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妻为妾?贤德大妇她掀桌了》 第1章 贬妻为妾? 为了给夫君求来救命的良药,容枝枝跪了三千台阶。 可夫君立功归来,却带回亡国公主,要将她贬妻为妾,还说这是她的福气。 她和离后,嫁给了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 深夜,首辅大人与她缠绵在鸳鸯被上,贴着她的耳问:“为夫可有比他更叫夫人满意?” —— 庆功宴上,众人笑语晏晏。 可容枝枝心中颇有些不安,不为别的,只为自己三年未见的夫君,眼下虽然坐在自己身侧,可对方不知为何,一直在回避自己的眼神,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一般。 这令容枝枝心思微沉。 此刻,老乾王妃看着容枝枝,笑着开了口:“照本王妃说,这世上再没有比枝枝更贤德的大妇了!” 老乾王妃开了口,其他命妇便也如数家珍般,夸赞了起来: “可不是?容氏嫁给信阳侯世子三年,给小姑子安排了好亲事,给小叔子找了好夫子,还日日侍奉婆母,恪尽孝道,可惜我福薄,没有这样的好儿媳。” “这算得什么?最令世人称道的,还是当年信阳侯世子病重,大夫都说活不过几日,世人都以为容家嫡长女怕是会悔婚,却不曾想枝枝毅然嫁了过去。婚后更是跪了三千台阶,找释空大师求来奇药,给世子治病,如此重情重义,谁家儿郎听了不欣羡?” 作为主角的容枝枝,勉强压下了心中的忐忑,含笑道:“王妃和诸位夫人谬赞了,枝枝实在是担不起!” 这些赞誉的话,这些年她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她的贤名在大齐早就广为流传,京城早就因此,有了“容家有女百家求”的说法。 而这会儿,乾王妃还想起来什么了:“枝枝啊,说来这三年,一直听闻世子卧病在床,我还以为,你求的那奇药未能治好世子,只吊着命。” “没想到世子早就痊愈,暗中潜伏到昭国做密探,今日立功归来,陛下亲自设宴款待。如此看来,当初你便是用那药,治好了世子世上的暗毒了?” 容枝枝笑道:“正是如此!” 乾王妃拊掌道:“好啊!好啊!信阳侯夫人,本王妃真是羡慕你极了!” 容枝枝的婆母信阳侯夫人覃氏,此番也是笑容满面,露出与荣有焉的神情,抓过容枝枝的一只手拍了拍:“我家能聘得这样的儿媳,确是我儿莫大的福分!” 就在这个时候,容枝枝眼尖地发现,自己的夫君齐子赋想要起身。 那种不好的预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容枝枝的另一只手,兀地攥住了对方的衣袖。 齐子赋一顿,偏头看了容枝枝一眼,温和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歉疚。 容枝枝看着他这死出模样,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甚,忙是小声道:“夫君,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同陛下讲?我们先回府商量一下再说可好?” 然而,齐子赋竟是十分坚决,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袖子,从容枝枝的手里扯了出来,还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接着,便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大步走向殿中。 见此,容枝枝的心凉了半截。 众人也都顿住看向他,只见齐子赋走到了大殿中央跪下,对永安帝道:“陛下,臣有事相求!” 永安帝年仅十三岁,却已经有了少帝该有的威严。 帝王盯着齐子赋,缓声道:“齐爱卿是朕的大功臣,若不是你传出来的那些消息,王元帅也难以灭了昭国,将其归于我国版图。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齐子赋一字一句道:“陛下,臣出使昭国这三年,遇见危机无数,三个月前险些丧命,亏得昭国公主玉曼华救了臣一命,臣已经答应娶她为妻,还请陛下允准!” 他这话一出,满堂皆惊,不少人的眼神,都往容枝枝的脸上看。 容枝枝脸上的笑也彻底僵住,悬着的心到底是死了,她就知道,齐子赋今日表情不对,情状定是对自己不利。 只是……娶妻? 他的意思,是要休妻不成? 这会儿是张御史第一个没忍住,站起来道:“荒唐,信阳侯世子,你已经有妻子了,现在又说娶妻。你这是将你的元妻,置于何地?” 齐子赋道:“陛下,昭国虽然已亡,但先昭国还有许多势力,未曾归附我国,臣以为臣娶了昭国公主,善待于她,能叫先昭国之人看见天子仁慈,从而生出归顺之念。” 他这话一出,工部尚书道:“此言也有理!” 齐子赋接着道:“公主虽然已是亡国公主,但到底是金枝玉叶,只能为妻,所以枝枝她可以为妾!” 容枝枝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也没想到,他能说出叫自己堂堂太傅的嫡长女为妾的话,她活了这许多年,第一回有了气得想仰倒的感觉。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倒! 她若是倒下了,成了众人的笑话不说,接下来她的处境,怕就真的是这些人说什么是什么了。 她死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方才叫自己冷静几分,只是眼神也逐渐冰冷。 这会儿,是张御史怒道:“信阳侯世子,你莫不是忘了,我朝不允许贬妻为妾!若有此等做法,杖九十,还得将妻子还于嫡妻之位!” 大齐的律法,极是保护原配正妻,齐子赋的说法,不止违背礼教,甚至触犯国法! 容枝枝也盯着齐子赋,她倒是想知道,对方能说出什么话来反驳张御史。 却没想到,齐子赋竟开口道:“本世子也知道如此是不妥的,但是枝枝贤德,也为了家宅安宁,说她愿意做妾,给公主让位置。” 说完之后,他央求的眼神,看向容枝枝:“对吗?枝枝?” 容枝枝没想到他竟能无耻到如此地步,竟说是她求的!在他今日发癫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的他与那昭国公主的事! 好!好!好!! 这就是她嫁的夫君,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都看向了容枝枝。 就是乾王妃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孩子,你要想好,这为妻和做妾可不一样,你若是做了这个妾,你和你的子女未来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齐子赋:“王妃放心,枝枝生的孩子,本世子也会当嫡子看待!枝枝,你快说句话,不然张御史怕是要说为夫在陛下面前编造事实,欺君罔上了!” 说完,他定定地盯着容枝枝。 他这是要把容枝枝架在火上烤。 若是不答应,他便是欺君,众人见她在这个时候,都不维护自己夫君的利益,会有损她的名声,这也就罢了,若是陛下因为欺君之罪震怒,整个齐家包括她,恐怕都要倒霉。 可若是答应,她就是妾! 从尊贵的正室嫡妻、世子夫人,变成在大齐国,可通买卖的妾! 第2章 贤德大妇,她不当了! 覃氏其实此番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做得过分了些,因为先前整个齐家是没人听过对方和那公主的事的,何来容枝枝自请为妾之说? 可儿子顶着欺君之罪,在陛下面前说这些话,枝枝若是不应下,陛下就是不下令严惩子赋,恐怕信阳侯府也会失了圣心。 于是她立刻看向容枝枝,抓着她的手笑着道:“枝枝,这事儿你先前不是也与母亲提过,说你虽然不愿意,可为了子赋,也只好认下了。” “你素来便是如此贤德,你放心,以后即便你做了妾,你如今该有的,母亲还是一样都不会少给你!” 覃氏手中微微用力,这是在提醒容枝枝,以大局为重,以侯府为重。 容枝枝听完覃氏的话,更是难以置信。 覃氏身体不好,半边身子常常使不上劲,她在信阳侯府这三年,日日给她按摩针灸,一双手都粗了几分,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覃氏不阻拦她的儿子,却是叫自己认下此事? 她的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信阳侯。 她这个公爹呢,如何看? 信阳侯是父亲的至交好友,也是他们二人,当初给自己给齐子赋定的娃娃亲。 信阳侯的眉头此刻也皱紧了,他并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莽撞! 可事已至此,为了侯府不被陛下厌弃,他也开口道:“枝枝这样贤德,日后家里虽然正妻是大昭的公主,但本侯也会吩咐众人,以正妻之礼对待枝枝。那昭国公主只占个名头,其他的,都还是枝枝的!” 容枝枝听笑了,这一家子,就是要牺牲她一个,好为齐子赋的负心无情、及他此刻在陛下面前的狗叫负全责! 她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 略微权衡了片刻,眼底俱是冷茫。 她这辈子如履薄冰,为了容家和自己的名声,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事事为齐家盘算,少有顾惜自己,终究得了这贤德之名,可今日却落到这样的下场。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既然这样,这个贤德大妇,她不当了! 她起身走到了齐子赋的身侧,同他一起跪下。 语气温柔,实则坚毅地开口道:“陛下,夫君和婆母许是喝多了,所以记错了。先前夫君与臣妇说的,是叫那公主做妾,臣妇才答应下来。让她做妻子,臣妇是万万不能应的!” “臣妇的父亲,乃是当朝太傅,是先帝的帝师,臣妇身为他的女儿,岂会自轻自贱,甘为妾室?” “说来,也不知是不是夫君和婆母听岔了,误会了臣妇的意思,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还请陛下看在夫君这一回到底是立功归来的份上,饶恕夫君御前失仪之罪!” 她不再同从前一样,有什么都说是自己的问题,把所有能担下的责任自己担下,也不再同从前一般隐忍。 反而直指是齐子赋和他母亲弄错了、喝多了,甚至明确指出齐子赋御前失仪的罪过。 然而她这一次的“不贤”,在场许多人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任谁听完了容枝枝的这番话,也知道是信阳侯一家不要脸,逼着媳妇自贬为妾。 这令众人看信阳侯一家的眼神,都带了鄙夷。 容枝枝先前在京城名声有多好,为信阳侯一家做的事情有多少,此刻众人就有多瞧不起他们一家! 这下。 信阳侯和覃氏的脸,都冷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枝枝,对方这么一说,以后这京城的人还怎么看他们家? 齐子赋也惊愕蹙眉,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枝枝一向温柔体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救他的性命,她甚至一路跪上山去,找释空大师求药。 可现在…… 她不听自己的了!她也不要自己贤德的名声了? 礼部尚书的夫人江氏,第一个没忍住讥讽道:“怎有这样的人家,逼着好好的儿媳做妾,我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覃氏忙道:“没有的事!当真是枝枝先前……” 容枝枝打断道:“母亲,你喝糊涂了。” 覃氏怒道:“容枝枝,你怎敢如此不孝,在陛下面前打断我说话!” 江氏讽刺道:“谁遇见这样的婆母,还能孝顺得起来!” 覃氏:“江氏!老身与你无冤无仇……” 江氏:“确是无冤无仇,所以我今日,不过是仗义执言罢了!若是容氏这样的好儿媳,都要做妾,这世上怕是没有天理了!也不知有的人家,怎么做得出这样昧良心的事来!” 江氏的母亲是榆阳大***,就是陛下也要叫大***一声姑奶奶,她自是不把覃氏放在眼里。 乾王妃也很是不高兴,齐家人这样欺压容枝枝,让她这个方才褒奖容枝枝的人,也很是没脸。 她看向永安帝道:“陛下,我朝从来没有贬妻为妾这样的事!若开此先例,人人效仿,日后我大齐岂非是礼崩乐坏?” 永安帝:“皇叔祖母说得是!齐子赋,你既是喝多了,便坐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念在你有功于大齐,方才你说的疯话,朕就当没听到!” 齐子赋急忙道:“可是陛下,曼华公主已经怀了臣的骨肉!” 这下,整个殿内安静了下来。 若齐子赋只是喜欢玉曼华,那倒也没什么,此事驳回去就驳回去了,可先昭国的公主怀孕了,这婚事怕是只能结! 只是这妻还是妾的问题…… 这令乾王妃和江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关亡国公主和先昭国旧部的态度,这是国事,她们哪里还好插嘴? 一时间众人看容枝枝的眼神,都变得怜悯起来。 若最终为国事计,怕还真的要委屈这个姑娘! 永安帝听到这里,看齐子赋的眼神,也冰冷起来:“你竟敢与一个亡国公主私相授受?” 那玉曼华就是要善待,要许婚,也该是听自己安排,怎么就轮到齐子赋自己把事情闹到这个局面了? 齐子赋磕头请罪:“臣该死,臣一时糊涂!” 覃氏这会儿也狠狠瞪了一眼容枝枝,都怪她!若是她先前就答应做妾,儿子岂会要把玉曼华怀孕的事也说出,惹得陛下大怒? 真是不识大体! 众人还说得了这样的儿媳是自己有福气,有个鬼的福气! 信阳侯连忙为自己的儿子站出来,跪下道:“陛下,事已至此,虽然是委屈了枝枝,但为了大局计,还请您暂息雷霆。想来就是不为了自己的夫君,为了齐国,枝枝她也是愿意牺牲的!” 第3章 愿意和离 少帝蹙眉,看信阳侯一家的眼神,早已不如开宴的时候那般和善可亲。 而信阳侯没等到天子开口,便看向容枝枝,劝说道:“好儿媳,你父亲素来教女有方,他若是知道此事,想来也是会叫你顾全大局的!” 眼底带着讽笑的容枝枝,不紧不慢道:“公爹,我父亲是教我顾全大局,可没教过我做妾!” 话毕,她俯跪在地:“陛下,为妾,万万不能,我容氏一族的清名,决不能毁在臣妇手中,还请陛下明鉴!为了大局,容枝枝愿意和离,我容家与信阳侯府就此断绝姻亲关系!” 罢了,三年而已,她输得起! 左右他们也还没圆房。 从小祖母就教她,人生恰如棋局,容家的孩子要有风骨,若是输了,便该有好的棋品认输,更该有再开新局的勇气与魄力。 这一家白眼狼,她舍得下! 和离的话一出,满堂皆惊。 只因大齐的律法虽还算保护嫡妻,可和离的妇人,若是想再嫁,婚姻也难免艰难些。 而且对名声,总是不好的。 令众人意外的是,第一个提出反对的人,竟然是齐子赋:“不行!枝枝,你已经是我的妻子,生死便都是我齐家的人,怎么能和离?” 容枝枝讽刺道:“难得夫君也知道,从前我嫁入你们家,是为了做妻子的!” 齐子赋听完这话,好一阵没脸:“我知道此事委屈了你,但我还是爱重你的!” 容枝枝不咸不淡道:“哪个好儿郎,会让自己真正爱重的人做妾,把无媒苟合的人娶回来做妻子?不如夫君还是爱重爱重昭国的公主,叫她来做这个妾可好?” 齐子赋:“……” 他实是没想到,记忆中温顺的妻子,竟如此牙尖嘴利,竟是在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前,怒怼自己,半分颜面不给自己留,甚至还说自己与人无媒苟合! 到了这步田地,容枝枝自然是不会给齐子赋留面子了,她好好做着一个受人赞许的贤德大妇,他一家偏要将她的脸面扯下来,丢到泥地里踩。 竟如此,那谁都别想痛快了。 覃氏此番也不快地道:“容氏,你怎这样说你夫君?亏得我还以为,你当真是个好儿媳!” 容枝枝面无表情道:“婆母说得是!若您也觉得我不好,便同我一起请陛下允准和离吧!” 覃氏:“你……” 她被噎住了。 她哪里会不清楚,容太傅在朝中根深蒂固,学生众多,比起玉曼华这个亡国公主,儿子要想得到更多的实权,容家能给的助力只会更多。 她也当真是恼火,先前容枝枝在家里,对自己十分孝顺,不管自己如何磨搓她,怎么给她立规矩,她都是含笑以对,尽心为全家上下盘算。 可今日这是怎么回事?!要翻天了不成? 只见一家一家看热闹的眼神,落到了他们家身上,眸光还多有对他们一家的轻视,覃氏也是一辈子都没觉得如此没脸过,这令她越发地厌恶容枝枝今日所为了! 永安帝被吵得头疼,开口道:“好了!此事攸关国事与先昭国公主的安置,朕还并未亲政,相父如今也亲往昭国肃清叛逆,此事还是等相父回来,再行决断吧!” 永安帝口中的相父,乃是十七岁便连中三元,二十一岁拜入内阁并兼任太子太傅,二十三岁便做了首辅的沈砚书。 说来,沈砚书当上首辅那一年,陛下才八岁,先帝临终前命沈相摄政,让陛下拜沈相为相父,托孤于沈相。 先帝驾崩后,沈相已经辅佐陛下五年了,相爷如今也二十有八,至今未曾娶亲。 永安帝发话之后,便起身道:“散了吧!” 众人起身:“恭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帝王临去那一眼,看向齐子赋,眸光极为冰冷。 这样的眼神,信阳侯一家自然收入眼底,他们当然知道,陛下是对齐子赋不满了,信阳侯夫妇心里对容枝枝的怨念也更大。 永安帝往内宫而去。 杨大伴小心地问道:“陛下,您似对信阳府不满?” 少帝黑着一张脸道:“自然了!那一家做的什么事儿,你看不出来?容氏的贤名,整个京城谁不知道?” “先昭国的公主委屈不得,不能做妾,那我大齐的姑娘,堂堂太傅的嫡女,就能受委屈不成?” “若是相父在这里,定是得说一句:我大齐攻破昭国,是为了壮我国威,使大齐百姓们过得更好,难道容枝枝就不是我大齐的百姓,要平白为此受这样的折辱?” 杨大伴也摇摇头:“可不是!信阳侯世子这事儿,的确是做的不地道!” 永安帝:“要朕说,那玉曼华就是要嫁给齐子赋,也只能是妾,绝不能动摇容氏的正妻之位。” “只是涉及了昭国旧部,朝堂上那帮糟老头,又会吵得朕头疼,还是叫相父去操心吧!” 现在玉曼华怀孕,永安帝能想到的,对容枝枝的处境最好的法子,便是看相父能否安排玉曼华做妾。 和离了,对容氏的名声,到底是不好听。 杨大伴自也只好跟在陛下身后,连连称是。 …… 信阳侯夫妇黑着脸,仿佛容枝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对不起他们全家的事情一般,大步往宫外走。 冬日里十分严寒,今日还落了些薄雪。 到了宫外。 见着容枝枝出来,在宫外等着她的陪嫁大丫鬟朝夕立刻冲过去,递给了容枝枝一个汤婆子:“世子夫人,快拿着,保暖。” 容枝枝看了朝夕一眼,接过了这个汤婆子,冰冷的手心渐渐有了暖意。 也令她被信阳侯一家,弄得寒凉至极的心,稍微回温了几句:“你有心了!” 再不回温,怕不是被生生气死,就是被寒心到生生冻死。 朝夕笑着道:“这是应当的!” 只是她心里也奇怪,按理说今日不该是个好日子吗?怎么侯爷和夫人的脸色都这么难看? 这令朝夕脸上的笑,也连忙收了几分。 而覃氏的怒气,此刻似乎隐忍到了极点,她看着容枝枝道:“你今日委实是糊涂,丢尽了你们容家的脸,更丢尽了我们侯府的脸面!陛下御前,你竟丝毫不顾及你夫君的处境,就罚你自己走回侯府去吧!” 朝夕惊了:“什么?” 宫门口走到侯府,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这么冷的天,夫人是想冻死她们家姑娘不成? 第4章 这是我的马车 容枝枝听到这里,眸中露出讽笑,今日到底是谁叫容家和侯府丢尽了人,看来自己这个婆母,是半点都不明白。 齐子赋听了覃氏的话,面上露出一分迟疑:“这么冷的天……” 朝夕连忙道:“是啊,夫人,世子,这么冷的天,可不能叫世子夫人自己走回去啊!世子夫人身体娇弱,哪里受得了。” 她本以为这么一说,齐子赋会心生怜悯,求侯夫人收回成命。 却不想齐子赋听完,竟然看向容枝枝:“枝枝,你的丫鬟也说了,你吹不得这样的冷风!” 容枝枝定定看着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俊美男人,问道:“所以夫君的意思是……” 齐子赋:“只要你答应,明日随我面圣,自请为妾,我便求母亲让你上车!” 容枝枝脊背挺得很直:“如果我不呢?” 齐子赋断然道:“那你若是冻出了个好歹,死在路上,便休怪我没有提醒你!难道对你而言,正妻的位置,比命还重要不成?” 容枝枝笑了,她是真的没想到,三年前离开京城之前,信誓旦旦地说,此生绝不相负的齐子赋,如今竟会为了不委屈另外一个女人,这样威胁自己。 可笑她当初竟然还以为,他是个温润君子。 见她这样讽刺的笑,齐子赋只觉得十分刺目:“你如此笑什么?” 好似瞧不起自己一样! 覃氏这会儿已经上了马车,打开了车窗,对齐子赋道:“好了,我儿,莫要与她多言!先前我还当她真的多贤德,没想到竟都做的表面功夫。” “你同她说这些话做什么?她呀,主意大得很,如今婆母说话敢公然打断,夫君的要求她也丝毫不顾,没半点三从四德的模样。” “你便让她冻死在路上,也省了以后在我们府里,生出乱子来!真是个小贱蹄子,平日里装乖装得我都骗过了!” 覃氏这会儿真正是气头上,便越发口不择言。 陛下的看重何等重要? 她的儿子躺在床上病了多年,无法参加科举,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做密探传回来的那么多有用的消息,陛下还亲自接风洗尘,现在好了,叫容枝枝这么一闹,全毁了! 见覃氏拿这么难听的话出来骂容枝枝,朝夕气得红了眼眶,可偏偏对方是她家姑娘的婆母,她敢怒也不敢言。 饶是容枝枝已经对他们一家的薄情寡义有所准备,也没想到覃氏会如此不修口德! 齐子赋这会儿还道:“枝枝,你也看见了,母亲如此生气。你若还是不肯答应我的要求,一会儿便是我想给你求情让你上马车,母亲都不会听了!” 容枝枝抬眼看向他:“这个马车,难道我上不得吗?” 既然他们这样对自己,那她也只能自己心疼自己,她可不能真的冻死在路上,祖母知道了会伤心的。 齐子赋一愣,越发觉得她没了以前的温顺样子。 覃氏听容枝枝到现在竟然都没有半分悔改之意,话里话外,似还打算强上马车,当即便指着她道:“我不发话,我看你如何能上来!” 容枝枝盯着覃氏:“婆母,容儿媳提醒一句,您现在坐的,是儿媳的马车!” 覃氏一愣,面皮僵住了。 容枝枝接着道:“我出嫁当日,十里红妆,祖母为我准备了从生到死要用的所有物件,包括棺材,包括马车。” “婆母你坐的马车,是祖母怜我,花重金请天下第一巧匠打造,里头铺的毯子也柔软无比,马车比寻常马车少些颠簸。” “只是婆母您体弱,看上了这辆马车,儿媳便借您在用。这件事情,相信婆母没有忘记!” 覃氏气懵了,指着容枝枝的鼻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说,我占用你的马车不成?” 容枝枝依旧温和:“儿媳素来知晓,婆母爱惜名声。所以婆母若不想被人说占用,可以下车。” 覃氏登时呼吸都困难了,指着容枝枝:“你,你,你……” 听说子赋立功回来后便直接进宫复命,她与容枝枝也奉命一同乘马车进宫,信阳侯作为一个富贵闲人,本在外头钓鱼,所以自行骑马而来。 于是他们侯府,便只有这一辆马车在此。 自己要是下去了,这大晚上一时半会儿怕也雇不上车马,那冻死的就是自己了! 齐子赋听到这里,蹙眉看着容枝枝,指责道:“你怎么如此不孝?你看看你,把母亲都气成什么样了?” 容枝枝情绪稳定:“夫君,我也是为婆母着想。” “想来夫君也不希望明日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婆母占了我的嫁妆马车,扬长而去,将我这个马车的主人丢在路上。” “若是这般,婆母的名声,怕是不好听了!” 她能当上所谓的京城第一贤妇,自然靠的不全是忍让,还有对外将整个侯府立起来的手段。 从前覃氏很是喜欢容枝枝这些手段,能叫外头不敢看轻他们侯府,可今日容枝枝这手段用到她的头上,她才终于知道痛了! 信阳侯不快地道:“好了,闹什么,都赶紧上车回去!” 今日因为儿子的事,他们信阳侯府已经十分丢人,若是再加上占用儿媳的嫁妆这一出,怕是府邸都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没了。 覃氏心中恼恨,却也只得不情不愿地看着容枝枝上车。 郁闷之下,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讽刺地道:“像你这般,一点不顺心,便表露爪牙的模样,真正是令人憎恶至极。难怪我儿不喜欢你,宁可与那亡国公主一同担上无媒苟合的恶名,也不想继续叫你做妻子!” 容枝枝沉默,一点不顺心便露出爪牙吗? 她在侯府不顺心的时候太多了,她尽心侍奉婆母,可婆母天天给她立规矩,晨昏定省一日不能少,就连雷雨暴雪天也不见松散。家里也没几个省油的灯,她哪一天顺心过? 从未! 这一次若不是齐子赋叫她做妾,踩到了她的底线上,她也断不会如此! 而且,齐子赋与人苟合,倒成了她的错了? 深觉疲累的她,闭上眼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覃氏还在骂骂咧咧:“我儿不与你和离,只叫你做妾,那是怜悯你,你出了信阳侯府,在哪儿不会遭人嫌弃?” “偏生的你分不出好赖,叫我儿如此没脸!现在好了,显着你了,我倒是要看看,明日这个京城,还有几个人说你好!” “今日这祸都是你闯的,但凡你还有半分良心,明日你就回容家一趟,叫你父亲好好为我儿走动走动,他得势了,才有你的好日子!” 第5章 比狗叫难听 容枝枝闭着眼睛没说话,只觉得覃氏无耻无比,他们一家人这样欺她辱她,若非她方才强势了一把,甚至要被生生冻死。 现在竟然还有脸,叫她去求父亲,给齐子赋走动? 真是好大的脸! 覃氏见她不出声,蹙眉厉声道:“容氏,我与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容枝枝不咸不淡:“听到了。” 但没打算照做。 覃氏却以为容枝枝是答应了的意思,方才那疾言厉色的模样,也缓了几分,到底也是有求于容家的。 只怪自己的夫君不争气,身为侯爷在朝堂上却半句话都说不上。 心情和缓了之后,覃氏潺潺道:“这样就对了,不管日后做妻还是做妾,子赋都是你的夫君,你要以他为天!” “难道他与那公主在一起了,就不是你的丈夫了吗?” “你若当真贤德,便该将公主腹中的孩子视如己出,若是个儿子,便是我们家的长子。” “你一个女人,还不得要靠男人?照顾好了公主的孩子,将来即便你做了姨娘,他也会给你一口饭吃!” 容枝枝第一回觉得,人说话的声音,竟然能比狗叫还难听。 先前她只觉得这个婆母规矩多,难伺候,今日才知道,竟是如此自私歹毒。 果然人往往只有遇着事了,才会撕下平日里的面具。 在覃氏不断的絮叨声中,马车终于回到了侯府,停车之后,坐在外侧的容枝枝先下了车。 只是她并不如先前一样,恭敬地扶着覃氏下车,而是开口道:“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先回房了!” 话音落下,她便带着朝夕大步往自己的院子去。 从前一心一意伺候覃氏,那是出于孝道,可今日看来,覃氏并不值得她孝顺。 覃氏在齐子赋的搀扶下,恼火地下了车,指着容枝枝的背影,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看看她,你们看看她!今日像什么样子!” 齐子赋道:“母亲,我去劝劝她,想来她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待我好好说一说,事情便能解决了。” 覃氏摆摆手,示意他要去快去,她今日生生是要被气死了。 待齐子赋走了之后。 覃氏想着那会儿马车的事情,越想越是恼火,当即便一脚踢上了容枝枝的马车,谁知道那马车很硬,竟是叫她疼得脸都变了,嗷嗷叫了一声。 信阳侯烦躁地看了她一眼:“你哪里有半点侯夫人的样子!” 话毕,大步走了进去。 覃氏:“……!” 都怪容枝枝这个小贱蹄子,若不是对方气到自己,自己怎么会遭到侯爷鄙夷? 明日一早,容枝枝来给自己请安,她一定要容枝枝多跪一会儿! …… 容枝枝回了自己的院子后,便吩咐朝夕道:“遣人回容家问问,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晚宴,父亲未至,想来是已经让人找陛下告假了。 女婿的庆功宴,父亲都不出席,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朝夕:“是!” 话刚应下,便听到了脚步声。 容枝枝抬眼,便见着齐子赋大步进来了,男人眸光定定,里头都是身体大好还立了功之后的意气。 再不见从前躺在床榻上,什么都要人伺候的样子。 她求来天蚕莲治好了行将就木的他,却换来了今日的可笑局面,若是这般,或许当初就不该管他的死活…… 当个寡妇更好。 齐子赋进来之后,便看了一眼仆婢们:“都出去,我与世子夫人有话要说!” 朝夕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容枝枝一眼。 容枝枝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去。 齐子赋走到容枝枝跟前,试图去握她的手,却不曾想手刚刚伸过去,容枝枝便后退了一步。 叫齐子赋的手尴尬在半空中。 容枝枝:“夫君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齐子赋被拂了面子,收回了自己的手,盯着容枝枝道:“枝枝,我知道你委屈了,只是你既然爱我,就该多为我着想。” 容枝枝蹙眉,她其实并不知道,齐子赋为什么这么自信笃定地说她爱他。 难道他们两个的婚事,不是因为父母之命,不得违抗?而她也是受了多年做大妇的教诲,才事事以他齐家为重。 只是她也并未出言反驳,想知道对方还能说出什么来。 齐子赋接着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枝枝你也要体谅我,我在异国他乡,难得有一个人关心我,我一时糊涂了才……” “但事情已经发生,我必然是要为曼华公主负责。” “再说了,如果当初不是曼华公主救我,现在我已经死了,你眼下根本都看不到我,其实她是我们二人的恩人!” 容枝枝:“……” 作为一个循规蹈矩了多年的贤德大妇,她是不是不便说:你如今回来闹这一死出,还不如死在昭国? 罢了,对方到底是大齐的功臣,容枝枝也不想说如此恶毒的话。 便只淡声道:“夫君,可以和离,可以纳妾。至于其他的,不必再谈!” 齐子赋作为世子,要纳妾,容枝枝不会说什么,只要不动摇她正妻的地位,多少妾室,她都可以视而不见。 齐子赋:“你心里就只有正妻的位置,没有一点别的吗?你将我当什么?” 容枝枝:“那我且问夫君,你今日在陛下面前,说是我自己求的要做妾,你又将我当作什么?” 齐子赋一时语塞:“此事……” 此事确实是他对不住容枝枝,自也说不出个反驳的话来。 容枝枝又道:“夫君可还记得,当初我嫁给你后,治好了你的病,你感动万分,离京的时候说一定会立功,回来便在陛下面前,为我请封诰命。今日你在御前的那些话,就是你说的,为我请的诰命吗?” 齐子赋再次失语,半晌道:“枝枝,是我亏欠你!未来我一定百般补偿你!” “就算你失去了正妻的位置,可是无妨的,你还有我的爱,我发誓我待你只会比从前更好。” “曼华她有孕在身,如今也不便伺候我。” “说来我们当年还没来得及圆房,我便装病暗中前往昭国,你我夫妻多年未见,今日该好好温存一番才是!” “却是叫这些不开心的事情,闹了若久。叫仆人们备水,伺候我们休息吧!” 说着,他便要上来抱容枝枝…… 第6章 你就是贪慕荣华富贵 容枝枝是半分没想到,两个人都闹到这个份上了,齐子赋竟还想着圆房的事。 她又是后退三步,避开了对方,冷着脸道:“夫君,曼华公主的事情处理好之前,你还是回你自己的院子住吧!” 齐子赋难以置信地道:“难道不做正妻,你便碰都不愿意让我碰?” 容枝枝并不正面回答,只道:“夫君请回!” 齐子赋的容色,也终于冰冷了起来:“好好好!世人都说你爱我,为了我齐家愿意付出一切,我看你更爱的,是世子夫人的位置,你原来也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嫁给我罢了!” 容枝枝并不说话,只是想笑,为了荣华富贵?作为容太傅的嫡长女,以父亲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就是嫁去王府做王妃都是做得的。 若不是父亲和信阳侯定了娃娃亲,根本就轮不上一个病得快不行的侯府世子娶她。 可现在,齐子赋竟说这样的话…… 罢了,话不投机,没什么可说的。 见容枝枝美丽的容颜,冰冷至极,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及逐客的坚决,也没半分为她自己辩解的意思。 齐子赋绷着一张俊脸,神色冷漠地离开。 他走了之后,朝夕进来了,急切地对容枝枝道:“世子夫人,世子怎么走了?你们都三年未见了,他也不在你这里留宿?” 容枝枝:“我赶走的。” 朝夕:“?” 容枝枝三言两语,便将今日所有的事情,与朝夕说了一个分明。 朝夕听完气得发抖,她就说怎么那会儿一出宫,就觉得情状不对,主子们还动不动就提起做妾的事。 可朝夕想了想,道:“世子夫人,是否越是这般,您越是要将世子留下?说不定您与他小意温存一番,他便会回心转意呢?” 容枝枝直言道:“他今日若是宿在这里,我会觉得恶心。” 她受了这么多年名门贵女的教导和三从四德的熏陶,都忍不得这样一个人,或许她的身上,还是藏着几根反骨吧。 再说了,这样一个人的心,要他转回来做什么? 是什么稀罕物件吗? 朝夕被自家姑娘的话噎住了,也是,若是她自个儿嫁了姑爷这样的人,想来也是窝火的。 朝夕小声问道:“姑娘,您就一点都不伤心吗?” 容枝枝淡淡道:“伤心什么?当初嫁给病弱的齐子赋,也不过是因为父亲不想背上发迹后悔婚的恶名。” “我嫁过来是为了家族声誉,为了容家其他姑娘的婚事,这一点你是清楚的。” “高门贵女,被世家培养出来,心里惦记的,从来便是家族的利益和自身的荣誉,而不是那些没用的情情爱爱。既然无心,又谈何伤心?” 生气和寒心是有的,伤心……真的没有! 京城的优秀男子那么多,在遍地天才的皇城,三年前文不成武不就,仅有一张尚可容貌的齐子赋,若不是因为婚约,连她的眼都入不得。 朝夕听完倒是沉默了,她一贯知道自家姑娘是理智的,没想到竟然是理智至此,这会儿她都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会儿,回容家打探情况的仆人进来,禀报道:“世子夫人,主君叫你明日回一趟太傅府!” 这仆人是容枝枝从娘家带来的,自还是叫容太傅主君。 容枝枝:“知道了。” 也是,该回去一趟与父亲商量一番,两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若要和离,该切割的关系和势力,还是要让父亲早日切割才是。 …… 覃氏气得一整个晚上没睡好,一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虽恼恨儿子莽撞糊涂,可更多的还是恨容枝枝不识大体。 信阳侯被她翻得烦闷不已,根本睡不着,没好气起身:“你自己一个人休息吧!” 说罢就去自己的书房睡了。 这下,覃氏更是怨恨容枝枝了,都是因为娶妇不贤,这家里才一塌糊涂,儿子婚姻不幸、前途不明,自己这几年好不容易与侯爷和缓的关系,也再次生出问题。 怀着怒气,她特意起了个大早。 在自己的院内正厅,等着容枝枝来给自己请安。 她院内的陈婆子打算在屋里起两盆金丝炭防寒,覃氏却道:“不必起炭火了,就让这屋子里头冷着,一会儿容枝枝来了,叫她在地上好好跪一跪,让她清醒几分!” 若不是看在儿子还需要容太傅帮助的份上,她连房间都不会让容氏进,定是叫她跪在外头反省! 陈婆子道:“可是夫人,若是不点炭火,您不冷吗?” 覃氏其实很冷,但是为了磨搓容枝枝,她嘴硬道:“我无事,我手里有汤婆子,还喝着热茶,这身上暖和得很!” 陈婆子是心疼自家夫人的:“不如先点着,等世子夫人来了,再撤了火盆?” 覃氏:“都说了要叫屋子里冷着了!若是先点着,她进来后,不是还先暖和了一阵?我不愿如此便宜她!” 陈婆子见夫人如此坚决,也只好照做,嘴里也忍不住怨怪起来:“世子夫人也是,昨日在宫里那样闹就罢了,晚间还让世子爷睡了书房,当真是没半点贤妇模样!” 说起自己的儿子是在书房睡的,覃氏更是恼火:“我一会儿就好好教教她,哪里有这样做人媳妇的?” “夫君三年没回来,也不说好好疼疼他,竟叫他一个人宿在书房,像什么样子?容太傅的家风,也不过如此!” “也是我家瞎了眼,娶了个这样不懂事的毒妇回来!” 覃氏口中全是对容枝枝的贬损,已是彻底忘了,当初容枝枝为齐子赋求来天蚕莲,治好了对方娘胎里头带着的毒,那时候齐家是多感激对方。 陈婆子应和着道:“可不是!她还说要和离,也不想想,和离之后,上哪里找我们侯府这样的好亲事!” 覃氏听完,脸也是越发冷了。 不止是因着对容枝枝不满,也是因为这寒冬腊月的,不点炭火,着实是叫人从脚心里开始发凉。 初冬起,容枝枝便命人备了上好的金丝炭送来,覃氏从来没受半点冻,这会儿已是寒冬,骤然没了炭火,哪里受得住? 等了好一会儿,覃氏快冷的不行了,便问道:“这个不孝的东西,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来问安?” 院子里的婆子赶忙出去打听了消息回来:“夫人,世子夫人起了,想来就要过来了!” 覃氏点头,忍着酷寒继续等着。 她这会儿受得所有的冻,一会儿都要容氏还给她,叫容氏大冬天的跪在地上,必是比自己现在冷多了! 第7章 冻死老身了 覃氏等啊等,等啊等。 都没见着容枝枝的人,在她越发不耐的时候,终于等到婆子又回来禀报:“夫人,世子夫人出门了!” 受了快半个时辰冻的覃氏脸都绿了,拍案而起:“什么?!” 所以自己准备了一个早上的磨搓,竟然没有半点用处吗?这真是叫覃氏好一阵恼火。 最恼火的是,这顿准备没磨搓到容氏,却是把自己磨搓了一番,怎叫人不生气? 跑腿的婆子道:“听兰苑的人说,世子夫人是回娘家去了!” 陈婆子听到这里,立刻紧张起来:“夫人,世子夫人该不会是回娘家,找容太傅告状吧?” 覃氏听完,起先还有些紧张。 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不屑地道:“无妨,容太傅一向古板,她回去了之后只会挨骂!” “再说了,子赋如今立了功,正有势头,容太傅若是聪明,便该与我家更亲密才是,岂会站在容枝枝那边?” “是迎个和离的女儿回容家住着丢人,还是与出息了的姑爷和和美美,容太傅能选不出来?” 陈婆子:“夫人说得也是!” 覃氏:“也罢,就该叫她回家醒醒神!不然还以为自己,依旧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容家大小姐呢!” “进了我信阳侯府的门,就要守我侯府的规矩。好了,不说了,快将炭火点起来,冻死老身了!” 陈婆子:“……是!” …… 容枝枝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回到了容家,门房连忙来迎。 只是对方看容枝枝的眼神,已然带了一些怜悯,容枝枝了然,昨夜宫里的事,家里定然是知道了。 也是了,那么大的事,不可能没人告诉父亲。 仆人将容枝枝迎进去,并开口道:“主君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叫大小姐您旁事都放着,先在正厅等等他,他有事与您谈。” 容枝枝微微蹙眉,有些奇怪。 父亲这个时辰怎在祖母院中?而且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祖母的面谈?父亲孝顺,许多事情也会问一问祖母的意见,她老人家在家里一直很说得上话。 可父亲这样的吩咐了,容枝枝即便觉得奇怪,也依旧还是在正厅等着。 没多久,一名与容枝枝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子,大步走了进来:“哎呀,这不是姐姐吗?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回来了?是在齐家待不下去了吗?” 容枝枝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容姣姣最烦的就是容枝枝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从小到大,姐姐处处压着自己一头,众人说自己娇美,可偏偏姐姐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众人说自己有才华,可偏偏姐姐又是京城第一才女。 最可气的是,姐姐嫁给齐家那个病秧子,本以为对方要守寡了,没想到容枝枝还把那齐子赋救活了,又得了个京城第一贤妇的称谓。 容枝枝在世人眼里,简直称得上完美。 这一切,怎叫容姣姣不上火? 听说齐家要容枝枝做妾,容姣姣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兴奋得很,一听说她回来,就赶忙来看热闹了。 她一屁股坐下,接着讽刺道:“姐姐,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京城第一贤德大妇吗?姐夫也不过是叫你做妾罢了,有什么做不得的,你说是不是?” “还是今日你回来,实则是找母亲请教如何照顾孩子的?也是了,怀孕的人可是公主,亡国的公主也是公主嘛,你将来还得伺候她做月子的。” “哎,你如今啊,丢的不止是你自己一个的人,还有我们容家的脸面!以后真的做了妾,或是做了和离妇,众人还不得笑死你!可怜我也得跟着丢人。” 朝夕听着十分的来气。 当初若不是为了容家其他姑娘的婚事,大小姐何至于在太医说齐子赋没几天可活了,还得嫁过去? 如今大小姐受了这样的气,三小姐非但不心疼她,竟然还说出这些风凉话来! 她正要帮小姐说话,容枝枝却抬手握住了朝夕的手,叫她别出声。 安抚住了朝夕,她才看向容姣姣:“妹妹说得是,不过你倒也知道,我如今快和离了,总归名声毁了,以后终究是要做笑柄的。” “既是如此,你猜猜,我若是在外头泼妇骂街,去茶楼客栈当众说些粗鄙的话,到时候影响得是谁?”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妹妹你还嫁不嫁得出去!我若是妹妹你,这时候一定会好好尊敬姐姐,免得姐姐犯糊涂,与我玉石俱焚。” 容姣姣:“你……” 她哪里会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私下里笑话容枝枝的是不少,但是骂信阳侯一家狼心狗肺的更多。 所以即便姐姐和离了回来后,二婚困难些,但那些做正头夫人的,都是会理解姐姐的,所以对自己的婚事影响不了什么。 可万一容枝枝真的破罐子破摔,在外头发疯,叫人以为容家女本性不堪,那自己的婚事就真的完了,众人定会觉得,自己与姐姐同出一脉,品性定然差不多! 正在气恼之间。 外头走进来一名中年妇人。 对方进来后,容枝枝立刻起身,恭敬地道:“问母亲安!” 来人正是容枝枝的生母,太傅府的当家主母王氏。 王氏大步走到容枝枝的跟前,抬起手,不由分说地就是一个耳光,甩在了容枝枝脸上! 朝夕瞪大眼:“夫人……” 容枝枝被打得头都偏了过去,嘴角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脸更是阵阵发麻,不必照镜子都知道,面上定是有一个硕大的掌印。 她死死的咬牙,压下了所有的情绪,看向王氏。 王氏怒道:“方才没进门,就见着你大放厥词,威胁你妹妹!你这些年学的规矩,怕都是学到了狗肚子里!” 容姣姣立刻过去,拉住了王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姐姐也真是的,我不过是听说了昨日宫里的事,来安慰一下姐姐,没想到姐姐竟然威胁吓唬我,亏得母亲您来了,不然我都要被吓哭了!” 朝夕生气地道:“三小姐,明明是你先……” 王氏不悦地看向朝夕:“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奴才开口的份?想来就是你到了侯府,常常在你家主子身边耀武扬威,才叫你家主子如此糊涂!来人,将朝夕这个目中无人的东西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第8章 你为什么不吊死在齐家? 朝夕闻言,立刻吓得白了脸,可惊恐和不服气之下,心里又莫名生出了几分孤勇,正想着就是夫人当真要打死自己,她也要临死之前,帮自家姑娘说两句话。 却不想容枝枝一步,拦在了朝夕的身前,摆明了不准人动她。 朝夕看着姑娘纤细单薄的背影,却觉得高大无比,她唇瓣微阖动,眼里已经有了泪光:“姑娘……” 她心里这会儿已是后悔死了,姑娘几次三番提醒自己,要稳重,不要多话,因着她的身份到底是奴婢,容易被人揪着错处,可自己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王氏看着容枝枝的举动,眉心蹙起,厌恶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为了一个贱婢,忤逆母亲不成?” 容枝枝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看王氏的眸光极淡:“母亲多心了,只是朝夕是祖母买来伺候女儿的丫头,您若是下令打死了她,祖母那边恐怕会不快。” 朝夕又有什么错呢?其实也不过就是想帮自己说出容姣姣挑衅的真相罢了。 可朝夕不清楚,母亲不喜欢的哪里是朝夕开口,她不喜的是自己这个女儿罢了!所以母亲瞧什么本就是不顺眼的,哪里又容得了自己和朝夕出言分辩? 王氏怎会听不明白,这死丫头的意思,便是若自己打死了朝夕,她就要去找老太太告状! 这令王氏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好你个不孝的东西,竟敢拿你祖母压我!” 容枝枝轻声道:“母亲言重了,女儿不敢。女儿只是为母亲着想,担心母亲因此与父亲离心罢了。” 这话生生就是戳到了王氏的心窝上。 这几年老太太越发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而夫君却又是至孝之人,因自己不能令婆母满意,夫君嘴上不说,可看得出来是颇有不满的。 若再为这点子事,惹得老太太不高兴,怕是夫君都要睡到书房去了。王氏是真心爱容太傅,哪里受得了这个? 想明白了这些,王氏勉强压了心里的火,盯着容枝枝讽刺道:“难为你有心了!” 容枝枝这哪里是为自己着想,分明是清楚自己的软肋,知道自己紧张什么。 容枝枝知晓,母亲说出这句话,便意味着朝夕不会有事了。 然而容姣姣还不明就里,拉着王氏的手道:“母亲,您还真当姐姐为您考虑不成?朝夕不过是一个侍婢罢了,她自己心疼自己的丫头,不想让您打杀了,才把父亲也拿出来说事,父亲哪里会真的与您计较!” 王氏看了她一眼,不快道:“好了,不必说了!” 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她这个小女儿,竟是半点容枝枝的聪明都没学到,但凡姣姣有枝枝半点智慧,自己能少操多少心? 容姣姣被王氏这般呵斥了一声,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教唆母亲杀人。 便只一副维护王氏的模样,看了容枝枝身后的朝夕一眼:“狗奴才,母亲饶了你的性命,你还不磕头跪谢!亏得是遇见我母亲这样明事理大度的女主人,不然你几条命都不够死!” 容姣姣讨厌容枝枝,自然也讨厌容枝枝的狗,朝夕在容姣姣的眼里,就是一条容枝枝的忠犬,不喂骨头都能帮着容枝枝咬人那种。 王氏听完,只觉得姣姣不愧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说话极是贴心。 朝夕听着容姣姣颠倒黑白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哪里是夫人明事理大度饶了自己的命,分明就是自家姑娘为自己争取的活命机会。 可为了避免姑娘为难,她还是跪下了:“多谢夫人宽宥!” 王氏轻蔑地看她一眼,也懒得再在朝夕的事情上花心思,不过就是一个贱婢罢了。 她转而看向容枝枝:“你府上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嫁出去了三年,连自己夫君的心都看不住!” “闹出如此笑话,现在整个京城谁不说你没用?贤德,光有贤德的名声能干什么?抓不住男人的心,一切都是白搭!” “他去了昭国,你就不知道给他写几封信,聊表相思之情,叫他记挂着你吗?竟给了那亡国公主可乘之机,闹得我们容家也跟着丢人!” 若是从前,王氏说自己什么、骂自己什么,容枝枝都是听着。 可今日,种种的事情加起来,她心里太累了,她不想忍了。 于是她平静地道:“母亲,齐子赋隐姓埋名出去做密探,是不能收女儿的信件的。” 但凡有几分见识的人,都该清楚为国出去做间客,是多么私密的事,有的时候,国内甚至还要伪装人已经死了的假象,连家里人都骗着。 哪里还有什么可能传递书信,联络感情? 母亲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对方眼下这么说,不过就是因为不喜欢自己,也根本懒得思考这些,所以想到什么骂什么罢了。 王氏被噎了一下,深觉没脸,显得自己好似没脑子一般。 便是绷着一张脸,再次转移了话题:“所以你当不了齐子赋的正妻了,便回来找你妹妹的麻烦,威胁要与你妹妹同归于尽?” “我真是造孽,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才摊上你这样恶毒的女儿!” “早知道这般,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应当掐死你才是!便也没得似今日一般的难堪事!” 容枝枝温言提醒道:“母亲,我出生的时候,您已经掐过一回了。” 该是她来问,自己上辈子做了多少坏事,才摊上这样一个偏心又不讲道理的母亲才是。 王氏听完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曾想这桩秘事,容枝枝自己竟然知道。 她当即恼火地道:“那还不是怪你!一出生便是难产,竟是脚先出来,险些活活痛死我!似你妹妹,都不需我如何使劲,便生出来了,这便是来报恩的孩子!” “可你!你从出生的那天,我便知道你是来讨债的!若非是如此,怎会这样不孝,往死里折磨你的母亲?” “现在好了,险些要了我命不说,还要被齐家人贬做妾室,要我跟着你丢人现眼!” “我也不知道你今日回家来做什么,为什么不吊死在齐家算了,如此我们还能去齐家讨个公道,挽回家里的声誉,也省得连累了你妹妹今后的婚事!” 第9章 默认了不把她当回事? 容枝枝听完这些话,只觉得可笑,当年祖母说齐子赋一个病秧子,都活不了几日,怎么能叫自己嫁过去? 是父亲不愿因为悔婚影响容家的清名,母亲又哭着闹着说自己若是悔婚了,外头人怕是都不敢再与容家其他的姑娘定亲了。 她为了家族和父母还有妹妹们,压下心里的委屈,说服祖母做了齐家妇。 如今婆家这样欺辱她,母亲不止不关心她半分,却叫她吊死。 从前她的终生幸福,比不上妹妹的婚事,如今她的性命,在妹妹的婚事面前,依旧是不值一提。 她现在有些不值,为自己不值。 疲累之下,她懒得再说什么,便只是道:“母亲说得对,是女儿不孝,竟然还活着,实在是让母亲失望了。” 王氏:“你……你怎么说话呢?” 这话便生生衬得自己这个母亲,十分不慈一般。 容姣姣忙是道:“母亲,别生气!姐姐她是祖母养大的,不将您看在眼里,那也是有祖母给的底气,您生气又有什么用呢?您啊,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别是平白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姐姐不心疼,女儿可心疼得紧呢。” 一番话,挑拨离间做到了极致。 王氏本就憎恶容枝枝,再加上这些年来容姣姣的多次挑拨,那厌恶是与日俱增。 此番王氏听完了,果也是冷笑了一声,盯着容枝枝道:“是是是!我哪里管得了你,你可是有老太太撑腰,眼里从来就没有过我这个母亲!” 容枝枝没出声。 她眼里从来就没有过母亲吗?自然不是的,相反,从小到大,她想了无数的办法,讨母亲开心。 可是母亲看她的眼神总是厌恶的,就说是看仇人也不为过。 从来自己说什么,母亲都不会相信,而妹妹颠倒黑白的时候,嘴皮子随便一张一合,母亲便都信了。 这些年她不知道受过多少次冤屈,挨过多少次莫名其妙的耳光。 后头是祖母劝她,有的人生来与母亲的缘分就是薄的,这事儿强求不来,她在祖母怀里痛哭了一场后,便不再总是往母亲跟前靠了,甚至是避着母亲和妹妹走。 免了什么时候,又平白招来一巴掌。 然而出嫁了三年,今日归来也仍是如此。哪里是她眼里没有母亲?是母亲从来容不下她罢了。 王氏见自己说完话,容枝枝不立刻过来道歉,也不解释宽慰自己几句,她心里极是恼火,什么意思?是默认了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吗? 她正要发作。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容太傅大步走了进来。 王氏起来招呼:“夫君!” 容枝枝和容姣姣也见礼:“父亲!” 容太傅已经年近四十,但瞧着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十分俊美,二十年前还有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美誉。王氏是个极爱皮相的人,初见就对容太傅爱得要死要活。 当年江氏也看上了容太傅,对方是榆阳大***的女儿,王氏生怕失去了容太傅,甚至不顾自己的名声,拿着刀冲出去。 扬言不是自己死,就是江氏亡,吓得江氏觉得她有病。 已经退隐的王丞相,二十多年前在朝却是呼风唤雨,王氏又是他的独女,彼时江氏又不能打杀了她,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想着说不定什么就被王氏给捅了,于是江氏赶忙嫁给了如今的礼部尚书。 在活命和婚事之间,哪个重要,江氏还是分得清楚的,只是她与王氏也因此多年不睦。 而成功抢到了夫君的王氏,对容太傅自是体贴不已,此番立刻倒茶递给他:“夫君,天气冷,你且先暖暖身子!” 容太傅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多谢夫人,夫人辛苦了!” 他这个夫人,当年不顾贵女的声誉,拿着刀挑衅他人的事,一直令重规矩的容太傅很瞧不上,可不得不说对方嫁给自己之后,对自己极好,当年也不嫌弃自己贫寒,是下嫁,所以这些年夫妻之间,也算是相敬如宾。 这会儿容姣姣便开口道:“父亲,您也知道母亲辛苦,可是姐姐,却是半点孝心也无!” “她一回来,就把母亲气得心口疼,母亲说也说不得她,骂也骂不得她。她动不动就抬出祖母来吓唬母亲!” “无非就是看着母亲孝顺,拿捏着母亲罢了!您可好好教训一下姐姐,给母亲出口气才是!” 容太傅闻言,看了一眼低眉顺耳站在一旁的容枝枝:“果真如此吗?” 王氏愤愤地道:“岂止!她还说要在外面闹事,坏了她妹妹和容家其他姑娘的婚事呢。枝枝一贯是婆母教导的,不把我放在心上,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夫君……” 然而这会儿,容太傅也看见了容枝枝脸上的掌印。 他打断了王氏的话,不快地道:“你脸上的掌印是怎么回事?难道齐家那小儿,还敢与你动手不成?” 容太傅不能接受的,不是容枝枝挨齐家的打,他不能接受的,是他容墨青的女儿被外人打! 这哪里是打她,那是打自己的脸! 王氏一听这话,便尴尬了:“这,夫君……是她方才说些混账话,我气急了打了!” 听王氏这么说,容太傅的火气才下来几分。 只是他也偏头,十分不快地看着王氏:“你是糊涂了不成?你不知道母亲病了?” “母亲素来最宠爱这个孙女,一会儿她顶着这个巴掌印过去,要是心疼坏了母亲,加重了母亲的病情可如何是好?” “你都这个年纪了,做事怎么还是这般不周全,半点都不知道心疼婆母!难道是因她是我的母亲,不是你的?” 王氏又尴又尬,忙是道:“夫君,你可真是误会我了,我怎会不将你的母亲当成自己的,我当真只是一时冲动了!都怪枝枝乱说话,我这才……唉……” 她心里其实也恼恨得很,那个死老太婆为什么放着活泼可爱的姣姣不喜欢,非要喜欢容枝枝那个没眼力见的东西,闹得夫君总是为了老太太对自己不满。 倒是容枝枝一听这话急了,忙是问道:“父亲,祖母怎么了?” 第10章 请父亲应允和离 容枝枝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满是急切,望着容太傅。父亲一贯更在乎家风和家里的声誉,母亲心里只有弟弟和妹妹。 唯有祖母是心疼自己,爱自己的人,甚至出生那日,若不是祖母把她抢下来,她已经死在母亲手中了。 现在听说祖母病了,她自是着急。 容太傅听着她的语气,脸色缓和几分:“你倒是知道孝顺你祖母,她这些年没有白疼你!你祖母没事,只是老毛病又犯了,神医已经瞧过了,我也照看了她一整夜,已是没有大碍了。” 按理老太太病了,该是王氏侍疾,只是容太傅实在是孝顺,也加上知道母亲不待见妻子,所以自己亲自守了一夜。 容枝枝听到这里,已是放心下来,祖母有心疾,出生便心脉不全,此病没法根治。 这些年一直好好将养着,只是时而不时也会发作一下,容枝枝也是因此,跟着神医学了一手好医术,就是希望若是祖母身子不爽利,自己在身边时也能帮衬一把。 容枝枝:“那女儿去看看祖母!” 容太傅道:“不急,你祖母刚刚歇下了。而且你这脸肿着,怎么去看她?不是平白令你祖母心里不快?” 说完,他看了一眼朝夕,蹙眉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去给你家姑娘取几块冰敷脸!” 朝夕得了话,立刻屈膝:“奴婢这就去。” 她哪里是不心疼姑娘,只是那是夫人打的,主君不发话,她哪里敢! 容太傅:“一会儿脸上的肿消了,再去看你祖母。” 容枝枝:“是。” 她虽然很着急见着祖母,可也知道父亲的话有道理,祖母见着自己的脸被打肿,想来也是会生气受刺激,对她老人家的身体不好。 父亲对自己挨打没半点心疼,不在容枝枝的意料之外,但容枝枝也不在乎,父亲能事事考虑祖母就行,他能孝顺祖母,叫祖母晚年安乐,对容枝枝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王氏在边上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夫君又想起来自己打人的事儿,又怀疑自己的孝心。 却是容姣姣撒娇道:“父亲,哪有那么矫情!照我说,祖母就是太溺爱姐姐了,才叫母亲都教训不得姐姐……” 话还没说完,容太傅手里的茶杯,就对着容姣姣砸了过去。 落到容姣姣跟前的地面上,一滩水溅到了容姣姣的衣摆上,吓得容姣姣花容失色,腿也软了,忙是跪在地上:“父亲!” 容太傅黑着脸道:“混账东西!你竟然说你祖母的不是!看来我这些年,是真的太娇纵你了!” 王氏忙是帮着求情:“夫君,姣姣只是一时糊涂,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回头一定好好管教她!” 容枝枝即便没犯错,都能得来王氏的打骂,而容姣姣说错了话,王氏却是急着把责任往她自己的身上揽,帮着说话。 容枝枝在边上看着她们母女情深,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因为在过去的许多年,早就心里憋闷过太多次了,到如今早已麻木了。 容太傅寒声对容姣姣道:“滚去祠堂跪着,饿上一日醒醒神!再叫我从你口中听到半句对你祖母不敬的话,我便赏你几板子!” 容姣姣哭丧着脸:“是!” 王氏忙是道:“那若是姣姣要跪,枝枝也该一起去!她一大早的,言词对我不敬就罢了,竟也没去给我问安,还是我主动过来的!” 容枝枝唇角勾起讽笑,便是容姣姣自己犯了错,母亲也要叫自己一起受罚。 可惜了,这事儿母亲带不上自己。 果真,容太傅听完之后就蹙眉:“是我有事与枝枝商量,命人叫她把旁的事放放,先在这儿等着我的,有什么问题?还有,她还没先给母亲问安,急着去给你问什么安?你就那么着急,想越过母亲去?” 王氏面皮一抽,不曾想此事乃是夫君的交代。 听着对方后头的话,她心里也是窝火,可也不愿意惹夫君不快,于是道:“原是这样,是妾身误会枝枝了!” 容太傅摆摆手,道:“你先退下,我与枝枝有事说!” 他哪里不知道妻子不喜欢大女儿,他懒得与她继续在这里攀扯什么,便叫她先出去好了。 王氏心里闷闷的,夫君有事情不与自己这个妻子商量,却与容枝枝商量,还不许自己在这儿听。 这使她看容枝枝更不顺眼了,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那妾身先去准备午饭,夫君辛苦了一夜,妾身叫厨房炖汤,好好给你补补。” 容太傅点点头,示意她出去。 王氏不快地离开,临走还没好气地看了容枝枝一眼,对上母亲的眼神,容枝枝便知道母亲满眼只有父亲的毛病又犯了,父亲与自己这个女儿私下谈点事,都被她嫉恨上了。 王氏带着容姣姣离开正厅后。 容姣姣委屈地道:“母亲,父亲真是的!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罚我!” 王氏正是心烦,听完了也不快地看了她一眼:“你明知道你父亲愚孝,满脑子都是他的娘,我都不敢触霉头,你偏要惹他干什么?” 容姣姣竟是小声说了一句:“那老太婆死了就好了!” 王氏吓了一跳,忙是道:“你莫要胡说,叫你父亲听到会打死你的!” 容姣姣摇着王氏的手,压下了眼底的狠意:“好嘛,女儿知道的,也就是私下里与母亲您才敢说两句!祖母总是给您摆脸色,我这也是心疼母亲。” 王氏想了想,低声道:“我虽然也不喜欢你祖母,可她到底是你父亲的娘亲,她若是死了,你父亲会很是伤心,我不愿那样。” 容姣姣:“女儿知道啦!” 母亲还是太软弱了,有的事情,或许只能自己做决断。 …… 朝夕拿着冰块回来,隔着帕子上去给自家姑娘敷脸。 而容太傅这会儿,也看着容枝枝道:“你素来是个稳重明理的,齐家这事,你想怎么处理?” 在容太傅看来,女儿先前为齐子赋做了那么多,想来即便出了这样的事,也是轻易舍不得自己的夫君的。 容枝枝闻言起身,从来都是她听父亲的要求做事,第一回她也希望父亲能顺着自己一次。 她恭敬地跪在地上,含泪轻声道:“父亲,女儿想和离,请父亲应允!” 她不爱齐子赋,所以齐子赋闹出的事,她确实不伤心,可是她委屈啊。 凭什么她付出这么多,还要被人这样作践呢?她已经在齐家耽误太多,她不想继续耽误自己了! 血和泪,她都不想再为齐家那样的人家流。 第11章 八抬大轿将你接回 容太傅倒是意外了,审视着自己的女儿:“你想和离?对齐子赋半点眷念也无?” 容枝枝轻声道:“父亲,当初女儿为何嫁他,您是清楚的。从头到尾,女儿都不是为自己嫁的,为的是容家。” “如今,女儿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和离,女儿同样是为了容家。” “父亲应当清楚,那玉曼华到底是昭国公主,以我朝善待亡国皇室的传统,断然是不会叫她做妾的,昭国旧部也不会答应。” “可若我容家的女儿,遭人贬妻为妾,都要默默隐忍,父亲的官声和容家的清誉,亦会受到影响,是以女儿以为,和离是目下最好的解法。” 容枝枝在祖母的教养下,惯是冷静理智,她明白越是想达到什么目的,便越是要沉得住气,脑子要转得飞快,出言也要说到点子上。 她太知道自己古板的父亲,最在意的是什么了。 若是她现在细数自己的委屈,父亲不会放在心上,还会叫她多多隐忍,世上的女子大多是这么过来的,可说起容家名誉,父亲便是忍不得了。 果然。 容太傅听到这里,沉吟道:“你此言不错,就此和离虽不甚光彩,可到底给我容家的女儿们,留下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名声,外头也不敢小觑轻贱你的妹妹们。” “再有,我容墨青的女儿,怎么能为妾?为父为官二十一载,就连只小我几岁的先帝,都做过为父的学生。我们这样的人家,岂能容早就是个空壳子的信阳侯府这样对待?” “也怪为父,当年见着齐家那小儿病成那般,为了名声还是将你嫁过去,才叫你在那虎狼窝里受委屈,累带我容家也被这样羞辱!” 只恨先帝身体不好,年纪轻轻便薨逝,摄政大权还给了沈相而不是自己,不然自己只会比如今更受敬重,借给信阳侯府几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做这样的事。 容枝枝是何等聪明人,只是道:“怎能怪父亲?父亲有仁有义之举,都是那齐家白眼狼,辜负了父亲的一腔真心。” 父亲可以自责,但是她不能说:你说得是,我也觉得你糊涂得很,为了一点子虚名,将我害得这般惨。 她只能宽慰对方,如此父亲才会觉得,自己跟他一条心。 容太傅听完,果然欣慰地看了一眼女儿:“你素来是懂事的,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曾怨怪为父,是为父亏欠你!” 容枝枝小心地道:“亲生的父女之间,说什么亏欠呢?那和离的事,父亲是答应了?” 若是和离了,她还是想回到家里来,继续在祖母跟前尽孝的,祖母把自己教养大,是自己最爱重的人,所以父亲是否同意和离,对她来说十分紧要。 容太傅点点头,但他又道:“你祖母昨日发病,齐家小儿闹的事,我还瞒着你祖母,不敢告诉她,若是叫她知道齐家闹出这等事,怕是会气出好歹来。” “待过十天半个月,你祖母身体好些了,我再徐徐与她说起此事。再八抬大轿,一路放着鞭炮,风光将你接回来,你看如何?” 从来只有嫁女儿的时候八抬大轿,没有和离的时候,还八抬大轿请回来的说法。 和离的妇人,娘家往往是正门都不让走,叫走侧门。 而一向古板的容太傅能做此许诺,也是真心觉得亏待这个女儿了,更是觉得齐家做得太过分,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如此他便是要以此举打齐家的脸。 风风光光放鞭炮都是庆祝好大事的,他把和离的女儿抬回来,似好事一般庆祝,摆明了瞧不上信阳侯府,这一巴掌便是要稳稳地扇回去。 朝夕在边上听着,想想那个画面,预测一番齐家人的脸色,都觉得心里一阵爽利。 容枝枝听完,也知父亲考虑得周全,祖母的身体发病的时候,是受不得半点刺激的。 于是便道:“父亲想得极为周全,女儿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还要谢谢父亲打算为女儿准备仪仗。” 容太傅:“只是为了你祖母,接下来几日还是委屈你了,得继续在齐家待着。” 容枝枝温声道:“女儿不委屈,不过待几日罢了。十个齐家众人加起来,也不及我祖母半根手指头,忍他们几日,能叫祖母身体更稳妥些,女儿是一百个乐意的。” 这都是容枝枝的心里话,只要是为了祖母的身体,莫说是等十天半个月了,叫她拿命换她都无有不应。 她正好看看,她不做这个贤德大妇了,齐家会乱成什么样。 容太傅听完也十分满意,却也皱眉道:“你有这份孝心是极妥的,此事便先这么着吧。只是这一回,你也要反省自身,没有笼住夫君的心,到底是你的责任!” “少把心思花在那些药草上,你祖母的病自有神医帮着治,你一个太傅府的嫡长女,学那些做什么?出嫁从夫,你要多在夫君的身上用心。” “和离一回,还能说是齐家的错处,若以后再和离一回,那就都是你的错了!” 容枝枝自问在齐子赋的身上,用的心思是不少的,妻子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全了。 齐子赋还整这一死出,她深觉是齐子赋自己的问题,与完美的她半点不相干。 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顶撞父亲的时候,句句顺着父亲,顺利和离才是最要紧的。 她便恭敬地道:“父亲教训得是,女儿一定好好反省。” 见着大女儿知礼懂事,对自己言听计从,容太傅也十分满意,没有再多说她什么:“起来吧,我也去歇一会儿!你一会儿去看你祖母,切记勿要说漏嘴!” 容枝枝:“女儿谨记。” 就是父亲不提,她也会小心的,那可是她的祖母,这个世上最爱自己的人。 容太傅交代完了,便大步离开。 朝夕过来接着给容枝枝敷脸,她素来知道自家姑娘主意大,这和离的事情姑娘想好了,便是不会改的,左右她也恼恨齐家,所以也不劝什么。 她只是看着对方的脸,心疼得直掉眼泪:“姑娘,那会儿三小姐在夫人面前颠倒黑白,您怎么不解释解释呢?” 容枝枝自嘲一笑:“有什么可解释的,这些年我解释的次数也不少,母亲何曾相信过?即便她相信了,她也会说妹妹没错,做姐姐应当让着她。以后你也不要出言解释,免了受责难,她们想说什么,叫她们说就是了。” 朝夕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只是她更心疼了,低声道:“夫人这样偏心,苦了姑娘您了……” 容枝枝:“无妨,我有祖母就很好了。” 祖母给她的爱,顶得上寻常人家三个母亲,所以她虽然失落,却也不觉得自己可怜。 话到这儿,王氏身边的赵婆子过来,对容枝枝道:“大姑娘,夫人说三姑娘受罚禁食,你们姐妹应当同心同德,今日这午膳就不给您准备了!” 第12章 治不好他祖传的眼疾和脑疾 容枝枝听完赵婆子的话,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诮,知道母亲有这样的吩咐,她竟是半点没觉得意外。 赵婆子看着她这一丝讽笑,心里生出不快来:“大姑娘,您这副神情是什么意思?是对夫人的安排不满吗?” “那老奴就要提醒您了,如今这府上的内务,是夫人说了算了,夫人说不给您午膳,您就是心里头不舒服,也只能忍着。” 容枝枝温言道:“是不准我吃,还是不给食物?” 赵婆子心里有些奇怪,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区别吗? 她讽刺一笑,道:“大姑娘若实在是想吃也不难,你若有本事叫府上的奴才们给你吃食,老奴也管不着啊,或是大姑娘您有能耐,自己变出吃的,夫人那边想来也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夫人将府上的奴才都收拾得服服帖帖,明知夫人不允,哪里会有不长眼东西,蠢到给大姑娘食物? 所以赵婆子这就是故意的,就是说来恶心容枝枝的。 容枝枝轻声道:“我明白了,就是可以吃,只是没吃的给我,对吧?” 赵婆子总觉得哪里奇怪,好似被引导着什么一般,但她还是没有多心,点了点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正是如此呢!” 她是王氏的陪嫁嬷嬷,在府上很说得上话,常常把自己当半个主子。 先前容枝枝还是侯府世子夫人的时候,她还忌惮几分,如今侯府都要容枝枝做妾了,她自是更不把容枝枝看在眼里了。 容枝枝淡声道:“无妨,府上的人不给就不给吧,赵嬷嬷可以回去复命了。” 赵嬷嬷一愣,还以为容枝枝问自己那些,是要与自己分辩一二,却不曾想对方就这般应下了? 怀着满心的疑虑,她走出去之后,还是不放心,折返来门口偷看。 心想莫非这府上还真的有不长眼的奴才,被大姑娘收买了? 容枝枝眼角的余光,自是瞧着赵婆子的,只是她也并不在意,在朝夕又给她敷了一会儿脸之后,吩咐道:“去取吃食吧。” 朝夕遣跟着回容家的仆人,去马车上取来一个食盒。 当着那躲在门外角落的赵嬷嬷的面,将里头的糕点一碟一碟取出来,放在了容枝枝跟前。 朝夕接着给她敷脸,并道:“姑娘您快用,可别饿着!” 这糕点极是精细,乃是京城最好的糕点铺子做的,随便一碟就要二两银子,赵嬷嬷这样的一等嬷嬷,一个月的月银也不过二两而已。 四碟糕点往那小桌案上一摆,寻常人就是有个什么午膳,想必也是不想用了。 赵嬷嬷看得瞪大眼,只见容枝枝当着自己的面吃了起来,她还招呼了朝夕一句:“你也一起用几块吧!” 朝夕只觉得自家姑娘真是有先见之明,出门之前就叫自己买了糕点,带着一起回来,不然今日这饭还真的吃不上。 忙是道:“多谢姑娘赏赐!” 赵嬷嬷气得跳脚,知道自己这差事算是办砸了,赶紧跑出去道:“大姑娘,夫人不是叫您别吃午饭了,您还吃,这是不将夫人看在眼里吗?这样忤逆不孝,可是有损您的名声的!” 容枝枝小口吃下手里的糕点,奇怪地看向她:“赵嬷嬷,你不是说了,母亲并不是不准我吃,若我自己能变出吃的,母亲也是不会责怪的?” 赵嬷嬷的脸色当即一阵青一阵白,哪里会想到容枝枝回容家来,还带着食物? 若是知道,她方才就不会那样逞口舌之快了! 她恼恨之间,容枝枝还当着她的面,挑衅一般地又吃了几块,赵嬷嬷内心恼火极了,可厚厚的嘴唇哆嗦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看着赵嬷嬷难受的样子,已经吃了个半饱的容枝枝,看好戏一般地问道:“怎么?难道是赵嬷嬷你会错母亲的意思了?给我传的话传错了?” 赵嬷嬷连忙道:“正是!老奴想起来了,夫人的意思是叫您不吃的……” 容枝枝温言道:“可惜吃都吃了,话也是赵嬷嬷你传错的,一会儿你就自己去母亲那里请罚吧。” “赵嬷嬷,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是怎么做母亲身边的一等嬷嬷?想来母亲一定对你很失望,你可要自求多福。” 这赵嬷嬷素来目中无人,容枝枝没出嫁之前,就没少在对方手里吃亏,先前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容枝枝给对方几分薄面,可这两日她心情不快,也做够了这名门淑女、贤德大妇,自也不惯着这奴才。 赵嬷嬷哪里不知道,王氏动了脾气后,责罚下人是半点都不会留情的。 要是让夫人知道自己这点子事都办不好……她越想越是心慌,最后白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容枝枝:“……” 就这? 想来对方是这几年,在母亲身边过得太顺心了,才这点刺激都受不得。 她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奴才,温声道:“把赵嬷嬷送回母亲的院子里,将方才的一切事由,如事对母亲阐述便是。” 奴才们:“是!” 他们心里颇为钦佩,大姑娘如今果然是不一样了,难怪被誉为京城第一贤妇,收拾恶仆、应对夫人刁难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如此手段,就是夫人不满,想来也是说不得什么。 赵嬷嬷被抬走,便有人来禀:“大姑娘,老太太醒了!” 容枝枝此刻脸上的掌印,也消得差不多了,闻言立刻去了祖母的院子。 容老太君躺在房内,听见容枝枝的脚步声,便喜气洋洋地道:“可是……咳咳,可是我的乖孙女回来了?” 容枝枝立刻到了祖母床前,恭敬地跪着:“祖母,是我!” 容老太君忙是道:“傻孩子,地上凉,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容枝枝立刻起了身。 容老太君拍着她的手笑道:“听闻你夫君回来了,还立了大功,这真是太好了,先前你父亲和母亲坏了脑子,偏要你嫁去齐家,我还百般不同意,如今也好,你终于熬出头了!” 说着,她也是心疼自己的孙女,若是嫁给一个身体康健的贵公子,日子不是顺心多了?她这么好的乖孙女,偏得是要嫁给齐家那病秧子,才平白吃了这些苦。 容枝枝顾忌着祖母的身体,自也没有说出实情,只笑着道:“祖母说得是,以后便都是好日子了!” 容老太君点点头,又道:“他回来之后,对你亲近吗?三年了,可有生疏?不对,想来是不会生疏的。我的乖孙女,完美得就跟天星一般。” “容貌是那仙女都比不得的,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谁若是不喜欢你,待你不好,那必是他瞎了眼、蠢得能升天,就是跪着求神医,也是治不好他祖传的眼疾和脑疾的!” 容枝枝闻言,微微垂眸,险些落下泪了。 齐子赋做出这样的事情,所有人包括父亲母亲,都说她有问题,是她没有看好夫君,笼住夫君的心,是她做得不够妥当,是她…… 只有祖母,一心一意站在她这边,说有错都是别人的错! 第13章 怕没人给你撑腰 她自认并非软弱之人,可这会儿竟因为这份温暖,险些落下泪来。 看出了孙女情绪不对,容老太君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容枝枝状若无意地抓上了祖母的脉搏,察觉对方的心跳,已经因为紧张开始加快。 忙是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出嫁后,还能找祖母撒娇,听祖母这般夸我罢了!” 容老太君放下心来,微笑道:“你这孩子,我还当你受什么委屈了!夸你,实在是因为你值得。” “你想想这自小,你学什么不会?琴棋书画、幕后打理铺子、管家,只要你沾手,样样都是第一,刺绣的技艺也是京城少有,就连学医神医都说你有天赋,收你为唯一的亲传。” “我至今都不敢相信,你母亲那样的糊涂虫,能生出你这样出众的孩子来。” “照我看啊,你若是个男儿,怕成就不会比你父亲低,他太古板好面子,有时候还比不得你!” 虽说不该当着孙女的面,总是说她父亲母亲不好,可每每想起他们非要叫容枝枝嫁给齐子赋的事,老太太就来气。 亏得是孙女如今过得好,不然她定是不依,必要与儿子闹个翻天不可。 听着祖母的夸奖,容枝枝连日阴郁的心情,终究是好了许多。 摸着祖母的脉搏,察觉逐渐平稳,便是笑着道:“实则是祖母教养得好,若不是有祖母言传身教,孙女哪有这般本事!” 这话也是说得容老太君喜笑颜开。 只是她也叹气:“当初你父亲科考,前任王丞相是主考官,你父亲也算是他的门生,他要将女儿嫁给你父亲,我与你父亲纵然对王氏不喜,可还是不便拒绝。” “王氏嫁过来之后,恭顺守礼,与你父亲也琴瑟和鸣,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可没想到她偏是在你的事情上犯糊涂,总是看你不顺眼,你父亲对子女也过于生疏冷淡。” “每每想起这些,我病得再重,也总是不能阖眼。怕我若是真有了个好歹,我的乖孙女,将来就没有人撑腰了!” 容枝枝听着,含泪道:“祖母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容老太君笑了笑,身子也有些乏了:“你也不用宽慰我,人总是有那么一天的,我身体一直不好,多活一日算一日罢了。” “姑爷刚回来,你这会儿也不宜总是待在娘家。叫姑爷若是得空了,来看看我,也好叫我安心一些!” 今日齐子赋没有与枝枝一起回来看自己,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疑虑的。 容枝枝忙是道:“他并不知道祖母您病了,加之刚回京,事务繁忙,这才没有来,他空些了,孙女会带他回来看您的!” 容老太君点点头:“好好好!我想再休息一会儿,你也快回齐家去吧,你和姑爷把日子过好了,对我的身体才是最好的!” 容枝枝:“孙女明白。” 祖母身体不好,加上犯病了,所以觉多,容枝枝守着她,待祖母安睡了,仆婢在她耳畔低声道:“姑娘,主君叫您出去。” 容枝枝起身,怕吵醒了祖母,轻手轻脚地出去。 见着了父亲,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提出留下给祖母侍疾几日。 容太傅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回去吧,你祖母身边有我照顾,齐子赋的心思如今不在你身上,你留在这里侍疾,却不见姑爷来接你,你祖母反而起疑心。” “不如回去将你的嫁妆好好整理一番,和离是你的心思,既是有了决心,该处理好的早些收拾好。我过几日接你时,也不必在府外等你切割,免了你祖母到时候在家挂心。” 容枝枝知道父亲的话有理,便叫朝夕把自己买给祖母的糕点留下,吩咐仆人:“祖母晚间喜欢吃点甜食,届时伺候祖母用一些。” 说来,若不是给祖母买糕点的时候,容枝枝留了个心眼,顺手给自己买了些,今日还要挨饿。 随后对容太傅福身道:“那女儿先告退了,祖母这边若需要女儿,父亲一定要遣人告知女儿。” 容太傅点点头:“嗯,你且去吧!” 本来容枝枝在夫家混成这样,容太傅嘴上没说太多,心里却很有些不满,可看她到底对老太太事事挂心,他也不愿再多斥责了,叫人将她送了出去。 容枝枝前脚刚走,王氏便气冲冲地过来,问道:“夫君,枝枝人呢?” 容太傅蹙眉:“回去了,怎么了?” 听得人都走了,王氏只得恨恨咬牙,扬起笑脸:“没什么,只是问问罢了!” 人都走了,总不好再抓回来收拾,只得下次再说了。 好一个孽女,竟是将自己身边的嬷嬷都气晕了,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当真是能耐了,以为自己治不了她了吗? …… 回去的路上。 见着天太冷了,容枝枝便将朝夕留在马车上一起坐着,省得小姑娘冻坏了。 朝夕感动得眼泪汪汪,只想着日后要对姑娘更加尽心。 只是也道:“姑娘,咱们就这么回来,齐家说不定以为,主君是叫您忍了,好好与姑爷过呢!” 容枝枝淡然一笑:“他们愿意如何以为,便如何以为吧。” 总归自己快挣脱牢笼了,由得他们高兴几日,到时候他们的脸才会更疼不是吗? 父亲的话也提醒她了,她的嫁妆,都是祖母给的,也实在是要好好收拾走,半点不能便宜了齐家。 马车回到了信阳侯府。 容枝枝便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刚是将狐裘脱下,房间内燃起了炭火取暖,一行人屁股才刚坐热,齐语嫣便蹦跳着进来了。 她是齐子赋的妹妹,容枝枝的小姑,因着齐语嫣一直对她亲厚,不似妹妹容姣姣总是陷害嘲讽,容枝枝这几年是真心将对方当亲妹妹疼爱。 如今要与齐子赋和离,容枝枝还有些舍不得对方。 只是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枝枝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儿不舒服,她是不知道自己与她哥哥的事?怎么笑得这样开心? 齐语嫣笑嘻嘻道:“嫂嫂!” 容枝枝坐下,审视着问道:“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何事?” 齐语嫣捧着脸,撒娇道:“嫂嫂,我这婚期将近,两家明日就要谈聘礼和嫁妆的事儿了。” “母亲和哥哥叫我来,让嫂嫂你拿嫁妆,为我添几箱妆。” “你的七彩鎏金冠,南海夜明珠,那还那株硕大的珊瑚摆件,都是世间少有的珍品,不如就一并添进去吧!” 容枝枝听完,脸都沉了,没想到他一家这么不要脸,这时候了还算计她的嫁妆! 第14章 竟真算计她的嫁妆 见容枝枝不说话。 齐语嫣娇声道:“嫂嫂,你可是我的亲嫂嫂,我出嫁的事儿,你若是不添妆,也不像话嘛!” “再说了,我的婚事还是嫂嫂您帮我说成的,你不添,乾王府那边,也不好说不是?” 按理说,乾王府结亲,先前是不会轻易看上信阳侯这样已经成了空壳的人家的。 实则是容枝枝贤名在外,老乾王妃总是对她赞不绝口,说她是个有情有义又孝顺的姑娘,只恨不是自己的孙媳妇。 所以见容枝枝亲自来谈她小姑子的婚事,乾王妃才为自己的孙子答应下来。 虽并非是嫡长孙,可齐语嫣配得王府嫡次孙的婚事,也是叫许多人艳羡了。 容枝枝看着齐语嫣,斟酌着问道:“语嫣,你兄长为了那曼华公主,要我做妾的事,你知情吗?” 容枝枝嫁过来这三年,对齐语嫣委实是不薄,舍得给这个小姑子花钱,认真教她管家,还亲自去为她谈了乾王妃嫡次子的婚事。 齐语嫣若是不知情,只是受了她母亲和兄长的教唆前来,容枝枝还能理解。 齐语嫣一脸满不在乎:“知道啊!嫂嫂,这事儿府上不是都知道了吗?唉,男人嘛,可不都是这样的!三妻四妾都是常有的事儿,嫂嫂你要想开一些!” 听到这里,容枝枝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只是这会儿,她已经不止是为自己心寒,她还觉得万分煎熬,当初她以为这小姑子是个天真烂漫的,所以在覃氏的要求下,亲自去乾王府给对方说亲。 可今日才知道,对方也是白眼狼,自己把她说给了乾王府,这是结亲吗?这是结仇!她怎么对得起乾王妃对她的信任,又如何得罪得起乾王府? 想到这里,她竟是觉得五内俱焚。 捂着自己的胸口,难受得很! 见着容枝枝面色发白,齐语嫣只以为是自己的话,叫对方难以接受了,她在心里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 嘴上还是哄着容枝枝:“嫂嫂,母亲都说咱们女人,这一辈子活着便是艰难,总是免不得退让的。” “不过这几年嫂嫂你对我的好,妹妹都是记得的,只要你这一回为我添妆,你放心,将来就算你做了哥哥的妾,我也还是叫你一声嫂嫂。” 朝夕气得脸都变了,这臭不要脸的贱蹄子,当她的一声“嫂嫂”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吗? 要他们家姑娘为了她这个称呼,把嫁妆里头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她添妆? 可惜今日被王氏教训了一回,朝夕这会儿也不敢出声,生生气得心梗,只觉得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 容枝枝看着齐语嫣,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认可你哥哥叫我做妾的事了?” 齐语嫣脸色一僵,心想你做不做妾关我什么事? 可眼下有求于容枝枝,她当然也不敢这样说,便是蹙眉道:“我自然也是不认同的,可我一个做妹妹的,也没法子改变哥哥的决定啊!” “我也知道嫂嫂你心里不痛快,我若是你,也是会生气。” “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生气也是没半分意义。我也知道哥哥当年说了不会负你,还说给你请诰命,可他也没给你签个契约,如今你就是不满,也没法去告他啊!” 想到这里,齐语嫣眼底都浮现出笑意来,只觉得哥哥真是聪明得很,口头上答应了容枝枝这么多,也不必付出什么代价。 叫容枝枝生气,也只能平白生气。 看着齐语嫣眼底没藏好的笑意,容枝枝只觉得,自己这些年对她的好,真正都是喂了狗,不,就是喂了狗,狗还冲着她摇摇尾巴。 哪里似面前这个白眼狼?没半点感激就算了,瞧这模样,还幸灾乐祸上了! 也恼恨自己自诩聪明,先前怎么就没看出她的真面目?还对她那般好! 齐语嫣还拉着容枝枝的胳膊,继续撒娇道:“嫂嫂,你就答应我吧!我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好日子,我嫁妆丰厚,你也跟着有面子不是?” 容枝枝:“……” 呵呵,是拿我的嫁妆,给你一家做面子吧? 见容枝枝没有开口的意思,齐语嫣话锋一转,竟是威胁道:“嫂嫂你要是不给,影响了我亲事,母亲和哥哥怕是对嫂嫂你更加不喜呢。” “若是那样,曼华公主过门了,嫂嫂在府上的日子可就更加难过了。” “嫂嫂今日回了娘家,容太傅也没有将你留在府上,想来太傅也是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 “嫂嫂,这女人出嫁了,靠娘家是靠不住的,还是得靠婆家呢!” 容枝枝听懂了,想来自己今日回娘家的事情,齐家人一直盯着呢,看见自己回来了,便以为父亲是不管了,于是齐家人便放心了,觉得自己没有退路,可以轻松拿捏自己了。 若不是这样,齐语嫣恐怕都不敢一开口就是鎏金冠、夜明珠和珊瑚。 好!既然这样,那就叫他们自食恶果。 思绪到这里,容枝枝看了一眼齐语嫣,温声道:“你要的那三样东西,我不能给你,那都是祖母为我准备的,若是给了你,祖母知道了恐怕不快。” 齐语嫣脸一变,正要生气。 容枝枝接着道:“不过你也不要失望,我能给你添二十抬别的,其中有三十匹蜀锦,十匹流光锦,还有一些首饰,你看如何?” 齐语嫣听完眼前都亮了:“真的吗?” 蜀锦本就是稀罕物,流光锦的织法在大齐刚出现不久,更是百金难求,他们侯府如今都只有十匹,母亲当宝贝似的,只愿意陪嫁给自己三匹,如今有了容枝枝这十匹,她哪里还稀罕母亲给的? 虽比不上自己先前要的那几样东西,可想想自己有十匹流光锦,日日里换着穿,不得迷死夫君?她高兴坏了。 容枝枝:“自然了,你可是我的小姑子,我不为你考虑,为谁考虑呢?” 齐语嫣喜不自胜,只觉得母亲说的是对的,果然容太傅不管容枝枝了,这个女人就任由他们家拿捏,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得了好处,即便心里已经瞧不起容枝枝了,但还是给了容枝枝一个好脸:“那就多谢嫂嫂了,我先去与母亲说这个好消息!” 容枝枝如往常一般笑着,只是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去吧!” 齐语嫣快乐得像一只坏了脑子的喜鹊,欢欢喜喜地走了。 朝夕当即急了:“姑娘,老太太给您的嫁妆,怎么能给她呢?” 从前与齐家和和美美也就罢了,如今闹成这样,这是凭什么? 容枝枝:“自然是不会给她了。” 父亲入朝为官的时候穷困得很,容家最重风骨,也不会用她母亲王氏的嫁妆。 是祖母用父亲的俸禄辛辛苦苦着人经营铺子,给容家挣来一份家业,给自己挣来这份体面的嫁妆。 她已经明知道齐语嫣是个什么东西,哪里还会给她? 朝夕愣了:“那您这是……?” 第15章 我是真心喜欢枝枝的 容枝枝淡淡笑道:“她不是说,她哥哥许诺了我许多东西,但是也没写个契书,无凭无据的,我也不能告他吗?” “方才我答应她的事情,也没写契书,到时候叫她去告我吧!你们今日,可听到我答应她什么了没?” 她素来不愿意用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去对付人,因为不想将自己变成与旁人一样的龌龊人。 可有时候,面对的人太无耻,便也容不得那些穷讲究,你若是端着架子,不下那高台,便只会让人用肮脏的手段反复恶心,既然这样,她不要这份讲究也罢。 毕竟真正的端方之人,不止要品行高贵,还要能在小人环伺的环境下,保护好自己。 这屋子里头,全是容枝枝自己的丫头,是出嫁之前祖母给她安排的,卖身契个个都在她手里,因为她驭下有道,从来对她也是死心塌地。 这会儿对视了一眼,哪里还不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 自然是齐声道:“姑娘,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朝夕一听,当即心里一喜,痛快地道:“可算是也叫他们遭了一回报应!”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什么了,忙是问道:“姑娘,可若是这般,到时候嫁妆拿不出来,乾王府那边怪罪怎么办?” 容枝枝淡声道:“不管她嫁的是乾王府,还是换嫁其他人家,那时候你家主子我,已经和离离开了,即便还没走,小姑子的嫁妆数目不足,也怪不到嫂子身上。” “嫂子愿意给,是嫂子贤德,嫂子不愿意给,就是官府也逼迫不得。如今这贤德的名声,我也不稀罕了,自也无所谓。” “我朝谈嫁妆的时候,不会特意说明哪些是父母给的,哪些是嫂子添的,而且那我婆母好面子,只恨不能都说是她自己拿钱,哪里会提我?所以数目与说好的不符,亲家只会觉得是覃氏作怪。” “到时候覃氏便只能开侯府的库门,自己将东西补上,浮光锦不够,就想办法去采买,除非她想她女儿一辈子叫人笑话。” 她初来的时候,侯府本来也没多少家业了,是她在幕后帮着盘活了几个铺子,多了不少进项,才让库房多了些银子。 既是如此,叫她们多花出一些,也算是公平。 覃氏虽然小气,但在女儿的婚姻大事上,实在没法子了,也不会吝啬的,到底还有信阳侯看着呢,男人都要面子得很。 朝夕听完,只觉得她们家姑娘这主意实在是妙,哼,齐家竟然还想算计他们家姑娘,那是不能够。 只是朝夕很快又开始担忧起来:“今日才知道,齐家三姑娘的真面目是如此,若是您能索性上门叫乾王府,叫王妃退婚就好了。” “也不知她嫁去了乾王府,会不会惹出事来,到时候若是记在您身上,可怎么是好?” 容枝枝其实也忧心这事,她冷静地道:“此事我不能上门去说,只能等乾王妃自己来问我。” “否则落到了乾王府的眼里,便是我与齐家好的时候,叫他们结亲,与齐家不好的时候,便要搅黄了两家的婚事,王府反而不会信我的话。” 朝夕着急的道:“可乾王妃如何会来问您呢?” 容枝枝:“放心吧,明日他们谈完了嫁妆的事,乾王妃便会叫我过去叙话的。” 此事到底是她对不住乾王府,她心里现下也内疚得很,只希望王妃能相信她的话,知道齐语嫣实在不是好人,即便王府怪她先前乱说媒,她也认了,只要别害了王府就行。 朝夕一愣,心里有些奇怪,姑娘为何如此笃定。 但想想姑娘素来颇有成算,想来也是不会料错,便暂时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 覃氏的长寿苑。 齐语嫣欢欢喜喜地回来了,说出了容枝枝答应自己的事由。 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喜滋滋地一边喝一边道:“真如母亲所料,容太傅不管她,她便慌了,以后啊,那容氏所有的东西,便都是我们家的囊中之物了!” “一开口就答应了这么多好东西,母亲,你打算陪嫁给我的那三匹浮光锦,便自己留着吧,我如今有容氏给的,便也不缺那点儿了。” 齐子赋听到这里,也放下心来。 与母亲和妹妹不同,她们二人满心是想算计容枝枝的嫁妆,所以提出此等要求。 但齐子赋只是想借此看看容枝枝的态度,若是容枝枝强硬拒绝,像是昨夜拒绝自己圆房那样,那想来是容太傅给了底气。 可她今日软了态度答应下来,想来岳丈是不给她撑腰了,此后,她便只能依靠他们家了。 思绪到这里,他反而看着母亲和妹妹说了一句:“莫要太欺负她了,如今这样就可以了,她其他的嫁妆,你们不要再惦记了。” 齐语嫣翻了个白眼:“哥哥你这话说的,家里最欺负她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齐子赋一噎,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这样顶撞兄长?母亲真是将你惯坏了!” 齐语嫣不服气,却只能闭嘴,没法子,谁叫人家是哥哥,压着自己一头呢?以后出嫁了,还得指着娘家撑腰,若是跟容枝枝今日一样惨,那可怎么是好? 覃氏却是再了解自己的儿子不过,她看着齐子赋道:“我儿,为娘知道你心里有她,但你要想明白,她娘家越是不管她,她越是没银子使,她便越是只能依赖你、爱重你不是?” 齐子赋想了想,蹙眉道:“可是……如此会不会太过分了?我顺势要了玉曼华,想着法子逼枝枝做妾,只是想叫她更在乎我一点罢了。” “当个高门大妇做什么,整日里还要忙着中馈,世人都说她爱我,可去昭国前我就觉得,她在意的东西太多了,我有时候怀疑侯府的许多杂事、她的名声,都比我要紧些。” “还不如做个妾,温柔小意地整天陪着我,叫曼华去操心那些琐事!母亲,我是真心喜欢枝枝的,从来不是想算计她的钱财。” 覃氏:“为娘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你这一番苦心,那个没眼力见的小蹄子,哪里会明白呢?她脑子里只有当正妻,岂会懂得你这一片真心的珍贵?” “你不许我们再算计她的嫁妆,难不成是想她以后因着有钱,一点不顺心又说要与你和离不成?” 齐子赋断然道:“母亲说得也是!容家不管她,她也没钱,世子夫人的尊荣也没有,以后她便一心一意只有我了!” 想想到时候,容枝枝受了半点委屈,都无法解决,只能红着眼睛扑在他怀里哭,叫他帮着出头,齐子赋兴奋得眼睛都亮了,有一种要给爱人当英雄的感觉! 第16章 给我跪下 覃氏想着自己今日一早受得那些冻就来气,恨不得生吞了容枝枝,见儿子已经被自己说动。 覃氏便是再接再厉,又说道:“所以不止是嫁妆的事情,你不能护着她,你还要想法子,给她立规矩。” “叫她知道,你从来都不是非她不可,你心里最爱的人也并不是她。曼华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要放在第一位。” “如此容枝枝才会感到慌张,才会小心翼翼,用尽全力,来博取你的怜爱。” 齐子赋冷笑了一声:“这一点儿子明白的!先前叫她做妾,她便要和离,说明骨头还是太硬了,从前儿子对她太好了一些。” “她若是真的爱我,做妾也会欢喜,哪里会圆房都不肯?母亲放心,儿子会好好调教她的,如此只是个开始而已!” 容枝枝太美好了,他当初还在床榻上养病的时候,所有的人来看望他,都会提及容枝枝,百般说自己有福气。 好似自己一个大男人,是容枝枝的附属品,因为她才有片刻荣耀一般。 当初他就很是不快,所以母亲安排第一次见容枝枝,他心里便想着要退婚,可他没想到对方竟是那样的国色,容貌举止样样出彩,叫他心跳得飞快,嘴里哪里还说得出退婚的话?做梦都想着把人娶回来。 后来娶是娶到了,她对自己也是事事尽心,可齐子赋总是觉得差点儿什么…… 差点什么呢,他总是弄不明白。 她好似在意他,但又像隔着点什么,所以这一次他其实也就是想借做妾的事,让容枝枝对自己证明心意,证明她看重的是自己,而不是世子夫人的位置。 可现在容枝枝的表现,实在是让他太失望了! 覃氏微笑道:“你与母亲一条心,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以后母亲罚她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站在她那边,她才会知道,你对她的怜惜,不是生来就有,要她好好求你,才会获得。” 齐子赋:“儿子明白,当日您不让她上马车,儿子不是没帮着她?” 覃氏听完更是满意。 齐语嫣笑着道:“什么京城第一美人,京城第一才女,京城第一贤妇,以后还不是要仰仗着我哥哥才能过活?” 这话令齐子赋听完,很是舒心,眉眼里的笑都多了。 覃氏又道:“曼华公主你还是要想办法接到府上来,到底她腹中怀着孩子,是我们侯府的嫡长孙!” 齐子赋有些烦闷地道:“儿子哪里不想?一来是为着孩子,二来曼华公主到了府上,便是更能让枝枝吃醋,更在乎我。可陛下没决定怎么处理他们之前,曼华便还是俘虏,哪里好弄到家里来?” 覃氏:“那你便先叫容枝枝送些东西过去,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怎么是好?她可有不少保暖的好东西,都是容家那老太太给的。好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安排就是了!” 齐子赋:“是。” …… 翌日一大早,整个信阳侯府便是欢天喜地,仆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只因今日来谈聘礼的,是乾王府的世子妃,齐语嫣未来的婆母谢氏,听说谢氏要亲自来,齐家人自然认为十分重视他们家。 先前因为身体不好,早就将中馈交给了容枝枝的覃氏,今日也要亲自张罗此事,表示自己对谢氏的重视。 容枝枝刚好落得清闲,但她也没真的闲着,遣人在前院打探着消息,也在整理自己的嫁妆单子。 只是覃氏虽然为人糊涂,做事却是十分谨慎,让自己的婆子将院子守得严严实实,容枝枝的丫鬟也没能打听具体到聊了什么。 最后只听得朝夕禀报:“姑娘,王府的世子妃走了之后,夫人发了大脾气,将屋子里好些东西都掀了!” 容枝枝扬眉:“哦?” 难不成不需自己同乾王府说什么,婚事便已经有了变数? 还不及细思。 覃氏身边的陈婆子,便黑着一张脸进来了,盯着容枝枝道:“世子夫人,夫人叫老奴喊您过去一趟!” 容枝枝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也不耽搁,立刻起了身。 朝夕连忙拿来狐裘斗篷,将自家姑娘裹住,免得受了寒,外头下了小雪,朝夕也帮持了伞,缓步往覃氏的长寿苑去。 即便天寒,风吹得人脸上生疼,容枝枝还是端方地走路,气度逼人。 陈婆子因着覃氏的心思,再不喜欢对方,也不得不说世子夫人这气度,当真是一等一的好,委实是配得上自家世子的,那些公主娘娘,都未必有这等风华。 齐子赋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只见雪地里,容枝枝着着青衣,狐裘披风衬得她冰肌玉肤,头上没有繁复的发钗,只有一根素色的簪子,可那盛极的容貌,却似八百里牡丹齐绽,美得惊心动魄。 国色天香的佳人缓步而来,风仪无双,淡粉色的伞在头顶,更似一副徐徐展开的绝美画卷。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都开始嫉妒朝夕帮她举着伞的手。 若不是对上容枝枝那双清冷沉稳的眸子,让齐子赋清醒了过来,他怕是都顾不得自己这些时日的盘算,忍不住上去将佳人揽入怀中,问问她冷不冷,帮她的手哈气。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压下。 容枝枝这样不懂事,他必须冷淡她,她才会知道自己做错了。 容枝枝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齐子赋已经在心里唱了一出拉扯的大戏,她进屋之后,福身一礼:“问婆母安。” 覃氏没好气地道:“还知道找我问安?你已经有两日早上没来与我请安了,昨晚也没来问好!” 晨昏定省,自然是早晚都要来。 容枝枝淡淡道:“婆母先前不是说,儿媳来问安,反而扰得您要早起?晚间还要平白耽误时间与儿媳说话。儿媳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不来了。” 覃氏一噎,这是她先前为了找茬,故意说来挤兑容氏的,容氏听了常常不往心里去,还是规规矩矩的来,这便让覃氏十分满意。 哪里知道,她今日还拿出这些话来顶撞自己了。 容枝枝顾不得覃氏在想什么,她更关心婚事到底是不是有了变数,便是问道:“不知婆母叫儿媳前来,所为何事?” 说起这个,覃氏便怒道:“你还有脸问,给我跪下!” 第17章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朝夕听完脸就黑了,攥了一下手心,心里很为自家姑娘不忿,很想把覃氏这不讲道理的老虔婆骂一顿,可偏生就是骂不得,便只好忍着。 容枝枝却显得淡定许多:“婆母是想责难我吗?那儿媳至少也要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是?不如婆母明示。” 覃氏握着汤婆子,沉着脸看着容枝枝:“你做错了什么?好,老身就让你死个明白!陈婆子,你告诉她。” 陈婆子站出来,替自家主子把事由讲了出来:“方才乾王府的世子妃谢氏过来谈聘礼的事,竟是极其马虎,只给三十台聘礼,这断然不是王府的家底会做出的事。” “可谢氏说,因着世子要世子夫人你做妾的事情,现在外头沸沸扬扬,世家里都在说我们家不好,她没退了这桩婚事,便是给了侯府面子。” “既是如此,便是不愿意拿出更多的聘礼了,只三十台,对夫人说要就要,不要退婚也行。” 这事儿叫容枝枝听了,也并不十分意外,因为她一开始就没觉得谢氏亲自来,是因为看重齐语嫣。 她去了乾王府几次,也清楚谢氏本就不看好这桩亲事,谢氏为人势利,信阳侯府这样没多少实权的人家,并不能入她的眼。 婚事本就是老乾王妃的意思,所以如今谢氏找到了这个机会来发难,想借机退婚也在情理之中。 她轻声问道:“那最后,如何处理的?” 覃氏黑着脸道:“还能如何处理?还不是只有答应下来!不然你小姑子难道就不嫁了吗?” “外头都是些对我家不利的话,若是真的退亲了,未来还有什么好亲事轮到语嫣?” 乾王府本就是如今,齐语嫣能高攀的最高门第了。 听说还是没退婚,容枝枝心里多少有点失望,此番也就淡淡道:“既然母亲已经有了决断,对儿媳这么大的怒气做什么?此事与儿媳有什么干系?” 覃氏听到这话,险些没气死:“若不是你在宫宴上,不肯应下你自请为妾的事,外头能这样笑话我们家?谢氏能找到这个由头说嘴?” “子赋立了功,我们家本该是门庭若市,多是权贵来往,可就因为你,人人都不敢沾我们家,语嫣的聘礼也被影响,你还问与你有什么关系?” “容枝枝,你的良心莫非是被狗吃了吗?对这么多你惹出的祸事,都能视而不见?我叫你跪下,你还要忤逆我,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容枝枝听笑了,盯着覃氏道:“婆母是说,这些事情都怪我?” 覃氏:“不管你怪谁?你当真是个丧门星,我儿娶了你,实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可怜我的语嫣,也被你害成这样!” 说这,覃氏还开始抹眼泪了,一边擦,还一边用自己的眼角的余光,去看容枝枝。 若是往常,只要自己这样一哭,不管自己骂了一些什么,容枝枝都会十分紧张,赶紧过来哄自己,任由自己提要求,无有不应。 然而今日,覃氏发现自己哭了好一会儿,容枝枝竟然站在原地,眉梢都没挑一下,看自己的眼神也生疏冷淡,活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这令覃氏心里不快极了。 而齐子赋这会儿也是冷着脸道:“枝枝,母亲都被你气哭了,你还半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你的贤德和孝道呢?” 容枝枝听着他一家颠倒黑白的话,很奇怪,她心里竟然都已经十分平静了。 淡淡看他一眼,提醒道:“夫君说笑了,我一个要被夫君贬妻为妾的人,还要什么贤德?” “夫君与其问我孝道,不如问问你自己?若不是你与人无媒苟合,在宫宴上说出贬妻为妾的话,小姑的婚事会被你连累吗?” “婆母口口声声怪我,但明眼人都清楚,事情实则因你而起,所以将婆母气成这样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个始作俑者!” 齐子赋一脸失望地看着她:“枝枝,你看看你现如今的样子,我说一句,你顶几句,你哪里还有半分班昭之德?” 容枝枝依旧不动气,平静地道:“我先前有班昭之德,为世人赞颂的时候,在这府上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连正妻的位置都保不住。既然这样,我还要那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齐子赋被噎住。 覃氏看着容枝枝,厌恶道:“瞧瞧你这牙尖嘴利的样子!我儿不过就是叫你做妾罢了,这是多大的一件事?” “我儿爱重你,不是比什么都强?要那些正妻的虚名有什么用?” “都是一家人,就该荣辱与共,你当日在宫宴上,若是能为这个家着想,不要那么自私,又怎么会把局面弄成这般?” 覃氏都想问一句,从前自己的那个温良贤淑的儿媳,到底哪里去了! 容枝枝已经知道谢氏来说了什么,时刻便也懒得再与他们在这儿耽搁功夫,多看齐家的众人一眼,她都觉得犯恶心。 于是听完了这话,她一脸恭顺地对覃氏道:“婆母说得有道理,一家人确实是荣辱与共,待儿媳一会儿回去了之后,便遣人给婆母送一本礼记。” “婆母不妨好好读一读,免得将您不妥当的想法,叫小姑子学了去,使得小姑子日后在婆家,也觉得做妾是个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那样,过段时间,小姑子好好的正妻变成了妾,我们信阳侯府不是也跟着丢人?” 覃氏气得脸都青了,指着容枝枝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讽刺我不读书吗?” 没有什么文化,一直是覃氏最尴尬的事,父亲出身草莽,被朝廷招安后立了些功,才当成官,是故她小时候也没机会读书。 若不是因为信阳侯当年心里有个贱人,其实也轮不到她这样的出身,嫁给侯爷当正妻,不认识几个大字,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许多命妇还因此看不起她,侯爷也总是鄙夷她这一点。 好不容易做了这些年侯夫人,名声好听了些,今日竟是又被容枝枝刺中了心中短处。 齐子赋见覃氏受辱,也立刻黑了脸,道:“容枝枝!想来是母亲对你太好了,叫你忘了规矩,你还不快磕头认错!” 第18章 这是你弥补的机会 容枝枝听完险些笑出声,覃氏对自己太好了? 明明是个口蜜腹剑的老虔婆,在外头装得对自己十分满意喜爱,回到了府上就变着花样叫自己侍奉,给自己立规矩,好似磨搓自己,她就能高人一等。 只是容枝枝的生母都不曾对自己好,所以她对婆母也没那么多要求,总是觉得日子过得去就行了。 也不知这话,齐子赋是怎么说得出来的? 她也懒得多说,只看着齐子赋道:“夫君莫要生气地指着妾身说规矩,妾身在家不懂规矩是小,夫君在朝不懂律法是大。” “稍后妾身也会叫人给夫君送一本我朝的法典,你好好在书房研读一番。” “只望夫君日后,莫要再当众说出些违背律法、贬妻为妾的话,闹得被张御史指着鼻子,说该将你打多少板子。” “要是再来一回,莫说是小姑的婚事了,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敢轻易将女儿嫁给小叔?夫君你自己倒是高兴了,怎么不管管小叔的死活?” 齐子赋听到这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件事情父亲也骂过他了,他回忆了一下,也觉得是自己这辈子最丢人的一件事,可是这容枝枝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就尽踩人痛处? 踩完了母亲不算,又来踩自己。 踩完了他的容枝枝,又盯着覃氏道:“婆母您看,夫君这么自私,您可千万要好好说说他!若是没什么事了,儿媳就先退下了。” 覃氏哪里不知道,这是因着自己刚刚说容枝枝自私,人家记在心里了,还回过头来气自己呢。 她气得心肝都疼了:“你给我站住!走什么走!有你这么说婆母说夫君的吗?若是传出去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容枝枝只是想笑,自己如今还有什么名声? 全天下都知道自己怕是要做妾了,都成了京城的笑话了,不必去看,不必去听,她都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嘲讽自己。 覃氏竟然还妄图用名声拿捏她? 见容枝枝没有第一时间顶撞,覃氏还以为自己是说到容枝枝的心坎上了,这小贱人惯是沽名钓誉,旁的东西不在意,名声却是不会不顾的。 于是便觉得自己拿捏了容枝枝,接着道:“我也懒得再骂你了,与你说些正事!” “我朝的体面人家,收的聘礼都是随着嫁妆,一起抬到婆家,给姑娘傍身用的。” “既然语嫣的聘礼,是因为你才变少了,你便将你的嫁妆多拿出来一些,再给语嫣添三十抬妆。” “不然语嫣若是丢了面子,你这个嫂子又能得什么好?你先前已经十分糊涂,这是你弥补的机会!” 容枝枝算是闹明白了,合着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嫁妆。 先前自己哄骗齐语嫣,已经许诺了二十抬嫁妆,齐家竟然还是不满意,还想叫自己往里头添三十抬。 齐子赋这会儿有点儿尴尬,不敢与容枝枝对视。 因为没别的,在大齐只有没出息的男人,上不得台面的婆家,才会惦记娘子的嫁妆,传出去了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他堂堂一个侯府的世子,哪里愿意因为这样的事情,叫容枝枝看不起? 但…… 他很快地想起来,母亲与自己说的那些话,不能叫容枝枝有钱,有钱她就有底气离开自己,不行。 想到这里他便坚定起来:“枝枝,事情确实是因你而起,你补偿语嫣也是应当的,此事你就应了母亲吧!” 容枝枝反问:“因我而起?” 齐子赋理直气壮地道:“难道不是吗?你嫁给我,本就该一切都听我的,你若是早点明白这一点,我们信阳侯府这会儿定是和和美美的,什么不快都没有。” “说不定曼华也已经被接回来,府上都能一起期待我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说到底,都是因为你胡闹,连出嫁从夫的道理也不明白,也不知你的好名声都是怎么来的。” 饶是容枝枝认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他一家的无耻,心绪已经十分平和了。 可这会儿,还是叫齐子赋给气到了。 黑着脸沉默了半天的齐语嫣,这会儿也插话:“是啊,嫂嫂,不过就是再加三十抬罢了!” “你嫁过来的时候,嫁妆不是有一百二十六抬吗?分我一小半怎么了?你若这点东西都舍不得,家里谁会向着你?” 容枝枝心道即便自己把心剖给这一家人,他们也不会向着自己。 见他们都如此,她淡声笑了:“再添三十抬是吧?这有什么?加上先前那二十抬,我索性再加六十八抬,给小姑子共添八十八抬,想来这样婆母和夫君,当是满意了吧?” 反正都是随口许诺,又不必落实,何必与他们一直争吵?不如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齐语嫣眼前当即便亮了:“嫂嫂,真的吗?快快快,说我们齐家给我的嫁妆,还要再添六十八抬,传到王府去,叫他们不敢轻视我!” 一共八十八抬啊!这么多!先前母亲都没准备给她这么多抬呢。 容枝枝听她嘴里说齐家,半句不提自己,更放心了,到时候就都叫齐家自己开库房去填吧,真是妙极。 这下,倒是覃氏蹙眉了。 她是想算计容枝枝的嫁妆不错,可这蠢货是不是虎,都把嫁妆陪嫁给语嫣是怎么回事?一共陪嫁个五十抬,倒也没什么,可是八十八抬? 怎就不想着多留一些在侯府他们自己用呢? 侯府也没多少家底了,这事儿一直是覃氏的心病,她哪里不想把容枝枝的钱算计一些过来,填进侯府的库房,甚至入了自己的私库? 瞧着覃氏的表情,容枝枝便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还故意又点了一把火,摇摇头道:“唉,不行,还是应当共添一百抬才是!如此才是十全十美,婆母,你说呢?” 覃氏听到这里,心疼得开始肉颤了。 纵然是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她还是有些不舍得,于是连忙拦住了想去王府传话的人。 劝容枝枝:“枝枝,这事儿你不如还是好好再想想,日后你总会有孩子的,你跟子赋自己也还要过日子!” 话里话外的,就是在提点容枝枝,银子还是要多留一些傍身,留在侯府,为她自己的孩子打算为好。 齐语嫣听到这里,心里就有点儿不对味了。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嫂嫂疼我,愿意多给一些,您怎么还不答应了呢?” 齐语嫣很满意,容枝枝现在果真是他们家的一条狗了,母亲只要她再添三十抬,她居然还主动提出添到一百抬,可母亲这会儿捣乱是什么意思? 容枝枝:“是啊,婆母,我就这一个小姑子,平日里与我也是亲厚,她出嫁我最是上心,莫说是一百抬嫁妆了,我若是自己有三百抬,我都是愿意都给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算计那许多呢?” 眼看她们母女,要为了自己的空口许诺生出嫌隙,容枝枝心里也满意得很。 要不是怕她们不信,容枝枝连京城的街道,都想许诺几条给她们,好给她们拱拱火! 第19章 你特意挑拨? 覃氏听完都气坏了,她是想容枝枝大方点,把嫁妆都给他们家,可也不是这么个大方法啊。 她连忙给容枝枝使眼色,叫她不要开口。 接着对齐语嫣道:“你嫂嫂这样体贴你,愿意给你那么多嫁妆,你便也该为嫂嫂着想才是。”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自己一个人把那么多好东西都拿走,一点都不为你哥哥和嫂嫂的未来着想呢?” 容枝枝听得想笑,挺好,眼下又开始指责齐语嫣自私了,但凡没满足覃氏心意的行为,不管是谁做的,都是自私的。 齐语嫣瞪大眼:“母亲,哥哥和嫂嫂有什么需要我想的?日后侯府可都是哥哥继承。” 覃氏脸色难堪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侯府是个什么情况……” 齐语嫣:“我知道府上没多少银子了,母亲您先前说加上嫂嫂那二十抬,一共给我六十六抬嫁妆,您出四十六抬。” “可咱们是侯府嫁姑娘,怎么能一点面子都不要?先前嫂嫂从太傅府嫁过来,都一百二十多抬呢。” “可我不想母亲为难,所以即便心里觉得落魄了些,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现下嫂嫂主动要为我出一百抬,再加上母亲你给的那些,一百四十六抬,我何愁不能风光大嫁?您就不能多为我想一想吗?” 听了齐语嫣这会儿的话,容枝枝也更是明白这个小姑子的自私了,确实是真的一点都不为自己这个嫂嫂想。 覃氏听完黑着脸道:“你就顾着自己的风光,把这侯府掏空了,你就开心了吗?” 齐语嫣:“是嫂嫂要给我再添,又不是找母亲您要,怎么就说到掏空侯府去了?” 覃氏一阵堵心,她难道能当着容枝枝的面,说在自己眼里,容枝枝的财产,便是侯府的财产? 把儿媳妇的东西说成侯府的私产,这不是平白叫人家戳脊梁骨? 覃氏深呼吸了几口气,开口道:“行,你一定要你嫂嫂给你添这么多也可以,只是这般的话,侯府就不给你添了,你嫂嫂一个为你添的就够了。” 覃氏一想,还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如此自己一点银子都不用出,就能把女儿给嫁出去,也不必再去惦记容枝枝的家产了,反正都陪嫁出去陪得差不多了。 虽然说一百抬确实是给多了一些,有些心疼,但同自己先前的预期也是相差无几的。 朝夕听着,真是想骂她们一家不要脸,哪里有嫁小姑子,家里一个铜板不掏,都用嫂子的?覃氏也真是说得出来。 齐语嫣心里有些不满意,可想想一百抬其实也不少了,正犹豫要不要答应下来。 却不想这个时候,容枝枝看着覃氏,淡淡开了口:“婆母,虽然您的安排,儿媳不该插嘴。只是您到底是小姑的亲娘,她出嫁您一点嫁妆都不添,也实在太伤小姑的心了。”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还不叫外头笑死我们侯府?再说了,儿媳添了这么多,婆母您应当添更多,才能表示对小姑的爱重啊。” “哪里有女儿出嫁,母亲给的比嫂子还少的道理?这般,如何能够显得出您对小姑的慈母之情?日后小姑又怎么会孝顺您呢?” “要不这样,儿媳一百抬,您一百零一抬,叫小姑做我们京城有史以来,最有面子的娘子,看那乾王府还敢不敢看轻小姑。” 原本都打算听从母亲安排的齐语嫣,听完了这话,被容枝枝描述的那个美妙的场景,深深地震撼了。 上一个出嫁的时候,嫁妆有两百抬的,还是陛下的堂姐,安和郡主娘娘!若是自己也能有那么多,那未来的婆母谢氏无论如何,都是会高看自己的! 她忙是抓着覃氏的手:“母亲!您看嫂嫂都这么说了,不如就按嫂嫂说的办吧,难道您一个做母亲的,还没有嫂嫂疼我吗?” 容枝枝温言道:“小姑你不用紧张,婆母素来疼你跟眼珠子似的,这点小小的要求,婆母定是会同意的!我一个做嫂嫂的都舍得一百抬,难道婆母一个做母亲的会不肯?” 覃氏被齐语嫣求着,还被容枝枝的高帽子架起来,一时间难受得很。 她瞪着容枝枝,没好气地道:“我要怎么安排给语嫣的嫁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嘴了?” 容枝枝脸色一僵,一脸受伤地道:“是儿媳多嘴了,请婆母息怒,儿媳只是听您说谢氏态度不佳,太担心小姑了,关心则乱罢了。” 覃氏:“你……” 这天杀的容氏,能不能少说几句!她将话这样说,不是更显得自己这个母亲对语嫣不好?好像自己一点都不担心语嫣,也不关心闺女一般。 见覃氏动怒,容枝枝看了一眼齐语嫣,一脸爱莫能助的抱歉模样。 齐语嫣顿时被蛊惑得不行,觉得容枝枝不能为自己争取了,那自己更是要争气才是,不然两百多抬嫁妆的事情就飞了。 她跪在覃氏的脚边:“不行!母亲,您一定要比嫂嫂疼我,不然女儿就不起来了!” 覃氏怒道:“你难不成是疯了?若是我也给你一百抬,你哥哥和你弟弟以后怎么办?这府上难道要为了你一个人,日后勒紧裤腰带,一起吃糠咽菜吗?” 齐语嫣哭着道:“哪里有那么夸张!无非就是节省些罢了,哥哥和弟弟都在家中,女儿是嫁到外头,家里省些总比女儿在外头丢人好吧?” “不过就是一百抬嫁妆,您都不愿意给女儿,母亲您不疼女儿,您从前说的那些爱我的话,都是假的,你心里其实只有兄长和弟弟!” 覃氏气得咬牙切齿:“胡说!我怎么就不疼你了?你嫂嫂给你一百抬还不够吗?你怎么就这么贪心?!” 齐语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贪心?是我贪心还是母亲你小气?” 齐子赋见母亲和妹妹都吵起来了,头疼地道:“好了!母亲,语嫣实在是要,您给她就是了,她说得也不错,我就这一个妹妹,她出嫁是应当风光些。” 覃氏吼他:“你知道什么?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若是两百抬都给她,你以后在官场用什么打点?指不定明年开春了,主子们的春衣都裁不出来!” 送到王府的嫁妆,自然是要样样值钱,不可能抬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过去,可侯府本来就只有那么点了。 想到这里,她更生气了,瞪着容枝枝道:“旁的人不知道府上的情况,难道你还不知道?你是掌家的人!” “你眼下特意叫我给一百抬是什么意思?你是明知道我为了侯府不会给,特意挑拨我与语嫣的感情吗?” 这下,齐子赋和齐语嫣狐疑的眼神,落到了容枝枝身上! 第20章 我拿夫君的前程发誓 容枝枝心想,覃氏倒也不算太蠢,竟然看出来了。 只是她嘴上怎么会承认呢? 她好似难以置信地看了覃氏一眼,蹙眉道:“婆母,您这样说,当真是冤枉儿媳了!哪里有什么挑拨的说法?” “儿媳是想着夫君如今已经为朝廷立功了,日后前程无量,总是会挣回来不少银子的。而且小叔子也拜在大儒门下,想来金榜题名也不过就是早晚的事。” “既然这样,嫁妆多给小姑一些,给了就给了吧。家里的男人们,总是会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的,哪里好叫小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外头受委屈?” 这话叫齐家兄妹听完,内心都颇为振动。 尤其是齐子赋,目光灼灼地盯着容枝枝,原来她是这样看好自己,认为自己很快就会有个好前程吗? 是的,自己会有的!总有一天,他要世人想起容枝枝,都觉得她是自己的附属品。 而不是像当日宫宴上那般,明明立功的是自己,那些命妇却拼命地夸奖容枝枝,说她这好那好! 齐语嫣更是连忙看着覃氏道:“母亲您听,连嫂嫂都说,不能叫我在外头受委屈,您便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能为我想吗?” 覃氏以为戳破容枝枝后,能反将一军,结果却被对方这样轻易地化解了。 她也不理会齐语嫣,只狐疑地看着容枝枝:“你真的只是这么想的?” 容枝枝:“自然了,儿媳拿夫君的前程发誓,儿媳说的句句是真。” 覃氏总觉得这个誓言,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可是想想容枝枝回了一趟容家,也没人来为她出头,容枝枝以后都是要靠着自己的儿子的,哪里敢不盼着儿子好?便是信了。 于是覃氏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子赋就是再有出息,等相爷回来拟订了职位之后,俸禄也没多少,我们却有这样偌大的一个侯府要养活。” “你小叔就是考上了,也不是立刻就能飞黄腾达,他们兄弟日后,都得我与你一起花银子为他们上下打点,没个几年功夫,怕是连花出去的钱都收不回来,哪里解得了燃眉之急呢?” 容枝枝差点又听笑了,都假作同意把自己从容家带来的嫁妆,给一百抬齐语嫣了,覃氏还惦记着自己剩下的那最后二十多抬,想叫自己拿出来,帮她的儿子们打点呢。 她这婆母怕是恨不得日夜泡在蜜罐子里头,美死她自己。 覃氏说着还摇摇头:“你虽然聪明,可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明白,但这也不能怪你,到底阅历在这里。” 容枝枝:“婆母,您说的道理儿媳是明白的,只是儿媳相信夫君的能力,绝不差这点银子,给小姑也是无妨,夫君你说呢?” 齐子赋不是喜欢当英雄,站出来答应给妹妹两百多抬嫁妆吗? 容枝枝叫他当个够! 亏得是她打算走了,侯府这烂摊子她不管了,不然若侯府还是自己当家,齐子赋看见人争执烦躁了,张口就叫自己给齐语嫣两百抬陪嫁,自己会气死。 齐子赋被容枝枝这么一问,面色微微僵了一下,在母亲开口之前,他其实并不知道家里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有钱了。 他从有记忆的时候就病着,躺在床上十几年,只知道仆人们都将他伺候得很好,母亲有什么好东西也都紧着他,也没因为他重病就不叫他做世子。 病刚好些就去了昭国,哪里知道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轻咳了一声:“枝枝,为夫虽然是有些能力,但母亲的考量,也是有道理的。即便不为了我们想,也要为父亲和母亲的生活考虑不是?” 容枝枝听完,更是瞧不上齐子赋了,当真是个伪君子,担心人觉得他无能,便把事情推到他父母身上。 他若直接坦诚心里的想法,容枝枝还不会鄙夷到这个份上。 她叹了一口气:“这样啊!虽说我觉得,侯府日后的开销,可以日后想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当先以小姑的婚事为重,毕竟婚期就在眼前了,可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也不多话了。” 说完之后,她故作遗憾地看了齐语嫣一眼,齐语嫣被这一眼瞧得浑身难受,更是觉得容枝枝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窝里。 是啊,侯府以后怎么样,难道不能再慢慢盘算吗?自己可是很快就要嫁人了啊,为什么不能以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为先呢? 覃氏见容枝枝终于不说两百抬的事了,便赶忙道:“枝枝啊,虽然这一回语嫣的嫁妆都是你给的,但是为了侯府的面子,为了语嫣的名声,在外头,就不要说是你的东西了,就说语嫣的嫁妆都是我出的吧!” 银子都叫容枝枝出了,可连为小姑子花钱的好名声,覃氏都不打算给容枝枝一个,放到旁人身上,怕是会气死。 可偏偏容枝枝是求之不得:“婆母放心,儿媳对外,都会说自己只添了几支金钗。就说儿媳本是打算添几十抬的,但是婆母不要,命儿媳的嫁妆,儿媳自己拿着傍身!” 这般,到时候自己反悔不给,侯府更是拿自己没半点法子。 覃氏哪里知道容枝枝在盘算什么?她听完很是高兴,觉得自己那个好儿媳又回来了! 这样才好嘛,不然叫外头知道,钱都是容枝枝出的,自己的面子怎么过得去?而且容枝枝的话,还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好婆母的形象! 愉悦的覃氏,看着齐语嫣道:“好了,快起来吧,莫要再为这件事闹了!道理可是都与你说明白了!” 齐语嫣此刻想起容枝枝那遗憾的眼神,却不肯给覃氏脸。 当即大哭起来:“什么道理!我都不明白!你们不为我想!我的嫁妆都是嫂嫂添的,你们一点都不给!想来若不是哥哥给我娶了个嫂嫂,你们打算叫我光着脚嫁去乾王府?” 她如此一哭,容枝枝也放心了,接下来齐家人便有得闹了。 凭什么只是自己一个人,为了齐家人弄出的事情窝火生气,回了娘家还被母亲和妹妹骂,而齐家人却能岁月静好? 那不能够! 覃氏被齐语嫣的话气得脸都青了:“我不为你想?我是如何为你盘算的,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你不要逼我在最高兴的时候扇你!” 若不是自己的绸缪,容枝枝能答应添这么多嫁妆?现在女儿说的都是什么? 齐语嫣一听母亲还要扇她,更生气了:“先前嫂嫂答应给我添妆二十抬,是我厚着脸皮亲自开口去要的,今日一百抬也是嫂嫂自己说的。您为我盘算了什么?我怎么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容枝枝差点笑出声,覃氏本就不够聪明,还有一个这么蠢笨的女儿,想来也是心累得很。 覃氏果然气得心梗,白眼往上直翻。 把齐子赋吓了一跳:“母亲……” 第21章 覃氏气晕了两次 覃氏在齐子赋的拍背下,好不容易缓过来这口气。 指着齐语嫣,捂着胸口道:“你……你……你这个糊涂虫!” 齐语嫣哪里顾得上什么糊涂不糊涂,当即开始大闹,为了两百抬嫁妆,为了风风光光出嫁,叫她所有的姐妹都羡慕她,甚至为了叫京城的贵女都嫉妒她。 她索性顾不得自己贵女的颜面,在地上打滚:“我不管!我不管!母亲,我就要那么多嫁妆!您若是不给我,我就撞死在这府上!” 覃氏气得跳脚:“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齐语嫣哪里还管什么孝不孝顺,心里都是风光大嫁的美事:“母亲,你若是一点都不给,我日后可不肯叫你母亲了!” 自己出嫁,嫁妆都是容枝枝出的,那母亲对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覃氏做梦都没想到,齐语嫣连这话都能说得出来,自己这些年所有的付出,在齐语嫣的心里,竟是不值一提! 她心里一堵,这回竟是好大儿给她顺气,都没顺下去,当即晕倒了。 这下,齐语嫣吓得也不哭了。 气坏了母亲,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那自己的闺誉可就全完蛋了! 陈婆子忙是看向容枝枝,道:“世子夫人,您快来帮帮忙啊,您是懂医术的!” 容枝枝草草看了一眼,不过就是晕过去了,死不了。 她事不关己地道:“还是找府医吧,婆母从前总是说,我医术不精,怕我会害死她,现下我就不插手了。” 陈婆子:“……” 世子夫人说的话,夫人从前的确是说过,先前夫人差点中风,是世子夫人施针将夫人救下来,然而夫人清醒之后,便是一通大骂。 说“这医术你是真的懂吗?你就在我身上乱扎,你是想害死我不成?” 即便后头府医说了,亏得世子夫人那几针,夫人心里也是不高兴,还骂了世子夫人一句:瞎猫碰上死耗子,日后莫要再这么莽撞了。 当初的回旋镖,终于是扎回了夫人的眉心。 齐子赋哪里知道这些,忙是吩咐人叫府医过来,府医诊断了一会儿,开口道:“夫人只是急火攻心,小的开几副药便可。” 说完就去写药方。 齐子赋看向容枝枝:“枝枝,母亲晕倒了,我还有些奏报要一并写给朝廷,你留下侍疾吧,辛苦你了!” 容枝枝乐了,从前她自然是会留下侍疾的,她毕竟是贤妇嘛。 现在,想都不要想。 她淡声道:“夫君,婆母是为了小姑的事情晕倒的,还是叫小姑在这里陪着吧,等婆母醒了,她们母女好好聊一聊,彼此之间的误会,说不定就化解了,妾身在这里,反而不合适。” 齐子赋义正言辞道:“可你是儿媳,你也有责任……” 容枝枝冷嗤:“夫君是儿子,更有责任,妾身告退。” 话说完,转身便走。 便是一个好脸都没再给齐子赋。 朝夕忙给自家姑娘撑着伞,大步离开了长寿苑。 齐子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回头去看陈婆子:“她……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吧?” 他记忆中并非如此啊。 陈婆子实话实说:“是日前从宫宴回来之后,变成这样了。” 她觉得世子夫人这就像是心如死灰了,什么好名声都不想要了,任何事情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 从前世子夫人在夫人面前,十分乖顺,说什么都不反驳,陈婆子也是才知道世子夫人的嘴原来这般厉害。 倒是齐语嫣想想容枝枝要给自己一百抬嫁妆,虽然她觉得那也是容枝枝应当给的。 可这会儿到底还是冲着自家哥哥道:“不都是哥哥你闹出来的吗?若不是你要嫂嫂做妾,她岂会变成这样?” 齐子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但齐语嫣又接着道:“不过也好,从你叫她做妾之后,她人都比从前大方多了,从前我找她要一百两,她也就给二百两。” “如今咱们只多要三十抬,她却肯主动给我这么多嫁妆,说明女人,还是不能惯着,哥哥你是对的!” 齐子赋想起容枝枝到底肯拿出这么多嫁妆来,慢慢的也消气了,枝枝心里一定是有自己的,不然她明明可以不给。 定然是做妾的事情,叫她有些生气,等过几日一切成了定局,她慢慢接受现实了,就会变成从前那样的。 他对齐语嫣道:“你嫂嫂说得对,母亲是被你气晕的,我们兄妹二人在这里守着吧!” 齐语嫣撇嘴,还不服气地顶嘴道:“哪里是被我气晕的?母亲分明是自己心里羞愧,知道对不住我!” 若叫覃氏醒着听到这话,怕是要气得重新晕过去。 …… 容枝枝回了自己的院子。 朝夕十分欢喜,笑得很是开怀:“姑娘,想来她们是真的以为,您要给一百抬嫁妆呢,看着她们狗咬狗,奴婢真是好不畅快。” 容枝枝笑看了她一眼:“你今日也长进了,没有贸然插话。” 这朝夕什么都好,衷心体贴,事事为容枝枝考虑,怕是有一日叫她为容枝枝挡死,她都愿意,唯一的缺点就是沉不住气。 所以容枝枝重用她,亲近她,但也总是头疼。 朝夕红着脸道:“奴婢哪里好总是拖您的后腿,您放心,奴婢会一日比一日稳重的。” 那自然也是容枝枝乐见的。 主仆喝了一会儿茶,聊了一会儿天,容枝枝还叫人关上门,与几个丫头喝了一点儿果酒,行了一会儿飞花令,作了几首小诗。 几个一等丫头都是跟着她长大,个个都是懂文墨的。 主仆畅饮,一时间好不开怀。 朝夕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姑娘,从前那老虔婆有个什么不舒服的,您这会儿还得在身边伺候着呢,如今倒是好了,她晕她的,咱们玩咱们的。” 容枝枝盯着酒杯里的酒,似嘲非嘲:“可不是!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不做贤妇,竟如此快活。” 怕她们当中当真有人吃醉了酒,叫长寿苑那边的人看出来了,传出什么婆婆病了,儿媳饮酒作乐的闲话。 院里的掌事玉婆子把酒收了:“好了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接着她宽慰容枝枝:“姑娘,老奴知道您心里苦,但还是要保重自己。主君晚些时日,是要与老太太摊牌的,莫要传出些对您名声不好的,也叫老太太一并听了去,平白叫老太太忧心。” 容枝枝听了这话,心思收了些,由着玉嬷嬷收了:“玉嬷嬷提点得是!” 到了晚间,听说覃氏醒了,但很快又与齐语嫣吵了一架。 那边闹哄哄的,朝夕作为一等丫鬟,还亲自猫着腰去偷听了一会儿。 回来学给容枝枝听:“那边吵得好不厉害,夫人说三姑娘自私自利,三姑娘说夫人口蜜腹剑!嘿,您猜怎么着?夫人又气晕了!世子大怒,给了三姑娘一个耳光,三姑娘这会儿哭着要寻死!” 容枝枝轻笑:“这算什么,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朝夕本不明白这话,第二日一大早,看着姑娘温声对掌事说的话,她全明白了! 掌事有些为难地道:“世子夫人,当真要如此吗?” 第22章 让齐子赋重新回病榻上 今日是收账的日子,掌事的奴才将所有的账目,都放在了容枝枝的跟前,还有收上来的整个秋季的银两,足有五千多两白银。 但容枝枝盘点核对完账目之后,便取走了四千八百两的银票,所以李掌事才如此为难。 容枝枝淡淡道:“李掌事,当初我嫁过来,侯府有些铺子的账目亏损,需要一些银子先填上,才能看看能否盘活。” “这四千八百两,都是我自娘家带来的嫁妆,便是为此暂借给侯府的,都是有记账的。” “如今铺子都已经盘活,亏损已是变成了进项,我取回自己的本金,有什么不妥?” 她都没收利息,自认为已是很好了。 李掌事:“这……话是这么说不错,可世子夫人,这到底是一家人,您分这么清楚,这……” 儿媳拿了点银子给家里,还得要回去,世子夫人就不怕夫人那边不高兴吗? 容枝枝轻笑了一声,看着李掌事道:“李掌事,你虽然是侯府的人,但在我手下做事也有几年了,这三年双方相处都还算愉快,我也不瞒着你。” “想来你们世子,做了些什么事,你们心里都是清楚的,他们可并未将我当作一家人,我又何必掏心掏肺呢?” 李掌事叹了一口气,他是难得的几个明事理的人,所以这几年很得世子夫人的重用,从前府上哪里有人正眼看他?若不是世子夫人的提携,他根本当不上这个大管事。 世子夫人这几年从不苛待他们,这日子,比从前在侯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时候,舒服多了。 如今世子做的事,他也觉得不地道得很。 李掌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容枝枝道:“所以世子夫人,您是不是……” 不打算继续留在这儿了? 只是这话,他也不敢贸然说完。 容枝枝微微一笑:“李掌事是个明白人,这些年我们虽是主仆,但也算是精诚合作的同僚,你帮了我不少,多谢了。” “此事,夫人那边你只管推给我,就说是我拿了银子不给,你也没有办法。即便你在长寿苑那边,气愤得骂我几句也是能行的,把你自己摘出来。” 李掌事默了半晌,很为容枝枝的心思感动。 知道这院子里都是容枝枝的人,便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世子夫人,不……容姑娘!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小的祝姑娘日后,万事顺遂,再觅良人!” 容枝枝听完,不知为什么眼角有些热。 她不过是有识人之明,重用了李掌事,只不过稍稍为对方考虑半分,对方便能真心期盼自己好。 可齐家那伙人,自己为他们掏心掏肺,最后却反遭群狼环伺,似要分食了她最后一块血肉,才肯罢休。 所以啊,真心不是没有用,真心是不能给不值得的人。 她温声道:“你且去吧,日后你自己若是有什么难事,可以私下寻我帮忙。” 李掌事苦笑了一声:“多谢容姑娘好意,我到底是侯府的人,侯府对不住姑娘,我日后哪里还有脸面求姑娘帮忙呢?我先退下了,姑娘珍重!” 说起来,容家大姑娘,嫁到侯府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七岁呢。 这样轻的年纪,便吃了这样多的苦。 李掌事走了之后,朝夕撇嘴:“这侯府,许多奴才都比主子有人味儿!” 容枝枝没多说什么,只是将银票给了朝夕:“银票收好!他齐家这样不把我当人看,欠我的自然也都该还。” 算算日子,齐子赋这副健康的身子,也撑不得几天了。 若不是她不想在这虎狼窝待着受恶心,急着待祖母好些了便要离开,她还真想留在这里瞧瞧齐子赋重新躺回病榻上,侯府会是怎样的热闹。 想到这里,她对朝夕道:“去一封信给释空大师,说第二支天蚕莲,我不要了,大师自行处理便是。” 世人都知道,她为齐子赋求了天蚕莲。 但除了整日跟着她的朝夕,以及释空大师,再无其他人知道,她求的天蚕莲一共是两支。 因着齐子赋身上的毒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必须服用两支才能好,又因为天蚕莲药性太强,他当初孱弱的身体受不住,所以得三年后再服用第二支。 若不服用第二支,身体很快就会慢慢垮下来,变得跟从前一样。 只是当初两支天蚕莲,释空大师并未一起交给自己,说叫自己三年后,若觉得还需要,便再来取,且叫自己暂且不要与任何人说此事。 先前容枝枝见三年齐子赋刚好回来了,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与他说及此事,没想到他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不过这样也好,不然他大抵不敢如此对她,她也没法子看清他的真面目。 朝夕听到这里,倒是迟疑了:“姑娘,真的要如此吗?天蚕莲世上一共便只有两支,若是释空大师当真给旁人了,世子就再也好不了了。” 容枝枝看她一眼:“怎么?你心软?” 朝夕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了!奴婢是怕姑娘您心软,再者说,万一世子后头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回头了呢?到时候姑娘不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容枝枝听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心软,他也不会觉得自己错。不信再等半个时辰,你再告诉我信件该不该寄出去。” 朝夕一头雾水,半个时辰会怎么样? …… 此刻的长寿堂,本就闹哄哄的,齐语嫣也是能折腾,侍疾一整夜都没睡,见覃氏醒来了,还不忘记第一时间提及自己嫁妆的事。 覃氏根本不想与她说话,听说李掌事求见,连忙把对方叫进来处理正事,就是想回避齐语嫣的闹腾。 却不想李掌事却说出容枝枝取走了四五千两银票的话。 气得覃氏又开始心梗了,陈婆子都担心,夫人近日里总是这样生气,会不会再次有中风的危险! 李掌事道:“那银票本也是世子夫人的,所以她非要拿走,小的也没法子,只是世子夫人取走了那么多,账目上便只剩下二百两。” “秋季收上来的账是最多的,但现在二百两……买炭火,给主子做棉衣,给仆人们发月钱……这哪里够啊!” “所以世子夫人说在侯府的库房取,把账平了,只是这么多银子,素来是要夫人您点头的,所以奴才来请示。” 府上说是容枝枝在打理中馈,实则库房的银子,动一百两以上,都要跟覃氏说一声。 覃氏气坏了:“容枝枝这个小贱蹄子,明知道我为了语嫣的嫁妆焦头烂额,还来这一出,她是想逼死我们母女不成?” 齐子赋听到这里,脸也全黑了,安慰覃氏:“母亲,您先好好休息,我过去教训她!” 覃氏:“好好好,我儿你去吧!定要叫她知道厉害,赶紧把银子拿出来!” …… 兰苑,容枝枝从容地喝着茶,便见齐子赋大步进来。 长相俊美,形容温雅的男人,此刻却是面容阴沉:“容枝枝,你在闹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把银票取走,母亲险些又气晕了!” “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半点分寸都没有!你若是再这样无事生非,我看你贵妾也别当了,干脆做贱妾算了!” 在大齐,妾,也是分贵妾和贱妾的。做贱妾的,大多是些青楼、戏子出身,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朝夕听完这些话,气得脸都青了,只恨自己不是只健壮的鸽子,不能亲自飞去给释空大师去信! 第23章 治好首辅比治他有用多了 她怕不是脑子里头无端生出了一个巨包,才会觉得姑娘有一天会后悔,世子有一天能知道自己做错! 见着齐子赋恼怒的模样,容枝枝只是淡淡笑了一声:“贱妾?夫君是真的以为我容家无人了?” 齐子赋面色一顿,心里也明白,容太傅就是再好的脾气,恐怕也是容不得自己的女儿做贱妾的,贵妾与贱妾差别太大了。 那等于是骂容太傅养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到时候对方怕是要纠集所有的党羽给自己使绊子。 可他是真的恼火!母亲刚醒来,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容枝枝来这一出,又把母亲气坏了。 她就不怕母亲有了什么好歹,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吗? 容枝枝还瞧着齐子赋,慢条斯理地道:“夫君,你想好了吗?是不是要我做贱妾?若是要,我现下就写信给父亲,与他说明此事。” 齐子赋蹙眉,一脸责备地看着她:“我不过就是气头上,说了两句气话罢了,你不认错,还反过来要找岳父告我的状?” 容枝枝只觉得有些犯恶心。 若不是担心父亲在朝堂上,与他不死不休,齐子赋说不定真的会叫自己做这个贱妾! 他自己没过脑子就狗叫,还反过来叫她认错。 见容枝枝没出声,瞧着她精神好,容光焕发,齐子赋更是恼火:“昨夜母亲身体不适,我与语嫣都是彻夜难眠,你倒是睡得好!” 容枝枝:“哦,夫君多心了,实则是多上了些胭脂,遮掩憔悴的面容罢了。” 若不是怕将来,有婆母病了,自己高卧不起的闲话在外头传,引得祖母担心自己的名誉,她现下怕是会说: 莫说覃氏是病了,就是她不在人世了,我也睡得好。 齐子赋听了容枝枝的鬼话,竟是奇迹般地消气了! 女为悦己者容,想来她心里确实是有自己,所以为了母亲的事情,忧愁得睡不着,但是知道自己来了,便急忙仔细地打扮了自己一下。 想到这里,他眼里的责备更甚:“你既然心里有我,便当更为我着想才是,母亲是生我养我的人,你怎么忍心让她这样气闷呢?” 容枝枝一下子都没想明白,齐子赋是怎么骤然说到自己心里是有他的。 这天聊得当真是没半点章程。 她哪里知晓,齐子赋是自恋着,本就觉得她应该爱慕他,所以才会对她抹了胭脂的解释,深信不疑。 容枝枝想起来天蚕莲的事,也不与他扯这些,只是道:“夫君可还记得,你的病当初是怎么好的?” 齐子赋的脸上略过尴尬:“当初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难道你还要挟恩相报不成?再说了,你是我的妻子,你为我求药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吗?” 容枝枝点点头,很好,原来自己磕破了头,才给他求来救命的良药,在他的眼里是应当的,是分内之事,而且提都不能提。 见容枝枝似有嘲讽,齐子赋恼羞成怒:“再说了,当初是你自己主动要给我治病的,我又没有求你!” 容枝枝颔首:“如此说来,夫君觉得,是我多管闲事了?” 齐子赋面皮一抽:“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治好我,不也是为了你自己?我若是一辈子在病榻上躺着,世子之位早晚是弟弟的,你在府上什么都落不着!” 容枝枝:“所以在夫君的眼里,你的身体好了,得了最多好处的人,其实是我了?” 齐子赋也没说错,她的确是为了自己在侯府的地位。 嫁给了侯府的世子,自然是要当侯府的主母,给族妹们做好榜样,自是不能叫他一直在病榻上躺着。 可齐子赋能像正常人一样,在地上晃荡了三年,这难道不成承了自己的情?他得的好处不是比自己更多? 怎么就被他说得仿佛只有她得了好一般? 想着,容枝枝又嗤笑道:“夫君被我治好,能下床了,立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河拆桥,要我这个发妻做妾,想来在你眼里,这也是我为自己谋来的好处了?” 齐子赋听到这里,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你后悔求药治好我了不成?” 他温和的面容,此时看起来都有些狰狞。 但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还有点儿紧张,他害怕容枝枝真的说出后悔的话,这样他心里便会充斥害怕失去她的不安。 这种不安令他都没有勇气听容枝枝开口回话,便一骨碌地道:“容枝枝,我对你太失望了!” “不过就是求了个药罢了,你竟是日日挂在嘴上,外头的人夸你那么多,你还嫌不够?到了家里还要与我显摆?” 容枝枝没出声,外头的人那么夸她,当然是因为知道她有情有义,知道她这件事情做得好,认为她值得被夸赞。 可齐子赋这个真正得了益处的人,却并不以为意。 见她没出言与自己辩,齐子赋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得羞愧了,于是接着道:“君子之德,便是施恩不望报。以后这件事情,你莫要再提了!” “我若是早知道,吃了你的天蚕莲,会动不动便听你将此事拿出来,叫我对你心怀亏欠,我宁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永远在病榻上躺着!” 朝夕简直被齐子赋的不要脸,气得开始发抖了!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齐子赋为什么说这种话!无非就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可能重新躺回去了,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容枝枝听完也不生气,反而笑了:“夫君当真这么想吗?以后,宁可一辈子不能下床,也不想再承我的情?” 齐子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可想想自己病都好了,母亲当初求了御医来,都探查不出来什么问题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难道容枝枝还能把自己毒病了,重新叫自己躺着不成? 想着这里,他轻嗤地道:“不错!正是如此!” 容枝枝微笑:“夫君这样想,那妾身就放心了。” 对朝夕说出不要第二支天蚕莲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点儿犹豫,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齐子赋病好了之后,确实是为国家做了一些事,赢了昭国他确实有功。 她心里是有家国大义的人,这些重过自己的私人恩怨,她也不是没想过,他若还是好好的,是否还能为大齐再做些贡献。 可既然齐子赋自己都这么说了,那自己非要治好他,就是自己不懂事了! 说起来,首辅大人的一直身体不好,好似也是中毒,若是第二支天蚕莲,能对首辅的身体有帮助,比治好齐子赋不是有用多了? 第24章 一家人分什么你我 论起对大齐的贡献,作为陛下的相父的首辅大人,沈相沈砚书,可以说得上是日月之辉,而齐子赋与他相比,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 若真的能帮到沈相,便是更好地完成了容枝枝想为大齐做些贡献的夙愿。 想到这里,她已是神清气爽,对齐子赋笑道:“夫君放心,日后妾身不会再提治好你的事了!” 毕竟至多不过三个月,你就要重新躺回去了,她还提那些过去的事情做什么呢。 只是容枝枝也道:“可这段时日,若是旁人要提,妾身也管不住他们的嘴,到时候还请夫君亲自将你方才的话,说给他们听,好叫他们也住口。” 齐子赋:“……” 他方才那些话,自己与容枝枝说说就算了,怎么还能去外头堂而皇之地真的讲出来? 讲出来了,怕是个个都要骂他没有君子之德,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不想再谈论这种叫他难堪的事情,齐子赋说回正题:“好了,母亲那边还等着我去回话,你且将那四千多两银票交给李掌事,莫要再闹了,一家人还是以和谐为贵!” 齐子赋想起来容枝枝要拿走这么多钱,心里便是不安。 她难道是还想着和离的事情不成? 万万不能!就是母亲不生气,他也必须要她把银子交出来的,这也是他愤愤然过来的原因! 容枝枝看他一眼:“夫君觉得,我拿回来自己的银子不应当吗?” 齐子赋黑着脸道:“什么自己的银子?一家人分什么你我!你的银子,不就是府上的银子吗?” 容枝枝轻嗤,她的银子就是府上的银子,可府上的银子便与她没半点关系。 不说旁的,就她院子里这些丫鬟婆子,侯府这三年都没出一个铜板的月钱,覃氏张口就是既然是你从娘家带来的人,你就自己给月钱好了。 是她也不在意这些,反正都是自己的人,都拿自己的银子,反而对自己尽心一些,便没与侯府计较。 可现在,他们一家的算盘珠子,全打在她脸上。 容枝枝懒得与齐子赋吵,即便吵赢了,覃氏很快还要接着找自己吵,她索性道:“夫君,你和婆母多心了,我将银子收回来,实则是为了小姑的嫁妆。” “少了这四千两银子,我怕是凑不出一百抬给她。小姑本就为婆母不肯给嫁妆的事情生气,若是我这一百抬再出了问题,这个家不是鸡飞狗跳?” 左右她在侯府也待不了几天,先互相应付着吧,可别再恶心她了。 齐子赋听容枝枝这么一说,愣了:“竟是这样?” 容枝枝抬眼看他:“夫君以为我多有钱呢?父亲为人清正你是知道的,连这份嫁妆都是祖母给我的,哪有你想象的那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齐子赋当即平静下来:“那你不早说!一会儿母亲那边,我去解释一番。” 若是给妹妹的,那就没关系,只不是容枝枝自己拿着就行了。 容枝枝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十分碍眼。 正巧这个时候门房过来,送了帖子:“世子夫人,乾王妃请您过去叙话!” 朝夕一愣,觉得自家姑娘真是神了。 说半个时辰姑爷会叫自己失望透顶,姑爷果然在令人失望这方面,就没叫姑娘失望。 姑娘说今日乾王妃会主动找她,竟也是真的找了。 容枝枝闻言求之不得,正好不想继续同齐子赋待在一起屋檐下,便立刻起身:“王妃邀请,耽搁不得,备马车吧!” 齐子赋看着容枝枝,吩咐道:“谢氏昨日来闹得那一出,母亲很是不快,乾王妃既然看重你,你便叫王妃好好说说谢氏,哪里能这样轻慢我家!” 容枝枝听愣了,乾王妃高看了她一眼,她就该嘚瑟到天上,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她怕不是要向天借了胆子,才会为了齐语嫣去得罪谢氏,谢氏可不止是乾王府的世子妃,还是当今太后的亲姐姐! 见容枝枝怔怔地看着自己。 齐子赋不快地道:“怎么了?你是我的女人,难道还不肯为我妹妹和母亲说句话吗?” “你还真的以为,乾王妃是为了你,才与我家结亲不成?其实她也是看上了我信阳侯府的家世罢了,你只是个牵线的人!” “我若是爱我,便好好与乾王妃说道说道,最好能叫谢氏过来与母亲道个歉。” 容枝枝回过神,懒得理他,大步往外走。 齐子赋浑然不知,他的家世乾王府根本看不上,若不是有自己这个牵线人,若不是王妃说自己喜爱的小姑子,定与自己一样贤德,所以家世低一些就低一些罢。 就是排队都轮不到齐语嫣嫁去乾王府! 可是与他谈这些有什么意义?夏虫不可语冰,他还沉浸在侯府万人敬仰的梦里,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等他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亲眼看看,亲身体会一下,知道信阳侯府早就不如其他侯府,他就明白轻重了! 见容枝枝话都不应自己一句,便大步出去了,齐子赋心里不快得很,她的骨头还是太硬了,自己还是要想法子磨一磨。 …… 出了兰苑,一路上见着没外人。 朝夕都快气疯了:“姑娘,世子当真是太恶心人了!旁的不说了,居然还叫您去跟谢氏作对,您的命就不是命吗?” 容枝枝问道:“你还觉得,我叫你去信给释空大事的事情,需要考虑吗?” 朝夕气得小脸红扑扑:“考虑个鬼!我算是看明白了,旁的人你对他越好,他越是感激你。” “可齐家这一家子,你对他越好,他越觉得是他有本事、是他自己有魅力、是他掌握了拿捏您的本领。” “这样的人家,这样的男人,哪里会悔改?不可能的!” 容枝枝笑了:“小丫头眼睛还挺毒。你便替我告知释空大师,说不知天蚕莲是否能治好沈相,若是能,便由他转交给沈相,若是不能,便赠给需要它的有缘人。” 如今她的婚姻出了这样的变数,再想想释空大师当初只给自己一支天蚕莲的用心,还有那番让自己保密的交待…… 容枝枝也不由得思考,莫非是释空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当初就算出了什么,是以一开始,才只给了自己一支? 朝夕连连点头:“好,正是应当如此!” 她是半点叫自家姑娘考虑原谅姑爷心思都没了,考虑多了,她胸口都跟着气得疼,她虽然只是个奴才,但她的胸口也是胸口! 出了侯府的大门,容枝枝刚要上马车,却是被人给拦下了! 第25章 叫齐语嫣做妾 只见齐语嫣急切地奔了出来。 站在容枝枝的跟前,颐指气使地道:“嫂嫂,我知道你对我哥哥有些不满,可你去了乾王府,万不能说半点对我不利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容枝枝乐了,看来齐语嫣其实也是知道,他们家对不起自己的,所以才会害怕自己不满之下,说些对她不好的。 见容枝枝没立刻答应下来,齐语嫣一脸阴毒地道:“你若是敢说我半分不是,我就叫我哥哥休了你,让你在这京城再也抬不起头!” 容枝枝:“知道了。” 知道了,她可以放心说许多对齐语嫣不好的话了。 本还想着自己若毁了齐语嫣的婚事和名声,会不会有点儿过了,眼下她发现齐家人真的颇有能耐,回回都可以做到叫自己没有半点道德负担,令自己可以畅所欲言。 齐语嫣却是以为容枝枝是害怕了,放心地轻哼了一声,扭脸回府去了。 朝夕气得白了脸。 跟着容枝枝上了马车,小姑娘还气呼呼的:“姑娘,她现下以为您要给她添妆一百抬,都这样同您说话,太没心肝了。亏得您没打算真给,不然奴婢第一个不依!” 容枝枝捏捏她的脸:“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犯不着总是为他们置气,左右我们在侯府也待不了几日了。” 朝夕也是松下心来:“老太太的病用不了几日就会好的,真想您快点回容府去,到时候看齐家人还狂什么。” 说起祖母的身体,容枝枝也有些忧心。 马车到了乾王府,是乾王妃身边的张嬷嬷亲自将容枝枝接了进去。 张嬷嬷一路上话不少:“王妃已是备了不少吃食,在府中等着您呢。老奴看啊,就是府上的姑娘们,也没有您得王妃的心意!” 容枝枝也只是笑,没有傻到去接一些轻狂的话,令府中其他姑娘不快。 到了乾王妃的跟前,谢氏也在边上坐着,容枝枝正要见礼。 乾王妃便将容枝枝拉过去,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就不要多礼了!你这几日,想来是受委屈了!” 容枝枝苦笑了一声:“劳王妃挂心了!” 乾王妃:“快坐!挂心你是应当的,当年我出京游玩,马车翻了摔了腿,若不是你刚好随你祖母去探亲,用医术救了我一回,我怕是一辈子都要拄着拐杖,你对我有大恩!” 说起那一回探亲,也是巧,容枝枝在路上一共救了两个人,乾王妃就是其中一个。 容枝枝笑道:“这些事情都过去许久了,您竟还记得!” 乾王妃:“若是不记得,那本王妃不是与齐家那伙子忘恩负义的人家一样了?枝枝,你素来聪慧,想来也知道,本王妃今日叫你来,是为什么了。” “覃氏素来小气,可我的贤媳昨日去谈聘礼和嫁妆,他们说要给十匹流光锦,这实在是令我意外,只一个女儿,覃氏的个性哪里舍得给这许多?” “莫不是他们一家为难你了,逼着你也给一些不成?若是从前你给了,我也不奇怪,可齐家人都要你做妾,你还愿给,我这心里便委实是疑惑。” 朝夕这才听明白了,难怪姑娘说王妃今日会叫姑娘来问话呢,原来最初那十匹流光锦的事儿,也是姑娘故意与齐语嫣讲的。 为的就是谢氏昨日过去,他们提起,再传到王妃这里来,叫王妃生疑。 容枝枝收了脸上的笑,开口道:“是我对不住王妃。” 接着,容枝枝将这几日,齐语嫣的种种作为,一点儿不落地说给乾王妃知晓。只是她没有做任何的评价,只陈述了一些事实。 乾王妃和谢氏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容枝枝最后道:“按说,家丑不外扬。这样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不该说出去,可是这桩婚事到底是我来求的,若是不与王妃您说明白,我心里也着实是过意不去。” 说完之后,她便要起身行大礼,表示歉意。 乾王妃拦住了她:“好了,不必如此!你自己都被他们一家骗了,我家虽被连累,你才是最大的受害人,我纵然年纪大了,这点子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坐下吧!你虽然救了我,可当初定亲也并不为这份恩情,而是齐语嫣与你交好,我也以为人品同你一般,是个好的。” “现下知道是这么一个人,那样的毒瘤,我可不敢叫她嫁到我家里来了!若是那般,我孙子的未来就毁了。” 乾王妃这样一说,容枝枝也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担心齐语嫣在乾王府不做人事,惹恼了王府的人,累带自己这个媒人也跟着倒霉。 乾王妃又道:“你放心,你今日在这里说的话,只有我们知道,断不会传半个字到外头,影响你的声誉。” 不管容枝枝是不是真的要和离,嫂嫂在外头说小姑做的上不得台面的事,总是不好的。 容枝枝感动地道:“多谢王妃未曾责怪,还事事为我着想。” 乾王妃笑道:“应当的,你是我的恩人,这是你应有的福报!” 谢氏听到这里都高兴坏了,那信阳侯府一个有实权的郎君都没有,齐子赋好不容易立功回来,却自毁前程要贬妻为妾,闹得满朝都在说他们家不是。 她哪里还想与他们家有半点瓜葛? 听乾王妃说不能娶齐语嫣,忙是道:“那婆母,我便着手商量退婚的事?只是昨日才谈了聘礼和彩礼,我将聘礼压了许多,他们家依旧还是答应了,现在又说退亲,多少有些欺人太甚。” 乾王妃:“说什么退亲?你就说叫齐语嫣过来做妾,他们家自是不肯应,婚事不就退了!” 谢氏一愣:“妾?” 乾王妃:“齐家不是喜欢作践别人家的姑娘,让人家好好的嫡长女,从妻子变成妾?既敢做出这等事,那就别怪外头的人也不将他家姑娘当回事!” 哪怕不是为着容枝枝,乾王妃也是看不惯那一家的做派。 谢氏听完笑道:“那行,那就照婆母的吩咐做!回头我再设宴,与夫人们说道说道,说是齐家先开了这样的头,我们家瞧不上这样人家的姑娘做正妻。” “如此事情就是传出去,外头也只会笑话齐家遭了报应,说不得我们王府什么。” 容枝枝也知道,乾王妃多少有为自己出气的意思,连忙道:“多谢王妃!” “不必谢,是他家自找的。”说着,乾王妃看着容枝枝,“枝枝,我其实还有些话想问你,但是颇有些唐突,还请你不要见怪!” 容枝枝一愣:“王妃请讲!” 乾王妃摆摆手,让这屋子里头只剩下她与谢氏,还有容枝枝主仆,就是王府的半个丫鬟婆子都不在内中。 如此谨慎,叫容枝枝心里突了一下,王妃到底想问什么? 第26章 我的嫡长孙爱慕你多年 人都清得差不多了。 乾王妃才迟疑着开了口:“枝枝啊,我是真心将你当作自家晚辈,才直言问你,绝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还望你万万不要动气。” 这说得容枝枝更是迷惑,到底是什么问题,严重到这个份上了? 她心里奇怪,面上还是乖顺:“王妃您尽管说就是了,您对我如何,我心里是有数的,断然不会误会您。” 今日齐语嫣的事情,王妃这样站在自己这边,如果容枝枝还担心对方对自己有坏心,那委实是容枝枝不知好歹了。 乾王妃放了心,道:“那我就问了!先前你嫁过去,齐子赋身子就不好,没两天他就去了昭国,回来又闹这一出,所以你们,你们……” 见乾王妃绕了几个弯子,还是支支吾吾没说出重点。 容枝枝道:“王妃,您就直说吧!” 乾王妃老脸一红,便是道:“你们,圆房了没有?” 容枝枝噎住了,委实是没想到,王妃会自己这个问题。这般问题,要问大抵也是亲生母亲,或者是祖母问两句,外头的人问,多是会被解读成羞辱自己。 也难怪乾王妃担心自己误会,还支支吾吾半晌了。 见容枝枝没出声,乾王妃忙是道:“哎呦,是我糊涂,是我糊涂!你不便说就罢了,莫要与我置气!” 容枝枝好笑地道:“王妃,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我还并未同夫君圆房。” 若是跟齐子赋那样的人圆房过了,容枝枝才会觉得难以启齿。 没与他有半点干系,问话的人又是乾王妃,她没有什么不能讲的。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乾王妃为何想知道这个? 乾王妃听完了之后,眼睛里都是喜色:“这太好了!枝枝,你确定是要与他和离的吧?” 乾王妃是个明白人,她知道容太傅素来古板好面子,不会允许自己的嫡长女做妾的。 容枝枝点点头:“自然了,只是祖母病了,怕她老人家受不住,想等她好些了,再徐徐与她说。” 乾王妃笑着道:“若是这样,后头你也不要与他圆房了!” 容枝枝颇为奇怪:“王妃,您这是……” 乾王妃拍拍容枝枝的手,笑着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的嫡长孙姬无蘅,想来你也是认识的。” 容枝枝:“……” 她不敢随便接话,因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意思。 乾王妃自顾地道:“你当年救我的时候,他也在马车上,他对你啊,是一见钟情,可后来我遣人去打听,才知道你已经许了人家。” “本以为这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可是这傻孩子,已经二十岁了,还是不肯定亲,一心一意爱慕着你。” “这些事本也不该再对你讲,传出去了怕对你名声不好,叫人说闲话,可是齐家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哪里还配得上你这样的好姑娘?” “你如今也正是冰清玉洁,说明老天也不想叫那齐家小儿糟蹋了你,与他和离后,同我的蘅儿在一起,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容枝枝听懵了,这京城爱慕她的男子,确实是不少,可她却从来不知道,姬无蘅对自己也有想法。 现下回忆一番,当初覃氏本是想叫齐语嫣嫁给姬无蘅,未来做王府主母的,可容枝枝过来一探问长公子的婚事,乾王妃便将话带过去了,看她的眼神还复杂得紧,最后乾王妃定了姬无蘅的亲弟弟。 因为也是一桩好亲事,信阳侯府便也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容枝枝注意到谢氏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她也不傻,便是道:“王妃,这些事情,我还没想过,怕是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她确实是没想过,与齐子赋闹了这一出,她对婚姻的信心都没了,以后也只想好好在祖母跟前尽孝,侍奉祖母的晚年,而且她现下还在齐家的族谱上,哪里好说这些。 乾王妃听她这么说,心里才更是满意。 容枝枝如今是齐子赋的夫人,自己可以为了孙子,厚着脸皮挖墙脚,但容枝枝却不能欢喜的立刻答应,若是如此,便只能说明容枝枝是个不安分的。 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容枝枝。 乾王妃道:“此事你也不要急着拒绝,我知道你这几日心里正是乱,待你和离了之后,你可以再好好想想我的话。” “蘅儿如今也在翰林院任职,将来还会袭爵,对你更是一往情深,若是你肯嫁给他,我保管他下半辈子什么都听你的。” 乾王妃实在是喜欢容枝枝,整个京城,再没有第二个姑娘叫她这样满意。 她都能预料到容枝枝若是嫁给蘅儿,只要蘅儿肯好好待她,哪怕蘅儿是个废物,容枝枝也能为蘅儿筹谋出一片天地,何况蘅儿也算是年轻有为。 容枝枝:“王妃莫要这样说,容枝枝不敢高攀。” 乾王妃还想说什么。 谢氏道:“婆母,这些事情还是日后再说吧,枝枝到底还是齐家妇,眼下说这些,到底是为难她了!” 乾王妃想想也是:“那行,还是待你和离之后再论,不然传出去了,对我们王府和你名声都不好,你只记着,我等着你做孙媳妇就是了!” 说到这里,王妃也是倦了。 见着她脸上的疲态,谢氏忙是叫来了张嬷嬷,伺候她去歇息:“婆母,我送枝枝出去就好!” 乾王妃点点头,被张嬷嬷扶着去了内院。 谢氏却没急着送容枝枝出去,也不许丫鬟婆子进来,只有谢氏最信任的杨嬷嬷在。 谢氏盯着容枝枝道:“容氏,婆母年纪大了,方才她说的那些话,你就忘了吧!” 容枝枝听得明白,谢氏这是看不上她,是以并不同意乾王妃的话。 一个孝字压死人,容枝枝伺候覃氏这个已经没有娘家做背景的婆母,都十分难熬,如谢氏这样当今太后的亲姐姐当婆母,若是不喜欢她,日子只会更难过。 她也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便是道:“世子妃放心,我先前对王妃说不敢高攀,并不是虚话!” 见容枝枝识相,谢氏松了一口气,看着她道:“我与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实则也是很喜欢你的品行,我是势利了一些,但如果是你的话,哪怕你只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我都是愿意叫蘅儿娶你的。” “可你到底已经嫁过人了,这实在是太不好听了!我这辈子最是好面子,我不想叫其他夫人太太们,在背后笑话我,说我的嫡长子娶了个二嫁妇!” “我知道这些话有些伤人,但请你体谅我,我一生都是这样争强好胜,不想落了人短,你若是听了婆母的话,非要嫁给蘅儿,那我只能找太后下旨,叫你给蘅儿做妾!” “可你是个懂事的,说你不想高攀,那就太好了,皆大欢喜。也省了婆母为了你的事情,与我闹得不愉快!容氏,此事,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杨嬷嬷听着这些话,却是心急如焚,她跟在世子妃谢氏身边,是最知道大公子有多喜欢容氏的。 世子妃将话与容氏说到这个份上,就不怕大公子娶不到容氏,便真的要绝后了吗? 第27章 叫谢氏后悔去吧! 容枝枝哪里会知道,杨嬷嬷的心里在琢磨什么。 此番便也只是含笑看着谢氏:“既然世子妃已经说了欠我一个人情,那我便厚颜讨了。” 杨嬷嬷听到这里越发难受了,这个人情若是真的讨了去,容氏日后想反悔嫁给大公子都是不能了。 谢氏却是对容枝枝的识相十分满意:“那你且说说,你想让本世子妃为你做什么?” 容枝枝:“叫齐语嫣为妾的事,还请世子妃想法子,把责任都归咎在我那婆母身上。” 谢氏看容枝枝的眼神,不免深了一些:“枝枝是怕齐家人联想到你身上,怪你?” 容枝枝微微笑道:“世子妃今日既然敞开心扉与我说话,那我也不妨明言。这三年来,但凡覃氏想给齐语嫣求什么非分之物,总是要我来为她奔波。我劳心劳力,使银子废心神,换来他一家母慈女孝。” “即便齐家并无感恩之心,可若能保有我当家主母的位置,我自也不与他们计较这许多,但如今……既是这样的局面,那他们踩着我得来的家宅安宁,也该退还给我了。” 若齐语嫣知道自己是因为覃氏被要求做妾,本就在为嫁妆闹腾的她,定是会与覃氏翻脸。 谢氏听到这里,眼底不由得掠过一丝欣赏,若容枝枝是个只能被人欺负的软柿子,谢氏反是瞧不起她。 只是她也难免心惊,这样的女子确实是不能做自己的儿媳。若是一家安宁便还好,但凡有些什么不妥的,自己都不知会不会吃亏! 谢氏笑道:“你求的事情,我应了。” 容枝枝起身告辞:“那就多谢世子妃了,家中还有些事,我先回府,改日再来拜会。” 谢氏颔首,叫杨嬷嬷送了人出去。 杨嬷嬷回来之后,脸色复杂得很:“夫人,这容氏竟是半点都不避讳您,她想报复覃氏的事,哪怕她找个借口呢。” 居然直说就是不想叫覃氏母女好过。 谢氏心情却好:“你懂什么,她是故意与我说的。” 杨嬷嬷:“啊?” 谢氏:“你一把年纪,竟是都看不出来?她有意展现出自己对覃氏的态度,其实就是想叫我知道,她确实不想嫁给蘅儿,所以在我面前装都不装,她如此,是想叫我放心,免了我针对她。” 杨嬷嬷愣了:“竟是这般……” 谢氏惋惜道:“当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姑娘,难怪婆母喜欢她。我那两个女儿,没一个比得过她一星半点。” 如果不是二嫁,她哪里不想成全儿子呢? 杨嬷嬷担忧地道:“世子妃,您今日这样做,就不怕大公子那边……” 谢氏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道:“我儿只是这两年年轻,才糊涂些,待到年长些,便会知道身边有个知冷暖的人的重要,届时我再给他安排婚事,他自会答应。” 杨嬷嬷见她这样笃定,便不好说什么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内院,乾王妃刚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表人才、俊逸非凡的姬无蘅,便笑着上来扶着自己的祖母:“主母,我扶您进去歇息。” 乾王妃嗔道:“你哪里是来扶我?你是想来打听容家大姑娘的事吧?” 姬无蘅脸一红,没第一时间反驳。 乾王妃进了屋内,与自己的孙子道:“你且放心,事情我都与容氏说了,她颇有些愣怔,没有反应过来,但我相信这事儿是能成的。” 姬无蘅眼睛都亮了:“果真吗?” 乾王妃:“这有什么不能成的呢?你哪一样都不比那齐子赋差,论起出身也没几个人比得过你,容氏改嫁给你,对她和容家也是好事。” “再说了,以后府上有老身这样的祖母关照她,不比在覃氏跟前讨生活轻松多了?待她和离了,若是容家不同意,我拉下这张老脸,都亲自去帮你说媒。” 虽然乾王妃实在是想不出,容家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姬无蘅听到这里,忙是跪在祖母面前,感动地道:“多谢祖母包容孙儿的任性!若能娶到容家大姑娘,孙儿一生再无所求,必定与她好好孝顺祖母。” 乾王妃好笑道:“你非她不娶,我不包容又能如何呢?只是‘一生再无所求’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既然要求娶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她嫁给你是要享福的,你以后在朝中要更上进才是。” 姬无蘅忙是道:“祖母教训得是,孙儿谨记!” 张嬷嬷也开心地道:“大公子,今日王妃还替您探问过了,那容氏还是冰清玉洁之身,与齐子赋并未圆房呢。” 姬无蘅听着脸又是一红,忙是道:“我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娶到她便知足了。” 可不得不说,听到这一点,他心里确实更高兴了。 乾王妃与张嬷嬷对视一眼,笑了起来:“我孙儿是个情种,不过好在喜欢的人足够出众,配得上你的真心。只希望容家老太太身体快些好,莫要将枝枝再拖在齐家了。” 想着能娶到容枝枝,姬无蘅开心得很,这数年来心里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忙是道:“祖母,那您好好休息,孙儿先去忙公务了。” 乾王妃点头:“去吧!” 张嬷嬷欢喜地道:“得知能娶容氏为妻,大公子更上进了不少。” 乾王妃:“这就是为什么世人常说成家立业,总是要先成家,更好立业。” 他们哪里知道,这桩事已经被谢氏给搅黄了。 此刻回府的马车上,朝夕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容枝枝好笑地看她一眼:“你哭什么?” 朝夕哽咽道:“都怪这齐家,害了您一辈子!乾王府是多好的人家啊,王妃对您也和善,可就因为嫁过齐家,世子妃便说那些话,奴婢真是为您委屈!” 容枝枝拍拍她的头:“没什么好委屈的,其实不论与齐家和离还是做妾,我日后都少不得是有闲话相伴的,只是总归要听闲话,便选了和离这一条叫自己畅快些的路罢了。” “今日这样的情状,我心里早有准备,你也不必觉得屈辱。未来旁人说什么,都不必在放在心上,过好自己便是了。” 朝夕愤恨道:“那谢氏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王妃提出要您做孙媳妇,又不是您上赶着要嫁入他们家,她却与您说那些!” 容枝枝笑着摇摇头:“人家说得也是实话!我嫁过人也是事实,没有理由不让人说。谢氏为人坦白,比那些什么也不讲,阴着害人的强多了。” “她若是狠毒些,是可以直接叫太后让我做妾。却还与我掏心掏肺说这些,说到底也是想给我选择的机会,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苛责的?” 只是这样的人家,她是死也不会想嫁进去就是了! 朝夕一时间语塞,姑娘活得通透,心胸也豁达,是自己不能比的,朝夕气呼呼地道:“那就叫谢氏日后后悔去吧!” 第28章 惩治刁奴 容枝枝笑了笑,只觉得朝夕可爱得紧,不管外头的人如何轻视她,在朝夕的眼里:自己都是最好的,旁人错过自己,都会后悔。 容枝枝递给她帕子:“好了,快将眼泪擦一擦,一会儿叫人瞧见了,平白又惹出些话来。” 朝夕乖巧地点头,接过了帕子。 安慰完朝夕,容枝枝敛了心神,回想着谢氏的话,只觉得一阵阵寒气从脚心往上冒,恶语伤人六月寒,今天的冬天,可真冷啊。 可她是不会被打倒的,她也不能被打倒,祖母教她坚毅果敢,她怎么会让祖母失望呢? 回到了侯府。 容枝枝叫人点了炭火,待身上暖和了些,便温言让朝夕取来了纸笔,十分认真地写着和离书。 一式两份,字迹清晰,写好了之后交给朝夕:“你收好,父亲来接我那日,便让齐子赋签了。” 容枝枝懒得在离开前同齐家人天天闹,耗费自己的心神,况且还需要在这里暂住几日,等父亲风光来接,光明正大地走。 是以除了宫宴当晚,便没有再与齐子赋谈和离的事,可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好的。 朝夕却是不安:“姑娘,看世子那个样子,怕是不愿意与您和离,到时候他若是不想签可怎么办?” 容枝枝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他愿不愿意不重要,父亲会让他签的。” 父亲虽比不上沈相权倾朝野,但也是实打实在朝中门生众多的权臣,很得天子看重。 若是一张和离书都为自己的女儿讨不来,那父亲这些年在官场约莫是白做了。 这便也是当初她要得到父亲允准的原因之一。 朝夕听到这里,放下心来,忙是将和离书收好。 到了晚间,朝夕伺候着容枝枝沐浴,刚是走出了浴桶穿好衣衫,头发都未及擦干,玉嬷嬷便进来道:“姑娘,夫人那边的陈婆子来了!” 容枝枝抬眼:“唤她进来吧。” 玉嬷嬷:“是!” 不多时,陈婆子便出现在容枝枝跟前,瞧着刚沐浴完的容枝枝静静端坐着,婢子帮她擦着乌发,说不出的妩媚逼人。 陈婆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真是个狐狸精。 这才开了口:“世子夫人,夫人说她头疼的病又犯了,叫您过去给她按按。” 从前夫人犯病的时候,世子夫人都是整夜在夫人的房间里头伺候着,不眠不休地照顾。 陈婆子这会儿下巴还抬得老高,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容枝枝听了,淡声道:“有劳嬷嬷跟婆母说,我近日受了冻,手实在是酸软无力,没有本事为婆母按摩,婆母还是找其他人吧。” 现在是什么东西,都值得自己动手按了吗? 覃氏如今,不配。 陈婆子听完,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枝枝:“世子夫人,您说什么?” 容枝枝:“朝夕,重复一遍给她听。” 朝夕翻着白眼,当真将自家姑娘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家姑娘说她手不舒服,你听不懂不成?是耳朵里有万年的耳屎,没有掏出来吗?陈嬷嬷,闲来无事还是掏一掏耳朵啊,邋里邋遢的总归是不好!” 陈婆子气得脸都变了,盯着容枝枝道:“世子夫人,你可要想清楚!婆母病了,拒不侍疾是什么罪过?” 若不是只有容氏的手法和力度,能叫夫人的身体痛快些,自己才不会来呢。 容枝枝云淡风轻:“我说过了,我手不舒服,还是叫婆母想想,逼着身体不适的儿媳给自己按摩,传出去了好不好听吧。” 陈婆子:“身体不适?世子夫人,我看你明明舒服得很!” 容枝枝抬眼看她:“怎么?你是大夫?” 陈婆子被噎住,她生了一会儿闷气,才道:“世子夫人,老奴提醒您,如今众人是给容太傅面子,才叫您一声世子夫人!” “世子都已经选定了曼华公主做妻子,我们其实都该叫您姨娘了,是夫人仁慈,才暂且没叫我们轻慢你。” “但世子夫人,您可是不要给脸不要脸,连夫人的抬举都辜负。若是这样,日后您在府上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容枝枝听笑了,自己如今难道还不够难过?辜负抬举?叫自己去给覃氏按摩,还成了自己的荣幸了? 她轻笑道:“是夫人仁慈,你们才没叫我姨娘,还是陛下金口玉言,说妻妾的事情等相爷回来再论断,你们才不敢造次?” 陈婆子又噎住了! 确实,是因为陛下都没同意叫曼华公主进门,也没同意贬妻为妾的事,所以他们才不得不继续称呼世子夫人。 容枝枝接着道:“至于你说婆母的抬举,相信有许多人想要,你去找稀罕这些的人吧,我实在是身体不适,没有这份福气。” 陈婆子难受坏了,只觉得这容氏简直是大变样了,从前只要说夫人有半点不舒服,容氏都是匆忙过去侍疾,可今日竟是事不关己一般。 陈婆子黑着脸道:“好,老奴会回去同夫人说,世子夫人您懒得去给夫人按头,老奴告退!” 容枝枝看着她的背影:“站住!” 陈婆子脚下一顿,得意地回头看向容枝枝:“世子夫人,是后悔了,又想回去侍奉夫人了吗?倒也无妨,只要您愿意给老奴赔个礼,老奴就当没听过您说的那些话!” 哼,装什么?还不是不敢得罪夫人! 想着堂堂世子夫人,容太傅的嫡女,要对自己这个奴才道歉,陈婆子心里止不住的得意,甚至觉得自己像主子一般。 却不想容枝枝却笑起来:“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想来这几年,是我太给你脸了!” 可不是给对方脸吗?看着对方是覃氏最信赖的嬷嬷的份上,容枝枝容忍了陈婆子的轻狂不知道多少次,只因实在是不好动陈婆子,不然就像是打婆母的脸。 可现在,她还有什么顾忌的? 陈婆子一愣:“世子夫人,您这话……” 什么意思? 容枝枝寒声道:“来人,将这个目无主子、挑拨生事的**奴抓起来!掌嘴五十,杖三十!” 陈婆子吓了一跳:“世子夫人,你敢!你打了我,夫人那边……” 容枝枝:“你尽管睁大眼、醒着神,看我敢不敢!拿下!” 第29章 她是要打烂老身的脸吗? 且不说这是容枝枝的院子了,她在这侯府执掌了三年的中馈,以她驭下的能耐,只要不是在长寿苑,要拿下一个陈婆子,是没人敢不听的。 玉嬷嬷手一挥,几个小厮便上来,将陈婆子给捆了。 陈婆子极不老实地跪在了容枝枝跟前,嘴里还想说什么,但刑罚的仆人,上去就是几个重重的大嘴巴,把陈婆子的话都扇得破碎了。 她咬牙切齿:“世子夫人,你,你你……打了唔,夫人不……啊,不会放过你的,她一定……不定不会放过你的……” 眼见陈婆子到了这样的时候,还不知悔改,嘴上竟还在威胁容枝枝。 容枝枝淡声道:“一会儿打板子,莫要留手,多重的伤都是她应得的。” 玉嬷嬷:“是!” 陈婆子脸都被打肿了,还听到这话,吓得脸色发白。 朝夕还在为陈婆子先前说的那些,什么叫自家姑娘去按摩是抬举的话生气,此刻便也学着阴阳怪气地道:“陈嬷嬷,你可得心怀感激啊。” “世子夫人教训你,那是抬举你,我劝你莫要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闹得自己日后在这侯府的日子不好过。” 可不是会不好过么?一会儿再三十板子下去,下地都困难了。 容枝枝好笑地看了朝夕一眼,这丫头是把话都还回去了。 她垂眼道:“我这身体不适,竟是容易犯困,将这恶奴,拖到外头去打吧,打完也不必将她送去长寿苑,等婆母那边遣人来接,再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说了些什么,与婆母院中的人说分明便是。” 可不敢叫她院子里的人,在这个当口把陈婆子送过去,覃氏看着最看重的嬷嬷被打了,自然正是气头上,当场拿自己院子里的奴才立威也是有的。 是以还是等那边自己遣人来接好了。 玉嬷嬷:“是,此事便交给老奴吧。” 陈婆子瞪大眼,难以置信地被往外拖,她随着自家夫人嫁到侯府已经二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挨打,还挨这么重。 想想这会儿掌嘴还没打完,自己的脸便已经麻了,一会儿再来三十板子,自己怕是得养伤不少日子。 等自己养好了身子,夫人身边第一人的位置,怕是都被其他的奴才占了,更别说若是被公开处刑,自己以后在府上哪里还有脸? 她后知后觉地识时务了:“世子夫人,老奴……嘶,好痛……老奴知错了,还请您给老奴一个机会,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嘴角早就被打破,张嘴说话都疼,陈婆子当真是后悔自己今日话多了,可心里也是恨毒了容枝枝。 瞧着她眼底的恨意,容枝枝心里明白得很,善人畏德,恶人畏威。 若陈婆子本性是个好的,以德报怨,她必然感恩戴德。可她是个坏的,只有用手段叫她害怕,她才会真的不敢造次。 是以,容枝枝半点也不心软:“我已经饶了你太多回了,是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一会儿受刑,你自身好好想想这三年不敬我有多少回,想明白后你便会知道,你没有一板子是冤屈的。” 陈婆子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世子夫人……” 容枝枝语气淡淡:“堵住她的嘴,我本就身体不适,还平白吵得我头疼。” 陈婆子:“……” 仆人:“是!” 外头传来一棍子一棍子打人的声音,对于朝夕来说,每一棍子都好似美妙的琴声,叫她如痴如醉。 小丫头比过年的时候还欢喜:“姑娘,这**奴为难您多年,咱们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奴婢真是少有这么畅快的时候。” “不过就是在夫人身边做奴才罢了,伺候夫人伺候久了,怕是将她自己当成夫人了。” “回回看那她轻狂的嘴脸,看得奴婢的鞋,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她脸上走两圈!” 容枝枝笑道:“你方才不是也骂得挺畅快的?” 什么万年的耳屎…… 听到姑娘的揶揄,朝夕小脸一红,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 此刻的长寿苑。 覃氏捂着自己好似要裂开的头,在床上哀嚎:“哎呀,哎呀,可是疼死老身了!” 婆子在跟前伺候着:“夫人,您且是忍忍,世子夫人一会儿应当就到了。” 覃氏恼火地道:“我这头疼的毛病,许久都没发作了,都怪语嫣这个不孝的东西,为了嫁妆的事情天天气我。” 说到这里,太阳穴又是一阵抽痛,她忍不住骂了起来:“这容氏是死了不成?陈婆子叫她来侍疾,她却拖延这么久不来,她是想疼死我吗?她就不怕我因此再也不看重她?” 冷不防地,覃氏想起来这一回自己被语嫣气晕,也不见容枝枝在病床前侍奉汤药,心里忽然有些没底,容氏该不是不来了吧? 婆子忙是安慰道:“世子夫人素来孝顺,这几日虽然有时候顶撞两句,但您头疼这样的大事,她是绝不会不来的。” 婆子这样一说,覃氏也觉得有道理,容氏旁的不说,从前那些孝顺,都不是装出来的,知道自己又头疼了,她一定很着急的。 想来自己是头太疼了,才觉得时间难熬。 覃氏熬啊熬,熬啊熬。 一辈子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熬得她身旁的婆子,都开始觉得不对劲了,终于有丫鬟进来禀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覃氏捂着自己的头,生气地坐起来:“什么不好了?还有容枝枝和陈婆子到底在干什么?何时都变得如此磨叽了?” 若不是了解自己身边的嬷嬷,覃氏简直都要怀疑,陈婆子是不是借着禀报消息,偷偷出府游玩了。 是的,她这会儿就是怀疑陈婆子不挂心她,也没有怀疑容枝枝的孝心,全因从前她头疼,容氏先前对她,是真的尽心得没话说。 丫鬟跪下道:“夫人,陈婆子在世子夫人那边说错了话,世子夫人动怒了,下令杖责和掌嘴,现下正动弹不得,趴在受刑的长凳上呢。” 覃氏面皮一抽,难以置信地道:“胡说!容枝枝岂会动我的人?” 先前陈婆子多少次对容枝枝不敬,覃氏都是清楚的,容氏哪一回不是看着自己这个婆母的面子,将一切都忍了? 丫鬟急切地道:“是真的呀,世子夫人叫人拖到院中打的,好多奴才都瞧见了,不然奴婢也不能知道这事了!” 覃氏眼睛瞪得跟死鱼一般:“什么,她在院子里打?” 丫鬟点点头。 覃氏气疯了,呼吸都困难了,捂着胸口喘气:“容氏是疯了不成?她是要打烂老身的脸吗?” 第30章 世子夫人像捡了什么便宜 按理说,容枝枝就是要打陈婆子,也该给自己这个婆母留几分面子,在其房中收拾才是,怎还在院中公开处刑? 婆子忙是给覃氏顺气:“夫人息怒,莫要气坏了您自己的身子……” 丫鬟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覃氏好不容易顺下气来,黑着脸道:“她打完了人,也不给老身送回来?” 丫鬟小声道:“那边的玉嬷嬷说,世子夫人身体不适,先休息了,今夜有雪,让陈婆子趴在院中冷静冷静。” 覃氏:“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你们,去!把陈婆子接回来!她打了我的人不算,还要把人晾在院子里,等到明天早上,人还能有气吗?” 婆子忙是应了一声,遣人去把陈婆子抬回来了。 奴才们回来之后,还支支吾吾地与覃氏,禀报了陈婆子说的那些叫世子夫人道歉的轻狂话,最后道:“玉嬷嬷叫奴才们学给夫人您听的,说世子夫人也不是无故动得手。” 陈婆子却是哭着,口齿不清地哭诉:“夫人,老奴都是为了您啊!” “是世子夫人说自己病了不肯来,老奴一时间生气了,才与她争执了几句,一时间没有注意分寸。” “可不管老奴说了什么,您总归是她的婆母,她不该不来侍疾啊!您说是不是?” 覃氏听完之后,火冒三丈。 指了另外一个自己看重的婆子,吩咐道:“你过去问,容氏是不是真的不肯来!告诉她,若是这一回我头疼她不来,往后她再也不用来了,我就是死了,也不用她再给我按头。” 钱婆子点点头,忙是出去了。 这一回钱婆子回来得倒是快,禀报道:“夫人,世子夫人还是不肯来,说得是一样的话,说她手没力气!” 覃氏不可思议地道:“难道你没有把我威胁的话,说给她听?没叫她知道,此番不来,日后想侍疾都没机会?” 钱婆子:“说……说了呀!世子夫人说如此也好,她也觉得还是找更擅长些的人伺候您妥帖些,还有,还有……” 覃氏压着火问道:“还有什么?” 钱婆子:“不知道是不是老奴的错觉,老奴觉得,在老奴威胁她您再也不要她侍疾的时候,世子夫人险些笑出声,瞧着……像是捡了什么便宜,高兴得很,但她很快又忍下去了。” 覃氏听完开始发晕,原本就很疼的头,登时更疼了:“这个小贱人!真是个不识抬举的贱人!她还真的以为,我非她不可吗?” “去找人!找其他人来给我按头,侯府没有,但偌大的一个京城,难道真的找不出比得过她的人不成?” 先前是自己的丫鬟婆子,一个都不如容枝枝,但覃氏相信外头肯定是有比容枝枝厉害的,决不能让这个小贱人得意上了! 钱婆子:“是!” 长寿苑这边忙活了大半夜,来来回回找了好几个大夫,还找了两个在京城颇有盛名的按摩女博士,可覃氏还是觉得没有什么用。 竟还是丝毫比不得容枝枝的手法,按了半天还是疼,根本没缓解多少。 覃氏生了大气,骂道:“你们有什么用?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按个头竟然还不如我的儿媳妇!滚滚滚,都给我滚!” 那两名按摩女博士也觉得挺窝火,偏生的是对方是侯夫人,也是顶撞不得,只得黑着脸离开,想着自己以后再也不来了。 她们当真滚蛋了之后,覃氏难受得想把头往墙上撞。 钱婆子帮着按着,说道:“夫人,不如老奴去求一求世子夫人?” 覃氏本还想拿乔,可确实是难受,便是道:“你去吧!” 没多久钱婆子又独自回来,哭丧着脸道:“兰苑那边说世子夫人身体不适,已经昏睡过去了,谁都不让打扰!” 覃氏差点气死,开始对容枝枝破口大骂。 这个小贱人还说是昏睡,显得像是病得不轻,叫自己怎么强逼她给自己按摩? 她骂了容枝枝一个多时辰之后。 又开始骂陈婆子,怪陈婆子过去说话太难听了,若不是陈婆子过去胡言乱语,说些容枝枝不爱听的,自己还未必落到这个下场呢。 在奴才房养伤的陈婆子:“……” 她倒也是不想听,只是夫人实在是骂得太大声了,她想假装听不到都不行。 她这才终于明白,自己在世子夫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狗奴才,在夫人的眼里,也什么都不是,不然不会自己挨打,夫人关心一句也不曾,照现下看,夫人还记恨上自己了。 这个时候她总算是知道自己在府上真正的位置了,流下泪两行。 …… 翌日一早,容枝枝起床用了早饭,取了一本医书在看。 朝夕过来禀报:“姑娘,昨夜长寿苑那边,可是好一阵闹腾呢!听说夫人骂了大半夜,夜里从长寿苑路过的奴才,个个都听到了。” 容枝枝听完,只是勾了勾唇,心里并不意外。 只是这会儿,一名仆人拿了信件过来:“姑娘,主君的信。” 容枝枝担心是祖母出了什么事,立刻起身,便信接了过来,看完上头的内容,她眉心也蹙了起来。 朝夕问道:“姑娘,怎么了?” 容枝枝沉眸:“父亲说,祖母的病情未见好转。因着上次回去探望她,齐子赋没有一起去,祖母心里不安,神医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父亲便要我将齐子赋带去容家,见见祖母。还叮嘱我,要警告齐子赋,不要在祖母跟前提他贬妻为妾的事。” 朝夕:“啊?这……当真要带世子回去吗?真恶心,他凭什么还踏入容家的门槛啊!” 容枝枝思考都不曾,便淡声道:“若能对祖母的病情有帮助,我不在乎利用一下他这个已经对我没什么用的废品。只是得想想,如何能叫他开口答应!” 朝夕听姑娘这样形容齐子赋,想笑又不好笑。 而就在这会儿,齐子赋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容枝枝,你也太荒唐了!母亲病了,你不过去侍疾就罢了,还将过来传话的婆子打一顿,你怎这般恶毒?” 容枝枝的眼神,落在“废品”的脸上,盘算着如何榨取他仅剩的价值。 齐子赋还以为她是羞愧了,拉着她的胳膊便往外走:“你现下便跟我去长寿苑,好好给母亲道歉,再为母亲按头,快些!要是母亲有个什么好歹,我心里便再也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第31章 齐子赋开始后悔 容枝枝发现齐子赋有一颗常人难以理喻的头脑。 她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回来,很用了些力气,齐子赋没想到她会反抗,一时不察,竟是真的叫她挣脱了去。 她定定站在原地,眸光平静地问齐子赋:“夫君知道我为何要打陈婆子吗?你又知道陈婆子说了些什么,我才动怒吗?” 齐子赋顿住。 因着先前母亲晕倒,他不眠不休地侍疾,所以昨夜实在是困倦,睡得不省人事,哪里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早去给母亲请安,母亲见着他,便呼天抢地的哭,说自己活不下去了,容枝枝不管她的死活就罢了,连她身边的人都要打板子,他听完便生气地过来了。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容枝枝半分也不意外,淡声道:“看夫君的模样,当是还不清楚吧?夫君对事情一无所知,便过来问责,是何等道理?” 齐子赋并不想显得自己无理,眉心一皱,便是开口道:“不管是为了什么,陈婆子都是母亲身边的人,你下令打她就是不应该!” 容枝枝笑了:“陛下还没同意叫我做妾呢,我一个侯府的世子夫人,便已经连目无主上的恶奴都惩治不得了?” 齐子赋蹙眉道:“可那不是一般的奴才,是母亲身边的奴才!常言道打狗也要看主人!枝枝,为何你如今总是喜欢与我争辩?” “你听我一次给母亲道个歉怎么了!就算是母亲身边的人不长眼、没占理,可家是讲道理的地方吗?” 容枝枝嘲讽地轻嗤了一声,既然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那为什么不能叫覃氏和陈婆子来给自己道歉? 总之呢,在齐子赋的眼里,这个“家”,但凡有什么责任和义务,有什么不好的,那都应当是她一人承担的,得益的总是旁人。 见容枝枝不说话,齐子赋还以为她被自己的道理说动。 自顾地道:“你有时候就是太糊涂了,如此浅薄的道理,都需我来教你,也亏得是我不嫌弃你,若是换了其他人……” 容枝枝实在是不欲听他继续吠下去。 便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夫君是要我去给婆母致歉,并给她按头是吗?” 齐子赋被打断长篇大论,不能继续调教容枝枝,心里颇为不快。 但见她这样问,还以为她是知道错了,便是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若是做得到,我才会将你……” 容枝枝再次打断:“可以。” 道歉和按头,呵,只要覃氏到时候别后悔就成。 她接着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齐子赋:“什么条件?” …… 一炷香之后,容枝枝便与齐子赋一起,坐上了回容府的马车。 齐子赋一路上极是紧张,想着可能会见到岳父,心里到底是有些发虚:“枝枝,要不我们还是改日再来?母亲她这会儿正是不舒服,你可以先给她按头,我们过两日……” 容枝枝:“听说婆母头疼得一晚上没睡好,想来此刻已经困得受不住歇下了,我们回府之后,或许就醒了,我正好去伺候。” 齐子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下车的时候,容枝枝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祖母不知夫君要贬妻为妾的事,还请夫君一会儿莫要说漏嘴,她老人家的身体受不住。” 齐子赋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心惊,觉得自己一会儿若是在容老太君的面前,把此事捅出去了,容枝枝怕是会活活撕了他。 齐子赋:“……知道了。” 他实在是不懂,自己从前温和贤惠的妻子,怎么会有这种恶人一般,令人森寒悚然的眼神。 容枝枝带着齐子赋,直接去了容老太君的院子。 齐子赋发现跨进那个门槛,容枝枝便主动挽上了他的胳膊,齐子赋的心跳猛地加快了,难以置信地看了容枝枝一眼。 而容枝枝此刻,也冲着他温柔一笑,似乎很是爱他。 这一切令齐子赋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喜悦与幸福,充斥着他的心口。 浑浑噩噩的被容枝枝带到了容老太君的床榻前,跟着她一起对容老太君见了礼,齐子赋还觉得自己处在美好的幻境里头。 容枝枝笑着道:“祖母,今日夫君正好有空,枝枝带着他回来看您了!” 容老太君见着齐子赋看孙女的眼神,满是痴迷,当即便松下心来,笑着道:“好啊,好啊!见着你们夫妻和睦,我就放心了。” 齐子赋也给容老太君问了个安。 容老太君开心地道:“看来你们夫妻很是恩爱,我委实是多心了!” 容枝枝笑着道:“是啊祖母,所以您可更是要快些好起来。” 说话间,容枝枝给容老太君喂了一杯茶,还取了一块糕点,亲自喂给齐子赋吃了。 齐子赋受宠若惊,忙是欣悦地吃了。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心跳都没这么快过,心里也没有这么甜滋滋过,这是他这一生用过的最美味的糕点。 容老太君看着这一幕,还揶揄道:“年轻就是好啊!想来是姑爷爱重枝枝,才叫枝枝在我这个老太太面前,都忍不住与姑爷有些亲密的举止。” 容枝枝故作羞赧:“祖母您说什么呢!” 见她脸上染上红霞,齐子赋更是觉得美丽得惊人,他本就怦然跳动的心脏,更是失控。 老太君又拉着容枝枝说了一会儿话,才笑着道:“你们小夫妻去见过了你父亲没有?枝枝,带姑爷去你父亲那边坐坐吧,我这边你不必忧心了,得空了再回来瞧我,姑爷公务忙,不必总是劳烦他。” 齐子赋忙是道:“不劳烦,应当的。” 容枝枝笑着起身告辞,挽着齐子赋的胳膊往外走,齐子赋越发心动,便忍不住去抓容枝枝的手。 却不想,二人缓步走出了容老太君的院子,他还没碰到她,容枝枝立刻收回挨着他的手,还往边上走了三步,与他保持距离。 仿佛是避着洪水猛兽,像他是个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 先前她面上那些温柔的笑容,也是半分不显了。 语气冷淡地道:“多谢夫君配合。” 齐子赋的心里,登时就一阵酸涩与悲怆,活生生像是被人捧上九重天之后,直接摔入了地狱。 他有些难过地看向容枝枝:“方才你就是,演给你祖母看的吗?” 容枝枝:“不然呢?” 她颇为不解地看着齐子赋好似受伤的神情,若不是他如此对待她,单单看他这表情,还以为是自己负心,是自己狠狠伤了他的心。 齐子赋嘴里发苦,低声问了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曼华出现,我们会不会一直如方才那样,是一对恩爱情侣。” 容枝枝没多思索,便道:“应当会吧。” 她从前和现在虽然都不喜欢他,可总是嫁给他了,自然是奔着与他琴瑟和鸣,好好过一辈子来的。 听完这四个字,齐子赋心里也开始发苦了。 他……有些后悔了! 第32章 一定会原谅你的错误 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原本很珍贵的东西,被自己给弄砸了,一种琉璃稀碎般的声音,在他的心内回响。 这令他看着容枝枝冷漠的侧颜,眼底都有些酸。 容枝枝如今嫌弃他得很,自然也懒得再多看他一眼,便也不知道他现下是个什么表情。 倒是朝夕在边上,将齐子赋这番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呵,只是这样,世子该不会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吧?那日后,姑娘坚持和离要走,第二支天蚕莲也没了,世子会悔成什么样? 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作践他们家姑娘。 活该! 没走几步,容枝枝便见着负手站在树下的容太傅,她上去见礼:“给父亲问安。” 齐子赋也顾不得心酸难受,忙是跟着见礼道:“给岳父大人见礼!” 他这个岳父在朝堂上的地位,非同小可,若是有岳父提携,自己的官途,必然更是顺遂。 他本以为,容太傅会骂他一顿。 可没想到,容太傅根本看都不看他,直接将他无视了,只盯着容枝枝道:“你做得很好。” 容枝枝心里清楚,父亲是指他前脚传信,叫自己把齐子赋带回来,自己后脚便办到了的事。 容枝枝温声道:“都是为了祖母,自是定要办到不可。” 明白容枝枝和离决心的容太傅,自也是清楚,女儿如今有多怨恨厌恶齐子赋,但为了祖母,她还是想了法子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带回来了。 容太傅看她的眼神满意不少:“你这样懂事,为父很是欣慰。” 容枝枝:“父亲,这不算什么。” 听着他们父女打哑谜,齐子赋是全然不懂,他迫切地想得到容太傅的关注:“岳父大人,小婿……” 容太傅再次无视了他,只看着容枝枝道:“你母亲这会儿亲自去给你祖母煮药膳了,正是忙。便不必去与她问安了,先回吧。” 容枝枝:“是,父亲。” 左右母亲不喜欢她,她也不想去。 齐子赋有些急了:“岳父……” 对方怎么完全不理自己呢? 容太傅冷着脸道:“送客!” 面容冰寒,似是看齐子赋一眼,都感到晦气。 齐子赋几次三番被无视,心中也有些窝火,他又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因为对容家人心虚,才令他拉下脸多叫了容太傅几声,可这已是他的极限。 此刻见容太傅不理他,他不快地拱手道:“小婿告辞!” 容太傅看着齐子赋拂袖而去的背影,面色冷沉,信阳侯在朝中半句话都说不上。 齐子赋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敢这般轻贱容家,与自己作对。待女儿和离,他会叫齐家好看。 容枝枝和齐子赋前脚刚走。 王氏端着药膳过来了,方才几人的对话,她在假山后头听到了些。 此刻便是不赞同地道:“夫君,齐子赋到底是府上的姑爷,你这般不给他面子,是不是不好?” 容太傅冷笑:“他很快就不是了,我先前已经答应了枝枝,待母亲病好些,便让他们和离。” 王氏瞪大眼:“夫君,这怎么能行?我们容家若是有了个和离的姑娘,其他姑娘的婚事可怎么办?” 容太傅:“总比做妾好!况且明眼人都知晓,这一次是齐家的不是,怪不到我容家头上。好了,此事我心意已决,不必再论。” 王氏看着容太傅坚决的面容,暗自咬牙,不行,不能让容枝枝这个祸星和离,坏了姣姣的名声,可容枝枝做妾,对姣姣也是不利的。 此事她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想到此处,她心里更是愤恨了,只觉得自己要是没生过容枝枝这个没用的东西就好了,夫君都看不住,真是个废物,可怜了自己的宝贝姣姣被她牵连! …… 马车上。 齐子赋一脸森冷,等着容枝枝宽慰自己几句,岳父这样对自己,她不哄哄自己,难道不怕自己冷待她? 然而等了半晌,容枝枝也没出声。 好似对他的情绪毫不关心,似乎他气死了,同她也没有什么交集。 这一切令他不快极了,尤其是她不久前,在老太太的面前才那样温柔地待他,眼下彻底变了面孔,他更是难以接受。 正当他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 容枝枝忽然开了口:“夫君!” 齐子赋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她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哪里会真的不关怀自己? 他瞥了她一眼,傲慢地道:“何事?” 容枝枝盯着齐子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祖母的病,希望夫君不要与人提及。” 她不想节外生枝,惹出什么麻烦来。 齐子赋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好。”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已经看出了,容老太君对容枝枝的重要。 他甚至有种直觉,若是因为自己,容老太君有半点不妥的,她与自己的关系,会差到无以言表。 他没必要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而且,也是因为容老太君,他第一次被容枝枝那般温和的对待,他心里还颇为感激老太君。 容枝枝见他答应下来,便闭目养神。 这下,就轮到齐子赋生气了:“你便只有这一件事,要与我说吗?” 容枝枝奇怪地看他一眼:“夫君觉得,应当还有什么事?” 齐子赋看着她真心实意的困惑,胸腔忍不住剧烈地起伏:“难道你就看不出来,我这会儿有些生气?” 容枝枝还真没看出来,因为根本懒得在意关注他。 眼下便事不关己地说风凉话:“夫君,心放宽,有何要生气的?佛家说,一切如梦幻泡影,一切似颠倒梦想。诸法空相,故万事万物,皆不必执着于心。可要妾身回去之后,送一本佛经给你研读?” 齐子赋面色都差点没绷住,他要的哪里是佛经,他要的是容枝枝对自己的关心,还有对他和岳丈之间关系的调解,以及对自己前程的帮助。 更可恼的是,容枝枝还问了他一句:“对了,夫君,日前我叫人送去书房的法典,你都看了吗?” 先前她说送一本法典给自己看,齐子赋还以为她就是说说,没想到后头是真的送,将他讽刺得面上极是无光,他大量不与她提,她竟还先问了! 想着到底是有求于她,齐子赋强撑起温润的笑:“法典和佛经都不必了!枝枝你也看出来了,岳父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你回头还是帮我美言几句。” 容枝枝:“哦?有什么误会?” 父亲厌恶他,哪里是因为误会?他要娶玉曼华做妻子,可是货真价实的事。 齐子赋被她问得有些尴尬,去拉容枝枝的手:“枝枝,上次母亲不是与你说过了吗?我先前一直躺在病榻上,交友不多,我在官场上的事,还是要岳父为我走动,带我结交一些权贵,此事你要为我多费心!” 容枝枝避开他的手,索性是懒得理他。 齐子赋见她虽没让他握手,可也没出言反对,还是松下心来:“枝枝,你能答应此事,证明你虽然面上对我无情,但心里还是有我的!” 容枝枝并不清楚自己答应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就又有他了。 对他自说自话的本领,她有些时候也颇是敬佩,甚至想拜他为师,同他学一二分不要脸的能耐。 齐子赋又道:“母亲那边,一会儿回去了,你致歉的时候诚恳一些,母亲宽宏大量,一定会原谅你的错误,我也会帮你美言几句!” 第33章 容枝枝,你要气死老身? 容枝枝缓缓勾唇,她倒是敢在覃氏的面前说自己的“错误”,就是不知道覃氏愿不愿意听。 回侯府的一路上,齐子赋便似一只长嘴的啄木鸟,说了不少话,甚至很说了些“道理”,没一句容枝枝觉得中听的。 都是些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还振振有词的言词,使人不快。 容枝枝便索性浅眠去了。 齐子赋说着说着,便见容枝枝人都睡着了,面上颇有些挂不住,只是见着她浅眠的容颜,他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 这样的倾国之容,不需她刻意展露半分妩媚,只静静闭目坐着都叫人心猿意马。 他忍不住便想伸手去摸容枝枝的脸。 偏生的这会儿马车猛地一停,容枝枝清醒过来。 外头的车夫道:“世子,世子夫人,到了。” 容枝枝诧异地看着齐子赋伸到半空的手,淡声道:“夫君这是做什么?” 齐子赋立刻把手缩回来,他怎么能叫容枝枝知道,自己对她的在意与喜爱?她近日里本就不听话,若是知道了这些,怕是越发有恃无恐。 便冷着脸道:“无事。我答应你的事情,已是做完,现下便该同我一起去母亲的院子了吧?” 容枝枝:“好。” 对齐子赋不知是从何处来的情绪,她毫不在意,淡然起身,大步往覃氏的院子去。 如容枝枝所料,覃氏确是睡了一会儿,只是在梦里她依旧是越想越气。 没睡多久,气呼呼地睁开眼,便听见钱婆子禀报:“夫人,世子和世子夫人来了。世子一早便说要叫世子夫人来给您致歉,想来世子夫人这会儿,是知晓自己错了。” 覃氏得意地扬眉,开口道:“看来这小贱人,心里根本放不下我儿,我儿过去教训了她一番,她到底是乖乖过来了!” 钱婆子给她递上漱口之物,笑着道:“谁说不是,世子丰神俊朗,世子夫人怎么会不心动?” 覃氏更是得意:“那是!到底是我生的儿子。” 覃氏在仆婢的伺候下洗漱完,本还想叫容枝枝再等一会儿,只是想着自己的儿子也在外头,哪里舍得儿子等呢? 便由钱婆子扶着出去了。 行至院中正厅,齐子赋起身:“母亲!” 容枝枝福身:“问婆母安。” 覃氏见她如此,心中更是恼恨,这容枝枝表面功夫真是做得好。 明明与自己水火不容,言行举止还叫自己挑不出半分错处,瞧着她眼下恭敬问安,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她多尊重自己。 覃氏一屁股坐下,便盯着容枝枝讥讽道:“昨夜不是不肯来吗?” 容枝枝敷衍地说了些双方心知肚明的假话:“婆母误会了,没有不肯,儿媳确是身体不适。” 覃氏:“呵?身体不适?我瞧着你身体不是好得很?若不是子赋叫你来,你还打算轻慢我这个婆母到什么时候?” “你知不知道,如子赋这样的好儿郎,有多少好姑娘喜欢?你能嫁给他,实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容枝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当初婚期将近,这个京城谁不同情自己,要嫁给一个病秧子?若是自己不嫁,断然没有半个嫡出的高门贵女,肯进齐家的门。 如今倒是好,又是自己的福气了。 覃氏冷哼:“你要懂得惜福,好好伺候我儿!我儿已是在他院中的书房,睡了好几日了。你若是懂事,便好好求求他,叫他去你房中就寝,如此也是你的脸面。” 容枝枝对这份脸面,没有半分需求。 覃氏见容枝枝没立刻应下,不快地絮叨:“不是我说你,你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儿的魅力,就是那昭国公主都挡不住。” “无媒无聘的,她也愿意对我儿以身相付。这样出众的郎君,如今就在你眼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到底是齐子赋要几分脸,说了一句:“好了,母亲,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枝枝是来与您致歉的,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无媒苟合,实则也不是什么光彩照人之事,他也不愿意人总是提及。 当初与玉曼华在一起的时候,齐子赋只觉得自己是个成功男人,好不风流,可在宫宴那日,面对众人奚落的眼神。 齐子赋才忆起此等秽事于理不合,为高门世家所不齿。 覃氏勉强压下了火气,慢声道:“行,就当给我儿几分面子,容氏,你致歉吧!” 容枝枝走到覃氏跟前,淡然一礼,接着缓缓道:“嫁入侯府三年,容枝枝不知婆母薄情寡义,偏要侍奉,此为一错。” “御医说未婚夫命不久矣,容枝枝不顾自身前程,履行婚约,错嫁负心之人,此为二错。” “容枝枝愚蠢糊涂,不辨人鬼,便为齐家殚精竭虑,不计自身得失,呕心沥血,尽心尽力数年,此为三错。” “为了孝道,容枝枝纵容婆母身边的恶奴,屡次对儿媳言语相欺,如此驭下不严,此为四错。” “眼看婆母当初即将中风,容枝枝慌忙施针令婆母痊愈,却吓得婆母心中惊惶,恐被我医术所害,对我诸多责骂。我如此多管闲事,此为五错。” 覃氏越听脸色越是不对,黑着脸制止她:“容枝枝,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这是来认错的吗?你分明就是来指责我一家的!” 容枝枝神态平和,继续淡淡道:“容枝枝不顾婆母的意愿,将婆母与齐家众人辜恩负德、忘恩负义之举,细细数出,此为六错。” 覃氏气得面容狰狞,指责容枝枝怒道:“你,你……” 容枝枝接着道:“这三年为婆母按摩,儿媳的手日渐粗糙,令婆母嫌恶,说如此一双手,怎配得上自己完美无缺的儿子。容枝枝这样无能,无法做到两全其美,此为七错。” 齐子赋听着她先头那些话,本是十分不快,脸色黑成一片,可听到这里,他微微蹙眉,偏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问道:“母亲,您这样说过?” 覃氏尴尬地道:“我那不就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她这样的记仇!” 容枝枝:“容枝枝听从婆母先前的指示,将婆母所有的责骂,都铭记在心。却不能体察婆母之心,未在适当的时刻,将辱骂忘却,此乃八错。” 覃氏气得跳脚,再一次捂着自己的胸口喘气:“容枝枝,你有完没完?你是要气死老身才甘心吗?” 第34章 老身的头被你按得更疼了 覃氏现下觉得,自从儿子返回大齐,自己的日子当真是越发难过了。 简直是日日被气得心梗,心里就没有一天是松快的! 可她怎会怪罪于自己的儿子,当然便是将这些,都尽数记在了容枝枝这个贱妇头上。 覃氏此刻浑身都在发颤,继续指责:“若是气死了我这个婆母,你心里就快活了是吗?” 容枝枝不咸不淡:“婆母,枝枝是照着夫君的意思,自陈自己的过错,实则是为了宽慰婆母之心,哪里有气婆母的想法?” 覃氏气炸了,拍案而起:“有你这般宽慰人心的吗?若是这些话,都能令老身觉得宽慰,老身的心怕是一片汪洋,太容易宽了,能宽至邻国!” 容枝枝蹙眉:“可婆母,除了这些,儿媳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其他的过错了。难道婆母想听儿媳说一些违心之言吗?可言不由衷的道歉,想来婆母也是不需要的。” 覃氏心道,就是言不由衷的道歉,也比听你说这些气死人的话好。 她愤愤地道:“你可清楚,外头若是知晓,你这样与我致歉,对你的名声会有多大的影响?” 容枝枝轻笑了一声:“那婆母是打算将这些话传出去了?” 覃氏瞬间噤声。 那些话她哪里敢往外传?若当真是传出去,旁人或许会说容枝枝的不是,可更多的,只是指着她齐家的脊梁骨骂罢了。 她是自私,又不是蠢。 齐子赋听完了那些,心里也是明白,容枝枝对他们家是有多少不满。 他沉着脸教训道:“枝枝,我知道有许多事情,或许当真令你不快,可你不应当这样记仇。” “你既然已经嫁到了齐家,便该在许多不值一提的小事上不拘小节才是,你事事都放在心上,其实为难的是你自己。” “枝枝,或许你现在不认可,但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你只需好好想想,便会领悟其中的道理!” 容枝枝眼底都是嘲讽,她容枝枝受了无数欺负,都是不值一提,她就该把一切当作“小节”给不拘了。 可他齐家人,在自己跟前受了点气,齐子赋便是上纲上线,拉着自己来道歉。 现在还说是为了她好? 她微微一笑,不无嘲讽地道:“多谢夫君这般为枝枝着想,枝枝十分感动。只是日后可以不必再想这样多了,还是多为婆母想想吧。” 齐子赋噎住:“你……!” 覃氏愤愤开口:“我儿好心提点你,你竟是如此好赖不分!” 容枝枝懒得再与他们的争执,说实话,若不是齐子赋非得要自己致歉,她也要利用对方回一趟祖母跟前,今日这些话她也不会说。 因为她这几日早就看明白了,即便说了他们对不起自己的种种,齐家人也不会有半分羞愧,更不会反省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 说也是白说,不过是对牛鼓簧,白费口舌而已。 只是眼下,见覃氏和齐子赋被自己一番话气成这样,她心里竟是有一种隐秘的快意,也是了,他们羞愧不羞愧的无所谓,气气他们也是好的。 此番她只淡淡道:“婆母,夫君还叫我给你按头,你还需要吗?” 覃氏黑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你都这样与我说话,半分没将我看在眼中,我哪里还敢使唤你?又如何敢叫你给我按头!” 按理,任谁听了她这番话,都会知晓她心里的不快。 她本以为容枝枝听了这些,能服个软,毕竟是在儿子的面前,这小贱人难道不怕自己真的不要她按头,叫儿子对她印象更差? 可她没想到容枝枝听完,福身一礼,微微笑道:“既然婆母没有需要,那儿媳便先回去了。” 覃氏:“???” 她说的是她没有需要吗?她说的分明是被这贱人气到了,识相的不是该同自己赔礼,哄着自己才是? 眼看容枝枝说完话,转身便走。 覃氏怒道:“站住!” 容枝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覃氏:“婆母,怎么了?” 见她这般装傻,还问自己怎么了,覃氏心里恼得恨不能上去,将容枝枝的脸抓花。 倒是齐子赋怕这般闹下去,给母亲按头的事,当真便没了下文。 便是道:“好了,枝枝!母亲就是说气话罢了,她还是想叫你给她按头的,母亲,您说是吗?” 说着,齐子赋对着覃氏使眼色,劝母亲忍一忍。 为了这一时之气,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实在是没半分必要,他这会儿心里也不是不恼容枝枝的刚硬。 原本在容家,他还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与曼华那般,使得枝枝对自己这样冷淡,但眼下想想,自己还是对的。 容枝枝现今就如此目中无人,若自己还对她百般娇宠,还有谁降得住她这性子? 覃氏对上好大儿劝慰的眼神,只好压下了心里的火气:“行吧,容枝枝,就许你过来给老身按按!” 她也实在是觉得太痛了,就宛如刀斧加身,每一下都在凿自己的头。 朝夕气得小脸发青,明明是这老虔婆自己身体难受,求自家姑娘按摩,还说得仿佛是对姑娘的施舍一般。 齐子赋这会儿也催促道:“枝枝,快去啊!母亲的话,你没听到吗?若非是我出言,母亲未必会给你这个尽孝的机会!” “你只要将母亲伺候好了,让母亲无病无痛,身体安泰,日后母亲自会对你慈爱。” 容枝枝唇角扬起讥诮。 谁要他们家施舍她这个尽孝的机会了?把覃氏伺候好,她便会对自己慈爱?那自己先头三年,难道伺候的不是覃氏,而是一条疯狗? 所以慈爱没见着过,倒是被平白咬了、吠了不少回。 覃氏也黑着脸道:“还愣着干什么?伺候婆母本就是你该做的,难不成还要我求着你不成?” 其实覃氏的头一直疼,已经故作无事的忍了半晌了,眼下也是颇有些忍不住了。 一个孝字往下压,她就不信使唤不动这个小贱人了。 容枝枝眼底藏着恶趣味,依言走到了覃氏的身后。 伸出手帮她按头。 覃氏满意扬眉,容氏再怎么轻狂,只要自己还是她的婆母一日,她就得任由自己拿捏一日! 齐子赋也松下心来,枝枝到底还是肯听自己的劝的。 只是按了一下,覃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容氏,你到底是在按头,还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老身的头被你按得更疼了?” 第35章 你就是嫉妒我 这种疼痛,令覃氏慢慢记起来,其实最初自己察觉头疼的时候,除了仿佛有人从外头重击头部之外,还觉得像是有个铲子,同时在自己的脑中搅动。 是容枝枝在过去的三年,几乎每日给自己按摩针灸,里头的疼才慢慢散去,只余下外头的疼了。 只是今日被容枝枝这样一按,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感到从前那种熟悉的、宛如脑髓被搅动的痛感,又回来了。 内外交逼的痛,叫她难受至极。 容枝枝故作疑惑:“不会吧?怎么会更疼了呢?从前我也是这样为婆母您按的啊。” 自然是更疼了,因为她的手法,便是在慢慢帮覃氏还原从前的痛楚。 脑海中被搅动的感觉,为覃氏按好,她足足花了三年,但若是想弄得复发,三日的手法便足够,这便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之理。 覃氏又忍了忍,发现实在是忍不住。 扭头便是一巴掌,对着容枝枝的手拍了过去,没好气地道:“不用你按了,你哪里是想帮我治病,你分明是想害死我才是!” 容枝枝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淡淡道:“婆母多心了,是您的头疼病较从前更严重,故而没先前好缓解了。若婆母信得过儿媳,不妨给儿媳三日时间,儿媳再尽力一试。” 三日,便是刚好叫覃氏脑内的旧痛复发。 覃氏既然并不珍惜自己从前对她的付出,那容枝枝也是欣然收回的。 事实上,覃氏不知道,若自己再给她按两年,她脑外的痛也会渐渐痊愈,现下也不配知晓了。 覃氏此番半点没缓解,还疼得想哭,便是怒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谁还要你给我按,你就是有心谋害,你给我滚,现下便滚!” 容枝枝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唉,可惜了,覃氏怎么不再给自己几天动手的机会呢。 眼见覃氏赶人,齐子赋眉心蹙了蹙,待容枝枝离开。 齐子赋道:“母亲,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覃氏:“我能误会什么?容枝枝就是故意害我!” 齐子赋摇头:“不可能,枝枝难道不知道,若是害您,我一定不会原谅她?而且我定然会伤心?她当日为我登了三千台阶求药,想来极是爱我,哪里会舍得我难过?” 覃氏一愣,被他说得有点儿不自信了。 可想想自己按完头之后更疼了,她还是不愿意冒险:“这头疼也并不致命,老身还是忍一忍好了!” 齐子赋见母亲这样坚持,便也不多话了。 …… 谢氏是个雷厉风行之人,得乾王妃允了退婚,便急切地下了帖子,邀请各家府上的女眷,下午去她府上赏梅。 世家贵族寻常下赏花宴的帖子,都会提前几日,可谢氏竟是将发帖和赏梅的日子定在当天,足见谢氏对退婚的急切。 容枝枝拿到这个帖子,便知晓这是谢氏打算兑现对自己的承诺,将借着这一回的赏梅宴,将叫齐语嫣做妾的缘由,安到覃氏头上了。 朝夕正轻轻给容枝枝捶着后背与后肩,问了一句:“姑娘,您去不去?” 容枝枝不及回话,便又是一名仆人进来,递给她一封信:“姑娘,主君叫人送来的。” 容枝枝忙是拆开,开完了内容,面上浮现出喜色:“与父亲说,我知晓了。” 朝夕:“姑娘,发生了什么好事?” 容枝枝:“父亲说,昨日带着齐子赋回了一趟容家,果是有用,祖母的身体今日便好了许多,神医师父说,他再亲自给祖母施针三日,祖母便大好了。” 朝夕喜出望外:“那便是说,三日之后,主君便能与老太太说您要和离的事,接您回府了?” 可算是快熬出头了,这齐家的日子,朝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每当她觉得齐家人,已然足够令人反胃的时候,齐家人都会用他们的言行,很快地叫朝夕清楚,他们有实力令人更恶心。 容枝枝笑着道:“正是如此呢!” 想想祖母快好了,再想想自己只需在齐家再待三日,比先前预计的日子短了好几日,她可谓是心情明媚,昨日忍着恶心带齐子赋回容家,果真是值得的。 朝夕:“这太好了!” 将信件收好,容枝枝道:“既是心情好极,便去乾王府瞧瞧热闹吧。” 亲眼看看齐语嫣倒霉。 朝夕高兴得仿佛一只百灵鸟,喜滋滋地道:“好,姑娘!奴婢这就叫人备马车。” 容枝枝出门的时候,面上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这叫一同出门的覃氏,心里十分狐疑,只因这小贱人从子赋回京,便每日一张冷脸,瞧着就令人生厌,可今日却像是发生了什么大好事一般。 难道,容枝枝是知晓做妾的事情改变不了,渐渐想通,接受现实了? 哼,早就该想通的。 三人坐了同一辆马车,容枝枝特意用了自己的那一辆,实在是怕覃氏一会儿在乾王府不高兴了,又叫自己走回来。 齐语嫣今日穿着绯色的蜀锦华服,头顶一些昂贵的点翠头面,大抵是将自己最好的衣服首饰都取出来了,就是想叫未来婆家高看自己几眼。 她脸上俱是兴奋,都暂且忘了在与覃氏闹嫁妆的事儿:“母亲,世子妃邀我们一家去赏花,想来是想叫我与二公子培养一下感情呢,我这未来的婆母,心里还是看重我的。” 容枝枝听着只想笑,谢氏但凡对齐语嫣有半分看重,以乾王府雄厚的身家,日前也不会只给那么点聘礼,也不知道齐语嫣是真傻还是假傻。 覃氏也高兴地点头:“想来世子妃日前是冲动了,才说出只给那么些聘礼的话,今日说不定就是为了补偿你呢,到时候有赏赐也不一定!” 齐语嫣听了,更是欢快,只是她瞅了一眼边上的容枝枝,沉了脸:“嫂嫂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为我开心吗?” 容枝枝心情好,敷衍了一句:“开心,只是不愿打断你与婆母说话罢了。” 齐语嫣轻哼一声:“我明白,你其实在嫉妒我!嫉妒我嫁得好,嫉妒未来的婆母与夫君都看重我,不似你,既不得母亲之心,又不得兄长喜爱!” “不过你到底是个聪明的,知晓多给我添些嫁妆,我日后嫁去了乾王府,也不会亏待你,定然多给你一些机会陪我去买首饰华服!” 容枝枝哪里会不知道,齐语嫣恩赐的这个所谓的买物件的机会,那是想着日后叫自己还是如从前那样,给她付账呢! 第36章 齐语嫣被退婚 容枝枝并不说话,只是笑。 齐语嫣瞧着她的笑,颇为恼怒:“你笑什么?” 覃氏也不快地道:“容氏,我女儿日后做了王府的夫人,那是你高攀都高攀不上的,她给你亲近的机会,你还不好好珍惜?” 容枝枝觑了覃氏一眼,只怕她这婆母是得了健忘症。 若乾王府是自己高攀不上的,先前自己能找乾王妃说了这门亲事回来?她女儿都是借着自己的光了。 现下倒是开始过河拆桥,瞧不上自己了? 索性她也打算将已经过河的齐语嫣,一把推回河里,便是慢声道:“婆母说是便是吧。” 覃氏心里一堵,只觉得近日里看着容枝枝就心烦。 马车也到了乾王府,里头仆人将容枝枝三人,一起迎了进去,这会儿已是到了不少命妇。 见她一家前来,纷纷露出看热闹的神情。 上一回齐子赋的那一出贬妻为妾,谁不知道啊? 覃氏被这样打量的眼神,看得面上十分无光。 于是与夫人太太们打了招呼,坐下闲聊几句后,便特意开口道:“其实老身也知道,众人心里都在疑惑贬妻为妾的事,但其实枝枝即便是做妾,那也是体体面面侯府的妾,诸位说是不是啊?” 那些个的夫人没一个应和的,覃氏这毫无道理纲常的话,她们岂会赞同分毫? 若是赞同了,不是默认自己日后被贬妻为妾,也是应当的? 江氏性情耿直,没好气地道:“还体面呢!哪个体面人家这样不要脸,真真是笑死人!” 覃氏:“你……” 她正要发作,谢氏的声音,从近处传来了,她笑着道:“方才去给婆母送了盏燕窝,来得晚了些,有失待客之道,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自是笑着道:“世子妃客气了!” 以谢氏的身份,无人会轻易得罪她。 谢氏落座之后,齐语嫣便想往她身边凑:“世子妃,不如我坐在您旁边吧!” 按理能坐在谢氏旁边的,自然是在场身份最贵重的人之一,齐语嫣眼底野心勃勃,便是想借自己是谢氏未来的儿媳,坐上那个位置。 谢氏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没见过这般不懂事的小辈,今日三位郡王妃,两位国公夫人都在,怎么就轮到她上正席了? 若非自己有个太后妹妹,自己都坐不到这儿来,齐语嫣算什么东西? 她语气冷淡地道:“你还是坐在你母亲身边吧。” 齐语嫣一时间愕然,难以置信,讪讪地坐了回去。 容枝枝眼底浮现出讥讽,齐语嫣是真的笨,认为婚事彻底议好了,便开始飘飘然。 若说谢氏还有片刻犹豫,今日见着她这样不知尊卑的得罪人,也是不会叫儿子娶她了。 最后是一位郡王妃,坐在了谢氏身侧,笑语晏晏地与众人说话赏花。 谢氏忽然道:“这梅花傲骨铮铮,连日来下雪,都坚毅地立在院中,不愧是花中四君子之一,不如我们今日,便以梅为提,作几首小诗如何?” 覃氏的脸色,立刻僵住了,她根本就没读几日书,哪里会只作诗。 只求一会儿莫要叫自己作。 江氏笑道:“如此自是极好,不如世子妃你先来?” 谢氏笑了笑:“我是主人,哪里好抢在客人的前头作诗?亲家,不如你先来?” 覃氏:“这,老身,老身……” 她额角冷汗都出来了,见着夫人们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连忙往容枝枝的身上看。 其实在过去,不是没人叫她作诗,但都是容枝枝悄悄在桌子底下,把字写在她手上,替她作了,她只需要念出来,便应付过去了。 此番她自是想叫容枝枝帮忙。 可没想到,容枝枝这会儿,好似没意识到她在被刁难,眼神正往梅花上看,一副认真欣赏美景的模样。 覃氏狠狠咬牙,心里恼恨不已。 谢氏:“亲家?” 覃氏尴尬地笑了一声,道:“世子妃,老身今日实在是没有什么灵感,不如还是让其他人作吧。” 谢氏冷嗤了一声:“先前便听说,亲家你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我还当是外头胡言乱语,今日看来,莫不是真的?” 覃氏脸都青了:“胡说,外头的人是在诋毁老身!” 谢氏:“好,那亲家你说说,三礼、五经,分别都是什么?《曲礼》和《中庸》属三礼中的哪一本?又分别是书中第几篇?” 覃氏脸色更是难堪:“这,这……老身不记得了!” 谢氏冷笑了一声:“呵,你哪里是不记得了,本世子妃看,你是根本就不懂。亲家你这般胸无点墨的人,能教出什么儿女来?我儿怎么这样倒霉,偏生与你家姑娘订了亲!” 谢氏出身大家族,消息灵通,是早就知晓覃氏不读书,才故意找了这个借口发挥。 她这般不客气地一说,覃氏尴尬。 齐语嫣更是尴尬,甚至恨恨地看了一眼覃氏,暗怪母亲不好好读书,难堪的是她自己也不记得中庸是第几篇了,不然还能偷偷提醒。 身为谢氏手帕交的江氏,早就知道谢氏今日的目的,便是配合道:“可不是!但事已至此,两家都换了庚帖,又能怎么办呢?” 谢氏叹了一口气:“罢了,先前议亲一场,已是缘分,便叫齐家姑娘与我家做妾吧!” 齐语嫣登时便没稳住自己,跳了起来:“什么?” 谢氏蹙眉,盯着她:“这么多长辈在此,你叫这样大声做什么?真是没规矩!也是了,有个这样三礼五经都不懂的母亲,做出什么轻狂事都不奇怪!” 原本就头疼未愈的覃氏,听着这些话,气得面色通红,两眼翻白。 她切齿道:“世子妃,你怎能这样侮辱我们齐家的姑娘?枝枝,你快说句话啊,先前这婚事是你帮着议定的,还不快去找老王妃来做主?” 容枝枝淡淡看覃氏一眼,学她先前那般道:“婆母,语嫣就是做妾,那也是王府体体面面的妾,比侯府的妾室要风光多了,不知您为何不满?” 覃氏不久前说出的话被刺回来,再次心梗! 眼见容枝枝指望不上,在心里暗骂了这个小贱人之后,她眼睛猩红地盯着谢氏:“谢氏,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女儿乃是侯府嫡女,叫我女儿做妾,是万万不能!” “老身还给我女儿准备了一百抬嫁妆,你家若是瞧不上我女儿,我两家退婚便是,只是世子妃你当真舍得吗?” 在覃氏看来,自己的女儿虽然有时候不懂事,但因为是自己生的,也是千好万好,若不是陛下年纪小了一些,她女儿进宫做娘娘都是做得的。 乾王府的二公子,怎会不喜欢自己的女儿?想来是心心念念,早就等着迎娶佳人过门了! 谢氏听完覃氏的话,竟是笑了:“既然亲家这么说了,那亲事便退了吧!你这样目不识丁的人,生出这般野调无腔的女儿,确是配不上我的儿子!” 这下,命妇们算是明白,谢氏今日这一场赏梅宴,目的何在了。 先前瞧不上齐家作为的人,也是想着齐语嫣要嫁入乾王府,不便得罪,可现下谢氏将话说得这般难听,谁还不知道谢氏是讨厌覃氏母女? 为了讨好谢氏,也是真心鄙夷齐家人,纷纷开始奚落笑话起来:“也是,难怪世子妃要退婚,齐家的女儿这样言行无状,哪里有半分高门贵女的样子!” “到底是随了她母亲,小家子气!” “我就说为何侯府的世子,那般糊涂,说什么贬妻为妾了,原来都是覃氏教坏的,也活该她女儿也险些做了妾。” “有什么母亲就有什么孩子,若我儿子有这样的岳母,我也是会愁得睡不着。” 覃氏气得想发疯,可在场没几个人是她得罪的起的,更别说一起得罪了。 齐语嫣更是听得脑瓜子嗡嗡响,气血上涌之下,竟是接受不了被退婚的打击,也接受不了被众人这样羞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覃氏撕心裂肺地喊着:“语嫣!” 第37章 容枝枝阴阳怪气 谢氏总归是不会盼着有人在自己的府上出事的,倒也遣人叫来了府医,以针在人中处将齐语嫣扎醒。 幽幽转型的齐语嫣,见着一切让自己难以接受之事,都并不是一阵虚幻梦境。 瞧着在场的夫人太太,还有她一些她以为会羡慕她的名门闺秀,都看热闹一般瞧着她。 她难堪极了,哭着对谢氏道:“世子妃,您怎么能退婚呢!小女子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谢氏抬眼:“奇了,我只是提议叫你做妾,是你母亲说退婚啊。果然你不读书的母亲,做事与旁人都是不同的。” “本世子妃还以为,你母亲会与我分辩一番,说你与她不一样,你是读了书的,让我依旧叫你做妻子,谁知道她开口就是退婚威胁,一副你们都目不识丁的心虚模样。” “难不成这桩婚事,还得我乾王府求着你们家不成?我知道你也没那么不堪,只是退婚的话你母亲既然已经说了,事情就这般吧。本世子妃就不勉强了,你若是要怪,就怪你母亲吧。” 覃氏气得肺腑都快炸了,哪个母亲听到谢氏方才那些羞辱的话,不会提出退婚,表明态度与尊严。 可谢氏如此巧言令色,将责任尽数推在自己身上,实是令人愤怒。 说完这些话,谢氏仿佛瞧她们一眼,都觉得不快:“既然都退婚了,以后便是要成仇,你们便都回去吧。” 齐语嫣开始哭闹:“不,我不回去!世子妃,我母亲说的是母亲说的,与我没有半分关系啊,我什么都没有做,我……” 谢氏蹙眉:“哪里有姑娘家这样恨嫁的?长辈都说了退婚,自己还偏要哭着闹着嫁到我家来,不知廉耻,我真是见识了。真是多谢你母亲说退婚了,若否,我家的门楣都要被你坏了。” 容枝枝也是被齐语嫣蠢到了,谢氏下了逐客令之后,她若是愤而离开,丢脸归丢脸,说不定还能得几分同情,给自己留几分闺誉。 可她现在哭闹着不肯退婚,日后怕是更难嫁出去了。 覃氏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忙是拉了齐语嫣:“好了,不要哭了!我们回去。” 说完,她看向谢氏,恨不得吃了谢氏的肉一般:“谢氏,老身算是明白你今日到底想做什么了,原不过就是想退婚,才闹了这一出。” “你放心,这乾王府,我们齐家不稀罕!只是你日后,可莫要来求着我们家重续婚约!” 在覃氏看来,自己美好的女儿,乾王府娶不到,早晚是会后悔的,有谢氏哭着求自己的时候。 齐语嫣不愿走,可覃氏强行拉着她离开了。 谢氏讥讽地笑了一声,其他命妇们也忍不住轰然笑起来,谁不知道覃氏攀上了乾王府这样的人家,日日高兴得尾巴恨不得在天上? 现下还说起自己不稀罕的胡话了,这不就是吃不着葡萄了说葡萄酸? 覃氏和齐语嫣听着背后的笑声,只感到面上有如针刺,一生里没有这样丢人过,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容枝枝瞧完了这一出戏,才起了身:“世子妃,那我也先行一步。” 谢氏笑着看了她一眼:“相信你明白,本世子妃今日这样做的用意。” 容枝枝不卑不亢:“我明白,世子妃放心。” 众人云里雾里,但两个当事人确是清楚,谢氏是在提醒容枝枝:你叫我帮你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便不要再想嫁给我儿子的事了。 容枝枝虽不喜欢谢氏当日与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却也不得不承认,谢氏将自己的要求完成得极好,且她本也没打算嫁给姬无蘅。 江氏虽不明白谢氏与容枝枝之间的玄机。 却瞧着容枝枝,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你是她的女儿,不然我高低还要多帮你仗义执言几句!” 容枝枝哪里不知道,江氏是在说,对方与她母亲王氏不睦的事。 她又是一礼:“夫人美意,我已铭感在心。” 江氏已经为自己说过两次话了,容枝枝哪里能不感激? 江氏笑笑:“倒是明事理。” 没有因为自己与她母亲的关系,便怀疑自己别有用心,是个识好歹的聪明姑娘。 容枝枝笑笑,对谢氏一礼:“世子妃,容枝枝告退。” 谢氏点了点头。 容枝枝出去后,剩下些命妇们,小声议论着:“容氏是个好的,可惜嫁错了虎狼窝,这辈子已是毁了。” “可不是,就是卯着劲和离了,日后又有哪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肯娶一个二嫁妇呢!” 谢氏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自己是对的,亏得自己没由着婆母的安排,不然日后,众人私下里,定是如这般笑话他们家娶了二嫁妇。 …… 容枝枝上了马车,覃氏和齐语嫣这会儿都在哭,母女两个都知道,因着谢氏那些话,她们今日丢了大脸。 日后在高门贵妇的面前,她们是头都抬不起来了。 一路上,覃氏眼泪直掉:“我苦命的女儿啊,这乾王府一家,真不是东西,怎么能叫人做妾呢!” 容枝枝冷眼瞧着,这会儿覃氏倒是知道,叫人做妾的人家不是东西了? 这会儿覃氏倒是知道,齐语嫣遇着这样的事情,是苦命了? 那齐子赋叫自己做妾后,覃氏在自己跟前,怎么一口一口自己嫁入他们家,都是自己的福气呢? 哦,原来是疼没落到她们自己身上啊。 齐语嫣哭得都快抽过去了:“这桩婚事毁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覃氏心疼得很:“别哭了,你哭得母亲心都碎了。” 容枝枝瞧了一会儿,便有些意兴阑珊。 叹了一口气:“唉,小姑如今不能嫁去乾王府了,我日后还怎么通过小姑,高攀乾王府呢?真叫我难受。” 覃氏和齐语嫣听着这话,脸都青了。 那会儿她们两个在马车上对容枝枝说的话,她们自然都还记得,当时只觉得意,现下全是难堪,这容枝枝是在阴阳怪气报复她们不成? 容枝枝还假意擦了一下眼角,语气遗憾地道:“罢了,罢了,小姑自己都成这样了,我怎么能只顾着自己呢,都是命吧。唉,再也没有王府的夫人,带着我去逛街买首饰了!” 第38章 母亲,我恨你 齐语嫣第一回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嫂嫂,是不是并没有面上看起来那般温良,她甚至觉得容枝枝骨子里,其实蔫坏蔫坏的。 覃氏听完之后,便生气地道:“你没瞧见你小姑都已经这样伤心了,还说这些风凉话!” 容枝枝:“婆母,并不是风凉话,儿媳只是想说,小姑退婚了,儿媳也跟着没光沾罢了。” 母女二人十分狐疑,可想想道理也是这个道理。 乾王妃的确是喜欢容枝枝,可对方那个年纪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容枝枝依靠着齐语嫣这个年轻的夫人去攀附乾王府,不比依靠那个老太太长远? 想到这里,便也不继续怀疑她的用心。 马车回到了侯府。 退婚的事,把齐家人都惊动了,素来不爱管事的信阳侯,都青着脸到了长寿苑。 覃氏此刻也看着容枝枝,不快地道:“说起来,那会儿在王府,老身叫你去找乾王妃出来,帮忙说话,你为何不肯去?” 容枝枝想笑,那乾王府是谢氏的地盘,自己还能硬闯乾王府,去找老王妃不成了? 若齐语嫣是真心把她当嫂嫂,放在从前,容枝枝或许真的为齐语嫣闹一回乾王府,要王妃主持公道,可现在……凭什么? 容枝枝垂眸:“那不是因着,先前婆母您就说,当侯府的妾也是体体面面,是以儿媳以为,您会觉得小姑做王府的妾更体面。” 覃氏气坏了:“我女儿与你能一样吗?我女儿是天上的仙女投身而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我女儿比!” 容枝枝点头,倒是第一次见着被退婚的仙女。 她淡声道:“原是如此。其实儿媳也是以为,婆母能够应付一切的,谁知道您忽然说退婚,儿媳都没反应过来。儿媳以为婆母是有什么高招,便没有多话了,谁知道,唉……” 覃氏气坏了:“你的意思是,都怪老身不该说出退婚两个字了?” 容枝枝不出声,好似是默认了。 覃氏指着她的鼻子:“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竟然这样指责婆母,你简直是目无长辈!” 容枝枝依旧没出声,因为有人会忍不住的。 果然,信阳侯当即骂了覃氏一句:“你已经多大的年纪了,为何如此沉不住气,退婚这两个字,是能随便说的吗?” “那可是在王府,在那么多夫人的面前,你说你要退婚,那谢氏即便不想退婚,也只能答应啊,不然她不要脸面的吗?” 覃氏:“侯爷,妾身,妾身……” 侯爷的话,表面是有些道理,可是……事情明明根本就不是这般啊,那谢氏分明就是故意找事,借机退婚罢了! 可现在,覃氏有些百口莫辩,说不清楚。 容枝枝这会儿还火上浇油,叹了一口气:“谢氏口口声声,说是因为瞧不上婆母不读书才想退婚,还问了婆母几个问题。” “那曲礼和中庸,其实都出自礼记,日前儿媳说,送婆母一本礼记瞧瞧,婆母若是应下,认真读一读就好了,这样也不会连累了小姑。” “小姑真是可怜,才十六岁,婚期将近,遇着这样的事,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谢氏考覃氏的问题,其实不过就是个巧合罢了,刚好撞到了礼记上,可容枝枝此时不借题发挥,更待何时? 齐语嫣本就十分怨怪覃氏,因为谢氏口口声声,都是退亲是母亲先说的,当时叫自己做妾的理由,也是因为母亲胸无点墨。 所以听完容枝枝的话,她便哭着道:“母亲,都怪你!我真是可怜,竟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覃氏:“你……你怎么能这样不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竟然嫌弃生你养你的母亲?” 信阳侯没好气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振振有词!你多认几个字,多读些书怎么了?如今将语嫣好好婚事都坏了,你心里就快活了?” 覃氏怄得要死。 信阳侯扭头看向容枝枝:“乾王妃对你印象极好,此事你再多去乾王府几次,斡旋一番,就说是你婆母冲动了,叫王妃再好好想想此事。” 容枝枝继续挑拨:“可公爹,婆母与谢氏说了退婚不算,还放了些狠话,我若再去说什么,外头还以为是我忤逆不孝,故意与婆母对着干呢,那般更是叫人笑话,此事怕还是只能公爹去与乾王府的世子说说。” 当然了,容枝枝知道,乾王府的世子,谢氏的夫君姬渊,一向自视甚高。 姬渊往来的都是些声名显赫的大儒、权力在握的权贵,如今两家都说了退亲,对方是断然不屑再理会自己的公公的。 信阳侯哪里不知道这些?知道覃氏放了狠话,他是生吞了覃氏的心都有了! 这个蠢妇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家攀上乾王府,意味着什么?一言不合便说要退婚,居然还放狠话? 那乾王府是她能去放肆的人家吗? 他只恨自己倒霉,偏偏娶了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妻子,叹了一口气:“罢了!事已至此,重新给语嫣说个好人家吧!” 齐语嫣听完哭得更大声了:“父亲,哪里还有比乾王府更好的人家?且乾王府退了女儿的婚,女儿的名声都已经坏了,日后还怎么可能嫁得好?” 信阳侯气坏了:“那为父有什么办法?若是可以,为父恨不能在你们出门之前,将你母亲捆在府上,使她不能出去叫我们侯府丢人,将你的终身大事破坏,但现下后悔也是无用啊。” 覃氏委屈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丈夫竟然当着小辈的面,这样羞辱自己,生生是一点脸面都没给自己留。 齐语嫣听完了父亲的话,瞪着覃氏恨恨地说了一句:“母亲,我恨你!都怪你!” “还有哥哥,若不是你要贬妻为妾,那些命妇会说,都是母亲教的孩子,你我都上不得台面吗?我恨死你们了!我的一辈子,我终生幸福,被你们都毁了!” 容枝枝了然,哦,原来齐语嫣也不是不会责怪她哥哥贬妻为妾,只是只会在齐语嫣自己的利益因此被触犯的时候,才会觉得这是错误,骂她哥哥几句。 齐子赋站在旁边被妹妹骂了一顿,很是没脸。 齐语嫣说完抹了一把眼泪,哭着跑出去了。 覃氏连声痛哭:“造孽!这真是造孽啊!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啊……” 齐子赋看向容枝枝,认真地道:“枝枝,你向来是最有办法的,乾王府的婚事,你都能帮语嫣说成,其他的婚事想必你也能为语嫣说来。” “这京城也并非只有乾王府这一家权贵,为夫相信你的本事。” “她还是要靠你这个嫂嫂的,你若是爱我,就多为她想想,再说几个好人家给她相看相看,你帮了她,她也会更敬重你!” 第39章 女子应当牺牲自己 容枝枝乐了,齐语嫣更敬重自己? 齐语嫣的“敬重”,狗都不要。 眼下已是挑拨完覃氏和齐语嫣,容枝枝的目的已成。 便不咸不淡地道:“夫君,其实语嫣还有别的嫂嫂,如婆母所言,那人无名无份都愿意跟了你。比起妾身,她当是更爱你,小姑的婚事,夫君还是叫曼华公主费心吧,妾身有些不舒服,回去歇息了。” 齐子赋又是一噎:“枝枝……” 容枝枝半点不理会他,转身便走。 覃氏一脸恼火地道:“这个小贱人,我看今日语嫣被退婚,她怕是最高兴的一个。” 信阳侯却是没好气地看向齐子赋:“我就是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你到底是与这个家里有什么仇怨,才闹出什么贬妻为妾的事。” “那玉曼华不过就是一个亡国公主,她真的嫁给你,陛下还能给你多重要的位置?怕多是一个瞧着好听,毫无实权的官职。” “在大齐,娘家真正能帮到你的妻子是谁,你心里没有数吗?眼下好了,你妹妹的婚事这样毁了,也没人再能为她张罗,你自己的前程也如风中残烛!” 那曼华公主能做什么?自是什么都做不成,对他们齐家没有半分用处。 想到此处,信阳侯也后悔,早知道容枝枝是这么烈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做妾,自己当初在宫宴上就应该当机立断,站在容枝枝这边。 如今好了,说什么都晚了。 齐子赋被父亲骂得很是没脸,坚持道:“父亲,您相信儿子,枝枝她只是一时间想不开,日后她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的。毕竟,她若是不为这个家想,还能如何呢?她也没有更好的退路。” “她先前口口声声说和离,可和离难道就比做妾好听吗?做妾,身边至少还有我关心她,爱护她。和离了,可就是孤独一人,有几个世家子弟,是瞧得上二嫁妇的?她心里一定明白这些道理,服软只是早晚的事。” 信阳侯听完,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烦躁地拂袖离开。 他前脚一走。 便有仆人急匆匆地进来禀报:“世子,不好了,曼华公主动了胎气,鸿胪寺的于大人,派人来请您过去瞧瞧!” 覃氏忙是道:“我儿,嫡长孙的事,马虎不得,你且快去!” 齐子赋:“是!” 齐子赋离开之后,覃氏蹙眉:“曼华公主有孕在身,还是早些接到府中为好,她被拘在亡国皇室们住的那点子小地方,哪里有在侯府畅快?” “这一次公主动了胎气,鸿胪寺应当也不想将这个麻烦继续留在他们手中了,大抵会主动叫我儿带公主回来。” 钱嬷嬷:“夫人说得是,只是现下将她接回来,兰苑那边怕是不高兴。” 覃氏冷笑:“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老身还要在乎她的感受不成?倒是容家那个老太婆,娇纵容枝枝得很。她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要为了孙女闹上门来。” 说起这事,覃氏也奇了半分:“说起来,咱们要容枝枝做妾,那容老太婆怎么这样淡定?” 钱嬷嬷:“莫非是她也懒得管了?” 覃氏沉了脸:“不,不可能!那老太太看容枝枝跟命根子似的,怕是他们府上的哥儿,在她跟前都没那般得脸。可容老太婆这样安静,此事不同寻常,你暗中去查一查。” 钱嬷嬷:“是!” …… 冬日里的太阳,照得人暖呼呼的,尤其是昨夜并未下雪,日光不需去融化冰雪,便尽数洒落温暖了世间。 容枝枝在院子里头,铺开自己先前买的药草,今日阳光正好,将它们晒一晒,免了受潮发霉。 朝夕道:“姑娘,这些药草不如就扔了算了,也不值多少钱,我们回容家了再买不就是了,何至于还要耗费这番功夫?” 容枝枝笑了笑:“朝夕,世上只有一样钱,不能占人便宜,那便是买药钱。世上也只有一样东西,比银子还不能浪费,那便是药草。” “你莫要瞧着它们有的并不值什么银子,不似人参灵芝珍贵,可在关键的时刻,挽救的是人命呢。” 朝夕:“那好吧,奴婢来帮您。” 跟了容枝枝几年,朝夕也是认得不少药草的。 不过小丫头不知是什么缘故,一直气呼呼的。 容枝枝好笑地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一直没个好脸,像是叫人得罪了一般。” 朝夕:“可不就是被人气着了吗?那个不要脸的死狐狸精,昨日动了胎气,世子昨日跑去照顾,竟是到今日都还没回。” 越说,朝夕越是恼火。 容枝枝好笑地道:“我很快便与齐子赋没纠葛了。既如此,玉曼华孩子的父亲,去看望她,与我容枝枝有什么干系?” 朝夕听了,倒也勉强觉得有理,这才敛下了怒气。 倒是玉嬷嬷调侃了一句:“此事明明是姑娘受了委屈,可朝夕你日日都是一副自己被辜负、被欺辱的模样,还要姑娘来安慰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糊涂不糊涂!” 这不是平白还叫姑娘在心情本就不快的时候,多了个事儿? 朝夕脸一红,小声道:“奴婢错了……” 容枝枝笑笑:“无妨。” 主仆正说着话,仆人禀报:“姑娘,四公子来了。” 容枝枝敛眸,这四公子,便是自己的小叔子,也就是众人口中,托了自己的福,才拜得儒门大家为师之人。 容枝枝缓步走了出去,见着了年仅十四岁,看得出几分清俊的齐子贤。 齐子贤见着了容枝枝,十分客气地一礼:“见过嫂嫂。” 容枝枝:“小叔不必客气,坐吧!你在书院读书,平日里一个月才回来一回,今日还没到日子,怎就回来了?” 齐子贤正襟危坐,看着容枝枝道:“是听说姐姐被乾王府退婚,我这才回来关心姐姐,也过来看看嫂嫂。” 容枝枝语气淡淡:“你有心了。” 齐子贤:“我近日里读了些书,想与嫂嫂辩一辩道理,不知嫂嫂可愿一听?” 容枝枝扬眉:“哦?小叔想说什么?” 齐子贤一副认真有礼的模样,拱手道:“嫂嫂,我读圣贤之书,便明白世分阴阳的道理,便是男主外女主内,男子当全力庇佑家人,女子当牺牲自己,举托男子。” “如此,才可令男子没有后顾之忧地为前程,为大义而行。男子也因此,才能一心一意,如《横渠语录》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容枝枝听明白了什么,轻轻一笑:“所以小叔的意思是?” 齐子贤:“弟弟以为嫂嫂当不能太过自私,为了兄长的前程,嫂嫂还是应当找陛下自请为妾。姐姐若是嫁得好,将来也是会帮上兄长的,嫂嫂也不该对姐姐的婚事不管不问,这实在有悖圣贤所言!” 第40章 她与齐家的债务清了 朝夕再一次气得青了脸,她觉得玉嬷嬷说得不对,有时候当真不是自己冲动爱生气,反而要姑娘在心情不佳的时候安慰自己,而是齐家人确实令人恶心。 读了书了就是不一样啊,这齐子贤还能振振有词,引经据典地说些不要脸的话。 容枝枝轻轻一笑:“既然小叔想辩,那我便与你一辩。” 齐子贤一愣,他嘴上说是来辩道理的,心里想的实则是容枝枝一个妇人,明白什么道理? 经自己一点拨,她定是觉得醍醐灌顶,会痛改前非,依照自己所言行事,可眼下这…… 容枝枝:“小叔说,男子当全力庇护家人,你兄长可有庇护我半分?他薄情寡义,你却要我一再为这样的人牺牲,是何道理?” “圣贤书教你女子应当做什么,就没教你,狼心狗肺非是大丈夫所为?” “若不是我,你无法拜得姜先生为师,你不思如何报答我,却来我跟前大放阙词,强人所难,如此又是君子所为?” 齐子贤面皮一抽,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你是我嫂嫂,为我求名师,本也是你应当做的。” 容枝枝:“那你身为小叔,是否应当尊重嫂嫂?当你兄长说出贬妻为妾,这等罔顾三纲五常的言词之时,你是否有责任提醒他,他做错了,督促劝谏他改正?” “你不止没有提醒分毫,还将责任都放在我一人身上。你说出了我该为之事,那你自己当为之事,你可做了半分?” “你如此不仁不义,不辨是非,宽以律己,严以待人,枉为君子,枉读圣贤书!” 齐子贤哪里受过这样的骂,自从自己做了姜先生的学生,京城里头的读书人,都是敬着自己的,容枝枝却是半点都不给自己脸。 他气得脸色通红,指着容枝枝:“你,你……” “你”了好一会儿。 容枝枝接着道:“要来与我辩一辩道理的是小叔,君子辩学、辩理,便自当有雅量。小叔思辨不足,盖因你不明事理之故。你还这样动怒,便显得你不止头脑不足,而且气量狭小。” 齐子赋气得头晕眼花,愤愤说了一句:“果然圣人没说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容枝枝轻笑:“小叔既然知道圣人之言,那不知可知道先贤之语?不知小叔可读过《相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相鼠有齿,人而无止。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此诗起初虽是为了批判某国的国君,却也将无礼、无耻、无德之人,讽刺得面目全非。我大齐读书人,亦常以此诗,面刺寡义鲜耻之辈,倒也适合小叔你。” “你得了我的帮助,拜姜先生为师后,竟似中山之狼,与你兄长一般,得鱼而忘荃,得意而忘言。如你这等伪君子,我也不屑与你多言!门在你身后,请便!” 齐子贤被气得发抖。 无他,不止是容枝枝骂得难听,更因为容枝枝读出的《相鼠》,一共少了三句,而那三句都是叫人去死的! 至于后头说自己中山狼的话,更是叫他没脸至极。 他狠狠一甩袖,道:“嫂嫂,你这般蛮横不讲理,天下读书人早晚会讨伐你的!” 容枝枝淡声道:“有理者行遍天下。不论任何人要与我一辩,容枝枝都等着,乐意奉陪,不劳小叔费心。” 齐子贤气愤地走了。 朝夕只觉得十分解气:“姑娘,不愧是您!这齐子贤,读了两天书,便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跑来一通狗叫,还真当这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读过书不成?” 容枝枝顿了顿,开口道:“姜先生写了几封信了?” 朝夕:“已是写了五封了,都是头疼欲裂,说您分明是给他找了一个麻烦,能入他门的学生,个个都是天才,与他们相比,四公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 “姜先生还说,不论他教什么,四公子总是有些歪理邪说,常常曲解先生的意思,将之掰正总是耗费不少心神。” “姜先生几日前的那封信,已然是说他真的教不了,叫您行行好,放他一马了。您不是也正犹豫着,还要不要为难他老人家?” 容枝枝轻声道:“既如此,我便回了姜先生,让他老人家不想教便不教了。若齐子贤读了圣贤书,也只是引经据典,说些对他自己有用的片面之言,不如不读。省了到处愚弄他人,反于众人有害。” 不怕坏人坏,就怕坏人又坏又聪明,可确实是不能再教了。 朝夕听完喜滋滋地道:“是,奴婢这就给您准备笔墨!姜先生可是我大齐第一大儒,一年前若不是他的小孙子顽皮,爬树摔下来,正好被您所救,他哪里会教齐子贤!” 容枝枝平静地给姜先生回了信。 接着轻声道:“事情至此,齐家欠我的诸多债务,已是还了七七八八了。” 朝夕掰着手指头算:“世子的病,不日便会复发。您给侯府挣得银子,会随着您设计的那一百抬嫁妆的事儿,叫覃氏不得不给她女儿陪嫁,落不到齐家。甚至还赔了一些出去。” 可不是么,昨日覃氏自己还在王府说,她给女儿准备了多少嫁妆呢,日后就是嫁给别人,不拿出来那也是看不起新的婆家,覃氏只能拿! “您借给齐家周转的银子,也已经收回。您给齐子贤找的老师,日后也不再教他了。至于覃氏的头疼和半边身子没力气的事,您以后不给她按摩,她早晚还是得疼成从前那样。” 容枝枝:“虽叫齐子赋下地快活了三年,也叫覃氏舒心了三年,但这些,便当是喂狗了吧,这一点东西,我还赔得起。” 大体上收回来便可以了,如今就当与齐家债务已清,此后齐家的事情,便再与她无涉了。 他们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与自己无干。 这个晚上,容枝枝由着性子,叫了朝夕陪自己一起睡,主仆两个说了许多话。 想着很快便要回到祖母跟前,容枝枝说不出的开心:“朝夕,我只有在祖母跟前,才感到自己还是个孩子,才感到自己幸福。” 朝夕也十分期待:“姑娘,咱们就要回去了,老太太温和仁慈,奴婢也好喜欢同你在一起,在她院子里生活的日子!” 幸福好似,就在眼前了。 只是翌日一大早,仆人便来禀报:“姑娘,您的母亲容夫人来了!” 容枝枝一愣,母亲来找自己,所欲为何? 第41章 你服毒自尽吧 尽管疑惑,容枝枝还是迎了出去。 王氏大步走进来,闻着院子里头的药草香味,嫌恶地皱眉,走到了容枝枝跟前。 不等她见礼,王氏便劈头盖脸地道:“满屋子都是药草香,你可还有半点世子夫人的样子!” “医女身份低贱,你在此处侍弄这些东西,谁能够看得起你?也难怪亲家不想让你做当家主母。人必自轻而后人轻之,你自己上不得台面,谁又会看得起你?” 容枝枝心里知道,母亲不过就是看不惯自己,所以瞧自己做什么都是不顺眼的。 否则从前妹妹也想学医的时候,也在院子里头晒了不少药草,母亲为何不骂她,反而说我女儿真是上进? 只是因为妹妹只有几日的新鲜,才没学下去。 她也懒得与容氏辩驳什么,便只道:“母亲请上座,不知您今日前来,可有什么教导?” 想起自己的来意,王氏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了一眼朝夕:“将门关上!” 朝夕领命:“是,奴婢这就去。” 门紧闭之后,王氏才缓缓道:“枝枝,母亲从前虽然对你严厉些,但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是指着你能够督促自身,更优秀上进些罢了,断不是因为真的不喜欢你的缘故。” 容枝枝不紧不慢道:“母亲若是有话,不妨直言。” 倒也不必说这些谁都不相信的场面话给自己听,容枝枝知道希望一个人上进优秀,是什么样子,是如祖母那样待自己,绝不会是母亲这般。 王氏听出她语气里的不以为然,面上更是挂不住。 她便也懒得再装了:“我听你父亲说,他想接你回去,此事万万不能,你和离了,家里其他姑娘怎么办?” 容枝枝看向王氏:“那母亲是希望我做妾?我若是能做妾,外人怕是以为,妹妹也可以做妾!” 王氏:“极是!所以枝枝,此事还是要牺牲你。当年你为了家族,受了这份委屈嫁过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也该一己承担才是。” 容枝枝心下冰凉一片:“母亲的意思是?” 王氏自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在了容枝枝跟前的桌案上:“这里头是一瓶毒药,母亲已经想过了,此局非你死不能破。” “只要你服毒自尽,你世子夫人的位置便保住了,那曼华公主即便嫁进来,也只是一个继室,你族妹们也不会受此事影响。” “朝堂上也不必再为曼华公主为妻还是做妾,吵得不可开交,陛下更是不必继续头痛。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安排了!” 容枝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样的话,竟然是出自她的亲生母亲口中。 她瞧着王氏,慢声道:“如果我不肯呢?” 王氏怒道:“你有什么不肯的?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亲要你死,你便该听着,哪里有你反对的道理?” “我已经很为你着想,这瓶毒药价值不菲,吃下之后不会有什么疼痛,很快便能一了百了,难道我还不够为你想吗?” 容枝枝嘲讽一笑:“母亲,我的命出生的时候,已经还过你一次了,你不满我是难产,我已然是在你手里被掐得没了呼吸,是祖母将我救活的,现下我还欠母亲什么命呢?” 王氏拍案而起:“当初掐你,那是对你难产的惩罚!” 容枝枝语气平静:“母亲,我出生的时候,灵智未开,逆位这样的事,不是我可以选择的。之所以您觉得生弟弟妹妹,比生我容易,只是因为我是第一胎。” “第一胎对任何妇人来说,都是更艰难的。二胎、三胎的时候,较为轻松,是因为产道从前已经开过,再次开轻易一些。” “母亲若是不相信,尽可以去问任何一个多子的母亲,后头生的孩子是不是容易些,这一切从来不是因为我生来克你,不过是逆产的巧合,加上一些医理罢了。” 王氏没好气地道:“你如今倒是出息了,连你自己的母亲,你都要指指点点,叫我识得道理了?就是那些破药草教你的吗?” 容枝枝淡淡道:“女儿不敢,女儿不过是觉得,有的事情还是该说清楚罢了。” 不然母亲总是振振有词,仿佛是自己出生的时候,故意为难她一般。 王氏语气不快:“好了,我不想与你说这些!毒药已经给你了,我走了之后你快些吃了,莫要再连累其他人了!” 容枝枝盯着王氏:“如果我不吃呢?” 王氏恶狠狠地看着她:“你凭什么不吃?你是想害死我的姣姣不成?你若是不吃,我便当我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你以后也莫要再叫我母亲!” 容枝枝已经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王氏看她不出声,只当她是被自己吓到了,也是了,这个孩子从小便很想得到自己这个母亲的关爱,哪里会舍得失去自己呢? 王氏冷着脸接着道:“你放心,只要你吃了,你便还是我的孩子,你九泉之下,母亲也是不会忘记你的!” 容枝枝笑了一声。 王氏不快地蹙眉:“你笑什么?” 是啊,笑什么?容枝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话王氏,还是在笑话自己,怎么就过得这样失败,就连生下自己的母亲,都这般轻贱自己呢? 冷不防想起祖母从前劝她放宽心的话,容枝枝心里才舒坦一些。 她也不再顾及王氏的感受:“母亲可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之后,江氏一个外人,一个素来与母亲不合的人,都在宫宴上,又在王府,帮女儿说过两次话。” “而您身为我的母亲,对我遭遇的不幸,只有责骂,没有半句心疼,今日还要我服毒,我不由得想问,您当真是我的母亲吗?” 王氏听完气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江氏那个贱人是为了你好,我这个亲生母亲却是害你不成?” 容枝枝语气冷清:“至少江氏不会叫我去死。” 王氏气急败坏:“你怎么这样糊涂?我这都是为了家族,江氏一个看热闹的外人,她能清楚什么?” 容枝枝:“母亲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妹妹一人?” 王氏:“你……!好啊,好啊!你现在竟然与江氏那个贱人沆瀣一气,忤逆你的母亲,有你这样的孩子,我还真不如没生过!” “容枝枝,今日这毒药,你喝是不喝?你若是不喝,我就与你断绝母女关系!” 第42章 与王氏断绝母女关系 容枝枝慢声道:“母亲说的断绝母女关系,是指什么?是指从此以后,您与我不再有任何干系,您不会再管我,不会再干涉我的任何事。” “您也不会再教导我,更不会如此费心地取来一瓶让我服下后全无疼痛的毒药。甚至,今后看到我,母亲会当作根本不识吗?” 王氏扬眉:“不错!正是如此!你也不希望,从此以后,你就没了母亲吧?” 容枝枝听到此处。 起身走到了王氏跟前,跪下对着王氏三拜。 王氏一愣,忙是起身道:“容枝枝,你这是做什么?” 容枝枝:“拜谢母亲生育之恩。” 王氏当即宽下心来,微笑道:“你还有孝心就好,还知道服毒之前,先对我叩头以尽孝道。” “江氏那个贱人再怎么处心积虑,想要拉拢我的女儿为她所用,也是不能!我的女儿心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人!” 容枝枝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三叩首之后,她漠然起身,眼神毫无温度地盯着王氏:“容夫人,请回吧!以后无事,夫人就当不识得我便是。” “自今日起,容枝枝无论做什么,无论是生是死,都与夫人没有半点干系,夫人您管好自己仅剩的女儿容姣姣便是。” 王氏一愣,勉强听明白了容枝枝的话意:“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当真不想要我这个母亲了不成?” 她简直是难以置信,这还是自己从前那个苦苦望着自己的背影,希望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头看她一眼的容枝枝吗? 容枝枝:“容夫人一向怨恨我,自我有记忆起,夫人说只希望没生过我一共一百九十次,打我耳光二百零三次,罚跪五十八次,禁食七十二次。” “我送给夫人所有的礼物,夫人弃如敝履。我为夫人做的吃食,夫人遣人拿去喂狗。” “儿时容姣姣偷了夫人的银票,夫人误以为是我所为,我不认,夫人拿鞋底将我的嘴抽肿,查明真相之后,夫人也没半句亏欠,只叫我快滚。夫人说出恨不得我去死的话,不计其数。” “今日你更是带来毒药,想要我的命。从来都是夫人不想要我这个女儿,既然如此,容枝枝也不是厚颜无耻之辈,非要赖着夫人不可。” “如今容枝枝便成全了夫人,有的母女生来并非有缘,全是造孽。只望夫人与我的孽缘到此为止,日后见面全作不相识,全了礼节称呼对方便是。” 王氏难以置信地听着容枝枝的这些话,气得胸腔剧烈地起伏,这个女儿从前对自己,都是逆来顺受的。 唯一的一次不听话,便是那日容枝枝独自回去看望老太太,自己遣人去叫她同姣姣一起禁食,她没听。 王氏还只当是齐子赋闹了幺蛾子,容枝枝心情不好才叛逆一回,今日看来,远不是如此! 她生气地道:“哪里有孩子,这样记母亲的仇的?容枝枝,你当真是好狠的心。你……你怎会狼毒至此,将这些事情的次数,都记得这样清楚?” 容枝枝轻轻笑了一下:“容夫人,不是我刻意记得清楚,不过是想忘也忘不掉罢了。夫人真该庆幸,从前您是我的母亲,所以容枝枝只是记仇,从未想过报复。” 正如齐子赋这一回踩到了自己的底线上,她便向齐家讨债到今日。 她容枝枝,从来不是什么活菩萨。 她从来不吝于对别人付出,可当意识到这些人不值得的时候,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收回自己所有的善意。 恩仇必报,正是如此。王氏若不是她的母亲,生她一场,这份经年累月的怨怒,容枝枝也不会说服自己放下。 王氏听得脸都青了,指着容枝枝:“你……你说什么?” 容枝枝:“夫人,带着您的毒药回去吧,你愿意给谁吃,谁愿意吃,我都管不着,总之我容枝枝是不会吃。” “养恩比生恩大,真正养育我长大的人是祖母,教我明理识义的也是祖母,给我备下丰厚嫁妆的,同样是祖母。” “祖母定是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是以枝枝会以祖母的意思为先,只能叫容夫人你失望了!” 王氏:“你,你……” 她还想说什么。 容枝枝面无表情地道:“朝夕,送客。” 朝夕早就迫不及待,想把王氏给扫出门了,上前一步道:“夫人,请吧!” 王氏气坏了:“你们!你们主仆,竟是如此混账,容枝枝,我生了谁都好过生你这个白眼狼!我为了你十月怀胎,受尽苦楚,你竟然这样对我!” 容枝枝面无表情地道:“若知道容夫人会这样对我,你当初还不如不生,平白叫我在这人间炼狱走一遭!” 父亲寡情,母亲怨憎,妹妹自私,夫家狼心狗肺。 若不是有祖母…… 若不是祖母,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今日。 罢了,为了祖母,她愿意宽和些,不与世间计较太多。 王氏气得发抖,朝夕再次开口:“容夫人,请!” 王氏拂袖而去,临走撂下一句狠话:“容枝枝,你莫要后悔你今日所言!日后你可不要追在我身后,重新叫我母亲!” 容枝枝觉得王氏实在是太多心了,她活了二十年,从来见没有感受过母爱。 倒是平白因为这个母亲,遭受不少虐打。 这样的母亲追着要来做什么?她莫不是贱皮子么? 王氏气呼呼地走了之后。 朝夕红着眼睛又哭了起来:“姑娘,夫人这做的都是什么事啊?哪里有这样当母亲的?从前对您严厉些也罢了,叫您去死这样的话,她也说得出来!” 容枝枝的情绪,只低落了一会儿。 心下便松散下来,微微一笑:“罢了,从前已经失望那么多次了,这一回断绝了关系,日后没了期待,反而彻底不会再难过了。” 朝夕:“可您与夫人闹成这样,和离之后回到容家,日子可怎么过啊!” 容枝枝摇摇头:“不与她闹成这样,日子会好过么?” 朝夕被噎住,倒也是,夫人从来不曾对姑娘假以辞色,即便没有今日这一出,夫人依旧会恶心姑娘。 朝夕咬唇:“我苦命的姑娘……” 容枝枝笑了笑:“我不苦。” 有祖母爱她就好,她不觉得苦。 玉嬷嬷是容老太君的陪嫁,被安排过来帮衬了容枝枝数年。 她给容枝枝倒了茶,宽慰道:“好了,好了,就不说这些不快的事了,姑娘您钟灵毓秀,将来会有更好的前程,日后有夫人后悔的!” 那三姑娘容姣姣,玉嬷嬷瞧着是没半点地方比得过大姑娘的,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就把那么个心思恶毒的蠢材当个宝,却这样轻贱大姑娘。 只是这话不是她一个做奴才的能明着骂出来的。 容枝枝接过了茶:“多谢嬷嬷。” 到了晚间。 朝夕进来传消息:“姑娘,覃氏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今日脾气暴躁得很,竟是下令将钱嬷嬷堵了嘴杖毙了,说钱嬷嬷偷她的东西。” “不少奴才私下议论,都说钱嬷嬷不是那等人。覃氏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发了疯连自己的臂膀都要断!” 覃氏的事,容枝枝已经不想再关心。 还不及开口,一名仆人匆匆跑了进来,脸上都是慌张:“姑娘,不好了!” 第43章 首辅大人回来晚了 玉嬷嬷蹙眉:“何事这般慌张?” 那仆人道:“是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主君请姑娘您回去,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容枝枝脚下一颤,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祖母怎么了?” 仆人:“老太太吐了许多血,神医已经叫准备后事了……” 容枝枝沉着脸道:“你休要胡言乱语!祖母怎会如此?神医先前不是说,再施针三日,祖母就能好吗?” 仆人忙是道:“因着老太太院子里一个丫鬟,今日黄昏时分说漏了嘴,叫老太太知道了齐家欺辱您的事,老太太当场便吐了血,这会儿便已经不好了!” 容枝枝:“什么?” 她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几乎怀疑自己听错,腿脚更是无力。 朝夕忙是扶住她:“姑娘,冷静些……” 容枝枝:“备马车。” 上了马车,容枝枝一路上都在发抖,只觉得浑身无力,到了容府,她踉跄着下了马车,匆忙往祖母的院子里去。 只见院中一名丫鬟,已经被杖毙在条凳上,不难推测便是那名说漏嘴的丫鬟。 跌跌撞撞地到了容老太君的跟前,便见着老太太已是有进气没出气了,容枝枝凄然叫了一声:“祖母!” 她忙是摸了一下祖母的脉搏,心也凉了下来。 本是不好了的老太太,听着孙女的声音,眼睛又亮了一瞬,紧紧握住了容枝枝的手:“枝枝啊,枝枝……枝枝,你受委屈啦!” 容枝枝跪在祖母床前,眼泪往下直掉:“祖母,我不委屈,那齐家如何,我并不在意啊祖母,您……” 容老太君摇摇头:“傻孩子,怎么会不在意呢!都是祖母无能,没能保护好你……” 容枝枝哭着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无能!是我拢不住夫君的心,是我害了祖母,都是我……” 先前她从来没觉得是自己的错,可看见祖母成了这样,她也不由得想,如果自己与齐子赋相处得更好些,是不是不会有这些事。 这话却是容老太君不爱听的,她盯着孙女,认真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齐家……咳咳,是齐家欺负你,你是受害的人,你怎么会错呢?” “祖母迟迟不肯闭眼,就是对你放心不下,你这个孩子喜欢钻牛角尖,你要听祖母的话,待丧事了结,便立刻与齐家和离,不再来往,也不要怪自己,听到了吗?” 容枝枝不说话。 容老太君却是明白她的想法,攥紧了她的手:“枝枝,我知晓你的性子,定是已经报复过他们家了。我的死其实是个意外,与齐家没有干系,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他们不是有意的。” “你莫要为了我的事,再与他们纠缠,得饶人处且饶人。祖母只希望你快些归家,莫要继续在那虎狼窝受苦,余生快快乐乐的,祖母便开心了,你答应祖母,不然祖母不能阖眼!” 容枝枝满眼是泪,还是不肯出声。 齐家的所作所为,将祖母气成这般,她凭什么不要报仇?凭什么放过齐家?她不要! 容老太君见她固执,瞠目欲裂道:“枝枝!你应我!你是要祖母死不瞑目吗?要是这样……要是这样,我再也不认你了!” 话说完,老太君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看着祖母吐血,容枝枝六神无主,忙是哭着答应了下来:“我听您的祖母,我不报仇,我放过他们,我不与他们纠缠,您好起来,您要好起来!” 容老太君欣慰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祖母好不起来啦!” 神医垂眸:“义母,是我无能。” 容老太君摇摇头:“不怪你,不怪任何人,天数如此!我儿,我儿可在?” 容太傅立刻到了床前,跪在老太太跟前:“母亲,儿子在此。” 容老太君抓着儿子的手,与他说道:“我儿,这些年你忙于官场上的事,常常是枝枝替你陪伴在我身边,替你尽孝。” “如今母亲要走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这么好的孩子,却总不得上苍优待。你要替母亲照顾好枝枝,听到了吗?” “若叫母亲知道,你也犯糊涂,欺负我的枝枝,母亲在九泉之下,也绝不会原谅你!你可明白?” 容太傅含泪道:“是,母亲,儿子记住了!” 容老太太笑了笑:“好,好!我这一生,有一个孝顺儿子,一个孝顺孙女,一个好义子,也是值了!” 老太太说完这一句话,又极不放心地看了容枝枝最后一眼:“枝枝,你千万莫要想不开,你要相信祖母,一切都会否极泰来的,祖母会保佑你的!” 话音落下,容老太君的手,无力地滑了下去。 容枝枝痛哭失声:“祖母!” 容太傅的眼泪也往下直掉:“母亲……” 王氏和容枝枝的弟弟、妹妹皆神情复杂,在后头站了半晌,此刻也一并跪下了。 神医擦掉眼角的泪,叹了一口气:“到底为何如此?明明也就剩下一两日的功夫,待我施针完,义母好些了,再知晓齐家的事,都不至于此……” 王氏哭着道:“都怪我治家不严,那贱婢竟是没管住嘴,我将她杖毙,都无法消了我心头之恨!” 容枝枝冰冷的眼神,落到了王氏的脸上。 见王氏满眼泪花,她到底收回了眼神,母亲虽然糊涂,但母亲对父亲确实一心一意,绝不会故意害死祖母,叫父亲伤心。 难道,便真如祖母所言,是天数吗? 可是,凭什么呢? 世上那么多坏人不死,齐家人都没死,为什么死的偏偏是她的祖母?死的是最疼爱她的祖母! 这……公平吗? 容老太君的丧事,震动了整个京城,朝中几乎所有人,都前来吊丧,哪怕是平日里与容太傅不睦的朝臣,也必须过来做做样子。 容枝枝披麻戴孝,如一只从未有过灵魂的木偶,跪在棺木边上烧纸钱。 她要多烧一些,再多烧一些。 祖母后半辈子便没缺过银子,到了下头,也不能叫祖母缺了。 随着门房的一声:“首辅大人到。” 府中吊唁的官员一惊,本应在昭国的沈相,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赶忙起了身,纷纷跪下见礼:“拜见首辅大人!” 一些还没考得功名的贵公子,还有云英未嫁的小姐们,这会儿也是跪得笔直,却又悄悄往那边看,希望能得沈砚书多看一眼。 便是容太傅,也不得过来接待:“下官拜见首辅大人!” 沈砚书淡声道:“诸位免礼。” 他俊美矜贵的面容,此刻十分苍白,说完这句话,他轻咳一声,便又是有血落到了他手中的帕子上。 一直如随从一般,跟在沈砚书身后侍奉的吏部郎中申鹤,忙是扶着他:“恩相,还是以身体为重。” 沈砚书并未理会他,眼神落到了仿佛已经失了魂魄的容枝枝身上,他到底是……回来晚了! 恰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门房黑着脸进来禀报:“主君,是齐家人前来吊唁,已是将他们拒在门外两日了,今日竟然又来!” 第44章 给我把和离书签了! 容太傅生气地道:“来了就拦在门外,不必再来报我!” 沈砚书神色冰凉:“将他们打回去。” 门房:“是!” 在大齐,首辅掌宰相之权,首辅大人还是陛下的相父,先帝留下了摄政托孤之重任给相爷,陛下亲政之前,沈相才是大齐真正的掌权者。 相爷都开了口,即便那齐子赋是侯府的人,门房也是敢得罪的! 容太傅本是因着先帝将摄政大权给了沈砚书,心里多少有些嫉妒,暗中对沈砚书有些不满,今日见对方如此仗义执言,到底也多了不少好感。 便是拱手道:“多谢沈相!” 见沈砚书的眼神,在容枝枝的身上,容太傅只以为沈砚书是不满意容枝枝未来拜见。 便是开口道:“沈相,那是下官的嫡长女,她素来与她祖母感情极好,实在是不能接受此噩耗,这才失礼,未曾过来拜见,还请相爷海涵。” 若是其他时候,容太傅或许会斥责女儿不懂礼数,可这是为了他的母亲,容太傅毫无怪罪之心。 沈砚书:“无妨,老太君德高望重,本相可否给她老人家上一炷香?” 容太傅:“自然,请!” 沈砚书去上了香。 而容枝枝的心绪,丝毫不在府上的一切上,即便对方从她跟前经过,她连抬眼都不曾,只沉默着烧纸。 众人都说,容家大姑娘实在是寡情。 停灵七日,她跪了七日,竟没见着一滴眼泪。 可当起棺,要出殡的时候。 容枝枝如梦初醒一般,抱着棺材,拦着所有人不让走:“你们都滚开!不准带我祖母走,我祖母没有死……” 她到底是被容太傅红着眼眶,下令叫人拉开。 眼看棺木渐远,容枝枝肝胆俱裂,哭得不能自已:“祖母,你们放下我祖母……” 她知道,祖母被抬出去下葬之后,便再也不存于世间了,再也没有人叫她“乖孙女”了,她再也没有祖母了。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她前头几日为什么没哭。 原来是大悲无泪,至痛无声。 最终,是一向严厉的容太傅,回头看她一眼,缓了语气:“枝枝,不要闹了!你不要让你祖母不能安魂,她是想你好好送她最后一程的。” 这话到底是叫容枝枝冷静了下来。 是啊,她不能再闹了,祖母本就险些因为她死不瞑目,她还要让祖母魂魄不宁吗? 她无声落泪,随同众人一起送祖母离开。 就连皇帝都亲自下旨,叫自己身边最信任的杨大伴,出来给容老太君送葬,足见君王对容家的重视。 丧礼毕。 杨大伴先是与容太傅告辞,这才又弯腰对沈砚书道:“首辅大人,您回京几日,尚且未去面圣,陛下十分想念您。” 杨大伴还没说一事,那便是陛下也与自己一般奇怪,明明容太傅从前总是喜欢与沈相作对,如今容老太君去世,沈相日日往容家跑做什么。 沈砚书:“本相今日便去。” 杨大伴:“这便太好了,那咱家就先回宫复命了!” 杨大伴前脚刚走。 沈砚书便听到了朝夕的惊呼:“姑娘!” 回头一看,便见几丈之外的容枝枝晕了过去。 他心绪一沉,更是将齐家人恨了一个十成十!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那般拘礼,听闻她自小便与齐家有婚约,知晓她愿意嫁,便压下了所有的心思。 或许今日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若早知如此,他当年即便强取豪夺,也不会叫她落到齐家,受这样的伤害与委屈。 思绪牵动,他骤然又咳嗽了数声,咳出血来。 申鹤忙是道:“恩相,您心绪不可浮动过大,随行的御医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您不可动气,也不能总是想些郁结之事。” 神医匆忙掐着容枝枝的人中,令她转醒,并开口道:“回府上休息一日便好了。” 沈砚书听到这里,也松了一口气。 申鹤到底也不蠢笨,跟了沈砚书这许久,也能猜得对方几分心思。 便低声道:“恩相您且放心,容大姑娘的事,学生会替您盯着。但凡有风吹草动,便去您府上禀报。” 沈砚书:“嗯。” …… 容枝枝这几日都十分恍惚,所以这一觉睡得很沉。 梦里都是祖母拉着她的手,与她说那些遗言,叫她立刻与齐家断绝关系的画面。 即便是在梦中,她也一直在哭。 朝夕看得心疼不已。 容枝枝隔日醒来,便听到容姣姣在边上,说了一句风凉话:“祖母人都走了,也不知装这副样子给谁看!” 换来了容太傅一记耳光:“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祖母生病,你未曾探望一次,你姐姐伤心,你还敢说这些疯话,我怎有你这样不孝不悌的孽女!” 容姣姣捂着脸不服气道:“可祖母不就是被她害死的吗?如果不是她没用,一个侯府的世子夫人都当不稳,如何会气死祖母?” 容太傅:“够了!” 他不是不曾这样想过,只是母亲临终那些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也不会再去责怪容枝枝。 容姣姣的话,容枝枝听完心中一刺,可并未往心里去,因为祖母已经教过她了,祖母说,不要钻牛角尖,这不是她的错。 她的祖母啊,到死都念着她,生怕她过不好,生怕她自苦。 她自然也不会辜负祖母。 她看向容太傅:“父亲,我想回一趟齐家,带回我的嫁妆,叫齐子赋签了和离书。” 容太傅:“你或许还要去齐家收拾随身之物,正好为父要先去一趟吏部,上报自己要丁忧之事,回来再去接你。” “只是你祖母刚过世,仪仗和鞭炮、风光回来的事,就只能罢了,只能一辆马车简单将你接回。” 容枝枝:“女儿明白的!” 容太傅又嘱咐道:“那和离书,齐子赋若是不肯签,你也不必心急,等为父亲自去处理。你祖母叫我照顾好你,为父会做到!” 容枝枝:“是,多谢父亲!” 容姣姣心中恼恨,她根本就不希望容枝枝回到家里,她更是没想到,那老太婆死了,父亲竟是开始重视容枝枝了。 容枝枝带着朝夕,回到了信阳侯府。 大齐只有在参加其他世家的宴会时,才有男女不共席的规矩,家宴却是常常不分男女,一起用的。 是以她回到府中,便见着齐家人,乐呵呵地在一起用饭。 她还在饭桌上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眉眼深邃,带着异域风情,坐在齐子赋的身边,面上俱是温柔小意。 很好,她容家悲痛欲绝,齐家却是开开心心。 看到容枝枝回来,覃氏当即便冷了脸:“你还知道回来!你一个出嫁了的妇人,娘家死了个人,竟是日日不归家,这到底是什么规矩?” “容家的家教,当真是不过如此!我儿好心上门吊唁,你家还将我儿打出来,我儿头上被打了好几个包!老身看你们家是疯了!” 齐语嫣也道:“就是!还以为我们家没有你不行了吗?鸿胪寺的于大人,已经叫哥哥把曼华嫂嫂接回来了,你若是不立刻跪下赔罪,以后这个家就没你的位置了!” 容枝枝冷着脸上前,把早就写好的和离书,拍在了桌面上:“没有我的位置最好,无人稀罕你家的位置!齐子赋,趁我还有一丝理智,给我把和离书签了!” 第45章 和离了 容枝枝这样的举动,叫齐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曼华公主第一个脸色惨白地站起身,开口问道:“姐姐,莫不是因为我回来了,你实在是不喜欢我,所以才要走吗?” 朝夕见姑娘不打算在这儿留了,是一点都不忍她,区区一个亡国公主罢了,竟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连当朝太傅女儿的夫君都敢抢! 她开口便骂道:“你一个无媒苟合的娼妇,叫谁姐姐?你配叫我们家姑娘姐姐吗?你可闭上你那张嘴吧,莫要平白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玉曼华脸色一白,当即便后退两步。 捂着面容哭了起来,对齐子赋道:“赋郎,都怪我!我实在是太喜欢你,才没顾上那些,姐姐如今看不上我也是应当的,我腹中的孩儿,或许与我一样,都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齐子赋听完之后,便看向容枝枝:“枝枝,你是怎么管束你的丫头的?给曼华道歉!你若是道歉了,你这般蛮横,提出要与我和离的蠢话,我只当你是容老太君去世,昏了头,不与你计较!” 容枝枝冷笑:“我为什么要道歉?朝夕哪一句话骂错了吗?公主如今被人面刺过失,就知道哭哭啼啼,羞愧难当了?” “当初做那些不知廉耻之事的时候,怎么就没半分犹疑呢?哦,或许你假模假样的犹疑过了,却还是厚颜无耻地做了,现下又在装什么?” 玉曼华脸色一白,也是没想到容枝枝说话,竟是这般难听,她还以为大齐太傅的女儿,到底是会顾及脸面,与自己虚以委蛇一番。 哪知道上来就骂这样狠。 若是平常,容枝枝或许不至于这般说话,可祖母才刚去世,他们这些人踏着祖母的尸骨,快活成这般,叫容枝枝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齐子赋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指着容枝枝道:“枝枝,你是疯了不成?曼华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你……” 容枝枝:“是啊,她只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弱女子罢了,辜负我的人是你齐家,我从未将她看在眼里。若不是她自己多长了一张嘴,强要凑上来讲话,你当我稀罕理她?” 玉曼华眼泪汪汪:“赋郎……” 齐子赋:“枝枝,我知道你是不满我们将曼华接回来,可是她有孕在身,总不能叫她在外头住着受苦吧?” 容枝枝把和离书,又往齐子赋的跟前递了一下:“字签了!日后你齐家任何事,与我无关。你不必特意与我解释这些,齐子赋,你愿意迎一万名孕妇回齐家住着,都是你的自由!” 齐子赋对上了容枝枝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怵:“枝枝,你说真的?我不过就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罢了,你为何要如此?” 覃氏也是忍无可忍,猛地把筷子往桌案上一拍:“容枝枝,你当我信阳侯府是什么地方?你竟敢这样目无尊长!” “侯爷与我都在桌上坐着,你当着我们的面,都这样不给你夫君脸,还不知私下里是如何猖狂!” 信阳侯:“好了,枝枝,我知道你是祖母过世,心情不快,才说出一些冲动的话,和离了你能去哪儿?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你还是赶紧给你夫君和曼华公主道个歉,将你身边那个嘴上没个轻重的死丫鬟杖杀了,我便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容枝枝冷笑,还想她道歉,杀掉朝夕?齐家人怕当真是没睡醒。 她冷着脸拒绝:“不可能!我日后的日子怎么过,不劳烦你们齐家费心,齐子赋,签字!” 覃氏起身怒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你还当真是铁了心闹是吧?我们是怜惜你祖母去世,才给你致歉的机会,你却半点不知把握。” “实则你祖母死了,是她自己命短,是她自己没福气,与我家有什么关系!她教出你这样不敬长辈,不敬夫君的死丫头,她死也是应当的!” 齐语嫣也应和道:“就是啊!嫂嫂,一个死老太婆罢了,死了就死了,难道死了的人还比活着的人重要吗?” “你还穿着一身孝回来,这不是平白给家里添晦气,快去将衣服换了,莫要将那死人的阴气带来了,哎呀,想想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覃氏:“就是!语嫣都明白的道理,你却是不明白?一大清早气冲冲地回来,活像是我们欠了你一般!” “你自己的祖母命贱,关我们什么事?说不定她上辈子才是个娼妇,所以这一生才如此享不得福!” 容枝枝听到这里,上前一步,将那桌上的桌布一扯。 往覃氏母女那边撂去。 这下,满桌的菜,桌上的粥,稀稀拉拉的汤,竟是全泼到了她们母女的身上,还有不少泼到了脸上。 若非是冬日,这顿饭也用了一会儿了,想来怕是得将她们二人烫出个好歹来。 覃氏惊叫出声:“容枝枝,你疯了!” 齐语嫣也是哭闹起来:“容枝枝,你有病是不是?好好说着话,你掀什么桌子?” 容枝枝眸光冰凉:“两只只会狗叫的牲畜,也知道什么叫好好说话?不会说话,我教你们闭嘴!” 玉曼华看得脸都白了。 她也是公主,见过的名门贵女不知凡几,但容枝枝这样路数的,在高门贵女中,她莫说是见了,甚至是听都没听过! 先前不是说,齐子赋家中的是一个贤妻吗?她本以为一定很好相处,也很好对付,可是现下……玉曼华不确定了。 朝夕这会儿都有些心慌,她觉得姑娘是憋着一口气。 想来若不是老太太临终的话,掣肘着姑娘,叫姑娘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莫要与他们多纠缠,就凭他们这些话,姑娘上去与她一家拼命都是有可能的! 她忙是拉了姑娘一把:“姑娘,您冷静些!” 齐子赋见着母亲和妹妹,满身都是汤菜,也是火了:“拿笔来!” 仆人取来了笔墨。 他在一式两份的和离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接着将笔一丢。 黑着脸把和离书扔给了容枝枝:“我怜悯你这两日心情不好,没想到你却荒唐至此,你就跟个泼妇一般,哪里有半分比得上曼华?你不是要和离书吗?我就给你!只望你不要后悔,哭着来求我才是!” 齐子赋也想明白了,容枝枝不过是与他闹一闹罢了,怎么会真的舍得走! 他就是要让容枝枝知道,他并不是非她不可,如此,她才知道着急,日后收敛一些! 第46章 一副小妾作派 却不想,容枝枝收下和离书之后,一句话都不与齐子赋讲,转身便走。 齐子赋见她的眼神,竟是半点眷念都不留,心里有些慌。 覃氏这会儿,还在跳脚,看着容枝枝的背影道:“容枝枝!你这样待老身和你小姑,老身明日就要将此事说出去,让外头知道,你是个如何不仁不孝的东西!” 齐子贤也在边上道:“母亲您放心,我有不少同窗好友,只要他们帮忙说话,容氏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容枝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们母子:“今日之事,但凡我在外头听见一个对我不好的字,我便去张御史的门口,跪下痛哭。” “说你们一家是如何谋算我的嫁妆,是如何逼迫我为妾,是如何逼死我祖母,又在我祖母身故后,口出恶言!” “我倒是想知道,御史大人和天下人,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们一家!” 覃氏:“你……你还去跪着哭?你不要脸面了不成?” 容枝枝冷嘲:“脸面?不是你们要坏我的脸面?若是这样,那便都撕下面皮做人好了!” “我不止要去张御史门口哭,我还要去御前哭,去朝臣们上朝的必经之路去哭!” “我容枝枝可是当朝太傅的嫡长女,我这样哭,谁也不会轻忽,更不会将我当作疯妇处理!” 信阳侯听得头发懵,忙是道:“够了,不要闹了!当真是要将这个家闹得鸡飞狗跳不成?枝枝,你母亲与你小叔,不过是说气话罢了,今日的事不会传出去!” 覃氏不快地看向信阳侯:“夫君……” 她一个做婆母的人,被儿媳妇泼成这样了,日后在家里,还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若是那玉曼华也跟着有样学样,自己以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难道她一个婆母,还要看儿媳妇脸色不成? 容枝枝冷嗤了一声,大步离开,她相信她的公公是会管好那两人的嘴的,她从前误以为信阳侯有良心,是她的错。 但有一点,她绝不会看错,信阳侯素来看重自身,他不会叫这样的事情影响他自己。 如她所料,她往兰苑之后。 信阳侯便看向覃氏:“若容枝枝当真那样闹起来,到处哭,到时候我们信阳侯府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莫说是子侄们的前程毁了,就是我们二人日后也抬不起头做人了!” 覃氏生气地道:“可妾身就平白咽下这口气吗?妾身就算了,侯爷您看看语嫣,嫣儿细皮嫩肉的,手都烫红了,您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信阳侯没好气地道:“心疼有什么用?你自己也不想想,你们母女说得都是什么话?容老太君去世,就是陛下都遣了杨大伴来送行,你们那些话传到陛下耳中,陛下也是不快的!” 覃氏小声嘀咕:“我与嫣儿又没说错……” 信阳侯皱眉:“说错没说错的,到底是死者为大,这事儿你们就吞忍了吧!” 他心里其实也不以为然,只是事情真的闹出去了,外头的人定然都是会鄙弃他们家的,信阳侯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覃氏无法,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就听侯爷的吧!” 齐子赋这会儿,却是极其不安,一副坐都坐不住的样子。 知子莫如母,覃氏哪里会不知道,儿子心里真正的人,其实是容枝枝,与那玉曼华在一起,一来是因着在昭国寂寞,二来也就是想拿捏容枝枝那个小贱人罢了。 见着儿子的模样,她也是怒其不争:“你在怕什么?别将她当回事,她不过就是想你过去哄她罢了,哪里会真的舍得走?眼下回兰苑,也不过就是做样子给你看!” 齐语嫣:“就是啊,只有哥哥你这样重情重义的男子,才会记挂她,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死人,就要与你和离!” 覃氏也道:“她当真是不懂得惜福!” 被母亲和妹妹这样安慰了一阵,齐子赋松下心来。 覃氏又道:“公主今日也是受惊了,被那泼妇一般的主仆狠狠闹了一通,也不知有没有影响腹中的孩子,你好好陪陪公主,一会儿请府医给公主看看脉!” “这可是我们侯府的第一胎,说不定就是老身的嫡长孙,绝不可马虎大意!” 说起自己的孩子,齐子赋的心思,终于回到了曼华公主的肚子上:“母亲说得是,曼华,我带你回房休息!” “枝枝她并不是总这样,她只是近日里心情不好,等她冷静些了,我一定带她过来与你道歉。” “她贤良淑德,你温柔体贴,你们心里也都爱我,我相信你们将来,一定能相处得很好的!” 玉曼华:“……” 容枝枝……贤良淑德吗?对方的这些美德,许是藏得太含蓄了些,自己方才竟是半分都没瞧出来。 覃氏听儿子说什么叫容枝枝去道歉,眼皮子也跳了跳,她可没有忘记,上回容枝枝是如何与自己道歉的。 口口声声自陈八错,最后却是将自己一家说得狗屁不是。 可儿子这会儿正在安抚公主,她也不好多言,怕真将公主吓得动了胎气。 覃氏还以为,昭国公主,是个比容枝枝还要明艳端方的女子,能将容枝枝收拾得服服帖帖。 却没想到菟丝花一般,一副小妾作派,这哪里斗得过如今变成了悍妇般的容枝枝? 覃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自己多费心帮扶。 身上的菜汤,也实在是令覃氏母女反胃,两人便一起去换衣裳了。 …… 兰苑。 容枝枝将自己惯用的首饰,一件一件,亲自收在小匣子里头。 朝夕和其他几个丫头,也在便容枝枝收拾其他物件,许多华服一身一身往箱子里头装。 只是每收拾一样,容枝枝的眼眶就红一分。 她的衣服首饰,都是祖母为她添置的,来了侯府之后,祖母也是时而不时的,便遣人送一些过来。 覃氏更是因此找到了理由,换季的时候,主子们换新衣裳,换新首饰,唯独不给她换,说她已经够多了。 所以这些箱子里头,装的俱是祖母对她的爱,没半件侯府的东西。 以后,再也没有人这样爱她了。 强压下了眸中泪意,主仆几人收拾了约莫三炷香的功夫。 玉嬷嬷来禀报:“姑娘,齐语嫣的贴身丫鬟,前来求见,说有秘密要与您说!她瞧着胆战心惊的,像是颇有些害怕,您见不见?” 第47章 祖母是被覃氏害死的 朝夕愣了一下,问了一句:“是不是姑娘常常帮的那个叫夏语的丫头?” 玉嬷嬷:“对,是她。” 朝夕撇嘴:“不能是又有什么事情,找我们姑娘帮忙吧?姑娘这都与齐家和离,要走了啊!” 不是说她不够良善,不愿意帮人,实在是那夏语不管怎么说,到底是齐家的家生子,还是齐语嫣身边得用的人。 再帮她,总觉得晦气。 容枝枝放下手里的物件,淡声道:“先叫起来,听听她怎么说吧。” 倒也不必急着认为,对方是有求而来。 玉嬷嬷:“是,老奴这便带着她进来!” 不多时,夏语便进了门。 到了容枝枝的跟前,“噗通”一声跪下了:“世子夫人,贸然求见,还请您原谅,莫要叫我家姑娘知道。” 朝夕:“你先前来求见,我们家姑娘什么时候叫齐语嫣知道过?你若是害怕,就别来啊!” 容枝枝看了她一眼:“朝夕!” 听到姑娘警示的语气,朝夕不情不愿地住口了。 容枝枝这才对夏语道:“我与你家世子,已经签了和离书,不是你们家世子夫人了,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夏语犹豫了又犹豫,终于道:“容大姑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道应不应当告诉您。” 容枝枝语气和缓:“你既然都来了,那便说明,你心里是认为应当说的。既然如此,那便讲吧!你放心,你来过的事情,我一定替你遮掩好。” 夏语咬了一下唇,这才一脸恐惧地道:“方才……方才夫人和我家小姐,一起在夫人院子里换衣裳,她们聊了几句,奴婢才知道,您的祖母,竟是被夫人算计而死!” 容枝枝脸色惊变:“你说什么?” 玉嬷嬷也忙是道:“夏语,这是大事,可是开不得玩笑!” 夏语都吓哭了:“奴婢哪里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是我家姑娘愤恨不已,又不好穿着脏兮兮的衣裳在府中晃悠,便命人取了衣服,在夫人院中一起换了。” “我家姑娘咽不下这口气,与夫人说您竟然掀桌子,害得她一身脏污,夫人一脸得意地说,倒也不必太生气,她早就收拾过您了。” “接着便说出,她叫钱嬷嬷买通了容府的丫鬟,故意说漏嘴的事情,夫人担心此事东窗事发,还在不日之前,杖毙了钱嬷嬷,这事儿您应当也是听过的!” 容枝枝几乎身形不稳。 她想起来收到祖母不好了的消息的前一刻,朝夕正在与自己说,覃氏发了疯,连钱嬷嬷都怀疑,将之堵了嘴打死了。 朝夕也是吓了一跳,忙是扶住了容枝枝:“姑娘,您冷静……” 容枝枝脸色惨白,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攥出了血。 她盯着夏语问道:“为什么?覃氏有没有说,她为什么要害我祖母?” 夏语一个小姑娘,也是第一回听到这样腌臜的事儿,哆嗦着道:“说……说了!她说是想把曼华公主接回来照顾,但是怕您的祖母不高兴,来齐家捣乱。” “便是花了不少银子,遣人打听了一番容家的情形,得知是病了之后,便索性将您祖母给除掉了。” “是以夫人还说,您今日是决计不会走的,因为容家只有您的祖母疼爱您,现在,现在……” 容枝枝:“现在什么?” 夏语一咬牙,大着胆子学着覃氏的话:“她说‘现在,那死老太婆死了,容家还有容枝枝的容身之所吗?容枝枝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一条狗’!” 容枝枝气得红了眼,浑身发颤:“我祖母一直没有参与过齐家的事,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他们也无人与我提议要接玉曼华回来,我也从未拒绝过,他们为何不放过我祖母?” 夏语哆嗦着道:“夫人说,她自己到底是您的婆母,想接公主回来,您就是不同意也没用,有一个孝字压着您,您也没法子。” “但您的祖母就不一样了,是长辈,真的闹起来实在是麻烦,她说为了府上的嫡长孙,就只能牺牲您的祖母了!” 容枝枝听到这里,肝胆俱裂,生生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朝夕:“姑娘!” 她忙是对夏语道:“你别说了,你走吧!你快回去吧!” 容枝枝制止了朝夕,盯着夏语道:“你别走,你继续说!这件事情,还有谁参与了?信阳侯是否参与?齐子赋先前是否知情?齐语嫣之前是否知情?” 夏语摇摇头:“应当都是不知情的,夫人告诉我家姑娘的时候,我家姑娘都吓了一跳。夫人也嘱咐姑娘,不要与侯爷、世子他们提起。只不过我家姑娘后头又说,又说……” 容枝枝:“又说什么?” 夏语一骨碌地说道:“我家姑娘说,您的祖母活该。谁叫她谁都不宠爱,偏偏宠爱您这个丧门星,这样的下场是您的祖母应得的!” 说完这一切,夏语对着容枝枝磕了一个头:“容姑娘,先前我家姑娘心情不好,便克扣奴婢的月银,奴婢的母亲生病了没法子,都是您拿出自己的嫁妆,帮了奴婢。” “您的恩情,奴婢没齿难忘!正是因为如此,这一回即便是背主,奴婢也不想您的祖母,死得不明不白。” “只是此事,容姑娘您心里有数便行了,您没法子与她们斗的!您的母亲阴差阳错,杖毙了容府那名被收买的丫鬟,钱嬷嬷现下也死了。” “人证物证都没有,您没法子指控夫人了。夫人也是因此,得意不已!” “您还是快走吧,这就是个虎狼窝,若是不走,说不定什么时候,您的性命也搭在这里了!” 朝夕道:“可是不是还有你活着吗?只要你愿意为我家姑娘指控她们,那便……” 夏语吓了一跳,忙是摇摇头:“这,这……朝夕姐姐,你不要为难我了,我父亲是侯爷身边伺候起居的人,是以我一家的卖身契,都捏在夫人手里,我哪敢……” 朝夕:“可先前姑娘帮你那么多……” “好了。”容枝枝打断,对朝夕道,“你不要为难她,即便她肯站出来,也是无用。我朝律法,一人之言,不足为证!” 岂止是大齐的律法如此,历代以来,大多数朝代都是如此。 需得有两个及两个以上的证人,或者是物证,才能拿人去审。 如果一个人站出来,手里也没有物证,便可以空口白牙地指控他人,王法早就没了。 朝夕气得红了眼:“那就真没法子了吗?” 钱嬷嬷和容家那个吃里扒外的贱婢都死了,难道还要姑娘吞忍了此事不成? 第48章 血债,只能血偿 朝夕是真的觉得心碎,明明先前她与姑娘那么开心,睡在一起商议,回到老太太身边之后,要如何过活。 会如何幸福。 可因为覃氏,这场梦……碎了。 容枝枝深呼吸了几口气,眼底猩红一片,眸光冷得像是一条沉眠已久的蛇。 她看着夏语道:“你回去吧,今日我只当你没来过,你也只当没与我说过这些。” 夏语磕头:“多谢容姑娘体谅!奴婢告退!” 她匆忙起身离开。 朝夕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有些生气:“姑娘,您先前那样帮她,她却不肯作证……” 容枝枝摇摇头:“她到底是齐语嫣的人,肯告知我这些,已是报恩了。” 朝夕:“那……那此事!” 容枝枝唇角勾了勾,笑容却冷得令人心惊:“此事,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玉嬷嬷小声道:“可是姑娘,老太太临终前,与您说……叫您不要为她报仇的。” 容枝枝:“此事我自会与祖母交代,东西且先不用收拾了。玉嬷嬷,你将和离书送去户籍处,先将我与齐子赋的婚事消了。但你注意,给那办事的小吏一百两银子,叫他隐瞒此事,莫要对外言说。” 玉嬷嬷是个明白人:“姑娘的意思是,叫外人和齐家人,都以为您还没与齐子赋和离?” 容枝枝:“不错!但依我大齐律法,婚事在户籍处何时消了,我便与齐子赋何时没了关系,日后齐家即便被抄家,也连累不到我。” 玉嬷嬷听得心头一梗,便知道姑娘是想下狠手了。 她开口道:“姑娘,您真的不再想想吗?” 她实在是心疼姑娘,才这样的年纪,就要把自己陷入恨火之中。 容枝枝:“覃氏害死我祖母的时候,她可曾想过?” 玉嬷嬷噤了声。 容枝枝又吩咐了朝夕一句:“你回一趟容家,叫父亲先别来,我晚些时候会回去见他。” 朝夕:“是,那姑娘您打算……” 容枝枝没有回答,独自披着雪白的狐裘,脸色苍白地出了门,玉嬷嬷不放心,也只敢叫几个仆人,在远处悄悄跟着。 接着玉嬷嬷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和离书,忙是取了银子,避开了侯府的人,匆匆往户籍处去了,得早点叫她家姑娘在律法上跟齐家无关。 容枝枝捂着自己剧痛的心脏,一人走到了容老太君的坟前。 她沉默地跪了好一会儿。 才终于艰涩地开口:“祖母,枝枝听不了您的话了。您在天有灵,应当也听到了,齐家人不是无意害死您的,他们家是故意的!” “祖母,您知道的,我自小身怀恶骨,五岁的时候,我随您返乡探亲,路过山野去摘果子,一匹母狼误以为我要伤害它的幼崽,咬了我一口。” “我勃然大怒,下令叫人打死那匹狼,活埋它所有的幼崽。是祖母您阻拦我,您说将那匹狼打一顿就算了,它也不是故意的,其他的就不要做了,我听了您的。” “您一步一步教我行善,教我心怀家国大义,教我心胸豁达,教我重情重义,教我有仇可报,但需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一直是按照您说的那样做,不为别人的,就为听您夸我一句乖孙女。” “因为这个世上,只有您一人爱我。因为您的认可,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 “可您告诉我,为什么到最后,竟是我一无所有!竟是我一无所有啊!我从来没有辜负过任何人,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凭什么最后遭遇这一切的是我?凭什么他们连您也要夺走?到底凭什么?!” 她声嘶力竭,泪如雨下,竟似疯了一般狂笑出声。 她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 冰天雪地之中,一名俊美矜贵,面如冠玉的男子,静静站着,看向她的眼神,满是难言的心碎。 容枝枝没有等到祖母的回答,若是从前,祖母活着,老太太一定会说许多宽慰她的话,叫她放宽心,莫要执着。 但是现在,没有人劝她了。 容枝枝终于平静下来,流着泪轻轻笑了:“祖母,是齐家自找的,是齐家人自己唤醒了恶魔。您且在天上看着,我会让覃氏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她的手落到了祖母的墓碑上,低声道:“对不起啊祖母,枝枝这次不能听您的,您肯定在骂我不乖,不听话了。可是这一回,枝枝不想当乖孩子了,您的枝枝,本来就是坏孩子啊!” 君不见雪地骨,来时生人痛,去时离人悲。 君不见血中恨,陷地狱恶火,坠无间之间。 天不与我同哭,便要仇敌与我同悲。地不与我同难,便要仇敌与我共苦。 血债,只能血债! 身后蓦然传来脚步声。 容枝枝回头看了一眼,意外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也来这样的地方。 雪花在此刻毫无预兆的落下。 容枝枝抬眼,便见着了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他那张脸,隔着飞雪也是好看得叫人心惊。 而这个人,她认识:“是你?你怎么也在京城?” 婚前她最后一次随祖母探亲,在路上救了两个人,一个是乾王妃,另外一个,就是面前这个人。 容枝枝不想旁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哪怕是自己救过的人,忙是擦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 沈砚书的护卫乘风呵斥道:“放肆,这是首辅大人!” 容枝枝一愣,便忙是跪着见礼:“臣女拜见首辅大人!” 她心里也颇为意外,自己当初救的人,竟是权倾朝野的沈相? 她恍惚中想起来,祖母停灵那几日,据说沈相也来吊唁,只是她满心都是祖母,连抬眼看看他都不曾,这才闹了这般笑话。 有护卫过来给沈砚书撑起了伞,倒也十分识相,也给容枝枝撑了一把。 沈砚书的脸上看不清表情,淡声道:“容大姑娘免礼。” 乘风在边上瞧着,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是不是不该对容枝枝大声说话? 说来,相爷与容枝枝同在京城多年,只是从前相爷在朝中,而容枝枝忙于她祖母的身体,又总是陪着老太太探亲,少去宫宴,二人竟是没有正式见面。 后头相爷离京进行秘密任务,被她所救,可相爷返京前,便已经知道她有婚约在身,便有多回避,不知相爷是在躲什么! 第49章 这把伞送给姑娘 沈砚书没再出声,只静静看着她。 容枝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出声,她也不敢说话。 因为她清楚面前的人,在大齐意味着什么,即便她救过对方,她也不敢有半分轻狂。 对方一句话就能弄死自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便是陛下杀人都还要有个道理,可这位摄政首辅是不用的。 而她还没给祖母报仇,她还不能死,也开罪不起他! 接着,容枝枝又冷不防地想起来,父亲因为嫉妒,私下里对沈相似颇有微词,也不知对方会不会因此为难自己,这令她心中更加不安。 沈砚书自然看得见容枝枝眼底的紧张与戒备。 哪怕她救过他的命,她看自己的眼神,也警惕得很,这令他拳也不自觉地紧握,齐家不止欺她,辱她,害死她的亲人,还摧毁了她对人的信任。 他也知道此刻与她说什么,想来都是无用。 便只淡声道:“雪太大,这把伞送给姑娘。” 仆人听了,便立刻将伞递给容枝枝:“容姑娘,给!” 容枝枝到了墓园的附近,便叫府上的仆人不要跟了,是以那些仆人也不知晓沈砚书在此地,他们更没想到会下雪,出门也没带伞,回去自是不便的。 按理说,这伞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可容枝枝其实并不想要这把伞,雪再大,大不过这世间对她的恶意。天再冷,也凉不过信阳侯府一家的人心,更凉不过她自己的心。 她如今哪里还怕这点雪?更不会在意自己淋雪回去。 但面前的人到底是摄政首辅,是陛下的相父,他要给她一把伞,她哪里敢不接?又哪里能不接? 他便是给她一瓶鹤顶红,她也只能谢恩服下。 眼下,便只能恭敬地接过。 也不敢问他为什么在这儿,便只温声道:“多谢相爷!相爷当年中过蛇毒,身体极弱,也不能受寒,雪大,相爷若无事,便早些回去吧,容枝枝告辞!” 几年前她救下重伤的沈砚书,这人大抵也是倒霉,在分别的前一日又被一种罕见的毒蛇咬伤,容枝枝给他开了不少药,可都只能抑制毒性。 能彻底解毒的唯有天蚕莲,可那时候谁也没有这种传说中的药草。 回到京城一年多后,她倒是知道释空大师有,只是再没见过面前的青年,而齐子赋又命在旦夕,所以那两支便为齐子赋求了去。 沈砚书没有阻拦:“容姑娘请便。” 容枝枝听他应下,便松了一口气,放心地举着手里的伞离开。 只也在思索,不知第二支天蚕莲,释空大师是否已经给了他? 与齐子赋不同,齐子赋的蛇毒是娘胎带来的,需要两支天蚕莲才能解毒,而沈砚书是后天中毒,一支便足够。 若第二支已是给相爷了,他的身体倒也是会慢慢好转,想来这对于陛下和大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胡乱想完了此事,她的心间便又被仇恨填满,眼神冰冷晦涩,满是杀意。 而沈砚书长身玉立,站在雪中,立于伞下,静静目送容枝枝离开。 雪花飞白,竟也不如他玉雕般的面容。 而雪地中,女子离开的背影虽然单薄,却挺拔而坚毅,只是她脚下走出的,似乎并不是脚印,而是恨火。 容枝枝并不知她身后,又过来了一名相府仆人,放下不少祭品在此地。 俊美矜贵的男人目送容枝枝走远,温润的眼神看向容老太君的墓碑,轻声道:“您请放心,日后,晚辈会保护好她。” 一阵寒风拂过,似容老太君的应和。 容枝枝离开后不久,申鹤举着伞,大步到了沈砚书跟前。 见礼后,问便大着胆子道:“恩相,您又来祭拜您的恩师了?” 恩相的恩师,是上一任的李太傅。 因着这是一块极其难得的风水宝地,好几个寒门高官家的祖坟,都选在这附近,李太傅与容太傅同为寒门出身,祖坟竟是没离多远。 沈砚书淡淡道:“今日是恩师忌日。” 他本是想祭拜完恩师,再过来再祭拜容老太君,没想到正好遇见了容枝枝,看到她快碎掉了的模样。 申鹤看了一眼容老太君的坟墓,说道:“在李太傅的坟前没瞧见您,便想着过来看看……” 没想到,还真在这儿,恩相对容家还真是上心。 沈砚书:“找我有事?” 申鹤这才说起正事:“那容家大姑娘遣人去户籍处,办了和离之事,但是很奇怪,她的嬷嬷竟是塞了钱,叫人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只是那小吏哪里经得起学生的恐吓?学生问了几句,他便哆嗦着什么都与学生说了。” 沈砚书眉心一动,便明白了容枝枝想做什么。 他轻声吩咐道:“那便警告户籍处的官员和那名小吏,叫他们将消息瞒好,本相暂且不希望任何人知晓此事。” 申鹤:“是,恩相您放心,学生一定办好,此事半点风声都不会透出去。” 申鹤觉得自己已是彻底确认了,恩相对那容家大姑娘的心思了。 说来,容家大姑娘今日才和离啊,恩相到底是何时惦记上的? 噢!本官一定是恩相最信任的学生,恩相对我有厚望,相信我是国之栋梁,才连这样的秘事都不避讳我。 想到这里,申鹤还补充道:“恩相您放心,学生一定会更尽心些,日后哪个不长眼的,若是与容家大姑娘为难,学生就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爬着也会来禀报您此事!” 沈砚书看着申鹤灼灼发烫的眼神,总觉得申鹤是不是想多了些什么,可对方说出的话,是他想要的,便到底没有多言。 只偏头看向乘风:“你自回去领二十板子!” 乘风:“……是!” 他今日啥也没干,唯一可能做错的那件事,便是对容家大姑娘,说了一句“放肆”? 两个字就要打二十板子,相爷是真狠啊! …… 容府,容枝枝回来找父亲,进门之后,便见着了朝夕脸色铁青地等在正厅之外。 她过去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第50章 一往无悔,绝不回头 朝夕咬牙,看了一眼那正厅:“姑娘,您且听听,他们说的都是什么话!” 她是奉命回来,与主君说暂且不必去接姑娘的,却没想到主君的面还没见着,就在外头听了这些。 这会儿,一名宗亲的声音传了出来:“侄儿,我知道枝枝是你的女儿,你是疼她的,但是我们容家有了和离的妇人,其他的女儿们怎么办啊,你也要为我们想想啊!” 容枝枝恍然想起来,三年前,这些人也是这样逼祖母的。 那时候祖母想悔婚,父亲不同意,后来宗族来了好多人,拿容家其他姑娘的事来压祖母,说她若是悔婚了,有碍家族名誉。 叫外头觉得,容家的姑娘,只能共富贵,不能同苦。 气得祖母病情几欲发作,她为了祖母,也为了众人,才站出去与祖母说自己嫁,如今这些人,又来逼迫父亲了。 又是一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枝枝这丫头也是的,走到这一步了,就该一根白绫全了家族的名声啊!这不是平白叫我们这些长辈为难吗?” 朝夕气得眼睛发红。 倒是容枝枝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不必生气。” 连她的母亲王氏都叫她去死,容家这些所谓的长辈叫她去死,又有什么稀奇的? 朝夕替容枝枝委屈:“当初他们求您嫁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那时候他们明明说,若是您在齐家过得不好,他们都是您的后盾,若是您守寡了,他们也会帮扶您。” 可现在呢?姑娘真的过得不好了,他们就开始恨姑娘不早点去死了。 容枝枝嗤笑了:“土鸡瓦犬之言,何必挂心?” 她从来没指望过宗族任何一个人帮得上自己,也没指望他们谁能念着她的好,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失望的。 只庆幸听到这些话的人不是祖母,不必为此事动怒。 又有人道:“贤侄,我知道弟妹临终的嘱托,实在是叫你为难,可弟妹人已经不在了,你还是要想想你活着的侄女们啊!” 容太傅被这句话激怒了:“够了!枝枝是我的女儿,她的生死由不得你们做主。我母亲的遗命,不容你们更改。你们若是真的这样担心被我一家连累,我便迁出族谱,日后断了往来!” 容太傅这般一说,宗族那些人也愣了,都没想到容太傅这一次竟是如此强硬。 容枝枝心里却明白得很,父亲微末之时,宗族的人没有帮过父亲分毫,还多有欺凌,是祖母艰难将父亲拉扯大的。 父亲发迹之后,宗族之人沾着太傅的光,过得也是风风光光,先前父亲不曾放在心上,那是因为家族越盛,对父亲越有利。 可这些人将父亲最在意的祖母的遗命都不当回事,父亲自是不会给脸了。 也是多亏祖母,在临终的时候还记挂着自己,与父亲说了那些,不然容枝枝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舍了她。 宗族众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道:“侄儿你莫要冲动,我们也就是说说罢了,这事儿你再考虑考虑,实在不同意也没关系!” “是啊,哪里就说到要迁出族谱这么严重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容字,我们今日也是莽撞了,你莫要生气!” “是啊,是啊,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便鱼贯而出。 走到门口瞧见了站在外头的容枝枝,一个一个的脸色,都变得尴尬无比。 一人还是没忍住,对容枝枝道:“枝枝啊,方才我们的话,想来你都听到了,为了你的妹妹们,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啊!” 容枝枝眸光冰冷:“二堂伯都不为你自己女儿想,枝枝有什么好僭越的?只要如父亲所言,我们分家,便不会连累堂妹了不是吗?” 容二伯:“你……” 他气得拂袖而去。 容枝枝抬眼都不曾,若他们当真为了自己家里的女儿,与父亲断绝关系,容枝枝还高看他们一眼。 可放不下太傅府对他们的帮助,又怕被太傅府连累,便想把自己的命也献祭出去,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们走了之后。 容枝枝便进了正厅。 容太傅蹙眉,问道:“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容枝枝看了一眼房内的人。 容太傅明白对方的意思,便是一摆手,叫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也将房门紧闭:“有什么事,便说吧!” 容枝枝把今日得知的事,还有自己的打算,都与容太傅讲完了。 容太傅听完如遭雷击,气得浑身发颤:“覃氏这个贱妇,竟敢害我母亲!” 容枝枝语气冰寒:“不止如此,父亲,相关的人都死了,一个死在母亲手里,一个死在覃氏手中,我们没有证据将覃氏送官。” 容太傅勉强冷静了一些,沉眸盯着容枝枝:“所以你想假作并未和离,把齐家闹一个鸡飞狗跳,要覃氏为你祖母偿命?” 容枝枝:“父亲,女儿别无选择。” 容太傅:“就不能出府之后再……” 话到这里,容太傅顿住了,他也知道不现实。 容枝枝也淡声道:“即便位高权重如父亲,现下没有实证,到了陛下跟前,都奈何不得覃氏,何况是女儿呢?” “女儿什么都没有,无权无势,只有一颗头脑。所以要报仇,女儿只有这一条路走,从内部瓦解齐家,叫他们祸起萧墙!” 父亲为人古板清正,再是怨恨,也不可能去陷害齐家。 容太傅皱眉:“可你若是斗不过他们一家呢?你到底只是一个人,他们有一大家子!” 容枝枝断然道:“那女儿便走极端!父亲莫要忘了,女儿学的虽然是医,可医者对毒,也十分了解!” 这下,容太傅已经明白了容枝枝的决心。 容枝枝冷静地道:“父亲若是担心我走投无路,真的行了极端连累容家,便与我断绝关系,保全容氏。” “为祖母报仇这条路,我一往无悔,绝不回头。” “我永远不会忘记,就是因为我嫁入齐家,祖母才被我连累。覃氏一日不死,齐家一日不败,我容枝枝……一日不得安枕!” 话说完,容枝枝对容太傅磕了三个头,便起身决然而去。 看着女儿坚强而单薄的背影,容太傅明白无证据在手,自己明着再怎么打压齐家,也无法逼死覃氏那个贱妇。那到底是侯府,世代沐皇恩。 女儿走的这条路,是目下唯一能最轻易,叫仇敌付出代价的路! 想着母亲临终交代的话,他到底软了心:“枝枝,若有事情要父亲帮忙,便传信回来。那不止是你的祖母,也是为父的母亲!” “你是为父的女儿,为父知道你的智慧,为父相信此事对你不难!容家始终是你的家,事成之后,便回家来,父亲等你凯旋!” 第51章 她真不认我这个母亲了? 本已准备好独自前行的容枝枝,听到父亲的话,到底稍感安慰了几分,回身道:“多谢父亲,需要父亲帮忙的时候,女儿自会开口。” 容太傅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如此选择,到底对是不对。 容枝枝离开前,又想起来什么,说了一句:“父亲,今日之事,还请您保密,勿要与任何人提起。” 容太傅眉心一动:“你是怀疑你母亲不成?枝枝,你母亲她再怎么糊涂,也不至……” 虽然其中一个重要人证,是死在妻子手中,但夫妻多年,他自认还是了解王氏的。 容枝枝没等父亲说完,便道:“我并未怀疑母亲,只是事以密成,女儿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容太傅:“这倒也是。” 容枝枝不再停留,举步而去,留下了心情复杂的容太傅。 他好似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女儿,熟悉又陌生,这孩子的眼神,如今冷得跟毒蛇一般。 容枝枝走出正厅,便见着了带着仆人,端着参汤往这边走的王氏,她对容太傅素来是尽心尽力,这参汤自也是她给容太傅准备的。 见着了容枝枝,王氏的脸上浮现出不喜:“你父亲都还没去接你,你便又急着回来做什么?” 不待容枝枝说什么,王氏不快地接着道:“你父亲说接你的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回齐家去吧,尽早死了这条心!” 她此番过来,也是为了劝夫君莫要为了一个容枝枝,便闹得整个容氏成为笑话。 容枝枝不想与她说话,一礼之后,便大步离去。 王氏愣了,从前这个女儿见着自己,都十分恭顺,会与自己问安,今日是怎么回事?正眼都不看自己了? 她看着容枝枝的背影,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真的有骨气,与我断绝母女关系不成?日前你祖母临终说的那些话,我还没有骂你!” 容枝枝脚步一顿,回头神色不善地看向王氏:“祖母的话怎么了?” 王氏心头一堵,她眼下觉得,仿佛在容枝枝的眼里,自己这个母亲已经什么都不是,唯有她祖母一人重要,所以自己是半点置喙不得婆母。 但王氏很快地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她不过是与自己置气罢了,容枝枝从前有多在乎自己这个母亲,王氏一清二楚。 她疾言厉色地道:“你祖母临终的时候,说有你父亲一个好儿子,一个好义子,一个好孙女,这是什么意思?” “忽视我这个儿媳也就罢了,可她其他的孙儿,在你祖母心里,便什么都不是了吗?那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了,叫你弟弟妹妹日后,都怎么做人?” “我想了想,老太太往常也不是这样糊涂的人。能说出这般话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你糊涂!” “便就是你爱出风头,在老太太面前表演孝顺,将老太太哄成那般!现下你满意了,世泽和姣姣都为她那话伤心不已!” 王氏共有二女一子,大齐的贵族世家,公子与姑娘们的排行,是排在一起的,并不与单独分开排。 对方口中的世泽,便是容枝枝的二弟,府上的二公子。 容枝枝素来知道母亲偏宠弟妹的时候,喜欢强词夺理,竟是没想到能强词夺理到这般地步。 她寒声道:“祖母病了,他们二人从来不曾侍疾,这么多年也少有探望,祖母不感觉他们孝顺,这难道还怪我了?” “外头就是有什么对他们名声不好的话,也是他们自己的过失,而不是我这个孝顺之人的过错。” “连父亲责打容姣姣的时候,都说祖母这一次生病,她未曾探望一次,怎么,是我拉着不准她去探望的吗?” 容枝枝未出嫁之前,陪在祖母身边,老太太也犯病过好几次,她的弟弟妹妹起初还会来关心一下,后头渐渐都不来了。 祖母不将他们放在心上,分明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可却叫王氏说得好像是自己故意衬得他们不孝一般。 王氏生气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祖母这些年,时而不时地生病,姣姣和世泽怎会知道这一次就挺不过?” 容枝枝嗤笑,祖母前头几次生病,愿意探望,生病多了便不愿意了,这不是不够孝顺是什么呢? 她也不想再与王氏说什么,在王氏的眼里,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弟弟妹妹什么都不做也是对的。 若非对方提起祖母,她都不会停下来争辩。 深感厌烦的她,不紧不慢地道:“夫人觉得是这般便是吧,只是夫人这等久病床前无孝子的笑话,还是莫要说出去了,反而对弟弟和妹妹名声不好。” 王氏一噎,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句话,倒也是,可不是显得久病床前无孝子,孝顺只是表面孝顺吗? 容枝枝接着道:“至于夫人如何看我,容枝枝并不在意,日后夫人不必特意寻过来与我说。” “夫人莫要忘了,你如今只有一个儿子,也仅剩容姣姣这个女儿,我一个外人,不劳夫人你费心教诲。” 话说完,容枝枝大步离去。 王氏:“你……容枝枝!” 却见容枝枝头也不回地离开,不论是话语中,还是眼神里头,对自己这个母亲,仿佛都不剩下半分眷念。 她难以置信地道:“她……她莫不是真的不打算认我这个母亲了不成?” 赵婆子:“夫人,想来是大姑娘这几日,心情不好,便显得冷漠些罢了,您可是她的生母,常言道母女哪有隔夜仇?她怎会真的不认您呢?” 王氏:“……是这样吗?” 若是从前,她自然是认可赵婆子的话的,可今日见着容枝枝这副冷淡疏离,与自己多讲一句话都会厌烦的神情,实在是令王氏心惊。 总觉得,容枝枝像是认真的! 赵婆子一脸肯定:“夫人,这些年大姑娘对您如何,您难道不知道吗?老奴就没见过几个比大姑娘还孝顺听话的孩子。要说大姑娘不认您,老奴是死都不相信的!” 王氏一时间被赵婆子这话说得愣住了:“你说……她从前待我很是孝顺?” 赵婆子意外道:“难道夫人不觉得吗?” 王氏仔细回想了一番,脑海里却都是容枝枝这几次忤逆自己的画面,没好气地道:“这样的孽女,哪里孝顺了!生了她才是我的不幸!” 赵婆子也知道夫人憎恶大姑娘,闭上嘴不敢出声了。 …… 容枝枝前脚回到了信阳侯府,还不及吩咐什么,后脚便有门房过来,说圣旨到了,叫她去一并去门口接旨! 第52章 玉曼华为妾 容枝枝心想,莫不是沈砚书回来,齐子赋的职位正式定下来了?少帝还未亲政,许多事情都是首辅定夺。 她只料中了一半。 到了外头,她与齐家众人一同跪下,听杨大伴亲自来宣的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信阳侯世子齐子赋,忠君体国,不惜自身……” 齐家人听着这些话,脸上俱是笑意。 可杨大伴忽然话锋一转:“然德行有亏,竟于御前说出贬妻为妾之谬言,令满朝文武深感不齿。” 齐家众人的笑,尽数僵在脸上,陛下怎么嘉奖到一半,便开始骂人了! 杨大伴接着宣读:“朕虽失望,但有惜才之情,便赐六品龙行卫督正之职,望卿自斟自省,莫再令朕怅然!钦此!” 齐子赋听完心凉如水,龙行卫在大齐,专司探查消息、去他国做间者之责,独立于六部之外,由首辅大人一并管辖。 虽然其最高长官,龙行卫的正统领,也不过是正四品官职,可权力很大,可直接与首辅和陛下汇报消息。 他本以为自己立下如此大功,就是做不了正统领,也至少该是从四品的副统领,因着龙行卫的两位副统领之位,如今还真的空着一个。 现在……竟是没轮到他。 见着齐子赋呆呆地跪着,杨大伴不快地道:“世子,还不接旨?” 齐子赋回过神:“是!臣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恭敬地接过了圣旨,心里都是失落。 杨大伴还明着说了他几句:“世子,按理说你本该前程似锦,只是你……唉,你是不知道,这几日陛下的御案上,都是弹劾你的奏折。” “如今能有这个六品的官职,当真是陛下体恤你这几年出生入死了。若否,照几位御史大人的意思,是决不能让你这样德行败坏的人入仕。” 这一点容枝枝半分不意外,倒不是说那些朝臣,个个刚正不阿,而是齐子赋试图贬妻为妾的举动,动的是所有贵族的利益! 两家联姻,便是两家结盟,嫡子和嫡女身上有两个家族的血,以嫡子继承家业,便是两个家族利益联合的保障。 齐子赋的作为,欺辱的不是自己一个,是在挑战所有联姻世家的利益,若是人人效仿,这种以联姻为表皮,实则以利益交换为本质的世家交易,便会因此瓦解。 没有人会同意这种事。 齐子赋喉头艰涩地道:“杨公公的话,本世子明白了!” 他这会儿,也是真情实感的后悔了,对于一个有抱负的男人而言,前程重过一切。 先前父亲说,自己的举动是自毁前程,他还不以为意,到现下他终于知晓轻重了。 而杨大伴接着开口道:“还有一封圣旨,是给玉曼华的!” 众人跪着接着听。 杨大伴展开圣旨,徐徐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国已灭,褫夺玉曼华公主封号。” “此女虽寡义鲜耻,无媒苟合,以至珠胎暗结,但朕怜悯到底是先昭国皇脉,不便浸于猪笼。” “便赐玉曼华,为信阳侯府世子的妾室,需嘉行淑柔,恭顺主母,不得再坏女子德行,钦此!” 这下,白的不止是齐家人的脸了,玉曼华的脸都绷不住了。 大齐的皇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自己若不是先昭国的公主,等着自己的下场,便是浸猪笼?还叫自己做妾?! 齐子赋都愣了:“公公,这……这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是叫曼华做妾呢?” 容枝枝讥诮地看了他一眼。 她都不明白,齐子赋为何这样坚持要玉曼华做妻子,到了一种令人费解的地步,即便陛下只给了他一个六品的官,他都没质疑是不是弄错。 杨大伴不快地道:“你的意思是陛下错了,还是咱家错了?” 齐子赋:“这……不敢!” 他只是不甘!自己付出了前程,开罪了陛下,叫众世家嘲笑,最后却还是没能叫枝枝做妾?这令他如何接受? 杨大伴:“不敢就接旨吧!” 众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家人不情不愿地接下这两道圣旨。 信阳侯到底做了这么多年侯爷,心如明镜,知道今日这事不简单,便靠近了杨大伴,将一块美玉,暗中递给了对方。 笑着开口道:“杨公公,还请您多指点两句!” 杨大伴看了一眼那块玉的水头,确是极品,虽然他如今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也瞧不上这些东西。 可他瞧不瞧得上是他的事,信阳侯懂不懂事,送不送礼,便是信阳侯的事了。 对方有这样聪明的举动,杨大伴也不妨多说几句:“也不瞒侯爷,相爷处理好昭国的事,已经回来了。今日所有的旨意,俱是相爷的意思。” 听到沈砚书,容枝枝眉心动了动。 他难不成是真的在帮她?知道她打算留在齐家报仇,他便顶着先昭国的压力,只准玉曼华做妾,还叫帝王在圣旨中让玉曼华尊敬自己这个主母。 便是为自己清路障,不想自己在报仇过程中,还因为妻妾的问题,在玉曼华跟前受辱? 齐子赋也愣了:“是相爷要曼华为妾?” 杨大伴:“正是!相爷与陛下明言,厌憎世子所为。至于叫玉曼华做妾,被生擒的先昭国皇帝,也就是玉曼华的皇兄玉城,本是死也不同意的。” “可相爷说,玉曼华为妻,玉城便只能是安乐侯。她为妾,玉城便是安乐王。安乐王是个懂得权衡利弊之人,他已经做了选择!” 玉曼华听到这里,脸色更白了,她已是明白,自己成了皇兄的弃子。 皇兄为了安乐王的位置,放弃了她。 她只能做妾,昭国没有人会帮她说话了。 而妾在大齐是什么地位,她心里再明白不过! 信阳侯听完杨大伴的话,说不出心如死灰,儿子叫朝中任何一个人看不顺眼,都还有再出头的机会,可叫相爷看不顺眼,这辈子怕是真的完了! 杨大伴虽然收了美玉,但还是没忘记讥讽一句:“侯爷和世子,可莫要瞧不上世子身上六品的官衔,这说不定已是世子仕途的巅峰了。” 齐家已经被陛下和相爷厌弃,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呢?杨大伴自也不怕得罪。 齐子赋父子听着这些话,险些没晕过去。 杨大伴说完,又走到了容枝枝面前,笑着说了一句:“世子夫人,相爷说妻妾有分,尊卑有别,不听话的妾室,您就是勒死都是使得的,安乐王那边,自有相爷交代,您在府上随心便是!” 第53章 勒死你的绳子是不缺的 玉曼华哪里会想到,这杨大伴传个叫自己心情沉郁的圣旨不说,竟然还冷不防,提到生死问题上来。 听完对方这话,她吓得肚子都开始抽痛了! 覃氏忙是扶着她:“公主……” 杨大伴闻言不快地看了覃氏一眼,提醒道:“夫人,昭国已经亡了,这里没有什么公主了,还是说你们侯府有别的心思?” 覃氏吓了一跳,忙是道:“不敢!老身不过是一时失言罢了,还请杨公公莫要见怪!” 杨大伴轻嗤了一声,手里的拂尘一挥:“那咱家就先告辞了!” 信阳侯:“本侯送公公!” 杨大伴也没有推辞,他哪里会不明白,信阳侯是想巴结自己,如今齐子赋自毁前程,他们侯府未来堪忧。 待他们出去了之后。 齐子赋看向容枝枝,蹙眉问道:“枝枝,你认识相爷吗?” 容枝枝敛下了心神,她也是没想到,沈砚书竟然帮了自己一把。 若沈相真是有心,想来齐子赋未曾得到副统领的位置,也是有对方助自己一臂的意思,齐子赋到底是立了功,陛下不可能一点都不赏的。 而六品……确实是与陛下当初要亲自办接风宴的功绩,低了太多。 此刻她淡淡道:“世子多虑了,我一个闺中妇人,怎么可能认识相爷?” 她太了解齐家人,她若说自己先前就认识,还救过对方,那么自今日起,他们将不止逼着自己叫父亲给齐子赋走动,还会逼着自己去相府为他们走动。 齐子赋想了想也是,相爷那样的人,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接触的。 覃氏也是不屑地道:“她认识什么?相爷是谁也配识得的?她为府上做了任何事,都恨不得闹得天下皆知,若是识得相爷,她还不得敲锣打鼓,到处宣扬?” 容枝枝嘴角浮现讥诮,她从前做的事众人皆知,那是因为众人欣赏自己,而口口相传。 她从来没有特意去叫谁知晓,或者央着谁广而告之自己的作为,可覃氏说得自己无比沽名钓誉一般。 容枝枝:“婆母说是就是吧。” 覃氏最烦的就是她这副样子,叫自己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只是抬眼一看,对上容枝枝的眼神时,覃氏竟然颇有些心惊。 这小贱人…… 这是什么眼神?瞧着自己的时候,让覃氏有种被巨蟒盯上了一般的错觉,无端脚下发凉,双腿也开始发颤,她都吓得心虚了起来。 玉曼华忙是道:“姐姐,你早先说要与夫君和离的事……唉,想来都是因为我,你们才生出了误会。” “现在相爷既然叫我做妾,姐姐与夫君便不会有龃龉了,那姐姐你……便不会走了吧?” 作为一个刚来的局外人的她,她其实比齐家人看得更明白些。 容枝枝若不是真的想走,想来那会儿是不会气得掀桌,还辱骂覃氏母女是牲畜的,是以她说这话,看似是留容枝枝。 实则是在提醒对方,你都拿到和离书了,还不快走! 齐子赋听到这儿,也小心翼翼地看着容枝枝,母亲虽然安慰了他,说枝枝是不会走的,可他心里总是不安,陪伴了曼华一天,心里却想的都是容枝枝的事。 容枝枝正愁没有合理的理由留下,却不知瞌睡了便有人递枕头。 玉曼华这茶香四溢的话,倒是帮了自己一把:“玉姨娘说得很是,既然你已经是妾了,我还走什么?和离的事,就当没提过吧。” 玉曼华:“?” 不是……这怎么同我想的不一样? 齐子赋当即松了一口气,虽然没达到自己让枝枝做妾的预期,但好歹她不提和离的事了。 容枝枝盯着玉曼华惊变的面色:“玉姨娘脸色这样难看,莫非我留下,你不高兴了?” 玉曼华强笑道:“没……没有!赋郎心里是有姐姐的,姐姐若是走了,赋郎是会伤心的。既如此,妹妹如何会希望姐姐离开呢?” 齐子赋听完,感动地看了玉曼华一眼:“曼华……” 看着他这死出,朝夕气得脸色发青。 容枝枝却心无波澜,她已知道齐家并非有良心的人家,齐子赋的感动也是不值一提东西,他去昭国之前,被自己感动无数回,最后还不是这样对她? 本性如此,日后厌弃了,对玉曼华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覃氏不快地道:“你想留下,也要问老身答不答应,你那会儿那般猖狂……” 容枝枝脸上没半点在意:“那我走也行,我这就回去告诉父亲,婆母要赶我回去。” 覃氏:“……” 如今他们家已经惹了相爷不快,若是还把容太傅彻底得罪死了,儿子不是真的完了? 齐子赋:“好了,好了,枝枝,母亲是与你说笑的!既然陛下旨意都已经下来,你闹了这许多日,也算是如所愿,可以继续做这个世子夫人了,以后你便与曼华好好相处吧!” 容枝枝冷笑,如今祖母没了,谁还稀罕做他家的世子夫人。 况且这位置本就是她的,她当初明明可以嫁得更好,却被齐子赋说得好似得拼了命争取,才能获得一般。 玉曼华:“是啊,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为了赋郎和我腹中的孩子,还请你忍一忍,我们……” 容枝枝看她一眼,打断道:“谁准你叫我姐姐?我从来没有与妾室称姐道妹的习惯,玉姨娘最好是认清自己的身份,叫我世子夫人。念在你腹中有孩子,日后不必来请安。” 从前她并不在意玉曼华,因为齐子赋要辜负她,即便没有玉曼华,那也可能是别人。 可面前所有的人,都是直接或间接害死祖母的人,容枝枝自然一个都不会叫他们好受。 今日起,每个人都会得到她不同的“馈赠”,而玉曼华,是最不必假以辞色的。 玉曼华一脸委屈,眼泪汪汪地道:“是……世子夫人,是妹妹,不,是奴僭越了!” 齐子赋看她这委屈的模样,不快地与容枝枝道:“她都已经是妾了,你还要这样欺负她?” 容枝枝不咸不淡:“若当日在宫宴上妥协的是我,今日做妾受欺负的就是我了。世子你还知道她是妾就好,主母说什么,妾都是该听着的!” “玉姨娘日后还是少做出这狐媚主君的模样,沈相的话相信你还记得,这府上或许什么都缺,但一根勒死你的绳子是不缺的!” 第54章 沈相是为了姑娘才被蛇咬的 沈砚书既然出了手,容枝枝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便也借着沈砚书的话,叫玉曼华自己老实些。 玉曼华果真吓得瑟缩了一下。 覃氏生气地道:“容枝枝,曼华的腹中……” 容枝枝似乎没听到覃氏的话,淡淡看向齐语嫣:“小姑,我打算过段时间,以婆母的名义,办一场赏花宴,你看如何?至于帖子,便叫我院子里的人去送。” 大齐律,父母去世,子女守孝三年。而祖母祖父去世,孙辈守孝一年。 不论是否是出嫁的女儿,一律如此。 如今容老太君新丧,容枝枝自是不便以自己的名义,举办任何宴会的。 齐语嫣一听这话,眼前就亮了:“嫂嫂,当真吗?” 在大齐,举办诗会,是文人墨客相交。而举办赏花宴,则多是贵族命妇,给自己的子侄相看婚事。 容枝枝这是要为自己的婚事筹谋了? 骂了一半的覃氏,骂不下去了,她哪里会不知道,上回谢氏那样羞辱了她们母女,以自己如今的名声,是无法再帮女儿说得什么好亲事了。 可若是容枝枝就不一样了,对方不止名声好,还是容太傅的女儿,容枝枝贴身的人去送帖子,那些命妇都是会给面子的。 齐子贤也问道:“果真吗嫂嫂?” 容枝枝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扯了扯唇角:“自然了。” 只希望到了那一日,府上所有的人,还高兴得起来。 齐子贤笑着道:“你果真还是我的好嫂嫂,想来弟弟当日的话,嫂嫂是听进去了的!” 容枝枝心下冷笑,为他们一家奉献自己,便是好嫂嫂,但凡有半点不妥,便扬言要全天下读书人讨伐她,倒也不愧是齐家人,真是一脉相承。 只是她面上一点不显,温声问道:“贤哥儿这几日,没有去学堂吧?” 必是还不知道姜先生不要他了的事,否则不会还这般春风得意。 齐子贤:“容老太君过世,姜先生也要吊唁,且他老人家这几日偶感风寒,便索性给我们放了几日假,说来奇怪,这事儿都没遣人与我说,还是我去书院的路上,同窗告诉我的。” 容枝枝了然,原是如此。 她温声道:“小姑的婚事至关重要,我尽快准备。” 可是一定要与齐子贤复课的时间一致才好。 齐语嫣立刻欢喜地道:“好!” 她还过去试图挽着容枝枝的手,想当作先前那些吵架、泼菜的龃龉都不存在,然而容枝枝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虽然已想好收拾他们,与他们虚以委蛇,是必要手段,可想起齐语嫣今日说的那些话,容枝枝还是犯恶心,不想被她碰到。 需要一两天时日,压下这股恶心,才能演得下去。 容枝枝看向覃氏,问道:“婆母先前说什么?玉姨娘腹中怎么了?” 覃氏面皮一抽,忙是道:“没什么!玉姨娘不过是一个妾室,你教训她两句也是应当的。” 女儿的婚事就在眼前,覃氏哪里还会把玉曼华当回事? 先前以为儿子攀上一个公主,说不定能得陛下一些额外的赏赐,可没想到赏赐没有,还惹来这些是非,玉曼华如今更是做了妾,腹中的孩子也是庶出。 覃氏自是以自己的女儿为先了。 玉曼华:“……” 明明先前覃氏看自己,就跟看宝贝疙瘩一般,可现下自己在对方的眼里,怕是与一根杂草,都别无区别。 这容枝枝当真是可怕,看似温和不动声色,可如此精准便捏住齐家人的命脉,叫这府上为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 容枝枝:“婆母能这样想是最好了,我回去准备宴会的一应事宜了。” 覃氏兴高采烈:“你去吧!” 话说完,容枝枝便举步离开。 齐语嫣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母亲!这太好了,我还真的担心我嫁不好了,没想到嫂嫂还能为我筹谋!” 覃氏:“都是因着我的贤哥儿读了书,过去劝动了她,你可要好好谢谢你弟弟!” 齐子贤得了脸,自是更加高兴,只是心里又觉得有些怪,因为容枝枝当日明明对自己是不假辞色的,难道后头想通了不成? 也是了,自己的话那般有道理,容枝枝听从也是应当的。 齐语嫣忙是笑道:“谢过弟弟了!” 信阳侯送走了杨大伴,回来便见着他们欢天喜地,问明白了缘由,也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看了齐子赋一眼:“枝枝回头重新为这个家盘算,想来心里还是有你的,你日后莫要再作死了,晚上去好好陪陪枝枝!” 齐子赋:“是!” 他哪里不想与枝枝一起睡呢? 玉曼华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嘴上却一语不发。 …… 回到了兰苑,朝夕满面不解:“姑娘,您还打算帮齐语嫣筹谋婚事?” 容枝枝:“傻丫头,他们家与我有血海深仇,我还为他们筹谋,你当我是疯了不成?” 朝夕:“那您是想收拾齐语嫣了?” 容枝枝面色如冰:“是她,也不是她。你可知道,房屋若是被抽掉一条柱子,起先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很快地,其他的柱子便撑不住了,大厦倾轧,便是眨眼之间。” 正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不过这一次,她的首要目标,确实并非齐语嫣。 朝夕隐约懂了,姑娘这是打算先击断一根柱子,叫齐家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忙是问道:“可要奴婢做什么?” 容枝枝淡声道:“晚些时候避开众人,将春生叫来。” 春生是齐子贤身边的书童,因为事关自己的小儿子,卖身契自是覃氏要了去,可人当初却是容枝枝一时怜悯,在路边捡回来的。 朝夕:“是!” 玉嬷嬷这会儿,端上来一碗补气血的汤,递给了容枝枝:“姑娘,您今日悲愤吐血,更要保重身子才是。” 见着对方这般关心自己,容枝枝热了眼,或许…… 她也不该过于悲观,她身边从来也不止自己一人,这条复仇的路上,还有朝夕,玉嬷嬷她们,都陪着自己。 她接了过来:“多谢玉嬷嬷。” 玉嬷嬷:“是老奴应当做的,姑娘不必总是与老奴一个奴才这般客气。如今老太太不在了,老奴自也更是要对姑娘上心些才是。” 玉嬷嬷与容老太君的关系极好,说起旧主,她也是热了眼。 朝夕看她们的样子,便知道她们又是要想伤心事了,她心里其实也难过。 但忙是转移了话题:“姑娘,今日倒是多亏了沈相,他叫玉曼华做了妾,您在府上才能顺心许多!倒不知沈相为何相助……” 容枝枝没瞒着她:“他是四年多前,我们探亲路上救的那个男人。也不知他是真心想帮我,还是有什么旁的盘算。” 倒也不是她过于被害妄想,只是父亲常常与沈相过不去,令人意外的是,沈相竟也没与父亲计较。 容枝枝也是知道,涉及朝廷上的事情,不怕自己想得太多,就怕自己想的太少。 朝夕大惊:“那个人是沈相?姑娘,那若是他的话,决计是不会害您的!” 因为…… 当年相遇后,忽然下了漂泊大雨,众人都在破庙中躲雨,而咬伤了沈相的那条蛇,本是要咬靠在柱子上闭目小憩的姑娘的! 若不是沈相急着救姑娘,亲手去抓蛇被咬了胳膊……后头需要天蚕莲救命的人,就是姑娘了! 第55章 世子叫您过去伺候 只是当时沈相被咬了,姑娘被自己惊呼的声音惊醒之后,忙是给他看伤,沈相开口便是说荒郊野外竟有蛇将他咬了,只字不提是为了姑娘。 老太太那会儿也是迷迷糊糊地在午睡,也并不知此事。 在跟前且注意到此事的,仅有朝夕。 朝夕心中很是奇怪,可没有莽撞地戳破,只在后头送沈相离开的时候,私下问了一句:“未知公子是何意?” 沈相不答,只是道:“此事请姑娘保密,莫要告与你家姑娘知晓。” 朝夕想着,应当是不想让自家姑娘心有负担,便答应了。 后头沈相便与来接他的下属,一并离开了。 容枝枝奇怪地看了朝夕一眼:“你为何这样笃定?” 朝夕回过神:“这……” 她想想当初既然已经答应了沈相,实在是不好反悔,再有,听闻沈相这几年一直体弱多病,想来也是因为那蛇毒的缘故。 此事说出来,倒也是平白让姑娘心里亏欠。 她便道:“自是合眼缘罢了,当年那人瞧着也不像是坏人,也是怪奴婢眼拙,老太太的葬礼上,怀疑了沈相便是他,却又觉得没那么巧,只是长得像罢了。” “更不巧的是,老太太常年多病,少与京城的贵妇人来往,也因着心疾怕殿前失仪,好些年没有进宫赴宴,不然当年说不定能认出沈相,借那机缘给您换一段亲事呢!” 这可是朝夕的心里话,论起容貌能力,身份地位,相爷哪一样不比姑爷强出一大截? 姑娘嫁给齐子赋,真正是老天没开眼,月老喝了糊涂酒,乱缠红线! 容枝枝有些无言:“也没见你吃酒,怎尽说些胡话!” 就是认识沈相,有过一些来往,也到不了说亲事的地步。 朝夕吐吐舌:“反正奴婢觉得相爷是好人,您看这一次他不是也帮您了?我们大齐这几年,还灭掉了北疆、薛国,这两国的皇脉,朝廷可也都是善待,未曾有哪个公主是做妾的!” 正是因为如此,一开始众人才觉得,玉曼华也必定是妻子,昭国比北疆和薛国可是强盛多了,剩下的旧部自然也更多,可玉曼华竟只是妾。 这事儿,可不都是相爷的功劳? 容枝枝心知朝夕这一番话是有理的,便是道:“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但那种什么换亲、没个边际的糊涂话,不要再乱说。去办正事吧!” 朝夕:“是。” 她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姑娘没有逼问自己什么。 只是她离开了之后。 容枝枝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是错觉吗?怎么觉得朝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想想祖母去世后,自己这几日的心境,堪称戾气横生,事事生疑,这叫容枝枝敛下了心绪,这些年朝夕从没瞒过自己任何事,许是自己多心了? 喝完了玉嬷嬷备的汤。 玉嬷嬷还说了一句:“姑娘自己便是大夫,可要再给您自己开些药?虽眼下您瞧着只是脸色白了些,可平白怄出了血,可不是小事。” 容枝枝温声道:“嬷嬷不必挂心,我先前制了一些保心丸和保肺丸,吃几日便没有大碍了。” 玉嬷嬷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没过多久。 春生便跟着朝夕悄悄过来,跪在了容枝枝跟前。 与容枝枝谈完了之后。 春生道:“世子夫人,奴才只需要三日后,也就是四公子复课当日,对四公子说您交代的那些话便可以了吗?” 容枝枝:“对,那些话不会连累你,反而能帮你脱罪。可你若不放心,不愿帮忙也是无妨,我不会勉强。” 春生对着容枝枝磕了一个头:“当初奴才这条命,都是世子夫人您救回来的,奴才自是记得您的恩情,奴才相信您不会害奴才,这件事奴才会帮您。” 容枝枝温声道:“这很好,辛苦你了。” 朝夕上去要塞给春生银票。 春生却是坚持不受:“世子夫人,救命之恩,本该回报!且当初是奴才说自己也想读书,您才安排奴才给四公子做书童。” “如今奴才也识得一些字,明白一些道理了。您对奴才恩同再造,此番给奴才银子,反而是侮辱了奴才。” 春生的话,没有在容枝枝的意料之外。 只因这几年,他的卖身契虽是在覃氏手里,可齐子贤的事情,春生常常私下与自己禀报,他是没有忘记过救命之恩的,若非如此,这一回容枝枝也不会找他了。 容枝枝:“也好,想想若你拿了银子,到时候被搜出来也是麻烦。我敬你气节,起来吧!我日后离开此地,会找机会为你拿回卖身契,日后不必再与人为奴。” 当初她也是不想叫对方为奴的,只是覃氏觉得没有死契的奴才用着不放心,春生不想叫容枝枝为难,便私下求见覃氏,主动签了卖身契。 春生:“多谢世子夫人!” 在大齐,奴籍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跟着四公子在学堂待了一年之后,他耳濡目染的东西越多,便越是想挣出如今这个囚笼,为自己闯出一片天,如今他是真的很想脱奴籍。 而世子夫人给的,也总是他想要的,令他为对方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 春生离开之后。 朝夕道:“姑娘,奴才算是看明白了,这人虽然分三六九等,可身份高贵的,未必心地就好,身份低贱的,也不一定是坏。” 看看齐家的那些主子的德行,再看看春生和李掌事,实叫人更看不起齐家人。 倒是玉嬷嬷问了一句:“姑娘,您这是要对齐子贤下手?” 容枝枝:“不,齐家众人不过是我对付覃氏的工具罢了。我教给春生的话,说是对齐子贤不利,却也是在给齐子贤机会,但凡他还有一丝善意,他也不会遭害。” 可对方若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任何下场都是应当的。 玉嬷嬷点头表示明白。 容枝枝也看了一眼朝夕:“你一会儿告诉覃氏,赏花宴便定在三日后,虽是急了一些,可小姑的大事,宜早不宜迟,你明日便去各府送帖子。” 朝夕:“是!” 朝夕前脚刚走。 齐子赋身边的小厮冬至,便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进来。 仿佛特意来恩赐容枝枝一般:“世子夫人,世子今日在自己的院子睡,他说玉姨娘有孕在身,不便侍奉,叫您今夜过去伺候他就寝!” 冬至觉得世子说得对,世子夫人与世子成婚三年,都未曾圆房,想来早就心急了,先前是为了贬妻为妾的事情闹。 可玉姨娘如今都是妾了,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想来见到自己过来,是要高兴坏了,还会给自己赏赐! 想着,冬至还自顾地道:“世子夫人您可得换喜庆些的衣服过去,莫要再穿这一身孝了,免得坏了世子的兴致!” 第56章 齐家的狗路过都要被她打一顿 容枝枝看向冬至,不咸不淡地问道:“叫我莫要穿一身孝的话,是你说的,还是世子说的?” 冬至一愣,接着道:“是奴才说的,世子夫人,奴才也是为了您好,奴才这……” 容枝枝淡声道:“这府上的奴才,是一个一个都不将我看在眼里了,个个都敢教我做事,想来是上次打了陈婆子,还不够杀鸡儆猴。” 冬至懵了,世子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容枝枝:“来人!拖出去打!上回如何教训陈婆子的,今次如何教训他!” 冬至忙是道:“世子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奴才真的是一番好意啊,难道您不想侍奉世子歇息了吗?打了奴才,世子一定会不高兴的!” 容枝枝心道那最好,齐子赋最好是日日不高兴,夜夜对自己不满,便不会想出共寝这样的恶心事。 她头也没抬,便是没半点宽容的心思。 冬至呜呜咽咽地挨了打之后,朝夕过去居高临下地说了一句:“回去告诉世子,世子夫人说老太太新丧,她身体不适,三姑娘的婚事也要筹谋。” “叫世子还是多去陪陪玉姨娘,玉姨娘到底是有孕在身!唉,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主母,似我家姑娘这般好了。” “到了跟前的恩宠,都推出去便宜那些惦记他人夫君的娼妇!” 说完之后,朝夕头也不回地关上门。 齐子赋的松苑。 他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头,想着一会儿要同容枝枝圆房,激动的心头狂跳,就跟猫抓一般痒。 手里握着书,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想得都是自己的夫人那倾国倾城的玉容,若那样一张脸,染上媚态…… 想到这里,他兀地觉得喉头都有些干,忙是喝了一口茶,盼望自己的心气能平和几分,却没想到越喝越是焦躁。 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冬至怎么还没回来?” 秋熠斟酌着道:“想来是快了?” 齐子赋欢喜地点点头,越发坐不住了,父亲叫自己晚上好好陪陪枝枝,可想起上回自己兴致勃勃要与她圆房,她那样冷淡的拒绝,他心里就来气。 是以这一次便没有亲自去兰苑,而是叫人去传唤她过来。 一会儿得她好好哄哄自己,他才会宠幸她。 齐子赋心猿意马了多时,已然想象了无数个容枝枝一会儿,求着自己宠宠她的画面,燥得他大冬日里,甚至叫奴才将自己跟前的热茶,换成了冰水。 然而。 最后,只听得冬至被人抬回来的消息:“世子,冬至过去说错话,被世子夫人下令打了!” 齐子赋:“?” 看着自己的奴才,被打得血肉模糊地抬进来,他面子颇有些挂不住。 他压着火气问道:“世子夫人呢?没来?” 冬至忍着疼痛,含泪道:“世子夫人她不来,叫您多陪陪玉姨娘。” 齐子赋听完,一辈子没哪一日像是今日这般失望,活生生就像一个着了火的人,被人兜头泼了满身的凉水。 他不快地看着冬至:“你是如何惹了她生气了?” 冬至小声把自己叫容枝枝不要戴孝过来的话,与齐子赋说了。 齐子赋听完之后,蹙眉道:“世子夫人平日里极是在意她的祖母,你多余说那句疯话做什么?” 他还没忘记,上次就是母亲和妹妹说她祖母,都被泼了一身汤菜,何况冬至一个奴才了。 冬至理所当然地道:“可奴才觉得,世子您才是世子夫人的天不是吗?容老太君再重要,哪里有讨您开心重要?” 齐子赋一听,脸也沉了:“你说得也是!” 自己是枝枝的丈夫,明明她应当事事以自己为先才对。 这会儿又有一名奴才禀报:“世子,玉姨娘说自己肚子有些不舒服,叫您过去陪陪她!” 齐子赋:“知道了,我这就去!容枝枝既然不识抬举,就冷着她吧,多的是人爱我,我也不是非她不可!” “秋熠,你传话兰苑,让世子夫人自己好好反省,想着如何与我赔罪,否则到时候生不出嫡子,可莫要过来求我!” 秋熠哆嗦了一下,看了一眼冬至,跪下道:“世子,要不换个跑腿的小厮过去传话?” 他害怕过去说这样的话,也会挨一顿打。 齐子赋:“……” 他没理会,拂袖而去。 秋熠后头想了个好办法,找来纸笔把世子的话,写在纸团上,对着兰苑的奴才扔了过去,然后掉头就跑。 他觉得世子夫人近日里,是颇为看不惯他们齐府的人,他实是不想上去寻晦气,只希望世子夫人仁慈一回,不会觉得自己不好好禀报消息,丢纸团也是一个大错,把自己也抓过去打。 他恐慌许久,见着兰苑的人把纸团拿着进去了,过了半个多时辰也没人来打自己,才算是放心。 屋内,朝夕看完了纸团上头的话,又是气得发抖,都没给容枝枝看,直接便烧了:“姑娘,还是莫要平白污了您的眼睛!” 看朝夕这样子,容枝枝便已经猜到了,齐子赋说了些什么,轻嗤一声,眼底俱是寒意。 …… 长寿苑这会儿,却是翻了天。 覃氏生气地道:“你是说,我儿遣人过去叫那个小贱人去伺候他就寝,她不去就罢了,还将我儿身边的奴才打了一顿?” 新调上来伺候覃氏的李婆子,擦了一下额角的汗,也觉得世子夫人如今当真是凶悍得很:“正是如此。” 覃氏:“谁不知道主子们身边的一等奴才,都是主子的脸面,打他们便是打主子的脸。这容氏,日前打了老身的脸不算,今日连子赋的脸也敢打?她如今哪里还有半分贤妇模样?” 李婆子不敢说话。 覃氏狠狠地一拍桌子,气得发抖:“老身算是看明白了!如今这容枝枝是想翻天了!” “就没有一个去兰苑传话的外院奴才,能全须全尾地从她院子里进出。” “怕是我齐家的狗从她苑子门前路过,都要被她拖进去打一顿!” 李婆子:“夫人,消消气,世子夫人说三日之后办赏花宴,三姑娘的婚事,还指着世子夫人呢!” 覃氏勉强压下这口气:“你说得也是!还是先将她利用完了再说。” 等语嫣的婚事定了,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不,下回见面,还是要狠狠教训容枝枝一顿才行。 …… 齐子赋宿在了玉曼华的菊园,却根本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他一点儿都不想同玉曼华一起歇息,他想抱着枝枝睡。 他想与他国色天香的夫人,一起共赴云雨。 想容枝枝似妖精一般,缠在自己身上。 第57章 气得覃氏差点驾鹤西去 但他想破了头,也是没半分用,人依旧没能与容枝枝在一张榻上。 只觉得自己心焦无比,越发是口干舌燥。 玉曼华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泪眼汪汪地道:“夫君,你莫不是不想过来寻我?要是这般,你去寻姐姐……不,你去寻世子夫人好了。” 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从前齐子赋是很有耐心哄她的,可今日满心与容枝枝圆房的期待都被覆灭,本就心情不快。 此番竟是皱眉看了她一眼,奇怪地道:“不是你自己装肚子疼,叫我过来吗?” 玉曼华被噎住。 齐子赋觉得她有病,什么肚子疼?他不猜都知道是假的,难道她这点争宠的小把戏,自己看不穿?现下又在矫情什么? 玉曼华开始流眼泪:“赋郎,你怎这般说我?我堂堂公主,今日做了妾,你也不安慰我两句,还说这样的话……” 齐子赋再次蹙眉:“先前不是你说,只要与我在一起,为奴为婢都愿意,你不在乎名分吗?” “现下做了妾,比奴婢好多了,你还需要何种安慰?难不成你从前那些话,竟是哄我的不成?” 玉曼华:“……” 她一时间竟是不知晓,齐子赋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说他蠢笨,他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肚子疼是装的,说他聪明,他竟然真的敢相信自己一个公主,名分都不在意,愿意做奴婢! 见她只是流泪不说话,齐子赋烦躁地翻身背对着她:“别哭了!成日里流些马尿做什么?枝枝就不会动不动便如你这般!” 他说完,玉曼华便从小声啜泣,变成了嗷嚎大哭。 齐子赋被她吵了半夜,头疼欲裂,又不好起身出去,怕叫容枝枝知道了,笑话他在哪个女人那里都宿不住。 便是看着床顶怀疑人生。 他出身侯府,娶到心爱的贤妇,立下大功,本该娇妻在怀,一生顺遂,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 好在玉曼华终于感受到他的厌烦。 后头到底是软了语气,反过来哄他:“夫君,是我错了,明知道你仕途不顺,不该还这般闹你。” 她一道歉,齐子赋的心就软了,抱着她入眠。 果然最爱他的人是曼华,枝枝什么时候对自己服软过?枝枝要是能跟曼华一样温柔,自己今日怎么会气得不去找她? …… 这一场赏花宴,容枝枝张罗得极是铺张,这也就罢了,那些银子还都是去侯府账房支取的,覃氏心疼得足足三日,面色都宛如一块猪肝。 可容枝枝那边,但凡要买些什么,传的话都是:“小姑的婚事,本就不易说了,唯有赏花宴办得盛大一些,众人见着我们侯府的底蕴,才会高看小姑一眼。” 至于容枝枝自己为什么不拿钱?她说自己的银钱,都打算放在齐语嫣那一百抬陪嫁里头了。 不知怎么的,这些话还传到齐语嫣的耳中了。 所以给钱的时候,但凡覃氏有一丝犹豫,齐语嫣都会过来大闹,叫覃氏苦不堪言,只好回回都答应下来。 覃氏磨牙切齿地道:“若是这场赏花宴,容氏这个贱人若不能给我女儿说一桩极好的婚事,老身定是要她好看!” 一千二百两啊! 一场赏花宴竟是花了这么多,她的心在滴血! 李嬷嬷扶着覃氏出门,安慰道:“夫人,这一回世子夫人邀请了不少高门望族的大妇,三姑娘又是那样娇俏可爱,想来今日说一桩好婚事是不难的!” 覃氏听了这番话,才感到安慰一些。 到了院中。 见着府中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来往的仆人们也是规规矩矩,气派可半分不比日前乾王府的那场赏梅宴差,虚荣的覃氏又觉得心里松快了一些。 但是容枝枝岂会让她感到松快? 她扬声道:“那个花坛可是花了八十两银子,你们可要仔细些。” “这套茶具一百二十两,可是上好的燕冰瓷,莫要摔了。” “还有这个……” 覃氏听得面容都扭曲了。 府上本就没多少银子了,李掌事收上来的银子也被容氏这个贱人取走了那么多,如今买一套茶具都花这样多,覃氏哪里会不上火? 她黑着脸道:“容氏,有你这样当家的吗?府上也不是没有茶具了,为何还要花这么多银钱,买新的茶具?” 花坛也就罢了,众人赏花也是要看的,可茶具有什么必要? 眼见齐语嫣也兴冲冲地过来了。 容枝枝不疾不徐地道:“婆母,这是如今京中刚时兴的茶具,我们府上若是没有,岂不是叫外头笑话,以为咱们家买不起?” “这东西买了,其实也都是侯府的,儿媳又闹不着什么,说明白些也不过就是为了给小姑撑场面罢了。” “可婆母您却这样生气,想来都是我多管闲事了,若是我不多事,偏要操心小姑的婚事,也不会平白惹了您不快!” “您若实在是不高兴,不若这场赏花宴就散了,我送帖子叫夫人们回了。这些东西也都拿去退了,就是怕这般,外头笑话我们侯府!” 齐语嫣一贯自私,哪里受的住赏花宴不办了? 便忙是过来,挽住了容枝枝的胳膊:“嫂嫂,休要胡说,怎么能不办了?咱们也不能叫外人笑话呀!” 接着不快地对着覃氏道:“母亲,嫂嫂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好好的婚事,上次就是因为您不读书搞砸的,今日您还想又坏了我的事不成?” 覃氏如今听见不读书三个字,额角的青筋便是直跳:“你给我住口!” 齐语嫣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 接着去摇容枝枝的胳膊:“嫂嫂,您别理会母亲,今日这赏花宴您这么办是对的,您真是我的好嫂嫂,哪里像母亲,口口声声爱我,却为我花点银子都会心疼!” 容枝枝忍着恶心,笑着拍拍齐语嫣的手:“我知道小姑是明事理的,看得见我的付出!” 齐语嫣见容枝枝好说话,不再提赏花宴不办的事了,便又是飞给覃氏一个冷眼。 覃氏咬牙:“语嫣,你可知道今日的银子都是侯府出的?是我同意拿的。” 齐语嫣又是一个白眼:“母亲,若不是嫂嫂张罗,您舍得花这么多银子吗?都是嫂嫂疼我!” 覃氏银子花了,却半点好都没落着,只得了几个白眼,齐语嫣感谢的都是她的好嫂嫂,两人姑嫂好上了,却一致针对自己。 这一切险些将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若非是李嬷嬷悄悄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覃氏觉着自己连仙鹤都快瞧见了,能可直接架着往西天去。 瞧着覃氏的脸色,容枝枝心中冷笑,从前多少次自己拿银子出心力,最后是成全了她们母女的感情。 那么些回,自己都没气死,覃氏一回就不行了? 她都还没开始动真格呢。 希望一会儿上了正头戏,覃氏还能挺得住! 便在此时,仆人来禀:“夫人,世子夫人,宾客们到了!” 第58章 我就是要她沦为笑柄 覃氏闻言,也只好勉强压下来心里的火气,总不好一会儿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只白了容枝枝一眼:“今日这事,我且不与你说了!” 因着还来了几位国公夫人,覃氏亲自出门迎客。 待宾客陆陆续续到齐了。 户部尚书的千金顾浅浅,坐下之后,端起茶杯便是出言讽刺了一句:“容老太君新丧,这侯府还是姻亲呢,才三日就忙着办赏花宴,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 她这话一出,覃氏的面子自是挂不住。 户部尚书的夫人虞氏,不快地瞧了她一眼:“浅浅,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哪里是你能说嘴的地方?” 教训完了女儿,虞氏看向覃氏:“女儿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夫人海涵。” 覃氏强笑道:“老身明白的,其实顾二姑娘说得也是在理,老身只是看枝枝心情不佳,这才说举办这一场宴会,希望热闹一番,她能高兴几分!” 他们家也得罪不起户部尚书,不这样说还能如何呢? 顾浅浅即便是被母亲说了,也没打算吞忍什么,讽刺了容枝枝一句:“也是容氏你心宽,这样的时候,还能松快得起来!” “你可真是信阳侯府的好儿媳,也不知嫁给齐家,你是有多满意,祖母都被人气死了,还有心思为小姑子盘算呢!” 虞氏沉了脸:“浅浅!” 顾浅浅看得出来母亲是真的动怒了,便到底是住了口,可脸上都是讥诮。 容枝枝被刺了,心里却并不怎么生气,顾浅浅不知道自己的盘算,因此看不上自己,才是应当的。 也只有齐家这样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人家,才会觉得,至亲去世不算什么,自己应当把祖母的事情,放在他们家的事情之后。 覃氏这会儿忙是道:“顾二姑娘实在是误会了,枝枝的祖母是病逝的,绝不是被我们家气的!” 可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心如明镜?即便她们并不像是容枝枝一样,已经知道覃氏故意遣人买通了容府的人,去气死老太太。 可齐家闹出这档子事的当口,容老太太人就没了,容太傅还不让齐家人去吊唁,难道还不够明显? 但覃氏非要这样说,大家也是笑而不言。 覃氏忙是张罗着赏花,好叫众人不再提及此事,而容枝枝作为一个祖母新丧的人,便只是站在覃氏身后,做出不得不来侍奉对方的模样,面上不见笑颜。 半个时辰之后,场面总算是热络了一些。 也终于有夫人开始问覃氏一些齐语嫣的事了,纵然只是一个从四品将军的夫人,但覃氏还是十分开怀,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齐语嫣名声再不好,到底也是侯府的千金,又有容太傅的嫡长女做嫂嫂,亲自给她张罗婚事,今日还是有人愿意娶的。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正是此理。 只是覃氏并不知道,这会儿她的小儿子,正怒气冲冲地回家来。 齐子贤黑着一张脸,坐在马车上。 咬牙切齿地道:“一定是容枝枝!定是她对兄长不满,对我当日去与她说那些话不快,才叫姜老先生将我逐出师门!” 春生想着世子夫人昨日与自己交代的话,忙是道:“四公子,您可别千万别生气,万一事情是误会呢!” 齐子贤:“能是什么误会?不是她,还能是谁?我现下便要回去问问她,到底是安了什么心!” 春生语气焦躁:“四公子,就是要问,也晚些时候吧!这会儿夫人和世子夫人,都在为三姑娘张罗婚事呢!都是女宾,您这会儿去也不合规矩。” “您这样急吼吼的过去闹起来,对三姑娘也不好啊!” “再者说了,今日命妇那么多,您回去当众指摘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的名声可就全完了,到底是一家人,不如私下说,说不定事情还能有所转圜?” 齐子贤满脸戾气:“都是女宾又怎么了?就是要人越多越好,我这种时候去闹,容枝枝才更丢脸!” “我凭什么要在乎她的名声?她这样害我,我连先生都没了,我还管规矩?我就是要她名声扫地,沦为笑柄!” “整个京城的命妇都指摘她,她才知道自己做错了,才会去姜老先生面前好好说说,重新收我入门!” 齐子贤觉得,春生的话是真的提醒到他了,今日就是个找容枝枝闹事的好时候,人越多才越好呢! 春生:“可是四公子,那三姑娘的婚事……” 齐子贤厌烦地道:“好了,你不要说了!我今日是冲着容枝枝去的,能影响三姐姐什么?就是真的影响了,过几日重新给三姐姐张罗不就是了!” 春生只好住了嘴,一副怕继续激怒齐子贤的模样。 世子夫人交代的话,自己可都是说完了。 至于能不能帮上世子夫人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府上。 齐语嫣正是笑着,对着面前的名花作诗,便是想破了自己与母亲一样全然不读书的坏名声。 却不想才吟出三个字。 齐子贤大闹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容枝枝,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出来!容枝枝……” 覃氏吓了一跳。 不止是她,女宾们也吓了一跳。 齐子贤在府上一直很受宠,仆人拦不住他,也不敢真的硬拦,接着便瞧见齐子贤气冲冲跑了进来。 他指着容枝枝的鼻子,便是破口大骂:“容枝枝,你这个贱人,真是好狠的心!就因为我哥哥对不起你,你便要姜老先生将我逐出师门是不是?” 容枝枝一脸茫然,道:“这……贤哥儿,你这是从哪里听到的闲话?好端端的,你怎这样说?” 顾浅浅都阴阳了一句:“是啊,你这好嫂嫂,心里可都是你们家呢,哪里舍得让你被逐出师门呢!” 齐子贤不理顾浅浅,咬牙切齿:“不是你还能是谁?我今日连学堂的门都没能进!姜老先生叫我回来,说他才疏学浅,教不了我!这定是你从中作梗!” “好你个容枝枝,我们齐家自问对你不薄,母亲身体不好,便是一直叫你执掌中馈,曼华嫂嫂怀孕了,为了你都只能做妾!” “你却还不满意,暗中这样害我,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容枝枝险些听笑了,这侯府的中馈,狗都不稀罕掌。自己来到侯府后,兰苑的一应开销,都是自己的嫁妆,还动不动要借账给侯府。 至于齐家对自己不薄,更是无稽之谈。玉曼华做妾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沈砚书的意思。 她也不与齐子贤争辩什么,只是白着脸小声道:“小叔,你当真是误会了……” 接着,故意当着覃氏的面,悄悄看了朝夕一眼,朝夕得令,便立刻按照计划悄然离开。 覃氏这会儿脸都青了,容枝枝是想暗害儿子不成?她忙是看了一眼李嬷嬷。 李嬷嬷悄悄跟上了朝夕。 第59章 揭露你的真面目 齐子贤恼恨地道:“误会什么?容枝枝,你当真是能装!一场贤妇的戏你竟是演了三年,把我家哄得团团转!” “你这样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当花旦做青衣算了?怕是娼馆的女人,都没有你这般狠毒下作!” 容枝枝心内冷嘲,她三年来为齐家做的一切,莫说是外人感动,她有时候都佩服自己的能这样付出。 到头来,便只得了齐子贤这样的话。 姜老先生本就不想教他了,就是自己不同意,也早晚是要逐他出师门的。 她如今只庆幸与他们家已是仇敌,他们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不然今日怕是要生生被齐子贤的话怄出血来。 此番她盯着齐子贤,故作失望地道:“小叔,你可莫要再说些污言秽语了,你就是不顾及我的名声,也要顾及你自己的名声啊!” 齐子贤恼火地道:“名声?我如今被你害到这步田地,你都没个说法,嘴上倒是知道顾及我的名声?容枝枝,你当真是虚伪!” 覃氏这会儿也是青着脸,看着容枝枝道:“容氏,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当真是你叫姜老先生将贤哥儿赶出学堂的?” 容枝枝忙是道:“婆母,没有的事,婆母,小叔,此事待赏花宴之后再说可好?” 齐子贤:“你做梦!你是见着夫人们都在,怕坏了你的名誉,才想宴会结束后再说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齐子贤绝不会平白咽下这口气,全了你的脸面!” 覃氏黑着脸道:“我的贤哥儿从小就聪明伶俐,若不是容氏你从中作梗,怎会被赶出学堂?” “照我说,怕是一开始,姜老先生本就看上了我儿,想要我儿做学生,你不过是想给你自己脸上增光,顺势应承了下来,再假作都是你的功劳,骗了我家。” “如今便是与我家生出了一点龃龉,才挟恩相报,叫姜先生看在你当年恩情的份上,把我儿赶出来!” 容枝枝当真是有些佩服覃氏胡编乱造的本事。 这样的胡话,覃氏都能想得出来,也不想想在自己亲自去之前,齐家当年求见姜老先生,是人都没见到。 为了抬举她的宝贝儿子,覃氏也是什么离谱的罪责,都敢往自己的身上甩。 这事儿要是坐实了,外头必是会说自己虚伪又恶毒,而齐子贤则是可怜又有才学。 那些个夫人、贵女们,对视了一眼。 有的贵女忍不住低声道:“竟是如此吗?难怪容氏的名声这样好了,原来都是演的?” “沽名钓誉了这些年,倒是今日被人给戳穿了。” “想想也是啊,姜先生要收学生,想来都是要看天资的,哪里会只看一介妇人脸面!” 说话的人当中,不乏因着嫉妒容枝枝多年的好名声,故意落井下石的。 齐子贤听了这样的话,更是得意洋洋,他也觉得母亲说得对,姜老先生定是早就看上了自己! 他仰着头道:“容氏,你的真面目,今日已是被看穿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还不立刻与我去书院,好好同姜先生说道一番,保证不再害我。” 容枝枝白着脸道:“绝无此事,我当真什么也没做!” 想来…… 朝夕她们已经快过来了吧? 果然。 就在这个时候,李嬷嬷拿着几封信件,急匆匆地过来,对着覃氏道:“夫人,当真是世子夫人在暗害四公子!” “方才那朝夕鬼鬼祟祟地离开,回到了世子夫人的兰苑,便着急忙慌地把这几封信拿出来要烧掉!” “亏得老奴眼明手快,忙是抢了过来,拿来给您,朝夕还一路追了过来,想抢回去呢!” 覃氏忙是问道:“信件里头写了什么?” 李嬷嬷:“朝夕一路闹着,要抢回去,老奴还来不及看呢。” 齐子赋一看那信封,便立刻道:“这是我们书院专用的信封,信是姜先生写给嫂嫂你的!你今日急着派人去烧毁,到底是什么居心?” 覃氏不由分说地看向容枝枝,怒道:“好你个容氏!没想到你当真是藏了暗手,若不是老身谨慎,叫李嬷嬷跟了你的人过去,我家还不知被你如何耍得团团转!” 容枝枝白着脸道:“婆母,就当是我错了,这信件还是赶紧烧了,此事莫要再提了,您可千万不能将信件拿给夫人们看!” 覃氏与容枝枝相处三年,何曾见过她脸色如此苍白的模样?分明就是心虚! 再看看朝夕一脸心焦,都是差事办砸了的模样。 覃氏便更是认定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便是容枝枝害自己儿子的证据。 齐子贤也是觉得母亲的分析,有理有据,他愤怒地道:“什么叫就当你错了?你本来就错了!你还不让夫人们看,是想我家还为你遮掩恶行吗?”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听容枝枝说万万不能给她们看,这反而叫那些夫人们心里如猫抓一般好奇起来。 秦国公夫人道:“侯夫人,不知这信件,可否给老身看看?” 容枝枝:“婆母,万万不可!” 妒忌容枝枝的名声多年的秦国公府小女儿,此刻笑着道:“容氏你这样害怕,我还偏是要看了,想来里头当真是你的真面目吧!” 覃氏憎恶地看了一眼容枝枝,对众人道:“诸位夫人来得正好,这些信件你们就看看!” “今日也算是扒下容枝枝伪善的面皮,叫京城所有人知晓,我家哪里是娶了一个贤妇,分明就是娶了一个讨债的恶鬼!” 说着,覃氏便命李嬷嬷将信件分发给夫人们。 容枝枝忙是要去阻拦:“婆母,你莫要害了小叔啊……” 覃氏生气地站起来,还推了容枝枝一把:“什么害你小叔?要害他的分明是你!现在真面目要暴露了,便知道慌了?害我儿的时候,你怎不慌?” 容枝枝假作没站稳,朝夕忙是扶住她:“世子夫人……” 这推拉之间。 信件便落到了夫人们手中,看似难受的容枝枝,眼底掠过了一丝笑。 今日之局,成了! 但凡覃氏不这样自大,不这样相信她宝贝儿子的才学,不这样对自己充满恶意,这事儿都成不了。 好在容枝枝已经足够了解覃氏,事情才这样顺利。 覃氏得意洋洋地看向众夫人们,大言不惭道:“夫人们啊,你们都瞧瞧,这容氏是如何害我儿的,我家真是造孽啊,娶了一个这样的女人回来,我如此优秀的儿子,被害成什么样了!” 说着,她还抹起了眼泪。 然而夫人们互相交换着看了信件之后,面色是越来越古怪。 第60章 覃氏被齐子贤推得满头血 覃氏丝毫未觉,还在滔滔不绝:“姜先生没能将我儿这样的才子,留在身边,内心定是憾恨不已!” “可姜老先生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为了我儿,便担下有恩不报的恶名吧?于是我儿就着了容氏这个贱人的道!” 容枝枝欲言又止,抹着眼角从未出现的泪花:“唉,婆母,您当真是害死小叔了……” 覃氏气呼呼地道:“你还在胡言乱语,挑拨生事?!” 倒是这会儿。 秦国公夫人忍不住道:“侯夫人,要不,这信件你还是自己先看看再说?” 看着秦国公夫人脸上古怪的神色。 还有众多夫人、贵女们如瓜田里的猹,飞快地交换着几封信件后,纷纷露出心里藏了千言万语,嘴上却不知该如何言说的神情。 覃氏开始疑惑了:“你们这是……” 倒是顾浅浅实在是没忍住,读出来自己手里的信件:【容家女娃儿,见字如面。前头几回老夫说,那齐子贤浑然不是读书的材料,愚笨至极,做学问不行,歪理邪说倒是一套一套。】 【可你屡次写信回来,百般央求,说他尚且年轻,需要教化,叫老夫再多给一次机会,老夫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了,可却是教得老夫的头疼病日日发作。】 【你可有旁的兄弟子侄,再送两个来都行,求你行行好,莫要再叫齐子贤来折磨老夫可好?你就当饶老夫一命,若齐子贤都能考中科举,这天下将再无目不识丁之人。】 【老夫实在是才疏学浅,教不来他,老夫头发都掉了几大把,市井的人常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然而齐子贤在才学上对老夫毫无威胁,却能叫老夫在教书育人上声名扫地。老夫还想保有几分晚节,再教下去,老夫只剩下一具残躯了。】 读到后头,顾浅浅忍不住笑出了声,同其他人一般将信件还给李嬷嬷。 看向覃氏道:“侯夫人,这便是您说的,您的儿子才学好极了,是姜老先生万万舍不得丢弃的才子?” 覃氏听完人都懵了,齐子贤更是如遭雷击。 齐子贤忙是把几封信件,拿去自己看了看,每看一句话,脸色就白上一分,看着儿子的模样,覃氏也明白顾浅浅没说假话。 有些夫人觉得自己分明今日还什么都没吃,腹中却像是被撑了瓜一般,圆鼓鼓的。 秦国公夫人道:“原来是误会容氏了,从这些信件看,姜老先生是早就不想要这个学生了,反是容氏忍辱负重,一直默默规劝。” 顾浅浅嘲讽地看了容枝枝一眼:“容枝枝,这就是你把你祖母的死,都抛诸脑后,一心一意帮助的齐家人?” “你看你做了这么多,最终除了怀疑、污蔑、怨怼,还得到了什么?你值不值得啊!” 虞氏恼怒地掐了女儿一把。 就是要说嘴,也不该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说啊。 顾浅浅吃痛,不情不愿地闭嘴。 覃氏越听越是脚下踉跄,李嬷嬷也知道自己这是闯祸了,忙是扶着覃氏:“夫人……” 齐子贤一张脸也是又红又紫,活了十多年,未曾如此难堪过。 今日之后,自己在这个京城,再也抬不起头了! 覃氏知道自己做了蠢事,恼恨之下便看向容枝枝:“容氏!你安得什么心?你拿出这些信件,到底是想做什么?你是想害死我儿子吗?” 容枝枝一脸震惊:“婆母,儿媳就是怕这些信件传出去,生出事端,害了小叔,才叫朝夕赶紧回去烧了。” “方才儿媳不是也百般阻拦,叫您万万不要拿给夫人们看,可您偏是不听啊,还险些将儿媳推倒。” “儿媳还想问,您是不是与小叔有什么仇呢,儿媳都说了,就当是我的错,叫您万万莫要害了小叔,可您还是一意孤行!” 这些话提醒了覃氏,确实是她自己要公诸于众的。 夫人们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容枝枝的眼神也越发同情起来。 信件若是容枝枝拿出来的,她们自然会怀疑容枝枝不是好人,蓄意坏小叔名声,可偏是容氏百般阻拦,是覃氏非要公开啊! 容氏不是贤妇是什么?覃氏不是蠢妇又是什么? 容枝枝还含泪道:“我事事为小叔盘算,小叔年轻,误会我就算了,我不怪他,可婆母您也误会我,更不听我劝告,如此攸关小叔名声的事,您也不慎重一些再作为,儿媳真是心疼小叔。” 容枝枝这番话说完,齐子贤恼恨的眼神,也落到了覃氏的脸上。 是啊! 明明母亲可以让李嬷嬷先看看,再决定是否公开的,为什么要这般自信直接给众人呢? 回想今日种种,一直怕自己名声受损的,是容枝枝! 而一直在害自己的,是自己的母亲! 秦国公夫人不快地道:“难怪令公子一个男子,竟然这般不懂规矩。全是女宾的赏花宴,他也这样贸然闯入了,原是德行败坏,资质也为姜老先生瞧不上!” 今日其实也是有人,想顺道相看一下齐子贤的。 因着大齐不缺人丁,朝廷并不明令催促婚姻,贵族的父母们也想女儿在家多留两年,是以大齐贵族子女,大多十六七岁才成婚,但十三四便已经可以定亲了。 先前都还以为,齐子贤既是姜老先生的门生,前途不可限量。 今日一看…… 不提也罢。 宁国公夫人嫌恶地拿着扇子,挡了一下自己的面容,似是多看齐子贤一眼都会恶心。 不快地道:“难怪开口便是用娼馆这样的话,辱骂自己的嫂嫂了,眼下提他讲的那两个字,都是无端脏了我的嘴。” 众人开始议论: “世袭罔替的侯府,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家教。” “难怪有乾王妃这样宽厚的人做主,乾王府都能退了齐家的婚,想来也是看出来这一家的不堪,是一脉相承的。” “扑哧!先前乾王府的世子妃不是说了,都是因为覃氏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做了侯府的主母,自然只能闹出笑话了。” “日后这信阳侯府,我是不会再来了,脏了我的脚!” “可不是,我也走了,我儿就是娶城隍庙里头的女乞丐,也不能娶了覃氏教出来的女儿。” “那齐子贤也是嫁不得,他的嫂嫂这样为他打算,他问都不问清楚,也不听解释,便说这等话,足见是何等的狼心狗肺,哪堪托付!” 命妇们说着,摇着头赶紧起身走了,竟是连告辞都懒得同覃氏说,表明了不再来往的态度。 容枝枝看向覃氏,故作痛心道:“婆母,将小叔和小姑都害成这样,现在您满意了?明明这事我们私下商讨,还能有转圜的呀!” “上回在乾王府也是您沉不住气要退了小姑的婚事,今日又……可怜了小叔和小姑,年纪轻轻,竟是屡次被您所害!” 齐子贤丢了大脸不说,听命妇们的意思,自己以后的婚事也是难说了。 他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眼见自己前程没了,名声毁了,婚事都没着落了,而这都是母亲坚持要公开信件害的! 想到这里,他一怒之下竟是过去,一把将覃氏推倒:“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你除了会害我,叫我丢人,你还会做什么?” 覃氏冷不防地被好幺儿下了重手,头磕到了桌案上,一摸竟是一手的血! 第61章 齐家人打成一团 覃氏骇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血,一阵眼晕。 “夫人!”李嬷嬷吓了一跳,忙是扶起覃氏,呵斥边上的奴仆,“你还杵着做什么?快去叫府医啊!” 有些没走远的命妇,回头看了一眼,也是吓了一跳。 她们本以为如此便已经够乱了。 没想到沉默了许久的齐语嫣,竟是拿起边上的茶壶,便对着齐子贤砸了过去! “碰!”的一声,齐子贤的额头也被砸破了。 齐子贤本就在盛怒之下,还被人砸了,抹了一把流下来的血,森然道:“齐语嫣,你想死是不是!” 齐语嫣忍无可忍,冲上去便与齐子贤厮打在一起:“你才想死!都怪你!你何时来闹不好,你偏要这个时候来闹!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姐弟两个打起来,不多时齐语嫣便是一脸青紫,齐子贤的额头被砸破不说,脸上还布满了齐语嫣的抓痕。 覃氏起先被扶起来的时候,还想拿出做母亲的架子,教训齐子贤这个不孝子一顿。 却不曾想,他们姐弟二人,打成这般。 她仓皇地道:“快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啊,住手!你们这些狗奴才,快将三姑娘和四公子拉开啊!”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齐语嫣的眼神,落到了她的身上,竟是顾不上齐子贤,生气地冲过去,也推了覃氏一把! 咬牙怒道:“都是你!两回都是你!我当真是你的女儿吗?你想害我一辈子是不是?你这个恶毒的死老太婆!” 刚站稳的覃氏,又摔了一屁股墩。 这回是摔了尾椎骨。 竟是比额头撞破还疼,覃氏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眼泪疼得哗哗地往下掉,凄然道:“造孽啊,疼死老身啦……” 容枝枝在边上瞧着,十分满意。 如此自私自利的一家人,就是要看他们为了利益打起来,才令人畅快,这样的鬼热闹,谁看谁高兴。 只杀人,是最低等的复仇。 她得让覃氏失去名誉、权力、金钱、家人、地位,众叛亲离,再似孤家寡人般,一无所有地凄惨死去。 让齐家人所有对不住她和祖母的人,皆失去他们最重视的东西。 那才开怀呢。 那才能真正告慰祖母的在天之灵!告慰她心中的恨! 容枝枝拿着帕子,擦了一下眼角,假意哭道:“天爷啊,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些个命妇看得大惊,何曾有谁见着世家子弟,对父母如此不孝啊? 齐子贤和齐语嫣的行为,真是追究起来,照着大齐律,都是要挨板子,甚至要黥面的! 覃氏咬牙切齿地看向容枝枝:“容氏,你还过来给老身止血……” 她到底是记起来,容枝枝是有几分医术在的,她素来是瞧不上,可这会儿府医还没到,额头的血流得叫覃氏心慌。 便忙是对容枝枝呼喝。 容枝枝哪会给她止血,她巴不得覃氏那脏血多留一些。 她蹙眉道:“李嬷嬷,快去叫府医来给婆母止血啊!我去替婆母送送客人们,唉,怎就闹成这般了呢?” 说完容枝枝带着朝夕头也不回地走了。 气得覃氏面如猪肝。 可那些命妇个个身份不低,即便她们嘴上说了不与信阳侯府来往了,覃氏却不能叫容枝枝送都不送,只能咬牙吞忍。 “长了见识”的命妇们,渐次与容枝枝告辞。 宁国公夫人走到门口,瞧着容枝枝道:“容氏,今日老身是为你来的,看着送帖子的是你的人,才过来观望一番。” “可如今看来,这侯府是真上不得台面!按理老身不该过问他人的家事,可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你一句,你为他家谋算再多,也得不到半分感激。” “你以后,还是多为自己盘算几分吧!” 容枝枝哪里不知道,宁国公夫人是为了自己好,便是温言道:“多谢夫人提点,枝枝受教了!” 宁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由婆子扶着走了,她很为容枝枝嫁到这样的人家可惜。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样钟灵毓秀的孩子,一辈子当真是毁在齐家人手中了。 虞氏和顾浅浅是最后走的。 容枝枝避开了容府的众人,多送了她们几步,对虞氏道:“夫人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虞氏看着容枝枝,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早夭的大女儿,红着眼眶道:“我很好,当年的事情你也不要总是放在心上了!” 顾浅浅不快地看了容枝枝一眼:“若是我姐姐看你如此,定是瞧不上你满心为齐家盘算的模样,真是没出息,你从前的烈性和骨气呢?” 容枝枝轻声道:“若是南栀还在,她定是明白我。不会疑我的为人,也不会疑我的用心。” 她与顾南栀是真正的知己,知己不会相疑,她一个眼神,南栀就会明白她想做什么。 顾浅浅眉心一皱:“你是说……” 容枝枝微微笑道:“我什么也不曾说。” 高门大户,哪里有多少蠢人?似齐家那样不长脑子的,都是极少数。 顾浅浅听懂了容枝枝的话,抿唇道:“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我,我旁的没有,私房钱还是有一些!” 容枝枝感动地道:“多谢你。” 顾浅浅:“我又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姐姐!” 顾浅浅气呼呼地转身去了,虞氏对着容枝枝点点头,也跟小女儿一起走了。 容枝枝在原地目送她们母女走远,这才敛下心绪。 接着冷笑一声,转身踏回了信阳侯府。 这会儿府上已是一团乱了。 覃氏也已经被人抬回来长寿苑,仆人们去请信阳侯和齐子赋回来。 覃氏一直在惨叫。 而齐语嫣和齐子贤站在她床头,两个人看着覃氏那狼狈的模样,都没半分内疚和自责之情。 反而眼神森然,满是恨意。 覃氏瞧着他们破口大骂:“我怎生得你们这样不孝的儿女?我做什么事情不是为了你们?你们竟然还对我动手!你们叫老身的心都在滴血!” 容枝枝进来之后,便虚伪地道:“你们这些奴才,怎不叫人也给三姑娘和四公子处理一下伤?” 那对愚蠢的兄妹,一听这话,便更是觉得容枝枝才是关心他们的人,而覃氏是害他们的人! 覃氏怒道:“容氏,今日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要办这场赏花宴,岂会闹出这档子事!语嫣这婚事既没说成,那赏花宴的一应开销,都由你来出!” 第62章 一人一个大耳刮子 容枝枝有时候,都有些佩服覃氏,已然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能惦记着赏花宴的那一千二百两银子! 怕当真是钻进了钱眼中,就是蠕动着也出不来了。 覃氏还接着道:“你休要又拿给语嫣的一百抬嫁妆说嘴,回回叫你拿钱,都拿此事出来堵我!” “今日这银子,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你若是真拿不出来,便回你娘家去要!我就不信堂堂太傅府,一千多两银子都给不出!” 容枝枝虽然早就知道覃氏不要脸,此刻也犹然讶异。 但凡要些脸面的人家,都知道用儿媳的嫁妆是丢人事。 覃氏算计自己的嫁妆不说,还要自己一个出嫁女,回娘家要钱,这等没羞没躁、没脸没皮的话,放眼整个京城,也是没几个高门贵妇说得出来的。 容枝枝不咸不淡地道:“婆母,今日到底是谁的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您要儿媳担责,儿媳是死也不认的!” 覃氏恨恨地道:“你认不认,也是你的错!” 话刚到这儿,信阳侯便青着脸进来了,问道:“好好的赏花宴,怎么又闹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子赋也是从官署被叫回来,皱着眉头,跟着父亲进来。 齐语嫣见着父亲,便是没忍住哭着告状:“父亲,都怪母亲和贤哥儿……” 接着,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讲了出来。 信阳侯的脸色越听越是难看。 覃氏忙是把责任,往容枝枝的身上推:“侯爷,这都是容氏的错!那姜老先生既然不要我们贤哥儿了,怎不早与我们说?若是早说,还能有这档子事吗?” 容枝枝一脸无奈:“婆母这话说得蹊跷,儿媳以为姜先生只是抱怨几句,哪里知道他老人家是真的不想要了?” 姜先生是何等聪明人?自己对他有恩,他又不知道她想和离的心思,便断然不会害她在夫家难做人,说出自己同意了叫对方不教齐子贤了。 所以齐子贤去了,都只是被关在外头,姜先生没把自己交代出来,如此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容枝枝还道:“贤哥儿好不容易开始用心读书,儿媳又哪里好与众人提姜先生的那些信,叫贤哥儿没脸,失了读书的信心?” 说起没脸这个事,齐子贤就来气! 指着覃氏道:“母亲,嫂嫂都知道,为我的名誉着想!你就半点都不为我想!都是你,我如今真是名声扫地了,整个京城都知道我没学问,遭了姜先生嫌弃,你高兴了?” 覃氏咬牙:“当真只怪我吗?那会儿不也是你自己,一口认定了是你嫂嫂害你,我才顺着你说的?” 齐子贤面皮一抽,也有些心虚。 可自私的人,但凡有什么错处,都是在他人身上找原因的。 他便是道:“我冒犯了嫂嫂,您作为长辈,不是应当阻拦我吗?怎么不但不阻拦,还跟着我闹呢?我如此莽撞,都是因为你没教好我!” 覃氏瞪大眼,一时半会儿的,竟是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自己的好幺儿。 容枝枝眼底都是冷笑。 齐子贤如今最大的“优势”,便是读了两天书,满肚子的歪理,也当是让覃氏自己听一听好儿子胡扯的能耐。 齐语嫣哭着闹起来:“我都婚事啊,我好好的婚事又没了,分明只要我今日在宴会上,作诗一首,便能找回名誉,现下好了!齐子贤,你这个混账!都怪你!” 齐子贤不以为然地道:“你一个女子,口中怎都是这些不知廉耻的恨嫁的话?婚事罢了,今日说不成,难道明日不能再说?有什么好哭闹的?” 他一句话讲完,信阳侯一个大耳刮子,将他煽倒在地:“你这个混账东西!擅闯女宾席面,当众对你母亲动手,毁了你姐姐的婚事,你还敢大言不惭!” 齐子贤的脸登时就肿了。 容枝枝听着信阳侯的话,只觉得想笑,齐子贤只做了这些错事吗?他还当众辱骂自己这个嫂嫂,用了十分下作的词汇。 可信阳侯教训齐子贤的时候,是只字不提。 无他,不过就是自己这个儿媳被如何折辱,信阳侯并不在乎罢了。 不过,她如今也不需信阳侯在乎,信阳侯眼下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件下场不会好的工具罢了。 覃氏看着儿子被打,心疼得紧,可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止住血的额头,她艰难地压抑着这份心疼。 齐语嫣:“父亲,都是他,打死他……” 话没说完,信阳侯一个耳刮子,也打在了她的脸上:“你也是个没长脑子的混账!那些夫人都还没走远,你便与你弟弟动手,还推你母亲,你自己的名声不要了?” 齐语嫣的脸也肿了一片:“我……” 覃氏:“侯爷……” “啪!”的一声! 所有人都蒙了,因为信阳侯最后这一耳光,竟是当着府上众人的面,打在了覃氏脸上! 覃氏嫁给信阳侯这么多年,这是第一回挨打。 她难以置信地道:“侯爷!” 信阳侯:“你可知你今年几岁了?还能糊涂成这样?如此不稳重!” 容枝枝从旁火上浇油:“是啊,婆母,我那会儿都恨不能哭着求你了,与你说了会害死贤哥儿的,我甚至主动说都是我的错,可您还是不依不饶,非要公开信件害贤哥儿……” 覃氏感觉容氏这个小贱人,就是在挑拨离间。 信阳侯也果真听得火直冒,本来当着孩子们的面打了妻子,他冷静下来之后,还有些后悔。 可现下听容枝枝说完,他就是吃了覃氏的心都有了,何况是一巴掌? 他指着覃氏的鼻子道:“你这段时日,叫我齐家丢的脸还不够多吗?眼下儿子和女儿都被你所害,信阳侯府也因为你声明扫地,你倒是说说看,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覃氏只觉得自己委屈死了:“妾身……” 容枝枝叹气:“是啊婆母,那些夫人们都说,因为你上不得台面,养的孩子个个糊涂,这信阳侯府她们再也不来了!日后世子和小叔的前程,府上未婚子女的婚事,都可怎么办啊!” 覃氏生气地道:“容氏,你给我住口!” 她看得出来,信阳侯额角的青筋,正在往外跳,容枝枝若是再不闭嘴,自己怕是又要挨一掌。 齐子赋为了令母亲脱困,竟是看向容枝枝:“枝枝,今日你没掌控好一切,也没安抚好诸位夫人,也是有责任的,还不快替母亲给父亲认错!” 说着,他安抚的眼神去看容枝枝。 他哪里会不知道这事儿不是容枝枝的错,都是弟弟莽撞,母亲糊涂,可总不能叫母亲一个长辈,一直被父亲问责吧? 枝枝既是自己的妻子,就该为母亲承担几分,自己这个夫君,事后会好好安慰她的! 第63章 容枝枝,你故意的! 然而,齐子赋瞧了容枝枝半晌,容枝枝还是对他的眼神,不闻不问也不看,就像忽然失明又失聪了一般。 齐子赋皱眉,着急地提醒道:“枝枝……” 容枝枝眼神都不往那边看。 只淡声道:“世子,今日该拦的我拦了,该劝的我也劝了。婆母到底是长辈,她偏要做什么,我也是没法子。” “这件事情世子不管上哪儿去说理,说破天我也没什么问题。我既然没有做错什么,自然是不会认错的,世子不必一直唤我。” 齐子赋心里一堵,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每次对枝枝有点要求,她从来就没有简单干脆的顺着自己一回。 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是半分不给自己这个夫君脸。 这叫齐子赋的心里,满是怒气,不快地道:“你是母亲的儿媳,不管是不是你错了,替母亲认下又如何了?你便是半点孝心都没有吗?” 容枝枝终于瞧了他一眼:“世子还是婆母的亲生儿子,世子这样有孝心,又这样爱认错,那你怎不替婆母认错,却来逼迫我?” 齐子赋又被噎住:“你……” 又是这样! 从他回来大齐,在枝枝跟前,便是没有顺心过,不是被她噎得心梗,就是走在被她噎得心梗的路途中。 信阳侯本就心烦,还瞧见他们两个吵架,更是恼火。 不悦的眼神看向容枝枝,刚要发火。 容枝枝便假意擦着眼角,开始了下一步计划:“出了这样的事,我本是在心里盘算着后头怎么办,姜先生不愿意教,我便看能不能求姜先生帮忙介绍别的先生。” “小姑在京城的婚事不好谈了,便瞧瞧外地的贵族能不能谈,有些当地的大族,小姑若是嫁过去,也是不会比在京城差。” “眼下被世子这样一说,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好好好,都是我多嘴多事,平白操心这些。好是半分落不着,没错却硬要说是我的!” 她这样一说,信阳侯哪里还会骂她。 如今家里的名声成了这样,子赋的前程也是毁了大半,自己手里也没个实权,看似富贵闲人,实则总是被人瞧不起。 作为容太傅嫡长女的儿媳,如今也是唯一能帮衬这个家里几分的人了。 信阳侯立刻作出了决断:“枝枝,你也莫要生气了,都是子赋糊涂!子赋,还不过来给你夫人认个错!” 容枝枝一点都没为信阳侯的“明事理”感激,她心里很明白,一切不过就是因为自己的空口许诺,许到了信阳侯心里。 有利益的时候,她就是那个值得被道歉的好儿媳。 不能为这个家提供利益的时候,以信阳侯方才打其他人的架势来看,打自己一耳光也不是不可能的。 齐子赋面色一僵,犟嘴道:“父亲,妻以夫为天,哪里有我这个做丈夫的,给枝枝道歉的道理?” 齐子贤却是立刻道:“兄长你说什么呢?你错了就应当给嫂嫂道歉,世上的事,都逃不出一个理字,夫妻之间也是要讲理的!” 嫂嫂都说了,要给自己找别的先生,自己自然是要站在容枝枝这边了。 容枝枝看着齐子贤的表现,意料之中地勾唇,若不是因为自己这番话,是对齐子贤有利的,这人只会比他兄长更坚持女子应当以夫为天。 上次齐子贤说的那些叫她牺牲自己,举拖齐子赋的话,还犹言在耳呢。 信阳侯黑着脸看向齐子赋:“你听见了没有?你弟弟都比你明事理!还不快道歉,不要逼我也扇你!” 齐子赋再是如何,对自己的父亲,也是发自内心敬畏的。 见父亲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不情不愿地对着容枝枝,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好,是我说错了话!容枝枝,逼着自己的夫君都给你道歉,你真是能耐,可以了吧?” 话音落下,齐子赋不止没感受到容枝枝的惊惶和自省,还瞧见了她眼底的讥诮。 他只觉得这个地方,自己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气得一拂袖,转身就走了。 见着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齐子赋作为世子,竟是因为这点小事,便负气而走。 这令信阳侯捂着自己的心口,把脸气得一片通红:“瞧瞧他这没半分担当和轻重缓急的样子,这就是我信阳侯的世子!真是造孽!” 齐子赋如此,比覃氏今日犯的事情,更叫信阳侯难受,齐子赋毕竟是府上的世子,是这个家族的未来。 他难免想着,如果自己的庶长子还活着…… 容枝枝温声道:“公爹,这些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我回头再好好想想办法,只是婆母先前还要我出今日赏花宴的一千二百两银子,让我回容家去要,这……父亲怕是会气死!” 信阳侯听完,气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便是他也是没想到,覃氏能说出这话来的,叫儿媳拿钱,信阳侯不觉得是多大的问题,毕竟都是一家人。 可回娘家去要,自己日后怕是要学那些矜持含蓄的妇人一般,戴上面巾才能出门了! 他扭头看向覃氏:“是你说的?” 覃氏:“……不,不是妾身!侯爷,妾身就是同枝枝开个玩笑罢了!” 她心里真是恨毒了容枝枝,这个小贱人少说几句话是会死吗?好不容易侯爷没将那瘆人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了,容枝枝竟是又害她! 信阳侯黑沉着脸:“玩笑?你觉得很好笑吗?” 齐子贤也立刻指责自己的母亲:“是啊,母亲,你也太不应当了!嫂嫂一心一意为了我们家好,你却这样对她,你还有没有人性?” 覃氏脸都青了。 明明那会儿自己叫容枝枝拿银子,小儿子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覃氏看得出来,那眼神也是支持的,如今只是一个找新先生的事儿,便是将他收买成这般。 见着丈夫和儿子都不站在自己这边,覃氏抬眼之间,还对上了容枝枝好整以暇,嘲讽地看着她的神情。 覃氏气疯了,当即便是稳不住了:“容枝枝,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故意挑拨家里的关系,让众人都站在你那边,为难老身!” 容枝枝对着她悚然一笑,一副“没错啊,你猜对了”的模样。 吓得覃氏脚心发寒。 可当其他人的眼神看过去,容枝枝便是一脸惊愕,捂着心口道:“婆母,你怎这样想我?我做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难道,为小叔和小姑想,便是故意与您作对吗?” “您莫不是因为他们今日对您动手了,心里委实是不快,已是不将他们当作子女了,才说这般话?” 覃氏见她这样变脸,还这样演戏,咬牙道:“胡言!容枝枝,你这个贱妇,你装这副样子骗谁呢?” “我告诉你,你骗不过老身!你以为侯爷他们当真会相信你吗?他们是不会的,他们是我的亲人,你是个什么东西!” 覃氏很快就知道,容枝枝是个什么东西了。 因为…… 第64章 把覃氏打成八戒 怒极之下的信阳侯,转身又给了覃氏一个大耳刮子。 便是生生地将覃氏的两边脸都打对称了,肿得似百年前,一位先人写的一本游记里头的八戒一般。 覃氏捂着自己的脸,凄然道:“侯爷!” 她哪里会知道,方才在众人的眼里,容枝枝是一副楚楚可怜,尽心尽力为家人着想的贤妇模样。 而她自己拼命嘶吼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疯子。 一个想叫这个家全完蛋的疯婆子! 容枝枝眼下还看似求情,实则挑拨道:“公爹!您可莫要再打婆母了!就算婆母记恨小叔和小姑,也讨厌我,可她到底是我们的长辈啊!” 不求情还好,一求情信阳侯更生气了。 他怒道:“长辈?你看她还有半点长辈的样子吗?便是一个疯妇也不过如此!你将她当作长辈,她可有半分将你们放在心上?” “子贤和语嫣今日都是被她所害,你也没有招她惹她,她还冲着你发疯!” 覃氏委屈地道:“侯爷,不是的,当真是她方才对着我……” 信阳侯生气地看着她:“你还敢狡辩?难怪外头都说你上不得台面!你这段时日,就给我在自己的院子里头好好反省,无事莫要再出去丢人现眼了。你若是再这般,我就要休妻了!” 覃氏吓得脸都白了。 好不容易熬了一辈子,稳稳当当地当着侯夫人,到了这个年纪,没想到人到中老年,信阳侯能说出休妻二字! 见着覃氏终于不说话了,信阳侯也知道,自己是震慑住对方了。 冷哼了一声,又沉着脸看向容枝枝:“枝枝,家里后头的事情,就指望你了!” 容枝枝:“儿媳会尽心的。” 尽心地骗骗他们全家,叫他们都以为自己还会为他们谋算,然后实施自己真正的计划。 最后,信阳侯看向齐语嫣姐弟:“你们两个没半分规矩的混账东西,都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三日!” 两人见父亲都已经说到休妻了,心慌无比,忙是道:“是,父亲息怒,我们会反省的!” 若是父亲真的休妻,他们嫡子和嫡女的身份,就会变得十分尴尬。 虽然按照律法,即便休妻了,他们也还是嫡出身份,可外头难免会有说话难听的人,骂他们小娘养的,这怎么能行? 信阳侯冷哼:“滚去跪着!” 发了一通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威风之后,他什么事儿也不管,尽数地甩给容枝枝,便甩袖离开了。 齐语嫣兄妹二人,应了一声“是!” 赶紧起身去了。 离开之前,齐语嫣看向容枝枝,唇瓣阖动了一下。 她倒是也期待容枝枝能再给自己说一门好亲事,可是要离开最繁华的京城,总归是有些不愿的,便是犹豫住了,是以她最终也没出声。 而齐语嫣不知道,她的表现,也在容枝枝的意料之内。 他们都离开了之后。 这屋子里头,便只剩下覃氏主仆,还有容枝枝主仆了。 覃氏看着容枝枝,咬牙切齿地怒道:“容枝枝,你这个贱人!现下这一切,你满意了?” 本以为容枝枝还要与她装一番。 没想到容枝枝装都不装,便是上下打量了覃氏几眼:“说实话,我还不是很满意!” “齐子贤和齐语嫣一人推你一把,竟也只摔出来这么点伤,看来指望他们什么都指望不上,真是两个废物,做什么都不行,难怪都是你生的!” 这家人动不动就拿些话恶心自己,怎么了? 是以为恶心人的话,自己是不会说吗? 对一个母亲而言,最残酷的事情,其实便是折辱他们的孩子,这往往比骂她们本人,更叫她们难受。 自然了,像是王氏那样不疼自己的母亲,便是极少数的例外。 覃氏却是爱自己的孩子的。 果然,覃氏听得气得剧烈地咳嗽起来,便是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容枝枝,你……” 李嬷嬷也是道:“世子夫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些话说出去,外头怎么想你?” 容枝枝讥讽地笑了一声:“外头怎么想我?外头只看见了,我祖母新丧,还被逼着在赏花宴上,站在婆母身后伺候。” “外头只知道,我祖母被齐家人气死,我还在呕心沥血为齐语嫣盘算婚事,绝不是娘家的好女儿,却是齐家的好儿媳。” “莫说是外头了,就是这个家里的其他人,也都知道,我还是会为众人盘算的,且对我深信不疑。” “眼下,就是你们这个院子里的人出去说我什么,还有谁相信呢?莫说外人了,就是覃氏你的枕边人,都不相信你呢,方才你想告我的状,不止挨打了,你夫君还闹着想休妻来着!” “回头,我一定给公爹好好介绍几个适合续弦的人给他认识,如此覃氏你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她今日也算更明白信阳侯府一家人了,从前她呕心沥血,为他们付出一切的时候,信阳侯和齐子贤并不将她当回事。 可当她开始口蜜腹剑了,便是他们的好儿媳,好嫂嫂了。 都是一家不配旁人待他们有半点好的东西,全是蠢货。 覃氏听到这里,气得浑身都开始抽搐了:“容枝枝,你敢!” 她这一生在意什么?无非便是侯爷的爱重,儿女们的孝心,子女的前程,侯夫人的位置,侯府库房的银子。 可容枝枝今日每一步,都是在自己最看重的东西上踩踏。 容枝枝嘲讽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呢?这才哪儿到哪儿?覃氏,这你便气得不行了?” 不知这个贱妇,谋划气死自己的祖母的时候,想没想过会被报复。 李嬷嬷也是听得心乱如麻,因为她也知道,如今局面对夫人极是不利,方才侯爷那副样子她也是瞧见了。她们又都是夫人的奴才,哪怕她们去给夫人作证,怕也是没人会相信的。 李嬷嬷忙是道:“世子夫人,虽然不知道您对夫人有什么成见,但她到底是您的婆母!您不如就放下……” 容枝枝不客气地打断:“既然不知,你就闭嘴,轮得到你插话?” 连事情都不清楚,便随口要他人原谅,是哪门子的道理? 李婆子吓得住了口,只因为世子夫人今日,委实是有些吓人。 覃氏恐吓容枝枝:“你可知道,我若当真是被休了,你这个世子夫人的位置,坐不坐得稳还难说!” 她就不相信这个小贱人不害怕! 说破天,子赋也是自己的儿子,容氏是自己的儿媳,自己被休了,容枝枝还能落着好? 第65章 曼华值得最好的东西 然而覃氏失望了。 容枝枝只是轻蔑地看着她:“那就不劳你操心了!覃氏,你可一定要多活几天,若是如此简单就死了,我会觉得你太不经玩!” 说完,她便带着朝夕举步往外走。 覃氏气得咳出了血来,恨毒了她,扬声大骂道:“容枝枝,你这个小贱人,你给我站住!你竟敢这样对老身说话……来人,把她给老身拦住!老身今日非得打死她不可。” 她这样扬声一喊,有几名仆人进来。 容枝枝不以为意,淡声道:“覃氏你确定吗?眼下你可是被禁足了,府上的内务都是我说了算!” “以我世子夫人的身份,容家嫡长女的身份,哪个奴才敢动手打我?李嬷嬷你吗?还是花嬷嬷你?” 她冰冷的眸光扫过,两个嬷嬷竟是连与容枝枝对视都不敢。 若是陈嬷嬷和钱嬷嬷,以覃氏从前对她们的倚重,容枝枝倒是相信她们会护主,可覃氏身边不是已经没那两人伺候了么? 李嬷嬷忙是劝道:“夫人您消消气,若是叫侯爷知道,您下令打了世子夫人,怕是真的要休妻了……” 若是从前,她也是敢替夫人逞威动手的。 可今日侯爷对夫人的不满溢于言表,话里话外也十分倚重世子夫人,若当真还对世子夫人动了手,夫人会不会被休了不知道,李嬷嬷觉得自己是少不了被杖毙的。 覃氏听完脸色铁青,也知道自己惹了侯爷不快,哪里会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容枝枝的眼神,又放回了覃氏的身上:“看来奴才们是不敢了,那是覃氏你打算亲自动手吗?不过,你方才摔了尾椎骨,还爬得起来吗?” 覃氏愤怒地指着她:“你……” 容枝枝冷嗤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大步出去了。 没一个仆人敢拦。 覃氏咬牙怒骂自己院子里的奴才:“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叫你们办些事,你们都不动,你们就不怕被我杖毙了?” 在大齐,签了卖身死契的奴才,是可以任主子打杀的。 花嬷嬷忙是跪下道:“夫人,奴才们这也是为了您啊,您一时气头上,说打死世子夫人,可您真的想打死她吗?” 覃氏噎住,她不能,也不敢。 正如容枝枝所言,如今名声好的是容氏,名声差的是自己,自己出去说容氏对自己不敬,怕也没人相信。 这般情形下,要是当真打死了容氏,必是要赔命的。 更别说容枝枝对侯府还有用! 花嬷嬷接着道:“且奴才们若是对世子夫人动了手,叫侯爷知道,将我们都乱棍打死,您身边可是一个伺候的自己人都没了!” 李嬷嬷也应和道:“是啊夫人,您先消消火,世子夫人今日话虽然说的难听了些,但府上哥儿和姐儿们的事儿,还指着世子夫人呢,咱们且先忍一忍!” 覃氏咬牙怒道:“你瞧她那模样,是真的会为我儿盘算?” 李嬷嬷:“若是迟迟不盘算,侯爷也不会再倚重她不是?到时候这府上,不又是夫人您说了算了吗?” 覃氏觉得有理,捂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几口气:“行,老身先忍一忍这个小贱人!等她用处尽了,看老身如何收拾她!” 到时候她只要设计坏了容枝枝的名声,让外头的人都觉得,容枝枝本就该死,弄死这个贱人,不就顺理成章了? …… 容枝枝都带着朝夕,回到了兰苑。 朝夕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姑娘,今日真是畅快,奴婢还是第一回看见覃氏气成那样!倒是没想到,侯爷这个人,竟还有讲道理的时候。” 容枝枝乐了:“讲道理?他不过是觉得我有用罢了,若是真的讲道理,以齐子贤今日的作为,他会叫齐子贤给我道歉都不曾吗?” “你没察觉,今日看似我赢了,实则是我被他齐家人羞辱完,恶心完,信阳侯还满心理所当然,认为我该继续给他的儿女谋前程?” 齐子贤当众说她比娼馆的女人都能演,信阳侯都叫他给自己端茶认错,这是明事理的公公会有的作为? 朝夕登时冷静下来:“姑娘您说得也是!难怪奴婢那会儿觉得解气,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就是说不上问题所在。” 玉嬷嬷端来了红枣燕窝,递给了容枝枝:“姑娘趁热喝了!老奴听说,世子后头又去找春生发了脾气。” “得知春生并非没拦着齐子贤,反而是多次规劝之后,世子到底是消了气,没有处置春生!” “春生也是个懂事的,方才还偷偷溜过来说谢,他也是明白四公子的秉性,如何都是会去闹事的,他说亏得姑娘提醒他劝四公子几句,他才逃脱了责罚。” 容枝枝:“相辅相成罢了。” 她叫春生帮忙,看似劝齐子贤几句,实则点醒了齐子贤,若是要让自己名声扫地,今日闹事反而是最好的时机。 而春生劝了齐子贤许多话,齐家人便不会觉得春生对齐子贤有坏心,反而觉得他比齐子贤聪明多了,能帮衬提点公子。 最多便是觉得他劝不住人有些无能,责骂他两句罢了。 容枝枝提醒了一句:“以后叫春生少过来,免得被瞧见了,横生枝节,对他的安危不利。” 玉嬷嬷:“是,老奴会找机会让人提点他的,齐子贤也是不受激,听了春生的话便去闹事。” 容枝枝轻嗤:“我也是给过他机会了。” 春生的话,何曾又不是对齐子贤的劝告? 但凡齐子贤还有一丝善意,想给自己这个曾经帮过他不少的嫂嫂留几分颜面,私下处理这件事,齐子贤今日也不会声名扫地。 一切不过是恶果自招。 …… 那厢。 齐子赋憋了一肚子火气,去了玉曼华的院子,没好气地把今日的一切,都同玉曼华说了。 玉曼华忙是安慰道:“赋郎消消气,世子夫人她就是一时糊涂,忘了为世子您着想罢了。” 齐子赋握着玉曼华的手,叹气:“唉,她若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却看见了玉曼华手上的冻疮:“这是……” 玉曼华忙是一缩手,红着眼眶道:“赋郎,叫你看笑话了!先前与皇兄他们一起被鸿胪寺看管,冻成这样的!” “我瞧着世子夫人的那个暖手炉,当真好看,还用了一层皮毛围在外头,那样精致,我在昭国皇宫都没见过,若是我也能有一个那样的就好了!” 玉曼华说得也是实话,昭国远不如大齐繁华,许多大齐贵女们用的东西,昭国有时候瞧都没瞧过。 何况容枝枝品味高雅,许多东西还是她自己搭配的,自然是更好看一些。 齐子赋:“这有什么?一个暖手炉罢了,我过几日去给你要过来!” 曼华这么爱自己,她值得最好的东西。 第66章 叫我哥哥休了你 玉曼华:“这……这会不会不妥?妾身怕世子夫人不高兴。” 齐子赋蹙眉道:“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这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莫说是一个暖手炉了,你就是要住兰苑,她也该搬出来让给你!” 玉曼华忙是道:“那妾身可不敢,这话夫君莫要再说了,妾身不过是一个妾室,哪里配住世子夫人的院子?” 齐子赋听玉曼华这么一说,眼前反是亮了。 若是自己叫枝枝搬出兰苑,她必是能认清,这府上到底是谁说了算,日后哪里还敢总是叫自己难堪? 等他过两日再休沐,便去与枝枝说这事。 今日他还在生气呢,还是先晾她几日,她这样的做派,哪里有资格见自己这个夫君? 想着,他便是握着玉曼华的手:“莫要过虑,你可是公主,一个院子罢了,有什么不配的?我说你配,你就配。” 玉曼华一脸欣喜:“赋郎,你对我真好!” 齐子赋见她如此,心里更是高兴,曼华这样容易满足,这才是爱他的女人该有的样子,哪里像枝枝那般强硬! …… 一眨眼便过去了三四日。 朝夕给容枝枝端了茶过来:“姑娘,齐语嫣和齐子贤,昨夜都从祠堂回去了。” “两个人面色一片青灰,便似行将就木了一般,没半分生气,怕是要休息好几日才能缓过来。” “还有,覃氏一身是伤不说,听说前夜还落枕了,她整日里都疼得哼哼唧唧,怕也是夜不能寐。” 容枝枝眼底都是讥诮,她自己的气色,也并不算好,即便玉嬷嬷每日都端来补品,面上依旧还是有些苍白。 祖母去世之后,她夜夜梦魇,晚间都是靠着汤药才能勉强睡着。 知道齐家人也过得不好,她才算是放心了。 玉嬷嬷从外头进来,轻声道:“姑娘,乾王府的张嬷嬷来了,说是想见您!” 容枝枝迟疑了一瞬,可也知道这事儿是避不过。 便是开头道:“请她进来吧!” 玉嬷嬷:“是。” 不多时,张嬷嬷便跟着仆人,到了容枝枝的跟前:“老奴见过世子夫人!” 容枝枝:“嬷嬷客气了,您可是王妃身边倚重的人,今日亲自莅临,是我的荣幸。” 张嬷嬷得了脸,自是喜笑颜开:“世子夫人太抬举了,老奴不过就是个奴才罢了!” 话说完,她便四下看了看。 容枝枝明白她的意思,温声道:“张嬷嬷有话直说便是,眼下这里,都是我信得过的人。” 张嬷嬷松了一口气:“那老奴就直言了,王妃她老人家先前与您说的事,未知您考虑得如何了?” “您一直在齐家没走,王妃心急如焚,日日念叨着,这才遣了老奴过来问问,看看能否得个准话。” 张嬷嬷觉着,嫁给乾王妃嫡长孙,这是多少的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儿。 容枝枝断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却不曾想,容枝枝正色道:“便请张嬷嬷替我回了王妃,说容枝枝才疏形漏,不敢高攀。” 张嬷嬷愣了:“这……您不再想想吗?” 容枝枝淡声道:“我意已决,王妃的好意,我实在是心领了,劳烦嬷嬷您跑这一趟了。” 张嬷嬷眉头紧皱,开口道:“世子夫人您这样说,老奴也不便说什么了,只是还是请您再想想,今日您的话,老奴就当没听到,老奴过几日再来问。左右您还在孝期,此事也急不来。” 若是旁的姑娘,这样不识抬举,张嬷嬷怕是要生气。 她家大公子是何等身份? 容枝枝就算是头婚,嫁到王府也算是高攀,更别说是二婚了。 可是偏偏大公子是真的喜欢她,这几日心急如焚的,哪里是王妃,是大公子才是,想过来献殷勤,又怕坏了容氏的名声。 终日里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容枝枝起身道:“嬷嬷,问几遍都是一样的。枝枝福薄,实在是高攀不起!” 张嬷嬷也终是有些不快了:“那便祝世子夫人前程似锦吧。” 话音落下,便气呼呼地离开。 看着张嬷嬷走了,朝夕又是红了眼眶:“我可怜的姑娘,这明明是一桩更好的婚事……” 张嬷嬷在姑娘第一次拒绝的时候,甚至都说过几日再来问,足见看重。 都怪那谢氏容不下姑娘。 玉嬷嬷忙是摆摆手:“可别哭,整日里哭,才是平白沾染些晦气呢!你们还年轻,不懂。若是眼前的好事不顺,那只是因为此事还不够好,定是有更好的在后头。” 容枝枝不以为意。 什么婚事不婚事,好不好的,她皆不放在心上,目下无事比祖母的仇更重要。 张嬷嬷走了没多久。 齐语嫣便来了:“嫂嫂,我可进来了……” 容枝枝冲着仆人们点点头,便没人拦着她。 齐语嫣一脸惊喜地到了容枝枝跟前,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与齐语嫣同岁的覃娉婷。 覃娉婷是覃氏娘家兄长的女儿,可她兄长早逝,便只留下寡嫂和覃娉婷这一个女儿。 覃娉婷对容枝枝见礼:“见过表嫂,今日是来寻语嫣玩的,她刚好要过来找您,我便跟着一同过来了。” 朝夕白她一眼:“来了主家,也不先来拜见世子夫人,也不知是谁家的规矩!” 朝夕素来不喜欢覃娉婷,一个搅事精,瞧着对世子夫人的位置,还颇有些想法。 覃娉婷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忙是将求救的眼神看向齐语嫣。 然而齐语嫣这会儿,根本懒得理她,搓着自己的腰间的系带,紧张地道:“嫂嫂,你可是有什么好事,要与我说?” 容枝枝看她一眼,眉梢一挑:“什么好事?” 齐语嫣忙是道:“那张嬷嬷来的事儿啊!我知道,定是乾王妃舍不下这桩婚事,才叫张嬷嬷过来又问问你是不是?” “我就知道,二公子的心里定然是有我的,乾王妃心里中意的孙媳妇,也只有我!先前都是那谢氏自作主张!” “他们乾王府,也算是知道后悔了!嫂嫂你可不能轻易就重新答应许婚,你要帮我好好把把关,给他们家一点颜色瞧瞧才是!” 齐语嫣的自信,直接惊呆了朝夕。 容枝枝听完这些话,却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是瞌睡了便有人低枕头,想整人便有人递刀子。 她故意一脸冷淡地道:“乾王妃不过是叫我过去话家常罢了,并未提起小姑你。” 齐语嫣听完脸色一变:“怎么可能?张嬷嬷都亲自来请,能只是叫你话家常?” 覃娉婷忙是在边上挑拨:“表嫂,该不会是你不想语嫣表妹嫁的好,才故意骗我们,还赶走了张嬷嬷吧?” 齐语嫣一听,气得脸都青了:“容枝枝,是这样吗?” 若是从前,覃娉婷这样挑拨,容枝枝怕是十分头疼。 担心她这个没脑子的小姑,在挑拨下,做出什么有损齐家名誉的事。 可今日么…… 容枝枝淡淡地笑了笑:“我说不是找你的,便不是。” 覃娉婷:“表妹,表嫂说的恐怕是真的,你就别闹了!信不信也只能是如此,咱们总不能自己去乾王府问吧?表嫂不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吗?” 要是齐语嫣一个姑娘家,为了这样的事,真的闹着去问了,侯府岂不是丢尽脸面? 覃娉婷觉得,容枝枝一定会十分头疼。 齐语嫣听了这话,果真是道:“我有什么不能去乾王府问的?容枝枝,你等着!我这便去戳穿你的真面目,你竟是口蜜腹剑,这样在背后算计我,等我回来,定要叫我哥哥休了你!” 看着齐语嫣转身大步而去,容枝枝很是放心。 覃娉婷真是个好人!她不挑拨这几句,容枝枝还怕齐语嫣不去呢! 第67章 齐语嫣被扇聋了! 眼看着齐语嫣急匆匆地出去,容枝枝故作焦急地喊了一声:“小姑,你可千万别闹了,快回来啊!” 人却是都没离开椅子,没半分亲自拦人的意思。 而齐语嫣听见容枝枝的声音之后,走得更快了,像是生怕被什么拖住了自己的美好前程一般。 容枝枝叹了一口气:“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这一番表现,倒是把覃娉婷瞧傻了。 这容枝枝今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曾实打实起来阻拦,让齐语嫣没法出门?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便再私下与齐语嫣挑拨几句,如此齐语嫣不就狠狠记恨上容枝枝,对这个嫂嫂越发不满了吗? 她愣怔之间,容枝枝还抬眼看她:“表姑娘,你不是与语嫣一起来的吗?还不快去陪着她?” 覃娉婷心里一堵,听懂了这句逐客令。 她也是担心齐语嫣真的闹出事,到时候姑母知晓是自己挑拨的,责难自己,便忙是转身去拦齐语嫣去了。 然而这个时候的齐语嫣,哪里是她拦得住的? 她们表姐妹离开之后。 朝夕看向容枝枝,问道:“姑娘,您这是何意?当真让她去乾王府闹啊?” 容枝枝品了一口茶,淡淡道:“她想去便去,谢氏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不想要我做儿媳的时候,说的话都那般难听,那你试想,齐语嫣素来是谢氏瞧不上的,谢氏能与她说什么好听的?” 朝夕眼前一亮:“姑娘是打算让齐语嫣去自找羞辱?” 容枝枝:“是极。覃娉婷既然爱挑拨,就让她挑拨一个够,左右坏的是她表妹的名声,气的是她姑母,同我有什么干系?” 这种都不必自己费心,便送上门的叫齐家倒霉的事,容枝枝哪里会不喜欢? 朝夕抚掌道:“一会儿覃氏知晓女儿又出去丢人了,怕是要气坏!上回她便生生被您气得咳血,加上一直身体不好,还摔了两跤,今日再被气一回,那身体只怕是越发亏空。” 年轻人都经不住几回这样的折腾,何况是覃氏这样的老东西了? 容枝枝语气不疾不徐:“且等着吧,说不定还有惊喜呢。她闹得差不多了,该丢的人都丢完了,便遣人去找信阳侯禀报,说她去闹事了,我拦不住。” 朝夕满怀期待地应下,忙是遣了一个丫鬟,出去打探消息了。 没过多久。 朝夕忍着笑回来禀报:“姑娘,这真是天大的热闹!” 原来齐语嫣匆忙去了乾王府。 覃娉婷着急地一路上跟着,亲自阻拦她,但齐语嫣便是打定了主意,想要揭穿容枝枝的真面目。 根本听不进覃娉婷的任何话。 一路到了乾王府,倒也是运气好,刚好遇见从外头回来的谢氏。 齐语嫣上去见了礼,便忍不住问:“世子妃,今日府上的张嬷嬷去了一趟信阳侯府,可是为了提二公子与我重续婚约的事?” 在她看来,乾王府是不该舍弃自己这样的好姑娘的。 二公子与自己也有数面之缘,却没有反对过婚事,他心里一定记挂着自己。 定是容枝枝那个贱人,看不得自己好,嫉妒自己,才骗自己! 谢氏厌恶地皱眉,哪怕当真是要重续婚约,此事又哪里该是齐语嫣一个姑娘家,该自己上门问的? 她不客气地骂道:“哪里来的不知羞耻的东西?我儿娶阿猫阿狗,都不会娶你!还重续婚约?当真将你自己当盘菜了不成?真是笑话!” 门口来往的,还有一些路人在驻足看热闹。 谢氏是半分面子没给齐语嫣留。 齐语嫣脸色一白:“世子妃,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 谢氏:“没半点误会,只要你还是覃氏的女儿一日,你便不可能嫁给我儿子!我对你那个母亲,是深恶痛绝,半分都瞧不上。” 她还是记得自己答应过容枝枝什么,依旧是把责任推给覃氏。 谢氏说完,便举步往王府走。 谁知道齐语嫣竟是狠下心来,当场拿出自己的手帕,咬破了手指:“世子妃,我这就写下血书,与我母亲断绝关系!” 便是谢氏活了这许多年,见多识广,也是没想到齐语嫣会有这样的路数。 覃娉婷也吓了一跳,她虽然一直挑拨离间,可她真正憎恶的人只有容枝枝啊,她还是想在姑母和齐语嫣面前做个好人的,这样才好嫁给表兄的。 若是齐语嫣把事情闹成那样,回头姑母知道自己说过的话,不骂死自己才怪。 她赶紧开口:“语嫣,莫要冲动!姑母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齐语嫣断然道:“我没有这样的母亲!” 到底是个娇滴滴地姑娘,用手上的鲜血在帕子上写字,疼得她面容扭曲,字也是歪歪斜斜,才终于是写好了。 扬声道:“诸位可为我做个见证,我今日便与那覃氏断绝母女关系,她再也不是我的母亲了!” “世子妃,您看!这是我写的血书,我若是再叫覃氏一声母亲,便叫我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谢氏当真是蒙住了。 见过没脑子的,没见过如此没脑子的,谁家好端端的姑娘,会为了一桩婚事,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要? 齐语嫣眼巴巴地望着谢氏,道:“世子妃,我已是做到这样的程度,足以证明我的诚意了,那我们两家的婚事……” 谢氏回过神来,看她的眼神,更是轻蔑了。 冷嗤道:“百善以孝为先,似你这般孝道都没有的人,我们可不敢要!先前还觉得因为覃氏看轻你,是不是有些过了。” “如今看来,如何都是不为过的,你果真是个没良心的!关门,日后她再来,也不必报我。” 仆人们:“是!” 齐语嫣难以置信,凄然道:“世子妃……” 按理说,自己有了这样的诚意,世子妃不是该发自真心地接纳自己吗?为何…… 这会儿,门口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嗤笑起来: “第一回看到这样不要脸的,求着上门要嫁人,还不惜与自己的母亲断绝关系。” “难怪王府不要她了,便是我们这样平民人家,也是不敢要的。”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瞧见,笑死人了……” 齐语嫣听着这些议论,也知道自己今日不止目的未成,还丢尽了脸面。 她不甘心地在门口哭闹了好半晌,可王府的门也没再打开。 倒是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她愤然道:“世子妃,谢氏!你出来啊,你出来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真的讨厌我母亲,还是讨厌我?” “我为了你连我母亲都不要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你瞧不见我对你儿子的真心吗?旁人为的都是你家的权势,只有我是为了爱!” “你知道真心有多可贵吗?虽然我是高攀了你们家,可我这颗心是无价之宝!你半点都不珍惜,你是会后悔的!” 她哭得正是起劲。 便看见了信阳侯铁青着脸策马而来! 看着父亲的模样,齐语嫣终于有些慌了:“父亲……” 信阳侯根本不与她说话,下了马背,狠狠一个耳光,把齐语嫣扇得摔出一段路,左边耳朵也出了血! 一阵嗡鸣之后,竟是听不到了! 第68章 暖手炉我拿去给曼华了 齐语嫣害怕得脸都白了,费了心思想听,却只能感受到左耳的剧痛,嗡鸣,慢慢的就连嗡鸣都没了,像是被棉花堵了一般,还伴有剧烈的头疼。 而信阳侯还在气头上。 见着周遭那些嘲讽笑话的百姓,更是一阵邪火直冲天灵盖,一马鞭将齐语嫣抽得痛嚎起来! 接着怒道:“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拖回侯府!” 奴才们:“是。” 朝夕与容枝枝禀报了这些消息,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侯爷将她拖到了长寿苑,把覃氏也骂了一顿,说都是她教的好女儿!” “覃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便又是挨了侯爷一掌,先前好不容易才消肿的脸,便是又肿了。” “后头覃氏知道,齐语嫣已是发了毒誓,写了血书要与她断绝关系,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倒也不再心疼女儿了!” “咱们侯爷也当真是个人才,那手怕是生来就是扇人巴掌的,他这几日都扇了多少回人了?” 容枝枝对这样的消息,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这样的一家子蠢货,收拾起来,比自己先前预想的还要轻松多了。 她轻嗤道:“旁人的母亲被外人羞辱了,总是会忍不住与母亲站在一边,一致对外。” “可齐语嫣竟是要与覃氏断绝关系,她对生她养她的母亲,尚且如此,先前对我忘恩负义,倒也确是她的本性了。” “今日她被打得那样的重,左耳出血,极有可能是耳中耳膜破裂、经络受损,若当真损伤得太狠起来,她的左耳便再也听不见了!” 看来,信阳侯那一巴掌,怕是将浑身的力气都使上了。 朝夕:“哈?先前只知道她被打的惨,还不知道会聋呢,奴婢这便叫人再去打听打听。” 容枝枝颔首。 很快朝夕就回来禀报:“姑娘,神了!齐语嫣回来之后,说耳朵疼得不行,好似听不见声音,还嚷着头疼,侯爷到叫府医去看了,您猜怎么着?” “流血的那只耳朵,府医也是束手无策,怕是真的聋了!” “侯爷本是说要拿马鞭再打她一顿的,可听见她左耳都聋了,许是有些内疚,便收了鞭子回他自己的院子了!” 容枝枝满意地道:“这便是意外的惊喜了。走吧,随我去一趟侯爷的院子!带上我日前,让你们收罗的外地公子们的画像。” 朝夕也不问姑娘拿画像做什么,她如今极是信赖姑娘。 便只是道:“好!姑娘,可要将这暖手炉拿着?” 容枝枝摇摇头:“不了。” 信阳侯这会儿正是气头上,若是瞧见自己还拿着暖手炉出现,便是知道齐家人倒霉的时候,自己还惬意得很。 如此可就不好骗了。 朝夕便将暖手炉,留在了桌面上。 …… 这会儿长寿苑,覃氏正是呼天抢地的哭,又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又是恨女儿无情无义,竟然真的在外头说要与自己断绝关系。 她的一颗心被反复撕扯:“冤孽啊!这真是冤孽!语嫣啊,你糊涂啊,你当真是好糊涂!” “这些年你的教养嬷嬷教给你的规矩,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啊!便是我都知晓,这样的事情不该去王府闹。” “你还要写血书发毒誓,难怪你父亲生气。你这真是气死……咳咳,气死老身了!” 李嬷嬷惊惶地道:“夫人……” 只因覃氏哭着说出这些话,又是气得咳出了血,连日来本就糟糕至极的气色,越发是难看了。 齐语嫣这会儿丢尽了脸面不说,耳朵还聋了一只。 另外一只耳朵,勉强听清楚了覃氏的话,她恼恨地道:“你还有脸说我!若不是因为你不得谢氏喜欢,怎会有如今的一切?” 覃氏:“你……” 她见着这个女儿,这样冥顽不灵,也是上了火气。 偏头瞧见了覃娉婷,问了一句:“娉婷,侯爷说你也是一并去的,你怎么不拦着你表妹?” 她一提起覃娉婷。 齐语嫣恨毒了眼神,便落到了覃娉婷的身上:“都是你!容枝枝都已经说了,张嬷嬷来府上不是为了说重续婚约的事!” “你偏要在边上挑拨,说容枝枝是看不得我好,故意瞒着我,就是不想我嫁去王府。” “我就是听了你的鬼话,才去闹的!你若是不说那些,我怎么会这般糊涂?” 齐语嫣这样的人,素来自私,但凡有什么责任,那都是旁人的。 此刻她哪里会想不起来,覃娉婷那会儿说的几句话? 见覃氏冰冷的眼神看过来,覃娉婷忙是道:“表妹,我当时也是为了你好啊!我只是担心容氏有坏心,才猜测了一番……” 齐语嫣愤恨地道:“你又不聪明,在那里胡猜什么?” 覃娉婷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像齐语嫣这样不识好赖,一煽动就会闹事的蠢货,有朝一日还能说自己不聪明了。 可这会儿,覃氏质疑的眼神,也落在覃娉婷的身上。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可是表妹,你去王府的路上,我不是也劝你莫要冲动了吗?” 齐语嫣:“若不是你挑拨,我哪里还需要你劝阻?覃娉婷,你就是看不得我好,你就是嫉妒我信阳侯府嫡女的身份是不是?” 覃娉婷忙是道:“没有的事!” 她当然是嫉妒的,祖父和父亲都去世得早,她不只没有仪仗,家中还一年比一年清贫,可齐语嫣作为自己的表妹,却是每日里穿金戴银。 明明她们是表姐妹,是一同长大的。 可她也并不曾想过要害齐语嫣啊,因为她还想着当世子夫人,做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如此侯府的富贵,便也有她的一份了! 齐语嫣这会儿哪里还相信她? 便是切齿道:“没有?我才不相信你没有!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哥哥有婚约,娶了容枝枝,后头又带回来玉曼华,你心里实在不爽快,想报复我们家!” 覃娉婷脸都白了:“没有,当真没有!姨母,您快帮我说说话啊,我哪里想过要害齐家?您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覃氏并不说话,不管侄女心里是怎么想的,眼下她也听懂了,就是因为侄女的挑拨,女儿才出事的。 往常再怎么疼爱侄女,也终究是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齐语嫣忍无可忍,拿起边上的烛台,便对着覃娉婷砸了过去:“你还敢狡辩!去死!都是你害我聋了一只耳朵,你给我去死!” 覃娉婷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疯,这一下便是砸到了覃娉婷的脸上。 覃娉婷娇嫩的脸蛋被划破,惨叫了一声:“啊……” …… 齐子赋听说了齐语嫣的事,怒气冲冲地回府,进了兰苑的门。 便生气地道:“容枝枝,你给我出来,你是怎么管家的?语嫣这样犯糊涂,你也不知道拦着她!” 玉嬷嬷出来道:“世子,世子夫人去侯爷那边了,不在院中。” 齐子赋一噎。 眼神落到了放在桌面上的暖手炉上,想到玉曼华日前与自己说的话。 他便将暖手炉拿走:“与世子夫人说一声,曼华的手生了冻疮,暖手炉我先拿去给曼华了!语嫣的事,我晚些时候再来与她算账!” 第69章 我去为嫂嫂拿回暖手炉! 玉嬷嬷眉心微动,但她到底比朝夕稳重些,作为奴才,即便不满,也不会轻易与主子叫嚣,若是惹得齐子赋要教训自己,便是平白给姑娘添堵。 便是没有说多重的话,只是道:“世子,这个暖手炉,世子夫人平日里很是喜欢。” 齐子赋:“那又如何?她的那点喜欢,难道还不及曼华腹中的孩子重要?” 说完也不再理会玉嬷嬷,大步去了。 玉嬷嬷顿了顿,瞧了朝雾一眼:“姑娘想来已经从侯爷那边出来了,你过去与姑娘说说此事。” 一个暖手炉,玉嬷嬷觉得并不是多了不得的事儿,姑娘其实也不缺。 可齐子赋的作为,却是平白叫人恶心。 朝雾:“是!” …… 此刻容枝枝确实是已经与朝夕一起,离开了信阳侯的书房。 瞧着四下无人,朝夕压低了声音道:“先前姑娘叫我们搜罗那些公子的画像,奴婢心里还奇怪呢。” “心想您怎么就真心实意地给那齐语嫣谋划婚事了,原来您就是等着齐语嫣犯错。” “好拿着那些东西,过来哭着同侯爷说两句,您确实是在认真做这件事了,好不容易整理完,已是准备好好让齐语嫣挑一挑,却不想她在这个节骨眼闹事。” “那么多百姓都瞧见了,想来也是传开了,这般就是您也无能为力了。如此侯爷便怪不到您身上了,还反是安慰了您几句。” 容枝枝淡淡道:“他们家既然喜欢伪善的人,那我自然不会叫他们失望。” 她把好人做了,好话说了。 好事却一件做不成。 却落了不少好呢,信阳侯竟反而远比从前信任她了,还说日后齐语嫣不听话的时候,自己这个嫂嫂可以教训她。 朝夕:“您先前是已经想好,齐语嫣今日会出错吗?” 容枝枝眼露嘲讽:“不是今日,也是明日后日,只要有覃娉婷在,想叫齐语嫣出错,太简单了。” 从前她是齐家的好媳妇,自是不会允许齐语嫣犯蠢连累侯府,是以总是多有规劝拦阻。 好在齐语嫣从前也听她的,只要她强势一些,齐语嫣都会服软。 大抵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嫂嫂不会真的害她,也正是因她肯听好话,容枝枝认为她识好歹,才将她放在心上。 可现在,她不愿强势拦阻了,也没叫仆人挡路,只是嘴上糊弄两句,等着她们表姐妹自行作死,岂不快哉? 正说着。 便见朝雾急急过来了,到了容枝枝跟前,便禀报道:“姑娘,方才……” 她很快地便将齐子赋做的事情,同容枝枝说了。 朝夕听完,气得小脸都青了,恨恨地咬着牙道:“姑娘,那可是您的东西,世子凭什么拿去给那个贱人?” 朝雾素来心思多一些,便是开口道:“姑娘,郎君们的心思一向简单,大多不爱惹麻烦,哪里会特意为了个暖手炉惹得家里翻天?” “按理说,玉姨娘没有暖手炉,世子就是心疼,也定是叫仆人备一个就是了,可偏要拿您的。” “奴婢猜想这其中,怕是玉姨娘说了些什么,不然世子是想不到这儿来的!” 朝夕听完更生气了,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这个玉姨娘,姑娘您不去招她,她却偏要惹到您跟前来。她与世子真是天作之合,两个贱东西!” 朝雾警告了一声:“朝夕!” 现下可不是在兰苑,虽然目下四面无人,但最好还是不要养成在外头说这种话的习惯,叫人听了去便是麻烦。 朝夕讪讪住了嘴。 容枝枝听了这些,倒也没觉得多意外,即便是那些人间清醒、对自己的夫君没半分期待的夫人们,也少有待见妾室的,便是这个原因。 许多妾室有了郎君的宠爱,便容易不安分,平白给人添堵。 她唇角勾起一丝冷意:“齐子赋此举,倒是给了我一步好棋,我自是要善加利用。” 接着她看了朝雾一眼:“去一趟四公子的院子,便说我打算明日就去为他找夫子,邀他过来商讨找谁。” 朝雾:“是!” 朝夕一头雾水地跟着容枝枝回了兰苑,这事儿又与四公子有什么相干? 见容枝枝回来,玉嬷嬷又禀报了消息:“姑娘,长寿苑那边打起来了,齐语嫣拿着烛台,将覃娉婷打破了相,府医说脸上是一定会留疤了。” 朝夕没忍住笑道:“还有这等好事呢?” 说起来,姑娘嫁到这齐家之后,那覃娉婷不知道来来回回,给姑娘找了多少事,过去的三年,家里一半的堵都是那个小贱人挑唆着添的。 如今可算是遭报应了。 玉嬷嬷:“可不是,覃娉婷这会儿,正在长寿苑哭闹呢,说要把齐语嫣送官,说要齐语嫣负责,覃氏怕又是好一阵头疼了。” 容枝枝颔首表示了解,心里又盘算了一番。 没多久,外头的仆人来禀报:“姑娘,四公子来了!” 容枝枝嘱咐了朝夕两句,才点点头,示意仆人们放他进来。 齐子贤的脸上还有齐语嫣日前抓出的痕迹,他不似齐语嫣脸被打青了,还能用胭脂遮挡,是以看起来,还颇有几分狼狈。 只是他心情却是极佳,神清气爽地进来的,便瞧见容枝枝坐在主位,拿着帕子擦着眼角,一副伤怀的模样。 齐子贤愣了:“这……嫂嫂,您这是怎么了?” 朝夕登时便按照姑娘的吩咐,开口说出了齐子赋的所作所为,接着替姑娘打抱不平道:“玉姨娘一个妾室,凭什么能抢主母的东西?世子这分明就是将我家姑娘的脸面,往地上踩!” 容枝枝一脸凄婉地道:“想来世子的心里,是半分都没有我,才为了一个妾室,这样辱我,小叔你先回去吧,我此刻心乱如麻,实在是没心思想正事了。” “既然你哥哥这样爱重玉姨娘,那定是因为玉姨娘样样都比我强,找夫子的事想来她也能帮你办妥,或许你去问问她吧!” 齐子贤忙是道:“这,嫂嫂,你听说我……” 容枝枝:“我不听!我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哪里有人家,主君是这样多次帮着妾室欺辱原配的,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说完,她捂着帕子,假意嗷嚎大哭起来,一副不管齐子贤有多少大道理,她作为一个伤心的无知妇人,也听不进去的模样。 齐子贤见只要自己开口,容枝枝就哭得更大声,便放弃了叫容枝枝为自己忍让的想法。 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保证道:“兄长实在是太糊涂了!嫂嫂你放心,我这就去帮你把暖手炉拿回来!” 容枝枝:“不行,他可是你兄长,你去要,哪里妥当……” 说完,她似是又伤心了,又开始哭。 齐子贤见这暖手炉不回来,容枝枝是缓不过来,便是道:“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嫂嫂你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那玉曼华能给自己办什么事?还不是都得指望容枝枝? 说完便往齐子赋的院子去了。 容枝枝登时就不哭也不闹了,瞧了玉嬷嬷一眼:“遣人看看吧,兄弟阋墙、手足相煎,也是一出能叫覃氏心碎的好热闹呢!” 第70章 齐子赋旧疾复发 朝夕这才明白了姑娘的想法,当即欢欣鼓舞:“姑娘,不愧是您!一个暖手炉,便能叫他们翻天!” 与齐子贤演了半晌,到底是口干舌燥的。 容枝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算什么,此事可不是你想的小打小闹,有好戏在后头呢!” 齐子贤近日里可冲动得很,与他兄长打一架,都是有可能的。 可齐子赋那个身体,如今可是经不住打架呢。 …… 却说齐子贤到了齐子赋的院子,竟是没找到人,一问奴才才知道,齐子赋是去了菊园,在玉曼华的住处。 齐子贤脸色更黑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是不是鬼迷心窍了,男子娶妻,难道不是为了帮助自己,举拖自己全族? 那玉曼华到底有什么用处,能闹得哥哥这般不给容枝枝脸面,坑害自己! 越想,他越是火大。 竟是直接都不等仆人禀报,直接便闯入了玉曼华的房中。 如此将那两人都吓了一跳。 齐子赋不快地道:“你疯了?这可是你曼华嫂嫂的房间,日前你闯了女宾席面不够,今日还闯你嫂嫂的房间?” 齐子贤心想明明就是你们两个害我前程,现下还敢教训我呢? 他半分面子没给自己的兄长:“玉姨娘一个妾,叫什么嫂嫂?” 玉曼华脸色一白,哪里会想到齐子贤与自己无冤无仇,上来一句话就是打自己的脸。 齐子赋咬牙:“这也不是你擅闯的理由!” 齐子贤没好气地道:“她不是有孕在身?我料想你们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白日宣淫,这才进来的!” 玉曼华听得脸更白了,捂着脸就开始哭了,齐子贤能说出这样的话,必是因为极不尊重她,心里看不起她。 齐子赋当然也品出味来了,黑着脸道:“不管怎么说,玉姨娘也是我的女人,由不得你这样羞辱!” 齐子贤:“一个妾罢了!妾是什么?在我大齐,妾不过就是玩物,只有哥哥你还将她宝贝得不行,当作真公主看待!” “行了,我不想与你说这些,嫂嫂的暖手炉呢?还不快些给我,我拿回去给嫂嫂!” 齐子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是容枝枝叫你来的?” 齐子贤脑子都没过,便开口道:“没有!我要来,嫂嫂还拦了我一句,说你是我兄长,我如此作为不妥,这才是贤妻该有的模样。” “哪里像哥哥你养着的这个狐狸精,为了一个暖手炉,都要在家里生出事端,害人害己!” 齐子贤其实并不在乎容枝枝和玉曼华,到底谁才是贤妻,他只在乎谁能够帮到自己,他就站在谁那边。 先前他已经有了姜先生,哥哥又立功了,他自是站在哥哥那边,叫容枝枝退让,因为就算得罪了容枝枝,哥哥以后也能帮自己。 可如今兄长惹恼了首辅大人,前程几乎是完了,自己的先生也没了,那自然又是有个太傅做父亲的容枝枝,更值得指望一些。 容太傅如今即便是在家丁忧,可陛下已经说了,保留其职,足见看重。 齐子贤年纪虽然小,但该有的钻营之道,是半分不少。 想着他的眼神,也落到了床头的那个暖手炉上,劈手便去抢。 齐子赋被挑战了作为兄长的威严,哪里还肯让他拿走,当即便伸手去拦:“这个暖手炉我既然已经拿来了,便是曼华的!” 齐子贤最擅长讲对自己行事有利的道理:“兄长,此物乃是嫂嫂私有,你没得嫂嫂的允许便拿走,如此不告而取,谓之窃!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就是玉姨娘的?” 齐子赋黑着脸不快地道:“齐子贤,我不想与你说这些!你立刻滚出去!” 齐子贤:“我偏不!兄长,你自己糊涂,为了一个狐狸精不要前程就罢了,你还要害我的前程?” “你就是为了我,把这东西还给嫂嫂又是如何了?找夫子的事情还指着她呢,你当真还是我的亲兄长吗?” 这话,便是叫齐子赋犹豫了一瞬。 可这会儿,玉曼华心里也是怨恨齐子贤得紧。 便是可怜兮兮地哭着挑拨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命贱,不配用姐姐的东西。夫君,你便是将东西交给小叔,让他还给世子夫人吧!” “莫要为了妾身,叫你们兄弟不合,你看如今,就连小叔也不尊重你这个兄长了!” 玉曼华的话,叫齐子赋面子上极过不去。 是啊,这小子是半点都不尊重自己了! 齐子赋:“够了!给你找夫子的事,我自会处理,你先回去!” 齐子贤见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齐子赋还是不让。 他便是半分情面也不留了,讥讽地道:“你处理什么?从前你就是个病秧子,躺在塌上,什么人脉都没有,如今回京了,你又闹出贬妻为妾的笑话,哪个大儒会给你面子来教我?” 这话齐子贤私下说,齐子赋或许还会有几分羞愧。 可对方当着玉曼华的面说,当着这么多仆人的面说,齐子赋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恼怒之下,他一个耳光便对着齐子贤打了过去:“你这个混账!” 齐子贤本就恼火,还挨了打,怒极之下,便与齐子赋扭打在一起:“你们两个今日害我,我都没打你,你还打我了?你是兄长了不起吗?” “你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区区六品官员罢了,得罪了首辅大人,你以为你还能升官?” “以后你即便袭爵,可升官保家族荣耀的事,都要靠我的,你清不清楚?不然你一个六品的侯爷,谁把你当回事?你还不知道敬着我,摆你那个长兄的谱!” 齐子赋听着这话,气得七窍生烟! 兄弟两个你一拳,我一拳,生生是将对方往死里打。 玉曼华也惊呆了。 这里的事,终于是传到了长寿苑,覃氏这会儿本就因着覃娉婷的脸,被娘家的嫂嫂缠着哭闹。 又听说了两个儿子,为了一个暖手炉,就打得不可开交。 呼了一声:“天爷啊!” 便吐了血晕了过去。 齐子贤虽然年纪小一些,可不似齐子赋那样,从前身体不好,底子亏空,所以与齐子赋打得有来有往。 最后齐子赋竟是因着大怒,又大动拳脚,令第一支天蚕莲残存的药效,消失得更快了一些。 猛地病发,一阵心梗后,晕了过去! 第71章 世子当是遭报应了吧 玉曼华吓了一跳:“赋郎……” 齐子贤却是半点没将齐子赋的情况,当作一回事,只以为对方晕过去,是因着自己神勇无比,武艺出众。 便是抱起容枝枝的暖手炉,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曼华赶紧道:“快,快去请府医!” …… 齐子贤回来之前,玉嬷嬷便已经将那边的情状,都说与容枝枝听了。 不多时,就听见了齐子贤的声音:“嫂嫂,你看我将什么给你带回来了。” 容枝枝嘴角微微一扯,看着物归原主的暖手炉,故作感动地道:“真是多亏小叔了,小叔果然明事理。” 朝夕忙是上去接过了暖手炉。 齐子贤一脸青紫,觑着容枝枝:“那……那早先嫂嫂说,给弟弟找新夫子的事……” 容枝枝:“你放心,我明日便亲自去一趟姜先生的府邸,求他老人家帮着引荐,不知小叔可有看好的夫子?” 齐子贤的眼睛亮晶晶的:“自是有了,我觉得徐德老先生,也是极好的。” 徐德与姜老先生,实则是至交好友,在大齐一样是广有贤名。 容枝枝立刻道:“好,我明日便去求一求姜老先生,但成与不成,我也不敢同小叔你保证,小叔想来也知道,徐老先生也是十分严格的。” 齐子贤开心坏了,忙是道:“好好好,那便有劳嫂嫂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徐老先生会不要自己入门。 以他的才学,徐老先生若是能得他这样的学生,想来是高兴都来不及,姜老先生不肯要自己,分明就是对方没有眼光。 既是如此,齐子贤也是不稀罕那个姓姜的老匹夫了。 话刚说到这儿。 秋熠便过来传话了:“世子夫人,四公子,侯爷叫你们去一趟世子的院子!” 齐子贤脸上的笑容,登时便僵硬了半分。 不敬兄长,与对方扭打在一起,到底也是个罪名,只希望父亲随便骂自己几句便罢了。 容枝枝故作惊讶地起身,明知故问:“公爹忽然叫我们去做什么?” 齐子贤小声道:“兄长晕倒了!” 容枝枝一脸紧张:“这……怎会如此啊,走,赶紧去瞧瞧!” 这会儿,信阳侯正在生大气。 容枝枝与齐子贤进屋的时候,便正好听见府医禀报:“侯爷,这……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的也诊断不出来。不过,不过……” 信阳侯:“不过什么?” 府医:“不过这个症状,有点儿像从前世子卧病在床的时候……” 信阳侯大骇:“什么?” 信阳侯正愁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撒,见齐子贤一进屋,当即便上去狠狠踹了他一脚:“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看看你将你兄长打成什么样了?” 齐子贤到底是年轻气盛,这几日心里又一直憋着火,眼下又挨了打。 当即便不服气地道:“父亲,您凭什么打我?府医都说了,兄长是旧病复发了,根本就不是我打的!” “再说了,先前在菊园,也是兄长先动手的,他一个做兄长的,对弟弟都这般不好,我为什么不能还手!” 玉曼华这会儿,便是开始哭了起来:“赋郎啊,你快醒醒!都是我不好,偏生我的手生了冻疮,你随手取来一个暖手炉,让世子夫人不高兴了,才闹出这些事……” 容枝枝哪里不知道,玉曼华这样哭泣的用意。 果然,信阳侯听完了玉曼华的哭诉,不高兴的眼神便落到了容枝枝的脸上,正要呵斥她为了这点小事,便闹得家宅不宁。 容枝枝便先对着玉曼华开了口:“你知道是你不好就好!府上什么样的暖手炉没有?” “一个妾室,偏要教唆郎君抢主母的东西,闹得家宅不宁,也不知道先昭国的皇后,是怎么教你的!” “小叔都是看不过眼了,才要去拿回来,我劝都劝不住。罢了,眼下说这些也是没用,朝夕,拿我的帖子,请义父过府来给世子瞧瞧!” 朝夕:“是,奴婢这就去。” 容枝枝口中的义父,自然就是唤容老太君义母的神医了。 这下,信阳侯哪里还敢骂她? 便是扭头就看向玉曼华,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真是个搅事精!” 齐子贤也是没忘记那会儿,自己是为何与兄长打起来的,应和道:“可不是搅事精吗?” “兄长本都犹豫了,想着他是不是做错了,要将暖手炉还我的,便与玉姨娘哭着挑拨了几句,气得兄长又与我吵起来,这才动了手。” 信阳侯听到这里,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动手又顾及对方腹中的孩子。 便是生气地道:“子赋将你带回来,真是家门不幸。上辱祖宗,下害族人!” 玉曼华给容枝枝招骂不成,还给自己招了一顿,面色便是青白交错。 她一生里听过的所有难听的话,加起来都没这几日在齐家听得多。 容枝枝也冷着脸道:“说来,圣旨下来至今,我还没有喝过玉姨娘的妾室茶。” “想来正是因此,玉姨娘才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唯恐家宅和睦。既是这般,明日一早,你便来我院中奉茶吧。” 玉曼华咬唇,一脸委屈。 而这会儿齐子赋还晕着,也没人帮她说话。 信阳侯还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便只能啜泣着道:“是,世子夫人息怒,我明儿一早便去!” 到了这会儿,她心里已然是颇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要那个暖手炉了。 她本想着容枝枝来大闹,气得齐子赋与她生分,如此自己便更得齐子赋的心意和信任。 她哪里会知道,来闹事的人会是齐子贤?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 信阳侯心急如焚,齐子贤也颇为紧张,不为别的,只是若是真的将齐子赋打出了一个好歹,对自己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玉曼华更是一直抹眼泪。 只有容枝枝面上焦急,长长的睫毛确是微微垂着,藏着眼底的幸灾乐祸。 终于,神医姗姗来迟。 信阳侯忙是出去迎接:“神医,快给小儿瞧瞧,他这到底是如何了?” 神医给齐子赋摸了一会儿脉,便已经明白,这是没用第二支天蚕莲的缘故,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哪里不会知道,以容枝枝的谨慎,不可能连这事都忘了。 想来这是不想给齐子赋治了。 他这才满意了,义母的死,他哪里会不生气、不想叫齐家人付出代价? 他只字不与信阳侯提少用了药的事,只道:“旧疾复发。” 信阳侯难以置信地道:“怎会复发?枝枝不是已经求药,给子赋治好了吗?” 神医冷笑了一声:“侯爷也知道,他这病是枝枝治好的。眼下又如此,世子应当是遭报应了吧!” 信阳侯:“……” 第72章 你去佛堂跪几日为我祈福 他面皮一抽,万是没想到神医这般不给面子,说话如此直接。 可眼下还求着对方救人,也不便动怒,便只好道:“还请神医一定救救小儿,他可是侯府的世子,是枝枝的夫君啊……” 神医拿出银针,不客气地将齐子赋扎醒。 还故意不收力,给他扎出许多血来。 看的信阳侯眉头紧皱,可他到底也不会医术,便也不清楚这血是不是非流不可,是以不敢多言。 而懂医术的府医在边上瞧着,更是不敢说话了,只以为神医这么扎,自有神医的道理。 齐子赋醒来之后。 便听见神医道:“休息一会儿,便能下床了。只是既是旧疾复发,日后会日渐衰弱,时而不时地发病,变成从前那样,甚至丧命。” 义父的话,自也在容枝枝的意料之中。 齐子赋第一次发病之后,后头就会越来越频繁,直到再也不能下床,本是三个月左右才会躺回去。 如今得益于他与齐子贤比划的这顿拳脚。 想来便就是这月余的事了。 若是再多动怒几回,或动手打架几回,怕是倒得更快。 齐子赋听完,觉得天都塌了:“怎……怎么会?好端端的,如何会复发?我不是已经好了吗?我不是痊愈了吗?” 容枝枝从旁假惺惺地抹着眼泪道:“许是上次,世子生气地与我说,宁可我没有将你治好,宁可一辈子不能下床,也不想承我的情。此话被老天听到了,这才复发!” 齐子赋一噎。 他自己说过什么,他自己都忘了,眼下容枝枝一提醒,他这才想起来。 神医听到这里,便是配合着冷笑了一声:“难怪会复发了,原是世子求仁得仁。” 枝枝竟是连这样忘恩负义的话都听过,神医都不敢想,若是义母知晓这些细节,会不会气得死后都不得安宁。 听了神医的嘲讽,齐子赋也是面如菜色。 容枝枝叹气,擦着眼睛:“世子厌恶我便罢了,怎能当真说那样的话,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当日便恐慌不已。不想神明真的听了去,日后这个侯府可怎么办哪……” 信阳侯脸都青了,瞪着齐子赋道:“你平常说得都是些什么混账话?有你这般许愿诅咒自己的蠢货吗?” 齐子赋隐约觉得,自己或许并不是因为“许愿”,被神明满足了。 可他又没别的法子解释自己这三年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倒下了! 他忙是看向神医,急急地问道:“神医,我还能治好吗?” 神医瞥他一眼,怼道:“治好做什么?世子先前不是都说了,很愿意一辈子卧床?” 齐子赋神色尴尬,都不敢往容枝枝那边看。 便是心虚地开口道:“这……我以后还要照顾枝枝,自然还是希望自己能好好的。” 神医冷笑:“照顾枝枝?你不欺负她就不错了。” 他也懒得与齐子赋再多说什么,怕自己说多了,反而给容枝枝惹麻烦,便是起了身,他的药童也背起了药箱。 接着看向信阳侯:“侯爷,世子中毒多年,本就难治。如今复发,我也是束手无策!” 容枝枝故作紧张地问道:“这……义父,您当真是没办法了吗?” 神医摇摇头:“没有,药石罔效!” 他说得也是实话,在齐子赋今年第一次发病之前,若是服用了第二支天蚕莲,也还是来得及的。 可这会儿已经发病了,来不及了。 是以神医也明白,枝枝是真的放弃齐子赋了,没想过再叫他好起来。 容枝枝又红了眼眶:“这可如何是好?可有什么办法,能叫世子的身体再撑一段时间?” 神医配合演戏道:“少动手,少生气便可。” 容枝枝:“这,唉……” 信阳侯父子本还有些怀疑,因为齐子赋对容枝枝不好,神医并未尽心,但见容枝枝这样仔细地问,便也放下了这些怀疑。 也是,子赋到底是容枝枝的夫君,她怎么会不盼着子赋好呢? 神医拱手道:“另请高明吧!告辞!” 容枝枝:“我送您出去。” 将神医一路送出了侯府,走出侯府数步,避开了府上的人。 神医这才欣慰地看着容枝枝:“你并不糊涂。” 他先前听说容枝枝回了信阳侯府,还在为他们家盘算,险些没气死。 这回过来,说是帮齐子赋看病,其实是想骂容枝枝一顿的。 好在他先诊了脉,这才没有误会容枝枝。 倒也是了,枝枝的医术外人不清楚,他却知道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若当真是想救齐子赋,哪里会叫自己过来?她自己便处理了。 容枝枝眼底都是寒芒:“这样的血仇,谁能糊涂得起来!我这颗心,如今就是拿开水烫,都是软不下来的。” 神医安慰了一句:“莫要太苦着自己,义母希望你过得好。” 容枝枝:“义父放心,日后苦的只有对不住我的人。重我者,护之。负我者,损之。而害我者,我必为他们超生!” 神医在心里叹气,从前明明是个再听话不过的小姑娘。 他轻声道:“以后要我配合演戏,尽管下帖子,你放心,义父与你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容枝枝难得露出了笑:“不正是因为相信义父与我的默契,今日才什么都没与您串通,便叫您来了吗?” 神医点点头,又想起来什么:“对了,你与首辅,是否有些交情?” 容枝枝一愣:“义父为何这样问?” 神医道:“日前有一家权贵,偏要叫我上门救人,我问了问,知晓不过是点小病,随便一个大夫便能看好。” “我便不愿意去,可对方想权势相逼。正要动手,是首辅大人身边的乘风出面,为我解围了。” “后头我问乘风,相爷为何出手,乘风说因为我与相爷的一名故人有交谊。可我素来孤僻,在京城有交谊的人,也没几个。” 容枝枝听罢,明白自己这是欠了沈砚书一个人情。 便只是点点头:“此事义父不必挂心,后头交给我便是。” 神医:“好。” 目送神医走远后,容枝枝心绪复杂,这位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到底是在想什么? 难道是报恩吗? 想不明白,也不再想,转身回齐子赋的院中。 还没进门,就听见信阳侯在骂齐子赋和玉曼华:“你们一天到晚,便就知道害人害己!侯府的暖手炉不够多吗?” “枝枝的暖手炉是抹了胭脂,格外妩媚动人一些,还是涂了香料,能熏得你们快活似神仙?才叫你们两个没脑子的东西非要抢去!” “你身为侯府的世子,被一个妾室教唆着屡屡无事生非就罢了,平日里还连自己都要咒。眼下好了,连神医都说没法子,你高兴了?” 齐子赋灰头土脸,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能好,内心也无比焦虑。 眼见容枝枝回来,他心思一动,便是开口道:“枝枝,若不是你小气,一个暖手炉也要计较,也不会有今日的事。” “这一次怕当真是我说错话,惹怒了神明。不如你去佛堂,为我跪上几日祈福,兴许菩萨就开恩了!” 第73章 你是不喜欢这份大福吗? 容枝枝倒是没想到,齐子赋还能有这等折腾她的心思。 眸光落到了齐子赋的身上,淡声问道:“这么说,世子是后悔自己先前与我说那些话了?” 齐子赋面色一变,承认自己后悔说那些话,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伪君子。 嘴上说着不稀罕容枝枝治好自己,心里却其实重视此事的很? 这令他心里有些恼容枝枝,既然爱自己,直接替自己去跪就是了,多余问自己这一句做什么?不是平白叫自己这个夫君下不来台吗? 他沉着脸道:“我已经说过的话,自是没有后悔的道理。” “我只是想着,你见着我这般,哪怕是为了你世子夫人的地位,为了做未来的侯夫人,恐也是不甘的,这才给你一个为我去祈福的机会罢了。” “你嫁到这个家里,齐家人都待你不薄,本也是你的福气。” “我若不是担心你的未来,岂会在神明面前如此出尔反尔?” 容枝枝觉得他当真不愧是齐子贤的亲哥哥。 强词夺理的本事,当真只有真正的一家人才会有,明明是为了他自己,倒是好意思说是担心自己的未来了,自己还无端又有福气了呢。 容枝枝淡淡道:“世子何不自己起来,过去跪呢?话是你说的,世子自己跪,菩萨才能瞧见你的诚意啊。” 齐子赋眉心一皱,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枝枝。 枝枝这是什么意思?他将帮自己祈福这么好的机会,交给枝枝,她竟然都不想要? 信阳侯看向容枝枝,道:“子赋如今这个模样,哪里跪得了?你是他的妻子,夫妻一体。” “你去跪或者他去跪,在菩萨跟前,想来都是一样的。” “如今他成了这样,去跪个几日,在菩萨跟前诵诵经,也是你应当做的。” 朝夕听着信阳侯这番话,气得暗自咬牙。 亏得自己先前,还觉得侯府是个讲道理的人呢,呸,自己真是瞎了眼,齐家就没半个好人。 容枝枝叹了一口气:“可是公爹,儿媳已经答应了四弟,明日就为他出门去拜会姜老先生,是以一定要好好歇息。若是去佛堂跪着,这不是误了事吗?” 齐子赋听完,生气地道:“枝枝,难道四弟的学业,比我的身体还重要吗?我才是你的夫君!” 齐子贤听到这里,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可到底是因为与自己打架,兄长才忽然发病,父亲还在气头上,他也是不敢贸然插话。 玉曼华:“是啊,世子夫人,你这样在意小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呢!说来,今日也是小叔过来,为你讨暖手炉……” 容枝枝听到这里,举步走到玉曼华跟前。 吓得玉曼华后退了两步,齐子赋头都正是晕着,便急急地想下床来保护玉曼华:“枝枝,你想做什么?曼华的腹中,可是有我的骨肉!” 却不想自己腿软着,竟是一个趄趔,若不是秋熠扶得快,便已是摔下床来。 而这个当口。 容枝枝一个耳光,已经甩到了玉曼华的脸上。 “啪!”的一声。 打得玉曼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作为公主,她是第一次被人掌掴。 容枝枝盯着她,寒声道:“我知道你素来下贱,也没半分家教,才会无名无份的怀孕,无婚无嫁便住在侯府。” “可你自己上不得台面,也莫要污了侯府的名声,你方才那句疯话,若是传出去了,毁的不止是我,还有这个侯府。” “料想也只有你这样的贱妇,才会有这般下作的想法,常言道长嫂如母,我与小叔的关系便似如此。” “心脏的人,果真是看什么都脏。我的话,你若还有听不懂的地方,我倒也是乐意再给你一巴掌醒醒神!” 玉曼华被打得脸一片红肿,又被讽刺的面色青紫,便是转身扑到齐子赋的怀里哭了起来:“赋郎……” 齐子贤厌恶地道:“哭哭哭,一天天就知道哭,兄长还活着呢,你便同嚎丧一样!” 玉曼华果然是个贱人,那句话分明就是想坏自己的名声和前程! 玉曼华一噎,这下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信阳侯听了容枝枝的话,也是嫌恶地看了玉曼华一眼,盯着齐子赋:“管好这个女人的嘴,有的话不是能乱说的!” 齐子赋:“是!” 他也知道玉曼华那句话说得糊涂,可枝枝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就动手,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不快地道:“枝枝,曼华也不过就是担心我,怕你不肯去为我祈福,所以口不择言罢了,我也是信任你会真心在菩萨面前盼着我好,这才叫你去的,若是换了他人,我还不敢托付……” 容枝枝差点听吐了,他这一副叫自己去跪几天,都是因为恩赐了自己无数信任的嘴脸,委实是叫人恶心。 她淡淡道:“想来这个家里,愿意真心给世子祈福的人多的是,倒也不缺我这一个,难道玉姨娘就不愿意吗?” 齐子赋忙是道:“曼华身体娇弱,哪里受得了?” 容枝枝听得想笑,玉曼华身体娇弱,自己便是不娇弱了? 说完对上容枝枝冰冷的眼神。 齐子赋自己也是心虚,又忙是补充了一句:“况且她有孕在身……” 容枝枝面无表情地看向信阳侯,温言道:“公爹,世子这病,求菩萨也不一定有用,可小叔的前程却是耽误不得。” “您一共就两个嫡子,义父说了世子的病,他也没法子,为了这个侯府的未来,相信您也清楚,儿媳当以谁的事情为先!” 齐子赋听得瞪大眼。 颇为不敢置信地道:“枝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是在怂恿父亲放弃自己,事事以弟弟为先吗? 容枝枝只淡淡看他一眼,耐心地等着信阳侯的回答,她这句话,可不止是恶心齐子赋,也是为了叫齐子赋看明白他的父亲呢。 在信阳侯的眼里,家族利益永远是第一的。 齐子赋算什么? 果然。 信阳侯短暂地犹豫了一会儿,便避开了齐子赋的眼神,对容枝枝道:“子贤的事情,你这几日多上上心!” 齐子贤忙是道:“父亲英明!” 齐子赋更难以置信了,脸上都是受了莫大打击的神情:“父亲?四弟?” 容枝枝见着他的表情,只想笑,不过是亲眼见识了这侯府众人,与他一样的自私与肮脏,便受不了了? 先前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嫁到这虎狼窝做儿媳,是自己的福气呢? 容枝枝:“夫君,公爹明事理,小叔当断则断,你有这样的父亲和弟弟,是你的福气的啊,你的脸色怎这样难看,这是怎么了?你是不喜欢这份大福吗?” 第74章 她怎么能不愿意为他跪? 齐子赋:“……” 他不喜欢,很不喜欢!甚至想撑着自己的病体起来,将这个家砸烂,四弟将自己打成这样,父亲却是这样无情,如此快便把四弟看得比自己紧要。 这叫齐子赋如何接受? 他更难接受的是:“枝枝,你可知道,我才是你最应当看重的人,你眼里应当只有我才对……” “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曼华,你也对我拿走暖手炉的事情不满,可这是多大的一件事,你怎么就这么自私?” 容枝枝一副无奈的模样:“世子,你当真是误会了。我是你的妻子,可也是这个府上的世子夫人,自也要为整个侯府着想。” “小叔前程有望,将来也能帮扶你一二。再说了,你们本是亲兄弟,世子你怎么这样自私,只顾着你自己呢?” 齐子贤忙是帮腔:“就是,兄长你才是自私!嫂嫂,你这样为我着想,你放心,将来不管兄长如何了,我也是会如同孝顺母亲一样孝敬你的。” 容枝枝可一点都不稀罕他的孝敬。 他自己的母亲,可是被他推得一头血,这会儿还在病榻上躺着呢,齐家人的“感激”、“孝敬”、“报答”,那都不是寻常人承受得起的。 可她自还是装得一脸感动:“我就知道,我为这个家做的努力,是不会白费的!” 见他们都已经“嫂慈叔敬”起来了,齐子赋好险没气出一口血来。 只感到自己的心脏越发难受了,脏腑也是一阵绞痛。 容枝枝看着他的模样,只是想笑,就这么点事儿便能气成这般?先前恶心自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自己会生气呢? 挺好,他越是愤怒,身体毁得越快呢。 这三年的康健,都是容枝枝给他的,如今对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容枝枝是一天都不想再多给,只盼着他越早下不来床越好。 信阳侯看着儿子的模样,心里多少也有几分内疚,到底是自己的嫡长子。 心里正犹疑着,要不给子贤找夫子的事,先缓几日,还是先叫容枝枝去祠堂跪一下? 容枝枝眼下见着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等信阳侯开口狗叫,容枝枝便率先道:“公爹,不知你可知晓,小姑今日将覃家姑娘的脸打破了,怕是要留疤!” 信阳侯瞪大眼:“什么?还有这事?” 他打完了齐语嫣,气得要命,又与容枝枝在书房聊了一会儿,便听说两个儿子又打起来了,都还来不及收到长寿苑那边的消息。 容枝枝一脸忧愁:“是啊,世子的舅母覃夫人,这会儿正是在婆母的院子里头大闹呢。” “小姑总是这般不稳重,可如何是好啊?若是能有什么法子,叫她的心思沉一沉就好了!” 这话自是点醒了信阳侯。 他黑着脸道:“这个混账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也当是让她去诵诵经,这样吧,正好子赋需要人去菩萨跟前认错,便叫语嫣去跪上几日吧!” 先前女儿的耳朵,都被他扇聋了。 这会儿他也是不便再动手了责打了,去跪一跪静静心,也是顶好的。 容枝枝抚掌道:“这真是皆大欢喜!小姑是世子的亲妹妹,想来也是会好好为世子祈福的,总算是有人在神明跟前,为世子赎罪了!” 齐子赋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又是失望又是难受,甚至有些恨枝枝对自己薄情寡义,她怎么能不愿意为自己去跪呢? 她怎么能把四弟的事情放在自己前头,还怂恿父亲也这样呢? 这令他忍不住想起来,当初他们刚成婚的时候,枝枝可是事事都以自己为先,并不需要自己说,便为自己求神拜佛。 一听得释空大师有天蚕莲,不顾柔弱的身躯,一步一步跪上山去为自己求药。 甚至自己从前嫌苦不肯吃药,她都会笑着哄自己,怎么还小孩子脾性。 可如今…… 这样的落差,叫他心酸又难过,竟是红着眼眶,愤愤地躺下了,还转过身,背对着众人。 叫原本在他怀里哭泣的玉曼华,肢体都顿在半空,好一阵尴尬:“赋郎?” 齐子赋心想,枝枝见自己不高兴了,也该过来哄自己了,一句话,哪怕只有一句话,自己也会原谅她的过错! 可他只听到容枝枝语气里头,还带着几分松快:“既然事情都有了好的解决法子,我们便都散了吧,就莫要耽误世子养病了!” 信阳侯:“好。” 接着便是众人离开脚步声。 临走,容枝枝还盯着玉曼华说了一句:“玉姨娘,世子如今最爱重,最心疼的就是你,你好好照顾世子吧!” 信阳侯原是想着,儿子病倒了,容枝枝总不该侍疾都不曾吧? 眼下听对方这样一说,倒也歇了心思,也是了,有玉姨娘照顾也是一样的。 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子赋没听到父亲对自己的歉意,也没得到容枝枝的劝哄,他难以置信地回身看了一眼,捂着自己的胸口,气得脸如猪肝色,便是险些背过气去。 府医忙是提醒道:“世子,莫要动气啊!冷静,以您的身体为重……” 唉,神医先前说世子休息一下便能下地了。 可世子再这么动气几回,都不知得休息多久。 …… 信阳侯住的院子远一些,便是先行离去了。 他走了之后。 容枝枝见四下除了自己的婢女,再无他人,便对齐子贤温言道:“小叔,世子的身体怕是不好了,日后这府上的世子,恐会是你。” 齐子贤面色一变,本是有些担心容枝枝这样寻思,便会防着自己。 却不想容枝枝竟是道:“其实这个家中,我最看好的便是小叔你。只有你会读书,明事理,今日你还为我取回了暖手炉。” “若世子真的不好了,侯府未来交给你,我也再也没有不满意的。自今日起,我定是会好好为你擘划前程,你尽管放心!” 齐子贤晶亮了一双眼,从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取代兄长。 因着对方是嫡长子,从小所有的人都告知他,府上的一切将来都会是对方的,被告知得多了,他哪里还会有抢的心思? 今日听了容枝枝这话,一颗种子投下去便开始疯狂地抽枝发芽。 他忙是对着容枝枝一拱手,道:“嫂嫂,日后我定是唯你马首是瞻,嫂嫂若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办!” 容枝枝等的就是这句话呢,不然都懒得骗他。 第75章 还想要我的暖手炉吗? 容枝枝笑了笑:“小叔言重了,我便先回去了,婆母近日里对我有诸多不满,小叔若是得空了,便去为我开解一番。” 眼下覃氏正是恨自己恨得要死的时候,她的好儿子过去说自己的好话,还能不将覃氏再气出两口血? 齐子贤近日里其实很讨厌母亲,可为了容枝枝今日这番话,忙是道:“嫂嫂放心,我一定会去的。母亲上了年纪,总是不讲道理,我也是应当好好说说她!” 容枝枝果真是放心地走了,等着看齐子贤这个炮仗,今日是否能再为自己提供一些惊喜。 到了晚间。 奴才们端来了膳食,容枝枝刚开始用。 便听朝夕眉飞色舞地禀报:“姑娘您是不知道,四公子去了覃氏那边,两人为了您发生了争执,四公子还说了不少重话,覃氏气得哭了一个时辰,哭得抽过去了。” “那边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大夫的,折腾了好一阵。四公子竟是半点内疚之心都没有,覃氏醒了之后,他还说覃氏气量狭小,气得覃氏又吐了血,拿着茶杯砸他,叫他滚了。” 容枝枝一点都不意外齐子贤的所作所为。 如今有了一个能支持他当侯爷的嫂嫂,他还会怀疑嫂嫂人不好吗?他只会觉得,母亲连支持自己前程的嫂嫂都不能容,那不是自己的好母亲。 他们这样互相狗咬狗,没多久,便会互相撕下对方所有的血肉。 她淡淡问道:“覃夫人母女还在府上吗?” 朝夕:“那倒是不在了,覃氏将她们打发了,说叫给她三日时间,她好好想想如何给覃家一个交代。” 覃氏一辈子的烦心事,恐怕加起来都没这几日多。 只是覃氏不高兴了,她们自然就高兴了。 容枝枝颔首,倒是难得多用了几口饭。 第二日一早,朝夕便是喜滋滋地伺候容枝枝起床:“姑娘,玉曼华那个贱蹄子来给您敬妾室茶了,这会儿正是鹌鹑一般,在外头等着呢。” “听说你们走了之后,世子不知为什么又动了气,气狠了,夜间又叫府医守了半夜,这会儿还没能下床,这杯妾室茶世子是喝不上了。” 照着大齐的规矩,妾室茶是要主君和主母一起受的。 容枝枝嗤笑了一声,也不难推想齐子赋为什么生气。 他的父亲,他的妻子,甚至于整个人间,都应当围着他转啊,怎么能去操心他弟弟的事呢? 他定是一晚上都想不通,也接受不了的。 仆人伺候着她起身梳洗好了,容枝枝便开口道:“叫玉曼华进来吧!” 朝夕:“是。” 玉曼华走进正厅,便见着容枝枝端坐在主位上,因着容老太君新丧,容枝枝并未穿红着绿,头饰也用得十分素淡。 可这般瞧着,更显得纤尘不染,眼神盼顾之间,竟似神仙妃子,叫人只可遥望,不敢冒犯。 令一直在昭国受天下供养的玉曼华,竟都生出了一丝自卑来。 走到容枝枝跟前后,她便见礼:“见过世子夫人。” 容枝枝看着她满脸屈辱,淡声问了一句:“你似乎不服?” 玉曼华挑衅道:“世子夫人,一个主母的位置有什么用?世子回来之后,来你房里留宿过吗?” “一个女人,活成你这般,难道你不觉得可悲?” “你年岁渐长,今年已经二十了吧,可夫君一直到今日都还不肯碰你,心里只记挂着我,难道你不妒忌吗?” 朝夕气坏了:“放肆!竟敢在世子夫人面前说这等话,你是不要命了吗?” 玉曼华轻蔑地道:“怎么?我腹中怀着世子的孩子,难道你们还真的敢打死我不成?” “世子夫人,我尊重你才叫你一声夫人,我若是不肯尊重,实则……世子心尖上的我才是夫人,而你才是妾。” 容枝枝倒是觉出了几分意趣来:“想来你在门口的那副鹌鹑状,也是装给外院的奴才看的了。” 只有在自己的面前,才表现出张牙舞爪的一面。 若是自己真的教训了她,落到府上仆人们的眼底,想来便是盛气凌人的自己,欺负一个柔弱可怜之人。 玉曼华扬起下巴:“不错!世子夫人你若是不希望日后府上的仆人,都说你是个毒妇,夫君也为此与你离心,我劝你还是放我回去,别想着喝什么茶,不然日后,夫君更是不会来你房中了。” 朝夕听着气坏了:“你这个贱妇在胡言什么?世子几次要与我们家姑娘圆房,是我家姑娘不乐意!” 玉曼华:“这样的话,你们骗骗自己就行了!世子夫人你自己肯相信吗?” 容枝枝嗤笑了一声,懒得与她继续分说。 只淡声道:“玉姨娘,你既然犯到我的头上,我今日便教你几个道理。” 玉曼华一愣。 容枝枝冷声道:“跪下。” 玉曼华还想反对,却是被人押着,跪在了容枝枝的跟前。 容枝枝掐着她的下巴,不咸不淡地道:“叫你做妾,是陛下的圣旨,今日这杯妾室茶你若是不肯敬给我,便是抗旨不遵,明白吗?” 话毕,容枝枝松开了她,拿着帕子嫌恶地擦了擦指尖。 玉曼华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只觉得跟前的容枝枝看自己的眼神,宛如毒蛇一般,好似只要她想,一口便能咬死自己。 容枝枝语气轻蔑:“莫说是兰苑了,这府上都没一个你的心腹,你孤身一人在此,是怎么敢这样轻狂的?” 玉曼华听到这里,又想起来沈砚书说容枝枝可以勒死自己,更是恐惧了,脸色也有些发白。 容枝枝吩咐道:“给玉姨娘一杯茶,要开水。” 朝夕:“是!” 不多时。 这杯开水便到了玉曼华的跟前。 她明白了容枝枝的意思,对方这是要自己用开水敬茶,茶杯的瓷器那样轻薄,里头又是开水,端在自己手里,手定是会被烫伤。 她犹疑着没动。 容枝枝道:“怎么?这杯妾室茶,你是不愿意敬?若当真是如此,我眼下便遣人将你送回鸿胪寺,再求见陛下,说你不甘心做妾。” “陛下和沈相正是厌恶你,便是你去说因着是开水才不肯,想来他们也是懒得听你分辩,会不会见你的面都说不好。”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那个床都下不来,前程毁了泰半的夫君,届时保不保得住你!” 玉曼华面色一变,权衡了一下,便立刻端起了那杯茶。 叫她为妾的那封圣旨,也说明了永安帝对自己的憎恶,定是不会维护她的,她不能因为一杯茶就被赶走。 只是那茶水是真的烫。 烫得她想哭,死死咬着下唇隐忍着,却又不敢将茶杯丢出去。 容枝枝冷冷地看着她:“听说你受了冻,手生了冻疮。眼下,你的手还冷吗?还想要我暖手炉吗?” 第76章 我现在就写休书! 这回玉曼华算是明白了,容枝枝今日叫自己过来敬茶,实则就是为了敲打自己要她的暖手炉的事。 她烫得指尖通红,哭丧着脸道:“不……不冷了!世子夫人,您请喝茶。” 然而容枝枝并不接。 只淡淡看着她被烫得快发疯的模样,不紧不慢地道:“便是如此喜欢抢旁人的东西?夫君你要抢,一个暖手炉都要抢?” 玉曼华咬唇,满面的委屈,只是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请世子夫人喝茶。” 然而容枝枝还是不动。 见着玉曼华开始发颤,那杯茶几乎就要端不稳。 容枝枝淡淡提醒:“这茶若是泼到了我裙摆上,你便重新敬茶。” 玉曼华只好重新将茶杯端稳。 眼见眼泪就要掉下来。 容枝枝道:“世子不在这里,想必你明白,你的眼泪对我是无用的。对了,方才你说谁才是妾室来着?” 玉曼华这会儿后悔死了,早知道容枝枝一点不按自己的预想出牌,她今日也不会叫嚣了,平白叫自己吃这份苦。 她只好把眼泪憋回去,憋屈地道:“是奴,奴才是妾室!” 容枝枝:“你不是说,不被爱的才是妾室吗?” 玉曼华:“……” 她眼下只觉得,世人都被容枝枝骗了,她在昭国的时候都听说过,大齐的第一贤妇容枝枝,温良贤惠,端庄典雅。 如今看来,这是哪里温良了? 说容枝枝是厉鬼投胎来的,玉曼华都相信。 容枝枝轻声道:“怎么?不愿意答话?是因着茶水渐渐冷了,叫你手不烫了,嘴反而硬了?朝夕,给她再换一杯开茶。” 玉曼华忙是道:“不不不,世子夫人,奴错了!不用换了!奴方才是糊涂了,说了不该说的,还请世子夫人宽宏大量,原谅则个!” 方才她有多轻狂,眼下瞧着便是有多窝囊。 朝夕都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还以为是以为多了不得的一个人物呢,便在他们家姑娘面前叫嚣,没想到一杯开水便能收拾了。 玉曼华做了那么多年公主,在宫里一直受宠,从前只想着自己日后若是成婚了,驸马也是不敢纳妾的,哪里需要什么手段应付后宅众人? 这会儿落到了容枝枝手中,她才知道原来一点小伎俩,都能将自己折磨得面无人色。 她从前也不是没用伎俩去折磨别人,今日落到了她自己身上,她才知道多难受! 容枝枝看着她:“你年轻貌美,正是轻薄张狂的好时候,郎君们眼里想必都是你,哪里还需要我一个二十岁了的老女人原谅。” 玉曼华脸都白了。 这容枝枝真是记仇无比,自己做了叫她不高兴的事,说了叫她不高兴的话,都是要还给自己的。 她忙是道:“世子夫人也正是年轻,是我,真是我糊涂了……” 朝夕讽刺地道:“你也知道我们家姑娘正是年轻呢?二十岁了都要叫你嘲讽一句,怎么了?你是天生命薄,活不到二十吗?” 玉曼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哪里知道容枝枝没自己想象的好对付就罢了。 就连容枝枝的丫鬟,都能叫自己难堪。 也是了,当日容枝枝守孝完回来,不也就是这个死丫鬟,骂自己是娼妇吗? 可这会儿,她也不敢辩驳什么,只是看向容枝枝,又说了一遍:“求夫人喝茶!” 容枝枝不言不语,便由着玉曼华恐惧惊惶地继续跪着。 待到那杯茶已经温冷了,容枝枝才不紧不慢地将茶接了过来。 玉曼华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容枝枝便反手将那杯温茶,泼到了玉曼华的脸上,叫玉曼华惊叫了一声:“啊……世子夫人,您……” 容枝枝放下了茶杯,不紧不慢地道:“实则是你太过恬不知耻,我便帮你醒醒神,洗洗面。” “免得你日日对你自己轻薄下贱的言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届时丢的是你的好夫君的脸。” “一会儿你回去与他哭诉的时候,告诉他不必谢我了,为他的声誉着想,都是我这个主母应当做的。” 玉曼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容枝枝竟是都料到了,自己打算回去与齐子赋哭诉了,可她一点都不怕吗? 瞧见玉曼华脸上的诧异。 容枝枝眸光轻蔑:“下回来想我跟前作妖的时候,可千万记住两件事。第一,打蛇要打七寸,莫要拿一些对敌人无关轻重的东西去吓唬人。” 她竟是觉得,自己会怕她去找齐子赋告状?齐子赋如今在她眼里,是个什么东西? 玉曼华面皮一抽。 容枝枝接着道:“第二,你离开了这个院子后,大可以去看看,那些仆人会不会为你说一句话。” “他们知道他们的命握在谁手里,也知道平日里对他们好的是谁,你在我的院子门口装委屈,实则观众只有你自己!” 容枝枝执掌侯府中馈三年,覃氏身体不好且懒,事情都是丢给她在管。 府上除了几个主子身边紧要奴才卖身契在覃氏手里,其他的都在容枝枝手中,何况平日里容枝枝对府上的仆人极好。 逢年过节,从来不曾亏待众人,常常赏赐,若是谁遇见个难处,容枝枝也是能帮则帮。 她三年累积的好名声,做的善事,收拢的人心,岂是玉曼华一阵表演便能消去的? 世人可并不都如齐家几口忘恩负义。 玉曼华听完,更是难堪得很。 而这会儿齐子贤也急匆匆来了,在门口便叫喊:“嫂嫂……” 容枝枝:“让四公子进来吧。” 这会儿在齐子贤的眼里,容枝枝便是自己这边的人,更是能叫自己金榜题名,成就无边伟业,还当上侯爷的人! 是故他进来,瞧见了玉曼华,便是讥讽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不怕污了我嫂嫂的地?” 他讨厌玉曼华,可并不完全是为了容枝枝,也是为着玉曼华昨日说的那句质疑他和容枝枝关系的蠢话。 容枝枝也看她一眼:“茶敬了就走吧,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是等我打赏你不成?” 玉曼华本就被容枝枝收拾得心中委屈难言,此刻又叫齐子贤刺了,听完这话,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一路跑回了齐子赋的院子。 便是哭哭啼啼的,将自己今日的遭遇,都与齐子赋说了,只是却隐下了自己说了那些轻狂的话,只说了容枝枝欺辱自己的部分。 听得齐子赋眉头直皱:“我当真是没想到,她骨子里竟是这样的毒妇!你都放下身段给她敬茶了,她还敢折辱你。” “有你这样尊敬她的好妹妹,有我这样在乎她的夫君,还有世子夫人的尊贵身份,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简直是贪得无厌!” “她是不是以为,我当真是不敢休了她?拿笔来!我现下便要振夫纲,给她写一封休书!” 第77章 就知道耍她的大妇威风! 被休的女子,可是比和离严重多了,在整个大齐都会是笑话! 她那样沽名钓誉,容家那样在乎名声,待看到了自己的休书,她便会明了,自己只需要一张纸,就能叫她堕入地狱,不能翻身。 惊惶之下,她定然不敢再如此对待曼华! 曼华腹中可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不就是容枝枝的孩子吗?难道未来就不会叫容枝枝一声母亲吗?她还欺辱孩子的生母,简直是不知所谓! 玉曼华眼前一亮,嘴上继续挑拨道:“赋郎,世子夫人或许只是一时气头上,为了暖手炉的事情不快,不如你还是莫要与她计较了……” 齐子赋果然越听越生气:“为了一个暖手炉,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东西也被她拿回去了,她还有什么可不快的?” “你这样懂事,处处让着她,她却一天到晚就知道耍她的大妇威风,我当初想叫她做妾,果真是对的!” “若做妾人的她,以你的宽容大度、体贴他人,我们侯府如今又岂会闹得家宅不宁?” 玉曼华擦着眼泪道:“赋郎,可别再说这些话了,若是传出去了,陛下和相爷怕是对你更不满了……” 齐子赋叹了一口气,心里更是感怀,忍不住将玉曼华抱在怀里安慰。 同样是做妾,曼华却还是处处为自己着想,可枝枝呢? 秋熠胆战心惊地取来了纸笔,问道:“世子,您是真的要写休书吗?” 齐子赋:“写!” …… 齐子贤为了拉拢容枝枝,待玉曼华走了之后,还坐下辱骂了玉曼华好半晌。 刚要谈及自己的来意。 便听得有仆人进来禀报:“世子夫人,世子闹着要休妻,正在写休书呢……” 纵然容枝枝早就已经清楚,齐子赋并非良人,可在知道对方竟是在写休书之后,她还是有些意外。 这人恶心起人来,当真是半点不念情。 齐子贤吓了一跳:“兄长这又是在闹什么?” 容枝枝叹了一口气:“想来是发病了心情不好,又听了玉姨娘的挑拨吧。朝雾,你去请侯爷过去劝劝夫君,小叔,不如你也与公爹同去劝劝?” 她还正愁不好支开齐子贤,单独去见姜先生商量事儿。 齐子赋又帮了自己一把。 齐子贤:“这……那去探问新夫子的事……” 容枝枝:“这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一人去便好了,正好小叔脸上还有伤,若说是摔的,恐姜先生不信。你不如就留在府上好了,世子那边还指着小叔你呢。” 齐子贤听到这里,也不疑有他。 因着哥哥闹这事儿,也确实是突然,便忙是道:“那好,嫂嫂放心,哥哥只是一时糊涂,父亲与我一定会劝阻他的!” 容枝枝轻叹:“但愿吧。” 说着,她脸上忧心忡忡地带着朝夕出门了。 而齐子贤则忙是绷着脸,往齐子赋的院子去了,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要害死自己才甘心吗? …… 马车上。 朝夕欲言又止:“姑娘,世子写休书,您不担心吗?” 容枝枝看她一眼:“担心什么?我与他在户籍处,是玉嬷嬷拿着和离书去消的婚事,眼下与他已经不是夫妻了。” “他还能休了一个早已同他没婚姻干系的人?即便他眼下写三千张休书,也不能影响我的名声分毫。” 朝夕松了一口气,气呼呼地道:“亏得是先前您已经要了和离书,没打算与他过下去,不然想想只要玉姨娘随口挑唆几句,齐子赋就要给您休书,那日子是怎么过啊!” 说着,朝夕气得眼眶都红了。 只是她又想起来什么:“可一会儿若是侯爷和四公子没劝住世子,便是那休书不影响您的名声,咱们也得离开侯府了,走了之后报仇不是难多了?” 覃氏那个该死的老虔婆还活着呢! 容枝枝轻嗤了一声:“你放心,信阳侯和齐子贤会劝住他的。信阳侯就是逼,也会逼着他把休书撕了。” 朝夕见姑娘笃定,也放心了几分,但还是道:“早知道离开府邸的时候,遣个人过去悄悄听听看了。” 容枝枝不咸不淡地道:“没什么好听的,无非就是父子二人一起,教齐子赋对我过河拆桥罢了。” “告诉齐子赋我还有用,且还愿意为这个家付出,是以即便是要休妻,也叫他先忍一忍,等我价值尽了再将我赶出门。” 朝夕听完心里一堵。 容枝枝嘲讽地道:“不然你当我为什么要与他们演戏,做出事事会为他们盘算的模样?” “除了算计,更是掣肘他们,叫他们想对我怎么样,都掂量几分,如此我在侯府行事,也更轻松些。” 朝夕瞧着自家姑娘淡然的神情,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了。 只希望姑娘已经如此机关算尽,老太太在天上,可万万是要保佑姑娘,成功报仇才是。 …… 姜老先生如容枝枝意料中一般好说话,都没犹豫便答应了容枝枝的要求。 容枝枝忙是谢过:“此事劳烦您了。” 姜老先生摆摆手,道:“无妨,不过就是叫我的老友配合演出戏罢了,何值一提?想想你总算是同意老夫不必再教齐子贤,对老夫才是大恩大德。” 说着这话,姜老先生的面上,痛苦极了。 容枝枝脸上带了几分歉意:“先前叫您教他,是我糊涂了,害您不快了这样久。” 姜老先生摇摇头:“他这样难教,人品又这样差,也不是你能预料的!你自己受得委屈也不少,日后好生保重。” 容枝枝:“多谢姜老先生关心。” 全天下都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偏生的只有在齐家人的嘴里,自己是个有福气的、嫁进他们家是走了大运。 容枝枝离开了姜家,马车便往侯府而回。 只是车马到了半路上。 却是骤然停住了。 朝夕推开车门,便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接着便见着一名二十五岁的妇人,站在路边,笑盈盈地瞧着这边,一副温和良善的模样。 那妇人问道:“车上可是信阳侯府的世子夫人?” 容枝枝听着对方温和的声音,多了一分好感,便也起身露了面:“夫人何事?” 那名妇人道:“妾身乃是吏部郎中申鹤的姐姐,仰慕夫人已久,今日刚好见着侯府的马车,便斗胆拦下,想请夫人赏脸,与我去喝一盏茶。” 容枝枝只沉吟了片刻,便道:“那便请夫人带路吧。” 想见自己的,并不是申鹤的姐姐! 第78章 相爷送姑娘的第一份礼 容枝枝下了马车,便令仆人们在下头茶楼外头等着,只与那妇人一并进门去。 也客气地问了一句:“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实则是因着对方梳的妇人发髻,她才这般问。 那妇人笑了笑,道:“妾身申雅,姑娘称我申氏便是了,我当年由父母做主,冲喜嫁给夫君,那会儿弟弟进京赶考还遭人陷害入狱了,也无能为我做主。” “可大婚当日夫君便去世了,婆家待我并不好,弟弟申鹤将我接回来,如今寡居在娘家。” 容枝枝想起来似乎从前也听过申鹤这个人。 出身都不算寒门,是贫困人家,想来她父母的作为,是当初家境艰难,又不将女儿放在心上所致。 只是申氏的言行,实在是叫容枝枝奇怪。 她也不藏着自己的想法:“夫人似乎与我交浅言深。” 她们二人是第一次见面,申氏便与她说这许多,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申氏轻声笑道:“不过是想告诉姑娘,相爷当真是个好人罢了,当年我弟弟参加科举。” “明明考上了,却与他的几名朋友,一并被人陷害舞弊,顶了名次不说,还关在狱中。” “是相爷,他与我弟弟素不相识,无亲无故,却一力翻查此案,还了我弟弟和他的几名好友清白。” “便是妾身的事,也是弟弟说服父母良久无用,终是求到相爷跟前,相爷在父母面前为我开了口,才将我接回娘家脱离苦海。” 当初的舞弊案,容枝枝也是有耳闻的。 只听说沈砚书雷厉风行,救下不少学子,将那些想顶替名次的世家,也狠狠打压了一番,还了科举一片清明。 若不是他大权在握,换了任何一个人,那样得罪世家,怕是都举步维艰。 但听了申氏的话,容枝枝依旧是警惕地四下看了一眼。 申氏笑道:“容姑娘不必过虑,此茶楼是我如今经营的私业,今日不待客,并无外人听到这些。” “妾身说这些,不过就是想叫姑娘知道,相爷对遇到困难的陌生人,尚且能够出手相助,何况是姑娘您这样对他有恩的人呢?” 容枝枝看向申氏,问道:“这些话,是夫人自己的意思,还是……” 申氏笑了笑:“自然是我自己的意思了,只是我人微言轻,还这般多话,请姑娘勿要见怪。” 她是听弟弟日前念叨,相爷对容枝枝十分上心,只是容枝枝好似不太信任相爷,今日弟弟又央自己,假托自己的名义,请容枝枝一见,她才自作主张这般讲。 到了雅间的门口。 容枝枝问道:“是相爷在里头?” 申氏这下倒是意外了:“姑娘如何知道?” 容枝枝:“猜的罢了。夫人若是想见我,定是直接上门拜访,何必当街拦人?” 申氏真心赞美道:“容大姑娘果真冰雪聪明!不过,若是姑娘担心相爷会害您,不愿意相见,妾身便将相爷要见您的来意,直接告知姑娘,再送姑娘出去。” 容枝枝没再多言,推开了这扇门。 沈砚书已经帮了她一把,现下再说不信任,未免显得寡情又不识好歹。 何况沈相风光霁月,持正守恒,天下皆知,难道还能对她不轨不成? 接着。 她便见着了站在墙边赏画的男子,长身玉立,矜贵逼人,令人不觉想起一首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身侧站着一个护卫。 容枝枝带着朝夕进屋后,便客气地跪下见礼:“见过相爷!” 沈砚书那双平素淡薄的眸子,在落到容枝枝的身上,便霎那间被她的身影填满。 似天地失序,似日月无华。 苍茫人间,软红十丈,只余她一人,熠熠生辉,璨然夺目。 他淡声道:“容姑娘请起。” 站在后头的申氏,见着了沈砚书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便强撑起笑容来:“那相爷便亲自与容姑娘一谈吧,妾身在外头等候。” 话音落下,便退了出去。 容枝枝也起了身,双手交叠在跟前,恭敬地站着,轻声道:“多谢相爷考虑周全,叫申家姐姐帮忙。” 若直接是沈砚书的人,拦下马车,叫人知道自己见了相爷,便不知道有多少闲话等着自己了。 闲话也就罢了,若是叫信阳侯府生出了怀疑,便是误了自己的事。 沈砚书淡淡“嗯”了一声。 他今日穿了一身雪色的衣袍,发间仅有一根形态如竹的发簪,长眉似剑,眼若星河,白玉般的鼻梁高挺,鬓角的碎发使他多了几分慵懒。 倒不像是那个权倾朝野的沈相,反像是个一心做学问的名士。 平白叫容枝枝少了几分防备,多了一丝自在。 容枝枝哪里会知道,这副穿着,也是沈砚书认真考虑过的,他与容太傅同朝为官,且容太傅总是与他过不去,世人便说他们水火不容。 他也只能从这些细小的地方,去消减她对自己的戒心。 容枝枝小心地道:“看申家姐姐的意思,相爷是有些重要的事情,想与臣女说?” 乘风这个时候,拿出一个信件,递给了容枝枝:“这是相爷送给容姑娘的第一份礼,上头有一个消息,还有一个人,想来都会对容姑娘有所帮助。” 容枝枝意外地接过,拆开信件看了一眼。 微微愕然,接着便抬眼问他:“这些消息属实吗?” 乘风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姑娘若是不相信,可以去查证,我们家相爷还能骗您不成!” 只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乘风又有点后悔,因为上次他对容姑娘大小声的下场,就是挨了一顿打,伤还没好全呢! 乘风这样一说,容枝枝也知道自己糊涂了,便当真是有所怀疑,也不该当着摄政首辅的面,去问出这样的问题。 好在沈砚书似乎没有怪罪的意思。 容枝枝也松了一口气,忙是道:“多谢相爷,相爷之助,容枝枝铭感于心!这一份礼,容枝枝一定善加利用,不会叫相爷您失望。” 沈砚书:“嗯。” 容枝枝:“那……臣女告辞了?” 沈砚书微微抿了薄唇,有些不快她这么快便急着走,但又没理由强留,只好点了点头。 容枝枝离开之后。 沈砚书看了一眼乘风。 乘风面皮一抽,捂着脸崩溃地道:“相爷息怒,属下自己回去领板子!” 屁股跟着自己,是真的造孽啊! 第79章 把容老太君的魂魄钉死在阴间 回侯府的马车上,容枝枝有些愣怔,实在是忍不住诧异沈砚书怎么会闲心帮她调查这些事。 按理说,他那样的人,高坐庙堂,生杀予夺,这等后宅的小事,对方应当不会放在心里才是,更不会过眼。 看着自家姑娘坐立难安的模样。 朝夕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您是有什么困惑吗?” 容枝枝果真也是难得有些迷惑,说了一句:“只是意外沈相对我的善意罢了!或许,我也不必想太多,他只是为了报恩?” 却没想到,朝夕却是道:“奴婢觉得,相爷怕是喜欢您,堂堂首辅大人,还要摄政,日理万机,为何要在那儿亲自等着姑娘您去会面,只为了让人交给您一个信封?” “这事儿不是随便使唤哪个奴才都能做吗?还这样迂回,劳动了申氏,他想见姑娘一面的动机,再是明显不过了。” 容枝枝:“……” 你是够大胆,也是敢猜的! 朝夕心情极好:“奴婢就说了,姑娘您是最好的女子了,就连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都对您心动。” “那谢氏还当她有什么了不得呢,那般羞辱您。王府的大公子再好,也好不过首辅大人啊!” 容枝枝看她一眼,蹙眉:“好了,这样的话不要胡说了!沈相是何等人,哪里会有姑娘能上他的心?” 这些年,可没听说沈相与谁有点什么。从前也不是没人问起沈相的婚事,据闻沈相回答:一心许国,暂无此心。 朝夕面皮一抽,觉得也是。 相爷那样的人物,旁的姑娘怕是惦记都不敢,便是耷拉着脑袋道:“是奴婢多言了!” 马车回到了侯府。 容枝枝刚到兰苑,齐子贤便过来邀功:“嫂嫂,父亲与我,已经一并将兄长劝住了,兄长当着我们的面烧掉了休书,说日后再也不提了。” 容枝枝故意问:“那不知公爹与小叔,是如何劝动世子的?” 齐子贤闻言,眼神闪躲了一瞬。 方是开口道:“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他怎么会说,他是叫齐子赋先忍一忍,容太傅和容枝枝对他们侯府都有用,此刻并不是翻脸的最好时机? 看着他的眼神,容枝枝在心中暗讽,她便知道,这一家人没有半个有良心。 齐子贤担心容枝枝再问下去,自己露馅了,便忙是道:“嫂嫂,找夫子的事如何了?” 容枝枝故意先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叫齐子贤等得心焦不已。 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姜老先生说这两日,便去信给徐先生,待说好了,便让小叔你去徐先生府上,考校一下天资与学问,看能否入门。” “你如今脸上都是伤,缓个几日也好。” “便是徐先生那里,你真的不能入门,小叔也不必心急,我还能继续为你筹谋。总之,一定会给你选一个好夫子!” 齐子贤闻言大喜,忙是起身道:“多谢嫂嫂!” 他眼下已是有了一种京城的好先生,都任由他挑选的兴奋。 容枝枝假意打了个哈欠,齐子贤这会儿自是有眼色得很:“嫂嫂既是累了,便小憩一会儿吧,弟弟先退下了。” 容枝枝:“去吧!” 一直与他虚情假意,容枝枝也挺累的,忽悠得差不多了便可。 齐子贤离开了此地,回到他自己的院子,便实在是没忍住兴奋。 与春生道:“这容老太君当真是死得好!容家只有老太太一个人看重容枝枝,那老东西一死,容枝枝便只能事事为我们侯府盘算了。” “便是从前,她都没能为我许诺,徐先生那边不行,还会给我找旁的!其实姜先生看不上我,难道我就瞧得上他吗?他总是对我多有责备。” “若是容老太君早点死,说不定我早就叫容枝枝给我换了先生,也不会平白受那姓姜的侮辱!” 春生有些听不下去,便开口道:“四公子,不论怎么说,世子夫人也是在为您盘算,您这样说话,也实在是不应当……” 齐子贤不快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应当的?你就是妇人之仁!那死老婆最好都别去投胎,留在地府里没事就给容枝枝拖个梦,叫容枝枝清楚她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便对我更是有利!” 想到这里,他忙是开口道:“你这几日去帮我问问,可有什么高僧和得道之人,能将容老太太的魂魄,钉死在阴间,不能超生。” 春生听得脸都白了,实在是想不到自家公子小小年纪,心思竟是这样残毒。 他还想劝一句什么。 可见着齐子贤脸上的神情,也明白自己若是再劝,想来只会惹怒主子,便只敢道:“奴才这就去办!” 世子夫人说了,叫自己少去兰苑那边,免得被人瞧见。 是以春生两日后,好不容易才寻了一个玉嬷嬷出门的机会,在府外将此事告知了玉嬷嬷。 玉嬷嬷听完,气得浑身发抖,与春生道:“你晚些时候,去一趟厨房,朝夕会告诉你如何做。” 春生心事重重:“可万是要快一些,四公子那边催的急。” 玉嬷嬷忙是点了头。 …… 容枝枝听完了玉嬷嬷的话,亦是气得面色发白。 朝夕也是愤愤地道:“他们一家人为什么能恶毒到这个份上?亏得姑娘您没对齐子贤心软,没想过当真给他找个好夫子,不然这会儿,岂不是被气死?” 玉嬷嬷:“姑娘,您得快想个法子,可万是不能让这些混账,搅得老太君死后都不得安宁!” 容枝枝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开口道:“玉嬷嬷你出去买通一个道人,叫他假称能帮齐子贤行恶事,实则是去帮祖母超度一番。如此对那道人也不算为难,齐子贤那边也交代了过去。” 玉嬷嬷点点头:“也只能这样办了。” 容枝枝这会儿的眼神,却是冰冷得很,齐子贤既然敢做这一步,那就别怪自己更不留情面了! 她吩咐了朝夕一句:“你去一趟四公子的院子,问问他帮我与覃氏说和,说得如何了?可有真的对此事上心。” “顺道一提,说覃氏手腕上的那个玉镯子,我极是喜欢,不知他能否为我求来。” 朝夕:“姑娘您是想……” 容枝枝冷声道:“去做就是了,很快你便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第80章 将容枝枝送去府衙受刑 容枝枝还补充道:“告诉他,婆母素来喜爱那个镯子,只有她将镯子送给我,才能证明小叔也在为我尽心呢,如此我也更是会为小叔不遗余力。” “莫说只是找夫子了,将来小叔在朝堂上,叫我父亲为他走动,也不是不能的!” 自私自利,以自己的利益为第一考量,是齐家人的传统,更别说眼下齐子贤满脑子都是找个好夫子的事。 如此,谁的利益他舍不得牺牲? 朝夕忙是道:“是,奴婢这就去!” 没到半个时辰。 齐子贤便是急匆匆地进来,将手里的镯子交给了容枝枝:“嫂嫂,这是母亲最喜爱的那个镯子……” 容枝枝眼前一亮,满面都是欣喜:“婆母当真舍得给我?” 她就知道齐子贤不会让她失望。 若镯子是齐子贤的,他不一定舍得给,说不定还要与自己讲许多大道理,可镯子是覃氏的,自己又拿出那么多利益诱惑他,他哪里会顾念他母亲的心情? 齐子贤:“自然了,嫂嫂为这个家,如此尽心地操持,母亲怎么会这样不讲理,区区一个镯子都舍不得?” 然而他话音刚落。 门外便传来了覃氏骂人的声音:“容枝枝,你这个挨千刀的贱妇,你怎敢叫我儿来我手里抢镯子!你给我滚出来,立刻出来!” 知道这个镯子果然是齐子贤抢来的,容枝枝便是放心了。 面上却是一脸迟疑:“这……小叔,你不是说,镯子是婆母自愿给的吗?” 这说话之间,覃氏已是不耐烦地闯进来了。 虽然信阳侯是叫她禁足,可她怒极之下,非要出来,也是没有奴才敢拦着的,到底信阳侯如今就只有三个孩子。 府上的哥儿姐儿,都是覃氏所出,奴才们哪里会不知道,夫人的份量? 齐子贤忙是拦在容枝枝身前,不快地看着覃氏:“母亲,你这是做什么?你一个做婆母的,不过就是一个镯子罢了,给了嫂嫂又如何了?” 覃氏都气糊涂了,愤恨地道:“什么叫只是一个镯子罢了,这可是老侯夫人给我的侯府传家宝!” 齐子贤理所应当地道:“既然是传家宝,那自然是要传下去了,给嫂嫂又有什么不对?” 容枝枝这会儿还适时地道:“我也就戴着赏玩几年,待小叔娶亲了,大婚第二日,我便将这个镯子送给四弟妹!” 齐子贤一听这话,便是更不能让覃氏拿回去了:“好了,母亲,您可讲点道理吧!您一个当长辈的,如此小家子气,一个镯子都舍不得,若是传出去了,也不怕叫人笑话!” 覃氏气得脸都绿了:“便是这个贱人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是吧?我这个母亲说的,你一句都不肯信?” “我都告诉你了,她虚情假意,口蜜腹剑,她根本就没想为我们家任何一个人着想,你为什么就死活不肯听我的?” 容枝枝一脸受伤地道:“婆母,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先前可是为小姑找了许多外地贵公子的画像。” “若不是您的娘家侄女挑唆,害得小姑在乾王府丢了颜面,如今好郎君她说不定已经选上了。” “徐先生那边也已经传了消息过来,叫小叔后日便去徐府校考。我分明是事事都在为这个侯府考虑,我实在是不明白,婆母何出此言啊!” “倒是婆母与你的娘家人,屡屡地害小叔和小姑的前程,儿媳有些时候都会怀疑,他们怕不是您在哪里捡回来的孩子。” 覃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容枝枝,你还敢挑拨!” 容枝枝:“儿媳绝无挑拨之意!朝夕与儿媳是一同长大的,您若是不相信,可以问与我问一同长大的她,我是不是一直盼着这个家好。” 容枝枝故意强调了两次“一同长大”。 这话果真是触动了覃氏的某些记忆。 覃氏便像是得了什么杀手锏一般,扭头便对齐子贤道:“贤哥儿,你可知道,与你自小一同长大的冬凌,上哪儿去了?” 听覃氏这么一问,容枝枝眼底露出一抹满意的笑,这个蠢妇总算是上当了。 齐子贤愣了一下:“冬……冬凌?先前你们不是说,他祖父病重,便开恩许他去庄子里养病,也允了冬凌去给他侍疾吗?” 冬凌是家生子,他的祖父也是侯府的仆人,当时是伺候了老侯爷的,所以府上愿意开这个恩典,齐子贤也没觉得奇怪。 覃氏冷然一笑,一副揭破真相的模样:“冬凌实则是冲撞了容枝枝这个贱妇,容枝枝下令将他乱棍打死了!” 齐子贤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回头看向容枝枝:“什么?嫂嫂,这事儿是真的吗?” 他素来与冬凌最是玩得来,对方说是自己的奴才,可却是齐子贤最好的玩伴,且冬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念着齐子贤。 比那个总是喜欢对自己劝来劝去的春生,令齐子贤舒心多了。 这一年他也不是不思念冬凌的。 容枝枝蹙眉,看向覃氏:“婆母,您真是冤枉我了,我没有这样做!” 覃氏满脸都是恶意:“你若是没有这样做,你便让人将冬凌叫回来啊!冬凌是陪着贤哥儿长大的人,可你一点不快,就将他打死了!” “眼下还有脸面与贤哥儿说,你事事都会为贤哥儿盘算,可怜我儿单纯,才会被你糊弄!” 容枝枝一脸委屈地看着覃氏:“婆母,你当真想将冬凌找回来吗?您明知道,冬凌不是什么好奴才……” 覃氏:“对!我就是想将冬凌找回来!说来,冬凌的卖身契,一直在我的手里,你既然打杀了他,我便是去府衙告你,都是告得的!” “我儿,冬凌一直对你那样好,尽心尽力,临死的时候,都还惦记着你,是府上一等的好奴才,我甚至想收他做义子。” “可你嫂嫂就为了一点微末的小事,便要了他的命,现下还说冬凌不是好人,要污蔑于他,母亲当真是为那个可怜的孩子心痛啊!” 齐子贤问道:“嫂嫂,母亲说的是真的?” 若容枝枝真的打死了冬凌,他便当真是要怀疑容枝枝对自己的用心了。 容枝枝脸色煞白。 覃氏见此,便觉着自己是震慑住容枝枝了:“来人,现下便为老身写一纸诉状,送去衙门,老身要这个满嘴谎言的虚伪贱妇,在府衙受刑……” 容枝枝忙是道:“别!婆母,可别送我去衙门,既然你们这样想冬凌回来,那儿媳这就遣人去庄子里将他接回来,继续伺候贤哥儿好了!” 这下,轮到覃氏傻眼了:“冬凌还活着?” 那冬凌,可是个祸害,不能回来啊! 第81章 容枝枝这个伪善的贱人 容枝枝:“是啊,还活着!婆母既然觉着冬凌千好万好,事事都为小叔着想吗?朝夕,遣人去禺山脚下的庄子里接人吧!” “恰好两个月前,我也听说他祖父已经去世了,倒也能回来伺候小叔了。” “这样的好奴才,可万是不能落在外头!待他回来了,我便为婆母办一场认亲宴,以后叫他做婆母的好义子。” 覃氏忙是道:“不……不是,这冬凌要不还是……” 容枝枝打断道:“婆母不是说,这是陪小叔一同长大的人?我说他不是好奴才,婆母也说是我污蔑,还要送我去衙门。都是您在说,儿媳当真是不知道当如何了!” 齐子贤却是眼睛都亮了,忙是道:“接回来吧,赶紧接回来吧!我委实是有些想他了,我亲自去接!” 覃氏急得险些跳脚:“站住!不准去!” 齐子贤极是不快,蹙眉看着覃氏:“为什么不准去?母亲你自个儿都说他好了!要是不准我去,我就不读书了,我死给你看!” 只有在与冬凌在一起的时候,他过得最快乐。 冬凌会带他斗鸡斗蛐蛐,带他翻墙钻狗洞,带他一起溜去青楼听墙角,他的日子只有与冬凌一起过的时候,才欢愉又刺激。 齐子贤再如何精明盘算,可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心里还是有玩心的。 这一年没有冬凌,他是显得上进了不少,可他觉得他活得都不像自己。 想到这里,他更是懒得理会覃氏,大步出门,亲自去接冬凌。 覃氏气得跳脚:“站住!你快站住啊,拦住他!” 可这里是兰苑,这里的人,覃氏怎么叫得动?奴才们没一个搭理她。 她自己忙着过来抢回镯子,也只带了李婆子,一个李婆子哪里拦得住齐子贤? 还被齐子贤推倒在地上:“你这个**奴,还不滚开!” 他如今上了脾气,连覃氏都会推倒,何况是她了! 李婆子“哎呦”一声,被推到地上。 齐子贤头也不回地走了。 覃氏愤怒地回头,看向容枝枝:“容枝枝,你还不叫人拦住贤哥儿?你是想看我儿毁了是不是?” 容枝枝淡淡道:“这不是婆母要送我去衙门,才求来的好事吗,我怎好拦着?” 覃氏:“你!” 她指着容枝枝的鼻子,气得七窍生烟,愤恨地道:“老身当初叫你打死冬凌,你没照做?” 容枝枝轻嗤:“若是真的照做了,今日儿媳怕是当真要被下狱了。” 当初发现齐子贤总是定不下心读书,容枝枝观察了许久,才知道是冬凌的问题,那奴才自己不学好,还教唆着哥儿一起去玩。 可那到底是从小就陪着齐子贤长大的奴才,她一个刚嫁进来不久的嫂嫂,忽然就要换了小叔身边的人,岂不会叫人疑心,她是想掌控府上的一切? 所以她是嫁进来两年,徐徐图之,得了覃氏的信任之后,才开了这个口。 覃氏那会儿也是相信容枝枝是为了齐子贤好的,恰好冬凌的祖父病了,覃氏便叫容枝枝将冬凌打杀了,骗齐子贤说人去侍疾了。 只是容枝枝觉得,这冬凌是不大成器,可到底也没到要处死的份上,才私下留了对方一命,真叫他侍疾去了。 覃氏这会儿心焦不已:“你这个混账东西!老身叫你打死他,你竟然不听!” 容枝枝冷笑:“亏得我没听,不然照着婆母你的意思,这会儿都被扭送到哪儿去受刑了!” “就是不知道贤哥儿一会儿回来了,婆母打算什么办呢?强行将人打死,贤哥儿怕是死也不让!” “公爹还不知道冬凌是个什么人呢,他要是知道了,还听说婆母今日闹的这一出,想来更是觉得婆母担不起这个侯夫人的位置了吧?” 覃氏好险没晕过去,指着容枝枝的鼻子道:“你若是敢告诉侯爷,老身撕了你的嘴!” 容枝枝要的就是这句呢,便是笑道:“谨遵婆母教诲!” 见她这样听话,覃氏狐疑地上下看了她好几眼,可到底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恼火地道:“把镯子还给老身!” 容枝枝本也不是真的稀罕这个镯子。 她目的已成,便笑着递给了覃氏。 覃氏拿回后猛地瞪大眼,瞧着容枝枝道:“老身明白了!容枝枝,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你有意借这个镯子逼着老身过来闹,故意引导老身说出冬凌的事,就是为了叫老身自己主动把冬凌弄回来,你想养废了贤哥儿!” “这下,便是那冬凌回来之后,真的带着贤哥儿去做了什么糊涂事,责任也是老身的,而你都是被逼无奈!” 容枝枝眨眨眼,温声道:“婆母怎将我想得这样坏,儿媳可是什么都没想过啊。” 覃氏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想抓花了容枝枝的脸。 然而容枝枝还提醒了一句:“婆母,你现在可还是在禁足呢,还不快回去?叫公爹知道你过来闹事,想来是又要生气了!” 覃氏:“你……” 见着容枝枝云淡风轻的神情,覃氏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不会对她有半分影响了,在李婆子的搀扶下,她咬牙切齿地回了自己的长寿苑。 李婆子一直安慰她:“夫人息怒,莫要气坏了您自己的身子!” 覃氏恨得脸都青了:“先前老身还想着,容枝枝到底是子赋的夫人,这个侯府好,对她也只有好处,她高低是会为府上众人盘算的。” “可她一转眼,却是屡屡教唆贤哥儿过来与我吵架,今日更是闹成这样,她分明就是个祸害,根本就不是真心为了这个侯府好!” “不行!老身要提醒侯爷,一定要防着容氏,断然是不能这样信任她!就该叫子赋将这个祸害给休了才是!快,你去叫侯爷过来!” 李嬷嬷倒是把信阳侯请来了,只是信阳侯来的时候,却是满脸不耐烦,听覃氏说了隐忧之后。 更是沉着脸道:“你莫要一天到晚胡思乱想,那些贵公子的画像,枝枝是真的搜罗了,她还亲自去拜会了姜先生。你成天说些没影的话,是还嫌你害两个孩子害得不够吗?” 覃氏都快急死了:“侯爷,你要相信我!她当真是想害……” 信阳侯厌烦的打断:“你说她要害人,可是有证据?” 覃氏自然也是不敢说出今日的事,只因那冬凌是自己闹着要接回来的,说出来不是更坐实了自己无事生非?容枝枝更显得无辜。 便是噎住了。 恍然觉得那个小贱人,当真是好手段,把这个家闹得一塌糊涂,可面上好似事事都与她无干! 赏花宴出的乱子,容枝枝做的好人;语嫣去乾王府丢人,也是娉婷的教唆;两个儿子打起来,虽是为了暖手炉,可容枝枝轻飘飘一句也劝了小叔不要去,又把自己摘出去了! 容枝枝这个伪善的贱人,怎么这样难对付! 第82章 你吃我侯府的,用我侯府的 信阳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覃氏吭声,更是觉得这个夫人不称心。 耐着性子等了好半晌,覃氏终于想起来一件事:“她叫贤哥儿过来抢我的镯子……” 信阳侯都听笑了:“一个镯子罢了,你怎就如此短视?你又不是不知,因着玉曼华的事,她对我们颇有成见,如今想要她为我们所用,笼络几分又如何了?” “且不说要镯子,到底是她的意思还是贤哥儿的意思,便是她的意思又如何?只要她能给贤哥儿谋个好前程,就是把侯府的镯子都给她又怎么样?” 信阳侯嘴上这么说着,但内心里其实觉得,容枝枝作为自己的儿媳妇,为府上奉献再多也是应当的,谈不上要笼络。 可他到底是堂堂侯爷,勋贵出身,哪里会在意一只镯子? 覃氏这般,只更是叫他觉得小家子气,这点事儿就有必要闹吗? 想着,他还不快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你身为侯夫人,也要识大体,不该在这个当口闹事!” “等她当真对这个家没用了,别说休了她了,你就是设计将她沉塘我也不会说什么,只如今还不是时候!” “覃氏,本侯是看着孩子们的面子上,才屡屡容忍你短视和愚蠢,你再与我说这些闹心的话,休怪我不讲情面将你给休了!你如今种种,哪里有半分比得上薛氏!” 信阳侯说完便一拂袖,没好气地转身出去了。 薛氏是信阳侯唯一爱过的女人,可惜薛氏早逝,叫自己只能面对这个不知所谓的覃氏! 覃氏听得一阵眼晕,竟是气得哭了起来:“我与侯爷才是夫妻,他竟是半点都不相信我,是了,他从来就没看得起我,从来没爱过我!” 开口便说自己短视愚蠢,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觉着她说的话都是没过脑子的,觉着都是因为她自己蠢笨,才会不识好歹,以为容枝枝是坏人。 李婆子也是叹了一口气:“唉,夫人,您先别哭了,还是想想法子吧。侯爷越是指望不上,您便越是要自己立起来啊!” 她有时候也是服了夫人了,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孩子也这么大了,还在乎着侯爷是不是爱她这个问题,早已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啊。 覃氏攥紧了帕子:“你说得是!” 只是说着这话,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掉,仿佛被负心之人狠狠辜负,又伤感了好一会儿,也骂了薛氏好一会儿才作罢。 李婆子见她终于冷静了,才建议道:“实在不行,不如就与侯爷说,您也没想到冬凌还活着,今日只是因为镯子的事情冲动了,一时间在兰苑说错了话,才说叫冬凌回来。” “四公子不听您的话,还敢不听侯爷的?叫侯爷出面将冬凌处置了便是了,终归是哥儿的前程要紧!” 覃氏忙是摇头:“不行!侯爷已经对我意见这样大了,若还听见我不过是为了个镯子就险些害了孩子,怕更是念着薛氏那个贱人,一怒之下真的休了我也说不定。且如此做,贤哥儿也会记恨我这个母亲。” 李婆子也住了口,如此也是。 覃氏接着道:“其实说来,当初老身也不是没想过,容枝枝说不能叫冬凌跟着贤哥儿,是不是想得太严重了!” “我的贤哥儿是那样出色的儿郎,区区一个奴才,怎么可能将他带坏,又怎么可能影响他的前程?” “待贤哥儿带着人回来了,先试着能不能将冬凌诓出来打杀了嫁祸给容枝枝,若是不能,盯着他几分就是了,只要我们看得严,冬凌又能带着贤哥儿做什么呢?” 李婆子想了想,开口道:“倒也只能如此了!” …… 兰苑。 朝夕道:“姑娘,夫人将侯爷叫过去,没一会儿侯爷便气冲冲地走了,想来也是在侯爷跟前没落着好。” 容枝枝如今对这一切,自是半分都不会意外。 她吩咐了一句:“尽快寻个机会,叫春生提醒私下冬凌小心着些,就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人想对冬凌不利。” “冬凌虽不学好,却是格外机灵,许多事情他心内都有数,他自个儿仔细些,又有齐子贤护着,便不会轻易遭覃氏的毒手。” 朝夕忙是道:“是!姑娘您是想借着冬凌,养废了齐子贤吗?” 容枝枝寒声道:“怎么叫我养废他?他本就是个废物,还是个恶毒的废物。” “旁人与姜先生学一年,就是不中举,也高低能考个秀才,他学一年却被赶出师门。我如今,至多也不过是叫他废得更彻底一些罢了。” “覃氏只怕还不知道,冬凌后头还沾了赌,这一年在庄子里头,也常常私下与那些管事赌博,欠了不少债务,却还是不知悔改。” “齐子贤小小年纪,钻营有余,可心志不坚,难逃玩性,从前对冬凌也是言听计从。” “覃氏若是除不掉冬凌,定是想着好好看着他们,可百密也总有一疏,只要有一两回没看住,冬凌便能带给我们惊喜!” 齐子贤想叫她的祖母在阴间不宁,容枝枝便要他在阳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世上沾了赌的人,能有几个有好下场? 朝夕抚掌道:“如此,便是等着瞧好戏便是了!” 给齐子贤“安排好了人生”,兰苑的众人心情都是不差,容枝枝还叫小厨房特意烧了一只羊,与她们一并分食了。 齐子赋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满桌的羊骨头。 他的脸色当即便难看了起来:“枝枝,我这两日都没能下床,你都不去看我,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大事,好不容易我能下床了,便主动寻过来看看。” “却没想到,你在这里大吃大喝,你的心怎么就这样宽?你吃我侯府的,用我侯府的,却半点不关心我这个夫君,你还能要点脸面吗?” 容枝枝听笑了。 这三年因着覃氏吝啬,总是故意给话她听,她没用过侯府一件东西,俱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或是自己掏嫁妆钱添置的。 就连吃的,都是覃氏当初说与她吃不到一起,叫她自己在兰苑准备一个小厨房,自己遣人去采买东西,自行吃用。 她何时用过侯府什么,吃过侯府什么? 倒是侯府众人从前吃过不少山珍海味,都是覃氏遣了陈婆子过来,叫容枝枝小厨房的人,一并花钱采买的。 眼下齐子赋却在说什么? 第83章 枝枝,你的心怎么这么冷? 容枝枝上下打量了齐子赋一眼,也懒得同他生气。 只慢声问道:“那不知世子能下床了,便急忙来我这边,是有什么指教?只是为了谴责我不关心你吗?” 齐子赋只觉得心头一堵,什么叫只是为了谴责这一点? 这一点难道还不够严重吗? 她一个给自己做夫人的人,如此不把夫君放在心上,这是多大的问题她不清楚吗? 他阴着脸道:“我看你的女德和女戒,都是白读了!” 容枝枝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道:“我从前倒是照着上头做的,可如今瞧来,那两本也不是什么好书,照做并无什么好下场。” 齐子赋看着她的模样,满脸失望:“你还在为我先前要贬妻为妾的事,耿耿于怀?此事都已经过去多久了?你怎就不能宽和一些?” 容枝枝放下茶杯,不紧不慢:“我也不过就是没去看世子罢了,左右世子都想休了我,想来也是不想看见我的。既然如此,没去看你这点小事,世子怎不宽和些,还特意来问责?” 齐子赋剑眉皱起,生气地道:“如此的牙尖嘴利,有你这般做夫人的吗?本世子甚至怀疑,自己外出交几个朋友,借几张嘴回来,都不一定能说得过你!” 容枝枝云淡风轻:“我不过是照着世子的道理说话罢了。” 齐子赋:“……” 朝夕在边上翻白眼,世子为什么说不过,那不就是因为按照世子的道理,世子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吗?被姑娘强词夺理回来,便受不住了? 呸! 齐子赋深呼吸了几口气,将自己的火气压下来。 这才道:“罢了!此事我先不与你争执!你既然知晓我要休了你,你为何还能这般稳得住,不过去与曼华好好致歉?” 容枝枝听懂了。 原来是为了给玉曼华出气来的,她嘲讽一笑:“原是碰了世子心尖上的人,世子过来出头了?既如此,先前又说那些多余的话做什么呢?” 齐子赋见着容枝枝脸上的讥讽,竟是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本世子心尖上的人,分明是你!” “若不是你总是这样糊涂,本世子也不会这样对你。你若是还有半分明事理,便与本世子过去与曼华致歉,莫要叫曼华继续伤心了!” 他没想到容枝枝听完,竟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 捂着自己的腹部,笑得直不起腰。 她如此情状,叫齐子赋尴尬不已,一张俊脸也涨红了:“你笑什么?” 难道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实则是她了,得意上了不成?这个念头,叫齐子赋都已经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暴露自己的心思。 却不想容枝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瞧着齐子赋道:“好好好,世子心上的人是我,所以才要我给别的女人让位置,去做妾。” “世子心上的人是我,所以叫我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世子心上的人是我,这才为了玉姨娘三言两语的挑拨,一会儿要休妻,一会儿来问责,最终要我一个主母去给妾道歉!” “想来世子的心,是世上最不值一提之物了,所以我被世子放在心上,才显得这般可笑!” 齐子赋听完容枝枝的话,不快地道:“你何须在这里说些偷梁换柱的话?你口中的那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罢了,若你真的在乎我,又哪里会在意这些?” 容枝枝冷笑,是啊,若是在乎他,就应当什么都不要。 尊严不要,脸面不要,身份地位不要,傲骨不要,只余下无怨无悔的牺牲,没脸没皮的存活。 幸好自己如今,已经并不在乎他。 只是与他说这些,也是没意义,他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只是白费口舌罢了。 她只慢声道:“朝夕,你告知世子,我当日为何要罚玉姨娘。” 朝夕应了一声“是”。 便将当日玉曼华轻慢容枝枝的话,都一字一句与齐子赋说了。 齐子赋听完之后,便铁青着脸道:“胡言乱语!曼华性格温顺,哪里会是这种人?” 容枝枝:“是啊,她不是说这种话的人,我便能是故意污蔑她的坏人了。世子心里既然早有定见,此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齐子赋听完,默了一瞬。 缓了语气道:“枝枝,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你们编也要编得像样一些,曼华那个性子,便是拿着刀逼她,她也是说不出那般尖酸的言词的。” 容枝枝笑了:“所以这不是不相信我,又是什么?” 齐子赋气坏了:“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难道我便是偏要听了你片面之词,误会曼华,才算是信任你吗?那我与偏听偏信有什么区别?” 容枝枝:“世子眼下便不是偏听偏信?” 齐子赋是真的觉得,容枝枝蛮横无理,自己都已经好声好气与她说道此事了,她还是坚持要污蔑曼华,实在是令他心寒。 他黑着脸道:“便是为了我,你也不能与曼华好好相处,多忍让关爱她几分了吗?” 容枝枝实在是不清楚,齐子赋为什么到了今日,还觉得他自己对她来说重要得很。 一时间愣神,没第一时间回他。 齐子赋倒是以为容枝枝听进去了。 他语重心长地道:“我如今身体不适,说不定当真是神医说的,旧疾复发了,也不能总是为你们调解,你就当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不要再刻意刁难曼华了。” 容枝枝笑了:“世子是为我们调解,还是屡屡为了玉姨娘欺压于我?” 齐子赋见自己怎么说,她都不听,还动不动便讥讽一笑,仿佛自己今日所有的言行,在她眼里就是个笑话一般。 这也是令他动了气:“你便就是让着曼华几分又如何了?” “她如今国破家亡,她的兄长玉城,更是因为记恨她与我这个间谍在一起,连正妻的位置都不愿意为她争。” “如今曼华她只有我的,她又是这样柔弱,若是我还不站在她这边,任由你欺辱污蔑她,她要如何在这世上活得下去?” “枝枝,你的心怎么这么冷?你就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曼华她比你善良多了,这两日还一直劝我勿要为此事与你闹,你再看看你自己,你应当羞愧才是!” 第84章 叫齐子赋将银子还给我 听着他这番狗叫,朝夕气得发抖,她当真不止一次怀疑,这信阳侯府看似人住的地方,实则是个狗窝,养出来主子,一个比一个会狗叫。 亏得姑娘已经与齐子赋和离了,不然生生是她家姑娘,都要被这些狗东西给连累,一并堕了去。 容枝枝懒得与齐子赋攀扯什么。 不紧不慢地道:“世子若是没事了,便回去吧。你若是对我不满,只要公爹答应,世子你随时休了我便是。” 齐子赋:“你……你就是算准了,父亲不会同意我休了你,才这般张狂是吗?容枝枝,我真是看错你了!” 容枝枝淡淡道:“嗯,那世子你以后好好看看,真正的我是什么样。” 她才不在意在齐子赋的眼里,她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他不过就是自己穿过了,觉得硌脚,甚至还扎人,不打算要了的敝履。 不过是自己好吃好喝养了一段时间,却发现只会回头撕咬主人的每一片血肉,是以不得不划清界限的疯犬。 谁会在意敝履和疯犬,对自己的看法? 齐子赋:“你……!好好好,好得很!容枝枝,你这样与我说话,你可是不要后悔,过来求着我原谅!” 容枝枝轻笑:“世子放心,我决计不求。” 齐子赋:“刁妇!” 骂完这两个字,齐子赋气得愤愤往外走。 本以为容枝枝听了,多少会自我反省一下,他便刻意放慢了步伐,给她一个追上来忏悔的机会,却不想自己都快与乌龟一般慢了,她还是没出来。 齐子赋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已经给了她这么多机会,可她竟是一次都不抓住,她当真是要一错再错了吗? 自己这个夫君,竟然不能劝她回头,这实在是令齐子赋难受极了。 难受的齐子赋走了之后。 朝夕看着齐子赋占过的地方,小脸都是厌恶:“奴婢明日,都想去求个桃木剑,在这屋子里头挂着去去晦气。” 齐子赋真是比厉鬼还要不吉。 本只是随口抱怨了两句,没想到她家姑娘竟是开口道:“倒也可以,求些小的,可以随身携带的,我们一人身上戴一个。” 朝夕被姑娘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见着她展露笑颜,容枝枝道:“少与他们动气,百病从心起。整日里气呼呼的,容易生出许多毛病来,他们不值得我们为他们气得减寿。” 朝夕:“……是!” 姑娘是大夫,最是明白这些道理不过。 可朝夕更明白,姑娘才是最苦的那个人,姑娘明明知道,生气对身体不好,明明还能劝自己这许多道理,可为了老太太的事,姑娘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 朝夕知道,那口气从未松散,常常将姑娘折磨得不得安寝。 好在快成事了,齐家如今已是一片混乱。 容枝枝看向玉嬷嬷,吩咐了一句:“劳烦嬷嬷你花些功夫,将我这些年来侯府的吃用,都盘点一番。” “也将覃氏他们,透过我的小厨房吃的山珍海味,还有我这些年给他们一家买的首饰衣服,一并记账。” “整理好了,送去齐子赋那边,叫他看看,到底是谁在吃用谁的,不要脸的又是谁!” “定是要与他说,我知晓他是最要脸不过的人了,总是不会厚着脸皮,去用夫人的嫁妆的,叫齐子赋尽快将这些银子都还给我吧。” 若不是齐子赋今日闹这一出,恶心了容枝枝,她还想不到追回这笔银子呢。 玉嬷嬷:“是!” 朝夕忙是道:“奴婢也要同玉嬷嬷一起办这事儿,奴婢记性好,定是叫他们家花用姑娘您的一个铜板,都不会遗漏。” 玉嬷嬷哭笑不得:“数你鬼灵精!” 容枝枝缓声道:“你既是不嫌麻烦,便与玉嬷嬷一起处理吧,倒也正好为玉嬷嬷分担几分。” 朝夕欢欢喜喜地答应下来。 朝雾这会儿也进来了,低声与容枝枝道:“姑娘,我们的人跟了两日,终于是确认了,日前茶楼里,首辅大人的随从给您的信件上,有关覃娉婷的母亲覃夫人的那些消息,是真的。” 容枝枝意外也不意外。 先前想着沈砚书与父亲同朝为官,或许接近自己,其间有算计,可回头想想,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沈砚书算计的。 再说了,以沈相手中的权势,他若是想对付容家,父亲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又何须如此迂回? 既如此,又何须他一国首辅,动这么多心思? 想来从前是她过于谨慎了,便是颔首:“如此便好。照着时间,刘氏明日就该上门了吧?” 覃娉婷的母亲覃夫人,母家姓刘,便称刘氏。 朝雾:“正是!覃娉婷伤了脸,覃氏打发刘氏回去的时候,说了三日便会给个交代,明日便满了三日了。” “奴婢也是没想到,覃大人死了之后,刘氏老老实实守寡了这么些年,到了如今竟是守不住了。” “悄悄养了一个年轻的狂徒不说,腹中还怀了那狂徒的骨肉,只是还并不显怀。” “要不是她常常悄悄摸肚子,我们的人还看不出来呢。覃氏和覃娉婷,如今都还蒙在鼓里!” 容枝枝问道:“你说是才确定此事,想来就是这两日,也见着刘氏密会狂徒了?” 朝雾道:“正是呢!两个人年纪相差了快二十岁,方才却是在一处小院的后门口,连门都来不及进,便迫不及待吻得难舍难分,奴婢才赶忙将消息告知您。” 朝雾到底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禀报着这些消息,都替刘氏燥得慌。 朝雾接着道:“就是那狂徒还需要时间查,不知道他的品性,是不是如相爷说的那般……” 容枝枝淡声道:“不必查了,剩下的便相信相爷吧。” 小心一些是谨慎,过度小心便是疑心病了。 玉嬷嬷也是道:“相爷这样的大忙人,能操心这样的事,想来也是真心想帮姑娘,我们先前去查覃氏,已是表明了对相爷不信任,若还揪着去查狂徒,难免会叫相爷寒心,姑娘这般是对的。” 朝夕一脸激动,忙是问道:“姑娘,您是打算明日去长寿苑,揭破刘氏的丑事吗?若是这般,定是叫那覃氏极是没脸!” 容枝枝:“糊涂丫头,只是叫覃氏没脸,能对我报仇有什么帮助?首辅大人送我这样的人情,也不只是为了叫我笑话覃氏的。” 朝夕不再问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蠢,总是想不明白姑娘的盘算。 便只期待起明日的热闹来! 第85章 给齐子赋生嫡子,他配吗? 而那厢,齐子赋阴着脸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玉曼华忙是上来,问道:“赋郎,你与世子夫人没有发生冲突吧?” 齐子赋听了,心情复杂地瞧着她:“你便只是关心,我们有没有吵起来,一点都不关心我有没有为你出气吗?” 玉曼华擦着泪花道:“赋郎,只要你心情畅快,与世子夫人好好的,妾受一点委屈不算什么。” “妾这几日瞧着你动怒,便一直后悔当日不该回来,不该将受了世子夫人磨搓的事与你说的。” “只是那会儿妾心里当真是太委屈了,一时间没想多的,见着赋郎你,便像是看见了主心骨,这才没忍住。说来,也是妾当时糊涂……” 说着这些话,她是满面自责。 齐子赋听完,感动地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满心都是我,受了欺负便告诉我,这有什么错呢?” “更别说,你这会儿也不顾及自身,只想着我与夫人,只怪相爷糊涂,当初竟是要你做妾。” “若做妻子的是你,做妾的是她,以你的温柔体贴,这家里哪里还会有这许多矛盾与事端?” 玉曼华忙是伸出手,拦住齐子赋的嘴。 惊惶地道:“赋郎,此话你与妾私下说说就罢了,可千万莫要在外头说了,若是叫相爷听到了,怕更是耽误赋郎你的前程。” 齐子赋听完,便是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还是你在乎我……你放心,因为相爷的缘故,为了这个家的未来,我暂时动不得她,但我不会让你永远屈于容枝枝之下的!” 他已经想清楚了,比起他爱的人,还是爱他的人更为重要。 曼华对自己一片真情,丝毫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和名声,还事事为他想,她这片心意,他绝不会辜负。 秋熠见他们郎情妾意的差不多了。 方才问了一句:“世子,您今日身子已经好些了,明日可要去官署,还是奴才再给您告个假?” 齐子赋:“要去的!” 玉曼华也不拦着他:“赋郎刚在龙行卫得了职位,也确实是要用心一些,这样才能得到上峰的信任!” 齐子赋也沉眸,开口道:“相爷能阻我一时的前程,却是阻不了我一世。这一回我立的功被他以我试图贬妻为妾为由,弹压下去了,可下一回我立功了,他总不能以同一个理由压我两回!” 玉曼华点点头:“妾相信赋郎你很快便会又立下大功,叫大齐的所有人,都看见你的能力!” “妾第一回见着赋郎你,虽然浑身是伤,可一瞧便觉得龙非池中物,你不可能永远只是个六品龙行卫督正!” 齐子赋听她这样一说,更是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谢谢你相信我曼华,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只有曼华相信他有未来,只是因为觉得他本身不凡。 不似其他人,只要见着他立功了,心里都想着容枝枝从前为他做过什么,觉得一切都是因为容枝枝的贤德。 倒是秋熠没忍住,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可是世子,您的身体还能经得起劳累吗?” 齐子赋道:“府医不是已经说,瞧着脉象没什么大碍了吗?神医是容枝枝的义父,说不定就是见着我对他的义女不好,故意吓唬我的!” 秋熠:“这……” 他有心说一句,他觉得神医就是再怎么讨厌世子,应当也不会拿自己行医多年的名声开玩笑。 可这会儿玉曼华说道:“妾也觉得赋郎你说得对,当初你在昭国受那么严重的伤,被妾救下的时候,都没有复发,如今不过是与小叔打了一架,如何就复发了?” “怕当真是危言耸听!说不定是世子夫人叫神医来吓唬您的呢。姐姐也是,就是对世子您有什么不满,也不该这样啊!” “哎,妾糊涂了,怎么又叫世子夫人姐姐了,她听到了怕是又会生气……” 齐子赋不快地道:“你叫她姐姐是抬举她!你放心,以后自有我护着你,不会再准她欺辱你的!” “她也真是太糊涂了,就为了后院这点事,便要叫神医来吓我,若真吓得我不敢去官署,耽误了我的前程,难道对她没有影响吗?” 玉曼华:“世子消消气,姐姐想必就是气头上,也不是故意的……” 齐子赋被她劝了一会儿,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是容枝枝万万比不得的。 秋熠:“……” 他们话都到这儿了,秋熠一个奴才,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说了,他怕世子和玉姨娘怀疑自己是被世子夫人收买了。 故意吓唬世子,耽误世子的前程。 便只是擦了一下冷汗,先退出去了。 …… 翌日一大早。 容枝枝起了身,便听得玉嬷嬷过来禀报:“姑娘,世子今儿个竟去官署了,想来身子是大好了?” 容枝枝听笑了:“怕是能下床了,便以为自己没事了。他这病,若是肯静养,还能多拖一段时间,可他偏要去操劳,便是后果自担了!” 朝夕给容枝枝插上白玉簪子:“其实也好啊,如此说不定世子还真的能为国家,再做点什么呢。否则他这样的人,活着也是虚度光阴,浪费粮食!” 容枝枝听完,竟也没有斥责她什么。 淡声道:“你说得很是!” 玉嬷嬷小心地看了一眼容枝枝的脸色,问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姑娘您对世子,是半分留恋也没有吗?” 姑娘恨覃氏是应当的。 世子虽然是糊涂,可老太君的事,到底不是世子故意的,只是覃氏一个人的计划,如今姑娘也是做着正头娘子…… 玉嬷嬷忍不住道:“其实姑娘您有没有想过,侯爷素来不管事又好糊弄,整死了覃氏,养废了侯府其他人。” “您再想法子给世子吊一吊命,给世子生个嫡子,待您当上了侯夫人之后,世子一死,这个侯府便是您的了,许是会比和离好过一些。” 玉嬷嬷见多识广,也见过不少主母对婆家和夫君失望了,不谋爱,只求自己的身份与富贵。 姑娘其实也可以如此啊。 外头说不定是有许多男子倾慕姑娘,可难保就不会同那乾王府的大公子一样,其母瞧不上姑娘的二嫁身份,不让姑娘进门。 左右和离的事,那户籍处的小吏,还没有说出去,说不定拿点银子,能叫对方帮个忙,当没消过婚事呢? 容枝枝起身道:“嬷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担心我离开齐家之后,被人说闲话,担心我无处容身,可你知道我多恨他们。” “待覃氏死了,我容枝枝日后,即便落魄到出去讨饭,也不会再与信阳侯府这样的人家,有半分牵扯!” 还给齐子赋生嫡子,他配吗?不要污了她孩子的血脉。 玉嬷嬷听到这儿,便不劝了。 朝雾进来道:“姑娘,刘氏来了!” 容枝枝:“走吧!去长寿苑!” 第86章 要覃氏一半嫁妆 容枝枝还没走进长寿苑,便已经听到了刘氏哭闹的声音,还有覃娉婷破碎崩溃的哭喊。 “小姑子,你无论如何,也是要给我们母女一个交代啊!你哥哥就只有娉婷一个女儿,你当真是忍心叫娉婷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吗?” “姑母,我一直尊重您,敬重您,这些年总是往侯府跑,侍奉您恨不得比侍奉我母亲还尽心,如今语嫣将我害成这般,您也不帮帮我吗?” 容枝枝听着覃娉婷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实则是因为这覃娉婷的话,其实还是真的,大抵是她太想当信阳侯府的世子夫人、太想做未来的侯夫人了。 这几年一直对覃氏百般讨好,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刘氏,她都是往后放的。 如今想来,刘氏守寡之后,只这么一个女儿,女儿心里又都是姑母,十日里恨不能有八日都跑到侯府陪伴姑母,刘氏一时间被狂徒勾了心思,倒也是合情合理。 刘氏接着哭:“是啊,小姑子!我这女儿,素来将你当作亲娘一般!你说了三日给我们一个交代,这如今三日已经到了,你想好了没有?” “你若实在是想不好,我们这便去官府告状!我若不是想着到底是一家人,今日这侯府我都不会来,早就让齐语嫣下狱了!” 容枝枝这会儿举步走了进去。 覃氏本就焦头烂额,看见容枝枝进来,脸色更是难看了:“容枝枝,你来做什么?” 容枝枝淡淡道:“听说覃夫人为了表姑娘的事,很是不快,儿媳过来,自然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覃氏铁青着脸道:“帮忙?你会真心想帮忙?你过来看热闹还差不多!” 刘氏看了看覃氏,又看了看容枝枝。 她素来也是知道,容枝枝是挡着她女儿的路的,便开口道:“世子夫人,这是我们覃家的事,还是不劳你过问了!” 容枝枝扬眉,讶异道:“这样吗?我是见着婆母实在是拿不出法子,好不容易想出一个主意,这才巴巴赶过来呢。” “还想着拿出来,与你们商量一番,既然覃夫人您并不需要,那大抵当真是我多管闲事了,我便先回去好了!” 刘氏听到这里,忙是问道:“什么主意?” 容枝枝回头看她一眼,似乎在奇怪她的出尔反尔。 刘氏面皮一抽,有些尴尬,但还是道:“世子夫人你不妨说说,我方才也是爱女心切,心乱如麻,冲动了,才拒绝了你的好意。” 左右覃氏这会儿是拿不出主意了。 刘氏便想着,容枝枝的主意,好用不好用的,自己听一听也是不吃亏的,觉得不妥,再骂容枝枝一顿不就行了? 有覃氏在,自己骂这个世子夫人,也不用担什么责任。 覃氏却是怒道:“容枝枝,你给老身滚出去!这里用不着你,你这一天天穿得一身素白,瞧着就晦气,以后莫要来老身的院子!” 按照大齐律,即便是出嫁的女子,也是要守孝的。 容老太君去世,容枝枝这样穿,其实没有任何问题,不戴孝才会被人脊梁骨。 覃氏这样骂她,不过就是看她不顺眼,便瞧着哪一点都不顺眼,变着花样挑刺罢了。 容枝枝也懒得同这个老虔婆生气。 便只是不温不火地道:“这样啊?既然婆母不想听我的主意,我便先走了,覃夫人您继续哭吧,唉……也不知道婆母是不是根本没想解决问题。” 刘氏一听这话,哪里还会让容枝枝走? 因为容枝枝说的,就是她害怕的,她也担心覃氏继续拖下去,这事儿就真没个后续了。 就是叫齐语嫣去坐牢了,女儿的脸也好不了啊! 她当即便拉住了容枝枝的胳膊:“世子夫人,你先别走,你还是在府上掌着中馈的人,此事你也合该与我们一并商讨才是!” 与容枝枝说完之后。 刘氏又没好气地看着覃氏:“若不是你一直支支吾吾,拿不出个说法,外甥媳妇怎么会过来?你听都不想听,难不成是真的想叫我的娉婷无端咽下这口气不成?” 见着刘氏这样闹。 覃氏也是无法,只能看着容枝枝道:“好,容氏,你来说!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老身今日定是不会轻饶了你!” 她也是真的头都大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覃娉婷这会儿,也是警惕地看着容枝枝,她实则也不相信容枝枝会有这么好心,当真给自己想个好主意。 旁的不说,自己这几年恶心过容枝枝多少回,给容枝枝添过堵,她自己自然也是记得的。 见所有人的眼神都盯着自己。 容枝枝才终于开了口:“如今表姑娘毁了脸,婚事便是难说了。想来这便是覃夫人和表姑娘,最为头疼的问题!” 覃氏不耐烦地道:“容氏,你出主意就出主意,不用多余说一些大家都知道的话!” 这不就是强调了一番刘氏和覃娉婷的痛点,鼓励她们继续与自己闹吗? 容枝枝不疾不徐地道:“是以,儿媳以为,婆母应当要先为表姑娘解决了这个问题。” “表姑娘伤了脸,嫁给外人难免被人嫌弃,自然是不如嫁给自己人。” “只是世子已经有了我这个正妻,即便不是我,想来有玉曼华在,先昭国的人也是不会再容许其他人越过她做正妻的。小叔又年纪尚小……” 容枝枝这样一说,覃娉婷就明白过来:“你是说,叫我给表哥做妾?” 容枝枝:“表姑娘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官家小姐,做妾总是不好听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好的,才说只是有个想法,想过来与你们商量嘛!” 做妾,刘氏和覃娉婷,自然是不甘心的。 覃娉婷从前总是来挑拨离间,那也是为了叫齐家厌弃了容枝枝,迎娶自己给表哥做妻子。 可想想毁了脸,也是找不到什么好亲事了,在她们母女看来,做侯府世子的妾,定是比做外头那些名不见经传之人的妻子要体面的。 便又有些心动…… 覃氏一听,便是喜出望外:“这是个好主意,是个好主意啊!” 她先前哪里敢往这里想呢,在大齐,没几个官家女子是愿意做妾的,何况是自己亲哥哥的女儿。 刘氏听到这里,生气地道:“好什么好?我好好女儿,被你的女儿毁了脸不说,还不得不做妾,你还说好?” 覃氏的眼神心虚地闪躲了一下。 容枝枝接着道:“自然是不能叫表姑娘平白吃这样的大亏的,所以我想着,若当真是做妾,我们侯府定是要补偿表姑娘一二,决不能叫表姑娘似一般妾室那样过门。” “不如婆母就拿出您的一半嫁妆,还有侯府库房的部分财产,给表姑娘做聘礼,将表姑娘迎回来吧!” 覃氏一听说要动自己的嫁妆,差点没昏过去:“你说什么?” 刘氏却是大喜:“如此,倒才有几分诚意!” 她那个小郎君,整日里与她说银子不够使,近日里闹得正是厉害,若是拿了这一笔聘礼,不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第87章 这个小贱人记性也太好了 可覃氏哪里会同意?侯府库房的银子虽在覃氏的眼里,也是她的银子,可与嫁妆终究是不同的。 嫁妆原原本本全是自己的,她算每一笔账时,都没想过都拿出来。 当初便是府上最难,铺子盘不活的时候,她也就是叫下头的人,去让容枝枝拿容家给的嫁妆出了银票去盘铺子,也舍不得动自己的嫁妆。 信阳侯不管家,也并不在意这些,所以她的嫁妆到如今,其实分文未动,平日里的花用,给齐子赋准备的聘礼,都是用的侯府的。 这会儿一开口就要她拿出一半来,她自是死也不愿。 她忙是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容枝枝似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啊?可是当初婆母您的嫁妆,不都是表姑娘的父亲为您准备的吗?” “如今舅老爷不在了,您便是拿一半出来,给表姑娘下聘也不情愿吗?表姑娘过门可是贵妾啊,我朝贵妾都是要给聘礼的!” “瞧着舅母覃夫人是答应的,儿媳还以为,婆母您会欣然同意呢!毕竟叫表姑娘好好的姑娘做妾,不再给几分体面如何是好?却不想您竟然不答应。” 覃氏出嫁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卧床好几年了,当时的家底都是她哥哥挣来的。 她哥哥也是十分疼爱这个小妹,便将家里一半的银钱,都给她做了陪嫁,后头她哥哥去世了,剩下的那些钱,覃夫人刘氏花用到如今。 本来省吃俭用,就母女两个人,几个奴仆,也是够一辈子使的,可惜刘氏养了个所需无度的小白脸,很快便捉襟见肘了。 刘氏听完容枝枝的话,当即便与覃氏大闹起来:“小姑子,当年你大哥是如何对你的?你便将那一半给你侄女都不肯,你对得起你大哥在天之灵吗?” “你看看你侄女这脸,都成什么样子了?好好的官家小姐要做妾,不也都是你家害的!你心里就一点都不内疚吗?” 以容枝枝对覃氏的了解,覃氏自然是不会内疚的,有错都是旁人的。 果然覃氏没好气地道:“若不是她自己犯糊涂,非要在语嫣的面前说些挑拨的话,怎么会害得我女儿丢尽脸面?” “我女儿若是不丢脸,又怎么会下手打她?难道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小小年纪就知道搬弄是非,也不知你是怎么教的女儿!” 容枝枝坐在边上瞧热闹,心道覃氏原来知晓,覃娉婷惯是会搬弄是非,只是从前对方挑拨来去,都是给她容枝枝添麻烦罢了。 是以覃氏从来不曾劝阻,还说自己的好侄女千好万好。 如今自己只撒手一回没管,这刀子落到覃氏母女身上,覃氏便是终于知道责骂覃娉婷了。 覃娉婷故作委屈地道:“姑母,您实在是冤枉我了,我当初并不是为了挑拨,我只是担心表妹……” 容枝枝在心里点点头,嗯,从前覃娉婷这么说的时候,覃氏都会一百个认同,说自己的侄女一片好心,今日不知覃氏准备如何说? 覃氏听完暴跳如雷,指着覃娉婷的鼻子道:“担心你表妹?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心里在盘算什么,你想针对的是谁,难道我不清楚吗?” 容枝枝故作迷惑地道:“表姑娘想针对的是谁啊?难不成是我吗?可我也没得罪过表姑娘啊!” “况从前,我也不是没怀疑表姑娘针对我,但婆母您不是说我多心了,说我小肚鸡肠,不容您娘家的侄女吗?” “婆母,今日这话,您可千万不要再说了,不然显得您太容易多心,也太小肚鸡肠了,这到底是您娘家的侄女啊,您自己也不容了?” 覃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便是她做梦的时候,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容枝枝会把这样的旧账,都与自己翻一遍。 这小贱人的记性未免也太好了。 覃氏甚至怀疑,容枝枝连三岁的时候有谁得罪过她都记得! 她愤怒地看着容枝枝:“你给我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今日这事儿都是因你起的,若不是你过来出这个馊主意,我哪里会与娘家人吵成这样?” 容枝枝:“婆母这话说得稀奇了,我这样的主意,放在哪一家,想来都会说是个好主意。” “谁会不念着待自己好的娘家几分呢?唯独婆母您一听说要您的嫁妆,就变了脸。” “罢罢罢,这事儿本也是与我无关,我也不过是心疼表姑娘年纪轻轻,就遭逢如此大难罢了。那儿媳便先走了,婆母您与覃夫人继续商量吧!” 刘氏哪里会让容枝枝走呢? 她当即便攥住了容枝枝的手腕:“外甥媳妇,你可不能走!你要好好劝劝你婆母,照我说,要她一半嫁妆都是少的,她整副嫁妆可都是我夫君给的。” “便是侯府的家业不肯给我们下聘,我也不说什么,可小姑子你那嫁妆凭什么不给啊!若不是因为你女儿毁了我女儿的脸,我需得求这点东西吗?” “如今不过要一半我夫君给你东西做聘礼,你都要推诿!莫不是要我的女儿光溜溜地进你家门不成?我便是要去街上大闹,将此事都说与百姓们知晓,叫他们都来评评理!” 刘氏也知道,侯府的库房早就没多少银子了,要侯府库房的一半,那也是不占理的,没必要去扯。 可覃氏嫁妆,他们家要一半,是无论如何都要得的。 覃氏气得头都大了,如今侯爷对她一百个不满,若是她连自己娘家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又叫侯府丢脸。 想来侯爷不止会觉得她不堪,还会觉得她娘家人也不堪,到处落侯府的面子。 更甚,若是知道,矛盾的起因是因为自己不肯拿嫁妆给覃娉婷做聘礼,侯爷怕是更瞧不上自己的小家子气,休书都会忍不住给自己写三封! 想起自己嫁的这个夫君,覃氏也不是不窝火,侯府银子没多少,信阳侯却好似一天天坐在金山上,但凡自己为了钱与谁生出矛盾,他都会讥讽地看着自己。 仿佛他是世上最清贵的人,而自己是满身铜臭,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将这些想了一圈之后,覃氏觉得自己人都颓了一大截。 崩溃地道:“好!老身答应了,我就拿自己一半的嫁妆给娉婷做聘礼,就当作是老身报答哥哥了,只是今日过后,刘氏,你再也不能拿哥哥对老身的恩情说道了!” 覃氏最后也想明白了,稍微要脸的人家,收了聘礼,都是会再添一些嫁妆,过门的时候一并抬回来的,聘礼并不会留在娘家。 到时候覃娉婷过门,把自己给的聘礼都抬回来,不就还是自己这个婆母的吗?自己要取用,娉婷难道还敢不给? 这么一想,她心里便也松快了。 只是她却不会要容枝枝松快:“容氏,这个妾既然是你开口要替子赋纳的,你就不给添点什么?我听说你那里还有几件好宝贝!” 第88章 拿她的东西让贤? 先前语嫣要容枝枝的珊瑚、夜明珠、鎏金冠,容枝枝可是没答应给呢! 刘氏母女放光般的吸血眼神,也落到了容枝枝的身上。 容枝枝早就料到了覃氏会有这一出,便是笑笑道:“婆母,我是有几件宝贝,但那都是留给孩子们的。” “您也知道,玉姨娘已是怀孕了,等孩子出生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什么体面的东西都不赏给世子的第一个孩子。” “再有,表姑娘过门了,日后给世子添了一儿半女,儿媳不也得给赏给她的孩子?” “表姑娘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将来恐是不止生一个,那些宝贝不都是表姑娘的子女的,表姑娘你说是不是?” 容枝枝这话,将覃娉婷说得满面红霞。 覃娉婷一直便想嫁给齐子赋,因着觉得齐子赋相貌出众,而且还是侯府的世子,如今虽然是做妾,也勉强也算是圆了心中所想。 她毁了脸的时候,便已经觉得人生完了,能有这个出路已经很满意了。 又被容枝枝这样描绘了一番前景,她只觉得美好极了,便红着脸羞涩地道:“世子夫人快别说了!” 这模样,哪里还有抢宝贝的心思? 倒是覃氏狐疑地看了容枝枝一眼:“给孩子们?你有如此好心?” 这几日容枝枝可是一直在给自己添堵,给府上添乱。 容枝枝脸都不变地撒谎:“儿媳未来自然是要指着府上的孩子的,将他们都养好了,个个心甘情愿地叫我一声母亲,我未来也是有靠了,不是吗?” 覃氏听了,纵然心里对容枝枝颇有疑虑,可倒也觉得有理。 便是撇嘴道:“行吧!” 只是她想不到的是,她放过容枝枝了,容枝枝却是没有放过她。 见着刘氏的眼珠子转着,仿佛还在盘算什么。 容枝枝又道:“婆母手腕上的那个镯子,是信阳侯府的传家宝,小叔拿来要给我,婆母还不同意,非得抢了回去。” “想来是我这个儿媳,不得婆母喜欢所致。按理说既然是传家,那自然是传给嫡长媳的。” “表姑娘既然是婆母的侄女,未来又是世子的妾,想来婆母对表姑娘是再没有不满的。不如这个镯子,我就让贤给表姑娘吧!” 覃氏:“?” 她眼睛都瞪大了。 容氏这个贱人,让贤就让贤,拿自己的东西让贤? 容枝枝说完之后,那母女两个的眼神,便落到了覃氏腕上的镯子上,可别管容枝枝是不是有什么宝贝,那都是还没见过,自也是说不上有多好。 可覃氏那个水头极好的镯子,可是直直地落到了这母女二人的眼里。 覃娉婷道:“姑母,既然世子夫人都愿意让贤给我,不如您就……” 覃氏气得脸都歪了:“她让贤什么?这是我的东西,她凭什么替我让贤?” 刘氏没好气地道:“你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身体也素来不好,传家宝你还不传下来,是想留着做什么?难不成是打算带进土里吗?” “世子夫人都摆明了不要了,你还舍不得拿出来,这是何等道理?莫不是轻贱我女儿不成?若是这样,你仔细我将有些事情嚷嚷出去,如此都别想好了!” “我告诉你覃氏,我已是忍了你很久了,若不是外甥媳妇明事理,一直为我女儿说话,叫我知道这府上还有个能议事的人,我早就想与你同归于尽了!” 容枝枝听到这里,眉梢挑了一下。 这个“有些事情”是什么? 覃氏还有什么事,是众人都不知道的? 覃氏听到这里,明白了刘氏想说什么,脸色渐渐变了,咬牙切齿地道:“行!老身可以给她,但是也得等她过门的时候再说!” 刘氏:“不行,你现在就要给!” 两人眼看又要闹起来了。 容枝枝仿佛想起来什么:“哎呀,小叔今日要去拜会徐先生,想来也快回来了,大抵会去兰苑找我,婆母和舅母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覃氏气得脸色发青。 这个小贱人给自己惹了一大堆麻烦,惹完了她自己倒好,有事要先走了,留下自己被刘氏刁难! 刘氏纵然可惜没弄到容枝枝的好处,但她也清楚容氏作为京城第一贤妇,不是好对付的。 便是道:“今日真是辛苦外甥媳妇了,你若是忙就先去吧!剩下的事,我再与你婆母自行商讨便是。” 容枝枝笑笑,起身一礼后,便离开了。 已经走出去老远,还听见长寿苑那边在吵嚷:“镯子现在就给我们带走!” “不行,等过门再说!” “谁知道过门的时候,你是不是又反悔了?” “那老身怎么知道婚事会不会有变数,你女儿没进门呢?” …… 待到吵架的声音渐渐远了。 容枝枝也带着仆从回到了兰苑。 朝夕颇有些不明白,问自家姑娘:“姑娘,那个镯子早给晚给,又有什么区别?覃家舅母这是在闹什么?” 容枝枝:“若这会儿就给了刘氏,便也算作是聘礼的一部分了,将来带不带回侯府,不就是刘氏的一句话吗?” 朝夕瞪大眼,难以置信地道:“您的意思是,刘氏会扣下覃娉婷的聘礼?” “可不管怎么说,那覃家原也是做官的,也是留了几分声誉在的啊,若是扣下了聘礼,日后,日后……” 容枝枝笑看她一眼:“日后如何呢?覃家也只覃娉婷这一个女儿能在台面上见光,她的婚事也已经定下了。” “便是覃家的名声坏了,也不会影响其他孩子的婚事。” “刘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见不得人的,自然也不会以覃家的名义养着。那覃府的名声,刘氏还有什么可顾的?” “一个早已没有用处的覃家名声,和自己下半辈子和和美美与俊美小郎君偷偷恩爱的好日子,你觉得刘氏会如何选?只要脸皮厚一些便扛过去了。” “覃氏最后肯答应,想来也是因着以为,这份聘礼最后还是会抬回侯府的,等覃娉婷过门的时候,一看没带回来,覃氏的脸色怕是极为精彩。” “这个她素日里放在心上的侄女,想来也是不香了,在她跟前也不得脸了。” 覃娉婷不是总想嫁给齐子赋吗?不是喜欢与自己过不去吗?从前不是总是茶里茶气地说:有覃氏做婆母的人,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以这话,把覃氏哄得高高兴兴吗? 容枝枝就成全了她的念想和福气! 朝夕唏嘘道:“可刘氏就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吗?她真的那样做,她女儿在侯府怕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容枝枝:“先前我也担心刘氏心疼女儿,聘礼还真的抬回来了,令我白忙活一场。可朝雾不是说了,这两日还瞧见覃氏与狂徒见面。” “覃娉婷的脸伤了,哪个在乎孩子的母亲,会有心思在这个当口出去与狂徒吻得难舍难分?如今刘氏的眼里啊,怕是只有狂徒和自己腹中的骨头了!” “说不定这几日来闹事,给女儿出头是小,主要还是为了打秋风,闹些好处回去养着小郎君呢!” 朝夕抚掌期待道:“待覃氏知道,自己的嫁妆,被背叛哥哥、背叛他们覃家的嫂嫂,拿去养了小白脸和孽种,还不得怒发冲冠?” 原来这才是相爷的用意? 想来相爷这番心思,也只有她家姑娘这么聪明的人,才能接得住吧? 第89章 颇有本事的狂徒 容枝枝淡声道:“我想做的,还不止如此,就看这个狂徒,究竟有几分能耐了。” 乘风给自己的信件里头说,刘氏养的那个名为司徒桧的狂徒,颇有本事,刘氏其实并不是第一个把银子都叫他骗完的贵妇人。 对方这两年骗了不少寡妇和与夫君感情不睦的夫人们。 卿卿我我地骗完前头一个的钱,再骤然翻脸,找个由头吵架分开,接着去骗下一个,但凡与他有一段情的,如今无一不是一贫如洗。 夫人们被骗了之后,碍于名声,又不敢将此事大肆宣扬。 更出彩的是,他骗完了银子找了下家后,还回头诓骗那些夫人们,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出来讨生活罢了,对其他人都是虚情假意,真心只给了对方,心里从未忘却。 把夫人们还骗得原谅他,不恨郎君薄情,只恨自己钱少。个个想着什么时候有钱了,再将小郎君弄回来养几天。 如今,他口中心里的人,大抵是刘氏。 但是等刘氏的银子被骗完了,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说起来,容枝枝的那个婆母覃氏,这些年总是不得信阳侯的喜爱,最近也已经是分床睡了许久了…… 见着容枝枝的神情,朝夕便知道,好戏还在后头。 容枝枝一直等到了中午,也不见齐子贤过来与她说被徐德老先生拒绝的事儿,心情便是忍不住好了起来。 甚至还亲自修剪了寒梅,插入了花瓶。 朝夕忍不住道:“论起插花,这京城也没几个人比得上姑娘了,与您相比,奴婢们先前插得就似鸡毛掸子一般。” 容枝枝看她一眼:“你倒是越发爱夸人了。” 朝夕吐吐舌头:“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 齐子贤那边越晚没人过来,容枝枝便越是愉悦,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才看见春生明着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 容枝枝便明白,当是齐子贤派他过来的。 春生到了容枝枝跟前,便禀报道:“世子夫人,四公子叫奴才过来与您说,徐先生觉得他心思太为跳脱,也是不肯收他,他想叫您再看看张锦汉老先生。” 这张锦汉不止满腹经纶,而且在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最精通的是“数”。 在大齐,“射”被纳入了武举之时,“数”也被纳入了文举。 如今在户部这样统管财务的重要部门当差的,在精通策论之余,也无一不是数学中的佼佼者,户部尚书、户部右侍郎,都是张锦汉老先生的得意门生。 便是陛下的算数,也是沈砚书安排张先生去教了三年。 想来这齐子贤,如今是打起了将来考进户部的心思? 春生接着道:“咱们大齐谁都知道,张老先生十分重规矩,便最是看重容太傅,素来将容太傅当作自家晚辈般亲近,所以四公子是想着,想着……” 容枝枝嘲讽一笑:“想着叫我回娘家去,找父亲给他帮忙说情?” 春生擦了一下额角的汗珠:“正是如此。” 朝夕忍不住骂道:“真是不要脸!” 老太君死的时候,信阳侯府的人去吊唁,都被主君赶出去了,明眼人瞧着肯定明白,姑娘若是回娘家找主君说这事,定是要倒霉,齐子贤也是敢提。 容枝枝淡声道:“你去与他说,这几日父亲在气头上,我暂且不敢去与他提,过段时间父亲气消了,我再去试试看!” 父亲已经答应报仇的时候,自己可以对他求助。 容枝枝不直接回去求容太傅,当然不是怕父亲不快,而是有意让齐子贤这几日闲着,没得事干,冬凌便更能发挥效用了。 春生松了一口气:“那便太好了,若是世子夫人您不答应,想来奴才回去了之后,还得被四公子骂没用,挨打也是会的!” 容枝枝看他一眼:“冬凌回来之后,你的日子不好过了?” 春生一脸苦不堪言:“这才回来了两日,他便凭着溜须拍马的本事,叫四公子如今看奴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奴才耳光都挨了两回了,头上还有个四公子砸出来的包。” 他这会儿也是庆幸,幸好自己心里的主子,一直都是救自己回来的世子夫人,并非是四公子。 不然如今,不知该是如何心寒。 抱怨了几句之后,春生又道:“还有一事,今日出了徐府,四公子说自己要去喝茶,便打发那些赶马车的先回去。” “可赶马车的都是夫人安排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眼线,便是不肯回去,四公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也是无用。” “后头那冬凌想了个主意,叫奴才和四公子换了衣服,奴才一人在马车上假作小憩,他们两个下车去办事,四公子下车的时候低着头,竟也没被认出来。” “只是后头赶车和护卫的随从们意识到不对,已是来不及了,四公子早就没影了。” “四公子大摇大摆地回来后,说今日自己是他们看丢的,日后自己想做什么,叫他们最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就把今日的事告诉夫人,叫夫人打死他们!” 容枝枝欣慰地道:“如此说来,他日后是自由了?” 春生:“可不是!那些奴才都吓坏了,只能由着他。奴才本以为,四公子今日出门,只是想与冬凌去放放风,谁知道……” “听他们那话意,他们是去了赌场,不过主要是冬凌在赌,四公子也就是看了看,只是最后走的时候,四公子小试了一把。” 这一点容枝枝不奇怪,齐子贤好歹读了这么久的书了,若说第一次去赌场,就玩得跟回家一般,也并不可能。 厌恶又好奇地跟着去看热闹,瞧着瞧着试探地赌一把,才合情理。 她忙是问道:“四公子赌的这一把,是赢了还是输了?” 春生道:“赢了!四公子的赌运还不错,下了一两银子的注,竟是赢了十两银子回来!” 容枝枝笑了:“看来上天也在帮我。” 朝夕奇怪地道:“姑娘,四公子赢了钱,您高兴什么?” 不是该盼着齐子贤那个狗东西输钱,盼着他倒霉,盼着他事事不顺心吗? 第90章 枝枝,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这一回都不需容枝枝开口,便是玉嬷嬷道:“说你糊涂你是真糊涂,四公子第一回下注,便尝到了甜头,日后才会想去啊。” “若是临门一脚,便受了打击,日后还赌什么?怕是觉得自己没有赌运,再也不会往赌坊去了。” 朝夕这才恍然大悟:“原是这般!” 若是从前春生听了这些,知道齐子贤要入歧途了,心里说不定还会有点儿不忍,可今日是半点都不会有了。 四公子叫自己假扮他,他们两个去玩。 让夫人知道了,自己肯定活不了,对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死活。 更别说这两日,四公子还对自己多番打骂,这叫春生只觉得,四公子有如何下场,俱是活该,都是他应得的! 春生道:“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后头若是再有什么消息,奴才再与您说。” 容枝枝颔首,叫朝夕去拿了一瓶伤药,交给了春生:“对你头上的包有帮助,药瓶上头没有标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药材做的,不会叫你家公子看出是我给的。” 春生忙是接过,感动地道:“多谢世子夫人!” 别说值钱不值钱的,世子夫人一个金尊玉贵的主子,能对自己一个奴才的小伤,如此地上心,他哪里会不感动呢? 春生离开不久。 朝雾便来禀报:“姑娘,长寿苑那边闹了一天,可算是闹完了,覃娉婷的手腕上戴着覃氏的那个镯子走了。” 这倒是叫容枝枝觉得稀罕得很。 覃氏那样看重那个镯子,最后也能松口提前给出去,想来刘氏口中的那个威胁覃氏的事儿,非同小可。 那事情可就更有意思了。 齐子赋要纳妾,叫玉曼华很不高兴,据说去齐子赋的院子里闹了好几回,齐子赋得知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擦屁股,便只能安抚玉曼华。 玉曼华见闹他不成,便来找容枝枝,只是被奴才们拦下来了,她还不肯走,在兰苑门口破口大骂。 容枝枝出去瞧了瞧她。 会面的时候。 玉曼华正是生气,看着容枝枝怒道:“世子夫人,你便就是因着世子瞧不上你,不肯与你圆房,所以便故意把世子的表妹迎进来,分我的宠是不是?” 容枝枝嗤笑:“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好歹也是做公主出身的,心里就想着分宠呢?” 玉曼华瞪着容枝枝道:“什么公主?那已经是从前的事了,我如今心里就只有赋郎!” 容枝枝:“既然心里只有你的赋郎,想必你的赋郎也是说,覃姨娘是该过门的,既是这般,你还特意过来闹什么?” 玉曼华沉着脸道:“你当真就没想过,真的进来了一个女人,你的日子会更难过吗?” 容枝枝:“其他哪个女人,能比你还叫我难过?你当初是连我正妻的位置都要抢了去,那覃姨娘比你可是好多了。” 玉曼华:“你……世子夫人,我可是好言相劝,你莫要不识好歹!” 容枝枝点点头:“嗯,你劝过了,我不听,你可以回去了,需要我遣人送你回去吗?” “其实也不瞒你说,将覃姨娘迎进来,我也是为了你,实则是怕你在府上觉得无聊,找个人陪着你罢了。” 就是让她们狗咬狗啊。 玉曼华瞪圆了眼睛,她算是听懂了:“你是斗不过我,所以找个人替你与我斗是不是?” “你自己不得世子的心,便看不得我好,希望我也与你一般守活寡?我懂了,你就是深夜寂寞了,发了骚,嫉妒我有赋郎陪着!” 容枝枝“啪”的一声,一耳光便将玉曼华打消音了。 冷着脸道:“斗不过你?我打你,你既不能还手,也不能反抗。你一个做妾的,有什么资格与我这个主母斗?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你的赋郎不来陪我,我求之不得,你最好每晚都将他留在你房里,莫要来恶心我!” “再说这些污言秽语,我听一回打你一回!” 玉曼华捂着自己的脸:“你说这些话谁信呢?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容枝枝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信不信随便你,你该庆幸你肚子里怀着孩子,我不对孩子下手,这是你的保命符。” “你如果懂事,就滚回自己的菊园待着待产,莫要再来我跟前晃,我打贱人是从不挑日子的!” 玉曼华:“我也是为你好!你就没想过,那到底是世子的表妹,未来谁能轻易动得了她?而且她来了,后院多了一个女人,世子分了心,便更是不会看重你了!” 容枝枝:“我与世子的事,不劳你费心。你若当真是为我好,你都不会出现在这个家里,也不会与世子有半分干系!” 齐子赋听说玉曼华来了兰苑,生怕玉曼华受了欺负,便是匆忙赶来。 却不想到了这跟前,就听见了容枝枝这句话。 他没好气地道:“枝枝,这都多久了,你还咬着此事不放,有意思吗?你怎么就这么不容人?” 容枝枝淡淡道:“世子与玉姨娘倒是稀奇,世子觉得我不容人,不够大度,过来骂我。” “玉姨娘觉得我太过大度,将覃姨娘迎进门是不应当,也过来骂我。” “你们二人,素来也是心意相通,十分相爱的,不如你们先好好商量,到底该骂我点什么?” 齐子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玉曼华当即便开始哭:“赋郎,你都已经有世子夫人,还有我了,我才跟了你多久,你便又要纳妾,你有将我放在心里吗?” 齐子赋听她这么一哭,忙是安慰道:“自然是有的,我都与你说了许多遍了,表妹进门只是权宜之计,总不能叫语嫣去坐牢吧?” 玉曼华大哭起来:“我的命真是好苦啊,赋郎你要我为语嫣着想,世子夫人还打我耳光,哎呀,我肚子好痛,好痛……” 齐子赋听到这里,脸都变了。 偏头看向容枝枝:“你又打了曼华耳光?” 容枝枝淡淡道:“她自己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我还不能打了?” 齐子赋气急了,一把将容枝枝推倒在地:“你以为她是你吗?她怎么会说难听的话?我看你就是看不得我的孩子好,想叫曼华动胎气!” 谁都没想到他会动手。 这一推,把容枝枝推到了院门口,额头磕到了拱门处的墙上。 当即便见了血…… 朝夕吓了一跳:“姑娘!” 齐子赋也愣了,也是有些后悔,忙是上去扶她:“枝枝,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第91章 夺了信阳侯的爵位! 可这会儿,玉曼华哭得更大声了:“赋郎,我不行了,我的肚子……” 齐子赋回头将玉曼华打横抱起。 看了一眼容枝枝,道:“枝枝,我先给曼华请大夫,回头再来看你。” 枝枝身边有那么多随从关心,曼华可是只有自己。 齐子赋说完便匆匆离开。 朝夕忙是将容枝枝扶了起来,气得脸都青了,当真是忍不住了:“姑娘,世子太不是东西了!” 姑娘是被世子推倒的,结果世子转头去关心那个小贱人了。 玉嬷嬷也是心疼得紧。 想着自己先前还说什么,叫姑娘给世子生个嫡子,在府上做个侯夫人,她就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光。 世子这样的人,就该叫他断子绝孙。 进院中查看了一番,容枝枝身上没摔得多严重,就额头一点轻伤,瞧着流血了,但只要用药,并不会留疤。 朝夕仿佛摔的是她自己一般,泪珠子一直往下掉。 容枝枝显得平静许多:“我这一跤不会白摔,玉嬷嬷,我写一封信,你帮我送回去给父亲,父亲的那些门生,也该派上用场了。” “朝夕,封院!就说我谁也不见,若是谁要硬闯,我便回娘家去。齐子赋这一推,反而给我省下许多麻烦。” 玉嬷嬷看着对方冷静的模样:“是!可是姑娘,您……不伤心吗?” 到底做过夫妻,世子这样对姑娘。 容枝枝淡淡道:“我无心可伤,我只关心如何报仇,还有,如何转败为胜,如何抓住每一个敌人送到我手里的机会。” 齐子赋对自己动手,叫自己受伤,怎么能说不是机会呢? 玉嬷嬷喉头一梗,便也不说什么了。 忙是拿来纸笔给了容枝枝。 写好了信件给了玉嬷嬷,容枝枝又看向朝夕:“这两日你遣人在外头看着玉曼华和世子的动静。” 朝夕气呼呼的:“他们两个贱人有什么好看的!” 容枝枝摇摇头:“我大意了!今日一跤摔下去,将脑子里的热血冲散一些,倒叫我清醒许多,注意到了一些从前不曾注意的细节。” “玉曼华的诸多表现,实在奇怪,我一个太傅嫡长女,都不能容忍自己做妾,可玉曼华为什么能接受得这么好?” 朝夕:“可能是她不要脸!” 容枝枝沉眸:“齐子赋定是许诺过叫她做妻子的,说过我贤德,会将位置让给她,可我没让,按理说,她也算叫齐子赋骗了,她怎会对齐子赋一点怨言都没有?” “再有,她到底是做公主出身的人,做陛下的妾也就罢了,做齐子赋的妾无论如何都是辱没。她还为了争宠,来与我吵架,说那样的市井粗话,她哪里像个公主?” 朝夕:“姑娘的意思是……她是假的?” 容枝枝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昭国公主的身份,朝廷能不查清楚吗?哪就有那么容易以假乱真?我是怀疑,她进信阳侯府是别有用心!” 她的目的不是齐子赋,也不是自己。 朝夕也知道这事儿大意不得:“好,这府上大多是效忠姑娘您的人,奴婢随便指几个就能用,但凡她那边有半点风吹草动,奴婢都会来与您说。” 容枝枝:“如此甚好。” 齐子赋说晚些时候再过来看容枝枝,但最后被玉曼华绊住,便像是忘了这件事情一般。 他觉得枝枝会原谅自己脱不开身的。 可他不知道翌日一早,朝会上出了大事。 永安帝大步走进清政殿,先对着坐在旁边,高华清贵的沈砚书,弯腰一拜:“相父!” 以示对沈砚书的敬重和倚重,这才坐到了自己的龙椅上。 这是先帝的要求,少帝在亲政之前,都必须如此,沈砚书在君王面前也可免跪,少帝对此心甘情愿,也觉得十分应当。 众人跪下参拜:“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安帝:“众卿免礼。” 杨大伴扬声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奏!信阳侯世子殴打容太傅的嫡女,致容家姑娘受伤,实当严惩!” “陛下,他还是朝廷命官,竟是这般糊涂,先是要贬妻为妾,后是殴伤贵女,实在是荒唐!” “先前齐家气死容老太君,还能说是因为老太太本身就有心疾,容太傅便是生气,也不好说都怪他们,可这回,容太傅的嫡女是实打实的被打伤了!” 他们心里也不大明白,为何容太傅叫他们弹劾齐子赋的时候,不要说是宠妾灭妻,只说殴打贵女,仿佛他二人并不是夫妻。 但太傅既然这样吩咐,他们就这样办。 御史大夫也是道:“陛下,此事务必要严惩,不然何以正法纪,何以正纲常!” 永安帝也十分不快,怒道:“这齐子赋是被下了降头不成?朕见他有几分本事,才给他机会,他却不知珍惜,变本加厉,如此辜负皇恩,实在荒唐!” 见着陛下动怒,容太傅的门生便知道,此事成了一半。 众人的眼神,悄悄地往沈砚书的身上看,就等相爷发话了。 沈砚书身着先帝特赐的墨色朝服,上头用金线绣了四爪龙纹,衬得他威仪逼人,加上他长年身为上位者的气势,叫人在他跟前大声说话都不敢。 只是众人这会儿也察觉到,素来喜形不于色的首辅大人,今日好似…… 生气了? 那双一贯清冷无波的凤眸,此刻如淬了冰一样寒。 这叫永安帝这个做皇帝的,都不由得小声了几分:“相父,此事您如何看?” 沈砚书淡声道:“齐允身为信阳侯,寸功未立,还屡屡教子无方。大齐有这样的勋贵,陛下不觉得可笑?” 永安帝蹙眉:“相父您的意思是……” 是朕想得那么重吗? 沈砚书:“夺爵,让齐允跪在宫门口听训。” 永安帝面皮微微抽搐了一下,按理说,倒也不必要罚这么重啊,总觉得齐家是不是什么时候惹到相父了,近日里相父看齐家人似乎就没顺眼过。 少帝清了清嗓子,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呢?” 别管相父为什么看不惯齐家,相父看不惯自然有相父的道理,几时被相父针对的,不是奸佞邪罔之辈? 作为一名英明的君主,自己跟上相父的脚步就是了。 朝臣们面面相觑。 就是容太傅的门生,都没想到这事儿能有这么美好的结尾,好似拿了几个铜板,想出门买一把铁斧头,却被塞了一个金的在手里,还问你喜不喜欢。 喜欢是过于喜欢了,就是心里有点儿惴惴不安。 沈砚书沉声问了一句:“谁反对,来本相跟前分说。” 朝臣们的头瞬间摇成了拨浪鼓:“相爷如此处置,十分公允!” “对,就是齐允应得的!” 便是刚正的御史大夫,近来也烦齐家得很,没有出声。 笑话,谁会为了齐允得罪相爷? 他们是刚正,又不是傻,他们都是国家的股肱之臣,他们一心许国,从来不会为了一些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在相爷跟前乱说话,害得自己没有继续为国尽忠的机会! 第92章 这都是我的报应 谁不知道,平日里在朝堂上,相爷只会对容太傅一个人的反对意见听几句,也从来不会对太傅动怒。 但是其他人…… 呵呵,就没一个好下场。 但偏偏你也不得不服这个人,正是这个人上位摄政之后,他们大齐的版图越来越大,齐国也越来越强盛。 便是永安帝都常常说:“朕躺着什么也没干,就成了齐国史上,功绩堪比高祖的帝王。” 这一切,自然都是沈相的功劳。 永安帝道:“既然众卿都无异议,便褫夺信阳侯封号,贬为平民,叫信阳侯跪在宫门口听训,叫百姓们都去围观!至于齐子赋……” 说着,他又悄悄看了一眼沈砚书。 沈砚书淡淡道:“齐子赋在齐家大门口,对着武陵山的方向磕头,磕至鲜血淋漓,伤十倍于容家大姑娘为止!” 永安帝:“就这么办!翰林承旨处拟旨吧!” 负责撰写、审核圣旨的官员,站了出来:“臣等领命!” 此事言罢,又讨论了一番国政,便下了朝。 沈砚书如往常一般,随永安帝去了御书房,如今少帝已经可以自己批阅奏折,只是遇见了难处,总是要请教沈砚书一番。 沈砚书每日便会有一个时辰,特意在宫中相陪,或早或晚。 路上。 少帝没忍住问道:“相父,那齐子赋磕头就磕头,为何是对着武陵山的方向?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武陵山既不是帝陵,也不是封禅之处,更不是齐家祖坟所在,对着那边磕头做什么? 永安帝相信不止是自己,许多朝臣也有这样的困惑,只是其他人不敢问,但是他有什么不敢的!他可是相父视如己出的好孩子啊! 沈砚书眉峰都没动一下,语气清冷:“武陵山风景秀美,能除他心中浊气。” 永安帝看着相父的表情,开始跳脚:“相父!朕已经十三岁了,不好糊弄了,你这是欺君,快说实话!” 听到“欺君”两个字,有宫人的眼神,忍不住往这边瞧。 永安帝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谁准你们偷看相父?” 吓得那些宫人连忙磕头认错。 永安帝也没理会他们,继续围着沈砚书转:“不行,相父您得给朕说,不然朕今日就不看奏折了!” 杨大伴忍不住抿唇笑,陛下如今已快亲政,朝臣们也多有畏惧,却也只有在相爷跟前,才会跟个孩子一般,该吵就吵,该闹就闹,便是在太后跟前,也没有这般自在。 “朕不用膳了!朕不喝水了!” “朕也不用红枣板栗羹、红烧乳猪蹄、青丝梅花酥了……” 乘风都忍不住悄悄翻白眼,陛下这真是好严重的威胁呢,威胁着这些话,陛下自己都咽了一下口水。 沈砚书被他闹得头疼。 便看了乘风一眼:“你为陛下解惑。” 永安帝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乘风。 乘风在心里啧了一声,难怪相爷顶不住呢,这才赶忙道:“陛下,从侯府的门口,往武陵山的方向看,会经过容家大姑娘住的兰苑。” 所以呢,那齐子赋不是在对着武陵山磕头,这是在对着容枝枝磕头呢! 只是到底明面上,那两人还是夫妻。 相爷便没如此明言。 永安帝恍然大悟了:“原是这般!可是相父,你们怎么会知道,侯府里头的苑子划分?又怎么知道容家姑娘住在哪个苑子?” 相父是那种要把臣子家里的布局,都查清楚的人吗? 乘风面皮一抽,也开始替自家相爷尴尬。 沈砚书面色一顿,淡声道:“上位者当少言多思。如再问,今日陛下便多批阅奏折两个时辰。” 永安帝捂住嘴,哼,不问就不问。 有相父在,他根本不想操心太多,反正事情相父都会为他解决,自己出面处理,说不定还办砸了呢。 小皇帝对自己啥也不做,功绩却越来越多的日子很满意,谁想整天批阅奏折来着! …… 圣旨落到信阳侯府的时候。 府上所有人都要出来听旨,圣旨是给齐家的,容枝枝早已不是齐家人,自是不必出去听,便是朝中有人问责,也是能分说一二的,是以她没来。 齐家人只以为有好事发生,哪里顾得上容枝枝来没来,可听完旨意,只觉得天都塌了。 覃氏都想去兰苑杀了容枝枝! 传旨的太监还道:“再容咱家提醒一句,如今贵府唯一做官的,只有齐子赋一个六品官员,容氏却是正一品大员的嫡长女,不该得罪的人,日后你们还是别得罪为好!” 他来传旨的路上,遇见了相爷的门生,吏部郎中申鹤,申大人让自己来说这一句,太监哪里会不知道,申大人的意思,就是相爷的意思。 这话说完,覃氏和齐家其他人,哪里还敢造次? 太监接着道:“陛下虽然褫夺了侯爷的爵位,可到底还将这个侯府留给了你们齐家居住,还不谢恩!” 信阳侯,不……齐允都气得想死,却也只能道:“臣领旨,谢主隆恩!” 大太监带着人,呼呼啦啦地走了,只是还留了一个小太监在门口。 齐子赋的语气里,都是难以置信:“她竟然还找她父亲告状?” 齐允回身便怒道:“她不告状,你怕是都忘了她有一个娘家!” 齐允简直想呕血! 今日之前,怕是谁都不会想到,容太傅在朝堂上这么有影响力,打了他的女儿,侯爵都能丢了! 如果这份影响力是来帮自己的儿子,齐子赋如今能是个六品的破官员吗? 都怪这个逆子,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好的老丈人不巴结,找了个亡国公主回来添晦气! 齐子赋的脸色青白交加,从前他还总觉得,容枝枝嫁给自己是高攀,侯府是百年勋贵,而容太傅纵然位高,可也只是寒门出身,哪里比得上他们家的根基? 今日他算是明白了,原来高攀的是自己,他们这个侯府在朝中屁都不算! 齐允恼火地道:“我且问你,你推了枝枝之后,有没有好生安抚,求得她的原谅?” 齐子赋心虚地道:“没……没有!当时曼华她……” 齐允听到这里暴怒,上去一脚就把齐子赋踹倒在地:“祸是你闯的,你也不知道安慰一番,哪怕有两句话呢?” 在他看来,容枝枝如今还在为齐家盘算诸事,只要齐子赋肯好好安抚几句,摔得这一跤根本算不得什么,她定是不会与她父亲告状的! 都怪这个混账! 玉曼华:“公爹,您不要打赋郎,都怪我……” 齐允扭头也是一耳光打在她脸上:“你也知道都怪你!若不是你这个丧门星,我们好好一个家会变成这样!” 玉曼华捂着脸,哭着道:“可是赋郎接我进府那天,公爹您也是高兴的啊……” 齐允一时间沉默了,人都站不稳,后退了几步,恍惚地道:“是啊,我是高兴的,这都是我的报应……” 他这辈子唯一骄傲的,就是自己身上的爵位,眼下什么都没有了。 他都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要是自己重几分与容太傅的朋友义气,念几分容枝枝对齐家的付出,当初在宫宴上就打儿子一顿,叫他好好对枝枝就好了。 要是自己拦着儿子,不叫玉曼华这个搅家精进门来就好了。 要是自己…… 他没伤春悲秋完,门口留下的那名小太监道:“齐允,你的报应还没完!宫门口有人等着你过去听训呢。” 第93章 相爷定是为了我家姣姣 齐允:“……” 小太监:“可别叫翰林院的大人等急了!” 负责去训斥的,乃是一位翰林院的学士,正五品,若是从前,这点官职在信阳侯的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 可如今齐允已经是一介白身,哪里还有资格叫人等着? 他面如土色地应了一声:“是!” 那小太监还提醒了齐子赋一句:“齐大人,可莫要忘了磕头!” 说完他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往常去谁家里宣个不好的圣旨,那都是一家人抱头痛哭,互相安慰。 唯独只有齐家,互相指责,觉得错都是旁人的,他今日也算是开了眼了。 齐子赋灰头土脸地应下。 而齐允出门之前,恶狠狠地看了齐子赋一眼:“磕完头给我好好哄一哄枝枝,叫她去你岳丈那里给我们一家求求情!” 在齐允看来,容太傅既然能有这个影响力让他们家被夺爵。 便能有影响力让他们家重回巅峰。 齐子赋:“儿子知道了。” 小太监再次悄悄翻白眼,在朝中没说得上话的人,便会如齐允这样,连自家是因为首辅大人的一句话才倒霉的都不知道,只想着巴结容太傅呢。 偏生的大齐律,京官虽然都要上朝,但五品以下,九品以上的,都是七日一朝,七日中这些官员轮着上,而今日不是属齐子赋的那七日,便没去。 …… 消息传到兰苑的时候,容枝枝也是十分愕然,她想到自己摔的这一跤,能够叫齐家倒霉了,可是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倒霉。 朝夕简直是眉飞色舞:“照着圣旨那个意思,是齐子赋屡屡犯错,不知悔改,所以今次重罚了!不愧是咱们家主君,一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叫齐家连侯爵都丢了。” 即便说是因为不知悔改,可容枝枝还是觉得,这个侯爵之位,齐家丢得轻易了一些。 若只是父亲一人,未必会有这样的好结果。 她隐约觉得,或许是那个人插手了,但她又不敢往那边想。 便只是问道:“玉曼华是什么反应?” 朝夕正色道:“说起来,玉姨娘是一点儿别样的反应都没有,就好似齐子赋是不是侯府的世子,对她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 “齐允打齐子赋,她还上去拦着,心疼她的赋郎呢,后头也被齐允打了一个耳光,真是活该。” 容枝枝:“这样啊……” 朝夕撇嘴道:“也不知道齐子赋有什么好的,玉姨娘竟是对他这么真心,这女子脑子里怕是只有情情爱爱,早就叫那些山盟海誓填满了!” 容枝枝以前也是这样想,可如今不得不慎重几分:“继续盯着,不得松懈。” 朝夕:“是!不过姑娘,齐子赋这会儿,正在侯府门口,对着武陵山的方向磕头呢,您说巧不巧?咱们的苑子也在武陵山的方向!” 这下,莫说是朝夕了,其他丫头们也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这可不就是对着他们家姑娘磕头认错吗? 怎一个快意了得。 容枝枝也愣住,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旁的什么。 她们不知道的是,莫说是其他人觉得信阳侯府这一回被罚得重了,便是容太傅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陛下保留了他的职位,但他因为丁忧,没有亲自去朝中。 等齐家被夺爵,齐允还去听训的事情,传到了容府,容太傅都不自信了。 王氏看他满面疑惑,便是问道:“夫君在想什么?” 容太傅也不瞒她,摸着胡子深思:“老夫在官场上,虽然一直是颇有分量,可老夫自觉也没到这个份上。我女儿见了点血,一个百年侯府都能变成白身?” 他差点都以为,先帝当初其实是叫自己摄政,莫不是自己记错了许多年,所以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王氏理所当然地道:“夫君素来样样都好,宛如天上明月,门生也众多,便是有这般分量,又有什么奇怪的?” 容太傅却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恰在这会儿,管家来禀:“主君,工部左侍郎徐喆大人求见。” 徐喆想来也是为此事而来,容太傅便是道:“请他到我的书房!” 王氏忙是道:“妾身亲自备一些糕点过去。” 徐喆是容太傅的得意门生之一,在后进当中极是优秀,总是称呼王氏为师母,王氏对他也十分亲厚。 容太傅点了点头。 王氏进书房的时候,便恰好听到徐喆与容太傅说,此事相爷插手了。 容太傅听得有些沉寂。 而徐喆小心地道:“恩师,如今看来,相爷对您还是颇为倚重的,您不如也打消几分对相爷的偏见?” 这些年容太傅总是与相爷过不去的事儿,谁不知道?也亏得是相爷不计较。 容太傅也难得自省了几分:“上一回母亲去世,相爷在老夫府上,便仗义执言,将齐家人打走,这一次又帮了老夫一把。” “如此说来,倒确是对我容家,颇有善意。老夫虽然不是会被小恩小惠打动的人,但也并非不识好歹之辈,你的话老夫会好好想想的!” 徐喆也放了心:“那学生先告退了。” 恩师能听进去就好,恩师虽然因为性格过于古板清正,总被人诟病,但也确是国之股肱,若是能同相爷同心同德,大齐说不定会更好。 容太傅点了点头,徐喆对着王氏一礼后离开了。 王氏开口道:“夫君,若是从前你在朝,相爷多次帮我们家,还能说是为了拉拢你,可如今你在家丁忧,纵还是有影响力,却还是远不如前,这可不是拉拢你的最好时机。” 容太傅看她一眼:“你的意思是……” 王氏一脸认真地道:“相爷会不会是为了我们家姣姣?你想啊,姣姣也已经到了许婚的年纪,相爷都已经快而立之年,也没有成婚,更没个子嗣,说不定是动了心思呢。” 容太傅听了自己都不信:“容姣姣?她?” 虽然是自己的女儿,可对方对母亲不孝,住在家里也未曾去侍疾的事,容太傅一直放在心上。 他实在是不觉得容姣姣的品性能被相爷看上,亏得是此事没传到外头,不然莫说是相爷了,嫁给一般人都费劲! 王氏见着夫君的神情,面皮一抽,便是道:“夫君,你也不要太看轻姣姣了,她有时候是有些糊涂,但事情没传出去。” “而且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女儿,太傅嫡女与相爷的婚事,不是门当户对?能比我们家门第高出许多的,便只能是皇室的公主和郡主了!” “可先帝叫陛下拜相爷为义父,相爷便已是高出了一辈,先帝那一辈适龄的公主和郡主可都已经婚嫁了。” 总不能叫相爷去娶陛下的姐姐,那是乱了辈分的。 容太傅:“你这样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从身份上来论,确是没有几家比容家合适。 王氏便笑道:“那不如妾身寻个人,找相爷的母亲公孙氏,探个口风?姣姣爱慕相爷许久,若她能得此良婿,夫君你也是面上有光啊!” 在门口偷听的容姣姣,想着自己就要做首辅夫人,登时羞红了脸:“母亲!” 第94章 鹦鹉衔花赠娇娘 王氏看她一眼,嗔怪道:“真是不知羞,我与你父亲说话,你来偷听什么?” 容姣姣:“是有个花样子没母亲绣得好,便想来请教母亲,也是无意听见的。” 说着她的脸更红了。 她与容枝枝不一样,容枝枝为了那个死老太婆总是不去宫宴,可容姣姣还是跟这母亲去过几次的。 她第一次看见沈相,便觉得世上再没有比他更俊美,更出众的男儿了,将对方放在心里已经两年了,先前母亲想为她说亲,她才总是推拒。 王氏知道她的心思,可沈相说了一心许国,她哪里好多言?还是这一回见着沈相示好,她才与容太傅开口。 容太傅不快地看了容姣姣一眼:“既然已是准备议亲,你便将你从前那不成器的模样都收一收,莫要到了婆家还是这样不知事,丢我们容家的人!” 容姣姣道:“父亲放心,女儿一定好好侍奉相爷,坐稳首辅夫人的位置,绝不会像姐姐一样无能,让后来者居上,一个正妻的位置都保不住,还连累了祖母!” 待自己做了相爷的妻子,必是要容枝枝在自己的面前,头也抬不起来,想想那样的光景,容姣姣都快活得想回去浮一大白庆贺一番。 说起容枝枝的事,容太傅也觉得闹心:“行了,做好你自己便是!” 容姣姣:“那女儿先告退了。” 容姣姣离开之后。 容太傅看着王氏道:“那此事便你去安排吧!不对,不妥……那公孙氏是个糊涂人,怕是做不了沈相的主。” 从前知道公孙氏与沈砚书关系不好的时候,他还觉得是沈相不孝。 但是后头又听说了些事,容太傅倒也理解了沈砚书。 王氏:“那……怎么办?夫君你也看见了,姣姣对相爷,也是一往情深,他们既然两情相悦,我们做父母的,哪里有不帮着促成的道理呢?” 容太傅始终对沈砚书喜欢姣姣这件事,有些存疑。 便是开口道:“这样吧,过几日老夫找个机会,请沈相上门一叙,亲自探一探沈相的口风!” 王氏有些迟疑:“这……夫君你作为女儿家的父亲,亲自探问,会不会伤了咱们家的面子?” 就跟上赶着嫁姑娘似的。 容太傅觑了她一眼,便是他与沈相多年不睦,也不得不说了一句真话:“这些年找沈相亲自探问的父亲们,不知凡几,伤面子也伤不到我们家!” 想要这个乘龙快婿的老父亲,不知有多少。 若是从前,容太傅也是拉不下这个面子的,可沈相既然先示好,倒也无妨了,总比去问那公孙氏惹出麻烦得好。 王氏一听,觉得也是:“那姣姣的幸福,便靠夫君你了!” 容太傅:“我自会上心,枝枝不争气,也只能靠姣姣为这个家的姑娘们挽回声誉了。” 姣姣若是真的能嫁给沈相,他们容家姑娘的名声,定是会好许多,宗亲那边也算是有交代了,省得三不五时地给他几句话听。 王氏:“相爷放心,姣姣是我看着长大的,定是比枝枝成器!” 容枝枝是那个没见识的老太婆养大的,侯府看不上也是应当,可姣姣是自己这个前任首辅的独女养大的,自是不同。 只是这句话,她是不敢与容太傅说的。 …… 齐家,齐子赋在门口磕得头破血流之后,便只觉得一阵一阵眼晕,叫人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并不知道这是自己磕头流血后,病情加重的征兆。 只因为是自己跪太久了,没往心里去。 回了院子,玉曼华便流着泪,看着府医为他包扎伤口:“赋郎,见你如此,妾真是心疼万分。” 齐子赋听得心中感动。 便是自己受了一点苦,曼华都会流泪,可枝枝呢?她就是把自己害成这样的人! 父亲怪自己昨日没有去哄枝枝,而是留在曼华身边,若不是不敢忤逆父亲,他都想问一句,相较她们二人对自己的态度,难道他不应该留在曼华身边? 府医离开后,齐子赋躺下了,慢声说道:“你一个公主,跟了我,近日里却总是被打耳光,不得人敬重,是我对不住你!” 玉曼华:“这倒也没什么,只要能与赋郎在一起,妾都甘愿,只是……” 齐子赋看她一眼,眼神里都是警惕:“只是什么?” 枝枝爱他是有条件的,要保证她的正妻之位,还要围着她转,事事以她为先,不然她就给自己添乱。 难道曼华对自己的爱,也有条件不成? 玉曼华擦了一下泪花,开口道:“赋郎,只是有时候,妾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府中,有些孤零零的,少夫人执掌中馈,仆人们哪里会真心听我的话?” “妾的日子,过的极是不安。赋郎你能不能……将妾从前的宫婢细雨找回来,在妾身边做个伴?” 细雨不在身边,她做许多事都不方便,事事被府上的人盯着,也无法与外头的人联系,实在是麻烦。 从前昭国那些宫婢,都已经被放回家中,成为平民百姓了。 这事儿对齐子赋来说,自然也是不难。 玉曼华接着哭道:“妾与她情同姐妹,只有她在妾的身边,妾才敢安心待产,不然总是担心有人会对赋郎你的孩子不利。” “自然了,妾也不是怀疑姐姐,妾就是自己心眼小,胆子小罢了……” 齐子赋忙是应下了:“你也是为了孩子,这点小事为夫会为你办好的,你且放心便是!” 玉曼华破涕为笑,扑入他怀中:“我就知道,赋郎对我最好了!” 只是齐子赋没能瞧见,她眼底都是恨火,绝无半分对齐子赋的温情。 他拍拍她的背:“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对你再好,都是应当的!一会儿还得去容枝枝那儿认错,你让我先休息一会儿。” 他确是头晕得很。 玉曼华:“好!” 到了晚间,齐子赋才觉得自己好了些。 朝夕进来禀报:“姑娘,齐子赋说想见您,奴婢照您的意思,说您谁也不见,若硬闯您就回娘家。他便背了荆条在咱们院子外头等着,说他等您原谅他,您不原谅他就不走。” 容枝枝轻嗤了一声,都懒得接话。 齐子赋这会儿定是觉得他肯背着荆条,是忍了奇耻大辱,认为她应当立刻出去原谅他,若是不然,很快便会拂袖而去。 容枝枝不想理会,打算径自就寝。 忽然见着一只极其漂亮的鹦鹉,叼着一个编得十分精致的花环飞进房中,对着容枝枝一扔,还冲着她翻了个白眼,扇扇翅膀飞走了。 容枝枝接住花环:“?” 玉嬷嬷跟了进来:“姑娘,这鹦鹉是从咱们院边的墙外飞进来的,齐家当是没人瞧见。” 朝夕是个有见识的,看着那花环诧异地道:“姑娘,这花环上的花,瞧着虽小,可都是这个季节不好找的名花,朵朵价值不菲。谁这样舍得,折下这些花来讨您高兴?” 第95章 不然我午饭也不吃了! 容枝枝:“会不会是这鹦鹉,自己认错路了?” 朝夕:“……不大会吧?” 容枝枝又仔细地看了看那花环,发现内环处的树枝,叫人细细地打磨过,十分圆润,便是她额头上有些小伤,小心点将之戴上,也是不会弄疼额头。 而朝夕这会儿,还想起来什么了:“姑娘,奴婢忽然想起来,当年咱们捡到受伤的相爷时,您的头上,也戴着一个花环,可好看了,难道是……” 相爷觉得您喜欢? 当年的花,都是在林间摘野果的时候瞧见了,容枝枝摘下后,随手编作了花环,戴在头上。 十六岁正是烂漫的年纪。 如今心境虽早不同于从前,可瞧着如此美丽的事物,心情还是会不自觉地变好。 容枝枝也知道,朝夕是想猜什么人。 可没个证据,也没什么好猜的,便是将花环放下:“且看看明日,有没有人上门来讨。” 朝夕:“是!若是明日白天也没有,您就自个儿戴着玩吧,万一真是给您的,放任着它枯萎,岂不是浪费了?” 容枝枝没出言反对。 实则是因着朝夕的话有道理,而且这个花环,确实是编得很好看,花朵相间的距离,颜色的搭配,都能叫人觉出编造此物之人的品味非同一般。 额头擦完药之后。 玉嬷嬷便走进来,对容枝枝道:“姑娘,齐子赋在外头等了您没到半个时辰,便气呼呼地走了!” “他先前还说,一定要等到您原谅他,才肯走呢。老奴还真的以为,他是心里有亏欠了,看来还是老奴想多了!” 朝夕恶心地道:“他哪有半点致歉的诚意!就没听说谁家的负荆请罪,是半个时辰都待不住的。” 这一切本就在容枝枝的意料之中,她不咸不淡地道:“生气什么?难道他在外头等上一整夜,我就会原谅他不成?” 朝夕一愣,反应过来:“这倒也是!” 总归姑娘是不打算原谅他的,他是不是请罪,请罪多长时间,于姑娘而言,也没多少区别。 只是她还是道:“就是觉得便宜他了!” 容枝枝:“早早地走了,也免了院子里的人,还惦记着他在外头的事儿,平添了许多晦气。” 朝夕:“既然姑娘您这般说,那奴婢就不生气了吧。” …… 齐子赋那边气呼呼地回去了之后,还特意没去玉曼华菊园休息,而是宿在了自己的松苑。 他冷着一张俊脸道:“枝枝也太能拿乔了,我去给她道歉,她既然连院子都不让我进,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秋熠小声道:“少夫人或许还在气头上吧?” 如今他的主子不是世子了,那对容枝枝称呼,自然便成了少夫人。 齐子赋:“能有多大的气?她先动手打曼华,本就不应当。我纵然是推了她一下,可推得又不是很重,我也不是故意的。” “今次我都没叫她去与曼华道歉,甚至还特意去给她道歉,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秋熠不敢评价此事,便只是小声道:“公子,老爷叫您想法子,获得少夫人的原谅,您就这样回来了,老爷会不会生气?” 齐子赋摇摇头,道:“不必担心!我都在枝枝门口站了那么半晌,我就不相信她一点都不心疼我这个做夫君的。” “见我走了,她定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了,过不了多久,她便会过来与我致歉的。” 所以他才没去菊园,回了自己的院子,就是怕枝枝想着曼华在,拉不下脸给自己道歉。 他都已经为枝枝想得这样周全,她不过来,实在是说不过去。 秋熠愣了:“啊?少夫人会来吗?” 实在是如今少夫人对公子的态度,当真是很不怎么样,都能上娘家告状让侯府变成白身了,还会心疼公子? 这可不像是会心疼的样子啊。 齐子赋嘴上那样说,其实想着枝枝近日的态度,心里也并不是很有底。 但最终他不知是说给秋熠听,还是安慰自己:“你忘了?从前枝枝对我那么好,这样深刻的一份感情,她怎么会轻易就放下?” “无非就是闹一些女儿家的脾气,想我像怜惜曼华一样,多怜惜她几分罢了!” 说完了之后,齐子赋也安心了一些,沐浴之后躺在床上,等着容枝枝来找自己。 可是遗憾的是。 天都等亮了,也没瞧见人。 秋熠也是不敢说话,怕触霉头。只因他看得出来,因为少夫人没来,公子的心中十分焦躁,松苑一直燃着灯,烛火整夜未熄。 天亮之后,见着公子眼下的一圈黑影,秋熠道:“公子,您近日里身体本就不好,昨日磕头之后,额头还包扎着。不如今日就告假,先不去官署了吧?” “再则,昨日老爷被夺爵,你们受罚的事情,外头大抵也已经是沸沸扬扬了,您在府上避几日也好啊。” 不必想都知道,公子今日出去,定是会遭人指点笑话的。 齐子赋却是不以为然:“越是如此,我越是不能躲在家里。陛下已经对我不满,若知道我还消极怠工,我身上这个六品的官衔,都不一定保得住。” “再有,越是在逆境,便越是要更努力才是,人被逼到了绝处,才更能激发自己的潜能。” “去了官署,说不定我还有机会,立下几个大功,到时候我齐家才能绝地翻身,若只是指望岳父大人,那一辈子就只能由着容家人拿捏,我齐子赋不是那样没出息的人。” 玉曼华这会儿也正好进来了。 笑着道:“赋郎说得好!果真不愧是妾看上的人,妾最敬仰的,便是赋郎这样有志气的英雄模样,这官署我们是得去,妾相信以赋郎的能力,很快便能得到上峰的认可。” 秋熠眉头皱了一下,这几日公子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可玉姨娘竟是一点都不心疼公子,也不说叫人在家休息,张口便是叫公子去谋前程。 这当真是好吗?他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古怪。 可好不好的,又不是他一个奴才能说的。 齐子赋被她鼓励了一番,笑了起来:“我便知道,你是最懂我的人!” 玉曼华:“赋郎,不如我们一起用早饭?” 齐子赋刚要应下,又想起来什么了,开口道:“为夫就不吃了!秋熠,你一会儿去兰苑,告诉枝枝我被她气得早饭都吃不下,叫她中午去官署给我送饭,不然我午饭也不吃了!” 第96章 齐子赋说他夫人今日来送饭 秋熠:“……是!” 莫说是他了,就连玉曼华都惊呆了。 如今容枝枝对齐子赋的厌恶和冷淡,几乎就写在脸上,他还能说出这等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 不待她说什么。 齐子赋便正色道:“你莫要瞧着枝枝近日不爱搭理我,她实则是在与我赌气罢了,只是气性未免太大了一些。” “我只要多给她几个台阶,她自然是会下的。” 玉曼华甚至不敢如往常一样说他讲得对,因为担心自己鼓励了他,容枝枝真的不送,他要是饿了一天肚子,回头怪自己乱鼓励怎么办? 心思转了转,才终于想到了一个不出错的法子:“少夫人近日里,颇有些任性,万一真的不去……赋郎你不如带些糕点在食盒中,到了官署若是饿了,也能吃一些。” 然而齐子赋摆摆手,道:“不了!若是带了,枝枝岂会知道我是认真的?细雨的事情你放心,今日我便去打听她的下落,若人还在京城,我便给你带回来!” 话音落下,便大步走了。 玉曼华:“……” 得,好言难劝挨饿的鬼。无妨,肯给自己把细雨带回来便行。 …… 容枝枝睡醒后,正用着小厨房送来的红枣燕窝,额头虽然有点儿小伤,但不至要包扎的程度。 玉嬷嬷道:“今日姑娘的气色,可比昨日好多了。” 朝夕抿嘴笑道:“不知是不是那个花环,叫姑娘心情好了呢。” 容枝枝看她一眼:“就你贫嘴!” 主仆说着话,朝雾走进来,将齐子赋要人过来传的话,都与容枝枝说了。 最后道:“他那个意思,便是您不送饭,他就绝食一日叫您心疼。” 朝夕气得脸都绿了:“他要挨饿,关我们家姑娘什么事?我看他的脑子,怕不是昨日磕头磕坏了!” “还去给他送午饭?怎不美死他呢?宁南今年产的蜂蜜,怕是都叫他一个人喝了,才给他甜得头昏脑胀的,尽想些佳事。” “不给他送一碗砒霜拌饭、一碟鹤顶红炒肉、一杯断肠草泡酒,便已是我家姑娘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想亲自染血!” 容枝枝忍不住笑出声来。 朝夕回头看了她一眼,嗔道:“姑娘,您还笑得出来!” 容枝枝:“实在是你很会骂人,总能叫人啼笑皆非,便是我这个做主子的,都有些欣赏你这份本事。” 朝夕冷不防被姑娘夸了,心情好了些,方才那怒发冲冠,几乎要亲自去剁死齐子赋的神情,才缓下来几分。 朝雾问道:“姑娘,那外头的人怎么回?” 总不能照着朝夕的话回。 容枝枝道:“不理会就是了。” 朝雾:“是。” 朝夕撇嘴道:“也是姑娘您性子沉静,若是奴婢,早就忍不住出去骂人了!也不知齐子赋,是从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脸!” 容枝枝轻笑了一声,眼底却丝毫不见笑意:“无非是我从前对齐家的尽心尽力,叫他忘了照镜子罢了!” 若他肯认真照一照,检视一下自己的德行,想来也一定有几分自知之明。 朝夕狠狠地唾了一口。 不多时又有奴才来禀报:“姑娘,四公子带着冬凌出府去玩了,夫人那边还是叫上回的那一批护卫,跟着四公子。” 容枝枝微微一笑,那批护卫早就被齐子贤拿住了短处,自然是不敢管。 “还有,因为姑娘您封了院子不管事,长寿苑那边覃氏自己在操持覃娉婷过门的事了,她说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将她的侄女迎进门。” “说是齐家近日里颇有些晦气,便想借着这件好事冲冲喜。” “还听说覃姨娘的婚服,备的是正红色,就跟那迎娶正妻似的,想来覃氏就是为了故意恶心您。” 覃氏如今不敢再正面得罪容枝枝,便暗戳戳地用这样的软刀子来恶心人。 要是放了从前,容枝枝大抵是真的会在意,可是如今,她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用完了燕窝,慢声笑了笑:“冲喜?那便希望覃娉婷过门的那天,覃氏真的能欢喜得起来吧!” 给覃娉婷做正红色喜服? 待到那一日,覃氏怕是瞧着这府上每一件红色的东西,都觉得扎眼。 朝雾道:“因着覃娉婷伤了脸,两家只想快点把这桩亲事给结了,想来覃氏乐极生悲,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容枝枝:“覃氏把聘礼送到刘氏手中后,刘氏养的那个狂徒,这几日手里是不是又有钱了?” 朝雾:“可不是?他也去了赌坊,昨晚输红了眼,赌了一整夜,竟输了足足六千两银子!” “说来也巧,他去的就是先前冬凌带四公子去的那个赌坊,若是再去,说不定还能遇见四公子呢!” 朝夕恍然大悟:“难怪那狂徒骗了那么多夫人的钱,还要一直接着骗,原来也是有赌瘾。” 容枝枝:“覃氏给了刘氏自己一半的嫁妆,核算下来也未必有六千两,他昨夜赌这一场,说不定把覃氏那些嫁妆用了不说,将刘氏的余钱也掏空了。” 想到这里,容枝枝心思一动,忽然笑了一下,吩咐了朝雾几句话。 …… 龙行卫所在的官署,叫龙行司。 今日龙行司来了一位大人物,所以龙行卫的统领宇文湛,亲自出来接人,见着了身着墨色朝服的沈砚书,便是将头低得极下。 恭敬地道:“相爷,您要知道什么消息,末将去与您禀报就是了,何至于要您亲自来一趟!” 沈砚书没出声,大步进了龙行司的内狱。 他坐在上首,冷冷瞧着龙行卫的人,审问那名昭国余孽。 一个时辰下来,所有人都看出了那余孽的血性。 人只剩下一口气,但眼神还是十分坚决:“呸……你们死心吧!我是断然不会说出二王爷的下落的!只要二王爷他还活着,一定能为我们大昭复国!” 宇文湛小心地看了沈砚书一眼,禀报道:“相爷,他是个硬骨头,这几日我们所有的大刑都已经用遍了,他却还是不肯招供,倒也算是昭国的义士。” 若不是立场不同,宇文湛或许也会有几分佩服。 片刻后,沈砚书起了身,语气清冷:“赐他一个痛快,使他面朝先昭国的方向而死,全其忠心。” 那名余孽听闻这话,便是一颤。 难以置信地盯着沈砚书,只见作为大齐实际最高掌权者的对方,淡淡决定了他的生死之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半晌,他几不可闻地艰难地挤出了一句:“……多谢。” 沈砚书是他最恨的人,可到了这个时候,心里竟是百味杂陈,也许他们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出了内狱。 几名官员讨论的声音,传到了沈砚书的耳中,隐约听到什么齐子赋,他的夫人。 只是在见着沈砚书之后,那些官员便噤声了,恭敬地跪下见礼。 沈砚书走到那几人跟前,淡淡问道:“在聊什么?” 那些官员哪里敢隐瞒,忙是道:“回禀相爷,下官……下官们是听齐大人说,今日他夫人会给他送午饭来,便讨论了几句。” “相爷您日理万机,恐是不知道,齐子赋的夫人,乃是我们大齐第一美人。” “闻那容氏样样都好,既是美人,又是才女。下官们没齐子赋那个好福气,便想着今日若是能远远瞧一眼,也是心满意足。” “就是意外那容氏都被齐子赋打了,还愿意送饭来!” “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本该如此……” 他们说到这里,竟是感觉周遭越来越冷。 相爷的语气,更是寒得令他们心惊:“是么?” 第97章 她一点都不担心饿坏了他? 那些个官员头皮发麻,实在是不明白相爷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好似不太高兴的样子?他们品阶低,从前没机会见着容枝枝,今日盼望一下也没问题吧? 他们又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看看而已啊。 当分不清楚上峰意思的时候,聪明的官员,总会知道保持沉默,避免多说多错。 他们便哆嗦着都没做声。 沈砚书冷冷看了他们一会儿,便转身往龙行司的官署正殿而去,大部分的龙行卫官员,都在正殿里头办公。 其中自然也包括齐子赋。 见着沈砚书过来,众人都跪下:“拜见首辅大人!” 沈砚书语气清冷:“免礼。” 齐子赋小心地抬眼去看,若不是因为沈相,曼华不会是妾,自己也不会只是一个六品的小官。 然而,就是陛下都尊对方一声相父,这令齐子赋想有意见,都是不敢。 沈砚书在上首落座之后。 宇文湛便立刻开始体察上意:“相爷莫不是想了解一番,我司如今办公的进展?” 沈砚书没反对。 宇文湛便自顾地整理了龙行司最机密的卷宗,恭敬地递给了沈砚书。 有的卷宗说明了龙行卫近日里,派出去的间谍有多少,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在分别做些什么事。 有的说了,他们近日里抓获了多少人,姓甚名谁,分别是为了获悉哪方面的消息。 重点便是对前朝余孽的探查情况。 昭国明面上的势力,都已经被相爷亲自去了一趟收拢,只是他们的二王爷,昭国君王的亲弟弟,在相爷抵达昭国之前,便已经潜逃。 宇文湛紧张地一样一样递给首辅大人看。 沈砚书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骨节分明的长指,依次打开卷宗瞧了瞧,只是看似在看,又好像没看。 叫宇文湛心慌,越发摸不准相爷的想法。 却是乘风在心里翻白眼。 宇文湛上呈的这些东西,相爷早就了然于心,相爷在这儿,哪里是为了听这些?想来是想瞧瞧,那容枝枝是不是真的会给齐子赋送饭。 有的首辅看起来风光霁月,清冷淡薄,其实嫉妒心可重啦,擅长发酸。 一直到了用午饭的时候。 大齐的每个官署,都是有配备厨师和饭堂的,按理说众人这会儿也该去饭堂用饭了,只是想着相爷在此,官员们都想表现一番。 于是都是叫自己的随从,或是官署内的杂役,去打了饭过来,他们坐在正堂一边吃,眼神一边看卷宗。 个个都在表现:“我生来努力,我是国家的良才,我从来不浪费一瞬为国尽忠的时间,哪怕用饭的时候,我对公务都是如此的用心。” 宇文湛小心地问道:“首辅大人,不如下官也去给您,准备一些饭菜过来?” 沈砚书:“不必,本相不饿。” 乘风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相爷不饿,那是因为相爷心里有事,感觉不到饿,但是他饿了。 宇文湛听着这声音,便也是讨好地道:“那乘风公子,本官给你打点饭菜过来?” 相爷的随从,便是相爷身边最得用的人,自然是要讨好的了。 乘风摆摆手:“不必了,我也不饿。” 主子都没饿,他哪里敢饿,他不是那种没眼力见,要赶在主子前头吃用的蠢货。 于是宇文湛也不敢饿,只好在旁边等着。 冷不防的,齐子赋的肚子也叫了一声,他眼角的余光,见着同僚们都在吃饭,饭香四溢,只觉得更饿了。 他的这份饥饿比乘风还难忍,因为他早上还没吃早饭。 由于相爷在,大家吃饭都十分安静,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所以有的人肚子叫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大。 齐子赋的肚子叫两声,乘风的肚子就叫一声。 偶尔还伴有宇文湛的肚子叫一声。 好似没有一点胃口,真的不饿,肚子没叫过的,只有沈砚书一个。 坐在齐子赋旁边的一名官员,被他肚子叫的声音吵得不行。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齐子赋:“齐大人,你不是说你的夫人,今日会给你送饭来吗?” 乘风发现,自家相爷看似毫不在意,但耳朵已经悄悄竖起来了。 齐子赋有些尴尬。 但还是自信地道:“想来是枝枝不知道我们官署用饭这么早,所以来晚了一些。” 那名官员道:“那齐大人你当真不用叫人打些饭菜过来,先用着?” 齐子赋笑了笑:“不必了,若是一会儿枝枝送来了饭菜,我却已经吃过了,怕是会令她失落。” 他这样一说,那名官员也不再劝了。 乘风也发现,自家相爷的薄唇紧抿,想来对容枝枝要来送饭的事儿,说不上是不快,还是紧张。 等众人都已经吃完了。 已然过了午时。 还没瞧见容枝枝出现,齐子赋的笑容越来越维持不住,面皮也越发僵硬,因为他发现,许多官员的眼神都在往他身上看。 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夫人不是要来送饭的吗?我们都等了半天了,你不会是在吹牛吧? 首辅大人无端坐在这里,给众人压力,众人看似积极表现,实则心里慌的不行,生怕被沈相瞧出自己有什么事儿没办好。 唯一的盼头,就是不知道那贤名在外的容枝枝出现,他们有没有机会看一眼。 可是等得卷宗都翻烂了,也没瞧见人啊。 齐子赋心里其实已经没底了,但还是装作冷静的样子,不待谁问,便自顾地道:“枝枝想来是太忙了,这会儿应当在路上了。” 众人:“……” 行,我们就再信你一回。 然而。 再等下去,都快到了用晚饭的点了,还是没见着容枝枝的出现,乘风和宇文湛已经饿过了,肚子反而不叫了。 而齐子赋的肚子却是没停过,甚至越来越吵。 都到了这会儿了,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齐子赋装出一副夫纲坚强,便是容枝枝有一个强大的娘家,也会顺着他、爱重他的模样。 这下好了,打脸了吧?大家的眼底都已经满是讥笑了。 齐子赋觉得自己甚是坐不住,心里也开始暗怪容枝枝。 自己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竟然也不过来给自己送饭,她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饿坏了自己这个夫君吗? 她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她,自己今日丢尽了脸面! 同僚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嘲讽得很? 第98章 为复国,本公主不惜一切 沈砚书自也是明白了,到了这个时辰,都没见着容枝枝的人,所谓送饭的事,怕便只是齐子赋的自作多情。 心情不差的首辅大人起了身,看了一眼宇文湛:“公务办得不错。” 宇文湛喜笑颜开:“多谢相爷赞誉!” 他如此的谄媚,除了是不愿意得罪相爷,还有一点是相爷一直是他所崇拜的人。 如今得到了敬仰之人的认可,宇文湛若是长了一条尾巴,怕是能摇成拨浪鼓一般欢快。 只是送走了相爷之后,宇文湛还是不太明白,相爷到底是夸奖自己哪里做得好。 于是便将刚刚给相爷看过的所有卷宗,都回味了一遍,认真地找了找自己的优点,然后悄悄得意。 若是乘风没走,瞧着他这模样,说不定会提点他一句:别回味了,你也没有什么做得特别好的,只是相爷心情有点好,随口表扬了你罢了。 …… 齐子赋恼火地回府,倒是没忘记给玉曼华找回了她的侍婢细雨。 瞧着他一脸铁青,玉曼华不敢多问,她自个儿人就在府上,哪里会不清楚,兰苑那边的主子,今日莫说是出府门了,就连院子门都没出? 想来齐子赋是饿坏了。 秋熠是心疼自家公子的,便是立刻端了小米粥过来给他,但齐子赋太生气了,也没用两口便躺下了,还背对着众人。 一副我今日心情不好,谁也别来惹我的模样。 他是真的想不通,他已经给了枝枝那么多台阶,她为什么一个都不下?这日子她是真的不想过了吗?离开了自己,她还能过得更好不成? 玉曼华看了他一会儿,也不想触霉头,便带着细雨回了自己的菊园。 关上门,细雨便跪下哭着道:“公主,您受苦了!” 玉曼华脸色冰冷,慢声道:“为了我大昭,不过是与齐子赋虚以委蛇罢了,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你快起来!” 细雨:“奴婢这些日子,一直记挂您,担心您过得不好,可又没法子进齐家!” 玉曼华:“齐子赋的那个夫人,颇有几分本事,我也是故意挑拨,使得她与齐子赋离心,闭园不出,才好同齐子赋开了口,接你进来。” “不然,若那容枝枝在外头盯着,我还真的不敢这样贸然动作。” 细雨难以置信地道:“那容枝枝有这么厉害吗?” 玉曼华颔首,认真地道:“有!齐家的人都觉得,是我把齐子赋迷得五迷三道的,可我心里清楚,是因为容枝枝这段时日根本没想与我争。” “她若是对齐子赋用心几分,恐怕都没我什么事。” “好在她大抵是对齐子赋失望得很,齐家除了她之外,都是蠢货,如今她不出面,便没人是我的对手了。” 说起容枝枝,玉曼华的眼底,甚至有一分激赏。 细雨看着公主的表情,推测道:“或许……如果不是立场不同,公主说不定还挺愿意与那容枝枝做朋友?” 玉曼华:“正是!可惜了,她是我的阻碍。我必须获取齐子赋的信任,让齐家所有人都以为我深爱齐子赋,他们才会对我放松警惕。” “为了复国,本公主不惜一切代价,容枝枝拦了我的路,我自然也只能将她和她的人生都牺牲掉!” “齐子赋是龙行卫的人,如今也是在龙行司当差,当初我昭国的许多机密,也是他偷出来的,齐家是我最有可能获取有用讯息的地方。” 这便是为了什么,不管齐子赋的身体是否不对劲,她也一直鼓励对方去官署。 齐子赋人品虽然不怎么样,可这人脑子转得很快,办差的本事毋庸置疑,否则当初也不会把他们大昭的人骗得团团转了。 自己也是抓住他自恋这一致命缺点,才有机会潜伏在他身边。 对方若是得到了龙行卫首领更多的信任,那自己能探查到的消息,便会越来越多。 细雨叹了一口气:“二王爷若是知道公主您如此尽心,想来也会钦佩您!” 玉曼华道:“二皇兄是大昭皇脉,我也是。难道因为我是女子,便比他差不成?软骨头只有我们那个大皇兄,也不知皇考当初怎么会把皇位传给他!” 细雨:“不过公主,您腹中的孩子……” 玉曼华:“一个孽种罢了!到了齐家后,我还以为容枝枝会出手,害得我流产,如此便能借这个孩子,叫她与齐子赋关系更恶劣,逼她直接离开齐家。” “可没想到她竟然不出手,还说什么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着我的命,真是妇人之仁,可她既然这样说了,那孩子我便先留着吧,也算是个保命符。” 先前沈相可是说了,容枝枝能随意勒死自己,那留着孩子也还行。 只是有些遗憾,至今还没把容枝枝赶走,若是容枝枝已经不在府上了,她在齐家便堪称是如鱼得水,再无半分阻碍。 细雨小声道:“奴婢还担心,到底也是您的孩子,您心里会有些不舍……” 玉曼华冷笑道:“齐子赋害得我国破家亡,从金尊玉贵的公主,变成人人可欺的亡国奴,我会给他生孩子?我会对他的孩子有不舍?你莫不是疯了!” 从头到尾,这个孩子与齐子赋一样,都只是她利用的工具罢了。 细雨也不敢谈论此事了。 便只是道:“二王爷还等着您的消息,复国的大任,公主您担了一半,只希望齐子赋不负您所望,当真能被龙行司重用。” 玉曼华:“这些我清楚,你且起来,日后叫我玉姨娘,这院中到处都是容枝枝的眼线,我们日后要小心一些。” 明明是齐家,可大多数的仆人们,心里都是容枝枝这个儿媳妇。 足见这个女人的手腕。 玉曼华能把齐子赋当昏了头的蠢男人骗,却绝不敢糊弄容枝枝。 细雨:“是!” 只是玉曼华并不清楚,细雨进府的事,不止落到了容枝枝眼里,相关的讯息,还被禀报到了沈砚书跟前。 …… 覃娉婷过门的那天。 朝夕一脸的兴奋,挡都挡不住:“姑娘,您猜怎么着?那覃娉婷进门,就抬了两床被子,还有些不值钱的锅碗瓢盆。” “气得覃氏上去将覃娉婷身上的大红喜袍,都给撕碎了!覃娉婷到底是个官家女子,大庭广众的,被撕得只剩下一件中衣,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当场就要撞死!险险被人给拦住了!覃娉婷怕也是邪火难消,竟与覃氏扭打在一起,最后覃氏摔断了一条胳膊,覃娉婷吓懵了。” “啧!覃氏今日一早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会儿好了,不嘻嘻了吧?听说不止聘礼没带回来,就连那个镯子都没带回来!” 这个结果没出容枝枝的预料。 而在这个时候,玉嬷嬷也来禀报:“姑娘,四公子在院外求见!他倒是心宽,他母亲都断了一条胳膊,他也不去关心,却是过来找您借钱!” 第99章 相父,朕的御花园被你薅秃了 容枝枝听完,满意地勾了一下唇角,齐子贤还能是为什么借钱?自然是这两日已经赌上瘾了,说不定已是欠了赌坊的债务。 这真是双喜临门。 玉嬷嬷道:“将他打发了?” 容枝枝:“不,让他进来。” 玉嬷嬷:“是。” 近日里容枝枝谁也不见,独独见了齐子贤的事,叫齐子贤十分意外,忙是大步走了进去。 见着了容枝枝后,他便单刀直入道:“嫂嫂,可否借我一百两银子?” 齐子贤年纪还小,府上每个月只给他六十两银子,用作自己的开销,他张口就要一百,足见近日里的确是有了跳出往日生活习惯的开销。 他本以为有些担心容枝枝会拒绝。 没想到容枝枝倒是干脆:“朝夕你去取银子来。” 齐子贤一听就松了一口气,也看着容枝枝道:“嫂嫂,还有一事,我也不得不说你。” “哥哥不过是推了你一把,你的伤都快痊愈了,又不是多大的一件事,为什么还要告到娘家呢?” “所谓家丑不外扬,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害得我们府上连爵位都丢了,嫂嫂你自己脸上难道就有光了吗?” 容枝枝一点都不意外齐子贤会说出这种话。 这人便是如此,只要对他有一点善意,他就会蹬鼻子上脸。 “照我说,嫂嫂就该与容太傅好好说一说,叫陛下恢复我们家的爵位,嫂嫂也还能当人人羡慕的世子夫人。” “兄长当日是糊涂了,可这世上,哪个人活着,不受点不平,不经历一些委屈呢?嫂嫂你……” 容枝枝没给他继续狗叫的机会。 打断道:“你说的这些,我最近也在思索。” 齐子贤一笑:“嫂嫂自己也在反省就好,我知道嫂嫂是聪明人,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这番话,气得兰苑不少丫鬟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而容枝枝也不与他生气,只接着道:“不过,我倒是有些替小叔不值。” 齐子贤一愣,问道:“什么不值?” 容枝枝:“小叔莫非不知道,侯府不过是给你哥哥纳个妾,婆母光是聘礼就用了五六千两,听说府上的婚宴,还办得十分热闹,想必也是花了上千两吧?” “可是小叔你呢,区区一百两,居然还要找我这个做嫂嫂的借,如此看来,婆母实在是有些太偏心了!” 说到这里,容枝枝又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似的。 忙是道:“哎呀,我话多了!其实这样的话,我也是不该说的,我只是想着,小叔其实样样都不比你哥哥差,婆母为什么要这样厚此薄彼呢?” 齐子贤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显然是将容枝枝的话听进去了。 这会儿朝夕也拿着银票出来。 容枝枝将银票递给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十分怜悯:“小叔,这是你要借的……” 齐子贤盯着那张银票,咬牙说了一句:“不用了!” 然后转头就走了。 他走了之后,容枝枝便好心情地命人备了水,净手焚香,等着好消息。 果然没过多久。 玉嬷嬷便进来禀报:“姑娘,齐子贤从我们这儿走了之后,便去了长寿苑要钱,还说覃氏偏心,声音闹得很大,奴才们都听见了……” 容枝枝问道:“最后给了吗?” 玉嬷嬷:“给了,齐子贤威胁若是不给,便去找他哥哥要,天天去官署讨,想来覃氏也是不想闹得兄弟失和。” “一开始她要给三百两,齐子贤还不答应,最后给了五百两才作罢。” “姑娘您这一出,实在是高,也不怂恿他去找覃氏要钱,只说出覃氏对他们的兄弟的不平之处。” 容枝枝淡淡道:“世上之事,本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覃氏若是对两个儿子都吝啬,自也是没什么,可她对其中一个大方,另一个自是忍不住了。” 覃氏或许会解释,那是因为覃娉婷是自己的娘家人。 可齐子贤那个满肚子歪理的人,哪里听得进去这些? 有了今日这五百两,齐子贤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 玉嬷嬷又禀报道:“对了,姑娘,咱们的人,已是假扮成侯府路过的普通仆人,在那狂徒身边,说过不少话了。” 玉嬷嬷将那些话,学给容枝枝听: “咱们家夫人可是真有钱,那嫁妆不过是拿出了一些给刘氏,便足足有五千多两。” “对啊,不过就是纳个妾,便这么多银子。” “你也不想想,咱们府上从前到底是侯门,是百年勋贵,那底蕴,哪里是一般的人家能比的?夫人有钱不是十分正常?” “也是,夫人的嫁妆是她自己的不说,侯府库房的银子不也都是夫人的?” “只可惜咱们如今已经不是侯府,只是普通六品的官家了,唉……” 这番话呢,就对那狂徒强调了两个信息。 第一,覃氏有钱。 第二,齐家已经不是侯府了,是可以算计的了。若还是侯府,那狂徒恐怕还会有些惧怕,不大敢招惹。 毕竟先前对方骗的夫人,都是四品以下的人家。 容枝枝:“那狂徒听了,可有反应?” 玉嬷嬷:“自然是有了,我们的人瞧见,他那眼珠子转得飞快,一脸算计的小人模样……” 容枝枝颔首:“这便是极好了。” 网都已经张开,便只剩下等收成了。 玉嬷嬷又道:“那齐语嫣这两日总是往外跑,齐家又是多事之秋,覃氏也没空管她。” “她近日里遇见了一名穷秀才,那秀才长得油头粉面,嘴上也颇会哄人,两个人渐渐走得近了些。” 容枝枝不咸不淡地道:“不必管她。” 齐语嫣已经起不了风浪了,只要对方不再来恶心自己,日后对方是与举人在一起,还是与秀才在一起,容枝枝都不会过问。 不会有意维护,也不会刻意算计。 她又转念问道:“玉曼华那名侍婢,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玉嬷嬷道:“没有,进府之后乖觉老实,一直待在玉曼华身边,也未曾出过府。” 容枝枝蹙眉,难道当真是自己多心了? 不如,找个机会试试玉曼华好了。 …… 黄昏时分。 皇宫的御花园,从前便是在冬日里,都百花盛放的所在,这两日竟是一片破败。 小皇帝带着杨大伴走了过来。 见着坐在石桌边上,长指被冻得有些红,却还垂着眸,正在编花环的沈砚书身上,而边上是不少没用上的花。 笑着说了一句:“相父,你几个花环,可是让朕耗费不少。朕的御花园,这两日都快被你薅秃了。” 首辅大人薄唇微抿,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让乘风拿出一张巨额银票,放在桌上。 眸光扫向少帝,语气淡淡:“赔你。” 永安帝:“……” 第100章 相爷您是这么俗气的人吗? 朕想说的是这个吗?朕缺这点银子吗? 小皇帝撇嘴,坐到对面的石凳上:“相父,你这个人就是太无趣了,一点都不幽默,连玩笑都听不出来。” 沈砚书语气清冷:“君无戏言。” 小皇帝一哽,眼神落到那张银票上,一万两金。 他“啧”了一声:“几个花环,耗费这么多银子,相父你就不会心疼?” 沈砚书:“不会。” 永安帝:“……” 相父就是这点不好,话太少,让自己想与对方多聊几句,都总是找不到门路。 他眨着眼,看着沈砚书把花环编好了。 冷不防问了一句:“相父,花环你定不会是自己戴了,难不成你这是送给喜欢的姑娘的?” 沈砚书:“……” 他没做声。 但少帝还是发现,相父的耳朵,已经被染红了,小皇帝觉得自己破案了,肯定就是给喜欢的姑娘的。 帝王来劲儿了,立刻道:“相父,不是朕说你,你给姑娘家送礼物,送个破花环有什么用呢?” 沈砚书诧异地抬眼。 他送花环,自然是因为知道她喜欢,也见过她从前将花环戴在头上,便笑逐颜开的模样。 如今诸多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他也只是希望她能开心一些罢了。 可现在,十三岁的小陛下,却说这东西没用? 见着一向运筹帷幄,无所不知般的相父,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自己,眼底是罕见的疑惑。 小皇帝第一回有了被相父请教的感觉,他得意得很,便是清了清嗓子。 咳嗽了一声道:“相父,朕才十三岁都明白一个道理,给姑娘家送礼物,不能送一些虚头巴脑,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没什么用的。” “如此说不定不能叫姑娘家开心不说,她还会误会相父你是那种满口花言巧语,不做实事之辈。” “你瞧瞧,你都花了这么多银子赔朕,落到那姑娘眼里,送的物件,却是对她半点用处都没有,这不是亏大了吗?” 沈砚书沉眸,他倒是不在意亏不亏的问题。 只是陛下这番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这些花看似美丽,却的确是并无实际的效用,能陶冶心情不错,可想来或许当真差了点什么? 永安帝支着下巴,接着道:“相父,朕觉得,其实你可以将一些宝石,镶嵌在花环里头,一起送过去。” “宝石能为花环添彩,若是排布得当,说不定会更好看一些。” “再有呢,那位姑娘看见了值钱的东西,也是更能看出你的心意了,甚至什么时候若是遇上困难了,需要用钱,这宝石还能帮那姑娘一把呢。” 说完了之后,小皇帝摇头晃脑的,得意得很:“看吧,相父,你也总算有地方不如朕了!” “若不是朕的点拨,你还日日在做无用功。” “你不如也拜朕为师,朕闲来无事的时候,还可以多教教你怎么讨姑娘高兴。” 刚得意地说到这里。 沈砚书冰冷的眸光,落到了少帝的脸上:“陛下近日里看了些什么书?” 小皇帝面皮一抽,眼神心虚地到处看:“就……就只是看了一些帝王策,看了些史书啊!” 沈砚书:“是么?是哪本史书,教了陛下如何追求姑娘呢?” 小皇帝坐不住了。 耷拉着脑袋,站了起来,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小声道:“对不起,相父!朕是日前看到有一名宫女在偷偷看话本子,看得满面幸福,一直偷笑,朕有些好奇,便拿过来看了看。” “朕再也不敢看那些杂书了,朕一定好好看奏折,好好看策论,不再辜负相父对朕的期望。” 早知道不来相父跟前嘚瑟了。 竟是几句话就被相父看出来,自己看了一些不该看的。 杨大伴这会儿也擦了一下额角的汗,尴尬地道:“相爷,陛下也没有看很久,只看了半个时辰便看完了,后头也没有叫咱家再去寻别的话本子回来……” 他也担心啊,作为陛下身边的奴才,若是没看好陛下,叫陛下在年纪小的时候,便歪了心思,那自己也是有大罪的。 相爷或许不会将陛下怎么样,但杖毙自己一个奴才,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沈砚书听了杨大伴的话,神情缓和了一些。 小皇帝连忙道:“是的,相父,朕真的就看了那一本!朕只是想着作为帝王,博览群书也是应当的,朕决计没有到玩物丧志的程度。” 沈砚书敛下了眸中冷意,淡淡道:“陛下有分寸便可,望陛下记得,不到一年,陛下就要亲政了。” 小皇帝听见亲政就心烦,但他也知道,那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 相父能为他担几年,却不会给他担一辈子。 哭丧着脸道:“朕知道了,别训了,相父别训了,朕今日本是一片好意啊……” 沈砚书没再说什么,只是道:“臣先回府了,陛下回御书房,再批阅半个时辰奏折吧。” 小皇帝:“……朕知道了。” 沈砚书起身离开。 将手里编好的花环,递给乘风拿着跟上。 眼看相父大步离开的背影,小皇帝目送了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母后和国舅总是与朕说,要当心相父狼子野心,会觊觎皇权。” “担心到了朕到了十四岁,相父也会因为不想放权,而拖着朕亲政的时间。” “可他们哪里知道,相父一直耳提面命,担心朕松懈了,他只想着让朕越早亲政越好。” 杨大伴心里有些想法,但不敢出声。 小皇帝看了对方一眼,苦笑了一声:“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敢说,朕心里也明白。” 真正觊觎皇权的,真正想替他一直做这个大齐的主的,从来不是相父。 而是母后和舅父。 …… 沈砚书回到了相府。 乘风跟在沈砚书身侧,大着胆子嘀咕道:“陛下小小年纪,歪理还挺多,竟然还提出在花环里头放宝石,笑死,相爷您是那么俗气的人吗?” 却不想,沈砚书听到这里,偏头瞧了他一眼,眼神冷得很。 乘风:“?” 属下……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进了内院。 沈砚书刚落座,便吩咐了黄管家:“将库房所有的宝石,都寻出来。” 乘风听完,恐惧地捂住了自己的破嘴! 第101章 实则富可敌国! 好家伙,我出息了,我长进了,我竟然已经开始骂自己的主子俗气了! 我不该叫乘风,我应当叫驾鹤啊,因为驾鹤的人才总是往西天去。 黄管家得令后,便赶忙去找宝石,这些年相爷立下不少功劳,足够封侯拜相七八回。 是以相府得了巨额赏赐无数,相爷手下也有一个名为钱万千的厉害人物,帮相爷打点产业。 别看他们相府就这么几口人,实则堪称富可敌国。 所以不多时,外头那些一颗就能卖出不菲价格的宝石,被黄管家遣人搬来了五箱。 黄管家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这些宝石,可是一颗都不能遗漏。 沈砚书却当这些并不是宝石,只是普通石头一般,随手抓出几把,放在桌案上,便斟酌着颜色,往那花环中镶嵌。 其中最好看的,是浅绿色的宝石。 嵌入花枝中,叫这花环添了不少活力。 约莫三炷香之后,镶嵌好了。 沈砚书唤道:“锦和。” 黄管家连忙四下去看,锦和是四年前,相爷捡回来的一只鹦鹉。与它一并被捡回来的,还有一只狸花猫,叫锦狸。 都颇有灵性。 两只奄奄一息的小动物,被捡回来之后,便过上了谁也看不起的神仙日子。 先前便是锦和帮着送了花环去齐家。 锦和听见声音飞出来之后,便叼起那花环,却发现竟然比先前重了许多,它很是不高兴,放下花环,转头便是啄了沈砚书一下,表示不满。 好在只是啄在胳膊的衣料上,没伤到沈砚书。 而便在这时,一只狸花猫窜出来,叼起花环就跑了。 黄管家瞪大眼:“坏了!猫少爷先前没送过。” 该不会送错地方吧? 先前鹦鹉少爷去送,也是带着去认过路,认过气味的。 气味是相爷三年多前,私下高价买下的容家大姑娘的画上所得,因为画一直收藏得很好,它们还能辩识。 可猫少爷气味是知道,但不知道路啊。 乘风立刻道:“属下去给猫少爷指路。” 话音落下,便立刻用轻功出去了,猫少爷是不是需要他指路,他也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留在此地,若是相爷忽然想起来自己先前说的那几句话…… 自己的屁股怕是又要开花。 他统共就一个屁股,还是应当珍惜保护几分。 乘风离开了之后。 黄管家擦着额头的汗珠,开始分析一贯的懒散的猫少爷,今日抢着干活的动机,好一会儿之后。 才得出一个猜想:“莫非因着先前是锦和少爷送,回来您喂了它不少好吃的,锦狸少爷心里妒忌了?” 锦狸确实是一只馋猫,而且嫉妒心也一直很重。 若说是这个原因,倒也说得过去。 沈砚书淡声道:“大概吧。” 锦和却是气坏了,开始在桌面上跳脚,可是体型的原因,它也打不过锦狸,那货还跟一般的蠢猫不一样,身手矫健得很,还十分记仇。 白天啄那猫一下,便是飞走了没被抓住,三日之内也必会被臭猫找到机会,狠狠咬一口。 所以锦和只能无能狂怒。 …… 齐家,兰苑。 容枝枝正坐着泡茶,忽然见着一只猫窜进来,将嘴上叼着的花环,放在了她膝盖上。 与先前那只翻白眼鹦鹉不一样,它竟然还冲着容枝枝夹着嗓子喵喵叫,用头去蹭容枝枝的手。 朝夕吓了一跳:“哪里来的狸奴?” 容枝枝摆摆手,示意朝夕不必反应太大,这只猫对自己没恶意,而且对自己的态度温驯得很。 而那猫又爬到桌面上,小脸跟容枝枝的脸贴了贴。 看得一路跟过来,此刻躲在屋顶上的乘风,目瞪口呆! 好啊! 有的猫少爷,平日里看起来高冷得很,但它却是知道,谁才是它该讨好的人,这一场卖乖…… 值得乘风反复观摩学习。 蹭完了容枝枝,锦狸迈着猫步,如来时那样,上墙走了,尾巴竖得高高的,傲慢无比,同方才与容枝枝撒娇的模样,判若两猫。 乘风:“……” 跟猫少爷比一下,乘风觉得,总是一不小心就对着容家大姑娘,大呼小叫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智障。 真,人不如猫。 而朝夕看着那猫离开,拍了拍胸口:“姑娘,可吓死奴婢了,生怕那只狸奴发疯了抓您。可要给您净脸?到底是外头的狸奴,怕是不干净。” 容枝枝却是笑了笑:“不必了,它挺干净的。” 她素来就很喜欢狸奴,只是祖母有心疾,从前怕惊到她老人家,而覃氏又不喜欢狸奴,便一直不让她养。 方才见如此乖巧可爱的一只猫,自也是心生欢喜。 拿起手里的花环瞧了瞧。 却发现与先前不一样,有些地方竟然在发光,朝夕也忍不住凑过去看:“姑娘,这亮晶晶的,莫非是……宝石吗?” 好漂亮的宝石。 有些特别的颜色,便是在京城最好的金银玉器店,也是不曾看过的。 容枝枝也愣住了,仔细检查了一遍,察觉小小一个花环里头,竟嵌入了几十颗碎石大小的宝石,足见编造此环之人的财力。 能在这个季节,弄来那么多花,还有这么多宝石,又与自己相识的人…… 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这令她的心绪也忐忑起来。 若当真是沈砚书所赠,便是她觉得收下如此贵重的东西不妥,也不敢过去拂他的面子,说要还给他。 朝夕却是已经将花环拿过去,戴在了容枝枝的头顶。 接着取来镜子,往容枝枝的跟前一摆:“姑娘您看,多好看啊!最叫奴婢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好看的花和宝石在这儿,可最扎眼的,依旧是您的脸,这世上可再没有比您更好看的女子了。” 容枝枝被夸得好笑:“成日里说齐子赋吃了蜂蜜想美事,我看吃了蜂蜜的人实则是你,嘴甜得叫人招架不住。” 朝夕不乐意了:“姑娘,奴婢说得可都是实话!” 正是说着。 外头传来一阵喧闹的动静,容枝枝忙是取下了花环,递给朝夕收起来。 蹙眉,侧身去问:“出什么事了?” 不待仆人回话,一个酒瓶子碎落的声音,便传到了容枝枝耳中。 第102章 齐子赋哭着忏悔 容枝枝的眼神落到了门口,便见着齐子赋喝得烂醉如泥,脚边是碎掉的酒瓶,此刻正扶着门框:“枝枝……” 仆人也是一脸难受,在门口道:“姑娘,公子他非要闯进来,我们也不敢动手……” 到底都是奴才,齐子赋这会儿喝多了,不讲道理,硬是动起拳脚来,真的出了点什么问题,这些奴才是一个都招架不住的。 容枝枝袖中攥了一包软禁散,能立刻生效的那种,正打算直接将齐子赋迷晕,叫人把他抬出去。 齐子赋却红着眼眶看着她:“枝枝,我有话想与你说……” 容枝枝沉默了一会儿。 她其实觉得自己与齐子赋之间,早就无话可说了,只是这会儿见着他的模样,到底也是有几分好奇,这人醉酒之后,会不会说点不一样的? 左右她手里有药,齐子赋也伤不着她,便看了一眼仆人们:“你们先退下。” 仆人们松了一口气:“是。” 齐子赋踉跄着过来。 容枝枝却只是静静站在原地,连扶他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仿佛便是他此刻摔死了,也是他自己个人的造化,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这令齐子赋的心里,生出一股委屈。 他也知道自己这会儿,根本坐不稳,便索性走到了墙边,靠着墙坐下。 望着容枝枝,语气悲怆地道:“枝枝,我们真的回不起去了吗?” “其实这段时间,我……嗝,我一直觉得,我离你越来越远了,我越来越害怕。” “我甚至有时候会做梦,梦到自己已经失去你了,梦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为他付出一切,就像三年前对我那样……” “我特别难过,好似心被人捅了一个窟窿一般,疼得我夜夜自梦中惊醒。” 容枝枝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半分动容都没有。 淡淡道:“如果你是要说这些,想来是喝多了说胡话,还是回去吧。不必说的你好似多爱我一样,你不过是舍不得我从前对你们家掏心掏肺的付出罢了。” 齐子赋:“不……不是的!我喜欢你,我爱你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便对你一见钟情……” 若是平常,齐子赋是说不出这些话来的,他总是高高在上,觉得容枝枝应当顺着自己这个夫君。 可今日表妹过门,家里一团糟。 母亲断了胳膊,父亲大发雷霆,弟弟不见人影,表妹哭着要自尽,曼华也因为纳妾的事又闹他,他实在是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喝得晕头转向了,便只想来找枝枝。 容枝枝险些听笑了,嘲讽地道:“对我一见钟情?你若坦诚地承认,你对玉曼华一见钟情,娶我不过是父母之命,我还高看你几分。” 自从他回了大齐,哪一回他不是站在玉曼华那边? 为了玉曼华要自己做妾,玉曼华一挑拨便谴责自己。 看到她们发生矛盾,他甚至会对自己动手,眼见自己被推倒见了血,他也顾不上,抱着玉曼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便是对她一见钟情?一见生恨还差不多! 齐子赋盯着容枝枝,一脸难过地道:“枝枝,那是因为你太硬气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服软一次呢?” “只要你肯跟曼华一样哄哄我,只要你肯同她一样,说你除了我,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要,我怎么会站在她那边!” 容枝枝听笑了:“哦?又是我的错了!” 怪她素来自立自强,怪她过来是做妻子的,将自己当主母看待,是以自尊自爱,没有摆出一副痴缠郎君的小妾做派。 齐子赋垂眸道:“不是,不是……我也有错……” 容枝枝挑了一下眉梢,心想还真是难得了。 这段时日以来,齐家哪个人在自己的面前,不是理直气壮的?齐子赋一开始,虽然也认可对不起自己,可很快又挺直了腰板,与自己说些不要脸的话。 今日这懊悔的样子,当真是前所未见。 齐子赋哽咽道:“我做错了!我肯定是做错了!当年你对我虽然好,可我总觉得,你完美得像一个假人,好似爱我,又好似没那么爱我。” “还有,大家都夸奖你,大家都说你好,说你样样出众,是世上最完美的女子,好似我娶了你,是我高攀了你。” “好似我没有半点配得上你的地方。” “我看着他们羡慕我,嫉妒我,我一开始很高兴,可那样的话听多了,后面……我就开始自卑了。” 容枝枝听到这里,难以置信地道:“你莫要告诉我,你是因为这份自卑,所以做出这样的事!” 齐子赋醉得厉害,便也是顾不得自己的脸面,捂着脸呜咽道:“对!就是这份配不上你的自卑,叫我总觉得在你面前抬不起头!” “所以那个时候,我被曼华所救,她对我献身,因为寂寞,也因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所以我就……” “我想着,若是你肯做妾也要留在我身边,便说明你是真的爱我的,是真的愿意为我不惜一切。” “我甚至卑劣地想着,到时候你只是一个妾室,如果曼华欺负你,你只能依附我活着,从此我便再也不用自卑了,我终于高出你一头,我终于能压着你了。” 接着他苦笑:“后头因为沈相,叫你做妾不成,我心里虽然遗憾,但其实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不愿意做妾,若是继续下去,我恐怕真的会失去你。” “所以我便想着,妻就妻吧,只要你肯像曼华那样,能哄哄我,能与我撒娇两回,我也一定放下那些卑劣的心思,与你好好过。就我们两个人,好好过。” 容枝枝听着这些话,难以置信地扶住了桌面。 眼眶也不觉热了。 何其可笑,原来她这一辈子,样样做到最好,回回心里想着为祖母争光,最后却成了祖母的催命符,是他的自卑毁了她的人生,也害了祖母! 原来男人喜欢的,也从来不是完美的女子,而是他自己没得到的。 他在自己身上,没得到女子不要脸、不顾一切的倾慕痴缠,便去其他的女人身上寻。 最后,齐子赋的声音有些崩溃,流着泪道:“可为什么最后,不尽人意!你虽然还在齐家,可我总觉得你已经离开了。” “我一次一次看似踌躇满志,确定你会对我低头,可心里却一天比一天不安。” “枝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能不能原谅我?就一次,我只要你原谅我这一次!曼华也好,娉婷也罢,我可以将她们送去庄子里,这辈子再也不见她们。” “枝枝,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求你了,我绝不会再负你了!” 第103章 他要挽回枝枝的心 容枝枝轻蔑又厌恶地看着齐子赋,给他一次机会? 那谁给自己的祖母一次机会? 齐子赋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便是踉跄着站起来,往容枝枝身边走:“枝枝,今日我本该同娉婷在一起,可我满心都是你……” 容枝枝没兴致再听他多言。 手一扬,白色的粉末便散开,她早已在决定与齐子赋单独聊的时候,就已经服下了解药。 齐子赋当即感到全身无力,头一懵,加上几分醉意,便倒了下去,直接昏睡在地。 容枝枝也不担心他风寒,更不会从地上扶起他。 只扬声道:“叫玉曼华来接他!” 朝夕忙是应声:“是!” 接着便使唤自己跑腿的奴才过去叫人了。 整个兰苑,在上次容枝枝被齐子赋弄伤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希望他在这里留宿了,便是没人劝容枝枝留下他。 只是玉嬷嬷有些顾虑:“姑娘,要不直接将齐子赋送走?那玉曼华是个事情多的,一会儿过来接人,若是又与姑娘冲突……” 容枝枝不紧不慢地道:“我早就想试试她。况且齐子赋昏迷了,她也知道这会儿没人给她出头,便是闹事也不会太过。” 玉嬷嬷:“老奴明白了!” 不多时。 玉曼华便带着细雨过来了,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齐子赋,她当即便哭着跑过去:“赋郎,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容枝枝淡淡道:“他喝多了。” 玉曼华一愣,见着门口还没清扫的酒瓶子,还有齐子赋满身的酒气,不疑有他。 忙是谴责了容枝枝一句:“少夫人,便是再与赋郎闹脾气,看他喝这么多酒,你也应当劝着他才是!” “难不成夫人是想把赋郎留下来圆房不成?可现在你弄巧成拙了吧?赋郎成了这般,哪里还有余力做别的事?” 朝夕听完之后,气得脸色都变了。 齐子赋来之前就已经喝了那么多了,如何就能怪到他们家姑娘头上,还有什么圆房的,不是无稽之谈? 然而她还来不及说什么。 容枝枝便淡淡道:“玉姨娘,你若是不想接他回去,将他留在这里也行。” 玉曼华怎么会将齐子赋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不就与她平日里,总是为了齐子赋争风吃醋的表现,并不相符? 她气呼呼地道:“夫人灌醉了赋郎,却要妾身来收尾,真是好本事啊……” 容枝枝:“你若是不想收尾也行,朝夕,取一些合欢树皮,混着我常用的几种药草,给公子煮一碗汤,便将他留在这里吧!” 玉曼华当即便尖声道:“容枝枝,你不要脸!还想对赋郎用合欢之物?” 莫说是容枝枝差点听笑了,就是朝夕都愣住了。 朝夕虽然是不懂药理,但是跟了姑娘许多年,而且总是叽叽喳喳的爱问问题,所以对这合欢树皮也是了解的。 它听着像是合欢散的成分一般,实际上并不是,它有解郁,和血,宁心,消痈肿之功效,常常是用来助眠、化解忧郁用的。 自从老太太去世了之后,姑娘每晚睡前都会喝一碗药,才能入眠,其中便有此药材。 容枝枝故作惊讶:“哎呀?居然被玉姨娘你瞧出来了?难怪你当初,还能救下重伤的他了!” 玉曼华觉得容枝枝是不是有病。 便只是做出往日在容枝枝跟前那轻狂的模样,开口道:“少夫人莫不是以为我是傻子?” “莫说是我了,少夫人到路上随便找个人问问,也没人不知道这东西的效用吧?” “更何况我的医术也是不差的,当初我捡到赋郎的时候,便是你大齐的兵马,将要打进昭国京城的时候。” “那些给赋郎治伤的药材,可都是我冒着被皇兄发现的危险,从太医院里给赋郎偷出来的,他的伤也是我一点点用心治愈的!” 容枝枝一脸了然:“哦?原来是这样!” 玉曼华得意完了之后,便是一副懒得再与容枝枝多言的模样,忙是叫人把齐子赋抬走了,容枝枝也未曾阻拦。 她走了之后。 朝夕一脸惊愕地道:“姑娘,这玉姨娘……她方才都说了些什么东西?只有一点都不懂医的人,才会弄错合欢树皮的功效吧?” “她连这东西都不清楚,还自称,齐子赋的伤是她治愈的?” “她还去太医院偷药材?她不怕用错了药,把齐子赋给毒死?” 容枝枝淡淡道:“不止如此,我给齐子赋用了软筋散,便是寻常的医者都能看得出来,她方才咋咋呼呼的模样,明显是完全没看出来!” “先前齐子赋说自己的命是她救的,可现在已经明了,给齐子赋治好伤势的,另有其人。” 朝夕瞪大眼:“姑娘您是说,这玉曼华冒领了其他人的功劳?” 容枝枝笑了一声:“这可不一定。你方才听见了,是昭国的京城快被破的时候,齐子赋被捡到。” “如此说来,那时昭国已是大厦将倾,便是再有本事的人,也无法力挽狂澜了,杀了十个齐子赋都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昭国人在发现了齐子赋这个细作,并让他重伤之后,极有可能想的,是反过来算计大齐一回。” “治好齐子赋,让玉曼华潜伏在他身边,获取对昭国有用的信息,暗中图谋复国之机!” 不然当真是很难解释,玉曼华的许多表现。 朝夕听得脸都白了:“若玉曼华当真是间谍,齐家被偷走了什么机要信息,那整个齐家人都没好下,姑娘您……” 容枝枝:“我没事,我不是早就与齐子赋和离了吗?” 齐家人,早就不包括她了。 朝夕反应过来之后,松了一口气:“那怎么办?我们是揭破她,还是……” 朝夕其实也想齐家人倒霉,但是作为大齐的子民,她也担心当真被玉曼华盗取了有用的信息,害了自己的母国。 容枝枝思索了一会儿,吩咐道:“明日一早,你便拿我的帖子,出府一趟,就说我要与申雅一会,望她一定相见!” 朝夕:“是!” …… 翌日一早,齐子赋头疼欲裂地醒来。 便坐在床边开始发愣。 世上最尴尬的事之一,便是在喝多了之后,做了许多不体面的事。而更尴尬的是,酒醒了之后,他还记得自己具体干了什么! 想着自己昨夜,在容枝枝面前哭泣,服软。 他脸色都有些发白,难堪到恨不能找把刀一了百了! 他回头看向床榻上的玉曼华,不快地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玉曼华:“是少夫人叫妾身将你接回来的啊!” 齐子赋瞠目欲裂,冷着脸道:“她叫你去你就去?你不知道拒绝吗?你没事总是出现在枝枝面前做什么?” 若是她不接,他就能留宿在枝枝的院子里了! 说不定枝枝已经原谅他了。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昨夜已经在枝枝面前失态,表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他索性也不打算继续装无情了! 他从今日起,要做许多的事,挽回枝枝的心! 第104章 相爷装得跟多冷淡似的 他从前就是太硬气了,可如今他已经知道,硬气对枝枝是没有用的。 或许他能试试服软,好好哄哄她! 玉曼华冷不防地被他吼了一顿。 当即便捂着脸哭了起来:“赋郎,你怎这样凶我?昨夜你喝多了,可是我照顾了你一整夜!” 齐子赋想起她腹中有孩子,不宜情绪过激,到底是软了语气:“行了,别哭了,是我的不是,只是日后我再去少夫人那边,你就不必管了。” 玉曼华啜泣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她……” 齐子赋:“你知道就好。” 玉曼华:“?” 齐子赋还自顾地道:“若是她肯原谅了我,我就……罢了,没什么。” 他本想说,那时候就把玉曼华送庄子里去,可想来她听了,定是会继续哭闹的,他便没有急着给自己惹麻烦。 倒也不是因为他舍不得现在把人送走,给枝枝表忠心,只是若曼华激动之下,动了胎气也不好。 除非是枝枝当即原谅自己。 那什么胎气不胎气的,他也顾不得了,又不是枝枝给他怀的孩子,能有多珍贵? 玉曼华咬唇,凄婉地道:“赋郎你既然放不下少夫人,那我自然也是希望,她能原谅你的!” 若是换了从前,齐子赋听了这话,一定十分感动,又与玉曼华说许多好听的。 但今日,他只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起身道:“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我先去官署!你收拾好了,早些回自己的菊园,日后我不叫你,你暂且不要过来了。” 玉曼华心头一沉。 啜泣道:“可是赋郎,如此我会很无聊的……我从前就有些爱看书,不如这样,你忙的时候,我去你的书房坐坐,看看书好了!” 齐子赋有些迟疑:“这……” 书房总是会放一些与自己公务相关的东西,按理是不该让人随便进去。 玉曼华开始哭闹起来:“你连书房都不准我去!如果是少夫人说要去,你肯定不会阻拦吧?” “昨夜明明是她叫我把你接回来的,你不怪她,却来骂我。原来从前那些山盟海誓,都是骗我的!” “你心里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我?好,我这就去买一碗堕胎药,落了这个孩子,从此与你两不相干,再也不要见面了!” 齐子赋忙是拦着她:“行了,你要去就去吧,只是我那些公文你不要碰。” 也是了,若是枝枝要去,自己也是不会阻拦的。 曼华虽然是昭国公主,但她已经怀了自己的骨肉,对自己又这样深情,宁可背叛自己的故国,也要与自己这个密探在一起。 自己还在疑心什么呢? 玉曼华破涕为笑:“好!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尽管放心,我对政务没有兴趣,我一个妇道人家,看你那些公文做什么?” 齐子赋随意地点点头,便出门去了。 只是他临行,私下叮嘱了秋熠一句:“若是玉姨娘去了书房,找人先悄悄盯几天,与我回报。” 便是相信曼华,也不得不小心一些。 秋熠:“是!” 玉曼华沉着一张脸,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细雨方才自然也见识到了齐子赋的无情,关上门之后,开口道:“公主,这齐子赋当真不是个东西……” 玉曼华苦笑了一声:“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样恨他!” 不管怎么说,齐子赋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他容貌俊美,还很有本事。最初他们两个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迷失过,也不是没有彷徨过。 更是整夜里做梦,梦到齐子赋知道自己只是细作,他们之间分道扬镳。 那种痛苦是那样真实! 她一直暗笑自己,明明是演戏,却是险险要将自己也演进去。 可就在回齐国的路上。 她发现了齐子赋的坐立难安,发现齐子赋梦中总是会叫容枝枝的名字,尤其是回了齐家之后,她更是看出了,齐子赋心里惦念的都是容枝枝。 而她玉曼华对于齐子赋而言,不过是一个笑话,甚至是一个磨练他与容枝枝感情的验刀石罢了! 至此,她收回了自己所有的意动,爱没有了,只余下自己心里明晰的复国大业,和对齐子赋覆灭自己国家的恨! 看着公主微红的眼眶,细雨哪里有不明白的? 她心疼地道:“公主,成功的路总是崎岖的!待您重新回到公主的尊位上,日后要什么样的男人,二王爷不会成全您?齐子赋将来,只配做您的一条狗!” 玉曼华面色冰冷,不再言语。 只是外头传来一阵动静,原来是覃娉婷知晓,昨夜齐子赋是与玉曼华一起睡的,认定了是玉曼华有意毁了自己的大喜日子。 过来找玉曼华吵架了。 便是玉曼华说了,是容枝枝叫她接的,覃娉婷也听不进去,只是骂道:“少夫人只是叫你去接人,叫你睡了吗?” 不多时,菊园便是鸡飞狗跳,哭闹声一片。 …… 申雅收到了容枝枝的消息之后,只过了一个多时辰,便遣人回了话,约了容枝枝在先前的那个茶馆见面。 容枝枝要出门,齐家也没人阻拦。 都知道她日前被齐子赋打了心情不好,齐允甚至觉得,她多出去转转也好,能放松放松心情,也好早日去容太傅那里说好话。 进了茶馆,里头竟也是如上回一般清净。 申雅轻声道:“容大姑娘,相爷已是在先前的雅间等着你了。” 容枝枝愣了:“相爷也来了?” 在她看来,沈砚书作为首辅,应当是很忙的,这个国家有许多事情,都需要对方了来决策,哪里有空见自己? 便只是想着,见一见申雅,对方的弟弟是相爷的人,或许能通过申家人,把消息传到沈砚书那里。 申雅抿嘴一笑:“容姑娘你这话说的,我与你不过一面之缘,也算不得至交好友。” “我哪里会不知道,你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找我,若是有,那也定是为了与相爷说点什么了。” “既是如此,我还耽误你的时间做什么呢?叫来相爷,让你们自己聊就是了!” 容枝枝有些尴尬,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也确实是要与沈砚书说点事。 便只好道:“劳烦夫人了。” 房门推开,便见着了端坐在桌边的沈砚书,与上一回的随性散漫不同,他的身上今日穿着墨色的朝服,衬得他威严霸凛,俊美逼人的脸,叫人不敢直视。 容枝枝垂眸见礼:“臣女见过首辅大人。” 沈砚书语气清冷:“容姑娘请起。听申氏说,姑娘有事找我?” 他从宫里出来,申鹤便急匆匆来找他,说容家大姑娘想见他,所以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到了茶馆。 乘风听着自家相爷不咸不淡的语气,直撇嘴。 装得跟多冷淡似的,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第105章 本相从未见过什么猫和鹦鹉 容枝枝颔首,随即简明地说明了来意。 最后道:“臣女不知玉曼华在齐家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同党,便没有贸然打草惊蛇。是以才想叫申家姐姐帮忙,将此消息传给相爷,请相爷定夺。” 乘风道:“容姑娘你做的是对的!那个细雨在被接进齐家之前,便已经被我们盯着了。” “齐子赋将她接回去之后,我们便一直有人暗中看着齐家,想看看会不会有人与玉曼华或细雨接头。” “只是先前,我们还并不确定玉曼华是否确为细作,今日倒是借姑娘您的口确认了。” 容枝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实在是因为先前几次见面,乘风对自己的态度都不怎么样,今日却骤然这般客气,叫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乘风见她的眼神看过来,连忙呲着大白牙,冲着容枝枝笑得谄媚。 要不是自己不方便上去蹭两下,他都想学一学猫少爷,他现在认为,讨好容家大姑娘,才有好果子吃。 容枝枝:“?” 好奇怪,这个人。 而这会儿,沈砚书淡声道:“昭国的二王爷,还没有落网,玉曼华或许是抓住他的鱼饵。” 容枝枝松了一口气:“看来臣女今日,先找相爷确定此事,果是对的。若是臣女贸然处理了,倒是坏了朝廷的事了。” 只是沈砚书连二王爷的事情,都明确地与自己说。 是不是说明,他很相信自己呢? 沈砚书:“嗯。” 乘风听着相爷嗯完不出声了,很为自家相爷着急,这是在“嗯”什么呢,赶紧多说几句话啊,这不是难得见一面? 然而老半天,他家主子一个屁都没嘣出来,真令乘风心焦。 诡异地沉默了半晌。 最后是容枝枝想起来什么,又斟酌地问道:“对了,相爷,有一件事情,臣女贸然请教一下您。” 沈砚书淡声道:“姑娘请说。” 容枝枝:“相爷可知道一只猫和鹦鹉?近日里,它们都给臣女送了花环……” 沈砚书的眼神立刻落到了桌面的杯子上,逃避容枝枝质询的眸光。 耳根悄悄红了,语气还是冷冷清清的:“那不知它们送的东西,容姑娘可喜欢?” 容枝枝迟疑了一会儿,斟酌着道:“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若是知道主人是谁,臣女还是想还给对方。” 说着,她偷偷地去看沈砚书,担心对方会有不快之色。 她怀疑是他送的,可若真的是他,听见自己说想退还,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若对方动怒,不是自己能承担的。 想着她也是觉得头疼,不退回难道就不明不白地拿人家那么多宝石?祖母可不是这么教她的。 沈砚书听到这里,耳根处的红,立刻散了。 薄唇也微微抿了一下,看向容枝枝,淡声道:“既不知道是谁送的,姑娘又不喜欢,可以扔了。” 容枝枝有些意外:“呃……那,相爷的意思是,您也不知道?” 沈砚书:“本相从未见过什么猫和鹦鹉。” 乘风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好好好,若是容家姑娘喜欢,您说不定就高兴的承认,现在人家说要退回,一副您送错礼的模样,您就开始撇清关系了! 府上的猫和鹦鹉,都没见过了,真有您的啊! 他这样说,容枝枝自然也不敢再多问了,便是屈膝道:“那臣女便先回去了,若后头臣女又察觉昭国的蛛丝马迹,会遣人与您说。” 沈砚书:“嗯。” 容枝枝离开后。 沈砚书清冷的眸光沉了下来,淡声吩咐道:“让杨大伴翻遍陛下的寝殿,若还有任何杂书,尽数销毁。” 乘风:“……是。” 可怜的陛下!若不是陛下说要放宝石,想来容家姑娘也不会说出礼物太贵重,想找到主人退回。 看来相爷其实更了解容枝枝,单单是花环,她未必会这么说。 然而却被看了杂书的陛下,弄得相爷自个儿不自信了,真的放了宝石进去,现在可好了?陛下自己也倒霉了。 沈砚书:“陛下最近得的新蛐蛐,也没收了。” 乘风心疼陛下一炷香:“属下领命!” 斗蛐蛐是陛下唯一的爱好,相爷管束极是严格,每十日只准陛下玩半个时辰,算作放松心情。 按理明日就是陛下心情放松的时候,现下好了,新蛐蛐没了,还放松什么?看着旧蛐蛐,陛下大抵也高兴不起来。 …… 容枝枝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番话说完,她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却是害得这个国家的皇帝都倒了大霉。 马车上,朝夕还在奇怪:“奴婢还以为,花环是相爷送来的。” 容枝枝也是纳闷得很,但沈砚书矢口否认,总不能强行以为是对方。 朝夕嘀咕:“这事儿就真有点儿奇怪了……” 偏生的,由于沈砚书地位尊贵,手中权力太大,是以为了防止有心人的算计,沈砚书的喜好,都是对外保密的。 便是连他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都无人知晓,他养了猫和鹦鹉的事,自然也没对外言说。 回到了齐家。 玉嬷嬷便上前来,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容枝枝: “姑娘,这便是齐家吃用我们的东西,一共两千七百五十六两三贯九个铜板,算了好几天,决计是没有半点遗漏了。” 容枝枝淡淡看了一眼:“挺好的,晚些时候,齐子赋回来了,朝夕你便送过去,你说我等着他还钱给我,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朝夕眼睛都亮了:“是!” 玉嬷嬷又道:“姑娘,您出府的这会儿,两位姨娘打得菊园一团乱,后头玉姨娘还动了胎气。不过覃氏自己的胳膊都才接上,自身都难保,自然也没功夫去管。” 容枝枝:“随她们去闹。拿些静心丸过来,晚间齐子赋回来,看见我真的讨债,说不定又要吵架,众人都吃一些,莫被他气着了。” 若不是真的想要回这笔钱,想想齐子赋可能又过来恶心人,容枝枝都不会叫朝夕去招他。 玉嬷嬷觉得姑娘是懂齐子赋的。 然而到了晚间,一切却是让容枝枝意外了。 朝夕都是满脸困惑地回来:“姑娘,齐子赋看完了账单,脸色都涨红了,说叫您等着,他去找覃氏要钱!” 容枝枝诧异,本以为至少要与齐子赋,唇枪舌战一番,才能逼着对方还钱,却没想到这么干脆? 他这是想玩什么花样? 很快,她就知道齐子赋的花样了! 第106章 我能为你请封六品安人了 与其他人找覃氏要钱艰难不同,齐子赋过去找对方要钱,却很是轻松。 他也没与覃氏说要钱做什么,只与覃氏许诺,自己日后在朝堂上,得了赏赐或是旁的,一定尽快地还给母亲,覃氏就毫不迟疑地给了三千两银票。 因为在覃氏的眼里,自己的好大儿是千好万好,先前在昭国都能立下大功,日后继续立功,那也是轻而易举! 是以没多久,齐子赋便到了兰苑。 容枝枝知道他来还钱,自然也没叫人拦着他,索性了解了院子的封,反正夺爵的事情之后,齐家人也不敢随便惹她了。 齐子赋拿着三千两银票进来,交给了容枝枝:“这是三千两,多的都给你!” 容枝枝讥讽一笑,叫玉嬷嬷规规矩矩给齐子赋找了钱。 不咸不淡地道:“先前我没吃用侯府半点东西,都要被你指责,如今我可不敢多拿这二百多两,不然以后不知又有怎样的难听话等着我。” 齐子赋听到这里,脸色青白一阵:“枝枝,先前是我不知情况,误会了你。” 容枝枝冷嗤,他先前便是知道情况又如何呢?也只会对她说,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用你的银子和用侯府的银子有什么区别? 她冷漠地道:“既然银子已经送到了,你便离开吧。” 齐子赋看出容枝枝今日并不想与自己说话。 犹豫了一会儿,从怀中拿出一个珠钗,递给容枝枝:“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昨日我与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这是我今日特意给你买的珠钗,也是素白的款式,你近日里守孝期,也是能佩戴的。”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今日不想与我多言,我便改日再来。” 容枝枝瞧着他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难怪如此轻易就愿意还钱,原来是看着她不吃硬的,如今准备用软的获取她的原谅。 容枝枝懒得与他虚情假意,淡声道:“我素来不喜欢珠钗,你还是送给其他人吧。” 她确实是不喜欢,从来佩戴都是玉簪和金簪。 但凡齐子赋当真用心一些,也不会连这点都发现不了。 齐子赋面色一顿,忙是道:“我是从来没见你佩戴过珠钗,便想着,买一支给你,叫你试试其他的风格也是好的。” 容枝枝:“那你倒是稀奇,旁人送东西都是投其所好,你送东西,便是叫人依着你的意思打扮自身。” 齐子赋:“……” 叫她这样一说,他倒也觉得自己不占理了。 若是没有这许多事,不管齐子赋送点什么,容枝枝应当都是高兴感激的,但是如今看这个人不顺眼了,自是哪里都不顺眼,也没个好话。 齐子赋把珠钗放下,开口道:“是我考虑不周,下回我再买别的,这个你先收着。” 容枝枝:“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可齐子赋就跟没听到一样,把珠钗留在桌上,转身就走了。 容枝枝蹙眉,看着那支珠钗,只觉得厌恶。 吩咐了朝夕一句:“明日一早,将它送给覃姨娘,说是齐子赋给她买的。” 朝夕:“可是姑娘,奴婢倒是觉得,不要白不要。您在齐家受了这么多委屈,收下几件东西,弥补一下您自个儿又如何了?” 容枝枝轻嗤:“齐家人的东西可不是好收的,你若不怕回头被他们攀扯着吵架,说我们收下了他不少大礼还忘恩负义,你便尽管收下。” 朝夕听完吓了一大跳,也觉得晦气得很,便忙是道:“算了,奴婢还是把它送走吧!” …… 接下来的几日,听说玉曼华日日去齐子赋的书房看书,只是也并未闹出什么动静。 而齐子赋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消耗着自己仅剩的那几天健康,不知是在忙什么公务。 只是他每天回来,都给容枝枝带个小礼物,不管容枝枝要不要,他都坚持放在这儿。 容枝枝一样没留,都打发朝夕扔给覃娉婷或玉曼华了。 玉嬷嬷今日一脸凝重,来容枝枝跟前禀报消息:“姑娘,覃氏近日特别的恨您,奴婢照着您的意思,私下拉拢了一下陈婆子,没想到竟是成了。” “陈婆子上回被您杖责了之后,覃氏竟然根本不管她的死活,由着长寿苑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欺辱她,陈婆子的许多伤药还是我们的人偷偷送去的。” “因此她恨毒了覃氏,觉得自己为覃氏付出了一辈子,事事忠心,可覃氏竟是半点不念着她的好。” “加上老奴还给了一些好处,她如今是半点不站在覃氏那边了!她与老奴透露,覃氏竟准备在小年那天,设计污蔑您与人有染!” 容枝枝听到这里,眸光如冰。 好一个覃氏! 玉嬷嬷话音刚落,朝雾也进来禀报消息:“姑娘,听府上的仆人说,刘氏过来看望覃氏了,可覃氏与她吵得好厉害。” 玉嬷嬷诧异道:“这刘氏也是奇怪了,按理说扣下了覃氏给的聘礼,她应当是要避着覃氏才是,怎么还巴巴地凑过来?” 容枝枝略微思索了一下,问道:“刘氏来的时候,可带了什么人?” 朝雾:“与往常一样,带了一个婆子,不过今日多带了一个小厮,仆人们还说,那小厮容貌倒是有些出挑。” 容枝枝听笑了,看着朝雾道:“你遣认识司徒桧的人过去瞧瞧,那名小厮是不是他假扮的。” 朝雾吓了一跳:“刘氏有这么大的胆子,还带着自己的奸夫来串门?” 容枝枝:“她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了,可架不住小郎君与她闹啊。怕是司徒桧听我们的人说了,覃氏很有钱。” “他如今榨干了刘氏,便开始觊觎覃氏的银子了。只是他有什么机会见着覃氏的面呢?人都不认识,自是央求刘氏带他来齐家了。” 朝雾费解地道:“刘氏竟然也肯?” 容枝枝吹了吹手里的茶,淡声笑道:“有什么不肯的呢?他编个理由就是了,比如他听说侯府十分富贵,自己从来没去过侯府,求刘氏带他见见世面,看几眼便回家……” 朝雾一哽,觉得十分合情合理,领了命去办事。 不多时。 朝雾便回来禀报:“姑娘,神了!当真是那狂徒!覃氏与刘氏吵完之后,刘氏气呼呼地带着那狂徒走了。” 容枝枝笑了:“那狂徒果然已经盯上了覃氏,现在万事已毕,只欠一阵东风了。” 覃氏想小年那天,叫自己万劫不复,那自己便在小年之前,就先让覃氏日暮穷途! 朝雾不放心地道:“可覃氏不是还没喜欢上那狂徒吗?” 容枝枝轻笑:“谁说一定要喜欢上,才能成事?” 喜欢上了,事情能成得更好。 可若是没喜欢上,也不是不能瓜田李下!正如覃氏不是也想陷害她吗? 主仆几人话刚说完不久。 齐子赋满面喜色地过来了,眉飞色舞地道:“枝枝,我与你说一个好消息!我今日立功了,能为你请封六品的敕命安人了!” 在大齐,朝臣们的母亲和夫人,并不是直接就有品级。常是朝臣立功后单独请封,五品以上称诰命,六品以下称敕命。 容枝枝闻言扬眉,六品,安人,真是好大一个品级呢。 只要她嫁的不是他,嫁给任何一个门当户对、又有点良心的男人,想来如今她至少也是个四品的诰命恭人了! 齐子赋说着,便来拉她的手:“你一定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能发生在你身上吧?除了我,还有谁能给你这样的尊荣?你想来也是高兴坏了!” 第107章 你的爱让我觉得恶心 容枝枝立刻起身,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手。 齐子赋见她如此,眼底掠过一抹受伤,盯着她道:“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吗?” 容枝枝也不遮掩什么:“正是如此。” 齐子赋沉眸,气闷地道:“可是我那日,我都已经与你把话说明白了,你便是原谅我一次又如何了?” “我当初在昭国,忍辱负重,都是身不由己!而且我不是说了,我爱的一直都是你。” 容枝枝本是懒得多说,可委实是被他逗笑了:“管不住欲望与玉曼华珠胎暗结,叫身不由己?非要我做妾,也是你身不由己?间接害死我祖母,还是你身不由己?” “齐子赋,就因为你对我有一点儿微薄的感情,你做的所有伤害人的事就不存在了?” “就因为你那不值一提、只能感动你自己的爱,你与你一家的卑劣狠毒、虚伪自私、薄情寡恩,我就应当尽数原谅?” “你以为你的爱是什么东西?是什么稀罕物吗?你可不要总是把爱我挂在嘴边了,我只觉得你侮辱了爱这个字。” “齐子赋,你的爱让我觉得恶心!” 齐子赋深受打击,后退了数步,今日没有喝酒,眼眶竟然也热了。 因为他从容枝枝的眼里,看到的都是对自己的绝情与冷漠,就跟看仇人没什么两样。 他哑着嗓子道:“你祖母的死,我当真不是故意的,我也觉得很遗憾……” 容枝枝:“你的爱不值钱,你的遗憾更不值钱!那个六品的安人,你不如去问问两位姨娘,她们谁要当谁当,我容枝枝不稀罕!” 齐子赋难以置信:“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到了手的敕命都不要?” 容枝枝冷笑道:“齐子赋,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如果你不带着玉曼华回来,你会只是一个六品的官员?你立功后,能给我请的,会只是个敕命安人?” “前程都是你自己毁的,六品的龙行卫督正,你当不情不愿,为什么我却会对六品的安人高兴得不行?” 齐子赋立刻心虚地垂眸。 现在想想,这个六品安人,或许当真是太低了一些。 最后他咬牙道:“枝枝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与岳丈一般的!统领大人宇文湛如今也很看好我的能力,这次旻国派来的密探,都被我一网打尽。” “宇文大人都说我前程无量,未来绝对不止是在龙行卫!总有一天,我能为你请封一二品的诰命!” “而且,这几日我当真是一门心思,在讨你欢心,不管多忙,我都会给你精挑细选带礼物回来,更是没有去两位姨娘那里留宿,我……” 容枝枝冷淡地道:“你如何我并不关心,你未来便是做了首辅,做了太师,我也不需要你的庇荫。” “至于你要在哪里休息,更是与我无关。还有你那些礼物,真的别送了,厌恶的人送的礼物,我并不会多看一眼!” 齐子赋:“你……你再好好想想,若是后悔了,今晚子时之前,遣人与我说!你要想明白,若是这个敕命给了娉婷或曼华,以后她们就是有品阶的,你见着她们还要礼让三分!” 容枝枝:“哦,知道了。” 看着容枝枝油盐不进的模样,他气闷地拂袖而去。 他高高兴兴地来,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脸困顿与伤怀,仿佛对容枝枝的绝情,难过又意外。 他离开了之后。 朝夕忍不住“呸”了一声:“这会子装深情给谁看呢?孩子死了知道奶了,花枯了知道浇水了,夫人没了知道哄了!” 容枝枝本是十分气闷,与齐子赋这种人说了话,哪里还有个高兴脸? 可这会儿却是被朝夕的话,逗得笑出声。 见着姑娘总算是笑了,朝夕轻哼道:“姑娘,亏得您没原谅他!奴婢瞧着他那副颠样都来气!只是,他若是当真给两位姨娘请封,您日后在这府上……” 容枝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声道:“不必担心,我们待不了几日了。” 她向覃氏索命的局,与沈相抓出亡国余孽的局,都已进入尾声,只等一阵东风。 东风若是不来,容枝枝便自己借一阵风来! …… 齐子赋离开此地后,便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神色,不欲自己这般落寞的样子被人瞧见。 说真的,当初他便是卧病在床的时候,也不曾似今日这般心灰。 感情的事情,当真是磨人心。 见着秋熠过来,齐子赋想起来什么,问了一句:“曼华这几日在书房,可动过我的文书?” 秋熠:“没有,玉姨娘都在看一些史书,看得津津有味,常常有人与她说话,她都没注意,便是一门心思沉入书中了一般。”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齐子赋也算是放心了:“那之后,便不必继续盯着她了!她能给自己找几本书看,静静心也好,我也能清净几天。” 秋熠:“……” 先前说玉姨娘在您身边,能为您排遣寂寞,现在好了,又想要清净了,再想想公子近日的种种离谱作为…… 说真的,这若不是自己的主子,秋熠都想给他拖出去丢了。 因为公子不在大齐的那几年,少夫人对他们极好,比夫人和公子对他们都要好,他秋熠又不是冬至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齐子赋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一直等着容枝枝遣人来与自己说后悔。 可是子时都过了,也没人过来。 他一开始还很内疚,可后面越想越是生气,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足够低声下气,足够用心,可她还是不识好歹。 就是闹也该有个分寸!她若当真是不稀罕自己了,那为什么不离开齐家呢?如今留下,还不是因为舍不下自己? 气呼呼地睡着了之后,第二天,覃娉婷还过来了。 一大早的给齐子赋备了不少吃食:“夫君,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 她都过门几天了,齐子赋也不曾与她圆房,她到底是急了,想多在对方面前,给自己争几分好感。 然而齐子赋的眼神,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头上的珠钗,问道:“这是哪来的?” 覃娉婷:“少夫人给妾身的啊,说是夫君你给妾身买的!少夫人还送了胭脂、罗帕过来。” “夫君你也是,你给妾身买东西,自己叫人送来就是了,何必劳烦少夫人呢?她若是吃醋了怎么办?” 说着,她害羞地红了脸。 齐子赋却差点气死,原来枝枝不止不稀罕自己的感情,连自己送的东西,也随手转赠了! 恼恨之下,齐子赋拂袖便走。 覃娉婷急了:“夫君,你还没用早饭呢……” 齐子赋头也没回。 清政殿上,永安帝难以置信地盯着跪在中央的齐子赋,问了一句:“齐子赋,你说你要给谁请封敕命?” 齐子赋:“陛下,曼华先前到底是公主之尊,如今做了妾,将敕命给她,臣才觉得对得起她几分!” 第108章 送容枝枝直上青云! 永安帝听得脸都青了,当真就没见过这么不拿自己的前程当回事的,亏得自己看着对方立功,还想着要不要与相父商量,给对方升职。 没想到齐子赋在令自己失望这一上点,竟是从没让自己失望过。在气自己这一点上,可堪称是回回有着落,事事很用心! 张御史当即就气得站不住了,出来道:“齐大人,自古以来,哪里有妻子尚在,给妾请封敕命的道理?祖宗礼法,你如今是半点也不顾了吗?” 齐子赋道:“张大人,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曼华罢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已经有了正妻,她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况且这敕命,本就是枝枝不稀罕的,她觉得六品实在是太低了,配不上她!” 他这话一出,场上哗然。 先前在众人的眼里,容枝枝可是第一贤妇,如今齐子赋说对方竟是瞧不上这个敕命,便是令众人开始对容枝枝有所成见了。 哪里有妻子嫌弃丈夫官职低的? 便是正经走科举的状元,到了朝中,一开始也只是个七品啊。 莫非那容氏并没传闻中的那么好? 沈砚书当即沉了脸。 齐子赋这话,是半点没将容枝枝名声放在心上,或者他就是故意的,他不会不知道,今日他的话若是传出去了,对容枝枝会有怎样的影响! 众人议论纷纷之间。 沈砚书淡声开了口:“容家大姑娘,瞧不上六品的安人,也是应当的。若非齐子赋你想贬妻为妾,你与她,都不可能只是六品。” 沈相这样一说,大家又醒过神来,也是啊。 张御史嫌恶地看了齐子赋一眼:“齐大人,或许是尊夫人还在生气,你应当再哄一哄她,而不是她说了一句气话,你便要把敕命给一个妾,再次折辱她!” 齐子赋也憋着气呢:“哄了好几日了,不见半点效用。既然枝枝确实是不稀罕我的庇荫,那给曼华又有什么错?” 张御史还想骂人,什么叫哄了几日不见用处? 自己惹了夫人不高兴的时候,做小伏低几个月都是有的,齐子赋自己做出那么离谱的事,容枝枝生气几天都不行了? 然而。 他还没来得及骂出口。 沈砚书清冷的声,便响了起来:“既然齐大人这般坚持,陛下便成全他吧。” 众人:“?” 谁都没想到,一向持正守恒的首辅大人,会叫陛下答应齐子赋这样离谱的要求。 永安帝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偏头,难以置信地问道:“相父,你是说……真的让那玉曼华,做敕命安人?” 沈砚书淡淡道:“齐大人立功之后,连朝廷提拔的机会都不要,也要给玉曼华请封,如此真心,陛下为何拒绝?” 实则,容枝枝也不能做这个敕命安人。 她暗中与齐子赋已经和离,若是真的领受了这个封号,便同欺君,她定也是明白这一点。 齐子赋听完沈砚书的话,却是醒过神来了。 一时间也有些后悔。 他只急着与容枝枝赌气,想着既然她不要这个封号,多的是人想要,可却是忘了,自己若不开口求这东西,陛下可能要给他升官! 给枝枝求封号,众人还能觉得是他悔悟了,陛下说不定也会想着再多给他一些机会,可给曼华求是怎么回事? 但是开弓哪里有回头箭?他总不能说自己不求了。 永安帝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这实在是于礼法不合!” 沈砚书眸光冰寒:“齐大人行事无羁,不顾礼法,已是一贯作风,陛下何必阻拦?既然他立下大功,只求这个赏,陛下成全也无妨。” 他这话一出,许多朝臣讥讽的眼神,便忍不住往齐子赋的身上看。 可不总是行事无羁吗? 齐子赋也是脸色煞白,明白自己冲动之下,又犯了糊涂,沈相这样评价自己,想来是对自己更不喜了,自己好不容易立下了功勋,竟又是被自己搞砸了! 小皇帝撇嘴道:“既然相父坚持,便如此做吧,翰林院安排此事!” 帝王第一次觉得,相父怕不是真的糊涂了,若是叫玉曼华得了这个敕命,以后容枝枝在齐家,岂不是更加难以立足? 帝王虽然跟容枝枝非亲非故,可人家到底是原配嫡妻,怎么能蒙受这等羞辱? 翰林院的人站出来道:“臣等领命。” 其实他们觉得出来领这等命令,万分晦气,齐子赋这是一个宠妾灭妻的行为,在大齐本也是要被指摘的。 张御史有点心烦,眉头皱得很紧。 他用眼神去看申鹤,申鹤是相爷的门生,平日里在相爷跟前很说得上话,旁人劝不动相爷,对方说不定能再劝劝。 然而申鹤就当没看到他的眼神,无他,他相信恩相,恩相做任何事,那都有恩相的道理! 众人心思各异之间。 沈砚书忽然起了身,一张清冷俊美的脸,并无多少表情。 他缓步走到了正殿中央,优雅矜贵地撩起衣摆跪下:“陛下,臣有事相求!” 永安帝吓了一跳,忙是道:“相父,快起来!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哪里还需要下跪?你这不是折煞朕吗?” 小皇帝很清楚,自己的皇位能坐得这么稳,都是多亏了相父,虽然相父有时候有点严苛,但一直是他如师如父的人。 沈砚书淡声道:“臣日前在容老太君的葬礼上,方才认出,容家大姑娘,竟是四年前臣的救命恩人。臣这些年一直不曾求过陛下什么,如今想求陛下,赐予容枝枝一个封号,能让臣报答一二!” 永安帝惊了:“什么?有这种事?” 沈砚书:“千真万确!” 当年她出嫁在即,他担心说出此事,与她之间传出什么闲话,那些说书人乱猜乱想,反叫她在夫家不好过。 可如今,他也想明白了,他百般顾忌,她也并没有因此好过多少,甚至一再受辱。 既如此,不如送她直上青云!她若去了云端,能欺负她的人,便只能越来越少,谁若真敢污她名声,他也自有铁血手腕! 齐子赋听到这里,骤然白了脸! 枝枝她……救过相爷? 第109章 封容枝枝为南阳县主 难怪,只要自己对枝枝不好,相爷便看自己如此不顺眼。 她也是!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作夫君? 永安帝听到这里,开口道:“相父功在社稷,容枝枝救过相父的性命,便等于救过大齐,朕要赐封容枝枝为县主,赐封号南阳。以南阳为封地,食邑八百户!” 帝王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一下。 大家本以为陛下给了封号,全一全容枝枝的体面就罢了,没想到陛下还正经给了封地和食邑! 胡御史提醒道:“陛下,大齐历代以来,只有公主和郡主有封地,县主从未有过封地……” 国策不同,与他们亦战亦和的旻国,县主是有封地的,可大齐是前所未有啊。 永安帝看向他:“那你的意思是,朕应当封郡主?” 胡御史不敢叭叭了:“没有,老臣没有这个意思……” 因为他还意思到,相爷冰冷的眼神,也在往自己的身上看!吓人! 永安帝:“那此事便这样定了,相父快起来吧!” 沈砚书:“多谢陛下。” 他起身后,冷冷看了齐子赋一眼,眼神似乎就是在说:本相说过了,六品安人,确实是配不上容枝枝。 齐子赋就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个耳光一样。 一生里从未觉得如此难堪过。 尤其是想想,他与容枝枝说除了自己,便没人能给她带来荣耀,他更是觉得有些羞耻。 …… 六品敕命的赐封诏书,很快地便送到了齐家,这会儿齐子赋已经回了府上。 玉曼华怔忪着接了旨,心中颇为难以置信。 倒不是因为一个六品安人,能让她高兴到哪里去,只是她先前以为,以齐子赋这几日对自己的冷淡,这好事只会是容枝枝的。 她面上只装出欢喜的模样:“赋郎,你对我真好!” 齐子赋听她这么说,嘴里都是苦的,他觉得这两日自己的头更晕了,这会儿难受之下,除了头晕,腿脚都有点发软。 玉曼华忙是扶着他:“赋郎,你如何了?” 齐子赋不及说话,人便晕了过去。 秋熠赶紧跑去找府医,一阵抢救之后,人终于是醒了,但是府医头皮开始发麻了。 公子的脉象,是真的旧疾复发了。 可是自己日前没诊断出来名堂,信誓旦旦地与公子说,神医不过就是在危言耸听,这…… 齐子赋问道:“我到底是如何了?” 府医:“公子只是操劳过度,不如在府上休息几日?” 他还不敢说实话,他打算再看看,万一跟先前一样,今日好似复发,明日一早脉象又恢复正常呢? 齐子赋应了一声,望着床顶没有出声。 …… 在大齐,赐封县主的诏书,与区区一个六品安人是不一样的,过程极为繁琐,还要挑选黄道吉日。 是以,兰苑还没听到要赐封容枝枝的消息。 朝夕大骂起来:“我还当齐子赋这几日是真的悔过了,没想到姑娘几日没原谅他,他便立刻弄出这样的事情来恶心咱们!” 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值得被原谅。 容枝枝听了都有些意外,按理齐子赋上次为了玉曼华,已经影响了仕途,他就是再糊涂,也是不该再次为了对方耽误前程才是。 她哪里知道,齐子赋是被她气到了,一心想着赌气,好叫她后悔呢! 便是在这个时候。 玉嬷嬷进来禀报:“姑娘,刘氏亲自送了帖子过来,说她后日要办一场四十岁生辰宴,热闹热闹。” “说覃家是覃氏的娘家,要覃氏和府上众人,无论如何都举家去赴宴,覃氏一开始不答应,不知刘氏与她说了些什么,她竟是应下了!” 刘氏婚后几年,才得了覃娉婷一女,如今也已有四十了。 容枝枝问道:“可还有其他府上收了帖子?” 玉嬷嬷:“有的,先前覃家父子还活着的时候,在朝中还是有些人脉的,这些人如今虽已经不愿意再帮覃家一些什么,但总归也无妨借着参加宴会,全一全自己不忘旧情的好名声。” 容枝枝笑了:“看来,我等的东风来了!” 寻常若非是顶级权贵,是少人有这样大张旗鼓地办四十岁生辰的,要办都是给家里的老人办六十大寿。 刘氏这么做,多半也是那狂徒怂恿的。 而那狂徒的目的为何,不是再清楚不过? 玉嬷嬷问道:“姑娘,咱们去不去?” 容枝枝:“最后一出好戏,怎么能不去呢?只希望刘氏养的小郎君,莫要让我失望。” 玉嬷嬷跟着笑了起来。 一转眼便到了刘氏生辰这一日。 覃氏提出近日里心情都不好,不如举家一起去赴宴,沾沾热闹,心里也好松快几分,所以一家人都是要出发了。 见着容枝枝出现,覃氏不快地道:“容枝枝,你来做什么?” 容枝枝淡声道:“公爹,我不能去吗?” 齐允忙是道:“能去!自然是能去!” 接着不快地看向覃氏:“枝枝好不容易想出去散散心,你又在闹什么事?” 他虽然因为消息闭塞,加上齐子赋卧床了两日,还没人与他说容枝枝要做县主的事,可人家高低是容太傅的嫡女。 覃氏被骂了一顿,不好再出声。 而容枝枝的眼神,也落到了齐子赋的身上,见着对方的面色,还有虚浮的脚步,明白了什么,轻嗤了一声。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那这应当是齐子赋最后一次安然下地了。 见着容枝枝看向自己,齐子赋忙是道:“枝枝,我与你同坐一车吧。” 容枝枝:“玉姨娘不是也要去?她有孕在身,你还是多陪陪她吧。” 话音落下,容枝枝便率先走了出去。 覃氏气得脸色铁青:“这个贱人!长辈都还没出去,她就匆忙往外跑,赶着去投胎不成?子赋好心好意要陪她一起,她还不识抬举!” 齐允不快地道:“住口!你声音小一点!” 覃氏憋闷地住了嘴。 容枝枝对他们只以为小声的对话,充耳不闻,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上,朝夕也是与她闲聊几句:“姑娘,这几天那齐子贤日日赌得不着家,今日若不是要举家赴宴,想来也是不会回来,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 容枝枝扬眉:“什么事?” 朝夕:“他已经与覃氏要了好些次银两了,覃氏的私库应当已经被掏空了。可覃氏怎么舍得给的啊?” 容枝枝顿了一下,乐了:“覃氏约莫是叫齐子贤骗了!” 至于用什么理由骗的,就只有他们母子自己知道了。 …… 到了覃家。 刘氏在门口迎客,男宾和女宾也分席而去。 覃氏眼看齐允父子几人,去了男宾席面那边,当即便放飞了的鸟一样。 总算是敢当着众人的面,逮着容枝枝骂了:“你这个无贤无德的贱妇,哪里能先坐?还不把位置让给曼华,她可是有朝廷敕命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与齐允不同,她根本不怕容枝枝,容老太君那死老太婆都死了,容枝枝回了容家,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赌完气了,早晚是要继续为齐家谋算的! 在场总有消息灵通的夫人,此刻听了覃氏的话,都是惊呆了,覃氏在说什么?她没事吧?容枝枝很快就是尊贵的县主了啊! 见大家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覃氏还以为是自己威风婆母的模样,令人心折。 便受了鼓舞一般,接着骂道:“子赋有敕命都不请封给你,你也不好好想想是为了什么!” “嫁给我家子赋三年多,就跟那不下蛋的母鸡一样,肚子还是空的!” “你啊,就连曼华的一根头发丝都不比不上,我若是你,早早就让出了正妻的位置,也不看自己哪里配得上我品貌非凡、足智多谋的儿子!” 第110章 覃氏的死期,到了! 说完这些不算。 覃氏还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拉住玉曼华:“曼华,你放心,虽然你只是个妾,但是子赋爱重你,为你请封了敕命,你便比某些名不副实的正室,要体面风光多了!” 玉曼华笑道:“婆母,夫君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只不过姐姐到底是先进门的,尽管我如今身份已经在她之上,我还是愿意给她几分薄面。” “姐姐若是真的想先坐,那便坐吧!我不是这样小家子气的人,只是姐姐先前,要偏要我称呼你夫人,不让叫姐姐,不知你如今可觉得尴尬?” 覃氏翻了一个白眼:“我若是她,得找个麻袋,将自己的脸套上,省得出来丢人现面!” 她们婆媳你一言我一语的。 说得一名夫人实在是没忍住,开口道:“可是,容氏不是要被册封县主了吗?” 覃氏一愣:“啊?你说什么?” 莫说是她了,就连容枝枝都有些意外。 她在朝堂上没人,父亲也没遣人与她说这事,加上人在齐家这两日也没出门,竟还真的不知道。 那名夫人接着道:“陛下亲口说的啊!我夫君是礼部的,他与我说,近日里相爷叫他们负责,找最好的工匠、绣娘与裁缝,尽快为容氏赶制发钗与暄衫礼衣。” 在大齐,有品阶的女子,都有自己的发钗和礼衣。 暄衫礼衣是这些高贵女子的礼服中,最正式的一种。 只不过三品以下的诰命和敕命,都是由朝廷管制的库房直接下发,只有三品以上的,才会拥有礼部特意安排,单独定制的发钗和礼服。 “这事儿我也听夫君提起过,说来,在我大齐,县主是正二品吧?” “自然了!礼部自也是给容氏备了八尾青鸾翠钗!说来,纵观我大齐所有身份高贵的女子,发钗能有八尾的,可是都没几个!” 命妇礼服所配的发钗样式,一贯是宫中的娘娘们用凤凰金钗,其余的用青鸾翠钗,按照品阶来定几尾。 “如此说,今日这场席面,品阶最高的,便是容氏了!” 众人看容枝枝的眼神,也不觉羡慕起来,有的人还带着巴结与讨好。 覃家本也请不来多少身份尊贵的人,侯府还被夺爵了,那些位高的人更是不会来给覃氏的娘家做脸,是以在此地原本身份最高的,是工部侍郎的夫人徐氏。 徐氏忙是起身道:“容氏,我将位置让给你!” 虽然还没到正式册封的日子,可陛下已经金口玉言说了,难道还能收回不成?眼下不讨好容氏,日后想讨好都是难了。 覃氏难以置信地指着容枝枝:“她?你们说她要做县主?你们还是莫要与老身开玩笑了!她无才无德,不孝不悌,她凭什么做县主?” 若是旁人被婆母这样评价,夫人太太们或许还会觉得,是这个媳妇做得不好。 可容氏被这样评价,夫人们只觉得覃氏有病。 容氏这几年为齐家付出的一切,众人都看在眼里,她们扪心自问,也是没有几个人做得到的。 便是不屑地看着覃氏道:“就凭她四年前救了相爷的命!” 这下,容枝枝才明白了,自己这个县主是从哪里来的。 覃氏更是不相信了:“相爷是不是认错人了?” 徐氏道:“相爷是何等人?能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认错?倒是齐夫人你奇怪得很,自家儿媳做了县主,竟是一点都不高兴,好似还受了什么打击一样!” 覃氏面色黑沉得厉害。 玉曼华的脸色也不好看。 便是做梦都没想到,她附和了覃氏几句,一起恶心容枝枝,最后却是让自己丢尽了脸面,难怪这两日齐子赋都怪怪的。 徐氏说完,故作亲昵地过来拉容枝枝的手。 笑着道:“我一见你啊,便觉得十分投缘!当初你救下相爷,想来医术也是十分精湛吧?” 容枝枝礼貌地道:“略通岐黄罢了。” 覃氏也想起来容枝枝是懂医术的,当即没好气地道:“又叫你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一回!” “说不定相爷本来就没什么事,误以为你的医术起了多大作用!以后莫要再多事。” “若是害了哪名贵人,还要连累我齐家跟着一起倒霉!” 夫人们听完更觉得覃氏的脑子已经病入膏肓,谁家有这等有恩于相爷的儿媳,能不好好巴结着?覃氏倒是好,偏是要反其道而行。 容枝枝心里却是再明白不过,覃氏不过就是故意否定她的价值,故意打压她,好叫她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样,嫁给她儿子都是自己高攀罢了。 她也懒得理会,眼看徐氏真的要拉着容枝枝坐到主位上。 覃氏越想越是不服气,若不是因为容枝枝,自己还是侯府的夫人。 无论如何,那个主位也会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上去便一屁股将容枝枝挤开,没好气地落座,道:“我是你的婆母,这个位置自当是我的!” “哪里有儿媳妇坐在主位,婆母坐在下头的道理?说出去也是叫人说你没家教!你自寻个位置坐吧!” 徐氏听完,脸色一沉。 覃氏这么一闹,自己都被下了面子,她是要巴结相爷的恩人,她是想巴结惹了陛下厌弃的齐家人吗? 覃氏坐什么坐!也不怕屁股生了疮! 她忙是看向容枝枝,却没想到容枝枝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并不以为意,在边上随意落坐。 拉着徐氏的手道:“夫人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坐在我旁边吧。” 徐氏当即又是一副笑脸。 容氏可比覃氏会做人多了。 覃氏得意洋洋地坐在主位上,对着覃府的仆人,颐指气使,心里高兴得很,容枝枝再有本事又怎么样? 最后换来的尊荣,还不是便宜了自己? 她哪里知道,这个主位,容枝枝巴不得她坐! 果然。 没过多久,容枝枝眼角的余光,瞧见不远处的假山后头,来了一个人。 那人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是个容貌十分俊俏的少年。 对方见着覃氏高高在上地坐在主位,觉得覃氏果然是最值得自己下手的女人,他那双眼里都是志在必得的光。 不多时。 一名侍婢过来,不小心将茶水泼在了覃氏的衣摆上,忙是惊惶地跪下道:“夫人,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带您去换衣服吧?” 容枝枝眉眼里都是笑。 来得好,覃氏的死期,到了! 第111章 狂徒,快放开老身! 覃氏很是不快,加之近日里实在是憎恶刘氏。 便黑沉着面色道:“覃家如今都是你这等废物了吗?连个茶水都端不好!刘氏到底是如何掌家的?” 她这般一骂,在场的人都静了一静。 那丫鬟水没端好,确实是有些糊涂,但覃氏一个出嫁这么多年的外嫁女,当众这样说嫂嫂的不是,也是很没规矩,十分招人嫌的。 那丫鬟忙是磕头道:“还请夫人息怒!” 覃氏再是恼火,也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便是没好气地起身:“且带我去换衣服吧!换完再收拾你这个没用的贱婢!” 丫鬟哭丧着脸道:“是,奴婢给您引路,去宾客们更衣的清风阁!” 临走之前,覃氏还想起来什么,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主位是老身的,二品的县主都是老身的儿媳!一会儿若是有谁要坐老身的位置,都掂量一些!” 这下,众人同情的眼神,便往容枝枝的脸上看。 先前覃氏骂她骂得多难听,众人也不是没听到,可这个婆婆却是一边嫌弃儿媳,一边享受着儿子带给自己的优越感。 这真是…… 眼看覃氏离开,徐氏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真是粗鄙!难怪信阳侯府,能落到如今这样的光景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倒是苦了县主你!” 说着这话,她小心地看着容枝枝的脸色,想瞧瞧自己的马屁拍正了,还是拍马腿上了。 见着容枝枝一脸温和,她便知道拍对了,松下心来。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 徐氏端起茶杯,正是打算以茶代酒,偏身敬容枝枝一杯,却不想刚好容枝枝偏身过去,似是要与朝夕说话,这茶水就泼到了容枝枝的胳膊上。 徐氏大惊失色,满面抱歉地道:“县主,这真是对不住,妾身不是故意的!” 容枝枝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因为是她自己故意撞翻徐氏的茶水的。 眼下便是笑道:“夫人不必挂怀!覃姨娘,我出门匆忙,竟是没另带一套衣服,你府上可有什么衣服能让我换一换的?” 徐氏见着因为自己,容枝枝要求一个姨娘办事。 她心里更自责了:“县主也不似您的婆母那般本就是覃府的姑娘,府上有她的衣衫……今日我这真是害人不浅,一会儿我要陪着你一起去换衣服!” 容枝枝对此自是求之不得:“夫人一片好心,那便有劳夫人了!” 有几名夫人想巴结容枝枝,见着徐氏已经在叫县主,她们也忙是开口道:“妾身也陪县主一起去吧?” “左右坐着等主家迎客也是无趣,不如大家一起凑个热闹,陪陪县主?” “妙极,妙极!” 容枝枝也不推拒,笑着道:“如此劳师动众,实在不该,但夫人们这番美意,容枝枝也不好辜负,便多谢各位夫人了!” “县主实在是客气了……” 覃娉婷讨厌容枝枝得很,却也不能不管,到底是在自己的娘家,还有这么多夫人都在,便是起身道:“少夫人,我带你去!” 说着吩咐了自己的丫鬟一句:“我出嫁前有一身绛红色的新衣裳,还没穿过,少夫人与我身量相似,你便取到清风阁来,给少夫人穿吧。” 丫鬟:“是,奴婢这就去取!” 刘氏这会儿也刚好在门口接待完客人进来,见着一群人乌泱泱地起身,忙是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覃娉婷与她说明了情况,她心里不喜容枝枝,但知道是徐氏不小心泼的,她也不好说什么。 便是笑道:“我作为主人,也一并去吧!” 容枝枝自然更不会拒绝。 看来天都在帮自己,刘氏竟还恰好回来了,这出戏想来会更精彩。 …… 却说覃氏被丫鬟带着,到了清风阁。 李婆子看着那丫鬟,不快地道:“你就在外头等着,我进去伺候夫人便是!” 丫鬟:“是!” 便是李婆子不说这话,她也是会主动提出的,她要在外头给公子守着。 覃氏在李婆子的伺候下,开始宽衣。 而有个人,早就潜伏在屋子里头,慢慢地靠近过去,趁着李婆子不注意,从她身后将她敲晕了。 覃氏只听见“咚”的一声响。 正是要回头。 却猛地被人一把搂住了腰,一偏头她就看见了一个俊美的小郎君,她吓了一跳:“天爷啊!你这个狂徒,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老身!” 狂徒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哪里有放开的道理? 忙是拿出从前骗那些夫人的话,开口道:“夫人,上一回在齐家见着你,我便思慕已久,今日才等到机会与你见面,你可不能这样无情啊!” 覃氏:“荒唐!狂徒,给老身滚开!” 狂徒贴着她的耳朵,暧昧地道:“夫人,听说你与齐允夫妻感情不睦,难道这些年,你不寂寞吗?不希望有个人,能抚慰夫人的心吗?” 覃氏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天人交战。 她哪里会想到,自己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能被一个俊美的小郎君瞧上?对方比齐允年轻的时候,都好看多了! 小郎君此番还与她说:“夫人,你怎么自称老身呢?其实夫人您才四十岁不到,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半点都不老……” “女宾席面那么多人,小生眼里却只能看见夫人一个!夫人,你就依了我吧,这里也没有旁人。” 覃氏的虚荣心从来没被如此满足过。 要知道方才在女宾席面,不止有不少年轻人,还有自己那个被称为第一美人的儿媳,可这小郎君却只看上了自己。 足见自己才是真正的美人。 见着覃氏的挣扎,已不似方才那般激烈了,那狂徒便忍着恶心,上去亲她,看似深情款款,心里却是想着,钱难挣,屎难吃。 覃氏被美少年迷得晕头转向,加上多日与齐允没有夫妻生活,正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会儿也有些忍不住。 这个瞬间,她甚至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男人,总是受不住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的投怀送抱。 她也受不住年轻俊美的小郎君诱惑! 被对方抱着亲了一阵,覃氏本就没穿好的衣衫,更是凌乱不堪,不一会儿,兜衣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心里有两个自己在对峙,一个说自己不能这么糊涂,自己已经有了三个儿女,要为了家想。 另外一个在说,齐允对自己那样不好,心里总是惦记着薛氏那个贱人,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也给自己找点乐子? 刘氏带着众人,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清风阁的门口的。 门口的丫鬟见着刘氏,就吓了一大跳。 而屋内那狂徒见着覃氏已经开始欲拒还迎,他得意自己的魅力之下,继续拍着马屁,声音还不小,明明白白传到外头众人的耳中:“夫人真是冰肌玉肤!” 第112章 你为了偷情,竟身残志坚 刘氏在见着丫鬟的脸色,便知道怕是出了不好的事! 这会儿还听见了自己情郎的声音,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覃氏尖叫的声音还传了出来:“哎呦!你莫要这般孟浪,老身的胳膊还没有痊愈呢,伤被你碰着了……” 在场的夫人们面面相觑,她们哪里会听不出来,那就是覃氏的声音。 容枝枝也是一副白了脸的模样:“这……” 她心里却也是对那狂徒有几分佩服,听着这声音,覃氏竟这么快就真的被他给迷惑了?难怪有本事骗了那么多夫人! 刘氏这会儿几乎气疯了。 直接便冲过去,一脚将门踢开。 门口的丫鬟忙是扬声道:“夫人,您消消气……” 刘氏哪里还能消气,一脚就将她踢到一边去。 一众夫人小姐们,心里跟猫抓似的挠,又想过去瞧瞧热闹,又怕看到什么不堪入眼的画面,叫人说自己闲话。 于是,她们选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捂着脸,从指缝偷看。 有些不够沉着的夫人,还一边捂着脸,一边伸长了脖子瞄,这是什么要人命的鬼热闹,这可真是太精彩了,今日这宴会是真没白来! 只见屋内那狂徒光着上身,覃氏更是赤条条的,两人抱在一处。 这会儿瞧见刘氏进来,外头还有那些人,都是吓坏了,覃氏更是如一只刚被割喉的鸡,惨叫一声之后,忙是爬去拿衣服遮着自己。 她的第一直觉,就是她被人给害了! 可接着。 便见着刘氏过去抓花了那狂徒的脸,刘氏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分毫顾不得自己的名声了,只想与这对奸夫淫妇玉石俱焚! 恨意涌动之下,想起来先前许多事,怒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难怪你非要我带你去齐家,原来就是为了见覃氏这个贱人!” “今日也是你怂恿我办这个生辰宴,骗我说一定要把我讨厌的覃氏叫来,叫她好好看看我的风光和美貌!” “没想到都是为了成全你们二人的奸情!你骗得我好苦啊!我腹中还怀着你骨肉,你竟是半点不顾!” 众人都听懵了,刘氏这是自爆奸情啊! 而本觉得是有人害她的覃氏,这会儿竟也是愣了,怎么个意思?难道并不是容枝枝暗害自己,是这小郎君当真喜欢自己,才百般找机会与自己亲近? 那狂徒这会儿也是尴尬得很,忙是把自己的衣服给穿上。 刘氏又想起来什么,接着骂道:“我为你花了多少银子!你心里还有数吗?你都将我府上的银子掏空了,前前后后花了我一万多两!” “便是今日的生辰宴,我都是咬着牙,勒紧了裤腰带办的!你怎对得起我?怎对得起我啊?”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你们不叫我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了!覃氏,你勾引我男人,大家一起死!” 说着。 她又过去跟覃氏扭打在一起。 覃娉婷这会儿却是皱眉,见着自己状若疯癫的母亲,急切地过去问道:“母亲,你上哪儿找了一万两银子给他?你莫不是把我的聘礼也让他给花了?” 痛殴了覃氏几拳头的刘氏,缓过神来。 心虚地道:“你都嫁去齐家了,你记得那些聘礼做什么……” 覃娉婷气得脸都变了:“当初明明是你说,齐家被夺爵了,以后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叫我把银子先留在娘家,你帮我保管,这样便是齐家倒霉了,我也还能回家取银子使!” “可现在……你竟然拿我的银子,去养你的奸夫?你肚子里面还怀了奸夫的孽种!母亲,你对得起我吗?” 刘氏这会儿也不爱听了:“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将你养这么大,拿了你的聘礼又如何了?你不该孝敬我吗?” 覃氏迷迷糊糊算是听懂了,难以置信地问道:“所以刘氏,我一半的嫁妆,你都拿去养男人了?难怪你女儿就带了几床破被子、一些破铜烂铁入门!你对得起我哥哥吗?” 刘氏:“你还有脸问我呢!你今日与他在这里通奸,你又对得起谁呢?” 齐语嫣听到这里脸都白了,因为她已经明白,她的母亲做出这样的事,还被这么多人发现,作为对方的女儿,自己这辈子的名声,完得更彻底了! 她的秀才郎,怕是不会娶她了! 这么大的动静。 男宾那边不多时就听到了风声,众人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分席之事,匆匆过来看齐家的热闹,啊不,过来维护天理正义了。 而人群中站在最前头的,是头上顶着无形绿帽的齐允! 便是一些品阶高一些的官员,这会儿都不好走在他前面,毕竟齐允才是今日的主角! 一名夫人道:“哎呀!齐老爷和齐家两位公子来了……” 那狂徒一听见这话,更是恐慌了,若是叫男人亲自瞧见了奸夫,还不得打死自己? 他忙是过去,一脚把覃氏踢开。 将刘氏护在自己的怀中,假作深情地道:“覃氏,你这个贱人!你假扮了刘氏来勾引我就算了,现在还敢打我心尖上的人,你要不要脸?” 这么大一个黑锅,落到了覃氏的头上,覃氏听完差点被锅砸出一头血! 刘氏也懵了,难道自己的郎君是叫人骗了? 一片混乱中。 齐允出现了,杀人般的眼神,落到衣衫不整的覃氏身上,冷笑道:“覃氏,好好好,你真是好得很!” 齐子赋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会儿宛如一片白纸:“母亲,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容枝枝忙是给出一个覃氏好好的夫人不当,非要与人通奸的理由。 只见她一脸惊讶和不赞同,说道:“婆母,你便是喜欢俊美的小郎君,你也要考虑一下这个家啊!” 哦! 众人明白了,原来覃氏是贪图男色! “容枝枝,你知道什么?你给老身闭嘴!”覃氏忙是要解释,“夫君,子赋!不是这样的!我在席间被人泼了水,这个狂徒潜伏在这个屋子里头,强迫于我……” 一名夫人忍不住说了一句:“强迫?可我们方才在外头,没听出夫人你的反抗之意啊!” “是啊,你只说了胳膊还没好,叫他不要过于孟浪……唉,这些污言秽语,我都不愿提。” “伤了胳膊还要偷情,这真是身残志坚!这份意志若是拿来做旁的事,做什么有不成的?” 覃氏的脸色青白一片,也暗怪自己,竟是当真被这小郎君迷惑了! 她眸光一冷,看向容枝枝:“容枝枝!是你害我是不是?不然怎么一出这事,你就带着这么多人来了这里?你真是个毒妇,竟然用这样的奸计,来谋害自己的婆母,你罪该万死!” 第113章 英明神武却头冒绿光 她这话一出,不少人的眼神,都落到了容枝枝的身上。 然而容枝枝半点都不慌,只作出惊讶的模样:“婆母……你这当真是冤枉我了,我绝没有做如此想,夫人们可以为我作证!” 徐氏第一个开了口:“实则是我没有端稳茶杯,泼到了县主身上!” 齐允一愣:“县主?” 说起此事,齐子赋也是觉得没面子,但他还是解释了一句:“枝枝救过相爷,陛下特封的,就等一个黄道吉日。” 齐允很想问容枝枝为什么不早点与家里人说救过相爷的事,上次问她,她还说不认识。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便是深呼吸了几口气,重新看向覃氏:“你听见了!枝枝过来也只是个意外!” 覃氏生气地道:“谁知道是不是她与徐氏串通好的?” 这下,徐氏不依了,对齐允道:“齐老爷,这是你家的家事,按理说本夫人不该干涉,但是攀扯到本夫人身上,本夫人就不得不掺和了!” “不如将所有相关的人,都抓起来,好好地审上一审!如此便是真相大白了!” 那狂徒一听这话,便是吓得变了脸色,忙是道:“不行……不行!” 这哪里经得起审问啊! 齐允见着奸夫说不行,那自然觉得就是行了! 当即便冷着脸道:“如此,那便审吧!将这个狂徒给老夫捆起来!” 刘氏也是很想知道真相。 便是阴沉着脸道:“捆起来!还有这个在门口守着的贱婢,一并捆起来,一起审了!” “一定是覃氏这个贱人勾引我的男人,我相信我心爱的男人是不会背叛我的,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她对感情的信任,令在场不少人都感到了震惊。 便是徐氏与她无冤无仇,甚至反而与覃家有些来往。 此番都忍不住开口道:“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二十岁不到的男子,与你一个四十岁的人在一起,还真心相爱?” “爱你什么?爱你人老珠黄,还是爱你孩子都与他差不多大?” “你莫不是已经忘了自己被骗了多少钱?你该不会与覃氏一样,真的以为自己冰肌玉肤,令小郎君心折吧?” 不少夫人闻言笑出声来,大家可都还记得,先前她们刚到清风阁门口的时候,那狂徒抱着覃氏说的那冰肌玉肤呢! 覃氏听到这里,脸色也是青白交错,深感难堪。 刘氏却是不高兴地看向徐氏:“你知道什么?真正的爱情,才不在乎年纪与你说的那些外在的东西,那些银子我是自愿给他花的!” 徐氏见她说不通,也不再说了,好言难劝。 齐允顶着众人看好戏的眼神,开始审问这个案子,心里也是后悔自己是不是糊涂了,应当直接回去处理了,还公开审什么! 可眼下已是骑虎难下,内心便只希望,覃氏当真是被人害了,如此还能勉强挽回几分自己的颜面! 几板子下去之后。 那狂徒和丫鬟,将该招的全都招供了…… 捋了捋之后,众人眼里的真相便是: 狂徒为了银子,盯上了给覃娉婷下聘的覃氏,觉得她十分富有,便叫刘氏办了这场生辰宴,想对覃氏下手。 而那泼水在覃氏身上,在门口望风的丫鬟,是那狂徒的人,便是与他合谋为之。 全程并没有容枝枝任何事,她们一起过来,当真就只是个巧合。 容枝枝擦着眼角的泪花,一脸委屈:“婆母,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我,可这样大的事,您也不能随口就冤枉我啊。” “亏得公爹英明神武,将案子审出了一个分明,不然我的名声是全毁了!” 英明神武却头冒绿光的齐允,被夸了也是开心不起来! 覃氏看向刘氏,气呼呼地道:“你听到了!是他为了我的银子,对我下手的,我从来就没有勾引他!” 刘氏脸色发白。 却不想那狂徒却是对覃氏道:“我是下手了不错,但我可没有强迫你啊!你不是假意抗拒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兴奋起来了吗?” “扑哧……”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没忍住。 齐允更是觉得头上的绿帽,更亮了。 覃氏心虚却又大声地道:“我没有!” 狂徒:“你还没有?方才那些夫人们,可是都听见了!” 事情到这里,已是真相大白。 那狂徒对刘氏哭着道:“爱妻,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妻子!你快救救我,我勾引她,实则也是为了你,我们没钱了日后怎么生活?我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啊!” 可没想到他的话刚出口。 那名给他们守门的丫鬟,便难以置信地道:“郎君,你不是说,你接近覃氏,是为了给我一个未来吗?” 刘氏上去就给了那丫鬟一脚:“我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会去帮他,原来是你们早已背着我有了奸情!” 众人:“……” 这下,不少大人们的眼神,都往那狂徒的身上看,只觉得长得好看就是好,这么多女子喜欢他也就罢了,覃氏一个被强迫的,后头竟然都高兴了起来。 狂徒还在对刘氏哭:“爱妻,那丫鬟也是被我骗了,我心里真的只有你……” 却是看了半天热闹的申鹤,对那狂徒道:“没人能救你!按大齐律,你与覃氏这样的有夫之妇通奸,若被送到官府……” “她非自愿,你是死刑,她无罪。而她若是自愿,你是宫刑,她是幽闭之刑!” 幽闭可不是关起来,而是女子的宫刑。 但一般根本用不上这样的刑罚,因为有夫之妇通奸被夫家发现,少有送官,都是被宗族直接将之沉塘了,而且这样的私刑,官府是不管的。 狂徒听完了申鹤的话,竟是神来之笔地问了一句:“那……像覃氏这样,一开始不愿意,后面又愿意了的,我们分别是什么刑罚?” “噗……” “扑哧……” 大人们纷纷笑起来,齐允更是生吞了覃氏这个娼妇的心都有了! 申鹤的面皮抽搐了一下,说道:“这……这样的情况比较复杂,本官毕竟是吏部的人,不是刑部的。在场可有刑部的大人出来,帮着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一番?” 倒是有一名刑部的主簿在,笑死,他根本不想出去分析,分析得好不好都得罪齐家人,他只想悄悄看热闹。 他甚至都不知道,申鹤到底为什么要插话,大家一起看戏不好吗? 覃氏却是已经听懂了,如果自己是被强迫的,自己在律法上是无罪的!那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她忙是激动地道:“就是他强迫老身!老身从来就没有乐意过,老身冰清玉洁!你们说破了天,老身也是被迫的,老身是受害者!” 第114章 走开,你有什么面子? 容枝枝觉得,刘氏一定还知道点覃氏的什么事儿,否则近日里不能总是威胁覃氏做她不想做的事。 她心里其实对这件事情,已经隐隐有所预料。 此刻便是故意激了刘氏一把:“其实我也相信,婆母不是坏人,她是世上心地最善良的人,定是这狂徒贪恋婆母的银钱与美色,喜欢婆母纯白无垢的心,才生出歹意来!” 刘氏这会儿已经是恨毒了! 先前她还是信任自己的小郎君的,可在这丫鬟也爆出了与小郎君的奸情之后,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骗了感情,还骗了钱? 她算是完了,银子没了,还怀了孽种,名声也坏了。 既如此,她也是不会叫其他人好过的,特别是毁了自己幸福,将这不堪的一面都展现在自己面前的覃氏! 听见容枝枝这样夸奖覃氏,她哪里还忍得住? 当即便怒道:“她?心地善良,纯白无垢?覃氏,不如你说说看,齐允心爱的薛姨娘薛氏,还有齐允的庶长子都是怎么死的!” 容枝枝眼底掠过冷笑,果然是这件事有内情。 众人也不由得想起来,齐允还是信阳侯世子的时候,薛家获罪,他青梅竹马的薛家嫡小姐,成了奴籍,自然是配不得侯府世子了。 齐允与家里闹了一段时间,最后达成和解,让薛氏过府为贵妾。 只是有了这个爱妾之后,齐允十分满意,也不想娶妻的事,如此便更是没有其他人家,肯把正经姑娘嫁去受苦了。 而出身低,从强盗被招安的覃家,为了攀上这门富贵,将覃氏嫁了过去。 齐允听到这里,忙是对刘氏道:“你说清楚!薛氏如何?我的庶长子又是如何?” 覃氏慌忙地去拉齐允的裤管:“夫君,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 齐允一脚将她踢开:“滚一边去!刘氏,你说!” 看着把自己今日害得如此狼狈的覃氏被踢,刘氏眼底都是快意,便是扬声道:“覃氏托我夫君,给她找了一条罕见的毒蛇!” “在与薛氏一同去礼佛的路上,悄悄将毒蛇放出,咬了她与薛氏,而侯府当初的庶长子,也在惊慌失措之下坠下了山崖!” 覃氏忙是道:“夫君,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当初我也被蛇咬了,难道我为了害薛氏,命都不要了吗?” 这会儿,容枝枝斟酌着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夫君还没痊愈的时候,有一回婆母你来看他,那会儿他睡着了。” “你握着他的手,哭着说对不起他,说你也是没有办法。后头见着我来,婆母便不哭了。难不成此两事之间,是有什么关联?” 正是因为有了那一回的事,容枝枝一直觉得古怪,加上覃氏母子的身体状况,令人生疑,所以她怀疑过此事。 但是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她哪里有什么线索和证据? 是以近日见刘氏拿捏了覃氏几回,她就忍不住往这边想了想。 眼下看来,自己没料错,真是如此。 刘氏咬牙道:“自然是有关联了!因为覃氏那会儿已经有孕了,与薛氏一起出发前,她就服了一种药,把蛇的毒性,引到她腹中的胎儿身上!” “她当初想的便是,牺牲了肚子里的孩子,将薛氏给害死,把她自己也摘出去!” “没想到齐子赋竟是命大,最后活着出生了,卧病了许多年!覃氏,看着你的儿子躺在病榻上的时候,你可有后悔过害了薛氏母子?” “或者,你想的是,你儿子与其那样躺着当个废人,还不如一开始就死了算了,免得叫你抬不起头来做人?” 齐子赋听到这里,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本来觉得,尽管自己身体不好,但母亲还是对自己无微不至,他一定要好好报答母亲,所以每次枝枝与母亲发生冲突,他都觉得是枝枝不懂事。 是枝枝不孝顺!不感恩母亲这些年对他这个夫君的付出! 可现在…… 自己竟然一开始,就是母亲的弃子?母亲对自己的好,并不全是爱,还有愧疚? 容枝枝:“我也是懂些医术,若是用药将毒故意引到胎儿身上,母体只会有些虚弱,常感身体无力,但并无大碍!没想到,婆母竟是这种人……” 容枝枝这样一说,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覃氏还在狡辩:“没有,我没有做过!” 刘氏:“没做过?你当初写给你大哥的信件,我可是还收着呢!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拿捏你,可要我取出来给众人看看?” 这下覃氏瘫坐在地。 夫人们议论纷纷:“覃氏竟然如此残毒,那薛氏的父兄都死了,便只余下她一个,不过是个妾罢了,覃氏竟也容不得。” “这也就罢了,主母看不得夫君宠妾灭妻,心中不忿也是有的,只是到底是稚子无辜啊,齐老爷庶长子,当年才多大啊?” 她们倒也不是真的对薛氏有多同情,她们有的处理起妾室,下手其实更狠。 只是这会儿借着踩覃氏一脚,衬托她们这些做当家主母之人的大度,何乐而不为? “那真是个可怜孩子,若如今长大了,说不定也是一名英才……” 这些话说得齐允肝肠寸断。 他从来就没有这样恨一个人!不管是薛氏的事,还是覃氏与这狂徒的事,他都是不会叫覃氏活了! 他冰冷的眼神,落到了覃氏身上,冷着脸道:“带她回府!” 覃氏对上他的眸光,哪里不知道自己回到家里,只有死路一条? 眼角的余光,见着了申鹤,忙是求情道:“申大人!你与小儿近日里走得近,看在小儿的面子上,你帮帮我吧?” 申鹤愣了:“我什么时候与你儿子走得近了?” 覃氏:“我的小儿子齐子贤,近日里不总是与你来往吗?他说你是相爷的门生,你十分看好他……” 申鹤一脸晦气,忙是摇头:“你在胡说什么?哪有这回事?” 覃氏怒了:“你收了我儿子那么多贿赂,那都是我的嫁妆银子,你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申鹤气得差点跳起来:“谁收你儿子钱了?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你小儿子人在哪儿呢?叫他出来把话说清楚!” 容枝枝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齐子贤近日里是怎么找覃氏骗到钱去赌博的了。 原来是说拿去贿赂相爷的门生了。 众人的眼神落到了齐子贤的身上,齐子贤尴尬得要命,心里恨不能把覃氏给撕了,好端端的,将自己扒出来做什么? 申鹤不快地道:“就是你说本官收了你的贿赂?我告诉你,污蔑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接着,竟是那狂徒看着齐子贤,意外地说了一句:“是你?我最近在赌坊老遇到你!还寻思是谁家的小公子这么有钱,一天输一千两呢!” 容枝枝觉得,他们两个在同一家赌坊赌博,不失为一件好事,这下都不用去查齐子贤了,这狂徒直接将齐子贤揭破了。 覃氏:“赌……赌坊?” 看着申鹤和儿子的反应,又听了这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着自己一半嫁妆叫刘氏养的狂徒挥霍了,剩下的一半被小儿子拿去赌了,她受不了这些打击,白眼直翻。 而众人看齐子贤的眼神,也都是轻视,沾染赌博,不学无术就算了,还在家里骗钱,说是贿赂给申大人,这真是…… 申鹤冷笑道:“原来是这样呢!齐子贤,你这样陷害本官,污蔑本官的名声,你现在就跟本官走,去官府定罪!” 嘿嘿,相爷知道自己帮容姑娘把齐子贤收拾了,一定会对自己更加另眼相看! 他,申鹤,就是相爷的门生里,最熠熠生辉的那一个! 齐子赋忙是道:“申大人,可否给本官一个薄面……” 申鹤:“走开!你有什么面子?” 齐子赋面色一僵,深感没脸。 忙是看向容枝枝:“枝枝,你是相爷的恩人。申大人是相爷的门生,只要你开口,申大人是一定会网开一面的!你若是帮我救下子贤,我就不怪你嫌我官职低的事了!” 第115章 打四十大板! 容枝枝听得眉心微蹙,齐子赋是当真不知道,当众说自己嫌弃他官职低微,会影响自己的名声,还是假的不知道? 她哪里会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在清政殿上已经当着许多人的面这样说过了。 眼看有些当日没参与朝会、消息又不灵通的大人,用一种鄙夷和不赞同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看。 容枝枝微微一笑,看着齐子赋道:“齐大人你说笑了,当初太医说你命不久矣,我都不曾嫌弃你,如今你做了个六品的官,我有什么好嫌弃的?” 这番话,叫齐子赋面色一僵,她叫自己齐大人是什么意思? 而其他的大人们对视了一眼,觉得也是,要知道先前齐子赋都不一定能活,容氏还是嫁过去了,也不怕守寡,足见贤德。 要说她嫌齐子赋的官位小,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容枝枝还接着道:“齐大人你想我帮忙求情,好好与我说就是了,实在是没必要说些诛心的话污蔑我。” 齐子赋有心想说,容枝枝当日,确实是看不上六品的安人。 自己并不算是污蔑。 可是这会儿到底还有求于她,便不好再揪着此事说,便只是道:“那你做嫂嫂的,便给子贤求求情吧!” “还有,这么多大人都在,你便是与我闹脾气,也回家再闹,叫什么齐大人!” 齐子贤也是道:“嫂嫂!嫂嫂!你这些年最疼我了,事事为我着想,你帮帮我吧!” 容枝枝笑了,这会儿知道自己这些年最疼他了,那连她祖母死后都不放过,要找人去迫害祖母魂魄的时候,做什么去了? 容枝枝正眼都懒得看他们。 便是看向申鹤,笑着道:“申大人,你也都听见了!不如便给我一个薄面,不要送官了,将小叔打四十杖就算了,你说呢?” 齐子赋:“?” 要知道按他们大齐律,诬陷朝廷命官,送到官府,本就是四十杖,这求情等于没有求啊。 申鹤忍着笑道:“嗯!下官便给县主这个面子,不如就在此地打吧!” 齐子赋:“申大人,不可,咳咳咳……” 他今日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气力不济,此番更是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容枝枝假意关心地过去,拍拍他的身体。 实则拍到几处穴位,叫他咳得更严重了些,说不出旁的话。 还温声与他道:“我知道你心疼弟弟,可也不能一点都不罚啊,便是申大人大量,可你弟弟骗了令堂那么多银子出去赌博,回去也是要受家法的,照我说,不如就一并打了。” 齐子贤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枝枝:“嫂嫂?” 申鹤看了一眼覃家的仆人,道:“打吧!免得一会儿送到官府,还留了案底!” 留下案底,是会令齐子贤无法参加科举的。 齐允便是连忙应下:“打!就在这儿打!打到申大人消气为止!” 他与齐子赋的妇人之仁不一样,他倒是觉得,都是打板子,容枝枝叫就在这儿打,不用留案底,确实是帮了他们家。 他哪里知道,在容枝枝的眼里,齐家有了玉曼华这个奸细在,不被满门抄斩就不错了,本就不会有前程了,在哪里打都是一样的。 再说了,一会儿还用得上齐子贤呢。 覃家的仆人哪里敢违逆这些大人们,尤其是申大人还是相爷身边的人,便忙是将齐子贤按住。 拖到板子上打得他嗷嗷叫。 哭得眼泪鼻涕都掉下来了,一股子血腥味到处飘散。 容枝枝还故意道:“哎呀,我哪里知道,四十板子竟是这样严重啊!婆母也是!便是真的以为小叔贿赂了申大人,也该回家去说啊,怎就在这里说?” 齐子贤本是暗怪容枝枝没帮自己免刑。 这会儿被一提醒,心里也是冒火,可不是?母亲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前程,当众说出申大人受贿,此事若是真的,申大人不得整死自己? 他真的好累,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愚蠢又无能的母亲。 覃氏早已说不出话了。 她是受不得这些打击,一直抽筋,看那模样……竟像是中风了,可是在场没有一个人关心她。 待齐子贤挨完了板子,被打得面无人色了。 齐允道:“回府吧!” 只是话音落下,他抽出一名护院腰间的佩刀,转头便是一刀,将那狂徒刺死了! 在大齐,淫人妻女,若是证据确凿,被人当场抓获,父兄与丈夫是可以刺死奸夫,不必负责的。 那些夫人们吓得惊叫起来,有些胆子小的,吓得晕了过去! 齐允寒着脸将长剑丢下。 刘氏见着自己又爱又恨的情郎死了,一时间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捂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一阵剧痛,瘫倒在地。 刘氏的婆子忙是扶着她,呼天抢地的叫大夫。 覃娉婷看着自己的母亲,有些担心,可是想起来对方竟然一点都不管自己的死活,把自己所有的聘礼,都拿去给那个奸夫花了,她狠狠一咬牙。 扭头便跟着齐家人离开。 刘氏看着她的背影,哭着道:“娉婷,娉婷你别走啊!你不过就是个女儿,大夫说我肚子里头的九成是儿子,难道你就不想要一个弟弟吗?你留下来照顾母亲啊!” 覃娉婷很快地便感觉到,不少人奚落的眼神,落到了她的身上。 仿佛已经为她打上了一个淫妇之女的标签。 她只觉得丢人至极,恨恨地对刘氏说了一句:“你自己宝贝着你的儿子吧,我可半点不稀罕!我没有你这样的淫妇做母亲!” 话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容枝枝也并不同情她们母女,覃娉婷这些年在齐家,多少次让自己举步维艰、难以立足,她是不会忘的,这其中必然也有刘氏的默许与授意。 热闹散去。 齐家人一行人也回了府邸,覃氏这会儿已是口歪眼斜,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了,就在那儿:“啊,啊啊啊……” 不知是想说什么。 容枝枝看向齐允,明知故问道:“公爹打算如何处置婆母?” 齐允黑沉着脸色,眸光几乎能杀人,咬牙切齿地道:“一碗药毒死了,明日对外说,她是羞愤自尽!” 覃氏虽然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但是众人说话的声音,她还是听得清楚的。 忙是激动地“啊啊”,看向自己的几个孩子,暗示他们为自己求情! 第116章 鹤顶红、鸩酒,还是一刀? 却不想,已经被打了一个半死,就剩下一口气吊着的齐子贤,第一个嫌恶地开了口:“父亲,用鹤顶红吧!鹤顶红无药可解!” 覃氏难以置信地看着花用了自己一半嫁妆的小儿子,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的。 她本以为,齐子贤拿着自己的钱去赌博了,至少还会对自己有一丝内疚与亏欠。 却不想齐子贤恼恨地道:“看什么看?母亲,你害了我两次了!你可真是我的好母亲!” “上一次也是你,非要把姜先生写的信件公开,害得我在那些贵族夫人的跟前,丢尽了脸面!” “今日又是你,偏生的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我的事,害得我挨打不说,本来就已经屎一般的名声,如今是更臭了!” 齐语嫣也指责道:“更别说母亲你还不知廉耻,与人通奸!你知不知道,你今日闹了这一出,我这辈子是很难嫁出去了!” “你既然一开始就不情愿与那狂徒在一处,你为什么不挣扎到底呢?你为什么不以死明志呢?你后头开始半推半就是什么意思?” 覃氏听到这里,眼神也闪躲了起来。 她心里也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确实是不体面,不应当被那个小郎君迷惑了心神,实是有些对不起女儿。 齐语嫣还冷笑道:“当初说起我的嫁妆,叫你拿侯府库房的给我添、拿你的嫁妆给我添,你都不乐意!” “可是拿去给刘氏那个娼妇的奸夫花,你就乐意了?难怪你今日与他抱在一处,怕不是早就有奸情吧!” 覃氏连连摇头:“不不不……” 艰难地吐出几个单音节。 她确实在今日之前,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狂徒,上回刘氏是带着那狂徒上门了的,可是覃氏当时只顾着跟刘氏吵架,哪里注意到他了? 齐语嫣接着冷笑:“日前大哥找你要三千两,说给就给了!小弟找你骗钱去赌博,你也都给了。” “就连你的侄女要过门,你也给了不少,传家的镯子都给了出去。” “唯独我,你什么都不肯给!还先在乾王府坏了我的亲事,今日又坏了我的名声。” “我受你恩惠最小,遭你连累最多!想来我是八辈子没做好事,才托生做了你的女儿。你就快些死了算了,莫要再连累子女了!” 覃氏说不出话来,急得手在地上小幅度地乱撞。 她想说她不是舍不得给女儿,只是她想把容枝枝的东西,多算计一点出来。 她也不是故意毁了乾王府的婚事,是那谢氏本就不想结亲了。 可是她“啊啊啊”了半天,竟是无口能辩。 然而齐语嫣也不在乎她想说什么,只冷着一张脸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也不想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早就说了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父亲,听说鹤顶红穿肠烂肚的,要被折磨一两天才能慢慢死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到底母女一场,不如还是用鸩毒吧,好似死的时候没那么痛,也走得快一些!” 覃氏听得脸色发白。 眼巴巴的眸光,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 齐子赋看覃氏的眼神,比覃氏更加复杂,他只问了一句:“母亲,你当初真的是为了害薛氏,就决定放弃我吗?” 这下,覃氏哑了声,就是“啊”都啊不出来了。 齐子赋又红着眼眶问:“所以你这些年对我的好,不是因为爱我,只是因为愧疚对吗?” 覃氏脸色发白,难以面对自己爱了一辈子,也愧了一辈子的儿子。 她倒是想否认,可是刘氏和容枝枝这两个贱人,今日三言两语加上一封信,把自己的罪都钉死了,还有什么是能够辩解的? 齐子赋看着覃氏的表情,深受打击地后退一步:“想来你一直让父亲保有我的世子之位,也是觉得我活不过多久。便想着至少在我死之前,让我有几分尊荣,好让你心里好过一些吧?” 覃氏流下了眼泪,已经不敢再指望齐子赋为自己求情了。 见着她这副模样,齐子赋自嘲一笑,知道自己都料中了,看着齐允道:“父亲,你们做主吧,此事……儿子不过问了!” 他怎么会想到,害得自己做了半辈子废人的,竟然并不是意外,而是自己最敬爱的母亲有意的牺牲! 他只觉得气血翻涌。 覃氏又看向覃娉婷,这个侄女她是真心疼爱,她指望着对方能帮自己说一句话,她其实不想死,哪怕把自己送到庄子上呢。 可覃娉婷也是怨恨覃氏得很。 若不是对方嫌贫爱富,嘴上说疼爱自己,实际上却让表哥娶了容太傅的嫡女,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被划伤了脸不说,还只能做妾室? 今日自己的母亲丢尽脸面,累带了自己的名声,覃氏也是罪魁祸首。 她低声道:“姑父,姑母到底为您生了三个孩子……” 覃氏听到这里,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还好,还有一个人愿意为自己求情就好。 可没想到,覃娉婷话锋一转:“不如您就给她一个痛快好了,您方才杀那狂徒的一刀,就很好,十分干脆利落!” 她这话里话外的,还有故意提及那狂徒,挑起齐允怒火的意思。 覃氏又开始激动地啊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的侄女,竟然也如此无情。 而在场的一切,容枝枝是都预料到了,先前覃娉婷看向她姑妈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恨意,想来是不甘心没能成为齐子赋的第一个正房妻子。 当时她还好心提醒过覃氏,说覃家姑娘似是有些怨言。 没想到覃氏拿起茶杯,就对着她砸过来,骂她挑拨她们的姑侄关系! 现在覃氏该知道,她们真实的姑侄关系,是何等模样了吧? 覃氏已是求救无门,只好又把眼神看向容枝枝,这个贱人是自己儿媳,一日为婆母,自己一辈子都是她娘,她就该为自己求情! 然而容枝枝看都不看她,只唏嘘一叹,阴阳道:“婆母今日一直污蔑我,说我害她。可到底我也是做儿媳的人,也不得不为婆母求情。” “公爹,虽然婆母害死了薛氏和她的孩子,让你失去了心爱的人,失去了长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戴了绿帽。” “但是婆母今日可是让我们这个家,今日出了大风头,我们走的时候,都还有许多人目送呢,不如你还是放了婆母吧!” 第117章 本就想红杏出墙了 齐允听得脸都青了,这种风头到底是什么人在想出? 他哪里又听不出来,容枝枝看似在求情,实则是在拱火?若是放在往常,他或许还要质疑一下容枝枝的用心。 可是今日,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想要覃氏死了! 他沉眸道:“去拿鹤顶红来!我亲自喂给她喝!她哪里还配用鸩毒速死?我就是要她用鹤顶红,受尽折磨后死去!” 鹤顶红,无药可解,必死无疑!用量得当,不到半个时辰便会发病,两日之内便会受尽苦楚而亡! 仆人见没有一个主子求情,这才道:“是!” 李嬷嬷也是在闹剧之后,被人弄醒了,眼看主子们都已经回府了,匆忙地赶了回来,见此忙是扑过来求情。 涕泗横流地道:“老爷,夫人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容枝枝微微笑道:“确实,害了公爹的长子和爱妾,害了夫君的身体,害了小叔的名声和前程,害了小姑的婚事,毁了齐家的名声。” “这样多的苦劳,寻常的主母都是办不到的。婆母当真是京城命妇中的表率,是做母亲的楷模!” 李婆子面皮一抽,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脸都跟着发烫。 夫人如今确实吧,叫人有点儿拿不出手。 而覃氏这会儿急得很,在地上又是啊啊,又是想办法挪动自己已经不好使唤的身躯,弄出声响来。 李婆子见此,急切地道:“老爷,夫人今日真的是被人给算计了,那会儿老奴都被人给打晕了……” 她觉得老爷就是气头上,并不会真的杀人。夫人到底生了三个孩子,如今哥儿姐儿们气头上要杀了夫人,可等气消了,说不定又会开始想念夫人。 老爷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自己不妨赶忙求情,在夫人在面前,留下一个忠心护住的好印象。 却没想到,齐允冷漠地道:“你还有脸提你晕倒的事?护主不力的东西,拖出去乱棍打死!” 李婆子白眼一翻,吓坏了,忙是改口道:“没……没有!不是老奴护主不力啊,实则是老奴见夫人近日里,对您的冷待颇有微词。” “夫人本就想红杏出墙了,对,就是这样……老奴做的一切,都是听从夫人的吩咐!老奴也是被迫的啊!” 为了保命,她开始胡说八道。 覃氏刚刚才被忠仆感动,下一瞬便直接气得呕出了血。 李婆子改了口,可还是没能保住她自己,被拖走了。 她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自己便不出去多嘴了,说不定老爷还记不起她这个护主不力的废物来呢! 这会儿仆人也端了鹤顶红过来。 齐允伸出手接过。 在覃氏激烈的挣扎之下,抓起她的头发,亲手将毒药灌进了她的口中。 覃氏拒不下咽。 但齐允一直扯着她的头发,叫她仰着头。 穿肠的无解之毒,终究是灌进去了。 齐允这才感到了一丝畅快,将手里的碗丢掉,冷着脸道:“待她断气,便发丧!” 仆人:“是!” 玉曼华看着这一切,也是神情复杂,她总觉得好似是一个无形的推手,将这一切推到这一步的,可她又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仿佛事事都与容枝枝有关,但是事事都查不到容枝枝的身上。 思虑之间,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紧张得肚子都开始抽痛:“我肚子不舒服,快扶我回去休息……” 细雨:“是!” 容枝枝回头看了一眼玉曼华的背影,眼底都是冷芒,害怕了吗?害怕了就好! 害怕了,就会急躁,急躁之下,就会慌不择路地撞进首辅大人为她和昭国余孽准备的天罗地网! 齐家其他人都散去。 而覃氏总不能在路上躺着,齐允吩咐道:“将她拖回自己的院子,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头等死!” “从前那个陈婆子,对她不是最忠心?叫陈婆子照顾她最后一段路!也算是全了这夫妻二十多年的情分!” 容枝枝险些笑出声,不管是齐允和覃氏,想必都是想不到,陈婆子这会儿对覃氏那是恨之入骨,覃氏生命最后的一两日,也是不会好过了! 覃氏眼底已是无光了,眼泪一直往外流。 曾经尊贵的侯夫人,如今像是一块死猪肉一般,被仆人们随意抬起,抛回了长寿苑的塌上! 容枝枝敛下了眸中的寒意,覃氏饮下鹤顶红,她想她今日开始,不必喝安神的药,也能睡得着觉了! 将要转身离开,却是被齐子赋拦了下来。 容枝枝一挑眉,问道:“齐大人有何指教?” 见她又开始称呼自己齐大人,齐子赋本就难看的脸色,一时间更加难看了:“枝枝,你不该这样称呼我!” 容枝枝轻嗤了一声,懒得接话:“大人若是没事,还请让路。” 齐子赋生气地道:“你一定要这样尖锐吗?今日我叫你给子贤求情,你阳奉阴违,叫子贤被打了四十大板,此事我都没有怪你!” 容枝枝:“他自己污蔑朝廷命官被打,怪我做什么?今日他没留下案底,难道不是我帮忙?” 若不是想着要齐子贤回来,一并说出要覃氏死的话,叫覃氏更加心如刀绞,容枝枝一定不会拦着申鹤送他去官府。 齐子赋:“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容枝枝不咸不淡地道:“齐大人你做的许多事情,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你从前又何曾顾及过我的感受了?还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齐子赋:“你……” 容枝枝:“齐大人口口声声说不怪我,却拦下我来,指责了半晌,这便是你说的不怪我吗?若是没什么事,还请你让开!” 齐子赋压了一下心里的火,也有些懊恼:“我本不是想说这些的,是你一副漫不经心的尖锐模样,我才……” 容枝枝:“哦,又怪我态度不好了。” 齐子赋蹙眉道:“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枝枝,我是想说,我先前有许多回待你不好,其实都是母亲的挑拨。” “我感念她的生养之恩,才会站在她那边欺负你,可是我今日已经知道了,母亲是害我的人,而你才是让我病情好转的那一个。” “枝枝,我已经醒悟了,日后再也没有母亲在我们中间挑唆了!我对你态度,一定比从前好上千倍万倍,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第118章 让你死个明白 容枝枝听完,讥讽一笑:“齐大人推得倒是干净!你当真觉得,一切都是你母亲的错,与你没干系不成?” “哪一次你听你母亲的话,过来恶心我,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也没有被人夺舍吧?” 齐子赋急切地道:“我那是一片孝心……” 容枝枝笑得更加嘲讽:“孝心?你若当真是孝顺她,怎么不自己对她好一点?怎么不自己学学按摩?怎么不自己付出点什么哄她开心?” “你所有哄她开心的法子,便是站在她那边,一次一次责怪我不应该惹她生气,还叫我去给她按摩。” “从头到尾,你牺牲的都是我,而你自己几乎什么都没付出过。齐大人真是好孝顺一个儿子,总是拿别人来孝顺,相信你的母亲一定到死都在感动吧!” 齐子赋被容枝枝说得哑口无言。 好半晌才道:“枝枝,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我孝顺和你孝顺,又有什么区别?” 容枝枝冷嗤:“谁爱与你一体,你去找谁。我实是不稀罕与你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一体夫妻。” 这种既要又要的模样,实在是叫人恶心至极。 齐子赋:“枝枝……” 容枝枝根本不理他,大步从他身侧走过,撞开他拦着自己的手臂。 齐子赋的身体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她非要走,他也是拦不住的,他还想追上去。 却忽然感到又是一阵气血翻腾,忙是叫秋熠把自己扶回院子,一阵头晕之后,便倒了下去。 秋熠:“公子!” 容枝枝回到了院子之后,还觉得恶心得很,她是真的不明白,齐子赋为什么还有脸要求她的原谅。 也是了,但凡她能了解他们一家的厚脸皮,想来也不会为他们奉献了三年,才看出他们的真面目。 她吩咐了朝夕一句:“覃氏将死,府上在准备发丧的事情,忙得很、也乱得很,玉曼华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去书房盗取机要,你注意她几分。” 朝夕:“是!” …… 覃氏咽气的时候,容枝枝特意去了一趟。 从前体体面面,婆子婢子一大堆的长寿苑,此刻十分萧条,那些个仆婢抢着去后院烧火,也是不愿意在这儿了。 无他,跟着覃氏的陈婆子,日前被容枝枝下令打了。 钱婆子被覃氏自己杖毙了。 李婆子又被老爷杖毙了。 合着跟在覃氏身边就没好事,夫人她克奴才啊!她们不跑,更待何时?左右如今覃氏已经当不了这个齐府的家了,她们也不怕被惩罚。 容枝枝走进去的时候,还闻到一阵臭味。 原来是覃氏中毒之后呕吐,中风之后还无法自行下床如厕,所以竟是弄了一床。 陈婆子根本就不管她不说,不高兴了,还将热水泼在覃氏的身上。 覃氏人生最后的几顿饭,齐允倒是没有苛待,还是让人送来了,不过都进了陈婆子的肚子里,给覃氏的都是些剩菜剩饭。 覃氏这辈子都没吃过奴才的剩饭,临死倒是尝到了。 如今她当真是只恨自己毒发得太慢了,受这样的罪,还不如早早死了去呢。 见着容枝枝进来。 陈婆子忙是起身,谄媚地道:“少夫人您来了?这家里可就您一个人好心,愿意来看看这死老太婆呢!” “那些脏污都是她刚弄出来的,您先在屏风外等着,这里有些臭,老奴稍微收拾一下,您再见她!” 其实这脏污都已经一两天了,并不是刚拉的,陈婆子在撒谎。 容枝枝心里有数,但是她会在乎吗?便只是笑着点点头:“辛苦你了!” 不多时。 陈婆子便草草地收拾好了,恭顺地对容枝枝道:“少夫人,想来您是有话想与这老东西说的,老奴便先退出去了?” 容枝枝:“你知道该退去何处吧?” 陈婆子一听,便明白过来:“老奴自然是清楚了!” 她直接转身去了院子门口,而不是房门口,如此容枝枝与覃氏的对话,她是半点不可能听到了。 朝夕也出去,守在了门外,不准人靠近。 容枝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用婆母的身份,以一个孝字,折磨了自己三年的人。 轻轻地笑了:“婆母,可有觉得悲凉?这个家就我一个人来看你了!” 覃氏开始流泪,还“啊啊啊”地叫,试图告诉容枝枝,陈婆子那个刁奴对自己不好。 她不由地想起来,容枝枝从前,对自己是那样恭顺孝顺。 想来就是对亲娘,也没几个有那样上心的。 自己病了,容枝枝也是衣不解带地照顾,若是叫对方知道自己受苦了,她一定也会帮自己出头吧? “呜呜呜……” 想到这里,她更伤心地哭了起来。只有容枝枝这个自己从未善待的儿媳来看自己,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一个都不来。 看着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 容枝枝讥诮地笑了:“覃氏,你该不会以为,我当真是来关心你的吧?我是来让你死个明白的啊!” 覃氏听到这里,懵住了。 容枝枝轻声道:“你想想,从前你一家多么和睦,母慈子孝,如今却成什么样了?” “你想想,你从前身为侯夫人,尊贵无双,手上还有不少几十年未动的嫁妆,如今呢?” “钱财、名利、夫君、子女,都远离你了。这种一无所有,众叛亲离的感觉,好受吗?” 覃氏瞪圆了眼睛,像是看魔鬼一般,死死地盯着容枝枝:“真……真真真……” 容枝枝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想说:真的是你? 覃氏怀疑过容枝枝,但是半点证据都没有。 容枝枝淡淡道:“对啊,就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 “谢氏退婚,将责任推给你,是我的意思。” “覃娉婷当日教唆齐语嫣去王府闹事,是我故意不拦,还通知齐允去抓她回来,她这才聋了耳朵。” “激你把冬凌叫回来,带齐子贤去赌博,骗走你的钱,是我的盘算。” “让覃娉婷过门,叫刘氏花光你一半嫁妆,是我的安排。” “陈婆子也是被我拉拢,她还说出你想在小年夜毁我清白的事。我故意对她极好,便是叫她对比一下后,更恨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主子,如今你才临死都不得安生。” “我想想,我还做了什么,哎呀,想起来了,就连那狂徒,也是听了我的人在他耳边特意说起你的有钱,才会盯上你!” “我为你盘算了这么多,你怎么好似不太开心?哎?你激动什么?” 第119章 取走掌家对牌 覃氏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盯着容枝枝,磨牙切齿地问:“为……为为……” 可如今的她,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 容枝枝微微笑道:“你想问为什么吗?原来你故意害死我祖母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啊?” 覃氏气得发红的面色,在听到这番话的瞬间吓白了! 容枝枝步步靠近床边,看着她道:“怎么?原来你也会知道害怕啊?” 覃氏:“毒……毒……” 容枝枝知道她想骂什么,她想骂自己毒妇。 她冷笑道:“论起狠毒,这个世上谁又比得过你呢?三年,我自认在你齐家事事尽心,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们一家人的地方。” “可你们呢?欺我,辱我,负我也就罢了,你这个毒妇,连我的祖母都不放过!” “你当初是想着,害死这个世上唯一疼爱我的人,我便再也没有亲人倚靠了对不对?” “那你觉得,像不像现在的你自己?这个世上也没有亲人爱你了!他们都要你死,这种滋味好受吗?” 正如祖母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亲人真正的爱她了。 正如她的亲人也都要她去死。 如果不是祖母临终留下遗言,父亲说不定也会做出最无情、冷酷的抉择。 覃氏给她的痛苦,容枝枝会一分不差地还给她! 覃氏看着容枝枝,心里又是恨,又是恐慌,眼泪一直往下流:“呜呜呜……他,他,他……” 容枝枝觉得,自己还算了解这个前婆母。 她微笑道:“你是不是想说,你的孩子们都是无辜的?他们事先不知情,不应当被我毁了?可他们真的都是被我毁了吗?” “覃氏,你仔细想想,你女儿齐语嫣,这三年冲动莽撞多少次?如果不是我拦着,她早就名声扫地。” “冬凌本就是齐子贤身边的人,若不我察觉他不对,要将他送走,齐子贤恐怕早就去赌博了。” “就连齐子赋的身体,也是我求来药治好的,如今他既然忘恩负义,那倒回病床上,也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我只不过是让他们所有人,都回到他们自己本该走的轨道罢了,事实上三年前若不是我嫁进来,你们这个家,如今也是一样破碎不堪!” “而且,你再想想他们在我跟前的嘴脸,他们又都当真无辜吗?我怎么觉得,自己只要你的命,对他们已经很仁慈了?” 覃氏又开始啊啊啊。 容枝枝:“你是想问齐子赋的病情吗?其实他需要服用两支天蚕莲才能好,只是释空大师叫我保密,我才未曾与你们多言。” “从他决定要将我贬妻为妾之后,剩下的一支我已经送人了,你儿子,旧病复发,再也难好了!” 覃氏抓心挠肺一般的难受,她好想跑出去,将这些事情与自己丈夫儿女说一说。 叫他们都知道容枝枝的真面目,叫他们知道,近日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自己的错,他们怪错人了,其实都是容枝枝干的! 可她根本下不来床。 容枝枝:“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家人都不理解你,认为是你害了他们,你很冤枉?” “如果是就对了!我的家人也不理解我,认为是我无能,不能抓住你儿子的心,才害了我祖母!” “本来你们再等两日,我拿了和离书离开齐家多好?大家相安无事,可你偏要把事情做到极端。” “覃氏,你今日有这样的下场,都是你逼我的!希望我的连环棋局,已是让你满意了。” “若你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够尽善尽美,你且在地府等着我,百年之后,我会再去教训你!” 覃氏发颤,一时间都不知道是恨死容枝枝,表示自己做鬼都不会放过她,还是害怕,希望自己不要在地府遇见这样的恶魔了! 心情激愤恐慌之下,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越发地觉得喘不上气。 容枝枝轻声道:“你大限将至了!你的孩子们都这么恨你,想来他们是不会好好为你送葬的。” “你死了之后,你的亲人都未必会给你烧冥币使,覃氏,你真可怜啊,是不是?” 她在嘲笑覃氏,可又何尝不是在嘲笑自己? 如今没了祖母,天地之间,她哪里还有真正的亲人呢?谁又一定会烧冥币给自己呢? 覃氏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她好不甘心,又好恨。 作为大夫,容枝枝很清楚,人在将死的时候,身体的器脏,会将所有的力气,都调整到自己的声带,以便于人交代遗言。 覃氏在恨毒了之后,竟也是冲破了中风的桎梏,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句遗言:“容枝枝,你以为害死你祖母的,只有……我一个吗?” 容枝枝脸色一变,忙是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覃氏说完这句话,就咽了气。 容枝枝立刻拿出银针,试图再给她吊一口气,可已经死了的人,便是她有再高明的医术,也是无法叫对方再活过来。 “你将话说清楚!还有谁?” “覃氏!” 朝夕听到里头的动静,忙是小跑进去,见着覃氏死不瞑目的样子,她忙是过去抓住容枝枝的胳膊:“姑娘,您冷静!” 容枝枝一怔,头脑慢慢地清醒了。 覃氏已经死了,自己继续在她身上纠缠无用。 朝夕忙是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容枝枝:“覃氏说她还有帮凶。” 朝夕意外地道:“怎么可能?齐语嫣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吗?齐家其他人瞧着也不像知道的!难道与玉曼华那个贱人?” 会是玉曼华吗? 容枝枝也不是很确定,按理说玉曼华应当更希望自己离开齐家才对,怎么会与覃氏合谋害祖母,断自己的后路? 她很快地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还有谁,她都会查出来,任何害死她祖母的人,都不能活! 她沉眸道:“你一会儿找个机会,叫齐语嫣身边的夏语,悄悄来见我。” 朝夕:“是!” 容枝枝走出了覃氏的院子,淡淡说了一句:“夫人已经死了,她从前的那些丫鬟奴才卖身契,都收在何处?” 陈婆子忙是将东西都找出来。 容枝枝从里头取出了自己要的那一张后,淡淡道:“你去与齐家人报丧吧。” 陈婆子没一点悲伤:“老奴这就去。” 在她看来,覃氏无情无义,死有余辜。 …… 容枝枝回到了兰苑不久,夏语还没到。 倒是玉曼华先到了,她微笑着道:“少夫人,从婆母服毒之后,夫君已经在床榻病了快两日了,此事你应当知道吧?” 容枝枝自然是知道的,覃氏毒发的过程中,齐子赋也再也没能从床榻上下来。 他打发秋熠过来叫了她好几回。 容枝枝也没过去看他。 玉曼华作出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便是因为你一直不肯去看赋郎,赋郎他生气了!所以特意叫我过来,把掌家的对牌取走,日后这个家,就归我管了!” 第120章 玉曼华被抓 朝夕有些冒火,正要发脾气。 容枝枝却是求之不得,轻声道:“朝夕,去把掌家对牌拿给玉姨娘。既然日后是她掌家,府上的事情兰苑便不多过问。” 齐子赋或许以为,这样能够恶心她,叫她难受。放在从前的三年中,她或许会,可是如今,她半点都不在意。 朝夕:“啊?” 她一头雾水,可是玉曼华就在此处,她也不好贸然发问。 便是即刻照着自家姑娘的意思,去取了掌家对牌,交给了玉曼华。 玉曼华都懵了,饶是她自诩聪明,一时间都不知道容枝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容枝枝下了逐客令:“玉姨娘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还不快走?怎么,等着我恭喜你不成?” “你稀罕这东西,我可半分不稀罕,我很快便要离开齐家了!你自己捧着,去给覃氏治丧吧!” 见容枝枝露出与平日里一样厌恶自己的模样,玉曼华才算是消下了疑心。 讥讽地道:“少夫人当真是个大度的人!敕命不要了,掌家对牌不要了,还说要离开齐家,这便是连夫君也要让给我……” 先前她还以为,敕命安人,当真是齐子赋一开始就想给她的。 可日前在覃家那一出闹剧,她才听明白,原来是容枝枝嫌弃齐子赋官小,想来这个六品敕命,容枝枝根本就不稀罕。 容枝枝:“你之蜜糖,我之砒霜。” 玉曼华看着容枝枝淡然的样子,这才真正松下心来:“也是了,我都已经有了赋郎的孩子,以后这个齐家注定是我的儿子继承,少夫人但凡有两分骨气,也不该厚着脸皮继续与我争!” 朝夕:“你……!” 这个贱人! 她还不及破口大骂。 容枝枝便打断道:“玉姨娘,叫完了便走,我这里可没有狗食喂你!” 玉曼华脸色一变,也知道这里是兰苑,都是容枝枝从娘家带来的人,自己讨不到好。 冷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容枝枝吩咐了朝夕一句:“与府上的仆人们说,日后既然是玉姨娘掌家了,她说什么,他们便都听着,不要违逆,免得平白吃苦。” 朝夕确实有些不理解:“姑娘,您怎么还帮玉曼华在齐家立足了?” 容枝枝:“我不帮她,她怎么好露出马脚?府上她做主了,她这个细作,才更好做她想做的事啊!” 不然一直畏首畏尾的,等她暴露还要等多久? 朝夕这才明白过来:“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到了晚间。 夏语才寻到了机会过来,紧张地问容枝枝:“少夫人,您叫奴婢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容枝枝:“你还记得当日,覃氏与齐语嫣谈话的所有内容?” 夏语:“自然是记得的!” 容枝枝忙是问道:“那覃氏的话中,可有透露她害死我祖母的计划,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 夏语想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什么:“夫人说过一句,‘我一个人当然难以成事了’!” 容枝枝心绪沉了下去,看来还真的有帮凶。 夏语小心地道:“奴婢上次没与您讲,是只以为夫人说的是帮她的奴才们……” 如今看少夫人的模样,事情还不是如此。 容枝枝:“她没说有谁帮她成事?” 夏语摇摇头:“没有,想来也是因为知道我家姑娘不是个多聪明的,也不敢叫她知道太多。” 容枝枝有些失望,但也并没多意外。 夏语:“少夫人,奴婢一直想问您……夫人的事情,是不是同您有些关系?” 从自己与少夫人说出那事,这短短的一段时日,侯府便鸡犬不宁至此,夫人也丢了性命…… 容枝枝看着夏语,微微笑道:“你多心了,覃氏都是咎由自取,与你没有干系,与我也没有干系。” 夏语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不该再问:“奴婢明白了。” 容枝枝:“你去吧,今日辛苦你走一趟。” 夏语:“……应当的。” 少夫人对她有恩,还不止一次,可自己都不敢出来给少夫人作证,她心里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少夫人。 只是看少夫人的样子,似乎并不怪她。 容枝枝是不怪她,只是也不会为她多盘算什么了,她们算是两清,日后夏语如何,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夏语离开之后,朝夕气呼呼地道:“姑娘,奴婢觉得,帮凶一定是玉曼华!虽然覃氏计划的时候,玉曼华还没进府,但说不定早就想法子,递话进来了!” 在她看来,玉曼华就是害她家姑娘最深的人,这样的事儿,她便也只会往玉曼华的身上想。 容枝枝眼神微沉:“谁知道呢!其实帮凶也不一定在齐家,你忘了?当初容家说漏嘴的那个丫鬟,死得那样轻易!” 朝夕吓了一跳:“您的意思是……可能是容家人做的?若真的是……” 容枝枝:“不管是谁。” 她是说给朝夕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不管是谁,一样要死!我绝不饶恕!” 饶恕是神明和圣人才会做的事。 她只是个俗人,还是恶人眼里的毒妇、恶魔! 朝夕看出了姑娘的决心,不再多言,只是也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是容家人做的啊,那都是姑娘的家人啊! 容枝枝敛下心神,第二日叫了春生过来。 先是将春生的卖身契还给了他:“这是我先前答应你的!” 春生恭敬地接过:“多谢姑娘!” 容枝枝又道:“姜先生瞧不上齐子贤,却有些看重你的刻苦,我已写信求过他了,他允许你去他的学院旁听。” “束修我已帮你交过了,这二十两银子你且带着度日,日后好好科考,为自己谋个前程。” 这一次春生帮了她良多,容枝枝自然不会亏待他。 春生红了眼眶,磕头道:“多谢姑娘大恩!我一定好好努力,绝不负姑娘的看重!” “姑娘,我本名陈毅然,待我榜上有名,在世人眼中有名有姓,能可报答姑娘了,会再来寻姑娘!” 容枝枝:“你过好自己便是。对了,你出府之后,去一趟申府,帮我递个话。” 陈毅然:“是。” 容枝枝交代完了之后,陈毅然离开。 朝夕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姑娘,奴婢今日才发现,这春生……不,陈毅然,长得还挺俊秀的!” 容枝枝看她一眼:“你喜欢他这样的?” 朝夕连忙摇头:“没!没有!” 她是觉得,对方临走看姑娘的那一眼,不太对劲,那不像是看主子的眼神。 倒像是年少落魄的少年,看自己不配得之物,所透出的倾慕与眷恋,还有……一丝雄心。 罢了,自己还是不要与姑娘说这些了,姑娘怕是又会说自己胡思乱想。 …… 覃氏死了之后,如容枝枝所料,齐家并无一个人真正对此事上心。 玉曼华也就是象征性地办了个葬礼,覃氏生了三个孩子,但一个守灵的都没有,叫覃氏走得好生孤独。 停尸三日之后,齐允叫人将覃氏胡乱葬在了野坟林立之处。 在他看来,覃氏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葬入齐家祖坟。 而陈毅然没有叫容枝枝失望,把消息传到了申府的第五日,细雨便和昭国的余孽,被抓了一个人赃并获。 惊喜的是,他们的二王爷也在其中! 随后,齐家就被围了,带队的人,便是齐子赋的顶头上司宇文湛。 齐子赋被人扶着,强行从榻上下来,一出自己的院子,便见着玉曼华被哭着拖出来。 齐子赋眉头一皱,忙是问道:“统领,你们抓曼华做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宇文湛看着齐子赋的眼神,失望得很:“没什么误会!倒是你,我本是十分看重你的!” 齐子赋心头一颤,兀地瞧见了容枝枝缓步过来。 他心思一沉,开口问道:“枝枝,是不是你陷害曼华?” 第121章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饶是容枝枝早就已经知道,齐子赋是个很恶心的人。 可这会儿还是又被恶心到了。 她也不见多少怒色,只是扬眉:“我陷害她?齐大人有证据吗?” 齐子赋沉眸,认真地道:“曼华如此柔弱,在大齐除了我之外,已是无依无靠,她怎么可能做坏事?” “倒是你,身后有容太傅。容太傅位高权重,想陷害一个人还不容易?” 容枝枝颔首:“我明白了!在齐大人的眼里,只要表现得柔弱,便都是无辜之人。” “只要有权有势,便是有罪,尽数都是做尽坏事之辈。” “如同我父,齐大人如今也是什么证据都没有,便能攀诬父亲做局对付他人。” 齐子赋冷着脸道:“你少故意这般说,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曼华。” “可是我都答应你,能把她送去庄子了,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玉曼华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了齐子赋一眼,她纵然早就知道,齐子赋心里真正的人不是自己。 可是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都打算把自己送走了。 这会儿却是宇文湛听不下去了:“齐子赋,你误会你夫人了!” “是你这位玉姨娘的丫鬟细雨,自你的府上,偷出了日前我让人送来给你的京畿布防图,交给了昭国的二王爷玉驰!” “此时已经是人赃并获,玉驰在反抗中重伤,也落网了!” 齐子赋懵了:“什……什么?” 玉驰一直下落不明,这一点齐子赋也是清楚的。 容枝枝微笑道:“想来齐大人一定还觉得,我父亲有本事,找几名得道高人,将细雨和玉驰一起夺舍了,演这一出戏陷害玉曼华吧。” 齐子赋的脸色青白交加。 他哪里会不知道,如果是这样的情境,便不可能是陷害了。 宇文湛也失望至极地看着齐子赋,道:“本统领看你当真是被后院的事情,坏了心神。” “你倒是想想,容太傅是何等身份?容家是何等人家?” “你再宝贝玉曼华,在容太傅眼里,玉曼华也不过就是一个妾而已。” “容太傅素来最是古板刚正,他会过问女婿的房中事,连你一个妾室也要管吗?” 在那些家主们的眼里,妾不过就是一个玩物。 又不是帝王的妾,谁会当多大回事? 齐子赋沉默了,也是了,其实如果一开始,自己就说叫玉曼华做妾,以岳父的性格,说不定还会规劝容枝枝不要善妒,要接纳曼华,要有容人之量。 玉曼华忙是道:“赋郎,你救救我!那是细雨和二皇兄做的,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是无辜的……” 宇文湛看了她一眼:“是不是无辜的,带去龙行司的内狱审一审就知道了!” 玉曼华:“赋郎,我不能去内狱啊,听说那里有许多酷刑。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我若是去了内狱,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当初我为了救你,冒了多大的风险,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宫中躲躲藏藏,想办法给你弄药来……” 说着,她一脸凄婉,泪流满面。 齐子赋听到这里,眼里也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忙是看向宇文湛:“大人,要不您还是先弄清楚了再来?曼华到底是个孕妇,她柔弱无依,胆子又小,万一此事只是细雨做的……” 宇文湛听笑了:“到了这会儿了,你还有心思为她求情?齐子赋,难道你不知道,你自身都已经难保了?” 齐子赋脸色一白。 宇文湛接着说道:“若不是因着覆灭昭国,你在所有密探中是首功,我们先前也已经知晓你是被玉曼华蒙蔽,眼下被带去内狱一并用刑审问的,还会有你全家!” “可你丢失京畿布防图,让玉曼华潜伏在身边,将细雨带回齐家,都是重罪,陛下断然不会轻饶!” 齐子赋想了想,让秋熠扶着自己的病体过去,抓着容枝枝的胳膊道:“枝枝,走!陪我一起去找相爷!” “你对相爷有恩,你让相爷网开一面,无论如何不能将曼华带去内狱!她一个怀孕的女子,去了内狱还能活吗?” “你知道的,如果不是曼华,我早就死在昭国了,我虽然不爱她,可我这条命是她给的……” 容枝枝用力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如今齐子赋虚弱至此,便是叫她抽了出去。 她退后一步,眼底都是嫌恶:“齐子赋,你到现在还不肯相信,你是被玉曼华骗了吗?还是你不肯相信,你眼里深爱你的人,其实一直将你当复仇工具?” 看出了容枝枝对自己的憎恶。 齐子赋竟是不知道,面前的一切,到底哪一个让自己心里更难受一些。 玉曼华哭着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知道你恨我抢走了赋郎,可是我真的没有与我皇兄勾结。” “赋郎你相信我,你一定要为我洗刷冤屈,救我出去……” 容枝枝偏头看向玉曼华:“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硬着骨头不招供,便能力证你是冤枉的?” “你想骗得齐子赋强迫我为你奔走,再借着先昭国公主的身份,谋一个脱罪的机会?” 玉曼华脸色一变,意外容枝枝竟然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 容枝枝慢声道:“那你知道,你是为什么被抓的吗?我没有陷害你,但的确是我,给你铺好了暴露细作身份的路。” 玉曼华兀地一惊,皱眉看着容枝枝:“你这话什么意思?” 容枝枝淡淡道:“你当初错认了合欢树皮的功效,便叫我知道,其实你根本就不懂医术。” “齐子赋受伤,并不是被你所救,假意救下齐子赋,只是你与你二皇兄商议好的一步复国的棋。” “后头你过来拿掌家的权力,我也给得很干脆,便是让你更无后顾之忧地做你的想做的事。” “给你掌家对牌后,我便叫春生去了申鹤大人的府上,说明如今府上已是你说了算,想来你很快便会动手。” “宇文大人这个时候,也故意表示对齐子赋的看重,送来一幅京畿布防图。” “面对这样的东西,你怎么会忍得住?果然,你不负我们所望,盗出此图后,叫细雨偷溜出去,引出了昭国的余孽!” 玉曼华心惊肉跳,一旦容枝枝说出自己不懂医术,自己就更难从这件事情里头摘出去了。 齐子赋到底没有蠢彻底,听到这里之后。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玉曼华:“曼华,枝枝说的是真的吗?你没有救我的命?你一直都在骗我?” 玉曼华:“我,我……” 看着玉曼华的神色,齐子赋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又回头看向容枝枝,指责道:“枝枝,你既然早就知道她有问题,你为什么不与我说?有你这样做夫人的吗?” “你为何糊涂至此?竟然连我都瞒着!你如今高兴了,齐家与我,都被你害了!” 第122章 枝枝,我也受伤了 容枝枝听笑了,也懒得再忍他半点:“被我害了?齐子赋,你好好想想!” “把玉曼华带回来的是谁?将细雨带回来的是谁?允许玉曼华进自己书房的人是谁?” “都是你自己!” “已经嫁给了你了,口口声声爱你,但心怀故国,害齐家将要获罪的是谁?是玉曼华!” “害了你们一家的,明明是你们两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齐子赋脸色越发的白,盯着容枝枝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我说的是……” 容枝枝:“你说的是我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你!因为我怕提前告诉你,你说我诬陷玉曼华啊!” 容枝枝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自己就是要齐家倒霉的话。 这种事情自己心里知道便可,实在是没必要当众说出去,叫外人议论。 齐子赋想着自己方才,的确是说枝枝诬陷曼华,一时间有些失语。 容枝枝接着道:“玉曼华是引出昭国二王爷玉驰的关键,齐大人你并不信任我,既如此,与你说了,若是打草惊蛇,岂不是坏了龙行卫的大事?” 宇文湛听到这里,对着容枝枝拱手道:“夫人聪明、高义,本官佩服!” 他这话就差没直接说:幸好你没跟齐子赋那个感情用事的蠢货多说,不然说不定坏了大事。 这宛如无形的巴掌,打在了齐子赋的脸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士兵小跑进来,对宇文湛说道:“将军,玉驰不治身亡,已经死了!” 玉曼华听到这里,受了极大的打击。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你说谁死了?” 士兵看她一眼:“你二皇兄啊!” 宇文湛讥讽地笑道:“难不成你还以为,他不死的话,你们还有机会逃出内狱,日后卷土重来?” 玉曼华真的是这么想的,她一直觉得,只要二皇兄还活着,复国的事情的就还有机会! 可是现在…… 宇文湛:“将她带走!” 齐子赋也终于不再开口求情,看玉曼华的眼神,也满是复杂。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玉曼华竟然在下一瞬,抽出了一名卫兵腰间的佩剑! 挽起剑花,眼底都是冷冽:“带我走?就凭你们?” 看她这架势,武功竟然还不低。 宇文湛下令:“围住她!必要生擒!” 玉驰死了,还需要从玉曼华口中得知,他们是否还有其他余党! 接着。 玉曼华被人包围,令齐子赋目瞪口呆的是,玉曼华竟一人在人群中厮杀起来,短时间没落下风。 武功极是高强,便是怀孕了,竟然丝毫没碍着她的身手。 没一会儿就有几人,死在她剑下。 齐子赋脸色发白,原来他心里柔弱无依的玉曼华,一剑便能杀一个人,而他心里十分坚强的容枝枝,才是那个被自己一下,便能推倒在地撞破头的人。 他……何其眼瞎! 这也是容枝枝意料之外的,她也没想到玉曼华一个深宫的公主,武功竟然这么高。 自己揭穿了对方的真面目,那她极有可能对自己不利! 想到这里,容枝枝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转身便要走。 却没想到依旧是来不及,玉曼华竟是在挑飞自己面前一人之后,一剑对着容枝枝刺来:“容枝枝,你坏我好事,就该有丧命的觉悟!” 容枝枝后退三步仍是来不及。 却骤然看到一个人影,挡在了自己跟前。 “相爷!” 有人惊呼。 容枝枝也愣住了,因为沈砚书比容枝枝高许多,所以本该刺入容枝枝心脏的长剑,刺入了沈砚书的后背! 乘风脸都青了。 玉曼华见杀容枝枝不成,又听得他们叫相爷,冷笑一声:“杀不了容枝枝,杀了你沈砚书也是好的!” 说着便抽出剑,又是一剑打算刺过来。 可乘风哪里还会让她如愿? 手中长剑一挑,玉曼华的长剑飞了出去,玉曼华也知道,沈砚书身边有几个武功极高的护卫。 一看乘风的架势,便已经清楚自己不是对手。 容枝枝看着面前的人,紧张地道:“相爷,您的伤……” 沈砚书脸色极白,却还是淡声道:“无妨。” 而这会儿,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玉曼华杀沈砚书不成,又拔出簪子。 转头对着齐子赋扎了过去:“都是你这个奸贼!盗取我昭国那么多机密,才害得本公主国破家亡!” “如果我难逃一死,齐子赋你得给我陪葬!” 宇文湛一剑刺了过去。 伤到了玉曼华的胳膊,使她动作偏移,只扎入了齐子赋的肩膀。 对上玉曼华恨极的眼神。 齐子赋便是受伤之后,都没反应过来:“你,你竟然……这么恨我?那你之前的那些爱……” 玉曼华:“自然都是装出来的!” 其实过程中也是有过真心的,只是在知道齐子赋对自己从无真心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可这样丢人的事,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玉曼华受伤之后,很快便被拿下。 宇文湛满头是汗,跪在沈砚书跟前:“相爷,下官失职,是下官大意了!” 若不是他觉得,玉曼华就是有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没有第一时间亲自出手,想来也不会弄出这样的乱局。 看着面前的一切。 玉曼华狂笑不止:“算你们命大!我武功高强,精通兵法,若我是男儿,我们大昭才不会亡在你们齐国手里!” “可怜我忍辱负重,委身于仇寇,不惜怀上孽种,最后却落到这样的!” “容枝枝,都怪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我本该是个女英雄,最后却败于你这个后宅妇人之手!” “这不是因为我不如你,不是因为我比你笨!而是因为我注定是做英雄做将才的,我心里没有你那样多的阴谋诡计!” “大家同为女子,你害得我国仇家恨不能报,你害我大业不能成,害得我兄长惨死,你心里就不会有半点亏欠吗?你怎么配与我一样做女子,你怎么配啊!” 朝夕气得脸都变了:“是是是,你配做女子!你坏了我家姑娘好好的姻缘,间接害死我家姑娘的祖母,那时候你怎么不想着同为女子了?你自己先伤害我家姑娘的地方,你就绝口不提是吧?” 容枝枝根本懒得理玉曼华,她更挂心沈砚书的伤势。 沈砚书本就体弱,先前听说还常常吐血,哪里还经得起这一剑? 果然。 见玉曼华被控制住,沈砚书放了心,晕了过去。 沈砚书身体不好,总是随身带着大夫出门,此刻沈家的府医立刻上去给沈砚书处理伤口。 容枝枝满心都在沈砚书的伤势上,若是府医处理不了,便是顾不得众目睽睽,顾不得男女大防,她也得亲手救下沈砚书,为他处理后背的伤势。 这一次,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全程看都没看齐子赋一眼。 齐子赋嗓子有些干,心里更是慌张,看着她的背影道:“枝枝,你没看到吗?我也受伤了……” 第123章 容太傅来接枝枝回家 容枝枝眉心一跳,心里是难以言喻的厌烦,像是看什么三分肮脏三多余还透出四分晦气的腌臜之物一般,扫了他一眼。 这样的眼神刺得齐子赋后退了一步。 容枝枝淡淡道:“齐大人府上不是有府医吗?你受伤了,叫我又有什么用?” “我这点总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医术,又不能为你的身体帮上多大的忙!” “相爷是为了救我受伤,我合该聊表关心,齐大人还是赶紧唤府上的大夫吧。” 沈砚书来的时候,离她比齐子赋更远,但是对方能过来给自己挡刀。 而齐子赋口口声声爱的是自己,却只有想拖着自己去给玉曼华求情的时候,方才能够强撑着力气,走到自己身边拉扯自己。 谁是更值得容枝枝关心的人,显而易见。 话说完之后,便再也不多看齐子赋一眼。 齐子赋的脸色骤然惨白,眼眶也红了,府医倒也是终于来了,给齐子赋处理伤势。 而齐子赋一时间都说不出自己是身上的伤痛一些,还是心里的伤痛一些,直接晕了过去。 …… 沈家养着的府医,医术到底还是不低,身上还随身带着百年的人参。 将沈砚书扶进了齐家的客苑不久,便处理好了对方的伤势。 人也脱离了危险。 大抵也是觉得齐家晦气,乘风便带着还未醒来的沈砚书,决定立刻离开。 眼看相府的人浩浩荡荡的离去,容枝枝松了一口气。 回兰苑的路上,她在心中暗自琢磨,沈相今日舍身相救目的为何?是为了还自己的救命之恩,与自己两清吗? 眼见四下无人,朝夕紧张地道:“姑娘,您知道奴婢方才有多害怕吗?” “奴婢从小跟着您长大,最是了解您不过了,当真是害怕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给沈相处理后背的伤。” “若是这般,那您的名声就全毁了,除非相爷娶您,否则还会连累府上的姑娘们婚嫁!” 便是四年前,姑娘救下沈砚书,沈砚书作为一个外男,身上的外伤也都是府上的男仆帮着上的药。 容枝枝轻声道:“他是因为我才受伤,我自不会不管。大不了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如此也不会连累族中姐妹了。” 朝夕忙是道:“呸呸呸!这样的话姑娘日后可莫要瞎说了……” 容枝枝轻轻一笑。 是瞎说吗?若不是祖母临终的遗言保了自己,并不需等到自己去救沈相坏了男女大防,单单自己和离,就能被父亲送去庙里,或是找一根绳子勒死。 而和离之事,她之所以不愿去庙里成全姐妹们,同样也是因为她知道祖母也不觉得此事是她的错,祖母不舍得送她去。 刚进兰苑。 覃娉婷便往里头闯,容枝枝知她有话要说,便命人放她进来。 覃娉婷显然也已经得知今夜府中发生的一切。 此刻她眸光猩红,衬得她脸上那道未曾痊愈的疤痕,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颇有些狰狞。 她看着容枝枝,气得胸腔剧烈地起伏:“容枝枝,你早就料到了齐家会被玉曼华连累是不是?”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要我进来做妾,你就是想叫我也一起被累带?” “你也瞧见了,我这会子是一个人来的,你不必担心落人口舌,大可与我说实话!” 容枝枝实话实说:“叫你进门的时候,还并不知道玉曼华就是细作。但想到齐家会败落,叫你跟着一起倒霉,的确是我的安排。” 她一定会让齐家落败,只是因为玉曼华,齐家落败得更彻底更快了一些。 覃娉婷:“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害……” 容枝枝微笑着打断:“我与你当真是无冤无仇吗?” 覃娉婷回忆了一下,难免有些心虚,可又接着道:“我便是有些过错,也不至于被你害到这步田地!” 容枝枝淡淡道:“哪一步田地呢?齐语嫣将你的脸弄伤,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你明知她冲动莽撞。” “我并无责任每一次都为你们收拾烂摊子,你自己惹的疯子,自己安抚不了,为何来怪我?” “至于跟着齐家一起倒霉,这不是你从前口口声声求的吗?” “我嫁入齐家的第一个小年夜,你一早便过来与你姑母说了些什么,难不成你忘了?” 容枝枝绝不会忘记那一天。 那时她嫁入齐家不到两个月,风雪漫天,齐子赋已经去了昭国,她见着雪大,精心缝制了暖身的狐裘过去送给覃氏。 没走到门口,便听见覃氏与覃娉婷谈笑的声音。 覃氏道:“容氏冲喜一般嫁给我儿,老身心里还是念着这一份好的。” 覃娉婷尽管误以为,自己的表哥那个时候还在家里养病,也依旧是对覃氏道:“姑母,这是多大的一点子事儿,也值得您念着?” “表哥他一表人才,若是我,不论表哥是什么出身,不论表哥身体如何,我都是愿的。” “容枝枝更看重的,也还是表哥的世子身份罢了!只有我才是真心想给您做儿媳,什么也不图!” 覃氏听完觉得十分熨贴,忙是拍着她的手道:“可惜哥哥去的早,不然这娃娃亲,哪里轮得到容枝枝?你如今才是我的儿媳啊!” 姑侄两个就抱着哭了起来。 叫容枝枝在外头脸色青白交加,还是添炭的婆子出来,瞧见了雪中的她,忙是提醒,容枝枝也索性装自己刚来。 但是容枝枝记得很清楚,从那一日起,覃氏就再也没有半分好婆婆的样子,开始对自己颐指气使,毫不心疼。 再后头,覃娉婷每来一回,都不知与她姑母说点什么,回头覃氏总要寻自己一点不痛快。 可以说,自己那三年被磨搓,有一小半都是拜覃娉婷夜以继日的挑拨所赐。 覃娉婷显然也想起来了那些事,一时间脸色也难看起来,眼底带着羞愤和尴尬。 容枝枝微笑道:“看你的样子是想起来了!当初你说你什么都不图,不在乎齐子赋身份也要嫁他的时候,可想到了今日?” “我如今也不过是叫你求仁得仁罢了!” “怎么,你眼下过来闹事,难不是因为后悔了,其实你也图他的世子身份?” 覃娉婷眼神闪躲。 容枝枝接着道:“覃娉婷,在过门之前,知道侯府被夺爵,其实你就已经不想嫁了吧?只是婚事定了,聘礼收了,你毁了脸也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了。” 覃娉婷承认容枝枝说的是事实,她就是做妾,也想做风风光光侯府世子的妾,哪里会是个六品小官的妾? 可那会儿也是真没办法了。 容枝枝:“便是我猜对了,你可也千万别承认啊!你姑母这会儿指不定在天上看着你呢,知道你骗她,她夜里说不定会来找你!” 覃娉婷吓得浑身一抖。 容枝枝也冷漠地道:“送客!” 覃娉婷挣扎道:“我不走!容枝枝!我当年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罢了,你当初不与我计较,如今为什么就要计较了?” “你怎这样小肚鸡肠?为了几句话,就要毁了我一辈子!” 容枝枝:“我为什么变得小肚鸡肠?你若是有机会的话,下去问问你的好姑母,她会给你答案。” 因为那个教自己宽和待人、与人为善的小老太太,被覃氏那个贱妇害死了。 留在这个世上的,便只剩下一个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容枝枝! 覃娉婷脸色青白地被送出去之后。 容枝枝便写了信件,交给朝夕:“覃氏已死,齐家已败,事已成。叫父亲明日一早,便来接我!” 朝夕:“是!” …… 齐子赋从伤痛中醒来,便已是第二日一早,得知容太傅竟是大张旗鼓地来自己府上接人了! 第124章 我跪下来求你 他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了,忙是叫秋熠将自己从床榻上扶了起来,坐在他三年前一坐便觉得万分耻辱的轮椅上,被秋熠推了出去。 路上他还一直在催促:“秋熠,你快一些!若是去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秋熠心里暗自觉得,以昨夜少夫人半点都不关心公子的态度,就是去早了也没多大的用处,可到底也不好打公子的脸面。 便只好加快了步伐。 容枝枝带着人刚出了内院的垂花门,踏入齐府的外院,便被齐家的族老堵住了。 原来是听说容太傅命人抬着小轿,一路遇见了同僚相询,竟是公然说要来接和离的女儿回家。 齐家住得近的族老闻讯,统统赶来。 七嘴八舌地劝着容枝枝:“容氏!这京城哪里有谁家的贵女,嫁出去之后还闹着和离回娘家的?你这不是瞎胡闹吗?” “便是与子赋有些龃龉,夫妻之间,哪里又有不吵架的?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快叫你父亲回去,你闹出这等笑话,也不怕丢你们容家的人!你又将我们齐家的面子,放在何处?” 容枝枝看了他们一眼,讥讽地道:“齐家的面子?那我今日倒是要问一问各位族老!” “你们作为齐家的长辈,当初齐子赋要贬妻为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劝劝他,说这样会丢齐家的面子?” 齐家族老中,辈分最高的齐九祖叔公道:“那毕竟是你们小辈的事,我们长辈怎么好插手?你身为齐家大妇,本就该事事以子赋为先。” “便是叫你做妾,你也该听从,如此,才不枉妇德!老夫这是看重你,才与你这些讲道理,你不要冥顽不灵!” 容枝枝冷嗤:“笑话!我从未听过这样的妇德!道理?便是说破天也没这样的道理!” “齐家是侯府,三百年的钟鸣鼎食之家,世袭罔替的侯爵,却闹出这等礼崩乐坏的笑话,叫整个上京瞧热闹。” “你们作为族老,难道没觉得羞愧过?你们当初不过是不想得罪侯府的掌家人,才不来劝他们一家。” “那个时候,齐家和你们不想要脸,今日怎么又忽然想要了?” 那些族老们被容枝枝这样一挤兑,竟有些说不上话来。 齐九祖叔公默了一会儿,不快地指责容枝枝道:“你一个晚辈,怎么这样与长辈说话?还说容家家风好,老夫看也不过如此!” 容枝枝不咸不淡地道:“谈辈分的时候,你们讲歪理。讲道理的时候,你们谈辈分。” “你们倒也不愧是姓齐,都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 “我容家是什么样的家风,恬不知耻的齐家,还没有资格评论!” 齐九祖叔公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容氏,你这样顶撞老夫,这是不孝!” 容枝枝:“齐老先生想叫后辈孝顺你,尽管去找齐家的小辈,与我一个姓容的说什么?” 齐九祖叔公:“你……!哪里有你这样牙尖嘴利的妇人,你先前的贤德,恐都是装出来的!” 容枝枝嘲讽地瞧着他们:“贤德对齐家人有什么用?无非是叫你们更好拿捏罢了!族老们今日来拦我,应当也不是为了我的贤德,而是有事相求吧?” 眼见容枝枝看穿了他们的机心。 族老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再如方才一般猖狂指责。 齐九祖叔公软了语气道:“容氏,你也知道,子赋一时糊涂,带回来了一个搅家精,等龙行卫审完了她,圣上说不定就要处置齐家了!” “你便是要与子赋闹脾气,也万不能是这个时候啊!你对他一往情深,当初不顾他那样的身体,也要嫁过来,你真的忍心不管他吗?” 齐允也忙是道:“是啊,好儿媳!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们齐家了!相爷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为你挡刀。” “你父亲在陛下面前,也很说得上话。只要他们肯开口,想来定是能让陛下网开一面!” 在齐允看来,沈砚书帮容枝枝挡刀,除了报恩,不可能是别的原因,相爷那样的人,还能看上一个嫁过人的女人不成? 容枝枝都听笑了,到了这个时候了,齐家还想着利用自己,帮他们脱罪呢,真是做梦! 见她没第一时间顶撞回来,齐家人还以为是他们的话,说动了容枝枝。 齐九祖叔公忙是趁热打铁:“容氏,你想啊,如今是我们齐家最难的时候!” “只要你肯继续留在齐家,帮助我们渡过难关,便是我们齐家的恩人,我们都会记得你的好!” “从今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动摇你正妻的地位。日后便是子赋犯了糊涂,我们也一定会好好说他的!” 容枝枝满脸不屑,寒声道:“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我跪上山给齐子赋求药,磕破了头的时候,诸位不也是说了我对齐子赋有情有义?” “后面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你们齐家人,配我与你们一起度过难过吗?” 至于齐子赋的正妻之位,狗都不稀罕! 齐允道:“好儿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都是从前的事了,你如今离开了齐家,外头必是会说你只能与我们同甘,不能共苦!” 容枝枝淡声道:“相信明眼人都知晓,我便当真是如此,也是因为你齐家有难同当,有福自己享在先!” 齐允:“容枝枝!你怎这样冥顽不灵?你当离开了我齐家,你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世人都会戳你的脊梁骨,都会骂你,骂你们容家姑娘无德。” “甚至教养你的容老太太,都会被人说不贤无德!” 说起祖母,容枝枝刚要发怒。 便传来了容太傅冰冷的声音:“我倒是要看看,谁敢说我母亲半句不是!若有,我容墨青与其不死不休!” 原来是容太傅等了若久,不见人出去接待他,也不见容枝枝出来,猜到容枝枝是被为难了,想着母亲的遗言,他便带人直接进来了。 到底是大公子的岳丈,又是当朝一品、只等复职的太傅,便是如今丁忧,齐家的奴才也不好强拦。 在大齐,长者去世后,儿女、媳妇守孝三年,不必在坟前守,可在家中搭祭台,然但凡讲孝道的子女辈,无大事是不随便出门的。 而孙辈只守孝一年,且偶有出门无妨。这乃是齐国高宗皇帝见太多孙辈、重孙辈因长辈去世,守孝三年不出门耽误了婚嫁大事、误了一生,特意定的规矩。 当年朝堂上,还很是争论了一段时日才定下。 见着一向古板重规矩,还出了名的孝顺的容太傅,为了接女儿回去,竟都不怕被人指摘,闯进齐家,也不顾自己丁忧之身出门。 齐允也知容太傅今日是认真的,当即讪讪道:“贤弟……” 容太傅冷漠地打断:“担不起!日后莫要叫我贤弟,从你支持你儿子叫我女儿做妾,我容墨青就没了你这个兄弟。” “我自问对你齐家重情重义,好好的女儿嫁给你家的病秧子,你们却这样回报,你的脸怕不是刷了上万层粉,才有脸还与我称兄道弟!” 齐允被这样下了面子,脸色才真的与刷了粉一样惨白难看了。 齐九祖叔公皱眉道:“容太傅,你作为容氏的父亲,怎能这样与亲家说话?这样容氏日后在齐家怎么过?” 容枝枝不需父亲回话,便是道:“不劳您为我费心,父亲已来接我,自是不会再与齐家过。” 齐九祖叔公:“你……” 他还想说什么。 齐子赋也被推着进来了,他远远地就听到了争执声,也看见了容太傅带人进来。 此刻他开了口:“好了,祖叔公,您不要再说了!” 齐九祖叔公皱眉,到底住了口,但眼神在催促齐子贤自己争点气,将容枝枝留下,齐家现在不能失去对方,她现在是唯一可能救下齐家的人。 齐子赋看向容枝枝,叫秋熠扶自己起来。 一脸屈辱难堪地道:“枝枝,我知道你怨怪我!但你不要再折辱我的家人了!” “如今我这个做夫君的,为了齐家上下上千口人,跪下来求你,你能不闹了吗?” 第125章 原来他们本可以很幸福 说完,他竟是踉跄着,真的要跪下。 容枝枝离开避开好几步。 她岂会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齐子赋一跪?如此若是传出去了,便是自己有理,也会给容家其他的姑娘们,落下一个不堪的名声。 容枝枝:“齐大人,你实在是不必拿出这等做派。没人要刻意羞辱你的家人,是他们强拦我。你若真的心疼他们,便叫他们都回去吧。” 齐子赋皱眉道:“枝枝,长辈们也都是为了我们二人好。” 容枝枝轻嗤,为她好,还是为他们齐家好? 齐子赋看向容太傅,道:“岳父大人,可否让小婿与枝枝单独说几句?” 容太傅沉着脸道:“我并非你的岳父,也没那么多闲工夫。” 齐家的族老却是纷纷开始斥责容太傅的不是:“容太傅,便是你深得陛下器重,可你也不能如此蛮横!” “他夫妻有几句话要说,你一个做父亲的阻拦,是何道理?” “便是两家真的和离,也都是两家族老一起商议,你一个人前来,本就不合规矩,想来容家的族老,也不赞同你的所为!” 容太傅冷笑,正想说你们齐家如今沾上与前朝余孽勾结的事,容家族老们与你们撇清关系都来不及。 却是齐子赋拱手道:“岳父大人,两边一直拉扯着也不是个办法!您不如就给小婿三炷香的时间,若小婿不能说服枝枝,齐家便不会再拦你们!” 齐九祖叔公不赞同地道:“子赋!” 齐子赋:“还请祖叔公相信我!” 容太傅也知道他们一家这会儿人多,还有些年纪大的,若撒泼起来躺在地上不让走,当真是有的闹,若三柱香能决断也是好的。 便看了一眼容枝枝:“那你与他说两句,我们在前院等你。” 容枝枝明白父亲的顾虑,点了点头。 其他人都离开,此地只剩下他们二人,秋熠扶着齐子赋坐回轮椅上后,也退了出去。 见她点头,齐子赋心头一松:“枝枝,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这才……” 容枝枝实在是不欲听他自作多情。 淡声打断道:“齐大人,我与父亲不过是不想与你家纠缠,希望三炷香之后,你当真能一言九鼎,叫你家里的人都散开,莫要再挡道。” 齐子赋见着她冰冷的脸色,蹙眉道:“你对我就真的一点眷念都没有?” 容枝枝冷笑:“我若是有半分眷念,便不会去早早就拿着你给的和离书,去户籍处消了婚事。” 齐子赋如遭雷击:“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拿去的?” 容枝枝:“你签字的当天。” 齐子赋脸色一白,难以置信地道:“从当日起,你便不打算同我过了?” 容枝枝:“正是如此。” 齐子赋:“那你这些日子,一直留在府上,你……” 他到底不是蠢人,一番思索之后,很快地想明白了什么,眼底都是震颤,瞧着容枝枝说不出话。 容枝枝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齐子赋捂着自己的胸口,艰涩地问道:“为什么?就因为我负你吗?我负了你,你就要我母亲的命?” 左右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便是说了什么,出去也可以不承认。 容枝枝直言道:“你负我是男女之事,我容枝枝从来不是那等心里只有男人和姻缘的女子。我认命便与你过,不认命便走,不至于只为此便要害了谁的性命。” 她先前想的,都不过是脱出齐家,叫齐家人把该还的,还给她罢了。 齐子赋:“那你……” 容枝枝淡淡道:“你母亲覃氏,故意买通人气死了我祖母。” 齐子赋颤着唇瓣道:“不……不可能……” 容枝枝戳破他的不安:“你知道这是你母亲做得出来的事,不是吗?我本该在拿了和离书那日便走,只是无意得知了真相。” 齐子赋颓然地闭上眼,是,他知道,这是母亲做得出来的事。 他怎么会忘记,先前容枝枝带着自己回容家演戏,是那般在乎容老太太,他们之间横了这条命,她无论如何是不会原谅他们家的。 齐子赋哑着嗓子道:“原来你从来不是因为舍不得我才留下,竟一直是我自作多情了……” 容枝枝没有否认,她觉得齐子赋早就该清醒了。 齐子赋低声问道:“那你……心里对我,有没有半点眷念吗?” 容枝枝淡淡反问:“你觉得呢?” 齐子赋沉默了一瞬,才道:“其实三年前我便总觉得,你好似爱我,又好似不爱。我总是不明白,你在意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贤德大妇的名声。”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与玉曼华在一起,故意回来闹她,他太想证明她爱的是他了。 他也太想作为她唯一的依靠了。 容枝枝也觉得,话还是要说明白好。 便是不紧不慢地道:“你我在大婚之前,并没见过几面,且你当初一事无成,身体孱弱,我爱你什么?” 齐子赋脸一白。 容枝枝接着道:“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无几个姑娘会自己挑拣婚事的。” “我当初想的,不过便是既定了你家,便嫁与你为妇,做好一个夫人该做的一切,全了我与容家的声名。” “若你能痊愈,我也与你处得来,说不定日久生情,也能琴瑟和鸣地过完一生。” “可我总算治好你,还来不及如何相处,你便去了昭国。听闻你立功的时候,我也曾与有荣焉,对你的归来有过一丝期待。” “那时我也曾想,我嫁的郎君,确不是平庸之人,容貌俊美、年轻有为,亦能添我荣光,若他真心疼爱我,我们或能白首偕老。” “尽管那时我已经看出你家有些人,愚蠢恶毒、伪善自私,可世上哪里有完美的家庭?只要你待我好,便很好了。” 齐子赋豁然看向她,眼眶也红了。 容枝枝轻声道:“你带回曼华公主,我是极其失望的,若你一开始便叫她做妾,我不图与你恩爱一生,图侯府主母的体面,也是好的。” “我也能劝自己,上京的爷们,没多少是不纳妾的,你们恩爱你们的,我守着自己与容家姑娘们的好名声亦可。” “可你一回来便要我做妾,情义不给,体面也不给,你一家还算计我的嫁妆,漠视我的付出,你们要辱我到哪一步才会满意呢?” “便是我早对你家人的本性,有所了解猜测,可我依旧没想到你同他们,竟都能狠心至此。” “所以我当初便想了,我一定要离开齐家,你们都说我与你和离了,未来没有好前程,可我从没想过好前程。” “我只想着,只要不与你们这样的一家人在一个屋檐下,便是再好不过的日子了。” “可是你们,连我祖母也不曾放过。我如今再回想当初那个盼着好好照顾你,好与你生儿育女、携手一生的自己,都只觉得可笑。” 齐子赋热了眼:“枝枝,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原来,他们本来可以有很好的一生。 原来,她一直便想着好好与他过日子,她也曾以他为荣。 原来,他们本可以很幸福,会成为京城人人羡慕的爱侣。 是他的自以为是和愚蠢,将一切亲手毁了! 更是他的母亲,害死了她的祖母。 容枝枝敛下眸中的泪与恨,痛与不甘,淡淡道:“你若真心觉得对不住我,真心觉得还对我有一丝亏欠,就莫要再拦我了,让我回家吧!” 齐子赋忙是看向她:“枝枝,让我补偿你!” 第126章 我会重新迎你过门! 容枝枝看向他,故意说出极难听的话:“你自认为你现在又能补偿我什么?你如今站都站不起来,你有什么地方配得上我?” “你带回玉曼华,惹上大罪。你不连累我和容家,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了,不是吗?” 她知道齐子赋虽然看似不要脸,自作多情,可这个人自尊心强得很。 她这样说,必能让他退让。 果然。 齐子赋的脸色惨白一片,闭上眼道:“你走吧!我不拦着你!我当初也病成这样,你已扶持过我一次,我确是没脸叫你再扶持第二次了。” 他知道,容枝枝已经将话说得这般清楚,自己也没法子叫她留下了。 容枝枝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齐子赋却又叫住她:“枝枝,我到底曾立下汗马功劳,陛下不一定会叫我死。” “你祖母被我母亲逼死,你也杀了我母亲,你也算是报仇了!” “你能不能等等我!待我东山再起,我再去容家下聘,重新迎你过门?” 容枝枝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从前我没因为你一事无成,选择拒婚。日后自然也不会因为你功成名就,重新嫁给你!” 齐子赋隐忍着自己情绪,嘴硬道:“你真的不会后悔吗?你现在拒绝我,便是我将来封侯拜相,你也无法再回到我身边了!” 容枝枝只是嗤笑一声,再未回头。 齐子赋的拳头松了又紧,反复多次,也压不下自己失去她的心慌与难过。 前院齐家人,等得十分焦灼。 容枝枝来了前院,她淡声道:“我与齐大人已经谈完了,诸位散开吧!” 齐九祖叔公:“这,不可啊……” 容太傅沉着脸道:“难不成你们还要出尔反尔?” 齐允:“贤弟……” “让她走!” 秋熠推着脸色难看,眼眶红着的齐子赋出来了,这三个字是他说的。 齐子赋看着齐家众人道:“让她走!我齐家的难关,自己过。我早就写下和离书给她了,如今与她早已没了干系!” 他这般一说。 容太傅倒是第一回高看了自己这个前女婿一眼。 没想到这个时候,对方竟是有了几分骨气。 齐允都气坏了:“子赋!” 现在是要讲骨气的时候吗?! 齐子赋根本不理他,只看着容枝枝道:“枝枝,不管你是不是需要我的补偿,我也不会死心的,我一定能养好身体!” “这一次我会靠自己重振旗鼓,再造家业,到时候我会再去寻你,续我们未了之缘,完成我们不能白首偕老的遗憾!” 容枝枝淡淡道:“那是你的遗憾,不是我的。” 她的祖母被他母亲害死,想些大不敬的:便是齐子赋做了皇帝,她也不会再与他有半点可能。 齐子赋低声道:“你不要嘴硬了,你不会有更好的选择的!” 他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容枝枝听的,还是强行安慰自己的。 容枝枝不理他,只吩咐玉嬷嬷:“嬷嬷,叫他们尽快将我的嫁妆搬出来吧!” 玉嬷嬷:“是!” 容枝枝从前兰苑的人,进去接着搬嫁妆,容太傅带来了不少仆从,也进去帮忙。 一抬一抬东西被抬出来的时候,齐家的族老心都在滴血。 他们哪里没听说,侯府都被覃氏给败光了的事?她不止被骗得败光了她自己的嫁妆,还把侯府公中的银子都用得见了底。 齐九祖叔公实在是忍不住,骂了齐子赋一句:“你当真是糊涂啊!齐允,你还不说说话,这婚姻大事,哪里能由小辈做主?” 容枝枝:“为了防你们拦我,我早就将和离书送去户籍处了,在我大齐的律法上,我与齐家早就没干系了,你们同意不同意,都并不要紧。” 齐九祖叔公:“那也能重新成婚,重新送婚书过去……” 容枝枝觉得他有病,实在是懒得理。 却是在这个时候,齐语嫣也收到了消息,从府中冲了出来:“容枝枝,你要走就走,这些嫁妆你可不能拿走!” “这都是你从前答应给我的!我出嫁你要给我一百抬就嫁妆,这是说好了的,你现在都拿走是什么意思?” 容枝枝轻笑了一声,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齐语嫣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亲口答应的啊!你竟然不承认?” 容枝枝想了一会儿,微笑道:“许是真的说过吧,但是我也没给你写过契书,我眼下不想给了,你也不能去官府告我啊!” 齐语嫣面色一僵。 很快地想起来,自己去找容枝枝要嫁妆那天,对她说的那句话: “我也知道哥哥当年说了不会负你,还说给你请诰命,可他也没给你签个契约,如今你就是不满,也没法去告他啊!” 被自己从前说过的话,扎到自己的心口,齐语嫣面色红白交错,说不出的难受。 容枝枝淡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话,有些耳熟?从前你们怎样对我,如今我如何对你们罢了。我这个人,很讲公平!” 齐语嫣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她愤愤地道:“容枝枝,你从来就没想过真的把嫁妆给我是不是?” 容枝枝:“对,我凭什么给你呢?你若是不服,便去官府问问,按律,你嫂嫂和离了,用不用把嫁妆留给你做陪嫁!” 齐语嫣怎会不知道,官府是不会判自己赢的。 齐子赋听到这里,沉着脸道:“语嫣,那是枝枝的东西,你莫要再闹了!” 枝枝如今对自己心灰意冷,他更明白了她所有的想法,若是自己还算计她的嫁妆,她未来更不可能与自己和好。 齐语嫣偏头怒道:“你现在装什么好人?当初母亲说算计她的嫁妆,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齐子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容太傅和容枝枝看自己的眼神,都颇为轻蔑讥讽,算计夫人的嫁妆,本就是个笑话。 他当初是同意了,可他当时图的也不是钱啊,他只是想枝枝依附他! 为了挽回颜面,他开口道:“当初我那是觉得,枝枝与我夫妻一体,她的东西与侯府的没什么区别。如今我也知道是我糊涂了,所以不能一错再错!你退开!” 齐语嫣气坏了:“你这个窝囊废!要不是你自己偏要带玉曼华那个贱人回来,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都是被你害了!你还不准我给自己要点嫁妆了!” 齐子赋难堪地道:“你的嫁妆,日后侯府会给你出,我会想法子的!” 齐语嫣冷笑:“侯府还有钱吗?你如今被玉曼华与昭国余孽连累,自身难保,又能想出什么法子?” “若你当初不那么干脆地给容枝枝写和离书,如今还能靠和离书拿捏她,叫她把嫁妆留下,让我风光大嫁,都怪你……” 齐子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撑着身子站起来,便给了齐语嫣一耳光:“够了!给我住口!” 如今陛下会如何处置齐家,都没个定数,她还有心思操心出嫁的事,还当众说出这些叫齐家没脸的话。 这些话私下说说就罢了,哪里能在这儿说? 却没想到这巴掌,将齐语嫣打得猩红了眼。 她抽出自己的簪子,站在门前:“我告诉你们,谁也别想把这些嫁妆拿走,我不会让你们带走的,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覃氏通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她的秀才郎已经与她说过了,他不在乎她母亲坏了名声的事,但是他的母亲很在意,除非有极其丰厚的嫁妆,才能叫未来的婆母点头! 第127章 回到容家 齐子赋脸色铁青:“语嫣!你让开!” 然而齐语嫣这会儿,已经是一副疯魔了的样子,半点话都听不进去。 把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咙处,已然见了血,激动地道:“不可能!留下嫁妆,我就会让开!不然我便血溅三尺在此!” 容枝枝淡淡提醒:“你的死活,只能威胁到在意你生死的人,你觉得我在意吗?” 齐语嫣一噎,反唇相讥道:“我不相信你不在意你的名声!” 容枝枝轻笑:“我都和离了,在京城还能有多好的名声?” 齐语嫣心里一时间没底起来。 但她很快又硬气了,又把簪子往前送了送,眼底都是偏执与疯狂:“总比加上逼死前小姑子这一条好吧?” 容太傅也蹙了蹙眉。 他其实也没想到,齐家人能这样不要脸,自己女儿的嫁妆,按理按律,既然和离了都是不该留下的。 这令他鄙夷的眸光,也看向了齐允。 齐允心里也尴尬啊,他到底当了那么多年侯爷,怎么会不要脸呢? 只是这会儿,他竟然道:“枝枝你看,语嫣也是真心想留你,不如你就别走了!” 容枝枝差点听笑了,是真心想留她,还是真心要留她的嫁妆? 这话里话外的,就是叫自己留下不说,还赔上自己所有的嫁妆给齐语嫣做陪嫁? 齐九祖叔公也是道:“是啊,你看你小姑子这么舍不得你,你们年纪相差也不大,想来这三年感情也很好,你就真的舍得她吗?” 见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气得朝夕都想往这群不要脸的脸上泼粪。 齐语嫣这会儿还对着齐子赋嘶吼:“哥,难道你真的不管我的死活了?” 齐子赋看向容枝枝,商量道:“枝枝,我知道你今日是非走不可。但是语嫣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你能不能将你的嫁妆先留下?” 说着这话,他自己脸上也是燥得慌。 于是急忙补充道:“以后我再迎你过门,聘礼会照给,你今日将嫁妆留下,日后就不必重新带嫁妆过来了,这些都会给你记在账上!” 容枝枝讥讽地道:“你们齐家真是无耻之尤,叫我大开眼界!” 齐子赋第一回觉得自己头都抬不起来。 心里又有些埋怨容枝枝,难道这是自己想的吗?自己这不也是被语嫣逼的? 他一个做哥哥的,就不管妹妹的死活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 忽然一只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往齐语嫣的身上一跳,抓了齐语嫣的手一把。 齐语嫣吃痛,手一松。 抵着喉咙的簪子,便掉落在地,玉嬷嬷离她近一些,忙是一脚将簪子踢开。 齐子赋见此,立刻道:“将她捆起来!” 齐家的仆人立刻抓住了她。 齐子赋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终于不用丢这个脸了! 容枝枝和朝夕意外地瞪大眼,看着那只猫,那不是……先前来送带着宝石花环的狸花猫吗? 锦狸跑入了暗处的巷子里。 乘风等在那儿,将小家伙抱起来:“辛苦猫少爷了,咱们回府,给你加鱼干。” 相爷刚醒过来,伤得太重还下不得床,申大人说容太傅来接人了,相爷知晓事情怕是不容易,便叫自己来瞧瞧可需要相爷帮忙。 锦狸少爷也跟来了,这不,就帮上了,都不需要相爷亲自出手。 锦狸小声:“喵。” 眼看自己被捆,齐语嫣恨透了那只猫。 更是破口大骂:“齐子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哥哥?你竟然向着她这个贱人?” 容太傅冷哼了一声:“当众辱骂兄长和前嫂嫂,以死相逼要前嫂嫂的嫁妆,齐家的家教老夫真是见识了!” “也是了!有覃氏那样通奸的母亲,又会有如何成器的子女?” “若是老夫的女儿这样丢人现眼,老夫早就将之杖杀了!” “齐允,你记住了,我两家不止是和离,还是义绝!你一家气死我母亲,两家再无半点情分可言。” “日后你见着我,恭敬地称一声大人!如果你一家将来还有命见我的话!” 话说完,容太傅一拂袖:“回府!” 若非罪魁祸首覃氏已经死了,他还会再放几句狠话,才会罢休。 容枝枝在齐子赋眷念又不舍的眸光中,上了马车。 朝夕抱着汤婆子,上去侍奉,气呼呼地道:“姑娘,这齐语嫣真不是个东西!” 容枝枝:“不必生气,日后他齐家是好是坏,再与我们没半点干系了。” 朝夕点点头:“先前老太太也是叫您莫与他们攀扯了,若不是知晓覃氏那个贱人故意害老太太,您也懒得与你们周旋这样久。” “不过,今日倒是那只猫,帮了大忙。也不知是谁家的猫,这般有灵性。” 容枝枝脑海中闪过一个人。 但是对方又说并不知道猫和鹦鹉,这实实是令她疑惑。 轿子自大街上经过。 百姓们议论的声音极大:“那是容太傅接女儿回家?” “好似是的!这容家也是!容氏都嫁给齐子赋了,竟然还和离回家,就是受了委屈又如何了?男子为天,女人为地,有什么不能忍的?哪有半点贤良淑德可言?” “可不是!都出嫁了,死了也当埋在齐家,居然还好意思回去。” “听说齐家要倒霉了,想来容家是为了明哲保身吧?呵呵,原来清正的容太傅,也不过如此!” “什么京城第一贤妇,还不是大难当头各自飞?” “容太傅也是糊涂了!这样的女儿,就该叫她死在外头才是,还接回去丢人现眼。” “若是我,就是死在夫家,也不会离开,这京城第一贤妇应当让我来当才是!” 朝夕在马车里听着这些话,气色脸色铁青,咬唇道:“姑娘,他们太可恶了!” 这伙人分明是故意说这么大声恶心人的。 容枝枝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狐裘,淡淡地笑了一声:“无妨,早就料到会有这些话了。” 和离之身,本就为俗世眼光所不容。 若是祖母还在,她也不畏惧这些恶言,可祖母不在了,便只觉得这个冬天更冷了。 朝夕知道姑娘心里苦,并不似表面那样云淡风轻。 便是开口安慰道:“姑娘,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容枝枝轻声道:“无妨,我也没多少心思放在他们身上,你且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我要为祖母找出谋害她的帮凶。” 朝夕听得这里,却是害怕不止。 那等找出来了呢?找出来了之后,又是什么再支持姑娘活下去呢? 轿子回到了容家。 容太傅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活了一辈子,第一回这样丢人,被百姓们一路奚落回来,心里也不免怨怪容枝枝。 而这会儿,王氏也从大门出来了。 忙是嫌恶地道:“枝枝,你和离回来,怎么还走大门?还不快从后门进去,你还嫌你让我们容家不够丢脸?” 第128章 天蚕莲,本是相爷之物! 朝夕听到王氏的话,差点气哭,这外头的人都欺负姑娘,回家了夫人竟还是不依不饶。 容太傅眉心一皱,看着王氏,正要开口。 王氏忙是道:“夫君,我知道你是因为老太太的交代,才想叫枝枝从正门回府,可是这和离妇从正门进,是会坏了我们家的气运的。” “若是族中其他的姑娘,被她这霉运给害了,日后个个和离回来,那可如何是好,夫君你说是也不是?” “族老们本就对咱们没有一根白绫叫她吊死的事情,十分不满。叫她走后门,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容太傅听到这里,到底是犹豫了。 而王氏见此,得意的眼神,落到了容枝枝的身上。 容枝枝心里明白,王氏这是因为上回叫自己服毒自尽,自己没有听她的,所以心里不满,这是故意在给自己下马威。 好叫自己知道,便是自己回了容家,这个家里也是她王氏说了算。 她不同意,自己连正门都走不进去。 然而对容枝枝而言,她本也不在乎走正门还是后门,她回来又不是以为家里会给自己什么好日子过,她是回来查案的。 容太傅回身看向容枝枝:“枝枝,那你……” 话刚到这里。 便见着一行人马过来。 为首的人竟是杨大伴,手里拿着圣旨,到了这跟前,扬声道:“呦,这不是容太傅吗?既然正巧在外头,便一起接旨吧!” 容太傅忙是跪下,其他人自也都跪下听旨。 杨大伴开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容家嫡长女容氏,贤良温婉,秀外慧中,为贵女随表率。” “更是对朕之相父有救命之恩,德在社稷,功在千秋。特赐封为南阳县主,封地南阳,食邑八百户,以嘉其行。钦此!” 众人:“叩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大伴竟是亲自过去,将容枝枝扶了起来:“县主快请起!陛下也听说您今日回府了。” “叫您好生休整几日,过几日陛下要亲自召见您这位医术出众的奇女子呢!” 容枝枝:“谢陛下抬爱,容枝枝愧不敢当!” 杨大伴笑道:“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呢,陛下说了,您是相爷的恩人,便是陛下的恩人,切不可妄自菲薄。” “那齐家辜负您,是齐家没脑子,配不上您这样贤德的姑娘。” “县主只管好好过日子,莫要再念前尘。” 可不是齐家人配不上吗?那配得上的,自是另有其人啊! 那个人,今日一醒来知道她和离归家,生怕容枝枝在容家受了委屈,便是传了话给陛下,叫陛下无论如何,今日都将圣旨送到容家,务必多说几句嘉勉的话。 陛下和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容枝枝笑道:“杨大伴说得是,容枝枝记下了!” 她哪里会不知道,杨大伴故意说这些话,都是陛下和对方对自己的抬举,是说给父亲母亲听的,她心里自然是感激。 容太傅:“……” 便是女儿做了县主,也不过是个正二品,而自己这个太傅,虽是丁忧,也早晚复职,是正一品。 杨大伴便是要扶,也该是扶自己才是,怎么就去扶枝枝了? 将圣旨亲自放到了容枝枝手里。 杨大伴笑着道:“今儿个是个一切皆宜的好日子,三日后其实也是,县主的礼衣和翠钗,三日后便会送来。” “既然圣旨已经送到了,咱家便先回宫了,陛下还等着咱家回去复命呢!” 容枝枝道:“多谢公公,公公请!” 说着话,她也将一张银票,亲自塞给了杨大伴。 杨大伴忙是塞了回来,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这可使不得!咱家可担不起,县主将来多为咱家说几句好话,咱家心愿便足!” 饶是容枝枝自觉自己不算笨,此刻也是听懵了。 这世人都是指望杨大伴在陛下面前给自己说话的,什么时候轮到他人给杨大伴说话了?她便是做了县主,说的话也不会如此有分量啊! 杨大伴不给容枝枝反应的机会,笑容满面地走了。 他纵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可也知道陛下待相爷如同亲父,谁也是挑唆不得,这哪里是自己一个奴才能比的? 日后容氏做了陛下的义母,自己能还越过她去? 这银子啊,是真收不得。 杨大伴一走。 王氏便不快地扫了容枝枝一眼,蹙眉道:“竟是如此不懂事!都已经是和离的妇人了,做这个县主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早些与相爷说,叫相爷将这份殊荣给姣姣,日后姣姣有光了,还不也是你的福气?” 容枝枝听笑了,她自己救了人,得来的荣耀,竟然也要让给妹妹,再靠妹妹借光给自己? 她这个母亲,真是偏心到心脏都长到身体外头了,亏得自己已经与她断绝了关系。 容太傅也蹙眉,不快地看了王氏一眼:“在外头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想叫陛下觉得,你对陛下的圣旨不满吗?” 王氏脸一白,忙是道:“是妾身糊涂了!” 容太傅看了容枝枝一眼:“你跟为父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容枝枝:“是!” 王氏忙是道:“枝枝,快去后门……” 容太傅厌烦地看了她一眼,甚至不明白,自己恩师的独女,为何这样蠢笨:“方才杨大伴的态度你没瞧见?还叫枝枝走后门?” 王氏一噎。 容太傅接着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何礼衣和翠钗还没制好,圣旨便先一步送来了。” 陛下这不就是给枝枝撑腰,叫自己知晓陛下的态度? 王氏竟是连这也看不明白。 王氏看出了夫君眼底对自己的厌烦,更是憎恶容枝枝了,都是这个灾星害的,夫君都对自己不满了。 却不敢再说什么,给容枝枝让了路。 …… 相府。 申鹤已经哭了半个时辰:“恩相啊!您太冲动了,怎么能给人挡剑呢!您知道学生有多难过吗?” “只恨学生没与您一起去齐家,没能替您挡下这剑!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那学生也活不下去了!” 沈砚书只觉得被吵得头疼,可也知道对方是真心关心自己。 便只好任由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乘风这会儿总算回来,打断了申鹤的哭声,把齐家门口发生的事情与沈砚书说了。 黄管家也进来,禀报道:“相爷,圣旨送到容家十分及时,容姑娘从正门进了府。” 沈砚书总算放了心,淡声道:“如此便好。” 却在这时。 门房带着一个小和尚进来了:“相爷,释空大师的弟子,悟心求见。” 这几年,释空大师一直与相爷有些来往,是以悟心前来,门房直接带过来了。 沈砚书:“请他进来。” 门房应了一声“是”。 不多时悟心便进来了,看了一眼申鹤,申鹤也很有眼色,先退了出去。 悟心看着沈砚书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小僧奉师命前来,瞧瞧相爷服用了那支天蚕莲之后,毒可治好了,却不想相爷又受伤了。” 沈砚书淡声道:“劳烦释空大师关心,本相毒已清。” 悟心道:“师尊有一个问题,叫我问相爷。” 沈砚书:“小师傅请讲。” 悟心看着沈砚书的眼睛:“当初相爷找来两颗天蚕莲的种子,因只有师尊修行的高山,适合此花生长,能叫此奇药存活,便委托师尊种出此花。” “后头容家姑娘不知此花乃相爷所有,一路跪上山,找师尊求这花,想要治好她的夫君。” “相爷得知后,委托师尊隐瞒此事,将天蚕莲相让。更不顾让出此花,您自己便无药可救。” “以至您病了三年,多次险些毒发而亡。” “不知这三年之间,面对生死魔考,病痛缠身,相爷可有片刻后悔过?” 世人皆不知,那天蚕莲,本是相爷之物! 第129章 沈相三愿 沈砚书淡声道:“不悔。” 沈砚书一生共有三愿。 一愿大齐成为第一强国,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他知道,让出天蚕莲后,自己只余下三四年寿命,便雷厉风行。 在这数年中吞并北疆、薛、昭三国,使得大齐强大、富庶。 将陛下已培养得独当一面,在朝中亦为陛下铺好了路,便是他当真有个万一,骤然身亡,陛下也能提前亲政,他国也秋毫不敢来犯。 二愿功成名就,名留青史,他早已做到。 三愿,便是藏在心中那人,所得皆所愿,事事顺意,岁岁平安。 在他眼里,生命的长度并没那么重要,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完成自己所有的夙愿,使他的生命拥有足够的厚度,一样令人心满意足。 既如此,不过是完成她的心愿,又有何后悔?若说真的后悔,那也只是后悔自己不够卑劣,没有强取豪夺,才叫她所托非人。 悟心听到此处,又颂了一声:“阿弥陀佛!红尘冉冉,世浪滔滔。是因亦是果,是缘亦是劫。” “人生羁绊,无人常得自在。世间有苦,世人常求超脱。” “然,这三载,有苦有痛,有惊有险,相爷依旧能说出不悔。” “相爷您这般豁达之人,莫怪乎能与师尊论道。小僧告辞,相爷保重。” 沈砚书:“小师傅请。” 悟心离开之后。 审核撅着嘴不高兴地进来了,气呼呼地道:“那小和尚好不懂事,不知道我乃是恩相您身边,最受信任、最得用之人,还暗示我出去,真是分不清亲疏。” 乘风翻白眼,很想问他,相爷最信任的人是你,那我是谁? 罢了,今日相爷身体不佳,不想与他争吵。 申鹤问道:“对了,恩相,今日一早,好些人在找学生打听,您为容家大姑娘挡剑,原因为何,学生当如何回答?” “可要隐约说出,您对容姑娘有意?” 沈砚书:“不可。” 容枝枝前脚方才离开齐家,若传出自己对她有意之事,难免叫人议论,说她在和离之前,便与他有首尾。 对她的名声,极其不利。 女子和离,她本就容易被指指点点,他哪里还能胡乱放话出去,叫她活得如烈火烹油? 他淡声道:“便说,本相是为了报她救命之恩便可。” 申鹤正色:“学生明白!” 好!相爷将这欺骗世人的大任,也交给自己了,这怎么能说不是器重? …… 容家。 容枝枝跟随容太傅进了书房。 容太傅缓步走到桌案后头落座,容枝枝规规矩矩地低着头,恭敬地站着,是一副孝顺重规矩的子女模样,没有半点当上县主的轻狂。 容太傅略微放心,这才试探着问道:“齐家这一切,都是你的手笔?” 容枝枝也不隐瞒:“父亲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容太傅纵然知道这个女儿聪明,可一开始,也并不对容枝枝抱多大的希望,然而眼前她将事情做得这样漂亮,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都难免心惊。 他盯着容枝枝道:“看来为父从前,倒是看轻你了,你若是想叫一个人死,是不是轻而易举?” 容枝枝抬眼看向容太傅,直接问道:“父亲在担心什么?” 容枝枝已经清楚,父亲与自己的这一次会面,并不是为了夸赞她将事情做得好。 而是试探与防备。 容太傅怔了一下,未曾回答。 容枝枝:“父亲是担心,我这样聪明,又这样心狠。府上若是有人对我不好,我是否也会像对待覃氏一样算计,让其万劫不复?” 容太傅被戳中心事,避开了容枝枝的眼神:“你母亲和弟弟妹妹,为父心知,都不是你的对手。” 容枝枝:“从前他们待我也不好,父亲可曾见我如此对付过他们?” 容太傅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 强扯出慈父的模样来:“想来是为父多心了,你今日归家,也是累了,下去休息吧。” 容枝枝:“不急,女儿还有事想与父亲说。” 容太傅:“你说。” 容枝枝轻声问道:“先前与祖母说漏嘴的丫鬟,父亲可查出什么了?” 她先前没问,那是因为知晓,父亲不是笨人,他知晓此事是覃氏的计划,一定会去查那个丫鬟,若有消息,也会遣人与自己说。 容太傅道:“没有,那个丫鬟并无亲人,死得很干净,房中床底下藏了二十两银子,想来是覃氏给的,其他任何有用的讯息也无。”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容枝枝的预料。 只是容太傅又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容枝枝轻声道:“没什么,就是希望此事全须全尾罢了。” 她没有与父亲说,她怀疑家里也有人参与了此事,父亲本就担心她算计家里人,若再听自己这样一说,更是会防备自己。 不待父亲深思,她话锋一转,又道:“想必父亲也知道,相爷为了女儿受伤。于情于理,容家都应当去探望。” “只是女儿刚刚和离,便踏上相爷的门槛,难免有损家风,此事还请父亲定夺。” 容太傅想了想,开口道:“那便叫你弟弟世泽,带上厚礼,走一趟相府,聊表感激。” “我在家丁忧,不便总是出门,想来相爷会理解一二。” 容枝枝蹙眉:“二弟?” 她这个弟弟,一向不喜欢她,她怕对方上门说些蠢话。 容太傅却是弄错了容枝枝的意思,不快地道:“难道你还想亲自登门,去与沈相道谢不成?你当真嫌家里的姑娘们,还被你害得不够惨?” 容枝枝:“女儿并无此意,只是怕二弟不愿,父亲决定就是。” 见她没有忤逆自己。 容太傅满意地点点头,道:“相爷与你虽然互相搭救过,但你日后也要与相爷保持距离,你妹妹姣姣就要与相爷议婚了,你这个姐姐理当避嫌。” “你如今是和离之身,便是相爷对你有好感,也不会娶你做妻子。为父希望,你要有自知之明,莫要叫我家闹出二女争一夫的笑话!” 第130章 你也不看你自己配不配 “如今你妹妹守孝期,不能成婚,但按我大齐律,先交换庚帖暂时定下是可以的。” 容枝枝有些意外,容姣姣要与沈相议婚?她想起来那个清冷矜贵的人,又想想自己那看似娇俏可爱,实则愚蠢恶毒的妹妹。 实在是很难觉得,这两个人是良配。 只是婚姻之事,自也不是自己能置喙的,这些话也更是不能说出来。 她便只是颔首道:“父亲放心,女儿并未生出过妄念。” 乾王妃那般喜欢自己,谢氏都不容许自己进门,何况是素来与容家不合的相府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从前总是瞧沈砚书不顺心的父亲,会起了叫沈相做女婿的心思。 容太傅满意地点点头:“你去吧!” …… 容枝枝回到了自己出嫁之前住的倚梅园。 却不想这里头的陈设早就变了,放了许多花枝招展的衣物,一瞧便知晓是容姣姣的。 想来是守孝这一年,穿不得这样的衣服,便都放了过来。 朝夕气得小脸都变了:“姑娘,老太太才走了多久?三姑娘便连您的院子都占了去!” 她就不相信,一个偌大的皓月阁,还放不了几件衣裳了,偏要放到他们家姑娘的院子,不是纯纯恶心人么? 若老太太还在,三姑娘哪里敢? 容枝枝淡淡道:“玉嬷嬷,你去一趟容姣姣的皓月阁,叫她遣人将她的物件收走。” 玉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从前又是祖母身边的陪嫁,父亲平日都给两分薄面,她过去说,至少不会被打。 玉嬷嬷:“是!” 容姣姣这会儿正是恼火,与王氏哭着呢:“也不知相爷是如何想的,无论如何,也不该为那个贱人挡刀啊!” “他都没为我挡过,那容枝枝凭什么,真是叫我心烦!” 王氏忙是安慰她:“你也知道,她先前是对相爷有恩的,想来就是为了报恩罢了……” 正是说着。 王氏身边的赵婆子便来禀报:“夫人,打听清楚了,申鹤申大人对外说,相爷的意思是报恩。” 王氏忙是道:“你看,果真吧!” 容姣姣听到这里,便是破涕为笑。 王氏拍拍她的手:“她有什么地方比得上你的?本就不如你娇俏可爱,如今还是个丢人现眼的弃妇,相爷难道还放着你不喜欢,喜欢她不成?” “这京城本就没几个比你更适合给相爷做夫人的姑娘,说不定相爷早就看中了你,只是你先前年纪尚小,一直等着你长大些。” “不然就凭你姐姐救过相爷,相爷便要让她做县主?那他怎么不叫御医还有他府上的府医,都去做县君?” “想来,是你姐姐这个妻姐,沾了你的光罢了!” 王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容姣姣害羞道:“那这么说,相爷定是不想我跟着容枝枝那个和离的弃妇丢人,所以才叫她做县主,看似抬举她,实则都是为了我铺路?” 王氏:“我觉得正是!不然她一个克母的贱人也配当县主?” 母女两个想到这里,越发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倒是王氏身边的赵婆子,心里觉得怪怪的,先前也没听说相爷与三姑娘,有什么渊源啊,可主子们这样笃定,她也不敢乱插嘴。 而这会儿,门外有人禀报:“夫人,玉嬷嬷求见三姑娘!” 容姣姣不快地道:“她来做什么?不见!” 王氏却是道:“叫她进来!她是你祖母身边的老人,照看你父亲长大,不可一点面子都不给。” 容姣姣不快地撇嘴。 玉嬷嬷进屋之后,见了礼,便是开口道:“夫人,大姑娘的院子里,如今都是三姑娘的衣裳,老奴是来请三姑娘派人取回来的。” 王氏一听就变了脸色:“她是一回到这个家,便要闹得家宅不宁吗?姣姣不过就几件衣裳放在她那处,她也不依?” 玉嬷嬷规矩地道:“夫人,实则是三姑娘的衣裳,都挂在了大姑娘的卧房和妆房,实在是叫大姑娘不好施展。” “若是夫人准许,将那些衣衫,都收到倚梅苑的偏房,大姑娘也是能让三姑娘将衣衫暂存在倚梅苑的。” 王氏不快地道:“放在偏房,若是受潮了怎么办?你叫枝枝自己收拾一下,住在偏房好了。” 玉嬷嬷眉心一蹙,也实在是没想到王氏竟这样蛮横。 将三姑娘看得比大姑娘紧要就算了,便是三姑娘的几件衣衫,也是比大姑娘重要的。 玉嬷嬷含笑道:“夫人,您这话说的,外头的人听了,还以为您这个母亲不慈,偏心三姑娘呢。” 本以为王氏会顾及几分名声。 没想到王氏冷笑道:“我就是偏心又如何了?我的姣姣是名门贵女,岂是枝枝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能比的?” 容姣姣也是轻哼一声,不屑地道:“她一个和离回家的废物,还在府上摆起谱来了?” “能叫她在倚梅苑住偏房,已是母亲给她面子了,她还想怎么样?叫她住到我的院子里好不好?” “母亲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叫你进来,你还真当我这皓月阁是你能随便说嘴的地方?” 玉嬷嬷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可如今没有老太太给大姑娘撑腰,她也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压着火,说了一句:“老奴告退!” 见王氏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容姣姣气哼哼地道:“母亲,这**奴女儿老早便瞧不上眼了,今日如此敲打一番也是好的。” 从前便总是靠祖母撑腰,站在容枝枝那边对自己指手画脚,可如今啊,那死老太婆是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给她们出头了。 王氏慈爱地笑道:“我们姣姣看不上眼的人,自都是不好的,母亲明日再给你做几身衣裳,便是要穿素净的,也得要比你姐姐显眼才是。” 容姣姣:“多谢母亲。” …… 那边正是母慈女孝。 玉嬷嬷沉着脸回来,便瞧见仆人们已经将容姣姣那些衣裳,都搬到偏房去了,草草收在一个角落,随便寻了一匹粗糙的料子用来挡灰。 玉嬷嬷一愣:“姑娘,这是……” 容枝枝淡声道:“容姣姣不可能来取,容夫人知晓了,也只会站在她那边。” “我叫你过去一趟,也算是通知过她们了,将东西搬去偏院也怪不得我。” 玉嬷嬷当即笑起来:“夫人敢如此,便是料定了,您不会为这点子事去找主君。” 否则主君定会觉得,是姑娘一回来就找不痛快。 “可现下您如此做,她们也是不好去找主君的,本也是她们不占理,还过去叫主君评理,挨骂的也只能是她们。” 家里的爷们,常常并不在乎到底谁对谁错,在他们看来,给自己添麻烦的人就是错的,能让自己顺心省心的人才是对的。 容太傅也是不能免俗。 好容易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已是黄昏时分。 朝夕来禀:“姑娘,二公子求见!” 不等容枝枝说什么。 容世泽便自己进来了,他一张脸酷似容太傅,五官十分出彩,只是眼底都是戾气。 瞧着容枝枝道:“父亲叫我明日去一趟相府,替你道谢!” 容枝枝淡淡看向他,等着下文。 容世泽一脸厌恶地道:“你以后能不能少给我找事情?你死了就死了,一条贱命而已,还要我为你跑一趟!” 容枝枝陈述事实:“这是父亲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容世泽:“你少拿父亲来压我!叫我去给你致谢,你也不看自己配不配!这次算我倒霉!” “对了,你的绣活一直很好,姣姣妹妹想在自己的素衣上,绣几十只白色的蝴蝶。” “她自小细皮嫩肉的,扎伤了手,看坏了眼睛如何是好?此事你来做吧!” 容枝枝听笑了,容姣姣细皮嫩肉,她就皮糙肉厚了? 容世泽:“你笑什么?你一个和离的贱妇,姣姣肯要你绣的衣衫,不嫌你晦气,是你的荣幸!” “那齐子赋对你也是情深义重,听说你闹成这样,他都舍不得你回来,你走之后他还伤心得吐了血,也不知道你在矫情什么!你就是看不得所有人好!” “你快些将衣衫绣出来,如今给你机会是抬举你,不然等姣姣嫁给相爷了,你就是求着要给她绣衣衫,都没那个命!” 第131章 这个弟弟,她不要了 容枝枝轻嗤了一声,她实在是不明白,对方怎么能将这些话,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容姣姣是他的亲妹妹,难道自己就不是他的亲姐姐? 她淡声道:“你说得很是,我晦气得很。” 不知道为什么,容世泽听完这话,瞧着仿佛更生气了。 他看着容枝枝冷笑道:“既然你知道你自己晦气,那你还不立刻感恩戴德地答应下来?也就是姣姣真心将你当姐姐,才不嫌弃你!” 容枝枝:“我倒与你想得不同,既然知道我晦气,你还是找些吉祥如意的人,去给容姣姣做衣衫。” “不然她若是也被我连累得将来和离了怎么办?到了那个时候,过来找我要这件衣裳的你,也是个罪人。” 容世泽:“你……” 他一时间竟是被呛得不知如何开口。 容枝枝接着道:“还有你说,齐子赋情深义重,既然你这样喜欢认同他,你大可以把自己嫁去齐家与他过。” “只要你能说服父亲,我倒也并不十分反对这桩婚事。日子都是你自己的,你开心便可。” 容世泽听懵了:“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与齐子赋,都是男子!我如何将自己嫁给他?” 容枝枝似乎还真的为他考虑了一会儿,这才道:“齐子赋倒是有个妹妹,叫齐语嫣。你实在在意齐子赋的男儿身,将齐语嫣娶回来也是好的。” 容世泽气得脸都红了:“你当我没听说齐语嫣那些糟糕的名声?容枝枝,你安得什么心?” 容枝枝:“哦?所以你只听见了齐语嫣的坏名声,但齐子赋糟糕的名声,你没听见?” “还是事不关己,你指责起我来,才高高在上。轮到你自己又不情愿了?” “至于你方才说,日后姣姣嫁给沈相了,我是否有会求着给她做衣服,这话不如去同父亲说一说。” “便是容姣姣真的嫁给了首辅,我堂堂容家的嫡长女,也犯不上要求着绣衣服巴结她,若我当真如此,父亲只会将我这样没风骨的女儿打死。” 他愤愤地道:“我懒得与你争执这些!你将衣衫绣出来,姣姣若是不喜欢,丢掉就是了,她是你亲妹妹,你总不能做都不肯为她做。” 她是亲妹妹?可她却没将自己当过亲姐姐。 容枝枝心知容姣姣定是不会穿,自己便是真的做了,也只有一个被容姣姣丢弃的下场。 只是她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看着容世泽开了口:“我可以绣,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容世泽一脸厌恶地道:“给你自己的妹妹做点小事,你还有条件!容枝枝,你果真是令人恶心。” 容枝枝轻声道:“既然你不肯,那就算了。” 容世泽烦闷地道:“你说吧,是什么条件!你最好不要太过分。” 容枝枝:“很简单,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与王氏和容姣姣一开始就厌恶她不同,她这个弟弟,小时候与她关系极好,很听她的话,也不粘王氏,整日里跟在容枝枝身后。 姐弟年纪相差两岁不到,但他极其依赖她,总是奶呼呼的,叫着姐姐,姐姐。 可以说,从知事起,容世泽就是跟着容枝枝长大的,便说是长姐如母也不过为。 但是后头却是渐行渐远。 容世泽面色一顿,冷言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做过什么下作的事情,你都忘了?” 容枝枝盯着容世泽:“我容枝枝这一生俯仰无愧,自认没有做过任何下作之事。” 容世泽冷笑:“你倒真是能装!” 容枝枝:“若有误会,你不如直言。” 甚至容枝枝直觉,是有人从中挑拨,可容世泽什么都不肯讲,那便是有误会,也不知从何处化解。 容世泽沉眸道:“没什么误会,都是你自己做的龌龊事!我只怕说出来之后,你羞愤而亡!” “这些废话日后不必说了,这衣裙你只说你做还是不做吧,若是不做,你便别怪我日后不认你这个姐姐!” 话音落下,容世泽一拂袖,大步离开。 朝夕小心地看了容枝枝一眼,见着容枝枝有些低落,她哪里会不知道姑娘在想什么,从前姐弟情深,如今走到这一步。 便是比从未关系好过,更叫人唏嘘难过。 朝夕低声问道:“姑娘,那这衣衫,您……做不做?” 她觉得是不该做的。 可偏偏姑娘从前,很是在意这个弟弟,一贯都是只要姑娘能做到,都有求必应。 容枝枝的声音里有一丝难过,但更多的是坚定:“不做。便当真是与世泽有什么误会,我做姐姐的,今日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我甚至愿意给容姣姣做衣裳,不怕容姣姣糟蹋我的心血,只望他说出缘由,可他还是不肯。” “他既然无心化解,那便罢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本就只有一段,强求不得。” 从前她总是她照顾弟弟,说起来,她不欠弟弟什么。 既然他不要自己这个姐姐了,她也不是什么厚脸皮,非要贴上去的人。 既这般,这个弟弟,她也不要了。 振作了心情,容枝枝看向玉嬷嬷:“你且去查一查,容夫人身边的赵嬷嬷,看看她的亲人都在做什么,可有我们能下手的地方。” 她已经不称王氏为母亲,而是容夫人。 当日杖杀那名丫鬟,嫌疑最大的是王氏,可容枝枝始终觉得哪里不对,以王氏满脑子都是父亲而言,她哪里舍得叫父亲难过? 又哪里舍得冒这般与父亲夫妻反目的风险?祖母虽然不喜欢王氏,可总念着对方当年下嫁的情分,从未刻意为难过王氏。 这事儿,其中定然还有内情。 玉嬷嬷:“是!” …… 皓月阁。 容世泽大步进来,到了容姣姣跟前,开口道:“妹妹,你要的衣衫,我已经与容枝枝说了,想来不出一个月,她就会送来!” 容姣姣一脸惊喜地道:“哥哥对我真好!” 那衣衫她是不会穿的,可叫容枝枝忙活一阵,自己再将之烧掉,想想都叫人心里畅快。 容世泽看着妹妹天真的脸,忍不住说道:“若是容枝枝也有你这般纯良可爱,该有多好!” “罢了,她自私自利,心如蛇蝎,哪里配与你相提并论!” “你见她和离了,也不曾嫌弃她的绣活,不知道她在不满什么,还与我谈上条件了,我才懒得理她!” 容姣姣抓着容世泽的袖口,轻声道:“哥哥,许是姐姐刚刚和离心情不好,你不要与她计较。” “姣姣也只是怕姐姐整日里想着那些伤心事,才说叫她给我绣蝴蝶,给她找些事做,好分散分散她的心神。” 容世泽揉揉她的头:“你小时候,我总觉得你娇纵跋扈,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你分明是最心善不过的小姑娘,你如此温柔体贴,从前当真是哥哥误会你了!” 容枝枝说自己与她有误会?有个鬼的误会!他真正误会的人是姣姣! 容姣姣:“哥哥,那都不算什么,姣姣并未放在心上。不过哥哥,姐姐近日里,脾气很是不好。你确定这衣裙,她当真会为我做吗?” 容世泽一脸自信:“她会的,除非她不想要我这个弟弟了!” 第132章 我这是给你台阶下 容枝枝是多有在乎容世泽这个弟弟的,容姣姣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 小时候自己这个二哥,可是家里除了祖母之外,唯一愿意亲近容枝枝的人,所以容枝枝也珍惜他得很。 眼见容世泽都这般说了,那容姣姣自也是知道,此事是十拿九稳了。 …… 第二日正午。 容枝枝便见朝夕一脸古怪地进门来,开口禀报:“姑娘,外头好多说书的人,将您和齐家的事情,一通乱说……” “明明是齐家辜负您,最后却说得像是您对不住齐家一般。” “奴婢也真是不明白,明明从前世人都是骂齐家人的,也不知道如今为何开始骂您了。” 容枝枝淡声道:“因为从前的我,逆来顺受,符合世人心中,受尽委屈的可怜妇人模样,他们自然不吝于给我一些同情。” “可如今我和离了,我叫他们知道,女子受到委屈和不公的时候,是可以抗争的,他们心里自然就不满了。” “因为我再也不是那个柔弱可欺,等着他们几句高高在上怜悯话的可怜虫了。” “他们会开始觉得我离经叛道,给了这个世上诸多女子一个极其不好的榜样,在他们的心里,我就是受尽委屈吊死在齐家,也不该和离出来。” 朝夕咬牙:“这世道对女子,真是不公……” 容枝枝笑笑:“若是女子容易,容夫人与容家的族老,便不会都希望我去死了。只是你今日,似乎性子平和了许久?” 若是从前,朝夕听着外头说那些难听的话,定是会气呼呼的,破口大骂,今日倒是冷静多了。 朝夕忙是道:“因为乾王府的大公子姬无蘅,给您说话了!他那会儿正好也与友人在客栈。” “听见那说书人,说您不守妇道,胡言乱语,他极是不快,起身与那说书人引经据典,辩了三炷香。” “他说是齐家忘恩负义在先,圣人都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他说身为男子,享得世间更多的便利,便该为女子提供更多的庇护。齐子赋反受姑娘您的照顾,却还辜负姑娘,才为世间男子所不耻。” “他还说想来您正是因为,不耻与齐子赋这样的小人为伍,才一定要离开齐家。” “大公子开了口,也终于有人忍不住附和起来,自然有的人是支持大公子,有的只是为了攀附乾王府,与大公子结交。” “总之最后那说书人败下阵来,面红耳赤地住了口。” “不止如此,大公子还说,他家住乾王府,在翰林院当值,若是谁觉得他说的不对,他随时等众人上门寻他分辩。” 容枝枝听得心情复杂。 轻声说了一句:“大公子明理知义,实乃端方君子,大雅之士。” 朝夕小声嘀咕道:“这样的人,姑娘您若是嫁给他,得是多好的姻缘啊,而且姑娘您还这样欣赏他……” 容枝枝笑了笑:“你这话说得稀奇,世上明事理的人很多,得我欣赏钦佩得也不少,难道我要一个一个嫁过去?” 朝夕一跺脚:“姑娘,您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容枝枝当然知道了,朝夕是为自己可惜,这样好的人家,这样好的郎君,还有意于自己,放在谁眼里,想来都会觉得是再好不过的姻缘。 只是谢氏不容自己。 容枝枝道:“这些话,以后都莫要再提了。我既已经答应了谢氏,便绝无出尔反尔的道理。” “总是想这些,平白叫你添一些没用的想头,若不小心传出去了,还会累带双方的名声。” 姬无蘅今日如此,都不知是否会传出些风言风语。 朝夕不情不愿:“奴婢知道了。” 只有天知道,姑娘错过这样的好郎君,朝夕的心,简直就是在滴血。 主仆话至此。 门房进来禀报:“姑娘,那齐语嫣来了,在外头吵吵嚷嚷的,要求见姑娘!” 想着昨日离开齐家的时候,齐语嫣以死相逼,闹着要容枝枝留下嫁妆,得知对方今日再来,容枝枝自然也知道没什么好事。 便是开口道:“不见!”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都离开齐家了,齐家人还能阴魂不散。她以为便是玉曼华的案子没审完,齐家也正在为那事焦头烂额,满心想法子如何自保。 只是刚与门房说了不见,玉嬷嬷脸色难看地进来。 开口道:“姑娘,三姑娘竟是出去,见那齐语嫣了,不知又是想作什么幺蛾子,不如您还是出去瞧瞧?” 容枝枝脸色一沉,也不得不起身出去。 她这个妹妹是个事精,由着对方在外头生事,还不知会闹成何样。 果真。 容枝枝一出去,便见着容姣姣握着齐语嫣的手,仿佛已经与齐语嫣亲如姐妹。 笑着道:“哎呀,这不是我姐姐的小姑子吗?你今日过来,想来是接姐姐回家的吧?快随我进去,我姐姐已是等你许久了。” 齐语嫣狐疑地道:“她真的在等我们家来接她?” 容姣姣:“这是自然!女儿家闹脾气回家,自然就是为了叫夫家哄着了,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纯然是为了叫娘家丢人不成?” 齐语嫣听到这里,腰板都硬了,颐指气使地道:“我就知道,她是舍不得我们齐家的!既然这样,那你还不快点带我进去!” 容姣姣掩下眸中的讥讽,看了齐语嫣一眼,哪里待见对方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更是瞧不起对方的作派! 只是为了将容枝枝赶走,她只得忍着。 忙是笑道:“一会儿你瞧见了我姐姐,还是说几句软话!其实她心里一直还是惦记着你们齐家,惦记着你哥哥的,你……” 话刚到这里。 容枝枝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倒是不知,妹妹什么时候,成了我肚子里的虫了,竟是对我的心思这般了解。” 容姣姣脸色一僵,那肚子里能有什么了解人的虫?不就是蛔虫吗? 容枝枝是会恶心人的。 齐语嫣瞧见了容枝枝,当即就不屑地笑道:“好了,你以后也不用对我装模作样了!你的心思,你妹妹方才已经与我说了!” “既然放不下我哥哥,你和离什么呢?我今日过来,就是给你一个台阶下!你还不赶紧带着你的嫁妆跟我回去!” “你不快些收拾收拾与我走,以后你就是想求着回我们齐家,那是连我家的门槛都踏不进去的!” 第133章 你赶紧回齐家去吧 容姣姣听到这里,也忙是道:“是啊,姐姐,你就莫要闹了,还是赶紧与齐家三姑娘回齐家去吧。” “你看她人都来了,足见齐家是有诚意的。拿乔拿一回两回就罢了,总拿也没什么意思。” 说着,她还轻轻推了齐语嫣一下:“还不快与我姐姐说几句好话?” 齐语嫣听了容姣姣这些话,哪里还将容枝枝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一个想跟自己回齐家,还要摆架子的烂货罢了。 便是轻嗤道:“容枝枝,我该说的话可是都与你说了,你爱回不回!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容姣姣看向容枝枝:“姐姐,你看齐三姑娘都生气了,你若是不赶紧回去,便宜了其他的女人,这可如何是好?” “我也是怕肥水流入外人田,又怕你拉不下面子,这才替你接待齐三姑娘的。” “齐家可是难得的好人家,姐夫也是难得的好郎君,近日里虽然是糊涂了些,可我相信他一定改过了。你快去收拾一下!” 容枝枝淡淡问道:“是给你收拾一下吗?是了,你有不少衣物,都在我的院子里,朝夕,去给三姑娘收拾好了,叫她搬去齐家。” 容姣姣听得脸色一变,忙是道:“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搬去齐家做什么?你这不是坏我名声吗?” 容枝枝:“我看你这样积极地叫我去齐家,还以为那里是什么神仙乐府,令你心生向往呢,这才想成全你。” 容姣姣咬牙,齐家哪里是什么神仙乐府,虎狼窝还差不多。 她才不想去。 容枝枝这样的贱人,才适合在那种地方待着! 她强扯起笑:“姐姐,我今日可是一片好心,怕你当真令齐家厌弃了,你怎么不识好意呢?” 容枝枝面无表情地道:“下次多将好心和好意,用在你自己身上,我可消受不起。” “父亲都将我接回来了,你再这般上赶子与齐家人来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去齐家做继室。” 容姣姣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胡说什么!” 叫容姣姣没想到的,竟是齐语嫣眼前一亮,问了一句:“那你们谁的嫁妆更多?谁的嫁妆多,我就叫我哥哥让谁做嫂嫂!” 容姣姣脸都绿了:“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谁要给你做嫂嫂了?” 容枝枝却对齐语嫣微笑道:“妹妹才是家里最受宠的女儿,是母亲的掌上明珠,不必想都知道,定是妹妹的嫁妆更多啊。” 齐语嫣都听得兴奋了,一双眼睛如狼一般瞧着容姣姣,恨不能当场就从容姣姣的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来。 容姣姣气坏了,指着容枝枝的鼻子道:“容枝枝,你存心叫我丢人是不是?” 容枝枝一脸诧异地瞧着她:“谁叫你丢人了?你不是说齐家是难得的好人家,担心肥水流入外人田?我将肥水给你还不好吗?” “我也知道你是害羞,不便自己言说,这才将你的心思告诉齐家三姑娘,你怎么不识好意呢?” 容姣姣:“你……” 看她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容枝枝只觉得嘲讽。 先前这般坑自己的时候,容姣姣就不觉得她过分,还说是好心,眼下自己不过是以牙还牙,她便受不住了? 原来她也知道这都不是人能听的话啊? 容枝枝扫向齐语嫣,道:“我自请和离,也是觉得配不上你兄长,你既然与姣姣投缘,你们不如多说几句,我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容枝枝便带着朝夕转身离去。 容姣姣忙是道:“容枝枝,你走什么?她是来找你的!” 齐语嫣立刻上去,抓住了容姣姣的胳膊:“不,我找你!我找她做什么?” “其实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得很!对了,容枝枝都有一株大珊瑚,你在家里这样受宠,想来你母亲至少给你两株吧?” “到时候我出嫁,你分我一株好不好?我只要你一株,算客气的了吧?” “你姐姐小气得很,我当初好说歹说的,她竟是半株都不肯给,你这般识大体,又善良,想来定是不会吝啬的?” 容姣姣:“你,你……”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一时间竟是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令她更生气的是,齐语嫣还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虽然模样比你姐姐差了一些,气度也不如她,可也还算得上是娇俏可人。” “只是我们家换一个不如从前的媳妇,你家更是要多出点才行。你至少得给我打两套一两万银子的头面,不然休想我叫你一声嫂嫂!” 容姣姣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一辈子就没受过这种羞辱! 亏得这会儿门前没百姓经过,不然叫齐语嫣这样一闹,自己这个人可是丢大了! 她气愤地抽出胳膊转身就走,不想同齐语嫣拉扯。 却不想齐语嫣竟又拉住她的袖子:“你跑什么?你是害羞了吗?也是了,你方才也说了,我们齐家是好人家,我哥哥千好万好,你害羞也是应当的。哎,你怎么了?” 她几句话下来,不曾想容姣姣竟是被齐语嫣活生生地气晕了。 …… 倚梅苑。 容枝枝回来三炷香后,玉嬷嬷便过来道:“姑娘,三姑娘被齐语嫣气昏了之后,夫人闻讯出去了。” “听见齐语嫣口出狂言,说要夫人多给三姑娘备一些嫁妆,气得叫人将人打出去,还大骂齐语嫣不要脸。” “齐语嫣哪里受得了这委屈?便要上去与夫人厮打在一处,不过齐语嫣就一人能成什么事?最后被赶走了。” “夫人还狠狠警告了她,若是从她口中再听到三姑娘的名字,便整死齐语嫣,瞧齐语嫣那模样,倒也是有点怕了。” “三姑娘回到皓月阁,掐了好一阵人中,才终于醒过来,正在与夫人哭诉。” 朝夕气哼哼地道:“都是夫人的女儿,我们家姑娘受辱,就不见夫人出去帮忙撑腰,三姑娘受辱,夫人就有做母亲的样子了。” 玉嬷嬷叹气:“现下最要紧的可不是这个……” 而是三姑娘说都是大姑娘害的她被齐语嫣攀咬,以夫人的个性,又要来为难他们家姑娘的。 这叫玉嬷嬷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姑娘,您今日有些冲动了,既是在府上住着,还是要忍一忍的。” 如今老太太不在了,夫人要收拾姑娘,不是轻而易举? 容枝枝哪里不知道玉嬷嬷的顾虑,她从前也是能忍便忍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发觉自己越来越不能受气了。 主仆话刚到此处。 王氏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容枝枝,你这个丧门星!你回来就害你妹妹是不是?” 进门之后,一瞧这屋内,便是更气了:“我不是叫你住在偏房?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你将你妹妹的衣裳都弄到哪里去了?” 第134章 搬出去,另立门户如何? 容枝枝出嫁之前,但凡王氏动这样的大怒,容枝枝定是十分乖顺地站在王氏的面前。 不管王氏是叫她跪下认错,还是扇耳光,容枝枝都不会有半分怨言。 然而今日,王氏进来发作了一通,却见容枝枝坐在主位上,动都没动,手里还端着一杯茶,优雅品茗,只淡淡抬眸瞧了王氏一眼。 王氏被这云淡风轻的一眼,看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气得发颤,指着容枝枝道:“你见着我来了,还不过来拜见我?” 容枝枝淡淡道:“拜见什么?我如今是正二品的县主,而夫人并无封号在身,若真是要拜,怕是夫人要拜我!” 她也算想明白了,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县主,那也不妨靠着这个身份,叫自己过得好一些。 王氏差点没被容枝枝的话气死,只因自己并无诰命在身,先前一品诰命夫人的位置,容太傅请给老太君了,还没机会给自己请。 这论起身份,自己还真不如容枝枝,更别说如今夫君丁忧在家,外人虽还是叫一声太傅,但严格说来,其实就是白身。 她青着脸,瞧着容枝枝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这县主的位置,是从哪里来的?” 容枝枝奇怪地看她一眼,淡声道:“我自然知道了。” 圣旨上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 王氏咬牙:“你既然知道你是沾了谁的光,你还敢这样猖狂?” 容枝枝觉得,自己这生母,真是越发令人费解,或许她是沾了沈相的光,可她为什么就不能猖狂了? 救了摄政首辅,沈相又认自己这份恩情,自己便是在上京横着走路,也没人敢骂她是螃蟹。 见容枝枝瞧着自己不说话,王氏气得心梗:“你真是忘恩负义!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不知道感恩的东西?” 明知道是得了姣姣的好处,竟然还这样害姣姣,可怜她的姣姣,被气得脸都青了,这会儿还头昏着。 容枝枝也不知道此事怎么就扯上忘恩负义了,她也并不关心。 便只是道:“容夫人觉得是就是吧,总归这些年,容夫人也没用过什么好词来形容我。” “三妹妹的衣裳在偏房,容夫人若是担心放坏了,便给她带回去。” “今日之事,相信夫人寻个守门的奴才问问,便能知道来龙去脉。若夫人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们一并去父亲跟前评理也是行的。” 王氏气急了,她当然也知道,是姣姣不该出去见那齐语嫣,到了夫君跟前,姣姣也会挨骂。 便是怒道:“容枝枝,有你这样同自己的母亲说话的吗?” 容枝枝轻笑:“夫人真是健忘,我们不是早就断绝母女关系了?” “夫人自己也说了,日后再也不会管我,不会多说我一句。” “今个儿这是怎么了?又摆出母亲的谱了?” 王氏指着容枝枝的鼻子道:“当日不过是一句气话,你便当真便不孝至此,连你的亲生母亲也不认不成?” 容枝枝想笑,这人该履行些母亲的责任的时候,不曾将自己当作母亲。想找自己麻烦了,倒是知道拿母亲的身份压人了。 她不咸不淡地道:“夫人,你我之间,本就从未有过母女之情。说这些没意思的话做什么?你与其过来摆谱,不如回去好好关心关心妹妹。” 王氏听完,气得指着容枝枝的鼻子:“好好好!我算是明白了,你这就是因着做了县主,觉得自己不同往日了!” “我看等你妹妹与相爷的婚事定了,你还能得意什么,还敢不敢在我与你妹妹跟前猖狂!” 话说完,王氏气哼哼地要走。 见着玉嬷嬷还真的叫人将偏房里,容姣姣的衣服都取出来,想叫王氏一并带走。 王氏厌恶地道:“这些衣衫放在倚梅苑,沾了不少晦气,我的姣姣才不会再穿,我自会给姣姣置办新的衣裳,这些都烧了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见她走远了。 朝夕才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容姣姣穿过的衣服才晦气呢,放在这里才是坏我家姑娘的气运,烧了就烧了,呸!” 玉嬷嬷看她一眼:“如今是在容府,当谨言慎行。” 朝夕撇撇嘴,不说话了。 玉嬷嬷一回身,却看容枝枝望着窗外,看着那面院墙,眼神似要看到屋檐外头去,看到容府之外的广袤天地,玉嬷嬷一时间有些心慌。 也是这个时候,容枝枝叫人关上了门。 问了一句:“玉嬷嬷,你说,等查出与覃氏一起害祖母的帮凶,我搬出去,另立门户如何?” 玉嬷嬷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她忙是道:“姑娘,如此万万不可啊!如今您在家中,虽然诸事不顺,夫人和公子、姑娘多有为难,可到底还有主君的庇护。” “若是出去另立门户,那些流言蜚语且不说,更难的是……您这样的容貌,落到外头,家里又没有郎君,难免是要惹出祸事的。” 姑娘如今虽然已经是县主了,可这是哪里? 是盛京。 王爷、郡王、一品国公府都不知多少家,这其间也不是没有觊觎姑娘美色的。若是遇见那强取豪夺的、肆意为难的,姑娘当如何是好? 许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得很,倾城的好相貌,是好东西,可也是要命的东西。 玉嬷嬷甚至道:“不说旁人,就是陛下的皇叔祖之一,丧了王妃的骁郡王,回回瞧见您,那眼神都不对劲。” “你若是出去立了门户,家里没个郎君做主,主君也鞭长莫及。” “骁郡王带人上门污了您的名声,陛下还能杀了他不成?便是杀了他,您的声誉也挽不回了,怕只会叫您嫁给他做续弦!” “更难听的,说不定还会有人说您,是故意勾引郡王。” 容枝枝哪里不知道,玉嬷嬷的话有道理。 她笑了笑,轻声道:“你放心,我有办法的!” 只待祖母的事情处理完,她便走,这个家里并不比齐家好过。 她求的从来都不多,有一个家人在乎她,爱她就可以,从前有祖母在,容家的不顺心她都能忍,可如今一个都没有。 父亲防备,母亲刻薄,弟妹更是不提也罢,皆没半分温情。 她实在不愿意与这样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天天被他们为难。 玉嬷嬷害怕得很,生怕姑娘有什么宁为玉碎的消极想法,还想劝什么,却见容枝枝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再谈的模样。 …… 容世泽听了容太傅的命令,带着礼物上门看望沈砚书。 得知是容家来人,黄管家笑着出去迎接,毕竟相爷的心思,还有哪个心腹不知道? 见着相府的人,都对自己客气得不像话,容世泽更是觉得,相爷与姣姣的婚事是稳了。 跪下对沈砚书见礼之后。 他便听见了沈砚书带笑的声音:“容二公子请起,不必多礼。” 乘风小心地去看相爷的脸色,看得出来自家一贯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主子,是很想要这个小舅子,也很想表达友善了,这都强笑了。 申鹤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只恨自己没机会认容枝枝当个干姐姐什么的。 容世泽起身,却开口道:“相爷您这回,也属实是太冒险了,容枝枝她一个弃妇,一条贱命,哪里值得相爷您舍命相救?” 乘风:“?” 完了。 他家主子一脸的笑意,登时蒙上寒霜了,冷得叫人害怕。 第135章 我何时将枝枝接回来为好? 沈砚书:“管家,送客。” 容世泽:“?” 不是,他才说了一句话呢,怎么就送客了?而且方才相爷不是还语气含笑? 黄管家:“容二公子,请吧。” 黄管家也当场给容世泽表演了一个川剧——变脸。 从满脸笑嘻嘻,到脸色阴沉得仿佛在心里准备了一万句脏话,伸出手摆出送客的姿势,请人离开。 容世泽蹙眉,开口道:“相爷,是在下……” 说错什么话了吗? 然而话方说了一半,申鹤就跟一头牛似的,拿出一种能把人拱飞的架势,便将容世泽往外推:“还不快滚!相爷都叫你走了!” 容世泽懵了:“申大人,我话还没说完呢!” 申鹤:“说什么说!没看见恩相不想瞧见你吗?莫要在此耽误恩相养病,你的话没人想听!” 哼,恩相的小舅子不长眼,好啊,妙啊。 这样就不可能比得过自己在恩相心里的地位了!容世泽还想把话说完,挽回恩相的心?做梦! 容世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赶出去了。 到了相府的门口,申鹤还用了大力气,将容世泽从高高的门槛上,往下一推,容世泽直接绊了一跤,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还差点被路过的一辆牛车踩到。 气得容世泽脸都青了,愤怒地发出了一声:“申鹤!” 这个梁子与申鹤结大了。 申鹤站在相府的门口,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容二公子,本官是不小心的啊,当真是不小心的,你赶紧爬起来,快回家去吧!” 容世泽怄得脸色紫胀,恨恨地回府去了。 申鹤回去将自己做的好事,立马与沈砚书说了说,一脸邀功:“恩相,下官知晓那到底是容太傅的嫡长子。” “您就是生气,也不便越俎代庖,替容太傅教训儿子,如此是打老丈人的脸,是以学生代劳了。” 沈砚书淡声道:“做得很好。” 申鹤在心里一蹦三尺高,被恩相夸奖了欸! 可沈砚书也不会轻拿轻放,他看向黄管家,吩咐道:“你去一趟容家,将容世泽方才的话,一字不落,说给容太傅听。” 申鹤登时明白过来:“容太傅性格古板,严正刚直。若知道儿子在外头这样辱骂长姐,辱没家风,必定大怒。他自己的儿子,让他自己收拾好了!” …… 齐家。 齐语嫣被叫到了齐子赋的病榻前,齐子赋靠在床榻上,面色难看得很,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身体是越发不好了。 他此刻盯着齐语嫣,不快地道:“你又去容家闹事了?” 齐语嫣也是满心不悦,哪里不知道哥哥叫自己过来,是为了教训自己? 她忙是道:“哥哥,我不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吗?那容姣姣……”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 齐子赋:“容姣姣怎么了?” 齐语嫣本想说,容姣姣或许也喜欢哥哥,叫哥哥不如将对方娶进门,可是冷不防地想起王氏警告自己的话,心里有点儿发怵。 便是没说这事,转而道:“容姣姣说,其实容枝枝心里还念着咱们家,念着哥哥你呢。” “只是哥哥你先前做的不好,所以她还在生气罢了。” “实则她也是盼着我们家,将她接回来的!” 齐子赋听完,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齐语嫣忙是道:“这还能有假?若不是这般,我也不会在容家门口徘徊这样久了,说来说去,还不是知道哥哥你放不下嫂嫂,我才过去打听打听的。” 齐子赋觉得自己干涸的心,在齐语嫣的几句话之下,又活了过来,就连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齐语嫣接着道:“哥哥,照我说,不如你还是叫上族老,亲自去将嫂嫂接回来!” “我一个做小姑子的独自上门接人,到底是有些失礼的,她不想跟我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哥哥你去就不同了,难道她还会不给哥哥你几分面子吗?你说是不是?” 齐子赋眉心一蹙,显然是有些动心了。 可是想想先前,又是自己信誓旦旦,同枝枝说这一次的难关,他们齐家自己过,若是自己这会儿便去找她,难免被她瞧不起。 说不定会叫她以为,自己并不是真心挽回她,只不过是想让她给齐家帮忙罢了。 想到这里,他为难了。 齐语嫣还在怂恿:“哥哥,嫂嫂还说,是她配不上你,才自请离开,你自己想想,这不是气话是什么?” “这女人啊,不能一直晾着,时间长了,便是对你有不舍、有眷念,见你不主动,也慢慢淡去。你若是想哄,还是越早越好。” 哥哥不快些将容枝枝哄回来,自己的嫁妆可怎么办? 想起来她都冒火,她本来是可以嫁去王府的,如今婚事却成了这般,好在她的秀才郎对她温柔体贴,王府的二公子还未必比得上,她心里才勉强好受一些。 齐子赋蹙眉道:“此事,你让我再想想……” 齐语嫣在心里暗骂对方是个窝囊废,明明喜欢、惦念,都不敢去找容枝枝,嘴上却也不敢惹他。 容枝枝走了之后,父亲冲着哥哥发了一通脾气,更不管事了,现在家里是哥哥说了算。 她便道:“那我先回自己的院子了,哥哥,时间不等人啊,你仔细磨蹭着,嫂嫂叫别人娶走了……” 给齐子赋留下这句催促的话,齐语嫣这才回去了。 覃娉婷在边上听了许久,没有出声,心里却是怨恨齐语嫣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容枝枝走了,玉曼华被抓去龙行司的内狱,覃氏也死了,府上的中馈交到了自己手里。 齐语嫣又跑来怂恿齐子赋将容枝枝接回来是什么意思? 更叫她生气的是,齐子赋还问她的意见:“表妹,你说,我何时将枝枝接回来为好?” 覃娉婷面上的温柔小意都险些没绷住。 齐子赋一脸沉重,自顾地道:“语嫣的话也有些道理,若我一直不去接枝枝,说不定枝枝心灰意冷,一气之下随便将自己嫁给哪个不入流的男人,那可如何是好?说不定,她也有些想我了!” 第136章 都别活! 覃娉婷都被齐子赋这股子自信,说得愣住了。 容枝枝舍不舍得齐子赋她不清楚,可她算是明白,齐子赋是半点没将自己当个人了。 她试图提醒齐子赋自己的身份:“夫君,少夫人既然都和离走了,不如你还是怜取眼前人,看看那些真心爱你的,还留在你身边的!” 齐子赋:“眼前人?我眼前哪里还有人?曼华也被抓了,也是我糊涂,竟然相信她对我一片真心,而没有多做防备……” 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古以来,那么多英雄,死在美人手中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是真的。 “我也觉得讽刺,我明明都不爱曼华,我自以为自己是高位的那个人,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爱我,最后却将自己闹成了一个笑话。” 覃娉婷差点被气死:“夫君,难道你身边就只有少夫人和玉姨娘两个女人吗?” 齐子赋奇怪地反问:“难道我还有别的女人?” 他是真的没将覃娉婷当作自己的女人过,在他眼里,对方从前是表妹,后头纳了对方也不过就是为妹妹划伤她的脸善后。 是以他不是故意装傻,是打心眼里没明白覃娉婷在说什么。 覃娉婷差点气得撅过去,齐子赋明明没说一句侮辱的话,但是她觉得自己好似被羞辱了千百遍。 覃娉婷压着火:“夫君既然想不起来,就好好休息吧。” 齐子赋摇摇头:“我有几个女人,我自己难道不清楚?你还想糊弄我,表妹你倒是变得幽默了许多。” 覃娉婷:“……” 幽默的到底是谁?! 她沉眸道:“夫君,便是想接少夫人回来,也最好是能亲自走过去,坐在轮椅上也是不好看的。”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齐子赋便喝了药躺下了。 而覃娉婷气呼呼地出去了。 秋熠实在是没忍住,在对方离开后,提醒了齐子赋一句:“公子,覃姨娘说的眼前人,应当是她自己吧?您莫不是忘了,她早已不是表小姐了,而是您的姨娘了?” 齐子赋:“……” 所以他方才是不是说了蠢话了? “罢了,我如今心里也只有枝枝,若是枝枝回来,娉婷早晚也是要送走的,伤了她的心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如眼下就不要给希望好了。” 秋熠:“……” 若是您遇见玉曼华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自觉,或许您与少夫人,就不会有这一天了。 唉,悟了,却可能晚了。 日后再也难有少夫人那样慈悲宽和的主母了。 覃娉婷气恼地离开了齐子赋的院子,心里恨得没法言说,齐家落难她也没想要脱身离开,可最后齐子赋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甚至不知道该先恨谁,恨齐子赋薄情寡义,恨齐语嫣愚蠢恶毒今日还犯贱…… 还是恨自己从前总是与容枝枝作对,给对方找事,就是为了嫁进齐家! 冷不防地还想起,那日自己去兰苑,容枝枝承认一切都是她的算计,说也算是叫自己心愿得偿嫁给表哥了。 可这一刻…… 覃娉婷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愿。 恼火之下,她冲去了齐语嫣的院子,与其暗恨自己,不如折磨他人!齐语嫣毁了自己的脸,还怂恿她哥哥去接容枝枝回来,真将自己当病猫? 齐语嫣回到自己的院子不久,便见覃娉婷疯了一样冲进来。 抓着齐语嫣的头发,便将她往庭院的池水边拖,把她的头按进池水中。 齐语嫣气坏了:“覃娉婷你疯了?” 覃娉婷:“对!我疯了!被你逼疯的!你不想叫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你给我去死!” 夏语吓得脸都白了:“覃姨娘,您冷静啊……” 齐语嫣挣脱开了之后,将覃娉婷一推,覃娉婷落了水,覃娉婷哪里会叫齐语嫣好过?扯着对方的裙摆,两个人都在水里沉浮! “都别活!” “覃娉婷,你这个疯婆子!” “哪比得上你这个贱人!” 丫鬟婆子们吓坏了,忙是张罗着救人,大冬天的,两个人被捞起来的时候,都面色青白,仿佛去了半条命,后头双双染了风寒。 齐子赋得知此事,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 容世泽气哼哼地回到府上,便去书房见自己的父亲。 进门之后,见父亲正在提笔写字,也不敢打扰。 容太傅又写完了一首缅怀母亲的诗,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儿子:“礼都送去相府了?” 容世泽说起这事就来气:“儿子好端端地送礼过去,不知为什么,相爷忽然便要送客,那申鹤更是嚣张,推着儿子就往外走!” “摆明了就是看不起我们容家!到时候他来求娶姣姣,父亲要好好为难他,给儿子出了这口气才是!” 容太傅蹙眉:“沈相竟如此失礼?” 他一直看不惯沈砚书是一回事,但这些年沈砚书一直对自己还算客气,这三四年尤为温和有礼,是以容世泽这话,叫他有些费解。 容世泽还要告状。 管家来禀报:“主君,相府的黄管家来了,说是相爷下不得床,不便亲自前来,他便替相爷来走了一趟。” 容太傅心有疑虑,便道:“让他进来。” 黄管家进来,见了礼。 容世泽气哼哼地道:“先前不是瞧不上我,还要赶我走吗?怎么又来我家了?” 想来是怕父亲生气了,不将姣姣嫁去相府吧! “是相爷叫你来致歉的吗?你道歉可不算,让申鹤来给我道歉,他还害本公子摔了一跤!” 黄管家根本不理他,而是客气地看向容太傅,将容世泽去后说的那句话与容太傅讲了。 说完之后,黄管家笑道:“太傅,二公子毕竟是容家人,便是做出些荒唐事,有辱容家的门风,相爷也不好将手伸得太长。” “只是您的嫡长女,是相爷的救命恩人,又是相爷求陛下封的县主,二公子却说她一条贱命,仿佛连陛下和我家相爷也一并骂了一般。” “这哪里像去看望相爷?上门寻衅还差不多。该说的老奴都说完了,便先告辞了!” 容太傅听完脸色铁青,命人送了黄管家出去,阴沉着脸看向容世泽:“那些话是你说的?” 第137章 容世泽被打得半死 容世泽看着父亲怒发冲冠的模样,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哪里会想到,自己被赶出相府的原因,不过就是说了容枝枝一句不是? 他更想不到的是,沈相将他轰走便罢了,居然还特意派人来找父亲告状?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容世泽忙是道:“父亲,儿子那是想着,与沈相说话随意一些,便能亲近几分!” 容太傅听儿子这样说,哪里还不明白这个混账,当真去说了蠢话! 容太傅气笑了:“随意?随意到当着外人的面,骂你姐姐是贱命?你姐姐贱了,那你呢?那为父呢?” “你骂的到底是你姐姐一人,还是全家?你的脑子想不明白?” “你可知道,你今日说的那话,若是传出去了,容家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容世泽听到这里,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只是依旧小声狡辩了一句:“父亲,儿子不是想着,沈相日后早晚也是自家人……” 容太傅更生气了:“婚事还没定,你就开口闭口自家人!你不怕传出去了,坏了你妹妹的名声?” 到时候沈相真的娶姣姣也就罢了,若是不娶,那便是个天大的笑话! 容世泽:“……” 他已经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晦气,都怪容枝枝,若不是为了对方,自己哪里会去相府,又怎会说错话回来挨骂?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容太傅竟还道:“跪下!” 容世泽乖乖跪下,心里慌张极了,想给自己求情:“父亲,儿子其实也没说错吧,是沈相太小气了……” 容太傅:“拿家法来!” 容世泽:“父亲……” 容太傅阴沉着脸:“你若是还有一分骨气,就给我闭嘴受罚!” 容世泽绝望地闭上了嘴。 父亲对他们的教育,素来是挨打的时候,越是哭,越是求饶,打得越狠。 管家送了一条鞭子,交给了容太傅。 接着。 鞭子抽到人身上的声音接连响起,是半分都没容情,打得管家都不忍心地闭上眼,明白主君这回是真的气得狠了。 容世泽更是叫都不敢叫一声,只是疼得闷哼。 最后被抽得跪都跪不住了,半倒在地上,若不是因着这是冬日,衣服穿得厚,能抵挡几分,容世泽怕是早疼昏了。 这个时候,王氏闻讯而来。 抱着自己的好大儿,哭着道:“别打了!夫君,别打了!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啊,你若是再打下去,打坏了可如何是好?” 王氏在容姣姣之后,其实又生过一个儿子,只是那孩子福薄,一岁多的时候便夭折了,她哭得伤了身子,后头就没再怀上。 容太傅本就不是贪色之人,并无纳妾通房,是以他膝下当真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怒道:“正是因为我只这一个儿子,才更不能放纵他!他这副德行,日后能继承容家吗?” “养不教,父之过!从前是我忙于公务,疏于管教,如今丁忧在家,正好好好教教他!” “你且问问,他去相爷说了些什么?说自己的亲姐姐一条贱命,他是将我们整个容家的脸面都往地上踩,生得这样的儿子,当真丢人现眼!” 王氏看着儿子满身是伤,心疼得要命:“夫君,世泽也没说错啊!枝枝一个和离的弃妇,不是贱命,难道还高贵吗?” 容太傅气坏了:“今日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她再不成器,也是陛下亲封的县主。” “在外头说她下贱,是打陛下的脸!你们能听得懂最好,若实在是听不明白,从今日起就不要再出门了,在这府上禁足一辈子!” 王氏也是被容太傅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到了。 心道以后不在外头骂她下贱,在家骂骂好了。 嘴上忙是道:“夫君说得有道理,世泽,快与你父亲好好认错!” “夫君你也是,就是世泽有做得不对的,你做父亲的好好教就是了,何至于又要请家法呢?” 容太傅余怒未消:“你让开!这个混账东西,他知不知道沈相不止是首辅,且兼任吏部尚书?” “吏部在我朝是什么地方?是六部之首,是负责文官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的地方。” “他在沈相的跟前,摆出这副糊涂样子,他日后的前程怎么办?不准备入仕了?便是沈相无摄政之职,他这也是自断前程。难道日后,要我豁出这张老脸求沈相不成?” “他还连申鹤都得罪了!命黄管家叫申鹤来道歉!你当那申鹤当真只是一个吏部郎中?” “他是沈相门生,吏部左侍郎也已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他,他在吏部堪称如鱼得水,便是朝中,谁不给他几分脸面?” 先前误以为是沈相和申鹤无礼在先,容太傅自不会在意这个角色,甚至觉得儿子做得对! 他容墨青都敢与沈相针锋相对,他的儿子还怕一个申鹤不成? 可知道儿子蠢笨如猪,一点不占理,平白得罪了第一权臣,还得罪了后起之秀,他哪里会不窝火? 王氏哭着道:“夫君,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就当可怜可怜妾身吧,世泽是妾身的命根子啊!” “我知道你心里记挂着婆母的遗言,可我们就不是你的家人吗?就因世泽说了容枝枝一句不是,你便发作至此。” “你不如就打死我们母子好了!让我们母子给容枝枝赔命,你看如何?” 容太傅拿着鞭子指着她:“你!你可知道慈母多败儿?” 王氏:“夫君,世泽都被你打了个半死,你还要如何?” 夫妻两个对峙了一会儿,容姣姣也听说了消息,哭着过来求情:“父亲,您就别打哥哥了,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容太傅疲惫地看了她们母女一会儿,丢下了手里的鞭子,颓然离开。 王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哭不止:“世泽啊,娘可怜的孩儿!都怪容枝枝这个丧门星,娘一会儿就过去给你报仇!” 容姣姣:“哥哥,你疼不疼?” 容世泽看着容姣姣为了自己哭得梨花带雨,再想想把自己害成这样的容枝枝,恨恨咬牙,他以后一定要对姣姣更好! 第138章 她不管他这个弟弟了吗? 容世泽被打得极狠,纵然是被王氏和容姣姣中途救下,依旧还是发烧了,吓得王氏一晚上没睡。 容太傅看似无所谓,但也是在管家禀报说,对方已经退烧了,才放下心来,只是也长长叹了一口气,儿子这德行,实在是叫他为容家的未来担忧。 容枝枝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心里有过一瞬间的担忧,可是想想容世泽这几年来,对自己冷言冷语,一时间只觉得心灰,便没再多想。 但为免有人说嘴,她还是过去看了看。 只是到了容世泽的院子门口,便被拦了下来,门口的小厮裕乐道:“大姑娘,请回吧,二公子早就说了,他的院子不欢迎你来!” 若是从前容世泽病了,容枝枝便是被拦在外头,也是要焦心地守着,过一会儿便问问容世泽如何了。 还时而不时地亲自熬一碗汤药过来,被容世泽冷着脸泼掉。 裕乐以为,这一次容枝枝也还是会同从前一般,所以眼甚至带了一分轻蔑。 却没想到,这回容枝枝听了,淡淡道:“那好,你叫二弟自己好好养伤!” 话音落下,她带着仆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裕乐:“?” 反复烧了一两日,容世泽的身体才算是稍微好了一些,王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与容姣姣一并回去换衣裳修整一番。 容世泽问了一句:“容枝枝是不是也来过了?” 裕乐:“来过了!不过奴才将她拦在了外头。” 容世泽语气讥讽地道:“她是不是又跟癞皮狗一般,在门口赶都赶不走?” 裕乐:“……” 还来不及回答。 容世泽又接着道:“想来她又给我熬了不少药吧?真是多此一举!府上又不是没有府医,她真当自己医术有多高明?” “不必拿来给我了,去把药都倒掉吧,我怕被她毒死!” 裕乐尴尬地道:“二公子……大姑娘,并没有送汤药来。” 容世泽一愣,不屑地道:“那定然是亲手给我炖了些我小时候爱吃的东西。” “她真是个笑话,我小时候喜欢吃的,难不成现在还喜欢吗?” “你端来,我瞧瞧!是不是还是那几样!” 裕乐更尴尬了,只是这回是替他家公子尴尬:“公子,大姑娘也没送吃的过来。” 容世泽理所当然地道:“那便是还不眠不休地等在我院子外头了?你叫她有多远滚多远,别在我的院子外头,沾了她身上的晦气,只会耽误我养病!” 裕乐站着没动,正斟酌着如何说,才能不伤到公子的自尊心,免了对方迁怒自己。 容世泽便不耐地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难不成你还对她心软了不成?” 裕乐痛苦地闭上眼,实在是想不出什么高明的说法。 只好一骨碌实话实说:“二公子,大姑娘昨日来了一回,奴才说您不见她,她便直接回去了,说叫您好好养伤,多的话都没有一句。” 至于二公子说的那些,统统没有发生。 容世泽愣了,盯着裕乐道:“你胡说什么?莫不是容枝枝自己也觉得,我不见她,实在是有些丢人,便收买了你来骗我,说她今次没守着我?” 裕乐当即跪下了,忙是道:“公子,冤枉啊,奴才对您可是忠心耿耿,怎么会被大姑娘收买呢!” “您若是不相信,也可以问问其他奴才们,大姑娘当真是被拦下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容世泽的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怎么可能?” 她不是最在乎自己了吗?从前不是自己给她再多的冷脸,她依旧还是会关心自己吗?难道她不管自己这个弟弟了? 他竟是有些心慌。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想起来什么了,冷笑道:“我明白了!这不过就是她以屈为伸的伎俩罢了!” “她以为这般故作姿态,我便会在意,重新与她姐弟情深不成?真是笑话!” 裕乐也是道:“奴才也与公子您想的一样,大姑娘不在乎您了,这说出去谁相信啊?” 容世泽轻嗤:“等着吧,过不了几天,她就会再来求着关心我的!” …… 倚梅苑。 玉嬷嬷低声在容枝枝跟前禀报:“姑娘,老奴查到夫人身边的赵婆子,有个兄弟日前与人打架,将人伤得很重。” “那边索要五十两银子,否则便要报官。” “这五十两,他们一家一时间竟是拿不出来,近日里正是急得焦头烂额。” 容枝枝思索了一会儿:“赵婆子这些年在容夫人跟前,还算是得脸,可五十两都拿不出,足见她这兄弟是当真吸了她不少血。” 容府的一等奴才,每个月都有二两银子,吃穿住都是府上的。 主子逢年过节,遇到喜事还多有赏赐,按理说存个五十两,于赵婆子而言,也就三年的事,何况她已经在王氏身边几十年了。 玉嬷嬷:“正是!赵婆子早年守寡,这些年,挣了不少银子,都拿去接济自己娘家兄弟赵刚了。” “只可惜那赵刚是个不成器的,没本事就罢了,这还开始惹事了。” 玉嬷嬷已经知道了容枝枝的心思,便是问道:“姑娘,您可是打算借这个机会,卖给赵婆子一个人情?” 容枝枝轻声道:“她是容夫人身边的老人,断然不会因为我帮她这点子事情,便站到我这边来。” “因为这般事,她若是肯找容夫人开口,就这一回,容夫人应当是会帮她的。” 玉嬷嬷:“那我们不管?” 容枝枝笑了:“不!当然要管!你拿五十两银子去找赵婆子,就与她说,叫她日后遇上麻烦了,也尽管来找我。” 接着,容枝枝又吩咐了玉嬷嬷一些事。 玉嬷嬷赶忙应了下来。 主仆二人话刚说完。 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王氏气冲冲地进来,拿着桌上的杯子,就对着容枝枝的脸砸了过来。 亏得容枝枝避得快,这茶杯才只是砸到了她的肩窝,但依旧还是一阵闷痛。 可想而知若是砸到脸上,必是头破血流! 王氏切齿骂道:“你竟然还敢躲!都是你害得你弟弟被打,他发烧了两天,你竟也不去他院子外头守着!我生了你这种没良心的东西,真是作孽!” 第139章 容枝枝,你竟敢打姣姣? 容枝枝对王氏的行为,竟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了,已是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下回或许应当避得更快一些,这样肩膀都不会被砸。 与暴跳如雷的王氏不同。 容枝枝心绪淡漠:“容夫人,二弟不想看见我。且你们不是都说我十分晦气?想来我在院子门口赖着不走,才耽误二弟养病。” 真是笑话,人家都不愿意见她,却还怪自己没有似从前如狗一般,继续守在院外。 她傻了几年,又不打算傻一辈子。 王氏竟是被容枝枝的话噎住:“你……” 容枝枝不咸不淡地道:“容夫人出身名门,还是莫要动不动就打人、砸人,若是传出去了,外人还以为容夫人是泼妇,想来对妹妹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王氏的脸色红白一阵:“你竟敢骂我这个做母亲的是泼妇?” 这便是叫容枝枝最心烦的地方,便是母女二人说了断绝关系,可在世人眼里,王氏永远都是自己生母,摆脱不掉。 自己若是忤逆,便是大罪。 她第一回,竟是希望自己是捡回来的孩子。 暗处躲在树后,奉命过来瞧瞧容枝枝在府上过得如何的乘风,见着这一幕,默默地蹙眉。 心里也知道容大姑娘的为难之处,只因他们家相爷其实也是一样的。 他想了想,立刻回相府禀报消息去了,王氏其人,或许得相爷帮着解决。 容枝枝:“没骂,我那话意,不是担心外人误会了容夫人吗?” 王氏气得头晕,懒得多扯,便只怒道:“你这几日亲手炖些补品,给世泽送去!” 容枝枝平静地陈述:“容夫人,二弟受的是鞭伤,此等外伤,不宜服用过多补品,对伤势有害无益。” 炖了汤,再叫容世泽羞辱自己几回?她没那么闲。 王氏咬牙:“如今我是说一句,你便要顶撞一句是吗?” 容枝枝淡声道:“实则我一句话都不想与夫人多说,夫人若是无要事,不如请回。” “二弟被父亲打,是因为他自己在不合适的人跟前,说了不该说的话。” “若当真有人要为此负责,那也该是将二弟教养得如此莽撞的母亲,与我有什么干系?是我逼着二弟去相府骂我的吗?” 王氏听完这番话,差点气得心梗,捂着自己的胸口,“你”了半天,说一出一句完整的话。 容姣姣本是跟着过来瞧热闹的。 可一到门口,便见王氏被气成这样,还听见了容枝枝最后的话。 便是怒气冲冲地道:“姐姐,你如今是疯了不成?” “在齐家不肯好好过日子,回了容家还看不得所有人好,这般顶撞母亲!” “你这般人不如去娼馆算了,想是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叫你活得如鱼得水!” 王氏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不赞同地看了容姣姣一眼。 而容枝枝毫不犹豫地捡起王氏方才砸自己的杯子,对着容姣姣砸了过去,“砰”的一声,就砸破了容姣姣的头! 王氏惊得瞪大眼,当即便惊呼起来:“姣姣啊,我的女儿!” 容姣姣摸到自己头上的血,唯恐自己毁容,当即便大声哭了起来。 王氏怒视容枝枝:“容枝枝,你疯了是不是?你竟敢打姣姣?” 容枝枝淡淡道:“我不过是教她尊重长姐,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罢了。” “想来若是叫父亲知道,她张口闭口还有娼馆这样的言词,她的下场不会比二弟好看!” 王氏听完,气得想呕血,哪里还不知道,容枝枝这话是威胁,是不能闹到容太傅那里去。 她也暗怪容姣姣乱说,便是她们有理,被容姣姣说了这样一句,也是无理了! 容枝枝再怎么惹自己这个母亲厌恶,也绝不该说出叫对方去娼馆这样的混账话啊! 她忙是看了赵婆子一眼:“你还不去找府医来,你还愣着做什么?” 赵婆子:“是!” 王氏四下看了一眼,铁青着脸道:“今日之事,就说是三姑娘自己摔的,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若叫夫君知道容姣姣说了什么,女儿便是要与儿子一起受鞭子,发烧、躺在塌上了。 仆人们:“是!” 容姣姣委屈地哭着道:“母亲,难道我就平白挨打吗?” 容枝枝看着这母慈女孝的一幕,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很邪恶的想法,这念头竟是叫她笑出声来。 王氏又惊又怒地看向容枝枝:“你笑什么?” 容枝枝轻声道:“我是在想,我总算是知道,若日后容夫人再对我动手,我当如何了。” “容夫人在世人面前,到底是我的母亲,我自是不能还手的。” “但是容姣姣是我的妹妹,她若是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我这个长姐打她几顿,也不为过吧?” 王氏明白了她言下之意,难以置信地道:“你……你的意思是,是……” 是以后自己打她,她就打姣姣?! 看着王氏的神情,容枝枝微笑道:“看来夫人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我知道夫人与妹妹母女情深,想来一定是舍不得小女儿受苦的。” “唉,家里的姐姐妹妹动动手,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我如今还是县主,便是真的要抽妹妹两个耳光,妹妹可是躲都不能躲呢!” 容姣姣听着这阴恻恻的语气,竟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 门房还进来道:“大姑娘,礼部的人送来了您获封县主的礼衣和青鸾翠钗!” 容枝枝还歪头看了容姣姣一眼,才亲自出去,将东西自礼部官员的手中接过。 王氏出于礼节,也只得同容枝枝一起去。 而容姣姣的额头受伤了,还留在此地等府医包扎伤口。 见着容枝枝带着华贵的暄衫礼仪回来,那是容姣姣这辈子碰都没碰过的样式,更别说那青鸾翠钗上的八尾,还栩栩如生。 这叫她嫉妒坏了。 竟是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火,对着容枝枝道:“容枝枝,你真的不知道你这个县主你哪里来的吗?” “是父亲要与沈相议婚,相爷想娶我,才给你请封的!” “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拿县主的身份来压我,还打我,我这辈子头一回见你这样不要脸皮的贱人!” “你现在就跪下给我磕头道谢!不然等我嫁给相爷了,一定剥了你的皮!” 第140章 你不下跪是吗? 容枝枝听着这些话,忍不住蹙眉,先看了王氏一眼,王氏是外祖一家的独女,从小金尊玉贵地宠着。 是以一直娇纵跋扈,而且愚蠢,这一点都是祖母看不上的,可容姣姣也被王氏教成这般,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她盯着容姣姣:“所以你与相爷,是过了三书六礼了?” 容姣姣:“这……” 容枝枝又道:“既然你如此笃定这桩婚事,不如将相爷的庚帖拿出来给我瞧瞧?” 容姣姣哪里有什么庚帖,怒道:“容枝枝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道只是要议婚了,又不是已经议好了。” 容枝枝淡淡道:“哦,原来不是已经议好了。” 容姣姣哪里会听不出这话里面的讥讽,对方分明就是在提醒自己,事情还没有板上钉钉,自己这样说话,有些不要脸。 可她扬眉道:“此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就等沈相身体好些了,父亲请他上门商议。” “若不是为了救你这个贱人,相爷受伤,此事怎会延误,又怎轮得到你这个贱人在此羞辱我?” 容枝枝点点头,淡声道:“那好,等事情板上钉钉了,你八抬大轿嫁去相府了,再来叫我对你下跪不迟。” “莫要如今庚帖都没有,连边和影都没有的事,就已经拿出来叫嚣了。” “在家里乱叫几声还好,若是什么时候糊涂了,出去在外人面前叫,那才是惹人笑话。” 容姣姣:“?” 什么叫在家里乱叫几声?为什么要用叫这个字?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自己是狗呢。 她咬牙道:“容枝枝,你不跪下是吗?” 容枝枝:“不跪。” 容姣姣切齿道:“好!那你记住了,日后你就是想跪下与我道谢、道歉,我也不会受了。” “以后你便莫要说我这个做妹妹的,当了首辅夫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难你。” 容枝枝听完,无动于衷,看她的眼神与看傻子没什么不同。 容姣姣以一种高傲的姿态,拉着王氏离开:“母亲你也看到了,我今日给过她机会了,日后便是外人,也说不得我不顾姐妹之情。” 王氏:“你本就不该给她这个机会,她素来狼心狗肺、不识好歹,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母女两个说完了,便大步离开。 仿佛头发丝上都写着:容枝枝,你今日既然没有乖乖跪下,那你下半辈子就再也高攀不起我们了。 目送她们离开之后。 朝夕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姑娘,夫人和三姑娘,该不会是患了什么癔症吧?” “奴婢是当真想不明白,她们为何这样笃定三姑娘能嫁入相府。” “便是姑娘您得了相爷好几回帮助,也没拿出过这般要嫁去相府的姿态,那三姑娘与相爷,过去连交集都没有吧?” 况且那相爷早就说了,一心许国,暂且无心婚事。 容枝枝思索了一会儿:“想来是因为,如今这个京城,门第能够配得上相爷的实在是不多,容姣姣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加上相爷近日里,对我们容家,有过几分帮助,他们便联想到容姣姣身上了吧。” 朝夕更不理解了:“那便是要想,也是往您身上想啊,相爷关照的、搭救的,不都是您吗?关三姑娘什么事?” 容枝枝没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答案还不够清楚吗?在王氏的眼里,容姣姣才是最好的,倘若相爷真的有结亲的心思,她觉得也只有她的小女儿配,而自己是万万配不上这样的好事的。 父亲那便就更容易理解了,父亲想必也知道妹妹愚蠢,配不上沈相,可无论如何比自己一个和离妇是好些的。 在世人眼里,和离和被休的女子,与别人不要的破鞋没两样,从她回府当日被百姓们骂,便能深知这一点,父亲又怎会高看自己? 见姑娘不说话,朝夕也不强问,只又是道:“姑娘,您觉得,相爷当真是为了三姑娘,才对咱们府上示好的吗?” 容枝枝:“应当不是。” 她更相信沈砚书是为了报答自己的恩情,成婚不成婚的,他怕是都没想过,但是容家人已经开始为容姣姣高兴上了。 朝夕小声嘟囔:“若相爷当真能看上三姑娘,奴婢便斥巨资给相爷买些药,治一治眼睛。” 她甚至愿意为此付出自己存了许多年、所有的体己钱! 容枝枝好笑地看她一眼:“莫要成日胡说。” 便是沈砚书真的要娶容姣姣,那也不是自己能过问的,只是今日叫自己给容姣姣下跪,她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一炷香之后。 门房又来了:“姑娘,宫里来人了!” 容枝枝立刻起身出去。 …… 皓月阁,容姣姣回去了之后,嘴上还在怒骂:“这个贱人,我看她还能猖狂几天!” 王氏忙是安慰她:“姣姣,莫要心急。她早晚会知道,今日讥讽你,是她自己狗眼看人低。” “亏得这额头伤得不重,府医说不会留疤,不然娘一定划花了她的脸给你报仇。” 容姣姣扑在王氏怀里大哭:“相爷也真是的,他想抬举容家的姑娘,就不能叫我做县主吗?平白叫她这样欺辱我。” 虽然上回与母亲聊过之后,她知道相爷这都是为迎娶自己铺路,也这可太迂回了。 王氏拍拍她的背,到底还保有一分理智:“她到底救过相爷,你身上并无半点功勋,相爷便是要你做县主,也说不过去。” “你这几日先莫要去招惹她,免得她又动手打你。” 容姣姣生气地道:“难道女儿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吗?她还说您打她,她就打我呢!” 王氏:“为娘自会替你收拾她!你只要不出自己的院子,她就是想打你,也找不到你的人,她还能硬闯进来不成?” “如此,就是闹到你父亲面前,我也能说不过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教训了她,她便与你为难,你父亲听了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你今日就吃亏在不该过去说那句难听的话,那哪里是世家小姐该说的?你自己也好好反省,若是传出去了,你这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容姣姣撒娇道:“这家里事事都是母亲做主,能传出去什么?女儿这不是相信母亲吗?” “母亲贤德无双,治家有方,府上哪里会有出去胡言乱语的糊涂虫?” 王氏听完,很是受用,姣姣才是她的贴心好女儿。 哪里像容枝枝,嘴里没几句好话,有时候还会提点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好似自己这个母亲还不如她似的。 便是从前给自己送个汤来,都跟个哑巴似的,也不知说两句讨好的话,看着就讨厌! 而这会儿,也有奴才过来请:“夫人,宫里来人了,太傅已经出去迎接了,您也快过去!” 王氏一愣,宫里来人做什么? 第141章 将她的嘴打肿 不管人家是来做什么的,都不是王氏能怠慢的。 她忙是起身出去,并对容姣姣说了一句:“你好好养伤,心放宽一些,还是那句话,容枝枝得意不了几天的。” 话说完便出去了。 容姣姣想了想,招呼自己的贴身丫头:“繁星,你出去瞧瞧,看看宫里的人来做什么,是不是封我做郡主的。” 说不定是相爷终于想起来,姐姐做这个县主,压着自己一头,对自己实在是不利,会叫自己很没面子。 所以给自己请封了郡主呢,若是他真的这么有眼色,自己就原谅他先前考虑不周,抬举容枝枝的事! 繁星忙是道:“奴婢这就去,姑娘您别急,是您的,跑不掉!莫说这郡主不郡主的,日后您嫁给相爷了,陛下说不定会封您一品国夫人,视您如同义母。” 容姣姣害羞地红了脸。 繁星急急地出去了。 而这会儿,容太傅、王氏、容枝枝也都到了前院。 容太傅蹙眉问道:“杨大伴亲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他与那些阿谀谄媚之徒不同,与杨大伴说话,也是客气有礼之外,有什么便说什么。 杨大伴对容太傅也是十分尊重的,给了个笑脸:“是陛下叫咱家过来,将陈女官送到贵府。” 他身边那名容貌严肃的陈女官,出来一礼道:“见过太傅,夫人,县主。” 容太傅有些纳闷:“不知陛下叫公公您送女官过来做什么?” 杨大伴:“还不是太后担心您的嫡长女刚当上县主,有许多规矩不懂,日后还少不得是要进宫的,便指派了陈女官,来教县主一些规矩。” 王氏一喜:“那可真是太好了,枝枝一贯是个不成器的,陈女官任意打罚,都是不要紧的。” 容太傅听到这里,不快地看了王氏一眼,眸光十分阴沉。 王氏瑟缩了一下,住了口。 容枝枝也被自己的生母蠢到了,这个时候说这般话,与主动说他们容家的孩子没家教有什么区别? 她这是为了恶心自己,连容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杨大伴这下才算是明白了,容枝枝在府上有多不得母亲喜欢,难怪相爷忍不住又插手,叫自己跑这一趟。 陈女官却是笑着道:“容夫人言重了,谁不知道南阳县主娴静温良,是世上最贤德不过的女子?妾身前来,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容太傅的脸色好看了几分,他还以为,太后特意派陈女官来,是给他们容家脸色看,觉得容枝枝不配做这个县主,要对容枝枝挑三拣四。 若是那样,打的也是自己这个父亲的脸。 他开口道:“拙荆素来谦逊,这才说了那些话,还请陈女官勿要见笑。” 除了说王氏那句蠢话是谦逊过头所致,容太傅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陈女官微笑颔首:“哪里有见怪之礼。” 只是下一瞬,她看向容枝枝,开口道:“县主,虽然妾身只是五品的女官,身份远不如您。” “但妾身到底是太后使臣,有些东西该教您的,妾身是不会委婉的。” “太后可是说了,妾身若在府上,见着些不规矩的事,打骂了谁,那也只当是太后娘娘亲自动的手,眼下妾身便先请县主您包涵了。” 容枝枝颔首:“本县主明白。” 她也开始琢磨,陈女官到底是何意?按理说,自己没答应乾王妃与姬无蘅在一起,谢氏应当不会去找太后报复自己才是。 所以今日这是哪一出? 陈女官接着道:“县主您如今身份尊贵,已经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姐,您的行事,都要注重郡主的体面,不能丢了我们大齐的脸面。” 容枝枝:“这是自然!” 王氏听着容枝枝挨训,心里一阵爽快,这个小贱人,平日里自己骂她的时候,总是喜欢顶罪,今日总算有个人的嘴,她顶不得了吧? 陈女官:“既然县主知道了,就万万莫要叫一些阿猫阿狗,舞到您的面前来。” “有些不知道尊敬您的人,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哪怕是亲人,也不可随意放纵!” 王氏:“?” 怎么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了? 容枝枝反应过来什么,笑道:“陈女官说的是。” 陈女官:“接下来一段时间,妾身就留在容府了。除了教县主一些规矩,也是防着一些糊涂虫,不敬县主,藐视天威。容太傅,日后叨扰了!” 容太傅:“辛苦陈女官。” 杨大伴笑道:“太傅,人已经送到了,那咱家就先回去了!对了,想来太傅您知道,陈女官是陛下的乳母,陛下也多有看重,还望容府勿要怠慢。” 容太傅颔首:“自然。” 古板的人,不屑谄媚之道,但也最重忠君爱国,既然是君上重视的人,容太傅自是不会轻慢。 杨大伴任务完成,转身走了。 而王氏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沉郁,她已经开始怀疑,陈女官并不是过来教训容枝枝的,方才那话里话外的,好似在针对自己一般。 容太傅看了王氏一眼,吩咐道:“你去给陈女官安排住处。” 陈女官笑着道:“不必麻烦,就安排在县主的院子里就是了,挑一间偏房即可。” 容太傅点点头:“那日后便劳烦陈女官了。” 陈女官:“大人言重了。” 王氏心中存着疑惑,便主动道:“陈女官,我送你过去,也与你说一下府上的事,免了与宫中不同,你觉得不习惯。” 陈女官很是客气:“有劳夫人。” 容太傅看了一会儿她们的背影。 想着陈女官那若有所指的话,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容枝枝出去说,王氏对自己不慈,不尊重她这个县主,才会引宫里派人来。 可想想容枝枝回来之后,除了齐语嫣来,去了一趟门口,便没出去过,且方才陈女官来的时候,她也是一脸愕然。 他便更是深深皱眉,叫来了府上的管家:“今日下午,可有哪位大人单独进宫求见?” 管家摇摇头:“没有啊。” 如他家大人这样的身份,便是丁忧在家,也会关注朝堂的动向,会有专人在宫门口盯着,是否有大人忽然去宫里求见。 容太傅沉眸:“这就奇了……” …… 王氏一路都在与陈女官说话,容枝枝并未插嘴。 到了倚梅苑。 见陈女官对自己一直十分有礼客气,王氏心里的防备也慢慢放下,回头看了一眼容枝枝:“日后陈女官的话,你好好听着!” “陈女官,她若是学不好规矩,你尽管告诉本夫人,本夫人一定将这个逆女的嘴打肿!” 第142章 妾身是来给县主撑腰的 陈女官听完这话,微笑着看向王氏:“不知夫人是几品诰命?” 王氏一愣,觉得有些难堪:“因为夫君他孝顺,从前有过一回请封诰命的机会,夫君给了婆母。” “不过想来等夫君回朝了,有了机会,定是会为我请封的……” 她说这般话,自是为了圆回自己的面子了。 陈女官却是点出重心:“如此说来,夫人是没有诰命了?” 王氏咬牙,尴尬地道:“眼下的确是没有。” 陈女官面色一整,开口道:“既然夫人只是一介白身,有什么资格打肿我们县主的嘴?” 王氏:“本夫人……本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还打不得她吗?” 陈女官神情严肃:“夫人,所谓忠孝礼仪,为何忠排在孝前头?自然是因为忠君爱国比孝道更为重要。” “县主是陛下亲封的,夫人这是要越过国法去不成?” “县主出于孝心,没有叫夫人见面的时候问安,夫人就应当感恩在心,怎还会有如此大不敬,殴打县主的想法?” 王氏脸色一阵青白,没好气地道:“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儿在家里,还要父母问安的?” 陈女官:“自是少,可那不过是因为自古以来,大多数时候,女儿得到的一切,都是来自于父母的庇荫。” “可这一回,反而是县主为夫人您增添光彩,这自是不同。” 王氏算是听明白了,不快地看着陈女官道:“如此说来,本夫人日后是动不得她了?” 陈女官:“正是如此。” 王氏阴沉着脸道:“若是本夫人非要动手打她,她还能还手不成?还能去宫里状告自己的母亲不成?” “陈女官,你不要忘了,我朝极重孝道,子女若是去状告父母,列为十恶之一,终身受天下唾骂,还要受杖刑!” 陈女官笑着道:“夫人,你这话说得严重了,县主哪里会还手打夫人呢。” 王氏的脸上刚露出笑容。 陈女官便接着道:“有妾身在这里,若是有什么白身之人,想殴打县主,妾身一定一个耳光打得她头晕目眩,脑中天地颠倒。” 王氏:“?” 陈女官:“妾身这几年,一直在陛下宫中侍奉,别的本事没有,就爱打人脸。” “一巴掌就能打肿一张嘴,这盖因妾身年轻的时候,就略通拳脚之故。” “夫人若是感兴趣,得空了可以与妾身切磋一番。只是妾身是天子使臣,便是打人也是替太后打的,难不成夫人您要还手打太后?” 王氏的脸色青白一阵,到底做了这么多年太傅夫人,不至于蠢到好赖话都听不懂。 对方是宫里的人,她也得罪不得,便压着火强笑道:“陈女官说笑了!” “日后若是缺了什么,便遣人去本夫人的院子说。你今日刚来,想来也是要与枝枝好好认识一番,本夫人就不打搅你们了。” 陈女官:“夫人请。” 她十分客气有礼,温和典雅,仿佛那个说要跟王氏比打耳光的不是她一般。 王氏咬牙,气哼哼地走了。 还是不放心自己的爱女,去了皓月阁,这会儿容姣姣已经在繁星的禀报下,知晓宫里是派了女官过来。 她开心得很,忙是对王氏道:“母亲,那个女官严厉吗?” 王氏:“严厉得很!重规矩到迂腐,方才还与我说了好些不客气的话,不过这样也好,她既是这般严格,对容枝枝肯定也更不会松懈。” “但凡容枝枝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几个耳光也是免不了的,都不必我们出手,想来她的脸就能叫人打成猪头!” 王氏不是没想过那陈女官是为容枝枝出头的,可对方凭什么给容枝枝出头? 容枝枝与太后和陛下,都没什么交集。 是以那陈女官,大抵也只是本身古板罢了。 容姣姣听到这里,满脸惊喜:“我早就知道,容枝枝上不得台面,不配当这个县主,想来太后也是这样想的,才派人过来磨搓她。” “不对!说不定是相爷知道,她日前在门口羞辱我,要我去齐家做继室,为了给我出气,这才叫来的陈女官折磨她呢!” 王氏听完,一脸恍然大悟:“你若是这般说,倒也不是不可能!” 容姣姣:“哼!与我作对?她哪里知道,相爷的耳目遍布天下!我看她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 容枝枝与陈女官素不相识,又没有容姣姣那般自作多情的想象力,也只以为对方真的是来教规矩的。 待王氏走了,她便与陈女官道:“本县主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还请陈女官不吝提点,本县主定会好好学。” 陈女官连王氏的脸面也半点没给,那即便为难自己,想来也不是针对自己,只是性格如此罢了,是以容枝枝也愿意听对方的话。 却没想到陈女官却是笑了:“县主,您还有什么需要学的?您在宫中的言行举止,堪称是贵女典范。” “妾身这一次来容家,只是因为陛下知道,县主在府上过得不好,叫妾身过来给县主撑腰罢了。” 容枝枝一愣:“这……” 陛下什么时候如此细心,连臣子家里的事,都知道得如此清楚,还要过问了? 陈女官看出容枝枝的愣怔,笑着道:“县主,妾身既然来了,日后便是县主您的心腹。” “有什么事,县主不必避讳妾身。容府不管发生了什么,回到宫里,妾身一定只字不提。” “陛下不过是借了太后的名头,叫妾身来的,实则妾身是陛下的人。至于陛下为什么这般照拂县主,县主日后会明白的。” 容枝枝没来由的,就想到了沈砚书,莫不是因为他想帮自己? …… 宫中,永安帝手里抱着一只猫,那正是锦狸。 小皇帝捏捏它的脸:“胖了,是不是近日里,总是帮相父跑腿,相父喂你吃了太多东西?” 锦狸:“喵……” 听着它理直气壮的声音,仿佛是在说,自己吃再多都是应得的,能者多吃! 永安帝忍不住笑了笑。 而这会儿,杨大伴也回来了,开口禀报:“陛下,事情已经办好了!” 宫里养了许多猫,一来是陛下爱猫,二来便是相爷有什么讯息,不便叫外头的人知晓,便叫锦狸跑腿。 因着宫里猫本来就多,陛下还故意养了几只和锦狸长得像的,所以便是侍卫们瞧见了它,也不敢随便动手伤害,只以为本就是陛下的猫。 永安帝听完,笑着道:“相父真是用心良苦,想来是怕容太傅怀疑相父要插手容家的事,甚至怀疑容枝枝,从而不喜这个女儿,便没叫申鹤来见朕,而是叫锦狸来的。” 容太傅那个个性,若是怀疑女儿在家里受委屈了,找外人帮忙,把家丑说到外头去,怕是会气得打死她。 第143章 二公子叫您把药都给他 永安帝接着道:“容家大姑娘,也的确是国色天香,没想到相父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呵,还不准自己看写情爱的杂书呢。 相父自个儿的脑子里头,早就装满情爱了。今日请封县主,明日挡剑,后日躺在病榻上下不来,都不忘记找自己给容枝枝撑腰,真是辛苦相父了。 “朕总算是明白,相父为何总是耳提面命,叫朕早些准备亲政,叫朕一心放在国事上了。” “合着是他知道自己的脑子被情爱荼毒了,觉得大齐还是要靠朕。” 先前见相父请封县主的时候,他便怀疑了相父的花环都是送给容枝枝的,用的都是素色的花,正合了容枝枝近日里守孝的身份。 今日,帝王已是确定了,就是容枝枝。 “说来,自从容家大姑娘和离之后,相父丢给朕的政务也是越来越多,一副要当甩手掌柜的模样。呵,呵呵……” 这是打算多花些心思追媳妇去了是吧? 杨大伴低着头抿嘴偷笑:“奴才倒是觉得,更紧要的原因,是相爷知道陛下您如今虽偶尔在他面前孩子心性,却早已可以独当一面,便想慢慢放手了!” 永安帝叹了一口气:“朕何尝不知道呢……” 他其实也不是真的多懒散,多不愿意处理国事。 不过是有那样一个人,如师如父地照看着自己,他害怕自己不再那样依赖对方之后,他与相父之间就越行越远了。 可到底,他是这个国家的君主,一切还是得以责任为先,以国事为重,这是相父一直教他的,所以还是得担起来啊。 小皇帝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了:“从前相府说自己一心许国,不想谈婚事……呵呵。” 他算是明白了,这哪里是不想谈婚事,分明是想谈婚事的人已经成婚了,他死心了。 “朕和大齐的政务,该不会是相父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吧?” 没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所以便一心许国了? 杨大伴道:“那倒也不是,陛下您忘了,相爷已经做了五年摄政首辅,但是容家大姑娘是三年前才出嫁的,说明相爷本就是想为国尽忠的。” 小皇帝听到这里,心里才好受一些。 捏了捏锦狸的猫耳朵,轻声道:“朕有点嫉妒了……” 还有点担心,相父把心思放在容枝枝身上之后,便不关心自己了。 杨大伴没听清,问道:“陛下,您说什么?” 永安帝:“没什么。” 嫉妒也没办法,他也不能太自私了,相父已经二十八岁了,早该成婚了,有的成婚早的男子,三十多岁就做祖父了,相父可还是孤身一人呢。 “相父这些年过得也不好,看似人上人,可他的家人不在乎他,他自小应当没有感受过爱。” “父皇叫他摄政,想来是因为他不止是纯臣,更是孤臣,便是做得不好,也能轻易地舍掉他一人,不动我大齐根基,也不牵扯到众多世家。” 自己如今都能想明白这一点,想来相父本也是清楚的。 “这么多年,相父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千难万险才走到今日、令众人信服,他身体也不好,希望容家大姑娘对相父好一点吧。” 她若是肯对相父好,那自己把相父让给她一半也不是不行。 杨大伴想了想,倒是开口道:“那容家大姑娘,是个心地好的,便是当初嫁去齐家,对那样狼心狗肺的一家人,也能那般付出。” “相爷对她这样好,难道她还能不在乎相爷不成?” 永安帝攥了掌心:“哼,她若是敢对相父不好……” 杨大伴忙是劝道:“陛下,您可是勿要冲动,相爷对容家大姑娘这样上心,您若是为难她,这不是平白叫相爷难受?” 永安帝:“你急什么?朕都没说完!她若是对相父不好,朕就日日叫她来宫里,听朕说一个时辰相父是多好的人!” “朕烦都烦死她!她早晚会知道自己错了!” 他又不傻,相父这副非卿不娶的模样,他还去为难容枝枝?这不是平白影响与相父的父子关系? 杨大伴:“……” 陛下,不愧是您,这真是好恶毒、好严重的一个威胁呢! …… 陈女官在容府住了几日,王氏和容姣姣等了许久容枝枝挨打的好消息,可都没等到。 反而是等到神医登门拜访,来找容枝枝的消息。 容姣姣立刻遣了繁星过去打听。 容枝枝去了前院,见着了神医,便见礼道:“义父,近日可好?” 神医笑了笑:“都听说覃氏死了,齐家也败得不成样子,我还有什么不好的?” 他是个江湖中人,为人十分洒脱,幸灾乐祸的时候,半点都不遮掩。 “不瞒你说,听说覃氏死了,玉曼华被抓了,我高兴得买了几千捆烟花,在河边放了三天。” 容枝枝素来知晓义父是性情中人,便只轻笑了一声:“难怪听说,近日城中总有人放烟火,还有人特意去瞧呢,原来是义父放的。” 神医轻哼了一声,脸上都是得意。 容枝枝温声问道:“义父此来,想来也是有事找我?” 神医也正色:“正是!” 说着,他从自己身后的药童身上,取过来一个包袱,递给了容枝枝,慢声道:“这里头是各种各样的药。” “有止血的,有祛疤生肌的,有退烧的,有解毒的,还有各种效用的。” “你一闻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所以瓶身上我懒得写效用,你自己看着用。” “虽然这些药丸你也会制作,只是其中有些药材,是我走江湖好多年才找到的,珍稀得很,你在京城未必买得到。” 容枝枝心头一紧:“义父忽然制作这些东西给我,莫不是要离开京城了?” 神医笑笑:“你还是这样机灵,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爱逍遥,在一处待不住,先前是为了义母,如今义母她老人家……” “我如今也不必继续留在京城了,你家里人实则也不是很瞧得起行医的人,我都清楚,日后我便少与容家来往吧。” 他哪里没看出来,自己教容枝枝医术的时候,容家人都不是很高兴?容家人瞧不起自己一个大夫,却又总是想利用自己的本事。 只是小时候若不是义母一时善心,捡到自己,当了她的金钗,将他送去拜师学医,他不会有今天,便一直忍着罢了。 容枝枝听他说少与容家往来,眼一热,上前一步:“义父,您也不要我了吗?” 神医笑笑:“傻丫头,还哭鼻子呢!我是说与你家里不来往,又不是说不与你来往!” “这只信鸽留给你,日后若是想我了,只管给我写信,我去了什么地方,也会写信给你。” 容枝枝这才算放心,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 她也知道义父爱自由,也没有自私地阻拦他:“那义父,您一路顺风。” 神医摆摆手,大步走了。 容枝枝伤神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义父是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去了,自己不该觉得难过的。 …… 容枝枝拿着药,回了自己的院子没多久。 裕乐便过来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大姑娘,二公子听说,神医给了您许多好药。他叫您把药都交给奴才,他拿去与三姑娘分一分!” 第144章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容枝枝扬眉,万是没想到,义父才来了这么一会儿,这药就叫他们盯上了。 裕乐见着容枝枝没动作,还催促了一句:“大姑娘,您还是快些,二公子和三姑娘那边,还等着呢。” “一会儿二公子若是等得不耐烦了,更是不待见您这个做姐姐了的,您可别怪奴才没提醒你。” 容枝枝听完,轻嗤了一声:“说完了吗?” 裕乐在容枝枝的脸上半点紧张都没看出来,不由得有些纳闷:“大姑娘,奴才的话,您没听清楚?” 容枝枝:“听清楚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药是义父给我的,我没打算拿去给他们分。” 裕乐一愣,难以置信地道:“大姑娘,您是认真的吗?二公子已经许久没对您的什么东西感兴趣了,他好容易为自己开一回口,您竟然不要这个机会?” 先前要蝴蝶衣衫,也是为三姑娘要的,这回可是说二公子自己要的呢,大姑娘怎么也是这个态度? 容枝枝实在是不明白,裕乐这个居高临下的态度是哪里来的。 哦,或许是因为,从前自己对这个弟弟太好了吧,好到容世泽也好,他身边的奴才也罢,都已经迷失了自己,觉得她一辈子都得巴结着容世泽。 她淡声道:“是的,这个机会,谁想要,你便叫容世泽尽管给谁,我不需要。” “还有,你带句话给他,他不是讨厌我吗?既然这样讨厌我,日后就莫要再派你过来,提出一些离谱的要求。” “他这一会儿说我晦气,一会儿惦记我的东西,总是这般又当又立的,实在是惹人笑话。” 裕乐听了,脸色都胀红了,主子受辱他这个奴才当然也觉得面上无光。 便是没好气地道:“大姑娘,这话当真是要传给二公子吗?您可是莫要说气话!二公子真的听到了,对您更失望了,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容枝枝微微一笑:“你大可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会不会后悔。” 裕乐见着容枝枝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留下一句:“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随后转身走了,可是走出去了,也没听容枝枝叫住自己。 这叫裕乐不由得有些难受,如此的话,自己的差事是没办成啊! 朝夕气坏了:“姑娘,二公子身边的奴才,总这般嚣张,不将姑娘您放在眼里,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容枝枝淡淡道:“奴才不过也是看主子的眼色办事罢了,他敢如此,无非是因为容世泽不尊重我而已。” 朝夕:“他们也真是太不要脸了!” 容枝枝淡声道:“此事恐怕没这么容易了结,朝夕,你去办一件事。” 说着,容枝枝交代了几句。 朝夕立刻领命去办了。 玉嬷嬷这会儿也到了容枝枝跟前,禀报道:“姑娘,那五十两,奴婢已是给了夫人身边的赵婆子,也将您的话转达给她了。” “只是这个老泼皮,一点感恩之心也无,还讥讽了老奴好一阵,说姑娘想凭这点好处便收买她,那是万万不能的。” “手脚倒是诚实得很,忙是把钱收了,嘴上的话却是没得叫奴婢不痛快。” 玉嬷嬷这些年,在容枝枝身边,也算是施恩了不少人,如赵婆子这样半点好都不念,还要叫嚣几句的,实在是少见。 容枝枝轻笑道:“无妨,我早料到她会如此。她不止会如此,想来还会将此事说给容夫人听,表一表自己的忠心。” 朝夕着急地道:“姑娘,那我们这岂不是在做无用功?” 容枝枝轻笑:“怎么会?” 她没多说什么,只交代玉嬷嬷:“找几个人给赵婆子那兄弟找点事,叫他找赵婆子要几回钱。” 玉嬷嬷:“是。” …… 这会儿,容世泽的院子里头。 容姣姣一脸期待与紧张:“哥哥,你说容枝枝会将药给我们吗?” 她叫繁星去打听了此事,便忙是过来,叫容世泽帮自己找容枝枝要那些药了。 容世泽轻嗤了一声:“放心吧,既然是我开口,她自然是会给的。” 容姣姣满脸都是笑容:“还是哥哥对我好,我一开口,哥哥便立刻叫裕乐过去了。” “实在是姐姐不喜欢我,我这才找哥哥你帮忙的。” “我倒也不是觊觎姐姐的东西,只是姐姐砸破了我的头,我担心留疤,所以才想着神医给姐姐的药,效用会不会好一些。” 她想的是,那么多好药,随便拿一些去卖了,也能叫自己多不少体己钱,说不定还能多打几套头面。 母亲虽然是宠爱自己,但是父亲不喜奢华,她都没几套耀眼夺目的头面。 说起容姣姣额头的伤,容世泽也冷了脸:“她一个做姐姐的,回来竟然还对你动手。” “便是你说了两句难听的话又如何了?她又不会少一块肉。她本也该赔给你一些药!” 兄妹二人正说着,裕乐回来了。 容世泽对容姣姣笑道:“你看,裕乐不是回来了?你要的东西也取回来了!” 只是看见裕乐空空如也的手,蹙眉又问了一句:“药呢?” 裕乐一脸事情没办好的尴尬与为难:“公子,药,药……” 容世泽看了他一会儿,轻嗤了一声,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定是容枝枝想借着送药的机会,过来看看我,所以便没将药交给你对吧?” 他就说嘛,他在房中养伤了几日,容枝枝怎么会忍住不来看他? 想来是在找一个叫自己无法拒绝见面的机会,这下可算是便宜她了,叫她找到了。 裕乐忙是想说不是。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容世泽便自顾地接着道:“我自然是不想见她的,但是姣姣既然喜欢那些药,为了姣姣,我忍一忍这份恶心,一会儿与她见一面、说两句也行!” 容姣姣捂着嘴偷笑,接着道:“哥哥,其实我也是为了你。你想啊,这药我们兄妹分一分,日后若是哪位大人身体有些不适,你拿出药丸送去,不也是卖了一个人情?如此对哥哥的仕途也是有利的。” 容世泽听完,感动地看了容姣姣一眼:“你不说,为兄竟是没往这里想!你当真是我的好妹妹,事事都为我着想。” 话到这里,见裕乐还支支吾吾的。 容世泽不耐地道:“容枝枝说什么时候来?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第145章 把她的珊瑚搬去姣姣房里 “其实你去之前,她应当就已经想好,主动将药分给我一些了吧?” 容枝枝从前有什么好东西,总是记得自己这个弟弟的,不管自己要不要,她都会拿出来,捧到自己跟前。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恨她。 裕乐:“二公子,要不等三姑娘回去了,奴才私下与您说?”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他相信二公子作为兄长,是不想在三姑娘的面前丢人的。 然而容世泽却是蹙眉:“姣姣是我的亲妹妹,有什么话得需避着她?你直说便是了!” 裕乐一咬牙,只得把容枝枝方才说的那些话,都与容世泽说了。 容世泽听完,差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铁青着脸色道:“你说这些话,都是容枝枝说的?” 裕乐哭丧着脸道:“千真万确,奴才难道还敢骗您不成?那会儿大姑娘说您又当又立,奴才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容世泽气得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拼命地喘气,几乎就要背过气去。 裕乐紧张地道:“公子,您冷静,您先冷静……” 容姣姣这会儿,也是满面的愕然,容枝枝有多在乎二哥,她是十分清楚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过来找容世泽撒娇。 哪里知道对方能说出这些话来? 容世泽气呼呼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好,好得很!以退为进这一招,算是被容枝枝给玩明白了!” “她以为她这样说,我就会高看她一眼不成?她以为自己是庄周吗?梦里全是漂亮蝴蝶!” 容姣姣一听,轻声道:“哥哥,你消消气!姐姐也是糊涂。” “明知道你被父亲打了,身子不好,还故意说这些不顾姐弟之情的话来气你。” “姣姣看哥哥你这样,真是好心疼……” 说着这话,她的眼泪也叭嗒叭嗒地往下掉。 容世泽忙是安慰她:“别哭了!我没事!你这般哭,才是叫我心里不好受。” “你放心,她过几日自然会把药送过来!到时候我便送去你的皓月阁。” 容姣姣:“可若是姐姐不送呢?” 容世泽嗤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她怎么可能不送?” “她若是真的不送,我便亲自上门去找她要,我不信她还是不给。” “你放心,哥哥答应了你的事情,是定然会做到的!” 容姣姣听到这里,才放心地笑了起来:“那哥哥你好好养伤,姣姣相信哥哥。” 容世泽点点头:“你也回去吧,我歇一会儿。” 容姣姣一脸乖巧地离开之后。 容世泽这才沉了脸,容枝枝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给药就算了,还说这样难听的话叫裕乐传回来? 她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姐弟之情,早就如风中残烛,根本经不起她这般闹?如此只会叫自己更厌恶她? …… 相府。 申鹤进门来,到了沈砚书跟前:“见过恩相。” 沈砚书看向他,淡声问:“事情查清楚了?” 申鹤点头,忙是道:“查清楚了,先前在外头说书,败坏容家大姑娘名声的,乃是城阳侯府的嫡次女徐青青。” 容枝枝回到容家的当天,便有说书人开始编她的不是。 第二日更是说得天下皆知。 相爷得知此事后,便知道不对,便是有说书人讲此事,写个说书的本子按理也没这么快才是,怎么也要一两日。 况且容枝枝到底是容太傅的嫡长女,又是容太傅亲自接回家的,那些说书先生也本该有些顾忌,犹豫一番才是。怎个个那般大胆,还点名指姓? 申鹤接着道:“钱财能使鬼推磨,那几个说书的人,收了一笔不菲的银子之后,立刻便聚在一起,半个时辰便编好了故事。” “只是城阳侯府的人,做事还算是谨慎,说书人根本不知晓是谁收买了他们,只知道有贵人给了钱。” “学生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一些线索,将徐青青给挖出来。” 沈砚书淡声问道:“可知徐青青为何如此?” 申鹤:“学生起初是不知的,倒是家姐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说……大抵是嫉妒。” “容家大姑娘从前样样都好,事事在京城都拔尖儿,同样是贵女,徐青青嫉妒也是该然。” “后头学生查了一下,这才知道,徐青青从前在容大姑娘跟前,的确总是阴阳怪气的。” “那妒忌劲儿,几乎是显而易见!” 沈砚书闻言,眸光冰寒,同是女子,徐青青只是因为妒忌,便使出这样阴毒的手段。 叫容枝枝本就因为和离而被人议论的名声,变得更差。 如此歹毒的心机,实在叫人憎恶。 申鹤小心问道:“恩相,您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理为好?” 沈砚书淡声道:“查一查城阳侯府所有的阴私,还有徐青青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坏事。” “不论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 “一律交给说书先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青青既然能叫说书先生颠倒黑白,将容枝枝说得薄情寡义,不与夫家共患难,那他也不必讲什么君子之道。 若是有些坏事,徐青青确是被人冤枉了,被说书先生讲出去,那也是她应得的。 申鹤听到这里,也是明白恩相这是憎恶徐青青到了极点。 若否,恩相是断然不会叫人去编排女子的名声的,且城阳侯府百年世家,阴私的事自是少不了的,这事儿好办得很。 他立刻开口道:“恩相放心,学生一定将此事办妥,不会叫人查到我们身上。” 沈砚书却是淡声道:“不,叫他们查。让他们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申鹤一颤,在心里默默地给城阳侯府点了一炷香。 走好! 惹得相爷这般,这个簪缨大族,后头若还是这般糊涂做派,怕是要从大齐的贵族中除名了。 申鹤:“学生这就去安排!” 只是往外走了几步。 申鹤又想起来什么,回头看向沈砚书,说出自己心里的忧虑:“恩相,您总是这样默默在容姑娘身后护着,她却什么也不知道,这也太亏了。” 沈砚书淡淡道:“本就不需她知道。” 申鹤觉得头疼,不得不说出一个事实:“恩相,学生知道您付出了什么,也不需她如何回报您。” “可是您总是这般藏在暗处,私下为她筹谋,也不见几面,您与她的感情,什么时候才会有进展?” 沈砚书闻言,耳朵一红。 面上还是一片淡然:“咳,胡说什么?什么感情进展?” 申鹤一脸死意地看着沈砚书,仿佛在说:学生早已看透了一切,您还遮掩,恩相您开始不信任学生了是不是?那学生就要撞死给您看了! 在申鹤这样的眸光注视下。 沈砚书沉眸,语气清冷:“她不喜见到我。” 先前几面几回,她瞧着自己,不是恐惧,便是防备,后头在茶楼,她也是与自己说完了正事,头也不回地离开。 似乎多寒暄一句,都觉得厌烦。 正是因为如此,他不大想出现在她跟前,惹她不喜。 申鹤:“啊?” 这个大齐有几个女子不想做首辅夫人?容家大姑娘连齐子赋都嫁过,竟反而看不上相爷?这是什么眼神? 不行,自己得帮帮恩相才行! …… 如容枝枝所料。 赵婆子这会儿正在王氏的身侧,说出了容枝枝给自己银子的事儿。 随即道:“大姑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难不成以为就这点银子,老奴就会做她的内应不成?” 王氏想一会儿,轻嗤了一声:“想来她不过就是希望你在我跟前,说说她的好话罢了!” “她以为这般,就能得到我的宠爱,让我将她也当作掌上明珠?实在是做梦!” “对了,婆母从前不是给了她一株珊瑚陪嫁?你一会儿将那株珊瑚,搬到姣姣房里去,她哪里配用那么好的东西!” 第146章 怀疑我家姑娘通敌? 赵婆子:“这……夫人,大姑娘能同意吗?老太太的东西,她素来最是宝贝的。” 王氏:“她既然想讨好我,自是会同意,你不必想这么多,直接去便是了。” 赵婆子:“是!” …… 听赵婆子说明了来意,容枝枝轻笑了一声:“祖母给的东西,按理我是无论如何不会送人的,但既然来的是赵嬷嬷你,我自然要给你这个面子。” 赵婆子:“……” 我什么时候有这样大的面子了?她可是半分都没忘记,上回夫人命自己叫容枝枝不要吃饭,结果对方拿出糕点,把自己吓晕的事。 “赵嬷嬷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将那株珊瑚找出来,仔细擦拭干净了,亲自送去三妹妹房中。” 赵婆子满心疑虑,将信将疑地离开了此处。 待赵婆子走了,容枝枝吩咐朝夕:“去将东西找出来。” 朝夕气哼哼地道:“姑娘,您还真的要将这珊瑚,送去三姑娘房里不成?” 容枝枝淡声道:“放心,不出十天,她自要亲自将东西送回来,且王氏与她,日后再也不会随便惦记我的陪嫁之物。” 朝夕听自家姑娘这样说,自然也是相信姑娘的。 便忙是喜滋滋地道:“那行,奴婢去取珊瑚来。” 容枝枝自神医留给自己的诸多瓷瓶当中,取出了一个,她已经知晓里头都是什么,也已经规整过了。 待朝夕找出了那株漂亮的红珊瑚。 容枝枝将瓷瓶中的药液,往珊瑚上头滴了几滴,接着便收了起来。 待药水干了。 容枝枝带着人,将它亲自送到了容姣姣那边,见着那硕大的一株珊瑚,还要两个人一起抬进来。 容姣姣看得眼睛都亮了:“是母亲叫你送来的吗?” 她喜欢这株珊瑚许久了,可惜那死老太婆,将它给了容枝枝,瞧都没让自己瞧一眼。 好在母亲与自己说,早晚会将这株珊瑚为自己要来。 容枝枝一脸不舍地道:“正是,这株珊瑚日后就给妹妹了。不过妹妹,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容姣姣狐疑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了,卖什么关子?” 容枝枝叹了一口气:“其实祖母知道,你也喜欢这株珊瑚,当初没肯给你,是因为得了这珊瑚之后,有个高人说,这是仙人留在人间之物,只有有缘人可以拥有。” 容姣姣冷笑道:“容枝枝,你的意思,莫不是我不配拥有这株珊瑚吗?” 容枝枝:“倒也不是这个意思,那高人只是说,妹妹你的八字与这珊瑚不合,若是放在你房中,想来定是会克你。” 容姣姣脸色一青,骂道:“容枝枝,你不想把珊瑚给我,还编这么多鬼话来糊弄我,你当我是三岁的孩童不成?” 容枝枝一脸无奈地道:“我就知道,说出来了,妹妹你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就将它留在这里,让妹妹与它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吧。” “不过三妹妹千万要记住一点,此乃海神之物,已暂时认我为主。若在人间有损,你恐会被神明诅咒。” “你便是真的发现它克你,也万不能损坏,只能归还我这个原主,如此你身上种种的不利才会消失。” 容姣姣越听越是火大:“容枝枝,你少给我危言耸听,你是真能瞎编!” 容枝枝轻叹:“三妹妹你不相信便罢了,我做姐姐的,该同你说的,都已是说了,我这便先回去了。” 容姣姣气得脸都变了,目送着容枝枝离开。 接着看向繁星,没好气地道:“将这株珊瑚就放在本小姐的房中,最显眼之处!” “一株容枝枝都能驾驭的珊瑚,我才不相信我容姣姣驾驭不了!克我?那倒是克我一个看看!” 繁星:“姑娘,莫要生气,大姑娘想必就是不舍得将珊瑚给您,才故意说那些话叫您不快呢,您动怒了,才是着了她的道。” 容姣姣听完,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轻哼一声:“你说得是!我一个得了珊瑚的人气愤什么?让她自己一个人因为失去珊瑚难受去吧。” …… 容枝枝离开了皓月阁之后,也不急着回去。 而是去了王氏的院子。 王氏听说她将珊瑚送去给容姣姣了,正在外头求见,便一脸大发慈悲地道:“既然她懂事,便叫她进来吧。” 容枝枝进来,轻声道:“容夫人,我此来,是与你说两件事。” 王氏眉心一皱,她这是什么态度? 怎么听起来,半分对自己的敬意都没有? 容枝枝接着道:“夫人应当也知道,我是和离之身,我用过的东西,对未嫁的女子来说,都是不吉的。” “三妹妹用了我的东西,日后被影响了姻缘,那可就不好了。” “只是珊瑚既然已经送过去了,我自然也不会强要回来。只是请夫人日后,还是掂量几分为好。” 王氏听着心里本是有些窝火,可又不得不承认,容枝枝的话是有几分道理。 也是自己糊涂了,忘了她是和离之身,她的东西给姣姣用,不是平白添些晦气? 王氏冷着脸道:“第二件事呢?” 容枝枝:“东西我本是不想给的,只是赵嬷嬷既然亲自走了这一趟,我也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 “到底是府上的老仆了,总不好叫她因为完不成容夫人的交代受罚。我先告辞,容夫人自便。” 话音落下,容枝枝头也不回地离开。 王氏愣了,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赵婆子,眼底甚至多了几分猜疑,没好气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容枝枝的心里,地位这样紧要了?” 赵婆子都慌了:“夫人,您还不了解老奴吗?老奴对您一直是忠心耿耿啊!大姑娘这怕是离间之计,对,就是离间之计,想叫夫人与老奴生分!” 王氏狐疑地收回了眸光。 …… 回到了倚梅苑。 朝夕问道:“姑娘,您是想挑拨夫人和赵婆子的关系,叫赵婆子为您所用吗?” 容枝枝:“是啊。她是母亲身边最得用的人,如果害祖母的帮凶在家里,只要能撬开赵婆子的嘴,便一定能知道我想知道的。” 朝夕蹙眉:“可是您做得这样明显,夫人会相信吗?” 容枝枝看她一眼,轻声道:“你知道什么叫阳谋吗?” 朝夕:“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姑娘您的盘算,可还是心甘情愿地上当。” 容枝枝笑了:“正是如此。” 王氏和赵婆子都知道自己想离间,可如此,她们便会互相信任了吗?并不会! 以她生母的那个个性,从此以后,只会开始小心提防赵婆子,担心对方什么时候就被自己策反。 …… 接下来的时日,容枝枝耐心地等着容姣姣将珊瑚送回来。 只是还没等到珊瑚。 却是先等到了门房禀报的消息:“姑娘,龙行卫的统领宇文湛来了,请姑娘您去内狱走一趟。” 朝夕脸色一变:“叫我家姑娘去内狱做什么?难道还怀疑我家姑娘通敌不成?” 第147章 我把齐子赋让给你 容枝枝看了朝夕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按理说,龙行卫是不可能怀疑她通敌的,因为抓住玉曼华,她在其中也颇有功劳。 门房道:“奴才也不知是为什么,主君这会儿,已是在前院与宇文统领聊上了。” 容枝枝颔首,举步往前院去。 既然父亲还能与对方聊起来,而不是剑拔弩张地对峙,想来并不是什么坏事。 宇文湛见着了容枝枝,忙是见礼:“末将见过县主!” 容枝枝:“宇文统领不必多礼,不知统领寻我,所为何事?” 宇文湛一脸惭愧地道:“实不相瞒,末将是来求县主帮忙的。” “县主,昭国的二王爷玉驰已经身亡,可我们又查到,他们还有一支五十多人的卧底队伍,并未落网。” “玉曼华和细雨抵死不招,可今日,玉曼华忽然说只要单独见您一面,便告知末将,他们昭国人联系的暗号。” 容太傅道:“既然是为了国事,枝枝你便走一趟吧。” 容枝枝也没有犹豫分毫,吩咐道:“备马车。” 宇文湛松了一口气:“末将还担心县主不愿意见玉曼华,或是害怕您一个姑娘家,出入内狱,叫人说长道短。” 容枝枝轻声道:“统领过虑了,国事为重的道理,容枝枝还是明白的。” 况且,她本来也想见见玉曼华。 宇文湛听完,心里也对容枝枝多了一分敬意。 马车到了龙行司。 容枝枝是戴着面纱下车的,面纱的外头,系着一圈金子制作的流苏,压着面纱,免了被风吹起那层轻纱。 然而便是遮住了容貌,还是难掩国色之姿。 龙行卫不少人翘首盼望。 见着朝夕扶着容枝枝下了马车,他们眼底都浮现出几分痴然来,美人,有时候是一种感觉。 单只看气质,只瞧眉眼,便令人觉得如天上神女,只敢远观而不敢亵渎。 眼见容枝枝在宇文湛的引路下,往牢狱去了。 那些个人才回过神,还发觉自己不自觉地屏息了。 有人忍不住小声骂了起来:“齐子赋是有病吧!放着这样的夫人不喜欢,还要闹什么贬妻为妾?” “先前与他做同僚的时候,我还将他引为至交好友,想来我也是病得不轻。” 与齐子赋这样不惜福的人来往,自己的福气都会散掉! “可惜了,这样风华绝代的佳人,这辈子算是被齐子赋毁了。” 便是二嫁,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再难门当户对了。 众人一阵叹惋。 这些容枝枝自是不清楚的。 带着她走到了玉曼华的牢房门前,宇文湛看向玉曼华:“你想见的县主到了,可以告诉我暗号了吧?” 玉曼华:“可以!” 她在地上划了一个符号,开口道:“在城西青花巷的第十二家门槛处,划这个符号,会有人出来见你。说你是我的人,会有人带你去卧底的根据地。” 宇文湛审视的眼神,盯着玉曼华,似乎是想知道对方的话,是真是假。 玉曼华自嘲一笑:“我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蒙骗你们,对我并无什么好处。” 宇文湛收回了怀疑的眸光,看向容枝枝:“县主,辛苦您了。” 容枝枝点点头。 宇文湛便暂且离开了此地。 只余下容枝枝和玉曼华隔着牢房相望。 看着容枝枝一副纤尘不染的模样,玉曼华又瞧了瞧自己这一身的脏污,苦笑了一声:“没想到再与你见面,会是这副模样。” 容枝枝平静地看着她,眼睛里头没有一丝波澜。 只淡淡问道:“你想见我做什么?” 她们两个之间,可并不是能够叙旧的好友关系。 玉曼华见着她这般模样,兀地有些生气:“容枝枝,你看见我,就半点内疚都没有吗?” 容枝枝听笑了:“我内疚什么?” 玉曼华:“如果不是你,我与皇兄复国的计划,此刻一定十分顺利。同为女子,你坏了我的好事,毁了我复国的梦想,难道你不用内疚?” 容枝枝轻嗤:“那你呢?同为女子,你明知道齐子赋已经有妻子,还要跟了他。” “你与齐子赋二人,将我变成整个大齐的笑话。” “叫我被人指摘,被人辱骂,你什么时候又内疚过了?你不是一直都理直气壮?” 玉曼华盯着容枝枝,气愤极了:“你这种小家小情,哪里比得上我的复国大业?” 容枝枝:“莫要说些笑话!你想颠覆的,是我的母国。你的复国大业,并不比我维护母国的心高贵。” “玉曼华,从头到尾,你傲慢地将我视作你复国大业的牺牲品,介入我的婚姻,毁了我的完美名声,间接害死我的祖母。” “可你想没想过,我会报复你,你会输给我?” “如今,我也毁了你的人生目标,毁掉你的复国梦想,害死你视作希望的二皇兄,我们应当算是扯平了才是。” 玉曼华心里怨恨极了,眸子都充了血:“你……” 容枝枝眼中都是嘲讽:“夺夫复国,忍辱负重,心有宏愿的公主,啧,多么完美的一出大戏,可惜了,你的对手是我。” “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亡国,我帮你与你的国家,还有那些余孽一起亡个彻底,也挺好的不是吗?你们也算能走得整整齐齐。” 玉曼华怒道:“容枝枝,你在得意什么?你不过就是用阴险的手段赢了我罢了,你这个鼠辈!” “罢了,我懒得与你吵!我叫你过来,并不是为了听你讥讽我的!” 容枝枝也不想再听她那些脑瘫般的道理。 便淡淡道:“嗯,我一直在等你说出叫我来的用意。” 玉曼华深呼吸了几口气,用一种商量的语气道:“我帮你和齐子赋重归于好,你想办法救我出去!” “你不是救过沈砚书?他还为了挡剑了,想来如果你去求他放了我,他是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容枝枝觉得自己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帮我,跟齐子赋,重归于好?” 玉曼华理所当然地道:“你不就是生气我毁了你的婚姻,毁了你的完美人生吗?” “如果我能够叫你和齐子赋和好如初,你还有什么理由怪我?” “我知道如你这般,文臣世家培养出来的女子,一辈子就以做好一个贤妇为人生目标。” “我看你不起你这样的人,也同情你这样的人,但我也不吝于成全你,将齐子赋完完整整地让给你。” “只要你能保住我这条命,我便答应你,去骗齐子赋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如此他就能彻底放下我,回到你身边了!” 第148章 我会让你名声更差的 玉曼华心里其实也清楚,齐子赋对她并不是爱,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来齐子赋多少是记挂的。 她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叫容枝枝无法拒绝的条件。 容枝枝轻嗤了一声:“你真的觉得,我对齐子赋还有丝毫感情?” 玉曼华沉眸,开口道:“我知道你对他没有,若是你有,想来也不会叫齐家被我连累至此。” 甚至,如果对方喜欢齐子赋,自己可能在齐家早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但是…… “你这样的贵女,更在乎的,不是你的名声,还有贤妇的身份吗?难道不想回到齐家,继续做你的大妇?” “你我都清楚,二嫁是是会遭人嫌弃的!” 容枝枝兀地道:“我问你一件事。” 玉曼华:“什么事?” 容枝枝:“我祖母的事情,你参与了吗?” 玉曼华一脸迷惑:“参与什么?” 看着玉曼华的表情,的确不像是装的,容枝枝的心思沉了下去,也是了,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帮凶肯定是自家人。 玉曼华哪里有本事,叫王氏将那名说漏嘴的丫鬟打死? 她淡声道:“既然你不清楚,就算了。” “玉曼华,你又错判了我,从齐子赋叫我做妾的那一刻开始,我便不想再做贤妇了。” “你见过谁家的贤妇,会于公婆还在席面上的时候,掀翻了饭桌的?” 玉曼华一噎:“这……”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容枝枝,对方一把掀翻了桌子的那一幕,她到现下都觉得心有余悸。 容枝枝:“你该庆幸,我祖母的事情你没参与,否则你早就没命与我说话了。” “日后莫要再找我,从我身上你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 话说完,容枝枝转身便走,似是多看玉曼华一眼,都觉得晦气。 玉曼华脸色都变了,她好不容易才想到自己唯一的生路,却不想容枝枝竟完全不照着自己的计划与期待行事。 玉曼华试图追上去,可是被栏杆拦住,她只能冲着容枝枝的背影叫嚣:“容枝枝,你站住!” “你不帮我的话,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名声更差的,容枝枝,你听到没有?” 容枝枝置若罔闻。 名声这东西,对她来说,早就是可有可无之物了,有固然很好,没有她也不甚在意。 只是她也兀地顿住,轻蔑地回头看向玉曼华:“玉曼华,日后还是少以昭国的女英雄自居。” “对宇文湛说出你们联络的暗号,出卖你的同袍,就是为了找我求你活命的机会。你这样的人,配自称英雄吗?” 玉曼华生气地道:“你知道什么?我比他们有用多了!他们五十多个人,加起来也不及我一个出众。” “我活着,日后才能做更多的事!” 容枝枝讥讽一笑,没再理会她,自私自利的人,口中总是有数不尽的借口。 她这般瞧不起自己的模样,气得玉曼华咬牙,若是她能活下来,她早晚会证明给容枝枝看,她就是英雄! …… 令容枝枝意外的是。 刚走出内狱,便见着穿着一袭墨色锦袍,长身玉立的人,大步往这边而来,他白玉般的脸,此刻瞧着还有几分浮白,想来身体还没有痊愈。 容枝枝一脸意外,微微屈膝见礼:“见过相爷。” 如今她是正二品的县主,已不必行跪礼了。 沈砚书:“免礼。” 容枝枝问道:“相爷您怎么来了?您的伤势,已是大好了吗?” 沈砚书淡声道:“嗯,好些了。” 只是说出这句话之后,沈砚书的眼神,往边上的申鹤脸上看,有点儿冷沉。 申鹤不是说,容枝枝遣人去申家说单独去见玉曼华有些害怕。 他才立刻出门赶来。 可看容枝枝的样子,根本就没想过他会来。 申鹤的眼神往天上看,不与恩相对视,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对,若是没有自己神助,相爷与容家姑娘,还不知拖拉到何时呢。 容枝枝恪守礼仪:“相爷先请。” 沈砚书没说什么,转身先行,而容枝枝慢了一步在身后,她心想沈砚书过来,或许是想知道,玉曼华见自己做什么? 于是淡声将玉曼华与自己说的话,娓娓道来,都与沈砚书禀报了。 沈砚书听完之后,也就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申鹤深深皱眉,就一个“嗯”字? 他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于是看向容枝枝,笑着问道:“县主,您觉得我们恩相为人如何?” 沈砚书步子一顿,偏头看了申鹤一眼,眼神仿佛冰刃,只是心里也难免紧张起来,对于容枝枝的回答,既期待又忧虑。 容枝枝一愣,实话实说道:“相爷风光霁月,世无其二。” 申鹤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着胆子无视了恩相的眼神,接着道:“那想来县主应当不讨厌恩相了?” 容枝枝蹙眉,意外地道:“不知大人何出此言?容枝枝怎会厌恶相爷?” “于公,相爷是国之栋梁。于私,相爷也多次有恩于我。” “我这辈子做最对的一件事,应当就是四年前,救了相爷一次。” 她话音一落。 沈砚书便回头,那双好看的凤眸,定定地看着容枝枝:“果真?” 容枝枝哪里会知道,沈砚书看似镇定,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她轻声道:“自然是真。” 只是面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好看得过分,叫容枝枝对上他这样的眸光,都不自觉地愣怔了一下。 难怪这个京城,倾慕沈相的女子,如过江之鲫。 这样一个出众的人,还长了一张潋滟如画的脸,谁能不心动? 沈砚书薄唇淡扬:“嗯,本相知道了。” 本就是好看至极的男人,笑起来自然更是好看。 容枝枝自认自己并不是肤浅的人,可也是觉得,与对方这样出众的人,多相处几回,怕也是忍不住有些不该有的心思。 想起父亲警告自己的话。 她轻声道:“相爷,我先回去了。” 沈砚书:“好。” 容枝枝上了马车后,才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气。 朝夕小声道:“姑娘,您好似见着相爷,挺紧张的。” 容枝枝一愣:“是吗?” 朝夕认真地点头。 容枝枝实话实说道:“相爷是个……容易令人自卑的人。” 他是一个太过完美的男人。 哪怕她不是和离之身,未曾婚嫁过,沈砚书这样的人,或许都会令她自惭形秽。 沈砚书哪里知道她主仆的对话? 宇文湛这会儿,也到了沈砚书的跟前,与他禀报相关消息。 容枝枝的马车到了闹市区,兀地一声响,竟是塌陷了下去。 容枝枝抓住了车壁,才堪堪坐稳! 朝夕好险没摔出车外,忙是问道:“姑娘,您没事吧?” 容枝枝的眼神,当即森冷如冰! 第149章 你想自毁容貌? 这个马车,是祖母重金给她打造的那一辆,无缘无故的,自然是不会出问题。 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县主,车轮断了。” 容枝枝与朝夕一起下车。 车夫擦了一下额角的汗,紧张地道:“县主,这样的动静,亏得是没有惊马,若是吓到了马,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他这般一说,容枝枝也明白,有人对她的马车动手脚,是想要她的命呢! 大街上不是查案的时候,她便只是去看了看那马车,好在只是车轮坏了,换一个轮子,便能修好。 她心里的火气,堪堪压下一些,这是祖母留给她的东西,若是修不好,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车夫:“姑娘,这可如何是好?这里离我们府上,还颇有些远,这天寒地冻的……” 眼看这天,又要下雪。 “要不,您先上边上的茶楼,小坐一会儿,奴才去买个车轮,回来修一修?” 容枝枝正要答应。 却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也行驶过来,见着路被拦住,那边的仆人便即刻过来问了问。 瞧着对方马车上的标识,容枝枝下意识便想避开。 立刻转身往茶楼去。 却不想,那马车的主人打开车窗,看到了容枝枝,忙是下来了:“原来是县主!” 容枝枝只觉得头疼。 看到乾王府马车的标识的时候,她觉得不管是谁,自己最好都是避开为好。 令她难受的是……居然还是最麻烦的那个人。 姬无蘅! 人家都上来打招呼了,容枝枝自也只能回身一礼:“姬大公子!” 但见面前的男子,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青涩和羞赧,对容枝枝的心思,几乎是藏都藏不住。 容枝枝也不觉开始反省,自己从前是不是有些迟钝,怎么在乾王妃与自己开口之前,她一点都没察觉姬无蘅的爱慕之意? 姬无蘅的眼神,往容枝枝的马车上瞧了瞧。 对容枝枝拱手一礼:“原来是县主的马车坏了,县主若是不嫌弃,不如乘坐在下的马车回去。” 容枝枝看他一眼。 他忙是道:“县主莫要误会,在下一会儿自行回府,并不与县主同车。” “姬无蘅不是莽撞无礼之辈,自也不会坏了县主名节。” 在大齐,除非已是夫妻,或已经定亲,否则男女是不能同车的。 见他思虑如此周全,朝夕都忍不住对姬无蘅多了几分好感,心里更是觉得可惜,若是谢氏不反对就好了。 容枝枝都没思索,便淡声道:“多谢姬大公子好意,此事容枝枝会自行处理。” 若是真的让姬无蘅派马车送自己回去,谢氏知道了,还会以为自己自嘴上答应了不打算同姬无蘅在一起,私下却又有不该有的心思。 姬无蘅一愣,没想到容枝枝会拒绝。 他想起来,容老太君去世了之后,祖母派了人去齐家问容枝枝的意思,可最后也没告知他结果。 祖母只是叫他再等一等,先不急。 难道…… 她当初是拒绝了? 他心中难掩失落,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有一名侍女从不远处过来,到了容枝枝跟前。 笑着道:“是南阳县主的马车出了问题吗?我家菁华郡主路过,想送县主一程,不知县主可愿意赏脸?” 容枝枝松了一口气,虽不知郡主为何帮她,但也是解了眼下困局。 便忙是道:“劳烦郡主了。” 接着,容枝枝看向姬无蘅,一礼道:“今日多谢姬大公子好意,听闻公子近日为我说了不少话,容枝枝也感激在心。不好叫郡主久等,本县主先行一步。” 姬无蘅拱手道:“县主先请。”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是藏不住的伤怀,都是聪明人,容枝枝既然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那便是不想与自己沾上关系了。 容枝枝上了菁华郡主,宗政瑜的马车。 容枝枝为表礼节,取下了面纱,才道:“见过郡主。” 菁华郡主出自钧王府,钧郡王乃是大齐唯一的一个异姓王。 宗政瑜身着一袭艳色衣裙,眸光坚定,眉眼瞧着颇有些强势,审视的眼神,在容枝枝的身上扫视:“坐吧。” 容枝枝:“多谢郡主。” 她如今和离,名声不好,大家闺秀,都是轻易不敢同她来往的。 宗政瑜肯帮她,确实也值得谢。 宗政瑜倒是个直白的人,直言道:“不必谢我,我是从隔壁的小巷路过,被沈相遇着了,请我帮忙送你一程。” “沈相想来也是知道我的性情和出身,才求到我这儿,几句闲话奈何不了我,我也并不看在眼里。” 容枝枝:“……” 她哪里会知道,她离开不久,沈砚书也离开了龙行司,两府有一段路是要同行的。 沈砚书的车夫,远远瞧见这一幕,沈砚书又看到了菁华郡主这个“有缘人”。 容枝枝:“相爷有心了。” 宗政瑜看她一眼:“好端端的,马车怎会出事?是你家里的人,不想你好?” 容枝枝轻笑,不答反问:“郡主是出门游玩的吗?” 她实则很欣赏宗政瑜这样快人快语的人。 可对方是钧王府的独女,是全家的掌上明珠,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自然可以有什么便说什么,说错了,也会有人给她善后。 与自己自是不同。 宗政瑜轻嗤了一声:“你啊,一瞧就是没被家里人善待!” 浸泡在爱里的人,不会活得这样小心翼翼。 “可你长这样好看,也不便搬出来住,只是一个县主身份,怕是保不住你。” 见宗政瑜与玉嬷嬷说了一样的话。 容枝枝对对方的防备,也散去许多,眼底多了一丝决然:“若是没这容貌,不就省心了?” 宗政瑜一惊。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当真打算寻机会搬出来,但是也担心容貌惹祸,所以想自毁容颜不成? “你可别冲动!你这张脸,便说是女蜗娘娘的杰作也不为过,若是毁了,多可惜?” 容枝枝淡声道:“身外之物罢了,能活着顺心才更要紧。” 宗政瑜本是有些瞧不上容枝枝这副闷沉沉的做派,可听到这里,才算明白,容枝枝的难处,想来是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若不是无路可走,哪个姑娘家会想到毁容来? 心里难免多了几分同情:“你且不要冲动,不要绝处,勿要走极端。” 容枝枝:“自然。” 哪个女子不爱美呢?若非必要,她也是舍不得的。 宗政瑜心惊肉跳了看了她一会儿,才又道:“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容枝枝有些意外,以宗政瑜的身份,有什么事能求到自己身上? 她斟酌着道:“郡主请讲。” 宗政瑜:“我近日里瞧上了一个小郎君,想你帮着说媒,你放心,此事若是成了,我会报答你的。” 容枝枝面皮一抽,觉得她这话真是来得莫名。 钧王府要给宗政瑜说亲,哪里犯得着找自己帮忙?再者说,自己如今是个和离妇,在世人眼里,说亲也是不吉的。 宗政瑜接着道:“实则是你先前帮他说成过一回,我觉得你在乾王府,较能说得上话。” 容枝枝可就说过一回亲事,迟疑道:“你是说……乾王府的二公子,姬无偃?” 宗政瑜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道:“先前听说他退了齐语嫣的婚,我本是瞧热闹的,没想到那小郎君瞧着水灵灵的,我喜欢得很。” 容枝枝:“……” 倒是很少听见女子用水灵灵,来形容郎君。 宗政瑜脸色有些热:“只是乾王妃这个人你也知道,她喜欢像你这般沉稳内敛性子的姑娘,怕是会嫌弃我强势、无拘了些。” “这忙你能不能帮,给个话!” 容枝枝想了想,开口道:“我与乾王府,如今也有些尴尬,若是有机会,我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 她上回就给姬无偃说了门糟糕的亲事,按理是不好开口,可今日对宗政瑜印象不错,加上沈砚书也请宗政瑜帮忙,想来他也认为对方是个好的。 宗政瑜听完,心情便好了:“那就多谢你了!” 马车到了容家。 容枝枝下了车,宗政瑜笑道:“相爷委托的事,我也算做到了,我先回去了!” 宗政瑜决定一会儿去相府,与沈砚书说一说,怎么能让容枝枝毁掉自己的脸呢? 容枝枝:“今日多谢郡主,郡主请!” 目送着马车离开,容枝枝难免有些羡慕宗政瑜,能活得这样自在。 而这会儿,容姣姣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郡主说的相爷委托的事,是什么事?难道是相爷让她送你回来的?” 容枝枝不想理她,便当没听到,往府里走。 容姣姣没好气地拦下她:“容枝枝,我说话你没听到?相爷看在我的面子上,叫人送你回来,你也不与我说声谢?” 第150章 三百条求婚的计策 容枝枝今日马车损毁,不是王氏的手笔,便是容姣姣干的好事,她心里本就十分不快。 还一再听容姣姣这种脑瘫言论,到底有些不耐了。 转身便抓住了容姣姣的手腕。 容姣姣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容枝枝盯着她:“走吧!我们现在便去相爷府上,问问他到底是不是回回都为了你才帮我的。” “若都是为了你,日后便要他离我远一些,我不需要他的帮助!” 容枝枝这也是心里话,倘若沈砚书当真是为了容姣姣,那她的确是不稀罕对方帮忙。 许多事情她也不是不能自己解决,何必要让容姣姣隔三差五地说这些话恶心自己? 容姣姣看着容枝枝眼里的疯感,只觉得对方对自己的容忍,好似已经到了极限一般。 忙是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容枝枝,你是不是疯了?哪里有人上门问这种事的?” 容枝枝冷笑:“怎么,你不敢?” 容姣姣:“我是为了家里的名声……” 容枝枝:“既然不敢,你以后就给我闭嘴,莫要再说这些话来恶心我,我不是每次都有耐心听你出虚恭!” 话说完,她松开容姣姣的手,大步走进了府内。 容姣姣的脸色青白交加,出虚恭不就是放屁吗?她说自己放屁? 若不是担心相爷觉得,自己在家里与姐妹都相处得不好,从而对自己印象不佳,她早就去相府对峙了。 罢了,以后不说这些就是了。 …… 宗政瑜离开了容家之后,便直接往吏部附近的茶楼去。 瞧沈砚书那会儿的模样,也是去吏部当值了。 待到黄昏时分,沈砚书从里头出来,便被她的奴婢请上了楼。 宗政瑜便是一贯无羁,可面对沈砚书,还是不敢造次。 起身一礼道:“相爷。” 沈砚书:“郡主不必多礼,本相今日,欠了郡主一个人情。” 宗政瑜笑笑:“这个人情,南阳县主自己会还,我已经与她说好了。” 沈砚书眉心微蹙,但也还算了解容枝枝的本事,便也没有追问。 “本郡主这会儿邀相爷过来,是想与相爷您说一事。” 接着,她便把容枝枝想搬出去,还想毁容的事情,都同沈砚书说了。 沈砚书听完之后,眸光也沉了下来。 申鹤都懵了:“这……这也不至于吧?便是在容家过得不好,好歹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啊,何必要……” 乘风摇摇头:“你不懂!上次王氏有多恶心人,我也是见识过的。” “我那日一去容府蹲着,便见王氏打骂县主,赶忙回来禀报了。” “一天天与那样的家人在一起,真正相处的人,才会知道有多窒息。” 宗政瑜故意道:“连容貌都不想要了,想来容枝枝是没打算再嫁人了啊,难道当真那样爱齐子赋,被齐子赋伤了心,便谁都看不上了?” 她说完,悄悄地去看沈砚书的脸色。 果然便发现沈砚书听完,薄唇微微抿着,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啧…… 宗政瑜懂了,果然啊。 沈砚书思虑片刻,便道:“今日之事,多谢郡主提醒。” 宗政瑜:“别忙着谢我啊,相爷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沈砚书也没隐瞒什么,道:“抓出昭国余孽之事,县主本也有功,可借此让陛下,赐给县主一座府邸和一些亲卫。” 他再私下放几个高手在亲卫中,应当也能保护她。 宗政瑜觉得,面前这个人,大抵是个榆木脑袋,偏生的对方的身份在那儿,叫她讽刺都是不便。 便是道:“相爷您就只能想出一些古板的法子?” 沈砚书:“?” 宗政瑜也不与他绕弯子了:“您怎么不考虑娶她呢?若是相爷娶了容枝枝,日后还有谁能欺负她?” “您想的法子是好,但也只能保证她的安危。可那些不长眼的,嘴上想说话中伤她,也还是会伤到她。” “但她做了首辅夫人,可就不同了。” 接着她就看见,素来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永远都是一脸清冷的沈砚书,在听完她的话之后,一张白玉般的俊颜全红了。 沈砚书:“娶,娶她?” 乘风嫌弃地转过头去,谁信啊!他们家运筹帷幄的相爷,说起与心上人的婚事,甚至能结巴! 宗政瑜瞧着沈砚书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只觉得稀奇得很,原来世人眼里,心中根本放不下情爱的沈相,早就有白月光呢。 她道:“自然了,相爷您好好想想,我说出来的,是不是最好的法子?” “虽然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只是县主如今这般情况,也较为特殊。” “她是个聪明人,本郡主以为,相爷斟酌一番说辞,亲自与她谈谈,她说不定会同意的。” “天色也不早了,菁华便先回去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实在是舍不得容枝枝那么好看的脸毁了,这才特意来说这些的。 沈砚书颔首,示意对方自去便是。 宗政瑜离开了好一会儿,首辅大人还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一直未曾平息。 那种隐秘的期待呼之欲出,面上的薄红也并未散去。 申鹤道:“恩相,郡主这个法子妙啊!左右容家大姑娘都和离了,也该轮到您抱得美人归了吧?” “先前您误以为县主不想见您,今日学生也帮你问过了,她不止不讨厌您,还挺欣赏的,既然如此,您何不抓紧机会?” 沈砚书抿着薄唇,一直不出声。 听完了申鹤的话,竟是连脖子都开始泛红了。 申鹤也是没想到,自家恩相都已经快三十岁了,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姑娘投怀送抱,虽然他一个都没碰,可到底也不该纯情到这个份上吧? 他试探着问道:“恩相,您可是不好意思主动与县主提及婚事?” 话是这样问,可申鹤也觉得不可能,要知道相爷这些年,与他国君王谈判,都半点未曾露怯,气场能强到叫那些帝王都抬不起头。 这点小事儿,相爷怎么会胆怯呢? 然而。 片刻之后,他听到恩相发出一声极轻的:“嗯。” 申鹤:“?” 乘风也是翻白眼,道:“主子若是好意思开口问容家姑娘嫁不嫁他,至于一个花环都要锦狸和锦和少爷送?” 申鹤挺直了脊背,觉得这事儿还是得靠自己。 他拱手道:“恩相,此事便由学生来安排。您为官十载,做首辅五年,门下门生幕僚无数。” “您给学生三日时间,学生必与他们一起,为恩相您写下求婚计谋三百策,总有一策是您能用的。” “每一策论中,如何与县主开口,县主可能如何回复,您再如何应对,学生们都会给您推算得清清楚楚。” “保管叫您好意思与她聊,且不出半点差错。他们都是您的人,自也不会在外头说什么不该说的。” 每一句话都教恩相说,照本宣科都不会,那还说得过去? 乘风面皮一抽:“倒也不必如此夸张吧?你将相爷说得跟废物一般,还要你们一句一句推算,一句一句教了?” 话刚说完,沈砚书冰冷的眼神,就落到了他身上。 乘风:“?” 沈砚书见他噤声了,轻咳一声,扫向申鹤:“此事便交你,句句谨慎推断,万勿出纰漏。” 申鹤:“学生领命!” 乘风:“……相爷,属下回去之后,自己去领板子。” 所以我刚刚是骂了相爷是废物对吧?有时候吧,就真的很想把自己的嘴捐了。 腚跟着这嘴是真倒霉。 第151章 把这破珊瑚还给容枝枝 容枝枝回了容府之后,倒也不急着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自去了容太傅的书房。 容太傅见她前来,先是扬眉问道:“内狱的事,处理的可还算顺利?” 容枝枝:“一切顺利。” 容枝枝没有多说,容太傅也没有多问,龙行司的事情有沈砚书看着,不需要自己插手,况且他如今丁忧,更没插手的理由。 便只是道:“那你此刻前来,是有何事?” 容枝枝轻声道:“今日女儿的马车车轮断了,父亲应当知道,祖母是请了何人为我打造的马车。” 有时候话也不必说太白,到了这里,容太傅便已经听明白了。 他蹙眉问道:“你觉得是谁做的?” 容枝枝:“女儿不知。” 容太傅换了一个问题:“那你希望此事,如何处理?” 容枝枝一脸恭敬地道:“女儿只希望不会再有下回便可。” 她何其了解自己的父亲?这一次自己并未出事,如果自己揪着不放,表示非要严惩动手脚的人,他只会觉得自己不识大体。 既然这样,她都懒得亲自去查了,查出来也是重拿轻放,是故只需表明自己的态度,父亲自会处理。 如她所料,容太傅听完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你放心,此事为父会给你一个交代!” 容枝枝:“多谢父亲,女儿告退。” 她前脚离开。 容太傅便沉着脸,开口吩咐道:“叫夫人过来。” 仆人:“是。” 难得知晓夫君找自己,王氏是欢天喜地地前来的,来的时候还带上了自己刚为夫君煮的姜茶。 “夫君,你快喝一口,天冷得很,暖暖身子。” 便是容太傅的书房,点了不少炭火,可这姜茶也是有益无害的。 容太傅本是极为不快,可见王氏对自己如此尽心,眉宇间的戾气到底散去了几分。 语气还是有些严厉:“姜茶先放着,我有事问你。” 王氏立刻正色,小心地道:“夫君,何事?” 容太傅把容枝枝马车出问题的事情说了。 王氏当即变了脸色:“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妾身动手不成?” 容太傅冷着脸道:“你是府上的主母,掌管中馈,无论此事是否你亲手为之,你也有责任在身。” 王氏脸色一白,也只得称“是”:“是妾身治家不严。” 容太傅:“再不喜欢枝枝,她也到底是容家人,是你我的血脉。今日她也十分懂事,只与我说了此事,并无要追责的意思。” “她若当真摔死在大街上,又是县主,若是大理寺查一查,府上如何收尾?” “你想让我变成笑柄,叫全天下都觉得,我前脚将她接回来,后脚就要她的命?” 王氏听到这里,忙是保证道:“此事妾身当真是不清楚,一会儿妾身回去查一查,日后府上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夫君放心。” 容太傅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王氏忙是端着姜茶又过去:“夫君消消气,妾身日后一定万分注意,不叫人犯糊涂。” 容太傅接过了姜茶,未再责备。 只是道:“一会儿你给枝枝送些衣衫首饰过去,也算是安抚。” 王氏心里不情不愿,嘴上也只好道:“妾身知道了。” 王氏离开书房之后,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径自去了皓月阁。 瞧着容姣姣道:“你姐姐的车轮,是不是你叫人动的手脚?” 容姣姣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这,母亲……” 看她这样子,王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蹙眉道:“方才你父亲将我叫过去骂了一顿,就是为了这事!以后你莫要再做这种蠢事了,她真的摔死在外头,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容姣姣嘟着嘴,不高兴地道:“那难道就由着她一直在我们跟前,顺风顺水地活着不成?” 王氏:“对付她的法子有的事,没必要闹得你父亲不快。” 容姣姣小声嘟囔:“您都已经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是事事以父亲为先。” 王氏横她一眼。 容姣姣撇嘴,不敢多说了,只是蹙眉道:“母亲,我这几日身上很难受,又是燥又是痒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王氏忙是问道:“可找府医看了?” 容姣姣:“瞧了!没什么大碍,还细细盘问了我每日的膳食,都是无事的。可就是不舒服,夜间难受得睡不着!” 倒是繁星这会儿想起来什么了,说了一句:“姑娘,好似就是这株珊瑚送来了之后,您才开始不舒服的。” “难不成……难不成大姑娘说的是真的,当真是这株珊瑚克你?” 容姣姣听完,脸都青了。 忙是开口道:“会不会是容枝枝在珊瑚上动了手脚?” 繁星:“可是……若是珊瑚动了手脚,奴婢们不是也得出事吗?” 容姣姣面色僵住了。 王氏本就心情不佳,这会儿还听说这事,更是来气,起身便道:“我砸了这珊瑚!” 容姣姣吓了一跳,忙是拉住了王氏:“母亲,砸不得!” 也立刻把容枝枝说的其他话讲了。 若是珊瑚克自己是真的,那容枝枝说的其他的话,想来也是真的!只有物归原主,珊瑚对自己的坏影响才会消失! 母女两个对着珊瑚看了许久。 王氏就是再生气,到底也不会拿容姣姣的身体开玩笑,只好沉着脸隐忍下来:“难道要将它送回去不成?” 好不容易才要来的。 容姣姣其实也不甘心,还找府医过来看了看。 府医瞧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而且他也认为,在房里进出的其他人都没事,那应当不是珊瑚的问题。 这下容姣姣是真的慌了。 她死活不肯还,又忍了两日,结果身上的症状更严重了,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 遣繁星道:“你将东西赶紧给她送回去!晦气死了!什么海神之物,分明是邪祟之物,拿走,赶紧拿走!” 看着珊瑚被送回来,等皓月阁的人走了。 朝夕瞪大眼,问容枝枝:“姑娘,想来三姑娘是真的相信这珊瑚克她了?” “您是在珊瑚上下毒了不成?不对,可若是下毒了,她房里的其他人不是也会中毒?” 第152章 坑了王氏两斤金子! 容枝枝轻嗤一声:“我滴在珊瑚上的,是上好的补药。此补药无味,红色,滴两滴在血珊瑚上,府医自然瞧不出来。” “容姣姣平日里都会服用燕窝,与此药合在一起,身体自然会不适。” 身体虚会不舒服,补过头也会不舒服。 容姣姣房里的侍婢平日里不会吃燕窝,自然也不会跟着一起难受了。 “府医未必没有怀疑过容姣姣是不是补过头,可检查过她食用过的东西,这个疑虑当然也打消了。” 朝夕惊了:“奴婢还是第一回知道,上好的补药也能整人的,倒也不愧是神医他老人家的手笔,奴婢将珊瑚擦干净放好!” 容枝枝点头:“去吧。” 不多时,赵婆子带着人,送了些衣衫和首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县主,这是夫人给您添的,您看着选吧。” 容枝枝瞧了一眼,王氏是知道恶心人的。 这些衣衫无不花枝招展,都是时下最兴的款式,只是她如今守孝,自然是穿不得的。 待日后能穿了,这衣衫也过时了。 如此王氏衣服是给了,她却是将之穿上身的机会都没有。 那些首饰也是同样,并不是普通的金器,上头用了五颜六色的珐琅彩工艺,也是时兴的款式,她若是戴这样的东西出门,怕是会叫人骂得抬不起头。 见容枝枝没个动静,赵婆子扬了一下眉梢:“姑娘,您还愣着做什么呢?难道都不喜欢?” “主君说,上回您马车出事,受惊了,要安抚安抚您。” “所以啊,这些物件,不拘您选多少件,夫人都是不会见怪的。只是您若是一件都看不上,那也怪不得夫人了,老奴可就都带回去了。” 容枝枝轻声问道:“赵嬷嬷近日里,在容夫人身边,过得还顺心吗?” 赵婆子面色一抽,说起这事,她就来气。 上回大姑娘过去挑拨了那两句后,夫人动不动就用一种防备的眼神看自己。 赵婆子没好气地道:“老奴好得很,不劳烦姑娘费心!” 只要自己今日这事儿办好了,夫人一定会重新信任自己的,想着赵婆子的下巴都微微抬了抬。 容枝枝看着她的模样,就明白了什么:“想来送这样的首饰来,也是赵婆子你对容夫人,提出的建议吧?” 赵婆子也不怕她知道,扬眉道:“正是老奴。” 容枝枝淡声道:“既然这些首饰可以随便选,朝夕,你将所有的金器,都留下吧!” 赵婆子脸色一变:“不是,姑娘,您这……您莫不是忘了,您还在守孝?” 这些红红绿绿的金器,哪里适合留下? 等明年再戴,也是会叫人笑话的,以为容枝枝戴不起时兴首饰的啊。 容枝枝:“自然是没有忘的,但既然是父亲的一番安排,我自然不会辜负,朝夕你一会儿将这些金器,都拿去融了。” “打一座金佛,请回来,我放在房中,好庇佑我日后一切顺心,免了车轮再出事。” 赵婆子忙是道:“姑娘,这些款式,可都是夫人精心挑选的,您舍得将它们都融了吗?” 姑娘从前是最在乎夫人不过的,赵婆子觉得,自己若是如此说,或许能打消容枝枝的念头。 容枝枝纵然说了什么断绝母女之情,可赵婆子始终认为,怎么可能真的断得了呢?无非就是在闹脾气罢了。 却不想,容枝枝笑笑:“我与容夫人,也不过就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么多金器,想来融在一处,也有两斤了。” “赵嬷嬷回去之后,便替我谢谢容夫人吧。” 朝夕忙是上去,将那些金器尽数留下。 赵婆子的腿却是软了:“姑娘,这些金子都是名匠打造的,若是都融了,多可惜啊,姑娘……” 容枝枝微笑道:“可惜不可惜的,就不劳赵嬷嬷费心了。赵嬷嬷,自求多福。” “对了,我素来与你投缘,是很乐意帮你的,这话赵嬷嬷且记住了。” 赵婆子听着,只觉得一阵眼晕!什么帮自己,她不害自己就不错了!一会儿回了夫人的跟前,自己可怎么交代啊,这主意是自己想的啊! 夫人近日里,本就怀疑自己,这还得了? 容枝枝:“送客。” 赵嬷嬷哭丧着一张脸,如丧考妣地走了,完了,完蛋了。 朝夕忍不住“呸”了一声:“就这等小伎俩,就想对付姑娘您呢?姑娘从前常常被她们算计,那是因为在乎夫人。” “如今您不在意了,她们还能讨什么好?” 将那些金器都规整在一处。 玉嬷嬷叫了几个护卫,一并带着出去打金佛了。 王氏得知此事,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给了赵婆子一个耳光,愤恨地道:“这就是你的好主意?” 赵婆子忙是跪下:“老奴也是没想到,大姑娘有这样的路数啊!” 这大户人家的贵女,哪里有眼皮子浅的?这等情况,便是已经明白夫人是有意为难,但凡有几分傲骨,都会冷笑一声,把东西都退回来。 谁知道,大姑娘全然不照着她的推想行事! 王氏狐疑地盯着赵嬷嬷:“你该不会是被她收买了,故意诓我的金子吧?” 赵婆子一听,把头都磕破了:“夫人,绝无此事啊!老奴跟了您这么多年了,老奴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 她一下一下地磕头。 磕得额头都出血了,王氏才终于收回了怀疑的眼神,摆摆手:“罢了,想你也不敢背叛我!去处理一下额头吧!” 赵婆子:“是!” 只是赵婆子起身出去的时候,王氏脸色阴沉地看着她的背影,到底还是生疑了。 赵婆子何其了解自己的主子? 她不必回头,都知道夫人这会儿看自己的眼神,有多刺目,她简直是欲哭无泪,她真是被大姑娘给害死了! …… 朝雾不多时便来禀报了消息:“姑娘,赵婆子额头受了伤,瞧着是自己磕的。” 容枝枝轻笑一声:“倒也多谢赵嬷嬷自己自作聪明,将把柄送到我手里。” “凡事不过三,容夫人已怀疑她几次。” “再抓个把机会,将这把火烧旺一些,便能逼得她不得向我投诚。” 王氏的性子,容枝枝再了解不过,到了极处,那便是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赵婆子想来也是明白的。 朝雾一点都不同情赵婆子,那个老东西这些年也没少为难姑娘,如今这些下场当她还债了。 …… 翌日一早。 容世泽大步进来了,没好气地看着容枝枝:“叫你送药过去,你为何不送?” “等了几日都没瞧见你,就是想我亲自来见你是不是?行了,我来了,你目的达到了,将药给我吧!” 第153章 玉曼华流产了 容枝枝抬眼看他,眼神与看一个傻子没两样,甚至带了几分讥讽。 容世泽脸一青:“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容枝枝:“意思很简单,药是义父给的,与你和容姣姣没半分关系,日后莫要惦记。” 容世泽难以置信地道:“你不给?” 容枝枝轻声道:“那倒也不是,朝夕!” 朝夕将姑娘先前,便叫自己准备好的两瓶药,放在了桌面上。 容枝枝淡淡道:“这两瓶都对外伤有奇效,你与三妹妹既然都有伤在身,一人给你们一瓶,倒也无妨,至于多的,便不要再提了。” 容世泽盯着那两瓶药,问了容枝枝:“就分我两瓶,你打发叫花子呢?” 容枝枝心下冷笑,这便是打发叫花子了? 这些年来,容世泽和容姣姣,又给过自己什么东西呢?自己在他们这儿,可是连叫花子都不如。 她淡声道:“你也可以不要,我自是不会勉强你收下,若无他事就请回吧。” “还有,男女有别,你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日后来我的院子,记得要通报!” 容世泽心头一梗。 不免想起来,从前与容枝枝姐弟情深的好时光,那个时候她岂会这样冷漠地与自己说话,甚至叫自己进门都先通报? 他问道:“容枝枝,这是你准备的什么修复姐弟之情的新手段吗?如果是,那我只能告诉你,都是白费心机!” 容枝枝都懒得与他说,她明白为什么王氏也好,自己的弟弟也罢,甚至是齐家人,个个在自己跟前,都是一副自以为是的嘴脸。 说来,都怪她从前对他们太好了!反而叫他们个个都以为,他们高她一等,可以肆意拿捏她。 她淡声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容世泽:“你……” 他气闷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我叫你给姣姣做的裙子呢?你做到哪儿了?你怎这样悠闲,手里针线都没有?” 容枝枝:“没做。” 容世泽难以置信地道:“没做?你在与我开玩笑?我都已经答应姣姣了!” 容枝枝淡淡的:“我从来没答应过你,你凭什么替我答应她?你若是心疼你的好妹妹,你自己给她做就是了。” “是不会针线活吗?不会我聘几个绣娘回来教教你。” “只是若是父亲为此骂你,说你不求上进,多了些小女儿家的爱好,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们要表现兄妹情深,叫自己在中间干活? 放在从前,容枝枝会做的,因为还对自己这个弟弟有期待,也不想叫祖母担心她与弟妹都不和。 可如今,祖母不在了,这个弟弟她也不要了,所以这些事,想都不要想! 容世泽咬牙道:“容枝枝,你是想气死我不成?我一个男人,做什么针线活?又是哪里来的小女儿家的爱好?” 容枝枝轻嗤:“既然你觉得男人做不了这个,日后就别乱答应三妹妹。平白叫她期待了这许久。” 容世泽:“你……!你不做是吧,那你不要后悔!” 容枝枝:“嗯,你放心。” 容世泽瞪了她许久,最后拿起桌上的瓷瓶,愤愤地拂袖离去。 他离开之后。 朝夕:“姑娘,先前您叫奴婢,找两个与神医给您装药的一模一样的瓷瓶,装了一些普通的伤药进去,想来便是预料到了今日了。” 容枝枝端起茶杯,淡淡道:“他们身上还有伤,且我有好药。如果我连伤药都不给,父亲得知了,必会不快。” “觉得我这个做长姐的人,对弟妹不好。如此,我在府上的处境只会更难。” 既然如此,倒也不如糊弄他们一下。 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 容世泽哪里知道,自己手里拿的,并不是什么好药。 他离开了倚梅苑,脸色难看得几乎能滴墨,将一个瓷瓶交给裕乐:“一会儿你送去给姣姣。” 裕乐:“二公子,您不亲自去吗?” 容世泽:“不去。” 他怎么去?他信誓旦旦地与姣姣说,会从容枝枝那里,把药都拿过来,还说会给容姣姣弄到想要的衣裙,可是现在呢? 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裕乐道:“公子,奴才觉得,大姑娘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她怎么好似,真的没那么在乎……” 您了? 剩下的两个字还没说完。 容世泽冰冷的眼神,便落到了裕乐的脸上:“你胡言乱语什么?她怎么可能不在乎我?她又凭什么不在乎我?” “她怎么敢!她欠了我的,欠了南栀姐姐的,我都没找她讨!她就敢不在乎我了?这不可能!” “她就应当继续巴结我,讨好我,为她自己赎罪!而不管她对我多好,我都不可能原谅她!” 裕乐没敢再多说。 容世泽又接着道:“她若是真的不在乎我,给我这两瓶药做什么?她不过是在装罢了!” “她不肯给姣姣做衣服,也不过就是嫉妒我对姣姣好。” “算了,你去外头找最好的绣娘给姣姣做,做好了之后送过去,就说是容枝枝给她做的。” 如此,姣姣就不会不高兴了。 自己也不会因为容枝枝的拒绝,在姣姣跟前颜面尽失! …… 玉嬷嬷找的打造金佛的人,动作特别快。 只短短一日,便打造好了,将之请了回来,一座小小的金佛,特意从王氏的跟前路过,气得王氏的脸都绿了。 又狠狠地剜了一眼赵婆子。 赵婆子想哭,她开始怀疑,自己在夫人身边待不住了,可是自己知道夫人那样多的秘密,夫人若不用自己了,还能叫自己活吗? 金佛到了容枝枝的院子,容枝枝立刻将之供了起来,还点了香。 为祖母诵了一会儿经。 到了黄昏时分,玉嬷嬷脸色难看地起来了:“姑娘,不好了!” 容枝枝看向她:“何事?” 玉嬷嬷:“玉曼华流产了!” 朝夕:“她流产了有什么不好的?说明她自己不做好事,遭了报应!连她的孩子,都不想认她这样丧尽天良的母亲,转投别处了!” 容枝枝却是沉了脸。 因为她记起来,她拒绝帮玉曼华的时候,玉曼华说了,会叫自己名声更不好! 玉嬷嬷果然也道:“姑娘,玉曼华说昨日见了您之后,就开始腹痛了,今日孩子就流掉了!这话里话外的,是暗示您害她呢!” 第154章 邀沈相上门议婚 朝夕很是冒火:“害她就害她了!她本就是一个亡国公主,我们大齐不杀她,就已经是恩泽。” “她还想颠覆大齐,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既是如此,就是害她流产又怎么样了?难道外头还有些瞎了眼的,站在她那边不成?” 玉嬷嬷:“他们的想法,可不是这般……” 朝夕:“那是哪般?” 她也当真是没想到,那玉曼华自己在监狱里头流产了,竟然还能怪到他们家姑娘头上,他们家姑娘太倒霉了! 容枝枝淡声道:“他们会觉得,我与齐子赋都已经和离了,还连妾室肚子里的孩子都容不得,如此,善妒两个字,便被钉死在我身上了。” 朝夕恨得牙都咬碎了:“姑娘您上辈子怕是撅了玉曼华的祖坟,将她祖宗十八代都晾成了干尸,她这辈子才同一条疯狗一般咬着您不放。” 容枝枝倒没这样紧张:“玉曼华当时在牢房中,与我隔着牢门,我不可能对她动手。“ “是以她定是不会说,是我推了她。既然如此,便只会说是我用药害了她,是也不是?” 玉嬷嬷忙是道:“正是如此,因为案子没审完,她还不能死,龙行司找大夫给她瞧过了,最后说是因为药物中毒的,推断是红花。” 容枝枝:“那事情就好办了,玉嬷嬷你遣人走一趟内狱,求见宇文统领,与他说几句话。” 先前她帮了宇文湛,才落到这个地步,宇文湛自然也会给她这个面子,投桃报李。 玉嬷嬷得了交代,领命:“老奴这就去。” …… 外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王氏生了好大的气,因为不止容枝枝被人说,如今她都被人说了。 那些不长眼的,说容枝枝之所以这样善妒,都是因为遗传了她。 说容太傅这么多年,一个妾室都没有,皆是因为王氏不容人。 从前夫君没有纳二色的想法,这一点一直令王氏十分快活,外头也有不少夫人羡慕她,可现今“托了容枝枝的福”,这成了众人攻讦她的点了。 她咬牙道:“我早就说容枝枝克我!当初就险些要了我的命,如今又败坏我的名声!” “岂止是我,这般下去,姣姣怕是也要被她害了!” “这还没与相爷议婚呢,相爷就知道容家的姑娘是善妒的,这可如何得了?不行!” 话到这里,她匆忙往容太傅的院子去了。 容太傅也得知了外头的流言,脸色正是难看,见着王氏进来,便是问道:“你可问过了枝枝,此事是否是她所为?” 从覃氏的事情来看,他这个女儿,真的下手起来,残狠的程度,他这个父亲都自叹弗如。 所以他都拿不准,到底是不是容枝枝的手笔。 王氏道:“夫君,这事儿问她又有什么用?她若是不承认,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妾身觉得,肯定是她做的!不然那玉曼华早不流产,晚不流产,怎么她昨日一去,今日就流产了?” 容太傅:“不一定!枝枝对敌人够狠,但她不会轻易留下这样大的把柄。” 就如同覃氏死了,外头的人都觉得是覃氏活该,没人知道是枝枝一步一步促成的。 王氏头疼地道:“不管是不是她,这事情也是难以说清楚了!夫君,照我说,不如将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头算了。” “她和离了我们容家收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哪里还能总是被她这样连累?” 容太傅看她一眼:“她如今是县主,可不是你说送去庄子里头,便能送去的。” 王氏不快地道:“那叫她去自己的封地啊!为何就非要在家里害人?夫君你是不知道,外头不止是说她,就连妾身都被说得抬不起头了!” 容太傅也是觉得头疼:“她一个姑娘家,独身去南阳,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如何是好?” 他实则是不想对容枝枝太差,一则是母亲临终的交代,二则,母亲的仇是枝枝报的,这一点比他这个父亲做得好。 叫他如此无情无义,过河拆桥,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见容太傅犹豫,王氏知道他狠不下心,灵机一动:“不如给她定亲吧!” 容太傅一愣,诧异地看向王氏。 王氏接着道:“她如今虽然名声不好,但总归是有想攀附夫君的男人肯娶她,只要给她定了亲,将她嫁出去了,麻烦不就解决了?” “外头的人瞧见,她都还是嫁得出去的,便也知道容家姑娘还是有人要的,对族中其他孩子的影响,也能小一些。” “再说了,难道她还一辈子住在府上不成?也早晚是要安排一门亲事的!” 王氏如今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容枝枝,只想快些将这个麻烦扫出去。 她最后一句话,说动了容太傅。 既然不好送去乡下,那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娘家不可能留她一辈子。 他便开口道:“那你私下替她相看一番吧!如今容府在守孝,此事不宜大张旗鼓。” “且她才刚和离,那么快便议亲,难免叫人说我与你不慈,容不下她。” “便是定了人,私下叫人过来看看便是,莫要闹得天下皆知。待孝期满了,两家再交换庚帖,过三书六礼。” 王氏觉得总算是发生一件好事了,虽不是立刻就把那个扫把星赶出去,可晚一点赶走她也可以忍受。 忙是笑道:“夫君放心,妾身会安排好的!” 容太傅:“她和离之身,怕也是嫁不了太好,既是如此,倒也别指望将她嫁入高门,往下挑一个吧,也不图富贵,下半辈子对她好就行了。” 如此,他也算是对母亲有个交代了。 王氏:“妾身明白。不过夫君,与沈相给姣姣议婚的事,你打算何时提?照我说,盯着首辅夫人位置的人,不在少数,我们还是要快一些得好,夜长难免梦多!” 容太傅道:“就明日吧!如今外头对我们府上姑娘不利的流言,越传越烈。我也想看看沈相,如何看待那些话。” “若他也因此有了偏见,那些话就不提了,免了遭他轻贱,你也安心给姣姣另择婚事。” “他若是不在意,那便看看能否定下鸳盟。” 母亲新丧,他实则并没什么心情,这事儿便没急着办,本想再等等,只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令人心烦,还是都快点处理好算了。 王氏高兴坏了:“行,那就这般!” 她都顾不上能把容枝枝嫁出去的事了,忙是跑去找容姣姣分享这个好消息。 …… 翌日。 工部左侍郎徐喆,送了帖子,邀请沈砚书去太傅府一聚。 乘风很是奇怪:“相爷,这徐大人邀请您见面,怎么请到容府去了?” 沈砚书:“徐喆是容太傅的门生,当是太傅想见我,只是因着守孝,不便以自己的名义邀请客人。” 乘风:“那您去不去?” 沈砚书没理他,径自起身去了房中,命仆人伺候着,换了好几身衣服。 最后选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少了几分运筹帷幄的凌厉,多了几分谪仙般的清俊。 这是容太傅第一回邀请他过府,自是要在对方跟前,表现得好些。 乘风:“……” 呵,这副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慎重样子是怎么回事? 第155章 我与相爷定下婚事了 待沈砚书选好了,乘风过去给自家主子,披上了狐裘,更显贵气逼人,高不可攀。 乘风倒也想起来什么了:“相爷,您说玉曼华流产的事儿,会不会真的是容家大姑娘做的?” 沈砚书淡声道:“不是她。” 乘风咋呼道:“您怎么如此笃定?万一真的是她呢?” 沈砚书:“那也有她的道理。” 乘风:“……” 爱情果然令人盲目。 …… 沈砚书的马车到了容家。 容太傅亲自去门口接,两人会面之后,便往书房去。 容姣姣早就激动地起了床,寻了一个好地方偷看,便见父亲身边,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自雪中缓步而来。 长身玉立,雪衣墨发,叫人心生无限向往。 她只觉得,对方每一步,都走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每回见到对方,她都会再心动无数下。 待沈砚书过了回廊,往书房去,容姣姣才捂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回过身,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红着脸紧张得微微喘气。 繁星见着四下无人,故意讨好她:“姑娘,您如今瞧相爷一眼,都紧张成这般。将来若是洞房花烛,那不是……” 容姣姣听完,果然脸色更红,便似一只刚煮熟的虾一般。 作势要去打繁星:“你这丫头,真是贫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话是这般说着,下手却很轻,一副高高兴兴的打闹姿态。 …… 书房中。 容太傅与沈砚书寒暄了一阵,也关心了一番沈砚书的身体。 而素来高高在上的摄政首辅,今日在容太傅的跟前,竟是正襟危坐,风仪无双,像是一个听话且上进的晚辈一般。 见着对方如此,容太傅更是觉得,谈论婚事,没有那样难以启齿了。 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不知相爷近日里,可听到了外头对枝枝的评价?” 沈砚书蹙眉,淡声道:“自是听到了,流言止于智者,本相以为太傅不必过于挂心。” 容太傅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 便是摸着胡子道:“那不知相爷你,对本太傅的女儿,印象如何?” 沈砚书一愣,耳朵不觉有些发热:“太傅之女,德行兼备,温良嘉敏,智谋不输男儿。” 容太傅一愣,这是在说姣姣? 姣姣何时能在沈相眼里,落下这样的好印象了?莫不是,她在沈相跟前装出来的? 这样一想,容太傅觉得十分合理,一下子还颇为意外对方的演技。 容太傅端起茶杯,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道:“既然相爷对本太傅的女儿印象不差,那不如我们两家结亲如何?” 沈砚书手里的杯子都翻了。 乘风白眼直翻,有这么激动吗?他算是明白了,回回撞上容家大姑娘的事,他家相爷就跟被夺舍了一般。 沈砚书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本相没拿稳。” 容太傅忙是叫人处理干净,给沈砚书换了茶杯。 待仆人出去后,容太傅以为沈砚书这样的举动,是不想谈,脸上的笑便淡了一份:“看来是本太傅的玩笑没开好。” 沈砚书却是正色,紧张地道:“太傅,她……愿意吗?” 她回回见着他,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忽然谈及婚事,他还真是没底。 容太傅看着面前年轻人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笑了出来:“她自然是愿意的,高兴得很呢。” 他这会儿有些佩服姣姣了,瞧相爷这模样,分明就是早就喜爱姣姣了。 沈砚书不自觉地脸都热了:“是吗?” 容枝枝……也很高兴吗? 容太傅故意道:“就是不知道相爷愿不愿意!” 沈砚书立刻起身,弯腰一礼道:“若能聘得太傅之女为妻,实乃沈砚书毕生之幸!” 他这一生里,上一次如此激动,还是当上摄政首辅之时。 容太傅高兴地起身:“好好好!” 他拍了拍沈砚书的肩膀:“只是母亲过世不久,老夫的女儿,要满了一年的孝期才能谈婚论嫁,到时候两家再交换庚帖,不知相爷以为如何?” 沈砚书:“应当的,沈砚书等得。” 容太傅只觉得,这糟心的日子里,总算是发生了一件好事了。 而就在这会儿,门房进来:“主君,宫里来人了,陛下有事要找相爷商量。” 沈砚书:“太傅,那本相先行告辞。” 容太傅点点头:“国事为重,应当的!相爷请,我送你出去!” 送走了沈砚书,王氏便带着容姣姣上前来。 容姣姣有些按捺不住,却因为自己是姑娘家,不好意思问,忙是悄悄推了推王氏。 王氏哪里会不知道女儿心中所想? 她本也是为此而来,便是笑着问道:“夫君,相爷和姣姣的婚事,谈得如何了?” 容太傅也是难得对她们母女露出了一丝笑脸:“相爷答应了,就等孝期满了换庚帖。” 王氏大喜:“妾身就知道这事儿一定能成!” 容姣姣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兴奋之下,竟是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王氏吓了一跳:“姣姣!” 待府医将人叫醒,与容太傅说,她就是太激动了。 容太傅的脸色都沉了下来,没好气地骂了她一顿:“就这也值得你晕倒?这般不稳重,日后如何与人为妇?” 王氏忙是道:“夫君,姣姣也就是太高兴了,到底是件好事,你便少说几句吧!” “先前枝枝嫁的不好,外头还说是夫君不会选女婿,这回姣姣嫁给相爷,我看外头还能说什么!” 容太傅也确是觉得,这一回容姣姣算是为自己挽回了几分面子,便也没有再苛责。 只是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越发觉得容姣姣这不成器的模样,不像是相爷方才描述的那个德才兼备的人,他冷不防地想起自己的大女儿来,难不成相爷说的是枝枝? 枝枝倒是担得起沈砚书的那几句评价。 但是很快地,容太傅将这个荒谬的念头,扫出了脑海,不可能! 枝枝再如何出众,也已是个和离妇,相爷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怎会想要她? …… 容姣姣醒来之后,实在是忍不住得意之情。 便与王氏一并去了倚梅苑。 扬声道:“姐姐,你不知道吧,父亲今日问了相爷,相爷与我已是口头定下婚事了!” 容枝枝眉心一动,确实是有些意外。 而王氏今日心情不差:“先前还担心你这个灾星会耽误姣姣的婚事,如今看来我的姣姣是有大福气的,你便是想克她也客不着。” “罢了,姣姣的婚事已经定了,你也看看我给你安排的婚事吧!这些画像你瞧瞧,哪个看得上眼,便让你父亲叫上门来谈谈!” 说着,她一副施舍的模样,将几幅画像,放在了容枝枝跟前。 玉嬷嬷一看,脸色就沉了下去。 第156章 姬无蘅失恋发烧,谢氏后悔落泪 她这把年纪了,在京城生活了许多年,自然也对各家的公子郎君讯息,都略有了解。 夫人给出的名单,分明就是在侮辱姑娘。 王氏:“你自己好好选,选好了与我说!” 话说完,她就带着容姣姣离开了。 母女二人出了倚梅苑。 容姣姣还激动地与王氏道:“母亲,到时候便将我与姐姐的婚事一起办。” “不论她选了谁,都不会有我做首辅夫人风光体面。” “我便要在大婚的时候,将她狠狠地比下去,看她日后还在我跟前高贵什么!” 王氏宠溺地笑笑,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好,依你,都依你!” 倚梅苑里头。 朝夕的脸都快气成了河豚,她是做梦都没想到,相爷那么好看的一双凤眸,竟然说瞎就瞎了! 玉嬷嬷比她更愁,翻着画像道:“姑娘,这陈家大郎丧妻,已是克死了两名妻子,而且都已经四十多岁了。” “这王家十一郎出生便是个瘸子,口歪眼斜,还眼高手低,一直说不上婚事。” “这薛家五郎,更是离谱了,听说他喝了酒,便控不住脾气,还会打夫人,他的元妻就是被打得受不住了,投河死了,还留下一个嫡长子,脾气差的很。” “这……夫人这哪里是要给您相看好人家?这分明就是有心要磨搓您呢!哪家不是个火坑?” 朝夕都气哭了:“明明都是夫人的孩子,夫人为什么就这样偏心?这不是想害死我们家姑娘吗?” 玉嬷嬷也叹气:“当年若不是老太太一起与老奴,从夫人的房中,将大姑娘抱出来,老奴都要怀疑,大姑娘实则不是夫人的女儿。” 世上哪里有这样做母亲的? 容枝枝却是清楚,王氏这个人认死理,当她开始怀疑是自己克她的时候,她人生中发生的所有不快的事情,都会被归咎到她身上。 她小时候,王氏便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都要转身给她一个耳光,说是她克的。 王氏养的狗,被容姣姣带出去玩,被成王府的大犬咬死了,王氏也觉得是自己克的,若不是祖母来得及时,差点打死自己。 她淡淡道:“人活在世上,本就会有许多不顺心的事,少有人是事事顺利的,但我这个生母,从前出生开始,便将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在我身上。” “外祖母病了,是我克的。她的花死了,是我克的。她喝茶被烫到了,都是我克的。” “她对我克她这件事,深信不疑。对我的仇恨也是经年累月地累积下来,直至如今。” “她这辈子算是值了,但凡有个不快的,都是我的错。能活成这般,怎么不算舒服呢?” 王氏就是那种,决计不会忧郁而死的人,有不满都撒在自己这个出气筒身上,便什么郁结之气都散了。 玉嬷嬷心疼地看了姑娘一眼,若不是已经对夫人死心,又岂能这样平静地说出这番话? 她又往后翻看了一番,无一不是令人恶心的选择。 “还有这个,听闻整日里流连在花街柳巷,去年被诊出了花柳病,花了不少银子才治好。” 玉嬷嬷忍不住红了眼眶:“姑娘您如今即便是和离了,可也是堂堂的正二品县主,是太傅的嫡长女,这些人哪里配得上您?” “若是老太太还活着就好了,若是她老人家还活着,您哪里会受这份委屈?” 如今看来,与这些人相比,齐子赋竟然都算是好的。 就在这时候。 门房进来:“姑娘,乾王妃邀请您过府一聚。” 容枝枝听完,没怎么犹豫,便起了身:“我这就去。” 先前答应了宗政瑜那事。 而且乾王妃如此看重她,她也该当面正式与对方拒绝此事。 玉嬷嬷问道:“那姑娘,夫人给您择婿的事,等您回来之后再说吗?” 容枝枝淡淡道:“将这些人的问题,都挨着写在画像边上,径自送去给父亲便是。” 王氏不想她好过,才给她找这样的人家,可父亲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王氏到底还是愚蠢了些,把她嫁给这样的人家,害的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容家的脸面。 玉嬷嬷听容枝枝这样一说,才勉强放下心来。 倒是陈女官心里觉得古怪得很,她还以为相爷喜欢的是容家大姑娘,才叫自己来帮忙,怎么又要娶二姑娘? 她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去问问看? …… 马车往乾王府去。 谢氏竟是亲自在门口接,笑着握住了容枝枝的手,用了些力:“可算是来了,如今你已经是县主了呢!婆母已是等你许久了。” 先前听说容枝枝的马车,刚好坏在儿子的车架前,谢氏心里就一直怀疑,容枝枝是不是故意的。 或许还有心思呢!这会儿自是紧张。 容枝枝哪里会不知道,谢氏这是在警告自己,日前她没有接受姬无蘅的马车,竟也还是没有打消谢氏的疑虑。 她拍拍对方的手,微笑道:“劳烦世子妃亲自来接,只是,今日怕是要让王妃失望了。” 都是聪明人,谢氏听了才松下心来,笑着与容枝枝说了些话。 到了乾王妃的跟前,乾王妃笑道:“你这孩子,今日可算是来了!” 容枝枝有些愧疚:“叫王妃记挂了。” 乾王妃:“你是个聪明孩子,想来你也知道,我叫你来所为何事了?” 容枝枝一脸恭敬:“我明白,我配不上大公子,这话,王妃您日后莫要再提了。” 乾王妃脸上的笑一顿,问道:“当真不考虑一下了吗?” 谢氏也是道:“是啊枝枝,婆母和我都很是喜欢你,我儿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这样好的一门亲事,你不该拒绝啊。” 朝夕听着,都想上去撕了谢氏,明明是对方不要他们家姑娘过门,还在王妃面前装这副样子。 容枝枝却是不见半点怒色,她知道谢氏只是不想惹自己的婆婆不快,便把责任都推在自己身上。 可谢氏她得罪不起,是以看乾王妃的眼神,带了几分愧疚:“是我不识抬举,还请王妃勿要见怪。” 谢氏彻底放心了。 乾王妃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却也并不勉强她。 “孩子们的缘分,是强求不得!你也不必为这件事,就觉得对不起本王妃。” “从前本王妃对你如何,日后也还是如何。” “你不愿嫁给无蘅,是他没福气,绝不是你的错处,你且放宽心。” 容枝枝莫名觉得有些眼热。 如此宽和,如此明事理的老太太,就与她祖母一样,她对姬无蘅确实没有过想法,但不能与这样的老太太生活在一起,也却是叫人惋惜。 只是她很快地敛下了念头,怎么能因为思念祖母,便觊觎别人的好祖母呢? “多谢王妃体谅!” 乾王妃又与容枝枝说了几句话,便招呼谢氏:“我有些乏了,你替我送枝枝出去吧。” 谢氏:“是。” 她们离开之后。 乾王妃看了一眼屏风,道:“出来吧,你自己都听到了。” 姬无蘅俊美的脸色,苍白一片,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乾王妃叹气:“我与你母亲,都是愿意成全你的,可人家姑娘不同意。我这把年纪了,也没做过亏心事,临到老了,更不便以权势压人。” 她的夫君乾王,虽然年迈,但身体康健,战功无数,手中更有八万大军的虎符。 谢氏是太后的亲妹妹,陛下都叫无蘅一声表兄,若当真是要强娶容枝枝,倒也不是不能。 只是乾王妃觉得强迫别人,不好。 姬无蘅道:“孙儿明白,这一切都是孙儿自己无能,不得容家大姑娘青眼。” “至于强求这样的话,祖母日后莫要再提。她已然是瞧不上孙儿,孙儿不希望她对孙儿印象更差。”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便是他的不足,哪里能逼迫人家嫁给自己? 乾王妃其实也有些不解,她这孙儿样样都好,这好端端,容枝枝为什么就是瞧不上呢? 上回容枝枝拒绝,自己今日又问一回,如此诚恳,就差没求着她了,可结果还是如此。 她叹气:“我看着你长大,你的心性我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你也勿要妄自菲薄,感情的事情,从来是勉强不得的,从不会因为你多出众,对方就一定会喜爱你。” 姬无蘅这会儿眼眶都是热的:“孙儿明白。” 乾王妃:“如此说明,她不是你命中之人,回头叫你母亲给你相看其他的婚事吧。” 姬无蘅摇摇头,苦笑道:“祖母,我无心婚事了,此事不必再提了。” 乾王妃:“这……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可瞧着对方这样子,她只觉得心疼,知道对方伤怀,不忍心再苛责,便摆摆手道:“你回去吧。” 她怕再过一会儿,孙儿会忍不住在自己跟前落泪。 不如放他回去平复一番,或许时日长了,他慢慢便放下了呢? 姬无蘅一礼:“孙儿告退。” 话音落下,便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 容枝枝与谢氏往外走,出了院门。 容枝枝叫谢氏遣散了仆从,这才低声与她说了宗政瑜的事。 随后道:“菁华郡主不失坦率纯真,只是有了上一回齐语嫣的事,我也不好多言,此事世子妃自己思虑一番吧。” 将将才拒绝了乾王妃,容枝枝实在不好与对方提这事。 且谢氏素来拜高踩低,小儿子能娶钧王府的独女,对她来说是好事,想来不会轻易拒绝,她便索性与谢氏聊。 果然,谢氏听完,眼前亮了一下:“此事我会好好斟酌,劳你上心了。” 说罢,拍着容枝枝的手道:“我娘家还有几个侄子,未曾婚配,个个都中了举,也并无什么不良嗜好,若你瞧得上,只管与我提,我来给你保媒!” 在谢氏看来,容枝枝是配不上自己的嫡长子的,但谢家子嗣众多,配一个是不要紧的。 若是小儿子能娶了宗政瑜,容枝枝确是做了好大一份人情给她,且今日容枝枝的表现也很好,她也是投桃报李的人。 容枝枝笑笑:“世子妃客气了。” 谢氏:“我是与你说真的!你好好想想。” 谢氏也有一份私心,容枝枝若是都二嫁了,也不曾选无蘅,儿子或许便不会继续惦记了。 容枝枝:“我记下了,多谢世子妃,我先回去了。” 说来好笑,便是谢氏如此瞧不上她,觉得配不上她的儿子,且必有私心,可给自己提的,都是谢家的才俊。 反而她的母亲王氏,给自己安排的都是些什么人? 就在这会儿。 一名仆人出来,在谢氏耳边禀报了什么,谢氏的脸色登时就难看下来。 容枝枝关心了一句:“可是出什么事了?” 谢氏对着容枝枝强笑了一声:“没什么事,你不必挂怀,自去便是,我就不送了!” 容枝枝也是知情识趣的。 知晓谢氏是不想告知自己,便颔首离开。 而谢氏匆匆忙忙地往后头去,到了内院,才脸色难看地道:“好端端的,大公子怎么就落水了?” 这大冷天的,儿子便是身体好,掉进那冰窟一样的湖水中,也是受不住啊。 仆人道:“跟着大公子的奴才,说是大公子失魂落魄的,根本不瞧路,来不及提醒,大公子就掉进去了!” 谢氏还有什么不懂的?想来是容枝枝不嫁他,失了魂! 她心疼儿子,眼眶都红了:“这真是冤孽!” 好一阵折腾,才将姬无蘅救起来。 泡了热水,换了衣衫,人昏迷不醒。 府医也是擦着汗,道:“公子郁结在心,又受了寒,怕是得发烧好一阵了。” 谢氏:“什么时候能好转?” 府医:“这……” 看他的无能样子,谢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是吩咐道:“取我的牌子,求太后派几个御医过来。” 却不想半昏半醒的姬无蘅,竟是听得到,抓住了谢氏的手腕:“母……母亲……勿要传扬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世人对女子苛刻,知道此事,只会怀疑她是不是不守女德,故意勾引他。 谢氏眼泪直掉。 姬无蘅强撑着支开眼皮,低声道:“母亲莫要担心,我会好起来的。也莫要叫她知道,我不想叫她觉得,我是个废物。” 话音落下,他又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谢氏看着儿子如此,心都碎了,心里竟有些后悔了! 第157章 原来他真的冤枉枝枝了? 杨嬷嬷看着自家夫人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会有今天。 谢氏最终咬牙,她相信自己的儿子能挺过这一关的,只要挺过去的,这情劫就算渡了。 她纵然后悔,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 容枝枝刚回到容家的门口,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枝枝。” 她诧异皱眉,偏头看了一眼。 竟然齐子赋。 他倒是身残志坚一般,便是下不得床,还坐着轮椅到了容府的大门口。 齐子赋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枝枝,我能不能与你单独聊几句。” 容枝枝觉得没这个必要,刚要收回眼神。 齐子赋便道:“是曼华的事!我想与你说说曼华的事。” 容枝枝迟疑一瞬,心道莫非齐子赋知道什么内情?便淡声道:“单独聊不必了,你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齐子赋犹豫了一下,才不赞同地看着容枝枝道:“枝枝,曼华流产的事情我知道了。” “其实你不喜欢那个孩子,你与我说就是了,我会叫她拿掉的,何必要将你的名声弄成这般?” 容枝枝差点被他气笑了,有种被死去的前夫,疯狂拿刀攻击的感觉。 她沉了脸道:“所以你是特意来给我定罪的?” 齐子赋摇摇头,忙是道:“不是!我是特意来与你说,叫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就算你真的害了曼华的孩子,我也并不在意。” 容枝枝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看他的眼神极其陌生。 齐子赋愣了一下,不解地道:“枝枝,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容枝枝:“我只是在想,我当初是有多瞎,才没瞧出你狼心狗肺就罢了,还愚笨如猪。” 齐子赋生气地道:“难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越想越气,才会容不下那个孩子!” 若不是因为这般,他如何也不会在自己依旧不能下地的时候,叫人将他推过来的。 他便是想让枝枝清楚,哪怕他现在身体不好,玉曼华肚子里面的孩子,甚至或许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可是为了枝枝,他还是并不在意。 可现在她的态度,实在是令他始料未及。 容枝枝冷了脸:“我实在有些不明白,你明明办公的时候还颇有几分脑子,怎么面对私事,便仿佛换了一个人,蠢得恰似脑瘫一般。” “也是了,但凡你少几分自作多情,少高估你自己的魅力,想来也不会叫玉曼华骗了。” 齐子赋听完,脸色青白交加:“枝枝,我知道你心里还怨我,你说我什么,我都愿意受着。” “只是你也不要嘴硬,外头的人若是知道我并不计较此事,想来会对你的名声好一些。” 容枝枝冷笑,他若是真的希望她名声好,就不该特意过来,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模样,将罪名钉死在她身上! 齐子赋还接着道:“枝枝,我没有半分私心,我是在想,如何把此事对你影响降到最低,我对你……” 容枝枝不耐地打断他:“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内狱查清楚了,自然会公开。” “我如今不是齐家妇,没有权力处理玉曼华肚子里的孩子,我若是真的做了,自然会被问罪。” 齐子赋急切地道:“我就是怕你被问罪,想帮你,这才来的!实在不行,你可以说,孩子是我叫你去打掉的,那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力不要,这样你就被摘出去了!” 容枝枝真的是骂他的力气都没了:“你以后不要想帮我了,你不出现在我跟前,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记住了,我容枝枝不屑对付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你从未真正了解过我。” 话音落下,她不再多看齐子赋一眼,大步进了容府。 齐子赋:“枝枝……” 却是没换来她回头一顾,容府的大门在他跟前关上了。 秋熠尴尬地小声道:“公子,奴才就说,您应当先问问是不是县主做的……” 这一上来就给县主定罪,现在好了吧,县主生气了。 齐子赋蹙眉道:“有什么好问的?此事不就是明摆着的吗?” 秋熠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公子,您处理公务的时候,也是这般没有证据,只因着一些线索就作出决断吗?” 这话将齐子赋问住了。 是了,如果是公务,自己决计不会如此,他至少会找到容枝枝用了什么药,在什么地方买的,要人证物证都在。 一时间,他也开始忍不住反思自己了,方才枝枝也是评价他,处理公务和私下判若两人,难道他真的弄错了? 最后他道:“肯定是枝枝做的,枝枝是爱我的,一定是她做的……” 或者说,他希望是枝枝做的。 这样,才能从她身上,找到一些爱他的证据,才让他的心里不至于这么苦。 秋熠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家的人过来,将齐子赋抬上了马车,还没到齐府。 随行的仆人便见着龙行司的人,出来贴了告示,说明玉曼华流产,是她的发带早就被红花反复浸泡过了。 她自己用嘴含了那发带一夜,才落了胎,陷害容枝枝。 齐子赋听仆人说完,铁青着脸打开车窗,对着自己从前的同僚咆哮:“不可能!那也是曼华的孩子,她怎么会这么狠心!” 一名龙行卫看他一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齐大人……” 语气十分讥讽,因为谁都知道,等昭国余孽的案子审完了,齐子赋这个“大人”是当不成的。 “我知道齐大人你难以置信,不过呢,大夫说玉曼华是被红花所害。南阳县主认为,玉曼华一定是将这东西一直藏在身上。” “红花气微香,味微苦。长时间在身上,定然是会留下味道的,便委托宇文统领,检查玉曼华所有的衣物。” “这不,就检查出来了,在发带里头!那条发带是我们抓她的时候,便一直绑在头发上的,可没人换过。” 齐子赋听完,脸色苍白,脑瓜子嗡嗡的响。 原来他真的冤枉枝枝了?她是不是更讨厌他了? 第158章 恩相,您订错亲了! 容枝枝刚回到自己的院子。 王氏就同疯了一般进来,抬手就要打人,只是却被陈女官抓住了手腕,还用力一折。 最后王氏惨叫了一声:“啊……” 陈女官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一脸公事公办地道:“夫人,妾身早就说过了,自己略通一些拳脚,谁若是对县主不敬,妾身定是不会客气。” 王氏的脸色难看之极,她抱着自己疼得要命的胳膊,看着陈女官道:“你还当真敢对我动手?”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过来装模作样一番,说着吓唬自己罢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这手骨怕是都折了! 陈女官提醒道:“夫人,妾身是天子使臣!” 王氏横眉冷对:“那你可知道,我女儿姣姣要嫁给相爷了,你如今得罪我,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女官不卑不亢地道:“那便祝愿夫人真的能叫我死。” 王氏:“你……” 她恼恨地收回了看陈女官的眼神,拼命地叫自己冷静几分,陈女官是陛下的乳母,陛下亲政在即,是不该轻易得罪的。 王氏扭头看向容枝枝,沉着脸道: “乾王妃叫你过去了不起吗?乾王府这样的人家还能要你过门不成?你莫要以为你去了一趟乾王府,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你就是要逼死我,你才开心是不是?你真是有本事得很,你这样害我,日后什么事都别来求我!” 话说完,王氏便拂袖而去。 容枝枝觉得,王氏说话当真是越发没个头尾章程,说得好似自己从前求成了她给自己办什么事似的。 还叫自己别求她。 陈女官道:“夫人这一通火,发得十分莫名。” 容枝枝淡淡道:“想来是挨骂了吧。” 玉嬷嬷也果然道:“姑娘,老奴照着您的意思,将那些画像送到了主君那里,主君很是生气,便将夫人叫过去骂了一顿。” 容枝枝轻嗤:“果然。” …… 隔日。 容太傅遣人将容枝枝叫了过去。 将一幅画像,放在了容枝枝跟前,开口道:“这是为父亲让徐喆为你挑的人选,工部主簿陆于新。” “虽然并不是多高的职位,但你如今和离之身,也难以匹配到更好的人家。” “且他祖上也是贵族,家底还算是殷实,容貌也出挑。他母亲早逝,你嫁过去之后,便能在府上直接做主。” 容枝枝盯着那画像看了看,并没出声。 她其实并不想嫁人。 容太傅以为她是看不上对方的门第,接着道:“看人不能只看当下,陆于新才弱冠之年,便做了工部主簿,前程不可限量。” “为父昨晚已经叫他过来谈过了,他很是愿意。” 容枝枝淡声道:“如果女儿不愿意呢?” 容太傅沉默了一瞬,因为这个女儿,虽然一贯十分有主见,但少有忤逆自己这个父亲的时候。 他本是想动怒,可想想先前也就是自己非要她嫁给齐子赋,才生出许多事端来。 便是开口道:“为父不逼你,左右孝期还长,你有一段时间考虑。但你要相信一件事,为父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这一点容枝枝是相信的,父亲虽然对子女感情都很淡薄,但说厌恶自己,恨自己,故意害自己,那真谈不上。 她也没有说得太强硬,便只是道:“女儿会听父亲的好好考虑的。” 容太傅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点点头道:“去吧!你母亲糊涂了些,但她到底生你一场,你也不要与她计较了!” 他这话,半分没出容枝枝的预料。 父亲是最讲孝心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她至今没与父亲说过,自己与王氏早就闹到断绝情分的地步了。 若是说了,王氏会挨骂,自己却说不定要挨打。 容枝枝:“女儿告退。” 容太傅点点头,她出去后,他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女儿能老实嫁给陆于新,日后好好过日子,自己也算是对母亲有一个交代了。 …… 出了书房,回自己的院子,容枝枝遇见了容世泽。 她看都没看他一眼,更无打招呼的意思。 如此作态,叫容世泽一阵气闷:“容枝枝,你没看见我吗?” 容枝枝就当没听到。 容世泽更恼火了,容枝枝关心他,或者是骂他,都比眼下这样看都不愿意看一眼要强多了! 他没好气地看着她的背影,怒道:“听说母亲给你选的夫婿你不满意,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你自己如今在世人眼里是个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你能嫁出去就不错了,还轮得到你挑三拣四?” 他骂了好半晌。 结果容枝枝就跟没听到似的,直直地将他给忽视了个彻底,让容世泽更生气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费尽心思,跳起来想引起容枝枝注意的吗喽,可人家连一个眼神都不稀罕给。 …… 吏部。 这几日吏部的左右两位侍郎将明年官员的任免、调派名单,都拿给沈砚书过目了,一直到这会儿,沈砚书才处理完公务。 相爷虽然依旧还是十分严格,挑出了几个人,叫他们重新斟酌一番。 但两位侍郎还是察觉到,相爷这几日心情极好。 与他们说话的语气,都多了几分温度。 两位侍郎嘀咕着,走出了屋子:“感觉这几日,相爷比从前多了几分人气。” “可不是!甚至都有笑脸了,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可也没听说啊!不然我们还能准备个席面,给相爷庆祝庆祝。” 申鹤刚好进来,心里默默地想,那还不是因为相爷打算求婚了?但是这事儿,只有自己知道。 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虽然已经贵为吏部左侍郎,照样不清楚。 他与他们打完招呼,到了沈砚书跟前,得意地将手里的厚厚的计策,放到了沈砚书面前的桌案上。 接着挺胸,还微微扬起下巴,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 沈砚书翻看了几页,是先前说好的求亲策论,倒也知道申鹤用了不少心思。 乘风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接着轻嗤了一声:“这玩意儿用不上了,悄悄跟你说,容太傅已经答应许婚了!” 申鹤:“啊?那先前怎么没人告诉我?” 沈砚书面色一顿,脸上倒是难得多了一分歉意,他这两日太高兴,竟是忘了叫乘风提醒申鹤,不必钻研了。 看着相爷的神色,申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捂着自己受创的胸口:“好好好……” 沈砚书刚想宽慰他几句,没想到申鹤自责地道:“都怪我这几日没跟在恩相身边,没能察觉恩相的愉悦,不然我早就知情了!” 乘风:“……” 你是懂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 这下沈砚书都沉默了,便只是道:“辛苦了,我那里有一方千金难求的墨,晚些时候叫人送去给你。” 申鹤再次提胸扬下巴,笑出一口大白牙:“多谢恩相!” 还挑衅地看了一眼乘风。 乘风:“?” 有的时候都觉得申鹤是不是有病,虽然大家一直在明里暗里争夺相爷身边第一人的位置,但是这人总是闹得仿佛后院争宠的女人一般。 实在令人胃寒。 见着沈砚书还是在看那些策论,乘风有些奇怪:“相爷,这还有什么可看的?” 沈砚书淡声道:“看看,日后也知道如何与她说话。” 这几回见她,总是找不到话题。 或者说是因为担心他的话题,她不感兴趣,是以总是沉默得过分。 而申鹤提供的三百条策论,虽然是围绕求婚展开,但若是撇开了求婚不谈,这般她说一句什么,自己如何接才不会令她厌恶,倒是可以举一反三。 乘风觉得相爷实在是有点儿过于谨慎了,便在心里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下值之后。 申鹤长吁短叹地离开了吏部官署,心里多少是有点郁闷的,他甚至怀疑,乘风也是故意不提前告诉自己策论可以不写了。 恩相是太高兴了忘了,那乘风呢?哼,这个狗东西,他以为把自己累死了,恩相身边就只有他乘风一个了吗? 做梦! 暗骂的他心情不佳,便去了自家姐姐开的茶楼,到雅间坐着品茶。 却是隐约听到了隔壁房间,两个人的议论:“陆兄,那真是恭喜了,能娶容家的嫡长女。” 因着两个房间外头,都有一处阳台,若是不压低了声音,也没关上阳台这边的门,声音就会传过来。 申鹤一愣,啥……啥玩意儿?容家的嫡长女?哪个容家? 总不能是容太傅家吧?容太傅还能做出一个女儿许配两家的离谱事? 他竖起了耳朵。 接着就听到另外一个声音,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容大姑娘还在孝期,定亲的事情也不宜大肆宣扬,且婚事也并没有板上钉钉,王兄你要为我保密!” 另一人哈哈笑道:“自然,自然!没正式定亲之前,传出去了容家或许会不快。” “虽然容家大姑娘的名声,并不怎么好。可她那样的美人,世间罕见,陆兄无论如何都是不吃亏的!” 那个被称为陆兄的人,忙是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也很是高兴,且此事我只告诉了我最好的兄弟你!” 申鹤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容家,守孝,名声不好,还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这…… 当真这么巧,京城还有另外一个容家的姑娘,这些特征都与容枝枝一模一样? 他还想再听,但是隔壁没再说此事了。 申鹤叫来了掌柜的,低声问了一句:“隔壁雅间是谁?” 掌柜也小声道:“工部主簿陆于新陆大人,还有他的好友,如今在鸿胪寺当值的王新阳王大人。” 回了自己的府上。 申鹤越想越是觉得,这事儿会不会有点儿太巧了。 这令他晚上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半个时辰都睡不着,他猛地坐起来就穿衣服起身,他决定直接去问问陆于新好了。 他作为恩相的门生,他非要知道,他不相信陆于新敢不说! 虽然如此就暴露了自己偷听别人说话的事实,可是为了相爷的幸福,他顾不得这许多了。 然而坐着马车出门不久,仆人说,瞧见了陆府的马车。 申鹤想了想,便叫人跟了上去。 却见对方竟然去了青楼。 正打算要不改天再说,结果却看见骁郡王的轿子,也落在门口,陆于新毕恭毕敬地到了骁郡王跟前见礼。 申鹤觉得事情不简单,便悄悄跟进去了。 老鸨过来笑道:“这位公子,不知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奴家来为您安排……” 申鹤沉眸道:“我想知道那两个人来谈什么。” 老鸨脸上的笑一僵:“公子说笑了,其他的客人们谈什么,您怎么可能知道,要不还是让奴家给您安排几个……” 申鹤将一张银票递给了她:“这是一千两,你只管带我去听,不管听到什么,在下都不会在此地闹事,也不会出卖这家青楼。” 老鸨当即笑颜如花:“那好,公子跟奴家来。” 申鹤被安排到了陆于新隔壁的房间。 老鸨对着申鹤比了一个手势,叫他不要发出声音,因为两个房间中间的墙很薄,都能听见双方那边的声音。 申鹤颔首表示明白。 老鸨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而那边,两个人已经聊了一会儿了。 这会儿是骁郡王开口道:“如何?容枝枝不过就是个和离的弃妇,你要她又有什么用?” “只要你肯在婚后,将她送到本王榻上,本王保管你连升三级!” 申鹤一听,懵了,还真是容枝枝! 陆于新十分犹豫:“这,这……” 骁郡王:“你犹豫什么?我知道你是徐喆的门生,可徐喆与容太傅一脉相承,都古板得很,不会轻易为了你在官场走动。” “你还不如投靠本王,送你直上青云!” “若不是本王年纪大了,自知容太傅不会同意将容枝枝嫁给本王做续弦,还犯得上来求你?” “说来,若不是本王的外甥,你的好兄弟王新阳,告知本王此事,本王都不知道容太傅打算把女儿许给你!” 陆于新:“可……可若是太傅知道了,下官这条命怕是都保不住!” 骁郡王:“他如何会知道?难道容枝枝失了清白,还敢回去告诉她父亲自己成了烂货不成?本王大可以说她是蓄意勾引本王,到时候谁说得清楚?” 陆于新短暂的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那就依王爷之意!只是容枝枝还没答应嫁我,若她答应了,她便是王爷的人了!” 骁郡王大喜:“好好好,真是后生可畏!你会前途无量的!” 申鹤听到这里,半分坐不住了,起身就去了相府。 黄管家还很奇怪,申大人怎么这个时辰来了?这都快子时了! 申鹤:“快去禀报恩相,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与他说!” 黄管家哪里还敢犹豫,立刻进去通报。 沈砚书也起身见了申鹤。 申鹤到了沈砚书跟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恩相,学生怀疑,您订错亲了!” 第159章 容太傅是不是有病? 沈砚书愣了一下。 乘风也是赶忙道:“怎么可能?你该不会是看着你的策论没用上,故意来吓唬相爷吧?” 申鹤人都麻了,连忙道:“这么大的事,我岂会开玩笑?” 接着,他便将有关于陆于新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说完之后,申鹤也问道:“恩相,您与容太傅提亲的时候,说明白是哪个女儿了吗?”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沈砚书了。 他沉眸道:“没说名字,但理应是容枝枝。” 乘风更是直接道:“正常人也会觉得是容家大姑娘吧,那会儿容太傅先问,相爷对外头那些说容大姑娘不好的话如何看。” “相爷说了流言止于智者,他便说婚事了。” “难道前一句问大女儿,后一句却说小女儿不成?若真是那般,容太傅是不是有病?” 这人聊天,那也太跳跃了! 正常人哪里有和和气气聊着对张三的看法,忽然就问要不要娶李四?这不扯淡吗? 沈砚书这会儿脸色沉如墨。 乘风接着道:“再说了,相爷对容家大姑娘几番维护示好,便是平常注意了男女大防,不至于落下闲话,但相爷的好意也是显而易见。” “这谈婚事怎么也谈不到三姑娘身上啊!” “前脚给大姑娘挡剑,后脚就要娶她妹妹?容太傅怎么想的?这听起来都觉得离谱。” 他那会儿也是在相爷身边的,他也没听出话里的问题啊,根本没想过会订错亲。 申鹤问道:“那……庚帖呢?也还没看?” 如果有庚帖,看一眼便知道是否弄错了。 乘风也觉得窒息:“说是因为容姑娘守孝,庚帖等孝期满了再交换。若是有那玩意儿,相爷回来还不得把庚帖看上一百遍,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申鹤也相信,相爷拿到了之后是会看一百遍的。 他看向沈砚书,问道:“恩相,此事如何处理?” 沈砚书:“明日一早,便递拜帖去容府,本相与太傅确认一番。” 申鹤颔首,觉得可以,缓过来神来之后,也是笑道:“其实我觉得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就是这会儿真的弄错了,换庚帖的时候也是会说明白的,应当也不至于娶错人。” “且孝期还长,便是成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我实在是没必要这个时辰打扰恩相您休息。” 沈砚书却是道:“你做得极好。” 申鹤不由自主地又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夸了自己一句:“那是!学生早就说了,一定会为恩相您,好好盯着容家大姑娘的事的。” 沈砚书吩咐了乘风一句:“拿一万两给他。” 申鹤连忙摆手:“恩相,不必给这么多,学生今日也就花了一千两而已。” 沈砚书淡声道:“你配拿这么多。” 不然,他还不知道,容太傅打算将容枝枝许给陆于新这样的小人,甚至还叫骁郡王惦记上了。 申鹤一听这话,当即眉开眼笑。 银子不银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恩相对自己的看重。 他笑盈盈地道:“那学生就收下了,不过说起来,容太傅怎么会瞧上陆于新?那不过就是个工部主簿。” 沈砚书语气清冷:“徐喆是容太傅的学生,陆于新是徐喆的人。” 申鹤无语了:“想来是徐喆介绍的了!徐喆这个瞎了眼的东西!介绍的什么人啊,他是害死容大姑娘不成?” “不过,徐喆应当也不是有意的?那陆于新瞧着,也是晚上被骁郡王诱惑了一番,才起的心思!” 沈砚书:“徐喆不敢故意为之。” 徐喆不会蠢到刻意去坑自己的恩师,只是沈砚书还是不满。 他淡淡吩咐:“还有半个月,明年官员任免的调令就要发出。陆于新人品不佳,告知吏部左侍郎,将其免职,缘由不必细说。” 申鹤:“是。” 作为摄政首辅,区区一个工部主簿的任免,恩相是不需要给理由的。 …… 翌日一早。 黄管家便往太傅府送了拜帖,表示沈砚书想登门拜访之意。 黄管家:“相爷,待太傅府回话了,奴才会去禀报您。” 沈砚书颔首:“嗯。” 应下之后,他便坐上了马车,去宫中上朝。 这几日养伤,早朝应被免了数日,只是他也并不得轻闲,陛下犹豫不决的事,都会送来给他决断。 政务并未落下,身上的伤也好得慢了些。 一路上,官员们见着了他,都恭敬地拱手见礼:“首辅大人!” 沈砚书淡淡点头,缓步往殿中去。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相爷平日里,也总是一张冷脸,可今日看起来,竟是尤为吓人。 叫他们都不觉地提神醒脑,觉得今日在朝堂上,需得小心几分,莫要被拿捏了错处。 朝会开始后。 小皇帝如往常一般见了礼,又受了众人的朝拜。 这才道:“相父,您伤还没好全,务必要保重身体,日后来上朝,可在宫中乘坐轿辇。” 朝臣们不觉倒吸一口气。 开国以来,便没有哪个朝臣,可以在宫里乘坐轿辇的,陛下对沈相的看重,再一次超出了众人的认知。 先前还有人想着,陛下若是亲政了,相爷手中的权柄,或是远不如前,甚至有人觉得自己要上位了,如此看来,他们是太天真了。 沈砚书淡声道:“多谢陛下。” 小皇帝多看了相父一眼,啧……谁惹相父不高兴了?与自己说话都这么冷淡。 众人谈了一下国事。 工部尚书出来道:“陛下,阳河日前决堤,此乃我大齐三大河流之一,臣举荐工部右侍郎程勉亲自前往,监督修建防御工事。” 一个工部右侍郎亲往,也能叫人看出朝廷对此事的看重。 永安帝看了程勉一眼:“程爱卿,修建防御工事,十分危险,若再次决堤,你有丧命之虞,此事你可愿意?” 程勉掷地有声道:“陛下,为国尽忠,臣万死不辞!” 永安帝满意地点点头,也偏头看了沈砚书一眼,等着沈砚书发话。 工部左侍郎徐喆在下头神情微动,这事儿他也想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工部尚书年纪大了,快要退了。 他与程勉谁能将此事办好,谁就应当是下一任的工部尚书。 程勉是相爷的人,徐喆觉得自己希望不大。 可冷不防地想起来,他的恩师容太傅私下与他说,小女儿已经许婚给沈相,他心想对方或许卖给恩师一个人情? 便也站出去道:“陛下,臣也愿前往!臣的恩师容太傅也一直指点臣,若国有需要,应一马当先,臣亦不怕危险!” 徐喆故意提及了自己的恩师,便是希望沈砚书能给这个情面。 小皇帝也不笨,自然听出了什么。 工部两位侍郎之争,已然是到了白热化阶段。这两人能力相当,派谁去都是一样。 沈砚书淡声道:“既然工部尚书举荐程勉,便由程大人前往。” 徐喆难免失望。 悄悄看了一眼沈相,却发现对方竟然也正看着自己,眸光还冰冷得很,瞬间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什么时候,得罪相爷了吗? 第160章 本相想娶的人,是你! 他在脑海中恨不能把自己出生至今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也没记起来什么时候惹到过沈砚书。 而这会儿,沈砚书还开口道:“骁郡王年轻的时候,也在工部任职过,作为皇亲,让他也一同前往,以示陛下对阳河附近,那三洲百姓的关切。” 哈? 众人懵了,只因此事,程勉和徐喆想去,那都是为了能再往上升一升,可骁郡王去能有什么好处? 办不好要倒霉,办得好陛下最多夸奖两句。 甚至一不小心,或许还会丢了性命在外头。 程勉连忙问道:“首辅大人,是以骁郡王为主使,臣为副使吗?” 沈砚书:“自然是你为主,一应事由,都由你来调配,骁郡王只作为皇族的代表前往。” “务必让骁郡王多出现在河堤处,他是陛下的皇叔祖,他在,更能鼓舞那些工匠努力。” 朝臣们:“……” 相爷,您是会坑人的!这话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公务,可在场哪个人精听不明白? 河堤处是什么地方?那是洪灾处,最危险的地方! 您就把骁郡王派去那儿,还叫他多出现,是生怕他不被洪水卷走吗? 沈砚书:“若骁郡王到了阳河附近,不肯按命令行事,便形同抗旨,特许你遣人将之押送回京问罪。” 程勉立刻领命:“是!” 若是真的押送回来,骁郡王就要获罪了,想来对方只能冒着死亡的风险,兢兢业业好好去做这个皇族的代表了。 永安帝看了沈砚书一眼。 啧,皇叔祖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吗,惹得相父下这等狠手? 不过说起来,他也挺讨厌那个皇叔祖的,好色的恶名恨不能天下皆知,实在是丢皇族的脸。 想着,小皇帝道:“那事情就这样定了,一会儿送圣旨去骁郡王府,叫皇叔祖尽快准备好,早日出发。” “臣等领命。” 说起来,骁郡王已是当了几年富贵闲人了,也没来上朝,这会儿说不定都还没睡醒,一会儿圣旨送到…… 对骁郡王而言,想来就是一觉睡醒,天塌了! …… 容枝枝对朝堂上的这些事,自然是一概不知。 倒是玉嬷嬷禀报道:“姑娘,按照您的意思,老奴已是给赵婆子的弟弟找了不少麻烦。” “短短几日功夫,已是欠了不少钱,他还一直以为,只是自己格外倒霉呢,赵婆子这几日焦头烂额的。” 容枝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声道:“她弟弟与我们无冤无仇,吓唬吓唬就是了,不必真的动他。” 玉嬷嬷:“老奴明白。赵家没钱平事儿,您说,赵婆子会开口求夫人帮忙吗?” 容枝枝轻笑一声:“若是先前,容夫人或许会帮她,只是如今,容夫人已经对她生了疑心,想来是不会舍得那么多银子了。” 玉嬷嬷:“等实在没法子了,那老泼皮说不定会求到姑娘您这儿来,若是她主动开口求您帮忙,此人便好拿捏了。” 容枝枝轻嗤:“只是这会子,她心里大抵还煎熬着,是主子比较重要,还是弟弟比较重要。” 玉嬷嬷笑道:“在赵婆子眼里,她弟弟就是她老赵家的命根子,舍弃夫人只是早晚的事。” 话说完。 朝夕进来,说起外头的新鲜事:“姑娘,您可是不知道,这外头传城阳侯府家里的事,传得可热闹了,这轰轰烈烈的,都已是传了几日了。” 饶是容枝枝都有些意外,淡声问道:“说了些什么?” 城阳侯府到底也是侯府,也不似自己这般大张旗鼓地和离归家,按理说是不该传出许多闲话,还闹得整个京城人人尽知的。 朝夕道:“嗐!说什么的都有,说城阳侯夫人,毒杀了好几名妾室,其中还有怀着身孕的。” “说城阳侯觊觎自己的儿媳,吓得自己的儿子与儿媳都分家出去了。这事儿有鼻子有眼的,他家小儿子是搬出去了的。” “说城阳侯的女儿徐青青,嫉妒庶妹比自己好看,把庶妹推进河里,害得庶妹险些丢了性命。” “哦,还有,说徐青青爱慕乾王府的大公子姬无蘅,亲手做了好几回吃食送去,但都被婉拒了。” 容枝枝听得愣怔。 按理说这都是些很私密的事,都是如何叫人扒出来的? 朝夕还道:“还有一事,姑娘您可记得,有一年的赏花宴,徐青青不是作出一首极好的诗?” “若不是您想出一首七言绝句,将她击败,第一才女早就不是您了。现在说,她那个诗,是偷了一位大家的。” “那位大家与城阳侯关系不错,知道对方把自己的诗在外头念了,还冒名顶替,本是很生气,最后是城阳侯说尽好话,事情才作罢。” 容枝枝:“这……城阳侯一家,怕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朝夕:“指定是!像是冲着徐青青来的,因为有关于她的流言最多。什么嫉妒妹妹,坑害嫂嫂,毒打庶母,一样没逃过……” “现在外头将她说得十分不堪,因着他们家的事情,闹得挺大,都已是没有人谈论姑娘您和离的事了。” “城阳侯府的人真是活菩萨,也算是转弯抹角地帮了您一把了!” 如今是他们家替姑娘,承担这满京城的指指点点了。 容枝枝听完哭笑不得,她觉得徐青青虽然有些小性子,但并没什么脑子,所以应当也没有外头说得这样狠毒。 朝夕还说道:“姑娘您可别软心,先前那徐青青总是在您跟前耀武扬威的,那眼神里头对您的嫉妒,是个人都能看得清楚。” “同人提起您,总是阴阳怪气的,如今她这般,也算是遭报应了,老天开眼!” 正是说着这些事。 却不想门房竟是来禀报:“大姑娘,城阳侯夫人和城阳侯府的姑娘来了,说是要求见您!” 容枝枝一愣,找自己做什么? 犹疑之间,门房还道:“夫人已经叫赵婆子将人带进来了,径自往倚梅苑来了。” 容枝枝沉眸:“知道了,朝夕,备茶水迎客。” 想来因为城阳侯府如今名声不好,王氏不愿意与他们家打交道,怕跟着污了名声,可侯府姻亲众多,得罪也是不便。 左右她们是来找自己的,便直接叫赵婆子将人送到自己这里来。 这般,自己不见也得见了,否则得罪人的,就成了自己。 朝夕觉得挺晦气的,哪里想到将将才在说城阳侯府的事,后脚人家就上门来了,还要备茶招待那徐青青,真是恶心人。 不多时。 她们二人便进来了。 从前总是一脸跋扈的城阳侯府夫人夏氏,此刻看起来一脸憔悴,而傲慢的徐青青,这会儿也像是被霜打过一般,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往日里瞧着容枝枝,总是横眉冷对的她,今日脸上竟是透出了几分惧意。 这更是令容枝枝觉得一头雾水。 嘴上却是客气着:“城阳侯夫人,今儿个怎有空前来?” 夏氏忙是强笑道:“实则是有些事,不得不来。如今我城阳侯府的名声这样差,冒昧来访,本夫人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说着,她推了一把夏青青:“还不与县主见礼。” 难得的,徐青青今日没了半点硬气,规规矩矩地对容枝枝行了礼:“徐青青见过南阳县主。” 容枝枝觉得她们母女都怪得很。 只是对方没说出来意之前,她也未曾表露半分,不动声色地道:“不必如此多礼,请上座!” 城阳侯夫人忙是摆摆手:“本夫人如何好意思坐,还是请县主您坐吧!” 她一脸局促不安的模样,叫容枝枝颇为惊奇。 朝夕这会儿也端来了上好的茶水,再是不待见这家人,可礼数上还是要做周全的。 容枝枝:“夫人作为客人若是不坐,我一个主人,更是不便独自坐下了。” 夏氏闻言,便只好尴尬地落座。 容枝枝坐下了之后。 夏氏一个眼神过去,她带来的奴才,将一个礼盒送到这跟前来。 夏氏脸上都是笑,看起来甚至有些谄媚:“县主,这是本夫人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一定笑纳!” 容枝枝想都不想便直接拒绝:“夫人,无功不受禄,无情无故的,本县主哪里好收你的东西?” 夏氏面色一僵,低声道:“如此说来,县主是不能原谅我们徐家了。” 聪明人说话,并不需要说太白。 夏氏这般一讲,容枝枝想了想,便明白了什么:“夫人莫不是觉得,外头那些流言与我有关?” “实不相瞒,我自己近日里,自身难顾,并未在外头生事对付城阳侯府。那些私密的事,也不是我能打探出来的。” “再者说了,城阳侯府与我也并无什么仇怨,我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夏氏愣住:“这事儿,县主竟是不知道?” 容枝枝摇摇头:“确是不知。不知夫人为何觉得,此事与我有关?” 夏氏看了一眼徐青青:“你还不过来跪下!” 徐青青乖乖走过来,灰头土脸地跪在了容枝枝跟前。 接着夏氏道:“我们查到流言,是相爷手下的人所为,不瞒县主,相爷我一家是得罪不起的,夫君便登门想找相爷求饶。” “却不想,相爷闭不见客,夫君没法子了,问了问申鹤申大人,申大人说叫我们自己想想得罪了什么人,若是想不起来,就问问徐青青。” 说着,夏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徐青青一眼。 “我们这才知道,这个混账东西,在外头买通了说书先生,说县主您的不是。” “她如今已经知道错了,我们也狠狠教训过她了,还请县主高抬贵手,让相爷放过我们一家吧。” 惹到容枝枝,竟还开罪了相爷,想来相爷是看不惯有人这样对待他的救命恩人吧。 徐青青啜泣道:“县主,都怪我!是我自己小心眼,一直嫉妒你,才闹成这般。” “我小时候便识得乾王府的大公子,可几次诗会,他的眼神总是在你身上,我不甘心极了,才在你妹妹的教唆下,做出了这等蠢事。” 容枝枝扬眉:“我妹妹?” 徐青青说起容姣姣都来气:“不错,就是她说只要我让说书先生说你不好,无蘅公子听说了之后,便不会再欣赏你了。” “可谁知道,分明是弄巧成拙,我这般做了之后,他反而开始为你说话,当时我就后悔死了。” “现如今我家也被流言蜚语困扰,事情落到了我自己身上,我才知道外头那些话,对女子的伤害有多大。” “我哪里有外头说的那样十恶不赦?我那庶妹分明是自己跳水诬陷我的,如今外头都说是我推她,我更是洗不清自己了。” “我今日来认错,不止是为了给城阳侯府求活路,也当真是因为心里愧疚。” 这下,容枝枝也不觉得奇怪了,难怪徐青青能想出这种招数了,原来是容姣姣教的。 徐青青:“我如今已经受到惩罚,比县主您被人骂得还惨,父亲说您今日若是不肯原谅我,就要把我杖杀了。” “请县主你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害您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便是城阳侯府,又哪里惹得起权倾朝野的沈相? 容枝枝考虑了一会儿,徐青青说得也没错,对方也付出代价了,勉强算是扯平了,且她也是被人教唆利用,也犯不上要她的命。 她便淡声道:“此事我不确定相爷是不是为了我,我愿意找相爷试一试,他会不会收手,我也不能保证。” 她这般一说,徐青青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给容枝枝磕头:“谢谢你,县主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了!” 夏氏道:“这十株百年人参,是我们侯府多年的珍藏,还请县主一定收下,不论事情成不成,也当是给县主赔罪。” 容枝枝没有再推辞,百年人参十分难得,对于她这样研究医术的人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东西。 送走了她们母女。 容枝枝便叫人给申雅递了帖子,说想约对方一见。 申雅立刻回了帖,说下午在茶楼等她。 容枝枝迟疑一瞬,便去了茶楼,还是先前的雅间,也见着了那个冠盖京华之人,只是今日的他,似是有些心事。 容枝枝:“拜见相爷。” 沈砚书一双清冷好看的凤眸盯着她,眼神温雅:“县主不必多礼,不知县主找本相,所为何事?” 容枝枝也不转弯抹角:“敢问相爷,不知城阳侯府的事,可是与我有关?” 沈砚书也没隐瞒,直言道:“确因为他们诋毁你,苦果自招。怎么,他们莫非找你求情了?” 听申鹤说,徐家人去了一趟容府。 容枝枝在心里迟疑了许久,索性跪下,大着胆子开口道:“相爷,您的一片好意,容枝枝十分感激。” “只是您已经与我妹妹订婚,我的事情还请相爷日后,不要过多插手,如此实在是不妥,您理应避嫌才是。” 听容枝枝这样一说,沈砚书原只有八九成觉得,容太傅误以为自己想娶的是容姣姣,这会儿便是全然确认了。 他看着容枝枝,眼神像是盯着猎物的雄狮,淡声道:“可是本相想娶的人,是你!” 第161章 本相自然都听你的 容枝枝愣了。 而沈砚书说完这话之后,耳朵已经红得不像话,却还是强自镇定着。 接着问道:“你父亲想将你许给陆于新的事,你可清楚?” 容枝枝回过神:“自然是清楚的。” 沈砚书的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早就提起来:“那你……同意了吗?” 容枝枝实话实说道:“并未。与齐子赋和离之后,我对成婚之事,唯恐避之不及,便只对父亲说考虑,拖延此事。” 沈砚书听她说对成婚并无兴趣,心里的紧张散去几分,他倒反而还多了几分把握。 他语气清冷地道:“如此说来,容太傅是一定要给你找个人出嫁不可了?” 容枝枝沉默了,半晌道:“看父亲的意思,确是如此。” 沈砚书扬眉:“你可知陆于新是何人?” 容枝枝意外地抬眼。 乘风连忙将陆于新和骁郡王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出来,甚至还加油添醋,把陆于新犹豫之后才答应,说成迫不及待地立刻答应。 沈砚书听着他的话,眸光动了动,却也并未出言拆穿。 乘风最后道:“县主,嫁给陆于新,您下半辈子受的恶心,决计不会比在齐家少。” 容枝枝听完,心也沉了下来。 父亲给她找一个门第低的,便是想拿捏对方,不敢同齐子赋一般轻慢她,却没想到,对方也正是因为门第低,居然想踩着她登高。 沈砚书淡声与她分析利弊:“人心难测,容太傅纵是好意,可也难以揣度他人想法,难以把控未来。” “他将来为你选的任何一个人,都未必比陆于新好。” 容枝枝垂眸道:“我自有办法。” 沈砚书的语气冷了几分:“有什么办法?自伤自残,叫他人瞧不上你?” 容枝枝:“……” 她觉得,宗政瑜这个人嘴,怕是并不牢靠。 沈砚书见她一脸默认,淡声道:“何不试着利用本相呢?” “若是嫁给本相,你父亲定要将你嫁人的问题,迎刃而解。那些贪色之人,也不敢再觊觎首辅夫人,你的脸亦不必损伤。” “更重要的是,嫁给我,你不愿之事,本相不会强迫。你所寄望之事,本相会尽力成全。” “便是你厌烦婚姻,不想与本相生活在一处,想出京游山玩水,看遍大好河山,本相也会派人保护你前往。” “容太傅能阻拦自己的长女出远门,却是无法阻拦本相的夫人,纵情天下,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他最后几句话,是真的说得容枝枝动心了。 因为她从沈砚书的话中,听出了两个字——自由。 这是她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而他的意思,是想用一场婚事,来成全她? 尽管她其实对游山玩水没太大的兴趣,可他连这都能许诺,那她想做其他的事,他不是更不会阻拦? 容枝枝压下自己心中对自由的渴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才轻声道:“择婿当以人品贵重为先,容枝枝还算是了解相爷的声名与人品,自是相信相爷答应我的,都会做到。” 沈砚书听到这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遮住自己的唇角。 乘风却是看得分明,相爷这是被心上人夸了,暗自高兴去了。 而容枝枝话锋一转,道:“可容枝枝能为相爷做什么呢?若是当真如相爷所言,利用您。可我这个人,生性不爱占人便宜。” “纵然曾经救过相爷,可相爷近日里对我的回报,早就超过我对相爷的微末恩情。” 当日若不是他挡剑,她已经被玉曼华刺中的胸口,救命之恩,他们已经互偿了。 而且,她如今还因为他做了县主。 更别说,对方还帮自己收拾徐青青。 沈砚书知道自己已经说动她了,至于她的问题……他脑中飞快地闪过申鹤写给自己的那三百条策论。 如果想说服她…… 他正色道:“县主想必也知道,本相身体不好。本相得知县主师从神医,而神医已经离开了京城。” “男女有别,若是本相总是请县主上门,照看本相的身体,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如此,对你我名声都不好,容太傅也会阻拦。既如此,你我成婚,倒也是最简单的法子。” 容枝枝听完,觉得心下轻松许多,便只诧异地问了一句:“相爷府上的府医,医术不是也很好?” 沈砚书:“可比起县主,还是远远不及。” 这是一句实话,他知道容枝枝的医术,甚至已经有超越神医的势头。 事实上。 他如今服过天蚕莲,身体早已大好,府上的府医已经够用了,可若不这样说,如何叫她答应婚事? 容枝枝:“我明白了,相爷的意思是你我联盟。相爷予我自由,我替相爷看病?” 也是了,他一心许国,或许对他来说,娶谁都不过是娶个门面放着当摆设,那不如就娶一个对他有用的。 如此,她反而觉得轻松许多,这事儿是真的能考虑。 沈砚书:“正是。” 容枝枝反问道:“那相爷要娶我妹妹,是怎么回事?” 沈砚书听着这话,便是喉头一梗,只觉得自己亲自去与容太傅谈婚事,两个人谈到鸡同鸭讲,各说各的,此事当真是颇为丢人。 乘风看出了自家主子的尴尬,便将那个乱七八糟的对话同容枝枝都说了。 容枝枝听完,目瞪口呆:“就是说……谈错了?” 沈砚书白玉般的面上,染上薄红,是难得的自惭:“嗯。” 他捏着杯子的长指,都忍不住紧了紧,容枝枝听完,该不会怀疑他是智障吧? 幸好还有容太傅陪着他一起做这个智障。 不然首辅大人这辈子,是抬不起头了。 虽然不应该,但容枝枝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两个正一品的要员,谈一桩婚事,竟然……人都弄错了?” 沈砚书:“……” 一生里很少有这般,觉得无地自容的时刻。 他尴尬地不敢去看容枝枝的眼神,轻咳了一声:“太傅已经回了帖子,叫本相明日下午过府,届时本相会与太傅说清楚。” 容枝枝也看出了他的窘迫,虽然觉得很好笑,但顾忌他的面子,到底忍住了,没笑出声。 她便起身道:“婚事我会好好考虑,会尽快给相爷答复。” 沈砚书看她的神情,其实已经知道,她多半是会应下的,只是事出突然,她还要仔细想想。 压下心中的雀跃,他轻声道:“好,本相等县主回复。” 容枝枝:“那……城阳侯府的事?” 沈砚书淡淡道:“既然县主说算了,本相自然都听你的。” 容枝枝听完这话,没来由地脸一红,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都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