下亡魂。 宇文衍的出现，改变了历史发展轨迹。 使得后面的悲剧没有上演。 收到孙媳准备的礼物，李娥姿欢喜倍至。 也赏赐了不少东西给木兰。 其乐融融地闲聊一番后，两人拜别离开。 去往阿史那氏宫殿的路上，宇文衍明显感觉木兰紧张起来。 内心的激动溢于言表。 “木兰，马上就要见到皇祖母了，很紧张是么？” 阿史那木兰双手紧握，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听到小皇帝的问话，点了点头。 宇文衍牵起她的手，感觉小手冰凉。 殿前。 已经接到通传的阿史那氏走来走去，不时望向外边。 等她看见两道年轻的身影走进大殿。 眸光刹时凝聚在木兰身上。 脑海里快速地闪过草原上的种种。 全然没有听到两人给她请安行礼的声音。 木兰抬头，看着眼前这位从未谋面却又倍感亲切的女人，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孩子！” “姑姑！” 阿史那氏说的是突厥语，乡音情切，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小皇帝拍了拍脑门，哭笑不得。 这关系乱套了！ 阿史那氏是突厥第三任可汗木杆可汗的女儿。 沙钵略是突厥第二任可汗乙息记可汗的儿子。 两位可汗是兄终弟及。 也就是说木兰是阿史那氏的侄女。 但在宇文皇室，她就得跟着小皇帝叫皇祖母。 两边辈分差了一辈。 不过。 这种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辈分，放在突厥人眼里，完全不叫事。 小皇帝轻轻出了大殿，示意其他人也退下，不要打扰她们。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两人诉说衷肠，这才平复激动的心情。 阿史那氏唤小皇帝进去。 “皇祖母，以后让木兰多来陪您说说话……” 当年。 一个十七岁的草原公主，千里迢迢嫁到中原来。 在这深宫当中，一住就是十多年，如今也才三十三岁。 风华正茂的年纪就没了丈夫，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谢陛下！” 木兰福了一礼，朝小皇帝眨了眨眼睛。 “衍儿有心了！” 阿史那氏满心欢喜地一手拉着一个。 十多年来，难得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闲聊一会后，宇文衍让木兰留下多陪会太皇太后。 他先行离开，返回上善殿。 …… 五原郡。 十岁的石彤从学堂下学后，飞也似的跑回家。 “阿耶，阿娘……” 石老爹和石彤娘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孩子，风风火火，你慢点不行么……” 石彤娘从院里的水缸舀了一瓢水，递给儿子。 石彤喘着粗气，接过来几口喝了个底朝天。 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迫不急待地说： “爹，娘，朝廷和突厥和亲，商队可以出塞了……” “啊！” “真的吗，彤儿……” 夫妇二人顿时面露喜色。 他们一家回到五原后，开垦了几十亩荒地，全部种上粟、麦，很快就可收成了。 赶上朝廷的好政策，新垦荒地免租，又没有地方的苛捐杂税。 今年雨水好，是个丰收年，解决一家温饱不成问题，还有些许盈余。 但要是南来北往的贸易恢复的话。 夫妇二人还是宁愿经营怀朔镇的客栈。 “是真的，朝廷的诏令都已经下来了……” 石彤今天去学堂，看到城门口张贴的告示。 后又找先生确定了相关内容。 “他爹，等秋收后，咱们就回客栈吧！” “我也想，可彤儿怎么办，这几十亩地刚刚开垦出来……” 石老爹很是意动，但又有些纠结。 “爹，娘，你们尽管回客栈就是了，等我把算术、珠算学好了也回去，到时替你们管账……” 石彤娘点头，说道： “地就给村正好了，拜托他们平常帮忙照看下彤儿。” 石彤打小就独立懂事，让他一人留在五原读书，石彤娘也是放心的。 “那行，就这么定了。” 石老爹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当即下定决心。 张家口，大境门。 朝廷诏令下达后，并州，幽州本地的商贾第一时间涌向这座新建的关城。 询问城内宅院和店铺的相关情况。 原本空旷冷清的边城，一下子热闹起来。 大境门守将韦师下令，让城中长史接待这些商贾。 按朝廷早已制定好的章程，把城内的店铺，宅院租赁出去。 宇文衍准备采用只租不卖的形式。 不过租期最长可达二十年。 九洲商行在大境门落成后便已经在此布局了。 设立了商行驻点。 除开铺面，客栈这些产业，还有一家青楼和赌坊。 作为官方背景的华夏商行，自然不遑多让。 数处位置极佳的产业划归其名下。 华夏商行旗下增开了一项走镖业务。 接受押镖任务，以及给个人或商队提供安保业务。 因其有朝廷背书，一般的抢匪，蟊贼动手前就得掂量掂量清楚了。 这项业务开展后，一定能够迅速发展起来。 第242章 开征商税 和亲之后。 双方在盟约上确立了一系列和平事项。 最重要的就是开通互市。 放开商队到各自境内进行贸易活动。 大周还允许草原牧民入关开店，定居，明令一视同仁，不作二般看待。 这天。 宇文衍一身便服，来到了天眼情报组织基地。 此处曾经是小皇帝训练那一千亲军的驻地。 成为情报组织的基地后，他还是第一次来。 “参见陛下！” “敬礼！” 一处大殿内。 小皇帝接见了狐狸，刘宝以及九名暗卫。 刘宝自从被宇文衍这小主人接收以后。 把一众家属全部接到京城，在长安城安家了。 九名暗卫回来，当即成为天眼情报组织的骨干成员。 小皇帝此行前来，是亲自给他们颁发集体二等功的勋章。 这是兵部制定的一套军功体系。 分个人和集体两种评定对象。 他们此去草原，配合长孙晟，立下汗马功劳。 这个集体二等功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 除了荣誉表彰，相应的财物奖励也是有的。 “你们表现很好，朕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愿为陛下效死！” 暗卫看着小皇帝为自己戴上军功章，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们原本只是最底层的普通军士。 经层层选拔，成为小皇帝大力培养的三十名暗卫。 如今。 他们全部成为天眼、暗影、血杀三大组织的核心人员。 算是小皇帝信得过的一批人。 “大宝，九洲商行旗下所有商业活动，必须诚信经营……” “一旦地方受灾，所在州郡的负责人无需上报，有权且必须捐出库房所有可用物资，以助灾民渡过难关……” 宇文衍说完，众人却是呆住了。 “陛下爱民如子，小人拜服！” 刘宝原本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唯利是图乃商贾本性。 在他赚取大量的财富后，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生活极尽奢华，沉迷享受。 要不是见到小皇帝，被其一语点醒，他可能就此沉沦下去。 他本出身市井，身份低微。 对于底层百姓的生活深有体会。 小皇帝对待百姓的态度重新唤醒了他的良知。 在听到宇文衍的话后，内心特别的感动。 狐狸他们更不用说，感动得稀里哗啦。 这也是大家愿意效死的一大原因。 “还有，将来朝廷开征商税后，必须如实足量缴纳。” “只有国家强大，九洲商行的营生才能做得更大，做得更长久……” “小人遵命！” 刘宝对于宇文衍的话言听计从。 在他看来。 交税也好，不交也罢，都是在给陛下挣钱。 国家的也就是陛下的。 “对了，去往西域的商队如何？” 九洲商行是最早派遣商队前往西域的。 “回陛下，现在每隔五天就有一个商队出发，已经源源不断地为商行盈利了……” 对于商队运营这一块，根本不用宇文衍操心。 刘宝作为大周巨贾，赚钱的事门清得很。 从长安到天山下的高昌、焉耆、龟兹诸国，来回大概半年时间。 若是前往葱岭以西的康国王城撒马尔罕，来回就得走上一年。 “嗯，赚钱只是顺带的事，让他们好生收集情报，以后有大用……” 所有的商队首要任务是为天眼情报系统服务。 商队只是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身份，顺便赚点经费。 关于这点。 天眼刚刚成立的时候，小皇帝就交代得非常清楚了。 “遵命！” 宇文衍和他们就情报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交流。 经过两年多的发展。 天眼组织已然组建起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 形成了一套收集，传递，分析情报的成熟体系。 宇文衍在基地待了一天。 和他们一起，对情报组织的某些环节进行了进一步优化。 让光禄寺把晚膳传到这里。 和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饭。 他们和小皇帝一起用膳的机会，相对要少。 一般情况宇文衍也不会到这里来。 三大组织他一直都没有公开，知道的也就身边几个亲近的人。 元氏兄弟都是后面才知道。 第二天。 给长孙晟颁发了个人一等功勋章。 并任命为鸿胪寺卿。 鸿胪寺。 负责朝廷一切外交事务，这个职位是专门留给他的。 以后的涉外事务会越来越多，需要长孙晟这种人才坐镇。 小李靖也被封为千牛卫司卫下士。 从皇帝侍读到拥有正经职位，小小年纪就算出仕了。 “陛下，苏大人来了！” 长孙晟离开后不久，苏威进宫面圣。 “臣参见陛下！” “无畏来啦，坐吧！” 小皇帝烫洗了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茶。 “谢陛下！” “陛下，商税标准及相关细则已制定完成，请您过目……” 苏威把一叠厚厚地纸页双手呈上。 宇文衍翻看了一下目录，选看了几处细则。 这种书箱目录的编纂方式，是小皇帝教给工部书坊排版使用的。 把书籍每页编号，制定目录，查阅时就能够一目了然。 这种方法很快在各级官府衙门普及开来。 但凡内容较多的规章条文，都用这种形式，制作成册。 从此册可以看出，苏威是有真才实学的。 很多条文是依据小皇帝和他说过的一些准则制定的。 同时。 也遵循了合理，规范，公平，可持续的原则。 大体分货税，市税和关税。 税率不是一刀切，对外贸易的商品，收取的商税会略高一些。 大概是十税一的税率。 而一般的作坊、店铺、客栈等税率要低一些，大概三十税一。 药铺以及那些地摊，流动小商贩，百姓出售自家农副产品等，无需缴纳商税。 …… 对外贸易在当下属于暴利，因而税率相对较高。 小皇帝粗看了一下，相关细则涉及方方面面，算是相当完善了。 随后。 宇文衍把韦孝宽，李穆，尉迟迥，颜之仪，乐运，于翼六人召来。 关于商税，小皇帝早就和他们通过气。 因而。 看到宇文衍准备推行商税，也没感到意外。 于翼更是喜笑颜开，又多了一项国库收入。 众臣仔细审阅后，都感觉没问题。 “诸位爱卿无异议，那便起草诏书，宣布执行吧！” “于边境设海关，负责征收对外商税，以及出入境监管……” 宇文衍一锤定音。 把这一重大国策拍板，就此定了下来。 第243章 视察冶铸作坊 开征商税。 是宇文衍亲政后，推行的又一项极为重要的策令。 标志着大周不再把赋税局限于一亩三分地上。 以后。 随着商税份额占比的提高，就能逐步减轻底层百姓的负担。 慢慢激发出社会活力，促进消费和人口增长。 形成良性循环。 “子昌，随朕到冶铸作坊看看去。” 宇文衍换上便服，带着王鹰，李药师，墨言三人，骑马出宫奔东门而去。 小皇帝嫌辇驾太慢，马车太颠。 除非正式场合，一般他都是骑马出行。 骑马是当下主要出行方式。 朝臣上朝或是前往衙门，离得远的话，都是骑马。 包括女子出行，大多也是选择骑马。 当然，养不起马的普通人家就只能步行了。 走进作坊大门。 各式建筑错落有致，道路四通八达。 经过几次扩建，作坊如今占地面积达万余亩。 所有工匠、役力连同他们的家属，全都居住在园区内。 作坊俨然形成了一个小镇的规模。 道路两旁，移植过来的树木长势良好，郁郁葱葱。 人力独轮车，两轮马车作为运输工具，穿行在道路上。 如今，制造一部每天都能生产出一定量的农具，铁丝、铁钉、铁皮、铁锤、铁链等铁制品。 二部制作钳子、扳手、螺丝刀等工具。 还有利用水力所需的轴承、齿轮、曲轴传动装置，脱谷机传动装置。 最近。 制造二部依据小皇帝之前绘制的那些图纸，制作出了弹簧和链条。 链条配合齿轮，也是一种传动装置。 “老臣参见陛下！” 綦毋怀文带着儿子，孙子向小皇帝行礼。 “前辈无须多礼！” 小皇帝上前扶了一把。 对于綦毋怀文，他始终保持敬重。 “车床进展如何？” 宇文衍端起綦毋冶子泡好的茶喝了一口，微笑道。 “回陛下，这大半年来，车床动力传输的稳定性有了长足进步……” 回答的是老人家的儿子，綦毋干将。 他从一开始就跟着父亲研究宇文衍提出的车床。 整个过程都亲自动手操作，已是颇有心得。 綦毋怀文年纪大了，继承衣钵就靠他的儿孙以及十八个徒弟。 他也有意把作坊的相关工作慢慢交接到他们手上。 作坊大力招募相关方面的人才，改善水力传动装置。 使得车床钻头的高速转动趋于稳定。 同时。 他们还研制出了活动闸门，通过控制进水流量来调节钻头的旋转速度。 “车床推广情况怎样？” 年前。 宇文衍让他们把现在的车床技术全部推向民间。 并提供精钢铸造的各种锉刀、钻头、铰刀、丝锥等工具。 “陛下，老臣让人在作坊几里外，还有洛阳，扬州，邺城，益州四地，各建造了一台水力车床。” “凡感兴趣者，都可自行前往观摩。” “想自建的话，作坊也提供技术和设备所需零件的支持……” 每一种新事物的出现，必然会引得一些喜好之人去钻研。 只要放开限制，甚至提供一定的支持。 无穷的智慧和创造力，将促使这个新事物在民间快速发展起来。 虽然这项技术放在当下似乎超前了一些。 但是华夏先民机械方面的应用，在很早以前就出现了。 先秦时的记里鼓车，双马战车，汉时的浑天仪，地动仪等。 都是机械方面的实际应用。 宇文衍要做的就是提出一些概念，引导人们朝某个方向去探索。 “很好，前辈，作坊的所有技术最好都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整理成册……” “以后可以作为工匠培训的书籍，也能在实践中不断地完善，创新。” 璀璨的文明，最为关键的就是文字记录与传承。 有史料可查，有实物可考。 依靠文学创造，艺术加工杜撰出来的文明，无疑是镜中花，水中月，经不起考究。 “回陛下，老臣和您所想无二，每项工艺，技术都已详细记录在册……” 不用小皇帝提醒，作坊早就这么做了。 宇文衍满意地点了点头。 找到綦毋怀文，真的是捡到宝了。 为他的工业设想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冶子，你打造出来的宝剑相当好，可以批量制作一些……” 之前，小皇帝赠给孙思邈的长剑，就是出自綦毋冶子之手。 完全由他实验，改进，最终把工艺确定下来。 工艺质量达到了唐刀，陌刀，锥枪这些神兵利器的水准。 在武器铸造方面，确实天赋卓绝。 也难怪綦毋怀文那么放心把这一项工作完全交给他打理。 “谢陛下，臣一定再接再厉！” 在作坊改进水力传动装置后。 水力摧动的双动式活塞风箱大大提高了鼓风效率。 还有就是水力推动的自动起落水锤。 极大地节省了人工锤炼所需的役力。 这两项技术如今已经应用到工部军器监，及民间众多铁匠铺。 宇文衍此次来。 主要是看军器小组研制的神臂弓和八牛床弩。 经过成百上千次的改进，终于攻克数道难关。 把弩的实际威力做到了《武备要略》上所记载的程度。 军器组最先研制成“冷锻甲”技术。 并设计了人和马披戴的铠甲样式，确立制造工艺。 如今，冷锻甲已经在军器监批量打造。 众人来到军器试射场。 这里摆放着数十张神臂弓和两台八牛床弩。 工匠们见到皇帝驾临，纷纷下跪行礼。 小皇帝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由负责人给他介绍两种弩。 “子昌，药师，小言子，你们上手试试……” 宇文衍手持一把神臂弓。 弩身三尺三，弦长二尺五。 用坚韧地山桑木和坚实的檀木，还有特性钢制成。 上弦时需要借助双脚踩压拉拽。 凹槽内放上箭矢，利用望山瞄准，扣动弩机，就能进行发射。 经测试，射程达四百米，有效射距一百多米。 一百米内，当下主流铁甲破防。 五十米内，主流重甲破防。 而五十米的距离，换成“冷锻甲”，抵御了神臂弩的射击。 留下一坑，没能洞穿甲片。 冷锻甲相比当下的主流重甲，其防御能力还要强上几分。 “陛下，此弩不论威力、精度、射程，都比当前的主流弩要强！” 王鹰反复尝试了十数箭，最后得出结论。 墨言也点头表示认同。 “突厥再过一百年，不，两百年，也造不出此等神弩。” 小李靖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神臂弩。 神情亢奋，还不忘拿突厥做个对比。 第244章 第一台钟 得到皇帝近臣的赞许。 军器组负责人诸葛信露出了欢喜的表情。 随后。 众人看向旁边的“八牛弩”。 此床弩所需三张巨弓，采用两正一反的组合方式。 后端有一个大绞盘，用于拉伸弓弦。 使用轴承，齿轮和滑轮后，大大节省了转动绞盘所需之力。 一个普通士卒双手用力就能扳动。 驽床与底座相连，能够左右，上下调节射击角度。 大大增加了战场射击灵活性。 箭矢用手臂粗的坚硬木头作箭杆，以三棱钢锥为箭头，铁片为翎，箭枝有如标枪。 宇文衍亲自动手扳动绞盘，给八牛弩上弦。 稍微使些力，就能完成上弦动作。 摆上长长的箭枝，用重锤敲击弩机。 紧绷的弓弦回弹，将箭枝发射出去。 箭矢如同劲射而出的标枪，破空而去。 棱形箭头和铁翎很好地保持箭枝在空中的飞行姿态。 几乎是旋转着稳稳向前，而不是上下飘动。 射程达到了惊人的一千米。 有效射程五百米。 这个就有点牛逼了。 要知道，后世98k狙击步枪射程一千五，有效射程八百。 放在当下，八牛弩就是妥妥地狙击枪啊。 只不过，八牛弩的灵活性和精准度与狙击步枪不在一个档次。 但是放在冷兵器战场，那就是一大杀器啊。 也难怪历史上，辽军主将萧挞凛会被宋军的八牛床弩一箭爆头！ “哈哈，好！” “两弩造价如何？” 两大神弩研制成功，让小皇帝龙颜大悦。 “回陛下，是一般弩的三到五倍！” 诸葛信心下有些忐忑！ 生怕皇帝因昂贵的造价，放弃这等大杀器的研发和使用。 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这个道理小皇帝比谁都懂。 这个造价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很好，你们军器组大力培训制作此弩的工匠，多多益善……” “所有参与研发的工匠全部晋升一级，赏钱五十贯，绢五十匹。” “诸葛信封将作少匠，赏赐翻倍！” “诏诰天下，让大周百姓与尔等共勉！” 朝廷鼓励发明创造，凡有所成者，全都诏诰天下。 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也是对其他人的一种激励。 “谢陛下隆恩！” 诸葛信和其他工匠全都跪下谢恩。 这本是他们的兴趣爱好，能够参与研制这等旷世杀器，已然无憾。 如今得皇帝赏赐，也是意外之喜了。 虽然官职不大，却也是名副其实的国家工作人员。 好生勉励了众人一番。 宇文衍一行回到綦毋怀文的办公书房。 “干将，之前朕让你们试着加工的那些零件有没有成功……” 綦毋冶子重新给小皇帝泡了一杯茶，而后静静地站在一旁。 “回陛下，成功了，这大半年，我等都是利用加工那些样式的零件来改进车床性能。” 綦毋干将说着，从一个架子搬下来几个木盒。 里面全是小皇帝当初给他们图纸上的零件。 宇文衍拿起几个大小不一的齿轮，一大一小组合在一起，有那么几组的契合度竟然还行。 其中最关键的一个零件是用作发条的钢片。 需要具备相当程度的柔韧性和弹性。 小皇帝要这些零件，是准备制作一台拧发条带动的钟。 这种老式的钟，在后世农村偶尔还能见得到。 宇文衍让綦毋干将拿来所需的工具。 取了一块木板做底座，亲自动手组装起来。 綦毋怀文爷孙三人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 全都站在一旁仔细观看。 这一弄，就是整整五天。 小皇帝吃住在冶铸作坊，一心一意地要把钟做出来。 制作过程中。 有些零件不合格，需要綦毋干将用车床重新车磨。 单单发条，就尝试了十几种钢材，才最终确定下来。 第六天。 机芯组件组装完成，上紧发条后，齿轮组能够顺畅地转动。 小皇帝安上时针，分针，秒针，以及他亲手制作的数字刻度圆表盘。 把木匠事先做好的木盒外壳装好。 一个简单的原始钟就制作完成了。 受限于零件加工的精细度，所用组件都比较大。 因而钟的体积有十七寸黑白电视大小。 在屋外插一根长竿，等到其投在地面的影子最短时，则是当天正午。 小皇帝依据这个方法，把钟上好发条，指针拨到12点的位置。 “滴答，滴答……” 耳边传来秒针跳动的声音，开始顺时针转动。 虽然，这个钟可能并不是那么的精准。 但小皇帝要的就是把这个东西做出来。 然后交给刘焯这些天文学家，或是爱好者去钻研，校正。 以后。 随着工艺的进步，就能制造出更加精密，精准的钟表来。 围观的众人全都大眼瞪小眼，死死盯着那一根细长跳动的指针。 “这个是时针，时针转一圈即四刻钟，半个时辰……” 小皇帝指着三根指针，给他们讲解如何认读。 小皇帝教授的数字，也就是当下人们所说的“天元数字”，他们都学习过。 经宇文衍一解释，很快就明白其中奥妙。 这样的记时工具，比起日晷和沙漏，更为直观，精准。 随后。 小皇帝再次用五天时间，又制作了两台。 这次由綦毋干将和其他工匠动手，宇文衍从中指导。 制作第一台的时候，綦毋怀文就记录了一遍。 现在再次制作，他更加仔细观看，认真听小皇帝指导。 把第一次遗漏的地方补充上去。 “原理朕都讲过了，你们有兴趣也可试着多制作几台看看……” 宇文衍让墨言把綦毋怀文记录的工艺抄了一份。 又留下一些他闲来无事时绘制的图纸。 拿了两台钟回城。 这十天，墨言回宫拿了换洗衣衫。 要不然这么多天下来，人都要发臭了。 回到皇宫。 小皇帝还是第一时间美美地泡了个澡。 换上干净的袍服，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来到上善殿。 让墨言通传的天文馆负责人刘焯已经恭候多时了。 “臣刘焯参见陛下！” “士元啊，坐吧！” 宇文衍坐下。 不紧不慢地摆弄茶具，开始泡茶。 “召你前来，是想给你看样东西……” 小皇帝手上动作不停，下巴微扬，目光看向放在一旁的钟。 “时针一圈需要半个时辰，指向相应的天元数字刻度……” 宇文衍说完。 刘焯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近前。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跳动的秒针。 脸上已经露出了激动之色…… 第245章 银月狼 “陛下，此计时器当真精妙……” 刘焯附耳倾听，脸上激动神色越来越盛。 “这只是朕展示计时原理的钟，精度方面还有待你们这些天文人才去改善，校准……” “喝茶！” 小皇帝为其倒了一杯茶。 让小言子把抄录的工艺和原理递给刘焯。 刘焯接到手里，急切地翻阅起来。 钟里面的齿轮组合，涉及到算术方面的知识。 刚好他又是这方面的行家，看一遍就明白了其中门道。 “妙啊，算术竟然能够如此运用……” 宇文衍弄出的钟，似乎又给他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 “陛下，此计时器用于过洋牵星术中有大用。” 刘焯马上就想到了钟的用处。 远洋航行时，观星测距，如果有更为准确的计时工具。 得到的数据和指向方位就能更加精准。 “此钟所有零件都是冶铸作坊的綦毋怀文前辈他们加工的……” “你若是觉得有用，就去找他，尝试制作适合航海用的钟。” 宇文衍就知道，专业的人士的眼光是独到的。 “谢陛下，臣这就带天文馆的人去冶铸作坊……” 刘焯哪还坐得住，当下起身拜别。 小皇帝看着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由地笑了。 有如此敬业的天文人才，何愁航海事业做不好？ 看着两台发出滴滴答答声响的原始钟，宇文衍心情甚是愉悦。 一边喝茶，右手撸着怀中的狼崽子。 除了晚上睡觉时，把它放在为其量身打造的舒适狼窝。 其他大多时候，都是把它抱在怀里。 这小不点也是让人省心，除了吃就是睡。 “坏鸟，唱首歌来听听！” 鹦鹉似乎有点怕宇文衍怀里的小狼，落在远远的屏风上沿。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下一曲！” “你是那夜空中最美的星星，照亮我一路前行……” “下一曲！” “哼哼哈嘿，快使用双节棍……” “下一曲” …… “儿豁，你个哈儿……” 坏鸟被整鬼火了，脏口就来。 小皇帝只要骂过它一次的话，这鸟铁定能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儿豁，你个扑街鸟……” 小皇帝哈哈一笑，起身朝后宫走去。 “皇帝哥哥来了……” 正在练习书写拼音字母的宇文娥英看到小皇帝来了，把手中的铅笔一丢。 冲上前挽着他的胳膊往回走。 “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 “木兰，你也在这啊！” 两个小媳妇双双给宇文衍福身行礼，乐得他不要不要滴。 “陛下，臣妾看姐姐一人在宫中也是无聊，便叫她一起来母后宫中玩了……” 小皇后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宇文衍，笑着说道。 “梓童真好！” “是的，陛下，妹妹对臣妾可好了！” 小皇帝朝司马令姬眨眨眼，拍了拍木兰的手背。 “皇儿来啦！” 这时朱满月从内殿走了出来。 “儿臣参见母后！” “听闻你这十天都不在宫里？” 朱太后盯着他问道。 “是的母后，皇儿有重要的事情在城外冶铸作坊待了十天。” “你是懂事的孩子，母后也不管你。” “但千万不能玩乐而荒废了朝政……” 以前，朱满月从来不说他的。 现在新媳妇刚入宫没几天，突然十天不在宫里，还以为他跑哪玩去了。 “母后放心，儿臣自是晓得！” 看到小皇帝一脸正经的样子，朱满月也是点到为止。 慈爱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皇兄，你这小奶狗哪来的，让我抱抱！” 宇文衎看到小皇帝怀里的狼崽子，嚷嚷着要抱它。 “我也要，我也要……” 宇文术和宇文娥英一看，也冲了上来。 “慢点，慢点，它很凶的，别吓到你们了！” 三人不相信，伸手就往小狼身上撸。 刚摸了没几下，就把它给整醒了。 “嗷呜……” 小狼睁开眼睛，看到几个陌生的面孔，突然就炸了毛。 目露凶光，张开嘴巴，发出嗷嗷低吼。 奶凶奶凶的模样非但没有吓到三个小屁孩，反而引起了更大的兴趣。 宇文术伸手想抱，直接被小狼一口叼住了一根手指。 吓得他猛然一缩，脸色大变。 幸好还没长牙，要不然这一下肯定受伤了。 “和你们说了它很凶的，还不信！” 看到宇文术被咬了一下，顿时把小公主和宇文衎给唬住了。 “银月狼，真的是银月狼……” 木兰看到小皇帝怀里的小不点，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身体都颤抖起来。 只见她双手交叉放于胸前，虔诚地对着小狼拜了三拜。 “陛下，银月狼怎么会在您这里？” “李药师在狼居胥山上捡的，当时母狼已死，要不是他小狼也饿死了……” “原来如此，请陛下替臣妾谢谢他！” 木兰稍微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小狼。 “木兰，你抱抱它看看！” 小皇帝想着突厥人对狼有着特别的情感，便把小狼轻轻放到木兰怀里。 狼崽子抬头看了一眼木兰，舔着舌头，毛绒绒的尾巴竟然摇了几下。 而后。 往她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这情况直接看得宇文术兄妹三人眼红不已。 “小狼是从草原来的，当然和木兰亲近……” 听到这话，他们心中失落的心情才算有了些许安慰。 朱满月和小皇后也是好奇地看着躺在木兰怀里的小狼。 从来没想过，狼和人也能够和谐相处。 特别是小皇帝，从来都没去过草原，为什么小狼也不排斥他？ “陛下，银月狼可以放在臣妾宫中抚养么？” 木兰抚摸着小狼的身体，有些期盼地望着小皇帝说道。 “爱妃喜欢那就留你身边好了！” 宇文衍直接就答应了。 想着木兰背井离乡远嫁过来，有小狼陪伴，或许能够缓解一些她的思乡之情。 “谢陛下！” 木兰抱着小狼给他福了一礼，脸上绽放出花开一般的笑容。 听木兰说了之后，大家才明白。 原来，银月狼在草原上都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人们只是从祖辈口口相传的只言片语里知道，银月狼是突厥人最崇敬的神狼。 难怪木兰看到小狼后会如此激动。 每个民族都有其特有的风俗和信仰。 狼对于突厥人来说，或许有点类似于牛在阿三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更为尊崇。 第246章 工部之事 见小皇帝同意把小狼交给她抚养。 木兰开心得像个孩子。 迫不及待地抱着银月狼给太皇太后阿史那氏报喜去了。 宇文衍陪小皇后和弟弟妹妹玩了一会后，返回上善殿。 “陛下，毕王来了！” 刚刚坐下，和坏鸟拌了几句嘴，墨言上前禀报。 “臣参见陛下！” “王叔免礼，坐吧！” 宇文衍倒了一杯茶，示意其入座。 “陛下，此次进宫，是要向您汇报一件事。” “将作监的将作少匠何稠，历经数年查阅古籍，苦心钻研，终于将琉璃瓦的烧制工艺复原了……” 宇文贤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点小事，原本他不准备上报的。 但想到小皇帝交代过，要重视各种手工业方面发明。 刚刚冶铸作坊军器组，又因制作弓弩受到了表彰。 何稠复原琉璃瓦烧制技术，也符合朝廷“鼓励发明创造”的诏令。 就决定还是当面奏报一下。 “当真？” “那可是太好了！” 中原琉璃制作工艺失传后，波斯的琉璃制品就成了奢侈品。 虽然琉璃瓦与琉璃制作工艺不尽相同，但却有着大体相通的原理。 只要进一步研究，一定能重新掌握琉璃的制作技术。 “你以奏章的形式上报，这种工艺复原，朝廷一样要通报表彰，诏诰天下。” “把这个册子交给何稠，让其好生琢磨，只要做成此事，工部右侍郎就是他的……” 宇文衍从案桌上找出一个册子，交给宇文贤。 这是他写下关于玻璃的制作工艺。 有研发复原琉璃瓦的烧制经验，相信对于玻璃的制作也能很好的理解。 “是，陛下！” “臣一定配合他把这事做成功。” 宇文贤一听，知道这个东西一定非同小可。 当下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君臣二人就工部的相关事宜作了一番商议。 工部当下负责的最大工程当属河套三城。 不过，有宇文恺这个工部左侍郎亲自担纲，宇文贤几乎不用操什么心。 书坊如今蓬勃发展，雕版印刷工艺日趋成熟。 在工部的主持下，分别在洛阳，邺城，蜀地，荆州，扬州，辽西六处设点。 为大周文教事业发光发热。 雕版印刷的出现，使得印刷用纸大增。 在一定的程度上促进了造纸业的发展。 当下最常用的是麻纸。 蜀地益州产的麻纸冠绝天下。 浣花溪边，集中有上百家造纸作坊。 蜀纸是皇家贡品，也是朝廷公务专用纸。 如今“文渊阁”成了众多大周学子心目中的圣地。 以前。 对于一般的读书人，可以说是一书难求。 购书更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承受得起的。 雕版印刷一下子实现了书籍的批量制作，大大降低了成本。 在“文渊阁”看到喜欢的书籍，就可购买一册自己收藏。 古时文人藏书，就如后世收藏古董一般。 只有经济条件好，甚至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玩得起。 有了书坊，每一本书籍都能大量出版。 就算经济条件一般的读书人，节省一些，也能收藏几册钟爱的。 正因如此。 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学子涌向长安。 书坊给工部带来了一项稳定的收入。 小皇帝早就规定了，盈利所得，一半上缴国库。 剩下的由工部支配，但其中至少拿出一半分给创收的所有工匠。 之前的麻将和取暖铁炉子给工部赚了不少钱。 两者流传开来后，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手工制作，很快就在民间普及了。 “对了，王叔，襄国（邢台）有个叫李春的工匠，善建石桥，你去把他招至工部……” 李春作为主持建造赵州桥的桥梁匠师，因此桥闻名后世。 但其在历史上却是声名不显，甚至在隋朝史书上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唐代张嘉贞《石桥铭序》记载： 赵郡洨河石桥，隋匠李春之迹也，制造奇特，人不知其所以为！ 要不是赵州桥屹立于洨河之上千余年不倒。 李春这个名字也就掩埋在历史长河中，不为后人所知了。 “臣遵命！” 毕王不知小皇帝是如何知道这个李春的。 既然是皇帝钦点，想必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毫不犹豫地满口应了下来。 宇文贤离开后。 心情愉悦的小皇帝一边泡茶，一边哼起了小曲“双节棍”。 赵州桥全长五十多米，跨径达三十七米，能够使用千余年不倒的石拱桥。 其建造工艺和工程质量可想而知。 当下大周需要修建的桥何止千座，哪怕数万座也不嫌多。 要是所有石桥都建成赵州桥那般质量。 那就是妥妥的利国利民之壮举。 不过。 当下赵州桥还没有开建，先把李春弄到工部。 到时，由他组建一个专门建造石拱桥的团队。 在朝廷的支持下，于江河之上建造一座座的石桥。 同时，研发更先进的造桥技术。 争取能在更宽的江河上建造更大跨度的桥梁。 “陛下，吃个桃子，这是刚从卜斋养殖基地那处桃林摘来的……” 墨言从兰兰手中接过一个果盘，端到小皇帝近前。 宇文衍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桃子甜甜的，带有一丝微酸。 “还不错！” “咦，还有这么大个的石榴啊。” 除了桃子，他见果盘里还有一个至少半斤重的石榴。 石榴原产地波斯。 据说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中原的。 “奴婢来剥。” 看到小皇帝要亲自动手，竹竹拿起了石榴。 剥皮后，把一粒粒果肉掰散，放在碗里，而后端到面前。 小皇帝伸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轻嚼后吸吮汁水，然后把残渣吐掉。 石榴已经熟透了，很甜。 不过，也就尝个味道，石榴吃起来还是太麻烦。 “朕不吃了，你们也尝尝。” 宇文衍示意王鹰，元氏兄弟还有李药师吃些。 作为千牛卫大将军，以及其下的龙武卫将军和羽林卫将军。 由他们全权负责皇帝的安全。 但他们三人并不是随时侍奉左右。 不时需要有人视察外围守卫情况及巡逻队伍。 但会保证有一人随时贴身护卫。 小李靖封为司卫下士，倒是一直跟在宇文衍身边。 他们也没客气，拿着就吃了起来。 如今。 护卫皇宫和京城的千牛卫，门监卫都是他们训练出的嫡系军士。 可谓是内外齐心，铜墙铁壁。 安全问题尽在掌握之中。 第247章 连下四城 九月上旬。 王轨同几位大佬齐至上善殿。 “陛下，贺若将军东征大捷，可喜可贺啊……” 他们拿着军中奏报，给小皇帝道喜来了。 臣贺若弼上奏陛下： 自六月中携同东北四部，计六万人马东征，一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月余，大军攻克安市，建安两城。 歼敌两万之众，俘虏士卒五万余，百姓一万余户。 平原王高阳成遣使求和，臣厉拒不受。 接下来，大军将兵分两路。 一路向南，直奔辽东半岛南部的卑奢城（大连）。 一路向东，翻越千山，攻打乌骨城（丹东）。 “好！” “贺若将军不愧是大周猛将，快哉！” 小皇帝看完捷报，不禁叫了一声好。 这是一个多月前的战果了。 拿下前面两城，意味着大周完全掌控辽河平原。 高句丽觊觎辽西的陆路被彻底封锁。 要是顺利拿下卑奢城，乌骨城。 高句丽在辽东的势力就只剩国内城和丸都城这两座旧都城池了。 离把高句丽赶到鸭绿江以南的战略目标又近了一步。 “魏晋以来，中原便与高句丽角逐辽东，虽有所收获，但对方亦没伤筋动骨……” “如今，陛下步步为营，无疑釜底抽薪，着实高明啊。” “高句丽若是退到鸭绿江以南，想要再返辽东，那就难上加难了。” 韦孝宽，李穆和尉迟迥三位老将，春风得意。 看着大周疆域图，指点江山，好不快哉！ 尽管不是他们自己上战场。 但看到在小皇帝的谋划下，收复中原故土，也是老怀甚慰，开心不已。 “陛下，辽东再下两城，继续移民么？” 颜之仪也没想到，移民定居，步步推进的策略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 行军打仗，最怕劳师远征。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行军和给养。 抛开这两样，单论战力的话，中原军队就没有怕的对手。 既然如此。 那就不劳师远征，直接把大本营挪到你家门口。 另外，宇文衍心里根本就没有羁縻统治的想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仅仅臣服，纳贡，然后高枕无忧地做土皇帝。 等到主人家打盹，或是身子骨弱些，就跳起来反咬一口。 在宇文衍这里。 不好意思，没有的事，此路不通！ 什么？ 不服？ 不服可以，勇气可嘉，那就打到你服！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说白了就是看谁的拳头硬。 自古以来，强国发展壮大，弱国被吞并。 只有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或是有战略需要的时候，才有可能坐下来谈。 否则。 谈什么谈，把你灭了不就清静了么？ “当然，以每座城池五万百姓的标准继续移民过去！” 宇文衍要把中原种地的本事，带到华夏人所能到达的任何一个地方。 陛下，所有俘虏还像之前一样安排么？” 王轨作为兵部尚书，一直与辽东大军保持信息的通畅。 虽然兵部对各地府兵只有日常管理权，没有战时指挥权。 但后勤补给，战备供需，处理战后诸多事宜等，是由兵部出面执行的。 “没错！” 之前的安排就是： 刺头全部充当役力，送往煤窑，矿山等地。 而后挑选一部分认同大周的士卒补充到边军之中。 其他的全部划为自耕农，分散安排到中原各地定居。 “陛下宅心仁厚，是他们的福份！” 义国公乐运对于小皇帝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 要知道，很多时候，战争过后，杀俘，屠城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小皇帝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 战争当中，为了胜利，那肯定是杀无赦。 对于那些狂热的战争分子，必须以暴制暴，杀一儆百。 至于缴械投降的那些，当然要加以利用。 劳动力可是十分宝贵的，在一定程度上说，俘虏也是财物。 辽东，乌骨城！ 贺若弼亲率一路大军，于几日前破城。 炸药包加震天雷，直接把一万守军炸懵了。 根本就无法理解，大周军队是如何弄出如此浩大的声势。 眼见败局已定，大部分选择弃械投降。 也有一小撮顽固分子，拼死突围，夺门而去，向南直奔鸭绿江。 被贺若弼派出的陌刀队一路穷追不舍。 眼看就要到江边，只剩数百轻骑恁是没有跑过大周铁骑。 被团团包围起来。 钉上蹄铁的战马，不论脚力还是速度都要强上几分。 “马革裹尸，舍身成仁，为平原王尽忠，兄弟们，拼了……” 高句丽小统领见势不妙，临死前还要冠冕堂皇说上几句。 “拼你妹呀，傻叉玩意……” 陌刀队的军士不屑地高声骂道。 一个来回冲锋，刀光血影闪烁，血染鸭绿江畔。 残阳下。 绿草间。 分外妖娆！ “将军，高句丽人这回学乖了，城内粮食、财物少之又少，连百姓都撤走了……” 记事打开乌骨城府库，略显失望地说。 “平原王求饶不成，肯定把值钱的东西先行搬走了。” “陛下不会少了兄弟们赏赐的……” 贺若弼瞥了一眼里面，却是不以为意。 “王爷，没让您上战场，不记恨末将吧！” 贺若弼说完，凑到记事身边，嘿嘿一笑，低声问了一句。 “将军，瞧你说的，我就是一名记事，非特殊情况，本就不应上战场。” 说话的正是曹王宇文允。 他来到营州之后，谨遵小皇帝之言，好好做一名记事。 其王爷身份只有贺若弼一人知晓。 虽然很想上阵杀敌，但也不至于因这个记恨他。 战争结束。 当下正是东北秋收时节。 贺若弼没有贪功冒进，暂且放过丸都城和国内城。 此次作战，四个少数民族部落两万人马也没有摸洋工凑数。 但军事素养比起大周军队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最终伤亡过半。 这还是贺若弼没有让们打先锋，要不然能剩数百人就算不错了。 四部统领自然看在眼里，对这个大周将军心存感激。 给他们分了一些战马和俘虏，让其率众返回各自部落。 此次联合军事行动大获全胜。 另一路大军。 统兵的将军正是辽东三千游击队的统领成道昂。 他是当初阴寿扫灭辽西高宝宁残部，回师幽州时留下的将领。 这几年间，三千人马折损上千。 为收复辽东立下汗马功劳。 攻下建安城后，他带着旧部和两万大军，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 气势汹汹地杀向辽东半岛。 第248章 故土新归 辽东半岛。 有高句丽据守的唯一城池——卑奢城。 卑奢城，又名卑沙城。 建于半岛狭长处，大黑山两峰之间的山脊之上。 城池依势构筑，蜿蜒曲折，延绵近十里。 虽然海拔只有四五百米，却是易守难攻之地。 若是高句丽布下重兵，成道昂的两万多军士，还真没那么容易得手。 或许是收到了安市，建安两城战败的消息。 卑奢城只留下数千士卒断后。 其他人全部从水路逃往平壤。 看来高阳成见打不赢就降的老套路行不通后，选择了放弃辽东，保持有生力量。 成道昂大军抵达卑奢城后。 随即下令攻城。 首次见识炸药包威力的他惊得揉起了眼睛。 城内断后的高句丽士卒更是被亮瞎了狗眼。 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 而后。 在阵阵轰隆巨响和缴械不杀的喝喊声中扔掉武器，举起了双手。 成道昂兵不血刃拿下此处城池，升起周字龙旗。 当下令军士快马加鞭，给主帅贺若弼上报战况。 这边快速安排布防，了望塔，岗哨，巡逻队各司其职。 并派出一队轻骑前往海边港口，控制高句丽留下的十几艘海船。 其他将士抓紧时间埋锅造饭，解决肚子问题。 乌骨城这边。 贺若弼在鸭绿江北岸安排了骑兵巡逻队，严密监视南岸动静。 布置好城防后，安排军士分批押送俘虏前往建安城。 届时与建安，安市两城的俘虏一起，走水路经渤海至登州港上岸。 此次东征。 拿下四城，歼敌数万，俘获士卒、百姓十二万余。 因后面两城高句丽实行战略收缩，大军遇到阻力并不大。 大周从此收复辽东郡的所有控制权。 剩下的丸都城和国内城，也是地理上辽东地带，但属于“汉四郡”中玄菟郡。 捷报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辽西，辽东两郡地方官府第一时间行动起来。 从兵力部署，粮食，武备等方面对四城进行调配。 紧接着，将进行各类民生设施的完善与建设。 包括驿路驿站、城内坊市民宅、钱庄、学堂、冶炼作坊等。 京城兵部接到捷报后，一些事务早已经准备妥当，下诏执行即可。 新增的县令由辽东郡太守提名，吏部下达委任诏令。 早就确定好的移民，从登州港坐船前往。 同时，把这一批俘虏运回中原。 这次移民四万户，二十万左右人口。 至此，东北营州之地已经移民近六十万。 不过，俘获的人口也累计有二十多万。 与此同时，朝廷下诏犒赏三军。 第一批棉制衣物、以及烈酒、财帛等劳军用品，开始发往辽东。 后续还有军功评定，功勋表彰。 出于对库莫奚、契丹、室韦、靺鞨部落参与此次东征的肯定。 朝廷向各部首领送发了嘉奖诏书。 并给在京城的各部落质子封赏了一个虚职，以及部分财物。 四位质子在长安的小日子过得舒坦得很。 鸿胪寺给他们安排了居住的宅子，配备了相应的下人。 当初小皇帝还给他们赏赐了番邦小娘子一人。 闲着没事每天逛青楼，喝花酒，听小曲…… 有兴趣了就去国子监学学汉话。 比起原先的部落生活，此间就如仙境一般。 征东大军再下两城，宇文衍也是开心不已。 一开始的东北设想，终于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这一切都得益于农业在辽河平原的成功开展。 水稻试种成功，使得营州粮食能够自给自足。 扼守潢水河谷，切断了突厥进入辽西的通道。 打消了突厥与高句丽勾勾搭搭，心怀不轨的念头。 控制科尔沁草原。 蓄养战马和牲畜，为营州的军事、农业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同时，防止了契丹部落的崛起。 …… “将军，沙钵略希望我们出兵，与其共同对付阿波可汗……” 居延绿洲。 居延城于不久前完工。 如今边城常驻军士和百姓已达八万余众。 往来商队络绎不绝。 此处和张家口大境门一样，店铺，宅院也是以租赁的方式经营。 朝廷在此设县，派遣县令管理一切政务，隶属酒泉郡。 建设民宅，钱庄，学堂，冶炼作坊等。 九洲商行在此处也经营了青楼和赌坊。 之所以在边城经营这些，是专为突厥贵族子弟及往来客商设立的。 宇文衍的想法是，在此时代背景下，既然有其存在的必然性。 那不如让刘宝也参与进来，以自己的准则来整顿这两个行业。 规范经营，杜绝逼良为娼和放印子钱等不法情况出现。 史万岁站在北城门楼上，望着塞外一片荒凉的茫茫戈壁。 鞮汗山山口的大风呼呼作响。 城楼上。 霸气的周字龙旗迎风飘扬，威风凛凛。 说话的是站他身边的记事。 正是小皇帝的五皇叔，道王宇文充。 “陛下有何指示？” 史万岁闻言，嘴角上扬，露出两排大白牙。 这位三十五岁的猛人将军，身材高大，玉树临风。 属于那种又帅又能打，迷倒万千少女的类型。 “陛下的意思是让将军全力配合，意思意思一下……” 史万岁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心想，陛下必定是很好玩的一个人。 他还没见过圣驾。 但心底一直对小皇帝启用他这个敦煌戍卒心存感激。 连同皇帝安排到他帐下的小王爷都亲近了几分。 “王爷，想不想随本将到塞外转转……” 史万岁对于小皇帝的意思心领神会。 摄图与大周和亲，本意就是借助周朝军力对抗西突厥。 意思意思下就是要给老丈人一个面子，不能女儿白嫁了。 但是呢，又不能用力过猛，得把握好度。 说白了，就是玩好平衡之术。 使东、西突厥不能一家独大。 “真的吗？太好了……” 道王双拳紧握，眼中顿时冒出热切的光芒。 两年的军伍生涯，已经把他磨练成一名真正的军人。 哪有军人不希望上战场的。 史万岁点了点头，和道王一并走下城墙。 回到军中。 一边调兵遣将，一边派人与沙钵略联络。 抽空还卜了一卦。 好卦！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要说也怪，史万岁在战场上武力惊人，杀伐果断的一个人。 却喜好钻研易经卦象。 每逢出兵，都要占上一卦。 当真是有趣。 但若是战前卜到一个不好的卦象，难道不会影响自己的心态么？ 第249章 出使西域使团归国 秋收后。 老百姓沉浸在喜悦当中。 连续三个丰年。 交完田租，家中存储的粮食开始丰盈起来。 朝廷除了田税所得，也收购一部分粮食。 单凭长安太仓和洛阳河阳仓两处官仓，存粮有限。 只要不出现大灾大难，接下来几年内，大周可调配粮食会越来越多。 为了增加粮食储备，保证粮食安全。 小皇帝与朝臣商议后。 令工部于同州华阴县渭河南岸修建永丰仓。 洛阳再建常平仓，回洛仓。 卫州黎阳县（河南浚县）建黎阳仓。 增设四处官仓，以备不时之需。 经过三年的开荒，可垦荒地已经开发十之八九。 百姓们开始把目光投向山地。 一片片梯田在勤劳百姓手中开垦出来。 利用山间泉水，溪流灌溉。 有了曲辕铁犁和耕牛，哪怕是山间田地，也一样能深耕细作。 加上沤肥之术，产量不会相差很多。 种上几年，把田种熟后，只要光照充足，和平地没什么两样。 三年的休养生息，社会开始恢复生机，展现出无穷的活力。 除农业之外，手工业也得到很大的发展。 各种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社会生活物资日渐丰富。 特别是制茶业，得到飞速发展。 对外贸易使得茶叶的需求大增，促进了制茶工艺发展进步。 传统的织染技艺也有所发展。 蜀锦，青河绢，潞州绸，扬州绫等，代表了当下丝织品的最高工艺。 中原铁制农具和厨具深受番商喜爱。 当国家远离战乱，百姓安居乐业。 社会就能蓬勃发展。 …… 十月下旬。 出使西域的使团返回长安。 他们于天元二年十月出发，在河西走廊会同裴矩后出敦煌进入西域。 出使高昌，焉耆，龟兹，疏勒，于阗等国。 谋求商贸往来，建立大周使馆。 而后，越葱岭，前往河中之地的西域诸国。 数百人的庞大使团。 回来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百来人。 其他人都留在了西域各国，驻守大周使馆。 裴矩也没回。 他带一些人前往萨珊波斯去了。 使团带回大量西域特产。 种子，干果，香料，琉璃，宝石，波斯地毯等。 最引人注目的是使团给小皇帝带回一匹汗血宝马。 这是康国国王回赠给大周皇帝的礼物。 张骞出使西域时，盛产汗血宝马的大宛国，如今早已不复存在。 大宛国所在的费尔干纳盆地成了康国的地盘。 发源于天山山脉的药杀水（锡尔河），汇集盆地三面高山上的冰川河流，流经整个盆地。 相当于关中平原的渭河。 虽然地处内陆地区，但盆地开口向西，能接收到最后一丝大西洋暖湿气流，获得一定的降水。 是这一地区为数不多能从事农耕的风水宝地。 张骞返回长安后，汉武帝派使者携重金远赴大宛求购汗血马。 大宛王不允，还杀了汉朝使者。 惹得汉武帝大怒，派大将李广利讨伐大宛。 李广利首征失利。 再征，大军围城，断其水源。 最后迫使大宛贵族斩杀国王，献上汗血马，以示屈服，才得以免除灭国之祸。 如今。 以传统月氏人为主的昭武九国成为这片区域的主人。 但是受到西突厥的霸凌，不得已成为附庸。 达头可汗之所以敢和沙钵略死磕，也正是倚靠其掌控了辽阔的西域。 随着大周统一北方，重开通丝绸之路。 西域诸国迫切希望与中原展开贸易，摆脱西突厥的魔掌。 只是大周还没有完成南北统一。 他们暂时心里也没底，还不敢完全和达头可汗撕破脸。 处于尝试接触，保持观望的状态。 此次使团返回长安。 随他们一起回来的就有一些国家的使者。 这些使者受到大周朝廷的热情接待。 由鸿胪寺卿长孙晟亲自接洽。 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一一安排上。 带他们参观东、西两市，感受长安繁华的商业氛围。 也去了昭武坊，会见了聚居于此的九姓商贾。 康艳典的父亲作为翻译，全程陪同。 康父如今可是朝廷商业司的工作人员，就算是九国使者都不敢怠慢他。 在小皇帝的授意下，商业司设立了大周商品展览馆。 里面陈设了大周所有的贸易商品。 丝绸，茶叶，瓷器，纸，漆器，铁器，铜镜，烈酒…… 凡是大周用于对外的商品，都可以在这里看到实物。 看着丝绸裁制的汉服，一众使者无不为其精致华美赞叹不已。 这些服饰是用来展示丝织品的。 在西域诸国使者眼中，无疑就是一件件艺术品。 当下长安城内，随时都能看到胡商的身影。 宇文衍下令国子监设立孔子书院，专门教授番邦人士学习汉语。 此举一出，番商们争相报名，前往孔子书院学习。 他们都清楚，想要与中原通商，语言沟通很重要。 哪怕花钱能请一个翻译，也不如自己能说得好。 通商后。 除了西域商品，还带来了胡姬和昆仑奴。 在胡商的眼里，这些奴隶也是能牟利的商品。 他们还把私奴分成不同的等级。 长相貌美，能唱会跳的胡姬以及健壮勇猛的昆仑奴。 价值堪比一匹上等战马，能卖几十上百贯。 最次的奴隶就同牲畜一样，一两贯钱就能随意买走。 小皇帝原本是想禁止这种非人道的人口买卖。 但在奴隶社会国家，封建社会国家并存的大背景下。 很多大市，都有专门从事人口买卖的牙行。 并不是一纸诏令就能断绝的事情。 宇文衍也只能作罢，留待以后再做打算。 不过，朝廷还是做出了相应的规定。 所有奴隶必须在官府登记造册，并且有两名以上保人签字画押，才允许交易。 而且，需要缴纳五成的商税。 西域女子，蓝眼睛，高鼻梁，阿娜多姿，柔情似水。 比起小皇帝赏赐的番邦小娘子，异域风情的胡姬让中原男人更加血脉喷张，趋之若鹜。 昆仑奴有两种。 一种身黑如漆，高大威猛，孔武有力。 还一种身材矮小，皮肤棕黑，善水。 昆仑奴性格温顺，忠诚度高，深受贵族的喜爱。 胡姬和昆仑奴因其稀奇及不菲的身价，一下子成为显贵豪门彰显身份的标配。 作为贵族子弟，身边不跟随几个胡姬和昆仑奴，都不好意思出门。 不论什么时代。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装逼炫富的情况出现。 第250章 新罗纳贡 十一月。 东北季风呼呼作响，海浪翻涌，海鸟翱翔。 一处风平浪静海湾，呈现繁忙的景象。 数千工匠正大力打造海船。 “晋王，您放心吧，臣上个月又从陆地掳来数百经验丰富的造船工匠……” 窦荣定眉眼带笑，对着眼前的少年说道。 “皇兄让本王督管造船事宜，那就仰仗姑父了。” 说话的正是被宇文衍和小李靖打爆屁股蛋的杨广。 杨坚与独孤伽罗的次子。 当初。 叛军兵败，杨氏出海逃遁至流求岛后，杨勇于天元元年五月自立称帝。 不过。 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自立皇帝，顶多算是割据一方的土大王。 虽然手上只有从扬州带走的五千人马。 但放在这座孤岛之上，那也是无敌的存在。 征服岛上原有的几个小势力后，又驱赶山上的土着下山定居。 建造海船，控制周边一众岛屿。 时不时跑到南陈沿海掳掠一些工匠和人口。 甚至跑到南海劫持商船，干起海盗的行当。 与此同时，大力开荒垦田，发展农业。 两年多来，已经发展到二十多万人口。 府兵五万余。 并在流求西北角的位置，建造了一座城池，取名大兴城。 城内修建宫殿，坊市。 主殿内。 “皇上，当前大隋最紧要的事情就是人口……” 李德林作为杨氏的智囊，指出了当前面临的关键问题。 “这个朕自然晓得，但总是去南陈薅羊毛也不是长久之计……” “陈朝水军强大，万一举兵攻来，大隋凶多吉少啊。” 杨勇眉头紧蹙，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皇上，这个好说。” “往北有琉求群岛，倭国，百济，新罗。” “往南还有吕宋，婆罗洲，爪哇，真腊等地的土着……” 李德林不愧是杨坚生前看重的谋士。 把海上的情况掌握的很是清楚。 “嗯，公辅高见，有卿谋划，大隋一定可以重返陆地，一雪前耻……” 杨勇眉头稍微舒展些，露出了一丝笑容。 “臣定当竭力助皇上实现鸿愿！” 李德林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自从决定远走扬州的那一刻起，他就被死死地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皇上，大公主失踪快两年了，至今下落不明，当真不找了？” 李德林话音刚落，杨勇脸色一沉，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唉！ 沉寂的大殿响起一声长叹。 “家姐表面娇柔，却生性刚烈，她是故意躲开，不想见母后和朕等弟弟们啊……” “罢了，罢了，人命天注定，且随她去吧！” 李德林见杨勇脸色不是太好，没再说下去。 …… 京城长安。 鸿胪寺卿长孙晟接待了一众新罗使者。 作为半岛三国之一，这个时候遣使来朝，一点也不奇怪。 使者态度真诚，献上方物，表示愿为藩属。 要说国与国之间，所有往来目的无非两样。 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 新罗，百济两国，以前一直对北齐和南朝称臣。 年年纳贡，多面讨好。 不曾想，北周灭齐，一统北方。 实力大增，更是把南陈势力一举赶到长江以南。 这两年来。 大周经营辽西，在高句丽眼皮底下站稳了脚跟。 去年攻陷辽东城，今又拿下建安等城。 大有把高句丽辽东势力尽数驱赶之势。 若高句丽失去广阔辽东，龟缩于鸭绿江以南。 为了扩展其生存空间，只能向南。 首当其冲的就是新罗。 以往。 南方的新罗，百济两国还能联合起来对抗高句丽南侵。 可上次联军胜利后，分配战果时，百济撕毁盟约。 抢占原本属于新罗的数郡之地。 还出兵攻打其本土，想趁机一举灭之。 理想很美好，事实却很残酷。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百济主动出兵却吃了败仗。 非但没占到便宜，反而丢掉大片土地。 从此两国交恶，老死不相往来。 新罗真平太王金白净生怕高句丽联合百济搞自己。 而之前认下的主子南陈又实力有限。 大周强势打压高句丽，风头正盛，无疑成了新罗最想抱的大腿。 他先是上书表忠诚，祈求大周收下新罗这个小弟。 后又派出使者，到长安进贡方物。 历史上，新罗就是典型的白眼狼。 百般讨好巴结唐王朝，借其军力除百济，灭高句丽。 目标达成后，就慢慢暴露出贪婪，忘恩负义的本性。 开始驱逐唐朝在朝鲜半岛的势力。 最后，便宜了这个“三韩”土着为主的新罗，让其统一了朝鲜半岛。 并于几百年后，改朝换代成了高丽国。 从此造就了后世棒子的祖先。 不要看当下新罗真平太王金白净，态度谦卑恭顺，那都是权宜之计。 不过。 政治就是你忽悠我，我忽悠你。 新罗想借力大周保全自身。 宇文衍何尝不能利用其牵制高句丽呢！ 在召见新罗使者后，接受了真平王的请求。 封其为大将军，新罗郡公。 并派出使者随同新罗大使一同返回，建立商贸往来。 “陛下，新罗看起来态度还行，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长孙晟把使者送走后，进宫给小皇帝复命。 “那是当然！” “不过，也不用太急。” “建立商贸往来后，先把商队运作起来，布置些后手……” 小皇帝眸中闪过一抹狠色，淡淡说道。 长孙晟闻言，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 “季晟，突厥各方的联络不能松懈，如今只是开始，离成功尚早……” 宇文衍随即交代了一句。 大周最为紧要的外交关系还是北方的突厥。 虽然现在一分为二，危险性大大降低。 但是，除非突厥灰飞烟灭，否则危机是一直存在的。 “臣明白！” “陛下，汗血宝马被您驯服，可喜可贺……” 正事谈完。 长孙晟说起康国敬献的那匹汗血宝马来。 那是一匹金色高头大马，通体金黄，浑身没有一丝杂色。 身高体长，比一般的战马要高一头。 身姿健美雄壮，毛色油光发亮，长长的鬃毛飘逸非凡。 昂首阔步间，尽显桀骜不驯的野性，还有高贵的王者之气。 这绝对是马中之王，千里龙驹。 宇文衍见后也是喜欢得不得了。 这样的坐骑，堪比后世的限量版超跑，绝对拉风的存在。 王者自然有王者的骄傲。 野性十足的汗血宝马，陌生人根本近不了身。 第251章 汗血马逐日 那天。 在城外西苑猎场。 宇文衍也是趁汗血马一不留神的功夫，从一处高地跃上马背。 两腿紧夹，死死地抓住那飘逸的鬃毛。 桀骜的马王感觉受到极大的挑衅和侮辱。 顿时四蹄飞扬，前倾后颠，想要把身上这个讨厌的家伙甩飞出去。 宇文衍就像巨浪中的小船，随着马儿的动作上下翻腾，左摇右晃。 看得王鹰和元氏兄弟等人大惊失色，驱马围在四周。 宇文衍紧紧抱住马脖子，两腿不敢有丝毫松懈。 像个八爪鱼似的粘在马背之上。 任由它使出浑身解数，仍然稳若泰山，就是甩不开他。 “马儿，放弃吧，你甩不开的……” “朕乃华夏天子，普天之下，唯我独尊！” 小皇帝开口，尝试与其沟通。 高贵的汗血马充耳不闻，蓦地飞驰出去。 宇文衍只觉耳边风声大作，周边景象向后极速倒退。 眨眼间。 就只能看到一抹急速远去的金色。 “小心啊，陛下！” 王鹰，元氏兄弟，小李靖，墨言纵马追了上去，嘴里大声喊道。 一众使者也拍马跟上。 不愧是千里龙驹，这速度也是绝了。 小皇帝调整呼吸，四肢紧贴于马背之上。 直奔了数十里。 马儿骤然一个急停，巨大的惯性差点把他掀翻出去。 好在夹紧马肚的双腿一直没有松懈。 双手紧拽着长长的鬃毛环抱着马脖。 汗血马发疯似地冲刺、急停、跳跃。 前蹄高扬，后蹄飞抬，愤怒地咴鸣。 企图用这样的方法摆脱背上的人类。 宇文衍贴于马背，稳得一批。 不管是长途奔袭，还是原地撒泼，就是紧贴不放。 这番人马较量，就是打击马儿自尊心，打磨它桀骜个性的过程。 使其从内心上慢慢接受，拿背上这个家伙无可奈何的事实。 这场人马鏖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期间。 小皇帝一直尝试用言语和动作与其沟通，让它接受事实。 双管齐下。 马是很有灵性的生物。 在这情况下，肯定能体会到他言行中想要表达的意思。 “臣服于朕，带你傲视四海，蹄踏九洲……” 经过长时间发狂似地折腾。 此时。 汗血马已是大汗淋漓，全身冒着热气。 动作幅度小了许多。 停下来后，吭滋几声，连续打了几个喷鼻。 四蹄刨地，像是在回应宇文衍的话语。 小皇帝暂时还摸不清汗血马的状况。 这是服了还是没服？ 松开一只手，拍了拍马脸，喝问道： “要是服了那就点点头……” 只是随意的一问，不曾想，高傲的马儿竟然真的上下晃动了几下头颅。 难道真的听懂了？ 这语言领悟天赋嘎嘎厉害啊！ “陛下，成了，成了！” 追上来了王鹰等人，看到汗血马的状态，开心地大声喝喊起来。 成了吗？ 宇文衍有些狐疑地观察起来。 只见汗血马平静的在原地踏着碎步，不时扭头回看一眼骑在背上的小家伙。 桀骜的眼神变得温顺了许多，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示好的感觉。 “驾，去那边……” 小皇帝轻拽了一下鬃毛，双腿一个拍打，指了一个方向。 他要看看这马是不是真的驯服了。 汗血马闻言，昂首迈步，向他指的方向缓缓走去。 “咦，好像真的成了！” 经过多次试探。 宇文衍总算确认，这次马儿是彻底臣服于他了。 随即跳下马背，但拽着鬃毛的左手还是没有松开。 右手抚摸着它的脖子，马脸，还有额头。 马儿没有抗拒，反而伸出舌头舔舐他的手掌。 并在其身上亲昵地磨蹭，嘴里发出欢快的咴咴声。 小皇帝这才放心地松开拽着鬃毛的左手。 双手捧着马脸，一人一马，斗牛式的顶了几下额头。 大功告成！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霸气！” 跟来的众人跳下马来，向宇文衍拱手道贺。 眼中无不露出“吾皇威武”的自豪之色。 就连康国使者也是目光熠熠。 这匹烈马，在康国都没人驯服。 没想到却被大周皇帝给收服了，当真是真龙天子啊。 宇文衍任由汗血马在一旁啃食地上的干草。 满意地打量着眼前这匹威风凛凛的宝马。 “通体金色，迅捷如风，快若闪电，以后就叫你“逐日”吧……” “咴咴……” 马儿微微抬了下头颅，一边咀嚼，轻叫几声，像是在回应给它起名。 小皇帝围着逐日马转圈欣赏，越看越中意。 驯服汗血宝马后。 工部为其量身打造了辔头，马鞍等一应马具。 作为御马，有专门的人照料“逐日”的生活起居，无需宇文衍操心。 …… “陛下，史将军与沙钵略联军，于漠西大湖盆地大败阿波可汗……” 西北传回战报。 史万岁领兵一万，与沙钵略六万军队合兵一处。 直袭阿波可汗的老巢。 大周军队主要起牵制和震慑之用，并没有直接与阿波的主力血拼。 战罢。 沙钵略咧嘴直笑，赶着数万人口和牲畜返回王庭。 如同憋在水底数年，总算露头狠狠地出了口气。 此刻。 他觉得草原上的空气都是甜的。 女儿没白嫁，让他这个老丈人倍有面。 “大周猛人”的名头，更加威震草原。 单单见到龙旗和史字旗，就让突厥部族心里直发虚。 那是敦煌戍卒史万岁，在草原部落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一句“猛人来啦”，就能让突厥孩子止住哭声。 这次战斗，史万岁也分到一些女人和牲畜。 这也是居延城需要的，他自然不会跟沙钵略客气。 一年前。 小皇帝就与朝臣一起，给居延绿洲制定了一份详细的经营开发准则。 保证可持续生态的基础上，尽量提高绿洲土地的利用率。 合理开发农田，种植粮食，满足一部分所需。 同时。 利用居延海的水域资源，发展渔业。 于弱水河上游及两岸，进行植树造林，保持生态。 若是从高空俯瞰。 居延绿洲就是一片草树葱葱，绿意盎然的生命之地。 是荒漠，戈壁当中的一块绿宝石。 而居延城就是这片绿洲的守护神，也是大周西北的定海神针。 有了它。 突厥的骑兵再也不能轻易纵兵南下，长驱直入。 除非突厥绕道，选择穿越茫茫沙漠。 可大军想要横淌遍地黄沙的流动沙漠，谈何容易？ 这无疑是自废武功，自斩一刀。 或许，没等走出沙漠就全军覆没了！ 第252章 中兴之君 阿波可汗心情有些颓然。 沙钵略与大周和亲，以后他的胜算会越来越小。 虽然达头可汗让他做了西突厥大可汗。 但他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为了凸显西突厥的正统性。 以此争取更多草原部落的支持。 实际上。 达头可汗的兵他一个也调动不了。 而且，他的地盘也是一众可汗当中条件最差的。 由阿尔泰山，唐努乌拉山，燕然山合围形成的大湖盆地。 只有一些高山草甸，没有广阔的大草原。 在地形上便决定了他的发展上限。 汉朝时，这里是匈奴右贤王的地盘。 如今已是十一月，草原上已经入冬了。 随时都有可能迎来一场暴风雪。 阿波可汗就算有天大的怨恨，也不会选在这个时节复仇。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可能多的收集牲畜过冬所需的草料。 没有足够的草料，赶上大雪封山，寒潮来袭。 不知道要冻死多少牲畜。 对于以放牧为生的草原部落，牲畜就是他们的赖以生存的命根子。 大周与沙钵略和亲，并联合出兵对付他。 但阿波仍然得当作啥事没发生一样，继续与中原的商队进行贸易。 每年过冬，他们都会用牲畜交换一些粮食，衣物等。 没有这些东西，万一遇上寒冬，那日子就难熬多了。 “陛下当真慧眼识珠，有了史万岁把守西北大门，河西走廊无忧矣！” 王轨乐不可支！ 自从大周立国以来，西北从来没有这么安宁过。 想办法稳住突厥和吐谷浑，保证丝绸之路的畅通。 为大周换取几年安定的发展时间。 等到兵强马壮时，便可一个个收拾他们了。 如今。 大周一边休养生息，一边训练府兵。 高炉炼铁解决了铸造武器所需要的大量生铁。 加上綦毋怀文原本改造过的“灌钢法”。 军器监批量铸造陌刀，锥枪，冷锻甲，横刀，弯刀，马蹄铁等一应军器。 虽然质量比不上冶铸作坊打造的。 但放在当下，也是一等一的上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大周不缺忠君爱国的人才，只要给他们施展才华的舞台，就能绽放夺目的光彩……” 宇文衍泡好茶水，给王轨倒了一杯。 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陛下圣明！” 王轨眸中闪过欣慰之色。 作为武帝宇文邕的铁杆拥趸，曾经为其没有一个好太子而叹息不已。 屡次提醒他更换继位人选。 王轨甚至觉得，就算把皇位传给弟弟齐王宇文宪，也比传给儿子宇文赟强。 可哪怕是英明神武的宇文邕，在皇位传承上，也难以做到大公无私。 何况，他也料不到自己会早殁。 三十六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 就算太子宇文赟不成器，他名下六个儿子，也要等他们长大些再看。 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 他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驾崩了，把江山留给了不靠谱的太子。 宇文赟登基。 先诛皇叔宇文宪，再杀重臣宇文孝伯，宇文神举。 王轨感觉自己命不久矣，已经做好了以死尽忠的打算。 不曾想，却被傀儡小皇帝点名要到正阳宫。 无形中救了他一命，这点王轨很清楚。 自己多次劝武帝撤立太子，宇文赟绝对不会让他活。 要是不去正阳宫，他必死无疑。 没想到。 初次面圣，七岁的小皇帝就给心灰意冷的他带来巨大的惊喜。 那颗随着武帝驾崩而冰冷的忠君之心，瞬间活了过来。 几年来。 自己当初的预感成真了。 小皇帝带给他的何止是惊喜，简直就是震惊。 他敢肯定，陛下就是继承太祖，高祖遗志的天选之人。 必定是实现大周中兴的开创之君。 “棉衣，棉鞋这些，都给边疆守军送去了吧？” 对于王轨的赞许，小皇帝摆了摆手，笑问道。 棉花扩大种植面积后，少府监成立了棉制品作坊。 专门缝制棉衣、棉裤、棉鞋、棉帽、棉手套等。 小皇帝交代，所有棉制品优先供给边疆及东北将士所用。 “您就放心吧陛下，兵部和户部已经安排好。” “戍边将士的过年物资，早在两个月前就在筹备运送了……” 边关要塞，都是远离京城之所。 气候恶劣，条件艰苦。 宇文衍亲政后，特别关心边疆要塞将士的生活问题。 不仅提高了相应待遇，平常所需物资也是准时到位。 边军与府兵略有不同。 普通军士都是两到三年一换，队长以上的将官服役时间可能更长。 “那就好，边关将士们不容易，物资供应一定要有保障。” “臣遵命！” 王轨笑呵呵地离开上善殿。 他如今是斗志昂扬，对大周未来充满了希望。 “小言子，备马！” 王轨离开后，宇文衍准备出城前往火器庄园。 “陛下，这是要去看那火绳枪么？” 小李靖一听到要出城，立即兴奋地问道。 他已经听墨言和元氏兄弟说过火药事情了，但却一直没见识过。 “没错，等下让你玩玩炸药包和震天雷，那可比大炮仗威力猛多了……” 宇文衍换上便服，来到御马监。 御马丞已经为汗血马逐日套好了马鞍等。 见礼后。 恭敬地把缰绳递到王鹰手中，由他牵到小皇帝面前。 看到宇文衍，逐日兴奋地踏着小碎步，马脸在其身上亲昵地蹭来蹭去。 钉了蹄铁的四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 “出城！” 小皇帝接过缰绳，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动作干净利落，轻盈飘逸。 汗血马仰天一声欢鸣，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 “驾……” 出了西门，宇文衍扬鞭打马，两腿一夹。 逐日四蹄弹地，原地起飞，向前奔驰而去。 转眼就到了百步开外。 “不愧是千里龙驹，咱们也跟上……” 王鹰马鞭一扬，赞叹了一声。 几里距离，转瞬即至。 进入庄园后，下人接过缰绳，牵到马厩喂食草料。 “小人苏玄参见陛下！” 火器负责人苏玄迎了上来，给小皇帝行礼。 “免礼！” “直接去靶场吧，看看你研制的火绳枪！” 宇文衍摆了摆手，抬脚向靶场走去。 自从上次试射火铳后，小皇帝把火绳枪的原理和他说了一下。 经过一年多的研制，把样品给做出来了。 第253章 试射火绳枪 靶场位于一片密林之中。 标靶后面是一道数丈高的崖壁。 试射的位置专门建造了一条木制青瓦长廊。 这样，下雨天也可进行试射。 一张条形长桌上，摆着五把火绳枪。 旁边的木盒里，油纸包裹的是墨一负责的火药作坊研制的纸壳定装子弹。 这个纸壳定装子弹并没有多高大上。 就是把击发一次所需的火药以及一颗子弹，用油纸卷装起来。 装填时，用嘴咬破纸壳，把火药倒进枪管。 包装纸连同子弹塞进枪管，用通条压实。 再往火门倒上引火药，就可进行射击了。 宇文衍准备亲自试枪，被王鹰和元氏兄弟三人抢先了。 他们深知火药的威力。 绝对不敢让小皇帝以身试法。 三人在苏玄的指导下完成装填，点燃火绳。 打开火门。 端枪瞄准，三点一线。 扣动扳机。 “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响，一阵白烟升起。 空气中弥漫火药的味道。 清理火门和枪管。 继续装填，继续射击…… 连续试射了十发子弹。 “子昌，后坐力重不重？” 小皇帝在一旁仔细观察，当即问了一句。 “陛下，何为后坐力？” “就是你开枪后，肩窝处感受到的劲道。” “这就是后坐力啊，有点明显，但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 王鹰回味了一下，而后说道。 “是的陛下，对身体不造成任何影响。” 元氏兄弟也如是说。 宇文衍拿起他们射击过的枪，枪管稍微有些发烫。 “陛下，我等试验过了，连续射击一百发，枪管就发红了。” “小的认为最多连续七十发，建议五十发以下，就要让其冷却一段时间……” 苏玄看到小皇帝的动作，马上把他们实验的数据说了出来。 “很好！” 火绳枪若是用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顶多也就能射击两三次。 马上就转换成肉搏战，不会多给你装填射击的时间。 倒是守城的时候，有更多的射击机会。 能连续射击五十次，说明枪管的强度和韧性已经非常不错了。 “走，看靶去！” 靶的距离有两百步，大概一百二十米。 三个圆心靶。 王鹰八发上靶，两发脱靶。 元胄七发上靶，三发脱靶。 元威六发上靶，四发脱靶。 中靶的地方留下手指粗的弹孔。 锥形圆头的子弹，破坏力大。 说明火绳枪的有效射程达到了一百多米，和神臂弩相差无几。 “陛下，火绳枪比神臂弩的精准度要高不少。” 王鹰一下就看出了名堂。 “继续试射！” 这次射击着甲的假人。 一百米内，普通铠甲破防。 五十米内，一般重甲破防。 三十米内，冷锻甲破防。 一番试射下来，对火绳枪的威力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射程和有效射程与神臂弩相差不多。 但火绳枪的威力更胜一筹。 三十米的距离，神臂弩不能洞穿冷锻甲。 但火绳枪的子弹却能在上面留下手指粗的弹孔。 “陛下，火绳枪威力确实可以，但比起弓弩来，射击速度太慢了。” “守城或许还有些作用，冲锋陷阵却是不行……” 元威心直口快，一下就看出了火绳枪的不足。 “药师，小言子，你们也试试……” 两人早已经摩拳擦掌，听罢当即在苏玄的指导下进行装填，试射！ 随着一阵砰砰声响。 两人连续射击了二十发，这才放下手中的枪。 “陛下，此枪如元将军所言，用于战场的确有所不足。” “是的，特别下雨天，直接就哑火了。” 墨言和李药师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你们说得很有道理，火绳枪用于战场之上，确实有很大的缺陷。” “但是，肯定能够继续改良的……” 宇文衍说着，把目光转向苏玄。 “陛下，小人也觉得火绳枪有很大的改进潜力。” “比如点火方式，应该能找到更便捷，且雨天也适用的方法……” 苏玄现在已经彻底迷恋上了这种火器。 从炸药包和震天雷威力来看，火枪绝对是火器的一个发展方向。 宇文衍点了点头，对他的想法表示肯定。 利用黑火药的火枪，到了火绳枪这一步已经算是很完善的火器了。 历史上，一直到清朝末年，用的还是这种火绳枪。 不过，这是由于腐朽的清政府闭关锁国，不思进取。 认为凡军事者，在于才而不在于器。 当国门被西方的洋枪大炮轰开后，已经为时晚矣。 火绳枪的下一个版本是燧发枪。 就是改进了点火装置，利用燧石敲击活动火门产生的火花点燃引火药。 小皇帝没有直接把燧发枪的图纸给苏玄。 就是希望他们更加深刻地了解火枪的发展历程。 “火石，大家都不陌生吧？” 火石即燧石，从魏晋时候起，就被人们广泛用来取火之用。 小皇帝话音刚落，苏玄眸中猛然闪现一丝火热的光芒。 “对啊，小人怎么就没想到呢？” 只见其手掌一拍，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挠着后脑勺在原地打转。 “火石，火石……” 嘴里呢喃着，突然冲了出去，转眼跑没影了。 “陛下恕罪，师父这是着迷了！” 看到苏玄连招呼都没打就跑开了。 留下的工匠中，有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对着小皇帝躬身道。 “无妨，你是苏玄的徒弟？” “回陛下，小人逍遥，这是舍弟抱朴，我们是师父的弟子，是他从小收养的孤儿……” 逍遥指着旁边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说道。 原来是一对双胞胎。 苏玄不愧是道门中人，给徒弟取的名字都那么有道韵。 小皇帝看着兄弟二人清澈的眼神，确实有几分道家神韵。 “嗯，不错，好好跟着你师父学。” “把这个册子交给你师父，朕有空了再来。” 宇文衍给出的是红衣大炮的图纸。 此炮是明朝末期，集当时中西方火炮所长铸造而成。 是当时最为先进的火炮之一。 既然有了火药，那就让研制火器的工匠们慢慢去折腾。 反正，小皇帝也不要求他们短时间内就造出来。 以当前的技术，和火枪一样，就算研制成功，想要量产也是很难的。 宇文衍只是把概念提出来，让工匠们去自由发挥聪明才智。 “喏，恭送陛下！” 逍遥带着他弟弟，还有一众工匠躬身行礼，恭送宇文衍一行人离开。 第254章 幽怨的朝臣 离开靶场。 宇文衍让墨言去火器庄园取了些炸药包和震天雷。 一行人来到西苑猎场。 让小李靖和王鹰见识下火药的威力。 阵阵轰隆巨响中。 碎石泥土四溅，爆炸点一片狼藉。 看得两人嘴巴张开，久久都没能合上。 元氏兄弟和墨言哈哈大笑。 当初他们第一次见，何尝不是这样。 “陛下，有了此物，大周无敌了！” “嘿嘿，这要是在突厥王庭放上几千上万个，燕然山都给它炸个窟窿来……” 小李靖立马就想到用来招呼小皇帝的老丈人。 “药师，别乱说话，那可是陛下的老泰山，怎能如此粗鲁？” “放千百个意思下就行了……” 元威话一出口，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打住，现在是和平时期，我们要谨言慎行，免得给陛下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鹰笑了一会，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 “对，对，把这些大炮仗留给大周的敌人。” 元胄忍住笑，附和王鹰道。 “上马，回宫！” 宇文衍任由他们打趣，翻身上马，下令回宫。 返回上善殿。 小皇帝心情不错。 火器就是撑起大周雄心的底气所在。 有了火枪和火炮，对上其他国家那就是纯粹的降维打击。 在没有任何国际准则的世界里。 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准则。 宇文衍亲政以来，继承的是武帝留下的基本盘。 同时也接收了宣帝折腾了两年的朝堂，以及威德几近于零的皇室。 三年来。 他尽量恢复皇室威望，安抚朝野贵族势力。 在没有大范围损害关陇贵族利益的前提下，推行了一系列改革。 三省六部制极大的加强了中央皇权。 同时也提高了朝廷的行政效率。 大力实行均田制，鼓励开荒垦田，把以前的荒地全面利用起来。 释放奴籍，抑制佛教，大大增加自耕农的数量。 推广先进农具，普及沤肥之术，提高粮食产量。 统一货币，设立钱庄，颁布多项惠农免息借贷政策。 减免赋税，休养生息，使得百姓对朝廷，皇室的满意度大增。 重开丝绸之路，鼓励商贸往来，大力发展商品经济。 最后促进商税的实行，增加国库收入。 改革府兵制，兵农合一，极大的提升了国家的军事力量。 特别是抓住历史的节点，经营辽西。 不但切断了突厥与高句丽的勾连，还抑制了契丹的崛起。 也为朝廷开辟了一处农业之地。 如今，更是收复辽东故土，东北设想形势一片大好。 另外。 冶铸作坊和雕版印刷等一系列发明创造，带来影响更是深远。 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无关痛痒。 但却无形中让大周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 腊月。 三省六部官员又进入了忙碌的全年总结阶段。 全国两百多个州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到京城。 六部官员忙到飞起来。 特别是小皇帝细化地方官府记账模式后。 各项数据都得进行归类审核，综合统计入档。 造成这种情况的直接原因，就是中央直辖过多的一级行政区。 极大拉低了朝廷策令的执行效率。 这是南北朝数百年间，割据，战乱频繁，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 每一个政权为了拉拢各地方势力。 纷纷用爵位，官职来安抚支持己方的人员。 职位不够就增设州郡，使得州郡设置泛滥。 比如沔州，原本只是一个县，是为甑山县。 后来直接把县升级为了州，下设汉川郡，甑山县。 正是由于这种用官职来巩固统治的策略。 使得地方官府繁多冗余。 地方权力分而无统，削弱了地方官府的控制力。 久而久之，地方势力错综复杂，导致朝廷对地方行政区域控制也越来越薄弱。 小朝会。 三省六部大佬匆匆而来。 众臣行礼后，却是没有以往小朝会时的轻松惬意。 盖因政事堂和六部都堂，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们处理了。 “诸位爱卿，年底又开始忙碌起来了吧……” 小皇帝嘿嘿一笑，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臣幽怨的眼神望着宇文衍。 那神情似乎在说，要不是您平时待我等不薄，才不给你这甩手掌柜做苦力。 “别这么看着朕，谁叫你们不想想办法呢？” 宇文衍还是满面笑容。 “陛下，能有啥办法？” “就算一天处理十州事务，也要二十多天，整个腊月就过去了……” 酆王平时最为活跃，也不怕皇帝责罚他。 当即开口说道。 “回陛下，任务最重莫过于户部。” “主簿们的算盘都要冒火星子了……” 于翼也是一阵苦笑。 他管理着朝廷的钱袋子，有太多的账目要核对汇总。 这还是算术馆的珠算推广后，给他们提高了数倍的效率。 其他人也是一脸苦色。 “诸卿辛苦了，这也不是不能解决，办法还是有的……” 小皇帝说完突然停住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故意卖了个关子。 众臣一听，当即大喜过望。 陛下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臣等请陛下指点迷津！” 诸位大佬相视一眼，齐齐拱手道。 宇文衍眸中透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放下茶杯说： “很简单，撤州，并郡县，设道！” 小皇帝说完，看到众人一脸懵逼的样子，小手一挥。 墨言把早已准备好的册子取了出来。 关于地方行政区划之事，宇文衍早就开始考虑了。 经过慎重考量，他决定采用道-郡-县三级行政区。 道领郡，郡统县。 和当下的州-郡-县本质上没有区别。 只是如今州一级已经被玩坏了，必须换个名。 撤除州级行政区，合并过小的郡县。 然后在郡上面设道一级的行政区，类似于后世的省。 精简地方机构，提高行政效率，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 同时减少地方官员数量，减轻朝廷财政负担。 这件事情本来早就应该做了。 只是小皇帝刚亲政，政局未稳之时，不适合有过大的动作。 毕竟此举，涉及到大量贵族子弟的官帽问题。 如今，军政平稳，百姓安乐。 就算触及到一部分人的利益，他们也翻不起大浪来。 考虑再三，宇文衍认为长痛不如短痛。 赶在当前内外局势都还算平稳之时，果断下手得了。 第255章 撤州并郡 “这是朕关于地方行政区划的一点想法。” “诸卿看后议一议，看看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宇文衍说完。 示意墨言把册子给到三位老臣手上。 众臣听了心中一凛，不由多了几分重视。 陛下可是说看下有没有修改的地方，而不是说看能不能实行。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这个策令是必须执行的。 韦孝宽接过册子，放在案桌上打开。 其他人全都围了上去。 关于道一级的行政区，小皇帝规划得很详尽。 把名字和大概范围都标示出来了。 同时还配上他手绘的地图，加以说明。 比如关中平原设京畿道。 北面的黄土高原到阴山一带，连同汉中为陕西道。 东面有山西道，河北道，河南道，山东道。 西北河西走廊，北至居延绿洲，东至贺兰山一带为西北道。 西南设蜀川道，黔中道，云南道。 南边有湖北道。 东南长江下游以北地区设江北道。 东北设辽宁道。 暂时，大周统辖区域设十三个道。 至于下面郡县合并后的划分，就交给朝臣去执行了。 一众大佬开始讨论起来。 小皇帝起身，背着双手踱步去了御花园。 园内种植了许多常青的树木。 哪怕是深冬时节，入眼也是一片绿色。 鱼池假山，亭台楼阁，曲径通幽。 腊月，室外已经能感觉到凉意。 御花园闲逛了半个时辰后，宇文衍缩着身子回到上善殿。 大佬们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看来已经商议好了。 “诸位，如何？” 小皇帝坐定，侍女菊菊为其倒上热茶。 “陛下，此举于国无疑大善。” “不过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不然恐生事端。” 韦孝宽作为老资格，出言说道。 “郧国公，但说无妨！” 宇文衍一脸笑容，端起茶盏吹了吹。 “如此一来，将多出大量官员，谁上谁下该如何决断？” “失去官职的又该如何安排？” “一旦处置不当，就有可能惹出麻烦……” 韦孝宽娓娓道来，说出了最为头痛的两个问题。 “这个好说！” “竞争上岗，能者上，庸者下！” “大周朝廷不养白拿俸禄不干活的无能之辈……” 三省六部实行的时候，对所有京官进行了一次筛选。 这次行政区划改革，正好对地方官员也筛选一遍。 “陛下，若是有人不服呢？” 吏部尚书宇文贞眉头微皱。 这么一来的话，吏部的考核至关重要，责任重大。 “只要吏部公平公正，从执政能力，政绩，百姓爱戴等方面出发，谁敢不服？” “不服者，那就好好查查，看是否存在作奸犯科的过往……” 小皇帝言毕，众臣不由嘴角抽抽。 心想陛下还真是够有手段的。 “陛下，那淘汰的人员如何安排？” 颜之仪作为中书省中书令，相当于宰相，参与一切军国大事。 只不过小皇帝没有设宰相之职，把相权给分化了。 “既然是淘汰之人，那说明没达到朝廷的用人标准……” “他们家境殷实，自谋出路也没任何问题。” “可以去官办学堂教书育人，也可自己创办书院。” “如今朝廷鼓励商品贸易，他们完全可以去经商……” “要是愿意，朕还希望他们去做自耕农呢！” 宇文衍目光坚定，他绝对不会去可怜这些贵族子弟。 他们很多都是仰仗祖辈的福荫，谋到个一官半职。 甚至有一部分就是吃空饷的冗官。 挂了个职，一辈子都没为朝廷做过一天事情。 “酆王，你和刑部沟通好，谁敢在这件事情上犯浑，就给朕狠狠查他……” “是，陛下！” 宇文贞和宇文椿拱手答道。 作为贵族子弟，作为官员，哪怕大周吏治相对还比较清明。 但谁敢保证自己的屁股是完全干净的。 “朕知道，这恐怕也会波及到诸位的家族。” “为了大周的长治久安，希望诸位爱卿能够体谅朕的难处。” “把眼光放长远些，大周以后要南北统一，要开疆拓土，想做官，只要有那本事，以后职位多得是……” 小皇帝最后也是安抚了一下这些中枢的这些大佬。 只要他们全力支持自己，其他的阻力那都不是事。 “臣等无异议，定当全力辅佐陛下！” 众臣拱手躬身，表明心迹。 “哈哈，朕有诸位良臣，定能实现武帝遗志，开大周万世基业……” 宇文衍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只要把这件事情落实到位，大周将更进一步。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随后。 众臣就合并郡县的具体事宜进行了深入探讨。 制定了一系列的准则和方案。 当晚。 宇文衍在宫中设宴，邀请诸位大佬吃上了入冬后的第一顿火锅。 火锅这种吃法已经传开了，在大周各州快速蔓延。 吃火锅也不仅仅局限在冬天。 据杨素回报，火锅传到巴东郡后，深受当地的百姓喜爱。 特别是长年生活在水上的船工。 三五成群，整上一锅汤底，准备一些食材。 就能在盛夏的晚间吃上数个时辰。 大佬们在府上也能随时吃到。 但却总觉得还是在宫中，与陛下一起吃火锅才有味。 “酆王，听说你府上养了好几个高大威猛的昆仑奴？” 火锅上桌，几杯烈酒下肚，众臣开始放纵自我，吹牛打屁起来。 王鹰和宇文贞碰了一杯，好奇地问道。 “有这事，本王从西域胡商手里购得两人，据说是昭武粟特商人从西海之西弄来的……” 宇文贞也没否认，爽快的承认了。 “王爷，那你可得看紧喽，您府上的小娘子娇滴滴的……” 元威嘿嘿一笑，给了宇文贞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坏笑。 酆王脸色微变，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人们都说昆仑奴忠诚，顺从。 但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咦，细思极恐啊！ 元威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府上豢养了昆仑奴的大佬心下一沉。 宇文衍看着他们纠结的神色，实在是太好玩了。 说不定明天就把这些个昆仑奴给转卖掉。 其实。 这些昆仑奴都是经过处理的。 牙行商人为了长久营生，防止昆仑奴自我繁殖。 出售的都是男性，而且经过特殊处置。 至于是不是切除大宝贝，这就不得而知了。 “陛下，如今胡姬在京城的地位，已经超越您赏赐的番邦小娘子了。” “请问您有何感想？” “难道就任由那些胡商把您给比下去？” 第256章 躺着讲故事 酆王暂时放下昆仑奴的事情。 拿小皇帝打趣起来。 瞧那话说得，其他人听了都纷纷向其竖大拇指。 话里话外都在激小皇帝去弄些胡姬来。 以后，把那些勾人心魄的胡姬赏赐给他们。 宇文衍喝下一杯药酒，嘴角一撇。 冲着宇文贞做了个口型。 众人看得分明，那是个“滚”字。 顿时 哄堂大笑，坐看酆王翻车。 宇文贞当即捂脸！ 扭头当作啥事没有发生，拉着元氏兄弟行起酒令来。 那活宝的样子让毕王宇文贤不禁扶额。 有这么个弟弟，他也是服了。 众臣推杯换盏，胡吃海喝，足足消耗了光禄寺数十根各种鞭。 如今，各种大型野生动物的鞭，在京城贵族圈大行其道。 就连韭菜，生蚝，各种蛋蛋，腰子什么的，全都身价倍增。 特别是生蚝，需要从千里之外的海滨之地运送到京城。 那价格肯定是低不了的。 东北的鞭，山参，鹿茸，野牛胶，虎骨等大补类山货，深受上层人士追捧。 野牛胶是用野牛的皮和骨头熬制而成，据说有补气益血，强身健体之功效。 虎骨那就更不用说了。 大多是用来泡虎骨酒，具有壮筋骨、强腰肾、祛风寒的药效。 去年。 贺若弼就给小皇帝进献了数十斤虎骨。 请教孙思邈后，给小皇帝开了个方子。 配用一些草药，浸泡了两坛五十斤的虎骨酒。 与“十八珍”药酒存放在一起。 现在皇宫的地下酒窖，已经存放了数百坛药酒。 众臣吃饱喝足。 小腹处的小火苗已然不听使唤地骚动起来。 带着几分微醺，起身拜别小皇帝，出宫匆匆回府去了。 宇文衍背着双手，嘴里哼着“悟空”小调。 慢慢悠悠地朝后宫走去。 这刚刚来到醴泉宫，就听到里面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朕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 宇文衍跨步走了进去，所有宫女全都跪下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小皇后和木兰看到小皇帝驾临，连忙起身行礼。 “陛下，皇后妹妹正和臣妾讲猪八戒背媳妇呢……” 木兰一脸兴奋，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故事。 正听得起劲呢，小皇帝来了。 拉着他要听后续的情节。 毕竟司马令姬也是听宇文衍讲的，有原版的那当然更好。 “陛下，您喝口参汤。” “腿酸不，臣妾给您揉揉。” “妹妹，你帮陛下捏捏肩。” 木兰眯笑着献起殷勤来。 让其坐下，把小皇帝的双脚抱起放在自己大腿上。 温柔地帮其揉腿。 小皇后也很配合地站在身后，伸手捏起肩来。 二人虽然手法略显生疏，但力度倒是适中。 宇文衍不由地闭上双眼，享受起这份双重温柔来。 “话说玄奘收服猪八戒后，师徒三人离开高老庄……” 小皇帝一边享受帝王待遇，一边给两位媳妇讲故事。 哪怕这一段小皇后已经听过一遍了，但仍然和木兰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 宇文衍打了个哈欠。 二女却还意犹未尽。 “陛下，先沐浴更衣吧，等会躺下您继续讲？” 木兰轻轻把小皇帝的双脚放下，笑吟吟地说道。 “躺下继续讲？” “等下去你华清宫么？” 虽然小皇帝暂时啥坏事不干，但木兰也不至于在皇后宫中直接抢人吧。 “就在皇后这里啊，臣妾这几天都是和妹妹一起睡的。” “您睡中间，我们保证不抢被子……” 我滴个乖乖！ 我滴个天爷！ 我滴个神嘞！ …… 宇文衍的后世灵魂瞬间就不淡定了。 稀里糊涂间。 就被侍女们伺候着沐浴更衣好了，躺进了暖和的被窝。 柔软的丝绸棉被，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那是少女的清香。 不一会。 沐浴后的小皇后和木兰也钻进了被窝。 两股沁人心脾的体香扑鼻而来。 “阿弥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无量寿福，无欲则刚，阿门……” 木兰可不知小皇帝的内心活动。 扭头就在宇文衍的右脸吧唧了一口。 司马令姬一下子愣住了。 她没想到木兰竟然如此“大胆”。 为了不弱皇后的威名，同时也是宣示主权。 小皇后也在小皇帝的左脸亲了一口。 亲完娇羞地把脸埋于枕头间。 自从有了棉花，宇文衍把之前用的瓷枕，玉枕换成了棉花填充的棉枕。 小皇后见了，甚是喜欢，把自己凤榻上的枕头也换成了棉枕。 “陛下，继续讲故事……” 吧唧完的木兰，抱着小皇帝的右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着，催促他开讲。 宇文衍哭笑不得。 只好调整呼吸，继续给她们讲后面的情节。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反正后面小皇帝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 翌日清晨。 准时醒来的小皇帝看看左右两边，各有一张恬静熟睡的精致面孔。 两条手臂被她们一人一只紧紧抱在怀里。 宇文衍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 二女琼鼻微微耸动，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皇帝轻手轻脚下了凤榻。 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香喷喷的。 出了小皇后寝宫，由侍女打来热水洗漱。 冬天的卯时，天还没亮。 走出大殿，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 一夜之间。 外面竟然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京城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天元三年腊月的第一场雪，似乎比往年来得稍早一些。 “陛下早安！” 黑暗中。 走出三道人影，上前给他行礼。 小李靖见礼后，扯长了脖子往小皇帝身后的大殿瞅。 眼骨碌直转。 “陛下，贵妃娘娘昨夜也留宿醴泉宫了？” 李药师上下打量宇文衍，有些坏笑地凑他耳边问道。 “小孩子，莫瞎打听！” 小皇帝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掌，笑骂了一句。 他发现，原来聪明伶俐，天真无邪的小李靖已经成为过去式。 在草原三年，被突厥那些混小子给带坏了。 “您比臣还小一岁呢！” 李药师摸着后脑勺，笑着嘀咕了一句。 随即跟着王鹰和小皇帝向演武场走去。 “药师，你可听说过闻鸡起舞的故事？”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让小皇帝一下子想到了这个典故。 “当然，晋时祖逖每天鸡叫时就起来练武，以求报效国家……” “他的事迹鼓励了一代又一代的后人！” 作为自幼熟读兵书的京兆神童，当然知晓祖逖的大名。 “是啊！” “可惜未遇明君，致使北伐大业未成，最后忧愤而终，实在是可悲，可叹！” …… 第257章 羽化仙宫 祖逖虽然不如小皇帝敬重的岳王爷名气大。 但他们有着一样的抱负，且最后都是抱憾而终。 岳王爷被奸人秦桧和昏君所害，为其一生蒙上无尽的悲情。 更可悲的是。 跪了近千年的秦桧像，竟然在后世站起来了。 而只跪了区区百来年的一些软骨头，却无论如何也硬不起来。 这是何等的屈辱与讽刺！ 儿不嫌母丑！ 可有些人却勾结外族，企图让自己的民族亡国灭种。 其心可耻！ 其人可诛！ 就如历史上的石敬塘，哪怕你认了个自认为的好爹。 哪怕你达到了你所想的目的。 然并卵！ 最后仍然逃脱不了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的结局。 …… 演武场上。 尺余厚的积雪漫天飞舞，两道人影你来我去，枪走龙蛇。 沥泉枪的金属撞击声分外的清脆。 宇文衍和小李靖大开大合，已经交手了三百回合。 仍然没有一点分出胜负的迹象。 墨言直接看呆了。 他虽然每天努力练枪，但比起小皇帝和李药师来还是差了一些。 就连王鹰都看得眸中精光闪闪。 从两人的交手中，领悟了不少岳王枪的窍门。 “好！” 随着叮的一声颤响，身影骤然分开。 两人沥泉枪插地，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痛快，太痛快了……” 两人大战四百回合，没有分出胜负。 那种水银泻地般的攻击，滴水不漏的防守让他们直呼过瘾。 每天坚持力量训练，使得小皇帝的臂力上升了一个台阶。 十五斤重的精钢沥泉枪，使起来已是轻松许多了。 稍作休息。 两人又进行马上对练。 汗血马逐日比一般战马要高，对战的时候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大周尚武，作为男子，从小就练习各种马上技巧。 小皇帝的马术也不差，朝中将领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马术高手。 这几年来，他的骑术突飞猛进。 宝马配岳王枪，小皇帝如鱼得水，手中枪势一招胜过一招。 三百招过后，小李靖渐落下风。 这都是汗血马带来的优势。 “陛下，臣请有朝一日定要把康国纳入大周版图！” “这汗血马简直屌爆了，我也想要……” 二人战罢。 小李靖手持沥泉枪，围着逐日马看了又看。 眼中艳羡之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何止是他，王鹰和墨言也是一样。 自从见了汗血马，再看自己心爱的坐骑，顿时觉得不香了。 “好，有志气！” “不过，你这屌屌的话都是跟谁学的？” 宇文衍看着李药师眼中的精光不由地笑了。 瞧那架式，要是现在给一支人马，他会毫不犹豫地杀向西域。 跟谁学的？ 陛下心里没点逼数么？ 小李靖不禁腹诽，看小皇帝的眼神都是斜的。 宇文衍讪笑，摸了摸鼻子。 心想，朕有那么粗俗吗，朕向来都很斯文的啊！ 晨练后。 沐浴更衣的小皇帝施施然来到上善殿。 开始处理一些政事。 年底了，他想多看看各地反馈的情况。 很多政事堂处理过的奏章，宇文衍都会选择性的查阅一些。 腊月十五。 最后一次大朝会过后。 家属在京城的外地总管和刺史，陆续返京过年。 在外巡视的王爷，也先后抵京。 除了越王宇文盛。 小皇帝的这个十皇叔公跑雪域高原上去了。 自从宇文衍提出，要特别注意这个地方后。 朝廷也采取了一些措施。 探子源源不断地传回高原各部落的消息。 同时，华夏商行增加了往来的商队。 并在逻些河谷建立了固定的商贸据点。 常驻高原的商人达两三千人。 另外，数百名道士来到了这处离天最近的极美天域。 感受道法自然，羽化登仙般的意境。 “靠，无量天尊他大爷……” “世间竟然有如此仙境！” “道爷悟了……” “钟灵毓秀，道家仙山，老祖西出函谷关，必定是从此处通天登仙也……” …… 一声声独具特色道号响彻高原。 此前。 佛教虽然传入中原数百年，但却尚未进入圣洁的雪域高原。 直到松赞干布统一吐蕃后，佛教才在此落地生根。 数百名道士仿佛来到了人间仙境。 用双脚丈量这片土地，用心感受这处净土。 或骑牛马，或骑小毛驴，翻山越岭，走进土人部落中去。 这些修道者，都是有文化，有信仰，有医术的三好道徒。 身穿道袍，手持佛尘，出尘脱俗。 仙风道骨，清静无为，尊重自然，敬爱生命。 他们以医术救死扶伤！ 用武道除强扶弱！ 以道心感化奸邪！ 以道法净化心灵！ 好似仙人下凡，教化苍生。 结庐为观，近水而居。 采晨曦之露，集天地日月之精华，修身养性。 在雪域高原的土人眼中，手脉一搭，眼皮一翻，舌苔一看。 一碗汤药，几根银针。 就能药到病除，祛疾消灾，宛如神仙手段。 某日。 当有人看到观内的三清道像。 古松流瀑，祥云飞鹤，仙风道骨，如谪仙临世。 顿时心生敬意，拜伏于地。 越王当初听了宇文衍的讲述后，秒懂其意。 上书称，他要在雪域高原建一座羽化仙宫。 小皇帝不主张任何宗教泛滥。 不过。 在可控范围内，本土教派还是可以适当发挥一下作用。 知道越王想修这么一座道观后，宇文衍允了。 并从皇宫内库调拨了五十万贯，供其使用。 言称钱不够可以再给。 让他把道观修得飞檐流水，草木葱翠，金碧辉煌，仙气飘飘，宛如仙境一般。 当下的逻些河谷，虽是高原上的交通枢纽。 但却没在任何一个部落的实际控制之下。 松赞干布所在的雅隆部，这时还在山南地区。 羽化仙宫建在逻些河谷西北方的红山之上。 据说宇文盛带着一众道士选址，走到红山时，三道白色仙光从天而降。 直落在红山之上，熠熠生辉。 一众道爷都说，那是三清的指引。 一致认为，必须把道观建在那里。 当越王上书，叙述仙宫位置时，宇文衍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冥冥之中，这个时空有些东西变了，有些又没变。 华夏商行在此设立驻点，成了中原商队的中转站。 大量的茶叶，丝帛，铁器，陶瓷，香料等商品汇集于此。 行商利用马队把货物运到各个部落交易。 也有部落的土人赶着牦牛，直接到逻些进行贸易。 牦牛作为高原特有品种，具有耐苦、耐寒、耐饥、耐渴的本领。 对高山草原环境条件有着极强的适应性。 其特殊的毛皮和特性，决定了它不适合在气温高的平原地区生活。 因而，到了中原可以作为肉食所用。 深受中原商人的钟爱。 牛作为重要的生产资料，大周明文规定，是不能随意宰杀的。 牦牛刚好弥补了有钱人想吃牛肉而不得的这份缺憾。 第258章 乐不思草原 临近年关。 长安下雪的时间多了起来。 上善殿。 四个铁炉子，不时传出柴火燃烧地噼啪声。 散发出的热气使得大殿暖哄哄的。 小皇帝一身棉衣，外披一件雪白狐皮裘袍。 每天接见一些回京的官员。 京城笼罩在欢庆的氛围之中。 阵阵鞭炮声响，锣鼓喧天，说明某家正在操办喜事。 鞭炮深受京城有钱人家追捧。 哪怕是作坊开足马力生产，还是供不应求。 独一份的营生，别人想仿制也是无从下手。 商税的推行，非但没有引起不满，反而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 任何时候都不缺少聪明人。 征收商税，等于是实锤了朝廷重视商品经济，鼓励商业贸易。 灰色行业的收入，虽然暴利，但却有可能一夜归零，甚至家破人亡。 商税一收，所有商业活动全都在阳光下进行。 只要你遵守朝廷规矩，老老实实交税，就可光明正大的挣钱。 大周所有大小市，全都进行了整顿规范。 商业司出台了一系列的措施，保障买卖双方的正当权益。 各种手工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在商品不愁卖的背景下，第一批大胆吃螃蟹的人赚得盆满钵满。 巨大的内需市场，加上对外贸易。 大周的商贸活动一下子繁盛起来。 与突厥和亲后，边境贸易也出现繁荣的景象。 往来商队络绎不绝。 特别是边城大境门，大量中原商贾聚集于此。 开放之后，所有店铺被抢租一空。 坝上草原及阴北草原上的突厥牧民，因为离得近，亲自到大境门交易。 来过几次后，终于发现了城内的好玩之处。 青楼和赌坊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刺激和新鲜感。 很快就在草原上传开了。 越来越多的贵族子弟组团来大境门消遣。 赌钱，喝花酒，听曲，做运动…… 个个玩得乐不思草原。 这个时候。 就有人上前给他们推荐城内的宅子。 对于突厥人，大周允许他们购买产权。 当越来越多的突厥人购买边城的宅子，认为自己有财产在大周境内以后。 突厥想要发动战争时，其内部反对的声音就会越强烈。 因而。 只要有突厥贵族子弟出现，就有专人为他们提供管家服务。 吃、喝、玩、乐…… 一条龙尊享贵宾服务。 只要你花钱，就能享受帝王般的待遇。 当下，天元通宝是大周唯一合法交易货币。 所有商品都以铜钱定价。 所以，突厥人到边城消费，就必须使用天元通宝。 还处于以物易物阶段他们，见识之后，顿时觉得此钱币大好。 这些贵族子弟也着实豪横。 一来就赶着成百上千头牲畜。 与大周商人交易后，得到天元通宝。 在青楼喝一次花酒也就几百文。 再加五百文就能与自己钟情的姑娘做运动。 那酸爽刺激的感觉，简直不要太享受。 与当红头牌共度良宵十贯钱。 十贯钱可是能买到一家五口一年的口粮。 不过在突厥人眼里，也就是几只羊或一匹马，根本就不放眼里。 作为贵族子弟，在草原上肯定不缺女人。 可来过几次之后，他们发现，特么花了钱的就是比家里的香。 关键是刺激。 而且，这里还有番邦小娘子和胡姬。 各种风情，任由挑选。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音律舞蹈，春宫图三十六式…… 一套既高雅又有技术含量的服务下来。 直接把这些突厥大老粗震得云里雾里，晕晕乎乎。 迷得五迷三道，不要不要滴。 醉生梦死的至尊享受，让他们不禁感叹： 生活在大周——真特么好！ 这样的情况，在西北居延城同样上演。 来这里的主要是漠北王庭和漠西大湖盆地的贵族子弟。 突厥如今分为东、西两部分，是为敌对关系。 但却难得地在居延城实现了和平共处。 因为在城内禁止打架斗殴。 要打你们就回草原打去，打生打死都没问题。 要来大周境内玩，就得遵守规矩。 既然不能动手，那就斗富。 你在青楼花个五十贯，我便花上一百贯。 或是赌场见，看谁赢得多。 要不就双方直接棱哈，一把定输赢。 这个时候，赌场很乐意为他们做中人。 在这里。 居延城的相关人员有个重要任务，那就是不能让东、西突厥的人和和气气地返回草原。 …… 练兵之余。 百无聊赖的史万岁站在城门北楼。 眼见每天都有突厥人争得唾沫横飞，面红耳赤地出城。 嘴角不由地扬起一道美妙的弧度。 那架式，出塞后铁定第一时间干起来。 看着这些人的良好表现，史大猛人不时与旁边的道王宇文允耳语几句。 对于从未谋面的小皇帝更加神往起来。 这次配合沙钵略，给了阿波可汗一个下马威。 事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战前他就考虑了，此举会不会把阿波推到对立面。 以后只能选边站，与沙钵略绑在同一条船上。 但小皇帝给他的手谕却明确说了，不用担心阿波翻脸。 战后，果真如小皇帝所料。 阿波可汗连抗议的声音都没有一句。 该交易还是正常交易。 好像啥事都没发生一样。 此次战斗。 大周只是打辅助，没有与阿波的军队进行正面交锋。 道王宇文充也随军前往。 虽然没有冲锋陷阵，但也算是亲身经历了一场战争。 对于战争的残酷，有了更加直观的认知。 “将军，当初你在敦煌，当真一人深入草原数百里，毫发无损地赶回成百上千的牲畜？” 史万岁的事迹早已经传开了。 被大周一众十几岁的少年视为偶像看待。 “害，好汉不提当年勇！” “现在和平时期，做不成喽，还真他娘的有几分怀念那时的峥嵘岁月啊……” 史万岁瞬间逼格拉满。 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却又不无遗憾地说道。 宇文充向往之色溢于言表。 正是爱做梦的青葱年纪。 谁不希望做一名勇闯虎穴，千里走单骑的英豪。 “王爷，那没什么好向往的。” “一个来回下来，你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史万岁看着道王双眸直冒小星星，提醒了一句。 “痛苦吗？” 宇文充不解。 “骑马裆部痛啊！” “每次回来，蛋蛋都是火烧火撩的，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苦不堪言呐……” 史万岁说完，畅怀大笑起来。 第259章 天元武器 怀朔镇。 “小石头，好久不见！” 石彤从客栈去往军营，迎面看到巡逻队，有人笑着打招呼。 他昨天刚从五原过来。 秋收后。 他爹娘把开垦的几十亩地给了同族村正家。 夫妇二人返回怀朔镇客栈。 石彤在学堂放假后也回到这里。 “八哥，胡子叔，你们巡逻啊。” 小石头抬眼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边镇每年都有老人离开，新人加入。 进入军营，石彤诧异地看到不少人站在屋外聊天。 这么冷的天，以前他们都是猫在石屋不出门的。 “刀子叔！” “咦，小石头你回来啦！” 老刀子头戴一顶大耳帽，两边脸都差不多蒙上了。 把手揣在厚厚的袖筒里抱于胸前。 “刀子叔，这么冷的天你们站在屋外挨冻么？” “嘿嘿，总在屋里闷着，蛋都要发霉了，出来透透气！” “你看看俺们穿的啥，棉衣，暖和着呢。” 老刀子抽出手，拍了拍身上的棉衣，棉裤。 跺了跺脚上的棉靴。 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开来。 “厚实，真暖和！” 石彤伸手捏了几下，把手伸进老刀子怀里，暖哄哄的。 “必须滴~～” “这是朝廷特地给边塞将士们配备的！” “皇上亲自督办，就问屌不屌？” “看见没，这里还绣有“边塞特供”字样。” “哈哈……” 老刀子和另外几名戍卒脸上浮现几许傲然之色。 他如今是队正了，手底下管着五十号人。 “刀子叔，皇上日理万机，还管这些小事？” 小石头撇嘴，明显不太相信。 “骗你小孩作甚，皇上手谕都来了，还能有假？” 几人活动了一会，返回屋内。 边镇的石屋用石头泥土垒砌而成，里面稍显昏暗。 睡的是那种大通铺，一个铺睡十好几个人。 以前是纯石土床，垫上一层干草，铺上褥子，盖点被子就直接睡了。 一到冬天就像睡在寒冰床上似的。 到半夜，更是冻得人直哆嗦。 后来。 兵部派人统一改成了火炕。 冬天的时候把炕一烧，整间屋子都是暖和的。 “咦，刀子叔，你换刀了？” 石彤一眼看到老刀子铺位的墙上，挂着一把精致的长刀。 “这是上次抵御突厥入侵，评了个人三等功，兵部授予的。” 老刀子伸手摘下长刀，顺手丢给小石头。 石彤伸手接住，仔细打量起来。 长刀外形精美，银色的刀柄和刀鞘上刻有兽纹。 刀身出鞘，寒光逼人。 “据说这只是中级版，还有一种更好的，那才是神兵利器……” 其他戍卒看着这把横刀，也是羡慕不已。 关键不在刀的好坏，而是代表军人的荣誉。 “是的，达奚长儒将军就有一把，制式一样，刀鞘，刀柄是金色的。” 另外一个士卒大声说道。 好似看过那把刀都是莫大的荣幸。 “听说此刀是按皇上绘制的图纸铸造，京城的人称之为“天元刀”，这把是“天元横刀”，另外还有一种“天元弯刀”……” 一位今年刚刚来到军镇的年轻戍卒，煞有介事地说起关于这把刀的信息。 “崔九郎，照你这么说，那咱军镇的锥枪就是“天元枪”，陌刀就是“天元陌刀”呗……”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嬉笑起来。 “诶，你还别说，还真就是这么称呼的。” “那是不是还有“天元剑”，“天元锤”，“天元弓”……” 有人觉得他在胡扯，直接开杠。 “狗蛋，你还别不信，我远房表叔的二女婿可是千牛卫的军士，可信度极高……” 众人见崔九郎言之凿凿，倒是信了几分。 “千牛卫，那可是天子亲军，我要是能进千牛卫，死而无憾！” “狗蛋，快醒醒，天还没黑呢！” “你大爷，轻点，闪着老子腰了……” 有人摇了摇一脸憧憬的狗蛋，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利刃归鞘，石彤双手奉还给老刀子。 边镇的将士，除了放哨，巡逻，平时还要训练，学习。 其他时间由军士们自行安排。 只要不离开怀朔镇，不违反军纪，随你做什么都行。 大多时候，戍卒都是待在军营内。 要么睡大觉，要么下象棋。 后来。 宇文衍让工部把扑克牌做了出来。 边塞的将士们没事可以斗斗地主，玩下升级，打发时间。 偶尔也三五成群跑到小石头家的客栈，点上几个菜，几人喝点小酒。 至于学习，那是小皇帝要求的。 让边镇守将教授军士们识字，说官话。 不论有没有效果，先把规矩立起来。 众人三三两两，下棋的下棋，打牌的打牌。 都是一帮刀口下舔血的杀才。 满嘴娘希皮，屎尿屁，马拉个巴子，出口成脏。 没有战争的日子里，虽然条件艰苦了点，却也过得乐哈哈。 石彤陪老刀子说了会话，就返回客栈了。 老刀子送出门时，小石头把一小瓶二锅头酒塞其怀里。 不多，也就二两的样子。 “慢点走，鬼又不撵你……” 看着飞也似跑开的小石头，老刀子咧嘴笑骂一句，眸中闪过一丝温情。 离家戍边这几年，他把石彤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 本来。 过完今年他可换防回乡了。 立功升为队正后，可以多留两年。 这样又为家里争取到两年的免税待遇。 自己也能多拿两年的军饷。 要是边境和平，戍边的士卒比一般的府兵肯定是要好一些的。 一般府兵只是免除一定的税额。 而戍边的军士，免除家里所有赋税和劳役。 但往往边境就意味着战争。 戍边就意味着死亡。 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的事，朝廷免除家中的租调也是应该的。 老刀子摸出怀里的小瓷瓶，拔掉塞子。 深闻后，抿了一小口。 熟悉又浓烈的味觉充斥整个口腔。 闭上眼睛，好好回味了一会。 这才把瓶口封好，小心地塞回怀里。 老刀子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把手伸进袖筒。 凝望着北边山脊上蜿蜒的长城。 良久没有动一下身体。 这道巍峨又冰冷的城墙，蕴含多少热血与泪水，埋葬了多少的忠烈与民夫！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戍边这几年，只碰到一次大战。 战争胜利了，他不仅活了下来，还立了功勋。 一个出身低微的普通士卒。 想单凭砍敌人脑袋，砍出一个未来，实在有些困难 不过。 戍边一回，刀染胡虏血，保家卫国，也算是一辈子的荣耀了。 如今，双方和亲，未来几年内边境应该都是安宁的。 再过两年。 他就能带着这份荣耀返回乡里，与家人团聚了！ 第260章 扬州总管尉迟顺 小年过后。 京城的年味越来越浓。 譬如昭武坊大量胡商聚居区。 留在长安的胡人也入乡随俗，与京城百姓一样，开始准备过年事宜。 如今。 常驻长安，洛阳等地的胡商，每处都有上万人之多。 河西走廊沿途，亦有西域人的聚居点。 “陛下，尉迟总管殿外听宣。” 宇文衍正好写完一副春联，小言子上前禀报，向他耳语一番。 小皇帝听罢眉头轻皱，点了点头。 “臣参见陛下！” 尉迟顺四十来岁，和他老子蜀国公尉迟迥一样，身材魁梧。 自从杨坚矫诏夺权失败伏诛后。 宇文衍就任命他为扬州总管，火速上任。 后与其父亲所率大军一起，击败叛军。 杨氏逃离扬州，出海跑到流求建立了伪隋割据政权。 说起来，他已三年多没回京城了。 “爱卿免礼！” 尉迟顺抬头，看小皇帝亲自倒茶，示意他入座。 不由地有些感动。 谢恩后在宇文衍对面坐了下来。 “小女执拗，给陛下添麻烦了……” 他说的是尉迟炽繁铁心要去西天求取真经之事。 虽然他女儿的不幸是拜皇室所赐。 但那是宇文赟造下的孽，他不能怪到小皇帝头上。 何况。 宇文衍强势亲政后，任命他为扬州总管。 同时，还保留了宣帝所封的胙国公爵位。 在他女儿铁了心要远赴天竺取经后，还暗中派卫队保护。 对于尉迟家可谓是仁至义尽。 “据商队传回消息，她们已经抵达西域，并于数月前翻越葱岭……” 小皇帝摆了摆手。 把他所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一路万里迢迢，艰难险阻，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命丧黄泉。 有哪个做父亲的不担心远行的子女呢！ “谢陛下！” 听到女儿的消息，尉迟顺起身给小皇帝躬身行大礼。 随后。 他向宇文衍汇报扬州工作事宜。 从均田令和开荒垦田的执行情况，到近几年农业的发展。 曲辕铁犁等先进农具，以及沤肥之术，在扬州普及得非常好。 是大周当下主要的水稻产区。 除了农业，扬州的手工业和商业也很繁荣。 与一江之隔的建康，商贸往来密切。 他着重禀报了船坞建造海船之事。 眼下，扬州已经招募了上万名造船工匠。 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南陈偷偷北上渡河而来的。 大型船坞有两处。 每处都可以同时建造两到五艘大海船。 最先开工建造的那艘小型宝船，已经快接近完工。 明年开春后，就可下海试航。 “太好了！” “一定要保证工匠们生活无虞，安心地为朝廷造船……” 小皇帝双拳紧握，眸中神采飞扬。 虽然这还不是郑和下西洋的那种巨大宝船，但也算是海上巨无霸了。 辽东缴获高句丽的那些海船，在它面前就如玩具一般。 “陛下放心，造船是总管府的核心要务之一，臣定当尽心管理……” 尉迟顺有个身居高位的老爹为其出谋划策。 把扬州军政治理得井井有条，一片欣欣向荣。 只要忠心为国，工作能力强。 哪怕你一门五国公，小皇帝也不介意。 但若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身居要职却一无是处。 不好意思！ 不论你出身何等高贵，宇文衍也不可能让你占着茅坑不拉屎。 “嗯，此事关系到大周的未来，你好生督办就行！” 小皇帝顺嘴再提了一句。 尉迟顺心下一咯噔。 尽管他已经尽量把这事的重要性往高处想了。 但还是没想到竟然关系大周的未来。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造船在皇帝心中的重要性。 “臣谨记！” 尉迟顺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当初听了老爹的话，把这事真正放在了心上。 “听说你手下一名侍卫殴打胡商，被关进监牢了？” 宇文衍给其续上茶水，随意问了一句。 尉迟顺闻言，心下一惊。 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传到皇帝这里来了。 “陛下，那是随臣一起进京的侍卫，此子武艺不凡，脑子灵光……” 尉迟顺把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 护送他回京的侍卫里，有一些是扬州人，这是第一次到京城来。 尉迟顺就让他们在长安城随便逛逛，领略下京都的风土人情。 不曾想。 逛街的时候，遇到一个醉酒的胡商，当街调戏良家小娘子。 小姑娘就像小绵羊见了大灰狼。 吓得哇哇直哭。 这个胡商借着酒劲，却是不依不饶，伸手对姑娘拉拉扯扯。 这一切刚好被逛街的几个侍卫看到了。 其中一人挺身而出，把小姑娘挡在身后，让胡商走开。 胡商长得像根瘦竹竿，喝得又是五迷三道的。 酒壮怂人胆。 挥拳就和那名侍卫动起手来。 侍卫见其还敢动手，顿时来了几分火性。 躲过之后，一个过肩摔，就把一身酒气的胡商撂倒在地。 醉酒胡商似乎感觉不到痛，挣扎着爬起来，两眼猩红地又扑了上去。 又是一个过肩摔，轻松搞定。 很快，其他的胡商闻讯赶到。 双方当即混战一起，直到武侯府巡逻差役出现，把双方全部带走。 武侯府负责维护京城的治安和秩序，隶属羽林卫。 按理说，武侯府查明真相，该处罚的处罚，该放人的放人。 可不知道咋整的。 最后。 尉迟顺手下的那名侍卫被收监了。 尉迟顺知道时已经是晚上，今天一早又得进宫面圣。 想着等见了陛下后再去处理。 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小皇帝这里来了。 “二郎，去看看怎么回事？” 听尉迟顺说完，小皇帝食指敲击茶台，思虑了一会，淡淡说道。 “喏！” 元威拱手，转身出了大殿。 出宫直奔武侯府。 作为直属上司，羽林卫将军，此时他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若尉迟顺所说属实，按大周律，那名侍卫卵事没有。 绝对不存在还手即互殴的情况。 他这属于见义勇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是大周提倡，弘扬的一种高贵品德。 “陛下，当中应该有某些误会……” 尉迟顺没想到小皇帝让元威亲自去查。 想着这么点小事惊动皇帝，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宇文衍示意其稍安毋躁。 又给他续上一杯热茶…… 第261章 吃里扒外 君臣二人喝着茶。 小皇帝问了一些扬州其他方面的政事。 尉迟顺对答如流，对于下面郡县的情况了如指掌。 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做一个高居庙堂的官老爷。 而是有亲自到下面的郡县，做了不少实际的调查工作。 这也与滕王给他反馈的情况吻合。 宇文逌巡视长江沿线各州。 就尉迟顺在扬州的表现给小皇帝上报过。 他给出的结论是十六个字： 勤政爱民，百姓颂扬！ 施政有方，官声清明！ 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当下很多贵族子弟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确实有一定的真才实学。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豪门贵族个个三妻四妾，儿女动不动就是十数起计。 家族大了，出那么几个歪瓜裂枣子孙也是有的。 但像申国公李穆家孙子李惇那种。 成天不务正业，总琢磨着怎么败家的嫡长孙，还真是不多。 因为大家族对于长房长子的教育，就和皇家对太子一样，都是犹为重视的。 不过。 连英明神武的高祖宇文邕都把太子教废了。 李家长孙不成器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少数权贵享有精英教育，也要努力去学才能成为自己的才华。 要不然。 也就只能成为一个倚靠祖辈福荫，享受荣华富贵的草包而已。 在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主流思想下。 这样的人就是米虫一般的存在。 是被社会和家族所不齿的。 一个时辰后。 元威黑着一张脸回宫复命。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长孙晟和苏威。 “臣等失察，请陛下责罚！” 三人一脸严肃，一进大殿就单膝跪地，向小皇帝请罪。 “怎么回事，起来说话！” 宇文衍见状，就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看小皇帝语气间带有几分厉色，三人乖乖站起身来。 由元威汇报事情始末。 原来。 双方被武侯府差役带走后，就有胡商第一时间找上了街使。 街使是负责巡逻治安的头儿。 因为经常在街、坊转悠，时间长了和久居长安的胡商也混熟了。 胡商许诺其十贯钱，并带他点一次怡春院的头牌。 希望把他们的同胞放了，并给打人者一点教训。 这个街使询问后，发现涉嫌闹事的几个小年轻竟然是外地人。 顿时起了歹意。 向胡商索要五十贯。 这些胡商也知道，醉汉调戏小娘子有错在先。 出于保护他们胡商的名声，也就答应了。 街使收钱后，随即拉上武侯府的判官，给了二十贯。 让其释放胡商，并找点理由修理一下打人者。 判官是武侯府的副官。 一般长安城的治安案件都是由他处理。 这个判官也是见钱眼开之徒。 主要是想着几个外地小年轻好欺负。 天子脚下，想要给他们找点罪受，简直不要太轻松。 于是乎。 他直接无视胡商醉酒调戏的事实。 将此事定性为武力殴打胡商。 并拉来鸿胪寺丞和商业司一名主事。 这两人也是糊涂蛋，不了解事情原委，就参与其中。 给定了个殴打友邦商贾，破坏朝廷对外贸易的罪名。 判那名打人侍卫杖二十，拘役一个月，并赔偿伤者全部汤药费。 “奇耻大辱！” “为了三瓜两枣，作为公职人员，公然诬陷自己的同胞……” “视大周律令如无物，谁给他们的狗胆？” 宇文衍气得桌面拍得梆梆响。 元威等垂头不语，不敢直视正在气头上的小皇帝。 “怎么处理？” 小皇帝发泄一通，慢慢冷静下来。 “回陛下，按大周律，那名街使和判官免除官职，永不录用……” “收缴受贿赃款，等额罚款，杖二十，逐出京师！” 宇文衍闻言轻嗯一声，脸色稍微缓和一些。 这就是大周律制定对官员的相应处罚。 要是换以前，这种事情很可能就是不了了之。 制定大周律时，宇文衍觉得贪污腐败，收受贿赂的官员，至少得坐上几年牢。 情节严重，数目巨大者，甚至可处以极刑！ 但是阻力太大，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暂时先这样。 能把官场的那些害群之马清扫出去，也算是律法的一种进步。 “那名寺丞和主事，当真不知调戏之事，亦没收钱？” “回陛下，已经确认，他俩是被蒙在鼓里的。” “按律官降一级，以观后效！” 这两人也是倒霉催的，稀里糊涂被人扯了虎皮。 “醉酒胡商怎么处理？” “按大周律，调戏妇女未造成人身伤害者，杖二十，并赔礼道歉，赔偿精神损失五千钱。” “因醉酒胡商伤势颇重，杖责先记下，等其养好伤后再执行。” “对胡商行贿之事给予警告，若有下次，驱逐出境，严惩不殆！” 有了律法可依，元威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 “季晟，无畏，我们与番国打交道，开展对外贸易，要坚定大周的立场……” “所有番外臣民来了就得遵守大周的律令，与大周百姓一视同仁。” “除非是朝廷正式接待，绝不允许出现超国民待遇的情况。” 宇文衍手指敲击茶台，给他们打了个预防针。 就算胡商富得流油又如何？ 想在大周为所欲为，那是不可能的事。 “无畏，你亲自去一趟昭武坊，安抚下那些胡商的情绪，让他们多了解大周律……” “季晟，你把此事向昭武九国使者通报一声！” “臣等遵命！” “那醉酒胡商酒醒后也是后悔不迭，表示服从对他的处罚。” 苏威作为商业司郎中，几乎每天都在与胡商打交道。 而且，还招募了不少胡商为商业司所用。 对于胡商他并不陌生。 昭武九国使者还在京城，出了这样的事情，给他们通报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朕没记错的话，你们担失察之责，按律元威罚俸一年，无畏和季晟罚俸三月……” “臣等认罚！” 三人没有任何怨言。 “对了，那几名侍卫无事吧？” “陛下，能有啥事，胙国公帐下那名被收监的侍卫名叫来护儿，年纪轻轻却武艺非凡。” “武侯府的差役想对他行杖刑，十多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反被揍得哇哇叫……” 说起那名侍卫，元威都不由赞叹了一句。 “什么？” “你那名侍卫叫来护儿？” “他祖上可是南阳新野来氏？” 宇文衍突然站起身来，看向尉迟顺问道。 “回陛下，来护儿自幼父母双亡，伯父也死于侯景之乱，是伯母吴氏抚养成人，祖籍是哪臣不是很清楚……” 尉迟顺一脸诧异。 来护儿当下十八岁，扬州土生土长，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一个无名小卒，陛下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心想，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这么稀有的姓，这么奇特的名字，又是扬州人。 宇文衍觉得，十有八九他就是历史上隋朝的一大名将——来护儿。 第262章 来护儿 “小言子，传来护儿入宫。” 宇文衍想要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那个来护儿。 历史上的他可是一个懂恩情，有志向，能识人的有为青年。 但他的结局却不怎么好。 隋末。 宇文化及煽动兵变，弑杀隋炀帝，来护儿也死于叛军之手。 很快。 一名年轻侍卫被领进宫，来到上善殿。 他刚刚从监牢返回国公府，就被传召入宫。 心里也是莫名其妙，还有几分忐忑。 一个总管侍卫，被皇帝特地召见，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走进大殿，头都不敢抬，上前几步便跪了下去。 “小兵来护儿叩见陛下！” 说完，便拜伏于地。 “平身，起来说话！” “谢陛下！” 来护儿站起身来，循声上前走了几步，却是不敢直视皇帝龙颜。 “朕问你，祖籍可是南阳新野？” 来护儿闻言心下一惊。 他家曾祖时就从新野徙居广陵，也就是如今的扬州。 皇帝是怎么知道他的家世。 “回陛下，祖上的确是南阳新野来氏，乃汉朝中郎将来歙之后……” 来护儿毕恭毕敬地答道。 果然是你，宇文衍闻言心中大喜。 “你无须紧张！” “胙国公和元将军都夸你武艺非凡，朕召你来就是想见识下大周的少年英才……” 小皇帝说着，起身来到他的面前。 近一米八的身高，比他现在高出一头。 身材魁梧，四肢健壮，方脸，整个人还带着一丝青涩。 不是那种明眸皓齿的清秀。 浓眉大眼，仪表堂堂，威武中透着几分野性。 来护儿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小皇帝。 得以面见天颜。 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眼前的陛下眸子深邃，眉清目秀，英气逼人。 脸上还带着一抹和煦的笑容。 “走，去校场！” 宇文衍打量了这个隋朝猛将一番，心下欢喜得很。 论巅峰时期的战力，他和史万岁应该差不多。 尉迟顺给了来护儿一个鼓励的眼神。 众人来到校场。 长孙晟和苏威也跟了过来看热闹。 “来护儿，你使什么武器？” “回陛下，小人平时使铁镔枪。” “取朕沥泉枪来，药师，你来领教下崇善的枪法……” 宇文衍话音刚落，来护儿却是激动了。 陛下竟然叫我的字！ 不过，既然连他的祖籍都清楚，知道他的字也就不奇怪了。 尉迟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想着陛下肯定有他的信息来源。 “喏！” 小李靖随即从演武殿取出二人的沥泉枪。 只要不出城，他们的武器不会随时带在身边。 来护儿双手接过小皇帝的沥泉枪，眼里尽是激动兴奋之色。 打量手中的这把双钩枪，他能感觉到，这绝对是一把神兵。 “请多指教！” 两人来到校场中央，抱拳致意！ “请！” 来护儿双手持枪，枪尖指地。 他见李药师年纪比自己小，让对方先出手。 “看枪！” 小李靖也没客气，银枪一抖，率先出手了。 岳王枪法强势而出，枪影罩向来护儿全身。 来护儿眼眸一缩，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精妙的枪法。 不敢大意，举枪迎了上去。 大力的碰撞，发出清脆的颤音。 两人缠斗在一起。 小李靖出招很快，几个呼吸间，便攻出七八枪。 来护儿虽然有些不适应这种快节奏的打法。 却也堪堪防了下来。 他对岳王枪一无所知，采取了防御姿态。 李药师连攻二十多招，都被对方抵挡下来。 便把攻势放缓了一些。 来护儿见状，开始转守为攻。 两人你来我往，人影闪动，枪影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一会功夫，就交战上百回合。 小皇帝观来护儿的枪法，虽不如岳王枪精妙，却势大力沉。 尉迟顺和苏威却是看呆了。 没想到京兆神童李药师竟有这等武艺。 王鹰，元氏兄弟和墨言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经常一起晨练，知道小李靖的底细。 倒是对这个来护儿高看了一眼。 校场上，叮当颤响不绝于耳。 直到两人战到五百回合，被小皇帝出声叫停。 俩人都没有用杀招。 战了五百回合，不分胜负。 但小皇帝已经确认，说来护儿武艺不凡并非虚言。 “感觉如何？” 宇文衍来到近前，笑着问道。 两人都有些气喘，但眸中闪烁着精光。 这可能是小李靖练枪以来，战得最痛快的一次。 平时和小皇帝对练，不管怎么样，还是会有些束手束脚。 “来兄枪法精湛，小弟佩服！” “哪里，哪里，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把枪法练到这等境地，在下惭愧！” 这时的人就是讲礼貌。 虽然有互吹的嫌疑，但也不排除二人惺惺相惜。 “朕的这把长枪如何？” 宇文衍指着来护儿手中的沥泉枪，笑着问道。 “回陛下，此枪真神兵也！” “喜欢不？” “喜欢！” “喜欢那朕赏你了！” “啊……” 来护儿正打量呢，就听小皇帝把枪赏他了，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朕说这把沥泉枪赏赐给你了！” 小皇帝呵呵一笑，再次说了一遍。 这种沥泉枪都是统一制式的，当时綦毋怀文打造了十把。 暂时就他和王鹰，李药师，墨言在用。 因为这枪配合岳王枪法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谢陛下隆恩！” 这可是陛下所使的武器，现在竟然要赏给自己。 反应过来的来护儿喜出望外，连忙谢恩。 “药师所使枪法如何？” “精妙，药师若与在下同龄，我必败！” 来护儿如是说，但没有任何气馁之色。 “想学不？” “想学！” 来护儿想学二字刚出口，瞬时张大了嘴巴。 愣愣地看向宇文衍。 难道陛下要李药师传授自己这套枪法么？ 李药师会同意么？ 要知道，一项武艺可是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建功立业的本领。 除非家人或徒弟，一般是不会轻易外传的。 “胙国公，离京前把来护儿借朕使唤几天，行吧？” “当然没问题，那是他的福分。” “要不以后就让他留在陛下身边吧！” 尉迟顺看小皇帝向他借人，想做个顺水人情。 “暂时让他跟你在扬州，以后回京带上他就是了……” “臣遵命！” 见小皇帝如是说，尉迟顺便没再多问，满口应了下来。 不过，能得陛下青睐，他也为来护儿高兴。 自幼父母双亡，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好在，他有一个好伯母。 自己丈夫身死，本来就已经够难了。 但还是把来护儿视为己出，抚养长大。 有些贤良淑德的女人，总能让人高看一眼。 第263章 招驸马 众人返回上善殿。 长孙晟和苏威先行离去。 他们准备一起去一趟昭武坊。 尉迟顺临出宫前。 小皇帝赏赐了他一套精品冷锻甲。 甲片银亮，铠甲闪闪发光，工匠们称其为——“明光铠”。 这是冶铸作坊出品，比朝廷军器监批量打造的质量要高档许多。 另外。 他选了一把当下人们所说的“天元弯刀”。 尉迟顺早就从他老爹那里听说过。 没想到，自己现在也得到皇帝赏赐。 当即乐不可支地出宫回府去了。 来护儿则暂时留在皇宫。 宇文衍把他交给王鹰和小李靖。 让他们把岳王枪法传授给他。 …… 时光荏苒。 不知不觉间，宇文衍已经来到这个世间五年。 他也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成长为一个十二岁的翩翩少年。 第五个年。 皇家的大聚会，和往年一样热闹非凡。 祭祀太庙后，一众皇室成员齐聚内庭。 除越王宇文盛去了雪域高原。 巡视各州的另外五位王爷都回京了。 相州总管宇文招，以及出仕的荆王，蔡王也于年前赶回了长安。 远在辽东的曹王宇文允，西北居延城的道王宇文充没有回。 荆王宇文元在巴东郡永安县杨素帐下。 两年前。 宇文衍安排杨素前往打造战舰，训练水军。 为以后南北统一做准备。 宇文元年纪最小，在杨素帐下表现出不俗的综合素质。 对战舰和水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杨素对于皇帝让他隐瞒身份，到基层锻炼的举措很是赞同。 平时也不吝赐教，没有藏着掖着。 若是以王爷的身份去到军中。 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镀金来了，甚至是抢主将的功劳。 这就可能让主将产生忌惮、防备之心。 蔡王宇文兑在幽州总管阴寿帐下。 这里跟他一起回京了。 据阴寿说，小皇帝的这位六皇叔表现中规中矩。 对于军马事颇有几分独到见解。 “七皇叔公，如今大周与突厥和亲，千金公主不用远嫁草原了……” 小皇帝把宇文招唤至一旁。 当初宣帝答应突厥联姻，让宇文芳一直顶着一个和亲公主的名头。 如今大周再也不用看突厥脸色。 这门亲事在沙钵略举兵南侵后，被宇文衍取消了。 “臣替芳儿谢陛下！” 宇文招想要行大礼，被小皇帝一把抓住双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皇叔公不必如此！” “芳儿过了年十八岁，刚好符合陛下说的最佳成婚年龄……” “到时为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为了优生优育，小皇帝规定皇室成员直系三代以内不得通婚。 且女子年满十八才能出阁。 这一道针对皇室成员的诏命，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近亲婚配会断子绝孙，女子早婚影响寿命。 这样的传言在民间越传越神乎。 人们从身边的真实例子发现，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近亲婚配所生的孩子大多都有身体缺陷。 早婚生子的很多女子都死于难产。 无形中，人们把这两种情况视为了禁忌。 越来越多的家庭，自觉地避免近亲婚配和女子早婚。 宇文招喜笑颜开。 作为父亲，谁都不愿自己的女儿远嫁到大漠草原去。 何况，还要接受突厥那种落后的收继婚制。 只是作为皇室成员，为了政治利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听了赵王宇文招的话，小皇帝心中不由一动。 “皇叔公，朕这里有个人选！” “不过，他暂时只是个侍卫。” “但朕可保证，以后必定成为大周建功立业的猛将……” 宇文衍突然想到了来护儿。 他过了年十九，比千金公主大一岁，尚未婚配。 小皇帝随即和赵王来到殿外，把来护儿叫到面前。 让他亲自考量一番。 宇文招初见来护儿，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感觉此子不凡。 当下来了兴趣，把来护儿拉到僻静之处问话去了。 小皇帝嘿嘿一笑，感觉此事有戏。 毕竟，当下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要赵王同意，就八九不离十了。 当然，要是来护儿不入他的法眼，小皇帝也不会强求。 过了大半个时辰。 赵王笑哈哈地回到小皇帝身边。 “成了？” 看他这副表情，小皇帝这个媒人怕是跑不掉了。 “臣让芳儿的母亲也考量了一下，感觉这少年确实可以。” “两个孩子也打了个照面，印象似乎还不错。”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论什么时候，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有个好的归宿。 “不过他说，需经伯母同意才行！” “说来，吴氏也是良妇，孤儿寡母，却没有置侄儿于不顾……” 宇文招听了来护儿的家世也是唏嘘不已。 “皇叔公，那让崇善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扬州。” 小皇帝想要有所作为，那就得网罗更多的人才。 像来护儿这种猛将，他当然不会放过。 若是能成为自己的心腹悍将，那最好不过。 他要是做了大周驸马，关系一下子就亲近了。 而且，来护儿扬州人氏，家族势微，不属于任何豪门贵族。 这点也是宇文衍看重的。 “臣也是这么想的，已经让他修书去了，明天便送往扬州。” 为了女儿的幸福，赵王也是上心了。 他如今五子一女。 千金公主是其唯一的女儿，从小深受他的宠爱。 自然希望给女儿寻一个乘龙快婿。 赵王选婿之事很快被宫中其他人知道。 一众王妃纷纷跑出去看来护儿，回来后拿千金公主打趣起来。 惹得宇文芳面色潮红，娇羞不已。 除夕团圆。 宫内。 乐舞不休，琴瑟和鸣。 殿外。 鞭炮齐响，声声入耳。 噼里啪啦。 轰隆作响。 孩子们追逐打闹，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虽然每次过年都大同小异，但这就是所有华夏人最为看重的节日。 不论是贵族地主，还是平民百姓。 大家都将其视为家人团聚的日子。 原本大周对于过年和春节的概念还不是那么隆重。 经宇文衍这么一规定，成了法定节假日。 休沐七天，欢度春节。 加上他整出来的鞭炮，春联，红包这些。 一下子把过年的气氛给烘托出来了。 流行的元素一旦兴起，很快就会蔓延开来。 从皇宫到朝臣，再到豪门贵族，最后传至民间。 形成中华民族独具特色的文化风俗。 第264章 第五个年 宇文衍这么大张旗鼓地弘扬这些传统节日。 就是希望形成一种文化认同。 共同的文化圈内。 哪怕是分裂，也只是内部的争权夺利。 文化认同会促使国家朝统一的方向前进。 就像混乱的东晋十六国，南北朝。 哪怕是少数民族在中原建立的政权，也一样要以华夏正统自居。 所有的政权，最终目标都是一统天下。 看着过年的气氛一年比一年热烈。 小皇帝也是由衷地开心。 皇宫的节目一如既往。 皇室成员聚一起玩乐，打麻将，打扑克，下棋，吟诗作赋…… 年夜饭从喝椒柏酒开始。 享受丰盛的美食后。 小皇帝带着皇后和贵妃给大家发放红包。 阿史那木兰第一次感受过年，样样都觉得新奇。 一整天都笑容满面，像只欢快的百灵鸟。 发完红包，又到校场放鞭炮，打铁花。 绚烂的铁花漫天绽放，宛如银河一般璀璨。 哇，哦声此起彼伏。 木兰顶着一张红扑扑地脸蛋，又蹦又跳，发出阵阵惊呼。 欣赏完后，众人回到殿内继续玩乐，守岁！ 宇文衍在子时中，也就是零点之际，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 以此欢迎新年的到来。 同时也是祈福祛灾！ 祈祷家人平安健康，国家富强，神州大地风调雨顺。 守岁到丑时，实在熬不住了。 被司马令姬和木兰拉着回醴泉宫歇息了。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宇文衍准时醒来。 两条手臂又被她们一人一边抱在怀里。 下了凤榻，穿戴齐整。 在宫女服侍下洗漱完毕。 走出大殿。 不出意外，王鹰，李药师，墨言，来护儿全都在。 元氏兄弟昨晚亲自值夜。 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不敢放松警惕。 “陛下，过了年您就十二岁了，应该可以了吧……” 众人见礼后。 小李靖打量小皇帝一番，又伸长脑袋往殿内张望。 “可以你个头，多管闲事！” 小皇帝照其后脑勺就是一掌。 力度恰到好处，生痛但又打不傻！ “不是吧，臣十一岁时早上就一柱擎天了，没道理啊……” 小李靖嘿嘿直笑，嘴里还在嘀咕着。 “崇善，这几天在宫里还习惯么？” 几人走向演武殿，宇文衍懒得搭理小李靖，看着来护儿问道。 “谢陛下，都挺好。” “王将军和药师传授岳王枪法，小人受益良多！” 来护儿面呈感激之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入皇帝的法眼。 但这无疑是上天给他翻身的绝好机会。 否则。 以他如今的家境，想要建功立业，重振门楣着实困难重重。 “陛下，臣把童子功也传给崇善了！” 宇文衍从孙思邈那习得道门童子功后，感觉甚是奇妙。 便传给了小李靖。 他当初问过孙大叔了，想传给任何人都没问题。 “嘿嘿……” 小皇帝坏笑着瞟了来护儿一眼。 没想到他十八岁了还是一个雏。 这放在后世很正常。 但在当下却是有些异类。 虽然男子年满十八才举行成人礼。 但有些人在十二三岁就当爹了。 就算不娶亲。 在青春萌动的年纪，和府上的丫环发生点不可描述的事情，也实属正常。 不过，来护儿家道中落，由伯母抚养长大。 家里大概率是养不起丫环的。 来护儿被小皇帝看得不好意思，咧嘴憨笑起来。 来到演武殿，李药师继续传授枪法。 宇文衍和墨言，王鹰三人轮番对练。 战至一百回合就换人。 晨练后。 沐浴更衣。 宇文衍带着司马令姬和木兰去给朱太后，以及两位太皇太后拜年。 拜完年，前往正武殿。 自从小皇帝亲政以来，每年正月初一大宴群臣。 这是一场欢乐的大朝会。 文武百官不谈政事，尽情吃喝。 还能领到皇帝亲自发放的红包和赏赐。 宇文衍讲了一些场面话，发完红包，就把主场交给朝臣。 任他们自由地吃喝，交流。 他便返回上善殿。 “新年快乐！” “恭喜发财！” “红包拿来！” 刚进大殿，鹦鹉就飞了过来，落在他肩头，开始说吉利的话。 “嘴多，话多，心眼还多，要不是叫习惯了花花，朕都想把你改名多多了。” “给你红包也用不了，免了吧！” 小皇帝嘿嘿一笑，给它喂了一块鲜肉。 随后。 给没领过利事的宫女，侍卫发红包。 “大牛，这是你的！” “谢陛下！” 吴山敬了个军礼，恭恭敬敬地把红包接在手里。 去年初一。 宇文衍才知道他是吴公公的侄孙。 给了两个月假，让他们回家省亲。 “家里一切都好吧！” “回陛下，都好！” “您赏赐了那么多钱物，家里盖了新房，又新开垦了百来亩荒地……” “弟弟也到乡里的学堂读书了！” 吴山笑着，说着，眼睛情不自禁就红了。 单膝跪地，再次谢过小皇帝隆恩！ 一旁的吴勇也擦了擦双眼，欣慰地看着懂事的侄孙。 “老吴，大牛不错！” “子昌，以后有空多教教！” 宇文衍示意其平身，扭头对着老吴和王鹰说道。 “谢陛下！” “臣遵命！” 吴公公嘴巴翕动，向小皇帝作了个长揖。 他深知，这句话足以改变侄孙的命运。 宇文衍对老吴摆了摆手。 对于他来说举手之劳，只要大牛有上进心，有些许天赋。 他也不介意培养一下。 “小言子，吩咐光禄寺，炒几个下酒菜来……” 一众朝臣在正武殿及殿前广场吃着御菜，喝着御酒。 宇文衍也准备在上善殿小酌几杯。 他传召了綦毋怀文爷孙三人和刘焯进宫。 等到酒菜上桌，人也到了。 “臣等参见陛下！” “恭祝吾皇新年安康，福寿双全！” 祖孙三代人及刘焯齐齐给宇文衍行礼。 “免礼！” “朕也祝前辈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越老越康……” “祝大家再接再励，勇攀高峰！” 小皇帝上前，亲自把老人家引到座位。 让刘焯和綦毋干将，綦毋冶子入座，王鹰作陪。 “前辈，您尝尝这药酒！” 宇文衍亲自给綦毋怀文倒上。 一旁服侍的梅兰竹菊四侍女分别给小皇帝和其他几人倒满。 “这几年来，冶铸作坊硕果累累，你们辛苦了……” 小皇帝举杯，和綦毋怀文碰了一下。 “陛下言重了，都是您运筹帷幄，高瞻远瞩，我等那点辛劳不足道也！” 老人家客气了一句，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 对于这个难得的技术大拿，小皇帝敬重得很。 很是珍惜这样的科技人才。 每个月，都会让大医署的医官给其诊断。 有病治病，没病就保健疗养。 尽量让这样的科学巨匠活得长久一些。 第265章 阴寿去世 “刘爱卿，浮水罗盘，过洋牵星术取得重大进展，可喜可贺！” 宇文衍和刘焯也碰了一杯。 天文馆在他的带领下，对小皇帝提出的两大技术进行了深入钻研。 后来又做出了适合航海用的记时钟。 “多亏了您的指引，臣不敢居功！” “若不是您和前辈他们，臣等肯定做不出钟来。” 刘焯在其他人面前自负满满，高傲得很。 面对宇文衍却保持足够的谦虚。 小皇帝给他打开了一扇扇全新的大门。 天文馆的人甚至认为宇文衍是先知一样的存在。 通过制作钟，对綦毋怀文他们所做的事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由地心生佩服。 “你们都是大周不可多得的饱学之士。” “朕也希望你们能够培养，发现更多的后备人才。” 宇文衍由衷地说了一句。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众人齐齐举杯。 “陛下，老臣越琢磨那车床，越觉得此道作用深远……” “其涉及多方面的学识，远不像木工，石匠这么简单。” 君臣几人一边喝着小酒。 一边谈论着作坊和天文馆的事情。 他们都是博学之士，但不论谈任何事情，小皇帝都能阐述一些独到的见解。 就连熟悉他的王鹰都啧啧称奇。 冶铸作坊招募了大量相关方面的工匠和人才。 可以说是小皇帝心目中最为看重的机械基地。 现在它还只是一个粗胚，与机械就沾了一点边。 万事开头难！ 有开始，总比不行动强。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席间。 宇文衍和刘焯说了扬州建造大海船之事。 让其春节后便派人前往，参与海船的试航。 用实践校正浮水罗盘和过洋牵星术。 收集整理船工，渔民的出海经验，总结海象特征，观测方法。 出海，最为可怕的就是遇上恶劣天气。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海上迷航，甚至船毁人亡。 小皇帝把记忆中有关这方面的内容，全都整理成册。 交给刘焯，让他们在海船试航中去验证。 正武殿的御宴持续到酉时（17点），群臣才陆续散去。 綦毋怀文他们也在酒足饭饱后出宫了。 天元四年。 又是全新的一年。 年初二开始，朝中大佬，以及一些总管、刺史进宫给皇帝拜年。 和以往一样。 宇文衍设宴招待，并发下一些赏赐。 他们都是大周当下权力巅峰的少数人。 只要尽心做事，不搞歪门邪道。 宇文衍也不介意拉近一下君臣之间的距离。 大臣们与皇帝接触多了之后，也大概了解他的性子。 只要忠心为国，不触犯大周律。 天子为人和蔼大方，平易近人。 不像宣帝那样，喜怒无常，抠抠搜搜。 在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能遇到这样的皇帝是所有大臣的福气。 春节在一片祥和喜庆中度过。 年初七。 各级官府衙署恢复正常工作。 宇文衍晨练后，沐浴更衣来到上善殿。 墨言匆匆进殿走到近前禀报： “陛下，幽州总管阴寿将军今晨在府上去世了……” “啊！” 小皇帝闻言，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之前，他已经让太医署的医官关注他的身体状况了。 还是没能改变他的命运。 或许是突发性心脏病之类的疾病。 年初二宴请朝臣的时候，观其脸色没有任何异常。 四十二岁，英年早逝。 宇文衍一声叹息，心生几分悲戚。 他虽然与这位幽州总管接触不多，但也算是神交已久了。 当初要不是他上书请求出兵剿灭高宝宁。 宇文衍可能就错过了掌控辽西的最佳时机。 也就没有当下东北的大好局面。 小皇帝站于书案前，少顷，提笔写下一副挽联： 英勇盖世，功勋卓越，万里长城映光辉； 英年早逝，悲痛锥心，千秋功业留世间。 “将军去世，朕甚悲，赠司空，使持节……” “礼部好生操持将军丧葬事宜。” “着蔡王替朕上府哀悼！” 蔡王宇文兑在阴寿帐下做记事，又是皇室成员。 由他代为悼唁最合适不过了。 墨言当即取了挽联，交由通事舍人通传皇帝口谕。 作为封疆大吏，去世后，朝廷有一套完善的流程。 料理后世，上谥号等，都得按照规矩来。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幽州作为北境重地，重要性不言而喻。 哪怕当下与突厥处于和平时期。 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第二天。 宇文衍召集韦孝宽，李穆，尉迟迥，颜之仪，乐运，宇文贞六人。 商议幽州总管人选。 最后，大家认可了小皇帝提议的人选。 李药师的舅舅韩擒虎。 当下，他被宇文衍安排在萧关一带。 负责关中防御的第二道防线。 也是极为重要的战略位置。 决定之后，马上拟定任命诏书，由吏部颁发下去。 春节过后，各地总管和刺史便要返回各州。 开始准备一年一度的春耕之事。 春播大事，可耽误不得，一州主事的必须在任。 对于郡县合并，撤州设道之事。 朝中大佬们组织了相关官员，开始进行详细划分。 吏部也在制定官员甄选的标准。 这个工作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最终定下来。 元宵过后。 来护儿收到伯母回复，同意他与千金公主的婚事。 并且已经动身，亲自到京城面见亲家。 公主下嫁，那是来家的福分，也是家族的机会。 虽然不是真正的公主，但也是货真价实的郡主。 王鹰，小李靖，元氏兄弟，墨言等人，纷纷向来护儿道喜。 自从小皇帝让他留在宫中，他们每天朝夕相处，有了一定的私交。 来护儿不好意思地挠头憨笑。 其实他自己都还有些晕晕乎乎。 来趟京城，出个差，谁知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 咣当一声，砸自己脑袋上。 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狠掐大腿，生痛的感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 到了二月，气温开始变暖。 万象更新，草树吐绿，春意悄然而至。 春耕时节，田地里呈现一片繁忙的景象。 农夫开始刨草，翻地，给田地下肥。 做春播前的相关农事。 等到三月。 完全断霜，大概清明，谷雨前后。 春暖花开，百花争艳的时节。 就可以进行一年一度的春播了。 当下。 不论是粟、麦，都是春季播种。 二月至四月上旬，是春播最忙碌的时候。 第266章 小宝的卧龙凤雏 三月。 关中平原到处都是春播的农忙景象。 来护儿的家人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京城。 宇文芳乃皇室宗亲，又是以公主的身份下嫁。 赵王夫妇当初认可了这个女婿，后续事宜就由皇家操办。 宇文招在正月便启程返回了相州邺城。 由两位太皇太后接见来护儿的伯母，商议后辈的婚事。 来家虽已沦为寒门，吴氏面对皇家仍能保持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也难怪来护儿自小父母双亡，却没走上歪路。 吴氏功不可没。 李娥姿和阿史那氏在宫中设宴，接待吴氏。 商议后，将婚期定在年底。 婚事经双方长辈确定后。 皇帝下诏赐婚，以皇家的名义陪嫁京城和扬州宅院各一座。 京城的用作驸马府，扬州的作为来府。 并封吴氏为五品诰命夫人。 宇文衍以私人的名义也备了一份嫁妆。 对于宇文芳，这个历史上悲情的千金公主。 小皇帝希望她在这个时空，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来护儿没有随尉迟顺返回扬州。 如今把婚期定在年底。 小皇帝的意思，今年让其呆在京城，好好把岳王枪练好。 年底大婚后，来年过完春节再返回扬州。 皇家陪嫁的宅院都是现成的。 两位太皇太后又赏赐了数十个丫环和下人。 让吴氏及其家人住了进去。 …… 建康台城。 南陈皇宫。 宫廷舞乐此起彼伏，莺莺燕燕。 陈叔宝顶着两个熊猫眼。 左手搂着张贵妃，右手抱着孔贵嫔。 酒来张口，吻来伸嘴。 美酒醉人，美妇腻人，好不逍遥快活。 “陛下，这些武夫，屁大点事都要惊动您，要他们有何用……” 中书舍人施文庆谄媚地立于下首。 言语间对于那些戍守边防的将士不屑一顾。 原来。 杨素在永安县大张旗鼓地建造海船，训练水军。 南边的陈军看得一清二楚。 都督上游江防军马事的将军周罗睺，把这一情况上奏朝廷。 怀疑周军有对南陈用兵的打算。 希望朝廷加强长江防线，预防周军突袭。 谁曾想。 两年来，他的数道奏折如同泥牛入海。 没有得到朝廷的任何回应。 开春后。 正是春耕农忙的时节，北边周军却调动频繁。 经常在江岸集结，摇旗呐喊。 周罗睺不敢掉以轻心，调集军队，严阵以待。 同时，把这一情况上报朝廷。 周军突然来这么一出，严重影响了南岸的春耕春播。 这样的情形不止上游一处。 中游的江夏，下游的京口，守将都上书反映了这种情况。 “区区小事，尔等报于宰相处理便是，败兴至极！” 陈叔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转而嘻笑着把张美人颔首喂上来的美酒啄饮而尽。 随即吧唧下嘴，舔了舔嘴唇。 “好酒！” “真甜！” 小宝对于张贵妃喂饮的二手琼浆玉液喜欢得不得了。 也不知是在说酒甜，还是嘴甜。 他不但沉迷酒色，还钟情诗词歌赋。 一帮忠实的狎客伴其左右，吟诗作赋，饮酒作乐。 这些狎客有的是他豢养的“文学才子”，有的是朝中官员。 其中就有当朝尚书令江总，也就是宰相。 小宝还是太子时，江总便在府中收养姿色不凡的女子，供其玩乐。 作为一起出过枪的伙伴，两人关系莫逆。 等其登基之后，江总毫无疑问地成了小宝宠信的重臣。 其人颇有文采，诗风浮华靡艳，甚合陈叔宝的口味。 可以说是当下南陈“权才兼备”的文坛大师。 还有一位孔范，都官尚书，主管军事和刑狱。 此人博涉书史，文采出众，爱钻营奉承之道。 在讨好上位这方面，和江总有得一拼。 他是小宝座下有名的马屁大王和吹牛大王。 但凡陈叔宝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他就能为其粉饰太平，歌功颂德，极尽溢美之词。 因与孔贵嫔同姓，便竭力攀附，结为兄妹。 有了这层关系，小宝对其言听计从，宠幸恩遇更加优厚。 中书舍人施文庆和沈客卿两人，就是对他俯首贴耳的狗腿子。 江总，孔范，当得上陈叔宝的哼哈二将。 施文庆媚笑，告罪退下。 从此，再有边防军报一律被其扣下。 陈叔宝沉浸在自我编织的繁华盛世，歌舞升平之中不能自拔。 南朝民间。 不知从何时起，一桩桩士族地主欺压百姓，为恶一方，官官相护的事实被揭露。 并在各州广泛传播开来。 阶级矛盾被无限放大，激化。 与此同时。 皇帝昏庸，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的声音不绝于耳。 其中还夹杂着亡国的言论。 一江之隔的北岸。 上、中、下游的周军，隔三差五地大搞疑兵演习。 战马奔腾，鼓声擂动，旌旗招展。 远远看着，感觉声势浩大，犹如千军万马。 其实，也就是数百军士弄出来的动静。 在他们身后广大的田地间，农夫正忙着春播。 反观南岸，却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生怕哪天周军会渡江攻来。 …… 今年。 棉花的种植面积进一步扩大，范围拓展到大周各州。 相对于蚕丝的奢侈，棉布和其它棉制品要亲民许多。 又比麻布要舒适，高档。 一经出现，就引起织染行业的极大兴趣。 虽然暂时产量不多的情况下，大多棉花都归朝廷支配。 但随着种植推广，以后一定能够在民间普及开来。 上善殿。 小皇帝翘着二郎腿，靠在躺椅上。 饶有兴致地看着从南边传回来的消息。 越来越完善的“天眼”情报组织，让其足不出门而知天下事。 “看来孤狼派出的血杀成员开始发挥作用了……” 宇文衍嘴角上扬，心中暗自嘀咕。 这些人员已经潜入南陈数年，渗透进了各行各业。 各大小士族豪强，地主乡绅府上，都有他们的踪迹。 孤狼精心培养的精英。 不仅仅是杀手，也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卧底，间谍。 想要颠覆一个政权，除了最直接有效的武力征服。 制造对立，使其内部分化，也是一种常规有效手段。 若是放在后世，还有更多操作方式。 比如培养大批的公知。 也就是传说中走狗、卖国贼的储备人才。 他们骑坐在卖与不卖的墙头，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偶尔侧个身，卖一两次可能也没人能够发现。 往右一侧：我卖了！ 往左一侧： 咦，我又没卖！ 又当又立的人设，让他们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爹妈又老又丑又落后。 比不上喂他一口狗粮的主子时髦。 妥妥的白眼狼，吃里扒外！ 第267章 全猪宴分号 “陛下，刘宝上报，洛阳，邺城，益州三地的全猪宴酒楼开业了……” 小皇帝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关于南陈的消息，墨言上前轻声道。 随着京城全猪宴的火爆，全新的养猪法传向其它各州。 城池周边的百姓，两年前开始养殖生猪。 有了质量达标的生猪来源。 刘宝当即禀明宇文衍，在这三地开设分店。 两年间。 京城全猪宴酒楼培养了大量的厨子。 每人都能烹制出色香味俱全的全猪宴来。 随着长安酒楼的开设，有些嗅觉灵敏的商贾开始尝试规模养殖生猪。 他们对京城全猪宴早已熟知，亲自品尝过味道。 预感猪肉必将摆脱“贱肉”的名头，慢慢普及开来。 当下。 一头二百斤左右的生猪，大概一千多文。 和一只成年羊的价格相差无几，但肉却是几倍之多。 只要养殖生猪普及开来。 随着温饱问题的解决，普通百姓也舍得吃上一口肉了。 “小言子，现在京城肉行猪肉的销量如何？” “回陛下，挺好的，很多贵族府上都食用猪肉了……” 墨言轻声回道。 这都是受小皇帝和全猪宴酒楼的影响。 试问。 连皇宫都当成日常御用菜品的猪肉，谁还敢说其是贱肉？ 何况。 按宇文衍菜谱烹饪出的菜肴，确实色香味俱全。 谁都不会和皇家，美食过不去。 就算有那么少数固执士大夫，坚持不吃。 却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称猪肉为贱肉了。 全猪宴酒楼天天爆满。 除了菜品好吃，也与其独具一格的经营模式有关。 不仅有胡姬舞乐表演，还有说书人讲故事。 其中“白娘子传奇”最受食客喜欢。 很多贵族老爷夫人，甚至就是冲这故事专门跑酒楼吃饭来的。 这是依据小皇后整理的白话文故事为蓝本。 “白娘子”在书坊出版后，广受追捧！ 单价一百文，销量已达数十万册。 经说书人绘声绘色演绎后，白娘子更加深入人心。 在朝廷抑佛的大背景下，老法海的形象为众人所不齿。 甚至，有读书人写文章抨击他的道貌岸然，虚伪，假慈悲。 “白娘子”的火爆让司马令姬开心不已。 不仅仅因小皇帝把获利任由她支配。 更多的是从中获得一种成就感。 有了乐舞和说书，酒楼具备了饮食和休闲娱乐的双重功能。 也正是因此，吸引了大量的食客。 随着模式的成熟，后续能增加酒楼的营收渠道。 这种综合性的经营方式，让刘宝眼前一亮。 宇文衍也就随口提了一句。 作为一个商业嗅觉敏锐的大商贾，几乎是一点就通，秒懂其中妙处。 刘宝对于小主人除了忠诚外，也是敬佩不已。 小皇帝大力推行珠算，给各行各业的结算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后来，他又让算术馆总结了一套进出项记账法。 配合天元数字，所有账单分项，合计一目了然。 算术馆培养出的记账，珠算人才，不但各级官府争着要。 各大小商行也是绞尽脑汁想要抢雇一些。 以甄族为首的数十个造诣颇深者，被朝廷认定为博士。 其他参与日常讲学的为助教。 与国子监博士，助教享受等同待遇。 新算术以及汉语拼音字母，开始在各地的私塾，民间书院普及。 各级官办学堂，从一开始就采用了这两项教学内容。 蒙学算经推行后，中级，高级难度的算经也先后编纂完成。 已经在各州郡官办学堂推广教学。 算术和农学成了各级官办学堂必学课程。 宇文衍离天下取仕的愿望又近了一步。 他希望打破贵族门阀对官员职位的垄断。 且所取之仕都是能做实事的人才。 当下，不缺学富五车的儒者。 需要的是大量精通，了解各行各业的实干型官员。 此事不能一蹴而就，更不是一纸诏令就能解决的事情。 不能引起贵族豪门的强力反对。 否则。 哪怕现在军政一把抓，也够他喝一壶的。 在“天眼”组织与刘宝原有的渠道合并后。 九洲商行在宇文衍的支持下，俨然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为了方便统一管理，刘宝把其原有的商业版图并入九洲商行旗下。 刘宝负责商贸，狐狸负责情报。 两人精诚合作，使得情报组织蒸蒸日上。 在九洲商行和华夏商行的带动下，商贾们纷纷成立自己的商行。 只要在商业司登记造册，就能从事相关的经营活动。 朝廷依律保障商行一切合法经营所得。 这是商业司规范商贸活动的一项手段。 也是为了更好的征收商税。 在朝廷地规范下，同时提供相应的经营政令帮扶。 大周的商贸活动及相关手工业，得以快速发展。 不论是贵族豪门隐性经营的商行。 还是普通商贾的店铺，百姓经营的作坊。 除开缴纳商税，其经营所得也是以前的数倍之多。 这种繁荣的商业氛围下。 原本对于商税尚存的最后一丝抵制情绪也消失不见了。 商业司统一管理，制定质量标准，规定经营范围。 作坊主和商贾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人心惶惶。 只需一心一意生产出高品质的商品，做好贸易之事就行。 商业促进手工业的发展，同时带动相关技术的改进和发明。 生产力的进步，正是宇文衍希望看到的。 商税开征大半年，按苏威反馈的大概数据，已经为国库带来六七百万贯的收入。 已然达到天元元年的赋税总和。 如此推算。 一年的商税所得，必然超过全年租调之数。 相当于大周的税收所得翻了一倍。 如此惊人的收入在小皇帝的预料之中。 却亮瞎了一众朝臣的双眼，震惊到无以复加。 士农工商。 在他们眼中不入流的商业，竟然能给朝廷带来如此可观的税收。 当然。 就算如此，还是有一些腐儒头铁，大义凛然地站出来反对。 认为孔孟学说才是正统圣明的治国之道。 商业之流，低买高卖，不劳而获，属空手套白狼。 朝廷如此大张旗鼓地支持商贸活动，乃本末倒置，终遭反噬。 对于这样的言论，宇文衍没有多加理会，只是暗暗骂了句： 反噬你妹！ 这些成天念叨古之圣贤谆谆教诲的腐儒。 只知咬文嚼字，夸夸其谈。 就像不识人间烟火的“圣母”，对天下苍生指手划脚，进行“道德”上的谴责。 对民族，国家，社会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纯属空头炮，空谈误国！ 第268章 端午 五月初五。 端午节这天，法定节假日。 除了值守人员，各行各业休沐一天。 人们包粽子，赛龙舟，互道安康。 战国时期。 楚王对秦国采取妥协政策，打压主张抗秦的大臣。 屈原被罢免官位，流放到江南。 公元前278年，楚国国都被秦国攻占。 屈原预见故国将灭，回天无力，郁郁难舒。 遂于端午这天，投汨罗江以身殉国。 跳江前，正色道： 吾宁可远离那混沌的朝堂，也不能忍受与他们同流合污。 哪怕要投入这汩罗江中葬身鱼腹，吾也不愿让自己的品德沾染上不洁的污垢。 其满腔爱国情怀及高尚品质为后世所传颂。 人们在这一天把包好粽子丢到江中，举行划龙舟活动，祭祀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 从此。 祭拜龙神，祈求辟邪的端午节，多了一层纪念屈原的含义。 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大周的民生得到很好的恢复。 在朝廷的推动下，各州的端午活动开展得如火如荼。 使得这个传统节日更加深入人心。 特别是赛龙舟。 香烛供品，祠堂祭拜，请出龙舟。 健壮的汉子光着古铜色上身，肌肉圆鼓，腹肌突显，线条优美。 伴随铿锵的鼓声，舟上人员齐心协力，步调一致，尽情展示力量竞速的快感。 江河两岸。 欢呼声，呐喊声，鞭炮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是在和平背景下才能出现的盛况。 一年一端午。 一岁一安康！ 随着诸多传统节日被定为法定节假日，大周的民族融合得以进一步加深。 汉文化的主流地位牢不可破。 文化认同增强了大周百姓的凝聚力。 这正是宇文衍希望看到的。 …… 晨练之后。 小皇帝沐浴更衣，便往朱太后宫中去了。 “皇帝哥哥，你快来……” 这刚踏进大殿，宇文娥英眼尖得很，冲上来拉住宇文衍的胳膊就往里走。 这小丫头九岁了，不再是奶声奶气的模样。 但小皇帝还是一样喜欢捏她的脸蛋。 “参见皇兄！” “臣妾参见陛下！” 宇文衎，宇文术规规矩矩地行礼。 小皇后和木兰笑吟吟的起身，向宇文衍福了一礼。 “免礼！” “孙儿参见太皇太后！” “皇儿见过母后！” 小皇帝嘿嘿一笑，摆了摆手，随即给李娥姿，阿史那氏，朱满月见礼。 “衍儿，你要不要来试试裹粽子……” 李娥姿手上动作没停，对着小皇帝笑道。 她本是荆州江陵人氏，正是战国时期楚国故地。 对于端午节的感触更为深切。 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这天裹一些粽子。 端午这天，光禄寺会裹不少的粽子。 一是宫中所用，还有一些是用于皇帝赏赐朝臣之用。 自从宇文衍亲政后，李娥姿每年端午这天都会亲自动手裹一些。 或许是裹粽子能缓解内心那一缕思乡之情。 “孙儿试试……” 小皇帝看着李娥姿包过几个后，拿起粽叶包了起来。 速度不快，但裹出来的粽子竟然有模有样。 “陛上好棒！” “我真是笨死了！” 木兰看到宇文衍一上手就成功了，眼露钦佩，不由地夸赞起来。 李娥姿手把手教她十数次了，可就是学不会。 对于一个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姑娘，这些事实在太过陌生。 “那你好生看着，等下负责吃就好了……” 宇文衍呵呵一笑，接着又裹了好几个粽子。 “咦，咱们日理万机的陛下来啦！” 这时。 清都公主和义阳公主拿着画板走了进来。 原本她们和两位太皇太后一起来了。 宇文娥英嚷嚷着要两位姑姑给自己画裹粽子的画像。 二人又返回去拿了画板来。 经过近两年的学习。 她们从小皇帝那学到的写实画法和铅笔素描已经小有所成。 不论是事物、风景还是人画像，惟妙惟肖，形神俱似。 在天赋的加持下，凡事皆能够事半功倍。 两人和小皇帝打了个招呼。 由下人摆好案桌，架好画板，开始给小公主作起画来。 一家人一边裹粽子，一边闲聊，一边作画。 谁也不会想到，普通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皇宫，会有这番温馨的场面。 “木兰，小狼没跟着来么？” 宇文衍裹了一会粽子，躺到了一旁的躺椅上。 “陛下，银月狼长大了许多，臣妾怕它伤人，大多时候都是留在宫中。” 小狼已经十一个月了。 从当初的小奶狗，长成了狼狗。 再过半年，就算长大成年了，狼的特征显现无余。 四颗獠牙锋芒毕露，让人望而生畏。 因从小被人养大，性情稍显温顺。 不过也只局限于小皇帝，木兰和阿史那氏三人。 其他人几乎不让近身。 除非有三人的指令，否则强行靠近的话，它就会发动攻击。 宇文娥英和宇文衎，宇文术兄妹三人，初时对小奶狗喜欢得不得了。 待小狼越长越凶残，没有了一丝可爱的模样。 三人也是敬而远之，再也没了撸狗的想法。 不过，小狼对于木兰和阿史那氏天生亲近。 对宇文衍也是莫名的顺从，叫它往东绝不会往西。 从小狼的区别对待，其他人切身感受到了小皇帝无敌的王霸之气。 “嗯，很好！” 宇文衍应了一声，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对于木兰能为他人安全着想很是欣慰。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亲近的人，是那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狠心、刁蛮之辈。 经过一番忙活。 等到粽子裹完，两位公主的画作也落笔了。 以宇文娥英为中心的裹粽子场景画呈现在大家眼前。 一幅彩色水墨画。 一幅铅笔素描。 两幅画风格迥异，但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多谢两位姑姑！” 小丫头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分别在两位公主脸上亲了一口。 “死丫头，亲我们一脸口水……” 清都公主嗔骂一句，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宇文娥英俏皮地吐了下舌头，看样子她就是故意的。 随后，李娥姿让宫人把粽子拿去煮。 粽子一般需要用碱水闷煮数个时辰，才能完全熟透。 午膳一家人随便吃了一些。 下午。 宇文衍和司马令姬，木兰陪弟弟妹妹玩。 宇文衎，宇文术只比小皇帝小两岁。 平时对于皇兄很是恭敬，也打从心底敬佩他的才学。 在他们心目中，好像就没有他哥不会的东西。 兄弟二人偶尔也会释放天性，露出顽劣的一面。 宇文衍会毫不犹豫地赏他们一顿屁股开花套餐。 强大的血脉压制下，只能乖乖求饶。 小皇帝下手有分寸。 兄弟二人也不计仇，屁股开花了也是没心没肺地嘿嘿直笑。 反而觉得这样的皇兄更为亲切！ 第269章 请安奏 晚膳时分。 光禄寺把膳食传了上来。 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 转台上摆满各种美味佳肴。 两位太皇太后居上首位置，朱满月坐在李娥姿边上。 小皇后和木兰的位置在小皇帝左右两侧。 虽然是圆桌，又是一家人，但还是遵从长幼尊卑之序。 若是在公共场合，那就得以小皇帝为尊，由他坐主位。 “哇，好香啊！” 刚出锅的粽子，散发出浓浓地香味。 还夹杂着新鲜粽叶的清香。 引得木兰琼鼻微耸，食指大动。 两位太皇太后和朱太后说了些祈福消灾的话语后，晚膳开动。 粽子裹了甜口，咸口两种。 木兰学着其他的样子，剥开一个粽子用筷子插着，直接咬着吃。 金黄色的粽子色泽鲜亮，甚是诱人。 咬上一口，软糯鲜香，好吃得很。 尝过后，几乎都喜欢甜口的。 就宇文衍和李娥姿祖孙二人，咸口也喜欢吃。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膳，一起过节。 膳后。 众人一起去御花园散步消食。 半个时辰后才各自回宫。 宇文衍被木兰和小皇后拉到醴泉宫。 小皇帝自知反抗不了。 只好洗白白后乖乖躺下，给两位媳妇继续讲西游记的故事。 宇文衍讲得绘声绘色，二女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呢……” 在一声声追问中，故事声越来越低沉。 最后化作三道均匀的呼吸声。 …… 第二天一早，准时起床。 晨练后！ 沐浴更衣，来到上善殿。 “恭迎陛下！” 鹦鹉花花飞了过来，落在宇文衍伸出的手掌上。 象征性地蹭了几下以示亲昵。 小皇帝从侍女梅梅端过来的碗中挑了几块鲜肉喂它。 吃饱后，扭头就飞走了。 突然。 一坨灰白异物从天而降，几乎是擦着宇文衍的额头落下。 掉在两腿之间的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瞬间变了形状。 “傻鸟，朕要拔光你的鸟毛，活烤了你……” 宇文衍气急。 抓起笔筒里的一把铅笔甩手扔了出去，犹如天女散花一般。 “我靠，你大爷……” 随着几声厉鸣叫骂，几片彩色鸟毛随风飘落。 花花躲到高高的殿梁之上，小心脏怦怦直跳，不敢再挑拨小皇帝的龙威。 它就是犯贱，时不时要撩拨一下主人的底线。 每次都落得个鸟毛纷飞。 宇文衍伸手接住几根彩羽，斜瞥了横梁上一眼，畅怀大笑起来。 梅兰竹菊四侍女也是捂嘴偷笑。 觉得陛下太可爱了，总喜欢逗鸟玩。 小皇帝安坐太师椅，泡上一壶明前茶，悠闲地品尝起来。 一旁的墨言给他读一些政事堂审批过的奏章。 都是些地方上的日常政务。 无须小皇帝亲自批阅，韦孝宽，颜之仪等人就处理了。 宇文衍闲着无事时，也会取一些来审阅。 了解各地方官府的执政状况。 同时，也学习下大佬们处理政事的老道手段。 除了正经政事。 各地总管、刺史、太守、县令等父母官，为了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 经常上奏一些鸡毛蒜皮的百姓纠纷，以及当地轶闻趣事。 比如谁家的小母狗被隔壁村的小公狗拐跑了，生了一窝小奶狗，双方争夺狗崽的归属权，闹到县衙…… 城南绸缎庄李掌柜的小妾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结果长大后和隔壁巷的王屠夫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意坊李寡妇家的窗外，每当夜深人静时，就有猫头鹰的叫声传出，坊间传言声音出自她老公公…… …… 除此之外，就是各种请安奏章： 天冷了，希望陛下多加衣服，小心寒疾！ 天热了，陛下少吃些冷饮，以免拉肚子！ 陛下您这个春天过得好吗，臣在千里之外甚是挂念…… 敦煌戌时中（20点）太阳才落山，陛下，您知道吗？ 大漠的晚霞美得让人窒息，臣恨不得把天边的火烧云摘下来献给您…… 一秋不见，如隔三载，遥祝吾皇安康喜乐，福寿无疆！ …… 不得不说，上这些奏章的官员都是人才。 虽有拍马屁的嫌疑，却也给小皇帝带来不少乐趣。 “臣参见陛下！” 这时。 长孙晟通传后走进大殿，向小皇帝躬身行礼。 “季晟来啦，坐吧！” “谢陛下！” 长孙晟眉眼带笑，在宇文衍对面坐了下来。 “新罗釜山港进展如何？” 小皇帝冲洗了一个茶杯，一边倒茶一边问道。 “回陛下，港口已能停靠商船，其他建筑还在建造当中。” “华夏商行的商船都往来几次了……” 真平太王金白净纳贡称臣后，大周使者前往新罗商谈具体商贸事宜。 金白净被大周封为大将军，新罗郡公。 欣喜若狂之余，感觉腰杆子一下就硬了起来。 一种原地起飞的优越感直冲脑门。 瞬间觉得，百济威德王扶余昌，高句丽平原王高阳成在他面前就是渣渣。 对于开展商贸往来的提议，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怎么看都觉得眼前彪形大汉的天朝使者，是如此的眉清目秀。 当即毕恭毕敬地进献了两个年轻貌美的新罗女子。 说是使者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让其好生享用，缓解下疲劳。 使者没有色急，言称金城西南一百五十里处有座山其形似釜。 山下是一处天然避风海湾。 大周有意将此地租借下来，建成港口，供商船停泊之用。 金白净唤来官员一问，那里只是一处小渔村。 大手一挥，痛快了应了下来。 于是，在使者一番胡萝卜加大棒的交涉后。 把那处海湾，以及那座山周边五万亩土地，租借给大周。 期限是99年！ 象征性地收取了一贯钱租金。 双方签订《釜山湾租借条约》，明确各项细则。 其中很重要一条就是驻军。 理由是保护大周商船不受百济和倭国的侵害。 真平太王根本没把这个小渔村放在眼里。 心里想着，只要认准周朝这个大哥，新罗安危就可确保无虞。 不要说一个小渔村，就是再大点的城池他都愿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陈朝那个二哥不坚挺呢！ 白纸黑字。 大周使者，真平太王和他的三位重臣签字画押，盖上王印。 一式两份，由使者带回长安，交由皇帝御签，加盖大周印玺。 小皇帝赐名釜山港，条约由此正式生效。 第270章 釜山港 有了这处海外港口。 宇文衍让王鹰从新军基地抽调一千军士，连同家属一起，进驻釜山港。 另外，还有五百工匠，举家同往。 所有军士装配明光铠，天元刀，以及最新打造的神臂弩。 五百锥枪，五百陌刀。 一半骑兵，一半步兵。 除了这些，小皇帝还特批了五百斤火药，用于制作炸药包和震天雷。 这些各项军事素质优异，武装到牙齿的军士。 放在新罗绝对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 年初之时。 近五千人从登州港（蓬莱）出海，过渤海海峡，到达辽东半岛卑奢城近海。 沿海岸线向东航行至乌骨城近海，转而向南，航经高句丽和百济西海岸。 过耽逻洲（济州岛）后，转向东。 最后，到达朝鲜半岛东南部，宇文衍选定的那处海湾。 这是当下最成熟，风险最低的航线。 新罗，百济，倭国的商船走的就是这条航道。 到达釜山湾后。 驻军将领秦谱随使者前往新罗国都——金城。 秦谱时年二十五岁，自称祖上是战国时期燕国征伐辽东的猛人秦开。 不过，在流行认史上牛人为祖先的大背景下，凡事皆有可能。 其人善水，骑射俱佳，有谋略。 王鹰甚为看好，举荐他为驻军统领。 到了新罗王宫。 使者把其中一份签署好的条约交给真平太王。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就是互取互予，互相利用，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金白净看到威风凛凛，全副武装的大周将军。 心中暗道这步棋算走对了。 借助中原王朝的强大军事力量，对抗高句丽和百济，绝对是英明无比的决策。 一众臣子也坚决拥护他的这一决定。 虽然有一些朝臣认为租借釜山湾99年极为不妥。 但很快就被阵阵歌功颂德的声音盖过。 真平太王给秦谱进献了五位十几岁的新罗女子，其他下人、奴婢三十人。 并为釜山港的修建提供两千役力。 两人没想到新罗王这么周到，欣然接受了这份好意。 而后。 带着这些役力，以及新罗相关官员回到釜山湾。 双方一起界定五万亩土地的范围。 在使者和秦谱美酒佳肴的盛情款待下。 几名官员醉生梦死，飘飘欲仙，大手一指，把边界往外推移了数里。 租借的土地面积一下子翻了将近一倍。 秦霄自然不会客气，命令军士打上界桩。 临行前，他可是被小皇帝召见，对其面授机宜。 对于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确定边界后，秦谱下令升起周字龙旗。 设置关卡，建造了望塔，组织巡逻队。 一千役力在工匠的指挥下伐木取石，开始建造码头和临时住所。 另外一千人与随行的家属抓紧时间开垦田地。 此处位于落东江下游，地势平坦。 近十万亩的地界，怎么也能开垦出数万亩田地来。 虽然背井离乡，但朝廷免除了他们十年所有的赋税，前五年还有相应的钱粮补贴。 能够保证一家人吃饱喝足，工匠和百姓们都是干劲十足。 釜山港首先得做到自给自足。 不可能一直依靠中原补给过活，否则也长久不了。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码头建造完成。 数十个停靠点，能容纳数百艘商船装卸货物。 以后，有他国商船靠泊此港，可以收取一定的费用。 港口建造了客栈酒楼，以及一些仓库。 为往来商队提供中转补给服务，也能赚取一些利润。 春播前。 数千人全力以赴，在上百头耕牛和先进农具的加持下。 恁是开垦出四万余亩的水田，全部种上了水稻。 稻种是让物部龟田从倭国提供的。 铁制曲辕犁的效率，让新罗一众役力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农人，一眼就能看出好赖。 中原的耕作方式实在是先进太多。 等到插完秧。 工匠们开始建造民坊，设市，建学堂和各种手工作坊。 两千役力真平太王没说用多久，秦谱自然也不会主动送回去。 要做的事情很多，劳动力可是宝贝得很。 这些役力在这有饱饭吃，还没有官员的鞭打。 比起以前的服役，简直不要太舒服。 没有一个人想着要离开，甚至希望能长久留下来。 港口走上正轨后，每天都有中原的商船入港停靠。 卸货后，走陆路前往一百五十里外的金城。 当然，也有一些日用品直接与港口交易。 其他的简单生活用度，大多是从倭国商人那里购买。 他们离得最近，横跨一湾海峡就到了，成本要低很多。 这几年玉皂营生，与物部龟田彼此合作得很愉快。 小皇帝便把这桩生意送给了他。 他虽然不知道玉皂作坊的小东家就是当今大周天子。 但也猜测其身份肯定非富即贵。 港口开通后，倭国和南陈的部分商船也在此处停靠上岸。 开始为釜山港赚取外汇。 这天。 晴空万里，碧海蓝天。 釜山海湾的军士和百姓正为建造各种建筑忙得热火朝天。 面向大海的一处了望塔上，一名军士揉了揉眼睛。 再次看向海天交际的地平线。 “我靠，那是什么？” 多次揉眼后，军士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帆影重重！ 那分明是一支庞大的舰队，正朝港口驶来。 “有大型船队朝这边驶来……” 小兵大声嚎了一嗓子，敲锣示警。 军士们第一时间操起武器，涌向码头。 船队乘风破浪，越来越近。 秦谱舔了下嘴唇，紧了紧手中的天元刀，凝望着海面。 “龙旗，那是大周龙旗……” “将军，是咱们的船队，自己人……” “哇，大周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船了！” “真的是周字龙旗……” …… 军士们看清了大船上飘扬的旗子，激动地大声喊叫起来。 其他工匠和百姓听到欢呼后，纷纷涌向码头，想要看个究竟。 当那面威仪的周字龙旗映入眼帘，不由挥起手来。 “打旗语！” 秦谱嘴角上扬，对着旁边的副官吩咐道。 “喏！” 副官取了两面红色的旗子，上了了望塔。 尝试用旗语和大船上的人联络。 旗语一开始是小皇帝教授三十名暗卫的一项技能。 后来又被王鹰纳入了新军基地的日常训练中。 目前来说，但凡会旗语的，铁定是小皇帝的嫡系。 “将军，真的是自己人，他们是奉陛下诏令进行试航的船队……” 大船上军士看到港口的旗语，第一时间便有了回应。 “很好！” “诸部注意，各司其职，指引船队进港……” 确认是自己人，众人放松了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 开始兴高采烈地讨论起中间的那艘大船来。 …… 第271章 试航船队 “好雄伟的大海船，甲板上都能跑马了吧……” “六桅八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木帆船！” “你看船队的其他楼船，也比一般海船要大许多。” …… 扬州船坞建造的第一艘宝船正式下水试航。 向北航行，抵达釜山港。 虽然只是长75米，宽35米的小型宝船。 但也比杨素在永安县建造的五牙战舰还要巍峨。 相较当下的主流海船，无疑就是庞然大物。 船队有条不紊地进港停靠，下帆落锚。 上千斤的大铁锚，利用滑轮组和轴承绞盘进行起落操作。 放下舷梯，大船上一行十几人下船。 秦谱身姿笔挺，带着一众军士整齐列队，早已等在码头。 “釜山港驻军统领秦谱参见将军！” “敬礼！” 此次宝船试航，由扬州总管尉迟顺帐下的徐辉领队。 他原本是南陈将领。 前几年韦孝宽讨伐南陈时，兵败被俘，归降大周。 其祖父徐世谱通晓水战，匠心手巧，谙解旧法，督造多种水战器械。 其中一种火攻武器，威力非凡。 历经梁、陈两朝，做到安前将军、右光禄大夫等职。 徐辉三十来岁，继承了祖父的优良基因。 对于水军水战，以及水战器械更是青出于蓝。 但南陈却让其做了一名马上将军，任寿阳城副将。 寿阳城破。 归顺后，韦孝宽惜其才能，保荐为扬州水军统领。 为大周选拔、操练水军。 “秦将军，你好！” 徐辉回了个军礼，笑声回道。 看着眼前军容齐整，英姿挺拔的将士，露出了一抹赞叹之色。 如今各个军府的府兵，全部都得进行统一的军事训练。 行军礼已然在军中普及了。 “这位是天文馆刘焯刘大人，船队从扬州出港，能够横跨茫茫大海来到这里，多亏了大人手中的法宝指明航向……” 见礼后，徐辉一一介绍与他随行的人员。 一番寒暄后，秦谱领着他们前往港口小镇。 “秦将军，你安排人员卸货吧，船上可是有陛下特意为你们准备的粮食，足够你们一年所用了……” “啊！” “陛下竟为臣等想得如此周到，末将叩谢皇恩……” 秦谱眼眶泛红，向西跪地，朝着长安的方向叩了三个头。 他没想到小皇帝安排得如此到位，心下感动不已。 “陛下爱兵如子，乃臣等之福！” 徐辉也冲天拱了拱手。 内心不禁感叹，陈朝怕是撑不了几年了。 兵败降周后，一开始心中还有一丝悲愤与不甘。 随着小皇帝亲政，经过一系列的改革，大周明眼可见地在变好。 身处其中的徐辉，感同身受，体会最深。 此消彼长，两相对比，陈朝的胜算已经越来越小了。 做臣子的，谁不希望遇上一个治世明君。 观当今天子所为，颇有几分圣君风范。 虽分南北两朝，却同属神州华夏。 实现神州一统，是每一位华夏子民的共同心声。 如此，身处南朝北朝又有何异？ 消除了内心疙瘩，徐辉再也没了纠结的情绪。 一心一意地操练水军，研制水战器械！ 此次试航。 除了熟练宝船操作，检验船体质量及性能。 同时也肩负训练水军，培养水手、船工的重任。 一支成熟的舰队，需要多种职业的人才精诚合作，互相配合。 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出海操作程序。 才能飘洋过海，纵横深蓝。 每一个环节出错，都有可能给船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本来小皇帝让刘焯安排几个天文馆的人员出海就是了。 他却不放心，非要亲自随行。 组织了一个百余人的观星测算团队。 携带宇文衍绘制的海图，以及数十套航海钟，浮水罗盘，过洋牵星板等。 他们测算方位和航行距离，记录天象海况，以及航线信息。 这是一项系统，复杂的航海技术，需要不断地积累和完善。 “诸位辛苦了！” 秦谱起身，拱手致意，而后吩咐副官安排人员去搬卸粮食。 这边安排徐辉，刘焯等人到小镇客栈沐浴更衣。 并备下酒菜，为他们接风。 船队会在釜山港休整几天。 等卸完粮食，船队要补充一些蔬菜和淡水。 远洋航行，淡水，蔬菜和肉食都是极为重要的物资。 此行。 船队还要尝试在海船上种菜，养殖牲畜等。 积累经验，总结方法！ 以后为船员提供新鲜的蔬菜和肉类。 这样一来，船队就能航行到更远的地方。 离开釜山港。 船队会一直向东，穿过津轻海峡，绕倭国一圈，而后返回扬州。 这个时候。 自称以大和民族为主体的倭国，栖息地主要集中在九州岛，四国岛以及本州岛南部。 本州岛北部大部分区域还处于小政权割据或无主之地。 与津轻海峡隔海相望的北海道岛，更是和倭国半毛钱关系都没。 届时。 大周舰队会派遣人员登陆，镌刻石板，立碑宣示主权。 若是能找到当地土着虾夷人，会册封其首领官职，并赐下印玺。 且不论有没有用，留下官方印记再说。 寇可往，我亦可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区区倭国狗奴，在此时空，绝无蹦哒的可能。 小皇帝不往死里拿捏，都不配拥有这份穿越机缘！ 当下。 真平太王金白净想要借刀杀人，实现新罗称霸半岛的政治野心。 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 但大周何尝不是借助其压制百济，抗衡高句丽呢！ 趁着新罗巴结之际，宇文衍果断在朝鲜半岛南部拿下这处港口据点。 盯着半岛三国的同时，也关注海峡对面倭国的情势。 …… “陛下，高阳成那老小子知道后，怕是晚上要做噩梦了吧……” 长孙晟轻捋八字胡，桀然一笑道。 自从切断高句丽与突厥的勾结后。 贺若弼经营辽西，大周在东北的势力强势崛起。 加上库莫奚、契丹、室韦、靺鞨四个部落归附。 高句丽一家独大，欺负弱小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经过两次东征，其在辽东的势力已然被驱逐大半。 只留下丸都城，国内城两处孤城。 在投降归附的套路失效后，高阳成不得不忍痛放弃辽东。 采取龟缩战略，把势力撤到鸭绿江以南。 等他知晓大周收下新罗这个小弟，并且设立港口据点。 高阳成想要睡个安稳觉，没事就和王后、妃嫔做运动，造小人的惬意生活，怕是不多了。 北有辽东贺若弼，东南有新罗。 西南还有死敌关系的百济。 哪怕经历这几年辽东之战，其主力尚存。 若是三方结盟，南北夹击。 大军压境，就算不灭国，也够高阳成喝上一壶了。 第272章 西梁 “他做噩梦，朕才睡得香嘛……” 小皇帝这话一出，引得长孙晟，王鹰等人畅怀大笑起来。 虽然朝中有些人不太理解，为什么陛下一定要置高句丽于死地？ 哪怕高阳成多次派遣使者到长安磕头求饶都不行。 宇文衍放话了。 除非高句丽平原王亲自到长安跪地谢罪，否则，一切免谈。 奈何这老小子惜命，根本就不敢来！ 这也说明，高句丽所谓的投降，称臣纳贡不过是权宜之计。 只是为了让大周撤兵，根本不是真心实意。 “北面突厥半点都不能松懈，按计划步步推进……” “陛下放心，臣亲自盯着呢！” “与东、西突厥的几位大小可汗都保持密切联系。” “突厥三年可没白去，草原上的朋友也交了不少……” 长孙晟言毕，看向小李靖，两人嘿嘿直笑。 他们那几年可是跑遍了整个大漠草原。 与草原各部大小贵族都建立了一定的交情。 宇文衍见状，微笑着点了点头。 虽双方和亲，突厥分裂，但小皇帝绝对不会放松警惕。 “陛下，臣今天进宫有事禀报。” “西梁主萧岿到京城了，已经安排在城内一处行宫住下！” “速度挺快地嘛！” 小皇帝泡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说道。 三月时。 宇文衍收到西梁国主萧岿的奏疏，请求入京朝见天子。 要不是其主动上奏，小皇帝都差点忘了这个南梁遗留下来的小朝廷。 说起这个西梁，还得追溯到太祖宇文泰掌权的西魏时期。 那时，南朝的政权是——梁朝。 乃萧衍取代南齐所立。 547年。 东魏侯景叛乱！ 以十三州之地附梁，被梁武帝萧衍收留。 封其为大将军、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诸军事。 哪曾想却是引狼入室！ 都说政治从来不是打打杀杀。 侯景叛国，倒向梁朝后的一年多时间里。 东魏与南梁经过一番外交交涉，决定摒弃前嫌，重修于好！ 侯景害怕梁武帝把自己作为双方谈判的筹码。 对梁朝与东魏通好反应激烈， 多次上书陈述与东魏通好的弊端，并请缨北伐。 但均遭梁武帝驳回，令其心生不满。 548年。 侯景再次反叛新主！ 以清君侧的名义在寿阳(安徽寿县)起兵。 利用南梁的各种矛盾，拉拢百姓，招兵买马。 短短几个月，便从八千人扩展到十万。 549年。 攻占都城建康，将86岁的梁武帝囚禁，活活饿死于台城（皇宫）。 侯景这个反骨仔，由此掌控梁朝军政大权。 立梁武帝三子萧纲为傀儡皇帝，是为梁简文帝。 不久侯景又杀萧纲，自称汉帝。 此时。 梁武帝七子萧绎镇守江陵（荆州），派将军王僧辩和陈霸先讨伐侯景。 二将联军一举攻破建康。 萧绎在江陵自立为帝，是为梁元帝。 这个时候的南朝，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皇室成员，贵族门阀，地方豪强势力纷纷参与进来。 互相攻伐，战乱不止！ 西晋灭亡时，衣冠南渡的很多士族门阀，在这次动乱中被侯景灭门。 早逝的昭明太子第三子萧詧也不甘寂寞。 向当时的西魏称潘借兵，讨伐他的七叔萧绎。 554年。 宇文泰派大将杨忠率军攻陷江陵，杀梁元帝。 扶持萧詧称帝，史称西梁。 陈霸先平叛侯景之乱立下赫赫战功。 在建康拥立梁元帝九子萧方智为傀儡皇帝，掌控南朝实权。 557年。 逼迫其禅位于自己，建立陈朝。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在混乱的南北朝，充分演绎了什么叫成王败寇。 西梁名义上占据荆州周边三百里地。 但一切事宜都得听从西魏的安排。 562年，萧詧驾崩。 21岁的太子萧岿即位。 从西魏到北周。 一直保留着这个名存实亡的西梁小政权。 一方面是为了否定陈朝的正统性。 同时，对南陈起一定的制衡作用。 就算没有多少实际作用，恶心一下陈朝也挺好的。 萧岿深知西梁的处境。 存续与否，全凭北朝皇帝一句话。 因而，他的自我定位清晰明了。 一切唯大周马首是瞻，让西梁这个名存实亡的小政权苟延残喘。 “陛下，这个萧岿长相一般，却生了个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女儿……” 长孙晟嘴上夸着此女的容颜，一边对着宇文衍贱兮兮地眨眼睛。 小皇帝白了他一眼。 天下美貌的女子多了去了，难不成要全部扛回后宫？ “陛下，三省六部的大人来了！” 墨言禀报后，领着韦孝宽，李穆，尉迟迥，颜之仪等人走进大殿。 “臣等参见陛下！” 众人满面春风，齐齐向小皇帝行礼。 “诸卿免礼，坐吧！” 宇文衍起身来到上首，让他们入座。 长孙晟连忙起身，给大家见礼后，找了个下首的位置。 “老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郧国公韦孝宽脸上皱纹舒展，拱手笑道。 此话一出，却把小皇帝给整懵了。 大佬们不请自来，上来就道喜，难不成打胜仗了？ 可当下没军事行动啊。 某地天降祥瑞了？ “郧国公，你就别卖关子，快说喜从何来？” “回陛下，后宫淑妃虚位以待，臣等斗胆，擅自为您保了个媒……” 韦孝宽言毕，其他人个个眉开眼笑，点头称是。 我靠！ 吃饱了闲的吧。 现在后宫两个媳妇都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你们这是唱得哪出啊？ “这个，那个……” “政事堂和六部都堂没政事处理么？” “跑这开起朕的玩笑来了……” 宇文衍幽怨地眼神扫视众臣一圈。 “回陛下，后宫纳妃即是政事，而且至关重要！” 礼部尚书宇文善拱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陛下，那可是南国一枝花哦，您就从了吧……” 吏部尚书宇文贞一脸坏笑，眸中射出火热的光芒。 这小子，一听到美人就眼神发亮。 “陛下，臣和子升，承业都见过了，的确不凡。” “关键是此女颇具才华，心性贤良淑德，且门阀高贵……” 郯国公王轨也是个爱八卦的老头。 八卦起来，整个人都精神熠熠。 颜之仪和乐运嘴角上扬，连连点头。 众臣似乎统一好了口径，七嘴八舌，把那女子好一顿夸。 “打住，打住……” “好歹你们得让朕知道她是谁家女子吧？” 小皇帝双手微压，转而看到长孙晟那张菊花绽放般的笑脸。 “陛下，她就是西梁主萧岿的三女萧婉儿，年方十七……” 韦孝宽这才笑呵呵地说了出来！ 第273章 众臣保媒 郧国公韦孝宽这么一说，果然就是萧岿之女。 难怪长孙晟之前说西梁主生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时，眼神如此暧昧。 敢情他早就知道这事了。 “你们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 “说说吧，理由是什么？” 宇文衍不由一阵苦笑。 他可不认为大佬们只是单纯要为其纳一妃子。 “回陛下，西梁虽然势微，但可以说是南梁正统。” “萧氏作为梁武帝直系后裔，纳其为妃，能够收揽那些忠于梁朝的士族，百姓……” “是啊陛下，对统一有利，甚至对以后南边的治理也大有裨益……” 李穆和尉迟迥说出了他们的考量！ 小皇帝就知道，他们不会吃饱了撑得慌，专门为他找媳妇。 针对统一之事，朝廷早在宇文衍亲政后就开始谋划了。 磨刀不误砍柴功！ 何况，这等三百年未有之壮举！ 大佬们也希望做足多方面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皇后，贵妃。 萧氏，萧淑妃…… 我靠！ 不会吧？ 宇文衍内心嘀咕着，突然一道信息在脑海中闪过。 历史上，隋炀帝的萧皇后不就是南梁皇室成员么！ 不会就是这位萧婉儿吧？ 如果从年龄来看，杨广比宇文衍大三岁，当下十五。 与十七岁的萧氏年纪相当！ 哎呀呀！ 哇嘎嘎…… 那岂不是说朕把小杨广的媳妇给截胡了？ 宇文衍俊脸直抽抽，内心不禁发出一阵鹅叫！ 想起当初在西苑猎场，胖揍杨勇和小杨广等人，小皇帝就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这下倒好，直接让他媳妇换了夫君。 不过，就算小皇帝不截胡。 其父矫诏夺权伏诛，杨氏叛党又在扬州起兵作乱，兵败逃往茫茫大海。 如今占据流求，自立称王，孤悬海外。 在这一历史时空，他此生与萧氏是无缘无分了！ “陛下，陛下……” “啊，谁在唤朕？” 小皇帝在叫唤声中回过神来。 感觉嘴角有透明液体掉落，不由吸溜了一下。 不动声色地用手背擦了擦。 但怎能瞒过十一双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睛。 含蓄点的，袖袍遮面，暗自发笑。 像宇文贞这等胆大包天的，都不带背人，直接笑开了花！ 小皇帝也不以为意。 都要娶第三个媳妇的人了，还怕尔等笑话？ “额，这个，朕需禀明太皇太后和太后，再做定夺……” “回陛下，臣等已经上奏两位太皇太后和太后了，她们都无异议！” 几位老家伙嘿嘿一笑，向着宇文衍拱了拱手！ 你大爷的！ 敢情你们不是来征求意见，只是给朕发通告来了！ “罢了，随尔等意吧！” “若是丑八怪，休怪朕找你们麻烦……” 宇文衍扫视众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诸位大佬会心一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表情。 “陛下，郡县合并，官员选拔的工作已经完成，撤州设道可以下诏实行了……” 说起朝中政事，众臣正襟危坐，收起嘻笑之色。 韦孝宽呈上一叠册子！ 上面记录的是各郡县合并情况，以及宇文衍确定的十三道各自下辖之郡。 行政区域很好划分。 难的是官员的选拔，里面涉及到太多的士族豪门。 因而，在这件事上，小皇帝除了亲自任命十三道的军政主官。 其他各级官员，他只做了德行和能力方面的要求。 至于谁上谁下，他完全放手由朝中大佬们去决定。 哪怕其中存在一些妥协，甚至是利益交换，他也暂时不予理会。 只要他们把这件事安稳落实下去就行。 现有211州，508郡，1124县。 合并后为13道，264郡，1024县。 县级行政区划的变动幅度是最小的。 趁此机会，小皇帝还做了一项调整。 那就是军政分离！ 目前的总管，大的总管负责十几个州的军马事。 同时还兼任总管府所在州的刺史之职。 可谓是军政一把抓。 对于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是妥妥的土皇帝。 当下大周设有三十多个总管府。 实施军政分离后。 十三个道，每道设一个总管府，负责军马事。 设一刺史，负责政务。 总管和刺史平级，互不从属。 从原来各州总管和刺史中，选定十三名总管，十三名刺史。 另每道设都督府，长官为都督，隶属兵部。 没有战时指挥权。 只负责每道所有军府，管理府兵的训练，学习和演武等事务。 自此。 大周的行政区划由州、郡、县，变成了道、郡、县。 本质上没有变化，还是三级行政制。 只是把臃肿的州郡两级进行了完美瘦身。 宇文衍不是第一次见这些方案。 大佬们每制定一项举措，就会呈上来给他过目。 经过数十次的修改，才最终确定眼前这份最终方案。 “此举对于大周相当重要，诸卿辛苦了！” “谢陛下，为朝廷效力乃臣等份内之事……” 众臣微笑，皆拱手道。 宇文衍龙颜大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当即每人赏赐胡姬一名。 这些胡姬都是西域诸国进献的，小皇帝也没让她们进宫。 与半岛和倭国来的番邦小娘子暂居一起。 有专人教授她们学习汉语，织布、女红、琴棋书画这些。 “陛下万岁……” 酆王振臂高呼，简直爱死这个堂侄皇帝了。 之前他就曾对小皇帝表达过想要胡姬赏赐的愿望。 没想到竟然梦想成真了。 如今，西域胡商往来频繁。 按在座众臣的身份地位，想要胡姬，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可那怎么能与皇帝赏赐的相提并论呢！ 诸位大佬，除了宇文贤兄弟俩和宇文椿，其他人都是五十岁往上的年纪了。 三位老将军更是到古稀之年。 不过他们作为马上将军，常年行军打仗，体格比一般人要强健许多。 虽然须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红光满面。 特别是郧国公韦孝宽。 宇文衍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格，连寿命都得以延长。 已然比历史上的他多活三年多了。 观其身体状况，再活个几年完全没问题。 自从小皇帝赏赐番邦小娘子，让他们放下心中的矜持后。 三人都不愿服老，声称仍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威势。 “谢陛下！” 众臣腆着脸嘿嘿直笑。 欲望的小火苗在眸中跳跃，哪还有半点扭捏之色。 第274章 西梁国主 第二天。 宇文衍接见了西梁国主萧岿。 这位即将成为自己老丈人的男人，四十出头，中等身材。 虽没有史万岁那种高大俊郎的外表，却也五官清秀，气质不凡。 深邃的眸中透出几许忧郁和沧桑。 对于一个亡国皇子，落魄君主，有这样的眼神一点都不奇怪。 “藩臣萧岿参见大周天子！” “萧卿免礼！” 作为依附大周的傀儡国主，萧岿完全以臣子的身份参见宇文衍。 “谢皇帝陛下！” 这是萧岿第一次觐见小皇帝，内心有几分局促。 正身抬头，一张精致俊秀的笑脸映入眼帘。 那笑容宛如冬日里的暖阳。 四目相对，萧岿心受感染，嘴角上扬。 终于把这位在民间流传甚广的大周幼帝，打量了个真切。 稚气未脱，却身姿挺拔，眸光坚毅。 浑身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皇者霸气。 宇文衍起身，走到近前，把其引到茶台前入座。 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香茶。 对于这个未来老丈人，小皇帝没有摆架子。 萧岿却是受宠若惊！ 不敢置信地看着宇文衍行云流水般的泡茶动作。 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子，竟然自己动手，亲自给臣下泡茶。 这要是传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 “臣惶恐！” 萧岿站了起来，拱手躬身道。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萧卿不必拘礼……” 宇文衍摆了摆手，示意其坐下。 随后。 两人一问一答，聊起了江陵。 萧岿惊奇的发现，大周幼帝能言善辩，博古通今，对于荆州极为了解。 有些地方，他都没去过，小皇帝却熟知当地的人文地理。 宇文衍着重询问了三十年前，梁元帝焚书之事。 那是华夏历史上一次重大的焚书事件。 给中华文史典籍传承造成巨大的损失。 作为梁朝开国皇帝萧衍第七子，萧绎坐镇江陵。 指派陈霸先和王僧辩平息侯景叛乱后，自立称帝。 有一定的政治手腕和军事能力，但不多。 他自小患有眼疾，有一只眼睛是瞎的。 婚后生活也不幸福，夫人是“徐娘半老”典故里的那个徐娘。 经常画“半面妆”来嘲讽他的独眼，甚至还给他戴绿帽子。 先后五个儿子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令其悲痛欲绝。 一系列的不幸发生在一个皇子身上，也确实够倒霉的。 特别是夫人徐娘根本不把他放眼里的行径，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这也使得他称帝后，展现出凶残的一面，为保皇位，杀了不少兄弟子侄。 但他又是一个博学的才子皇帝。 自幼勤学苦读，好读书，一日阅二十卷，不知疲倦。 可谓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生平着书四百余卷，是名副其实的高产作家。 代表作《金楼子》，是诸子百家中的一部子书。 另外。 其在书画方面的造诣，也是历代帝王中的佼佼者。 好读书，亦好藏书，一生收藏各种典籍十万余卷。 他做皇帝三年不到，就被他大哥的儿子，也就是萧岿的老爹，联合西魏攻陷江陵。 兵败前。 梁元帝萧绎入东阁竹殿，命舍人高善宝将古今图书十四万卷俱皆焚毁。 其中就有不少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俩的书法真迹！ 叹息道： “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有何用？焚之！” 正是他心理上的缺陷，养成偏执性格，造就了华夏文化史上的焚书惨剧。 其文学书画上取得的成就，远不能弥补他犯下的焚书罪行！ 听了萧岿的讲述，小皇帝气得捶胸顿足。 那可是华夏先贤的智慧瑰宝啊，就这样付之一炬了。 “萧卿，如今江陵可还有藏书？” “三十年来，经整理收集，也就万余卷而已！” 萧岿一声叹气，摇了摇头。 “朕欲将江陵现有书籍抄录后，藏于长安文渊阁，如何？” 自从设立“文渊阁”后，朝廷的求书活动一直没有停歇。 藏书数量已达十五六万册。 雕版印刷的各种书籍，被一些读书人购买后，开始在民间流传。 “但无不可！” “臣返回江陵后，便召集经生，抄录后呈送京师……” 萧岿满口答应，没有丝毫犹豫。 经生是当下以抄书获取一定报酬的人。 一般都是落魄书生，或是穷苦人家的读书人。 当晚。 小皇帝在宫中设宴。 由三省六部大佬作陪，宴请萧岿。 席间气氛热烈，觥筹交错，彼此相互打趣。 看得萧岿一脸讶然。 他没想到君臣关系能够相处得如此融洽。 看诸位朝臣“胆大妄为”的样子，显然是小皇帝长期纵容的结果。 特别是一群老头子抢鞭吃的情景，直接把萧岿看傻了。 大周官员竟然彪悍如斯？ 转而看向小皇帝，却见其正没心没肺地拍掌起哄！ “萧国主，别傻看着，等会侍从再端上来时，下手一定得快……” 王轨没能抢赢，悻悻放下手中筷子，扭头对着一脸愕然的萧岿说道。 “郯国公，每人一盘不就行了，为何要抢食？” 萧岿嘴巴微张，不解地问道。 “你不懂，抢着吃才香哩……” 王轨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他不喜饮纯烈酒，但对小皇帝浸泡的“十八珍”却是钟爱有加。 众臣没有因萧岿是个落魄国主而另眼相看。 每个人都来和他碰杯。 宴席结束。 众臣出宫返回各自府上。 萧岿临走前，小皇帝赏赐了他药酒一坛，胡姬一人，天元横刀一把！ 几天后。 司礼官依据小皇帝和萧婉儿的生辰八字，将纳妃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一这天。 此行。 萧岿把三女儿带在身边，本就打算在长安为她寻一门亲事。 他心里很清楚，西梁终究有一天会不复存在。 还不如趁早给子女在大周权贵中，寻一份富贵。 不曾想，还有意外惊喜，一不小心成了皇亲国戚。 刚娶完突厥公主，一年时间不到。 如今又要娶西梁公主。 小皇帝顿时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咋就成渣男了。 好在后宫的两位媳妇得知这一消息后，非但没有生气。 还欢呼又多了一个姐妹玩伴。 真是没经历社会毒打的清纯妹纸啊，俨然白纸一张。 希望她们初心不变，保持后宫和谐！ 要不然。 后宫争宠，那绝逼会是令宇文衍头大的事情。 第275章 三城建设 快要进入六月。 长安的天气越来越闷热难耐。 夏蝉嘶鸣，此起彼伏。 给人一种嗓子都要冒烟的感觉。 除非下一场暴雨，才让人感觉稍微清凉一些。 每年盛夏之时，是北方雨水最多的时候。 对于农作物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有雨水灌溉，能够保证作庄稼生长。 可一旦雨水过量，又容易发生洪涝灾害。 洪水肆虐，泛滥成灾，就会冲毁屋舍，淹没粮田。 幸运的是，这几年来，大周境内没有发生大型洪涝灾害。 当下。 黄河下游的河道和入海口与后世基本一致。 在此之前，有史记载的也就西周，汉武帝，东汉初年，发生过三次大规模的改道。 远不像宋朝以后，流行“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的说法。 尽管如此。 宇文衍在亲政后，特别重视各地的河道疏浚，河堤建设。 特别是黄河下游各州，河道工程是官员考核的一项重要指标。 这是一个天时地利的历史节点。 从天元元年起。 宇文衍首先把目光投向了最为重要的农业。 开荒垦田，减赋免税。 推行先进农具和沤肥之术，普及耕牛入户。 使得农业在短短四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粮食总产量翻了两倍不止。 百姓暂时解决温饱问题，不再流离失所，逐渐安居乐业。 从而产生连带积极效应。 那就是各行各业的蓬勃发展，以及人口的增长。 以点带面，以面带全，社会充满朝气和活力。 这正是宇文衍希望看到的。 上善殿。 小皇帝悠闲地泡着功夫茶。 墨言在一旁给他诵读各地奏章。 宇文恺汇报了河套三城的施工进度。 自从大周与突厥和亲之后，宇文衍决定在朔方，五原，云中三郡修建三座边城。 已经过去将近一年时间。 三座边城同时开工，先筑城墙和瓫城，再逐步完善城内设施。 如今城墙已经拔地而起，正在修建城门楼及角楼。 城池得与周边地形连为一体。 共同筑起坚实的防御工事。 宇文恺严格按照宇文衍吩咐，每天中午给服役的百姓加餐。 主食是粗面馍馍。 配菜是各种弄干净的猪羊下水，放油加各种大料与萝卜，菘菜一起炖煮。 役力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平时被丢掉的下水料，竟然如此美味。 这么丰厚的油水，他们一年到头也尝不到几次。 虽然每人两个粗面馍馍，只能吃个六七分饱。 但比起他们自带的吃食，不知道要好多少。 服役还能混到这么一顿吃的，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 宇文恺当然不会错过这等给小皇帝涨粉的机会。 登高一呼，直言这是皇帝特意交待的。 说是不能让百姓们饿着肚子做工。 这几年来，朝廷推行一系列惠民策令。 百姓们把所有恩德全都归于宇文衍头上。 几乎家家户户都为其设长生牌位。 经宇文恺一润色，小皇帝的形象更加高大伟岸起来。 役力闻言，无不感激涕零，向南跪地，高呼万岁。 一个天命所归，高高在上，日理万机的帝王。 竟然关心最底层“贱民”的肚子问题。 在他们看来，那就是无上的明君，圣君！ 然而，惊喜还不止这一顿饭。 民夫服完二十天的劳役后，采取自愿受雇的形式继续做工。 每天工钱二十文。 也就是说两天半能挣一斗米，一个月不到就能买一石粮食。 消息一出，服役的役力顿时炸开了锅。 特别是家里劳力充足的农户，哪怕让一人长期在工地做工，也不会影响家里耕作。 这样的好事，亘古未有！ 也正因如此。 三处工地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奇观。 所有役力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嘴里喊着整齐有力的号子。 没有一个人偷懒，摸洋工。 也没有监工凶狠无情地打骂声。 为了二十文的工钱，同时也感激皇帝圣明。 役力们齐心协作，格外卖力，施工效率大幅提升。 宇文恺这个工程大师起初都被吓一跳。 没想到陛下的这一举措，竟然让服役百姓的积极性产生了质的变化。 心底对宇文衍的敬佩又增加了几分。 他被小皇帝钦点，从建造冶铸作坊，到改造驿站。 修筑张家口大境门，现在又负责河套三城的建造。 在其内心，早把小皇帝视作人生中的伯乐。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不知不觉间，宇文恺就成了宇文衍的铁杆粉丝。 “陛下，这两份是从居延城和大境门传回的消息……” “念！” 对于河套三城的进展，小皇帝很是满意。 大周一片祥和，欣欣向荣。 北方的大漠草原却是风声鹤唳，战乱不止。 沙钵略自从联合大周军队打败阿波可汗后，尝到了和亲的甜头。 时不时要求小皇帝联合出兵。 对于老丈人的要求，宇文衍都是满口答应，痛快得很。 只不过居延城的史万岁可不是随喊随到。 一般都是拒绝三次，答应一次。 哪怕沙钵略拿小皇帝来压他也无济于事。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史万岁一句话就把他怼得说不出话来。 小皇帝这边也颇为无奈地回复： 骄兵悍将，山高路远，朕虽是皇帝，却也有难言的苦衷。 你为突厥大可汗，肯定能感同身受。 要不朕再发诏令催催，让他尽量配合你的军事行动…… 宇文衍向他老丈人“诉苦”，没想到老沙竟然信了。 感叹道： “十二岁的孩子，统管这么大一个国家，不服者众，属实不易，难为他了……” 沙钵略深知治理一个国家有多难！ 自从做了突厥的大可汗，短短几年，他就秃顶了。 几个小可汗各怀鬼胎，队伍不好带啊。 原本想学学中原人的手段，逮住阿波来一个杀鸡儆猴。 哪曾想。 不仅没有震慑到第二可汗庵罗和步离可汗，反而让他们离心离德。 阿波更是联合达头可汗给他当头一棒。 直接把突厥一分为二。 小皇帝和史万岁一唱一和，把沙钵略这老小子忽悠得团团转。 只要不联合大周军队，他与阿波之间的战争都是胜少败多。 眼见阿波要起势，史万岁又与沙钵略联合出兵一次。 使得双方极限拉扯，不断消耗有生力量。 同时。 大周又与两边进行贸易，从中换取大量的战马。 除了日用品，其中还有一些常规性武器。 面对冲突不断的东、西突厥。 大周当下处于一个极为有利的形势。 第276章 突厥的困局 内部的权力争斗，就像是吸食毒品。 明知道是错的，却又欲罢不能！ 眼下。 东、西突厥就处于这种状态。 大周在宇文衍和长孙晟的操盘下，坐山观虎斗，稳坐钓鱼台。 沙钵略和阿波之间打生打死，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他们战乱不止，第二可汗庵逻和步离可汗却是坚决不掺和。 叔侄二人紧守自己的地盘。 在张家口大境门愉快地和大周商人进行贸易。 用牲畜和毛皮换取中原的绢帛，食盐，烈酒，茶叶等日常用品。 步离可汗所部，掌管燕山、阴山北麓一带的草原。 牙帐位于漠东，燕山北面的坝上草原。 与大境门接壤，可谓是近水楼台。 良好的区位优势，使得各部落与内地的贸易尤为繁荣。 贵族们在大境门购置房产，店铺，进行商贸活动。 其子弟经常跑到大境门消费，享受生活。 对于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的庵逻所部。 几乎每天都有商队从大境门出发，前往漠东北进行贸易。 当然，庵逻所辖各部，也有贵族的商队直接前往大境门。 突厥所依赖的游牧经济，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发展。 气候变化，雨水多寡，都将直接影响游牧收成的好坏。 长期干旱，或是一场雪灾，就能给游牧经济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正是这种单一的，薄弱的经济形式。 使得游牧民族不得不走上抢掠，扩张的道路。 而成规模，速度快，机动性强的骑兵，就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底气。 不论是匈奴，柔然，突厥，还是后来的契丹，蒙古。 都是倚仗强大的骑兵纵横天下，打下广袤的疆域。 但是这种强大却不能延续太久。 貌似强大的草原霸主，在中原王朝的打击下，最终也逃脱不了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命运。 历史上。 游牧民族政权也就成吉思汗牛逼了一把。 那也是碰上重文轻武，积弱一朝的赵宋。 要是宋朝也有汉唐的军事实力，成吉思汗或许就真的是只识弯弓射大雕了。 沙钵略可汗对于庵逻和步离可汗隔岸观火极为不满。 多次要求他们出兵，一起对抗阿波可汗。 叔侄二人每次都回复同一句话： 突厥人不打突厥人！ 沙钵略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也不敢逼得太狠，生怕他们也翻脸。 西北居延城和大境门的情况相差无几。 有相当一部分突厥的贵族在此购置房产，从事商贸活动。 甚至有不少人居住在城内。 长期定居人口达十万余，流动人口数万。 其中有三分之一是突厥的大小贵族。 在双方和亲的大背景下，边城中联姻的现象也越来越多。 朝廷设立的官学，同样接收突厥的孩子。 说汉话，穿汉服，吃汉食，用天元通宝…… 潜移默化中，城内的突厥人慢慢接受中原的文化和习俗。 两座边城成了胡汉混居，商贸繁荣的民族融合之所。 与此同时。 成百上千的商队行走于大漠草原的各个部落之间。 与普通牧民进行交易。 特别是九洲商行和华夏商行的成员，与这些牧民打成一片。 给牧民的孩子带一些小玩具，教他们说汉话。 给他们讲中原的繁华，中原的趣事…… 帮助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困难。 随队的医官还免费给他们瞧病。 神奇的把脉和针灸疗法，正骨、接骨术，让这些牧民大开眼界，直呼神迹。 中原人友好，热情，善良的形象在草原上传播。 小皇帝当然不会奢望这样的怀柔之策，就能彻底感化本性好战的突厥人。 不过，在和平时期传递友好的信息。 减轻突厥普通牧民心目中对于中原人仇恨、对立的情绪。 对于以后双方关系的发展那也是有益无害。 有的人畏威不畏德，你把他打服，就能虔诚地跪下来叫爹！ 也有一些人服德不服威，就吃以德服人这一套。 不论哪种方式，都要建立在强大实力的基础上。 长孙晟他们在草原三年，把突厥的风土人情，国家构成，社会民生等方面都做了全方位的了解。 依据这些信息，宇文衍和一众大佬制定了一套针对性的策略。 在维持突厥分裂的基础上，进行一系列地操作。 稳稳地拿捏、分化这个饿狼野兽般的群体。 和亲对于大周的好处，除了边境的和平外，还有贸易带来的利润。 各种商品用于交换，大量的牲畜进入中原。 羊是中原主要肉食来源，皮毛也是生产加工的原料。 牛马的作用则更为显着。 马匹是重要的战略资源，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料。 对于中原王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下，大周有三处大型养马场。 河西走廊焉支山下的大草场。 黄河“几”字湾处的后套平原。 以及辽西的科尔沁草原。 其他还有数十处小型养马场，分布于大周各地。 朝廷在这些养马场饲养了近二十万匹马。 马匹数量每年都在增长。 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于北方大草原。 在交通落后的时代，马匹是最为快速便捷的交通工具。 成规模的铁骑军队，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战争利器。 对于实力一般的敌人，来回几个冲锋，就能解决战斗。 可以说是冷兵器战场的绞肉机。 这也是蒙古铁骑能够一路碾压到欧洲的原因。 不过，大规模骑兵冲锋的作战模式，只适合平原地带作战。 放在山地丘陵，河网密布的地形那也是白瞎。 沙钵略，阿波他们也知道，用战马来交易，无异于资敌。 虽然当下双方没有爆发军事冲突。 可一旦翻脸，这些战马就成了对付自己的骑兵。 然，就算知道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进行贸易。 有什么办法呢？ 突厥除了牲畜和毛皮，就没有其他的交易之物。 而且。 大周明确规定，交易的牲畜中，必须有三成以上的马匹。 这也是小皇帝拿捏突厥的一个方面。 绢帛，食盐，漆器，铁器，烈酒，玉皂等日常用品。 与突厥人的生活息息相关。 对于大小贵族来说，更是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 都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习惯了这些中原物品带来的高质量生活。 再要他们回归兽皮遮体，茹毛饮血的生活，谁能受得了？ 因而，就算这些突厥可汗觉得不妥，也是无可奈何。 特别是当下突厥内乱的时候。 每次战争都要消耗大量的箭矢，武器损耗也不小。 若是他们自己打造，成本比从大周直接购买还高，且质量还比不上。 不论是沙钵略还是阿波，都认为造不如买。 然，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小皇帝用于交易的武器，只是大周军器监制作的残次品。 甚至，有一部分是从各处边塞或军府中淘汰下来的处理货。 第277章 又做新郎官 一开始。 朝中一众大佬知道后，不由地脸皮直抽抽。 陛下这也太损了吧！ 每个人都嘎嘎直笑。 说实在的，这样的皇帝他们很喜欢！ 宇文衍不以为意，美其名曰浪费可耻，这是资源再利用。 小皇帝这话也不假。 这些武器虽然有些瑕疵或老旧，但却不影响使用。 按照大周的标准属于残次品，换代品。 对于突厥来说，却是比较精良的武器。 一般的刀箭武器，突厥工匠也能打造。 但是。 短时期内，大批量的武器制作，却是突厥不具备的能力。 所以，不论是沙钵略还是阿波，对这样的交易没有任何异议。 …… 转眼！ 六月初一如约而至。 皇宫又一次张灯结彩，彩球高挂，丝带飘扬。 随处可见的红色囍字，透露浓浓的喜庆之意。 内侍，宫女满面笑容，穿梭于各处宫殿。 站岗的侍卫个个身姿挺拔，打起十二分精神。 管乐绕梁，鞭炮齐鸣。 气势恢弘的宫廷舞乐此起彼伏，伶人舞姬腰姿扭动，长袖纷飞。 萧婉儿被册封为淑妃。 坐着富丽堂皇的辇驾进宫。 经过一套庄严又喜庆的礼仪章程，完成一项项仪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皇宫人声鼎沸，宴席开动，热闹非凡。 皇帝和淑妃娘娘更换大红常服。 在喜娘和一众女官的簇拥下，双双送进景仁宫。 九十九根红烛，把宫殿照得一片亮堂。 接下来就是行合卺（jin）礼。 “卺”就是瓢。 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瓢把连上红丝带，男女双方各拿一个饮酒。 饮完酒后。 将两个瓢扣在一起，用丝带缠绕，称之为\"连卺以锁\"。 寓意两人相亲相爱，彼此交融，合二为一，永不分开。 礼成后，所有外人退下。 陪嫁的贴身侍女于寝宫外候命，随时准备应从主人的召唤。 萧婉儿端坐凤榻，一袭红衣，凤冠霞披，珠光宝气。 青丝披肩，乌黑柔顺。 红纱遮面，琼首低垂，显露一抹雪白玉颈。 袖袍内。 玉手相握，指节缠绕。 怦怦心跳，一声比一声清晰明了。 萧婉儿羞态毕露，垂首不语，心理活动却是异常活跃。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在想些什么？ 宇文衍有了两次娶媳妇的经验，如今已是驾轻就熟。 打量着眼前这第三个媳妇，不由感慨万千。 这要放在后世。 也就头顶包块布，穷得只剩下钱的中东土豪，能够光明正大地娶三个女人。 而在小皇帝脚下的神州大地上，多少青年才俊一辈子都在为一套婚房而努力奋斗。 顿顿享受猪脚饭的美味！ 天天体会九九六的福报！ 一不小心就得打一辈子光棍。 哪曾想。 自己穿越一遭，毛都没长齐，就已经三个媳妇到手。 只能在这方历史时空遥送祝福： 兄弟们，顶住！ 天元通宝会有的！ 小娘子会有的！ 美好生活也会有的…… 实在不行，朕手里还有大把番邦娘们和胡姬呢，通通给你们了。 十多岁的小娘子，二十几的美妇人，任由挑选！ 若是你有孟德之好，三四十岁的亦有之！ 老铁，你要老婆不？ 一人一个，不够再去买。 买不到朕就去西域抢，一路向西，抢够为止…… 宇文衍又思维跳跃了，像是穿透了时空阻隔。 看到一群神情木讷的同胞，机械地走在可以预见终点的“康庄大道”上。 努力地挥洒汗水和自己的聪明才智。 参与创造了一个似乎和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的繁华盛世。 他们是可敬的！ 他们是可爱的！ 他们也是…… 可怜的！ “陛下。” “陛下……” 喝完合卺酒。 萧婉儿心跳加速，感觉脸颊发烫。 可是。 等了半天，不见皇帝说话，也不来摘她的面纱。 又过了一会。 垂首的萧婉儿知道她的小男人就站在不远处。 但却一直没有动静。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终于战胜了内心的羞涩，微微抬起头来。 迎面看到一张俊秀刚毅的面孔，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不过，那一抹笑容怎么看都有那么一丝猥琐。 此时。 小皇帝正在想着给老铁们发老婆，抢女人的事情。 也难怪会有此等表情。 萧婉儿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的小男人起了什么坏心思。 又害羞地低下了头。 然，小皇帝还是没有任何言语和行动。 萧婉儿再次抬头，壮起胆弱弱地喊了两声。 声音婉转轻柔，又甜又美，甚是好听。 正神游物外的宇文衍闻言一激灵。 思绪收回，定睛一看。 一双扑闪扑闪地美眸正柔情似水地望着自己。 “啊，朕在呢？” “不好意思，爱妃貌美，朕一时看呆了……” 小皇帝连忙胡诌了一句。 心中却有一个声音骂道： 呸，渣男，看好你哟！ 萧婉儿被自己的小男人当场调戏，脸唰一下就红透了。 羞得又低下了头，脸都快碰到饱满的胸脯了。 宇文衍走到近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 凝望着那双灵动的眸子。 手指绕过绯红的耳朵，轻轻一挑。 面纱飘落！ 露出一副令人怦然心动的容颜。 肤白貌美，娇羞迷人。 五官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般，美得那么地恰如其分。 南方佳人，水一般的女子。 少女的芳香萦绕在小皇帝鼻息间，经久不散。 作为自己明媒正娶的淑妃，目睹媳妇真容的宇文衍“色”心大起。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萧婉儿脸上吧唧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偷袭，让其全身颤抖，连颈脖都红了。 “哈哈，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媳妇了……” 看着羞态毕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萧婉儿。 宇文衍嘿嘿一笑，极为霸道地宣示主权。 随即牵起她的手，来到案桌前坐下。 南国美人，大周淑妃。 萧婉儿的一双玉手同样极品，指如削葱，绵若无骨，光滑细嫩。 “媳妇，你的手真好看，又软，又嫩，又滑……” 小皇帝臭不要脸地拉着萧婉儿的双手摩挲着。 羞得她朱唇轻咬，脸上都要滴出水来。 宇文衍摸够了，这才放过萧婉儿。 动手倒了两杯水，端起一杯递到她面前。 “婉儿姐姐，喝水！” 小皇帝嘴上说着，朝她调皮地眨眼睛。 “臣妾该死，怎能由陛下倒水……” 萧婉儿惶恐，连忙起身接过杯子，告罪道。 宇文衍拉着她的胳膊，让其坐下。 “从你入宫那一刻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朕这里没那么多的规矩，私下相处，大可不必拘束……” 小皇帝出言安抚，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第278章 洞房 宇文衍言毕，拍了拍她的手背。 “臣妾凡事都听陛下的！” 萧婉儿看小皇帝满脸温和之色，神情安定下来。 “婉儿姐姐，你饿么？” “陛下讨厌，怎么可以叫姐姐……” 萧婉儿这次算是听明白真切了。 眼前这个小男人真的是在叫自己姐姐。 嫁给一个小五六岁的小男人，本就觉得羞人了。 可他竟然还当面叫出来。 萧婉儿娇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朕比你小，叫姐姐有什么不对，有的地方还流行姐弟恋呢！” “女大三，抱金砖，朕这是抱了两块金砖……” 小皇帝坏笑。 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喜欢看这个比自己大的女人这副娇滴滴的模样。 和木兰的新婚之夜一样。 小皇帝吩咐侍女传来一些烧烤，一壶药酒。 一对新人。 烛下对饮，喝酒撸串。 两人一问一答，慢慢熟络起来。 淑妃的寝宫传出欢声笑语。 其中，笑得“肆意妄为”的是三做新郎官的宇文衍。 而咯咯轻笑的，就是娇羞柔美的萧淑妃了。 萧婉儿吃相斯文，却没少吃。 显然，烧烤吃法甚合她的口味。 小两口边吃边聊，一顿烧烤吃了足足一个时辰。 吃饱喝足，略作休息。 由近侍宫女伺候沐浴更衣。 红色的帷帐、被褥，彰显新婚的喜庆。 两人躺在床榻上，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媳妇……” “嗯~” “朕给你讲故事吧！” “嗯。” 惟帐内，透进来微弱烛光。 宇文衍侧目，隐约看到萧婉儿长长的睫毛在闪动。 思虑片刻，小皇帝缓缓道： “朕讲的这个故事，名字叫“极品校花和她的金主爸爸们”……” “某地，有一个天下闻名的顶级书院，招收各州学业最好的学子……” “陛下，什么是极品校花？” “金主爸爸又是什么？” 宇文衍刚刚开了个头，萧婉儿就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皇帝只好绞尽脑汁，给她做出一个还算恰当的解释。 “陛下，女子也能光明正大的去书院读书，那真是太好了……” “媳妇，朕讲的是故事。” “故事就是虚构的，不存在的，知道么？” 小皇帝说完，继续故事的内容。 萧婉儿认真地听着，直到宇文衍把故事讲完。 “陛下，她们学成要离开书院时，为什么还要舞上一曲？” “金主爸爸真有那么好么，不远万里也要跪到他们面前去……” 萧婉儿觉得这样的故事甚是新奇。 同时。 也说出了心中的不解。 “这个故事给世人留下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臣妾觉得，这些校花要么是贪图荣华富贵，要么就是跪习惯了，起不来……” 话音刚落，就被小皇帝偷袭得手。 “媳妇，你说得太好了，朕深以为然！” 萧婉儿玉手捂着被宇文衍吧唧过的脸颊，昏暗中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婉儿姐姐，朕再给你讲个“指鼠为鸭”的故事……” “陛下讨厌，臣妾只听说过指鹿为马，哪来的指鼠为鸭！” “嘿嘿，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媳妇，你就好生听着吧……” 宇文衍一个接一个的小故事，听得萧婉儿拍手叫好。 一直到子夜时分。 小皇帝没再听到追问的声音。 萧婉儿在故事声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宇文衍安然一笑，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烛光摇曳，万籁俱寂。 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晚却是错付了良人。 奈何良人太小，只能待其龙精虎猛时！ …… 翌日。 准时醒来的宇文衍望着一副慵懒表情萧婉儿，不由地笑了。 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小心翼翼地下了凤榻。 出了寝宫，由侍女服侍穿戴整齐，洗漱。 景仁宫外。 王鹰，小李靖，墨言，来护儿已经候着了。 昨晚，元氏兄弟二人亲自值夜，确保皇宫安全。 “崇善，说好了，谁输就谁请全猪宴酒楼！” “没问题！” 几人言毕，没多大会功夫。 便看到殿门开启，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哈哈，崇善兄，以前我也怀疑过，可是却大错特错。” “陛下根本就不留恋温柔乡……” “愿赌服输，这顿酒饭有着落喽！” 小李靖拍了拍来护儿的肩膀。 王鹰和墨言在一旁干笑。 “赌什么啊，老远就听到了……” “臣等参见陛下！” 众人上前行礼。 “陛下，新婚燕尔，您也不多睡会？” 来护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崇善啊，跟药师学枪法行，千万别学坏……” 宇文衍看到小李靖见礼后就扯长了脖子往殿内瞅。 抬脚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而后对着来护儿说道。 “陛下冤枉啊，臣可是正经人，连小娘子的手都没摸过，何坏之有？” 李药师嘿嘿一笑，跟在众人后面，向演武殿走去。 “药师啊，那让陛下赏你一个番邦小娘子好了……” 王鹰打趣地说道。 “不，不，不……” “陛下，您不用赏，等臣需要了，亲自去番国抢来便是……” 小李靖一听，马上拒绝了王鹰的提议。 “行，有志气！” 宇文衍也是哈哈一笑。 他如今也才十三岁，女人的事大可不必着急。 何况。 他和小皇帝一样，正在练道门童子功呢！ 来到校场，从演武殿取出沥泉枪。 和往常一样，小皇帝先打拳，再做力量训练。 半年来。 来护儿已经把岳王枪三十六式全部学完。 他的习枪天赋虽然比不上小皇帝和李药师，却比王鹰要强上些许。 他们除了练枪，也跟着宇文衍学了一些拳脚搏击之术。 星辰步和灵猴百变两种轻功身法也有练习。 宇文衍所授的功夫，都是经过数千年沉淀，吸取精华形成的系统性武术套路。 每一种都是实战性的功夫。 至于小皇帝为什么会得那么多？ 到底是跟谁学的？ 他周围的人早已麻木了，想不通那就干脆不去想。 把其归结为生而知之这一类的天纵之才。 来护儿也是武痴一个，对于各种功夫都迷得不行。 只要小皇帝传授，他就能学得有模有样。 宇文衍见此，也乐于多教一些套路给他。 王鹰和小李靖最上心的还是岳王枪法。 经过四五年的练习，已经小有所成。 “小言子，注意中路……” 宇文衍放下手中的石锁，取了块锦帕擦汗。 坐一旁稍作歇息，一边看墨言和来护儿对练。 看到精彩处，不由出声喊了一句。 第279章 新人请安 墨言十五岁了。 身高和小皇帝，李药师差不多，将近一米七。 小言子打小聪明伶俐，为人忠诚机敏。 是宇文衍最为信任的贴身内侍太监。 跟随小皇帝左右，耳濡目染下，文武精通，甚是了得。 他是和小李靖一起开始练习岳王枪的。 到现在也有五年时间了。 对岳王枪的招式，肯定比初学半年的来护儿要熟悉。 两人你来我往，枪影绰绰，叮当直响，打得难分难解。 来护儿比他大三岁，高一头，身材也要壮硕许多。 三百回合后，两人都有些气喘。 来护儿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回枪攻击墨言的中路。 就在小皇帝出声提醒之时。 他已经做出了回应，枪杆一竖，顺势一挑。 沥泉枪一个大回旋，把来护儿的攻势化解。 两人罢斗。 枪杆驻地，喘了几口粗气。 “陛下，您咋知道臣要攻击中路？” 岳王枪法三十六招，每一式都变化多端。 就算是熟悉招式的人，也不一定能准确判断对方的变化。 “枪势！” 小皇帝接过墨言端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淡笑着说道。 “何为枪势？” 听到宇文衍的回答，王鹰和李药师也停下对练，张耳倾听。 “枪势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 “说直白点，就是你脑海中的想法在招式上表现出来的走势！” 小皇帝双手比划，解释道。 “陛下，这样的走势一闪即逝，根本无法肉眼捕捉，要如何判断呢？” 王鹰眼神一亮，随即陷入沉思，片刻后问道。 “感觉！” “利用对枪法的了解，刹那间作出合理判断。” “你们平时练枪的时候多去琢磨，慢慢就会有这种感觉，准确性也会越来越高……” 王鹰，李药师，墨言三人练枪最久。 小皇帝这么一说，他们似乎感触到了什么。 虽然还有些模糊，但已若隐若现。 “陛下，这种势应该适用于每一种功夫吧！” 李药师揣摩了一会后，问了一句。 宇文衍点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若是对手也能判断这种势，又该如何破解？” 来护儿沉吟片刻，反向思考了一波。 “以快制快，速度为王！” “只要你的出招速度足够快，所有的感觉和判断都是枉然……” 宇文衍张口就来，来护儿等人却是有些呆了。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相视一眼，向着小皇帝拱手躬身道： “陛下之言，黄钟大吕，臣等受教了！” 小皇帝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放在后世，但凡看过几本武侠小说的人都知道这些。 何况，他武术天赋出众！ 辰时。 宇文衍结束了今天的晨练。 返回景仁宫陪同萧婉儿用早餐。 “婉儿姐姐，早啊！” 小皇帝走进大殿，看到刚刚穿戴梳洗好的萧淑妃。 “臣妾参见陛下！” 萧婉儿见小男人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叫她姐姐，脸唰的一下又红了。 抬头略显幽怨的眼神望着他。 一众侍女先是一愣，随即捂嘴直笑。 宇文衍让人先行传膳。 自己跑到内殿，由侍女伺候沐浴更衣。 早餐时。 萧婉儿小口地吃包子，喝豆浆。 举手投足间，都显示其高贵的皇家餐食仪态。 反观小皇帝，哪有半点天子威仪。 狼吞虎咽，大口朵颐，风卷残云。 拳头大的包子，三两口就下了肚。 一大盘饺子，像是小鸡捡豆子一般。 一口一个，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吃了个精光。 萧婉儿美目圆睁，看着吃嘛嘛香的小皇帝，一下子觉得自己胃口都好了一些。 顿时笑靥如花，春光灿烂。 美人一笑，殿内生莲。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妙不可言！ 膳后。 小皇帝领着新人拜码头，见长辈，请安行礼。 后宫尊卑有序，皇后为正妻，其下是妃嫔侧室。 萧婉儿按规矩，恭恭敬敬地给皇后司马令姬行礼。 礼成后，两人互赠礼物。 小皇后拉起萧婉儿的手，一大一小，两个小美人好一通互夸。 很快就把宇文衍晾在了一边。 小皇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上次带木兰来拜见也是如此。 两个相差五岁的小娘子，叽叽喳喳说了半个时辰。 这才在宇文衍提醒下结束她们的悄悄话。 两人都是颇具才华的女子。 初次会面，就有几分惺惺相惜，一见如故之感。 带着新人见媳妇，小皇帝总有一丝心虚的感觉。 宇文衍给司马令姫一个拥抱。 小皇后回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离开后。 带着萧婉儿前往华清宫。 二女见礼。 木兰来到近前，围着萧婉儿上下打量，嘴里发出啧啧赞美之声。 作风豪放的她，直接上手，试起手感来。 害得萧婉儿俏脸通红，羞态尽显，不知所措。 “木兰，你就别逗婉儿姐姐了……” 小皇帝都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 心中不由腹诽： 你个死丫头，那地方朕都还没上手呢，你却直接摸了！ “哟哟，这就心疼了啊！” “陛下，你偏心！” 木兰嗲笑，剜了宇文衍一眼。 说完不再理会他，把萧婉儿拉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小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负手走到殿外。 百无聊赖地捡了根小树枝掏起蚂蚁洞来。 她们相差三岁，属于同龄人。 都是他国嫁来的公主，单这点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适应了木兰的大大咧咧后。 萧婉儿感觉这个草原公主豪爽心善，平易近人，甚好相予。 很快，两人就以姐妹相称了。 半个时辰后。 宇文衍领着萧婉儿离开华清宫。 临走前。 木兰趁小皇帝不注意，探头就在其右脸吧唧了几口。 宇文衍摸着湿答答的脸颊，落荒而逃。 这丫头，亲脸就亲脸嘛，还伸舌头…… 随后。 小皇帝和萧婉儿去见朱满月和两位太皇太后。 宇文娥英和宇文衎，宇文术兄妹三人追着萧婉儿叫淑妃嫂嫂。 嘴巴甜得很，目的就是想吃喜糖。 “你们三个少吃点糖，小心虫子把牙给蛀空了……” 糖在当下属于稀罕物。 商周时期就已经有麦芽糖了，皇宫肯定不会差这些东西。 小孩子都喜欢甜食。 自从宇文衍说吃多了糖会有蛀牙，朱满月就严格管控他们吃糖的量。 除非过年过节，宫中有喜事的时候，才能捞到几块糖吃。 “一人一块，其他的母后帮你们收着！” 萧婉儿给了他们每人一大把糖果。 却被朱太后直接收缴了，只允许每人吃一块。 兄妹三人悻悻地看向宇文衍，只见皇兄把头都扭开了。 又看向萧婉儿，这位新嫂嫂也是摇头。 无奈之下，只好把手中的糖果交给朱满月。 自己留下一块。 第280章 继续东征 皇儿又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朱太后喜笑颜开。 又是赏赐宫女太监，又是给金银琉璃首饰。 一点也没把她和皇后，贵妃区别对待。 萧婉儿没想到，太后婆婆对自己如此关爱倍至。 就算在西梁皇宫，她都很少感受到父爱母爱。 离开后。 两人又去了李娥姿和阿史那氏的宫殿。 两位太皇太后也赏赐了不少丝帛财物。 拉着萧婉儿说了会话。 中午。 朱满月在宫中设宴。 一家人有说有笑，在一起吃了顿饭。 从此，宇文皇室的后宫又新添了一个家庭成员。 …… 辽东郡。 去年贺若弼收复四城。 中原的二十万移民已于年初全部到位。 分配田地，设立军府。 安定下来后。 百姓们在春播前还开垦出了不少田地。 辽东大量可开垦耕地，开始很好地利用起来。 如今。 整个辽宁道，已经从中原地区迁徙六十余万人口。 正是这些人口使得大周在东北的势力稳若磐石。 一向心怀鬼胎的高句丽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正统压制。 库莫奚，契丹，室韦，靺鞨是当下“东北四少”。 长期以来，深受高句丽和突厥的蹂躏。 看到以前欺负他们的高句丽被大周狠狠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心中那是无比的兴奋。 对于大周的敬仰如辽河之水滔滔不绝。 很快就做出了抱大腿的决定。 在他们还弱小的时候，归附大周无疑是最聪明的决定。 去年。 派兵配合贺若弼收拾高句丽。 更是让他们深切感受到大周强大的军事力量。 朝贡方物一年进献了好几回。 东北盛产老山参、鹿茸、貂皮等山货，以及各种大型野生动物的鞭。 深受中原贵族豪门的追捧。 各部首领心知肚明，和大周作对，无疑是茅坑里打灯笼，纯粹找死！ 就算把儿子送到长安做人质了，仍然不敢怠慢。 除了进献方物，还不时从族中各部挑一些貌美小娘子送给大周天子。 春播后。 各部首领收到辽宁道总管贺若弼的军令。 接下来。 将有重大军事行动，让各族届时配合出兵。 “贺若将军，你只管狠狠揍他丫的高句丽，本官一定配合好一应后勤保障事宜……” 辽东城内，贺若弼正与几名官员商议出征之事。 新到任的刺史崔仲方刚刚接手辽宁道政务。 宇文衍实行撤州设道，军政分离后。 总管只负责军马事，政事由刺史全权负责。 “朝廷这番分工后，本将终于轻松一些了……” 以前。 总管军政一把抓，军事、生产、民生、贸易等事都得顾及。 虽然有太守分担各郡大部分的政务。 但总管需要操心的事情仍然繁杂。 “将军，末将也会抓紧训练，辽宁道所有府兵，随时听候朝廷调遣……”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有召，战必胜！” 辽宁道都督府，第一任都督韦云起拱手道。 韦云起和郧国公韦孝宽都出自京兆韦氏，分属不同房系。 是韦孝宽堂侄孙，按辈分得叫他一声伯公。 韦云起当下二十六岁，出自新军基地。 这也是小皇帝让他负责辽宁道府兵的一大原因。 但凡经历基地磨练的军士，或多或少都打上了皇帝的烙印。 忠诚和军事素质方面有保障。 宇文衍用起来也相对放心许多。 另外。 历史上的他做过一件够吹一辈子的牛人牛事。 隋炀帝时，契丹举兵侵犯营州。 韦云起不要朝廷一兵一卒，于突厥处借兵两万杀向来犯之敌。 在其精心谋划下，以少战多，大获全胜。 杀敌数千，俘获人口四万余。 此等有勇有谋的个人英雄事迹，也就后来唐朝王玄策“一人灭一国”的壮举可以与之比肩。 此次东征。 辽西、辽东各征召府兵两万。 四万人马，差不多是辽宁道现有府兵的一半。 放在东北，绝对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 对付高句丽，像隋炀帝那样动不动就二三十万军队，纯属高射炮打苍蝇。 场面吓人，却起不到实际碾压效果，反而是一种负担。 单单后勤补给一项，就得调动民夫、役力上百万。 搞得劳民伤财，怨声载道。 最终，带来的后果也是灾难性的。 如今大周对付高句丽，就相当于中原地区的一场平叛。 行军路途比起韦孝宽领军讨伐南陈还近。 “有两位的配合，要是不把高句丽揍他丫滴屁滚尿流，本将都无颜面对陛下……” 贺若弼哈哈大笑，对于高句丽辽东残余势力，他已然看不上眼了。 这也难怪他信心十足。 兵部给他配备了两万套全新的明光铠，一万套战马用的披甲。 另有锥枪一万，陌刀八千，最新打造的神臂弩一万。 这些都是小皇帝特批的武器装备。 一万具装铁骑甲士，手持大杀器，还有马蹄铁的加成。 就算是突厥骑兵碰上了，也只有被碾压的下场。 三人各司其职，紧密配合。 贺若弼为行军元帅，成道昂为行军总管。 商议好后，便开始准备出兵事宜。 六到八月，是东北的雨季。 一旦遇上连日暴雨，将给行军带来极大的困难。 趁着当下天气尚好，大军全力赶往丸都城和国内城。 从辽东城出发，到目的地八百里左右。 大概相当于长安到洛阳的距离。 轻骑先锋部队，三四天能到。 大部队连同辎重，则需要七八天时间。 这是不紧不慢的行军速度。 急行军的话能快上一些。 半个月后。 大军赶到国内城西郊二十里处。 路上遭遇两次暴雨，大军走走停停，严重影响行军速度。 “将军，看来路上提前遇到暴雨天也不尽是坏事啊。” “你看现在这天，艳阳高照，老天也助我大周……” 成道昂手握腰间刀柄，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意气风发道。 “火药没淋湿吧？” 贺若弼也看了看天，凝望国内城的方向，轻舔嘴唇，问了一句。 “没有，末将亲自检查过了！” “这么好的天，打开来晒晒吧。” “陛下说了，这玩意一旦失潮，连呲屁声响都冒不出来……” 军中火药，都是多层油纸包裹，装于密封的木箱里。 这次，小皇帝给贺若弼派送了整整一千斤。 贺若弼之所以信心十足，火药也是他的底气之一。 这玩意早就经受了实战的检验。 用来震慑敌人，轰炸城门，简直不要太好用！ “派出探子，侦察国内城、丸都城情况，并与靺鞨等军队取得联络……” “喏！” 副将领命而去。 战争一触即发…… 第281章 围城 两天后。 库莫奚，契丹，室韦的军队先后赶到。 三位统领参加过去年的联合作战。 这次，还是由他们领军前来，每部出兵五千。 而实力相对较强的靺鞨，届时将从鸭绿江上游直插国内城。 与大周军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靺鞨首领举全族兵力，借大周这把利剑，想一举清除辽东的高句丽势力。 只要把高句丽赶到鸭绿江以南。 以后。 双方在东南沿海地区的较量，靺鞨就会轻松许多。 国内城位于鸭绿江中游的岸边。 这里水路开阔，运输便利，北边群峰耸立，峡谷纵横，地形险要。 由于北山阻挡了北风来袭，气候暖和，土地肥沃，适于农耕。 此地多麋鹿，盛产鱼、鳖等水产。 是一处得天独厚，适宜生存的宝地。 国内城西面，十里路不到，就是丸都城。 起初叫尉那岩城，是一座山城。 原本属于国内城的军事防备城。 城池筑在岭脊之上，西北高，东南低，城垣外临陡峭的绝壁。 城内是较为平缓的坡地，呈不规则四边形，形如簸箕。 利用险峻的地势，构成了一座军事城池。 数百年前，国内城因战争被毁。 第十代高句丽王扩建该城，改名丸都城，作为新的王城。 342年。 前燕皇帝慕容皝亲率四万大军进攻高句丽。 丸都城被攻陷，高句丽王的生母被擒，俘获人口五万余。 把他们积累了数十代的府库搬空，毛都没留一根。 离开时，还一把火烧了丸都城。 更狠的是，连高句丽王室的祖坟都给刨了。 被高句丽人视为永远的耻辱。 后来，高句丽势力积极往朝鲜半岛北部扩张。 意识到把丸都城和国内城作为国都太过危险。 于是。 427年。 高句丽王迁都平壤城。 重新修缮后的丸都城和国内城作为其别都。 具有政治，战略上的双重意义。 这也是平原王高阳成吃尽苦头，却不愿轻易放弃这两座孤城的原因所在。 在与靺鞨统领取得联系后，贺若弼当即命令大军前进。 领军两万包围国内城。 成道昂领军两万，加上库莫奚，契丹，室韦一万五千人，直扑丸都城。 休整了几天的军队，行军疲惫一扫而空，个个满血复活。 嗷嗷地冲向两座城池。 一时间。 战鼓擂动，旌旗招展，战马嘶鸣，喊杀震天。 高句丽守军早已知晓大周军队压境。 也不准备在城外做任何无效抵抗。 所有士卒全部龟缩城内，据城不出。 看样子，是要与他们曾经的王城共存亡。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当看到大周军队如潮水般涌来。 城墙上的不少士卒还是两股打颤，心里发虚。 听到战鼓声响，靺鞨两万军队也从上游江岸杀出。 两军散开，形成合围。 把国内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 成道昂所率大军也冲上了山脊，陈兵丸都城东南面的一处平地。 大军与两座孤城形成对垒之势。 两位主将都不着急攻城，下令工匠就近伐木，打造远程投石车。 军队就地扎营，将士们各司其职。 “贺若将军，城破之时，能否让本王随军冲杀……” 曹王宇文允随同贺若弼一同巡营。 待到四下无人时，凑到近前满眼期盼地问道。 “王爷当真想上阵杀敌？” “那是当然，本王六岁骑马，七岁射箭，八岁习武。” “又在陛下的新军基地训练了两年，为的就是纵横沙场……” 贺若弼看着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小王爷，脸上浮现一抹满意神色。 曹王到其帐下已经快两年了。 一直把自己当成一名普通的记事，尽职尽责。 言谈间， 彰显出不俗的军事才能。 平时在军营与其他将士相处融洽，同吃同住，从未暴露身份。 这不由地让贺若弼高看一眼。 “那到时您跟在末将身后……” “多谢将军成全！” 言毕，两人露出会心一笑。 私底下，贺若弼对曹王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除了小皇帝的面子外，大多是其自己争取来的。 五天后。 子夜时分。 月黑风高，山林寂静，丸都城值夜的士卒靠着城墙打盹。 蓦地！ 几声轰隆巨响从山下传来，把城内所有守军都惊醒了。 下一刻。 几道滋滋火光在夜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入城内。 轰！ 轰隆隆！ 爆炸声响起，刚刚惊醒的高句丽守军只觉两耳打鸣，心脏骤跳。 城内顿时乱作一团，惊叫声此起彼伏。 “周军攻城了，快上城墙，快……” 守军将领恍过神来，连忙组织士卒守城。 同样的情景也在数里外的国内城上演。 士卒冲上城墙，拉弓搭箭，滚木擂石准备。 然！ 城下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响动。 “快看，天上有火花……” 这时，有士卒看到了划破夜空的震天雷。 众人纷纷抬头。 眼睁睁地看着几道火光掉落城内。 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响声传出。 一时间，木石俱碎，泥土飞扬。 离得近的士卒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掀翻。 也有人被飞溅的弹片，沙石击伤，痛苦倒地，发出凄惨的嚎叫。 位于爆炸中心的倒霉蛋最为惨烈。 断肢残臂，血肉模糊，已然奔赴黄泉，去和他们的祖先团聚了。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天雷，这是上天降下的神罚……” “周人竟能请来神雷降世，天要亡我高句丽……” 攻城初夜。 大周军队给每座城池赠送了五十枚震天雷。 城内轰天震地，人仰马翻，房舍炸毁。 一波火力输出，炸得高句丽守军哭爹喊娘。 “哈哈……太爽了，简直是爽歪歪……” “震天雷威武！” “大周威武！” “陛下威武！” 听到城内传出的惨叫声，大周将士振臂高呼，个个像打了鸡血，神情亢奋。 两处城池，相隔数里，都能听到大周军士的喊叫。 轰炸之后，大周将士欢呼了一阵子。 而后。 除了岗哨和巡逻队，其他人安然入睡。 城内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夜里。 分两波，又是数十枚震天雷投放。 大周军队炸完就睡，一点也不影响睡眠。 第三天。 高句丽守军顶着熊猫眼，想睡却又不敢睡。 眼巴巴地望着夜空，以求天雷降落时好跑开躲避。 然。 这一夜格外的宁静。 直到东方破晓，巨响也没出现。 城内士卒打着哈欠准备睡觉。 刚刚躺下没多大会功夫，熬夜的士卒便睡死过去。 这时。 爆炸声骤然响起…… 第282章 城破 士卒在睡梦中惊醒。 睡着了做的是噩梦，醒来发现还是噩梦！ 有人骂骂咧咧！ 有人鬼哭狼嚎！ 也有人垂头丧气…… 这样的骚扰持续了五天。 城内守军个个蓬头垢面，两眼通红。 神经紧绷，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我受不了啦，和他们拼了……” 有些人双手抱头，发出绝望地哀嚎。 随即操起兵器就要出城。 “拦住他们！” “出城无疑送死，我们只能坚守，等周军粮草耗尽，必然自行退去……” 守城的将领还保留一丝理智。 高阳成让他们死守孤城，也是这么想的。 一旦大周退兵，高句丽守住了旧都，就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失去辽东，高句丽朝野上下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 若是大周军队是从中原远征至此，此招或许确实可行。 但，今时不同往日。 辽东城距此也就七八天的路程，大周军队会没粮草？ 真是搞笑！ 随后几天。 大周军队隔一段时间投几枚震天雷进城。 高句丽守军从狂躁到绝望，士气萎靡不振。 某日。 破晓时分。 爆炸声再次响起。 城内的高句丽士卒两眼无光，麻木地躲避轰炸。 蓦地！ 木制城门轰然炸裂，碎木横飞。 一队具装铁骑冲出，马背上的甲士手持陌刀。 步兵紧随其后，长驱直入，如潮水般涌来。 国内城和丸都城，几乎同一时间发起了攻城。 城内守军根本想不到，周军能够如此快速地破门而入。 很多士卒来不及披甲，拿起武器仓皇应战。 “上城墙，占据高点，关门打狗……” “反抗者，杀无赦！” “杀啊……” 贺若弼手持上品陌刀，威风凛凛，大声喝喊。 而后率领一队精骑杀向东门。 此时。 丸都城内，成道昂的先锋队已经占领城墙。 两座孤城，高句丽各留下两万左右的守军。 以多战少，还有装备属性加成。 大周突袭进城后，顿时形成碾压之势。 高句丽也是拼死一搏，就没指望这些守军能活。 守城的士卒深知自己被朝廷放弃了。 原本就士气低迷，哪还能有多少战斗力。 看到杀气腾腾的周军，犹如死神降临，无情地收割生命。 城内喊杀震天，武器震颤，惨叫连连。 很快，血水染红了战甲，浸湿了地面…… 晨雾中都透着一抹腥红！ 空中弥漫着浓浓地血腥味！ “缴械不杀……” “反抗者，杀无赦……” 周军奋力绞杀负隅顽抗的高句丽士卒。 城墙上。 有大周军士用铁皮大喇叭高声喊话。 国内城。 贺若弼率领的精骑小队杀到东门。 在其身后，一员身着甲胄的小将左劈右砍，甚是勇猛。 一路下来，已然挑落数名士卒。 明光铠上沾染了溅洒的血渍，鲜艳的红色显得格外刺眼。 东门守军何曾见过这等虎狼之师。 手中的箭矢还没等射出第二波，就已经被砍瓜切菜般地送去了阎罗殿。 东门打开。 早已等待多时的靺鞨军队嗷呜地冲杀入城。 贺若弼转而杀向城主府。 守城主将自知逃跑无望，带着数十名近卫立于殿外。 此时。 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此将倒是有些骨气，没有像当初辽东城的主将一样弃城而逃。 “将军，我来试试……” 看到纵马冲来的高句丽守将，宇文允拍马而出。 两骑一错而过，手上武器却已战数个回合。 曹王年少力壮，初上战场的他一脸兴奋。 勒转缰绳，再次杀来！ 贺若弼在一旁压阵，嘴角扬起一个美妙的弧度。 他的一众亲军更是面露诧异之色。 没想到将军帐下的记事竟有如此战力。 两人大战上百回合。 高句丽守将不敌，被宇文允斩落马下。 曹王取了敌人首级，引得大周将士一阵欢呼。 …… 战争持续了两个时辰。 城头之上，升起了威严的周字龙旗。 宣告此战落下帷幕！ 此时。 已是烈日当空。 炽烈的阳光照射大地，城内遍地横尸，两座城池已然成了人间炼狱。 “将军，初步统计结果出来了。” “杀敌一万一千余，降者八千多，另俘虏非军事人员两千余人……” “我方阵亡千余，伤者三千，重伤数百。” 曹王宇文允向贺若弼汇报战况。 一比十的战损，此战周军完胜。 有一点曹王没说，那就是死的大多是靺鞨的士兵。 论单兵素质，他们的人肯定无法跟大周军士比。 “吩咐下去，让高句丽降卒挖坑掩埋尸体……” “我军阵亡军士，火化后把骨灰带回，交给他们的家人！” 贺若弼走下城墙，顺口交代了一句。 “将军，府库除了粮食和武器，其他财物毛都没有……” 这种情况，早在意料之中。 去年攻克的那些城池就没有留值钱的玩意了。 何况这两座孤城。 高阳成要是知道守城的士卒，将领如此不堪一击的话。 还不如直接留两座空城得了。 原本。 抱着搏一把的想法，可到头来不但损失四万士卒，还有够这些人半年消耗的粮食。 武器也不少，特别是箭矢，储备足足上百万支。 都没派上用场，就已经成了大周的战利品。 “嘿嘿，粮食和武器才是好东西……” 贺若弼乐呵地，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自从小皇帝把他派到东北来，自己都觉得有如战神附体。 盘踞辽东数百年的高句丽，竟然在短短三年内就被他给扫平了。 当然，他内心还保留一丝清醒。 没有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一开始。 成道昂率领的六支小分队，数年游击战立下汗马功劳。 破坏高句丽在辽东的农业生产，动摇了其立足辽东的根基。 加上大周在辽西站稳脚跟。 强势拿下辽河下游东岸的所有城池。 朝廷又数次拒绝平原王称臣纳贡的请求。 这才促使高句丽战略收缩。 使得后续的战争异常顺利。 不过，贺若弼的功劳是最大的。 毕竟他是第一执行者，是皇帝钦点的第一人。 不久。 成道昂送来消息，丸都城的战事也结束了。 战损和国内城相当。 “好，搞定！” “撰写战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让陛下也乐呵乐呵……” 贺若弼和副官，亲军喝下一碗烈酒。 抹了一把嘴巴，畅怀大笑起来。 第283章 从此辽东无战事 与此同时。 消息快速传回辽东城。 在这之前，朝廷就已经做出部署。 拿下这两座孤城后，当即恢复汉武帝设立的玄菟郡。 原本的玄菟郡还包含了鸭绿江中游以南，一直延伸到海边的大片土地。 最终也是要拿回来的。 高句丽的发家史，就是建立在霸占汉四郡的基础上。 如今。 拿下丸都城，国内城，恢复玄菟郡的行政区划。 早已任命好的一应官员，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走马上任。 接下来，成道昂会率军驻扎此地。 贺若弼将和他一道，建立起从国内城到乌骨城的沿江防线。 乌骨城位于鸭绿江入海口北岸。 现下有五万百姓生活在那里，另有一万驻军。 按宇文衍和兵部的意思。 这条沿江防线上，将建设大量的小型堡垒。 作为防止高句丽妄图重返辽东的前哨站。 后续，朝廷还会移民至沿江一线生活定居。 风云变幻，今时不同往日。 只要大周百姓扎根辽东，高句丽想要再次北上，无疑是痴心妄想。 贺若弼召集四部统领，设宴庆功。 同时，表彰了他们英勇奋战的付出。 此次战斗所获粮食，武器，还有俘虏、降卒，各族见者有份。 大家都得到了满意的回报。 充分体会到了跟着大哥有肉吃的好处。 酒足饭饱后。 四位统领满心欢喜地带上战利品返回各自部落。 连续两年联合朝廷作战，都是大获全胜。 使得他们在族内的声望水涨船高。 风头一时无两！ 剩下的降卒和非军事人员还有一万左右。 这些人将会作为役力合理利用。 为两座城池的修缮，沿江防线的堡垒建设贡献他们的力量。 以往的俘虏，在离开前，贺若弼都没有让他们闲着。 按照惯例，这批人在年后一样要押送中原。 下半年这几个月，就是他们发光发热的时候。 高句丽被赶到鸭绿江以南，贺若弼也是松了一口气。 顺利地完成了小皇帝和他制定的第二步计划。 立足辽西，清除辽东高句丽势力，进展得异常顺利。 从此。 高句丽龟缩一隅之地，失去战略纵深。 想要发展壮大，雄霸东北，就只能把枕头垫高点了。 辽宁道治下，如今有了四郡之地。 辽西郡，辽东郡，科尔沁郡，玄菟郡。 科尔沁郡是把辽西郡北部的科尔沁大草原分离出来。 这里作为大周的三大马场之一，又紧临潢水河谷要塞，重要性不言而喻。 专设一郡，便于日常行政管理。 …… 朝鲜半岛西北部。 平壤城。 高句丽王宫内。 高阳成双眼布满血丝，奋力挥舞手中马槊，把殿内陈设砸了个稀巴烂。 “可恶……” “杀，杀……” 一众朝臣躲在殿外瑟瑟发抖，此时谁也不敢去触大王的霉头。 尽管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这货还是无法接受旧都被破的事实。 或者说。 接受不了失去辽东的残酷现实。 等到殿内一片狼藉，自己也累了，这才扔下马槊，两眼无神地瘫坐在王座上。 “来人！” 良久。 高阳成眸子恢复一丝光亮。 “王上……” 殿外朝臣闻言，赶紧来到近前。 有人不小心拌到残屏烂桌，摔了个四仰八叉。 “备重礼，孤亲笔上疏，再次遣使长安……” 自从大周军队征伐辽东以来。 高句丽已经派出了十几波使者，想要面见大周天子，表达称臣纳贡的愿望。 然。 这种虚情假意，以退为进的伎俩，在小皇帝这并不好使。 对于高句丽的花花肠子，宇文衍心知肚明。 而且，他也不屑行羁縻之策。 被拒绝了十几次，高阳成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 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中原王朝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强硬了？ 要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十二岁大周天子的谋划。 恐怕眼珠子都得掉出来！ 当初。 听闻大周八岁小皇帝亲政，他也是一笑了之。 心中还好奇，实际掌控大周的到底是哪一位大佬？ 如今，高句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就算是热脸贴上冷屁股，他也必须去做。 “王上何必如此，大不了鱼死网破……” 主战派忿忿不平，其实心里也没多少底气。 主和的朝臣则是一脸欣慰。 他们身居高位，尽享荣华富贵，可不愿与高句丽一同覆灭。 “去办吧……” 高阳成颓然地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长安城。 上善殿。 此时，却是一番欢乐的景象。 诸位大佬齐聚一堂，向小皇帝道贺。 “恭喜陛下，贺喜大周，辽东之患就此休矣……” “老臣是服了，陛下之谋划，堪比汉武雄风！” “两位老伙计，羡慕贺若弼那小子吧，是他们年轻人的时代喽……” 韦孝宽，李穆，尉迟迥神情激荡，为辽东战事振奋不已。 “陛下，下一步是不是一鼓作气，渡江灭了高阳成那老小子……” 王轨绝对是好战分子。 动不动就想着灭了谁。 众人闻言，全都看向小皇帝。 “郯国公，大周是爱好和平的，怎么能如此残暴呢？” “嘿嘿。” “辽东当下应当大力发展生产，保证移民百姓安居乐业！” “至于高句丽，只要他们归还玄菟郡南边领土，以及乐浪，临屯二郡之地，大周也不是非战不可……” 众臣乍一听，还以为小皇帝要放过高句丽。 可那些土地不正是高句丽当下所有的国土么！ 全部归还，那和灭国又有何异？ “陛下说话就是有水平，臣自愧不如……” 王轨顿时乐了，拱手笑道。 其他人也是秒懂，明了宇文衍不会就此罢休。 “陛下，此次玄菟郡移多少百姓过去？” 颜之仪想的是处理战后移民问题。 “再移二万户，你们先着手安排，秋收后就出发……” 两万户，大概十万人口。 放在玄菟郡，能够保证成道昂驻军自给自足。 “陛下，朝廷犒赏，军功赏赐还和之前一样吧！” 义国公乐运也问了一句。 “嗯，让兵部备好勋章，按军功名单撰写嘉奖令。” “劳军团做好准备，携朝廷犒赏物资尽快上路……” “陛下圣明！” 对于为国征战的前线将士，宇文衍向来关怀倍至，赏赐大方。 朝中大佬无不敬佩有加。 “朕有意给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设英烈祠，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英烈祠。 就是祭祀忠烈英魂的祠堂。 是官方对他们英勇表现的认可，也是对逝者的尊重。 为国效命，血染沙场，马革裹尸。 能进英烈祠，是军人的一种至高荣誉。 第284章 大佬齐聚 英烈祠？ 诸位大佬闻言，顿时眸光一亮。 “陛下，此举是好，就怕朝中会有非议啊……” 韦孝宽表示，可能会有人不同意。 “郧国公说的是那些腐儒？” 宇文衍蹙眉，立马想到了其中关键。 英烈祠一旦修建，无形中，军士和武将地位就被拔高了。 “不用理会，若是眼红，下次让他们也上前线去……” “要是壮烈了，朕也一样让其进英烈祠，配享大周子民供奉的香火！” 宇文衍思忖片刻，便有了决断。 大周以武立国。 广阔疆土都是无数将士用鲜血拼出来的。 上至朝廷，下至百姓。 于情于理，都应铭记他们的丰功伟绩，祭奠逝去的英灵！ 看着一脸正气，无所畏惧的天子。 众臣目光熠熠，脸上浮现动容之色。 “陛下体恤将士，臣等拜服！” 六位大佬起身，拱手作揖。 当初讨伐南陈，以及平叛扬州的庆功宴上，小皇帝的第一杯酒都是祭奠战死英魂！ 如今又说要建英烈祠。 可见在其心中，确实极为看重将士们的生死。 他们当中，除了颜之仪和乐运，另外四人都是马上将军。 是经历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 深知战争的残酷与惨烈。 因而，对小皇帝善待将士所为，感触最为强烈。 “此事就这么定了，由兵部牵头，工部，礼部，户部配合……” “自太祖起，凡有记录的壮烈将士，都能进英烈祠！” 英烈祠的事情由宇文衍一锤定音。 几位大佬含笑点头。 能谋事，能断事，确实有太祖、高祖遗风！ “梅梅，上冰镇西瓜！” 谈完正事。 小皇帝小手一招，让侍女端上切好的解暑圣品。 七月前后，正是酷暑难耐之时。 可谓是： 大热曝万物，万物不可逃。 燥者欲出火，液者欲流膏。 飞鸟厌其羽，走兽厌其毛。 宇文衍吃着冰凉爽口的西瓜，还不忘吟诗一首。 这是北宋大诗人梅尧臣的诗作。 小皇帝有感而发，顺嘴吟来。 殿内的起居舍人当即舌舔笔头，将诗句记录在册。 几年来。 不知不觉间，很多后世佳作都被宇文衍白嫖了。 “陛下出口诗成，还真应景……” 众臣交口称赞，对于小皇帝会作诗之事一点都不奇怪了。 尤其是他与南朝后主陈叔宝书信往来时写下的那些诗词。 首首都是上乘佳作。 这些诗词全被起居舍人记录下来。 在少数高层官员当中流传。 宇文衍讪笑着摆了摆手，没做解释。 就算说是他人所作，怕是也没人会相信。 他们都是文武精通之辈，这么好的诗句不可能默默无闻。 一般人没听过还说可能读书少。 可他们是当朝学问最高的一些人，全都是第一次听闻。 故而，都不带怀疑的，坚信就是皇帝所作。 “陛下，今年的瓜特别甜！” 王轨极为享受地连吃几口。 诸位大佬点头。 用牙签吃着切成小块的西瓜，脸上布满了幸福的笑容。 如今，西瓜已经在关中平原普遍种植。 市面上的价格也不像一开始时那么昂贵了。 “诸位国公爷，冰镇西瓜是好吃，但不能贪嘴，大家年纪都不小了，小心肠胃问题……” “还有，朕诏令太医署医官每月给你们检查身体之事，一定要好好配合。” “该休息就休息，该吃药就吃药，一切谨遵医嘱……” 宇文衍一边嘱咐这些老臣少吃，自己却一块接一块，吃得那叫一个欢实。 “臣等谢陛下体恤！” 大家知道，不是陛下小气，确实是为他们身体着想。 几年前，小皇帝所授太极养生拳深受诸位大佬钟爱。 每天清晨都要练上半个时辰。 众臣闻言拱手谢恩，心里美滋滋地。 讲良心话。 宇文衍对臣子那是没得说的，发自内心的好，他们也能感受得到。 皇帝尽管年幼，但天资聪慧，懂人情世故。 有着一般成年人都不具备的政治智慧。 天子九五至尊，确实高高在上，睥睨天下。 可那只是名义上的尊贵。 若是完全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想弄谁就弄谁。 不管一点人情世故，又没有绝对实力的话。 哪怕是皇帝，下面的朝臣也有很多的办法对付。 就算是弄死你，换个皇帝，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宇文衍的后世灵魂，对于封建社会的君君臣臣清楚得很。 单有皇帝名号是没用的。 一定程度上讲。 人们敬畏的是帝王手中的权势，而不是皇帝本身。 从皇权利益来看，在座的老臣是他掌控军政大权的保障。 正是有他们支持，宇文衍才能按自己的想法施政。 从个人情感上讲，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全力拥护自己。 小皇帝也希望几位老臣能多享几年荣华富贵，看到国家实现统一。 吃完西瓜，六位大佬退下。 宇文衍起身，凝望大周疆域图，目光投向朝鲜半岛那旮沓。 高句丽被赶到鸭绿江以南，已经无法对大周造成任何威胁。 接下来。 高阳成只能在半岛东北部和靺鞨死磕。 不过，靺鞨有大哥撑腰，高句丽想要有大作为很难。 想要扩张的话就只能向南。 相对于大周，百济和新罗显然要好欺负很多。 以前，两国还联合一起，共同抵抗高句丽南侵。 可是百济人心不足蛇吞象。 为了眼前一点利益，直接把盟友干成了敌人。 事后，百济王也后悔走错了这步棋。 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没那个脸去给新罗王认错。 于是便认了南陈做老大，又与海峡对岸的倭国结盟。 倭奴国在“倭五王”时期，频繁进贡南朝宋，请求中原王朝册封。 想以天朝册封名义染指朝鲜半岛。 可是倭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虽然在半岛南部的伽耶国设立了任那府。 想以此为据点，把倭国势力渗透到半岛。 后来，伽耶这个由数十小部落组成的联盟小国就被新罗吞并。 倭国设立的任那府也随之烟消云散。 倭人没得到想要的结果，立马就断了对中原王朝的朝贡。 这个民族自古就是知小礼而无大义。 近百年来。 一直想要打造以大和民族为主体的“天下”。 百济结盟的意愿正中倭国下怀。 以“宗主国”的姿态接受了百济结盟的倡议。 就因这次结盟，后世倭人偷换概念，说他们是棒子国的宗主国。 又因任那府，说半岛南部都是属于倭国的。 其实真要说的话，新罗才是棒子国真正的祖宗。 正是小西八的新罗祖先，摧毁了倭国想要染指半岛的阴谋。 第285章 点水成冰 百济认南陈做老大，又有了盟友。 和新罗彻底交恶。 哪怕高句丽再次南侵，两国亦无再次结盟的可能。 高阳成欣喜南边两国不和的情况。 只要他们不结盟。 假以时日，高句丽必然统一半岛。 到时实力大增，说不定还有重返辽东的可能。 这或许就是高句丽自知不敌，果断放弃辽东的原因之一。 但他不知道的是，新罗现在也是大周的小弟。 而且，还在东南沿海设立了港口驻点。 暂时。 小皇帝准备静观其变，先把辽宁道经营好。 只要把这基本盘给夯实了，整个朝鲜半岛和大东北都是中原王朝的后花园。 几天后。 宇文衍轻车简从，一袭便衣出宫。 一路上没有惊动任何百姓，悄无声息地上了终南山那座险峰。 炎炎夏日，还是大山里清爽凉快。 去年，小皇帝在山上待了十天。 传授了好几门功夫给孙思邈。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更加亲近了。 此次随行的还是墨言和元氏兄弟。 原本王鹰，李药师和来护儿都想跟着来。 考虑到孙神医喜欢清静，小皇帝没让他们随行。 有元氏兄弟和暗影，安全问题也有保障。 登上山顶。 三人扛着大包小包跟在宇文衍身后，向谷内走去。 “陛下，你看，神医正在地里锄草呢！” 谷中有数亩土地，孙思邈种上了粟和麦子。 当下已是包浆结粒的时节，地里杂草长得也快。 这个时候再锄一次草，粟、麦颗粒成熟后能更加饱满。 “大叔……” 头戴草帽的孙思邈听到声音直起腰身。 看到宇文衍后，脸上泛起和煦的笑容。 “公子，在下听喜鹊叫了一上午，心想肯定是您要来……” 神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着快步上前的小皇帝说了句恭维的话。 “大叔，叨扰您清修了……” “哪里，公子光临寒舍，蓬壁生辉，欢迎倍至！” 两人客套一番。 “见过神医！” “两位元小子，小言，又见面了！” 元氏兄弟和墨言上前见礼。 跟着小皇帝来了几次，他们三人和神医也算是熟人了。 特别是元威，平时小皇帝和孙思邈的书信往来都是由他传送的。 “神医，您怎么选在大中午锄草，多热啊……” 元威看神医汗流浃背，不解地问道。 “正午日头强烈，刨掉的草方能晒蔫而不复长……” 孙思邈还未开口，小皇帝接过话头，回答了元威的问题。 “公子所言极是！” 神医先是一愣，没想小皇帝竟然还懂农事。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一饭一粥都来之不易，粒米全是农人用汗水换来的……” 宇文衍顺口就把唐代李绅的悯农诗吟了出来。 后世幼稚园小朋友都会的一首诗，却把在场四人给震住了。 普普通通一首五言诗，道出了种粮艰辛及粮食的珍贵。 更有劝导世人爱惜粮食的含义。 “公子实在是高，受教了……” 孙思邈拱了拱手，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元氏兄弟和墨言也是了然。 难怪平常用膳时，掉在桌上的饭粒陛下都会捡起来吃掉。 “你们把东西搬到院内，再回来帮忙……” 宇文衍不以为意，吩咐三人放好东西后一起帮忙锄草。 每次上山。 他都会帮着干些农活，孙思邈也没出言劝阻。 人多好办事！ 没多大一会功夫，五人就把地锄完，有说有笑地回到草庐。 三棵古树。 枝繁叶茂，树荫下分外的凉爽。 放下农具，孙思邈领着宇文衍进屋。 元威拿了两个木桶去打井水，把灶房里的水缸盛满。 元胄忙着烧水泡茶。 墨言把放在井里浸泡了一会的西瓜切成小块。 因为放的时间短，只是稍微有点发凉。 “这时要是有一碗冰沙吃就舒服了……” 元威吃着瓜，心里却想着宫里的冷饮。 “这还不简单么，你去找一大一小两个木盆来。” “给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点水成冰……” 宇文衍哈哈一笑。 来之前他就想到了这个事情。 点水成冰？ 不要说孙思邈，就是成天跟随左右的元氏兄弟和墨言都露出了狐疑之色。 元威很快找来两个木盆，小盆置于大盆内。 宇文衍吩咐他往两个盆里倒入井水。 大盆里的水比小盆边沿略低。 而后把带来的五斤硝石粉倒入大盆的水中。 盖上盖子，用一块厚棉布把木盆包裹严实。 小皇帝故作神秘地打了几个手诀，嘴里念念有词，宛如神棍一般。 “可以了，静待两盏茶的功夫！” 一切作罢。 宇文衍亲自泡了一壶茶，给自己和孙大叔倒了一杯。 “公子，此法当真能点水成冰？” 孙思邈猜测，其中关键应该是在那些白色粉末上。 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 “大叔稍安毋躁，先喝茶，一会自见分晓……” 孙思邈现在哪还有心思喝茶。 端起茶杯浅尝一口，根本没喝出什么味来。 眸光不时瞟向一旁的木盆。 元氏兄弟和墨言更是直接蹲在旁边守着。 每次上山。 两个相差三十岁的忘年交谈医论道，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但此时，孙大叔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感觉这两盏茶的功夫，过得比平时要慢得多。 终于。 熬过两盏茶的时间，四人殷切的目光投向宇文衍。 “差不多了，打开吧！” “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孙思邈也坐不住了，起身站了过去。 众人围着木盆，隐约感觉到一阵凉气。 “好凉啊！” 元威取下外面包裹的棉布，揭开盖子。 顿时，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冰，真…真的……结冰了……” 墨言指着木盆里的水面，不可置信地喊道。 只见大小木盆的水面都结了一层冰。 元胄、元威、墨言整个人都呆住了。 陛下竟然会神仙之术？ 难道上古的“点石成金”、“撒豆成兵”的传说也是真的？ “别发呆了，把小盆端出来，里面的冰就是可以吃的……” 点水成冰成了！ 小皇帝畅怀大笑，吩咐元威把小盆取出。 木盆放在案桌上，几人两眼圆瞪，全部凑了上去。 孙大叔也是一脸惊讶，用手指触碰了一下，果然是冰！ “这，这…公子，这是何道理？” 炎炎夏日，竟然能让水结冰，这完全违背了常理啊。 哪怕他学究天人，博闻强记，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心下惊诧莫名…… 第286章 神医的震惊 “大叔，这也没什么神奇的！” “关键都在那些硝石上。” “硝石融于水时，能够吸收大量的热，导致井水温度降低……” 宇文衍也没再卖关子，把硝石制冰的原理说了出来。 “那些白色粉末是硝石？” “是不是道家炼丹所用到的硝？” 得到小皇帝肯定的回答，孙思邈再一次被惊到。 对于硝石他当然熟悉。 此物可以入药，也有很多道门中人用于炼丹。 历史上。 他所着的《丹经内伏硫黄法》中，记载了硫磺、火硝、木炭混合一起的药粉。 故而，有些史学家认为是孙思邈发明了最原始的火药。 从名称也可看出，火药与医药、丹药存在莫大的关系。 不过。 此时的神医似乎还没有研制出这样的药粉。 听宇文衍这么一解释，他就明白了。 可是为什么硝石融于水就能吸热，还是不甚了解。 这涉及到化学方面的知识，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小皇帝只能说，这是由硝石固有的特性决定的。 “为什么要包裹一层棉布呢？” 元胄很少说话，观看了整个过程，此时也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公子，此举应该是为了隔绝木盆之外的热气吧……” 不愧是学究天人的神医。 知晓了硝石制冰原理，孙思邈一下子就说出了包裹棉布的作用。 “嗯，确实如大叔所言！” 小木盆的水虽然没有完全结成坚硬的冰砣，但大部分都成了固态的冰沙。 “小言子，调制几碗冰沙出来，大家尝尝味道……” 墨言这下终于明白。 为什么来前陛下要他准备制作冷饮的原料了。 吃着冰凉爽口的冷饮，几人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孙思邈尝了一口，望着碗里的冰沙，不由感慨万千，幽幽吟道： 世间万物皆奇妙， 奈何我等少见识。 窥得其中三两意， 人生境界大不同。 “公子，在下算是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学无止境了……” 孙大叔心有所得，眸光中蕴含了强烈地求知欲。 “大叔，天地环宇，世间万物，都有它本就存在的规律和特性！” “等着人们去探寻和发现……” 宇文衍说着，孙大叔连连点头称是。 “硝石点水成冰，是利用其融于水吸热的特性。” “但它与其他事物相配，又能产生完全不同的作用。” “比如和硫磺，炭粉按一定的比例混合……” 为了预防孙大叔以后拿这几样东西去炼丹发生意外。 小皇帝干脆把火药之事告之。 “公子，三物混合竟能爆发如此强大的威力？” 孙大叔再次惊到。 他可是用三者尝试过炼丹的。 “那是当然！” “元威，把火药拿来给大叔瞧瞧……” 元威从行囊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了数层的竹筒。 里面装的是配制好的数斤黑火药。 取一个陶碗，倒了些出来，递给神医。 孙思邈迫切地接过去，用手指捏起，搓揉几下，又用鼻子闻了闻。 随即用火折子点燃了陶碗中的火药。 只听扑嗞一声，火光闪现，接着冒出一阵烟雾。 浓重的味道和他炼丹时所闻到的相差无几。 元威当场制作了一个炸药包。 于草庐数百米外，用一块石板压着，而后点燃了引线。 随着震天轰响，石板炸裂，碎石四溅开来。 孙大叔瞳孔紧缩，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幕。 “这，这…这当真就是那些黑色药粉的威力？” 孙思邈震惊地喃喃言语。 “大叔，此物确实危险，以后炼丹最好别混合用之……” 宇文衍给他讲述了一下黑火药的爆炸原理。 顺便说了一下什么是化学反应。 孙大叔听了直摇头，眼神却是光亮无比。 他发现，小皇帝每次来都能给他带来思想上的冲击。 就连他最擅长的医道也是如此。 随后。 他拉着宇文衍进屋，开始了刨根问底式地请教。 小皇帝欣然配合，把脑海里化学方面知识做了相关阐述。 这一聊就是小半天。 直到夜幕降临，墨言他们把晚饭都做好了。 两人这才结束谈话。 孙大叔写下的笔记纸笺，足有一尺来厚。 墨言他们张罗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都是从京城带来的新鲜肉食，加上大叔准备的山珍野菜。 个个吃得红光满面，酒足饭饱。 和以往一样。 饭后，大家在院中吃西瓜，纳凉。 孙大叔取出小皇帝赠送的焦尾琴，抚了一曲高山流水。 琴声还是那么的悠扬动听，意境深长。 整个人的心境都完全放松，宁静下来。 宇文衍看着惊艳才绝的神医。 打从心底敬佩他这种超然物外的心境。 以他的才学，放在贵族圈，那也是风流倜傥，风华绝代般的人物。 可出身低微的他却放弃了官场的荣华富贵。 选择物贫清苦，闲云野鹤般的山林隐居生活。 静时研究医道，吟诗作画，工书抚琴，修身养性。 动时修习武道，上山采药，下地劳作，强身健体。 不时外出云游一番，给天下百姓布医施药，救死扶伤。 这是一种淡泊名利，物质清贫，精神却极为富有的超凡境界。 一曲终了。 琴音在谷中久久回荡。 小皇帝带头拍手叫好。 “大叔琴艺高绝，实乃大家风范……” 宇文衍送上一块冰镇西瓜，顺口夸赞了一句。 “雕虫小技，不足为公子称道！” 孙大叔双手接过西瓜，咬了一口，眼睛笑眯眯地。 西瓜很甜，他的心里也很甜。 “大叔，你看看这个！” 小皇帝等其吃完手中的西瓜，把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孙思邈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手。 接过册子，在灯光下翻阅起来。 大叔看得很认真。 看到后来，脸上神情精彩纷呈。 这是宇文衍关于道教的一些见解和想法。 小皇帝说过，大周的土地上，允许有宗教，但绝不能泛滥。 相比外来教派，宇文衍对于土生土长的道教，接受程度要高不少。 甚至乎。 他希望道教能在雪域高原生根发芽！ 当下，越王宇文盛已经有所行动了。 逻些谷地，羽化仙宫的建设已经展开。 数百名道人在高原各部落救死扶伤，显圣传道。 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关，一路西行，至天竺收一贤徒。 传道后。 从南坡登雪域高原，游历各座神山，最后得道成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这样一则故事开始在高原各部流传。 甚至出现了梵文古籍。 详细记载了先贤在天竺传道及其游历高原的事迹。 这个故事已经开始向南面的泥婆罗国和天竺传播。 这样的古籍，只要想它有，那就一定有。 神圣的雪域高原。 最好还是绽放本土大道之光为妙…… 第287章 凡人道 “公子，这些都是出自您手？” 孙思邈看完后。 闭眸良久，像是在消化册子上的内容。 待到眼睛睁开，眸中尽是光亮。 宇文衍没有回避神医的眼神，点了点头。 当下民间流传的道家学派，有东汉时张道陵创立的五斗米道，又称天师道。 东晋时出现的上清道，灵宝道。 各派教义思想基本一致，只是道法，道术侧重点不一。 南朝齐、梁时。 陶弘景在句容县句曲山(茅山)弘扬上清派道法，开茅山宗。 后世人们所说的茅山道士就是这一支教派的弟子。 天师道经过长期演变，与其它这些教派融合，统称为正一派。 宇文衍依据后来出现过的全真道、大道教、太一教等教派。 把道家学派进行了一番提炼、整合。 提出所谓的——“凡人道”！ 其实。 不论什么道，万变不离其宗，只是名字不同罢了。 当然，发起人不一样，目的也会有所差异。 孙思邈本就是道家业余爱好者，脑子清醒得很。 见了宇文衍提出的凡人道。 加上给他讲述了高原上的羽化仙宫。 秒懂小皇帝想要成立凡人道的初衷。 当夜。 两人秉烛夜谈。 关于凡人道，关于教义，关于传道…… 越聊越投机，越聊越明了。 一些不完善的方面在交谈中得以补充。 不知不觉间。 东方晨曦划破漆黑的夜空。 谷中雄鸡打鸣，两人相视而笑，起身推门而出。 一夜未曾合眼，但却没有丝毫疲惫感，也不打算睡了。 院中。 墨言和元氏兄弟已经开始晨练。 大叔把宇文衍以前传授他的功夫全都演练了一遍。 最先修习的太极拳。 连同去年才学的太极剑，太极八卦掌，星辰步，灵猴百变身法等。 全部都小有所成，一招一式间，没有一丝纰漏。 这就是天赋使然。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孙思邈作为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药王”，就是全能型的人才。 这次。 小皇帝在山上又住了十天。 白天和孙大叔上山采药，下地劳作。 晚间谈医论道，对凡人道进行精雕细琢，仔细打磨。 十天时间。 两人促膝长谈，留下数叠尺高的纸札笔记。 这些内容将由大叔去整理完善，编纂成册。 听小皇帝说了羽化仙宫及那数百道人后。 孙思邈心痒难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雪域高原。 宇文衍让其稍安毋躁，等羽化仙宫落成后再说。 凡人道。 就是小皇帝此行目的。 他需要一个脑子清醒的非道门中人来主持此事。 孙大叔淡泊名利，钟爱道家，天赋高绝。 思来想去，也就他最为合适。 当然。 在他之下，真正的道门中人也要吸收一些。 高原上的那数百道人，就有半数是真正的道门修士。 但无一例外，都是精通华夏文化，且医术超群的道人。 他们自上而下，从高原各部落贵族入手，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有少数道人甚至成了部落的“国师”。 这些都是小皇帝授意越王宇文盛安排的。 告别神医。 宇文衍下山返回京城。 回到皇宫，王鹰汇报近况。 在三省六部这套国家机构之下，不用小皇帝随时坐镇，也能正常地运转。 朝中一切安好，小皇帝也就放心了。 当下安步当车，悠悠哉哉地向后宫走去。 “皇帝哥哥回宫了……” 正在练字的宇文娥英看到小皇帝后，丢下手中毛笔冲出大殿。 一个冲跳蹦起，直直挂在宇文衍身上。 “你个丫头，这么沉了，快下来！” 小公主今年九岁，要不是小皇帝天天晨练，体格健壮，都快抱不动这丫头了。 敢这么往大周天子身上薅的，怕是也就她有这胆子。 这都是宇文衍从小惯出来的。 宣帝宇文赟早殁，他们一下子成了没爹的孩子。 作为长兄，小皇帝对弟弟妹妹甚是爱护。 “见过皇兄！” 宇文衎和宇文术虽然也顽皮，但却不敢那么放肆。 在小皇帝面前表现得中规中矩。 “臣妾参见陛下！” 小皇后，木兰，萧婉儿全都在场，纷纷上前见礼。 “又没外人，无需多礼！” 宇文衍嘿嘿一笑，上前摸了几把三个媳妇的小手。 滑嫩，手感上佳！ 当着弟弟妹妹的面，小皇后和萧淑妃顿时满脸羞涩。 唯独豪放的木兰不以为意，还趁机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留下一片湿润。 这小妮子又伸舌头…… 宇文衍擦了擦脸，给了木兰一个“你给朕等着”的表情。 木兰咯咯一笑，冲着他调皮地眨眼睛。 萧婉儿出身西梁皇宫。 虽然不太受父母宠爱，却也接受了很好的宫廷教育。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随便一样，都能信手拈来，颇具才华。 小皇后司马令姬对其赞不绝口，敬佩不已。 进宫以来。 她们两人一起负责弟弟妹妹下学后的课业。 顺便给木兰加强一下文化方面的学习。 木兰这妮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学习之余，拉着二女骑马射箭，舞刀弄枪。 好在大周尚武，女子习武也不是离经叛道。 宇文衍由得她们，就当锻炼身体也挺好。 “母后呢？” 小皇帝不见朱满月出来，便开口问道。 “母后和太皇太后她们在御花园，看两位姑姑作画呢……” 小皇后接过话头，掩饰脸上的羞态。 “走，咱也去看看！” 宇文衍坏笑着刮了下她的鼻梁，抬脚向御花园走去。 一处连廊水榭。 一张案台，一块画板。 两个妙龄女子正专心致致地作画。 朱满月和两位太皇太后手持团扇，坐在一旁观看。 几个内侍，宫女伺候一旁！ 宇文衍到时，两位公主刚刚放下手中的画笔。 远看山有色， 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 人来鸟不惊。 清都公主画的是一幅山水画！ 近景有花有鸟，远景是一挂从山崖直泄而下的瀑布。 “衍儿来啦……” 几人闻声回首，看到小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身后。 “孙儿参见皇祖母！” “皇儿参见母后！” “见过两位姑姑……” 宇文衍和她们一一见礼。 “姑姑的侄儿好陛下，能不能把你刚吟的诗句题在这幅画上……” 清都公主被宇文衍吟出的诗句吸引了。 拉着他们的手臂摇晃道。 “区区小事，有何不可？” 宇文衍当即执笔，以其独特的瘦金体把诗句写在留白处。 署名。 盖上“穿越居士”的印章。 第288章 家人 “我也要，我也要……” “皇帝侄儿，好陛下，帮姑姑的画也题一首！” 义阳公主一看，嚷嚷着不能厚此薄彼。 她用的铅笔素描的画法。 依照阿史那氏口述，绘了一幅塞外草原的景色。 对于小姑的要求，小皇帝自然不会拒绝。 大笔一挥，就在画作上留下了自己的墨宝。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众人看着两幅画上的诗句，轻声念了几遍。 顿时觉得妙不可言，纷纷向其竖起了大拇指。 宇文衍老脸一红。 只能在心底对王维，白居易两位同学说不好意思了！ 如影随行的起居舍人当然不会放过。 舔几下笔头，把诗句记了下来。 两位公主俏脸生花，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 特别是小皇帝的题跋，更是点睛之笔，给画作增色不少。 “衍儿，淑妃刚刚进宫，你又跑宫外十天不回，像什么话……” 朱满月当着两位太皇太后的面教训起儿子来。 去年上终南山，也正好是木兰进宫后不久。 也难怪朱太后会如此。 “回皇祖母，回母后，此次出宫的确是有要事……” “好啦，本宫相信衍儿。” “是的，孙儿办事有分寸……” 两位太皇太后溺爱地眼神显露无疑，为小皇帝开脱。 自从宇文衍挫败杨坚矫诏夺权阴谋，强势亲政后，她们就没把他当小孩看待。 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也证实了她们的想法。 孙儿非比常人，少年老成，有谋略，有手段。 朱满月其实就是做给大家看的。 特别是三个儿媳妇。 同时，也是提醒下宇文衍，凡事不能恣意妄为。 儿子再懂事，毕竟也才是十二岁的孩子。 朝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 那些关陇勋贵，门阀士族，为了自身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之前出台的很多策令，就已经触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要不是朝中一众大佬坐镇，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朱满月点到为止。 自己这儿子的能耐，连她这做母亲的都看不穿！ 随后。 大家一起在她宫中用午膳。 琥珀金猪，红烧肉，油炸小河鱼，水煮牛肉，白灼小青菜，爆炒盘龙鳝，参茸乌鸡汤…… 要说当今天下菜品最丰富的地方，大周皇宫舍我其谁！ 光禄寺依照宇文衍的口述或菜谱，试制出数百道各种美味佳肴。 炒菜居多，另外还有各式卤菜，凉菜，煲汤等…… 加上琳琅满目的早餐吃食。 一举颠覆了原有的饮食习惯，大大丰富了食物的种类与样式。 在京城大行其道后，已经向其他城市扩散开来。 这还是受益于高炉炼铁的高产量，使得铁锅得以逐步普及开来。 “三位嫂嫂，你们也吃啊，要不这盘烤乳猪被娥英吃光光了……” 小公主吃得满嘴油花，却也不小气，叫三位嫂嫂多吃点。 三位妮子正努力干饭呢，嘴巴根本停不下来，冲她笑着点头。 宇文衎和宇文术两小子就更不用说了。 和小皇帝一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见过宇文衍用大海碗吃饭后，也有样学样。 一大碗面或米饭，上面还堆几个煎饼。 一口饭。 一口菜。 吃得那叫一个香。 朱满月和两位太皇太后看着兄弟三人的吃相，也只能笑着摇头。 司马令姬，木兰，萧婉儿，还有两位公主却是咯咯直笑。 她们也吃不少，但动作可是斯文多了。 哪像兄弟三人，笼里放出来饿狼似的。 看他们吃饭的样子，胃口都要好很多。 “皇祖母，母后，给两位姑姑准备的驸马府已经修膳妥当。” “有空你们可以出宫去看看……” 饭后。 侍女奉上新茶，宇文衍打了个饱嗝，拍着肚皮说道。 清都公主和千金公主年底就要完婚。 义阳公主明年也十八岁了。 宇文衍为每人赐下一座府邸，算是皇室的一份嫁妆。 千金公主的夫君来护儿，如今已经和他的家人入住驸马府了。 说起自己的婚事，两位公主当即脸色通红，不好意思起来。 “衍儿有心了，明天我们就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李娥姿和阿史那氏相视一眼，笑着说道。 “这是西市十间铺子的地契，每人五间，已经转到两位姑姑名下了……” 这是小皇帝私人给的，三位公主都有。 五间铺子，是刘宝经营的生意，每月都有不菲的营收。 宇文衍的意思是，给宅子，给钱都行，但不给田地。 包括平时对官员的赏赐也是一样，他的原则也是不轻易给土地。 像以前，动不动就赏赐食邑万户，千户，百户。 虽然实际户数可能半数也不到。 但在宇文衍看来也是不能接受的。 这相当于把自耕农连同他们的土地一并赏赐出去了，成了个人的私产。 他们不服劳役，不纳税，所得全归主人家所有。 长此以往。 将给朝廷赋税和府兵制带来严重破坏。 同时。 这也是贵族豪门土地兼并的一种方式。 若是大量土地掌握在少数贵族手里，国家只有死路一条。 已经赏赐出去的，肯定不能一句话就收回来，只能暂且作罢。 但以后坚决减少这类封赏。 土地只有掌握在朝廷手里，然后分配给普通百姓耕作。 才能确保国家根基稳定。 何况。 清都公主嫁的阎家，义阳公主嫁的于家，都是京城贵族，名下土地多得很。 “谢陛下！” 两位公主很是感动，起身谢过侄儿皇帝的赏赐。 她们生母早亡，十一二岁时，父皇又驾崩了。 从小被两位太皇太后视如己出，抚养长大，在这深宫中有了一份家的温暖。 特别是小皇帝亲政后，让她们对亲情的感受更加清晰深刻。 “都是一家人，两位姑姑无须客气！” 公主的婚事由两位太皇太后一手操持，不用他操心。 朱满月，李娥姿和阿史那氏见小皇帝重视亲情，心中也是欣慰不已。 最是无情帝王家。 何况，武帝，宣帝已经不在人世。 宇文衍小小年纪，能做到这样，她们相当满意。 “衍儿，你做得很好，高祖在天之灵见后也能含笑九泉了！” 李娥姿拉着小皇帝的手，一脸追思之情。 “谢皇祖母，孙儿会严于克己，再接再厉！” 几年时间相处下来。 宇文衍的后世灵魂也已经把她们当成亲人了。 第289章 毕王觐见 “皇兄，我和三弟以后能否跟你一起晨练……” 等大人聊完正事，宇文衎一脸期盼地望着小皇帝说道。 一旁的宇文术也眼巴巴看着。 兄弟二人只比宇文衍小两岁，现在也十岁了。 在皇家学堂，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是必不可少的学习内容。 宇文衍给加上了“三字经”、“百家姓”、“蒙学算经”、天元字母，汉字拼音等。 凡皇室男丁，五六岁起就开始骑马、射箭。 “晨练要早起，你们做得到？” 两小子坚定点头。 “习武得持之以恒，很是辛苦，你们能坚持？” 宇文衍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问。 “皇兄，我和三弟不怕苦，不怕累……” 两人眼里闪着亮光，一脸坚毅。 “行吧，明天开始，每日卯时，校场见！” 小皇帝爽快地答应了。 这事就算他们不提，宇文衍也打算拉上两弟弟。 只是他没想到，转眼间，两小子就已经十岁了。 “太好啦！” “多谢皇兄！” 两人眉飞色舞，开心地跳了起来，上前谢过兄长。 朱满月和两位太皇太看着眼前一幕，笑容满面，相视点头。 随后。 小皇帝又和大家聊了会天。 拉着三位媳妇的小手感受了一番。 这才摸着湿润的脸颊，嘿笑着离开，返回上善殿。 留下一脸雀跃的木兰，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小皇后，萧淑妃。 “恭迎陛下回宫……” 刚一踏入大殿。 鹦鹉就从高梁上飞了下来，落在小皇帝肩头。 “花花，几日不见，唱支歌来听听！” 宇文衍抚摸了下它那光滑的羽毛，让其落到屏风上去。 而后。 大马金刀地坐下，泡起功夫茶来。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花花双翅轻抖，梳理了下彩色羽毛，开口唱了起来。 “下一曲。”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下一曲。”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花花耐着性子给小皇帝切歌。 “嗯，这首不错，鸭绿江这条内河不能丢！” “总有一天，朕要把它纳入华夏版图……” 宇文衍品着香茶，手指在茶台边缘有节奏地敲着节拍。 花花得到小皇帝的肯定，兴致明显高昂起来，一句不差地把歌曲唱完。 “好！” 一曲唱毕，主动飞到宇文衍面前讨赏。 小皇帝畅怀大笑。 接过竹竹准备好的鲜肉，喂花花吃了个尽兴。 “陛下，毕王来了！” 宇文衍正一边喂鸟，一边和它逗嘴玩，墨言进殿禀报。 “宣！” 小皇帝头也没抬，随口应了一声。 不一会，宇文贤进殿。 “臣参见陛下。” “王叔免礼，坐吧！” 小皇帝让花花飞走，兰兰递上湿巾擦手。 “书坊最近如何？” 宇文衍给宇文贤倒了一杯茶。 “回陛下，文渊阁收藏的书籍在核准后安排刻版，印刷……” “现已有两千余本，合五万余册完成雕版。” “文渊阁每天都有数百册书籍被读书人买走。” “另外，工部还在东市开设了一间“长安颜如玉书屋”……” 说起书坊，毕王脸上就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自从朝廷设立“文渊阁”，就吸引了大量到长安求学的读书人。 对于这些学子来说，收藏了十数万册书籍的地方，那是名副其实的知识宝库。 朝廷不但允许他们现场阅读，碰到喜欢的书籍，没钱购买的话，还可自行抄录。 国家级图书馆，就算那些世家大族藏书颇丰，也不可有如此多的典籍。 而且，朝廷求书行动一直没有停止。 随着时间的推移，藏书数量只会越来越多。 “嗯，很好！” “书籍承载了华夏文明的传承，不应该只掌握在士族手中……” 宇文衍推崇汉文化的决心，不论皇室成员，还是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 反对的声音早已湮没在社会发展大势的浪潮之中。 “陛下，书坊大量出售书籍，已经引起一些士族的不满……” 宇文贤脸上显露一丝忧色。 对于此事，小皇帝早有所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以前。 书籍，纸墨的营生几乎被士族垄断。 薄薄一册经生抄录的论语，就能卖到几贯钱，纸墨也价格不菲。 一般的寒门很难供起一个读书人，更不要说普通自耕农家庭了。 天元二年。 宇文衍大力兴办官学，规定新算术和农学为必修内容。 朝中就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这些在朝堂上只知道耍嘴皮的所谓“言官”，很多都是出自几大世家。 他们很清楚，小皇帝此举将大大削弱士族对“文化”的垄断。 奈何如今朝廷一众大佬当中，没有他们的人。 泰山北斗般的郧国公，虽是京兆韦氏的代表人物，但同时又是关陇贵族。 在大周朝廷，其家族政治地位比五姓七望这些世家门阀要高。 其他的三省六部大佬。 要么是关陇贵族，像户部尚书于翼。 要么是皇室成员，吏部尚书宇文贤，工部尚书宇文贞，礼部尚书宇文善，刑部尚书宇文椿。 而颜之仪，王轨，乐运三人，家族根基不显，属于初代人物。 自从跟了小皇帝，家族命运就与他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正是这些大佬的鼎力支持，宇文衍才能强势亲政。 亲政后，制定的一系列策令能很好的推行，落实。 不管那些士族“言官”在朝堂上如何叽叽歪歪，全都被大佬们给压了下去。 “不用理会，他们掀不起多大的浪来……” 宇文衍眸中厉色一闪而逝，玩味地笑了笑。 宇文贤心中蓦地一咯噔！ 就在小皇帝说话间，他似乎感受到一股转瞬即逝的杀意。 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只在武帝身上见过。 转眼间。 自己这个堂侄皇帝，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 毕王深深地看了一眼正专心泡茶的宇文衍。 甩了甩头。 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那些士族“言官”在朝堂上达不到他们想要目的，就只能从经营方面下手。 可书坊有朝廷背景，雕版印刷的效率又碾压传统的手工抄录。 绝对的成本优势，士族几乎讨不到好处。 因而，宇文衍根本不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 两人就书坊之事深聊了一番。 如今。 作坊相关工匠已有三四千人，以后肯定还会陆续增加。 小皇帝展望未来，让毕王放心大胆去干。 掌握文化知识方面的话语权，也是宇文衍的瓦解世家贵族势力的一大利器。 第290章 玻璃 “陛下，臣此次进宫是向您报喜的……” 聊完书坊之事，宇文贤有些激动地说道。 看着一向沉稳持重的毕王都出现情绪波动，小皇帝眼眸放出光彩。 “难道是玻璃烧制成功了？” “陛下未卜先知，一语中的，正是如此！” “何稠带领一众匠人，按照您指点的方向，这一年来，进行了成千上万次的试验……” “终于在上月炼制出了晶莹剔透的玻璃，经过反复验证，确认工艺无误……” 宇文贤说完，让墨言从殿外下人那里取来一块实物。 一尺见方，宛如冬天水缸里的那层冰片，晶莹剔透。 “哈哈。” “好，好呀！” “太好了……” “王叔，我们成功了，成功了！” 宇文衍放下手中的玻璃，双拳紧握，起身大声叫好，抓住毕王的胳膊使劲摇晃。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小言子，速召何稠进宫！” “朕要见见我们的大功臣……” 墨言领命，出殿让通事舍人去传达皇帝口谕。 “王叔，马上着手建造玻璃制品加工作坊，规划出万亩地来，参考冶铸作坊形制……” 小皇帝迫不及待地想要发挥玻璃的作用。 “臣遵命！” 毕王满口答应。 见宇文衍如此大手笔，更加确定玻璃绝对非同凡响。 不一会功夫，何稠奉诏小跑进宫。 天气闷热，加上心情激动，来到殿外时，已是满头大汗。 撩起袖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抬脚进了大殿。 “下臣何稠参见陛下，叩请吾皇圣安！” 作为一个从四品下的将作少匠，单独进宫面圣，何等的荣耀。 何稠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何爱卿免礼，平身！” “赐座！” “谢陛下！” 墨言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毕王旁边。 何稠平身后，又给宇文贤见礼，而后忐忑地坐了半边屁股。 小皇帝打量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中年汉子。 或许是长年累月接触高温炉窑的缘故，皮肤黝黑，面容泛红。 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像年近五旬。 “菊菊，拿湿毛巾来，给爱卿擦擦汗……” “兰兰，上两碗冰镇西瓜汁！” 何稠一看就是干实事人，给小皇帝的第一感官很好。 见其满头大汗，宇文衍吩咐侍女道。 “谢陛下！” 何稠受宠若惊，倏然起身谢恩，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体恤下臣，你照做便是，不必慌乱！” 宇文贤满脸笑意，安抚了他一句。 听了毕王的话，这才心中稍定，接过湿巾擦拭脸上的汗珠。 喝完冰镇的现榨西瓜汁，透心凉，舒爽得不要不要滴。 进宫前。 他想像了无数种见驾后的场景。 可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是眼前这般。 “何爱卿亲手烧制出了玻璃，想必很清楚它的可塑性。” 宇文衍见其神情稍定，开口说道。 “回陛下，的确如此！” “玻璃晶莹剔透，宛若水晶，没斑斓色彩，是琉璃中的精品。” “可以用其制作各式各样的透明器皿，装了何物一目了然。” 盛行于波斯的琉璃加工技术，也能制作一定透明度的产品。 但和玻璃比起来，透明度相差甚远。 制作材料都是以石英砂为主，但烧制工艺不尽相同。 “嗯嗯！” “玻璃的作用可远不止这些，这是朕关于玻璃的一些想法，你好好琢磨。” “所需材料和工匠，让毕王配合你……” 宇文衍说着，起身到案桌上取来一个册子交给他。 里面记载了“吹玻璃”的工艺，以及玻璃镜子，老花镜，近视眼镜，望远镜等物品。 “陛下，玻璃真的能制作如此多神奇的东西？” 何稠当场看完了小皇帝所写的册子。 对于上面描绘的一些东西，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特别是望远镜，有了此物，数里之外的事物竟能尽收眼底，宛如近前一般。 他就算绞尽脑汁也想像不出，看似普通的玻璃如何能做到这些！ “那是当然，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试……” “下臣遵命！” 何稠有些亢奋，激动地应了下来。 真按册子上的描述，那将是开天辟地般的创举。 他一个小小将作少匠，也必然会因此而名留青史。 光宗耀祖，是每一个华夏人内心的执念。 玻璃烧制成功，放在当下无疑是开创性的。 这时的工匠，不论是技术还是道德操守都是令人放心的。 宇文衍心情甚好，龙颜大悦。 “封何稠为工部右侍郎，赏钱万贯，蜀锦千匹，天元剑一把，胡姬一人……” “其他参与工匠全部有赏，诏诰天下，让万民知之，颂之……” 宇文衍当场兑现了他的承诺。 只要何稠烧制出玻璃，工部右侍郎的位置就是他的。 “臣何稠替其他匠人谢陛下隆恩……” 何稠一下子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没想到，自己一步登天，竟然成为了工部的核心人物。 在朝廷没有设尚书令和左右仆射情况下，侍郎作为工部尚书的副官，地位还真是不低。 “免礼！” “好好干，此途还有很大的改进潜力，再接再厉……” 小皇帝勉励了几句。 “遵命，臣定当苦心钻研，不辜负陛下厚望！” 何稠拍着胸脯表决心。 宇文衍点头，随即看向宇文贤。 “王叔，你领导有功，钱财朕就不赏了，给你两个上等胡姬吧！” “谢陛下！” 毕王不像弟弟宇文贞那么骚包，但也正是血气喷张，一夜不拔六的刚猛年纪。 对于小皇帝的赏赐欣然接受。 他甚至能想到，老弟知道后的羡慕之情。 那肯定是一副猪哥样。 君臣三人就玻璃加工作坊，以及玻璃制品的相关工艺进行了深入交流。 宇文衍把自己记忆中有用的相关信息和盘托出。 掌握了最难的玻璃制作工艺，还有看似简单却极为重要的“吹玻璃”方法。 对于玻璃器物的制作，就算小皇帝不说，以匠人的智慧，也能慢慢琢磨出来。 而镜子，眼镜，望远镜等物，更是一下子把玻璃的应用快进了数百上千年的自然发展过程。 这一聊就是数个时辰。 宇文衍留二人在宫中用膳。 酒足饭饱后，这才出宫返回各自府上。 出了宫。 何稠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何府跑，给家人报喜！ 整个何家顿时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这或许就是升官发财带来的快乐吧！ 第291章 两世长寿面 时间进入天元四年八月。 初一这天。 大朝会。 同时也是小皇帝的生辰。 正武大殿。 朝臣们给皇帝祝寿，送上美好的祝愿。 宇文衍明文规定，官员过寿不许大操大办，收受贵重礼物。 一经发现，所收财物充公不说，还要全天下张榜告示半年。 宫中皇室成员过寿，也一律不收官员进献的寿礼。 官员大多出身高贵，而且都是读书人。 个个都好面子，爱惜自身名誉。 财物什么的都不重要，但张榜告示这种极为丢脸的事，却是难以接受。 谁都不愿以这种方式名扬天下。 自从宇文衍提出倡议后，一众官员做得还算可以。 接受过众臣恭贺，议完政事，墨言宣布退朝。 下朝后。 小皇帝前往朱满月的宫里。 每年生辰这天，她都会亲手为儿子做一碗长寿面。 “皇帝哥哥，快点，等你半天了……” 宇文娥英看到宇文衍大驾光临，眸中闪过狡黠的笑容。 等其走进殿内。 三个小家伙一哄而上，扬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 嘴里还一边唱喝： “一打生辰万万年。” “二打福?盛满天。” “三打灾邪无踪影。” …… 小公主打小就被宠惯了，一点都不怵，打得那叫一个欢腾。 宇文衎和宇文术二人，倒是也就这一天敢这么放肆。 小皇后，木兰和萧婉儿三女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兴致勃勃地看着兄妹四人玩闹。 等到他们罢手。 木兰玉手一挥，和司马令姬和萧婉儿把宇文衍围在中间。 粉拳如雨点般落下，殿内响起银铃般笑声。 “好啊，木兰，你这小妮子，手往哪伸呢？” “住手，朕怕痒……” 木兰打了几下，粉拳变玉爪，挠起他痒痒来。 宇文衍被三个媳妇围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公主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拍手叫好。 “停，停，警告你们啊，再不住手，过几年看朕怎么收拾你们……” 小皇帝夹紧胳膊，突然起身，扬嘴便在木兰脸上亲了一口。 下一刻。 小皇后和萧婉儿脸颊上也留下一片温热。 三女受袭，一下子懵了，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几息后。 宇文娥英兄妹三人手捂眼睛，嘴里发出阵阵鹅叫声。 司马令姬和萧婉儿瞬间满面绯红，捂着脸蛋害羞地转过身去。 唯有木兰眼里放着亮光，还一个劲地用眼神挑逗小皇帝。 “长寿面来喽……” 这时，朱太后从后殿走了出来。 旁边的宫女用木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皇儿见过母后！” “免礼！” “快坐下，趁热吃。” “愿吾儿身体安康，百事百顺……” 朱满月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慈爱地看着已经比她还高的皇帝儿子。 眼中布满了心疼又欣慰的神情。 “谢母后！” 宇文衍看着眼前这碗面，不由想起后世小时候过生日。 那时。 他才六七岁，母亲也会亲手做一碗长寿面，上面放两个荷包蛋。 可在八岁那年，家族遭遇变故，父母双亡。 从此，他就再也没吃过长寿面。 没想到，到了这个历史时空，老天爷又让他吃上了。 而且，味道竟然和后世母亲做的相差无几。 宇文衍三两口吃下一个荷包蛋，瞬间感觉视线有些模糊起来。 他低头慢慢吃着这碗满含母爱的面条。 良久，才收拾好内心的情绪。 “母后做的面就是好吃！” 宇文衍吃完面，端起碗把面汤喝了个底朝天。 接过宫女准备好的湿巾擦了把脸，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有此麟儿，此生无憾矣！ 朱满月看着懂事的儿子，心里也是欣慰不已。 “皇帝哥哥，这是娥英给你的生辰礼物！” 小公主看小皇帝吃完面，取出她绘的一幅画，甜甜地说道。 画的是一处松柏林立，流泉飞瀑的洞天福地。 两个胖乎乎的童子各抱着一个大大的仙桃。 后面跟着一位仙风道骨，手执拂尘的仙长。 云雾缥缈的山崖间，还有几只任意遨游的仙鹤。 用的正是小皇帝传授给清都公主的写实水墨画法。 虽然笔法略显稚嫩，却也是画啥像啥。 “画得不错嘛，皇兄很喜欢，谢谢娥英！” 宇文衍夸了一句，伸手捏了几下她那软乎乎的脸蛋。 “皇兄，我们也有！” 宇文衎和宇文术也献上他们准备的礼物。 一本厚厚的经折装册子。 他们亲手抄写的道家经文——“北斗经”。 北斗经是道家日常课诵经文，有祈福消灾，祝福安康的寓意。 “有心了，谢谢你们，抄不少时间吧！” “回皇兄，抄了整整一个月。” 兄弟二人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可见用足了心思。 宇文衍点头，摸了摸两个弟弟的后脑勺。 他们已经跟随一起晨练，表现刻苦，天赋颇佳，小皇帝很是满意。 随后。 三个媳妇也献上她们的礼物，亲手绣的香囊。 当前社会。 十五岁以下的，不论男女，一年四季都有佩戴香囊的传统。 用绸布缝制，或用五色丝线缠成。 制成香囊，香包，香袋，瑞兽等各种形式。 用五色丝线打结扣索，穿成挂饰，精美祥瑞，玲珑夺目。 可挂在胸前，背于身后，或别在腰间。 香囊内一般装朱砂，雄黄，香料等。 清香四溢，有避邪驱瘟的功效。 有的也会加入吸汗的蚌粉，驱邪的灵符，祈福的铜钱等物。 立春之后。 特别是端午前后，天气暖湿，虫害滋生，瘟疫流行。 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人们认为孩子佩戴这样的香囊可以五毒不侵。 不过。 像这种精美贵气的香囊，也就富贵人家能用得起。 穷人家的孩子只能挂个狗牙，桃木，桃核之类的代替。 三个香囊。 黄色和紫色的是小皇后与萧淑妃绣的，针线细密，图案精致。 做工最差的那个当然就是木兰出品。 她虽然从小学习汉文化，但女红方面却是她的弱项。 看手中这个做工粗糙的香囊，小皇帝满脸黑线，嘴角直抽抽。 不是嫌弃绣工不好，只是它的颜色赫然是亮眼的绿色。 上面绣的花纹还是小草。 就像木兰家乡的大草原迎面扑来。 当然，这只是宇文衍的后世灵魂在作祟。 时下。 对于绿色和大草原，并没有后世赋予的帽子含义。 …… 第292章 绿色的礼物 “陛下，臣妾一定多加练习，为您绣个更好的……” 木兰看到宇文衍的表情，以为在嫌弃她的绣工。 顿时露出惭愧之色，低声自责地说道。 “啊，很好，你能绣成这样，已经很了不得了，朕喜欢……” 小皇帝回过神来，看到木兰的神情，连忙安慰了一句。 “你要是不喜欢做女红，那就不去学它，没事的！” 宇文衍拉过她的左手，对着食指轻轻吹了几口气。 上面有十数个小红点，正是她为了制作香囊被绣花针刺的。 木兰见小皇帝发现她的秘密，倏地把手抽了回去，背到身后。 一向大胆豪放的她，此时轻咬朱唇，露出一丝小女儿神态。 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好意思地看着宇文衍。 “贵妃啊，衍儿都说了，你也别逞强。” “瞧你这孩子，把手指刺成这样，也不吭一声……” 朱太后见状，上前拉起她的左手查看，嘴里柔声埋怨了一句。 让一个草原长大的公主学女红，确实为难她了。 身为皇室成员，宫里有专门负责衣物方面的尚衣局，会不会都没问题。 只不过。 对于中原女子来说，女红就相当于男子所需学的“六艺”之一。 不论你是皇室公主，富家小姐，还是小家碧玉，农家丫头，都是必备技能。 木兰作为突厥公主，不会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母后！” 木兰面露感激之情，向朱满月福礼道谢。 从大漠远嫁中原，一开始她的内心也很忐忑，甚至是抗拒。 但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 不曾想，大周皇室竟然给她带来家的感觉。 这里没有父汗和阿纳（母亲），但有一个非常疼爱她的姑姑。 太后对她关心倍至，小皇帝丈夫也不对她另眼相看。 更是与小皇后和淑妃处成了姐妹。 地位也比在突厥王庭要高贵许多。 一年来。 她慢慢习惯了皇宫的生活。 偶尔会思念一下遥远的故乡和亲人，但已经没有刚来时那般强烈了。 司马令姬和萧婉儿闻言也围了上去，查看她的左手。 “姐姐，还痛吗？” “十指连心，那肯定痛了，臣妾初学时也被刺过很多，痛得掉眼泪……” 二女感同身受，抚摸着她的食指。 “不碍事，早就不疼了！” 木兰打小舞刀弄枪，这点小伤她根本就不放心上。 感受到大家情真意切地关心，她内心很是感动。 “谢谢你们的礼物，朕都喜欢！” 宇文衍收下礼物，交给墨言收好。 朱满月给他的是两只绣有鸳鸯戏水的枕套。 小皇帝总感觉太后给他东西时眼神有些怪怪的。 看向那对鸳鸯，瞬间明白了。 他老娘这是想抱孙子了啊。 想到这层，宇文衍也是哭笑不得。 这古时候的人，婚育观也太早熟了些，十二三岁结婚生子的大有人在。 在他的后世灵魂看来，这也太早了。 何况。 他在两年前就诏告天下，凡皇室成员的女子，必须年满十八才能完婚。 作为大周天子，婚姻不由自己，小小年纪就被娶了三个媳妇。 明媒正娶，成了他的女人，那就是自己人。 他当然不会让她们太早生娃。 再说。 自己过了今天也才虚岁十三，相当于后世一个初中生。 小皇帝装作不懂，谢恩后，把鸳鸯枕套交给墨言。 “臭小子！” 朱满月见状，轻声笑骂了一句。 不久，两位太皇太后和公主来了。 也都送上她们准备好的礼物。 阿史那氏送的是一根金丝腰带，做工精美，奢华亮眼。 李娥姿送的是一块玉佩。 用的是西域于阗（和田）产的上好籽料。 工部大师级匠人雕磨而成，洁白无瑕，贵气十足。 清都公主和义阳公主送的是她们的画作。 宇文衍一一收下。 中午。 一家人一起用膳，给小皇帝庆祝生辰。 喝的是宇文衍让宫人浸泡的“十八珍”药酒。 这种保健养生酒的确有一定的药效，常喝能够强身健体。 如今宫中的酒窖已经储存了上千坛。 大的五十斤一坛，小的一坛五斤。 除了供应两位太皇太后和朱太后的日常饮用，偶尔会给朝中一众大佬赏赐一些。 药酒浸泡一年就能喝，但时间越久，药效会更好。 刘宝和狐狸一直都在收集十八珍药材，宫中的药酒虽有消耗，但存量每年都在增加。 “皇祖母，母后，这药酒你们每天都有喝吧？” 小皇帝端着大海碗，大口扒着米饭，一边问道。 “衍儿啊，听说这十八珍都是些稀有药材，一定不便宜吧！” “是啊，孙儿，会不会太铺张浪费了……” 阿史那氏和李娥姿反问了他一句。 大周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历任先皇都躬行俭约。 哪怕到了武帝时期，国力开始强盛，高祖也是以身作则。 在其病重交代后事时，还特别强调不准厚葬，陵墓不设封土。 以至于后世他的陵墓被盗，相关部门进行抢救性挖掘。 那稍显寒酸的墓葬规格，让人不敢相信，那竟然是文治武功卓绝超群的周武帝陵寝。 两位太皇太后服侍武帝左右，自然是习惯了俭约的生活。 “皇祖母，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皇宫内库充盈，日常生活用度有所提高也无碍……” 宇文衍这么说，自然有他的底气。 刘宝掌管的九洲商行，源源不断地为小皇帝创收。 开通前往西域的商队后，更是财源滚滚来。 每年至少为皇宫增加近五百万贯的内帑。 要知道，宣帝时期，大周一年的税赋折合钱币也就八百万贯的样子。 开征商税，设立华夏商行后，国库收入大大增加。 很快，商业方面的创收就超过传统赋税，并将把它远远甩在身后。 事实胜于雄辩。 面对堆成小山一样的天元通宝，朝中尚存的最后一丝反对声音也销声匿迹了。 以前说刘宝是大周首富，其实只局限一众商贾之间。 真正有钱的还是那些积累了成百上千年的世家大族。 他们明面上积极参与政治，幕后又掌控各种营生。 权钱并用，大势收割财富。 像五姓七望这种传承上千年的士族，哪怕是皇室，可能都没他们富有。 内库中，储存的都是一些金银，稀有珍宝，绢帛，贵重首饰，古董字画等，以及少量的铜钱。 大部分的天元通宝都是存在长安的大周钱庄。 放贷出去，还能赚取一些利钱。 要不然。 存在钱库也就一堆废铜烂铁。 第293章 试航船队回港 作为大周国都。 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 长安城是当今天下最繁华的城市。 也就洛阳和南陈的建康城能与之相较一二。 长安城的“大周钱庄”，每天商户，百姓络绎不绝。 用来存放天元通宝的大型地下钱库都建了数十个。 看到孙儿暴发户一般，豪气冲天。 两位太皇太后也是乐了，笑着连连点头。 “好，好，好，孙儿好本事，那皇祖母就跟着享福吧！” “对啊，姐姐，以后衍儿生一堆龙子凤女，咱们每天弄孙为乐，岂不美哉……” 李娥姿和阿史那氏喜笑颜开，没再纠结十八珍的花费问题。 朱满月一听阿史那氏的话语，不由眼神一亮。 目光在小皇帝和萧婉儿身上来回扫视。 萧淑妃蕙质兰心，秀外慧中，秒懂太后的意思，面子薄的她瞬间俏脸通红。 宇文衍却目不斜视，眼里只有碗中的饭菜。 干饭人。 干饭魂。 干饭都是人上人！ 看着皇儿对自己的暗示恍若未见，朱太后不禁失笑。 想来也是自己太心急，儿子毕竟才满十二岁。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完膳。 休息片刻，宇文衍这才离开，返回上善殿。 不一会。 一众大佬先后赶来。 君臣见礼后，大家围坐在茶台周围。 梅兰竹菊四侍女端来一些点心。 茶叶刚开始出现时，食用方式一般都为煮茶。 煮水后加一些米糕，豆皮，芝麻，鸡蛋等吃食熬煮。 南北朝时。 饮茶之风在文人之间慢慢兴起。 往茶盏里放一些炒制好的茶叶，倒入开水，便可上桌待客。 而小皇帝让工匠打造茶台用来泡茶的作法，俗称功夫茶。 历史上起源于宋朝东南沿海一带。 放在当下，就成了宇文衍的首创。 耳濡目染下，这些大佬体会到了一丝茶道的韵味。 于是也让工部帮忙打造一样的茶台，放于府中堂屋。 闲时无事，来上一泡功夫茶，宁神静气，清心雅致。 亦可用来接待宾客。 天子首创泡茶技法，高端大气上档次，逼格直接拉满。 如今。 功夫茶已经在一些贵族官员，商贾大户的府上流行开来。 打造茶台，功夫茶具的工艺也被民间工匠争相模仿。 长安城内，甚至出现了茶楼。 吸引了大量的文人墨客。 三两好友相约茶楼，品上一壶好茶，抚上一首琴曲。 吟诗作赋，辩文论政。 俨然掀起一股以茶会友的清谈之风。 诸位老臣看着小皇帝不急不徐，行云流水般的泡茶动作，是如此地让人赏心悦目。 眸中的光彩像那倒出的茶水一般透亮。 “陛下，臣觉得这功夫茶与太极拳有异曲同工之妙！” 郧国公端起宇文衍给他倒好的茶，吸闻一下，闭眸左右摇头道。 “老伙计，一语惊醒梦中人，还真是如此！” 申国公李穆眼神一亮，感觉韦孝宽之言正合他意。 “哪来那么多说道，这么小茶杯，喝十杯都不解渴，还是大碗喝酒来得痛快……” 尉迟迥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水，也就润湿了下喉咙。 众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都知道他大开大合的性子，战场上是一马当先的杀神，生活中也是豪气冲天，不拘小节。 “蜀国公，你这么个喝法简直是牛嚼牡丹，浪费好茶，小心陛下治你的罪……” 临国公颜之仪嘿嘿一笑，打趣地说道。 “切，陛下心胸似海，志存高远，子升你这话要伤陛下的心了……” 尉迟迥一脸坏笑，反将了一军。 “蜀国公，既然不爱喝茶，那你族中后辈小子孝敬的好茶我都帮你处理了吧……” “对，对，这个忙我和承业义无反顾，您也不用客气！” 乐运和王轨趁机打起他府上好茶的主意来。 “想得美，给老子爬，没门……” 尉迟迥果断拒绝了。 就在前几天。 两人上门就从他那薅走两斤上好毛尖。 那是他儿子尉迟顺从扬州托人给他捎回来的。 他不爱饮茶，一直在堂屋案桌上放着。 王轨和乐运厚着脸皮索要，他也不以为意，直接让他们拿走。 事后。 他才从夫人那知晓，那茶一两就得两贯钱。 一斤茶值三十二贯天元通宝，都够买六十多石粮食了。 堂堂国公府肯定不差这点钱，但他还是觉得肉痛。 两人看着蜀国公的神情，知道以后再想去他府上打秋风很难了。 宇文衍听着一众老臣嘻笑打趣，也是一脸笑意。 颜之仪，王轨，乐运，尉迟迥对皇室忠心耿耿，一心为国。 韦孝宽和李穆被他从悬崖边上给拉了回来。 这帮老臣就是他渡过生死难关，立足朝堂的保障。 因而，小皇帝对他们心存感激。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爱美人不爱江山，蜀国公醉挑沙场，爱酒不爱茶……” “看看，你们都看看，还得是陛下啊，瞧瞧这话说得，漂亮……” 尉迟迥闻言大喜，指着众人好一番得瑟！ 众人一番打趣后，王轨把一封奏章呈给宇文衍。 “陛下，江北道总管尉迟顺上奏，试航的船队回港了！” 说起政事，众人收起嘻笑之色。 此次试航。 以小型宝船为主，另外还有二十艘各式海船。 船队从扬州启航。 出海后一直向东航行，到达从新罗租借的釜山港。 而后。 沿倭国本州岛北岸继续东行，穿过津轻海峡后，抵达北海道岛的一处海湾。 船队离港后， 釜山港驻军将领秦谱给小皇帝上书汇报了相关情况。 对船队动态有个大概了解。 抵达北海道，徐辉将军亲自率队登岛。 搜寻半月后，终于发现岛上土着阿伊努人。 这些土着人身材矮小，肤色浅黑，体毛旺盛。 男子络腮胡须浓厚，妇女沿嘴边有髭状痕迹。 虾夷是倭奴对阿依努人的蔑称。 是为毛人，囚俘，蕃人的意思。 他们原本是倭国九州，四国，本州岛上的土着。 受倭奴大和民族的欺压、逼迫，不得已往北迁移。 现分布于北海道，千岛群岛，以及库页岛上。 也有一些不愿北迁的，还散居在倭国本州岛北部地区。 看到“外敌”入侵，阿伊努人率先发动攻击。 木矛，石制武器，原始弓箭，石块等纷纷往大周军队身上招呼。 面对这些原始土人。 武器落后，攻击毫无章法，徐辉都有些不好意思出手。 无奈对方过于热情，只好下达进攻的命令。 土人毫无悬念地一击而溃。 酋长被俘！ 第294章 阿伊努人 完败！ 阿伊努土人何曾见过这等亮甲明枪，宛如神兵天将般的军队。 欺负他们几百年的倭人与这比起来，简直就是烂狗屎。 敬畏之心由然而起，黑压压地跪倒一片。 一会双手举天，一会伏地磕头，嘴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呼喊声。 整得徐辉及其率领的两百军士面面相觑。 好在小皇帝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让物部龟田找了一个精通汉语又懂阿伊努人土话的倭人。 从釜山港离开后，此人便与他们一道同行。 “狗奴君，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徐辉把那个叫做狗奴的倭人叫到跟前。 “将军，他们说恭迎天神降临，诚心臣服……” 狗奴卑躬屈膝地走到近前，谄媚地解释道。 “告诉他们，我等乃华夏天子座下将士，并非什么天神，是否还愿臣服？” 徐辉不懂陛下为什么要收服这等蛮夷之地的土着。 但是事情如此顺利，他也乐见其成。 狗奴对着那个五花大绑的酋长一通叽哩呱啦。 酋长听完。 连连点头，眼神显露出浓浓的敬畏之色。 徐辉见状，让部下给其松绑。 酋长重获自由，跪地就是一通磕头。 转而从一座石屋取出一根漆黑的木杖，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木杖的一头绑着一颗打磨过的绿色石头。 来到徐辉面前，双膝跪地，把木杖高举过头。 徐辉猜想这应该是阿伊努人酋长的权杖。 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与权力。 献出权杖，以示诚心臣服之意！ 徐辉没有客气，伸手抓住权杖，高高冲天举起。 土人见状，双手举天，奋力高呼，脸上尽是激动之色。 随后。 徐辉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册封诏书，封酋长为北海道将军。 赐身份银牌一面，金印一枚。 酋长恭恭敬敬地接过天赐之物。 经狗奴一番解释后，酋长更是激动万分。 这些东西将让他在部族中的权力更加稳固。 部众的认可度将远超传统权杖。 因为大周将士的神勇是他们亲眼所见，其中的震慑可想而知。 不论是明光铠，天元陌刀，还是神臂弩，精钢盾，每一样装备都是颠覆他们原有观念的存在。 也就是说。 在这一刻，他们原有的信仰崩塌了。 把第一次听到的大周视为了信仰般的存在。 接下来，场面变得一派祥和。 酋长让部众采集树叶铺地，拿出储存的各种食物。 热情地招待他们眼中的神兵天将。 徐辉被安排坐在酋长的位置，酋长恭敬地坐其身边作陪。 看着这些近乎原始，尚未开化的土人，徐辉心中的疑惑一直都没消除。 只能按照小皇帝的吩咐去做。 派人返回船上，取回大量物资。 精美的瓷器，漆器，绸缎衣物，皮革靴子，铜镜，雪白的精盐，醇香的烈酒…… 单单是取火用的燧石、火折子和大铁锅，就让阿伊努大开眼界。 更不说其他的各种物品了。 将士们教他们垒土灶，用铁锅生火做饭。 吃着香喷喷的肉包子，白面馍馍，以及大米饭，炒菜。 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是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笑着掉眼泪。 前所未见的美食简直好吃到哭！ 当晚。 阿伊努人举行了隆重的“熊灵祭”，与天朝上国的神人共享。 他们有饲养幼熊的传统，等到熊长大一些，就会举行“熊灵祭”，把熊杀死，然后吃掉它。 坚信熊是自愿奉献身体给他们吃的。 船队的庖厨把熊肉做出数十道不同风味的佳肴，再一次把这些阿伊努人吃哭了。 徐辉一行在岛上停留了一个月。 教会他们使用各种先进的铁制工具和农具。 并用这些工具去建造木屋，开荒种地。 利用这段时间。 工匠们在一座山巅的岩壁上凿刻了一块巨型石碑，并在外围搭建了一座石屋。 右侧的竖排大字，篆刻“华夏北海道地碑”七字。 左侧是竖排小刻字，详细记述了这次册封事宜，宣示中原王朝对此岛的主权。 阿伊努人在酋长的带领下，在此处举行了盛大的祭祀活动。 事毕。 船队在阿伊努人的目送下离港。 一同登船的还有五十名部落孩童。 这些十岁左右的孩子，是徐辉经过简单测试，选拔出来相对智商高些的。 把他们带回中原培养，以后用于统辖北海道，千岛群岛，库页岛等地所用。 见到雄伟的宝船，气势磅礴的船队。 对于还在用独木舟出海捕鱼的阿伊努土着，其震憾可想而知。 阿伊努人再一次见识到大周的强大，内心的敬畏更盛于前。 离开北海道岛。 船队扬帆启航，沿本州岛南岸向西，一路返航。 此次试航，耗时半年。 宝船性能得到实际验证，主体框架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风帆的设计可能还需略作改进。 船队海上远航，积累了更加直观有效的经验。 并且培养了一批各个岗位的水手。 最让宇文衍欣慰地是，刘焯他们研制的浮水罗盘，过洋牵星术，以及航海钟得到检验。 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效果。 航途进行大量实测，为以后更进一步的研究积累了宝贵的数据。 水手们对于这种神乎其技的导航术惊为天人。 其实。 更为震惊的还是随行的天文馆一众人员。 陛下年纪轻轻，不要说出海，连船怕是都没坐过。 怎么就能想出如此绝妙的观星辨向之法？ 震惊归震惊，这些精通算术的天文爱好者一路上都处于绝对的亢奋之中。 利用牵星板，参照星斗和海平面，加上航海钟。 就能计算出海船移动方位和距离。 如此开创性的奇妙之法，让他们废寝忘食，欲罢不能！ 回到扬州城后，船队各部立马进行试航总结。 把在船上记录的所有文字信息，整理成册。 徐辉、刘焯向尉迟顺汇报后，由后者把此次试航总结上奏给朝廷。 …… “太好了，刘焯果真没让朕失望……” 宇文衍放下奏章，手掌一拍茶台，大声叫好。 兴奋地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 “陛下，那所谓宝船当真甲板上能跑马？” 诸位大佬知道小皇帝在扬州打造船坞，建造海船之事。 一开始。 他们还以为天子是为出海剿灭流求叛军所备。 没想到。 船队却跑到比倭奴国还远的北海道去了。 还收服了一帮连倭人都看不起的土人。 暂时。 众臣都还不清楚小皇帝的意图。 第295章 什么?一百万贯! “小言子，把朕绘制的宝船取出来……” 见尉迟迥怀疑宝船的雄伟。 宇文衍让墨言拿来他按实际尺寸等比例缩小绘制的写实画。 这是一幅长三米，宽两米的巨型画作。 主角正是此次试航的小型宝船。 画里把宝船的诸多细节描绘得细致入微。 远远看去，就像一艘航行在海面的真船。 “哇……” “果真，从未见如此雄伟的海船！” “看看甲板上的水手，和船身比起来就如蚂蚁一般……” 当画作挂起，展现在众人面前，殿内突然发出阵阵惊呼。 “陛下，这等宝船，造价不菲吧？” 乐运看着这等海上庞然大物，眉眼间却露出一丝担忧。 他不知道皇帝造这等大船有何用？ 但肯定花费不小。 一旦天子沉迷其中，无疑是个定时炸弹！ 对此。 小皇帝不打算隐瞒，悠悠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贯？” “那还好，物超所值。” 王轨见状，笑着说道。 然。 宇文衍摇了摇头，表示不对。 想什么呢？ 一万贯就想造一艘大海船。 “不会要十万贯吧？” “如此那就昂贵了，不适合大批量建造啊！” 尉迟迥一听，顿时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如此雄伟宝船，要是弄上它几十艘，就算叛军躲到孤悬海外的流求，又有何用？ 蜀国公对于扬州平叛之事一直耿耿于怀。 就像王轨对土谷浑一样，都快成为心魔了。 可，小皇帝还是摇头。 众臣顿时不淡定了。 “一，一，一百万？” “不…不会真的要一百万吧，陛下！” 哪怕是一直云淡风轻的颜之仪都震惊了，有些结巴地问道。 “正是一百万！” “不过，等造船技术更加成熟后，造价应该能降低两至三成……” 以当前物价，一匹优良战马需要一百贯。 这艘宝船相当于一万匹战马，宇文衍觉得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诸位大佬瞪大了双眼，就这么愣愣地盯着他。 一百万贯？ 开什么国际玩笑！ 开征商税后。 眼下大周一年的赋税，折合铜钱也不到两千万贯。 也就是说。 朝廷全年的收入也就只够打造十几艘这样的大海船。 “如此劳民伤财，臣请陛下立刻停止大海船的建造！” 乐运听到一百万贯时，身体不禁摇晃了几下，差点晕倒过去。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掷地有声地谏言。 “臣等附议！” 其他大佬见状也全都跪了下去。 “你们这是……” 宇文衍没想到众臣反应这么大。 早知道，就先不说造价的事了。 “陛下，此举有可能动摇国之根基，万万不可继续……” “郯国公之言，正是臣之所想，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 六位心腹大佬一致反对小皇帝的举措，这是他亲政以来破天荒的一次。 “诸位爱卿先起来，此事朕自有考虑！” “大海船不是只投入不产出，它能给朝廷源源不断地带来财富……” 小皇帝见他们长跪不起，只能谆谆引导。 “陛下此言当真？” 听说宝船能为朝廷赚钱，众臣心中的坚持松动了几分。 能给国库增收，他们相信小皇帝不会空口白牙。 这是几年共事下来，心中慢慢形成的一种信任。 因为，在此之前，小皇帝说过事情，很多都成为了现实。 “当然是真的，朕何时骗过你们？” “快快平身，你们一把年纪了，别跪在地上说事！” 宇文衍说着，示意墨言把他们扶起身来。 众臣将信将疑，起身后重新坐下。 一个个盯着小皇帝，摆出一副您不给个完美解释，我们就跪死在你面前的架式。 “来，来，来，先喝口茶压压惊……” 宇文衍一阵嘿笑，亲自给他们续上热茶。 诸位大佬却是一动不动，六双眼睛死死锁定在他的身上。 小皇帝讪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大家都知道，经河西走廊前往西域的这条商路，能给朝廷及商贾带来丰厚的财富！” “朕称之为陆上丝绸之路。” “而在茫茫大海，也存在着这么一条商路，那就是海上丝绸之路……” “华夏南北分离数百年，南方的状况诸位可能不甚了解。” “南朝朝廷，士家大族，一众商贾利用这条海上丝绸之路已是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试问，这么一块肥肉，诸位不想咬上一口？” “大周不应该做些准备么？” 宇文衍说完，再次端起茶杯喝茶。 “陛下，那些海外蕃邦，文明落后，土地贫瘠，与之通商也能赚钱？” 尉迟迥率先发话。 小皇帝目光扫视众人，其他人也同意蜀国公之问。 这就是明显的眼界限制和思维固化，形成所谓天朝上国优越性的思想。 认为中原之外，全都是蛮夷之地。 唯有天朝中土，物产丰富，文明先进，是全天下的中心。 “蜀国公此言大谬！” “海外蕃邦，虽文明不及中原，却并非尽是蛮荒不毛之地。” “南海之南，有南洋列岛，气候湿热，利于水稻生长，能一年三熟！” “南洋诸岛，盛产香料，象牙，犀角，珊瑚等中原地区稀有物品！” “婆逻洲有个渤泥国（文莱），其国王座椅都是用纯金打造的！” “从南洋列岛向西，就能到达狮子国（斯里兰卡）和天竺，再往西还能到达大食……” …… “沿途数百上千个城邦和国家，你们说这样的商路，能不能赚钱？” 宇文衍侃侃而谈，把海上丝绸之路大概描述了一遍。 听得这些大佬张大了嘴巴。 这些都是他们闻所未闻，或是知之甚少的信息。 哪怕是中原所存书籍众多，也少有记载。 唯一可以考究的就是法显和尚所着的《佛国记》。 399年。 也就是185年前，僧人法显从长安出发，经河西走廊到西域，翻越葱岭，到达天竺。 收集了大量梵文佛经后，经海路到达南洋列岛，游历诸国后搭乘商船回国。 前后历时十四年，是华夏历史上西行取经的先行者。 比大名鼎鼎的玄奘早了整整两百三十年。 然。 小皇帝所述，似乎比《佛国记》中记载的还要详尽。 “陛下，这条海路之上竟然有这么多国家？” “这天下何其大也？” “什么，南洋水稻能一年三熟？” “这些地方竟然物产如此丰富？” …… 诸位大佬你一言我一语地反问道。 眸中爆射出炽热的光芒。 哪还有半点要跪死当场的强硬气节！ 就差提刀上马，杀向南洋了。 第296章 你们忘记统一大业了? “造船，造大海船，往死里造……” “就是，此等财富怎能便宜南陈那帮孙子！” “陛下高瞻远瞩，实乃大周之幸，华夏之幸也！” “物华天宝，岂能蒙尘，大周不辞劳苦，愿让其于世间闪耀……” …… 乐运站了起来。 面色潮红，之前有多反对，这会就有多激动。 其他人也是情绪高昂，起身出言，脸上露出的神情分明在说： 偶滴！ 偶滴！ 全都是偶滴！ “哈哈，诸位爱卿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大周柱梁也……” 宇文衍畅怀大笑。 要的就是这种觉悟！ 要的就是这种豪气！ 要的就是这种气势！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错，但在有些方面，也不能被条条框框束缚了手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寇可往，我亦可往！ 作为世界文明的中心，我华夏子弟就得有这种自信，这样的态度。 把文明的种子播撒出去。 使天下诸土，人类苍生，尽受其福泽。 “陛下，这种宝船您打算建造几艘？” 稍微平静后，众人重新入座，连喝几杯茶水润嗓子。 郧国公放下茶杯，望着小皇帝问了一句。 “此种小型宝船乃过渡型，是给工匠们练手用的。” “等相关造船技术娴熟后，将建造更大的海船。” “暂时，朕准备试建十艘看看……” 宇文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什么？” “这还只是小型宝船，那更大的船将是何等雄伟？” 小皇帝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把众臣吓了一跳。 “嘿嘿，那敢情好，更大的宝船，就能装载更多的货物，那可都是钱啊……” 王轨露出一副财迷样，感觉嘴角都是湿润的。 “陛下，更大的宝船一时半会也造不出来。” “十艘这种小型宝船够用么？” 乐运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之前是死谏，现在却担心十艘太少了。 “义国公，不要着急嘛！” “钱慢慢赚，船也慢慢造。” “当前南陈掌控东南沿海航道，咱们就算有船，走海上商路也是风险极高。” 对于乐运的前后变化，小皇帝也是乐不可支。 没想到一向刚正不阿，高风亮节的他也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对哦，航路在南陈手上，咱就算有船也去不了南洋诸国，更不要说更远的天竺与大食了……” 众人一听也反应了过来，敢情前面白激动了，浪费表情。 亏了大家还憧憬着一船船珍稀物品运回大周的场景。 “诸位爱卿糊涂了吧，这就受到打击了？” “不就是航道在南陈手里么？” “有什么大不了的？” 宇文衍知道他们这一猛然间，又陷入了习惯性的误区。 “陛下，航道被南陈掌控，我们的海船确实不方便前往南洋诸国啊。” 看着他们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宇文衍不禁扶额，提醒说： “诸位难道忘记我朝一统天下的大业了？” 六人一听。 脸上神情古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哄堂大笑起来。 有人拍脑袋。 有人拍大腿， 有人拍桌子。 有人扯须发…… 个个表情抓狂，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瞧我等这猪脑子，笨死个人了！” “什么南陈，灭之，航道不就来了么……” “哈哈，是啊，老了，脑子都不灵光了！” …… 诸位大佬在小皇帝面前丢了个大脸，羞得无地自容。 “陛下，如今北方安定，休养生息也有四年之久，是否可以考虑用兵之事了……” 王轨作为兵部尚书，对全国兵事一清二楚。 趁此机会，就把这事拿出来议议。 “诸位国公，你们怎么看？” 宇文衍想听听其他人的看法，毕竟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 颜之仪和乐运虽为文官，却是武帝灭齐时的朝臣。 历史上。 隋朝是在四年后的588年底才对南陈用兵。 “陛下，战争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特别是灭国之战，更是三者缺一不可！” 韦孝宽作为大周朝廷的老资格，最先表达自己的看法。 众人听他如是说，也都点头称是。 “如今北境安定，大周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周强于陈，此天时也！” “陛下于巴东永安县布下先手，杨素建造的战舰和训练的水军已初具规模。” “若是我朝多点出击，杨将军顺江而下，超长防线将极大分化陈朝军力，此地利也！” 众人耐心听着，心中也在思量。 郧国公接着说道： “当下，我朝百姓拥护朝廷，若是发出统一诏令，必然得到大众支持。” “而陈朝皇帝沉湎诗赋、美色，整日玩乐于深宫别院，不事朝政。” “据探子回报，近两年来，陈朝官民矛盾升级，百姓怨声载道。” “我朝以实现华夏一统为己任，占据高义。” “且南朝很多百姓的祖上，都是当初南渡先民，对北朝有故土之情。” “就算不欢迎北师南下，至少也会保持沉默，此人和也！” 不愧是大周战神，分析得头头是道。 “老伙计所言甚是！” “据说陈朝武官被文官集团打压得喘不过气来。” “比如那个善吟马屁诗的丞相江总，不懂一点兵事，却能对全国军事指手划脚……” “如此胡闹，陈军士气焉能盛哉？” 申国公李穆显然同意韦孝宽之言。 表明陈军士气不盛，若遇战事，难以言胜！ “老臣没异议，一句话，干就完了！” “陛下登高一呼，天下归心，臣请作先锋，马踏南陈……” 尉迟迥平叛扬州失利，心中种下的战争火苗一直没有熄灭。 成了继王轨之后的第二个好战分子。 “蜀国公，你们为国身经百战，如今已是古稀之年，朕怎忍心让尔等驰骋沙场。” “届时你们坐镇后方，把握战局就是了，冲锋陷阵的事就交给后辈们去吧！” 尉迟迥话音刚落，宇文衍就果断打消了他的念头。 一方面。 确实年事已高，希望他不再打打杀杀，安享晚年就行了。 另一方面。 也是绝了郧国公，申国公出战的念头。 因为，一旦尉迟迥出战，他们两位肯定也会请战。 名垂青史的统一之战，谁不想参加？ 就算不为自己，在死之前为家族捞一把战功，不香么？ 不是小皇帝圣心凉薄，见不得他们好。 这就是帝王政治。 作为皇帝。 肯定不希望这些贵族中，少数几家独大的现象长期存在。 第297章 你是不是傻! “臣等谢陛下体恤！” 三位老将军都是人精，怎能听不出小皇帝话里的意思。 他们也能理解。 对皇帝有这种政治智慧深感欣慰。 当初。 选择站在小皇帝这边，三家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回报。 而且。 他们的家族一跃成为关陇贵族中最显赫的几家。 带来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他们深谙其中道理。 好处不能全都自己占了，否则会招人眼红。 颜之仪和乐运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表示用兵是迟早的事。 这也是武帝和宣帝的意愿，天子伐陈就是继承遗志。 最先跟随小皇帝的三个老臣都是他的铁杆粉。 面对数百年来国家重归统一这等大事，他们肯定是坚定不移地支持到底。 “你们下去好好合计，制定出几套用兵方案来。” “同时，继续推动以前布置的农时骚扰之策，打探陈朝最新军政动态。” “至于具体时间，把方案确定后，再做商议！” 宇文衍一锤定音，国家统一之事逐步进入实际操作阶段。 “陛下圣明，臣等遵命！ 诸位大佬拱手领命，起身准备退下。 就在他们转身要走时，又被小皇帝叫住了。 “今天朕的生辰，宝船试航取得圆满成功，现又定下统一基调，可谓三喜临门！” “晚上宫中设宴，叫上其他六部尚书，朕请大家吃烤全羊……” 宇文衍心情甚好！ 心情好了当然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六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迈着轻盈地步伐返回政事堂。 “刚才商议用兵之事，你们都听清了吧？” 大佬们走后，宇文衍把王鹰，元氏兄弟，来护儿，李药师召到近前。 “回陛下，听清了！” “你们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宇文衍换了一泡新茶，招呼他们坐下。 要说军队之中，他们五人就是小皇帝的嫡系心腹。 王鹰自不必说，最早跟随小皇帝，和他一起训练向宣帝讨要来的一千亲军。 并以此为班底，发展到城外的新军基地。 把皇宫和京城防卫全部换成自己训练的军士。 牢牢掌控左右千牛卫和左右门监卫，以及新军基地常备的两万精锐。 选拔出的三十名暗卫成了天网，暗影，血杀三大组织的骨干。 元氏兄弟和小李靖跟随他的时间也不比王鹰晚多久。 除开李药师随长孙晟前往大漠草原三年，在京时间都是伴随圣驾左右。 他们的忠心得到宇文衍的认可。 来护儿相处时间最短，但是很快就要成为皇亲国戚。 知遇之恩！ 媒妁之恩！ 加上其历史上名声尚好，小皇帝完全可放心大胆地用之。 “陛下，若以新军基地军士出征，臣认为能以一当十。” “就算各处军府训练强度不及新军基地，但相同的训练机制，单兵素质也不会差到哪去。” “一对一单兵，我军胜率超九成。” “如此军士，组成的集团军作战想败都难！” 王鹰亲自训练过一千亲军，对于这套机制下训练出的军士素质有着极强的信心。 “臣赞同子昌兄之言！” “我军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士气高昂！” “加上是统一之战，人人都希望建功立业，肯定是奋勇杀敌，一往无前！” 元胄从军队士气，精神面貌方面进行分析。 “陛下，臣说句吹牛皮的话，对陈用兵，那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且不说子昌兄所提的军士素质，以及兄长所说纪律和士气。” “看看咱们的装备，南陈军队就只有引颈待戮的命运。” “天元陌刀，明光铠，具装铁骑，神臂弩，八牛驽，五牙战舰……” “最要命的还有炸药包和震天雷！” “啧啧啧，我都不禁要为南朝同胞鸣不平了！” 元威言之凿凿，肢体语言丰富，表演天赋信手拈来。 不过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在小皇帝的推动下，经过几年的发展，大周的军事装备无形中提升了几个档次。 宇文衍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李药师。 “陛下，这应该是一场回家之战，而不是杀戮之战！” “臣以为，在保证军事胜利的前提下，尽量减小伤亡！” “绝对不能滥杀无辜，更不能伤及平民百姓，对于百姓财物也不能抢掠、损毁！” “此举对于战后尤为重要……” 小李靖目光清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药师啊，很好，你所述之言到时写入军令！” 宇文衍没想到他竟然想到了这一层。 军事击溃或许容易，但要把半壁江山纳入统治版图，却要难上很多。 历史上。 隋灭南陈后，第二年就爆发了大范围的叛乱。 将近七成的百姓卷入这场反抗隋朝统治的动乱之中。 “陛下，以臣愚见，陈朝以文御武，军事实力难与我朝抗衡。” “唯一优势或许就是长江的水军。” “若是能避敌锋芒，绕过其水师，大军一旦过江，离胜利也就一步之遥……” 来护儿久居扬州，熟悉水战。 对于陈朝的水师情况，他心里面最是清楚。 “崇善之言说到点上了，失去水师屏障，陈朝就成了没牙的小猫咪……” “你们积极参与兵部谋划作战方案一事，朕会给各位国公打招呼！” “做好心理准备，朕有可能随时把你们扔到战场上去！” 此次统一之战，宇文衍定然会把他们拉到战场，积累军功。 作为天子心腹，他们在朝堂和军中的威望太低。 不让他们快速成长起来，一旦几位老家伙撒手人寰，小皇帝将面临无信任之人可用的局面。 “陛下此言当真？” “是不是傻，陛下一言九鼎，岂容你小子质疑！” 元威双眼一亮，嘴中话语脱口而出。 可下一秒。 其后脑勺就遭受兄长的巴掌暴击。 “大郎，你又打我头，我哪有质疑陛下之意！” 元威一脸委屈地摸着后脑勺，血脉压制下，却是敢怒不敢言。 “你兄长说得对，朕金口玉言，何时骗过你们？” 宇文衍看到元威宝里宝气的样子就想笑，平时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还是挺好玩的。 “太好了！” 听到小皇帝肯定的话，元威一蹦三尺高，握拳挥舞。 小李靖和来护儿眼中也是精光四射。 第298章 烤鞭管够 打小刻苦读书习武，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建功立业么？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怎能不让他们激动。 由此。 几人也能确认，陛下已经把他们视为心腹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 何况是天底下最大的一棵树！ “臣谢过陛下教诲，提携之恩！” 王鹰心下感动。 起身单膝跪地，神情真挚，抱拳拱手说道。 “臣也谢过陛下传艺，提携大恩！” 其他四人见状，也是感同身受，跟着跪了下去。 实话说。 小皇帝确实教过他们不少东西。 元氏兄弟虽然没有跟着修习岳王枪，但也学了其他一些武术套路。 比如军体拳，刺杀之术，太极八卦掌，星辰步和灵猴百变轻功身法等。 “你们这是唱得哪出？” “别煽情了，快起来吧！” 宇文衍见几人真情流露，不由笑骂了一句。 “谢陛下！” 几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 戌时（19点）。 上善殿偏殿。 四张八仙桌凑到一起，摆成一张长条桌，一边八个位置。 三省六部大佬们陆续进宫。 殿内烛光摇曳，灯火通明。 光禄寺卿易太仲亲自把两只刚出炉的烤全羊送了过来。 “臣参见陛下！” 见到宇文衍，易太仲从肉堆中挤出一双笑眼，向他见礼。 “易爱卿，有些日子没见，你咋又长肉了？” “你这样子下去就要小命不保了，朕还希望你试做更多的菜肴呢！” 小皇帝不由蹙眉。 “谢陛下挂怀，臣只要活着一天，就为陛下做一天的菜肴，万死不辞！” 易太仲却是想得很开。 作为光禄寺卿，什么样的山珍海味他都尝过，就算是死也值了。 他之所以胖成这样，有体质的原因，也有管不住嘴的原因。 “这样吧，你先去城外军营待上半年，其他事等期满后再说！” 易太仲帮他研制出那么多的菜肴，可不希望他有朝一日因肥胖致死。 “子昌，你明天安排一下，送易爱卿到军营去。” “与其他军士同吃，同住，同练……” 宇文衍准备试试能不能用运动的方法把他这身肉减下来。 “陛下，臣能不能不去？” 易太仲不知道皇帝把他弄军营去干嘛，有些怕怕地说道。 “不行，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臣谨遵圣命！” 给他易太仲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违抗皇命，只能乖乖应了下来。 “嗯，你去安排上菜吧！” “上完菜你就先行回府，和家里人交代一下，没特殊事情这半年你不能出营！” “谢陛下，臣明白了！” 易太仲答应后，退了下去。 烤全羊掰成小块后，装于漆盘上桌。 除了烤羊，还有必不可少的烤鞭，这也算是小皇帝宴请朝臣时的福利。 除此之外。 还有不少炒菜，主食有白面馍馍和米饭。 酒水有经典二锅头烈酒，十八珍药酒，低度的九酿酒。 小皇帝坐于上首，其他人分坐两侧。 在其左侧首位是郧国公韦孝宽，右侧首位是申国公李穆。 接下来是左侧次位蜀国公尉迟迥，右侧次位郯国公王轨。 后面以此类推，分别是颜之仪，乐运，于翼，宇文善，宇文椿，宇文贤，宇文贞，王鹰，元胄，元威，来护儿，李药师。 等到菜肴上齐，每人选择自己爱喝的酒水。 “今天是陛下寿辰，老臣借花献佛提此一杯，祝吾皇万寿无疆，顺心顺意！” 郧国公端起酒杯，扫视众人，而后转向宇文衍致意。 “恭祝吾皇万寿无疆，顺心顺意！” 所有人起身，举杯敬天子。 “诸位爱卿有心，朕心领了，干杯！” “干杯！” 众人仰头喝下杯中酒。 “坐吧，大家随意，吃好喝好，开整……” 宇文衍放下酒杯，示意大家开吃。 下一刻，他已抓起一根羊肋排啃了起来。 这样的场面大家已经司空见惯了，席间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每人都上前给小皇帝敬酒。 他们干了，天子随意！ 敬完皇帝，大家都不再影响宇文衍干饭。 众臣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场面热闹得像市场一样。 如此放肆的宫廷宴会，怕是独此一家。 光禄寺庖厨的手艺那是没话说，不论是烤羊，还是炒菜，味道都是一绝。 或许是食材的原因，宇文衍甚至觉得比后世吃到的还要美味。 小皇帝吃了好些烤羊肉，又干了一大碗白米饭。 药酒没有多喝，加起来一两的样子。 又啃完一根羊排，宇文衍打了一个饱嗝。 接过梅梅准备的湿巾擦了擦嘴和手。 “几位国公爷，这烤全羊味道如何？” 小皇帝靠着椅背，看着面前的老将军问道。 “美味，绝对的美味！” “确实好吃，臣都吃到停不下来了！” “烤羊配烈酒，简直了……” 尉迟迥嘴里全是酒肉，说话的声音都模糊不清。 “今晚烤鞭管够，大家自己掂量着来，要是贪嘴流鼻血了朕可不负责……” 小皇帝话音刚落，众人立马嘎嘎坏笑起来。 “崇善，药师，你们两个可不能吃，否则有你们难受的……” 酆王宇文贞端着一盘烤鞭吃得津津有味，一边拿来护儿和李药师打趣起来。 “王爷，不是下臣说您，年纪轻轻就靠吃鞭，等您人到中年，可就要苦了王府一众小娘子喽……” 小李靖和酆王相熟，斗嘴他也不怕。 冲其摇头晃脑，作可惜状。 有皇帝在场。 就算言语间有那么一丝以下犯上，也不算僭越。 来护儿作为新人，可没那么大胆，只得在一旁陪笑。 “你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知道啥？” “本王这是吃鞭提升战力，是一到二，而不是零到一，懂不？” 宇文贞被一个小毛孩质疑战斗力，顿时不乐意了！ “王爷，您的战力我清楚得很，臣保准挺您！” “还得是二郎啊，你这兄弟本王认定了！” 两人共同举杯，发出一阵男人都懂的贼笑。 小皇帝听他们这么一扯，顿时嘴角直抽抽。 心想，这俩二货肯定凑一起玩过多人运动！ 禽兽啊！ 怎就那么会玩…… 宇文贤和元胄却是一脸黑线，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弟弟也是无语了。 简直不知脸皮为何物！ 二人相视无言，默然举杯，一口闷。 其他人年纪都比他们大，也不掺和年轻人的事。 继续喝酒吃肉，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第299章 中秋佳节 宴席持续到亥时中（22点）。 诸位大佬酒足饭饱，个个打着酒嗝，腹部小火苗乱窜。 拜别小皇帝。 出宫回府找他们的娇娘子泄火去了！ 宇文衍泡了一个热水澡。 沐浴更衣后，爬上龙榻，很快就睡着了。 八月上旬。 长江沿线的水稻黄灿灿的一片，收割期比去年早了半个月左右。 灌溉水位较高的稻田，这时田里已经没水了。 水稻谷粒饱满，开始转黄后，就不用大量吸收水份。 这时。 农民一般会停止灌溉，把田里的水放干，这样便于收割。 今年雨水比去年要少，遭受过一个月的干旱。 好在不是长苗的时节，要不然不少稻田就要欠收了。 相比去年。 可能会少量减产，但在可接受的范围。 金色的稻田里，人影攒动，欢声四起。 邻里亲戚相互帮衬，收了这家收那家。 头戴草帽，镰刀拖动。 一把把的稻子堆放成小堆。 打谷机在脚踏之下轰隆作响。 如今。 耕牛和打谷机，成了百姓家里最值钱的两样财产。 每到春播，秋收时节。 看着家里农具和耕牛，丰收时的景象，以及省力的打谷机。 百姓们就会念起当今天子的好来。 因为这一切都是当朝皇帝带给他们的。 正是朝廷推行大周钱庄无息借贷，才使他们拥有了这些。 为小皇帝设立的长生牌位，香火不断，祈祷不停…… 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 官府各衙，除了值守人员，全体休沐。 集市上。 各式各样的月饼和糕点让人应接不暇。 吃饼赏月。 已经成了官员贵族和京城百姓在中秋这天的必备活动。 长安城内，还将举行热闹的灯会。 自从设立千牛卫，门监卫，全权接管京城和皇宫防卫后。 宇文衍实行外松内紧的安保策略。 城门关闭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 从原先的酉时（17点），改为戌时（19点）。 东西两市的营业时间更是持续到亥时（21点）。 也正因此，夜市逐渐兴盛起来。 京城百姓饭后能出门散散步，逛逛夜市。 街道两侧。 各式灯笼高高挂起，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中秋晚上的夜市更是热闹非凡。 街上人山人海，人声鼎沸，行人摩肩接踵。 小贩的叫卖声，货郎的吆喝声，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 声声入耳，欢乐无穷！ “快走，快走，听说皇上在前门安排了打铁花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人群中，有人高声呼喊。 众人一听，顿时沸腾了，争相往前门涌去！ 在娱乐活动匮乏的古代，不要说绚烂的打铁花，就是甩猴都能看上半天。 前门处。 早已围得水泄不通。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伴随人们的尖叫声。 一勺滚烫的铁水被匠人奋力泼洒，碰到巨石影壁后溅洒开来。 顿时。 星火之光四射，照亮了这一方夜空。 人群中响起欢呼惊叹声，不论大人小孩，眸中布满了小星星。 皓月之下，天地之间。 京城百姓涌上街头，欢度佳节！ 皇宫御花园。 一座人工小山，绿草茵茵，桂花飘香，琴声悠扬。 亭台之中。 石桌上摆满了各式糕点，小吃，水果。 宇文衍领着三个媳妇，以及其他家人欢聚一堂。 “今晚的月亮好圆好大啊……” “皇帝哥哥，嫦娥仙子真的住在上面的广寒宫么？” 宇文娥英凭栏仰眺，一边吃着月饼，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可不，还有玉兔呢！“ 宇文衍欣然一笑，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嫦娥奔月，月宇仙宫。 一直以来，都是华夏人心目中的美好向往。 诞生了无数优美浪漫的诗篇和故事。 是神州大地不可磨灭的文化符号。 “天上的玉兔一定非常美味吧……” 小公主凝望苍穹，说出的话却是直接让人笑喷了。 “小馋猫，你可真敢想！” “那可是仙子的宠物，是你能吃的么？” 众人咯咯直笑，朱满月点了下她的小脑袋。 “皇祖母，母后，你们尝尝这些月饼！” “有杏仁，蛋黄，豆沙，火腿，黑芝麻等口味。” 宇文衍给李娥姿，阿史那氏以及朱满月分别取了一小块。 随后。 又拿给三个媳妇，直接喂到她们嘴里。 木兰大大方方地张嘴，接受小皇帝的投喂。 司马令姬和萧婉儿却是俏脸通红。 当着长辈的面如此亲昵，作为传统中原女子怎能不害羞。 “嗯，味道不错，好吃！” 三个长辈当作没看见，点头称赞月饼的味道。 这是宇文衍让光禄寺做出来的各种口味。 真材实料，做工精美，绝对良心出品。 “侄儿陛下，你为什么能想出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来？” “是啊，我也一直好奇呢！” 清都公主和义阳公主坐在两位太皇太后身旁，吃着月饼，有些不解地问道。 “呃！这个……” “朕也是胡思乱想的，没想到光禄寺还真就做出来了！” 宇文衍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胡诌搪塞过去。 “本宫孙儿，可是真龙天子，这脑瓜子当然好使……” 李娥姿和颜悦色，满心欢喜地看着宇文衍。 阿史那氏也不住点头，眼中尽是宠爱之色。 直到城内鼓楼鼓声九响。 夜市和街道上的百姓陆续回坊，喧闹的城市逐渐安静下来。 京城宵禁开始，所有人等不能离开居住的民坊。 御花园赏月的众人也先后回宫。 宇文衍被三个媳妇拉到景仁宫，嚷嚷着要听西游记。 萧婉儿全程不敢直视自己的小男人。 很明显，她是被木兰和小皇后两人怂恿的。 听她们讲了前面的情节，她也确实想听后续的故事。 在宫女服侍下沐浴更衣，四人上了萧婉儿的香榻。 好在床榻足够宽敞，哪怕四人同卧，空间依然绰绰有余。 小皇后在左，木兰在右。 萧婉儿躺在木兰身侧，靠最里面。 大红的帷帐内，弥漫着少女的清香。 三女均已经历大婚洞房，但个个还是完璧之身。 要说不害羞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昏暗当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罢了。 “呃，这个……” “上次讲到哪里来着？” 宇文衍心绪有些难以平静，毕竟年幼的身体里装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 “陛下，讲到五庄观偷人参果……” “猴子和猪八戒贪得无厌，明月，清风都拿人参果招待他们了，还要去偷……” 司马令姬和木兰对于之前讲过的情节记得一清二楚。 第300章 露头 宇文衍抛开杂念。 “话说悟空和八戒掀翻人参果树，带着师傅连夜离开五庄观！” “镇元大仙回观得知事情始末后，用袖里乾坤的法术将他们一举擒获……” 小皇帝再一次当起了“床上说书人”的角色。 绘声绘色地演绎唐僧西行取经的故事。 三女听得津津有味，就连萧婉儿都忘却了心中的羞涩。 烛光摇曳，夜越来越深。 最终。 四人都败给了瞌睡虫，纷纷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这一夜。 宇文衍睡得很香，梦境换了一个又一个，但却不觉得累。 …… 卯时。 沉睡的大地在朦胧的晨光中苏醒。 小皇帝一如既往地准时醒来。 左右侧望。 三女还在熟睡当中，木兰那小妮子不时发出几声梦呓。 “我……艹！” 正准备起床。 宇文衍蓦地一惊，他发现了身体的变化。 倏地。 小皇帝只觉一痛。 你大爷的。 流血了…… 宇文衍不禁暗骂了一句。 小宇文衍在十三岁的年纪“翻脸”了。 有后世经验的他也不慌乱，知道自己这是长大了。 自然的瓜熟蒂落。 像后世很多孩子，八九岁年纪就拉去做个环切，实在没必要！ 等到了一定年纪，若是不能自然翻转，为了以后的健康及性福生活，再做也不迟。 小皇帝有些心虚地左右看了一眼，小心翼翼下床。 告诉侍女他要沐浴更衣。 一切准备就绪。 把侍女赶走，自己脱光衣物钻进浴桶。 搓洗全身后出浴，穿好干净的衣衫。 把贴身衣物上的血迹搓洗了几下，泡在浴桶留给侍女们收拾。 出了浴房，看到一众侍女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这些侍女被他赶出浴房，以为自己侍候不周，惹皇帝生气了。 “平身吧，朕就是想自己洗，不关你们的事……” 宇文衍不由尬笑。 走出景仁宫。 王鹰，李药师等人已经在院中翘首以盼。 “陛下，您一向很准时的，今天可是比以往晚了一盏茶的功夫……” 见礼后。 小李靖凑到小皇帝身旁，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 “有吗？” “朕觉得时辰差不多吧！” 宇文衍若无其事，带着众人向校场走去。 “确实是晚了，不信您问王将军和崇善兄。” “还有小言，两位小王爷……” “陛下，皇后和贵妃娘娘昨晚也在景仁宫？” 小李靖不甘心，总想套出点什么来。 这也就是被宇文衍惯的啊。 换其他人试试？ 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打听皇帝的私生活，除非活不耐烦了。 “滚！” 小皇帝直接给李药师一个脑瓜崩。 转而又瞪了宇文衎和宇文术兄弟俩一眼。 肯定是他们多嘴，要不小李靖怎么知道三位娘娘都在景仁宫过夜！ 宇文衍弹的脑瓜崩痛得要命，却又打不坏人！ 李药师也不以为意，摸着脑门嘿嘿直笑。 其他人早就习惯了他们君臣之间的这种没大没小。 包括朝中大佬都知道，皇帝对李药师的偏爱。 来到校场，开始做准备活动。 宇文衍都是以“十禽戏”热身，其他人也跟着做。 热身后，大家依据自己的训练计划晨练。 宇文衎和宇文术修习了岳王枪法。 他们天赋尚可，悟性不差。 虽不及李药师，却也和王鹰，来护儿相差无几。 如今三十六式枪法已经学完，正处于融会贯通，领悟枪义的阶段。 来护儿进步神速，大半年来，岳王枪法使得虎虎生风，威势显露。 宇文衍打了一套军体拳后，又做了些力量训练。 辰时。 光禄寺准时把早餐送到校场。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练习，正好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吃完过后，略作休息，继续晨练。 御马监大夫牵来战马，众人全身披甲，进行马上对练。 宇文衍的战甲是綦毋怀文祖孙三人亲手为其量身打造的。 全天下独此一份。 一般的刀枪箭矢根本不能破防。 也就火绳枪和神臂弩近距离射击能造成一定的伤害。 汗血宝马“逐日”如今已经和小皇帝默契十足，完美融合。 彼此心意相通，犹如心有灵犀一般。 高贵的金色。 俊美的身姿。 舍我其谁的霸气…… 放在任何环境下，它都是最耀眼的那颗明星。 每当它出场，迎来的尽是艳羡的目光。 李药师不止一次提出，他要马踏西域，取回汗血宝马。 作为皇帝身边近臣，他们所乘战马也是万里挑一的良驹。 但在“逐日”面前，似乎就被一种无形的气场压制。 穿上战甲的宇文衍，白袍猎猎，亮甲银枪，威风凛凛。 校场上。 一时间，尘土飞扬，战马嘶鸣！ 兵器碰撞的金属颤音不绝于耳。 小皇帝的训练方式就是一人应对其他人的车轮战。 王鹰，来护儿，李药师，墨言四人轮番上阵。 元氏兄弟在的时候那就是六人。 宇文衎和宇文术枪法初学，暂时不参与马上对练。 五十招满后，马不停蹄，立马换下一个人。 随着力量的增长。 宇文衍使起岳王枪来愈加得心应手。 后世灵魂中对岳王枪法完美掌控的感觉在回归。 和他对练的王鹰等人最是清楚，陛下所使枪法多了一丝别样的东西。 之前小皇帝所说的“势”，表现得更加明显了。 同样的招式，交战之时，他们总感觉自己不是受制于人就是落后半瞬。 两轮下来。 宇文衍痛快淋漓地大战四百回合，感觉气血奔腾，浑身舒畅。 “陛下，您的枪法又精进了……” 王鹰一边卸甲，看着小皇帝说道。 “是啊，臣算是看出来了，陛下以前差的只是力量，其实枪法一直在我等之上……” 李药师眸中露出一丝钦佩。 当下。 宇文衍的力量稍逊李药师和墨言。 比起王鹰和元氏兄弟来，那就差得更远了。 每次对练，他们都得收着几分力量。 来护儿也是连连点头，笑容中带着一份敬意。 “皇兄厉害！” “皇兄威武！” 兄弟二人眼中星光点点，艳羡的神情表露无疑。 “你们刻苦练习，一样可以做到！” 宇文衍卸下战甲，走到近前，在他们胸前轻捶一拳。 “臣弟谨遵皇兄之言！” 二人手握沥泉枪，抬头挺胸，一脸坚毅。 …… 第301章 地方政事 上善殿。 宇文衍临案奋笔疾书。 写的是放荡不羁的狂草。 在外行眼里，这样的书法就如鬼画符一般。 宇文衍擅长的是瘦金体，行楷次之，草书最末。 穿越后，闲来无事他就会写上几幅。 当下读书人临摹最多的是“二王”的书法。 其次是魏碑。 貌似《兰亭集序》真迹就在小皇帝手上。 不过他不是这方面专家，无法确认其真伪。 历史上，真迹自唐以后就失踪了。 野史传言李世民对其爱不释手，在他死后可能被陪葬于昭陵了。 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二人，不但行楷独步天下，草书也是一绝。 王献之独创“一笔书”，在草书上的成就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除了东晋的二王。 后来的唐朝还出过孙过庭，张旭，怀素三个书法大家。 都是集草书之大成者，张旭更是被称为“草圣”。 还有唐玄宗时期的颜真卿，书法也是独步天下。 所创“颜体”为后人所尊崇。 不过。 在这方时空，人们是无缘欣赏到这些书法大家的佳作了。 宇文衍很享受这种不拘一格，恣意挥洒，如野马奔腾，一气呵成的书写方式。 哪怕是狂草，看似毫无章法，却是有迹可循。 绝不是后世某协一些所谓“大家”出品的“射书”，“丑书”，“吼书”那般厚颜无耻，丢人现眼！ “陛下，最近几天的奏章取回来了！” 看到小皇帝笔锋收停，墨言出声说道。 “嗯，念来！” 宇文衍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好像有所长进。 离开书案，坐到茶台开始泡茶。 这些奏章都是政事堂处理过的，小皇帝不时会挑一些来看看。 奏章无非就三种情况： 一是报喜邀功。 二是报忧要钱。 三是请安套近乎。 当然，紧急军情除外。 当下正处于秋收时节，这些十数天前发出的奏章，大多都是汇报今年的丰收愿景。 要钱的奏章也有，无外乎就是修路，筑堤，开凿水渠，兴建围堰，打井等一系列水利工程。 这些都是朝廷鼓励发展的民生工程。 只要制定出详细合理的方案，向上一级衙门申请，经审核确认无误，户部就会按预算拨款。 钱不是给出去就完事了。 专款专用，任何人都不能雁过拔毛，层层盘剥。 每项工程支出都必须明确记录。 施工过程中，御史台将不定期行使监察之职。 完工后，将由上级衙门组织验收。 每一项工程，地方父母官，实际负责官员，施工人员，御史台监察官员，验收官员，百姓代表都需签字画押。 连同有关工程数据及财务账目，全都上报朝廷，留档保存。 对于铤而走险，以身试法的官员，视情节轻重，大周律都有明文处罚条款。 轻则罚俸降职，重则罢官入狱。 更甚者那就是人头落地，家族贬为庶人，千里流放。 宇文衍尤为看重民生工程，每年平均支出近四百万贯。 相当于大周国库年收入的四分之一。 付出海量钱财，得到的回报也是丰厚的。 几年下来。 全国各郡县完工大小民生工程数千处。 乃利国利民的一大举措，深受民间百姓颂扬。 “陛下，这些乡县官学为何会如此受欢迎？” 墨言连着念了好几个奏章，都是关于官学的。 一方县令，区区九品芝麻官。 却是直接管理地方百姓的父母官。 若是遇上皇帝昏庸，官场腐败的时代，这些芝麻官可都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县太爷跺跺脚，全县百姓都得抖三抖。 大周实行三省六部制后，县令不再由州郡级长官自行选任。 而是由吏部统一考核任命。 在一定的程度上分化了地方官员形成的官僚小山头势力。 朝廷撤州并郡后，地方行政区划大为精减。 九品县令的地位比起之前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宇文衍也的确特别看重这些直接管理百姓的父母官。 他们的奏章可以直达御前。 小皇帝实施一系列策令后，这些县太爷发现除了上请安奏，还有大把事情可向天子汇报。 开荒垦田，无息借贷，沤肥、耕牛、农具、打谷机的普及。 民生工程，兴办官学，宣传养猪技术…… 但凡取得一定的成就，皇帝都会不吝赞美之词。 让他们觉得，虽官身微末，远离朝堂，却也能感沐天子恩泽。 朝廷大力兴办官学，同时鼓励民间办私塾，书院。 孩童五岁后，就可送到乡里学堂接受启蒙教育，有点类似后世的小学。 这一时间段，孩子们接触的是基础知识。 三字经，百家姓，简易儒学，蒙学算经，汉字拼音等。 启蒙后，会增加珠算，农学齐民要术，六艺方面的基础内容。 乡学三到五年，之后可到县学继续学习。 这是小皇帝对于文化扫盲的初步尝试。 五到十岁这个年龄段，孩子们还不能当作劳动力使用。 因而家长也不介意把小孩送去学堂。 最重要一点，学堂无需他们缴纳钱粮，只要解决自己吃饭问题就行。 读上几年书，能识些字，明些理。 要是再能写个家书、状子什么的，那就最好不过了。 “圣言教化，读书明理，能使人睿智！” “老百姓读书少，没文化，但不代表他们不明事理。” “以前穷人家的孩子不是不想读书，而是条件不允许……” 宇文衍端着茶杯，目光悠远，轻声回答墨言道。 从各县反馈的信息来看，所有乡学都招收了大量的学子。 原本一些读过私塾，或是家里请过先生的大孩子，大多都进了县学。 不过，他们一样需要补学汉字拼音，蒙学算经，珠算，农学齐民要术方面的内容。 官办学堂自从实施后，便纳入了官员政绩考核的范畴。 不论是各道刺史，各郡太守，还是县令，都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大周的官员考核制度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旦政绩太烂，或是在百姓中的官声太差，都有可能乌纱帽不保。 特别是撤州并郡后，一个萝卜一个坑，狼多肉少。 每个职位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任上官员要是不知珍惜，自己作死，自会有人把你拉下马来。 这也是小皇帝亲政后，对官场的一处小小改革。 那就是引进百姓风评及官员监督。 目的就是要让官员知晓，为官一方，还是要为地方百姓做些实事。 同时。 也警示官员洁身自好。 别给觊觎自己位置的同僚留下什么把柄。 第302章 东北局势初定 金秋九月。 收获的季节。 中旬。 北方的粟、麦，以及辽宁道的水稻全部晾晒入库。 全国各地开始一年一度的田税征收工作。 同时。 朝廷也从百姓手中收购一部分余粮。 除开原有的长安太仓，洛阳河阳仓。 后又兴建了华阴永兴仓，洛阳含嘉仓、常平仓、回洛仓，浚县黎阳仓。 五处粮仓先后投入使用，每处能存粮三到五百万石。 这是国家战略储备粮仓，规格最高的一级。 各郡县还有规格较低的一些粮仓。 应付流年灾荒之用，以备不时之需。 宇文衍参照后世经验，制定了一整套严密的国家储备粮制度。 各地刺史，太守，县令，丰收报喜的奏章如雪片般涌向京城。 最让小皇帝欣喜的还是辽宁道。 拿下丸都城和国内城后，设玄菟郡。 随后移民两万户过去。 从幽州总管阴寿击溃高宝宁残部，小皇帝派贺若弼经营辽西伊始。 朝廷已从河北道，山东道，河南道三地移民七十余万百姓前往。 水稻试种成功，使得这些百姓很快就在新的土地上落地生根。 成了朝廷掌控辽宁道的坚实根基。 如今。 粮食方面，完全做到了自给自足。 科尔沁郡放养的马牛羊，相当一部分都是输送到中原。 在这里，吸收了不少库莫奚，契丹，室韦部落的牧民定居。 利用他们的经验，管理草原上的牲畜。 辽河平原下游的农耕区，也有一些部落牧民前往定居。 与汉人杂居，学习耕种技术。 辽西龙城（朝阳）和辽东城（辽阳）两地，是辽宁道当下最繁华的两座城池。 农闲时，百姓们可以进行一些渔猎活动。 平时积攒的东北山货可以拿到城中市场，卖给一众商贾。 野山参，鹿茸，貂皮，熊胆，兽鞭等，都是中原贵族趋之若鹜的珍宝。 辽河中游。 两岸泥泞沼泽，水泡密布，不宜耕作。 但在冬天时，却能从中获得上天馈赠的礼物。 凿冰下网，成了周边百姓冬天里的盛大活动。 动辄一二十斤的胖头鱼，大铁锅一炖。 嘎嘎香！ 一条就够全家人吃几天了。 有铁炉子和火炕这两样过冬神器。 哪怕是严冬，似乎也不是特别难熬。 有了食物及舒适居所的双重保障，就算条件恶劣一些，移民百姓也是成天乐呵呵的。 作为普通老百姓，没什么比一家人平安地吃饱饭来得重要。 拿下辽东。 是这几年来小皇帝很满意的一件大事。 对于大周朝廷，其重要性，一点不亚于突厥分裂。 除了收复故土，几年下来，还俘获高句丽近三十万的人口。 这些人口以家庭为单位，分散到中原各县定居，成为自耕农。 不听话的刺头被送往工地、矿山，成为免费的役力。 “陛下，釜山港那里也能种水稻啊？” 墨言念完驻军将领秦谱的奏章，不禁出言问道。 “那里位于辽宁道南边，气候更为温和，当然能种水稻……” 宇文衍拿起细长竿，点了点大周疆域图上釜山港的位置。 新罗王金白净当初给了两千役力，用于建设港口。 秦谱趁机开垦了五万亩土地出来，全都种上水稻。 毫无疑问，获得了大丰收。 两千役力金白净没问，秦谱也就没还。 从开荒到播种、插秧，一直到收获，他们全程参与。 可以说见证了一场奇迹。 不论是使用的农具，还是先进的种植技术，都让他们大开眼界。 灌溉的水车，水利驱动的石碓，石碾，石磨，无一不是他们的智慧盲区。 轰隆作响的打谷机更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釜山港从此也算是扎稳脚跟，步入正轨了。 原本扑朔迷离的东北局势，如今已然稳稳落入大周的掌控之中。 以后。 宇文衍大可稳坐钓鱼台，慢慢和这一众势力熬。 主要是半岛三国。 这三货小心眼多，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尤其是新罗这个小西八，表演天赋一流。 表面恭敬，内心却是反骨仔。 历史上。 唐朝就被其忽悠了，给后世子孙留下一群令人恶心的玩意儿。 至于东北四大少数民族部落，暂时不能给大周带来麻烦。 但他们的后代却给中原王朝造成巨大的威胁，甚至是屈辱。 契丹和库莫奚同源，合并后发展成后来辽国，成了北宋朝廷的噩梦。 五代时期。 石敬塘为了做皇帝，认贼作父，割让燕云十六州，甘做辽国儿皇帝。 后来。 赵匡胤抢了后周孤儿寡母的江山，建立宋朝。 与其弟弟赵光义先后出兵与辽国干了几仗，全部败北，没能收回燕云十六州。 为了巩固赵氏江山，保证一众精英贵族的既得利益。 宋朝统治阶级折了民族脊梁，选择卑躬屈膝。 在大宋第三位皇帝宋真宗赵恒在位时，与辽国缔结“澶渊之盟”。 乍一看。 还以为是和平友好盟约。 实际上。 却是彻头彻尾的丧权辱国不平等条约。 其中规定，大宋每年都需给辽国岁币白银十万两，绢帛二十万匹。 岁币，一直都是指藩属小国给中原王朝进贡的钱财。 澶渊之盟，无疑是承认自己低人一头。 何其屈辱？？ 赵氏皇族就没一个硬骨头，到宋仁宗时，岁币还翻了一番。 最后。 北宋被金国所灭，微、钦二帝被俘，金人对其施以“牵羊礼”！ 这就是丢尽中原王朝脸面的“靖康之耻”！ 到了南宋赵构这里，还是一样的不堪。 为了保住半壁江山，讨好金国，连姓都改了，成了完颜构！ 如果这些都不是耻辱，那什么才叫耻辱？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软骨头的皇族，才会出现岳王爷的悲剧！ 历史上。 契丹是借助辽西科尔沁草原发展壮大起来。 如今，科尔沁成了中原王朝的牧场，契丹和库莫奚也做了大周的小弟。 宇文衍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他们。 室韦当下文明最为落后。 但在五百多年后，他们部落的后世子孙中出了个牛叉人物。 那就是成吉思汗.铁木真。 而靺鞨部落也不是省油的灯。 让赵构改姓完颜的女真，还有后来的满清鞑子，都是靺鞨部落的子子孙孙。 唐朝灭亡高句丽后，靺鞨部落在东北沿海地区建立了地方政权——渤海国。 后世棒子小西八们抢历史，认高句丽作祖宗还不够。 连靺鞨人建立的这个渤海国，也要抢作是他们祖宗的政权。 对于祖宗都可以随便认的小西八。 实力演绎了什么叫作——厚颜无耻！ 阿西叭！ 思密达！ 呸！ 第303章 工部作坊园区 晚秋过后。 一片片金黄的作物奉献了穗上果实，留下肥田的稻草，秸杆。 初冬十月。 枫叶悄悄变换了颜色，零星飘落。 大雁高飞，结阵欲南归。 经历了夏秋两季的闷热躁动，关中平原总算迎来一丝清凉。 这天。 宇文衍带着墨言，李药师，元氏兄弟四人来到城外工部作坊。 整个工部作坊园区占地上万亩，和冶铸作坊相当。 两者紧挨着，园区采用相同的设计模式。 “陛下，这里是家居作坊，专门打制铁炉子，八仙桌，太师椅，靠背椅，转盘圆桌等……” 当初。 朝中大臣在宫里见过这些家具后，甚是喜欢。 便找上工部尚书宇文贤，希望为府上打造一些。 小皇帝得知后，就让毕王设立了这个家居作坊。 专做王公贵族，豪门富商的生意。 所用木料，以普通杉木为主，也有一些珍贵的紫檀木，黄花梨，黑酸枝，乌木等。 但是这类奢华名贵料子打制的家具数量有限。 价格也很感人，一把紫檀木太师椅要价一百贯。 相当于一匹良驹。 而普通杉木的只需五百文钱。 把贵重木料家具局限于一个小范围。 小皇帝如此，也是不希望掀起奢华享受的风气。 把当下还算清正廉明的社会风气带坏了。 如今。 这些形制的家具已经在京城普及。 并逐渐流传到京城以外的地区。 工坊内，宇文衍看到了水力驱动的水锯。 用来锯木板，比起人工拉锯，工作效率提高了十倍不止。 匠人分工合作，各司其职。 显然是采用了宇文衍推行的流水作业模式。 “嗯嗯，不错！” “可以鼓励工匠们自由发挥想象力，设计出更多新颖实用的家具来……” 出了作坊，小皇帝对着毕王说了一句。 “臣记下了！” 随后。 一行人来到棉纺制品作坊。 这里负责缝制棉被，棉衣，棉裤，棉鞋，棉袜，帽子，手套等。 除了少量宫廷之用，其他大部份都属于军需供应。 优先保证北境边塞将士及辽宁道军民所用。 这是小皇帝下的死命令，谁都不能打这些军需品的主意。 这里做事的大多是女工，很多就是园区内其他作坊工匠的女眷。 一座座作坊房屋、仓库整齐有序地排列。 宽敞的道路四通八达，运送物料和成品的马车络绎不绝。 园区内。 设有专门的生活坊区，坊内有市场，售卖日常用品。 万亩以上的园区，已经相当于镇子的规模。 “那边就是书坊，陛下要进去看看么？” 宇文贤指着不远的一处作坊说道。 “之前已经去过一次，就不去了吧！” “对了，那个活字印刷研发得如何？” 雕版印刷出来后，小皇帝就把活字印刷的概念提了出来。 让工匠们去琢磨。 “回陛下，活字材料，排版，印刷油墨，印刷工艺等方面，已经试验过无数次了……” “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效果还不太理想。” “臣一定督促工匠，不负陛下所托！” 毕王接下这个任务后，一直用心关注着。 工匠们所需一切，他都无条件满足。 “此事颇为繁复，朕不求一蹴而就。” “告诉工匠们，大胆去做，做错了也没事，大不了重头来过……” 宇文衍也不急，当下雕版印刷已经是全天下最先进的印刷方式。 能够满足当前的印刷需求。 活字印刷术大可慢慢研发。 有了他指明的方向，一点也不担心研发不出来。 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事。 “臣遵命！” “那边就是玻璃作坊吧？” “走，去看看！” 宇文衍此行，主要是来看玻璃作坊的。 “是的，陛下，您这边请！” 宇文贤前面带路，一行人向前走去。 走进作坊，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温度明显比室外高了许多。 小皇帝穿的是便服，让毕王不要透露他的身份。 “小人见过王爷！” 工匠们见到毕王，只是远远打了个招呼，继续专心于手上的工作。 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上前见礼。 宇文衍心中满意，他最看不得的就是形式主义。 “免礼，忙你们的！” 毕王摆了摆手，示意大家无须多礼。 这间工坊内，有两个通红的炉口。 里面就是纯净的流体玻璃溶液。 工匠们使用一根长长的吹管，蘸上玻璃融液后进行吹制。 依据器型吹出空腔，最后用模具定型。 “这就是玻璃杯？” “晶莹剔透，竟然比水晶还要清澈……” 李药师指着靠墙货架上摆放的一些成品玻璃杯，不无惊讶地说道。 墨言和元氏兄弟也是好奇得很。 拿起一个杯子看了又看。 轻轻敲打杯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工坊主要就是吹制各种器型的玻璃容器。 这样的工坊还有三个。 一个专门制作玻璃饰品，耳坠，项链，手镯，发钗等小物件。 相对于流光溢彩的琉璃饰品，这种罕见的透明，更加震撼人心。 它是如此的晶莹、透明，纯洁无瑕。 可以断定，这样的饰品一经出世，必然引起轰动。 “公子，这些是为您准备的！” 毕王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个精美的首饰盒，里面装有上百件各种玻璃饰品。 小皇帝不以为意，示意墨言收好。 这一盒首饰，成本怕是不会超过十贯钱。 但放到琉璃市场，一万贯都大把人抢着要。 当然，这是物以稀为贵。 要是这种饰品多到烂大街，其价值也就成地摊货了。 出了饰品工坊，众人走进另一处工坊。 这里制作平面玻璃，再用锡汞合金喷涂一面，加工成大小不一的玻璃镜子。 玻璃镜子比起传统的铜镜，更加清晰明了。 看到的镜像更为真实。 “这，这……” “这就是玻璃镜吗？” “这也太清楚了吧，原来我长得如此英俊潇洒……” 站在一块框装好的落地镜前，几人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人高的玻璃镜把整个人映照出来，宛如另一个自己站在眼前。 李药师对着镜子，摸了摸脸，又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有些骚包地感叹道。 “切，大言不惭！” “你没见，真正英俊的人在你身边么？” 元威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双手抱胸，盯着镜中的自己，下巴轻扬，用胳膊顶了李药师一下。 看到两人对着镜子斗起了鸡眼。 小皇帝不由轻咳一声。 “公子，您到近前来！” 元威和李药师反应极快，闻声立马收了斗鸡神通。 恭敬地把宇文衍让到落地镜前。 第304章 玻璃制品问世 这是宇文衍穿越后，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打量自身的容颜。 “哎，如果帅是一种罪，那本尊必定是罪大恶极！” “无量那个天尊，罪过，罪过……” 小皇帝对着镜子摆了几个甩帅的姿势。 嘴角上扬，对着李药师和元威悠悠说道。 话音刚落，几人不由笑出声来。 连在场的工匠都好奇，这是谁家公子，敢在毕王面前如此放肆。 “还得是您呐……” 元威一脸服气的表情，对着小皇帝竖起大拇指。 这处工坊，工匠们设计出了数十种玻璃镜。 有圆的，有方的，还有椭圆的。 小的巴掌大小，用的是铜质镜框，镌刻了精美的纹饰图案。 大的有一两尺长宽，用的是木框支架，能摆于案桌，也能挂在墙上。 最大的就是眼前这种，人高的落地镜。 “还记得家居作坊那些梳妆台么，在上面安一块玻璃镜。” “装好后，帮朕送进宫去！” 小皇帝凑到毕王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宇文贤眼睛一亮，点头应了下来。 那是宇文衍特意给宫里的家人打造的梳妆台，准备到时给她们一个惊喜。 离开镜子工坊。 毕王同样为其准备了一批成品镜子带走。 众人来到另一个工坊。 这里制作各种凹凸镜片，再打磨加工成手持式凸透镜，老花眼镜，近视眼镜。 按照小皇帝提供的方法，还有一部分工匠专门研制望远镜。 只要做出了厚薄不一的凹凸镜片，制作成品都没很大难度。 看着这些和后世相差无几的物品，宇文衍不由地有些恍惚。 工匠们最先研做出的望远镜是手持式单筒形制。 大概放大七八倍的样子，能够用于观察十里内事物。 至于更高倍数的，一般需要用支架固定观察。 工匠们还在努力研制当中。 宇文衍相信，在他的抛砖引玉之下，望远镜一定会越做越精良。 他做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个引子。 引导人们朝某个方向去钻研。 古人的智慧毋容质疑，只要有方向，有适合的外部环境，就一定能够出成绩。 这些玻璃制品，正处于产品开发初期，产量不会太高。 可以让华夏商行先试试水，正好利用物以稀为贵收割一波财富。 参观完园区。 小皇帝和毕王进行了一番沟通交流。 所有玻璃制品，工部只负责生产，批发给华夏商行进行销售。 不管何种形式，都是为朝廷创收，毕王也没啥意见。 随后。 宇文衍离开园区，带着满满一车东西返回皇宫。 一进宫门，小皇帝直奔后宫。 朱太后的宫殿，一如既往的热闹。 自从杨丽华出宫后，宇文娥英和宇文衎，宇文术两兄弟一直都是由朱满月抚养。 小皇帝的三个媳妇没事也都聚在这里。 跟随太后学习女红，顺便教导一下弟弟妹妹的课业。 “咦，今天人这么齐么？” 看到两位太皇太后和清都，义阳公主也在。 见礼后，宇文衍不由笑着说道。 “宫里冷清，就你母后这热闹，我们啊，走着走着就到这来了！” “是啊衍儿，你不是说让我等多运动，对身体好么！” “我们啊，现在每天都要在宫里转好几圈……” 阿史那氏和李娥姿仪态端庄，一脸祥和，满是笑容。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适量运动确实对身体健康大有裨益。” “正好大家都在，朕从宫外拿了些小玩意回来，给你们见识见识……” 小皇帝故作神秘地对着一众家人说道。 “皇帝哥哥，是玩具么？” “偶要，偶要……” 小公主一听便嚷嚷开了。 宇文衍让墨言拿出数个巴掌大的玻璃镜。 “是铜镜，哇，怎么如此清晰？” 宇文娥英最先拿到手，一看就发现了镜子的特别之处。 “嫂嫂，你们快看……” 小公主惊呼引起大家的好奇，连忙打量起手中的镜子来。 妙啊，竟和真人一模一样…… “比铜镜清楚多了！” “天下竟然有这等仙镜！” …… 宇文衍的三个媳妇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样。 新奇中带着几分激动。 “哈哈，还有更大的，你们看……” 宇文衍说着，又让墨言从马车上取下几块更大尺寸的玻璃镜。 镜子摆在一张八仙桌上，所有人凑到近前，一个个露出灿烂的笑容。 镜中顿时呈现一副莺莺燕燕的景象。 “再看这个……” 随着落地镜搬到殿内摆放好。 每个人都站到镜前打量一番自己的全身镜像，那模样甭提有多兴奋。 “衍儿，这新奇玩意又是你弄出来的？” 朱满月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发髻，一边开口问道。 “母后，确实是儿臣让工部制作的！” 小皇帝又不是第一次弄出新鲜玩意了，大大方方地承认。 “皇帝哥哥鬼点子就是多……” “什么鬼点子，那叫聪明！” 李娥姿轻戳了下小公主的额头，极力维护她的孙儿。 “好啦，接下即将登场的你们绝对喜欢！” “请看这里……” 宇文衍从墨言怀里把那首饰盒抱了过来，放在案桌上。 吊了一会大家的胃口。 就在众人急不耐，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小皇帝蓦地打开了盒子。 满满一盒晶莹剔透，做工精美的首饰映入眼帘。 每一件玻璃饰品，都是工匠运用精湛的手艺与金银挂件完美结合在一起。 “衍儿，你这是从哪得来如此纯净的琉璃珠宝？” 朱满月手指捏着一对水滴形耳坠，玉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么纯净清澈的琉璃，她也是第一次见。 其他人也是迷住了，眸中闪烁的光彩昭示着她们内心的震撼。 自古以来，女人对于布灵布灵的事物都是毫无抵抗力的。 “媳妇，朕觉得这个簪子很适合你。” “木兰，这根项链带你身上简直就是绝配……” “这对耳坠，简直就是为淑妃的气质量身打造的！” 宇文衍从中挑了几样饰品，亲自给三个媳妇戴上。 “谢陛下！” 司马令姬和萧婉儿俏脸微红，心里美滋滋的。 木兰直接给小皇帝抛了个媚眼，开心地跑到落地镜前打量起来。 “皇祖母，母后，大家把这些首饰分了吧！” “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以后这种饰品要多少有多少……” 宇文衍看到大家都喜欢，心里也是很开心。 第305章 展示 放在后世。 这种玻璃饰品就是地摊货。 属于九块九论斤卖，还包邮的廉价产品。 但在当下，它就如同珍宝一般。 物以稀为贵。 小皇帝做出的玉皂一开始还卖一贯钱一块呢。 “要多少有多少？” “那太好了……” 大家一点都不怀疑宇文衍的话语。 “既然衍儿都这么说了，那大家就尽管挑吧！” “清都，义阳，你俩多挑些，当你们的一份嫁妆了……” 李娥姿和阿史那氏开颜欢笑，让大家拣喜欢的拿。 “谢母后，谢侄儿陛下！” 清都，义阳也没客气，各自拿了十数件饰品。 其他人也挑了自己喜欢的。 最后还剩四五十件。 朱满月让人给千金公主送去十数件。 又给宇文衎和宇文术的生母王姬和皇甫姬送了十来件。 宫里及皇室成员的一应人情世故，朱太后都打理得面面俱到。 两位太皇太后都夸赞她做得好。 “皇帝哥哥，还有好东西么？” 宇文娥英虽然还小，但对这些闪闪发亮的饰品一样喜欢得不得了。 眼睛光亮，爱不释手。 “小丫头，被你猜中了，当真还有！” 说着。 宇文衍又让墨言取出几副近视眼镜。 小皇帝拿起一副，有模有样地戴上，整个人一下子斯文了许多。 “哎呀，头好晕！” 小公主对啥都好奇，有样学样，第一时间拿起眼镜就戴了上去。 “好奇心害死猫，看你还敢不？” 宇文衍哈哈大笑，把眼镜取了下来。 他没近视，只是给大家做个示范。 这些镜片的度数大概在两百左右，用于轻度轻近视的人佩戴。 “哇，我看得清墙上画轴里的字了……” 义阳公主眼镜一戴，环视一周后，兴奋地跳了起来。 “陛下，臣妾似乎也能看清原本模糊的字画了……” 萧婉儿戴上眼镜，古典中夹带一丝知性美，个中韵味立马就不一样了。 试过后。 义阳公主，萧婉儿，阿史那氏三人都有近视。 虽然不能精准测出近视度数，配制完全契合的镜片。 但这样的近视眼镜也能让她们达到看清楚远处的事物的效果。 “此物名叫千里眼，你们拿去玩！” 宇文衍让墨言取来一个单筒望远镜，递给两位弟弟。 两人按照小皇帝说的使用方法。 把圆筒拉长后，眼睛凑了上去。 “啊，鬼呀！” 宇文衎站到高处，竟然看到数里外宫墙上巡逻的侍卫。 不由地吓一跳，差点把手中的望远镜给丢了。 “大惊小怪，朕不是说了么，这叫千里眼……” 小皇帝说完，宇文术把望远镜抢了过去，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哇，真的是千里眼！” “这么远的距离，那名侍卫抠鼻屎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了宇文衎的前车之鉴，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没被吓到。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对着远处不断观察起来。 “三弟，再给二哥瞧瞧，刚才大意了！” 宇文衎定下心神后，又心痒难耐起来。 “皇兄，这是神物啊！” “战场上用来打探军情，岂不是无往不利……” 重新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会，宇文衎突然说道。 “你能想到这点，不错。” 老二竟然能一下子想到望远镜军用。 宇文衍不由对他高看了一眼。 “二哥，我也要看，快给我……” 宇文娥英听说什么千里眼，马上就来了兴趣。 从宇文衎手里抢过望远镜看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千里眼，我竟然看到了长安城街道上的行人……” 众人何时见过这等新鲜事。 纷纷放下手中的眼镜，镜子什么的，围了上来。 “世间果真有千里眼……” …… 大家轮流体验过后，个个觉得不可思议。 “皇帝哥哥，这下没其他东西了吧！” 小丫头今天算是开眼了，多种前所未见东西一股脑出现，让她应接不暇。 “怎么会没有，那必须得有啊……” 宇文衍捏了下她的脸蛋，又让小言取出十数个玻璃杯来。 一种是圆柱形的，上宽下窄，另一种是圆肚高脚杯。 “陛下，用上等琉璃制作杯子，会不会太奢侈了一点……” 小皇帝的三个媳妇瞬间不淡定了。 宇文衍一笑，吩咐侍女取来一坛西域葡萄酒。 深红的酒液倒入高脚杯，宛如红宝石一般，晶莹透亮。 “来，来，来，为庆祝玻璃制品问世，干了这杯……” 小皇帝端起高脚杯，其他人还有些懵懵地，但也跟着做了。 和每人轻轻碰一下酒杯，发出清脆当当声响。 “痛快！” 宇文衍一饮而尽，大喊一声。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顺口把唐代诗人王翰的诗作吟了出来。 起居舍人有些忙，手中记事的笔几乎没怎么停下来过。 舔笔头舔到口水都快干了。 大家对于小皇帝的诗文才情早已见怪不怪，跟着喝完了杯中的葡萄酒。 “此杯晶莹剔透，犹如水晶，当真是天下少有，珍贵无比啊……” 哪怕朱满月和两位太皇太后见多识广，也不由感叹道。 “皇祖母， 母后，这些东西以后会越来越多。” “到时就算是寻常百姓也能用得起！” 掌握玻璃烧制技术，可以说为朝廷打开了又一条财路。 其中蕴含的价值，甚至不会比丝绸，茶叶，雪花盐这些商品少。 送完惊喜，宇文衍这才离开返回上善殿。 当即把几位大佬召来。 “陛下，着急召臣等前来，可是出啥事了？” 几人联袂匆匆而至，还没入殿，王轨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看到小皇帝稳住钓鱼台，悠闲地泡着功夫茶，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诸位爱卿来啦，快坐！” 宇文衍笑眯眯地冲洗茶杯，给几人倒茶。 “陛下这是有好事啊！” 众人见礼后坐下。 尉迟迥大马金刀一坐，瓮声笑道。 其他人一听，也是会心一笑。 “嘿嘿，也不是多大的好事，有几样小玩意给诸公过过眼……” 宇文衍说完，示意墨言取来六副老花镜。 “诸位平常读书，有谁需要这样子才看得清楚的？” 小皇帝拿着一个册子，作了个伸得老远观看的动作。 “咦，陛下，您是怎么知道的？” “臣真是老喽，老眼昏花，闲时想读书都看不太清了……” “老伙计，我不也一样，只能让后辈念来听听！” 李穆和韦孝宽两人年纪最大。 一下子就被小皇帝说中了。 尉迟迥，王轨，颜之仪也有这种情况，只是比二老稍微好些。 唯有五十五岁乐运眼力尚好。 第306章 大开眼界 “你们戴上这眼镜试试？” 小皇帝让他们戴上老花镜，并让墨言给每人拿来一本书籍。 “这，这，臣竟然看得如此清楚了？” “我也是，就和年轻时一样，这是何宝物？” “哈哈，陛下出品，必属精品，此言不差矣！” “天子体恤臣属，感激涕零！” …… 五位老臣戴上后一看，瞬间就不淡定了。 眸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兴奋得不能自已。 “此乃老花眼镜，专为诸公眼力下降所用！” “如何，效果可还满意？” 宇文衍的内心又小小满足了一下。 “满意，太满意了……” “陛下，您对我等实在是太好了！” “臣谢陛下隆恩！” …… 几人银须抖动，面色大喜，齐齐拱手谢恩。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你们先用着，以后此物会交由华夏商行售卖，府上还有需要也能买得到……” 小皇帝浅尝了一口茶水，甘甜爽口。 “想必诸位也想看看自己戴眼镜的样子吧？” “来呀，给诸位国公爷上镜子！” 宇文衍心情大好，让小言给每人发了一面小镜子。 “陛下想的就是周到……” 几人接过镜子，也想看看自己戴上这所谓的老花镜是何模样。 “咦，这不是铜镜？” “为何如此清晰？” “天啊，镜子里的真是老夫？” …… 这下，连乐运都惊呼起来。 “此镜比铜镜好千倍，万倍！” “陛下，这肯定又是您弄出来的吧……” 众人看看镜中的自己，又打量手中的玻璃镜。 嘴巴翕动。 惊讶中带着欣喜，欢喜中又夹着一些了然。 “老了，老了，竟然还能开这种眼，臣死亦无憾也……” 尉迟迥看着手里的老花眼镜和玻璃镜子，不由地感叹道。 “蜀国公，这算啥，让你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开眼！” “小言子，取望远镜……” 宇文衍飘飘然，让墨言取来几个单筒望远镜。 “偶滴个亲娘哩，我这是看到了啥？” “天爷，神仙附体了……” “咦，那名侍卫怎么跑到眼跟前来了？” …… 小皇帝让大家来到殿外，教他们如何用望远镜观察远处。 几人懵懵懂懂地把眼睛贴上镜孔。 呈现眼前的景象瞬时把他们震得七荤八素。 “陛下，这是何神仙宝物？” “为何数里外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哪怕是古稀之年的韦孝宽和李穆也被惊到了。 “此物名叫望远镜，亦可称作千里眼……” 看到几位老臣震惊的模样，小皇帝心里乐开了花。 “千里眼，千里眼，当真物如其名……” “陛下，此物用于战场当有大用！” “老伙计，你说得太对了，用于观察敌情，简直不要太好用……” 郧国公和申国公这么一说，尉迟迥和王轨也点头称是。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军，自然第一时间联想到军用。 “陛下，此望远镜能批量制作否？” 颜之仪也认可他们的说法，突然想到其中重要问题。 “其中关键便是这玻璃镜片！” “你们见到的镜子，眼镜，都是用玻璃制作而成。” “这望远镜自然是可以批量生产喽……” 小皇帝此话一出，几位老臣相互击掌，畅怀大笑起来。 这么好的东西，掌控在大周手里，何其幸哉！ “太好了！” “陛下，第一批应当配给边关要塞的将士们。” “嗯，郯国公，朕已经与毕王交代清楚，望远镜交由兵部分配。” “你派人去和工部交接好便是！” 望远镜作为战略物品，一切以军中为重，暂时不对外出售。 不过。 制作出的第一批望远镜，除了小皇帝带走的这些。 还有十多个，宇文衍让人第一时间给扬州的刘焯送了过去。 他带领数十名天文馆的人试航回港后，就一直呆在扬州城。 整理这次远航的观测资料，依照数据对牵星板进行相应调整。 为下次出海做准备。 “臣遵命！” 皇帝又为大周增加一样军中利器，提升军队实力。 作为兵部尚书，他也觉得脸上有光。 宇文衍亲政后，给大周军队带来的变化是巨大的。 首先是设立军府，扩大府兵征选范围。 同时推行统一的军训体系，增加日常训练项目。 使得府兵的单兵素质有了质的提升。 二是推出马蹄铁。 大周所有战马全都穿上了铁鞋，骑兵实力突飞猛进。 三是改进武器装备。 天元陌刀，天元长枪，天元横刀、天元弯刀，明光铠，具装铁骑，神臂弓，八牛弩等。 冶铸作坊打造的这些武器，无一不是神兵利器。 哪怕是军器监用普通钢材打造的，也比一般的武器高出一个档次。 加上声势浩大，既有威力又吓人的炸药包和震天雷。 大周军队的武器装备可以说冠绝天下。 几位老臣欣赏完这些神奇宝贝，又和皇帝商议了一些政事。 拿着宇文衍赏赐的镜子，老花镜和望远镜，笑眯眯地离开了。 眼镜不戴时，用一小块丝绸包裹，装在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以丝带拴于腰间。 望远镜也是用上好的绸布包裹，装于长条木盒之中。 等他们回府后，可以好好显摆一番了。 一个月后。 冬月来临，代表进入了冬天，天气开始慢慢变冷了。 冬至这天。 西市。 华夏商行经营的“珍品楼”新货上架。 经过一个多月宣传。 什么“前所未见”，“横空出世”，“亮瞎你的钛合金眼”…… 诸如此类的宣传用语，不间断，无休止地在人们的眼中，耳边出现。 此次新货，在开售前就已经吊足了京城百姓的胃口。 “珍品楼”前。 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随着一阵爆竹声响起，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掌柜站于高台，对新品进行了隆重发布。 玻璃镜子，玻璃首饰，玻璃杯，近视眼镜，老花镜，手持凸透镜，一共六款玻璃制品。 场面可想而知。 这些前所未见的物品直接让现场沸腾了起来。 特别是有近视的读书人，戴上眼镜后，直接就哭了。 有些老花的长者，试用后也是老泪纵横。 那是真哭啊，眼泪哗哗往下掉。 女人们却被那些镜子，以及晶莹剔透的饰品迷得移不开眼睛。 钟爱的眸光中，甚至带着一丝贪婪。 介绍完东西，掌柜揭晓价格。 巴掌大小的镜子每块一贯钱，尺宽的每块十贯，人高的落地镜一百贯。 首饰每件一贯起，玻璃杯每个五贯。 近视、老花眼镜每副十贯，手持凸透镜五贯。 各种商品每天仅售一百件。 每人限购一件！ …… 第307章 珍品楼爆火 掌柜话音落下，现场气氛炸裂了。 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东西那是真的好。 可这价格也是真的贵啊！ 这样的价格，一般人就不用奢望了。 宇文衍深知，东西再贵，一样有人买得起。 价格越离谱，越能勾起富贵人家的购买欲望。 这就是人性！ 人都希望追求特权。 追求与众不同。 追求他人羡慕的眼光…… 对于有钱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掌柜安排一众伙计往外派发六百个购买凭证。 那是一枚带编号的细竹签，拿到凭证的人排队进店。 没拿到的也不用等了，明天赶早！ 做完这些。 掌柜的铜锣一敲，宣布开门营业！ 拿到凭证的人一脸兴奋，老老实实排队。 也由不得他们不老实，店铺门口可是站着数十个身姿笔挺，明枪亮甲的护卫。 能有这排场，其背后势力可想而知。 况且， 也有一些人隐约知道“珍品楼”和商业司的华夏商行有关系。 没拿到凭证的一脸失望，但却没有立即离开，留在现场看热闹。 “本少爷买到了，买到了……” 很快。 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戴着一副眼镜从店内冲出。 一边嗷嗷喊叫，激动地振臂高呼。 长期被近视折磨的他，平常走路不小心都能撞墙，撞树。 床榻上，更是看不清楚夫人和小妾曼妙玲珑的身体。 还有她们那令人迷醉的小表情。 只能凭耳朵，双手和舌头去感受个中的美妙。 戴上这近视眼镜，就同重见光明一般，怎能不让其激动！ 接着。 一个娇娘子在丫环的陪同下，手持一面小镜子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 迎面而来的全是羡慕的眼神。 这一刻。 她感觉这一贯钱花得实在是太值了。 “哦，天呐，圣火善神在上，大周竟然能造出如此纯净的琉璃，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一名胡商拿着一件玻璃手串从店内出来，满眼皆是惊异之色。 没拿到凭证的胡商一下子围了上去，叽哩呱啦地讨论起来。 琉璃是波斯特产，也是以粟特人为首的胡商们运往中原的主要商品之一。 长安突然出现高品质透明琉璃，让他们心中忐忑不已。 琉璃因富含多种矿物元素，大多色彩斑斓。 也正是这些多姿的色彩吸引人们的眼球。 偶尔能得到一些透明的琉璃，但纯净度都不高。 因其稀有，被人们视为珍品。 这些胡商走南闯北，东西往来，什么样的商品蕴含商机，一眼便能看出来。 店内。 五个柜台同时开放。 伙计们笑脸迎客，热情地询问需要购买的商品。 而后引导他们付钱，取货。 叮嘱大家一定要轻拿轻放，不可大力磕碰。 以防损坏及碎裂后划伤人。 同时。 明确说明，这些东西属于易碎品，因人为损毁本店概不负责。 店内店外，都张贴了告示说明。 掌柜介绍产品的时候也特别强调过。 越来越多的人买到自己想要东西，得意洋洋地从店内走出。 这更加刺激了现场没拿到凭证的人，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早点来。 “珍品楼”彻底火了！ 引得西市一众商贾羡慕不已。 心里想着要是能从“珍品楼”进上一批货，转运到其他地方售卖，铁定能赚上一笔。 此事，小皇帝全权交给了商业司郎中苏威。 宇文衍让他入主商业司，制订商税准则条例，负责大周一切商贸活动。 苏威充分发挥了他在商业上的聪明才智。 不但国内各手工业蓬勃发展，商贸活动充满活力。 对外商贸也开展得如火如荼，所有外商在中原的商品贸易也日益繁盛。 最为关键的是，商税征收平稳落实，没有招来太多激烈的反对声。 如今。 商税一年给国库创造千万贯以上的税收，简直不要太香。 在玻璃制品作坊的产量上来之前，肯定是没有多余的货。 所有货品全部由“珍品楼”采用高价限量的方式，赚取一波暴利先。 反正赚的都是贵族世家的钱，就当是财富二次分配了。 “珍品楼”出售的一应商品，宛如在京城丢下一颗深水炸弹。 不论是上品豪门，还是贩夫走卒，普通百姓。 大家都议论这些神异的东西。 有钱的人家，每天让下人前往“珍品楼”碰运气，希望能领到购买凭证。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二十天仍然火爆。 …… “陛下，毕王不是上奏作坊产量大幅度提高了么，珍品楼还继续限购？” 上善殿。 听墨言汇报完珍品楼一物难求的状况，李药师不禁问道。 每天六百件物品，根本满足不了京城有钱人的需求。 珍品楼前，甚至出现了黄牛党，一个购买凭证炒到了五百文。 这可是能买到一石多粮食的钱。 一般的成年人，一年所需粮食也就四石左右。 这些玻璃制品目前只有富贵人家消费得起，妥妥的奢侈品。 普通百姓只能看看热闹，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限购那是必须滴！” “既然“钱大爷们”如此慷慨地挥金如土，那数量翻一倍好了……” 赚这些富家大户的钱，宇文衍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药师啊，陛下早就说过，物以稀为贵！” “限购就是为了不让这东西成为烂大街的东西……” “陛下，臣说得对不？” 元威说完，邀功似地看向小皇帝，那笑容甭提有多灿烂。 “正是如此！” 小皇帝心知肚明，满足了一下他“炫技”的虚荣感。 果不其然。 元威一听，脸上笑容化作一朵盛开的菊花。 颇为得意地向李药师投去“你看看”的眼神。 小李靖作为京兆神童，当然懂得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他只是没理解“饥饿营销”内在逻辑。 “陛下，毕王传信，您要的东西他已经让人送到酒坊去了！” 墨言让人去通传“珍品楼”的掌柜，把每日售卖量提到一千二百件。 回来后，上前禀报。 “王叔办事，朕宽心！” “走，去酒坊……” 宇文衍起身，带着元氏兄弟，李药师，墨言四人出宫。 酒坊是城中的一座院落，就在肥皂作坊的隔壁。 墨一，墨二，墨三，墨四几人调去负责火药的生产。 酒坊和肥皂作坊由剩下的五人掌管。 他们都比墨言要大，已经是十六岁以上的年纪。 这些年，虽然没有服侍君侧，但把几处作坊管理得井井有条。 比起宫中的内侍小太监，他们的地位有些超脱。 第308章 香水 “奴婢参见陛下，吾皇万福！” 墨五带着另外四名内侍太监上前见礼。 五人喜上眉梢，齐齐跪下，恭敬地磕头。 南北朝时期。 官员面圣，一般场合大多不用跪拜，躬身行礼致意即可。 没有官身的普通百姓及下人都是自觉下跪。 “万岁”也还不是皇帝的专属称呼。 要不然，就算给史万岁十颗脑袋，他也不敢用这样的名字。 “免礼，平身！” “谢陛下！” 皇帝亲临，让五人激动万分。 “你们做得不错，朕心甚慰。” “墨五，带朕去看东西，其他人都忙自己的去吧……” 宇文衍表扬了几人一句，每人赏赐一樽玻璃杯。 这在当下可是稀罕物。 几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躬身退下。 “陛下，这就是工部送来的东西。” “这间屋子也按您的要求布置好了！” 墨五带着一行人来到一间窗明几净的房子。 室内用上好的麻纸糊墙，地面也是一尘不染。 两排长条案桌一字排开。 靠墙摆放的是隔成好几层的木架子。 上面放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形状的瓶瓶罐罐。 都是晶莹剔透的玻璃材质。 隔壁的内室，安装了一套玻璃作坊吹制的小型蒸馏设备。 用来蒸馏香精。 小皇帝准备让墨五尝试制作香水。 如今酒坊能够蒸馏出酒精，只要把香精弄出来，加上蒸馏水调制。 就能把香水配制出来。 说起来也没多高的技术含量。 “墨五，这个册子记录的是香水的制作、调配工艺，你带人好生研究……” 小皇帝对眼前这间实验室的布置很满意。 墨五他们熟悉烈酒、酒精的蒸馏工艺，对于蒸馏香精完全没有障碍。 材料可以是蕴含各种香酚的鲜花、树皮、草木等物。 “奴婢遵命！” 墨五双手接过册子，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这可是妥妥滴“皇差”，是在天子面前露脸的绝好机会。 交代完正事，小皇帝视察了下酒坊和肥皂作坊。 “陛下，奴婢以为两处作坊太小了，您看是不是扩大一下规模……” 墨五有些忐忑地说出心中的想法，生怕自己大胆谏言招来皇帝的不悦。 “咦，小五，你可以啊！” “朕也觉得这里满足不了作坊的发展了……” “小言子，你去通知刘宝，让他找毕王，出钱在城外修建一个园区！” 烈酒和肥皂都是交由刘宝的百宝阁出售。 胡商和大周商贾也是从百宝阁进货。 几年下来。 肥皂的零售价格已经降到一百文每块。 高句丽王淮，倭国的物部龟田，百济朴不尚，新罗金大钟四人，也让他们直接从百宝阁进货了。 价格一样，只不过他们出境时还需要按规定缴纳关税。 而且，其中至少一半金额需用小娘子或是三十以下的妇人交换。 这几年，宇文衍从他们四人那里交换了近十万名小娘子和妇人。 小娘子用于赏赐臣属。 妇人大多送往西北道的各处绿洲边塞，赏赐给戍边将士。 其中史万岁驻守的居延城接收人数最多。 这些女人，按平均每人生育两娃，都能给大周新增近二十万的新生儿。 带来的人口利益，远不是烈酒、肥皂这些商品可比拟的。 “奴婢遵命！” 墨言笑着应答。 这些小伙伴能得到陛下赏识，他也为他们开心。 听皇帝竟然说和自己一样所想，墨五更是大喜过望，眸中精光闪烁。 宇文衍鼓励了几句，遂即离开作坊，一行人返回皇宫。 等到香水研发出来，小皇帝手里又将多一棵摇钱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比起传统的香薰之法，香水使用起来更为便捷。 而且可以研发出各种香型，满足个人的不同喜好。 上善殿。 “花花，你这声线咋还变细了呢，就不能爷们点？” “纯爷们，纯爷们……” 鹦鹉一听，不禁翻白眼。 宫里阴盛阳衰，好好一只雄鸟变成娘娘腔了。 “那就来首雄壮点的曲子……” 宇文衍一边泡茶，一边和鹦鹉逗嘴。 “狼烟起，江山北望……” 作为一只血气方刚的雄鸟，怎么受得了如此话语。 当即开腔，展示自己的雄风：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华夏要让四方！ 来贺…… 花花一扫之前的娘娘腔，雄浑有力，气势昂扬地把“精忠报国”唱了出来。 宇文衍听完不禁拍手鼓掌。 哪怕两世为人，这也是他见过最通灵的鹦鹉。 脑子聪明，学舌能力一流。 就连一旁的王鹰，元氏兄弟，李药师，来护儿，墨言六人都听得热血沸腾，战意昂扬。 当初宇文衍教花花哼唱这首歌，王鹰一听就上瘾了。 恳请小皇帝让宫中乐师谱曲，教给城外新军基地的将士们。 如今，此曲已然成了基地传唱最广的军歌。 “花花，唱得好，这才叫爷们，千万别弯，知道不……” 宇文衍语重心长，撸了一把它身上光滑的七彩羽毛。 “去你大爷！” “我那玩意本来就是弯的，还带钩呢，不和你扯这些闲卵蛋……” 鹦鹉斜瞥，展翅高飞后，骂声随即响起。 小皇帝又被鸟儿鄙视了，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梅兰竹菊四侍女满脸绯红，捂嘴羞笑。 “傻鸟，有种别跑，朕炖了你喝汤……” 宇文衍扬手就是一支铅笔射出。 房梁上传出一声嘎叫，几片鸟羽从空中悠悠飘落。 平时和鹦鹉逗嘴、嬉闹，竟让他练就了一手神出鬼没的暗器功法。 得此妙鸟，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接过梅梅递上的湿巾擦了擦手，宇文衍喝了一口香茶。 很是惬意地哼起戏曲小调来。 “陛下，这是刘焯大人呈上的奏章，政事堂派人送来的……” 墨言从殿外内侍手中接过一个经折装册子。 宇文衍打开，正是刘焯的笔迹。 当下的读书人，字写得都不差，放在后世就是妥妥地书法家。 刘焯先是对小皇帝送去的望远镜表示了惊叹。 言称此物不论对航海，还是天文，都是开创性的发明。 接着汇报了船队准备再次试航的完整计划。 第309章 南洋 再次出海试航。 目的地定为南洋诸岛。 东北季风正好让船队扬帆南下。 考虑到陆地沿海航线有可能受南陈水军袭扰。 船队计划从扬州出海后，进入东海，沿流求东海岸南下。 率先到达流求南面的吕宋群岛。 在此修整后。 再向西南航行，前往婆逻洲，真腊，爪哇等地。 宇文衍绘制的详细海图，标明了多条安全航道。 试航船队前往南洋诸岛，没有任何问题。 “南洋啊，南洋，多好的地方！” “千里南海，神州鱼塘，一衣带水，本应一家……” “去吧，去吧，这只是开始……” 小皇帝抬头凝视大周疆域图，嘴角上扬，喃喃自语道。 南洋诸岛。 由几个陆地面积较大的主岛，以及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 几大主岛比一般的岛要宽广许多，其实算是小块的陆地。 那里地处赤道附近。 全年气候湿热，水稻一年三熟。 特别是爪哇岛。 因火山灰的缘故，土地肥沃，可作上佳的农田。 当地土人生产力落后，还处于刀耕火种的阶段。 大量荒地尚未开发，可以说是一片农业文明的处女地。 “陛下，南洋当真严冬亦如夏？” 墨言之前听宇文衍和一众大佬们讨论过南洋诸岛的事。 对于这个数千里之外的地方甚是好奇。 “当然，那里日光强烈，气候炎热，土人皮肤棕黑，终其一生也不知雪为何物！” 小皇帝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 “咦！” “陛下，京城的那些昆仑奴，不会就是那里的土人吧？” 元威一听，顿时想到了当下风靡京城的昆仑奴。 “二郎所言甚是！” “那些身材矮小，卷发黑身，性情温顺，且善水者，大多来自南洋诸岛！” “另外少数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昆仑奴，则是来自波斯以西的一片遥远陆地……” 昆仑奴，藩邦小娘子是一些贵族门阀显摆的标配。 豢养这些罕见的私奴更能彰显他们的高贵和与众不同。 “难怪有些昆仑奴的价格在十贯以上，原来是从比波斯还远的地方而来……” 王鹰恍然。 终于搞懂了为什么牙行里有些昆仑奴售价高昂。 他自从效忠小皇帝以来，可以说平步青云。 在宇文衍亲政后，更是从司武上士晋升到柱国，上大将军。 后来设立千牛卫，又封其为千牛卫大将军。 皇帝面前的大红人。 使得其家族在京城的地位直线上升。 府上也豢养了几个昆仑奴，但那种价格昂贵的他还是舍不得。 在大周百姓的观念里，西域已经是九天之外了。 波斯那就是一生都遥不可及的地方。 更不要说比这还远的西方，那就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概念。 “陛下，汉武帝时设立的交趾郡，九真郡，日南郡是不是离南洋诸岛很近？” 元胄对汉朝时的华夏疆域有所了解。 秦朝将领赵佗率军平定百越后，驻守岭南。 秦末大乱时。 他封锁南北通道，割据岭南，建立南越国。 赵佗活了104岁，在位66年。 在位期间发兵平定中南半岛东北部的土着部落，并设立交趾，九真二郡。 公元前111年。 汉武帝灭南越国，在此设交趾、九真、日南三郡。 开始行使中原王朝的行政管辖。 东汉末年。 最南方的日南郡土着占族人爆发叛乱。 此时汉室已是大厦将倾，朝廷无力镇压。 占族独立建国，称林邑。 从三国东吴，到东晋，以及宋、齐、梁、陈四朝，都对九真郡以北区域行使实际统辖权。 “没错，日南郡与南洋诸岛隔海相望，算是近的！” 这个地方自秦朝起就纳入中原版图，最终却因统治者的短视和傲慢给放弃了。 想到后世这里出了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宇文衍内心就忿意难平。 整个中南半岛山高林密，瘴气弥漫，毒虫猛兽，艰险难行。 不论从岭南，还是云南道出兵，都有可能葬身于茫茫原始林海之中。 也正是如此，才被中原王朝认定为蛮荒贫瘠之地。 有着后世记忆的宇文衍深知，整个中南半岛对于华夏有着多么重要的作用！ 不止是国土资源，人口红利方面。 单单西南出海口这一项，就具有不可估量的战略意义。 泱泱大国！ 在民族复兴的道路上，却受制于一湾浅浅的海峡，那是何等的憋屈！ “陛下，这些化外小国如今都向陈朝称臣纳贡，等南北统一后，应该好好敲打一番……” 来护儿所在的扬州原本在南陈治下，他对陈朝的国事比较清楚。 “届时看他们的表现吧，不听话的，就不是敲打那么简单了……” 宇文衍嘿嘿一笑。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地方的小国只有臣服的份。 不要说突厥，高句丽，就算是库莫奚，室韦，百济都能碾压他们。 众人见状不由地笑了。 看到皇帝那蔫儿坏的小表情，他们就兴奋不已。 大周尚武，每个武将都有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雄心。 凭战功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纵横沙场，青史留名更是武人一生的追求！ “陛下，有胆敢不听话者，臣领一千军马去南洋浪一圈，保证让其俯首贴耳……” 小李靖每每说到用兵，眼眸就精光闪闪。 在突厥生活了几年，好似战斗因子被激活了一般。 “尽吹牛皮，想去南洋浪，首先得不晕船。” “药师，不是我说，你怕是船都没坐过吧……” 元威一听，立马出言打击。 “谁说没坐过？” “六岁那年我与祖父去河东，便是在风陵渡口乘船过河的……” 李药师不服气。 “哈哈，药师啊，你说的那个和海上远航完全是两码事。” “你没听陛下说么，那可是得几个月时间都在海上飘。” “咱北方人不善水，何况遇到大风大浪时，人在船上站都站不稳……” 王鹰大笑，也打趣说道。 “我还不信了那个邪，不就是出个海么，刘大人可以，吾亦去得！” “陛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小李靖表面斯斯文文，内心却是极为坚毅好胜。 “晕不晕船，因人而异，南方人也有会晕船的。” “实践是最好的检验方法，等有机会出一次海就知道了……” 宇文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斗嘴。 “看看陛下，说话就是有水平！” “你们都学着点……” …… 第310章 燧发枪 李药师朝小皇帝拱了拱手，转而向元威等人轻挑下巴。 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陛下说话自然是有水平，你也学着点……” “你是神童，说什么都对！” “可别到时上船吐个七荤八素就搞笑了。” 几人好一番打闹，气氛轻松和谐。 …… 城外火器作坊。 偌大的庄园汇集了数百名工匠。 在苏玄的带领下进行火器研发。 去年下半年，火绳枪研发成功后，宇文衍提出了燧发枪的概念。 苏玄如同着了魔似的，废寝忘食地投入其中。 期间，小皇帝也来过两次。 每次来都见他蓬头垢面，身上发出一股酸臭。 一心沉迷于如何利用燧石击发火枪。 有这种钻研精神，宇文衍相信他一定能够成功。 反正也不急着把火枪装配于军中。 他有足够的耐心让工匠们去慢慢去研究个中奥秘。 受限于工艺不成熟，当下也还不能大批量生产。 因而。 小皇帝除了吩咐相关人员全力配合，平时都不去干预他们的研发。 “哈哈……” “成啦！” “真的成啦……” 随着靶场连续传出几声砰响。 一道人影振臂高呼，状若癫狂，在靶场空地上发疯似地狂奔起来。 其他工匠也是欢呼雀跃，击掌庆贺。 “快，把消息上报陛下！” …… 接到奏报的宇文衍，第一时间出宫，急匆匆地赶到城外庄园。 苏玄领着一帮工匠早已候在门口。 远处。 一道金色的影子倏然而至。 天子坐驾汗血宝马“逐日”扬蹄嘶鸣，身形顿止，带起一阵沙尘。 宇文衍一袭便衣，从马背轻跃而下。 “参见陛下……” “免礼！” “枪在何处，快领朕前往……” 小皇帝一脸喜色，急切地抓住苏玄的胳膊说道。 “枪在靶亭，陛下这边请！” 苏玄没顾上自己的妆容，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 领着宇文衍去了后山靶场。 王鹰，元氏兄弟，李药师，墨言等人把缰绳交给下人，也跟了上去。 “陛下请看，这就是依照您的想法，用火石击发引火药的火枪……” 到了靶亭。 苏玄拿起一支火枪恭敬地呈到宇文衍面前。 火枪的样式和火绳枪一般无二，都是后世步枪的形制。 只是把点火装置从火绳改为了燧石。 别小看这么一个小小改动，却是枪支发展史上巨大的飞跃。 在工业落后的古代，燧发枪可以说是黑火药枪支的终极形态。 宇文衍接过火枪，连续做了几个托枪，瞄准的动作。 灵魂深处的某种记忆扑面而来。 看着皇帝熟练又精准的姿势，苏玄和平时试枪的几个工匠无不露出诧异之色。 他们想不通陛下的动作为何能如此地顺畅自然。 就像试射过成百上千次的玩枪老手一样。 宇文衍仔细观察了苏玄设计的装置，并空枪击发了几次。 扣下驽机，燧石与火门上的可活动铁片摩擦，迸出滋滋火花。 这个苏玄确实有些想象力。 小皇帝只是提了一个思路，他就把想法变成了现实。 “不错，很好……” 宇文衍不由地点头，随手从案桌上的木盒里取了一枚纸壳子弹。 咬破一端的油纸，将火药全部倒入枪管。 再把子弹连同包装的油纸塞进去，用通条压实。 最后，在火门里倒上引火药。 “陛下，让臣代为试枪吧！” 王鹰和元胄看到小皇帝想要射击，异口同声地阻止道。 “放心好了，朕也要过过瘾！” 小皇帝说完，当即挺身端枪，瞄准…… “砰！” 随着一声砰响，一股白烟冒出，火药味飘散开来。 “十环！” “陛下，真的是十环！” 李药师和墨言人手一个单筒望远镜，看着百米外的枪靶兴奋地说道。 小皇帝接过墨言手中的望远镜，刚才那一枪果然正中靶心。 “苏卿，你也瞧瞧……” 宇文衍把望远镜递给了一旁的苏玄。 苏玄正纳闷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是怎么看清的。 “这，这，陛下，神物啊……” 亲眼看过后，苏玄顿时不淡定了，讶然地看着小皇帝。 “此乃望远镜，顾名思义，就是能看清远处事物的镜子，你也可以称之为千里眼……” 元威嘿嘿一笑，抢先解释起来。 “望远镜，千里眼，当真是物如其名，妙哉，妙哉……” 苏玄看着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不禁赞叹。 宇文衍见一众工匠伸长了脖子，遂即让他们也感受了一番。 引得众人一阵惊叹，直呼神奇。 “继续装弹，朕要多射几发……” 小皇帝让苏玄把案桌上的五把火枪都装填好。 端枪、瞄准、射击…… “十环！” 再射！ “十环！” …… “陛下威武！” 连射十枪，发发直中靶心，众人不禁欢呼起来。 宇文衍一脸满足之色，似乎找回了灵魂深处的那一缕感觉。 “好，很好！” “苏卿立下大功，擢升将作大匠，赏钱千贯，绢百匹，胡姬一人，其他参与人等，皆有封赏……” “谢主隆恩！” “吾皇万福！” 众人欢喜，全都跪地谢恩。 随后，王鹰等人试射了十发。 五把火枪，全都是一次击发成功。 说明苏玄研发的这个装置有了相当的稳定性。 “陛下，这个比起火绳枪来真的好太多了！” “是啊！” …… 王鹰等人试过后，纷纷叫好。 “陛下，火枪虽然有所改进，但火药易潮，雨天不便使用的问题还是没法解决……” 苏玄听到众人的夸奖，心里也是高兴。 但还是皱眉提出了火枪的最大缺陷。 “嗯，这个问题确实棘手！” “不过大家也无需气馁，多去想，多去试，朕相信总有一天能攻克它……” 宇文衍笑着给他们打气。 他心里很清楚，在雷汞出现前，这几乎是无解的。 只有研发出雷汞底火，制作金属壳子弹，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以当前的设备和技术，那只能是个设想。 小皇帝也不打算说，暂时就让这超时代的燧发枪沉淀一些时日。 “臣等遵命！” 苏玄领着一众工匠躬身应答。 “苏卿，此枪可能批量制作？” 宇文衍右手轻抬，而后望向苏玄问道。 “回陛下，暂时还很难！” “主要是枪管的钻孔和打磨耗时费力，且良品不高。” 苏玄也不隐瞒，直接就说了。 “嗯，你们试着去改进工艺，提高良率，能造一支算一支！” “多与冶铸作坊的綦毋怀文前辈交流沟通……” …… 第311章 小钢炮 宇文衍也知道，没那么容易批量生产。 不过他也不急。 以大周当下的实力，火枪是作为秘密武器的存在。 “谢陛下，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苏玄暗自松了一口气。 所谓伴君如伴虎，若是皇帝要他短时间内生产出大量火枪来，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脑袋，甚至全家遭殃。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当今天子虽然年岁尚小，却是处事老成，为君谦和。 “臣一直醉心于此枪，无暇顾及那个红衣大炮图纸，请陛下恕罪！” 之前，小皇帝把图纸给了他弟子逍遥。 知道他一直在研发燧发枪，就把这事抛在了一边。 “无妨，你成立一个小组，着手去研发就是了，朕不催你……” “臣领命！” 宇文衍不以为意，随意说了一句。 “抱朴，你成天鼓捣的那玩意，不会就是陛下给的红衣大炮图纸吧？”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少年闻言，低声对旁边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问道。 “什么？” “你是说他在研发红衣大炮？” 此话刚好被小皇帝听到了。 “枹朴你大胆，还不跪下！” 苏玄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大声喝斥。 “陛下恕罪，小人对图纸上的大炮甚是好奇，就擅自……” 少年本就性格内向，被师父这么一斥责，吓得面色发白，跪倒在地。 “苏卿不必如此！” “你叫抱朴，你是逍遥吧，苏卿收养的孤儿……” 宇文衍呵呵一笑，示意抱朴起身。 两人年纪和墨言，小李靖相当，十四五岁的样子。 身着灰色道袍，面容清秀，唇红齿白。 “陛下，您竟然还记得小人和舍弟的名字？” 听到皇帝叫出他们的名字，而且还能区分开来。 兄弟二人露出激动之色，逍遥活泼开朗，开口说道。 “朕没认错吧！” “没错，没错……” “小人谢过陛下！” 逍遥也跪了下去，和弟弟一起给小皇帝磕了个头，神情亢奋地站起身来。 苏玄见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他从十来岁起就痴迷军器，喜好黄老学说，年逾四十仍未婚娶。 把逍遥，抱朴视作自己的孩子。 “既然对大炮好奇，那说说你对此物的看法！” 宇文衍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抱朴问道。 “回陛下，按您所绘图纸来看，此物若成，定然是国之重器。” “大炮一出，四夷皆服！” 抱朴性格内向却不是木讷，那清澈的眸子，看了都让人觉得心神安宁。 此时，他的眸光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可以嘛，有这等眼光！” “那你可有收获？” 宇文衍听罢，不由地高看了一眼。 “陛下，小人试铸了数十樽小型炮筒，全都炸膛了，一般的铜铁根本满足不了要求……” “后来，冶铸作坊的綦毋冶子，用铸造枪管的钢材为小人铸造了一根炮管。” “每次装填一斤以下火药，能发射二十次……” 一说起他所做的试验，抱朴话语明显多了起来。 “你是说你已经造出能发射的火炮来了？” 小皇帝蓦地站起身来，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分。 “回陛下，是小型的，不是您图纸上的那种红衣大炮……” 抱朴不敢直视皇帝的目光，低头回道。 “太好了，速带朕去看看！” “陛下，就在那边……” 抱朴指着靶亭侧方的一个草垛，领着宇文衍走了过去。 兄弟两人三五除二把上面的干草扒开。 露出一樽小钢炮来。 炮筒前细后粗，一米多长，能上下调节炮管仰角。 置于一个双轮炮架之上，可以靠人力或畜力移动位置。 整座小钢炮大概重两百斤，两个军士就能轻易搬动。 宇文衍快步上前，伸手抚摸着炮管，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抱朴，你用的是什么炮弹，来一发瞧瞧！” “回陛下，是生铁浇铸的铁弹。” “用石弹也行，成本低，就是制作麻烦些……” 抱朴从旁边的木箱取出一个饭碗大小的铁球。 “哈哈，好得很！” “取火药来，装弹，打一炮！” 宇文衍龙颜大悦。 逍遥听了撒腿就跑，很快就取来几斤配制好的火药。 眼见弟弟要在陛下面前露脸，他也激动不已。 抱朴清理炮膛，倒入火药，用工具压实，再放入铁弹。 从点火口装好引线。 “陛下，装填完毕，请您移驾后方壕沟！” 抱朴取出火折子，让宇文衍远离现场。 “不用紧张，朕来点火！” 小皇帝抢过抱朴手中已经吹着的火折子，俯身点燃了引线。 “陛下，危……” 王鹰等人还未说完，引线已经滋滋响起，冒起了白烟。 “愣着干嘛，快跑！” 抱朴被小皇帝拉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 众人一哄而散，纷纷躲进了后方壕沟。 本来放个炮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只不过还是试验阶段，怕的就是火炮炸膛。 小皇帝绘制图纸时，特地注明了一众注意事项。 “轰砰！” 随着一声炮响，铁弹呼啸而出。 在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孤线，落到了一里开外的一处土坡上。 沙石四溅，尘土飞扬间，地面被轰出一个坑洞来。 “哇靠，这就是会飞的震天雷啊……” 李药师从壕沟一跃而出，快速跑到落弹点。 看着地面的坑洞，不由地惊呼起来。 其他人也不慢，纷纷赶到。 “陛下，此物好啊，其用绝不亚于火枪……” 苏玄趴在地上仔细观察了一番，起身对着宇文衍兴奋地说道。 “好小子，平时一棍子敲不出个闷屁来，没想到你给为师来了个一鸣惊人。” 抱朴闻言不禁脸上一红，这还是师父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扬他。 整得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火炮那当然是好！” “苏卿，你培养了个好徒儿啊！” 小皇帝心情甚好，顺嘴也夸了苏玄一句。 “陛下过誉了。” “没有您的图纸，臭小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玩意来！” “师父所言甚是，小人就是按葫芦画瓢，不值一提……” 师徒二人情商拉满，双双向小皇帝行礼。 “嗯，你们潜心钻研吧！” “小型、中型、大型火炮都有用得上的地方，可以由小及大，攻克难关，磨练技术……” 宇文衍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 “谨遵圣命！” 苏玄率领一众工匠齐齐拱手致意。 每个人脸上都泛着激动的神色。 第312章 烟花 大家心里面都很清楚。 不论是火枪还是火炮，那都是划时代的器物。 他们只要参与其中，就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在朝廷鼓励发明创造的背景下。 就算不奢求青史留名，至少也能提升一点社会地位。 要知道。 在以前，大部分匠人都是毫无地位可言的。 能混成官方下属的工匠，那都是百里挑一了。 多半是沦为贵族豪强的私奴，只能混一口饭吃，勉强维持生存。 “子昌，药师，你们也放几炮试试！” “哈哈，让臣先来一炮！” 宇文衍话音刚落，元威便叫了起来。 一手揽过抱朴的肩膀，拉着他就往回走。 “抱朴兄弟，在下羽林卫将军元威，以后在京城有事报俺名字，好使……” “将军，将军，小子逍遥，抱朴的双胞胎兄长！” 逍遥见堂堂将军，竟然主动亲近自己的弟弟，立马凑了上去。 “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好，你这小老弟我也认了！” “走，打炮去！” 三人勾肩搭背，在元威的撺掇下，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元胄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小钢炮前，逍遥热情地和弟弟一起装填弹药。 每人都试射了几发，过了把瘾。 “啧啧啧，了不得，这要是来个万炮齐发，那场面……” “会飞的震天雷，过瘾，过瘾……” 几人异常兴奋，围着小钢炮说个不停。 “苏卿，研发一事就交给你们了，有啥需要尽管提！” “谢陛下，臣等一定尽心钻研，不负重托！” 宇文衍交代了一句后，准备回宫。 “兄长，你弄出的那玩意不给陛下过过眼么？” 抱朴话音刚落，就被逍遥捂住了嘴巴。 但众人已经听见了，目光投向兄弟二人。 “陛下恕罪！” “舍弟胡说的，那都是小人瞎弄，没一点实用的东西……” 逍遥神色慌乱，连忙解释。 “逍遥，你又瞒着为师搞什么名堂？” 苏玄脸色一沉，厉声问道。 “回陛下，小人闲来无事时，用火药做了个冲天响，纯粹好玩，没什么用处的！” 逍遥忐忑，惴惴不安地说。 “火药？” “冲天响？” “有没有实物，给朕瞅瞅！” 宇文衍不禁眼神一亮。 “有的，小人这就去取！” 逍遥飞奔而去，很快就抱着一物返回。 那是一根手臂粗细，半人高的竹筒。 逍遥在远处的地面挖了个洞，把竹筒放进去固定好。 而后取出火折子吹着，点燃上面的一根引线。 “唰！” “砰！” “噼哩叭啦……” 一个声响从竹筒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 连续响了十次。 “陛下，小的演示完毕！” 众人面面相觑，确实没看出这玩意有何用处。 小皇帝见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你竟然把烟花做出来了！” “此物是不是在夜间燃放尤为好看，就像打铁花一般？” 逍遥闻言，猛然抬首，欣喜地望向皇帝，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 “哈哈，好，好啊！” “此物虽无实用，却能挣钱，有赏……” 宇文衍很是开心，没想到烟花就这么在这火器作坊问世了。 历史上。 烟花据说是唐朝李畋(tián)发明的，被浏阳人称之为花炮祖师爷。 小皇帝拉着逍遥，和他讲了很多烟花方面的内容。 后世七彩绚丽，多姿多彩的烟花景象，听得他眼神发亮。 宇文衍不懂烟花的具体制作，但他的话却给逍遥带来无限遐想。 “你好好钻研，以后鞭炮作坊随你任意进出……” “小人叩谢陛下！” 逍遥大喜。 没想皇帝非但没责怪他不务正业，还鼓励其深耕此道。 苏玄和抱朴见状，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抱朴想想都后怕，随口把兄长所做之事说了出来，差点招来祸事。 要知道，火药可是朝廷严管之物。 能接触到的，只局限于一小批人。 万一皇帝不认可，那他兄长凶多吉少，甚至他和师父都要受牵连。 想到这里，抱朴只觉脊背发凉。 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也跟着兄长跪下磕了个头。 “臣管教不严，请陛下责罚……” 苏玄躬身不起，态度极为诚恳。 “都平身吧！” “朝廷鼓励发明创造，就是要敢想敢做，何错之有！” “尔等有想法就大胆去试，不要怕失败，大不了重头再来，朕都支持你们……” 宇文衍目光扫过现场所有工匠，给众人吃下一颗定心丸。 “遵命！” 大家深受鼓舞，齐声应答，满脸振奋！ 事毕。 宇文衍满怀喜悦地离开，一行人返回皇宫。 “加强火器庄园的安全警戒，与冶铸作坊同级！” “是，陛下！” “臣这就去安排！” 回到上善殿，小皇帝当即吩咐王鹰。 灌钢法和火药是宇文衍的底气所在，也是大周崛起的强有力保障。 容不得半点闪失！ 在确立绝对优势之前，他是不会允许技术外传的。 历史上。 自唐朝以后，中原王朝就丧失了对北方游牧势力的技术领先优势。 其中就与大唐毫无保留的科技文化交流有莫大关系。 影响最大的就是先进炼铁技术的外传。 武器装备上的优势被抹平。 反之，游牧势力的铁骑在拥有精良武器后，如虎添翼，实力大增。 这就是为什么辽、金、西夏、蒙古、满清能把中原王朝压得抬不起头来。 东海之外的倭奴国。 也是全面学习唐朝，派出大量遣唐使和留学生。 科技上引进炼铁，造纸，纺织，雕版印刷等技术。 大量手工业及农业技术传入倭国。 文化上，学习中原的文字、医药、书法、茶道、音律、服饰、建筑等，抄录各种典籍。 政治上，学习唐朝的制度、律法，进行所谓的“大化改新”。 从此。 使倭国从奴隶制过渡到封建制，国力开始壮大。 “大化改新”在倭国历史上的地位，一点都不亚于后来的“明治维新”！ 可以说，是华夏文明使得倭国摆脱野蛮和愚昧。 也正是这种大方的科技文化扶植，为倭奴几百年后侵犯明朝海疆埋下祸根。 统治者天朝上国的骄傲自大心理，为后世子孙带来惨痛的血与泪。 科技无国界，那就是瞎扯蛋！ 其中的恶心样，被后世洋鬼子们演绎得淋漓尽致！ 华夏文明对于世界文明的发展贡献，绝不仅仅是四大发明。 却被后世洋鬼子及其他们远程饲养的二狗子各种掩盖和否认。 其行阴险，其心可诛！ 数典忘祖之徒，虽万年尤为耻也！ …… 第313章 喜事将近 北风萧潇，冬日渐冷。 冬月转瞬即逝。 凛冽的寒风昭示腊月的到来。 一年一度的税赋收缴之后，家在京城的外官开始陆续启程回京。 走得早的都是路途遥远的地界。 远在辽宁道的贺若弼也上奏请求返京过年，小皇帝自然是允了。 收复辽东，把高句丽赶到鸭绿江以南后，东北的局势暂时相对平稳。 如今军政分离，刺史负责一应政务。 没有战事的情况下，他这辽宁道总管回京过个年，那是没有任何问题。 辽东城。 总管府内，一众侍卫和下人正收拾行囊，安排车队。 贺若弼的家眷原本在辽西龙城。 后来他长期驻守辽东，便把家人接到了辽东城。 女眷们知道要回京，开心不已，开始忙着收拾私人物品。 为家人准备礼物，都是东北的山货特产。 贺若弼一身戎装，端坐高堂。 把玩着皇帝御赐的天元横刀，不时用绸布细心地擦拭几下。 脑海中浮现出离京前与小皇帝长谈时的情景。 嘴角微扬，眸光熠熠，眼底尽显敬佩之色。 短短三年。 大周就在东北站稳了脚跟！ 不但把突厥伸进辽西的触手斩断，还让契丹等四个部落主动依附。 最为关键的是，把高句丽势力赶出辽东。 一切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发生了，似乎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这么大的功绩，朝野上下引起不小的轰动。 盖因每次东征胜利后，朝廷都把战果昭告天下。 表彰辽东将士们英勇善战的事迹。 使得贺若弼的名字天下皆知，威名远播。 因辽东战事，小皇帝还下诏修建“英烈祠”。 大周府兵，上至将军，下到军士，无不感激涕零，倍感皇恩浩荡！ 一时间。 军心高涨，斗志昂扬！ 腊八后。 皇宫以及京城两座驸马府开始张灯结彩。 两位公主的婚期定在了腊月十八。 这是宇文衍亲政后，皇室首次公主大婚。 而且，还是两个公主同时出嫁。 朝野上下，大家都在关注宫里的这桩喜事。 “皇室女子，必须十八方能婚配，果真不假啊……” 议论中，突然有人提出。 “还真的是，义阳公主也订婚了，但她只有十七！” “都说女子早婚折寿，两年前就传开了……” “何止，近亲婚配还会断子绝孙呢！” “不是吧，这样的传言你们也信？” 坊市、茶楼、酒馆之中，这样的声音随时都能听到。 “你可以不信。” “但你去打听打听，那些达官显贵，还有谁的府上这么做的？” “连皇上都下诏了，还能有假？” “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皇家和贵族肯定比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知道得更多……” 如此讨论，在大周各城普遍存在。 看来。 这招欲擒故纵已然在民间产生了从众效应。 这远比一纸诏令，明文禁止带来的效果要好上许多。 随大流，生怕自己吃亏或是错过好事，正是人性的一种真实体现。 演武殿。 “崇善，很快就要做新郎了，心情如何？” 晨练间隙。 王鹰左手抱胸，右手摸着下巴，对着来护儿戏谑道。 “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像在做梦……” 来护儿挠了挠后脑勺，略显几分羞态。 作为落魄家族的寒门子弟。 他的际遇，可以说是真正的一步登天，鲤鱼跃龙门。 这或许就是人生中的命运使然。 和他同样家境出身的大有人在，他们就算智慧超群，努力奋斗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实现阶级跨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努力奋斗固然重要，实力是成功的保证。 其他的就交给老天好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 运气，贵人都会降临在你身上。 命里无时莫强求！ 不属于你的哪怕拼个头破血流，最终也是镜中花，水中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丢！” “药师，你掐我干嘛？” 来护儿突然暴走，指着小李靖咧嘴轻骂。 “痛不痛？” “废话！” “那说明不是做梦，你很快就要抱得美人归喽……” 李药师这么一说，几人轰然大笑起来。 来护儿无语凝噎，作势要踢他屁股，小李靖坏笑着跑开了。 “崇善，明天起你不用入宫了，在府上接待宾客，准备大婚吧……” 宇文衍举着石锁进行力量训练，一边说道。 “谢陛下！” “臣遵命！” 看着眼前丰冠如玉，玉树临风，眸光坚毅的少年天子。 来护儿本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把话吞了回去，抿抿嘴应道。 内心升起一股宏愿，定当誓死追随，尽忠尽责！ 腊月十二。 赵王宇文招回京。 亲生女儿以公主的身份出嫁，他这做父亲的当然不能缺席。 之前他镇守的相州，如今属河南道地域。 他被小皇帝指任为河南道总管，总领河南军马事。 原本宇文衍还考虑是不是让他出任刺史。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让他继续担任总管一职。 作为外官中唯一的皇室成员，让其总领一道军马，也算是对其他总管的一种制衡。 何况。 各道总管没有皇帝诏令，也不能随意调动各地军府的府兵。 想要拥兵自重，绝非易事。 “臣参见陛下！” “皇叔公免礼，快快请坐！” 宇文招第一时间入宫觐见皇帝。 “路上还顺利吧！” “劳陛下挂心，一切都好！” 小皇帝亲手倒了一杯热茶放到赵王面前，笑着问了一句。 宇文招早已习惯了侄孙皇帝的路子，谢过后端起品尝了一口。 “香而醇，味绵长！” “陛下的茶道手法愈加精湛了……” 面对幼主，赵王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 当初。 他的兄长齐王被诛，宣帝宇文赟命他们远离京城，到封地就藩。 更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王爷身份天生就是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人头落地，小命不保。 哪怕宣帝驾崩，面对强势亲政的八岁小皇帝，他们兄弟几人也不敢有所异动。 特别是了解到宇文衍亲自挫败杨坚矫诏夺权的阴谋后。 震惊之余，更是低调行事，小心翼翼。 那段时间。 兄弟五人闭门谢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鲜少露面。 宇文衍不说，他们也不提回封地的事。 其实。 从内心讲，几人也不太情愿就这样在封地做一辈子的富贵王爷。 不曾想，小皇帝很快就任命他为相州总管。 镇守原北齐都城周边的十数州。 对他这个皇叔公表现出了足够的信任。 这份气度和胆量，让他敬佩之余还有几分感动。 “皇叔公见笑了，高祖若在世，肯定责骂孙儿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宇文衍为赵王续上茶水，开玩笑地应道。 第314章 弘农杨氏 小皇帝话毕。 宇文招也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望着眼前这位日益长成的侄孙皇帝，心间泛起一股暖流。 这是从那短命侄儿身上从未感受到的血脉亲情。 宣帝给他们带来的只有帝王家的无情与残酷。 刚登基二十天。 就把自己的亲皇叔、老五齐王宇文宪，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 后面又一纸诏令，把他们兄弟五人赶出京城。 那一刻。 兄弟几人的心是冰冷的，滴血的！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小小年纪的侄孙皇帝，竟然有这么宽广的胸怀。 每次进宫觐见，都是以家人的语气交谈。 他们可不会认为这是小孩子的年幼无知。 从这几年小皇帝推行的一系列政令来看，就算是对标宇文邕，那也是不遑多让。 取得的成效更是有目共睹。 就连韦孝宽，李穆，尉迟迥，王轨这等数朝老臣都心悦臣服。 “陛下风姿，堪比皇兄，他若在世，笑都来不及呢，焉能责骂……” 赵王欣然一笑，和宇文衍拉起了家常。 说起千金公主的婚事，宇文招感慨不已。 要不是小皇帝对和亲不感冒，他的女儿早已远嫁大漠，再也不能相见了。 如今宇文衍赐婚，驸马来护儿深受其重，前途一片光明。 对于他这一脉来说，绝对是好事一桩。 说了些家长里短，宇文招开始汇报河南道的情况。 河南作为中原之地，自古以来便是华夏重地。 洛阳更是北方的经济中心。 哪怕重新打通丝绸之路后，长安商贸活动快速繁荣起来，暂时也还取代不了洛阳的地位。 河南道各种手工业水平都居于前列，还是大周的重要产粮区。 朝廷撤州设道，赵王任总管，领军马事。 刺史之职给了五十一岁的杨尚希。 此公出身“弘农杨氏”，是有名的郡望。 正经弘农出身，不是杨坚碰瓷的那种。 弘农郡杨氏始于汉朝。 因其老祖杨喜分得楚霸王项羽的一条大腿获封赤泉侯，开启崛起之路。 至今已传承七八百年。 和“五姓七望”一样，都是大周当下的名门望族。 正在永安三峡造船，训练水军的杨素，也是出自弘农杨氏。 直到宋代，忠肝义胆，一门忠烈的杨家将也是弘农杨氏后人。 太祖宇文泰创立府兵制，八柱国十二大将军地位显赫。 作为十二大将军之一的杨忠，也自称出身弘农杨氏，以此抬高门弟，粉饰身份。 而郡望大族也需要朝廷政治势力的支持。 双方互惠互利，一拍即合！ 历史上，杨坚矫诏夺权，以隋代周后。 弘农杨氏被视为皇族宗亲，得到荫庇提携，勋戚满朝。 四年前。 杨坚夺权失败，随国公杨氏一脉被贬为庶人，为朝廷所通缉。 朝中甚至有人建议，拿整个弘农杨氏开刀。 杀一儆百，震慑其他世家大族。 考虑当时政局未稳，不宜大开杀戒，以免节外生枝。 宇文衍采取了控制事态，平稳过渡的方略。 弘农杨氏差点引火烧身，也着实吓得不轻。 所有在朝为官的子弟全都上书表忠心，并与杨坚划清界限，谨小慎微起来。 小皇帝也乐见于此，相当于手里抓了一根小辫子。 以后世家大族想要出什么幺蛾子，杨氏一族可得好好掂量要不要掺和！ 宇文衍强势亲政后不久。 杨尚希便上奏表示，大周州郡过多，官员繁冗。 应当合并，以减轻朝廷俸禄支出，提升行政效率。 这正好和小皇帝的心思不谋而合。 撤州设道，合并郡县，有他的一份功劳。 加上其颇具才华，能力不俗，宇文衍便指派其出任河南道刺史一职。 河南中原，乱世皆为百战之地。 只要没有战争，朝廷推行休养生息，国家就能快速恢复起来。 河南百姓、土地、资源基础甚好，这几年来发展速度喜人。 开垦出大量田地的同时，兴修水利，推广水车，筒车等灌溉工具。 特别是黄河清淤，堤坝加固，在小皇帝的密切关注下取得显着成果。 杨尚希似乎洞悉了宇文衍的某些意图。 在官学及新增教学内容上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全力执行并宣传。 “陛下，回京前，臣和杨刺史闲聊，听说朝中有人在传，要把邺城毁了……” 说完河南道的政事，赵王喝了一口茶水，望着宇文衍说道。 “有这事？” 小皇帝不禁蹙眉。 七年前。 武帝出兵覆灭北齐。 当时就有人提议将其国都邺城毁掉，未被宇文邕采纳。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还有人认死理。 这些人的想法无非说那是一朝象征，留着恐让百姓思旧，不利归心。 甚至有残余势力企图复国，威胁朝廷统治。 历史上。 杨坚篡位称帝，邺城和建康先后被夷为平地。 把当时全国为数不多的繁荣城市毁于一旦。 为的就是消除旧朝遗存，巩固自身皇权，以示正统。 在宇文衍看来，这就是夺权者显现出来的极度自卑感。 抢来的江山，生怕有一天又被他人抢走。 “邺城乃古城池，一砖一瓦皆为历史，毁有何益？” “且让他们传，朕不点头，谁也不敢去动分毫！” 宇文衍思忖片刻，随即摆摆手道。 听到小皇帝略显霸道的言语，宇文招笑了。 他做相州总管多年，治所就在邺城，整座城池，生活着数十万人。 很多人祖祖辈辈都在那里繁衍生息。 “陛下所言甚是，毁了着实可惜！” “另外，伪齐皇宫空置，平时还需要人清扫养护，委实有些浪费。” “杨刺史让臣请示陛下，该如何处置？” 原北齐皇宫，里面珍贵的东西已经被搬空，如今处于封存状态。 “这个好办！” “赐名“邺宫博物馆”，恢复其皇宫陈设，供百姓参观游览。” 宇文衍立马想到了后世旅游景点的操作。 “陛下，如此一来，那花费不是更大了？” 赵王不解。 “收费啊，比如参观一次十文钱！” “还可以在宫内开设店铺，售卖一些与北齐皇宫相关的纪念品。” “甚至可以把齐后主和他宠妾冯小怜寻欢作乐的宫殿改造成客房，睡一晚收钱十贯……” 宇文衍说完，看着赵王嘴巴微张，露出异色。 他没想到小皇帝会这么处置。 再怎么说那也是曾经的一国皇宫。 皇权高贵，虽已国灭，但也不是普通人能触及的。 “陛下，如此一来，朝中有些人又得多嘴了！” “你让杨刺史放心大胆去做，能赚钱就是好事。” “何况，允许普通百姓游览曾经的一国皇宫，也彰显大周皇室的胸怀度量……” 宇文衍根本没把那些成天祖制规矩，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腐儒放在眼里。 “臣遵命！” 宇文招目光熠熠，似乎从侄孙皇帝身上看到皇兄的影子。 君臣二人就“邺宫博物馆”一事进行深入交流。 宇文衍还为此亲笔题字。 拿了小皇帝的御笔，赵王起身拜别。 宇文衍说等诸王返京后为他们设宴。 …… 第315章 蜀身毒道 随后几天。 手持御令，巡视天下的六王先后返京。 跟随杨素的荆王宇文元，以及蔡王宇文兑也到了。 蔡王于幽州总管阴寿帐下做记事。 年初时，阴寿去世，韩擒虎接替了他的总管之职。 宇文兑便成了他的部下。 年底了。 又赶上两位公主出嫁，他们全都提前了些时日回到京城。 辽东的曹王宇文允，西北居延城的道王宇文充还在路上。 他们身处边疆，路途遥远，去年就没有回京过年。 “臣等参见陛下！” “此乃家宴，诸位皇叔公，皇叔无须多礼！” 小皇帝在宫中设宴，为诸位王爷接风。 君臣见礼后，宇文衍起身和诸王打招呼，一一拥抱。 “九皇叔公，西南爨氏独大，政令难通，巡视此地辛苦你了！” 陈王宇文纯被小皇帝的熊抱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曾经的小屁孩，现已经差不多和他们一般高大了。 西南蜀川道，黔中道，云南道。 后两道不在朝廷的直接管辖之下，与中原的联系没那么密切。 虽然设置了行政区划，却没有委派官员。 名义上，由蜀川道的总管和刺史代为统领军马事及政务。 实际一应属官都由爨（cuàn）氏任命，高度自治。 就是在这种彼此心照不宣的情势下。 陈王深入其间，与爨氏及各地方头人建立联络。 开辟从益州（成都）通往各地的商路。 组织商队前往，与各少数民族进行贸易。 爨氏一族本就出自中原，并不抗拒与中原地区进行贸易。 各地部落很快就组建起了自己的商队。 把当地的一些特产，山货运至蜀地交易。 有的商队甚至前往长安，把中原的各种商品运回去贩卖。 在大西南，有一条比丝绸之路还要古老的秘密商路。 这条始于先秦以前的远古商路即是——蜀身（yuān）毒道。 身毒，是中原对天竺地区的古称。 蜀身毒道就是从蜀地出发，经云南通往中南半岛、天竺、西域的一条古商道。 被后人称之为“南方丝绸之路”。 在汉武帝凿通河西走廊，开辟丝绸之路以前。 古蜀国及沿途商贾通过这条商道，把蜀地的各种丝织品、竹杖等商品带到天竺等地贸易。 换回海贝、琥珀、琉璃、香料这些物品。 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 惊奇地在大夏国（阿富汗北部）的集市上见到蜀布和筇竹杖。 这是蜀地特有物品，怎么会出现在万里之外的西域？ 一问才知是从身毒贩卖至此的商品。 原来，在大汉王朝西南，早就存在一条经身毒通往西域的商道。 张骞返回长安后，给汉武帝上奏了此事。 眼光深远的刘彻立马意识到此商道的重要性。 派出四路人马找寻此道。 却受夜郎国，昆明夷（古滇国）所阻，汉使被杀。 夜郎国主道： 什么大汉，没听说过，有我夜郎国大么？ 区区小国，也就大汉一郡之地，口气倒是不小。 成语“夜郎自大”便是源于此。 汉武帝知情大怒。 遂挥王师南下，灭了夜郎国，大军直指古滇国。 滇王何曾见过这等威武之师，吓得两腿发软，主动投降归附汉朝。 从此。 南中地区纳入大汉版图。 汉武帝御赐“滇王之印”，仍由他管理此地。 西南之地，山高林密，道路艰险。 汉军于莽莽大山中兜兜转转，一路向西。 在怒江，澜沧江一带。 遭到哀牢国的顽强抵抗，折损大量人马。 始终不能继续向西前进了。 此时。 大汉与匈奴交战正酣，消耗甚巨。 无奈之下，汉武帝只得终止找寻蜀身毒道。 随着卫青，霍去病横空出世，汉军大败匈奴，把河西走廊纳入版图。 有了西北丝绸之路。 路途更为艰险的蜀身毒道，重要性也随之降低。 直到69年，哀牢国归附东汉。 中原王朝终于以官方身份打通了这条秘密的远古商路。 然而。 东汉以后，魏晋南北朝陷入数百年的战乱时期。 中原地区失去了对西南的控制。 …… “有劳陛下挂念，不辛苦！” 宇文纯有些感动，笑着回道。 经常穿行于野兽出没，瘴气横行的山间林地，不辛苦那不可能的。 与蛮横的土人打交道，还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蜀身毒道可有眉目？” “回陛下，按照您所说最有可能的几条路线，臣向沿途土着打听了，确有这么一条古商道……” “似乎有数条支线，但是很多险要的栈道，崖路都荒废了。” “目前只有少数世代以马帮为生的土人，还在往域外走商，具体路线暂时不清。” “不过从蜀地，云南均有路线前往雪域高原。” “臣派人随当地马队走过，还在逻些（拉萨）见到了老十。” 拥有后世记忆的宇文衍大概知道蜀身毒道的路线，之前和陈王聊过，让他顺便留意一下。 “你尽量找到那些往域外走商的土人，许以好处，搞好关系，以待后用！” “十皇叔公，高原条件恶劣，两年未归，苦了你了！” “既然蜀地和云南都有成熟的商路往来逻些，那就加强三地商贸交流。” 陈王一边应答，笑呵呵地看着小皇帝和越王宇文盛拥抱。 “陛下，臣已经习惯了，不碍事！” “刚去的时候还真是吃了些苦头，被您说的那个高原反应折磨得不轻……” 宇文盛脸色呈现高原红，精神头倒是不错。 “哈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雪域高原，那可是最接近天人的地方！” “那边情况如何？” 宇文衍拉着越王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笑着问道。 “回陛下，加上两千军士，常驻逻些的中原人已有五千余。” “羽化仙宫主体建筑已经落成，再有半年时间就竣工了。” “西山崖壁上的巨型三清石像也完成大半。” …… 说起高原上的道教工程，越王兴奋不已。 如今。 道教在雪域高原广为流传，各部落贵族大多成了虔诚的道众。 宇文盛还在逻些设立了孔子书院，招收贵族子弟和一些聪慧的平民孩子入学。 同时。 也为往来商贾开设短期汉语培训学堂。 中原的商品深受高原各部钟爱。 逻些俨然成了雪域高原的商品集散中心。 盘踞河谷的是一个叫森波的小部落。 其首领达沃甲见中原人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 顿时感受到了威胁，同时也眼热贸易之利。 在贪婪的驱使下，企图用武力控制中原商贾，抢夺财物。 两千商人装扮的军士快速集结，取出隐藏的武器，铠甲。 顿时化身威武之师。 森波部落哪曾想到这些中原商人竟然如此勇猛，被打得落荒而逃。 死伤上千，数千人被俘。 越王宇文盛亲率将士穷追不舍，一直杀到森波老巢。 斩其首领达沃甲于马下。 部族惊骇，无心抵抗，哭喊中仓皇逃窜。 战毕。 俘获人口两万余，粮食五万石，牛羊等牲畜数万，财物也不少。 越王大手一挥。 除了粮食，其他东西全部归两千军士所得。 将士们高举武器欢呼，庆祝胜利。 自此。 这个两三万人的森波部落，被大周从雪域高原强势抹除！ 第316章 小皇帝的宏愿 此事在高原上引起巨大轰动。 雅隆部，苏毗部，象雄部。 实力靠前的三个部落感受到中原人的强势。 内心都有几分不安，暗自猜测这些勇猛商人的真实身份。 权衡利弊后，还是派出了使者，与在他们部落逗留的道人一起，前往逻些交涉。 三部各自送出一些高原土特产，以示友好。 主要就是为了撇清与森波部落的关系，以免受到牵连，影响部落以后的贸易。 同时表示，愿与大周交好，加强双方商贸往来。 宇文盛借此机会，言语上敲打一番后，接受了他们的善意。 “好啊，有些成效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逻些河谷极为重要，千万不可马虎大意！” “是，陛下！” 小皇帝拍了拍越王的手背，脸上浮现一抹灿烂的笑容。 转而看向代王宇文达。 “十一皇叔公，如今北境安定，百姓们的生活如何？” 两人来了个熊抱。 “回陛下，相比战乱时，已然好了许多，至少不至于草根树皮裹腹。” “但在一些土地贫瘠的偏远地区，也还有不少生活困苦的百姓！” 代王的节俭是出了名的，哪怕是来见驾，穿的也是粗布衣服。 若是走在大街上，就普通小老百姓一个。 谁也不会想到他是堂堂王爷，当朝天子的叔公。 他巡视北方各州，也就是如今陕西道，山西道，河北道。 尤为关心民生问题，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是首要。 “天下还有百姓苦于温饱，朕仍须努力啊……” 宇文衍笑容敛去，沉吟片刻。 对于代王能够如实反应问题，而不是报喜不报忧很是欣慰。 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王，若是闭目塞听。 耳边听到的全是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话语，还谈什么治国？ “陛下所为，已是明君典范……” 诸王见小皇帝自责，为其辩解道。 “不够，远远不够！” “朕希望天下百姓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工者有其艺，商者有其途！” “居者有其庐，学者有其书，病者有其药，老幼有从依……” 宇文衍目光熠熠，思绪飘扬。 诸王听罢，朴实无华的话语让他们如同五雷轰顶，呆在当场。 这是何等的爱民！ 这是何等的宏愿！ 这是何等的圣明！ “臣等拜服！” 良久。 诸王反应过来，竟然单膝跪地，俯首拱手道。 他们是真的被这个侄孙皇帝折服了。 从这几年他的所作所为来看，这绝不是空口白话，说出来好听的。 “免礼，平身！” “单凭朕一个人肯定不行，需内外幕僚齐心协力，与大周百姓一道共同努力……” 宇文衍示意诸王起身，一边悠悠道。 “臣等愿为陛下，为大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诸王表明态度，站起身来，看小皇帝的眼神又多了一分敬重。 “有心了，咱君臣一家，一起为国为民，砥砺前行……” 能把这些王爷镇住，并发挥其作用，是宇文衍最愿看到的。 若是宗室成员心怀异志，他也不得不行铁血手段。 对于他这后世灵魂，宇文皇室的身份只是他的躯壳。 就算屠刀高举，他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当然。 若是恪守君臣之道，大家相安无事。 他也不介意保众王一世荣华富贵。 甚至给他们实现自我价值，青史留名的机会。 “陛下，河套三城再有个半年就能竣工，耗费可是不小啊！” 宇文达巡视北境，看着朔方，五原，云中三座边城拔地而起。 所需的大量钱财让一向勤俭节约的他听了肉痛不已。 “老十一，你别光看建城耗费，要看其作用。” “陛下，若臣所想不差，北境边城是专为突厥而建吧！” 赵王宇文招毕竟年长几岁，看问题更为深远。 大境门和居延城两座边城，对所有突厥人全面开放。 还能在城内购置产业，长期居住。 赵王显然从中看出了些东西。 “当下两国交好，贸易频繁，边城正好位于双方交流的结合部。” “交流，融合，是消除隔阂，促使文明进步的最佳途径！” 大周对突厥的策略，只有宇文衍，长孙晟，以及朝中几位大佬最清楚。 西北，陕西，山西，河北，辽宁五道的总管和刺史也有所了解。 突厥分裂成东西两部，主动权掌握在大周的手里。 对突厥上层恩威并用。 对一般牧民以商贸之利待之。 对困难者施小惠而获大恩。 于边城推广中原文化，鼓励通婚。 长此以往。 北胡归华，大漠入朝，北境安矣！ “陛下，突厥生性凶残好战，能受教化吗？” 宇文达理会小皇帝所言，但却对此没有多大信心。 毕竟，有了汉灭匈奴的先例。 大家都将武力征服视为解决草原游牧势力的首选手段。 然而。 铁打的草原，流水的游牧部落。 从匈奴到柔然，再到突厥，还有后来的回鹘，契丹，女真，蒙古…… 哪一个势力不给中原王朝带来无尽的麻烦。 想要武力征服，那是要有绝对的实力。 一旦王朝势微，就拿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 就像军事羸弱的宋朝，被辽，金，西夏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不但签订过尊严尽失的“澶渊之盟”。 还发生微、钦二帝被虏，施以“牵羊礼”这等耻辱的“靖康之耻”事件。 武力征服只是一时的。 还是得武力和教化双管齐下。 “始皇帝一统天下，四夷皆服，而今许多已是华夏疆土。” “没有不能教化的胡夷，如果有，那就是手段不够多，不够狠……” 宇文衍的双眸闪过一抹厉色。 诸王了然，脸上尽显兴奋之色。 “十三皇叔公，常年奔波在外，你也晒黑了许多。” “嘿嘿，黑点好，陛下不是说麦色才是健康肤色么。” 滕王宇文逌感受到小皇帝有力的拥抱，笑着答道。 他负责巡视长江沿线州郡，也就是如今的湖北道和江北道。 江北道大概就是后世安徽，江苏之地。 这两道是大周当前水稻的主产区。 “陛下，扬州船坞造的宝船真是太威武，太壮观了！” 说起第一艘下水的小型宝船，滕王赞叹不已，自豪感满满。 “你登船了？” “是啊，船高数层，宛如宫殿，甲板宽阔，竟能跑马……” 小皇帝没想到滕王登船参观了这艘划时代的海船，也算是开眼了。 “比杨素将军打造的五牙战舰还要威武壮观！” 宇文逌随即又低声说了一句。 杨素奉命在长江上游打造战舰，训练水军，当下还属于军事机密。 “哈哈，朕想见却见不到，你倒是先睹为快了。” “那可都是国之重器，当然威武！” 这几年。 他推动的造船业迅速发展，小皇帝很是满意。 第317章 公主出阁 “陛下，大周啥时候对南边用兵？” 滕王望着宇文衍，满是期盼地问道。 其他人听了也全都张起耳朵。 对于皇亲勋贵来说，这也是他们极为关切的事情。 “朝廷正在商议，还没定确切时间……” 小皇帝也不瞒诸王。 实现国家南北统一，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见宇文衍不愿多说，也就没再追问。 更加不会自告奋勇地请命出战。 作为皇室成员，但凡碰触到兵权相关事宜，都是特别敏感的。 当下也就赵王宇文招，毕王宇文贤手里有一定的兵权。 “二皇叔，三皇叔，在外历练了几年，你们也比以前稳重多了……” 小皇帝转向汉王宇文赞，秦王宇文贽两人，分别来了个熊抱。 他们原本巡视长安至洛阳沿线州郡。 撤州设道后，汉王主动要求去了山东道。 让秦王留在京畿道，也就是四关之内的关中地区。 “陛下，臣只是在关内溜跶，相当于没离开京城。” “二哥，来年咱换一下吧，我也想去孔孟之乡看看……” 宇文贽一脸幽怨加请求。 “三郎，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为外面真那么好玩么？” 赵王见状，悠然一笑。 “七皇叔，我就是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连老六，老七都出去了，我最远也就到过洛阳。” 秦王宇文贽委屈巴巴的表情逗得诸王乐不可支。 “刚刚陛下还说你稳重呢，这么快就露馅了……” 滕王宇文逌笑着轻敲他的脑袋，打趣道。 “出去看看也好，那明年你们换一下！” “谢陛下成全，万岁！” 宇文贽开心地跳了起来。 汉王宇文赞也没争执，笑着朝小皇帝拱了拱手。 做兄长的，成全自己的弟弟又有何妨。 “六皇叔，七皇叔，你们也长成了！” “敬礼！” 看到宇文衍上前，蔡王宇文兑，荆王宇文元当即立正，啪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两年的军营训练，使得他们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军人。 礼毕。 小皇帝一一送上熊抱。 两位小王爷十八岁，已经是成年精壮小伙了。 勉励了几句，让他们跟着杨素和韩擒虎好生学习领兵之道。 宇文衍招呼诸王入座，内侍开始传菜，准备开席。 席间。 诸王放开了吃喝，觥筹交错，气氛热烈，其乐融融。 酒足饭饱后，小皇帝给每位王爷赏赐了望远镜一台，身材面容俱佳的胡姬一人。 诸王大喜，欣然笑纳。 对望远镜更是啧啧称奇，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代王宇文达稍作犹豫后把胡姬推辞了。 他本不好女色，府上妻妾侍女少得可怜。 周武帝把齐后主的宠妾冯小怜赏赐给他，深受其怜爱，更加不把其他女人放眼里了。 小皇帝也不以为意，另外赏赐了一些玻璃饰品。 其他人看了也想要，宇文衍让他们直接去珍品楼购买。 反正都不是缺钱的主。 诸王拜别出宫，由墨言领着他们前去挑选胡姬。 …… 腊月十八。 整个京城沉浸在欢庆祥和的气氛当中。 阎府，来府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挂。 红烛摇曳。 随处可见的囍字显露出浓浓的喜庆。 唢呐声声，鞭炮齐鸣。 孩子们手拿喜糖在忙碌的大人中间穿来窜去，嬉戏打闹。 阎毗和来护儿一身新郎装扮。 胸前斜挎红色彩球，骑着高头大马。 两处豪华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皇宫走去。 两位驸马一表人才，满面春风，笑着向着围观的百姓拱手致意。 有侍女提着篮子，往人群中撒喜糖。 新婚大喜，娶的还是公主，高光时刻引来多少青年才俊羡慕的眼光。 “两位驸马爷可真俊啊！” “呵呵，高门大户的公子爷，谁人见了不说俊？” 道路两旁边，有人赞叹，却引来嘲讽。 “切，据说来府也就扬州一落魄家族，也不知走了啥狗屎运，来趟京城竟成了驸马……” “你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儿，我呸！” “就是，五大三粗的，还没我俊呢！” “得瑟，不过喜糖还挺甜，我喜欢！” “跟上去，多捡一些……” 人群中，不忿的言语中散发出浓浓的醋酸味。 世间事。 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好处没落自己头上就心理失衡。 见不得他人好，高低都要整几句膈应人的话才罢休。 皇宫内。 同样呈现一派喜庆热闹的场景。 皇室成员，朝中大臣欢聚一堂，庆贺公主大婚。 两位公主端坐于玻璃镜梳妆台前，一众女官正为她们盛装打扮。 净面描眉，略施粉黛！ 金钗银簪，琉璃玉饰，珠光宝气，尽显雍容华贵。 在场的有两位太皇太后，朱太后，千金公主生母，义阳公主，小皇后，贵妃木兰，淑妃萧婉儿，宇文娥英…… 皇室一众女眷齐聚。 “两位姑姑好美啊！” 宇文娥英嘴里吃着喜糖，手里还揣了一把，围着正梳妆打扮的新娘子看个不停。 “让母后为你定一门亲事，等十八岁出嫁也一样这么美！” 木兰捏了一把小公主的脸蛋，打趣地说道。 “贵妃嫂嫂，你讨厌，总学皇帝哥哥捏人家脸……” 宇文娥英撅起小嘴，给了木兰一个大白眼。 两人话语引得众女咯咯直笑起来。 “衍儿让工部匠人打造的这种梳妆台真的是太好用了……” “是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弄出的新鲜玩意还少么，本宫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朱满月和两位太皇太后对这种梳妆台喜欢得很。 其他人也点头称是。 当初。 小皇帝让人把东西搬到她们眼前时，可是给了众女一个大大的惊喜。 此时。 殿外鞭炮响个不停，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 “吉时已到，请两位公主移步正殿！” 当殿外礼官宏亮的声音响起，几位长辈拉着她们的手，继续嘱咐着。 阿史那氏，李娥姿，宇文芳生母三人眼眶发红。 清都公主和千金公主也是泪眼婆娑，低声抽泣。 “孩子，你们虽贵为公主，但嫁作他人妇，就得好好孝敬公婆，服侍夫君……” “想母后了，就随时进宫来！” 两位太皇太后把清都公主视为己出，感情深厚。 清都哽噎，已是说不出话来，紧紧握住两人的手，一个劲地点头。 千金公主的生母更是抱着女儿嚎啕大哭。 年后。 宇文芳就得随来护儿返回扬州老家，从此天各一方。 “王妃莫哭，比起大漠，扬州可是近多了，芳儿想回京看望双亲也不是难事……” “就是，等驸马为国出力，立下战功，到时回京任职也说不定呢！” 朱满月和小皇后出言安慰。 女官为两位公主戴上红色面纱，搀扶着往殿外走去。 …… 第318章 接见大员 正殿，两位新郎官已经到场。 新娘子出现后，在礼官的主持下举行传统婚嫁仪式。 宇文衍金口玉言，为两对新人送上美好的祝福。 仪式完成。 两位公主拜别亲人，由女官引领，各自上了接亲的四驾华盖婚车。 精心装饰过的辇车，红绸玉带，红彤彤的，显得极为喜庆华贵。 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汉王宇文赞，秦王宇文贽作为皇室送亲人员，送两位公主出阁。 阎毗，来护儿给小皇帝和两位太皇太后，朱太后再次行礼。 来护儿又和宇文招、王妃拜别，这才翻身上马。 两人抱得美人归，从此成为皇亲国戚。 王妃满是不舍，赵王却是一脸的笑容。 对于来护儿这女婿，他是十二分的满意。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簇拥着婚车缓缓出宫。 运送嫁妆的侍从足有五六百人，甚为壮观。 可见两位太皇太后给她们置办了丰厚的嫁妆。 之前小皇帝以皇室的名义每人赏赐了宅院一座，用作驸马府。 还每人给了五间商铺。 后来。 又为她们绘制了彩色写实画像，墨宝一幅。 另外还有天元通宝十万贯，绢帛五万匹，各种饰品数百件…… 小皇帝的大手笔把两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婚车慢慢远去，皇宫一下子清静了下来。 朝臣们吃完宫中的宴席，接着要赶往阎府和来府，送上贺礼。 同朝为官，人情客往必须做到位，何况是驸马府。 当晚。 皇宫大摆宴席，除去送亲的，所有皇室成员全部到场。 这几年。 宫里喜事连连，气氛融洽，与宣帝时期压抑的气氛截然不同。 …… 第二天。 小皇帝在上善殿开始接见陆续返京的官员。 杨素，韩擒虎，达奚长儒，高颎，司马消难，阎庆六人连袂而至。 “臣等参见陛下！” “吾皇万福圣安！” “免礼，平身！” “谢陛下！” 君臣见礼后，宇文衍示意几人茶台前入座。 “诸位爱卿坐镇一方，山高路远，辛苦了！” 小皇帝一边泡着功夫茶，笑着说道。 “谢陛下体恤，此乃臣等本份。” 他们不像朝中几位大佬，能经常见面，难免有些拘谨。 “富仁，咱可是初次见面，果真仪表堂堂，威武不凡，名不虚传啊……” 宇文衍亲自给大家倒茶，望着达奚长儒打量了一番。 见皇帝竟然亲自给臣子倒茶。 这位面对敌人千军万马也不皱下眉头的将军，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 “微臣惶恐！” “坐下，坐下，朕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达奚长儒环顾左右，见几位同僚都微笑着点头，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撤州设道后，宇文衍让原夏州总管虞庆则任陕西道刺史。 任命达奚长儒为总管。 正是因为历史上，他以两千军士硬抗沙钵略可汗的十万大军。 那种血战到底，视死如归的气概，令小皇帝敬佩不已。 虞庆则当时作为他的上司，屡次用兵失误，还见死不救。 这样的将军，宇文衍甚是不喜。 不过这些事情，在这历史时空并未发生。 虞庆则虽然不善兵事，但处理政务却是一把好手。 人各有所长，只有放在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黄河三套，向来都是朝廷和草原势力相争的兵家重地！” “大周有幸在突厥崛起前就掌控了此地。” “无任如何，绝对不容有失……” 宇文衍看着达奚长儒，遥指了一下大周疆域图。 “臣一定守住河套地区，谁人敢打主意，除非从本将尸体上踏过！” 达奚长儒拍着胸脯，斩钉截铁道。 “嗯，朕自然信得过将军！” “等河套三城竣工，此地安全又多一层保障。” 小皇帝建设三城，正是为了加强朝廷对此地的掌控。 “昭玄，子通，陕西、山西、河北相邻，河套地区通过杀虎口可达平城（大同）。” “再往东北则是张家口，都是北境要塞。” “你们要建成沿线立体防御体系，休戚与共，共同进退。” “如今两国交好，边境安宁，你们可以不时组织联合攻防军事演习……” 宇文衍不希望和平时期，戍边将士就有所懈怠，滋生惰性。 “陛下，我等时刻保持密切联络，不敢有丝毫松懈。” “您所说的军事演习不但能练兵，提升军士的战时应急能力。” “同时也能增强将士们的危机感，加强防范意识。” 高颎被小皇帝提拔，现在是山西道总管，展现出不俗的智谋。 针对北境边防，提出了很多切实可行的方略。 “昭玄所言甚是！” “如今阴山防线，固若金汤，臣等誓死守护北疆，不让陛下失望。” 韩擒虎接替阴寿的职位，已是一方大佬级人物。 “很好，有你们几位定海神针坐镇，朕很放心。” 宇文衍为几人续上茶水。 “处道，永安水军能有今天规模，这几年你受累了！” “如今你和仁度掌管湖北道军政，地方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看着杨素和阎庆，小皇帝笑容满面的夸了几句。 阎庆本是荆州总管，宇文衍任命其为湖北道刺史。 总管一职给了正在永安县打造水军的杨素。 高颎，韩擒虎，达奚长儒，贺若弼，杨素，史万岁等人，都是军队中生代翘楚。 宇文衍亲政后，就开始启用他们。 几年下来，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将军。 历史上，他们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能力方面毋容置疑。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执行了朝廷策令，不敢居功。” “承蒙天恩，素一定再接再厉，但凭陛下号令，兵锋所指，无坚不摧……” 成为皇亲国戚的阎庆心情甚好，见谁都笑眯眯的。 杨素话少直接，把自己定位成皇帝的一把尖刀。 小皇帝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司马消难。 “岳丈大人，江北手工业、纺织、商贸发达，又是水稻主产区，你费心了……” 作为当朝国丈，司马消难一直不得小皇帝青睐。 主要是他在历史上的名声太差。 一个抛妻弃子的投降机会主义者，很难让宇文衍产生好感。 特别在亲政后，竟然想通过女儿让他直达中枢，属实有些痴心妄想了。 小皇帝也懒得理会，直接给他去了道口谕： 皇后还小，司马家难道想让她整天寝食难安？ 而后。 把他按在郧州总管的位置，几年都没动过。 …… 第319章 双回门 司马消难显然感受到了小皇帝的不快。 从那以后，再也没提过这茬。 司马令姬回娘家省亲，也没为难她了。 宇文衍见他还能看出个眉眼高低来。 出身显贵，接受的是贵族教育，也不完全一无是处。 撤州设道后，就把江北道刺史一职给了他。 大周当下十三道，除去黔中道，云南道，只有十一个刺史。 妥妥的封疆大吏，比起以前的刺史来，管辖区域和权力都大了许多。 虽然没能进入权力核心，他也算知足了。 至少说明皇帝没有忘记他这个老丈人，那以后就还有机会往上爬。 “臣谢陛下隆恩！” 司马消难心里清楚，这个刺史是托女儿的福得来的。 宇文衍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随后。 几人畅所欲言，把想说的事趁此机会一一陈述。 小皇帝也顺便询问了各道的一些情况。 地方民情官声，有巡视的王爷给他奏报。 御史台察院的监察御使，也会不时奔赴地方，行使监察之职。 另外，天眼情报组织收集的内容，也在源源不断地送回京城。 宇文衍不会偏听偏信，而是综合多方消息进行判断。 “诸位爱卿，给你见识个新鲜玩意。” 谈完政事。 小皇帝让墨言取来六支单筒望远镜。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纷纷来到殿外。 墨言和小李靖逐个教他们如何使用。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声惊叹，直呼神物。 他们都是有文化，有眼光的一些人，很快就想到了望远镜的多种应用场景。 “朕已经让工部作坊准备了一批，每处都有相应配额。” “年后，诸位带回去，由你们自行分配！” 东西研制出来了，就要让其发挥作用。 “谢陛下！” “这可真是好东西啊，简直是神乎其神！” “千里眼，望远镜，中……” …… 六人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嘴里喃语不止。 “今天朕就不留诸位用膳了，等年前定个日子，朕设宴和大家痛饮几杯……” “出宫后跟小言子去挑一个胡姬吧！” 几人闻言相视，当即嘿嘿一笑，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谢陛下，臣等告退！” 看着几人谈笑着远去，宇文衍回到殿内。 “兰兰，研墨！” 小皇帝哼着小调，准备写几副对联。 如今。 过年贴春联已经成了京城人家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 对对子也在文人中盛行。 每当想到对对子，宇文衍脑海中就会浮现唐伯虎点秋香里，“对穿肠”喷血不止的场景。 那种画面感，简直了！ 宇文衍的书法造诣，每年都在精进。 行楷都有相当水准，尤其瘦金体，更是一绝。 哪怕是朝中一众大佬都赞不绝口。 京城的万千学子，在得知“大周钱庄”的牌匾是皇帝御笔后，更是争相临摹。 …… 腊月二十二。 两位公主归宁，也就是回门，或叫双回门。 就算是皇室，贵族，也同样遵循民间的传统习俗。 清都公主和阎毗，千金公主和来护儿，两对璧人携手进殿。 双双给宇文衍，两位太皇太后，朱太后，赵王及王妃见礼。 看着眼前的金童玉女，眉目传情，你侬我侬，一众长辈会心微笑。 “母后，怎么感觉两位姑姑和以前不一样了……” 宇文娥英盯着两位公主，不禁看向朱满月问道。 都说童言无忌，此话一出，女眷们咯咯直笑起来。 两位公主头盘百合髻，玉钗、琉璃簪点缀，一袭大红风衣，已是妇人打扮。 闻言不由满面通红，一脸羞色。 “小孩子懂什么？” “两位姑姑当然是变好看了呗！” 朱太后点了下小公主的额头，笑着轻斥了一句。 “明明就有不一样嘛！” 宇文娥英小嘴微撅，轻声嘟囔。 见礼后。 大家入座，宫女奉上盖碗茶，端来各式点心。 稍坐片刻，小皇帝借口如厕离开席位。 走时给宇文衎，宇文术，宇文娥英使了个眼色。 几人先后来到殿外。 “让你们准备的锅底灰弄来没？” “皇兄，早就备好了，臣弟和三郎亲自去刮的。” 宇文衎当即从檐廊柱石后端出一个白瓷碗。 里面装着半碗黑黢黢的粉末。 “像这样，双手都沾上锅底灰。” “待会朕一出手，你们也马上行动，知道不？” 三人一脸兴奋地点头。 没想到一向沉稳皇兄竟然会带着他们“干坏事”。 商量好后，几人跟着小皇帝回到大殿。 宇文衍不动声色地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等到经过来护儿身边时，突然闪身上前，伸手抹了他一脸黑灰。 兄妹三人见状，也行动了。 随着两声尖叫。 阎毗和两位公主顿时成了大花脸。 “哈哈！” “大花脸，大花脸，幸福开花万万年……” 几人偷袭成功，嘿嘿直笑，拍手又唱又跳。 众人见状，也哄堂大笑起来。 这是新人回门时的一种逗趣传统，就图一乐。 比起一些低级趣味的婚闹，宇文衍认为这个传统无伤大雅。 两对新人也不气恼，陪着大家嘻笑。 只不过小皇帝亲自出手，却是有些意外。 这也说明宇文衍打从心底把他们当成了自家人。 一番打闹后。 两位公主和皇室女眷说悄悄话去了。 小皇帝以及诸位王爷陪两位驸马爷说话。 除了送亲的王爷，其他皇室成员，阎毗和来护儿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 包括宇文贤，宇文贞，宇文椿等人。 小皇帝亲自为他俩介绍了一番，混一个脸熟。 两人姿态放得很低，一一见礼。 除了皇室成员，宇文衍还把三省六部大佬请来作陪，给足了两位驸马面子。 阎毗和来护儿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皇家的尊重。 午膳。 各式美酒佳肴齐上桌。 二锅头酒早已声名远播，但凡有点小钱的人都品尝过滋味。 虽已不是一开始时的高价，但也比一般的酒水要贵上不少。 普通百姓肯定是舍不得买来喝。 而小皇帝酒窖珍藏的“十八珍”，尝过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寒冬腊月，当然少不了火锅。 火锅如今已传遍大江南北，南陈很多富贵人家也迷上了这种吃法。 琥珀金猪，烤鸭，全猪宴等菜式也在从京城往外传。 席间，大家纷纷给两位驸马劝酒。 作为新姑爷，回门没有不喝趴下的道理。 几轮下来，两人已经晕头转向，满脸通红。 “姑父，你们吃点米饭垫垫肚子再喝……” 宇文衎，宇文术兄弟二人主动盛来两碗米饭。 阎毗和来护儿被人一直劝酒，菜都没伸几下筷子。 接过碗就大口吃了起来。 两小子就站在旁边，还热情地给他们夹菜。 突然。 正大口吃饭的两人顿住了，感觉有活物在嘴边动。 嘴巴一吐。 却是一条活蹦乱跳的泥鳅。 …… 第320章 贺若弼返京 又是招待新姑爷的一个恶作剧。 看到驸马中招，两小子开心得蹦跳起来。 其他人配合着起哄，现场好不欢乐。 两位公主瞟了一眼自己的夫君，捂嘴轻笑，柔情似水。 阎毗和来护儿也不在意，嘿嘿一笑，几口把碗里的饭吃完。 碗刚放下，又有人上前敬酒。 一直喝到人都坐不稳，直接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众人这才罢休。 让内侍将二人抬到侧殿卧榻休息。 饭后。 两位公主也不着急回府，陪着两位太皇太后等一众女眷去了御花园。 两个时辰后，醉酒的驸马还没醒来。 几名侍卫将他们抬上马车。 两位公主和亲人依依惜别，上车出宫返回驸马府。 …… 小年后。 京城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街道两旁边的槐树上，整齐地挂起了红色灯笼。 大街小巷，丝竹管乐，奏起欢庆的曲调。 时不时能听到阵阵鞭炮声响。 年前这段时间，办喜事的人家特别多，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东、西两市。 每天都是人山人海，购置年货的人摩肩接踵。 随时能看到装扮迥异的胡人。 操着带点口音的汉话。 越来越多的胡人，蕃商齐聚长安，甚至定居于此。 京城的百姓早已见怪不怪，有的人还和他们打成一片。 今年没有大年三十，腊月二十九就过年了。 二十八日。 一夜暴雪让整个关中平原变得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厚厚的积雪足有膝盖那么深。 午后。 几缕阳光从云层缝隙照射大地。 白茫茫的雪地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东门外，官道两旁。 聚集了大量的百姓，宇文衍领着百官站在雪地之中。 早前接到禀报，从辽东回京的贺若弼一行已经过潼关了。 “报！” “启禀陛下，贺若将军的车队很快就到了！” 传信兵纵马回报。 不一会。 雪白的官道尽头出现了移动的黑点。 由远而近，逐渐看到一面迎风飘扬的周字龙旗。 “吹号！” “擂鼓！” 小皇帝一声令下，城门楼上悠扬的号角声响起。 城门口，战鼓擂动，鼓声咚咚。 “臣贺若弼参见陛下！” “天寒地冻，烦您在此久候，微臣罪该万死！” 看到东门前的阵仗，贺若弼又惊又喜。 当即拍马赶到，单膝跪地，感动到无以复加。 “辅伯快快请起！” “朕日盼夜盼，你们总算平安归来……” 宇文衍亲自将其扶起，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路遇几场暴雪，耽搁了些时日，让陛下挂心了……” 见皇帝对自己如此上心，不禁虎目微红，真情流露。 “好，好，回来就好！” “待会回府好好泡个热水澡，略作休息再进宫。” 小皇帝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吟吟地说道。 “臣遵命！” 贺若弼拱了拱手，而后上前与朝中官员见礼。 “四皇叔，你也先回王府沐浴更衣！” 宇文衍对着低调站在一旁的曹王宇文允竖了个大拇指。 去年攻打国内城后，贺若弼汇报了曹王英勇冲锋的表现。 对于六位皇叔，小皇帝还是比较满意的。 曹王笑着点头应答。 “辅伯，后生可畏，了不起呀！” “收复辽东，功不可没。” “陛下没有看错人，你小子很不错……” “打胜仗了就是不一样，够精神！” …… 韦孝宽，李穆，尉迟迥，王轨等人都肯定了贺若弼的功绩。 “国公爷，你们抬举了，都是陛下挥斥方遒，深谋远虑。” “臣只不过领兵拿下几座城池罢了！” 贺若弼平常口不择言，这时却是表现得极为克制。 “外面天寒，进城吧！” 宇文衍大手一挥，众人有说有笑地通过东门。 返回皇宫。 上善殿数个铁炉子柴火不灭，散发出暖哄哄的热气。 墨言帮小皇帝解下披风，梅梅随即端上一碗热姜汤驱寒。 宇文衍几口喝完，走到铁炉子旁暖手。 “陛下，史将军和道王恭候多时了！” 小言子过来轻声说道。 “快宣！” 史万岁和道王昨天晚上到京城的，太晚了就没进宫见驾。 “臣参见陛下！” “敬礼！” 两人随墨言进殿，来到宇文衍近前。 史万岁单膝跪地，拱手见礼。 道王宇文充却是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身材伟岸，威风凛凛，英俊不凡，史将军不愧是难得一见的大帅哥……” “快快平身！” 史万岁不知何为大帅哥，不过肯定是好话不假。 “谢陛下！” 被小皇帝扶起身后，颇为激动的他这才看清楚天子龙颜。 回京前，他曾无数次想像过小皇帝的样子。 不过都与眼前的形象完全不同。 俊秀的外表之下，散发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深邃的眸光显露出上位的王者之气。 就是这么一个给人感觉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时却笑呵呵地拉着自己的胳膊。 “来，站铁炉子边暖暖身子！” “五皇叔，你也来！” 三人站在铁炉子旁，刚刚吹过冷风的身体很快暖和起来。 玻璃烧制成功后，铁炉子进行了改造，炉门嵌上了透明的玻璃。 可以清晰地看到火膛燃烧的火苗。 “陛下，此物真的是取暖神器，还有那火炕，也是妙得很！” “不过，这透明之物难不成是水晶？” 居延城紧临大漠，冬天的严寒和辽宁道有得一拼。 因而火炕和铁炉子也得到了很好的应用。 但眼前的玻璃炉门却是让其无比震撼。 他很清楚琉璃没有这么清澈，只有可能是水晶打磨而成。 “不是水晶！” “此乃玻璃，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清澈透明的琉璃……” 宇文衍一边说着，打开炉门加了几块木柴进去。 “走，咱坐下喝茶！” 小皇帝拍了拍手，领着两人来到茶台前坐下。 看着陛下熟练地泡着功夫茶，史万岁脸上露出异样的光芒。 道王早就见识过了，静静地看着侄儿皇帝每一个赏心悦目的动作。 “这是蜀川道今年上贡的新茶。” “来，尝尝味道如何！” 看到皇帝给自己倒茶，史万岁慌忙站起身来。 宇文衍压了压手，示意其坐下。 “臣不会品茶，不过这茶清香四溢，相比煮的茶别有一番风味。” 双手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史万岁如是说道。 开水泡茶，的确是南北朝末期才逐渐在文人雅士间兴起。 随着宇文衍的推动。 已经在民间普及开来，各式茶馆越来越多。 “朕也不会品，喝着玩！” 小皇帝哈哈一笑，又帮两人续上茶水。 史万岁没想到皇帝这么随和。 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松弛下来。 一脸崇敬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天子。 第321章 居延城与突厥 “居延城百姓生活如何？” 小皇帝细品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笑着问道。 “回陛下，军民一起，大约有八万人口长期生活在居延绿洲。” “万余突厥贵族在城内购置产业，进行商贸，学习生活。” “经居延城南来北往的流动商贾有两三万之众。” “绿洲自产粮食优先满足储备军粮，剩下的勉强能自给自足，不好的年成则需从酒泉补充一定的量。” 居延绿洲能养活八万军民，保证西北边塞的戍守力量，宇文衍已经相当满意了。 “居延城太重要了，容不得半点闪失。” “一定要保护好绿洲的生态环境，严禁乱砍滥伐，多多植树造林。” “尤其是弱水上游，一旦土地沙漠化，居延海失去水源补给将成为一片死地……” 小皇帝一通后世言语直接把两人听懵了。 什么生态环境，植树造林，沙漠化，全是从来都没有听过的用语。 反应过来的宇文衍解释了一番，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居延绿洲周边就是沙漠戈壁。 对于小皇帝所说，他们久居此地，深有体会。 没想到，从未离开京城的皇帝，能说出此番大道理来。 这时的人们，怎么会去想什么生态环境保护。 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哪想得到山山水水也可能有消失的一天。 “陛下高瞻远瞩，臣佩服！” “此事朕会让政事堂商议，制定一些操作细则出来。” “你回去和居延县令一道，看能不能做成示范区，到时推广至整个西北道。” 宇文衍说完。 又把草方格治沙，挖掘坎儿井，木桶滴灌等描述了一遍。 “臣遵命！” 史万岁着实被惊到了，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皇帝所说的这些，可行性极大。 “城内突厥人对大周的感观怎样？” “陛下，这个我最清楚了。” 小皇帝一问，道王便接过了话头。 原来。 开始的时候，为了拉拢突厥贵族在城内置业。 史万岁派出了一批熟练突厥语的向导，专门接待那些从草原来消费的贵族子弟。 逛青楼，听小曲儿，进赌场，吃大餐…… 带着他们可劲地吃喝玩乐。 长期生活在大漠草原的他们，何曾体会过此等醉生梦死、逍遥快活的日子。 很快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在这期间。 宇文充多次跟随向导接触突厥人。 颇有语言天赋的他，很快就能和他们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 而这些贵族子弟的身份，也在多次接触后被他们打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不乏叶护，达干，伯克，巴什的子孙。 叶护是突厥的一个职位，是仅次于可汗的亲王、大公，拥有相当大的政治权力。 达干是指各部落的贵族。 伯克是管理地方的官员，巴什则是军事统领。 这些贵族公子哥都是不差钱的主，主打的就一个“豪”字。 甚至沙钵略和阿波的几个儿子都不时来玩上几天。 两人作为东、西突厥的大可汗，女人不计其数，儿子自然不少。 身份尊贵，衣食无忧，出那么几个纨绔，也正常得很。 “陛下，贵妃娘娘进宫后，很少突厥人视大周为敌国了。” “长住居延城的突厥商人有不少和中原商贾结亲的。” “对了，城里的孔子书院招收了数百名十岁上下的草原学子。” “有贵族子弟，也有普通牧民的孩子。” …… 宇文充把居延城内突厥人的情况一一道来。 按他所说的状况来看，当初小皇帝提出的一些决策取得了初步成效。 尤其是孔子书院，还要进一步扩大招生规模。 让更多的突厥孩子接受中原文化教育，灌输长城内外均是炎黄子孙的历史观念。 这还真不是宇文衍天马行空，生搬硬套。 《史记》和《汉书》中就有记载，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 关于以匈奴、东胡为主的北方游牧部落，乃黄帝部落的分支，也是后世一个历史研究课题。 不过，在没有足够文字记载及遗迹发掘的佐证下，其中关系很难有明确定论。 国家要拓展壮大，民族融合，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 经历了几千年的历史进程，再执着于单一民族的纯粹性，相当于耍流氓。 伟大的中华民族，就是民族融合的直接体现。 “很好！” “以后每逢传统节日，可以举办盛大活动，邀请突厥贵族参加……” “当然，他们的一些习俗，禁忌，也要给予充分尊重。” 针对突厥，宇文衍又提了些自己的建议。 “这个好啊！” “如今已经有不少突厥人穿汉服，说汉话，吃汉食……” 史万岁和宇文充都接受过很好的贵族教育，这点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 宇文衍点了点头。 “朕的老丈人如今怕是对你意见很大吧？” 想到沙钵略可汗，小皇帝不禁笑了。 “那可不，他和阿波可汗每月一小战， 三月一大战，每次都想臣联合出兵。” “微臣都是找理由拒绝两三次，又答应一次，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得到小皇帝授意的史万岁，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事给老沙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沙钵略眼中，史万岁就是一个拥兵自重，嚣张跋扈的主。 根本不把他十二岁的皇帝女婿放在眼里。 宇文衍多次就此事向沙钵略诉苦。 老沙似乎感同身受，多次感叹他女婿这个皇帝当得也不容易。 虽然史万岁出兵不积极，但在武器售卖这块每次都安排得很到位。 这倒是让沙钵略很满意。 心中对“敦煌戍卒”的恨意都随之减退了几分。 尽管他知道，史万岁同时也卖了一些武器给阿波。 他向大周提出过抗议，宇文衍说他不知情，并表示一定严查。 事情就这么一拖再拖，到头来什么都没变。 沙钵略能有啥办法。 女儿已经嫁过去了，可大周却不由女婿一人说了算，找谁说理去！ 要不咋说突厥人性子直，有点一根筋。 完全就没去想宇文衍人小鬼大，妥妥的人精。 “陛下，将军，咱们这样两头吃好，他们不会哪天突然和解了吧？” “毕竟同宗同源，只是暂时分裂而已！” 道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短期内肯定不可能！” “阿波说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发过毒誓，与沙钵略不死不休……” 史万岁嘴角上扬，坐山观虎斗的感觉相当不错。 爽！ 第322章 性格缺陷 “分裂容易，统一难！” “以后双方合作倒是有可能，想要合二为一没那么容易了。” 宇文衍点头，笑着说道。 权力能让人上瘾，也能让人迷失自我。 习惯了无拘无束，唯我独尊，谁会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皇帝费尽心思地寻求长生不老。 还不是对权力的贪婪在作祟。 “陛下，这是为何？” 宇文充不解。 明明合则强，分则弱，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因为人性！” 小皇帝简单回了一句。 史万岁点头，宇文充则是陷入了沉思。 “陛下，曹王和贺若将军到了！” 三人不觉间聊了一个时辰，这时，墨言上前禀报。 “快宣！” 很快，宇文允和贺若弼走进上善殿。 “臣等参见陛下！” 两人都已沐浴更衣，洗尽了一身的风尘。 “免礼！” “快坐，正好史将军和道王也在。” “四哥！” “老五！” 兄弟二人两年多未见，狠狠地来了个熊抱。 他们年纪相当，同年不同月，感情相当不错。 “史万岁见过曹王殿下！” “贺若弼见过道王殿下！” 两人分别向宇文允和宇文充见礼。 回到京城，他们的身份就是王爷了，礼数不可废。 “不必多礼！” 两年下来，兄弟俩也长成了许多。 笑着点头，没有摆王爷的架子。 “辅伯，收复辽东，你如今可是名扬天下，家喻户晓啊！” “你敦煌戍卒的名头也不小，迷倒万千少女，成了多少儿郎的心中偶像！” 两人说完哈哈一笑。 贺若弼四十一岁，比史万岁大五岁。 看他们熟络的样子，显然早就认识。 “都坐吧！” 小皇帝烫洗了两个茶杯，倒了七分满。 “终于又喝到陛下泡的功夫茶，这几年可是想死微臣了……” 贺若弼双手端起茶杯，置于鼻下吸闻，轻尝后回味片刻。 而后接连两口喝完，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回味无穷，陛下的茶艺就是与众不同！” 贺若弼放下茶杯，满脸堆笑。 曹王，道王，史万岁三人心中暗忖： 老小子，严重怀疑你这是在陛下面前演戏打马屁。 “你呀你，嘴巴就是能说！” 历史上的贺若弼就是属于口嗨的那类人。 用通俗点的话说，就是嘴巴不带把门的。 啥话不过脑子，张口就来，说错话，得罪人了却不自知。 这也怪不得他，因为这是遗传。 他的父亲贺若敦，也是一员猛将，因为嚼舌根，口出怨言，得罪了当时把持朝政的宇文护。 被逼迫自杀，终年四十九岁。 死前用锥子把贺若弼的舌头刺出血，告诫他要慎言。 可是遗传的性格并没能因他老爹的惨死而改变。 他先是不满隋文帝重用高颎和杨素，总是口嗨说他们两个是酒囊饭袋。 屡教不改，引上不快，从此不被重用。 隋炀帝登基后。 有次出巡，命人打造了一个可容纳数千人的大帐篷。 贺若弼认为太过奢侈，私下与人议论，被人打了小报告。 杨广认为他诽谤朝政，目无君上，直接将其诛杀，走了他父亲的老路。 这或许就是遗传因子里的性格缺陷，给父子二人招来杀身之祸。 小皇帝暂时还没发现他私下嚼舌根的毛病。 但一张嘴确实能说，性格也比较自负。 不过，这些在宇文衍看来都不叫事。 他要的是忠诚和能力。 人无完人。 只要有本事，些许小毛病那也瑕不掩瑜，无关紧要。 “说说东北吧。” “高阳成退到鸭绿江以南后，是不是真的老实了？” 宇文衍给他续上茶水，问起了高句丽的情况。 “那确实，他敢不老实，臣直接渡江南下，端了他的老巢！” “据探子回报，那货数次派出使者入京求见陛下无果，遑惶不可终日！” 说起手下败将，他已然不把高句丽放在眼里了。 “朕说过，除非高阳成亲自到长安请罪，否则，其他人一律不见。” “全交给鸿胪寺卿长孙晟处理了。” 对于已经野心滋长的高句丽，小皇帝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哈哈，全都剃成光头了吧！” “陛下您就是慈悲心肠，由着臣的性子来，就应该砍他们几颗脑袋。” 对于贺若弼这种尸山血海趟过来的猛将，杀几个使者根本不叫事。 “陛下，要是高阳成亲自前来，您当真放过高句丽？” 曹王跟贺若弼两年多，对高句丽打不过就投降，过后又搞小动作的秉性清楚得很。 “这老小子在位二十五年了，惜命得很，怎么可能会来。” “朕也不希望他来，话已经说出去了，真要来了，大周还怎么收拾高句丽……” 几人闻言，全都笑了起来。 “陛下，为何不一鼓作气，乘胜灭之？” 道王宇文充听说贺若弼每战必胜，感觉高句丽应该是只弱鸡。 他这么一说，就连贺若弼和曹王宇文允都看向他。 “你们不觉得这几年辽东之战过于顺利么？” “此时行灭国之战，我军容易产生骄傲心理，错误低估敌方实力。” “而且，此时逼得太紧，对方可能来个鱼死网破，造成我军不必要的损失。” 宇文衍不认为辽东之战就是高句丽真正实力的体现。 高阳成极有可能是战略性放弃辽东，保存实力，以图后进。 这也是高句丽面对中原征讨大军时的一贯策略。 说白了，就是欺负你远征大军不能久战。 只不过，这次和以前不同了。 小皇帝直接把大后方搬到了他的家门口。 打下来后，就不走了，看你还能玩什么把戏！ “还是陛下考虑得周全，微臣大意了！” 贺若弼稍作思量，发现自己确实起了轻敌之意。 “永远不能低估一个存在了六百余年的势力。” “况且，还是被中原王朝屡次征伐，都没能覆灭的政权。” “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重视敌人，不战则矣，战则必胜！” 宇文衍望着他们，正色说道。 四人闻言，眼神一亮。 特别是最后一句，极富深义。 贺若弼和史万岁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是出自哪部兵法。 两人交换眼神，眸中露出一丝惊骇之色。 他们熟读兵书，都没想到出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是皇帝自家之言。 哪怕是久经战阵的将军，也不一定能领悟到这等境界。 陛下从未领兵，亦未上过战场，却能说出如此独具深义的兵家之道。 着实天赋异禀，聪慧过人。 第323章 东北四部 “陛下之言，堪比兵家圣者，臣受教了！” “臣亦有所感，获益良多！” 曹王、道王见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运筹帷幄的将军，竟然在小皇帝面前摆出受教的姿态。 不禁深深地看了一眼比他们小六岁的侄儿皇帝，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朕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们不必如此！” 宇文衍此话一出，贺若弼和史万岁却是笑了。 好家伙，您随口一说就是从未有过的兵家之道。 要是认真起来，那岂不是原地起飞？ 这不是打击人嘛，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就是两人此时的心声。 起居舍人当然不会放过皇帝的一言一行，舔舔笔头，在册子上记了下来。 “东北四大部落你了解多少，实力如何？” 宇文衍转移话题，问起了已经归附的四大少数民族势力。 “靺鞨最强，契丹次之，库莫奚和室韦最末。” “靺鞨有户八万，人口四十万左右，控弦五万众。” “契丹有户五万，控弦近四万。” “库莫奚又称奚族，与契丹同源，控弦两万。” “室韦位居最北，人口十五万以上，控弦两万众。” …… 贺若弼把他所了解的情况一一道来，可见下了不小功夫。 靺鞨分七大部落，契丹八部，奚族也有五部。 都以部落联盟的形式存在。 各部有自己的首领，另外推举一个盟主，统领各部。 室韦也分五部，文明程度最低，还没建立部落联盟。 各部都有世袭的酋长，互不臣属。 室韦有个名义上的部落首领，称莫贺弗。 抵御外敌、集体狩猎时各部合作，完事后各回各家。 “辅伯，你认为以后哪个部落最有可能给辽宁道带来威胁？” 百十年来。 四部先是被柔然蹂躏得很惨，后又被突厥按在地上摩擦。 突厥虽然看不上东北这块地盘，但不妨碍他们压榨生活在这里的部落。 就像西突厥达头可汗奴役西域诸国一样。 大周稳扎辽西，又出兵东征，突厥和高句丽节节败退。 显示出朝廷强大的军事实力。 这才有了四部的归附，无非是想摆脱突厥，获得生存空间。 他们和突厥，高句丽对中原的态度，本质上其实差不多。 势弱的时候依附称臣，一旦自身强大起来，立马反咬一口。 这是中原王朝周边势力的一贯秉性。 “陛下，臣认为是契丹。” “辽西之地，有相当一部分曾经被其所占。” “特别是科尔沁大草原，被契丹人视为私人牧场。” “之前受突厥，高宝宁，高句丽联合攻击，无奈往北迁徙。” “阴寿将军击溃高宝宁残部，收复辽西，科尔沁也成了我朝一郡之地。” “可一旦其壮大起来，定然会觊觎辽西地盘……” 贺若弼分析得头头是道，也很有道理。 大周经营辽宁道，必然会压缩四部的生存空间。 特别奚族和契丹，原本辽西大部都是他们的地盘。 如今只能与北面的室韦争夺生存之地。 不过，他们很清楚中原王朝的羁縻统治有多香。 高喊一声我归附，不痛不痒地称个臣，不用付出任何实际代价，就能获得封赏。 地盘，利益都还是自己的，什么都没变。 偶尔进贡一些土特产，却能获得数倍的回赠。 至于送到中原的质子，完全可以随时放弃。 在他们眼里，中原王朝就是一个人傻钱多的土地主。 等到衰弱时，甚至还能反手甩上几耳光，狠狠地抢掠一番。 因而。 他们宁愿损失一些地盘，也要摆脱突厥的奴役。 希望跟着中原土地主，吃香的，喝辣的。 甚至娶个中原公主，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小算盘打得那是啪啪响。 可惜这一历史时空，他们碰到了不屑羁縻的宇文衍。 到底谁算计谁，以后自然见分晓！ “陛下，贺若将军所言不假，契丹士卒的战力不容小觑……” 曹王宇文允也关注过四部情况，很是赞同贺若弼的说法。 “嗯，契丹的确不能轻视。” “但是没了科尔沁草原，他们想发展起来，也绝非易事。” “按既定计划推进，加强商贸往来，促进交流。” “参考北境边城对待突厥的策略，徐徐图之……” 宇文衍怎么可能让他们猥琐发育，想都别想。 恩威并施，温水煮青蛙，就是他们未来将要享受的待遇。 “是，陛下！” “臣一定转告崔刺史，全力配合他。” 贺若弼对小皇帝的计划越来越深信不疑。 辽西龙城，辽东城，已经吸引了不少部落人口定居。 凡是前来定居者，官府都给登记户籍，分配田地。 所有适龄孩子都能免费进入官办学堂。 在科尔沁草原。 接收了不少奚族、契丹牧民定居，让其为朝廷饲养马匹。 大周与突厥和亲后，潢水河谷要塞通道也开放了。 允许坝上草原，锡林郭勒，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的牧民前往科尔沁，龙城等地贸易。 这里是步离可汗和第二可汗庵罗叔侄俩的地盘。 他们本就无心与中原王朝为敌。 属于突厥各部和平派的代表。 “陛下，四部的质子，在长安过得如何？” 贺若弼问起了各部首领送到长安的儿子。 “他们啊，已经完全适应了京城的生活，汉话也说得不错。” “朕还给他们封了个朝散大夫的小官。” “小日子过得那是爽歪歪！” 说起四位质子，小皇帝也没有亏待他们。 不但给四人安排独立的宅院，赏了一个蕃邦小娘子。 又让他们入国子监学习。 鸿胪寺还有专人负责他们在京城的日常生活。 尽量让他们感受中原文化的璀璨与魅力。 接受先进文明的熏陶，进而心生认同、归属感。 相比东北苦寒之地，繁华的长安宛如仙境一般。 舒适生活很快淡化了他们心中的思乡之情。 宇文衍独特的话语，让几人不由笑了起来。 什么小日子，爽歪歪，闻所未闻，肯定又是皇帝所创。 “当初赴京时，臣在辽西龙城见过，个个垂头丧气，像是要上刑场一样……” 贺若弼想起几人那时的熊样就想笑。 “哈哈，现在你赶他们走都不一定愿意喽。” “他们的兄弟要是知道，都得羡慕嫉妒恨……” 小皇帝嘿嘿一笑。 对于这几个部落的质子，不会让他们在京城无所事事，混吃等死。 总得改造一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挥作用了。 当下的大周，就算还没完成国家统一，对周边势力也是占优势的一方。 而且是文化，科技，经济，军事，人口等全方位领先。 对于开疆拓土，不是能不能，完全是看统治者想不想！ 可以说。 心有多大，国境线就有多远！ 第324章 高层齐聚 四名质子过了语言关后，慢慢开始放飞自我。 契丹质子大贺乙迷上了汉字书法。 乙在契丹语中指天空，表示崇高和神圣。 四人中，他是去国子监最勤的。 在助教的指导下认识汉字，书写汉字，临摹拓片。 奚族质子阿会奴对音律情有独钟。 起因是逛青楼，一曲“广陵散”奏出了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 直接摄走了他的心魂，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花重金买琴，又托鸿胪寺寻得京城一名师，开启了他的学琴之路。 靺鞨质子五郎子是粟末部首领的好大儿。 粟末部地盘与玄菟郡，高句丽接壤，在靺鞨七部中实力最强。 五郎子无感琴棋书画，唯独对买卖感兴趣。 他的时间大都泡在东、西两市。 不久就进了一家杂货铺当学徒。 两个月后，他换了一个店铺，继续做学徒。 两年多来，已换十来个行当。 目前正在“珍品楼”做伙计。 不得不说这小子有点头脑，接受新事物能力较强。 来到长安后，最受震撼的当数室韦质子莫易支。 以渔猎为主，原始农耕、畜牧为辅的室韦。 生产、生活方式相当落后。 京城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奢华的。 尤其是看到各种豪华的木制建筑，精美家具后，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没想到，族人生存之地随处可见的树木，竟然能够如此利用。 要知道，他们平常都是用作柴火烧的。 就连建造简陋的木屋都很少。 大多是居住于天然山洞，地坑，简易石屋。 主要是他们缺少铁器工具，无法对木材进行精细加工。 中原的木工手艺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在鸿胪寺的帮助下，不久就拜了一位老木匠为师。 宇文衍都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了自己的爱好，且全心投入其中。 并没有在京城花花绿绿的诱惑中迷失自我。 一件事情能够坚持两年不放弃，除了爱好，还需要一定的毅力。 也正因如此，小皇帝才决定给他们朝散大夫的官称。 这是一个从五品下的散官，有官名，无实际职务。 “陛下，这么说来，这四位比那些无所事事的贵族浪荡公子强多了啊！” 贺若弼也没想到，几名质子竟然还有这等表现。 在中原，不知穷为何物的勋贵豪门，子女众多，出那么几个败家子实在太正常了。 “那可不！” “贫穷落后督促人上进，安逸富贵易使人堕落……” 宇文衍说完，四人点头称是。 贺若弼和史万岁对小皇帝的认知也加深了几分。 一个自小在皇宫长大的孩子，能讲出这样的话，也是异类了。 正事谈完。 让墨言取来望远镜。 他们回来得晚，都还没见识过这个新奇玩意。 人手一个，到殿外由墨言和小李靖教他们使用。 四人宛如发现神仙宝贝一般。 一惊一乍地，玩得不亦乐乎。 当晚。 宇文衍在宫中设宴。 三省六部大佬，返京总管、刺史，诸位王爷。 以及王鹰，元胄，元威，李药师，来护儿，齐聚一堂。 大家几乎都认识，给小皇帝见礼后，相互打起招呼来。 “好啊，陛下亲政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呢！” “诸位王爷代天子巡视天下，劳苦功高！” “哪里，哪里，诸位皆是我朝柱梁，辅佐陛下，费心劳力……” “治理一道，守土一方，各位同僚辛苦辛苦。” “为陛下效忠，为大周尽职，吾辈之福也！” …… 大家笑呵呵的，互相拱手见礼，说着场面话。 气氛很是热烈融洽。 殿内。 乐声响起，舞娘身姿摆动，翩翩起舞。 小皇帝平常也就听听琴曲，只有逢年过节，大型聚会时才安排乐舞。 大家闲聊中，内侍，宫女开始上菜。 烧烤，火锅，炒菜逐一上桌。 两只表面金黄的烤全羊散发出浓浓的肉香。 还有其他各种烤串全都安排上。 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十道佳肴，摆满了三张转盘大圆桌。 二锅头酒，十八珍，九酿酒，米酒，果酒应有尽有。 酒菜上齐，众人恭请小皇帝上席，而后围坐了下来。 伺候一旁的宫女端起酒壶，为众臣倒酒。 小皇帝喝的是“十八珍”药酒，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大家安静下来，满脸笑容地望着他。 “难得众卿齐聚，今年又是政通人和，五谷丰登的一年，大周日益强盛，百姓生活越来越好……” “这都是内外诸卿齐心努力的结果，大家辛苦了！” “让我们共同举杯，敬天地，敬先贤，敬大周，敬百姓，敬自己……” “胜饮！” 宇文衍一脸和气，意气风发，言罢环视左右，一饮而尽。 “干杯……” 众臣全都站起身来，纷纷举杯示意，痛快地喝下杯中美酒。 “民以食为天，在朕这里，饭桌之上没那么多规矩，以吃饱喝好为准则。” “放开吃，放开喝，主打一热闹，就图一乐呵！” “谢陛下！” 小皇帝放下酒杯，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坐下。 众臣拱手称谢。 宫女为大家添酒，郧国公韦孝宽笑容满面，银须抖动，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老夫托大，在此提一杯，恭祝陛下万福无疆，贺大周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众臣纷纷起身，附和道： “祝陛下万福无疆，贺大周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好，好，朕与诸卿共饮此杯！” 宇文衍喝完，杯口朝下。 众臣心中一乐，也有样学样，表示自己滴酒未剩。 “开动……” 小皇帝说完，伸筷子夹来一根蒜香肋排。 双手拿着便啃了起来。 同桌的朝中大佬都清楚他的干饭习惯，也招呼众人吃了起来。 梅梅盛来一大碗白米饭放到宇文衍面前。 退到身后，欣赏起皇帝干饭的样子来。 大块朵颐，一口菜，一口米饭，甭提有多香。 “来，来，都尝尝……” “这是火锅，这是烧烤，这些是炒菜，都是出自陛下的奇思妙想……” 酆王宇文贞对着达奚长儒，史万岁这些外官不无骄傲地介绍。 作为皇室成员，他对小皇帝那是打从心底佩服。 同时，还有一份感激。 他与兄长宇文贤各掌六部之一，比皇帝的亲皇叔还要位高权重。 “这些佳肴都是陛下的主意？” 第一次见识各式菜肴的史万岁等人，感受着舌尖上的美味。 向小皇帝投去不敢置信的目光。 “陛下可真了不得，这也太好吃了……” “就是，特别在冬天，吃火锅简直不要太舒服。” “烧烤也美，外焦里嫩，唇齿留香。” “看看这些炒菜，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绝了！” 达奚长儒等人品尝着眼前的美食，个个赞不绝口。 第325章 除夕 “酆王，据说这二锅头酒也是陛下的杰作？” 韩擒虎随小李靖的祖父在正阳宫面圣后，这还是第二次进宫。 好那么一口的他品尝过后，就被浓烈醇香的二锅头征服了。 “那是当然！” “陛下鼓捣出的新鲜玩意太多了。” “珍品楼火热大卖的玻璃杯，眼镜，镜子等，还有望远镜，都是陛下想出来的神物……” 酆王开始得瑟起来，感觉自己沾了莫大的荣光。 “大家放开肚皮吃！” “今天不但有各种鞭，还有腰子和蛋蛋，都是大补……” 宇文衍三下五除二秒完一碗米饭，对着众人坏笑着说道。 “嘿嘿，陛下，那还用说，您看看大家碗里！” 元威这么大大咧咧一吆喝，只见每人碗里都有这些大补之物。 害得有些人不好意思起来，不着痕迹地几口吃进嘴里。 “哈哈，多吃，多吃！” “以形补形，那可是老祖宗传下的药理智慧。” 宇文衍说着，夹起一个卤兔头嗦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席间气氛愈加热烈。 众臣开始陆续给小皇帝敬酒。 他们都是一口闷，宇文衍就浅尝一下。 “十八珍”虽然被药材中和了一些烈性，但也不能多喝。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尉迟迥和颜之仪还划起了酒令。 看得史万岁等人嘴角直抽抽。 从来没见过皇帝设宴，臣子敢如此放肆的！ 可眼前却看到了。 而且陛下还一副满不在乎，乐在其中的模样。 宴席持续了一个时辰。 众臣个个红光满面，肚饱圆撑，不时打着酒嗝。 散席后，众人略作休息息，欣赏了一会乐舞。 正当众人准备起身辞别，小皇帝说话了。 “朕为众卿备了一份过年贺礼，提前祝大家过年吉祥，新春快乐！” “赏钱千贯，绢百匹，万响鞭炮十挂，十斤装经典二锅头一坛……” “谢陛下赏！” 大家没想到，不但吃好喝好了，还有意外收获。 而且，小皇帝赏赐的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宇文衍向来不吝赏赐，这点钱财算不得什么。 刘宝经营的九洲商行财源滚滚，如今皇宫内库充盈。 小皇帝也算是个有钱人了。 赏赐之物会有人送到各自府上。 众臣拜别小皇帝，由侍卫护送回府。 …… 天元四年。 腊月二十九。 茫茫大雪中的长安城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除夕。 各级官员开始休沐。 当然，一些重要的衙门会安排值守人员。 上午。 宇文衍领着一众皇室男丁祭祀太庙。 王侯将相，黎民百姓，年前祭祖的传统不会变。 这是祭祀文化，也是一种传承。 皇宫。 宫外的皇室成员入宫齐聚。 这是小皇帝亲政后形成的规矩。 祭祀后。 宇文衎和宇文术兄弟俩领着一帮内侍太监给各殿贴春联。 小皇后，木兰，萧婉儿指挥一众宫女糊剪纸窗花。 女眷们陪着两位太皇太后，朱太后拉话。 丝竹管乐，琴曲悠扬，奏出喜庆祥和的气氛。 鞭炮声声，爆竹连连。 诸位王爷开始打麻将，玩扑克，下棋。 一群小屁孩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滑雪板，雪橇…… 把鞭炮拆散来单个燃放，炸水坑，炸瓦罐，炸雪人…… 哪怕是天寒地冻，也玩得不亦乐乎。 小皇帝这里看看，那里瞅瞅。 墨言和吴公公伴随左右。 冶铸作坊放假七天，吴勇便返回了皇宫。 “老吴，你这又是好几年没回家了。” “年后带大牛回家看看亲人吧！” “老奴多谢陛下！” 吴勇感动，当即跪地谢恩。 虽然没能伺候皇帝左右，却也深受宇文衍信任。 冶铸作坊在他的各方联络下，綦毋怀文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一心一意地钻研钢铁冶炼及武器铸造。 后来，作坊又设立了铁质工具、铁制品铸造工坊。 以及轴承、齿轮、链条等相对精密的传动零件制造工坊。 还有水力车床和军器研发小组。 天文馆与綦毋干将成立了一个机械钟研发小组。 航海钟就是研发小组取得的一大科研成果。 当初小皇帝制作的机械钟被他们多次改进后，更加精准了。 为了适应当下的习惯，表盘刻度上除了标明天元数字，也加上了十二时辰显示。 比如十一点刻度，外圈标记子时，内圈标记午时。 当时针指向11点，白天就是午时，晚间那就是子时。 这样的机械钟受限于精密零件加工，还不能批量生产。 当前只有皇宫，冶铸作坊，天文馆有那么几台。 “大牛不小了，到时你也给他娶一房媳妇，所生子女继承你这一脉的香火……” “陛下，您……” “老奴何德何能劳您如此厚待！” 作为一个阉人，无后那是一辈子的遗憾。 皇帝能为他想到这方面，让其感动不已。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 “到时在京城挑一处小院，就当朕的贺礼了！” 宇文衍这是记他找到纂毋怀文的功劳，也是对他这几年来兢兢业业做事的肯定。 吴公公眼眶发红，又磕了一个，这才站起身来。 皇室成员欢聚一堂，尽情玩乐。 很快，女眷们也组起了牌局，麻将打得那叫一个顺溜。 一直到夜幕降临。 鞭炮声陆续响起，各家开始了年夜饭。 宫里，光禄寺准备了丰盛的菜肴。 宇文衎兄弟俩去殿外燃放了一挂万响的鞭炮。 开席前。 两位太皇太后和朱太后作为长辈说了些吉利话。 宇文衍也讲了几句场面话。 喝完椒柏酒后，年夜饭正式开动。 热气腾腾地饺子一盘盘端上桌。 孩子们都很喜欢吃饺子，因为有可能吃到钱币。 今年诸位王爷都回京了，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互相多喝了几杯。 两位太皇太后高兴，也拉着朱太后一起喝了不少。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年夜饭后的节目，还是欣赏绚烂多姿的打铁花。 不过今年多了一种冲到天空炸开的烟花。 这是逍遥制作出的少量烟花，小皇帝拿来给皇室成员开开眼。 这是简易的单筒烟花，还没有五颜六色的色彩。 不过新奇的事物引得众人惊叫连连，拍手称好。 见过后，众人意犹未尽。 表演完，打铁花的匠人将到宫外继续演出，供百姓欣赏。 回到殿内。 宇文衍带着小皇后，木兰，萧婉儿三人开始派发红包。 萧婉儿还是第一次见识，感觉好玩得很。 领过红包，诸位王爷陆续带着家眷辞别出宫。 皇宫又冷清了下来。 两位太皇太后，朱满月，义阳公主四人开了一桌麻将。 小皇帝领着三个媳妇在一旁看她们打。 宇文娥英兄妹三人则玩起了五子棋。 …… 第326章 欢喜过大年 一家人一边打牌，一边守岁。 “鞭炮准备好没？” “早就摊开了，皇兄，两万响的……” 宇文衎手拿一根点燃的香火，随时待命。 很快就要到零点了。 自从有了鞭炮，每年这个时刻，宇文衍都要放上一挂，喜迎新春。 “时间到，点火！” 小皇帝看着案桌上的机械钟，大声喊道。 “噼里啪啦……” 兄妹几人捂着耳朵又跳又叫。 “辞旧岁，迎新春！” “过年喽，过年喽……” “新年快乐！” 大家洋溢着欢乐的笑容，互道新春祝福！ 继续玩了几圈麻将后，众人开始犯困。 “睡觉吧，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李娥姿伸了个懒腰。 “嗯嗯，明天再玩。” 几人打着哈欠，各自回去睡觉了。 只留下宇文衍和他的三个媳妇。 小皇帝正愁去哪睡觉呢，三女凑一起嘀咕了一通，拉着他就走。 来到了小皇后的醴泉宫。 “陛下，给我们讲故事！” 木兰指了指小皇后的寝宫，嫣然一笑。 司马令姬和萧婉儿带着一丝羞态，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讲故事就讲故事呗，又不是没讲过……” 年夜饭前。 大家就已经沐浴更衣了，从里到外都换上了全新的衣衫。 小皇帝说着就向寝宫走去。 “陛下稍等，臣妾和两位姐姐把被窝暖好了您再上榻。” 小皇后说着，拉着木兰和萧婉儿先行进了寝宫。 贴身侍女为三人卸下妆容，打来热水洗漱一番。 随后。 侍女又伺候小皇帝洗漱，换上贴身睡袍。 “陛下，您可进来了！” 司马令姫娇脆的声音传出。 宇文衍嘿嘿一笑，进了寝宫，向凤榻走去。 掀开帷帐，三双布灵布灵的眼睛齐齐望向他。 稍顷，萧婉儿拉起被角遮住了双眼。 “陛下，快钻进被窝，已经暖和了！” 木兰往边上挪了挪身子，给小皇帝让了些位置躺下来。 宇文衍顿时陷入温柔乡之中，少女的清香扑鼻而来。 “咳，咳，之前故事讲到哪了？” 小皇帝宁神静气，默念阿弥陀佛。 田是有了，还是三块上等好田。 尽管数月前枪头就已经锋芒毕露，但还是不到时候。 只能在心里说，少年，再等等吧！ “讲到路遇火焰山……” 说到故事，萧婉儿很快就忘了心中的羞意。 “传说火焰山，便是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时，打翻大上老君炼丹的八卦炉，几块火炭掉落人间形成的……” “这个地方就在西域高昌国吐鲁番附近……” 宇文衍开讲，很快就吸引了三女的注意力。 “陛下，还真的有这么个地方啊？” 如今胡商往来频繁，她们身处宫中也经常听到西域诸国的一些趣闻轶事。 这个高昌国她们听人说过。 “那当然，故事来源于生活嘛！” “那真的有神仙吗？” “天上有天庭吗？” …… 女人的好奇心和小孩子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那么的天真烂漫。 “他们师徒四人好可怜啊，一路上总是多灾多难。” “就是，那些妖怪太可恨了。” “陛下，快些讲，他们是怎么过火焰山的……” 小皇帝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把她们的关注点拉回到故事情节上来。 “想要扑灭绵延上千里的熊熊天火，谈何容易，只有翠云山铁扇公主手里的芭蕉扇才有此等法力。” “正好这个铁扇公主的夫君牛魔王，就是齐天大圣的结拜大哥……” …… 宇文衍把孙悟空三借芭蕉扇的故事娓娓道来。 三女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埋怨铁扇公主几句。 一直讲到哪咤用乾坤圈将牛魔王打得现出原形，铁扇公主为救夫君主动献出宝扇。 孙悟空用芭蕉扇灭了火焰山的神火。 师徒四人翻越此山，继续西行取经。 “说来这个铁扇公主也是爱子心切，因为红孩儿的事心中有怨气实乃情之所在。” “为了救自己的夫君服软，说明她是有情之人。” “牛魔王为了给妻儿出气不惜与兄弟翻脸，有几分男子汉气概。” 女人的思维逻辑就是这样。 前脚还在为猴哥抱不平，后脚就变换了视角。 “继续，继续……” “臣妾还要听。” 木兰抱着小皇帝的胳膊轻摇了几下，娇声道。 “行，那你们乖乖闭上眼睛……” 在木兰的温柔攻势下，宇文衍只好继续后面的故事情节。 “话说师徒四人过了八百里火焰山，西行多日，看到一座气派的城池……” 小皇帝的声音轻柔了许多。 讲着，讲着，听闻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不一会功夫，他也在喃语声中进入了梦乡。 微弱的烛光摇曳。 皇宫陷入一片寂静。 偶尔能听到宫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宇文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宛如置身于一条时光隧道。 一会飞逝，一会停歇。 景象不断变幻，有亭台廊阁，又有高楼大厦，有刺眼的光，还有一抹鲜艳的红色…… 卯时，凌晨五点。 在阵阵鞭炮声中，小皇帝准时醒来。 感受到小龙王的挺拔身姿，正是修炼道家童子功的好时机。 孙神医传授的童子功，其实就是一种养生呼吸法，可练精化气，回精补脑。 久练能有奇妙功效。 大概一刻钟，行功后感觉神清气爽，全身舒坦。 扭头看到三张貌美纯真的面孔。 睡梦中不知什么时候，小皇后和萧婉儿换了个位置。 宇文衍小心翼翼地挪开木兰和萧婉儿的手臂，从温柔乡里钻了出来。 轻手轻脚地出了寝宫。 司马令姬的贴身侍女伺候其穿戴齐整。 洗漱后，走出大殿，一股凛冽的寒风袭来。 昨天夜里，又下雪了。 地面的积雪厚了几分，白茫茫的一片。 哈出的热气瞬间变成了水雾。 “陛下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不是休沐么，怎么又来了？” 一出大殿，就看到王鹰，李药师，墨言，还有宇文衎，宇文术兄弟二人候在了檐廊下。 一年到头，不论风吹雨打，雷打不动的晨练已经坚持了六年。 过年期间，宇文衍让他们好好休息下。 “臣等习惯了，到了这里才反应过来。” 王鹰是最早跟随他晨练的。 小皇帝的心腹班底，他当属第一人。 “既然来了，那就练一个时辰吧！” “后面这几天就不用来了，好好陪陪家人……” “喏！” 几人当即立正，齐声应道。 第327章 四象营 如今皇宫防卫可以说铁桶一个，前所未有的安全。 以最开始那一千亲军中的军士为核心，其他侍卫也是出自城外新军基地。 不论忠诚度，还是军事素养都是一流。 而且。 宇文衍还和王鹰，元氏兄弟一起，打造了一套全方位立体防卫体系。 从地面到宫墙，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一些屋顶隐蔽处，还布置了手持神臂驽的侍卫。 另外，还有影子直接统领的暗影卫队。 这支神出鬼没的百人队，平时都是处于隐身状态。 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你俩也来了，不错！” “皇兄，我们也习惯了。” 宇文衍拍了下两个弟弟的后脑勺，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走，雪战，雪战，我要一挑二……” 俩人的岳王枪主要是跟李药师和墨言学的，小皇帝和王鹰不时会指导一下。 兄弟二人才学枪一年不到，经常被小李靖当菜鸟教训。 “战就战，谁怕谁！” 宇文术平时话不多，却也是不服输的主。 “就是，兄弟同心，齐力断金，怕你就不是英雄好汉……” 宇文衎也给了李药师一个挑衅的表情。 “好，不愧是陛下的兄弟，有点骨气！” 小李靖和他们混熟了，没把两人当王爷看待。 这也是小皇帝默许的。 到了校场，从演武殿取出各自的兵器。 先以“十禽戏”热身，活动筋骨。 而后，李药师和宇文衎，宇文术持枪来到校场中央的雪地摆开架式。 “杀啊！”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沥泉枪一抖，同时出招。 小李靖嘴角一扬，不退反进。 银枪如龙蛇出洞，左右一挑，化解了攻势。 当即发出两声清脆的金属颤音。 宇文衍面带笑容，利用石锁进行力量训练，不时瞟一眼雪地上对战的三人。 王鹰正在做平板卧推，墨言则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 都是宇文衍凭后世记忆打造的训练设施。 数年来。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未间断。 几人的力量肉眼可见的增长。 还练出了健美的线条，腹肌突显，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爆发的力量。 “子昌，新军基地一切可好？” 宇文衍突然想到了城外军营。 那里一直保持两万人的建制，都是从十二卫及各地军府中选拔出来的军士。 他们不同于一般的府兵，选拔后是全年服役。 可以说是真正的天子亲军，待遇方面肯定不会太差。 “陛下，都是按备战强度进行日常训练。” “军事文化方面也是按您制定的内容进行教授……” 在小皇帝的要求下。 新军基地逐渐演变成类似于军事学院的营地。 “长此以往，怕是会产生环境疲劳反应，最后成为一潭死水……” 宇文衍眉头轻皱，沉吟道。 “何为环境疲劳反应，陛下！” 墨言听了不禁反问。 小皇帝稍作解释，两人恍然。 “陛下，那就多举行一些竞赛和演习！” 和之前的亲军驻地一样，基地也会进行一些军事项目竞赛。 以增强军士训练、学习的动力。 不时还有军事演习，让将士们感受到战事的紧迫感。 王鹰也知道，长期没有战争的情况下，军士容易心生惰性。 “这个可以，但还是不够！” “把两万人分组吧，形成竞争，各组实行末位淘汰，给基地注入活力……” 宇文衍想了想，决定对新军基地做些改变。 王鹰闻言眼神一亮，放下器械站起身来。 “陛下，怎么个分法？” “依照四象，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营好了。” 其实怎么分无所谓，主要是让基地保持活力。 “你和基地几位负责人商议一下，把相关规则制定出来！” 尉迟伽，侯定，杜咤三人调回京城后。 基地的一应事务由房彦谦，裴仁基，刘仁恩三人接手。 “喏！” 两人交谈间，雪地上对练的三人也分出了胜负。 一百一十八招。 宇文衎和宇文术败下阵来。 “不错，比上次多撑了十招，有进步……” 李药师沥泉枪插地，拍了拍溅洒在身上的雪花。 兄弟二人脸色潮红，也不泄气，双双拱了拱手。 他们很清楚，李药师嘴上说对战，其实就是陪两人练枪。 “陛下，您今天还练枪么？” 三人回到演武殿，将沥泉枪放回武器架，小李靖开口问了一句。 “不了，待会大家练一下格斗刺杀术，今天晨练就完事收工吧！” “喏！” 格斗刺杀，具有很好的实战效果。 是血杀组织精英和暗影成员的必备技能。 可以说是专为杀人而生的战斗技法。 配合三棱刺，更是如虎添翼，让敌人闻风丧胆。 辰时。 晨练结束，宇文衍沐浴更衣后前往朱太后的宫殿。 一家人一起吃早餐。 天元五年。 大年初一。 小皇帝照例在皇宫设宴，宴请在京城的九品以上官员。 说场面话，敬酒，赐下福利，发红包…… 宇文衍不厌其烦。 几年下来，认识的中下层京官越来越多。 他有个特长，就是记忆力好，过目不忘，见过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每年发红包环节，有幸被皇帝叫出名字，驻足谈上几句的官员感到无上荣光。 今年赏赐的福利，除了钱、绢这类财物，还有一只精美的玻璃杯。 要知道，这可是当下京城最火爆的奢侈品之一。 珍品楼每个要卖到五贯钱。 在官员看来，这回皇帝是下了血本了。 欣喜之余也是感动不已。 发完红包，宇文衍便离开了，把宴会现场交给一众官员。 让他们毫无顾忌地尽情吃喝。 正午时分。 宇文衍和墨言，王鹰三人一身便衣，来到情报组织基地。 这里曾经是他们训练一千亲军的驻地。 “刘宝参见主人！” “敬礼！” 刘宝，狐狸，影子，孤狼，以及其他二十七名暗卫早已恭候多时。 小皇帝进来后，众人齐齐见礼。 “免礼！” “大家新年好！” 宇文衍笑容满脸，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三十名暗卫，是从一千亲军中选拔出来的精英。 又被小皇帝以后世特种兵的培训方式进行了为期数年的特训。 其中十名队员还随长孙晟前往突厥两年，回来后进了天眼情报组织。 另外，暗影七名，血杀有十名队员。 如今。 他们都是三大组织的骨干成员。 第328章 家臣 “恭祝陛下新春快乐，福寿无双！” 他们曾经在亲军驻地和皇帝一起训练，同在一个锅里舀食。 暗卫大院特训时，更是朝夕相处，聆听教诲。 对于小皇帝的一些言语，感觉到格外的亲切。 众人整齐坐下，望着眼前的少年天子，满脸激动之色。 在众人心里，宇文衍就是他们的贵人。 若不是皇帝选拔暗卫，出身底层的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大头兵。 “大宝，九洲商行发展得很好，你功不可没……” 小皇帝看向刘宝，由衷地夸奖了几句。 九洲商行成立后，他原有的生意以及天眼组织所有营生归于其下管理。 不但解决了情报组织的一应支出，还为小皇帝源源不断地创造财富。 “主人过誉了，这是小人该做的。” 钱在刘宝眼里就是一堆铜子，没有什么比皇家这层关系更值钱了。 被小主人认定身份后，他是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商贾之道更上一层楼。 “陛下，珍品楼生意爆火啊！” 刘宝嘿嘿一笑。 恭敬地望着小皇帝有些意动地说道。 “珍品楼是华夏商行的营生。” “各行各业，门路万千，钱是赚不完的，尽量不要与其重叠……” 刘宝一听到华夏商行，就懂了那是朝廷商业司的产业。 他只是以商贾的眼光认为那绝对是一个赚钱的行当。 “小人明白！” 自从之前因其洛阳府第逾制被小皇帝敲打后。 大宝当机立断，把刘府该拆的拆，该毁的毁。 并举家搬迁到长安居住，行为处事低调了许多。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拜什么样的菩萨烧什么样的香。 知道小皇帝不喜欢奢华铺张，马上就做出了改变。 宇文衍点了点头。 “三大组织从无到有，发展尚好，你们的努力朕都看在眼里……” 小皇帝转而看向狐狸，影子，孤狼等一众暗卫。 “效忠陛下，虽九死其犹未悔！” 三十人拱手齐呼，斩钉截铁，气势迫人。 一片忠心，至死不渝。 就连一旁的刘宝听了都觉得感人肺腑，热血沸腾。 “尔等忠心耿耿，朕自晓得！” “值此新春佳节，来看望一下大家，希望你们再接再厉……” 宇文衍肯定了他们的功劳。 接着。 小皇帝开始给每人发红包，还有赏赐。 “胡姬一人，钱千贯，绢百匹，五斤装十八珍一坛，玻璃制品若干……” 宇文衍的赏赐一般都是钱，物，女人。 自从重开丝绸之路后。 西域商贾带来大量的胡姬。 成为京城贵族豪门的新宠。 除此之外，他还给每个人一幅御笔。 比如给刘宝的是“诚信”二字，狐狸是“谋”字，暗影是“忠”字，孤狼是“勇”字…… 人人都有份，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鼓励。 “谢陛下赏！” 众人欣喜不已，齐声谢恩。 皇帝墨宝，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比一般钱财贵重多了。 随后，宇文衍让人传膳，与他们一起用餐。 膳食由“全猪宴”酒楼提供，每一道都是深受京城食客喜爱的菜肴。 席间。 刘宝汇报说，很快“全猪宴”就将在蜀地，邺城，扬州，荆州等地开设分号。 这也说明，新兴的养猪之法已经在大周境内广泛传播开来。 卜斋研发的养猪饲料配方免费公开，也是为了推动生猪养殖。 鼓励农户养猪，同时支持相对富裕的人家进行规模试养。 终有一天。 让老百姓也能吃上肉的目标定能实现。 皇帝赐宴。 有酒有肉，酒醇菜香，众人心情爽歪歪。 “对了，城外的金鳞院如何？” 当初。 在小皇帝的建议下，三大组织一起创建的这个孤儿院。 给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一个安身之所。 同时，也算是组织的人才培养基地。 “回陛下，一切都好！” “如今已经收养8888名孤儿，按照制定好的计划进行培养。” “很快就有一批年满十五岁孩子进入组织……” 金鳞院设立后，分配了田地，让孩子们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同时开设学堂，让里面的孩子读书习字。 这里的学堂比各地官学还早开一年。 一些新增的教学内容，都是在这里最先推行。 狐狸，影子，孤狼三人对金鳞院很是上心。 不时会去那里走走看看，给孩子们上上课。 顺便也考察一些好苗子，因材施教，着重培养。 其中一些有身体缺陷的孩子，他们也一视同仁。 以后就算不能进入组织效力，也可留在金鳞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有学识，行动不便的，可以做个蒙学先生。 聋哑的可以做些杂活，照顾年幼的孩子。 “你们做得很好，尽量让孩子们健康成长，学好本领，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喏！” 听了三人所述，宇文衍很是欣慰。 他们本就出身底层，对金鳞院的孩子有亲切感，就像是弟弟妹妹一样。 小皇帝端起酒杯和大家走了一个。 众人仰头一饮而尽，好不痛快。 皇帝在大年初一这天亲临，让他们倍受感动。 宇文衍陪大家喝了三杯，边吃边聊，有说有笑。 士人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在小皇帝这里并非禁忌。 他每次宴请朝臣，都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饭后，下人奉上香茶。 小皇帝与几人商议了一下以后的发展方向。 刘宝自不必说，对商贾之事门清得很，放心让其掌管九洲商行。 狐狸，影子，孤狼三人经过几年的锻炼也成长了起来，完全可以独挡一面。 三大组织半公半私，四人可以说属于宇文皇室的家臣。 说完正事。 又闲聊了一会，宇文衍便起驾回宫了。 刘宝和暗卫们恭敬地目送皇帝离开，脸上笑容经久不散。 皇宫内。 正武殿宴席还在继续。 特别是那些平常鲜有机会进宫的低级官员，不到最后时刻都舍不得离开。 宇文衍任由他们尽情吃喝，自己来到了上善殿。 “新年快乐！” “恭喜发财！” “红包拿来……” 刚进大殿，鹦鹉花花就飞了过来，落在小皇帝肩头。 “你这鸟儿，今天鸟嘴挺甜嘛……” “给红包你也没用，赏你两个蛋蛋吃！” 宇文衍让侍女兰兰去光禄寺要了两个新鲜的羊蛋。 “咦，这味道怎么怪怪滴？” 花花连吃了几块，有些警惕地望了小皇帝一眼。 那眼神好似在说： 你大爷的不会戏耍本鸟吧？ “这可是大宝贝，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见宇文衍一本正经的模样，花花将信将疑，犹豫片刻后把剩下的也吃完了。 “味道奇特，不过吃到肚子里暖暖地，还不错……” “废话，朕乃九五至尊，大过年的，还会骗你一只鸟不成？” …… 第329章 苏威拜年 每次小皇帝和鹦鹉斗嘴，一旁的宫女就忍俊不禁。 吃完蛋蛋大餐的鹦鹉依偎在宇文衍怀里，眼睛微眯，任由他撸着自己光滑的羽毛。 “陛下，苏大人来了。” 这时，墨言上前禀报。 “宣！” 小皇帝让鹦鹉飞走，竹竹端来温水让其洗手。 “臣参见陛下，恭贺新春万福！” “无畏来啦，同贺同贺。” 宇文衍一边泡着茶，示意其茶台前入座。 “谢陛下。” 苏威拱手谢恩后坐了下来。 “商业司设立以来，你辛苦了。” “商税成功落实，你当属首功！” 商业司专门负责一切商贸活动，以及商税的征收。 宇文衍当初只是提出了设想，实际事务全是苏威一点点去完成的。 其父苏绰辅佐太祖宇文泰治国，创立大周国祚根基。 不愧是名臣之后，苏威自小以父亲为榜样，家学尚好。 商业司在他的经营下，从无到有，慢慢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经济体系。 不论是国内商贸活动，还是对外贸易，都取得了长足进步。 促进了商业繁荣，同时也增加了国库的收入。 “不敢当！” “臣自小熟读盐铁论，对桑弘羊的商道学说甚感兴趣，每每读到都有新的收获。” “商业一途，学无止境，接触越多，愈感自身不足。” “陛下有关商道之言，臣以为远在桑公之上……” 当初宇文衍接见苏威，和他聊到有关商业之事。 其实他在理论方面也知之甚少，只是把后世一些商业模式说了一通。 苏威从这些碎片化的言语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 自己尝试着去理解，运用，并取得不俗的效果。 “朕那就是随口之言，你觉有用便取之。” “泱泱大国，无农不稳，无商不富，二者皆重，绝不可以轻重其一。” “没有桑弘羊，就没有汉武帝的开疆拓土，打仗归根结底打的就是钱……” 宇文衍一边说着，倒上两杯茶水，示意苏威用茶。 “臣一定再接再厉……” 看来皇帝这是希望自己成为桑弘羊一样的人物啊。 苏威一脸激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据初步统计。 天元四年全年，商税总额将达到一千二百万贯以上。 已经远远超过租调赋税的八百万贯。 直接让国库收入翻了一倍不止，朝中一些原本反对商税的大臣也乖乖闭嘴了。 “听说你还到算术馆学习珠算去了？” 宇文衍品了一口茶，笑着看了苏威一眼，问道。 到目前为止，对他的工作还是相当满意的。 “是的，陛下！” “珠算妙用无穷，真的是伟大的开创之举。” “臣要求商业司的所有人员必须精通珠算，尤其是统计人员……” 利用天元数字及相关符号表达的新算术，得到广大数论爱好者的推崇。 特别是珠算和新兴统计方法，被各级官府主簿、记事，以及商行掌柜们视若珍宝。 宇文衍让算术馆的甄族开设培训学堂。 使得算术馆从一个兴趣小组转变成可盈利的机构。 新算术走上正轨后，小皇帝又把他记忆中的几何内容写给了甄族。 让他和算术馆的同仁好好研习，编纂一部“几何原本”出来。 其中涉及到平面、立体图形的面积，体积计算等。 这些知识都是日常生活中有可能应用到的。 “嗯，你做得很对！” “计算和统计都是一门学问，要求精准，细致！” “精确的统计数据不仅能对某项工作知根知底，同时也是朝廷制定国策的重要依据……” 君臣二人就商业司相关事项进行了深入交谈。 到目前为止，大周把铜铁金银几种重要的矿山开采权收归中央。 由朝廷统一探测，开采，不允许私自开矿。 而盐和茶叶这两种重要的贸易商品，却没有实施专营。 民间可以自行晒盐，贩盐，经营茶山，制茶等。 朝廷掌握了最先进的食盐提纯技术，所产高品质雪花盐由华夏商行专卖。 能够有效控制盐价。 同时，不禁止民间晒盐贩盐，也是让利于民，让一部分百姓能以此谋生。 至于茶叶，也是朝廷让利的产业。 华夏商行会定一个相对合适的收购价格，保证底层茶农的利益。 其他茶商想要串通一气，低买高卖，就行不通了。 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华夏商行，自行定价。 让利于民，藏富于民，正是宇文衍所主张的。 国富，不一定民富。 民富，国才能真正富强！ “苏卿，让少数人富起来的商道算不得什么。” “唯有让大周子民都富起来，那才是正道之光……” 说着，小皇帝不禁感慨了一句。 “陛下爱民如子，胸怀广大，臣受教了！” 苏威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少年天子一眼，起身长揖，正色道。 宇文衍点了点头，给茶杯续上热茶。 “陛下，玻璃制品工坊产量上来后，臣准备先在各城开设珍品楼分号。” “至于那些胡商，先吊一下他们的胃口，等过上几年再说……” 说起华夏商行旗下的营生，苏威也是颇为自豪。 有着国字号的背书，不论做什么生意，那都是只赚不赔。 若是进行垄断专营，那更是赚钱如流水。 当然，其中需要杜绝内部人员以权谋私，中饱私囊。 因而，一开始，就针对华夏商行商贸活动制定了详细、严格的规章制度。 一些情节严重的情况还写进了大周律。 轻则丢官流放，重则抄家掉脑袋，家人受牵连。 宇文衍可不希望好好的国字号商行，到头来年年亏空，却养肥了一大批蛀虫。 “嗯，这个可以！” “好东西自然是自己人先用了再说。” “让胡商馋上些年月，等产能过剩了再向他们发售……” 小皇帝深以为然。 这段时间正好让胡商们把少量玻璃制品带回去，事先宣传一波。 数万名胡商长期居于长安城，大多是西域商人。 就可以想像途经河西走廊的这条商路有多繁荣。 若是西行，一路上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往来的商队。 驼队，马队铃铛声声，川流不息。 看到鲜艳的周字龙旗和汉字商行旗帜，铁定就是中原的商队。 这是一条凶险重重的征途，同时也是财富之路。 在裴矩的经营下，大周境内河西走廊这段路途算是最安全的。 随时都能看到沿途巡逻的骑兵小队。 当下突厥内乱，无暇南顾。 加上大周边境严防死守，小股部队想要南下抢掠无疑痴人说梦。 而且两国和亲，双方处于和平时期。 祈连山南面的吐谷浑被大周警告过了，胆敢抢劫往来商队，就行灭国之举。 同时。 大周也加强了双方的贸易往来，还允许他们的商队经河西走廊前往西域。 能平平安安，和和气气挣钱，吐谷浑也犯不上和大周过不去。 因而。 当下河西走廊，各族商队往来如梭，呈现一团和气，繁荣的景象。 第330章 春节 苏威带着心花怒放的心情拜别小皇帝。 感觉以前隐居山林，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日子，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国有明主，他苏威也希望重振苏家门楣。 皇宫宴席持续到酉时。 赴宴官员这才陆陆续续出宫。 宇文衍伸了个懒腰，起身去放了一泡水。 …… 春节的日子。 就是吃吃喝喝，互相串门拜年。 重要的官员年前都见过了，小皇帝交代过，春节不必再进宫拜年。 他也图个清静，要不然单单接见朝臣都要累个半死。 年初二。 小皇后司马令姬回娘家省亲。 宇文衍则在宫中接见了长孙晟，綦毋怀文，綦毋干将，綦毋冶子。 他们都是小皇帝看重之人。 年前没宴请他们，就在春节接见一下，以示君恩。 綦毋怀文老前辈已经七十七岁了，比起刚到长安时显得老态了许多。 这五年来，一直在为冶铸作坊劳心费神。 宇文衍时常嘱咐，让他坐镇就好了，有事让儿孙和徒弟们去做。 他也听进去了，多半时间都是在书房写写东西。 把自己的一生的心得用文字记录下来。 偶尔跑到工坊干点活，活动下筋骨。 他把徒弟和綦毋干将，綦毋冶子教得很好，都是有天赋的人。 完全继承了他的德艺，其孙冶子更是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他这年纪放在当下妥妥的高寿。 小皇帝让太医署的医官定期给他检查、调理身体。 定居长安后，家里给綦毋冶子娶了两房媳妇。 直接给老前辈生了三个曾孙，终于打破了他们家五代单传的少丁局面。 綦毋怀文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子孙满堂，弄孙为乐，颐养天年，就是最大的满足。 长孙晟作为鸿胪寺卿，手上事情并不多。 暂时与大周有外交往来的国家也就突厥和吐谷浑。 西域诸国受西突厥所制，都还处于观望之中。 藩属势力也就新罗和东北四大少数民族。 在没实现国家统一之前，周边小国都不敢轻易攀附。 一切都要凭实力说话。 长孙晟的重心还是放在东、西突厥身上。 与几大可汗都保持密切交流，双方互派使团。 “远交近攻，离强合弱”的策略必须谨慎执行下去。 年初三。 宇文衍又接见尉迟伽，侯定，杜咤三人。 他们掌管左右门监卫，负责京城和皇宫的城防事宜。 也是被小皇帝视为心腹的人物。 三人是东宫六率中的左武伯，与王鹰交好，坚定地站在朝廷这边。 哪怕被倒向杨坚的几位武伯极力拉拢，也没生出反叛之心。 被小皇帝调到亲军驻地，负责一千亲军训练。 后又负责城外新军基地的一应事务。 “臣等参见陛下，恭贺吾皇新春大吉！” “敬礼！” 三人作揖后又齐刷地敬了个军礼。 “三位爱卿免礼！” “坐，坐……” 小皇帝笑呵呵地招手，示意他们上前入座。 “城防安全，稳固无恙，你们辛苦了！” “陛下谬赞，这都是臣等职责所在。” 三人喝着皇帝亲手泡制的香茶，很是谦虚地回答。 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正值男儿少壮时，拥有一颗赤胆忠心。 宇文衍与他们亲切交谈，好生勉励一番。 共进午膳后，又是发红包，又是给赏赐。 谁人不爱钱财和美人？ 况且还是独具异域风情的美艳胡姬。 三人酒足饭饱，高高兴兴地拜谢君恩，随小言子出宫挑选小娘子去了。 年初七。 阳光普照大地，雪化成溪，流水潺潺。 虽有日光披身，寒风依然有些割脸。 各衙恢复正常坐班。 驸马来护儿和千金公主进宫辞行，准备返回扬州。 “臣叩谢陛下隆恩……” 来护儿真挚地向小皇帝谢恩。 赏识之恩，授艺之恩，赐婚之恩，每一样都贵不可言。 “免礼！” “好好待千金公主，敢让她受委屈朕定不饶你……” 小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来护儿说了这么一句。 对于宇文芳这个堂姑姑，他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怜惜。 或许是因为她历史上的遭遇，宇文衍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 “陛下放心，臣万死不负公主！” 来护儿正色应答。 看向正与两位太皇太后依依惜别的夫人，眼中满是柔情蜜意。 “回扬州后多加关注南边的情况……” 宇文衍点了点头，而后嘱咐了一声。 来护儿听了眼神一亮，知道陛下所指意味着什么。 “谢陛下！” 千金公主眼眶微红，上前给小皇帝深深施礼。 “都是一家人，姑姑不必多礼！” “开开心心地去，离别是为了下次的相聚，想家了回京便是……” 宇文衍笑着安慰道。 夫妇二人再次行礼，这才不舍地转身离去。 恨离别！ 自古以来就是一种无计消除的忧愁。 这一天。 吴公公和大牛也离京了。 他们是兴高采烈走的，因为路途的尽头是他们翘首以盼的家乡和亲人。 诸位王爷，以及回京过年的官员也开始陆续返回各自岗位。 …… 转眼就是元宵之后。 越王宇文盛也启程返回雪域高原。 他是最后离京的，因为在等一个人。 “走了？” “回陛下，刚刚出西门。” “孙大叔可有留什么话？” “神医说，让公子放心，且看凡人道降世……” 听到墨言所说，宇文衍笑了，笑得像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 “派人照看好山上的草庐小院，以及那些药田……” “陛下，早就安排好了！” 墨言已经十六岁，做事细心，考虑周全，是小皇帝生活中的得力助手。 自从小皇帝在终南山与孙思邈深谈后，谋划出了凡人道。 作为神州大地上诞生的本土教派，宇文衍希望道教能在雪域高原发挥积极作用。 凡人道。 任何凡夫俗子都能信奉，修行的道统。 修道养生，强身健体，救死扶伤，行善积德。 惩恶扬善，替天行道，举霞飞升，天道轮回。 以道修身，以武炼体，以音律养性，以医药救人，以卦象卜祸福旦兮…… 占卜一途，虚无缥缈！ 芸芸众生，事态万千，福祸不一。 信则有，不信则无，却不失为传道的一项绝佳手段。 在雪域高原那片信仰净土上，之前的数百道士已经撒下道家种子。 待凡人道临世，祭出道统，众生必趋之若鹜。 第331章 龟田求见 正月过后。 开始进入春耕时节。 南方百姓引水往旱田里灌溉，等泥土浸透后人工或耕牛进行翻田。 这些旱田和北方的土地一样，在冬天时放火烧过枯草。 北方连同秸杆一起烧，直接回田，增加土地肥力。 也有收集起来烧成灰，用作沤肥的草木灰。 南方的稻草大多会保留，绑成一个个草捆，晒干后就是冬天喂养耕牛的草料。 “烧荒”是古人在长期耕作过程总结出来的经验。 土地长出人们需要的粮食，秸杆和荒草焚烧成灰，回归大地。 同时，大火能够烧掉田地里的虫卵，减少来年庄稼病虫害。 大自然的相生相克，自我修复，是对人类的美好馈赠。 这几年。 朝廷推行的开荒垦田，兴修水利，无息借贷等惠农之策得到很好的落实。 随着灌溉工具改良，先进铁制农具，耕牛的普及，农业生产力有了显着提升。 在沤肥之术，垄耕种植，虫害防治等技术加持下，亩产量对比以前增加了三四成。 没有战争，社会稳定的背景下。 朝廷只要明确方向，适当减轻百姓负担，再提供些许支持。 并不用管得太细，干涉过深，民间就能爆发出无穷的活力。 这就是人民的智慧和力量，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强力要素。 “陛下，临国公来了！” “快宣！” 小皇帝正斜靠大师椅，双脚架在案桌上看着奏折，墨言上前轻声禀报。 等到颜之仪进殿，宇文衍已经是正襟危坐。 要是让其看到自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指不定要劝谏一番。 他和王轨，乐运三人最先跟随驾前，作为正阳宫属官的同时，也充当帝师之职。 教授其儒家典籍，帝王之道，向来要求颇为严厉。 “臣参见陛下！” “子升免礼，快坐！” 宇文衍起身，将他引到茶台前入座，动手泡了壶功夫茶。 颜之仪坦然坐下，在上善殿皇帝面前，他再熟悉不过了。 “陛下，那个倭国商贾物部龟田最近在多方走动，想要觐见圣驾。” “都有好些个大人找到臣这里来了……” 颜之仪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小言子，看来龟田那货是真有事啊！” 宇文衍一听，当即看向墨言说道。 原来，龟田早就找过墨言了，打听有没有渠道给皇帝传话。 问他啥事又不肯透露，墨言向小皇帝汇报后就没再理会。 那小子至今还不知道，当初他见到的肥皂作坊少东家就是当朝天子。 “陛下，他一个小小蕃商想要面圣，会不会是受倭王所托？” “据臣所知，这个海外倭国近百年都未与中原有任何官方往来了……” “朕以为不是受倭王所托，否则直接以使臣身份通过鸿胪寺传达不就行了？” “想来是他的家族出大事了，这小子想要借力。” 这个时期。 正是倭国苏我氏和物部氏两大家族斗得你死我活的阶段。 后世的宇文衍对于倭国的历史有所了解。 “还真有可能如您所说。” “陛下，见还是不见？” 听到小皇帝的分析，颜之仪也觉得有道理。 “见，当然要见！” “倭奴小国，任其发展终成子孙患，必抹之……” 宇文衍眸中厉色一闪而逝，言语间突然多了一丝戾气。 颜之仪心中一凛，不知皇帝何出此言？ 倭国远在万里外的茫茫大海中，何来子孙患？ “小言子，你去把龟田带进宫来。” “临国公，查查那些找上你的大人是如何跟倭人搭上线的，是否收钱了……” 宇文衍沉吟片刻，随即说道。 墨言领命出宫。 “回陛下，这些人都是京城贵族，与龟田有生意上的往来。” “臣已查过，暂时没发现他们收钱，但是不是有其他交换条件尚未可知！” 此事可大可小。 说轻点就是帮人递个话，成与不成但凭天意。 说重点，那就是通敌。 给一个蕃商寻求面圣的机会，万一此人是刺客呢？ 颜之仪也深知其中厉害。 在好几位官员找过他后，感觉此事非同小可， 随即做了一番调查，决定上报小皇帝。 听到没收钱，宇文衍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不过这么大的情分，这些人不可能纯属热心肠，啥好处没有。 等龟田进宫了一问便知，既然有所求，就不怕他不说实话。 半个时辰后。 墨言领着物部龟田进宫来了。 找到他时，这小子还在到处求爷爷告奶奶。 一路上还怀疑墨言是否在诓骗他。 直到进入皇宫。 看见宏伟的建筑，威武的侍卫，心情顿时激动起来。 因为他们倭王的那几间“豪华”宫殿与这比起来，简直就是猪棚。 “化外小国倭民物部龟田，叩见大周皇帝陛下！” 这小子头也不敢抬，进殿扑通一声跪伏下去，屁股一撅，五体投地。 像极了水浒传里，李雪健老师扮演的宋江觐见宋微宗时的样子。 龟田长期混迹中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要不是鼻下那一撮小胡子，很难分辨出他是倭人。 “你着急见朕，所为何事？” 宇文衍端坐皇帝宝座，饶有兴致地望着阶下之人问道。 “倭民久居中原，早闻天子龙威，无日不思臣服屐下，为您效犬马之劳……” 这小子张口就来，舔得那叫一个顺溜，名副其实的跪舔。 “来人啊，拖出去砍了！” 小皇帝嘴角上扬，蓦地一声暴喝。 龟田被这一嗓子吓一激灵，小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饶命！饶命啊！” “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倭民有事相求，望大周天子成全！” 这时，他哪还敢耍心眼，声音都在颤抖。 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中原古话所说的“伴君如伴虎”！ “你有何事相求？” 小皇帝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问道。 “禀皇帝陛下，倭民家族遭奸人陷害，家主切腹自杀，叔伯兄弟子侄一百余口被倭王下令处死，族中女子皆沦为娼奴……” “叩请大周真龙天子为倭民报仇雪恨！” 果真如小皇帝所料，他的家族败了，还败得那么彻底。 灭族之恨，痛彻心扉。 物部龟田说话时，双眼猩红，咬牙切齿，咯咯作响。 可见其心中的仇恨有多深！ 要不是其匍匐在地，肯定能看到一双要吃人的眼睛。 第332章 狗奴 颜之仪和墨言听了，不禁向小皇帝投去钦佩的眼神。 陛下还真是料事如神，未卜先知。 “你的遭遇值得同情，节哀顺便吧。” “但那是你的家事，朕身为天朝上国之君，怎能替你报私仇？” 宇文衍叹了一口气，有些犯难地说。 “请皇帝陛下成全！” “倭民愿做您膝下的一条狗，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汪，汪汪……” 龟田为了报仇已经豁出去了，竟然学起了狗叫。 在他看来，只有中原王朝的力量才可能帮其报仇雪恨。 “你的诚意让朕很感动！” “那你说说，需要朕如何帮你？” “请您出兵讨伐倭国，我要倭王一脉和苏我氏血~债~血~偿……” 灭门之恨，血海深仇！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物部龟田牙缝中挤出来。 嘴唇都咬破了，渗出血水，又被他吞了下去。 “你且抬起头来！” 龟田闻言，缓缓直起身子，猩红的双眼迎面看到一个俊朗少年。 看似温文尔雅，却透出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他只是轻鸿一瞥，便又低下了头颅。 五年时间。 小皇帝已经从稚童成长为一个翩翩少年。 在这紧张时刻，龟田也没认出眼前的大周天子，就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少东家。 “龟田君，咱可是见过面的，这就不认得朕了？” 小皇帝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阶下之人。 “这，这……” “您，您难道是那玉皂作坊的少东家？” 物部龟田闻言，猛地抬头，打量片刻，眼神倏然一亮，说话都结巴了。 大周皇帝主动提起旧事，看来大有希望啊！ “好记性！” “小人有眼无珠，冒犯天颜，请皇帝陛下责罚……” 这小鬼子腰身一软，又匍匐了下去。 “不知者不罪！” “倭国远离中原，出兵讨伐不切实际……” 龟田一听，情绪瞬间跌至谷底，眼神黯然，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 “但是……” 宇文衍稍作停顿，话锋随之一转。 刚刚面如死灰的龟田，马上露出祈盼的眼神，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朕可派一队人马随你回倭国，组建势力，抗衡倭王。” “至于能不能报仇雪恨，那就看你的本事的了……” 龟田蓦地双眼圆瞪，眸中爆射出两道精光。 “叩谢皇帝陛下！” “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一条狗，您让咬谁小人就咬谁，汪，汪汪……” 物部龟田大喜，磕头如捣蒜，噔噔直响，额头撞得通红也不在乎。 “口说无凭，朕无法完全信你！” “这是道家炼制的誓言丹，你吞服丹药，再发下毒誓！” “若有违背，五脏六腑将溃烂九九八十一天至死……” 宇文衍取来个玉瓶，倒出一枚手指头大小的红色药丸交给墨言。 龟田二话不说，接过丹药，张口就吞了下去。 “倭民物部龟田发誓，从此做大周皇帝的狗奴，忠心为主，无怨无悔，有违此誓，天打五雷轰，后人世世为奴，代代做娼……” 三人相视一眼，谁也没想到龟田这么痛快。 其实哪有什么誓言丹！ 宇文衍只不过想给他下一道心理暗示罢了。 让其心存惧怕，以后若是想出什么幺蛾子，也会有所忌惮。 毕竟这个时候的人还是极为相信鬼神之说的。 愿望达成，龟田极为激动，接着又是一通磕头。 “起来吧，你再磕，朕这大殿的地砖都要被你磕碎了……” 看到小本子的先人像条狗似的跪在自己面前，宇文衍的内心很是坦然。 这没什么奇怪的，倭人自古以来就是这个德性。 倭者！ 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危而不怀德。 强必盗寇，弱必卑伏。 这就像诅咒一般，倭人永远都无法摆脱这种埋在骨子里的劣根性。 对于华夏来说，要么永世镇压，要么强势抹除。 这是倭国的宿命，不能给其第三条路。 否则就会像另一方历史时空，给神州大地带来无尽的灾难。 龟田停下磕头，兴奋地站了起来，但身子还是躬着的，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 要不是小皇帝清楚倭人的尿性，都会认为真的收了一条好狗。 倭人当狗必须用锁链套着。 否则。 哪天主人病了，指不定就跳起来反咬你一口。 当然，你要是保持强大，倭奴会一直做条好狗。 就目前来看，他有求于人，小皇帝暂时还是比较相信其忠心。 “朕问你，托那些官员传话，你给了他们多少好处？” “回主人，狗奴找过五家，一旦事成，给西市商铺十间，外加小娘子二十人……” 龟田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颜之仪听后脸色铁青。 这些贵族，为了眼前利益，就敢为一个蕃邦商人面圣牵线搭桥。 属实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你且先退下，朕安排好了再唤你！” “谢主人，狗奴告退……” 龟田点头哈腰，自称狗奴，极尽卑颜顺从之态。 退出大殿，墨言让一内侍领其出宫。 “陛下，这些人真该死，您看要怎么处置？” “你去跟那些人说朕遇刺了，先吓他们一下，再吐点好处出来，好好长点心……” 颜之仪一听不禁笑了。 皇帝毕竟只有十三岁，有点玩心也正常。 此事可大可小，宇文衍懒得跟那些贵族一般见识。 “臣遵命！” “陛下，化外岛夷，野蛮无知，何来子孙患？” 颜之仪为那些贵族感到庆幸，领命后把话题转回倭国。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患从何来？ 以中原王朝的实力，不论北朝还是南朝，倭国只是蝼蚁般的存在。 “朕闻曾有五倭王连续向南朝宋称臣纳贡，请求册封，企图染指新罗，百济。” “计划失败后，当即断了朝贡，再无往来。” “可见倭人既不怀德，亦无廉耻，唯利是图之辈也！” 数百年前。 倭国几大岛内，部落林立，国家百余。 东汉光武帝刘秀时期。 其中某个国主派使节到中原朝贡，御赐其“汉倭奴国王”金印。 曹魏时，邪马台女王遣使进贡，获赐“亲魏倭王”金印。 邪马台当时只是九州岛三十多个小国联盟的盟主。 有点类似于东北契丹，靺鞨一样的部落联盟。 东晋十六国，南北朝动乱时期。 一些中原人为躲避战乱，迁往朝鲜半岛，倭国等地。 带去了先进了文明和技术！ 第333章 张须陀 在本州岛中部，有一个大和国。 期间接纳了大量的“渡来人”。 这些来自神州大地的“渡来人”，直接来了一波科技、文化扶贫。 极大地促进了当地生产力的发展，使得大和国的实力突飞猛进。 经过上百年的东征西讨，逐渐统一了九州、四国岛，以及本州岛中部以南的地盘。 这时候的大和国并不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倭王的权力十分有限。 苏我氏、大伴氏、物部氏、中臣氏、葛城氏等几个大家族和王室一起分享权力。 各家族之间为了利益，各显神通，你争我斗成了朝堂常态。 显然，这次物部氏成了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 “陛下，就算倭人心性卑劣，小小倭国蜗居茫茫大海的岛上，无论如何也难成气候吧？” 关于五倭王向南朝宋进贡之事，南朝梁沈约撰写的《宋书》上有明确记载。 小皇帝知道此事，颜之仪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要说这么个玩意，有朝一日会成中原王朝的祸患，他是觉得不可思议。 “山可崩，地可裂，山河亦无恒久，何况人国乎！” “倭者，当下如蝼蚁，卑伏！” “但，其国小，山川土地匮乏，一旦天朝衰落，必遭其噬……” 宇文衍也不能说一千年后，倭寇就开始侵犯明朝海疆。 再过几百年，泱泱华夏，更是遭受倭人惨无人道地侵略。 杀光！ 抢光！ 烧光！ 尸山血海，国破家亡…… 在神州大地犯下惨绝人寰，罄竹难书的罪行。 “陛下高瞻远瞩，心忧万世，臣远不及也！” 颜之仪嘴上这么说，心里仍是不敢想像，华夏子孙会有被倭人欺负的一天。 宇文衍沉思片刻，让墨言把王鹰叫来。 既然老天把物部龟田送到自己面前，那就好好利用起来。 倭国始终是要解决的，正好提前布局一番。 “陛下！” 王鹰随墨言一道进来，给小皇帝见礼后，又向颜之仪拱手致意。 “子昌，朕准备派支队伍前往倭国执行任务，时间要几年甚至更久。” “你亲自跑一趟城外基地，采取自愿的原则，看有多少人愿往？” “遵命，臣这就去办。” 王鹰二话不说，直接领命而去。 对于小皇帝的话，他都是无条件地执行。 过了一会，颜之仪也离开了，他要去处理那几家贵族的事情。 那些贵族官员拿他当传话人，视其为二五仔，也太不地道了。 因而，颜之仪是心中带气地把他们一一叫来。 当五人听说皇帝在宫中被倭国商人行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 “你们好大的胆子！”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敢随意把人往陛下跟前引……” 颜之仪声色俱厉，狠狠训斥了一通。 “临国公救命！” “救救我等……” 虽然他们不知道龟田怎么突然就进宫了？ 但自己的确在为其牵线搭桥。 几人吓坏了，全都跪下苦苦哀求。 五人心里明白，颜之仪作为皇帝近臣，求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糊涂啊！” 颜之仪作痛心疾首的模样，心里却乐开了花。 小样儿，竟敢拿老夫当传声筒，吓不死你丫滴！ “同僚一场，本官也不愿看到尔等家破人亡。” “你们自己看能拿出什么保命的筹码，我好去陛下那里说情……” 说罢。 端起案桌上的盖碗茶，轻抬衣袖遮面，咧嘴笑开了花。 “临国公，我苏家愿献出良田千亩，店铺十间……” “柳家也是。” …… 五人交换了个眼神，达成统一意见。 尽管肉痛，但当前小命要紧。 皇帝真要是以此为借口收拾他们，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颜之仪重新回到上善殿，把情况汇报给宇文衍。 “准了！” “土地分配给自耕农，店铺交由商业司接管……” 这些贵族家财丰厚，拿出这些尽管心痛，却不会伤筋动骨。 小皇帝本意也只是吓唬一下，给他们一个教训。 能拿到这些好处也不错了。 第二天。 王鹰回报，基地有一千五百人愿意执行此次任务。 宇文衍随即又让孤狼从血杀组织招募了五百人。 两千名精英，将随物部龟田一道前往倭国。 小皇帝给釜山港统领秦谱去了秘诏，让其到时候两相呼应，积极配合。 同时，给扬州总管尉迟顺，刺史司马消难下诏。 让试航船队顺便把两千人送往本州岛的北部地区。 那里还生活着不少倭人口中的虾夷人，暂时还不是倭国的地盘。 这些阿伊努人是本州岛上的土着，被倭国征伐，不得已往北迁徙。 如今散布于本州岛北部，北海道岛，千岛群岛，以及库页岛。 阿伊努人身材矮小，体毛旺盛，又被称为毛人。 扬州船坞第二，第三艘小型宝船已经下水，即将在东南季风到来时进行出海试航。 航线就是之前徐辉和刘焯他们走过的那条。 从扬州出海，向东航行至釜山港，休整后沿本州岛北岸继续东行。 至北海道，过津轻海峡调头，沿本州岛南岸西行返回扬州。 此次试航的船队规模宏大，正好让两千军士搭顺风船过去。 “陛下，人带来了！” 第五天。 两千人准备妥当，王鹰带着他推荐的统领进宫面圣。 “仁勇校尉张须陀参见陛下！” 进到上善殿，一个身姿笔挺，魁梧壮硕的青年上前拜见小皇帝。 “免礼！” 宇文衍离开座位，来到案前，示意其起身。 “谢陛下。” “敬礼！” 张须陀站起身来，又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凡基地出来的军士，都视小皇帝为最高统帅，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和来护儿一样，他也是历史上隋朝的一员猛将。 性格刚烈，武艺超群，有勇有谋。 在镇压隋末起义的瓦岗军时，四次冲进包围圈营救部下，最后力竭，战死沙场。 将士们尽夜号哭，隋炀帝亦哀痛不已，为臣为将，肝胆相照，可谓忠义两全。 此时。 张须陀二十有一，正值血气方刚，凌云壮志的年纪。 小皇帝听王鹰说出这个名字时，也是欣喜不已。 置己身安危于不顾，勇救部下，不抛弃，不放弃。 仁义无双！ 这样的将军，领不好兵才怪！ “不愧是一等士卒，当真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宇文衍仔细打量了一番，在其胸前轻捶两拳，由衷地夸赞道。 “谢陛下垂青！” “不必拘束，坐下说话！” 小皇帝将其领到茶台前入座，示意王鹰也坐下。 第334章 清明 “此去倭国意义非凡，但万里迢迢，凶险难料，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宇文衍熟练地泡茶，一边说起此行之事。 “回陛下，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不怕。” 张须陀喝着小皇帝亲手泡的茶水，激动地把胸脯拍得梆梆响。 随后。 宇文衍把他们此行的目的，以及他对倭国的设想陈述了一遍。 “钱粮和女人交由龟田搞定，你只管负责军事，屯田，以及吸收当地阿伊努人为我所用……” “北海道的土着首领已经归附大周，届时你可与其取得联系。” “还有釜山港的秦统领，朕已去诏令，你经过那里时和他好好商议一番……” 宇文衍让墨言把一幅地图展开悬挂起来，不紧不慢地交代相关事宜。 张须陀有疑问及时提出来，王鹰也不时插句嘴。 君臣三人长谈了近两个时辰。 “封游击将军，御赐天元弯刀，由你全权负责一应事务！” “明天你们便出发去扬州，让王将军代朕送行。” “到地方安定下来后，第一时间传消息回来……” 如同前往釜山港的军士一样，小皇帝给到他们清一水的精良装备。 除了常规军备，战马，天元陌刀，天元刀，神臂驽，明光铠，震天雷等先进武备一一安排上。 除此之外，还有天眼组织饲养的十二只青鸟，三十六只信鸽。 宇文衍准备尝试下，看看万余里的遥远路途，它们还能否找到回家的路。 “遵命！” “谢陛下封赏！” 仁勇校尉是正九品上的武散官，游击将军是从五品下，连升数级。 张须陀神色感动，起身拱手领命谢恩。 王鹰和张须陀一道出宫，离京前复查一遍队伍，看看是否有遗漏之处。 那幅地图是小皇帝绘制的，标注了倭国及周边概况。 这样的舆图，放当下那是相当震撼人眼球的事物。 一并交给了张须陀，让其对倭国地理，方位有个基本认知。 翌日清晨。 热身后，宇文衍和小李靖来了一番马战对练。 策马飞扬，枪影重重，叮当直响，两人战得难分难解。 等到二人畅快淋漓地罢战，王鹰也来了。 “出发了？” “是的陛下，臣往东送出五里地。” 小皇帝点了点头，迎着晨光，望了一眼东方的天空，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历史上，倭国文明质变始于其全方位学习唐朝，实行所谓的“大化改新”之后。 按当前的时间线，那得是五六十年后的事情。 “陛下，两千精锐足以把倭国灭了吧？” 李药师手持沥泉枪，枪尖指地，有些疑惑地问道。 墨言，宇文衎，宇文术听罢，也看向小皇帝。 显然，在他们眼里，倭国就是一个尚未开化的岛国，实力肯定极为弱小。 “倭国虽小，却也有近四十万户人口，不比高句丽弱，不容小觑。” 两百万上下的人口，这是小皇帝估算的一个数字。 就连物部龟田这个大家族子弟，都不清楚倭国的确切人口数量。 “能匹敌高句丽，那也算可以了。” “据传当年始皇帝派徐福携三千童男童女东渡，寻找长生不老药，就是去到了倭国，最后在那立国了……” …… 几人纷纷讨论起来。 小皇帝没想到，这时的人也认为徐福东渡是去到倭国了，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啊。 且不论徐福是不是真的去了倭国。 但毋庸置疑，倭国相当一部分人是从神州大地过去的。 当下这个时间段，也就是历史上的隋朝。 本来拥有打造伟大王朝的绝佳外部环境。 却被急功近利的隋炀帝玩崩了。 当时外部最大的威胁突厥被一分为二，可随意拿捏。 吐蕃还没兴起，西方大食国（阿拉伯）也还处于创业阶段。 若是能够平稳延续下去，免除隋末动乱造成的破坏。 相当于比唐朝多三十四年的发展时间，而且底子殷实千百倍。 这样一个中原王朝，要是能维系两百年，那将是何其的强大！ 可就是这么一手好牌，在好大喜功的杨广手里打得稀烂。 短期内征调百万民夫开凿京杭大运河，三征高句丽，一下子把家底给掏空了。 不得不说，杨广胸怀雄心壮志，眼光也不赖。 要是把他心中的愿景交由三代君王去实现，或许真能缔造一个比唐朝更强大的王朝。 然而，历史没有假设。 …… 三月初五。 清明。 作为大周的法定节假日，这一天，各衙门官员休沐。 人们在这天祭祖，踏青，吃寒食…… 小皇帝也领着在京的皇室子弟到太庙上香祭祀。 这样的活动每年都会举行。 宇文衍以实际行动推广华夏传统节日，增强大周百姓的归属感和凝聚力。 “陛下，为何清明前后雨水就多起来了？” 返回上善殿。 墨言收起油纸伞，甩了甩上面的水珠，问道。 “冬去春来，冷暖空气交汇，形成降雨，这时南方更是阴雨绵绵……” 宇文衍接过梅梅递来的湿锦帕擦了擦脸，随口说道。 墨言不知道陛下为什么懂得这些，眸中尽是崇拜之色。 “花花，把那首清明诗吟来……” 小皇帝坐下泡茶，对着落在屏风上整理羽毛的鹦鹉轻抬下巴道。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只鸟儿确实极品。 不仅能学说话，唱歌，还会吟诗。 唐诗三百首。 其中的很多经典诗句都被小皇帝借用了。 朝中官员文学素养都不低，听后赞叹不已。 甚至有一些流传到了国子监，引得众多读书人追捧，直呼真“帝诗”也！ “不错嘛花花，赏二两蛋蛋……” 宇文衍品了口茶，对于它的“才情智商”很是满意。 鹦鹉轻抖羽翅，露出傲娇的小表情，悠哉地啄食着竹竹送上的羊蛋。 清明前后。 正是春耕、春种的农忙时节，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连续几年的丰收，使得自耕农们干劲十足。 在保证粮食生产的前提下，朝廷大力推广棉花种植，棉纺行业蓬勃发展。 当下的棉花主要供应棉制品工坊，民间使用还在少数。 棉被，棉服等物，作为边塞军需用品，暂时由朝廷统一分配。 当然。 等到棉花产量上来，棉制品也能在民间普及。 这也是宇文衍希望看到的结果！ 吃饱，穿暖。 就是当下老百姓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 第335章 裴矩返京 “陛下，吴公公和大牛省亲回京了，现在殿外听宣……” 三月十五。 大朝会后。 宇文衍回到上善殿，墨言上前禀报。 “老奴参见陛下……” “叩见陛下！” 吴勇满脸笑容，携其侄孙吴山进殿，给小皇帝见礼。 “老吴，家里一切可好！” “谢陛下，家中都好，都好……” 吴勇听罢，顿时双眼泛红，有些哽噎道。 堂堂大周天子，关心他一个阉人的家事，令其感到无比的荣耀和感动。 “咦，大牛，看你满面春风，不会是娶媳妇了吧……” 宇文衍见吴山眼神春波荡漾，打趣说道。 “陛下真神人也！” “此次回去，家里安排了一门亲事，小人的确成亲了……” 大牛露出一丝羞态，言语中透出新婚的幸福感。 “托陛下洪福！” 吴勇长揖，感恩皇帝。 “小言子，挑一处宅子，算是朕的贺礼了！” “老吴，你也抓紧给大牛娶一房媳妇……” 这是宇文衍之前许诺过的。 “谢陛下隆恩！” 之前以为只是皇帝的随口之言，不曾想陛下还记着。 两人叩谢皇恩，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 “陛下，乡野僻壤，没啥好东西，这是祖母为您缝制的布鞋……” 在吴公公的示意下，大牛有些扭捏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 打开后，正是一双白底黑面的布鞋。 吴山觉得乡下人的东西鄙陋，拿不出手，有些难为情。 “千层底？” “朕瞧瞧……” 小皇帝眼神一亮，接过布鞋打量起来。 布鞋和他后世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针脚细密，手工精致。 宇文衍当即换上，不紧不松，大小刚好。 轻跺几下，抬脚走上几步，软柔舒适，甚是轻盈。 “哈哈，好，舒服……” “谢谢她老人家，这礼物朕收下了！” 小皇帝开怀大笑。 “谢陛下，他奶知道了肯定会开心得睡不着觉……” 吴勇笑颜满面，客气地说道。 大牛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闲聊片刻，爷孙二人告退。 宅子的事墨言自会安排妥当，自此老吴和大牛算是在京城安家了。 在封建社会，底层的老百姓想要实现阶级跨越，机会微乎其微。 只有极个别人凭借逆天的际遇扶摇直上。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难走出土生土长的那块地界。 …… 春播时节。 田间地头，乡村小路，到处都是农人忙碌的身影。 虽然每天重复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日子，但脸上洋溢着笑容。 朝廷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减轻租调，劳役。 百姓辛勤劳作便能吃饱肚子，甚至还有盈余。 这可是战乱时期，老百姓们做梦都难拥有的安定生活。 陇山脚下。 一匹快马打头，数十扈从紧随其后，急驰于官道之上，马蹄声响彻山谷。 “大人，再有几日便到长安，我们回家了……” “回家喽，回家喽……” “哈哈，长安啊，长安，别来无恙……” “驾！” “驾！” “驾！” 快马扬鞭，向东飞驰，欢快声中官道扬起一阵沙尘。 几日后。 宇文衍正在上善殿批阅奏章，墨言快步进殿来到近前。 “陛下，裴大人回京了！” “哪个裴大人？” “经营河西走廊，出使西域的裴矩裴大人……” “裴矩回来了？” 原本漫不经心的小皇帝双腿架在案几上，听罢蓦地站起身来，声音拔高了几分。 “正是，刚刚从西门进城！” “好，快宣，朕现在就要见他……” 宇文衍拳掌相击，来回踱步，脸上露出几分急切之情。 五年。 从小皇帝决定重新打通丝绸之路，指派裴矩经营河西走廊，已然过去五年。 在他的努力下，与吐谷浑、突厥、西域诸国沟通，打击沙匪，成立巡逻武装。 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边防驻军亦加强防备，保证商路安全。 同时，修路搭桥，加设驿站，沿途城池设市，建钱庄。 制定一系列优惠政策，接见胡商，鼓励他们前往中原贸易。 商路重开，逐渐走上正轨后，宇文衍又命其率大周使团出使西域诸国。 传达友好交流，进行商贸往来的意愿，并在各国设立“大周使馆”。 使团一部分成员到访葱岭以西的昭武九国后，先行返回长安。 裴矩携少数随从继续西行，前往萨珊波斯。 如今，他从波斯回来了。 小皇帝很想知道，那个盛产美女的古老国度，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很快。 墨言便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来到殿内。 “臣裴矩参见吾皇陛下！” 来人衣衫脏兮，风尘仆仆，须发有些零乱，来不及整理就进宫了。 年仅三十六岁的他，看上去就像已逾五旬的糟老头子。 “裴爱卿速速请起，辛苦了……” 宇文衍一看便知其路途艰辛，不禁动容，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握着一双饱经风霜的手，小皇帝感慨不已，轻拍几下，将其引到茶台前入座。 “谢陛下，臣不辛苦！” 这是裴矩第一次面圣，见皇帝对其亲近，内心也是无比激动。 五年来吃过的所有苦，在这一刻他觉得值了。 宇文衍开始泡茶，一边吩咐侍女菊菊打来温水，让其洗手净面，稍作整理。 裴矩受宠若惊，像个木头人似的听从使唤。 重新坐回皇帝面前，看到天子亲手往自己面前的茶杯倒上热茶，整个人宛如置身梦境一般。 哪怕给他一万次机会，他也想不到觐见圣驾会是这番光景。 “朕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往后你习惯便好。” “喝茶，给朕说说西域的情况……” 小皇帝对于臣下这种表现已是见怪不怪，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 裴矩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镇定心神，开始讲述西域之事。 天山南北诸国，以及葱岭以西的昭武九国，先行回京的使团成员已作过汇报。 宇文衍了解到的和裴矩所述大同小异。 “弘大，以你的判断，西域诸国与大周交好的愿望强烈，只是苦于西突厥的威胁，有所顾忌？” “回陛下，正是如此！” 听到皇帝直呼自己的字，裴矩倍感亲切，欣喜地点头称是。 “陛下，西域乃商路中枢，西突厥奴役诸国，视为附庸，大周与其恐难以共存……” 裴矩话说得委婉，意思就是两者之间难以和谐相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大周想要保证丝路畅通，利益最大化，西域必须掌控在自己手中。 达头可汗显然也不会轻易放弃其中的巨大利益。 因而。 两者之间的矛盾最后只能通过战争来解决。 谁的拳头大，谁就能掌握丝绸商路的话语权！ 第336章 波斯 “嗯，言之有理！” “待南北统一之后，西域诸事必定要妥善处理，大周王师撄锋所指，又何惧西突厥……” 宇文衍言之霸气，浑身散发出睥睨气势，犹如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之事。 裴矩闻言心神激荡，第一时间想到了雄姿英发的武帝。 单单是皇帝让其经营河西走廊，重开丝路，出使西域之事，就可知少年天子的深远眼光和雄心壮志。 有此明君圣主，他裴矩也不由地豪气凌云，心生至死追随的决心。 “陛下圣明！” “有朝一日大军西征，臣愿驰骋沙场，马革裹尸亦犹不悔……” 裴矩知道，自己遇上了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一旦皇帝挥师西进，以他出使西域的经历，必定能参与其中。 哪怕不为主将，也能分享其中功劳。 若是能像东汉班超那样扬名西域诸国，那更是名垂青史了。 “爱卿莫急，会有那一天的！” “说说波斯吧，彼国强大乎？” 宇文衍哈哈一笑，给裴矩吃了颗定心丸。 “回陛下，波斯当下国王称霍尔木兹四世，继位六年，他和达头可汗还是亲戚呢！” “他们是亲戚？” 小皇帝颇为意外，不过一想也就释然了。 西突厥奴役西域诸国，势力范围延伸到西海（里海），与波斯和东罗马接壤，彼此间结亲也实属正常。 “正是。” “他是上任波斯王库思老一世和突厥室点密的女儿所生，达头可汗是他亲舅舅……” “原来如此，天下很大，天下又很小！” 宇文衍不禁感叹，政治联姻还真的是无处不在。 “波斯疆土方圆数千里，人口逾二百万户，能召集控弦士卒数十万众，战力与没分裂的突厥不相上下……” “彼国以祆教（拜火教）为国教，全体国人分为教士、军人、文人、平民四等。” …… 裴矩把他了解到了信息一一道来，可见下了不少的功夫。 此时的波斯。 西面正与东罗马鏖战，双方之间的拉锯战经久不息。 而在东面，与西突厥的关系也陷入紧张态势。 以前为了对付两者之间共同的敌人嚈（yàn）哒（白匈奴），采用联姻的方式成为政治盟友。 在消灭嚈哒人后，双方瓜分了他们的地盘。 失去了共同的利益基石，联姻关系变得脆弱。 波斯与突厥开始产生利益纠纷，从而逐渐走向对立。 后来，西突厥又与波斯的死敌东罗马眉来眼去。 使得波斯王对达头可汗这个舅舅意见大得很。 大周使团到来，无疑给波斯王霍尔木兹四世带来惊喜。 若是有大周在东面牵制，将大大减轻波斯面对西突厥的压力。 波斯王在见识过使团送上的天元横刀后，更加坚定了交好之心。 从冶炼技术就能大概看出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 能打造出如此神兵利器，大周的军力肯定不会弱。 霍尔木兹四世甚至向使团打探冶炼铸造之术，被裴矩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 波斯王热情接待大周使团，并允许他们随意前往波斯各城。 裴矩一行畅游波斯，了解他们的语言，文化习俗，手工业，商贸，军事等方方面面。 整整游历了一年时间。 获取了大量的信息，并收集了许多中原地区没有的作物种子。 其中就有宇文衍特意交代的橄榄果。 橄榄油被称为“液体黄金”，具有多种功效，是非常利于人体健康的食用油。 也是制作肥皂、香皂的最佳原料之一。 另外，裴矩派人学习波斯民间的琉璃烧制技术。 离开时还拐走了几名工匠，并说服他们一起回中原。 一年后，使团向波斯王辞行。 霍尔木兹四世写下国书，并派遣使团同行，一起返回大周。 “陛下，波斯使团不久也能到京城，臣归乡心切，先行了几日！” “嗯，你且回府与家人团聚！” “封鸿胪少卿，使团抵京后，与长孙晟一同接待……” 宇文衍理解离家五年的思乡之情。 非但没有责怪他，还封其为长孙晟的副手。 “臣叩谢圣恩！” 裴矩大喜，连忙跪地谢恩。 他原本只是申国公李穆帐下的记事，西行一趟，就获封从三品的官职，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裴矩带回的工匠交给工部右侍郎何稠。 让他组织人手好好消化波斯的琉璃烧制技术。 数千枚橄榄核交给农学馆的贾仲明去培育。 四月初一。 朝廷大朝会。 宇文衍携百官在正武殿接见波斯使者。 使团于头一天抵达长安，由鸿胪寺卿长孙晟，少卿裴矩亲自接待。 陪同的还有几位常驻中原的波斯商人。 大摆宴席，盛情款待。 各式色香味俱全的美酒佳肴让波斯人应接不暇。 宫廷乐曲，婀娜舞姬，宛如仙女下凡，看得一众使者眼花缭乱，心花怒放。 “波斯王座下使者参见东土大周皇帝陛下……” 使者右手贴于胸前，躬身向端坐大殿宝座上的宇文衍行礼。 蹩脚的汉语口音，显然是为了面圣特意学的。 “使者免礼！” “万里迢迢，尔等辛苦了，欢迎你们来到大周……” 小皇帝礼节性地说了些客气话，由鸿胪寺懂波斯语的寺丞翻译。 使者听罢，出言感谢，随即取出国书以及一份礼单献上。 国书已经翻译好，配备了汉语译文。 内容无非就是一番好话吹捧，言大周富强安乐，敬仰、祝福云云…… 支持两国友好交流，进行商贸往来。 最后。 用较多言语表示希望军事上大周能在东面牵制西突厥。 宇文衍看罢欣然一笑！ 把译文给韦孝宽，李穆，尉迟迥，颜之仪等一众大佬传阅。 历史上。 这一时期的萨珊波斯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国力呈衰落之势。 并在五六十年后被新兴的大食帝国所灭。 末代波斯王被杀后，王子卑路斯率残部继续与阿拉伯人作战。 坚守波斯最后一座城池——疾陵城（伊朗扎博勒）。 654年，遣使向唐朝求援，唐高宗李治以路途遥远为由，拒绝出兵。 661年，卑路斯再次向唐高宗请求军事援助。 唐高宗遂派特使王名远赴波斯，成立了波斯都督府，任命卑路斯为都督，隶属安西大都护府。 大唐鞭长莫及，没有派遣军队，都督府被阿拉伯军队攻破。 卑路斯无奈之下，只得携子及少量追随者东逃，于675年到达长安。 几经周折，复国无望的卑路斯，在677年抑郁之中客死长安！ 沿续了四百多年国祚的萨珊波斯帝国，从此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 第337章 使团 如果换作宇文衍，一定会发兵救援。 既能扬威西域，加强中原王朝对丝绸之路的控制。 又能扶持波斯作为抗衡阿拉伯军队的前沿阵地。 保障朝廷在葱岭以西的势力范围不受侵蚀。 奈何李治没有上帝视角。 波斯倒下后，阿拉伯军队长驱直入，此地彻底沦为他们的后花园。 等到中原王朝势力重回西域，已经是千年之后。 这片热土也已经浸染成了“裹头巾”的世界！ 在波斯使团到来之前，宇文衍便和一众大佬们商议过了。 看过国书后，都无异议，对付突厥，朝臣的意见是一致的。 说轻点是威胁，说严重些那就是国敌。 大家的荣华富贵和大周休戚一体，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利益当前，必然会百般维护。 礼单上，都是一些波斯特产。 有波斯地毯，琉璃器，宝石等物品，另外还有十名波斯美女。 “远来是客，使者大可尽情游玩一番，游览中原胜景，品尝大周美食……” “相关贸易之事，会有官员与你详谈。” “待尔等西归时，我朝亦有国书回复！” 宇文衍说罢，使者再次行礼后退下，后续具体事宜由鸿胪寺跟进。 要说觐见大周皇帝，这波斯使者内心也是紧张的。 来到长安后，所见所闻，皆为震撼人心的“大国气象”。 城池，道路，人口，建筑，宴会，方方面面都给人以两个字——大气。 他们的都城泰西封（巴格达）也算是一座千年古城了。 可比起长安城来，不论是规模，还是繁华程度都大有不如。 这一切让其大开眼界。 以前，他认为世界上能和波斯一较高下的，唯有他们的死敌东罗马。 不曾想，在遥远的东土，竟然还有一个强大的国度。 觐见皇帝后，波斯使团在鸿胪寺官员的引领下参观长安城。 首站是商业司设立的大周商品博物馆。 这里陈列出了市面上流通的各种精美物品。 单单是丝绸绢帛就陈列了一整个展厅。 除了样品展示，还有用其制作成的各种华丽服饰。 此外，还有瓷器，漆器，陶器，铁器，麻纸，铜镜，书画，肥皂，烈酒，玻璃器等…… 只不过眼镜，镜子这些玻璃器暂时还不允许大批量出口。 如此纯净透明的玻璃制品看得波斯人张大了嘴巴。 琉璃烧制技术向来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琉璃器也是波斯的特色商品之一。 可如今却在东土看到了如此纯净的琉璃，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震惊之余，心生一股吃味的感觉，怪怪的。 使团中有近视和老花的成员，试戴后更是惊到直跳脚，直呼神迹！ 这完全是越超了他们认知的新鲜事物，纵然亲身体验了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陪同官员笑而不语，只言此乃皇帝陛下的奇思妙想！ 得知这些玻璃制品数量有限，暂不对外出售时，眼中尽显失望之情。 他们很清楚，要是能大批量带回波斯，转售东罗马等国，将获得海量的利润。 同行官员见状，适时说或许过上几年，产量上来后朝廷就允许外售了。 吊足胃口，再给一线希望，达到最佳的宣传效果。 当他们带着大周馈赠的礼物返回波斯后，一定会极力地显摆这些物品。 离开博物馆，队伍直奔东、西两市。 繁华的大市人来车往，店铺林立，行商走贩，吆喝叫卖此起彼伏。 各行各市，分门别类，错落有致。 人头攒动，热闹喧嚣中各行其事，秩序井然。 随处可见的胡商令使团大感意外，陡然感觉自己一行在此闹市毫不突兀。 每条街市上，都能看到波斯商人的店铺。 异国遇乡音，还是自己国家的使团，激动之情可想而知。 从这些同胞嘴里，使团成员了解到更多有关大周的信息。 离开市集，后续行程安排还有全猪宴酒楼，茶馆，赌坊，青楼…… 此外，使团还想去一趟洛阳。 考察一下波斯商人口中，商业气氛比京城长安更加繁华的大城。 宇文衍交代要保证使团的安全后，便没过多的关注，任由他们游历。 “陛下，那十名波斯女子是不是让她们进宫服侍您……” 小李靖嘴角微扬，双眼眯笑，对着宇文衍询问道。 “先送宫外教坊吧！” 小皇帝回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笑答。 教坊是蕃邦小娘子和胡姬的居所，都是些十几岁如花似玉的少女。 在这里，有人教她们汉话，学习中原礼仪、女红、歌舞、琴棋书画等。 甚至还有经验丰富的青楼徐娘专门传授服侍男人的本领…… 李药师也知道，教坊的女子不可能随意进宫服侍，这只不过是他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梅兰竹菊四女闻言也掩嘴轻笑。 经过几年的相处，几人也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了。 除了她们和墨言近身服侍皇帝，宫里还有许多的宫女和内侍太监。 尽管没有任何官职，但是宫里宫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看他们。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皇帝的贴身近侍！ “陛下，波斯距长安万余里，突厥却能两相接壤，臣以前还是小觑了……” 对波斯有所了解后，王鹰才真正感受到突厥疆域的宽广。 横亘东西上万里，简直是丧心病狂。 陛下当年派遣长孙晟出使大漠，离间突厥，使其一分为二，如今看来是何等的圣明！ 元氏兄弟也是咋舌，目光投向那幅大周疆域图。 这幅3.0版的舆图是不久前更新绘制的。 位置更加准确，内容更为详尽，大周以外的范围也有所扩大。 东面库页鸟、千岛群岛，南面南洋诸岛，大漠草原以北地区，西面的西域诸国、天竺、波斯、东罗马等地都有明确标识。 众人第一次见到此图，都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大家没有想到，天下竟然如此浩瀚，疆域广阔的中原王朝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方之地。 “突厥人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草原广阔无垠，地广人稀，利于骑兵纵横原野，征服东西……” 宇文衍摆了摆手，一句话解释了突厥宽广的疆域。 说白了，就是地广人少，易征服，国土虽大，却实力受限。 草原不能进行农业生产，单一的游牧经济难以支撑其成为强大的帝国。 加上文明相对落后，松散的权力模式驾驭不了庞大的政治架构。 多种因素综合一起，注定了草原王朝的强大只是昙花一现，不能保持长久，最终走向衰落与分裂。 当然。 其中还包含了外部势力竞争，以及政权周期律等诸多因素的影响。 比如匈奴，要不是遇上强大的汉朝，也不会那么快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第338章 三城峻工 五月。 波斯使团已经前往洛阳，由鸿胪少卿裴矩陪同。 小皇帝在端午这天接见了从河套归来的宇文恺。 天元三年，宇文衍纳突厥公主为妃，两国和亲。 在此和平时期。 朔方郡、五原郡、云中郡，三座边城同时开工建设。 这里曾经是匈奴人的牧马之地，也是汉朝抗击匈奴的前沿战场。 突厥自从第一任可汗阿史那吐门建立汗国以来，无时不对此地垂涎欲滴。 这里是草原势力南下中原的咽喉要地，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得河套者得天下，此话一点不假。 弱宋之所以被辽和西夏压得喘不过气来，就和失去燕云十六州及河套地区有莫大关系。 大周很好地承续了北魏的疆域，这两处要地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下。 张家口大境门边城加强了燕云地区的塞防。 如今，朔方城，五原城，云中城的峻工，加上原有的关塞防御体系。 河套地区的防务更上一层楼，北境安全又多了一份保障。 “臣参见陛下！” 进殿后，宇文恺抬眼看到皇帝笑眯眯地望向自己，连忙上前见礼。 “安乐，你这是特意赶回来过端午节的吧……” 宇文衍起身，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 对于皇帝这种小幽默的话语，宇文恺也是不禁一笑，感到格外亲切。 茶台前坐定，喝着天子亲自泡的茶水。 “陛下，三城已经移交陕西道剌史虞庆则大人，他已着手安排商贾、百姓入驻了……” “嗯，不到两年时间能够完工，你的团队功不可没，每个人朝廷都会有封赏！” “谢陛下，臣等不敢居功！” “都是您发放工钱及加餐举措的功劳，役力干劲十足，效率惊人……” 一顿免费的午饭以及每天二十文的工钱，让服役的百姓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对工匠平易近人，从不暴力驱使服役百姓，自认为做得不错。 可也从没想过，要给役力发放工钱。 此事让出身显贵的宇文恺思考良多，内心对皇帝的敬仰无形中又多了几分。 “百姓多朴实，温饱知足，若是再得些许好处和尊重更是感激涕零……” 小皇帝说这话时，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自古权贵高高在上，刑不上大夫，底层百姓懵懂无知，只顾埋头苦干。 时代的局限，哪怕他这后世灵魂，也不可能完全颠覆思想上的禁锢。 宇文恺听罢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天子，轻轻点头。 “你好生休息半月，到时召集一些工匠琢磨下此物……” 宇文衍说着，让墨言从案台上取来一册子。 宇文恺闻言心中一喜，陛下这是又有任务指派啊。 皇帝越是用你，说明深受其重，这是皇恩浩荡，作为臣子那是求之不得。 接过册子，宇文恺当即翻阅起来。 疑惑，惊讶，欣喜…… 表情变换，显示其内心情绪的波动。 “和水成泥，凝固坚如磐石，水火不侵……” “这，陛下，此物当真如此神奇？” 册子上记录的正是土水泥的制作方法。 作为后世最为常见的一种建筑材料，将其交给当朝建筑大师去研制，最适合不过了。 只要试出最佳原料配比，水泥的制作并没有多深奥。 其中两个关键点是高温煅烧及打磨成粉。 有了炼铁用的高炉技术，烧制不成问题。 不过磨粉只能依靠石碾、石臼等工具，效率低。 大批量生产的话，需要海量人工来保证产能。 但是，当下能把水泥研制出来，就已经是划时代的产物了。 至于生产效率，相信在长年累月的制作过程中，一定会有更为先进的工具出现。 实践出真知，劳动者的智慧就是这么体现出来的。 作为一名出色的建筑设计大师，又亲力亲为参与了多项国家工程建设。 宇文恺非常清楚，这样的材料将在建筑行业发挥无与伦比的作用。 “神不神奇，研制出来就知道了……” 宇文衍神秘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看到册子内容时，宇文恺就已经信了几分，这是出于他对小皇帝的信任。 再次回看相关内容，有疑惑的地方便提出来。 小皇帝记忆中也只有一些大概的信息，具体操作还得靠他们去摸索、实践。 君臣二人深聊良久，宇文衍尽可能地答疑解惑。 “臣一定尽力钻研，不负陛下所托！” 宇文恺心中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出言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做事，朕放心！” “大胆去试，有什么需要让毕王配合，有困难也可向朕禀报。” 有皇帝做坚实后盾，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免除一切后顾之忧。 “臣遵命！” 宇文恺眉眼带笑地把册子揣进怀里贴身放好。 此事若成，又是大功一件，甚至有可能因此青史留名。 “安乐，京城古旧沧桑，进京人口日益增加，以后恐怕不堪重负，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宇文衍往两人的茶杯续上热茶，旋即开口问道。 宇文恺一愣，好一会才拐过弯来。 脑子里的思绪如电光火石般闪过，快速分析皇帝此话的用意。 如果是人口增加的困扰，直接限制进京人数便可，大可不必问他。 那关键点就在城小和老旧之上，难道陛下这是要修膳、扩建京城？ 也不对，若是如此，直接给他下任务就是了。 思虑间。 突然一个念头浮现： 陛下不会是想建新都城吧？ “回陛下，臣以为方法有二。 一则在旧城的基础上扩建。 二则另外选址，建一座新城……” 小皇帝点头，沉吟片刻，未置可否，转而道： “对了，工部正在帮九洲商行建作坊园区，你有空时可去逛逛。” 宇文衍把肥皂作坊和酒坊都交由刘宝统一管理。 上次墨五提出作坊地方太小，已经满足不了使用需求。 小皇帝便让九洲商行花钱由工部帮忙修建园区，如今工程已经快要完工了。 宇文恺应了下来，君臣再闲聊了一会，随即起身告退。 宇文衍心情甚好，背着双手在殿内来回踱步，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 不时对着疆域图的河套地区瞟上一眼，眸中满是笑意。 半个月前，他就收到了三城竣工的消息。 鉴于大境门和居延城积累的经验，虞庆则实施管理完全可以照方抓药。 最先入驻的是华夏商行和九洲商行，以及一众贵族世家门下的营生。 当然，其中相当一部分产业是要出售给突厥贵族和商人的。 这些边城既是塞防重镇。 也是商业之城。 更是长城内外民族融合之城。 被小皇帝赋予了多重职能，地位随之水涨船高。 第339章 仲夏 端午这天。 各地进行隆重的祭祀活动，并举办包粽子，划龙舟等趣味赛事。 在官方的推动下，几大传统节日愈加深入人心。 宇文恺离开后，小皇帝在殿内望着大周疆域图独自暗爽。 过了好一会，这才开心地向朱太后居住的宫殿走去。 “皇帝哥哥，粽子都快熟了你才来……” 前脚刚踏进门槛，宇文娥英便飞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这丫头已经十岁了，还和小时候一样，一见面就粘着他。 “臣妾参见陛下……” 三个俏媳妇乖巧地上前福礼，小模样是越来越带劲了。 萧婉儿十八岁，少女初长成，出落得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一般。 十六岁的阿史那木兰，比萧淑妃还高上一些，小小年纪却身材傲人。 司马令姬最小，给人以古装小萝莉的即视感。 不过十四岁的她身子也慢慢长开了。 三人都蒙受上天眷顾，有着天使般容颜。 “嘿嘿，免礼，免礼！” 难怪有权有势的人都喜欢搜罗美女，着实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孙儿参见太皇太后！” “皇儿见过母后！” 小皇帝对着三女抬了抬手，旋即向李娥姿，阿史那氏和朱满月见礼。 三位长辈看着日益长成的宇文衍，内心满是欣慰。 “衍儿来得正好，粽子很快熟了，咱一会就用膳……” 李娥姿出身江陵（荆州），乃楚国故地，每年端午她都要亲自包一些粽子。 “见过皇兄！” 这时。 宇文衎，宇文术两兄弟满头大汗进来。 “你们这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啊，衣衫都浸湿了？” “皇兄，我们刚练完枪，这就去沐浴更衣……” 两人内心亲近兄长，却又非常怕他，这或许就是血脉压制的缘故。 “去吧！” 宇文衍没想到，晨练结束后，他俩又加练了一个时辰。 兄妹四人同父异母，却是皇室成员中血缘最为亲近的几个人了。 午间。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丰盛的饭菜。 小皇帝亲政后，家人经常在一起用餐，这是宣帝在世时所没有的。 …… 仲夏五月，端午前后，知了破土上树，开始清音歌鸣。 燥热天气下，人易生病，易滋生瘟疫，蛇虫繁殖，易咬伤人。 民间逐渐形成了“避五毒，躲端午”的习俗。 大人往往在这个时节，给孩子佩戴装有朱砂，雄黄，香料，灵符等物的香囊。 以求避邪驱瘟，五毒不侵。 所谓五毒。 即蜈蚣，毒蛇，蝎子，壁虎，蟾蜍。 夏日必用的团扇之上，就会画这些五毒之物，时刻提醒小屁孩要远离它们。 上善殿。 小皇帝穿着尚衣局特制的短袖衫，大裤衩，脚踏人字拖。 吃着酸甜可口的新鲜黄杏，不时来上一口冷饮，一边听墨言念读奏章。 竹竹和菊菊拿着蒲扇站身后，给其扇凉。 这些奏章是政事堂和六部都堂处理过的，宇文衍不时会取一些来看看。 他把相当一部分权力下放给三省六部大佬。 未设宰相之职是为了避免大臣弄权。 把权力分摊到这些大佬身上，彼此制衡，杜绝个人专权。 几年来。 三省六部制完美落实，政令通达，国家机构畅通无阻地运转，活力满满。 奏章以汇报地方政事为主，也有些谏言奏，更多的是请安奏。 一开始。 小皇帝还挺喜欢看这些请安问好，说些当地家长里短的奏章。 可后来发现，有些地方官员越来越起劲。 今天宋押司小老婆偷情，明天李寡妇养汉，后天西门夫人与武都头通奸…… 长则十天半月，短则三五天，更有甚者，一天一奏。 严重背离上奏初衷，沦为溜须拍马，不务政事之举。 增加了驿卒的负担，浪费朝廷资源，实在不可取。 宇文衍一看苗头不对，当机立断，下诏严斥这种阿谀奉承之风。 并规定每季只能上一次请安奏章。 同时。 从上至下，进行了一场思想整风运动。 痛陈浮夸不实的风气，宣扬执政为民，清政廉明，脚踏实地干实事的作风。 抓了几个典型。 予以惩戒、表扬，全国各县张榜公示。 此举一出，又为小皇帝在百姓中收获一波人气，一时间好评如潮。 如今。 这些地方官员全都收敛了，只不过每季一次的请安奏章比以前长了许多。 还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宇文衍都被气笑了。 他也没再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 “陛下，今天的奏章就这些了。” 墨言把册子合起，轻声说道。 宇文衍点头。 手里把玩着一把尺余长的短铳。 这是火器研制作坊苏玄按小皇帝的意思打制的。 子弹和燧发枪所用的一样，只不过火药用量减少了三分之二。 哪怕如此，短铳击发的子弹也能射杀十米内的目标。 短铳一共两把，做工精致，表面还用刻有纹络的金箔加以装饰。 名副其实的黄金土豪双枪。 当初燧发枪研制成功，令宇文衍无比兴奋，这可是领先时代千年的大杀器。 哪怕暂时还不能批量生产，也抑制不住他激动的心情。 到如今，火器作坊只造出百来支，组建火器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皇帝也不急，论军事实力，武帝留下的底子就足以纵横天下了。 加上用后世“灌钢法”炼制的钢铁，打造出的“天元系列”武器，让大周军队的实力如虎添翼。 精良的武器，以及马蹄铁的出现，使得大周铁骑无惧任何骑兵。 用明光铠，战马披甲，手持式精钢圆盾，天元枪等武备打造出的具装重骑。 更是两军对垒的钢铁洪流，碾压一切对抗之敌。 放下手中的短枪，拿起另一把用绸布擦拭起来。 “小言子，让苏玄再打造些……” 看到李药师，王鹰，还有元氏兄弟艳羡的模样，宇文衍笑了。 几人闻言相视一眼，大喜过望。 虽然没有明说，但皇帝向来大方，十有八九是用来赏赐他们的。 黄金双枪刚送进宫时，大家都在校场试过枪，喜爱之情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陛下，要是每个军士配备一把，哪怕只能打出一枪，近战时也能杀伤不少敌军……” 元威舔了舔嘴唇，目光就没离开过小皇帝手中的短枪。 “是啊！” “奈何生产力有限，暂时不能量产……” 宇文衍当然清楚大规模火器攻击的威力。 但路得一步一步走，一口吃不出大胖子。 第340章 梁皇驾崩 五月十二日。 韦孝宽，李穆，尉迟迥，颜之仪，王轨，乐运六位大佬不召自来。 君臣见礼后，于两侧太师椅坐下，郧国公开口道： “陛下，梁皇萧岿薨了！” “啊~” 宇文衍闻言不由一声惊呼。 自己那老丈人才四十四岁，正值壮年，怎么突然就去世了！ “听闻梁皇有内疾，前岁进京来朝，太医署的甄权还为其诊治过。” 义国公乐运见状，说了一句。 小皇帝轻叹一声，生老病死谁也摆脱不了，哪怕是君王贵胄也是如此。 “陛下，皇子萧琮即位，上书为梁皇请赐谥号孝明皇帝，庙号世宗，葬显陵。” “同时请求入京接受册封……” 颜之仪说着，取出西梁上表的文书。 作为大周扶持的傀儡政权，一切重大事宜都得经过宗主的许可。 萧琮子承父位，但仍需朝廷正式册封，表明其皇位的正当性。 “准了！” 宇文衍没有看文书，直接就同意了。 西梁谁做皇帝不重要，萧琮作为皇太子，名正言顺，他也不会去为难这个大舅哥。 “陈朝可有异动？” 荆州之地，本是南朝所辖。 侯景之乱时。 萧詧为了对付已经称帝的萧绎，向宇文泰称臣借兵。 北朝趁机出兵，大败梁元帝萧绎，将荆州纳入版图。 如今。 梁皇突然驾崩，难保陈朝会动什么歪心思。 “回陛下，暂时一切如常！” 王轨作为兵部尚书，对于长江沿线军事了如指掌。 其主导灭陈军事战略推演的工作，已经持续了数年时间。 “密切关注，陈朝若是胆敢打荆州的主意，那就一劳永逸……” 宇文衍轻拍桌面，脸上闪过一丝狠色。 六人听了内心激荡。 数百年未有之统一大业真的越来越近了。 诸位大佬离开后。 小皇帝踱步良久，这才向景仁宫走去。 此时。 萧婉儿立于廊下，凭栏远眺，黛眉紧锁。 最近一段时间，她总觉心神不宁，莫明哀伤。 “婉儿姐姐……” 淑妃一时失神，小皇帝走到她身旁了也没发现。 “啊~” “臣妾有失远迎，陛下恕罪！” 萧婉儿回头，看到小皇帝来到身侧自己却不知，有些慌乱地行礼告罪。 “无妨，是朕不让她们通报的。” 看着眼前佳人，宇文衍有些于心不忍，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犹豫再三，他还是说了： “朕有个坏消息，你切莫激动……” 此话一出。 萧婉儿的俏脸唰一下失去了颜色，茫然无措地望着眼前的小男人。 眸中尽是紧张，慌乱之色。 “你父皇于十日前驾崩了！” 宇文衍深吸一口气，握着她冰凉的玉手，说出了这个噩耗。 “父皇……” 萧婉儿杏眼一翻，一声悲呼。 哀从心起，眼前一黑，倏地昏了过去。 “婉儿，婉儿……” 宇文衍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右手拇指掐向人中。 他知道这是一时悲伤过度导致的昏厥，应该问题不大。 不一会功夫。 萧婉儿悠悠醒转过来，双眸满是哀色，嘴里喊着父皇。 “婉儿节哀，你还有朕呢……” 宇文衍轻抚她的面庞，柔声安慰道。 萧婉儿感受到小皇帝的关心，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皇帝不由松了口气，轻拍后背，让她尽情地哭上一场。 良久。 嚎啕大哭转为哽咽抽泣，宇文衍胸前的衣襟都湿了。 尽管还是神情哀恸，情绪已平复了些许。 萧婉儿从小皇帝的怀里站直身体，向着南边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后。 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宇文衍将她送回寝宫，让其躺下好生休息一下。 “小言子，吩咐下去，煮碗参汤来，传太医署医官进宫。” “着礼部于景仁宫设灵堂，供淑妃祭拜。” “对了，通传皇后和贵妃……” 保险起见，小皇帝还是让医官来把把脉，调理下身子。 “臣妾谢陛下！” 萧婉儿听着宇文衍的安排，心中感动不已，泪眼婆娑地深情望着他。 “傻瓜，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小皇帝取出锦帕擦干她脸上的泪痕，好生安慰着。 很快。 司马令姬和木兰赶了过来。 三女相见，萧婉儿又是一阵哭泣。 三人朝夕相处，感情甚好，有她俩陪着，宇文衍也放心不少。 医官过来看过后，表示无碍，开了副安神汤，叮嘱好好休息便是。 灵堂当日就设好了。 萧婉儿一身素衣，上香烧纸，遥祭其父。 宇文衍也上了一柱香，祭奠萧岿在天之灵。 嘱咐贴身宫女好生服侍淑妃娘娘。 …… 六月中旬。 萧琮一行两百余人抵达京城。 宇文衍指派临国公颜之仪接待，拟定于十五日大朝会上进行册封。 萧琮清楚颜之仪乃大周皇帝近臣，在朝中地位尊崇，声望显赫。 由他出面，宇文衍算是给足了他这个大舅哥面子。 十四日。 小皇帝正伏于案前奋笔直书，墨言急匆匆进殿，上前禀报。 “陛下，郧国公等人有要事觐见……” “快宣！” 宇文衍闻言，放下手中狼毫，望向大殿门口。 “臣等参见陛下！” 韦孝宽，李穆等几位大佬联袂而至，脸上神情凝重。 “陛下，萧琮的叔父萧岩，弟弟萧瓛(huan)反了！” “两人趁他入京接受册封之机，带领西梁官吏，百姓十来万人渡江而去，投降了陈朝……” 几人还未入座，韦孝宽便快速说道。 历史轨迹虽然有改变，但有些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不过其中原委有所不同，时间也早了两年。 “速派军队进驻江陵，西梁之地不容有失。” “下诏湖北道总管杨素，江北道总管尉迟顺，一级战备！” “给陈叔宝发去国书，痛斥陈朝干涉大周内政，责令其交出反叛的叔侄二人，送回十万百姓……” “勿谓言之不预也！” 宇文衍闻言，并不感到意外，沉吟片刻，连下三道诏令。 国书警告意味一目了然： 陈叔宝，识相点就乖乖照做，否则不要怪老子没有事先告诉你。 “那就让荆州都尉崔弘度领兵前往江陵……” “臣这就草拟诏书……” 关键时刻。 王轨和颜之仪毫不含糊，坚定不移地支持小皇帝的决策。 “臣等附议！” 韦孝宽，李穆，尉迟迥，乐运四人也是异口同声。 大家都颇为激动，看样子，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诏令和国书在第一时间发出。 西梁臣民被蛊惑，怂恿，抛弃君主，举国投降南陈。 此举犹如往平静水面投入一块巨石。 波澜顿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ps： 祝友友们元旦快乐！ 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财源滚滚！ 祝我们的祖国国泰民安，早日实现民族伟大复兴。 让我们一起期待下午14：00，看是不是会公布轰20的好消息 第341章 终于要来了 “陛下， 陈朝竟敢接纳西梁臣民，属实不把大周放眼里，战吧！” 尉迟迥虎目圆睁，铁拳紧握。 “臣等推演无数，考虑过出兵时，西梁反水，不曾想萧岩、萧瓛二人如此心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老臣还真希望陈叔宝硬气点，收到国书后别怂！” 李穆和韦孝宽胸有成竹，余生唯一期盼的事或许就是南北统一了。 自古言战，讲求师出有名。 国家统一。 本就占据大义，唯成败论英雄，无人敢有非议。 陈朝若是不理会国书上的合理正当要求，正好给了大周一个出兵的理由。 战争的导火索。 往往是由无关痛痒的小事扮演，有的是突发状况，有的是人为制造。 “陛下，臣亦力主出兵。” “但战争无小事，需做最坏的打算，一旦久战不决，该如何应对？” 乐运此时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合时宜，却让亢奋的众人冷静了下来。 也就他这种抬着棺材上朝也要劝谏周宣帝的主，敢于泼这样的冷水。 宇文衍听了，开始也有几分不悦。 实现统一大业。 就应当有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气魄。 有兵锋所指，摧枯拉朽的必胜信念。 可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没错。 战争无小事。 一旦陷入持久战，刚刚喘口气的万千百姓又将回到苦难当中。 “承业，每次推演你都在场，以我朝实力，绝无不胜之理。” “再说了，凡事无绝对，逢此数百年未有之机遇，何须瞻前顾后。” “一个字，干他娘的……” 尉迟迥不乐意了。 作为战场上的猛人，他最见不得婆婆妈妈那一套。 “蜀国公，你那是四个字！” 乐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却是没和他争辩。 “你甭管几个字，两个字也是干他娘的……” 两人对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一扫而空。 “郧国公，申国公，你们意下如何？” 宇文衍一脸笑意，征询二人的意见。 他们德高望重，真正的国之柱梁，小皇帝想要出兵必须得到两人的支持。 “回陛下，臣盼这天久矣，若得偿所愿，死而无憾！” 韦孝宽作为正统汉臣，对于国家统一，再现强汉，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 “老臣亦是如此，能实现武帝遗志，九泉之下有颜觐见先帝了……” 两人已是七十五六岁的高龄，对此早已迫不急待。 “好，既然诸位均无异议，那便定下来了！” “接下来，咱好好商议出兵事宜……” 宇文衍龙颜大悦！ 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休养生息，操练兵马。 终于到了结束神州大地分裂数百年局面的历史时刻。 经过几个时辰的讨论谋划，定下基调。 随即传召六部大佬，继续商议具体细节。 如此重要的统一战事。 必定是举全国之力，朝中各部须通力配合，容不得半点差错。 吏部尚书宇文贞，户部尚书于翼，礼部尚书宇文善，刑部尚书宇文椿，工部尚书宇文贤。 五人初闻出兵决定，当即亢奋起来。 自从宇文衍挫败杨坚矫诏夺权阴谋，强势亲政以来，统一之事便成了朝堂共识。 大周以武立国，以战发展壮大。 对于战前准备，有着一整套行之有效的行动准则。 经商议，一致决定秋收之后发兵。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正好用于战前动员，以及粮草、战备的运输。 至于出兵策略，拟定以西、中、东三路大军同时进发。 “陛下，出征将领您可有决断？” 王轨立于疆域图下，讲完兵部推演的战略战术，望向小皇帝问道。 平陈统一之战，谁都希望能披甲上阵，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在座的知道他们是基本无望，能放几个族中后辈随军就知足了。 帝王的权力制衡术，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何况。 兵部开始战事推演后，宇文衍就让王鹰，元氏兄弟，李药师他们全程参与。 皇帝心中所想不言自明。 “西路军以杨素为行军元帅，下设两路大军，率水军从永安下水。” 宇文衍早在天元元年（581年）就派遣杨素于长江上游永安三峡段打造战船，训练水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四年已过，利刃出鞘就在当下。 朝中大佬也是后来才知晓，皇帝这么早就开始布局平陈之事了。 要知道，那时候的小皇帝才九岁，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实在过于妖孽。 不过，亲近的大佬们早已见怪不怪，内心还多了几分崇敬。 “杨素六年前曾随郧国公南征，勇猛善战，足智多谋，此路元帅他是当得……” “嗯，陛下慧眼识珠，杨小子和贺若小子都成长起来了，已经能独当一面！” 王轨和韦孝宽都非常认可二人的能力，其他人也点头称是。 杨素，贺若弼，韩擒虎，史万岁四人是中生代将领中的杰出代表人物。 历史上，他们都是平陈之战的绝对主力。 贺若弼和韩擒虎还因抢首功一事，在杨坚面前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拔剑相向。 杨坚为了制衡两位悍将，厚此薄彼。 重赏贺若弼，恩遇有加，对于最先攻入建康城，生擒陈叔宝的韩擒虎却轻拿轻放，一笔带过。 使得贺若弼恃宠而骄，目空一切，口无遮拦，最后祸从口出，被杨广赐死，不得善终。 如今，两人分别为河北道和辽宁道总管，镇守一方，平陈大业和他们无缘了。 “中路军以郯国公王轨为行军元帅，元胄为行军总管，下设三路大军，屯兵江陵，随时渡江南下。” 宇文衍此话一出，连王轨自己都没有想到皇帝竟然点他的将。 其他人也是一愣，随即一想，也就释然了。 小皇帝这是为以后做打算，故意给王轨刷一波军功和威望。 毕竟。 韦孝宽，李穆，尉迟迥年纪都不小了。 一旦三人离世，需要一个能镇住场子的朝臣顶上来。 目前来看。 满朝文武，也就只有王轨资格最老，威望最高。 作为武帝近臣，陪同先帝东征西讨，能征善战。 为人刚正不阿，忠君爱国，待人以诚，在朝中享有很高的声望。 宇文衍居正阳宫时，便利用肥皂营生向宣帝开口把他要了过来。 和颜之仪，乐运一起，是最早追随他的朝臣，深受其信任。 第342章 朕要亲征 北周还没立国前。 王轨便追随当时还是辅城公的宇文邕。 后来。 第二任皇帝宇文毓被堂兄宇文护毒杀，临死前传位于宇文邕。 王轨参与了诛杀权臣宇文护的行动，立下功劳，得以升官封爵。 又随武帝出兵覆灭北齐，受封郯国公。 578年。 领兵大败陈军，俘获陈朝名将吴明彻，立下赫赫战功。 若不是宇文衍穿越过来改变了历史走向，他在580年就被周宣帝宇文赟给杀了。 “老臣谢陛下！” 王轨今年六十有四。 见皇帝还想让其更进一步，心里清楚这是宇文衍念其扶持之功。 同时。 也是对他忠于大周，忠于皇室的认可。 “为大周南征北战的老将军，就你年纪最小，可别怪朕狠心哦……” 宇文衍打趣了一句，众人闻言也笑了起来。 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对于小皇帝的“偏心”并无异议。 “东线下设四路大军，以王鹰，来护儿为行军总管，元威，李药师作先锋……” 宇文衍思虑片刻，说出了东路军的安排。 这样的用人着实大胆，不了解内情的一定会觉得他这是疯了。 四人当中。 也就王鹰参加过灭齐之战，以及随韦孝宽伐陈时和元威上过战场。 李药师也随军了，但当时只有十岁的他只不过是个打酱油的小屁孩。 这还是小皇帝开后门，才让韦孝宽带上他去见见世面的。 二十岁的来护儿，更是战场零经验。 四人都是初次领军，名副其实的菜鸟将军。 其中，李药师更是只有十五岁。 和协助孙策平定江东诸郡时的少年周瑜同龄。 宇文衍和他们朝夕相处，一同晨练，对几人的能力知根知底。 和来护儿也相处了一年时间，加上其历史上的名头，能力是有的。 小皇帝自认为他们武艺韬略不输贺若弼，韩擒虎等人，差的只是经验和机会。 一旦给其施展平台，也一样能打出赫赫威名来。 “陛下，何人为帅？” 宇文衍如此安排，却是诸位大佬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见他没说行军元帅的人选，王轨便问了一句。 “朕要亲征！！” 小皇帝语出惊人。 吓众人一跳，都以为听错了，所有目光倏地聚集其身。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再说一遍，朕~要~御~驾~亲~征……” 宇文衍没好气地拉长声音说道。 “不可……” 下一刻。 十一人几乎异口同声。 这是诸位大佬第一次如此旗帜鲜明地反对小皇帝的提议。 开什么玩笑！ 你堂堂一国之君，这才十三岁，就想着御驾亲征。 没门！ “陛下，您不能以身犯险。” “是啊，您就稳坐钓鱼台，等着前方捷报便是。” “臣附议！” “臣亦附议！” …… 诸位大佬众口一心，劝谏小皇帝打消亲征的想法。 宇文衍闻之一笑，站起身来，负手道： “放眼天下，四海之内何其浩瀚！” “朕上承天命，下秉遗志，一统神州，复兴强汉荣光，继往开来，创华夏万世之伟业……” “梦想有多远大，国土就有多宽广！” “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欲赐四夷共沐天朝圣贤教化！” …… “兹于此，统一乃先决条件，故而此战朕必然亲征，以示天下万民……” 宇文衍起身指向舆图，霸气地伸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而后五指并拢紧握，掷地有声地说了一通。 言毕。 静！ 死一般地寂静！ 众人望着意气风发的小皇帝，嘴巴微张，喉咙涌动。 稍顷！ 啪！ 啪！ 啪…… 也不知是谁带头，殿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诸位大佬眸中闪耀着跳动的光彩。 在韦孝宽的示意下，大家起身，朝宇文衍躬身长揖。 “陛下，老臣请缨为您牵马坠蹬，陪同出征！” “臣李穆同请！” “臣尉迟迥亦请！” 三位老臣被宇文衍的话语感染，争相请战，不再反对他亲征。 “好，很好，大周有尔等良臣，必定兴盛，朕替天下臣民谢过诸卿……” 我愿意讲，你也乐意听！ 投桃报李，小皇帝从不吝啬言语上的好话。 这也不失为一种和谐的君臣相处之道。 “那便由郧国公陪朕出征！” “申国公，蜀国公，临国公，义国公坐镇中枢，如何？” 小皇帝选择韦孝宽。 一是出于军事考量，他有伐陈经历，熟悉陈军战法。 二来也是借此给“大周第一战神”锦上添花。 “老臣多谢陛下！” “陛下圣明！” 众人均无异议。 亲征一事就此确定下来。 宇文衍只点了主将。 至于其他偏将、长史、司马、参军等，就交由大佬们去决定。 毕竟。 大家一起吃肉喝汤，才能愉快地玩耍嘛！ “那就按既定计划行动起来吧，注意相关保密事宜一定要严格执行！” “郧国公，接下来有关军事方面就劳烦你多加提点了。” “老臣领命！” 小皇帝一锤定音。 庞大的国家机器围绕战事运转起来。 大量潜伏陈朝的暗子被激活，与相关情报人员取得联络。 一时间。 平静的南北局势开始暗流涌动。 诸位大佬离开后。 宇文衍唤来王鹰，元氏兄弟和李药师。 “已经确定了吗，陛下。” “这一天终于到了，哦耶！” 几人欢呼雀跃。 小李靖更是双拳紧握，胸中的小火苗熊熊燃烧。 “定了，秋后出兵，很快你们就能接到任命。” “那臣等领命后，您的安全该当如何？” 大家高兴之余很快想到这个问题。 几年来。 王鹰掌管宫廷宿卫，元氏兄弟护卫左右，很少有离开很久的时候。 李药师是作为侍读跟随驾前。 只是随长孙晟出使突厥时离开过几年。 “有龙武卫和暗影在，无需担心。” “何况朕还有这个呢！” 宇文衍说着，对案桌上的黄金双枪轻抬下巴。 四人见状没再多说什么。 以小皇帝的身手，一般的刺客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他们时常一起对练，对其武力值有较为深刻的认知。 随后。 宇文衍就领兵之事和他们交代了一番。 历史上，隋军仅历时两月，就攻陷建康，俘虏陈后主。 如今，历史的车轮已发生偏转，统一战事提前了三年。 小皇帝也不知道战况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不过。 从这几年收集到的情报分析，陈朝眼下的境况，和历史上覆灭前夕如出一辙。 这也是宇文衍决定趁此机会果断出兵的一大原因。 “陛下尽管放心，臣等除非战死疆场，否则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宇文衍点头没再多说，轻轻挥了挥手，转身看起疆域图来。 四人心领神会，当即退出了大殿。 …… 第343章 萧琮觐见 午膳时。 宇文衍干了一大碗白米饭，喝了一碗清凉的绿豆汤。 盛夏之日，干燥闷热，饭后困乏，横卧龙榻小憩两刻钟。 醒来洗把冷水脸，吃一块冰镇西瓜，整个人顿时精神了。 “陛下，梁皇殿外听宣！” 看到小皇帝坐下，开始泡茶，墨言上前禀报。 “传！” “梁国主萧琮参见陛下！” 中等身材，身着紫色袍服，一绺头发垂落，给人以一丝倜傥不羁的感觉。 “免礼！” 宇文衍看向来人，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微笑，示意其茶台前入座。 南朝盛行阴柔之风，尤其是一些舞文弄墨的文人骚客，好似练了葵花宝典一样，娘们兮兮的。 如此社会风气，不被北朝收拾才怪呢。 好在自己这个大舅哥，貌似没有被这种风气所染，颇有几分男子气概。 萧琮也在打量小皇帝，一个八岁便能收拾叛臣，强势亲政的传奇人物。 玲珑聪慧，胆识过人，爱民如子，生而知之，天下无双…… 有关大周幼帝的言论已经在民间传得神乎其神，他在江陵都听过无数遍了。 如今得见尊容，却也和常人一般。 只是英俊外表下透出上位者的威严让人心生敬畏。 “谢陛下！” 萧琮有些诧异，内心嘀咕皇帝不在阶上宝座接见他，却像好友相聚般坐在这里泡茶？ 泡茶也就算了，你还亲自给我倒茶…… 倒茶也就算了，你还冲我笑？ 咦…… 萧琮不禁浮想联翩，不由打了个冷颤，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你乃淑妃的兄长，都是自己人，随意些！” 宇文衍自是不知大舅哥的心里活动，否则铁定抬起脚底板踹他丫的。 端起茶杯，示意尝尝他泡的茶。 萧琮心不在焉，浅尝一下，根本没喝出什么味来，但还是心口不一地说了句好茶。 “事已至此，你有何打算？” 小皇帝也看出来了，他的心思不在茶上，于是说起正事来。 皇叔，皇弟带着满朝文武，十万百姓投降陈朝。 即位不久的萧琮瞬间成了光杆皇帝。 刚抵达京城的他接到消息后，肺都快气炸了。 突生一种众叛亲离的无力感，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心灰意冷间，想到了宗主国，想到了自己的妹夫皇帝。 “请问陛下，大周和陈朝之间必有一战，是么？” 萧琮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神州大地，泱泱华夏，南北分隔太久了，太久了……” 宇文衍闻言，看向大周疆域图，悠悠说道。 “这，此乃神州舆图？” “为何能如此详尽，精确？” 萧琮一听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赫然被震惊到。 此图不论绘制手法，还是内容都与当下的舆图大为不同。 不但标识了各郡县大致区域，河流、山川、湖海、城镇、官道驿站等都有明确标识。 这些信息不仅局限大周的国土，南朝的地盘一样绘制了出来。 萧琮震撼不已，不由地摇头苦笑起来。 自家的犄角旮旯都被别人摸得一清二楚了，陈朝你还玩个球啊。 目光再往外围一看。 我滴个天爷呀！ 竟然有那么多闻所未闻的地方，看样子比神州大地还要广大。 “华夏地大物博，可天下之广，数倍于我不止也……” 宇文衍看到萧琮询问的目光，随即解释了一番。 听罢，心中再次震惊。 既惊于天下之大，又惊大周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愣愣地看着这幅前所未见的舆图，像是触动了某根神经。 萧琮顿时意兴阑珊起来。 天下如此广阔，穷其一生也未必能一一踏足。 自己却还在纠结仅有百余里国土的傀儡国祚，实在是可悲，可笑！ 越想越是摇头，感觉这二十八年算是白活了。 “陛下，明日的册封取消吧……” 萧琮似乎下了个莫大的决心，原本紧锁的眉头顿时松了开来。 “取消？” 小皇帝也很是意外，没想到一幅地图能给他带来如此大的震撼。 “梁国名存实亡，如今更是人去城空，这样的国主还有何意义？” 了解到天下之大，萧琮觉得自己虽头顶皇帝名号，其实就像井底地一只癞蛤蟆。 何其的悲哀！ 宇文衍轻轻点头，他当然不会去劝说。 秋后用兵，南北统一后，届时西梁同样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迟早都是这个结果，他能主动提出来，还为自己争了几分颜面。 “如此朕也不瞒你，朝廷大军秋后就要渡江了……” 萧琮一怔，没想宇文衍竟然向其透露这等国之大事。 同时也长舒一口气，心中更加释然。 “谢陛下告之此等机密，下臣发誓绝不传二口！” 小皇帝泰然一笑，摆了摆手，他既然敢说就不怕其泄密。 “去看看淑妃吧，近一个月来，她都清瘦了！” “婉儿……” “她没事吧？” 这一刻。 宇文衍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紧张与关切。 “无事，或许是想家，想亲人了。” 两人说着，起身出了上善殿，向景仁宫走去。 一路上，萧琮有意识地落后一个身位，礼节上没有丝毫僭越。 通过几重大门，穿越长长的连廊，来到萧淑妃的居所。 “远远便看到一个略显孤寂的窈窕身影，坐在一处凉亭，双手托着下巴，望着池塘里游动的鲤鱼发呆……” 一开始， 小皇后和木兰天天都来陪她说话，小皇帝也每天必来。 半个月后。 她慢慢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再让她们这样陪着自己。 而且，她也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婉儿……” 一声轻唤，打破了当下的宁静。 萧婉儿蓦然回首，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一时间。 惊喜，思念，委屈，哀伤等情绪涌上心头，顿时模糊了视线。 “皇兄……” 倩影梨花带雨，飞奔而至，抱着兄长痛哭起来。 “都哭成小花猫了，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 过了好一会，萧琮刮了下妹妹的鼻梁说道。 宇文衍远远看到这一幕。 心想：谁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还不是贪婪封建王权给闹的。 “皇兄，咱给父皇上炷香吧！” 灵堂已撤，萧婉儿在殿内供奉了萧岿的牌位，日日祭拜，香火不断。 两人恭敬地上完香。 “婉儿，你在宫中摆放父皇灵牌，陛下会不会……” 萧琮对妹妹的孝心感到欣慰，却又为她担心起来。 “皇兄放心吧，这都是陛下吩咐安排的，之前还为父皇设了灵堂。” 说到这里。 萧婉儿脸上浮现一抹柔情蜜意来。 第344章 纳土归朝 “陛下真皇帝也！” 看到妹妹发自内心的微表情，所说不像是刻意伪装骗他这个兄长的话语。 对小皇帝的认知更进了一步，不由地感叹了一句。 兄妹二人安坐畅谈，聊小时候无忧无虑的趣事，聊长大后的烦恼…… “什么？” “皇兄你以后要久居长安，七弟八妹也来了？” “是不是陛下……” 萧婉儿还要说什么，被萧琮第一时间制止了，可不敢让她乱说话。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她迟早都会知道。 萧琮随即把五叔和二弟携朝臣、百姓投降陈朝，自己决定不接受册封的事情娓娓道来。 萧婉儿没想到梁国竟然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 不过她也明白，梁国覆灭那是早晚的事。 只是作为梁朝开国皇帝萧衍的后世子孙，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罢了。 “留下就留下吧！” “皇兄你能如此，也算是放下了萧氏身上的最大包袱，以后一身轻松，重新上路……” 梁朝早已被陈霸先建立的陈朝所取代，西梁只不过是萧氏的一缕执念而已。 从西梁第一位皇帝萧詧向大周称藩借兵那一刻开始。 就注定了其消亡的下场。 一个没有主权的傀儡国家，凡事都得看宗主国的眼色。 有何前途可言？ 以史为鉴，诸如后世棒子，倭奴等国，其下场可想而知！ “正是，为兄也是这么想的。” 萧琮苦笑，一声叹息，道尽了其中的辛酸无奈。 他没有逗留太久。 毕竟这里是皇宫后院，皇帝让他来见妹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兄妹惜别，萧琮随小皇帝返回上善殿，就明日上朝之事又聊了一会，而后起身告退出宫。 …… 十五日，辰时（7点）。 大朝会。 文武百官齐聚正武殿，朝见皇帝，共商国是。 能进大殿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在京官员，其他人只能站于殿外。 今日朝会的主要议题就是对西梁皇帝萧琮进行册封，这是早已公布的内容。 君臣见礼后。 墨言迈步上前呼言：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启奏陛下，梁国主按制入朝，请求朝廷册封……” 礼部尚书宇文善出列。 “宣！” “宣梁国主萧琮觐见！” 直接开始走流程。 百官望向大殿门口，想一睹这位梁国新君的尊颜。 “下臣萧琮参见天朝皇帝，陛下万福！” “平身！” “谢陛下！” 看到这位梁国主态度谦逊，有礼有节，殿内朝臣对其第一感观颇佳。 “梁皇归天朕亦甚哀，萧卿即位初立便入朝觐见，至诚至信，天地可鉴……” 宇文衍一通场面话说得甚是好听。 按流程，接下来就要宣读册封诏书，赐下符节信物。 “启禀陛下，下臣有话要说！” 这时。 萧琮拱手躬身，引得一众朝臣好奇心顿起。 “萧卿但说无妨！” “自梁立国伊始，沐浴天朝圣恩，国家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然，江陵一隅，小国寡民，自古乃华夏之地，天下已有大周圣皇，下臣亦再称君，无时不惶恐不安……”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下臣思虑再三，决定纳土归朝，做堂堂正正的华夏子民，还请陛下恩准！” 萧琮昂首挺胸，一口气把话说完。 静！ 死一般的安静！ 大殿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脸惊愕。 纳土归朝？ 什么情况？ 除了事先就已知道的朝中大佬，谁也没想到梁国新君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大家都清楚，作为大周扶持的傀儡政权，其存在与否，全凭大周皇帝的一句话。 但是萧琮主动提出来，这就有些诧异了。 地方再小，那也是一个国，国家再弱，那也是一国之君。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尊贵皇家名份，竟然被他这么大义凛然地放弃了！ “萧卿果真要如此？” “千真万确，请陛下成全！” 这是两人商议好的，小皇帝也决定以此为其争一个好点的名声。 毕竟是自己大舅哥，同时也算是开了一种先例。 “萧卿大义，古之少有，泱泱华夏，青史万年，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大善，来呀，此处应该有掌声！” 宇文衍如是说，等于同意了他纳土归朝的请求。 正武殿响起雷鸣般掌声。 大殿的情况很快传达到殿外，众臣惊讶之余也奋力拍起手来。 萧琮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等场面，但知道这掌声是为他而响。 当即笑着左右抱拳示意，从此以后就要同朝为臣了。 随后。 萧琮献出代表梁国主身份的皇帝印玺、相关文书，以及请求纳土归朝的奏章。 至此。 传三世，历三十年的西梁宣告落下帷幕。 “封梁国主萧琮为梁国公，世袭罔替，拜柱国大将军，赐大宅一座，以作国公府，赏钱十万贯，绢帛五万，仆役二十……” 作为西梁皇室继承人，虽然国家被搬空了，但是各地的产业搬不走。 就算梁国没了，凭萧氏的身份，那也还是妥妥的贵族。 此次随同进京的两百余人，都是他的近侍死忠，以及直系亲属家人。 “拟诏颂扬萧卿义举，张榜诏告天下，以示四夷诸藩……” “谢陛下！” 小皇帝给足了萧琮面子，为他这个亡国之君保全了几分颜面。 “于梁国故地设置郡县，着吏部选派官员火速上任，稳定社会，安抚百姓，恢复生产……” “臣遵旨！” 吏部尚书宇文贞满面春风，出列应答。 对于宇文衍这个堂侄皇帝，他心悦诚服，作为皇室成员，倍感有面儿！ “陛下圣明！” 众臣高声齐呼！ 朝会结束，众臣散朝。 不知内情的朝臣没想到一场册封会演变成这么个结果。 不过作为天朝臣子，大家还挺开心的。 朝廷第一时间安排萧氏入住国公府大宅，在京城安顿下来。 一切安置妥当后，淑妃萧婉儿出宫会见亲人。 感人的场面自不必说，亲人重逢，泪眼凝噎。 尤其是她的七弟八妹，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幼年丧父，抱着远嫁的姐姐嚎啕大哭起来。 萧琮带了些亲属同行，但是皇太后张氏留在江陵，据可靠消息已被挟往建康城。 张氏乃萧婉儿和她七弟萧瑀的生母。 萧琮作为庶长子，生母早逝，在张氏宫中长大，因而与萧婉儿姐弟感情深厚。 家人团聚，虽有几分愁容，却也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直到落日时分。 萧婉儿这才离开国公府，返回皇宫。 第345章 县试 萧琮纳土归朝的消息昭告天下后。 引起一片哗然！ 大周百姓及地方官员交口称赞，大力宣扬其大义，与朝廷的意志保持高度一致。 南朝百姓则褒贬不一。 有人认为其软弱无能，有人认为此举极具魄力。 陈朝官员大多是梁朝显贵，有遗老痛骂其数典忘祖，认贼作父。 孰不知，自己早在当年就屈服在了陈霸先的兵锋之下。 更多的人只是一声叹息！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况如今已经是陈朝的天下。 西梁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大周出兵前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大量战略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长江沿线的北岸军镇。 各军府府兵也开始进行针对性的军事演练。 数百支单筒望远镜分配到即将出征的各级将领手中。 要不是产能有限，小皇帝恨不得每位伙长以上统领都给配上一个。 不过。 如今每一位府兵都用上了军器监打造的“天元系列”武器。 天元陌刀，天元横刀、弯刀，天元枪，天元剑。 其中一些是用綦毋怀文“灌钢法”炼制的钢铁打造，装饰以银色。 其他的是用普通生铁打造，装饰以铜色。 至于冶铸作坊用后世“灌钢法”炼制的钢铁打制的神兵利器，则装饰以金色。 金色武器暂时还不足以装配大周数十万军队。 目前优先配给东北，北境，西北要塞边军的精锐，以及高级将领。 此外。 冶铸作坊军器小组打制了上万神臂弓和百十张八牛床弩。 火器作坊制作了数十万枚震天雷和炸药包。 这些军备被秘密运往前线，妥善保管。 各项军事行动于暗中紧锣密鼓进行。 社会上，一切依旧，百业如常，风平浪静。 …… 上善殿。 小皇帝和礼部尚书宇文善相对而坐，聊着关于县试之事。 “陛下，各县于月前便张榜公告了县试相关事宜，已于本月十五开考……” 此前，朝廷大力推行官学，增设新算术，农学，拼音等内容。 如今已近三年。 宇文衍决定举行一次县试。 各乡里，以及县城所在的官学、私塾，入学三年的学童统一参加考试。 考试内容除了学堂所授文化知识，还有六艺相关的选项。 县试后。 成绩合格的称为童生，获得进入县学的资格。 之所以让礼部负责此次考试，就是要赋予县试以官方权威性。 科举取士在南北朝时期便已出现，只是没有完善的体系，未成气候。 其中与士家大族的抵制有莫大关系。 因此。 宇文衍决定自下而上，步步为营，逐渐完善科考制度。 当然，哪怕他推行科举，也会与历史上的有所不同。 考试内容不会局限于儒学经义，取士也不仅仅是为官一途。 “嗯！” “考卷必须糊名密封，阅卷不得徇私舞弊，违者严惩不怠！” 他为此次县试制定了一整套严密的操作流程。 尽量做到一视同仁，公平公正。 “臣已安排各郡经学博士派出监察使前往各县，督导此次会考及阅卷事宜！” 宇文善没想到皇帝这么看重县试，心中隐约猜测到了其几分用意。 “很好！” “对于那些成绩合格，家庭困难的童生，朝廷给予一定的支助……” 官办学堂不收取任何费用，但吃饭和笔墨纸砚得自行解决。 仅此一样，就有可能导致很多家境贫困孩子辍学。 何况。 对于十来岁左右的半大小子，已算是半个劳力，能帮家里干不少农活了。 要是因为读书给家里增添负担的话，还不如在家务农。 毕竟眼下的老百姓，还看不到读书能给家庭带来实在的好处。 只有少数城镇的居民，似乎发现了出路。 学习了新算术和珠算的孩子。 竟然倍受店铺掌柜的钟爱，雇佣工钱都是一般伙计的两三倍。 以后还有可能晋升为账房先生。 月钱足以养家糊口，比起务农来要轻松许多。 但若是读书只为从商，会被许多人所鄙视，不屑为之。 毕竟。 商贾的社会地位不高，几千年来俱如此。 如今朝廷重视商贸，这一观念在以后或许会慢慢得以改变。 “臣遵命，回头制定章程，下达各县执行！” 现在国库充盈，资助贫困学童也花不了几个钱，不失为一项惠民之策。 …… 怀朔镇。 十二岁的石彤从自家客栈的冰窖抱了个冰镇西瓜来到军镇。 “刀子叔……” 还在石屋之外，他便大声喊了起来。 正是炎热的时候，不当值的士卒都躲在石屋内鲜少出门。 “老子耳朵又不背，嚎什么嚎，吵死了！” 老刀子言语上喝斥，大嘴却是快咧到耳根了。 “小石头，这人不知好歹，西瓜不给他吃。” “就是，就是……” 屋内大通铺上。 一群大头兵正光着膀子玩扑克，看石彤进屋后嘻笑道。 “滚蛋，给你吃屁，快点出牌！” 老刀子照其后脑勺就是一掌。 石彤嘿嘿一笑。 这种打闹情景，他从小看到大，早就见怪不怪了。 熟门熟路地取来菜刀，砧板，把西瓜切成小块。 先给老刀子递了一块，又一一分给其他人。 “冰凉爽口，真好吃。” “谢谢你啊，小石头……” 这些戍守边镇的士卒看着石彤长大，把他当自己家人一样。 “这还是托陛下鸿福，才能吃到这冰镇西瓜啊。” “那倒是，据说西瓜是陛下差人特地从西域寻来的种子。” “还有冰窖呢，要不是陛下允许民间挖窖藏冰，这样的好东西怕是只有皇宫才能享用。” …… 众人七嘴八舌，吃块西瓜都把小皇帝捧上了天。 “前些日子听石老爹说你在考什么试？” 老刀子吃了两块西瓜，嘴巴一抹，慈爱地看着石彤问道。 “是的，我县试合格，已经是童生了。” “县试？” “童生？” “刀子叔，就是朝廷在各县举行的会考，合格的称童生，以后就可以到县学读书。” 石彤这么一说，他就懂了。 “多读些书终归是好的。” “你阿母说的那个什么玩意，果真那么神奇，几个珠子一通扒拉就能算清账目？” “那叫珠算，是前几年朝廷才开始推行的，确实好用得很。” 石彤小脑袋瓜聪明，学过蒙学算经的内容后，对于珠算一点就通。 短短两年时间，便能熟练地打一手好算盘。 客栈的账目在算盘的运用下，算得是又快又精准。 甚是好用！ 第346章 凡人道降世 “小石头，听说五原城建好了，你山下老家离得远不？” “不远，就在南边二三十里处。” 五原城竣工数月后。 得到消息的大量突厥商贾、牧民纷纷南下进行贸易。 经过此道南来北往的人流络绎不绝，比以前多了数倍不止。 石彤家的“有间客栈”天天爆满，生意好得不行。 “老刀头，你说朝廷允许突厥人自由进出长城内外，不会带来什么祸患吧？” “如今两国和亲，彼此交好，能有啥祸患！” “陛下高瞻远瞩，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突厥人耍什么心眼……” “就是，你们没听统领说过张家口大境门和西北居延城么，半数都是突厥人，几年了啥乱子都没出过！” “对头，再说了，就算他娘的想搞事情，那也得问问咱手中的天元陌刀答不答应……” “没错，到时老子拼死也要杀他百八十个，看能不能混把金色的天元刀玩玩！” “醒醒吧，瘦狗，就你？要不是兵部统一发放，你连银色的都混不上。” “草，我去你大爷！” “哈哈……” …… 一群大头兵污言秽语，吹牛打屁。 虽条件艰苦，却也过得欢声笑语。 “朝廷这次大手笔啊，三座边城就像钉在突厥脑门的三根定魂针！” “可以啊，瘦狗，此话有点水平，大爷俺顶你。” “滚球，我顶你个肺，狗嘴吐不出象牙！” “三城连成一线，东西呼应，河套地区安矣……” “话也不能这么说，统领授课时就说过，忘战必危，哪怕是和平时期，也不能有丝毫松懈！” 石彤斜靠石墙，听着戍卒们高谈阔论，自己也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临走，老刀子把打牌的位置让给其他人，披上褂子随小石头出了石屋。 石彤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二锅头酒。 “明早卯时，随我一起练刀……” 老刀子接过瓷瓶，说完就匆忙走向一边。 石彤笑着答应，知道他这是躲着喝酒去了。 不是老刀头小气，实在是人多酒少，分不过来，所以每次都是躲起来喝。 大家也不是不知道，但都装作没看见，毕竟这是小石头孝敬老刀子的。 过完年。 他就完成戍边任务，可以返乡了。 原本两年前他就可以走，只不过在抵御突厥南侵的战争中立下战功，升为队正，可以多留两年。 戍边的军士，除了不用缴纳赋税，一年以上的，每年还有十二匹绢布，十石粟米的军饷。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小石头几年前就开始跟着老刀子练刀，学些武把式。 马上就要离开怀朔镇，以后怕是再难相见，老刀子也是想着能多教一点是一点。 毕竟。 这么些年来，爷俩很是投缘，彼此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对于石彤来说，家里的客栈生意兴旺，他爹娘肯定会让他继续到县学读书的。 …… 上善殿。 “陛下，这是越王的奏章，另外，还有天眼接到雪域高原的青鸟传书。 宇文衍正和鹦鹉花花逗嘴，墨言呈上奏章以及译好的密信。 正月时。 孙神医随同越王宇文盛一同前往逻些河谷。 到达那里后，他就真正体会到了为什么宇文衍说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蓝天白云下。 耸立着一座座雄伟壮丽的雪山，山顶云雾缭绕。 碧蓝的湖泊，波光粼粼，湖边青草茵茵，牛羊成群。 雪山，蓝天相接，湖光倒影，浑然天成，展现一幅大自然的壮美画卷。 恍惚间。 他似乎真切感受到了天道的存在。 越王首先召集散落雪域高原的数百道人，宣布了小皇帝的诏令。 孙思邈随即把“凡人道”公之于众。 从此以后。 这些道人行事，有了更加明确的道义指引。 施法布道，弘扬道法，救苦救难，惠及天下，净化心灵，普渡众生…… 五月时。 羽化仙宫落成。 西山崖壁巨大的三清石像也完美竣工。 逻些河谷的红山之上。 亭台廊榭，殿宇楼阁，白墙青瓦，飞檐翘角，古韵横生。 宇文衍亲笔题写的草书“羽化仙宫”四字，笔锋灵动，龙飞凤舞，仙气飘飘。 古树下。 水池边。 山涧旁。 数十个大小平台，青石铺就，可练武，可打坐。 一群雪域高原特有的黑颈鹤漫步其间，给仙宫平添几分仙气。 祥和又唯美。 雪白的身子，与它黑亮的颈脖和翅、尾羽形成鲜明对比。 就像是黑白相间，完美融合的太极图。 仙宫最高处。 是一座通体青铜浇铸的神殿，殿门之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仙”字。 右侧书有：漫漫求仙路 左侧则为：寥寥世间人 门头之上，是道韵十足的“凡人道”三个字。 宇文衍为了让“凡人道”在雪域高原生根发芽，也是下了血本。 不过，浇铸青铜神殿所用之铜，都是不符合铸造“天元通宝”标准的次品铜。 随着钟楼的大钟敲动。 铛！ 铛！ 铛！ …… 九道钟声，仿佛来自天穹，在逻些河谷回响。 犹如亘古的道音，传入每个人的脑海，洗涤人们的心灵。 雅隆，苏毗，象雄三部，以及其他小部落的一些贵族人员齐聚于此。 见证“凡人道”临世！ 还有他们治下的众多农奴，全都赶来聆听道音。 这都是那数百道人的功劳。 这几年来，为雪域高原的苍生开启了大道之门。 弘大的场面，极具神秘色彩的道家文化，庄重肃穆的道音。 给他们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 敬天畏地。 人性使然，何况玄之又玄的“仙”。 三清巨像下。 孙思邈作为“凡人道”第一任天师，羽化仙宫第一位道主，给神像举行了神圣的开光仪式。 神像高三十丈（约百米），与西山浑然一体。 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作为道教最高神，具有超凡的地位。 三清仪态仙风道骨，慈眉善目，超凡出尘，脚踏祥云，好似直奔羽化仙宫而来。 仰望神像，道韵弥漫，让人心生膜拜。 围观的人们虔诚跪地敬拜，嘴里念叨着什么。 当天夜里。 羽化仙宫，以及西山上空烟花绽放，被看到的人们视为仙人显圣，顶礼膜拜。 翌日。 孙思邈和数百道人在羽化仙宫为虔诚的道众举行皈依仪式，授道箓。 皈依即是皈依道、皈依经、皈依师，又称“皈依三宝”。 经云： 皈依道宝，永脱轮回！ 皈依经宝，得闻正法！ 皈依师宝，不落邪见！ 皈依后，成为正式道徒，在道门留下名号。 没有接受皈依的信众则是普通道众。 一样可以念道经，拜三清，求仙问道。 皈依只是意味着拜入道门，并不会改变当下的任何生活习惯。 至于道门五戒，即是： 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皈依后是否受五戒不是强制性的，但凭自愿， 可以一戒不持，也可选择性持一两戒。 也就是说，就算皈依三宝，一样可以娶妻生子，一样可以喝酒吃肉。 “凡人道”云： 人人可信道，众生可修仙！ 打坐念经，烧香拜神，就可消除因果，积攒功德。 就算不能证道成仙，也可凭今世功德，死后在六道轮回进人间道，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六道轮回有“三善”，“三恶”。 三善道即是： 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 三恶道则是： 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 鉴于此。 “凡人道”的道众几乎都会皈依三宝，成为正式道徒。 希望死后能入三善道。 信仰这东西很神奇。 这也是宇文衍极力在高原推动的原因。 自此。 凡人道开始在雪域高原绽放华夏文明大道之光。 …… 第347章 道县 “凡人道”。 尊三清为至高神！ 尊炎黄二帝为始祖！ 拜老子为道祖，地仙、红尘仙！ 奉张道陵为教祖，祖天师！ 羽化仙宫自从开展皈依活动后，再无间断。 每日都有道众登临仙宫，远眺西山，瞻仰三清神像。 叩拜三祖，亲近圣地，聆听道音，接受皈依。 遇到有天赋的道徒，数百道长开始招收弟子，传道授业。 除了打坐念经，还有医道，武道，音律，以及占卜，符篆等。 以后。 一部分道长会留在羽化仙宫，与孙思邈共同执掌圣地。 其他人将在雪域高原找寻合适的地方修建道观，修行传道。 那些成为部落“国师”的道长，也将在其部落聚居地建道观，收弟子，弘扬凡人道。 羽化仙宫一出，加上逻些河谷交通枢纽的地位。 商贸集散地规模肯定会日渐扩大，以后将有越来越多的人迁居于此。 作为雪域高原的一处战略要地，三大部落竟然都没实际控制这里。 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五月下旬。 越王宇文盛颁布告示，正式设县，取名道县。 这是和小皇帝商议好的事情。 县令，县丞，县尉，主簿等一应官员也在年初时同往。 宇文衍这是投石问路，试探三部的反应。 以目前得到的消息看，苏毗部是有意归附的。 雅隆部和象雄部还没表露归附的意愿，但很乐意和大周进行贸易。 道县一立。 三部落也是恍然大悟。 那些强悍商人的背后，果真是大周朝廷。 心中的不安成为现实，必然会触动某些人的敏感神经。 跳脚的不是离逻些河谷最近的苏毗部，反而是山南的雅隆部。 雅隆部的赞普，名叫达布聂西。 他就是松赞干布的祖父。 此人天生双目失明，却颇有能力。 部落在他手上进一步强大，开始武力征服邻近的部落。 而雅鲁藏布江北面，吉曲河流经的逻些河谷，也是他扩张的目标之地。 大周在此设县，阻挡了雅隆部军队北上的道路，无疑是强龙压了地头蛇。 对于有志整个雪域高原的雅隆部，达布聂西直跳脚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是，森波部落的覆灭就在眼前。 以雅隆部目前的实力，去招惹大周绝对是不明智的。 跳脚归跳脚。 其邻近部落都还没完全征服，不可能对逻些河谷用兵。 只能派出使者，唆使苏毗部女王，以及象雄部首领共同驱逐大周势力。 然，两部在越王宇文盛的威逼利诱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达布聂西的提议不置可否，气得他哇哇直叫唤，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宇文衍穿越的历史节点这么巧呢！ 要是赶在四五十年后的松赞干布时期，想在雪域高原做点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凡人道降世，以及道县设立。 彻底拉开了中原王朝参与雪域高原事务的序幕！ 这只是起点，后面的路还任重道远。 凡人道的传播也不可能一帆风顺，虽然佛教还没传播至此，但却有最古老的原始巫教——苯教。 作为外来教派，道教在短短几年时间，能有当下局面已经算是高歌猛进了。 宇文衍考虑到设县有可能招来高原部落的不满，给越王宇文盛增派了三千军士。 逻些河谷由此拥有了一支五千人的常规军队。 加上常驻此地的大周商人，人数已达万众。 这些商人有从中原地区来的，也有的从蜀川道，云南道而来。 另外还有南面的天竺，泥婆罗等国，西域于阗，龟兹，以及吐谷浑等国的商贾齐聚于此。 雪域高原上的大小部落近水楼台，更是不会放弃这等便利的贸易。 去年。 森波部落想武力征服聚集在逻些的大周商贾，结果反被越王所灭，俘获人口两万余。 如此一来。 道县治下，有大周人口三万余，雪域高原各部落及其他诸国商贾近两万人。 刚上任的县令当即宣布解除那些俘虏的农奴身份。 实施均田制，以家庭为单位把河谷的土地分配给他们耕种。 开炉炼铁，打制先进农具。 带领他们开垦荒地，清沼泽，疏河道，兴修水渠…… 传授农耕技术，种植高原特有的青稞。 并尝试种些中原和西域地区的瓜果蔬菜。 高原上的大小部落， 山南的雅隆部属于农耕部落，有着较为成熟的耕种技术。 这也是历史上他们能够统一雪域高原，给唐朝带来无尽威胁的主要原因。 而苏毗部和象雄部则是以放牧为主，不足以支撑他们成为强大的势力。 除了之前的孔子书院，道县又设立了官办蒙学、乡学、县学。 书院是为了促进商贸往来，方便日常交流，供商贾学习汉语之所。 同时招收了一些贵族子弟，以及少量聪慧的平民孩子，属于精英教育。 而官学则是针对居住在逻些的所有适龄孩童而设。 以后。 中原文化将以此为中心，逐渐辐射周边区域。 “好啊，总算有了个良好开端……” 宇文衍看完奏章和密信，不由地拍手叫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历史上，李世民时期， 唐朝明明兵强马壮，却仍然选择出嫁公主以换取双方所谓的“友好和平”。 结果文成公主下嫁松赞干布，带去各种先进的技术，给朝廷培养出一个强大的敌人。 从此双方陷入无穷无尽的战争旋涡，极大地消耗了唐朝的国力。 李二若知道是这种局面，怕是就算放弃攻打高句丽也要发兵拿下吐蕃。 因此。 小皇帝不可能任由雅隆部一步步发展壮大，最后建立统一的政权。 宇文衍望着疆域图上雪域高原的位置，陷入了沉思当中。 羽化仙宫。 一处宫殿经过布置，成了孙思邈的药房。 传道之余，他每天练武不辍，不时取出焦尾琴弹上一曲，或是写字作画。 其他大多时间都用在了医道之上。 钻研药理病症，探寻道家养生之秘，着书立说。 短短数月时间。 数百道人就被其博学多才，精湛的医术所折服。 有些他们以前束手无措的病症，经过他的诊治，很快就好了，简直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在绝对的天赋加持下，不论身处何地，都能熠熠生辉。 孙思邈经过深入研究发现，同样的药材，采自雪域高原的其药性竟然要好上三成。 通过与当地巫医交流，他还见识到了一些中原地区所没有的药材。 比如冬虫夏草，雪莲花，黑枸杞，红景天，雪菊等。 特别是虫草，颇为神秘，是一种昆虫和菌类的结合体。 四、五月间。 积雪溶化，虫子的头部长出一根紫红色的小草， 顶端有菠萝状的囊壳。 此时虫草药效最盛，是为最佳采收季节，如果过了这个时节，则会枯死。 经孙神医确认，虫草味甘、温，能补肺益肾，化痰止咳。 可用之于久咳虚喘，产后虚弱，阳萎阴冷等“虚”的病症！ 对于醉心医道的他来说，了解巫医和这些药材，无疑扩宽了他的药学见识。 这是他来之前不曾想到的事情。 …… 第348章 汉至平原 七月。 天眼情报组织再次收到来自远方的青鸟传书。 这次是前往倭国的张须陀传回密信。 他和物部龟田以及两千军士抵达扬州后，于三月随试航船队扬帆启航。 此次试航，有两支以小型宝船为首的船队。 每支船队除了最大的宝船，还有上百艘其他海船。 釜山港。 去年开垦了四万余亩的耕地，秋天收获稻谷六万多石。 港口常驻人员所需粮食已能自给自足。 开春以来。 又开荒了万余亩，耕地达到六万亩。 新罗王金白净给的那一千役力始终没有离开。 后在前来勘定界线那几名官员的谏言下，金白净大手一挥，那些人便成了釜山港的百姓。 甚至把他们的家人也迁了过来，足有四五千人。 人口一下子增长到万余。 加上中原地区，陈朝，倭国的常驻商贾，已达两万人的规模。 那几名官员在港口统领秦谱的热情招待下，俨然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这天。 南风徐徐，天气晴朗。 了望塔上值勤的军士发现海天相接处冒出众多黑点。 取下挂在腰间的单筒望远镜看去，赫然是一支大型船队。 “有大型船队驶来，禀报秦统领，注意警戒！” 士兵继续观察，一边出声不紧不慢地说道。 地面军士按既定条例处置，也不慌乱，各司其职，提高警惕。 海岸上。 十二架八牛床弩面向海边呈半月形摆放。 每架床弩附近均有弓箭手、弩手、陌刀兵、手持锥枪的骑兵各十名。 “是不是我们试航的船队？” 秦谱第一时间披甲而至，手里也拿着一个望远镜，站定后向海面看去。 “报告将军，还看不清旗帜，看阵势十有八九是咱们的船……” 秦谱年前被封为了游骑将军，品阶从五品上。 一盏茶的功夫。 船队越来越近，已经能用肉眼看到桅杆。 “将军，正是我们的船，看到大周龙旗了……” 了望塔上的士兵兴奋的喊叫起来。 “兄弟们，各就各位，家里来人了！” 秦谱也从望远镜中看到了迎风飘扬的龙旗，大声招呼道。 很快。 了望塔就和宝船取得旗语联系，指挥船队进港。 张须陀以及几名副官，还有试航船队的一众负责人最先下船。 “收到朝廷的消息后就日盼夜盼，你们终于来了……” “哈哈，秦将军，久仰！久仰！” “将军盼的是我们这些同胞，我等在扬州盼的则是南风啊……” 大家一见面，互相握手寒暄起来。 海外见到同胞，哪怕彼此不认识，也感觉格外亲切。 船队将在此停留数天，补给淡水和相应物资。 秦谱热情接待众人，并与张须陀进行了秘密会谈。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他们对于小皇帝的高瞻远瞩，远大鸿图敬佩不已。 物部龟田没有下船，港口有不少倭国商人，以免被人认出。 五天后。 船队把随船的大部分商品与港口商人交易后再次启航。 一同随行的，还有釜山港的五百名工匠，以及数十名经验丰富的老农。 本州岛东北部，北岸沿海有一片平原。 它是由本州岛最长的河流信浓水冲积而成。 面积大概是辽河平原的五十分之一。 小皇帝称之为“汉至平原”。 这里土地肥沃，能够种植水稻。 这么一片上佳的农耕之所，当下却是无主之地。 受奥羽山脉的阻隔，倭人的地盘暂时只延伸到了本州岛中部，未曾占领山脉以北的地区。 生活在北部的阿伊努人，大多居住在山区，过着原始的渔猎生活。 只是偶尔到平原地带捕点鱼回去，并不会久居。 船队到达这里后。 张须陀和物部龟田领着两千军士，五百工匠下船。 首先派出十个小队，全副武装，骑马向四周探巡，摸清平原状况，确保安全。 一部分军士开始埋锅造饭，准备吃食。 其他军士和试航的船员一起搬卸物资。 工匠们立即开始伐木搭营，建了望塔警戒。 搭建临时居所、仓库，用于住人和存放粮食等物资。 这里，就是张须陀和物部龟田前期的根据地。 将在此招募土着阿伊努人，建造港口，开荒垦田，发展势力。 几天后。 张须陀派出两名副官，随其中一支船队继续北行，前往北海道岛。 带上信物和朝廷诏书，去见已经臣服于大周的阿伊努酋长。 时隔一年。 见到天朝圣使再次降临，阿伊努人高兴地围着众人又唱又跳。 船队给他们带来大量的好东西，有食盐，粮食，衣物，种子，铁器，陶、瓷器等。 有了物部龟田的手下翻译，交流不成任何问题。 酋长接过诏书，表示愿意听从调遣，唯天朝圣命是从。 关键是大周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得到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单单是铁器和弓箭这两样，就给他们的渔猎生活带来质的飞跃。 更不要说其他精美的服饰和瓷器了。 去年随船队前往大周的五十名孩子，这次有五人回来探亲。 几人给酋长及他们的族人，讲述这一年在扬州的所见、所闻、所学。 使得阿伊努人对大周的繁荣与强大，有了更加信服的理由。 毕竟，这是他们的族人亲眼所见。 让酋长最为激动的是他手里拿着的金色“天元弯刀”。 其精美的外表，明亮，坚韧的刀锋，吹毛断发，无坚不摧，简直就是神器。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周天子会赏赐自己如此贵重的东西。 这也有就罢了。 天朝皇帝还赐其汉姓“尹”，并赐名“尹东臣”。 经过翻译和那五名孩子解释后，酋长眼中精光四射。 领着族人，向西跪地。 双手高举天元弯刀，嘴里呜哇叫唤着，最后连磕了九个响头。 言称感谢天帝恩赐，发誓效忠，海枯石烂，永不背叛。 随后。 酋长陪同众人前往“华夏北海道地碑”，于山巅石屋内进行祭祀。 北海道的阿伊努人居于平原和东面山脉的交汇处。 此处平原土着人称之为“石狩平原”。 由石狩河冲积而成，面积是汉至平原的两倍。 石狩河自东北向西南流经石狩平原，最后向北注入一处海湾，称之为“石狩湾”。 北海道夏季温和，冬季寒冷，石狩平原可种植水稻，发展畜牧。 也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宝地。 第349章 南洋试航 第二天。 酋长尹东臣带领数百族人，随船队前往汉至平原。 张须陀需要他尽快召集本州岛北部的阿伊努人。 立即开荒垦田，培育秧苗，尽可能地多种些水稻出来。 要是错过了时节，明年的粮食就得从其他地方运来。 同时，中原带来的种牛，种羊，种猪，马匹，以及鸡、鸭、鹅、狗等家畜也要安排专人饲养。 酋长尹东臣跋山涉水，四处召集他们的族人。 一边找人，一边开垦田地。 两千军士除开巡逻、狩猎的队伍，与试航船队的船员齐上阵。 一个半月的时间。 酋长召集到了一万多名阿伊努族人，并开垦出三万余亩田地，全都种上了水稻。 张须陀看着一望无际的稻田，心里总算安定了几分。 试航船队帮了大忙，张须陀对此感激不尽。 请一众负责人吃了一顿好酒好饭以示感谢。 几天后。 船队离港，向北过津轻海峡后，绕到本州岛南岸西行，返航扬州。 本次试航的负责人，有一半是首次试航的船队培养出来的。 有刘焯手下的天文馆人员同行，观星象，测风云，指导航向。 同时教授船长、海员如何利用牵星板、过洋牵星术来辨别方向。 船队留下了五十艘海船，以作这里与釜山港，北海道三地往来所用。 接下来的日子，汉至平原将开展如火如荼的建设。 造码头，建房屋，开牧场，修路，挖渠，继续开荒垦田，以及构建相应的军事防御工事。 酋长尹东臣则继续召集散落各地的阿伊努人。 物部龟田将潜回倭国京都，找寻物部家族的族人和旧部。 …… 京城长安。 上善殿传出爽朗的笑声。 宇文衍双拳紧握，高兴地在殿内来回踱步，不时瞟一眼疆域图上倭国所在的位置。 他奶奶滴熊，看你倭人还如何向北扩张？ 想要北上，奥羽山脉就是你们的坟场。 以后。 本州岛东部，富士山下的那片大平原也和你倭国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朕身为天朝上国之君，不忍心土着阿伊努人倍受欺凌，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一点毛病都没有。 此时的扬州，一支船队正在进港。 甲板上站满了欢呼雀跃的海员，港口亦是人山人海，人们挥舞着手臂，欢迎他们平安归来。 正是徐辉，刘焯的船队从南洋返航了。 此次试航用时近一年，进一步验证了宝船的性能。 同时也检验了航海钟和过洋牵星术的实用性，再次积累了大量了观测数据。 “徐将军，刘大人，欢迎回家，一路辛苦……” “太好了，总算看到你们平安归来！” 江北道总管尉迟顺，刺史司马消难亲自到码头迎接。 “劳烦两位大人亲迎，失礼了。” “谢谢大家挂心，我等一切都好！” 四人一番寒喧后，一行人前往刺史府，为他们接风洗尘。 当晚。 有关船队返航的奏章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往长安。 五天后，奏章送到了宇文衍的案前。 奏章是以刘焯的名义奏报，大概叙述了这趟航行的经过。 “臣刘焯上奏陛下，船队已平安返港，此次下南洋试航收获满满……” 去年，首艘宝船试航从北海道返回扬州后，休整了一些时日。 船队和刘焯的天文团队利用这段时间，对试航过程做了详细的总结。 对于有用的经验和数据进行整理记录。 不足之处，大家一同讨论，商量解决方案，以便后续试航任务中加以改善。 同时对宝船的性能出具了细致的航行报告，并提出相应的改进建议。 一份上交朝廷，一份交给船坞负责人。 今年船坞开建的两艘宝船，就是改进后的升级版了。 八月，船队再次启航。 从扬州出发，出海后转而南，经东海钓鱼岛附近一直向南航行。 沿流求岛东海岸南下，过巴士海峡后到达吕宋岛。 “咦，这是什么情况？” 据刘焯所述，船队在吕宋岛遇到了关陇口音的汉人，数量还不在少数。 询问他们从何处而来，却是闭口不谈。 此时的吕宋群岛还没有建立统一政权的国家。 都是以小部落的形式存在于各个岛上，彼此联系也不是特别的密切。 整个群岛有大小岛屿七千余个，其中较大的是北面的吕宋岛和南部的棉兰老岛。 南北跨度达三四千里，两岛之间散布着其他零星的岛屿。 吕宋群岛西南面便是婆罗洲，是南洋诸岛中最大的一个岛，也可以说是一块小陆地。 两者之间，一众岛屿围出了一个方圆三百里的开放式内海——苏禄海。 吕宋岛上竟然出现了关陇口音的汉人！ 难道在流求建立伪政权的杨氏已经把势力扩展到吕宋群岛了？ 不过，刘焯说那些人对于大周的船队并没有敌意。 如此看来，又不太可能是“伪隋”的人。 要知道，每一艘海船都悬挂了周字龙旗，身份不言自明。 若是“伪隋”之人，不可能对大周船队友好相向。 船队在吕宋岛停靠了十日，短暂休整，和那里的汉人及当地土着进行贸易。 补充了淡水，食物以及一些瓜果蔬菜。 从吕宋岛继续启航，向西南方向航行，经苏禄海北面的尖山岛（巴拉望岛）到达婆罗洲北部的渤泥国（文莱）。 尖山岛呈东北至西南走向，绵延八百余里的狭长岛屿，横亘在苏禄海和南海之间。 渤泥国的人信奉佛教，南朝梁武帝也推崇佛教。 双方曾因此互派使者，保持佛学交流方面的联系。 梁被陈朝取代后，双方往来中断。 在这里，船队受到了当地人的热情接待。 随船而来丝绸，瓷器，铁器，肥皂，铜镜等商品深受他们的喜欢。 婆罗洲面积宽广，是流求的二十倍。 地势中间高四周低，大部分区域被原始热带雨林覆盖。 渤泥国所在的北部沿海地区，是为数不多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 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婆罗洲也就渤泥国所在地出现了政权。 一千多年后的满清时期。 华夏人在婆罗洲西南沿海地区建立了一个华人为主体的兰芳国，延续了112年。 渤泥国停留一个月后。 船队继续向西南航行，到达马来半岛南端的星洲（新加坡）。 马来半岛是从中南半岛陆地向大海延伸出去的一个狭长半岛。 与其南面的苏门腊岛形成一条长两千里，最窄处只有七十里的马六甲海峡。 作为后世地位极高的海上咽喉要地，在当下也是一样重要。 往来天竺，狮子国，南洋诸岛的船只都要经过这里。 绝对的好地方！ 第350章 海洲五国 在中原商贾所称的星洲。 有个皮宗国。 试航船队停靠的港口就是该国所有。 雄伟的宝船，百余艘海船伴行，帆影盖住了港口整片海面，可把该国的王吓坏了。 战战兢兢地亲自到码头迎接，生怕怠慢了会被这些“来势汹汹”的强人给灭了国。 当刘焯和徐辉表示他们只为贸易而来后，皮宗国王这才松了口气。 以其有生以来最灿烂的笑容，热情地把人请进自己的王宫，盛情款待。 两人也没拒绝，欣然前往，正好向其打听下周边其他国家的情况。 经皮宗国王介绍，方圆千里范围内，较大国家有五个。 分别是马来半岛上的狼牙修国、盘盘国，金洲（苏门答腊岛）的干陀利国、婆登国，爪哇岛上的诃陵国。 实力最为强大的就数干陀利国，除了诃陵国，其他三国都是它的附属。 除此以外都是些部落小国，城邦，依附于五国之下。 经过一番交流，得知船队是从中原而来，热情更盛了几分。 南海洲虽远离中原大陆，但依然广泛流传强汉的声威，视为天朝上国。 戒心解除，船员们搬出各式商品，开始和他们进行交易。 刘焯则带领天文馆的人进行各种测绘，记录相关数据。 自从小皇帝提出经纬度的概念后，他在此途研究颇深。 纬度相对容易，可以利用北极星和太阳中天的高度来测定。 视线方向与水平方向所成的夹角就是当地的纬度值。 零度纬线即是赤道。 赤道刚好穿过南洋诸岛中的金洲和婆罗洲等地。 此行，天文馆的人都想见识一下，赤道附近是哪般光景？ 相对于纬度，经度的测定就要麻烦许多。 首先要确定一条零度经线，也就是本初子午线，这是人为定义的。 可在地上立一根长长的竹竿，当中午太阳升到最高点时，竹竿的阴影线就是所在地的经线。 刘焯和天文馆的人在首次试航前，就测定了通过长安城的经线。 并规定那条经线为零度经线。 确定本初子午线后，其它地方的经度值与零度线之间的差距便无法再用观测天体直接确定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琢磨，刘焯提出了“月距法”测量经度。 也就是记录下每个地方，天空中的月球处于不同位置时的时辰。 然后将两地的记录进行对比，就能得出两地的月球处于相同位置时的时间差。 地球自转一圈耗时十二个时辰，旋转三百六十度，也就是半个时辰十五度。 如此。 得出两地时间差后，就能计算某地的经度值。 当然，以当下的观测精度，数值可能不会特别精准。 但有了航海钟记时，此法的可行性变得更为靠谱。 刘焯作为历史上天文方面留名的人物，其专业能力是毋容置疑的。 星洲乃海峡要冲之地，停靠的商船源源不断。 在这里，他们不但看到了中南半岛林邑、真腊等国的商人。 还有狮子国（斯里兰卡）、天竺的商贾。 甚至从陈朝沿海地区前来的商船也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 船队用随船而来的商品进行贸易，同时采买一些中原没有的商品。 干陀利国的国王知晓后，邀请徐辉和刘焯等负责人前往他们的国都詹卑城。 盛情款待后，赠予当地特产，并派出军队，护送他们分别前往婆登国，狼牙修国，盘盘国。 三个国家的王热情地欢迎他们到访，亲自接待，双方交换礼物。 船队试航属于官方性质的，因而此行又算是一次出使了。 年前。 一行返回星洲，同船员们一起，与常驻此地的陈朝商人欢度除夕。 虽然南北分隔了数百年，但在这海外之地，相同的文化、习俗使得他们把彼此视为自己人。 过完年。 船队离开港口，扬帆启航，前往东南方向的爪哇岛，到访岛上的诃陵国。 在这里，停靠了一个月。 船队进行贸易，徐辉和刘焯带领船员进行了大量考察。 诃陵国一直强力阻止干陀利国势力伸向爪哇岛，两国关系紧张。 爪哇岛，面积大约只是金洲的四分之一。 因多火山，造就了大量肥沃土地，发展农业的绝佳之地，是南洋诸岛中最适合居住的地方。 船队出发前，宇文衍便给刘焯下了密诏，让其摸清爪哇岛的情况。 面对中原大周朝廷抛出的橄榄枝，诃陵王喜不自胜，接受了大周的册封。 受封“镇南大将军”，赐金色天元横刀。 后面会有正式诏书，并赐下“周诃陵王”的金印。 一条壮实的大腿从天而降，诃陵王果断选择死死抱住。 诃陵国苦干陀利国久矣！ 尽管海路茫茫，大周远在天边，可一旦有了这层关系，想要动中原王朝的小弟那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抚摸着手中精美的神兵，诃陵王瞬间感觉腰板直了起来。 脸上笑容如同赤道正午的太阳一般灿烂，甭提有多高兴。 船队留下二十人常驻诃陵国，继续探查爪哇岛。 并由他们当中的两人返回詹卑城，向干陀利国王通报此事。 随后。 船队启航，沿爪哇岛和婆罗洲之间的爪哇海向东航行。 而后转向东北方向，经过婆罗洲东侧与遐来勿岛（苏拉威西岛）之间的海峡。 到达苏禄海南面的遐来勿海。 海的东北角，正是吕宋群岛南面的棉兰老岛。 在这里。 船队抛锚上岛，与岛上的数十个土着部落进行了友好接触。 同时。 测量观察岛屿的位置信息，在宇文衍提供的海图上一一标注。 这是刘焯带领的天文馆人员每到一个新地方必定进行的常规操作。 再次登船。 船队绕到棉兰老岛东海岸，沿吕宋群岛东侧向北航行。 在吕宋岛补充淡水后继续向北，经流求东岸，回到东海海域。 最后从长江出海口进入内河，返回扬州港。 …… “太好了！” 宇文衍看完刘焯的奏章，高兴地在桌面上拍了几掌。 船队远航南洋，平安返回，说明他绘制的航线在当下也是安全的航道。 打造的小型宝船，以及其它伴行的海船也经受了远洋航行的考验。 而且，此行还探查到了海洲各国的大概情况，对那里不再是两眼一抹黑。 特别是册封诃陵国王，使该国成为大周蕃属，具有重要意义。 “陛下，这些海洲之国，当真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作物？” “当然，那里全年都是夏季！” “太神奇了，天下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墨言对于只有夏天的地方甚是好奇。 感觉不可思议。 …… 第351章 萧瑀 七月。 天气闷热，夏蝉嘶鸣。 宇文衍穿着大裤衩，短袖衫，脚踏人字拖，翘着二郎腿，仰躺在一张躺椅上。 翘起的腿，脚拇指勾着一只拖鞋有节奏地晃悠。 左右两侧。 梅梅轻摇椅身，兰兰挥动团扇，俏脸露出恬静的笑容。 菊菊全神贯注地盘坐琴床，指尖拨弄琴弦，奏出悦耳的音符。 竹竹端着一盘切成小块的冰镇西瓜，不时喂上一口。 小日子过得好不悠哉！ 最近。 雪域高原，汉至平原，南洋试航都有消息传来。 好事连连，宇文衍龙颜大悦，心情甚好。 于是乎。 这小子有些飘飘然，“腐化”、“堕落”了，享受起了帝王生活！ “小言子，你听到谁说话了么？” 宇文衍吃着西瓜，眼睛都不带睁开，嘴巴一张，竹竹便心领神会地喂进嘴里。 “回陛下，没人说话啊！” “朕怎么好像听到有读者老爷在骂昏君，说是换他来呢！” 墨言：…… 梅兰竹菊：…… “哈哈，今天奏章就念到这吧，朕到后宫转转！” 宇文衍哈哈一笑。 站起身来，哼着欢快的调调，施施然离开上善殿。 来到朱太后的宫殿，小皇后和木兰正陪着宇文娥英练字。 见礼后，他在旁边看了一会。 这小妮子今年十岁，写出的字娟秀婉约，颇有几分灵气。 木兰本就痴迷中原文化，入宫后，每日跟着练习，也是进步神速。 朱满月不在，陪两位太皇太后去了。 宇文衎，宇文术两兄弟还在校场练枪，这份刻苦劲令小皇帝很是满意。 “淑妃今天怎么没来？” 自从萧琮在京城安定下来后，萧婉儿的心情好了许多。 “陛下，她弟弟妹妹进宫了……” 司马令姬停笔，抬头嫣然一笑，轻声答道。 “这样啊，那你们继续练，朕去景仁宫瞧瞧。” “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哥哥慢走！” 三人闻言，起身福礼，宇文衍转身，向后挥了挥手。 刚刚走近景仁宫，便听到里面传出欢快的嬉笑声。 “你们在玩什么呢，朕老远就听到笑声了……” 宇文衍对着门口一众想要行礼的内侍、宫女作了个免礼的手势，大步走进宫殿。 院内。 萧婉儿正和两个十来岁的孩子玩“跳房子”。 两人从来没见过这种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喜笑颜开。 “臣妾参见陛下！” 萧婉儿闻言，顿时让弟弟妹妹停下。 拉着两人的手，上前见礼。 “茵茵，小瑀，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参见陛下。” 对于小皇帝这个姐夫，他们耳朵都听出茧了，却还是第一次见。 愣愣地盯着他，听到姐姐的催促这才反应过来。 “你就是大周皇帝？” “萧瑀见过姐夫……” 萧茵是萧婉儿同父异母的妹妹，十岁的她看到宇文衍后，鬼使神差问了这么一句。 萧瑀却是一脸平静。 小大人般走到皇帝面前，口称姐夫，一本正经地躬身行礼。 他当前十一岁，和萧婉儿一母同胞。 “茵茵不得无礼！” 淑妃见妹妹不知轻重，顿时出声喝斥。 “对，朕就是大周皇帝，你觉得不像么？” 宇文衍向萧婉儿摆了摆手，示意她无妨。 “还不错，一表人才，倒是和姐姐挺般配的……” 意识到说错话的萧茵也不怯场，围着小皇帝上下打量一番，随即点评道。 “叫你胡言乱语！” 萧婉儿闻言满脸羞色，一把将她拉到身前，照着屁股就是几下。 萧茵咯咯直笑，扭动身形躲避姐姐的魔掌，姐妹二人好一番嬉闹。 眼见萧淑妃在亲人的关怀下，慢慢从丧父之痛中走出来，小皇帝也为她高兴。 随即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弟弟。 “你就是萧瑀？” 宇文衍对萧婉儿这个弟弟颇感兴趣。 历史上他的名头可是不小。 在唐太宗李世民的凌烟阁二十四臣中排名第九。 其人个性耿直，为人刚正不阿，光明磊落。 史书上对他的评价是“骨鲠大儒，直言不隐”。 也正是这种性格，使得他不论是在隋朝，还是唐朝，屡次逆忤圣意，几经贬谪。 隋炀帝骄奢无道，他多次劝谏，从中书侍郎贬为太守。 唐朝时。 更是五次拜相，又五次被罢相，甚至削去爵位，被贬出京。 硬刚两朝三帝，六起六落，可谓是“史上第一头铁”。 “回姐夫，正是小弟……” 萧瑀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回答，小嘴像吃了蜜一样甜。 咦，不对啊！ 这感觉也不像他在历史上的“头铁性格”啊？ 宇文衍内心暗自嘀咕。 “嗯，不错，以后做朕的侍读好了！” 此话一出。 萧婉儿向小皇帝投去感激的目光，眼神中满是柔情。 萧瑀也是眼前一亮。 他出身皇室，很清楚皇帝的侍读意味着什么！ 大多数从小就跟着皇帝的人，最后都成了信赖的近臣，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小弟谢姐夫陛下隆恩……” 萧瑀言语上略显随意，却是恭恭敬敬地作了个长揖。 “哈哈，很好！” “明日卯时，随朕一起晨练，要是起不来，之前的话就当朕没说过。” 胆子大，嘴甜，还有点厚脸皮。 小皇帝被逗得乐不可支，心生欢喜。 要是真的为人严厉刻板，性格又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要说皇帝，就是身边的人恐怕也没几人会喜欢。 “小弟一定起得来！” 萧瑀挥了下拳头，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小茵茵，你咋不叫姐夫？” 小皇帝点了点头，又对着一旁的萧茵笑问。 “我都十岁了，哪里小，我才不叫呢，我……” 萧茵轻抬下巴，反驳宇文衍叫他小茵茵，想争辩几句，却又语塞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叫不出口。 “不叫姐夫，以后过年不给你发红包……” 宇文衍逗着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小姨子，感觉甚是有趣。 萧碗儿却是俏脸通红。 站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小男人和妹妹逗嘴。 中午时分。 小皇帝传膳景仁宫，与姐弟三人一起用膳。 琥珀金猪，蒜香排骨，水煮肉片，红烧兔丁，麻婆豆腐，清炒苋菜，人参蘑菇乌鸡汤…… 菜品都是光禄寺的御厨按照小皇帝的菜谱研制而成。 色香味俱全，每道菜都独具特色。 如今，这些菜品已经从皇宫贵族向社会面传播。 这都是宇文衍要求大力推广的结果。 “姐姐，姐夫，这皇宫的菜也太好吃了……” 萧瑀嘴巴鼓着包，大口大口地吃着。 妹妹萧茵没说话，但其停不下来的动作，以及眸中闪烁的光亮说明了饭菜的美味。 “慢点吃，要细嚼慢咽。” 萧婉儿溺爱地看着，不时往他们碗里夹菜。 “可以让梁国公派几个厨子到光禄寺和全猪宴酒楼，学习制作早点和烹饪菜品。” 宇文衍吃完一大碗白米饭，端起萧婉儿舀好的鸡汤喝了一口，对着她说道。 “谢陛下，臣妾一会就差人出宫，告知兄长。” 正埋头干饭的弟妹二人听罢，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看向小皇帝的眼神，都更加亲近了几分。 第352章 波斯使团回国 时间进入八月。 风吹麦浪起，稻田始飘香。 备战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年一度的秋收也越来越近。 有关陈朝的消息如雪片般飞向长安。 兵部会同即将出征的在京将军们进行筛选甄别。 凡对战事有用的，报与三路大军统帅知悉。 大周给陈朝发去的国书犹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看来陈叔宝是铁了心要接收西梁投降的那十万官民。 当然。 也还有一种可能。 沉湎于诗词歌赋，酒池肉林当中的小宝，根本就不知晓国书之事。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箭在弦上，利刃出鞘！ 此战在所难免。 大周雄师必然横渡天险，打过长江去。 …… 这天。 裴矩随同波斯使团返回京城。 四月中旬时。 使团出发前往洛阳，见识了大周贸易氛围最为浓郁的大城。 洛阳城在宣帝时大肆修缮过，比京城还要雄伟壮观。 波斯使团怎么也没想到，大周竟然还有比长安更为恢宏的城池。 而且。 那里的大市更加繁华，商贸氛围浓，商贾云集，小商小贩不计其数。 商品琳琅满目，品类繁多，相较于长安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洛阳，他们同样见到了来自波斯的商人。 随后。 一行又去了扬州，见识了大周水路商贸的盛况。 数月下来，算是领略到了大周的社会状况及风土人情。 返回长安后。 鸿胪寺再次盛情款待，并奉上大周国书，以及赠送的国礼。 久居长安的波斯商人也设下宴席，为使团回国饯行。 隔日。 使团一行启程，踏上了返回波斯的路途。 裴矩不久后也要离京，回到西北道的河西走廊四郡之地。 主持丝绸之路一应要务，确保与西域的商贸往来畅通。 “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坐！” 长孙晟，裴矩一同进宫觐见皇帝。 “波斯使团走了？” “回陛下，早上走的，臣和弘大一起送出西门十里亭。” 宇文衍一边泡茶，随口问了一句。 “嗯！” “裴爱卿，你从波斯带回的工匠的确有几把刷子，短短几个月就让工部的琉璃烧制技术更上一层楼。” 有几把刷子？ 裴矩一愣。 但知道陛下是在说工匠发挥作用了。 一旁的长孙晟听过小皇帝说的一些新词，笑着给他解释。 “原本还担心他们留一手呢，这下臣也算放心了。” “以前看到光彩夺目的琉璃，总觉得很神秘，了解其中奥秘后，和咱们的瓷器一样，也就一手艺活罢了。” 两名工匠到了工部后，一开始还有些恃才傲物。 右侍郎何稠也没跟他啰嗦，直接给他们看了大周烧制的琉璃制品。 两人没想到大周已经掌握了琉璃烧制技术。 而且，那些精美的青、绿色琉璃瓦让他们颇为惊讶。 波斯人都是把琉璃制品用作装饰、陈设。 可东方人竟然把这技术拿来烧制琉璃瓦，用来盖房！ 不过，让他们欣慰的是，那些琉璃饰品的品质比波斯出产还是稍有不如。 下一刻。 当一件件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拿出来后。 两人眼睛圆瞪，顿时没了脾气。 天下竟有人能烧制出这么纯净的琉璃？ 在他们看来，玻璃就是琉璃，透明度越高越是难得。 若是不细究，确实可把玻璃视为纯净度高，透明度好的一种琉璃。 只是两者用料配方和工艺略有不同罢了。 此后。 两人竹筒倒豆子般，毫无保留地把毕生经验一一展示。 何稠当然不会客气，带着一帮工匠，虚心请教，亲自动手尝试。 “那是，真要说神秘，还得是陛下想出的那些玻璃制品……” 长孙晟接过话头，由衷地夸了一句。 “那也没什么神秘的，一样就是手艺活而已。” “来，尝尝今年的明前茶。” 宇文衍烫洗了三个茶杯，倒了七分满。 “谢陛下！” 裴矩这是第二次喝到皇帝亲手泡的茶，长孙晟却是习惯了。 “好茶！” “陛下，还别说，这炒制的茶叶泡出的茶汤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还有这套茶具，茶台，以及您的泡茶手法，都是别出心裁，让人耳目一新。” 裴矩不是愚笨之人，见识两次后也看出了些名堂。 “大道三千，朕谓之为“茶道”也！” “茶道，以茶言道，以茶悟道，以茶入道……” 小皇帝借题发挥，听得两人眼神发亮。 又被他装了一把。 “凝神静气，修身养性，品茶，品味，品人生……” “大善，陛下真神人也！” 裴矩和长孙晟再次喝了一口茶水，顿时感觉味道都不同一般了。 “爱卿此次返回河西四郡，当与西突厥保持良好沟通，切不能在此关键时刻出乱子。” “朕亦给西北道总管梁士彦，以及驻守居延城的史万岁去了圣谕，务必保证西北边境的安宁。” 在大军征讨陈朝，实现南北统一的历史性时期，边防之事尤为重要。 “遵命！” “长孙大人也嘱咐过了，臣定当谨慎应对。” 作为鸿胪寺的主副官，二人自然已经知晓朝廷即将用兵之事。 虽然大周与波斯达成了在东面牵制西突厥的意向，但不代表双方就得兵戎相见。 何况。 当前突厥内斗正酣。 东、西两边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无需大周亲自下场。 小皇帝亲政以来，进一步加强了边境的军事防御。 西北的梁士彦，史万岁。 北面达奚长儒，韩僧寿坐镇河套地区。 山西道有高颎，河北道有韩擒虎，贺若弼扼守东北。 先后建成张家口大境门，西北居延城，河套朔方、五原、云中三城。 同时。 改善边塞将士的待遇，垒火炕，配备冬季穿的棉制品，御赐烈酒等物。 大量配备天元系列武器，以及明光铠，神臂弩，八牛床驽，炸药包，震天雷等。 打造这些武器可是花了朝廷不少钱，但宇文衍认为这个钱必须花。 传统的府兵，所用武器都是自备，样式杂乱，品质不一。 肯定比不上军器监打造的陌刀，锥枪等。 哪怕是银色品级也比一般的兵器要好上许多。 磨刀不误砍柴工，何况是上阵杀敌。 有了更加锋利耐用的武器，军队的战斗力随之上升。 所有这些加强边境防御的举措，为的就是对南陈用兵时有个稳固的大后方。 君臣三人就突厥之事，以及丝路贸易谈了很多。 让裴矩惊奇地是，皇帝对西北，西域的了解甚至不在他之下。 “准备了哪天出发？” “回陛下，五天后离京。” “你自己保重，注意安全！” “季晟，五日后替朕送送裴爱卿。” 末了。 宇文衍嘱咐了一声，又赏赐了不少钱财丝帛。 “谢陛下！” “遵命！” 两人起身，躬身应答。 而后告退，出了大殿。 第353章 新学盛行 中秋过后。 长江沿线的稻谷率先开始收割。 金灿灿的稻田，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脸上尽显秋收的喜悦。 这是宇文衍亲政，实行开荒垦田，减免赋税后的第五个丰年。 一方面。 这五年来，确实风调雨顺，没有大灾大难。 要不然， 随便一场大洪水，大旱，或是蝗灾，就有可能让七八成的田地欠收。 老百姓都视小皇帝为九天紫薇福星降世。 声称是他的帝王之气驱走了一切灾祸。 使得宇文衍在民间威望日益隆盛。 在民智受限的社会。 人们总是把所有的美好披上一层迷信色彩，却忽略了身边切实发生的事情。 连续五年丰收，有部分天时的原因。 主要还是一系列治理措施得到了很好地落实。 兴修渠道，引河水灌溉农田。 修建大量小型围堰。 雨天蓄水备用，旱时放水浇田。 同时。 朝廷又组织各郡县进行河道疏浚，堤坝加固，开凿泄洪分流河道等。 有效地减少了洪涝灾害的发生。 在贾仲明的带领下。 农学馆研读《齐民要术》，总结前人经验，制定出相应的虫害防治措施。 比如点诱蛾灯，放养鸭子，水淹，焚烧秸秆、杂草，烟熏等物理手段。 又有用莽草，蜃灰，鱼腥水，硫磺，石灰，砒霜等混入种子收藏。 伴同种子播种，或是浸水，煮汁喷洒。 没有农药的社会，这样的虫害防治也是相当科学、有效、环保的。 在朝廷的大力支持下得以推广，为这几年的丰收做出了重大贡献。 另外。 曲辕犁以及其他先进农具的普及，深耕细作得以实现。 各式水车的利用也提高了灌溉效率。 除去那些特别偏远的山区，每户自耕农都拥有了自家的耕牛和脚踏式打谷机。 这都是“大周钱庄”推出两年无息贷款的功劳。 连续丰年，和这些措施不无关系。 …… “陛下，这是礼部尚书宇文大人呈上的奏章，关于县试的……” 看到端坐案前奋笔疾书的小皇帝放下毛笔，墨言递上一册子。 “朕瞧瞧！” 两个月前举行的县试，结果出来了。 据各县上报的数据统计，本次参试的大多是十五岁以下的学童。 共有五十多万人参加，有十万余考试成绩合格。 可以进入县学读书，成为一名童生。 当下大周有一千一百多个县。 平均下来，每县仅五百人左右参考，成绩合格率只有两成。 不过这是首次县试，能顺利落实下去，宇文衍就很满意了。 至于参考人数，随着官学的发展，读书人肯定会逐年增加。 “咦，金鳞院的孩子也参加了？” 金鳞院是在小皇帝的提议下，三大组织联合设立的一处孤儿庄园。 如今已收容近万名十五岁以下的孩子。 本次有五千名孩子会考，成绩合格者将近三千人。 在金麟院。 孩子们不仅读书，也要进行其他训练。 还有数万亩田地供他们自力更生。 十五岁以后。 要到新军营地接受两年的正规军事训练。 期满，首先参加“暗影”和“血杀”的选拔。 若是没选上。 便会根据各自的能力、特长，安排到“天眼”情报组织的相关岗位。 要是连天眼组织的要求都达不到。 那便留在金鳞院种地，照顾年幼的孩子。 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县试成功举行，算是小皇帝对全民教育的初步尝试。 暂时。 世家大族对于朝廷兴办官学，并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抵触情绪。 毕竟民间官学向来都有，宇文衍只不过是将其规范，扩展了一番。 对教学内容做了相应的增减。 对于此，那些贵族出身的士子是嗤之以鼻的。 眼里惟崇圣贤之言，治世之道。 所谓农学，数论皆小道尔。 他们不上地方官学，子弟从小在家族学堂启蒙，读书。 先生都是些大儒，等到大点便进入国子监深造。 县试圆满完成，宇文衍心情不错。 对于在地方官学方面做得好的县予以表彰，并张榜公告。 虽然这个表彰是以县之名，不提及任何个人，但对于父母官县令来说，同样是个好名声。 如此一来。 各地县令也会更加重视地方官学，而不是应付了事。 另外。 给予农学馆，算术馆，以及那些制定推广汉语拼音的相关人员丰厚的赏赐。 各地学堂以《齐民要术》为教材，教授的先生都是从农学馆外派。 有关新算术的《蒙学算经》、《珠算》等教材，以及先生都是算术馆贡献的。 除此之外，还编纂了《进阶算经》，《高阶算经》。 最近，《几何原本》也编纂完成。 将与《进阶算经》一起，作为县学算术教材的内容。 教授汉字拼音的先生，则是当初自发组成的兴趣小组成员。 那时小皇帝推出拼音字母表，并进行数月的授课，吸引了一大批感兴趣的学子。 有相当一部分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钻研颇深。 宇文衍给了足够的自由发挥空间，任由他们利用拼音字母去为官话注音。 并最终制定标准，统一下来。 从蒙学起，开始教授孩子们熟读拼音字母的发音，学习官话。 这个兴趣小组的成员大多是一些旅居长安的学子，规模已达数千人。 小皇帝之前就对他们有所赏赐，几个主要负责人更是重赏。 还给他们提出了“字典”、“词典”的概念。 相信以后一定会有成果出来。 这次赏赐尤其丰厚。 对于做出贡献的个人或团体，宇文衍的大方是出了名的。 “陛下，那个珠算最近在京城可火了……” 墨言跟随宇文衍身边久了，也学会了他的一些惯用语。 原来。 学会了珠算、记账法的学子被各衙署，商行争相抢夺。 一时风头无两。 为此。 小皇帝让负责人甄族开设了珠算，记账法的收费培训课堂。 每年举办一次珠算大赛，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参加。 获得前十名者，颁发朝廷认可的荣誉证书，并有相应的财物奖励。 前三名还有一樽玻璃制作的奖杯，分别是金、银、铜的底座。 赛事奖励一经公布。 顿时在京城一众学子间引起巨大轰动。 实在是太诱人了！ 单单是官方认可的证书，就相当于一块敲门砖。 持有者想要进入衙署肯定没问题。 虽然不是正式的朝廷官员，但享受的待遇不会太差。 要是能力出众，以后还有转正的可能。 因而。 进衙署是首选，进不了才会选择商行，店铺。 至于奖杯。 不但是一种荣誉，本身就价值不菲。 京城“珍品楼”售卖的玻璃制品，最便宜的都得一贯钱。 自开业以来，一直都是热卖的奢侈品。 赛事过后。 报名收费培训课堂的人数爆发式增长。 寻求进入算术馆的人也越来越多。 如今。 算术馆的在册人员上万，都是有数论底子，甚至小有成就的人才。 几年来。 他们为天元字母，天元数字在算术方面的应用、推广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想要加入算术馆，那是必须要有真才实学才行。 算术馆每周都会举行一次公开课，教授新算术。 一时间。 馆内门庭若市，前来听课学习的人翻了几倍。 第354章 私访金鳞院 长江沿线南岸。 陈朝的百姓也在抓紧收割水稻。 忽然。 一处江面战鼓擂动，舟船点点，旌旗猎猎。 大有渡江之势。 “你说这些周兵不嫌累得慌么，一到农忙就整这出妖蛾子！” “就是，都持续好几年了，也不见他们的大军打过来。” “快，快走，周军小股人马已经上岸了……” 一群百姓手忙脚乱地拿起箩筐扁担，小跑着离开。 “将军，将军，周兵又上岸了！” 南岸一座营寨内，一个陈朝武将刚刚喝了几盅小酒，脸色微醺。 “烦死了！” “来人啊，披甲！” “将军，这明显就是周兵骚扰农时，每年春播秋收就玩这招，随便派个小队去驱赶下算球……” “你懂个鸡毛，大军集合，快……” 这样的情况在长江沿线各地重复发生。 陈军明知道对方只是骚扰农时，却又不得不谨慎对待。 陈叔宝登基后。 宠幸文臣，祸乱朝纲，重文抑武。 但驻守边境的武将还是比较靠谱的。 周军小股人马上岸后，敲锣打鼓，喊打喊杀。 等到陈朝大军赶来，立即撤退，乘船渡江返回北岸。 陈军只能隔江骂上几句，悻悻回营。 …… 很快。 北方的粟、麦也开始收割。 南北朝时。 麦子还没有完全取代粟米成为北方的主粮，粟、麦的种植面积相当。 受传统农业春种秋收规律的影响，当下种植的大多是旋麦，又叫春小麦。 宇文衍已经让农学馆的贾仲明在研种冬小麦，也称作宿麦。 《汉书》有云： “秋冬种之，经岁乃熟，故云宿麦也。” 一般来说。 春小麦生长期相对较短，适合长城以北天气寒冷的某些地区。 长城以南的土地，完全可以种植冬小麦。 秋天播种，次年四五月收获。 这样的话，小麦收割后，还能种一茬豆类作物，从而增加收成，提高土地利用率。 这天。 晨练后。 宇文衍一身劲装便衣，骑着汗血宝马“逐日”出城而去。 随行的有墨言，宇文衎，宇文术，萧瑀。 另外还有狐狸，影子，孤狼三人。 来到秦岭北麓新军营地不远的一处谷地。 狐狸指着山庄门口的牌楼： “陛下，前面就是金鳞院了。” 牌楼上的字是宇文衍的行书手笔，字体龙飞凤舞，甚是飘逸。 “三位大人来啦！” “见过这位公子……” 护院的庄丁对狐狸他们很是熟络。 眼见三位大人以其中一少年为尊，恭敬地上前见礼。 “扈二叔，把马牵到马棚，喂些精料。” 狐狸翻身下马，接过小皇帝的缰绳交给见礼的汉子。 “好嘞，大人放心吧，小的一定照顾好了。” 众人下马，走进庄园。 青山绿水间。 整个山庄就像一个村子，白墙青瓦的房子错落有致。 门前屋后的麦地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三位大人好……” 走在田间小道，孩子们见了争相打招呼。 宇文衍走下麦地。 看着麦穗颗粒饱满，地里杂草也很少，可见平时照料得很不错。 当然，这里有经验丰富的农人指导他们种地，不全是孩子们大包大揽。 “割麦累不累？” 宇文衍看着这些孩子一个个动作熟练，脸色通红，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掉。 “回公子话，习惯了，不累。” 说话的是一名壮实的少年，说话时露出憨厚的笑容。 “狐狸，拿几把镰刀来。” 小皇帝吩咐狐狸取工具，想要亲自尝试下割麦。 镰刀呈月牙状，手柄有长有短，又称割刀，丁镰。 “有样学样，你们都来试试。” 宇文衍拿着镰刀对宇文衎，宇文术，萧瑀说道。 他们三人同年。 自从萧瑀成为小皇帝侍读后，每天跟着一起晨练，很快就混熟了。 从来没有见过田间劳作的他们甚是好奇，感觉新鲜得很。 宇文衍穿越后这也是第一次干农活，尝试割了几把，竟然做得有模有样。 狐狸，影子，孤狼眼见皇帝都动手了，也行动起来。 干农活是特别消耗体力，又极其枯燥的事情。 除了需要从田地里刨食的百姓，没几人能够承受得了经年累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 三个小家伙一开始也是兴致高昂，有说有笑，还嚷嚷着看谁割得快。 半个时辰后。 笑声没了，动作也慢了下来，开始有意无意地朝宇文衍这边看。 见他不紧不慢地割着麦子，还与旁边的孩子聊天，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一直到正午时分。 “公子，收工了，这会日头辣，回去歇息歇息。” 刚刚那位憨厚少年在狐狸的示意下，走到小皇帝近前说道。 近一个时辰的劳作。 宇文衍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随着一众孩子往屋舍最集中的一处院落走去。 这里是山庄举行集体活动的地方，也是金鳞院学堂所在地。 除了平时读书用的屋舍，还有几间大礼堂。 门口是一处宽阔的场院，平时用作训练，秋收时就是晒场。 院旁。 一棵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槐，枝繁叶茂，犹如伞盖遮荫一方。 一进到院内，便能感到丝丝凉意，舒服极了。 场院一角。 支了几口十二仞大铁锅，熬煮的是小米粥。 孩子们各自盛上一陶碗。 屁股随便找一处台阶、石头、土堆一坐，或是地上一蹲。 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甚是热闹。 狐狸给小皇帝端来一碗，墨言，宇文衎，宇文术，萧瑀则自己动手。 温热的小米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加了饴糖熬煮，有一丝甜味。 宇文衍端着陶碗，不时吸溜一口。 穿行在孩子们中间，问了一些金鳞院的日常生活问题。 这些孩子自从十岁起，就开始接受军事化训练。 纪律性很强，思想教育也没落下。 文化知识更是相当可以。 三千多人县试成绩合格，成为童生。 可见山庄学堂的先生教得很不错。 小皇帝随便找了些孩子提问，不论是新算术，农学，还是儒家典籍，基础学问都掌握得很好。 歇息了一个时辰。 孩子们继续下地割麦。 狐狸，影子，孤狼带着宇文衍几人参观整个山庄。 先是看了学堂。 每间屋舍能容纳五六十人，都装配了讲台，黑板，课桌。 看着讲台上放着的戒尺，小皇帝不由感慨，当下社会，人们把“文化”看得很是神圣。 教书育人的先生，倍受读书人的敬重，社会地位颇高。 离开学堂，沿着山庄四通八达的羊肠小道漫步。 山庄不但种地，还挖了池塘养鱼。 另外，鸡、鸭、鹅、狗、猪、牛、羊等家禽牲畜也有饲养。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俨然一幅和美的田园风光。 第355章 下诏伐陈 九月底。 秋粮入库，各郡县征税工作有序展开。 长江沿线北岸，大周磨刀霍霍，暗流涌动。 而建康城皇宫内的陈叔宝却是纵情歌赋，沉迷酒池肉林不能自拔。 驻扎在长江上游峡口的陈将周罗睺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上书陈叔宝，希望朝廷引起重视。 然。 这样的奏章，却被朝中一众文官扣上了一顶武将谋权的帽子。 非但不予以重视，还进谗言要将其罢将免职。 在孔范，施文庆，沈客卿一众狎客的贬斥下，陈叔宝直接选择了无视。 狎客就是小宝豢养的御用文人。 他们吟诗作赋的宗旨就是歌功颂德，粉饰太平。 如果仅是如此，当作逗乐的狗腿子也就罢了。 可陈叔宝却偏偏被这些人的乾坤罗圈彩虹屁给香迷糊了。 个个许以高官厚禄，掌控朝政。 一个自制力近乎为零，不通分毫帝王之术，整日纵情声色，不理朝政的皇帝。 已经完全具备了亡国之君的一切要素。 …… 十月，初一。 大周皇帝宇文衍率文武百官于太庙祭告祖先。 并在当天的大朝会上，正式颁发诏令。 宣布讨伐陈国。 诏言： “陈叔宝无德，踞华夏半壁江山，恣溪壑、酒池肉林之欲，奢糜淫乱，不理朝政，致使官员腐败，百姓多难……” “朕为民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而不拯救乎？” “今王师南下，吊民伐罪，在斯一举，永清吴越，复我华夏一统之疆土……” …… 诏令以陈叔宝之昏庸，陈朝之腐败，百姓之困苦，华夏之统一为由。 陈述大军乃应运天命而行的正义之师。 此前。 朝廷便罗列了陈叔宝的二十条罪状，印刷了上百万份送往南陈腹地。 如今。 诏命一出，天下震动！ 大周讨伐南陈的消息，伴随陈叔宝的二十条罪状，一夜之间遍布陈朝各地大街小巷。 一时间。 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大周将要伐陈之事。 唯独成天醉生梦死，沉浸于“国富民强，欣欣向荣”美梦中的小宝还蒙在鼓里。 大周百姓虽心有担忧，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就此一去不复返。 但却出奇一致地支持朝廷出兵。 或许他们同样期盼南北统一。 也或许是他们支持天子宇文衍。 这位被众多百姓供奉了长生牌位的少年皇帝。 世家大族也是支持国家统一的。 疆域扩大，他们就能安排更多的家族子弟进入官场。 朝廷官员，从上至下，都希望看到国家统一。 作为朝廷统治阶层的一分子，神州大地分裂近三百年再次统一，他们也能分享此份殊荣。 在这数百年一遇的大变局时刻。 有幸成为参与者，见证者，大周朝野内外皆是满怀期待。 朝会后。 三省六部大佬齐聚上善殿。 “终于等来这一天……” 韦孝宽，李穆，尉迟迥三位老臣最为激动，感慨万千。 “是啊，高祖遗志有望实现了！” “臣昨夜整宿无眠，既紧张又兴奋……” 颜之义，乐运，宇文贤，于翼等人也是一脸雀跃，摩拳擦掌。 “申国公，蜀国公，临国公，义国公，还有诸位爱卿，京城事务就交给大家了……” 小皇帝御驾亲征期间，朝廷将成立一个临时的“政事决议堂”，由九位在京的三省六部大佬组成。 这些事情早在数月前就决定好了。 “臣等谨遵圣命！” “预祝王师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恭候陛下凯旋！” 君臣几人就期间一应政务再次详谈，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 午间。 小皇帝设宴，当是出征前的壮行酒。 “臣参见陛下！” “敬礼！” 宴席准备妥当，宇文衍领着一众大佬来到偏殿。 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你，你是易爱卿？” 小皇帝一愣，随即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 “回陛下，正是下臣！” 只见眼前之人腰身挺拔，目光炯炯，身材壮硕。 与之前肥头大耳，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的易太仲简直判若两人。 去年的时候。 宇文衍实在担心那肥胖的身体会要了他的小命，就安排他进新军营地训练，看能不能减些肉下来。 也许是感动皇帝竟然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易太仲在军营格外刻苦，半年后就减了五十斤。 小皇帝听说有效果，就让他继续呆在军营。 又是半年过去，再次减了五十斤，达到与其身高相匹配的体重。 但是形象已经与以前大相径庭，不知情的人哪怕以前见过，现在怕是也不敢认了。 “哈哈，好啊，这才是健康的身体嘛！” “以后要保持运动，可不能再胖回去了……” 宇文衍也没想到，一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改变那么大。 不但减了肥，还被训练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军人。 “多谢陛下成全，臣感激不尽！” 易太仲感觉喉咙发硬，视线顿时有些模糊。 能被天子如此关心，内心的感动与荣幸就像滔滔江水般涌来。 “好了，明日随军出征吧，还是你做菜合朕口味。” “今天哪道菜是你做的，朕要好好尝尝，看看手艺还在不在？” “臣遵命！” “陛下，琥珀金猪，红烧肉，还有这些，都是臣亲自掌勺的……” 易太仲闻言，顿时眼神发亮，喜出望外。 随大军出征。 哪怕只是负责皇帝的饮食，那也是有军功的。 他一个庖厨头子，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有随天子御驾亲征的一天。 诸位大佬笑眯眯地看着君臣二人对话。 大家在宫中吃宴席的次数多了，自然和易太仲相熟。 光禄寺别看只是负责膳食供设的衙署，寺卿的官阶可是从三品。 只比中书令，门下侍中，六部尚书的正三品低了一阶。 最近朝廷都在忙备战事宜，小皇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在宫中设宴了。 席间。 李穆提酒，众人举杯预祝皇帝御驾亲征马到功成，完成华夏统一大业。 宇文衍仰头将杯中的“十八珍”酒一饮而尽。 内心也是豪情万丈，心潮澎湃！ 自从来到这方历史时空，将近七年时间。 他也从七岁幼帝成长为一个翩翩少年。 挫败杨坚矫诏夺权的阴谋，渡过生死时刻，从此改变历史走向。 经过五年的休养生息，推行善政，国力在武帝奠定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大周兵强马壮，社会安定。 终于。 到了结束神州大地近三百年分裂局面的历史时刻。 第356章 出征前夕 宴席结束。 宇文衍去了朱太后的宫殿。 殿内。 两位太皇太后，朱满月等人齐聚一堂，谁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臣妾参见陛下！” 看到小皇帝进来，司马令姬，木兰，萧婉儿欠身行礼。 宇文衍预感不妙，露出灿烂的笑容示意免礼。 之前。 他一直瞒着亲征之事，现在发布诏令，宫里肯定也传开了。 连忙嘻笑着上前见礼： “孙儿参见太皇太后！” “皇儿见过母后” “哼，陛下心里还有太皇太后，有本宫这母后么？” 朱满月言语上很生气，神情却是既纠结又心疼，更多的是担心。 “衍儿呀，这么大的事你瞒得我等好苦啊……” “就是，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想着要御驾亲征呢？” 李娥姿和阿史那氏也是又好气又心疼。 “此乃高祖遗志，又是大周重现强汉荣光的先决条件，此战朕必定要亲征，以振奋天下万民……” 宇文衍讪笑。 只得好声解释，安慰众人。 她们也知道，这是国家大事，后宫不能干预。 主要是气小皇帝没有事先告之，再有就是担心他的安危。 一番解释劝说后，几人没再纠结亲征之事，开始千叮咛万嘱咐。 儿行千里母担忧！ 何况这是去打仗，身家性命就在胜败之间。 宇文衍不停点头，表示记下了，感受着来自长辈的那份浓浓亲情。 三女伫立一旁，轻咬朱唇，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夫君，满脸忧色。 入宫后。 虽然至今没有行周公之礼，但是她们已经感受到了小皇帝的各种好，彼此培养出了一定的情感基础。 当晚，众人在朱满月的宫殿用膳。 面对各式美味佳肴，大家胃口都不是太好，宇文衍使出浑身解数，极力活跃席间气氛。 “皇帝哥哥，给，这是我卷的面皮，里面的鸭皮可香了……” 小丫头似乎一下子懂事了，眼眶微红，露出灿烂的笑容，一个劲地给小皇帝夹菜。 “娥英卷的面皮就是好吃！” 宇文衍来者不拒，吃得那叫一个香。 “等大军凯旋，娥英再卷给皇帝哥哥吃……” 小公主脸上笑吟吟，却是眼眶晶莹，强忍着不让泪珠滚落。 “好，一言为定！” 小皇帝答应着，给她夹了两块最喜欢的烤乳猪。 膳后。 宇文衍和朱太后，两位太皇太后一起闲聊了半个时辰。 而后，被三位媳妇拉到萧婉儿的景仁宫讲故事。 “你们不洗漱么？” 小皇帝见她们让近侍宫女端来四杯奶茶，以及一些坚果，小吃，不禁问道。 以前讲故事都是躺在凤榻上，今天怎么画风变了？ “陛下，时辰还早呢，我们要边喝奶茶，边听你讲……” 自从宇文衍让光禄寺把各种口味的奶茶做出来后，三位媳妇就迷恋上了。 连朱满月和两位太皇太后都喜欢得很，更不要说宇文娥英和义阳公主了。 奶茶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盛放，吸管是麦杆加工而成。 四人围坐于八仙桌，美美地吸上一口奶茶，好不惬意。 “陛下，您尝尝这葡萄干，听说是高昌国的特产，可甜了！” 木兰捏起一粒送小皇帝嘴边，调皮地眨眨眼，笑道。 小皇帝神色自若地张嘴吃下，的确很甜，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高昌国所在的绿洲位于吐鲁蕃盆地。 那里有闻名遐迩的火焰山，葡萄沟。 还有海平面以下一百多米的艾丁湖。 受封闭环境的影响，降雨稀少，气候炎热，蒸发量大。 绿洲出产的水果，糖分特别足，香甜无比。 “陛下，上次讲到盘丝洞了，继续，继续……” 司马令姬和萧婉儿催促小皇帝。 不论是“白蛇传”，还是“西游记”，三人都是百听不厌。 司马令姬整理的“白蛇传”更是雕刻印板，印刷成册。 放在工部书坊开设的“颜如玉书行”出售。 五十文一册，已经售卖了数十万册。 被一众茶馆说书人声情并茂地演绎后，在京城广为流传，大有老少皆知，家喻户晓之势。 宇文衍喝了一口奶茶，开始继续讲盘丝洞之后的故事情节。 三女聚精会神地听着，就连一旁侍候的宫女都竖起耳朵在听。 不知不觉就到子时了，杯里的奶茶也已喝完。 “时辰不早了，明日大军出征，陛下就住景仁宫吧。” “让婉儿姐姐服侍陛下就寝，臣妾和木兰姐姐告退……” 木兰和司马令姬相视一眼，面带一丝坏笑，起身对小皇帝说道。 宇文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萧婉儿却是垂首不语，粉嫩的颈脖早已红透了。 看到二女捂嘴嬉笑着离开，又见淑妃羞态毕露。 一下子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萧婉儿仪态万千，出水芙蓉，玲珑有致，的确美得不可方物。 二十多岁的后世灵魂不由一阵心旌神摇。 可想到自己才十三岁，后世初中生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些。 神医孙思邈传授道家童子功时也说了，过早泄阳不符合养身之道。 而且，他至今还没梦遗，正处于发育阶段。 “陛下稍候，臣妾先行沐浴更衣。” 萧婉儿不敢直视宇文衍，欠身致意后随近侍宫女去了寝殿后室。 等她洗漱完毕。 宫女又服侍小皇帝沐浴，换上贴身睡袍。 来到寝宫。 昏暗的烛光下，轻纱缦帐若隐若现。 掀开帷帐。 萧婉儿躲在被窝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眼睛微眯，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宇文衍深吸一口气，钻进了被窝。 顿时，一股少女的芬芳扑面而来。 萧婉儿身体一紧，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你大爷的，无量那个天尊……” 尽管小皇帝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感受到了一股蠢蠢欲动的气息。 毕竟。 去年的时候，小宇文衍就强势露头了。 “陛下，臣妾，臣妾十八了……” 见宇文衍躺下后就一动不动了，萧婉儿强忍羞态，声如蚊呐地说道。 小皇帝哭笑不得，知道她说出这话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于是转身用胳膊撑着脑袋，望着她的俏脸： “朕晓得，再等三两年吧！” “你已经落入朕的五指山，肯定是逃不掉喽，到时看朕怎么收拾你，嘿嘿……” 宇文衍一脸坏笑，随即俯身在她脸颊亲吻了一下。 明显感觉到萧婉儿娇躯微颤，羞答答地睁开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小皇帝坏坏的表情，赶紧又闭上了眼帘。 “臣妾听陛下的……” 虽然计划没能实现，但此时萧婉儿心里甜丝丝的。 “真乖！” 宇文衍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重新躺了下来。 “朕再给你讲会故事吧。” “好呀！” 萧婉儿挪动身体，把宇文衍的胳膊抱在怀里。 触感柔软！ 害得他暗自直念阿弥陀佛。 …… 第357章 大军出征 翌日清晨。 宇文衍于卯时准时醒来。 某处传来的胀痛感着实有些难受。 长舒一口气，静气凝神。 值此晨曦阳举时刻，练上几遍童子功。 整个人神清气爽，龙精虎猛。 轻轻地把萧婉儿搭在他脖子上的羊脂玉臂移开，小心翼翼地离开被窝。 出了寝宫，宫女服侍穿戴整齐，洗漱。 走出大殿。 墨言，宇文衎，宇文术，萧瑀四人已经候在外面了。 自从出征任命下达后。 王鹰，元胄，元威，李药师他们就没再跟着一起晨练。 “参见陛下！” “今日大军出征，晨练一个时辰好了！” 宇文衍走在前头，五人来到校场，从演武殿取出各自武器，自行热身。 萧瑀自从跟随晨练来，也开始练习岳王枪法。 这小子生性聪明，但学枪天赋却是一般般，远不如墨言，宇文衎、宇文术兄弟。 小皇帝也没有强求，让他自己决定练与不练。 虽然感觉到自己习武方面悟性差了点，但他也没有放弃，几个月来，一直跟着练习。 晨练后。 宇文衍沐浴更衣，到朱太后的宫殿用早膳。 所有人都来了，小皇后和木兰拉着萧婉儿说悄悄话。 小皇帝感觉朱满月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萧淑妃身上。 审视一通后不由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转而看向正大口吸溜面条的宇文衍，心里不由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过了一个晚上，大家都调整了心态。 心知御驾亲征之事已成定局，大军出征在即，不愿影响小皇帝的心情。 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说一些轻松的话题。 嘴里一个劲地让宇文衍多吃些，她们自己却没吃多少。 “太皇太后，母后，你们多保重！” 用完早膳，又坐了一会，宇文衍起身对着三位长辈说道。 “你就放心吧，我等自是省得！” 三人想要多嘱咐几句，发现该说的话已经说过许多遍了。 “陛下，这是臣妾绣的香囊，里面是平安符……” 司马令姬说着，将一个精致的香囊系在小皇帝腰间。 “这是同心结，臣妾在宫里等陛下归来……” 萧婉儿柔情似水地望着宇文衍，把同心结放在他手心。 “陛下，臣妾笨手笨脚，女红拿不出手，让月月随你同往吧……” 木兰摸着匍匐脚下的银月狼脑袋，轻声道。 当初，小李靖从漠北狼居胥山抱回的小狼，如今已经两岁多了。 身体长到一般土狗的两倍大，撑起前脚站立和小皇帝差不多高。 见其摇头晃尾，享受木兰抚摸的样子，像极了温顺的哈巴狗。 不过，这样的神态只对木兰，小皇帝，阿史那氏三人。 其他人一旦近身，它就会狼性毕露，发出警告性的低吼。 宇文娥英，宇文衎，宇文术兄妹三人都对它敬而远之。 “行，那就让小狼随朕出征！” “谢谢你们！” 宇文衍说着，上前与三位媳妇轻抱了一下。 当着长辈的面如此亲昵，弄得萧婉儿和司马令姬满面通红。 唯有木兰不以为意，捧着他的脸庞吧唧了一口，留下一点湿润。 这小妮子，又伸舌头！ “朕不在这段时间，娥英要乖哦，你们自行训练，不许偷懒……” 宇文衍捏了下小公主的脸蛋，又对宇文衎，宇文术，萧瑀三人说道。 “皇兄放心，我等不会懈怠！” “姐夫陛下，小弟会监督两位小王爷的……” 眼看宇文娥英的泪珠子就快滚落下来，众人却被萧瑀的话给逗乐了。 “也包括你，知道不？” 小皇帝轻拍了下萧瑀的后脑勺，轻笑道。 在众人不舍的目光中，宇文衍毅然转身，大步离开。 银月狼贴着木兰转悠几圈，摇头摆尾地跟在宇文衍屁股后面。 回到上善殿，梅兰竹菊四女伺候小皇帝着甲。 作为贴身近侍，此次出征她们也要跟着，服侍左右。 宇文衍的铠甲也是明光铠样式，是綦毋怀文用上好精钢亲手锻造。 明光铠采用冷锻法，铠甲轻便，防御能力数倍于普通甲胄。 为小皇帝量身打造的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甲片表面包裹了一层金箔，金光闪闪，尽显高贵奢华。 金光闪亮的盔甲，飘逸的大红披风，明黄色大马靴，腰挎天子剑，英姿勃发，威风凛凛。 一身戎装打扮的宇文衍直接把一众内侍宫女看呆了。 对着落地镜打量了一番，宇文衍自己也很是满意。 从墨言手中接过沥泉枪，龙行虎步地出了大殿。 一切出征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不用小皇帝操心。 护卫皇帝安全的除了明面上的一千龙武卫，还有暗影。 这是核心防卫，外围还有其他宿卫力量。 龙武卫随驾出征后，皇宫的防卫也做了相应的加强。 殿外。 龙武卫全副武装，整齐列队，车队也已收拾妥当，整装待发。 墨言牵来金色汗血宝马。 “逐日”好像感受到了征战的氛围，情绪高昂，发出兴奋的咴鸣声。 “出宫！” 宇文衍接过缰绳，脚踩马蹬翻身上马，环顾宫城，下令出发。 出了宫门，沿街往东门而去。 街道两旁。 挤满了群情激奋的围观百姓，挥舞着小号龙旗，欢送大周皇帝出征。 “天子万胜……” “大周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喊叫声在长安城上空回荡，经久不息。 宇文衍挥舞手臂，向两边百姓示意。 回首间。 隐约看到宫门城楼上伫立着数道人影，正向这边挥手。 城东军府校场。 也就是小皇帝当初选拔军士的地方。 即将出征的将士整齐列队，等待天子的到来。 今日，将有十万将士从京城出发。 另外十万军队于蜀地，洛阳，邺城，徐州等地集结，奔赴各处前线。 同时。 各军府还有二十万府兵做好一切战备，随时能够奔赴战场。 加上驻守长江沿线各镇军队，大周调动了近五十万的兵力。 且不论其他因素。 单是五比二的兵力对比，大周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鼓声擂动，号角长鸣！ 一袭戎装的宇文衍骑着汗血宝马飞奔而至，一同前来的还有朝中一众大佬。 “末将参见陛下！” “敬礼！” 全副武装的王轨，元胄，王鹰上前见礼。 李药师，元威作为东路军先锋，已经先行赶往扬州。 “免礼！” 宇文衍跃身下马，与朝中大佬一起登上点将台！ “参见陛下！” “吾皇万胜，大周万胜……” “敬礼！” 将士们先是单膝跪地行礼，而后起身面对点将台，齐刷的军礼走起！ 雄壮的声音响天彻地！ 威武高昂，气势非凡。 第358章 开拔 “勇士们，朝廷和天下百姓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长江天堑，阻隔神州大地二百余载，华夏子民南北相望，骨肉分离……” “今南陈背信弃义，陈叔宝昏庸无道，官员腐败，民不聊生，朕为天下之君，继承武帝遗志，奉天命讨伐，拯救万千子民于水火……” “让吾等举起手中的武器，打过长江去，踏平陈朝，实现华夏一统，再造强汉荣光……” 说到最后。 宇文衍拔出腰间天子剑，奋力指天，高声呼喊。 小皇帝颇具煽动性的话语听得将士们热血沸腾。 个个高举手中武器，大声齐呼。 “踏平陈朝，活捉陈叔宝！” …… “华夏一统，大周万胜……” ……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就连长安城内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宇文衍手势下压，全军顿时肃静下来。 “很好，让我们饮下这碗壮行酒，出征吧，干了！” “干！” 宇文衍长剑插地，端起早已倒好酒的陶碗，一饮而尽，而后狠狠将碗摔在点将台上。 身后的一众大佬，以及所有将士们也跟着照做。 一时间。 酒气冲天，陶碗碎裂，声声入耳。 悲壮！ 豪情！ 热血！ 义无反顾…… “哈哈，开拔！” “万胜！” “万胜！！” “万胜！！！” 将士们士气高昂，战意滔天，情绪被完全调动起来。 “陛下保重，臣等在京静候大捷！” “郧国公，郯国公保重！” 李穆，尉迟迥，颜之仪，乐运，以及六部尚书躬身拜别。 “朝廷诸事，拜托各位了。” “如若战事顺利，朕以为明年开春便能班师回朝！” 此次伐陈，比历史上提前了三年，小皇帝也不知道历史走向到底偏移了多少。 若是按隋灭陈的剧本。 从发动进攻到活捉陈叔宝，也就花了两三个月而已。 且不论结果如何，小皇帝先把“神棍”之姿立起来，指不定又被他装到了呢！ “陛下金口玉言，未卜先知，定能如您所说！” 尉迟迥立即想到了初次面圣时，小皇帝的“无心之言”，后来果真应验了。 王轨，颜之仪，乐运却是一愣，他们也见识过宇文衍的精准“预言”。 可要说几个月就解决陈朝，实现南北统一，众人还是有些不太敢想。 真那么容易就不会分隔两三百年了。 “哈哈，如此甚好！” 宇文衍嘿嘿一笑，没再多言。 随后。 大军将兵分两路。 中路行军元帅王轨，行军总管元胄，将从关中平原东南方向的武关道翻越秦岭。 率军四万过武关，到南阳后，往南过襄阳，分别前往江陵（荆州）和江夏（武汉）。 宇文衍，韦孝宽，王鹰一行则向东走肴涵道，过潼关，至洛阳，前往淮南郡寿县。 本次伐陈，宇文衍的行帐就设在了寿县。 大军开拔。 留守朝堂的一众大佬目送两路大军踏上征程，这才回城。 从长安到洛阳这一段官道，或许是天下最宽阔，最平坦，最标准的“国道”了。 其宽度大概相当于后世的双向四车道。 用火烧过的粘土夯筑而成，坚实耐压，哪怕是下雨天也不会特别的泥泞不堪。 一路上。 官道两侧聚集了众多百姓，挥舞着龙旗，观看大军出征的阵势。 主要还是希望一睹皇帝天颜。 宇文衍骑着汗血宝马，被龙武卫护在中间，小跑着前行，不时对两边的百姓挥手致意。 引得一众百姓跪地磕头，高呼万胜！ 有些老人看到威武不凡，龙气蓬勃的少年天子，更是激动得痛哭流涕。 朝廷实行减免赋税，休养生息之策，使得小皇帝在民间的声望日益隆盛，深受百姓拥护。 韦孝宽和王鹰也是骑着战马，跟随其左右。 感受到百姓发自内心的爱戴，宇文衍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也随之拔高了一筹。 大军日行六十里，过六亭三驿，夜间便在驿馆下榻。 小皇帝亲政后。 对全国的官驿进行了改造、扩建，实行官民两用，分开管理。 经过几年的经营发展，形成了一套集住宿、吃食、传信于一体的成熟邮驿系统。 随着商贸活动的日益繁荣，宇文衍还准备推出物流服务，接受大宗商品的运输。 但这可能导致镖局破产，大量走镖人失业，有与民争利之嫌。 对于走镖人倒是好说，推行物流运输一样需要大量从业人员，完全可以吸收进来。 倒是此举会触动镖局背后一众地主豪强的利益，处理起来颇为麻烦。 有利有弊，宇文衍还在考量当中。 作为最繁华的官道。 从长安到洛阳的四十个民用驿馆，商旅云集，每天几乎都是满客。 所有民用驿馆创造的收益，用于支撑整个邮驿系统的运转，差不多能达到收支平衡。 也就是说，朝廷只需为这条“信息高速公路”花费少量的银钱即可。 管理朝廷“钱袋子”的户部尚书于翼，因此对小皇帝佩服得五体投地。 “陛下，前面离同州城不远，您要不要去祖地行宫看看……” 五天后。 大军行至关中平原东面，与黄河接壤的冯翊郡。 朝廷改革行政区划前，这里属于同州。 后来撤州设道，合并郡县，把同州划属冯翊郡，同州城为治所，归属京畿道。 京畿道辖管关中地区，四关之内，包括整个关中平原区域。 同州。 源起城南九龙村的九龙泉，泉有九窍，九穴同流，故而得其名也！ 这里是太祖宇文泰执掌西魏时的“霸府”所在地，当时的政治权力中心。 武帝宇文邕就是出生于此。 因而，同州既是大周的龙兴之地，也算是宇文氏的祖地。 这里不但建有行宫，还有太庙，宇文邕和宇文赟曾多次回来小住，并祭祀先祖。 “都到家门口了，那便去瞧瞧！” 如今的宇文衍已经不是七岁前的灵魂了，对宇文氏的宗族情感近乎于无。 可毕竟继承了这具身体，以及他的皇家身份，去一趟也在情在理。 韦孝宽，王鹰陪同，龙武卫护卫，宇文衍一行前往同州城。 冯翊郡太守田式得报。 携一众衙属官员火速前来接驾。 第359章 龙兴之地 “臣田式参见陛下！” “田爱卿免礼！” “朕只是来瞻仰下祖地风气，不必兴师动众。” 田式察颜观色，感觉小皇帝与爱摆排场的宣帝完全不同。 当即挥手，让其他官员全都退下，亲自领着宇文衍前往太庙。 祭祀过后，便去了城内行宫。 行宫建筑仿照皇宫形制，只是规模小了许多。 算不上有多豪华。 除了规格高，论气派甚至不如一般世家贵族的府第大宅。 这也能看出，从太祖宇文泰，到孝闵帝宇文觉，明帝宇文毓，武帝宇文邕，四人都是开创之主，不是贪图享乐之人。 只不过闵、明二帝受制于权臣宇文护，并被其所害，在位时间短，未能很好地施展自身才华。 北魏末年，六镇起义。 宇文泰从武川镇义军的一名大头兵，一直拼杀成一方大佬，不论武艺还是谋略都有其过人之处。 特别是他教导出来的儿子，个个都不是庸才。 老五宇文宪和他的四位兄长，老二夭折，剩下四人都能力不俗，颇具才华。 从老六宇文直起，宇文泰去世时他才六岁，与弟弟们几乎没有得到父亲的教诲。 长大后，能力和前面的兄长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说明宇文泰在教子方面，和他的军事、政治才能一样出色。 可惜武帝宇文邕没有学到他父亲的育儿经，培养出了一个败家子。 行宫就是在宇文泰当初“霸府”的旧址上修膳，改建而成。 其中有些建筑还保留三四十年前的原样。 漫步其间。 似乎还能感受到太祖当年带领六大柱国，以及一群志同道合的文臣武将，与北齐高欢江山博弈，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 韦孝宽对此地颇为熟悉，给小皇帝讲述了一些发生在这里的轶事。 宇文衍没打算在此留宿。 行宫转了一圈，便准备去看一下开创井渠法的龙首渠。 龙首渠修建于汉武帝时期，是一项引洛水灌溉农田的水利工程。 亲政后，小皇帝便下诏进行了疏浚和修膳，保证水渠充分发挥其引水灌溉的作用。 纵马来到商颜山，看到彼此相隔数丈的一排竖井，不禁感叹古人的智慧。 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方法总比困难多！ “田爱卿，你做得不错，朕心甚慰……” 宇文衍对于太守田式有所了解，其人吏治严酷，雷厉风行。 下属官员都不敢在他面前打马虎眼。 “陛下谬赞，此乃臣之本份，定当再接再厉！” 参观完龙首渠，宇文衍肯定了田式的执政表现，又勉励了一番。 而后离开同州，返回大军行进的官道。 “郧国公，您老马车上歇息一会吧……” 韦孝宽已经是七十七岁高龄，宇文衍决定让他随驾出征也是思虑良久。 作为大周朝廷唯一威名远播，资深望重的汉臣汉将，余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南北统一。 这也是宇文衍当初向他展望的愿景之一。 自从朝廷决定用兵的那一刻起，老将军就兴奋得像个孩子。 用他的话说就是： 得见华夏一统，死而无憾矣！ 老来聊发少年狂，左持刀，右擎槊，钢盔亮甲，铁骑征南陈。 朝廷为其准备了相对舒适的马车，他恁是一刻也没乘坐。 “回陛下，老臣浑身充满了力量，像是回到了同太祖、高祖征战的烽火岁月，一点都不累……” 韦孝宽容光焕发，轻抚银须哈哈大笑。 见其精神矍铄，中气十足，宇文衍也没多说什么。 此次出征，他让太医令甄权同行，就是考虑到韦孝宽年纪大了，怕他身子出问题。 随军的医师是由太医署安排，随行的还有不少医学生。 他们充当医师助手，同时也可承担护理受伤军士的任务。 当初，小皇帝把从孙思邈那得来的《青囊经》残卷交给太医署。 太医令甄权和一众医官如获至宝，要知道，神医华佗可是外科手术的鼻祖。 特别是他发明的“麻沸散”，更是瑰宝中的瑰宝。 几百年来，多少医药圣手对于他的医术失传耿耿于怀。 不曾想，如今《青囊经》竟然重见天日。 哪怕只是残卷，那也是弥足珍贵，何况其中还有完整的“麻沸散”配方。 宇文衍让綦毋怀文把他绘制的各种外科手术器械打造了出来。 还有酒精和脱脂药棉，并提出了“消毒杀菌”的概念。 甄权作为医药专业人士，一看一听，就意识到了这些东西的妙用。 华夏医药学很早就掌握了“高温水煮”、“灸烤”、“烟熏”等消毒之法。 哪怕不知道“菌”为何物，也很容易理解这一说法。 他也顾不上皇帝是从何处听来这些药学知识，以及那数十种精美的外科手术器械。 第一时间就召集了数十位擅长外科的医师进行深入研究。 并以动物进行了大量的实践操作。 一些罪大恶极的死刑犯就法后，成了他们的解剖对象，也算是为当下医学进步做贡献了。 太医署除了负责诊疗事务，同时也是医药教学机构。 以前。 太医署同国子监一样，实行的是贵族、精英教学，学生也就百余人。 为了促使大周人口增长，增强国人身体素质，一定要提高当前低下的医疗水平。 因此，宇文衍扩大了太医署的规模，保证每年至少招收医药学生一千人。 同时。 下诏招募民间医术高超的医师，求购各种家传药方。 中医的没落，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敝帚自珍，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导致传承断绝造成的。 作为当政者，朝廷负有传承、发扬民族文化的基本义务。 不论是编纂、推广《大周百姓药典》，还是对太医署的改革，都是宇文衍为传承发扬医药学做出的尝试。 “陛下，前面就是弘农郡华阴县……” “正好，今晚就在华阴县安营扎寨！” 弘农郡紧邻渭水，黄河，是京畿道最东边的一个郡。 说起弘农郡，首先让人想到的就是世家大族“弘农杨氏”。 是当地有名的郡望。 发迹于其祖上杨喜分得楚霸王项羽的一条大腿，获封赤泉侯。 到其曾孙杨敞时，家族更进一步。 杨敞和当时的辅政大臣霍光，废掉了即位27天便做了一千多件坏事的刘贺。 这个刘贺就是位于江西大名鼎鼎的海昏侯墓的主人。 杨敞还有一身份，司马迁的女婿。 从此，杨氏在弘农开枝散叶，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一方豪族。 被曹操梦游杀死的杨修。 此次伐陈西路军元帅杨素。 初唐四杰中的杨炯。 唐玄宗儿媳兼贵妃杨玉环。 以及北宋时赤胆忠心，可歌可泣的杨家将。 都是出自弘农杨氏。 形成了所谓“天下杨氏数弘农，弘农杨氏遍天下”的族源地。 第360章 弘农郡 历史上。 杨坚一族也自称出身弘农杨氏。 在其矫诏夺权，以隋代周后，弘农杨氏得到“皇族待遇”，获得巨大利益。 宇文衍的出现，使得历史走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杨坚谋权失败被诛，杨氏及其党羽跑到流求建立伪政权。 还想要改朝换代，无疑痴人说梦了。 弘农杨氏为了撇清两者关系，搬出族谱自证清白。 并由族长写下血书保证弘农杨氏无人参与夺权一事。 小皇帝也没有把“矫诏夺权”事态扩大，趁机收拾弘农杨氏。 而是选择了冷处理，以保政权平稳过渡。 甚至连杨坚老丈人家独孤氏，也没牵连坐罪。 宇文衍虽然没有下手，但不代表他们的日子还和以前一样好过。 其他关陇贵族，世家门阀，不论曾经关系如何，都下意识地保持距离，以免惹祸上身。 不过，小皇帝在天元元年就启用杨素，委以重任，让他到永安三峡打造战船，训练水军。 弘农杨氏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安定了些。 近几年来。 更是让在朝为官的家族成员竭力拥护朝廷策令，频频向皇室示好，以表忠心。 反观独孤氏就没那么幸运了。 身为八大柱国之一的家主独孤信，在和权臣宇文护之间的政治斗争中失败身死。 其子孙中也没有特别出众的人物。 他在历史上的显赫名声，是因为“一门三皇后”。 其中，长女与大周第二位皇帝宇文毓联姻，乃明敬皇后，难产去世。 四女嫁给八柱国之一李虎的三子李昞，她就是李渊的母亲。 李渊称帝后，追封其母为元贞皇后。 七女独孤伽罗则是嫁给杨坚，也就是文献皇后。 如今宇文衍扰乱乾坤，“以隋代周”事件没有出现，很多人的命运也由此发生了巨大改变。 受杨坚“矫诏夺权”的影响，独孤氏在京城倍受冷落，甚至遭受其他贵族的排挤，打压。 就算宇文衍没有牵连到他们，以后在关陇贵族圈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 就连唐国公李渊几年前想谋求出仕，都是处处碰壁，就因为杨坚是他的亲姨父。 宇文衍本来想让他进新军营地锻炼两年，再慢慢启用。 不曾想。 他竟然自告奋勇地加入了暗中护送三位出家太后前往天竺取经的队伍。 据华夏商行前往西域贸易的商队传回消息，取经一行人年初时到达了康国的撒马尔罕城。 接下来将向东南前行，过开伯尔山口，进入印度河，恒河流域，最后到达天竺那烂陀寺。 华阴县。 杨氏族长，弘农郡太守，华阴县令，带着随从亲自到城门口接驾。 知道当朝少年天子不喜欢讲排场，三人都是轻车简从。 “老朽杨宽参见吾皇陛下！” “弘农太守庾立参见陛下！” “华阴县令陈惠参见陛下！” 为首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正是弘农杨氏的族长杨宽。 他是杨素的堂叔公，做过北魏的大都督，统领禁军。 西魏时，是大丞相府司马。 在大周拜大将军，任御正中大夫等官职。 皇帝御驾亲征经过华阴县，他这弘农杨氏的族长无论如何也得前来见驾。 “免礼！” “朕只是路过，杨公年事已高，大可不必亲至！” 当下社会，人们对于长者，长寿之人是极为敬重的。 “老朽本应负荆请罪，陛下宽宏大量，悲悯圣心，小老儿感激隆恩，掩袖涕零……” 且不论真心与否，至少杨宽把态度摆出来了。 从这几年弘农杨氏为官成员的表现来看，小皇帝还算是满意的。 宇文衍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两位父母官。 “两位爱卿治下政通人和，农商兴旺，百姓安居乐业，朕甚欢心……” “谢陛下，臣等定当再接再厉！” 两人得到皇帝的肯定，顿时大喜过望。 “时辰尚早，几位带朕去永丰仓看看！” 永丰仓是宇文衍于天元三年下令修建的，于今年秋收后正式投入使用。 有粮窖五百余座，每个仓窖能存粮五千石。 与同时开建的常平仓，黎阳仓规模相当。 另外的一座粮仓，回洛仓设计规模更大，目前还没完工。 永丰仓主要是用于长安与洛阳之间粮食运输中转所用，同时兼具京城储备粮仓的功能。 对于小皇帝的提议，三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粮仓四周筑有高墙，并驻扎重兵把守，设仓曹参军一职管理一应事务。 永丰仓所处位置地势较高，土质干燥，土层深厚，不怕水淹。 仓窑的基槽进行了有效夯打，十分坚实，使得水分不宜渗透，利于防潮。 内部墙壁进行了火烤，涂抹膏泥，再铺设木板，板上敷草席，缝隙填充瘪谷。 一系列的防潮措施，使得仓窖十分干燥，有利于粮食的长期存储。 随便察看了十来个仓窖，并由仓曹参军叙述了粮仓的运行、管理规范。 宇文衍打从心底佩服粮仓的建筑技艺，其中凝结了无数工匠的智慧和心血。 对于存储的粮食，严格执行三年一换新的规定，以免存粮时间过长导致霉变、虫噬等，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庾爱卿，陈爱卿，永丰仓关乎京畿道粮食安全，务必慎之又慎，切莫有任何闪失……” “臣等遵命，定然尽忠职守，确保万无一失！” 视察完粮仓，小皇帝叮嘱了一句，众人返回华阴县官邸。 等小皇帝下榻后，三人不敢多打扰，告罪退下。 不过。 他们都没有返回各自居所，就在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下来。 “郧国公，你说杨坚一族到底是不是出身弘农杨氏？” 杨宽三人离开后，天色已暗，宇文衍让韦孝宽和王鹰一起用膳。 随军的光禄寺卿易太仲弄了五菜一汤，君臣三人边吃边聊。 “回陛下，这个臣不敢妄言。”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嫡系！” 韦孝宽出身关中六姓之首的“京兆韦氏”，是从西汉传承至今的郡望士族。 其它五姓分别是河东裴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京兆杜氏。 在封建社会，特别是唐末黄巢起义以前，贵族门阀几乎垄断了读书和做官的机会。 很多时候，都以出身来衡量一个人的社会地位。 这就使得一些寒门、白身、不入流的小人物，在稍有成就后，附会同姓贵族以提高身份地位。 就像蜀汉刘玄德，一句“备乃是中山靖王之后”，就混了个“刘皇叔”的名头。 小皇帝怀疑，杨坚一族与弘农杨氏之间，就同刘备与中山靖王的关系差不多。 …… 第361章 潼关 翌日。 宇文衍早起晨练，王鹰陪同一起。 “陛下早安！” 小皇帝刚练完一遍“十禽戏”热身，韦孝宽也起来了。 “郧国公，天色未亮，你不多睡会？” “人老喽，觉少！” 韦孝宽活动手脚，呵呵笑道，随即摆开架式打起了太极拳。 宇文衍起初把这套养生拳传授给颜之仪，王轨，乐运三人，后来被朝中一众大佬学了去。 很快就在上层贵族圈流行起来。 庭院间，古树下。 竹林处，溪涧旁， 一早一晚。 不时能见到悠然打着太极的身影。 看郧国公举手投足间，节奏分明，张弛有度，柔中带刚，颇有几分韵味。 这时。 城外的大军也开始拔营收帐，继续行军赶路。 此次出征，大部份辎重已经先行运往江北沿线，军队属于轻装上阵。 晨练了一个时辰。 随便吃了些早膳，宇文衍的御驾也上路了。 族长杨宽，太守庾立，县令陈惠前来送行。 “预祝大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凯旋归来！” “陛下万胜！” “大周万胜！” 三人看着威武不凡的少年天子拍马离去，挺拔的身躯在晨光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耳边回响着皇帝说出的话语： “回去吧，好好做官，好好做人，做个好官，做个好人！” 庾立，陈惠相视一眼，嘴角上扬，点头露出了笑容。 杨宽左手负于身后，右手轻捋银须。 望着马背上那道意气风发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弘农郡是长安和洛阳之间的重要咽喉之地，潼关的位置就在弘农郡的东边。 从战略上来看，占据弘农就等于掌握了关中与河洛地区的命脉。 西可入关中，东能出河洛。 作为关中的东大门，战乱的时候，是极为重要的兵家必争之地。 东汉末年。 因黄河水位下切，曹操废函谷关设潼关，乃咽喉中的咽喉。 从地理位置看，关城南临秦岭，北濒渭水，会黄河抱关而下，西接华岳。 整个潼关被山峰环绕，地势险要。 只有中间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通行，有的地方仅容得下一车一马。 正如元朝诗人张养浩诗句中所云：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潼关的关城位于黄河南岸一处隆起的塬上，称麟趾塬。 塬是黄土地质因流水冲刷而形成的台状地貌，周边成沟壑，边缘陡峭，沟壁如刀削，顶上平坦。 麟趾塬与黄河相接处，便是陡峭的河岸，无路可通。 想要继续东行，就得从塬上翻越过去。 “陛下，这就是渭水，潼水和黄河的交汇处吗，太壮观了！” 墨言这是成年后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尤其是一些书籍里的内容真实地呈现在眼前时，更是兴奋不已。 宇文衍勒马立于“渭水、潼水入黄”的岸边。 看着汹涌激荡，滔滔奔流的黄河水，心中也是豪情万丈。 “正是！” “看到没，河对岸就是风陵渡口，过了河便是河东地区了。” “远处的高山即中条山，其北面就是河东盐池的所在地。” 河东地区原本是与关中平原一体的，只不过被黄河从北向南生生给分开了。 人们还是下意识地把河东地区归于关中的范围。 不过。 撤州设道后，宇文衍把河东地区划归山西道辖属。 其中一大考量是把河东裴、柳、薛三姓排除在京畿道以外。 从地理上分化、降低三大家族在关中的影响力。 算是削弱关陇贵族的一个小手段。 且不论有没有用，有些事情他一定得逐步付诸行动去做。 “陛下，上塬吧，到关城用午膳。” 韦孝宽笑吟吟地看着小皇帝指点江山，不由想起了随高祖征战北齐时金戈铁马的岁月。 那时的武帝也是挥斥方遒，胸怀天下，豪气冲天。 “走！” 沿着麟趾塬西面的一道山沟向南行进。 这道沟壑是由秦岭山脉的雨水自南向北冲刷而成，后段与潼水河谷合二为一。 谷中灌木丛藤，茂密如织，设有数处关卡，是潼关防线的重要组成部分。 到了山谷与潼水汇合处，有一道平缓的土坡通往塬上关城。 从此处往南这段沟谷，人们称之为金沟。 到了唐朝。 平日禁止人员往来，设立关卡以榷征税，故而又称禁沟、禁谷。 夹在金沟与潼水之间的土塬上，修建了十二座烽火台，每隔三里一座，一直延伸到秦岭腹地。 被人们称为十二连城！ 每城设兵百人，用以警戒和联络呼应。 御驾上到麟趾塬，关城守将出关迎驾。 “臣宇文忻参见陛下！” “末将见过大将军！” 潼关守将正是礼部尚书宇文善亲弟，工部左侍郎宇文恺的二哥。 这哥仨，老大，老二相差三岁。 可三十一岁的宇文恺却比老二小了整整32岁，血缘上是兄弟，年龄上就同父子一般。 他们的父亲宇文贵去世时，宇文恺才13岁，是两位兄长把他抚养成人。 “仲乐免礼！” “朕观守城将士，军纪严明，井然有序，精神抖擞，很是不错！” 宇文衍对宇文恺感观极好，故而对他这位兄长也是和颜悦色。 “小忻啊，陛下对军伍之事可是极为苛刻的。” 六十三岁的宇文忻被韦孝宽叫小忻一点也不恼，反而很受用的样子。 “陛下谬赞了！” “谢大将军！” 韦孝宽大他14岁，宇文忻曾经在其帐下听令。 对于“大周第一战神”，大多数武将内心都奉他为真正的大将军。 “要说这军容军纪，还得归功于陛下在军府推行的军训练兵之法……” 十二卫总领下的府兵，都是轮流“番上”，执行宿卫，守关，戍边，平叛等任务。 偏远边境的戍边士卒，轮换时间更长，一般两到五年不等。 只有宇文衍后设的千牛、门监二卫，以及新军营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营的军士是长期的。 只要不触犯军规，不被淘汰，就能一直从军，到五十岁就可以解甲归田。 而一般的府兵年龄上限是五十八岁。 如今，各军府都得依照兵部制定的“军训手册”，对府兵进行队列、体能等相关训练。 单兵素质相比以前有了质的飞跃。 特别是在服从命令，统一指挥，令行禁止，军容军纪方面。 让宇文忻这个纵横沙场数十年的老将都惊叹不已。 得知此法竟然出自当朝天子，属实吓他一跳。 “小道尔，不值一提！” “仲乐上马，且随朕往塬南走上一遭……” 既然到了这里，宇文衍就要去历史上隋朝修建另一座潼关城的位置看看。 宇文忻不知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没有多问，随即翻身上马。 韦孝宽和王鹰也不知道宇文衍这是要去哪里？ 双双拍马跟了上去。 第362章 饭食如何? 麟趾塬东侧。 南北方向，也是一道深深的沟壑，名叫远望沟。 陡峭的崖壁使得车马根本无法从远望沟上到麟趾塬。 几人沿着东侧峭壁的边缘一直向南，走了大概四里地。 塬上出现一条横贯东西的小谷，能够连通麟趾塬两侧的远望沟和金沟。 看到小谷通向沟底的坡口营建了关寨，宇文衍也是暗点头。 看来历史上这条通道在南北朝的时候就已经能够通行了，只不过到了隋炀帝时才在此建造关城。 有了此道，东西往来的行人就可利用小谷沟通远望沟和金沟，从而绕过麟趾塬上的潼关。 “此道何时起可以通行的？” “回陛下，此处名为坑兽槛谷，东有小官坡可下到远望沟，西有瓦窑坡连接金沟。” “据当地乡老说，从他祖父辈起就已经有人由此去往两边的沟里狩猎捕兽了。” 宇文忻听小皇帝问话，当即答道。 看来百年前此道就已经能沟通麟趾塬东西两侧的沟谷了。 “陛下，此道崎岖难行，只能步行，骑马都艰难，更不能行车。” “五十年前，高欢的部将窦泰领兵攻打潼关，太祖亲率一支奇兵出此小关，如神兵天降般经远望谷杀出。” “窦泰被两面夹击，顿时军心大乱，兵败如山倒，最后引颈自戮了！” 韦孝宽明白小皇帝担心的是什么，当即解释道。 小皇帝还真不知道宇文泰竟然利用此道打败过敌军。 他融合的记忆里没有这方面信息，毕竟太小了，七岁以前肯定也没人和他说这些。 “潼关太重要了，容不得半点闪失。” “郧国公，你说在此建一座关城，与潼关城连为一体，相互拱卫，如何？” 宇文衍深知，潼关一旦失守，关中必然保不住。 “陛下，能修坚固的关城那自然好啊。” “太祖和高祖也曾想过，最终都没能建成，便用土木垒了当下这个小关，派兵驻守。” 宇文泰和宇文邕都是眼光高远，韬略过人，文治武功的雄主，必然也知道潼关的重要性。 只不过，此道不容大军通行，设下小关，驻些兵马防止敌人偷袭即可。 毕竟，这里离潼关城也就四五里。 西面还有十二连城，以及沟谷里的数道关卡，想要轻易绕过潼关进入关中平原也没那么容易。 小皇帝猜测，两位先贤指不定是抱着能省则省的想法。 太祖创下的基业可是在兵少粮缺的清苦环境中慢慢成长起来的。 每粒粮食，每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使。 韦孝宽很清楚如今国库充盈，小皇帝是不差钱的主。 宇文衍有在此建关城的想法，他也表示支持。 “仲乐，你以正常章程上奏，于此处请建关城，政事堂自会处理。” 此事非特别紧急要务，按常规流程走就行了。 “臣遵命！” 作为驻守关城的将军，朝廷能提升潼关防御体系的强度，他肯定是乐见其成。 一行人返回潼关，入城稍作歇息，准备吃些东西再继续赶路。 “守关将士一日几餐，可有肉食？” 坐定后，梅兰竹菊当即奉上沏泡好的盖碗茶。 小皇帝端起喝了一口，问起了守关士卒的餐食。 “回陛下，以前是两顿，十日吃一次肉。” “自天元二年起，一日三餐，主食为粟米，五日吃一次肉……” 宇文衍亲政后，便着手改善戍边、守关将士的生活条件和福利待遇。 粟米也就是小米，黄澄澄的，可熬煮小米粥，也可磨成粉做成窝头，馍馍。 如今也种植小麦了，但比粟米要贵不少，普通老百姓肯定是舍不得吃。 就算吃，也不可能做成包子，白面馍馍，都是掺上大量蔬菜或野菜一起蒸熟，做成麦饭。 “五天才吃一次肉，看来朕做得还不够好啊，让将士们受苦了！” “陛下体恤军士，这已经很好了，数十年前，一天一顿，一年到头几乎沾不到荤腥……” 韦孝宽见小皇帝一脸自责，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在宇文衍的后世灵魂看来，这样的伙食确实谈不上好。 “郧国公所言甚是，将士们已经很满意了，对您更是感恩戴德，拥护有加。” 宇文忻也附和了一句。 小皇帝清楚他们所言不假。 这也说明在战乱年代，士卒就是纯粹的战争工具，有时候甚至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小言子，让易太仲别做午膳了，朕要去尝尝军士们的饭食。” “陛下，不好吧，您怎么可以吃这样的膳食呢！” “将士们能吃，朕为何吃不得？” 宇文衍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听陛下的！” 看宇文忻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韦孝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几人跟了上去，把小皇帝领到一固定的埋锅造饭之所。 军士们正拿着碗筷排队打饭。 每人一碗小米粥，一个窝头，一个黄馍，还有一勺大锅菜。 打了饭的，三三两两随便找个地方一蹲，一边吃一边拉话。 “将军来了，立正！” 有人看到宇文忻，立即起身站直身体见礼。 “莫事，莫事，好好吃你们的饭。” 宇文忻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随意。 众人又蹲下继续吃饭，不过却对将军身边的少年多看了几眼。 他们知道皇帝要御驾亲征，可谁都没有见过本尊。 而且。 远征大军长长的行军队伍一直都在过关，谁也不知道御驾过去了没有。 “这是谁家小公爷，这么年轻就上战场了。” “肯定是京城哪个世家公子，你没见将军在他面前笑得那么灿烂么？” “这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去战场上捞战功么，回京后好封官加爵……” “窝瓜，闭嘴，你不要命啦！” “别说了，过来了，过来了……” 宇文衍从墨言手里接过一碗小米粥，一手抓着个窝头和黄馍。 咬了一口窝头，软软的，口感还行。 又尝了下粥碗里的大锅菜，味道也还可以。 这也是小皇帝要求的，就算没肉，但至少要把味调好。 要保证盐、油、醋、酱油这些调料的供应。 “几位好啊，这饭食还过得去不？” 宇文衍四下打量，便朝刚刚说话的那几人走了过去。 那里堆了几根圆木，刚好可以坐在上面。 见之前大家议论的小公爷竟然和他们吃一样的饭，看样子还吃得挺香，不像是在做样子。 还很自然地一屁股坐在他们旁边的圆木上。 “回公子话，这饭食顶呱呱，在家可没条件顿顿这样吃。” “是啊，这都是托皇上洪福，我们这些府兵才有这等吃食。” “对，对，当朝天子不仅让我等番上时吃好，也让我们的家人能吃上一口饱饭了……” …… 这些都是自耕农家庭的府兵。 这几年朝廷实行的开荒垦田，减免赋税，无息贷款等一系列惠农之策，受益最大的正是他们。 因而。 在说起皇帝时，几人都是满脸恭敬，感激之色。 第363章 十里桃花 “小公爷，您怎么也吃这种饭食？” 几人见小皇帝和颜悦色，不像有些贵族公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说话也放开了些。 “你们不都说这饭食好么，吾怎就不能吃了？” “可我听人说，京城的富贵人家，穿的是绫罗绸缎，吃得是山珍海味，连吃饭的碗筷都是金子做……” 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的军士如是说道。 “那只是极少数人，吾还吃过那种野菜做的黑色窝头呢，那才叫难吃。” 宇文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转移话题。 虽然皇宫的餐具不是金子做的，但自己平时的膳食对于他们来说确实算得上山珍海味了。 “您还吃过野菜团子？” “以前，家里粮食不够吃，母亲就只能用野菜来凑……” 几人没想到，眼前的公子哥竟然还吃过野菜团子，不由地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 小皇帝就这么一边吃，一边和几人拉话。 询问了一些守关日常，军士们的福利待遇，以及他们老家的一些情况。 半个时辰后，这才和几人告别。 “陛下，您这吃饱了吗，要不再吃点其他的？” 回到宇文忻的居所，他怕宇文衍吃不惯这样的饭食。 “不用了，虽然没有肉，吃个七八分饱还是没问题。” “再过上几年，等生猪出栏量上去后，就能给将士们多安排些肉食了。” 小皇帝心心念念想让军士们有肉吃，让天下百姓有肉吃。 “臣替将士们谢陛下体恤！” 宇文忻以前都只是听说，今天总算亲自见识到陛下对将士的态度了。 他马上就想到了武帝。 他领军时也是爱兵如子，与普通士卒在同一个锅里舀食。 “不说这些了，朕观塬上树木砍伐众多，水土流失严重，以后当禁止滥砍滥伐，多多植树造林……” 比起后世来，当下潼关周边的植被还是相当茂盛的。 不过当下的人根本没有生态保护的概念，无度砍伐，再多的树木也会砍光。 “臣遵命！” 宇文忻对于小皇帝的有些用词备感陌生，但还是听懂了其中意思。 随后。 御驾离开关城，继续上路。 从麟趾塬下去，走的是临河岸这边，塬体正中间有一道羊肠沟谷通往塬下。 沟谷近五里长，深三四丈（十余米），宽丈余（三四米），沟深狭窄，光线昏暗，被称为“五里暗门”。 只需少数兵将把守，就能让攻城一方九死一生，有来无回。 也正是因为有了五里暗门的险要地势，使得潼关成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 经过暗门。 下到一处隆起的高台，北临黄河，东接远望沟出口。 历史上，一百多年后的武则天时期。 黄河水位下切，这处高台下面裸露出一道可供通行的河滩。 从此。 进入关中再也不用绕道麟趾塬上的关城。 朝廷便把关城迁到黄河岸边，连同这处高台，以及下面裸露出的河滩和潼水入黄口的位置。 重新打造了潼关的防御体系。 宇文衍勒马立于高台，抬头再看五里暗门，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丈人视要处， 窄狭容单车。 艰难奋长戟， 万古用一夫。 小皇帝当即想到了杜甫所作《潼关吏》中的诗句。 从高台下到远望沟，再往东走，要通过一条五里长的孤道——黄巷坂。 黄巷坂右边是高耸陡峭的山体，左边是水流湍急的黄河。 不论是西进关中，还是东出河洛，都是必经之道。 是潼关防御体系中的又一个天然屏障。 黄巷坂最东面的金陡关，便是西进潼关城的第一道关卡。 “潼关真乃天下第一关也！” “陛下所言甚是，有此雄关，定能确保关中万无一失！” 过了金陡关。 宇文衍回望潼关，颇有感触地说道，王鹰也附和了一句。 当下，辽西走廊没有山海关，河西走廊西北也还没有嘉峪关，说其为天下第一关可谓是名副其实。 哪怕是雁门关和剑门关也难以与之争锋。 “话也不能这么说，雄关再险也是死物，总有攻克之法。” “朕以为，守关如同治国，江山，关城之固，在德而不在险……” “哈哈，子昌，你看看，还得是陛下啊！” 郧国公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当朝的天子，想法总比一般人要深刻几分。 让他这个见证了大周数十年风风雨雨的臣子老怀甚慰。 “陛下高绝，臣受教了！” 王鹰也笑了，对着小皇帝拱手作揖。 作为小皇帝的忠实粉丝，确实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走喽，驾！” 宇文衍微微一笑，轻拉缰绳，扭头继续上路。 再往东走，官道左边是奔流不息的黄河，右边是崤山，属于秦岭东段的余脉。 沿着河岸一直向东，地势变得平坦了许多。 道路两旁，长满了桃树，绵延数十里。 传说夸父追日，奔跑至此，力竭而亡 临死前扔下手中的桃木杖，化成一片五彩云霞般的桃林。 每年春暖花开时。 粉色的桃花漫山遍野，争奇斗艳，落英缤纷，宛若仙境。 当下正是初冬时节，却是看不到那等美景了。 “陛下，桃林县还真的是实至名归啊，可惜现在不是花开的季节！” 墨言听小皇帝和韦孝宽说着桃林的典故，遗憾没赶上时节。 两日后。 御驾到达函谷关。 此关是黄河水位下切后，曹魏于河岸边修建的关城。 南面的旧关虽然地势险要，乃泥丸之塞，易守难攻，但也只能废弃了。 宇文衍在韦孝宽，王鹰的陪同下，走了一遭旧关，感受这座历经沧桑的千古雄关。 关隘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崤山，北塞黄河 关城建在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关。 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 六国合纵攻秦，刘邦望关兴叹，楚汉之争…… 古之圣贤老子在此着述五千言《道德经》，骑青牛西去，留下不尽的传说。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千百年金戈铁马，古来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塞，在岁月的长河中显得几分破败。 “修葺下吧，它承载了华夏历史太多的东西……” 一行人离开函谷关，到陕郡治所陕州城落脚。 陕州城坐落在黄河边上，南临陕塬，是一处地理分界点。 西周初年，成王年幼，周公、召公辅政。 两人划塬为治，以西归召公管理，以东归周公管理。 称为陕西，陕东。 这也就是陕西的来历。 第364章 驾临洛阳 陕郡太守赵煚（jiong）将宇文衍一行迎进城。 撤州之后，陕州改为陕郡，他从陕州刺史成了陕郡太守。 虽然级别降了，但福利待遇没变，还提高了些，治理范围也比以前大了不少。 “赵卿为政清明，百姓爱戴，深得朕怀！” 宇文衍对他的官声有所耳闻。 在民间颇具威德。 据说有一次他生病了，百姓争相跑来为他祈祷，甚得民心。 对于执政为民，为民请命的官员，小皇帝打从心底高看一眼。 “陛下过誉了！” “臣父为河东太守时甚是推崇孟子之言：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 赵煚的父亲赵仲懿在北魏时做过辽东太守，尚书左丞等官。 “没错，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诸子之言确实牛掰，几千年前把很多事情总结到位了。 “陛下，红薯为何物？” “这…这个，你就当一种木薯好了！” 宇文衍讪笑。 如今神州大地根本还没有这玩意呢。 要是有就好了，立马能解决所有百姓吃饱肚子的问题。 “陛下之言通俗易懂，百姓们肯定乐意听……” 赵煚没想到深宫中长大的天子，竟能说出如此接地气的话语来。 随后。 赵煚带着小皇帝一行参观了刚刚投入使用的常平仓。 常平仓也承担了粮食转运的功能。 把集中在洛阳河阳仓的粮食经水路运到此处粮仓储存。 陕州城黄河段，地势险峻，水流湍急。 两岸石壁陡峭，河中两座石岛把河水分为三股湍流。 相传这是大禹治水时，挥神斧将高山劈成“人门”、“神门”、“鬼门”三道峡谷，引黄河之水滔滔东去。 三门峡也由此得名。 船到此处，便很难向上游行进了，随时都可能发生翻船事故。 因而，从三门峡到潼关这一段水路是几乎不通航的。 运往关中的粮食到了陕州城后，便转由陆路运往华阴县永丰仓。 再由永丰仓沿渭河水道或是人工漕渠运到京城。 常平仓比永丰仓稍大一些，有近六百个仓窖，全部放满能存储三百万石粮食。 陕州城东北面，黄河对岸是山西平陆县。 有茅津度沟通南北往来。 是三晋出入中原的门户。 乃晋豫通衢，商旅之福辏，运盐之孔道。 与风陵渡，大禹渡并称为黄河“三大古渡”。 第二天。 御驾离开陕州城，继续向东。 临行前。 宇文衍赏赐了赵煚一柄金色的天元剑。 赵煚知道金色天元系列武器乃神兵利器。 况且，还是皇帝亲赐，更是贵重无比。 谢恩后捧在手中仔细打量，爱不释手，喜欢得不得了。 从陕郡到洛阳，地势平坦，官道宽阔，与长安至弘农郡的那段路差不多。 白居易有诗云： 从陕至东京， 山低路渐平。 风光四百里， 车马十三程。 如今驿站每隔二十里一驿，这段路途应为车马二十程了。 军队每天大概行进六十里，五天后，到达洛阳。 城池位于洛河北岸。 水北为阳，水南为阴，故而称洛阳。 洛阳北依邙山，临近黄河，南抵洛水，居“天下之中”。 陆路水路交通四通八达。 整个洛阳盆地被群山拱卫。 西部是崤山。 西南方有熊耳山、外方山。 南面和东部是嵩山。 北部是紧临黄河的邙山。 群山之间的地势险要处，设有“洛阳八关”，戍卫洛阳城。 伊河、洛河自西向东在盆地内冲积出一大片伊洛平原。 这里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是中原重要的一大产粮区。 “臣等参见陛下！” “参见皇上，吾皇万福！” 西门外。 河南道总管宇文招，刺史杨尚希携一众属官出城接驾。 洛阳的百姓们也聚集城门口，想要一睹皇帝天颜。 黑压压跪了一片。 “众卿免礼！” “诸位乡亲平身！” 宇文衍下马，示意众人平身，并朝着人群挥手。 围观的百姓顿时激动起来，奋力地挥舞手臂，嘴里喊着： “俺见到皇帝哩。” “陛下万安！” “看，天子在向俺们挥手。” “咦，弄啥嘞，弄啥嘞，莫挤，莫挤，你顶俺屁股腚了……” 现场一片沸腾。 小皇帝在百姓山呼海啸的高喊声中进城，而后前往洛阳宫。 洛阳宫是宣帝宇文赟登基后，下诏由宇文恺主持修膳的。 原本按他的想法，是要在整个洛阳城大兴土木，建好后作为大周的陪都。 可惜的是，还没等完工，他就驾崩了。 宇文衍挫败杨坚矫诏夺权的阴谋，强势亲政，第一时间便叫停了这项工程。 不过，就算如此，眼下的洛阳城比起长安城来也要巍峨雄壮许多。 洛阳宫是在北魏皇宫的基础上进行了修缮，扩建。 面积是长安皇宫的两三倍。 宫城分南宫和北宫，南宫为政事区，北宫则是后宫。 南宫宣阳殿。 “七皇叔公，你还特地从邺城赶来，何必呢？” “平陈可是大事，陛下御驾亲征，臣理当前来送行？” 宇文招的总管府设在邺城，这是特地赶到洛阳为大军壮行的。 “对了，杨爱卿，邺城齐皇宫如何处置了？” “回陛下，按您的设想打造成了一处游览观光之所……” 年初，赵王宇文招把小皇帝的意思，转达河南刺史杨尚希后，很快就付诸了行动。 开放后，前往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除了收取门票外，里面还有各种消费项目，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齐后主的寝殿住的人多不？” “有不少呢！” 把高纬睡过的龙榻对外开放，是景区的一大噱头。 尽管这样的做法多少有些离经叛道。 但在小皇帝的特许下，杨尚希也是硬着头皮干了。 既然官府这么宣扬，还真就有胆大的敢去睡。 不过，都是一些不差钱的商贾，去满足下虚荣心。 官员是不敢去睡的，免得有人背后参一本，说你有做皇帝的野心。 “收费几何？” “回陛下，一百贯一宿！” 我滴个乖乖，这可是绝对的奢侈消费啊！ 原本小皇帝想着收个一二十贯就顶天了。 没想到他们更狠，直接定价一百贯。 “这么贵也有人住？” “天下独此一份，想住还得先交钱预约……” 宇文衍笑了。 他就知道，不论什么时代，有钱人的消费观念都是一般人所想像不到的。 “哈哈，很好，很好！” “景点带动消费，产生收益的模式大有可为，杨卿可好生琢磨。” “陛下，官府直接参与商道，可会本末倒置，带来不好的影响？” 杨尚希五十三岁，出身弘农杨氏。 完全接受传统精英教育的他，对于商业之事，多少还是有些轻视。 第365章 鸿沟运河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以农为本，以手工业，商贸为辅，三者相互依存，相互促进，朕以为是可取之道！” 宇文衍借助商业司近年来取得的成绩，以及洛阳繁华的商业氛围，给在座的官员上了一课。 杨尚希作为河南道刺史，对洛阳的商贸活动清楚得很。 听了皇帝的话，不由地陷入沉思当中。 当晚。 墨言从洛阳城的“全猪宴”酒楼传膳进宫，宴请了一众官员。 酒楼自打落地洛阳，就以其独特的风味，新颖的经营方式迅速火爆起来。 猪肉被视为“贱肉”的刻板印象得以改善。 “御用膳食”的背书，让一些以猪肉为贱的老古董乖乖闭嘴。 在宇文衍的授意下。 酒楼每开到一处，都会招收大量学徒，传授烹饪全猪宴的厨艺。 只有在民间普及开来，才能促进生猪的养殖，让更多的人有肉吃。 第二天一早。 御驾改走水路，从洛阳乘船出发。 赵王宇文招，刺史杨尚希亲自送到码头，目送皇帝一行登上战船。 这种船结合了车船和帆船功能。 底舱装有桨轮，用人力或畜力推动船只前进。 同时也装有桅杆风帆。 这是比五牙战舰低一级的战船，可容纳作战军士两百余人，称之为“黄龙战船”。 旌旗飘扬，鼓声擂动！ 帆影重重，战船顺流而下。 傍晚时分。 航行到荥阳郡黄河边上的广武山。 广武山被一道南北走向的裂谷一分为二，人们称其为广武涧。 谷底有一条先民开凿的运河——鸿沟。 楚汉争霸时。 刘邦和项羽就是利用深涧的这道鸿沟，在广武山上隔河对峙。 象棋里的楚河汉界，指的就是这里。 相传这是大禹治水时留下的一条水道。 战国时期的魏惠王对其进行疏浚、开凿。 连接济水、汴水、泗水、睢水、颖水、涡水等河流，沟通了黄河、淮河两大水系。 使得中原地区拥有了便捷的水运通道。 同时，也灌溉了沿岸大片的农田。 历经秦汉、魏晋南北朝近千年，一直都是黄淮之间主要的水运通道。 战船从黄河转而向南航行，从鸿沟入口进入广武涧。 深沟巨壑中，苍山绵延，崖壁参差，石峰峥嵘。 历史上。 隋炀帝修建大运河，其实是在自然河流水道，以及前人开凿的运河基础上进行疏浚、取直、联通、拓宽。 最终形成一条沟通南北五大水系的运河通道。 否则，就算死再多的人也不可能短期内完工。 通过广武涧。 转而向东，经过荥阳郡治所郑州城，进入圃田泽。 圃田泽是由黄河水倒灌形成的湖泽，水面方圆数十里。 荥阳郡本是荥州，撤州设道，合并郡县后，重新设立的行政区划。 后世郑州名称，出于历史上杨坚“以隋代周”后，改荥州为郑州。 如今是荥阳郡治所城池的名称。 驶出圃田泽。 再往东百余里，就到了汴梁郡治所大梁城（开封）。 大梁城始建于战国魏惠王从安邑（山西运城夏县）迁都至此。 秦始皇统一六国时。 秦兵从鸿沟引黄河水淹大梁城，魏国都城从此被平为丘墟。 秦朝于大梁故地设开封县。 两汉，魏晋南北朝均沿袭这一建制。 大周立国后改为汴州。 宇文衍没有在郑州城和大梁城上岸逗留，只是传诏两郡太守上船觐见圣驾。 值此机会，小皇帝正好接见沿途各郡县官员。 了解当地民生，顺便考察一下这些父母官。 当下。 人们把黄河到大梁的这一段鸿沟称为汴水。 从大梁城至颖水的一段称为蔡水。 离开大梁城，运河转而向南，进入蔡水河段。 清风习习，水光粼粼。 运河两岸，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百姓。 看到站立船头的士卒，全副武装，身姿笔挺，目不斜视，威武不凡，众人都是交口称赞。 宇文衍本来还打算到甲板上走走。 可一想到岸边热情的百姓，想想还是算了。 只能在船舱里泡下功夫茶，看看书，逗逗银月狼玩。 之前走陆路时，他全程骑马，小狼则是待在马车里。 可不敢让他到处乱跑，以免惊到军中马匹。 “陛下，此去陈郡淮阳城四百余里，顺风顺水，两天就能到，比起陆路那是快多了。” 王鹰看着舱壁上悬挂的水运路线图，不禁感叹道。 “那是当然，走陆路，不论是骑马还是坐车，马匹和人都会疲累。” 郧国公也笑着说了一句。 在交通落后的古代，航道就相当于后世的高速公路。 比起跋山涉水的陆路来，确实要省时省力得多。 而且，水运的成本也比陆路运输要低得多。 就拿粮食运输来说，陆路所需的成本至少是水运的二十倍。 宇文衍亲政后。 就诏令都水监对南下的古航道进行了清淤，修缮，保证航线通畅。 “是的，所以水运航道就是国家的生命线，绝对是重中之重！” “若是能开凿一条北起涿郡，经洛阳，扬州，连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一直延伸到江南杭州的运河，那将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工程……” 小皇帝盯着水运图，脑子里想着的是历史上隋炀帝打通的隋唐大运河。 一条让他背负千古骂名，又让其名垂青史的京杭大运河。 这条伟大的运河是在无数先人开凿出的古运河基础上实现的。 隋炀帝开创性地将其南北贯通，功绩是肯定的，但不能全部归结于他一人身上。 看到宇文衍指着航运图说出心中的设想。 韦孝宽，王鹰，墨言三人都呆住了。 “陛下，这…这工程也太大了吧，怕是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花费数十年才能完工！” “臣请陛下三思而后行，这事但凡出点差池，都是劳民伤财，动摇国本……” 反应过来的王鹰和韦孝宽顿时急了，连忙劝谏。 “其中利害，朕自然清楚得很，不会莽撞行事！” 开什么玩笑？ 杨广就是步子迈得太大扯到了蛋，结果大好河山便宜了外侄李渊。 宇文衍好不容易改变杨坚“以隋代周”的历史走向，怎么可能重蹈隋炀帝的覆辙？ 运河肯定是要修，就看怎么个修法！ “来，来，来，喝茶！” 小皇帝笑着给二人面前的茶杯续上热茶。 “陛下，你和郧国公喝吧，臣去战船各处巡视一下。” 王鹰说着起身出了船舱。 “郧国公，陪朕走上一局？” “老臣舍命陪君子！” 墨言取来棋盘。 摆放在案桌之上。 君臣二人下起了象棋。 第366章 寿县 两天后。 船队到达鸿沟蔡水段汇入颖水处的陈郡治所——淮阳城。 陈郡是一处人杰地灵，具有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钟灵毓秀之所。 是人祖太昊伏羲氏定都的宛丘之地。 有始建于春秋时期的华夏人文始祖太昊伏羲氏陵庙，被称“天下第一陵”。 秦朝末年。 陈胜、吴广起义，就是在陈郡所在地的陈县称王，建立“张楚”政权。 七步成诗的曹植最后的封地也是陈郡，死后葬在了这里。 黄龙战船靠岸后，宇文衍一行下船活动下筋骨。 陈郡大守郎茂恭敬地将天子迎入淮阳城。 宇文衍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毕竟在船上烧水不是那么方便。 第二天。 在郎茂一众官员的陪同下，小皇帝前往太昊伏羲陵祭拜。 并从皇宫内库拨出十万贯用于修缮陵庙。 这也是宇文衍代表皇室，代表朝廷进一步释放尊崇华夏传统文化的态度。 陈郡以前属于南朝统辖。 指挥东晋军队取得“淝水之战”大捷的谢安就是陈郡人士。 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也成了南朝最为显赫的门阀士族。 在北周，北齐，南朝三方争雄中，淮河流域成了四战之地。 侯景之乱打破了三方的平衡，使得南朝元气大伤。 随着大周日益强大，在武帝覆灭北齐后，南北态势呈现出了明显的强弱之分。 六年前。 郧国公韦孝宽率军伐陈，长江以北疆域尽归大周所有，南朝的实力进一步削弱。 如今更是难以抗衡愈发强盛的大周。 在安乐富贵环境中长大的陈叔宝，早就丧失了陈朝开国皇帝陈霸先的那种雄心壮志。 心甘情愿地偏安一隅。 就连最基本的明辨忠奸他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励精图治，北伐统一天下了。 祭祀过后。 宇文衍一行便离开了淮阳城，战船驶入颖水，顺流而下。 颖水就是后世的沙颖河，是淮河最大的支流。 在这个时期，水量充足，通航条件甚好。 陈郡到寿县，两地相距六百余里。 每日顺水航行五个时辰，中途不耽搁的话三天能到。 宇文衍沿途接见了些官员，于四天后抵达淮南郡寿县。 寿县。 又称寿春，寿阳。 位于淮河南岸八公山下，淝水入淮处。 是淮河流域的水运枢纽。 正因如此。 寿县一直都是南北势力争夺的战略重地。 公元383年。 东晋谢安指挥八万军队，击败前秦符坚的八十余万大军。 成就了以弱胜强的经典“淝水之战”。 战船靠岸。 淮南郡太守慕容三藏亲率寿县县令等一众属官迎驾。 另外，滕王宇文逌，江北道刺史司马消难，东路军左右先锋李药师和元威也在此候驾。 “臣等参见陛下！” “诸卿免礼！” 宇文衍携郧国公，王鹰一行下船，来到码头。 “十三皇叔公，国丈，你们也在此？” “陛下御驾亲征，臣等特来接驾。” 滕王负责巡视长江沿线各地，已在寿县久候多时了。 司马消难和李药师从扬州特地赶来。 元威则是从长江北岸前线军镇回寿县的。 随后。 众人又与郧国公，王鹰见礼。 “二郎，前线情况如何？” “回陛下，近来陆续有南陈战船往下游而去，应该是陈朝知悉我朝伐陈诏令后，开始着手布置建康北面的长江防线了……” “让建康城的情报人员打听下……” “臣已经安排了，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宇文衍一点都不相信陈朝的应急反应能力会如此迅速。 不过。 发布了诏令才出兵，就是和陈朝打明牌，也不怕他们事先做好防御布置。 但陈朝有动作，肯定要弄清楚原委，元威显然深知这点。 自从接到任命其为东路右先锋将军，他就领兵赶往前线军镇。 几个月来。 身上已然显现出一丝将军的威严。 宇文衍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陛下，郧国公，子昌，舟车劳顿，慕容大人已备下酒菜，进城吧……” 滕王说完，慕容三藏满脸堆笑地连声称是，伸手请皇帝入城。 寿县是一座古城。 东汉末年，大汉分崩离析，群雄四起。 袁术割据淮南，在寿县称帝。 三国时期。 又作为曹魏对抗东吴的前沿军事重镇，经营了数十年。 此次伐陈，便将这里作为皇帝亲征的行台驻地。 从寿县沿淮河向东，顺流而下，转由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开凿的邗沟古运河，可到达扬州城。 邗沟是最早连通淮河与长江的人工水道。 也可从淝水向南，经曹操河进入南淝河，到达淮南郡庐江城（合肥）。 再经巢湖，裕溪水进入长江。 曹操河是曹阿蛮当年为了更好的控制庐州地区，在淝水和南淝河之间的将军岭开凿出的一条人工运河。 “二郎，沙盘弄好了么？” “回陛下，早就好了。” “多亏了王爷和慕容大人鼎力支持……” 元威出发前，宇文衍就交代了，要在寿县筹备一处作战指挥所。 依照长江南北山川地理，双方军事部署，制作一个巨型沙盘。 元威跟在小皇帝身边久了，又是前朝皇族宗室，见多了官场的弯弯绕，对于人情世故方面驾轻就熟。 进城后。 小皇帝第一时间去了指挥所。 沙盘所示极为详尽。 山川河流，道路城镇，均有标识，与事实地形高度一致。 另外。 双方的军事重镇，驻兵据点都插上红蓝色三角旗。 军事对垒态势一目了然。 大殿墙上，还悬挂了一幅大尺寸的舆图。 “陛下，这沙盘为后方大帅府所使，当真是妙用无穷啊！” 尽管韦孝宽和王鹰他们已经在皇宫见识过此物。 作为纵横沙场数十年的老将军，郧国公仔细打量后依然赞叹不已。 “郧国公所言甚是，本王初见也是惊为神作！” 滕王和淮南郡太守慕容三藏可是第一次见，当时就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他们都非不学无术之辈，一眼就看出了沙盘的妙用。 “嗯，不错，尔等辛苦了！” 宇文衍环视大殿，又查看了沙盘布置，很是满意地点头笑道。 眼看大战在即。 皇帝仍然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 众人心中原本还有些紧张亢奋的情绪也安定了许多。 第367章 千里战线 随后。 大家前往侧殿用膳。 饭菜很丰盛，却不显奢华，大多是本地的一些特色吃食。 其中有数道豆腐做的菜肴。 据说。 豆腐是西汉淮南王刘安发明的，倍受当地百姓喜欢，做成各式各样的美食。 最具特色的一道小吃就是——“豆腐脑”。 口感细腻，味道鲜美。 搭配蒜泥，豆豉，香油等调料，其味更加美妙。 另外。 还有烧饼，糯米圆子等传统吃食，以及一些河鲜。 野生河鱼，河虾，河蟹经过烹饪，做成各种美味佳肴。 喝的酒是淮南郡当地的米酒，因淮南王刘安特别钟爱，被当地百姓称作——“王酒”。 酒水微黄，烫过后酒气颇浓，尝起来香甜无比，特别好下肚。 “此酒不错，难怪淮南王喜欢！” 宇文衍和众臣喝了一杯，放下酒杯夸赞道。 作为当地父母官，慕容三藏顿感脸上有光，拱手谢过皇帝赞许。 小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随意，端起碗，开始大口干饭。 他的胃口向来很好，也不挑食，吃什么都香。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也多。 盛汤用的大海碗，不论是米饭还是面食，每顿吃一碗不在话下。 饭后。 宇文衍在众人陪同下登上城墙。 龙武卫第一时间接手了寿县城防，按照皇宫规格布置。 城外还有近万军士护卫。 内外结合，形成了数道铜墙铁壁般的坚固防御。 城墙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城门楼还架设了八牛床弩。 这种既可单发狙杀，又能多矢齐射的远程大杀器，用于城防再好不过了。 士卒看到天子驾临，全都立正敬礼，眼神中闪耀着崇敬的光芒。 宇文衍下过一道诏令，凡当值在岗军士，见圣驾只需要敬礼即可，不必单膝跪地，拱手见礼。 小皇帝点头示意，有时还驻足询问几句。 “陛下，此地当真是好啊，二水交汇，交通便利，民风质朴，还是鱼米之乡……” 韦孝宽立于城头，略显沧桑的脸上尽是欣慰之色。 “好山，好水，好风光，这还是郧国公六年前伐陈的功劳呢！” “对了，如今身临其境，和朕好好说说当初的寿阳之战！” 那次出征，宇文衍让王鹰，元氏兄弟，李药师以及三十名暗卫随军历练，增长见识。 暗卫提前潜入城池，获取情报，为攻城贡献了一份力。 城破后。 王鹰在千军万马中小试岳王枪之威，直接挑杀想要突围的守城主将。 元氏兄弟也有英勇表现，最先冲锋入城，数十斤的双锤和狼牙棒杀得陈军人仰马翻。 李药师在乱战中推开郧国公，惊险躲过敌军冷箭。 说起当年的战事，全在笑谈中，已经没有了战场上冷血残酷的气氛。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当年的小屁孩如今都成先锋将军了……” 韦孝宽看着朝气蓬勃的李药师，仿佛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郧国公老当益壮，威风不减当年，在您面前，吾等永远都是孩子！” 你看看，这就是现在的李药师，谁还敢说他情商低，不会做人？ 比起历史上不善言辞，不善交际，只顾攻城拔寨，所向披靡的“军神”，性格有了很大的不同。 “你这孩子……” 韦孝宽笑颜逐开，心里很是受用，对他的喜爱溢于言表。 这几年来。 他也在有意栽培小李靖，把自己一生积累的军事经验悉数传授。 李药师神童之名也不是虚的，显露出了军事方面的天赋，一点就通。 能得到“大周第一战神”的指点，那是多少青年才俊梦寐以求的事情。 何况韦孝宽毫无保留，倾囊相授，说是他的关门弟子都不为过。 第二天。 李药师率领三万军队返回扬州。 行军总管王鹰、元威率军两万南下庐州，与当地驻军合兵一处，训练待命。 本来，宇文衍想把行台南移至庐江城，滕王，韦孝宽，王鹰等人均竭力反对。 那里离长江太近，一旦战事不利，遭陈军围困，后果不堪设想。 小皇帝无奈，只得作罢。 十月底。 中路行军元帅王轨抵达江陵，原西梁主萧琮与他同行。 小皇帝的这个大舅哥放弃皇帝名号后，被封为梁国公。 宇文衍让他做了王轨的元帅府长史，刷上一波军功，也算是对他纳土归朝的额外赏赐了。 他是土生土长的江陵人士，对荆州之地最为熟悉，于军事行动也是有所帮助的。 另外。 元胄所部到襄阳后改走水路，坐船沿汉水顺流而下，直至江夏汉口（武汉）。 长江上游。 杨素所率的西路大军也集结完毕。 自此。 一条西起巴蜀，东到大海的千里战线形成。 三路大军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就在大周兵锋所指，陈朝江山社稷岌岌可危之时。 陈叔宝依然沉迷于丰乳肥臀，淫诗艳舞的温柔乡中不能自拔。 他就像一个行尸走肉的帝王，啥事都不知道。 凡是不好的消息，都被中书舍人施文庆等人给挡住了。 大周伐陈的诏令，以及一切军事行动，他压根不清楚。 就像一个社恐的宅男，整天沉迷在自己封闭又美妙的温柔乡中，醉生梦死。 太史令章华实在看不下去了，上书劝谏： 陛下即位，不思先帝之艰难，不知天命之可畏，溺于嬖宠，惑于酒色，祠七庙而不出，拜三妃而临轩…… 长此以往，恐怕国将不国，社稷倾覆！ 一个臣子对皇帝说出如此重话，已然抱了必死之心，算是死谏了。 在一帮文人狎客彩虹屁的熏陶下，陈叔宝或多或少有些幻想症。 认为自己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陈朝也是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甚至北边的周朝也是和蔼可亲的。 特别是他们的小皇帝，很是可爱，懂事明理，而且诗文才绝，令人惊叹。 在江总，孔范，施文庆，沈客卿等佞臣的谗言下。 良臣章华被陈叔宝以“大逆不道，危言耸听，其行不轨”为由斩首示众。 从此。 再也听不到不和谐的声音，也没人敢谏言了。 寿县。 指挥大殿。 宇文衍接到了各路大军整装待命的消息。 “陛下，万事俱备，就等您一声令下！” 韦孝宽陪同小皇帝站在巨大的沙盘前。 指着部署完毕的三路大军，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 这由不得他不激动！ 作为一名汉臣，实现华夏一统，是其毕生夙愿。 …… 十一月中旬。 囤兵汉口的元胄率军大张旗鼓地作势要从江夏渡江。 驻守长江上游峡口的陈军将领周罗睺率军回防武昌，严阵以待。 然。 此举却是周军的调虎离山之计。 周罗睺大军一走，上游江防空虚。 西路军杨素所率大军趁机下水。 八艘五牙战舰，数百艘黄龙战船，以及上千艘“平乘”、“舴艋”等功能性战船，浩浩荡荡顺流而下。 这就是宇文衍让杨素在永安三峡打造的十万水军。 尤其是五牙战舰。 就算是水军极为强大的陈朝，也没有能与之匹敌的战船。 第368章 首战告捷 千帆重重。 战鼓声声。 号角长鸣。 十万水军誓师出征。 战船经过两侧山壁如刀劈斧削般的夔门。 通过十余里地势险峻的瞿塘峡。 百余里后。 长江水道再次进入一道幽深峡谷——巫峡。 巫峡长八十里。 峡长谷深，奇峰突兀，怪石嶙峋，层峦叠嶂，云腾雾绕。 江流曲折，百转千回。 峡江两岸，青山不断，群峰如屏。 唐朝诗人元稹。 留下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千古绝唱。 过了巫峡。 船行数十里后，到达香溪汇入长江的河口。 这里有个很好听的地名——秭归。 此处人杰地灵，风景秀丽，是爱国诗人屈原的故乡。 再往东，就进入了西陵峡。 大军航行至峡谷中的狼尾滩。 陈将戚昕率军数千，青龙战船百余艘驻守于此，挡住了去路。 狼尾滩位于长江中间，地势险峭，水流湍急，易守难攻。 元帅府司马李安献策： “将军，陈军据险而守，必然轻敌，我军若是夜袭，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一举破之！” 杨素深以为然。 为了保险起见，决定水陆配合，三路并进的策略实施夜袭。 令李安率步兵登陆长江南岸，攻击戚昕别栅。 令副将周法尚率兵从北岸攻击。 杨素亲率水军利用夜色掩护，实施正面突破。 是夜。 月隐长河，暗黑无光！ 三路人马水陆并进，三箭齐发，突袭狼尾滩江面的陈朝战船。 同时。 一部分军队攻击其南岸的营垒。 陈军被打得猝不及防，顾此失彼。 激战一夜，敌军大败。 主将戚昕狼狈逃走，部属大多被俘。 自古南船北马，北方军士天生不善水战，对于渡江信心不足。 此战打破了陈军水战不败的神话。 伐陈首战告捷！ 大周军心大振！ “哈哈，陈军溃败，正如陛下所言，陈朝就是纸老虎，气数已尽……” 杨素旗开得胜，心情大好。 当初被小皇帝启用，于永安三峡苦心经营多年。 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明月，建功立业就在当下。 “陛下纸老虎的说法当真新颖，也形象，嘿嘿！” 李安是八柱国之一李虎的孙子，唐国公李渊的堂兄。 “将军，这些俘虏怎么处理？” 杨素身后站着一个翩翩少年。 听着二人谈论天子，嘴角扬起一道美妙的弧度。 问话的是19岁的荆王宇文元，已经在杨素帐下做记事近三年。 记事平时就是抄抄写写，草拟奏章，通告之类的文书之职。 战时负责记录战争经过，军队伤亡，杀敌、俘虏、缴获之数等等。 除了杨素，军中无人知道他王爷的身份。 “此次伐陈，陛下严令三军，务必善待南朝百姓和俘虏，不准有趁火抢掠之举，不准毁坏百姓财物……” “全都放了吧！” 对于此项军令，大家早已知晓，但没想到元帅要把俘虏直接放了。 宇文元也没犹豫，当即走上一处高地。 手持一个简易喇叭筒，对着一众俘虏喊道： “都听好了，陈叔宝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陈朝气数已尽。” “今大周天子行天道，举兵伐陈，念尔等均是华夏子民，不忍同胞相残。” “现给诸位自由，不要再为昏君卖命了，都回家去吧……” 宇文元掷地有声的话语在一众俘虏耳边回荡。 沉寂数息后，现场哗然。 要知道，两国交战，战俘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就算不被杀，也会沦为最低贱的奴役。 送往工地、矿山从事苦力劳作，直到生命耗尽的最后一刻。 杨素看着眼神中泛着光彩的荆王，不由地暗暗点头。 现场一片嘈杂喧哗后，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但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显然。 大家都不太敢相信站在高处的这个少年所说之言。 “本将乃大周天子麾下，行军元帅杨素！” “吾皇怜惜同胞，所言句句属实，选择回家的，每人发一贯钱，愿意加入大周军队者亦可，本将一视同仁……” “当然，若是有人心存异志，那就休怪不念同胞之情，一律格杀勿论！” 杨素接过宇文元手中的喇叭筒，如是说道。 “敢问将军，你们发的钱我等拿回去也使不了，要来何用？” “就是，陈朝根本就不认北朝的天元通宝！” 人群中有胆大不怕死的，对于周军所说发钱一事不屑一顾。 “我说你们这几个小子是不是傻？” “陈朝很快就要完蛋了，等南北统一，全天下都得用天元通宝……” 杨素话音刚落，之前说话的几人顿时一愣，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见周军主帅信誓旦旦，再看大周军队士气高昂，威风凛凛，勇猛不凡，陈朝怕是真的玩完了。 “既然如此，要一贯钱有何用，我祖上就是关中人士，愿加入大周军队！” “在下也愿为南北统一略尽绵力！” “吾亦如此……” “我已离乡五年，还是回家吧，余生为父母尽孝！” …… 公元316年。 西晋灭亡。 北方大量贵族，百姓举族迁往长江以南躲避战乱。 在随后的几十上百年间。 足有近千万人南下，史称“衣冠南渡”。 也正是因为这次人口大迁徙，使得长江以南地区继三国东吴之后，得到进一步的开发。 农业，经济，文化等方面，在东晋、宋、齐、梁、陈五朝统治的两百多年时间里飞速发展。 因而。 当下陈朝的许多百姓，祖籍都是北方，其中以关陇，山西，河南，河北居多。 有人带头后，所有俘虏很快做出选择，有一半多加入了大周军队。 另外三千余人也很感激周军的仁义，领了一贯钱以及一些干粮，各自散去。 回去指不定在家乡父老面前说些大周的好话。 对于收服南朝民心，比之刀兵威慑效果更佳！ 四千降军被打散安排到各队，由队正专门负责进行考察，训教。 大军收拾战场，重新登船，继续向东而去。 船行西陵峡口。 这里是陈朝紧守西面敌对势力东出的咽喉门户。 “下令停船！” 杨素立于五牙战舰船首，手持单筒望远镜观察江面的情况。 遂看到先锋战船传回的旗语： 有敌阻江！ 原来。 陈军吕仲肃率军屯于岐亭，在西陵峡口北岸凿石，于江面拉了三道铁索。 铁索横江。 阻断大周船队东出西陵峡。 杨素下令战船靠岸。 派出斥候小队登陆南、北两岸，打探军情。 第369章 孤立建康城 两日后。 斥侯探得军情回报，并给杨素带来好消息。 “太好了，郯国公亲率大军来援！” 王轨作为中路行军元帅，屯兵五万于荆州江陵。 得知西路军抵达西陵峡后，亲率两万大军溯江岸而上，接应大周水军。 王轨大军一到夷陵郡峡州城（宜昌），杨素亲率早已登陆南岸的两万军队杀向岐亭陆上营寨。 李安和周法尚率水军正面攻击陈军水寨。 周法尚原本是陈朝将领，因遭到长沙王陈叔坚谗言陷害，于579年率众投靠大周。 北岸，王轨率军用投石车投掷震天雷，弓箭手抛射火箭，攻击江面上陈军的青龙战船。 一时间。 大江两岸喊杀震天，嚎叫四起。 船上士卒被震天雷的威势吓破了胆，炸得哇哇直叫唤。 有的战船被火箭点着，燃起冲天大火，陈军纷纷跳江逃命。 战斗仅持续了半天。 陈将吕仲肃也被震天雷炸懵逼了，率领小股亲信弃阵落荒而逃。 大周军队占领岐亭，控制西陵峡口。 杨素下令毁掉拦江铁索，水军战船浩浩荡荡地驶出西陵峡。 出三峡后。 江面变宽，水流亦平缓了许多。 河面舟舻被江，旌甲曜日。 杨素立于船头，目光炯炯，长髯飘飘，仪表堂堂，威武不凡。 钢盔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威严犹如战神。 江边看热闹的百姓远远眺望鹤立鸡群的大元帅，纷纷惊叹： 此公威武，真乃江神也！ 杨素，王轨合兵一处。 水陆并进，继续东出，杀向中游。 此时的杨素。 已是得胜的猫儿欢似虎，全然不顾陈朝水军的优势。 你水军牛逼，我杨素打得就是精锐。 亲率八艘五牙战舰，强势冲击沿江陈军水寨。 15米长的拍竿，百十斤的巨石被一次次地拉起又砸下。 伴随着震天雷的爆炸声响。 陈朝青龙战船碎的碎，沉的沉，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一路打到江陵。 击毁敌船百余艘，俘敌两千余人。 大周水军摧枯拉朽之势吓坏了沿途陈军。 镇守安蜀城的信州刺史顾觉，驻守公安的荆州刺史陈慧纪无心抵抗。 率军三万，战船千余艘，纷纷顺江东下逃窜。 …… 时间进入腊月。 战火已经燃烧至长江中游。 一封封前线告急的军事情报送往建康城。 然而。 所有的告急文书都被施文庆，沈客卿之流扣了下来。 周罗睺都督中游众军，死守长江武昌段，严防大周军队顺流而下，威胁建康安全。 此时的陈叔宝。 还沉浸在粉色的梦境中。 除了饮酒作诗，研究欢愉姿势，唯一还算得上“正事”的，就是新春阅兵了。 两耳不闻宫外事，一心只钻女人堆的小宝，怎么还关心起军事来了？ 非也！ 此举完全是一众狎客为了讨皇帝欢心出的馊主意。 六月时。 西梁萧岩、萧瓛二王趁新皇萧琮进京册封之际，直接反水了。 带领百官及十万百姓投降陈朝。 小宝得报那是龙颜大悦，喜出望外，认为这是自己的王者魅力征服了西梁官民。 当即封萧岩为东扬州刺史，封萧瓛为吴州刺史。 并决定在元旦（大年初一）这天举行盛大的阅兵。 以彰显陈朝威仪，震慑西梁官民。 说白了就是想装逼显摆。 这点倒是和宇文衍的死鬼父皇宇文赟志同道合。 于是乎。 他下诏将江州（九江）到京口（镇江）一线的所有战船，全都撤到京城建康。 镇守江州的豫章王陈嶷（ni），镇守南徐州京口的永嘉王陈彦，奉命率所部精锐水师战船到京师参加阅兵。 施文庆，沈客卿扣下告急文书就是不希望前线烦心事影响了皇帝的心情。 眼看就要过年了。 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得让皇帝开开心心过完年再说。 在他们这些完全不懂军事的文人眼里，武将和士卒都是粗鄙之人，不登大雅之堂。 自识清高，窃以为高贵的心态，同后世的一众公知，专家如出一辙。 长江中游。 杨素所率水军势如破竹，在北岸王轨军队的配合下，一路杀到洞庭湖。 在这里。 再次给陈朝的水军施以沉重地打击。 之前逃窜至此的岐亭守将吕仲肃全军覆没。 陈朝水军遭受沉重打击。 残部逃往武昌，投奔周罗睺。 大军抵达江夏郡（武汉），西路军与中路军元胄部胜利会师。 然而。 向东的长江水面被陈军牢牢控制，大周战船无法顺流而下。 周罗睺是陈朝萧摩诃之外的第二良将，勇猛善战，有谋略。 他收拢中上游陈朝军队，足有十余万兵力屯于武昌、汉口一线。 排兵布阵颇有章法，打造了数道铁壁防线。 阻止杨素，王轨所率二十万大军顺水东出，进而威胁建康城。 杨素试探性进攻几次后无果。 一时打不开局面，索性放弃硬攻。 双方就此僵持，形成对峙。 大周军队成功牵制住了陈朝中上游的军事力量。 杨素和王轨第一时间将战报送往寿县。 …… 寿县指挥大殿。 “好啊，杨素真帅才也！” 接到前线战报的宇文衍大喜，一掌拍在案桌上，大叫一声好，随即递给一旁的韦孝宽。 “陛下，兵部谋划之策已成，可以启动下一步计划了！” 郧国公捋着银须，眉眼带笑，嘴巴半天没合上。 “令别将王世积出蕲水，进军江州！” “令别将于仲文出扬州，走海路进攻三吴！” 此举不在于歼敌，意在牵制建康城西面和东南方向的援军。 王世积率军两万，自蕲水入长江，进击江洲。 陈军将领纪瑱所部扼守湓城（九江）。 此地位于江夏汉口下游四百里，赣水与长江的交汇处。 是扞卫建康的门户，故而陈朝投入较多兵力。 王世积率众苦战，最终击败纪瑱。 江州南面豫章郡（南昌）陈军尚多。 赣水河道畅通，水运发达。 陈军部署于江州各地的兵力随时能北入长江，而后顺流而下，向东增援建康。 王世积的任务就是驻军于此。 把建康城西面的陈军死死挡在赣水入江口以南，牵制这部分陈军无暇顾及京城。 三吴就是长江下游，江南地区。 有吴郡，吴兴，会稽三郡，即后世杭州、太湖周边。 于仲文是户部尚书于翼的侄子，原凉州总管于实的次子，驸马于象贤的二兄。 本来，义阳公主年底要和于象贤完婚的，但是皇帝亲征，只能推迟了。 于仲文率军三万从扬州走水路出海，在杭州湾登陆三吴之地。 以大军压境之势，迫使三吴军队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建康城遭袭，也没多余的兵力救援。 第370章 剑指陈朝国都 腊月二十过后。 年关越来越近。 尽管大周伐陈诏令天下皆知，中上游战事也传回陈朝京城。 但建康城的官员和百姓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危机。 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过年事宜。 随着江州到京口的所有战船，全都撤到京城。 长江下游的几段江面上，几乎一条陈朝战船都看不到。 建康城北边门户大开。 空江记？ 接到前线传回的消息。 韦孝宽都不敢相信陈朝竟然能做出如此荒谬之事。 宇文衍心里很清楚，历史上有些事件的轨迹终归还是没变！ “陛下，这个陈叔宝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不过老臣喜欢得很呐，到时一定得敬他三杯，好好感谢一番，哈哈……” 再三确认消息无误后。 郧国公放声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对于陈朝送上的大礼包，周军焉有不受之理？ “牵制态势已成，建康成了孤城一座，可以行动了！” “令东路军左先锋李药师，出扬州，为左翼，攻京口！” “令东路军右先锋元威出庐江，为右翼，攻采石矶！” “大年三十子夜渡江，斩首行动，启动！” 宇文衍看着沙盘，下达了对建康城的军事命令。 说完这些。 宇文衍顿感心潮澎湃，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华夏一统，实现武帝遗志，很快就将在自己手中成为现实。 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 不论是宇文衍的后世灵魂，还是这具身体的血脉传承，将因此战得到双重满足。 作为大周改革的先驱。 重新一统北方的周武帝，奠定了南北统一的所有条件。 可天道不公。 不但宇文邕英年早殁，连他立下的继承人也是短寿。 大好局面却被逆臣贼子摘了桃子，成就无上伟业。 说来也是历史上的一大意难平。 江山被抢也就罢了。 宇文皇室五十九口男丁无一幸免，全被斩杀殆尽。 何其冷血残酷！！ 宇文衍后世灵魂的出现，改变了历史走向，重塑一方时空，弥补了这一历史憾事。 …… “陛下，咱们一定会成功的，是吧？” 韦孝宽双手不停地揉搓，来回踱步。 既兴奋又紧张，内心患得患失。 “郧国公，必然会成功！” 宇文衍握住他那略显苍老的双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到小皇帝坚定的声音，望着他深邃的眸光，韦孝宽的内心顿时安宁下来。 身经百战的“战神”人物，却从十三岁的少年天子身上寻求心理安慰。 看似不可思议。 却是此时这位年近八旬老人内心的真实写照。 “军令已下，先不想了，安安心心在此过年，大年初一御驾前往江都郡六合县！” “菊菊，起乐！” “竹竹，研墨，朕再写几幅对联！” 六合县。 在扬州城西面百余里，与建康城隔江相望。 在掌控战局的前提下，小皇帝要把行台往前线挪挪。 悠扬的琴声响起。 空灵清籁，熏香飘缈，沁人心脾。 宇文衍笔锋挥动，铁划银钩，独特的瘦金体跃然纸上。 “陛下的字又精进不少！” 韦孝宽双手负于身后，戴着老花眼镜，倾身全神贯注地看着。 待到一幅对联写完，不由地出声赞叹。 这话还真不是韦孝宽拍马屁。 宇文衍的瘦金体，在后世就达到了不俗的境界。 穿越后，几乎每日都有练习，书法境界那是逐年精进。 近几年来。 京城掀起了一股瘦金体风潮。 为数不多流入坊间的字迹，成了文人学子争相临摹的墨宝。 “学无止境，朕以为还远远不够！” 这也不是宇文衍装逼。 他如今的水平大概是后世最高境界时的八成。 毕竟，字需要用手写出来，就算灵魂深处的感悟足够，年龄摆在这，笔下的字也体现不出该有的境界来。 寿县的冬天也冷，但却很少有漫天飞雪的天气。 淮南郡太守慕容三藏给宇文衍的居所安装了铁炉子。 这种烧柴火的冬天取暖神器，在江淮地区一样深受欢迎。 “长安说不定已是白茫茫一片了吧？” 宇文衍写了十来幅对联。 停笔走到殿外，望着北方天空，不无思念地说道。 “是啊，去年这个时候，长安都已经下过两场雪了！” 墨言拿来裘皮大氅（chǎng）给小皇帝披上。 地处淮南交通枢纽位置的寿县。 虽比不上京城那般繁华热闹，却也是人声鼎沸，年味十足。 这是一年当中难得清闲的日子，城里城外的百姓争相购置年货，准备过年。 不过，也有些自耕农家庭的百姓，利用农闲时间给大户人家做小工，挣点工钱补贴家用。 这种非奴役性的雇佣，宇文衍是支持的。 朝廷也对此做了相应规范。 从事商贸的行商走贩还在忙碌，希望趁年底多卖些东西。 他们当中。 有一些外地客商，因离家太远选择在异乡过年，省上一笔返乡的开销。 任何时代，都有那么一些百姓，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 他们朴实、勤劳、勇敢，有的还有一技之长，甚至颇具才华。 在社会的底层苦苦挣扎，努力奋斗。 为的就是解决一家温饱。 有可能的话，再让家人过上稍微体面点的生活。 “郧国公，你说让天下百姓家家有屋住，人人吃饱饭，顿顿有肉吃，真的很难么？” “回陛下，确实很难，哪怕强如大汉，也没能做到如此！” 韦孝宽已经习惯了小皇帝这种跳跃性思维，微笑着应答。 宇文衍心里很清楚。 只要社会秩序安定，生产力保证社会物资足够丰富。 加上相对公平的分配方式，达到这个目标并不难。 关键是要统治者愿意去做。 愿意打破日积月累形成土地无限兼并，财富高度垄断的贵族分配模式。 “朕誓必让其成为现实！” 以他后世灵魂的看法。 这只是最起码的标准，华夏百姓应该有更高的生活追求。 宇文衍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眸光坚定，刚毅果决地说道。 “老臣替天下黎民百姓谢陛下鸿愿！” “您说可以，那就一定行……” 韦孝宽发现自己越老心越软。 曾经面对尸山血海，心坚如铁，硬若磐石。 如今却很容易被某一句话触动内心，眸眼朦胧。 “小言子，你去找慕容大人，朕想请寿县的乡老吃顿饭，让他安排一下！” “奴婢这就去！” 墨言应答。 当即找太守慕容三藏通传去了。 第371章 宴请乡老 县是三省六部官制下，最低一级行政机构。 县以下。 四家为一邻。 五邻为一保。 五保为一里。 五里为一乡。 与里同级的还有坊和村。 一般来说。 城郭之内称坊，城郊称里，城郊之外或山野称村。 每坊、里、村有一百户，每乡有五百户。 坊正、里正、村正，由本地有声望的富户地主，或六品以下勋官担任。 负责查核户口，收授土地，监督农业生产，征敛赋役等。 乡老一般由乡民推举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者担任。 利用乡约民俗，管理民间教化，调解民事纠纷。 同时，兼负选贤举能的职责。 他们有可能是告老还乡的官员，解甲归田的军人，或是有学问的读书人。 往往德行高远，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在乡里百姓中有着崇高的威望。 可以说。 乡老就是官府和百姓之间的润滑液和粘合剂。 小皇帝好不容易出一趟京城，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接触一下这些与百姓走得最近的乡老。 腊月二十四。 小年。 二十七位乡老齐聚寿县官衙。 这些花甲，古稀之年的老者听说天子召见，激动得几宿都睡不着觉。 “陛下驾到！” 墨言进殿，环视一众乡老，高声唱报。 宇文衍在韦孝宽，滕王，慕容三藏的陪同下走出后殿。 “乡民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诸位父老免礼平身！” 小皇帝面带微笑，示意众人入座。 “朕亲征南下，来到淮南宝地，想听听咱寿县百姓的生活境况。” “马上就要过年了，朕在此提前给寿县父老乡亲拜个早年……” 宇文衍端起酒杯，说着开场白。 “谢陛下，小民代表乡亲们也给您拜年！” 这些乡老对当朝天子的风评早有耳闻。 但没想到对他们也是如此客气，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喝完一杯酒。 小皇帝招呼大家开始动筷子。 这些菜肴大多都是光禄寺卿易太仲亲自掌勺烹饪，可以说是正宗的宫廷御宴。 有炒菜，烧烤，还有饺子。 喝的酒是从皇宫带出来的“十八珍”药酒。 宇文衍首先询问了各乡里官办学堂的情况。 了解那些不把孩子送到学堂的原委。 启蒙教学是基础。 读书的孩子越多，基数越大，培育出人才的概率也更高。 第一次县试，应试的孩子只有五十多万。 对于偌大一个国家来说实在少得可怜。 几杯酒下肚。 对于皇帝所问，乡老们开始踊跃发言。 宇文衍耐心倾听，并让墨言把重要事宜记录下来。 后面。 他又问到有关《大周律》的推行和普及，询问百姓对新律的看法。 还有《大周百姓药典》，是否能给百姓带来真正的效用？ 以及开荒垦田，减免赋税，沤肥之术，先进农具，养猪之法，无息贷款等国策的落实情况。 “陛下爱民如子，老朽代表乡里百姓向您磕头谢恩！” “如今乡里百姓家有余粮了，有余粮了啊，陛下……” 一个八旬老者双眼泛红，嘴巴翕动。 颤颤巍巍地起身。 恁是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小皇帝示意墨言上前拉都没拉住。 其他人见状，也起身深深施礼。 “诸位不必如此，身为大周天子，朕顺应天命，亦当为国为民，不可懈怠！” 宇文衍摆了摆了手，客气了一句。 政治统治的真相很残酷。 他希望自己尽量赋予它几许温情，百姓能得到多一些实惠。 淮南地区。 水量充沛，土地肥沃，是水稻的主产区。 在朝廷一系列策令下，田地增加，粮食增产，解决了饿肚子的问题。 但宇文衍很清楚，这种好形势仅局限部分地区。 吃不饱饭的情况肯定还大有人在。 通过乡老的叙述。 不论是律法，药典，还是朝廷的惠民策令，都得到大多数百姓的认可。 就律法来说。 《大周律》废除了大量残酷的刑法，从以前的“慑民”转变成“教民”。 并破天荒地提出了“人权”、“公平”的概念。 乱世用重典，盛世施仁政！ 随着天下从分裂走向统一，从战乱趋向和平。 治国方略也得顺应时代发展，不能墨守成规。 最后。 宇文衍又问了成婚年龄和近亲婚配的问题。 “小民斗胆！” “陛下，亲上加亲真的会断子绝孙？” 有个乡老犹豫良久。 最终还是咬牙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其他人听罢。 全都眼巴巴地望向上首的天子，道听途说肯定不如皇帝金口玉言。 “事实胜于雄辩！” “相信你们已经关注过身边的例子，三代以内直系血亲婚配的家族，所生后代是不是残缺多病，夭折短寿者居多？” “长此以往，会是什么结局，诸位定然心如明镜！” 小皇帝话音落下。 一众乡老眼里明显露出骇然之色。 因为通过亲上加亲来实现抱团，或是利益捆绑的姻亲现象，实在太多了。 而且。 一个个鲜活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之前，人们还想着这是谣传。 可如今皇帝亲口所说，那还能有假？ 对于贵族，富户来说，三妻四妾，就算有一两个是近亲也不怕，不至于真的断子绝孙。 但底层老百姓就不一样了。 一辈子能娶得起媳妇就不错了。 要是近亲婚配生下的孩子有问题，还真的有可能断了香火。 “陛下，那女娃十八岁前婚配可能短寿也是真的？” 这时。 又有人起身问道。 “这个不是绝对的，不过十八岁前生娃对身子确实不好，容易留下隐疾，难产的可能性更大。” “坊间所传，皇室女子必须年方二九才能婚配一事，属实！” 宇文衍知道，皇室都避及的事情，根本不用去宣传。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何况这还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情。 最先跟风的就是达官贵人。 在他们的带动下，民间也会争相仿效。 这就是人性中“生怕自己会吃亏”的真实体现。 “谢陛下，小老儿明白了！” 老者朝宇文衍作了个长揖，其他人也跟着作揖。 宴席不知不觉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小皇帝了解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一众乡老也收获满满。 不但得见天颜，品尝了宫廷御宴，还证实了民间流传的婚配之事。 临别。 宇文衍给每人赏赐钱十贯，绢五匹，一斤装“十八珍”酒一瓶。 兴高采烈地谢恩后。 二十七位长者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 由衙役将他们护送回家。 第372章 陈朝的贤才 建康城。 到处洋溢着年关喜庆祥和的气氛。 论商业氛围和繁华程度，一点也不比洛阳差。 随着江州至京口一线的战船回京。 建康城江面汇集了近两千艘大小战船，场面好不壮观。 尚书仆射袁宪，大将军萧摩诃、鲁广达、樊毅等人对于把江州、京口一线的战船全部调走深感不安。 商议在采石矶和京口两地各派五千精兵。 配以两百艘金翅船沿江巡逻，加强江防，以免周军渡江偷袭。 四人强势冲破施文庆，沈客卿等人的阻挠，进宫向陈叔宝请命配兵。 直到此时。 醉眼朦胧的陈朝皇帝这才知道，大周已经对陈朝宣战了。 而且。 自立国以来未尝败绩的陈朝水军，已经在长江中上游被杨素打得溃不成军。 要不是周罗睺死守武昌、汉口，大周水军早已杀到建康城了。 “袁宪，你们夸大其辞，谎报军情，好大的胆子！” 施文庆眼看扣留告急文书一事败露。 顿时就急了，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 不过，他内心还是有些悚萧摩诃这等武将，因而只点了袁宪的名。 袁宪出身袁氏。 侯景之乱，南朝门阀士族遭到毁灭性打击。 朝中还有些许席位，但权力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在朝堂之上，向来没有什么权威，平时深受陈叔宝授以实权的文人狎客打压。 “陛下，周军侵扰江防，很是正常，每年都是如此，也就做做样子给他们的小皇帝看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施文庆不久前写了一首词藻华丽的艳诗，赞美贵妃张丽华。 直接挠到了陈叔宝的爽点，被提拔为湘州刺史。 野心勃勃的他想从京城带一批精锐部队去上任。 因而对于萧摩诃等人想往采石矶和京口配兵一事竭力阻挠。 嘴上说完。 施文庆不着痕迹地给时年六十七岁的宰相江总递了个眼色。 他们两个都是陈叔宝御前酒色诗文的主角，关系铁得很。 作为朝中宰相，江总不理政事，成天与皇帝吟诗畅饮，通宵达旦。 他自小聪颖好学，才华横溢，诗文卓绝，能言善辩。 梁朝开国皇帝萧衍曾对他的诗文才华大加赞赏。 陈叔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东宫任职。 期间，江总收养了一名容貌出众的良家女子作义女。 陈叔宝经常便装去他府上彻夜畅饮玩乐。 也就是说。 君臣二人是有前科的。 不但玩得疯，还玩得花。 如今的江总，俨然成了南陈一代文坛大师，大文豪。 官场之中，没人有他的诗文好。 纵观文坛，又没人比他的官大。 成了独一档的存在。 想着法子巴结他的人，踏破了宰相府的门槛。 他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口吐莲花，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把黑的说成白的。 青楼女子都能说成相夫教子的贞洁烈女。 看到施文庆的眼色，当即心领神会。 “陛下，王气在此，齐兵三来，周兵再来，无不摧败，彼何为者耶！” 这老小子眼睛微眯，捻揉一缕灰须，故作高深地说道。 意思是龙气就在陈朝，以前齐、周军队三番几次来犯，都奈何不了我们，有什么可怕的？ 瞧瞧。 这马屁拍得多有水平，起码也是王者级别。 从陈叔宝快要高潮的表情可以判定，此屁正中他的心坎，而且后劲十足。 一旁的马屁精兼吹牛大王，都官尚书孔范都向江总投去崇拜的目光。 作为同道中人，他深知这记彩虹屁的威力有多大？ 其中蕴含的艺术价值有多高？ 作为陈叔宝座下的卧龙凤雏，孔范也不甘落后，豪气万丈地说： “陛下，长江天堑，古以为限隔南北，今周军岂能飞渡耶？” “所谓边防紧张，不过是边将立功心切，吓唬陛下罢了。” “再者，即使敌军真的过了长江又如何，不是还有臣吗？” “臣正嫌自己官小呢，到时候我把他们赶回去，陛下可别忘了封我做太尉！” 啧！啧！啧！ 都是人才啊。 马屁和牛皮的完美结合。 高。 实在是高！ 小宝啊小宝。 你能重用这等“贤臣”，陈朝不灭，天理难容啊！ “放屁！” “孔范，尔等佞臣，蒙蔽陛下，误我陈朝江山，居心何在？” 还没等陈叔宝完全消化此屁的爽点。 大将军萧摩诃勃然大怒，虎目圆睁，指着孔范的鼻子大骂。 拍马屁，吹牛逼也就算了！ 竟敢当着他的面诬陷守边将士，孰人可忍？ “你……” 孔范连退数步，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所幸施文庆就在他身后，伸手扶住他的身形。 此公也是善于钻营之人，因与陈叔宝宠爱的孔贵嫔同姓。 便以同宗为由，疯狂地在她面前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三天两头就写一首颂扬、赞美她的诗文。 把孔贵嫔迷得就像后世小姐姐开了十级美颜一样爽歪歪。 两人臭味相投，摆下香案结为兄妹，一下子成了皇帝的大舅哥。 这算盘被他打得啪啪作响，关键是还成功了。 从此。 陈叔宝对他另眼相看，恩遇有加。 封为都官尚书，掌管军事和刑狱，妥妥地实权要职。 据说。 孔范还是孔子的第30世孙，真是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陛下，您看看，这就是武人的德行！” “粗鄙，粗鄙至极！” 孔范伸出的手指都在颤抖，真怕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萧摩诃抬手就拧断他的脖子。 萧摩诃被称为南陈第一猛将。 19岁就跟随陈霸先南征北战，有万夫不挡之勇。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猛得一逼。 哪怕如今54岁了，在陈朝仍然是“战神”一样的人物。 “萧将军，萧爱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此事容朕思量思量，你们先行回府，如何？” 陈叔宝眼看萧摩诃要发飙，连忙出声阻止。 免得他那细皮嫩肉的宝贝大舅哥被伤到。 “陛下，江防紧急，不容有失，您现在就做决断吧！” “臣附议！” “臣附议！” 遇到这样的皇帝，萧摩诃也是相当无语。 干脆豁出去了，梗着脖子要陈叔宝给一句准话。 袁宪和樊毅见状也当即附和。 陈叔宝脸色一沉。 心想，这些武人说话就是闹心！ 同样是臣，做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内心虽有几分不悦，倒也还没丧心病狂到把朝中第一猛将推出去给砍了。 要不然。 宇文衍一定会给他发面锦旗以示感谢。 第373章 大年三十 “萧将军，你这是何意？” “逼宫吗？” “陛下日理万机，凡事不得考虑周全喽？” “你也是追随高祖创下陈朝基业的功臣，顾全大局还需老夫教你么？” 江总察颜观色，倚老卖老，冲着萧摩诃就是一通大义凛然的输出。 陈叔宝一听顿时转忧为喜。 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就像夏日的冰茶，一口下去，从天灵盖爽到尾巴骨。 舒服极了！ 江总，孔范，施文庆等人的马屁毒奶，对于他来说，具有同等功效，百试不爽！ “佞臣当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社稷将倾啊……” “陛下，臣年少便追随高祖南征北战，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今吾主为奸佞所惑，萧某舍弃贱命也要…清~君~侧……” 萧摩诃说完，眼眸变得通红，像是入魔了一般，一步跨向离他最近的施文庆。 “奸臣，拿命来！” 施文庆一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惊恐地看着凶神恶煞般的萧摩诃。 全身一激灵！ 用尽全力翻过身来，狗爬似地冲到陈叔宝身后。 “陛下，救吾性命（快救庆宝宝）！” “住手！” “萧摩诃，当殿施暴，你何曾将朕放在眼里？” 陈叔宝为了救下自己的“灵魂诗友”，竟然展现了一把王者霸气。 其实他心里害怕极了！ 三年前。 就在这皇宫。 父皇陈顼刚刚闭眼，他就被二弟陈叔陵抡着一把杀猪刀追着砍。 好在那是一把砍头都不出血的钝刀，只在他脖子上留下几道刀痕。 不过。 也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对于暴力行为异常敏感。 看到陈叔宝极为“勇敢”地将施文庆护在身后。 萧摩诃凝视少顷，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眼中的腥红也逐渐褪去。 面若死灰，没了往日的光彩。 “臣鲁莽了，望陛下恕罪！” 萧摩诃面无表情，不喜不悲，对着陈叔宝拱手说道。 “退下吧！” 陈叔宝无视施文庆满眼期待的目光，轻轻挥了挥手。 当初。 陈叔陵杀他不成，逃回封地起兵造反，就是萧摩诃领兵平叛的。 萧摩诃没再说话。 转身就向殿外走去，高大的背影此时显出几分佝偻。 袁宪和鲁广达，樊毅也知道没有待下去的必要，对着陈叔宝拱了拱手，快步追了上去。 走出皇宫。 三人拉住大步向前的萧摩诃： “大将军，怎么办？” 萧摩诃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他们，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听天由命！” 说完。 意兴阑珊地回府了，丢下几人站在风中凌乱。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地摇了摇头，也都各自离开了。 天若要其亡，必先让其狂！ 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 京城长安。 大年三十这天。 漫天飞雪，白雪皑皑，鞭炮声此起彼伏。 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操办年饭。 皇宫内。 宇文衍的三个媳妇带着宇文娥英，宇文衎，宇文术兄妹贴对联。 “三位皇嫂，你们说皇帝哥哥这会在干嘛啊？” 宇文娥英指挥内侍太监把一幅春联贴好后，愣愣地看着，喃声说道。 司马令姬，木兰，萧婉儿身形一顿，遥望南方的天空，眼中布了满了思念。 “陛下也肯定在贴春联！” 萧婉儿拉起宇文娥英的小手，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慰。 “娥英想皇兄了……” 小公主嘴巴一撇，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小丫头，陛下很快就凯旋回京了！” “你忘记他说的话了么，过年要开开心心地，不准哭鼻子。” 贵妃阿史那木兰学着小皇帝的样子刮了下她的鼻梁，又捏了捏脸蛋。 “就是啊，前几日传回消息不都说了么，他在寿县一切安好。” “再说了，陛下能感应得到哦，你希望他过年跟着你一起不开心么……” 小皇后抱了抱宇文娥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这招还真管用。 小公主听完马上破涕而笑，掏出锦帕不好意思地转身擦拭了下眼角。 “羞，羞，羞，掉水珠，流鼻涕，不害羞……” 宇文衎，宇文术兄弟二人哈哈大笑，拿妹妹打趣起来。 宇文娥英嘟着小嘴，直接给了两人一个大白眼。 因为小皇帝御驾亲征，身在京城之外的王爷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不回京过年。 从这点来看，他们虽然不如前几任皇帝及齐王宇文宪那般大才。 但避嫌自保的政治觉悟还有的。 宇文衍暂时没给到什么实权，不过仅凭允许自由进出京城这一点，就体现出了皇帝满满的信任。 否则的话，就像周宣帝宇文赟那样，划一块封地，把他们赶出京城做一个安乐王爷，无诏不得返京。 小皇帝亲政后，不想给以后留下藩王这个尾大不掉的麻烦，索性取消了一众王爷就藩之事。 暂时让他们巡视天下，做军中记事，也算是一种考验吧。 从目前来看，他们的表现让宇文衍还算满意。 各王府的主人都没回京，太后朱满月还是将皇室成员召入宫中欢聚。 这是小皇帝亲政后才有的皇室团聚。 寿县行宫。 宇文衍的确正让墨言带着几个侍卫在贴春联。 “大牛，歪了，往右边去点！” 吴山现在是小皇帝的贴身侍卫了，宇文衍曾让影子亲自试过他的身手。 不试不知道，大牛竟然是个武术奇才，这几年跟着王鹰和元氏兄弟学会不少小皇帝传授的功夫。 哪怕是十来个四象营的军士一起上，也别想近他的身。 过年贴对联在淮南地区还没有京城那么普及。 只有少数富贵人家赶上了这股出自皇宫的潮流。 一挂万响鞭炮燃起。 给寿县的年夜饭平添了几分热闹。 “易爱卿，你也坐！” 易太仲亲自动手张罗了一顿丰富的年夜饭。 陪小皇帝过年的。 除了滕王，郧国公，司马消难，慕容三藏，还有随行的三省六部官员。 “大周的天下，到哪都是家！” “来，喝了这杯，诸卿过年好！” “陛下过年好！” 在小皇帝的带动下，大多数第一次同天子一起用膳的大臣逐渐放开拘束。 趁此机会向宇文衍敬酒，说些吉利的话，争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年夜饭后。 小皇帝给随行官员发红包，并带着大家给值守的士卒发放。 走上城头，燃放了一些烟花。 让寿县的百姓也欣赏到了这种光彩夺目的花火。 第374章 全面开战 江都郡。 六合县对面。 隔江相望的建康城华灯高悬，张灯结彩。 高门府第传出欢快、喜庆的丝竹管乐之声。 达官显贵们享用着山珍海味，美酒佳肴。 伶人歌伎奋力扭动身姿，陈朝京城呈现一幅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景象。 皇宫之中。 数百人的乐舞天团专供陈叔宝玩乐所用。 里面不乏各种乐器的演奏大师和谱曲达人。 每当江总，孔范，施文庆等文人狎客写出了符合主子口味的诗文。 就会第一时间谱上华丽浮夸的曲调，众人一起吟唱作乐。 小宝甚至还组建了自己的“后妃天团”，与一帮文人狎客打起了擂台赛。 为了便于日常吟诗、饮酒作乐。 陈叔宝下令在玄武湖畔的天渊池旁修建了“临春”、“结绮”、“望仙”三座高阁。 楼阁高数十丈，所用木料全是上等的沉香木。 阁内装饰以珠宝翠玉，水晶珠帘，各种陈设器物奢华瑰丽，千古罕见。 殿阁四周。 引湖水为池，砌奇石为山，栽种了许多翠竹玉树，奇花异草，名贵药材。 春暖花开时，微风吹来，香飘数里。 朝阳初照。 光彩映照后庭，美不胜收的园林景色令人心旷神怡。 三阁建成后，陈叔宝常住临春阁，贵妃张丽华独享结绮阁，孔贵嫔居望仙阁。 阁楼之间有复道相通，往来十分便利。 张丽华身材窈窕，容貌出众，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长七尺，光亮照人。 每当她穿着华贵的白色长裙于高阁远眺。 微风吹动飘逸的长发及裙摆，犹如仙子下凡，让人艳羡不已。 玩乐的场地，除了三阁，还有景阳宫，秦淮河的楼船画舫，城外翠竹苑，青山绿水间的行宫别院…… 陈叔宝带着一众妃子、女学士，与他豢养的狎客们过着声色犬马的奢靡生活。 好不快哉！ 几天前。 把萧摩诃几人轰出宫后，再也没人来烦过他们。 在这举国欢庆的除夕之夜，更是不能辜负了美人，诗文，乐舞，以及美酒佳肴。 可谓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倾国美女拥怀内，换了一位又一位。 小宝左拥右抱，上下其手，尽享齐人之福。 建康城外。 各处军镇，驻守的将士们也在尽情吃喝，欢度除夕。 而在采石矶，京口两地对岸。 前几天泊于北边码头的数十艘破烂船已然不见了踪影。 汇入长江的裕溪水，邗沟航道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黄龙战船等船舰。 萧摩诃对皇帝的不作为心灰意冷，言称听天由命，实际上内心还是有着一份家国情怀。 实在放心不下的他亲自跑了一趟京口，看到北岸那些破烂小渔船，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些。 嘱咐京口守军务必提高警惕，便返回了京城过年。 庐州郡历阳县（安徽和县）。 右先锋元威率领五百轻骑出庐江（合肥），来到裕溪水入江口，随时准备渡江。 京口北岸。 五千大周军士也已登上战船，整装待命。 “少将军，先去歇息会吧，后半夜我叫你！” 小李靖一身戎装立于江边，手持望远镜观察对岸的点点灯火。 一腔热血已经沸腾，刺骨的江风吹拂身体浑然不觉得寒冷。 在他身后，十八名黑甲骑士一字排开。 面具之下，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夜色中神秘感直接拉满。 这些就是他几年前从草原赢回来的突厥武奴。 经过两年的特种训练，被他培养成了武力超强的“大漠十八骑”。 这些武奴从小灌输了忠于主人的思想，就是草原贵族手中的财物，可以随意送人。 李药师从那些突厥贵族子弟手中赢过来后，成了新主人。 他们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哪怕随时去死。 “这个时候怎能睡得着，你让军士们吃饱吃好，养精蓄锐！” 小李靖对着随行校尉摆了摆手。 在陈朝欢度除夕之际，他们就像双眼冒着绿光的饿狼，虎视眈眈地盯着建康城。 他们的后方，行军总管来护儿，王鹰也随时准备发兵渡江。 随着午夜的钟声响起。 神州大地迎来了元旦，预示着新的一年伊始。 寅时。 江面水雾蔼蔼，几艘斥候轻艓探明江面及对岸的情况后破水而归。 偌大的江面。 不见陈军一艘战舰，就连巡逻船都没有。 “真是天助我也！” “出发！” 五百轻骑登上黄龙战船，渡江向着南岸采石矶驶去。 采石矶又名牛渚矶，与上游的城陵矶，下游的燕子矶合称“长江三矶”。 此地峭壁临江，山石嶙峋，历来都是长江防线的重要军事据点。 元威率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长江，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任何敌军。 登岸后，军队直接奔袭采石矶据点。 李药师所部也陆续渡过长江，杀向京口。 针对陈朝京城的斩首行动于此刻正式启动。 陈朝守军被过年的喜悦冲昏了头脑，除夕之夜将士们个个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长江天堑，没有让两支军队损失一兵一卒，犹如两把尖刀刺向陈朝的心脏。 采石矶一众守军还没等到酒醒就成了大周俘虏。 北岸的王鹰收到捷报。 当即指挥大军紧随渡江，战船封锁江面，派兵控制采石矶。 元威手中的狼牙棒都没挥动几下便首战告捷，瘾都没过到。 当下马不停蹄急行军南下，直奔姑孰（安徽当涂县）。 小李靖杀向京口，一路上也只遭遇了零星的抵抗。 就在大周军队发动攻势之时。 远在寿县的宇文衍也于大年初一早上登船，沿着淮河顺流而下，赶赴扬州。 陈叔宝也在这天举行了盛大的水军阅兵，欢度春节之余，也以此震慑西梁投降的十万官民。 前方战报传回建康时，已是年初三。 此时的陈叔宝。 就像是被抓奸在床的有夫之妇一般，大惊失色起来！ 当即任命骠骑将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为都督。 全面负责建康防务。 萧摩诃听说周军渡江，京口告急，顿时气得直跺脚，想要率兵五万前往支援。 鲁广达也支持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 这个时候。 萧摩诃，鲁广达等一众武将就是陈叔宝的救命稻草。 怎么可能让他带兵离去？ 其实。 建康城及其周边尚有陈朝的十万余精锐，而渡江的只是大周的先头部队。 如果派出大军夺回京口和采石矶。 重新控制江防，切断渡江军队与北岸的联系。 就算周军再猛也会被耗死在陈朝的土地上。 第375章 直逼陈朝京师 宇文衍的御驾于年初五赶到江都郡六合县。 行台设在长江北岸的桃叶山。 “郧国公，一切尽在掌握中啊……” 得到大军拿下采石矶和京口的消息。 刚刚抵达的宇文衍摊开舆图仔细研究起来。 “陛下深谋远虑，朝廷谋划五年，兵部反复推演，各种可能都想到了。” “唯独陈叔宝唱的这出空江记令人匪夷所思……” 韦孝宽每每说到这事，就忍不住开怀大笑。 对于战事进行得如此顺利，既有几分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初六。 李药师所率左先锋击败京口守军，拿下了建康城东面的这座军事重镇。 俘虏陈朝南徐州刺史黄恪，将士六千余人。 来护儿的大军紧随其后，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京口周边郡县。 正月初七。 元威率领的右先锋五百轻骑一路杀到姑孰。 这里是陈朝南豫州的治所。 刺史是樊毅。 不过此时人在建康城。 他的家人都在姑孰。 其弟樊猛带领城中守军抵抗。 只坚持了半天，就被元威所率骑兵攻破。 一众守军，官员家属全部被俘。 王鹰所部也在建康城的西面攻城拔寨。 颇有秋风扫落叶之势。 周边郡县官员肝胆俱震，人心大溃，投降者络绎不绝。 其中。 就有鲁广达两个居住在老家新蔡县的儿子。 正月十七。 王鹰大军到达距离建康以西仅有二十里的新林浦。 并在此与元威先锋骑兵合军一处。 东面。 在来护儿和李药师的强力攻势下。 周军所向披靡，一路杀到建康城东。 进屯钟山南面的白土岗。 两路军队一东一西。 形成钳形攻势，直指陈朝京城。 战场失利，官员投诚的消息如雪片般飞向皇宫。 到了这个时候。 施文庆等狎客之流再也不敢私扣文书不报了。 陈叔宝内心慌得一逼，也没了吟诗作乐的雅兴。 久居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三代。 何曾见过这种生死存亡的大场面？ 吓得惊慌失措。 似乎预感大限将至，只知坐在龙榻前哭鼻子，眼泪哗哗地掉。 唯一让他感到些许欣慰的是，老将镇东大将军任忠从吴兴郡率一万军队赶来赴援。 算是给他脆弱的心灵带来些许安慰。 这也是三吴地区被于仲文大军牵制后，所能调派的全部军事力量。 任忠的到来，让陈叔宝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召集文武百官商讨对策。 鲁广达对于两个儿子投降周军，向陈叔宝自行治罪。 生死时刻。 他就算再脑残也知道这些武将才是最后倚靠，让其继续领军守护建康城。 之前。 姑孰破城，樊毅的家人沦为阶下囚。 陈叔宝怕他因此受制于周军，不用心抗敌，想收回兵权，引得樊毅强烈不满。 不过。 这种紧要关头，小宝也不敢来硬的，万一窝里反，他只会死得更快。 萧摩诃，鲁广达，樊毅都是主战派。 他们认为大周孤军深入，营寨未稳，此时出奇兵突袭，定能一战破之。 老将任忠却反对主动出击，且有他的理由： “陛下，主场作战，应该老成持重，坚壁清野，不要轻易与这两支军队交战。” “吾愿领一万精兵，直接渡江去攻打江北周朝小皇帝的行台。” “周军见了必定以为先头部队被我军吃掉，士气会受影响。” “再派细作到淮南制造谣言，称我军将要进攻寿县、徐州。” “两地乃南北往来的重要路径，周军怕被截断退路，为了他们皇帝的安全，很有可能因此退兵。” “如此，便解了燃眉之急，大军死守京城，再等中游周罗睺军队来援。” 任忠此策既老成持重，又有开拓进取之心，是一项积极的防守策略。 唯一的前提是他的一万精兵能对周朝中军造成威胁。 且屯兵中游的周罗睺，能从大周二十万军队牵制下脱得了身。 不论是主动出击，还是祸水北引。 陈朝当下需要做的就是行动起来。 而且是立刻，马上。 整合全国力量，跟时间赛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 哭哭啼啼的陈叔宝见几位将军意见不一致。 也不知该听谁的，一时犹犹豫豫，难以决断。 只好对众臣说让其好好想想！ 这一想，就是一夜！ 翌日。 在众将的催促下，陈叔宝终于拿定主意，对着文武大臣说： “兵久不决，令人腹烦，可呼萧郎一出击之！” 被人拿刀顶着腹背的感觉，令他寝食难安。 想倚靠陈朝战神的武力一举破敌。 任忠一听，直呼不可，一再苦谏！ 这时。 小宝的便宜大舅哥，马屁精兼吹牛大王孔范又跳了出来。 “陛下英明，只要出战，我军必胜无疑，且能一直打到北方去，说不定还能活捉周朝小皇帝……” 屁味十足的话令陈叔宝极为受用，感觉自己做了个英明神武的决定。 “请将军为国一决胜负吧！” 陈叔宝破天荒地用了个“请”字，言语间甚至透露出一丝哀求。 “从来行阵，为国为身，今日之事，兼为妻子！” 萧摩诃本就是颇具家国情怀的大丈夫。 言称行军打仗不仅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自己和家中的妻子儿女。 于是。 陈朝决定派出萧摩诃，鲁广达，樊毅，任忠，孔范等人率兵出击白土岗的来护儿、李药师所部。 生死时刻。 陈叔宝也知道想要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好的道理。 当即从皇宫府库取出大量金银财物，分配给各军，作为胜利后的赏赐。 但是。 陈叔宝又犯了个习惯性错误。 都说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打仗你就全权交给武将得了。 可他偏要派出孔范这种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领兵，颇有几分阵前督军的意思。 萧摩诃等人心中虽有不快，关键时刻也懒得去计较这些。 孔范这个靠拍马屁吹牛，硬蹭着孔贵嫔这个女人爬到高位的文人，偏要外行指挥内行。 他把十万军队排成了一字长蛇阵，前后绵延二十里，使得首尾不能相顾。 除去驻守攻占据点的军队，此时，来护儿和李药师手下也就八千多人。 双方军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得到陈军出动十万大军的消息，原本两人决定避其锋芒，将陈军引向三吴地区。 如此。 既能保存实力，又可为西面王鹰、元威的两万人马创造进攻建康城的机会。 这也是兵部曾经推演有可能发生这种军事态势时，定下的对策。 可是当他们得知陈军竟然以一字长蛇阵行军的消息时。 两颗蠢蠢欲动的心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了。 两人一合计。 率领八千人避开鲁广达所率前锋。 冲向了孔范率领的军队。 第376章 出城决战 为什么选得那么好呢？ 还在长安城的时候。 宇文衍就和小李靖说过，让他转告来护儿，他日若在伐陈战场遇到孔范，鲁广达。 只管盯着孔范往死干就行了。 他们也不知小皇帝此话何意？ 但却记在了心里。 按他们自己的想法是要冲鲁广达去的。 因为他的两儿子成了俘虏，有可能投鼠忌器，不会使全力对战。 历史上。 率兵打到钟山白土岗的是贺若弼，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结果是遭到鲁广达所率陈军骁勇抵抗。 四次进攻都被击溃，造成千余军士战死。 贺若弼见状哪还敢硬拼，于阵前放火，利用浓烟掩护往后撤退。 这时。 如果陈军趁势追击，贺若弼必败无疑。 然，陈军并没有这么做。 看到阵前烟雾弥漫，根本看不清楚敌军的动向，便不再追击。 停下抢着收割人头，好回去领赏，战场乱作一团。 撤退的贺若弼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当即重整旗鼓，转而瞄上孔范的军队，再一次发起了冲击。 孔范一击即溃。 贺若弼以少胜多，一直打进建康城。 眼下。 听信了宇文衍话语的来护儿，李药师率领大军斜里杀出。 一向养尊处优，只会吟诗作赋，拍马屁吹牛的孔范，何曾见过战场的血腥残酷。 眼睁睁地看着麾下一名别将被来护儿的长枪洞穿了胸膛。 整个人被挑到半空，又奋力甩了出去。 落到地上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紧接着。 就被奔驰的骑兵踏成了肉饼。 同时。 李药师也挥舞着手中的沥泉枪枪。 眨眼功夫，就挑翻两名陈朝士卒，鲜血溅洒一地。 孔范脸色大变，肝胆俱裂，胃里一通翻江倒海，当场就吐了出来。 “我滴个妈呀，吓死宝宝了！” 孔屁王一声惊叫。 极为孬种地勒转马头就往回逃跑。 更为搞笑的是，他一边纵马飞驰，还嚷嚷着喊个不停： “我军败了！” “我军败了……” 被他这么一跑，加上这么一叫。 陈军军心大乱。 整个长蛇阵一下子就乱了套。 各部士卒不知真假，信以为真。 全都四下逃命，哪还管得上什么军令。 混乱之中。 人声哀嚎，战马嘶鸣，惨叫连连。 打死的，踩死的多达五六千人。 孔范在几名侍从的护卫下狼狈逃窜。 紧随其后的樊毅所部还没弄清前军发生了何事，就被溃逃的士卒冲乱了队形。 随着来护儿，李药师率军冲来，惊恐的情绪很快蔓延开来。 樊毅大惊。 斩杀了几名逃跑的士卒，但却没有丝毫卵用。 这时。 来护儿拍马赶到，两人二话不说，当即战在了一起。 宇文衍御赐的沥泉枪在他手上矫若游龙，神出鬼没。 尽管来护儿学枪时间不长，但是精妙的岳王枪法还是打了樊毅一个出其不意。 “崇善兄，速战速决，俺来助你！” 小李靖一身银盔亮甲，手持银枪也杀了过来。 樊毅骇然。 单是一个来护儿他就疲于应付了，再来一个少年悍将。 如何能敌？ 很快。 他就被挑落下马，成了周军俘虏。 陈军出城决战的消息很快传到江北桃叶山的皇帝行台。 “郧国公，决战的时刻到了，中军出击吧！” 宇文衍一掌狠狠地拍在案桌上，激动地说道。 “陛下，老臣请求披挂出战！” 韦孝宽的激动之情更盛，须发都在颤抖，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太久了。 “郧国公，你年事已高，怕是不妥吧？” “陛下……” 韦孝宽顿时急了，这可能就是他的谢幕之战，哪怕不杀一敌，只是马踏沙场转悠一圈，也是心满意足。 宇文衍见状，嘴角一扬，随即不紧不慢地说道： “除非老将军随朕一起冲锋陷阵……” 韦孝宽一听哪还明白，陛下原来这是想亲自领军上阵啊。 “陛下不可，战场凶险，您还是坐镇行台，待老臣领军前往……” “郧国公，要么同往，要么同留，如何？” 小皇帝说完，笑吟吟地望着韦孝宽。 看他脸上纠结了好一阵后终于舒展开来，他就知道成了。 “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来呀，披甲！” 没等韦孝宽说话，宇文衍命墨言取来两人的战甲，开始穿戴。 老将军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看着金甲银枪，黄袍猎猎，眸光犀利，英俊神武的十三岁天子，郧国公露出了一丝笑容。 四万大军当即登上战船。 甲板上的投石车开始向江面的陈朝水军发动了攻击。 燃烧着火焰的石弹向敌军水寨倾泄而去。 这种石弹包裹了一层浸泡过油脂的棉布，火焰经久不灭。 一时间。 陈朝水寨火光冲天。 伴随着震天雷的爆炸声响，哀嚎四起。 宛如末世降临。 与此同时。 庐州郡历阳县，以及扬州两地的最后一万兵马也全部渡过长江。 向着建康城合围过去。 宇文衍和韦孝宽同乘一艘黄龙战船，用望远镜观察前军攻势。 建康城周边的大部分军队都被陈叔宝调到城内防御。 江面水军不超过一万。 在大周猛烈地火力攻击下，陈军只能接受溃败的命运。 周军大胜，俘获陈军七八千人，各式战船上千艘。 大军顺利控制江面， 开始登陆。 并第一时间拿下建康城北面的军事重镇石头城。 正月二十二日。 宇文衍和韦孝宽率领四万中军杀到建康城，一路几乎没有遇到抵抗。 零星的小股陈军早已是惊弓之鸟，望风而逃。 话说东面来护儿，李药师所率八千人马，得到孔范的神助攻后，反而占据了上风。 两人都是初次领军，乃血气方刚，武力超群的蛮小伙。 有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 八千军士在他们的带领下，个个就像嗷嗷叫的小老虎似的。 用两位主将的话说便是： 陈军见了我们，非但不投降还敢反抗，定要把他们打出屎来。 看到周军如此勇猛，加上闻所未闻的震天雷爆炸声。 陈朝军队更是人心惶惶，无心恋战。 拿下大将樊毅后。 来护儿和李药师一鼓作气，杀向萧摩诃所部。 然而。 情形令人大跌眼镜。 作为后军。 也是决战主力的陈朝战神萧摩诃此时却在营帐中喝得酩酊大醉。 空洞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光彩。 嘴里呢喃着： “国来何用？” “护国何用……” 第377章 带路党任忠 这是什么情况？ 前几天还在陈叔宝面前大义凛然，称“打仗是为国为己为妻儿”的陈朝第一猛将这是怎么了？ 为何在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决战阵前如此颓废？ 原来。 这一切都缘于家仆给他带来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就在他领军出城，欲与周军决一死战，以保陈朝江山社稷之时。 他刚续弦没多久的娇妻就被陈叔宝召进了皇宫。 在临春阁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而且。 早在他驻守京口之时，家里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就已经和陈叔宝私通了。 萧摩诃闻讯一口老血喷洒而出，差点背过气去。 原本就有些心灰意冷的他，犹如坠入冰窟之中！ 什么家国情怀，为了妻儿。 什么江山社稷。 都特么见鬼去吧…… 就这样， 来护儿和小李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陈朝“战神”俘获。 看到冲进营帐的周军。 萧摩诃没有任何抵抗，并示意身边近卫放下武器。 “你就是萧摩诃萧将军？” 来护儿和李药师一身血渍，环视帐内，颇为客气地问了一句。 “正是！” 萧摩诃正襟危坐。 看了一眼威武不凡的两人，仰头喝完樽中烈酒。 “吾皇有句话转告，将军听是不听？” 来护儿，李药师看到身材魁梧，雄壮伟岸的陈朝第一猛将。 也是疑惑他为什么会是当前这种状态？ 萧摩诃眸光微凝，向二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吾皇言：萧将军勇猛超凡，谋略无双，忠贞不二，为国为民，当是华夏好儿郎！” 李药师说罢。 萧摩诃灰色的眼眸突然暴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脸上有了情绪波动。 “这……” “周天子当真如是说？” “吾皇九五至尊，金口玉言，我等岂敢妄言！” 来护儿和小李靖也没想到，陛下对陈朝之将会有如此高的评价。 不过，萧摩诃在南陈的官声确实相当不错。 大周潜伏各地的情报人员，收集了大量陈朝官员的信息。 对于各级将官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萧摩诃再次闷下一樽烈酒，低头沉吟不语。 拿下萧摩诃。 大军直逼建康城东面的乐游苑，距离建康城门只有一步之遥。 这时。 前军鲁广达在钟山扑了个空，大叫一声不好，领军快速回援。 在来护儿，李药师拿下乐游苑前赶到。 两军摆开阵势要决一死战。 老将任忠在萧摩诃被俘后，第一时间就逃跑了。 本来他就竭力反对出城决战，可陈叔宝不听劝谏，让他心中极为不爽。 眼见大军溃败，他可不想去拼命。 跑回皇宫对陈叔宝说： “陛下不听老臣之言，今大军溃败，无可挽回，臣已无能为力，您好自为之吧……” 看着陈叔宝慌乱眼神中闪过一丝悔意，任忠心生一股莫名的畅快情绪。 “任将军，任爱卿，不能走，你走了朕怎么办，你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眼看任忠扭头要走，陈叔宝顿时乱了分寸，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起来。 “陛下，如今之策只有离开建康城，前往武昌寻求周罗睺将军庇护。” 任忠眼珠子一转，给陈叔宝提了个建议。 “行，朕走，这就走！” “劳烦将军护送前往，渡此劫难，朕拜爱卿为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陈叔宝此时一心想着活命。 深切体会到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的道理，让人取出大量的金银财宝交给任忠。 “陛下，臣这就去召集溃军，准备船只，一会进宫接您！” 任忠拿了财物，转身出了台城。 台城是南陈朝廷机构和皇宫的所在地，位于国都建康城内。 任忠一走。 陈叔宝当即命宫女太监收拾细软，准备逃离。 然而。 就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鱼香茄子没有鱼一样。 任忠的心里也根本没有忠字。 被陈叔宝寄予厚望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并没有去召集人马，安排船舰，而是准备拿着财物率领自己的心腹出城投降周军。 此时。 西面的王鹰，元威率军两万从新林浦一路杀到了秦淮河上的朱雀桥。 宇文衍和韦孝宽也刚好从北面的石头城赶到。 “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王鹰和元威一见，心中一惊，第一时间拍马上前，翻身下马行礼。 “战局明朗，朕和郧国公也想来凑凑热闹，不会埋怨朕抢了你们的风头吧……” 宇文衍骑坐在高大威武的金色汗血宝马上，笑着和两位近臣开起了玩笑。 “兄弟们，陛下在此，都打起精神来！” 王鹰勒转马头，扬鞭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大声喊道。 “参见陛下！” “吾皇万胜！” “大周万胜！” …… 数万军士齐呼，响彻云霄。 “打进建康城，活捉陈叔宝！” 王鹰对于激发军队斗志，提升士气很有一套。 “打进建康城，活捉陈叔宝！” “打进建康城，活捉陈叔宝！” …… 振奋人心的口号呼天震地。 激动的情绪在军中蔓延。 任何人都知道。 如果自己能够活捉陈朝皇帝，那就是一场弥天富贵，从此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守卫朱雀桥的是陈朝领军将军蔡徵所率的军队， 看到气势汹汹周军杀来，心中害怕不已。 守军开始闻风溃逃。 原本想要出东门投降的任忠听到西面震天呼喊，感觉这才是周军主力。 带着数十心腹，转身出了台城，直奔朱雀门。 小皇帝正准备下令冲过秦淮河上的朱雀桥。 一小队人马出了朱雀门，奔着桥西头的周军而来。 任忠走在朱雀桥上。 抬眼望去，青色周字龙旗迎风飘扬，格外显眼，赤红战旗猎猎，威势十足。 阵容齐整的大周军队绵帛数里，刀光剑影，令人心悸。 阵前。 黄罗伞下，一身金甲戎装的英俊少年骑坐着气宇轩昂的金色汗血宝马。 当真是： 陌上人如玉，天子世无双，鲜衣怒马少年郎！ 黄罗伞，正是帝王的象征。 任忠心下大惊。 他知道大周皇帝亲征，但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当即滚落下马，跪于桥头，拱手高喊： “陈朝败军之将任忠，拜见周朝皇帝陛下！” “悉闻天子驾临，特地前来迎接王师进城……” 任忠说完，上身匍匐在地，屁股翘得老高。 “任忠，你可是真心归降？” “天子驾前，若是胆敢玩什么花样，你是知道后果的！” 韦孝宽对任忠并不陌生，几年前伐陈之战，双方还领兵交过手，任忠所率陈军溃败。 “原来是韦老将军挂帅，难怪陈军败得如此之快！” “这是陈朝皇帝，不，陈叔宝给的金银财物，现全部献与王师，以示诚意，在下这就领天子进城……” 任忠说完。 示意心腹把陈叔宝给的钱物抬到阵前。 为了自己的活路，出卖主子。 这种毫无气节的背叛是当下人所不耻的。 可任忠却是做了。 而且做得那么自然，毫无一点羞愧之心。 第378章 活捉陈叔宝 “带路吧！” 宇文衍眉头微蹙， 对于卖主救荣之人，他也没什么好感。 任忠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至少小命是保住了。 于是起身在前，领着小皇帝所率军马径直过了桥，进入朱雀门。 周军兵不血刃地进入建康城，直奔台城宣阳门。 沿途还有一些陈军将士想要抵抗，任忠大声喝道： “愚蠢，吾都降了，尔等还抵抗个亼皃（ji máo）。” 守军见状， 心知大势已去，纷纷放下武器。 王鹰，元威率军入城后，第一时间掌控朱雀门，登上城墙，升起了周字龙旗。 宇文衍下令军队迅速控制各个街道路口，实施戒严。 全军严格执行小皇帝颁布的诏令： 不得打砸抢掠，毁坏建筑，欺压百姓！ 周军攻入建康城的消息很快传入台城。 台城内。 文武大臣争相收拾贵重财物，带着家人亲信纷纷逃跑。 此时的陈朝皇帝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原本收拾好行装等着任忠来接。 可半天也没见回来，知道自己被那老杂毛戏耍了。 以往无时无刻不在身边阿谀奉承的江总，施文庆，孔范，沈客卿等狎客。 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唯独尚书仆射袁宪和后阁舍人夏侯公韵没跑。 义无反顾的留在皇帝身边。 陈叔宝两眼空洞无神。 心里把任忠和江总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对袁宪和夏侯公韵感叹地说： “朕从来待你俩不如他人好，今日却只有两位留在身边，实乃惭愧至极！” “事已至此，不只是朕师德无道所致，也是江东士大夫的气节丧失殆尽了。” 陈叔宝知道陈朝完蛋了，他这个皇帝也完了。 什么帝王权力，江山社稷，美人财宝，都将化为乌有。 这一刻。 才恍然醒悟，以前的自己是何等的荒唐可笑！ 没多久。 周军炸开台城之门。 惊叫声！ 爆炸声！ 极为清晰地传入皇宫。 陈叔宝内心震颤，惊慌失措起来，撒腿就想跑。 袁宪拦住说： “陛下，大军已经杀过来了，您还能往哪里跑呢？” “不如整齐衣冠，端坐正殿，就同当年梁武帝迎接叛臣侯景一般，还能保持一点帝王尊严！” 袁宪不愧门阀士族出身，认为就算江山沦陷也应该保留帝王的颜面。 但陈叔宝哪有这个胆量，答道： “卿开什么国际玩笑，刀剑不长眼睛，朕可不敢跟这些悍兵较劲。” 说完。 拉上张贵妃和孔贵嫔，带着十余宫人，甩开袁宪阻拦，跑出景阳殿，往后庭而去。 那里有一口枯井。 陈叔宝准备带着两位美人躲到井下去。 袁宪跟随而来，苦苦劝谏。 夏侯公韵更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井口。 “卿等莫要误朕，皆逃命去吧！” 陈叔宝使出浑身力气，一把将他拉开。 在一众宫人的努力下，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带着两位美人下到枯井。 大周军队很快就控制了台城， 整个皇宫被大军团团围住。 每座府第都派兵驻守，所有官员及家眷待在府内不得外出。 南陈的一众皇室成员，当朝勋贵已是插翅难逃。 王鹰和韦孝宽分别控制外城和台城。 宇文衍领军进入宫城，李药师和墨言一左右护在身侧，开始寻找陈叔宝。 “所有人等，全部蹲地，双手抱头，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搜查的军士刀兵出鞘，严声大喝。 一应宫人内心恐惧，噤若寒蝉，一一照做。 “尔等为何不蹲地抱头？” 军士展开地毯式搜查，没有看到像皇帝的人， 走进景阳宫看到两人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却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放肆！” “大周天子在此，胆敢无礼！” 元威一声暴喝，手中狼牙棒一指，寒气逼人。 “大周天子？” 两人一惊，望向一身金甲银枪，威风凛凛，尽显王霸之气的宇文衍。 内心略做挣扎后。 躬身顿首： “陈朝尚书仆射袁宪，后阁舍人夏侯公韵，参见大周皇帝陛下！” 二人士人气节尚存，却也不傻。 不卑不亢态度得到小皇帝的认可。 “你俩很不错！” “陈叔宝在哪？” 宇文衍环顾四周，而后盯着二人问道。 “这……” 袁宪和夏侯公韵相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小皇帝也没为难他们，毕竟那是他们以前效忠的皇帝。 军队搜寻至后庭，来到陈叔宝藏身的庭苑。 一个宫女怯生生地向亭子中的井口指了指。 小皇帝当即冲了过去，井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井下有人否？” 宇文衍对着井口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反应。 “有人就出声，否则可要扔石头了！” “莫扔，莫扔，有人……” 藏身井底的陈叔宝生怕被砸死，大声回应道。 宇文衍环顾四周，看到井沿处一抹亮眼的胭脂红。 顿时就笑了。 历史时空变了，但有些事情却是没变。 哪怕灭陈时间比历史上提前了三年。 陈叔宝帝王生涯的落幕还是终结在了这口胭脂井中。 元威军士们扔下绳子。 二三十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人拉出来。 “难怪这么重，原来是三个人，还以为陈朝皇帝是个死胖子呢？” 看着陈叔宝和他的两个美人一同被拉出井口，元威也是忍不住笑了。 “你就是小宝，你好啊！” 宇文衍背负双手，打量着有些狼狈的陈朝皇帝，笑吟吟地问道。 陈叔宝抬头看了眼身着戎装的小皇帝，却是没有说话。 “你不是曾说有机会了希望见上一见么，好歹咱也算是笔友了，你就这么冷淡……” 宇文衍还是笑呵呵的。 这时陈叔宝的心情有多糟，他的心情就有多爽。 陈叔宝闻言。 疑惑地看向这个英武不凡的小将军。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是小皇帝下诏伐陈前写给陈叔宝的最后一首诗。 “你……你，你是周朝小…皇帝…宇文…宇文衍？” 陈叔宝双眼圆瞪。 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元秀啊，你说陈朝那么繁华富庶，百姓安居乐业，朕想跟你学学，取取经，这不就请自来了嘛……” “你咋哭丧着脸，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哦！” 宇文衍这么一说，陈叔宝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周朝的小皇帝。 “下邦国主陈叔宝叩见天朝皇帝，吾皇万岁！” 说到底，陈叔宝还是惜命的。 说白了就是怕死， 否则的话，大好江山都丢了。 还怕你个卵？ 此话一出。 加上这么一跪。 表明他已臣服于大周皇帝脚下。 同时也宣告。 陈朝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 …… 第379章 拿下建康城 “起来吧！” “好歹曾经也是个皇帝，朕也不愿羞辱你。” 宇文衍说着。 伸手把双膝跪地的陈叔宝拉了起来。 陈叔宝起身后，神情复杂地看着宇文衍。 对这个让他做了亡国之君的大周天子，内心竟然没有多少恨意。 小皇帝拍了拍陈叔宝的胳膊，转而把目光看向他的身后。 两个衣着稍显凌乱的女子依偎在一起。 垂首不语。 看样子内心害怕极了。 她们就是小宝最宠爱的两个女人，一个是贵妃张丽华，另一个则是孔贵嫔。 “抬起头来！” 宇文衍上前一步，吓得二女浑身颤抖，怯弱地抬首。 当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两副天仙般容颜呈现，在场的人都是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 当下三十四岁的陈叔宝审美眼光还是相当不错滴。 就这容貌，和小皇帝的三个媳妇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确实是难得的美人！ 别看她们柔柔弱弱的样子。 仗着陈叔宝的宠爱，联合外戚做了不少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卖官敛财的勾当。 陈叔宝甚至把一些政事放手让张丽华去处理，让其心生权欲。 “红颜祸水，祸乱朝纲，心术不正，骄奢淫逸，今日朕就斩了尔等妖女！” 宇文衍突然暴起，拔出天子剑，要斩二女。 “饶命！” “不要啊……” 二女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下怯生生地磕头求饶。 陈叔宝见状也跪在宇文衍身前，满眼尽是哀求之色。 “害你做了亡国之君，你还要救她们？” “两人从东宫起便服侍左右，一日夫妻百日恩，求陛下饶了她们性命！” 宇文衍一听都乐了。 大爷的。 你这后宫佳丽三千，成天左拥右抱的人，还有脸说出一日夫妻百日恩这种话来。 “你真要救她们？” “请陛下开恩！” “你想救也行，她们活，你死！” 宇文衍说着，手中的天子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陈叔宝眸光一凝，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之色。 扭头含情脉脉地看向二女，随即一脸绝决地闭上了眼睛。 我擦。 惜命的陈叔宝竟然愿意为她们去死？ 宇文衍大跌眼镜。 想不到陈叔宝还是个多情种！ 多情自古空余恨， 好梦由来最易醒。 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宇文衍东拉西扯念了几句诗，却让陈叔宝这个诗文爱好者眼神发亮。 要不是当前气氛不太合适，他都要拍手叫好了。 “请到德政殿去，重兵看守！” 宇文衍手腕一抖，长剑入鞘。 “谢陛下不杀之恩！” 二女见状大喜，磕头如捣蒜。 陈叔宝也是松了口气。 台城内。 周军将士照着官员族谱名单抓人。 陈朝宗室诸王、江总、施文庆等在朝高官一股脑被生擒。 此时。 来护儿，李药师和鲁广达在乐游苑的鏖战也落下帷幕。 鲁广达率领残兵败将苦战不止，一直杀到筋疲力尽。 最后跪地恸哭： “吾未能拯救国家，负罪深重！” 其部下闻言也是痛哭流涕，但是已经无法挽回败局。 最后。 小李靖生擒鲁广达，残军全部俘获。 周军完全控制了建康城。 打开北掖门，迎接来护儿，李药师所部进入台城 两军胜利会师。 宇文衍下令： 收图籍。 封府库。 张贴安民告示，抚慰民心。 同时。 第一时间赐下了大量美酒、吃食、钱财等。 犒劳三军。 刀兵过后，这座繁华的都城很快恢复了安宁。 当晚。 就在台城。 宇文衍与随行官员，以及一众将领举行了庆功宴。 “大周的勇士们，这一战打得漂亮，打出了我军的气势，打出了我朝的威严，大家辛苦了……” 说完。 宇文衍向着众将敬了个极其标准的军礼。 “为国为民，华夏一统，马革裹尸，其犹未悔！” 众将激动万分，回敬军礼，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斩首行动圆满成功，统一大业指日可待，望诸君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一举功成！” “末将遵命！” “吾等一定砥砺前行，不负圣恩！” 看到眼前这幕。 郧国公眸光仰望，眼角微红，尽显欣慰之情。 “好！” “第一杯酒，朕要敬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们，他们的功绩将永载史册！” 宇文衍说着把酒杯高举过头，拜了三拜，而后洒在了地上。 大家见状，也是神情肃穆，跟着照做。 “第二杯酒，朕敬所有出征的英勇将士，是你们的奋勇拼杀，一往无前，才有了眼前这场完美的胜利！” “干杯！” “干！” 众人欣然举杯，喝下杯中的烈酒。 “第三杯酒，朕要敬大周的所有的百姓、官员、以及边防将士，是他们的默默支持，为伐陈之战免除后顾之忧！” “干杯！” 三杯酒过后，大家开始尽情吃喝。 半年来。 伐陈将士们都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氛围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尤其是王鹰，来护儿，李药师，元威他们。 作为皇帝的近臣，更是不敢大意，生怕做得不好，引来朝臣非议，给陛下丢脸。 如今拿下建康城。 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下，精神上减减压。 比如好好吃上一顿，痛痛快快地泡个热水澡，再美美睡它一觉。 …… 翌日。 秦淮河畔的陈朝太庙前，石台高筑，旌旗飘扬，守卫森严。 外围人山人海，全是看热闹的百姓。 对于南朝的百姓而言，改朝换代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 从“衣冠南渡”始。 317年至420年。 司马睿建立的东晋持续了103年。 算是久的了。 出身寒门的大将刘裕取代东晋政权建立宋，到479年灭亡。 持续了59年。 南朝宋的将军萧道成以齐代宋，到502年亡。 仅持续了23年。 南朝齐将军萧衍取代齐，建立梁政权，到557年亡。 持续了55年。 出身低微的梁朝将领陈霸先平定侯景之乱，代梁立陈，到当下也就29年。 如今。 大周军队攻陷建康城，对于南朝百姓而言，又是一次改朝换代。 周军南下，纪律严明，对百姓财物秋毫不犯，对待俘虏也是极尽怀柔，不打不杀。 对于拥护南北统一者，皆认作同胞，一视同仁，不以二致。 在军队的安民宣传下，百姓心中不再害怕，这才有心思搬着小板凳看热闹来。 鼓声咚咚，号角长鸣！ 上万军士整齐列队，昂首挺胸，步伐一致地通过石台前的街道，嘴里喊着嘹亮的口号： “华夏一统，大周万胜！” “为国为民，天下太平！” 宇文衍和一众随行官员，以及出征将领们站在石台之上，向着行进的队列挥手。 石台下方两侧。 就是成为俘虏的陈朝王室宗亲，以及在朝文武官员，足有上千人。 这都不算是阅兵。 只是让陈朝勋贵和百姓们见识下大周的威武之师。 第380章 杀鸡儆猴 气势恢宏的口号声响彻建康城。 给每一位陈朝旧人内心带来无比的震撼。 有围观百姓甚至挥舞手臂，爆发出了热烈地欢呼。 “不愧是王师，果然威武雄壮，战无不胜……” “这些都是中原祖地的同胞，看着就是亲切！” 有些祖籍北地的百姓，内心的家乡情怀始终未变。 “看见石台上的周天子了么，刚过了年才14岁，当真是英武非凡，尽显王者之气！” “听说他爱民如子，北朝的农人、商贾、学子、手艺人等倍受皇恩，不知是真是假？” “那还能有假，我儿媳她二大爷家的三女婿就是江北六合县人，如今家里都有余粮了……” “不少人家还给周天子立了长生牌位，日日香火不断！” “那可真是个好皇帝啊，那岂不是说我等也要有福了？” “但愿如此吧！” 有人谈论起了高台上的小皇帝。 对于他们来说，不论谁坐在那个位置，都是九五至尊的存在。 “切，也就你们相信这些鬼话，哪个皇帝不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怎么可能真正关心我等屁民？” “嘘，你他娘的小点声，不要命啦，什么话都敢讲！” “凡事无绝对，有史以来，还是出了几个明君的。” “也就“文景之治”和“光武中兴”还能提上一嘴，其他的还有谁，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 “你特么就是个愤青，吾懒得跟你掰扯……” 人食五谷，各有不同。 任何时候都会有不同的声音，一言不合就要斗起嘴来。 简单了秀了下肌肉后。 宇文衍当众颁布了《告南方同胞书》，由墨言大声诵读。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万古神州，泱泱华夏。 自迷人老祖始皇帝一统天下，四海之内，皆为一家。 汉末分三国，晋始出祸乱。 狼烟四起，战乱不休，百姓潦倒，神州哀泣 近三百余载矣。 昔者南朝，南北分离既久。 今陈室偏安江南，陈主荒淫无道，政乱民疲，同胞亦苦。 大周天子上承天命，下顺民心，举王师覆无道之南陈。 非为土地，非为货财！ 四海之心，救万民于水火，共享天下之太平。 虽地处异方，实为一体，同为炎黄子孙，人皆同胞，南北无别。 故大军所至，秋毫无犯，南方百姓，亦宜明理达义，共体斯诏，顺天应时，共沐皇恩。 南方将定，然民之多艰，百废待兴，天子垂拱而治，以民为本，免除百姓十年赋税，休养生息。 有中原南渡百姓者，悠悠数百载，历时久矣，其民亦安，朝廷不强制徙民。 有北归祖地意愿者，亦作原籍安置，分配宅地田产。 天子英明神武，德政光耀寰宇。 皇恩浩荡，如春阳之照万物，圣意宽仁，如雨露之润心田。 南北一统，乃天命所归，非人力可逆，但请同胞释疑忌之心，弃前嫌之念。 官者勤于政事，农者安于田畴，商者行于市廛（ chán），士子乐于学堂。 王师所至，百姓或有惊扰，或有疑惧，此皆人之常情。 故特发此书，以慰南方同胞之心！ 洋洋洒洒数十言。 极尽怀柔圣心，诉说同胞之情，安抚南朝百姓，稳定社会秩序。 百姓听闻诏书，将免十年赋税，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特别是朝廷不强制移民，让大家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自古以来，每逢战事，胜者大多会将征服之地的百姓作为战利品迁走，以供驱使。 随后，《告南方同胞书》将大量刻印，盖上周、陈两朝玺印，发放各地府衙，张榜示人，将灭陈之事昭告天下。 宣读完诏书。 军士押着五辆囚车来到石台之下，个个五花大绑，口塞麻布，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他们分别是： 中书舍人施文庆。 散骑常侍沈客卿。 市令阳慧朗。 刑法监徐析。 尚书都令史暨慧。 这五人贪赃枉法，无恶不作，是建康城周边百姓眼中民愤最大的官吏。 宇文衍这是要杀鸡儆猴，收揽民心。 囚车拉到百姓中间游行了一圈，一边宣读五人罪状。 百姓义愤填膺，骂骂咧咧地往囚车上扔烂菜叶子，吐口水。 回石台前。 五人被拉出囚车，跪于石阶之下。 “尚书都令史暨慧，贪财好色，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罪大恶极。” “按律当杀！” 宇文衍手里摆玩着一把黄金短枪，犀利的目光环顾四周。 缓步走下石阶。 打开保险，拉起击发龙头。 对准史暨慧的后脑勺断然扣动了扳机。 “砰！” 随着一声砰响。 犯人应声倒地，短枪冒起一阵淡淡的白烟。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论是陈朝俘虏，还是围观百姓，全都瞪大了双眼。 他们惊讶的不是大周天子亲自行刑，而是他的处决手段。 就凭手中之物，轻轻一指，人就挂了。 还有那令人心悸的声响，以及冒出烟雾。 无不给人以神秘莫测之感。 这是他灵魂穿越后第一次杀人，都是罪该万死的贪官污吏，也不存在任何心理负担。 将手中的短枪交给墨言重新装填，接过另外一把。 “刑法监徐析，知法犯法，草菅人命，冤案无数，民怨沸腾，杀！” “砰！” 又是一声枪响。 犯人在大周天子手下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市令阳慧朗，以权谋私，贪腐钱财数额巨大，勾结恶霸，欺行霸市，命案数起。” “杀！” “散骑常侍沈客卿，重赋厚敛以悦其上，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双手沾满血腥。” “杀！” 眼睁睁地看着四名同僚倒在血泊之中，施文庆全身都在颤抖。 特别是沈客卿，更是同他好到同穿一条裤子的狐朋狗友。 好到交换彼此妻妾进行深入交流。 大周天子的杀伐果断，也让陈朝一众俘虏心思高悬，忐忑不安。 “中书舍人施文庆，受委不忠，拍须溜马，曲为谄佞以蔽耳目，奸邪为私，残害忠良。” “杀！” 在极度恐惧的神情中。 给大周伐陈多次神助攻的施文庆，到地府拍阎王爷的马屁去了。 此刻。 与他关系密切的宰相江总内心也是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也被大周皇帝一枪给崩了。 这种举手投足，轻描淡写间就取人性命的手段，确实给人以极大的震慑。 “施文庆之流奸邪谄佞，祸害于民，斩于阙下，以谢三吴。” 宇文衍重登石台。 接过墨言手中的湿巾擦了擦手，对着台下百姓大声说道。 “天子圣明！” 小皇帝此举博得百姓交口称赞。 全都跪地拜服。 第381章 一鼓作气 “元秀，该你了！” 宇文衍将五位佞臣就地正法后，对着台下的陈叔宝笑着说道。 陈叔宝起身走了出来。 恭恭敬敬地跪下，献上皇帝玺印、符节，以及陈朝舆图。 墨言接过这些代表陈朝王权的物件，交到宇文衍手上。 小皇帝高举过头，四方示人。 从法理上讲。 南朝政权就此覆灭！ 此刻起。 神州大地，南北分裂近三百年后重归一统。 而后。 陈叔宝又献上亲笔书写的数十道劝降书，为天下统一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 这些劝降书将送往南方各州郡，说明陈朝已被一锅端了。 让地方势力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就地投降。 宇文衍同时下诏： 命李药师领兵前往三吴。 与陈兵吴地的于仲文一道接收江南地区。 元威率军西去江州。 与占据九江的王世积接手那片区域。 命王鹰领军沿海路登陆闽地。 来护儿率军至广州，接收岭南地区。 屯兵中游的杨素率军取湘州。 王轨、元胄接受周罗睺投降后，带人沿江直下，到建康城。 周军开始接收陈朝旧地。 …… 大军全面接手陈朝都城后。 逐步放开全城戒严。 秦淮河畔的上百个大小市廛陆续复市，百姓生活开始恢复正常。 陈朝文武百官的家宅、田产也在井然有序地登记造册。 这些官员的财产肯定是要收缴充公，重新分配。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名下的大量土地，以及豢养的私奴部曲，荫户。 从陈朝的在册户籍来看，只有五十万户，区区两百万余人口。 宇文衍很清楚，这绝对不是陈朝的真实人口数量。 门阀士族以及地方豪强名下，存在大量不向朝廷租调纳税的荫户佃农和私奴家丁。 “陛下，南方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该如何处置？” 示威仪式过后。 随行官员以及即将奔赴各地的王鹰等将领齐聚德政殿。 拿下城建康。 统一指日可待。 郧孝宽的心情那是无比地畅快，看小皇帝的眼神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接下来。 考虑的就是治理问题。 毕竟南北分离近三百年，方方面面都是有差异的。 他和政事堂的其他几位大佬，以前也讨论过统一后的治理议题， 并提出了一些谏言。 但最终还要看宇文衍的意见。 基调怎么定？ 尺度该怎么把握？ “朕以为只需拉拢一部分，打压一部分，杀一部分即可，剩下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拉拢。 打压。 杀人。 宇文衍采用的就是分化策略。 这是阳谋，明眼人一看便知。 在实际利益面前，各大势力不可能铁板一块。 当宇文衍说杀一部分人的时候，内心没有任何一丝波动。 统一肯定是要死人的。 不论是统一国土，还是统一人心。 “陛下圣明！” 韦孝宽见状，内心更是满意了。 凡帝王者。 国之大事必须杀伐果断。 随后。 君臣商量，决定拿这几种代表人物祭刀： 一是拒绝统一，对抗朝廷者。 杀！ 二是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 杀！ 三是鱼肉乡里的地方恶霸，强人草寇。 杀！ 此三杀同样是杀鸡儆猴。 也是为民做主，招抚民心，一举两得。 屠刀高举的同时。 那些支持统一的百姓。 官声尚好的官吏。 为善一方的地方豪强、富户。 匡扶正义的江湖游侠等。 将被朝廷大肆宣扬，给予足够的利益。 大周为了南北统一。 自从武帝宇文邕覆灭北齐后，就开始谋划。 小皇帝亲政以来。 情报收集工作更是细致入微，哪怕是小到一个里正，其底细也尽在掌握之中。 此举一出， 朝廷宣扬什么，反对什么已经指得明明白白。 介乎两者之间的这些人该怎么做也就很清楚了。 如若依旧我行我素，不服政令，便会列入朝廷的打压名单。 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南方治理，其重有四，一曰百姓，二曰士子，三曰地方豪强，四曰佛教！” “待军队掌控各地后，再行商议具体治理之策。” 宇文衍概括了四个关键所在，可谓是一针见血。 老百姓，读书人，佛教自不必说，地方豪强是其中最为棘手的。 有钱的人叫豪。 有武装势力的叫强。 结合起来就是豪强。 说白了，就是盘踞某个区域的地头蛇。 陈霸先当年从岭南地区领兵三千北上勤王，立下赫赫战功。 在平定侯景之乱的过程中，出身低微的他只能借助那些地方豪强的武装力量壮大自身。 后来。 他废梁建陈，坐上了皇帝宝座。 其中就有一众地方豪强的从龙之功。 分配利益时，他们在朝中获得大量席位。 从一方地头蛇改头换面成了登堂入室的朝廷官员，一跃成为陈朝的新贵。 俘虏的在朝文武百官中。 77位高级命官，地方豪强占了48位，而传统的门阀士族只有29位。 有了政治地位。 这些地方豪强家族在他们各自的地盘上，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历史上。 隋朝灭了南陈之后。 第二年便同时爆发了十几桩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就是这些地方豪强散布朝廷要将南方百姓全部迁往北地的谣言。 煽动地盘上的百姓加入他们的武装势力，反抗隋朝统治。 宇文衍当然不会让这样的历史重演。 在《告南方同胞书》中就说明了，不会强制百姓迁徙，去留但凭自愿。 按宇文衍的分化政策。 虽不能一下子完全解决问题，但至少可以动摇地方豪强的根基，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 二月初五。 李药师与于仲文在吴地会师。 建康城破，陈朝败亡的消息传到三吴地区后。 西梁投降陈朝的两位王爷慌了神。 好死不死。 这时三吴的一些“有心人”推吴州刺史萧瓛为主，联合东扬州刺史萧岩。 企图趁此机会复辟梁朝政权。 周军在两位将军的指挥下，展现雷霆手段。 十日破之。 一众还做着王朝美梦的前梁遗民尽数被俘。 全部押解至建康。 大军则继续转战晋陵（常州），苏州，松江（上海），婺州（金华），温州，天台，临海等地。 前后经历百余战。 婺州东阳郡留氏作为陈朝立国之初的四大豪强之一，被周军强势抹除。 三吴之地尽归大周所有。 二月中旬。 元威同江州王世积会合。 豫章郡熊氏、临川郡周氏也是四大豪强中的两家，不愿归降，被连根拔起。 很快。 整个江州豫章之地（江西）纳入大周版图。 话说屯兵武昌，汉口一带的周罗睺。 眼见下游战事越来越危急，准备与杨素、王轨所率大军决一死战。 这时，却收到了陈叔宝的亲笔劝降书。 这才知道京城老巢以及自己效忠的皇帝都已经落入大周之手。 心里清楚自己也是回天乏术，就算九转大还丹也无法让陈朝起死回生了。 于是带领陈军将士，朝东跪地痛哭了三天三夜。 放下武器。 投降了周军。 第382章 神州一统 中游的杨素、王轨所率二十万大军听闻建康已克。 将士齐欢颜。 从建康来的特使，宣读了皇帝诏令，同时犒赏三军。 周军士气大振。 王轨代表朝廷接受周罗睺的投降。 十万陈军除了部分加入大周军队，其余人登记在册后，就地解散，各自回乡。 王轨、元胄率领十万大军，与投降的周罗睺等一众将领顺流而下。 直奔建康。 杨素，李安，周法尚则率领水军经洞庭湖，沿湘江南下，直取湘州。 …… 二月下旬。 王鹰率军走海路登陆闽州，直取晋安郡（福州）。 晋安郡是东晋“衣冠南渡”，以及梁朝末年侯景之乱时，大量汉人移民定居的地方。 王鹰花了一个月时间，平定闽地不愿归降的地方势力。 作为八闽豪强总头子陈氏家族，也是四大豪之一，同样被连根拔起。 成了周军立威的典型代表。 梁末，四大豪强拥兵自重，敢杀朝廷任命的太守、刺史。 陈霸先曾倚仗他们的武装平定侯景之乱。 不得不妥协，任命各家族长为当地州的刺史。 尽管在陈文帝陈蒨，陈宣帝陈顼兄弟二人的打击下，势力大大削弱。 但仍然是不可忽视的地方豪强势力。 趁王师南下，刀兵所指，南北一统之际。 宇文衍绝不会对这种野心勃勃的豪强心慈手软。 必然以雷霆手段强势抹除。 与此同时。 杨素大军直逼湘州城（长沙）。 坐镇湘州的是陈叔宝的十六弟陈叔慎。 作为陈朝皇室成员，接到陈叔宝的劝降书，当真是又气又痛。 不忍看到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在一众属官的窜掇下，经过一番商议后，决定诈降。 杨素派出校尉将领庞晖前往受降，遭到杀害。 陈叔慎高举旗帜，召集陈朝旧部，企图武力拒统，重振陈朝江山。 然而。 他错看了天下大势。 这是民族统一，不是以前南朝的改朝换代。 杨素一怒，伏尸千万。 周军强势占领周边地区后，将湘州城（长沙）围了个水泄不通。 西路、中路大军所剩的震天雷全部搬了出来。 于城外架设远程投石车。 震天雷雨点般落入城内。 爆炸声持久不息。 城内陈军何曾见过如此阵仗，顿时乱了方寸。 城外。 周法尚和李安指挥四队军士趁乱携带炸药包潜到几处城门。 数十个炸药包堆在一起被点燃引线。 “轰！” “轰隆隆……” 连续的爆破声响起，城门应声炸裂。 城外周军四千具装骑兵第一时间冲锋入城。 湘州城一天告破。 陈叔慎连同一应属官尽数被杀。 随后。 杨素分兵三路，逐步掌控整个湘州（湖南）。 当下时节。 正是春耕农忙之季。 大军平定各方，火速稳定人心，敦促百姓安心耕种，不误农时。 三月初一。 来护儿率军抵达广州。 说起岭南之地。 就不得不提一个女中豪杰——冼夫人。 冼夫人是高凉郡（茂名、阳江一带）当地南越族俚人， 20岁时嫁给当时梁朝高凉郡太守冯宝。 利用她们家族在本郡的声望，帮助丈夫一同处理政事。 侯景之乱时。 她亲率兵马平定多处叛乱，并与都督陈霸先联合，平定岭南叛军。 冼夫人身先士卒，保境安民，深受南越族百姓的爱戴。 陈霸先称帝后第二年，冯宝去世，岭南大乱，多人起兵反叛。 冼太夫人凭着自己的威望，劝服、团结百越族人，使社会安定了下来。 并与陈朝遣讨军队，全力击溃以她儿子冯仆为人质，诱迫她同反的广州欧阳纥叛军。 陈朝嘉奖其功，册封为“石龙郡太夫人”。 当陈朝灭亡的消息传到广州。 岭南数郡共举冼夫人为主，尊其为“圣母”。 并力劝独立，以保境安民。 当下已经75岁高龄的她对于朝代更迭已是波澜不惊。 自然也不会冲动行事。 来护儿到达广州城外， 遣使者示以劝降书和她赠予陈叔宝的信物“扶南犀杖”。 冼夫人确知陈亡后，召集首领数千人“尽日恸哭”。 而后。 亲率百越族各地首领将来护儿迎进广州城，归降大周。 “太夫人高义，末将深感敬佩！” “临行陛下曾言：冼太夫人巾帼英雄，为国为民，定能识大义，顾全局，促统一！” 进城后。 来护儿向冼夫人躬身行礼，保持敬重。 并取出宇文衍的亲笔诏书。 “周天子当真如是说？” 冼夫人不曾想到大周皇帝竟然如此高看她这个俚人首领。 小皇帝的诏书充分肯定了她为岭南社会安定做出的贡献。 并称赞其高风亮节、忠义有加的高尚品质。 册封为“岭南太夫人”！ 希望她能配合来护儿，保证岭南地区平稳过渡。 “南荒乡野老妇，何德何能，承陛下如此盛赞！” “老身风烛残年，还能为南北统一略尽绵薄之力，实属三生有幸，不敢有负皇恩！” 冼夫人深为感动。 当即跪地叩首，恭敬地接过诏书。 “太夫人快快请起！” “这里尚有陛下御赐之物，您且瞧瞧！” 来护儿将她扶起身来。 取出一个檀木盒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副老花眼镜。 亲手为其戴上，再让他看诏书上的字。 “这……” “老身视物模糊不清已有数年，此乃何物，老身竟能看得如此清晰？” 冼夫人当场就被惊到了，反复取下又戴上，多次确认后，视为神物。 “这是工部烧制的玻璃所做，还有其他多种用品，陛下给太夫人都准备了一些，您以后慢慢欣赏……” 宇文衍很清楚。 只要冼夫人支持统一，归顺大周，岭南地区就能和平纳入版图。 特地为其准备了一些新奇玩意。 尤其是一千顶用细棉纱制作的蚊帐让岭南一众官员直呼妙哉！ 岭南地区温热湿润，多蚊虫，咬上一口就起红疙瘩，奇痒无比。 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人不得安眠，实在是烦不可耐。 此蚊帐一出，问题迎刃而解，实在是妙不可言。 有了冼夫人出面。 岭南各州郡放弃抵触之心，接受朝廷统辖。 …… 四月初。 各地平定的消息传到建康城。 至此。 分裂近三百年的神州大地重归一统，百姓从此脱离内乱之苦。 这是数百年未有之壮举！ 这是泱泱华夏之新纪年！ 这是永载史册的丰功伟业！ …… “列祖列宗，你们看到了么，我神州大地重归一统了……” 七十八岁高龄的韦孝宽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高祖，您的孙儿继承遗志，完成了您的心愿，您在天有灵，安息吧！” 郯国公王轨更是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是武帝的铁杆拥趸。 宇文邕英年早逝，留下无尽的遗憾。 如今辅佐高祖长孙完成其未尽之事业。 王轨心中久久不能释怀的忿然总算是冲淡了许多。 其他随行官员也是激动万分。 能参与到华夏统一的大业当中。 每个人都觉得无比的荣耀和幸运。 幸甚神州！ 幸甚华夏！ 第383章 头铁鲁广达 德政殿。 宇文衍接见了萧摩诃，周罗睺，袁宪，鲁广达四人。 “败军之将（臣）参见大周皇帝陛下！” 三人拱手躬身，向小皇帝行礼。 唯有鲁广达头铁。 梗着脖子，把头拧向一边，不予理会。 “鲁广达，你放肆！” 墨言见状，当即大声怒斥。 小皇帝摆了摆了手，来到几人面前。 “萧元胤，英勇善战，谋略无双，为国为民，品德高尚，奈何不遇良主！” 宇文衍对于陈朝战神颇为欣赏。 也同情他被效忠的主子戴绿帽子的苦楚，说完拍了拍肩膀。 萧摩诃神情复杂，露出一丝苦笑。 “周公布，名扬天下的独眼将军，忠贞为国，勇冠三军，不可多得的良将也！” 周罗睺曾在战场上被流矢射中眼睛。 据传他当场拔出箭矢，把带出的眼球一口吞了下去，绝对的狠人一个。 “谢陛下，周某愧不敢当！” “袁德章，陈郡人士，气节满满，忠心可鉴，实乃士人之典范！” “对了，朕南下之时经过陈郡，于淮阳城停歇一日，祭拜了伏羲始祖，当真是人杰地灵之所！” “谢陛下，敢问陈郡还好否？” 袁氏是陈郡的大姓。 说不定祖上和三国时的袁术还是本家呢。 “如今天下统一，德章有空时回祖地看看便知！” 宇文衍呵呵一笑。 对于身兼家国情怀、民族大义的读书人，宇文衍还是比较敬重的。 接着。 他踱步到鲁广达身侧，不屑地看着他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听说你为了表忠心，已经绝食三天了？” “败军之将，国破家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鲁广达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继续演绎他的头铁本色。 “你以为如此，朕会觉得你忠君爱国，品德高尚么？” “你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鲁广达被俘后，内心还有一丝希望，地方势力能够群起响应，入京勤王。 当得知各地全部败北，归顺大周的消息，这老小子心如死灰，竟然玩起了绝食的把戏。 “你鲁广达拒绝华夏一统，心无民族大义，愚忠偏安一隅的腐朽陈朝，看似忠心，实为最大的不忠！” “为显示你的愚忠，视家中老父老母，妻儿幼孙之生死于不顾，是为不孝！” “明知陈军败局已定，你却仍然率军对抗王师，反对统一，视袍泽性命如草芥，是为不义！” “试问：你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徒，谁给你勇气在朕面前摆什么气节，装什么高尚？” 说到最后。 宇文衍几乎把手指插到了他的脸上。 鲁广达被小皇帝言辞激烈的指责说得脸色大变，胸口剧烈起伏，想要出言辩解。 “不，我不是，我不是……” “别狡辩了，你就是，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被朕说到心坎上了吧，心虚了吧，无言以对了吧……” 宇文衍接着又是一顿猛呛。 说得鲁广达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我，我……” “我什么我，你这个样子，在史书上留下的就是不忠、不孝、不义的名声！” “你若不是，可敢显示出民族大义来，用行动支持华夏统一？” “你若不是，可敢留下性命好好孝敬老父老母，照顾家中妻儿？” “你若不是，可敢归顺朝廷，为那些因你命丧沙场的袍泽照顾一下他们的家人？” “朕赌你不敢，因为你鲁广达就是懦夫，软蛋……” 小皇帝紧接着又是一通输出。 如同一把把尖刀捅在他的胸口。 杀人诛心。 鲁广达脸色变幻，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 羞愧之色尽显。 扑通一声！ 只见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痛哭不已。 “鲁广达猪油蒙心，陛下之言如黄钟大吕，罪人幡然醒悟，请您治罪！” 看到鲁广达拜服下去。 小皇帝暗自一乐，总算把这头认死理的犟驴给骂醒了。 历史上，陈朝被灭后，鲁广达死犟到底，一直对陈朝“国破”耿耿于怀。 最后心思太重，茶饭不思，于陈亡当年郁郁而终。 鲁广达的愚忠有几分可敬，更多的是可悲。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自己的坚持与信仰，这本无可厚非，只不过他的信仰用错了地方。 如今被宇文衍收拾，也算是给了他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 这样的将领，颇具才能，认定事情不会轻易更改，一旦归顺，可以放心使用。 “遍览，你能够迷途知返，自我醒悟，朕心甚慰！” “你乃扶凤郡人士，说来与朕还是关中老乡。” “以后随时都可以回乡祭祖立祠，这不就是华夏统一的意义所在么？” 宇文衍也是够狗的。 之前唾沫横飞，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见其拜服，当即亲切地改称他的字了。 “谢陛下！” “让元胤、公布、德章见笑了！” 鲁广达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后又对三位以前的同僚拱了拱手。 萧摩诃，周罗睺，袁宪拱手回礼。 三人也是乐于见到鲁广达归顺。 要不然，他一直头铁不服的话，好像显得他们很没气节似的。 搞定了陈朝第一头铁，这次召见也算是大有收获了。 韦孝宽，王轨，元胄和其他随行官员见陛下三言两语间，就把宁死不降的鲁广达给说跪了，都是钦佩不已。 看向萧摩诃等陈朝旧臣的目光都是自豪感拉满。 “今天召四位来，是想听听你们对于南方的治理意见！” 宇文衍赐座。 准备讨论一下后续治理事宜，作为陈朝旧臣，他们的意见是值得重视的。 “陛下，听闻朝廷大军已经把豫章熊氏、临川周氏、东阳留氏、闽地晋安陈氏四大豪强连根拔起。” “末将以为，这还远远不够，仍有大量人口掌握在各地方豪强手中，于国于民都是不利的！” 萧摩诃十几岁就随陈霸先打天下。 对地方豪强势力给国家带来多大的内耗心知肚明。 “元胤所言和陛下不谋而合，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韦孝宽对这个被陈军称作战神的五十五岁将领颇为欣赏。 “豪强势力不除，国家难以安定，百姓亦无所适从，实乃重中之重！” 宇文衍点了点头，对着萧摩诃投去赞许的目光。 萧摩诃没想到皇帝小小年纪，竟也有如此深远的眼光，着实非同凡响。 “陛下，我老周认为，当前应该安抚好各级官员，使官衙顺畅运转，保证社会安定为要！” 周罗睺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的意见的确有道理。 陈朝灭亡，大周军队平定各地时。 可是杀了一波贪官污吏安抚百姓，以儆效尤。 但也使得官场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都生怕改朝换代后官位不保。 甚至丢了性命。 第384章 用人不疑 “公布言之有理，此事应当即立断！” “朕准备推行北地已经落实的撤州设道，合并郡县之策。” “原各级官员非冗官吃空饷，非大过者，均予以安置！” 那些罪大恶极，臭名远扬，民愤滔天的官吏。 在大军平定各地时就已经当众处决了。 剩下的当然不可能就全是好官。 宇文衍也不准备赶尽杀绝、全部弃用。 刚刚统一，平稳过渡尤为重要。 历史上。 隋灭陈后，大部分官员都是从北方调任。 这种区别对待，好像南方人不配做官的做法，正是后来爆发大规模叛乱的一大起因。 小皇帝不介意给他们一次机会，反正这些官员的底细都在手里攥着。 若是从此安分守己，为国为民，那么既往不咎也不是不行。 要是依旧死性不改，等到南方统辖稳固，随时都可以处理他们。 “陛下圣明！” 周罗睺等人也知道大周撤州设道，合并郡县之策。 都认为这对于朝廷来说是极其有利的策令。 陈朝旧地，半壁江山都算不上了，却有30多个州，上百个郡，400多个县。 和以前大周一样，行政区划臃肿繁乱，冗官现象极为严重。 对于南方撤州设道，合并郡县之事，在朝廷决定出兵之前就已经完成了。 当时。 吏部，户部的一众官员都说： 陛下高远，已视南陈为囊中之物，有此圣主，何其幸哉！ 建康城周边，长江下游以南的三吴地区，以及钱塘江下游设——江南道。 治所建康城。 江州及周边地界设——江西道。 治所豫章城（南昌）。 于闽州设——福建道，治所福州城。 统辖闽地，以及澎湖列岛，流求岛以及琉球群岛等一众岛屿。 福建之称源于唐朝时的福州府和建州府，当下还是称闽州。 不过现在宇文衍叫什么就是什么，也没人会和他抬杠。 洞庭湖以南的湘州地区设——湖南道，治所湘州城。 岭南地区设——岭南道，治所广州。 墨言取出早已规划好的行政区划图。 合并后的郡、县名称、范围都有注明。 更为详细的内容，记录在厚厚的文字书册上面。 吏部的官员，甚至把郡、县两级各个职位的官员名单都已经罗列好了。 只要一纸任命诏书，这些人就将成为大周朝廷的地方官员。 其中。 八成官员都是陈朝旧臣，只有两成是从北地调任。 萧摩诃，周罗睺，袁宪，鲁广达看到如此详尽的行政区域规划，顿时张大了嘴巴。 他们都很清楚，这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 而且没有舆图，没各州郡县的详细资料，根本无从做起。 唯一的解释就是，大周对陈朝各地的信息了如指掌，知之甚详。 当他们的皇帝躲在深宫抱着美人花天酒地时，周天子就已经在规划他的地盘了。 四人当前最深刻的感受就是： 陈朝之亡，一点都不冤啊！ “元胤，朕准备任命你为江南道刺史，如何？” 江南道统辖建康城周边，以及三吴之地，是陈朝旧地的核心地区。 宇文衍希望名望深重的萧摩诃来治理，能够更好的稳定民心。 当然。 暂时肯定不会让他领兵，因而让他做了刺史一职。 “陛下，这……” 萧摩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败军降臣，竟然能得到如此重用？ 其他三人也是瞪大了眼睛，相视一眼，似乎在问咱是不是听错了！ “你不说话，朕就当你同意了！” “德章，你去担任江西道刺史吧！” 当听到宇文衍任命萧摩诃为刺史，其他人内心没一点想法那是假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袁宪还是做梦般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见小皇帝朝他微笑点头，当即跪地谢恩！ “臣无以言表，谢陛下……” 袁宪在陈朝为官，一直忠心耿耿，却不得皇帝重用，内心多少会有些烦闷。 如今刚刚天下一统，就被新皇委以重任，成为一方大员。 感激之心不言而喻。 “遍览，朕希望你能做福建刺史，顺便辅助总管训练海军，可否？” 这下轮到头铁的鲁广达傻眼了。 给他一千一万个机会，他也想不到大周天子竟然会有如此胸怀。 早知如此，还头铁个锤子！ “臣，臣何德何能？” “罪臣之前所做所为，万死难辞其咎，陛下如此这般，吾感羞愧难当……” 鲁广达神情动容，内心大恸，感动到无以复加。 宇文衍摆了摆了手，随即把目光转向周罗睺。 “公布，朕准备让你出任山东道总管，替朝廷训练海军，意下如何？” 周罗睺作为陈朝一员猛将，让其治理一方可能有些强人所难。 还是发挥他的军事才能，让深谙水战的他去山东训练海军最为合适。 “这……” “谢陛下信任，以后我老周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周罗睺只作稍许犹豫，就一口应了下来，并当即表达忠心。 作为降臣，马上就让他执掌一道之兵马，这是何等的气魄才能做到。 “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愿卿等勤政爱民，报效国家！” “好了，后续让随行官员和你们好好讲一下大周三省六部的运行机制，方便以后更好的开展政务！” “臣等遵命！” 随后。 宇文衍御赐了金色天元刀，以及望远镜，眼镜等新奇玩意。 接着。 宇文衍又做出一个令人惊到下巴的决定： 把陈叔宝最宠爱的贵妃张丽华赏给了萧摩诃。 这就叫恩怨情仇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陈叔宝给萧摩诃戴了一顶大绿帽，现在宇文衍帮他倒戴回去。 孔贵嫔赏给了周罗睺。 龚贵嫔赏给鲁广达。 江修容赏给袁宪。 这是给他们的赏赐，也是断绝他们的退路。 连旧主的女人都睡了，除了一往无前别无他法。 四人也知道这个赏赐无法拒绝，只能乖乖接受。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同样无法拒绝，就算没有孟德之好，这样的美人也足以让人心动。 除了他们四人。 杨素，王鹰，元胄，元威，来护儿，李安，周法尚，王世积，于仲文几位主将，都赏赐了一名陈叔宝的妃嫔。 只有还未成家的李药师没有女人赏赐。 元胄作为中路军行军总管，屯兵江夏汉口，一场仗没打。 只和王轨，杨素他们与周罗睺对峙了月余。 到了建康城。 听说李药师在东面从京口一路杀到陈朝都城，过足了冲锋陷阵的瘾，顿时羡慕得不行。 跟在小皇帝屁股后面，央求带兵去平定地方。 还没等宇文衍松口，各地的捷报已经送回来了，整得他郁闷不已。 如今得到小皇帝的赏赐，抱着陈叔宝的一个妃子就进房发泄去了！ …… 第385章 弘文馆 关于总管的人选。 宇文衍把杨素调任至江南道。 改任李安为湖北道总管。 任命周法尚为湖南道总管。 任命王世积为江西道总管。 任命于仲文为福建道总管。 任命来护儿为岭南道总管，至于刺史一职，由冼夫人自行决定，上报朝廷即可。 本来考虑给元氏兄弟一个职位，但两人强烈表明希望继续待在小皇帝身边。 …… 南陈平定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城长安。 人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激动兴奋之情如同过年一般。 自从朝廷出兵。 这几个月来。 大家茶余饭后说得最多的就是统一之战。 特别是小皇帝亲自活捉陈叔宝一事。 被长安百姓广泛传颂。 政事堂和六部都堂的诸位大佬齐聚一堂。 脸上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们一直与前线保持密切联系。 整个战事如此顺利，也让众臣颇为意外。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大家成天乐得合不拢嘴。 皇宫内。 两位太皇太后，朱太后，以及宇文衍的三个媳妇，听到统一的消息更是喜极而泣。 宇文娥英，宇文衎，宇文术，还有萧瑀蹦蹦跳跳，欢呼万岁！ “那皇帝哥哥岂不是很快就能班师回朝，太好了……” 宇文娥英高兴地抱着三女就是一通吧唧。 “你个死丫头，亲我一脸口水……” 三女擦了擦俏脸，剜了小公主一眼。 围住她就是一通挠痒痒，大殿响起阵阵银铃般的嬉闹声。 朱满月和两位太皇太后也是松了口气。 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四月初十。 南方新的行政区划，以及道、郡、县的官员任命诏书已经下达。 各级官府的运行机制将在三省六部机构下逐步确立起来。 接下来要做的是鼓励开荒垦田，大力推行均田制。 把从贪官污吏，地方豪强手中收缴的田地分配给自耕农。 这些人大多是依附于门阀贵族和地方豪强的荫户佃农，私奴部曲。 另外。 在建康和广州两地建造铸币作坊，并开始筹建各地的钱庄。 南北分离太久。 钱币，度量衡都得统一标准。 官道和驿站也得按照北地的标准进行修缮，扩建。 经过几天的熟悉了解。 萧摩诃，鲁广达，袁宪，周罗睺四人各自走马上任。 开启全新的人生篇章。 第二日。 宇文衍接见了儒学博士潘微，法漕参军虞世南，庶人欧阳询。 潘微不像溜须拍马的江总之流，是真正的大儒。 在南朝士子当中享有很高的声望。 虞世南是历史上唐初时期着名的文学家、书法家。 也是李世民“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他4岁丧父，由叔父抚养成人。 当下二十九岁的他名声未显，只是个法漕参军。 做些检定律法，审查案件的文书工作。 而同样是大名鼎鼎的唐初书法家欧阳询，眼下却只是个庶人。 他的祖父欧阳颁，父亲欧阳纥都是梁朝的将军。 因被陈文帝怀疑有二心被逼反。 兵败被杀，家族诛连。 年仅七岁的欧阳询因年幼幸免于难，被他父亲的好友江总收养。 没错。 就是善于溜须拍马，写艳诗的陈叔宝近臣，宰相、大文豪——江总。 因为出身的缘故，若是陈朝不灭，欧阳询穷其一生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哪怕江总权倾朝野，也不敢让一个叛将之后出人头地。 他比虞世南大一岁，至今都是白身，一介庶民。 直到此时站在大周天子面前，他都怀疑这是不是在梦境之中。 “潘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乃当世大儒，士林魁首！” “伯施和信本亦是青年翘楚，才华横溢之辈！” 君臣见礼后。 小皇帝客套了几句。 当即让二人展示一下他们的书法作品。 两人都是幼年丧父，官宦家庭出身。 但一个是良臣之子，一个是“叛将”之后。 成长境遇大为不同。 观二人之书法。 虞世南运笔稳健，骨力深藏，意气平和，遒逸内敛，颇具“二王”晋韵之风。 欧阳询汲取魏碑浑朴雄厚之气，笔力苍劲，惊奇跳骏，险劲外露，变化自如。 虽境界远未达到历史上二者传世之作的水准。 但已经有了各自的风格，放在当下算是上乘了。 潘微，韦孝宽，王轨，元氏兄弟，王鹰，李药师，萧摩诃等人全都近前观看。 “陛下，这两幅作品确属佳作，和您写的不相上下！” 王轨对小皇帝的书法水平最清楚不过了。 他自己本身也有些功底，对于书法品评还是有一定眼光的。 一旁的韦孝宽也点头称是。 “好，很好，名不虚传！” 作为书法爱好者，宇文衍后世对两人的传世碑帖研究颇深。 现场只有他才清楚自己所说的“名不虚传”指的是什么？ 听到两位国公和当朝天子都夸自己的作品好。 虞世南和欧阳询也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过。 听说小小年纪的皇帝，书法水平竟然和他们不相上下，着实令两人惊讶！ 对于自己的书法水平，两人还是相当自信的。 此时。 他们也在仔细欣赏对方的作品。 两个同龄人相视一眼，露出了惺惺相惜的目光。 “朕有心设立弘文馆，聚天下有才之士，弘扬华夏文化，传承神州底蕴！” “想请潘卿任馆主一职，总领馆务，如何？” 为了安抚南方士子，原本宇文衍是想任命潘微为国子监祭酒的。 但其中阻力不小。 国子监作为贵族专属高等学府，北方士族豪门肯定不愿将其交给南方大儒。 而南方的士人自“衣冠南渡”后。 以华夏正统文化传承自居，对北方儒者颇为不屑。 历史上。 隋灭陈后，对陈朝旧地实行了高压管辖之策。 不但苛罚频出，还让南方人“不论长幼悉使诵五教”，教南方百姓如何做人。 所谓“五教”即： 父义。 慈母。 兄友。 弟恭， 子孝。 这让自认为文化正统的南方士族、民众感受到赤裸裸的歧视。 让人心生反感。 宇文衍设立弘文馆，让潘微来做负责人， 就是表明他重视南朝传承的文化，安抚士人阶层。 “弘扬华夏文化，乃儒者使命，义不容辞！” “承蒙陛下高看，那老夫恭敬不如从命，愿以残躯略尽绵薄之力。” 潘微闻言大喜，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 “那就太好了。” “潘卿高德必定名垂青史，华夏之幸也！” 小皇帝握住他的双手，张口就是一顶高帽戴其头上。 读书人好面子，哪怕是花甲之年的老夫子也不能免俗。 潘微一听，果真乐得合不拢嘴。 “伯施和信本也到弘文馆任学士吧！” “谢陛下！” 虞世南和欧阳询也是喜出望外。 皇帝钦点的学士，前途一片光明。 天大的恩典砸在自己头上。 两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第386章 《江都集礼》 “朕还准备在建康城设“贤文殿”，同长安“文渊阁”一样，用来收藏传世典籍，归于弘文馆名下！” 作为全天下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 宇文衍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皇权统治将其夷为平地。 还要把它打造成江南的经济、文化中心。 推动华夏文明不断进步。 文渊阁已经收藏了将近二十万册的书籍。 555年，梁元帝萧绎兵败后，将收藏于江陵（荆州）的十四万卷书籍全部烧毁。 大量珍贵的典籍、古书被付之一炬，使得南朝的藏书数量大幅减少。 前几年。 宇文衍下诏求书，他的老丈人萧岿把江陵的五万卷书籍抄录献给了朝廷。 正月，攻陷建康城后，收图籍、封府库。 从皇宫、官员府邸收集清点书籍近十五万卷。 南朝文风盛行，民间收藏肯定也有不少。 从东晋起，到宋、齐、梁、陈，历时五朝，文化方面繁荣发展。 东晋时，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书法名扬天下。 诗人谢灵运、颜延之开创了近体诗的格律。 近体诗也叫今体诗。 四句称绝句，八句为律诗。 是相对于古体诗而言的格律诗。 《唐诗三百首》的大多作品，是近体诗的巅峰代表。 南朝宋刘义庆撰写了《世说新语》。 南朝梁刘勰撰着了《文心雕龙》。 宋、齐时的着名天文学家，数学家，科学家祖冲之等等。 以上这些都是南朝文化繁荣发展的代表人物。 “陛下高瞻远瞩，重视典籍，老夫拜服！” 潘微见皇帝小小年纪，却眼光深远，对文化典籍如此看重，内心钦佩不已。 宇文衍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传诏回长安，安排文渊阁学士带上典籍名录前来，核对两处藏书，互通有无！” “让毕王从工部书坊调派雕版印刷的工匠，到建康城开设书坊。” 潘微早就对大周的雕版印刷有所耳闻，可惜没有机会见识。 听宇文衍要在建康开设雕版印刷的书坊，内心充满了期待。 “潘卿，朕希望你和伯施，信本牵头，召集江南才华出众的士子执笔，修篡一部《江都集礼》。” “待到书成，都可入弘文馆为学士！” 这也是小皇帝笼络江南士子儒生的一样手段。 “臣等谨遵圣命！” 着书立传。 是每一个文人孜孜不倦的追求。 南朝文风自由，思想开放。 私家都可以修撰史书。 其中南朝宋范晔编纂的《后汉书》是为后世“二十四史”之一。 能参与官方主持修着的书籍，那可是名留史册的绝佳机会，多少文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三人不带一丝犹豫便应了下来。 宇文衍也是龙颜大悦。 此举一出，便能稳住南方大部分文人士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的芥蒂和隔阂就会逐步消除。 最终达到文化上的统一。 事毕。 小皇帝赏赐了每人一柄金色的天元剑。 像李白那般剑术高超，才华卓绝的文人，那肯定是凤毛麟角。 文人佩剑。 可作防身武器，更多的是当成一种饰物佩戴。 随后，又给他们还见识了神奇的老花眼镜和近视眼镜。 三人惊讶到无以复加，直呼神异！ 工部的玻璃制品作坊制作的近视眼镜，肯定不能像后世一样做到因人而异，精准配制。 只有两百，四百度左右两种，能够满足大部分人的使用需求。 拿着皇帝的赏赐，三人兴高采烈地出了德政殿。 着手召集儒生准备修着《江都集礼》事宜。 …… 几天后。 王鹰，李药师，元威三人先后收兵，杨素也抵达建康城。 “臣等参见陛下！” 四人单膝跪地，神情激动地给皇帝行礼。 “哈哈，快快平身！” 宇文衍畅怀大笑，一一将他们扶起身来。 “快看看，咱们的江神大将军当真是神武不凡啊！” “这几年在永安三峡打造战船，训练水军，辛苦你了！” 杨素没想到小皇帝竟然对他说出如此暖心的话语，面呈几分感动。 “承蒙陛下厚爱，臣不辛苦！” 江南道总管的位置落在自己头上，足以说明皇帝对他的肯定和信任。 成为一方大员，他杨素也算是熬出头了。 “子昌，平定闽州，干脆利落，好样的！” “陛下，臣只是照方抓药，挨个点名，算不得啥。” 王鹰登陆闽地后，率先拿八闽豪强总头子陈氏开刀。 凡反抗者皆斩，余者全部被俘。 拿捏了陈朝数十年的一方地头蛇被连根拔起。 另外几家与陈氏关系密切的豪强也尽数抄家，人员收押。 小皇帝点了点头。 对于第一个臣服自己的侍卫将军，君臣之间已无须更多的言语。 “二郎，这回过足瘾了吧？” 宇文衍转而看向元威，重重地捶了他胸口几下。 “嘿嘿，谢陛下，着实痛快得很！” 元威一脸意犹未尽。 说话间，还调皮地向他兄长眨了眨眼睛。 气得元胄直接把头扭向一边。 此次出征，仗打得最多的除了小李靖就是元威了。 做为东路军右先锋，他率五百轻骑渡江后先是拿下采石矶，然后一路杀到姑孰城。 后又前往江州，配合王世积平定豫章之地。 强势抹除豫章熊氏、临川周氏两大地方豪强。 “看看咱们十六岁的少年将军，活捉多名陈军将领，勇猛不输冠军侯啊……” 宇文衍给了李药师一个熊抱，打趣地说道。 “臣叩谢陛下！” 小李靖突然眼眶发红，喉咙哽咽。 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如果自己算是千里马，那小皇帝就是他的伯乐。 皇帝给予的这份知遇之恩，他会尽其一生来报答。 “好，很好！” 宇文衍将其扶起身来，拍了拍他的手臂，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作为东路军左先锋将军，渡江后拿下京口，一路杀到钟山白土岗。 后又和来护儿一起以少胜多，击溃陈朝出城决战的二十万大军。 最后与鲁广达率领的陈军恶战，大获全胜。 自渡江后，所率五千军马所向披靡，战绩彪炳，一战成名。 当晚。 宇文衍再次在台城摆下庆功宴，与一众出征将领庆贺南北统一。 “陛下，您当真把陈后主的妃子赏给我等？” 几杯酒下肚。 元威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问道。 尽管他已经极力控制了。 但笑容中还是透露出几许淫荡。 …… 第387章 宣纸 “问问你家大郎不就知道了么，他都睡好几天了……” 元胄因为没捞上仗打，心情不怎么美丽。 每晚和小皇帝赏赐的陈叔宝妃子疯狂折腾。 用以排解心中的苦闷。 宇文衍此话一出。 全场哄堂大笑。 性格内敛的元胄闹了个大红脸。 “嘿嘿，多谢陛下！” “药师，把你面前的那盘驴鞭给我，反正你也用不上……” 元威喜出望外，开始嘚瑟起来。 逮着各种鞭狂造。 那架式。 晚上不杀他个七进七出绝不善罢甘休。 杨素，王鹰听后也也是心中暗喜，不动声色地吃了好几盘。 郯国公王轨略显疲态，看样子这几天也没少折腾。 他不能和元威这等“一夜不拔六”的年纪比，毕竟已到花甲之年。 没有得到女人赏赐的李药师一点都不以为意，他可是和小皇帝一样练着道家童子功呢。 “年少不知精子贵，老来对比空流泪……” 小李靖把驴鞭端给元威，俯身将小皇帝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什么意思，药师，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对比什么啊？” “无量那个寿福，不可说，不可说……” 小李靖神神叨叨地回了一句，任由元威看着几盘鞭内心一片凌乱。 …… 翌日。 宇文衍接见了数十名从江南道宣城郡泾县赶来的造纸工匠。 泾县是宣纸的源产地，“宣纸”之名始于唐玄宗时期。 但泾县的造纸历史却可追溯到东汉。 还与集造纸术于大成的蔡伦有些关系。 相传蔡伦有一位名叫孔丹的徒弟，一直想造一种精良的白纸，为师尊画像。 多次失败后。 他辞别亲人，云游四方，寻师访友，切磋交流造纸技艺，以了却心愿。 偶然的机会，他发现泾县特有的青檀树皮纤维柔软、细长，特别适合制造白纸。 山中的溪水也不同一般，水质清澈见底，通过怪石嶙峋的山涧蜿蜒流出后，分成两股。 一股水适合制浆。 另一股水利于抄纸。 可谓是大自然馈赠的造纸圣地。 自此。 造纸术在泾县生根发芽。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 造就了历经千余年、举世闻名的纸中圣品——“宣纸”。 宇文衍就是想看看眼下泾县所造的纸质量如何？ 话说元威率军平定宣城郡后。 亲自到泾县请这些经验丰富的造纸工匠，可把他们吓得不轻。 迫于王师威严。 只好带上自家作坊的上品纸张随军来到建康城。 “小民参见大周皇帝！” 面对携数十万大军威势而来的北朝皇帝，内心忐忑的同时也有几分激动。 他们世居泾县。 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当地的县老爷。 如今，面对无比高贵的九五之尊，岂能波澜不惊？ “诸位乡亲免礼，平身！” “赐座！” 宇文衍和颜悦色，来到众人面前。 墨言紧紧跟在身侧，敏锐地注视周围的一切。 眼见皇帝竟然给他们赐座，数十名工匠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家不必惶恐，朕就是想见见泾县造的白纸，坐下聊。” 由宇文衍兴起的桌椅板凳已在北地流行开来，南方却还是跪坐。 提到跪坐。 就不得不说跪坐神器——支踵。 也就是历史上倭奴从中原引进后，用来摆放寿司、水果的那玩意。 支踵配矮案几。 是隋唐以前最主流的“正坐”形式。 唐时逐渐流行坐胡床。 胡床不是床，其实就是一种可折叠式的马扎。 椅子就是在胡床的基础上，加装扶手和靠背衍生而来的。 看到少年天子一脸和气，众人心中稍定，不敢忤逆，乖乖坐了下来。 宇文衍开始逐一查看他们带来的纸张。 白色的纸张相比泛黄的麻纸来，确实让人赏心悦目，眼前一亮。 不过眼下泾县产的白纸，质量却是一般。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纸浆不太均匀，略显粗糙。 “这些纸的主要原料是泾县特有的青檀树皮吧？” “正是，陛下竟然知道这个？” 一个老工匠拱手回应，疑惑皇帝为什么知道这些。 要说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泾县人都知道。 可从一国之君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们大为吃惊。 随后。 小皇帝详细询问他们的造纸原料以及相关工艺。 知道了为什么眼下泾县的出产的纸，还不是后来宣纸的原因。 那就是少了一种原料，以及一样“秘方”。 这种原料就是稻草秸杆。 秘方就是杨桃藤汁。 青檀树皮加稻草纤维按一定比例打制的纸浆，加上神奇的杨桃藤汁 不仅制浆均匀，质地白，出产还更高。 另外，他们的涂布也只用了石膏一种原料。 最好的涂布材料是白垩土、石膏、石灰、瓷土等细粉混合物。 要是有滑石粉则更佳。 宣纸的名头太大了。 作为一名书法爱好者，宇文衍的灵魂记忆中有不少关于宣纸的内容。 小皇帝娓娓道来。 一众工匠越听越惊，个个全神贯注，生怕漏了哪怕一个字。 以他们专业的眼光来看。 皇帝所说这些绝对是有关造纸术的诸多关键，必定有大用。 等到宇文衍说完。 大家还是意犹未尽，痴痴地望着端坐上首的少年天子。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吾等叩谢皇上！” 数十名工匠翻身跪地。 “有关造纸种种，朕都写在这个册子上了，你们可以每人抄录一份。” “回去后不要闭门造车，应博众家所长，共同研究，把泾县造纸工艺发扬光大……” “谨遵圣命！” 刚刚还在为很多细节没能记住而悔恨不已的工匠闻言大喜，再次磕头谢恩。 “等到泾县造出上品纸张，朕便将其定为贡纸所用！” 末了。 宇文衍还给众人画了一个大饼。 工匠们眼里直冒精光。 这要是成了，他们以后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宇文衍给每人赏赐了一些财帛，由墨言带他们下去抄录册子上的内容。 随后。 宇文衍又接见了会稽郡（绍兴）慈溪县越窑，江西道豫章郡陶阳镇的陶瓷工匠。 在撤州设道，合并郡县前，会稽称越州。 因而南朝最有名的一处官窑称作越窑。 越窑以青瓷闻名天下。 与北地襄国郡（邢台）的白瓷形成了当下“南青北白”的瓷器格局。 越窑青瓷胎质坚致细密，以莲瓣纹装饰，釉色类玉似冰，集古朴、精美于一身。 这个陶阳镇也是南朝的一个陶瓷之乡。 行政规划时，宇文衍将其更名为景德镇。 历史上，因宋真宗喜好此地出产的瓷器，便将当时的年号景德赐之，故名。 后世闻名世界的“瓷都”，当下却还名声不显。 当那里的工匠听闻皇帝召见。 激动的内心隐隐感觉到，赐名后的景德镇这是要腾飞了。 第388章 驾临扬州 宇文衍和他们聊了很多灵魂记忆中的内容。 烧瓷的窑炉。 窑温的控制。 釉水的调配。 彩色釉，以及釉上彩、釉中彩、釉下彩等工艺。 小皇帝说的内容杂而乱，很多只是一个概念。 但却为工匠们打开了一扇窗，开拓了思维。 瓷器一旦带上明艳的色彩，再与传统书画一结合，实用的器具就开始兼具艺术性。 唐以后才出现的彩瓷、裂纹瓷、青花瓷、景泰蓝等精品瓷器工艺。 每一件流传至后世都是珍贵的艺术品。 关于瓷器的内容，宇文衍同样写在了册子上。 这些都是他平常写写画画记录下来的。 当册子上一件件彩色瓷器的图画展现在眼前时。 一众工匠的眼睛都直了。 不得不说，宇文衍的写实画风确实逼真。 宛如一件实物摆在眼前一般。 这种视觉冲击实在太震撼了。 画中的瓷器真的可以烧制出来吗？ 工匠们从来没想象过这样的瓷器。 现在，心中燃起了跃跃欲试的火种。 宇文衍将册子交给了景德镇声望最高的一位老工匠。 其他人都可以抄录临摹副本。 这位老者的祖上是东晋时的赵慨。 他曾在江南多地为官，为人刚直不阿，疾恶如仇，为奸佞所不容，被降职贬官。 遂隐居陶阳镇，传授越窑青瓷技艺。 并对胎釉配制、成型、焙烧等工艺进行了一系列重大改革。 深受当地百姓爱戴。 后世景德镇陶工更是尊其为瓷器师祖，以神事之。 工匠们如获至宝。 领了赏赐后。 叩谢皇恩退下，第一时间找寻画工临摹册子。 …… 四月二十。 杨素和萧摩诃完全接手江南道军、政事务。 大军准备班师回朝。 陈朝的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及其亲属，以及建康城和周边地区的贵族门阀，近上万名俘虏将押往长安。 这招釜底抽薪，相当于把陈朝的精英阶层给一锅端了。 也是为了巩固朝廷对江南地区的统治做出的无奈之举。 这些人作为陈朝统治集团的既得利益者 现沦为阶下囚也只能任由处置。 押送任务交给王鹰，元氏兄弟，李药师。 从关中出发的二十万大军，伤者上万，战亡五千余， 这么小的伤亡可以说是奇迹了。 宇文衍还是心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战争肯定是要死人的。 幸存的军士都将返回关中。 陈朝旧地有湖北道、江北道参战的十万军队，以及杨素率领的十万水军。 足以应付局面。 临行前。 宇文衍和众臣商量。 决定依照邺城北齐皇宫的处理方法，将陈皇宫打造成一处游览景点。 只要购买门票，任由谁都可进去游览参观。 当人们心目中神圣高贵、遥不可及的皇宫，花点小钱就能随意进入。 其本身蕴含高高在上的王权属性就消失殆尽了。 根本不用费心劳力将其夷为平地。 再说。 真正的王权在于民心，不在于一座城，一座皇宫。 宇文衍将河南道刺史杨尚希运作邺城皇宫的模式细说了一遍。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让萧摩诃自己琢磨着去做。 随后。 小皇帝在韦孝宽，王轨的陪同下，由龙武卫，外加五千军队护送前往扬州。 当然，还有“暗影”的一百名暗卫，由影子亲率，于暗处护卫天子安全。 正月初一从寿县南下六合县时，宇文衍一行经过扬州，但是没有进城。 建康城距离扬州也就两百余里，沿长江水道顺流而下，一天就到了。 扬州码头。 人山人海。 百姓们聚集在此，迎接南征的天子驾临扬州城。 宇文衍身着金甲，手持银枪，立于五牙战舰船首，青袍猎猎，英武不凡。 “恭迎陛下驾临扬州，吾皇福寿万年！” 数千百姓遥望居高临下的大周皇帝正向他们挥手致意。 激动的欢呼声直冲云霄，目光中尽显狂热之色。 此时。 大家直接无视了威武雄壮的五牙战舰，眼中只有威风凛凛的少年天子。 “臣等参见陛下！” “恭迎陛下凯旋，敬贺神州大地重归一统！” 宇文衍一行下船来到码头。 滕王宇文逌，江北道总管尉迟顺，刺史司马消难，以及一众属官已经恭候多时。 “诸卿免礼！” 小皇帝抬了抬手。 尉迟顺向属官介绍随行的郧国公韦孝宽，郯国公王轨。 随后。 宇文衍骑上汗血宝马“逐日”，在道路两旁百姓的欢呼声缓缓进入城。 扬州城和建康城同处长江下游。 一个江北，一个江南。 人杰地灵，物产丰富，交通便利，商贸繁荣。 当下的扬州在成都、邺城、广州之上，可以和长安、洛阳、建康相媲美的繁华城市。 丝、麻纺织手工业蓬勃发展，园林建筑独具一格。 颇具文化底蕴。 “士元，徐将军，远洋试航，海上漂泊，辛苦你们了！” 来到城内行宫坐定，当即看向刘焯和徐辉。 徐辉是第一艘小型宝船试航的统领。 刘焯则是测试浮水罗盘和过洋牵星术的负责人。 “回陛下，我等远洋航行，虽有风浪，但却眼界大开，这点苦根本不算什么！” “是的，您提出的牵星术配合指南罗盘为海船指导航向，令臣见识到了观测天象的实际作用，受益良多！” 两人自从前年八月从南洋诸岛返航后。 就在扬州总结试航成果，训练新的海员。 去年新下水的两艘宝船，试航时顺道把张须陀一行送到了本州岛北部的汉至平原。 返回扬州后，略作休整，十月份又沿着刘焯他们走过的那条航线下南洋试航了。 目前还没有返港。 本次下南洋，徐辉、刘焯他们试航的那支船队也再次出海。 以小型宝船为首的三支船队，每队都有百余艘随行海船。 首要任务还是试航，测试宝船性能，培养牵星术导航员，以及操作船只的海员。 顺带沿途进行一些商品贸易，所得盈利用于船队和船坞的一应开支。 今年。 又有两艘小型宝船于上月下水，按前几两次试航船队的路线进行试航。 也就是沿长江出海后，向东到达大周从新罗租借的釜山港，继续东行到张须陀经营的汉至平原，最后抵达北海道石狩湾。 短暂休整后。 绕行津轻海峡，沿本州岛南岸向西返回扬州。 有了小型宝船， 宇文衍决定每年都安排船队进行此航线的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