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男频爽文反派师尊科学修仙》 第一章 初来乍到 解清玄穿越了。 实验室里摸鱼等数据的功夫，她趴在桌上，眼睛一闭一睁就开启了第二人生。 这很离谱，但更离谱的是穿越后的原主没在她脑子里留下半点记忆，只留下一副灵根炸裂奄奄一息的身体。 解清玄头痛欲裂，满脑子“嗡嗡”的电子轰鸣，一片混沌。 她正盘坐在一处宽阔山洞中的石床之上，面前将近十米的地面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喷射状血迹，再低头一看，她自己身上的道袍也是看不清本色，被染成了一片红，而小腹之处甚至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她忍着痛将黏连在自己身上的道袍脱下，查看身上伤口。只见她的丹田之处破了一个大洞，内脏皮肉混为一团，仿佛是吞了鞭炮、火药在她肚子里面炸开了一样。 “救……” 不管是什么东西，她若不赶紧抢救一下自己，那她这辈子也要眼睛一睁一闭的过去了！ 洞侧的红木架子上摆满了晶莹小瓶丹药，兴许，那里有能救她的东西。 她含着泪使劲咬牙忍着腹部的剧痛，颤颤巍巍地拾掇了一下自己混成一滩的内脏，往想往丹药架子那边挪。 ‘这么多丹药，哪种是能救命的啊！’她还未挪到石床边上，只是看着那些丹药念头一动，便有一瓶刻着【玄灵丹】的小玉瓶从她手上的纳戒中蹦了出来。 解清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灵丹妙药，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地取出一颗泛着珠光的墨绿色小药丸炫进嘴里。 她砸吧砸吧嘴，并没有品出什么味道，但好像那药丸下肚后自己的内脏开始有些瘙痒，只三秒后，她便两眼一翻，又断片栽在床上。 …… “源述长老？” “源述长老？” 解清玄是被洞外的一阵呼喊声唤醒的。 这次睁眼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清明了许多，终于是可以开始正常思考了。 ‘源述长老？’那是在叫她吗？ 外面呼喊‘源述长老’的人又是谁？ 解清玄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随后她的思维仿佛膨胀了一般，扩散延展，顺着弯曲的洞穴蔓延到外面。 她好像“看”到，一个身着天青色道袍的中年人恭敬站在洞口，正伏着身子作着揖等候。 许是等得久了，那道人直起身来最后叫了一句：“源述长老！敢问前日渡劫可还顺利？如今可是能出关了？” 这洞穴里就她一个活人，‘源述长老’想来也只能是在叫她，但她没敢吱声回答。 ‘出关？’这“关”她出不了一点！ 原主没留给她半点记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 沉默静候片刻，那中年道人又鞠一躬，然后转身召出一柄宝剑，往上一踏，升空离去。 屏息凝神静候片刻，等到洞中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时解清玄总算是从方才那“灵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好在是走了。’她松了口气，又赶紧掀开衣服检查自己的腹部。 那里已是一片光滑洁白的皮肤，上面甚至一点疤痕都没留下，仿佛之前那糟糕的濒死状态只是她的一场恶梦。 “活下来了……” 虽然一头雾水，但她算是活下来了。 【玄灵丹】简直是医学奇迹，那种状态都能给她救回来！解清玄赶紧将手边的【玄灵丹】玉瓶收好，那里面只剩下最后一颗丹药了。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初愈如新生的身子。 说来现在这幅新身子是真的比上辈子强健太多了，她不仅没有了上辈子的高度近视，肩膀不酸了腰不疼了，就连身上的肌肉都多了许多。 她抚摸着自己凭空多出来的六块腹肌。完全没有经历锻炼的苦，就拥有了完美线条与肌肉……这波不亏。 就是…… 她看向自己的胸部。 这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解清玄有些头皮发麻，见石床旁边的岩壁上还真镶嵌着一面打磨得十分平滑的水晶镜，便一骨碌爬起来凑到镜子前面观察自己。 这张脸与她上辈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就是比上辈子好看一些。 同样微微下垂的眸子原主这双只是略微狭长一些，同样小巧精致的鼻子，原主的只是高挺了几分，骨感了几分。原本圆鼓鼓的脸颊如今却是露出雕刻般的下颌线。 只是因为瘦了吗？可能还多少带了些气质问题吧？ 这张脸似是她的，但实在是太过冷清了。 她托着下巴研究着自己的这张新脸，可手上却传来微刺、类似于胡渣的触感。她看着镜子里那瘦削得棱角分明的脸庞与颈上明显凸起的喉结逐渐理解了一切。 “……” 她双手交叉附在自己的胸前，那平坦且硬实的触感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然后她继续带着黄豆流汗的表情将双手下移。 “嗯，某些幻肢确实是具象化了。” 解清玄左手撑着镜子，右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紧闭着眼睛不住地摇头。 “不是……认真的吗？” 她穿成男人了！ 她无奈一吹碎发，又抬起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那小模样是真的挺帅，配上融雪一样的白色长发有种禁欲系冰山美人的感觉。就是自己现在这幅哭笑不得的表情和这长相有点不太搭。 捏着自己的下巴左看右看，对着镜子又转了几圈，比了几个秀肌肉的动作。 片刻后，她咧开嘴猥琐地笑了。 别说，当了二十几年美女第一次当帅哥的她其实还有点小激动！ …… 打住…… 在生存问题面前变性什么的都是小事。 首先，这渡劫暴毙了的原主没有给她留下任何记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其次，方才那个在她洞府前面问她能不能出关的道人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再来叫她，留给她推理自身处境的时间不多。 对着镜子再看了自己这新身子一眼，把结痂变得僵硬板正的血衣随手一扔，解清玄便小跑着在这洞府之中探索起来。 此方山洞地形并不复杂，只有一间主室与两间耳室。 主室不小，但室内陈设简单看着有些空荡。 能称得上是家具的物件就那么一张贴着墙的石床，洞穴正中的一方石桌，和嵌进岩壁的水晶镜子，剩下的就全是贴着石壁联排码得不留一丝空隙的书架柜子。 那些书籍药品全部是分门别类地码放得整整齐齐。可见洞穴的主人应当是个很有条理的人，不像她，实验室的工位都是叙利亚战损风。 她先去查看了洞穴正中的一方石桌。那长桌正中的位置摆放着一卷古色古香的卷轴，有一半是铺开了的。卷右侧规矩立着一只毛笔，书桌两边则整齐叠摞着几垛书籍。 卷宗上用她认识的简体字记录着一些关于“吐纳灵气”的心得，卷宗上的字迹隽秀工整，布局排版也令人看着赏心悦目，这卷宗上的文字整体看起来就像是打印出来的似的。桌上其他的书籍都是关于各种【功法】与【丹药】的。里面的字解清玄依旧是每个都认识，但连起来就是让她不知所云。 这些应当是洞穴主人修炼时所悟所记的笔记，只是可惜，原主没有在笔记上写名字的习惯。 右侧耳室与主室连接处设有一道透明屏障，解清玄伸手戳了戳，一张由灵光构成的没有实体的“符箓”凭空出现附在她身上，随后她的手就穿过了屏障，整个人也得以进入。 这石室中摆满了各色丹药、符箓、还有解清玄看不懂的阵法和不知用途的法器。 原主似乎是个大户人家……还蛮富有的？ 随后她又去了左边的耳室。 这间耳室竟比主室大上许多，足有一百来平，五六米高，其间全是密密麻麻的书架一层层跌落至洞顶，俨然一个私人藏书馆的样子。 解清玄草草扫过藏书内容，入门最显眼的一大片藏书的书脊上都雕有天青色的【流云宗】三个大字。这一架子上记载的都是【流云宗】这个门派的功法心法还有剑招法术。 “流云宗……解清玄……源述长老……”这三个名词在解清玄的脑子里连了起来。 她举着书从耳室内探出头，又看向镜子里自己那张冷清俊美的男性面孔与满头如雪白发。 她好像知道自己是谁，穿越到哪了。 这是一本名为《龙武至尊》的龙傲天男频爽文。她穿书了！ 原主解清玄与她同名，是男主段莫弃的师尊，也是本书前期的第一个反派小boss。 与她这个满脑子只有摆烂的人不同，原主目空一切，为了修行不择手段。 偏偏他也确有些修仙天赋，甚至自己独创了些灵药丹方可大大提升渡劫几率。正因如此，他虽性格不讨喜，但还是不到三百岁，年纪轻轻就混成了门派长老之一。 而本书的男主名为，段莫弃。他前期天赋平平，勉强入选内门弟子，只因灵力性向与原主最合便被掌门分配给了原主座下。 徒弟嘛，在原主看来只是刷声望与灵石的工具人。本就高傲的原主并未对男主太过上心，如对待往届其他弟子一样扔去两本功法放养着，或是让他的两位师兄去指点迷津。 在一次由原主领队秘境探宝之时，男主偶然激发了灵根潜能，较为普通的地级杂灵根直接纯化为罕见的天级灵根。 这让原主眼前一亮，这不巧了吗，他这瑕疵天灵根差那么一丁点就能炼制至纯，他往后的仙路不就更有判头了吗？ 于是原主就在秘境中悄咪咪把男主痛打一顿，夺了他灵根，将他的残驱随手一丢，留在秘境里面自生自灭。 可这不又巧了么，就是这么“随手一扔”男主就被扔在了一只上古巨龙给自己寻的墓地里。 于是寿命将近的好心巨龙把自己的龙灵根送给了男主。而男主在凶险异常又满是天材地宝的秘境里刷怪练级捡垃圾重铸修为后杀出秘境，亲手送他师尊立地“飞升”了。 这之后便是男主独自打怪升级开挂装逼的套路故事了。 不过这本书解清玄并没有看完。 穿越前的这几月解清玄因为要赶实验报告所以没有继续追更。她听说这小说算是完结了的，但似乎是因为后期剧情写崩了作者摆烂强行收尾……算是腰斩完结。 “……”她撇撇嘴，自我安慰。 那没看完的后半段于她不是那么重要，毕竟，就她现在这啥啥不懂，啥啥不会的德行，兴许也活不到自己没看到的剧情。 她现在都不知道剧情具体进行到哪了。 显然，原主几天前是“死”在自己洞府里的，致死原因是灵根自爆，身上没有其他外伤，所以必然不是和男主死斗被杀。剧情应当还没有到原主死亡下线的时候。 听今早那前来拜访的道士所言，原主应当是在渡劫中出了岔子。 她现在是结丹末期修为，离元婴只差半步。可是她记得原着中的原主是一帆风顺晋级到化神初期，毕生所遇唯一一劫便是与男主的那场死斗。 元婴渡劫失败？……她闻所未闻啊…… 所以，若不是剧情跑偏，天道降罚，那便是…… 有人在原主渡劫的时候出手陷害？ 第二章 强制出关 已知条件太少，这题解清玄她没法做！ 总之先找本书看看，冷静一下…… 解清玄干脆不再多想，从书架上挑了两本《人间境综述》参读起来。 想用原主修仙大佬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那她这天降的凡人只能是从零开始、加倍努力地学习。被人看出端倪赶出流云宗是小，若是被有心害她的人知道她脑中道法仙术通通归零了，那她往后指不定还会遭什么难呢。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恶补修仙知识，先让自己拥有自保的能力。 而解清玄想要自学现在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原主这一屋子藏书。 以她现有的、基本为零的修仙知识储备，在这满屋子书中她能勉强看懂的只有两本入门级仙道综述。 即使是这两本书里面的用词也是极其简略，而且文绉绉的，很不好懂。她以为，教材写成这样就不是为了让人学会，是纯属在刁难人。 书中许多“专有名词”她更是从未见过，书中也没有“注释”解释。想要理解清楚就给单独去找补充说明的参考书。就在解清玄对着那一屋子书又开始迷茫起来的时候，她手中的书本之上竟逐渐浮现出了一行行灵气构成的荧光小字。 她低头一看，这字迹，与石桌上卷宗中的笔记一模一样。这些应当都是原主许多年前修习时记下的笔记！ 解清玄心下一喜，赶紧对着原主的笔记倒推起书籍内容。 时间一晃又来到夜晚。 解清玄，习惯性地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扭了扭脖子，然后原地躺倒，仰面盯着洞顶苔藓，翘着二郎腿梳理今日所学。 结合原着中对本世界的描写，她大致理解了这个世界的“物理”，也就是仙道的运行规则。 可以说这灵力运行规则类似流体，修仙可以简单类比为对“灵体力学”探索和应用。 只不过这应用的介质或者说是器材则为修仙者的肉体，而心法可以说是操纵机器的软件，功法就是微调机器改进机器的使用手册，最后的法术咒术什么的是具体场景具体应用的小技巧，法器阵法符箓等等则是满足各种专项需求的“外设”。 总之一晚上下来解清玄觉得自己算是修仙入了门。 只是具体落实到实操，她还是一窍不通，还需且试且学且练。 就目前来说，她能做到的小操小法术作全都是凭借原主这身体留下的肌肉记忆，现在是属于一个生活可以半自理的状态。她知足了。 书中的原主没能好好教导男主，但他给她留下的笔记和肌肉记忆可真的是救了她老命了！ “谢谢你！世界上的另外一个我！”她对着空中虚无小声道谢：“如果能把这些知识直接留在这颗大脑里就更好了！！！” 她现在的入门级水准想要补习到原主生前的水平，大概是得把这一山洞的书都看完才行。 不知道剧情留给了她多少时间去融入这个世界呢…… 翌日，解清玄正悠闲看着修仙入门书时，又听到了昨日那个道人的呼喊声。 “源述长老？可准备好出关了？”道人不紧不慢，语气平淡地像是在做例行工作汇报：“内门弟子试炼结果出来了，明日您能去参加拜师会吗？” 好家伙，感情儿这原主在书中出场的剧情都还没开始！ 单就说她现在这连外门弟子都不如的知识储备，她都有点不敢踏出这片山洞。再加上原主偏离设定的渡劫失败处处可疑，更让她不得不对流云宗的人设点防。 反正她是一点也不想去那什么拜师大会的。 可明日的拜师会是原主与男主的首次见面，她若是不去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嘶……她寻思，若是她不去参会那男主是不是就不会拜入她门下，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导致原主被杀的事了？ 不对。段莫弃拜入解清玄门下这事不是他自己选的，而是流云宗掌门叶问秋分配的。所以，兴许即使她不去参会，明天会后男主还是会被送到她的山头。 至于原主被杀的事完全是因为他先动手夺了男主灵根，她解清玄又绝对不会做那种事去自寻死路。 …… 左右她觉得明日之事对自己影响不大。不去了，不如在洞里看书，等自己有些底气再出去。 于是解清玄依旧没有回话，假装自己还在闭关。 那筑基修为的道士如昨日一样，在门口结界外等了一会便自行离去了。 谁成想，第二日清晨，流云宗的掌门叶问秋亲自到了解清玄的洞府门口。 此人玉冠束发，身着一袭天青色修身长袍，容貌俊美温文尔雅，比起修仙的道士他看起来更像是凡间书香世家的谦谦公子。 “清玄，可是此番渡劫出了什么岔子？”他负手而立，面色却难掩关心：“你若醒着可否给为兄回话报个平安？” 叶问秋是原主解清玄的师兄，书中对他没有过多的描写，只是在男主角走出秘境时提过一嘴。是因为他故意包庇原主解清玄，所以男主段莫弃才不得已去寻私仇手刃原主。 叶问秋又踱步往洞口结界前走了走，“清玄若再不回话师兄就要想法子破阵进去了？”他似乎真的有点急了。 “！” ‘大可不必麻烦您进来了！我出去！’解清玄赶紧起身整理好衣冠快步走向洞口：“师兄，我没事。” 她强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特意用书中描写的淡漠语气道：“只是此番渡劫确实失败了。” 见她出来，叶问秋眸子一亮，将她从头打量到尾，随后终于松了口气温和笑道：“没事就好，渡劫之事也不必气馁，你天资聪慧，如此年纪能有结丹末期修为已经是仙家中的佼佼者。” 解清玄没敢贸然开口回话，她怕自己掌握不好言语中的亲疏程度，于是她只能沉默着向叶问秋俯身行礼，礼貌又恰到好处地疏离道：“多谢师兄关心。” 原主渡劫失败的事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如果按照书中的设定，叶问秋此时是元婴中期，修为比原主高上一段，若是想对原主不利没必要在她渡劫的时候用阴招。简单粗暴点他可以直接动手将原主打一顿，隐蔽点他可以用掌门之位削减他的修炼资源或是强行派他去做凶险的任务。 最关键的还是让原主渡劫失败这事对他完全没有益处。流云宗这几百年来本就人丁凋零，元婴修士如今应当只有不到五个，为了宗门考虑他也不可能去主动折一个即将晋升元婴的天才修士。 总之叶问秋应当是毫无理由会去害她的。 如果原主渡劫失败的事真是人为，那做这事的人大概率是个跟他有私仇的，同级别或是修为略低于她的修士。 叶问秋看解清玄一脸心不在焉，只当她是渡劫失败心情不好。 他袖子一挥，放出一只三米长的竹叶轻舟，自己率先踏了上去，随后微笑着向身后的空位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清玄既然已经出关，不如就去了那拜师会吧？” 解清玄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她真的还没准备好去面对流云宗的那么多人。 可那边叶问秋面色为难地又紧接着道：“连续三界拜师会你都未曾挑选弟子，今年这届若是再不收个徒儿进门为兄也实在是不好与其他长老解释。你和你那两个徒儿兴许就要换个山头去住了。” “……”照叶问秋所说，他在资源分配上确实对原主颇有偏袒。 那这岂不是说，门内的元婴长老也有那么些可能眼红她这个结丹末期就当上长老的小辈？ 解清玄表示，这门内会面她更不想去了。 但现在她又不得不去。 洞府那里原主留下的防护阵法是她的最后一道保护了，她绝不可能在没有自保之力的时候搬家离开那个山头！ 第三章 反派师尊 解清玄硬着头皮跳上叶问秋的浮空小舟，自身体重压得小舟在空中沉浮之时她顿时心下一紧。 嗯，她一介凡人，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毫无保护措施的高空飞行载具。 叶问秋向她微微颔首示意后便催动小舟缓缓升高，飞过解清玄的仙府小院，随后飞出她洞府所在的峭山，向着群山之中最高的那一座主峰驶去。 叶问秋将船开得很慢很稳，解清玄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坐观光缆车。 阳光透过巨大的云朵缝隙，在绿毯般的连绵群山上洒下斑驳金光，树木覆盖的山体，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几条点着金色闪片的青色水带环绕山间，与穿梭奔走的飞禽走兽一起点缀着山间。 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鲜活。 微风拂过解清玄的发梢，她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裹着水汽的青草香味顿时涌入胸腔。她伸出手，感受着指间缠绕的风，那轻柔的触感无比真实。 她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般景色了？又有多久没有去感受阳光与清风的温度了？ 她恍然，她意识到自己的上一辈子是真的结束了。 这一刻实验室中各种仪器在她脑内刻下的电子嗡名声终于消失了。 叶问秋微微侧目回首，见解清玄望着远处群山出神不由笑问：“清玄在想什么？修炼，还是收徒的事？” 解清玄也不由露出浅笑：“都在想。” 她在想自己上辈子确实还没活够，但这辈子好像也不赖。 叶问秋是个健谈且温和的人，一路上向她跟进了一下她闭关这几年门派内发生的事。 她不敢已读乱回，全程的回答基本就是那两个字：“嗯。”和“好。” 叶问秋从未露出被冒犯到的表情，面容语气一直那么柔缓甚至和蔼。 兴许是美好环境所致，又许是叶问秋用了些让人平静下来的小法术，在与他交谈相处时解清玄觉得自己如浸入温泉一般平和舒坦，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转眼二人已到达主峰之巅。 流云宗的正堂大殿气势恢宏却装潢朴素。 二人到时，殿中已经来了不少人。 几个正座之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坐满了仙风道骨的流云宗长老。见叶问秋入殿，他们纷纷起身行礼。 叶问秋温和笑着颔首回礼，随后走上了正中间的正位。他的右手边还有一个坑位，想必那就是解清玄她该去的地方了。 解清玄不太知道原主是怎么与这些“路人”长老相处的，只是从书中人设中了解他骨子里十分淡薄应当不是会与别人热情打招呼的类型。 于是，她就那么冷着脸跟在叶问秋后面，一声不吭地径直走去自己的位置。坐下后她也是不敢随意张望环顾，就盯着面前那方讲台似的瘦高石桌，静候掌门发话。 难得今年内门拜师会上五位流云长老都到齐了，叶问秋满意点头，开始按部就班地主持拜师流程。 解清玄一脸冷漠地听着，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向掌门还有刚被带上来的那十五六个少年少女，她的眼睛也把持不住开始不安分起来。 ‘所以，哪个小可爱会是男主呢？’ 看着那些待分配的少年们她难免会有些好奇，但一时半会儿确实没法在这群俊男美女里面找出那个原着中描写为“相貌平平”的男主。 一番猜测无果，她也只得耐心等待。若是剧情没出什么问题，她只要不去主动生乱，那男主必定会被叶问秋分配到她门下。 “水，木，土，三项地灵根。源述长老，这孩子虽试炼成绩并不出众，但灵力性向实在与你契合，不如就由你来带他吧。” 终于，掌门叶问秋转向解清玄点头一笑。 源述是解清玄的道号，她稍微有些走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方才感受到空气中的尴尬。 她冷汗直冒，赶紧恭敬点头回应：“全听掌门安排。” 待掌门师兄颔首示意，解清玄装模作样地冲那分配来的白净少年招了招手，引他过来站在自己身后。 灵力性向与她契合？那这孩子就是男主段莫弃？ 解清玄面色无常，却一直在用余光打量着那少年。 少年一副高中新生般的清澈拘谨样子，他个子不高，五官还未长开，带着几分稚嫩的婴儿肥，但已能从中初探其不凡之相貌。 ‘不是……’ 解清玄腹诽：‘这样好看到能在言情文里当男主的爽文男主，作者只给了四个字“相貌平平”？’ ‘怕不是那老直男坐着懒得给详细的外形描写……’ “见过师尊。”略带稚嫩的清澈少年音响起，段莫弃恭敬走到解清玄面前跪地行了个大礼。 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大阵仗地给她行礼，解清玄还是稍稍有些吃惊，她还没来得及过脑子就下意识地想起身把段莫弃扶起来：“这孩子，哈哈……” “哈……” 全场再次陷入诡异地安静，大殿内只剩下解清玄方才那半声尬笑还在回荡…… 三秒钟后她浑身冷汗地意识到：原主解清玄这高冷骄傲的人设是不是有点裂开了…… 无……无伤大雅！ 解清玄一脸死相地自我安慰洗脑：书里的仙家设定都是比较淡薄的，除非有利益纠葛，一般情况下都不怎么在意他人之事。 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没有人没有人…… 好在叶问秋那边继续开口分配剩下的弟子了，众人注意力又回到掌门身上，似乎刚才的小插曲真的没有在他们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师仪式结束，如书中一样解清玄只被分配了男主这一个徒弟。 段莫弃一脸懵懵懂懂，等着老师布置作业的好学生样子看着解清玄。 解清玄与这半大少年四目相对稍微有些尴尬。 所以她现在是这孩子的师尊了…… 可她一个对修仙一窍不通的小白怎么给别人当师傅啊…… 修士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大殿离去，几位收了新徒弟的长老也都纷纷掏出自家座驾，载着三五弟子缓缓飘远。 ‘总之先把段莫弃带回自己的山头吧。’解清玄寻思。 方才在天上她在半山腰看到了一小片木制建筑群，想必那里应该是座下弟子们居住的地方。她应当把这孩子安顿去那里。 她眯起眼睛看了看自己那远在天边的山头，又看了看主峰大殿那蜿蜒无尽头的下山路。 就是她们总不能走回去吧。 可…… 解清玄汗流浃背，她方才可是被叶问秋载来这山头的，她自己是完全没有高空驾驶经验的啊！ 她思虑一番，向着恭敬等候发落的段莫弃勾勾手，将他带至殿侧无人处：“你就在此地等候不要走动，我有些事要与掌门商量……” 说完她就脚下抹油，绕去了殿后荒山。 她得先试驾一下原主的高空载具！总不能穿越过来没三天就带着男主角一起“机毁人亡”吧！ 第四章 极限运动 段莫弃对着她的背影恭敬一拜，自己寻了个不碍事的角落站好等待，脸上表情渐渐变淡，目光涣散地看着天上变换的云彩出了神。 解清玄左右环顾确定周围没有他人之后赶紧把神识探进纳戒，翻找类似于竹叶小舟那样的多人载具。 可惜原主这性格孤僻之人似乎并没有这种东西。 看上去能用来当做飞行载具的只有一柄龙纹银剑。 向着天空伸出了那只带着纳戒的手，试探着小声喊了句：“剑来？” 那柄银剑顿时出现在她手掌上方，她只轻轻一握就握住了……剑身…… 解清玄吃痛赶紧把剑松开丢在地上。 她看着自己手上两道血痕哭笑不得，就这五体不勤的样子？御剑？ 她叹了口气，还是尝试着用灵力把那柄细银剑凭着托起在半空，然后颤颤巍巍地踏上了那只有她半个鞋底宽的剑身。 她上下附身蹲起，颠颠跳跳的试了试，这剑就像是扣上了安全锁的单板滑雪板一样稳稳地粘在她脚上。 嘶……这东西还意外的挺稳当的？ 她就这么将剑身保持在离地三米的高度，缓缓向着悬崖边挪去。随后伴随着匀速加快跳动的心脏，一点点滑了出去。 启初，她感觉就像是在坐滑索一般，并不觉得那么可怕，但当她飞至万丈深渊中间，手上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时候她还是慌了。 果然这种极限运动对于她这种宅了一辈子的人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她光速御剑飞回了山顶。 跳下飞剑紧紧抱住一颗歪脖子松树才觉得心脏落回了肚子里。 待心跳逐渐平缓，解清玄再次看向身后群山，不知为何那方才放缓的心脏又一下、一下，更加有力地蹦跳着将血液挤压向大脑。 她莫名的有点兴奋起来了…… 十分钟后，速成御剑的解清玄压抑着自己哼出小曲的冲动，控制着想要蹦跳的步子，一脸冰冷地找到了正殿侧面的段莫弃。 “走吧。”她本想直接叫段莫弃上剑，但转念一想还是压着表情对那孩子说：“你是想走去灵桓峰还是与为师御剑过去？” 原着中，男主是花了三天三夜自己走去灵桓峰的。作为看客的解清玄都觉得这多少是有些虐待儿童了。 她是想送这孩子一程的，但她毕竟是个“无证驾驶”“新手上路”，讲道理，乘客在上车前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乘车风险。可解清玄不想暴露自己是个修仙小白的事实，也不能跟段莫弃这孩子直说自己不太敢带他的原因，所以只能做个一脸高深莫测的谜语人，让这孩子自己推理抉择： 上剑？还是走着？ 此时一位晚出来的长老带着六位弟子走至殿前广场，他随手召出一只华丽龙舟，挥手催促着弟子们坐上去，然后跳上龙头架着舟飞走了。 段莫弃看看那和和睦睦一船人，再看看师尊旁边横着的那把细剑。 他满面敬重地鞠躬开口：“全凭师尊安排。” ‘不是。’解清玄表示，‘我是让你选啊孩子！别把问题重新推给我！！！’ 解清玄一脸冷漠地兀自跳上飞剑，她两脚前后开立从剑尖顶到剑柄，身子占据了整个飞剑上空，让这剑看起来是绝对站不下第二个人的样子。 她要给这孩子细化一下选择题题干，然后她面无表情地向段莫弃伸出手，再次把问题抛回去：“要么我提着你飞过去，要么自己走过去。” 此时的男主只有炼气初期修为，不曾学过御剑，也从未乘坐过其他飞行载具，解清玄不信他真的敢在毫无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拉着一个陌生人的手高空飞行。 但为了不让这孩子认为她是在故意刁难他，她还是指着空中远去的龙舟补充了句：“为师没有那些能载多人的飞舟。” 段莫弃微微吃惊，他没想到这位冷面师尊会加上最后那一句解释。 思虑片刻，他向解清玄行了一礼：“劳烦师尊了。”随后上前握住了解清玄的手。 解清玄也微微意外，她也没想到段莫弃会这么选。 今天早上她上叶问秋那看起来很稳当的小飞舟心里都掂量了老半天呢。 书中男主孤儿出身，入流云宗前是在江湖门派中长大的。小门派中鱼龙混杂，什么腌臜事都有，所以从那种环境中出来的段莫弃心细多疑，对人总有几分防备。 兴许是他在流云宗外门遇到的老师傅改变了他吧，王师傅和蔼心善，对段莫弃是毫无保留的好，还给他了“段莫弃”这个名字。是在流云外门的那几年他的性格中多了些与人为善，对流云宗多了一些信任，直到……原主再次背刺他。 不过现在的段莫弃才离开外门没几天，兴许是那些防备算计、睚眦必报还没被他想起来，所以才敢毫无顾忌地握上了她的手吧？ 解清玄反握住他的手腕，又召出一根绳子将两人的手臂圈圈缠住直到看不出原来样子，然后又系了个死结。 嗯，安全带还是要系的。 段莫弃：“……” 解清玄就这么高空遛狗似的，带着段莫弃起飞了。 她飞得很快，烈风吹得段莫弃的身子都几乎与飞剑平行。 ‘这应当是他第一次高空飞行吧？’可段莫弃的表情十分平和，一声不吭，没有丝毫害怕，也没有任何惊喜的感觉。那样子看起来更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似的。 解清玄本想做些解释，说她飞这么快不是故意吓他。就像是骑自行车和滑雪，速度越快，惯性越大，重心才越容易稳定，更容易保持平衡。她是怕御剑速度太慢，他们会和飞机一样失速坠落。 不过看段莫弃反应不大，她也没必要多说多错，去打破原主的“哑巴”人设。 约莫飞了不到十分钟，解清玄就把这新徒弟带回了自家山头。 这次跳下飞剑的她有点意犹未尽，甚至想发条朋友圈。最不济也是让唯一见证人段莫弃给她这首次载人飞行打个分。 当然，她忍住了。 带着段莫弃来到之前看到的那片灰墙青瓦的建筑群，解清玄用剑在自己小臂处一划，割开那些一直缠到小臂的绳结，将段莫弃往地上一放。 “这，”应当“是你的住处。自己寻个位置吧。” 原着中解清玄是有其他两个徒弟的，两人都是入她门下二十几年，但与她见面次数不超过三次的那种放养型徒弟。 他们二人此时没有在这弟子营里，兴许是在各自洞府修炼。 对了，洞府！ 她还得给这孩子分配个修炼的洞府。 原着中的解清玄倒是也没有特意给男主分配洞府，只是让他自己从大殿走到了灵桓峰，然后在这个山头随便选一处山洞去修炼。 本是她随手花个十分钟多说两句话，顺带捎上男主一程的事，却让男主自己一个人折腾了一个月才在山头上安顿下来。 解清玄摇摇头，她是绝对不会吝惜自己的十分钟和几句话的。 原着只是个大概的参考，而且可能还是个不那么靠谱的参考，毕竟从原着渡劫暴毙这件事开始，原主剧情可能便如蝴蝶效应般越跑越偏了。总之在这个世界她还是要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的。 对待这个与她只是初见的男主，她必然不会、也不忍心像原主那般冷漠。 只是…… 她没来得及巡视自己的山头，她也不知道这山间洞府的具体入口都在哪里…… 所以……她还是只能按照原着里的来吗？ 第五章 徒儿们 ‘那必不可能！’解清玄在脑子里一拍大腿。 至少她今日已速成了御剑之术！她还没玩够（不是）！ 她可以御剑带着这孩子在山间找一找！ 解清玄再次伸出手，对段莫弃直言：“需要我带你去找个洞府吗？” 在段莫弃面前她其实不需要太过严格地维持原主的人设。他今日方才进内门，对她所知应当全来自于传言。 而且解清玄维持原主人设也只是不想引起流云宗内其他人的注意。她怕的不是暴露“自己不是原主”这件事，面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她最不想暴露，也最不能暴露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是个脑子空空没能力自保的修仙文盲”。 男频爽文里，实力至上，如果她能有个化神修为，那就算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全宗门“我就是夺舍了这位源述长老”，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段莫弃这次并没有接受解清玄的好意，他恭敬作揖行礼，挂着客气尊重的浅笑：“弟子怎敢再麻烦师尊，今日天色已晚，弟子明日在这山上慢慢去寻个洞府就好。” 他很清楚自己该去哪里。 ‘这孩子，怎么这时候跟她客气起来了？’解清玄也不甚在意，既然他不愿意，那自己也乐得省事。 “你也不必与我客气，若是累了今日便去休息，若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洞府就再来问我。”这事拖一拖也好，她可以趁着今晚自己先在山头周围探一探地图。 谁成想，段莫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突然就改了口。 “师尊山上的洞府有很多吗？”他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求着：“若是如此，那徒儿确实需要麻烦师尊帮忙了……” ‘嗯？’解清玄也没多想，再次横好飞剑，招呼段莫弃拉住她的手：“如此，那就速去速回。” 解清玄记得原着中略微提过这样么一嘴，说灵桓峰东南侧的洞府灵气较为充裕，于是她便带着段莫弃直接绕去山峰东南。 乍一看去，这一面山峰石壁上有大小三个洞府开口。解清玄觉得可能越靠近峰顶的洞府灵气越充裕，便直接带着段莫弃落在了最上方一个洞府前的小片草地上。 她稍稍往洞里看了看，见里面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便迈脚往洞里进。 “师尊……”身后段莫弃似乎想说些什么。 “何事？”解清玄微微侧头回应，脚下却没停，一步跨进了洞口。 她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撞碎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没事了……”段莫弃面色平淡地跟在解清玄身后也进了洞。 “嗯？”解清玄只听得洞里传来一声疑惑轻哼，随后便是急匆匆向洞口赶来的脚步声。 “师……师尊？”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长相忠厚的中年人满面惊愕地跑至解清玄面前，站定后赶紧鞠躬行礼，他声音疑惑，还带这些小心翼翼：“您这是……有什么要事吩咐徒儿吗？” ‘这尊大佛什么时候出的关？’林坚完全没想到师尊会突然来他的洞府，还一言不合就毁了他的护洞阵法！ 解清玄顿时汗流浃背。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是不小心弄坏了什么东西。 她还未习惯使用自己多出来的那个“器官”，也就是“灵根”，所以她对灵气这种东西十分的不敏感，并未察觉这里设有结界，屏蔽了内里声音与光线，便也没想到这里住着人。 好在是她有原主结丹末期的修为护体，是把结界撞坏了，而不是让结界把自己撞坏了。 解清玄稍微回忆了一下昨日所学，按理说修士的“神识”级别和修为级别应当是相辅相成，等级一样的，也就是说她如果能这么轻松的撞破结界，便也能很轻易的发现结界的存在。 但目前看来她似乎并没能从原主那里继承结丹末期级别的“神识”。 “师尊您……”林坚看解清玄脸色难看，不由留下几滴冷汗。 有些尴尬的是，解清玄并未见过眼前这位中年大叔。此人应当是她的徒弟之一，但她不知道这是她大徒弟还是二徒弟。她一时不敢贸然开口。 “咳，”她费力保持着那张扑克脸，轻轻摇了摇头，故作高深道：“你这结界太过拙劣，重做。” 谁能想到，原主的高冷成了她最好的保护色。 “是！师尊！是徒儿愚钝！”林坚赶紧行礼道歉。 入门五十年他是一句好话也没从这位师尊嘴里听过，或者说这五十年师尊与他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句。不过他倒是也没被这位师尊苛责过，惩罚过。所以师尊他今日二话不说破了自己的结界，是突然想起来了还有他这么个徒弟，来查查他修炼进度的吗？ “这是你的师弟，段莫弃，今日入门。”解清玄一本正经地侧身，示意身后的段莫弃上前，假装今日是特意来带新弟子见见师兄的。 “哦！好！”林坚慌慌张张地上前与段莫弃互相行礼。 ‘原来查功课只是顺带，介绍新师弟才是正事。’ 只是……他们师门有“师兄弟见面会”这项传统的吗？二师弟来的时候也没这出啊？ 这位师弟看着彬彬有礼十分面善，应当是个好孩子，而且师尊对他又这么重视，入门第一天就特带他来见他，许是在点他要多关照这位师弟？ 林坚赶紧笑笑自我介绍：“我叫林坚，算是你大师兄，往后你修习上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 ‘好好！’解清玄心下狂喜，这位兄弟是个懂看脸色的，没把介绍的事留给她。 现在她知道了，这是她懂事的大徒弟。 她记得书中的男主与他这两位师兄相处的都不错，一起在流云宗度过了一段祥和友爱的青春时光。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被夺灵根之后只是杀了原主一人，并未牵连和稀泥不作为的流云宗。 简略寒暄之后，解清玄带段莫弃离开了大徒弟的洞府。 她又在剩下的两个洞府中选了一个，落在门口。 虽然但是，她觉得她那二徒弟的洞府很有可能也是这东南灵力充沛的三洞府之一。但二选一的事，她的运气不能那么差吧？ 在进洞之前她还花了几秒钟试图去感受周围的灵气，果然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咔】 在她踏入洞口的时候又感受到了那种撞破玻璃的感觉…… 不是…… ‘真对不住啊！二位徒弟！’ 第六章 为人师表 她心里默默道歉，‘也不知道重做这阵法费不费劲，材料好不好找……’ 梅开二度，解清玄的二徒弟孙世旺也赶紧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送佛”。他面相比林坚年轻一些，修为也比林坚高上一小段，有筑基末期。他算是原主几百年来所收徒儿中天赋最高的一个。 有了第一次的应对经验，解清玄已经能应对自如了，她微微挂上了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简短道：“阵法，太简陋，重做！” 孙世旺苦笑着连连称是。待与段莫弃互相寒暄认识之后，他也不由多看了一眼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弟。 入门以来师尊不曾与他们过多交流，也从未吩咐他与师兄做过什么门派义务之外的事，今日特别带这位小师弟来他这儿是什么意思啊？ ‘哦！’他懂了，一定是让他往后要多照顾这位小师弟！ 东南面的洞府只剩最后一个了，解清玄寻思，她总不能再遇到个原着中没有的“三徒弟”吧！ 她今天的社交份额已经是够够的了！她想回自己的阴暗洞穴看书去了！ 潮湿的山洞中吹来一阵带着灵气与苔藓气味的风，解清玄抿着嘴，哼了口气，迈开长腿莽进了洞。 这次她终于没再感受到那种撞坏东西的体感了。 她露出浅笑，放下心来，‘总算是能招呼段莫弃进来安顿了！’ 方才意外见到二位徒弟时她还真有那么一点紧张，担心自己见的是杀害原主的嫌疑人。但现在看来以这二位徒弟的修为根本破不开原主洞府的结界，他们进不去原主的洞府，便也不可能趁原主渡劫虚弱时下手。 如此自己山头上的两位原住民应当是可以排除嫌疑了。 解清玄看看身后的段莫弃，招呼道：“这里便是灵桓峰灵力最充沛的空闲洞府了，往后你便在这里修炼吧！” 对于人畜无害彬彬有礼的段莫弃她更是没有丝毫怀疑。 她看过他完整的前半生，对于解清玄来说，眼前的段莫弃是个“很熟悉的陌生人”。 虽说段莫弃是在原着中的十多年后杀了“解清玄”，但眼前这个懵懂少年只有炼气初期，没法御剑，与她也只是初见，丝毫没有作案动机，他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动她啊！ …… 来到自己的新家段莫弃这孩子没有像解清玄想象中的兴奋，他只是客客气气地与她道谢。 段莫弃却是不自觉地在洞内走动着，打量洞穴布局，感受其中灵气。但那样子不像是好奇驱使，反而像是借着景色陷入了某种回忆。 解清玄只当段莫弃与这个世界的“本地人”都是这样，对修仙相关的事物接受度很高，兴奋阈值更高，这点小事不足以让他们的情绪波动。 不像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凡人，只是学会个筑基修士人人都会的御剑飞行就高兴得想向全世界炫耀。 就在她欲告别段莫弃打道回府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段莫弃竟突然开口了。 “师尊，”他恭敬伏着身子，目光看向地面不敢抬眼：“多谢师尊赐予洞府。请问师尊可否明日就教授徒儿流云宗内门功法？” ‘啊？她？教男主？修习流云宗功法？’解清玄瞳孔微缩，她没料到这事来的这么突然。 内门功法确实是要拜师后师尊亲授入门，但…… 她对流云宗的功法可还是一窍不通呢！让她这个昨天才“出家”的道士来教别人修道不是难为她吗！ 对了，就像原着里那样直接把基本流云功法丢给他让他自学得了嘛。 反正新入内门的弟子要的只是个“亲授入门”的规矩和仪式感。修仙嘛，和大学差不多，都是主要靠自学的！ 她纳戒中刚好带着那本《流云心经》，便直接拿出来交给段莫弃。 半大孩子眸子一亮，面露喜色。 “师尊，弟子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否明日去找师尊解惑？” ‘啊？你去找那两位师兄解惑不行嘛？’这话她定然是说不出口的。 解清玄笑得勉强：“那……你明日去峰顶找我即可。” 她一时脑子宕机，没找到什么合理的借口拖延时间。 今天晚上，她是真的有的忙了。 回到山顶洞府，解清玄站在山洞入口处，让自己的一半身子在结界内，一半身子在结界外，感受着原主留下的阵法气息。 她就这么待了一会，便进入洞穴，绕过书桌，张开双臂摊在那张冰冷的石床上。 她脑子里又开始想，明日该如何应付段莫弃。 “问……问题不大……” 今晚解清玄还是靠着那些书，能学多少是多少，明日，就装一装高深莫测谜语人，让那孩子自己想法子“对其颗粒度”就好了嘛！ “哈哈……哈哈哈……” 干笑着解清玄揉了揉太阳穴，又钻进了那间洞府藏书馆。 一个晚上，一本《流云心经》，一个奇迹。 这《流云心经》也不是何人修订，其中语言准确且精炼，多一字冗杂，少一字则会引起奇异。简直比她之前看的那些“教材”编写的好上太多了。 有优秀教材，原主的笔记注释，再配合着原主的肌肉记忆，天蒙蒙亮的时候，解清玄终于是把流云宗的修炼方式在自己脑子里建了模。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套引气入体的方法，和让灵气在经脉中循环的“理论最优路径”。 总之一晚上下来，解清玄不能说是融会贯通，但她照本宣科，忽悠忽悠新手段莫弃应该不成问题。 而且，解清玄寻思，书里的段莫弃也基本是靠看书自学的流云功法，所以说不定她还能想法子，不露声色地，跟段莫弃“对对答案”，检查一下自己对流云功法的理解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清晨，山间薄雾未散，一个稚气未脱的清瘦少年一步一步地沿着崎岖小路徐徐而上。 解清玄走出洞府想活动活动，呼吸口清晨的空气清，醒一下因通宵三个夜晚而有些混沌的脑子。她抻着手臂，扭动着脖子，随意往山下一瞟便看见，段莫弃那孩子已经快走到稍下方她仙府的正门口了！ 这孩子尚未学会御剑，照他步行的速度应当是天未亮时就要收拾妥当往山上走了。 解清玄大抵能猜出这孩子的想在老师面前留个好印象的心思却还是满头黑线。 ‘你说说这孩子，入门第一天的这么勤快干什么，这不是难为你老师我呢吗！’ 真是一口气不给她喘啊！ 无奈她还是脚下生风小碎步踱得飞快地往下面小院赶，好歹是为人师表，可不能在徒弟面前跌了份。 她给在段莫弃敲门之前赶回宅子然后装出一副仙风道骨游刃有余的样子！ 第七章 装模作样 亏的是解清玄这身子不是她之前那副站着喘坐着累的报废品，她算是勉强在段莫弃站定之前，悄声从后门翻进了院。然后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揣在身前，一脸坦然地挺胸昂首站在正门后，静等段莫弃敲门。 “师尊。”段莫弃对着紧闭的大门鞠躬行礼：“弟子段莫弃前来求学。” 解清玄点点头，耐心等了三秒才挥手将大门打开。 木门滑动带出的风将晨雾从院中吹出，解清玄的白衣白发也随着流雾向着段莫弃的方向飘然抖动。 段莫弃只匆匆抬眸看了解清玄一眼，玉红色的眸子便被那片刻闪过的白影染上了几分冷清。他赶紧将头与身子伏得更低。 “见过师尊。” 解清玄微微点头算是回应，随后便潇洒转身，不带多余感情地说了句：“随我来。”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一瞥，想看看段莫弃的表情。不知道这波有没有被她装到呢？ 原主的仙府不大，是个围绕山顶石潭而建的三合院。庭中几乎没有大片的院子，只有一汪清潭，潭中一座长满绿色苔藓的石头孤岛，石缝中生着一颗盆口粗的老桂树。 解清玄未曾提前来这府中踩过点，不知院中三间屋子里面什么样，不敢贸然带段莫弃进去。她见岛中桂树下有一张小方石桌，两个团铺，便想着带段莫弃去那里坐下。 解清玄踏过木桥，先行在石桌旁盘腿落座。 段莫弃迟疑半晌也赶紧跟上，走过木桥便在石桌旁站定。没有解清玄发话，他不敢随意落座。 解清玄向她身边的团铺伸伸手，请段莫弃落座：“快坐。” 她寻思，若是原主遇着这事估计连‘坐’这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的吧。 段莫弃这谨小慎微处处有礼的样子确实讨平常长辈喜欢，但若是碰到了原主那样的性子，也确实要受不少磋磨。 “昨日可有《流云心经》参读完毕？”解清玄率先开口，脸上是一副装模作样的淡漠。 “回师尊，看过了。”段莫弃恭敬地低着头回应。 解清玄轻轻点头：“甚好，那便说说你有何参悟罢。”她要开始和男主对答案了。 若是她在初始理解上与和天赋型选手男主解释得大差不差，那她往后的自学修炼大方向应当也不会出太大问题，自己便能更放心地把所悟告诉男主。 没想到段莫弃这孩子一言不合又开始道歉：“恕徒儿愚钝……” “流云心经口诀的前半部分徒儿还能看明白七七八八，于是便照着自己的理解将一阶心法试着运行了一遍……”他面带惭愧：“可后口诀的半部却有些晦涩难懂了。尤其是这最后一句，徒儿苦思冥想一夜都未得其中奥义。若是不能参透这最后一句恐怕整本功法都无法融会贯通……所以……” 他身子一动，竟又在团铺上跪下了：“还请师尊解惑！” “……” ‘不是……’解清玄心中扶额，‘他这不是又把问题给退回来了！还用的是这种跳脸方法让她没法拒绝！’ 流云心法运行本就是她靠着原主的肌肉记忆参悟的，只能意会没法言传，现在又单拎出来一句，让她个工科狗现场“中译中”解释文言文，她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啊？？？ “这……这句……” 思来想去她只能使出万能对策，假装面色凝重故作高深地……实话实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段莫弃顿时眼帘低垂似是有些失望，他羽毛般的睫毛颤了颤，又抬起眼眸顺从道：“是，师尊……是徒儿愚钝，多嘴了……” 看着他那隐忍着委屈的表情解清玄的心好似被踹了一脚。 ‘他怕不是觉得我是在故意为难他，不告诉他吧？’ 她真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蠢！但绝对不坏！ 她是既觉得自己如此敷衍心里过意不去，也怕和男主相处第一天就掉了好感奠定自己的死亡结局。 于是思来想去，她还是想用自己的方法教会段莫弃。 她面色柔和了一些，轻声开口道：“来，过来些。是师尊不善言语。但师尊可以换种方法教你。” 段莫弃面上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乖乖用双膝挪蹭着往解清玄身边靠了靠，然后跪坐等候。 “闭眼凝神，从心法第一步开始引导灵力运行。” 段莫弃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照做。 解清玄也向他挪近了些，伸手想附上他小腹丹田之处。 谁成想段莫弃竟猛然睁眼，单腿后撤，瞬间伸手，死死攥住解清玄还未触及到他的手腕，眼中尽是警惕。 那架势吓得解清玄心脏一缩，愣在原地。 段莫弃见解清玄没有进一步动作，身形也僵在原地。 他探寻着解清玄手中微弱灵力，试探着问：“师尊……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解清玄只觉得手腕生疼，没想到段莫弃这小身板力气能有这么大！ 尴尬困惑片刻，解清玄恍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些唐突了。 段莫弃毕竟是江湖门派摸打滚爬过来的。那里可没有什么父慈子孝，只有适者生存实力至上，如果有人二话不说将手伸向你丹田，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想要你小命！ ‘怪我怪我。’她心中道歉。她一个在校园环境中待了一辈子的人，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的“行为铺垫”对于段莫弃来说做的还不够。 她露出个温和的笑，希望段莫弃别那么紧张：“抱歉，是为师唐突了。为师只是想用灵力引导你按照心法运行一个周天。兴许还能帮你打通一些堵塞经脉。” 她收回手，整整衣服端庄坐好：“若是你不愿，那便罢了。今日便回去洞府自行修炼吧。” 如此刚好，她们谁也别难为谁了，赶紧散了，各自啃书去吧！ 段莫弃盯着解清玄鹤灰色的眸子看了片刻，迟疑着，还是重新跪坐下来道了歉。 “是弟子冒犯了……还请师尊传道解惑！” 看段莫弃那样子，解清玄猜他是想通了。以他们二人现在的修为差距，她要是想害他就像撞破其他两个弟子的护洞结界一样简单嘛！ 于是解清玄再次向着他的丹田探出了手。 段莫弃的理智战胜了身体的本能反应。他轻吸了口气，屏着息，任由解清玄修长的手指缓缓附上他的小腹，抵在他的丹田灵根处。 随后他闭上了眼，睫毛因太过用力而有些颤抖，耳尖泛红呼吸也稍显急促，也不知是他太过紧张，还是解清玄的运气功法出了问题…… 解清玄也被他带得紧张了起来，不能是她自己学错了也教错了吧？ 第八章 苟住苟住 灵气相通，解清玄将自己脉络投影带入段莫弃的经脉，灌注一丝细微灵力，凭着自己修炼时的感觉引导段莫弃的灵力在体内游走。 此时若是收手只会显得她更加奇怪，所以无论对错，她都要用自己所悟的方法引段莫弃运气一个周天。 解清玄引导段莫弃走了一遍【流云心经】，又顺手帮他打通了一些细枝末节上阻塞淤塞的经脉，等她再次睁眼，已是三个小时过去。 ‘这小子，确实是有些天赋。’解清玄对修炼虽还是懵懵懂懂，但对修为的评判已经有了自己的初步理解。 她能感受到段莫弃的修为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有从炼气初期达到炼气中期的势头。 ‘不愧是男主，确实天赋异禀。’只不过他如今的天赋不是【灵根】【资质】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而是“悟性”之类，不好定义评级的地方高于常人。 见段莫弃修为有突破势头，解清玄也放心下来，这小子的气海与灵根没出问题，证明她对流云心经的理解应该算是对上了。 总之教给段莫弃入门功法的事她应当算是成功糊弄过去了，之后便有正当理由可以支段莫弃去自行练功吐纳，至少三个月内都不要再来为难她！ 段莫弃告退下山，解清玄本以为自己能稍作休息，顺道参观一下自己的仙府。 可谁成想，她神识中一响，察觉到纳戒中有个云纹小玉符晃动着发出灵光。 这是传音玉符，原主这个自闭人只有两个传音符。一个玉质的是叶问秋的，另一个木制的是流云宗门派传音符，用来接收门内“广播”的。 解清玄赶紧召出玉符接听。 “清玄？”玉符中传来叶问秋温和的声音：“在忙吗？” 听着他的声音，解清玄脑子里自然浮现出叶问秋和煦般的笑颜，她也不自觉露出微笑想要回话，却听那边道： “你闭关三年未曾上交门派所需丹药，你近来若是不急着外出寻宝，便速速炼制些【回阳丹】与【蕴灵丹】补充门派库存吧！” “……” ‘不是……能不能让她喘口气啊！’ 她现在心经吐纳都没练明白呢还炼丹？没时间！她真的没时间！ 解清玄知道，原主身为流云宗长老，为门派培养新人，炼丹补充库存，维护门派阵法，接取任务为门派积攒声望什么的都是他的义务。这些义务对于一步步修炼到结丹末期的原主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对于她这个才在这个世界“出生”不到一周的人来说，着实是难于登天。 现在的她真的做不来，必须想法子推掉！她需要时间！她真的需要时间！ “清玄？”良久没有听到解清玄回应，叶问秋再次发问。 “呃，师兄，是这样的。”解清玄脑子里只想到了一个可以推脱的理由。 “嗯。”叶问秋耐心等候她开口。 “我自觉如今修为着实就差那么一点便可晋升元婴。”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需要再次闭关！” “……”叶问秋思索片刻，缓缓道：“清玄，师兄确实无法阻止你长期闭关，只是师兄担心，你如此冒进突破恐怕会道心不稳，生出心魔。” “仙路漫漫，不必急于一时。”他言语中尽是关切：“你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莫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解清玄心意已决：“师兄，我心里有数。” 她自认，自己绝对不是个卷王，闭关修炼也绝对不是为了卷，她如此全是为了苟命啊！ 这关她不得不闭！ “如此……”叶问秋轻叹一声，转而又笑道：“闭关期间的灵石年俸师兄便不给你开了？” 解清玄笑笑：“自然，俸禄之事，全凭掌门安排。” “那……你且安心闭关罢。为兄便祝你一帆风顺！” 挂了“电话”，解清玄终于松了口气。 这“假”算是请下来了。 接下来就要看她自学的速度了…… 她也没心思再去看自己的仙府，直接绕去百米开外的山顶洞府，扎进护洞阵法原地开学。 这次闭关她必须要追上书中原主该有的修炼进度，她决定自己不到元婴便绝不出关！ 开始吐纳修炼之前她还是先去学了些“阵法入门”。 一旦开始潜心吐纳，她便要神识内敛，本就不够用的神识更是完全没法帮她警觉周围危险。而且若她真的再次成功达到渡劫临界点，那便更是毫无防备，但凡真的有人想害她，那她就是待宰的羔羊。 所以她必须把洞内的防护结界学会，然后考虑修复或是加强。 …… 灵洞内，数个倒悬的钟乳石上滴着水，可水底落下后并未撞在地上发出“滴答”之声，而是直接蒸发一样消失不见，升腾做丝丝灵气。所以这洞中虽有许多钟乳石，但地上一颗石笋都没有。 这便是原主所布置的【云水守阵】除保护洞府之外的功效：蕴养水系灵气。 解清玄对照着原主的书籍笔记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他所布下的【云水守阵】，阵法完好，灵场稳定，运行一切正常，阵眼阵周等薄弱部位没有任何被暴力突破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在原主之前渡劫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尝试过破坏这个护洞阵法。 没有人强行闯入原主的洞府谋害他？ 解清玄突然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兴许真的是她刚穿越时精神紧张，看谁都像是要谋害她，自己产生了被害妄想？ 兴许她只是穿到了《龙武至尊》这本书的某个平行世界，原主就是渡劫的时候自己出了岔子，灵根自爆了？ 可原主有此等阵法，又是天级水木灵根，再加上解清玄自查丹田灵海，内力修为确实只差一步就能晋升，绝对没有需要冒进强行突破的迹象。他实在是没有道理会因为自己的失误渡劫失败啊！ “啊……”解清玄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总不能是她搞错了“因果”吧？ 她本是下意识的以为原主暴毙是“因”，导致了她穿越到原主身上的“果”。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先穿越到了原主身上是“因”，而原主是因为她的到来才暴毙了！！！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她，在无意中杀了原主！ “是‘我’，杀了‘我’！” 解清玄揉着太阳穴，嘴角抽搐：“对……对不起啊！！！” 虽然依旧不能确定原主死亡的真相，但事已至此她也还是只能“含泪舔包”继承原主的修为身份家产资源，然后好好活下去。 以防真的还是有人对她图谋不轨，解清玄还是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研习阵法之术，在原主所立的【云水守阵】之内又套了一层【三玄冰封阵】。 第九章 一梦十年 【三玄冰封阵】是一种基础守护阵法，没有什么附加功效，就是单纯地立起一道冰壳子防止外人进入。 优点是布阵所需材料不金贵，而且稳定易成，套在其他法阵之内使用不容易被阵内灵场影响崩坏；而缺点则是，这阵法是一次性的，布阵者修为再高用此法生成的阵法也就只能挡住结丹期的修士了。 但这对于解清玄来说足够了，而且这种阵法也是她唯一可以速成学会的阵法，她也没得选。 做好防御，解清玄终于再次安心下来，先躺在石床上睡了个安稳觉。 这穿越来的一个多月啊，她真的是陀螺一样的连轴转，熬了无数个通宵，没睡上一个好觉！ 洞中无日月，一梦不知年。 从冰冷的石床上醒来，解清玄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僵硬。 这tm石床真不是给人睡的啊！她还不如在地上找块苔藓躺着睡呢！ 她寻思自己初来此世时那浑身痛到抽搐的体感可能也不全是灵根炸裂造成的，多半也要赖这石床太硌人！ 罢了，反正现在是不困了。 解清玄觉得自己精神状态良好，便又拿起书，心无旁骛地一本一本地学起来。 她就这么边学法术，边练心法、吐纳，巩固修为，也不知怎么地在某一天忽然就入了定。 这日，碧空之下突现百里异样灵光。 一座峭山山顶洞中传出一阵闷雷，雷震惊起片片飞鸟，那声势之大仿佛要将整座山都劈开似的，连带着整座峭山随之颤抖。 山洞之中，狭小的空间内由解清玄灵根处散发出的浓郁灵力相互摩擦碰撞，就像乌云中擦出闪电般爆发出一阵阵强烈灵光！ 就在那灵光盛无可盛之时便【嘭】的一声向上击穿了洞顶，一道闪电由下而上直冲云霄！ 身体上的疼痛是小，可解清玄的灵魂仿佛是要被这雷劫磨碎了般的痛苦。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又要人生再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灵力终于渐渐平息。 解清玄僵僵挨过了这骇人雷劫缓缓从识海中归来。 她抬头一看，自己修炼的洞府已经被天雷砸成了露台。 外面天光正好一碧如洗，偶有几行大雁飞过，仿佛方才那惊天动地的骇人雷劫只存在于自己的幻想。 洞内【三玄冰封阵】已碎，透亮的冰壳片片碎裂坠落，在空中化作一阵“钻石雨”。 解清玄一挥手便将漫天冰晶粉尘化作灵气清扫干净，又念头微动，施法补全了被雷劫损坏的【云水守阵】。 如今她对这洞内的法术阵法和流云宗的基础法术已经用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做完洞府的维护修补，她伸出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只觉神清气爽。 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又自然而然的突破元婴境界了。 也不知她具体闭关了多久，应当是超过她预计中的三个月了。 不过她也没看到传音玉符中有叶问秋的留言，他既然没来催她干活儿，那她是不是可以再在洞府中苟上几天，多学多练一些实用法术？ “恭喜师尊晋升元婴！” 解清玄还在纠结，却忽听洞外传来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随后她纳戒中的传音玉符也多了条留言。 她暂时未去管传音玉符，先迎出洞府去看了那恭贺之人是谁。 她神识先至，随后本人也缓缓走出。 在洞口候着的竟然是段莫弃？ 他身着流云弟子的青色道袍，如初见那般恭恭敬敬地俯着身抱着拳行礼，见解清玄出来也不敢擅自抬头。 解清玄一袭白袍之上有着大片的焦黑，她微卷的白色长发也因雷电灼烧变得更加卷翘，末梢也点着斑驳焦痕，甚至还在冒烟。 如此她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啊？没被那雷劫余波伤到吧？” 段莫弃微微抬眸，礼貌微笑：“多谢师尊挂念，弟子是见空中晋升灵光出现方才上山，您经历雷劫之时弟子不敢靠近。” 解清玄点点头，打量起眼前之人。 几天不见他的模样似乎成熟了许多，本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棱角分明了起来，肩膀身量也比之前宽阔许多，已然是个玉树临风的帅小伙了。 “别拘着了，”解清玄挥挥手让他先起来：“你如今修为如何？这几月可有所突破？” 段莫弃一起身，解清玄顿觉诧异：‘这孩子的个头着实是长得也太快了吧？’ 之前只到她下巴的段莫弃如今已经高她一头了？而且她可没忘，自己现在是男身，个子本就不矮啊！ 是这个世界，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跟竹子一样窜个头的吗？ 解清玄还在纳闷儿这个世界的肉体生长原理，却听那边段莫弃道：“弟子愚钝……这十年，并未长进……” “……” “等等……” “你是不是说了……” “十年？” 解清玄大脑过载，一脸懵逼愣在原地。 段莫弃怔怔点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师尊，弟子是说了‘十年’……您闭关确实是有十年……” 解清玄两眼一翻差点抽抽过去，她踉跄后撤两步，再顾不上自己的“师者风范”大声抽着气，手也掐上自己的人中。 ‘tnnd怎么就十年过去了啊！我tmd直接闭关跳过了小一百章的剧情？？？’ 那决定她生死的【潜龙秘境】马上就要开了啊！而她真就跟原着一样放养了男主十年啊！ 甚至她可能还不如原主，她满打满算和男主也就见了三面话都没说上几句，该给的功法丹药更是一样没给。她本来还想着自己可以和段莫弃好好相处，循序渐进地刷一刷好感，以后兴许还能抱上这神代光环的龙傲天龙腿，但现在看来，这条路应当是走不通了。 她别把好感掉成负数，再跟原着里一样被段莫弃一刀捅了，已经是未来她能达到的顶配结局了…… ‘罢了罢了……’ 解清玄猛吸两口空气，冷下来，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书中设定的男主不病娇不傲娇，虽然经历坎坷导致疑心重没有安全感，是个睚眦必报杀伐果断的大直男，但他从不主动惹是生非，装逼也都是被动装逼凸显他的人格魅力。 总之他是个努力自强坚韧向上好孩子！只要她解清玄不主动作死去拿内什么【藤木之晶】，去夺段莫弃的灵根，那他们多半是能相安无事，从此路人的。 她抬抬眉毛，给了段莫弃一个“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表情，然后说道：“来，让为师看看你如今的修为。” 总之秘境应当马上就要开启了，她先看看男主现在的进度到哪了，自己需不需要做些准备也进入秘境，还是说直接溜溜，不去沾那秘境的边。 段莫弃恭敬上前两步，微微放出灵力方便解清玄探查。 解清玄神识一探，立刻目光空洞，生无可恋地笑了。 ‘原来，男主也被她放养废了……’ 第十章 大小废物 原文中，只有达到筑基初期的弟子才有资格进入那五十年一开的【潜龙秘境】。 书中段莫弃因在外出执行门派任务时得了些机缘，所以秘境开启之时已有筑基中期的修为。 但现在，解清玄面前的这位天选之子段莫弃，只有炼气中期。 解清玄心底生出一丝愧疚，苦笑两声当即就想扭头回她的山洞。 一定是她看错了，龙傲天男主不可能这么拉胯，嗯，一定是她渡劫太累，没有好好休息，神识不清，分辨不出他的具体修为。一定是这样！ 所以还是让她休息一会，过两天再仔细看看…… “源述长老，恭喜你平安渡劫！”空中又传来了叶问秋的恭喜声。 解清玄左右环顾并没有看到他本人，只见一只散发着柔和灵气的小纸鹤扑扇着翅膀向她飞来。 解清玄段莫弃二人赶紧向着那纸鹤行礼。 “源述长老状态如何？可有空闲来纤凝峰一叙？”纸鹤收起翅膀，如降落在无形之水上一般漂浮在空中随风摇曳。 解清玄立马反应过来，她这顶头上司怕不是又要给她派活了！怕是因为她方才没有接听传音符的留言，所以叶问秋直接派化身过来了。 虽是一百个不愿意接受现实，但解清玄寻思她自己占着人家山头资源，又接连借口旷工，而叶问秋已经看见她完完整整地站在洞府外面了，再推脱不去开会实在是有点不做人。 如此，她也只能先答应着，说收拾一下就尽快过去。 “恭候源述长老。”纸鹤点点头，然后便如枯叶一般被清风吹碎消失不见。 解清玄叹了口气，还是转身询问段莫弃，想了解一下自己山头的近况：“你二位师兄可是在闭关？他们二人这十年长进如何？” 今日她渡劫动静这么大，那两位徒弟并没有如段莫弃那样前来贺喜应当也是闭关了，要么就是外出做任务去了。这三人都是她从原主那继承来的徒弟，她也不能厚此薄彼，只去关心段莫弃这个“天选之子”的修习情况。剩下那俩大徒弟她也要尽自己所能去帮衬一下的。 段莫弃道：“回师尊，二位师兄几年前便拜别师门自探仙路去了。” “啊？” 好的，二位徒弟表示他们并不需要她的关心。 原着里她这两位徒弟都还是有些戏份的。大徒弟是时运不济死在了【潜龙秘境】里，而二徒弟也是许多年后，进阶结丹才离开流云宗去自探仙路的。 他们二人脱离原着剧情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这说明这个世界的天道大概率不是被那所谓的“原着”锁死的，所以她解清玄脱离死亡结局的可能也是大大的提高了。 那么…… 如今有了一些自保能力的她，是不是也可以像这两位徒弟一样离开流云宗，远离原着中的死亡线呢？这样她是不是能活得更轻松更自在一些呢？ 现在有元婴初期修为的她应当已经有自保能力，可以离开流云宗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 “师尊，您可还有事吩咐弟子？”段莫弃面带笑意地轻声询问：“若是无事，弟子便告退去修炼了。弟子愚钝，这十年修为长进不多，只能以勤补拙，争分夺秒地修炼。” “哦，好，好，你且先回去。”解清玄回神，赶忙掏出个木制传音符交给段莫弃。 “待我与叶掌门商讨完毕兴许还要找你。” 随后她又快速绘制了一张洞府【云水守阵】的出入符箓交给段莫弃：“师尊洞府里有不少辅助丹药，你可自行进去挑挑看。” 段莫弃微微睁大了眼睛，受宠若惊道：“多谢师尊！” 解清玄摆摆手，目送段莫弃离开。 然后她也没顾着去换件衣服拾掇拾掇自己，直接马不停蹄地御剑去了纤凝峰。 还是先去探探师兄他有何吩咐…… 前往纤凝峰的途中解清玄又路过了流云峰上流云主殿。 主殿的建筑如修仙之人的肉身一样，时间很难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那淡雅却恢宏的建筑之上没有任何风化老旧的痕迹，与十年前相比丝毫未变、一如初见。 兴许，它们千百年前便是如此了，而千百年后，也依旧会是如此。 这景色让一颗凡心的解清玄看来又是恍如隔世，不由怀疑自己真的就这么“穿越”了十年光阴吗？ 在她的意识与体感中，自己从穿越至今好像只过了三个月似的…… 纤凝峰顶，叶问秋仙府。 叶问秋的府邸比解清玄的大上许多，共有三座庭院，大小十六间房。 显然这里曾经并不是只供叶问秋一人居住使用的。 仙府前院门口，两个筑基期的内门弟子正操控着清风流水进行日常扫撒。二人见略显狼狈的源述长老风尘仆仆地御剑而来，皆是有些惊异，但也还是立刻停手俯身，大气都不敢喘地，毕恭毕敬地让开一条路。 “好啦，徒儿们，今日你们便先下山去吧。” 叶问秋的声音从前堂内传来：“下次传道在下月初一，莫要忘了。” “是，师尊！谢过师尊！” 话音落，三五个朝气少年有说有笑地从前堂走出，向院门走来。 他们皆是叶问秋今年新收的弟子。 几个后生未曾见过闭关十年的解清玄，但能认出她身上那件遍布焦痕的长老道袍，便也规规矩矩地鞠躬问好，见解清玄轻轻点头后便又说笑着离开了。 两位年长些的值日弟子悄悄对视一眼，皆在心里叹了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在这位源述长老面前有说有笑？这尊大佛可是敢当着掌门师尊的面出手责罚他的亲传弟子的……’ “王缈，张珩，你们二人也快回去休息吧。”叶问秋也面带微笑地行至前院，声音中是一视同仁的温润与关切。 得了他的令，两位筑基弟子立马脚下抹油，溜着边，绕着解清玄走出大门，然后直接施展遁术化作水流窜了出去。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叶问秋与解清玄两人。 “清玄，这边来。”叶问秋笑着招手，引解清玄去了中院的茶室。 二人落座，叶问秋招来茶具，煮起一壶云桂灵茶。 他轻扫解清玄一眼，浅笑着道：“不愧是我流云宗百年未见的天才，年纪轻轻就突破元婴。想必，再过十年师兄这掌门之位就要让贤了。” “师兄谬赞了。”解清玄稍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原主可是在十年前就成功晋升元婴初期了，她反而给原主拖了后腿。 反倒是叶问秋，他看着也是年纪轻轻，凡人年龄不到三十的样子，年龄应当与原主相仿。如今他已是元婴中期修为，如此说来他不应也是天资卓绝甚至更胜原主？ 解清玄只觉得他此番夸赞只是“客气一下”，是日常的寒暄。 她直接开口步入主题：“敢问师兄此番唤我来是为何？” 叶问秋笑着摇摇头，不紧不慢地为解清玄斟满茶杯，开玩笑似的道：“无他，你十年未理门中之事，这三月后的秘境历练取宝便理应由你来主持了。” 第十一章 任务接取 解清玄想到了剧情差不多要走到【潜龙秘境】了，但她没想到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三个月。 三个月，让炼气中期的段莫弃修炼至筑基初期？ 爽文都不敢这么写啊！ 她本还想着能靠原主留下的一些丹药帮段莫弃“催熟”，让他有机会能在秘境开启前达到筑基。但现在看来这剧情已经像脱肛的野马一样窜了稀。她是不是真该跑路，离这烂摊子远一点啊？ 如果她留在流云宗，接下叶问秋的任务。这剧情能不能救得回来另说，有没有必要把段莫弃的仙路掰回正轨才是解清玄该考虑的。 男主没能进入秘境会怎么样？没有得到那巨龙的灵根又会怎么样？ 世界会因为他这个“气运之子”的命运偏离而崩坏吗？ 还是说即使剧情跑偏这个世界也不会产生任何异动，最大的影响也无非是某个平行宇宙少了一本被腰斩的小说？ 她这个乱入的外来者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扰动？ 她的决定与选择能否改变世界的走向吗？ 解清玄又叹了口气，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种不可能靠逻辑推理寻找到答案的问题。 庸人自扰，果然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过度扰动这个世界线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再没有确切的、可以让现状变得更好的方法时，最好的做法就是维持原样。 所以她现在还是想着努力提升自身修为，以不变应万变吧。 “清玄，”叶问秋眉头微蹙，露出几分关心：“你可是累了？” 他见解清玄神情恍惚，面容憔悴，状态着实算不上好。他自觉是疏忽了，不该叫她一出关就来见他。 “若是此番渡劫劳心太多，便还是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他微笑道。 “啊？”解清玄回过神来，一眼对上叶问秋浅绿如秋水一般的眸子。 他柔声解释：“门中其他长老虽是没有时间前去秘境了，但师兄我还是能挤出七天时间带着弟子们去一趟的。” 带着弟子们去潜龙秘境游历七天不算什么大事，他担任掌门以来从未费心为潜龙秘境安排过门内长老日程，向来是谁有空谁就去。 今年这无人空闲的情况他虽是第一次遇上，但他自己又不是被封印在流云宗了，自己去一趟也未尝不可。 ‘就又不需要我去跑门派任务了？’解清玄挠头：‘这多不好意思啊……’ “师兄，其他四个长老都在忙什么啊？”见叶问秋是个极好说话的，解清玄也便大胆打探起门内消息。 “哦？”叶问秋微微惊异，相识以来解清玄从未主动向他了解过门内他人之事。 相识三百年，二人居所只相隔几座小山，可他们却还是“聚少离多”。她今日愿意与他多聊几句属实难得，叶问秋也乐得多讲。 他端着茶故作幽怨道：“相碣长老与柔甲长老都在闭关，长则十年短则两年；九疏长老值守步云天仙府，千阳长老岗后接了个步云天的任务，这半年恐怕都要耗在万荒兽界。” “门内几位副长老到时有空可以带着弟子们前去秘境，但他们皆是结丹前中修为，恐怕有些不妥。” “不过无碍，”叶问秋笑笑：“离潜龙秘境门开还有三月，你可先歇息着，若是自觉状态不错，那三月后便由你带队。若是你实在不想与门中小辈多打交道，那师兄便去走一遭，你代为看管宗门七日，也不用去处理门内事宜，全当是在休息。” “……” ‘他真的，我哭死。’解清玄本生出了些跑路离开流云宗的想法，但听到叶问秋对她如此照顾，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了。 “师兄，还是由我来带门中后生去潜龙秘境吧。”解清玄下定了决心：“就是前往秘境的10个弟子名额可否为我门下唯一一人留个位置？” 叶问秋微微倾头：“清玄确定可以前往？” 解清玄点点头。 她确定。 现在她的修为已经追上了原主的进度，元婴初期是可以在潜龙秘境里横着走的。只要不在秘境中心的危险区域瞎逛，她不至于折在里面。 而且，目前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都来自于“原着”和原主留下的藏书，满脑子的理论知识，可实际考察实际操作的经验基本为零。如此闭门造车很可能会误入歧路，然后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到死。 这次潜龙秘境一行对她，也是一种试炼。 最后便是借着带队的机会，她兴许也能给修为不达标的段莫弃走个后门，让他如原着中一样按时进入秘境，拿到他的炎龙灵根。 她觉着，知道原着剧情就相当于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预知未来”。这是她前来此世唯一算得上是“金手指”的东西了，若是现实发展与她所知道的偏离太多，那这唯一的金手指也算是废了。 所以她还是要尽可能地让世界线顺着原着发展，只在生死攸关的地方稍稍做上一些改变。 “如此甚好，”叶问秋右手轻托着下巴尖开始回忆：“你的徒儿……现在好像只剩下段莫弃一人了是吧？” 解清玄再次点头。 叶问秋对所有长老的内门弟子都有了解。 “你闭关后为兄让他来纤凝峰跟学了两年，流云心经练至三层后他便回你源述峰自行修炼了。”他抬眼问：“方才我见你有与他交谈片刻，他现下修为如何？” 她闭关之后叶问秋还在帮她带徒弟？掌门师兄他人也太好了吧…… 解清玄如实回答，段莫弃现在只有炼气中期。 “今年有望前往潜龙秘境的弟子确实还凑不够十人，所以名额是有的……” 叶问秋盘算了一下弟子名单。解清玄本有两个筑基期的弟子应当参与今年的潜龙秘境探宝，但很不巧，他们二人几年前就先后离门了。 修为往下顺延，便要由炼气末期的弟子补位，只是弟子们也都不是傻的，知道修为不够强行进入秘境多半是要送命，所以炼气期的弟子往往会自己主动拒绝前往。 叶问秋面露难色：“炼气中期进潜龙秘境还是太勉强了些。这对莫弃来说太危险了，实在是不妥。” ‘这样啊……’解清玄开始发愁，一时没能控制好面部表情，下意识地抿起嘴皱起眉。 叶问秋眉头微抬，柳叶眼弯着、带着几分歉意地笑道：“门内事务繁忙，而段莫弃又是你的弟子，为兄不好僭越，便没能日日催着他前来修习。他十年只从炼气初期升至中期确实是慢了些……” ‘不是……’师兄为什么要给她道歉？不会是觉得她在怪他吧？她真没有这个意思啊！ 段莫弃掉链子这事怎么想也应该是她这个当师傅的锅！ 解清玄赶紧收敛表情，摆摆手自行接锅：“师兄，是我对弟子们疏于教导了，这次出关我定会对这唯一一个徒弟多上心些。” “如此……”叶问秋不曾见过解清玄有如此反应，不由又将解清玄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能对门内后辈多上心自是好的……” 从这两次与叶问秋相处谈话来看，原主与他的关系应当比较亲密才是，所以解清玄在叶问秋面前便不自觉地松懈下来，没有时刻保持那种冷冰冰的态度。 但看到叶问秋微微疑惑的表情她也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表现了。 原主不能是对待如此温和的掌门师兄也是保持冷淡没给过好脸色的吧？ 很有可能啊……叶问秋身为流云宗掌门，方才不还对着她一个小长老表示歉意了吗？ 如果他们真的关系很好，很亲近的话，叶问秋没必要如此敏感啊？ 几次交谈下来，解清玄只是隐隐觉得，叶问秋那态度就好像他对原主有所亏欠似的…… 第十二章 修仙鸡娃 时间不早，解清玄打探得也差不多了，再与叶问秋聊下去恐怕会暴露身份。 如此想着，解清玄就要借口告辞。 “抱歉啊……清玄……” 临走前，叶问秋又满面歉意地塞了张便签给解清玄。 “你若决定要去那秘境，那几位长老需要的天材地宝便也要交予你去收集带回了……” “……” 解清玄将那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十多种她听都没听过的天材地宝。 现在她又开始怀疑叶问秋这歉意是装出来的了……他用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带手软的。 离开纤凝峰，解清玄在往自己山头飞的途中就掏出传音符呼叫段莫弃。 “好徒儿，【潜龙秘境】，你想不想去？”她直接开门见山。 “潜龙秘境？”段莫弃的声音带着些山洞内特有的回音，语气中有些心不在焉：“徒儿只有炼气中期修为也可以入选前去秘境的队伍吗？” 他边与解清玄回话，边在她洞府内踱步查看架上丹药。 炼气筑基等级的丹药都码放在洞府主室墙边的架子上，只是这些丹药并未按照功效品质分门别类的码放，这让他花了不少时间去寻自己能用得到的辅助丹药。 解清玄表示：“先别问能不能，你就说你想不想。” 段莫弃略显诧异，注意力从丹药之上转移开来：“弟子自是想去讨一番机缘的……只是……” “你若是想去，为师兴许能帮你争个机会，只是你也知道潜龙秘境之凶险，所以，进去之后能不能活着出来，为师便管不着了。”解清玄将如今状况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为人师表，该给徒弟争的机会她还是要争一下的。至于要不要开启这条男频爽文故事线，决定权还是要交给天命之子本人。 段莫弃红玉般的眸子微沉，思索片刻后答道：“师尊，弟子明白了。” 他声音坚定：“弟子想去！” “很好，很有精神！”解清玄咋舌点头，果然，爽文男主就是爽文男主，高风险高收益的事绝对是要去做的。 “那你明早便去我仙府等候吧，为师助你提升修为，三月之内争取筑基！”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段莫弃可是男主，说不定这三个月他真能有光环奇遇加成让他一举突破筑基呢？ 总之解清玄要努力帮他一试，稍稍弥补一下她这十年对他疏于教导的亏心感。 …… 解清玄御剑疾驰，在空中留下一道白线。 她急着回洞府备课，一到洞府，剑都没来得及停稳就跳了下去，任由佩剑随着惯性插入洞府内的石壁。 进入【云水守阵】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好像还听到了“叮”的一声清脆碰撞声。 她往里走了几步竟发现段莫弃站在洞中幽暗处，微颔着头，看不清表情。而她的银剑则插在段莫弃身旁不远处的石壁上，反射出的一道银色冷光不偏不倚地映在段莫弃脖颈处。 “莫弃？你竟然还在？”解清玄赶紧把佩剑召回纳戒中，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检查了一下段莫弃身上：“没伤着吧？抱歉，是我赶路太急疏忽了。” 她与叶问秋聊了挺久的，没想到段莫弃这么久还没挑完丹药回去。 段莫弃赶忙行礼，随后抬起头露出个清澈浅笑，然后摇摇头道：“弟子不曾受伤。只是挑选了一些丹药又不敢擅自拿走，所以才冒昧留在师尊洞府等师尊回来，还望师尊莫怪。” “嗐，”解清玄摆摆手：“炼气筑基的丹药于我一点用处都没有，你随意拿去就是，不必客气。” “对了，”解清玄想起正事立马严肃起来：“莫弃啊，今晚你就收拾收拾，明日之后就搬去我仙府住吧。” “啊？”段莫弃努力维持的毕恭毕敬样子还是微微裂开了：“师尊……为何？” 解清玄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为了让你争分夺秒地修炼啊？” 她解释：“修士筑基才可御剑，结丹才可自由飞天，你只有炼气，每日走上山太耽误时间了。三个月筑基，如此争分夺秒的事，绝对不能让通勤耽误了啊？” “师尊……这……”段莫弃满面为难：“弟子可以每日再早起些……何况弟子吐纳还是要去半山腰的洞府的。” “不用哦，”解清玄摇摇头，不以为然：“你直接在我这洞府修炼就行了。” 原主这洞府可是块风水宝地，是附近几座山头中灵气最为充沛的一处。炼虚之下的修士在此修习都可以事半功倍。 只是灵洞之内的灵气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一般修士不会好心与他人分享自己修炼的洞府。 然而眼前之人可是天选之子男主，容不得解清玄小气。俗话说得好，教育是最好的投资，想要在未来沾点男主的光环，抱上大腿，那也得先把大腿养回他该有的粗细才行！ 况且……这洞被天雷击破，洞中灵气再不抓紧收完恐怕也要自行散去了。秉着不浪费资源的环保主义原则，解清玄也要邀请段莫弃一起来这洞中修炼！ “可……我……” “好啦，你不要推脱了！”解清玄斩钉截铁地让段莫弃回去收拾行李了。 …… 夜晚，解清玄没有睡觉，而是争分夺秒地备课。 自己会了和把别人教会真的不是一个难度的，她可不想像十年前引段莫弃入门时那样，除了“身教”，别的一句像样的解释都说不出来。 凌晨时分，她合上书本，起身出洞提前去她的仙府打扫打扫，踩踩点。 这次她是从前门进去的。 皎白月色为小院镀上了一层朦胧银光，那常年盛开的金色桂花也在月色柔光下被抹去了色彩。仙府内一尘不染，不见任何落叶杂草，一如十年前她离去时的景色，就连萦绕其间的桂花香气也未曾更加浓郁或有丝毫变淡。 时间也在这间庭院之内凝固了。不知是有人特意扫撒维持，还是所有仙家建筑都是这般的不会腐朽。 这边仙家习惯在洞府修炼，但平时休息会客等日常事宜都是要来仙府做的。 原主是个衣食住行从简的，他的小院布置甚至比洞府还要简单。 府内只有一间厅堂，一间厢房，和一间杂物“伙房”用来炼丹。 仙府里不存东西，所以一般不设复杂结界，也方便招待一些前来拜访同门或是共同探讨仙法的同道，不过看原主的那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家具的厅堂，他的仙府似乎是从未有过“会客”这种用途。 厅堂侧面的厢房内到是能稍微看出一些人类生活的痕迹。其间有一张黄花梨木的云纹雕花大床，床上铺着用羽毛棉絮还有稻草填充的床垫，按上去那手感竟然不输现代的高端席梦思。 与洞府中一样，厢房床铺边也有一面银框水晶立镜。 ‘虽然没有什么社交，但原主好像还蛮在意自己的外貌的？’ 解清玄也不自觉对着镜子照了照，终于意识到自己那未曾换下的焦黑道袍让她显得有多狼狈…… 第十三章 赶进度 解清玄简单施法拾掇了一下自己，见仙府中景色不错，便拿来几本书，坐在院中树下借着晨曦参读起来。 当金色晨光驱散了山间晨雾之时，段莫弃收拾好行李，按照吩咐来到解清玄的仙府。 兴许师尊是在特意等候自己，仙府前院素雅的原漆木门敞开着，而一身银白道袍的他就盘坐在院内石岛正中，单手撑着本书，有些慵懒地靠着那颗茂密金桂树认真参读着。 微风卷下零星桂花，映着朝阳如金色星辰洒落在解清玄身上，为那冷清的身影镀上一层难得暖色。 树下之人如此柔和恬静的样子让段莫弃觉得很陌生。 大抵是看书看累了，那人伸了个懒腰，略带幽怨地抬头看了看日头，恰巧就瞥到了自己。段莫弃连忙收起疏忽流露的片刻异色，重新挂上那公式般的恭敬神情俯身行礼。 见解清玄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招呼自己过去，他才起身迈入院门。 …… ‘这孩子，又是一副傻样的在门外干等。’解清玄摇摇头，‘来了也不知道吱一声提醒她！’若是自己没能瞥见他，难道他要在门口自行罚站到晚上吗？ “下次来了便自己知会一声，莫要傻站着。”解清玄招招手，示意段莫弃进门。 “是，师尊。” 段莫弃阔步入院，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窄，看着比原主这男身壮上不少，身高应该有个一米九。他徐徐靠近席地而坐的解清玄时，还真让她感到了一些莫名的压迫感。仿佛他举止上的礼貌与客气已经有些压不住气质上流露出的丝丝戾气了。 “来，这边坐。”解清玄微笑着抬手，向身旁蒲团做了个“请”的手势。 段莫弃再次行礼后乖乖盘腿落座。 解清玄总算不用再昂着脖子与他说话，感觉好多了。 “小莫弃，时间紧迫，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流云心经你现在练到几阶了？” “回师尊，五阶，但并未能融会贯通。” 解清玄点点头，心下了然：“你天资聪慧又十分勤勉，差的应当只是半分点拨。你且先运气游走一遍五阶心法让为师看看。” “是，师尊。” 解清玄尝试着使用并不能熟练控制的神识试图看清段莫弃的灵气游走。半小时后，她好像看到了问题所在，但又似乎并未能将问题看完整。 她好像还是需要使用“灵气注入”这种更直观的方法再去评测一番…… 解清玄叹了口气，还是与段莫弃打了个招呼就向他丹田伸出了手。 一晚上的俗称备课没法改变一个人是文盲的事实。她这次是完整理解了【流云心经】的，但她的语言组织能力出了问题，许多经脉的固有名词她也没记住。所以若是不配合“身教”，仅凭她苍白的表达是无法准确点出段莫弃现有问题的。 这一次，面对解清玄伸过来的爪子，段莫弃神色无常，也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解清玄探进来的灵力。 反倒是解清玄这次稍稍有些走神…… 段莫弃小腹处那外层柔软内里坚实，又凹凸有致的触感着实让她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这孩子，十年间修为长进不大，但身材练得着实不错……’ 解清玄上辈子当科研农民工的时候也兼职过一段时间助教，教过几天学生，但段莫弃这样好带的学生还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 刑法功法，凡是解清玄所讲他都是一点就通，举一反三不说，有些时候解清玄甚至觉得这孩子在反过来靠她似的。 总之，一个上午，解清玄用实际操作配合略显拙劣的理论讲解助段莫弃贯通了整本【流云心经】。 剩下的便要由段莫弃自行按照对应的心经阶层吐纳灵气、积攒修为，直到量变引起质变，再爆发渡劫。 许是段莫弃十年间的修炼早就到了火候，又或许是解清玄的一番“点拨”起到了效果，他甚至还未前往洞府灵气充裕之处吐纳，只是在解清玄的仙府里自行尝试了几个周天，便成功将流云心法练至六层。 如此他的吐纳效率又能成倍增长，兴许三月内达到筑基临界点也并不是痴人说梦。 傍晚，解清玄见时间不早，段莫弃也有些疲惫的样子，便发话让他去休息。 修炼之事不可冒进，鸡娃什么的确实不可行。 段莫弃得令，道谢后便自行向侧面的杂物间走去。 解清玄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仙府里面只有一间卧房。 那杂物间虽说不算脏乱破败，但屋子正中间摆了一口巨大的丹炉，周围也都是些炼丹炼器的工具设备，其间根本没有地方让段莫弃打地铺。 她尝试着将那巨大丹炉往纳戒里收，可她纳戒中已经满满当当，塞不下这么大的东西了。 “莫弃啊，”解清玄将那高她一头的【小伙子】叫住：“你还是去为师的房间休息吧。” 她现在反正是个男人身子，修道之人又不拘小节，同住一室她不甚在意。 “师尊这……”段莫弃眉头抽搐面露难色：“这怕是不妥，弟子不敢打扰师尊休息……” “有何不妥？”她指指丹炉与炼气石台间的缝隙：“你塞得进去吗？” “……师尊，我还是回弟子营房去吧，明早我会……” 解清玄当即打断他，一口气道：“为师叫你来院中住便是想免去你每日上山往返耽误的功夫，抓紧一切时间助你修炼。你回去住是想让我每天早晚御剑接送你吗？如果不是，那你便在我仙府住下，可若是你来了此处又睡在夹缝中，因休息不好而落了进度岂不又是本末倒置？” 她摇摇头，又是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指着旁边的卧房：“速去打地铺！” 无奈，段莫弃只能蹙着眉，悻悻地往里面走。 见他从小棕袋中召出被褥，在靠墙的角落铺好，解清玄也不再多说，屋子翻身上床和衣躺好直接开始闭目养神。 她支棱着耳朵听着，几分钟后段莫弃那边应当也乖乖躺下了，可他的呼吸杂乱，并不像是开始休息的样子。怕不是还在扭扭捏捏没法安眠。 解清玄默默摇头，她这女穿男的都没在意这些细节，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搁这儿紧张个什么劲呢？ 想当年，试验组里赶进度，她没法回家只能在实验室隔壁的休息间过夜，两张沙发，一张茶几，两位师兄，一位师姐，四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都能倒头就睡，直到午后被上班查进度的教授拎起来继续坐牢。 果然还是她对段莫弃太宽松了，作业都没给他留，他还是不够累！ 第十四章 时间紧，任务重 约么一刻钟过去，解清玄还是觉得室内充满了紧张的空气，她耐不住，只得主动开口：“那个，小段啊，咱们组时间紧任务重，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脑子放空，赶紧休息。” 上辈子试验进度落下了，惩罚顶到头也就是劝退回家，可这辈子就说不准了，修为落下了可能是会出人命的！段莫弃难道不想进入潜龙秘境吗？难道不想去寻那炎龙灵根的机缘吗？难道不怕还没走到秘境内圈就被拦路小妖留下性命吗？ 解清玄这个置身事外的看客都有点替他着急！ 话虽是这么说，但段莫弃他该不习惯还是不习惯。他合着眼睛假寐，神识大开，却极力控制着不去触碰到解清玄。他浑身上下的肌肉本能地紧绷着暗中运转灵力，时刻准备着应对突发事件。 ‘啊……’解清玄扣着自己手上的纳戒，脑子里突然就想通了。 她终于意识到了，段莫弃如此可能不是因为和不大熟悉的“导师”，“老板”在一个房间里休息觉得紧张尴尬，他大概率是害怕自己睡着的时候被偷袭！ 这辈子的修仙世界可与和平友爱的大学宿舍不同，段莫弃他年幼时期在江湖门派中与其他弟子睡大通铺的时候差点被同门杀人越货。所以他养成了习惯，有旁人近身之时绝对不会让自己失去意识，丧失第一时间反抗的能力！ 解清玄在自己脑内更新了一下“高敏感人群相处不等式”，即：可以接受她的灵力侵入，不等于，接受他们可以共处一室休息。 “对了，小段啊。”解清玄直接起身扭头。 段莫弃双眸猛睁，红色的眸子如野兽一般冰冷，他顿时翻身而起跃至门口，右手甚至已经在背后悄悄捏起了法诀。 段莫弃那非人的眼神令解清玄感到十分陌生，她愣了两秒，本能地寒毛耸立。 ‘不好意思！是我起猛了！’解清玄汗流浃背，心里面不住地疯狂道歉，可面儿上还是强装出泰然自若，不以为意道：“为师突然有所参悟，现在就要去洞府中悟透修炼。你在此处好好休息，明早去洞府中寻我即可。” 说完，她就像是没看见段莫弃应激反应似的头也不回地大步出门，直奔洞府而去。 她这种太平盛世里长大的人多半是没法理解段莫弃这种草木皆兵的心态了，但她表示尊重。 她寻思，在与段莫弃熟络起来之前就在洞府里休息也好，就他现在这样子，保不准自己晚上翻个身，说句梦话什么的都能让他应激反应对她出手。 虽然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差距，段莫弃的法术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但若是闹得难看总归是要有损二人关系的。 解清玄在冰冷的石床上仰面躺下，这十年来她都是在这间石室里度过的，也算是习惯这张折磨人的石床了。 只是方才在那羽绒棉花般柔软的床垫上躺了片刻，又勾起了她对上辈子自己那张弹簧大床的怀念。 得了得了，再将就三个月。等段莫弃被困在那【潜龙秘境】中，这整个山头就只剩她一人，随便她想睡哪儿睡哪儿了。 解清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她也是真的累了。 来此十年，她好像就没怎么睡过完整觉。 …… “师尊？” “您可是醒了？” 听到段莫弃的呼喊，解清玄立马从梦中惊醒。 睡了一夜的石床她浑身僵硬酸疼，突然起身又硌到了尾巴骨。她疼得跌下床，在一片苔藓上使劲打滚，但为了在段莫弃面前维持最后那点高冷美人师尊的人设，她愣是没让自己嚎出声。 等她终于颤抖着爬回石床盘腿端坐好，才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进来吧。” 解清玄冲着主室墙边的架子招招手，取下两瓶库存【下品地灵丹】丢给段莫弃，然后背书似的告诉了段莫弃如何使用此丹配合修炼。 她虽是花了两天时间研究了一下主室中的各种丹药，但自己还未有机会尝试使用丹药配合修炼。不过按照原主的藏书所录来操作应当不会出大问题，便先让段莫弃去试试吧。 段莫弃按着解清玄所述服用丹药自行修炼，解清玄也借着机会吐纳灵气。 二人修炼告一段落，时间也一晃来到午后。 修炼需劳逸结合循序渐进才能事半功倍，解清玄觉得她应当休息一会，便率先起身出洞，想去仙府树下放空。 段莫弃见师尊起身离去，也赶忙跟了上去。 这种时候，弟子理应为师尊沏壶茶，于是他挂上笑轻声道：“师尊，您稍等片刻，弟子去为您沏茶。” ‘哦豁，’解清玄侧目惊喜：‘还有这种服务？’ “哦，好。”她侧目点头，兀自去桂树下石桌旁，悠闲地靠着桂树耐心等候。 段莫弃从棕袋中招出一套朴实无华的陶制茶具，就地取水，用灵力烧开，洗茶，烹茶，不到十分钟，一壶桂花红茶便备好了。 段莫弃恭恭敬敬先为解清玄奉上一杯。 ‘这小子，还算上道。’解清玄故作老成地点头微笑，接过茶杯，吹了吹，便一饮而下。 第一泡浓茶入口微苦，但不涩，回味甘甜还有淡淡桂花香味。 解清玄不是个会品茶的，但也不觉得这红茶难喝，只是觉得如果能往这茶里加些牛奶蜂蜜就更好了。 再次为师尊蓄满茶杯，段莫弃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随后又从百宝袋中掏出两块红砖似的干饼啃起来。 ‘嗯？’解清玄的注意力立马就被段莫弃手上的食物吸引了过去。 众所周知，茶喝多了是会饿的。而她好像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口东西都没吃过…… 虽然原主的元婴身子骨早就不需要凡间食物了，但解清玄灵魂中的饥饿已经被这其貌不扬的干饼勾了出来。 段莫弃瞬间察觉到了师尊那边射来的诡异目光，他却一时无法参透师尊这眼神究竟是何意，不由流下一滴冷汗。 “……” 思索半晌，他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块干饼递向解清玄：“师尊……可是想查查弟子所食凡品？” 谁成想解清玄那边面色更加凝重，周身气压也越来越低沉。段莫弃心下无奈，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候着。 ‘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解清玄看着眼前干饼陷入沉思。 第十五章 劳逸结合 以她现有高冷师尊的比格与人设来看，这饼，她接不得。 但若是将这半块干饼看作是男主段莫弃主动递来的“尊重”，与“友谊见证”，那这饼，她不能不接！ 而且……这小子不也给了自己个台阶，说是“查查”他服用的食物吗？ 那光用灵识探查不够全面，放进嘴里细细品鉴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嗯，没错。’解清玄当即点头，接过干饼，径直放在嘴里咬下一口。 干嚼两下，艰难下肚，这下又轮到她汗流浃背了。 ‘这……’ ‘这很难评。’ 解清玄不得不承认，这干饼味道感人，口感磨人，她被各色现代美食养刁了的灵魂，即使饿了十年，也还是无法接受这种食物！ 她看着手中剩下的巴掌大小的干饼，只觉得情况变得更加尴尬了。 ‘扔，还是不扔，这是第二个问题。’ 这难以下咽的迷之食物她是一口都不想往嘴里放了。但直接扔掉又太不礼貌了…… 解清玄不动声色地瞥向段莫弃。他若无其事地边烧水沏茶，边就着茶水啃剩下的干饼，但他的目光依旧集中在解清玄身上，仿佛也还在好奇她的后续举动。 灵光一闪，解清玄想到借口了。 她淡然抬手，直接将那半块干饼碾碎为粉尘，随后维持着原主那高冷比格抬眼看向段莫弃：“小段啊，在师尊这里修习的几月你就打算靠这种东西度日了？如此粗简杂物入体恐怕会引浊气入体，拖累你的修为啊？” 段莫弃：“……” 他暗叹一声‘着实麻烦’，面上却赶忙低头道歉：“弟子愚钝，未曾注意到这些细节。还望师尊指教！” 段莫弃十年间未曾系统辟谷，每天至少要吃上一顿。流云主峰脚下有专门为筑基以下内外门弟子设立的食堂，每周开放一天，供未辟谷的弟子前往囤货。 于是，解清玄将段莫弃支去洞府静修，自己则主动提出要替他去食堂取干粮。她可以借此机会探一探流云宗的地形，也好偷偷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为师去去就来。”她一甩道袍，起身上剑，出了仙府。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段莫弃眼中的感激与赤诚一点点熄灭，转而变得晦涩难懂不知所想。 …… 片刻飞行，解清玄按着【流云手册】所指来到谷中食堂小院。 许是过了饭点，堂内空空荡荡，并没有弟子门人正在用餐。只有几个外门弟子正在后厨慢慢吞吞地收拾烹饪餐具，打扫卫生。 见也没什么好参观的，解清玄与管事大叔知会一声，便开始又吃又拿，将今日所剩菜品都包了圆儿。 管事大叔和几个小徒弟此前从未见过这位仙人之姿的长老，却也是头一次见有人可以顶着如此风轻云淡的面容一脸高深莫测地做出如此有失风度有违身份的事…… 他们一时摸不到头脑，也没人敢出声上去攀谈，直到人走茶凉留下满桌空盘才堪堪走出后厨前去清扫。这时几人才发现，那位外表冷清的长老还留了几瓶【凝气丹】药在桌上。 他们相视一眼，赶忙对着长老离去的背影行大礼跪拜，毕竟，他们外门弟子两年才能领上一颗【凝气丹】，而这位长老出手就是一瓶一瓶地往外给！ 解清玄神识探到了那几个行大礼的大叔，她不知自己出手挥霍的丹药于几人的价值，只是觉得流云宗的人一个个的也都太客气了！怎么动不动就行如此大礼啊！ 外门弟子的学堂与宿舍就在食堂不远处的溪边，十几个弟子正在一位副长老的带领下，站在溪水中练习【流云剑法】。 解清玄站在半空中看了一会，想着可以蹭蹭课，自己也学上两招。可见他们练完了一套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于是只得作罢，打道回府。 回到自家山头，解清玄本想直接叫段莫弃出来吃饭，但发现他似乎是入了定。 此时段莫弃虽是不会完全对外界失去感知，但若被打扰打断也还是有可能会灵力紊乱、出错反噬。 于是解清玄只悄悄在洞中石桌上留了五个包子和一壶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奶，随后又御剑飞了出去。 反正今日她是不想继续吐纳清修了。 她在洞府中修炼十年不曾踏出一步，穿越以来便一直精神高度紧绷地追赶原着中的修为境界。可以说，她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努力过！这种“007”高强度学习的状态并不能长久持续，她再继续自闭修炼效果绝对是事半功倍。 她自觉现在的元婴初期修为是足以应付潜龙秘境的，段莫弃那边的修炼也不是她能拔苗助长的，所以不如趁此机会走出流云山脉，接触一下真正的世界。 按照书中设定，“仙家”是散落在广阔人界中类似于“江湖门派”一般的零散组织。中土地界仙家以【步云天】为主城，集会交易，每十年还会举办一次论道大会。想要长长见识定然是去【步云天】最好。 只是流云山脉与步云天相距甚远，御剑往返要花上一个月，解清玄现在没这个时间。 她今日也只能是在流云地界随便逛逛。 顺着山谷小河向下游飞，路过零星流云宗门下的河谷小牧场，越过两座无人岵山，再从一处山陉间穿过，经历总共不到半个小时的飞行后，解清玄便就看到了零星的人类村落。 又是十分钟后她入了平原，来到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 这边没有什么仙凡有别的规矩，解清玄便也没有换下道袍，试着给自己施了个【避人咒】就落入城中主街。 粗看这座城市繁华无比，人口规模可以达到三线城市水平。解清玄本以为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也就能达到上辈子的唐宋水平，但她目之所及人们的富裕程度甚至也能达到现代小县城水平。 这里的人们好像只是偏好住在古风建筑里的现代人一样…… 真实的世界果然有许多书中无瑕提及的有趣细节。 解清玄像个进入古风商业步行街的打卡旅人，看什么都好奇，见什么都想买。她迅速游览了城中最热闹的几条商街，在琳琅满目商品的视觉冲击下，解清玄买了不少没什么卵用的凡品玩意，花光了原主留下的所有金银。 反正金银对仙家来说也是用处不大的凡品，用废物换废物但附加了许多的开心，解清玄觉得不亏！ 城市中心的小广场上有数块布告牌，其中有不少请仙家除妖布道的悬赏令。解清玄举着串烧鸟，边吃边看，本也想接上两个去小试牛刀，但看那些悬赏的奖金都是以金银支付，并不是仙家交易流通的灵石，她也就懒得去凑这热闹了。 凡间半日游，吃饱喝足买开心，解清玄在午夜时分小城沉寂之后便也打道回府。 洞府之中，段莫弃竟还在盘腿静坐。 看他的灵力波动，隐有要突破的势头。 第十六章 考考你的! 解清玄临走时放在他身边的吃食已经不见，想必他是中途醒来一次又再次入定。 这是开窍了的表现，段莫弃距离炼气后期不远了。解清玄深有体会，知道段莫弃在这段时间内会反复入定，次数不明，时长不明。如果运气好可能明天她就能恭贺段莫弃迈入炼气后期，可运气若是不好，那可能会像她一样，一睁眼就是十年后。 更倒霉一些的便是元寿将近，无奈去闭“生死关”的，那更是醒不过来，直接就在入定时坐化了。 段莫弃这年龄不至于入定到元寿尽。只是他不曾辟谷，若是失神忘了时间，几十天后他的肉体便会遭受不住，衰弱致死。若是时刻想着自己要定点醒来进食总是主动打断入定状态也会拖慢修炼。 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筑基以下的修士一般都会服用【滋体丹】维护肉身。 解清玄突然想起来，十年前叶问秋交给她让她“补货”炼制的丹药清单中便有【滋体丹】这一项。 她在原主的库存中一查，果然也是没有【滋体丹】了。 一般这种填补门内低阶丹药库存的活儿长老们应当都是推给门下弟子去做的吧？ 解清玄看看心无旁骛踏实修炼的段莫弃…… 算了，还是她来吧，刚好也借低阶丹药练练手，把原主的炼丹技能也捡起来。 解清玄揣上丹方、笔记，还有两本药草图鉴，便又披星戴月地出了门。 炼制丹药所需的药材应该可以直接去门内药圃自取，她有这源述长老的身份在，应当也不会有人刁难拦她。不过她还是要趁着天没亮赶紧去取药，白天人多，遇到其他人只会让对草药一窍不通的她尴尬。 飞到药园所在的相碣峰她才发现，整个山头都被布下了防守阵法…… 此时已经到了人家“家门口”的解清玄大概率是能被阵中之人神识探到的。 若是她现在徘徊不进，只会显得更奇怪。于是解清玄只得大摇大摆地御剑往那结界上撞。好在，就在她接近结界之时身上自然浮现出一枚出入符箓，使她得以安静出入。 ‘得亏是没像十年前撞碎她两个弟子的结界那样把人家山头的护山阵法弄坏了……’ 看守药圃的小道李林猛然惊醒，一脸见了鬼似的目迎闯入药园的源述长老。 大半夜的，源述长老来他这低阶药圃做什么？ 他赶紧翻身而起整理仪容，一刻都不敢耽误地从小木屋中跑出去迎接。 “源述长老，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他擦擦头上冷汗，慌慌张张地行礼：“不知……长老前来所为何事啊？” 解清玄看看手中药草图鉴，又看看满园的奇花异草…… ‘太抽象了！这图鉴实在是太抽象了！’这满园的东西她没一个能和图鉴上的画对得上的！ 不过面对这种尴尬情况她已经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了。 解清玄瞬间起了范儿，贯彻了那一直以来的高冷作风，直接抽出【滋体丹】丹方递给那小道。只微微颔首算是问候道：“有劳了。” 高冷，是原主留给她最好的保护色。 李林刚擦掉的冷汗又流了下来，颤颤巍巍接过那丹方，生怕那方上的东西他这没有，那源述长老再一言不合罚他去冰潭水底吐纳四十九天。 他定睛将那丹方看了两遍，发现这竟是低阶【滋体丹】的方子，只是此方所记比普通方子多了两味药材。他虽疑惑这多出的两味药草有何门道，但好在，这些东西他这都有。 “源述长老您稍等！” 小道连忙钻进药品开始挑挑拣拣，然后只取那些成色好、分量足的药材出来。 所以源述长老今日前来是要为他那唯一一个内门弟子炼药吗？ 没想到这位向来冷面歹人的源述长老对自己的独苗弟子这么上心。 不像他那一毛不拔的师尊，他入门三十载师尊愣是半棵灵草都不让他私拿，更别提丹药了。至于亲自帮门下弟子炼药更是绝无可能，他不把自己该完成的门派丹药补给任务推给他们就不错了！ 解清玄迎风负手而立，一言不发地耐心等候。 不一会儿李林收了神识与术法，一圈行色各异的草药围着他打转儿。他又对着丹方仔仔细细核对了一遍之后才将周身药材恭敬奉上。 “源述长老，丹方上所写都在这里了。算上七程损耗，这些草药能炼出两炉、共十颗左右的滋体丹。不知您可够用？” ‘嚯！’解清玄心下惊喜：‘这小道真是个细心的，服务也太周到了吧？’ 解清玄总共就说了三个字，他却连草药用量成品估量都帮她算好了？ 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足够，多谢。”解清玄露出个浅笑，抬手一勾，将那些草药收入纳戒。接着，她又反手取出一遛灵石。指尖一指，那些灵石便一颗接着一颗连成线地游向那小道。 李林受宠若惊连忙抱拳深深鞠躬，却并未将那些灵石收下：“弟子李林多谢源述师叔照拂！弟子能够一窥师叔独门丹方已是收获颇多，岂敢再收下这些灵石？” 流云宗的人确实都太客气了，解清玄自觉给出的灵石不算什么。 原主百宝袋中的灵石放出来可以堆成山，她甚至懒得去点数，自己也不知道原主的资产具体有多少。她只是随手在原主那些灵石之中随手抓了小小一捧打赏出去而已。 她摆摆手：“无碍，收下。” 李林愣了半秒，没想到这传闻中不近人情的源述长老竟如此照顾后辈？他一咬牙，鼓起勇气往地上一跪，竟开口问道：“弟子对这滋体丹方有些疑问还请师叔解惑！” 他没等解清玄答应或是拒绝，豁出去了似的一口气往下说：“丹方中的银粉和【火树枯叶粉末】具体起到了什么作用，又是何原理呢？” “……”解清玄无语住了。 ‘不是吧！这也能考我？’ 她只是出来抓个药，为什么会突然被考药理啊！！！ 炼丹方面的书籍她还未细看过，现场胡诌的能力她是绝对没有的，还是用老法子…… 解清玄深呼吸，抹掉满头的黑线，然后挂着高深莫测的浅笑从纳戒中召出两本原主写的炼丹手册。她快速施法将笔记复印了一份交给李林。 “加与不加，你且回去一试便可知其中奥妙。”她微微抬头睥睨道：“记住，孩子，实践出真知。” 在李林崇拜的目光注视下，解清玄做贼心虚地上剑飘走了：果然在自己的知识储备追上原主之前，她不能与流云中人过多交谈啊！ 待解清玄优雅的背影消失在夜空中，李林方才想起查看那还在空中漂浮着的一串灵石。 他清点一番竟发现源述长老竟留了将近二百的上品灵石给他！ 这，是身为亲传弟子的他五年的月钱…… 第十七章 论，炼丹与烹饪的宏观区别 今日过的十分充实，回到源述峰解清玄想着段莫弃应当还在洞府里修炼，便要趁着天还未亮，去她仙府中的舒适小床上躺一会儿。 谁成想，她刚迈进小院便探到了房间内段莫弃的灵力气息。 解清玄揪着头发一阵无声哀嚎：‘房间又被占了！’ 平复下来后她还是转身往洞府走去。 洞中，她与那冰冷石板对视半晌，还是嫌弃地摇摇头退后开来。 反正天都快亮了，干脆不睡了。只要精神状态稳定，她元婴的身子板儿熬上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是问题。 解清玄的纳戒之中有个小型玉炉，可供炼制些简单的丹药。她在主室中寻了个平坦的地方摆上丹炉，拿出刚得来的材料，对照着原主的丹方笔记开始尝试料理。 炼丹与烹饪的区别应当不大。 上辈子她还蛮擅长对着菜谱做菜的，也是托这个天赋的福，她在实验室里按照师兄师姐传下来的实验流程跑实验的成功率也很高。如今这丹方和菜谱看着更为相像，且流程步骤不如她上辈子做的那些实验，想来炼制这【滋体丹】对她来说不会太难。 “将三棵【蛇毒果】碾碎出汁放入炉中，灌入平缓灵力先行熬制，随后加入小块【土根】与银粉，加大灵力输入辅助丹药塑性，最后在火候适当之时加入少许【璧泉花粉】与【火树枯叶粉末】作为调和。” “维持微弱灵力与常火炼制五个时辰后，【滋体丹】自成……” 解清玄摇摇头，“大块”，“适当”，“少许”这些模棱两可的描述可真是太经典了……实验报告要是写成这样绝对第二天就会被劝退！ 原主虽然在用药剂量上有笔记补充记录，但对于灵力的输出兴许是不好描述，所以他也没细写。 解清玄已经很知足了，总之先试着炼一锅吧，李林给她的材料够她实验三次。其中只要有一次成功，能出一颗【滋体丹】便够维持炼气弟子半年的肉身能量需求。 边做边记，解清玄很快就进入状态，全神贯注，沉浸式炼丹。 就在她做完前面比较复杂的操作，转入小火慢炖的时候，洞外传来了段莫弃的声音。 “师尊，早安。” 解清玄恍然抬头，怔怔活动了下脖子，淡蓝色天光从头顶那被渡劫雷电轰开的天井中倾泻而下，沁人心脾的清晨微风也从洞外贯通而来。 清晨有人问好，解清玄莫名觉得心情不错，下意识地也开口回应问候：“早啊，莫弃，你吃了……”吗？ 她一拍脑门，赶紧把有降比格的话吞了回去，声音降了几分热度改口成：“你迟了……” 虽然但是，今天依旧是仙气飘飘的冰山美人师尊呢！ “……”段莫弃诚恳道歉：“师尊恕罪。” 解清玄等了几秒，没听到段莫弃进洞的脚步声便立刻明白了，赶紧波澜不惊地淡然开口招呼：“还不快进来修炼？” “多谢师尊。” 待段莫弃在主室角落盘腿坐好开始吐纳，洞中的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解清玄因为害怕多说多错暴露自己是个修仙小白的事，所以除了交代正事，或者段莫弃主动发问，她这十来她与段莫弃是一句正常的天都没聊过。 之前沉默相处时她还能强制自己吐纳入定，或是拿本法术书仔细琢磨转移注意，可今日她给看着炉中丹药持续注入灵力，不能太分神也不用太认真。 如此技术含量不高的重复性劳作是最熬人、最无聊的，若是旁边有人，却又没法开口聊天，那这可怕的安静便是最令人尴尬的。 想想这炉丹药还要再熬上十个小时，解清玄感到无比绝望。 “师尊……” 段莫弃纠结了半天还是开口了，解清玄那边持续不断散发的怨念灵气实在是让他无法专心修炼。 “师尊，不如让弟子来为您看火吧？” 解清玄眸子一亮顿时燃起一丝希望，但转念一想还是压下表情淡淡道：“不必了，你抓紧修炼。” 这炉子丹药是她首次尝试，为了控制变量中途绝对不能换人，她也必须亲自走完整个流程才能切身体会到细节中的奥妙。 想到这里解清玄不由更认真了一些，尽力维持灵力输出的抖动幅度，同时也延展灵识，留心观察起炉中丹药的状态变化。 “师尊可是担心弟子修为不够，会浪费您炼丹的材料？”段莫弃由盘腿改为跪坐，很大一只，但十分乖巧：“弟子愚钝，但方才观察到师尊所用灵力强度并不算高，弟子炼气期的修为应当足够替师尊分忧。” 解清玄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用万能对策吐出两个字：“不必。” 但凡情商不是负数的人，听了她用这种语气说出这两个字，也都该乖乖闭嘴不再去探究什么理由了。 但不知怎么地，段莫弃这平日也是少言寡语的孩子竟又开口问道：“师尊往日带师兄们时也是如此，炼制【滋体丹】这种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吗？” “嗯？”解清玄有点困惑，她困惑的倒不是段莫弃发问的原因，而是她注意到段莫弃提到了【滋体丹】。 她方才并未提到过自己在炼制什么丹药，而在段莫弃进入洞府之前她这锅药就已经混作一团在“小火慢炖”了。段莫弃这孩子十分礼貌，从不在她面前打开神识擅自探查周身，所以他连药材都没看到，又是如何知道她炼制的是【滋体丹】的啊？ 解清玄抬鼻子品了品炉中气味，这坨东西味道是挺冲的，但一般人真的可以只靠气味就分辨出丹药品种的吗？ 她记得书中说段莫弃对丹药只是“略知一二”，他并未刻意钻研过此道…… 难道说这“略知一二”与“平平无奇”一样，都是虚指，也就是说段莫弃兴许就是个丹药天才？ 嗯！ 合理！ 可若是如此……她在丹药方面也是初学者的事不是也更容易在段莫弃面前露怯了？ 她解清玄真是太难了…… “师尊？”段莫弃竟还在等她回答。 ‘不是……’ 解清玄满头黑线。如果每次段莫弃开口都是给她出难题的话，那她还不如去忍受沉默尴尬呢！ 第十八章 好耶!是大冒险! 有那么一会儿解清玄都想直接摆烂自爆了。直接说出自己是个穿越夺舍的，对修仙之事知之甚少，所有的东西包括炼丹什么的都在从头学起。 可她觉得段莫弃不会信她，甚至会把她当疯子。这个不稳定因素还是不要随便引爆的好。 于是解清玄还是隐瞒了一半的事实，只说了另一半：“怎么？为师向来如此。更何况为师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子了，自然要多上心些。” 段莫弃从未见过被夺舍前的原主，性子也不是个爱四处打听八卦的，所以他应当不知道原主之前是如何对待门下弟子的。所以解清玄偶尔说些不符合原主人设的话，段莫弃应当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 说真的，解清玄蛮喜欢这个听话懂事、长相撩人的小徒弟的。她想帮衬他绝不只是因为他是男主，想去刷他好感，蹭他的光环。她多少还是有那么些为人师表的责任感在身上的。 段莫弃并没有露出解清玄想象中“受宠若惊”的表情，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礼貌道：“弟子惶恐……” “……” 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中，解清玄总算是熬到了傍晚。 小玉炉中凝成了大大小小五个球状物。 这【滋体丹】兴许是成了，但只靠眼睛与神识去看解清玄无法分辨丹药药效，想要验证药效还是只能找人吃吃看。 想到前世课本中所记载的化学界鼻祖，伟大的道士前辈们，解清玄捏起个小药丸，一脸决绝地扔进了嘴里。 元婴期的身板儿，应当不至于让她像那些为科研献身的前辈们一样暴毙吧…… 随着丹药滑落腹中，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柔和滋养之气源源不断地从药丸中释放，那暖流所过之处，解清玄僵坐一天的身体酸痛立刻便被缓解了。 很好，这【滋体丹】有用！ 没想到自己这此一炉丹就直接出货了？总共五颗，成品率还蛮高的？ 难道，她真是天才！？ 解清玄背对着段莫弃，努力压制自己的笑容。片刻她收起丹炉潇洒起身，扭头将剩下的四颗滋体丹交给段莫弃。 这些丹药，足够他三个月用的了。 解清玄将段莫弃安顿在了洞府，自己则在仙府中舒舒服服躺了三个月。 她在府中炼炼丹，画画符，摆摆阵，三个月一晃而过。 秘境开启近在眼前。 检查了段莫弃的修为后，解清玄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 他真就没能在秘境开启前达到筑基修为。 ‘这不科学……他可是男主啊！’ 解清玄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穿越来的这个世界是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世界了。 兴许这里的段莫弃已经没有“主角光环”了，而她“知晓未来”的金手指也不算数了？ 敲定前往秘境的弟子名单前夕，解清玄还是叫来段莫弃谈了谈。 “为师身为这次探镜领队之人，可以破例将你的名字加上。”叶问秋是个好说话的，她若是开口给段莫弃走后门，他不会不同意。 “只是这秘境确实凶险万分，没有筑基修为打底，多半是要有去无回。” 解清玄要向段莫弃二次确认：“所以这去与不去的选择权，为师交给你。你若是想去，那为师便带你去长长见识。你若不愿冒险，便等上五十年，待下次秘境开启再去也不迟。” 她鹤灰色的眸子如无风的水面，倒影着段莫弃波澜不惊的身影。这次他想都没想便直接作揖道：“请师尊费心，破例带我进入秘境！” 解清玄努着嘴点点头：‘尊重，祝福。’ 相信相信的力量！希望这小子能如原着中一样在秘境中顺利得到炎龙灵根…… “行了。”她挥挥手示意段莫弃可以离开了：“那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去大殿与同门集合，随我出发！” 话虽如此，但解清玄自己没能好好休息。 这潜龙秘境是她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大秘境副本！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试试，自己闭关十年，究竟修得了几分本领！ 解清玄激动得像个春游前的小学生，一晚上没睡，一直在收拾自己的纳戒、百宝袋。 地图、法器、装备、逃命神符、救命丹药、储能灵石、换洗衣物、消遣零食、最近在看的术法书、天材地宝图鉴，叶问秋给的“采购清单”和要分发给弟子们的门派物资。 反正，只要是能用的上的，她都放进了纳戒与百宝袋中。 一切准备齐全，又胡思乱想了许多，待解清玄实在是无事可做之时，天终于蒙蒙亮了起来。 她对着水镜镜子整理好衣冠与激动的心情，再次清点了一遍装备，对着镜子点了点头，十分做作地喊了句：“加油，解小玄！” 随后她终于上剑向大殿集合点飞去。 流云峰大殿之前的汉白玉广场上，十位入选的弟子已经在列队候着了。 为首的两个分别是柔甲长老与九疏长老的亲传弟子，二人已有结丹末期，但都已经是胡子拉碴的大叔。 队伍后面甚至还有位白胡子老爷爷，据说今年勉强到了筑基，元寿将尽，非要去秘境之中搏个机缘，叶问秋劝不住，只得把他加进队伍。 站在队伍末尾那位个头出挑，一表人才的年轻人就是被解清玄走后门安插进来的段莫弃了。 流云宗这几百年人丁不算兴旺，这最后一个名额即使不给段莫弃，门中也再无其他弟子有资格，或者自己愿意主动前往潜龙秘境的。 今日见了这十个算得上门内“佼佼者”的弟子，解清玄方才真正认识到这个世界修道之路的艰难。 这世间许多人生而为凡人没有灵根，侥幸拥有灵根得以走上仙路的修士们大多也是穷尽一生阳寿也就止步于炼体境界，能达到炼气便已经是千里挑一。结丹、元婴者更是人中龙凤万中不得其一。 流云宗三百年来只有掌门叶问秋与五位长老修为突破元婴，如此稀稀落落的人力储备却也依旧是中途名震四方的修仙大派，在十年一次的【步云天】论道大会中也都是榜上有名。 如此看来，如果原主没有因为惹了男主被早早做掉，说不定百年后他也是位风云人物呢。 与二位结丹大叔点头示意后，解清玄施法召唤出门派出游公交车：【游云鲤】。 她挥挥手，待众弟子上车后，自己也跳上了这青灰色大鲤鱼的鱼头。随后便喂养那灵兽一捧灵石，催动灵力，载着众人向秘境之处飞去。 第十九章 花里胡哨的选手们 向西南飞行三天后，众人被游云鲤送到一处绵延万里的山脉密林之间。 层峦叠嶂的原始森林之中有一处常人难以察觉的灵力荡漾，那里就是众人此行的目的地。 解清玄将游云鲤停在参天树冠，挥挥手带着众弟子跳入密林缝隙间的一片小空地。随后将游云鲤收入一只云纹小木钵再存入纳戒。 空地周围已经聚集了百十来号人，凡是中土有些名声的正派仙家都派来了队伍探宝，此时都已等候在那秘境入口的山洞前，静待五大派轮值的二位长老布阵开启秘境。 今年轮值开门的好像是兽语林和南霜宫的长老，反正没有解清玄什么事，她也只需要耐心等待。 这秘境五十年间有七日可供仙家进入探宝。 七日时间对于仙家来说足够扫荡，但秘境中的天材地宝却大多要千百年才能成熟，经不起修仙者五十年一次的扫荡，所以各大门派编规定，每个门派每次只能派十人进入。七天之内能取多少宝贝倒是各凭本事。 有能力的高修为之人不会稀罕秘境外围那些凡品药材灵兽便没道理去欺负抢夺晚辈的资源。偶有大佬们看中了同样宝贝也大多因为门派颜面不会闹得太难看。 总之千百年来这秘境中虽有小摩擦，却也没发展成明面上的门派械斗，正派仙家都还是要些面子的。 至于私下里的杀人夺宝，若是没人看到便也无人在意，没有什么门派会为了门下一两个弟子去破了面子上的和谐。 所以原主解清玄夺段莫弃灵根这事嘛，更是流云宗自家的“家事”。原着中流云宗宁息人事不了了之，男主这才去寻了私仇做掉了原主。 仔细想想，如果是解清玄遇到这种事兴许只会一走了之，不会回去杀原主。毕竟炎龙灵根比他之前的地级杂质灵根好上许多，而且那时候他修为还与原主差着一段，杀人着实费心费力，解清玄是想想就觉得麻烦。 但段莫弃是个有仇必报的主，毕竟男频文，男主杀伐不果断作者肯定是要被喷成筛子的。 解清玄揣着架子耐心等候，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又闲得无聊打量起周围穿得五颜六色的修仙者们。 不得不说，在这群花里胡哨的人群里，段莫弃光凭那身高和外表就能从中脱颖而出。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仿佛是自带什么降低存在感的buff似的，周围交头接耳互相打探情报的修士没有一个往段莫弃这边来的。 人群中解清玄能分辨出来的人物不多。 与流云宗队伍最近的是黄风岭。领头的那个黄袍、山羊胡老大爷应当就是黄风岭的二把手。秘境里看中了段莫弃寻到的【尘晶】，“说服”他“让”了出来，导致段莫弃不得不更加深入秘境寻找炼丹材料。 稍远处，兽语林队伍中一位穿着暴露，托着只松鼠的性感大姐姐，应该是白筱林。 她是兽语林掌门之女，在文中是人气很高的大姐姐，读者都以为她会是女主，结果在秘境篇过后就去打了酱油。直到后面的兽语林之灾短暂出场，又悄无声息的下线了。 也是到后来直男作者才标注，本书无女主，读者们扭头一看，才发现剧情到这潜龙秘境之前竟是一个女性角色都没有，这位兽语林的白筱林竟是与男主有过对手戏的第一个异性…… 总之，书中白筱林的伴生灵兽松鼠能嗅到木系高阶地宝的方位，她也是人美心善为男主指了条路，却导致男主找到了秘境深处解清玄五十年前标记的一株待熟【藤木之晶】。 远处，一群背着各种奇怪法器，带着黑色兜帽的一行人是藏雾阁的。其中一位背着镰刀，柄上挂着一只突兀白色绒球装饰的蒙面俊男是男主未来的好兄弟。 ‘没想到他原来这么早就出场过？’解清玄当时读原着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又或者原着里其实根本就没写这种细节。 人群中，最后一个能让解清玄认出来的角色便是一位留着非主流炸毛银发又不穿上衣的散漫小哥。 他是个法外狂徒散修。 因为没有门派愿意出手管教，所以每次秘境开启都会混进来些散修。大多数散修混进去也是夹着尾巴做人，而这位莫西干小哥是那一小部分比较嚣张的。 也就是他尾随男主段莫弃找到了原主标记的藤木之晶，意图夺宝。结果却是被修为低于他的男主越级反杀，而他身上带的【水玉魂】与【藤木之晶】偶然融合，将男主的灵根提炼为至纯地级水木灵根，这才让姗姗来迟的原主解清玄动了夺灵根的心思。 也不知这次段莫弃会不会再次碰见他，若是碰见了，如今只有炼气末期的他又该怎么跨两段反杀结丹初期的暴躁小哥呢…… “师尊。师尊？” 段莫弃的声音把解清玄的思绪拉回眼前。 “秘境之门开启了。” “哦哦！哦哦！咳咳。” 她赶紧把松懈下来的身子站得笔直，端起架子正色对身后晚辈们说：“流云弟子们注意！若是在秘境之中遇到危险可发射门派信号，我会尽快赶去，若是有同门在附近也务必前去相助！诸位可记住了！” “是，源述长老！”流云宗的老老少少齐声回答，各个神采奕奕，很有精神！ 虽是如此却也不知有多少人能把解清玄上面那些话当真。这些话只是叶问秋嘱咐她说的“例行公事场面话”，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人们大多都是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去照拂别人。 但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冷漠。流云队伍中就有位大叔仗义出手帮了段莫弃一把，只是时运不济，二人分开后他因采药不慎，死在一只鸩鸟爪下。 天道无情，好人好报只是凡人的一厢情愿。 解清玄想出口提醒一下那位大叔小心鸩鸟，却也不知道这几位大叔中哪个才是他…… “好了，你们去吧，万事小心，天材地宝没有命重要。七天后务必都给我囫囵着出来！”她也只能如此去提醒一下众人了。 “祝诸位好运！” 一行人向解清玄行礼后便纷纷掐诀飞身进入洞内光门。 “段莫弃，你等等。”解清玄叫住了队伍末尾的段莫弃。 第二十章 好聚好散 解清玄此番并不打算再去寻那棵【藤木之晶】。 那东西虽然金贵，但原主要这东西是为了纯化灵根，又不是说没了藤木之晶她就要原地暴毙。 解清玄以为，修为这东西和钱一样，够用就行。如果元婴修为足够她在流云宗苟住，那便是够用，她真不急着去纯化自己的灵根，也不急着在仙路上更进一步。 在她没有确定自己有几斤几两之前，还是稳扎稳打，不要轻易进入秘境内圈的好。外加若是去取那【藤木之晶】大概率是要掺和进原着中的剧情的，兴许不知怎么的就触发了自己的死亡结局呢。 所以她此次若是不去秘境内圈找【藤木之晶】，那也就不会再遇到段莫弃。 她知道，自此次一别，若能再见段莫弃，也是五十年后。若是时运不济，那便是永别。 没有了她的掺和，段莫弃是会被那散修直接杀死，还是会如原着中一样偶然落入巨龙巢穴，那便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虽是想着自己不大好插手段莫弃的事，但解清玄还是没这么轻易地放他进去秘境：“徒弟，你等等！” 段莫弃匆匆行礼，只想赶紧拜别师尊进那秘境去，被解清玄叫住时他甚至想装作没听见。 【诶，别急着进去呢好徒儿！】 段莫弃：“……” 解清玄直接与段莫弃传音叫住了他。 她快速掏出两张纸符塞给段莫弃： 【若遇到危险你便将这符掐碎，它可以将你向面前方向传送五公里。但你一定记得这符要配合护身法术使用以防被传送到石壁之中受伤，若是真的被卡在山石中了，你就赶紧再用一张，总不会那么倒霉，前面一直是石壁。】 这是她尝试炼制的【小神行符】，反复试验后剩下来的成品符箓只剩两张，本打算自己留作后手，但现在她把两张符都给段莫弃了。 至此，她仁至义尽。 段莫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潜龙秘境的入口，随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来不及了。’ 他看不透师尊似笑非笑的表情，参不透他交给自己这两张符箓是何用意。他能做的也只是照旧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谢，随后缓缓走进那洞中光门。 …… 秘境之外还有零星几位其他门派的长老在寒暄闲聊，解清玄不好顶着原主的身份去社交，便打算直接动身进入秘境。 可谁成想，她自己却也被别人叫住了。 “源述长老请留步！” ‘嗯？’解清玄狐疑回头：‘难不成也有人要给她塞装备！？’ 来人竟是黄风岭的焰溪长老，就是那在秘境里仗势欺人抢夺段莫弃天材地宝的那个长老。 解清玄虽然不愿与他多谈，但黄风岭也是仙家五大派之一，她作为流云宗的代表，对这焰溪长老面上的客气是必须要给的。 她端出原主的架子，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淡漠，恭敬行礼：“焰溪长老找我可是有事？” “不愧是有千年传承的流云宗啊，每届的新秀弟子都是资质不凡！”云溪抚着胡子，挂着有些恭维的笑。 “多谢长老夸赞。”解清玄实在是不想进行这种例行公事的无聊社交：“长老若是无事解某便要抓紧进秘境取宝了。” 她客气几下就要转身离开。 “源述长老且慢！”焰溪嘿嘿一笑：“流云宗弟子资质是好，但我黄风岭今年也不遑多让，源述长老可愿意与我黄风岭比一比，看看今年哪边的弟子从潜龙秘境里带出的宝物数量多、品质好？” “……”解清玄嘴都抿起来了，直接转头就走：“实在抱歉，晚辈不感兴趣。” 这唱的是哪出啊？原着里有这段剧情吗？反正这事听起来很麻烦，解清玄绝对不想掺和！ “源述长老留步啊！留步！”可那焰溪长老竟再次拦住解清玄的去路，看起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面露尴尬，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但说的话可是完全听不出有什么不好意思。 “老夫绝无冒犯的意思，只是方才老夫身上的探灵符似是出了错，莫名其妙自己发动，探到源述长老您身上有只炎龙断角……” “什么玩意儿？！” 比起焰溪老道自探他人储物袋的冒犯行为，解清玄更在意的是他口中那【炎龙断角】。 龙是上古种族，本就稀有，就书中所说近千年在人界出没过的炎龙就只有【潜龙秘境】中的这一位，而这位炎龙乐意在将死之际把自己的灵根给段莫弃也是因为他偶然在结界夹缝中找到了他的断角。 ‘不能够吧，’解清玄寻思，‘【炎龙断角】这种稀罕玩意怎么可能在原主身上嘛……’ 等等…… 原着留下的遗产中确实有很多奇奇怪怪，解清玄没来得及弄明白是何作用的物什，她记得其中有一从形状奇怪、巨大而扭曲的尖细红宝石，现在想来那东西好像确实和原着中对炎龙角的描写有一点点像啊…… “焰溪长老，我从未见过什么炎龙断角，您那探灵符确实是出错了。”不管那东西是不是炎龙断角，原主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解清玄都觉得情况不妙，不能再与焰溪多费口舌了。 焰溪心下一急，连装都不装了：“私探您的储物确实是老夫失礼了，但源述长老啊，您这纳戒中确实是有一只炎龙断角。” 私自探索其他修士的囊中之物可不是什么光彩事，亏的这老道一把年纪脸皮还有如此之厚，能在这堂而皇之地死缠烂打！ “源述长老，老夫只是想与您交易一番，不知您可愿意？”他微微弯腰点头，面上笑得和蔼，可却似有似无地亮出了自己元婴中期的修为，“老夫背靠黄风岭，财力颇丰，自然不会亏待您的。” 上古存活下来的龙族本就没有多少，现居人界的炎龙更是屈指可数，如果源述老儿放走了解清玄手上的这只角，恐怕他这辈子耗尽元寿也再也不找下一只了。 焰溪还在锲而不舍地游说：“据说长老您是水木灵根，所以这炎龙断角与您无甚大用，本就是要用来换些灵石的。刚巧，老夫手上有一颗【藤木之晶】，可助您完善灵根。老夫愿意用这藤木之晶，再加五万上品灵石与长老您交换那炎龙断角，你觉得可还妥当？” 解清玄有些懊悔，如果她一开始就将原主那生人勿进的高冷形象贯彻到底就好了。她在一开始就该装听不见这焰溪老道叫他，直接走人进秘境…… 焰溪长老一咬牙，一伸手，又报了个数：“十万灵石！日后贵宗门若是需要人手，我黄风岭门人定会倾力相助！” 五万上品灵石是多少？十万又是什么概念？解清玄还未曾了解过这边的灵石购买力。但不管这老道愿意给多少她也不想换、不能换。 看这老道人急切的样子，那她纳戒中的杂物中大概率是真的有那炎龙断角了。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她搞明白之前，这东西绝对不能离了她的手！ 第二十一章 任务物品 解清玄只是敬这老道高她一小段的修为，还有那黄风岭长老的身份，这才耐心听完他一通哔哔。 她瞟了眼手焰溪长老中那满是杂质的藤木之晶，果断俯身行礼道歉：“抱歉，源述并无兴趣交换。”然后终于操起原主的高冷保护色，一溜烟遁入秘境之中。 “源述长老！唉！源述长老！” 解清玄身后焰溪施法追了两步，见周围一些好事的长老都扭过头来看向这边，只得冷哼一声悻悻作罢。 “啊……！” 穿过光门时解清玄猛然想到：原着中这老道去为难男主，怕不是就是因为原主拒绝了他的交易请求吧！ “世界线归束！逻辑闭环了！”解清玄觉得蛮有趣的，原着中所写只是冰山一角，作者笔墨之外的地方也藏着许多因果。 …… 进入光门，解清玄眼前又是一暗，光门的另一边也是一条幽暗深渊的洞穴甬道。 顺着笔直的甬道直行疾驰半分钟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天地广阔看不到尽头，原野森林高山流水、各色地貌皆有，这秘境之中俨然是个生态完整的小世界。 头顶深空万里无云，深蓝天穹洒下明媚阳光，可这四方天地中却是哪里也看不到太阳。 此间指南针也指不了东南西北，只能指向秘境入口处的传送门。 幸亏解清玄提前做了预习，所以现在对着那不知是何人绘制的抽象派秘境地图也不至于太迷茫。 秘境的入口是随时变化的，解清玄花了一些时间对照周围的“地标式”地形弄清楚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快速规划好了自己的行动路线。 她有提前在地图上圈出叶问秋要她寻的天材地宝可能出现的地方。这清单上的东西有点杂，地点也较为分散，其中还有两种需要进入秘境内圈去取，危险性比较大。这外圈的东西她自是会尽力去拿全，但内圈的还是要量力而行，不能冒险。 于是解清玄的“清点”行动就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第一日：蛇影潭取青金水蛇毒囊（1\/1）难度：低，水灵晶（2\/1）难度：低 第二日：野菇原采石晶菇（5\/5）难度：低，寻筑基级别灵兽灵丹（2\/3）难度：低 第三日：秃山取岩兔爪子（2\/2）难度：中，筑基级别灵丹（3\/3） “果然以我这修为在秘境中外围还是可以横着走的！” 三日初探，解清玄的清单完成进度喜人，除了花些时间，其他没遇到什么难处。 她甚至还游刃有余顺手搭救了一把偶遇的同宗门小辈，稍微沐浴了一下后辈们崇拜的目光。 第四日：飓风渊内侧取风石之晶（2\/2）难度：低，结丹级别灵兽丹（1\/2）难度：中 解清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越过了作为秘境内外圈屏障的飓风渊，溜着边儿去取了一些任务物品。过程也是十分顺利，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在偶然斩杀了一只元婴初期级别的灵兽之后解清玄有些微微膨胀了。 她甚至开始想，那原主标记的【藤木之晶】她也未尝不可去试着一取啊…… 首先，那藤木之晶距离她现在位置御剑前往只需一个小时。其次书中描述那地下洞穴在内圈中心，但因位置隐蔽地形复杂，所以少有修士可以找到那里。最后，秘境内圈生物密度骤减，那洞穴中并无太多攻击性强的大型灵兽出没。 如果一切都如原着中描述，那地下洞穴之中可以说是比较安全的。 她之前唯一觉得蛮烦懒得去想的，也只是她拿走藤木之晶后会对段莫弃这个天命之子所造成的影响。 如今被那无瑕藤木之晶勾起一丝欲望的解清玄重新权衡起了“风险”与“利益”的性价比。 照书中所写，后来得到炎龙灵根的段莫弃自己其实并不需要【藤木之晶】，甚至根本不需要现在长在他身上的这颗杂质地级灵根。 可现在的段莫弃毕竟没法未卜先知，知道自己几天后会获得炎龙灵根，所以在他的视角中，这藤木之晶，还有自己的灵根都是非常重要的。 夺人灵根的事解清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但那【藤木之晶】是有搞头的。 因为现在的段莫弃也没法未卜先知，在看到那颗【藤木之晶】之前就能确定那里确实有那么一颗【藤木之晶】啊！ 所以理论上，解清玄只要能在段莫弃亲眼见到那【藤木之晶】之前赶紧把东西拿走，那后面一系列幺蛾子事都不会发生。 她既可以避开原着中的死亡结局，又可以得到一颗至纯【藤木之晶】去提炼自己的灵根。这波简直“双赢”！她赢两次！且毫无风险 只是如此操作还是有一个无法预计结果的隐患。 那便是，如果段莫弃与那散修没有因为争夺【藤木之晶】开打，没有因为被【水玉魂】与【藤木之晶】结合纯化灵根，又与原主开打，那段莫弃还能如原着中那样“偶然”“掉入”炎龙墓穴吗？ 如果她真的去偷偷拿走了【藤木之晶】，会不会引发蝴蝶效应直接导致一个天命之子的陨落呢？ 不是没有可能啊……本该是筑基初期修为的段莫弃不是经她这么一带，现在只有炼气末期的修为了么…… 解清玄揉揉肿胀的太阳穴，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段莫弃失去他本该拥有的东西。这不就是相当于变相地抢夺了他的机缘吗？ 除此之外她也担心，自己若是夺了天命之子的机缘，会不会被那玄之又玄的“天道”惩罚啊？ “果然还是好麻烦！” 一番无用的胡思乱想后，解清玄还是决定先去把清单上的最后一项任务给清了再说。这事与原着剧情无关，她可以随心所欲一点。 最后要取的一物是叶问秋想要的【凤雕嗉囊】。 凤雕这种灵兽可谓是浑身是宝，除去那可以用来制作高容量百宝袋的嗉囊，它的羽毛、翅骨、爪子、利喙等众多部件都是炼器制符甚至布阵的好材料。 已经站在凤雕栖息地【巨石林】前的解清玄没有道理不进去看一眼，碰碰运气。 书上说成年凤雕大多是结丹末期，或者元婴初期级别，对于现在的解清玄来说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危险不大。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 意外还是发生了。 第五日：巨石林取凤雕嗉囊（0\/1），凤雕翅骨（0\/2）难度：卒。 第二十二章 开局打野 秘境内圈，灵兽密度骤降。偌大的繁茂林海中安静得出奇，仿佛但凡有任何生物不小心发出声响便会被这密林吞噬似的。 与静谧的森林里相比，更深处这片光秃秃的奇石岩山上的生物倒是张扬了不少。不过这边的生物种类依旧单一，放眼望去，能看到的活物只有威风凛凛的巨大凤雕。 大概因为凤雕是这里的顶级捕食者，所以只有它们可以如此有恃无恐地暴露自己的存在吧。 站在石林边缘的解清玄没敢贸然进去。 目之所及十里范围内共有三只凤雕，解清玄神识有限，看不出它们的修为等级。但不管它们是结丹末期还是元婴初期，解清玄都不想同时引来三只凤雕围攻她。 于是她稍微绕了些路，挑了体型最小的那一只，小心翼翼隐藏着身形，在嶙峋山壑中慢慢接近。 解清玄看中的这只凤雕虽然未开灵智、没有神识，但视力极佳，灵感也不输元婴修士。她前行了还没有百米，就与那凤雕对上了眼。 那凤雕本在窝中孵蛋，扫到解清玄后从喉咙里发出嘶嘶闷鸣，却没有太大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地蹲在巢中，鹰眼死死盯着解清玄。 ‘被发现了……’ 她是放弃偷袭，莽上去直接出击？还是暂时离开，等那凤雕放松警惕再来试探？ 来都来了…… 解清玄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猛然加速莽了上去！ 那凤雕立即扑闪着翅膀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冲着解清玄发出一声尖啸！它羽毛蓬松起来身形陡然增大一整圈，双翅展开比那活在白垩纪的最大飞行生物【风神翼龙】还要巨大！ 威慑过后，凤雕也没有轻举妄动，就在解清玄彻底越过它警戒线的那一刻，它骤然越至半空，用那遮天的巨翅猛然扇出数道风刃！ 解清玄当即飞身避开，她身后两座高耸笔直的石柱发出“吱呀”的摩擦声，随后如被切断的树木一样缓缓倾斜倒下！ “……”解清玄额角渗出几滴汗来，赶紧停下了前冲的脚步…… 这几道风刃溢出的灵力足有元婴中期级别！ 她尴尬笑笑，与凤雕对视着后退了几步，微微鞠躬，然后扭头就跑！ “打扰了！！！” 见入侵者掉头，那凤雕鼻子出气，在巨石峰顶踱了几步就又要坐下，但它秃鹫般的嗅觉突然捕捉到了解清玄的气息。它鹰眼陡然聚焦在解清玄的背影之上，探着头又仔细分辨了几秒。 它将头埋进巢中给巢中鸟蛋翻了个个儿，随后双爪一蹬，跃下高台，直直向解清玄俯冲而去。 元婴级别的灵根在这潜龙秘境之中也是罕见，对于凤雕来说，解清玄也是它不可多得的优品猎物。 解清玄全速御剑离开那片喀斯特地貌，直直钻入密林。 突然，她只觉头顶树影开始不规则抖动，紧接着一片巨大阴影迅速由淡至浓，仿佛骤然让这晴天变成了阴天！ 解清玄顿时汗毛耸立头皮发麻，本能般地向侧面窜出，下一刻她方才所在之处的树木便如被掰断的饼干一样“咔咔”折断，碎屑到处迸溅。 那巨大的凤雕直接仗着金属板坚硬的羽翼撞入了密林！而它剃刀似的翅羽末端擦着解清玄的头皮划了过去！ 劲风割断了她小片头发，她翻滚稳住身形，赶紧去摸头顶。 还好，情况不算太糟……用左边的头发往右边盖一盖，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她的秃顶…… “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啊！！！”解清玄赶紧翻身继续逃命！ 元婴中期的凤雕都很少见，可她怎么就倒了八辈子血霉选中一只元婴中期的呢？ 而且为什么这凤雕攻击性这么强？她都逃出石林这么远了，还在追她？它不怕自己走的时间久了，那一窝蛋被晾凉了吗？ 【啸————】 一波失手，那凤雕立刻释放风刃砍平了周身巨树再次起飞追击！ 解清玄本以为密林能阻挡凤雕的追击，但现在看来这些饼干似的巨木并不能给她提供有效保护，反而地形复杂也影响了她的逃命速度。如此她直接施展【流水急遁】之术，化作一只水箭直直向秘境外圈冲去。 那凤雕不知为何就是对解清玄穷追不舍，眼看着就追出了密林来到了飓风渊旁边的裸石空地。 解清玄想着飓风渊的风墙应该能挡住体型巨大，阻力更大的凤雕，于是便铆足了灵力全速向渊外冲去！ 可谁成想，随着身后一声鹰啸，飓风渊的风墙仿佛变成固体了一般强劲，且陡然转变了风向！解清玄仿佛是中了一击空气炮，被那风压直直打向身后的凤雕！ 好家伙！这凤雕会的法术比她解清玄还多！！！ 再一细看，这凤雕竟然改变了整个飓风渊的风向，那风层仿佛一道铜墙铁壁，将解清玄死死挡在了秘境内圈？ 秘境生物竟能有如此灵力？解清玄的秘境手册上可妹说过凤雕能有这实力啊！ 震惊之中解清玄躲避不及，差点被凤雕的巨爪擒住，她极力躲闪，却还是付出了后背被爪得皮开肉绽的代价。 鲜血洒落，方才还了无生机的荒石滩突然就热闹起来，换图石缝中顿时钻出许多长相怪异的小灵兽，“乌央乌央”地具在血点周围开始舔舐。 一时突破不了飓风渊屏障，解清玄绝不能再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凤雕，必须与它正面开战了。 急遁拉开些距离，解清玄直面凤雕甩出几道灵力攻击。 她未曾来得及去学高阶进攻性法术，这几招基础灵气弹打在那凤雕身上效果堪比刮痧。 一人、一雕过了几招之后，解清玄发现，稍微能对凤雕造成些伤害的竟只有她手中这把【雪影剑】挥砍出的“物理攻击”。 这凤雕虽身形巨大，但反应速度灵敏程度竟都不输解清玄。她攻击范围极小的雪影剑竟对这种庞大目标也十不中一，只有在那凤雕主动用爪子攻击她的时候，解清玄才有一瞬的机会“弹刀反击”。 而那凤雕的招式显然更多，又是抓又是啄的同时还不断放出细密风刃，解清玄对灵力的多操实在是生疏，躲了爪击就防不下所有风刃，身上立马又爆出道道血痕。 无暇顾及小伤小痛，解清玄趁那凤雕抬爪露出腹部弱点，赶紧将大半灵力灌入雪影剑，用尽全力向它腹部挥去。 可谁成想，她这极尽全力的一击竟如针扎钢板，只浅浅戳入凤雕羽毛便再难前进半分。 凤雕见血，怒意更胜，周身磅礴灵力瞬间抖动，灵力浓郁得发出光来，那气势之强，范围之大令解清玄窒息。 她本能地意识到，这次的风刃，她躲不开，也接不下…… 第二十三章 野怪五五开 脑内的时间流速好像慢了下来，看着百米内越来越亮的点点灵光解清玄有些绝望。 事已至此她好像是真没辙了…… 难道只能下个世界见了么…… 解清玄颤抖的睫毛缓缓降下，就要遮住那恍惚的瞳孔。 可她若是死了真的还能有第二次穿越的机会吗？ 兴许，这一次闭眼便真的什么都没了啊…… …… 解清玄垂死病中惊坐起！ 不能够啊！ 眼前这凤雕是什么？是原着中连提都没提到过的小野怪啊！ 她这行为相当于什么？相当于开着个高等级高装备的账号死在路边野怪手上啊！ 太tmd憋屈了！太给穿越者丢脸了！ 不甘心，她的冒险才刚刚开始啊！她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种死法还不如原着里那样，“风风光光”“轰轰烈烈”地死在气运之子的男主手下，好歹还能在这个世界留下点痕迹！ 拼了啊！兄弟萌！ “我不能就此倒下！” 喊了句极其中二的台词为自己壮胆，解清玄一咬牙破开了自己的灵根。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灵魂上的颤抖，灵根中被压缩到极致的浓烈灵气瞬间爆发，解清玄极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精神将那磅礴的灵力全全灌注进手中银剑！ 这相当于自断仙路的法子常人一生只能使用一次，是她从书中男主段莫弃那学来的。 对，他对付那散修用的就是这招。但他用完了能偶得【水玉魂】和他【藤木之晶】修复灵根，但她解清玄手上没有其中任何一样，她用这招是真真的下定决心梭哈赌命了！ 还有筹码去赌，总比坐以待毙的强。 凤雕的爪子再次落下，周身灵光也终于化作风刃迸发！ 解清玄没有躲避，只是死命攥住手中如炎阳一般耀眼炽热的长剑向它刺去！ 殊死一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出剑似乎还是慢了半瞬…… 剑上灵光击碎了漫天风刃，但凤雕的利爪还是率先割开了解清玄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将她一分为二！可她剑势未停，依旧用残躯顶着凤雕的爪子，使剑锋深入凤雕的腹部！ 剑柄拖拽。 率先被破开的还是凤雕的肚子！ 凤雕立马脱力瘫软，它吃痛发出嘶鸣想挣扎着再次聚力站起，但如此情形之下只能徒劳地喷洒鲜血以及没有肌腱兜底的内脏。 解清玄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她上半身就像要有丝分裂了似的！ 可她顾不上自己的伤，连滚带爬地往凤雕脖颈处去。 她满脑子都是‘我给补刀！’，艰难地挑起凤雕前颈羽毛，将剑峰狠狠插入。细细血线顺着剑刃侧面凹陷流出，凤雕的嘶鸣化为空气挤压的气声。 如此重伤那凤雕的翅膀竟还在扇动，强风吹得解清玄身形不稳。 她咬牙用力将剑拔出，腥臭滚烫的兽血立马如高压水枪一样喷了她一身。而此时她破裂的灵根也如凤雕的鲜血一样喷涌着剩下的灵力，不出两分钟，她恐怕会先这迷之血条的玄幻生物一步，灵力枯竭而死。 解清玄后退两步跌坐在地，她的脑子因供血不足而有些昏昏沉沉的。 但她没忘了自己纳戒中还有一颗【玄灵丹】。 拜托了，希望这东西能再救她一命…… 她不敢低头去看自己裂开的上半身，这次的伤好像比她刚穿越过来时原主的伤还重。但她只是草草将右边三分之一的身子按回去，再用腰带绑紧，便赶紧试图“缝补”自己的灵根。 在【玄灵丹】的帮助下，解清玄的血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可她灵根上的裂痕却还是在被那不断喷涌而出的灵力撕得更大。 不幸中的万幸，随着她灵力的渐渐枯竭，灵根撕裂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在她的灵力与生命力都已经见底之时，她终于勉强借着【玄灵丹】的药效和大量灵石结晶把灵根裂缝暂时堵住了。 快速恢复极其消耗精力，解清玄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但她强撑着眼皮，没让自己像刚穿越来时那般晕过去。 她若是在这种地方失去意识，那跟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旁边的凤雕竟然还没断气，身子一抽一抽的，还在努力用那漏风的气管呼吸。 解清玄已经没有力气去给它人道主义一刀了。 她又想起了初入实验室的她，手劲不够，心性不够，几次都没能拧断小白鼠的脖子。 “抱歉……”是她太菜了，连杀生都杀不干净。 解清玄用鲜血淋淋的剑支起破破烂烂的身子，一步一个血印子地向着飓风渊的反方向走去。 以她现在的状况，但凡再使用一丝灵力，那岌岌可危的灵根就会再次破裂。她是绝对不可能跨过这道天堑了。 现在的她若是不想被困在这秘境中，不想埋骨在这秘境中，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她必须去取那【藤木之晶】…… 这【潜龙秘境】在入口可被开启的七日之外，是连化神期的修士都不敢涉足的“死地”，如今伤痕累累的解清玄若是留在此处就是死路一条。 距离秘境入口关闭只剩一日半，若是她不能用那【藤木之晶】将灵根缝补到可以御剑的程度，那她绝对赶不上关门之前出去。 她混混沌沌的脑子已经无暇去思考这意味着什么了。 只是隐隐感觉到，冥冥之中某种名为“天道”的齿轮开始撵着她转动了…… …… 解清玄疲惫至极，疼痛至极，但她不敢走得太慢。 她害怕再遇到其他凶猛灵兽，也害怕遇到图谋不轨的人族修士。她只能祈祷，那浑身是宝的凤雕尸体可以拖住偶然路过的“妖魔鬼怪”。 御剑只需要一个时辰的路程，解清玄躲躲藏藏、走走停停，苦哈哈地走了将近一天一夜。 艰难跋涉的过程中，解清玄肉体上的伤竟也真的被【玄灵丹】修复得七七八八，最致命的那处撕裂已然黏合紧密，微微活动右臂也不会出血裂开了。 第二十四章 缝缝补补 ‘【玄灵丹】可真是好东西啊……’若她此番能从秘境中出去，第一个要上手学的丹药一定是这【玄灵丹】！ 解清玄抵达神识之中原主留下标记的洞穴。 当她来到洞穴深处那巨大的空腔，终于看到上方树根与泥土缝隙之中，那颗散发着浓烈灵气的【藤木之晶】时，距离秘境入口关闭只剩下了半天不到的时间。 而她也意识到，此时正是男主段莫弃寻到这【藤木之晶】之时…… 她不知道段莫弃具体会在什么时间赶到，但来不及细想，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这个毫无自保之力的状态绝不能被任何活体生物发现。 她迅速寻了个地方先藏了起来。 这藏身之处正是【藤木之晶】后方，她在根茎、岩石泥土之间剥落腐殖泥土，给自己挖了一个刚好够她盘腿而坐的小洞。 【藤木之晶】就在她唾手可得的地方，而这藏身之处又可谓是“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解清玄觉得自己藏得简直完美。 一会儿，待段莫弃进入这处洞腔会如原着中一样看到这颗明晃晃的【藤木之晶】，而就在他上前欲取之时，那散修会恰到好处的跳出来阻止他上前取宝。随后他们便会缠斗着在迷宫般的洞穴中乱跑，而解清玄她就可以趁这个时候悄咪咪取下这【藤木之晶】自己炼化！ 这她花了一分钟想出来的计划堪称完美！ 如此她既可以修复自己的灵根，又可以不与段莫弃见面，从而影响他的机缘剧情，最重要的是她这样做也绝对不会与段莫弃结仇，导致他像原着中那样，五十年后从秘境出去杀她！ 解清玄已经想半场开香槟，庆祝自己成功度过一劫了！ 在缝隙之中耐心等待了半个小时后，解清玄终于听到洞穴甬道中传来脚步声。 片刻过后，段莫弃果然如原着中一样来到了此间腔室。 他身着流云宗内门弟子统一发放的青灰色道袍，金玉冠束发，与秘境入口前分别之时无异，只是神色状态看起来比那时要松散一些。 他一进腔室便眉头微蹙，左右扫视后，一眼看向了解清玄的藏身之处。 ‘应当是这藤木之晶的气息太强烈了。’解清玄自我安慰：如此甚好，这应当能掩盖住她的灵气信息。但这么想着，她也难免不自觉地屏气凝神。 段莫弃如今的神识应当是探不到她的，但若是他真的走上前来，那不需要神识，光用眼睛也能看到树根后面的她。 提心吊胆之间，段莫弃还是缓缓向着【藤木之晶】走来了。 幸好！他方才走了两步就被身后突然袭来的两只飞刃逼走了！ ‘好好！那炮灰散修终于到了！快打起来！’解清玄的手已经在往【藤木之晶】伸了！ ‘就是……也别打得太狠……’现在的段莫弃只有炼气末期，她也不希望自己这相处不久的小徒弟真被这散修杀了…… ‘记得用那两张【小*神行符】啊！’解清玄在心里默默提醒：‘打不过就跑！反正你们惦记的【藤木之晶】已经是我的了……’ 那解清玄记不住名字的散修悠悠踱步进了腔室，他周身环绕着两柄法器飞刃，捋了捋头上莫西干银发，一甩头发，似乎想开口叫嚣两句。 但没等他发出第一个音节，段莫弃已然抽剑而去，剑尖直指他的心口！ “嗯？”散修惊了，他寻思方才自己那两道飞刃也算是避开了这小子的要害，按照国际惯例他们不应该先言语互相威慑，谈一谈那【藤木之晶】的归属权吗？ 合着他们名门正道的修士比他这个散修还不讲规矩？谈都不谈就直接暴力夺宝？ 虽说……他本也没想真的与这区区炼气的小子交涉吧。这炼气小子若是不让，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嗯？？？’解清玄比那散修还吃惊。 原着中不是段莫弃先发难开始死斗的啊？这两人是先对话了一番，那散修亮出修为想逼段莫弃主动让出【藤木之晶】，是段莫弃坚决不让，那散修才动了杀人夺宝的心思，率先下了死手的。 ‘算了，反正大方向是对的，两个人总归是打起来了。’ 没时间在意细节上的不同，见那两人颤抖着消失在山洞中，解清玄立马取下藤木之晶，小心翼翼地用微薄灵力将其炼化，填补灵根。 不愧是至纯的【藤木之晶】，解清玄自己没怎么费劲，这【藤木之晶】入体便如巧克力一般化开，仿佛被灵根吸附了一般自己往那裂缝处糊。 仅仅只过了一刻钟，这【藤木之晶】就已经将解清玄的灵根黏合到可以释放小法术的程度了。 如果她能再花些时间将这【藤木之晶】按照对应功法完全炼化，那自己水木灵根中的木系杂质可能真的能被剔除！ 眼下她应该是没这个时间了，御剑需要持续的灵力输出，她现在的灵力还不够，需要用丹药与灵石结晶配合稍作恢复。 只是眼下【玄灵丹】的效果还未完全消散，此时使用其他丹药可能会气血相冲，解清玄只能纯靠吸食灵石结晶来恢复灵力。花费了给有一个小时，解清玄将将充够了单程出秘境的“电”。 ‘太慢了。’这灵力恢复的速度太慢了，她还想多恢复一些灵力以应对路上的突发事件呢……若是有法子可以不靠丹药就能加快自己的灵力恢复速度就好了…… 解清玄仔细回想，试图从自己看过的书中找到某种催化灵力恢复的术法或是功法…… 就在此时，洞穴腔室甬道处又传来了脚步声。 ‘他们这么快就打完了吗？谁赢了？’解清玄本想着自己有余力兴许还能去暗中观察一会，情况不对就出手帮段莫弃一把呢。 徐徐走来之人正是段莫弃。 而且……是气定神闲，毫发无伤的段莫弃？ 解清玄呼吸一滞，顿时没了方才“开香槟”的乐观心情。 不对劲…… 不对劲啊！！！ 段莫弃再次一眼望向【藤木之晶】所在，他那阴鸷的样子让解清玄觉得十分陌生，甚至心里发毛…… 同样还是那瑞凤眼，飞羽眉，可那玉红如火的眸子却冷得如冰层下的石头，本该是少年意气潇洒俊逸的面容如今却尽透着疏离与冷漠。 有那么一瞬间，解清玄觉得他是被什么脏东西夺了舍…… 第二十五章 剧本不对! 段莫弃身上有大片血迹，走进洞腔站定两三秒的功夫脚边就已经汇聚了一个小血洼。他面色平淡，甚至冷淡地向着方才【藤木之晶】所在位置看了一眼，那里如今自然已是空空如也。 解清玄可以肯定，那些血迹不是他自己的，因为他的道袍除了颜色改变，其他可以说是工工整整毫无褶皱，一丁点破损都没有。而看这出血量，那只有结丹修为的散修应当是活不成了。 段莫弃到底是如何以炼气末期的修为毫发无损地杀掉那结丹散修的呢？ 或者说他现在真的还只是炼气末期吗？ 解清玄害怕暴露自己的存在，不敢轻易放出神识探查段莫弃的修为。 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淡漠之人实在是没法让解清玄联想到那个对她彬彬有礼、十分尊敬、十二分客气的“小天使”。 就这样子，说他是反派boss解清玄都信的！ 总之……不管这小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她现在最好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在这缝隙里苟住，等灵力恢复的差不多就赶紧遁走！ 段莫弃见【藤木之晶】消失没有吃惊，也没有好奇地近身查看，只是面色沉静地原地盘腿坐了下来。他从百宝袋中取出块灵石结晶，吞下颗【蕴灵丹】，似是在安静恢复灵力，又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待手中的灵石结晶暗淡枯竭，他再次缓缓抬头看向【藤木之晶】所在，波澜不惊地开口了：“前辈修为不低，何故在那缝隙之中躲躲藏藏？”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解清玄此前没有察觉到任何神识的探查与触碰，什么都没有！ 不过……那【藤木之晶】没长腿，若是不见了，只能是被什么人偷偷取走了……兴许是段莫弃眼神好，没用神识，直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见了树根之后的自己？ 啧……她是不是换个地方藏，也就没这出了！ “前辈，秘境入口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关闭了，您若是再不走可能便要被困在秘境之中了。” 此时的段莫弃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他言语中还算客气，不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像对付那散修一样直接开始死斗。 对嘛，反正那【藤木之晶】如今已经被她融了，分是分不出去了，段莫弃也不能因为这已经没了的东西跟师尊撕破脸皮，动起手来吧？ 以这孩子的性子，应当是要在心里记下她这一笔的，但来日方长，这掉下去的好感度她可以以后再刷回来嘛！ 此时解清玄的灵力恢复了约有三分之一，足够用出几次遁术，差不多该往秘境传送门那边赶了。 如此想着，解清玄身子一动刚要出去，却突然察觉到空间上的一丝违和感。 这狭小的缝隙怎么好像……变大了不少？ ‘如果不是这洞穴在挤压，那就只能是……’ 她的身形变小了啊喂！ 顿时，解清玄的后脊梁又渗出汗来…… 话说……她胸前是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熟悉又陌生的垂坠感的？ 她挤着眼睛，撇着嘴，双手又往下探去。 ‘嗯。’她那才熟悉不久的幻肢又消失了。 ‘不是！这是合意啊！’她怎么能又变回女身的啊？她什么时候又变回女身的啊？什么原理啊这是？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变身是不是稍微有点不是时候啊！ 等等…… 这变身好像……正是时候？ 她如果顶着原主那张“高冷师尊”脸出去，与段莫弃相见，岂不是会很尴尬？ 那“渔翁得利”取了【藤木之晶】的锅是不是要扣在“师尊”解清玄身上？而且作为他的师尊，那她是不是要将门下弟子段莫弃一并带出【潜龙秘境】的？如此，他不就失去了得到【炎龙灵根】的机会？ 如此情况，她顶着一张段莫弃从未见过的脸出去，说两句好话，送点灵石以作【藤木之晶】的补偿，然后放段莫弃一人在这里自求机缘，才是最省心省事的操作啊！ 兴许在她走后，段莫弃独自回程的途中就会莫名被那龙墓结界吸进去呢！ 那五十年后她就还是他的好师尊，甚至还有机会刷高好感，重新抱上天命之子的大腿！ 解清玄掏出镜子，抹去脸上血污，快速端详了一下自己现在的面容。 果然，她变回上辈子的模样了。圆脸，粗眉，一对明亮柔和、微微下垂的盈月眼，五官虽然与原主看起来有些相似，但她整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与原主完全是不同的气质。 只要出去的时候挂上一丝微笑，就算是与掌门师兄叶问秋见了也认不出来她是解清玄！ 很好，这幅样子很适合顶锅！ 于是，解清玄就这么挂着笑，大摇大摆地钻出了树根缝隙：“哟，这位小修士，幸会啊！” 她打着招呼迎了上去，“这【藤木之晶】确实……” 段莫弃看清来者面容顿时眸子一缩，立刻起身后退两步，他的佩剑也再次被握在手中。 浓密的睫毛在他眸子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低沉着声音喃喃道：“师尊……？” “嗯？？？” 解清玄还没反应过来，段莫弃竟真的一言不合运转灵气攻了上来！ “不是？啊？” 剑锋擦着她的胸口掠了过去，解清玄靠着灵力提速将将侧身躲过致命一击！ 灵气信息泄露，段莫弃更加肯定眼前之人身份，这就是解清玄…… “不是！我！” 解清玄一脸懵逼，“阿巴阿巴”张嘴半天竟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些什么！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这孩子怎么回事？她就是悄摸用了个【藤木之晶】而已，他至于这么生气吗！为什么突然就出手了啊？按照国际惯例他们不应该先辩论一番这【藤木之晶】的归属权，真谈不拢了再开打的吗？ 段莫弃的攻势还未停下，法术配合着剑招，一套连招行云流水地接踵而来！解清玄只得施法抵御，放出攻击试图逼退段莫弃。 可谁成想她的灵力输出平缓而绵长，法术攻击的强度比她男身的时候还要不如！ 也好，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想与段莫弃斗个你死我活，他们又没有什么必须要杀死对方的理由！ 如今她的攻击力降低了，但持久性好像比对战凤雕的时候要强上一些，现在就先拖住段莫弃，试着跟他交涉一下！ 堪堪拆掉几招，解清玄从段莫弃的攻击中判断出他此时大致是结丹中期的修为。 ‘怪不得他能无伤杀掉那散修呢！’ ‘不是！’ 不到七日从炼气末期升至结丹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做不到！这小子之前是一直藏着修为呢！？ 第二十六章 好在段莫弃才与那散修大战一番，现在灵力未满，而且他即使有结丹水平，修为也还是远低于解清玄，如此他灵力释放的功率还是远低于伤势未愈的解清玄。 一时间，段莫弃竟真的无法对解清玄造成有效伤害。 “对！好徒儿！是我！”解清玄边躲边喊：“为师偷取那【藤木之晶】是有些不齿，但你信为师，你自会有其他更好的机缘的！” 面对种种违和的突发事件，解清玄还是想先谈一谈，搞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莫弃闻言顿时面露惊异，但只片刻那惊异便化作了冰冷与淡漠。 “师尊，抱歉，弟子是不会让出自己的灵根的。” “至少……不是现在。” 段莫弃虽说了‘抱歉’但那冷淡的语气中可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反而，他下手更狠了！那灵力输出甚至超过了结丹中期，隐有要破釜沉舟的趋势！ “灵根？”解清玄冤枉啊！她哪有露出过半点要夺他灵根的意思吗？ 看段莫弃现在这阴狠样子，他怕不是要把原着中破灵根增灵力的法子用到她身上吧！ “等等……灵根？” 对啊，她确定，自己这十年来从没露出过要夺他灵根的意思啊…… 那他到底是从哪得来的这条“错误信息”呢？ 解清玄的大脑飞速转动！ ‘难道说！他也是！’ 大胆假设之后解清玄立马开口尝试对暗号：“奇变偶不变！” 是啊，如果段莫弃也是看过原着的穿越者，那他方才被夺舍了似的种种异常就都合理了啊！他如她一样，是“看”到过解清玄夺取段莫弃灵根的“未来”的啊！ 可对面并没有传来解清玄想象中的下半句暗号：符号看象限！ 解清玄没有放弃，继续尝试道：“hello! how are you!” 对面依旧没有传来那句：“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 “不是！好兄弟，我也是穿越者啊！咱能不能聊聊先！” 段莫弃丝毫不为所动，全神贯注地寻找着解清玄的破绽。 几招过后他已然发现，师尊虽还有着元婴的修为，但术法的强度已经远远低于元婴。他浑身是血的狼狈样子，那明显因疼痛而不敢有大幅度动作的身子，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现在的状态极差，已是强弩之末。 拖下去，打持久战，得利的会是他！ 解清玄的注意力依旧没能完全放在战斗之上：‘他不是穿越？那……难道是轮回？’ 解清玄未曾轮回过，也未曾听闻这世上有其他人轮回过……可排除一切错误答案，剩下的那个就只能是正确答案了啊！ 段莫弃这小子，就是轮回的！ 而且那小子在原着腰斩后又经历了什么离谱事，怎么能变成现在这样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暴戾模样了呢？ 段莫弃一剑划伤解清玄的侧肩，她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爆裂开来。 疼痛将解清玄的思绪拉回眼前：‘战斗的时候就不要再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啊！’ 实战不是数值比拼，修为再高也是稍有疏忽就会一败涂地！可解清玄与人形生物的战斗经验为零，她并没能及时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藤木之晶】并未与解清玄的灵根完美融合，几招下来她竟开始觉得气海受阻，灵气运行不畅。而身上的疼痛与疲惫也让她愈发难以忍受。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妙！ “我不是原来的解清玄！我绝不会夺你灵根！” 段莫弃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在乎。这灵根横竖对他无用。 解清玄也立刻想明白了这一点……段莫弃是知道他可以得到【炎龙灵根】的。 那又是为什么呢？不是为夺灵根之仇，他还有什么非杀她不可的理由呢？ 她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了。 段莫弃也没有给解清玄留下细想喘息的时间，一招【留云诀】控住解清玄身形，接着一记【九霄龙吟】附着在剑身之上，便要直取解清玄心口！ 这是要争个你死我活了！解清玄也再顾不上灵根伤口，全力挤出了自己所剩灵力！ “朔风凛冽……百剑成霜……”随着她口诀念下，【雪影剑】瞬间幻化出千万寒冰分身，以排山倒海之势灌向段莫弃！ 术法放出，解清玄吐出一口淤血，灵根又裂了，但那气海阻塞似是也被冲破了？ 元婴级别的竭力一击对那凤雕来说如同刮痧，但对于结丹期的段莫弃来说还是有些威慑力的，他不敢硬接，只得退避开来，一手掐诀一手使出剑招抵挡。 他实战经验丰富，避其锋芒之后，立刻重振旗鼓，再次提剑攻来！ ‘三秒……两次呼吸。’解清玄恍惚地计算着，段莫弃的尖端抵达她心口的时间。 不知是那爆发的灵力加速了【藤木之晶】与灵根的融合，还是她如今的女身拥有更快的汲取灵力效率，两息之间，她竟觉得自身修为有些许提高，枯竭的灵根之中也再次聚集起了一层稀薄灵力？ 这点稀薄灵力不足以释放强力法术，而她握剑的手已经因脱力而开始颤抖。法术，肉身，任何方法，解清玄本该好好计算眼下的生机，但她还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分了心…… 只因这略微提高的修为与神识突然让解清玄注意到了一件事。 一条她未曾设想的道路…… 这洞穴深处竟还有原主留下的一处标记……一处位置随时间变化，时远时近，时明时暗，极其隐蔽又神秘的标记。 是龙墓入口……原主知道龙墓入口所在，他标记了那时刻变换位置的龙墓入口！ 解清玄笑了，她单纯地觉得有一丝欣喜。像是头一个发现游戏中彩蛋的探索者，头一个推理出作者埋下的伏笔的小说爱好者。 这是一种好奇心被满足了的单纯的快乐。 …… 当剑尖没入解清玄心口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 剑身上燃烧着冰冷的暖色火焰，汲取着她的生命力而燃烧。 这时她才堪堪回神：‘大意了，没有闪……’ 一语成谶，她从那凤雕手下死里逃生，还真就要死在男主手里了。只是，这命中注定的死亡好像提前了五十年…… 解清玄看向持剑之人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想明白了她穿越以来遇到的所有不解之事。 “师尊……您又走神了。”战局瞬息万变，旗鼓相当的对手过招胜负只在一念之间，段莫弃胜局已定之时终于开始思考：‘眼前这人，空有一身修为，却实在不像是与人打过架的样子。’ 段莫弃平静地扶住解清玄的肩膀，就要将那贯穿她胸口的长剑猛然抽出。 “等等！”解清玄一只血手攥住了段莫弃的手腕。只要这剑还没拔出去，她的内腔压力就还没崩溃，她就还能再苟一句话的时间！ “你可知！” “！” 段莫弃被解清玄突然的动作一惊，瞬间反应抽出佩剑，解清玄胸口顿时鲜血喷涌，二人本就布满血污的道袍都被彻底浸染成了红色。 这一下抽剑同时抽走了解清玄全部的气力，她叹息着倒在血泊之中。 ‘这**的人生……’ 第二十七章 大意了，没有闪 这短短的一分钟，她增长了许多“无用的知识”。这些事可以填补她的精神，却堵不住她快速流失的生命。 知道了这么多却没人可以分享…… 她果然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啊…… 段莫弃单膝跪在血泊中，看向解清玄逐渐涣散的眸子。 “师尊……您可还有什么话要嘱托弟子？” 他整个人看起来松弛了不少，身上的戾气已然消失不见，恢复了解清玄记忆中平和且有礼的样子。好像只有当一方彻底失去战斗能力的时候他才愿意如此心平气和地开始交谈。 “啊？”这一句离谱的问话驱散了解清玄脑中潮水般袭来的困意。 ‘这时候您有跟我交涉的意思了？’ 解清玄真的想骂几句脏话，但她气若游丝，也实在是说不出话了。 段莫弃很贴心地伏下身子，侧头将耳朵贴近。 “您说。” 解清玄死鱼一样地躺在地上，却还在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玄灵丹】还有一丝余效，她灵根与修为还在，灵力还在呼吸间恢复。她强打起精神，将这每一丝归于体内的灵力都运送到了胸口，去填补那贯穿的空洞。 好不容易攒够了一句话的气，解清玄直接问道：“你是重生的？” 段莫弃点点头。 看见段莫弃那一脸平和的样子，解清玄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 真是憋屈啊！ 现在想想，她本可以趁着灵力充足尚有余力的时候，直接将段莫弃打到没有反抗之力再说其他的…… 可当她终于意识到这条选项的存在之时，却已经没有做出选择的能力了！ “啊……” 解清玄好像又忽然理解，为什么段莫弃会一脸淡漠地二话不说直接与她开干了…… 啧……她这该死的共情能力啊！ 解清玄压下火气。她现在这任人宰割的状态不太配生气。 她给想法子让段莫弃别再补刀了，让他放她一条生路！ 如果段莫弃真的是重生的，那骨子里应当还是原主中的那个他，还是有那么些善念在的。解清玄觉得，自己手中的筹码应当还能让她再苟一苟。 “你知道我不是你之前那个‘师尊’的。” 段莫弃继续平静点头。 “十年前你在他渡劫之时杀了他，对吗？” “嗯。”没有愧疚，没有恨意，他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 解清玄猜的没错。原主渡劫失败并不是命中注定，也不是她的到来毁灭了原主的灵魂。他确实是在渡劫虚弱之时被人潜入结界所诛杀。 而犯人就是段莫弃！ 解清玄之所以没在结界之上发现任何被突破、破坏的痕迹，便是因为段莫弃是重生的，他对原主的阵法早就知根知底，可以制作无痕出入的禁制灵符！ “他已经死了，灰飞烟灭了。而我与你们之间的恩怨毫无瓜葛，你真的有必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段莫弃没有回答，只是沉静且耐心地听着。 “而且你对你的师尊应当也有误会。”解清玄，捂着漏风的心口，忍着缓慢升温的疼痛，继续把独角戏继续唱下去。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当不知道【龙墓】的入口在哪吧？”原着中段莫弃是被原主“随手”丢下，掉进龙墓传送入口的，那时候他是濒死昏迷状态，所以应当完全不清楚自己具体是怎么进入龙墓的。 段莫弃微微侧头，表情难得出现一丝波动：“怎么？师尊知道龙墓位置？” 解清玄赶紧点头：“是的！我知道龙墓的位置！或者说是你的师尊其实早就知道龙墓的位置！他是故意将你送进龙墓的！” 而且，原主他还好心附赠了一颗【炎龙断角】。在发现原主留下的龙穴标记之前，解清玄也不敢相信那块巨大的红水晶就是【炎龙断角】。可现在看来，书中段莫弃莫名在结界缝隙中摸到的断角就是原主主动送给他的。 如此……书中这段潦草且敷衍的情节设计竟然以这种方式合理闭环了…… 段莫弃面上竟露出半分笑意：“真的？” 显然他并未相信解清玄所言：“即使真的如此，他将我扔进龙穴喂龙或把我留在原地等死又有什么区别呢？即使师尊他是确定螭尘（chi chén）前辈会救我一命，但他总归是擅自夺了我的灵根。” “……” 说来也确实如此……不问自取便为“偷”。原主他总归是冷漠的，残酷且自私地抢了男主的灵根，但客观上来讲他也确实以自己的方式留给了男主一线生机、一段机缘。 作为一个天降的“旁观者”，解清玄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们之间的恩怨。现在的她只是想尽快从这烂摊子中抽身。 她是想用纳戒中的【炎龙断角】换自己一条生路的，但一番交谈下来，眼前的这个段莫弃让解清玄心里更加没底了。她不知道自己暴露底牌后，段莫弃是会放她走，还是直接杀人夺宝。 时间不多了，秘境入口马上就要关闭了。以解清玄现在的状态，仅凭自己应当是已经赶不上出去了。 她好像已经没得选了…… 解清玄捂着胸口坐起身来，亮出了纳戒中的一角：“把我送出秘境，我会将【炎龙断角】给你，也会告诉你龙墓坐标。” 看到那抹火红，段莫弃终于露出惊讶之色：“这断角竟然是在师尊手上……” “以你的修为暂时还没法擅自打开为师的纳戒，而用你现在的灵根修炼至元婴，应当赶不上在螭尘死前将龙角还给他了吧？” 段莫弃眉尾微抬，弯起眼睛笑了笑：“作为一个‘无关之人’你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解清玄耸耸肩，直视他的双眼，也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小子，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你我的时间可都不多了！” 段莫弃站起身来，释放神识在洞穴之中探查一番：“确实，到时间了。” 他再次握上剑柄，看向解清玄的脸，随后毫无感情地小声道了一句：“抱歉。” “？？？等等！！！！！” 解清玄用腐朽的声音呐喊：“我承认！刚才我是有点装x了！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好聚好散吗！以你现在的修为若是没能在秘境关闭前进入龙墓，绝对也是没法在秘境之中存活的吧！没有我共享坐标，你是绝对没法及时进入龙墓的！而没有【炎龙断角】螭尘前辈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把灵根留给你？！” 他并没有将剑放下，却还是忍不住又露出了一丝笑意：“师尊，龙墓入口的运行规律弟子早已烂熟于心了。” “毕竟，这不是我第一次轮回了……” “哇……” “呵呵。”解清玄怔怔的，苦笑两声，感觉自己像是个小丑。她却也明白，“捉弄”她的不是眼前用剑指着她的段莫弃，而是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天道。 “师尊，希望我们不会再见了。” 这句话段莫弃发自真心：“希望……我们都不会再有下一世了……” 解清玄摇着头，原地躺了下去，然后两眼一翻，瞬间失去意识，陷入婴儿般的高质量睡眠。 第二十八章 轮回 段莫弃已经记不得自己杀死了解清玄多少次了。 但，需要在同一次轮回中杀死一个人两次的情况他也还是头一次遇到。 …… 第一世，初入仙家的他虽已尽力做到处处小心却还是被师尊夺了灵根。 他本以为自己气数将尽却未成想竟掉入了古龙巢穴得到螭尘前辈的青睐。 他不知那半截龙角具体是怎么来的，只是记得自己在弥留之际短暂的清醒瞬间在龙穴入口结界的灵力乱流中瞥到过一眼那耀眼的红色。 兴许螭尘前辈找了半辈子的断角就在他家门口的屏障夹层中打转？ 谁知道呢…… 无论如何，慷慨的古龙将自己的全尸与灵根留给了段莫弃让他物尽其用，唯一的要求只是：不许破坏他身体的完整性。 秘境内五十年如一日，等到秘境入口再次开启，段莫弃在众目睽睽之下活着走出去时已是元婴修为。 他自然是要将解清玄夺他灵根之事昭告天下为自己讨回公道的。 可仙家自是不会为他一介无名之辈主持公道。 大殿之上解清玄甚至未曾辩解一句那掌门叶问秋便“断了案”： “你们二人之间定是出了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 那掌门故作为难：“莫弃，门派不能同时失去两位高阶修士。” 段莫弃此时便懂了，活下来的那一个便是公道。 “师尊，掌门，是弟子愚笨，未能悟得师尊深意。弟子往后也定将跟着师尊潜心修炼。” 大殿之上段莫弃还是低下了头，尽管事情至此他那师尊解清玄依旧是一言未发，不屑于解释。 三个月后，段莫弃成为了活下来的那一个。 …… 五百年仙路求索如黄粱一梦。 合道期渡劫失败，段莫弃却莫名再活一世，段莫弃却也说不出是喜是悲。 至少他算是多了一次飞升的机会罢。 第二世，再回流云宗他竟还觉得有些怀念，与散修魔界那些腌臜事相比这里竟显得是如此平静安和。 重走一遭再看，解清玄夺他灵根之事与后日所遇的坎坷相比不算最为凶险的一劫，但却还是在他心中扎根最深的一次。 毕竟这里是他踏入仙路的真正开始。 如上一世，师尊还是那样淡薄冷漠，两位师兄却也如前世一样对他照顾尤佳，代替了师尊为他传道解惑。 秘境开放前段莫弃将大师兄劝下了山，他仙路将尽，与其惨死在秘境之中不如归于尘世安享晚年。 二师兄虽会在师尊死后自行离山成为散修。但段莫弃知道他更固执一些，不愿轻易放弃仙途却道心受阻，自固脚步。于是他便将前世自己所知的奇遇机缘潜移默化地推给了二师兄，望他这一世能走得更远些。 而师尊…… 直到秘境开启段莫弃都没想好要如何应对这一世的师尊。 这一世，在他夺走自己灵根之前，他真的有理由视他为仇人吗？ 避开他吧，段莫弃想避开这些于仙途无益的纷扰。 上一世他在巨龙巢穴里住了数年还算熟悉结界入口出现的地点与时间。 粗略一算，他发现这七日间，自己有能力进入龙穴的机会只有两次。 第一次便是在秘境开启首日的正午，他进入秘境之后便直奔那龙穴入口可能出现的地点去寻，可惜他迟了一步，没能顺利进入。 第二次进入龙穴的机会便是第七日的酉时，那也正是师尊夺他灵根之时。而待下次结界薄弱，能够让结丹修为的他突破时，便要等到一年后了。 这一世段莫弃虽是知道自己可以得到龙灵根取代自身灵根，却也没有松懈修炼。如今他的修为已比前世同一阶段的自己高出许多，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把握自己可以在入口关闭后的秘境中活到一年后。 但以他现在的修为兴许可以隐匿灵力躲过师尊，待他与那散修离去自己再抓紧进入龙穴。 入口的位置离他发现藤木之晶的洞穴很近，可段莫弃定然是不会躲在这是非之地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没有什么“往往”。于是他尽量远离那是非之地，去到了在结界入口位移消失前能让他赶回去的最远位置。 死寂中段莫弃计算着时间，直到他估算的最晚动身时间到来才起身往龙穴入口赶。 可谁成想，师尊竟依旧伫立在那石室之中没有离去。 “谁在那？” 解清玄还是发现他了：“段莫弃？” “竟已有结丹修为了么？” 时间仿佛凝固了，当它再次流转之时解清玄已经提剑攻了上来。 “师尊……” 此时，还有什么能说，有什么好说呢？ 段莫弃也出剑了。 这一世解清玄死在秘境之中。 而清醒着进入龙穴的段莫弃并没有在结界缝隙中找到螭尘的断角。 将死的螭尘还是将灵根与尸首留给了他。 …… 这一世他修炼到了登仙期，只差半步便可渡劫真仙，归于天道！ 可他还是失败了。 第三世。 段莫弃未曾想到自己竟然再次于灵根初现，逃出“九刀门”的那日醒来了。 他试着做出了改变，但世界与周身之人的命运似乎并不能因为他的尝试而改变。 师尊依旧想方设法地夺他灵根；大师兄没有死在秘境中却还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死在了门派任务中；二师兄有天赋与机缘加持依旧没能度过元婴大劫。 一切过程似乎都不大相同，但结局却未曾有丁点变化。 他段莫弃也是一样。 这次他修炼至羽化境界，离登仙只差半步，却还是在仙路的五百年之际身陨。 他还是在第四世，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再次醒来。 那时候的他还不曾想到，或是不愿相信自己还会有第五世、第六世…… 生生世世永无止境…… 兴许只有飞升成仙才可跳出轮回吧。 他尝试了无数种道路，无数种方法，可冥冥之中总有一只无形的的手压在他的头顶，每每接近飞升便让他前功尽弃打入轮回。 他真的倦了，他只想跳出这轮回。 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 时辰差不多了。 段莫弃能感觉得到龙穴入口在向他这边移来了。 他戳了戳解清玄的脸。 这位夺舍而来的冒牌师尊睡得毫无防备，甚至没再去管心口处的伤，大概只需要半个时辰，她便会在睡梦中流干血液而死。 仔细想想，他确实没有什么非杀解清玄不可的理由，只是这么多次轮回之后他对生死有些麻木了。 杀人了事，好像形成了某种惯性…… 第二十九章 炎龙螭尘 十年之前段莫弃如“往常”一样，在拜入流云宗内门之前就趁着解清玄渡劫之时潜入结界杀了他。无关爱恨，不带情绪，杀他是扫清他仙路之上障碍的最快方法而已。 可段莫弃也没想到，短短三天后他就又在入门仪式之上再次见到了生龙活虎的解清玄。 这是他未曾遇到过的变数，是机遇，还是劫难，他说不准。 无论如何，再次试探一番过后，他自觉自身修为不够应付状态恢复的解清玄，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虽然这个“复活”归来的师尊行为举止处处诡异，但好在是没过两天他就又回去闭关了。师尊一去十年，没有再找他麻烦。 段莫弃也想再借解清玄渡劫去清理掉这个“安全隐患”。但那【云水守阵】被动了手脚，他没法再悄无声息地潜入，于是只能抓紧利用解清玄闭关的时间，想法子追平他的修为。 果然，解清玄元婴出关后，就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开始“试探”、“磋磨”他了。 “罢了。” 段莫弃轻叹一声，伸手提起瘫软如布娃娃一样的解清玄，单手单臂将她环在腋下，带着她向龙穴走去。 ………… 半梦半醒间解清玄听到了地震般的轰鸣。 这与她上辈子的暴毙经验又是不同。 唔……能拥有各不相同的死亡体验也算是丰富阅历了…… 希望……她还能有下一次经历死亡的机会…… 解清玄再次睁眼时，自己躺在一片阳光明媚的草地之上。 目之所及，天高云淡，周身清风环绕，涌入鼻腔的皆是泥土与植被的清香。 这一方天地便是所谓的【龙墓】。 苍天有眼！她解清玄又双叒活了！ 她微微侧头，段莫弃那张俊朗却尽是淡漠的脸便映入眼帘。他清了身上血迹，换了身素色短打练功服，此时合眼正坐着，正在吐纳。 解清玄摸摸胸口，那贯穿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细微凸起增生的疤痕，和皮下微微的疼痛。 哦……原来她是没死成。 她身上还是那身流云宗的白色道袍，此时已是破破烂烂，有种后现代的美。衣服上的血迹已经氧化风干，稍微一碰便化作黑色粉末随风散落，只留下几片印染的褐红色花纹。 根据伤口、血迹，还有自身的灵力恢复判断，解清玄至少已经在这地方躺了三天了。而且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并没有变回原主的男身。 这说明她此时恢复女身不是靠“幻化”型需要持续施法的法术，而是原主他之前真真实实的炼出了女体化身。 ‘这又是什么操作？’原主他玩的可真花啊…… 解清玄又悄咪咪瞥了眼段莫弃，眨巴眨巴眼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不动。她只觉得现在身上很懒，脑子也很懒，暂时是什么都不愿多想。 一旁的段莫弃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漠然的血色眸子早就捕捉到了解清玄的动静。他见解清玄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又一言不发合上了眼。 “小辈，你可是寻到老夫的断角了？” 然而开口的不是段莫弃，而是他身后那座“红色小山”。 炎龙螭尘缓缓抬起了头，随着他的动作，金红色的波光在他的鳞片上流转。他起身时带起的风压将龙墓内的高草吹得也像是海草一样飘动，一时间解清玄竟有些处于水中的奇妙幻感。 她怔怔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是活着的龙诶……” 解清玄被这华丽而优雅的传奇巨兽震撼到了，脑子里的各种疑问不解瞬间被吹飞，剩下的只有欣赏与敬畏。 如此美丽，如此华贵。唯一一点美中不足，他鼻尖上本该顶着长角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半截碎裂的根基。 螭尘的躯体巨大却轻盈，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踏着空气，由头至尾地将盘着的身躯舒展开来。他悠然侧头，将头颅探向下方渺小的解清玄，用单边巨大的金黄色竖瞳睥睨着她。 那金光闪闪的眸子像正午的太阳一样，晃得解清玄睁不开眼。她眯缝着眼，没敢迟疑，赶紧把龙角从纳戒里掏出来，双手奉上。 龙族皆是肉身成圣，生来便可自由出入天、地、人、魔四界。能得一见这种传说中的上古生物解清玄只觉得荣幸。 那巨大的红宝石尖柱缓缓升空，飞至它本该存在的地方。股股炙热的灵气从巨龙鼻息中涌出，将他的独角重新熔炼回那宝石底座。 “多少年了？解清玄？你又是在哪寻到老夫断角的？”他声音洪亮，带着些野兽的粗犷，饶有兴趣地问道。 很明显，这巨龙认识她，而且还是女相的她？ 总之目前看来螭尘的断角确实是原主寻回来的。只是他们之间的故事没有原主记忆的解清玄是一点也不知道。 她只能实话实说：“抱歉，螭尘前辈，这幅身子原来的主人已经死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时何地找到您的这只断角的。” “哦？”螭尘眼睑下的瞬膜一眨，那炯炯目光模糊一瞬又很快恢复。 “如此……如此……人各有命。” 巨龙点点头，扭动着长条形的躯体，原地转了两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抻了抻腰兀自趴下了。 他将巨大的头颅垫在草地之上，缓缓合上了那双炎阳般的眸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舒舒服服地倾泻而出，“小辈们，老夫要睡了。肉身灵根随你们去用。但千万别把老夫吵醒了。” “前辈，安息。”段莫弃恭敬起身，向着螭尘鞠了一躬。 “诶，前辈？”虽然有点突然，但解清玄也赶紧随着段莫弃一起给螭尘行礼：“前辈，祝您好梦。” 两辈子第一次见活着的龙，她还想再跟这位龙前辈多聊聊，也想问问他与原主之前是如何相识的。可龙前辈好像没什么耐心，把角拿回去就直接睡了。 她也不好去打扰这位大前辈，只能压低声音先问问段莫弃：“螭尘前辈一般会睡多久？” “呃……” 段莫弃看向这个不久前差点被他杀掉的假师尊，略微惊叹于她竟然可以这么快就若无其事地与自己搭话。 他稍显迟疑地开口道：“螭尘前辈已经仙去，你若不用些招魂的法子，他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啊？”这说去就去了？没有一点铺垫的就直接“去了”？ 能说睡就睡已经是十分令人羡慕的技能了，这巨龙竟然还能说死就能悄无声息的原地暴毙也真是绝了！ “em……” 震惊间，解清玄的目光与段莫弃偶然相接。 场面顿时又尴尬起来。 等等……这小子不是才差点杀了她？他们现在是可以这么心平气和聊天的关系吗？ 解清玄赶紧后退两步，探了探段莫弃的修为，又掂量掂量自己现在的状态。依旧是元婴初期对结丹中期，我方满血满蓝：‘优势在我！’ “现在这镇场子的巨龙死了，”她单手叉腰，冲着段莫弃抬抬下巴：“我们是不是可以稍微算算账了？” 第三十章 算账 “你小子没有杀我，却又没按照交易把我送出秘境，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解清玄虽然语气不善，但并未摆出剑拔弩张的姿势。她知道这小子若是想致她于死地，她一开始就绝对没法在这龙穴里醒来。 段莫弃十分平和地解释：“我若是有足够修为能清除你的记忆便一定会把师尊您送出秘境。只是晚辈确实实力不济，只能将您带入龙穴了。” 他这话说得十足客气。 解清玄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又问：“我这伤，是你治的？” 段莫弃目光顺着解清玄所指，落在她半袒着的胸口，神色一慌，赶紧侧过头去。 “嗯？”解清玄没见过段莫弃有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不由也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夏天穿个吊带也比这露得多啊？’但为了保持对话的严肃性，解清玄还是召出件干净常服“一键换装”。 他收拾好神情，大手虚握成拳半遮半抵在自己嘴前，轻声清了清嗓子：“咳嗯……是……螭尘前辈治好了你的伤。这是他的决定。” 段莫弃重生了数不清的次数，却直到这一世才知道他这师尊竟与螭尘前辈相识。他现在才真的相信解清玄所说：他死去的师尊是故意将他与龙角送入龙穴的。 所以除了他记忆中的第一世，后世他每次都提前“清除”师尊这个蛮烦之时，他再没能寻到螭尘的断角，在螭尘活着的时候将角还给他。 螭尘从未对他有所求，却每次都慷慨地将自己带不走的躯壳与灵根送给了他这个只有一面之交的“有缘之人”。 轮回数次，段莫弃从不觉得自己欠谁什么，却唯独觉得自己愧对螭尘这一份单纯的善意。 段莫弃踱步至巨龙身边，轻柔地抚上螭尘的鼻侧，微微弯起眉眼道：“多亏了师尊。这么多世，前辈终于又得了具全尸。” 微风轻抚，螭尘金红色的华丽鳞片随着摇曳的草影折射泛起阵阵波光，就好像他还在呼吸一般。 长眠的巨龙静谧而美好，他旁边段莫弃脸上的柔和浅笑比这景色画面还要好看。解清玄头一次见段莫弃露出如此松懈的表情。不得不说，他微笑的样子真的令人心旷神怡。 “抱歉，师尊。或者说……清玄道友。” 段莫弃说着又抱拳向解清玄深鞠一躬：“晚辈才疏学浅，修为远低于前辈，又摸清前辈底细，所以才在危急关头下了死手，一切只为自保。” 虽不知段莫弃有几分真实的愧疚，他至少面上说得十分诚恳。兴许也是被这环境氛围影响到了，解清玄叹了口气，竟再没法生出一点怒意。 秘境入口关闭后将会陷入十年的极夜，期间秘境之内魔气逐渐充盈，灵气逐渐衰退，这对修炼灵气的仙家来说是十分危险的。段莫弃能把昏迷的她带进龙墓天地也算是仁至义尽。 虽然还是稍微有些不忿，但解清玄也不想再把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搞僵。 她耸耸肩，抹平微皱的眉头，然后叉着腰莞尔，开玩笑似的问道：“那你现在是摸清我的底细咯？不怕师尊再夺你灵根咯？” 段莫弃摇摇头：“我虽还未了解道友过往，但道友进入此间龙墓后我便不再担心道友要加害与我了。” 他微笑着将手随意向上一挥，龙穴内顿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他身后的巨龙再次昂起了小山般的头，微张着，尖牙利齿间渗出丝丝龙炎。 “……” 解清玄本来已经平息的怒气瞬间又爆炸开来，她指着段莫弃鼻子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啊你！不是说螭尘前辈已经死了吗！真是嘴里没一句实话，你***的能不能做个人！” 怪不得他现在这么有恃无恐，是后面有“人”给他撑腰呢！ 段莫弃：“……” 在仙家混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喜形于色的人。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展示了一下底牌对方就破防了。 “不是！螭尘前辈！”解清玄对着巨龙喊：“您这断角也不是他给您找回来的，您为什么要听他指挥啊！” 回答她的还是段莫弃：“螭尘前辈确实已经走了。但你也听到了，他说我们可以自由使用他的尸首。” “……” “合着你是在操控螭尘前辈的尸体？！” “不是……你到底是男主还是反派啊！操作前辈尸体这种缺德事你也做得出来？”解清玄尝试给段莫弃一些道德压力，让他先把龙放下。 螭尘即使死了，威慑力也没减几分。段莫弃若能发挥出螭尘真仙级别肉身的三成威力，别说她解清玄区区一个元婴修士了，化神、甚至炼虚修士来了也还是给看龙脸色行事！ “男主？”段莫弃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也是……”她们两个脑子里所知的【过去】和【未来】可能出入很大。有机会一定给想办法跟他同步一下信息才行…… 解清玄叹了口气，就是这小子不像是容易“松口”的类型。 段莫弃对龙穴熟悉得跟家一样，她解清玄才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的那个，自己好像连讲道理的资本都没有，总之现在还是先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吧。 “对不起。”解清玄原地九十度标准鞠躬，彬彬有礼地道歉：“请原谅我不合时宜的玩笑。” 她起身发誓：“我解清玄发誓绝对没有想过对你不利，未来也希望可以与你和平相处，所以还是麻烦您先把手里的螭尘前辈放下！” “好。”军火展示之后，段莫弃也十分配合地放螭尘前辈爬下去“安息”了。 他开口又是平平淡淡：“清玄道友可还需要我的灵根？” “？？？” 解清玄疯狂摆手：“不是！我从头到尾就没惦记过你那灵根啊！！！” 这人到底是多没有安全感？真是逮着机会就要点她两下！ 段莫弃完全没有威胁解清玄的意思，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嘴，叹道：“这灵根扔了也是可惜……” 说着，他竟一脸平和地将手戳进了自己腹中。他眉毛一颤，闷哼一声，闭住气就开始在自己的丹田中翻找。 片刻后，他血淋淋的右手套出颗血气蒸腾的灵根。 他将那灵光四溢的灵根往解清玄这边举了举。 “这tm也太硬核了吧？！”解清玄看蒙了没敢伸手去接。 她这么看着，自己的灵根也幻痛起来了。她也是短暂体验过灵根炸裂的感觉的，知道那种牵连灵魂的疼痛有多难熬。解清玄知道段莫弃应当是要趁着螭尘的灵根还新鲜，要赶紧去换上。但这硬掏灵根的画面对她来说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段莫弃没再多说什么，将自己的灵根放在一只小木盏中，摆在面前的草地上。然后便步履虚浮地向龙头走去。 在解清玄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他撑开龙嘴，踏了进去。 巨龙再次扭动身躯，缓慢且稳重地盘作一坨，形成一座肉身阵法将段莫弃护在其中。 “不是，哥们儿……还有这种操作？这书上也妹写啊……” 解清玄自觉，她对这个世界仙术阵法的想象力还是稍微低了那么一点。 第三十一章 至纯灵根 几个呼吸间，偌大的龙穴空间中便陷入一片死寂，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日光也暗淡了些许。 万籁俱寂，解清玄的目光游移到了那木盏中的灵根之上。 十年，从炼气修炼至结丹。段莫弃即使靠着数次轮回积攒的知识与功法，也定是要下苦功夫才能如此快的晋升的。而且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还将原着中应是【杂质*地级灵根】纯化至【至纯*地级灵根】了。 他若是早就打定主意换上炎龙灵根，真的有必要这么努力的修炼自己的地级灵根吗？实在是有点过度稳健了…… 看着盏中那灵气四溢的结丹中期灵光，解清玄不由感叹：“这好端端的灵根就这么放枯萎了，确实是太可惜了……” …… 段莫弃留下的灵根没有使用说明，解清玄只能尝试按照使用【藤木之晶】这种天材地宝的方法去生搬硬套。 大力出奇迹，漫长的洗练过后，段莫弃的灵根还真就被解清玄用倾巢而出的灵力暴力揉在了自己的灵根之上。 更出乎意料的是，不同于书中所写原主的瑕疵*天级水木灵根被剔除杂质，提炼成为了至纯*天级水灵根，解清玄现在的灵根直接变成了至纯*天级水木灵根。 等于说，本为影响水系灵根吸纳水系灵气的木系“杂质”直接被加码纯化成了单独一条灵力通路。其效果堪比于“双灵根”，使得修仙者修炼速度超级加倍，又不会像双灵根一样需要很强的神识等级去屏蔽灵根间的干扰影响。 拥有这种灵根的修仙者就算是智商不过5、悟性为0的神魂残缺者，也可以仅靠无为放置、自然呼吸，在元寿将近时晋升至合道修为。 ‘不知道段莫弃是否知晓此事，’解清玄转醒后不由去想：‘他若是重生了许多次，有没有在某次轮回中尝试过使用自身原有的灵根，夺取师尊解清玄的灵根来融合呢？’ 按照书中设定，“借”龙族灵根修炼成仙的先例是一个也没有的，段莫弃是在无奈之下开辟了一条前无古人的修仙路径。所以他若是有的选，用常人灵根修炼这条有前人验证过的仙路，是不是应该比未有使用先例的龙灵根要容易得多？ …… 龙墓之内是永远的白日。 分不清昼夜，时间也变得模糊。解清玄不知道自己具体花了多长时间提纯灵根，也不知道自己完成后又等了段莫弃多久。 十天？半个月？总之段莫弃就是迟迟没有从那龙嘴里出来。 “不能是换灵根失败，死在里面了吧……” 当解清玄看完了所有随身携带的书籍，而段莫弃却还没出来时，她真的有点慌了。 这秘境入口一闭便是五十年，而仅凭一两人之力是绝对没法从内部开启秘境的，所以说无论怎样她都是要在这里坐牢五十年等到下个秘境可以被开启的七天的。 有段莫弃一起在里面坐牢，多少还能偶尔说说话，若是他不幸暴毙了，那解清玄她就要独自一人坐牢五十年？ 而且她才渡劫元婴不久，无法在短时间内进入几近渡劫的长时间入定状态，所以她是要保持清醒，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脑以及任何社交的无趣地方坐牢五十年的！ 别说五十年了，就是这么过半年她都绝对会憋疯的吧？？？ 想到段莫弃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五十年，解清玄心里顿时升起磅礴的敬畏之感。 “男频主角，恐怖如斯啊……” 解清玄是遭不住了，也不在乎会不会冒犯到螭尘与段莫弃了，她直接一节一节地跳上了盘龙，来到了龙头之上。 她给去看看龙嘴里面的段莫弃到底是死是活。 龙脖子上的一圈鬃毛拦住了她的去路，稍微往前一走，巨龙纤长柔软的鬃毛就将她整个淹没。 这把脸埋进毛茸茸海洋的神奇体感着实让她着迷，她一时又把任务抛在脑后，忍不住在龙毛中游了会儿泳，等爽够了，才想起去察段莫弃的情况。 “咚咚咚”她在坚硬的龙鳞上敲了敲：“歪，歪？段莫弃？听到请回答！” 静待数刻，回答她的只有风吹龙鬃毛的柔软摩擦声。 看样子她得想办法进龙嘴找找看了。 螭尘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可龙嘴龙鼻的缝隙中还在往外渗着炙热到几乎有火焰实体的灵气，他那具有登仙级别的肉身之上也是灵光流转，自成一套防御型肉身阵法。 解清玄尝试着用灵力强行撬开龙嘴，那效果可以说是聊胜于无。若是只靠蛮力，恐怕是合道期的修士都奈何不了这龙身。 她隐约记得，原着中段莫弃是用螭尘的肉身阵法配合龙穴结界来抵御秘境中的魔气侵蚀的，其中好像有那么一两段提到了他的使用原理。 可看爽文小说不就图一个爽吗？正经人谁会注意作者胡编乱造的布阵原理啊？ 反正，解清玄是一个字也没记住。 原着指不上，她还是只能靠自己十年前看书自学的“阵法入门”来尝试推理。 破阵，便是要在阵法薄弱点、不稳定点进行扰动，关键点便是要找到进行扰动的“位置”和“方法”。 解清玄便先在“盘龙山”上走动起来，一圈一圈地绕上绕下，细细感受螭尘周身的灵力流动。只要观察得够仔细、时间够久，解清玄神识再弱也是能察觉到灵气变化的。 几十来圈走下来，解清玄终于察觉到螭尘那红宝石龙角附带了微弱的【聚灵】效果。 这里灵气量大，随着熵增也明显比别其他地方的灵力运动更加混乱。 解清玄好像找到了那么点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解一道“灵体力学”题…… 总之先从龙角入手尝试灵力扰动吧，实在不行就开始方法穷举。穷举试错这事她这资深农民工还算是擅长…… 她尝试着感受梳理了一下龙角处的混乱灵力波动，从中选出了几道波峰明显的，然后就开始“荡秋千”一样地在波峰施法注入相同频率的灵力。 她耐心地感受，耐心地持续施法。她现在的女身好像很适合做这种精细且持久的灵力输出，就这么持续了将近一千次也没觉得疲倦。她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次试验两千次灵力输入，不行就控制变量，调整输入频率再试。 万万没想到，就在首次尝试的第1688波灵力输入时，阵法崩溃了。 “？” 解清玄半信半疑地试着抬了抬螭尘的上颌，龙嘴就这么轻易被她举起来了？ 难道？她真是天才？ 不不不，应当还是说这龙体阵法只能算是堆料，实则并不精妙。或者说是龙角才刚刚回归螭尘肉身不久，没有完全长好螭尘就死了，段莫弃没那么多时间细化这阵法。 总之，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解清玄不再纠结这些，迈步进了龙嘴。 第三十二章 小意外 令人窒息的潮湿热浪从黑暗中袭来。这让解清玄一时不大敢点起灵光。 她不确定，这操作会不会引起爆炸。 于是她便随意从纳戒中掏出个炼丹炉撑在龙牙上，让龙嘴保持张开的状态，借着洒进龙嘴中的无源日光，在龙体内寻找段莫弃。 龙的口腔中空间还算大，至少可供解清玄直立行走。 环顾一圈，解清玄并没有发现段莫弃的身影。她只得踏着螭尘厚重但尖长的舌头往他嗓子眼里走。 太怪了……这踩肉的脚感真的太怪了…… 解清玄每走一步，光线便暗一分，她身上也又多一层鸡皮疙瘩。龙喉越走越细，很快，解清玄就只能弯腰前行了。 死后的螭尘食管中竟还在分泌炙热粘稠的液体，直不起腰来的解清玄难免蹭得满身都是。 ‘段莫弃的修炼环境着实有些艰苦啊……’她忍不住吐槽。 就在解清玄大约走到龙“七寸”的位置时，她终于看到了“卡”在龙食道中盘腿而坐的段莫弃。 解清玄掏出颗泛着蓝色冷光的灵石结晶，借着微光看向段莫弃。 他面色恬静，毫无防备，毫无警惕，看样子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解清玄的“入侵”。 “嘶……” 总是如履薄冰的段莫弃能如此松懈？ “怕不是真的死了？！”解清玄赶紧伸出两根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啊？***！真的没有呼吸了！！！” “心跳！还给检查心跳！”解清玄有点慌，脑子一热直接把耳朵撞在段莫弃心口去查心跳。 “！”段莫弃猛然神魂归位，心脏猛然急速跳动，他反手就运起灵力化作利刃滑向面前人影的脖颈处。 热浪中袭来的一丝凉意顿时让解清玄汗毛耸立，她本能地运起灵力护体，刹那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撞碎在自己的脖颈间。 她赶紧抬头，在蓝色冷光中对上了段莫弃那双冷红色的眸子。 “呃……” 解清玄还趴在段莫弃胸前，而段莫弃的手刀也还横在她脖颈间，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哈……哈哈……你没死就好……”解清玄尬笑两声，轻轻推开段莫弃的手刀，自己也直起身来。 “……” 段莫弃的手是被推开了，但他还是没敢彻底把手放下，他暗红的眸子被灵石映出两点冷光：“师尊……清玄道友……你是怎么进来的？找我可是有事？” 解清玄是明白段莫弃为什么会这么紧张的。因为现在的段莫弃只有炼气修为！ 原着中也说过，换上炎龙灵根后段莫弃的一身修为只能从头再练……而他此次“闭门不出”许久，应当是进入了从炼体渡劫到炼气期。 所以从段莫弃的视角来看，这次是解清玄“趁”他渡劫，不请自来地闯入他的结界了。 “你别紧张……”解清玄赶紧尬笑着安慰：“我是看你太久没出来，害怕你死在这里面了，是关心你才想法子进来查看的，绝对没有想害你的意思啊！” 段莫弃半信半疑地幽幽道：“清玄道友的关心着实有些让人承受不住……” 解清玄努努嘴，段莫弃过于冰冷的语气有些令她不快：“真是个小白眼狼。” 说来这段莫弃不愧是原主带出来的徒弟，他脸上那副冷漠的表情可比她装出来的冷漠更像原主！ 现在想想，段莫弃这先捅她一刀再把灵根给她的作风，不是也与书中原主一模一样。他不也是先夺了段莫弃的灵根，再把炎龙这边的机缘给了段莫弃吗？ 她摇摇头，有些阴阳怪气：“还真是名师出高徒……” 算了，不就是好心喂了狗吗，也不是什么大事。往后和平相处互不打扰便是了。这么想着，解清玄便四肢着地、在狭小的空间内掉头，想要从龙喉咙里出去。 段莫弃“……” 这已经不是解清玄第一次莫名其妙地骂他了，刚被从渡劫中惊醒的段莫弃也不由起了几分火气，他一把握住解清玄的肩膀，语气不善道：“清玄道友何出此言呢？” “？”解清玄脑子里“蹭”得一下又蹿起火来。她来了劲，再次捣腾着伸不开的四肢掉头转身，然后盘腿坐在段莫弃旁边，叉着腰势必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前一阵，你二话不说先捅我一剑的事儿就不提了，算是与你给的灵根两清。但你这小白眼狼，”解清玄点点自己脖子，昂着头眯起眼睛睥睨着他：“十年前我那么照顾你！你是一点不懂感恩啊？” 她又对着段莫弃方才放在她脖子旁的手刀指指点点：“今日费那么大劲想来看看你情况，你却还是想着恩将仇报？”如果不是她现在修为碾压段莫弃，他这一下打实，她又要血溅当场晕个几天。 段莫弃十足的困惑，不禁歪着头问：“你？照顾我？何时？” “你什么意思？”解清玄更气了：“你刚入门那天，我不知道你藏着修为，以为你不会御剑，特地带你御剑回山头，怕你不知道好洞府的位置，还带你一个一个的去找！” “这……你那不是在试探我吗？”毕竟他也是靠那一小段飞行接触试探出了解清玄那时的修为深浅。不过，那时他确实没有察觉到解清玄有探出神识来查他修为…… “？？？” 解清玄睁大了眼睛：“那十年后我费心费力帮你提修为，借你洞府用还帮你炼丹呢！？” “……我以为师尊是想把我放在身边监视。” 说着他从百宝袋中掏出了那瓶原封未动的【滋体丹】，还有两张【小*神行符】还给解清玄。他怕这两样东西有诈，自是不敢使用的。 “……”解清玄不禁抚额：“太稳健了哥！” 他这性子碰上原主可真是棋逢对手，就这两个不张嘴的再轮回个几百次也估计还是只有你死我活！ 解清玄举着丹药瓶子摇摇头，然后一下弹开药瓶塞子，掏出一颗【滋体丹】塞进自己嘴里，又仗着此时修为远远高过段莫弃直接控住他，捏着他的嘴往里面也塞了一颗【滋体丹】。 “唔……”段莫弃下意识地挣扎，可狭小的空间让他无处可躲，他现在的修为灵力奈何不了解清玄，而在龙腹之内控制螭尘肉身释放龙炎只能是两败俱伤。 虽然知道解清玄没有趁他渡劫虚弱直接杀了他，便是没有要害他的意思。但段莫弃还是慌得一批，他几辈子没有体会过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更是从未有过被人捏着下巴灌药的体验。 丹药下肚，滋养之力顿时抚慰了他因渡劫虚弱的肉身，这确实是上品【滋体丹】。然而，段莫弃更慌了，因为他看到解清玄又举起了那张【小*神行符】 解清玄注意到段莫弃的眸子好像在地震。 她抬抬眉毛，勾起嘴角：‘原来你小子还知道心虚啊？’ 她就是趁着现在修为远高于段莫弃，要让这小白眼狼看看，她是不是从没想过仗势欺人，以前给他这些东西是不是真心想帮他！她知道他那么多事，又有那么长时间保持着对他的修为压制，但凡想要害他是不是早就下手了！ 这么想着解清玄便掐碎了神行符。 下一瞬她周身的灵力顿时狂乱起来！ 刺耳的尖锐爆鸣声中，解清玄听到被她捏着脸的段莫弃口齿不清地喊了句：“别在这里用神行符！！！” 解清玄顿时汗流浃背，脑子里的冲动也退了火：“啊……对哦……” 这龙肚子里的灵力好像本就有点紊乱……不太适合剧烈施法。 第三十三章 极夜之中 灵力撕扯中，解清玄下意识地释放护体法术将段莫弃护住然后一脚将他踹开，下一刻她便被那灵力乱流裹挟着传送到了另一片黑暗之中。 几乎凝成固体的无尽黑暗之中，一种解清玄从未感受过的粘稠力量如潮水般裹挟着寒气而来，令人窒息的冰冷寒流从她的口鼻耳眼缓慢向体内渗透。 这种“力量”无色无味无影无形，但入体后却令解清玄感觉像是喝了变质牛奶一样恶心。 “魔气……” 周身围绕的陌生力量便是魔气。 解清玄被龙穴结界挤了出来，现在她正置身于那化神修士都不敢踏足的极夜秘境…… 解清玄释放出绵柔灵力裹住自身，灵气与魔气在周身碰撞堙灭，制造出一道屏障防止魔气侵入体内。 书中的段莫弃从未在极夜期间走出过龙墓结界，跟随男主视角认知世间的解清玄也不知道这极夜秘境之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大爷的……我这手怎么就这么快呢？你说我没事捏这神行符干什么啊？” 后悔，解清玄现在就是后悔。 懊悔归懊悔，她还是必须尽快想法子，在灵力耗尽之前回到龙墓。 她立刻在神识中寻找原主留下的龙穴入口标记。 幸好，此时的入口离她的直线距离不远，不到五公里。 解清玄又看向自己手中剩下的一枚【小*神行符】 “……” 她方才被挤出了结界应当不是自己制作的符箓出了问题，应该只是使用符箓的场景之中灵场混乱……吧？ 解清玄点起灵光四下观望。 夜色太浓，灵光辐射范围不大，她的神识也因环境中的魔气被限制了延展。她现在只能确定自己是在一片巨木森林中，从此处前往龙穴入口的具体地形她一概不知，也无法对照地图探查。就这么御剑回去，一路上也不知道要遇到什么。 目前看来，再尝试一次【小*神行符】成了最稳妥的法子？ 解清玄的眉眼挤成两条线，嘴也撇成了 n型：“这叫什么事儿啊！” 无奈，她还是尽可能地膨胀灵气，用自身灵气制造了一个小范围的稳定灵场。然后她面向龙穴入口的方向，挤着眼睛捏碎了【小*神行符】。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半截入土地出现在了龙穴入口的阵法之前。 “好活儿！” 周身的泥土被突然出现的“萝卜”挤出了一圈环状土堆，解清玄兴奋地扭动着身子，用灵力把自己拔出地表，然后一蹦一跳地跃至那发着微光的小型传送阵法之上。 然而，她想象中的自动传送并没有出现。 她顿时汗流浃背：“这阵法怎么启动啊！！！这集我没看过啊！！！” 原着里没有，也不可能细致到写出男主“回家开门”的动作，解清玄完全没得参考啊！ 怎么办？在这诡异的地方原地破解传送阵法吗？ 周身的黑暗仿佛是活的一般，缓慢吞噬着解清玄周围的灵光。不知是错觉还是现实，她只觉得那阵法散发的微弱灵光还在一点点暗淡，仿佛只要一个粗重的呼吸就能将它彻底吹灭…… 解清玄强迫着自己去观察阵法上的灵光铭文，强迫自己去感受阵法间的灵力流动。可她做不到，她狂跳的心脏让她无法集中精神。 她的心理素质好像有点不够用…… 渐渐地，死寂的黑暗中竟开始传来“窸窸窣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解清玄瞬间变回男身，爆发释放灵力，将周身灵光范围扩到力之所及的极致，她想看清那近在咫尺的声响来源。 那些声响不是错觉，而且还在继续骚动，可灵光所至之处什么都没有。 “……” 解清玄不讨厌寒冷，不讨厌未知，不讨厌孤寂也不讨厌黑暗。但当这几者叠加融合，她那在平常时候总觉得不够用的想象力就会疯狂膨胀。 她眼睛死盯着那小型传送阵，但思绪却在乱飞。 如果入口传送阵刚巧要到变换位置的时间怎么办？她已经没有神行符了，难道要横穿这片黑暗去追阵法吗？黑暗中那些的声响是她能应付得来吗？她的灵力撑得到再次找到传送阵法吗？ 她承认，她这次是真的有点慌了。眼前那无法启动的传送阵成了最令人绝望的希望。 就在解清玄混乱到呼吸都杂乱无章，神志混乱到几乎无法维持抵御魔气的灵场时，身边的传送阵法竟自动白光一闪。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阵法之上。 …… “！”解清玄快哭出来了！二话不说就往那身影处蹿！ “哥！您是我亲哥！” “……？” 段莫弃赶紧后退一步，在阵法上让出个位置，然后微微抬起胳膊稳住解清玄的身形。 他又变回男身了。段莫弃初断这是解清玄修炼的一种功法。就像他正在修炼的龙身一样，与原身有不同的功效。 若干世之前他偶然见过师尊的女身，虽是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甚在意。在那时的段莫弃眼中，师尊只是个早晚都要清扫掉的障碍，没有什么必要去花费精力探寻他的过去。 “？？？” 身侧突然传来的冲击令段莫弃始料未及。解清玄入阵稳住身子之后竟直接搂着他的腰，把自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侧身上。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解清玄却有些失了智似的笑了出来。她冲着黑暗中的未知生命指指点点：“快！快传送！那边有脏东西！gogogo！速回城！再见了您呐！” “……” 说真的，段莫弃真的觉得，自己几次三番下意识地想出手刀了解清玄真不能怪他太多疑。太突然了，是这人的每一个动作都突兀得令人防不胜防！每一个动作都诡异到像是要取他性命！ 若不是感受到了解清玄身上不可控制的颤抖，知道他可能是被吓得失了智，段莫弃着实不想让这个无法预测的危险源挂在自己身上。 而且他还在用师尊那张冷清厌世脸做出这种表情…… ‘算了，已经无所谓了……’ 段莫弃半抬在空中的右臂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落下，落在哪里，他干脆叹了口气，僵着胳膊启动了传送。 …… 再次沐浴在无源日光之下，解清玄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不远处，那金红色的炎龙尸体就像篝火一样令人安心！ 解清玄擦了擦汗，长吁一口，从段莫弃身上跳了下来。 “多亏你了！”她容光焕发，不住地微笑点头。然后一脸欣赏地拍拍段莫弃的肩膀：“你小子也还够义气，炼气修为就敢从龙穴里出去找我？” 段莫弃微微别过头，淡淡解释：“潜龙秘境是螭尘前辈一手建立的【乐园】，本就不是危险之处，若是对此处生态知根知底，即使是凡人入内也不会遇到太多危险。” “竟是这样？？？” 解清玄左手托着右肘，右手反手托着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坐牢的五十年好像还是有大活儿可以整的啊…… 第三十四章 信息共享 这潜龙秘境里的宝贝东西不少，一般人只有七天时间可以在秘境中取宝，但她若是知道在这秘境之间安全行动的方法，不是相当于有五十年的时间去尽情搜刮？ 解清玄眼神飘忽地转向段莫弃，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你瞧，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五十年。你能不能稍微跟我说说这秘境的深浅，让我可以安稳活到下次秘境开启啊？” 段莫弃面无表情，只有那对眸子微微转向解清玄方向：“道友只要不出龙穴结界便是绝对安全的。” “……”解清玄讪讪一笑：“我其实对此也稍微有一些了解。” 龙墓小天地的结界也是需要维护的，书中的段莫弃为了保证自己可以在最后十年极夜间安稳修行，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去秘境中搜集修补结界的材料的。 “你瞧，你现在只有炼气修为，修炼速度再快也要几十年才能与我一样成为元婴修士吧？你若是将秘境中的种种讲与我听，这几十年间我是不是能帮你置办好维护龙穴结界的天材地宝？”她搓搓小手，挂起油滑的笑，抬手又想与段莫弃勾肩搭背。 段莫弃面无表情地往旁边挪了挪，让解清玄的胳膊落了个空。 解清玄鼓起腮帮子，幽怨地瞥了段莫弃一眼，还是说出了真实意图：“你若是把出入龙穴的方法告诉我，那我便可在收集自己所需【天材地宝】的同时顺道帮你把修补结界的材料一同搜集了，如此事倍功半，咱们可谓是双赢啊！” 解清玄也知道，如果潜龙秘境的秘密被泄露出去，那必然是会在仙家掀起不小的波澜。贪婪的冒险者们绝对会将这里洗劫一空，甚至会有人尝试破坏螭尘的墓穴，争夺他的尸首。 段莫弃和螭尘的关系不一般，而他与自己的关系可谓是才破冰几个小时。他不一定相信自己可以保守秘密。 但解清玄还是尝试着劝说道：“我绝对不会把秘境破解之法告诉第三人的。” “你就算是不相信我的人品，也应该相信我的智商。” “……” 段莫弃终于还是有点没绷住，他微微勾着嘴角问道：“此话怎讲？” 其实经历方才那一遭之后段莫弃的看法与解清玄完全相反。 咒符紊乱之时她下意识地将他踢出了乱流范围，他算是相信了解清玄的人品。但能脑子一热直接在混乱阵法中使用传送符，这做法实在说不上聪明。 解清玄开始跟段莫弃盘逻辑：“你看，这么多的天材地宝肯定还是独享的最为划算。就算我是要用消息换灵石，也要先掂量掂量性价比。无论是怎么算肯定还是独享秘密，再每次取一些珍贵材料出去单卖，搞饥饿营销能赚得更多。” 段莫弃抿着嘴点点头，很给面子地继续往下问：“有几分道理。那若是有人要高价买螭尘前辈的尸身呢？” 解清玄信誓旦旦地笑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了，进秘境之前黄风岭的焰溪长老就要跟我买【炎龙断角】，我不还是照样将断角还回来了吗？” “嗯，”段莫弃也面带笑意，好像是要被说服了：“还算有理有据。” “对了，”解清玄突然想起来：“我其实怀疑，焰溪会在秘境中为难你就是因为我、还有你的师尊，每次都是没有答应与他交易，得罪了他。” “所以这一世你有再被焰溪老道为难吗？”‘一切因果皆有迹可循’的这种感觉很令解清玄着迷，她想知道她的出现至此对原着产生了多少影响。 段莫弃诧异一瞬，转而微笑起来：“清玄道友着实知道许多有趣之事。” 清玄道友不但行为跳跃，思维更加跳跃，见她一时半会儿应当是想不起问自己秘境之事了，段莫弃便也顺着她的话头思考起来。 他回忆道：“往常我都会在第一时间进入潜龙秘境，赶在龙墓入口最接近秘境入口时进来，所以我从进入秘境的第一日开始就会在龙墓这里闭关，不曾再见过焰溪长老。但这次被师尊您赠宝耽误了些时间，没赶上第一时间进来，往这边赶路的时候确实还是碰见了焰溪。” “……哈哈……”解清玄尬笑：“那还真是不巧……” 段莫弃耸耸肩：“我不急着取那【尘晶】，便没有与他正面对峙上，只是远远看到他似乎把那些脾气发泄在其他流云弟子身上了。” 解清玄掩面喃喃：“只有流云子弟受伤的世界达成了。”也不知道剩下九个流云门人有没有全须全尾的平安回去。 解清玄忽然勾起一丝坏笑：“诶，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本该是你来承受的劫难，因为你的改变，变成了让别人承担。你不会有哪怕一丝负罪感吗？” 她就是忽然想探探现在这个段莫弃的道德底线在哪。 段莫弃轻轻摇头：“我从未在意过这些。” 若是解清玄此番没有提起，他怕是生生世世都不会有机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思考这种事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段莫弃不置可否：“清玄道友若是没有更重要的问题问我，那可否花些时间告诉我，你又是何来历？” “啊！这事儿啊！”解清玄顿时又来了兴趣。装了十年原主，现在她终于能一吐为快了，她高兴啊！ 解清玄招呼段莫弃在龙山之下坐定，搬来块平坦的巨石，掏出茶壶茶具小零食在上面摆好。 然后便有模有样地给段莫弃说起了书。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我的世界，你所经历的某一世被写进了一本书。又或者说我们两个现在所处的世界本就由一本书而生成……” …… 茶叶换了七八次，解清玄终于讲完了自己的穿越后人物传。 她主要讲了自己看过的剧情，还有穿越后以源述长老身份生活时的见闻。而关于她上辈子的事解清玄只是两句话带过，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生态，她一时半会应该没法让段莫弃理解。 段莫弃安静又耐心地听着，期间没有发出任何质疑打断，却也没有产生任何好奇问题。 见他不愿捧场，解清玄像个求评论的扑街作者一样急切询问：“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我所说的事情与你的经历有几分相似？你又是怎么看待自己其实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这件事的？” “啊？呃……嗯……”段莫弃面无表情地点头：“你所描述的书中预言与我所经历的第一世确实极为相似。” “……哇……好敷衍。”解清玄又瘪了嘴：“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了，礼尚往来，你不该给我讲讲你的事吗？” 第三十五章 战地记者 无奈，段莫弃终于还是给解清玄简单描述了一下他第一世渡劫失败前的经历。 听完后解清玄顿时觉得，她之前挨的那一剑挺好的。她的世界里少个谜语人，那一剑真不算白挨。 就是这能好好说话了的段莫弃往外吐信息也还是不够流畅，总要解清玄跟无良记者一样，想方设法地换着话术逼着他说事。 “所以你怎么就莫名其妙开始无尽轮回了？” “……”段莫弃看看天，又看看身后巨龙，平静反问：“清玄道友又可知自己是怎么穿越来的这里？” 解清玄摇头。 “我也一样。不知为何开启了轮回。” “唔……”解清玄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不能是因为那小说作者烂尾了，你没有【未来】了，所以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故事开始到小说烂尾之间的剧情吧？” “……” 段莫弃摇摇头：“在我看来，你口中的那个作者可能是个【窥探者】，他只是偶然窥见了我的最初的一生罢了。而他没能继续将那【小说】写下去也只是因为我渡劫失败，陨落后，他没了继续窥探此间世界的媒介。” “这种法术不少见，也不难使用。”说着，段莫弃掏出了面镜子，他伸手在镜面上轻抚，灵力扫过，镜面上浮现出一处布满荧光菌类的山洞。 这里是五十年后秘境入口开启的地方。 现场展示后，段莫弃收起镜子继续道：“只是修道者绝对没有如此闲人会长时间专注于这种无聊之事。” “emmm，话虽如此。但我觉得，我之前的那个世界应该没有这种跨世界监视的科技或者这种【法术】……” 确实，并不是所有问题都能被溯源。他们穿越于轮回的问题应当是其中之一。 但想解决问题也并不一定非要去溯源，这便也是科学家与工程师的区别。科学家寻本问源，专注于理解事物本质。而工程师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专注于现有发现的应用。 解清玄觉得段莫弃像是个修仙工程师，轮回间搜集了许多修炼功法，几辈子都执着于解决陷入轮回的这个问题。 她又不禁去想，段莫弃现在认定的“成仙即可跳出轮回”，这种原着中作者都没给出明确细节设定的玄乎玩意，真的可以解决他现在这种“超出设定之外”的轮回状况吗？ 那如果这个世界的“成仙”真的就是因果律武器，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她若是成仙了是不是也能窥见穿越回自己原有世界的通路呢？ 解清玄摇摇头，这些就又是薛定谔的猫了，在他们真的成仙之前都无法判断。 来之，安之，解清玄自己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她对于成仙或者穿越回去没什么执念，随缘便是了。 但对于“保持呼吸别断气”这事，解清玄确实不想过于随缘。因为原着中【解清玄】这个人物的死亡点，她还是有点担心，自己这辈子在秘境里坐完五十年牢出去后被莫名其妙的【天道】惩戒暴毙。 毕竟段莫弃身为“天命之子”，又轮回了这么多次，直到今日也还没能跳出原着中的暴毙结局…… “总之，祝你好运吧，我的朋友。”解清玄叹息着拍拍段莫弃的肩膀，一副要给他送行的表情：“早日飞升。” ‘也希望我自己好运，不会继承原主的天道寿命，在五十年后暴毙。’ “呵呵，”段莫弃没有躲开，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借您吉言。” 他沉吟片刻又难得主动与解清玄开口道：“还有一事……我不知……” “当讲！何事？” “……” 段莫弃直视着解清玄的眼睛，严肃而认真：“从你的视角将流云宗十几载往事看下来……我道心确定有愧。我与师尊的孽缘还未斩断。这会影响我的仙途。” 他修的不是无情道，错杀误杀无辜之人还是会影响他的道心。现在的他觉得之前的那许多辈子，自己确实杀师尊杀得太草率了……他问心有愧。 “结缘后需斩缘。”解清玄点点头，段莫弃虽然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人畜无害彬彬有礼的小可爱了，但他身上有一点确实如书中一样，他对成仙的执着一直未变。 他一直是个合格的修仙者。 但，他所求的仙道有没有变呢…… “嘶……” 解清玄忽然瞳孔地震：“你tm不能是要杀我斩缘吧？你小子不能是要走邪道修仙吧！” 段莫弃沉默片刻。 他在计算。计算自己怎么才能最快、最省事地斩断这些孽缘。 片刻后他暗自点头，然后抬手向身后一招，螭尘巨大的身躯顿时如赤金洪流一般向着解清玄冲来。 解清玄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龙头就在她头顶处骤停，携来的飓风将她的白色长发吹得在空中乱抽。 螭尘比凤雕大上四五倍的身躯移动速度却也比凤雕还快。这一番骤起骤停直接把解清玄震慑硬控在原地。 螭尘金色耀眼的瞳孔无神地看着远处，他龙嘴微张，一股炎热灵气喷在解清玄脸上。 “您……”解清玄回过神来，她挂着讪笑可一股火气又开始挡不住地往脑门涌：“您这又是何意啊？！” 两滴岩浆般的粘稠龙血从螭尘七寸逆鳞下渗出，缓缓飘至段莫弃手中。接着，他又在自己手掌一划取出两滴鲜血。 “清玄道友可愿与我缔结血契？”段莫弃向解清玄伸出了手。 解清玄往旁边侧着身子，试图避开螭尘口中炙热灵气，她黑着脸问：“我tm有的选吗？什么契约？” 段莫弃见解清玄没有主动交血的意思，还是只能先把契约内容用灵光写了出来。 “前尘之事再提也是没有意义，但此世我杀他一次，又杀你一次，算是欠下两条性命。如今师尊神魂不在，我已无法向他本人偿还。所以……” 他向解清玄轻轻颔首，算是客气：“我会护你度过两次死劫，若是你此世没能用完这两道血契，那便顺延至下一世的你或者师尊。” “啊？就这？” 解清玄指指还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螭尘：“有必要吗？” 她又细细读了一遍灵光契约：“你现在讲得是明白……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先讲这番话再做方才那些事呢……” 段莫弃俯身低头作了一揖，阴影覆盖下的眉眼似笑非笑：“冒犯了。段某只是觉得这样效率更高，清玄道友可以理解得更快。”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不带着点威胁不会说话是吧？”解清玄是不加掩饰的愤怒。 他耸耸肩，没有开口解释，只是淡淡问了句：“清玄道友可还接受这契约？” 第三十六章 请勿打扰 “你我二人孽缘已经结下，若我不能顺应道心、问心无愧地将其斩断，那便会化为孽障阻碍修行之路。”段莫弃波澜不惊地陈述。 解清玄看看段莫弃的脸，又看看空中的契约，不住地摇头叹气：‘可是……人命是可以这么计算的吗？还债是这么按着人脑袋还的吗？’ 她还是上交了两滴血液：“已阅，下一步。” 段莫弃是要稳自己的道心，那么只要这道理能在他心里过得去，便是“正确的”。不管她同不同意这契约，只要段莫弃心里觉得这么算能清债，那便是斩了缘。 不管他那边怎么清算，这契约确实是对解清玄有益无害的。愿意主动还债的段莫弃也确实保留了不低的道德底线。 ‘嘶……！’ 解清玄仔细一想，虽然过程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但仅仅就结果而论，她是不是莫名其妙达成了之前的目标：抱上天命之子的大腿！？ ‘感恩，原主。’是他的牺牲换来了解清玄两辈子蹭上男主光环！ 她很知足！ 段莫弃看着解清玄，先是拨浪鼓一样地甩头，再是捣蒜一样的点头。那一副不大聪明的亚子让他心里暗自下了判断：这人，大概率是还未走出秘境就能用完这两次机会…… 很好，这桩孽缘不会困他太久。 三方血液凝成两道暗红色符文，缓缓落在解清玄的右手手背。 段莫弃说，这两道类似符咒作用的契纹可以将他强行召唤至解清玄身边。无论时间、地点、被召唤者自身的状态，也不会像神行符或者传送阵法那般受施法者周身灵场影响。 解清玄知道这血契咒术是段莫弃在叛逃去兽界时在兽语林学的，其原理有点类似他们与伴生灵兽缔结的契约。 “我也想学，兴许以后能去收服些灵兽呢！”解清玄满面真诚地笑着问：“莫弃道友能教教我吗？” “……”段莫弃也笑着给解清玄回了一礼：“清玄道友也是我的师尊，弟子自是不配反过来教导师尊您的。” “不是……”解清玄突然想起来：“对了！安全出入龙穴的方法你还没告诉我呢！” “……”段莫弃流下两滴冷汗：‘这一世的五十年可能不好熬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理解十年前解清玄的种种怪异举动了。那时，他实为试探的“勤学好问”，应当是给解清玄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不过与那时的解清玄不同，他不是不会教，而是不愿教，怕麻烦。 以解清玄抽象的行事风格，但凡知道了出入龙穴的方法，定是要来回进出探一探的。自己徒增危险不说，若是在遇难之时突然用血契召唤了他，以他现在的炼气修为自身死亡的风险也是有的。 他虽是已经习惯死亡了，但这一世紧赶慢赶收集的资源又要重新积攒，着实麻烦。 …… 解清玄还是没能阻止段莫弃开启免打扰模式。 他又跳进龙嘴里修炼去了。 “得了，您修您的，我练我的。” 解清玄也不想当烦人精，干脆也兀自坐在龙山下开始吐纳。 极夜降临，整个秘境中的灵气似乎都在往龙穴之中聚集。在这里的修炼效果比她那洞府之内还要好上许多，加上解清玄刚得来的顶级灵根，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修炼机会她若是选择直接摆烂那真是暴殄天物。 山中无日月，寒尽不知年。 解清玄记不清自己吐纳了几百圈，灵表上的指针转了多少圈，只知道自己心头躁动，没法集中精神，便停下了修炼。 神识放空片刻后她四下环顾，见段莫弃还没从龙嘴里出来。 左右无事可做，她休息片刻后只能再次进入修炼状态。 解清玄不知时间具体过去了多久，也记不清自己重复了多少次吐纳-休息-神识训练-法术训练-休息-吐纳的无聊轮回。 反正此时的她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地上：“这仙啊，还是谁爱修谁修吧……” 解清玄提纯后的水木灵根确实大大提升了修炼速度，降低了晋升的神识要求，她在借用【流云心经】吐纳的过程中再不需要像初来时那样全神贯注，把握每一丝灵气的流动。主动释放几乎变成了被动技能，好处确实不少，但也还有一点坏处。 就是她没有操作感，所以很无聊。这感觉就是像是金手指开过头了玩家，在剧情告一段落之时陷入了贤者时间。 不过她现在开摆倒也不全是耐心耗尽，陷入怠惰期。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她隐隐发现，【流云心经】好像并没有发挥出她现在天级灵根的全部功率上限。简单来说，就是她现在硬件很好，但操作系统有点跟不上了。她可能需要去找更精妙的功法，或者研究研究怎么改进【流云心经】让它可以匹配现在的灵根。 这事是要解决，但绝不是现在。 反正靠呼吸被动提高的速度已经跟专心吐纳的速度差不多了，解清玄自觉可以放心摆烂一段时间，调整一下精神状态，别在出秘境之前把自己道心磨没了。 她花了些时间将龙穴空间逛了几遍。 龙穴的面积与整个潜龙秘境做比，就相当于一座小县城对比省会的差距。这里面积虽然没有外面那般天高地阔，但县城大小的地方作为螭尘一只龙的独居巢穴、或者墓地，也不能说憋屈。 龙穴里尽是平原，没有任何丘陵洼地，平原之上大部分是高草地，边缘地区有小片红杉树林。此间地面之上不见水源，天空之中不见太阳，但所有草木植被皆是生机勃勃，没有任何焦黄枯萎之象。一切的一切皆由聚灵的龙穴结界供养。 这里风景不错，但也只有风景不错，吃喝玩乐还是样样没有。 解清玄脑子空空地又回到了正中心的螭尘尸首旁。 她无所事事地盯着灵表的指针转了三五圈。 “不行了啊，遭不住了啊。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了？是不是已经有个几年了？” 没想到不修炼的日子她过得更空虚。几天过去她已经开始止不住地自言自语了。 这里没有手机电脑游戏机，解清玄手上仅有的三本术法书也已经被她翻出了毛边儿。这种情况比她之前想象中的还要令她挺绝望。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玩点什么，研究点什么，做点什么，总之我给找点修炼之外的乐子去。是不是？螭尘前辈？”她双手叉腰站在龙山之下，仰望着螭尘那颗威风凛凛的龙头。 那若是想找些不一样的乐子，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她带着点做贼心虚的样子看向了出入龙穴的传送阵。 第三十七章 贪婪的冒险者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解清玄绕着传送阵研究起来。 是时候出门找点乐子、换换脑子了！ 富贵险中，这秘境之中的天材地宝只要胆子大，那她是能拿多少拿多少！ 而且还没忘了叶师兄给她的任务单子。门派中其他长老下的订单她都已经取完货了，就差了叶师兄需求的凤雕嗉囊和翅骨！ 虽然她在流云宗十年也就跟叶问秋见过三五面，但师兄对她的照顾她是全记在心里的。 这五十年，她定要把师兄要的东西给拿回去！ …… 黑暗之中段莫弃缓缓睁开双眼。 【滋体丹】的效果快要耗尽，不过也巧，他刚好稳固下修为，成功渡劫至筑基。此番应当也不再需要续上一颗【滋体丹】了。 很奇怪，之前的许多世他都是用了五次【滋体丹】，耗时二十九个月，才重新回到筑基境。但这一世他只用了四次【滋体丹】。 也不知这一世是自己的修炼速度更快了，还是解清玄给的【滋体丹】药效更长。 段莫弃从百宝袋中掏出三只怀表，三只表的原型表盘上都十分拥挤，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文字记录的刻度。一只刻录时、刻、分，一只刻录日、月，而最后一只则刻录年与纪。 此次闭关耗时二十八个月，用时与往世相差不多。看来是解清玄炼制的丹药效果比平常【滋体丹】持久一些。 无论如何，只要再花上半月逐渐辟谷，往后他也再不需要烦心吃喝的事了。 段莫弃悠悠起身走出龙口，轻轻一跃，双脚踏在柔软草地上。多少是该休息一会儿了。 龙穴之内静悄悄，只有无源之风推搡着树叶与青草发出细微的“莎莎”声。 好像……有点太安静了？ 好像少了些什么？ 段莫弃恍恍惚惚地四下环顾，终于意识到此间天地之中没有解清玄的身影。 一瞬间他的脑中好像蒙上了一层雾，记忆变得有些混沌…… 他与那奇怪的穿越夺舍之人相遇之时……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来着…… 他忽然想起些什么，抬手看了看。 那血契的子约纹章还在他手背上印着。 是这一世。 他立刻延展神识，将这不算大的龙墓天地从头到尾彻查了个遍。 确实哪里都没有解清玄的身影。 “……” 段莫弃脸一黑，立刻飞身去了龙穴内传送阵法之处。 白光一闪，下一瞬他再次置身于魔气萦绕的黑暗之中。 “啊！” 解清玄被突然出现的段莫弃撞了个趔趄，而段莫弃纹丝不动，一脸无语地睥睨着她。“您这是，琢磨出从内部开启龙穴空间传送阵的方法了？” 太快了，段莫弃本以为龙穴的结界至少能把解清玄控在里面两年。到时候他应当能顺利结丹，之后解清玄是否在秘境内乱跑便无所谓了。 仔细想想，解清玄自述说她上一世从未接触过仙道，今世却在接受肉身后只用了十年就从结丹渡劫了元婴。两年多前她莫名其妙破开了龙身阵法，再加上今日闯出了龙穴结界。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有些奇怪的天赋。 解清玄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龙穴从里面开门简单些，但出来后想再进去好像不大容易……” 她也是兴冲冲地“开门”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这“门”带自动锁，而她留的“门栓”太过简陋，直接被龙穴结界挤碎了。 于是她就又被锁在了外面。 一回生二回熟，好在是这次她试探着出门前做了抵抗魔气的准备。 她提前用手上不多的材料做了个简易闭魔阵法，此阵可以驱散魔气，待在其中便不用再持续分神释放灵力抵抗魔气入体。只是因为阵法简陋，在其中灵力的恢复速度会被大大降低，即使是抱着三五块灵石结晶疯狂吸入也是效果堪忧。 解清玄靠着简陋法阵在龙穴传送阵旁安营扎寨，打算慢慢研究开门方法。 闭魔阵法刚布置好没一会，之前那些“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便又聚集了过来。解清玄依旧没能探清这些声响的始作俑者，但她因为手里有些反击的资本便也没像之前那样害怕。一天过去，见自己并没有收到什么攻击，解清玄也就把那些响声无视掉了。 三日过后，解清玄才刚有了点开启传送的头绪，那传送阵法就突然换了位置。辅助逆向破阵的阵法才铺设了个起头，现在直接白费。 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回收起阵法材料，壮起胆子，端着闭魔阵法摸黑赶路去追那传送点。 一路寻来依旧是平安无事。 至此，解清玄好像已经习惯这里的黑暗了。 解清玄又在新的传送点钻研了五天。破阵之前段莫弃先现身了。 他开口便是问：“怎么不直接用血契召唤我？” “不是，这点小事就想让我浪费一次请神机会？”解清玄狡黠道：“而且你也说过，潜龙秘境建造之初也并不是为了给仙家制造危险麻烦，若是知道其间运行之道便可来去自如。” “我……”段莫弃有点不确定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问出那句话了。 他大抵是有些懊悔自己多嘴，先前还是不该与解清玄多透露一个字。可谁又能想到，那日吓得疯言疯语的解清玄只是听了这么一句话就真敢自己一人破开结界出来乱逛了？ “话说，那些东西是不是某种吸食魔气而生的魔兽啊？”解清玄指指那边不断发出诡异声响的，蠕动着、冲击着避魔阵法的固体黑暗。 段莫弃点点头，事到如今倒也没必要什么都瞒着解清玄了。 她能跑出来第一次，就绝对会跑出来第二次。刚好他今日方才筑基渡劫，有段时日不会闭关，若是解清玄趁着现在把召唤他的机会用了也算是早早了却这桩麻烦事。 “这些都是低阶【影魔】，吸食魔气的纯魔族生物，也会吸食生物精气神魂，强大一些的便可吞噬血肉。”说着，他退后半步把传送阵让出半截：“你在此停留时间有些久了，秘境内的【影魔】嗅到你的突兀灵气而来，等聚集得多了便会相互融合进化。” “龙穴传送阵虽有逼魔功效，但若是魔族足够强大也是会来主动攻击破坏阵法的。传送阵定时变换位置也是为了甩掉这里的魔族生物。” 他探出神识品了品周围的魔气：“现在那些【影魔】应当已经有了结丹级别的攻击力，兴许一会儿就会有胆大的上来试探。” “嚯，原来如此。”解清玄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如果好奇，可以在这里稍等一会看看这些影魔躁动的样子吗？”她边说边走至阵法边缘，将手伸出结界薄膜，揪了一团“黑暗”攥在手中：“还有我可以带一点这东西回去研究吗？” “……” 第三十八章 路径规划2.0 对魔族感兴趣的仙家很少，但段莫弃也不是没有见过。 他耸耸肩：“随意。这点体积的【影魔】不会对龙穴内部造成影响，倒是它本身进去后可能活不了几天。” “啊……这样啊。”解清玄甚觉可惜，但还是把那坨黑色史莱姆扔回了黑暗。 自然状态下魔气与灵气相遇便会堙灭，所以弱小的纯魔气生物无法在灵气充裕之处存活，反之亦然。 “anyway，现在你能告诉我出入龙穴的方法了吗？”解清玄指指地上半半落落的逆向阵法：“我回去修整一番再出来绝对会继续尝试破解这个传送阵，若是出了岔子影响了整个龙穴的结界不是更麻烦？” 段莫弃轻叹一口：“先回去再说。这边【影魔】已经聚集了太多。待三天后出入阵法变换位置你再出来。” 解清玄顿时喜笑颜开，段莫弃他这就已经算是“松口了”。 回到龙穴后段莫弃没急着给解清玄科普，而是在解清玄之前支起的石桌边盘腿坐下。 时隔许久，他终于挂上了解清玄熟悉的那副规矩礼貌的微笑。 “段莫还未重新辟谷，清玄道友若是不介意，可否等我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再与你解说潜龙秘境之事？” “当然。”解清玄不差这么一会，便也走去石桌旁，坐在段莫弃对面等待。 段莫弃兀自招出茶具，泡上一壶不知名的花草茶，算是客气地先为解清玄斟上一杯。然后自己招出块巴掌大小的土黄色饼干，就着茶水吃下。 解清玄尝过段莫弃之前吃的那种干饼，所以对他手上的黄色砖头形状饼干并不大感兴趣。可段莫弃一脸平和地咬下一块饼干后，那半截饼干顿时散出醇厚的香甜气味。 “？”解清玄抽动着鼻子，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段莫弃鼓着半边腮帮子安静咀嚼着，平静的眸子还是没能忍住，被解清玄炙热的目光拉了过去：“……” 无奈，他将手中的遗鱼奶饼干掰下半块递给解清玄。 反正已经是“过了命”的矫情了，解清玄也没必要再在段莫弃面前装什么高冷想什么托词，她笑笑，道了句谢，直接接过饼干扔进嘴里。 前所未有的口感与味道在解清玄口中散开……那奇异的醇香越嚼越浓，解清玄一时不舍得咽下，但片刻后口中的饼干又如巧克力一般化作丝滑液体，擅自顺着她的嗓子一滑到底。 解清玄面色阴沉。 当口中食物彻底化作灵气融入五脏经脉，她终于还是爆发了：“合着你小子当时吃那种难以下咽的干饼也是掩饰是吗！” “……”段莫弃：“嗯？” 解清玄没给段莫弃反应的时间，连珠炮似的不吐不快：“你小子十年前吃那干饼也是不想在我面前暴露你身上的资源吧！有这么好的灵气储备粮，然后当着我的面就只吃干饼是吧！” 段莫弃安静听完，理所当然地点头，再一次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然。若是在此等小事上露出端倪不是要功亏一篑？” “……”解清玄瞠目结舌，“阿巴阿巴”两声呆在原地。 她是理解，在这个世界藏拙是基本操作，段莫弃他做的没有问题，但她心里就是不平衡。那段时间她绞尽脑汁地边维持原主人设边给段莫弃开小灶，花费的心血精力都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甚至时至今日他还在处处藏着掖着，想着法儿地跟她勾心斗角。 而且段莫弃那大言不惭的态度着实令解清玄怒气上头。 唉，罢了，段莫弃别再突然有什么应激反应她就该知足了。解清玄也不是什么挟恩图报的人，而且这点小事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矫情，确实不值得再提。以前种种，她心里骂两句‘小白眼狼’也就算过去了吧。 “小白眼狼。” “……”解清玄表示，她不是故意骂出声的。自言自语久了一不小心就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段莫弃新拿的饼干僵在手中：“……嗯？？”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解清玄如实说道，她没有多大歉意，也没太当回事。段莫弃活了这么多辈子应当早就不在意别人言语了。 “嗯。”段莫弃点点头，浅笑着，将那差点递出的饼干收了回来，整个塞进自己嘴里。 “……”解清玄空虚许久的脏腑久逢甘霖被勾起了胃口，虽然她再感受不到饥饿，但就是想往嘴里塞点什么热乎的。 她的行囊中倒是带了吃的，但因为没料到自己要在秘境里住五十年，所以带的都是些冷食零食，用灵力加热只能变成黑暗料理，其味道口感绝对不如段莫弃手上的黄色板儿砖。 不过现在的气氛已经不是能让解清玄再次开口讨要的了，她也只得托着腮帮子撑在石桌上，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在尴尬凝固的沉默空气中，段莫弃总算是完成了他的进食任务，终于打破宁静开始给解清玄做“隐藏副本”的介绍。 段莫弃丝毫没有敷衍解清玄的意思，将他对秘境所知尽数道来，讲得也很细致。 只是这秘境很大，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多，段莫弃向来只取所需，所以只对秘境内的部分区域了如指掌，其余的大部分他都未曾花时间去涉足。他给了解清玄一份注有标记的地图，圈出了几片不推荐前往的高危地区。 剩下的小建议解清玄都归总于两条秘境生存法则。 第一，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过久，魔物会聚集过来的。 第二，极夜期间不要轻易进入水域。 只要遵循这两条规矩，再绕着高危灵兽出没的区域走，那就算是炼气期的修士也可以在秘境之中苟着寻宝。 有多大能力取多少宝，秘境之中虽不是处处致人死地，但若执意犯险就算是螭尘活过来也拦不住你送死的步伐。就比如直言说要前往“不推荐涉足”的凤雕石林找刺激的解清玄。 三日后，解清玄做好准备出发了。 临走时段莫弃给了她一只月饼大小的灵石怀表。黑色表盘上用银色娟秀小字刻着日圈与月圈，正中心有一长一短两根银针分别所指日月。 解清玄稍稍有些意外，总对她藏着几分的段莫弃愿意把唯一的日月表借给她用。 第三十九章 摸尸 灵能怀表在这个世界说不上有多金贵。也正是因为不金贵、需求量不大、无利可图，所以仙家没有门派作坊会专门批量生产这东西。于是对计时有特殊需要的修士都是要自己对着图纸纯手工打造自己的专属计时器的。 原主给解清玄留下的只有一个炼丹计时用表，精确度很高，但日常使用并不方便。她本也想着自己再搓一个常用刻度表出来，但一看那漫长无趣的精磨调制过程便果断放弃了。 如今到了秘境之中，时间没了日月参照，日月表的作用便愈发突显。混沌之中若是能有这一点明确的时间参照，便可为迷失在时间中的人提供一丝心灵慰藉。 “谢谢。”解清玄接过怀表，小心放入纳戒中的【贵重物品】储物栏。 段莫弃的日月表也仅此一只，若是被她弄坏了，即使之后再做出来一只新的表也没有明确的参照物去精确调时了。 她开玩笑似的保证：“就算是我自己缺胳膊少腿的，也一定会让这怀表囫囵着回来的。” “……” “别走去太远的地方，”段莫弃垂着眼微微将头扭向一边，他没有看向解清玄却抬手指了指她手背的血契冷淡道：“我不想被你召唤到回都回不来的地方。” 解清玄是知道启用龙穴传送阵的方法了，但传送点的变动规律是她与段莫弃都无法更改的。所以此番她出门在外必须注意着传送阵变换的时间，若是稍有不留神她与传送点的距离可能就远到灵力耗尽也回不去了。 “好，”解清玄笑着保证：“如果位置太远我就不召唤你了，咱们下辈子见！”若是真出了岔子，现在只有筑基初期的段莫弃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没必要召唤他去垫背。 段莫弃看向解清玄的眼睛，然后点点头，没再说话。 黑暗之中一道微弱的白色光柱凭空升起，仔细看去，那光柱是由许多楔形文字样的符文拉长成片，再由片成体的。片刻后光芒如水柱一般回落，立体的符文也被重新拍平在地面的原型阵法上。 据说这些远古符号其实是这个世界龙族创造的文字，因为他们最初也是在泥土沙地上用爪子书写记录，所以字体也带着几分硬朗，也与沙漠中古老文明用芦苇杆刻出来的楔形文字有些相像。 光芒散去，寒意立刻袭来。 这龙穴内外简直是一个夏天，一个冬天。 解清玄运转起灵力护体，踏着松软的灰色苔藓向黑暗中走去。 她凭借着手中孱弱的灵光依稀可以分辨出，自己现在是在一处盘根错节的植物根系形成的地下甬道之中。 龙穴传送阵只会出现在地面之下空洞之处，此时解清玄传送的地方离当年那个生长着藤木之晶的洞穴不远。很奇怪，解清玄记得这洞穴里之前是有许多荧光植物的，可现在那些真菌苔藓是一点亮光也不舍得给。不知这些植物是跟秘境一样也有作息规律还是其他什么的。 一片黑暗中解清玄还是难以分辨方向。 幸好，段莫弃给的全自动三维“雷达”地图可以实时显示使用者在空间中的位置，解清玄只需要看着“屏幕”，像操纵小人走迷宫一样操纵自己就能从这地下洞穴中出去。 与解清玄之前到过的地方相比，这洞穴中的魔气极淡。她在洞穴里慢悠悠的走，一路上也没遇到任何魔族生物。兴许是这里的环境不大适合他们生存吧。 几个小时后，解清玄竟在单调的黑暗之中看见了一点柔和的微光。她心中好奇，不由向着那亮光小跑过去。 光芒逐渐扩散，直到解清玄眼前豁然开朗。 浩瀚星海透过寒夜中也不凋零的斑驳树叶洒下璀璨光芒，整个森林仿佛一片迷幻的银影海洋般随风荡漾。 解清玄怔怔伫立在原地，被摄魂了一般举头凝望星空。 段莫弃也没告诉过她极夜之中还有这等美景啊！ 驻足欣赏片刻，解清玄再次启程。 她的眼睛早已适应黑暗，如今有了璀璨星光相照，周围的景色变得无比清晰，她一眼就看到树木缝隙之间有几团拥有实体的黑影正缓缓向她蠕动而来。 这些“原住民”就那么停留在解清玄手中灵光的辐射范围之外，安静且耐心地围观这位异界生物。 “哼哼，”解清玄招出佩剑踏了上去：“没想到吧孙贼，姑奶奶我会飞！” 这些小魔物杀了也不爆什么装备，没必要与它们纠缠。 原住民们向着解清玄飞走的方向追去，它们速度很慢，可直到消失在解清玄视野之内那刻，它们也还在锲而不舍地追着。 解清玄本以为此次外出都要在无尽黑暗中缓慢潜行，没想到地表如此敞亮可以御剑。她的灵力可维持外出的时间不变，但移速一下比预计中提高了几十倍，如此她的活动范围大了许多。所以她打算先去飓风渊旁边看看，之前搏命杀掉的凤雕有没有被别人捡走。 如果幸运的话，那时隔两年半，她解清玄终于可以弥补那“杀了boss但没能摸尸”的遗憾了！ 按照模糊的记忆，解清玄溜着飓风渊的边巡查了十几分钟，没想到她还真找到那凤雕残骸了？ 凤雕尸体上的血肉已经被秘境内的小兽啃食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半副挂着冰霜的骸骨。嗉囊灵丹之类的东西是不可能留到现在了，但这骨架上的【喙】、【爪】、【骨】都还在，拾到拾到还是能刮出不少值钱玩意。 如此看来，这凤雕尸体是没有被仙家发现的。 “甚好，甚好。” 这下她总算不用担心，她打个凤雕都要自爆灵根的糗事被仙家通过战斗痕迹挖掘出来了…… 五十年后等她回到流云宗，应当还能再装一装。 不过回门自然还是要把叶问秋给的任务交了的。 现在那张单子上就只剩下一条【凤雕嗉囊】待取。 解清玄将凤雕残骸收好，随后迎风拔剑指向星空：“目标，巨石林！” 今日她解清玄已有元婴初期巅峰修为，定不会再与那凤雕两败俱伤！ 半日后，解清玄表示：“人菜就要多练……” 第四十章 梅开二度 秘境之内的魔气分布并不均匀，有些地方稀薄，有些地方浓郁，但极夜期间的灵气在龙穴之外的地方是绝对一点没有的。 所以，秘境之中仙家灵修是没法靠呼吸吐纳恢复灵力的。而抵御无处不在的魔气又需要源源不断释放护体法术，如此有出无进地持续下去，灵修者只有死路一条。 一路飞行至巨石林外，解清玄从高空掠过了几个高危地区后，愈渐觉段莫弃给的消息与地图十分金贵。 下方森林仿佛是活的，林中无数不知名的魔族生物在星光下无声狂欢，带着参天的树木一起群魔乱舞。 极夜之间整个秘境的生态系统变化天翻地覆，与那七日开启之间简直不是一个世界。 若没有提前准备就在极夜之中逗留，人间境无法自然抵御魔气入体的修士自是活不到极昼来临的那一天的。而没人能在秘境里活过三段极夜后走出去，那秘境之内的生态便成了永远无人知晓的秘密。 正是这些信息差拦住了成千上万寻宝修士的步伐，也让螭尘有恃无恐地将异族仙家放入自己的乐园秘境。一旦秘密泄露，那秘境必将被各路寻宝者踏平，螭尘龙穴的传送阵也早晚会被人族破入。 解清玄顺着往下一想，突然觉得，段莫弃愿意把龙穴传送阵的“解码钥匙”交给她，其实已经是对现在的她有足够的信任了？ 毕竟按原着中所写，比起解清玄这个“虚假”的师尊，螭尘才是段莫弃真正敬重，真正传其衣钵的师尊…… 而回想那日她对段莫弃那几句不痛不痒的威胁，他本有许多种方法搪塞过去，或者直接操控螭尘的尸体来与她暴力制衡的。可他还是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所知的有关秘境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虽然还是不能排除，这一切都是他“试探”中的一环。但这个历尽千帆后“黑化”的段莫弃好像也不是完全丧失了信任他人的能力。 解清玄抬起手，看看手背上那两道【血契】符文，耸耸肩，直接埋头开始在巨石林外不远处布阵。 她在避魔阵法2.0版本中稍作休息，吸食了几块灵石，将蓝条补满后，便提着剑大步走入石林。 “嗨嗨嗨！我解清玄又回来啦！” 不似昼夜交替之时，极夜之中的巨石林安静得可怕，那些张扬的凤雕似乎都都噤了声隐了形，又或者是它们在极夜之时并不在巨石林常驻？ 因为情况不明，解清玄依旧没敢贸然深入巨石林，她还是溜着石林的边儿御剑查看。 左顾右盼中解清玄突然发现远方的天幕上星光一闪，好像是坠落了下来。是流星吗？说来这里的星幕是幻景还是真实的？那流星会不会坠落在地上呢？ 等等……那流星好像朝着她的方向破空而来了。 等等！那不是流星，而是一块在寂静中高速移动的“天幕”！ 眨眼间一阵暖流风压裹着魔气已然袭至面前，解清玄立马往侧面扑到，那骇人的裂帛声从她头顶呼啸而过。这时的解清玄才看清，那块高速俯冲的幕布是何来头。 是凤雕，它白色的腹部羽毛此时王权蜕换成了黑色，其中随即点染着大小不一的蓝色荧光羽毛，远远看去便是一片群星闪耀的天幕！ 周围的风场乱了起来，呼呼作响的乱风从四面八方袭来，而凤雕反而放慢了速度，它如丝绸般顺滑细腻的羽毛划过空中再没发出一丝声响。 不可见，不可闻，凤雕像是极夜中的死神围着解清玄打转。当她再次捕捉到凤雕的身形已是它张开巨喙想将她一口吞下之时！ 幸好凤雕次击扯下只是解清玄一片衣摆而不是她的四肢。 作为修仙新手，不习惯使用灵识代替五感的解清玄本就没有多大的探知范围，再加上这里黑纱一样的魔气阻隔，她本就不富裕的灵识更是雪上加霜。 没法提前感知到凤雕的位置，留给解清玄反应躲避或是迎击的时间只有僵僵一秒。要不是解清玄修为身法都有提高，在这低得可怜容错率之下她可能在方才的第一个照面就已经被吃了。 那凤雕围着解清玄盘悬着又尝试俯冲攻击了几次，解清玄依旧是只能靠着预判与灵力加持的速度僵僵躲避开来，她也知道总是这么被动躲避下去不是办法，可她的探知延迟实在没法给她挤出反击的时间。 如此看来……又只能是牺牲一次躲避时间去用灵力标记那凤雕的身形了？ 妈的，人菜只能打换血。怎么几个月过去她还是只能用这种招式啊！？ 解清玄咬紧牙关控制自己不要本能躲闪，硬生生吃下了凤雕一啄，鲜血四溅的同时解清玄在吃痛的位置释放一记【留云诀】。 这只凤雕的攻击力似乎没有她之前遇到的那只高？但解清玄还是无法判断，她现在的攻击力能否将凤雕一击破甲差，所以保险起见她还是按照原计划先控住凤雕，然后快速在它身上打下标记。 血与灵力附着在凤雕身上，勾勒出了他的轮廓。这下解清玄的灵视终于可以跟得上凤雕的速度了。 那么接下来便是她的回合了！ 这凤雕也算是有些灵智，知道释放灵力法术容易被解清玄发现，便一直用难以被探测到的物理攻击。它几次试探攻击下来应当是发现解清玄无法跟上自己的速度，又重复了几次之后它的攻击便放肆大胆起来。待它嗅到解清玄伤口中渗出的血后，攻击更加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解清玄便假装依旧难以跟上凤雕的速度，配合着他强化了几次攻击与躲避的节奏。 那凤雕每次都是差一丝就能按住解清玄，将她吃进嘴里，可就是迟迟也不能得逞。很快那它便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半刻过后竟然失了智地落在地面上，尖啸着、张牙舞爪地直接用喙去叨解清玄。 一旦敌人乱了节奏那就是出手的时机了！ 解清玄汇聚灵力，瞅准机会一个闪身躲过风刃与爪击，翻身跃上凤雕后背，然后一个下刺将剑尖扎进了凤雕后心。 剑尖没入不深，但好在是扎进去了，凤雕迅速将将解清玄甩下身子，但那银剑还是留在了它后心之上。 解清玄落地后迅速退开躲避凤雕的翅膀，然后立刻掐起【断水诀】，瞬间，一股破坏性的灵力顿时爆发顺着银剑打入凤雕心脏。 第四十一章 地动天摇 凤雕巨大的身子瞬间一软，如山倾般倒下。 解清玄再次跳上凤雕后背，握住剑柄，潇洒将剑抽出，半空中鲜血四溅，剑身干净利落。 耍了个不太流畅的剑花，她一撩头发歪嘴笑道：“区区凤雕，不过如此。” 就是那漫天喷洒的兽血淋了解清玄满脸满身让她着实难受。 而且战斗之中难免疏忽导致周身魔气入体，这种与灵气相冲相克的力量入体的感觉就像是曼妥思加雪碧，解清玄觉得她好像要炸了。 “呕——”她没忍住，捂着丹田原地开吐。 这次她吸入的魔气不算多，吐一吐也就没事了。 凤雕也是灵兽，在极夜之中不算好过，所以看到这边解清玄猎杀了一只同类后，应当不会再往这边来了。一只凤雕身上的好东西已经足够解清玄交差，在极夜中追猎难度又太大，解清玄便打算收拾收拾回龙穴去。 她庖丁解雕一通拆解，将有用的骨翅爪喙羽毛嗉囊什么的都装入纳戒。 原地剩下的却还有一大滩无骨血肉。 “就……怪可惜的。”解清玄双手抬起一块小汽车大小的雕胸肉。 她的纳戒本就满满当当，现在好像已经装不下这么多血肉了。 就在她纠结是否要带点凤雕肉回去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鸣巨响，紧接着便是地动天摇。 秘境外层龙尾山那边好像出事了。 “润！”解清玄下意识地扛起两块凤雕肉上剑就跑。 好奇心害死猫，她现在的状态可没法再往出事那边去一探究竟，赶紧润回龙穴问问段莫弃是怎么回事吧！ 突然，解清玄察觉到纳戒之中段莫弃给的那只怀表发出持续性的轻响，这感觉与传音符来留言了时一模一样。 解清玄掏出怀表试着接通了“电话”：“歪？” 段莫弃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秘境结界有异变，先回龙穴。” “？这东西还能当传音符用？” 表盘忽然一眨，翻出只玉红色的眼睛来：“嗯，还可以用来监视你。” “……你tmd……这种事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嗯？”解清玄忽然意识到：“我说你小子怎么那么好心把表借给我！原来是要监视我？！！！你这种人在我上辈子的世界是要蹲监狱的你知道吗！” 秘境之内好像是地震了，解清玄飞在空中看着下方地动旋转都感觉有些晕眩。 不到半个小时解清玄便回到龙穴之内，传送发动，地震戛然而止，龙血之内并不受那突发异变影响。 段莫弃候在阵法不远处，手里举着那面玉框铜镜。 “嗨嗨嗨！你师尊我又回来啦！”解清玄一见他就挥舞着巨大的鸡腿肉与他打招呼。 “……”段莫弃匆匆瞥她一眼，注意力便又回到手中铜玉镜上。 “师尊，”他若有所思道：“您从这秘境出去之后是要回流云宗的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解清玄对流云宗算不上多熟，但那里多少算是个资源充裕比较安全的落脚点。“在流云众人识别出我的真实身份，把我驱逐之前，还是待在流云宗划算吧？” “啊，”解清玄说道一半突然眸子一亮：“方才那异动是什么情况？难道说你有提前从秘境中出去的方法了？” 段莫弃耸耸肩：“我没有，不需要，也不想这么早从秘境中出去。”他曾有一世在秘境中闭关修炼了三百年，达到合道修为之后才出去。 他将手中铜镜送至解清玄面前，淡淡开口：“方才那异动好像是有人在从外部强行制造秘境入口。” 解清玄满面疑惑地接过镜子，段莫弃也踱步至她身边，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与她一起观看直播。 极夜星幕之上出现了一道突兀的金色裂痕，那裂痕三米长短，如刀割般直上直下十分平滑，一看就是人为制造的。 裂痕之处不断激荡着灵光，肉眼可见的混乱金色波纹出现在天幕之上，仿佛两只大手从裂缝之中挤出，竭力要将天幕撕破！ “他们似乎要成功了。”段莫弃如是说。 下一刻镜中画面剧烈晃动起来，连带着龙穴世界也产生了微弱余波。 那金色裂痕像是竖瞳一样猛然睁开，而瞳孔之处陡然出现一团黑影。仔细看去，那竟然是五个人形！ 刹那间那五人已经从金光中冲出。为首那人脚踏鎏金梧桐枝，身着余烬长羽袍，星眉剑目器宇轩昂，焦黄色的头发日冕一样的燃烧抖动，赤金色的眸子炯炯有神，点亮了极夜中的一角天空。 看清来人相貌段莫弃眸子一缩，顿时切断了直播。 “什么情况？怎么黑屏了？”解清玄焦急拍打着段莫弃：“快断线重连啊！” 因为她注意到了队伍中一抹踏着流云的青色身影，玉冠束发、青蓝云纹道袍，气质儒雅但如玉面容之上满是担忧。 那人是掌门师兄叶问秋！ “不行。”段莫弃果断拒绝：“为首那人是步云州的灼天长老，他有合道修为，神识强大，再多看一秒我就会被他发现。” “啊？灼天长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解清玄没有疑惑多久，因为惊喜之间她察觉到纳戒中叶问秋给她的传音符动了。 她立刻召符倾听，传音符中顿时传来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声音，她勉强听出了几个关键词：“……可……安好……何处？” “师兄！！！我很好！！！师兄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我这就出去！”欣喜之情油然而生，她突然就对不算熟悉的流云宗产生了极大的归属感。 解清玄立马就想往传送阵那边跑。然而她一扭头便发现螭尘那巨大的龙体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阵法上方，他原地一盘，便把传送阵盖了个密不透风。 “不是……”她愣了半秒，然后瞬间明白了段莫弃的想法。“你自己不想出去也别拦着我出去啊！麻烦您让一让！好不容易有个提前出狱的机会我真的很急诶！” 他应当是早察觉到此间异变是有人在强行打开秘境。方才段莫弃问她是否要回流云宗，便是担心她回去之后不好解释被困秘境之事，会把他与螭尘的秘密抖落出去。 “此前从未发生过秘境被提前开启之事，还是小心为妙。”段莫弃眉头微蹙。 这一世是他第一次与师尊一起被关在秘境之中，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尝试在极夜期间强行在潜龙秘境之上开口。 螭尘花费千年心血所设秘境结界足有羽化级别，如今的仙家若想在结界之上暂时划开个口子也至少要召集三位化神以上修士、若干元婴级别修士。如此阵仗是何目的？总不能真的只是为了寻他们两个失踪的流云宗门人吧？ 第四十二章 牢头 “我知道灼天长老的，他不是在兽界的时候有对你出手相助？他铁好人，绝不会对一个陌生之人有莫名恶意，” 解清玄试着推了推小山一样的螭尘，灵力法术在他的龙鳞上擦出了火花，可那巨大的身躯就是一动不动。 她嘴里嘟囔着：“早如此我刚才就不该回龙穴！”如果她没回来，现在就已经出狱重获自由了！ 解清玄手里攥着叶问秋的传送符，时刻注意着传音符的动静。玉符一闪一闪的，似是有消息传来，但因信号太差，再放出来的只有几声噪音。 她叹了口气，双手抱在胸前，身子斜靠在螭尘身子上：“还有得商量吗？我可以再与你签个血契，保证出去之后只字不提你的事。” 段莫弃摇摇头：“步云天让人开口的办法可太多了。” “叶师兄的为人我知道，他绝不会为难我。而步云天有灼天长老在，也不至于对我用什么出格的法术。”在原着中灼天长老为人正直，他被步云天革职后，与段莫弃偶然在人界万荒兽野相遇，仗义出手帮过段莫弃一把。 “你可知破开潜龙结界的难度有多大？”段莫弃不紧不慢地问。 “很难。但书里没写具体有多难。” 他点点头继续娓娓道来：“这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难。螭尘前辈说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秘境入口被强行打开是在万年之前。三位合道期前辈发现了他的踪迹，携手前来猎龙。三位修士确实是在结界之上开了口子，但与螭尘缠斗间，结界自我修复，三人被困在了秘境之中，无法适应灵魔混杂的环境最终身陨埋骨于此。” “所以呢？”解清玄用手指快速敲击着自己的胳膊，头一次觉得段莫弃说话有些磨唧：“快说重点！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段牢头？” 段莫弃微不可见地笑了笑：“如今仙家衰落，化神、合体、合道等两界境修士寥寥无几，久居人界中土的更是屈指可数，想要凑齐足够破阵的修士都已是极其困难。” “潜龙秘境之中天材地宝多是结丹元婴期修士所需，于两界境的修士用处不大，他们又为何要花费如此心力来探这潜龙秘境呢？” “师尊您不会真的觉得一位元婴修士，一位还未筑基的弟子值得仙家如此大动干戈吧？” 段莫弃的话虽然让解清玄莫名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的味道，但她敲打胳膊的手指还是停了下来，眨巴眨巴眼，稍微有点被说心虚了。 “在理啊……那他们为什么要来啊？” 段莫弃耸耸肩：“不确定，兴许是想要螭尘前辈的龙身？你若是从龙穴里出去了，定会被他们发现传送阵法的蛛丝马迹的，我必不可能允许此等风险之事发生。” 解清玄垂眸看着手中温润的玉符出神，“兴许步云天的人确实有所图，但叶师兄他只有元婴修为，大可不必冒着风险来凑这热闹。” 她认定：“叶师兄此番前来定是要借机寻人的。” 她知道，叶问秋来寻的不是她解清玄，而是流云宗的源述长老。但这“张冠李戴”的情谊她还是记下了。 最终解清玄还是没能说服段莫弃放她出去，也没好意思强行动手从龙穴里逃出去。 犹豫与拉扯间脚下又传来了轻微的震动。秘境结界之上的裂痕如流水般愈合，金光也随之被星幕吞没。 段莫弃重新召出铜玉镜查看，片刻后挥手移走了盘亘着的螭尘。 解清玄白他一眼，赶紧踏上传送再次回到秘境之中。 手中传音符顿时亮起清脆玉响声。 “师兄可千万别也被困在秘境里了啊！”解清玄满头冷汗地连通玉符，幸好里面传来的都是留言。 “清玄！是你吗？”向来温和的声音此刻只剩急切。 “清玄，你在哪？”他重复问了许多次。 “可否再给师兄回个话？” 最后，伴随着地鸣的隆隆声，叶问秋喃喃道：“清玄，无论你在哪，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到下次秘境开启……” “别担心，师兄，我在龙穴里很安全……”解清玄也叹息着在传音符中留下一段无法被听到的留言。 希望来的突然，去得也快，解清玄一时还没接受这种落差，难免有些失落。 不过至少师兄应当多少听到了些她的回应，不至于太过为她担心了吧？ 罢了，这门关都关了，还是好好想想如何经营这秘境里的日子吧…… 离下次秘境开启还有将近四十七年。她不住地摇头：“可这日子该怎么熬啊……” “修炼入定，日子过的很快的。”段莫弃不知何时出现在阵法微光之中。 解清玄恍然抬起头，脸上多了几分柔和，她以为这小子是有心来道歉，或者稍作安慰几句的。 “清玄道友可否暂回龙穴片刻？” “啊？哦，好。” 解清玄又怔怔跟着段莫弃传送回去：“怎么了吗？” 段莫弃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草地上那两块血淋淋的凤雕肉：“有些碍眼，可以收拾一下吗？” “……”解清玄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攥起拳头就往段莫弃脸上招呼。 选默契大手一挡，稳稳包住了解清玄的拳头：“？” “这种时候！这种气氛！你就跟我说这个？tmd你小子怎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怎么赔偿我的延迟出狱损失！” “清玄道友觉得留在龙穴中是损失？”段莫弃放开解清玄的手，退后两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龙穴之中极其适合修炼，寻常修士若是有机会进入这里定是能待多久就待多久的。但既然解清玄认为再次滞留是损失，那心中必然会生怨气，若是任怨气发酵成仇将来处理起来更为麻烦。他可不能让这本来就难断的孽缘难上加难了。 幸好解清玄似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能让他早发现早解决。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不如就趁现在直接与她商议。 他诚恳道：“清玄道友又想如何？” “？？？什么叫我想如何？你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让人来气呢？”解清玄咬牙切齿。 第四十三章 超级加倍 段莫弃微微扭过头去，努力压制嘴角，他果然还是看不得解清玄用师尊那张冷清脸做出如此气急败坏表情。 “你是不是在笑？你刚才是不是在笑！”解清玄眯起眼睛，双手叉腰。 段莫弃一本正经：“我没有。” “……直视我！崽种！”解清玄鼓着腮帮子鄙夷地盯着段莫弃看了半天，最后她的两颊还是慢慢泄了气。‘算了……谁让他长得好看，让让他吧……’ “不若这样，”段莫弃虚握着拳抵在唇上，故作深沉地思索道：“我帮清玄道友去取一颗【冰晶魄】以作弥补，如何？” “嗯？” 解清玄本已想着让事情翻篇，但又被这未曾听过的名词吸引了注意力：“【冰晶魄】是什么？我又为什么要取那【冰晶魄】啊？” 说着她已经掏出了原主的笔记本，随时准备记录。 “想必清玄道友已经在那天书中读到过，整个秘境的灵气都会向龙穴之内聚集，加上这里时间流速快于外界，是个极为适合追赶修为的地方。” “等等！！！”解清玄猛然抬头，“你说这里的时间是怎么个事儿？？？” “呃……龙穴之中的时间流速比人界要快上一些。”他以为解清玄是知道这点的。 解清玄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怪不得她总觉得时间这么难熬！好，这下可太好了，她的坐牢时间又这么暗戳戳地被超级加倍了！ “这书里是真没提过，”她下意识地算了算，喃喃道：“所以你在龙穴内只用了五十年就从零修炼至元婴，靠的也不全是螭尘的灵根啊。” 螭尘的灵根因为经历过一次修炼，已经突破过直至羽化境界的所有阻塞，所以理论上来说，段莫弃用这颗上限很高但被“归零”重置的灵根修炼，这一路上是不会遇到任何瓶颈桎梏的。也就是说在他的仙路上应当没有“渡劫失败”这么一说的。 而他的修炼也更多是注重增强肉身与神识，让二者可以跟上灵力的强度。 “道友方才在外猎杀凤雕时可有大量使用术法？”段莫弃言归正传。 现在解清玄的情况与段莫弃稍微有些相似，也是神识肉体有点跟不上灵力积攒，如此情况也很可能在渡劫之时因一念之差就爆体而亡。 解清玄点点头，大概知道段莫弃想说什么了：“施法的时候确实略有阻塞感。” 他点点头，继续耐心解释：“正是如此。道友修为提升过快，但经脉却还未被拓宽至与修为匹配。过窄的经脉容不下现阶段灵力通过，施法便会有阻塞不畅。而【冰晶魄】便是可帮道友拓宽经脉之物。” “唉……这样啊……”解清玄顿觉麻烦，软件硬件系统外设什么的都给同步更新，想想都觉得头大。 目前看来，段莫弃在五十年后突发失心疯杀了她的几率很小，她暂时看不到什么人身危险，真的有必要努力修炼吗？ 可……在这秘境大牢房里除了修炼她又还有什么其他事能干啊？ “【冰晶魄】所在之处会有水魔相伴，下水取宝还是有几分风险的，所以这宝物我会帮道友去取，但至少要等我重回元婴。”做完解说，段莫弃微微颔首行礼，转身离去，眼见着又要开启免打扰模式了。 但解清玄还没聊够，好不容易逮到段莫弃愿意交流的时候，不能就这么放他跑了！ 她追了上去：“哎，这么多次轮回了，你找到自己渡劫失败的症结所在了吗？”她确实好奇，因为按照书中设定，段莫弃是没有升级瓶颈的，但他又确实有数次轮回中是因为渡劫失败身陨的。也不知这是作者设下的伏笔还是什么，总之解清玄就是想根据当事人经历的蛛丝马迹往后推推剧情。 段莫弃回首轻叹，虽依旧往龙穴中心走着，但还是再次开口：“龙灵根并没有与我的肉体神魂完美融合，每与真仙更进一步，便是与死亡更近一步。” “嘶……这金手指竟然是个惊天巨坑？” 解清玄还是不能确定。这本是作者埋好，但因为小说太监而未来得及揭示的伏笔，还是说这就是因作者太监后续剧情无法发展，然后小世界自我修复重塑的世界线。 “那你找到解决方法了吗？”解清玄表现得十分急切，她好奇得不行，她迫切地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啊……嗯……”段莫弃有些无法直视解清玄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他虽是觉得与解清玄说这些无用，但还是微微侧开目光如实答道：“收集天地人魔四界龙族的龙珠，重铸肉身成圣。” “你有没有试过用自己的灵根修炼成仙呢？”解清玄还是问出了这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 “时间不够，我似乎无法活过六百年。无论修为。” “这太奇怪了，你绝对是被那烂尾剧情限制住了。” “兴许只是我还没有找到隐藏的原因。”段莫弃耸耸肩：“我也不需要找到原因。我只需要找到解决方法。” 他最接近成仙的一世便是在登仙境界渡劫时灵根崩溃引得肉体灰飞烟灭，这一世若是能再挤出十年时间稳扎稳打地渡劫，兴许就能成了。 “有趣，着实有趣……”解清玄紧紧跟在段莫弃身侧，她揉搓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段莫弃完美的侧脸：‘这小子长得这么好看，自己又是闲人一个，不如帮他想想办法吧？’ 段莫弃的余光向下一瞥，注意到了一脸讳莫如深的解清玄。他额角不由渗出汗来，赶紧加快脚步向龙穴中心气眼走去：‘这人又在想些什么幺蛾子？果然还是不该与他多说。’ “啊！”解清玄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掉头返回传送阵处：“我的鸡腿肉！” 见解清玄终于离开，段莫弃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没能松太久。 “哎，小段啊，”解清玄举起那两块血淋淋的凤雕肉。 此时凤雕肉上的魔气已将尽散净，应当可以达到食品级了。 “小段啊，你有没有尝过凤雕肉丝面？” “……”段莫弃：“这就是你处理废料的方法？” 第四十四章 拯救大兵 解清玄挠头：“我辛辛苦苦猎到的凤雕，总不能又便宜了外面那些小魔兽。” 说来段莫弃离彻底辟谷也还差上一两顿的饭，但他自己又不是没备干粮，吃灵兽血肉这种事还是大可不必了：“不劳烦清玄道友费心了……” 解清玄耸耸肩，煞有介事地开始从纳戒中往外面罗列烹饪工具。 锅碗瓢盆，酱醋油盐她都有随身带着，五谷稻米也都多少备了一点，只是因为没想到会在秘境之中长待，生鲜蔬果什么的是一点没带。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了“生鲜”必然不能浪费，得赶紧做点什么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才行。 段莫弃来到石桌边，备好茶水，拿出库存的黄色砖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解清玄折腾。 解清玄活好了面，备好了料，等待面熟的期间又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段莫弃旁边。 她眼睛往段莫弃手里一瞥一瞥地，片刻后还是冲他伸出了手：“再来点尝尝……” “……” 段莫弃将手里一整块饼干都递了过去，脑子里却不住地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重新教解清玄辟一便谷。 “哼，”解清玄恶狠狠地咬着饼干：“这种东西也就是可以果腹的程度，也就比我们那边的黑暗料理压缩饼干好吃那么一丁点。” ‘所以为什么这其貌不扬的黄色砖头能这么好吃呢？？？’而且这次的口味和上次那奶味的还不一样，解清玄甚至尝出了焦香烤肉覆辙梅子酱的味道？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在大学宿舍被迫修炼出来的厨艺好像比不上这神奇小砖头。 “他大爷的这东西到底怎么做的？”她没忍住念叨出声。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东西真的十分一般，”她赶紧遮掩改口：“师尊跟你讲啊，年轻人吃饭不能总是这么糊弄……等……等我那创新料理鸡丝面做出来你绝对就再也吃不下这种简陋的食物了……嗯……” “……那个……还是不麻烦师尊您费心了吧……”段莫弃欲起身返回螭尘口中，但解清玄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了回去。 解清玄招招手，两碗热腾腾的鸡丝面飘至二人面前，“铛”地一声落在石桌上。 单论色香，这鸡丝面是合格的，至于味，解清玄还没敢尝：“话说，凤雕的肉是能吃的吧？” “……”段莫弃扶额：“凤雕肉倒是没毒，但……” “那【浩青草】与【月白根】混在一起常用来炼制使人昏迷的丹药。”他指了指解清玄还未用完的调料。 冷红色的光在他眼中闪过，他微微侧着头问道：“师尊您是向来使用此种灵植调味，还是说此番是故意如此的呢？” “什么玩意儿？这tmd不就是小葱和蒜末吗？你说这两种东西能干什么？” 段莫弃耸耸肩，还是端起面碗嗅了嗅：“倒也吃不死人。”说罢他拿起筷子，夹起迷之凤雕面送进嘴里。 “哎！你还真吃？”解清玄想起阻止之时段莫弃已经一筷子面条下肚了：“你还是别吃了吧？这东西我自己都不太敢吃了！” 段莫弃的脸颊手背之上缓缓浮现出小片红色龙鳞，他的瞳孔也逐渐横向压缩，变成了蜥蜴一样的竖瞳。 在解清玄震惊的注视下，段莫弃一脸淡定无甚所谓地吃完了整碗面，甚至连面汤也一并喝得干干净净。 他只是想试试自己新成的龙身有几分毒抗性了。 解清玄看他吃都吃了，除了身上长了点鳞片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变化，便忍不住问：“怎么样？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段莫弃摇摇头。 “那……这面还算好吃吗？” “……”段莫弃双手交叉撑着头，也挡住下半张脸，一副深沉的样子。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天赋。” “啊？”解清玄有些纳闷：“这算是夸奖吗？” 她狐疑地小啜了一口面汤。 味道鲜美醇厚，着实不错！“嗯，我确实有几分做饭的天赋。”她自满点头，没忘了夹一筷子肉丝面条送进嘴里。 面条顺滑有弹劲，入口酸辣，带着鸡肉与花生的香味，这是她喜欢的家常味道，着实令人怀念。 咀嚼两口吞咽下肚，下一秒，解清玄头一歪瞬间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段莫弃伸手探了探解清玄的鼻息。 还活着。 如此看来，他龙身的毒抗性已经可以媲美元婴初期修士了。 “普通的药材，简单的调和，拙劣的手法，却能激发出十二成的药效。”段莫弃波澜不惊地点头称赞：“清玄道友确实天赋异禀。” --------- 龙穴之外，被浓稠黑暗包裹的森林之中，被突如其来强大灵气侵扰，纷纷躲入地下的魔族们再次探出了头。 方才那入侵而来的仙家似乎在秘境之内留下了什么东西。 几只鼠型小兽抽动着鼻子，逐渐向灵气残留处聚集过去。 长满了荧光菌类的山洞中出现了五个突兀的土黄色小旗。旗子只有巴掌大小，上面用红黑色妖兽冒险绣着符文，五只小旗在空中旋转变换着，相连的灵光又组成了更大的符文。 片刻，旗帜间的灵光渐淡，土色旗帜本身也变得若隐若现，最后整个阵法如灯灭般消失不见，残留的灵气也很快被魔气吞噬再无法察觉。 看着阵法在眼前消失，但无法理解眼前一切的小兽们挪动着小爪子，试探着向旗帜消失的地方走去。 下一刻，灵光爆燃，小兽如撞上电蚊拍的文字一样化作一缕焦烟，之后便随着洞中涌出的潮湿冷风灰飞烟灭。 …… 潜龙秘境之外，方才踏出金色裂痕的叶问秋面色憔悴。 步云天二位长老应召而来助他打开潜龙秘境，他也确实收到了解清玄模糊不清的回信，但他心中那口气松不下来。 见一行五人从裂口中走出，天星门掌门卫仲玄面露关切地上前行礼：“诸位辛苦，秘境之内情况如何？” 领头的灼天赤须金发一身豪气，此时却也眉头紧皱面色不善。他大手一挥将鎏金梧桐枝收入囊中，摇着头道：“问叶掌门吧，那两个小辈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第四十五章 越狱失败 在场十人中，唯有灼天一人达到合道中期修为。听他开了口，其他人便都噤声合手，恭恭敬敬地听着。 灼天回头向叶问秋微微颔首：“叶掌门节哀，步云天还有要事处理，我便先回去了。”他又看向破阵阵法旁边的清洵长老：“步云声望清算之事就麻烦您了。” 那长须老者被点了名，赶紧恭恭敬敬地向灼天俯身行礼：“灼天长老放心，这边善后由老道处理即可。” 灼天点点头，随手掏出张传送符箓，简单道了句：“告辞。”便捏碎符箓消失不见。 待传送余波消散，众人直起身来。 “流云掌门，”源述长老向叶问秋招招手，唤他去阵法旁边：“先来搭把手，把这破损的阵法收了。” “遵命。”叶问秋赶紧上前两步加入另外四位维持阵法的修士。 众人用来在潜龙秘境结界上开洞的阵法名为【七星逐龙阵】。建成此阵法所需天材地宝皆十分珍贵，开启阵法亦需要大量材料与灵石。在潜龙秘境之上布下此阵又需五位化神级别以上修士。 流云宗虽是中土财力数一数二的门派，但想凑够开启【七星逐龙阵】的资源也需要数十年。就在叶问秋一筹莫展，从头建阵、招募布阵修士的时候，天星门竟然主动接下叶问秋发布在步云天的任务，说他们有现成的【七星逐龙阵】，还有两位未闭关的化神可以相助。 如此阵法算是有了，而且有天星门掌门与玉衡长老相助，再加上用两年时间强行突破化神的叶问秋自己，这起阵的修士竟也凑齐一半有余。 剩下两人便是叶问秋以清空流云宗百年间积攒的步云声望为代价请出来的灼天长老，还有好心出手主动请缨的清洵长老。 叶问秋没想到他只用了三年就完成了这冲着三十年规划的计划。 阵法开启后，步云天灼天长老、天星门的玉衡长老，还有叶问秋与他带领的流云宗两位长老一共五人进入秘境寻人。步云天清洵长老与天星门启明掌门留守阵法维持结界之上的裂痕，另有其他三位天星门弟子在阵法周围境界护法。 潜龙秘境之内魔气横行，甚至比魔界大多数地方的默契都要浓郁。 入境五人分头行动，尽可能地扩大了搜索面积，可惜所过之处没有发现丁点灵力残留与仙家气息。 进入秘境不久叶问秋确实收到了解清玄传来的消息，他想继续搜索，但结界之外先传来了阵法即将崩塌的消息。 此时，叶问秋终于察觉到了整件事的违和之处。 传音符中灼天已然下令返程，无奈，他也只得先返回裂缝之处与众人汇合。 秘境之外与天星门众人再见，叶问秋暗觉事情不大寻常，便隐下了解清玄那句回信没有告诉任何人。 半个时辰后，叶问秋帮忙收拾了【七星逐龙阵】的残骸，将还能重复利用的半副阵法交还给天星门。 那边清洵长老也终于清算完了流云宗的步云声望。 “此界论道大会流云宗虽是无缘挺进三甲了，但还望叶掌门带领门人踊跃参与啊。”说罢，他笑眯眯地向众人点点头，也捋着胡子传送走了。 荒郊野岭之中只剩下流云宗三人与天星门众人。 “多谢启明真人相助，”叶问秋挤出个客气的笑，俯身道：“除去步云任务悬赏的百万上品灵石，流云宗还另外准备了百万灵石弥补修士们在任务中的损耗，这些灵石我会尽快请门内长老送去启明峰。” “哎，叶兄不必客气，你我宗门世代交好，此事只是举手之劳，此次任务折损不大，附加的灵石也不是小数目，叶兄不必破费了。”卫仲玄笑容和蔼，可那双苍鹰一样的眸子却十分凌厉，他抬手拍拍叶问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日后若是天星门有难，叶掌门能出手帮衬一二就好。” 叶问秋心中苦笑，他掌门也有百余年了，至今也不知道流云宗与天星门什么时候交的好。 他从三年前得知解清玄被没能从秘境中出来时就开始惴惴不安，好不容易听到解清玄报平安的消息也没能放心下来。而这莫名出手倾力相助的天星门便是让他放不下心来的罪魁祸首。 如今启明掌门一个合体初期修为的前辈与他如此言语，赤裸裸的要卖他流云宗一个人情，他更觉惶恐。 叶问秋想不明白流云宗于天星门有何可图，玉衡长老在秘境内做了些什么，步云州的掌事长老们是否有所察觉？ 他只能确定一点，那便是无论天星门在谋划些什么，他都不能让流云宗搅入其中。 那日过后，叶问秋请门内资历最深的九疏长老去天星门走了一趟。九疏长老代表流云宗恭敬奉上了透支门派十年开支凑出来的两百万上品灵石，另外也单独赠与启明长老一张流云道祖留下的【消弭符】。 流云宗千年来人丁凋零逐渐式微，但祖上留下来的家底还是有几分威慑力在的…… 空无一人的大殿台基之上叶问秋眺望着远方的缥缈峰，一圈剧烈的青金色灵光以山顶洞府为中心炸开，随后磅礴的灵气如激荡的水波一样一圈圈的向外荡漾。 三百年了，缥缈长老还是渡劫炼失败止步化神。今日流云宗又少了一位高阶修士。 不过至少缥缈长老留下的护山阵法还在，他体内逸散的灵气亦可以滋养流云山脉数十年。 叶问秋面色难掩忧愁，他轻声叹息：“只靠前辈们的遗产，还能护得了流云弟子们几时呢？” --------- 再次醒来时解清玄发现段莫弃盘坐在自己身边，正举着本书似是无心地参读着。 解清玄不知道自己断片了多久，但这一次绝对是她自穿越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次。酣睡醒来时，那种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又心情愉悦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我晕了多久啊？”解清玄伸着懒腰问旁边一脸平和的段莫弃。 他掏出表随意一瞥，似是可惜地摇头叹道：“只有三天。” “你在可惜什么啊喂！！！” 头顶还是一成不变的阳光明媚，周身依旧是清风徐徐，风力都不曾改变。才坐起来的解清玄又躺了下去。 “好像确实挺可惜的……”她怎么就没能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到了秘境开启的日子呢？ 段莫弃本想回去吐纳，但看到解清玄百无聊赖的样子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师尊难道不怕吗？” “啊？怕什么？”解清玄转身侧躺，单手撑头支起身子看向段莫弃。 段莫弃不冷不淡地看着她：“师尊不怕因没能按时达到化神修为而仙路崩殂吗？” “啊？” 解清玄品了品段莫弃的话，片刻后她怔怔坐起身来，伸手指着自己，一脸懵逼：“你是说，我要是没在原着中你杀死我的那天之前达到化神修为可能会原地暴毙？” 第四十六章 出狱即暴毙 “我轮回了许多次，每一世虽都有差别，但众生结局总是殊途同归。”段莫弃微微抬头，玉红色眸子被虚无的日光照得朦胧：“若是不加倍努力，恐怕是无法逃出那既定的命运的。” “你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吧？”解清玄反复向段莫弃确认：“你确定现在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吧？” 原着中段莫弃从秘境中出去后不久就赶上了十年一度的步云天论道大会。大会之上，步云九尊之一的玄虚尊者留下维护秩序的纸人突发叛乱，在封闭的步云天内瓮中捉鳖地屠杀了许多仙家子弟。而段莫弃趁乱逃出了步云天，他不知足远走高飞，竟还传送回守备空虚的流云宗单杀了原主解清玄。 “……”段莫弃叹气，有些无奈地侧目看向解清玄：“弟子不会去做那种无利可图的麻烦事，但弟子现在确实很想把那两道血契收回来。” 解清玄退后两步，捂住手背符文笑道：“那必不可能！这血契没法收回去的吧？” “真可惜，确实不能。”他半合起眼睛，若有所思：“但是让师尊浪费掉这两次机会的办法很多。” “你小子的良心真的过得去吗！” 段莫弃又十分可惜地摇摇头。 解清玄也跟着不住地摇头，又开始梳理原着中有关自己的剧情： “不能够吧。你要是不杀我，我没道理会死啊？我现在虽然还没有达到原着中的化神修为，但从秘境出去后我就回流云宗洞府苟住，能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暴毙啊？” “不知道。”段莫弃回想道：“天雷，风暴，灵力旋涡，天洞裂缝什么的突然在身边出现，我都经历过。总之在接近天命之时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面色平淡，仿佛在说一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平常之事。 “不是，这是什么因果律武器吗？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解清玄又回想起几年前自己与凤雕拼命后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她突然有些脊背发凉，恍然想起了一部名为《死神来了》的系列电影。 结局总是殊途同归……世界线会自我修复？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与天道正面硬刚？ “段莫弃，你说什么时候能帮我去取【冰晶魄】来着……” 往日解清玄以为，修为这东西和金钱一样，都是够用就行，没必要强求。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确实该好好修炼了…… 面对未知的暴毙风险，唯有提高自身能力一条应对之道。 她沾了沾并不存在的眼泪：“坐牢五十年，出狱即暴毙，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悲惨了。” ‘不过，比起段莫弃这个每到通关前夜就要暴毙的……’解清玄怜悯地看向段莫弃，顿时就觉得自己这种“短痛”的比他要好点。 “对了，前些日子步云天众人破开秘境结界后搅乱了魔气流动，此次极夜生态变得不可预测。外部环境稳定下来之前师尊您最好不要出去乱跑。”留下句忠告，段莫弃又兀自开启了免打扰。 …… 段莫弃是个卷王，修炼的时候多，休息的时间少。且只专注于心法吐纳之类积攒灵力的基础灵根修炼。 解清玄虽也重新开始认真修炼，但还是难免发呆瞎想的时间多，修炼的时间少。 不似主动踏入修炼之道，从零开始修炼的本地人，解清玄是毫无准备的半路出家，至今没有一颗坚定前行的道心。虽有按照《流水衍神诀》锻炼神识，但进展十分缓慢，几年过去依旧在结丹末期徘徊。 此事不能强求，神识与灵根修为差距大一点也无非是少学些神识要求高的法术，在渡劫之前对她的影响不大，此事也可以暂时搁置。 拥有至纯天灵根相助，解清玄的灵气积攒效果依旧十分喜人。按照现在的进度看，在秘境开启前积攒到元婴末期准备渡劫化神也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解清玄要做的主要还是研究丹药、阵法这两项细分辅助领域。一是可以借丹药阵法降低渡劫的难度，弥补神识不足造成的风险；二是可以借这两样东西防身，应对出了秘境之后可能会遇到的暴毙情况。 作为一个低魔世界穿越来的唯物主义者，解清玄确实对修仙这边的玄乎东西还算有兴趣，丹药术法书她都能读得津津有味。但一本书翻来覆去看上几十遍也会看吐的，长时间连续在同一项目上钻研总会厌烦的。 于是进入间歇性怠惰的解清玄还是没法忍住，总是在段莫弃休息的时候缠过去强行拉他唠嗑解闷。 眼前这个段莫弃虽然性格和原着里稍有不同，但总归还是个能交流的正常人。乐观来看，他情绪稳定，甚至比大多数解清玄接触过的人还要好相处。 解清玄很知足，无论段莫弃性格如何，至少他那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帅脸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打消她大部分的负面情绪。 为了在段莫弃那总是一滩死水的俊俏容颜上多解锁一些表情，解清玄还总会故意惹他生气或逗他笑。 岁月漫长，段莫弃再酬勤也还是有停下来换脑子的时候。 闲来无事，他也乐得听解清玄讲些异世之事。放松之时也难免被逼问出许多自己轮回所遇之事。 二人交谈之时段莫弃多半时间还是以徒弟身份自居。他们从秘境出去之后多半还要以师徒身份遮掩一段时间，解清玄乐得占他这个便宜，也为了避免尴尬，所以非必要不会在段莫弃面前变成女相。 解清玄修习法术遇到瓶颈时也会找段莫弃斗法切磋。她修为依旧高于段莫弃，但斗法却总是与他五五开。 段莫弃的评价向来是：“您老在门派那几年没有暴露可真是奇迹。” “这里时间流速比外面快，师尊您可别没等到秘境门开就耗尽元寿老死在这里面了。”之类的。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似只是在陈述事实。但解清玄总觉着他话里多少带了些阴阳怪气，伤害性着实比之前高了许多。 “轮回数世，归来仍是钢铁直男。稍微说点软的是会影响你修为还是怎么？” “嗯？”段莫弃歪歪头，眼睛里露出罕见的清澈疑惑。他还不太能理解‘钢铁直男’这个词。 仙路之上消耗心神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哪有精力去管他人想法。 第四十七章 来活儿了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转眼秘境之中极夜已经过去，迎来了持续十年的极昼。 极昼期间魔气衰退，灵气逐渐充盈，但秘境之内依旧魔物横行，而且相比纯魔气环境，灵魔混杂突变的地方反而更容易让修行者魔气入体。 不过相对没有丁点灵气的极夜，至少灵修之人可以在秘境之内找到几处没有魔气的据点恢复灵气。如此外出行走收集炼丹布阵所需的天材地宝还是方便了不少。 监狱放风时间到。 在理论知识修习的间隙，解清玄出去了三五趟。她需要收集此次渡劫要用到的【化神丹】材料。顺路，也帮着段莫弃采到几样维护龙穴结界的材料。 在秘境关闭后的第十九年，段莫弃已然重新回到元婴修为。 “这也太快了吧？”解清玄忍不住感叹，十九年间，她没有过于懈怠，但也只是勉强从元婴初期达到元婴中期…… “这不公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之下众生平等，哪有什么公不公平。” “呃，我就随便抱怨一嘴，怎么还给我上哲学了……”解清玄一撩白发，十分做做地抬着眉毛笑段莫弃：“一股爹味。” “……”段莫弃闭着眼，太阳穴上青筋一跳。 解清玄也懂，管它什么天道公不公的，她还是给该干嘛干嘛。 “我之前去你说的那几片湖边踩过点，其中两片湖泊附近魔气稀薄，生物活动不多，看起来足够安全，应当可以下潜采集【冰晶魄】。” 段莫弃说过这些湖泊里都有可能住着水魔，这种生物虽然不算强大，但因为在水中有主场优势，对付起来很麻烦，所以不建议解清玄一人贸然下水。 解清玄也没啥必须要冒险的理由，自然是耐心等待段莫弃可以出山助她的。 “知晓了，不过在帮师尊去找冰晶魄之前，弟子还有几样修补龙穴阵法的材料需要去收集。” 修补阵法这事还是比【冰晶魄】要紧一些。 灵魔混杂的环境对阵法的侵蚀十分严重，螭尘也不是只勤快的龙，龙穴的阵法已经至少五百年没有维护过了。如果段莫弃不在下次昼夜交替之前把龙穴阵法修好，那极夜之时骤然涌入秘境的魔气可能会直接把龙穴阵法冲破。 “还差哪些材料来着？”解清玄掏出地图，段莫弃每一世都要重新修补阵法，对所需材料所在地十分熟悉，已经给解清玄标好了位置。只是物品繁杂，解清玄懒得去统计。 段莫弃挥挥手，把余下所需材料会出现的地方标出高亮。 “还剩四样材料，咱们一人负责两样，分头行动快点集齐就好。”解清玄表示这都不是事儿。 “我就先去【启程之地】取【滴水石】了。”那边虽然离龙穴传送阵的距离很远，但是每次秘境入口出现之地，解清玄对那边还算熟悉，办起事来效率应该能高一些。 “gogogo！”清点好装备，解清玄率先跑到传送阵上站好，然后朝着段莫弃挥手：“后回来的人要当小白鼠试药！” “……”他不紧不慢地踱步至解清玄身旁在传送阵中站定，面无表情道：“师尊，想让我帮忙试药您可以直说的。” 下了传送，二人分道扬镳。 解清玄直奔启程之地而去。 时隔将近二十年再次回到这个监狱入口，解清玄不胜唏嘘。二十年间未曾有人涉足，三五米高的洞口之上已经覆盖了一层不知名的藤蔓，稀稀疏疏的枝条间一股冷风从漆黑的洞内涌出。 解清玄打开神识向洞内探去，这洞穴不深，七八十米就到了头，里面有稀薄的魔气，水洞顶洞侧没有明显水痕。乍一看，这里没有她要找的【滴水石】。 这里山洞众多，解清玄打算抓紧时间去其他洞穴碰碰运气。但临走之前她还是又把神识伸展进秘境入口会出现的那个洞口，细细地再看了一遍。 普普通通的山洞，没有任何异常。可解清玄就是莫名觉得有一些违和感。 很快解清玄又找到一处山洞，此洞比方才那个狭窄一些，但内里延伸更远，似是有不小的空腔。稍作检查之后解清玄踱步走了进去。 此处魔气浓郁一些，没走几步她就听到周身传来熟悉的“窸窸窣窣”声。她向洞穴深处放出一道灵力，前方隧道顿时炸了锅，无数老鼠长相的魔物尖叫着乱窜，密密麻麻的黑点瞬间铺满了洞穴的每一处石壁。 解清玄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双脚离地浮在空中，然后一动不动地静待那些小兽重新找到藏身之处平静下来。 鼠潮退去，解清玄继续前行。 这条隧道中水汽重一些，石壁上各色荧光菌类十分茂盛，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不少动物啃食的痕迹。 片刻她来到一处山内空腔，头顶石壁上布满了钟乳石，穿插着滴落蕴含灵气或是魔气的水滴，下方有一小方水潭，水潭之中几十颗半人高的石笋拔地而起。 她要找的【滴水石】便混在这些钟乳石中。 这东西不算稀有，分辨起来也不难，解清玄没费多长时间就搜集到了足够的【滴水石】。 就在她踏上飞剑打算前往下一处材料收集地点的时候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食指敲着下巴，边想边飞回了秘境入口所在的洞穴之前。 将洞口藤蔓稍作修剪后，无源日光倾进洞穴三五米。解清玄捡起根枝条，混着灵力往洞穴壁上“啪”得一甩。 “啪————” “啪——” 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弱的回音。 柔软菌类吸收掉所有声音余波后，洞中剩下的只有死寂。 解清玄随手捡了块小石头，灌注灵力，向着洞穴底部直直射去。 几秒飞行过后，洞穴深处传来石头清脆的撞击声，然后是一串紧密的落地弹跳声。 这洞穴里好像是什么也没有，但这洞穴里不该什么也没有。 解清玄退后两步，拿出了段莫弃给的怀表：“歪，歪？小段啊？” “……何事？” “秘境入口出现之前，那个结界所在的山洞会有什么驱逐生物的效果吗？” “不会。”段莫弃即答。 他的监视铜镜时常在这附近环视，每每所见洞内都是生机盎然。不过多年前因为步云天几人突然造访，他收起巡查法术再次放出后便着重去看秘境结界薄弱之处了。 “你过来这边一趟吧。”解清玄已然摆出野餐布然后原地坐下了：“这边有问题。” “你确定？” 段莫弃眼见面前的藤蛇就要钻入石缝逃走，可还是停下了脚步。 第四十八章 反锁 三个小时后，段莫弃也赶到了山洞之前。 他如解清玄的第一反应一样，站在洞口向洞内放出了神识。也如同解清玄一样，他什么都没能探查出来。 解清玄在段莫弃身后，探着头越过他高大的背影往洞里瞧：“不能是我想多了吧？” 她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您还是回去忙吧？这次算是我误报。” 段莫弃摇摇头，没有要走的意思：“这里确实古怪，师尊，您在此等候已有几个时辰，期间有没有清理过聚集过来的影魔？” “还真没有！”解清玄还以为极昼期间影魔不会从阴影中出来呢。 “如此。师尊在此稍候片刻，”段莫弃说罢转身上剑：“不要贸然进洞。” “好。”解清玄点点头，坐回野餐布上继续沏茶。 片刻后段莫弃带着一坨黢黑影魔回来了。 他二话不说，抬手就把那团黑色史莱姆往洞里扔。 “咿————！”史莱姆拖出一条黑线，带着尖叫声和“嗖嗖”的风声飞进了洞。 随着“啪叽”一声撞击声，洞里灵光大作，接着就是“噼里啪啦”触电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 解清玄双手合十虔诚闭眼：“安息。” 待到最后两声【噼啪】落下，屡屡黑烟从洞中飘出。 那黑雾之中隐隐浮现出五只闪着灵光的旗帜，模糊身影闪烁几次后又化作透明消失不见。 “这里还真有阵法？”解清玄早就不自觉地凑了上去，召来一阵清风吹散黑烟，“好像是只对生物有效？” 段莫弃点点头：“是外围驱逐阵法只对生物有效，中间一层看不真切，但好像是作用于秘境入口阵法的逆向阵法。” 布此阵者至少有炼虚修为，以他们两个元婴级别的神识甚至无法提前探知到阵法的存在。 “啊！”解清玄猛然想到：“不会是十几年前师兄他们为了打开秘境留下的阵法吧？” “不是。”段莫弃斩钉截铁：“秘境入口的阵法与龙穴阵法相似，破解难度极高，也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可以用碾压的修为暴力破解的。” “想要在结界之上开洞，最简单快捷的方法还是像他们之前那样找个薄弱之处突破。” “……”这人怕不是还在点她之前擅自走出龙穴，还妄想自行破解传送阵法的事？ 解清玄无奈道：“那会不会是布阵者想从内部打开秘境？从里面开门也确实更容易一些。” “有可能……”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为什么毫无动静？待得时间久了，阵法自然腐朽，开门的概率不是更低了？ 段莫弃眉头微蹙面色沉重：“此事我从未遇到过。” 解清玄被困在潜龙秘境里这事应当也是段莫弃经历多次轮回也从未遇到过的情况。此事牵连出点蝴蝶效应也是正常。 只是，这蝴蝶效应是福是祸还是需要他们稍微甄别一下的。 “怎么说？这阵法？你能看出是谁布的阵吗？” 段莫弃摇摇头：“看不出。但此阵必除。” 解清玄表示理解。潜龙秘境现在就跟段莫弃自家后院一样，他肯定不能容忍自家院子里留下陌生人的大型垃圾。 “怎么除，您说话吧。”解清玄对阵法方面的研究还不曾深入，段莫弃他活了那么多辈子，脑子里积攒的知识肯定比她的靠谱。她现在乖乖听指挥就行。 段莫弃叹了口气，似是苦恼：“先布个现行阵法看看此阵细节吧。以我们二人的修为想要彻底破阵估计要花上一段时间了。” “不过是不是修复龙穴结界的优先度更高一些？”解清玄问。 “是的，”段莫弃拿来解清玄的地图，在上面写写画画折腾了一会：“龙穴优先，但这边破阵的材料也要顺路收集着。” 他对着解清玄抱拳行礼：“麻烦师尊了。” “……”解清玄接过地图一看顿时自掐人中，密密麻麻的各色灵光差点闪瞎她的眼：“还真是‘麻烦师尊了’……” 解清玄难得忙碌了起来，如此东奔西走收集材料的日子还蛮充实的。 转眼三个月过去，他们二人先加紧把维护龙穴结界的工作完成了。 在显影阵法的作用下，秘境入口前的神秘阵法也成功显现出细节纹路。 段莫弃一番研究竟得出个结论：“这阵法是用来封印秘境入口的？” “封印？也就是说有这阵法在，潜龙秘境就不会在三十年后被开启？也就是说如果不除了这个阵法，咱们两个人真就被反锁在秘境里了？” “是的。” “不是，布阵的人是什么成分啊？他封印潜龙秘境干嘛？” “不知道。”段莫弃表示他也十分疑惑，这么多辈子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事。 “有机会布阵的就只有十几年前进入秘境的那五人了。”解清玄兀自开始了推理：“首先排除我师兄。他铁好人。” “……” 据段莫弃所知，解清玄这辈子与叶问秋见面的次数也就不超过五次，她可能还没他了解这位流云宗新任掌门。 “其次排除灼天长老，他也铁好人。” “……” 据段莫弃所知，解清玄这辈子是见都没见过灼天的。 “剩下那三人有两人是流云宗的长老对吧？”解清玄表示，她与流云宗其他长老接触不多，根本记不清长相。 段莫弃点点头。 “那最后排除流云宗的两位长老。” “……” “真相只有一个，罪魁祸首是天星门的那人！” 虽然推理过程纯属主观臆断，但段莫弃同意解清玄的结论：“多半就是玉衡长老所为。” “我记得书中步云天论道大会的骚乱也是天星门在背后布局的对吧？”解清玄回想道，“他们好像是要削弱步云天在中土的声望，取而代之掌握使用中土之上【天源灵洞】的使用权？所以封闭潜龙秘境是不是也想让统领中土仙家的步云天吃瘪？” “应当是这样吧。”段莫弃仰着头，微合着眼努力回想。片刻后意识到自己所知内幕也不多：“不需要趁乱击杀师尊数次轮回，我根本没有到步云天去，也不太了解他们之间的纷争。” “……”本想跟段莫弃对上个确切答案的解清玄略显无语：“你也不确定天星门这遭究竟为何？” 原着里他可是导致步云天系统崩溃的罪魁祸首之一。 第四十九章 前尘旧事 段莫弃在杀掉原主师尊之后自然是被步云天通缉了的。 他在人魔两界四处躲避，与步云天矛盾日益激化。几百年后他升至合道巅峰，王者归来杀回中土，可马上就要爽中爽的时候，作者却断更了。之后作者月更了一段时间，草草写完了步云天崩溃，中土篇完结，此书就彻底宣告太监了。 单从段莫弃第一世的经历来看，他与步云天的关系说不上是“你死我活”也稍微可以称为“不共戴天”了。不过看看现在的段莫弃本人，他似乎已经不在意这些事情了。什么少年意气，新仇旧恨早就在漫长的岁月里被磨灭吹散了。 大概知道段莫弃他现在除了自身成仙之外的事都不想掺和，解清玄也懒得与他多提：“嗯，虽然不知道天星门怎么突然打起潜龙秘境的主意了，但他们的纷争目前确实影响不到我们。至于这莫名其妙的阵法，还是尽快除了吧？” 刑期还有将近三十年，解清玄必不可能让自己再次被动加刑！ 段莫弃注视着那明显是精心炼制过的复杂阵法若有所思：“师尊……弟子忽然意识到，我好像不需要急着破解这阵法。” “嗯？” “此阵也会遭受秘境之内环境侵蚀，若是无人维护，不出百年自会崩溃。外界纷扰，我在这潜龙秘境中安心修炼百年也不是不行啊。” 解清玄脸一黑，抬手拍在段莫弃肩膀然后死死握住：“不破此阵，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安心修炼的！” “把我送出去，您想在这里干什么就干什么，绝对不会再有人来烦您！” 段莫弃轻笑着，突然回想起来二十年前，两人进入秘境之前的事。 那时的解清玄郑重其事地与他说了许多潜龙秘境的危险性，又满面心虚一笔带过进入秘境的好处。那时他还以为师尊是在暗戳戳地威胁他，现在想来师尊只是不知如何与他说炎龙灵根之事，心里又切实担心他那时伪装的炼气修为不足以应对秘境中的危险。 无论如何，那时的师尊是真心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他。 “师尊，破此阵法倒也不算太难。” 难得从段莫弃脸上看到如此柔和的表情，解清玄如沐春风，也不自觉的弯起眉眼放软了声音：“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师尊去做~” 他心里盘算着道：“阵法所需材料虽然不全，但将螭尘前辈的龙角借出来一用也可弥补。” “……”这事儿螭尘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只是最后的施法步骤要由师尊完成。” 解清玄刚想说“没问题”，段莫弃却继续道：“师尊在答应之前还有两点需要知道。” “其一，施法留下的痕迹多半会被天星门发现，如此会引发什么后果弟子暂时不可估料。其二，相比于外界龙穴之中变数更少，师尊在秘境里装死，平安度过三十年后未知天劫的几率兴许能高上一些。” “如何抉择，还是交由师尊您来判断了。” “这样啊……”解清玄想都没想便直接决定道：“破阵破阵！没有什么比按时出狱更重要！” 段莫弃无语：“潜龙秘境乃宝地，怎么在你口中就变成牢狱了？难不成是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堪比炎龙灵根的好东西等着您吗？” “我不道啊！”解清玄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在秘境之中的空虚感，不过有一点显而易见，段莫弃应当很好理解：“如果我们没按时出去的话掌门师兄肯定会担心的！” “……”段莫弃转过身去面向幽深山洞，嘴里若无其事地问出句：“你与叶问秋很熟吗？” “啊？呃……”解清玄挠挠头。 “非要这么问的话……我对他还真不算熟悉，”她斜眼一笑讳莫如深道：“但我能感觉到他与这具身体里上一个灵魂交情匪浅。” “嗐，他们以前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但就十几年前叶掌门费那么大力气打开秘境来确定我们的安危，我们也不能辜负他啊？总之，你要是不介意帮忙，就赶紧告诉我这封印阵法怎么破！” 说实话段莫弃不曾特意去了解过叶问秋，他对这位流云宗的新任掌门的认知还停留在前几世，在他与解清玄的纠纷中未曾基于公正决断之时。他似乎不曾在乎过叶问秋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怎样的过往。若不是解清玄偶然提起，他兴许永远也不会在意这些前尘往事。 段莫弃回眸瞥解清玄一眼：“如你所说，他为的不是我们两人之中任何一人。我们……何必在意？” “怪我，”解清玄缴械投降：“怪我不该道德绑架你。但我是不可能无视掌门师兄所为的！我管他为了谁做的这些，反正我的道心过不去，我给按时出去让他安心！” “哎，你是在担心这事会影响你未来的仙路吗？”解清玄用指尖挑起自己一缕头发，盘在指头上转来转去地思考：“三十年后我会一个人悄咪咪的溜出去，如果真被天星门发现了我便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天赋异禀，在秘境里苟活了五十年。你放心，关于你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与外人提的。” “我……”他好像并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存在会被暴露这件事：“罢了……” 他还是摇摇头，两句话不到的功夫已然画好一张阵法缩略图。 他将图纸交给解清玄，不以为意道：“出世之事我自有应对之法。师尊既决定破阵，那尽管去做就好。” “此阵名为【阴阳噬灵阵】。可以加速环境腐蚀阵法，有螭尘前辈龙角增幅，应当能在二十年左右使阵法崩溃。” “不过这期间师尊需要每年来此重新施法为法阵注入灵力，如此您的灵力痕迹将会十分顽固难以清除，三十年后秘境重新开启，有意之人稍作查看便会发现您的施法痕迹。” “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第一世不就是大摇大摆地直接从秘境里走出去了吗？”解清玄接过图纸：“多谢了。” “嘶……”解清玄猛然抬头，她好像又发现了原着中的一个彩蛋。 “哎！”她面带惊喜地叫住段莫弃：“第一世，你想悄悄从秘境里溜出去，但因修为只有元婴，还是被叶问秋亲自带队前来的流云宗发现。那时候你不是被迫在宗门面前小装了一波吗？” “呃……所以？”从第二世开始段莫弃悄悄溜出秘境就再未被人发现过。 那时候读者都以为男主能在仙家名声大噪，顺势再装一波大的呢。 区区筑基小辈独自一人在化神期大佬都难以涉足的潜龙秘境里活了五十年，还带着元婴修为重归门派，这典中典的爽文剧情作者之后却再未着墨丁点。 第五十章 水中老六 也许是因为段莫弃一鸣惊人这事若在仙家传开，引起的混乱太过难写，作者怕剧情失控有意略过。也有可能是书中角色故意想要减小此事的影响，压下了风声。 解清玄笑问：“所以是不是掌门师兄偷偷把你活着的消息瞒住了啊？” 她所认识的叶问秋与原着中跟随段莫弃视角简略描写的不大一样。 段莫弃一愣：“我……不曾想过这些……” 原着中对叶问秋的描写只有寥寥几段，身为读者的解清玄那时也并未在意过这位小配角。亲自与叶问秋打过几次照面之后，解清玄很快就意识到，“现实”中的叶问秋比跟随段莫弃视角简略描写的他不大一样。 他怎么说也是活了将近三百年的“老人”了，自是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压下段莫弃的风头，加上和稀泥似的处理段莫弃与解清玄的矛盾，恐怕也是另有深意吧？ 解清玄还沉浸在伤春悲秋中，脑子里已经补全了十几万字关于叶问秋的剧情：“书中作者不曾细写的角色其实比作者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可惜啊！师兄运筹帷幄护下自家弟子的高光就被这么一笔带过了！” “……” 段莫弃仿佛看见解清玄兴冲冲地捡起块石头，满面清澈地在他一潭死水般平静且稳固的道心中打起了水漂。 转眼又是数月过去。 解清玄二人几乎把整个秘境踏了个来回，却还是凑不齐布置【阴阳噬灵阵】的材料。 潜龙秘境虽然很大，但毕竟只是一方法术造出的天地，其中天材地宝绝对无法囊括四界所有。几样没法在潜龙秘境中找到的材料便只能借螭尘的龙角来勉强顶替。 在极夜降临之前，二人算是勉强把阵法跑起来了。 此事告一段落，解清玄却没顾得多休息一段时间，灵力刚一恢复就又拉着段莫弃往秘境里跑。 “这下终于轮到我的【冰晶魄】了吧？！” 说真的，这段时间解清玄猎灵兽取至宝时愈发觉得施法受到桎梏，那种经脉不通有劲使不出来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而且她的修为已经停留在元婴中期有段时间了，想要在三十年后那虚无缥缈的天罚降临前达到化神境界，她必须得在自己身上堆点料了。 寻找【冰晶魄】需要长时间水下作业，并且稳定输出灵力在能见度不高的水下探索。解清玄为了方便此次任务，提前变为耐力更强的女身。 十几分钟后，两人已然站在一片可能孕育【冰晶魄】的湖水之前。 解清玄站在平静湖水边跃跃欲试。段莫弃一身玄色波澜不惊地负手而立，他看着远山不紧不慢地让解清玄再等等。 这倒也不是段莫弃故意吊着解清玄：“师尊，极夜马上就要降临了。魔气陡增的时候下水风险太大。” “唉……”虽然很急，但解清玄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等着。 “快了。”段莫弃一手拿着怀表，一手举着简易可移动闭魔结界。 片刻，他忽然抬头看向秘境入口所在山头的方向。 解清玄察觉到他细微的动静，也随着他的视线往山那边看去。 瞬息之间天地置换、斗转星移…… 奔流一样的星幕从地平线处倾流而上，寒气具现化为白雾贴着山体林地奔腾而下。黑白所过之处世间一切似乎都化为了星空的一部分，寂静、冰冷地闪耀。 涌来的魔气被结界挡住，但扑面而来的极寒白雾还是让解清玄窒息了片刻。 她眼中映射着星辰，纤长睫毛的末端挂上了几片冰晶，一闪一闪的。凌乱的黑色长发也如夜空一样点缀着星光，随着寒风吹过又如水面一样泛起波纹。 昼夜切换的这一幕段莫弃已经见过许多次，不过好像只有这一次身边有他人在身旁。 看着解清玄那副震撼痴迷的样子，段莫弃竟莫名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证呼吸之间日夜轮转的孤寂之感。 “十年后星幕也会这样‘唰’的一下退下去吗？”待天空凝固，解清玄有点激动地抓着段莫弃的袖子摇晃：“十年后陪我来看看‘日出’好不好？” 她口中吐出的暖雾哈气撞散在段莫弃胸口，他微微侧头避开解清玄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应了声“好”，然后猛然回神赶紧补充：“如果我那时没有在闭关的话……” 黑夜之中湖水如明月一样成为了最明亮的存在，变换角度，水面之上又浮现出另一片更加璀璨的星河。 “魔气适应的差不多了，该去找【冰晶魄】了！”解清玄笑着往水边走去。 ‘果然，她这幅表情还是放在女相之上更自然一些。’段莫弃不禁去想：这人上辈子到底是男是女？他师尊又到底是女身炼成了男身还是男身炼成了女身？ 解清玄弯下身子碰了碰水面，让星河流动起来。在手指接触湖水的一瞬间她浑身一抖，被烫到了似的把手抽了回来。 “喂喂，别偷懒！”解清玄面无表情后退两步戳戳还在原地的段莫弃：“帮我去取【冰晶魄】啊！” ‘tnnd这湖水也妹结冰啊，怎么这么冷！？’解清玄反正是一点也不想自己下水。 段莫弃面无表情道：“师尊，徒儿做不到啊。” 他修为略低于解清玄一些，灵力储备更是远不如解清玄。在水下长时间作业的任务需要大量且平稳的灵力输出维持体温，抵御魔气，这种活儿还是交给解清玄去做比较合适。 “将灵力分成三份，一份探知，一份防御，一份恒温咒。”如此说着，段莫弃缓缓向解清玄走去。 “你不要过来啊！！！！！”解清玄哭丧着脸往侧面躲。 段莫弃那修长骨干的大手还是无情地扣在了解清玄肩头：“弟子会在水面之上替师尊把风，清理聚集过来的魔物，您放心走好。” 说罢，他手上用力一提、灵力一送，无情地把解清玄掀下了水。 “干——” 解清玄挤着眼睛运起灵气，三百六十五度旋转入水。几秒后，她顶着一头紫菜汤似的头发幽怨浮出水面。 她将紧贴在脸上的湿发拨开：“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段莫弃将怀表送出，金属表链自动探去解清玄腰间，在她腰带之上系了个死扣：“灵力消耗一半就上岸，这湖不大，稳扎稳打地三天也能探完。如有突发情况立刻出水。” “嘟噜噜噜噜……”解清玄吐出几个泡泡，悻悻回了句“知道了”，便一脸死相地直着身子缓缓下沉。 水下的世界如梦如幻，周围散发着沁人青光的冰晶随着解清玄的动作沉浮闪耀忽明忽暗。 解清玄虽然依旧冷得发抖，但心情并不是很糟糕。 “集中点集中点……”她可不是来观光的，找【冰晶魄】要紧！ 况且这湖里可能还有【水魔】盘踞，可松懈不得！ 四处乱飘的黑色长发十分碍眼，解清玄召出根发带，将水中墨团一样的长发聚到脑后。 就在视野开阔的刹那，一张死尸般苍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这张毫无生气的脸正是她总能在镜中看到的，自己的脸…… 第五十一章 水下作业 段莫弃回想着方才攥住解清玄肩膀时的手感。单薄、柔软，他本只是想稍稍推她一下，可没想到只用了往日斗法时不到一成的力气，解清玄就打着转飞了出去。 “啊！！！！” 解清玄吐出一连串的泡泡无声尖叫，“咻”地一声拉出一条白线蹿出了水面。出水咸鱼一样落在地上，上下左右的扑腾弹跳，山上抖落的水花溅了段莫弃满身。 下潜半分钟，第一次水下作业宣告失败。解清玄上岸平复了两分钟，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是没退下去。 “好恶心啊！好恶心啊那东西！！！”解清玄胡乱捋了捋自己湿透了贴在脸上的头发，敷衍地抹掉脸上乱滴的水珠。她黑发白袍，浑身湿哒哒的十分狼狈，方才在水中照镜子一样看到女鬼打扮的自己她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不是我觉得自己的长相恶心，而是在那种情况下与自己的死尸鼻尖贴鼻尖很恶心！” 段莫弃：“……”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背过身去在手中结界阵眼里添了把龙炎。 湖水是一层天然的屏障，阻隔了段莫弃的神识，水面之上的他并看不真切下面的情况。 “那死尸应当是水魔变的。师尊可有分出灵力维持灵识探查周围？怎会让水魔近身？” “呃……”她入水时绝对是有注意提防的，但应该是专注于用神识寻找水中的【冰晶魄】，一时疏忽了探查周身危险。 没办法，神识不够，把灵力分三线操作对她来说还是有点挑战的。 “换岗？”段莫弃看着湖水平静直言。 “没事，我灵力没怎么消耗。我给看看那水魔到底是怎么个事。”解清玄伸出大拇指高举过头，终结者一样地又潜了下去。 段莫弃掩面无语，回头冲着解清玄下沉的地方喊：“不要在水魔身上消耗灵力，那东西很难捉的。但你一定要时刻关注它的位置，千万不要因为习惯了它的存在就忽视它。那时它会变得十分危险。” 【知道了知道了！】解清玄尝试着给上面的段莫弃念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清。 【一旦觉得自己没法集中精神便赶紧回来。】段莫弃朦胧的念话从水幕外传来。 她抬头向上看去，段莫弃正端着避魔结界浮于水面之上，跟着她水下的位置缓慢移动着。过会儿她若是要上浮，寻着段莫弃黑色的身影去游便可。 水魔吸人精气，摄人魂魄。方才一个照面的时间，解清玄大致察觉到水魔的修为远低于她。那魔物对她的护体灵气也是有几分惧怕，应当的不会贸然出击，但定会换着法子扰她心神。待她筋疲力尽、护体灵光薄弱之时再一举拿下。 下潜不久解清玄发现了余光中那团黑色阴影。她回头查看，那水中点墨一样变换着的黑影也随着她的视线移动，永远保持在她余光边缘时而可见时而不见的位置。 而但凡解清玄少给了那墨团一点关注，那团黑雾就立刻膨胀着从她背后包裹而来。 ‘确实还蛮烦人的……’她如此想着，浅施法术将墨团打散，又多分出一份神识时刻盯着墨团的位置。 取暖、护身、搜寻，盯紧墨团，一心四用，解清玄多线操作“猪蹄热得发烫”。这样也好，取暖那条线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 寻着，探着，泛着柔光的湖底似乎渐渐升起一丝暖意。 那如镜面一样平滑的湖底岩石折射着湖水与星空，显得周围空间如宇宙一样广阔。视觉环境中解清玄一时就要忘记自己还身处水底，仿佛真的置身于穹顶之上。 恍惚间，解清玄觉得腰间的计时法器突然发出“叮铃”一声，这代表着又是一天过去了。 不知不觉她好像已经在水底潜了许久…… 她脑子里猛地一颤，恍然惊觉，自己灵力快见底了她竟现在才意识到！？ 必须上岸恢复灵力了！ 解清玄赶紧抬头，见入目尽是一成不变的繁星心中顿时凉了一大半。 段莫弃那令人安心的鞋底不见了！！！ 一瞬失神，周身柔光骤暗，磅礴墨团迅速化作旋涡向解清玄裹挟而来！ 她被混乱的水流搞得晕头转向，幸得没忘了施法打碎墨团。然而重见光明之后她竟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她在水中旋转着，周围全是一模一样的星海，之前作为水天分界线的段莫弃是她唯一用来辨别方向的坐标…… 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从心底升起，被莫名的力量激荡着逐步放大。 ‘那小子是被魔物缠住了没能跟上我？’ ‘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解清玄敲敲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管段莫弃作甚！耽误之际是先想办法在灵力耗尽前上岸！ 她从嘴里吐出个泡泡，跟着泡泡打着转漂走的方向游。 全神贯注地盯着泡泡游了约莫五分钟，解清玄又忽然惊觉她忘记时刻检查那魔物的位置了！ 回神再次集中探知，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魔物。 它走了？ 还是说…… 解清玄心中惴惴不安，但也只能继续跟着泡泡游。可游着游着解清玄渐渐发现，她竟追不上那缓慢漂远的泡泡了…… 她骤然回头，终于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早就被那蔓延的黑水吞没。在她的注视下那水墨便生出了实体，冰冷粘腻的不可名状之物缠住了她的身躯，并从她后心处的浅淡伤疤蜿蜒而入…… 解清玄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脑子里有一种很舒服的麻痹慵懒感。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她很放松。放松到逐渐忘记周身阴冷潮湿令人心烦意乱的魔气，忘记数十年清修的疲倦厌烦，忘记秘境中与段莫弃的厮杀与鲜血。 忘记这个小说中的世界…… 她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时候，与室友一起挤在不大的屋子里吃火锅；恍然又回到了高中，与几个闺蜜牵着手挤地铁去逛漫展；回到了小时候，拉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去游乐园；回到一个平凡慵懒的夏日午后，抱着陪她长大的老狗在树荫下乘凉…… 一阵微风抚过，斑驳树影透着的点点日光摇曳着令人目眩。解清玄伸出短小的肉手向上轻挥，看阳光穿过指缝。手中一冷一暖，阳光仿佛也有了实体。 可紧接着暖意消失了，微风化作微风由下而上席卷。“是要下雨了吗？”解清玄抱紧怀中老狗想带它赶回家中，可手中温暖柔软又毛茸茸的触感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坚硬的犬骨……彻骨冰凉。 而后身后的阴风似乎也有了实体，渐渐生出了双臂，将她裹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第五十二章 半龙 平静的星海仿佛突然沸腾起来，一个火焰点缀的焦黑身影跃入水中，在身后翻腾起万千折射着炫光的气泡。 沉溺在黑色墨涌中的解清玄神情恍惚，只是下意识地向着撒入黑暗中的星火伸出手去。 接着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的手包裹攥住，赤色火焰顿时沿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同时一股怪力将她整个人拉出了黑雾。 解清玄只觉脑中的混沌瞬间便被燃烧殆尽。 火焰熄灭，无尽的青蓝碧水中只剩两点冷红，解清玄对上了段莫弃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 他周身淡红色火焰环绕，可他的神色气质比湖水还冷。那副白皙俊美的容颜未改，只是头上生出了对琥珀色、扭曲对称的尖角，侧脸与脖颈之间爬上了小片中间凸起、尾端带钩的红色鳞片。向下看去，他的四肢也完全化为五指龙爪，身后还拖着条顶端覆有长毛的粗壮尾巴。 时间定格，解清玄才清明半瞬的大脑再次短路。 【你真好看。】她红着脸，无意识地发送了一句念话。 “噗！” 顿时，一连串的泡沫喷在解清玄脸上，同时手上再次传来拉力带着她穿过汩汩气泡迅速向上游去。 解清玄只觉周身魔气未散，也终于看清，跳入水中的段莫弃身上还挂着大片烂泥一样影魔。他身上火焰已无法在水中维持，似是也无瑕估计身上小鬼。 “呃……”她讪讪一笑，赶紧放出一道【净身咒】去散了二人周身的魔族，然后陡然加速反过来带着段莫弃顺着小川气泡形成的通路上浮。 周围的魔族被打着旋地往外推着远离两人，那团墨色也被水流越冲越淡，就在解清玄即将出水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带着些许耳熟，但雌雄莫辨人鬼不分的声音叹息着：“别走……” …… 水面之上浮着大片的“石油”，那全是解清玄下潜期间聚集而来的影魔。 出水后段莫弃周身火焰再次暴涨，顿时在翻涌而来的石油潮流中烧出个口子。解清玄也招出佩剑释放灵光炸退卷土重来一拥而上的影魔。 二人边打边退，终于再次踏上湖边泥土。 段莫弃用龙鳞覆盖的坚硬龙爪冲着地上挥舞两下画出一道火圈，紧接着又从纳戒中取出个新的阵法快速立在圈内。 半圆形的绯红色灵力罩子拔地而起，涌动着的浓稠黑暗顿时被结界隔开。 暂时得以喘息，解清玄立马将剑插在泥土中原地开吐。 “呕……”又是魔气入体那种香蕉雪碧曼妥思混在一起的感觉。这一次好像更为严重些，解清玄开始觉得眼冒金星，识海也受了影响。 段莫弃两步迈至解清玄面前，单膝跪下用黑红色的尖细爪尖冲着解清玄的额头比划了一下。他余光扫过解清玄身上，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胸口之间正丝丝地向外冒着魔气。那里，是被他亲手捅穿的地方。 他微微抿着嘴，在解清玄额头用力弹出一记脑瓜崩。 “嗷呜！！！！”解清玄大叫着向后倒去，疼得眼泪直流原地打滚。 “脑震荡了！这下绝对脑震荡了！！！” 但额头处冲入的灵气再次驱散了她体内的寒气与魔气，那疼劲过去，解清玄感觉好多了。 她揉着脑门，幽怨地看向段莫弃十分不情愿地道了声：“多谢。” 段莫弃早已起身背对着她，粗壮的大尾巴蔫了吧唧地拖在地上：“先回龙穴，过几日魔族平静后再来。” 他们周围聚集的影魔已有两三人高，凝聚在一起化作拳头般不断捶打着闭魔结界。 解清玄确实头一次见影魔可以聚集到如此程度。 “溜了溜了。” 归途中解清玄注意到段莫弃身上还在似有似无地往外冒着魔气。 如今修为的段莫弃还远不能像真龙一样畅游四界，他多少还是会被魔气侵蚀的。现在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定还是要暗自难受几日的。 “不好意思啊，”解清玄御剑飞在段莫弃旁边，有些尴尬地绕起自己的头发：“这次是我大意了。” 她真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在水下待了那么久，水面上的段莫弃对付那么多的影魔恐怕不比她对付那水魔容易。 段莫弃面色平静，不怒不惊：“无碍，换做我下水应当也好不到哪去。” 他坦然道：“我虽十分熟悉秘境之中的环境，但也从未真的对上过这水魔。于它所知皆来自书籍图鉴，如今看来我过往的见闻也有疏漏。” “只有结丹上下修为的水魔，其幻术竟然能破开元婴中期修士的识海。” “……”解清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听到了阴阳的意思。 【冰晶魄】几乎可以说是与水魔伴生的灵物。解清玄知道，拥有炎龙灵根的段莫弃对此物永远不会有需求，所以如果不是为了帮她，段莫弃恐怕轮回再多次，直到成仙之后都不会与水魔这种生物有所交集。 如此想来……他这样冒险出力帮自己取宝，人还怪好的嘞！ 管他嘴上怎么说，解清玄还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他这份仗义出手的好意。 “哦，对了。”段莫弃忽然放缓了速度，回头牵起解清玄的手。 “？？？”解清玄瞬间被硬控在原地，怔怔抬头看向段莫弃。 他清风朗月般的面容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解清玄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嗯？怎么又像是被摄魂了一样？”段莫弃微微侧头有些疑惑。 快速检查了一遍解清玄身上的魔气，确定她无碍后，他点点头略显轻松地拉着解清玄的手，在她手背轻轻一抹：“这便算作是一命了！” “？……！” 段莫弃放开解清玄，她立马把手背举到自己眼前。果然那血契符文已经少了一道。 “哇……”解清玄嗤笑摇头：“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呢，害得我小心脏突突了一下……” 闻言段莫弃嘴角立刻压下去几分，皱着眉道：“我还能做什么？费神将你救回来再去害你吗？” “呃……”解清玄连忙摆手：“不是……就……”她两眼一闭，揉揉额头，放弃了：“算了，没事。” 讲道理，水下的时候，解清玄莫名的想起了二十年前段莫弃一言不合先捅她一剑的事情，是怀疑过段莫弃这狗东西是又在给她下套。 那应当是拜水魔法术与魔气入体所赐产生的错觉，出水后解清玄就饿没大放在心上。而且她好像是个无药可救的颜狗，每每心中不快便往段莫弃脸上身上看看，待一饱眼福后就什么也不想了。 不过方才被段莫弃这么一提，她又琢磨过味儿来，感觉自己真有点被设套浪费了血契机会的意思。 第五十三章 梅开二度 颜狗也还是要几分面子的，解清玄清清嗓子端起架子：“一码归一码，这次算是我一时大意浪费了这次救命机会，但下次！我就算是死这儿，从水里沉下去，也不会主动召唤您救命！” “所以麻烦您不要再跟我擅自清算这血契符文了！我要是能在取【冰晶魄】这点小事上暴毙就让我暴毙吧，这次机会往下辈子顺延！” 段莫弃似是有一瞬的不快，但很快又压下了表情，不甚在意道：“知晓了。没有师尊主动使用，我不会再擅自动用血契。” 解清玄满意地拍拍段莫弃的后背：“嗯嗯，那就多谢您了。” “……” 见段莫弃似是叹了口气，身上不再那么紧绷着，解清玄便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 …… 因为修养之后解清玄还要继续下水去取那【冰晶魄】，所以回到龙穴后她并未变回男身。 沐浴更衣时她偶然发现，自己前胸后心处还留着淡淡的伤疤。大概是因为秘境中这么多年解清玄一直没有使用女相肉身，所以这幅身子还保留着当初的样子没有恢复。 这东西虽然不疼，但看着还是有点骇人的。算着灵力神识状态恢复到巅峰兴许需要三五天，刚巧解清玄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吃些丹药，把女相上的伤疤彻底治愈。 解清玄每日都忍不住要扒开衣服看看胸口伤疤情况。兴许是这举动令段莫弃感到不适，他回了龙穴后没有见缝插针的修炼，却也还是时常钻进螭尘口中不出来。 在螭尘柔软绵密的颈项鬃毛里吃吃睡睡，睡烦了就写写画画地整理新见的魔物图鉴，转眼一周过去，解清玄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再次出发了。 她爬出云朵一样的鬃毛丛，顺着螭尘的鼻梁滑下，毛毛虫一样挂在他毛茸茸的长吻之上，懒洋洋地冲着下方龙嘴里面大喊：“喂喂，段莫弃？好徒儿？你准备好了吗？” 半晌没有回应。 这么多年了，解清玄也习惯段莫弃的【已读不回】了，便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你不想帮我去取【冰晶魄】了吗？” “你要是不去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就等到极昼来时自己去找了。” 段莫弃有些发闷的声音从龙嘴里传来：“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片刻解清玄身下龙吻上抬，她又顺着长吻滑回螭尘的鼻梁处，微微起身靠着他的眼眶稳住身形。 睡眼惺忪的段莫弃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单薄的灰色短打上衣随意地挂在身上，露出了胸前大片健美风光。 解清玄托腮向下看着，嘴角快咧到了耳朵根。 段莫弃是个究极卷人，修炼时间可以说是全年007，这么多年来解清玄好像一次都没见他睡过觉似的。今日他如此慵懒的样子解清玄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她捂嘴笑着调侃了句：“竟然还有点可爱。” “……”段莫弃愣了几秒，随后面色一言难尽。 他微微摇头，胡乱理了理头发，抬手施法换上那套常穿的玄色劲装，随意道：“走吧。” 二人再次回到了一周前勘探的湖泊。 湖边浅滩上还盘踞着少量低级魔兽，作业环境并没有达到最理想的情况。 之前那次解清玄下潜半天虽是没有发现水魄的痕迹，但好歹也是费心费力搜完了大半湖泊，这沉没成本她不想浪费，就算冒点风险她高低给再回去把剩下一半也搜完。 以自己的灵力储量与恢复速度目测，解清玄大概还需要两天的时间、分两次下水便可完成整片湖泊的勘探。 她与段莫弃稍作协商过后便直溜溜地又下了水。 这一次段莫弃在水面之上放置了红色灵能信标，光柱辐射范围很大，解清玄潜入水底也依旧可以看到。 为了防止像上次一样被聚集而来的魔兽攻破结界破坏信标，段莫弃这次并未守着信标跟着水下的解清玄移动，而是直接以自己为饵，在岸边起阵，转移魔族的注意力。 如此解清玄上浮之时没法即刻获得最短路径，但至少不用担心从水中冒头的时候被众魔兽围攻了。 这次下水解清玄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多线操作灵力什么的也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水下世界依然如梦如幻，那水魔也依然如影随形。这一次水魔似是又对解清玄多了几分忌惮似的，再没有贸然靠近过她，也没有再搞小动作小法术扰她心神。 转眼，解清玄觉得自己灵力消耗过半，作为双重保险的计时怀表也几乎同时响了起来。她没有犹豫，直接甩下个灵力标记开始上浮。 岸边，段莫弃的避魔结界竟然又已经碎了，他正独自一人与各色贪图血肉的魔物搏斗着。虽看上去十分轻松，但似乎是在清理干净这片影魔之前没有余力再起结界。 因为之前修补龙穴结界还有布置那【阴阳噬灵阵】消耗了不少珍贵材料，所以如今他们二人手上可以用来布置避魔阵的都是些边角料，防御效果和持久性都不大理想，于是这避魔阵几乎成了“一次性产品”。但好在他们手上阵法量大管饱，还算够用，就是每次阵碎后重新释放要消耗不少灵力，稍微有点麻烦。 解清玄赶忙在湖泊之上结出一块浮冰，在冰上另起结界招呼段莫弃过来。 那些魔物似乎不大喜欢靠近湖水，在岸上躁动了好一会，才推推搡搡地缓慢向湖面之上蔓延，不一会那些分散成小团小团的影魔便又如浮在水上的石油一样向浮冰之处缓慢飘来。 段莫弃与解清玄对坐在浮冰之上，一人举着两块灵石结晶吸食着。 “要不我们再回去休息几天再来？”秘境之中时光漫长，解清玄不在乎这一两日的等待。 段莫弃望向岸上浓稠的黑暗，此时浅滩之处已经被魔物覆盖，形成了一片涌动的黑色沼泽：“今日恐怕是短时间内我们勘探此湖的最后机会了，这里魔气聚集过快，此次若是离开，许是真要等到极昼再来才算安全。” 红色眸子再次直视解清玄的眼睛：“师尊准备如何？” “……”解清玄一拍大腿：“我就剩下最后不到四分之一的地方没找过了，这不找完我念头不通达啊！让我纠结两天我还能忍，让我干等十年也太折磨了！” 第五十四章 终于到手了 当然，如果段莫弃拒绝帮忙，解清玄就是不等也给等，她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作死逞强继续勘探。 段莫弃无所谓道：“师尊若是决定了，那便速速准备再次下水吧。我会继续在这浮冰之上看火守候的。” “答应的这么痛快？” 解清玄有几分惊异，她还以为段莫弃是不会多冒一丁点风险在这种事情上的。毕竟当初他答应的只是帮她取【冰晶魄】，没答应她必须在多少年内取到。解清玄还以为他定会在此处之上耍她一耍呢。 “一天半，”段莫弃避开解清玄视线，兀自拿出怀表开始定时，“一天半之内，你若是没从水里出来我也会自己先走。” “okok。”解清玄表示知足，抓紧又多吸了几口灵石，嗑上一颗【暖心丹】后立马跳进水里。 “你也小心些，魔物确实越来越多了。情况不对给我发个消息自己先走就是。”说罢，她挥挥手扭头下潜。 段莫弃点点头，也略显僵硬地与解清玄挥了挥手。 …… 平滑如镜映射着广袤星空的湖底石面之上有一条银河般的裂缝，而裂缝正中又有一缕黑色绸带般的空缺，绸带之上点缀着一颗恒星般耀眼的宝石，正是这颗宝石的璀璨光芒映得它周围的一切成了黑色。 这宝石棱角分明如冰晶，但质地却如玉柔和，通体亮白、其中飘有雪蓝色柔絮。在这灵魔混杂碰撞的深水之中，只有那一颗宝石周围阴阳调和，灵气魔气乱中有序地围着它盘旋。 是【冰晶魄】，这湖里真的生出了【冰晶魄】！ 解清玄伸手去召那冰晶魄时，一直尾随在她身后的水魔终于有所异动。它仿佛是生了灵智似的，见伴生灵物被取便心灰意冷，身形渐淡溃散着下沉，不一会就消融在湖底的裂缝之中。 “不好意思，您和这篇湖水再生一个吧！”解清玄挥挥手中【冰晶魄】，调笑似的边与水魔告着别，边加速向上方信标游去。有之前的经验为戒，即使宝物到手解清玄也不敢大意，出水之前都要注意留意那水魔的位置。 然而她方才接近水面便看到已经有不少魔物出现在湖面浅层，似是费力地往下潜行向她而来。 她连施几道净身咒打散遮挡视线的影魔，眼前豁然开朗，她顿时看到远处水面之上段莫弃正在与一群有着尖牙利爪动物似的烂泥酣战！ 这才多久过去？避魔结界已经被攻破了？ 解清玄惊异间赶紧冲出水面，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些影魔化形成的黑色动物便黏连在一起，如同一片浮于水面之上的立体沼泽般翻涌着将段莫弃包裹其中。 黑暗之中透着红色火光，半龙形态的段莫弃在那团蠕动中的沼泽之中若隐若现。那数十米高的黑沼团还不断底从各个方向、动态幻化出半只豺狼半只虎豹向内攻击段莫弃，段莫弃反倒成了牢笼中的困兽。 他的青金佩剑环绕周身，剑身之上烈火熊熊驱退着不断向内挤压的黑色牢笼，试图扩大自己的喘息空间。而他的半龙肉身则挥舞着利爪与铁鞭一样的尾巴试图在牢壁之上破出开口。 果冻质地的影魔牢壁并不算兼顾，在烈焰灼烧下很容易便被破开数米深的大洞。但聚集而来的影魔组织实在是太大了，段莫弃每在黑色牢笼之上烧出个口子，那后面便立刻有数倍体积的黑暗补上。 他身影的每一次消失，都仿佛再也不会出现了似的。而魔物还在从密林中前仆后继而来，他们越聚越浓，直到将中心的火光彻底吞噬。 解清玄手持银剑在水面之上向着段莫弃那边飞驰而去，半米身后留下一溜黑白相间的水花。进入施法范围后她当即用剑挑起湖水汇做水炮掷向那黑沼，巨大水流瞬间将烂泥冲出一道口子。 红色身影顿时冲入水柱撞出的通路之中，烈焰护体向外疾驰。然而那已然聚集成小山体积的影魔闭合的速度极快，本身也是个移动的牢笼，整个山体包括通路都在跟着段莫弃狂奔！如此速度，段莫弃是没法及时在通路关闭前冲出那山体一样的影魔腹中了！ 【急刹！调头！】魔气与影魔肉身还没法阻隔两人的念话，解清玄立刻在段莫弃的脑子里大喊。 段莫弃当机立断，急停调头，龙抓握拳，攥着爆裂的火焰向背后深不见底固体黑暗猛砸。 此击消耗巨大，为段莫弃拓展了十几米的喘息空间，但却并未能将黑色沼泽轰穿。影魔聚合体还在顺着巨大的惯性向之前的方向猛冲，而段莫弃也依旧没有减速，依旧反向冲刺，眼见着就要一头撞进沼泽之中。 黑色利爪已经快要掐住他的脖子，而就在这时那影魔幻化出的利爪陡然爆炸，一只绿色荆棘直直从黑暗之中穿了出来！荆棘陡然增生，硬是从沼泽之中撑开了一条荆棘之路！段莫弃周身火焰再次爆燃，自己仿佛也化作了火球，顺着荆棘一路外蹿。 此时巨大的影魔再想调转方向去反方向拦截段莫弃已是不可能，可未生灵智的它们并不知败局已定，惯性急停之下整个山体前后挤压，瞬间如被压爆的水球一样崩裂飞溅，化作漫天粘稠黑雨又落地砸为数摊不成型的烂泥。 如此情况想要再次聚集出那么大的身形便要花上不少时间了，而解清玄段莫弃两人定不会在这里等待他们卷土重来。 “撤退！撤退！”解清玄看到段莫弃成功脱险，自己立马上剑冲上夜空。 她在较为安全的半空中迂回两圈观察情况，而后脚上剑的段莫弃则一言不发地径直向龙穴传送阵的方向飞。 下方湖水已经重归平静，但此片区域的魔气还在越聚越浓。这里明明不是段莫弃所标注的高位区域，但魔气混乱程度已经超过解清玄所见的任何区域了。这种程度的魔气，真就是化神修士进去了也难挡魔气入体。 所以是之前秘境结界被强行打开改变了秘境之中的灵魔流动吗？若是如此，那这十年极夜还是不要轻易出来走动的好…… “唉……又只能继续窝在龙穴里进行枯燥乏味无聊的基本功修炼了”，解清玄摇摇头，追着段莫弃的身影飞了过去：“哎哎！等等我！” 段莫弃依旧是没有回应。 等解清玄飞得靠近了些才注意到，段莫弃的飞行轨迹曲里拐弯很不正常。细看之下才发现他浑身是伤，且所有伤口都往外冒着黑气。 还没等解清玄再开口询问，段莫弃已经身形一晃，连人带剑一起开始了自由落体。 “卧槽！”解清玄大叫一声连忙俯冲过去。 第五十五章 急救 解清玄眼疾手快，在段莫弃脑袋落地前公主抱接住了他。 她赶紧将他上下左右翻看一遍。 他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浅探气海可以发现他灵力耗尽、魔气入体。 这是什么情况？从解清玄第二次下水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不过十二个小时而已。向来小心行事的段莫弃怎么会这么快就将灵力耗得一干二净？ 而且……她下去之前不还跟他说了，情况不对就跟她说一声，然后先行撤退…… 因得解清玄现在所剩灵力也将近见底，此处也不是给段莫弃细细诊断的地方，眼下还是得速速带他回龙穴。 剩余灵力只能将将够用来维持御剑，解清玄只能继续抱着段莫弃往龙穴飞。 可段莫弃本就身材高大，如今的半龙形态又更大了一些！解清玄女相本就小巧，公主抱着这么个庞然大物在面前，她根本看不到路。 飞了一段时间她就开始几次三番地变换姿势。他头上那对锋利的龙角碍事，身后拖了条一米来长的粗壮龙尾更碍事。解清玄抱着他看不见路，背着他抬不起头，自己窄小的肩膀又扛不住夹不住，总之什么姿势都觉得不得劲。 最终解清玄只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蹲在飞剑之上，双手攥住段莫弃的手腕，环过下方飞剑，将他硕大的身躯吊在下方将就着往前飞。 有点怪，但实用。 …… 沉沉浮浮飞了半个小时，解清玄终于带着段莫弃传送回龙穴。 她顾不上其他，把段莫弃往草地上一放就开始给他检查身体。 他魔气入体陷入梦魇，气海被魔气阻塞，经脉有部分炸裂，总之情况不容乐观。就在解清玄大致给出诊断之时，段莫弃连呼吸和心跳都停了。 解清玄倒吸一口凉气，大脑颤抖，里面抖出来的只有四个字：“心肺复苏！！！” 这辈子她丁点恢复型法术都没学过，紧张起来能想到的只有上辈子刻在dna里的心肺复苏了。 她一只手放在段莫弃心口，用所剩无几的灵力模拟着除颤仪的脉冲往里面打，另一只手捏着段莫弃的下巴，把驱魔咒往他嘴里灌。 两分钟过去，段莫弃的呼吸心跳都还没回来，这下解清玄是真的慌了。 “不能吧？不能够吧？段莫弃可是男主角啊！他不能剧情未半而中道崩殂在这快乐老家一样的潜龙秘境里了吧？？？” “冷静！” 解清玄啪啪两下轻拍自己的脸，手上停下了心肺复苏，集中最后的灵力全用来释放驱魔法咒。 修仙之人的肉体极为强劲，新陈代谢也极慢，以解清玄她的元婴体质都能半个小时不呼吸，心脏破裂也能挣扎好一会。段莫弃的半龙肉身比人体更加顽强，一时半会应当是死不了的，但他体内有大量魔气在持续破坏肉身以及经脉灵根，魔气不除，他没法开始恢复。 解清玄往自己和段莫弃嘴里都塞了颗辅助灵气恢复的【蕴灵丹】。然后学着段莫弃之前为她清除魔气的样子，捏着驱魔咒，一点一点地在他经脉中游走，流过他的五脏六腑气海丹田，仔仔细细地将魔气挤出来。 一轮急救下来，段莫弃的呼吸和心跳终于回来了，如此他应当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了。解清玄也终于松了口气，自己也想起来该跟着呼吸一下了。 她盘腿坐在段莫弃身边静候了一会儿，他依旧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一副痛苦之相却无法醒来。 许是魔气已经侵入了段莫弃的识海，段莫弃一时半会没法靠自己清醒，可解清玄也没学过什么能修复他人识海的法术，现在灵力彻底耗尽帮不上一点忙。 几个小时过去了，段莫弃果然还没醒过来。而且解清玄发现他体内的魔气又莫名从虚空之中卷土重来了？ 解清玄满头问号，不清楚这边的世界是不是要遵守能量守恒定律的，也不知道自己能找谁去问问。但总之段莫弃体内的魔气就这么凭空暴增了？ 原理她是搞不清楚了，反正驱魔咒对这些魔气也管用，她灵力恢复了不少，便定期施法帮段莫弃清除滋生到心脉经络的魔气。 转眼二十四小时过去了，段莫弃还没醒…… 又经过一天的观察，解清玄对段莫弃的情况又有了新的推断。 他大概是中了某种诅咒类的法术。 “影魔是什么可以使用高等级诅咒的生物吗？没听说过啊？”解清玄断定，段莫弃绝对是在她下水的时候遇到难缠的东西了。 她对咒术了解甚少，对下咒的生物一无所知，至于解咒更是找不到症结，一窍不通。 如此看来，段莫弃真的只能靠自己抵抗这诅咒了吗？ 她又这么一天四五遍地给段莫弃清除魔气，熬了三天。果然，段莫弃还是没醒。 “不能吧！！！天命之子不能就这么成植物人了吧！！！” 等不了一点了！不做点什么她真的慌得不行！ 解清玄眉头一皱，右手掐上了段莫弃的下巴。 …… 这三天她其实想了很多，也想到了些之前有些在意却没能细究的问题。 为什么那偌大的湖泊里只有水魔一只魔物呢？为什么那些影魔只在岸边水面躁动却十分抗拒下水呢？ 她记得第一次水下作业的时候段莫弃入水时身上也盘踞着不少岸上魔物，所以那些东西不是遇水而亡，而更像是在惧怕着水中的什么…… 首先排除水魔，那东西真没什么危险性，而且她隐约看到过，那些落水的魔物还主动去攻击了水魔。 而她亲自将整个湖泊搜了个底儿掉，湖中并无其他任何危险生物。 所以…… 解清玄看向手中被捂得微热的【冰晶魄】。 “这东西，说不定还有点不为人知的功效……” 如半透明白色琥珀般的【冰晶魄】中封印着磅礴复杂的灵气魔气。解清玄稍微对着小东西使了个净化法咒，将里面的魔气逼出。黑气散尽钻入地下，随着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叹声，水魄更加透亮沁人。 她无奈摇头，当即把【冰晶魄】融了按进段莫弃嘴里。 反正这东西和保健品一样，吃不死人，但有用没用，还是看段莫弃造化了…… 第五十六章 诅咒 解清玄将段莫弃抱到了螭尘颈间的鬃毛之中。兴许熟悉且舒适的环境能帮助他在潜意识中抵抗诅咒？ 总之，如今也没什么特别可学的治疗方案，只能是想到什么都死马当活马医地试一试了。 在棉絮般柔软的鬃毛之中，解清玄背靠着螭尘的后脑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下。她里抱着段莫弃的上半身，胳膊穿过他的腋下，双手在他胸前锁住。用自己的身子当了半个靠背加“充电宝”，全自动施法，源源不断地释放灵力驱除段莫弃身上溢出的魔气。 如此工作两天后，她终于再也熬不住，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 段莫弃羽扇一样的睫毛一阵颤抖，随后缓缓抬起，现出那双宝石一样的眸子。 微风涤荡着绵长的龙鬃，阳光穿过成缕的毛发点落在段莫弃眼中。他红色的眸子上映着解清玄黑色绸缎般的长发，与绸缎之下露出的半张玉雕般温润恬静的睡颜。 这张脸于他其实十分陌生，但兴许是她人畜无害的长相天生带来的亲和力，沉静下来的她让人看着就觉得莫名安心。 “嗯……？”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解清玄也从梦中归来，缓缓睁开双眼。 她无意中轻轻晃动的身子突然让段莫弃意识到了后脑处传来的柔软触感，他瞬间浑身僵硬，有些不知所措。 “你醒了！” 解清玄眼睛一亮，立马松开环着段莫弃的手，推着他的后背让他坐起身来，自己赶紧钻出段莫弃宽阔后背与螭尘后脑勺间的缝隙。 她站起身子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又绕到段莫弃面前随意坐下。 “嘶……”她一眼看出段莫弃脸色不对，微微往前探着身子问：“怎么红成这样？是那诅咒的副作用吗？” “咳咳……”段莫弃赶紧侧过身子，边施法变回人形，边掏出怀表查看时间，一通乱忙掩饰尴尬：“诅咒已经除了。” “啊。”解清玄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也赶紧施法换回男身，然后清清嗓子，压下表情，一副深沉的样子说道：“现在你已经是个女孩子了。” “？？？” 段莫弃脸上难得露出如此茫然的表情，解清玄忍不住笑出声来：“抱歉抱歉，开个玩笑。所以你现在身子感觉好点没？” 解清玄知道段莫弃并不熟悉她的女相，相处的时候应当多少还是会有些不适。 她还隐约记得，原着书中台词超过三句话的女性角色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段莫弃这人没怎么与异性过多接触过，何况他轮回数世之后连人型生物都懒得去主动接触。而与一个疑似异性的人型生物被长时间困在同一空间中这种事，他估计是再多轮回个几百次可能也难遇到。 于是秘境之中这么多年，解清玄为了让两个人相处着舒服一点，不管言行上再怎么放飞自我，她外形上还是恪尽职守地保持着男形的。而偶尔遇到段莫弃面露尴尬之色的时候也都是她想着要开个小玩笑惊一惊他，让他及时转换情绪。 解清玄表示，她大学时上的两年心理选修课真是没白上！ “……” 段莫弃掩面无奈：‘这人不开口时还隐约能看到几分师尊的样子，可一旦开口便让人怀疑她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 他摇摇头，闭眼凝神自省片刻：“我肉身灵根修为无碍，神识、魂魄受损，但不严重，再过两日便能彻底恢复。”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解清玄又往前凑了凑，好奇发问：“所以，那天我下水的时候你到底是遇到什么东西了？总不能真的是被影魔围殴成这样了吧？” “……”段莫弃直言：“不知是何原因，有只【蜃月魔】被引来了。” “【蜃月魔】？” 又是《百魔录》中不曾记载的魔物，只靠常见书本获取知识的解清玄自是从未听过这东西。她赶紧掏出笔记本准备听写跟录。 “请问段莫弃先生。【蜃月魔】这东西有啥特别的？常见吗？” “……” “此种魔物喜居海边，大多可修炼至结丹、元婴修为，与影魔之流只能算是低等魔族，通灵智的几率很低，但善用咒法。生时吸食人魂精魄，死后会化为强力诅咒继续腐蚀中咒者神魂” “原来如此。”段莫弃便是中了【蜃月魔】死后的诅咒才久久不能恢复神志。人若是失去三分神魂，那不成傻子也成植物人了，幸亏这诅咒清除的还算及时。 “此魔在魔界都不算常见，那日之前我更是不知潜龙秘境之中也存在此等魔物。”段莫弃缓缓睁眼，略显无奈。 这一世才刚刚开始不到五十年，他已经遇到了往世轮回六百年将尽时都没遇到的变数，如此多半是被卷入解清玄的天道死劫了。在孽缘斩净之前他多半还是要受其影响。 “你当时怎么不跑呢？”解清玄一脸求知欲。 “【蜃月魔】也算不上什么强大对手……” 那日，【蜃月魔】来了便直直地就要往水下去。解清玄在水下探宝，神识本就不大够用，应付水魔已是勉强，再加上一个【蜃月魔】便定要凶多吉少。而段莫弃当时已经在与众多影魔缠斗，分身法术，拖不住，拦不下，那往水下钻的【蜃月魔】，便只能快速将其斩杀。 而杀了【蜃月魔】必中诅咒。 看着段莫弃一言难尽的样子，解清微微向后倾斜身体，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阴阳怪气地问道：“不能是为了师尊我吧？” “……” 段莫弃一愣，随后托腮皱眉思索起来。 半晌，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待师尊被那二魔前后夹击不敌之时还是要用血契召我下去，待我们二人皆入水中，上方成型的影魔便可肆无忌惮，那时便是我们成功击杀水下二魔，也再没法逃出影魔的牢笼了。” 解清玄信服地点点头，十分配合地轻轻鼓掌道：“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段莫弃微微一笑，红色的眸子里添了几分暖意：“对了，师尊，您取回的【冰晶魄】可有好好炼制，融进经脉了？” “！！！”解清玄顿时汗流浃背，脸上堆起尬笑。 第五十七章 牢期将至 此番诅咒似乎对段莫弃的影响不大，解清玄自觉，自己可能是有点小题大做，把那【冰晶魄】浪费了。 那边，段莫弃不住地摇头，佯装失望沉默。 其实他早在查看怀表时便已经大致猜到解清玄对他做了什么的。 他清醒的时间比预计中的早了太多，定是有外力帮助。 这秘境之中能帮他的只有一个解清玄。 解清玄她又没去特意学过什么除咒的法术，那能利用的就只有手边的天材地宝。而她纳戒中有什么宝贝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么多年消耗过去，能对除咒有帮助的只有刚得的【冰晶魄】了。 虽然这诅咒并不致命，但段莫弃也不觉得解清玄在他身上用了【冰晶魄】是浪费。佯装生气只是因为他觉得解清玄捶胸顿足，懊悔又心虚掩饰的样子十分有趣。 凭他现在的修为，想要自行消弭诅咒至少要耗费一年时间。那时不说神魂会消耗几分，就是这半年虚度光阴浪费的修炼时间便可导致他没能在下次秘境开启前达到化神修为。如此，修炼进度落后，他这辈子也算是废了。 五十年的沉没成本对他来说不算太多，但若是丢了终归也是十分麻烦的。 “沉没成本……”这词还是他与解清玄那学来的。 “唉……”解清玄也哀叹：“沉没成本。”两人一番辛苦取来的【冰晶魄】算是白给，这几日的劳作付出算是白费。 所以现在她还能再拜托段莫弃陪她去其他湖泊找一颗新的冰晶魄吗？ 段莫弃只答应她说会帮她“取一颗冰晶魄”，现在他确实做到了，是自己把这东西给用了。虽然是用在他本人身上了吧，但解清玄还是不大好意思开口让大病初愈的段莫弃立马再和她出去一趟当苦力。 毕竟此次极夜危险，而极昼来临之后解清玄又不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慢慢找。无非是多等十年的事，这对于寿命漫长的仙家来说不算什么。 算了，解清玄已经劝服了自己学会延迟满足，用冰晶魄提升修为什么的十年后再说吧。 见解清玄不住地唉声叹气却一句话也不说，段莫弃竟主动开口了：“师尊不需要再去取一颗冰晶魄了吗？” “啊？”解清玄幽怨叉腰道：“你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秘境之中魔气变化过大，不宜再出去了不是吗？” “缩短勘探时间，在每片湖泊中停留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每日换一片湖泊勘探。虽然麻烦一些，但也不至于过于危险。” 解清玄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议：“你这是……愿意再和我出去一趟的意思？” “……”段莫弃再次低头沉思。 “师尊若是十年后再取【冰晶魄】定会拖慢了修炼速度，没法在天裁降临之时达到化神修为，如此应对未知天裁定是心里没底要用那血契召我来挡劫的。” “如此，我不如尽早帮师尊取得【冰晶魄】好降低一些自己与您一起暴毙的风险。” 解清玄深以为然地点头鼓掌：“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 一月后。 解清玄终于再次找到了一颗【冰晶魄】。 她那断流小溪一样的经脉终于能动工开凿人工运河了！ “我这应当是有句口诀可以帮师尊炼化这【冰晶魄】，再配合特定功法修炼，使其功效翻倍的。” 取宝归程的路上段莫弃一直在沉默回想：“只是我不曾真的修习过此功法，得那功法口诀的时间又太过遥远，如今只记得口诀的前半段。师尊可愿意一试？” “师父，您才是师父！”解清玄一听就来了兴趣，连忙凑上去说好话。 “呵呵。”段莫弃笑笑，兀自比划了两下。心中稍稍有底后，他边示范演练边将那上半段口诀教与解清玄。一如五十年前她教他那般。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 谁成想段莫弃才说完上半句解清玄就猜到下半句是什么了。 “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解清玄脱口而出：“后半段口诀是这个吗？你能想起具体的功法吗？” 段莫弃惊异道：“【洞庭】……？对了，确实是【洞庭】来着！师尊是在何处听过此功法吗？” “……洞庭是我们那的一个地名……”解清玄扶额：“不是，这作者也太偷懒了！” “师尊可是说这功法的作者偷懒？” “不是……”解清玄直指天地：“我是说你是主角的这本书的作者。编不出功法口诀就用古诗是吧？！” “……你还在觉得此间世界只是书中幻境吗？”段莫弃无奈摇头：“罢了，此口诀倒是没错，待我再重新推导一遍功法。” 半晌，段莫弃将完整的功法细细教与解清玄。 解清玄直呼内行：“作者也太厉害了，能把一手古诗编成一套完整的功法！哦，我这里夸的是这功法的作者。” “……” 光阴似箭，转眼又是二十几年过去。 仇不厌修为增长神速，毫无渡劫瓶颈，早在秘境开启前两年便成晋升到化神初期。 解清玄在身边卷王的无形压力之下也被迫卷了起来，也在段莫弃晋升的前后脚积攒到了足够渡劫的灵力。 量变引发质变，如今解清玄内外准备都已做好，到了闭关渡劫化神的关键时刻。可她却纠结了好几天，迟迟下不定决心前去闭关。 主要原因还是距离下次秘境开启只剩下两年时间，距离那不知何为的天裁降临也不过两年半。 而她作为只渡过一次内发雷劫的新手仙家，不能确定此次闭关要几载光阴。若如她渡劫元婴时一样，睁眼闭眼十年过去，那可以说是直接宣告寄寄了。 错过秘境入口开启的七日，多在秘境中坐牢五十年是小。若是在渡劫期间神识内潜感受不到外界变化的时候遭遇未知天劫，那两劫相加，她断是没有生路的。 “师尊，可要闭关？”段莫弃悠哉坐在螭尘龙爪之上，玩味地看着解清玄。 解清玄成“大”字躺在草地之上，两眼空空地对着同样空空的天空发呆。 是用元婴修为硬刚命定死劫，还是头铁渡劫化神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第五十八章 善后 “真羡慕你啊，”解清玄心里发酸。“多周目玩家靠着背板刷级，出生七十几年达到人间境巅峰。而我呢？新手教程都没一个就上了大佬的号，从‘出生’到现在为跟上原着中的修炼进度愁秃了头……” 段莫弃摇摇头，不知是安慰，还是自嘲：“永无止境、无法退出的游戏，等级再高也都只是没有意义的折磨。” “况且……”段莫弃的眸子也看着天空失去了焦点：“这里不是什么‘电子游戏’，也不是你所谓的‘书中’。” “我知道，”解清玄幽怨道：“我只是做个比喻而已。” 她知道，她理解，但她也明白，未曾有过相同经历的她无法与段莫弃感同身受。段莫弃于她亦然。 但这些都无甚所谓。这么多年过去，解清玄已经彻底摸清楚段莫弃的性子了。 思索片刻，她抿着嘴，手往地上用力一拍。带出的掌风吹断大片高草，她顺势坐起身来：“我决定了！” “哦？”段莫弃回神轻笑。 “这关，我闭了！” “师尊好胆识。” “但是！” 解清玄亮出了手上最后一道血契：“你给帮我个忙。” “你口头答应我一声，我便把血契清了，两年后我是生是死都算互不相欠。这麻烦孽缘你也就别往下辈子带了。” “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师尊这是做好赴死打算了？” “唉……”解清玄不住地摇头：“能怎办呢，我有才无命能怎么办呢？” “总之，你可否答应我？两年后，无论我是否能及时渡劫醒来，你都要把我送回流云宗。七日时间，方法不限，完事之后你大可以赶回潜龙秘境继续隐世修炼。我的生死再与你无关。” 段莫弃疑惑道：“你在流云宗留了护命法宝吗？” “我哪还有什么护命法宝……”解清玄无奈道：“你师尊留下的法器符咒不多，丹药确实不少，但护命之物也只有两颗【玄灵丹】。那【玄灵丹】我早在五十年前就用完了，现在身上府中是哪哪儿都没值钱玩意儿了。” “那为何执意要回流云宗？” 她笑道：“咱就是说，万一我在天裁之前渡劫成功了，又走运扛过了天裁，那不就重获自由了吗？到时候我可不希望自己还是在这秘境里坐牢。我定是要赶紧开启我的自由新人生啊！” “秘境之中变数少，渡劫几率更大。师尊若是真的想活下去，还是留在秘境之中更加稳妥。” 解清玄挠头：“这事我们好像三十年前讨论过。” 她看着段莫弃的眼睛，难得严肃：“我必须要出去。这具身体，或者说是尸体，必须要回流云宗。我答应了掌门师兄的。” “……”段莫弃垂眸，漂亮红色眸子被隐在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中。 见他犹豫不语，解清玄轻叹一口，“如果你不愿帮忙，我大抵是要放弃渡劫，熬到秘境开启后回去再说了……” 片刻，段莫弃再次抬头，平静道：“好，我会把你带回去。” 解清玄顿时扬起笑脸：“哦？那谢谢你了！” 这小子说话还是算数的。得了承诺解清玄立马抬起手要把最后那道血契浪费掉。 “且慢。”段莫弃放出道定神法术拦下解清玄。 他盯着螭尘的爪子发呆，好像在数螭尘每只龙爪上有几根爪指：“血契召唤的传送原理与神行符，传送阵都不相同，其效力更强，更为稳定，是为数不多可以跨四界使用的咒术。我留这血契在师尊身上也自有他用。师尊只需应我，可以再次主动发动血咒即可。” “还是你小子心眼多……”解清玄盯着段莫弃研究他的表情，又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手上血契。这咒术灵力链路复杂，不是她光靠看就能学会的。 “无所谓了，”她耸耸肩，对段莫弃道：“这血契你随需随用即可。” 说罢，解清玄三两下跳到龙山之上。 “那，争取两年后再见咯。”钻入螭尘鬃毛之中，解清玄又探出头笑着与段莫弃打个招呼，便盘腿坐好断开了神识与肉体的链接，一心内潜与自己的识海灵根较起劲。 段莫弃猛然抬头，随后微微一笑，起身对着上方的解清玄轻轻俯身一拜：“恭候师尊归来。” 二人声音被微风吹散，龙穴之内归于沉寂。 当龙穴中只剩下段莫弃的呼吸声时他才恍然察觉，自己已有许久没有体会过天地间只有他一人的感受了。 …… 盘龙山脚下，段莫弃兀自掏出个简易铜丹炉，召出许多量取、研磨药材的器具，支起一片炼丹的摊子。 他需要提前囤积一些【还魔丹】以备日后前往魔界寻魔龙龙珠。魔界不似潜龙秘境之中，有个聚灵的龙穴可供落脚恢复，仙家若是去了魔界，没有这【还魔丹】回转魔气为灵气，仙家可谓是寸步难行。 一年后，段莫弃堪堪炼制完成三炉【还魔丹】，成丹只有寥寥七颗。 第二炉丹药炼完，他所用的小铜炉上也出现了裂痕。 说来，他手中这丹炉还是流云宗统一发给内门弟子的，用到今日实在是有些破旧，不堪再用了。 他却是知道人界万荒兽野中藏着一处仙人墓，里面有个登仙期前辈陨落留下的【补天琉璃鼎】还未被人拿去。大多数轮回中他都是趁着前往魔界之前去仙人墓取鼎的，少部分在龙穴修炼的轮回便会因错过仙家探墓的时机，被他人先行取走那【补天琉璃鼎】。 在龙穴内多待五十年他定能达到炼虚修为，如此行走魔界更为妥当，与魔龙相争之时不至于那么狼狈，事后修整三五年才恢复修为。但会失去【补天琉璃鼎】便会在炼制羽化期所需【轻岚凝羽丹】时耽误数年时间。 “……” 段莫弃将铜丹炉碾碎为灵粉撒入空中，纵身跃至盘龙之顶，也钻入了螭尘的鬃毛。他在五感尽断的解清玄面前盘腿坐下，合眼冥思。 人死血契消，此番是去是留、何时去留，恐怕还要看师尊他可否如期渡劫归来了…… 无论此番是否要离开潜龙秘境，段莫弃都还有些最后的善后工作要做。 …… 第五十九章 化神 吐纳修养几日后段莫弃动身离开龙穴。 解清玄闭关，他便要代她去查看【阴阳嗜灵阵】。 潜龙秘境入口所在的山洞之中，天星门布下的守门阵法已然散为灵粉，【阴阳嗜灵阵】可撤。 段莫弃取回了作为阵眼的螭尘龙角，又尽可能地清理了她们二人布置【阴阳嗜灵阵】的痕迹。 解清玄所留灵气渗入周围环境已深，除非彻底毁掉整座山体，否则是无法将她的痕迹全部抹去。但天星门能进入秘境查看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七天，兴许清理掉解清玄留下的表层痕迹便能让他们无法锁定解清玄的身份。 更乐观一些，他们兴许只会以为自己的阵法是自然崩溃，如此他们在考虑故技重施封印潜龙秘境时也会多几分顾忌。 虽不知天星门为何要封印潜龙秘境入口，但五十年大开一次是螭尘的遗愿，自己长眠的龙穴不被打扰也是他的要求。为了做好这位龙族老前辈的后事，段莫弃确实要毁掉天星门的封印阵法，也还要秘境开启之前微调、隐藏一下龙穴传送阵法以备不测。 归置好一切，段莫弃又回到解清玄面前盘腿而坐。 距离秘境开启只剩不到一月，解清玄周身却还没有凝成渡劫灵雷的迹象。 段莫弃已经许久没有生出过焦躁之感了，他深呼吸调整着情绪，清心咒起强行让自己进入吐纳修炼的状态。 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 …… 秘境之中一阵地动天摇，而造成那天崩地裂之象的震源却不止一个。 其一是一处不起眼山洞中一点珍珠大小的光球，随着落石纷纷那光球膨胀变大，光芒也越来越盛，直到填满整个洞穴又化作薄薄一片光门。接着光芒渐弱，入口初成，顿时便窜出数道各色灵光。那些都是御剑飞行的仙家修士。 震源便其二来自于秘境中心极深的地底。那是龙穴位面在潜龙秘境中的结界锚点。 神识修炼之中解清玄只觉自己灵根微动，积攒数年的灵力已是爆满将溢的状态一次次地冲撞着她的气海。 她知道是时候了，便立刻神识归体阔至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全神贯注地抓住经脉中乱窜的灵力将它们捉回丹田灵根并用力聚集压缩，这过程使得灵力摩擦更盛，挤压碰撞之下生出道道灵雷！ 从内而外的细小雷电引得她周围灵场躁动不安，那些灵气团不断升腾，如酝酿风暴的乌云一般在她头顶聚集。 这感觉解清玄四十年前也体验过一回，她知道大的要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一道凭空爆出的雷电直直打向解清玄的头顶，而她体内的灵力也从灵根中共鸣而出将她上下贯穿！ 解清玄周身应声爆出血花，内脏也因灵力冲击受损喷出一口鲜血。 然而周身灵气尚未平息，解清玄也说不准后面还有多少道雷劫在等着她。可若想突破她便不能停下挤压这些狂乱的灵力，当她将这些灵力全部融入丹田灵根归于平静，那便是她渡劫成功之时…… 解清玄浑身上下覆盖着数层血液，从内而外、从新鲜艳红到氧化焦黑地层层叠加。她数不清自己具体引发了多少道天雷，她只知自己早就筋疲力尽。 就在她几近承受不住肉体与神魂上的痛处想要一走了之时，周身的灵气风暴终于开始逐渐平息。 逸散灵气尽数归于丹田，识海之中一片祥和平静。解清玄心中绷着的玄一松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待她再次睁眼醒来时，已是化神境界。 解清玄半眯缝着眼想要揉揉依旧昏昏沉沉的脑袋，手一抬便察觉自己正被另一只温暖硬朗的大手牵着。 规律而柔缓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从相握的手上传来，顺着她的血脉游走修复破损的身躯。 察觉到解清玄醒来，段莫弃松开了手，抱拳行礼道：“恭贺师尊渡劫化神。” “段莫弃？”解清玄将凌乱的白发撩至脑后，有些迷蒙地问：“怎么在这么近的地方？没被雷劫伤到吧？” 段莫弃轻笑两声回道：“清玄道友这是忘记几夕何年了？” “啊……”解清玄总算清明过来：“啧！你怎么就不能保持五十年前我那乖巧徒儿的样子呢？” “不是！”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螭尘令人羡慕的茂密毛发中。 “现在什么时候了？秘境入口还开着没？我还出得去吗？” “今日是秘境入口开启的第三天。”他平静道：“你还有四天时间考虑去留。” “考虑什么啊还……”解清玄已经站起身来：“今日便是我解清玄出山之日！” 她挠挠头，又看向段莫弃：“话说，你又准备如何呢？” 段莫弃垂眸，不冷不淡地陈述：“去万荒兽野取些东西，然后便去魔界屠龙。” “是要取那什么炼丹炉吧？”解清玄隐约想起了些模糊的剧情。 虽然书中剧情，甚至包括许多上辈子的事在她脑子里都越发模糊了。但只靠已知条件与对段莫弃的一点小了解她也能大致推理出这小子要做什么。 有轮回之便的他可以靠脑子里积攒的功法快速提升修为，但像法器法宝之类的东西没法隔世相传，他还是要抽时间去把要紧的几样法宝取来。可这一世可供段莫弃支配寻宝的自由时间也只有解清玄初来时闭关的那十年，而那十年他又定是在猜疑中全力提升自己修为的。所以如此算来，现在的段莫弃应当是一穷二白，身上啥好装备都没有。 解清玄表示，她好歹还有点原主留下的遗产和流云宗的资源，法宝兵器不多，但灵石还有半座小山。 “所以你还是先与我一起回流云宗吧。”她不由自主地开始给段莫弃出谋划策。 “左右你还没被步云天通缉，没必要急着去当散修。不如跟我一样，多在流云宗苟一阵，能享受一天内门资源是一天。何况你还不似我这个冒牌货，被发现了可能会被逐出门派。你这辈子还没作出什么人生污点，可以老老实实走一条门派高徒的成仙路的啊？” 第六十章 群英荟萃 “……”段莫弃沉默片刻。 遥想最初的几世他走出秘境之后也是以流云宗为据点蛰伏了一段时间的。 只是后来他修炼的速度越来越快，每每走出秘境都已是化身修为，不再需要宗门的资源与庇护，便自然而然地与曾经有过些交情的师兄、长老们没了交集。 同时他杀人的手法也越来越高明，再没被仙家察觉到过踪迹，人魔两界来去自如，安全隐蔽的洞府四处开花，落脚点多了，就彻底没了回流云宗的必要…… 段莫弃缓缓起身，抬手召出流云宗的弟子道袍，当即换上：“师尊说得……在理……” 至少在卖掉手上天材地宝换来新的丹炉之前，他确实需要借解清玄府中丹炉一用。 “好耶！”解清玄蛮开心的，有个化神期美男继续演她徒弟她很难不开心。 看解清玄毫不掩饰的开心样子段莫弃的心情也莫名跟着好了起来，他难掩笑意道：“五十年过去，清玄道友可还记得我那冷清师尊要如何演？如此喜形于色怕不是连山门都没进去就要被判为夺舍邪祟？” “而且，在回门之前，如何应付值守秘境入口的仙家长老才是师尊当下要考虑的。”说着段莫弃已经施法将自己的修为压到了结丹末期。 “……”解清玄知道这法术的厉害，以他现在的技能熟练度，就算是炼虚合道的大佬来查他，他也还是结丹末期。 解清玄自相惭愧地捏了个隐身咒：“总之，先试试看能不能偷溜出去吧……” 她最后一次趴下抱了抱螭尘巨大的头颅，轻柔道了声：“谢谢螭尘前辈。若是有机会，我会回来祭拜您的。” 但大概率，她这辈子是没机会再回来了。 …… 秘境之中，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上浮着两个半透明的模糊身影。 解清玄段莫弃二人此时已经十分接近秘境入口所在的山脉了，但二人没有继续贸然前行，而是在秘境结界顶端天幕之上隐匿起来。 天星门应当已经知道秘境入口再次如期开启的事了，所以定会派人来查看，而解清玄他们定是要看看他们派来的人是何修为才好应对。 解清玄还想着，若是来的都是普通元婴期的长老，那他们是能在长老们眼皮子底下隐身溜走的。可段莫弃重新召出灵镜往山洞里一送，解清玄立刻死了心。 原着里只有两人值守内外的秘境入口前，如今可以说是群英荟萃萝卜开会。 两位炼虚修士一左一右把着门，三位元婴老者贴着洞穴的边恭敬且尴尬地候着。 解清玄还没看清那几人的相貌段莫弃就又把直播掐断：“步云天巡卫队总管已对我的探查法术有所察觉，再看下去便要暴露了。” 段莫弃多少能从那五人衣着分辨出他们身份，便简单给解清玄介绍了一下。 光门左侧那位趾高气扬目不斜视的瘦高中年人是步云天派来的。段莫弃不知道此人姓名，也不识此人相貌，但看他身着步云天制式的玄色龙纹劲装，胸前抱一柄黑金龙纹长剑，腰间挂有步云天巡卫队玉牌，便能断定他是步云天巡卫队现任总管。 光门右侧，白须白发、炼虚修为的儒雅老者身着天星门的金纹星图白袍，手持金柄灰尾拂尘，背后悬着件一人多高的碧玉量天尺。天星门此时炼虚修士只有两位，而炼虚的老者应当只有副掌门一人。 至于靠边站着的三位元婴长老则分别来自黄风岭、藏雾阁，还有流云宗。 “好家伙！”解清玄直呼好家伙！ “今年当值的应该只有黄风岭和藏雾阁的长老，天星门步云天还有咱流云宗的高层来此怕不都是为了五十年前强行开门那事。这下是别想悄悄溜出去了。” 但看那两位炼虚大能互不相看的僵硬态度，解清玄觉得情况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太糟。兴许这么多年过去，步云天与天星门已经矛盾升级，要在明面上互相掣肘了。 “所以，师尊现在作何打算？”段莫弃有点事不关己的意思。 “我作何打算？”解清玄笑笑，阴阳怪气地戳戳他：“【敌龙尊者】您又作何打算啊？” 听到这几百年后世人给他的称号他不难免摇头一笑，“师尊义薄云天，对门下弟子呵护有加，在秘境万险之中护我五十载。如今师尊渡劫化神荣归故里，我区区一介结丹弟子自是要跟在师尊身后，唯师尊是从的。” “哇……” 解清玄满面敬佩地摇着头鼓掌：“给我这么高的评价我真是谢谢你啊！但这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你真就一点也不帮我担啊！” “得了得了。”解清玄摆摆手就要往山洞那边飞。她的归来会引起什么波澜也不是她稍作烦恼便能推出来的。纠结无用，她横竖都是要当着那些人的面走出去。这道士下山的b她就替他装了。 段莫弃慢悠悠地跟上，却突然开口似是不经意地疑问：“此番叶掌门怎么没有亲自前来？天星门步云天派来的可都是炼虚修士……” “嘶……对哦，”解清玄其实也下意识地觉得掌门师兄会亲自前来的。五十年前他如此大费周章地倾力促成秘境开启，应当对这事很是重视。 解清玄突然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立马掐诀加快了御剑速度：“师兄他不能是出事了吧？我们给快些赶回流云宗！” “……” 段莫弃的大手重重落在她的肩膀，脸上十分罕见地露出了明显的愠色。 “哎哎，你这是干什么！”解清玄她人被抓在了半空中，脚下银剑还在咒术之下直直地往前飞。她还是不习惯脚下不踩东西地高空悬浮，下意识地抱紧了段莫弃的手。 “……”她一身纯白，就连羽绒一样的绵密睫毛也是一样，只有那双看向他的眸子倒映着一片沁人天青。其中虽有半分慌乱惊恐，但从无迁怒与责怪。 “抱歉……”段莫弃垂眸轻声道歉，平举着右臂让解清玄吊在上面，等待她召回飞剑。 解清玄重新在细剑上站稳身形，放开段莫弃的胳膊满面狐疑地问：“所以你是又想到什么了吗？” “嗯，”段莫弃面色平静，声音又恢复那种淡漠游离：“五十年前，掌门他应当没有把你我存活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此番没有亲自前来应当也是在避嫌。” 第六十一章 萝卜入会 经段莫弃这么一提，解清玄很快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叶问秋应当早就察觉到了天星门与步云天之间的剑拔弩张，此时流云宗绝不能在这两方势力之前太过显眼。 于是他得知己方两人有在秘境之中安全避祸的办法，便可放心隐下消息，把破开秘境这事大事化小，降低流云宗在此事中的存在感。 “所以……”解清玄瞳孔地震：“师兄那边是不是也希望我们两个继续留在秘境中，悄咪咪找个流云弟子或是长老汇报一下我们目前情况带回去就好？” 段莫弃耸耸肩，没再说话。 掩面头痛片刻，解清玄深吸一口气，挺胸昂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与发冠：“不管了，秘境内太无聊了，我是怎么也待不住了，我要出去。” 而且两人在秘境之中消息封闭，对外面仙家走向的了解全来自于“书中”，与上辈子。今日看来剧情已有不小的变化，她没忘自己初来的时候莫名其妙闭关跳了十年剧情出来时的懵逼状况，如果再在秘境中待五十年恐怕后果比那时还严重。 说罢，她解除了隐身咒，大摇大摆地向前方山脉飞去。 段莫弃一言不发地跟上。 …… 空气中的灵气微微颤动，寂静无声的山洞中，昏昏欲睡的五个人一瞬间便来了精神。 有化神级别的修士在向此洞接近。 “玉衡前辈，天星门何时又出了位化神修士啊？”步云天巡护总管沈阅睥睨着身旁的玉衡真人，语气中也听不出半分尊敬。 天星门自探明【南瘴幻境】以来便鲜少派门人来潜龙秘境取宝，此番秘境初开之时他们也未曾展现前来取宝的意向。可谁知道，秘境开启的第二日，这玉衡长老便带着十名弟子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事出有妖，灼天沈阅二人得到消息便觉得步云天有必要也去那潜龙秘境会一会天星门。灼天不好出面，便只能派沈总管代为查看。 沈阅于一日前赶到，与玉衡真人在入口处僵持了整整一天，却也不见他有何动作。 “沈总管，”玉衡老者捋着胡子向沈阅微微鞠了一躬，十分客气地回道：“来人并非我天星门中人。” 他笑眯眯地转向周围摸鱼的其他三位仙家长老：“可是诸位门派之中又出了后起之秀？此等喜事怎地不与仙家分享？如此老道也好代天星门早早为诸家送上贺礼啊？” 三位元婴长老堆着笑，纷纷开口解释。 “藏雾阁小门小派，哪来的资源培养化神修士？这与我们无关。” “我黄风岭也没落百年，后辈之中已有百年未见元婴，更别说化神了。” 流云宗相碣长老摇头叹气：“我流云宗也是人丁凋零，这百年唯一一位后起之秀也在五十年前折在这潜龙秘境里了……” 几位同行的长老一起与他感慨两句，玉衡真人也开口劝慰：“两百年岁便有元婴修为，如此天资修士确实少见。不过相碣老友也不必过于可惜。流云宗凭着传承千年的精妙功法便不会真的没落，只要在论道大会上展露风采，总能再吸引到资质斐然的后生。” “哼。”沈阅鼻子出气，看不得这些大宗门之间的虚与委蛇互相吹捧。 他隐约记得这百年兽语林，北霜城，妙法阁的长老中有新晋化神之人，可此三家的带队长老也与他打过招呼，并非是化神修士。 “所以这来人是散修？”沈阅面色骄矜地向着此番开门的黄风岭与藏雾阁长老扬扬下巴：“是强闯进来的还是混进来的？” 他虽然嘴上这么问着，但其实并不大在意来人是谁。只要不是天星门的，那管他是哪路神仙便都无所谓。 三位老者表示，一把年纪还要看人脸色行事的感觉着实不妙，但步云天的人他们确实惹不得。 步云天为中土仙家之首，其不是门派，而是一座浮空城。步云天于万年前由九位尊者建立，最初之时只为封印人界中土贯通天界的【白洞】而成，后来慢慢演变为仙家“执法者”般的存在。 如今步云天城中没有“门下”弟子一说，只有从中土仙家招募的佼佼者们维护城中秩序，而在步云州当值者，修为最低的也有化神。 两位负责开门的老者相视一眼，七分疑惑，十分慌张：“我等不曾见过如此修为的散修进入……” …… 百米开外，解清玄早就听见了洞内的交谈。 她故意飞得很慢，想多得些消息。 但飞得过慢还是要引人起疑，此时她已经不得不进去了。 片刻，一位仙风道骨冷若冰霜的清瘦白影从洞口飘然而至，细看他身上道袍，竟是流云宗标识。 洞内其他四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射向了流云宗相碣长老。 “……哈……哈哈……”相碣额头冒汗，满脸苦笑地颤声道：“这……这不是吾辈修士源述长老吗……” “相碣长老啊，您流云宗门下那位天赋异禀的后生……他没死啊？”玉衡目光一冷，意味深长地看向相碣长老。 自家修士大难不死还晋升归来这明明是天大的喜事，但现在的相杰实在是开心不起来！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这……我，整个流云宗也是才知此事。” 他猛然想到了托词：“此事我需得赶紧禀报掌门才行，诸位，先失陪了。”这事他处理不了，先想法子开溜吧！ “等等。”沈阅伸手拦住相碣去路，冲着洞口之处一仰头：“相碣长老与他确定了身份再走不迟。” “……” 在众目睽睽之下，解清玄大摇大摆但手脚冒汗地下剑迎了过去。而段莫弃颔首沉默，恭恭敬敬跟在她身后。 瞬间，五对目光又“唰”的一下射在了解清玄身上。 ‘好久没装原主了，真他大爷的刺激！’ 解清玄尽可能面无表情地与众人行礼，然后对着她唯一认识的那位流云宗长老平平淡淡地开口：“相碣长老，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别来无恙！”须发花白的相碣赶紧低头回礼，“源述长老，可否给我等稍微查看一下您的流云宗传音符？” “自然。”解清玄肯定不会为难自家长老。 片刻，与解清玄对完了身份，相碣赶紧退至一旁，把舞台留给这刚入场的两位年轻人。 ‘这下仙家可要热闹起来了。’ 相碣长老拘着身子，后背紧贴着石壁，几乎要在各色荧光菌类之中隐身。天星门与步云天之间剑拔弩张之势以四十八年前潜龙秘境破门之日为引开始发酵，如今几乎快要被抬到了明面上。他寻思，此番回去一定要找个借口闭关上几十年避避风头。至少半年后的步云天论道大会他是绝对不想掺和了。 第六十二章 替他装了 现在的解清玄没有任何表演欲望，她一秒都不想在这气氛僵硬的地方多待。 方才给两位炼虚大佬行过礼，也算是寒暄过了。解清玄想趁着这两人还没发话询问秘境之事赶紧开溜，于是她冷着脸，若无其事地就要往几步开外的传送光门走。 “道友且留步！” “……” 解清玄直呼‘经典’！ 发话催命的是天星门那位炼虚老者，他微微向前一步，恰好挡在了解清玄与传送门之间。 果然还是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她走啊……放弃幻想，解清玄再次向着两位炼虚修士先后行礼：“前辈有何吩咐？” 忽然，解清玄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灵力波动在向自己缓慢传导而来。好像有人在施法，但是谁，具体施的是什么，解清玄分辨不出来，便也无法干预。 呼吸间，一道玻璃破碎的声音在洞穴中心炸开。 碎裂之声的回音中，沈阅面色不快，侧目斜视玉衡真人开口道：“玉衡长老若是有什么疑问开口直言便是，何必多此一举施咒探查？” 解清玄顿时心下了然，是天星门的玉衡长老在探自己是否与他们那阵法失效之事有关。 玉衡脸颊不可控制地微弱抽动着，却不敢将怒火中烧的眼神往沈阅那边投。 沈阅这厮几乎与他前后脚赶到秘境之中，他还未来得及仔细查看之前所布的封门结界便被盯死了！ 罢了，反正沈阅他也没能发现那阵法的痕迹，封门之事虽是未成，但至少也没败露。步云天抓不到把柄，便也不能与他们闹到明面上来。 他咬牙忍耐片刻再次挂起了笑脸微微向众人鞠躬道歉：“是小老儿我唐突冒犯了，在这先给源述长老赔个不是。只是源述长老当初只有元婴修为，却在秘境之中失踪五十年还能安然归来，这着实有些令人生疑。” “事态未明我也不想惊扰到各位，便想着先探探道友修为深浅，身上有无隐藏咒术对我仙家不利。若无事发生便是最好，若源述长老确实来者不善，我也是有了定论才好与各位相说啊。” 没人想在此处与一位炼虚修士闹得难看，不管玉衡长老话中有几分道理，众人都赶紧挂着笑夸赞他思虑周到。 解清玄表示，她也不想惹事，于是她也冷面附和了两声：“无碍，玉衡长老不必挂怀。若有疑惑，直言便是。” “如此……如此……”玉衡捋着胡子，那双昏黄的眼珠死死盯着解清玄的眼睛：“源述长老可否稍稍透露些秘境之中的光景呢？毕竟我等仙家还从未有人细细见过秘境入口关闭之后其内的变换。长老您若是能稍稍透露些行走秘境的心得，那对我仙家后辈可是无量财富啊。” ‘啧！’解清玄立马后悔，自己干嘛客气加上那最后一句话！ 她只得假装听不懂玉衡的宏大叙事道德压制：“晚辈能侥幸得生归来确实有一番奇遇。只是奇遇何为就不便与诸位细说了。至于秘境之中有何变化，晚辈其实也并不知晓。” 她一脸冷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我这五十年并未真的身处于秘境之中。” “哦？”玉衡毫不掩饰地咄咄逼人：“可否详细说说？” 既然如此，那解清玄只能时隔多年地再次使出那一招了…… 【装波大的之故弄玄虚】！ “此事与潜龙秘境创世这有关，我不可多谈。” 闻言，场内众人皆是眸子一颤。 沈阅眉头紧锁，直言发问：“炎龙螭尘回来了？” ‘嗯，回来了，但现在只剩一具尸体了。’ 解清玄仿佛充耳未闻一般，只风轻云淡地向众人微微俯身半刻：“诸位前辈，失陪了。晚辈还需尽快与掌门复命。” 说罢她向身后装死的段莫弃招招手，径直穿过玉衡沈阅二人之间巨大的空隙走进光门。 这一次沈阅玉衡二人皆未阻拦，皆颔首沉思，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很好，解清玄寻思，让他们的cpu烧一会儿吧。乱起来也就没闲工夫去管他们与流云宗的事了。 解清玄讨厌遇到谜语人，但不得不说，自己当谜语人的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只是无奈抖落出螭尘在龙穴之中的事她还是有点小亏心。若是有心之人因此起了贪念，打扰到螭尘长眠，那她心中是真的有点过意不去。 【段莫弃，天星门和步云天的人应当没法破开龙穴的结界吧？】 段莫弃终于断线重连，打开麦克风交流了，【步云天有，天星门也有，但步云天与天星门同时存在时，他们便都没法打龙穴的注意。】 【很好，安心了。】 秘境入口外侧也有两位元婴长老值守，这两位便是本该值守此次秘境入口之处的藏雾阁与黄枫岭派来作陪的增援。 两人不知道入口内部发生了什么，但见解清玄这生面孔化神修士出来，便立马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眼，也不多问，只赶紧抱拳鞠躬行了大礼。 解清玄也赶紧带着段莫弃一起回礼。 几人保持仙家基本礼仪短暂客套的半分钟，沈阅竟然从秘境里追了出来：“清玄道友留步。” ‘不是哥们儿……’ 解清玄不禁感叹，这才离开潜龙秘境半分钟她已经开始觉得心累了。 那边，玉衡见沈阅一脸恍然大悟似的追了出去，自己定也要跟去看个明白。 他一撩拂尘穿过光门，才出来就听那沈阅居高临下地对那流云宗的两小修道：“清玄道友可愿来我步云天某个一官半职？道友天资出众，仙缘不浅，你若有意，我沈某可出言作保，定能为道友谋个副管的位置。” 玉衡真人大惊，解清玄的扑克脸毫无变化。 步云天高层分九尊、五老、十三总管。沈阅便是这十三总管之一，他这意思是要将解清玄直接找于自己麾下了。 玉衡咬牙切齿，手中的至宝拂尘都颤了起来。他步云天着实嚣张，招人不看出身只看修为，挖起墙角来也丝毫不给他们这些老牌门派一点面子，他天星门就是看不惯如今的步云天把仙家搞得礼乐崩坏才要仗义出手，杀杀他们的威风。 “唉，沈总管可不要仗势欺人！”他赶紧上前两步，腾出只手挡在解清玄身前，一副维护自家小辈的样子。 第六十三章 反向话疗 “我何来的仗势欺人？”沈阅毫不理会玉衡，视线越过他岣嵝的身躯，冲着站在众人身后的高大身影扬了扬下巴：“清玄道友若是愿意来我步云天，你那徒弟我也不会不管。” “喂，结丹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可想来步云天搏些资源？” 听到此处解清玄差点绷不住嘴角：【看来你那隐藏存在感的小法术对这位沈总管不大管用了啊？】 总算能换个人来对线了，解清玄也想挂会儿机。 段莫弃略显慌张地猛然抬头，手足无措地上前半步，向着沈阅抱拳鞠躬，磕磕绊绊蹦出句：“晚辈不才，没什么想法，全凭师尊安排。”然后又快速退至解清玄身后，低头不语。 ‘*的，举报了！队友消极比赛！’ 解清玄不是什么文化人，礼貌又客气的回绝话术她会得不多，她正头疼重新组织语言，只是冷脸沉默的片刻，玉衡真人竟又往前迈了两步，几乎是面对面的与沈阅对峙起来。 “沈总管就莫再强人所难！” 沈阅的火气也有点上来了：“我又哪里强人所难了？我不过是想给仙家后辈一个晋升的机会罢了！” “清玄小友在自家门派长老当得好好的，怎么去了你步云天就是晋升了？” “况且老夫知道清玄小友自小与流云宗现任掌门一起长大情如手足，定是不可能丢下宗门去你步云天效劳的。” 他转而又向着周围其他宗门的长老声情并茂道：“诸位皆知我天星门与流云宗向来交好，五十年前倾门派之力助流云宗开启秘境搜救源述长老，如今这人是囫囵着回来了，可还没回自家宗门复命便要被你天星门带走？你天星门不是仗势欺人又是什么？” “我那里说现在就要带人走了？”沈阅怒上心头，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黑剑。 “诸位快看看啊！沈总管您这是还想出手教训老夫不成？” “沈总管快消消气！玉衡长老您也千万别气坏了元神！”在场的各位长老没人想看神仙打架自己遭殃，赶紧围过来和事。 “我！”沈阅感觉自己被架了起来，现在是说什么也不是，做什么也不行。 “嘁！”他怒哧一声扭头回了秘境之中。他不禁懊恼，自己也只是来看着天星门不在秘境之中搞小动作的，方才何必多嘴生事？ 解清玄看戏看得很爽，忍不住在心中拍手称快，还给段莫弃发了一连串的念话：【自有大儒为我经辩！装死可耻，但真的有用！】 【……】 此时此刻胜过彼时彼刻，五十年前可没有段莫弃这么个活人与她一起看直播，听她的脑内吐槽。 【别松懈，我们可还没脱身呢。】段莫弃微微俯首向转身走向两人的玉衡行礼。 【确实。】解清玄表示，这天星门的老狐狸可比方才那沈管事难料理得多。 不过看他方才那架势，和原着中的一些蛛丝马迹，他天星门是有意要拉拢仙家名门大派一起找步云天麻烦的。玉衡现在应当不会太为难他们，但绝对也是想拉拢他们。 但解清玄不想掺和进这两大势力间的麻烦事，也不想连累流云宗掺和进去。 总之，赶紧溜！ 她淡漠而不失礼貌地开口：“玉衡前辈，晚辈就先告辞了。” “小友等等。” 玉衡眼睛一眯，手指也下意识地磋磨着拂尘把柄。 这源述小儿似乎与那万年老龙有点关系，此事是真是假另说，但能在短短五十年内由元婴晋升至化神便是个有大造化的。 此等异子他天星门自也是想拉拢，只是他天星门也是有万年传承的门派，自不能像那步云天一样明着抢，如此便只能找点什么拿捏住他与流云宗，又绝不能得罪了流云宗。而玉衡所想，便是用小五十年前天星门帮忙开门之事卖解清玄个小人情。 不敢在炼虚修士面前甩脸子走人，解清玄被迫听了玉衡几番慷慨陈词，早就明白他的意思，她表示：‘破境当天我在现场，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夹带私货！’ 但不管怎么说，四十八年前天星门也确实出了血，借出了价值不菲的【七星逐龙阵】。当着两位路人长老，这面儿上的感谢她还是要给足天星门的。 本着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解清玄也算是在人设范围内把态度放到最低地道了谢，但玉衡依旧不轻易放她离去，软磨硬泡地言语中还在暗戳戳地想得个明示，让解清玄站队。 终于，解清玄被说烦了，这还没完没了了怎么！今天这出门不到一小时说的话操得心比之前五十年都多！忍不了了！忍不了一点！ “玉衡长老，有些事我不是不知，而是不愿知。”她露出个冰冷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话一出，旁边黄风岭和藏雾阁两个昏昏欲睡的长老也都抬起了头。 玉衡余光一瞥，再看向解清玄时眼中也带了几分冷意：“小友这说的是什么话？” 解清玄摇摇头，她真的讨厌跟谜语人对线，保持微笑，高深莫测道：“螭尘前辈对秘境之中发生的事还是一清二楚的，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我等将沈总管叫出来，一起坐下来慢慢聊聊？” 刚巧，秘境那边沈阅见玉衡迟迟没有回去，便又出来查看：“哦？玉衡长老这是倚老卖老缠上清玄小友了？” “哎，小友也确实与那沈总管一样，年纪轻轻，火气不小。”玉衡屡屡胡子，赶紧又换上满面笑意：“也怪老夫人老言多，就不打扰小友回门派复命了。” 解清玄这才意识到，这玉衡真人就是仗着修为高，一直在试探她的底线。看着能制衡他的人出来了立马变脸！ 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才维持住面色不变，挤出最后的礼貌拜别诸位长老，随后扭头上剑光速飞走。 段莫弃也连忙行礼后上剑跟上。他轻叹一口，与解清玄念话道：【半小时前你就该说这句话了。】 【几辈子没社交了，为师的话术都生疏了。】她气鼓鼓地噘着嘴：【我看玉衡真人一副儒雅样子，加上他方才也算是替我经辩走了沈总管，我还以为是可以和他好好交流互相理解的呢。】 结果就是人家来找她谈话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交流，而是“劝服”。 现在看来，交流无用，还是贯彻原主的不多bb作风性价比更高。 懊恼着往流云宗方向飞了几个小时，解清玄算是彻底想开了。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应当赶紧用传音符给叶问秋报个平安。 第六十四章 寒酸 “师兄，我回来了！”终于出狱，解清玄还是难掩兴奋：“我与徒儿都活着，还有两日路程便可回门！” 玉符亮着柔光，消息应当已经传到了叶问秋那边，可解清玄这边的玉符中并没有传回他的声音。 兴许是在忙吧？毕竟最近是潜龙秘境开启之时，马山又有论道大会开启在即，叶问秋应当有不少事要处理。 解清玄也没太在意，既已出了秘境，那早晚都能见到叶问秋，也不急于一时回信。 回到流云宗还需两天飞行，御剑太过消耗灵力，解清玄又没有其他飞行工具，便只能借段莫弃的单人小木船来用。 两个化神修士，共乘一艘筑基修士批发贩卖的破旧小木船，这画面看起来稍微有些令人心酸。 小船没有甲板尾板，能做的只有中间一条横板木凳。段莫弃卡在船尾与排横板座位之间，空间狭小让他的长腿无处安放，若想坐下只能背对着船头，将腿踏在船尾上。 解清玄站在小船船头，单脚踏在船舷之上迎风而立，御舟于空只觉得趣味盎然。她控船不稳，刚上手变相试试急停急行招招手感。段莫弃猝不及防，一个后仰头便撞在解清玄的后腿上。 “……” “抱歉抱歉。”解清玄赶紧回头安抚乘客。 “师尊，要不还是我来御舟吧？” “达咩，”解清玄果断拒绝：“我才上手，不想下机！流云宗那么大的游云鲤我都控得，这小舟不在话下，刚才真的只是练手！” “……”段莫弃最后还是决定，这一路就还是站着吧。 解清玄开着船才往前飞了没几公里，下方林地便突然窜出来几道法术直直射向船头。 突遭变故她下意识地想保住这最后的交通工具，可自己又不是什么开船熟手，一时来不及控船躲避，等想起要施法对冲攻击以作防御的时候，那几道法术已经快贴在她脸上了。 一道火焰旋风瞬间将近在眼前的法术吹飞，木船后段一沉，段莫弃已然切换半龙形态。 他尾巴轻轻一甩，便在林地上空爆出一道清脆破空鞭打声：“许久没回流云宗差点忘了，这条路上总会遇到几批杀人夺宝的散修。” 声爆过处扫出林中一片暗流涌动。 回响未落，小舟前方的密林中已经缓缓升起三个人影。而四面八方的树冠之下也跟着躁动起来，似是有不少人马正在试图将他们包围。 解清玄此时也终于进入警戒状态，稳定好小舟，掏出简易防御阵法放置舟上。 她隐约记起来了，书里段莫弃走出潜龙秘境之时才达到元婴修为不久，这里是要有一波炮灰来让他试试手顺便装一波的。 这帮人顶多也是元婴修为，对现在已有化神修为的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如此想着解清玄便想开口威慑几句，让这些散修不要自讨苦吃，好聚好散得了。 但段莫弃反应更快一些，烟花一样“嗖”得一声就冲了出去。 眨眼的功夫，解清玄正前方那三人已经断成六截。 “不是！！！大哥！！！” 看着漫天纷飞的血雨，解清玄懵了：“不是啊！怎么过场动画还没看你就开杀了啊！！！” “大哥！！！”树林之中也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 余下的散修本在包围二人布置困阵，头顶陡然爆发的灵力冲击顿时将他们的注意力全全吸引。 段莫弃没给他们回神继续布阵的时间，化为火球向着一方阵眼直直冲去。 解清玄手忙脚乱，也赶紧控船跟在段莫弃身后往包围圈外冲。她毫无阻碍地出了那未完成的阵法，连忙招呼段莫弃：“差不多了啊好徒儿！” 可段莫弃充耳不闻，还在追猎剩下的几个散修。无奈解清玄也只得再次掉头回去接应。 几声哭喊求饶戛然而止，吵闹的林地间顿时陷入死寂。 “……”解清玄吞了口唾沫，只觉头皮发麻。 御舟在茂密森林中穿行，所过之处皆是红绿交加冲击性的亮色，看得她眼晕。稍微看仔细一些便能发现树枝、灌木之间藏着许多半半落落的尸体。 解清玄表示，她活了两辈子，今日之前也只见过两次死人，而且都是她自己。 这种满眼碎肢血沫“牵肠挂肚”的场面她就是在18禁游戏里都没见过啊！这满鼻子的焦炭与烧烤味道更是让人掉san啊！ 她果断扒着小舟的船檐向下开吐。幸好这几年没贪嘴吃东西，她现在也吐不出来什么。 血雾逐渐在林中扩散，那些断肢之上散出的浓浓煞气也开始向林子上空升腾。 带着爱、恨、贪、嗔、痴等杂念杀人者皆会生出煞气。那些杀人劫道的散修便是各个儿如此煞气缠身。他们生前杀人太多，死后魂魄不散，依旧不得安宁。 虽是些恶人，但如此惨死，看着还是让人心里难受，给没见过世面的解清玄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解清玄想稍微给这些人收收尸，但他们碎得太散，数量太多，她也不敢细看，便只能作罢。她又想稍微超度一下这些人的灵魂，但自己没学什么净化煞气超度人魂的法术，也还是只能作罢。 掩面自恼半晌，最后还是只能用灵气护体，防止自己被这摊逐渐成型的邪祟影响，然后去找段莫弃。 “段莫弃？你还好吗？” 飞行片刻，解清玄终于找到了扫图完毕的段莫弃。 他落落而立于血泊之中，身上一片白净，没有血迹，也不带煞气，干干净净泰然自如，是只优雅满分的神兽。 “师尊，徒儿没事。”他化回人形，红色鳞片退去，露出产慢鲜血的双手。 果然，如此杀戮他也不可能真的“片叶不沾身”。解清玄摇摇头，御舟飞到段莫弃身边。 她不想将小舟停在血泊之中，左右四顾也没找到个能停靠的位置，便只能飘在离地半米的位置。 看这满地狼藉，她虽是能忍住不干呕了，但还是不禁叹了句：“你还真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啊！怎么又一声不吭就开始了？” 秘境里的五十年过得太平和，解清玄都快忘了段莫弃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性子。她稍微被勾了起些不大妙的回忆。 第六十五章 道德标准 段莫弃用火焰将双手焚净，略显无辜：“无法避免之事何必浪费口舌？” 解清玄吹开段莫弃烧出来的黑烟，努着嘴又想起了方才自己舌辩玉衡的糟心事。她虽然理解段莫弃的行为，但感性上确实也还不大能接受：“就……好歹十几条人命，能聊还是该先聊聊的吧？” “万一他们这一世改过自新了呢？” “……” “啊，对了，”解清玄又给自己找到了论点，她从船上探着头稍微有点咄咄逼人：“万一他们其中有人也恰巧被异世来的纯良灵魂占据了，那你方才不就又枉杀好人了吗？” 听到这里段莫弃眉头一拧，似是有些烦躁：“欠下的债，我会还。”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不该逞这口舌之快。 段莫弃知道解清玄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他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些什么，吐气压下眉头他声音软了几分耐心解释：“错杀总好过被杀。何况，他们既已布下杀阵，便该做好偿还因果的准备。” “唉……也对。” 解清玄也知道，正面出现的那三个修士只是幌子，下方林子里几个元婴修士早就带头开始布阵了。他们根本没有要谈的意思。 元婴修士布阵对化神初期的他们也是有些威胁的，段莫弃开了半龙形态先手出击是要把我方风险降到最小。而现在的段莫弃还不想在仙家面前暴露自己的龙身，所以在那些散修听到龙尾鞭响时，便已经被判了死刑。 第一世，段莫弃遇到这些修士之时也只有元婴修为，若是不果断下手估计也就没了解清玄能读到的故事。他如今养成了先动手再说话的行为惯性也是无可奈何。解清玄都懂，只是她还没习惯这弱肉强食不讲道理的世界，忍不住发两句牢骚罢了。 “抱歉，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跳下去小舟，踏上满是血泥的秃草地：“方才多谢你出手了。” 解清玄强迫自己看向那些残肢，她知道，在这个世界活久了，早晚也要亲自去做这些事的。 段莫弃瞥她一眼，起火烧出了一小片干净地，“你这是要做什么？” “嗯？”解清玄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问：“你往世杀了这些人之后没摸尸吗？” “……”段莫弃总能在解清玄身上感到一种违和的剥离感。 不是在她故意演出师尊冷清样子时候的那种违和，而是些别的什么，这种诡异的剥离感反而是在她没有面对棘手问题时，平日相处时，或是与他玩笑时最为明显。 段莫弃一言不发跳上小舟，先占了船头的位置：“师尊请自便。元婴散修身上的东西对我们不会有什么用处。” 解清玄早就记不清书中细节，但不管书里段莫弃有没有从这些尸体上开出好装备，她都是要复查一遍的。 这些人死都死了，不摸尸那他们不是白死了？ 她自觉拥有十分灵活的道德标准。 她神识大开，细细扫过了方圆百米每一寸土地，将目之所及所有纳戒、储物袋，甚至残躯的袖中怀中也都看了一遍。很奇怪，没几句话的功夫她竟然已经不觉得那些血肉膈应了。 片刻，小舟横板座位后方的小小空间就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袋子。 段莫弃也趁着解清玄搜刮的时间，施法用火焰净化了森林中的血肉与煞气。待黑烟散去林子里再无一点红色，连打斗的痕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开船，我开箱。” 解清玄跳上小船，她与段莫弃背靠背坐着，两条长腿岔开着、踩在左右船舷上，身子微向下斜着。如此保持着瑜伽姿势，一个一个地检查搜刮来的储物袋。 小舟不够宽，纵深也不够，解清玄往横凳上一坐，段莫弃就要稍微往前移位，如此他的腿便又没法在船舱中窝下，便只能也学着她的样子，把腿往上翘。 “啊！真有好东西！” 后面解清玄猛然起身，一记火箭头追撞到了段莫弃的后脑勺，他还在调整动作没有坐稳身形，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前一冲，双脚下意识地蹬靠稳住身形，只听【啪】得一声，左右船舷四分五裂化作木片飞溅飘落下去。 “……” 没了船舷的支撑，那唯一一条木板横凳顿时塌陷，两个人直接倒做一团，赶紧互相拉扯着稳住身形，防止自己掉下那最后一片船体。 解清玄一只胳膊勒着段莫弃的脖子，半个身子躺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掐咒死死兜住那一堆储物袋。 已经开过的箱子丢了无所谓，但没开过的可一个也不能掉！ 万一呢，就说万一里面还有好东西呢！ 段莫弃反手托着解清玄的身子，边稳住两人重心边操控着小舟残骸的飞行速度慢下来：“师尊，您一定是搜到了新的飞行载具对吗……” “是有个大风筝载具，不过我说的好东西不是这些装备道具。” 解清玄在小舟龙骨上横坐，将双腿荡在空中，随着她的摇晃，龙骨之上残留的船体木板还在不断往下掉。她也不甚在意，兴冲冲地挥着那搜来的魔气符箓给段莫弃看。 黑色石研纸上用金色俞蛟血写着草书一样的文字，这纸、墨、字皆产自魔界，文字也来自魔族。解清玄虽看不懂上面所写，但就是冥冥之中觉得这东西能对段莫弃有点帮助。 “你看得懂这是什么吗？” 为保持平衡，段莫弃在解清玄旁边相背坐在龙骨上，他接过符箓略显吃惊道：“这是魔界蛟影城的交易凭证。” “蛟影城？”解清玄努力回忆：“你为搜集那什么羽化期丹药材料去的拍卖会是在哪个魔城来着？” “正是这蛟影城。” “哦豁。”解清玄眼睛一亮。 “而且……我若想寻那魔龙便也要在此城落脚。” “啊哈！”解清玄一个龙回头差点又把段莫弃推下“船”。 “我就说，速通大佬必然会错过很多隐藏支线！你瞧，如果不是我，你估计再轮回个几百世也发现不了这张交易凭证。” “师尊……比起这些，还是先把那风筝拿出来用用吧。”这么说着，段莫弃还是翻手将那符箓收进囊中。 第六十六章 任务道具 “魔族排外，此物确实能省下我三五年的时间做好身份混入蛟影城。多谢师尊了。”不得不承认，有许多事若不是解清玄提起，他都不会去特别在意。 “哈，”解清玄一摆手，压不住嘴角地昂首道：“客气！你要真觉得感谢师尊，那就等去魔界的时候叫上我一起。” “？”段莫弃略显疑惑：“您老去魔界做什么啊？” 解清玄理所当然道：“旅游啊？我费尽千辛万苦从那秘境里出来是要换个地方坐牢吗？肯定是要四处走走看看世界的啊？” “魔界可不是供仙家游历的去处。”段莫弃好心提醒：“你涉世未深，连仙家都不曾了解清楚，更别说知晓魔族深浅了。” “所以才需要你这个导游带带我啊！” “……”段莫弃掩面无语。 “怎么，嫌我麻烦是吧？”解清玄噘着嘴十分不快地嘟囔：“我这不也是想帮你去取那魔界的龙珠吗？虽然会得不多，但至少修为还是到了化神的。也算是到了行走魔界的最低门槛。” 许多年前她也如此说过，说会帮他取四界龙珠。但他没信。若无所图，仙家之人根本不会管身外之事。而这么多年以来他至今不曾看出解清玄对他有何所图。 “你此话……是认真的吗？” 解清玄向后倾身，倒向段莫弃面向的那一侧，微微侧着身子，从下而上地看着段莫弃的眼睛：“我认真的啊，我对成仙没啥执念，空有这么多元寿闲着也是闲着，若是四处闲逛之余能帮到你不是两全其美？” “……”段莫弃似乎有那么一点明白解清玄身上的剥离感是从何而来了。 她对这个世界无所求。 他垂下眸子，不知为何为解清玄感到悲凉起来：“师尊最好还是先想想，半年之际那天劫该如何应对。” “啊……” 闻言解清玄顿觉头疼。她想不到啊，如果段莫弃不杀她，她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暴毙。目前为止她是什么征兆也没看到呢，想防也不知道怎么防啊。 她摇摇头，起身坐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事还是随缘吧。” 解清玄取出那摸尸得来的大风筝，边试着操控边若无其事地问段莫弃：“哎，如果我活过天劫了，就带我去魔界走走吧？” “魔界凶险，你不该去的。” “我知道。” 半晌，她自觉风筝已经玩得很溜了，便心不在焉地从小船龙骨上站起，轻轻一跃跳上风筝。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去取来带给你。” “这么好？你有这种闲工夫？”解清玄笑笑，冲段莫弃招招手，示意他该换乘了。 他耸耸肩，也跃至解清玄身旁：“我总是要走一遭的，举手之劳。” 撤了法术，那孤零零的龙骨便头一沉跌下云端，越缩越小，直到融入林海。 “总之，”解清玄双手叉腰仰着头一脸拽样地看着段莫弃：“就说你带不带我去吧！” 段莫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既已决定，那无论是否与我一起都要自己去看看的吧。”他摇摇头妥协道：“那便一起走吧，多少也算有个照应。” 解清玄终于喜笑颜开，在风筝上寻了个地方悠然坐下：“那便麻烦段兄作导游为我引路了！” 段莫弃也轻笑一声道：“那段莫便劳烦解兄在路上费心了。” 散修那得来的风筝用起来比那小舟省力得多，虽赶不上流云宗的自动驾驶公交车【游云鲤】，但解清玄也不必时刻保持精神集中地控制这风筝的方向。 赶路闲暇中解清玄重新清点起新得的零碎。 如段莫弃所说，除了那张交易凭证，还有他们座下的风筝，这十几个袋子里真就再找不出任何用得上的东西了。 本着蚊子腿也是肉的原则，解清玄还是把那些零碎符箓、低阶丹药、村儿里最好的剑还有“防御+1”的各色丑衣服归置在了一个小袋子里。把散修们所有的灵石收整在了另一个袋子里。其余各色纯垃圾便高空抛物留在了荒山里。 她自己的纳戒已经装满了潜龙秘境里采集的天材地宝，塞不下其他东西了。 散修们一共凑出了五万中品灵石，两千六上品灵石。解清玄不知这边灵石的具体购买力，只知原主留给她的灵石山里总共有五万上品灵石，秘境之中她吸干了一万，现在的四万也比这一群散修的全部身家多好几倍。 于是她便随手把这些“零钱”全塞给了段莫弃，自己又掏腰包给他凑了个整。 “算是师尊赏你的。拿去随便花吧。” “……”段莫弃脸上一副欲言又止，他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解清玄看到了他的微表情，勾起嘴角一脸自得：“感谢的话，该说就说。” “多谢师尊挂念，弟子确实需要些灵石作为路费。只是师尊可知，寻常仙家门派，元婴修为的长老年俸也只有一千上品灵石？” “嗯？这么少？” 往事如突然开始旋转的走马灯，不讲道理地浮现在解清玄眼前。 后知后觉地算清楚了账，解清玄顿时掩面哀嚎道：“五十年前，给你炼制【滋体丹】的时候，我随手打赏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门内弟子自己两个半月的工资！” “……”段莫弃微微侧身排排她肩膀，又把那袋灵石递回了解清玄面前：“师尊可要把这些灵石收回去？” “那倒不用……” 解清玄还在唉声叹气，不是为那些灵石，而是迟来五十年地觉得尴尬。她那时候真不是故意装那出手阔绰的比的，那小道会怎么看她啊？ 算了，这种尴尬的陈年旧事还是赶紧忘掉！ “灵石够我吸的就行，多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该往哪花，你拿去用就好。” 随着修为增长，所需要的灵气，恢复灵力时要消耗的灵石便要以几何倍数增长。段莫弃在秘境中修为突飞猛进秘境中吸干了他存的所有灵石，最近应当也没什么闲工夫去搞钱。他更需要这些“启动资金”。 身上的四万上品灵石兴许够解清玄自己吸食到炼虚境界，但如此坐吃山空确实也行不通。 若是她还有以后的话，也确实要想点“搞钱”的副业了。 她似乎从原主那继承到了一丁点的炼丹天赋，这点兴许有的搞。 “啊，对了！”她忽然想到，自己在那天劫之前也并不是真的无可准备。她可以去试着再炼几颗救命的【玄灵丹】！ 那【玄灵丹】丹方在原主的书库中也是有的，只是所需的材料似乎不是那么常见…… 见解清玄又陷入一惊一乍的思考状态，段莫弃没去打扰，兀自接过风筝的驾驶权，载着二人向那片熟悉又陌生的深绿色山脉飞去。 第六十七章 稍作休息 第二日的傍晚，二人乘着夕阳回到了梦的地方。 解清玄回门第一件事便是拉着段莫弃去纤凝峰找叶问秋报平安。 然而两人并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叶问秋本人，只是从他那两位守门的亲传弟子处得知，他在闭关。 “怪不得师兄一直没回我消息……所以，师兄他是这么快就又要突破了？”解清玄还蛮为他高兴的。 “应当只是寻常的闭关修炼，并不是渡劫。” 段莫弃记得四十八年前他带人破入秘境时已有化神修为，只用五十年便从人间境的化神修为突破到两界境的炼虚修为，就算是重生了这么多次，已经对修炼轻车熟路的他也做不到的。 “总之，先回源述峰休息几日吧。” 开风筝也是要消耗灵力的，奔波两日，该吐纳回回蓝了。 山顶之上两人分道扬镳，解清玄回她的仙府，段莫弃去他的弟子营。 这山头空了五十年依旧是“容颜未改”。她那四方小院依旧锃光瓦亮，院内毫无落叶，微尘不染。 穿过院中水榭，推门进入正面卧房，屋内如院中一样一尘不染，丝毫没有久无人居住生出的那股灰尘气味。 屋中陈设依旧，清简但够用，解清玄一眼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羽绒棉床。 她正想空中专题三百六飞扑上床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段莫弃的传音。 “师尊，您那还有多余的被褥吗？” 屋墙边的储物柜中还放着些凡物，解清玄记得那里有几套不同材质的被褥。她挑了床软的，装进富裕的小容量储物袋。 “有的，我给你送去。” 两分钟后，解清玄飞下半山，看到了树冠之上等她的段莫弃。 她本想把装着被褥的储物袋丢给段莫弃就速去泡澡休息，但一瞥看到了那林下弟子营的状况，就又就走不得了。 入目皆是破败。 本该是联排的木质建筑中间已经断了代。每座小屋的屋顶都漏了洞、透着光；所有的立柱、墙体之上都有明显水迹，爬满了斑驳的霉斑；残存的横梁之上也因常年腐蚀变得脆弱不堪摇摇欲坠；而至于屋中摆设更是…… 烂完了。 看来并不是门派中所有的建筑都有人施法维持不朽。 解清玄连连摇头：“这地方，不大适宜人类居住啊。甚至还不如露营荒野呢……至少不用担心头顶横梁会掉下来。” “……确实。” “去我那住吧。”解清玄直接招呼：“仙府、洞府，你选一个。” 能有个屋檐遮蔽，心理上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他们两个远离人类文明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回归人类社会，必然是要在屋檐下，床铺上，睡个好觉放松身心！解清玄定不可能让好徒儿露宿荒野。 段莫弃笑笑，又想起了些初见之时的往事：“那便麻烦师尊了。” 仙府院前，解清玄问：“所以你也选仙府？” “自然。”段莫弃也不再客气。 解清玄尽地主之谊，帮段莫弃铺好了地铺，她向着地铺做出个“请”的手势，调笑道：“你应当不会跟师尊抢这唯一一张床吧？” 被褥垫得再厚，也比不上特制的床垫舒服，今时今日的解清玄是绝对不会再假客气，让出原主这张羽绒床垫。 段莫弃笑笑，施法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灰袍，径直走向那地铺盘腿坐下：“弟子自是没有与师尊争抢的道理。” “很好，”解清玄点点头，没有翻身上床，反而向着屋外走去：“师尊要去温泉放松一下，”他指指段莫弃又指指自己的床：“待我回来的时候，可别让我看见你占了我的地方！” 龙穴之中不见滴水，用法术洁身的感觉与真实的淋浴泡澡区别还是太大了，五十年来，解清玄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近泡澡的经历还都是在水下与水魔搏斗的时候完成的。 源述峰西侧中段靠下有一小方天然石潭，潭中水温微热、不烫人，是绝佳的温泉养生疗愈点。自家山头的好地方，没有不去享受的道理。 “师尊，”段莫弃闻言也起身开口询问：“徒儿可否一起去？” “哦吼？”解清玄眼睛一亮，意味深长地将段莫弃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视线最终停在他衣衫半敞的胸口之处。 “……” ‘这是什么眼神？杀意？这不能是杀意吧？’不对，杀意他很熟悉，绝对是能分得出来的…… 段莫弃这么多辈子头一次见这种眼神，他读不懂，真的读不懂，只是莫名被盯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面无表情地又坐了下去：“徒儿还是明日再去吧……” 解清玄的嘴角立马耷拉下来，‘嘁！真是可惜！’ “随意，你自便，我先去了。”她也不能强人锁男不是？ 她挥挥手转身离去。时间也不早了，让他早点休息吧。 …… 石壁之上挂着的小小温泉中水声潺潺，月辉洒落在热气蒸腾的白雾之上，云水蓝色的水光在平滑石壁之上交辉流淌，有那么点如梦如幻的味道。 解清玄满意点头，见四下无人便直接脱光衣服直接入水了。 “欸~”她舒服的叹了口气，大脑与身体全全放空，任由自己在暖流中沉浮。 然后她就一沉到底，浮不起来了。 “？” 垂坠感来自她食指上戴着的银色纳戒。 这东西平常一点重量也没有的，怎么在水里还能坠着人往下沉呢？之前在潜龙秘境里下水也没这状况啊？ 解清玄虽是困惑，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头绪，只能先拖着沉重的左手，用力蹬蹬腿浮上水面。 她坐在石头上将身子蒸干，召出件白色蚕丝浴袍披上，浴袍之上淡淡的魔气在仙气缭绕的源述峰稍稍有那么点突兀。纳戒之内物品杂乱，灵魔之气乱飞，看着就让人眼烦。 她纳戒中存了不少潜龙秘境中的天材地宝，极夜之时沾染的魔气还没有完全散尽，她人懒，一直没有抽空做统一的魔气清除。 所以是这魔气让她在仙家水中往下沉的吗？这个世界是有什么魔气下沉定律吗？ 不管了，无论如何现在她回到了仙家，最好尽快抽空把纳戒里的魔气清了，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御剑回到仙府时已是月过中天。 她发现自己的仙府，包括后面的仙洞都被囊括在一层新的防护阵法之内。待她接近，一张出入符箓自动飞到她面前来。 段莫弃这小子多少还是有点ptsd。 误会已经说开多少年了，全流云宗上下都是干干净净，做过杀人勾当的恐怕只有他段莫弃一个人。但即使如此，他在自家门派自家仙府中还要做上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才敢睡下。 回到屋里，解清玄看到段莫弃却还没休息，在盘腿吐纳。 “太卷了……” 第六十八章 荒废 解清玄连连摇头，绕过段莫弃跳至床上倒头就睡。 “……”段莫弃虽没睁眼查看，但很快便听到解清玄呼吸逐渐平缓。他又等待了一会儿，回眸看到她一脸放松毫无防备地睡沉了，自己也才终于和衣躺下，逐渐放松下来。 一夜无梦，解清玄睡饱自然醒来之时太阳又已经落山了。 段莫弃是个勤快的，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但已经在侧面杂物间中炼起了丹。 解清玄还未换下那身丝袍，揣着手，睡眼惺忪地靠在杂物间门框上与段莫弃打招呼道：“早。” “师尊……晚上好。” “你一天假都不给自己放的吗？又在准备什么丹药？”那巨大的铜玉丹炉在段莫弃面前也显得没那么夸张了。 “【还魔丹】，近期中途南侧可能会出现一条魔界通路，我兴许要提前去踩个点。” 以他们现在的修为还没法在人魔两界来去自如，想去魔界还要靠自然界中偶然刷新的“空间虫洞”。 “这么急？”解清玄稍作盘算便知道：“现在【还魔丹】是不是不大够我们两个人用？” “嗯。” 如此解清玄算是知道自己应当暂时没法跟着段莫弃去魔界了。左右她是想去旅游，又不是要急着去送死，等段莫弃打点好魔界的落脚处再去不是更方便？ “你大概多久能回来？” “应当能在你大劫之前回来。” “哦？” 他明明有许多计时的方法可以拿出来说，什么“三五月，一年半载的”，怎么偏用她命中劫数来当时间点？ 解清玄微怔了一会儿，转而笑道：“担心为师啊？” 段莫弃眉头缓缓皱起，扭头全神贯注盯着炉火研究起来，他张张嘴，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解清玄假模假样地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摇着头阴阳怪气道：“不行啊，小段，退步了啊。这么长时间还没想到借口？” “呵呵，”段莫弃还是没忍住轻笑一声，他抵着下巴，依旧盯着那并不需要时刻看火的丹炉：“你若能逃过天命，便说明我跳出轮回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总要看看回来看看你渡劫的结果的不是？” “6.5分，”解清玄捂嘴忍着笑评价：“将将及格。” 她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去：“得了，不打扰你炼丹了，我去洞府看看。之前那洞顶不是破了吗？若是这些年间灵气散得太多兴许还要起个聚灵阵。” 在这个世界，灵气也有“扩散”现象。自然状态下高灵力密度空间中的灵力会向低灵气密度空间渗透、扩散。 化神修为已是人间境巅峰，化神修士体内灵气密度比人界大多数地方要高出许多，所以在大多数地方保持静止不动，即使不使用法术，体内灵力也会慢慢流散。当修为达到【两界境】，也就是炼虚以上，羽化以下的修为，修仙者便很少走出自己的山头聚灵阵了。 高阶修士若是想吐纳修炼，便更是要在灵气密度极高的地方才能达到元婴、结丹时期的聚灵速度。源述峰上灵气还算充裕，平常待着不会流失灵气，但对吐纳修炼来说还是差了点意思。 所以解清玄自己山头的最易聚灵的那座洞府兴许还是需要修缮一番，增强聚灵效果。 缓步穿过院中小路，从后院月门出去，顺着青石板山路走上三五十米便来到了源述峰最顶端的洞府。 解清玄这洞府之中明显不似仙府中有人打理，五十年过去，洞口之处已经垂下了不少青萝绿植，地上苔藓也如迎宾地毯一样蔓延出了洞口。 如此甚好，光脚踩在苔藓上的感觉还是蛮舒服的。解清玄没去管这些野蛮生长的植被，往洞内走去。 洞内灰暗，之前的灵粉灯已经尽数熄灭。但洞中灵气比解清玄想象中的充裕许多，抬头看去仙洞顶上那被雷劫砸出来的窟窿竟然被上方植物根系重新补好。此间灵气早就重新开始聚集，甚至比解清玄记忆中的还要浓郁一些？ “说来……” 解清玄又快步走出洞穴打开神识感受了一下。 好像流云宗护山大阵囊括之下山脉中灵气都充裕了许多。 大抵是流云宗时来运转了吧。 解清玄心情不错，坐在石床之上吐纳修炼了一个晚上，为自己洞府的灵气等级做更精细的测评。 清晨时分，还在用心吐纳的解清玄突然收到了叶问秋的消息。 “活着就好……回来就好……清玄，可否来纤凝峰一叙？” 听到玉符中传来叶问秋柔和似叹息般的声音，解清玄“蹭”地一下从石床上蹿起，拔腿就往仙府跑。 “师兄，我这就带着弟子前去复命！” “呵呵，”叶问秋略显虚弱地轻笑两声：“好，师兄多备些茶点候着你们。” 解清玄冲进丹房拉着段莫弃上剑就走：“好徒儿，掌门师兄那边有信了，速速与我前去汇报！” “……” 段莫弃被拽出门之前，赶紧给丹炉上了个法术维持温度，幸好炼制这【还魔丹】不需要实时看火。 许久没有被人拉着，放风筝一样地甩在空中了。遥想上一次被人如此拉着还是在……首日拜入解清玄门下的时候。 段莫弃一脸平和地任由解清玄攥着手腕，兀自起咒将自己的修为压至结丹末期。 待他打理好自己往头顶一看，发现解清玄还穿着那身白丝睡袍，强风吹拂下两条修长的白腿就那么直直地戳在他面前。 “咳咳，”段莫弃轻咳引起解清玄的注意，自己默默将头别了过去：“师尊，见掌门前是不是该换身正装？” 耳边的风慢了下来，解清玄停在空中往下看了看自己衣着：“徒儿说的在理！” …… 纤凝峰顶，叶问秋仙府正门大开着。 三进的大院中安安静静，没有记忆中那些传道受业之声，而大门两侧也不见前日那两位守门的亲传弟子。整个空荡的山头都笼罩在一方蕴灵结界当中，灵气浓郁到略微令人感到不适。 “二位，请进。” 两人在府门之前站定便听到空中传来叶问秋的声音。片刻一只巴掌大小的青色纸鹤飘然而来。 第六十九章 汇报 两人随着纸鹤迈入大门，缓步穿过前院，从侧方砖石小路绕过正堂，来到中院堂侧的茶室，才终于见到了这位阔别五十年的老友。 方一见面，解清玄还没来得及感动这五十年后的重逢，一眼发现叶问秋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气质虽还是温润的，但着实有些病弱外显。她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师兄怎么看着……如此憔悴？” “啊……这……”叶问秋微怔，转而笑笑，淡然伸手请两人落座：“这么明显吗？今年恰逢潜龙秘境与步云天论道大会童年，难免事多些，我又才闭关出来，不曾来得及休息。” “果然如此么，”解清玄难掩心疼：“师兄还是尽快去休息吧。我与徒儿此番皆好，今日前来也主要是把之前师兄托我去秘境中取的天材地宝交上。左右都是要送去几位需要的长老手上，我让徒儿走一趟便是，也不劳您费心了。” 段莫弃：“……” 叶问秋摇头笑笑：“师兄还没到不休息就要死了的地步，你们不必急着走。” 段莫弃不动声色地抽动鼻子嗅了嗅。叶问秋仙府中的灵气十分浓郁，而灵气之下掩盖不住另一股浓郁的丹药气味。 他凝神回忆片刻，想起了这是什么丹药的气味。 是【烛阴化体丹】，此丹常常用于辅助炼制化身，就比如他的龙行化身，和解清玄那不知是男是女的第二化身。另外也可用作滋养本体肉身，治愈疾病补足气血。 这位流云宗掌门不能也是要像他原本的师尊那样炼制第二化身吧？此术并非流云宗本派传统功法，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来，又为何要修炼的…… 解清玄还在对叶问秋嘘寒问暖，段莫弃百无聊赖地沉默陪着，耐心在一点一点消耗，烦躁之感一点一点的累积。 “你们二人此番归来修为都提升了不少，身为掌门，叶某自是为你们高兴，”叶问秋温和笑着在纳戒之中翻找起来：“此番相见匆忙，我不曾特意准备什么贺礼，现下只有两张符箓还算拿得出手，便送于你们一人一张做防身之用。” “师兄这也太客气了！”解清玄受宠若惊。 光看那两张符箓纸张墨迹的用料上逸散的灵气便知这东西价值不菲。但具体能金贵到什么程度，她还是没什么概念。 “师兄你也晋升化神了，我却没能从那秘境中给你带什么宝贝出来……” 段莫弃也微微抬头，玉红色眸子中闪过一瞬吃惊与不解。见解清玄将她面前的符箓收下了，他便也还是跟着将送至自己面前的那张也纳入囊中。 【迷踪雾影符*极】，捏碎后瞬间释放百里云雾迷阵，此雾可持续三天不散，封禁雾中之人五感神识，扰人心智使人陷入幻境。此种符箓是为流云宗传承之法所炼，不算稀有，但极品的【迷踪雾影符】在如今世道不能说是罕见也只能说是只剩寥寥几张。 一是炼制此符所需材料来源的灵兽几乎灭绝，材料难寻。二是极品符箓可对【无上境】修士造成影响，能炼制此符箓的羽化、登仙级别修士也早已经在流云宗灭绝了。 【清玄……道友，这位叶掌门与我师尊的关系兴许不一般。】他很清楚，自己能从叶问秋这得到此等符箓只是因他爱屋及乌。 “嗯？”解清玄稍微被段莫弃突然传来的念话打断了思路。 ‘嘶……我刚才想跟师兄说什么来着？’ 叶问秋那边却还有许多话要嘱咐：“清玄，这五十年你所负责的事务都是由其他二位长老代劳。你曾经从未主动与他们寒暄，这次却一定要登门拜谢，你可记住了？” “哦，好，一定一定！”解清玄回神，赶忙行着礼连连答应。 叶问秋见她答应得如此畅快，眉间却闪过一丝忧愁，他很快磨平眉头，挂上笑转与段莫弃道：“莫弃贤侄？” “在。”段莫弃也赶忙摆出恭敬的样子跪坐行礼。 “不愧是清玄的爱徒，年纪轻轻就突破金丹。” 段莫弃礼貌一笑：“掌门谬赞了。” “以你现在修为已经可以自辟仙府开始收些弟子带着，年末便可参加竞选副长老，入选后便可领五百灵石的年俸。你可回去仔细打算，若是有收徒想法便来找我，竞选事宜则要等相碣长老归来后与他细聊。” “多谢掌门提点。”段莫弃一直保持抱拳俯身的姿势没有抬头：“弟子不才，全托门派栽培才有今日。弟子自觉修为尚浅，还有许多可以向师尊讨教，此时能力还不足以单独收徒。” 【话还是你小子会说啊！】解清玄表示：【学到了。】 叶问秋依旧温和笑着点点头：“果然是清玄带出来的弟子，不爱收徒的性子都是一样。也罢，此事你们按着自己的步子来即可。” “时辰也差不多了，”叶问秋透过雕窗看看外面的日头：“师兄只剩最后一事还要问你。” “师兄请讲。” “秘境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 叶问秋灰绿色秋水般柔和的眸子看向她，段莫弃也不动声色地抬眼用余光盯着她，解清玄汗流浃背了。 雕窗纹路投射在木桌之上的影子一点点拉长、倾斜。 解清玄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她直视着叶问秋，满眼歉意：“抱歉，师兄，我不能说。” 叶问秋一怔，虽然已经做了些心理准备，但整个人还是要碎了一样。他垂着眸子，沉默着押了一口茶。 段莫弃随着解清玄一起行礼道歉，而自己偷偷将抱拳行礼的手抬得更高，掩饰自己压不住的嘴角。 半晌叶问秋眉间还带着些忧愁，但总算是勉强抿出了笑脸：“罢了，清玄也过了什么都会与师兄说的年纪了。你们能平安回来师兄已经很开心了。” 解清玄看着师兄那十分委屈但强打精神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也快碎了。她觉着自己往后在师兄面前，应当是再说不出来一个“不”字了。 “哦对了，”叶问秋打起了精神，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师兄也真是老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嗯？”解清玄依旧满脸歉意。 “还记得将近五十年前师兄聘请各路修士破开潜龙秘境之事吗？” 解清玄心虚地又“嗯”了一声。 第七十章 欠债 叶问秋依旧温柔笑着：“当初流云宗开销巨大，欠下了不少灵石，因此行是为营救清玄，所以这欠下的灵石是否也可请清玄帮着偿还呢？” “……”解清玄懵逼了一会儿，还是赶紧回道：“自然，自然。” 她实在是有些难以维持原主那副淡然世外的表情，哭丧着脸弱弱发问：“请问师兄，我总共要偿还多少呢？” 叶问秋轻柔招手，指尖银纹纳戒中便放出一纸契文送至解清玄面前。他也似有忧愁，又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道：“连本带息，还剩五十万上品灵石，便要劳烦清玄去想想办法了。” ‘好好好，五百年工资是吧？’ 解清玄欲哭无泪地将自己所剩加上散修身上所得灵石都掏了出来：“师兄，若是门中困难，便先拿去偿个利息吧。” 不是解清玄爱财，但她这时候真的很想说一句：师兄他人挺好的，就是他这种人在解清玄上辈子的世界应当是要被挂路灯的。 叶问秋并没有收那袋灵石，只是略显苦涩地笑笑：“钱财之上门中并无困难，这债清玄可以慢慢偿还。只是在债清之前，还请清玄不要离门太久。” 他诚恳地看着她：“流云宗人丁凋零，需要化神修士。更需要天资卓绝，绝不只会止步化神的你。” 解清玄头皮发麻，心里想的全是：‘这人情债可比金钱债难还得多。’ 不过……她半年后要是暴毙了，是不是就什么债都不用还了…… 可是……解清玄的眼神一撞上叶问秋那天水碧色波光闪闪的眸子，便瞬间觉得不好意思再想暴毙讨债了。 此番师兄他应当也是劳神伤身地与天星门和步云天斡旋了许久，也不知他具体是怎么给四十八年前的事收的尾…… 解清玄无奈摇摇头，余光瞥见了一脸事不关己坐在旁边发呆的段莫弃。她又忽的眉头一皱，似有所悟：‘怪不得段莫弃一心贯彻‘结缘后需尽快斩缘’的行事风格呢。老为这些事忧心确实影响求道。’ …… 三泡的桂花灵茶喝到无味，掌门师兄终于将嘱托之事都交代完了。 心情复杂的解清玄便想速速撤退，自己回去消化一番。 而临走之前叶问秋又略显惆怅地说了句让解清玄心里打鼓的话：“清玄，你心性虽有变化，但本性未变。如果有一天你能将秘境中发生的事说出来了，请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师兄，好吗？” 解清玄原地石化，还是段莫弃拉拉她说了句：“师尊，你炉子里炼的丹要回去看看了。”这才让她回神，借口离去。 御剑往自己的山头飞去时，解清玄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向叶问秋那于云层之上漂浮的空落仙府。 “掌门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兢兢业业苦守着流云宗又是为了什么呢？” 原着中从未提起过叶问秋的过往与未来，只是寥寥几笔提了句流云宗的后来。论道大会的屠杀之中流云宗折损了不少年轻修士，数十年之后流云宗也还是被迫卷入了天星门与步云天的纷争。百年内虽不曾经历过什么灭门级别的大乱，但还是人丁凋敝日渐衰落了。 想到那般未来解清玄由衷为师兄感到可惜。 “知之甚少。”段莫弃摇摇头，数世以来他也从未关注过流云宗的未来：“他自有他的追求，修仙者还是莫要多管他人之事。” “都只是自扫门前雪的话，那门派这东西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解清玄还不曾去细致理解过这个世界仙家的运行规则。 段莫弃又是摇头，他一人行走数次轮回，早早成了散修，从未想过这些事：“许是要压榨门徒赚取灵石罢？”大多数散修都是如此看待仙家门派的。 “……就不能是志趣相投，共建美好修仙界吗？”解清玄挠挠头，她不愿总把人往坏处想：“兴许叶师兄就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努力着。兴许在你最初那一世他和稀泥的举动也是无可奈何，不希望同门相残。” 段莫弃眸子一动，随即沉寂：“我不在乎了。” “……”对于段莫弃这人，解清玄也是唏嘘不已的。 她摇摇头，带着几分嗤笑似的开口：“除了成仙，你确实也没什么在乎的了。” 可她确实还是不能理解：“你明明可以无限轮回，有这能力那跟天地同寿不死不灭的仙人有什么区别？你又何必这么一门心思地想要成仙呢？” 不知为何，从不愿意多费口舌向他人解释的段莫弃此番就是想尝试着与解清玄解释解释。 “秘境中那五十年你可觉得漫长，无趣？” “啊？”没想到段莫弃还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解清玄也认真了几分：“是挺无聊的，但也还是发生了些有趣的事。” “如果说现在你又被困在了那秘境之中并且开始轮回呢？” 回想起那日复一日的重复感，解清玄承认：“那确实应该挺折磨的。” “但不得不说，有你一起连坐，多少能解解闷，轮回个几遍也不是不能忍受。” “咳咳，”段莫弃目光游移，微微侧开了些头：“如果没有我呢？” “是说你没有跟着一起轮回，每次醒来都是新的开始，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所有事不断轮回吗？还是说，你就根本不存在，没有出现在那秘境中？” “假如我从未存在。”段莫弃垂着眸子，但余光却仔细观察着解清玄的表情。 解清玄大致明白段莫弃想描述的感觉了，那种处境她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的话我绝对会被逼疯！我一定要想法子出去，就算死也要死在外面，哪怕破不了轮回也要去外面看一眼……” “兴许成仙便我是跳出无尽轮回的唯一方法。”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又回到了源述峰。 段莫弃知会一声便往丹房走去。 他背影宽阔挺拔，踽踽独行，一副很酷很孤僻的样子，可解清玄却看出了几分没落。 第七十一章 天命打工人 书中的段莫弃并不是一直孤零零的独行仙路。 最初一世懵懂稚嫩的段莫弃还需要与友人携手并进，与前辈学习成长。之后的仙途中也遇到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求道者。 但同道者并非都能同行，终归只能短暂相伴一程。同一世时已是如此，更不要说每一次轮回都会被世界抛弃一次的段莫弃了。 那么多次轮回过去段莫弃已经将所有功法、劫难、机缘都记在心中，一个人去寻就是最快的。因为他轮回了太多次，对修仙之事太过熟悉，到如今已经没人能跟上他的‘速度’了。 于是被世界线抛下的他也把往日短暂相伴的同路人抛下了。往后他不再是主动了却因果，而是再沾不上因果。 “哎，等等！” 解清玄跟着段莫弃的步子进了杂物丹房。她几番欲言又止，还是拍了拍段莫弃：“人间、四界毕竟还是比秘境大多了。这里还有许多没法与你一起轮回但活生生‘存在’着的人。反正你时间无限，速通一世，休息一世也未尝不可。兴许在停下歇脚的时候也能有意外发现呢？” 总体来看，段莫弃的人生就像是不断推石头上山，再眼睁睁看着石头滚下来的西西弗斯。 但他又有一点与西西弗斯不同。 他是可以坐在山谷中、靠在石头上，原地摆烂的。 解清玄好歹是个当师傅的，总是劝人摆烂确实也说不过去，但点到为止，她也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若是有一天你觉得自己走累了，就来找我吧。我可能与你志不同道不合，但绝对是闲人一个，有大把的时间陪你摆烂。” 段莫弃回头看着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发了会儿怔。 半晌他目光柔和地笑了，若是别人如此与他说话，他定是要怀疑几分对方的动机的。但面对解清玄，他知道，自己不用多想。她只是纯粹的想让自己感到一丝慰藉罢了。 “多谢师尊，”他不自觉地勾着嘴角：“若是师尊活过了天劫，弟子往后定会常来叨扰的。” “嘶……”解清玄又露出满面苦相：“又提那天劫。我一直很努力地不去想这事呢！” “抱歉。”他知道，但他就是要时常点点她。 …… 接下来的几周解清玄按照叶问秋的吩咐去拜访了三位没在闭关的长老。将秘境之中替他们取的材料一一交付，与他们接手回自己当值的事物。 她要处理的门派公务不多，无非是每月维护一次护山大阵，每三月给内门弟子统一上一堂丹药基础课，或是值守【兼修院】答疑，每半年参加一次长老会议。 只是因为相碣长老在与她做完交接的第二天，就申请“年假”跑去闭关了，所以她还需要抽空轮值去带一带他门下的十来个弟子。 有在潜龙秘境中自学的五十年，以解清玄现在的水平，带一带新晋内门弟子也不会觉得太棘手。面对这些对她还一无所知的新人，她也不必太过刻意地去维持原主的人设。 总体来说，这刚交接，活儿最密的两周她算是游刃有余地走过去了。 然后叶校长就又很合时宜地又把她叫去谈了一次话。 解清玄颇有种回到大学中的既视感，自己这是到了每学期旁听教研会的日子。 今日叶问秋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应当是一月修养恢复了不少。 “秋末的论道大会恐怕要劳烦清玄随着师兄走一遭了。”他依旧是那般轻声细语，悠然柔和到面上显现出与外表年龄不符的“和蔼”之相。 “……”秋季高校赛，它来了！ 解清玄甩甩头，打消自己脑内的滑稽想法。 这论道大会她本是没打算去的。 首先，她觉得自己不大适宜出现在那种大型社交场合，其次，今年的论道大会上会发生一场瓮中捉鳖式屠杀。 最后，便是原着中段莫弃归门忍辱负重了半年，直到论道大会之时找到机会，趁乱溜回了流云宗，又趁流云宗守备空虚，找到了与解清玄单挑的机会，将他这师尊“斩于马下”。于是，按段莫弃所说，她解清玄的天命之时便是在那论道大会当晚。 所以，她这自身难保的人自然是不太想在自己天劫前后去凑论道大会这热闹的。 解清玄试探性地一问：“师兄，其他两位长老没法前去吗？” 现在没在闭关的长老加上她自己一共三位，其中一位留守门派，一位跟随叶问秋前往步云州，最后一位摸鱼划水。原着中解清玄就是这最后一个划水位的，她这一次也想如此。 叶问秋为难道：“按理说今年的论道大会确实没有轮到你与师兄一道前去，但你缺席了之前五次，都是由其他长老伦理替位的。这次你若是不去，九疏长老与千阳长老恐怕会日日来找师兄念叨。” “……” 他转而召出条绢帕，半掩着嘴咳嗽了两声，又做出一副头痛之状：“为兄这几日确实为此头疼不已呢。” “……”解清玄差点没忍住就要做出“尔康手”了：“行，师兄，我去！” 她哭了，她去还不行吗！ 叶问秋笑笑，重新正坐：“如此便多谢清玄替为兄解忧了。” 解清玄无声哀叹，也还是回了叶问秋一个微笑：“应该的，应该的。” “既然如此，论道大会的参赛弟子清玄可有推荐人选？你那唯一的徒儿，如今修为还可压着单人斗法的上限参与一二，他可有此想法？” “他啊，”解清玄摆摆手。 段莫弃是把修为隐藏压制到结丹末期的。步云天高手众多，尤其是斗法赛时会有合道期的五老之一担任裁判，定会看出他的真实修为。他是真凑不了这热闹。 “您也知道，我那徒儿不是凑热闹的性子，兴许外出接些任务赚点声望积分的事还乐得去做一做，但是绝对不会去步云天参加主场会事的。” 叶问秋歪歪头，甚觉可惜：“如此也罢，”他转而笑道：“那清玄可要督促他，在这十年声望积分结算之前补齐之前落下的份额啊。” “……”叶问秋这怕不是在‘指桑骂槐’！暗戳戳地点她，让她也想着点，把长老所需完成的门派声望任务给刷完啊！ 回来了，都回来了，那种被导师师兄们支配着加班的恐惧又回来了！ 解清玄还是默默把自己的待做任务本上加了一栏：【接任务，刷门派声望】。 第七十二章 告别 当晚解清玄给段莫弃转述了今日之事，还问他能不能顺手接点任务赚些积分声望去。 段莫弃冷哼一声，后退一步，九十度鞠躬道：“徒儿已然炼好所需【还魔丹】，即日便要启程前往魔界通路出现之处等候。师尊，告辞！” “不是……啊？这么突然？”魔界裂缝出现的时间地点很随机，很不稳定，若是错过可能又是几个月的好等。 但段莫弃这走的也还是太突然了…… 挠着头一脸懵逼地目送段莫弃离去，解清玄顿觉无语。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何缘由，但段莫弃应当是有些生气了。解清玄是想传音给他去询问一番的，但这未免显得太过矫情，又可能会让不想沾染因果的段莫弃更觉麻烦。 “罢了……”解清玄摇摇头，合上了丹房杂物间的门。 她自己的事还头疼不过来呢。 这才一回归社会就给自己揽了这么多活儿，还欠下天价贷款也真是没谁了。可谁让她自觉心亏欠呢？这就是她要在心中斩断的缘。 兴许她就是那什么天生打工人圣体，所以才会觉得对流云宗也过意不去吧。瞧瞧人段莫弃，划水摸鱼什么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他来“公司”是真的只想只想薅羊毛。 也不对，他其实连这“羊毛”也不大稀罕去薅的。他真的只是在这里落个脚，抖抖羽毛便马上又飞走了。 解清玄扭头钻入正房收拾起来。 “嘶……好像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段莫弃每日前往丹房前都会收起被褥，将屋子收拾一番，今日已是如此。 只是今晚是不用再把他的地铺给铺出来了。 床头对面少了那么个四方地铺竟还显得空荡荡的…… 解清玄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随后叹息一声向后倒入柔软床铺，兀自闭眼凝神。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她今晚脑子里很乱，睡是睡不着了，但至少要让身子休息一下。 …… 第二日清晨，失踪一晚的段莫弃竟然又回来了。 解清玄又是一头雾水，但难掩唇边笑意：“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走得匆忙，确实忘了些东西。” 只见他匆匆去洞府走了一圈，似是收拾了些丹药带走。 临走前段莫弃将他的储物袋留给了解清玄，那里面存着些潜龙秘境里带来的材料：“近期我是没时间炼丹制符了，这里若是有你用得上的便直接拿去用。” “哦哦，多谢？”解清玄虽有惊异但也没客气，直接把那储物袋堆入自己的宝库。 试炼大会之前她要尝试炼制那【玄灵丹】，材料什么的自然是多多益善。 “那，再见了，段兄。”解清玄微微笑着与段莫弃挥挥手。 “师尊，”段莫弃垂着眸子不知所想，只是略显郑重地向解清玄合手一拜：“这些年，承蒙照顾。” 解清玄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哪有什么能力能照顾到你啊。”但她也还是学着段莫弃的样子庄重回礼。 她知道段莫弃待人处事总是客客气气，也不介意一些偶尔的仪式感。只是他保持着这幅谦谦君子的伪装也只是不想给自己多惹麻烦。 他这突如其来的庄重与仪式感还是稍稍让解清玄心中生出一点伤感。 ‘这样子简直像是要永别了似的。’ …… 与段莫弃拜别，解清玄立马钻入洞府找出了原主留下的【玄灵丹】的丹方和笔记。 所谓【玄灵丹】，便是之前她与小小凤雕拼命自爆灵根后救她一命的“还魂丹”。简单来说这丹药可以给使用者提供一个持续时间大概有一天左右的恢复增益buff，在一天之内恢复使用者百分百的蓝量血量，修复肉身，滋补灵力。 只要这人没有死到质壁分离的程度，那附合自身修为的【玄灵丹】应当都是能给救回来的。 此丹也分为上中下品，分别对应【人间境】，【两界境】，【无上境】修士使用。不同品质的丹药用料也需要微调。 解清玄现在的化神修为稍微有那么一点尴尬，下品玄灵丹可能不大够用，中品玄灵丹又可能有点浪费。 不过她现在的问题还没到考虑‘是不是会浪费’的程度，因为不管是下品还是中品的玄灵丹，她都缺的都是两种通用的材料不知道去哪里找。 反正缺的东西一样，解清玄便还是冲着中品玄灵丹去准备了。 笔记上说，炼制玄灵丹总共耗时三个月，光是前期“备料”，提纯处理所需天材地宝就需要大概一个月。她便想着先整理一下自己的纳戒，驱驱魔，把现有的材料处理一下，然后用等待“熟成”的时间去找剩下那两味材料。 一个多月没打开自己的纳戒了。解清玄这不开不知道，一开吓一跳，纳戒中的魔气竟然比一个月前浓了两倍有余？ “不是，这魔气是能有丝分裂还是能下小崽的啊？？？为什么放着不管还能增值的呢？？？” 解清玄赶紧将纳戒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她杂物太多，院子竟然都不够这些杂物平铺开来，只能先分门别类地堆成小堆，堆不下的还要放在水池里暂时搁置。 这一样一样的驱魔可太麻烦了。最省事的还是放置驱魔结界，统一驱除。 解清玄花了半天，整理物品，架起了驱魔结界。 放置驱魔的方法虽然省事，但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将这一院子的物品清理到“食品级”。所以解清玄还要挑选出自己炼丹要用的，单独处理。 又忙活了一天，解清玄算是把手上的【玄灵丹】材料摘了出来。同时也把那丹炉，还有自己心爱的羽绒床搬去了洞府。 保险起见她在仙府外面又起了一层封印结界，把自己的纳戒也扔了进去。这魔气来得诡异，她一时搞不明白缘由，现在也只能是先搁置封印起来，等有空了再回去一探究竟。 不过在她忙完之前炼丹和论道大会的事之前应当是不会回仙府了。 她通宵三天处理手头的材料处理精炼，等待时间先去门派内的百宝阁和藏书阁逛了逛。 她手上没有的两种材料名为【银尾草】与【坠星火绒】，她要去藏书阁找找记有这两物出处博物书籍。 而去百宝阁则是要看看能不能直接买到这两样东西。若是想得再美一些，兴许能直接买到【玄灵丹】呢？ 第七十三章 材料收集 藏书阁那边通宵两天，解清玄倒是知道去哪能找到那两样材料了。 【银尾草】要去西北万荒兽界，【追星火绒】要去东南蓬莱仙海，两地相隔甚远，光来去所用传送符便价值一千上品灵石。 而且【银尾草】寻宝范围过大，运气不好可能要耗上半年也寻不到一根草料，若是运气不错便也能找到连绵草场一次屯够百次炼丹所需。【追星火绒】那边更是随缘，【蓬莱秘境】百年一开，危险程度不输【潜龙秘境】，至今没人能找到稳定产出【追星火绒】的地方。 百宝阁这边自然也是收获不大。 流云宗的百宝阁说是有货物对外出售，但规模很小，更像是小二手市场。里面的东西也大多是门人弟子四处搜集来的，自己用不上的东西，放在这里出售或者置换。所以百宝阁中的东西种类极少且上货品类时间十分随机。 总之解清玄一连去了几天，没见着丁点用得上的。 顺带脚的，解清玄也去正殿广场之上发布了门派任务，高价回收【银尾草】与【坠星火绒】。可也不知是她出价太低，还是这两样东西真就那么稀有，一周过去，连来找她细问任务内容的弟子都没见一个。 一周下来毫无进展，解清玄便想着自己可能需要去步云天碰碰运气了。 要说买东西、发任务，定是要去仙家最大的交易市场、仙家集会主城：步云天浮空城与城下云角谷。 单程路费三百上品灵石，这去步云天的飞机票比解清玄想象中的贵出许多，但她还是从百宝阁里花费六百灵石买下机票，要去步云天走一遭。 去之前解清玄化作女身，换下了流云宗的长老道袍，将修为伪装到元婴末期。 她实在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去闹事中心还是伪装成平平无奇小散修的好。 原主的衣柜里是有女装的，但如他的男装一样，全是一水儿的丧葬风白色系。解清玄觉得自己这张脸不大适合这种风格，便花了三分钟染色剪裁临时爆改一条青灰素色干练裙袍。 揣好灵石小袋，整理好装备，解清玄终于在自己的山头结界之外捏碎了传送符。 只是眨了一下眼，解清玄眼前的景色就换了一副，周身空气稀薄，气温也骤然下降。 绿水青山消失不见，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云雾缭绕间气势恢宏的巨大白色广场与白石建筑。建筑群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圆型平面上，由外向内一层层增高，而正中心的一小圈白金高阁最为华丽显眼，仿佛巨大的灯塔一般俯看着圆盘之上的一切。 她所在的这传送落脚地只是步云天的首层。 抬头看去，被大气泛光染成了远山色的汉白玉浮空基岩若隐若现，在解清玄无法目测距离的上方，还存在着看不清、观不全的步云天二层、三层。 ‘不愧是中土仙家中心，这建筑规模可真不是流云宗可比的。’ 本以为流云宗的主殿就足够慑人心魄，但步云州更是颠覆解清玄这个外乡人的世界观。这仅仅是首层的占地面积就超过了她上辈子见过最大城市的四环面积。而更别提这整座城市还是被仙家黑科技托在天上的…… 向下看去，是一片被太阳照成了金色的云海。今日云多，是看不到下方的【云角谷】了。 “这位小仙子，麻烦让一让！”背后响起不耐烦的声音，解清玄一惊，赶紧往前挪了两步。 后面一位大叔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过去，回头嗤笑着留下一句：“小仙子头一次来步云天吗？可别站在这‘交通要道’发呆啊？” “前面的道友低些头！”又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紧接着是另一道恼怒的声音：“传送点附近不要御剑！” 可方才那御剑的修士已经蹿没了影子。 “抱歉抱歉！” 不知何时解清玄所在的散修传送点已经滞留了不少修士。她连忙喊着道歉的话跑出了传送石台，踏着那巨大的悬浮石块过道跑上了步云天首层的外广场。 “好多人啊……” 四相广场之中，天上地下各色仙家络绎不绝，交通管理十分混乱。但好在各位修士的反应都远超凡人，在空中随机应变竟也算是乱中有序，一时半会儿也没看见有人撞车。 步云天一层有四个外围广场，这里既是修士们传送而来的落脚点，也是步云天“护山大阵”-【四像守阵】的阵眼所在。小半年后，也正是天星门的人在此阵法之上动了手脚，将修士们反锁在步云天之中，任由“叛变”的纸人屠杀。 而她流云宗…… 解清玄抿抿嘴，没了初入步云天的激动。别想太多，她劝自己，此番前来她只为找材料。 每个广场中心都有接发任务的巨大告示牌，石牌下无论日夜总是挤满了各种修士。修士形成的半圆包围圈前，站着一位身着步云天玄色白龙纹制服的炼虚修士，那位修士身旁又一左一右地站着一男一女两位童子。 那修士一脸的百无聊赖，消极怠工，但随着他的那两个童子则都是板板正正地站着，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那两位兢兢业业的童子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面相有几分相似，应是孪生子。那男童子身着黑色短道袍，身后插一只黑色纸旗，女童子着金色短道袍，背后插金色纸旗。细看之下，这两名童子的道袍竟也是纸做的。 好了，这下解清玄看明白了，这俩童子就是独属于步云天的“人工智能”小纸人了。 果然只有人工智能上班不会摸鱼。 反正现在这些纸人还是服务于仙家的，解清玄并未过多关注他们。现在她只能专注于自己要办的正事：去内圈商铺看看有没有【银尾草】与【坠星火绒】。 安全驾驶匀速御剑穿过广场，进入繁华商业区，解清玄有点看花了眼，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得逮住个街边站岗的小纸人问问路。 这些负责引路的纸人身着白纸衣，在你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便好像只是寻常的装饰吉祥物，可但凡你经过他们眼前，或是将视线看向他们时，他们那无神的双眼便会突然看向你，然后再突然向你合手鞠躬问上一句：“这位道友，可否需要帮助？” 总之，就是蛮阴间的。 这纸人的最初制造者确实是个设计鬼才。 第七十四章 步云天 随着纸人的指引，解清玄来到一家丹药素材店。 店里空空落落，十分冷清。掌柜是位元婴期的仙子，面相三四十岁的样子，妆容得体，带着些商人的精明。 她悠然躺在一张藤木摇椅上，手里握着两只文玩核桃，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见店里来人，她伸了个懒腰起身缓步至柜台前。 步云天的店铺大多做的是与门派来往的大单生意，散修的那些灵石可有可无。掌柜的本想让解清玄自己随意看看，自己并不打算多言招待。但她随意向解清玄一瞥，又察觉到了她周身逸散出的灵力，眸子里瞬间提起了几分兴趣。 “哟，好一位钟灵毓秀的小仙子！这才多少年岁，便似是有了元婴修为？” 掌柜友好但不谄媚地笑着。在这人来人往的步云天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但拥有此等修为、此等相貌，又毫不锋利骄矜的青涩小仙子也确是少见。 解清玄促狭笑笑与掌柜客套了两句，赶紧进入正题说明来意。 许是闲来无事，女掌柜听完便也不吝言辞与解清玄说道起来：“这【银尾草】倒不是什么难寻的，只是仙子来的不是时候，这还不是采集此药的季节。仙子等明年再来，小店定是有足量【银尾草】供应的。” 明年？解清玄表示，她是能等，但不知道那天命等不等她啊？ “至于那【坠星火绒】便稍微有些难办了。”掌柜仙子眸子向上看去，边盘算着存货边将手中的法器核桃转得飞快：“此物有价无市，若是有货时三千上品灵石也就卖了，但能不能有货却是要看运气的。” “仙子运气不好，这几十年许多产出【坠星火绒】的小秘境不知怎滴没能被按时开启。那百年一开的蓬莱秘境虽是如期现世了，但没能产出多少【坠星火绒】。虽然要寻此物的道友也不算多，但这么多年过去小店中的库存也早是卖光了。” ‘许多小秘境没能按时开启？’解清玄当即就想到了天星门封印潜龙秘境之事。这帮孙子不能是想垄断那几种特产天材地宝吧？ 真烦人呐…… 女掌柜勾勾手招出一纸传音符送至解清玄面前，她甜笑道：“仙子可先留下我家的传音符，再押上五百上品灵石定金，等有了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仙子。” “……”这一等不能又是以年为最小时间段计数的吧？她等不了一点。 见解清玄犹豫女掌柜也不急，颇有几分佛系生意人的样子。 “小仙子怕不是第一次来步云天交易？开在步云天的店可定是不敢欺客的，仙子也大可以多去别家问问，若求的依旧是【银尾草】与【坠星火绒】那得的回应与我这不会有差。” 但兴许是眼前这位小仙子长得讨喜可爱，闲聊几句也让人觉得十分舒服，送客之前女掌柜还是好心多提了一句： “若仙子实在急用，便去任务堂发个五倍价钱的悬赏碰碰运气吧。求【玄灵丹】的悬赏就不用发了，此等稀罕丹药不会有人拿出来换灵石的，只能是用人情来换兴许还有几分希望。” “但小仙子你涉世未深，许是还不曾有时间结下什么善缘。如此，你找个名门大派拜入应能得到不少助力。你如此天赋，应当没有什么门派会拒绝你。” 那女掌柜依旧不停转着手中的两颗核桃，挂着笑抬手给解清玄指了条路：“去内圈的门派置换阁看看吧，半年后那论道大会也来参看参看。” “谢谢掌柜！”解清玄对陌生的善意向来心怀感激，她向女掌柜恭敬行了一礼，又象征性地买了些常见药草。 与女掌柜谢别之后她又去其他店铺看了看，如掌柜所说，四处皆无她所需之物。 正经商家缺货，解清玄也确实只能去高价发布任务碰碰运气。步云天物价离谱，接发任务收的手续费更是高达两成，她囊中的五万上品灵石在这里也是稍微有些不够看。 解清玄在步云天待了一周，外圈的商街，内圈的门派物品置换处，还有最中心的步云天【万宝阁】她都查了一遍。勉强凑到了些【银尾草】。 滞留步云天的闲暇时间，解清玄也跟着众多修士站在任务榜下清扫了一圈，段莫弃给她的储物袋中有许多她用不着的材料，她便都在榜下直接交了任务。没想到就这些在潜龙秘境中常见的零碎材料竟然让她换了五千上品灵石外加五百步云声望。 看来这边的仙家也如同她上辈子所处的时代一样，但凡是自己做点生意都比打工挣得多？ 不过这秘境挖矿的生意不是什么可持续发展的活儿，她这一波交完赚了快钱便也就没有下一波了。而任务榜上所需的材料都是修士们急用的反季节材料，能交上也多半是随缘分看运气。 真不愧是仙家啊，干什么都要随缘…… 第七日她自己发布的任务有了回信，运气尚可，有位兽语林的修士制符剩下了几颗【银尾草】打折卖给了她。算是帮她凑够了可供炼制一锅【玄灵丹】的【银尾草】。 可至于【坠星火绒】依旧是毫无音讯。 再滞留步云天也是无益，解清玄那等待熟成的其余材料也需要照看，她打算回流云宗去等消息。 …… 回到自己的小基地，在处理草药之余，解清玄还是会隔几天便抽空去门派内的百宝阁看看。 这日她在百宝阁见着了个略显眼熟的弟子值守。 这人结丹中期修为，二十出头的样子，相貌平平，没什么记忆点。解清玄本就不擅长认人，自然是没法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他。 可李林是记得这位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小师叔的。 五十年未见，小师叔容颜未改，依旧是以天人之姿负手而立，持着那超然世外的冷清样子。只是他李林对这位源述长老已经不似五十年前那般敬畏。 尊敬依旧是有的，是畏惧已不存几分。 李林这几月已经在门派中见着源述长老好几次了。源述长老之前从未如此频繁地出入过门派公用之处，此番异常他心中好奇，不免去留意了一番。 “源述长老，您最近可是在寻【银尾草】和【坠星火绒】？”今日再次见着源述长老，李林总算鼓起勇气主动开口询问。 “嗯？” 解清玄眸子一亮：‘这小子……可是看到她发布的任务，觉着自己能交得上？’ 第七十五章 广结善缘 如此想着解清玄稍稍有点小激动，但还是压着表情，不冷不淡地又“嗯”了一声。 李林快速行了一礼，竟真的反手召出一小捆【银尾草】来：“长老，弟子近些年试药之时剩了些【银尾草】下来，只是所剩数量不够您所发悬赏所需，便不好意思去揭那任务联系您。” 他将空中浮着的【银尾草】向解清玄送去，满面诚恳道：“若是这点材料您能用的上，便请您收下吧！” 这是要将药草直接送她吗？ ‘这孩子也太客气了！’ 虽然解清玄手上的【银尾草】已经够了，但多备些消耗也是好的，便确实是想收下这些材料。但解清玄知道这点【银尾草】的价钱对于一个内门弟子来说还是很贵的，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去白收，于是还是按照步云天那打探来的市场价召出了灵石向他送去。 “弟子不敢收下！”李林合手俯身，迟迟没有抬头：“弟子能有今日修为全靠五十年前源述长老所传书籍笔记提点，今日怎好意思再收您的钱财？” ‘书籍？笔记？’ “……” ‘原来是你小子啊！’ 解清玄嘴角尴尬一抽又觉得有些好笑，五十年前她随手给了他那么多，这小道确实是不敢再收她的钱了…… “那便多谢了。”解清玄微微点头，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礼貌道谢，随后又问：“这几日可有【坠星火绒】入阁？” 李林也十分可惜的摇摇头，“但是……”他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解清玄抬眼看他，微不可见地抬抬手，做出个“请讲”的手势。 李林又赶紧抱着拳弯下身子：“弟子愚钝，斗胆一猜，源述长老今日可是想炼制那【玄灵丹】？” ‘这也能猜得出来？’解清玄十分讶异，心底升起了几分瑞思拜。 先前她觉着流云宗连【银尾草】和【坠星火绒】都凑不出来，玄灵丹更是不可能有人持有，便没有发布过求丹的任务。所以，这位小哥大概是根据她张贴悬赏之上的两种材料用量倒推出的【玄灵丹】丹方，觉着她是要炼制此丹。 “正是。”她点点头，很好奇，也开始期待这位道友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没想到李林抬手招出了一本牛皮笔记本，有些不好意思地自谦道：“小道对丹药兴许还算有些研究，这几年炼丹之时手上也是缺少【坠星火绒】等药材，所以便想着兴许能用些常见的材料替代。” 解清玄也是想过去找药性相近的材料去试试的，但这种穷举试错的方法犹如大海捞针，若是没点什么头绪排除百分之九十九的选项，那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幸运sss的人物，便放弃了这条“救国之道”。 李林顿了一会，见解清玄迟迟没有发话，便慌慌张张又带点急切地补充：“长老，弟子对【玄灵丹】确实有些研究，自己有按照您的丹方尝试替换炼制过几次。近来确实找到了几味混合草药替换【坠星火绒】有了成效，只是弟子修为尙浅，总也不能成功，弟子想着，兴许换您来尝试便能有不同的结果！” ‘不是？不能吧？还有这种好事？’随着李林的发言，解清玄的眼睛已经越睁越大，她还没等到李林把话说完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他面前那本笔记召至近前了。 她草草翻看一番，又与李林问答了一会儿，更觉此丹方可行。 解清玄万万没想到，自己多年以前的无心插柳给出去的丹方竟然能以这种方式被优化之后再回到她手上。 她想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帮她白做了几十年的试验！ 如此一想，她一朝穿越便从卑微搬砖的科研农民工翻身做了撒手老板无量导师，这感觉真的还蛮爽的？ 解清玄收下了李林的笔记，象征性地给他留下了些原主库存的结丹期丹药以作感谢。 李林本是不想再收解清玄东西的，但他知道，那些天赋异禀的修士们大多贯彻“速斩因果”、“不留隔夜仇与债”之道的。此番他若是不收下这些丹药，便可能反而惹得源述长老头痛生厌。 只是李林稍稍有些诧异，源述长老在临别前似有迟疑，又有些突兀地问了他句： “李……李林是吧？你可要去参加今年的论道大会？” 年轻修士笑笑，点头回应：“回源述长老，弟子有幸入选，会代表宗门参与丹药论道。” “如此……” 解清玄挤出个还算和蔼的笑：“师叔就先祝你得以独占鳌头了。” 归山途中，解清玄看着头顶令人晕眩的日光有些出神。 她是明确知道的，自己心中是想去做些什么阻止步云天血案的。但她也依旧明确知道，她没这个能力。 中土仙家两个顶级势力相斗，这种“神仙打架”事件对于寻常修士来说就是不可阻挡的天灾，能在天灾之中保下自己已经是幸事。 解清玄也是这么劝自己的。 可这种无法阻止天灾的无力感还是让解清玄回想起了许多年前，被段莫弃通了个对穿时，那种命运齿轮闭合的微妙震慑感，还有那种明知天命将至，自己却无法改变的无力感。 许是所剩时间越来越少，解清玄终于没法忽视自己心中对那未知天道死劫将至的恐惧感了。 惧怕死亡，是凡人的本能，解清玄不能免俗。她的故作轻松与自我催眠只是不想让自己时时刻刻受到那种无力感与恐惧的折磨。 “唉……”她长叹一口，要是她不知道“剧情”这东西就好了，稀里糊涂的暴毙绝对好过备受煎熬的等死。 她甚至在心里骂起了段莫弃。 这小子，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轮回数世他从未见过有人逃出过自己的天命’。骗骗她说五十年前她就已经逃出生天了不好吗？ 解清玄又把自己封印在了洞府藏书室中，开始仔仔细细研读李林的笔记，钻研【玄灵丹】的炼制方式。 全神贯注，不安便会被挤到角落。 她在石桌之前盘坐三天不曾走动。 三天后，她心中有了个大概的实验规划。 合上书本札记，她只觉得头皮有些发痒，轻轻一挠竟摘下几朵蘑菇来。 第七十六章 有的搞 李林虽不曾试验成功，但他实验所用的几种药材在理论上都是很有搞头的。 解清玄总结了他十年来的全部尝试，发现他似乎一直忽略了一点：药材物理结构对成丹几率的影响性。 兴许……只是兴许……把李林所记的【鬼槐经络】的用量提高两倍，并且不作研磨处理，净化后直接扔进丹炉兴许效果反而会更好？ 如此药方中的其他药材配比也需要随之改变，解清玄手上的材料确实只够一次试验所用。 无所谓了，反正天道留给她的时间也只剩四个月，只够她一次炼制。 左右就这么一嘚瑟，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交给玄学…… 新方子所需的替代药材在流云宗门派药圃中都可取到。解清玄速走了一趟取药，回到洞府的时候竟看到叶问秋的化身纸鹤在她洞府门口等候。 她赶紧减速下剑，行至纸鹤面前点头行礼：“师兄？你怎么来了？可是有要事吩咐？” 往常师兄给她发任务都是用传音符联系她的，今日怎么特意派化身前来了？ 小纸鹤摇摇头，反问道：“清玄最近可是在寻【玄灵丹】？” 解清玄心下了然，师兄也是倒推出了她的想法。不过也难怪，流云宗财政来源的很大一部分就是靠售卖丹药，身为掌门自然也是丹药制备领域的佼佼者。 “是的，师兄。”解清玄老老实实承认。 叶问秋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怨气：“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需要保命后手？你自己为这玄灵丹折腾这么多月，却为什么不先来问问师兄？” 这一连串的反问让解清玄额角冒汗。她本就在叶问秋那欠太多债了，自然是能少主动找他就少去找他的。也不知今日师兄这番是来催债的还是放新贷的…… “还是说……”叶问秋略微迟疑道：“是你那徒儿遇到什么麻烦了？” 解清玄赶紧否定：“没有没有！我们都没遇到麻烦。就是仙路漫漫，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能备上一两颗玄灵丹总算是多一道底牌。” 天机不可泄露，她也怕自己若是向叶问秋透露了所谓“天命”会让他也受到那未知天劫的牵连。所以解清玄还是打着马虎眼想糊弄过去。 “呵呵，”小纸鹤轻笑两声道：“玄灵丹何等珍贵？数万灵石求取一颗也是有价无市。你倒好，还想着‘多’备上一两颗。” 解清玄知道这东西金贵，但毕竟原主留给她了两颗至多，所以她一直也没觉得【玄灵丹】能有那么金贵。 原主那两颗备用的玄灵丹多半是他自己炼制出来的，所以解清玄觉得，拥有丹方和原主笔记的她若是能凑够材料，成功炼制玄灵丹的几率也很大。此番她之所以如此费劲折腾也只是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想着曲线救国换丹方。 这些心路她自然也不能告诉叶问秋。 于是她只是打着哈哈道：“清玄如此折腾也只是一时兴起，想尝试改进一下丹方。若是能将那一两味难寻的药材换成常见凡品，如此大批量生产玄灵丹定能大赚一笔，也好提前还上我欠下的债。” “唔……”小纸鹤随风沉浮，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清玄真的没遇到什么麻烦？”说着他回首低下长长的颈项，伸至后背隆起处的夹缝中翻找起来。 片刻，小鹤叼出了一枚泛着墨绿色珠光的小药丸，那竟是一颗中品玄灵丹？ “……？” 解清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那丹药，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试探性地问了句：“师兄，您这玄灵丹如果要卖的话，要卖多少钱？” 纸鹤叶问秋开朗道：“我得来这丹药时花了十万上品灵石。” “……内个……”解清玄弱弱道：“您还能接受我再赊一笔十万的账吗？” 叶问秋笑笑，直接将那小药丸推至解清玄面前：“你如此询问便果然还是需要玄灵丹的吧？这颗玄灵丹是师兄自己的，并非门派财产，你无需赊账，若是用得着直接拿去便是。” 解清玄肯定是需要这玄灵丹的，但叶问秋他敢白给，解清玄可不敢白收啊！她一个夺舍的外来者，何德何能收他这么贵重的礼物？ “师兄，我其实……真的……”她想拒绝，但她知道自己的表情早就出卖了自己的需求，她骗不了叶问秋说她不需要这玄灵丹。 于是她只能诚恳道：“玄灵丹我不能收。” 小纸鹤的翅膀猛然耷拉下来，脖子也往身子里坍缩几分一副受伤了的样子。 “清玄自从回来之后就总想着与门派两不相欠似的……”叶问秋喃喃道：“还是说，你只是想与师兄两不相欠，再不往来了？” “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解清玄一脸懵逼。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们刚才不是在聊丹药的事吗？怎么突然就被升华到了这么严重的人际关系问题了？ “若不是如此，怎么连区区一颗【玄灵丹】也不愿收下？” “啊？”方才还说要十万上品灵石的玄灵丹就变成【区区一颗】了吗？仙家的物价体系再一次在解清玄的脑中崩坏了。 看着小纸鹤那快要被风吹碎了的样子，解清玄更觉得这玄灵丹她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了。 看着解清玄一脸清澈的懵懂样子，叶问秋略带无奈地苦笑两声道：“清玄，将这玄灵丹拿回去吧。这本就是你为为兄炼制的，为兄用不上，物归原主罢了。” “……”解清玄一怔，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昼夜交错，日月同辉。凉风将远山之巅上最后一点绯红霞光吹散。 小鹤在风中沉沉浮浮，耐心地等着，等解清玄回神，可良久，他却还是只等来一句道歉。 “抱歉，师兄……叶前辈……” 叶问秋轻叹一口，操控着纸鹤向前滑行，召起一阵清风抬起解清玄的手。小鹤落在解清玄手上，伸出翅膀轻抚两下她的手背：“不要道歉，不要愧疚，也无需着急。好孩子，留在这里吧。流云宗需要你。” 小鹤在风中消散，唯有那颗玄灵丹留在解清玄手心之中。 第七十七章 倒计时 转身藏入洞府，解清玄攥着那颗玄灵丹，半抱半趴在巨大的丹炉之上，用那青铜炉壁为自己散热，让自己放空。 方才叶问秋的不追问真是他给自己最大的温柔了。可他越是这样，解清玄越觉得缄口不言的自己对他有所亏欠。 叶问秋关心原主的去向，他也有权知道这一切。解清玄她也一直都很想告诉叶问秋实情的，只是这种事她能怎么开口呢？ 总不能去直说：“不好意思，你师弟死了，我徒弟杀的，现在我要鸠占鹊巢用他的身份活下去了，还麻烦您多担待些？” 她是能原谅段莫弃捅了她一剑，差点把她噶了，但叶问秋能原谅真的把原主杀了的段莫弃吗？多半还是要像原着中一样重金悬赏段莫弃的人头吧？ 现在这大灾将至之时，她把这种糟心事冷不丁的爆给叶问秋不是纯纯的添堵添乱吗？ 总之至少是这一部分她现在是绝对不能告诉叶问秋的。 有些时候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也确实是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 她唉声叹气地把自己从铜炉上撑起来，将玄灵丹存入原来那只空空的小玉瓶，又将玉瓶送入洞府耳室最深处藏好。 这东西不是给她的，她不会去用。 踱步回主室正中，解清玄依旧心情低落，对着丹炉盘坐发呆。她纷乱如麻的思绪应当是理不开了。 “快些来吧。” 她好像有点熬不住了，竟希望自己的死劫能再快些到来。 早来早完事，早死早超生。若是她挺过去了那一劫，就赶紧告诉师兄她的来历，有啥后果都想法子担着。若是死了那便轻松了，左右人都没了，她也没必要再留什么解说遗言，令师兄徒增烦恼。就让她一个人带着这离谱的秘密人生再开去吧。 “……” 三秒后，解清玄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冲进右手耳室一把揪出了刚藏好的玄灵丹小瓶，扭头就上剑往纤凝峰飞去。 不行啊，她等不到三个月后了！这事不快点解决她真的念头不通达啊！ 至少，步云天可能发生的事她是要告诉叶问秋的啊！ …… 夜晚的纤凝峰仙府格外幽深沉寂。 侧院寒气晕染的水榭之中，叶问秋手捧一卷账本，靠在暗红漆柱上望着初升的残月出神。 “师兄！师兄你睡了吗师兄！” 院外传来熟悉的冷清声音，但来人那语气着实不算冷淡。 叶问秋忍不住暗笑两声，抬手召来轻风将厚重的紫檀院门拉开，自己也收起账本，微整衣衫迎了过去。 “清玄可是有事要与师兄说？先进来院中吧。”他声音中带着点柔和笑意。 得了准许，解清玄穿过结界，迈入院门，顺着声音来处寻去。不一会儿便见着了在中院茶室前候着的叶问秋。 他身着一袭轻薄白丝交领长衣，肩上随意披着那件代表流云宗掌门身份的云纹青袍，在微弱月色之下显得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本来解清玄吹了一路冷风已经理清了思路，知道此番前来自己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但猛然见了叶问秋这憔悴样子解清玄顿时又忘了先交代正事：“师兄最近还是没有好好休息吗？化神期的身子熬太久也是遭不住的。” 她想给叶问秋翻找些补血补气的丹药，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中攥着的玄灵丹就是最好的补血药。反正她这次来也是还药的，便直接将玄灵丹小药瓶递了回去。 “师兄，这丹药我受之有愧，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哦？”叶问秋微微侧头，上下打量了解清玄一眼。见她衣衫褶皱凌乱，头发也被夜风吹得打了结，便又忍不住露出笑意：“你急匆匆赶来只是为了把这东西还回来？” 他没去接那丹药小瓶，只侧身请解清玄进屋落座：“应当还是有事想要交代的吧？” 解清玄抿抿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目不直视地从叶问秋面前经过，率先进了茶室。 “师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三个月后的论道大会之上会出大乱子！” “……”虽然解清玄交代的事与叶问秋预期不符，但他还是耐心地接着她的话头问了下去：“此话怎讲？” 解清玄清了清嗓子，眉头紧锁着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开口道： “师兄先容我道句对不住，我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解清玄，你真正的师弟在六十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好说，总之我就是那个时候进来的这具躯体，怎么进来的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来都来了我就先用解清玄的身份在流云宗混着了。师兄请先节哀，然后容我再道一声对不起，三个月后我可能也要经历一劫，具体是什么形式我不知道，但我大概率是凶多吉少。如果我真的暴毙的话，你的师弟留下的东西自然是要充公的，但这六十年间搜集到的东西我还是希望可以由我自行分配，师兄我这里有一份遗嘱就先交给你，这一半是我想留给你的，这一半留给好徒儿段莫弃，最后就是解清玄的这幅身子如果能留下全尸的话我希望这炼制至纯的天灵根不要就这么浪费了，您若是能用便取走去用吧。还有就是最重要的就是，论道大会第三天晚上十有八九要发生的纸人叛乱……” “啊？等等……”叶问秋方才落座那双温润的杏仁眼便睁成了圆形：“你，你慢些说……不必如此着急……” 解清玄诚恳地低下头，双手捧着玄灵丹的小瓶递至叶问秋面前：“总之，师兄，这个还你，还有请您帮我做个阵法吧，能在步云天【四相守阵】内稳定运行，还能够防下炼虚修士攻击的阵法……佣金什么的您就继续往我账上加吧……” “……” “…” 半小时后，叶问秋把步履虚浮的解清玄送出了纤凝仙府。 解清玄头重脚轻地冲着叶问秋恭敬一拜，晕头转向地御剑回了自己山头。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她竟然到现在还觉得有些缺氧…… 师兄他从来都是个好说话的。听了这么多，他只是无奈笑着收下了解清玄还回去的玄灵丹，也答应了她的阵法制作请求。 而且他依旧没有追问那些他迫切想知道，她却故意略去的，有关原主死因的事。 解清玄觉着，她兴许是潜意识中早意识到叶问秋会如此纵容她，所以才敢一拍大腿就去找他单方面地不吐不快吧…… 她头一次意识到，她自己好像也是个蛮自私的人。 第七十八章 交代后事 兴许是见着叶问秋对她并没有任何迁怒与怨恨，解清玄自己便也想开了。这些恩情既然已经承了，也就不要再想什么自己配不配的事了。自己有能力偿还就去偿还，没能力还上那也只能怨天道无情了。 对，都是天道的错！ 解清玄承认了！她好像和段莫弃是同一种人。他们都是那种只要自己心里说得过去，就不管他人死活的精致利己小混蛋！ 无论如何解清玄总算是不再纠结，打起精神来将全部精力放在丹方试验之上。 若是这中频玄灵丹的新丹方能成，那即便是她三个月后真的暴毙了，也能给流云宗留下些珍贵的“知识产权”。叶问秋到时用这丹方好好运营，赚几个“五十万”也是绰绰有余的。如此她能留下的遗产也不算太过寒酸。 …… 在沉浸式炼丹过程中，三个月转瞬即逝。 丹炉中熊熊燃烧的灵火逐渐熄灭，解清玄从洞中泉眼引一注清水灌入炉中。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从阿弥陀佛到六道仙人上帝保佑，完完整整地念了一遍，虔诚祈祷着等待炉中青烟散尽。 片刻，她怀着忐忑的心、颤抖着手，紧闭双眼把手伸进炉子，摸出了大大小小七枚丸子。 再次深呼吸，她缓缓睁眼…… “金色传说！” 解清玄双手捧着丹药高举过头，大喜过望地胡言乱语！ 她一眼就看出那些丹药中有一颗并非凡品！那色泽大小以及灵力波动皆与师兄给她的那颗一模一样！ 几番闻嗅把玩，解清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别半场开香槟！ 因为配方不同，所以炼出来的丹药外形相同也不代表着效力能达到相同的品质。具体情况还是要丹药下肚才能细品药性。 然而这一炉子丹里只出了这么一颗成型的，其他几个黑球丸子都多少带有裂痕瑕疵，那些东西甚至不是中品甚至下品丹药的样子，只是单纯的废渣。如果是炼丹高手，品一品这些药渣说不定也能品出些什么，但解清玄现在神识依旧弱于修为，以及对丹药的了解也就是纸上谈兵的水平，她是做不到靠药渣断药性的。 所以解清玄手上这唯一一颗假定的中品玄灵丹便成了薛定谔的猫，只真的在她直面天命之时才能知道“是死是活”。 不过，不管她到时候是死是活，她手上这副新丹方的可行性已经又被证实了一大步。最多再来一期实验就能完美投入生产。于是她还是快速誊抄了一遍丹方笔记，实验细节，准备放去流云宗的藏书阁“开源”给门内师生。 天命将至的最后一个月。 叶问秋没再主动联系解清玄，解清玄也当然不好意思去主动询问叶问秋法阵的制作进度。 于是，不做些什么就会再次陷入惴惴不安等负面情绪的她又突击研究起了“炼器”。 一只【青木化玉】，内嵌【月蛟毒牙】。解清玄仿照着多年前段莫弃所布【阴阳嗜灵阵】中螭尘龙角的功效，尝试着用这些秘境中得来的凡品材料做了一只简易【灵力增幅器】。 这成品物件本身不带灵力，不易被人探查，但其上用灵力雕刻镶嵌出的“物理结构”可以让这东西起到一个汇聚增强灵力波动的作用。 运气好的话，这增幅器能在一个月后，能稍稍起到些打破天星门在步云天所布置的“瓮中捉鳖”阵法的作用？ 解清玄的炼器功夫是“考前预习”来的，能勉强搓出个成品已是不易，而且她根本没时间去做什么功能检测试验，自然更没闲心给这东西起什么名字，只管它叫【增幅器】。 对于如此简陋的法器，她确实也没抱多大希望。而对于修仙起步水平的她自己，亦是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阻止那步云天血案。但至少现在的她把能做的都做了，自己的内心算是得到了暂时的平静…… …… 明日，便是论道大会开幕的日子了。 解清玄自然还是一夜未眠。准确的说她其实已经三个月不休不眠了，但此时解清玄丝毫不觉得疲惫。许是这炼丹制器什么的也能锻炼神识吧？ 清晨，天还未亮，解清玄已经揣好了丹药法器，换上了流云宗的长老道袍，收拾好仪容仪表，准备前往门派传送阵与参会众人集合。 解清玄到时，叶问秋与其他两位长老竟已经在往传送大阵里填充灵石，做启动预热与安全检测。叶问秋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应当是休息过来了，解清玄稍稍放心了些。 阵法石台内部，三位或是随行或是参赛的副长老，也都各司其职地清点此次的参赛弟子，抓紧时间再与首次参会的弟子们讲解一些前往步云天的注意事项。 看样子无论是掌门长老还是弟子们都已经在此处等候有一会儿了。 如此，本打算提前来此礼貌候场的解清玄又成了姗姗来迟的一个…… 虽然面上不显，但解清玄又已经脚趾扣地了。 ‘这是什么公司团建但除了他所有人都提前一小时集合的地狱场面啊？！’ 看来她一个外乡人对这“十年一度论道大会”的重视程度还是没能与本地人对齐颗粒度。 “清玄，你来了。” 叶问秋浅笑着，还是那般温热地与解清玄问好，仿佛三个月前那场谈话从未发生过一样。 解清玄也赶忙合手行礼，但直起身来后便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忙着检查布阵，她这唯一一个无事可做的确实有些尴尬。 “传送阵法已基本准备就绪，源述长老也请速来入阵，”叶问秋笑着伸手给解清玄指了个方向：“还要麻烦源述长老帮几位副长，说教下那些过于激动的弟子，让他们注意往里站些，阵法发动时别被削掉了手脚。” ‘他真的，我哭死。’解清玄头一次心怀感激地应下叶问秋给她派的活儿。 她赶紧冷着脸低头走入那边的弟子群，妄图融入其中。 待解清玄走入阵法，人群顿时为她散开，形成一片半圆空白，所有弟子包括六位副长老都向着她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躬。 ‘呵呵……’ 解清玄的尴尬症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但她好像也习惯了…… 一刻钟后，浩浩荡荡四十人在石雕的传送阵法上站定。 叶问秋与阵外两名长老微微点头，相互行礼之后便掐诀启动了传送。 点点蓝色光辉从石雕凹陷处的纹路中升起，随即点连成线、线连成面、冲天而上，而阵中之人也一同化作光斑随之而去。 第七十九章 纸人 眨眼之间，周身再次传来那种气温陡降的不适感，扑面而来的凛冽空气让解清玄窒息了片刻，几秒钟后才又恢复呼吸。 呵出的雾气转瞬便被烈风吹散，眼前再次豁然开朗。 今日秋高气爽、天高云阔，步云天景一览无余。 这一次解清玄算是如愿看到了薄云之下，青葱山脉环抱着的盆地中那繁华如梦的云角城。因为距离遥远，那连绵的城市像是静物置景的微缩模型。 “流云宗的贵客们，这边请！” 一个稍显稚嫩的甜美女声将众人注意吸引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蓝色云纹道袍的豆蔻少女正毕恭毕敬地等在浮空石桥之上。那少女背后插着一只纸旗帜，旗子上画有流云宗的徽标，再仔细看那少女身着的流云宗制式道袍也是纸质的。 解清玄余光看到，不少初来此地的弟子已经在互相交换惊奇眼神，想必他们私下早就打开队内语音念话讨论起来这纸人少女了。 唉，她也好想加入群聊给他们解释解释这些纸人的设定啊，顺带给他们做一下灾前安全教学什么的。 当然，她不能。 步云天有鸾阳、鸾阴两种纸人，所有纸人皆由步云州九尊之一的玄虚尊者所造。纸人本身并无神魂，只需灵石驱动。 如今玄虚尊者闭关已有百年，这期间这群服务步云州的众纸人便由两个被尊者灌注了神识的炼虚级别纸人统领掌管，这两个炼虚纸人又由负责步云州守卫的赤天长老看管。 原着中的纸人危机便是，那两个炼虚级别的纸人终端在内鬼助力下通了灵智，脱离了灼天长老之手。其中之一的鸾阳生了魔心，夺了全部纸人分身的操控权，并在步云州内大开杀戒。而天星门串通步云天内鬼，将灼天长老等步云天高层统统封在了步云天二层的隔离结界中，直到首层中元婴以下的修士被屠光了，长老层才终于把结界破开下来收拾残局。 “诸位，在下鸾阴，此行为流云宗贵客们向导。请随我来。” 纸人少女焊在脸上似的微笑依旧甜美，但稍显僵硬，她微微前倾着身子，退后两步，与众人做出个“请”的手势。 “孩子们，小心脚下。”踏出传送阵前，叶问秋不忘回头嘱咐一下东张西望的弟子们。 解清玄端着架子跟在叶问秋后面，不能像弟子们一样明目张胆地交头接耳东张西望，只能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欣赏美景，观察四周。 中土十二大派在步云天拥有门派专属的传送落点，有些门派的传送点还不止一个。 供四面八方散修所用的四十一个，供门派开通的集体传送点一共四十个。这八十一个巨大传送阵相间错落地环绕在步云天一层的最外圈。 与解清玄上次前来落脚的那个散修传送点相比，此处阵法石基面积小上几圈，但白玉石雕护栏更显细致，链接传送点与广场的浮空石块也换成了雕纹规整的青石板。在众人踏上第一阶石板之时其余的石板与周围碎石便会自动规整闭合成为一座石桥。 跟着纸人穿过石桥，众人便进入了【四相守阵】。 外圈的传送点并不在这【四相守阵】的保护范围内。而守护阵法之内无法使用任何传送类阵法，包括【神行符】。所以，三日后结界封闭，阵中修士想要靠这些手段逃走都是不可能的。 再次抵达四相广场之一的白虎场上，解清玄一眼又看见了那巨大的浮空石头碑。 之前用来显示各色悬赏任务的石牌，如今正用明黄色的发光仙字，在最明显的顶头位置刻着此次参会门派的名称，以及他们当前的排名和积分。 是的，大会的积分早就开始计算了，那便是各门派于十年内在步云州接取完成任务所计分数。 当下排名第一的是人多力量大的兽语林，而流云宗…… 竟能排在第五？ 就凭他流云宗那内门外门加起来不到二百个的人力资源？ 总之，单论这任务声望积分名次，流云宗的排名实比解清玄想象中要高上许多。 今天的广场比解清玄上次所见还要热闹些，而且多了许多筑基结丹期的低修为散修，甚至还能零星看见几个炼气期的萌新锁头所谓地混在人群中。 因为头顶的天洞影响，步云天中的灵气密度远高于人界其他地方，这对高阶修士自然是好事，但对于炼气筑基的修士便可能有些危险了。若不是在论道大会期间步云天长老们会更改阵法，将首层灵气密度降低，低阶修士们在步云天内可以说是寸步难行的。 见流云众人入场，散修们纷纷退避，为这着装统一的队伍让出一条通道。 人群内互不认识的散修也会交头接耳说上几句闲话，打听打听这大门派的八卦，有能认得出掌门或是长老的人便会微微点头抱拳行个快礼。 流云宗周边气氛轻松随意，但往广场另一侧看去便是人头攒动略显骚乱。 隔壁兽语林的传送阵中也走出人来了。 “清玄，你先带弟子们去流云仙府安顿。我要去与兽语林的白殊前辈问个好。”叶问秋点头示意一下便离了队伍，向兽语林队伍方向而去。 【你所说的灾祸最好也让兽语林稍微注意几分才是。】临走前，他给解清玄留了句念话。 他果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解清玄心下一喜，连忙点点头道了句：“掌门慢走。” 叶问秋口中的白殊前辈便是兽语林现任的掌门，此人在原着书中也有些戏份，只是解清玄不知她与叶问秋这种交情，值得冒着引火上身的风险去吧三日后的“天灾”告诉她。 反正叶问秋做事解清玄她放心，说多说少叶问秋心里应当比她算得明白。于是解清玄便不再多想此事。 “纸人姑娘，麻烦您继续带路吧。”她不知道流云宗在步云天租下的流云仙府具体在哪，接过了领队职责也还是只能请小纸人指路。 纸人鸾阴似是卡壳了一般，用那空洞的黑眼珠盯着解清玄看。 “呃……鸾阴姑娘？”解清玄心里打鼓，这又是什么情况？卡顿死机了？还是这纸人只认叶问秋不认她带队啊？ 四十人的沉默队伍顿时滞留在广场正中，在纷乱人群中形成一片诡异低压区。 第八十章 异常 “啊！诸位抱歉！”鸾阴表情身子丝毫未动，只有那不曾开合的口中突然吐出了这句道歉的话：“今日贵客众多，鸾阴确实一时没能兼顾。” 片刻她终于恢复行动深鞠一躬，随后再次迈着小碎步开始引领众人：“请随我来。” “……” 解清玄抬抬手，招呼后面弟子跟上。 偌大的步云州中上上下下分布着数万纸人，有的负责端茶倒水引领访客，有的负责跟随巡逻守卫维持秩序。但这么多纸人其实用的“中端处理器”只有两个，一个名为鸾阳是那个少年相貌的纸人，另一个名为鸾凤，便是眼前这位少女相貌纸人的本体。 只有两个终端，却要处理这么多纷杂事，偶尔卡顿出bug也属实正常，解清玄表示理解。 继续领着队伍跟纸人走着，解清玄的神识一直小心翼翼地环绕在小纸人周身，探究着她身上的灵力流动，观察她的弱点。 别看她现在是还对纸人客客气气的，这只是因为她知道，这些纸人恐怕现在已经生出了灵智，她在这些纸人面前也要装成纯路人的样子，不能被他们发现异样。她可不想在三天后被这两个小东西“特殊照顾”。 至于暗中观察这些纸人的弱点，便也是未雨绸缪，在动乱爆发之时多掌握一些纸人拆解技巧。 单凭解清玄在书中得来的直面数据，普通纸人对元婴化神级别的修士来说不算太过危险。但对于数千来参会论道的低阶弟子和散修们，这就是他们毫无抵抗之力的无妄之灾。 解清玄自觉管不了那么多散修的死活。她就算是拆解得再快，也不可能在纸人伤人前的短暂时间内拆掉两万个元婴修为的纸人分身啊？ 但流云宗自家门派下的这四十人她还是能稍微护一护的。 而且她给出的解决方案很简单，就是在流云仙府起阵布防，再在第三天傍晚找个借口把所有人留在流云仙府中。只要仙府的结界够结实，她便可带着流云宗的所有人在风暴之中作壁上观。静候二层的长老们破除结界下凡出手。 护门阵法叶问秋应当已经制作好了，这两天抽空布置妥当便可。按照原着中的时间来算，他们的守护阵法能撑住五个小时就能等到灾乱结束…… “请问，小师叔……” “小师叔？” 解清玄还在脑内规划三日后的防守战，并没有意识到这‘小师叔’是在叫她。 “呃……源述长老。” “嗯？” 直到李林抱着拳弯着腰地随行至她身边，解清玄方才反应过来，她撇了一眼方才开口的两位内门弟子，顿觉无语：‘不是……被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称呼为‘小师叔’这谁能第一时间反应得过来啊？’ 解清玄赶紧把身子挺得更直，脖子不动，微微侧身回眸看向李林：“何事？” 方才想向她问事的大叔们都是头一次来到步云天的弟子。一路上太过安静，弟子们都想请示解清玄，让那小纸人稍作些介绍，既能令众人多了解些步云天的事，也可以解解闷。 两个领头的大叔连唤了两声这位气质高冷的小师叔，可他头也不回，理也不理他们。这便令所有不曾与解清玄交谈过的弟子们心中都生出了几分畏惧：‘这归门不到半载的源述长老可不似门中其他长老那般好脾气啊！’ 新人们是不大敢再次开口了，于是，此时替他们发言的便成了李林这位胆子大些的老牌亲传弟子。 “源述长老，”他毕恭毕敬道：“可否请纸人向导为新晋弟子们介绍下步云之事？” “自然。”刚好，解清玄自己也想多听听细节呢。她叫住纸人，声音冷清但客气道：“鸾阴姑娘，可否为我等稍作讲解？” 鸾阴那双空洞的眸子再次定在解清玄脸上。她好像认出这位面若冰霜的年轻仙长了…… 仙家向来只称呼他们为“纸人”，客气点的便会在纸人前面加个“小”字。上层的长老们大多会直呼她的名字“鸾阴”，而自她诞生以来，如此客客气气地称呼她为她鸾阴姑娘的人只有两个。 一位是三月前所见的懵懂可爱小仙子，一位便是眼前神色淡漠的孤傲仙长。他们处处不同，甚至连周身灵气都有微妙的区别，但鸾阴看出来了。他们是同一人…… ‘……怎么个事？……这是又卡顿了还是别的什么？……为什么感觉稍微有点不对劲啊？’ 解清玄额角流下一滴冷汗，不是她怂，是谁被这纸人用这种眼神盯着都会脊背发凉的！ 几秒后鸾阴甜甜一笑，行礼回应：“如此鸾阴便先从诸位所经之处开始介绍吧！贵客们若是哪有疑问，请随时发话！” 解清玄点点头，大概是自己的指令不够明确，让她加载命令耗时过长吧？ 鸾阴继续带领众人在白玉石道上前行，随行随介绍：“步云州主体分上下三层，底层面积最大，往上依次递减。诸位客人平日只可在步云天首层自由活动，不可进入二层三层。不过在论道大会期间，步云天二层也在日间对所有修士开放。” “首层外围便是诸位方才所来的传送阵法，步云州作为仙家设有八十一个传送阵点，目前还有十六个空闲，只要向步云州交齐足够灵石或是步云声望点达到一定数值便可在任意地点开通一口阵眼。” 说到这里小纸人看了看解清玄：“请问流云宗今年可有新开传送点的意愿？” ‘好么，这介绍还带推销的？’解清玄淡定摇头表示谢绝，流云宗就这么点人，一个传送阵都填不满。 小纸人点头行礼后，继续用那冷冰冰的甜美声音热情洋溢地介绍：“八十一个传送点向内一圈便是分布于东南西北的四片结界广场，场下是步云州防护结界的阵眼，诸位方才经过的便是四场之一的白虎广场。各位对大型阵法感兴趣的客人可以在空闲时间自行前往阵眼参观学习。” 第八十一章 流云仙府 “这里便是外围商区，贵客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中土可见的所有材料，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今日论道开幕结束后诸位尽可来此逛逛。”进入热闹商街，鸾阴伸着小手为众人介绍大道两边的各色商铺。 ‘呵，’解清玄腹诽，‘这纸人说话还挺好听，就是真实度有待考量啊？’几个月前她要找的东西可是统统没有！ 穿过喧闹商区，纸人带着众人来到一片山水园林之前，林中尽是松柏奇石，树与石间藏着些暗中跃动的小溪，溪水时而蜿蜒汇聚攀石而上，时而渐行渐远穿云而下，化作水帘逐渐消失在步云州下方的云海之中。 吵闹与寂静只有一线之隔，走过一座青石拱桥，进入薄雾幽林，气温竟又下降了几度。草木间的奇石、脚下的碎石板路上，都附着着片片白霜，可周围茂密的草木却翠绿依旧，完全没有枯萎的意思。 如此骤然变化的景色难免会令人觉得违和。 见身后一些低修为的弟子似是不适，解清玄聚出一个灵气暖团往后一抛，悬在弟子队伍正中。 “众门派的仙府便都分布于这篇环形园林之中。此处是散修止步的，只有论道大会中角逐出的前十二大派门人可以出入。”小纸人带着众人在迷宫般的园林中七拐八拐，依旧尽职尽责地解说着。可兴许是声音被这凉雾吸走了部分，她的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悠远空灵。 “以此园林为界，再向内的区域都禁止飞行。散修想要穿过此处去往中心的门派商圈还有步云天万宝阁、藏书馆，都只能从园林水帘下方的石路穿行。诸位流云宗的贵客们，若是不曾随身带着门派传音令牌便也只能从下方绕路。” 终于，小纸人停在了密林之中的一片府邸之前。 “诸位所属的流云仙府便是右手边的这一片。” 小纸人微弯着腰，毕恭毕敬地一挥右手，打开了流云仙府的结界：“贵宗门自步云天成立以来便一直使用这座府邸，府内一共八十一间房，皆由贵宗门自理。若门内暂时无人可常驻此处打理，也可以继续由我等步云天暂做托管。” “此事待掌门归来再议。”解清玄点点头，稍微延展神识往仙府里探了探，自觉无事之后便抬手招呼弟子们进去院中。 纸人鸾阴候在仙府门口不曾踏入也不似要离开，解清玄没发话开始分房，后面的弟子也不敢说话不敢动，都在府内前院中候着，继续侧耳倾听。 茂密的园林中没有一声鸟叫蝉鸣，一时没人说话，环境中便顿时安静得诡异。 ‘呃……所以大家是在等着我发话吗？’ 解清玄汗流浃背，她也不清楚接下来具体该是什么流程，平常仙家是会让纸人在仙府内候着还是把他们赶走。 不管平常是怎么样了，反正解清玄是不可能让这些定时炸弹般的纸人往府邸里进的。 她清清嗓子颔首对那纸人说：“多谢鸾阴姑娘引路，若是无事交代，我便要闭门了。” 鸾阴眉眼弯弯，挂着甜笑，再次深鞠一躬：“那么正午之前的时间就请诸位随意活动休息啦~我是流云宗的专属向导鸾阴，大会期间会一直候在诸位府前，诸位若是有事请随时吩咐鸾阴！” 话闭，小纸人抬手将背后的流云宗纸旗召至手中，单手高举着旗帜在流云仙府门侧昂首站好，然后便保持着这个姿势再没动过。 那纸人小姑娘动起来时确实生龙活虎十分可爱，可一旦她原地站定，半晌五官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时那诡异的感觉便“噌”地一下上来了。 关门关门……眼不见心不烦。 古朴而庄严的木制大门吱吱呀呀地闭合上了，门外鸾阴空洞的眼珠如玻璃球一样在眼眶中滑动，缓缓锁定在流云仙府的大门之上。 解清玄关好院门，一回头又是头皮发麻，这院子里面也有三十多双眼睛盯着她呢…… “咳咳……”她尽量小声地清了清嗓子，用高冷的架子掩饰自己的尴尬：“诸位且去自行挑选房间，差一刻正午之时来前院集合就好。劳烦几位副长老住在最外围的房间，且将前院第一间与后院最后一间房空置出来。” 纸人跳反的事提前发生的几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所以这头尾两间房要留给她和叶问秋随时戒备站岗，而六位结丹末期修为的副长老守在最外围的房间也可稍作照应。 得了解清玄的令，众人顿时逃也似的作鸟兽散，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满满当当的仙府前院就回归了大门初开时空空如也的状态。 空气安静的只剩下解清玄一人的呼吸声，一阵阴风吹过，薄雾弥漫的府中气氛立马阴森起来…… ‘不是，这步云天附赠的静音结界效果也太好了点吧！’ 此时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解清玄不知道叶问秋什么时候应酬回来，她也不能就这么站在前院干等，便想先去自己定下的末尾屋子收拾一下。 她绕过前院正堂走过从空无一人的中堂院落，顺着石雕走廊在亭台水榭间穿行，弯弯绕绕经过了十几个四方小院后她终于来到了院子后门的最后一处小院。 一路上解清玄没碰到半个活人，没听到半句弟子们的闲聊。只能说流云宗的孩子们执行力蛮高的，不到一刻钟就全都完成了入住程序。 迈入小院月门顿时有一阵阴风穿堂而过，空旷的院中只有一棵孤零零的干瘪小松树向着解清玄挥了挥枯骨一样的树枝。 解清玄吞了口唾沫，又从月门退了出去。 她悄咪咪地绕着院子周围看了看，想稍微找到点人气。一番踩点后发现，此院周围三个小院内的十间房子都是空空如也，无一弟子敢入住。 解清玄顿时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她捂着稍稍受伤的小心脏自我安慰：‘挺好，至少属于我自己的活动空间还蛮大的。’ 就是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她真不想穿成这种“不受教职学生待见的教导主任”了。 第八十二章 踩点 解清玄随意在院中选了间屋子进去，这些空置的屋舍内饰皆是统一配置，桌椅床铺箱柜齐全，所见之处尽是一尘不染，随时等人拎包入住的状态。 她在太师椅上坐了半晌便觉得无聊得发慌，于是起身出门在府邸中逛了起来，遇到院子就进，遇到空房间就开。 闲逛中解清玄也终于零星碰见了几个结伴参观的年轻弟子，并在不自觉的情况下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院内踩完点，解清玄便想去府外绕着围墙巡视一圈，多熟悉下周围环境，方便等叶问秋回来以后布置阵法。 快步返回后院，她冲着后门轻轻挥手，那半尺厚的双开大木门便缓缓开启。 冷不丁的，一个纸袍少年的背影映入眼帘，他随着缓慢开启的木门幽幽转身露出惨白的面容与空洞的双眼。 “……” 突然，那面无表情的少年一秒变脸露出一个热情到渗人的笑：“仙长，午安！” 解清玄没做好心里准备，这猛地一下被惊得脑子嗡嗡的：“早……啊……午……午安……” 那纸人少年恢复灵动，恭敬笑着向解清玄鞠了一躬，随后便退至大门侧边，为她让出路来。 ‘大意了！’ 解清玄满头黑线地顺了顺呼吸，摇摇头没再去理会这只鸾阳纸人分身。她径直顺着后院小路走入园林，但她余光却总忍不住地往它身上瞥。 不得不说这些一惊一乍的纸人是真的阴间，她真怕自己一个没留神身后的纸人就突然消失不见，然后再在她扭头的时候扑到她脸上来。 而且这后门的鸾阳系列纸人便是书中堕落崩坏大开杀戒的那个，现在这天道剧情不按常理出牌，保不齐有什么蝴蝶效应已经让鸾阳提前崩坏了呢？所以解清玄对着鸾阳纸人的忌惮是远高于前门那个鸾阴纸人的。 好在，解清玄想象中的恐怖画面并没有发生。她围着仙府走了半圈，半个人型生物都没再看见。 解清玄方才把府邸内外巡逻完，叶问秋也回来了。 他前脚踏入流云仙府大门，整个仙府后脚跟着就热闹了起来，所有门人都瞬间聚集到了前院喜迎掌门。解清玄也刚好又从后门绕了回来，赶紧关上门，穿过若干个院子去了前门。 叶问秋环视众人，见四十个人一个不少，脸上稍稍露出些疑惑：“这离开幕还有一个时辰呢，你们怎么就都回来流云仙府了？没去内外坊市逛一逛长长见识吗？” 副长老中资历最深的云间行礼回话道：“源述长老一回来便关闭了大门，令我等自寻房间静候。” “嗯？？？” 等等？等等！她刚才好像是说了类似的话，但她表达出的真是这个意思吗？ 这前院的大门确实是解清玄关的，但她表示冤枉啊！她只是一直有着随手关门的好习惯，她妹想把所有人都关禁闭的啊！ 叶问秋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解清玄，只见她依旧面若冰霜，但那微怔的眸子正在疯狂颤抖。他忍着笑，对众人道：“罢了，既然大家都已经集合在此，那便提前去步云二层踩踩点也好。” “上层灵气更为充裕也更加混乱，若是有人觉着受不住就自行回仙府休息，只要不在开幕式中途胡乱走动即可。”叶问秋挥挥手，率先迈出了大门门槛：“诸位，跟上。” 解清玄习惯性地等了一会，恍然察觉到其余门人又全都怯生生地看着她……她这才赶紧满头黑线地率先跟上叶问秋。她总是忘记，自己不先动其余人是根本不敢动的。 通往二层的升降石台在仙府园林环与外层商圈的交界处，一共三十六台，也成环形分布，如不间断地环形波浪一样一台一台地上下往返，宏观上看去有一种规律的动感美。 这自动电梯不等人，上下停留的时间也不算久，流云宗的队伍分了两批才都登上二层。 抵达第二层之时解清玄能感觉自己穿过了一道灵力屏障，以屏障为界，这上下两层的灵力差别确实是天壤之别。 空气中飘满了闪闪发光的冰晶，白墙金顶的八合道场错落有致，如步云首层一样外矮内高，但这高低差却比首层的要大出许多，显得这一层的建筑更加巍峨气派。整个步云二层在半弧形结界中就像是个做工精美的飘雪水晶球。 结界内无风，冰晶与雪落得很慢很慢，显得时间也慢下来了似的。 在等候第二批门人上来的时候，解清玄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伸着手，想接取那些落雪。令她意外的是，这些“冰雪”落在手上一点都不冰凉，它们不会融化，片刻后便给解清玄镀上了一层晶莹闪粉。 解清玄左右看看，忍住了伸舌头舔一舔的冲动。 她旁边的叶问秋竟也伸手接着“冰晶”，只是他不似解清玄一脸好奇，反而是一脸凝重地蹙着眉喃喃道：“今日这里的灵气着实重了些。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灵气？’解清玄猛然惊觉，再次看向漫天“冰晶”，‘这些竟是灵气凝成的粉末！？’ ‘嗯，也对。’解清玄悠悠抬头向那不算太远的步云天顶层看去。 说是步云天“顶层”，但那里只悬着个两头尖中间宽的陀螺型城堡。陀螺上方的尖端是一座鎏金高塔，塔顶又顶着一片足有三层城堡三倍面积大小的符文圆阵。而那由数层缓慢旋转的薄片符文阵遮挡着的便是【天洞】所在了。 深蓝色天空之上，那点不停变化着形状的漆黑空洞仿佛在呼吸一般，不停地向下方世界吞吐着足以撕碎整个步云州的可怖灵力。即使有那鎏金阵法封印承接，解清玄还是能感觉到那股令人不安磅礴灵力在扰乱她的脉搏、神识，甚至于灵魂。 步云州的存在便是为了看管监测这点天界漏洞，并防止它进一步撕裂扩大。不过同时这些磅礴但略显混乱的灵力也给步云天带来了泼天的富贵。那天洞可是会下“灵石雨”的，这里便是整个中土，甚至于整个人界中最大的“灵石矿脉”。 第八十三章 上二层 “好了孩子们！” 转眼，第二班电梯已至。 叶问秋拍拍手，招呼着刚抵达二层的弟子们：“正午之前你们便在这里自由活动吧，第一次参赛的弟子们可以跟随六位副长老提前参观一下各个会场。切记，如果身体不适就速速返回首层！” “知晓了，掌门！” “好的，师尊！” 弟子们与叶问秋简单行礼后便纷纷四散而去。 叶问秋总是尽显和蔼，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地对待着那些大叔。说实话，这画面在解清玄看来有说不出的违和感。但她还是一脸严肃地随着叶问秋对众门人点点头：‘自己真的还有许多要向师兄学习的啊！’ 待众人散去，解清玄试探着给叶问秋传了段念话：【喂喂，test，test！】 “？”叶问秋满面狐疑地转向解清玄，也用念话做回复【清玄可是有事？】 【无事，无事……我就是想测一下自己的神识。】解清玄尴尬一笑，【师兄，这步云天的二层似乎有神识禁制？】 神识这东西有点像是计算机中的“算力”，算力不到一定程度是没法使用高阶法术修习高阶功法之类的。就像现在的解清玄，虽然托了原主和段莫弃的福修为是达到了化神，但她从上辈子带来的神识目前也就修炼到元婴中后期水平。 方才解清玄想用神识去看清头顶【天洞】封印上的符文，但只略微施法便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cpu被降了频，眼前也像是显卡被降了内存，显示屏马上就要蓝屏的样子。她有点不确定这是她自己的问题，还是说步云天二层的人都会有如此反应。 这对她一会儿要悄咪咪去干的事来说很重要…… 叶问秋温和笑笑微微点了点头，他耐心解释：“为了防止舞弊，在前三天论法会事进行之时步云天会在二层统一设置神识禁制，期间念话、五感等需要神识辅助的术法都无法释放。第四天后的斗法会开始，此禁制便会被撤掉。” “哦哦，多谢师兄。”解清玄快速行了一礼。 她既然还能与师兄念话，那这禁制就还没被开启呢。她大脑的突然降频另有原因。如此想着解清玄又抬头看向了三层的浮空城堡。 “清玄最好不要盯着上层看了，”叶问秋伸出只手，遥遥遮在解清玄眼前：“以你我现在的修为总是去窥探天洞结界是会损伤神识的。” “哦哦！”解清玄赶紧把头低回来：“原来如此！多谢师兄提醒！” 【不必客气。】他微垂着眸子，恍然神色暗淡下来：【你炼制双重肉身本就有损神魂，如今更是要多注意些才行……】 ‘嗯？嘶……哦……’ 解清玄眉头一紧，觉得事情很不简单。她赶紧略有些心虚地应声点头，【师兄，我记住了。抱歉，抱歉。】 师兄他知道原主有两重肉身的事？也对，就连段莫弃那个不管他人死活的家伙都撞见过原主的女相，更别说这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了，叶问秋他定是早就知道原主这身奇怪功法的。 话到此处解清玄突然便有些好奇。这双重肉身的功效其实挺鸡肋的，无非就是男身爆发高攻击力高一点，女身耐久恢复强一点，如果修习这种功法还有个“损伤神魂”的副作用，原主她为什么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啊？ 她正纠结自己好不好直接开口向叶问秋询问此事，却忽然又收到叶问秋的念话。 【明日为兄要去做几场阵法论道的裁判，还需你带领门内弟子前往各个场馆参赛，所以……不如为兄趁现在先引你熟悉一下步云天二层？】 叶问秋再次恢复温和笑颜，微微俯身向解清玄做了个“请”的手势。 【哦哦！】解清玄的脑子还没从上一个话题转换过来，猛地听他说愿意帮忙带路便下意识地想：【那可真是帮大忙了好兄弟！】 “嗯？”叶问秋一愣，。 “不是！”解清玄一时错乱把自己的心里话也随着念话发了过去，她赶紧改口：“那便劳烦师兄了……” “呵呵，”叶问秋摇摇头，秋水般的眸子里尽是笑意：“你不必总对我如此客气。” 一个小时后，解清玄心怀感激地随着叶问秋踩完了点儿，也又听叶问秋给她补习了一遍论道大会的赛事流程。 与原着中模糊的介绍对应，解清玄大致选定了一处可供她安全作业，埋下那只【增幅器】的地点。而作业时间就定在第三日下午的论道赛事期间。距离骚乱开始的时间越近，那勾心斗角的两方就越没有闲工夫来管她…… 时间差不多了，她与叶问秋先行前往二层中心圆形广场，等候弟子们前来集合。 步云天二层的中心广场足有一个半巨型体育馆那么大，场内大圈套小圈的有一座高出地面半米左右的圆形平台，这平台也十分巨大，怎么也要超过足球场大小了。 正午未到，广场之上已经站满了修士。 修士们围绕石台而立，三十六个参赛门派的弟子们站在内圈，来游览观战的各路散修站在外围。全场鸦雀无声，静待步云长老上台主持开幕。 当金色圆日升至与那天洞阵法齐平，日光突然一暗，转瞬又亮度陡升，只是此时最亮眼的光源已然不在太阳，而在二层石台正中。 七道黑影出现在石台之上。步云天的长老们终于登场了。 不似想象中会随之而来的骇人压迫感，解清玄甚至丝毫感受不到这五人两傀儡身上逸散的灵气。或者说，是她的神识根本察觉不到这几人的存在。如此更别说判断出这几人的修为了。 步云强者……恐怖如斯！ 解清玄容自己被强光刺盲的眼睛缓了缓，才终于睁眼看清他们相貌。 上面五男两女，灼天长老为正位一排站开。灼天浩气凛然地站在中间，其余四人与他隔着两米的距离站在左右，最旁边的是那两个纸人的本体…… 灼天身姿挺拔，稳重如磐石，一头冲天的赤金须发无风自起，如日冕一样在空中流动。他今日身着步云天标配的玄色金文劲装，外面却依旧披着那件凤凰余烬般的长羽大氅。 他将大氅一撩，抱起拳来，向着场下众人略行一礼后昂首睥睨道：“诸位，久等了。” 第八十四章 奖品 开幕初始，解清玄满心欢喜：好耶！终于开始了！原着中没有描写的开幕式能不能让她看点花活儿呢？ 两个小时后，解清玄无精打采：好……好无聊！怎么还没结束！怪不得书里对这开幕式是一点没提呢！ 头一个小时就是一场没有记者提问的新闻发布会。 台子上面那五个长老先是来了一套致辞欢迎自我介绍之类的冠冕堂皇过场话，然后便开始轮流发言总结汇报这十年步云天所作所为。 在场大多数修士对此都听得津津有味，但解清玄往前算十年全在那潜龙秘境里困着，这中土仙家的瓜她听不明白，甚至台上发言的长老她也只认得灼天一个，自然是觉得十分无趣。 开完这例行发布会，灼天直接打道回府返回了步云天顶层，另外也有两个沉默寡言的男性长老也兴致淡淡地一同离去。 偌大的台子上只剩一位身着玄色拖地长裙的庄严女子，凌汲长老；和一位执杖的岣嵝老者，清洵长老，继续主持接下来的会议流程。旁边两个纸人倒是与他们两个一同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在台子上站岗守望。 这第二个小时终于开始讲论道大会有关的事了，只不过还是枯燥乏味的规则宣读，赛程安排，安全须知注意事项什么的。这些事也跟解清玄没什么关系，她这修为已经不能参赛，评委裁判的职责她也自然不曾去接。 于是这一个小时对解清玄来说又是毫无意义的罚站旁听。 终于，在第三个小时过半的时候，台上的长老们终于说了解清玄感兴趣的事——此次论道大会的胜者奖励。 肉眼可见，周围的修士们也都提起了几分精神。 此界大赛，总积分名列前三的门派皆有奖励。 排名第三的奖品便是一颗【太虚凝魂丹】，此丹可极大提升化神修士渡劫炼虚的几率。 化神期乃是下境界顶峰，炼虚则是中境界初期，渡劫化神突破炼虚的难度非下境界其他阶段可比，是一不留神就要大道磨灭前功尽弃的。所以这【太虚凝魂丹】便尤为关键也极其稀有。 而与【玄灵丹】这种凭一人之力可以炼制的丹药相比，【太虚凝魂丹】这丹是集普通门派全门数十年资源都不一定能换来的稀罕东西。 积分排名第二的奖品则是一套【万仙丛阵】百年使用权，此阵由九尊之一九清真人所制。九清真人可就是万年前炼制众人头顶天洞封印法阵的肱骨之臣，他手中出的阵法自是无价之宝，只能以步云天名义向外租借。 有了这【万仙丛阵】的门派百年内不用担心合道期以下的妖邪魔道侵扰。 至于那万众瞩目的头筹是一件名为【九冥聚魂盏】的法宝。 那清洵长老把此物功效说得神乎其神。说是只要将死者三分精魂注入此盏，便可以在使用者催动下招魂聚魄将死者全魂拼凑修复。只是此等逆天功能只能在地界、也就是冥界，使用，且施法者会因扰乱天道而不再入轮回。 解清玄听得津津有味，颇感兴趣，但周围的修士似乎不大满意。 “这步云州也真是越来越小气了，奖品是一年不如一年啊。”百米开外几个小门派的修士在交头接耳。 “可不是吗，今年这头筹奖品也就给个没人用得了的劳什子聚魂盏。” 这时有不少大门派的修士也加入了群聊：“就是，那【万仙丛阵】还不舍得直接给！一百年使用权，连一辈炼体弟子都保不住！” “如此看来也就那【太虚凝魂丹】算是实在东西了，看来今年哟，各家门派要争的是这第二第三咯！” ‘……’解清玄竖着耳朵全盘接受。别家对这头筹的【九冥聚魂盏】不感兴趣，可解清玄却是感兴趣得不得了而她最感兴趣的是那【九冥聚魂盏】的副作用：“不入轮回”。 如果台上长老所言不虚，这功效是真的，那不知这堪称“因果律武器”的效果对段莫弃管不管用？若是有用，那他不是就不用那么费劲的去找各界龙珠，直接用一下这聚魂盏然后原地自杀就行了？ ‘哈哈’这什么地狱笑话！解清玄赶紧打消了这个跳脱小想法。这【九冥聚魂盏】也不是她想拿来玩玩就拿来玩玩的，以流云宗的实力规模想在论道大会中拔得头筹还是有点难度。 交代完重头戏，那最后两位长老级别的前辈就先行离去了。剩下的论道斗法对战排布细则，及胜场“小彩头”之类的琐事，便都留给各自负责的总管上台细讲。 此时，明日没有赛程的门派或是散修便可先行离去了。 流云宗的赛程似乎平均分布在了大会期间的每一天，叶校长没有发话解散，解清玄再无聊也给在他旁边候着。 “师兄今年希望门派能夺得第几？”解清玄随口一问。 叶问秋笑着扫视身后众弟子：“第几都好，后辈们能有所学有所得便是不枉此行。” 嗯，这里还是有解清玄正常认知中的仙风道骨者的！瑞思拜！ 很快，台上的总管们也交代完毕，纷纷告辞离去。这论道大会的开幕式终于算是结束了。 台下还有不少修士滞留场中，议论纷纷。 “诸位贵客！” 嘈杂之中一个略显青涩的男声响彻广场：“请诸位在日落之前离开步云天二层，请千万不要在此滞留。” “请……请勿滞留！”另一个音量稍小的甜美女声跟着附和。 台上发言的是一男一女两个纸人。 纸人们通常都穿着样式颜色不同的纸衣服以作职责区分。台上那两个的衣服明显比之前见过的小纸人要华丽，上面画着步云州徽标的变体纹路，形制与方才台上发言的各部门总管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衣服不是纸质的，而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用料昂贵的高级附魔护具。 “为确保步云天首层灵气平稳，步云二层结界将在日落之后封闭。届时二层内灵气将会与更上层的灵气密度相当，滞留在内的贵客们恐会受到伤害。所以还请诸位谅解，速速离去！” “请……诸位谅解！速速离去！” 两位纸人发言完毕，深深鞠躬后便定在台上不再动弹。 第八十五章 论道 流云宗众人没有过多停留，很快便随着叶问秋下至步云天一层。 电梯到站，原地解散，叶问秋没忘了嘱咐那些迫不及待想去四处看看的弟子们：“诸位都早些回仙府休息，明早风间副长老的论道赛在晌午巳时，有空闲的弟子们最好都前去旁听！” 很快升降石梯前就只剩下了叶问秋与解清玄两人。 “清玄接下来有何安排？” 解清玄表示：“师兄可有其他要事？若是无事，我们便尽快回流云仙府把您那阵法布下吧？” “也好。”他浅笑着点点头，微微抬手侧身请解清玄同行。 流云仙府前，鸾阴纸人依然保持着众人离开时的动作站在正门侧面。 叶问秋简单言说两句，让鸾阴撤下了仙府之上步云天统一布下的隐私保护阵法，随后便着手与解清玄一起布置他所制作的【四方平安阵】。 解清玄对阵法研究不多，对这【四方平安阵】更是完全没有了解，所以她手上拿着阵眼小旗一时也不知道往哪里插，只能现场请叶问秋教学。 叶问秋向来是个温和又耐心的好老师。解清玄有问，他必答，甚至许多解清玄没想到去问的细节与关键点，叶问秋也能一针见血地点出提醒她。 二人的布阵进度很快，晨曦微亮之时便已布置妥当。在这一晚上的解说教学之下解清玄竟直接把【四方平安阵】的制作与使用方法一起学会了。 “清玄果然天资卓绝。”叶问秋十分欣慰地夸赞。 “哪里哪里。”解清玄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是师兄教得好。” “其实，流云宗的护山大阵原理与这【四方平安阵】极为相似，清玄若是有空可想连带着学一学护山阵法的分区重塑？” “啊？”解清玄表示：“还是改天吧师兄。”这教学一晚上了，师兄他脑子不累吗？一会儿他还要上二层去当裁判呢，多少歇会儿吧还是！ 叶问秋眉间忧愁一闪而过，能供解清玄学习这些知识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罢了。待柔甲长老出关也可教她这些。’ 二人在流云仙府院中茶桌小坐片刻，等待日出后步云二层开启。 步云州一层没有宵禁，所有访客皆可二十四小时随意活动。此次随行的四十位流云宗的弟子只有十二人是有赛事参加的，剩下的全是蹭传送阵法来参观旅游的，所以这一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就尽数夜不归宿不知去了何处。 日出之时，只有那六位副长老还有零星几位老牌弟子回到仙府点了个卯。 巳时叶问秋招呼着府中众人一同前往今日的论道场地。 令解清玄十分意外的是，流云宗其余的弟子已经全都在道场之前集合等候了。 不得不说，流云宗子弟对叶问秋的话是真当回事，他一句“最好都来”，弟子们就真的一个不落的全来了。 趁着论道还未开始，叶问秋与将要参赛的风间副长老寒暄一番，又美言几句让他不必多虑，论道赛重在交流，输赢次之。 随后他又嘱咐了解清玄几句，便离开这间道场，去别处当裁判去了。 片刻，本场的裁判已经在台前落座，参赛选手也要上台了。 想必风间是见到场外围着的流云门人深受鼓舞，他抿着嘴坚定地向众人点点头便转身入场。与对手互相行礼之后盘腿坐在台中石桌前蒲团之上。 场上一共四位修士，除了流云宗的风间长老，解清玄竟好像还认出了另一位藏雾阁的小修士。 那小修士披黑色斗篷头戴黑色兜帽，个子不高、瘦瘦小小，黑袍之下仿佛只有个衣架子。他背后背一把巨大银色镰刀，而细看那镰刀柄上坠着个与主人冷峻气场格格不入的白色绒球坠饰。 他与风间长老行礼之后便礼貌将兜帽摘下，露出一双无月黑夜般漆黑无光的眸子以，他纸张般白净皮肤之上画满的诡异符文，仔细看那些符文竟还在如黑蛇一般缓慢蠕动爬行。 他好像是是藏雾阁的……纪崖，好像是叫纪崖来着。 解清玄隐约记得他是书中男主的兄弟之一，初次见面便是在明日纸人暴乱当晚。他与段莫弃一齐被纸人逼入结界死路，二人携手击退若干纸人将结界破开一处临时漏洞才得以各自逃命。 也不知道此番段莫弃不曾前来，这小修士要如何在三日后逃出生天…… 台上，三位步云州制器院管事张罗着论道开始了。 在解清玄看来这步云天办的“论道大会”与其说是比赛，其实更像是仙家前沿的学术研讨会。参赛选手是代表门派来发表最新研究报告的，所以其实场上的气氛并不算火热，更没有半点火药味。 这场论道的主题是“炼器”方向下的金木细分领域，解清玄对此没有半点造诣，听得云里雾里，很快便丧失兴趣没法集中注意力。 她百无聊赖地盯着台上，思维已经不知道游到哪去，几乎快要站着睡着。 三个小时后，裁判大叔洪钟般的声音把解清玄的魂儿召了回来：“本场，藏雾阁头筹！积分，三千！流云宗乙等，积分两千！森罗院丙等，积分，一千！” 场内顿时响起掌声与恭维之声。 台上七个人相互鞠躬行礼客套一番后，风间副长老风光下场。 迎接他的自然是来自弟子们一声声的： “恭喜师尊！” “恭喜师叔！” “风兄，辛苦了！” 解清玄也难免被门人的欣喜欣慰感染，脸上的冰便不由自主地化了，差点没忍住跟着小辈们一齐上去贺喜。但她自觉嘴笨怕自己妄然开口破坏了他们的气氛，于是便还是压下冲动淡定站在原地，只轻轻点头微笑简短道了句“恭喜”。 有些时候她真觉得不是她选择了维持原主的人设，而是原主的人设选择了她…… 场馆的另一边，还另有两个小圈被围得水泄不通，那都是想与前三甲结交的修士们。森罗院那边的修士还好，有自家兄弟帮着应酬，显得游刃有余。 但藏雾阁那边的纪崖似乎情况不妙，他的师兄弟一看这种情况，全都抛下个同情的眼神先行开溜了。 静静扫视场中的解清玄将一切看在眼中，她看了看自己方圆五米内自动形成的生人勿进“寒冰结界”，又看了看人群中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纪崖…… 她装作没事人一样踱步走了过去。 自家门派的气氛她不忍心去破，但别家嘛，去看看乐子也无妨。 …… 第八十六章 解围 解清玄冷着脸，无视了层层人群，一言不发地往纪崖方向走。 众人感到背后一阵恶寒，纷纷回头侧身向后退避，自然而然地开出一条路来。 流云宗门下当值的化神修士除了那掌门，便只有传闻中独坐【潜龙秘境】修行五十载的源述长老了。如此高人来势汹汹，这是有何贵干？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解清玄走至纪崖面前，只冷冷地说了句：“恭喜。”然后又抿着嘴，不管他人死活地转身离去。 所有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解清玄的背影，一时竟忘了他们围过来的目的。 一脸懵逼的纪崖顿时回神，矮着身子顺着解清玄身后留下的通道一溜烟冲了出去。 “好了，孩子们，该换场地了。”解清玄回到流云宗队伍之前，学着叶问秋的样子拍拍手一本正经道：“你们李林师兄的丹药论道赛也该到入场之时了。” 众人顿时噤声，阅兵仪式中的士兵一样立正站好，又整齐划一地合手、鞠躬、行礼：“是，源述长老！”随后众人便自动成排，原地静候解清玄领路。经这动静之后，旁边看戏的散修也都不再闲聊，整个道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解清玄身上。 ‘不是……’解清玄黄豆流汗，‘能不能不要区别对待我和叶掌门啊！能不能给我的发言像给叶师兄一样的正常点啊！’ 她寻思，自己要是能熬过两天后的那一劫，还是要尽快改善一下自己在门派弟子眼中的形象…… 中午众人转场路过二层中心的露天主场。 鸾阴鸾阳的本体背对背浮空站于高台之上的半空中，他们缓慢旋转着，面无表情地俯瞰监视整个二层，他们头顶，本次论道大会的三甲奖品亦在缓慢旋转。风暴前夕，两位纸人依旧尽职尽责地履行维护步云天秩序的义务。 书中说，这两个纸人足有炼虚中期修为，配上步云天提供的装备攻击力多半能达到炼虚后期。而那两万个纸人分身每一只都有元婴级别修为，即使是无脑的自动攻击也可轻易降服同阶的修士。 三千年前，他们由玄虚真人所造，在魔族入侵抵御战中效果拔群，而在日后维护步云秩序中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任劳任怨上千年，被天星门投喂人魂生出神识之后，他们想的只是离开步云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可惜拥有神识的他们却不曾得到人心，他们可以天真残忍又不考虑后果地杀掉所有挡路之人。 下方行色匆匆地人流中，天星门长老之一天枢道人正伫立台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半空中的纸人。 解清玄就有些纳闷，这神识禁制已经开启，二层所有人都没法念话，这老头也没法跟纸人们交流，他杵着有什么用呢？总不能是这离纸人暴乱只剩下两天了，还在这悄咪咪地给他们投喂人魂呢吧？ 这风险很大，他们也没这必要让自家长老穿着自家门派的衣服来干这事啊？ 哦，是不是那什么定律：凶手总会在事发后回到作案现场查看？ 嗯，有可能。 大闹步云天这事天星门已经布局许久，现在虽依旧是暗流涌动，但继续的洪流已经不是能靠一两个人挡得住的了。解清玄没这个能力阻止事态，而他天星门里面的人也没法在短时间内让事情变得更糟。 解清玄耸耸肩，没有去管那天星门的长老，径直带着流云队伍从场中穿过。 “清玄道友！等等老夫！”谁成想，那天枢长老竟一扭头追了上来，“一会儿天星门与流云宗同场论道，我等刚好同行一程。” 解清玄顿时头顶冒汗，板着脸与那老者互相行礼。 这天枢长老看面相比那玉衡长老年轻一些，却也是个须发花白的六旬老者样子。他与天星门掌门长老一样，带着和蔼圆滑的笑，问着令人感到冒犯的话：“清玄长老啊，贵派十几载未曾打理驻守过步云天的仙府了，怎么这次论道大会一来便新设了法阵？可是这几年门中人丁兴旺，想多在步云天发展发展了？” 根据最近得知的“诸多秘境莫名无法被打开”这条消息，加上一些原主中的剧情信息，解清玄大致推理出了天星门此次布局的一些细节。 她觉得天星门用来反向封锁【四相守阵】的阵法与他们用在【潜龙秘境】之中的原理相同。封印各个秘境便是他们在测试自己的法阵。封印成功天星门便是既优化了阵法，又能垄断某些特产药材，最后还能借口步云天对秘境管理不利来削弱步云天的生命。此举可谓一石三鸟，不得不说天星门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而对于天星门来说，从本该被封锁的秘境中出来的她解清玄就是最大的变数。虽然几个月前她已经与玉衡长老明确表示过，自己没有掺和他们与步云天之争的意思，但显然，天星门的人对她并不放心。找到机会就要来敲打敲打她。 解清玄忍着不耐，不冷不淡地与他客套了两句便开始直言不讳：“山雨欲来，晚辈无力止风停雨，只愿能在风云之中为一无所知的晚辈们提供一处避雨之地。贵派志在四方，应当不会在几场比赛中与一群无力自保的小辈一般见识吧？” “源述长老这说的是什么话？”天枢道人笑道：“这大会之上的什么论道斗法都只是小辈门的玩乐而已，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客套几句，天枢敛去脸上笑容，与流云宗众人同行。 他心中不屑道：‘哼，这清玄小儿与那叶问秋一样，都是打太极的好手。不过一个没落门派，确实也只能靠这些手段夹缝求生了。”他觉得，天星门确实无需忌惮这小小流云宗。 路过隐藏之下的阵眼之处，他不动声色地做最后的检查。 在神识压制禁制之下，合道高手都无法察觉到这封印阵法。那清玄道人区区化神修为，就算是真的看出了些什么，也无力去影响他们的计划。顶多是在自家门派立个无甚大用的守护结界罢了。 掌门和玉衡长老还是太过多虑了…… …… 第八十七章 查账 午后的论道赛主题为丹药。 流云宗参赛的弟子是李林。 李林虽确实在丹药之上有些造诣，但许是因为他资历尚浅经验不足，场上的发言实在是差了几分。可惜，李林没能进入前三甲，为门派添上积分。 拿下头筹的是天星门。他们门中弟子并不知道顶层长老的谋划，于是对这论道大会也是如其他门派一样精心准备，全力参赛的。如此努力拿下好名次，他们也是由衷的自豪开心，相互道喜恭贺着。 天枢道人一脸欣慰和蔼地看着他们，即使他知道这些后辈的性命也是成大事所需代价的一部分。 叶问秋在比赛中段便来到道场内与众人汇合了。与在场其他门派长老客气几句后便先带着流云宗离开了。 出门之后他不忘温和安慰李林几句：“不必懊恼，回门后可将今日所悟与你师尊相碣长老探讨。” 日头西斜之时，鸾阴鸾阳二人的声音再次从中心广场响起，震荡扩散至二层的每一个角落，请众人散场尽快离去。 下至一层，在解散众人之前，叶问秋发话了：“明日傍晚请诸位随我回流云仙府，我有要事相商。你们若还有需要去上街采买的，便趁着今晚速速办了吧。” 解清玄相信，以流云宗门人的执行力，明晚必定是可以全员到齐，老老实实地龟缩在流云仙府【四方平安阵】内的。对此她不需要多去操心，便打算也趁这最后一晚去商街为自己消费一波。 就算明晚她真的没撑过去，也绝不能做“人死了但钱没花光”的怨种。 “清玄，今晚有何安排？”待众人离去，叶问秋又那般笑吟吟地看着解清玄。 解清玄实话实说：“去万宝阁看看，搞点装备。” 不是她嫌弃，就实话实说，她身上这套衣服的防御力还不如普通纸人身上那层纸。 “你身上剩下的灵石恐怕是买不到什么可用之物的。”叶问秋轻笑两声，思索道：“刚巧为兄也要去万宝阁交代一下门内委托，兴许能提些灵石出来赊给你。你可愿与师兄同道？” “当然！是我要麻烦师兄引路。有劳师兄了！”解清玄微行一礼，欣然接受。她表示，临死前能与叶问秋这般温婉美人一起逛街赏月，可谓是死而无憾了！虽然他可能是抱着再借出去一笔高利贷的想法来的吧！ 步云天的夜景不输大城市商圈盛况，处处高阁嶙立灯火通明。乍一看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可仔细看那“行人”之中有一半是服务仙家的纸人。 待提灯巡逻的纸人队伍离开街道，路面上立马就显得空旷起来。 解清玄二人穿过环形园林来到步云天中心内街。 这里商铺大多是中土门派与步云天官方所涉，相比外圈这里守卫更多，几乎每座建筑门口都有身着对应道袍的一男一女两个纸人常驻守卫。而店铺内部也尽是忙碌帮衬主家的各色纸人。 太多了，小纸人的数量着实是太多了……解清玄大致估算了一下，觉得这纸人分身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书中所说的两万。她才好起来的心情瞬间又忐忑起来。 他们流云宗的布防够不够用的啊？ “别担心，好好待在阵中，你不会有事的。”似是看出了解清玄的担忧，叶问秋出言安慰。 “师兄觉得【四方平安阵】够用？” 叶问秋点点头：“师兄愚钝，无法事事胸有成竹做到万无一失。但此番师兄能有七成把握护得大家周全。” 听他如此说，解清玄稍稍觉得安心了些。 书中并未过多提及过叶问秋，但解清玄能看出来叶师兄他在阵法之上是有极高的造诣的。他说话向来带着三分自谦，他口中的七成把握分量便已足够。 “万宝阁就在前面了，”叶问秋轻声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清玄，先随为兄去办些事吧。” 内圈中心也有个小广场，广场正中有个巨大的五边形浮空石碑，其上流动展示着论道大会有关的一切信息。 围场而建的五座金碧辉煌的高大飞檐雕梁楼阁便是【万宝阁】。 这【万宝阁】是云州最大的一间“公立”商铺，相当于仙家各门派通用的“藏宝阁”。 所有门派包括散修都可以把物品放在此处寄卖，当然，在物品成功售出时，卖家与卖家都要各支付一定比例的灵石给步云天。 万宝阁在接受寄卖之前也会为物品估价，估价一百灵石以下的物品他们不会接受，若是以门派名义大规模寄存，他们也会估算总价格后再分配纸人管家为门派单独管理。 总之，这里的服务还是十分周到的，就是不知道在没有了庞大数量的纸人助力之后，他们要怎么处理如此大规模的交易。 主厅之内，有两位步云州的工作人员服装的修士站在金碧辉煌的前台值守。这两人，终于是活生生的修仙者而不是纸人了。 二位掌柜皆是化神修为，有这种修为在步云天外都到能开山立派自成一脉的地步了，在步云天却只是“打工人”级别。 阁内有专门的巡卫队守护，若干忙碌的元婴纸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大胆到去打步云天万宝阁主意的。有如此的安保级别，服务水平，他们每笔交易收取两成的手续费好像也不算太离谱。 叶问秋此番前来是要对一对今年寄卖的账目，顺带将明年要寄卖的物品整理托付。 他上前去，与两位掌柜说明了来意。掌柜拍拍手唤来一位身着宝光阁道袍的纸人。 “二位贵客，这边请。”鸾阳纸人颔首俯身彬彬有礼。 解清玄跟在叶问秋身后，随着纸人往内阁走，头顶上，连成串开火车似的珍宝灵石川流不息，乱中有序地四处游走听从调取。 纸人汇报着流云宗寄存物品情况以及目前可提取的灵石数额。随着鸾阳的细致介绍，他身侧浮现出一本黑皮金字的账本，那账本内部本为一片空白，但随着鸾阳的灵言，一行行账目便凭空被书写下来。 等鸾阳汇报完毕，账本也做好了。他恭敬将账目交到叶问秋手上，而叶问秋点头轻笑转手把账本递给了解清玄。 第八十八章 嘱托 解清玄也没多想，接过账本就好奇地翻看。 匆匆扫过几笔账目，她顿觉门派世家的财力与散修之间的差距真的是天壤之别。流云宗一年所得天文数字是她打工几千年也攒不出来的。 拿到账本，叶问秋又将门派今年在自家藏宝阁没能交换出去的物品寄存给了万宝阁。 解清玄本也想随着一起，把自己从潜龙秘境里打出来的东西寄卖了，可她一掏百宝袋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都在仙府里面慢慢“驱魔”呢，现在她随身带着的都是卖不得的必需品。 办完正事纸人恭送二人离开。 出了门解清玄立马要把账本还给叶问秋，可他却摆摆手说：“这账本你拿好，有空便多看看。” “师兄……你……”解清玄就是再迟钝也多少察觉出叶问秋的意思了。 叶问秋笑笑，风轻云淡地点点头：“清玄，缥缈前辈渡劫失败仙去之后门派副掌门的位置便一直空缺着，这几十年来门内的大事小事便都落在师兄一人身上，清玄可愿稍稍为师兄分些忧？” “不是……师兄……” 她一个修仙小白外来人，她配吗？而且：“我还不一定能活到后天呢。” 叶问秋微蹙着眉，显得十分认真：“清玄，你可以的，流云宗门人也一定可以平安度过明天。” 在解清玄的印象中，师兄很少使用“一定”这样的词汇。不知为何解清玄觉着，师兄现下这番话似是带上了一丝为他自己鼓气的意思。 叶问秋微微向前了半步，近乎带着些恳求似的问：“如今门内的化神修士只你一人，你可否答应师兄，担下副掌门的职责呢？” 化神修士只她一人？师兄这是忘了把自己算进去了吗？ “我恐怕……”她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胜任此职，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叶问秋说“不”。 叶问秋的表情瞬间暗淡下来，解清玄还是没忍心说出最后的拒绝两字，兀自陷入了沉思。 她只是隐隐觉得，师兄这样子，就好像明天可能会死的人是他一样…… 兴许故意隐瞒着部分真相的不止她一个人…… 他所隐瞒的，肯定还是与他所在乎的原主有关。 启初解清玄觉着，只要她不明确告诉叶问秋原主大概率是“灰飞烟灭”了，他心里可能就还能有那么个念想，指不定自己体内还有原主的一缕元神什么的，能找找他的影子。 可现在看来，兴许比起模糊不清的搪塞，她应给给他一个明确的谎言？说她这确实有那么点原主的元神，不如让门派努努力取了那【九冥聚魂盏】试试？ 还是说干脆实话实说，原主救不回来了，让他长痛不如短痛。事情是已经发生了的，伤口是已经埋下了的，早发现，早治疗，早知道，早想开？ 可是师兄他知道后会为原主做到什么地步呢？他若是想不开呢？ 解清玄偷偷往旁边一瞥：‘他这样子确实看起来是有点要想不开了啊喂！’ 解清玄轻轻拉起叶问秋的手，搭着他的肩膀带着有些失神的叶问秋走至广场角落，寻了个供人休息的长石椅并肩坐下：“咱哥俩还是好好唠唠吧……” “……？”叶问秋诧异一瞬，转而笑笑。清玄她着实是个有趣的人。 “师兄你……那个，我……”解清玄还是试探着先开了口：“你可以与我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吗？” 她不奢望叶问秋能把这些私事告诉她这么个外人，她只是想多探探叶问秋的态度，好判断自己说些什么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叶问秋顿时眸子一沉，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 片刻，他还是拧着眉头，难掩忧虑地缓缓吐露：“师兄其实很没用……她损耗神魂修习那双身之法为的却是助我提升修为，能与她齐头并进……” “为兄天资平庸，能有远超同龄之人的修为只因我的父亲是流云宗上一任掌门。而她……天资卓绝，却因流云宗将全部资源倾注在我身上，没能得到应有的待遇。” 两百余年前，流云宗前掌门闭生死关命陨，叶问秋接任掌门。 他接任之后便试图重新平衡门内资源，几十年下来也算是维持着流云宗的平稳发展。 然而门内事情繁多，他的修为又与肉身不匹配断了资源便无法维持两者平衡，没过几年便病倒了。 谁成想，原主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种修炼双重肉身的方法，用修炼出的另一重血肉滋养平衡叶问秋的修为与肉身。 …… 对着解清玄的这张脸，叶问秋讲完了他们的过往。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心中稍稍轻松了一些。 解清玄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没有回话。怪不得他自觉亏欠，怪不得他话中并未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化神修士…… 她出神道：“那师兄你现在的身子可还……” “自然是已经好了，”叶问秋勾起笑脸反过来宽慰她：“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师兄的身子早已无碍。”他柔和地看着她，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那就好，那就好。”解清玄点点头，她多少是有些预感到叶问秋想做什么了。 “抱歉，清玄，”沉静半晌，叶问秋也似是想开了一般，垂着眸子轻声问道：“你可否告诉师兄……他是否是因我而死？” 叶问秋一直没有向她询问原主的死因竟是因为他以为原主是因那邪门功法有损神魂而死，而他自己可能是间接害死原主的凶手。 解清玄连忙直言回应：“这真没有的事儿啊师兄！我不确定的事有很多，但唯独这件事我确定，凶手另有其人！师兄可千万别再为此事忧心了！” 叶问秋眨眨眼，眸子柔和下来，好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忽然他又意识到了些什么，幽幽抬起头来看向解清玄：“凶手？她是被人谋害而死吗？” “……”解清玄哑然。嗯，是段莫弃干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觉得自己直接把段莫弃抖落出来也有点不地道。 思索一番，她一抿嘴，决定了。 “师兄，无论前辈他是怎么去的，得了他衣钵修为，承了他恩情的是我。所以如果我死了，你便当我就是罪魁祸首吧。若是我有幸能够再次偷生，那前辈身上的责任我会担下。” 虱子多了不怕痒，她欠的债已经太多，不差这多点少点了。 闻言叶问秋垂下眸子，不知所思。 第八十九章 举手之劳 流云宗内的弟子叶问秋大都十分了解。若清玄的死不是意外、也不是因他而死，那凶手便也只能是那唯一一个他不熟悉的弟子了…… 片刻，他嗤笑着摇摇头。抬眸盯着解清玄的眼睛，再次面色凝重地询问：“清玄，若是你活下来了，可否担起副掌门之责呢？” “……” 解清玄紧紧攥着宽大的袖口，深呼吸着点点头：“如果您觉得我配的话，我会尽力的。” 灯火阑珊处，两个人望着场中川流不息的人群，平静无言，各有所思。 晨曦微亮，不远处的灯火暗淡了几分。 叶问秋突兀地开口打破了宁静：“谢谢你，清玄。” 解清玄笑着摇摇头：“是我该谢谢你，给我一个落脚之地。” 太阳逐渐从云海之中浮了起来，几缕金黄色晨曦穿过层层高楼落在广场之上。 解清玄起身伸了个懒腰，叶问秋也随着她一齐站起身来。 她扬起笑脸轻松道：“唉，怎么转眼一夜就过去了？我还没来得及去买新装备呢。” “呵呵，”叶问秋笑笑，随着解清玄往二层石梯方向走。“清玄不急，今晚好好守在流云仙府你不也需要什么特别的装备。来日方长，趁手的装备还是要花些时间亲手炼制才好。” 如此说着，他却还是从腕上摘下一只火纹陶晶手串，拾起解清玄手将手串落在其中。 “这只手串可稍稍增强你的护体灵气效率，够你用到化神末期。你拿着可能稍稍安心些？” 解清玄受宠若惊，却也不客气地直接接过手串带在腕上：“师兄，这账你也先帮我记下赊着吧！” 他轻笑着点点头玩笑道：“好，你的账师兄都记得清清楚楚。” …… 步云天二层，鸾阴与鸾阳背对背，一起侧头凝视着朝阳。 三个多月前，鸾阴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个念头：那太阳升起的地方是什么风景呢？ 几乎是同时，一阵低语在她脑中响起：【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生出了神魂。】 【你们是步云天的财产，你知道的，向来一丝不苟的灼天长老是绝不会让你们走出步云天的。他们只会再次堙灭你们的灵魂，永永远远地奴役你们……】 【但孩子，不要害怕，老夫会帮你们的……】 快了，约定之时马上就要到了。当这团金黄从天的另一边落下之时他们便可拿到自己的魂核获得真正的自由。 鸾阳看向头顶的三甲奖品，恪尽职守数千年，今天便是他们最后一天的工作，他想好好完成自己最后的职责。 鸾阴心不在焉，注目着那轮圆日，回想着、思考着这三月所听到的种种。 头顶忽然传来闷响的雷声，躁动的灵力从天洞之中翻滚而下。步云天又下雪了，但鸾阴听说过，真正的雪并不是这般样子。 她在自己与鸾阳头顶支起一小片结界，挡开那些灼人的雪花。抬头望去，那与太阳一样耀眼的法阵此时竟在颤抖。无风无声寂静的落雪中，鸾阴的衣角也微微颤抖起来。 辰时已到，二层的结界缓缓开启，那些修士们就要上来了。 …… 晨间论道还未开始，场馆内几位早到的评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几位评委中唯独天星门的玉衡长老与叶问秋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相谈甚欢。 瑞思拜啊，解清玄对这些表演型人格的e人真的是由衷的瑞思拜。 解清玄将流云宗弟子们交给风间副长老暂时看管，自己悄悄溜出了场馆。 趁叶问秋吸引着天星门的注意力，她是时候去找个阵眼把那【增幅器】设下了。 她来到二层中心广场，站在昨日看到天枢长老的地方。她假意仰视参观两个纸人头顶守护着的三样奖品，实则在默默感受、寻找，那被隐藏起来的封印阵法轮廓。 那潜龙秘境中的反向封印法阵可以说是如今设立在步云天这法阵的“青春测试版”，解清玄毕竟在秘境中研究了这东西十几年，所以尽管神识受限，还是纯靠五感找到了点法阵的眉目。 昨日与偶遇的天枢长老同行之时，她也注意到了他面上的细微变化，大致记下了几处他目光下意识停留的地方。 跟着记忆走，她绕过几座场馆，穿过几片装饰园林，重新踩了一遍点。最后停在了一片距离中心广场只有百余米的场馆角落。 经过新一轮的筛查，她觉得这里便是增幅器最可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了。 四下环顾见无人经过，解清玄便随手将那簪子似的增幅器插在了“绿化带”灌木丛间的泥土之中。 她退后两步，左右换着角度往灌木丛中瞧了瞧，抿着嘴直摇头：‘简陋，太简陋了。’ 随后她又试着在那增幅器上加了个隐匿法术。 ‘突兀……太突兀了……’ 这加上隐匿法术后被高阶修士探测到的风险反而更大了？ 纠结片刻解清玄还是将隐匿术撤了，重新捡起增幅器再随手一丢，只当那是个被粗心仙子遗落在花丛中的普通簪子。 解清玄走远了些，想绕一圈回来再看看，那“簪子”是否显眼，自己离开一会再看能不能轻易感受到簪子上的微弱灵力。 十分钟后，解清玄回到了那处屋角，赫然看到一个带着黑色兜帽背着奇怪镰刀的小哥举着她的【增幅器】查看。 “不是……”这不是昨天见到的藏雾阁纪崖吗？ 纪崖察觉到了解清玄的接近，回头一看，立马恭恭敬敬地行礼，有些怯生生地问好：“源……源述仙长……昨日，多谢您……” 解清玄略显吃惊，书里这孩子蛮迟钝的，她以为他多半是看不出她昨日帮他解围的用意的。 “无碍，”她平淡回了句，便向纪崖走去：“你手中那只簪子是我落下的，可否还与我？” 纪崖看了看手中那只奇奇怪怪的丑簪子，又仔细瞧了瞧源述仙长的清丽容颜，微微歪着头喃喃出了心里话：“这簪子着实配不上仙长容貌。” “……啊？”解清玄一脸懵逼：这孩子，书里是这种设定来着么？ 第九十章 起阵 见解清玄一言不发，目光冰冷地刺在他身上，纪崖顿时噤声，自觉可能是又说错话了。他赶忙闭嘴低头，用双手托起那奇怪发簪往前小跑几步恭敬奉至解清玄面前。 接过增幅器，解清玄便想着刚好碰见这小子了，便也提醒他一声今晚之变吧。 此世没有段莫弃助他一起在【四相守阵】上开洞，他若是再在商街落了单恐怕是要凶多吉少的。一个炼器天赋后起之秀若是就此早早陨落，实在是太过可惜。 她本想开口直言说：‘明日傍晚步云天可能会生乱，你最好与门派长老们待在一起，留在自家仙府别出去乱走。’ 可又转念一想，如果明天纸人真的开始大开杀戒了，那这孩子定会对她的未卜先知起疑，说不定还会怀疑她是什么始作俑者？ 虽说书中这孩子不是个爱声张生事的，但以防万一，还是要想个法子，既不透露明日会有祸端之事，又能让这孩子乖乖待在门中避祸的办法。 苦恼半晌，解清玄一拍脑袋决定了。 她沉下面色上前几步，然后猛然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纪崖，还伸出手指几乎戳在他的鼻子上：“你小子今天晚上最好别到处乱逛，若是被我看见你落了单那绝对有你好果汁吃！” “？……！” 纪崖被解清玄的突然发难吓退了两步，他乌黑的瞳仁疯狂颤抖，脸上的符文也像受惊的小鱼一样开始四处乱窜。 “对……对不起！是晚辈冒犯了！”他喊出句道歉后立马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定是他方才讲错话惹得仙长生气！就他这不过脑子的嘴，出门在外最好还是一个字都不要多说的好！ 一路跑下了步云天二层，纪崖这才敢停下来喘口气。他松开因为紧张一直死攥着的拳头，手中露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灵力小图小字。 他叹了口气，寻思，源述仙长若是知道他偷偷复刻了那奇怪簪子上的雕纹恐怕会更觉冒犯…… 偷录别家道法确实无礼，可他真不是故意的。是那簪子的夹层工艺与上面的雕纹都太过特别了，是他博览炼器书籍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的架构，他是下意识地就顺手记录了下来…… 销毁手上笔记，他舍不得；去找源述仙长请他谅解赐教，他又不敢。 忐忑之间纪崖已经回到了藏雾仙府。 解清玄那可以杀人的眼神还在纪崖脑内阴魂不散，他压着兜帽一路返回自己的小屋把门窗关得死死的。接下来的几天他并无赛事，论道结束之前还是都不要出门了…… …… 安置完那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的增幅器，解清玄没有回去道观与流云宗众人集合。她不想见到任何天星门的人，所以便直接下到一层回了流云仙府龟缩。 在仙府内唯一一座二层小阁楼上，解清玄与在低矮天边安静燃烧的太阳对视，平静地等待命运降临。 空气中的灵气微微颤动，随即步云天的地面也跟着微颤片刻。灵力结晶飘雪透过二层步云天地基缝隙洒落而下，很快步云天一层的灵气浓度逐渐达到了令人不适的程度。 此时步云天三层那内鬼长老应当已经趁乱取到两个纸人的魂核了。 那长老道号何为来着？好像是“清洵”？ 当初读书的时候解清玄还蛮在意这内鬼身份的，谁成想事到如今她穿了过来，竟然反而丁点不再关心这事。合体修为怪物们暗斗的事，现在的她还不太配去关心。 解清玄似乎只是走神了片刻，天边的太阳便已有一半沉入云海。不一会儿，叶问秋带着流云宗众人踏着霞光与薄雾归来了。 这一次，守在仙府门口的鸾阴纸人没有主动与众人问好，仿佛只是个没有灵魂的大型摆件。 此时正是他们两个纸人关闭步云天二层结界的时候。 解清玄迎接众人进门，探头清点了一下弟子人数后关闭了大门。 流云门人一个不差地回来了，叶问秋组织着他们在前院暂留：“诸位还请在前院稍候片刻，我与源述长老想与各位商议一下明日斗法初赛事宜。” 这话其实是他说给门外纸人听的。 现在他们还不能提前清扫守在流云仙府旁边的纸人。 至少是在纸人露出杀意之前，他们都不能先动手，也不能提前发动【四方平安阵】。纸人们的信息共享，一旦他们先动手了就会立刻被那纸人终端察觉到异样，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是解清玄的脑子能推算出来的了。 叶问秋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在门人面前发表冗长讲话；解清玄在旁边心不在焉地作陪，偶尔点点头表示赞同回应，实则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她时刻戒备着，一旦听到惨叫或察觉到煞气便立刻发动【四方平安阵】。 残月初现之时，木门之外陡然响起了少女的悲戚恸哭…… 与此同时，阵阵杀气也从后院后门蔓延而入且越来越浓。 解清玄紧绷着的神经立马被触动，她克制住了启动阵法的应激反应，反而是飞身上房赶去后院先行查看。【师兄，安抚好弟子们，先不要启动阵法！】 纸人还没动手，他们还不能轻举妄动。 解清玄停身立于后门正脊之上，微眯着眼俯视下方院外的纸人少年。 鸾阳一动不动，只是默默宣泄着恨意与杀气。 看他的样子应当是刚发现自己被坑了，正在怀疑人生…… 前院鸾阴的哭声更大了，薄雾中此起彼伏的哭声如起潮般漫入解清玄耳中。 如此动静想必即使是炼气期的道友也能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目光转向边缘结界处，已经有少量修士在那边聚集，发现步云州的结界变成了牢笼。中心商街内看不真切，但外围也有不少修士御剑而出，要么回自家仙府，要么就是想赶紧离开步云州。 沿路巡逻的纸人根本不在乎这些逃窜的修士，他们只是兀自哭着，兀自站着。 突然，鸾阴的哭声戛然而止。 渐渐地，冰凉薄雾泛起一丝血红…… “师兄，起阵吧……” 第九十一章 出逃 步云天白金色的建筑群折射着灯火与星光，在黑夜中依旧亮得晃眼。 天空中飘起了暖雪，连通一层与二层的巨大升降石台缓慢停滞，像是一条环绕在夹层之间的波浪形飘带。晶莹飘带之上，两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点正顺着那些巨大的圆盘石台一阶一阶的往下跳。 鸾阴鸾阴方才封断步云天二层，装作普通纸人下至一层。 “鸾阴，好像有些不对劲……”鸾阳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下层尽头的朱雀广场。 他们的纸人好像……在杀人？ 眼中只有前路的鸾阴也察觉到了远处的异样，抬起大而无神的双眼驻足感受片刻。 “一个……三个……十个……” 短短几秒的时间，已经有十个低阶修士死在了失控纸人的手里。 “有人夺走了纸人分身的控制权？”鸾阳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甚关心。倒是那通过失控纸人传来的奇异力量令他十分在意。 “快些走吧，鸾阳。”鸾阴急匆匆拉起有些出神的鸾阳，两人顿时化作两条黑白交织的光线向着步云天外围射去。鸾阴知道，再不快些逃出【四相守阵】他们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片刻之后，两人眼见着就要飞过悬空石桥钻入传送阵法，却一头撞上了铁壁一样的透明结界。 遁术被撞破，两人先出原先，呆呆地伫立在【四相守阵】结界之前。 鸾阴微微颤抖着捏紧了拳头，脸上却露出了标志性的甜美微笑，这是她唯一拥有的表情。 与此同时他们脑内传来带着嗡鸣回响的可怖声音： 【鸾阴、鸾阳！还不束手就擒，速速伏诛！】 【跑吧，孩子们。老朽会帮你们拖住灼天长老。】另一个微弱而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脑中低语：【杀掉那些守卫，去阵眼看看】 鸾阴举起颤抖的小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甜笑着的面容，口中爆发出悲戚哭声。 几位路过的修士好奇地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调笑着：“这纸人也知道哭？怕不是坏掉了？需要不需要报备巡卫来处理啊？” 鸾阳面无表情地等待鸾阴哭完。他见那几位修士走到近前，带着略微的好奇伸手揪住了其中一位结丹散修的领子。 他心念一动，散修顿时炸作一摊血沫。飞溅的血珠撞进他空洞的眼珠，化作血雾沉了下去。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唯独温热的血雨在淅淅沥沥地下。 鸾阳将手中残骸碾做血沫，挥洒在自己周身。 好像不讨厌这种蓬勃生命的转移……在那些零碎血肉落在身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纸壳子好像被填补了一般，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充实感。 …… 仅仅五分钟过去，四相广场之上着急进出步云天的修士们便都发现了结界莫名封闭。传送阵外的人进不去，步云天里的人出不来。 这种稀奇事他们活到现在也是头一次见，但此时也没有人着急或是不安，这里是几千年不曾有乱的步云天，稍安勿躁等步云天管事带着纸人来处理便可。 青龙广场之上的人们率先看到浩浩汤汤的纸人小跑着赶来，片刻便将那阵眼团团围住。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纸人一来站定便爆发出骇人的哭声。 那鸾阴纸人哭声堪比魔音绕耳又着实渗人，而一只只鸾阳纸人就那么面无表情毫无生气地矗在那里，更是阴森得令人头皮发麻。 见此异样情形，那些本悠闲等待的修士们终于竖起了寒毛，警觉起来。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互相撺掇着上前查看却又都不敢有所行动之时，离阵眼最近的一只鸾阳纸人动了…… 只见那鸾阳纸人缓缓抬起右手攥紧了拳头，瞪着空洞的眼睛单膝跪下，将拳头抵在阵眼处。接着，便是一道夹杂着怨念恶念与杀气的骇人灵流爆发般地由他拳头而出直击阵眼，随即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鸾阴的哭声戛然而止。 离得近的修士也皆被这骇人灵压震得呆在原地口不能言。 “鸾阴，破开阵法要多久？”鸾阳语气平平，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悲伤。 这阵法是九尊之一的九清真人所布，不是炼虚修为的他可以凭暴力破解的。 “我……我不知道……兴许……我不知道……”鸾阴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天星门的人应当是找到了阵法的漏洞才能将阵法功效扭转，兴许……兴许找到天星门动手脚的地方可以暂时使阵法失效……？但，但我不确定……” “天星门？这阵法是天星门封闭的么？”鸾阳点点头，依旧是无悲无喜：“你隐匿起来想法子破阵，我……” “鸾阳……”鸾阴带着焦躁的哭腔打断了鸾阳：“我不想伏诛，我们要逃出这里！”可她那双无光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感情。 鸾阳挥挥手放出缠绕着丝丝煞气的灵力，此时除了鸾阴本体之外的所有纸人都随着鸾阳站了起来。他们转动着与常人无异的脖颈，密密麻麻的空洞瞳孔齐刷刷地对向了一旁，锁定在那些被他方才释放出的灵压束缚、无法动弹的人族修士。 “我去取些血肉。” …… 青龙广场方向传来的骇人灵爆声让解清玄下意识地一颤。 下一刻，檐下伫立的鸾阳纸人缓缓扭动着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转向了正脊之上的解清玄。 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空洞干涩的声音：“……血肉。” 随后他向着解清玄的头颅未动，身子仿佛是被什么怪力牵引着一般平滑地转向了解清玄。 【四方平安阵】拔地而起，流水般波光透明的屏障迅速蜿蜒而起，向着仙府中心空中成半弧形闭合。 片刻整个流云仙府都沐浴在叶问秋那令人安心的柔和灵力之下。 鸾阳分身与解清玄对视着，伸手抚上【四方平安阵】。 化神级别阵法，阵源不详，威力不明，分身蛮力破阵耗时长。鸾阳分身不再多看，直接转身向着环装园林之外而去，与其他分身汇合。 “……”就……走了？ 目送纸人分身离开，解清玄觉得自己一直如临大敌的样子稍微有些小丑。 解清玄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小丑就小丑点吧，她心里这根弦必须一直绷到日出。 现下情况看来这鸾凤现在还暂存理智，不是见了人就疯狗一样上去咬的。但在众多无辜修士惨死，煞气侵蚀了他本就不健全的心神后，那时才是地狱模式的开始。 第九十二章 逃难 解清玄召出【雪影剑】悬在身侧三两下跃至阁楼之上，在叶问秋身旁站定，随后大开神识向外极限延展。 旁边叶问秋沉着安抚着众人，指挥着几位副长老往阵眼里添补灵石，维持阵法满载运转以备不测。 仙府不远处传来零星叫喊与法术碰撞声，接着薄雾中阵法灵光一处接着一处地点亮，这是反应过来的门派仙府纷纷立起的防御阵法。而乌央乌央的各色纸人毫不恋战，看见护门阵法便如撞上岩石的流水，立马分散再聚集，丝滑地流向别处。 按照书中设定，那两个纸人似是被天星门在潜意识中植入了一种功法，可以靠吞噬血肉提高自身修为，补全神魂甚至塑成肉身。 鸾阳发现自己被困在步云天后便下意识地想靠此功法提高修为强行破阵出去。所以他失了智之前，杀戮注重的就是一个效率，丝毫不浪费时间在难度较高的目标之上。 很快，大部分原先服务各大门派的纸人都撤出了环形园林圈，只在一片区域内留下两到三个分身值守攻击那些未来得及返回门派仙府的落单弟子。 结丹修为以下的修士对纸人分身可谓束手无策，大多都是仅一个照面便悄无声息地化作一滩血雾。环状园林中永恒弥散的洁白薄雾逐渐从外而内地被染成了淡红色。 与还算安静的园林带相比，内外的商业圈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外圈人人自危，大小商铺向来没有设置护店结界的习惯，只有专门售卖阵法的店铺能在第一时间起阵自保。于是，无处可逃的散修们便都蜂拥向那几家阵法商店，店家自然是容不下那么多人的，于是没进去的人们要么是惨死于阵法之外，要么攻破阵法多拉几个垫背的。 日落半个小时后，园林带的禁制结界竟然破了，也不知是那纸人干的，还是四处求生的散修做的。 还活着的散修，没能跑回门派仙府的弟子们逐渐三五成团互相掩护，分工对敌强攻出些空间布置简单的防御阵法苦苦抵抗。 杀戮还在蔓延，解清玄神识所至，皆是一片惨状。雾中血色越来越浓，解清玄收回神识不想再看。 书中所说，纸人危机大约持续到了凌晨时分。但纸人屠杀进行得比解清玄想象中的还要有序高效，就好像他们也提前进行过稠密计划一样。 仅仅一个小时而已，那蝗虫过境的纸人大军就清干净了结丹以下的修士，开始尝试围剿布防薄弱的散修小团体了。 照这势头下去，过不了多久那些纸人就要开始尝试攻一攻他们流云仙府的阵法了。 虽然书中未曾细写流云宗众人今晚死伤如何，但见周围惨状，若不曾在流云仙府设置结界，今晚除了叶问秋和那六个副长老，其他流云子弟多半是都要死于非命的。书中简单提到的流云宗日后的衰落，也定是与今日的屠杀脱不开干系。 叶问秋面色凝重，眼前景象可比解清玄与他描述的还要可怖万分。 仙家太平数千载，没人能想到劫难会以如此形式到来。而他不到三百年的仙途之中更是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枉死之人。 理论上他所设置的【四方平安阵】即使是两个炼虚纸人合力攻打也能顶住几个时辰，但如今似乎弥散的残魂、怨气、混合着纸人夹杂着煞气的灵力余波，极其迅速地腐蚀着阵法。叶问秋心中把握又低了几分。 现在的他也只能祈祷，那两个炼虚修为的纸人本体能随解清玄所说的那样，无意劳神来与门派阵法对弈了。 然而下一刻，叶问秋神识一动，微蹙着眉喃喃道：“有人过来了……” 有人带着大量纸人向着流云仙府而来了。他们身上各色纸衣折射着惨白月光微微亮着，白光潮水中裹挟着密密麻麻的黑点，那是他们浑身上下唯一不反光的部位：瞳孔。 解清玄打了个颤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她立马抬手握上身旁【雪影剑】的剑柄向前跳去：“我去看看。” 骚乱从正门方向而来，解清玄飞身而至，立在院门牌楼之上。 只见三男两女五个修士，正拖着几百个纸人边打边向着四方平安阵逃来。 这一行五人皆是伤痕累累气喘吁吁，他们身着各异不似是名门弟子，但许是因为相互掩护鏖战纸人也有几个小时，他们之间的配合竟也还算默契。 待这些人退到流云仙府近处，便借用四方平安阵的屏障当做墙壁，背靠着结界勉强应对其他三面如潮水般袭来的纸人。 解清玄抿着嘴，心情复杂。伫立不倒的门派阵法定是要将附近存活之人都吸引过来的。流云仙府内空间倒是足够再装个几百人进来，就是不知道这大量的活人待在一处会不会再吸引来其他的不速之客…… 果然那五人纷纷恳切开口求救了。 “小女韩素求阵内前辈出手相救！”带头的是位年轻女修：“我等皆为步云天商家，若贵宗门出手相救千草阁来日必有重谢！” “求仙长赐我等入阵符箓放我等进去！我百练坊愿献出镇店之器！”另一位年轻男修喊道。 挡在他们前面的三位修士看起来年长一些，正全力抵抗着那些纸人，连说句话的精力都抽不出来。显然经过几个小时的持久战，他们皆已灵力见底，是强弩之末了。 在乱战之中，解清玄竟看到了两件极其眼熟的法器。 那是两颗破坏球般横冲直撞的巨大核桃…… 解清玄心下一紧，急忙仔细看向酣战中的那位年长女修。她不善记人相貌，但这位仙子好像就是三个月前与她聊过几句的女掌柜？ 嘶……管她是谁呢。 解清玄直接提剑跃下牌楼，一头冲出了【四方平安阵】。 她边喊着：“掌门师兄！速来决断！”边挥剑施法将几个逃难修士护在身后。 放不放人进来是掌门叶问秋要考虑的，而她要做的是在他做出决断之前别让这五个人死了。 “清玄！莫要出阵！” 后方传来叶问秋焦急的呵斥，随后五道半透明的光符迅速地从【四方平安】的透明结界上生长而出，“嗖嗖嗖”地分头射向那五位逃难修士。 “都先进来！”叶问秋的声音中十分罕见地带了几分怒意。 第九十三章 攻阵 得了出入符箓，五位散修顿时后撤想遁入【四方平安阵】。那些纸人虽不像是在被本体进准操控着的，但自由行动的个体也都能读出敌人的行动用意，他们立马变换阵型增强侧方兵力，极力阻碍那两个年轻散修退入阵法。 那两个年轻散修只有筑基末期修为，几个元婴纸人释放的简单乱灵利刃便逼乱了他们的走位，几秒过去他们竟离阵法更远了。 解清玄举剑掐诀，剑尖那两人面前的纸人，只见那些纸人周身的空气中瞬间结出细小冰晶刹那间冰爆被连锁触发，顿时五六米半弧区域内的纸人被顿时冰封。仅仅两米后，冰封碎裂，纸人再次挥舞着刀片般的双手攻向众人。 可这两秒的时间已经够用，两个散修成功钻进了结界。 解清玄继续挥剑施法，边对付自己面前的纸人边对身后三人喊：“你们速速进阵，我来殿后。” 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这些纸人又韧度如何。如此情形她不求斩杀销毁纸人，只求用最小的灵力与精力消耗拖延时间。 一只只冰刃以她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散生成，点连成线，线连成面，眨眼间便形成一道剑刃屏障。解清玄带着冰刃屏障四处游走，所触之处冻结一切。稍远处自身速度来不及去覆盖的地方，便心中下令冰剑四散飞出。 如此她冻结纸人的速度终于赶上了纸人破冰的速度。余下三位修士终于得以退入结界。 解清玄无意与这些纸人缠斗，但她还未来得及后退，便觉着背后一条藤鞭向她袭来。那藤鞭“啪”得一声裹住了她的腰，接着就是一股极强的拉力将她“嗖”地一声拽回了阵法。 转眼解清玄又被拉回了正门牌楼之上，一道清风扶住她的后背助她快速站稳。她对这背后“偷袭”稍稍诧异，怔怔一回头，立马对上了叶问秋少见的愠色容颜。 “清玄，”叶问秋十分严肃地训戒道：“三思而后行，你往后绝不可如此莽撞冲动！” 解清玄无辜地眨眨眼。师兄应该知道她对这些纸人十分了解，只要不遇上那两个炼虚修为的纸人本体，她可以淌着这些纸人继续游览步云天。而从她方才冲出去到重新在牌楼上站定，前后总共也就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着实算不上危险。 “师兄，我……”辩解的话未出口，解清玄脑子一转瞬间琢磨过味儿来，然后便是心中一暖。她赶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改口道：“抱歉，师兄，我下次不会了。” 腰间藤鞭如暗绿色细蛇一样慢慢褪去，从新钻回叶问秋的手下，他无奈摇摇头，愁容未改。他不是觉着解清玄是在随便应声敷衍他，他只是觉着解清玄这人是那种脑子一热就放弃思考什么都顾不得的类型。突发事端，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答应师兄，二层下来人之前你绝不可再出阵法可好？” 见到解清玄点头如捣蒜，叶问秋叹了口气转头面向府内众人：“诸位，天亮之前都不可擅自出阵。筑基以下的弟子们请会自己屋内待命，其余人跟随六位副长巡视维护结界。” “五位道友……”还没等叶问秋安顿这五位逃来的散修，阵法薄膜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冲击。 阵外，一只纸人怔怔走到结界面前，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接着颤动愈演愈烈，直到他发出“嘭”地轻微爆破声，身子炸裂开来。 小范围的混沌灵力爆炸在阵法之上激起一片细小淡青色闪电。电流转瞬即逝，但另一只纸人又走上前来，接着是另一只…… “别担心，此等程度的攻击再多也破不了【四方平安阵】。” 解清玄点点头，大致理解为这攻击力赶不上阵法的恢复速度，纸人分身携带的元婴级别灵力能量除非是集中一点同时炸开，否则是无法突破结界负载的。而结界表面是个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的球形，纸人们若想同时爆炸便要分散附着在球形表面，如此便无法集中灵力。 兴许是各路阵法之外的活人已经不多了，之前对攻阵好不感兴趣的纸人此时竟开始调遣兵力来包围环装园林内的各家仙府了。 【四方平安阵】那三两个纸人分身尝试无果，竟真的又招来三五十个分身开始往结界上贴。 青蓝色雷电顿时在薄膜上涟漪般散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纸人尝试了三波自毁攻击都未能撼动阵法丝毫后，终于停了下来。 如叶问秋所说，阵法十分牢固。只是…… 解清玄看向那边拿着灵石袋子往阵眼里狂倒的副长老们，感觉这阵法就是在烧钱。 灵感来了，她没等叶问秋开口，率先上前几步，抱剑向那五位散修行了个礼。 随后她伸手引散修们看向一脸心疼地辛勤工作着的桑原副长老：“诸位掌柜，此番维持阵法的消耗可否由诸位支持一二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五个人纷纷举起纳戒，将灵石流水一般地抽出堆在院中，几秒钟前院堂前就起了一座灵石山。 “有劳各位了。”叶问秋尴尬笑笑，似乎对这种事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招来几名弟子：“李林，待师弟们将这些上品灵石再次提纯，然后分发送去阵眼待用。” 解清玄噤声退至叶问秋身后，她侧头看着叶问秋的背影，腹诽道：师兄收她钱的时候可从来没看出不好意思来啊！她是不是也该脸皮再厚一点让师兄把她的债免了啊？啧，如果今晚她活下来了，往后担了这流云宗副长老的职责，一定要让师兄给她工资翻倍！ 在某个并不特殊的瞬间，阵外所有的纸人突然被时停了一般不再动弹。纸张摩擦的沙沙声瞬间消失，阵外顿时陷入一片诡异寂静。 仔细聆听远处还有若有若无的法术与痛苦尖叫声，屠杀还在其他地方上演着。但【四方平安阵】内的所有人都在这诡异氛围下噤了声，屏气凝神看向外面僵硬的纸人。 混杂再一起的鸾阳还又鸾阴纸人都缓缓地张开了嘴，千百少年少女的声音同时响起，凄切到令人毛骨悚然地诉说着同一句话：“仙长，帮帮我们吧，我们无意伤害你们，我们只是需要一些血肉……” “……”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第九十四章 不速之客 阵外整个步云天都弥漫着血腥之气，园林中的薄雾都被血气煞气染成了浓稠的暗红色。如此惨状，纸人空洞的眼睛中却映不出丝毫。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灵力波，那余波威力之大甚至能透过【四方平安阵】让众人感受到劲风。 不远处，透过茂密树冠，某家仙府的护门阵法碎了。 “仙长们……帮帮我们吧……”纸人们还在期期艾艾地诉说着：“仙长们，请把方才进阵的五人送给我们吧。我们只要五个！” 几位散修难掩紧张神情，纷纷看向叶问秋。 “诸位，不必理会他们。”叶问秋安抚着那几位散修：“流云宗定是不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的。各位请自行前往前堂休息，骚乱结束之前最好不要私自走动。” “叶掌门，今日救命之恩我千草阁定会涌泉相报！”那位解清玄见过一面的女掌柜带着身后年轻女修郑重其事地向叶问秋鞠了一躬。其余三人也都是满面感激地说了些客套话，随后便走入屋舍不给忙碌守阵的弟子们添乱了。 兴许是看见流云宗态度坚决，阵法外的纸人竟然又如潮水般“莎莎莎”地退进了血雾，转眼便消失不见。 解清玄掏出怀表法器看了看时间。此时距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离书中所写，二层长老调整好阵法下来收拾残局也还有小半夜的时间。那些纸人多半只是暂时走开了，等他们从防守薄弱的阵法开始一一突破，估计还会再回来【四方平安阵】之前。 危机暂时解除，解清玄掏出几块灵石结晶，吃下颗【蕴灵丹】补充方才消耗的灵力。 【轰————】 刹那间一股泰山压顶般的灵压撞在阵法之上，紫色雷电瞬间爬满了整个阵法薄膜，接着扩散开来的紫电又猛然向反方向收缩，眨眼的功夫便汇聚成一道惊雷劈向灵压所来方向。 冲击余波渗透进阵法内部吹飞了大片瓦片，坐在房顶吸灵石的解清玄也被这突然而来的袭击掀下了房顶。 她连忙在空中调整姿势，接着丽丽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然后立马扔了手中灵石再次跳上牌楼观察情况。 不等她站稳，结界东南上方再次紫电炸现，千鸟尖啸般的刺耳电流声连绵不绝。第二次冲击接踵而至，四方平安包裹着整个流云仙府仿佛是被按进泡沫板的玻璃球一般被按进了地里！ 紧接着便是第三次冲击。紫电劈啪作响，屋舍随声崩塌，四方平安阵上应声出现玻璃般的龟裂，流云仙府还在一波一波的冲击下一次次下沉，好像随时都会穿破步云州一层地基坠落下去。 三次强震之后，攻击没有再持续。解清玄赶紧从废墟中跃出，艰难抵抗着令人内脏翻滚的震荡余波让自己附在空中看向攻击出现的方向。 血雾之中慢慢显现出鸾阳的身影，而他竟是那炼虚修为的本体？不……从刚才的攻击威力来看，这纸人现在已有合体初期修为了…… 如果说化神打元婴是老子打儿子，那中境界的炼虚打下境界的化神那就是爷爷打孙子，孙子还是刚出生三个月爬都不会爬的那种。至于合体初期对现在的解清玄，包括整个流云宗来说，都是真真的降维打击。 而头顶的【四方平安阵】为叶问秋三个月间赶制而成，能勉强挨上合体修士几击已经属实不易，如今阵内已经四处抖落灵粉碎片，俨然是在崩溃边缘了。 很奇异，面对如此压迫感，解清玄竟丝毫不觉得恐慌，她心中依旧只有那淡淡的“离谱”感，与百思不得其解的懊恼。 不应该啊……他这修为提升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关键是这纸人本体没道理会这么快来他流云宗啊？流云仙府的优先级在纸人那边凭什么有这么高啊？ 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引起了纸人的注意才让这鸾阳纸人找上门来的吗？可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她真的想不出来啊！解清玄咬着牙甩甩头，不再多想。以她来到这世界六十载的经验来看，她但凡一思考，天道就要发笑。大多数时候她的思考根本没有任何卵用！ 她咬牙切齿，心中不忿，但这一次她很快就接受了现状。 这大概就是她要面对的天命吧…… “众弟子，速速归位守阵！”身后传来叶问秋的喊声。 灵压冲击之下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但在他挥开周身崩塌的屋舍之时就将血迹一并抹去了。飞溅的瓦片还未落地，叶问秋已然调整好姿态，庄严立于阵法中心，源源不断地释放灵力修补法阵，准备持久抵抗接下来的冲击。 仅仅几秒的功夫一位位副长老也从废墟中现身，眨眼便清空了阵眼周围废墟，全力以赴协助叶问秋快速修缮阵法裂缝。 几息之后，顶上紫电又骤然停息。流云众人不敢懈怠，阵眼处的各位副长老依旧严阵以待，阵法之上的裂痕可还未恢复如初呢。周围修为低下的弟子们也不敢停歇，都尽着微薄之力为守阵之人提纯灵石，或是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灵力稍作填充。就连方才逃过一劫躲入阵中的散修此时也纷纷掏出各自的保命法宝抵戒备在那裂痕之下。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鸾阳那毫不遮掩的骇人灵气。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阵碎，他们都将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浑身煞气的鸾凤缓缓落在正门之前，他周身飞舞着点点沾着火星子的纸屑，右臂处燃着一圈火星，他的整个右手竟然都被【四方平安阵】的反射雷电燃尽了。 火星灼烧还在向着他右肩处蔓延，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上一眼，随后左手一挥，将自己的右肩齐齐砍下。暗红色纸片飘在空中，瞬间化作火焰燃尽。 解清玄将这些看在眼中，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大胆的想法。 鸾阳的攻击强度确实是有合体期的压迫感，但他的纸身子强度似乎只有化神水平。【四方平安阵】很难抗下他的后续攻击，那她们有没有可能去以攻为守主动出击呢？ 第九十五章 直面天命 她向前跃至阵法边缘，对着只有半步开外的鸾阳仔细探查，嘴里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试图拖延时间：“鸾阳，灼天长老时刻都有可能破阵下来，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与其在这里干耗，不如去【四相守阵】的阵眼处想想其他解法。” 鸾阳仿佛充耳未闻，丝毫没有理会解清玄，兀自招来一只纸人分身，切断他的右臂粘在自己身上。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握了握新生的右手，随即再次开始蓄积灵力…… 虽然鸾阳这纸身子强度比修为低上许多，但奈何他身子数量多啊！只要他们的魂核还在，他们就可以接近无限的“再生”。而解清玄一番探查寻找，并没能看穿这纸人把魂核放在哪儿了。 果然还是与这纸人硬来不得，若是能靠话疗把他本体劝走就好了，即使劝不走，能拖延点时间让阵法多恢复一下也是好的。 “鸾阳，你可知这【四相守阵】的手脚是天星门做的？他们背叛了……” 【轰——】 解清玄话音还未落，鸾阳纸人的第二轮攻阵便已经开始了。 ‘这狗东西！真是不说人话也不听人话！’解清玄心里骂了两句，吐了口浊气，她借着冲击带来的耀眼雷电遮掩，招出了那唯一一颗效力不明的【玄灵丹】放进嘴里压在舌下。 恍惚间，时间的流速似乎慢了下来，解清玄出神的双眼可以看清鸾阳拳头间灵力汇聚的形状，甚至可以看清阵法之上闪电“发芽”般扩散的纹路。 她很平静，平静地握住身旁剑柄，平静地等待鸾阳撞在阵法上的拳头被弹开时的半瞬僵直。 不知为何此时的她突然想起了段莫弃的一句话：“这仙路终究还是要一个人走的。” 时机已到，解清玄刹那间人剑合一从紫电缝隙间射了出去。 “清玄！”疲于支撑阵法的叶问秋惊慌出手想拦住解清玄，可那颤抖而无力的藤鞭未出两米便被一只传音玉符撞了开来。 这雕纹玉符便是他刻给解清玄的那一只：“师兄，这是我要面对的劫难。莫要连累到大家了。师兄，照顾好自己。” …… ‘那是什么……？’是什么冲着自己的脖子来了？被煞气侵蚀的鸾阳有些恍惚。 ‘是那个白发修士，那个喋喋不休不知所云的修士。’他好像认得他？不，是鸾阴好像认识他……唔……为什么要想这些？他们认识又如何呢？ 鸾阳思绪混乱，一时摸不到头脑。他没有下意识地躲闪，任由头颅被解清玄砍飞。 头颅而已，作用还不如手臂大。 可是，那白发修士为什么要砍他的头呢？区区化神修为，他又为什么敢冲出来呢？ 数百纸人齐刷刷地转向解清玄，密密麻麻的空洞黑眸仿佛要把她撕碎吸进去似的。 剑影先至，劲风随行，解清玄一剑带走鸾阳的脑袋，顺手放出几道【灵炎符】烧了前路之上的纸人分身。她根本没有去看自己的攻击效果，放完法术就直接掐起流云遁术化作一只水箭，叉着鸾阳的脑袋光速遁走。 她是来直面天命的，但绝对不是来送死的！引走，她现在只是要把这纸人本体引离流云仙府！ ‘啊！’鸾阳怔了一会儿，突然就想明白了：‘那好心的仙长定是要将血肉赠与他们的！’ 那难搞的阵法中只有一个化神残躯，和一群不够填缝的低阶修士，而那远去的白色身影一人却带着两种化神血肉。鸾阳脑子虽然不大清楚，但这种基础的算数还是能做得出来的。他算明白账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带着纸人大军追着解清玄而去。 血雾与煞气还未蔓延到步云天的夹层空中，这晴朗夜空也还算透彻。 一条白色水线从空中划过，水线之后吊着黑压压一片乌云。可那看似缓慢的乌云头部速度比那水线要快上几分，眼见着那水线就要被吞如乌云之中。 解清玄一头扎进下方沉积的血雾。开阔地带她引以为傲的遁术竟然跑不过那些纸人！她只能钻进复杂街区，想靠转弯灵活性甩掉纸人。 此时步云州一层已经几乎没有还在法阵外奔逃的修士了，所有纸人都在十几二十地聚在一起攻打各色阵法。而解清玄所过之处，所有正在破阵的纸人都调转目标，跟在了她身后。甚至就连刚刚击破几处灵界准备享用其中待宰羔羊的纸人们也都瞬间停手杀将过来。 解清玄汗流如注，不是，难道她真的是嘲讽天才？这鸾阳兄弟没必要气成这样把所有分身都招过来吧？她真的配吗？ 她倾尽毕生所学遁术精华，爆发出电竞选手的反应速度，好不减速地在复杂地形中极限穿行，可她再怎么逃也都是在步云天一层范围内绕圈。 她没绕几圈就见每个路口都堵上了十几个纸人，蛛网一样封住了她的逃生路线，这随即选择的逃生路线是越来越窄，很快就令她上下左右都无处可逃了。 挡路的元婴纸人分身是无足畏惧，但她出手清除前路障碍耽误的几秒时间，身后紧追不舍鸾阳本体呼吸间就能杀至她跟前。 自初入步云天以来，她头一次觉得步云天的商街小得可怜…… 眼见着就要一头撞向拦路纸人了，解清玄当即退出遁术化作本体，然后光速招出个【冰玉扇】丢向前方。这时原主库存的元婴级别法宝，平常方法使用是没法快速清理纸人了，但若是让法器自毁，那灵力冲击还是能在刹那破开一条通路的！ 伴随着解清玄心碎的声音，【冰玉扇】炸裂开来喷出剧烈寒气，灵力撕碎三五纸人分身，冻结了通路前所有纸人，解清玄趁机再次施展遁术从缺口中射出。 这自毁灵器的方法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她手上没那么多好东西可以当一次性炸弹使用啊！所以头顶上的步云天长老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开结界下来救场啊！灼天长老啊！别划水了啊！救一下啊！！！ 嘶……等等，解清玄又是灵光乍现。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号称什么东西都能卖到的步云天商街啊！ 第九十六章 抽奖 这街边到处是空无一人的法器店铺，仔细一看街道地上也四处零落着无主的纳戒与百宝袋。这些纸人是只杀人，不夺宝的啊！这些东西不是随便她拿去炸！ 店铺内部情况不明，无法进去搜刮，但解清玄将所过之处的街道全部一扫而光，带着一堆堆的纳戒贴地飞行。眼瞧着前方出现堵截便立马掏纳戒抽奖。 “结丹级别【铁木萧】”自毁效果一般，解清玄遁出包围。 “筑基级别【银鳞锏】”效果微弱，解清玄后腿挨了一记灵刃被打出遁术，身上也遭纸人分身劈砍所伤。 “结丹级别。” “结丹级别。” “炼气级别……” 她咬牙切齿地将手上纳戒全都扔了。 这不是她抽奖抽不到高等级装备，而是掉落在这里的纳戒里不可能有元婴级别以上的装备啊！ 但凡有一件能用的装备，那这些纳戒的前主人肯定早就用来自保了啊！死在这里的修士本就大多是元婴以下修为，怎么可能掉落超过自身修为的装备啊！ 眼瞧着自己再次陷入包围，解清玄这次是真的无路可破无处可逃了，而她手上的底牌也只剩下最后一件…… 解清玄当即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鸾阳本体，她任由自己身形随着惯性向后滑行，手中举起【雪影剑】默念法诀“百剑成霜”！ 只见手中银剑瞬间裂成千万片，雪影剑用出了它剑生以来威力最盛、也是最后一次【百剑成霜】。随后伴随着漫天射出的幻化飞剑，解清玄将手中即将碎裂的雪影剑也掷了出去！ 没料想到解清玄突然掉头反击的鸾阳本体来不及反应，被惯性带着一头撞进冰晶飞剑。雪影剑的灵爆贴着他的鼻尖爆发了。 漫天冰蓝灵光照射下，弥散的血雾瞬间冻结成血色冰碴，商街一角竟出现了一片清澈夜空。而街道中心，鸾阳纸人本体竟也被冻结在巨大的浅红色冰坨之中。 留给解清玄反击的时间只有两秒，她掏出最后几张元婴级别的【灵炎符】向着纸人冰坨冲去。 半秒后解清玄触碰到了冰坨，半秒后她将符箓扣在了冰坨之上，半秒后她化身水箭背对冰坨急速遁走，半秒后冰坨碎裂鸾阳破冰而出，同时灵炎符掐点引爆。 鸾阳立刻起念施法想弹开那些符箓，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他被寒冰洗走水分的干涸躯体一触即燃。虽然火焰瞬间便被熄灭，但他的胸口也已被灼烧出一处空洞。 解清玄边逃边抽空回头一探，发现那空洞之中并无魂核气息。 不对啊……魂核不在脑中不在躯干也不在那纸人常用来攻击的四肢之上，那魂核还能储存在哪儿啊？ 想这些也没用，两次侥幸偷袭已是极限，解清玄无论如何都没有与这纸人再战的资本了，不管那魂核在哪她都没能力去毁了它。 逃命，现在的她只能继续逃命，直到那纸人放弃猎杀她，或是她化作一滩血雾为止…… 鸾阳魂核剧烈的震颤着，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感裹挟着煞气源源不断地从魂核中喷涌而出。他根本没有理会胸口的空洞，直接起身穷追解清玄而去。 区区化神修士……区区化神修士！他今晚一定要将那白毛修士炼成自己的血肉！ 遁术对灵力的消耗是御剑飞行的几倍，几次偷袭施法解清玄又是不计消耗地全力以赴，时间未到午夜解清玄已经觉得有些力竭之感，此时距离她从阵中冲出来可能也就不到半个小时。 身后的纸人发了疯一样地穷追不舍，速度比方才还要快上几分，漫天的纸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好像整个步云天的两万纸人都被抽调而来加入了对她的追捕。 拖不住了啊……解清玄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很快解清玄再次被纸人的天罗地网堵住出路。在分神寻找包围出口的刹那，解清玄只觉腕间那火纹陶晶手串一紧，接着后心之处空气中的灵气陡然沸腾，顿时体内血气如翻滚的蒸汽般从她的七窍往外蒸腾！她瞬间反应运起灵力在体内循环抵御，但施法速度差强人意实在是跟不上她的脑子！ 只听脑内传来“嘭”的一声轻微爆鸣，解清玄体内血肉便随声爆裂冲出皮肤喷涌出团团血雾。而从解清玄身上爆出的蓬勃血雾能随着一阵灵风飘向了不远处的鸾阳。 剧痛随之而至，解清玄一阵晕眩，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五脏尽毁，灵气逃窜，一口夹杂着碎肉的气血堵在喉头，解清玄忍住喷血的反应，将那些物什重新咽了回去，一并被她咽下的还有那颗压在舌头下面的玄灵丹。 纸人分身形成的牢笼之中，解清玄摇摇晃晃地喘息着注目鸾阳一步步向她走来， 眼见鸾阳嘴唇微启，惯用施法的右手也要再次上抬，解清玄当机立断，将自身所剩灵力全部注入腕间手环，至纯流水般的灵气旋转着膨胀开来，顿时充满自身周围空间。 爆鸣声再次响起，【血爆术】震碎了解清玄外衣和玉冠，白色长发缓缓散落，沾染上周身血雾，逐渐被被镀成粉红。 防下了，解清玄借着对纸人术法的丁点了解，还有身上这最后一件防具手链，勉勉强强地提前扭曲了鸾阳的法术，防下了这合体级别的一击。 然而她灵力干涸，此刻也终于是万策尽了。 鲜血不断地从七窍与破损的皮肤中渗出，解清玄脱力瘫在地上，脑子因为失血有些混混沌沌的。 段莫弃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总能把把越境界反杀的啊？教教她行不行啊？ 解清玄自嘲着，艰难地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一些。她自己炼制的玄灵丹似乎是有用的，她能感觉到那丹药化作血肉修补着她的肉身。只是，这速度太慢了。 呵，人各有命，极限反杀这种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不是能学来的。那不是她的命，但她，尽力了。别紧张，反正不是第一次死了，别紧张…… 第九十七章 离谱 然而，想象中的【血爆术】没有再次降临，那鸾阳纸人不知为何像是卡顿了一样在原地停了一秒，恢复行动后也没有立刻冲上来灭口，竟只是不紧不慢地踱步向解清玄走去。 “……” 解清玄极其地纳闷，同时也觉得极其地荒唐。 不能吧？不能够吧？ 这纸人不能会像俗套小说中的标准降智反派一样，半场开香槟就是要在补刀之前放些没什么营养的狠话，然后坐等煮熟的鸭子被救走吧？ 解清玄诧异地与鸾阳对视着。 她本以为，这鸾阳纸人便是天道给她降下的死劫，这要致她于死地的天道怎么可能突降福祉，让这纸人在可以轻易碾碎她的情况下停手啊？ 鸾阳什么意思？天道又是什么意思？ 随着鸾阳一步步逼近，她能感受到纸人身上缠绕着极其混乱的气息，混沌灵力、怨念、愤怒、煞气、杀意种种种种裹挟在一起扑面而来。很难说，这些由鸾阳体内散发的气息有几分是他自己产生的。但灵力空虚神志恍惚的解清玄还是被那混杂的气息激得烦躁起来，思绪也开始乱飞。 别乱想，别乱猜…… 解清玄甩甩头，强打起精神驱散杂念与思维上的怠惰，坐起身来不动声色地吐纳起来，试图稍稍增快一些灵力恢复速度。 凭她这榆木脑袋是不可能参透什么天道之类的。别多想，去直面劫难就是了。 现在的她只需要集中精神，趁这难得的喘息机会再搏一搏…… “我记得你。” 没想到那一直沉默不语的鸾阳纸人竟主动开口说话了。他双手举在面前，向着解清玄缓缓鞠了一躬。如此恭敬，是他千年记忆中的习惯。 解清玄：“……” “鸾阴说，仙长好像修炼了一种重塑肉身的功法。”他脸上透不出半分表情，但声音中却带着点烦躁与怒意：“仙长可否将那功法教授于我们？我们真的十分需要肉身。” 在说到“肉身”两个字的时候，鸾阳周身的气息明显更加躁动了。 鸾阳已经被染得通体血红，身上还零星挂着些蠕动着的小肉块。经过半夜的血肉汲取与转换，他的修为确实突飞猛进，但这些血肉却聚不出一个五感通明的肉身，也填不满他那黑洞一样的魂核。拥有意识以来，他好像头一次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什么？” 解清玄更懵逼了，好不容易止住的思绪再次脱了缰：那鸾阴纸人又是怎么知道她练了双身功法的啊？这纸人到底是从哪里注意到的她啊？？？ 啧，她管这纸人怎么想的作甚？趁这机会专心恢复灵力啊！ “将这功法给你，你们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不会。”鸾阳如实回答：“脑子里的功法和你的双重肉身鸾阳都想要。” “……？” 不是……这么直白的吗？ 也不知道这纸人是没有学会“骗人”技能，还是根本不屑骗一骗她这个待宰羔羊。 解清玄虽然大脑过载，但手上还是从纳戒中找出关于那双身功法的笔记，假模假样地整理抄录起来。还偷偷取出两块灵石挡在书本之后偷偷吸食。 这鸡肋功法给出去也无伤大雅，重要的是干这事能拖延时间。 焦躁等待的时间，鸾阳竟然将密不透风的纸人分身遣散了？只见那乌央乌央的纸人大军又分成数队，重新开始搜寻其他薄弱易功的阵法去了。而鸾阳本体竟直接进入了寻常时候的待机状态。 他这是在炼化修为？还是说他也在恢复灵力？ 解清玄心下一喜，无论如何包围圈撤了，她生机这不是又多了几分？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如果她能恢复出维持三五分钟遁术的灵力，她说不定真的有的逃。 如此想着，她下意识地抬眸向头顶看去。 而那巨大的石台之上，也有强大神识蔓延穿透结界在看着她。 谁成想那短暂进入待机状态的鸾阳又突然一抖，重新活动起来。他再次微微鞠躬道：“抱歉，源述仙长，我们好像没有时间了。” 说着，他便机械般地抬起了右手。 “等等！不是！”解清玄哭笑不得地坐在地上往后面挪，这纸人也太善变了吧？前后给她重整旗鼓的时间不到一分钟。 情急之下她直接脱口大喊：“灼天长老救命！！！” 就在这时，头顶百米之上骤然滚起一阵闷雷，声音很大，但并无光电。接着比鸾阳本体攻打【四方平安阵】时激发的灵波还要强大的波动如潮水般滔滔不绝地传导下来。 终于，灼天长老终于是锤出了原着中的那愤怒一拳，砸在了二层结界之上。可惜，那由九尊炼制的巨大阵法并不能被合道修士的一击撼动。二层的两境界大佬们还是没能下来救命。 理论上来说，灼天长老的这一拳虽然没法真的击碎二层结界，但对于天星门暗中防止的反向封印小阵是有效果的。这便也是解清玄制作并安插那“增幅器”的目的。如果灼天长老的攻击能触发增幅器，扰动反向封印阵法，那二层的【四相守阵】是有可能被自动打开的。 罢了，反正解清玄也没对自己制作的简陋法器报什么希望。 灼天长老那一拳的余波却也不是毫无作用，解清玄还是趁着鸾阳被冲击吸引注意的刹那，挤出全部恢复灵力催动遁术再次跑路。 鸾阳反应极快，察觉到解清玄有所动作便当即催动了术法，而此时的解清玄还远远没有逃出他的施法范围。 鸾阳的法术落点精准地预判了解清玄的走位，那混沌的灵力奇点明晃晃地出现在解清玄的逃跑路线之上。 她知道，这一下自己是挡不下，好像也躲不掉了……她甚至连摘下身上唯一的防具手串丢出去的时间都没有了。 就在解清玄即将用脸接下那【血爆术】落点之时，一只巨大的碧玉量天尺划过一道残影，插在她与那法术爆点之间。下一刻解清玄一头撞在量天尺之上，而随着“铛”的一声脆响，一尺之隔的对面，【血爆术】同时炸开。 接着那巨大的量天尺碎裂崩溃般地化作数以万计巴掌大小的小尺，如密密麻麻的深海鱼群一样绕过解清玄，冲着她身后追来的鸾阳涌去。 “……” 她好像认得这救她一命的尺子法器…… 第九十八章 不领情 天星门仙府阁楼之上，水雾氤氲满是茶香。 两位长须老者悠闲地沏着茶，泰然自若地小开神识看着结界之外血红园景。 “甚好，甚好，照这势头下去，灼天小儿的大长老职位也没几天当头儿了。”玉衡真人点头笑着，用拂尘扫清自己身上血迹与煞气。 “二位师兄好谋划啊，如此情况要不了百年我天星门便能将这步云天取而代之了。”旁边天枢道人也附和着点头恭维，顺手为玉衡真人把茶盏满上。 空中快速划过的白色水线，与那白线后面牵着的乌黑“风筝”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嗯？” “那是何人啊？” 天枢道人皱着眉毛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些。那人用的遁术好像是流云宗的术法。修为应当有个化神初期，若不是流云掌门那便是潜龙秘境中出来的那个毛头小子了？ 他摇摇头，不甚在意地继续沏茶。 而一旁的玉衡真人却睁开笑眯眯的眼睛，微微直起了身子。他抬手指了指那道白线，带着半分调笑半分正经道：“天枢长老？可有闲心出去走一遭啊？” “这么快又要出去？”天枢道人摆摆手，有些懒得动弹。 他老人家方才去处理完那巡卫队沈总管，这么快就又要出去散心了？乱中灭了步云天半数巡卫队已经是风险极大，极容易被抓到把柄的了，此时确实不是再出去杀人的好时机。 “三师兄啊，您老何必与那后生一般见识呢？” 天枢道人前日在二层检查纸人脚下反向封印阵法的阵眼时，偶遇了那白毛小子。三言两语敲打一番后，他着实不觉得那流云宗的后生能做什么影响天星门谋划的事。 只是他也看出那小子有几分脾气，不是个好拿捏的，便猜想半年之前他多半也是言语冲撞了自家这位副掌门，然后便被记恨到了现在。如今他们天星门的计划顺利进行着，可玉衡真人还在在意这小子行踪，他的关注点多半也与门派无关，是私人恩怨，想趁乱去使些绊子。 无论如何他这师兄的私人恩怨，他定是不会去掺和，惹得自己一身腥。 “那小子确实与那螭尘老龙有几分关系，但就凭他在这种情况还敢出自家法阵乱跑，便能看出他不是个头脑灵光的。老夫看他着实不足为惧啊？”天枢道人想法子委婉地让玉衡真人打消多事的念头。 “非也非也。” 玉衡真人笑着摇头，右手甩起拂尘抱住，腾出左手在身后悬浮着的【碧玉量天尺】上弹了一下。一道浅绿色灵光弹出笼罩在玉衡真人身上，掩盖了他的身形与气息。见天枢道人不愿动弹的样子，他竟已然准备自己动身出去了。 “那小子一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的流云宗也不剩几斤几两，就算是那螭尘老龙也已是风烛残年。老夫并非是忌惮如今的他们，也不是让你去磋磨那小子的。” “如今的仙家后生一茬不如一茬，他流云宗的后生人数虽少，但好苗子却比咱们天星门下还多。待我等夺得步云天后总不能还像他们似的，造一批傀儡来打理吧？” 说着，玉衡真人站起身来舒活了一下老胳膊老腿：“天枢长老是耐着住的，老夫是坐得等得有些乏了，出去散散心。” 天枢道人也陪着站了起来：“所以您老的意思是要去救下那白毛后生？” “且去看看再说。那后生敢凭着化身修为招惹纸人真身多半是个脑子里拎不清的，老夫许是能换些方法拿捏他。” 玉衡真人眯缝着眼睛，边用食指点着自己手心边盘算了一会儿：“得了，老夫这就先走一步了。” 天枢道人恭敬向玉衡真人行了一礼：“师兄，您老心善，师弟我稍微去捡捡落下的弟子，就不陪您去了。” 那些纸人闹腾的时间差也不多了，这个时间点，流落在外的弟子中还能喘气苟活的，就都是有几分培养价值的。他那几个不中用的亲传弟子也是时候换一批了。 …… 法术撞在碧玉量天尺之上激起阵阵浅绿色灵光，灵光过处玉衡真人的身形缓缓从阴影中显现。 “源述小友，别来无恙啊。” 解清玄人傻了。 这太离谱了！ 鸾阳悬浮在几十米开外的半空中，没有贸然逼近。他脑内再次响起了鸾阴的催促：【时间不多了鸾阳，你可到玄武广场阵眼处了？！】 “……”天星门玉衡……炼虚末期……要杀他耗时太久了！鸾阳发泄似的向着解清玄放出两道术法便转身遁走了。 法术再次被玉衡的量天尺挡下，纸人离去，他优雅一挥拂尘负手而立，一副仙风道骨之相。 解清玄看懵了。 不是这都能得救？ 解清玄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老天开眼，还是说现在时间尚早，不到她在原着中的死亡点，那天道多少沾点强迫症，是让她三更死就不能提前到二更？ 关键是……为什么是天星门的副掌门玉衡真人会来这儿救她啊？ 嘶……倒也不是说不通……他们天星门莫不是还抱着要拉拢她的心思？ 她不配啊！原着里他们纠缠的是段莫弃啊！真有那实力的也是段莫弃啊！求求天星门了，别再来纠缠他了行不行…… “源述小友？此番伤得很重啊？可需老夫替你医治一番？”玉衡真人满面关切。 解清玄赶紧回神，顶着五脏疼痛还是表面客气地深深鞠了一躬：“多谢玉衡长老救命之恩！”实际上，她心里并没有多少感激之情。 “不必麻烦长老费心了，我这些皮外伤不碍事的。”解清玄知道自己伤得很重，但也确实能感受到玄灵丹的效果还在持续，她恢复得很快。 “哎，”玉衡真人摆摆手，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解清玄伤势：“源述小友不必拘礼，此地依旧凶险，小友不如到我天星府暂避一时？” “不必麻烦了贵派了，晚辈还要速回门派让自家掌门安心。”说着，解清玄便想告辞。 见解清玄这一副不领情的样子，玉衡真人心中顿时窜起几分火气…… 第九十九章 人话 瞄了眼头顶，玉衡真人还是绷着笑脸道：“源述小友着实凉薄，我天星门对你流云宗几次三番出手相助，小友与贵派如何这样不领情，连去我门中一叙都不愿赏脸？” 这玉衡真人又开始一套一套地说得解清玄心烦，但她转念一想，自己这命中带煞的，在纸人被彻底清缴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回流云仙府。 而待在这老道旁边总比一人乱走要安全。所以她不如就在这与他胡乱扯一扯，等自己身子与灵力稍作恢复？ 解清玄勉强挤出个虚弱的笑：“前辈您言重了……”于是解清玄又耐着性子，倾尽两生所学又与这玉衡真人打起了太极。 几番拉扯中玉衡各种明示暗示她要知恩图报，并想方设法地要拉她去天星门坐坐，解清玄则是虚的实的装傻充楞各种推脱。 不是解清玄忘恩负义不给这仙家老前辈面子。而是玉衡真人此举就是相当于，用他引起的危机，他造成的死局来卖她解清玄与流云宗一个人情。玉衡真人他今日也不是真的救了她，而是在用行动诉说“我本有能力杀你，而我手下留情了，所以你要对我感恩戴德。” 况且想到他天星门此举杀掉的那成千上万个修士，解清玄也领不了这个情，给不了玉衡真人面子。 一刻钟过去，这次是玉衡老道先绷不住了：“没想到源述小友仪表堂堂却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啊！”随后他压低了声音狠狠道：“你流云宗无情可就别怪老夫无义了。现在老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与我回天星门签下契约，要么老夫可就要不客气了！” “……”解清玄差点笑出声来，这是她两辈子以来头一次把别人说破防诶！ 对于玉衡的威胁她还是油盐不进，她本就不喜欢做不出什么虚与委蛇委屈求全的事，这一番辩论又让她起了脾气上了头，便坚持与这玉衡真人舌战到了底。 此时她觉着自己已经憋不出更多话术了，便当机立断擦去脸上血迹，微微捋捋头发，然后假笑着合手对着玉衡真人浅鞠一躬：“玉衡长老，恕不奉陪。” 天星府她是绝对不能去的，进了他家结界她就又成了待宰的羔羊，而在这公用之处有头顶上的灼天长老看着，玉衡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动她。 “哎！你这后生！” ‘这小子，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玉衡真人几乎要把手中拂尘玉柄捏碎，但抬眼看了眼穹顶，还是忍住了直接出手杀人的冲动。 …… 解清玄释了个隐匿法术，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闲逛起来。 街上半空中还有不少乱飞的纸人在巡视，但下方的血雾与煞气似乎反而影响了他们的神识探测能力，解清玄身上血迹都逛到自然干了也没被那些纸人发现。 如此下去再拖上一两个小时，也就该到了原着中纸人打破【四相守阵】结界差点逃跑的的时候了。那暗中阻碍几位长老排除阵法问题的内鬼清洵长老见情况不妙便停下了遮掩，清除了他与天星门合作布置的反向封印阵法。 闲逛着，解清玄来到了万宝阁处的中心广场。 这里煞气极重，血雾浓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半包围着广场的万宝阁之上有着几位步云天长老设置的护阁法阵，这结界可比他们流云宗的四方平安阵牢靠多了。 透过微微折光的半透明结界往里看，万宝阁内部灯火通明，两位管事与几位伙计都在忙着手上的事，几个巡卫队的卫士在门口守着，一切都看起来与平常一样祥和宁静。 解清玄打消了请求进入万宝阁暂避的念头。如果他们愿意放人，那这中心广场之上便不会是全步云天一层煞气最重的地方了…… 想着那鸾阳纸人是往四相广场方向去的，而此处血雾煞气最重最容易隐藏，解清玄便决定在这广场上找个地方苟到事态平息了。 她环顾一番，看上了广场正中亮着灵字的巨大石碑告示牌。 那上面还实时记录着各个门派的积分变化，解清玄才注意到，加上论道积分后流云宗排名竟然来到了第三。 抬头确认没有巡视的纸人分身后，解清玄猫着身子快速穿过广场，跑到石碑脚下隐匿了起来。 这发光告示牌十分显眼，而她躲的这地方就是俗称灯下黑，最明显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 等等等等…… 解清玄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这迷之既视感是怎么个事儿？！ 她之前是不是干过这样的蠢事啊！ “请问……” 一个带着些怯懦的甜美女声在解清玄身后幽幽响起。 “请问……仙长您也是来尝试破阵的吗……” 解清玄顿时头皮发麻，记账的内脏一缩又挤出血来。 她屏住呼吸缓缓回头。 对上了鸾阴那双黑洞一样的眸子…… …… 解清玄喷出一口血沫，哭笑不得。这一直没有露面的鸾阴本体为什么会在这儿啊！！！ 她是负责破阵的吗？可【四相守阵】的阵眼也不在这广场上啊！！！ ‘啊……’ 解清玄突然就想明白了，天星门设在步云天一层的逆向阵法怕不是就在这告示牌下面啊！这纸人和她想的一样，也是破不了九尊留下的阵法就去除掉天星门插入的bug啊！ “鸾阴记得源述仙长的。鸾阴很喜欢仙长您的……” “啊？” 一听这话解清玄的cpu差点又被干烧了，下意识地说道：“谢……谢谢你？那你能不能别杀我？” 这鸾阴纸人好像比那鸾阳纸人好说话一些？解清玄不确定，因为原着中几乎没有提到过这鸾阴纸人。 但如今与炼虚修为的纸人本体脸贴脸的情况下，她但凡动作大一点都会当场暴毙，现在还是只能是想着用话疗给自己谋点生机了啊！ 鸾阴没有回答解清玄的问题，继续自顾自地开口了：“仙长，您的肉身可以分给鸾阴一个吗？” “啊？” 所以这纸人到底是怎么知道她有双身之法的啊？然后她这肉身是能分出去一个的吗？ 解清玄试探着问：“你只要一个吗？” 如果这纸人有剥离她两重肉身的方法，那她确实不介意分一个出去。 “嗯，”鸾阴点点头：“鸾阴只要一个，另一个给鸾阳。” “……” 真的，说点人话吧，姑娘！ “鸾阴，你先稍安勿躁，我跟你说道说道……唔！”解清玄话没说完便觉着有个冰冷顺滑如油纸般触感的物件附上了她的脖颈，窒息感掐下了她剩下的话疗。 紧接着炼虚级别的灵力开始汇聚、抖动…… “仙长……对不起……”鸾阴嘴角微扬地笑着，声音中却带着哭腔：“鸾阴真的很喜欢源述仙长……” “吾命休矣！” 这是解清玄脑子里仅剩的想法。 同时同刻又有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挤走了其他任何想法！ 【师尊，起留云诀！】 “！？” 第一百章 偷袭! 解清玄来不及细想这是谁的念话，她只是下意识地按照念话所说去做了。【留云诀】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流云宗入门级定身控制类术法，她不用掐诀念咒，仅仅脑中一想便法随念出。 固体般的白雾从鸾阴的手指间膨胀钻出，她动作凝滞了半瞬，但转瞬间就驱散了咒术。她双手用力，炼虚灵压在她掌中坍缩探入解清玄血肉，可她掌中没有传来任何血肉碎裂的手感，反而是一股炽热的烧灼感由掌心传至全身！ 怎么回事？是她从各路仙家谈话中听来的那神魂剥离咒法被她学出岔子了吗？ 她确实是拥有将近三千年的记忆与远超普通炼虚修士的知识储备。但很可惜，这其中有两千多年的知识她只是“记得”但并未理解…… 无论解清玄用了什么咒术，鸾阴就是咬紧牙关卡着她的脖子不愿放手，可她的双手就像是掐住了一团压缩到没法再被压缩的棉花一样，再怎么用力，手指就是无法再进一步！ 解清玄的脖颈上一道燃烧着的血环骤然显现，粘稠血滴从鸾阴指间迸溅而出又遇气爆燃。鸾阴死死攥住那火焰血环就是不松手，终于那血环支撑不住崩碎开来，燃尽的同时却也带点着了鸾阴整个身子！ 猩红火焰仿佛是生了灵智，只盯着鸾阴一人烧，而近在咫尺被火舌舔着的解清玄毫发无损。 【走。】 一团黑影冲破血雾煞气将手进火焰精准捉住解清玄的手臂，然后往上一提将解清玄带进遁术御风疾行而去。 劲风将解清玄破破烂烂的身子如纸条一样吹在空中打颤，她顶着风压往头顶上看去。 来人正是段莫弃！ “你怎么会在这儿！？” 鸾阴震开火焰，满天纷飞纸屑迅速向她的躯壳聚集，一块一块地修补她失去的半个身体。 那【留云诀】暂时削弱了她的五感令她产生了半瞬错觉，没能发现远处第三者的偷袭。她受伤不重但修补花费的几秒已经让那两人逃出了她的施法范围。 鸾阴倒也不气，没有贸然追击。 一招交锋之下鸾阴记下了那第三人的灵力气息。 很陌生……太陌生了……她似乎从未见过那人，至少是在此界论道大会之上她是绝对没有见过那人的！ 所以……他是如何进来这【四相守阵】的呢？ 鸾阴不再多想，扭头又钻回了告示牌下方。 没时间去管那其他了，她只差一点就能破掉天星门的阵法，拿到一层阵法的控制权了。而鸾阳也已经在四相广场阵眼处就位，随时可以开门！ 血肉躯壳什么的都不重要，若不是解清玄送上门来，她也不会临时起意去尝试夺她肉身。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打开结界从这牢笼里逃出去！ 【轰隆——】 【啪——】 一声闷雷接着一声略弱脆响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与行动。 刹那间地动天摇！ 天空仿佛漏了洞一样，令人窒息的灵压如海啸一般从头顶灌下，所过之处空气中肉眼可见地快速冻结出尘晶！ 突然出现的灵压撞破了段莫弃的遁术，他与解清玄两人瞬间便要被拍在地上。段莫弃眼疾手快，手上一使劲将解清玄拉至身下。 “不是！” 解清玄来不及吃惊，来不及骂人，来不及去思考这突然出现的可怕灵力是什么来历。本能反应地放出灵力护住自己以作缓冲。 后背并没有传来她想想中的触地冲击，段莫那高大身躯也没有砸在她身上把她当垫背。 段莫弃身手灵敏，竟在空中调整姿态曲腿稳稳落地了。他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一手按着她的后背，将她圈在怀中并且没有马上要起来的意思。 “不是哥们儿！” 解清玄还是没来得及吐槽，排山倒海一般的灵力洪流便迎面砸了下来！ “！” 猩红色龙鳞瞬间爬上段莫弃的脖颈双手，他伸手在解清玄脑袋上一按，将她整个人按在身下，同时运起灵力抵抗身后倾泻而下的尘晶与混沌灵流。 三秒后，那最强的一波冲击过去了。 解清玄脑子仿佛被高压水泡喷了三秒，灵力流逐渐散开缓和之后她脑子里还是嗡嗡的。 她缓了几秒终于勉强咳出几口血沫，然后调整着呼吸扒着段莫弃的肩膀探出头来。 “……”段莫弃也甩甩脑袋，松开手，终于把解清玄放在地上。 “步云天二层的结界竟然被打开了？！” 解清玄脑子清醒过来立马指着头顶惊呼：“现在可才过午夜不久！” 这时间点距离原着开阵至少还要一个小时！ 她倒吸一口凉气，又呛了几口血，但她的嘴角却露出了笑意：“总不能是我那增幅器真的起作用了吧？！” “……”段莫弃面无表情地担担衣服，他前襟被解清玄蹭满了半干半湿的血迹。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的解清玄，段莫弃抿着嘴，微微俯身伸手，将依然撑坐在地上发癫大笑的解清玄拉了起来。 他只字未说，也把目光朝着步云天中心天空看去。 …… 一道蓝色闪电从天洞中窜出照亮了夜空，强光闪过空气中瞬间凝结出大片荧光灵石，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绵长不断地破空雷声，灵力与空气的震动引得整个步云州上下三层再次颤动起来。 封印天洞的鎏金结界安然无恙，但步云二层护山大阵的底部出现了一道缺口！ 随着点点飘落的灵光，一只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玄鸟从缺口中直冲而下！ 【啸——】 一声摄人心魄的长啸，玄鸟撞向了中心广场。 冲击之下万宝阁上阵法应声碎裂，步云一层正中也被撞穿一个大洞，血雾夹杂着建筑碎屑在风压之下如瀑布般从漏洞中倾泻而下坠入云海。 待血雾尘埃散去，悬浮在空中的只有三人。 灼天，鸾阴，鸾阳。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灼天怒喝一声，同时释放神识灵压横扫步云天首层，所过之处所有纸人分身瞬间灰飞烟灭。 第一百零一章 长老们 步云天二层，中心广场上巨大的圆形石台此时正漂浮在距离二层地基几十米高的空中。 石台之下，四个人影悬在四相阵法屏障之上。 半个时辰前灼天就已经出离地愤怒了。 沈阅失踪，低阶修士纷纷被屠，眼瞧着就连化神修士也纷纷陨落！ 就在那流云宗的白发修士呼救之时，灼天终于忍不住火气，一拳锤在了裸露阵法上。 “还要多久才能修好这破阵！” 灼天担任大长老以来从未对其他九位长老发过脾气，可今天他也顾不得这几位长老的颜面了。 凌汲长老站在透明阵法屏障之上，她紧锁着眉头，眼中流光溢彩，无数灵光符文流萤般从她眸子里划过。 “我与清洵长老已经排查过两遍二层阵法，至今不曾发现任何异样。”她不住地摇头，没有任何异样，可二层的阵法就是打不开。 清洵长老抱着只巨大的龙毫毛笔盘坐在阵上。 “怎么就找不到问题所在呢……”清洵长老一脸焦急地跟着摇头，他亦是忙忙碌碌，做的事却是全力掩盖天星门藏下的门栓。 唯一一个悠闲得格格不入的长发青年轻浮道：“天叔，你就是太惯着那些年轻修士了。当年魔界入侵之时，也没见下面乱成这个样子。如今只是两个炼虚傀儡作乱便死了这么多人？这批小崽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死了也不算可惜。” 青筋顿时爬上灼天额头，众人只听一声巨响，头顶偌大的中心石台瞬间崩裂，巨大的碎块坠落不到两米便被无形屏障拖住。 灼天双手抱在胸前不曾动弹半分，只冷哼一声道：“蓝咎你若不想出手就别在这里碍眼。” 蓝咎嗤笑一声，耸着肩转身退开，在远处街边找了棵树悠闲靠在上面。 凌汲随手挡开头顶落灰，对旁边骚乱充耳不闻，专心排查阵法问题。她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灵力，但阵法流转太快天洞中漏出的混沌灵力又在扰乱她的神识，她不曾捉住那点气息便被它溜走了。 灼天闭着眼睛深深吸气再吐出，勉强压下了火气：“凌汲仙子，可否单独制作阵法暂时再结界上开个洞？” 凌汲不曾回头看他，言语坚决道：“不可！” 她忍不住摇起了头：“此法扰乱四相阵法本身布局的风险太大。如今九尊只剩五位，三位闭关千年未曾露面，其余两位也有近百年不曾过问步云之事，鸾阳鸾阴已经脱离掌控，若是九清尊者留下的法阵再被破坏，这步云天还剩下些什么？！” 清洵长老也跟着附和：“是啊，今日天洞极其不稳定，若是贸然在二层结界上开洞，让这些灵力泄了下去，那低阶修士一样是难逃一死。灼天大长老您还是稍安……”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晚辈修士被屠戮殆尽？如此仙家别说千年无人飞升了，就是再往后万年都不一定能再出真仙！”灼天攥着拳头，真想再给下面的阵法再来一拳。 清洵长老擦着汗连声安慰：“灼天长老您且再等一会！老夫与凌汲长老不是在想法子解这阵了吗！这【天洞】异变引发的阵眼紊乱毫无章法，但只需耐心梳理明白，我们很快就能恢复控制权！” 凌汲长老不动声色地瞥了清洵一眼：“这次阵法紊乱恐怕不止【天洞】异变这么简单……” 她见灼天面色愈发难看，赶紧安抚两句：“灼天大长老还请稍安勿躁，我与清洵长老已经找到异变点了，至多再有半个时辰定能打开中层阵法放你下去。” “快些！快些！” 灼天他帮不上忙，只得焦躁地踱着步子，手中不停地磋磨着鎏金梧桐枝。 他的神识不曾停止监视步云天一层，突然，灼天瞳孔猛缩，怔怔停下了手中动作。 在流水尽干林木尽毁的环形园林边缘角落中，他看到了沈阅那柄沾血的【金丝玄天剑】。 步云天二层的灵力瞬间凝滞，凌汲与清洵皆是神识一颤，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地停下了手中动作，靠在远处看戏的蓝咎也拧起眉头看向灼天之处。 整个步云二层便只有灼天周身的灵气还在流动，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躁动气息，仿佛只要再有半点碰撞这整个二层的灵气就要裂变炸开。 灼天紧咬着牙关，但赤金色的火焰还是压不住地从他嘴角往外窜。他缓缓抬头昂起下巴睥睨着众人，目光依次从凌汲、清洵、还有一直一言不发的蓝咎身上划过。 凌汲叹了口气，撇撇嘴重新专注于梳理手中阵法。虽然灼天修为极其接近无上境、羽化期，但若是只凭蛮力还是伤不到【四相守阵】的。 金色灵光汇聚在灼天手中梧桐枝上，他轻喝一声，用全力向阵法砸下。 灵波伴随着闷响瞬间以受击初为圆心向外极速散开，就在那金色波纹扫过草丛中一只不起眼的“丑簪子”时，所有人都听到了阵法碎裂的声音。 天星门所布门栓顿时碎裂，四相阵法运行恢复，二层结界瞬间自动弹开了！ 从更上层天空而来的骇人灵潮水顿时倾盆而下！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灼天率先反应过来当即跳下阵去，凌汲也是眼睛一眯迅速抓回阵法控制权，见灼天燃烧着的发梢消失在视野中变立刻重新关闭了二层阵法！ 就在这时，众人头突然顶雷声大作，几道蓝色电光直直从天洞中辟出，再次激荡出足以让人间境修士灵根崩裂的可怕灵力。空中瞬间结出冰雹一样的灵石，噼里啪啦地砸在阵法之上留在步云天三层，剩下的灵粉与灵气透过阵法向下层流去。 今日的天洞着实不算安分。凌汲轻叹一口，飞身向三层阵法而去：“清洵长老，有劳您在这里等候灼天长老为他留个门了。” “对了，”她微合着眼睛停在空中，幽幽留下句嘱咐：“清洵长老可千万别把一层的阵法开了，那两个纸人若是跑出去了，咱们可都不好向玄虚尊者交代。” “自然，自然！”清洵连连点着头，但神识中完全没有凌汲，只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层发生之事。 看戏的蓝咎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目光在这两位长老身上游移片刻，随后他摇着头打了个哈切，起身返回了三层外围自家仙府。 第一百零二章 收尾 步云州首层。 灼天周身包裹着狂乱燃烧的赤金灵火，只是那辐射出的温度就让鸾阴鸾阳几近自燃。 “魂核在哪？”灼天并不打算与这两个纸人废话，但他一番扫视下来竟然没找到那两个纸人的魂核。这两个纸人竟如此狡猾，提前将魂核藏了起来…… 名为恐惧的感情从鸾阴的魂核中翻涌而出。“灼天大人……”她声音颤抖地喃喃。她护着那半边再次被热浪吹散的残缺身体，缓缓躲至鸾阳身后。 她只差一点就能将天星门留下的封印阵法破除，可现在那阵法却被灼天踩在了脚下！ 怎么办……他们好像逃不掉了！ 不……等等……这四相阵法之上说不定还有其他出口…… 那个带走源述仙长的黑衣修士！ 面对修为高出自己一大段的灼天，鸾阳依旧面无表情。他背手推了鸾阴一下：【快走】。 【可是你……】鸾阴很清楚她们不是灼天的对手，她毫无犹豫立刻掉头遁走。 【只有灼天一个，还可以应对。】 鸾阴点点头，回头最后看了鸾阳一眼。短短几个小时而已，鸾阳他真的学会了许多，包括说谎。 …… “芜湖~” 解清玄感叹着，把手掌遮在眉毛上，挡住不远处陨落流星的强光。 那只是灼天长老下凡甩在身后的流火。 原着中不曾细说纸人是如何破除阵法逃出生天的，不过今时灼天长老救场的时间比原着中早了许多，两个纸人应当是无论怎样也逃不出去了吧？ 解清玄觉得今日危机算是已经解除了，便想在原地看看热闹。可只是稍稍安心下来解清玄就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要裂开了一样，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一跳一跳地随着呼吸阵疼，这是【真*会呼吸的痛】！ 她抽搐着想着原地坐下，稍微蜷缩起身子缓解疼痛，可段莫弃又一把拉过她的手，带她上了飞剑。 解清玄被单手提着坠在剑后，差点疼断了片。她咬死了牙，从牙缝里挤出句：“这又是要去哪……” “流云仙府。”段莫弃淡淡解释：“两界境修士斗法碰出的灵压你现在受不住。”说着便挥手先起了个临时结界。 他话音未落，一道冲天的金红光柱在步云天中心处骤亮又转瞬即逝，接着灵气所生的蘑菇云翻滚而起，强烈的灼热灵风吹得段莫弃脚下飞剑晃了几晃。 “多谢。”解清玄还在咬牙切齿：“就是能不能换个姿势，我人快没了！” “师尊您竟然是知道疼的？”虽如此说着，段莫弃还是将解清玄提到了身旁，右手抓着她的胳膊绕过脖子搭在自己肩膀上，左臂抵在她背上，左手则微微托在她胯骨处。 他轻哼一声带着些不快道：“你知道灼天长老会来解决骚乱，也提前准备了护门阵法，又何必提前出去惹那纸人呢？” “啊？”不知为何解清玄听出了几分埋怨的意思，下意识地就开始解释：“能怎么办呢好兄弟？那鸾阳纸人突然就打来了流云仙府，他再在阵法上来那么一下，流云宗的所有人都小命不保。” “我以为鸾阳是我身上带劫招来的，我也知道上层的人什么时候能下来，知道自己拖上多久能得救，所以就出来拉boss放风筝了。” 段莫弃蹙着眉不自觉地摇头。这人，三月前明明是提心吊胆十分惜命的样子，如今又回到了那种把自己性命当儿戏的状态。 “说来，你怎么在这种时候来步云天了？”解清玄差点被他岔走了话题。 几个月前段莫弃离开后，解清玄还以为他不会再来沾边她这个麻烦了。 她看看自己被段莫弃攥住的右手，他们是口头说好“两清”了，但她手背处那坚挺的血契符文还没被他抹去。而这血契现在还在也说明，段莫弃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因为她方才无意中用了这最后一道血契，发动了【大*男主召唤术】什么的……他是自己“走着”来步云天的。 段莫弃默不作声。他召出一瓶回阳丹想递给解清玄，但还未回头便想到她应当不缺这种东西，便又不动声色地把丹药收回了纳戒。最后他只能轻咳两声稍微掩饰不作回答的尴尬。 解清玄没等到回答便换了个问题：“那四相阵法完全封闭了，你又是怎么从外面进来的呢？” “我找到了纪崖。” “那孩子还是一个人在外面乱逛了？他没事吧？”是她昨日的“威胁”没起到作用？纪崖大概还是如书中一样没能回到自家仙府，只能在外面偷偷藏起来开洞跑出步云天了。 “所以你特意赶过来是为了帮那孩子逃过一劫的吗？” “……”这次段莫弃嘴巴一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头说了句：“他还有用。” “什么叫他还有用啊喂！？”解清玄感叹，今晚到现在她真是还没听到半句人话。 段莫弃这话说得着实是不好听。书中，他用了五百来年的本命法器是纪崖帮他炼制的，两人也算是相交了几百年的好兄弟了，现在到了他嘴里却只剩句“有用”。 不管是为了那本命法器还是什么，反正段莫弃此番得空从魔界回来，还是来抬了纪崖一手，虽不说人话但也确实是做了人事。 当然他方才顺手捞了她一把的事，解清玄也还是领情的。解清玄一直把段莫弃当做她的奇遇，就像是某年春天突然出现在空调外机上的红隼，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又会不会再来。但每次重逢带来的都是惊喜。 解清玄心情不错，身上好像也没那么痛了：“话说，那玄灵丹的新方子我搞出来了，师尊改天送你几颗玄灵丹就当犒劳你了！” “所以那新方玄灵丹就是你这半年来为死劫做的所有准备？”段莫弃终于有点绷不住了，怕解清玄没听出来自己的意思，他还贴心的又补了一句她的常用语：“就这？？？” “你这说的什么话！” 解清玄一上头，召出玄灵丹空瓶攥在手中用力往上伸着怼在段莫弃面前，然后用郑重其事的播音腔介绍到：“玄灵丹，古方新韵，在潜龙古境深处，采集最纯净的天材地宝，引日月精华，经化神丹师精心炼制。火候精准，药材精选，每一粒成丹都是匠心之制！你管它叫‘就这’？” 段莫弃一下泄了气，不住地摇头：“如此能言善道怎么不见你用在玉衡长老之流身上……” “用了哦！刚才我把他说破防了！”一想到这事解清玄虽还有些沾沾自喜，但多少也是有些烦恼。 她这男号可能多半是废了。就算今天不死，她也是被太多麻烦东西标记了。来日不知道那玉衡真人和天星门要怎么找她麻烦呢。 第一百零三章 阴魂不散 纸人分身已被全清，步云天一层路上空空荡荡畅通无阻，解清玄两人只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穿过半圈破败园林回到了流云仙府之前。 此时段莫弃的临时结界也掐着点的消耗完毕。他落在流云仙府正门之前，在一众流云弟子瞠目结舌地注视之下将解清玄送了进去。 全场寂静无声，搞得解清玄有点尴尬，她扭头想将段莫弃拉进阵法，却稍稍有些犯难。【四方平安阵】虽然由她与师兄一起布置，但出入符箓只有炼制阵法的叶问秋可以制作分发。 前院空地正中，叶问秋被四位副长老半是搀扶、半是桎梏地撑坐在一只太师椅上。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闭着眼睛似是在养神休息。 解清玄落入阵中之时叶问秋竟然没有丝毫，直到解清玄弱弱开口问了声：“师兄？” 叶问秋才终于有所反应，睫毛颤抖地睁开双眼抬起眸子看了过去。 半红半白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略显涣散的眸子逐渐清明起来：“清玄……？” 他确定来人身份后，挤出个虚弱的笑：“呵，你这人也是个言语轻薄的……前脚答应我说不会出阵，后脚就冲了出去？师兄都在想着如何为你处理后事了……” 一个小时不见他怎么又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抱歉，师兄。”解清玄匆匆道歉，边向叶问秋走着，边指了指身后阵外：“师兄可还有余力为我那徒儿发放出入符箓？” “段莫弃？”叶问秋嗓音疲惫，努力止住虚弱到颤抖的手臂造了张出入符箓贴在段莫弃身上。“你何时来的步云天……？” 段莫弃走入阵法恭敬俯身回道：“回掌门，弟子今日傍晚来到步云天，还未来得及回门向师尊禀报便遇到骚乱急于奔命去了。” “你们能平安回来便好……”叶问秋叹息般回道。 解清玄走至叶问秋身边，她微微向周围副长老们颔首致意后便想伸手去探叶问秋身子。 谁料，几位副长老松开手后，叶问秋却自己抬手在解清玄腕间抵了一下。 “师兄你……”解清玄以为是自己逾越了，赶忙收手退后半步：“你脸色着实不大妙啊师兄……” “别担心，师兄没事。”叶问秋勉强坐直了些。 他不用细探便看出解清玄脏腑尽毁血脉寸断，她伤成这个样子却依旧行动自如，精神状态也十分不错，应当是吃了玄灵丹：“看来清玄的玄灵丹新方子确实是大成了？” 解清玄满面担忧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叶问秋具体出了什么事，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师兄的身体状况已经十分危险了。 “师兄，您那颗玄灵丹可还在？若是身子不适便服下吧。有那新方子往后玄灵丹在流云宗便不是金贵东西了。” 叶问秋再次定睛看了看解清玄面上血色，听了听她的呼吸。终于，他点点头，服下了那颗玄灵丹。 “好了，你们也都别在这拘着我了，去阵眼守着吧，灼天长老与那纸人的术法都不长眼，若是歪到了咱们这边也还是有几分凶险的。”叶问秋玩笑似的要遣走那四位副长老。 如今源述长老回来了，掌门也确实没有冲出去找人的理由了，几位副长老相视一眼终于行着礼退开了。 “说来那两个纸人真还挺顽强的？”解清玄看向阵外天空中乱窜的法术光辉：“这都过去一刻钟了吧？灼天长老还没剿灭他们吗？” “所以……源述仙长，救救我们吧……” 回答她的竟然是个戚戚哀哀的少女声音。 “……” 解清玄往声音来处看去，又对上了鸾阴空洞的眸子。 她人麻了：“你看看！你看看啊！段莫弃！绝对是我命中带煞吧！怎么净招来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啊！” 段莫弃：“……” “这位黑衣仙长，可否告诉鸾阴，您是从哪里进来的步云天吗？” 鸾阴轻柔地将手抚在屏障之上并没有施法攻击，只是带着哭腔地苦苦哀求：“求求诸位放鸾阴一条生路吧，鸾阴从未伤人，鸾阴只是想得到自由！各位仙长可鉴鸾阴身上一丝煞气都不带！” 她不敢贸然出手，怕动静太大让头顶的灼天转移目标…… “啧……”段莫弃轻轻咋舌，他察觉到叶问秋狐疑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这纸人的话直接戳破了他方才的谎。 “我信你个鬼！”解清玄指着鸾阴开喷了：“这小东西坏得很！嘴里没半句实话，刚才她可是明晃晃的就要来抢我的身子！” “可鸾阴是真的很喜欢仙长您……” “哇……”解清玄已经对鸾阴的声音充耳不闻了。灼天长老就在头顶，这纸人蹦跶不了多久的。 “师兄，”她赶紧跃至叶问秋旁边想把他拉起来：“这边危险，您先去阵法中心处避一避，那边灵力波动小。” “哎，清玄你等等……”有玄灵丹滋补叶问秋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但却还有些虚弱，挣脱不开解清玄的手。叶问秋只得任由解清玄把他半搭在肩上，带去流云仙府废墟正中。 流云宗的弟子们和五位散修都在中心处暂避，解清玄把叶问秋放下就想回到前院那边继续与鸾阳对峙。 但就在这时，阵法之上突然长出了青紫色龟裂，伴随着极其轻微的陶瓷开裂的声音，叶问秋领下白瓷一样的脖颈上竟也逐渐爬出了同样的青紫色灵光裂痕…… 解清玄再笨到现在也明白叶问秋做了什么了：“你把自己的性命与这阵法绑定了？？？”她目光颤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叶问秋。 “抱歉……”叶问秋疲惫地垂着眼睛：“师兄愚钝，三月时间制程足以应对炼虚修士的阵法……只能用这种绑定灵根与肉身的笨方法了。” 鸾阴小崽子怎么一言不合又动手了？不能再让【四方平安阵】承伤了！她必须去赶走那鸾阴纸人！ 解清玄“噌”地起身，却一把被叶问秋攥住：“别出去！”他枯瘦的手指用力到颤抖：“清玄！”他看着解清玄布满血污的脸，几乎是在恳求了。 那一刻解清玄突然有些羡慕原主。 真好啊，在他死后还有人愿意为了他留下的虚幻念想付出生命。 解清玄留下个安抚的微笑，撬开了叶问秋的手。 “诸位，照顾好掌门。” 第一百零四章 有大问题! 四相守阵太大，方才鸾阴去取那藏起来的魂核又花费了些时间，现在已经没时间去亲自排查那老鼠洞被开在哪了。 她哀求片刻，见阵中无人理她便抬起直接小手附在阵法之上。 化神期阵法，但因绑定了制阵者血肉灵根所以强度可以达到炼虚。那献祭之人不死，这阵法破不了。 她的神识无法穿过阵法，只得睁大了那双乌黑的眸子用力往里看。 好像也差不了多少了……那流云宗掌门脸色极差，之前鸾阳的蛮劲似乎已经快将他震死了。 来得及！鸾阳心底生起一丝希望，她来得及在不被灼天注意的情况下破掉阵法捉住那只老鼠！ …… “鸾阴，停手！我知道那漏洞在哪，你先停手！” 解清玄冲至结界边缘急停在鸾阴手前。 “仙长快讲！”鸾阴闻言顿时收敛了掌心法术，但那抚在阵法上的小手并没有撤回。她从源述仙长惊恐焦急的面容上读到了一丝生机。 “还请仙长不要招来灼天长老，否则……”她按在阵法上手中又暗涌起灵力。 结界之上的青紫色裂纹并未继续扩散，但裂纹上的浅色灵光还在十分危险地一闪一闪着。 “出口就在……！” “仙长！”鸾阴打断了解清玄，焦急地向着她伸出另一只手：“源述仙长，可以牵着鸾阴的手，直接带鸾阴去吗？” “……”这鸾阴纸人思虑确实稠密…… 解清玄摘下那已经有些破损的陶晶手串绕在指尖，然后攥紧了拳头。‘不知道这防具的攻击力能有几分呢……’这是她身上唯一的法器了。 段莫弃眉头宁作一团，猛然出掌握住了解清玄的拳头：“你一定要去吗？”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解清玄扯了扯被攥住的拳头，念话回他【快放开我！】 “仙长，鸾阴不能再等了……”鸾阴急切地用手中灵力敲打着结界催促。 段莫弃轻叹一声，放开了解清玄，然后竟自己率先飞身出了阵法，握住了鸾阴的手。 “那漏洞是我开的，也是我藏的。我带你去。” 鸾阴仰起脸向着段莫弃甜甜一笑，干涩冰冷的小手中放出一缕探寻的灵气。 化神修为，如此近的距离，只要她念头一动，此人就会灰飞烟灭。 “多谢仙长了！”她的另一只手终于从结界上离开了，“请仙长带路吧。” “等等！？”解清玄脑子一懵竟也快速冲了出去，握住了鸾阴的另一只手：“带我一个！” “！！！” 段莫弃猛抽抽了一口气，火气瞬间冲到天灵盖，他再呼出来的几乎全是龙炎：“解清玄！” 【你夺舍时候是不是没带脑子过来！】 “啊？” “仙长们！” 伴随着鸾阴的怒喝，两人手心传来阵阵危险的灵力，但凡这纸人往掌心灌注些灵力，他们二人立马就要爆体而亡。 “没时间了！”鸾阴咬牙切齿。 无奈，段莫弃只能压下火，飞身拉着一小一大两个人上路了。 三个人手牵着手，飞过林乱倒塌的景观树林，顺着干涸的溪流一路向下。 左右两边的大人面无表情，中间的小姑娘容光焕发。 鸾阴“咯咯咯”地笑着，摇晃起左右牵着的手，“鸾阴在此多谢二位阁下相助！” 她不自觉地捏了捏左右的两只手，一只炽热、骨感、粗粝，另一只纤细、冰凉、柔软。原来人类的手是如此触感，原来掌心互相包裹是如此感觉。 在那冰冷油滑触感挤压下，解清玄手心冰凉，却又直冒冷汗，手心汗珠被油纸隔开，又黏糊糊地裹回她手上愈发地湿冷黏腻了。 所以她为什么要握上这只死气沉沉的手呢……这不买一送一纯白给吗？ 可她就是觉得让段莫弃自己一个人承担带路的风险不太厚道…… 算了，来都来了……还是赶紧想想到站后怎么脱身吧。 【段莫弃，你还有什么其他后手吗？】 【没有。】 罕见啊，这小子竟然是毫无准备就出来了？ 【不是，那就……听天由命了？】 【嗯，听天由命。】 很好，不亏是她的徒弟！这小子算是传了她的衣钵与处世之道了！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片刻三人顺着一道尚未干涸的天水瀑布向下，穿过步云天一层的地基，进入四相结界的底部半球。下半球空间极大，步云天一到三层占了结界圆球的一半，而剩下一半则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 拨开两朵巨大浮云继续下潜，众人在虚空之中看见一柄若隐若现的银白色镰刀。镰刀柄上挂着个随风乱晃的白色绒球，这就是纪崖留下镇守阵法的法器。 想必洞口就在那镰刀之处了。 鸾阴神识一放便勘破了纪崖临时设置的隐匿法术，一片三五米半径的原型阵法符文显现出来。 这阵法精妙，鸾阴一时也没能仔细参透其原理，但布阵主家修为只有元婴初期，她应当可以暴力破解。 只是…… 她左右看了看牵着他的两人。 这两人也太过淡定了，就好像是断定她绝不会卸磨杀驴，在找到阵法位置后直接除掉他们似的。 为什么啊……是他们留了后手？还是这阵法暗藏玄机设有埋伏？ 她突然想起方才这两个化神修士确实是在肌肤相贴的距离挡下了她的一击…… 鸾阴甜笑着对状态更好一些的段莫弃道：“好了，仙长您送鸾阴到这里就可以了。” 然后她抡起右手，就把段莫弃往那阵法处抛掷而去。 然而…… 段莫弃攥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又随着她收回的手回到了她身边：“让我师尊先走吧。” “……” “如此，那就换源述长老吧。”说着，她又去扔左手的解清玄。而结果也是一样，一圈胳膊抡圆了下来，解清玄也攥着她的手回到了身边。 ‘绝对有问题啊这两个人！’鸾阴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解清玄一本正经道：“来都来了，就一起出去呗……” “嗯嗯。”段莫弃也淡然点头。 鸾阴笑笑，直接松开了左右二人，合手向他们二人鞠了一躬：“多谢二位助我找到洞口，二位可以先行离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还没结束 鸾阳还在与灼天缠斗，鸾阴她还有时间，可以再多观察一会儿这阵法。而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修士实在让她心里没底，还是赶紧打发走了安心些。 “哦对，”鸾阴不忘提醒两人：“后方战况激烈，二位还是不要回去为妙。仙长们就从这洞口先离开步云天吧。” 说着她招出一溜符咒拦住了二人往步云天一层去的退路。 解清玄看得直挠头：‘竟还有拿刀逼着人质逃命的？这纸人怕不是失了智……’ “告辞。”段莫弃不管那么多，探身拉过解清玄，一同缓缓飞离鸾阴身边。 段莫弃拉着她飞向纪崖的镰刀，随后划破手掌往那上面洒了几滴鲜血。 只见镰刀原地旋转画了个圈，那微弱白色符文便从阵法中心一圈圈散开，符文褪去之时便在【四相守阵】之上开出一道口子。 还未等洞口成型，段莫弃就直接夺下镰刀，立即催动遁术拉着解清玄化作一道光斑冲向云下灯火连绵的云脚城。 鸾阴没有去追那两人，左右这阵法是逃不掉的。 她兀自召出六只纸旗插在结界洞口之上，重新起了小阵阻止洞口闭合。 四相阵法漏洞之处，躁动的灵力鱼贯而出，头顶【天洞】又降下一阵阵滚雷闪电敲击着鎏金封印，整个步云州都在不安地颤抖。 鸾阴也微微颤抖着，她是激动的颤抖。 她召出两只【千里神行符】捏在手中，难掩兴奋地给鸾阳去了传音。 只待他们踏出那洞口，捏碎这神行符，便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鸾阳，出口就在西南园林下方空中，你什么时候能来？】鸾阴就站在洞口之间迟迟不肯出去。 空气中跳动的点点金色星火，劈啪作响，仿佛随时可能轰燃爆炸。 【我知晓了……鸾阴……先去……兽界等我……】鸾阳的念话有些时隐时现，鸾阴听不大清。 突然一股灼人热浪无端而起将整个步云州间的天上来水全部蒸发又将云雾骤然吹散，玄武广场处再次乍现一道贯通天地的赤金火柱久久不散。 神识中的链接骤然切断。鸾阴咬牙压制着身子的抖动，从胸口取出一只煞气缠绕的魂核捧在手中。 天边的赤金火焰平息了，她手中的魂核也随之裂开。 鸾阴甜甜笑着看手中魂核化作纸屑烟灰随风飘散：“鸾阳，你自由了。” 她止不住地大笑着，缓缓向后飘出结界洞口。她从怀中取出个冰蓝色玉盏，催动灵力，收下了手中三分残魂。 “好好休息，”她摇了摇手中【九冥聚魂盏】轻声道：“等你醒来时就是个能陪我笑陪我哭陪我去游遍四界的鸾阳了……” …… 解清玄随段莫弃向着东面群山疾行。 忽然背后一片光亮，三更的天被照得如正午一般。 解清玄眯着眼回头望去直叹：“这世界终于还是疯了！太阳竟然能从西边出来了？” “那是灼天长老的法术……”段莫弃淡淡解说着，速度也慢了下来。 远处有极强的传送波动，鸾阴应当是逃走了。步云天的事算是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段莫弃手中的银色镰刀轻轻跳动起来，应当是纪崖在召唤它回去了。段莫弃遂将镰刀松开，轻声道了句谢。 银色镰刀幽幽横在空中，那坠在刀柄下面的白色小球晃动两下，悠坐在了镰刀柄环之处。 “前辈，后会有期！”小白球发出尖细鸟叫般的声音道别后，御着镰刀飞走了。 “所以那小白球才是本体吗！！！”解清玄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 “……镰刀是纪崖的器兽……” “竟然是这种设定吗！这事书里也妹写啊！”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书里也没有提起：“所以在你第一世的时候，那鸾阴纸人也是顺着你与纪崖开的‘盗洞’逃出去的吗？” 段莫弃耸耸肩道：“不知道。没在意过。” 第一世他与纪崖午夜不到就开洞出去了。他休息了几个小时恢复灵力后就直接回流云宗杀解清玄去了。 “哎，也是……”他向来不在意与自身仙途无关的杂事。以段莫弃为主视角而书写的“原着”自然不会写他没在意过的、不知道的事。 解清玄身心俱疲，也不愿再去想什么纸人了。她快速掏出流云宗的木制传音符，广播似的给叶问秋报了声平安。 星空之下万里无云，那融入夜空的巨大空洞中不住地往外冒着蓝色闪电，光亮明显得在数千米之外都能看到。 兴许是灼天长老方才的法术威力太过强大，引发了【天洞】的共鸣，那天洞闹腾得更厉害了。 “我们还是再走远一点吧，这边灵力浓度也高起来了，都要赶上元婴级别的法术攻击了。”解清玄拉起段莫弃继续远离步云天，御着他的剑往群山深处飞去。想着等天洞异动稍稍平息再回流云仙府去。或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就直接用传送符回流云宗了。 现在时间并不紧急，他们不必如此狼狈地御剑，于是段莫弃召出了在魔界新得的【混元玉舟】，把解清玄拉了上去。 这新玉船比之前报废的木船大上不少，有两排座椅，挤一挤能坐下四个人。解清玄一身疲惫直接坐在后排，掏出灵石结晶就开始补魔。 虽说现在是不会有纸人来追杀他们了，但解清玄她就是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天罚这事儿可能还没完。 就像是经典恐怖片《某神来了》的剧情一样，当悲剧主角们认为自己参破了死神的计划，但其实他们的“参破”也只是死神y的一环。 “你还记得第一世你是什么时候杀掉我的吗？”她边自查身体，边随意问着段莫弃。 她方才吃下的“自制青春版玄灵丹”效果还不错，这才一个钟过去她觉得自己的肉身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现在只要赶紧回一回灵力，那不管一会儿遇到什么自己都还算是有再战之力。 “……” 段莫弃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托着下巴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应当是黎明之际，天光微亮他的灵根燃烧殆尽。” “那之后几世呢，我有没有哪次活过了今晚？” 段莫弃摇摇头：“应当是往后的每一世他都没能活到今天。” 解清玄敬畏地摇摇头：“……算你狠。” 第一百零六章 天裁 解清玄心里莫名的不安之感又重了几分，果然她现在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至少是在看到日出前她都不能安心。 “能是什么呢？还能有什么东西能突然窜出来给我一下呢？”她喃喃自语着，有意无意地总是往段莫弃身上瞥。 随着解清玄一闪一闪的目光，莫名的火气逐渐聚集在段莫弃的眉梢。 他猛然刹车，又一把将差点被甩出的解清玄拽了回来，然后伸手就在她额头弹了一记：“你怕我会杀你？” 解清玄瞬间老实，立正鞠躬：“对不起，恩人，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啊！但就是，有没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你被天道心控失了智……嗷呜！” 段莫弃轻车熟路地又在她脑门上来了一下。 “是我失了智！是我失了智！”解清玄捂着脑门连连退到船尾。 段莫弃轻哼一声背过身去，他操控着玉船在一处山巅落下。这里已经不在【天洞】乱流辐射范围，灵气充裕且平稳，两人可以在此稍作休息。 他在玉船停靠处布下了简易的隐匿结界，解清玄则大开神识监测着周围方圆十里的风吹草动。 山间夜晚一片祥和宁静，就连秋末的虫子也不忍聒噪鸣叫打破这片寂静。 一切如常……正常得很不正常…… 左右看不出什么端倪，解清玄也不想继续干熬，便稍稍在玉船横凳上躺下，稍微休息一下身子。兴许是太累了，她脑子里虽然一直绷着一根弦，但还是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 秋风吹过，恍然间解清玄寒毛微动，好像觉得自己周身的灵力浓度在缓慢上升。 她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几分，可仔细探查周围却还是什么异动都没有发现。 “段莫弃，你感觉到了吗？”她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段莫弃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灵力波动确实有些奇怪。”他也立即释放神识查看周围是否有隐匿着的敌人。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但无根而生的灵力就是这么自发的缓慢地往他们身边聚集着…… “兴许是那【天洞】漏得有点多？”解清玄从储物袋中掏出两张流云宗的传送符：“我们再离远些，实在不行就先传送回流云宗……” 段莫弃摇摇头，直接御起小舟向【天洞】的反方向疾驰。“这里的灵力已经不宜使用传送类法术了。” 无源的灵气如影随形，步云山脉中到处都是灵气充裕之地，解清玄她们飞到哪里，哪里的灵气就像遇到吸铁石铁砂一般往她们身上粘。 准确的说，是解清玄身上粘…… 仅片刻功夫解清玄周身的灵气就已经浓郁到肉眼可见甚至隐隐有结成灵石的趋势了！ 段莫弃当即抛下玉船拉着解清玄进了遁术：“速速运气护体！”他的声音中少见地戴上了几分慌乱。如今情况明显不对劲，而这种诡异的情况是他轮回这么多次也从没见过的。 无论他们速度有多快，却怎么也甩不脱那些诡异的灵气！ 终于，段莫弃懂了，这些混乱灵气的根源就是解清玄自己！ 就在这时，段莫弃手中一轻，回头看去解清玄竟然朝着他的反方向疾驰逃去？ “你离远些！别跟过来！” 漩涡型的灵力风暴逐渐在解清玄周围成型。 无论她跑得多快，那混乱的灵力风暴始终将她裹在中心，还逐渐地越滚越大。 这团风暴与解清玄之前渡劫之时看到的很像，只是这些聚集的灵气并非解清玄自身挤压而成，这更像是自然中的灵力对解清玄产生了排异反应一般地都来攻击她！ 在发现自己灵根异动的瞬间解清玄就懂了：这就是天道，这就是天裁……这就是此间世界对她这个异世灵魂的驱逐与裁决！ 终于天地间所有灵气都被风暴裹挟着躁动了起来，它们翻滚着向解清玄的肉身灵根处坍缩，很快她的灵根之上便出现了裂痕，自身所剩灵力也顿时倾泻而出加入这场灵力暴乱！ 风暴中电光初现，灵气摩擦挤压出的雷电不间断地往解清玄身上劈，起初那些闪电只有结丹期雷劫威力，片刻后便升至元婴，转眼便又成化神…… 体内与体外的乱雷贯通链接，摧残着解清玄的肉身与灵魂。她早就失去了滞空的力气，带着那风暴黑球陨星一般坠下夜空，划出一条黑蓝交加明暗骤切的尾线。 遭不住了……解清玄的灵魂在颤抖，她也不知道自己与灰飞烟灭隔了几道天雷…… 此时已万策无用，谁又能想到天道最后是会用如此暴力执法的方式机械降劫呢？ 解清玄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有点荒诞，这穿书的六十载就像个无厘头的荒唐梦。 可她不讨厌这个梦，她看到了许多现实中无法领略的风景，也认识了几个可爱有趣的人。 她很遗憾，但她好像可以接受自己的命运。 …… 突然一团魔气飞出，撞在黑蓝风暴雷球之上。剧烈的魔气爆炸与外围的灵气碰撞堙灭，风暴竟真的炸出了一个窟窿，可仅刹那间窟窿又被旋转而来的风暴填满。 也就是这刹那间，段莫弃钻了进去。 刮骨刀一样的灵力风暴开始削去他的皮肤血肉，天雷闪电也瞬间爬满他的全身，他看到风暴中心那个快被熄灭的白色身影了，可他却再无法前进半寸，又很快被膨胀着的风暴挤了出去。 段莫弃抹了一把脸上鲜血，捧在手心，默默念起了法诀。 ‘大不了重头再来罢了……’如此想着，他发动了血契。 他高大的躯壳顿时消失在一点扭曲空间中，于此同时，解清玄手背符文一寸处也出现了一点跳动的空间扭曲！ 那一瞬间汹涌的风暴仿佛停滞了一般。 段莫弃的血肉如流沙一般一丝一丝地消失，然后又环绕包裹着解清玄周身重组，从骨架，到血脉肌肉，最后是暗红色的龙鳞一片片拼接形成坚固甲胄，重新显现的血肉不再是人形而是一条盘龙！ 第一百零七章 走马灯 自身灵力无法护体，解清玄的血肉早就开始被灵力分解回归自然，如今她已然失去视觉，但她能感受到，这炙热且令人感到内心平和的灵力只能是段莫弃的。 “how old are you……”解清玄从半边裸露白骨的口中吐出句玩笑。 “……你还有用。”尖啸着的风暴之中段莫弃毫无波澜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 “你这小子，还是这么会说话……”有些时候解清玄真的分不清段莫弃如此说话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或者说是故意不小心的。 嘶……死到临头她脑子里想的为什么会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啊？ 然后更多的细枝末节开始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中闪过。 不知是不是自己失去了全部五感，此时的解清玄已经感受不到周身有灵雷在捶打她，也听不到那震耳欲聋的风声与雷鸣了。 只是体内的那颗灵根与灵魂之上的粉碎感还在折磨着她，却也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是“活着”的状态。 曾经的她一直抱着“活着很好，死了好像也没什么所谓”的想法在这个世界混日子，但当死亡真的近在咫尺时，她果然还是有所留恋…… “如果我还能有下辈子就好了……段莫弃……” 风暴之中暗红微光若隐若现。 雷电如水流一般顺着龙鳞纹路急流而下从尾端被甩出，然后又在风暴裹挟下从龙角顶端重新劈下。 往复循环，永无止境。 …… 解清玄感觉自己的神魂在被分解着渐渐消散了。 弥留之际，她仿佛是用第三人称视角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或者说，那其实是原主的身影。 她看到了少年时期的叶问秋，少女时的解清玄。 嘶……原主她本来是女孩吗？？？ 解清玄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惊回来了。 豆蔻少女一心求道孤身拜入山门。 她看着她一路求索兢兢业业，从外门到试炼入内门，那年少老成的沉静样子竟让她稍稍想到了段莫弃。 叶问秋是流云宗掌门之子，而解清玄因资质不凡被叶问秋的母亲收为了亲传弟子。 流云峰初见，一眼万年…… 叶问秋从小就是那样谦谦公子温文有礼的样子，而孤儿出身的小清玄也是打小就那么冷冷清清惜字如金。他们在流云宗长大，一起修道学习，一起游历冒险。流云宗的前掌门夫妇待她亦师亦友亦父亦母，但叶问秋待她就是亲生兄长一般。 解清玄追着原主的脚步在万千画面中流转，恍然间已是百年过去。 她天资卓绝，已经成功结丹，而叶问秋虽是资质平平的地灵根却也得流云宗半数资源灌注靠着稀世丹药来到结丹。 百年间门派元老皆是突破失败生死关闭关失败后一一陨落，包括叶问秋的父母…… “门派的资源还是用在更值得的人身上吧。”接任掌门的叶问秋如是笑着对她说。 她不曾多言，但解清玄能体会到她心中的惋惜与动容。 她的“一心修道”似乎逐渐带上了些其他目的。 鬼使神差，她将数年前在仙洞遗迹中偶然得到的邪门双身功法取出开始修炼了。 这功法可借阴阳之身调和修补灵根强健肉身，只是若想炼成此功法需将自身阴阳先行调和，如此当了一百年女人的她要做一百年男人了。 这功法对本就是天灵根的她帮助不大，但她不甚在乎。功法能修复地级灵根，滋养师兄的肉身就已经足够了。 转眼又是百年过去，逐年衰落的流云宗在叶问秋的打理下再次焕发生机，而解清玄也因流云宗的鼎力支持在短短二百年内就晋升元婴。 可解清玄感觉到此时她的心态变了，她再次看到叶问秋温和微笑的时候心中感受到的是压力与害怕失去的恐慌。 “清玄，你只需潜心修道，不必多想其他。有你在，已是流云宗之幸。”叶问秋越是温柔，她越觉得心痛。 这一年，她成功将师兄的杂制地级灵根纯化了。师兄可以再多陪她几百年了，流云宗也在日益强盛，似乎一切都在变好！ 可她心中的危机感还是没能消失，流云宗的两境界修士已经断代，她是最有望在短时间内达到两境界的修士。 她现在元婴还不够，不够赶走那些妄想蚕食流云宗的门派，不够将流云宗的一切美好永远流传下去。 若是有什么方法能让她快速变得更强就好了。 这一年她误入了螭尘的墓穴。与悠然等死的老龙达成了约定。 “孩子，龙族灵根确实是馈赠，但它本身却也是那代价。”巨龙伸出巨大的爪子，用那极细的尖端点了点她的脑袋：“你体内那颗足够珍贵的天灵根也是如此。” “寻得老夫的角后你也不必急着回来，孩子。你看起来比老夫更需要休息。” 这一年，她在遗迹中寻到了螭臾的断角。 这一年，她带着遗憾与不解死在了渡劫之时。 凶手是她这辈子从未见过的段莫弃。她很困惑，可那一刻解清玄却还感受到了一种“解脱”。 恍惚间又是历沧海桑田，在无数光怪陆离瞬息变换的画面中，她的身影逐渐远走淡去。 解清玄知道自己追不上，也不必再去追她。 解清玄挥挥手，送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她，但心中却留下了她的遗憾。 —————————————— 温热潮湿又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解清玄睁开了双眼。 她努力转动起生锈的大脑，渐渐得出一个结论：她大概率是又穿越了。 这次可能是胎穿。 周身全是又湿又滑的粘稠液体，柔软却有韧劲的肌肉腔膜将她裹得动弹不得。她那因为缺氧而混混顿顿的脑子告诉她，她有可能是在子宫里，周身的大概率是残留的羊水。 她身上触感有些麻木，无法动弹也摸不到自己肚脐上有没有脐带链接，好消息是至少脐带没缠在她脖子上。但坏消息是她现在一时没法判断自己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该做些什么。 所以她现在是不是顺产到一半的状态？ 是不是等着就行了？ 可时间好像已经过去蛮久的了，自己这么下去会不会憋死啊？ 果然她还是应该用力往头顶处蛄蛹蛄蛹吧？ 说干就干！ 解清玄立马左右开工摇摆着肩膀，泥鳅一样往头顶拱。 周围的肌肉实在是挤得太紧了，她蛄蛹的空间有限，又不想动作太大伤到“母体”，挣扎了一会可以说是纹丝不动。她的身子也开始疼痛起来，丹田处也传来不适。 等等，方才她一直能听到两个心跳的，但现在好像只剩一个了啊！ 不行！再这样下去要母子双亡了啊喂！ 第一百零八章 诈尸 心下一急，解清玄下意识地释放了一道流云遁术【云水法】，顿时化身为一道水柱从那狭小空间中滑了出去。 呱呱坠地，解清玄兴奋地喊了声：“母子平安！” “……” 解清玄一拍脑门，自觉愚蠢。 她的法术灵力都还在，她这是还没死…… 虽然……她现在的灵根好像少了一半，但至少修为依旧是摇摇欲坠的化神初期。 麻……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杂草零星的崮山之巅，微风轻拂，云开雾散。 不知是朝阳还是夕阳的金色光芒晃到了解清玄的眼睛，她从水流化回人形，双脚踏在微暖的平滑岩石上。深深吸一口气，微凉清香的空气混着宁静的灵气被微风携来涌入胸膛。 她没再入轮回，她还是她，解清玄。 天劫结束了，她好像是……自由了！ …… “段莫弃！我竟然活下来了！” 方才包裹着她的那令人安心的气息是段莫弃的，她连忙回头去找也冲进风暴帮她扛天劫的好兄弟。 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 解清玄猛然回头，看到的却是半只鲜血淋淋，白骨嶙峋的“骨龙”…… 断掉的龙须，面部斑驳染血的黑色绒毛，头顶两只碎裂的黑晶龙角，颈间零落的鬃毛，半截身子被凌迟般削去血肉只剩挂着些碎肉的白骨，周围满地都是焦黑的龙血和龙鳞残片，仿佛某种异兽烹饪现场。 而这半截龙血肉还算完整的地方就只剩方才包裹着解清玄的上半段食道了…… “啊！！！救护车！！！120！！！” 解清玄乱叫着疯狂往自己身上去掏百宝袋！玄灵丹是没有了，但这种时候有回阳丹滋体丹什么的都给拿出来死马当活马医了啊！ 可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一片衣服，更别提什么百宝袋了。 两手空空，她也没学过治愈法术…… 等等，双身功法中好像附带了一套献祭自身修复他人躯壳的法术……但她也没去学过……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灵力见底，就是知道恢复术法也用不出来啊…… 她身上玄灵丹的药效还有留存，那丹药能不能抠出来一点给段莫弃喂下去啊？不行，服药已经过了这么久，丹药早就化开融入她的血脉了，抠不出来！！！ “还能做些什么？”她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啊？心肺复苏？可龙心在哪？龙肺又在哪啊？ 她嘴里好像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手上不知道在忙什么，她的脑子已经完全管不了嘴和手的事了。 令人窒息的几分钟后，她不大灵光的脑子终于承认了，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夜幕仿佛是一瞬间降临的。 无力感瞬间喷涌而出将解清玄吞噬，她满面怅然地跌坐在龙头之前，怔怔道：“这次连道别也没有了吗？” 滚烫的泪珠断了线一样从她眼中往下掉，她整个人木木的，没有哭出声，只是觉得喉头酸涩胸口闷堵有些喘不上气。 泪眼婆娑间，解清玄看到眼前缓缓亮起了两盏猩红的灯笼。 半截小龙竟然睁开了双眼…… ‘她大抵是终于理解何为死亡了。’朦胧间段莫弃脑中只蹦出个这样的念头。 说来……这好像是六十多年来他头一次见这位冒牌师尊如此般梨花带雨的…… 看着他眼泪止不住也擦不干的样子，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疼，但竟然也有那么一丁点开心？ “阿……阿巴……阿巴……” 解清玄目瞪口呆，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只有眼中泪水还在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嗷呜！”随着一声惊慌的嚎叫，大虫一样的黑龙突然跟炸了毛的猫一样窜了半米高，挣扎扑腾着掉转头去，挥洒出漫天新鲜滚烫的龙血。崮山之顶平坦的岩石上顿时像是猫抓板一样被惊慌的段莫弃抓花了。 “啊？” 解清玄算是体会到‘见鬼’是什么感觉了，她很担心段莫弃那没有筋肉链接的半段骨头会被甩飞…… 段莫弃方才回过神来，慌乱地在解清玄脑子里喊道：【你先去穿件衣服！】 “啊？” 解清玄还呆坐在原地： “啊？” 【……别‘啊？’了啊师尊！！！】 “！” 解清玄噌地起身，迈过龙爪留下的条条沟壑跑到段莫弃面前。她现在依旧是呼吸困难地说不出完整话，只能指着他身后拖着的白骨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你……不会……死……吧？” 段莫弃不自觉地往解清玄身上瞥了一眼，然后放弃了一般摊在地上。 【我如今龙身并未完全炼成，但也有寻常的百年小龙肉身强度。只要灵根未碎我死不了。】 只是他现在的状态应当是有一段时间没法变回人形。若是不把这半死不活的龙身养好后再化回人形，那这龙身就算是废了，他这辈子也就算白活，不如重开。 “那……”解清玄还在一抽一抽的，她努力稳住声音问出句完整话：“那你现在疼吗？” 段莫弃再次合上双眼，半晌才极不情愿地吐出一个字：【疼。】 他的断须抽动几下，轻轻问道：【你呢……？】 “呼……我没事……”解清玄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不停地拍着胸口安抚自己的心肺：“吸……没事了没事了……我没事……呼……” 她抹掉最后的泪痕，终于平复下来。然后满面感激地在段莫弃吻尖找了片还有皮肤和绒毛的地方揉了揉。 “这次真的多谢你了……你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啊，差点你这辈子又要前功尽弃了……” 【何必如此客气……】 他不擅长救人。他从未真的从命运中拯救过任何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手。是因为解清玄的出现太过离奇？还是他心底觉得他们二人恩怨未清，因果未了？ 不知道，反正做了就是做了。人救下来了，他也还算无伤大雅，已经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了。 段莫弃顿了半秒，瞳孔猛缩，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疯狂找补：【我的意思是，这是我头一次看到‘具现化’的‘天道’。你此番渡劫经验对我来说很有用……我救你只是为了这些信息……反正我也不会真的死亡……也没有什么损失……无非是再从头修炼一世而已……这次只是举手之劳……总之你先去穿件衣服！】 第一百零九章 文物修复 “我身上的装备归零了，等我现做一件吧。” 解清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 她捡了些相对完整的龙鳞碎片，又从段莫弃脖子上梳了些鬃毛下来，三秒钟快速串了条龙鳞小短裙围在腰间。 “……” 段莫弃有些艰难地张开了龙嘴，将压在舌头下面的纳戒吐了出来。他很虚弱，方才的应激反应让他伤势又重了几分，现在他身上除了眼睛须子，其他地方都是又疼又麻，再动弹不得。 【你有纳戒禁制的，自己找件衣服披上……】 解清玄随意掏出件流云宗的弟子服披在身上。段莫弃的衣服比她男身常穿的要宽大一些，腰带系紧也是松松快快像是睡袍一样，穿着很舒服，也不至于太过宽松影响活动。 把自己裹好后，解清玄赶紧翻找出【回阳丹】，撑开段莫弃的龙嘴，把手伸进去，在他舌头上放了一粒。 “……” 打点好段莫弃，她又召出流云宗的木符与叶问秋报了个平安。 段莫弃斜楞着眼看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不爽：【我要小憩一会儿，你若着急便先回流云宗去，不必管我。】 “这说的什么话。”解清玄不以为意地掏出【蕴灵丹】与灵石结晶开始回蓝：“我现在状态害行，去帮你找找龙角碎片。” 解清玄身上那玄灵丹的功效竟然还有残留，现在她的两重肉身都已经基本恢复常态了。灵根与修为虽然不大稳定，但只要不遇到化神修为往上的人物来找茬，也都还能应对。 反观段莫弃这解清玄看着都浑身疼的状态，他应当是要在原地毫无还手之力地躺尸好几天的。 他身上的伤还能靠肉体强度去恢复，但碎掉的龙角不是能靠“新陈代谢”去再生的。想修好龙角就像是修复灵根一样，需要靠修炼。 照他现在龙角的状态，可能要个一千年的修为才能恢复如初，不过若是能把散落山间的碎片找回来拼接一下，也就可以像螭尘那样快速锻接恢复龙角功效。 灵力恢复的差不多了，解清玄用段莫弃纳戒里的材料快速起了一个隐匿结界。 “你安心睡会儿，我时刻留意着这边动静，有风吹草动就会立马回来。”她抚了抚段莫弃的鬃毛，安慰了两声。 【等日出再去吧，多少能看得清楚些。】 在群山之中找龙角碎片这般大小的东西，若是靠眼睛的话那有几百双轮着用也都要用瞎的。他们修仙人找灵物肯定是要用神识大范围感应的啊…… “好。” 解清玄笑笑，走至段莫弃脖颈处，抱腿坐在了他半半落落的鬃毛间。 他的龙脸跟螭尘前辈的很不一样。螭尘的头看上去像是只长毛的短吻鳄，但段莫弃的头看上去更像是只吻部细长的狼头？ 她反手抚在小龙的侧脸，规律而平缓地梳理他面上新生的短密又柔顺的绒毛。暖暖的，软软的，手感着实不错。解清玄又忍不住在他毛茸茸的耳朵根处挠了挠，动作依旧是轻柔且规律。 组合招意外地有效…… 很快段莫弃就支撑不住合上了眸子，呼吸也逐渐平稳。 解清玄极其缓慢轻巧地站起身子，蹑手蹑脚地一点点走远，等挪到了悬崖边，终于呼了口气跳下崮山去寻龙角碎片了。 解清玄在山间与隐匿结界处往返了三五次，瞻前顾后地搜了小几百公顷。黎明时分她见段莫弃梦中呓语，有要醒来的迹象，便没再出去，开始着手拼接今晚所得的碎片。 这一晚上的劳神费心所得也不过是单手能捧得住的零星暗淡龙角碎片，而且这些碎片也还处处没法拼接在一起。看来这大海捞针的工程还要花费许久，“文物修复”也要细心琢磨几天。 搜寻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通过标记手中寻到碎片的落点，解清玄大致建立了个龙角碎裂时被风暴裹挟离散的模型，有了较为可靠的落点预测模型后，接下来的搜寻效率明显高了很多。 仅用了五天解清玄便找回了所有碎片。但把碎片按照合理的结构拼起来她花了一周…… 在地上拼好龙角后，她简单用龙鳞粉末当粘合剂把断掉的部分给段莫弃焊接了回去。就像接断骨一样，只要这龙角保持固定在他头上的状态，过上几个月这龙角也就恢复如初了。 “多谢。”段莫弃努力抬眼往自己头上看。 他本来已经做好失去这双角的准备了。失去龙角就像是失去两根手指一样，施法修炼会有许多不方便，但这不致命，努力习惯习惯也能去克服这些不便。 但龙角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自然是更好的。如此算来，他这辈子的修炼进度还是能稍快于之前的轮回平均值。 经过小两周的恢复，段莫弃龙身的后半段重新长出了筋肉，虽然皮肤与鳞片还没长出来，但他多少是恢复行动能力，可以蛄蛹蛄蛹了。 “差不多该回流云宗了。”解清玄提议：“这荒郊野岭保不齐会遇到些什么呢，还是回自家结界里安心些。” 段莫弃前爪极力张开前伸，弓起修长腰背伸了个懒腰，随后又左右扭转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最后像小狗抖水一样从头颅到尾巴尖快速抖动了一溜做为收尾。 ‘感觉好多了……’ 他将巨大的头颅转向解清玄：“我在魔界打点好落脚之处了。你还想去看看吗？” “啊？”这话题转变得太过突然。 “我当然想去，但现在肯定不太行。话说，你这种状态还要马上回魔界吗？至于这么卷吗？” “那师尊想何时去？” “唔……”解清玄计算一番回道：“参加完论道大会。” “……”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此界论道大会剩下十来天的赛程会被延期到明年春末继续进行。 段莫弃勾玉一样的眉毛开始往头顶上聚：“你又没法下场比赛，去那论道大会又有何用？” “我不是为了去步云天参加论道大会，而是想趁这几月多去做些任务，如此既可以赚些灵石，也可以为门派赚到积分，提高一些论道大会的排名。” 他语气冷冷淡淡，似是不经意地问：“流云宗的输赢对你很重要吗？” “还蛮重要的。”解清玄果断点头：“首先，这事你应该知道。论道大会前三甲的奖品被纸人带走了，九尊为了挽回颜面，加码设立了新的奖项。那头筹奖品是一套现成的【冥魂引阵】。” 这【冥魂引阵】相当于一个特殊的“跨界传送门”，可以将活体肉身与魂魄打包捆绑，原封不动地沉降到冥界，还能把人再原封不动地拉回来。 第一百一十章 未来 原着里这阵法落到了天星门手里，然而他们不敢贸然使用这阵法，直接给这好东西雪藏了。而多年以后段莫弃答应与天星门合作，便是看中了这阵法。 “如果流云宗能拔得头筹，不是能省去很多麻烦事？” 段莫弃似是有些讶异地点点头：“那，‘其次’呢？” “其次，这事你应该还不知道。讲道理我现在应该是流云宗的副掌门了……门派荣辱与我同在啊！” 说到这里解清玄难免面露忧愁：“我怕天星门会因为记恨我去牵连门派，但流云宗现在确实缺少高阶修士，我这唯二的化神修士若是这时大张旗鼓地宣告离开流云宗，虽然可能带走天星门的视线，但恐怕流云宗会直接沦落为二流门派，十年后连参加论道大会的资格都没有了……” “……” 段莫弃的龙须“唰”得一下垂到了地上。 他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头追尾巴地转了几圈又窝回了自己刨出来的石窝。 “……”龙形态的段莫弃意外的比人形的好懂一些…… 解清玄没有打扰他的思考，自己也在旁边盘腿坐下，稍稍规划了一下未来。 不曾细想的她这时才意识到，没了“天劫”的压力，她想做、要做的事竟然更多了。 十分钟静思后，解清玄先开口了：“段莫弃，我会帮你去找四界龙珠。” “怎么？”段莫弃抬起头：“我不会挟恩图报，你不必如此。况且我此番救你也只是为了消掉那最后一道血契……” 解清玄抬起手背，那里干干净净已经不剩什么血契了，但那血契的形状还烙在她脑中、心里。 “当初这血契也不是我求你签的。”她笑道：“现在的我和那时的你一样，要帮你只是因为这么做我心里舒服。孽缘已经结下了，我给斩断它不是？” “……” 缘缘相报何时了，解清玄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这缘她应该是理不清斩不断了。所以干脆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吧。流云宗这副掌门她给做，段莫弃那边的速通飞升计划她也要参加。 “论道大会结束之前我会尽力去跑任务。但论道大会结束之后让我随你去魔界吧？应当是来得及的吧？应该是多少能帮上点忙的吧？”她商量似的问。 段莫弃不曾与她细说过去魔界夺魔龙龙珠的计划，她不知道他找的时机点具体在什么时候。 但可以肯定的是，段莫弃绝对不会等到书中剧情里的三百年后，达到炼虚修为，再去找那魔龙。他赶进度，很急的，急到现在身子还没恢复好就要回魔界。 “所以，你又是打算什么时候回魔界，什么时候去找那魔龙？” “师尊若是想去魔界瞧瞧，等有空了与我联系便是。”段莫弃喉咙里发出“咳咳”两声，似是在清嗓子，又似是在轻笑：“至于魔龙与龙珠都是徒儿的私事，就不劳师尊费心了。” “兴许你是觉得我帮不上你的忙，甚至可能会反过来拖你的后腿吧……”解清玄表示理解，自嘲一笑：“我这冒牌师尊的修仙知识储备确实远不如轮回近百世的你。可以说这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一位仙的知识储备有你这天选男主角多。” “但是！”她往段莫弃面前挪了挪，伸出根手指戳了戳他干燥微热的鼻尖：“你懂得再多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我懂得再少也还是知道一两样你不曾了解的事物！” “哦……哦……”段莫弃眼睛瞪得老大，可以当屋檐避雨的暗红色睫毛翘得老高，暗红色的竖瞳不由自主地往鼻尖处看，几乎成了斗鸡眼：“徒儿真的没有丝毫嫌弃师尊力有不逮的意思……” “那就是真的觉得我不该插手你的‘私事’了……？” “哇……”解清玄突然捂着心口开演了：“你知道的，我是个很怕麻烦，很怕出头的人。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想助人为乐一下却被拒绝了，真的还蛮受挫的……” “……” “徒儿确实不敢劳烦师尊了。”段莫弃幽幽垂下眸子，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师尊还是专心于流云宗之事吧。叶掌门可是想方设法地主动找您帮忙的。” 解清玄点点头，坦然道：“这倒是确实。师兄这边给我派的活儿是我的责任，也是我欠下的债，我是要还的。但你这边不大一样，是我主动想的，算是我自找的。” “是……是这般吗？”段莫弃背着的耳朵也软了下来，但他还是甩了甩脑袋认真道：“你既已经逃过天裁，便不要再掺和进来的为妙。” “啊！”解清玄一脸夸张地阴阳怪气：“原来是戏霸男主不想让我这个小配角参与主线！” “……” 段莫弃叹了口气，摆动头颅，把单边灯笼大的眼睛怼在解清玄眼前，语气又重了几分：“你知道的，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男主角’，也从不觉得这个世界是你口中所谓的‘一本书’。‘死亡’在这里是真实存在的。” “我本以为经历过死劫之后你应当也清醒过来，有所理解了。” “我知道、我理解、我会对我的生命负责，”解清玄连连点头：“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的魔龙珠获取计划了吗？” “……” 她这算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段莫弃着实无语住了。恍惚间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好像经历了无数次死亡轮回，对生死麻木了的是解清玄而不是他似的。 见段莫弃还是咬死不说，解清玄鼓着腮帮子，报复式的挠了挠段莫弃毛茸茸的下巴：“被你一打岔我差点忘了要告诉你的正事。” “喂……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段莫弃一甩脖子，把头躲得离解清玄老远。 “段莫弃，两周前我渡劫时的那个灵力风暴。”解清玄收回手，神情严肃了不少：“那天劫是由我自身灵力引发的对吧？而你也确实替我扛下了外界的伤害对吧？” 段莫弃的脖子落下了一些，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想说的是，我神魂之上承受的自我分解好像也被这身子的原主分担了两分。” “她的残魂竟然留在你体内了几分？” 她点点头：“是的。但我此番想说的重点是，你身上的天劫诅咒，兴许也可以由他人来帮忙分担。” “不过要替离飞升只差半步的你来分担天劫的，自身修为也必然要达到登仙境甚至是真仙。” “所以！”解清玄一拍大腿，终于器宇轩昂地说出了那句酝酿已久的台词：“师尊我就勉为其难地努力一下，先你一步修炼到登仙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段莫弃头一次失笑出声。 仙家少妄语，他活了这么多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出这种话。 他倒也不觉得太过奇怪，只当解清玄对生死、成仙之类的没有任何概念。她大概是那种什么都可以先出言答应着的轻浮之人，‘会为了他而成仙’之类也不过是没有概念的随口一说。 但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他真的很开心。至少她在开口的那刻，是由衷地为他着想的。 “师尊渡过天劫这件事对我帮助已经很大，至少我知道在集齐四界龙珠、彻底熔炼灵根与肉身之后，要遇到的是什么了。” “你果然还是没把我的话当真吧？我真的是认真的啊？” “你总与我说自己对仙路并无追求，为何突然开始有所求了呢？” “该不会是我刚才的话让你感到有压力了吧……？”她和原主都是如此，会因他人强烈的善意而倍感压力。段莫弃他会不会也有她不知道的这样一面呢？ 解清玄体贴道：“我确实不求长生，不求力量，我只是想了想，觉得成仙去触碰世界的边缘这件事本身好像蛮有趣的。去破解天道，帮一个遇到时间轮回‘鬼打墙’的倒霉孩子找到出路，这事也挺有趣的。所以你就当我做的这些全是兴趣使然吧。” “……”龙鼻子中喷出一鼓不忿之气，段莫弃踩着小碎步又盘回了石窝里：“要回流云宗时叫醒我即可，我会在流云宗待到明年春末。” “嘶……” 解清玄磋磨起长了些胡茬的下巴，很显然，段莫弃好像没听到他想要的回答。 嗐，管他是怎么想的呢，反正她要成仙的这个目标是已经定下了。她会稍稍勉强自己努力一下的！ “我们明早再出发吧。你这状态用传送符应该会很疼。” 解清玄围着段莫弃绕了几圈做最后的检查，然后钻入段莫弃的鬃毛中把自己裹了起来，眼睛一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清晨，解清玄只在纳戒中翻找出一张流云宗的传送符。 “挤一挤，够用的。”她看了看段莫弃十来米长的身子，试探性的问：“目前看来最可行的方案是你再把我吞下去一次，然后你一龙来用传送符即可？” “我拒绝。”段莫弃一脸平和地果断回答：“我可以变小，师尊不如自己体会一下，吞入与自己喉咙粗细相当的活物是什么感觉。” 解清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老脸一红。 反应了片刻，她突然矫揉做作地向段莫弃甩了下手：“这孩子，净说这种混账话。” “嗯？？？” 段莫弃龙脸上肉眼可见地惊慌起来，他连连后退几乎把半个身子放下了悬崖：“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我……不是……解清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什么我在想什么？你又在想什么啊，好徒儿？” 解清玄不自觉地露出个阴险的笑，真是有趣啊，他这反应……秘境里五十年表情变化不超过三种的他，竟然会因为这种事，连表情本就僵硬的龙脸上都能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 “不说笑了。”解清玄收起坏笑，撸起袖子，把白晃晃的胳膊冲着段莫弃摇了摇：“好徒儿，你能变多小？能盘我胳膊上吗？” “……”段莫弃龙爪扣进岩石，舌头下面啊全是汗，他满心猜忌地吞了下口水：“可以倒是可以……”他总觉得解清玄又在给他挖坑。 “你这龙身也不大能暴露给流云宗的人是吧？你盘我胳膊上隐藏气息，我再用袖子这么一盖，绝对暗度陈仓回到源述峰。”解清玄还在推销自己的胳膊。 “好像……没什么问题。”段莫弃一咬牙，妥协道：“盘吧……” 他边飞边缩小身形，小心翼翼地攥起尖利的爪子，钻进解清玄的袖口，再头朝外地把细长的身子盘上她的胳膊。他腹部细腻的小鳞片上顿时传来光滑温凉的触感，解清玄一弯曲胳膊，微微鼓起的肌肉就会摩擦到他相较柔软敏感的腹部。 这么多辈子以来，这是段莫弃第一次如此与人肌肤相亲，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又莫名的令他久违地感到安心。他激跳的心脏渐渐平缓、安稳下来。 “那，准备出发咯？”解清玄抬起手中传送符。 段莫弃毛茸茸的龙头就藏在解清玄手掌下面，随着呼吸摆动的龙鬃和柔软的下巴就垫在她手心，鬃毛龙须轻抚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阵酥痒。 她也真是好久没见到段莫弃这么乖巧的样子了。 …… 落地流云宗传送阵点，解清玄顿觉担心暴露段莫弃龙身的事是有点多余。 叶问秋和剩下的小四十人还滞留在步云天没能回来呢。而流云宗内因为缺少人手根本没有弟子在阵法前值守。 总之他们二人是一路没见着半个人地回到了源述峰。 解清玄进入自家结界还没落地，段莫弃就赶紧蹿了出去变回原型。 两人在荒郊野外没有强力结界保护的地方都没休息得太踏实，如今回来了便想着赶紧安睡上几天。 “啊……仙府那边还立着驱魔结界呢。” 解清玄是看见结界了才想起这茬。 因为懒得现在就去仔细收拾，所以本想自己睡仙府，让段莫弃睡洞府的她好像也只能暂时去洞府里凑合两天。 她快速进结界把自己的床铺搬了出来，往洞府石床上一叠就扑了上去：“我先睡了，您随意。” 明明才起床没多久，她又一秒入眠。 解清玄这一觉又睡了三天三夜。 她醒来时看到了门派传音符中叶问秋留下的广播，说让大家修养几日，三日后去流云峰大殿开会。 这消息是两天前来的，那开会日期便是明日了。 她当即轻声走出洞府，给叶问秋回了个话，挑挑拣拣地汇报了一下她与段莫弃的情况。 她本也想对着叶问秋嘘寒问暖一番，但碍于她现在用的是“门派广播”的木符，稍稍有点不大好意思，便克制了几分。知道师兄那边一切安好便可以了。至于步云天那边的情况等他回来了，再在会上细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龙 解清玄打完电话回到洞府时，段莫弃还盘在石床边睡着。 他因为受伤的缘故，变得十分嗜睡，一觉睡上三五天也不稀奇。 斑驳的日光从头顶藤蔓与叶片间洒下，为段莫弃背上的黑色鳞片镀上一层五彩斑斓的磷光，又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变换着耀眼的色彩。 这几天休眠静养过去，段莫弃的鳞片终于重新长齐，恢复了健康的光泽。他的龙身是通体的黑，但他的四肢和尾部的鳞片却是从黑到暗红最后渐变成血一样的玉红，而脸上与鬃毛上也夹杂着些许棕红毛发。 他的龙角好像也愈合完了，其中已经看不到裂痕。两只龙角对称生长着，颜色是由根部向上变浅的，根部是黑晶一样的外壳，内部微微折射着殷红色微光，到了顶部便渐变成有些橙红色的琥珀质感。这对龙角上明明全是暗色，但给人一种“很透亮”的晶莹感，就像是某种现实中不存在的混合宝石。 那对闪闪发光的龙角把解清玄的眸子也点得一闪一闪的。 她咬着嘴唇伸脖子看了看段莫弃的龙头，确认那双眼睛是合着的，然后眉头一皱一本正经抱着科学研究的态度伸手攥住一只龙角。 没办法，她就是太爱研究了！ “……” 段莫弃猛然睁开了眼。 解清玄并未注意到身下的动静。她盘古玩一样地来回抚摸揉搓着段莫弃的龙角，用心感受着手上温润、光滑的触感。龙角间有微弱灵力流动有聚集灵气的功效，也不知道像段莫弃这样有两只对角的龙和螭尘那样的独角龙，哪种角型的聚灵探灵效果更好？ “解清玄……” 段莫弃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解清玄一跳，她低头一看，段莫弃半眯着眼睛，用单侧巨大眸子无奈地盯着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论道歉速度，解清玄自认是不输任何人的。 段莫弃声音有些不快，但也没挪动身子赶解清玄走：“我现在虽然是这个样子，但我还是人！我的角也是……是……” 说到一半，他眼睛一闭突然噤了声。多说多错，他还是闭嘴忍一忍，省的解清玄一会儿又语出惊人，反过来找他的不是…… “抱歉，冒犯了。”解清玄尴尬笑笑，但她看着段莫弃的眼神依然是十分的探究。 她大致是懂的……他的角也是有触觉……但他这反应为什么比摸他侧脸还大啊？ 难不成他这灵力感知器官的触觉敏感度比面部还高？那龙须呢？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功效吗？龙的舌头呢？会像蛇那样拥有雅各布森氏器官嗅到所谓“信息素”似的气味吗？ 见段莫弃进入了自闭状态，好像不太想搭理她的样子，解清玄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次解清玄刚往前走了半步就又对上了段莫弃那双亮红灯的眼睛。 “师。尊。”段莫弃把嗓音压得极低。 “……”解清玄自觉理亏，赶紧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不动你了，真不动你了！绝对不会再把你当动物对待了！” …… 当晚，叶问秋带着大部队传送回门。 翌日清晨，一早开会。 段莫弃早早地醒了，直接要求解清玄带他一起参会。 按理说，这种全门大会，段莫弃作为解清玄的亲传弟子是要出席的。 但是，他现在还是变不回人形，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恐怕还要三五月才能恢复如初。 带着现在的段莫弃去开会，还是有暴露他龙身与修为的可能，解清玄不大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冒着风险去旁听。 “我把重要内容复述给你不行吗？” “不行。”段莫弃斩钉截铁。 “找个借口去实况录像下来给你看呢？” “不行。” “为什么啊？”解清玄着实不懂他为什么在这事儿上这么轴，开会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事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你这向来不问身外事的人，怎么听着要开会，反而比我这天生搬砖人圣体还要积极啊？” “我……”段莫弃又斟酌起措辞：“今日会后叶掌门绝对会找你单独谈话，而你绝对会选择性地过滤掉一些重要的事……” “担心我会把你杀了原主的事告诉掌门吗？”解清玄了然，她与叶问秋单谈时，是绝对要把原主彻底灰飞烟灭的事告诉他的。段莫弃可能是怕她不小心把他的事带出去。 “嗐，这事儿我早给扛了，掌门师兄不会发悬赏通缉你的。你没必要去盯着这事儿了。” 段莫弃摇摇头：“步云天的通缉真的没什么所谓……”人界这么大，步云天管不到的地方可太多了。 “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去旁听啊？” “……”段莫弃一本正经道：“弟子是怕师尊漏听了些重要事宜，所以诚心想去帮师尊记录梳理，为师尊分忧。” “我信你个鬼啊！” 段莫弃咬定了的事，解清玄是绝对拗不过他的。 她最后也是没搞明白段莫弃到底想去听些什么，只能是稀里糊涂地伸出胳膊，让段莫弃又盘了上来。 流云大殿内，人头攒动，但长老台子上比六十年前空荡了许多。加上她与叶问秋总共也就三人…… 开会这事真的很无聊。 但解清玄被当会正式任命为副掌门了，身为副掌门的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会上划水，只能全神贯注地听了整场。 会议纲领她总结了三个重点。 第一，她是副掌门了，往后几位长老遇到事了要打两份报告，同时告知她与叶问秋。门派里杂七杂八的业务还有年终流水账本什么的她也必须要过目。 总之，她活儿变多了。 第二，事关步云天与论道大会。 灼天长老被革职了。现在是一位常年在魔界出差的霄渡长老被临时任命为大长老。然而霄渡长老一时在魔界赶不回来，步云天事宜还是只能由留守的几位长老看着办。 步云天的基础设施已经基本重建完毕，但因为人手折损太多，他们需要重新招聘一批管事。年俸一万二上品灵石，职位向全体仙家开放，不分散修还是宗门世家子弟，只要修为达到化神，都可以去应聘。 这事儿，解清玄从原着里了解过一点，天星门暗中派了不少门人渗透进步云天。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整旗鼓 等步云天高层重新招完人，便会着手组织剩下半场论道大会，暂定还是在明年春末。 第三，流云宗自家的长老团队也必须要扩招了。顺带着制药制器业务也要扩大范围。 简而言之，叶问秋开始给自家门人画饼了。 不过这也属实无奈，人丁凋零“徒有虚名”的流云宗想在日渐混乱的中土仙家混下去，就必须要想法子重振旗鼓，重新强大起来。 人丁这事不是三五十年内能提起来的，那想增强门派实力便只能靠“财力”和“科技”了。 靠着“考古式科研”，流云宗的护山阵法硬实力还是在线的。至于扩展业务去搞钱这事，他们手上就有个现成的靠谱新项目。 那就是解清玄“偶然”开发出来的【玄灵丹】新方子。 叶问秋打算让负责丹药业务的相碣峰按着那【新修*玄灵丹】丹方去规划研究一下可行的量产方案，成本价合适的话就可以直接抬上生产线了。 相碣长老几个月前逃去闭关了，现在全门上下没在闭关的长老只剩下解清玄，和才出关没几个月的九疏长老，所以量产规划这事只能先由他们两个照看着。等提了新的长老上来再把这事交出去。 解清玄表示，莫名其妙，自己的活儿好像更多了。 量产规划这种统筹类的活儿解清玄并不大擅长，仔细一想这事好像也不是非她去做不可。她心中其实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让她把皮球给踢过去…… 会后，解清玄直接叫住了李林。 “孩子，你想不想升职加薪？”她知道这孩子是个心细的，有几分丹药天赋，也“很会来事儿”。 “……源述长老……您？” 李林受宠若惊，赶忙合手俯身，将头压得极低：“我……弟子这条命都是源述长老与掌门拼死护下来的，您若是对弟子有所托，门派若是有用的到弟子的地方，无论是否有零食奖赏李林都一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解清玄故作老成地拍拍李林的肩膀：“孺子可教也。小李啊，你现在就是相碣峰的副长老了。量产玄灵丹的事就麻烦你和九疏长老去张罗张罗了。” “啊？我？”李林指着自己有点茫然。 虽然有些突然，但副长老都发话了，他没反应过来也只得先连声应着：“弟子遵命！多谢副掌门提拔！” 别说，这副长老的头衔用起来还蛮方便的。解清玄点点头，没再与李林多说，叶问秋还催着找她单聊。 看着解清玄潇洒的背影，李林依旧摸不到头脑：‘副掌门突然提拔他是有什么深意吗？是自己愚钝没能读出来吗？’ 只片刻他就摇摇头，放弃了思考。自己总归是当上副长老了，不用担心来年向自家师尊相碣长老申请的时候，被他因心疼那翻倍的年俸而驳回申请了…… …… 解清玄随着叶问秋去了纤凝峰。 还是那间典雅茶室，还是一壶淡香桂花茶。 师兄他今日气色不错，方才殿上发言的时候也是中气十足铿锵有力的。解清玄总算是不用为他的身子操心了。 如此，一会儿她应当是能把“原主彻底灰飞烟灭了”这件事放心的告诉他了。 叶问秋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浅笑，举杯敬了解清玄一杯茶：“恭喜清玄道友成功度过此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清玄道友定会仙路通达白日飞升的。” “多谢师兄，多谢师兄了。飞升这事还是给随缘，但我一定尽力！”她不好意思地顺了顺头发。 “只是口头恭贺的话未免显得师兄太过小气，”说着叶问秋召出了一只木剑放在两人之间的茶桌上：“这【荒花柳剑】便送与你当做贺礼了。” 这木剑中木系灵气充裕，剑身剑柄连为一体，是由一只浅白荒花柳木雕刻而成。剑柄前端镶嵌一小圈水环玉，既可以增强法术效果，也可以当做作装饰护手，而剑柄尾巴处开着三小串毛茸茸的红色柳花，生机勃勃使这木剑看起来像是还活着一样。 这东西看起来挺贵的，解清玄额角微微落汗，没有去收。 “五百年的荒花柳木，承受化神末期修为也是绰绰有余。应当足够你用上一阵子。”叶问秋笑着将木剑往解清玄身前送了送。 “多谢师兄好意，”解清玄微微颔首：“在收下师兄贺礼之前，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叶问秋歪歪头，似是遗憾：“除了这【荒花柳剑】师兄还为感谢你护下流云宗准备了第二份礼物呢……不过不急，你先讲吧。” “……”解清玄的汗冒得更多了。 【你在为难什么？实话告诉他不就是了？你又不欠他什么。】 一套连招在解清玄脑内响起，段莫弃突然打开麦克风交流了。 【我不欠他什么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哈，我一见师兄就有种自己做了亏心事似的感觉诶！】 【速速直言……】段莫弃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些不快。 “师兄……你的小师妹她……好像……”解清玄一咬牙一闭眼，说出来了：“她彻底转世轮回去了。” 叶问秋微微睁大了双眼，灰绿色的眸子颤了两颤。 他是做好各种心理准备的，但真听到了确定的消息心里那层薄薄的屏障还是应声而碎。 “如此……如此……”叶问秋眼帘低垂，嘴角的浅笑带上几分苦涩：“人各有命。其实，两百余年已不可谓太短了吧？”他声音微颤，不知是在问谁。 解清玄不敢妄言，只能沉重地道了句：“师兄，节哀。” “她可有留下什么嘱托？” 解清玄摇摇头回想着当时心中感受：“她虽有遗憾但并不痛苦，相反，她感受到了……‘解脱’。” 叶问秋瞳孔猛缩，整个人泄了气一般塌下去半寸。 “解脱？竟是解脱？”叶问秋失神地喃喃着：“是我的错……是师兄的错……” 他向来自诩善于察言观色洞察人心，可为什么偏偏没能察觉到她的难处呢？ “嗯？？？”解清玄脑中警铃大作：“不是的师兄！这锅你可不能背啊！如果不是……” 解清玄突觉手臂一紧，段莫弃收紧了身子操控着她的手臂抬起来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任务排期 解清玄从指缝间吐出了后半句话：“如果不是我突然夺了她的舍，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的。所以是我的锅！” 没想到段莫弃竟然更气了，他直接张嘴在解清玄大拇指根部咬了一下：【你不该再掺和此事了，赶紧改口脱身！】 “嘶！”解清玄吃痛，下眼皮打着颤地怒喷回去：【我又没把你掺和进来，你急什么急！疯狗！松口！】 段莫弃充耳不闻，浅浅噙着解清玄的手，但口中还是渐渐翻起血腥之气。 而解清玄的眼角也渗出泪来。 ‘肾上腺素呢？救一下啊肾上腺素！’解清玄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十指连心’，这是真的疼啊！ 谁承想，“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段莫弃竟突然松口了？解清玄还能感觉到他在用湿热的舌头舔起了她的伤口。 离谱，太离谱了，这又疼又痒又酥又麻的感觉堪称顶级折磨，解清玄差点就绷不住要先告退了！ “这些不该让你承担。” 叶问秋看到解清玄捂着嘴强忍泪水的样子心中也是十分动容，他努力压下心绪，勉强挤出个微笑：“抱歉，是师兄失态了。清玄不必再为此事忧心了，都过去了。” 他其实知道的，眼前这位异世而来的灵魂只是被卷入其中，要为她的死亡负责的另有其人。 【哼，这次他倒是讲了几分道理，没有再挟恩图报将你缠得更紧。】 【呃……】解清玄无语了，她袖下偷偷反扣手指，点了点段莫弃的头：【请问，现在真的缠住我的是谁呢我请问！】 段莫弃没有回话，兀自倒退着往解清玄肩膀处缩了缩，然后头一耷拉，断了念话链接。 ‘……他这是又开启免打扰模式了。’ 来找叶问秋谈话前解清玄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建设，想必叶问秋也是一样。 两人压着各自的酸涩，强打着精神继续去谈论关于门派发展的正事。 叶问秋告诉了解清玄一个“好消息”。 那便是成为流云宗副掌门后，她的年俸变成分成模式了。门派净利润的两成都归她。 “钱”这东西够用就行，叶问秋的这个好消息对于解清玄来说只是让她心里有了点谱，自己欠下的贷款应当能提前几十年还清了。 除了门派杂物外，叶问秋还给解清玄派了些关于门派外交的活儿。 “兽语林有项挂在步云天榜上二十年的任务，至今没人接取，白殊前辈托我流云宗帮忙留意一下。” “兽语林的任务？”解清玄依稀记得自己之前在滞留任务榜顶端看到过这条：“好像是个寻人任务？” “是的，兽语林要寻人，但又不愿过多透露这要寻之人的信息，所以这任务便被搁置了这么多年。” “前阵子经过步云天纸人屠杀之前师兄稍稍暗示了他们几句，如今兽语林也多少察觉到了天星门的意图，对我们流云宗也多了几分信任，所以对这任务信息有所松动，愿意与我们多说几句。” 叶问秋露出个略显抱歉的笑：“至于具体情况还要你去步云天兽语仙府细问了。麻烦你了，清玄。” 解清玄点点头，她也明白，但凡是对他人还有所求，那即便是成了真仙也离不了人情世故。为了维护与兽语林的“建交关系”，这“委托”他们流云宗是必须要接的。 只是……这任务一定要她解清玄去吗？！ …… 好像确实，叶问秋亲自去会显得太过大张旗鼓，还是她这个副掌门头衔的去详细了解才有里有面…… 确实麻烦！比起承担这种“社交”任务，解清玄宁愿去遛纸人！ 但是，她还是叹了口气，回了个无奈的笑：“没问题，师兄！” 这便是成年修仙人必须要面对的无奈吧…… “清玄，稍等。” 临别时分，叶问秋还是取出了第二件谢礼。 那是一只碧水树脂做的坠子，对金系术法的防御功效极佳。 说来他是想送她些更实用的披挂类宝物的，只是他不能确定她的身量，也不知她常用哪具身体，甚至自她修炼这双身功法之后他都不知该称呼她为“师弟”还是“师妹”了。 思来想去叶问秋还是只能送她些武器饰品，这些不大会出错。 “去别家门派拜访，身上还是要带些金贵法器撑一撑自家场面的。这【荒花柳剑】还有【碧水脂坠】你一定要收下。” 带上了公事解清玄便不好再去推脱，终于还是有些亏心地带着两件新装备离开了。 她其实很喜欢这两样东西。 木白长剑淡雅清新，与她衣柜里清一水的白衣十分相配没有丝毫突兀，柄尾的浅红柳花点缀又为这一片惨白添了几分活力。 上手浅试几道法术，出招如流水般丝滑。剑招什么的解清玄一点也不会，但还是忍不住翻了几个拙劣的剑花。 【荒花柳剑】灵场过于强大，没法塞进储物袋中，解清玄将它半永久地系在了腰间，时不时就要拿起来挥舞两下。 嗯，这个她是真的喜欢。 …… 天色渐晚，解清玄召出段莫弃的小玉舟，乘着夕阳慢悠悠地飘了回去。 她打算再休息休息，修炼半月稳固如今修为之后再去步云天办事。 等忙碌起来，自己就没有大段的修炼时机了。 回到自家山头，解清玄又看到了仙府内的满地狼藉，她无奈摇着头，小舟绕过源述仙府，停在洞府前的草地上。 明早起来还是要把仙府里驱魔的东西清点收拾一下。 “到站了，好徒儿。” 解清玄将佩剑轻放在床头，懒懒地喊了段莫弃一声，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她抬手一看，发现段莫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闭眼睡着了。 “你可真是无官一身轻啊……” 解清玄寻思，等自己还完了流云宗的巨额贷款，也还是趁早找个借口把这副长老职位辞了的好。这才正式升职第一天她就已经觉得精神紧张压力山大了。 要做的事好多好杂，有点想去泡个澡…… 可段莫弃还盘在她手上，他是半条炎龙，受伤状态下最好还是不要沾水。 “嘶……”解清玄看着手上小龙顿时又觉得手痒了。 这龙头看起来真的很解压啊…… 你说她这时候悄悄搓两下龙头会不会被发现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必有后福 片刻，解清玄还是打消了这点坏心思。 段莫弃好像不喜欢她乱动他，若是被惊醒了他绝对会生气的。 解清玄微微勾起拇指虚拢着手掌，给段莫弃的头多些趴着的支点，然后就保持着左手跟打了石膏一样的僵硬状态，往床上一倒，作为半个人肉盘龙柱合上了眼。 先睡一觉吧，明早再开始忙活！ …… 一觉醒来，解清玄感觉自己被鬼压床了。 胸口好沉……身子好重……无法呼吸！ 尽管身上十分难受，但她还是闭着眼睛还不想起床。直到她的手脚开始麻得不行，才终于尝试着挪动了一下四肢。 片刻她的胳膊似乎能动了，便伸手往胸口去胡撸，想把那重物推开。 然后她就摸到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解清玄终于是一脸苦相地睁开了眼，然后就看到了段莫弃乌黑茂密翘着几根杂毛的颅顶。 晨间的青蓝色天光微微晃动，祥和且宁静，天光映得段莫弃健康的肤色看起来也变得晶莹剔透了似的。 他头枕在解清玄胸口，整个人成“大”字型趴在解清玄身上。他微卷的黑色长发自然铺开，有几缕还缠在解清玄胳膊上。 他总是微微蹙着的眉头如今终于舒展开来，纤长浓密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像是舒展羽翼的小鸟，高挺骨感的鼻梁与面上唯一柔软的脸颊在挤压下微微隆起变形，难得给他添了几分可爱与无辜。 解清玄脑子空空，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然后极其轻缓地撑了撑身子，越过段莫弃的头顶向后看去。 段莫弃依然安详地枕着她的胸大肌睡得一脸安详，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这没什么问题，这点重量她受得住。 但比较关键的一点是，他浑身上下赤条条的…… “……” 解清玄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以超音加速度提速跳动。 不是……他不是说可能还要几个月才能恢复人形的吗？！虽然这好像不是很关键，但是！ 她在想什么来着…… 先让她再看一眼…… 不是！！！别看了啊喂！！！ 解清玄在心里连扇了自己几个巴掌，但不管她怎么克制，自己的眼神还是不受控制地去往段莫弃身上脸上各种地方粘！ 一不留神，解清玄的眼睛就从段莫弃完美的斜方肌、三角肌看到了背阔肌、下后锯肌。 客观评价，这些肌肉纹理简直比她大学时照着背的人体模型还要标准。 不是她说啊，就段莫弃这后背与腰部线条绝对是让直男看了都羡慕！ 这画面太美，解清玄感觉再多看一秒就会爆炸。（误）但……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大误） 她眨眨眼，右手竟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 停下来啊！解清玄疯狂地摇头，一口咬住了自己罪恶的右手。 “人不能，至少不该！” “呼……吸……” 解清玄深呼吸着狂念清心咒驱除脑中杂念。 然后她操着一副圣人表情，松开了自己的手，抿着嘴悠悠将右手落在了段莫弃的后背上…… 这孩子连自己睡着睡着变回人形了都不知道，一定是伤得很重。 因为她善，所以她要救死扶伤帮段莫弃检查一下身体…… 结实、光滑、温暖，手掌之间传来的触感扯着解清玄的心尖儿。她微微撑起些身子，将手滑至他的后腰间。随后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去上下乱动，只停在段莫弃后腰灵根处，微微释放出探查灵力。 她是真的要给段莫弃检查身体。 万万没想到，段莫弃对灵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解清玄刚一施法，他直接猛地睁开双眼撑起身来一脸戒备。 解清玄就这样措不及防地被段莫弃的双臂与身子圈在了床上。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唰”得一下从头红到了脚。她的手陡然脱力地从段莫弃后腰上滑了下来，本能反应地把头侧开，浑身乱颤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句：“早……早上好？” “今……今天，天……天天气不错。” 但不得不说，今日风景更好。 场面过于尴尬，解清玄的大脑有些宕机了，她紧张屏息等待段莫弃的回应，脸憋得更红了。 不管段莫弃会如何，解清玄昏昏沉沉地回味了一下右手上的触感，又朦朦胧胧产生了一种‘洒家这辈子值了’的微妙感觉。 段莫弃眼神迷茫地看了衣衫凌乱的解清玄三秒有余。 然后解清玄便听到自己的超音速心跳声多了同频伴奏。 半分钟后，段莫弃依旧僵在原地不敢动作，他的喉结明显上下滑动了一下，随后发出了解清玄从他嘴里听到过的最小的音量：“我……我做了什么吗？” “……” “哦？” 解清玄的红温状态渐渐冷却，她的眉毛一点一点地飞了起来，头也一点点地正了过来，目光试探性地往段莫弃脸上扫去。 他……好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吃了他豆腐这件事？还是说……他意识到了，但并不大在意自己在她面前如此“坦诚相待”的样子？ 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也是一副心虚的样子？手脚不老实的是她解清玄，他段莫弃在心虚些什么啊？ “哦吼？” 解清玄压不住嘴角了。 段莫弃眸子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起身退开，迅速从百宝袋中揪出件衣服裹在自己下半身。 他很熟悉解清玄这表情这眼神……半年前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泡温泉的时候便是这般眼神，那时候的段莫弃还读不懂，但现在他好像是懂了…… “所以……”他压制着紊乱的呼吸，半背着身子，面向洞府石壁道：“究竟是我做了什么，还是师尊您做了什么？您现在可是……连我这龙灵根也想拿来把玩一番了？” “噗！！！” 解清玄差点滚下床去：“所以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啊！！！” “***的都这么多年了，你这脑子究竟是什么构造才能联想到这种事的！”解清玄一个没忍住直接骂了出来，却及时在骂的更脏之前刹了车。 这一次她明显看出段莫弃的脸红到了耳朵尖。 “你不对劲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清点 解清玄狐疑起来…… 她知道，段莫弃嘴里很少说人话的，所以他刚才那番话怕不是其实只是他转移话题的拙劣手段啊！ “没有哦……”解清玄一秒变脸收起愤怒，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向头顶的自然天井处。 她手指撇出一缕头发在指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动，然后轻柔道：“就……你本来盘在我手上嘛，然后突然变回人 云族还是和往日一样大门紧闭，院内有仆人细心的打理着花园和整栋别墅，云婆也已经在厨房忙着做云霆锋的早餐。 她严重怀疑，有人在黑她，不然怎么会传成这个样子，究竟是哪个对头 叶洛渴了要喝阿尔卑斯山顶的雪化成的水，劳伦斯就要坐飞机去阿尔卑斯山收集。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的离开门外顾问总部，并且第一时间来到这里，当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种不详的预感。 傅君婥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恐惧压下，瞬间拔剑离鞘，森寒剑气，席卷而来。 因为我不熟就请她帮忙买的。累了吧先回房休息，吃饭了我让徐玲叫你。 这件事情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皇上也没办法只好先让皇子们回去。 刷的一声，王灯的身影模糊，暗淡下去，再次立身在自己的迷雯边缘，果断又一次施展逝字诀。 但现在，李sunny决定回去就把那张支票花掉。给她惹了这么大个没法收拾的麻烦，这钱，她收的理直气壮，花的心安理得。 高射炮打蚊子，打不着伤害再高也是白给。在李sunny找武器的功夫，叶洛早就溜的不见踪影，不知去向了。 这个东东我不了解，但从字面意思上看，就是貂的皮嘛。那么貂是什么我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元宝的形象。 可是，就因为自己一时糊涂，竟然就要被这个她一直以来都看不起的男人白吃，这对罗兰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凌厉出击的张若风竟然在方寸之间完成急停变向……高速运动状态下猛烈切换到左侧，一闪而过……赵菁的防守瞬间被吃干抹尽，他的身体却再也无法回头，惯性促使他只能向右走。 王艳紧紧捏住拳头，她确信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张若风。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又陆续斩杀了不少妖兽，以他们两人一龙的综合战力，尽管金龙的战力刚开始有所不足，但即便是秦焱和幽，联手之下最高也能斩杀，仙武八重天初期甚至中期的妖兽。 刘主任是一个60来岁的老年人。这些年，一直是他负责这一片国宅的孤儿。 每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此诡异的情形谁都没见过，所有战阵全部把攻击倾泻到那团，直径足有数百米的血团中。 可是，他却发现，一直以来，造成她最大伤害的人，正是因为他。 不知道就不说了。我摆摆爪子让它们乖乖待着这里。又回头叮嘱恶犬甲看紧它们。别让它们闹出妖蛾子。 我打个哈欠，走到丁叔叔胸口前趴下，眼观鼻鼻观心，懒得再去听他们扯淡了。反正一会签合同的时候，我确定金额就行。 看了昭阳郡主只是轻蔑的一笑，玉妙就把话题移开。昭阳郡主在宫里的亲戚是贤妃，一听这个名头就应该比王美人品阶高才是。 原来如此，安不知这才释然，不过随即又产生了一丝紧张：那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带我进来，真的没有问题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魔气 解清玄终于回过神来，立马伸手试图擦去“水雾”，灵力扫上两遍，那模糊确实是褪去了。她立刻上下左右地换角度想找到刚才镜子里面的东西，她甚至把脸贴上镜子，使劲挤着脸想把头探到镜子里去看清楚。 她的脸自然是被那玻璃银镜面挡在了外面。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这镜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分钟后解清玄吃惊完了，脑子重新转动起来。 首先镜子里那东西没有在看到解清玄的第一时间攻击她。 其次，在解清玄识破那东西的存在之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跑，所以，解清玄觉得那玩意多半是更惧怕她的。无论那是什么鬼东西，可能修为都没有她高，伤不了她。 如此她也不着急了，兀自在镜子前面盘腿坐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解清玄屁股还没落地，段莫弃就冲进了屋子。他一手攥着解清玄落在洞府中的【荒花木剑】，一手进屋就把解清玄提了起来，匆匆把剑塞进了她手里，拎着她蹿出了屋子。 “……哦……？”解清玄怔怔抱着剑，晕头转向地被段莫弃放在身后。 她搞清楚方向后，懵懵懂懂地从段莫弃身后探出头，抻着手指了指屋里的立镜：“不清楚，这镜子可能是被施了什么奇怪法术。” “就还蛮有趣的……” “……” 半晌段莫弃没感受到任何危险，他回头看了看解清玄，又看了看屋子，欲言又止。 他无奈地摇摇头，再次快速再次检查了一遍这间仙府正房。房间内没有任何异样的灵力波动，没有任何法术残留。他谨慎迈入房间，将目光落在解清玄所指的立镜上。 镜中反射着他身后的一切，可唯独映不出他的身影。 一旦意识到了“违和感”，他的五感似乎陡然清晰了起来？ 他抽动鼻子对着镜子嗅了嗅。 “有很淡的魔气，这镜子里应当是有魔族。” “啊？” 话音未落段莫弃手中已经燃起猩红色火焰：“这魔族藏得很深，不好揪出来。但他修为不高，师尊若是不心疼这镜子，我便将这镜子一起烧干净便是。” “哎哎哎！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火气嘛！” 解清玄赶紧冲过去攥住他的手，然后冲着那一大团火象征性地“呼呼呼”吹了三下。 “……”段莫弃悻悻收了火：“你不能是真心疼这镜子吧……？” “自然不是！但你先别急着烧，待我研究研究这魔族再说！这灵气充裕的山头怎么能生出魔物呢？” “……” 段莫弃向来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上的。而且魔族即便再弱，所修魔气也是与仙气相冲，极其容易引发连锁的能量堙灭反应。管他是怎么来的，这种不稳定的危险源，还是第一时间清除为妙。 可段莫弃没再阻拦解清玄。他想到了半年前她偶然捡到蛟影城交易凭证的事。于是他只是耸耸肩，退后两步耐心等候起来。 “镜中魔族应当是把镜子制作成了结界。”解清玄围着镜子绕了几圈，还是想先看看这魔物的真面目。 在结界外面她探不到任何异常的灵力、魔气、生气、煞气，任何气息，唯一可见的异常就只有肉眼所见的视觉异常…… 既然灵识神识无用，那就试试正常的五感咯。 望闻问切，依次都要试试的。 解清玄走至镜前抬起手来，就像敲门一样在镜子上敲了几下，然后把耳朵贴在镜面上耐心聆听镜子的心跳。 “镜子里的那位，您好，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但你不打招呼出现在我的仙府里实在是有些冒犯。” 屏息聆听半晌，没有任何声响。 “这魔族不一定生了灵智，即使有灵智可能也听不懂人界语言。”段莫弃淡淡解说。 解清玄又尝试了一会儿：“虽然但是，我没有恶意，兴许你也有你的难处，如果你能听得懂人话的话，可否出来与我说明一下情况啊？” “歪？歪？莫西莫西？hello，how are you？” 镜子里依旧没有回应。 “软的不行那蜀黍我只能来硬的咯？” 段莫弃：“？” 解清玄收集了一些身上沾着的火龙鬃毛，又取出些灵石结晶，折腾了一刻钟，摆出个简易法阵将镜子封在其中。 火克金，而金生水，这镜子结界属金，所以用段莫弃的火龙毛配合她的水系灵气临时攒出来的结界强度也应该够用。 解清玄微微催动结界磨了磨镜子：“这位道友啊，你若是不赶紧现出原型恐怕会吃点苦头啊。” 【铛铛……铛铛！】 镜子上突然连连传来清脆敲击声，随后一个黑色雾团般的东西浮现出来，逐渐形成了个模糊的“人”形。 那“人”四肢模糊，没有五官，唯独一只右臂形状清晰，通体呈浅淡灰蓝，如死人一样的皮肤颜色。他手指修长骨感，指甲又尖又长，是人手的形状但绝对不是正常人类的手…… “出现了出现了！”解清玄连戳旁边的段莫弃：“你见过这种‘形状’的魔族吗？” “没有。不了解。”魔族的种类太多太杂，他没那闲心与精力去一一了解。 怪手见自己吸引了解清玄的注意力，便赶忙伸出食指点了点下面的阵法。 解清玄十分耐心地猜测起那怪东西的想法，试图与他交流：“所以你想让我撤了阵法放你出来？” 黑影中似是人头的部分点了点。 “请问您是不会说话吗？”交流归交流，解清玄当然不会轻易把阵法撤掉，只是不再去攻击镜子。 “说……话……” 那团东西缓缓发出叹息般的沙哑声音，牙牙学语般磕磕绊绊地吐出两个字。 解清玄瞬间懂了，这大概是个刚开灵智不久的精怪。 “不能是我这镜子在魔气浸淫下成精了吧？”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万物有灵，什么东西都有可能生出灵智，但亲眼看到她未免还是觉得神奇……“可为什么先因成精的不是那些从龙穴中带出来的天材地宝呢？这些魔气可都是从秘境里带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后福2.0 “所以这个世界的物品自然成精是个什么原理啊？”解清玄叉着腰，逗鱼一样对着结界敲敲点点：“仙工智能？大数据涌现？不对，这应该更像是某种生物仙技……” “……不知道。”段莫弃打了个哈欠，有点想回去睡觉了。 “一般人不会在意这些东西是怎么成的精怪，只会去考虑他们成精后如何处理，对自己有没有用。况且……工具物品若是成精了管理起来着实麻烦，仙家都会极力避免让自己的灵器染上灵智，所以抹除灵魂的咒法算是研究了不少。” 主动让工具沾染混沌灵智的一般也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像天星门那样要搅乱时局。 “所以，你需要些这类除灵法术吗？”他稍稍在记忆里翻找了一下，筛选出几个简单适用的法术。 “爱镜子人士表示强力谴责。不需要，谢谢！” “那个，镜子精兄弟，冒昧问一句，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吗？”见段莫弃兴致缺缺解清玄又扭头去采访当事人。 “镜子……精……？”黑影依旧只是重复，可语气中带了点疑问。它的声音是一种很特别的雌雄莫辨，说不上好听也绝对不难听的声音。解清玄甚至能从这些略微重合的音色杂质中听到自己的嗓音，稍稍显得有那么一点诡异。 “对，镜子精。” 许是这三个字连起来比较难读，那不明生物又跟着学了几遍才说流利。 就像新出生的婴儿也肯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一样，镜子精自己应该也没太闹明白状况吧……就像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过来的，有些好奇心是永远也没法被满足的。 “唉……得了，这镜子精也没什么攻击性，就先放在这里吧。”解清玄放弃了：“等你回魔界的时候顺便带他去那边放生了吧。” 段莫弃点点头，打算回山洞里去了。 【铛铛……铛铛……】镜子再次传来急切的敲击声，黑影疯狂地摇头。 “不想被关在这里？”解清玄有些为难地问。她也知道坐牢不好受，但在流云宗地界她不大好放养一个魔族啊？ “不……不想。”黑影声音弱弱的，但语气十分坚定，音色也更稳定“瓷实”了一些，好像是逐渐去掉了那些混杂重合的声音，渐渐转化为个干净的男声。 镜子中不明生物的黑色影子内实外虚，在水面一样的镜子后就像是水中墨团一样变幻莫测。 “等等等等……这诡异的感觉……” 解清玄仿佛抓到了些线索，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一把攥住了欲走的段莫弃。 见解清玄远离，那黑影猛地将整个手掌拍在了镜面内部，叹出一声：“别走……” “！” 解清玄想起来自己在哪儿听过这声音了…… “这货是潜龙秘境里的那个水魔啊喂！”她那日在秘境水中取【冰晶魄】，急急忙忙冲出水面助阵段莫弃时是隐约听到了这声“别走”的！但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她只把这当成幻听错觉了。 “……”段莫弃也诧异半瞬：“他怎么跟出来的？我竟然没察觉到……” 解清玄一脸稀奇地眨巴着眼，把双手抱在胸前，腿一岔，直接问那水魔：“怎么回事小老弟？” “啊巴……啊巴……”水魔还说不了太复杂的句子。 解清玄象个耐心的幼教一样与水魔问答了一会儿，连蒙带猜地也多少是明白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 许多年前解清玄下水取冰晶魄那日水魔假装不敌，但实则是直接附在了【冰晶魄】上面，被解清玄带回了龙穴。岸上的段莫弃遭遇了蜃月魔重伤，回到龙穴后昏迷了许久，水魔又趁着解清玄忙着抢救段莫弃的时候钻进了她的纳戒。 他极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今日之前解清玄一直都没能意识到他的存在。 “果然还是把这东西除掉吧，”段莫弃叉着腰眉头微蹙：“你与他交手也有两次了，知道这魔物的凶险。” 水魔疯狂摇头，黑影中又多长了一只手臂，他两只手撑在镜子前焦急地拍打着。 “嗐，没必要吧？”解清玄挠挠头，往镜子结界方向蹭了两步，“虽然他差点把我吃了，但他那时灵智未生，不能太苛责他了不是？” 她尬笑着用胳膊肘戳了戳镜子外面的结界。黑影也几乎糊在了镜面上，附和地点着头。 “他毕竟生而为水魔，有着吃人血肉吞噬灵魂的天性与本能，这些都是生了灵智也改不掉的。” 不知道为什么，解清玄突然幻视起了小时候，她捡到小狗偷偷带回家，结果被家长发现后原地开启雄辩的场面。 段莫弃他说的对，但她就是不想给这水魔‘安乐死’：“你瞧，他一个魔族，在这驱魔结界里困了小半年，能活到现在真的也挺不容易的。” 解清玄还想着如何拉扯，却突然看到段莫弃的眼睛睁大了些，眼神疯狂在她脸上与背后的镜面上切换。 “嗯？”解清玄不明所以地想回头去看。 “别！”段莫弃伸出只手，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慌了神，“等等！”他支支吾吾半天，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制止解清玄回头的话。 解清玄耸耸肩，还是果断扭过头去。 那墨团竟然尽数散去，显出一精瘦纤长男子。 他容貌极美近乎妖冶，但波光粼粼的楝紫色眸子中尽是清澈无辜。他肤色死灰中带着点青蓝，只在眼尾与唇瓣上染着些诱人的淡淡紫红。他薄唇微启，一对又长又尖的耳朵微颤着，忧心忡忡地贴在透明镜面上。口鼻中吐出的气息让镜面蒙上了一层冰霜。 解清玄抽了一口凉气，不自觉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哦呼……” 她感觉自己被治愈了一般，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快要融化的微笑，眼神控制不住从这位仁兄的脸上往下移。 纤细修长的脖颈、性感的锁骨上泛着点点水天色珠光……再往下…… 这位魔族仁兄，着实是比段莫弃要热情奔放一些，被看光了也是毫无反应，甚至往镜面上贴得更紧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上火 怎么回事，今天她着实是艳福不浅啊？解清玄在自己鼻子下面沾了沾，抹了抹，以防有鼻血流出。所以是师兄祝她的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灵验了吗？ 感谢师兄！感谢天道！ 一直欲言又止的段莫弃看见解清玄目不转睛的样子也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他认得解清玄这表情！ 刹那间，一股热风擦着解清玄的耳尖冲向镜子！ “嗯？” 解清玄一个机灵反应过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瞬间运起灵力调用镜子前的封印结界防守！ “咔——” 结界应声而碎，段莫弃的拳头却也被挡了下来。 “怎么一言不合又要杀人啊！！！” “这水魔善蛊惑人心！断不可留！” 巨大的热浪直接将解清玄吹了个跟头，她顾不上其他，立马爬起来蹿过去，死死搂住了段莫弃的腰，拼了命地把他往后拖。 “年轻人杀心怎么这么重啊！你先等等！！！” “！” 熟悉的气息包裹周身，段莫弃呼吸一滞，顿时僵在原地。 就在解清玄拉扯段莫弃的半瞬间，那水魔趁机化作黑风冲出了镜子，“嗖”地一下绕过两人逃出屋子瞬间消失。 “……” “别紧张！！！别冲动！！！” 解清玄还没放开段莫弃的腰，她怕他出去追杀那水魔，所以反过用力来把他往屋子更里面推去，使劲到把脸都挤扁在他后腰上，甚至用上了灵力。 “那驱魔结界我还没来得及扯呢，这水魔逃不出去！你稍安勿躁，我去把那水魔揪出来！我发誓！我绝对能管住这水魔的！您老就先回洞府修炼吧！我求你了！！！” 只听一声轻微爆鸣声，段莫弃的头顶爆燃起火。 解清玄以为他更生气了，赶紧把手臂又紧了紧：“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能处理好的。” “……”段莫弃已经听不见解清玄在说些什么了。他从头麻到了脚，一动也不敢动。 龙身时他的触感并不鲜明，所以他没了半截身子也不会疼到晕眩，今早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化为人身，突然重获极其敏感的触觉他本就没有心理准备。而从剧烈的疼痛突然转换为酥痒柔软的挤压更是放大了这触觉上的反差。 “那个……歪？你掉线了吗？” 解清玄感觉手上段莫弃突然没了动静，不由微微松了些手，把头从他胳膊下面钻过去，从下往上地看他表情。 段莫弃突然身子一颤有了动静，解清玄赶紧重整姿势准备下一轮对抗。 适应平复片刻，段莫弃终于回了神。但他那两只架在空中的胳膊还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收，于是就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姿势，僵硬着身子，一言不发地拖着挂在他腰上的解清玄，穿过庭院，走到后门，出了仙府，奔着洞府去了。 “呃……？” 见段莫弃一句话不说地出了仙府，解清玄以为他这是突然想开了，或是干脆懒得管她了。 她跟着段莫弃走了十几米便停了下来，目送着段莫弃用奇奇怪怪的走路姿势进了山洞。 解清玄挠挠头，没再观望，立马返回了仙府。 她快速撤了府内驱魔结界，但把府周的防御结界上了进出禁制。 接着她便一头扎进了院内的潭水中。 用脚后跟想想她也知道这水魔受了惊会往哪里逃。 “莫西莫西，魔族的朋友？出来谈谈！” 解清玄大开神识，很快就在潭中一角发现了那个小墨团。 这水魔修为差不多与仙家结丹中期相当，他能在没有外界魔气滋补的情况之下在驱魔阵法中活下来真的挺不容易的。此时的他应当已经十分虚弱，那隐藏自身存在感的被动效果也弱了许多。 “这潭水聚灵效果极佳，你还是回那镜中小天地去吧，多少能好受一些。”解清玄飘在水中，给水魔指了条明路：“你别担心，那条恶龙已经回巢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墨团之上露出两个楝紫色圆点，波光粼粼地晃了晃，随即向着岸上游去。 水魔重新钻回镜子后，舒服地吐了个墨圈。 解清玄开门见山：“我可以把你送去人界万荒兽野。” 水魔眨眨眼：“万荒兽野？” “就是从这里往北走，出了中土就是一大片人迹罕至的古木山林，那边灵气魔气混杂，还时常会出现魔界通道裂缝。你找一片魔气充裕的地方顿上几年，遇到裂缝了就钻进去，然后就能去到魔界了。” 水魔依旧是眨眼，解清玄这团墨迹中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不知道他听没听懂。 “你懂我意思吗？”她问：“能稍微变回人形吗？我没别的意思……” 她顿了顿，反思了一下，然后抿抿嘴为自己点点头：“嗯，我真没别的意思，就你变成人形我们更好交流，嗯，对。” 水魔十分配合地浓缩、形变，化作人形。 “哦呼……”解清玄再次露出快要被融化般的满意围笑。 水魔也牵动眉眼，不自觉地跟着解清玄露出个牵动人心的清美浅笑。 “嘿……嘿嘿……”解清玄的围笑变成了傻笑，她左右斜眼确定段莫弃不在周围后，偷感十足地对着水魔悄声道：“你如果不想在这里坐牢半年的话，阿姨明天就送你去兽界好不好？” 她剩下的灵石够买张兽界往返票的。 水魔摇摇头清澈道：“不去。” 解清玄挠头：“为什么？” 他思索片刻，似乎在很努力地组织语言：“你，一起？” “我把你送到兽界还是要回来的，魔界的话我会在半年后试着过去。” “我，可以，跟着你，吗？”他笑着贴上了镜面。 “你想跟着我？”解清玄十分困惑，这水魔几十年前就是跟着她出的秘境，他好像十分喜欢跟着她似的。 “说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啊？” 水魔露出个爽朗的笑：“你的灵魂很好吃！” “噗！” 解清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顿时把身子往后避的老远：“果然是狗改不了吃……不对……你小子tmd确实还在偷吃我魂魄啊！住口，快住口！你不能现在也在吃着呢吧？” 第一百二十章 御兽? 解清玄立马蹲下一通折腾，要龙毛结界拼起来：“在我把你端去兽界之前，你小子还是老老实实蹲一阵子大牢吧。” 水魔一脸焦急地把半个身子探出了镜子，两只骷髅般瘦长的手一把攥住了解清玄的左右胳膊：“不要，我不吃了！我再也不吃了！” 他浅紫色的修长指甲只轻轻一擦就在解清玄手臂上留下两道血痕。 “啊……”手臂有一点点疼，但解清玄只低头扫了一眼，也没太在意。反而是再次扫过水魔那张妖孽一样的脸，心里又犹豫起来。 “你等等哈，”她手上活儿没停，但也还是努着嘴思考评估起来：“我确实得仔细想想你的去留……” 水魔点点头，安安静静的耐心等待，但他的指掌间还在轻柔地摸搓着，细细感受着指间温热细腻的触感。那几乎超过他承受极限的磅礴灵气逐渐从指间蔓入四肢五骸，但他就是不舍得松手。 片刻，解清玄叹了口气，决定了。 这至少到目前为止这水魔对她是有问必答，在他语言表达能力范围内的如实相告，十分真诚的样子。 盯着他那双月影一样的眸子看了一会，解清玄果然还是不忍心让他蹲大牢。 她停下了手中结界布置，轻轻抚开水魔的手爪，又在纳戒中翻找起来：“你要是真的想跟着我的话。我好像不是不能收你为徒…… “就是，如果你决定了，我们给简单签个契约。” 水魔连连点头道：“师尊！” “……” 解清玄抬头看他一眼，失笑道：“你这口改得也太快了吧！我还没说呢，要签的约中就有你往后再也不能吃人魂这条。你要只是图我魂魄的话，我劝你趁早开始想法子越狱吧。” “不吃！不吃！” 解清玄眉头抬了抬：“再不能吃人魂魄，可能会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待上很久，被我徒弟那样的修仙者发现了随时有暴毙的风险，即使是这样你也要跟着我？” “嗯嗯！”水魔即答。 “行吧……”解清玄无奈地耸耸肩。她再次盘腿坐下，找出本之前读到的制器书，照着书中所写忙活起手工艺品制作。 她一边快速用灵力洗炼一只【冬凉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那水魔闲聊：“我可是对魔族修炼绝对是一窍不通，也没啥能教你的。修为也就个中不溜的化神初期，人间境还能挺起胸来走路，遇到两界境的就给装透明人，多半也没法时时护到你。” “我就不明白了，你要是不图我这口吃的，那你还图我什么啊？”解清玄像是盘腿打毛衣听八卦的隔壁大婶一样，眼神不离手中活儿的把耳朵往水魔那边凑了凑。 水魔也在镜子中趴下，扒着镜子边框，将上半身往解清玄身旁支去。他几乎是贴在解清玄耳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与极其认真的语气，诉说一个重要秘密般说了句：“我也不知道！” “……” 寒气把解清玄身上的鸡皮疙瘩从头掀到脚，但只微微一瞟水魔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身上又顿时暖和起来。她倾尽所有面部肌肉的力量压下嘴角，一本正经地微微侧过头，直视那张近在咫尺的妖冶容颜。 “嗯。果然。”她反正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愿意收这水魔为徒的……无非是单纯的不单纯，见色起“义”罢了。 解清玄腾出只手来擦了擦嘴角可能存在的不雅泪水，拍了拍水魔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关系，无论如何，为师往后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嗯！”水魔眉眼弯弯，开心地托着腮，摇着腿，趴在地上看解清玄做手工。 片刻解清玄终于搓出了个木制项链，或者说是木制颈环。 将整支三百年的【冬凉枝】用高强灵压洗炼，然后不加雕刻，直接弯曲成环，在闭合处用熔炼后的百年【尘晶】“焊接”在末端两头，作为卡扣。 如此一只临时的“紧箍”便制成了。 “把这【冬凉枝环】带上吧，这便是你我的‘契约’。准确的说这是你需要单方面承受的制约条款。” 水魔点点头接过【冬凉枝环】就放在嘴里啃起来。 “……所以你们那边的‘带上’是要带在肚子里的吗？”解清玄赶紧伸手把【冬凉枝环】从水魔嘴里抠出来，然后反手扣在他脖子上。 她又掏出另一本教程复习了一下流程：“签约之前还得给你起个名字才行……” “嗯……名字……”命名什么的她向来是直接点击“随即”了事，现在让她给别人起名着实有点为难她。 “所以，你有想叫的名字吗？”她抬头问那水魔。 “不知道！” “……果然……”解清玄还是只能勉为其难地开始搜肠刮肚起来。为了这孩子在将来回归魔族生活的时候不被同族为难，她给给他起个在魔界里十分正常但又不会太过庸俗的名字才行。 “……” 胡思乱想十分钟后…… 想不出来，果然还是想不出来！ 她这肚子里没半点墨的理工狗真的是尽力了！ “你就叫水镜吧，魔族也普遍没有姓氏一说，水镜听起来好像也还算正常……”解清玄绕着手指，稍稍有点心虚。 水魔顿时扬起笑脸：“好！水镜！” “……”不管她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这孩子都会是一样的反应吧！ “你开心就好。”解清玄无奈笑笑：“那以后我就叫你小镜咋样？” “嗯！师尊！” “那我们便要开始签约咯，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往后真的真的真的要跟着我吗？” “小镜确定！” “……好吧，问你也是白问，你现在也没这个认知能力。”解清玄扶额：“总之以后你要是真的熬不住了，我也会给你取下颈环放你走的……只是，但凡你还留在我身边，便要遵守以下几项条款。” 她最后翻看了一下这本兽语林的御兽契约教程，便催动灵力开始起咒。 她们修为相差太大，为了不让自己的灵气侵蚀小镜的肉身，这契约咒语的实操还是有点难度的。 附着在【冬凉枝环】上的契约框架已成，她清清嗓子开始往里面填内容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二徒弟 “首先，从今往后，你不能再吃人、也不能再吃其他有灵智的生物。水镜，你可同意？” “同意！”水镜即答。 “第二，你不可主动伤人、或者其他有灵智的生物，除非需要自保。你可同意？” “同意！”水镜如上。 “那么最后一条。”解清玄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装模作样地甩了甩虚无的拂尘。 “第三，你是自由的。来日你若想离开，可以随时找为师取下颈环。一旦颈环取下，你我便再无关系，你行走天地间做了错事，可别说我源述道人是你师父。” 水镜依旧是想都没想地答应：“好！” “恭喜你！”解清玄快速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欣慰且激动地握了握水镜的双手：“恭喜你被我录取了！” 水镜开心但不明所以地配合着她：“谢……谢师尊！” …… 几分钟后…… “所以……” “你就把他收为徒弟了？？？”看着满脸开心走进洞府的两道清影，段莫弃的面部管理崩塌了。 一身白的解清玄揣着手，都已经过了正午了，也还没把那身睡袍换下来，可他清冷的长相和雪灰色的眸子把这一身慵懒衬出了一种超然世外又遗世独立的感觉。 解清玄身后，那水魔穿着不合身的流云宗弟子服，白紫色长发十分松散地束在头顶处处零落着柔顺发丝，而脸上是满满的清澈愚蠢，不明所以地踮着脚尖越过解清玄头顶看着段莫弃。 段莫弃恍然觉得这两人的身形与面容竟有那么几分相似，解清玄像是晴空下的冰雕雪人，而那水魔则是他映在雪地上的幽蓝雪影。 解清玄见段莫弃快把她们这一人一魔盯着了火，便赶紧把水镜往身后扒拉扒拉。 “是哦，他现在是你师弟咯，”解清玄心虚但毫无悔改之意地小声说教段莫弃：“不许欺负师弟哦……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啊……”解清玄眼见着段莫弃的手臂连带着肩膀上又蹿起了火。 他黑着脸，耳朵逐渐拉长，脸周开始冒出细密的黑红容貌与赤色龙鳞，攥死了的拳头也逐渐打开，生出尖利而弯长的指甲。 “怎么了这是……怎么又生气了？”解清玄尬笑面对段莫弃，背着两手焦急地往水镜身上推：“……快回仙府，你先回仙府！” “好！师尊要快些来找我！”水镜一脸开心，“哒哒哒”地赤脚跑开了。半晌，洞外又传来一声悠远的：“师尊，我藏好啦！” “……” 水魔跑出去后，段莫弃身上的火小了些，但山洞里还是热得跟烤炉一样，解清玄不得不运起灵力给自己降温。 “那个……” 解清玄弱弱举起一根手指，试探性地问道：“好徒儿啊，为师其实稍微有点没闹明白哈。你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啊？” “是为师做了什么很离谱的事吗？我觉得一个结丹中期的小水魔我是看管得过来的啊？”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段莫弃是十分清楚她有几斤几两的。解清玄觉着，他不大能是因为她收魔族为徒这个举动很危险，才会生她的气的。可除此之外他又还能是为什么生气呢？ 段莫弃瞬间被泼了盆冷水一样，身上的火顿时化作缕缕黑烟：“……” 是啊，他有什么理由这么生气啊？他凭什么会这么生气啊？？？ 懵了半晌，他怔怔回答：“我……不知道？” “你这回答！怕不是被小镜附体了啊喂！！！” 解清玄哭笑不得，但排除了所有错误选项，她心中也渐渐推理出了个不大靠谱的真相。 段莫弃可能还在为早上她的捉弄而生气…… 解清玄一直觉得段莫弃是个情绪极其稳定的人，所以稍稍见着他有点不一样的情绪波动就想逗上一逗。今天早晨她便是如此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但她一时忘了段莫弃还是个记仇的，或者说她没想到这点小事段莫弃能气一个上午还没消。 他可能，意外的，还蛮在意自己的“清誉”的？ 感觉还是有点不大准确……但无论怎么样，最近还是不要再惹他的好。 “没事，男人每个月也总有那么几天脾气古怪的，尤其是你这种平时总是不露情绪的，估计也是积压了太久没有爆发，是需要偶尔发泄一下的。”解清玄稍作安慰便欲转身出去。 “那你先自己冷静冷静，消消气，我给去帮小镜做点隔离灵气的法器，他也还要在仙家混上半年呢。” “对了，”解清玄又返回来点点他指间纳戒：“能不能借点魔晶给我？用魔晶巩固一下小镜的镜子结界，他住起来可能更舒服一些。” 这半年段莫弃在魔界冒名顶替成了两单生意，赚了不少魔晶，还在蛟影城立起了小店，开图速度可谓是起飞。 “一百上品魔晶，应当够他吸半年的。”解清玄寻思，这点魔晶对于段莫弃来说应该只是洒洒水的。 “……” 赤色火焰还是从段莫弃的眼中嘴角喷了出来，他在身上爆燃的瞬间完成了半龙转化。 不行啊！可他就是气啊！ “哇……好耀眼！”解清玄有种贴脸看焰火的感觉。“不是，我的意思是，不借了！不找你借魔晶了！我去兽语林那边换一点就好！” 烟花又炸了一次…… 解清玄捂着眼睛，眯缝着眼，从指缝里看向段莫弃：“您今天这火气生得还挺好看。就是，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总这么用灵力不会拖慢痊愈的时间吗？” “……” 洞里只剩下“呼呼”的火焰燃烧声。 看到解清玄的头发都被灼得卷曲，段莫弃终于还是憋着口气把火压了下去。 半分钟后，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师尊您如此好为人师，为何不先去教教你那新弟子何为礼仪何为廉耻呢？” 说着他把两只爪子落在了解清玄的肩膀上，两只手向相反的方向一使劲，把她掉了个头，随后又用手背在她后背上轻轻一推，请她出了洞府。 “我是不需要师尊您劳心了，您速去照顾那新徒弟去吧！” 如此说着，段莫弃还是塞了一袋魔晶在解清玄手上。 “呃……”解清玄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第二种可能性从她脑子里长了出来：‘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这大徒弟他是不是吃醋了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努力 解清玄抱着胳膊，托着下巴回了仙府。 说来好像也是……段莫弃是她名义上的大徒弟，可她这个当师尊的，嘴上说着想要帮他，但似乎至今为止却还没做出过什么能帮到他的实在事…… 段莫弃他处处要强，嘴硬说不需要帮助是一回事，但她解清玄去没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再说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做是她入门十年没从师尊那捞到什么好处，而新师弟一来师尊她就开始忙前忙后的给他筹备东西，她肯定心里也不平衡…… 嗯，今天是她疏忽了，稍微有点厚此薄彼了，不地道！ 去魔界之前的这半年，她还是要做些什么实事去犒劳犒劳段莫弃，用实际行动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兴许如此，他也能开口把在魔界的计划与她讲讲…… 至于具体要做些什么呢…… 解清玄回到仙府院中，盘坐在那颗金桂树下，边思索边用借来的魔晶打起了“毛衣”。 水镜泡在潭水里，见解清玄并没有搭理他，便放空大脑围着小小桂树岛游来游去。 “小镜，水里灵气重，你还是悠着点吧。”解清玄知道他在水里可以缓慢地将灵气转化为魔气，但还是啰唆了几句：“对了，明天师尊要去一趟中土仙家主城，那里灵气更重，师尊没法带你一起去，所以你要在我这山头结界中乖乖待上三天，可好？” “三天？”水镜半边身子出水，乖巧地趴在解清玄脚边：“好的，师尊！” “对了，这山头你哪里都可以去，但仙府后面那个洞穴你最好还是离远些。” 水镜歪着头，蒲扇蒲扇水汪汪的大眼睛：“为何？” 解清玄吓小孩一样地张大嘴巴，张牙舞爪道：“那里现在被恶龙占领了，他最近心情不好，可能会逮你这种小魔物去撒气呢！” 解清玄自言自语似的道：“师尊给去赚些恶龙最喜欢的、亮晶晶的东西，去让恶龙满意才行。” 前几日，解清玄借着段莫弃的纳戒用了一段时间，她虽没去细看，但心里大致对段莫弃的身家也有了点底。 说真的，他在仙家的资产可能比随身装备归零的解清玄还要少。 解清玄懂的，像他这样赶时间的速通大佬，身上的装备除了必备的任务物品，可以说是“全裸”的。他没时间，或者说是不敢花时间在其他事情上。所以若是解清玄能帮他在通关路上节省一些攒钱或是攒补给品资源的时间，那这不说是雪中送炭，也能说是锦上添花的吧？ 而现在段莫弃最缺的可能还真就是灵石。他的龙身魔抗比人族高出许多，但他毕竟还是条年轻龙，不能像成年龙一样畅游四界。在人界长大的他到了魔界还是多少需要些灵石补给的。 好了，这下解清玄她也彻底不能划水了。这半年，她不仅要凑齐自己需要消耗的两万灵石，还要帮段莫弃也凑两万！ 抓紧临行前的碎片时间，解清玄在府内吐纳修炼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她在洞府前留下个木头便签告知行踪，随后就捏碎传送符去了步云天。 这次她来步云天就两件事。第一，去兽语林外交。第二去任务榜接单赚钱赚积分。 解清玄也是最近才明白，这仙家和她上辈子的世界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两边都是赚死工资绝对发不了财，想多赚灵石要么去做生意，要么就是接一些没人能接的任务。 再次落地传送广场，解清玄恍如隔日。 仅仅一个月过去，纸人屠杀那日的满地凋零已经没有丝毫痕迹。 放眼看去，整个步云天一切恢复如初，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任何浩劫。四相广场上已然恢复人头攒动生机勃勃的样子，只是细细看去，榜下值守的与路过巡逻的巡卫队员全换了新面孔，而队伍间也再看不到任何纸人样子。 解清玄暂时没去任务榜下凑热闹，先去了趟流云仙府。 环形园林中苍松流水薄雾一样没少，那些树木的树龄看起来都与之前被毁掉的那一批一模一样。 流云仙府外，已经没有会突然“诈尸”跟她问好的纸人，而【四方平安阵】被重新修缮保留了下来。 府内，因为没了纸人托管，叶问秋也勉强挤出人手，派几位副长老轮换值守打理。 解清玄推门而入。负责这一季度值守任务的华绽副长老连忙迎至前院。 这位资历尚浅的结丹修士对解清玄好像十分敬佩似的，兴致勃勃地恭维了她许久，又问了她不少关于修炼的问题。解清玄端着架子，满头大汗地勉强应答着，然后随意与他交代了些有的没的，便赶紧借口留了。 临走时她没忘了嘱咐句：“我只在仙府小住三日。华绽副长老不必在意我的存在，但也请不要轻易来打扰我。” 重建后府内院落房间布局未变，解清玄便还是入住了后院那间小院。 日落前，她向兽语仙府送了个纸鹤，稍稍预约了一下拜访时间。来回几次问候后，两方把简谈时间敲定在了明日巳时。 于是解清玄便又见缝插针地在仙府内吐纳了一晚。 也不知是什么原理，她的至纯天级水木灵根中，水系的那部分在天劫当晚被全部“蒸发”了，醒来时丹田内就只剩下了木系的一半。她剩下的这一半倒也是至纯天级，也还带着那随意呼吸就能积攒修为的逆天buff，只是效率还是比之前慢了一半有余。 多花些时间吐纳，这灵根也够她用的了，她本是该知足的。但想用这效果减半的灵根，跟上段莫弃的修炼速度，可能还是稍稍有点困难。六百年内成仙，确实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 她且修且努力吧。 翌日巳时，解清玄一出仙府就看见个丰盈女子候在正门外面。 这位仙子美艳如出水芙蓉，肤若凝脂，眉如弯刀，目含妩媚，面带温婉大方的微笑。她身形高挑，着一袭轻纱长裙，丰盈性感的身躯在其之下若隐若现。她一头浓密的墨绿色长发无风而动，竟是一只肥嘟嘟的栗色大松鼠在用尾巴撩动她的长发。 解清玄微微惊异，兽语林竟然把白筱林派来接待她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认识的妹妹 白筱林见解清玄出来，顿时眸子一亮，嘴角噙起笑意。她连忙合手俯身恭敬行礼：“筱林见过源述副长老。” 解清玄也连忙收拾表情，恰到好处地负手点头致意：“不必多礼。有劳筱林仙子为我引路了。” 两人目光相接，白筱林绾了绾鬓角碎发，染着淡淡绯红的脸颊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今日敷了粉。 她轻轻后退半步，微微侧身，请解清玄跟随。就在解清玄迈步跟上时，白筱林肩头的松鼠灵兽一下蹿到了她身上。 “……” 解清玄不由露出浅笑。她任由那大老鼠温热的小爪子在她肩颈边乱踩了一会儿，觉着差不多了便抬起胳膊翻起手掌，想引那松鼠回白筱林肩头去。 “别闹了，还有正事要谈。” “抱歉！”听那冷清声音如此说道，白筱林十分地不好意思，赶忙上前两步，稳准狠地出手捏住了松鼠的后颈。 “实在抱歉……”白筱林把松鼠固在手中，不敢再放它乱跑。 “不必在意。”解清玄喜欢动物，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白筱林低着头，眼睛一扇一扇地悄悄观察了一会儿解清玄的表情，似是稍稍有些诧异。 见解清玄竟没有厌烦的样子，她微微放松了一些。 “将近百年了，白栗它还是这么喜欢清玄哥哥。”白筱林揉搓着手中松鼠露出笑意：“我以为它这么大了，能稳重一些了呢，谁成想它还是这么莽撞。实在是失礼了。” 解清玄：“……？” 原主之前竟然和这位妹妹有过交集？但可惜原主留下的重要记忆中从没出现过这位妹妹的身影。 她不知道白筱林对她的双身之事知道多少，也不确定该如何回应她，所以只能是重新找回原主的人设，沉默下来顺其自然。 “……”看见解清玄的眼神重回冰冷淡漠，白筱林不由咬住了嘴唇。是她疏忽了，与问秋哥哥不同，他从来不喜欢她唤他“清玄哥哥”，如今依旧如此。 一路无言，白筱林陪着解清玄走到了兽语仙府。 “源述副掌门里面请。” 兽语仙府前，白筱林取出只临时出入符奉至解清玄手中。 兽语林的仙府周围一直布有防护阵法，且并未在上次灾祸中被纸人本体攻击，所以整个仙府之中并未受灾。门内弟子除了零星几个没能在生变之前回到仙府的，算是在流云宗之外折损人手最少的门派了。 穿过折光隐匿的结界，迈入仙府正门，入目建筑布局皆与流云仙府一模一样，可头顶光线一下弱了下来，还散发着淡淡幽绿。 抬头看去，一颗六七十米高的巨大灌木突兀地出现在视线中。那巨大幽绿的枝叶遮蔽了整个兽语仙府，衬得院内穿行的门人弟子都像是在灌木丛中穿梭的小兽。 这古木是棵【银叶金合欢灌木】，兽语林将其作为护门结界的支柱。此灌木与阵法结合后还有过滤灵气的功效，平稳且源源不断地柔化步云天纷乱的灵气，再向兽语仙府中挥洒下沁人心脾的五行灵力。 步云天的所有仙府都是由长老统一规划建成的，内部布局自然是整整齐齐完全一致。只是兽语林这边房屋院落的装饰与流云宗的极简风格相差甚大。在流云仙府中看起来十分空旷宽敞的前院，在兽语林这边变得紧紧巴巴起来。 院中草木繁盛，靠门的地方着两颗五百年往上的青云松，跟门童一样，见门外进来了客人便微微弯了树干侧开树枝迎客。正堂侧廊立柱之上爬满了奇异的植物根须，房顶上也看不见一片瓦，全是爬山虎一样的巴掌大小叶一片片叠下来，不少都垂下了屋檐。 “源述副掌门，这边请。” 白筱林带着解清玄从廊坊中穿过，往中院走去。 途经若干小合院，其间也都是布满了各色山石植物，可以看得出来，那些山石植物有不少是为小型灵兽设置的爬架。院内兽语弟子络绎不绝，各个身边都跟着奇珍异兽，人兽皆是吵吵闹闹，尽显勃勃生机。 ‘哇……好多人啊……好多陌生人啊……’ 兽语林不愧是人界仙家人口最多的门派，就连步云天的仙府中都是满房入住。 解清玄手脚冒汗地穿过这些喧闹时，无论是弟子们的说笑声还是鸟兽们的叽喳声都瞬间停了下来，全都站得板正地原地行礼。 看来，原主的冷场被动还在与解清玄如影随形……也好，至少那些满眼好奇地看着她的兽语林门人不会敢上来搭话了。 来到兽语仙府中院，门人顿时少了许多。这整个中院都被那【银叶金合欢】的根植填满了，其不少新生的枝叶已经戳进了走廊，不易人类穿行，但还是有不少鸟兽在期间跑闹。 “抱歉抱歉……弟子们又偷懒没来清扫……”白筱林赶紧施法将走廊上的枝叶砍断清理整理进纳戒。随后，连连道歉地引着解清玄来到谈话茶室之前。 在请解清玄进屋之前白筱林犹豫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解清玄的表情。 等解清玄跟着她进去，两人面对面在茶桌前坐下后，白筱林又看起解清玄脸色。 ‘啥情况这是？’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忽略了什么吗？还是说现在应该是他主动开口问正事？ 为什么她感觉白筱林在她面前有点过于小心翼翼了？ 白筱林顶着兽语林掌门独女的头衔，自身修为也有结丹末期，不日便能突破元婴，算是年少有为极有天赋的。她没必要对一个友方门派的副长老如此小心翼翼啊？ “筱林仙子，解某今日前来是为了解贵宗所发任务之事，还请筱林仙子与我细说一二。” 白筱林小鹿一样的眸子闪了闪，忽然问道：“源述副长老不会介意我立起隔音结界吗？” “……” 啊？原主之前介意过这些吗？ 白筱林看着她的脸却从不敢触碰她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这弄得解清玄莫名有些紧张。她的社恐症状好像又开始显现了。但她还是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地摇摇头：“正事要紧。” 结界起后白筱林开门见山：“想必源述前辈已经从问秋哥……咳……叶掌门那有所了解。此次任务极其特殊。任务涉及本派一项名为【轮回印】的秘术，不便大肆张扬，甚至连本门大多数弟子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说道正事白筱林面色立即认真了起来。 “恕……晚辈直言，”白筱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攥了攥裙角：“所以流云宗若是真的有意想出手相助，晚辈才可将事情讲与您听。而此事的细节也只可与叶……掌门相谈，不可与任何门内弟子甚至长老相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活儿 “……” 兽语林发个任务请人办事还有这么多要求，白筱林确实是该不好意思。 解清玄自然不能直言心里话的，她淡淡点头，用原主的高冷保护色伪装自己。但等白筱林进入了正题，她又很快将这些细枝末节抛到了脑后。 “自然，还请白仙子与我直言任务细节。” 白筱林轻叹一声，颦蹙着娓娓道来。 兽语林确实是在寻人。 而寻的竟然是他们前前前的掌门：洄谷子。 传闻，此人天赋异禀，尤其是在咒术方面造诣颇深。他是兽语林开山祖师的关门弟子，也是在兽语林祖师飞升后，唯一一位步入羽化境界的修士。 大约在两千年前，洄谷子自觉无法再进一步，赶在元寿将近之前研发了一种名为【轮回印】的咒术。 修炼此术之人可在将死之时留下一分元神精魂，然后以这一分元神为索引穿越冥界，带着此生记忆与知识再入轮回。 如此，释术之人转世后既可重获元寿，又能借着前世经验知识快速修炼起步。 若是运气好，转世获得了更加精纯的灵根，那便更是离飞升成仙更进一步！ 当然，但凡仔细想想也能想到此术的弊端。 转世之后修道者不一定能获得更好的灵根更长的元寿，有大概率会轮回成为没有灵根无法修炼的凡人，甚至还有可能……根本就不再是人…… 可这术法毕竟是个能让人重头再来的机会，而若是能在一些可随时间前行传承的资源之上做些手脚，也不是不能弥补这咒术的弊端。 正是想到了此点，不甘就此止步的洄谷子选择了再搏一搏。 他动用了此咒。在坐化时将那一分元神精魂留在了兽语林，并嘱托门中后人凭这一丝精魂去找到他的转世。 到时若是他轮回后天生体质不佳，便用丹药弥补，若是没有灵根，便集门派资源为他寻个灵根，或是伴生灵兽。 只要兽语林不倒，只要他在这一生元寿尽前再修炼出【轮回印】，那他便再入轮回，生生不息。 …… 解清玄直呼天才！ 这【轮回印】不就是相当于卡游戏的bug无限随机初始属性吗？ 这世上还真有高手整这种花活儿？原着中怎么就一点没提到过呢？ 等等…… 此等异术好像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在原着中被提及。 原着中，段莫弃杀了师尊解清玄后便上了步云天的通缉。于是他隐姓埋名逃去了万荒兽野，在那里苟着修炼了一段时间。 恰巧，兽语林的门派总部就位于万荒兽野之中。 那时的段莫弃还无法完全脱离人族生活，偶合还要去置换些灵石丹药，而这些事只能去大门派辐射建立的小城中办。 很不巧，就在段莫弃某次进城采买之时，他竟然被兽语林的灵兽识破了身份。而巧的是，就在他与兽语林追捕者斗法之时，一只足有合体期实力的大妖杀进了兽语城。 解清玄隐约记得，那大妖登场的第一句台词便是：“交出那转生咒法！爷爷我下辈子要当个龙族玩儿玩儿！” “……” 想到此处，解清玄脑中的剧情忽然就明了了。 这轮回印之术就是导致五十年后兽语林灭门的东西吗？没想到这事的引子在这么早就被埋下了？ 又是这种“冥冥之中万事早有定数”的神奇感觉。 说来…… 跳出主角视野这么一看，段莫弃在原着里就像是个灾星似的，走到哪，哪的支柱势力就要遭殃。 这么一想，解清玄其实觉得站在兽语林视角来看他们真的挺冤的。那作为友方门派流云宗的副掌门，她是不是该稍稍帮衬一下兽语林，再明里暗里给他们点剧透啊？ 解清玄有心帮忙，但目前也一时找不到可以帮到他们的准确信息点。 那便是，那大妖是哪里得的消息，知道兽语林有这等祖传的玄乎咒术的啊？ 就连友方门派的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事的啊？就连重生了这么多世的段莫弃都没能留意到这咒术的蛛丝马迹啊？ 转眼两人聊了有个把小时，解清玄早就忘了板正坐着，胳膊肘已经撑上了桌子。她身子微微前倾，继续好奇询问：“白仙子，敢问贵派是否真的确定，洄谷子前辈的【轮回印】之术成功了？” “前辈是成功了的，而且不止一世。”白筱林其实也不曾真的了解这些前尘旧事的细节，也没见过洄谷子前辈的转世。但她母亲是亲眼见过的。 “数百年前我母亲接任掌门之位时，是有从前辈手中接过洄谷子前辈的残魂的。但那道残魂却是抹【隔代】残魂。” 白筱林轻叹一声：“洄谷子前辈的事基本已经成了传说，寻找前辈转世之事更是已经在千年前就不再有人去做了……据说，启初洄谷子前辈转世后若是有能力都会自己前往兽语林托付残魂，但后来……不知是他自己心灰意冷，还是转世后没有能力跨越千里距离归来了。” 所以他们兽语林手上的洄谷子残魂已是隔了至少一代，往则上概不封顶。运气差点说不定洄谷子在炼出【轮回印】前就暴毙了，这世上已经不存在什么洄谷子转世了。 解清玄沉默点头。 想想这也十分正常。人界仙气从五千年前就开始衰败，所有人都知道洄谷子前辈的轮回资质是要跟着大环境一起一次不如一次。 如此，又哪有门派会为了这么个几千年前就失了修为失了势，没有任何培养价值的前辈费心费力呢。 “可贵派如今为何又突然寻起了洄谷子前辈转世呢？” 许是话说的有点多了，白筱林有些倦怠地微微侧身，将手臂撑在茶几上，几缕墨绿长发垂在锁骨胸脯前左右晃荡。 她有些恍恍惚惚地轻声道：“是我父亲，他渡劫失败，元寿将近了。” 直到自己的心爱之人元寿将近，她们才体会到洄谷子前辈研发【轮回印】之时的心情。 可这种感同身受来的还是太晚了一些。 “是令尊不甘天命，还是令堂白掌门她……”解清玄看见白筱林眸子一颤，微微低下了头，便赶忙不再多问：“抱歉，抱歉，是解某多言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寻人启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兽语林这样在仙家中罕见的“半世家、半门派”的组织更是复杂。 解清玄对这个复杂的友方门派是十分好奇的，同时也想多打听一些他们族中细节，兴许能撞上点有关那灭门妖兽来历的蛛丝马迹呢？ 但果然，与任务无关的事她还是不要多问了。她知道自己过剩的好奇心有些时候可能会伤人，她给控制一下。 白筱林轻咬着下唇轻轻点头：“前辈留下的【轮回印】手记虽是还留有半部残章，但今时也已无人能修复参透了。剩下的唯一希望便是找到前辈转世，请他传授了……” 解清玄心里已经对这任务的难度有了认知，她把这任务评价为：心理安慰级。就和她要在六百年内成仙帮段莫弃跳出轮回这事的难度是差不多级别。 这两项任务她也都是要尽力去做的。 她也不希望【轮回印】失传，她也想让段莫弃试试这咒术在他身上能有什么效果。 “解某明白了。”她将盏中茶水饮尽，向着白筱林微微颔首致意，打算离开了。 “我与师兄定会帮贵派留意洄谷子前辈痕迹的。若是贵派不介意的话，解某可否改日拜访贵派，查看一下前辈留下的残魂？另外，我可否将此事告知我极其信任的几人，让他们也帮忙留意一下？” 残魂这东西并不能像是指南针一样指向转世之魂的方向的，兽语林现在只相当于拥有了一条“指纹”或是“气味”线索，想要依靠这条线索在两界中找到转世主人依旧是大海捞针。而这种事的唯一解决方法也只有堆人力，广撒网，多一双眼睛就多一份希望。 “自然，只要是叶掌门与您信任的人皆可告知。”白筱林提这衣裙随解清玄起身，招出自己的传音符递与解清玄：“前辈魂魄长存于我派【养魂冥槐】中，我有出入查看的权限。清玄……源述前辈得空，随时与我联系即可。” 如来时一样，白筱林引着解清玄往府外走：“源述副长老可还想在我派多游览一番？” “不必麻烦仙子了。”她脑子里还全都是那【轮回印】的事，急着赶紧出去跟段莫弃共享一下信息呢。 从兽语仙府到环形园林，白筱林也从最开始的为解清玄引路，到与解清玄并肩前行，最后成了一步一踟地跟在不知道要往那里去的解清玄后面。 启初解清玄还心不在焉，没太在意白筱林的跟随，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她的种种问询。 但慢慢的她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大对劲了，头顶开始冒汗了。 一改几个时辰前那小心翼翼的端庄样子，白筱林好像越来越热情了…… 转眼两人已经围着换装园林逛了半圈，流云仙府已经尽在眼前。 万万没想到，这都送到家门口了白筱林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但就从这几个时辰相处时白筱林的表现来看，解清玄有点怕她对她有意思。 就是不知道白筱林这意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几个小时前？还是几百年前…… “源述前辈……”白筱林停下了步子，叫住了解清玄，但自己反而欲言又止起来。 今日的清玄哥哥与百年前似乎是有些不同了，而现在的她也与六十年前秘境前最后一次相见时不同了。白筱林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勇气。 她咬咬下唇，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可否带筱林看看如今的流云仙府？” 解清玄：“……” 不妙！此事不好应付啊！ 她脚趾扣地，大脑飞速旋转着冷眼道：“门派内还有要事处理，我恐怕要直接离开步云州，没空在陪白仙子参观了。” “如此……”白筱林暖棕色的眸子一抬，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苦恼的样子。她丰盈的双峰随着动作一颤，被托得更高：“那可否让筱林送源述先辈去四相广场？” “……不……不必了……”解清玄强抬着自己的目光，控制住自己不去看那两抹令人羡慕的雪白。 怎么回事，最近她这是怎么回事，几天内遇到了这么多“慷慨”之人。还是说天劫新生后她获得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去寻找美？ “如此，那筱林便不再打扰前辈了……” 白筱林掩嘴笑笑，行礼道别。可解清玄从她半垂的眸子中看到的尽是没落与无奈。 “……”解清玄逃也似的快步离去了，就莫名觉得心里蛮过意不去，蛮抱歉的…… 离开白筱林视线，解清玄立马飞奔下了步云天。 她打算换个性别，掩饰修为，再穿上件流云宗普通弟子的道袍后，换个马甲回去。 任务是要接的，但好像用流云宗副掌门的身份去接杂活儿有点太过招摇，她的男号也被挺多怪东西盯着呢，独自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任务保不齐会被人偷袭。 所以这次她还是先用没怎么在外抛头露面的女号身份跑一跑比较保险。 通过短途传送通路下到步云天下云角城，解清玄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躲进一条无人小巷。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近处无人，然后立下一道隐匿结界后才敢切出女身。 谁成想这女身一变，她浑身上下立马开始万蛊噬心般的疼痛，几息过后竟然还散发出阵阵腐烂的气味。 “啥情况啊这是！！！” 解清玄懵了，她的女身本体好像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了凌迟之刑似的，浑身上下都是外翻的筋肉血沫，看不见半点皮肤。 这些伤口在她才切换身体的时候十分新鲜，但在接触空气后立马开始快速腐烂，几秒过去她人快烂完了！ 突然袭来且愈演愈烈的剧痛差点让解清玄两眼一翻疼晕过去，得亏她是咬牙忍住了。 急救！急救！ 她涕泗横流，一动一抽抽地快速割掉了腐肉，强打着精神用灵力造出一层薄薄的“临时皮肤”，然后翻着白眼碾碎回阳丹用灵气混合敷在切口处，同时也口服一粒回阳丹下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切号 要命了……真是要命了…… 紧急处理伤口后解清玄浑身哆嗦地立在原地，一点大动作都不敢再有，疼出来的眼泪也必须用灵力接着，但凡落下来一点又是能让人失了智的疼。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这身伤虽然看上去吓人，但对于化神强度的躯壳来说都不致命。 新鲜的肉芽在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爬出来，照这个进度估算，解清玄在原地忍上几个时辰的剧痛，应当就能差不多恢复到可以重新行走的程度。 很快令人神魂涣散的疼痛终于麻木起来，解清玄恢复面部动态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抽动着嘴角开口大骂这**的突发情况！ “我**半年没用这女身了，请问这***的伤是在哪受的啊！我***的为什么要凭空遭这么一顿疼啊！！！” 空无一人，无人在意的小巷中传来一阵鸟语花香。 “……” 一番乱叫发泄后，解清玄咬牙切齿，稍稍做了一下心理建设，然后颤巍巍地低头看了看浑身惨不忍睹…… 这身伤好像……也只有可能是半月前的天劫造成的了…… 也难怪，她的双重化身在同一时空只能使用其中一具身体，但同时另一具身体也是真实存在于类似纳戒一样的灵魂绑定虚空之中的。 这种仙家法术攻击不到的地方，天道却是可以无差别攻击。 她的男身在承受天道之前吃过保命【玄灵丹】，再加上段莫弃肉身龙腹灵场保护，所以伤的不重。但完全独立的女身只有段莫弃这一道屏障，并没有享受到玄灵丹的恢复效果，所以至今还是这种半残状态。 最近她一通忙活，一直没想起来切回去查看身体状况，若是没有今日偶然切了回来，再拖上几个月她恐怕就要永远失去这个女性身份了。 和段莫弃养龙身一样，解清玄在女身伤好之前最好也都不要长时间切回男号了。 这次的小意外也确实给她脑子里提了个醒，她得时常轮换一下男女账号，总不用的那个号是有可能被“系统”废掉的。 …… 解清玄原地罚站了一个下午。 日落时分才终于可以忍受穿衣服的疼痛。 她快速回到流云仙府，用男号刷脸进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又赶紧切回女身， 先养一晚上伤，明早再去接任务。 清晨，阳光正好。 朱雀广场任务榜下，解清玄举着个笔记本，哼着小曲儿评估榜上的几千个任务。 之前步云天每处任务榜下可都是有一位巡卫队员带着两个纸人二十四小时值守的。但不知今日是她来的太早还是什么，这榜下空无一人，她独自刷榜确实自在的很。 “哟，这是哪家的小仙子，这么早就来查任务？”一个步云天巡卫衣着的小哥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到榜下，“年纪轻轻修为还可以啊？” 解清玄闻声侧头一看，礼貌地微微颔首与他致意。看来现在的巡卫队是早上八点上班的。 她今天没穿流云宗的制服，做任务还是装散修可能方便一点，只要到时候交任务的时候把积分记在流云宗名下就行了。 “前辈早，小女还未拜入仙家门派。” 那守卫毫不遮掩地盯着解清玄上下打量，抬抬眉绕到石榜立柱边慵懒一靠，十分轻浮道：“哦，散修啊？小仙子有几分姿色，可有道侣了？” “？？？” 不是……这步云天新招的守卫素质是不是稍微有点低了？她半年前来步云天可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啊？ 解清玄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快步离去，步云天竖着那么多任务榜告示牌呢。她已经被这守卫浪费了刚刚恢复的心情，没必再与他掰扯浪费时间。 那守卫嗤笑一声，也没有去追，兀自合着眼睛补起觉来。 解清玄从商街穿过，往隔壁的白虎广场上绕。路上她只看到了一队巡逻的守卫，小队里也只有区区两人。 这应当不是步云天的治安比之前更好了，而多半是因为巡卫队人手不够。 解清玄撇撇嘴，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挥手把流云宗的制服换上了。她总觉得在现在的步云天行走，自己可能是需要门派皮肤给自己撑撑腰了。另外，她也把自己伪装的修为从元婴初期提到了元婴末期…… 白虎广场告示牌下，负责值守的守卫倒是按时来上班了，但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摸鱼状态。若是对榜上任务有疑问，想详细了解，应当是问不着这守卫了。 无所谓，解清玄会自助，她巴不得这守卫别来烦她呢。 半小时后，广场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榜下也渐渐聚起了一小撮人。 解清玄也算是把榜上所有任务读了一遍，便往包围圈外退去，给后来的修士让让位置。 总体看来，这些任务中击杀妖兽类的任务性价比更高。 任务耗时基本不会太长，如果自身能力强，完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刷掉大量任务。 选定任务种类，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挑选自己可以胜任的任务等级，还有任务奖励的平衡。 她现在有化神初期修为，那按理说自身修为等级以下的任务她都是能无损耗完成的，化神中上级别的也可以稍微去搏一搏。 铁头娃解清玄稍微算了一下，在化神初期任务栏中顺着悬赏金额依次挑选了三个。 这三个妖兽击杀任务都在万荒兽野南部地界，只需要买一张传送符往返票便能清掉这三项任务，可以稍微省点路费…… 解清玄从榜中取出任务详述，榜上对应的任务标题顿时消失了两条，但唯有一条名为【伥鬼树】的任务依旧留在榜上，只是任务名条后的申请人数显示了+1。 看来这任务是推荐多人组队完成的？ “叮铃~” 三张任务纸卷刚落到解清玄手里，那【伥鬼树】的纸卷就立刻发出了清脆的响铃声。 解清玄接通传音符一样地接起了那张任务纸卷：“呃，您好？” 很快纸卷中传来了一个成熟干练的女声：“仙子贵安，敢问仙子如今是何修为，可有意与我等一同完成这产出【伥鬼树】的任务？” 这么快就来组队申请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人 解清玄不介意组队，但很介意积分与灵石分配问题，这些事也不必忌讳，她便与那位名为岳笺的仙子直言了。 岳笺是个爽快的，听到解清玄说有元婴末期修为便直接与她约了个地方，想见面细谈。 一刻钟后，解清玄如约来到了北边外围商街歇脚处。 那边已有两男一女三位结伴而行的修士在耐心等候。 “仙子，你可是方才那位对【伥鬼树】任务感兴趣的？” 领头的那位女修率先迎了上来。她一袭修身干练红衣，头发高高束起，背上负着一柄紫竹为骨鸟羽为面的黑色大伞。 “是……是我。”解清玄不好意思地笑笑，局促地走了过去。 那女修看着她略显惊奇地笑道：“传音时与我等谈判句句滴水不漏，没想到见了面竟是位如此青涩可爱的小仙子？” “不敢当……不敢当……”解清玄赶紧尬笑着弯腰摆手。 “不愧是是流云宗的弟子，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岳笺赞许地又扫了扫解清玄，转而挂上客气微笑与解清玄自报家门。 他们三人是结识了百余年的任务搭子。 女修名为岳笺，两位男修士分别为刘云飞、王默。 三人如今都是元婴末期修为，正在为闭关渡劫做准备。 其中岳笺与刘云飞二位已经备好了所需辅助丹药，可王默兄弟的丹药却还差一味元婴至化神级别的土木属性妖丹。 为帮好兄弟取宝，三人便一起找到了这【伥鬼树】的任务。 简单介绍后，岳笺看向解清玄：“敢问这位流云宗仙子的尊姓大名何为呢？” “……”解清玄的额角又开始汩汩地冒汗。 她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开的女号，还穿的流云宗的皮肤，是绝对不能再用门派副长老“解清玄”的名字行走江湖的，她忘记提前给自己起个新名字了。 解清玄本就不擅长起名，情急之下只能是抓来自己熟悉的字眼随便排列组合一下应付事了！ “免尊免尊，”解清玄合手行礼道：“小女名为……段清秋！” 报完名字解清玄的嘴角都在抽搐，这名字听起来像个正常仙家小道的名字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突兀吧？她以后穿的马甲就都要用这个名字了吗？ 岳笺笑着叹了句：“人如其名，仙子确实是位清丽佳人。对了，清秋妹妹也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岳姐姐就好。” 这位岳姐姐……说话还蛮好听的…… 客套一番，岳笺张罗着众人进入了正题。 那便是讨论这【伥鬼树】任务之事。 这三人是为助有人搜集丹药材料而来，自是提前做了许多关于【伥鬼树】的功课的，岳笺豪爽，不介意与解清玄分享一二。 “此任务虽为化神初期，但【伥鬼树】这种植生妖兽攻击性不强，只是扎根很深要和不好寻找，所以根除这东西的综合难度算得高了些，但这无非多些人手多耗些时间的问题。” “这任务我们也观望了有几天了，不曾遇到化神修为以上的修士前来提取任务详述。愿意接下这等麻烦任务的高阶修士难找，也大多不愿与低阶修士合作，最关键的便也是他们不一定愿意让出妖核。所以我本等想着能再凑两位元婴修士便速速出发了。” 解清玄从那一纸详述上可读不出这任务是个耗时耗力的，也不知道这任务是组队完成更加容易的。如此看来，这任务榜上赏金高的这些任务恐怕都是类似的组队任务，要么宗门统一接取完成，要么是散修自行寻找队友，自行队友协调赏金分配…… 她是需要快速攒钱的，也是要挣门派积分步云声望的。若是这任务赏金要与这三位散修平分的话，她显然不如把任务以流云宗名义接下，再换副掌门的身份拉上两三个弟子一起来包揽任务，内部消化奖金。 但若是真这么做会不会显得她流云宗仗势欺人，不大地道啊？ “清秋妹妹可有在流云宗担任职位？或是在门中有修为相当的朋友？”岳笺看出了解清玄面上的退意，连忙解释道：“我们几个散修自然是不敢与流云宗这等名门正派抢任务的，此次任务我们只要妖核，其他一切的任务奖励都分文不取。” 她暗示道：“还望清秋妹妹多考虑考虑，若是愿意叫上朋友来挣些外快，便一定是与我们三人合作更划算一些的。” 解清玄还在纠结…… “既是流云宗对此兽感兴趣，那我等散修自是没有再去争抢的道理。”一直候在一旁的王默站了出来，给岳笺使了个眼神。 他倒不觉得让这位小仙子回门派组织门人有什么不好。 他对着解清玄抱拳作楫：“只是不知待贵派在派遣道友前往之时考虑加上我们三人同行帮衬一二？” 据他所知，流云宗虽有两位化神修士坐镇，如今门下弟子也不乏精英，但因为人丁凋零衰落过一段时间，所以门内元婴级别的修士似乎是断了代，在数量上并不算多。 此番这【伥鬼树】任务奖励只为纯灵石与猎妖所得材料，这些东西与它的难度等级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在做公益，如此流云宗那两位化神修士定不会屈尊亲自去做的。 所以流云宗接这种任务多半也只是为了那还算可观的步云声望积分，同时也让门下弟子组团去历练一番。 而讨伐化神级别的妖兽，他们又缺元婴修士带队，便还要花钱聘请外门修士助阵。如此，说不定能赚外快的还是他们三人。 王默打开队内语音与另外两人说了自己的小算计，岳笺顿被说服。 他们两人不动声色地戳了戳旁边的刘云飞，这小子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盯着那小仙子的脸蛋发呆。 刘云飞猛然惊觉，他连忙收了眼神脱口便道：“我们三人不要任何任务奖励，而那罗刹树妖丹在事成后我们也可以出些灵石买下！” 岳笺：“……？” 王默：“……？” 解清玄：？……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筹备 解清玄热泪盈眶地往前两步握住了刘云飞的手：“云飞兄实在是豪爽，这【伥鬼树】任务便这么定了吧！明日我便能回门找到第五人，咱们后日便可出发！” “仙子不必客气……”刘云飞脸红地挠挠头，旁边的岳笺王默咬着牙一人给他身上来了一脚。 “不是，妹妹……”岳笺面露尴尬，想再谈谈价。 王默叹了口气摇摇头拉住了她。王默率先向解清玄行礼，然后客气笑道：“清秋仙子，您便先回去找同行修士吧，其他杂事我们待任务完成也还要与委托人谈谈呢。” 【不碍事的阿笺，】王默念话安抚剩下两人：【我们三人，他们两人，咱们若是先击杀了伥鬼树，那妖核赏金的事就都好谈，咱们先去看看临荒会委托方的态度也好。】 解清玄看他们神来神往也不好再打扰，她回了一礼：“那清秋便先告辞了，两日后【临荒城】再会。” 说实话，解清玄觉得他们三个不亏。 元婴末期的修士去跨级完成化神级别的任务还是有一定风险的。他们三个都是差一点渡劫晋升的要紧关头，不如也多出些钱找些靠谱的修士同行，也算是买个保险，买个安心。而有大门派身份托底的修士再差也差不到哪去，总归是风险小一些。 更何况，与他们搭伙儿的还是个假元婴、真化神的。若是知道这点，他们这钱应该能出得更痛快一些。 反倒是解清玄这边，带上三个元婴散修虽然多少能得些助力，但这三个散修她毕竟也是第一天认识。知人知面不知心，临时组队还是会增加更多不确定性。 如果是段莫弃遇到此事，他应当是果断会拒绝合作的吧…… 但与段莫弃相比，她解清玄还是对人类多了许多的信任的。这活儿划算，风险平衡，值得一干！ …… 离开步云天之前，解清玄又去了趟步云天的【天地书阁】。 流云宗的藏书阁还是有点小了，其中关于兽界妖物的记录很少，关于魔界生物的更是一本没有。出任务前解清玄给来步云天补充一下理论知识先。 没有纸人了之后步云天所有地方都回归了人工服务。 藏书阁的管理员许是有些年头没有亲自清点藏书了，自己也应当不是个爱看书的博学之人。解清玄问他了不了解“水魔”这种生物，他是一概不知；解清玄问他关于兽界的书籍放在哪个大区时，他竟也是摸不到头脑。 消极怠工是步云打工仔的日常，管理员敷衍了两句语气竟开始不耐烦了。 解清玄是个识趣的，赶紧遁走，自己埋头找书去了。 她走到阁楼三层，在“博物”一类区域大开神识快速查找一番。 一刻钟后，她找出了十几本有关“魔界生物”，“秘境生物”，“魔气修炼简介”之类的书籍。这些书籍或多或少都提到了“水魔”两字。书籍种类繁多，一时半会儿她看不完全，便去交了三百上品灵石，把能用得着的通通都复制带走。 有关兽界【伥鬼树】的书籍记录则更加集中，信息也更加详细一点。她读了一些章节，了解了这东西的习性后便没再舍得交钱买书。 步云天这边知识付费管理做的还蛮不错的，兴许往后她也可以把自己的游历见闻整理编辑一下放在步云天，管他有人看没人看的，多少能挣一两个入库钱。 …… 源述峰峰顶。 一进洞府，解清玄便看见段莫弃在炼丹。 而水镜竟然趴在他旁边安静地看他炼丹。 “？？？”解清玄人傻了：“不是……我离开了多久来着？你们俩都能心平气和地共处一室了？” “三天？”段莫弃只淡淡瞥她一眼，见她用了女身，也没多问，只是兀自把视线焊死在了炉火上。 解清玄走到两人旁边坐下，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接踵而至。 她点了点水镜的额头，玩笑道：“你小子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谢谢师尊！”水镜还以为解清玄在夸他，嘴上开心回应着。 段莫弃言语淡淡：“这话应当换我对你说。” 片刻他还是没忍住，顺着那丝丝血气把目光转向了解清玄。 “你这身伤是怎么来的？”他看到了她领下袖下密集的浅淡伤疤。 “这多半是天道留下的。”解清玄边与段莫弃讲着自己的猜测，旁若无人地撩开衣领袖子复查伤口。 “……”段莫弃背过身去，顺手施法把水镜的的身子也调了个头。 “可还严重？” “应该是没什么事了，”解清玄合上衣服，又补了颗回阳丹：“女身伤得还是没有当时用着的男身严重，跟你龙身的情况比起来可好太多了。我再休息两天应该也就痊愈了，不耽误事。” 段莫弃轻轻点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丹炉之上。 控制着水镜的灵气也渐渐散去，他的眼神也像是被光亮吸引的飞蛾，重新黏在丹炉火焰上。 “炼什么呢这是？这么专注？” 解清玄也好奇地顺着这两人的目光往丹炉里看，神识一开，竟发现段莫弃是在按着她的新方炼制【玄灵丹】。 她心底难免生出一点小骄傲，扭扭捏捏地用胳膊肘戳戳段莫弃：“细节有不清楚的可以随时来问师尊我哦~” “……”段莫弃抿抿嘴，还是轻声道：“好……多谢师尊。”其实解清玄的笔记写的十分清楚，面面俱到事无巨细，只要是识字的应该都能跟着她的笔记做下来。 “不错，不错。”解清玄一脸得意地拍着段莫弃肩膀连连点头，然后她又转过头去问水镜：“你这孩子也对炼丹感兴趣？” “炼丹？”水镜还在盯着炉火出神，浅紫色的眸子都被染成紫红。他似懂非懂地摇摇头，指着丹炉下方道：“水镜喜欢那团火。” “啊，这样啊……”大概是因为他常年生活在水里，不常见‘火’这种现象，所以看着喜欢吧？“那你继续看吧……” “嘶……不对啊！这一打岔我还没问你呢水镜，你怎么来这洞府了？师尊不是嘱咐过你不要靠近这边的吗？”解清玄突然想起来这茬，赶紧拎起二徒弟的手脚翻看他的身体状况，希望这孩子有没有在她离开的时候被段莫弃揍。 水镜眨眨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段莫弃。 “是我把他捉来的。”说着他随意抬手在水镜脖颈间点了点。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出发 水镜脖子上的【冬凉枝环】随着段莫弃的灵气被点亮，解清玄注意到颈环闭合处的【尘晶】下面又多坠了一块【龙涎珀】。 “是我想要看看师尊给师弟立了什么规矩。”段莫弃稀疏平常道。 解清玄看了看那【龙涎珀】上的灵力暗纹，读出段莫弃这是给水镜又加了几道不平等条款。 “……”她搓着下巴思考起一个哲学问题：“小段啊……你说……水魔在人界有人权吗？” “人权？”段莫弃侧目睥睨水镜：“仙家没有这种东西。” 看着两徒弟对此都一副无甚所谓的样子，解清玄无奈摇头。 “罢了，也不与你闲聊了。我来是想问你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空陪我去兽界刷两个任务呢。” “不过现在看来……”她冲着那炉玄灵丹努努嘴：“这仨月你都给在这儿看着了吧？” 段莫弃点点头：“什么任务，这么急吗？” “不是任务急，是我想趁这半年多做些去魔界的准备。没事，你安心在这里筹备丹药就好，在兽界有啥需要带的土特产，跟我说一声就行。” 解清玄拍拍段莫弃肩膀，然后又扭头去揉了揉水镜柔软蓬松的头发，她笑着问：“那二徒弟你呢？有没有兴趣跟师尊去万荒兽野见见世面？” “万荒兽野……”水镜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师尊还会带水镜回来吗？” 解清玄笑道：“师尊只是带你去那边看看，到时候你想跟就跟，想留就留，全都由你来选。” “那，水镜要去！” “行，那就决定是你了！”解清玄又在水镜头上揉了一把。 段莫弃皱着眉抿着嘴不住地摇头：“你太惯着他了。” 解清玄稍稍睁大眼睛并不自觉：“嗯？我很惯着他吗？” 她托着下巴反思道：“话说，我当初不也是这么带你的吗？只是你自己会错了意……” “……”段莫弃这一晚上再没说出一句话，身上气压低得可以虹吸灵气。 …… 解清玄在府内休息了一日。 说是“休息”但她也没闲着。 收拾收拾装备，提前给水镜科普点仙家常识，还要抓紧把水镜的流云宗弟子服给改好收工。 这流云道袍被她附了魔，可以稍稍隔绝外界灵气，水镜穿上后能减少日常魔气消耗，活得稍微舒服一点。 清晨，解清玄打点好了一切。 就在她招呼水镜过来，熊抱着他准备捏碎传送符的时候，段莫弃不知道从哪突然窜了出来。 他脸色冷得吓人，身上却跟燃烧的煤球一样火星四溅，那双玉红眸子也仿佛要射出激光来。 他冲至两人面前，左手扣住解清玄的肩膀，右手揪着水镜的领子，“撕拉”一声把两人分开，把水镜丢了出去。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 “怎么个事儿？”解清玄连忙扑打发尾上的火星，她满脸的不理解地抬头看着段莫弃：“怎么又这么大火？” 段莫弃平静地燃烧着，伸手指向百米开外，在结界上撞成一滩墨迹的水镜：“你们方才是在做什么？” 解清玄莫名其妙道：“我们准备传送去【临荒城】了啊？我们节省一点，用一张传送符不好吗？” “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应该没什么危险吧？之前咱俩一起传送的时候好像还蛮稳定的。龙族能用，那魔族生物应该也是能用仙家传送符的吧？” “……”段莫弃抿着嘴，两颊莫名又泛起淡淡的红。 “至于吗？师尊？真的至于吗？”段莫弃摇着满头的流火在纳戒中翻找起来，可越找他头顶的火越弱，到最后只剩下一缕黑烟。 他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尴尬，发现自己纳戒里竟然一点灵石都没有了。 “呃……嗯……”解清玄探着头随着他看向纳戒，然后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最近手头实在是有点紧……我身上的灵石可能不够吸了……就先借你的灵石去买传送符了……” “不过别担心！”她尬笑着拍拍段莫弃的后背：“运气好的话我这一单就能挣小五万灵石，三单都完成少说也有八万。” 灵石还没到手，但她早就盘算好该怎么用了：“等八万到手，我一万还贷款，一万维持源述峰的日常开销，一万我留作应急资金，两万是我去魔界的“呼吸税费”，最后剩下三万灵石都给你！” “啊？我……这……”段莫弃握住解清玄肩膀的手顿时松了几分，从她肩上拿开后手心竟觉得更热了一些。 他将脸别到一边，语气终于恢复平淡：“我用不到灵石……师尊您赚了灵石自己收着便是……” 水镜已经颠儿颠儿的从远处跑了回来，眼瞧着他张开双臂又要往解清玄身上跳。段莫弃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你，”段莫弃指着水镜冷冷道：“化作雾形，去师尊左手上待着。” 水镜眨眨眼，看向解清玄。 “也对，来吧。”解清玄耸耸肩向他伸出左手。 “好的！师尊！”水镜顿时化作黑雾绕了上去，只是片刻那黑雾竟从解清玄脖领处探了个头出来。 段莫弃又在暗中磨起了后槽牙。但他还是压着火气一脸淡漠地掏出三张符箓交给解清玄。 其中两张是他在魔界制作的【魔焰符】，一张是叶问秋之前给出的【迷踪雾影符】。 解清玄认得，段莫弃就是用这【魔焰符】炸开天劫灵力风暴的。 魔气对灵修修士的伤害性解清玄也是亲身体会过的。这化神级别的【魔炎符】若是对上灵修可以发挥出炼虚级别的功效。 解清玄惊喜接过【魔焰符】，可那【迷踪雾影符】被她留在了空中：“谢谢……只是这【迷踪雾影符】更为难得，你不需要自己留着用吗？” “这本就是你那师兄看在你的面子上送出来的，若是识趣的弟子在当天就应当把这符箓交还与你。”他浅笑着退开两步：“你这没有标准乱收徒弟的，往后可要留意，别再被不懂礼数的徒弟占了不该占的便宜。” 第一百三十章 伥鬼树 “嗐，”解清玄扭扭捏捏，不大好意思地收下了三张符箓：“我这种没啥本事的师尊，哪轮得到被徒弟沾光啊？反而是我沾了不少徒弟的光呢。这符箓我确实可能用得到，也就不和你客气了，等我将来手头宽裕了，一定想法子加倍补偿你！” 段莫弃无奈轻笑：“饼还是你会画。” 解清玄左手兜好了水镜，右手捏着传送符与段莫弃挥手告别：“那我争取早点赚到钱回来！” 段莫弃顿了顿，也还是促狭地抬起手浅浅一挥：“去吧。” …… 青峰连绵，绿野成海，满眼的勃勃绿色望也望不到尽头。 传送符消散，解清玄来到了兽界边境，最后一座仙凡混居的城市：【临荒城】。 临荒城坐落在临荒山脉的边缘，三面环山，眺望中土。 再往北去，便是一片绿色的荒漠，其间灵魔混杂妖气横行，没有灵根的凡人是无法在这片绿色蛮荒中活下来的。 解清玄落地的传送点坐落在西一片小山包上，视野不错，可以俯瞰整座繁华城市。 她在这个世界逛过的城市不多，也就云角城与流云宗边上那座不知名的小城两座而已。这临荒城虽然比不上云角城规模，但比起流云宗边上那小城已经不知是它的多少倍了。 传送点北边的山头上，就是本次任务的委托方：临荒会的大本营所在。 办正事要紧。 解清玄叫水镜变回人形，帮他整理了一下仪表，载着他向临荒会飞去。 “幸会！幸会！” 临荒会会首祝尘竟带着门人亲自迎到山门结界处。 这祝尘会首看面相是四十来岁的样子，蓄着撮儿黑色短须，面色和善，总是挂着客气的笑。 他也有元婴中期修为，但对着解清玄却客气到有些卑微。 “仙长这边请，其余三位仙长已经在会客厅候着了。”祝尘会首点头哈腰地引着解清玄进了临荒会。 这临荒会内楼宇繁多且建筑密集，所有门派设施都挤在了一个山头上。会内十步一景，紧紧凑凑但也颇为雅致。 跟着会首七拐八拐了好一阵，解清玄终于抵达了众人聚集的偏僻会客厅。 厅内零零散散坐着三五个人，其中两个着临荒会会服，剩下三个便是与解清玄组队的三位散修了。 “清秋妹妹！几日不见又出落了不少！”岳笺见人进来，立马起身迎接，其余几位修士也纷纷起身行礼。 岳姐姐还是这么会说话…… 解清玄挂起笑脸，向着厅内众人一一行礼，口中连道：“哪里……哪里……” “话说，妹妹身后的这位道友是？”岳笺的视线落在水镜身上时，整个人都被点亮了一般，顿时容光焕发起来。 解清玄表示：她懂，她都懂，她头一次见水镜人形也是如此反应。 但平心而论，若是身材长相气质环境打光氛围感等等一起评估的话，解清玄还是觉得那日清晨见到的段莫弃更加惊艳。 “这是我弟弟，段镜。”解清玄她已经和水镜对过一遍剧本了，于是张口就来。 “我说这位一表人才的弟弟怎么与清秋妹妹眉眼如此相似呢，”岳笺满面笑意地与水镜行礼：“仙家本就难有子嗣，双生子更是百年难遇，令尊令堂真是好福气啊。” “哪里哪里……”解清玄赶紧戳了戳呆站在原地的水镜：【学我！行礼！】 “只是清秋小友啊，”王默面色不快地走至水镜面前，略显敷衍地回了个礼：“令弟只有结丹修为，是不是不大合适参与这次灭妖任务啊？” 王默往祝尘会首那去了个眼神。 祝尘会首与一旁的几位管事竟抬着头，十分认真地研究着自家屋顶栋梁的雕纹，完全没往他们这边看。 解清玄稍稍觉得有些奇怪，这祝尘会首不在意他们这批接下任务修士的实力吗？ 她也没太在意，转而对王默一行礼貌道：“抱歉，各位，我这弟弟修为确实低了点，这次任务算他半个。” “但是……”说着，她将腰间【荒花柳剑】取出。微微向剑内灌注些灵气，木剑之上顿时荡漾开化神级别微波。 “师尊赐下的这柄【荒花柳剑】算另外半个。” “不愧是名门大派，元婴修士用的都是化神法宝……”岳笺点着头不禁喃喃，这流云宗果真是人手不足但财力雄厚。 王默也微微惊异，他竟没看出这平平无奇的细木剑还是件化神宝器。他退了两步，不好再说什么。 “所以诸位可还是要再等些人手？” 祝尘会首终于发话了：“或者诸位可先随老夫去那妖兽出没的地方看看，边研究着，边等人，也是可以的。” “如此也好……”岳笺与王默相视一眼，没再多言。至于旁边罚站的刘云飞，是早被他们两个施了禁言术的。 祝尘会首与众人简单复读了一遍任务概述。 “此妖不知是何时开始在此盘踞的，但幸得三年前临荒会及时察觉到矿洞下异动的植物根系，我等当年就立刻让工人弟子撤出，没造成太大伤亡。” “这【伥鬼树】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扎根在了我们的矿脉上，不停地吸食灵石。三年了，我派试了各种方法，是实在根除不了它。” 祝尘长老十分客气地解说着，召出临荒会的门派公交，亲自带着众人往【伥鬼树】扎根的矿脉飞过去。 众人钻入群山，飞了大约半小时“车程”。 只见，翠绿群山之中有一片突兀的石灰色裸露岨山。 光秃秃的岨山之上，又突兀地长着一棵两三米高的小枣树。 “喏，这就是那伥鬼树了。”祝尘会首指着那可怜巴巴随风摇晃的小树道。 解清玄表示：这还真是朴实无华的妖兽伪装啊。 别看伥鬼树露在外面的树干只有那么小小一点，但它的根系恐怕早已遍布整个矿山，甚至这方圆十里的山脉内都成了它的地盘。 临荒会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应当是实力不足，人手也不那么足以对付这妖树。如今伥鬼树妖占地为王三年有余，那矿山中的灵石多半已经被他吃了七七八八。 再拖下去根除不掉，临荒会的整条矿脉都应当是要废了。 见此情况几位散修眼神交织起来，多半是开始念话盘算了。祝尘耐心候了一会儿，等着他们发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讨价还价 “如此看来，我等也确实不需要再去寻人手了。”岳笺冲着解清玄笑笑。 岳笺向身后四人使了个手势，上前一步代众修士问道：“除妖之事我等定会倾力相助。此番有流云宗弟子出手相助，想必应当能在短时间内为祝会首除掉此患。” “只是您也是见识过的，这妖树扎根极深，彻底根除极其不易。它每多留一天，临荒会便会损失一笔巨额灵石。” 她浅笑着进入了正题：“所以小女子便想着，若是我等能在七日内除掉此妖，会首可否从那些保下的灵石份额中分出一些，作为我等为奖励？” 解清玄直呼内行！ 她满脸敬佩地拉着水镜又往后退了退，坐等大佬带她讨价还价！ 祝尘会首点头哈腰的，有些卑微，有些为难：“仙长啊，临荒会小门小派的，着实也是没有那么多灵石，要不也不会用那么多步云声望来换低额赏金啊，仙长……” “……”解清玄又深表同情地点点头。 小门小派确实也不容易，她其实看上的也就是这项任务的步云声望，灵石什么的算是锦上添花，她不贪；岳姐姐那边要的也主要是妖核，灵石也是其次。要不这次他们就退一步？ “祝尘会首，您也看到，任务令状上说二至三名元婴修士，或是一位化神修士前来便足以应对。但我们可是足足来了五人，其中四位元婴，一位结丹。”王默也上前来讨价还价。 “您真觉得悬赏令上的那些灵石能换得这么多高手出面前来吗？” “仙长们，这……”祝尘额头渗出汗来，那位名为王默的男修语气已没有那位女修的客气。 祝尘知道王默那是丑话还没全说出来。若是他此番不给这五人加些码，恐怕他们是有心思要把持着这个任务，不让其他前来的修士动那伥鬼树的。 因为他临荒会是真拖不下去，时间对他们来说就是金钱！ 只是，祝尘的眼神跃到了众人身后的解清玄身上：‘流云宗大门大派的，也会贪图这点灵石吗？’ “这位，清秋仙子，”祝尘堆着笑转向方才一直没有发话的解清玄：“仙子此番前来是为门派出任务，还是与几位朋友来攒些积蓄的呢？” 岳笺三人的目光也顿时齐刷刷地射向了她。 解清玄头顶冒汗：“我……只是想为门派争些步云声望，再稍微赚一点点零花钱！” 她实话实说，但也只说关于自己的，岳笺的还价环节她自知不擅长应对，也不知道自己该偏袒哪边。 一是觉得临荒会小门派，确实混得不太容易。二是岳笺答应此番行动悬赏令上的任务金额都归她，她不需要锦上添花的奖金。 而另一边她与岳笺一行是互惠互利而结伴而行，附加奖金她可以一分不要，但也没有道理去阻止同行的人去多占便宜。 所以这种事她还是少掺和，赶紧去干活儿吧。 “几位先聊着，我与师弟先去探探那伥鬼树的深浅！”她开朗笑着微微颔首示意，随后便向水镜挥挥手，跳下船去。 【来吧水镜！我将带头出击！】 水镜藏起了自己的尖牙利爪、肤色魔气，但藏不住那双亮晶晶的楝色眸子：【好的师尊！】 “那就有劳两位道友了，我们马上就来。”岳笺心领神会，对着二人的背影抱拳大喊。 “我也随二位道友先去看看。”刘云飞竟然御剑跟上了解清玄。 ‘这小子，’岳笺心下嗤笑：‘真是见色忘义。’ 只是……她目光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段镜小修士身上撇。这对姐弟也确实长得天妒人羡。 “好了阿笺，我还在这站着呢，就对其他小白脸望眼欲穿了？”王默佯怒着踱步到与她并肩。 她与王默相视摇头一笑，继续与祝尘会首激情辩论起来。 …… 解清玄带着水镜落在那颗突兀的小枣树旁边。 她将手附上粗粝的树皮，小心翼翼探出神识。不用太静心，她已经能感受到树干之中流动的蓬勃灵力与生命力，只是她不曾感受到什么妖气。 这有可能是她不曾接触过妖兽，对妖气这种东西只有理论知识，没有实际感受，不好分辨。 所谓妖气便是一种由灵气与魔气完美混合的力量。按理说，灵气遇到魔气是会发生极不稳定的堙灭反应的，但就是在灵魔混杂的万荒兽野，生命找到了它的出路，混出了妖气这种东西。 “清秋妹妹，可否稍稍退后？”刘云飞飘然落在解清玄身后。 刘云飞这人身形挺拔，面容也算清秀干净，他昂首挺胸地上前几步行至解清玄面前。 “哦哦，好。”解清玄不确定他什么意思，但还是礼貌地拉着水镜退了几步。 接着，刘云飞便抬手施展起法术。 解清玄脑中警铃大作，手中也立刻掐起了法诀戒备防范。 她倒不是要防刘云飞，而是他们正在这伥鬼树头顶动土，过大的灵力波动可能会引它应激，解清玄是准备拉着水镜放遁术逃命的。 “这枣树虽只是伪装，但也没必要留着不是？” 说着，刘云飞便从袖口中放出数道金箔似的灵力细流冲向枣树根部。仔细看去那些闪着金光的薄片竟是千万细小的灵力刀片。 【莎莎莎……】似是风吹树叶般的平缓剐蹭声持续了数秒钟，待金光回归刘云飞袖口，那边的小枣树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缓缓倒下了。 山顶上一片安静，只剩呼呼风声。 嗯……行吧。这位刘云飞道友好像也是个莽撞铁头娃，二话不说先把伥鬼树唯一显山露水的地方给砍了。 但反正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头绪，砍个伪装拟态部位试试水也没什么大问题。 刘云飞试水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可这伥鬼树是一点反应也不给，没有反击，也没有逃走的迹象，跟一块死木头似的。 解清玄搓搓下巴思索片刻。行动稍微大胆了些。 她把自己有些碍事的黑色长发盘在头上，蹲伏在地伸手附上山石，打开神识强化五感侵入石山内部探查。 水镜有样学样的，也草草固住了头发，在解清玄旁边蹲下。 见伥鬼树没啥动静，刘云飞环顾两眼，也和小步凑过来与另外两人蹲在了一起。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追猎 除树妖，得先找到妖的核心本体在哪才行，否则砍去再多树冠伪装，也只是跟“剪头发”、“修脚”一样，丝毫伤不了它。 许是自身修为不够，也有可能是过厚的山石阻碍了解清玄的探查。她的神识只向下延展了四五十米就再感觉不到伥鬼树的根系分布了。 她对刘云飞笑笑：“刘兄，我的神识好像有些受阻。你可能稍微探到这伥鬼树本体的些许踪迹？” 刘云飞探查一番后也摇摇头：“许是这里离万荒兽界太近，多少会受到那边混乱灵场的干扰吧……我也什么都探查不到。” 若是场地原因那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神识范围不够就只能用多加些人工地毯式搜索慢慢去找。 “山顶之上也看不出什么，我们不如先下去围着山体探查一番？” 这树根总不能往天上长，本地定也是藏在脚下山中的。 解清玄探头往山下看了看：“这山上矿洞入口众多，我们先绕着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在岳笺姐姐他们忙完之前还是暂时不要进洞。” 她们还没摸头这只伥鬼树的性子，打草惊蛇吓跑了它不好，激怒了它正面开战也不好。所以还是一步一步地来，先试试这伥鬼树的底线在哪。 “自然。”刘云飞面带憨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捏诀乘风而起。 结丹修为以上的修士不用御剑也可自由飞行，但解清玄还是不太习惯周身空空地悬置半空，所以还是召出了【荒花柳剑】。 只不过她没有把剑踩在脚下，而是把剑攥在手中吊着自己飞。 现在这把剑既是她的交通工具也是她的武器还有防具，必要的时候可能还要用来布阵或是自爆。 总之这【荒花柳剑】就是她全身上下唯一一件装备，她珍惜得很，踩是绝对不舍得踩的。 水镜似是觉得有趣便赶忙拉住解清玄的手，挂在了下面：“师姐带我！” “你可抓紧点！”解清玄笑嘻嘻地甩动胳膊将水镜悠来悠去的逗他。 刘云飞是没见过这种独特的飞行方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挤出个笑：“清秋仙子，段镜小友，我们分开探查兴许会快上许多……你们……” 他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不需要分头行动吗？ “对……对哦。”解清玄轻咳两声，皱起眉头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甩锅：“小镜，我们是来办正事的，莫要贪玩偷懒！” 水镜脸上顿时写满了委屈：“是……师姐……” 【小镜，此妖虽未曾显现出攻击性，但毕竟是化神级别的妖兽，你修为低微，独自探查一定多加小心。记住，绝对不能独自一人进矿洞，如果遇到什么突发事件第一反应一定是跑昂！】 “你去东边开始查吧。”解清玄挤挤眼睛冲他：“昂？”了一声，便将他甩了出去。 水镜在空中打了个转，稳住身形后向解清玄用力点了点头。 他挥手笑笑然后便先行离去探查。 解清玄想着去从南边开始查，她刚想飞走，却被刘云飞叫住了。 “清秋仙子……”他掐着诀飘到解清玄面前，清了清嗓子，似是下了一番决心后开口道：“仙子可愿与我一道去西侧探查一番？到时岳姐与默哥一人查一个方向也不耽误事。” “……”解清玄挠头：“还是我南你西吧，岳姐他们不知道还要谈多久，等他们来了让他们两个一起抓紧把剩下的地方搜完，这样我们总体进度能快些。” 她笑道：“早一天完事能多拿许多灵石不是？” “确实、确实。”刘云飞有些失落地讪笑：“那仙子若是有发现便速速传音与我，我会尽快赶去！” “好，刘兄你也多小心。”她扬起笑脸与刘云飞挥挥手。 刘云飞顿时也挂起一脸被治愈到了的微笑挥挥手。 解清玄向着南面山侧缓缓飞下。 仅仅往下飞了两百米不到，她便计数到了十六个大小不一的洞口。照着这个密度浅浅估算，这座两千多米高的山头上至少有五百个洞口。 这些洞口中一部分看起来有人为活动的痕迹，是矿工们之前打的矿洞，而另一部分洞口的岩石土壤看起来很新鲜，兴许是伥鬼树树根新钻出来的迷惑性入口。 光是入口就这么多这么杂，如此更别说洞口之内的矿洞甬道该有多复杂了。 那伥鬼树可以将本体藏于矿洞之中、墙壁之内的任意一条根系，甚至还能顺着根系随时转移。若是这伥鬼树聪明些，知道打游击战，那仅凭她与水镜两人，恐怕是找上一年也没什么结果。 得亏这次是有其他三位帮忙，亏得是接受了组队邀请…… 话虽如此，这找伥鬼树本体的工程量还是很大。解清玄现下也只能先用笨方法做着，然后祈祷探索途中能想出些其他的取巧方法。 她召出纸笔，老老实实地记录洞穴入口的分布与浅洞处的灵场状态。她也通讯让其他两人也一齐记录，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外围痕迹推测出这伥鬼树的行动习惯。 解清玄检查完山体南侧时，岳笺与王默也终于传来消息。 他们总算是与祝尘会首总达成协议了。 “七日内根除伥鬼树，祝尘会首便许我们七日矿产灵石的总奖励。” “但伥鬼树多活一天，便要减去一日灵石的奖励，七日奖励归零，我们便只能拿步云悬赏上明码标价的灵石了。”岳笺对此战况已是十分满意。 “清秋道友，段镜道友，先说好，这附加的奖励我们可不能全交给你们了。”岳笺半开玩笑地认真道：“既然是我们谈下来的附加奖赏，那我们三人分八成，两位道友一人一成可好？” “那是自然！多谢仙子！”解清玄笑笑，岳笺姐姐属实大方，能想着给她们两成她也已经十分满意。她本是不觊觎这附加赏金的，但人家好心给的，不要白不要不是？ 不过能拿奖金的前提还是，她们真能在七天内解决这妖兽！ 方才的粗略检查并没能让解清玄查出任何伥鬼树的痕迹，但她的脑子里还是生出了一个稳扎稳打的除妖方法。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进洞 “诸位，我有一记可以揪出这妖树本体。咱们一起布阵大约需要五天时间，如此我们应当是能稳扎稳打拿下两日的附加赏金的。”解清玄提议道。 “五天……似是有点太久了，”岳笺双手抱在胸前，在胳膊上敲着手指道：“不过清秋妹妹还是说来听听吧。” 解清玄的办法就是直接把方圆十公里范围内框上除妖结界，不管那树妖本体窝在哪，想从结界里逃出去就肯定会触动结界屏障，到时他们便可守株待兔。若是妖兽迟迟不显型，他们也可以一步步“缩毒”，总能把这伥鬼树逼出来。 “布下如此规模阵法可是要花费不少灵石的，这实在是不划算。”王默摇摇头：“我们还是先把山体北面也探查一遍，若是没有发现便进洞直接追猎吧。直接大肆破坏激怒那伥鬼树引它出来也是可以的。” 岳笺也赞同：“我与云飞并不擅长布阵，比起帮忙布阵还是亲自去实地找那树妖本体更快一些。” 见没人赞成她的办法，解清玄也只能妥协。 虽然她觉着贸然进入伥鬼树的山洞主场有点危险，但祝尘会首也说了这妖兽攻击力不高，他们元婴末期的修为足以应对。 一刻钟后，五人把岨山表层又查了一遍，补全了整个山头的测绘图。 但果然，解清玄还是没法从这表层测绘中推测出任何伥鬼树行动轨迹的有效信息。 五人来到一块空地再次集合商议。 这空地对着的山体洞口是几人所见最大的一个。 洞口阳光可以到达的地方能看到许多木制支撑框架，地上还有木制轨道的痕迹。 空地两边靠近山体的地方还留着不少碎石矿渣，而空地之上也还有残留着不少酒坛碎片之类的生活扎营痕迹，看样子这里之前可能是矿工们的营地。 解清玄召来了些陶罐碎片放在手中仔细查看，碎片断裂的边缘还很锋利，不像是风化了三年之久的样子。 她扔掉陶片，在空地上起了个临时防护结界。这几天，他们就把这里当临时据点了。 “诸位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有什么新的想法吗？”岳笺方才落地，她向前走着还未停稳便直接开口询问在场的几人。 “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妖气。”王默耸耸肩。 刘云飞也表示：“东边也是一样。” 解清玄：“南边也是。能看出洞口并不全是人造，但也确实没有活物出没的迹象。” “地下……”水镜弱弱开口，但三个散修似乎根本没往他这边看，已经在商量着分配进洞探查的范围了。 【先别开口！】解清玄没跟着掺和，表面上一脸等待发配的样子，私下里反而是说教起了水镜。 【有发现还是先跟我说。我找机会与他们同步，你开口说话一定要小心点，别暴露了自己不是人！】 她冲着面前山洞努努嘴：【在仙家眼里，妖兽魔族什么的可都是“材料”。】 水镜点点头，往解清玄身后退了退：【西南地下，应当是有活物……而且似乎不止一个？】 【西南……】解清玄默默在本子上记录。 岳笺应当是跟在水镜后面把西边山体又查了一遍的，但显然她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而她自己探查的南边也是一无所获。 水镜这孩子的五感似乎比她们人族修士强上一些。或者说他常年在仙魔流转的潜龙秘境里居住，对混沌灵场的适应性更强？ 解清玄拍拍水镜肩膀以示鼓励：【有点东西，小伙子！】 【谢！师尊！】水镜原地立正。 “各位要是没什么新的办法，那我们还是直接进洞去吧。”岳笺已经不想再等了。 “诸位，目前看来伥鬼树还算平静，但我们也不可太过大意。今日我们还是只在浅层洞穴探查如何？”解清玄提议。 “自然可以，”岳笺耸耸肩：“那便还是东南西北各入一方。天黑之前回来此处集合。” 她转而冲水镜笑笑：“段镜小友修为尚浅，不如就由姐姐我带着去西侧探查吧？” 水镜眨了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整个人挪到了解清玄身后，他想躲在解清玄投下的阴影里，可即使微微蜷着身子还是高出她半头。 “我……我还是跟着师姐吧。”他脖子上【冬雪枝环】蓝光一暗，试图缩减自身的存在感。 解清玄挠挠头赔笑：“这孩子事多得很，就莫让他去烦前辈了。” “还是个怕生的。”岳笺叉腰笑他。 “事不宜迟，我就先带着师弟去南边探查了。”解清玄仰脸笑笑向众人抱拳行礼，随后便召出木剑，拉着水镜吊着剑飞走了。 看着两个以奇怪姿势飞走的两人，岳笺忍不住笑出声：“这姐弟俩还真是有趣。” “阿笺你就别拿他们寻开心了，那清秋仙子看着是软软糯糯的，但她元婴末期的修为还有流云宗的身份在那，我们不可太过小瞧了她。”王默撇这嘴不住摇头。 “我哪有小瞧她们？”岳笺抬着眉毛：“我是想与他们结交！云飞，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嗯，能与流云宗门人结交绝不是坏事。流云宗这百年似是缺少元婴修士，若是有外招散修的计划，我们兴许也可以去应征试试？” 王默无奈道：“可咱仨都元婴末期，几乎可以去资历门派的修为了，这一把年纪的还要去门派中受人支使吗？” “多少能混个不要灵石的洞府住住吧？”刘云飞没想那么多。 王默还是摇头：“这事儿，再说吧！” 岨山西南角，解清玄在满壁密密麻麻的洞穴上随便挑了个位置最低的飞了过去。 她在洞口正中插了个灵力标记，便带着水镜往里走去。 阴冷潮湿的空气卷着霉菌孢子的气味扑面而来，随着与洞口渐行渐远，日光也跟着一丝丝消失暗淡。 解清玄稍微合了会眼睛，让瞳孔扩大适应阴暗光线，然后点起一团柔和的淡红色灵光悬在她与吴镜头顶。 此处洞穴入口不算大，约么只有两米高，但洞内通道却越走越宽。往前走了约有十来米，通道的横截面积稳定下来，成直径三米左右的圆型桶道。 洞穴底侧十分平坦，有人为平整的痕迹，洞穴两侧也挖有十分规律的间隔小洞，兴许从前是用来安放照明灵粉灯的灯托。 解清玄贴着洞穴墙壁走着，随手碾碎些灵石粉末放在右手边的沿路灯托上。这是她在游戏中学来的右手寻路法，等要往外走的时候把连串的灵石粉放在左手边顺着走就能出去了，绝对不会迷路。 她边走边往墙壁内注入灵力探查生气。 起初她能从洞壁上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死寂，逐渐向内行去她便能隐隐感受到丝丝水流般的清纯灵气流动。 第一百三十四章 洞穴大冒险! 随着微弱的小灵流抬眼望去，墙壁之上出现了稀疏的植物根茎，偶有一小团灵气聚结在一起。 解清玄走近那团聚结灵气的植物，将发光灵球凑过去仔细研究。 只见筷子粗细的嫩绿色根茎旁盘踞着一滩灰色的，如毛细血网一样铺开的菌网。她不曾在潜龙秘境的洞穴中见过这般灵菌。 她举着本子戳了戳那团菌网，写写画画着头也没抬地询问身后跟着的水镜：“这好像只是普通的蕴灵菌类？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水镜也凑上来，学着解清玄也用手戳了戳那团软哒哒的菌网，他轻声轻语地凑到解清玄耳边道：“它们好像……在吃……” “吃什么？灵气，魂魄？” 水镜摇摇头，他还没学过那个词：“不是灵气，也不是魂魄……但有点类似？”他试图向解清玄描述，但一时半会实在是言语不通。 两人对着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会儿，相对无奈。 水镜寻思了一会儿，突然有点心虚地弱弱道：“没事……不严重，不会影响师尊的……” “那也只能先这样了，”解清玄挠挠头，有的没的都先记录：“这红色菌团值得留意。” 她用灵力割下部分菌团，简单封印起来后塞入了单独的百宝袋。 解清玄认真地在笔记本上绘制勘探洞穴的三维建模图，所见所感但凡觉得有些新奇的，就立马在地图上相同的位置标记。她来这不像是来狩猎的，反而像是来调研游学的。无论如何她这活儿做的还挺开心，觉得挺有趣的。 又走了十米不到，解清玄他们遇到了洞穴中的第一个岔路口。 其中一条扭曲向上，另一条笔直向下。 水镜的耳朵像猫咪一样上下前后地微微转动着：“我们脚下的深层洞穴确实有活物。” “会是树妖本体吗？” “不知道……” “先过去看看吧。”解清玄站在岔路口前叉起了腰：“那这两条通道我们该往哪边走呢？” 矿洞通路十分复杂，乍一看向上的不一定真的是往上，而乍一看向下的也可能走着走着就往上绕了。 “你喊一声，看看能不能从回音判断地形哈哈哈哈。”解清玄与水镜说笑。 水镜并无法理解她的笑点，但还是她说什么他做什么的喊了一嗓子。 “唔……听不出来……” 红色灵光照耀下，水镜的眸子像是浅粉碧玺一般透亮，那两颗宝石正聚焦在石壁后方，随着一些解清玄看不见的东西而转动。 “那东西离我们不远，我能‘看’到它的绝对位置，但我看不出洞穴的走向……”他伸手指着两人脚下，那活物出现的实时位置。 如果说她们此时是在一个巨大迷宫中的话，在水镜的视角中，他可以看到迷宫正中冲天的灯塔，但他没法拥有高空视角看到迷宫的整体布局。也就是说，她们现在破局最快的方法就是“暴力破解”，直接暴力打破墙壁冲那目标去。 可解清玄还是担心轻易破坏矿洞会打草惊蛇。 矿洞里的灵石是不会跑的，而他们不能永远守在这里，那伥鬼树这次被吓跑了，但很有可能会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回来吸这矿脉。任务完不成，灵石积分拿不到，这趟算是白来了，四百块的传送符也算是白给了。 “果然保险起见还是应该先在外围布阵困住它的……”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再尝试一下去说服另外三个搭子帮她布阵。如此大小的阵法光靠她一个人来布的话，至少要一个月。 算了，综合考量解清玄还是决定继续肉身探洞。 毕竟她们进都进来了，而且说不定另外三个已经跟树妖主体打上照面了，她一个人突然改变计划更容易添乱。 解清玄勉强增强五感，向两条岔路探去。 二十米，她竟然只能探到半径二十米内的洞穴地形，这比她在山顶上时能探到的距离还要短上一半。 “得了，先走向下的这边吧，至少二十米内它都是持续向下的。” 水镜点点头，迈步跟上。 走进岔路，最后的阳光彻底被黑暗吞没，解清玄维持的头上灵光竟也微弱了几分，她不得不稍稍加大了些功率。 有着之前在秘境水下对付水镜的经验，如今这种灵识双操对于解清玄来说已经是轻而易举，她是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制作洞穴的三维地图。 墙壁上的植物根茎逐渐茂密、粗壮起来，从入口处普通灌木根茎的发丝粗细到现在已有解清玄小臂那么粗了。 普通植物树木的根茎若是达到这个粗细应当已经成木质化的深色，可这里的植物根茎却还是新鲜嫩绿，有些甚至还是嫩白色。 解清玄猜测这些过于生机盎然的根茎就是伥鬼树的一部分。 她试着碰了碰那些根茎，触感微凉湿润，生气勃勃，却没有任何妖气或是拥有“灵魂”的感觉。 违和感油然而生。 凭她的视觉触感判断，这根茎绝对不可能是毫无妖气灵气魔气的普通植物，但她的灵感就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是这里的灵场影响了她的神识吗？还是说这是那伥鬼树搞的鬼？ “水镜，你能顺着这些根系探到伥鬼树的气息吗？”解清玄寻思这些东西应当都是内部相连的，水镜他的神识好像受到的影响比她小，兴许能顺着这些根茎溯本寻源。 半晌，没有人回答。 “……” 解清玄回头，自是再看不到水镜的身影。 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洞穴深处灌出来的风又阴冷了几分。 “徒弟！！！我徒弟呢！！！” 她压着声音悄悄发疯，这鬼东西怎么一回头人能没了呢？！ 解清玄神识范围内没有任何水镜的痕迹，就如多年之前在秘境湖中之时一样。 她只是一个不留神，水镜的“存在感”就顿时消失不见了。 可这次她明明给水镜带上了时刻“报点”的【冬凉枝环】，她为什么连那颈环的位置也感受不到了！ “人呢！臭小子，别在办正事的时候和我开玩笑！给我出来！” 解清玄有点急了，水镜应该还没学会“开玩笑”这件事，而且向来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所以水镜他大概率不是自己主动想发动种族被动隐匿踪迹的，而是有什么其他东西悄无声息地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劫走了他！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徒弟呢! 不知水镜具体位置解清玄无法念话，她也不敢太大声地呼喊或者发送大范围灵波，怕自己的动静惊扰了洞里的东西。 对了！兴许可以试试传音符……她是给水镜也刻了个临时小木符的。 解清玄赶紧调出对应水镜的传音符，站在黑漆漆的洞穴中间小声地打起了电话。“喂？喂？小镜？听得见吗？你在哪？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没想到，木符箓中真的传来了回应。 那嘈杂的声音，似是蜂鸣似是风吹洞窟发出的尖啸，其中夹杂着水镜断断续续的慌张声音： “师尊————我——在————你脚下！” 突然解清玄脚下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同时传音符中也传来模糊的法术碰撞声。水镜像是在与什么东西打斗，可解清玄完全感受不到灵力或者魔气波动！ “你遇到什么了？能逃先逃！”解清玄用脚狠踩周围地面，还想着可能是有什么机关踩到了就能让她也掉下去。 “师尊！”吴镜的声音有些奇怪，忽强忽弱的还有重叠的声音。 “这里有另一个我！师尊救我！” “什么玩意儿？”听水镜那边似难脱身，解清玄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拔剑往自己脚下戳。大量灵气顺着剑身放出，解清玄的脚下瞬间扩散出个一米见圆的流动符文。 【碎！】一声令下，她脚下岩石顿时被碾做细沙，只稍一用力，她便随着沙瀑坠了下去。 在笔直向下的通道中坠了两三秒，解清玄的双脚竟又踏上了实地，灵光一照，她似是又落入了一条宽阔些的矿洞，可周围还是没有水镜的影子。 无奈解清玄只得故技重施再往自己脚下开洞，继续往下跳。 劲风拉扯着她的头发，拽得她头皮发麻。头顶随着她下落的灵光只照得五米左右的球体空间，光球外是无边无底的黑暗。 十几秒过去了，她竟然还在下坠！ 她咬牙抵抗着心中对失重感的恐惧，没有施法为自己减速，同时默默读秒。 如果这个世界的重力加速度与上辈子的相似，那粗略估算她自由落体了有五百米？？？ 所以这里的山腹中竟然有这么大一处空腔？这山脉到底是什么结构啊？？？ 又是十秒过去，解清玄脚下的无尽黑暗中终于逐渐出现了一片微弱蓝色荧光。 随后荧光越来越盛，面也越来越大，直到连成一望无际的海洋！ 当解清玄踏上这层蓝色荧光海才看明白，这是片连绵不绝的灵石矿海！ 她顿时有种落入巨龙宝库发大财了的感觉。 不过这片灵石海只是灵石粗矿，还需开采精炼，想要变成可以流通的下品灵石也还要费一番功夫。 “这都不是重点啊喂！！！” 解清玄赶紧再次拽剑起飞，另一只手里死死攥着传音玉符，疯狂呼叫水镜：“你人呢水镜！” 脚下的灵石矿脉仿佛有吸音功能一样，解清玄聋了似的，听不到空间中的任何声音，只能从骨传导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甚至血流声。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荧蓝与黑暗，解清玄感觉自己的视觉也被剥夺了。而灵视灵感更是被灵石矿脉和洞内灵场扰得乱七八糟！ 再听不到看不到其他东西，解清玄感觉自己像是被不可名状的“未知”挤压在了极小的空间内，再多待一会儿恐怕就要患上幽闭恐惧症了。 “滋滋——师尊————右上方——两百米——平台————” 终于，传音符中又响起了水镜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我的右上方两百米处有个平台？”解清玄稳住心神，立即跟随指示施展遁术向上冲去！ 洞腔上方一片黑暗，她看不真切不敢飞得太快怕撞在墙上，但她又心下焦急，便不再顾忌灵力消耗，全力把手中灵光向右上方抛了过去，然后猛增功率让它燃成一团临时小太阳。 几百立方米的空间顿时亮如白昼，解清玄隐约看到了头顶的岩壁，但下方的灵石海依旧看不到尽头。 现在不是在意洞穴结构的时候，因为解清玄看到右上方一处洞穴瀑布中有两团黑影正斗得难分难解？ “住手！快住手！” 解清玄冲了过去，但又在战场前紧急刹车。 她没搞清楚状况，不敢贸然出手，只能先对着那两个纠缠不清的墨团大吼：“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两个墨团停了一瞬，四点白光向她射来，还没等解清玄再开口就又冲撞在一起混成一团缠斗起来。 灵气魔气肆意碰撞，本该是十分嘈杂的场面，可九成的声音都被周围岩壁吸收抹去。解清玄好像是在看一场默剧。 “啧！” 打上头了的两个墨团自是听不进去解清玄喊话，她不想伤了真的水镜，在真的出手前必须把这两个东西分开！ 她只得试着唤起下方灵石海，卷起一道灵石光柱抛向墨团。 灵石碰撞摩擦发出清脆透亮的声音，如万千风铃同时响起。 这悦耳奏鸣持续了半分钟，两团墨迹持续被鹅卵石大小的灵石撞碎又重新聚集，渐渐地竟真的清晰地分成了两个小团，一左一右卷着自己的墨团部件逃窜躲避这烦人的灵石流。 “师尊救我！”其中一个墨团率先恢复理智，掉头飞到解清玄右边化成人形委屈巴巴地求救。 “师尊救我！”几乎是同时，另一个墨团飞到解清玄左边化成一模一样的人形，用一模一样的表情语气，也在求救。 “不是……” 解清玄左看看右看看顿时有些无语。 然后她想也没想地对着左边那个后飞过来的墨团吐槽：“请问，您到底在装什么啊？” 解清玄伸出个手指指着那个水镜咆哮：“您脖子上那个【冬凉枝环】是盗版的啊！而且您竟然是个纯用灵气的灵气生物？我徒弟可是魔族啊？” “哈！学人精！你骗不了我师尊！”水镜一脸得意地扑到解清玄后背上，环着她的脖子伸着胳膊嘲讽对面的灵兽。 “……” 解清玄没工夫去管背上的水镜，起手一个【留云诀】打出去就要擒住那假水镜。可没想到就这近在咫尺的距离解清玄竟然打歪了？她感觉自己的空间感真的错乱得不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危险危险 那假水镜极其灵活，避开法术瞬间露出减压利爪向着解清玄反击。 解清玄心里没底，下意识地向后飞行半步，而假水镜趁机化作一团暗影，泥鳅一样的拉着线儿掉头跑！ 那灵兽竟敢作势要揍他师尊？水镜立马又急了眼，当即张牙舞爪的追了上去，解清玄也不想放过这怪东西，也赶紧提剑往上跟！ 疾风中几滴蓝紫色的冰凉液体砸在解清玄的脸上，她伸手一抹，这竟然是水镜的血？ 啧！敢揍她徒弟？那灵兽不过是结丹末期的修为，她打得过，那她必须给仗势欺人，把那灵兽给捉回来让她徒弟揍回去！ “水镜你来我身后，我去对付那东西就好！” “水镜讨厌那东西！”他起了杀心，把解清玄的话当耳旁风了。 突然他脖子一紧，整个人像是被拽住了项圈的愤怒小狗一样，身子还在往前冲，头还在冲着前面疯咬，但脖子被定在了原地。 “乖乖跟好！”解清玄赶上水镜，拽着他的项圈继续往前追。 “呜……”水镜愤愤嘤叫两声，还是化作一团暗影裹在解清玄脖颈间消停了下来。 解清玄拍拍脖子上的黑色护颈枕以示安抚。 黑蓝交界的巨大空间内，一条极不显眼黑线后面缀着条白色水线，而白色水线末端卷着把浅白木剑。 解清玄死死盯着那黑线，下方灵石晃眼，那黑线又几乎与上方空间融成一团，解清玄眼睛都要盯出雪花噪点了。 但她解清玄也是逃命惯了主修遁术的，论速度她绝对不输那黑线！ 眼瞧着那不明飞行物再次进入【留云诀】施法范围，但解清玄不敢轻信自己的法术准头，打算直接把咒术附在手上，伸手去捉那黑蛇！ 解清玄眼疾手快瞅准了机会伸手一搂！ 她手上都已经能感受到那冰冰凉滑溜溜的触感了，可那东西还是破开术法，水一样从她指缝里溜走了！ 解清玄顿时青筋上头，左右开弓，一手上了【留云诀】，一手上了【冰封术】，就在她的两只手即将在那滑头蛇身上闭合时，她竟也一头撞上了夯实岩壁！ 顿时，岩石四溅，流水纷飞，那黑蛇竟千回百转地钻进了石间水流！他速度陡升，顺流而下，瞬间就同水流一起钻入了石头缝消失不见。 “不是！！！等等！！！” 解清玄无能狂怒，抡起一拳锤开石头，可石头下面还是石头，石缝中间还是流水，往往复复永无止境…… “……”解清玄的手越捶越慢，终于悻悻地停了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怎么办，师尊好像把它追丢了……哈哈……” 她是可以暂时化做水流追进去，但下面路况不明情况不明危险不明，若是被拖得久了自己灵力耗尽可能会卡死在里面。 方才她因为着急下来找水镜，所以没太顾及灵力消耗，现在她的灵力只剩下了一半。 这种情况，她不想继续追了。 “没关系，师尊，”一只手从解清玄脖子间的黑雾中伸了来，揉了揉她的头，“师尊不气，水镜也不气了。” “哈……哈哈……”解清玄也揉揉脖子间的水镜，这手感就像是在揉一团水雾凉风。 她尬笑着故作大度道：“今天我们就饶那东西一条狗命！” “嗯！” “话说水镜，你能闻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吗？能是伥鬼树吗？伥鬼树到底是妖兽还是灵兽？能是纯灵气生物吗？” 魔气、妖气、灵气、人气、煞气，这些东西可以类比于“气味”，只不过接受这些“气味”的感官不是“鼻子”，而是“灵感”或者说是“神识”。解清玄在这洞穴里不仅觉得五感受限，神识也不堪重用，反正就是啥也感觉不出来，只能让水镜当她的感官。 “呃……”水镜也懵懵的：“师尊，我不知道，他的灵气不似是木系。而且，这洞里和他类似的东西也不止一个。” “……”解清玄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她看着脚下灵石海，脑子里顿时响起ai语音：“危险！危险！” 这洞穴内的状况比解清玄想象中的要复杂多了，目前看来，除了那伥鬼树，可能还有不止一种的其他妖兽灵兽魔兽共生盘踞在这洞穴中。 “小心为上，总之今日还是先出去吧……”解清玄赶紧双脚离地，滞在空中。 深入探索还需要更充足的准备，更详细的计划。他们本也约的是在洞穴浅层试探一下，现在追到如此腹地也是多少有点莽撞了。 解清玄往头顶环顾一圈，试图寻找自己标记的出口位置。 方才一番追逐弄得她有点转向，沿右手放置了灵石粉的那条甬道她们是铁定回不去了，只能是招招看洞穴口的空间标记，直线开路回去了。 然而解清玄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地检查了个遍，却看不到任何灵力标记的痕迹…… 什么情况…… 是绝对距离太远，她自己神识受阻感觉不到标记了？可潜龙秘境里原主留的标记她隔着小一百公里都还能看到，她神识再不顶用，那标记也多少能有个几十里地有效范围吧？ 方才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不可能跑出了几十里地吧？ 她的遁术还没快到这种地步啊？ “水镜，你能看到我当初留下的标记吗？” 他眨眨眼，在解清玄的脖子间绕着圈，往四面八方都仔细看了看：“看不到了……水镜没注意是什么时候看不到了的……” 水镜都看不见，那标记离他们可能都不止十几里地远了…… 嘶……不能是有人使坏，发现了她的标记，偷偷给她清除了吧？ 如果是人为，那人至少也是化神级别以上才能看到她的标记，这临荒会还有各位散修里修为最高的也就元婴末期了。而且就算是贼人有资格看到标记，也不一定有机会留意到标记，有立场去清除标记…… 不对劲，这洞穴着实不对劲。赶紧想法子出去！ 解清玄试探着掏出了个朴实无华的指南针。 果然大道至简的方法也还是无用，那红色小针蹦迪一样地疯狂乱转。 “呃……大道至简……” 解清玄抿起嘴，看向了自己的拳头。 “果然还是只能暴力破解！” 第一百三十七章 突破天际的钻头! 灵气运转，解清玄的右手之上逐渐聚集起高速旋转的水流，那形状就像个钻头似的。于是她缓缓将右手高举过头顶，左手拳心朝上握在腰间，然后她左脚一踏，在灵石海上激起片片波纹。 解清玄就保持着左腿蹬直右腿卷曲的姿势直直向上冲去，神情庄重而虔诚，口中信念感十足地大喊：“我的钻头，可是能突破天际的钻头！！！” 水镜也转起圈圈，十分捧场地附和：“好耶！” 数秒之后，解清玄的拳头抵达了洞穴顶部，那坚硬的岩石就如豆腐一样，瞬间被她拳上高速水钻破开。 解清玄是可以直接用法术开路的，但这种半物理半灵力的开矿方式持久性更强，她可不能矿开一半，灵力先没了。 碎石与水流形成雨伞形状向她周身发散迸射，她往上钻了十米的样子就抵达了上层通道。 水平方向难辨，唯有上下方向是可以靠重力确认的。所以比起顺着不知通往何处的甬道走，可能还是消耗灵力继续往上开路更保险。 这座山最高的地方大概有两千米出头，她现在的灵力储备足够开出去，她不用去横向开矿赌未知。 解清玄转动肩膀活动了一下，正准备举起拳头再次开工的时候水镜突然叫住了她：“师尊，我好像，看到你做的标记了！” “嗯？有多远？” “唔……”水镜算了算，于墨团之上幻化出手来，指向洞穴通道的一边：“就是这个方向，走两百米！” 解清玄不可思议道：“我们离洞口只有两百米？这时间这距离……这怎么可能……” 解清玄半信半疑地往水镜所指方向走了两步，很快，她也明晃晃地在神识中看到了来时在洞口做的标记。 继续顺着甬道往上小跑，左手边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微弱燃烧着的灵石粉末，十米后是下一处蓝焰灵石粉，接着是下一处…… 逐渐变窄的甬道，平整且有人工开凿痕迹的地面，墙壁上布满的红色菌落，和被解清玄取下一块菌落的割痕。一切的一切都如她们初入这洞穴时一样。 几秒后场景豁然开朗，皎白月光倾泻入目，刺得解清玄眼泪直流。 “就……这么轻飘飘的出来了？就……已经月上枝头了？” 走出洞穴解清玄顿觉五感通明。她取回插在洞穴入口处的灵力标记，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又对了对头顶的月亮。 思索片刻，她又重新回望起那亮着点点灵火的幽深洞穴。 她好像是有点明白这洞穴为什么会这么怪异了。 “水镜我们一开始进洞的时候你是怎么突然消失不见的？” “我本是一直跟在师尊后面，见师尊去探查墙壁上的树根便也想仔细去看看，结果一不留神就掉进脚边的洞穴里了……” “脚边洞穴？” 解清玄是一直走在水镜前面的，要是脚下有洞先掉下去的绝对是她。而水镜消失的时候解清玄也在附近搜索过，地上也没有新鲜的现挖的陷阱。 解清玄开洞去找水镜时闹出的灵气波动都能闹醒睡觉的人，虽然在洞穴中她五感神识受限，但她还不至于迟钝到有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用灵力开洞，自己却毫无察觉的。 “就跟鬼打墙似的……水镜，你知道鬼打墙吗？” 解清玄好为人师，又开始见缝插针的给水镜上课，细讲起自己的推理。 这个世界确实有“鬼”、“幽灵”、“灵魂”，这么一说的。但他们也给遵循灵力基本法。 他们所能运用的“力”是超不过这个世界的限制。所以他们打洞用的，要么是“灵力”、“魔力”、混合妖力之类的，要么就是其他她上辈子熟知的物理学四大基本力：强相互作用力、弱相互作用力、电磁力和引力。 而解清玄没法靠“神识”探查得出来的，也就只有那四大基本力了。 如此，水镜脚下陷阱洞出现的原因，解清玄只能想到两种。 第一，是极其精密，移动平滑无声的物理陷阱。第二，就是“生物动能”，有奇怪的生物悄无声息的“手动”挖坑了。 解清玄更倾向第二种猜想。 不过“挖坑”的罪魁祸首应当不是那个模仿水镜的灵气生物。而是盘踞山间的真正的伥鬼树。 又或者说，这整座岨山其实都是伥鬼树“肉身”的一部分。 她们走过的甬道就是那伥鬼树的“食道”、“气管”，而那突然出现的坑道陷阱就是伥鬼树的“会厌”。水镜是被那伥鬼树悄无声息地开闭“会厌”吞下肚的，而解清玄则是继续顺着“气管”往下走了。 至于她在洞口留下的灵标，应当也是真的出现了位移。 她想到了段莫弃在潜龙秘境中被那魔物“泥沼”包围时的情形，她们在魔物体内移动的时候，魔物本体也在移动。今日也是一样，她们脚下的整座山都在静悄悄的移动，而这多重位移挪开了她插在地上的标识，也扰乱了她的空间感。 伥鬼树便是想靠这种方法把他们困在自己体内慢慢消化，但在解清玄开始大肆破坏洞穴结构时，它又把标识挪了回来，让她们赶紧滚出去。 她本想着这伥鬼树本体顶多是在山脉中游走逃窜，没想到它竟是靠着根系盘踞以化神修为有了移山之能，还能靠着地形改变配合内部灵场来迷惑仙家修士。 这么一想……她们今日贸然进洞的举动真的还蛮危险的。 不过今日冒险也不算是毫无收获，多少是摸到点这伥鬼树的习性了。 解清玄如此在伥鬼树体内破坏，那树妖都没有丝毫要逃的意思。所以那伥鬼树是真的在这山头扎死了根了，或者说它有什么走不了的理由？ 而且这伥鬼树也没有趁着解清玄贸然进洞，直接发难要把她们按死在腹腔里，而是用了些不易被察觉的“阴招”，先和腹内共生生物把水镜给掳走了。 这是不是说明，伥鬼树对化神修士还是有几分忌惮，或者是它因为什么隐秘的原因暂时不能轻举妄动，它在此处另有谋划，此时还不愿与仙家修士正面开打……？ 解清玄努努嘴，自言自语似的问水镜：“话说，这伥鬼树是不是有点聪明过头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解清玄还是甩甩头，摇掉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一个没有灵智的树妖怎么可能想到这么多，还能“谋划”起来了呢？ 她挠了挠脖子间的水镜：“你这孩子有灵智了脑子里也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事，不是？” 墨团上露出个抽象笑脸：“嗯！” 所以多半还是她自己杞人忧天，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了。 那树妖大概率只是贪嘴儿山下的灵石海，本能地咬住猎物不想松口，好端端的不想抛弃自己多年埋下的根茎，大动干戈地逃跑。至于这山中的“迷魂八卦阵”应当也是自然而成，解清玄她也只能感叹一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总之，以这伥鬼树的扎根情况来看，他应当是不会轻易抛弃这些根系，跑来跑去跟他们打游击了。 至于当下，解清玄还是要先去集合点找三个队友聊聊。汇总一下目前的情报，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多做些防备，开始结伴慢慢往山体里探。 散修们约好日落就出来集合，解清玄已经迟到了。 然而五分钟后，解清玄到了临时营地却发现，她竟是第一个回来的。 她头皮一紧，顿觉大事不妙，赶紧磕下粒【蕴灵丹】掏出灵石结晶回蓝。同时召出三个传音符，一字排开尝试联络三位同行散修。 “岳笺、王默、刘云飞！你们目前境况如何？已经快到亥时了，该出来集合了！” “清秋妹妹？” 先传来的是岳笺断断续续的困惑声音。传音符的音质依旧很差：“已经亥时了吗？我还觉得自己没进去多久呢，我这就出来。老王，云飞，你们两个情况如何？” 随后王默与刘云飞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从传音符的音质判断，他们两人入洞更深，离集合空地更远。 “我这就来！”刘云飞道：“东边这里有妖兽痕迹，我顺手猎了两只有点奇怪的鼠妖，稍微花了些时间。” “我也在往外走了，”王默那边也是安然无恙，但过了半分钟他又迟疑道：“也是怪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只经过了两个岔路口，怎么这么久了还没看到出去的路……” “……” 解清玄心道不妙，赶紧建议：“前辈直接破坏山体开路出来吧，越快越好！这洞穴里的灵力流失速度很怪，多半是那伥鬼树在吸我们的灵气，所以前辈趁着现在还有灵力赶紧一鼓作气开出来，不可慢慢与它消耗了！” “好，我在开路了，抱歉，要让各位多等我片刻了。” 王默上下左右地看去，每一边都是无尽的黑暗。 不过好在他在洞口留下的标识还明晃晃地立于虚空之中。 他施法，笔直地向那标记开去。 当他的双脚无误地踏在了标记之上时，四周却还是相同的、无尽黑暗…… “我已经抵自己在洞口设下的标记，但这里现在却成了洞中？”王默心下一惊，但也没真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麻烦各位帮我在出口处起个灵标了，我看到标就立刻寻出去！” 解清玄当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伥鬼树直接把王默的标记挪到了洞穴深处。这树妖是真的知道柿子要找软的捏的，挑了修为较弱的王默下黑手？ “你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接应你！”岳笺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稍有古怪，她面上露出着急神色，说着就踩着伞往北边飞去。 “哎！岳姐你千万别往洞里去呢！”解清玄也赶紧拽着剑，一把拉上旁边正在神游夜空的水镜，追了过去。 “嗯？有这么严重吗？”刘云飞有些不知所以，他没觉着这山洞有什么危险的，洞里的奇怪小灵兽也不是很强。但看两位同伴如此着急忙慌的样子，他也还是识趣地一起去了。 “王默道友，请立刻保持原地浮空状态！那洞穴的岩壁会变换，站在地上有可能会被岩壁挤压推搡着往更深出去，如果感觉触碰到了岩壁，就立刻清理开路！” 事发突然，解清玄也顾不上客套，管不了自己多言会不会驳几位散修的面子了，她尽量简洁地指挥：“岳姐，不要进洞，立刻与云飞道友在北面山外空中搭建滞空平台，起灵力信标！” “水镜，咱俩进洞找人。” 三位散修都愣了几秒，他们头一次听这人畜无害的小修士如此不容置喙地与他们说话。大抵是解清玄的语气太过严肃，三人回过神来都立马下意识地照着指示去做了。 赵笺刘云飞两人配合默契，半分钟就把信标立起来了。保险起见，解清玄也趁机单独在空中的绝对位置做了个单人灵标，然后立马带着水镜寻了个洞口钻了进去。 “岳姐，云飞，麻烦你们两个在外面保持这个洞口的进出通畅！” “自然，自然，就是清秋妹妹，你们两个进洞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还是我去吧？”岳笺还是有些担心这位面相青涩的小修士没有那么靠谱，而且她隐觉这洞中确实凶险，下洞营救的是她们自己人，也不该让这流云宗的小仙子去冒险。 “没问题，我和师弟方才就遇到类似问题了，我们有经验！”解清玄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这事她与水镜配合做起来效率最高，风险最低，是显而易见的最优解，所以便这么去做了。 “那多谢清秋妹妹了，”时间紧迫，岳笺也没再多说，速速点头浅做一揖，随后对着传音符焦急询问：“王默，你可能看到信标位置了？” “……看不到……探不到……你们已经起来信标了？那便是我的神识也被干扰隔断了？”这时王默才终于开始觉得有点紧张了。 “没事，王默道友，我来寻你了，我的神识在这洞里还多少能探出百米。”解清玄出言安慰王默，人心态要是乱了，灵力流失得会更快。 她的神识在洞里自然也是不大顶用的，管用的是她拉着的水镜。但她必然不能暴露出水镜的特殊，所以便撒谎把这功劳揽了。 【水镜，攥紧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松手！】解清玄反手攥着水镜的手腕，先嘱咐了两句，她怕自己一不留神，水镜又被卷走了。 水镜点点头，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死死攥着解清玄瘦弱的小臂。 【如何，你能看见王默道友的位置吗？】 【师尊……他走得太深了，我也探不到他的位置……】水镜传来念话。 解清玄激活了腰间【碧水树脂坠】，这东西在提供防御之余还能稍稍隔绝一点周围的灵场干扰，多少能提高水镜几十米的神识探测范围。 【如何？现在能看到了吗？】 水镜摇摇头：【他离我们的距离可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我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向我接近了……”传音符中，王默的声音陡然慌张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队友呢? 王默运起灵力增强防御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从进洞到现在只堪堪用了小法术的情况下，竟已经消耗了大半灵力？ “啧……”这洞穴里的共生妖兽也要来找麻烦了！ 解清玄知道必须让王默破釜沉舟了。她潜意识中觉得这妖树会把人往深处送，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抬起右手开始往脚下钻了。 “王默道友，你若是信我，便放手一搏吧。起阵防御，然后把所有灵力一口气爆发出来，动静越大越好！” “可若你没能在我灵力耗尽前找到我那可怎么办啊！况且，我们不用留点灵力往外走吗？”王默慌乱道：“来了，有妖兽来了！” 好急！解清玄也好急！可他们毕竟是没认识几天的任务搭子，王默不信她也是正常。 “吱————吱吱——”玉符里突然传来两声尖叫。 不能吧！不能这头一次组队任务就要遇到死队友的糟心事儿吧？她不奢求这头一次接任务能达成sss级完美通关，但至少也别落到队友死了，队伍中途散伙儿的地步吧？ 解清玄满头大汗地拼命往脚底下开洞，撑住啊！王默道友！ 一阵嘈杂噪音后，传音符中竟传来王默嗓音微颤的汇报：“是几只不长眼的鼠妖，已经被我除掉了。清秋道友，方才的灵波你可有探到了？” 解清玄抹了把汗，稍稍松了口气，但手上开矿的速度丝毫不减：【水镜，如何？】 水镜的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圆，探照灯一样地四处扫射，就在解清玄往下挖了二三十米的时候，他终于发话了：【师尊，我看见了！那边，大概一百五十米！】 “okai！”解清玄立马提起精神，顺着水镜所指方向狂钻过去。 幸好王默的位置比解清玄比想象中的近，可方才也就是这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又十分诡异的恰到好处地卡在了他们探知范围的极限。 水花碎石纷飞，突然解清玄手上一轻，打通了一处小空洞，而那空洞正中站着的正是举着灵光不知所措的王默。 “来者何人？是清秋道友吗？”王默看起来有些精神紧张，见了解清玄竟反而退后了几步。 “是我！”解清玄赶忙又掏出传音符，让岳笺刘云飞也吱了声。 “清秋道友！”王默终于像是见了亲娘一样热泪盈眶地跑了过来，他头上大汗淋漓，肉体上虽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显而易见地是密不透风的黑暗让他在精神上遭了一番折磨。 解清玄赶紧让出通路，送出灵光。她招手让大汗淋漓的王默走在前面，顺着灵光先行出去，而她则拉着水镜跟在后面指路加断后。 这一次，那伥鬼树又没再作乱，一行人顺利沿着解清玄钻出来的通道原路返回，很快就再次看见柔和的银白月光。 岳笺紧绷的身子总算是松了下来，赶忙迎上去道谢。 刘云飞还是懵懵的样子，脸上写的全是“至于吗？”这三个字。但基本的礼貌他还是有的，也赶紧随着两位好友一起给流云宗的两位小友道谢。 “不必客气……”解清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也还不敢大意，边说边掏出灵石结晶开吸。她上辈子稍微有点手机低电量恐惧症，这辈子也是多少沾点低灵力恐惧，灵力不过半就混森难受。 “此番算是有惊无险，只是我们真的不能再小瞧这伥鬼树了，往后进洞至少两人一组，千万不能再大意了。” 岳笺自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刘云飞也随着点点头，但面上却是无奈：“可这样我们的搜寻速度大打折扣，还能在七日内猎到伥鬼树本体吗？” “稳扎稳打那附加赏金自是不用想了，但我们总归还是要以安全为主不是？可不能有钱赚没命花啊？”王默蹲坐在阵中，目光直愣愣的，还没缓过神来。他可不想再被独自困在那窒息黑暗之中了。 三个散修交换了情报又互相抱怨了两句，很快岳笺拍拍两人，出来主持大局了：“今晚我们还是先回临荒会休息吧，我也要把今日所见再去与祝尘会首说说。” 她面色凝重：“临荒会与这伥鬼树斡旋了三年，应当不至于不知道这伥鬼树内部如此凶险。清秋妹妹进去半日便能发现神识与灵力流失速度的异样，这临荒会能不知道吗？可他们为什么没有与我们说这些，还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这伥鬼树不会轻易伤人呢？” “定是他们舍不得灵石，怕任务难度高了，修士们便不接他这活儿了！”岳笺连连咋舌：“不行，我得再与祝尘老儿重新谈谈附加灵石之事去！” 解清玄看向手中灵石：“……岳笺姐姐，咱们是说好，任务令状上的五万灵石是都归我的对吧……没问题吧……” 这五万若是都给一个人那确实还是很可观的一笔赏金，但若是五个人平分，那确实是有点不够看了。 闻言岳笺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王默。他们本是商量着，等猎到伥鬼树妖丹之后再与流云宗这小仙子讨价还价一番呢。可如今小仙子出手帮王默解了困，他们面上自是不好意思再占这小仙子的便宜。 “自然是说好了的，清秋妹妹，我们可不会做这出尔反尔败名声的事。”岳笺玩笑道：“你们流云宗若是闹上了步云天，往后我们可就没任务能接了啊。” 王默的脑子终于重新活络起来，他起身上前深鞠一躬：“我更是感谢仙子您都来不及呢，若是能多谈下些赏金，也算是为仙子的谢礼了。等回到临荒会，仙子可要多帮着我们与那祝尘会首说上两句。” “仙子若是觉得不够……唔……”刘云飞刚走上来，话没说一半就又被同伴禁了言。 这三位散修人确实还蛮好的嘛！解清玄满意点点头，继续安心吸食灵石。 半小时后，临荒会内，会客厅中。 “可这伥鬼树确实自出现以来只主动攻击过一次矿中工作的劳工们啊！”面对岳笺的质问，祝尘会首一脸冤枉地辩解。 “三年前我们发现这伥鬼树后就让所有工人撤出那片区域了，我们也没再多与那伥鬼树打过交道，都是发布任务请外面的修士来处理的呀！这岨山内的情况我们也真是今日才知道！” ‘然后这任务在步云天滞留了三年没人完成，这临荒会也不自己派人进山去稍微探探究竟？’解清玄满面狐疑地撅起了嘴。 启初解清玄还真以为临荒会就是迟钝，没察觉到这伥鬼树的厉害，但祝尘会首越解释，解清玄越觉得不对劲。 第一百四十章 早说! 仔细想想，这么个除妖兽的任务竟然在步云天的榜上滞留了三年，这也已经能说明些问题了…… 不过问题也不是很大，不管这临荒会打的什么算盘，这笔买卖对解清玄来说还是划算的。来都来了，就好好把这单任务完成，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看现在的状况，揪着祝尘会首质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解清玄便也没多言，只是趴在大长桌上边休息边听着岳笺继续与他battle赏金的事，中途偶尔被他们提到了，就开口帮着岳笺说上两句。 不得不说，岳姐据理力争的样子真的很帅，解清玄是由衷的瑞思拜！想当散修，便一定要修炼出这种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本领才行。 岳笺口干舌燥地与祝尘对线了一个小时，多少算是把奖金期限往后延长了两天，心烦意乱见好就收地回去休息了。 王默筋疲力尽早就半路离席。 刘云飞则是一直坐在解清玄身边询问她的见闻，直到小伙伴们都走没影了，他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解清玄有一搭没一搭地不经大脑地自动回复着刘云飞，差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终于等到岳笺那边完事，她也赶紧打发了刘云飞，带着水镜回自己的客房休息去了。 很奇怪，解清玄知道自己的体质是熬上十天半个月也不觉得困的，可今天，或者说是这两天，她没有受伤也没有通宵，但竟也总觉得疲惫困倦。 回到五脏俱全的小客房，解清玄强打着精神在屋中布上自己的防御结界，然后一头扎在床上倒头就睡。 水镜虽然也有自己的房间，但解清玄还是让他与自己住在一间房内，一是她可以少布置一个结界，二是多个人也多个照应。出门在外的，还是小心为上。 水镜左右看看，化作一团黑雾钻到了解清玄怀中也合上了眼。 “……好冰……” 解清玄疲惫地撑开眼皮，无奈地白了水镜一眼。 这家伙好像比她还累，竟然已经睡死了。 解清玄实在懒得动弹，也不想打扰水镜，便也没把他往被窝外面推，只拉了拉被子把这团东西裹紧了一点又懒懒睡去。 水镜体温是低于人族，但保暖效果和比热容跟人体还是差不多的，所以多捂一捂也就暖和了。 一夜无梦。 醒来时解清玄身上的疲惫是一扫而空了，但她却没有往常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甚至精神上还略显怠惰。 她拉着睡眼惺忪的水镜出门去公用盥洗室洗漱了一番。稍稍打起了些精神后，解清玄便趁着三个散修还没来催她出去上工，掏出笔记开始复盘昨日所见所感。 伥鬼树弱火、弱金，喜爱水土灵气充裕之地，攻击性不强，不会主动伤人，但因生长环境不同可能有很大的个体差异。 临荒城边的伥鬼树个体似乎比书上记录的要“狡诈”一些。其根系可以与山体结合，制造类似于迷惑阵法似的洞穴，使修士丧失神识与时间敏感度，将修士困在其中，缓慢吞噬灵气。 伥鬼树根系山体中也存在着很多共生妖兽，虽然也是畏畏缩缩不大会主动攻击高阶修士，但依靠洞内生态体系也还是能对修为远高于自身的修士造成致命打击。 这些在洞内生态共生的小妖兽可以暂时不管，进洞后多加提防即可，只要把这伥鬼树本体揪出来除了，这洞内生态也就崩塌了。 所以，关键还是要怎么找到这伥鬼树本体了。 就解清玄上辈子所在的，没有玄学的世界，普通榕树的气生根都能“独木成林”遍布几万平方米，而这个世界的伥鬼树妖根系指不定能蔓延的多广呢。 所以不妨大胆假设一下，这裸露而突兀的整个岨山都和那颗小枣树一样，是这伥鬼树的诱敌伪装，而它的根系可能已经蔓延至方圆数十里地的青山之下，本体也藏于不显眼的青山之中。 解清玄对着自己的笔记十分信服地点了点头，她决定，今天要去周围青山内探查探查。 “水镜同学，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解清玄边整理笔记边问。 “有！师尊！”水镜露出两颗尖利虎牙咧嘴开朗笑着，高高地举起右手：“昨日我们在伥鬼树山中的时候，那妖怪好像一直在吞噬您的魂魄呢！” 解清玄脑门上猛然爆出青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沉着脸转向水镜，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脸颊！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啊！！！” 水镜的嘴角都被扯成了“一”字，他委屈巴巴地口齿不清道：“师尊……您没问啊……” 解清玄无奈地摇摇头，揉了揉水镜被掐得泛紫的两颊，她明明没怎么用力，水镜这皮肤怎么一碰就变色啊…… 她转手拍了一下水镜后背，让他立正站好：“好徒儿啊，你给有点主观能动性，如果有你觉得重要的事，尽管大胆说出来，主动上报！okai？” 灵力上的微弱异常流失解清玄警醒点还能稍微感觉得出来，但对于自己正在被缓慢削去灵魂的这件事她是一星半点的都没有察觉，若是没有水镜跟着，她估计也就稀里糊涂的当无事发生了。 “这次能把王默道友救出来也是多亏了你，师尊确实该与你道声谢。所以你有什么事尽管放心说，师尊不会因为你多说而怪你的。” 水镜昂首挺胸，抬手比了个“ok”，随后立马一脸自豪地开朗汇报：“师尊！这伥鬼树的食谱与我之前的很像呢！我们都喜欢吃人魂！” 解清玄“啧”了一声，跳起来反手削在水镜头顶：“你在自豪些什么啊！” 水镜满面无辜又震惊地揉了揉头发，随后讪讪一笑：“抱歉！师尊！” 在解清玄的引导询问下，水镜又说出许多他探查到的细节。 他说这伥鬼树的吞噬方法和他不太一样。 他之前存于潜龙秘境深处的水中，遇到猎物的机会极少，所以看到人魂就会忍不住扑上去大快朵颐。而伥鬼树的吞噬速度很慢，并不会直接杀死进入的修士。 与水镜相比，这伥鬼树的捕猎方式有点像是“放置型广撒网”，尽可能延长修士在其山体中滞留的时间，隐秘且缓慢消融他们的魂魄。它好像是分得清一顿饱和顿顿饱那种更划算的。 只是这种缓慢的魂魄吞噬对人族来说也还是是十分危险的。魂魄若是缺了太多可就恢复不过来了，轻则痴呆，重则变成行尸走肉，那这人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吐出来! 解清玄赶紧把伥鬼树不光吸灵气还会吞魂魄这点记在笔记上，而且包括关于水魔的记载她也给顺带着更新了。 这些情报卖回步云州应当也能小赚一点零头。 “诶，那昨天我被吞了多少魂魄，几十年前你又吃了我多少魂魄啊？”她需要水镜稍稍量化一下他们的魂魄吞噬。 水镜皱着眉掰着指头认真计算：“昨天伥鬼树大概……吃了百分之一。之前嘛……”他歪头一笑：“我吃了足足一成呢！” “所以你到底在自豪些什么啊！”解清玄又是一掌削在他脑袋上。 “tmd一成精魄！人家兽语林的大佬洄谷子也就敢留一成精魄出来！你小子当时但凡多吃一口我真就已经是个傻子了！！！” 水镜哭丧着脸，十二程的委屈：“师尊不是说，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怪我的吗！” “嘶！小崽子还学会顶嘴了是吧！怪不得呢！从秘境里出来之后我总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大够用！” 水镜：“……”正是因为吞了解清玄的那一成精魂，水镜才眼目清明通了神识，脑中豁然开朗知道了“我是我”。 但师尊觉得自己变傻了，这事真的跟他有关吗？而且师尊那一成魂魄早就恢复过来了的，他也一直觉得师尊很聪明…… “师尊即使变傻了，现在的智商也一定是够用的！”水镜扬起笑脸，斩钉截铁道。 “……真的……够吗？”水镜对自己过分的肯定让解清玄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不自信了。 “除了感觉智商不够用之外，我还总觉得自从秘境出来之后，我上一辈子的记忆出现了许多模糊的地方……” 解清玄愤愤不平，也十分惋惜。魂魄被吞噬同时也会伴随记忆丢失，她很有可能已经忘了许多重要的事，而且这世界是再没人能帮她提起上辈子的记忆的，那些回忆丢了就是真的丢了…… “那些可是我独一无二的青春啊！”解清玄眉毛起飞，不停地搓揉水镜的脸颊发泄自己的怨念。 谁承想水镜脸上的委屈逐渐消失，反而变成了一脸享受的舒坦微笑：“别担心，师尊，我看到了，我记住了。” 解清玄：“？” “把我的记忆还回来啊混蛋！”解清玄一把拽过水镜脖子上的【冬凉枝环】几乎鼻尖相抵地恶狠狠瞪着他：“你这小子，肯定还有事没交代！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通通给我坦白从宽！” 水镜向做错了事的小狗一样，他目光躲闪，伸出食指在解清玄胳膊上轻轻扒拉：“嗯……最近……多少还是吸食了师尊的一点……精气！” 昨天听完岳笺与祝尘的激情论道，他也终于知道怎么形容他吃掉的那些东西了：“师尊取走的那团红菌吸的也是精气……” 解清玄瞬间如漏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她放开水镜，挤着眼睛按摩自己的太阳穴。水镜不提还好，他这么一提，她瞬间又觉得身心俱疲支棱不起来了。 怪不得她最近总是提不起精神啊！ 她点点水镜脖子上的【冬凉枝环】在禁制上又加了一条：“不许吸人精气！！！” “还有！你能不能把吃的吐出来！！” 水镜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羽毛般的睫毛扇了扇，扭扭捏捏道：“精气什么的已经化为修为了……记忆什么的，我可以试试看与师尊共享！” 解清玄掩面无语，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但得亏他还没学会撒谎…… 她抬眼盯着水镜清澈俊秀的笑脸，气已经消了大半。 算了，谁让他长得好看呢，等这段忙完了，让他偶尔贪嘴吸点精气也无伤大雅。 解清玄对水镜方才偶然提起的红菌还有些在意，她放开水镜，给他理了理衣服。然后从纳戒中取出冰晶小封印放在桌上，观察起这红色菌类。 这红菌在低温封印里竟然还有活性，甚至比昨天捡到的时候还长大了一些。这坨菌类正在像细胞一样贴着小冰球内部蠕动，就在解清玄留影匣给这东西拍照留影的时候，那坨菌类竟然还“有丝分裂”了。 “水镜，这东西在封印里也能吸我精气吗？” “嗯，很慢很微弱，但它确实还在吸！”水镜搬了个凳子，一挪一挪地挤到了解清玄身边。 “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杀掉这东西的前提下让它暂时停止活动吗？” 水镜眨眨清澈双眼：“师尊，我不知道！” “……”水镜自然是没法给她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的。 她思来想去，也只有暂时把这东西封印在房间里，让它暂时远离自己，自生自灭。等她解决完伥鬼树的事，如果这红菌还活着，兴许她可以用这东西搞点小发明。 …… 一个时辰后，解清玄与神色恹恹的散修们同步了最新情报。 她提醒大家，要注意运用灵力护住神魂，进洞前可以直接吃下恢复灵力精力的【蕴灵丹】。 随后她与水镜一组，另外三个散修一组，兵分两路再次下矿搜寻伥鬼树本体踪迹。 日头西斜，众人辛勤劳作一天，将岨山在水平线上的部分勘测完毕，顺手斩断了所有疑似伥鬼树根系的植物。 但众人仍没有探到任何伥鬼树本体的行动痕迹。 三位散修灵气消耗达到警戒线，精神头也消耗殆尽，便只得先行打道回府。 解清玄没有与他们一同回去休息，稍稍恢复灵力后便带着水镜开始以岨山为中心，往附近青山里去搜索。 她在半空中俯瞰山脉大致情况的时候，几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月亮，山林之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而那远方的黑暗之中竟显现出一小片极其微弱又柔和蓝光。 那点点灵光不像是自然产生，应当是什么人造光源。 空中视野极佳，受灵场干扰小，解清玄五感还算通透，甚至可以看到那灵光之下有若干个人形小黑点，好像在忙忙碌碌地做些什么？ 临荒城在南，突石岨山在北，而那微弱人造光源所在是秃石岨山东侧，十里开外的一处溪谷中。 这种时间，这种地点，这么多人，如此鬼鬼祟祟地忙碌，这很难不让解清玄好奇。 “怎么个事儿这是？我给过去看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抢答! 解清玄想着那边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样的人，自己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过去好像稍稍有点尴尬。 所以她还是让水镜变成围脖状态附在自己脖子上，然后隐藏起气息与身形如猫头鹰一般寂静无声地从夜空中滑行而去。 山谷小溪旁亮着点点灵粉灯，解清玄静悄悄地落在一只小臂粗细的树枝上，蹲下身子向下张望。 涓涓细流旁的浅滩空地上竟然立着不少小帐篷，而空地中仙凡混杂，十分热闹，粗略估计能有二三十人在忙忙碌碌，从山体上的洞穴中进进出出。 这些人中求道者数量少些，有三五个，都是炼体炼气期的低阶修士。他们衣着杂乱，看不出是何方人士。两人一组，在一些高高的“土堆”边，与那山洞的洞口边站岗。 场中凡人多些，大多是表情麻木的赤膊精壮汉子。他们推着一辆辆小车从空地侧面的山洞中满载而出，再将货物堆积在几位仙家旁边的“土堆”上。 那些矿车中与土堆上堆的都是一袋袋简陋储物袋。 所以……这荒山野岭里，从矿山里推出来的袋子里还能装什么呢？ 解清玄偷偷跳下树，溜到工人们堆积储物袋的小山堆旁，捡起几个袋子查看。 果然还是灵石粗矿…… 就像你永远不知道一辆满载硬盘的卡车的带宽是多少一样，这一车车的储物袋里不知道压缩运送了多少灵石。总之，这矿场规模可能还蛮吓人的。 所以这地方为什么还有人在这儿高效率开矿啊？ 岨山向东十里，这个距离可能还在伥鬼树根系范围内，多半是不大安全的。临荒会不是说他们三年前就已经将此片山脉清场，不再让人进入开矿了吗？ 这些人是偷偷溜进来偷矿的？还是说是祝尘会首骗了她们，这三年间还是放不下山中灵石，其实一直不顾危险，在派人偷偷开发？ 她一时半会也分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好直接出面让这些人赶紧撤离。 总之，先进洞细看一下，暗中检查一下这个矿坑的安全系数，等回去临荒会的时候跟几位散修商量一下，再让岳姐去跟临荒会battle吧…… 山体上的那个山洞大概有三五米高，洞里宽阔明亮，点着一条长龙般的灵粉灯。洞内值守的修士中修为最高的也就筑基，解清玄应当可以靠隐身术直接从洞口走进去。 她稍微嘱咐水镜两声，让他配合着降低存在感，随后便隐匿身形跳下树去，蹑手蹑脚地往洞口走。 如她所料，两个值班的修士对解清玄视若无睹，她顺利进了洞。 人工矿道扭曲向下，洞中地面还算平整宽阔，两边甬道上除了间隔规律的灵粉灯外还有零星遗留着的灵石粗矿作为光源。解清玄一眼就看到，这里洞穴的石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苔藓，仔细一看，那些苔藓就是她取样发现会吸食人类精气的那种红菌。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解清玄向下走了百十来米，来到了第一个大型矿坑。 此坑深约三十米，长宽约百米见方，坑洞底部能明显看到石缝间夹杂着密度更大的灵石粗矿。 这不算小的矿坑中只有一个炼气修士正在坑底作业。他用法术凿出石中粗矿放入一旁的简陋储物袋，而废弃的矿渣碎石则直接用在坑中铺成螺旋向上的梯道。 很快，他身旁矿车中就装满了储物袋，此时便会有凡人汉子推着空矿车过来，再将满载的车顺着梯道推上去，推出去，堆在外面溪流边的空地上。 这炼气修士的开矿速度很快，他一人流水般地产出灵石，旁边要配上三位凡人轮流来将矿运出去。 此处洞壁上依旧是长着大块的红菌，但这里灵力波动平缓，没有妖兽气息，水镜也没有察觉到异常。绕着矿坑走了一圈，解清玄初步判断这浅层矿洞没有危险，于是她继续往深处走去。 这矿洞地形不算复杂，规模也没有解清玄想象的大。 首层矿坑中只有其他三条岔路，解清玄都一一去探了探。其中两条通道尽头都是浅洞，与首层矿洞一样，各有一名修士和几名凡人在开矿，其间也并无妖兽异动。 三叉路中只有甬道最细小的那条是通往下层的。顺着这条路继续往深处去，甬道越来越窄，两边的灵粉灯密度降低，光线自然也越来越暗。 再走几十米，解清玄迎面遇到了推车上行的矿工。 通道太细她侧不开身子躲避，只能叼着乱飘的衣摆，蜘蛛一样倒挂在爬满红菌的甬道顶部。湿漉漉软乎乎的触感从手上传来，虽然可能有点恶心，但这红菌的手感竟然还蛮解压的…… 解清玄手脚并用，擦着弯腰推车的矿工的发梢儿，继续往深处爬。 潜行途中，在解清玄脖子上盘着的水镜也很贴心地化出两只手臂，帮她攥着没来得及盘上的头发。他尝试着在解清玄头上鼓捣了一会，怎么也盘不起来这坨长发便只得作罢，等解清玄落了地，他也松了手。 爬了不一会，解清玄眼前又是豁然开朗，她俨然进入了一个天然坑洞。 此坑空间更大，地形也更加复杂，其间乱石林立，还不曾有人施法修整，供凡胎工人上下的破路也只向下修了不到五米。 这天然矿洞中的灵石矿品质明显比上层的高，现成的裸露灵石很多，更加容易开采。不过这里的矿藏品相与昨日解清玄所见的“灵石海”相比，自然还是要差了不少的。 靠近向上甬道的地方站着三个漫不经心开矿的炼气修士，多半是已经在这里加班很长时间了，看他们目前的开矿进度，似是还没来得及往天然空洞深处去。 解清玄绕开他们，悄咪咪地往无人的空洞深处走了一圈。 【可有妖兽气息？】 水镜眨眨眼，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好像是有的，而且不止一种？但……气息太杂乱了，我看不清。】 仅凭水镜的言语描述解清玄无法想象他眼中所见，往后得让这孩子开发一下视觉共享法术才行…… 解清玄若有所思道：【你所看到的妖兽痕迹，是什么形状？范围有多大？】 【网状的，我们所在的整个矿洞都是它的气息呢！】 “……”伥鬼树果然也在这里一起开矿呢啊喂！ 【师尊，这里的灵魂吞噬速度比昨日那洞中还快一些诶！】 “……” 【好水镜，】解清玄揉了揉脖子上的墨团：【你终于学会抢答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套娃 水镜的话印证了解清玄之前的猜想，十里外的整个岨山都是障眼法，伥鬼树的本体应该是藏在群山之中的。 伥鬼树吞噬的魂魄是要运回妖核转换为妖力的，而在这矿洞中伥鬼树魂魄吞噬速度快，说明这里的魂魄运送效率高，距离魂核的距离短。 解清玄觉得她可以去告诉散修们，要缩小一下搜寻范围了。 解清玄还是先围着这天然坑洞绕了一圈。这洞中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异常植物根须，但当解清玄把【荒花木剑】插入石头缝隙，延展自己的灵力向下探去时，她也能看到一小部分水镜所描述的“网状”妖气流了。 这些磅礴流动着的妖气宁静且祥和，稍稍打消了点解清玄的危机感。 今日她只有水镜作伴，队友不够多的情况下她不想擅自扰动这伥鬼树。于是她只是浅尝辄止地探了探，便收了佩剑与神识，转而用肉眼五感查看起这洞中地形。 这天然矿洞中并无其他甬道通往更下层，已经是坑洞的尽头了，其中有过开采痕迹的地方也就是出了甬道后十几米的范围。看工人们的开采效率，和这矿洞的开采进度，此矿怕是今日才将将开工开始开发的。 无论此矿的开发头目是谁，他多半是知道今日有几个元婴修士前来探查除妖的，他们便是要趁着她们吸引伥鬼树的注意力之时，赶紧组织起来争分夺秒地在这不算远的山脉中偷偷开矿。 解清玄也不想管他们到底是何身份，只是出于对工人的安全考虑，她还是想显形让他们今晚先离开此处，待伥鬼树彻底根除后回来。 就在解清玄往那几个挖矿的修士旁边走的时候，水镜突然在她脑内【啊？】了一声。 他伸出只手，向解清玄旁边三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指了指：【师尊，那边好像有一人一妖？】 “嗯？” 解清玄定神向水镜所指方向扫去。 竟发现有真的有一只黑不溜秋的妖兽附在一个凡人的身上了？？？ 那黑漆漆小毛球似的妖兽附身在一个小小的黑衣身影上，那妖兽站在那人肩头，而那黑色人影则如石缝间钻出的枯木一样，只微微露出个尖尖的人形上半身。 【拟态！说不定是伥鬼树拟态！】解清玄惊喜地拉扯起脖子上的水镜：【我们不能是找到伥鬼树本体了吧？】 水镜也随着解清玄开心起来，他兴奋道：【应该不是哦！师尊！】 【……那你跟着兴奋个什么劲啊！！！】 水镜立马收起脸上抽象的笑，汇报道：【师尊，那就是个凡人，身上的妖兽好像也只有炼气级别？】 【……】 这凡人身上一袭黑，不像是与矿工们是一伙儿的。他身上也没有用什么隐匿法术，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躲在阴影中，背对着解清玄，面朝着几个开矿修士方向张望。 不远处那几个开矿的炼气修士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附身之人的存在，依旧懒懒散散地摸鱼工作。 而解清玄方才溜边往矿洞深处走的时候也路过了那妖附近，但她这化神修士一开始竟也没留意到这一凡一妖的存在？ 无论如何，一个妖兽附在凡人身上还是很危险的，凡人之躯是受不住妖气的！ 总之解清玄给先控制住那妖兽，想办法在不伤害那凡人的情况下把妖兽赶走！ 解清玄冲着那妖兽方向比划了两下【留云诀】，觉得自己在这灵场中的准头可能依旧不大靠谱，便蹑手蹑脚地向前靠了过去。 然而解清玄还没往那边走两步，那黑衣人肩头的妖兽竟也发现了用着隐匿术的她？ 长满红黑色茂密短毛的耳朵弹了起来，接着是个尖细小脑袋从毛球上升起，慢慢转向了解清玄。两只占据三分之二脑袋的巨大红色眼珠，还有那双比脑袋还要大上两倍的阔耳，纷纷向着解清玄脸上聚焦。 那……是只蝙蝠？ 【不是……】解清玄不由连连惊叹：【那蝙蝠到底什么档次？能在这种距离发现化神修为的我？】 【唔……】水镜帮解清玄二次确认：【它大概有炼气末期。】 那这多半与修为神识无关，这妖兽多半是纯靠感官听到她的动静了，有些时候普通动物的五感性能是要超过有神识加成的修士五感的。 解清玄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了，她怕自己动作稍大一点那妖兽就会把身下凡人“撕票”。 然而，那蝙蝠妖兽发现解清玄之后并未受惊吓逃跑也没有试图攻击，它竟然只是慢慢抬起裸露着黑色皮肤的小爪子，轻轻敲了敲它附身之人的后脑勺？ 在解清玄无比困惑目光注视下，那被附身的人回过头来。 她一袭黑色紧身短袍十分干练，头发也是又黑又密高高盘起，面前头后没留一丝乱发碍事。她眉清目秀，双眸有神，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小矿台上的几位开矿修士。 这这黑衣人竟是个与矿坑里其余大汉格格不入的伶俐少女？ 那少女并不似肩头妖兽蝙蝠听觉灵敏，被蝙蝠敲着脑袋回过头来，却还是没能发现用了隐匿之术的解清玄。她困惑一撇，然后挠挠头又回过头去继续监视那些忙碌挖矿的修士去了。 然后，那蝙蝠妖兽气急败坏地加大力度用爪子猛锤少女的后脑勺，嘴里甚至忍不住发出了微弱的“吱吱”声。 解清玄缩着下巴与脖子上的水镜对视一眼，顿时都懂了。 【这一人一妖，怕不是一伙儿的……】 这世上驯兽的仙家很多，但因为妖气多变，所以仙家驯的都是灵兽，解清玄还是头一次听说，也是头一次见着有凡人驯妖兽的。 “别淘气了，吱吱！” 那黑衣姑娘皱着眉揉了揉被揪疼的头发，她把声音压得极低对那蝙蝠道：“最后两袋，我就拿最后两袋就走！” 她肩头的蝙蝠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惊恐与无措，它就那么浑身颤抖地盯着解清玄，也是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嘴里埋怨着，那姑娘已经悄咪咪地从石缝里钻了出去，黑猫一样寻着阴影溜到了还未被推走的矿车边。她小心翼翼地伸出罪恶的小手，伸进矿车偷了起来。 “……”解清玄：‘这叫什么事儿啊这是，疑似偷偷开矿的团伙也在被偷矿，套起娃来了还？关键是这地方好像对两方人都不安全啊这地儿！有必要这么富贵险中求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奇怪原住民 黑衣姑娘看起来像是个惯犯，她很有耐心，每次只从堆得最满的矿车上取走2-3个灵石袋，袋子基数大，少了两袋不容易被看出端倪。 等工人将满载的矿车退走，修士往下一辆空载的矿车里装新的灵石的时，她就又偷偷溜到矿坑中其他修士旁边去偷他的矿，可谓是雨露均沾。 解清玄注意到，那少女将偷来的灵石袋直接塞进了手中一个红色刺绣小锦袋中。 灵石储物袋已经是被压缩过的灵力空间，将储物袋二次压缩封装进另一个灵力储物袋中的风险是非常大的。反复压缩的灵质空间极不稳定，有很大的概率会直接过载崩坏，然后坍缩引发连环灵爆。 解清玄不知道这小姑娘在这里蹲守了多久，之前已经偷了多少灵石袋，但就她看戏的这么一会，女孩手中的锦袋已经陆陆续续装进去了7-8个灵石袋，而那红色锦袋却依然十分稳定。 在那姑娘往红锦袋里装到第20包灵石的时候解清玄绷不住了，就这空间压缩锦袋的专利费都要比她偷的这一车灵石粗矿要值钱了吧！有这稳定压缩空间的技术，稍稍魔改整点花活儿，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灵器法器来呢！姑娘却浪费时间在这里偷矿，实在是糊涂啊！ 不过她一个二十出头小姑娘的样子，还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可能自己搞出来基础理论之后也确实不好继续后面的开发…… 但总之，这么个小姑娘，出现在这种产权不明的高危矿洞里，可以御妖兽，身上带的东西也如此不凡，这这不科学！ 这书她是看过的啊！能参与主线出彩配角里都没有这么特别的，为什么在这世界犄角旮旯的地方，有个凡人能掏出来这么多稀奇玩意儿啊！ 所以说，大概还是段莫弃这小子对世界的探索程度还是太低了。随他而动的原着视角并不全面，甚至可以说是片面到令人惋惜！ 解清玄摇头吐槽着段莫弃，目光来回在那蝙蝠妖兽与红色锦袋上切换。 所以这高压缩红色锦袋是怎么做的？凡人又是怎么驯的妖兽？这东西她申没申请专利，能不能教教她啊？ 她的眼神又在那少女与旁边挖矿的修士间游移。 这瓜她解清玄能不能上去吃一吃，这热闹她配不配过去凑一凑啊？ “……” 纠结一番，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社交懒惰，解清玄默默把双手附上了【留云诀】，然后蹑手蹑脚地向着少女背影而去。 少女头顶的蝙蝠浑身上下的毛都立了起来，它嗓子里压制着尖叫，两只爪子疯狂地拉扯她的头发。 如果它会说话，现在多半是在口吐芬芳了。 可那少女回过头来，还是一脸困惑地什么都看不到。 【你好！小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想着直接出手定住她可能有点冒犯，解清玄还是先挂起笑脸，清除隐匿法术，小心翼翼地念话问了个好。 “嗯？！”少女一个激灵，一道拳风冲着解清玄的正脸就来了。 她这一拳，至少有炼体中期的力道。几乎要达到没有灵根的凡人炼体修炼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可这终究是肉体凡胎的一击，有神识加成反应速度的解清玄瞬间抬手至面前，稳稳地接住了那姑娘的拳头，而水镜也弹簧一样出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松手！你快松手！】解清玄也被水镜吓了一跳，她一脸惊慌地疯狂拍打脖子上长出来的青紫色长手。【你别吓到这姑娘了！】 【好的！师尊！】水镜动如脱兔，但好歹是执行力也很强……解清玄发话，他便瞬间把手缩回了黑雾。 解清玄怕那少女尖叫出声，一个禁言术封上了这姑娘的嘴。然后速速用木剑在地上画了个圈，制作了个简易遮光隔音屏蔽结界，才堪堪松开握着她拳头的手，解了她的禁言法术。 矿坑内有修士察觉到了方才二人拳头相撞发出的清脆碰撞声，纷纷面上起疑向这边张望，但目之所及一片漆黑，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他们便只当是碎石崩裂掉落弄出了动静。 “那个，不好意思啊……” 解清玄讪讪笑着掏出瓶【回阳丹】塞进那姑娘动弹不得的僵硬手心中。她脖子上被掐出红印子了，是给赔点医药费才行。 “哈哈……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哈哈……”解清玄搓着手，尽最大努力缓解尴尬。 “我……我叫余小满……” 余小满只觉得手脚发凉，神不守舍。她怔怔看向手中发着温润光芒的小瓷瓶，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你别紧张哈……” 解清玄尽力挤出最具善意的微笑：“我叫段清秋，是名门正派流云宗门下弟子。我今天不是来抓小偷的，也不是来制止非法开矿的，我只是单纯的有些私事想稍微采访你一下。还有就是关于这个矿脉中伥鬼树的事，你要是有什么消息能提供的话，我会非常感激的！” 解清玄是能理解那种实力被碾压的恐惧的。她耐心稍等那少女平复了一会儿，见她呼吸平缓下来，才解开她身上的【留云诀】。 “回……回阳丹？” 余满满知道，这是种仙家常用的恢复丹药，她懵懵地将丹药瓶收进袋中，出窍的魂魄总算是跟着归位了。 她不由打量起眼前这位小仙子。 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修为却是深不可测…… 余小满身为凡人感觉不到灵力的流动，但她能感觉到，方才那只握着她拳头的小手上传来的力道绝不是泛泛之辈所有。而能勘破蝙蝠吱吱的神魂隐匿术，还能走到离她们如此近的地方没被吱吱发现，这也并非筑基以下修士能做到的。 这位长相可爱，笑容和善的小仙子脖子上却缠着圈诡异的黑雾，这东西能生出手臂不说，正对着她的地方还挂着张抽象的鬼脸。 那鬼脸与它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窒息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余小满的理智，连带着她眼中那清秋小仙子的笑容也诡异扭曲起来。 余小满从未见过如此形状的妖兽……那诡异黑雾项圈上生着的两道白光盯得她心如死灰。 她自觉，自己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除了有问有答之外再做其他都是取死之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高科技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余小满强忍着心中恐惧，堆出笑脸尽可能地客气道：“这位仙长，您有何想问尽管开口，小女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余小满肩膀上的蝙蝠吱吱已经爬进她的头发中藏了起来，但它还是忍着恐惧露出了那对打着颤的大耳朵，竖在余小满的头顶偷听。 在解清玄的角度看去，就好像余小满头顶自己长出了耳朵似的。 【好耶！是兽耳！水镜，你能不能别老伸胳膊出来，也给我整对兽耳什么的多可爱！】 解清玄克制住伸手捏捏那对耳朵的冲动，对余小满道：“小满姑娘，那你可一定要如实回答不要骗我，若是消息有用，我可以帮你从这里溜出去，也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偷矿。” 余小满想都没想直接再次道谢，然后恭恭敬敬地等候解清玄发问。她很清楚自己没有说谎的资本。 对方太过配合，解清玄突然就戏来了。她掏出小本本找了块较为平坦的石头坐了上去，然后耍宝似的端出了那久违的教导主任架势。 “首先，请这位同学做一下详细的自我介绍吧。”她装模作样地露出和蔼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余小满：“……” 看到解清玄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上一扫尴尬，露出一本正经到有些滑稽的表情，余小满差点被吓死的心又活了过来。 这小仙子怪是怪了点，但看着无比面善，说话也是带着十足的亲和力。 她面相是凡人不到二十的年纪，若非是专注驻颜的修仙者，那她便是真的在不到二十的年纪炼气筑基再得寿元延续青春了。 再加上她的蝙蝠御兽吱吱怕她成这样，那眼前这个“小姑娘”至少也是筑基末期修为，甚至是结丹……。 余小满瞳孔骤缩，这人怕不是那祝世老儿请来除妖的元婴修士之一？ 如此年纪？元婴修为？ 余小满顿时心生敬佩，但也难免觉得艳羡没落。 人各有命，有灵根的也有她们的苦要吃，余小满释然地摇摇头，看向解清玄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怜惜之感。 纵使她有元婴修为，不也照样被骗到此处来送死？ 余小满寻思，这位清秋仙子能有如此修为必然是天赋使然，此等天才是体会不到她们凡人疾苦的，但这种人也大多不屑于找茬为难她一介凡人。如此想着她心下生出几分底气，也大胆地实话实说了。 她低头行礼道：“小女乃是临荒城内一名巡街小吏。” 解清玄有些无语：“小满姑娘，你一个执法者还知法犯法来这荒山里偷矿？” 余小满顿时露出一副稍显做作的戚戚哀哀样子：“小女也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做啊。” 解清玄点点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愿闻其详？” 愿闻其详？余满满笑容一僵。这位仙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个闲人，直接问她重点，听点该听的不好吗？何必来听她一介无关凡人的生平事迹？ 可她问了，她也不敢不说：“小女行此腌臜之事全是为了家中哥哥治病……” “如此，如此……你小小年纪，确实不容易，”解清玄眉头颦蹙，深表惋惜地摇摇头：“你哥得什么病了？需要多少钱啊？” 余小满：“……” ‘这位仙长……怎么就和她唠起家常了啊！’ 还有那个诡异黑雾上的两个白点是他的眼睛吗？可不可以不要在盯着她看了啊！她被盯得浑身难受啊！ 余小满摸不清这位小仙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想不明白仙长如此详细地询问她的事，对她能有什么用处？但若是这人真盯上了自己，那想从他处细查自己身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她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开口道：“仙长，此事与我非常重要，若是暴露，我一人身死是小，我那拥有灵根的哥哥不治而亡就太为可惜了。” 她直接原地下跪行了个大礼：“仙长心善，请一定不要告诉他人。”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我就想听点八卦，姑娘你别这么客气！” 这是解清玄两辈子以来第二次见别人给她行大礼，上一次跪她的还是刚拜入师门时，跟她飙演技的段莫弃。 这么多年了，她果然还是见不得别人跪她，她赶紧把余小满扶起来道：“我不说我不说！我嘴最严了！”她没撒谎，她确实爱吃瓜，但也确实嘴很严！ 见这位仙家大佬如此随性的态度，余小满虽摸不到头脑，但还是简略与解清玄讲了自己在临荒城所历生平。 余小满是在这临荒城出生的。可她父母早亡，五岁不到就成了孤儿，幸得是邻居家心善，收养了她。 可好景不长，她十三四岁时，那好心邻居也被妖兽所害。 她说，临荒城里向她这样的孤儿有很多，大家都是十几出头就早早开始混帮派谋生路了。 而她口中所说的“重病哥哥”，便是她混帮派时认识的，对她颇有照顾的大哥。 大哥名为梁谷，有灵根，很博学，心地也好。因几次帮会任务遇见了余小满，见着她年纪轻轻为人仗义，便有意教她些东西。 而解清玄感兴趣的，余小满身上御兽、炼体的本也都是这二十多年来梁谷所教。 解清玄若有所思。 “那这储物袋呢？”她指指余小满腰间那个红色锦袋：“你自己做的还是你义兄给做的？” 余小满摸摸那锦袋有些不舍地笑笑：“原来仙长是看上我这锦袋了？” 余小满是担心这位小仙子会直接强取豪夺拿走她这锦袋的，但她现在确实缺钱，不得不继续富贵险中地大胆道：“这锦袋是我与梁大哥一起研制的，仙长若是感兴趣，我便二百灵石卖与仙长了！” 解清玄：“……倒……倒也不必……” 闻言余小满咬咬嘴唇，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锦袋仙子想要便“送”她吧。她不过是损失点材料费，倒也可以趁这机会直接做个更大的空间储物袋出来。 可没想到解清玄又紧接着笑道：“但你若有意出售这袋子的制作原理，我们可以商量商量。”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运营鬼才 解清玄表示，这袋子虽然精妙，但毕竟只是没有灵力的凡人所制，存储功效还不如她手上的纳戒。但这稳定压缩空间的底层逻辑可是全修为通用的，若是她学来方法自己制作化神级别的储物袋定是效果翻倍！ 余小满心下一喜，顿时眉开眼笑，这卖制作原理可是无本买卖，小仙子给她多少她净赚多少！ “仙长倒是直言直语，那我余小满也不藏着掖着！说着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锦袋，从中取出了一本很常见的《造物集》。 “我这百宝袋只比《造物集》中多加了一样材料，多了三步的操作细节，这原料对仙长您来说应当并不难寻，这操作也是炼体修士也能做得到的。我急着用钱，五百灵石，我将这材料用量与添加手法告诉仙长！” “哦哦！”解清玄目光灼灼，一脸清澈地点点头。 “五百……我剩的灵石也真不多了……”她翻翻纳戒，扣扣索索取出五百上品灵石，这是还是从段莫弃那抠搜来的。但她还是扬着笑脸十分爽快地把灵石交了上去：“笔记给我吧！” 她还是觉得这买卖不亏！ 余小满捧着灵石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看看解清玄一脸清澈的笑，又看看手中五百上品灵石，抿嘴沉默片刻，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但最后，她还是一脸凝重地把灵石揣进了口袋。 临荒城这地方通用的都是中品灵石，她想要的自然也是五百中品灵石，谁能想到这仙长如此离谱，直接给了她十倍报价…… 是这仙长本身就财大气粗？还是她这种天才出生便高高在上，不曾入过红尘，不知灵石份量？ 不论如何，这小仙子总归是个心善的…… 解清玄没忘了自己来临荒城最重要的任务：“那小满姑娘对临荒城边的这伥鬼树有什么了解吗？” 虽然这位小仙子的举动处处奇怪，但余小满还是莫名觉得她是个实在人，而且她也收了小仙子不少钱，是该给小仙子提个醒：“仙长，您若是只有元婴修为的话，这除伥鬼树的任务最好还是不要再多管了。” “为何？” “那临荒会会首，祝尘老儿，应当是没有与各位仙长说出这伥鬼树之乱的全部实情吧？” 解清玄挠挠头，直接把步云天告示牌上复制的任务描述拿给余小满看了：“他与我们说的基本都写在告示上了。” 步云天……余小满接过告示神色没落。 步云天与临荒城相隔万里，是她这种凡人穷极一生也无法抵达的地方。 可是她大哥是有希望的，如果梁大哥能去到步云州的话，说不定他的病就能彻底治愈了…… 余小满轻叹一口呼出低沉情绪，快速读了一遍任务令状。 “嚯，五万上品灵石，祝尘老儿这次也真是舍得下饵。”她撇撇嘴：“这告示也不算‘骗人’，临荒会确实是在三年前把这条山脉封锁了。” “只是祝尘应当没有与众仙长说这伥鬼树是五十多年前就出现在这片山脉之中了吧？” 她淡淡看向不远处辛勤搬运矿石的凡人大汉们：“我们这些凡人可以说是随着这伥鬼树长大的。” “五十年……？” 余小满扯着嘴角无奈地点点头：“这条矿脉大约是五十年前被临荒会发现的。”她指指外面忙碌着运送矿车的凡人们：“我父亲算是头一批开始为临荒会挖矿的工人。” “起初只是有零星工人说在矿洞中看见了妖怪。”余小满平静道：“这种事在临荒地界很是常见，没有人当回事。” 解清玄点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便是几年过去，工人们陆续患上了【失魂症】，先是凡人，然后炼体练气的修士也出现了精神恍惚的症状。” 她托着腮神态还是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我爹好像就是因为这失魂症死的？” “节哀……” 她摇摇头，并没有悲伤之意：“多谢仙长。” “临荒会当时没想办法去把这伥鬼树扼杀在襁褓里吗？” “他们只说工人们是被洞穴里的寻常鼠妖吓破了胆，吓丢了魂。临荒会赔给工人们一千灵石，也多派了些人手去清理鼠妖，而矿脉的开发还在继续。” “又是十多年过去，工人们还是经常性地被“吓破了胆”，接着是零星的炼体，炼气的修士也被‘吓破胆’，除此之外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 余小满面上露出的只有平淡的无奈：“我养父他是有炼体资质的，但也是那几年丢了魂的。” “诶……” 解清玄突然走了神。 她跟着余小满所述的时间线算了一下，这相貌年轻的小姑娘好像也是个三十出头的小阿姨了？额，这么算来她两辈子加起来已经年过八十，可以当这姑娘的奶奶了！ 好微妙的感觉…… “节……节哀……”解清玄回神道：“所以你现在偷矿是为了报复不作为的临荒会吗？” 余小满笑笑：“谈不上吧，我也不恨他们临荒会。临荒会给钱还算痛快，我爹他们也不是被临荒会拿剑顶着去挖矿的，大家都只是想活得更富裕一些，各取所需罢了。” “至于这些灵石矿，是我需要便过来取咯，”余小满颠了颠自己手上的锦袋：“偷到了算我本事，被抓了算我倒霉咯。” 解清玄惊叹：“好朴素的价值观！” “反正十多年前，临荒会兜不住了，承认了这山间盘踞的是伥鬼树。” “他们一开始也在附近区域发布了任务令状请人来协助除妖。先是筑基修士，然后是结丹，最后一路请到元婴。修士们一开始都是在旁边那岨山中进进出出地找那伥鬼树本体，然后进出个几次就再也出不来了……” “……” “临荒会对这事倒也不急，城里的修士也是只要有钱挣也不在乎多冒点风险去帮临荒会开矿。所以城里的都是知道这伥鬼树之事的，但从没有人说过什么。” “于是，临荒会还是依旧如此，隔一段时间便花点钱悬赏修士来除妖。若是伥鬼树被除了，那皆大欢喜。除不掉，在修士进洞与那伥鬼树斡旋的时候，临荒会也可以趁机加大力度挖矿。若修士死在里面，灵气修为也会有部分重新散入自然，富集在山脉中，这对于临荒城来说也不亏。” 解清玄直呼：“什么商业鬼才！这才是真的该被吊路灯的！所以说这伥鬼树是被临荒会临荒城一把屎一把尿得给拉扯到这么大的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情报 解清玄算是明白了，这伥鬼树生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整个临荒城也早就成了这生态的一部分了。 “啊？”余小满听不大懂解清玄的胡言乱语。 她耸耸肩给这段长达五十年的故事做了结尾：“三年前那伥鬼树的根系几乎要探到临荒会山头那边了，这妖是真的不除不行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临荒附近的修士是再没有敢接这任务的了，北边对这事有所耳闻的修士都不愿前来掺和。祝尘老儿是在临荒地界招不到能镇场子的人了才花大价钱去了步云天。” “这三年，这伥鬼树又吃了不下六个元婴修士了。它吃了那么多人，谁知道现在已经是个什么级别的怪物了。” 余小满叉着腰不住地摇头：“所以小仙长，你接的这任务可不是什么轻松好挣的活儿啊，”她笑着摇了摇钱袋子：“你要是为钱来的，不如现在跟我一起把这矿坑给打包带走！” “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解清玄一拍脑门，十足无语。 所以这临荒城死了这么多人，坑了这么多修士，但，“没有人受伤的世界”也莫名其妙的达成了？ 她摇摇头，给余小满身上施下隐匿术，拉着她往洞外走去。 “这矿坑确实也没有个确切所属权，我不会阻止你在这悄咪开矿，但我也没工夫帮你。” 虽然听了临荒会的算盘之后解清玄感性上觉得有点不爽，但理性上一算，这买卖对她来说竟然也还是划算的？ 所以尽管有点离谱，但自己接下的任务，含着泪也还是要做完的。 “我得赶紧回去和同伴们商量一下这两天的行程了……小满姑娘如果对这伥鬼树习性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请一定随时告诉我。” 她脑中大致有了个能找到伥鬼树本体的方法，但多个脑子多条思路，她不介意再去花点时间多听多看，多做些准备。 “可仙长一身修为若是为了一点灵石折在这里属实可惜……”余小满随解清玄往外走着，忍不住又多劝了几句。 “阿姨我啊是看上了这五万灵石，但关键是这任务给的步云声望也很多，阿姨还需要为门派挣点论道大会的积分。” 解清玄与余小满一前一后地上了墙，顺着狭窄的甬道往外爬。 “而且，你也说了，放任这食人成瘾的伥鬼树成长下去，整个临荒城恐怕都会是生灵涂炭，你不希望有路过的好心修士过来把这问题彻底解决了吗？阿姨我好像有这个能力帮忙诶。” 炼虚的纸人她都能过上两招，处理个化神的伥鬼树应该问题不会很大吧？ “自是希望的……吧？” 余小满又仔仔细细地感受了一下这位青涩小仙子身上的气息：“只是，仙子你最好还是不要逞强啊……” “……好，我懂了，你别说了！”解清玄满头黑线，这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惧怕她转变到质疑她的啊？ 两人披着隐匿术，大摇大摆地从值守修士的眼前走了出去。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仙长您要送我回去？”余小满受宠若惊，她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这确实不过仙长举手之劳，兴许还是自己的一番机缘，她实在没理由客气拒绝：“那就劳烦仙长了！” 解清玄招出那个从散修手上“缴获”的朴素菱形大风筝，抬手请余小满先上去。 “对了，”解清玄道：“所以那些挖矿的人就是临荒城自己请来的了？我还是给去提醒他们一下这矿洞危险，今天先别挖了。” 余小满好奇地在大风筝上走来走去，对于解清玄那边她只是耸耸肩道：“仙长去问吧，他们不会走的。” 解清玄不信邪，还是现了形，端起仙家修士的架子，找上了个修为最高的值守者。 这大叔有个筑基修为，也算是稍稍见过世面的，看见解清玄身上的流云宗服饰就知道了她的来历。起初他还想装一装不认识解清玄，把这开矿队伍与临荒会的关系摘出去，但在解清玄的直言攻略下，他也只能承认了。 “仙子，我们确实是临荒会派来的，但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事，这些工人来此也完全出于自愿，我们也真的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强人所难的事啊？” “现在不是讨论你们行为对错的时候，这事儿也不归我管，我只是说这洞穴现在危险，你们没必要冒着风险在这拼命，多等几天，等我们把这伥鬼树彻底解决了再回来开矿不好吗？你们就真差这么几天吗？” 筑基大汉流下两滴冷汗，他肯定是不能与这小仙子直说，临荒会根本没指望他们五人能活着完成这任务的。 他只得堆着笑不停地给解清玄作揖：“多谢小仙子劳心了，但今日完不成规定的份额我们是要被扣工钱的，仙子您行行好，别再拦着我们了。您先回去休息一晚，明日才有精神回来替我们做主不是？” “……” 一刻钟后，解清玄噘着嘴回到了大风筝旁，悻悻地坐在了余小满旁边：“得了，你要去哪，指路吧。” 余小满尴尬笑笑：“仙长您心善，见不得这些事便别再多看，徒增烦恼了。” 解清玄：‘怎么有种被阴阳了的感觉？’ …… 寒星夜空之下，黑底白面的大风筝在星空中若隐若现。 风筝上，余小满头顶的小蝙蝠终于又从她的盘发中探出头来，那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解清玄脖子间半液态半气态的水镜。 两红两白四目相对，蝙蝠缩了缩脖子，而水镜则突然念话问解清玄道：【师尊，我可以吃掉那只蝙蝠吗？】 【……】解清玄想都没想果断摇头：【这是人家养的妖兽可吃不得，你想尝尝妖丹味道我可以去城里给你买。】 水镜弱弱点点头，然后突然两眼一翻，骤然化作一滩黑水又瞬间被高空疾风吹散化作黑雨飘散下去，那本来缩小藏于水镜体内的【冬凉枝环】也突然没了附着点，与黑水分离后快速坠入夜空。 解清玄下意识的一捞，只抓住了闪着微光的【冬凉枝环】，但那散作满天星的黑水却已经消散做淡淡的，不可捕获的魔气。 她愣了半瞬，顿时爆发出极度恐惧的尖叫：“啊！！！徒弟！！！徒弟你怎么了啊徒弟！！！你给支棱起来啊徒弟！！！” 第一百四十八章 知之甚少 “水镜你说句话啊水镜！你这是怎么了！” 水镜犹如一潭死水没有回答。 解清玄能看到【冬凉枝环】上还附着着几滴液态水镜，这孩子应该还没彻底凉凉，但她身上的丹药都是给仙家吃的，喂给水镜说不定就是毒药，包括她自己的血也是灵气充盈不好喂给这个状态的水镜做实验！ “兽医！我需要兽医！！！”解清玄手足无措，一脸绝望地把头转向余小满。 余小满和头顶上的蝙蝠都被解清玄突发的尖叫吓愣在原地，死命捂着耳朵试图减弱这绕耳魔音，见解清玄的眼神直愣愣地扫了过来，一人一兽顿时汗毛耸立。 解清玄想到了水镜说的最后一句话，目光幽幽聚集在那蝙蝠身上：“他好像想吃妖丹……” 蝙蝠吱吱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两眼一翻，舌头一吐，倒在了余小满的头发间。 余小满捂着头顶惊叫道：“仙长莫慌！仙长莫慌！我有妖丹！我身上有妖丹！” 解清玄更慌了：“我没动！我没动那蝙蝠！不是我干的！” 余小满大气不敢出，赶紧掏出两颗妖丹碾碎了，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拉过解清玄颤抖的手，把妖丹粉末洒在了那【冬凉枝环上】。 解清玄也赶紧掏出水镜那套附魔弟子服，把【冬凉枝环】包在其中，然后又取出段莫弃给的【魔焰符】在那上面戳了个洞，用灵力控制着其中魔气缓慢释放，往水镜那小得可怜的本体上送。 她与余小满皆是双手紧握屏息凝神，静静祈祷这一通操作能起些作用。 微凉的夜风吹着几片薄云从两人身旁缓缓穿过，这风便是寂静夜空中唯一的声响。 良久……解清玄手中的衣服包动了。 一团蠕动的黑色影子蛄蛹出头来：“好险，差点饿死了！” “竟然，真的，是被饿成这样的么……” 解清玄恍然，仙家没有水镜能吃的东西，也没有魔气供他吸食，这么多天以来他多半是靠吸食她的精气僵僵恢复体力的，但今天早上，这最后的口粮也被她给禁止食用了…… “你要吸精气就吸啊，大活人守着这么多吃的还能把自己活活饿死吗？再不济你饿了你主动跟我说一声也好啊？一定要拖到这种程度让我自己去悟吗？”解清玄又气又懊悔地吼了几句，另外三个生物没一个敢吱声的。 片刻解清玄发泄完了又低沉下来道了声歉：“抱歉，水镜……” 她知道，水镜也是头一次走出潜龙秘境，头一次来到人界，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与刚出生的新生儿无异，他是判断不了自己的身体能在这个世界支撑多久的。这里能让水镜恢复魔气的东西不多，再加上昨日他又与那洞中灵兽搏斗受了伤，今天突然倒下完全是有迹可循的，终归还是她这半个监护人没有留神，不够细心。 她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师尊，大徒弟差点被养废，一时疏忽，又差点把二徒弟养死了。 衣物中的液态阴影上缓缓浮现出两只极浅淡的白紫色眸子：“没关系的，师尊！水镜在避魔结界中也是这么过来的，没关系的！”他也想伸出手揉揉师尊的头，但可惜现在气力不足，化不出肉身。 沉寂半晌，解清玄叹了口气，终于调整好了心态。她一言不发地继续开动风筝，载着众人往临荒城飞。 见解清玄已经不悲不怒，余小满也松了口气。她手上轻柔安抚着依旧在装死的蝙蝠吱吱，试探性地问道：“仙长您这徒弟……是什么品种啊？” “水魔。这事小满姑娘可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 “自然自然。”余小满连连点头，这小仙子也握着她的秘密呢，她怎么可能去自讨没趣到处乱说。 余小满掏出了一小袋妖丹交给解清玄：“仙长，您就当这些是买我那锦袋配方的赠品吧。” “谢谢……”解清玄确实很需要这些，她现在手上的灵石真的已经寥寥无几，如果拿去给水镜买妖丹吃，那剩下的灵石结晶甚至不够她自己吸食一次。 “仙长，”余小满对这魔族生物也是十分好奇：“您在收养这水魔之前，对他的种族了解的多吗？” 解清玄心虚地搓着手中衣服团：“……呃……这……嗯……怎么不算呢……” “……”余小满也懂了，这小仙子对她徒弟的了解不多，大概与她这外人是半斤八两。 “我听说魔族大多都很喜欢吃凡人的，您这徒弟吃过人吗？”如此问着，余小满竟然掏出一把小刀、一只小瓷瓶，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下，放出一瓶子血恭恭敬敬递给了解清玄。 “！” “小满姑娘，这大可不必啊！我不知道水镜他之前吃没吃过人，但有我看着他往后绝对是不会吃人的！你放心，我就是顺路把你送回临荒城，对你和你的御兽一点其他的想法都没有！” “仙长，我不是怕您图谋不轨，我是真的想感谢您和您徒弟。这一点不值钱的凡人之血而已，仙长也不用与我客气。”她给手上的小蝙蝠顺着毛，坦然说道：“凡人驯妖大多是要以身饲养，吱吱它便是我用血驯养出来的，我也习惯每天放点血了。” “这样吗……” 解清玄思索片刻，也掏出个装丹药的空瓶，放了半瓶自己的血进去交给了余小满：“小满姑娘，虽然不知道你大哥得的是什么病，但我的血稍稍有那么点疗愈功效，说不定能稍微派上些用场，如果你哥想冒险搏一搏的话，就让他把这瓶血喝了吧。” …… 残月之下山林一片漆黑，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中仿佛只有临荒城一处亮着文明的火光。 午夜已过，临荒小城中却还是灯火通明，细看之下街上竟依然人头攒动一片祥和热闹。仙家、凡人、妖兽，其乐融融混在一起，这场面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边陲小城能有如此繁华景象多少是托了那矿脉的福，但福祸相依，也是因那矿脉才招来了吃人的伥鬼树。 可即便有那潜藏在地下的伥鬼树，临荒城繁华依旧，如此又有谁会想主动去改变呢。 就这样生活五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仙长，您哼的这是什么歌啊？还怪好听的？” “啊……是我老家那边的歌。”解清玄尴尬笑笑。 “仙长，就把我放在集市那边吧，我回去前还有些东西要买。多谢仙长！” 余小满跳下风筝，似还有顾忌地问道：“仙长，您确定这两天就能除掉那伥鬼树吗？” “嗯，八九不离十，多亏了你的情报，如果快的话甚至明晚我们就能解决问题……” “总之，这两天你可千万不要往山里去了。” 余小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抱拳深鞠一躬，消失在人海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安排明白 与小满告别后，解清玄也没有直接回临荒会休息，而是再次升至高空，静静俯瞰了一会儿这座耀眼的小城。 这熙熙攘攘的景象让她幻视起了家乡的一条古风商业街。 解清玄承认，这里花花绿绿精彩纷呈，她不讨厌这里甚至觉得这里很有趣。但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归宿。 冷风中解清玄把怀中水镜裹得更紧了一些，她忽开口问道：“水镜啊，你离开那片湖泊也有好几十年了吧？那里有吃有喝，每隔十年还能遇到形形色色的有趣修士路过，你不会偶尔想念那里吗？” 水镜抽象五官上唯一清明的那双眸子中微微泛起了波光：“师尊……是不想要水镜了？是嫌弃水镜了？要把水镜送回去了？” “没有没有！”解清玄连连解释：“我说了让你自己选择去留，绝对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这么问真的就只是突发奇想，有些好奇。” 水镜爬出那团衣物，又盘在了解清玄脖子上：“水镜不想回去，在那里水镜能吃的很饱，但那里没有师尊陪我聊天，也没有师兄陪我玩。” “嗯？”段莫弃是那种会陪别人玩儿的人吗？ “无伤大雅，无伤大雅……就是你从那生活了上百年的湖泊中出来的时候没有觉得害怕吗？” “没有！”水镜即答。 “哈哈，那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我真的蛮敬佩水镜你这样的，执行力极强，能勇敢踏出自己舒适圈的人的。” 解清玄抱着双臂，一脸深沉地继续问：“所以，水镜，你看过我记忆的。我就是个半路掉进仙家的凡人，是个连自保之力都不太有就夸下海口要走到仙路尽头的蠢货一个。尽管如此，你也真的想跟着我去冒险吗？” “嗯！水镜就算是饿死我也要跟着师尊！” 水镜镜突然变出人形的脑袋，脸颊挤上解清玄的脸颊来回磨蹭。人形态时他的触觉最为敏感，他喜欢贴着师尊那种又暖又软的触感。 水镜这举动就像是某种大型犬，就差伸出舌头来舔解清玄的脸了。解清玄方才的话明明没有任何要抛弃水镜的意思，但他的这番操作却显得她方才说的话真像是个不负责任的“弃犬”者说的似的。 “不是，你这是吃了什么动物的妖丹？是被妖兽同化了吗？你冷静点！”解清玄笑着埋怨，她的头都要被从自己的脖子上挤下去了。 “不过……谢谢你愿意陪我啊，水镜。” 水镜一听，刚消停下来的脑袋又开始贴着解清玄蹭了起来。 “消停会儿！消停会儿！”解清玄推着水镜的头正色下来道：“那明日我也就不强留你在临荒会待命了，但保险起见，明日你随我出去时要隐藏气息，幻化成围巾的样子。你就戴在我脖子上不许轻易离开，也不许轻易在外人面前擅自伸手出来暴露身份ok？” 她有九成的把握，明日就能引那伥鬼树本体出来，正面开战。 “伥鬼树跟你一样，对人魂的喜好是超过灵气与这山间的矿脉的。” “啊？嗯！”水镜眨眨眼。 解清玄自顾自地开始给水镜讲解自己的计划。 它若真的那么喜欢吸食灵石，那五十年过去，那岨山下面不可能还剩下那么大量的高品质灵石粗矿。 那些灵石就像是霸王花的香味，捕蝇草“口”边的花蜜，是伥鬼树钓来修士的“饵”。死去的修士又可以化作养料滋生新的“饵”，活着的人类也会如临荒会这样为着饵成为伥，帮着伥鬼树吸引更多的猎物进山。 伥鬼树，伥鬼树，给这妖树起名的人还真是才华斐然啊，这就是树如其名，能把活人变伥鬼的妖树。 言归正传，总而言之，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形式出现，解清玄便打算做这高端的猎人，以自身为饵，钓那伥鬼树出来硬碰硬。这事儿她也不是头头一次干了，操作细节她熟得很！ “水镜，如果你是那伥鬼树，看到什么样的诱饵，会忍不住冒着风险出动本体全力前往猎食？ “大量、美味、且没有那么容易得手，稍纵即逝，不出动本体就没法快速捉住、快速进食的猎物。”他开朗道：“就像是师尊您这样的！” “就是这个道理！”解清玄鼓励般地揉了揉水镜的头：“恭喜你，水镜！你学会思考了！” “哦，对了，麻烦你把头缩回去！明天也不许擅自伸头出来！” …… 翌日清晨，解清玄开诚布公地与众人说了临荒会与伥鬼树三十年来的纠葛。 以及临荒会在步云公告上稍微削弱了伥鬼树危险等级的事。 祝尘会首听得面不改色心不跳：“诸位前辈，我们临荒会小门小派从没见过这等厉害的妖兽，对它了解不清也属实是无奈啊！” 有一说一，不论临荒会使的什么手段，反正在临荒会的治理下，临荒城确实繁荣昌盛了半个世纪。 岳笺嘴角一勾也不甚在意似的：“确实无奈，只是既然我们一行了解到了这只伥鬼树的特殊之性那定然是要回步云州广而告之的。” 言下之意，今日她们几个要是撂挑子不管回步云州去了，定是会“如实”告诉众修士临荒会的所作所为，那临荒城的伥鬼树往后再也不会有步云的修士来管了。 一个小时后，岳笺又从祝尘会首手中敲出了一笔附加灵石奖金。 “还请会首放心！”岳笺一行挂着笑，客客气气给祝世会首行了一礼：“这伥鬼树不除，我等绝不会离开临荒城！” 解清玄悄悄指着岳笺对水镜念话：【好好看，好好学。】 “既然我们现在也大抵知道这伥鬼树喜欢吃什么了，那兴许投其所好能把它的本体勾出来现身不是？”岳笺的发言还没结束。 “祝尘会首，可否再出一笔小钱招募些工人随我们进山？” “……”岳笺这是想用大量凡人魂魄勾伥鬼树本体出来。 解清玄握住吴镜的肩膀：【这些，不要学。】 “会首，岳姐姐，”解清玄插话了：“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在那山洞中保护那么多人的安全，就单用凡人魂魄为饵这事多半也行不通。” “此话怎讲？”她拍拍身后背着的黛色油纸伞：“姐姐这本命法宝当还是护得住几个凡人的。” 第150章 义士们 解清玄连忙微俯身道歉：“抱歉，岳姐姐，我不是不相信诸位的实力，我只是觉得，在座的各位都是……” ‘呸呸呸’，好险！差点随着惯性把那段洗脑台词说出来了！ “我的意思是……有在座的各位去洞里当饵就足够了。” 解清玄赶忙改回正题：“这矿脉已经被开发了三十载，期间那么多工人修士进出，那妖兽本体都没有出动的迹象，所以这次我们把工人修士聚集在一起一股脑放进去的区别也不会太大。” “反而是像我们首日进入岨山那样，只将高修为的修士略微分散投入虎口，这样引那伥鬼树出来孤注一掷夺食的几率高。” 看着众人信服的样子，解清玄以为自己说服了他们。 众人约定，养精蓄锐半日，晚上进矿狩猎。 月上枝头解清玄“带”着水镜来到了昨日那片矿场。 她万万没想到，今晚这里甚至比昨晚更热闹了。 祝尘并没有遣散工人，反而另外招募了许多炼体炼气的修道者。 解清玄一个没绷住，直接找到祝尘质问。 祝尘满脸歉意，但不知所言道：“前辈可钓过鱼？” “啊？” 祝尘点头哈腰地道着欠，但言语中没有丝毫退让：“前辈可知，下重饵之前可还是要【打窝】的？” “……”解清玄面色凝重，她知道祝尘的意思。 “这伥鬼树机敏异常，若是今日众修士们无法将他一击拿下，那恐怕以后再用同等招式，可就钓不出来他了。” “……” “所以，这一次我临荒会，为了临荒城的所有百姓，也一定是要破釜沉舟的！” “……” “也请仙长放心，”祝尘挂上谄媚的笑：“前来此处的义士们都是自愿的！大家都是为了临荒城大义而来！” “真的吗？”解清玄无奈笑笑，反问道：“这次的招募任务祝尘会首挂了多少灵石？” 祝尘直起腰来，还是那副假惺惺的笑：“一千中品灵石一人，只需要来这矿脉里值守一晚，义士们可都是踊跃报名的，名额有限，参选义士众多，我们临荒会也还花心思挑选了一番呢。” 解清玄轻叹，一千中品灵石，也就是一百上品灵石，她一次战斗恢复就要吸上这么多。 这个世界，凡人的命真是……不值钱啊。 “祝尘会首，人多容易出错，若是只留那几个炼气修士，出了事我们兴许还能分神护得下来。”岳笺也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你有这闲钱还不如用来为我们布阵。” 她掂量了一下手中玄色【降灵伞】：“那么多凡人在此我们确实可能分身乏术。若是他们再被洞中妖兽吓得四散而逃我们便更是顾不过来了。” “可诸位仙长，”祝尘又露出那副委屈巴巴又为难的表情：“若是这洞里没有一个凡人假装运送矿物，那伥鬼树察觉到全是高阶修士在此不会被吓着不敢前来了吗？” “毕竟人多，眼杂，场面乱，它才有机可乘出来‘偷吃’啊！” “……” 解清玄不得不承认，祝尘他说的一点没错。 她看了临荒会发出去的任务布告，其中对伥鬼树的危险性描述没有半点虚假，甚至把今早解清玄的推测也都加了上去。 前来此处的“义士们”确实都是“自愿”。 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她们这事做的就“不地道”呢？ 这……不就是明码标价的花钱买人命吗？ 就在解清玄陷入莫名其妙的道德反思时，祝尘已经招呼着所有人进入矿洞忙碌起来了。 他们的计划便是让工人们如往日一样忙碌开矿、运矿，然后让四位元婴修士分别镇守一方，只要看见伥鬼树本体便立刻施法标记，然后围捕诛杀。 “哎！等等我！” 解清玄回过神来，连忙施法裹好自己与水镜的魂魄，也追进洞去。 她需要让这伥鬼树看得到她的魂魄，但同时让它无法直接用洞中灵场来吞噬她的魂魄，如此，那伥鬼树忍不住了才会出动本体，扑上来直接捕食她。 “清秋仙子，”刘云飞没有跟着其余人一起前往天然矿洞布局，而是在首层矿洞前稍微等了等解清玄：“今日怎么不见你那同胞弟弟来？” 解清玄略带埋怨似的开脱：“我还以为今天除了元婴修士，不会有其他人来呢……” “这……哈哈……”刘云飞尴尬笑笑：“别担心，清秋仙子，我会护好大家的。” 解清玄也笑笑：“云飞道友看起来着实可靠，那小仙便先替大家谢过道友了！” “那清秋仙子就驻守这一层矿洞吧，那天然矿洞大些，我去那值守比较稳妥。” 说来这矿洞里确实就四个腔室，刚好让他们四个一人守一个。 “还是我去最深层的那天然矿洞吧。”解清玄主动请缨，她一直藏着化神修为，有突发事件她应对起来可能会轻松一些。 而且她脖子上带着的水镜侦查能力强，去伥鬼树可能出现的第一前线兴许能提前发现伥鬼树本体迹象，如此那伥鬼树若是突然发难，水镜也可以提前报警，多给众人几秒反应时间出手诛杀或是追猎。 “那伥鬼树毕竟也是有化神初期的妖力，云飞道友的法器主进攻，若是第一时间碰上了它可能也不好拖到我等赶去支援。但我有师尊给的这化神宝剑，”解清玄拍拍宝剑：“这好东西应当能让我撑住不短的时间。” “……”刘云飞思索半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清秋仙子说的也是，那就由清秋仙子去底层照看了……这浅层矿坑就交给王默哥守着好了。” 解清玄顺着昨日爬着走的那条甬道继续往下面去。 随着二人深入地底，水镜突然扭了扭身子，似是有一些不适。 【有情况？】解清玄问。 【这里伥鬼树的吞噬灵魂的速度比岨山那边快上许多】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对白色小球就跟浮漂一样，在环形黑水颈圈上前后左右地转。 【即使有师尊的护体法术，灵魂流失速度还是比昨日还要快，你的护魂法术需要再加大一点力度了师尊。】 解清玄喜忧参半。 解清玄喜的是，这伥鬼树本体真的随饵而动了。忧的是，这伥鬼树吞噬凡人魂魄的速度已经快到能在一天之内让所有人都染上【失魂症】了。 第151章 蠢蠢欲动 狭小甬道的尽头，天然矿洞中，祝尘与王默正站在那个临时铺设的小平台上闲聊，岳笺则像解清玄昨日一样，率先开始在矿洞中绕一圈探查情况。 “祝尘会首，”解清玄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今日还是先让工人们撤离吧，我能感觉到伥鬼树已经蠢蠢欲动，他们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王默虽感觉不到灵魂在被吞噬，但经解清玄一提，立马自省灵力上的流逝速度。他顿时警觉道：“确实有些异常……” “那伥鬼树有动静了？”岳笺也走至几人旁边。她看着台下挖矿的工人们，旁听了两句解清玄与祝尘的商讨劝说。 片刻她体谅地瞥了一眼解清玄，又微微冲她摇了摇头。然后便带着王默顺着甬道往另外两个下层洞穴去了：“我们去那边戒备了，有情况传音符联系。” 这大门派的小仙子还是涉世未深，一身热情还未被磨平，不知道有些事只要是沾了就是一身腥，怎么做都遂不了愿。等她多做些任务便也就知道了，他们仙家修士只管拿钱办事，少管他人之事才是正解。 “也就是说，这【打窝】的效果还不错？”祝世左右张望，试图看见那些他看不见的。 他不想驳了流云宗小仙的面子，赶忙谄笑道：“仙子若是觉得可以了，那便赶紧请义士们出去避一避吧。” “但我可能给仙子提个醒，”他又是那副为难的样子：“您现在请各位义士们出去，他们只会觉得是我临荒会要赖账，不给他们结尾款了……” 听他这话解清玄心里凉了一半。祝尘这态度，是摆明了是支完了摊子但不想收拾，他不想管事，要让解清玄自己看着办。 解清玄讨厌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发言，但还是撇着嘴，满脸不情愿地用灵力扩音，在矿洞里喊起来：“各位同志们！修士们！还请立即离开矿洞！今日情况有变，树妖异动！大家再多滞留一会儿就可能会患上【失魂症】！” 坑内众人抬头向声音来源看去，只听了半句，就又埋头自己手上的工作了。 “请大家速速离开！临荒会答应给大家的尾款是绝对不会拖欠的！” 坑内一片叮叮当当的挖矿响声，就是没有人理会解清玄。她鼓着腮帮子，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祝尘。 “是啊，各位，我们临荒会几十年来也是从来没有拖欠过灵石，今日的底薪也是绝对会如数发放的。” “？？？”解清玄：“底薪？” 祝尘点头哈腰地笑笑：“是啊，小仙子，我与他们说，今日这矿坑内挖多少是多少，他们可以随意带回去当做是奖金。” “……”这祝尘老儿也真是个生错了地方，这种绩效鬼才应该转生去她上辈子那个世界！ 解清玄甩着头跳下了矿坑，直接把住一位赤膊抡镐的大叔诚恳道：“大叔，这里真的危险，你快些出去吧，临荒会给的底薪也够多了。” 那大叔摇摇头嗤笑一声：“小仙长啊，我一介凡人，烂命一条，没那么金贵。” 说罢他轻拍着移开解清玄的手，推着矿车走了。 解清玄不甘心，又去拉一位炼气修士：“道友，仙路漫漫，你未来可期，没必要为了这点灵石冒着折了修为的风险啊？” “仙长，”修士无奈笑笑：“我只是个杂质人级灵根，能有炼气修为靠的全是丹药。若没有灵石和资源，我这仙路一样是到此为止。” 看这不出意料的场面祝尘努力忍着没失笑出声。‘多管闲事’这话祝尘可是绝对不敢当着解清玄面说的。 但难得见到这样高修为、低阅历的，他也还想多看会儿热闹。 这种上天眷顾的天才，不谙世事，也生来就无须沾染红尘纷扰，一心修道便可直步青云。修行之上操心不多，出了山也就还有闲心闲力去管这等杂事。而这种人一旦开始扰动凡尘，定是要闹出笑话来的。 “……” 如此情形解清玄无话可说，但又是不做点什么的话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算了，反正这里我修为最高，”解清玄分出一缕头发在指尖甩着，有些出神道：“我做些什么祝尘会首您也阻止不了。” “……”祝尘闻言顿时一脸危机地侧目看着解清玄，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这种高修为低眼界的人，一旦眼中看到的世界与心中所想不符便要破防大闹。 看戏归看戏，他可不想被迁怒进去！ 然而解清玄并没有如他所想，开始原地撒泼，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往矿洞深处飞去。 今日这天然矿洞的开发进度已经又向下深了近百米，里面工作的修士和凡人也比上层矿洞的多了许多。解清玄便是要过来清点一下人数，待会把他们往外丢的时候别落下了谁。 没想到，她飞着飞着竟在矿洞尽头看到了个熟悉的背影。 “余小满？不是姑娘，你怎么都混成正事工了？我昨天不是说了让你这两天别来了……” “清秋仙长！”余小满开朗一笑：“临荒会算是大方了一次啊，来最底层开矿一个时辰就给一千灵石呢！” “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你听到我方才的喊话了吗？” “自然是听到了。”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余小满身上魂魄流失的速度很慢，应该是那蝙蝠能稍微给她提供些保护。 解清玄简单查了查她身体状况，叹了口气道：“行吧。” 事到如今她也知道多说无益，只是看了看时间，问余小满道：“你们在这矿洞里挖了多久了？” “我是下午应招来的，该有两个时辰了吧？” 解清玄点点头：“挖到就是赚到，那你尽快挖吧，我最后再来提你。” “啊？提我？”余小满没明白解清玄的意思，怔怔看她兀自转身离去，耸耸肩又赶忙抡起镐子争分夺秒地挖起矿来。 解清玄从洞穴最深处开始，二话不说，捉起两个大汉的胳膊，拽着就往洞外猛飞。 “仙长！这是做什么啊仙长！太快了啊仙长！慢些慢些！！！”手中的大叔们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冒犯了！大叔们，天黑该回家了！” 理解段莫弃，成为段莫弃，超越段莫弃。 多年前解清玄理解了段莫弃，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不管他人意愿，二话不说要么直接出手杀人，要么直接剖出自己的灵根往地上一丢。但那时的她绝不赞同段莫弃的做法。 而今天，她也差不多是要做到了第二步：成为段莫弃。 道理是讲不明白的，有能力还是直接动手来的省事。 第152章 短兵相接 解清玄将手上两个大汉丢出了洞口，又在洞穴入口处起了个临时封印，没有她的出入符，筑基以下的修士都是只能出不能再进。 这矿洞，被她解清玄承包了！ 她在天然矿洞中快速往返起来，捉小鸡一样拎住矿工就往外丢。 祝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了一会儿乐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也悠悠漫步地往外走着，准备去安全的地方观战。 解清玄从凡人搬运工开始，把三五人打包成一组托着往外送。凡人送完了就是炼体炼气的矿工，修士们没法用法术打包，她就只能一只手拽着一个，嘴里再叼着一个的运。 就在解清玄将矿洞中的炼气修士们也清理干净的时候，水镜突然在她脑内大喊： 【师尊，那棵树好像生气了！】 “！” 果然来了！ 解清玄立马一个激灵，直奔天然矿洞底层而去，抓住余小满的腰带就往外薅：“到点了小满！偷矿时间结束了！” “啊？”腰间一股巨力传来，余小满一脸懵逼，虾子一样折叠着飞了出去，眨眼间原地只剩只镐子随着惯性砸在石缝中。 待第二位筑基乘客上车，飞行速度趋于平缓，余小满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等等啊！仙长！我有个锦袋好像落在矿底了！” “回不去了啊小满！你不能真是要钱不要命的吧？”解清玄边飞边全洞播放广播：“诸位，伥鬼树这次是真的要大开杀戒了！快跑啊！！！岳姐，默哥，刘云飞！戒备！戒备！” 她话音未落，洞中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地下传来的颤动。 霎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洞穴内顿时陷入死寂。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竟还是祝尘会首先反应过来，当然，他也是跑的最快的那个。 紧接着画面顿时纷乱起来，还滞留在洞内的修士能飞的飞，能跑的跑，都向着洞穴上层的出口处涌去。 然而，那本该是出口的地方此时却只剩下一片泛着莹蓝寒光的光滑石壁…… 突然，那墙壁上猛地暴起钻出数条灰绿色藤蔓，带着“呼呼”风声张牙舞爪地抽向壁前的几位修士。 解清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马挥剑施法，在修士们面前结上一道冰墙弹开了藤蔓。冰墙应声而碎，藤蔓擦着几人的头皮抽了过去，劲风扯掉了他们头顶中心最重要的几撮头发。 失去水灵根之后，解清玄水冰系法术的威力下降了许多，但会总比不会强，恰当时刻猛然掏出来还是能起到很大的功能性作用的！ 一刻没有停息，解清玄再次施法招出漫天冰晶，这法术不是为了攻击，解清玄只是想降低洞内温度，看看这能否让藤蔓的动作慢下来。 “云飞道友，向洞外标记处突破，先带这几位修士出去！”她正发号施令，洞内再次开始地动山摇，整个洞穴仿佛滚筒洗衣机一样的翻转了起来。 天地震荡旋转，身处其中的众人仿佛是被吃进了巨兽的胃袋之中，随着巨兽的翻身被搅得天翻地覆。 解清玄甚至也开始有了晕3d的感觉。 她赶忙闭上眼睛，只靠神识警惕着周围世界。没有视觉上的干扰，晕眩的感觉停了下来。 没有任何异常的灵力波动。 天地异变，就这么凭空发生了。 矿坑中所有的甬道眨眼间闭合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仿佛它们从未在那岩壁上存在过一般！水桶粗的藤蔓从四面八方破壁而出，长了眼的蟒蛇一般直奔修士们而去！ 风铃似的金属碰撞声陡然响起，潮水般涌来的金色碎片瞬间搅碎了沿途藤蔓，直直灌向那本该是出口的岩壁。 “多谢云飞道友！” 解清玄认得这金刃法器，来不及多说其他，她将手上修士往洞口丢去，便掉头往矿洞底部钻。 这伥鬼树急了，因为解清玄把修士们往外送，他急了！他一改往日那阴损胆小的样子，就这么突然闭上了“嘴”，明目张胆地要将洞内所有人一网打尽！ 可解清玄知道他们的“诱饵计划”还未算圆满成功，因为水镜到现在还没能确定伥鬼树本体的具体方位！ 解清玄心下明了，她还得再给这妖物点刺激！ 她瞬间掐起法诀将纯粹的灵力灌注于【荒花木剑】之上，积蓄，增幅，然后直冲着下层矿洞猛地射出！ 【轰————】术法范围内的岩石藤蔓瞬间被分解为灵尘，解清玄脚下顿时被炸出个五米宽的大洞，岩壁缝隙间盘踞着的藤蔓断面则纷纷爆出粘稠的红色汁液。 【呜——————】 下一秒山洞之内传来巨大的异兽嗡鸣，那声音之大，引得整个山洞中的空气都随之震颤！这音波竟有渡劫灵雷的神魂震慑感！ 【它来了！】 烟尘挥洒间，水镜瞪圆了双眼在解清玄脑内急喊。 遍布山体的藤蔓犹如四通八达的地铁，那伥鬼树的本体就在这些高速通路中急速游走。 突然一只极其尖细的漆黑藤蔓从解清玄脚下岩石中射出直取她的丹田！但有水镜提醒，解清玄早就挥剑提防，剑刃一托，将那钢丝一样的藤蔓挡开而去。 剑刃与藤蔓相接的瞬间，解清玄感受到了它的妖气，化神末期，半步炼虚！ 而那伥鬼树与解清玄过上一招之后竟又急速撤退，向地心深处钻去。 解清玄不觉得这伥鬼树是怕了她化神初期的修为，而应当是别的什么……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不禁更加紧张了几分。 …… 嗡鸣之中夹杂着一声刺耳的尖叫。 余小满的蝙蝠在她手中痛苦扭动。它两只手爪死命地捂着耳朵，而那双大耳朵之下正不断地撒出血来！ 余小满却并无时间照看蝙蝠的伤势，那声吼叫让身旁的筑基修士全都失神了片刻。现在竟只有她一手将吱吱抱在胸前，一手握着把黑曜石小刀，与旁边的祝尘会首一起焦头烂额地劈砍着漫天飞舞的藤蔓。 他们身后的刘云飞心烦气躁地向着石壁全力输出，这些人都等着他打通那出口逃出生天呢！ “云飞道友，这边就拜托你了！”解清玄见他们还算应付得当便也不再多留，顺着水镜所指，冲着自己方才开的大洞就向下钻。方才交手时间太短，她没来得及在伥鬼树本体上种下强力标记，今日若是放跑了它，那这任务怕是要再也完不成了！ 无论这伥鬼树有多异常，今日她势必要将他的本体打上标记！ “岳姐，默哥，伥鬼树本体就在那天然矿洞之下，你们位置若是不远，便随着我的信号开山过去！” 第153章 盛宴 “收到！” “这就来！”岳笺王默先后回应。 “哎，清秋仙子！”刘云飞对着解清玄的背影焦急喊道：“我也来！” 他可不想因为护着这几个素未谋面的散修错过这种关键的狩猎时刻！ “刘道友！！！” 祝尘会首用本命羽扇环绕护身，满头大汗地催促刘云飞： “可不要分神啊！速速将出口打通啊！老夫我主修的炼器，可遭不住这种打打杀杀的活儿啊！我要是死在这了，你们可不好搞到那步云任务的签字啊！” 刘云飞拧着眉毛不耐地埋怨着：“您也是，外面看着就好了，非要往这洞里进！” 是啊！祝尘愁容满面。他怎么就突发奇想进来看乐子了，怎么就还在深层洞穴里待了这么久？ 而偏偏这和平相处了五十几年的伥鬼树今日又这么活跃，之前洞里一次来五六个元婴修士的时候也没见它这么激动过啊！ 刘云飞花费大量的灵力终于打通了向外的出口，可那通路四周的岩壁就好像是活的大嘴一样，不停地与刘云飞较着劲，但凡他减弱一点灵力输出，那通路就立马要严丝合缝地闭合。 “都赶紧出去！”刘云飞勉强在急速旋转的金色飞刃旋风中心留出了个口子。 众人争先恐后地往那通路里涌的时候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这洞口周围的山体像是肠道肌群一样蠕动了起来！ 余小满被修士们挤在最后，将将站在甬道石台边上。这山体一动，她直接被石台甩飞出去，而此时这首层点满灵粉灯的浅矿坑竟已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她惊叫一声，直直地坠了下去。 这一次，并没有修士顾得上拉她一把…… 刘云飞勉强支撑了一会儿通路，见没掉下去的修士们都跑了出去便赶紧收了法术。向外的通道瞬间闭合，再次与墙壁融为一体，没有留下痕迹。 很奇异地，那地动山摇在洞口闭合的瞬间停了下来，洞中的藤蔓也纷纷平息下来，退回了黑暗中的岩石缝隙。 可山体的变化并未真正停止，在修士们察觉不到的地方，藤蔓还在悄无声息地搬着山，将这石木牢笼的牢壁越叠越厚。 …… 这人工矿洞中的地形早已因为方才的异动变得面目全非，底部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灵石荧光，可唯独解清玄方才开出的那条通笔直向下的大坑中亮着微弱猩红的光。 刘云飞一时参不透其中奥妙，思索一番还是钻进那唯一畅通的向下通路，追着解清玄留下的灵力标记而去。 余小满在一片漆黑之中急速下坠。 她是一介凡人，感受不到灵力妖气也不会任何法术咒术，她有的只是还算灵巧的肉体以及伴生妖兽吱吱通感而来的听力。 她能听到那些巨大树根抽打而来的呼呼风声，她能跟上那些灵蛇般窜行的根茎的速度！ 半空之中她一手护着吱吱，一手攥着黑曜石匕首，猫一样地调整自己坠落的姿势，又如一片乱流中飘零的羽毛，在成百触手般的藤蔓中随波漂流穿行。周围那些粗粝狂暴的根茎就是擦不到她的边。 数秒后风压声音变了，她能听出，自己已经距离洞穴底部很近了。 从下方石缝中爬出的藤蔓根部远不如上方的藤蔓末端灵活，余小满立即调整姿态，将黑曜石匕猛然插入身旁藤蔓。 小刀如切豆腐一样，只轻轻用力便将整个刀身都没入了那坚硬的木制根茎。余小满微微侧过刀身增加阻力减缓下落，随后双脚也触上藤蔓根茎，整个人像是猫爬树一般挂在藤蔓上慢慢下滑。 几秒钟后洞中摇晃竟然戛然而止，而余小满也已经极近地面。 她一踹树根抽出小刀，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地。 喘息片刻，余小满从锦袋中拿出个灵粉灯擦火点燃，蓝色荧光照亮了个连三五米直径的半球，而半球之外皆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下可难办了……” 虽然还没死，但余小满是妥妥的迷路了。 …… 洞穴更深处，岳笺将将两个筑基修士护在【降灵伞】下，清理着疯狂乱抽的藤蔓往解清玄标记的集合处去。 这两个修士是方才在她值守的矿坑中工作的，事发突然，她没工夫把这两人往洞外送，便只能先把他们带在身边。 “岳笺姐姐！这边！”解清玄空灵而悠远的声音在黑暗尽头响起。 接着藤蔓缝隙的黑暗中亮起了一点柔白色的光，光球中心，是解清玄与王默在向她挥手。 就在岳笺打算带人往那边去的到时候，一只温凉的小手突然拍上了她的肩膀，接着解清玄空灵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了。 “岳姐？你要去哪？快来集合了。” 岳笺回头，竟发现解清玄正一脸困惑地看着她。而她伸手所指的地方，王默正与三个不认识的炼气修士聚集在一处临时结界中，而解清玄所设下的指引光标也明晃晃地立在那边。 “啊？” 岳笺赶紧再回头去找那远处光球中的解清玄与王默，而那里除了稠密的黑暗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她拍拍肩上解清玄的手，暗自将【降灵伞】上护身屏障又增强了些。 “诸位，我们要尽快诛杀那伥鬼树本体了，”岳笺随解清玄进入结界：“我的神魂庇护法术竟已经不知不觉被侵蚀过半了。” 说话间解清玄又从结界中出去，把晕头转向的刘云飞给捞了进来。 解清玄心下明了，现在结界中聚集了一个化神修士，三个元婴修士，一个结丹魔族和五个筑基修士，这对那伥鬼树来说可谓是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 伥鬼树已经迫不及待地增强了自己的“消化功能”开始享用他们的灵气与灵魂了。 但也同样因为过于急切，伥鬼树也暴露了自己的本体。 “那伥鬼树本体就在这岩壁下方不远处盘踞，”解清玄向众散修转达水镜的侦查情报：“诸位若是能助我释个范围标记法术，把那伥鬼树本体打上追踪标签，那它便是逃到冥界去我们也能再把它揪出来，这妖丹就可以说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然而解清玄话音还未落，整个山间的地动山摇戛然而止，而那些疯狂的根须仿佛瞬间凝固了一样定在原地。 空洞中一片安静，唯有解清玄话语的回音如幽灵一样往返飘荡。 解清玄隐隐有种感觉，这伥鬼树是听得懂他们的谈话的……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妖气开始躁动，众人的呼吸仿佛被这妖气扼住了似的停了下来，静静地看那些巨大的藤蔓重新动了起来。 那些灰褐暗绿交杂的藤蔓宛如潜伏在暗夜中的水蛇，以一种缓慢而优雅的姿态，悄然滑行、汇聚。 众人脚下，更多的藤蔓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从石缝中破土而出，互相交缠、聚集、堆积，不一会就有了楼房大小，接着便逐演化成两只裸露着灰绿色血肉筋膜的巨大手掌。 这双从地下挣扎出的巨手，缓慢、坚定、而气势如虹地落在了它挤开的裂缝两侧。 随着连绵不断的震耳欲聋的岩石崩裂声，世界再次颤抖起来，随着巨手的推动，从中撕裂开来。 第154章 邀请 巨人的手掌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掰开山洞的底部，仿佛在逐渐打开一扇通往下界的大门。这一幕，不仅是视觉上的震撼，那世界崩裂的巨响更是给人心灵上的冲击，让修士们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当那裂缝被扯开到近百米之时，骇人的天地崩裂声终于开始逐渐平息，藤蔓也再次退入黑暗。 世界再次回归诞生时的死寂。 死寂中、裂缝间的黑暗深渊之下，唯有一点妖异的亮光如脉冲新星一样，安静地散发着诱惑的微波。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伥鬼树的妖丹……就明晃晃地浮在那里。 岳笺的玄色油纸伞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但那伞下伞内却散发着洞中唯一一点蔚蓝的清澈灵光。 “诸位道友……”岳笺还未从震撼中缓过神来。 一个化神级别的妖兽便能如两境界修士一般有移山填海之能了吗？元婴级别的他们真的是这妖兽的对手吗？在这种情况之下，人数优势又真的能算是优势吗？ “诸位，标记此妖，我们改日再来！”岳笺先提出撤退。 为什么这伥鬼树主动敞开大门亮出妖丹了？解清玄感觉自己的思维因方才的震慑有一些异样的迟钝感，她暂时无法精细思考，但本能地想远离那深渊，也下意识的认同岳笺的提议。 标记，只要先标记了这伥鬼树，那后续再次狩猎也只是时间问题。 信标与阵法皆还完好，解清玄直接开始埋头起阵辅助信标法术释放。 法术已成，那伥鬼树妖丹不动不躲的，很轻易就被种下了标记。 “诸位，这深渊古怪，妖气不明，我们灵气消耗也差不多到了一半，兴许应该暂时撤退，休息观察半天再……” “可这妖丹近在咫尺！” 平日里看着最胆小谨慎的王默打断了解清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深渊中的妖异光亮道：“诸位请看，那妖丹距我等不过百米，遁术够快，只伸手去取了那妖丹再回来要不了两秒，那妖丹周围空无一物，就算是那伥鬼树发难，这眨眼间又够它做什么呢？” 刘云飞也目光灼灼地瞪着那妖丹：“王默哥说的在理，我遁术快，我可以去。” “不是……”解清玄抻着头往下看了看：“这怎么看都是个诱饵吧，这深渊明显是伥鬼树的主场，我们还是出了洞销了干扰，多观察观察标记动向再……” “但这难道不值得一试吗？！”王默再次厉声打断，他空洞的目光直愣愣地射在解清玄身上：“试一次也不过两秒钟的时间……清秋仙子若是怕了可以直说……我们去试便好。” “我……”解清玄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刘云飞轻轻往后推了一下。 他的目光也逐渐发直发愣，眸子里除了那一点异光再映不出其他：“我去吧，我遁术最快。” “不！我来！” 王默有些魔怔似的推开刘云飞，他颤抖着吞了口唾沫，心底微弱的恐惧已经压制不住欲望了：“我去取，你们不要与我争抢了……” “我的！是我的！”旁边竟然有个筑基修士趁他们不备直直冲出结界跳下了深渊，王默见状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一个法术击开那修士，自己先一步遁入深渊！ “王默！”岳笺怒骂一声顿时将【降灵伞】甩出立在深渊裂口正中，接着她也飞出结界追伞而去，值守在深渊口处为王默放风。 解清玄愣了半瞬也反应过来，立即将临时结界附上出入禁制，接着她一手施法捞住了那个被打飞的筑基修士，一手冲着前面刘云飞的后脑勺拍了过去，“啪叽”一声给他打入一道【清心咒】，同时也贴上了出入符。 刘云飞一脸懵逼地愣在原地，目送解清玄也飞出结界，钻入岳笺伞下。 “帮我做法警戒，当心这深渊突然闭合！”岳笺冲着刘云飞怒喝一声，他这才甩甩头，想起来要飞出来帮忙。 人都冲下去了，现在已经不是说撤退的时候了。解清玄也赶紧聚精会神，以王默的后背为锚点开始聚集一只无形灵剑。 两秒已过，飞速遁入深渊的王默却还没抵达那妖丹处。 果然有诈…… 解清玄心无旁骛，抓紧一切时间借用王默的身形与灵气遮挡，给他背后的灵剑添油加醋。 三秒，王默终于与那妖丹只有一臂之隔！一只金嵌陶土钵从他袖中飞出，冲着那妖丹扣去！ 就在那陶土钵与妖丹气场相接的一刹那，一团腐蚀性妖气烟雾弹一样喷涌而出，那陶土钵遇气则碎，而下一瞬虚空中陡然生出千百条根须触手穿破那些碎片直奔王默而去！ 而与此同时，一只白木剑的灵气虚影擦着王默的脖子向下刺去！ 只听一声暴怒的怪异尖啸响彻洞穴，那异光妖丹剧烈抖动着就往深渊更深处缩去！ 王默瞳孔猛缩，满眼就只剩下那妖丹，法器碎了他竟然还不罢休，竟还在跟着那妖丹飞身向下还伸手欲取！纵有灵气护体，他的手还未被那妖丹光芒照亮就已经被腐蚀性的气体烧去了半截手掌！然而此时的他已经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了。 【水镜！那树妖本体可和妖丹在一处？】 【就在一处！它的本体就是包裹妖丹的藤球，只是用了障眼法与黑色虚空溶在了一起，你们看不到也探不出！】 解清玄一咬牙，也飞身跳入了深渊。 同行修士都已受这伥鬼树蛊惑，应当是很难听劝撤退了，那不如就借着势头拼一把算了！ 深渊的四壁顿时如风吹水面一般涌动起来，仔细看周围的石壁根本就不是石壁，而是一条条蠕动着的漆黑树根！ 解清玄没有理会周围压过来的树根与妖气，忍着那失重的不适，直接在坠落途中凝神施法撒下满天冰晶飞剑。寒霜随着飞剑急速向深渊之下蔓延，那伥鬼树妖的行动似乎真的有所减缓。 它还未遁至无法遭到攻击的安全地点！未知深渊中纵然危险，但此时也确是入局诛杀它的最好时机！ 第155章 角斗 “王默！”岳笺惊叫一声带着【降灵伞】也向下冲去，王默此时被千百藤蔓缠住无法脱身，而他的右臂已经整条被腐蚀殆尽！ 刘云飞也赶紧召出【金刃飞羽】卷着自己化作金色旋风向下俯冲。 可就在此时解清玄掷出【荒花木剑】法术也即将脱剑而出时，她看到深渊之上，那临时结界碎了，五个筑基修士被那藤蔓组成的地面裹挟着抛下了深渊。 他们脸上带着狂热的笑，目标明确地飞身向着深渊中的妖丹冲去。 ‘拦住他们？还是完成法术？’ 解清玄眸子微颤，一念间，机械般地顺出了剩下半句剑诀：【流云纤影……利刃凝花……】 荒花木剑灵光大盛，虚空中结出满天绯红色小花露水般凝结在剑身，随着花瓣摩擦的莎莎声，红白利刃破开黑暗一鼓作气插入了妖丹上方不可见的固体。 又是一声愤怒的嘶吼震颤着空气。 解清玄眼睁睁看着那三个修士被黑暗吞没，濒死清醒的绝望尖叫也同样被伥鬼树的掩盖。 眨眼间她便落入了那团新生的血雾，她只觉得脑子中响起令人晕眩的嗡鸣，深渊中的妖气已经达到了炼虚级别！ 解清玄呆愣愣地看着那妖丹，身子动弹不得，只能随着整个世界继续在深渊中坠落。 她能救下他们的，她心知肚明，若是破釜沉舟不计自身状态与后续战斗，她是能救下他们的。 但她犹豫了。 心中刹那间贪念与恐惧顿时无限膨胀让她无法动弹。 贪念，贪生的贪念……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解清玄心口一痛，顿时觉得一股巨大的混沌意识冲入了自己的大脑。 无数惨叫与尖啸吹入她的耳朵搜刮着她的大脑，仿佛只是这声音就可以将她生吞活剥！ 痛苦，绝望，自责，崩溃，恐惧，刹那间无数令人窒息的情绪被无限放大，包裹着她将她拖入泥沼。 【啪！】 解清玄又突然脸上一痛，须臾间的白闪像是一颗emp炸弹，沉默了包裹着她的一切纷扰。 水镜举着巴掌窥探解清玄的思维，如果必要的话他会在师尊脸上再来一下。 【师尊！打起精神！我不想被吃掉！】水镜在她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大喊：【师尊要带水镜出去！师尊！别……】 ‘别为了无关之人的死活让自己陷入危险啊！’不知为何，水镜下意识地把这后半句吞了回去。 他心底也突然翻滚起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并持续不断地被洞穴中回荡的尖啸放大。 水镜艰难地生出实体的脑袋，然后用力把自己的脑门撞向了解清玄的后脑勺。 【咚——————】 解清玄仿佛听到了一声浑厚悠远的钟声…… “好听就是好头！” 她怪叫着回过神来，赶紧默念清心诀屏蔽这洞中纷乱残魂干扰。 中招了，虽然不知道伥鬼树用了什么妖术，但她真是差一点就道心破碎了！ 但解清玄她其实根本没在怕的啊！炼虚的东西她上个月才处理完一对儿！而且这伥鬼树即使有炼虚实力，但摊子铺得这么大，留给本体布防的妖力也定不可能比那两个炼虚纸人强。 她盘算着，有几个元婴队友帮她清理饶人的藤蔓，她现在的攻击强度是完全可以与那伥鬼树本体硬碰硬的！ 就是……那五个被吃了的筑基修士…… 别想了！打架途中不能胡思乱想！只要不胡思乱想，五十年前的她都是有机会反杀段莫弃的！ 集中精神，一鼓作气解决这伥鬼树再说其他！ 解清玄立刻施法感应远处的【荒花木剑】，这剑依旧插在那伥鬼树身上，她便立刻施法使剑生出根来，牢牢抓住那妖丹与伥鬼树那看不见的本体，同时在其上建立自己的灵路链接。 趁着【荒花木剑】扎根的片刻，她加速下潜，追上三位杀红了眼的道友，向他们的后脑勺射出三道清明灵力。 方才，伥鬼树本体吃痛，将半个王默吐了出来，岳笺凭着本能将人拽进伞下护着，但却带着这半个王默继续向妖丹追杀而去。 清明诀入脑，她顿时恍然，倒吸一口凉气，当即刹车，带着奄奄一息的王默滑停在空中。 而同样受了清明咒的王默却依旧双眼混沌，盯着那妖丹隐去之处不停地挥舞着残肢：“妖丹……我的……我的！” 一旁刘云飞操控着万千金刃，碾碎目之所及的一切树根藤蔓，一切看起来像是藤蔓的东西。 一道灵力钻入大脑，他方才意识到，与这伥鬼树本体根须短兵相接几十秒，他就已经废去了一半的【金刃飞羽】？ 刘云飞顿时面露恐惧之色，也不由停了下来。 解清玄逆向俯冲的身影与三人快速划过：“诸位，请助我清理藤蔓！” 散修们的目光在她身上粘滞了几秒，可这一次，却没有人贸然跟上。 “……不是！开团了，别挂机啊兄弟们！！！”解清玄并未停下冲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散修们帮不帮忙她都要一鼓作气击杀这伥鬼树！ 随着不断地向下俯冲，解清玄只觉周身温度越来越高，随她下行的【极寒领域】已然被驱散，但同时深渊两壁的藤蔓树根的密度与攻击速度也都有所降低。 不一会儿两侧山壁上竟开始渗出股股金红熔岩！ 粘稠冒泡的熔岩蒸腾起令人难以忍受的炙热灵气与刺鼻气味，眼瞧着要一头扎入岩浆，那伥鬼树妖丹终于不再向下逃窜，而是一个急转，撞入侧面山壁与根须融为一体。 它本体遁入石壁，却一时半会甩不掉几乎与它长成一体的【荒花木剑】，那白木剑柄就如水面上的鱼鳍一般，在竖向的岩壁上“破浪”前行。 解清玄施法去扯那“鱼鳍”，可伥鬼树进了自己的根须通路便如鱼得水地速度快了几倍，解清玄的法术锚点错了位让鱼鳍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了。 那伥鬼树再次向着愣在空洞正中的三个散修而去，眨眼间竟已经裹挟着一团翻滚的熔岩窜出墙壁，灰绿色蛇球一般的本体吼叫着、张牙舞爪地甩着熔岩向岳笺扑去！ 第156章 一鼓作气 岳笺连忙御伞抵挡，只见那“蛇球”撞在伞面上顿时散作一团，然后沸腾着膨胀将其包裹再猛然缩小。 一团灵火爆燃，那【降灵伞】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本命法宝被毁岳笺顿觉神识一颤，内丹也跟着一阵波动，伥鬼树见机直接冲着她的头颅包裹而上！ 伥鬼树速度太快，可岳笺是原地未动的，解清玄眼睛一眯瞄准岳笺微调方向瞬间提速遁去！她借着惯性附加弹力法术，一头撞向将岳笺，把她向上攮了出去。 岳笺脱险，可伥鬼树刹那间膨胀的藤蔓身躯却包裹住了解清玄的半条腿。 如此近的距离解清玄也极好控制那插在树妖身上的木剑，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伤腿的情况，眼中全是【黄花木剑】的灵流！ 就在解清玄将攻击法诀脱口而出的时候，空气中又震荡起了骇人的尖叫声。 而这声音仿佛是从她自己的灵魂深处喊出来的…… 洞内的时间再次凝固，所有生物死物都在失落下坠，又像是在真空中漂浮。 这该死的伥鬼树竟然知道施法反制打断她的法术？ 解清玄虽对伥鬼树的心神震慑法术有防备，但因距离太近还是被麻痹了身体。 她的思维并没有停滞，她可以看清周身发生的一切，只是所有的事物都如行将木就一样行动迟缓，又像是浸入了水中一样飘飘忽忽。 【师尊，灵魂散修们的魂魄已经在跟瀑布一样往外漏了……】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降灵伞】被毁，岳笺的护体法术无法覆盖她与王默两人。 解清玄暗道不妙，这伥鬼树本体与妖丹就是诱饵，在深渊中与她兜圈子，其目的竟是先消化掉她的散修队友？ 她与这伥鬼树过招的感觉不似多年前狩猎潜龙秘境中的凤雕，而更像是在与仙家修士斗法！ 佯攻诱敌，声东击西，暗度陈仓，围魏救赵，这伥鬼树实在是狡猾过头了！ 就在解清玄被硬控的两秒间，位置靠上的刘云飞竟看到了深渊之顶的出口处突然洒下了纯白的星月柔光。 又是一刹声嘶力竭的哀嚎从他灵魂中响起，仿佛听到自己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他面部因恐惧而扭曲着，不断地喊着：“对不起！”然后慌不择路地向那星月柔光飞去。 “别！” 解清玄惊叫着想伸出手，可她的身子却跟不上她的思维，再无法阻止刘云飞一头撞进那翻涌着形成深渊巨口的藤蔓之中。 他濒死的尖叫戛然而止，唯有那藤蔓缝隙间吐出的团团血雾。 “对不住……清秋妹妹……对不住……”岳笺也颤抖着嘴唇，拉着昏迷的王默急速远离与伥鬼树混成一团的解清玄，也向着那白光去了。 解清玄咬破了嘴唇，顶着浑身的麻痹之感扯下【火纹陶晶串】向着岳笺弹射出去，绯色微光穿透层层藤蔓，子弹一样射进了岳笺的肩膀！ 她们在这深渊中下落了至少十公里，出口怎么可能在那么近的地方！而且这种进了角斗场的情况下，但凡有了退意将背后冲着敌人那就是送死！那伥鬼树只需要她们分神寻找出口的刹那便会使出杀招！ 可解清玄还是再次出手，向着极远处的出口射出一道灵光信号：“姐姐！出口在那个方向！跟着灵光快走！”散修们神魂被侵蚀得千疮百孔，早就丧失战意，此时再滞留此处也都只是待宰的羔羊！ 藤蔓巨口就要在岳笺头顶闭合，千钧一发之际疼痛与清澈灵气驱散了岳笺神识中的混沌，弓起身子一踹，拖着王默在巨口闭合之前窜了出去。 她大口喘着粗气，凭着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顺着解清玄的灵光遁走。 解清玄仁至义尽，她看不清深渊上部情况，也没工夫再去管几个散修队友，他们逃不逃的出去全看各自命数了。 深渊上部，岳笺眼瞧着就要抵达灵光所指的洞口，可那里早已覆盖着层层藤蔓，她疯狂释放着所有能想到的法术击向那些藤蔓，可一层根须炸碎之后便立马又有新的根茎覆盖上来，生生不息永无止境！ 就在岳笺感觉脚下翻腾着腐蚀气息的妖兽要攀上她脚腕的时候，一声轻爆声传来，头顶豁然开朗！ 一圈柔和青色灵气驱退了所有根须藤蔓！ 岳笺仿佛看到了仙人羽化飞升时的灵光…… “道友！小心！”光圈之上伸出一只手，同时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恍惚间，岳笺将手中的王默甩向了那道光圈。 下一秒她便被伥鬼树拖回了深渊。 …… 趁伥鬼树将注意力集中在逃跑的散修身上时，水镜化作的黑雾旋转覆盖向解清玄的双腿，驱走了缠绕腐蚀她肉身的藤蔓。解清玄也当即再次施法激发伥鬼树身上的【荒花木剑】。 伥鬼树对灵场的感知太灵敏了，察觉到解清玄的灵气波动便瞬间反应增生本体上的藤球。解清玄灵刃劈砍效率不及，顿时被藤球击飞出去撞在墙上。 而与此同时解清玄脑内竟然传来一声舒服的叹息。 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岩壁上的根茎纷纷向着伥鬼树的藤球核心射去，瞬间在宽广深渊中形成一张灰黑色蛛网，而那蛛网中心的藤球越裹越大犹如化茧。 几秒后，在妖丹的诡异幽光与深渊底部猩红火光的照耀下，那些密密麻麻蠕动着的漆黑的藤蔓聚集，像是个爬满黑压压翻腾蛆虫的人形。 解清玄毛骨悚然地看着这一幕，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先觉得自己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师尊集中精神！” 解清玄被扇出了生理性的眼泪，恼怒道：“不是！我也给先观察一下从哪里动手啊！” 【荒花木剑】直直插在那藤蔓人形的胸口。 解清玄与木剑的灵路链接还未断，她能感受到这树妖的酸液对法器的腐蚀性很强，并且发现自己方才积攒在剑中的术式已经流失了两成。更可怕的是【荒花木剑】的剑身被汁液腐蚀的部分竟真的与伥鬼树长在了一起，要不了多久，这整个木剑真就成那伥鬼树的一部分了。 “不带这么玩儿的吧？”解清玄的心在滴血，她链在剑上的灵气争抢不过那树妖的妖气！ “还不够啊……还不够！” 那伥鬼树竟突然口吐人言！ 第157章 口吐人言 伥鬼树已经消化了几个元婴修士，自身修为来到炼虚，若是今日能连这化神修士也一起杀掉留下，那他百年内再入炼体也是一蹴而就啊！ 那由蠕动黑藤组成的人影向着解清玄伸出了手，水镜也生出了手臂候在了解清玄的侧脸边，随时准备打醒她。 “献出你的魂魄，得到解脱，留下你的灵根，带走灵石。小仙，不想死的话，就选一个吧！”伥鬼树狞笑的声音也如荆棘剐蹭岩石的声音一般，微弱但令人毛骨悚然。 解清玄只震惊了半秒，当机立断回身放出灵刃斩断在她身后悄然结成的藤蔓蛛网！ 选项只是干扰，这伥鬼树的神魂攻击根本就没停下。不要去听，不要去想！现在只有你死我活！ 没有法器加持术法输出，她现在的攻击力多半是破不了那伥鬼树的防御了，那眼下便又只剩下了唯一的破局之法…… 解清玄猛吸一口气，不舍地将【荒花木剑】激发过载…… 毁灭性的混沌灵力瞬间以木剑为锚点开始坍缩，然后爆发…… 【荒花木剑】炸裂的沁蓝灵光照亮了整个深渊。 …… 解清玄眯着眼，看不清下方的状况，但灵场中妖气依旧活跃，那伥鬼树尚未死亡！ “水镜，报点！” 解清玄掏出段莫弃给的那张魔焰符，一咬牙，向着下方酸雾与烟尘碎片弥漫的地方冲去。 新生的煞气扑面而来，模糊中，那化茧的藤网还在不断编织，但也十分忌惮似的快速下坠躲避。 破开层层树妖根须，解清玄再次看到了那妖丹的微弱异光，周围的腐蚀性妖气也更浓了，就像是外翻的胃袋在挥洒胃酸一样。 伥鬼树的胃酸在体外吞噬着她的皮肉，但她没有停下。手中的魔焰符是她身上最后一样攻击手段，她不敢贸然投掷飞符，她必须用肉身吧这符箓贴在伥鬼树本体之上才能安心！ 快了，解清玄的手就要碰到那只剩半边的灰黑人影了！ 【小仙饶命！我还不想死！】 伥鬼树沙哑的叫声在解清玄脑中响起，她充耳未闻；黑灰色根须的牢笼在她身后编织缩小，她没有在意；而那泛着异光的妖丹在她眼中也形同虚设；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妖物！ 藤蔓人影近在咫尺，他胸口破碎的黑灰色藤球中不断盘旋而出剃刀一样的叶片与荆棘，解清玄任由那些植物锯齿撕碎她的手臂，依旧咬牙下冲！ 就在她的右手只剩白骨之时，她终于捏着符箓触碰到了那藤球本体！ 念起，符箓碎。 黑色的火焰顿时在藤球中爆燃，眨眼间便燃尽了深渊之中的所有光线。 水镜雾团瞬间膨胀，将解清玄整个包裹起来阻隔魔焰，解清玄转身背对伥鬼树，用尽最后的力气施法减缓下落速度，同时清理上方还未被烧断的藤蔓牢笼。 伥鬼树发出非人的凄厉尖叫，狂乱地冲撞四周岩壁，试图扑灭身上黑炎。他的叫声振聋发聩，却隐约可以让人分辨出他不断重复的两个词： 【我恨！！！人类！！！人类！！！】 地幔的热浪带着灼热的灵气欢呼雀跃着，等待迎接上方坠落的三个新鲜灵魂。 伥鬼树附着在深渊侧壁的根系网络上，竭尽全力地用自身妖气平息藤球内的魔焰与灵炎，这是妖的本能，可他在灵石矿脉中盘踞的太久了，有太久没有接触过魔气了，稍有不怠就是平衡崩溃，灵魔堙灭。 就在他全神贯注灭火之时，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染血灵石结晶射在了他的妖丹之上…… 黑红如炼狱般的熔火被坍缩的负压吸引着从地幔中喷出，顺着灵魔交接的通路一飞冲天，又刹那间炸裂开来。 眨眼间，深渊之中充满了浓密耀眼的金红铁花。 …… 解清玄随着逐渐暗淡坠落的铁花一起缓缓地坠了下去。 满眼暗红火光中，解清玄相隔尚远，还是一眼看到了那颗亮着蓝绿异光的妖丹。 那妖丹上有一道裂痕，裂痕中挤着几片灵力耗尽的灵石结界碎块。这指甲盖大小的灵石结晶便是解清玄送给伥鬼树的“最后一根稻草”。 妖丹周围还有未尽的魔焰，甚至还有些顽强的植物根须在抽搐蠕动着。解清玄手无寸铁，灵力告急，一时也不大敢再往前去。 她双腿发软地站在深渊对面的石壁凸起上问：“水镜，那树妖死了吗？” “没有，但也快了。他的神魂已经所剩无几了。” 解清玄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向着挂在岩壁上的伥鬼树残躯飘去。 她伸手欲取妖丹，而周围所剩无几的可怜藤蔓根须还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卷着妖丹远离她。 【可是……人类啊……我才刚刚明白什么是活着……】 解清玄动作一滞，愣在了空中。 在解清玄多愁善感的片刻，水镜已经把手穿进了那半颗脆弱的藤球，一把拽出了妖丹然后回首一搐，把妖丹从自己两只眼睛中间塞进了黑雾一样的“身体”里。 妖丹离体，树妖发出最后的哀鸣，残留的藤蔓也终于分崩离析化为黑灰，被地幔中升起的热浪吹散。 解清玄睥睨脖子间的水镜：“？” 灵气与魔气完美又稳定地混合在妖丹之内，形成介于两种力量之间的妖气，而这复杂多变的妖气转换器官【妖丹】竟然加速了水镜对周围魔气的吸收，甚至稳定了他将灵气、妖气转化为魔气的能力。 只片刻功夫，洞中残余的魔焰便纷纷熄灭化归魔气本质融入水镜体内。 “好吃！” “……” 解清玄怔怔地在岩壁凸起上坐了一会儿……脑内情绪复杂，烦躁异常。 这是她击杀的第一个智慧生命，这道不明的沉重感觉让她难以释怀。而且这伥鬼树妖丹可是王默道友点的菜，这一个不留神就被水镜给吃了……到时候的任务赏金分配又要好一顿掰扯了。 待稍稍恢复了些力气，解清玄也勉强消化了心中情绪。她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闷闷带着水镜向深渊裂口处飞去。 “师尊……” 水镜能感受到解清玄的低沉，有些迟疑地弱弱询问：“是我不该杀这树妖吗？”他很在意地看向解清玄只剩半截白骨的右臂。 第158章 摸尸2.0 解清玄颦着眉，抿着嘴，一脸哀怨又自嘲地摇摇头：“谢谢你，你没有任何负罪感地了结了这树妖，这让我的心里道德负担轻了很多……” 无论怎样，任务还是稀里糊涂的结束了，分赃的麻烦事等明天再与岳姐他们掰扯吧…… “仙长！仙长！” 在接近出口时，解清玄的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出口在这边！” 这声音是……她望向头顶微光处。 “余小满？” “清秋仙长！”余小满分辨出黑暗中的人影后也十分惊喜，连对身后的一位略显邋遢的中年大叔喊：“梁大哥，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好心仙长！” 那披头散发的大叔稍稍理了理头发，向着深渊下面浅行一礼道：“多谢清秋小友除掉这伥鬼树了，要不我和小妹今日都要栽在这树妖腹中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解清玄有些局促道。 “仙长是你解决了那伥鬼树吗？下面黑乎乎的，兴许还有危险，你赶紧进来结界再说吧！” 深渊之上那天然矿洞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余小满与梁谷在深渊裂口旁边清了块平地，起了个防护结界。 结界中心生着一团暖橘色灵火，映得映得满洞的蓝色灵石亮起水绿色的光。 而温暖篝火旁，则躺着神志不清的王默。 解清玄简单与梁谷客套两句，问了个好，然后听余小满简单讲了下她落单后的经历。 余小满方才没赶上与其他修士一起逃出洞穴，地动之后彻底在洞穴里迷了路。若不是梁谷大哥担心她寻了进来，她应当也是凶多吉少了。 这位梁大哥一身风尘仆仆，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看着稍微有点邋遢，但他须发间的那双眼睛明亮有神，又给人一种博学且沉稳平和的感觉。他只有炼气修为，他凭着这种修为能在众人与伥鬼树角斗时摸进洞来，还成功找到了余小满，这也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小满姑娘可有看见另外两位元婴散修？” 余小满十分抱歉地挤出个尴尬微笑：“他们，没能上来……” 三个小时前，解清玄绝对不会想到，与她组队同行的这三位散修道友会落得两死一疯的下场……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叹惋一句：“人各有命。” “所以小满姑娘……” 解清玄一脸困惑地看向余小满：“你们为什么还滞留在这里啊？” “呃……呵呵……” 余小满别开目光，尴尬地挠了挠侧脸：“我们就是看着来捡点修士们不要的东西。” “……” 解清玄点点头，掏出纳戒中的最后一块灵石结晶吸了起来：“懂了，你是来拉……摸尸的吧？” 余小满背着手看着天，扭扭捏捏地指了指地上的王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救完人稍稍自取一点报酬也是理所应当吧？” “确实……” “对了，仙长，你的手。” 余小满指着吊在解清玄右臂上的半截森森白骨，她只是看着就觉得自己的手也痛起来了，而解清玄就耷拉着那半截手臂没事人一样跟他们聊了半天。 “……” 没人提这茬还好，疼到麻木的伤口一旦被重新提起，那被抛在脑后的痛感就立马杀了回来。解清玄用那只完好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只要不去看，那只手就不是她的，也就不会疼了。 “别提了，我已经吃了【回阳丹】了，现在也只能等这血肉自己长出来，你可千万别再提了！” 解清玄检查了一下自己在手上手臂上包裹的简易无菌灵力罩，确认手臂确实在慢慢恢复后便再不想看它。 然而那梁谷大哥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指了指解清玄的胳膊：“清秋小友，你这恢复术法十分有趣，敢问仙子这术法是何原理啊？” 余小满一脸惊慌地戳了戳梁谷，小声埋怨道：“梁大哥，清秋仙子只是看着显小，你称呼她为‘小友’恐怕有点不妥吧？” 梁谷挠挠头，淡淡看向解清玄，略显敷衍地抱拳道了句：“冒犯了，清秋仙子。” 解清玄连连摆手：“没事，小满姑娘，我不在乎这些，你和梁大哥叫我什么都行。” 她举起自己红白相间的右手稍微解释了两句：“我其实不会什么恢复类术法，这恢复的方法只是略施个小伎俩，给自身的肉体恢复创造良好环境，如此配合【回阳丹】使用，靠肉体自身的恢复能力也能勉强赶上急救法术的恢复效果。” 梁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的修仙者往往拘泥于研究繁复的法术应用，而忽略了探寻法术的本源，有些时候返璞归真的法术反而能发挥最好的效果。清秋仙子，梁某受教了。” “不敢不敢……”解清玄是那种被陌生人夸奖就会觉得尴尬的类型。 不过梁谷是个健谈的人，他没有放过解清玄，就着恢复类术法与她打开了话头，聊了下去。 余小满满脸担忧地看看梁谷又看看解清玄，她对这修为不一般的小仙子还是带着点敬畏的。 她陪着笑，借口道：“没想到清秋仙长能与梁谷大哥如此聊得来。那你们慢聊，我去那深渊下面看看，还有没有好东西能捡。” 说罢，她便顶着蝙蝠吱吱，三两下功夫顺着裂缝边缘爬了下去。 很奇异，解清玄与梁谷聊着聊着也真的放松下来。 与应付那些老奸巨猾倚老卖老的前辈们不同，她与梁谷大哥聊天时好像一点压力都没有。梁谷言语和善，对修为化神修为的解清玄尊重却不谄媚，他们确实聊得来，甚至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梁谷对术法、炼器与制阵方面都颇有造诣，且丝毫不吝惜与初见的解清玄分享这些想法。而解清玄三言两语的浅聊也让他有种被打开了思路的感觉。 天南地北聊了一个多小时，梁谷未聊尽兴，还热情的邀请解清玄去他家小院去坐坐。 “有空一定！有空一定！”解清玄连连答应着与梁谷交换了传音符。 两个小时后，余小满从深渊中爬上来了。 她收获颇丰，成功找到了岳笺与刘云飞的“遗产”。 “见面分一半，这次多亏了清秋仙长除掉了那伥鬼树我们才能捡到这些‘无主之物’，”余小满把捡来的东西一样样在地上铺开，上供似的对解清玄道：“这些东西还是由仙长您先来挑选吧。” “呃……”解清玄迟疑道：“岳姐和云飞道友的遗物是不是留给王默道友处置比较好？” 梁谷轻松解释道：“这位，王默道友，已经失了魂，虽是性命无忧，但也是仙路已尽，用不到这些东西了。” “……”这最后一个能和解清玄分赃的队友王默竟然成植物人了。 第159章 分赃 梁谷再次检查了一下王默的身体状况，见他肉身情况稳定，便旁若无人地剖开了他的肚子，把他的灵根取了出来，封在一只浅红琉璃瓶中。 解清玄：“嗯？梁谷大哥，这不大地道吧？” “失魂之人带着灵根便是怀璧其罪，外面的修士取他灵根之时可就不会好心顾忌他的肉身死活了。”说着梁谷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又将王默的经脉肉身细细封好。 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和善笑笑，将王默的灵根也摆在了地上：“清秋仙子，你便不要顾虑那么多了，先行挑选自己用得到的吧。” 解清玄眨眨眼，琢磨了半晌，灵活的三观再次被重塑了。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队友人都没了，剩下的东西可不能浪费，她还是含泪舔包吧。 解清玄挑挑拣拣，首先排除了王默的灵根，把它塞回了梁谷手上。 王默的灵根为【地级，杂质，土灵根】，性向与她不合，她用不到。 剩下的东西里其实也没太多金贵玩意儿了，散修们多半是把值钱的东西留在自己的洞府中，没有随身携带。 解清玄在满地杂乱中捡了两张步云天的“飞机票”，三张【下品*小雷符】，和一柄结丹级别的备用短剑。然后在八千上品灵石中点了三千收入囊中。 “仙长只拿三千灵石就够了吗？” “临终关怀，小满姑娘，”解清玄指指一旁的王默：“不知你能不能用这些灵石帮王默道友找个靠谱的临终关怀服务？” 养一个凡人百年费不了多少精力，也要不了一千上品灵石，这活儿余小满她就是自己干也不亏。 她也不跟解清玄客气，一股脑把剩下的灵石与装备统统塞入锦袋：“仙长放心，我们会将王默仙长照顾到寿终正寝的。” “我们定会好好照看王默道友的！”梁谷眼睛一亮，竟然比余小满还积极。 解清玄：好像有点不对劲…… 余小满梁谷二人又在洞里多搜了一会儿，解清玄没再与他们一起，先行出了洞。 洞外半空中，祝尘会首架着临荒会的门派载具候在那里。那载具是只玉石舫，外表看似朴素，实则是低调奢华。 “清秋仙子！你能活着出来真是太好了！” 见解清玄出来，他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 解清玄一身疲惫，刚好懒得自己御剑回去，便坐上了这趟顺风车。 石舫内的灵场有略微提高恢复效率的功能，解清玄半瘫在锦织软坐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掏出步云天的任务令状送至祝尘面前：“签字吧，祝尘会首，那伥鬼树已除，你们明日就可以去岨山开矿了。” 她好心汇报：“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那岨山山腹中有一大片灵石海，浅浅提炼便能成上品灵石。凭那一处矿洞临荒城就能过上百年的富裕日子。” 祝尘很痛快的在令状上签字盖章还留了好评：“不愧是大门派的仙子，办事效率就是高！话说，那随您一起前来的几位散修现在如何了？” 解清玄实话实说：“两死一伤，伤者我托朋友照看了。” “如此，如此……”祝尘满脸挂笑，恰到好处地表示了一下哀悼，然后拿出两个灵石小袋分装起来。 “仙长，步云天的五万任务赏金还需您拿着令状回步云天支取，若是近期不想回去，那往北走百里去兽语林支取也是可以的。” 片刻他点好了钱，封装进一只棕色小袋：“至于这小袋中的灵石，便是之前与岳笺道友谈好的附加赏金。提前四日清除伥鬼树，那便是一万两千上品灵石的分成，您们一共五人，您与师弟的那两份算下来是四千八百上品灵石。” 他恭敬将小袋奉至解清玄面前：“您细细点点，这袋中是四千八百灵石，不多不少。” 解清玄虽然累的半死，脑子也有点晕晕乎乎不大清明，但这简单的算数她还是能做得出来的。 她有些不耐地冲祝尘伸了伸手：“祝尘会首，一万两千灵石，你最好都痛痛快快的交出来。我可不信你们一日开矿流水只有三万灵石。况且散修们该得的那三分分成也绝对不该由你临荒会收着。” “可仙子啊，那几位散修已经仙逝，您是要连他们的那份也要强占了吗？”他又露出了那副标准的委屈又为难的样子。 “清秋不喜争抢，但更讨厌被抢！”解清玄这一肚子烦躁闷气是再也憋不住了：“祝尘会首莫要在这里诡辩，这答应我们的灵石不给我那便是在抢我！” “仙子莫生气，仙子莫生气啊！您流云宗家大业大的，是会在乎这几千灵石的吗？” “欺负老实人是不是？” 解清玄掏出流云宗的传音符，指着祝尘的鼻子恶狠狠道：“我没精力与你在这掰扯，今日这附加灵石我若是讨不到，那你们临荒会便也别再打那岨山灵石海的主意了！我一个传音回去，明日这临荒会会首便不是你来当了！” 为几千灵石生气确实是挺不值档的，但解清玄气得也不单单只是因为这附加的灵石奖金。更多的还是因为临荒会这几天的事实在是太让她不爽了。 “仙子好说！这些都好说！”祝尘变了脸色，一个劲地给解清玄作揖鞠躬，这“柿子”性子是没那么硬，但毕竟修为和背景摆在那，可不能真把她逼急了。 他一脸委屈巴巴地诚恳道歉：“仙子，您大门大派出来的着实体会不到我们小门派的艰辛，我锱铢必较也属实是生活所迫，如此省下来的灵石也都是要重新投回临荒城建设的。仙子您就行行好，给我们抹个零头，收下一万灵石吧……” 说着，他又掏出个小袋，补足了剩下五千二。 解清玄用左手揉了揉额角，实在是没精力再与他掰扯了，她勉强收下了灵石，把余怒咽回了肚子。 …… 回到临荒会，祝尘还算体面客套地留解清玄在门内修养了几日。每日象征性地给她送上些临荒城仙家常用的灵气吃喝。 水镜在吞了伥鬼树妖丹后不久就睡了过去，多半是消化那妖丹也让他费了不少精力。 三日过后，他终于醒了过来，修为也达到结丹后期，隐隐有了突破迹象。 第160章 消费 魔族的修炼也是要渡劫的，就是不知道水镜这渡劫在人界进行会不会有什么风险。他要渡劫的时候是在兽界找个有魔气的地方凑合一下，还是等半年后去了魔界再说。 在临荒会住得无趣，解清玄也不想多与仙家老油条打交道。于是不等右手痊愈，便收拾纳戒，准备走人了。 她手上还有两个步云天的任务，任务地点都在兽界之内，距离相差不是很远。她打算一路向北把任务清完，再统一去兽语林支取赏金。 顺道，她也可以去兽语林拜访一下白筱林，让她带着看看洄谷子前辈的那一缕残魂。 经过这次寻找伥鬼树的经历，解清玄觉得水镜兴许能从那缕残魂中“嗅到”些灵兽妖兽都追踪不到的信息。 离开临荒城向北进入兽界之前，解清玄一念之差，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梁谷和余小满。 为了远行魔界做准备，她是想要造个“房车”出来的。休息的这两天，解清玄粗略看了从余小满那买来的：压缩空间稳定之法，她觉着这东西有的搞，知道这移动空间本质原理的他们兴许能帮上些忙。 运气好的话，她可以直接把“房车”工程外包给他们，这半年她就安安心心攒钱，攒丹药了。 反正试试也没什么损失，解清玄干脆直接拨通了梁谷的石雕传音符。 没想到梁谷真的回了话，还很热情地约她去自家小院细聊。 两日后，解清玄带着水镜如约前去。 梁谷二人同住的小院在临荒城外近郊、翠绿丛峰之中的一处小山平顶。 这位置偏僻但清净，景色也好，在没有云雾的时候能直接俯瞰不远处的整座临荒城。 清晨，晨雾还未散去，解清玄驾驶着小舟滑过水雾降落在山顶平坦小路之上。 梁谷的古朴小院就静卧于不远处的薄雾之中。 小院四周围着薄薄一层淡绿色细竹，似是一层纱，隔绝了尘世的纷扰，随风摇摆着，像是在邀请天地间清风灵气入院。 这小院四周布景好像是某种阵法，是种无须灵气灵石或是修为凡人仅靠灵物就可布置的阵法。这阵法效果也是出人意料，若不是解清玄提前知道这小院的位置，恐怕凭自己也无法轻易看破这里的障眼法。 炼气修为的修士能做出让化神修士察觉不出来的阵法可没那么容易。这两位隐居山顶的修士身上是带着点天赋在身上的。 院门大开着，门前立着两只到人小腿柱子那么高怪异的小石狮子。两盏淡黄色灵粉灯挂在院门的两侧，光芒柔和朦胧，在薄雾指引着登门造访的修士。 这小院，可比解清玄在流云宗的仙府更有仙气一些。 她刚想开口询问自己可否进门拜访，里面已经率先传来了梁谷的声音：“清秋小友快请进！” 今日余小满一早就进山猎妖了，说是傍晚回来吃饭，所以现在小院里只有梁谷一人接待她。 “梁谷前辈，打扰了！”解清玄言语着进了门。 在她跨过那条雕有奇怪纹路的石头门槛时，她明显觉得自己又穿过了某种防御型结界，小小院子里结界一层套一层的，还互不冲突，没有bug，如此精妙结界架构可见一斑。 解清玄顺着院内青石板路往内走着，外面那两只长相奇怪的小石狮子悠然从石台上站起身来，将院门带上了。 这院内景象便没有从院外看得那般仙气飘飘了，反而是生活气息浓重。 不大的前院中堆满了各色不知所为的杂物，靠东的墙角边还摆了一遛的笼子，每只笼子里面都单独关着不同的灵兽妖兽。这些妖兽种类各不相同，修为从练气到结丹的都有。 也不知这一个凡人和一个炼气修士是怎么弄到这么多活着的、比他们修为还高出两段的妖兽的。而他们弄来这么多灵兽妖兽又是要做什么？ “还请清秋小友在堂中稍坐，我手上有点活儿没干完，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梁谷的声音从中院传来。 梁谷没有迎来招待，解清玄也没觉得被怠慢。梁谷之前邋邋遢遢的外表让她觉得很轻松，甚至有点亲切，所以在他这里解清玄也不拘小节，自己在仙府内逛了起来。 片刻她悠悠漫步至正堂。 这五六十平米的正堂也被他们当做杂物事使用了，梁谷说是让解清玄暂座等候，可她四下看看愣是没找找个能落座的地方。 “梁大哥，您需要帮忙吗？我去搭把手吧。”解清玄闲着也是闲着。 “那可真是太好了，清秋小友果然是实在人！” 几声法术的“噼啪”声中断了梁谷的话，几秒后他继续道：“有清秋小友这化神修为相助必是事倍功半，还请小友速来后院！” 化神修为…… 解清玄没想到梁谷能凭着炼气修为，看穿她的修为伪装。但这无伤大雅，余小满和梁谷两个自由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碍不着她的事。 仙府正堂后面是个由三间厢房围成的中院，四方小院正中栽着一棵通体玉质的树。 这树的外形像是垂柳，但那些“垂枝”如蛛丝一样纤细，垂枝上面的“叶子”也是像珍珠一样的小球。 此树有三米来高的样子，不是很粗，但灵韵斐然，有些透明的浅绿色树干内部看起来像是一注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将山顶灵气聚集、净化、再转换为更加平缓温和的水、木灵气由小珠树叶中散出。 “梁大哥，您中院载的这是什么树啊？”解清玄好奇道：“这树有几百年了？蕴灵功效能比得上兽语林在步云天仙府中的那丛【银叶金合欢】了！” 后院传来梁谷的喊声：“哦，那个啊，叫【垂珠碧水柳】，我五十年前在北边山里找到的。这树多半是蹭到了那伥鬼树循环出来的灵气，树龄两百年，已经可以当结丹期蕴灵阵法用了。” 他声音中透露着些自满：“我这【垂珠碧水柳】比兽语林那金合欢要实用的多，不但能蕴养灵气，还带着点修复神魂的功效呢！” 解清玄在树根处看到了个小型阵法，阵眼中心放着王默的灵根，这离体的灵根并未急速消散，而是在阵法中被极其缓慢地分解着成为【碧水柳】的养料。 王默的植物人肉身就被安顿在中院的侧厢房里，丧尸一样在只有一张藤木床的房间里走来走去。 解清玄面色复杂，往树根阵法里随了几块灵石，便赶紧低着头往后院去。 梁谷的仙府后院同样是堆满莫名其妙的法器，只有院子中间清理出了个十来平米的空地。 空地正中放着个笼子，笼子里面关着只炼气小鼠妖。而梁谷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头毛躁打卷的头发，在那笼子周围忙前忙后地布阵，他这样子看着比失魂的王默还像死人，应该也是许久没有休息过了。 第161章 民科基地 见解清玄来了，梁谷看见救星了似的赶紧冲她招手，引她在院中阵眼处站好：“清秋小友，就在这儿，麻烦你往阵法中持续注入灵压。” “哦哦，多大功率？” “结丹初期就好，太大了我这阵法受不住。” 解清玄乖乖照做。 三秒后，随着一阵轻微爆鸣声，小鼠灰飞烟灭，而笼子中留下了个还在冒烟的异化妖丹。 梁谷兴奋地取出那颗妖丹，仔细观察一番后笑容逐渐消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梁大哥，您这是在做什么研究啊？”解清玄好奇道。 “人造灵根，清秋小友，你对此可有了解？” 解清玄的眼睛一点点瞪圆：“这……还真没有……” 用灵兽妖兽灵根炼化修补自身灵根的方法有很多，但研究把灵兽妖兽妖丹转化成可供人族使用的灵根的，梁谷是解清玄见到的头一个。 “与伴生灵兽共用灵根无法突破两境界，而除龙族灵根之外，其他任何灵物灵根都无法直接与人体相容。”梁谷埋头细细记录着试验结果，同时自言自语似的解释起来。 “我想让余小满在仙路之上走得长远，便开始研究起了人造灵根的方子。比起用灵兽灵根为打底，用妖丹为底加以炼制纯化剔除魔气，如此操作竟更加简洁稳定。” 没想到梁谷大哥不仅在制器阵法上造诣颇深，连这种前端“生物医药工程”都有钻研？解清玄心底敬佩之感油然而生。 “梁大哥，王默道友那现成的元婴灵根没法拿来用吗？” “那更难操作。余小满炼体的肉身受不住元婴的灵根，想要把元婴灵根完整降级到炼气、炼体，那就跟要把一个完整的瓷瓶子打碎缩小，再天衣无缝的拼回去一样，这难度可比重新捏一个瓶子出来大多了。” 解清玄挠头：“倒也是……” “哎，那清秋小友，你可有听闻过别人在做类似的研究吗？”梁谷抬头扫她一眼。 “也没听说过……我知道的唯一比较接近的研究，也就是兽语林那半生灵兽的法子了。”当然还有直接移植龙灵根的段莫弃，但梁谷应该也知道，龙灵根这万能供体很特殊。 “甚是可惜，我还想着清秋道友能给我点新思路呢。”梁谷耸肩笑笑，兀自举着那好像不大成功的异化妖丹来到中院，进了侧厢房。 “呃……梁谷大哥？”解清玄有点不大妙的预感，也赶紧跟了过去。 果然，梁谷探了探王默的气息，然后转手把手上的妖丹塞进了他的丹田。 “梁谷大哥啊！！！王默道友他也是有人权的啊！！！他可还没死呢！您别直接拿他当大体老师啊！”解清玄揪着自己的头发疯狂摇头。 梁谷把手附在王默身上边探查妖丹变化，边实时记录情况：“别担心清秋道友，王默道友的肉身也还有元婴级别呢，这炼气小妖丹就是出了岔子也伤不了他。” 这么多年了，梁谷也就得了这么一个元婴人族实验体，他肯定也不想轻易把他用坏了。 十分钟后，梁谷将那异化妖丹又掏了出来，在水镜面前晃了晃：“你吃吗？这东西分解了以后跟普通妖丹没区别，可以安全食用。” “谢谢！”水镜礼貌地笑了笑，接过妖丹就往嘴里塞。 “不要乱吃试验废品啊水镜！”解清玄两头吐槽：“您还真是什么东西都不浪费啊！可梁谷大哥您这实验室也太不规范了！我现在很害怕啊我！” 在解清玄看来，梁谷家就是个哪儿哪儿都离谱，哪儿哪儿都不规范的民科基地。但偏偏是这种无人在意的小地方，研究出了别处没有的“高科技”。 梁谷忙完了手上的活儿，耸耸肩不以为意，直接转移话题道：“清秋道友，所以你想托我做的法器具体有什么功能需求呢？” “……”解清玄还是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屋中游荡的王默。 这世界人都没有人权，更别提植物人了，解清玄她虽然看着别扭但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方法处理王默道友。算了，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梁谷挥挥手，示意解清玄随他去到中院树下，然后不知道从哪摸出三个团铺扔在地上，抬手请解清玄与水镜落座。 “我很感谢清秋道友在那日拉了我小妹一把。”梁谷言归正传。 他是知道那日凶险的。那日他虽是找到了余小满，但伥鬼树突然晋升炼虚，把他与余小满一起困在了腹腔。如果那晚解清玄没能及时杀了那伥鬼树，他们是铁定要化为伥鬼树的养料的。 “但清秋仙子，最近我们也确实是时间紧灵石紧，什么都不富裕，清秋道友要的东西若是太过麻烦，我们恐怕也是爱莫能助。” “无碍无碍，随缘就好。”解清玄自不是会强求别人的那种人。 她将从得来的灵石中又分出五千上品灵石摆在两人中间，然后娓娓道来。 “您也知道了，我旁边这位水镜并不是我孪生弟弟，他是个魔族。” 梁谷点点头，愿闻其详。 解清玄又将自己的银纹纳戒摘下来放在灵石小袋旁边。 “这孩子是从一个秘境中缠上我的，他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钻入我的纳戒，并在纳戒中存活了数十年。” 梁谷略显惊奇：“结丹修为活体，在纳戒中存活了数十年？纳戒空间依旧稳定，不曾有损毁？水镜小友应当是水魔一族吧？我也不曾听说水魔一族有这种种族天赋啊……” “是的，这很罕见。水镜他自己也不大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做到，但据我观察应当是与他的雾态本体、种族天赋，还有本能制造的单体阵法有一定联系。” “所以，既然有生物能做到在纳戒中存活，那也就是说，此等在现实位面拥有确切物品锚点的压缩空间内部，是有潜力可以扩大开发成事宜生物存活的环境的。” 梁谷一听就知道解清玄想干什么了：“你是想试着在压缩空间内塞阵法？” 解清玄点点头：“塞阵法应该是创造生物可入环境最简单的方法了，一旦能把阵法塞进去，那继续在里面添砖加瓦，做个可移动的【秘境】也不是没有可能了！” “理论上确实可行，但实行起来难度很大，性价比极低，仙子你有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吗？” 梁谷磨锉着自己的胡茬，试着帮解清玄寻条更简单的路径：“想要属于自己的秘境肯定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布阵来的简单，自己想要随时出入，那在秘境中开个传送点也能解决问题啊？” 听梁谷这意思，他之前似乎是在这个方向上浅探过一二的。 解清玄顿觉有戏。 第162章 前沿技术 “可这传送点它没法跨界使用，”解清玄指指旁边蹲在地上挑逗【垂珠碧水柳】的水镜： “我想要这移动【小秘境】首先便是想给这孩子在人界弄个有稳定魔气的环境带在身边。其次便是，半年后我要去魔界，如果我在那边能有个自带防御的移动灵气空间，一个持久性强的移动庇护所，那我能活着回来的几率绝对能更大一些……” “如此……如此……” 梁谷若有所思地往嘴里塞了根【灵光甘草】嚼了起来，他边琢磨着味儿边问：“所以这东西你半年后就要用？化身修为强行去魔界还是有几分风险的。” 解清玄坚定道：“我有个朋友在那边有急事要办，我给去帮帮他。机会不等人，就算是移动秘境造不出来我也给跟他一起去。” 段莫弃他是不想在得到魔龙珠之前贸然进阶两境界的炼虚，如此可能会导致根基不稳，到后期直接崩盘。 他虽然是有“开天眼”这金手指的，但毕竟只凭化神修为就要去猎那无上境的魔龙，风险还是太高。解清玄想着自己和他一起多少能有个照应，最不济也能帮他打打后勤，出问题了就带他跑路。 梁谷点点头若有所思地伸手拿起了解清玄的五千灵石：“思路是有的，半年的时间我也应是出的起的……” 他将口中嚼干瘪的【灵光甘草】往【碧水柳】根部一吐，又换了一根新的放进嘴里。 “那我便与小满花半年时间去试试看，总共需要三万灵石预算，还请清秋仙子尽快凑齐送来。”梁谷毫不客气，有事就是直说：“另外，我做这人造灵根有几样魔界材料想尝试，半年后仙子若是去魔界可否稍微帮我寻看一番？” 解清玄：“……” 一趟任务做完，赏金还没领到手，反而负债两万。这也真是没谁了。 不过弄来这点灵石难度也不算太大。她头一个任务只用了不到一周就完成了，步云天的灵石对她来说好像还蛮好挣的。现在还是时间更金贵，能花钱买工时是绝对划算的。 “自然自然！等我领到任务赏金就把剩下的灵石给您送来。您将魔界那边需要的材料图鉴给我就好，无论这移动秘境您做不做的出来，我去魔界都会帮您留意那些材料的。” 梁谷几分赞叹地微微向解清玄行了个礼：“清秋小友也是个爽快人，你这事梁某定会竭尽所能去办的。” 说着他又翻出个木框镶玉的传音符递给解清玄：“你也不必麻烦再回来一趟，灵石往这传音符里塞就行，一次最多传送五千灵石，你注意着点别把传音符内嵌阵法挤坏了就行。” 解清玄：“6！竟然是可持续开启的小型传送门！？梁大哥，这东西能夸界使用吗？” 梁谷一副“我懂”的表情：“基础理论是有了，但也是落实难度太大，我应当是没精力去完善这东西了。” “那水镜小友，”梁谷拿着解清玄的纳戒翻看起来，“可否与我演示一下你是如何进入这纳戒的？” 废话不多说，梁谷已经准备开工了。 “清秋道友，今日我便先与你这徒弟研究研究，你可尽管去忙自己的事，若是有兴趣也可在我这院中随意参看。” 浅交几日，梁谷已经看出这小仙子是个脑子活分的，思考方式也和普通的仙家有一些微妙的区别。他觉着让解清玄在这边随便看看，兴许能再碰撞出点不一样的想法。 “哦哦，好的，那我便叨扰一下梁大哥您的藏书室了。” 解清玄稍稍有点受宠若惊。 这梁谷大哥对她这化神修士，还有水镜这结丹魔族是一点都不怕，甚至看起来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就放心让他们两个在他的仙府内乱跑。他这大心脏也真是普通人比不了的。 “梁大哥啊，你可千万别伤着我这徒弟啊！试验安全最重要！” 解清玄嘱咐了几句，便兀自去了后院的藏书室。 这藏书小屋从外面看也就是一层三十来平米的平方，可迈进那小屋的门槛后，那里面的空间却是至少有八十平地基的三层小阁楼？而进屋之前，解清玄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此处设有任何阵法的。 梁谷家这空间阵法科技是真的有点离谱了…… 但这也确实说明解清玄这活儿找对人委托了。 解清玄全自助地给自己沏了杯茶，然后一脸悠闲地边喝茶边在书阁内打开神识粗略检查起藏书目录。 然而，这书从一层看到三层，解清玄是越看汗越多，越看人越麻，到后来端茶的手都没了知觉。 这些藏书里面有八成都是梁谷自己撰写的书籍和自己的笔记整理，其内容涵盖了炼丹、制器、阵法、符箓、咒术、御兽等等等等一切研究，还有各种天材地宝秘境遗迹的探索图鉴报告，图鉴范围从中土到兽界，甚至还有两本魔界材料学报告？ 太广了，梁谷大哥他的知识面也太广了…… 这属实是不大对劲啊…… 炼气修士元寿两百余年，看梁谷面相，他今年顶多一百岁出头。 一百年的时间，拥有如此知识储备，梁谷他给是掌握时间管理的神啊！ 解清玄心里是十成的敬佩加十二成的费解，但她与梁谷聊得再好也只是认识不到一周的浅交，梁谷再不拘小节，有些事她若是这时候直接问出来还是太过冒昧…… 她悄咪咪与段莫弃通了传音符，报了声平安，同步了一下任务进程，然后浅聊询问了他两句他前几辈子在万荒兽野躲避追捕的经历。 一刻钟后，解清玄心里对梁谷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测。她摇摇头，还是随意挑选了几本术法书看了起来。 这种没定数没证据的事不需要急着操心，等梁谷先安心帮她把移动秘境搞出来，她再去八卦也不迟。 “师尊，那水魔没有一直缠着你吗？” 段莫弃方才说想看看梁谷的藏书笔记，便让解清玄开了“视频通话”，半个钟过去了也没让她关。 “那小子被梁大哥拉去研究了，希望我还能见着囫囵的他。”解清玄粗略给他讲了这几天水镜修为有所长进的事。 “哼，”段莫弃轻哼一声十分不快：“你还是尽早将他在兽界放生了为妙。魔族嗜杀、自我，终究是本性难移，你图新鲜将他当宠物养养也就罢了，莫再喂他妖丹助他修炼养虎为患了。” 解清玄掩面压着笑打趣他：“嗜杀？自我？这么多年我见着二话不说先杀人的就你这么一个，那暴走的纸人动手前还知道演一演呢！” 段莫弃额角青筋一跳，默默咬紧了牙，可没几秒又泄了气。 “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163章 一路向北 “我这才出来不到半月吧？”解清玄调笑道：“怎么，是家里出事儿了？还是你就是单纯的想我了？” 段莫弃眉头一颤，哑然半晌。片刻他嘴角微微抽动两下，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轻声回道：“家里没出事。” “好了，不用说了，我懂了！” “……” 瞥了眼段莫弃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解清玄捂嘴偷笑两声，随手翻看起梁谷的笔记：“春节前我肯定回去。” 她边看书边盘算：“半年后去魔界远行不知道要待在哪几年呢，我这年假什么的八成都给用在那时候，所以这次出来刷任务我没好意思再跟师兄请假。 “年初的门派议会我给去开，开春的集中授课我也给回去水一堂。除非……” “亲传大弟子能去帮为师代代课？” 段莫弃核善一笑：“弟子才疏学浅，实在是爱莫能助。门中杂事还是请师尊尽快回来亲自处理为妥。” …… 傍晚余小满回来了。 她特意去谪仙楼打包了一桌灵宴，去临荒会的酒肆提了三坛子【曼陀鹿奶酒】回来。 “清秋仙长是贵客，自然要用临荒城最好的酒宴招待！” 小满如此客气，解清玄稍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禁不住佳肴诱惑，没矜持一刻钟就胡吃海塞起来。 有一说一，这边的灵草灵兽味道独特，与她在流云宗大食堂尝到的灵食很不一样。尤其是那灵兽奶酿的酒，解清玄十分喜欢。反正她这化神的身子千杯不醉，她喝酒跟喝果汁一样，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自己肚子里灌。 水镜看着这些花花绿绿也十分新鲜，可惜他吃不了灵能酒菜，就只能安静地坐在解清玄旁边，不停往嘴里炫妖丹。 “梁谷前辈，我方才在您的书阁看到几本有趣的术法书，不知前辈可否让我抄录下来回去慢慢钻研？”解清玄举杯敬向梁谷。 “自然，”梁谷小酒一抿，有些微醺，他狡黠猜测道：“清秋小友可是看到那能跨界使用的血契之术了？你要去魔界的话，找个可信之人结下这血契，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呢。” 解清玄尴尬笑笑，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确实，确实。” 之前段莫弃说他那血契之法是打野的时候偶然爆出来的，今日之前解清玄是万万想不到这血契的创造者竟然是梁谷。 当事人梁谷直接举着酒缸十分痛快道：“小仙子你与我们有缘，这书阁里的东西你尽管去抄去学，就是别把这些东西往步云天去传，跟外人也别说是从我这学的就行。” 余小满手上给吱吱调着鲜血饲料，眼睛却是死死盯着梁谷手中的酒缸。她摇着头有些无奈地担心道：“梁大哥你少喝点吧，你这身子可没法和清秋仙长比。” 说到这个，解清玄放下酒杯问：“梁大哥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有没有用了我的血试试看？” 梁谷摇摇头：“清秋仙子是修了【阴阳双身术】吧？” 解清玄点点头，梁谷竟然连她修了什么邪门功法都能参破一二。 “多谢小友好意了。你的血确实能帮我调和强健肉身，但我这病也不单单是肉身虚弱的问题。” 梁谷撇撇嘴，无所谓地又干了一缸酒，然后摆摆手，有种阅尽千帆后的潇洒感：“嗐，随缘去治吧，我活的也够长了。此生元寿尽前，我能把这人造灵根给做出来便也真就无憾了。” 余小满噘着嘴不大开心地嘟囔道：“你剩下的元寿还不如我这凡人长了，明明有更进一步的机会，梁谷大哥就不能再努努进吗？” “十万上品灵石，钱我快凑齐了，就差去找货了。等我弄来那中品玄灵丹，梁谷大哥可不能再找借口讳疾忌医了。” “小满啊，”酒过三巡，梁谷已经有点头重脚轻了，他一股爹味儿地点点桌子，语重心长道：“你就别浪费时间去找那玄灵丹了，没用的。你不如多花点心思在仙途与术法之上，打好底子，等灵根做出来便可平步青云！” 余小满不甘示弱地直接干了一瓶琼浆佳酿道：“梁大哥啊，你与其研究什么人造灵根，不如多研究一下自己的病，精进一下自身修为。你晋升筑基多了百年元寿后，不是能有更多时间来搞这些有的没的？” “……” 解清玄夹在中间尴尬地陪着笑：“二位都别急！都别急哈！” “虽然玄灵丹没法根治梁大哥的病，但至少能拖上一拖不是？我流云宗最近研制出了中品玄灵丹的新方子，把成本价格打了下来，不要十万灵石，只要六万六，成品玄灵丹带回家！” “等门内第一批量产的玄灵丹出来了，我便第一时间给梁大哥拿一颗来。梁大哥那边要的灵根制造材料我也会去魔界帮着找。所以二位，这半年，还是集中精力，先把我那移动秘境给搞出来吧！” 梁谷放声大笑起来，他指着解清玄对小满道：“小满啊，这清秋小友才真是那暴殄天物的，至纯天级灵根，年纪轻轻化身修为，但却非要在两境界之前去魔族逛荡送命。她若是死了，浪费的天赋可比咱们俩加起来都多。” 解清玄掩面，闷头嘬酒：“梁谷大哥，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 解清玄在梁谷余小满家的藏书阁待了三天。 梁谷需要水镜配合试验收集些数据，余小满也帮着加急制了几张【蓄灵符】，他们需要存储下解清玄几道化神灵术，留着以后在试验中增压使用。 三日后，解清玄拜别了两人，带着水镜向北而去。 深入兽界几日，漫山绿色渐变成了金黄，而金色的叶还未落，银白的雪又已经盖了上去。 兽界人烟稀少，或者说除了几个围绕中型门派而建的仙家小城之外，便再没有人族的聚集点了。但这里可并不荒凉，稀奇古怪的灵兽妖兽甚至魔兽在这里横行霸道占山为王，进了他们的领地就像是进了那伥鬼树的妖洞一样，没点子本事是出不来的。 解清玄花了一周走走停停，绕开那些惹不起的妖兽的地盘，终于来到第二个任务的所在地：青山与雪原交界之处的南霜岭。 第164章 山海 这次任务的委托方是地方小巨头门派南霜宫，任务内容也是除灭妖兽。 南霜宫是占着雪岭灵脉而建的，但这灵脉附近会持续生出一种叫雪傀儡的灵兽。 这几年时运不佳，雪傀儡泛滥成灾，冲坏了南霜宫的一处防御阵法，他们一时人手不足便只能请中土的修士过来帮忙。 今年这雪傀儡数量庞大，且皆有元婴之能，但得亏是它们无组织无纪律，行动上看着明显比之前的元婴纸人“蠢笨”许多。 解清玄带着水镜花了一周时间，稳扎稳打驱退了雪傀儡“大军”，助南霜宫修复了破损的护城结界，干净漂亮地完成了任务。 拿了签字的令状，收了南霜宫主赏的些零碎耗材，解清玄两人继续向北，绕路几天去完成兽界的最后一个悬赏任务。 南霜岭往北穿过百里冰原便来到一处海一样看不到边际的大湖。 时间已是深冬，靠岸边的湖面上已经结了三尺来厚的坚冰，但往湖心去，那湖水虽冰冷彻骨，但却结不上冰了。 湖中心的小岛名为【春岛】，那里坐落着本次任务的委托方：永春殿。 永春殿是人族在兽界内最靠北的聚点了。 再往北便是无妄雪海，那里无灵无魔，是一片法力“虚空”，就连天人境的修士也不敢贸然进入。万年来，不曾有仙家探到过无妄雪海的尽头，万年后，估计也不会有人闲得没事去往那里面进。 守着真正的白色荒漠的永春殿中门人不多，是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那种“不多”。千百年来，他们守在这里也只因这湖里能产出珍贵的法器淬炼材料：【永冬之心】。 可这永冬大湖也并不是只有人族仙家居住，湖面之下是【碎冰鱼人】的地盘。 每十年一次，永春殿要下湖搜集铸器材料【永冬之心】的时候，都需要聘请外门修士护法，驱散那些见人就咬的恼人小鱼人。 【碎冰鱼人】族群数量大，也确实不好对付，但这次任务是与永春殿门人配合而行的，解清玄只需要出出化神灵力，不需要太多动脑，所以总体来说完成得也算轻松。 冬末，解清玄也算是按时拿到了永春殿的签字令状。 她又在永春殿中逗留了几日，下湖取了些天材地宝，准备当做伴手礼带回流云宗。 然后她便带着水镜向东南离去，前往兽界的最后一站：兽语林。 兽语林所在的山海城是兽界最大的人族城市了，不过这里却也是最不太平的人族聚集地。 此处临山靠海，资源丰富四季如春，有不少开了智的妖族也在周边建立了据点。 各路妖族与山海城冲突不断，好不热闹。 不过妖中各族差异过大，也没有人族的组织力，千百年来不曾有妖族部落撼动的了兽语林在兽界的地位。 抵达山海城周边，解清玄化回男身，让水镜伪装成妖兽灵宠盘踞在自己脖子上，以流云宗源述副掌门的身份进了城。 她先去城中集市逛了逛，给水镜买点妖丹零食，和一些妖兽魔兽通用的装备。也顺便消遣半日，体会了一下山海城的风土人情。 待解清玄等把身上剩下的零碎灵石挥霍一空后，才踏着夕阳找去兽语林提钱、问事。 兽语林坐落在城东的一处半岛之上，要上岛给穿过一片半湿半干泡在海水里的红树林结界。 这一小程结界外，出来迎接解清玄的还是白筱林。 窈窕淑女温婉倩影随着一只红木小船幽幽从树影中显现，白筱林眸子中波光闪闪，浅笑着向解清玄俯身行礼：“源述副掌门，小女有失远迎，还请副长老您见谅。” “无碍，”解清玄冷清但不失礼貌地微微颔首回礼：“请白仙子带我去看看那【养魂冥槐】吧。” 还未划出那片红树林，解清玄便能透过头顶影影绰绰的树冠看到，那半岛中心立着棵参天巨树。仿佛来自天堂的落日余晖洒在树冠与流云之上，祥和，宁静。 那是【蓬莱灵树】，他们兽语林的护岛阵法便是依树而建，由灵树维持。 一上树岛，解清玄顿时又有了那种自己变成了树干间穿梭的小兽的感觉。山体一样看不清全貌的巨树主干，房梁粗的枝丫，一人高的树叶，这蓬莱树上的一切好像都是被等比放大了一般，又或者说其实是这里的生灵都被等比缩小了？解清玄找不到其他参照物对比，一时有些迷惑。 树岛上的灵气也被等比增多了。解清玄的至纯天级木灵根对兽语林半岛这地方有极强的亲和力，呼吸间便觉灵根充盈，修为猛增。若是不急，她甚至想在兽语林曾住几天，稍稍修炼一下。 引领解清玄前往【养魂冥槐】的路途中，白筱林绞尽脑汁地试探着与她闲聊，可解清玄一如既往的冷淡，无论是何种话题，他都是那样客气又疏离地敷衍她。 解清玄表示，这事儿可太tmd尴尬了，她不是木头，她是能察觉出白筱林对她的好意的。她也不想总在白筱林面前摆着张臭脸，可她也真的不敢给白筱林笑脸看，万一她让这姑娘会错了意，那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总之，她今天是来办正事的，完事后，这兽语林环境对她再友好她好像也不能在这多留了…… 穿过【蓬莱灵树】，来到半岛尽头，那【养魂冥槐】便坐落在一处背靠大海的，极不起眼地下结界中。 标明结界位置的只有两根爬满藤蔓，却丝毫没有海风腐蚀痕迹的灰黑石柱。 白筱林站在石柱中间轻轻挥手，一道通往地下的晚宴石阶便显现出来。 长满苔藓的石梯蜿蜒向下，通向海底，两边的石壁上镂有间隔规律的灯托，爬满不知名植物的灯台之上点着一盏盏长明灯。 墓穴底部的腔室中一半是摆满灵龛的青草地，另一半则是凝固的海洋，而草地与海洋正中，那树冠朝下，倒着茂盛生长的灰绿古木便是【养魂冥槐】。 白筱林带着解清玄进入这人工开凿的地下洞穴、或者说是墓穴中。随后她便站在石梯尽头的小石台上，探出灵力在下方的冥槐树冠中翻找起来。 片刻她选中一只泛着浅绿微光的树枝，轻轻施法拉扯至解清玄面前：“源述副掌门，此中便是洄谷子前辈的残魂了。” 滴着海水的幽光树枝像是某种动物的尾巴似的，向着解清玄挥了挥。 第165章 有你的季节 “多谢仙子，我可以触碰这树枝细看一下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解清玄握住老槐树枝，念话问水镜：【如何，你能品出来什么吗？】 黑色墨团借解清玄的手臂遮挡，也在暗中探出一支极细的触手，轻轻卷在那槐树枝上。 两只楝色白点在墨团上沉沉浮浮，片刻，水镜道：【很像……确实很像……】 【这残魂的质感确实与梁谷大哥的魂魄很像！】 有了之前段莫弃的信息以及水镜的肯定，解清玄心中的故事也圆得八九不离十了。 梁谷大哥便是洄谷子前辈的转世，而那伥鬼树便是百年后灭掉兽语林的合道妖族。 原着中，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洄谷子转世：梁谷，为救余小满被伥鬼树吃掉了。 而伥鬼树从梁谷的魂魄中得了碎片记忆，知道了【轮回印】之事，于是在生了神识之后，改头换面找上了兽语林。 段莫弃说，他曾在某次轮回中突发奇想，在兽语林被屠之日出手帮忙，除掉了合道期的伥鬼树。而他口中所说“打野”得来的【血契】之术，便也是从伥鬼树尸体上摸来的。 所以说，这一世，提前除掉伥鬼树的解清玄，好像是在不自觉中完成了某些拯救友方门派的kpi？ 可惜她做的这好事没法留名了……她没法证实一些还没发生的事…… 解清玄略觉可惜地开口对白筱林道：“白仙子，解某大致记下前辈魂魄信息了。如果我在游历期间有所发现，一定会与仙子知会一声的。” “有劳源述副掌门了。” 虽然解清玄很想卖兽语林一个人情，但梁谷大哥的事她现在还不能与兽语林说。 解清玄是能确定，这一世的梁谷是没有丢到轮回记忆的。 他隐居的临荒城距离兽语林不过八百里距离，传送符也只要二百上品灵石。所以他若是有意回归门派，是没有一丁点难度的。所以他这一世没有主动联系兽语林，只能是因为他自己暂时不想与兽语林扯上关系。 所以这事儿解清玄成了夹在中间的那个。 解清玄肯定是不想出卖这活了几千年的老前辈。若是惹得他不开心，撂挑子不去做那移动秘境了，解清玄可没时间再去找其他世外高人给她打工了。 但兽语林寻【轮回印】的修习之法这事儿，她也要尽力帮着去想办法。洄谷子的身份和他的“科技专利”并不一定绑定，解清玄打算去问问梁谷，他愿不愿意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把【轮回印】重新开源。 总之这事儿还是给找个机会，先去委婉的探探梁谷的意思，寻个游说的余地。 但大概率是要拖到梁谷把她要的东西给搓出来之后了。 离开半岛尽头的墓穴，解清玄去了趟兽语林的财务，支取步云天三项任务的赏金。 白筱林自然是乐意效劳，一路带解清玄参观绕路，耗了一个小时才放解清玄进财务阁。 办完正事，解清玄一刻都没有多留，客气又绝情地与白筱林道了别，连传送点都没去，直接在兽语林财务阁门口捏碎了传送符，回到了流云宗。 “诶，清玄哥哥……” 看着地上的传送小印，白筱林垂头丧气地轻叹一口。她捏了捏手中未来得及送出的红蓝剑穗儿，神色黯然地将它系在了自己腰间。 …… 流云山脉。 冬日暖阳下碧空如洗，寒绿色中带着点幽蓝的山间挂了些雪白，遥遥望去那些白雪之上还点着零星喜气的红。 仙家是不怎么过人间节日的，但一年之初春节之时，流云宗还是会顾忌了断红尘不久的新入弟子们，稍稍延续一下凡间的习俗，将山间简单装点一二。 解清玄双脚才一落在流云峰旁的传送点上，纳戒中叶问秋的传音符就响了起来。 “春节快乐，清玄。”接通传音，叶问秋温和暖人的问候立马传了出来。 “师兄！春节快乐！”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但解清玄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回应。 “山下食堂做了灵食年夜饭，你若感兴趣可以去后厨取些。师兄也给你准备了新年贺礼，明日你修整好了记得来给师兄拜年哦。” 叶问秋玩笑道：“对了，节后两日新年的首堂课程正好是轮到清玄来讲，首月的财政会议，去年的财报总结，今年的课程规划也都要在节后一周内讨论清楚，清玄也要提前做些准备啊。” 解清玄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寒风吹散了。 叶问秋忍不住笑出了声：“抱歉，清玄，师兄方才只是玩笑。我自是不会一股脑给你安排这么多活的。这七日你好好休息，我们节后再聊这些杂事。” “但，”叶问秋又话锋突变严肃起来：“明后两日你可一定要记得来给师兄拜年啊！” 解清玄松了口气，笑道：“那是自然！我也给师兄带了兽界土特产呢！” 回源述峰之前，解清玄直接去山下食堂走了一遭。 今日的她也实在是挂不住那副冷脸了，她喜笑颜开地进了后厨，把所有菜品都装了两份回去。 当然，她也没忘了撒些灵石给食堂的大叔们、等菜的弟子们当压岁钱。 这三个月她零零散散拿了十万灵石，超额完成任务，她撒起钱来比之前还痛快。 “我回来啦！” 解清玄兴高采烈地冲入源述峰的山头结界。 “我回来啦！” 水镜也化成人形，乐颠颠地跟在她后面。 “师尊……欢迎回家。”段莫弃站在仙府门口迎接，声音少见的柔和。 “师兄！还有我！”水镜笑着凑到段莫弃身边。 段莫弃瞬间变脸，表情冷了下来。 水镜眨眨眼，委屈巴巴地又躲回了解清玄身后。 “嗐，大过年的，别总板着个脸了，”解清玄十分自然地搭上段莫弃肩膀，扒着他进了仙府，另一只手没忘了招呼水镜跟上。 “来，这个给你！”解清玄掏出只【盘龙木】塞在段莫弃手中。 “五百年的盘龙木，冰原上寻到的，炼成小法器应该能稍稍平衡一下你的水木灵气。” “多谢……”段莫弃眸子微动，却很快暗淡下来。 第166章 新年 “抱歉，师尊……我没有准备什么……” 段莫弃已经快忘了凡尘是什么样子了，更别提凡间的各种节日习俗了，这些事即使是在他的第一世、还未入仙家的时候也没怎么在意过。 解清玄轻快地拍拍他后背，不甚在意：“嗐，你是我徒弟，哪有徒弟给师父发贺礼压岁钱的啊？” “哦，对了！”她突然想到：“你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就说出你的魔龙狩猎计划来还吧！那魔龙具体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出现？你又打算怎么对付他？” 段莫弃轻笑两声，摇摇头：“你去我在魔界置办的小店落脚玩乐几月就好，不必随我去见那魔龙。” 解清玄鼓着腮帮子，稍稍用力地掐了掐段莫弃的斜方肌：“还是不说是吧？行！亏我一直把所有消息都跟你实时同步……以后我也不跟你共享消息了！” “……” 段莫弃一脸无奈，却也只能道一句：“师尊开心就好。” “嘶……” 解清玄咬牙切齿：“你小子真是……”嘴巴又硬又严的…… 解清玄嗤一口气，大过年的，也不想再与段莫弃掰扯。还三个月呢，准备妥当先去了魔界再说，到时候她多花点心思尾随段莫弃便是了。 “今晚是除夕，天色也不早了，咱师徒三人吃个年夜饭意思意思吧？” 解清玄带着二人走过院中小木桥，安顿他们在池塘岛中的银桂树下坐好。 “流云宗的厨子是有点东西的，师尊我顺了不少好吃好喝回来，还带了几坛子临荒城的【曼陀鹿奶酒】。咱几个小吃小酌一会儿，放松放松，也算是过个节。” 说着，她便张罗着从纳戒中往外掏酒菜。 桂树下的石桌太小，摆不下那么多盘子，解清玄想着反正在坐的都是自己人，不用弄得那么花哨，便干脆把东西都摆在了草地上。 她先给自己斟了杯【曼陀鹿奶酒】，小口小口品着，看到脚边冒着薄薄蒸汽的小池塘，脑子里又来了活儿。 这观赏池子的水质也是清澈见底，十分干净，解清玄完全可以直接把这池子加热改成温泉啊。 这点小工程对于化神修士来说简直是洒洒水，她要做的只是搞个加热阵法把小池水温提上来！ “你们吃好喝好！我五分钟后回来！” 五分钟后，在段莫弃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解清玄如愿泡进了温泉里。 轻丝浴袍浸水后变得半透不透，影影绰绰中勾勒着解清玄清瘦秀美的肌肉线条。她不甚在意地拨开贴在脸上的湿头发，游到小岛岸边，半趴在草地上向树下的段莫弃举杯：“来啊！快活啊！” “……” 升腾的热气蒸红了他的脸，段莫弃垂着浓密的睫毛，侧头看向别处：“我在岸上就好。” “好耶！” 段莫弃还在扭捏，水镜像是听了发令枪响一样，撒着欢儿地跳入水中。他在水中打了个转，然后便趴在了解清玄旁边。 “……”段莫弃抿着嘴，一把拽住水镜颈间的冬雪枝环将他从水中提起，甩手扔回了树下。 “不要欺负师弟啊喂！” …… 翌日，解清玄带着精心包装的小礼物去给叶问秋拜年。 她送的是炼制【太虚凝魂丹】需要的一味草药。师兄比她早了四十多年化神，现在也到了准备晋升炼虚所需辅助丹药的时候了。 叶问秋给解清玄准备的也是一样天才地宝，是搭建炼虚级别蕴灵阵法的支柱材料。炼虚之后的修炼都是要在蕴灵阵法中进行的，解清玄她也该提前准备起来了。 交换完礼物，叶问秋的目光不自觉停在解清玄腰间：“清玄，那柄【荒花木剑】你不曾时时带在身边吗？” “……”解清玄顿时汗流浃背，她该如何开口呢……说自己没用几天就又把那剑给炸了……她大概是知道的，那【黄花木剑】若是拿到市面上去卖，可能十万上品灵石打不住…… 若果按自己的净资产来算的话，解清玄这辛勤三个月只能说是白打工，只是把装备钱换成了灵石现钱，净资产没有任何增长。 钱这东西果然还是不能细算，算得越细就越觉得自己蠢…… “抱歉啊，师兄……”解清玄满脸歉意地搓着手，还是实话实说了。 叶问秋眉头一跳一跳地，勉强保持着微笑，声音也尽量平静：“无碍，无碍，只是照你这种用法，师兄是真送不出第二件化神武器了。” “清玄自然不敢再找师兄讨要，”她一本正经道：“师兄不用担心，我已经在着手准备炼制本命法器了！” 当然，这都是她的托词，现在解清玄可没时间想什么本命法器的事。她打算去步云天花五万灵石买个法器凑合用着，这几月多炼制点符箓来补足没有法器缺失的火力。 假期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流云宗开年初会的时候。 比较重要的信息有两条：一是，因为原材料短缺，流云宗去年的丹药与制符效益不高，流水下滑，总收支勉强保持平衡；第二条是好消息，年末推行的玄灵丹新方可行，两名结丹弟子成功炼制出了三枚玄灵丹，今年相碣峰会让筑基弟子尝试按方炼制，努力扩大生产。 会议末尾，叶问秋给其余六峰发放了新一年的灵石预算，却唯独没发解清玄她源述峰的钱。 散会后，解清玄跟着叶问秋回了他的纤凝峰：“为何啊师兄！我源述峰真就分不到一点预算吗？” 叶问秋笑笑：“你名下只有一名弟子，你们两人从未承担、甚至参与门内任何建设项目，所以自是没有预算拨款的。” “……倒也是，那我今年工资呢？之前不是说副长老有底薪加抽成了？师兄，我工资你也还没发呢！” “去年门内盈利基本为零，一小部分弟子的薪酬还是为兄私下垫付的。为兄没有让你这副长老一起垫付门人薪酬已经是优待你了。”叶问秋和颜悦色道。 “至于你自己的底薪，是需要全部用来还债的，忘了吗？连本带利一共五十万，现在呢，还差……”叶问秋掐指算道：“五十万一千三百四十五上品灵石。” “等等！这是怎么个事儿！怎么欠的还更多了呢师兄！！！” 叶问秋坦然道：“当初师兄是按照长老一千年俸算的本息，如今你的年俸是八百灵石加两成分成，那些多出来的欠款便是你欠的这两百滚出的利息。” 解清玄：“？” 第167章 新债 “哥！您这利息到底是按多少给我算的啊哥！五百年工资还贷已经很离谱了，照您现在这个算法我怕不是一辈子也还不完这债了！” “提前还贷，我给提前还贷！”解清玄当场掏出灵石袋，整个塞进叶问秋手中：“这里应该有一万多上品灵石，您帮我记一下！” 叶问秋面带歉意地召出一只小卷轴，这是他们当初签订的小纸契。 他将契约卷轴向着解清玄张开，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其中一条上：“清玄，契约上可是白纸盒子地写着‘不接受提前还债’这一条的。” “啊？还有这种操作？”解清玄欲哭无泪。 当初她是看都没看那合同就直接在上面签了“已阅”，她是真没想到叶师兄他仪表堂堂的也会做合同欺诈这种事…… 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叶问秋这一纸契约栓死在流云宗了。 除非…… 除非她能想法子把流云宗的净利润提上来，让自己那两成的分成更有价值些…… md，她不但签了死合同，还被领导pua要被迫开卷了？ 解清玄掩面懊悔了一阵，还是调整好了心态：“得了，就先这样吧师兄，三个月后我可能要请个长假去魔界寻些要紧材料，停不停薪您随意，有五百年这还债时常基数在这，再多那么一两年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去魔界？”叶问秋顿时严肃起来：“你现在只有化神修为，也无本命法器傍身，是什么东西那么要紧？需要你如此去冒险？” “哈哈……哈……”解清玄面色尴尬，目光躲闪：“抱歉，师兄……就是……很重要的东西……” 叶问秋陡然垂下眸子，神色黯然：“是我做的还不够吗……还是，你是因为这契约生气了？” 解清玄自觉确实辜负了师兄的关心。 但她真的想不到什么两全的办法。 “对不起……师兄……我会平安回来的，你别太担心了，昂。”她强颜欢笑地安慰叶问秋。 叶问秋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他妥协了似的，长叹一声，面色凝重地将自己的本命法宝【水月鞭】从袖间抽出。 “清玄先拿去用吧，”他的笑容中带着些忧愁，语气中有一丝似有似无的卑微：“你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回来，好吗？” 解清玄倒吸一口凉气：“师兄，这不合适！”本命法宝若是被毁，物主的修为也会受到影响，解清玄这一上头就把法器当一次性符箓的人实在是不敢碰别人的本命法宝！ 不敢要了啊！解清玄真是不敢再拿叶问秋的东西了啊！ 叶问秋歪歪头似笑非笑道：“那师兄便与你们一起去魔界吧？” “……” 解清玄赶紧把鞭子接了过来。 “可……师兄你还有其他法器傍身吗？若是遇到突发事件没有本命法宝在身旁，你可还有其他保命的法子？” “师兄就待在流云宗结界之内，先贤留下的阵法可比师兄自己炼制的小法器保险多了。”他有些凄凉的笑笑，揉了揉解清玄的头：“你们去吧，不必为我担心，只需要想着怎么才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如果解清玄不得不去魔界，他也是想随着她一起去的。但他有心无力，清明的知道现在的自己与她同行只会是拖累。 …… 提前跟叶问秋请完假后，解清玄立马又去了趟步云天。 她本是想再看看有没有划算的任务接来做做的，但她往那论道大会的积分榜上一看，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解清玄这三个月的努力刷分下，流云宗的排名确实是从第五勉强来到了第三。但这个分数离第一第二的兽语林天星门还有不小的距离，绝对不是仅凭刷任务积分就能追得上的。 反正现在手上的灵石是够花一阵的了，解清玄也不再勉强自己为了积分去多刷任务，决定这三月就宅在宗门里继续制备补给品。 对于如今的她来说，炼制上品【回阳丹】，【蕴灵丹】这些基础丹药已经是手到擒来。 像【还魔丹】这种她之前没怎么上手练过的丹药，也因为有段莫弃的老道经验指导，所以出货率也还算可以。 品质与出货率已经由段氏老方兜底，解清玄便想着提高一下炼丹的效率。 她去门派后勤处借了十几个批发品质的小铜炉，在仙府外面的空地起了个小型控火法阵，用灵石投入量控制火候，尝试“机械化”、“全自动”地成批次大量炼制【还魔丹】。 在等待第一批自动化生产丹药出锅时，解清玄又掏出了之前在伥鬼树洞穴里取到的红色菌类折腾起来。 三天后，她撮出了个【大型菌类培养皿阵法】。 这阵法可以创造一个适合红菌繁殖的环境，并且可以收集部分菌类吸取的精气，简单炼化成一种杂质含量较高的【精气球】。 目前解清玄只知道这【精气球】可以当做某些特定妖物魔物的口粮，她暂时还没精力去研究这种【精气球】能用来做些什么。但这总归是个没有别人研究过的有趣小玩意，她还是打算慢慢把这种菌类的养殖扩大化。 解清玄带着【大型菌类培养皿阵法】去了流云山脉隔壁的凡人小城，把阵法隐藏在了一家赌坊下面。 这东西伤不了人，顶多是消耗一下赌鬼们过剩的精力，这兴许对他们还有那么一丁点好处？ 为了防止阵法出现未曾设想的意外，解清玄还是找到李林说明了一下情况，拜托他每个月来这赌坊下面检查一下阵法情况。 一个月后，第一批次的工业化【还魔丹】成功出货，良品率百分之八十，总共一百二十颗。 解清玄表示十分满意。 段莫弃说以她现在的体质，在魔界应当需要半个月服用一次【还魔丹】。他自己的龙身对魔气有耐受，经过之前半年的适应，现在已经几乎不需要服用【还魔丹】了。 所以这新炼出来的一百二十颗【还魔丹】足够解清玄在魔界浪上五年。 仙府外的炼丹流水线可以稍稍更改功率，去炼些其他的补给丹药了。 筹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时间转眼就来到了春末。 论道大会的重赛之时马上就要到了。 而临荒城隐居的梁谷也给解清玄发来了消息。 第168章 提车 解清玄左手盘龙，右手盘水魔的传送去了临荒城。 落地之后水镜化成了人形，而段莫弃依旧保持小龙状态，还释放了隐匿术把自己藏了起来。 “所以你们为什么执意跟来啊……我只是来取个货而已……” 水镜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传来传去，但段莫弃这向来嫌麻烦不多事的怎么也要凑这热闹？ “是师尊教我的：多听听多看看总归是好的，很多契机都是在偶然中被触发的，和不同的想法碰撞之后把思路打开了也是一种收获。”段莫弃有理有据，理所应当道。 “呃……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是除了在阴阳我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把我的话当回事的啊？” “徒儿一直是谨遵师令的。” “还在阴阳！还在阴阳！” 段莫弃半合着眼无奈地甩甩龙须：“我从没有想要阴阳怪气师尊的意思。” “哦？真的吗？我不信。” 解清玄招出大风筝，带着一大一小两只神奇生物往城外飞去。 “清秋仙长！水镜前辈！快请进快请进！” 解清玄到时，余小满正扛着十几根碗口粗、五十来米的大黑竹子往仙府里塞。看见两人来了，她直接把竹子捆往地上一撂，卡在仙府院门处。 段莫弃突然从解清玄袖口中探出个头，扯着她的胳膊端至她自己面前。 【清秋？】他言语中有八分好奇，还有两分莫名其妙的质问之意：【你这假名号是怎么来的？】 【啊？啊？怎么突然问这个？】余小满在看着她呢，为了显得自己的动作不是那么怪异，解清玄用抬起的那只手挠了挠侧脸，尽量保持面色平静地往余小满那边走。 【排列组合啊，就我熟悉的名字排列组合啊？】 解清玄竟然从段莫弃的龙脸上看出了明显的“闷闷不乐”的感觉。 【怎……怎么了么……我这名字？段清秋，感觉还蛮好听的，是触到这边的什么忌讳了吗？】 段莫弃的眼睛猛然睁大，眸子一颤，须子和尾巴断了的线一样耷拉下来。 【没……没什么……】他如此说着，又目光躲闪地缩回了解清玄的袖子。 解清玄用拇指搓了搓他的小龙头：【你要是不想被发现就别一惊一乍的，我在他们面前装没事人可是很尴尬的！】 【好……】 好在是余小满忙着搬运那些竹子，也没抬头多看解清玄，没有注意到她怪异的举动。 “小满，需要帮忙吗？”解清玄赶紧扬起笑脸问道。 余小满又硬怼了两下竹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嗐，不麻烦仙长了，我一会儿把竹子切短点再往里挪。方才我就是徒省事想偷懒，想硬塞一个试试，但……院里东西果然还是太多了。” “对啦，梁大哥就在后院给您要的秘境空间做最后的调试。您可以在厅里稍等一下。” 解清玄可是知道，这那主厅里是腾不出地方让她坐下的：“我能再去去后院藏书阁逛逛吗？” “当然当然，梁大哥可是个好为人师的，若是他新研究出来的东西没人看，他自己也要生好久的闷气呢。” “对了小满，我带了你要的东西。”解清玄把段莫弃炼出来的【中品玄灵丹】递了出去：“流云宗新方炼出来的【玄灵丹】。效果我们试过，与老方炼出来的没区别。” “清秋仙长……小满不尽感激！”余小满丢下竹子倒吸一口凉气，感动到有些热泪盈眶：“仙长想要多少灵石？” “门内定价六万八上品灵石，我给你摸个零，六万就好。” 说着，解清玄又取出一只装满【精气糖】的小棕袋交给余小满：“这是我最近搞出来的宠物零食，你看看吱吱能不能吃。如果它喜欢的话，你尽管开口来找我取。这东西不值钱。算是【玄灵丹】的赠品。” “这怎么好意思！”余小满赶紧掏出七万上品灵石交给解清玄。 上次她卖那锦袋空间的压缩方法给解清玄沾了些便宜，她其实心里是一直有些过不去的。 “仙长这【精气糖】吱吱它一定喜欢！我们这也还有这么多妖兽要养，也一定用得着这东西，这多出的灵石就当是我从仙长您这下订单的订金了！” 吱吱：“吱？”它表示它只想喝血。 解清玄：“哦吼？我这算是开张了？” 这好像能算是她两辈子以来做成的第一单生意？虽然是熟人买单？ 管他呢，解清玄还是美滋滋地收了钱，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她乐呵呵地在蝙蝠吱吱头顶揉了一把：“吱吱，好吃记得催小满来买啊！” 余小满附和着：“吱吱好吃吗？好吃吱一声！” “吱……” 几个小时后。 梁谷完工了，他胡子拉碴的面容上写满了得意。 “没想到这东西还真让我在半年内给搞出来了！”他沾沾自喜地交给解清玄两只回形墨玉，简单向她解释了用法。 “两只回形玉佩，一只已经内设阵法，可供化神及以下修士进入简单开拓。理论上来说，在这玉佩空间中释放化神初期以下强度的法术都是没有问题的。但，当然，你最好还是别在这阵法里面瞎搞。” 解清玄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另一只玉佩还只是个胚子，清秋小友要是想将这玉佩做成两境界修士也可出入的小秘境，还是有些金贵材料需要搜集，最后的炼制也要由化神中期以上修士完成。” 反正梁谷是把研究报告总结笔记完整地交给解清玄了，后续怎么折腾，怎么升级就看她自己了。 “清秋小友，给这法宝起个名字吧，我是懒得想这些。” “呃……【房车】，就叫【房车】吧。”解清玄也不是个会起花里胡哨名字的。 梁谷耸耸肩，敷衍地附和一声：“嗯，挺不错的名字。” 段莫弃：“……” “清秋小友确定是要去魔界走一遭了是吧？”梁谷还有事要委托解清玄去办。 解清玄点点头：“但在聊这些事之前，梁谷大哥，有件事我必须和您坦白。” “哦？”梁谷眉头微皱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洄谷子前辈，我今天前来其实也是想稍微和您聊一聊关于【轮回印】的事。”解清玄直接摊牌了。 洄谷子略显疲惫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他微眯着眼，带着几分威胁似的缓缓开口：“清秋小友着实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博学啊。” 第169章 后勤到位 小院中，一些看似毫无章法堆积的杂物突然动了起来，随着那些奇怪杂物的变换，整个仙府中的灵气流动也开始变幻莫测。 “前辈您先别急！”解清玄赶紧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同时也是安抚旁边紧绷着身子一脸戒备的水镜。 在她袖口中蛰伏着的段莫弃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依旧一言不发地静观其变。 “嗯，我知道。我没急。” 梁谷歪着头抬了抬眉毛，他脸上确实没有多少生气的样子：“我就是想趁这机会向你展示一下我这【风马牛不相及阵】的效果。” 他努着嘴，敞开双臂站起身来，左右微微侧身，指引解清玄观看他的阵法布局。 解清玄感觉他这架势就差大喊出那句：‘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啊！’了…… “如何，清秋小友，我这阵法可是丝毫不虚化神修士的。就算是炼虚的小辈们进来了，也给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走得出去。” “……6！呃，不是，我的意思是……”她轻轻鼓了两下掌，伸出大拇指捧场道：“好名字！好阵法！” “所以小友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梁谷，或者说洄谷子前辈的表情又严肃起来。 “其实……”解清玄僵硬笑着，把水镜往身旁拉拉：“是我这徒弟发现的！” 水镜不明所以的开朗道：“是我哦，是我哦！” 段莫弃：“……” “事情是这样的，”她将自己打磨过的，真假掺半的故事背了出来：“兽语林他们其实是一直在找您的转世的嘛，兽语林和流云宗一直是交好嘛，所以兽语林的掌门就把【轮回印】的事告诉了我们，希望我们能帮着一起找找您。” “两三个月前，我找机会去了趟兽语林，带着水镜见了见【养魂冥槐】里您留下的一分残魂。嘿，您猜怎么着！水镜这小子竟然能靠着那一分残魂品出您灵魂的味道！” “所以，你只是靠这水魔识破了我的身份的吗？”梁谷满面狐疑。 一是，他不觉得水魔有这等能耐。他也不是没去过魔界，没见过水魔，这种弱小魔族确实是对魂魄有几分敏锐，但他从没见过有水魔能顺着残魂找到魂魄本体的。更别说他那残魂还是三五辈子之前留下的，跟现在的他能有两分相似都很不容易了。 二是，洄谷子不觉得解清玄这小修士有这么简单，她知道的很多，且还有所隐瞒。 片刻洄谷子还是耸耸肩道：“罢了，这倒无所谓了，你们可有把我的事告诉兽语林？” “自然是没有的，我今日来便是问问前辈您的意思，您愿不愿意在兽语林露面？兽语林其实想要的只是【轮回印】的详细修炼教程，您要是不想露面，我可以将秘籍带去转交。” 洄谷子嘴里说着“不愿”，头也不住地摇：“【轮回印】失传了？也是……这些小辈们若不是用得着我，也不会时隔几百年了又重新开始找我。” “呃……”解清玄低着头，尽量避免与洄谷子眼神接触。她唉替别人尴尬的坏毛病又犯了。现在她有点替兽语林尴尬。 “唉……”洄谷子轻叹一口：“这【轮回印】没什么好藏的，但也确实没什么好传的啊？他们大费周章的寻这劳什子功法要用来干什么呢？” “算了，”他摇摇头，也不想为这事多操心：“他们想要便去学吧，我无非是重新写本书的事儿。” “只是……”洄谷子又抬眼打量一遍一脸清澈的“段清秋”。 洄谷子觉着这清秋小友是不简单，但是绝对的单纯，她有所隐瞒绝对不是因为她有坏心思，反而可能是好心。就像她在兽语林那边隐瞒了他的事一样。 所以他觉着把【轮回印】告诉这清秋小友，让她去转交应该没什么不妥，他信她只会在兽语林说该说的事。 “清秋小友，你可万万不能说漏了嘴，暴露了我的居所啊。老夫我这最后百年只图个清静。”说着，洄谷子已经掏出本空白青皮书，按着记忆重新整理起【轮回印】功法秘籍。 “多谢前辈，我一定注意！”解清玄在旁边抻着头看，看洄谷子用灵力打印机一样快速输出文字。 “前辈啊，”解清玄大胆发问：“方才我听您说，‘最后’百年。所以您这辈子是没再修炼这【轮回印】吗？” 聊天丝毫不会影响洄谷子的文字输出速度：“是啊，怎么？” “为什么啊，前辈，活着不好吗？” 洄谷子抬头思考了片刻：“活着是挺好的，但前辈我啊，好像真的活够了。” “这……这样么……” 解清玄沉默下来。 她记得，炎龙螭尘也是类似的态度，甚至段莫弃也有点这样的倾向。可惜她太年轻，只能理性上理解他们产生这种感觉的逻辑，不曾经历漫长人生的她没法设身处地的体会这种感觉。 一刻钟过去，洄谷子完成了满满一整本的【轮回印】录入，轻描淡写地交到解清玄手里。 “对了，”他指指旁边的藏书阁：“那里面的功法术法什么的，你随意拿出去分发教学什么的，都可以。但只有一点，你给对外声明，这些东西都是洄谷子研究出来的！” “当然！当然！多谢前辈！我要是用到了您的术法，绝对会标明出处！” 洄谷子叉着腰，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既然话也说开了，我便也直接告诉清秋小友吧，”洄谷子又掏出一张卷轴递给解清玄：“我想托小友去魔界取的，是我两辈子前，转生成魔族之后整理的笔记与图鉴。” “仙家对魔族了解的不多，两辈子前我偶然转生成魔族便好奇地研究了一下那边常见种族的修炼功法。如今我研究这人造灵根受阻，想着能不能查查魔界的图鉴找找灵感什么的，可惜那些笔记一直留在魔界，而我这两次轮回的资质不佳，没能力再去魔界取回了。” 第170章 重赛之日 “原来如此。” “这卷轴是我凭记忆画下来的部分魔界地图，包括西贺大陆十六州，”洄谷子在卷轴地图上标记了他埋藏笔记的地方：“若是小友要去的地方也在这西贺大陆，便顺道帮我去取了吧。若是不便，那也不要勉强。” 洄谷子语重心长道：“你这样天资聪慧的年轻人啊，还是活着最重要。” “好的前辈，我记下了。”解清玄恭恭敬敬接过地图。 “与这地图建立链接之后，它可以自动记录你神识探过的地形，用起来还算方便，你若有闲心可以在魔界将这地图扩大几分。” 简单交代之后，洄谷子准备送客了。他强打精神，拖着不大爽利的身子熬了三个月，现在确实要休息休息了。 余小满早早收拾好自己的工程用品来到后院，见梁大哥与小仙长聊得起劲便没去打扰，兀自准备了些美酒小菜候在一旁。待两人终于告一段落，她端着酒菜悠悠走了过来。 小木托盘上，摆着两小壶好酒，一小碟糕点，一小碟卤肉，一小碟坚果。在那坚果盘中，解清玄看到了个极其眼熟的墨绿色球形“吃食”…… “仙长，您不必急着回去，小书阁那边您随时去，看书时带些酒菜进去也未尝不可。”她客气两句，将木托盘放在解清玄面前，然后只提起一壶酒，又用食指与中指夹着那颗极其眼熟的墨绿小球，满面春风地走向梁谷道：“大哥！该吃药了！” “小满有心了，等等……这是什么……玄灵丹！我这修为吃这东西重铸血肉可是很疼的！不要！我不吃！” 可惜，洄谷子的知识能跟着他转世，但他的肉身却不行。体虚堪比程序员的他根本挣不脱矫健敏捷的余小满，很快便被她按在了杂物堆中，捏着脸，塞进去了玄灵丹。 解清玄边看乐子边对着小壶往肚子里灌酒：【小段啊，来都来了，你有什么问题想请教前辈的吗？趁他还没疼断片赶紧一起问了吧。】 【没有。】 【所以你这趟跟来到底是有什么必要啊……】 段莫弃微微探出头来：【那地图就是最大的收获，能找到洄谷子前辈的笔记那就是更大的收获。蛟影城就在西贺大陆，我抽空会去找找看。】 【哦？这活儿你竟然主动揽了？】解清玄惊奇道：【那……一起？】 段莫弃幽幽叹了口气：【这个倒不是不行。】 …… 两日之后，轮到大会重赛之日。 解清玄再次随着门派一同前往。 虽然水镜再三祈求跟着她一起去步云天看看，但解清玄是绝对不敢把他往步云天带的。 中土境内禁止一切魔族妖族进入，但凡被仙家看到就是判了死刑，而步云天高手云集，水镜这个级别的伪装术法去了步云天就跟没穿衣服裸奔一样。 所以为了水镜的安危考虑，解清玄还是把他锁在了仙府里。 不过解清玄没想到，这一次论道重赛，段莫弃竟然主动跟着传送大阵一起去了。 但他来是来了，参赛又还是不可能参赛的。 “所以你这次跟来又有什么意义啊！” “交些任务。” 他幽幽瞥解清玄一眼，又很快避开目光：“怎么？不喜欢我跟着你？还是习惯了水镜跟着，突然换成了我觉得不习惯？” “嗯？” 解清玄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就随口一问而已……” 最近，不，应该是从某个解清玄不曾意识到的、更早的时间点开始，段莫弃的攻击性变强了不少。好像也更容易生气了一些。 她记得，至少是在出入秘境的几年，她对段莫弃的调侃玩笑都是泥牛入海一般，掀不起他的情绪波澜的。也正是因为他的生气阈值很高，解清玄才总是有吃悟空地时不时逗他解闷儿…… 大概是因为出了秘境之后要办的事太多了吧。 事杂心烦就容易发脾气，这是人之常情，解清玄是个识趣的，绝对不会主动触别人霉头，最近这段时间她是该收敛点了。 “话说你什么时候接了任务？”解清玄陪段莫弃一起去【万宝阁】旁边的【聚义堂】交任务。 段莫弃目不斜视，面无表情道：“刚从秘境出来就接了。” 在解清玄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段莫弃交了两个任务，是用流云宗名义提交的，且获得的积分与灵石十分可观。 看着流云宗在排行榜上逐渐逼近第三名天星门的积分，解清玄不可思议道：“你能有这种好心？” 段莫弃平淡道：“之前看到有魔界的任务我便就顺手做了。我要的只是赏金，用个人名义还是宗门名义交任务只是步云天声望积分的区别，我不在乎。所以便做个顺水人情，记在流云宗名下了。” “哦……哦……”解清玄怔怔看着他道：“我替流云宗谢谢你。” 段莫弃抿着嘴，似有不快：“你应该替你自己感谢我。” “啊？哦哦，好。那我谢谢你。”解清玄挠头，这人刚才不还说自己不是会在意“名号”“名声”什么的吗，怎么转眼又跟她扣起道谢名头的字眼了……再说了，扣名头也是流云宗的名声更大，以流云宗的名义跟他道谢不是显得他也更有面子？ 算了，一句话的事，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会头秃的。 赶紧去流云仙府搬入住，休息一会儿，晚上她还要去开重赛前的门内动员会。 这一次，流云仙府的后院三间房终于不只有解清玄孤零零一人入住了。段莫弃选了她对门的房间入住。然后他也一并成为了被门派弟子们“孤立”的一个。 这当然也不是其他弟子们刻薄或者讨厌他什么，只是因为他对待同门师兄弟们向来是一副客气但疏离的样子。 他虽然面上时刻保持着温和礼貌，遇到些小麻烦小请求他也不介意施举手之劳。但实际上，只要情商不是负数的人，与他接触几次便都能感觉到，他平和面孔下写的都是“别来沾边”。 反正，重归宗门的这一年，他也被门中弟子打上“不宜轻易招惹”的标签了。 傍晚，叶问秋令门人在流云仙府前院集合开会。 会上，他替解清玄宣布了她的小小请求。 “还望弟子们在此次论道大会重赛中对兽语林道友们多加照顾，在比试中不动声色地收几分手。” 是的，为了达成去魔界之前最后要办的一件事：拿到论道大会重赛的头筹奖品【冥魂引阵】，解清玄稍稍想了个“曲线救国”的歪点子。 第171章 曲线救国 解清玄看到论道大会前三名的积分便知道，流云宗还是很难夺得论道头筹的。 但，天星门与兽语林的积分状态十分焦灼，所以这论道大会的第一名与他们无缘，但绝对还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甚至是由他们决定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我流云宗保持在第三名的状态便是最稳妥合适的位置，再往前便要太过引人注目，招惹事端了。”叶问秋向众人娓娓道来，替解清玄把她那不大光彩的点子包装得好看一些。 “所以，叶某再次恳请诸位在此次大会比试上能暂时收敛锋芒，待我宗总体实力更加强劲一些在厚积薄发，在日后的论道大会之中绽放光彩。” “当然，我不是强令各位输掉所有的比试。” 叶问秋狡黠道：“论道大会的三甲奖品还是十分可观的，我等自然还是要努力维持第三的好成绩，所以比试途中，唯有在遇到友方门派兽语林之时稍稍放轻松一些便可。” 院中弟子皆是一脸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家温文如玉谦谦君子的掌门能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不道德之事。 解清玄在旁边一脸钦佩地抬眉抿嘴疯狂点头，并且带头鼓起了掌：“你们这群小辈，也该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了，何况……”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打假赛呢…… 流云宗的弟子对叶问秋的服从性是拉满了的。尽管心中可能有疑惑，但掌门怎么说，他们还是会十分配合地去做。 这届流云宗的弟子们执行力与演技也都是极好的，反正，无论是斗法还是论道项目，他们都有法子演出那种极其逼真的“惜败”效果。 七日重赛后，主办方和其他参赛方都没看出来比赛有什么异常。而短暂统计后，兽语林成功在流云宗的运作之下成为了头筹。 奖品是解清玄觊觎已久的【冥魂引阵】，也如约由那清洵真人亲自发放。 第二名的【九龙混元符】归了天星门，而第三的【太虚凝魂丹】则归于流云宗。 论道大会结束后，解清玄第一时间拿着洄谷子给他的新编【轮回印】去了兽语林仙府。 当然，为了增加谈判的胜率，她还是带上了叶问秋一起。而段莫弃这小子竟又是一脸理所应当地跟着去了。 兽语林掌门白殊今日腾出时间亲自接待了三人。 鸟语花香又不失庄重威严的兽语林仙府前堂中，白殊正襟危坐。 她是人间三十多岁干练女性的模样，气质端庄且稳重。身着一席墨绿色的兽鳞铠甲，一柄十来米的害人木枪幽幽横浮于身后，而那上下小幅度沉浮的木枪上，盘着一只大腿粗的蟒蛇！ 那蟒蛇颈上环着几圈不大能出现在正常生物身上的高饱和亮蓝条纹，一双青蓝色宝石一样的竖瞳让它看起来更像是某种人造的工艺品。 白殊有几分“凶恶”的外表让解清玄有点害怕，但她一开口，态度竟然还蛮柔和：“贤侄，源述小友，请坐。” 她露出个端庄亲切的笑，那笑容中解清玄能看到几分白筱林的影子。 众人落座之后，没有几句客套，直接进入正题开始谈判。 说来这【轮回印】功法，还有【冥魂引阵】都不是一方用了另一方就没法用的一次性物品。而门派两方又确实有些世缘，所以两方的谈判进行的十分迅速顺利，半个小时就商量好了共享阵法功法。 兽语林还是提了两点要求。 一是【轮回印】与洄谷子的事不能外传；二是这【冥魂引阵】要设立在他们兽语林在山海城的本部中，流云宗门人若是有使用需要，研究需要的，要去他们兽语林进行。 这两点流云宗自是没理由拒绝的。第一点自不必说，第二点要求对于流云宗来说还反而是好事。 启用与维护【冥魂引阵】的开销价格不菲，流云宗这两年财政告急，一时半会肯定也拿不出来。如今这情况实在是两全其美，只要兽语林与流云宗两派的关系不崩盘，那她们对【冥魂引阵】有需要直接去白嫖就是了。 聊完正事，兽语林掌门白殊留三人在仙府内小叙片刻。 白殊前辈与叶问秋的父母很熟，她出口留人主要为的也是关心一下老友孩子的近况。 “对了，”白殊转向解清玄和蔼道：“筱林，你带源述小友去育兽坊看看吧，近日刚好有几只灵兽成熟，可以拿来出售了，若是小友有看上的，便直接带走就是。” “是，母亲，”白筱林看上去比想象中平静，她只是淡淡向众人行了个礼，客客气气道：“源述副掌门，请随我这边来吧。” 解清玄：“……” 气氛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但既然白掌门发话了，她照做就是。于是只能勉强挤出个还算友善的笑，迈步走向白筱林：“那劳烦筱林仙子了。” 段莫弃也随着解清玄一起要往堂外走，然而那边白殊又发话了：“流云宗的小弟子，对，就是你，就莫要跟着他们了，速回流云宗去吧。” 段莫弃轻叹一声，俯身行礼，平平淡淡地拒绝了白殊：“白殊前辈，恕难从命，晚辈随行源述副掌门而来，实在不敢先行离开。” 白殊面露一丝惊异。自她做掌门以来，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在兽语林违抗她的命令，若这小子也是个小门派掌门那便也罢了，关键是这小子他连个副长老都不是，只是个随行的弟子。 她勾起嘴角眉毛嗤笑一声：“这小子，胆子倒是挺大。结丹修为，在我兽语林敢如此讲话？你这意思是只有你这两个掌门能请得动你，我这兽语林的掌门说话便一丁点用都没有？” 她轻轻流露了一些合体期的灵压：“贤侄，往后你们外出谈事可带不得这种口无遮拦的毛头小子啊，容易坏事。” 解清玄自然是能看出来白殊挂在脸上的不快，她大声念话道：【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一定是要跟着我办的，你说你触她霉头做什么！先回流云宗不就是了！】 段莫弃：“……” 【你可知白筱林对你有好感？】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第172章 钝感力 虽然莫名其妙，但解清玄还是惊叹道：【嘶……所以白筱林对我的态度这么明显的吗？你这阴暗扭曲大直男都能看的出来？】 其实白筱林的示好确实是勇敢且直白的，只需稍稍留心，正常人都能看出她的意思。解清玄很敬佩她主动的勇气。 【……】段莫弃也是这一世才意识到，或者说留意到这些事。 甚至是最近他才想明白：五十多年前秘境初遇时，这位兽语林的掌门独女对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筑基小修士颇有照顾，多半是因为他的师尊，解清玄…… 【所以这又跟你有什么关系？】解清玄又回归正题。 段莫弃被问住了：【不知道，但我就是想跟着看看。】 他之前是这种爱八卦的人设吗？？？解清玄也是无语了。 “实在是对不住，白前辈，”叶问秋赶紧向着白殊连连道歉，又不忘面带厉色地斥责解清玄与段莫弃：“你们两个，速速给前辈道歉，赶紧回流云宗去，莫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解清玄边在念话里埋怨段莫弃，边严肃合手，恭恭敬敬地道歉。 白筱林也赶紧折回来和事：“母亲，这小道友是源述副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五十年前便与源述长老一起在那潜龙秘境中出生入死，想必源述前辈有要事琐事都是要找他去办的，他跟着源述副长老也是应该。” 白筱林是认识段莫弃的，五十年前潜龙秘境中，她就是认出了段莫弃是解清玄的弟子，所以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告诉了段莫弃那【藤木之晶】的位置。 母亲向来关心她，自然能看出些端倪。正巧母亲也一直希望她能与流云宗喜结连理，若是他们情投意合，那稍加撮合自然美事就成了，于是每每有与解清玄相见的机会，母亲都是派她前去的。 只是，可惜了…… 这些，对现在的白筱林来说好像已经无所谓了…… 她方才那番话的言下之意便是，这段莫弃多半知道的很多，母亲不必故意为她遮遮掩掩或是创造机会。 顺其自然吧。 腰间红蓝剑穗随着她的转身轻快的跳跃着，白筱林柔和笑着向白殊继续道：“母亲，那孩儿便先带贵客们去参看育兽坊了。” 白殊的态度有所缓和，她本也不是真的想为难这些小辈，得了台阶下便摆摆手让他们哪凉快哪待着去。 解清玄赶紧带着段莫弃跟随白筱林逃出了正堂，心思全无地在兽语仙府的育兽坊参观了个把小时。 这育兽坊里只有他们三个俊美非凡的年轻修士，和一群可爱得各不相同幼兽，但本该是一片治愈轻松的环境中气氛却诡异得让人无法呼吸。 解清玄意识到了，白筱林今日对她的态度与之前相比可谓是冷淡了许多，是客气、是友好、但也是疏离。 她兴许是放弃了吧？ 但为了防止这是某种欲擒故纵，解清玄还是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愧疚，依旧以那种冷淡生硬的样子与白筱林相处。 于是，白筱林不再主动找她说话，她也不好先开口去招惹白筱林，而段莫弃这个不知所谓莫名要过来掺一脚的自然也是一言不发。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总之，解清玄是在十分诡异的气氛中度秒如年熬过的这几个小时。 但她旁边的段莫弃是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丝毫没有被方才的诡异气氛影响。 麻了，解清玄真希望她也能拥有段莫弃的钝感力。 …… 日归云海之时，叶问秋终于被白殊放了出来。 解清玄与叶问秋、段莫弃，三个人结着伴、踏着夕阳，往流云仙府走。 只是，这换了选手的三人之间，气氛依旧是莫名诡异！ 路程过半，解清玄还是先绷不住了：“兄弟萌，怎么个事儿……这一趟我们达成了所有谈判目标，这气氛不应稍微的再欢脱松快那么一丁点吗？再没人说话我快无法呼吸了啊我！” “……” “……”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多久回来？” 叶问秋看一眼默默跟在解清玄身旁的段莫弃，勉强笑着开了口：“还有什么是师兄可以帮得上忙的吗？”纵使他如此问着，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了。 没想到，这话头一开，段莫弃不等解清玄回应，抢先发言道：“回掌门，师尊两三月后便会回来。” “嘶……这有你小子说话的份吗？！” 解清玄是跟叶问秋请了一年的假的，就算他们真的能在两三个月内取到魔龙珠，她也要用剩下九个月的假在魔界浪一浪！ 她赶忙找补：“师兄，我多半会在魔界滞留一年，因为答应了洄谷子前辈去找他的笔记，所以花费时间很可能会比预计中的更长。我不在的这些年，还是麻烦师兄帮我代课了……” 叶问秋不喜欢解清玄的这个亲传弟子，他知道那人很不简单，也知道他真正的小师妹，解清玄的死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但对此他也深知自己并做不了什么，解清玄的死他也有责任，他没有能力也没有立场去行什么报复之事。 他能做的只有独自消化这煎人心神的无力感。 “无论是三月，一年还是更久，你会平安回来的吧？”他极其柔和地看向解清玄：“遇到拦路强敌可不要硬拼，要学会避其锋芒。” 解清玄摆摆头开朗道：“我们肯定会没事的，逃跑可是我的拿手好戏，我可是最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那个，打不过肯定会跑的！” “……纸人之事上，你可不像是个知道后退的。”叶问秋无奈笑笑，但也不再絮叨解清玄了。 “你呢，段莫弃，你会放她完完整整地回来的吧？”叶问秋话锋一转，对上了段莫弃。他虽依旧言语温和，但眼中的笑意已不达眼底：“你应当不会将如今的师尊也害死一次吧？” 他知道解清玄是个单纯的，突发奇想说要去魔界定是身边之人撺掇的。而她这不知底细的身边之人有何想法，叶问秋着实替解清玄操心。 段莫弃依旧恭敬微俯着身子，只抬眸淡淡瞥他一眼：“回掌门，弟子不敢。潜龙秘境五十年，师尊带着弟子囫囵着出来了，那此番前往魔界，师尊也一定能带着我平安回来。” 解清玄：“你们这……多少是有点尖锐了……” 第173章 界外商人 这气氛是被他们越聊越僵硬了…… 所以这两个人突然开始互相阴阳怪气了是什么情况这不能是她的错觉吧这两人好像确实是不大对劲吧 为了防止事态发酵，解清玄虽是满头问号，但还是一个箭步上前，双手以蛙泳姿势破开了两人之间无形屏障，自己挤了进去。 她一左一右扒着两人的左右肩膀，尴尬笑着缓和 中年人抬起头来，此时眼中充满了血丝，看得出他遭了很大的罪，清醒过来的中年人就看到少年直接拿到了21点，双倍赔偿。 “有钱就买，没有就不买，这有什么可说的谁让你们动作比风磷慢。”老约克抬起眼皮随意的说道，接着再也不顾这几个玩家，低头打起瞌睡来。 天赐点了点头直接跳了下去。入池后，天赐感觉池水冰凉刺骨，天赐游了半天才适应过来。同时注意到这坛池水不是很大，但是非常之深，天赐直接潜了下去，天赐越游越心惊，这水底下面真的太大了，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大闹婚宴：包红包、放烟花是不是还意犹未尽作为宾客的你还有更多选择！看没看到月老两边的四位喜宴乐师婚礼期间找他们就可以为新郎新娘点歌啦。 厄尔斯语气中的冷淡尼克弗瑞自然是听得出来的，只不过他让科尔森去叫的外勤部队还没有过来，所以尼克弗瑞自然也就不敢在这个时候还去惹恼这位所谓的圣白议会的议长先生。 “龟丞相，我们南海龙宫就没有更好一些的衣甲了吗”敖钦佯怒道。 圣骑士错愕的望着林枫，这还是贼么刚才的技能居然秒了自己一半血。 就在这时，墓师感觉自己出事了，因为他全身都动弹不得，被人定在了那里。墓师大惊起来，面前的中年人明显是一个平凡人，自己怎么会中招，难到自己真的走眼了 吱的一声，我踩了急刹车，差点就撞上人家的车屁股。后面的车不停按喇叭，我听见了从车窗外飘进来的骂声，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油门一踩又冲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偷人就是错！”梅老板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认这个理。 柳彬宇正在静室内闭关，他倒不曾极力提升自己境界，只一直服用那早早买下的二品古蜂蜜。不仅化开暗伤，还能打磨法力，能将根基弄得更雄厚些、法力也更精纯些。 因杨戬和哪吒不在一处，石慧有心捧着哪吒，如今哪吒的名声甚至隐隐越过了杨戬。毕竟西岐尚未破一关，九思已经拿下三百多诸侯国了。 二哥笑了笑，一言不发的看了福天海一眼，只见福天海也在看着自己。 “母亲问你，之前阿离下岭南，回来后可有对你提过国师”王氏道。 九歌掌门在大会前夕忽然无故失踪，把整个九歌吓得人仰马翻，连忙出动五湖四海去找，一时间惊动了整个仙门上下，众说纷纭。 ‘你先暂时住在这里吧，这个地方只有我知道，我心情不好时就会来这里，族内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这里。’莫旋此时对展昭的心态就像是自己的私有物品一样，既是私有物品，当然不能被族里其他的人知道。 许问的每一寸血肉都在跳动鼓荡，一股股雷气让他的肉身变得更加强大。仅仅这瞬间炼化，许问就能容纳法力超过之前十倍。这在经过毁灭元气最霸道的炼体之后，又能更上层楼简直是奇迹。 第174章 虫洞 “多谢前辈相告，我们知晓了。”解清玄对着薛链和善道，同时扭头玩笑似的与段莫弃商量：“那我们就在这边等吧乱动的话很容易出现“哪边队短排哪边，但排在哪边哪边走的慢”的恼人情况。” 段莫弃表面上点点头，继续与解清玄在营地外侧坐着等候。 看两人一脸轻松无所谓的样子，薛链稍稍放心下来，不再把注意 而正当朱序临神勇似天神下凡，钟瑞单方面挨打时，他们两人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但是奇怪的是，朱传烨先前似乎从来都没有思考过。 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八位经验丰富的斥候便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云澈和紫晶翼狮王交战的过程当中，云灵安和萧炎也同样接过身受重伤的云韵。 无论安然说什么，安建国坚决不同意。没有办法，安然只能求助林萧。 酒楼内，除却闲杂事等，几乎每一位客人，都会谈到最后的万族大比。 待看到外界的景象时，他的眉头倏地一跳，额间的青筋猛地暴起。 黑暗中，朱明姝的耳尖微红，紧接着，自那一点开始蔓延，她整个耳朵乃至脸颊，都变得通红。 认为云灵安准备用自己威胁老师，顾怜雪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有些艰难的说着。 她那声音带着哀切，悲痛欲绝，那楚楚可怜的眼神，让在场的人都不觉心生怜悯。 两家公司的名字前面都被冠以「幻觉」的前缀——「幻觉监理公司」和「幻觉科技公司」这样的名字听上去也确实能给人一种‘产生了幻觉’的错觉。 “查里会长，我想我们可以谈谈了。”吉鲁德淡淡的声音在众人错愕中显得很突然。 对于王守一这种层次的老中医而言，在有生之年能一窥梦寐以求的古法针灸奥秘，这种愿望一旦产生就很难磨灭。 滕铭瑄的态度非常温和，而且很主动，这让骆志远心头盘算起来。 一只只死玩意如同一头头漠北恶狼似的，瞪着诡异的蓝眼珠，让王林一时感觉鸭梨很大。单从九重冥海内，还能惧怕它们的眼神，可见这些玩意有多恐怖。 姜暖领着阿温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过了前院回了自己居住的屋子。 当他拉她上岸的时候，水晶狼狈地趴在河道边上，用力地咳出几口水。 只见郑和的一艘艘战船，如同一团团着火的火球，腾起了冲天的烈焰，冒起了滚滚浓烟……风助火威，火势是越烧越大，在郑和船队所处的那一段河面，几乎成了一座活生生的炼狱。 冈本牛金目瞪着双眼，原本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正朝信平玉走去的沈梵并没有察觉到冈本牛金的动静。 毒的一把。此外，这把剑还附带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技能，那就是穿刺，无视任何物理防御的穿刺。 一直到黄昏将至时，店里又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几个客人，都是留宿一晚住的平价房，吃完晚饭一忙起来就是到了深夜。 听秋杳这样说，风如年诧异地看了看秋杳，又看了看风如许，发现风如许正心虚的摸鼻子，也不怎么敢看她，风如年就差没直接跳起来，暴打风如许一顿。 自从那日他用家里运送蔬菜的马车秘密将梁辰带出城之后，便再也没见过自己这位“老大”。 她到了现场以后，这才发现，原来自家父亲口中的商业伙伴，就是乔羽风。 第175章 魔界 那两个薛链故意招来的炼虚修士也就先不说，他心里有数能拖住他们。但这隐藏修为直到虫洞显现才亮出修为的中土修士着实是在薛链意料之外。 这三个白袍蒙面人一个炼虚，一个化神，还有一个魔族，怎么看都不是那种能安生跟着他的计划往下走的样子。 让他们三个留在这里，坏事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但虫洞再有一 安苏浅在t大的门口来回步行了不下百次，大牌的“司机”还没有来接她。 起，无边无际一般，他说，想要把行程中的美景都拍下来送给她。 落雨看着面前的男人，冰冷的视线如死亡视线，明明脸上含笑，却无来由的令人胆寒。 \t杀人，贩毒，那个俱乐部自己虽然没去过，但是也有所耳闻，里面的有多少蝇营狗苟的事，只有揭开盖子才能知道了。 洛天晴每每遇见的妖族之人，都会操控这些藤蔓，而这两个化神后期的妖族修士操控的藤蔓更是十分的恐怖。 彭安听得毛骨悚然，感觉脚上一松，他赶紧松开沧笙的头发，麻利地爬上岸。 就在这时，她迎面看到了唐佳卉，唐佳卉也看到了她，有点尴尬，有点笑意，有点不知所措。 “看！这是什么”张子正得意的从放在背后的手里拿出一盒棒棒糖。 夏梦凝瞧见了董妃眼底的精光，现如今，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董妃就是尤若心了，虽然容貌稍有改变，可是那神态和动作，却是不能改变的。 紧紧的握着白月剑，洛天晴想到在凤凰塔中被她摧毁的巨石，心中满是跃跃欲试，就算剩下的人中基本和她的修为不相上下。但是她却也依旧没有放在眼里一般，只有在瞥向白月剑的时候才会隐隐的带着一丝激动。 徐妪对这两人并无恶感，也笑呵呵道：“衡郎客气了。”衡三顺势便与她套近乎，两人说说笑笑，一派和睦景象。 并非在消散，而是通过对“我的世界”的撞击化成水滴，水滴成线状向天空倒洒出去。 邓艾此言一出，两人纷纷吃惊，也终于为什么邓艾会请他们两人出手了。 人和动物我还是能分得清的，可他们明明就是两只脚直立的，而且嘴上说的也是人话。 二人又对了一掌，仍旧不分胜负，看来对方第一掌也是没有出尽全力。 帝璘并非不在意妖兽出世，更不是不在乎百姓性命，而是她不想慕羲再牵扯其中，毕竟她也是‘妖’，若当真引得天神下凡界捉拿妖兽，那慕羲身为‘妖’是否也会被天神论罪 双足巨龙王看向蒙恬，感觉道他的实力并不强，并没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地方，反而在看到塔迪兰的时候，从他的身上双足巨龙王感到了一丝恐惧，这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恐惧。 与前面秋山寺的萧条相比，这里半山腰的一座寺庙堂皇许多，虽然没秋山寺场面那般壮大。 系统获得的功法越到后面提升需要的杀伐值就越高，可越值得期待。 在回想到他在齐县，对那些泼皮、乞丐以及穷人，尤其是在翻新瓦舍之时，细细思索下来，确实是用了不少人。 对于高考，林伟也和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一样，却有一种紧张感的。 普通人都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刻意的去忘记自己身为修炼者的事情。 虽然立花知雪没有带兵打过仗，但是也知道士气的重要性。就像两人过招一般，如是一人还没开打就先怯了，那自然是要输的。 第176章 “多谢前辈好意，不过不必您劳心了，我们还有要事去办，就此别过。”解清玄出言依旧客客气气，但手上已经招出风筝，催促两个徒弟上车准备速速开溜。 没时间静观其变了！ 水镜已然探出来了，十里开外有魔族埋伏，而且他们脚下似乎还早就设有效果不明的结界！ 薛链这缺德玩意儿果然是个黑中介，早就把他 潜台词是，如果他的力量来源于恐怖、畏惧和混乱，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简单存在于生活各处普通常见现象，被归纳熔炼，形成一条条富有哲理的理论。 说完，青龙瞧着宁意微黑的脸色，又听到云清言传音给他的警告，忍着笑意施了术法迅速离开此地。 韩明秀很为周叔感到高兴，比任何一个平反都要高兴，倒不是她想借人家什么光，而是她是打心眼儿里为周叔的遭遇感到不平和委屈。 韩明秀一看要开饭了，便很有眼力见儿的跟在贺嫂子身边帮着忙活，打算跟她一起端饭盛菜。 虽然她并不喜欢她男人晚上夜不归宿，但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能带来嫁妆，对不起张健，所以就对张建的任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华系亚有一种暗语式的对话风格，以前存在于江湖和庙堂，这东西是哪怕精通华系亚语的老外也听不懂的。 今儿她去了屯东头的井边儿打水，拎着水桶走到井边儿时，看到井边儿有俩人正在打水呢，正在打水的那个她的叫七叔，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并不是直系亲属。 云清言还没吐槽完，就觉得后背痒痒的，感觉到宁意正在摸着它的背，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紧赶慢赶，马致远最终还是先一步来到了现场，他是不想这么早回到别墅的，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 “你看看，这是我在你院子里搜出来的东西！”温大娘子将一个布偶丢在了许清墨的面前。 胡杨当场就答应了下来，然后就宣布让人准备送药品，他要带着众人去外面跑业务。 总体来说是没错的，如果人贩子带着姑娘，是不会知道她特别详细的情况的。 林纪更听说，晋城现在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很多要职官员莫名其妙地死了，而有很多证据都掌握在安钰宵手中。 现在朝中就只有安钰霄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他们刚才商量好了，要在大雪停之前，想出对策，不要再出现饿死和冻死百姓的情况。 姜不寒反应过来，连忙手忙脚乱给邢念生拿了瓶水，都放在他手上了又缩回来，然后将瓶盖拧开，又放在他手上。 这一点，谢里尔已经提前说明，并且本身他还准备以任务的方式奖励他一块仙级矿石，以仙级矿石作为筹码请动矮人族。 孙佐觉得云掌柜言之有理，但心里更着急，仿佛白花花的银子马上就要从他的面前流失掉一样。 他并非没有攻击类技能，但面对一江寒水，必须慎重慎重再慎重。 简风被直接带到通往长寿宫的路，如今他并不能随便进出皇宫，宫里的规矩比之前更严明清晰，对他亦一视同仁。 “好了，诚儿，我们进去九转星魂塔里面吧！以前娘亲一直不想面对，现在，娘亲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能心平气和的面对所有的事情了。”蓝子悦看着九转星魂空塔，为了她爱的人，她一定要坚持下去。 第177章 “我们距离结界边缘只有五公里了，目测有五个魔族从那个方向前来！” 解清玄迅速向段莫弃精确翻译水镜的不标准报告：“两点钟方向准备迎敌！两点钟方向！” “水镜，其他魔族动向如何”她不信魔族弄这么大阵仗，但总共只来了五个人围猎。 “很分散！他们好像分成几个小队去堵截四散逃开的其他修士了 傍晚，姬然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里两国之间的嘴炮，无奈的耸了耸肩。 “都已经是管带了，还这么轻浮。所有人都抓住了，没有逃跑的吧”方华问道。 同一时间，再一道低和声，伴随着恐怖至极的剑道之力冲起，直接是令所有人都头皮一麻，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下。 “方先生，步枪和手枪都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您想要订购什么型号的步枪是87式还是91式另外，不知道您需要多少货物”刘成全有些兴奋的问道。 灰袍身影在虚空中随手一挥，似乎拨动了时空的琴弦。顿时，冻结的时空仿佛冰块融化，徐铭等人都恢复了自由。 石岳立时又忍不住眸光一闪，莫非就看不出“老孙”是个猴子么端得叫做长老，如此你又岂是普通之人。 陈寿心里一惊，这样一来可就让张熙民占便宜了，不过自己的左路实力比不上前路，就算反对也没用，这个张熙民一开始不说话，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真是一个老狐狸。 “咦，李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于洁走进教室，发现好久不见的李汉，坐在熟悉的位置，言语间有些激动与惊喜。 “那我们就先去帮助你恢复力量吧。等到你的力量恢复之后我们再去找回场子。”红鸣他一项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格。 “但让我也无法理解的是，近年来发现各种迹象证明，竟然有人为力量在推动和促成这个恶性循环的加速！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疯了！”李老气愤地补充道。 一路上不断有这样的虚幻身影出现在宁拂尘身前，每走一步他都会穿过一个这样的身影，想要闪避都没有办法能够避开，更别说现在宁拂尘已经完全不想闪避了。 越担心的事情，越是会发生，宁拂尘此刻已经接近了王逐流的所在的房间，他人还没有到，强大的气息已经释放了出来，就连只是普通人的王逐流也感受到了压抑，这时候他知道，事情要坏了。 “恩。我决定以后要对你好一点，毕竟还是你再怎么还是一个皇帝呀。”姜欣雨嘿嘿的笑着，看着南宫天。 萧希微笑了笑，“怎么会，我不过多问了几句罢了。”说罢，她弯腰亲手替萧希乐将玉佩系上。 这次燕军攻赵的契，就是中人邑发生了叛乱，引得燕军南下，直接与叛军配合，占领了滱水以北的庆都、新处、中人三县。 这个飞火流星因为是机关武器，有可能是大范围武器，所以也是比较受重视的，在附近围着不少的机关师，而刚刚说话的机关师也是比较有地位的。 金瑞看着这些笑话自己的家伙，心里也是妈卖批了，他没想到就自己最倒霉，可真是坑爹了。 摇摇头，何振中叹了口气，这些他想也没什么用，国内的风气，民众的思想，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改变的。 只是腾筠说的非常正确，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不管那门后是什么神仙宝贝，失去就是失去了，不会再重来一次，不过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第178章 虚张声势 “遵命！”雾态水镜一头撞进魔修的腹部，那魔修顿时一阵痛苦抽搐。 十秒垂死挣扎后，解清玄突然感觉自己手上突然一轻，那魔修终于头身分离，失去了抵抗能力…… 见那水镜已然掏出了那魔丹塞入口中，解清玄顿时两手一甩，把手中血呼啦差的魔头魔身扔的远远的，然后疯狂地在自己的白袍子上擦手，并且伴随阵阵干 夜凰紧张的看向蓝飒，蓝飒却是摇了下头，复提着那一提油纸包转身而去，夜凰再瞧那姑娘，就看那姑娘露了脑袋，瞧见蓝飒去了，便匆匆忙忙的跟了去。 唐晟荣吃完饭，顺手就把碗筷给收拾干净了。见陆真仍是坐在屋内发呆，便把纳凉的竹床摆到院中，请她出来乘凉。 日落西山，漫天红霞，被韩修冷眼扫了一下午的墨纪，终于是饥肠辘辘的回到了付家。 我抱着踏雪步入寝殿中去，我要开始补觉了，熬了大半夜，现在还真有点困。 尽管闫亦心一向很青睐蓝山咖啡，可是对于严绾来说，除了香气浓一点，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至少那样的高价，让严绾宁可选择普通咖啡。 “怎么生气了”潘云祺可是有恃无恐得很，反正吃亏的不是自己，他可不怕兰心不从，他的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 “夫……”夜凰没好气的接口，可才出话语，眼一转的就改了口：“墨墨！”她不但喊，还送上一个甜腻腻的笑容，那墨纪的脸上闪过一丝僵色，继而就是近似于咬牙切齿的笑容：“墨墨就墨墨！”说完拉着夜凰就往外走。 “当然，只是…这里没有器具，我不方便检查，不如，你们跟我去一趟别院，我替你哥哥彻底的检查一下可好。”看着那大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沐风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了，当下送上邀请，主动邀他们去自己家。 “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应该上前去打个招呼比较好呢”黑影人自顾的自语道。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李浩然居然出乎意料的早早醒来，而且没有给自己丝毫反应的机会就冲了出来，所以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不是叶锋的对手，即便所有人加起来也是一样，所以都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遁术之上。 次日清早，独孤剑、萧玉凤带着百般不愿回家的独孤梦离开逍遥山庄。而虚啸天这个老不死的一如前回，偷偷的溜了，但不知他下回会不会给李浩然带来麻烦。 杨嘉茜的说话声停住，陈洛隐隐听到宋晴晴说，家里买了菜，回家吃比较方便。 叶锋还曾经想过，要收取一些弱水，必要时候用来对付敌人，可惜除了地蟒袍，他根本没有宝物可以承受得住弱水。至于地蟒袍，叶锋要穿上身上，自然不能将其当做盛装弱水的容器使用。 叶锋了解了至尊大世界的大概情况之后，目标也明确了起来，那就是前往镇天宗地盘之上最为繁荣、浩大的城池，镇天城。 琼尼豪森将皮球向前远远的一踢，然后就提速想要强行突破了，这场比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状态真是好到爆了，在急加速方面那种迅疾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乐雪愣住了，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跟自己说话，而且是叫滚直到陈洛的脚步声消失在梯走道中，她都没有回过神。 第179章 房车 微调引爆频率，念咒引爆，一波一波的灵炎依次从符箓中放出，逐渐震荡叠加威力增幅。 待五张符箓全部引爆，那【退灵阵】上也出现了龟裂玻璃一样的裂纹。 解清玄抡圆了拳头往那裂痕薄弱处上一锤，“咔”得一声脆响后，【退灵阵】应声破碎。裂痕如闪电一样快速在【退灵阵】残膜上扩散，小块的魔气罩子雪崩一样紧 接下来的生活就是不断的冲进山林区被巨熊用咆哮弹轰出来，然后被虐的痛苦的时候墨峰再冲进沼泽区虐鳄鱼。 再努力一下，他摸到了刀柄，用力一拉，他把短刀拔了出来，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当年的墨倩云虽然也是艳光四射，但是绝对没有如此风采，这一切可能都是因为她修炼这媚术的原因吧。 而在后面的百姓有些人开始议论起来，今天我给他们的又展示了一个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情，而且分派任务的时候也是公开的，当着他们的面，于是有些人也打算暗暗的跟一下，看这些任务是不全部完成了。 “只能用暴力破解了吗”妹红试着将火焰能力提升到极致，之后猛的轰了出去。顿时前方方圆数里范围内的围墙和屋顶全部被破坏掉。但是整个空间却完好无损，而且那些木质的围墙和屋顶也在以rou眼可见的度复原着。 两队狠狠装撞在了一起，一蓬蓬血花从接触处绽放开来，但是却没有人惨叫，即使受伤了，也仅仅是一声闷哼。现场之后马嘶叫声依旧兵器相交的清脆声。 朱秀才开始与林菁菁算是第一次的见面，之后，朱秀才请求林青青将朱秀才附体的绳子，送回古庙中。 “伊叔，爸，要不咱们先开始”陈浩看了看挂在伊枫家墙上的挂钟，试探着说道。 当妖气出现在场中的时候，在场修士无不变色。修真界中，修习魔功邪功的修士数量还算不少，即便是鬼道功法，亦有鬼修在修炼，但妖修的功法实在是太过于稀少，一百名修士中，都不会出现一名修士身具妖修功法。 次日，莫燃一早便去找离心下棋，期间告诉了他她打算去接下那个五星任务。 因此他定然不会如一个莽夫一般，直接调动所有力量来进攻皇宫。 看着不用自己动手也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裳，花卿颜无奈的笑了笑：“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了，你们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成了个残废。”还是手脚不能动的那种。 不过这一调息就用了大半天时间，叶天可以肯定，封锁老人双腿穴道的人至少也是古武地阶，想到这叶天对老人的身份顿时好奇起来，古武地阶可不是街边的大白菜，而且是至少是地阶，还有可能是古武天阶的强者。 夏秋本想等米娅离开了之后，自己也折身离开，但米娅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实在没辙，只好冲着米娅挥了挥手，往电梯方向走去。 叶天转过头冷冷的看着黄涛，声音没有丝毫感情，“管好你的狗，不然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松，滚吧”叶天对着黄涛冷冷的说道。 叶惜云说完，在场的修士却没有了之前那样的轻松心态，反而一个个变得猜忌起来。如果说欧阳赤的让步还能让人接受，那么叶惜云的态度，就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 明知她这个皇帝指婚的睿亲王的未婚妻在这里，还把睿亲王的追求者秦柔带来过，想来这蜜贵妃是想她和这秦柔之间发生什么，自己好看热闹吧。 第180章 龙吟州的蛟影城 简单做完“安营扎寨”的工作后解清玄又回了房车内。 仙府前院中，段莫弃和水镜一人占据小岛的一边，背对无言。 段莫弃依旧在吐纳修炼，水镜则百无聊赖地玩儿着水。 见解清玄回来了，两人顿时同步起身迎接。 “师尊，辛苦啦！” “师尊，辛苦……”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更何况这档综艺节目还得到了官府的高度重视，并给予一定的支持，怎么不让其他电视台羡慕嫉妒恨呢，眼红的看着凤凰电视台风光无限。 “你怎么敢回来，你不怕舰长回来杀了你！“炎托尔威胁秦丹，事实上他是想知道，舰长不是追着秦丹出去了吗 最让秦丹沉吟的是，显然墓王是知道这个世界内的情况的。如果说墓王不是个例，那么就说明，这个世界，统领层次都知晓，不过圣者军士们不知晓，也没有消息传开而已。 丁离也是被这电光火石间的一幕，彻底惊呆了，丁春鳄可是法相五重身的实力，居然被叶莫一枪便是给击败了。 梁怀显然也有些吃惊于对方的态度，倒是对于萧易晨的看法，隐隐有些改观。 少年的嘴角轻抿，手中的闪电光球，随着去手掌的揉捏而变化。他感受着掌心之中传来的一丝酥麻，暗道。 万林听到李晓峰要去服务区，若有所思的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此时已经下午六点了。他扭头向窗外望去，不知不觉中车外已经暗淡了下来。 万林笑着将吴雪莹和温梦拉到身边，强尼也抬手指着吴雪莹和温梦两人，向族长和周围的土着老人介绍了一番。 乾顺看得分明，暗暗冷笑，当下一声喝，身边令旗招展，中军闪开一条缝隙，将锐金旗人马放入后，猛听鼓声大作，西夏军四面合围，杀声震荡山谷，遥见锐金旗大旗被困于一隅，再难寸进。 扪心自问，慕夕辞自己也做不到。她身上背负的太多，这次机会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 当龙天回到家里以后，褚以龙她们都闭口不谈关于华韵妍的事情，和龙天在那里有说有笑的。讨论着这三天的时间，到哪里去玩。 柳阳被萧满天瞪了一眼，只觉浑身一震寒气冒起，不一会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也听到了在枪响那会豆豆的惊呼声，知道这个先前被自己打伤的青年必定跟掌门师兄的宝贝徒弟豆豆有莫大关系。 “素素出事了”这五个字对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我本来以为离开苏城之后，素素应该就安全了，谁知道外面的世界居然和苏城一样凶险。 男孩点头，刘伯解开了布条。男孩那双大眼睛一下子睁开，满是好奇地看着天空中的那轮弯月。 傅天泽看了看来电显示，又看了简宁一眼，简宁装作没看到，继续埋头吃饭。 平心而论，兰晓鹏是四个纨绔子弟里头长得最美的，但是不如顾景臣刚毅，他的美格外阴柔，那勾魂的凤眼一挑逗，眉梢眼角都含情，此等美色长在普通人身上已经够了，偏偏还有个二世祖的身份，真是罪过。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光彩‘玉’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她的神情有点苍白，看样子刚才的古灯的突然明亮，耗费她的不少元素力。 “这雷劫，太弱了。”望着虚空中差不多千丈的云朵，杨天忍不住叹息一声，回想起经历过的雷劫，一直感怀。 第181章 民风开放 “……” 被解清玄说中了，段莫弃也只能点头道：“所以，若是偷，我一个人行动可能更隐蔽安全一些；若是去换，也是我一人去应付那阴晴不定的老龙最为稳妥，师尊没必要跟着去冒险。” “那你知道雷龙虬臾现在的具体位置吗他又最在意什么，怎么样才能拿到那东西去与他换龙珠”可以肯定虬臾肯定是在蛟影城附 叶青武现在才满意他们俩个，可是在叶星辰的眼里，却是如此的可笑。 李柠杞状似无意地轻抚他的背，张一道微微颤抖的身体才镇定下来。 “食堂的菜哪有沈茉语做的好吃”南宫鸢一边抱怨着，一边伸手接过沈茉语手里的几袋青菜，帮她拎进屋。 坐了一会，梁团放下琴。慢慢地躺在床上，思考一会，拿起手机编了一条微信：哈哈哈，季期，你被我的琴声感动了吗 季期学的是国际金融专业，他看中的是校招的几家银行，虽然说他更想进投行和证券机构，但是他初出茅庐，在加上自身的背景，还是稳定一点，从银行的基层做起，这样至少稳打稳扎。 甄龙在球场等了十几分钟，满心希望会得到好消息，没想到教练去之前和回来之后的态度完全不同了。 慕容玹的瞳孔红，恨不得将李华碎尸万段，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紧紧地握了握拳头，才替她穿好了衣服。 “随便。”叶星辰依旧冷到的回复，然后走到了沙发坐了下来，他的目的就是看看地址，还能不能查到她，仅此而已。 “属下不放心公主，想……”已经冲进来的萧然，才觉得自己莽撞了。 “雪儿，这件事，我真是帮不上你，我看，还是忘了他吧，也许现在忘不了，时间总会抚平伤痛的！”赵合德劝道。 “不行，你必须带人去，不然丫头那里我们不好‘交’差！这样，我从苍云国调一部分人过来，那一些人应该训得出不多了！”霍萧摇了摇头，有稍稍思索了一番。 太子失踪那可是天大的事！一个不好，朝中原本就不算稳定的局势必定会变得一团糟。 混沌魔决，终极魔化，随着白夜一声大吼，他打出来了，终于打出了混沌魔决最强的一招，此刻的他，肉身不死，魂魄不灭，强势震溃血球。 肖涛自己潜在的仇敌不可少，而且都是劲敌，左明君和杜江华跟在身边很不安全，一旦强敌找上来，他没有把握保证两名徒弟的安全。 想着想着，如花睡着了，如梅轻轻地把她翻过身扶正，给她盖好被子，如梅吹灭了蜡烛，在一旁睡下。 靳律风起身，然后将简蕊从沙发上抱起来，朝着卫浴间走去，“和老婆洗鸳鸯浴了。”嗓音愉悦染了丝丝雅痞。 “因为，你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就知道了自己已经离死期不远了。”尹升道。 异常暧昧的话，赵清染的眼皮忍不住抽了抽，她没有说话，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剧毒蜘蛛那边却传来了清脆的响声，只见剧毒蜘蛛的剧毒獠牙居然直接断掉了！而另外一边本来就要被杀死的悟空此时却被一层银光包裹住。 见到陈炫这种家族大少的到来，两个门卫居然连请进的手势都没有。 见到这段视频，光头佬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怒骂一声伸手就要去抢吴涛的手机。 第182章 宫殿 段莫弃耸耸肩：“魔族城市管理向来松散，外乡人开店最大的难点只是搞到一张交易凭证。有魔晶，有凭证，他们不在乎你开起来的是什么店，而开店的你又是谁。” “况且……”段莫弃从前台抽屉中掏出个钱袋子丢给解清玄：“虽说店面是简陋了点，但我这小店也还算挣钱。” “” 解清玄打开钱袋子一看，里 此时的青眼黑没有完全死亡，强大的求生欲望在告诉它，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 随着灭字吐出，一道恐怖的红炎喷洒而出，直接淹没了落尘的头颅，就连元神都消散了。 面对着这股力量，别人不得不在心中衡量一下，或许联合其他势力可以搏上一搏，但是天知道成功率如何。 听到这样的话，辛八何尝不明白，现在和平协会正在大肆渲染对无虚境的仇恨，就等着一举歼灭。 叶华刚刚走上楼梯，就听见青雨彤的惊呼声，同样也夹着叶子子的惊呼声。 宋明玦忽然觉得有一点点慌，他觉得，自己慌是因为，金雨萌这样忽然走了，以后，他想利用她，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不大会儿，梁妈妈已经让人收拾好房间，卓氏和安延之即各自回房去休息。 之前，是谁滔滔不绝说了那些，什么仇笑痴老仇之类的出发之前你为主，我为辅，你比谁心里都跟个明镜一样，怎么关键时刻就变成这样了呢。 秦明听闻此话，不由的眼前一亮，心中最后的顾虑也同是随之放下，开始仔细选择了起来。 江茜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乱阵脚的人，也不会去直接问林鹏，她要用证据来说话。 “喂，你们笑什么呢”我刚退回队伍中间准备休息一下喝点水，就听他们在那里大笑。 这位正是千年之前他以外救得古月磊，看着他缓缓飘散的身体，许墨终于煞气压制不住。 萧月对面前这些数据完全是一窍不通，更加不知道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做房地产这一块，她还是第一次接触。 “蔡吉，你怎么了，来跟老师说说，”王曼蹲在她的桌子旁，耐心地哄着。 陈伟看了看男人的名片，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看他的样子，八成是富二代，家里拿出钱来，让他做生意的。要不然，以这样的广告公司的规模，是开不起这样的豪车的。 “人工智能的能力来自人类，依靠的是人类为它们编写的程序，难道它们还会跳出这个程序之外，产生属于自己的思维”刘嘉俊有些疑惑，提出了自己的理解。 即便如此，在人道境界修士的一击之下，伍樊的胸口肋骨，都断了六根，足见人道境界修士的攻击力是多么骇人。 “同学，请问近春园宾馆怎么走”张翠山很有耐心地再次问道。 张翠山一脚把龅牙踢翻在地，然后踩过龅牙的肚子，一步步走向正躺在地上发傻的徐胜。他已经把沈丽看成是他的朋友，看到她这样子，他的心情实在很欠佳。 王跃团队到杭城后，不习惯杭城分公司食堂的饭菜，王跃曾提过，他们团队十二人愿意自己出资，请两个卫城厨子到杭城，专门给他们做饭。 【等一下，你说啥什么一千四百多位】沈唯瞪大眼睛询问道。 不轻易屈服，就能将沈唯的实力全部展现出来，到时候也就清楚了沈唯的威胁，才会同意把人扔出去后，加固结界的提议。 第183章 是兄弟就一起喝花酒 解清玄仰脸冲着段莫弃眨眨眼，突然发难：“所以那小蛟龙的生死与你盗取魔龙珠的计划有关吗？” “……”段莫弃也抬着眉毛一脸清澈地眨眨眼，只是他没有看向解清玄，而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道路。 “好，懂了。”解清玄得意笑着不住点头。 说来段莫弃这小子的演技向来是在线的，但似乎从他们在秘境中把话说开了之后，这小子就没再对着她随地大小演过，也从没对她说过什么妄语。 像这种他可以随便撒个小谎演点小戏把解清玄的猜测引向别处的时候，他也只是用沉默与无奈回应，而不会去选择撒谎。 “挺好的，小段，你很坦诚，不愿对我说谎，这很好，但还不够！” 解清玄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一名合格的徒弟是绝对不能对师尊有半点隐瞒的！就像是水镜这样的，有什么事都会及时主动上报！” 她双手指向自己脖子上的雾团，水镜立刻配合地昂起了那张抽象的脸。 “大师兄真的要稍微向你的小师弟学习一下了呢。”解清玄一脸等鱼上钩的期待表情道。 “与其这样半谜语人不谜语人的让我去猜，你不如直接告诉我，让我少点内耗，抓紧时间赶紧去帮你准备着，筹划着，去偷或者去换那魔龙珠！” 段莫弃是回头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水镜那对在黑雾上浮沉的眼睛，但嘴依旧闭得很紧，半个字都没再与解清玄说。 “好吧……” 看来用水镜激将段莫弃也是行不大通。他身上“遇水镜则较劲”的被动效果似乎只在一些微妙的事情上生效。 …… 月光如水，整个蛟影城外城都成了一圈灯火通明的流转画卷。 街道两旁，精致的楼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各色牌匾旁，晶粉花灯高挂，随风轻轻摇曳，逸散出五光十色的柔和胧光。琴瑟歌声，吆喝叫卖，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令人头脑昏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脂粉香味混杂着酒菜油烟，挑逗着行人的各种欲望。 这种盛况，解清玄上辈子见过的各色网红古镇都比不上。 来时她兴致勃勃，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真的走进了外城的街巷她立马露出满脸没见过世面的震惊表情，甚至有点不大敢往深处走了。 “师尊……要不，我们今日先回去？”段莫弃也是略显手足无措地与解清玄肩并肩地站着。这么多辈子了，他也是一次没去过那种地方。 “可来都来了啊……” 解清玄不甘心，她上辈子没来得及鼓起勇气进这种地方窥探一二，这辈子好像不能这么窝囊了啊…… 唔，倒也不至于说是窝囊……解清玄寻思，她好像就是单纯的好奇里面什么样子，又因为自己与这种地方格格不入所以从不敢一个人去。 但这辈子，算是有兄弟能陪她闯一闯了！她得珍惜！ “就那家店了！”解清玄眉毛一皱，一脸严肃地指向十字路口把角儿处，楼阁最高，院落最大的一间花楼。 “……” 解清玄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然后挺胸抬头的大步向前。 段莫弃欲言又止，只得快步跟上。劝不动了，师尊他平常是很好说话，可但凡他决定了什么，那仅凭他口头上劝说，是绝对劝不住的。 “二位客官！进来玩玩啊？我们这儿有狐族的舞姬，绣山的乐团，十六州的美食，两界的美酒！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红满园】大酒店前，解清玄才停了没半秒，立马有位热情的魔罗族美女凑了上来。 接着她旁边一位赤膊的帅气小哥也赶紧跟上来推销：“客官，龙吟六族的俊男美女我们都有，二位一同点单留宿也是可以的！” “卧槽……”他们这话说得实在是直白得令人尴尬。 “我们进去小酌几杯就好。”解清玄摆摆手，想先进店看看再说。 “好嘞二位，您们里面请！”那位丰盈美女满面甜笑地引两人进了前阁。 这红满园的前阁华贵异常，是座五层挑空的环形建筑。 阁内一层，空间巨大，却塞得满满当当。 入门处是一条宽阔主道，往前一点便是一道雕栏红木桥，木桥通向的便是个高于地基一米有余的、篮球场大小的舞台。 舞台最显眼的光源之下有十来个男女舞者，在三维空间内辗转腾挪上下纷飞地跳着不知名的性感舞蹈。舞台地面靠近楼阁内侧的半弧场边排座着十几人的乐团，正卖力演奏着充满异域风情的音乐。 通路桥梁与舞台两边，昏暗光线下，皆摆满软塌与酒桌，几乎是座无虚席地招待着满场纸醉金迷的各色客人。 解清玄他们进来时，只剩首层角落的一处半弧形小桌与软榻是向不留宿的散客开放的了。 “不好意思了，二位贵客，小店现在只有这个位置了。”那魔族美女满面歉意：“您二位稍后，场中游走的姑娘小伙儿们一会儿便过来，有什么需要的请直接与他们说。” 她略显俏皮地眨了眨眼，向着二人抛出飞吻：“无论是美酒佳肴，还是其他什么的~” “……多谢……” 小矮桌上有现成的菜单，解清玄拿起来稍微瞟了瞟，转手递给段莫弃：“全是魔食魔酒，你看着点吧，我就来壶那什么【蛇胆酒】尝尝鲜就行。” 段莫弃的肉身是受得住魔界的东西的，解清玄仗着修为也可以浅尝辄止，但绝对不能多吃。 “师尊，还有我！水镜也要点菜！”脖子上的水镜轻声焦急道。 他终于能尝尝正经食物是什么味道了。 听曲儿看舞，悠哉等候片刻，两位风格迥异、雌雄莫辨的美人终于注意到了他们这桌，他们轻盈妖娆地穿过纷乱的大厅，为二人点单上菜。 很快，酒菜上齐，解清玄先紧着水镜吃喝，偷偷喂了他两筷子，等他差不多满意了，自己才摘下蒙面白布，小酌起来。 旁边的段莫弃看得直翻白眼，鼻子出气轻哧一声，也摘下面巾，陪着解清玄浅酌两杯。 别说，若是放在解清玄的上辈子，她多半是会觉得这种听曲儿看舞喝小酒的娱乐方式很无聊。但，对于六十多年没有进行过娱乐项目的解清玄来说，现在她真还挺满足的了。 在偏安一隅的阴暗之处，静静观察灯火处陌生但鲜活的人们觥筹交错喧哗热闹。解清玄莫名找到了一点上辈子在电影院看电影的感觉。 可在这里，解清玄终究还是“电影”内的一部分，早晚还是要被同台的人们发现的。 “唷，好俊俏的小魔道！” 也不知是谁先注意到了角落中的两人，惊叹着拉扯起同席的酒肉朋友。 第184章 热情好客 “是魔罗族的吗？还是什么擅长化形的妖族？” “管他什么族的呢！那张脸在什么族可都是能吃得开的！” 稍远座位上的魔族小声交头接耳起来。他们自以为足够隐蔽的交谈，却被解清玄和段莫弃听的一清二楚。 解清玄抬抬眉毛，斟了杯酒，悠悠喝着，假装不甚在意那边魔族的议论，实则听到别人的夸赞她心里得意得不得了。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太冷清了？” “你是没看到他刚才笑起来的样子，我的心都快融化了！啧啧……真想看看他脸红的样子。” 听到这里段莫弃耳朵不住地抖了抖，没有意识地滑动竖瞳，看向了侧下方的解清玄。 不知为何解清玄听到这段脑子里立马蹦出了两人坦诚相见那日的画面，于是她也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段莫弃。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碰上了，然后又默契地假装无事发生，各自尴尬地把目光又移回了自己手中的酒盅上。 “可他是男是女呢？”那边的魔族还在聊。 “这就更不重要了！” “你看他旁边那人，那头……是什么亚龙种族吗？” “那头是怪了些……但他那身材却是不输台上那些舞者了！” “姐妹们，兄弟们？咱们要不……过去和他们喝一杯？” “……”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有行动力强的小妖魔们拿着酒，主动向解清玄他们这桌围过来了。他们中有男有女，种族也各不相同，但脸上都挂着微醺的笑意。 “好哥哥，我请你通宵喝酒，今日你到我房里来可好？” 强占先机的漂亮兽耳妹妹一句话没说完，就直接被一袒胸露乳的高大魔罗族挤开了。 那魔罗帅哥半趴在解清玄的软榻边角，试探性地向她递了杯酒：“妹妹，跟我走吧，她们只是凡魔，遭不住的！我修为尚可，妹妹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 蛟影城，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解清玄由衷感叹。她不讨厌他们的热情奔放。 就是…… 旁边段莫弃那张耷拉着的龙脸好像有点吓人啊喂！ 他双手抱在胸前，颔首坐在那里，下半张龙脸都淹没在阴影中，只有那双抬起的红眸亮得可怕。 大概也是因为他周身气场太过凶险吓人，所以旁边虽也有想与他攀谈的男女，但愣是没有一个敢靠近他周围三五米范围的。于是，往解清玄这边挤的魔族更多了。 “不好意思啊各位美人，今日我们只是来喝些小酒，看看演出的。” 解清玄笑着举杯陪了几杯酒，便想赶紧把这些热情好客俊男靓女们打发走。她真怕旁边这位煞风景的钢铁直男一言不合在这里动起了手。 她本来还是想着向本地土着魔族们打听打听这蛟影城里有没有真正的龙族出没呢，但看段莫弃这样子，应该是不会让她与这些魔族们再多说一句话了。 陪的两杯魔酒下肚，解清玄的大脑已经有一种醉了酒一样的酥麻之感了。魔酒不同仙酒，道行不够的仙家喝多了是会醉的。 段莫弃板着脸，摇摇头向解清玄身边靠了靠。他又粗又长的龙尾从解清玄身后虚掩绕过，稍稍隔开了她与周围的魔族，然后微微探身拿起解清玄面前的酒壶，向着周围魔族稍稍示意后，举起来就往自己的血盆大口里倒酒。 “诸位，抱歉，今晚我们无意多做滞留，也请各位去他处寻乐吧。”他还算克制客气地向水泄不通的人群做了个“请”的手势。 “芜湖！前辈好酒量！” 魔族们捧场地鼓起了掌，却也接连感叹：“诶~真是可惜~今日不能与二位前辈尽兴~” 那些年轻鲜活的魔族们满脸沮丧，但又很快相视而笑，他们没再过多纠缠，留下些献殷勤的小酒零食，便又勾肩搭背推杯换盏地四散回各自桌前去了。 【蛟影城这边的人都还蛮热情友好的啊？】 角落中再次清净下来，解清玄瘫在软榻上。她稍稍有些醉意，感觉身上懒懒的，但精神上还蛮亢奋的。 【那是因为今日店中客人大多修为低弱，他们看不透你我的隐藏修为，自会客气相待。】 段莫弃递上一颗还魔丹让解清玄服下，这东西能稍稍起到些解魔酒的效果。 【若是遇到化神往上的魔修，那他们恐怕会用强来遂自己的愿了。】 解清玄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今日我也算是开眼了，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师尊算是尽兴了？”段莫弃笑着站起身来，他向解清玄伸出龙爪，想把看起来软哒哒的她拉起来。 “二位贵客请稍等~” 也不是因为这边的小小骚动稍微引起了红满园店家的注意，还是其他什么的。人群刚散，解清玄与段莫弃聊了没两句话的功夫，便有一位看着颇为成熟稳重的美艳姐姐从通向阁外花园的侧门阴影中出现，又从场边“员工通道”处向着解清玄他们绕了过来。 她有着极浅藕荷色皮肤，眸子是浓重的金色，一头黑长卷发，头顶发间露出两只短小尖细的羊角。漂亮姐姐身着一袭金纹高开叉黑色长袍，肩上披着不知是什么魔兽皮革做的紫色披肩，手中托着一只红漆木托盘，盘中装着两壶酒，两碟菜。 “小女梦炀，打扰二位了，”她悠然笑着简单自我介绍，然后俯身将托盘放在了解清玄二人桌上。 随手起了个结界，隔绝外界声音后，梦炀恭敬解释道：“方才小店的客人们实在是太过热情，兴许给二位带来不便，这两壶【恣意酒】便赠与二位就当做是小小补偿了。” 解清玄才借着段莫弃的力把身子拉到了四十五度，然后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恣意酒】？” 解清玄在名酒图鉴上见到过的，这一壶酒的价格可能能顶上半颗玄灵丹了：“就是那用龙鳞酿成的名酒？这位姐姐，您确定这两壶【恣意酒】就这么送我们了？” 红满楼这么财大气粗的吗？一般这种事赔个果盘意思意思都已经很不错了，红满楼竟然舍得拿出这么名贵的酒来当果盘送？ “自然。” 梦炀浅笑着，俯身伸手请二位品酒：“两位贵客请随意品尝，只是二位不能将【恣意酒】带走，只能在店内饮用。您也知道的，这种酒金贵，而且这两壶【恣意酒】用的是我家独创配方酿造，为避免外泄风险，所以只能在店内饮用。” 解清玄身上醉意顿时退了几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第185章 意外情报 这位梦炀老板如此客气的祭出【恣意酒】来，不像是为了赔礼道歉，反而透出了一丝要用这名贵好酒将他们拖住留在店里的感觉。 有了这种猜想后…… 解清玄反而更想留下来一探究竟了！ “当然当然。” 解清玄浅笑着与梦炀客气道：“多谢老板，我确实不曾尝过这【恣意酒】，着实是好奇的很，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见解清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壶酒，段莫弃是知道他们又走不了了。他叹了口气，又垂着耳朵座回了解清玄身边。 几句客气之后，梦炀浅浅行礼，又退回了阴影之中。 【怎么说？小段？】解清玄冲他挑挑眉：【这红满园竟然能弄到龙鳞来酿酒，有点东西啊？】 【话说你小子能不能贡献几片鳞出来让我也试试？】 段莫弃耸耸肩：【师尊随意取用就是。】 解清玄偷笑两声，又不自觉地用手指绕起头发思索道：【所以，这让红满园手上的龙鳞是他们在野外搜集的呢，还是说……这里又条好心的龙也允许他们‘随意取用’自己的龙鳞了呢？】 若是前者，那这龙鳞有可能是万年来生活在魔界的龙族自然脱落的鳞片，是红满园“考古挖掘”找出来的。若是后者，那这龙鳞的便只能是龙吟州唯一一只活着的龙：虬臾所产。也就是说，红满园与虬臾有联系，甚至可能知道龙穴隐藏的位置。 【怎么办，小段，我好像偶然间找到雷龙的线索了呢，你再晚点告诉我具体消息，我可能就要自己去找虬臾前辈讨龙珠了呢。】 “……” 段莫弃微怔，他这辈子之前根本就没来过这条街，更没听说过【红满园】这个地方。所以方才他听闻梦炀送来的是【恣意酒】的时候也是颇为震惊。 【虬臾前辈应当不是会有闲心为一家青楼提供自己鳞片的人。更何况他现在应当是在沉眠。若是无事打扰，他是要睡到两百年后的。】 能在老雷龙睡觉的时候取他龙鳞的，应当只有一个人……想到此处段莫弃不由皱起了眉头。 【如此……】解清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红满楼的龙鳞来源是令解清玄浮想联翩，而除此之外，她对梦炀送酒的行为也是稍稍有些怀疑的。 即使他们是真的有不要钱的龙鳞来源，也像【玄灵丹新方】一样拥有【恣意酒】的高产配方。但这酒还是没理由便宜到能跟果盘一样往外送的地步。 所以这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他们素未谋面的，梦炀实在是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两个修为比她高的陌生人谋财害命啊…… 【总之，你先看看这酒有没有问题吧。】 干想是想不出门道的。 解清玄冲段莫弃扬扬下巴，让他先品一品，这酒是不是正经【恣意酒】，里面有没有毒，他又能不能分辨出酿酒的龙鳞是陈年的还是新鲜的。反正他的龙身几乎可以说是拥有百分百毒抗，不管这酒里有什么，都伤不了他。 段莫弃也略显好奇的点了点头，从两只壶中分别倒出半杯【恣意酒】依次品鉴。 两杯酒下肚，他的表情愈发严肃起来。 【如……如何？怎么突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能是真的有毒吧？他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给我们下毒的吗？什么仇什么怨啊？】 “酒里没毒，但师尊，我们该走了。”段莫弃急匆匆地拉起解清玄便往门口走去。 “嗯？”解清玄一脸懵逼的走了两步，反应过来后又赶紧刹车。 【等等等等！没毒就是真好酒，真稀罕玩意儿啊！你让我喝一口那酒行不行！就一口！】解清玄挣脱开了段莫弃轻握的爪子，扭头又跑了回去，着急忙慌地也顾不上把酒往杯子里倒了，直接端着酒壶喝起来了。 【你那壶也是！不喝完了夺浪费啊！浪费可耻啊！速战速决，咱不至于一分钟都等不了吧？】 【酒中确实带有虬臾气息，这店与他多半有关，此地不宜久留！】 【哦豁，】解清玄一听更加磨蹭起来，【虬臾前辈不是和螭尘前辈一个年代的龙？他活了那么久，总不至于这把年纪还会往这种地方来吧？况且他不是在睡觉呢么？】 就在这时，红满园大门处传来一声尽显张狂恣意的叫喊： “梦炀，那不曾见过的美人在哪！？” 一个穿着华贵但又十分暴露的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一站上略高于地面的红桥之上就开始左顾右盼。 这年轻人身材高大，在明亮灯火下他的皮肤呈现出黑曜石一样的光泽黑色，而头上粗硬到有些炸毛的长发是银光闪闪的亮白。他的前额与白发交接的地方也生着一对角，那对角不是魔罗族那种粗大的盘羊似的角，而是更加细长轻盈，笔直向上的异型黑晶鹿角？ 这邪魅中带着些硬朗长相的英俊年轻人一进门便吸引了场中所有宾客的目光，当他毫无顾忌地站到红桥之上时，除了台上的歌舞还在继续，场下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怎么个事儿这是……不能是说曹操曹操到了吧？ 解清玄明显觉得来者不善，但依旧带着看客心态地往门口那边瞅，手上也不忘了给自己倒了杯白嫖来的【恣意酒】，边品酒边看戏。 全场无人敢动的情况下，解清玄也是绝对不能有大幅度动作的，一旦动作大些都容易吸引到桥上那人的目光。所以比起快速立场，现在还是安静看戏更不容易惹事。 段莫弃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不动声色地缓慢退后两步，挡住了解清玄的视线，也挡下了她的身形。 “月夜大人，有失迎迓，还望大人莫要责备奴家。” 梦炀忽然从阴影中飘然而至，她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来到那名为月夜的年轻人面前。行礼、致歉，随后伏着身子微微让出一条路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右手，向着解清玄那桌做了个“请”的手势。 “……”月夜，好像就是这蛟影城城主的名字？ 解清玄微微踮起的脚尖立马落回地上，探出去头也蜗牛一样缩了回去。 tnnd这【恣意酒】果然不是白喝的！ 第186章 城主大人 这梦炀老板是把她卖给城主了？可是为什么啊？她一个头一天进城的纯路人，城主找她干什么啊？ 不能只是因为她男身这幅皮囊吧？ 但好在，这位传说中后宫里真的有三千佳丽的城主大人，修为竟然只有化神末期。 解清玄承认，这小蛟龙在外形上是对得上那传闻中的高大、光辉、威严、强大的。但气场上，气质上，实在是不像一个成熟稳重，足以以个人实力威震龙吟州的“帝王级”人物。 总之，只要不是炼虚网上的麻烦找上门来，就都还有的周旋。 “无妨无妨！” 红桥之上，月夜豪迈笑着摆摆手，轻盈一跳，越过桥栏就往解清玄这桌来了。 然而，段莫弃这比月夜还高上半头的半龙生物挡在了他的前路上。 “让让让让！哪来的毛头小子敢挡本大爷的路！” 月夜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样没眼力见的人，只略显奇怪地看了眼面色不善的段莫弃，也不大在意，就是稍显不耐地伸手在他肩膀拍了两下：“让路！” 段莫弃暇着眼睛，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 “嘶……”月夜拧着眉毛歪着头，抱起了胸岔起了腿：“你这小子，头一次来蛟影城吗？认不出我是谁吗？” 场内气氛一下子焦灼起来。 不是……虽然小城主修为没那么可怕，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他的蛟影城里，他的主场。不给他几分薄面，解清玄他们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 在这种不太好硬碰硬的情况下，肯定是不能去主动激化矛盾的。段莫弃应当是明白这些的，只是平时很轻松地就能开始随地大小演的他，这时候怎么还不赶紧开演啊？ 等不了了，解清玄先挂上微笑主动迎了上去，同时念话催促段莫弃： 【什么情况段莫弃，能不能先给张好脸应付着？想法子脱身啊咱们！】 【照他的性子……只委屈求退恐怕是脱不了身的。】 “……”段莫弃听起来确实对这月夜小城主还蛮熟悉的。 总之，解清玄赶紧先手道歉：“城主大人，失礼了！” 【得了，你就先别吱声了，我看看能不能应付。】 “哦？” 见着白发冰山美人露出笑吟吟的表情，月夜顿时眼前一亮，也不去管旁边的段莫弃了，直接一个横向平移至与解清玄面对面。 “所以，美人，这亚龙族是你的护卫还是家臣什么的吧？倒还可以说是忠心耿耿的，连我的路都敢拦！”他带着几分轻蔑地用手背在段莫弃肩膀上拍了拍。 段莫弃垂着眸子，极其冷淡地看他半瞬，随后还是退后两步抱拳赔礼道歉了。 “城主大人您明察秋毫，这亚龙确实是我族家臣，我们也确实是初来乍到，不大懂蛟影城的规矩，您大人大量，请千万海涵！”解清玄保持着微笑，一副彬彬有礼，矜持且不卑不亢的样子向月夜合手俯身行礼。 “美人聪明伶俐又识得大体，本王甚是喜欢！”月夜顿时喜笑颜开，又上前半步，牵起了解清玄的手。 “？”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月夜毫无征兆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膝跪下，一脸开朗地仰视着解清玄问：“美人，可愿与本王回去，为本王之妾？” “？？？” 不是……解清玄有点懵。 这也是魔族的什么特色文化吗？ 他是怎么做到可以对着一个连名字都还没问的路人下跪求娶的？这也太抽象了吧？所以这月夜小城主听了梦炀老板的情报闻讯赶来真就是为了她这男身的皮囊见色起意？ 啊……也对，要么他怎么能真的有三千后宫佳丽呢…… 太抽象了…… “呜呼~” “好！” “恭喜小城主，恭喜小美人！” “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方才本寂静一片的各路魔族游客顿时鼓掌叫好跟着起哄。 不是，她可害没答应要去给这月夜小城主当妾呢？在座的各位怎么就都是一副准备去喝喜酒的样子了？ 解清玄麻了。 但一米开外，还有一位更麻的。 “啊！” “着火了！着火了！” “客官！你着火了！” “亚龙小哥，亚龙小哥！你没事吧！” 挨得近的几桌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客人店员纷纷推搡着远离那条燃成火球的半龙。 【不是！你冷静点！千万不要火并啊！我来处理！我来处理！！！】 已经够乱的了，段莫弃这家伙怎么还来添了把火？ 况且这小蛟龙骚扰的又不是他，他怎么气成这样？ 解清玄若是看见段莫弃被如此调戏了绝对是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热闹，真可惜啊！这小蛟龙的审美怎么就落在她头上了！ “莫莫，不得无礼！” 解清玄在段莫弃脑内狂喊：【我被迫成为主角已经很头疼了！您老能不能好心配合一下！】 段莫弃呲着牙，鼻子皱出千百褶，龙须和嘴唇都在打颤，他脑子里已经在飞速盘算如何快速杀人逃逸了，他能克制的极限就是在想出妥当法子之前不出手。 “你这亚龙什么毛病？” 月夜极其不耐烦地瞥头看了眼那团抢了他风头的大火，然后又笑吟吟地柔声对解清玄道：“美人，你出嫁可绝对不能带着那护卫啊，你放心，蛟影宫内很安全，用不上他的。” “抱歉，月夜大人，我不能嫁给你！”趁着段莫弃被莫名原因硬控在原地没爆发的间隙，解清玄赶紧开口主持大局。 “在下为男子，性取向是女！” “……”段莫弃瞬间熄火儿，一副如坠冰窟的样子。 解清玄：“？” 那边月夜倒是耸耸肩，一点不在意：“男子便男子呗？本王宫中至少有五百美男子。本王不在意。” “不是……哥们儿……”这人是听不出婉拒的意思吗？ 解清玄明白自己是又碰到那种不听人话的了，对于这种人她也算是有应对经验了。 “这是你在意不在意的问题吗？是老子不愿意啊！” 正如段莫弃所说，好言相劝是没用的。解清玄直接敛去笑容，不客气地把手抽了回来。 “城主大人，我不愿意去你的魔宫，做你的妾，我和我的侍卫要回去了！” 月夜的笑容顿时僵住，他悠悠站起身来，挡在解清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她，檀紫色的眸子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化神初期？美人，今日去留可由不得你了。”他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捏解清玄的下巴。 突然，一只苍白中带着点青紫色的手从解清玄颈间窜了出来！电光石火之间就在月夜的脸上轮了一巴掌。 “……？” 整个世界都被这清脆的巴掌扇沉默了。 第187章 蛟龙 一掌完毕，水镜的手瞬间消失不见，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影。 “……” 段莫弃突然对水镜这位二师弟有些刮目相看了。 水镜这孩子，真是……向来手快……解清玄已经无力吐槽了。 【抱歉，师尊……】他的道歉速度也是师承解清玄。 只是他搞错了道歉对象…… 解清玄没有心思去责怪水镜，只是哭笑不得地对着月夜真诚发言：“城主大人，如果我说这不是我的手，您会信吗？” 月夜脸上火辣辣的肿胀感愈演愈烈。 “你……你敢打我？” 月夜被这突然的一巴掌给抡懵了几秒。 “我爹都没打过我！” “噗嗤。”听到这话解清玄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x的，她忍不住啊！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她赶紧再次诚恳道歉。 “你！你！你！”月夜指着解清玄的鼻子，俊脸上的表情有些破防：“来人啊！来人把这两个宵小给本王抓起来！” “……”解清玄：这哥儿们儿是忘了自己的修为是全场最高的了吗？而且他一个人来的，也没带手下啊？ 话说，这小城主也太low了吧？一会儿爹味儿溢出的，一会儿极品妈宝男的样子。这种人就是长得再帅，她也不可以啊…… 唔，所以……好像该跑路了！ “啪————！” 只听得又是一声巨响，段莫弃的龙尾抽在了月夜的侧腰上。月夜的身子顿时跟棒球一样，中心形变着就光速飞了出去。 接着段莫弃二话不说就捞过解清玄的腰，扛起她扭头就跑，两人贴地飞行般瞬间拉出一道红白虚影。 伴随着月夜砸入墙中的巨大冲击声，二人冲出红满园大门转瞬就消失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 身后，本就吵吵闹闹的风俗一条街更加热闹了。 三五分钟后，月夜的皇城守卫纷纷从宫中营房飞出，向着风俗街蜂拥而至。 今日月夜急匆匆地出宫并没有带随身护卫，也没有通知城内守卫，他临时摇人，守卫们三五分钟到位已经是快得不能再快了。 “一群饭桶！怎么才来！” 见着“姗姗来迟”的卫队，月夜暴跳如雷，无能狂怒地把整个一层大庭砸了个稀巴烂。 幸好，红满楼中客人早就全被他吓跑了，他这番折腾也伤不着人。 梦炀也是早就呵退了场中服务人员，一个人陪着劝着，好吃好喝地往上送着，哄月夜消气。 在月夜手下做事的诸位也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了，他们轻车熟路地应对着月夜的吵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先把护城阵法封上，这几天禁止出入。”领头的禁卫将军紧着正事赶紧吩咐，随后毕恭毕敬地询问月夜：“主上，那两人有什么特征，什么修为啊？” 那两人没有使用法术，现场没有留下任何魔气痕迹。 月夜咬牙切齿道：“两个亚龙族，一个龙脸红黑，炼虚初期修为。一个人脸白发，化神初期。梦炀！给他们看看留影！” “务必把那白头发的给我抓住听见没有！白发的要活的！黑头发的直接格杀！” “是！城主！” 城卫们立刻四散而去，一番发泄后月夜也终于不再大吵大闹了。 ‘这小祖宗，总算是消停了。’梦炀偷偷翻了个白眼，张罗着重新把小二姑娘们招呼过来收拾残局。 今日月夜确实气得够呛，看他那样子，这次蛟影城封城估计要持续个十天半个月…… 再忍忍吧，梦炀寻思，这种陪小城主玩儿过家家的日子应该持续不了多久了。 看最近龙鳞的成色，老龙王多半是没几十年活头了。 …… 内城巷尾，段莫弃终于在阴暗角落中停了下来。 解清玄也恋恋不舍地从他宽阔的肩头爬了下来。 怎么办，这好位置她还没待够呢…… “所以，这蛟影城咱们还好待下去吗？” 进城第一天，解清玄连魔龙的完整鳞片都没看到，就先把地头蛇城主给惹了。 虽然处处与那小城主不痛快的不是她，扇在小城主脸上的那一巴掌也不是她打的……但这仇，绝对是要被记在她头上了。 她这男号多半在魔界也是要“被”社会性死亡了。 段莫弃掩面靠墙，难得露出一副两眼抓瞎的头疼样子。 “不好待。但更不好出去。” “蛟影城的护城阵法可不是什么临时建成的【退魔阵】，这里的阵法强度与复杂程度不输步云天的【四相阵法】。没有纪崖的器兽镰刀，我们恐怕没法悄无声息地破阵出去。” “他们总不能一直封着护城阵法吧？这么大的城，这么多的‘凡魔’，总是要吃饭的。” 解清玄换出了女身，换了身行头。段莫弃也化作人形，将虚假的炼虚修为撤下，改为化神初期。 两人改头换面后，再次走到了街上，普通路人一样悠闲自在地往【杂货店】走。 幸好她们马甲多，一个社会性死亡了，还能用另一个……而水镜，继续隐藏存在感就行。 “硬闯出去的风险更大，那就先在城内凑合着避避风头看吧。”解清玄提议。 魔族政府管理松散，应该是不可能把城中这么多人挨个排查一遍的，她们浑水摸鱼确实是比硬闯结界“安检”来的保险一些。 “只能先如此了……” 扇城主巴掌事件过去才一刻钟的功夫，街角告示牌边便有人开始张贴他们两人的通缉令了。 没走两步，街上又有一群拿着通缉令的城卫兵列队跑过。 段莫弃与解清玄一脸淡定地随着零星的行人避至两侧，让出一条通路，解清玄甚至还探着身子，目光追随着那队人马看热闹。 “话说，小蛟龙那德行，他是怎么成了城主的啊？” 如今情况解清玄肯定是再不敢找本地土着打听小蛟龙情况了，所以信息来源只剩下段莫弃一个。 她试探着询问：“而且，这不管是城卫兵还是禁卫军什么的，都对他这化神末期的草包城主服从性那么高？他凭什么啊？” 化神末期确实是人间境巅峰，但对于主城之主，一洲之王来说，这修为属实是配不上这头衔。而且，看月夜那样子，也实在不是那种仅凭人格魅力，管理能力，就能号令三军的人物。 段莫弃沉默不语。 他知道，月夜能以化神修为在蛟影城称王称霸，凭的是他那上古雷龙爹…… 第188章 他的老龙父亲 嗯，雷龙虬臾是月夜的亲爹。 虬臾与螭尘万年前就是死对头，两条龙作对了一辈子，在各种事情上争斗不修但几乎事事都是平手。 但唯有一点，虬臾与螭尘都承认，是虬臾赢过了螭尘。 那便是，虬臾有亲儿子，而螭尘没有。 反正虬臾老来得一独子，对月夜是十分宠爱珍重。 在之前的许多辈子，段莫弃就是绑了月夜带去威胁老雷龙，与他换来的魔龙珠…… 当然，这些段莫弃定然是不能对解清玄说出来的。 他断定，解清玄知道后绝对绝对会想一些歪点子，去投机取巧地绑架月夜。 “……” “啧啧……”解清玄眯着眼睛，满面不忿地审视着一言不发的段莫弃：“不说话是吧？不说话也是有效信息！” 推理！看她好好推理一番！ 已知一：段莫弃他肯定是早就认识这月夜小蛟龙几辈子了。他这人，几辈子过去连流云宗同门都认不全的，却对小蛟龙了解颇深，那只能是因为这小蛟龙与他的升仙大计有关。 他在蛟影城，需要的与升仙大计有关的，最重要的物品是什么？答：魔龙珠。 魔龙珠从哪来？答：雷龙虬臾。 所以他如此熟悉的小蛟龙定然是与雷龙虬臾有点子关系的。 已知二：红满楼是月夜宫外游乐园，是他的眼线，到处替他物色“美人”。掌柜梦炀舍得送出恣意酒这种金贵东西，只是为喜欢收集美人的城主把一个不知底细的路人留在店中多坐片刻。这种事红满楼应当没少干过，所以这恣意酒对外人金贵，但对于红满楼来说却是可以量产的。 量产恣意酒最重要的就是其中“龙鳞”这一材料。所以，红满楼多半掌握着可靠且稳定的龙鳞资源的，而这资源便只能是来自城主小蛟龙了。 所以，已知二也能侧面证明，月夜与老雷龙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错！ 一路推理着走回了“杂货店”，解清玄十分自满地点了点头：“我大概明白该怎么做了。” 死抓着月夜这条线索就一定能找到老雷龙的藏身之地！ “……”段莫弃心底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妩媚叉腰一撩头发，斜眼笑着看向段莫弃：“小段啊，你说我现在这幅样子能入得了月夜小城主的法眼吗？” 段莫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师尊，你别去……” “为什么？我这还不是想帮你省点事？” 解清玄本就有些懊恼段莫弃的不配合，现在两人境地比二十四小时前更糟糕了，这家伙还在遮遮掩掩！ “你要是早告诉我那小蛟龙与老雷龙有关系，我方才干脆就直接答应他，到时候你当做我的护卫一起混进蛟影宫，不是干什么都方便点？明明像之前那样给我共享消息能事半功倍的！你到底为什么就是不跟我说呢？不能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防着我吧？不能吧不能吧？” “师尊，我没有……” “好好好，你肯定是要说你也有你的考量对吧！那既然如此我的考量你也不要置喙了！我就一意孤行去找月夜了！我明天就去！” “我……” 见解清玄越说越生气，段莫弃竟一时哑然，不知作何是好了。 换做他人，段莫弃定是直接编上两句瞎话糊弄过去得了，但他不想这样对解清玄。他不能如此对待一个真诚待他的人。 “师尊猜得没错。” 片刻，段莫弃还是妥协了，忧心忡忡地将自己所知全盘托出：“月夜是虬臾的独生子。而虬臾此时长眠之处就在蛟影宫中。” 解清玄更气了。 她立马猜到了段莫弃之前几世是用什么换到魔龙珠的了。只能是绑架老龙的儿子当人质了呗！ “瞧瞧你，耽误多少事，这一世你化神初期就来了，有几成把握能绑架那化神末期的小蛟龙？” “……”段莫弃低着头：“五成……” “所以！我刚才就该将计就计跟那小蛟龙回宫啊！如果他能对我放下戒备，那我们偷袭绑架他的概率不是更大？” “你与他回蛟影宫太危险了，还是在外城找机会俘虏他更为稳妥。况且……”说到这里段莫弃垂着眸子瘪着嘴，露出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我不喜欢月夜对你的那副样子，也不想你被纳为他的妾。” 解清玄突然有点愣神，先不管段莫弃为什么不想她去色诱月夜，她是头一次在段莫弃的人脸之上看到这种有点子委屈的表情。 这太新鲜了！ 虽然，段莫弃这身形与气质绝对与“可爱”两字毫不沾边，但解清玄此时脑子里就是蹦出了这么句：“大大一只也很可爱！” “……？” 段莫弃脸上顿时窜起一团红晕。 明明上一秒还在发脾气，怎么就又突然蹦出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呢？ 师尊他的思维实在是太跳脱了，真的总是让他措不及防，简直比天道还难以琢磨！ 此时，段莫弃是被这么一出整得彻底丧失应答能力了。 旁边解清玄的气恼反而是一扫而光，重新喜笑颜开。 她挪了两步，轻轻一跳，坐在杂货店前堂的柜台上，趁着新得的消息就开始规划这月夜小城主的诱捕计划。 “首先。小段，你说的对，那蛟影宫我们是不能轻易去的。” “那里守卫众多，咱们绑架的成功率低不说，即使成功绑了月夜，我们因为没法轻易出宫，便只能立刻去找雷龙交易，时间太紧，没有其余准备应对突发事件，交易失败的可能性也很高。” “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想法子把月夜引出来，还给是单独引出来，不能带护卫。然后在宫外敲他闷棍。等人质处理好了，我们再去通知老雷龙，然后把交易地点定在蛟影城之外，如此提高交易成功率，还能方便我们后续逃跑。” “……”这思路跟段莫弃之前几辈子的思路大差不差。 他叹了口气，也走到柜台之前，用手肘撑着身子，微靠在柜台之上。 “师尊继续吧。”他知道，当解清玄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的时候，他便彻底没法将她摘出这一险了。 “所以，能达成以上要求的法子，好像只有让我去色诱这一条路了！”解清玄一脸大义凛然。 “嗯？？？” 段莫弃怀疑自己是不是漏听了一两段：“怎么就又绕回来了啊！师尊！” 第189章 果然还是让我去吧! “这法子我们今日毫无计划便歪打正着地成了一半，那等今天风头过去，我们故技重施不就是轻车熟路了吗？”解清玄点着段莫弃的肩膀质问：“那不用这法子，你之前又是怎么将月夜独自引出城的呢？你说出来让我服气服气！” “这整个蛟影城都是雷龙虬臾给月夜建造的“游乐园”，城中守卫将令大多都清楚这点，没有人会觉得在蛟影城护城结界内有人敢惹月夜的麻烦，月夜也确实从未在城中遇到过什么危险。所以大多大多数时间月夜都是不带守卫出宫的。” “所以月夜常常独自一人去外城寻乐，出宫后的路线也十分固定，并且从不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所以，我只需要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等待时机，守株待兔即可。” “就是你这时机一般要等多久才会出现？” 月夜是可能经常不带护卫出来逛，但街上人多眼杂也有巡逻城卫，若是绑架行为被热心群众发现举报，那大部队可是三五分钟就能将犯人团团围住。 所以段莫弃想等个天时地利人和，等一个让他与月夜可以干净一对一的情况，绝对是不容易的。 “呃……” 段莫弃诚实回忆道：“最长的一世，我好像等了他五年。” “你真牛b……”解清玄还能说什么呢？“不愧是铁牢头……” 怪不得段莫弃让她在这体验几个月风土人情就先回人界呢，这么久她确实是没耐心等。 “即使这次你在短时间内等到了一个一对一的机会，但这一世你只有化神初期，单挑化神末期魔修的胜率还是太低了啊。” 段莫弃轻轻弯起了眉眼：“没事的，师尊，五成胜率，足够了。” 他能感受到解清玄对他的关心，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这种许久不曾体会到的感觉。可同时他又不希望解清玄因任何事而忧心忡忡的地步，包括他。 解清玄摇摇头：“胜率也不是唯一的问题。综合考虑，时间，实力，环境各种因素……想要在近期将月夜引至宫外，且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快速让月夜失去抵抗能力……” 她皱着眉头攥着拳，十分悲壮道：“果然还是只有为师去出卖色相这一条路了！” “……” “我宁愿多冒些风险，大不了从头再来一世，也不想你为了帮我去做这种事！”段莫弃言语略显激动。 “除非……”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又带着些幽怨地看向解清玄的眼睛：“你……其实是很期待去做那月夜的小妾的？” 据他所知，月夜后宫三千人中，至少有两千九百多人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诶！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是那种人吗？” 解清玄斜眼笑着：“我必不可能心甘情愿去当那巨型鱼塘里的一条鱼，但你不觉得那小蛟龙他恼羞成怒破大防的样子很有趣吗？我确实还蛮想去逗一逗他的。” 简单来说，她就是戏瘾来了。 “师尊您，确实是越来越大胆了……” “反正我是不在乎去跟他演演戏，这方法效率高成功率也高，我不介意去陪他玩两天。” “可……我介意……”段莫弃幽怨道。 “啊？” “水镜也介意！” “嘶……我还没来得及罚你小子呢，你倒是一点不怕还敢出来发表意见了？”解清玄佯怒，稍稍用力地戳了戳水镜半液态半雾状的抽象脑门：“往后不许再突然出手打人！” “嘶……”段莫弃也突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这水镜怎么还盘在师尊的脖子上！给我下来！ 段莫弃又是轻车熟路地一把将水镜拽下，放在自己身边，远离解清玄的那一侧。 “言归正传！”解清玄清清嗓子。 “所以你们到底在介意什么啊！你们又不是受害者月夜！你们之前是这种道德水平很高的设定吗？好像不是吧？你们两个哪一个干的缺德事比我少了？” “……” 段莫弃和水镜都耷拉着头不敢直视解清玄。 水镜只是被解清玄莫名的气势震慑到了。 但段莫弃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对解清玄起了股莫名而起的占有欲。但他好像又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去对解清玄指手画脚，去干涉他的决定，左右他的行为。 所以……还是只能沉默…… 但……感觉好憋屈啊…… 他真是几辈子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解清玄完全沉浸在自己脑内的完美规划当中，完全没有细想这两个徒弟莫名其妙的态度。 她挠挠突然变得空落落的脖子，兀自发号施令：“总之，为师去意已决，你们便不要再劝了。” “绑架这事儿就听我指挥了！这几日你们就好好给我打辅助！段莫弃把你对月夜所知全都告诉我，帮我准备点蛟龙族特供的蒙汗药。水镜，你去学习一下东洲魔鲛族的生活习性，想办法把我伪装成魔鲛一族！” “待封城解除后，我们立刻开始【蛟龙诱捕计划】！” …… 三天过去，内外城的城卫依旧举着解清玄与段莫弃两人的通缉令来回地转悠。 乍一看，这全城范围内的追捕行动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但仔细看，大多数城卫只是假装举着通缉令一副认真的样子，实际上嘴向路人询问的都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今日八卦。 “这么多人，仔仔细细搜了三天还没找到那两个亚龙的蛛丝马迹，他们多半是在封城之前就已经逃出去了。”寻街的小兵们大多都是如此认为的。 一周过去，虽然城主大人还没有下令重新开放蛟影城出入禁令，但实际上，已经有不少出入口在偷偷向走私犯们售卖新鲜的出入符箓了。 半月过去，“城主月夜被身份不明的亚龙族扇了巴掌”这八卦已经彻底在蛟影城中过了气，除了城主本人，没有第二个人还在在乎这事了。 一个月后，因为红满楼排出了新舞新曲儿新花戏，“被扇巴掌”这事在月夜心里也翻了片儿。 一个半月后，蛟影城终于重新全面开放了。 解清玄的新身份新人设也刚好准备完毕了。 “剧本已写好！就等演员就位了！” 第190章 戏来了 “现在，我是来自东洲的魔鲛，清清。设定年龄，三百岁，设定修为，元婴初期。” 解清玄举着自己的笔记本，最后确认了一遍行动计划。 “那小段，我就先去外城了，顺利的话……一周后见吧！” “……”段莫弃一脸不情愿地与解清玄挥手告别：“莫要冒进，随时联系……” “放心！”解清玄做了个‘拿捏’的手势，转身离去。 她带着水镜，便披上黑色斗篷，隐匿身形绕去了城外。 到了郊外无人之处，现形出来，将黑色斗篷换成一席暗蓝底色浪白织纹的鲛绡兜帽长袍。整理仪容，稍稍在脸上变出些魔鲛的炫彩鳞片后，解清玄装出一副初来乍到懵懂少女的天真模样，重新进了城。 这边的魔鲛一族和人界的东海鲛人一族在习俗上很像，都是不怎么上岸，不怎么跟岸上的种族打交道。所以魔界西贺十六州除了东洲之外，其他地方对魔鲛的了解不多，解清玄装成魔鲛族不大容易被看出端倪。 再次走入外城风俗街，解清玄直奔红满园而去。 …… 上次月夜恼羞成怒在红满园内打砸破坏，将整个一楼的舞台毁的不成样子。 趁着停业的一周，梦炀干脆把整个主楼重新装修了一番。 舞台扩大了一圈，地基抬高了几米，链接舞台的红桥也重新精雕细琢，上了新兴的流光幻漆 之前主楼侧面被月夜的“人肉炮弹”撞出了个大洞，梦炀也直接将洞口打通，建了个链接廊桥，可以从室内直通园中副阁。 梦炀在主楼顶层的吊梁阴影中，满意地看着焕然一新的红满园。 嗯，她这小店真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再过上十几年，红满园便能让她经营成西贺十六州内最大的欢娱盛世之地！ “小哥儿，请问这里是酒楼吗？可以住店吗？” 现在还不到午时，为美酒美色而来的客人都还没起，楼中正是最清净的时候。少女的清亮声音在寂静的楼阁中显得格外好听。 红满楼大门口，一个披着深蓝色鲛绡斗篷的纤细身影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虽然红满园也提供普通的食宿服务，但一般也没人会只为了这些花高昂的价钱来她红满园。 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涉世未深的、人傻钱多的、有钱没地方花的人多的是，梦炀也是时常能在楼内碰到的。这些小事她不愿多去操心，依旧舒服地窝在阴影中欣赏她的红满楼。 “妹妹，你多大年纪了？这里是红满园，我家确实提供食宿，但价钱不是平常人能出得起的……妹妹你确定要在我家住店吗？” 楼中招待客人的俊男美女们也都还没起，应答那小姑娘的只有两个负责打扫卫生的小二。 “啊？这边很贵吗？” 那小姑娘摘下兜帽，稍显害羞但抑制不住好奇地上下左右参观起来。 “这边的楼阁是街上最好看的一家，我确实很喜欢这里……” ‘哟，是个长相可爱的魔鲛小美人？’ 梦炀不经意间往下一瞥，看到了那小魔修的相貌，注意到她的种族之后又浅浅探查了一下她的修为。 ‘竟有元婴初期？’ 梦炀抬抬眉毛，从阴影中现形，飘然而下。 西北几州十分少见魔鲛一族，月夜断然不会错过这位修为颇高的魔鲛小姑娘的。这下维修翻新红满园的钱能从月夜身上赚回来了。 “妹妹能喜欢我家楼阁也是独具慧眼。” 梦炀轻笑着，优雅且轻盈地落在那座新漆的流光虹桥之上，那身高开叉黑裙袍的裙角就像没有重量一样没有随她一同落下，依旧在空中飘扬。 她温和笑着，单手叉腰，莲步翩翩迎至门口：“你我有缘，姐姐我便给你便宜些，让你在这楼中上房小住几日如何？” “真的吗姐姐？我想在蛟影城中游历一周，不知这些魔晶够不够我住在这里？”解清玄立马掏出个精致鲛绡小袋，取出五千上品魔晶递了上去。 出手阔绰，一脸清澈，这姑娘修为虽高，但是一副未经世事的样子。这样的小姑娘可是最容易着了月夜那种人的道的，多少相似的小姑娘被那小蛟龙掳回宫后，还美滋滋地帮着小蛟龙“数钱”呢。 梦炀暗叹一声，面上却是和蔼道：“五千魔晶够姑娘在我这住上一月的了，一千就好。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清清！东洲来的。”解清玄迫不及待地报上名号。 “幸会，”梦炀俯身略行一礼，然后向着旁边的小二挥挥手：“顺子，带清清姑娘去六楼的上房。” “姑娘，这传音符你拿好。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直接用这符知会侧堂一声，不出半刻便会有人给你送上去。” 她狡黠且亲切地向着解清玄歪歪头，金色眸子闪过如和煦一般的光：“美食美酒皆是赠与姑娘你的，不必再另外付钱。” “对了，每日傍晚这前阁便会有歌舞表演，周末一日是花戏或杂耍。姑娘若感兴趣可以出来瞄上一两眼。总之，欢迎来到蛟影城。” 解清玄松了一口气，也赶忙向梦炀回礼，然后便跟着顺子往阁楼外侧的楼梯走去。 虽然稍稍有些紧张，但这第一关，过得确实比她想象中的轻松多了。 梦炀也有个元婴中期的修为，但还是丝毫没有察觉出，她就是小两个月前“惹事”的小亚龙。 成功入驻红满园，接下来便是耐心等待梦炀将小蛟龙召唤过来了。 听方才梦炀对她如此客气的样子，多半，她是已经盘算着要趁月夜心情好的时候去找他通报了。 六楼上房，套间内部之奢华堪比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 这从外看空间不大的房间，内部竟能装得下亭台楼阁与三间连房。看来这红满园确实财力颇丰，能在客房中用上品质不差的空间阵法。 “姑娘，这是您房间的出入符箓。您这房间中设有各种静谧隐私阵法，且出入权限全由您一人控制，我们店家都是没有备用符箓进来的。所以您手上这总符箓若是丢了，我们是要将整个房间的阵法毁掉重新设立的。” 顺子客客气气地与解清玄简单交代入住须知。 第191章 新马甲 “因得这房间内所设阵法不菲，平日里贵客入驻也是要先交上五千魔晶押金的，但您与掌柜的有缘，这押金便省了。可您若是真的不小心丢了出入符箓，或是毁了这里的阵法，那魔晶我们也还是要找您要的啊。” 顺子满脸赔笑地提醒。 “自然自然。”解清玄也客客气气的：“到时候按你们的规矩来就行。” 她一个人畜无害小修士，公德心超过百分之九十魔族人的仙家正道，肯定是会规规矩矩使用酒店设施的。 …… 解清玄过了几天吃好喝好听曲儿看戏压马路的悠闲日子。 在红满园大酒店的待遇真的有点让解清玄乐不思蜀了。 但她也没忘了自己来红满园的真正目的。 顺藤摸瓜，然后请君入瓮，只是她要请的君是迟迟的没有出现的迹象。 她都有点想去质问梦炀了，是她这女身长得不如男身，还是说梦炀她自己假公济私，只给月夜推荐她自己性取向偏向的“美人”啊？ 那，总不能是月夜这人最近是有正事在忙，一时没空跑外城来寻欢作乐吧？ 他月夜是能有正事干的人吗？ 转眼一周过去，解清玄有点等不住了，她要主动出击了。 这一周她经常在红满园里闲逛，与梦炀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偶遇几次，难免聊上几句，一来二去她竟与梦炀熟悉起来，周末甚至还一起喝了次小酒。 以她们现在这关系，解清玄不敢说真的上去质问梦炀关于月夜之事，但绝对是敢旁敲侧击地去问问她有没有可能给她和月夜牵个线。 于是这日，解清玄假装逛街回来，直接要了壶小酒，冲着顶层吊梁的阴影中喊：“梦炀姐姐，今日可有闲心再来与我喝一杯？” 阴影中传来梦炀的轻笑声：“清清妹妹是又想与姐姐拼酒了？不是姐姐说你，就你的酒量在不能沾酒的翼族中都要算垫底的，还总是上杆子的找我们这些酒场中人拼酒？” “嗐，姐姐，我不是爱拼酒，只是红满园的酒都太好喝了，我忍不住！” 顶层环形调控走廊边也设有小桌座位，解清玄直接在自己房间门口对着的座位上坐下，取出两只杯子，斟满了酒。 “姐姐，其实今日我是有点正事想向你求教。” 眨眼间，梦炀已经在解清玄对面落座了。 她双手抱在丰盈胸前，侧倚着走廊上的雕栏围栏，一副慵懒放松的样子：“说吧清清，今日又在街上看见什么好玩的了？” 一周浅交下来她竟然觉得与这小魔修相处时自己总能莫名的放松下来。 说来也是奇怪，其实初次见面时梦炀就对这东洲小魔鲛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是因为她们同为水中走出的种族吗？ 梦炀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她一个从未见过大海的水魔族应当还是不能与海中魔鲛相提并论的。她与这小魔鲛攀不上亲戚。 “梦炀姐姐，最近我总是听到花街上的人们谈论蛟影城的城主大人。大家都说他英明神武、智勇双全、长相出众，是城中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 梦炀一口酒呛在喉咙中，差点直接喷了出来。 解清玄一脸憧憬的样子：“听说他之前常来这边花街玩的，姐姐可曾见过他？姐姐可知道我去哪里才能有更多的机会能见到城主大人吗？” “……”梦炀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一周接触下来，她已经不想把这远道而来的单纯小姑娘往火坑里推了。一是因为她魔鲛族的身份稍微有些麻烦，二是因为梦炀自己确实觉得有点下不去手。 可谁承想这姑娘反而自己上杆子的想往火坑里跳呢。 果然，她这样的小姑娘就是对月夜那种货色没有抵抗力啊。 梦炀试着劝了几句：“清清姑娘，传闻不可轻信啊……” 解清玄点点头：“所以我才想亲眼见见他！” “以你现在的修为，若是被他见了可多半是再难囫囵着回家了。” 梦炀沉吟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梦炀所说的修为倒不是魔道之上的修为，而是她心性上的修为。 这孩子很难带着一颗完整的心回去咯。 解清玄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她察觉到了梦炀的意思。 万万没想到，梦炀不召唤月夜竟还有第三种原因：她心软了。 这太奇怪了。都说魔族崇尚弱肉强食，为什么梦炀见着她的化神男身，二话不说就把她卖了。但对她伪装的元婴身份却手下留情了呢？ “姐姐不想我见月夜大人？” “你是该亲眼见见他的。但，你最好不要让他注意到你。”梦炀摇头轻笑着为自己再满上一杯酒。 “每当花街有店家排了新曲儿新戏，月夜大人都会第一时间亲临观看。刚巧，红满园下周请了蛊林州的戏班子来搭戏，届时小城主一定会来园中。到时你便能见到他了，但妹妹你一定要当心些，可千万别被他瞧见了……” “多谢姐姐提点。”解清玄确实是真心道谢的。但也确实是不会乖乖听梦炀的话的。 一周后，新戏上映。 太阳还没落山，月夜就大摇大摆地进了红满园。今日他带了两个炼虚高手护卫 红满园主阁的三层与四层，正对着舞台的东边半侧，都是月夜专属的私密观景台。 主阁内部的楼梯都无法通向三四层的那半侧，正常情况下想要去那专属观景台只能走阁外的专属楼梯，但月夜为了省事，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从主阁一层的大厅直接跳上观景台。 每当他这样做时，少不了引起厅中游客的一阵骚动。 他不讨厌他们的吵闹，甚至可以说是有那么点享受。 “月夜大人来了！” “城主大人！” “大人，今晚可否带我回宫为妾呢？” “大人！我呢我呢？” 蛟影城从不缺少大胆之人。 月夜昂着头傲视环顾，几秒过后，他随意抬手挑挑拣拣道：“你，你，还有你，先随本王去二楼。” 楼中上下顿时又响起一阵欢呼。 解清玄趴在六楼西边的走廊围栏上，静静注视着首层发生的离谱一幕。 魔界的民风对于她来说果然还是太超前了…… 第192章 演员已就位 照月夜这种收法，别说三千佳丽了，再过上几年他那蛟影宫里的人都要比整个蛟影城里的人都多了！ 你说这整个蛟影城都跟月夜的后宫没什么区别了，他何必还非要把人带进宫里呢？ 据段莫弃所说，月夜那些后宫并不是进了蛟影宫就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因为那三千人中有两千九百多人月夜可能都叫不上名字，自然也不在意他们的去留，所以大多数时间，他们只要搞定守卫，便能混出宫。不过宫中禁卫的道德水准也是参差不齐，能否囫囵着出去，还是要各凭本事。 但一般情况下，进了蛟影宫的人都不会再主动再往外跑。 倒不是因为月夜的个人魅力有多大，而是因为蛟影宫就像人界中土的步云天一样，步云天占了个几乎等于无限灵石资源的【天洞】，而蛟影宫下面有一眼冥河而来的幽冥泉。 所以进了蛟影宫的人，要是有点追求就直接在自己的房里静心修炼，没啥修为追求的也可尽享宫中荣华富贵。只要不惹事，不总被一城之主月夜惦记着，那蛟影宫可以说是全魔界最清静的地方。 总的来说，对于这些佳丽，蛟影宫还是出去容易，进去难的。这出去和进来的人在三千人上下保持了动态平衡。 解清玄是无意参与他们的动态平衡游戏了。 今晚她要把月夜一人引到她的房间去。 或者她去他那专属包间也行，但也要想办法让他主动把守卫驱走，留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私密空间。 嗯，难度不小，挑战很大，但解清玄阅片无数赛博男人收集过百，自诩理论知识充沛，高低算个精通人性的女讲师。这样的她，去与一个心比脑容量大、还偏偏是中空缺心眼的抽象人斡旋，应当是十拿九稳的！ 解清玄已经摩拳擦掌地兴奋起来了。 总之，直钩咸饵的先让她试他一波！ 时间尚早，戏剧还未开场，台上只有半圈乐队在演奏前奏曲。 解清玄跟着轻快的小曲儿摇着头，掏出张提前准备好的水绣鲛绡手帕，洋洋洒洒地写起了小作文。 曲闭，好戏开幕，主角唱着跳着上了台。 解清玄的小作文也编得差不多了，她自己试着读了一遍，恶心地皱起了眉头。不行，即使是做戏她也送不出去这种酸臭小作文，果然还是删减一点吧…… 第一幕闭幕，趁着转场的间奏，解清玄让水镜施法把她的帕子给送下去了。 碧水色的帕子如蝴蝶一样从高阁之上翩翩而下，绕着灯火辉煌的挑空厅中飞了一圈，然后飘然钻进三楼看台的浅粉色纱帘中。 纱帘之后，月夜一身紫金宽松左拥右抱地躺在宽大的软榻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听着厅中小曲儿，稍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显然，蛊林州的戏不大合他胃口。 他正寻思着是不是该换家酒店找乐子呢，便看见一只碧水色的帕子飞入看台，被值守两侧的护卫截了下来。 “什么东西？”月夜微微起身，向着旁边守卫招招手：“拿来看看。” 护卫伊左将手帕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后，承给了月夜：“是只写了字的帕子，竟还是鲛绡做的？” 月夜歪歪头，略带好奇的展开帕子读起来：“月夜大人，我是东洲魔鲛族的清清，久仰城主大名，颇为敬佩，今日得见更是一眼万年。不知月夜大人可否成全清清，来清清的房间小酌片刻呢？” 没读一半月夜就笑出了声：“蛟影城这地界竟还有人写这种东西给我？自荐枕席直接当面过来不就是了？” 左右佳人也都“咯咯咯”地跟着月夜一起笑。 “魔鲛族的，大概是害羞吧？”守卫伊右猜测。 “魔鲛？你可见过魔鲛一族？” 伊右摇摇头：“倒是没亲眼见过，但我去过东洲，听当地凡魔提到过这个种族。害羞、神秘、但又大多脾气不怎么好，他们十分孤僻，不爱和岸上的种族打交道。” “你们其他人有见过魔鲛的吗？”月夜环顾发问：“他们长相如何？是人的部分多一些，还是鱼的部分多一些？” “那还是人的部分多一些的……” 城主他三百多岁了，却一辈子没出过蛟影城，对外面的东西可谓是知之甚少。伊左赶紧帮着兄弟为小城主补充了一些蛟影城外的知识：“魔鲛一族也是上古种族了，传下来的族人中应当没有丑的。” “哦？那小魔鲛现在在哪？让我看看！”月夜突然提起了精神，他挥挥手，把靠在他身上的三两侍妾驱走，然后起身走到看台围栏边四下张望起来。 伊左顺着手帕上的魔气轨迹往上找去，一眼就看到了顶层走廊边往下探头探脑的解清玄。 “大人，小魔鲛在那里。” 三层看台围栏边顿时人满为患，才退开几步的俊男美女们又一起凑了过来。 注意到不少目光突然向她聚集，解清玄瑟缩一下赶紧半蹲着将身形藏在围栏之后，几秒后她又怯生生地站了起来，羞涩笑着，向下面排成一遛好奇张望的目光挥挥手。 “哟！确是个伶俐可爱的妹妹！” 黏在月夜左右，跟着一块儿凑热闹的俊男美女们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就是看着太过青涩了一点。” “城主大人对这样的妹妹也能下得去手吗？” “去去去，真是聒噪！”月夜不耐地将左右莺莺燕燕再次推远了些：“那魔鲛妹妹可是有元婴初期修为，年龄不可能比你们小。” 不得不说，魔鲛妹妹那怯生生的样子确实可爱，她探头探脑的举动颇有种欲拒还迎的样子。 月夜不自觉地咧嘴露出微笑：“这样的小美人确实少见。” “如此，月夜大人快叫妹妹下来一起玩儿啊？” “是啊是啊！” 见月夜没有要生气的样子，美人们再次拥了过来，这次他们手中拿了各色美酒瓜果，一人一样轮流送至月夜嘴边。 月夜不以为意地粗浅瞟了几眼，挑着自己爱吃的爱喝的就把头往那边凑。 “那个谁……”月夜口齿不清地嚼着酒菜，他随便在左右魔族中点了个面善的兔耳妖魔出来：“你，就你吧，去楼上，请那魔鲛小美人下来。说话注意些，别吓着她了。” 第193章 主角登场 “好嘞！月夜大人！” 长着兔耳的丰腴美人一蹦一跳地绕走了。 “城主大人，恕属下多嘴，”趁着月夜差人去请那魔鲛的功夫，伊左伊右也紧着嘱咐起月夜： “传闻，魔鲛一族与居于东海的沧龙关系匪浅，城主大人您一会儿对这位魔鲛姑娘可也一定不能出言不逊啊。” 这小魔鲛年纪轻轻能有元婴修为，若非是百年难遇的天才，那便是身份尊贵，吃了不少族内的资源。无论是哪种情况，这小魔鲛都定是会被族人着重培养的对象。 他们蛟影城是不虚他们魔鲛一族的，但也没必要去主动惹麻烦。 伊左伊右对月夜的言下之意便是：您那后宫三千多人了，真不差这么一个。虽是在蛟影城内不会出什么事，但还是少给您那雷龙老父亲惹事的好！ “知道了知道了！”月夜心不在焉地甩甩手。 十分钟后，月夜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魔鲛姑娘，你可愿随本王回蛟影宫？本王可以给你个……侧王姬的位置！” 伊左伊右：“……” 梦炀：“……”她方才见着这边热闹，便也想着过来凑一凑，也是稍稍照看着点月夜，别让他再闹出什么事，把她刚翻修的主阁再砸一次。 解清玄：“……” 哥们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开门见山。她才从三层的外部走廊绕进来，这月夜甚至没有请她先坐下喝口酒再说。 解清玄对气氛中的尴尬极为敏感，一般这种情况她都是那个先忍不住去开口打破僵局的。 但今日，看台之上有着不少比她情商还高的帅哥美女，他们抢先挺身而出，调节起气氛：“月夜大人也真是不懂风情，伊左大人方才不都说了吗，魔鲛族的妹妹都害羞，您要多些耐心才行。” “是呀是呀，月夜大人，您方才还嘱咐我不要吓着妹妹呢，您现下反而是自己太过直白吓到妹妹了啊？” 解清玄：这魔界竟然也是好人多啊！ 月夜皱着眉毛挠挠头：“我做了什么能吓到她的事吗？你们不是都争着赶着要往蛟影宫里去的吗？我直接给这清清姑娘一个侧王姬的位置不是在优待她吗？怎么还能吓着她了呢？” 众人：“……” 月夜脸上已经稍微有了一点怒意，再说下去他们可能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清清姑娘，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月夜踱着步子向解清玄走去。 “咳咳！”场中只有伊左伊右还敢轻咳按时月夜注意言行。 月夜充耳未闻，高大的身影又向着解清玄方向压来几分，那明月一般的白色眸子就直勾勾地盯着解清玄的眼睛。 无比冒犯，无比的咄咄逼人。 “……” 解清玄虽是不喜他这样子，但这次她是必不可能像上次一样不给他好脸色看。 她赶紧挤出个微笑，装作有些羞赧的样子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轻声开口道：“月夜大人，清清确实十分仰慕您，但是……清清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见月夜面色随着她的服软也缓和下来，解清玄又故作扭捏起来：“清清想再多了解您一些……想与您对酒当歌谈人生几何，聊风花雪月……然后再……” 当月夜微微睁大了眼睛，当他听到解清玄那句：“想再多了解您一些”时便有些发怔，解清玄后面的话在他耳中有些模糊起来。 解清玄兀自说着做了总结：“一开始就说谈婚论嫁之事，果然还是太突然了，月夜大人~” 其余众魔都是一副刮目相看的表情看着解清玄。 这魔鲛族小姑娘竟然是这一卦的吗？ 但在蛟影城这种柔柔弱弱娇艳欲滴的小美人确实少见，爱好集邮的月夜也绝对不会错过这一卦的美人。 场中众人除了月夜，全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嗯？你说什么？这很突然吗？”月夜直起身子，摊着手左顾右盼地寻求解答：“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我？” 而且大多数人面对他的霸道求娶都是一副乐开花的样子啊？ “……” 梦炀：虽然蛟影城的大多数人确实是上杆子的往月夜床上爬的，但也并不是所有魔族都喜欢他这一挂。 而且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不吃他这一套的人，也不是没有人提醒过他。就在短短俩月之前，才有两个亚龙族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了，遇到实力相当的魔修还是要稍稍给人留几分面子的。 那结果是什么呢？ 那两个亚龙被全城追捕了。 梦炀见场中气氛再次微妙起来，赶忙伏着身子上来打太极：“月夜大人，长夜漫漫，蛊戏也才演到第二幕，您何不与轻轻姑娘小桌几杯，慢慢聊上一聊再论回宫之事呢？” 她也是一早就猜到，魔鲛清清这样的多少游历过几州的小姑娘，碰上月夜这种一辈子成长在乐园之中，一点人间常识都没有的人，是绝对会出现对牛弹琴的情况的。 但反正现在这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去，梦炀只要安抚好了月夜，别让他气急了再砸她的店就行！ “姑娘们，快去把酒满上，那边的花牌骰子清理一下，给清清姑娘腾个位置！”梦炀张罗着楼中服务人员赶紧收拾收拾，然后毕恭毕敬地引月夜与解清玄去看台边落座。 解清玄十分配合，十分自然地挽上月夜的手，拉着他往软榻那边去：“月夜大人，清清想听你讲讲蛟影宫内的事。清清确实是有些害怕不了解的事物，但也真的十分好奇您在蛟影宫内的生活~” “听说您的宫内的才子佳人都修为极高，清清的修为在那里算不得什么，去了不会受欺负吧？” “是呀是呀，月夜大人，我们并非修士，进宫后不会被欺负吧~”另外三个美人也凑了过来。 “哈，”月夜放声大笑，一脸受用的样子：“魔鲛一族都如你这般胆小的吗？元婴修为了还与凡人一样担惊受怕的？ “罢了，本王就先与你说说蛟影宫。” “你这修为在外面确实是容易受欺负，但在我蛟影城，蛟影宫绝不用担心这些。宫中大得很，也冷清的很，你进去走一天都不一定能见到一个王姬小妾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宫中有三千佳丽，却还总是往外城的花街跑。 他还是觉着宫里太过冷清了。 “啊？宫中……冷清？” 解清玄对这个消息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吃惊的。 第194章 精通人性 三千人，但冷清，看来是这三千妻妾里确实有两千九百多人都不是为了月夜本人进的宫，进去了之后就真的只窝在自己院里闭关修炼，再不搭理月夜了。 就像是所有人都供着他，但好像又没有人真的把他当回事。 陡然间解清玄对这小城主生出了半点同情，但大多还是幸灾乐祸的感觉。 “人多而不乱，”解清玄故作惊异但钦佩道：“一定是因为月夜大人管理有方！” “哈哈！那是自然！” 月夜一脸满足地抓起酒杯，随手往解清玄面前的空杯中也倒了半杯：“来，清清也喝一杯！” “多谢月夜大人！”解清玄很给面子的一饮而尽。 这小魔鲛也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清清澈澈竟也是个会哄人的。梦炀暗笑两声，伏着身子退到一旁。 看小魔鲛那副样子，怕是真的动了进蛟影宫的心思。她也算是劝过几句了，仁至义尽。 既然劝不动，那就借此机会自己捞上一笔算了。 安顿好了最麻烦的两人，梦炀转向伊左伊右两人：“二位大人辛苦，您二位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知会我一声。” “多谢梦炀掌柜，我来坛【鸩止鸢尾】。” “俺也一样。” 伊左伊右两人也松懈下来，一左一右地靠着看台围栏举杯共饮。 他们可以说是看着月夜长大的，早摸透了他的性子，他是有些喜怒无常，但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一番把他安抚好了，他们能清静上许久。 至于护卫的事，他们向来不用太过操心。 他们两个护卫说好听点就是起到一个威慑的作用，难听一些就是跟着月夜给他撑场子的看板。 蛟影城三百年出过最大的事，月夜遇到过的最大的危险，也就是两个月前被人扇的那一巴掌。 梦炀绕场一周，依旧是满面堆笑地向那三位被月夜点上来的散客道：“三位贵客可还有什么要点的？三位入了月夜大人的眼，今日的单自然是全免的，请不必担心价钱问题。清清姑娘，你也是，尽管放心点。英明神武，腰缠万贯的月夜大人不差这么点魔晶~” “……”解清玄听出了梦炀的言下之意：多点贵的！ “姐姐知我初来乍到，对蛟影城特色还不了解，请姐姐让我尝尝蛟影城最出名的酒吧！” 好酒好菜一轮轮地往桌上摆，众人吃着喝着玩着乐着，气氛十分融洽。 解清玄觉得是时候了，该给月夜上点强度了。 “月夜大人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风华绝代，魅力非凡！”解清玄搓着手侧着身，扭扭捏捏地微微回头与月夜暗送秋波：“清清真的越来越敬佩月夜大人了，不知月夜大人对清清……感觉如何呢？” 月夜举杯即答：“现在是正王姬级别！” “……” “清清前辈真是好福气~”旁边一众魔族咯咯笑着起哄。 这福气解清玄还真是不大想要，但她现在还是只能装出十分认同的样子继续给月夜下迷药：“清清甚是欣喜，清清愿意与月夜大人回宫，只是……” “月夜大人您知道的……”解清玄颦眉露出淡淡忧伤：“魔鲛一族自古以来便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清清不敢奢求月夜大人对我如此，但不知……若只有一晚，月夜大人愿不愿只与我一人共渡一晚？” 她楚楚可怜地看向月夜的眼睛，褐灰色的眸子如镜面一般，只折射出了月夜一人身影。 月夜银白色的睫毛一颤，黑曜石般的肤色上竟然也能显现出淡淡褐红：“美人都如此说了，本王自然是愿意的……” “啊？不要嘛~月夜大人~”旁边的莺莺燕燕顿时炸了锅。 “没想到清清妹妹竟是个好吃独食的？”一位美艳魔族娇嗲埋怨起来。 “就是就是！清清姑娘如此娇小，仅你一人定是满足不了月夜大人的~”另一位美男拉着月夜的手撒娇。 不是！什么虎狼之词！ 解清玄没想到方才一片和谐的美人们听了这话竟然突然开始吃醋争抢起来了！ 不过问题不大，他们在这里话语权没那么重，还是月夜本人的意思比较关键。 “倒……倒也不是非要今晚……” 解清玄一副弱小可怜无助的样子，眸子躲躲闪闪的，若即若离但终究一直在月夜的身形上徘徊：“只要在进宫之前清清能与月夜大人共渡一晚就好了……” “那我也要与月夜大人单独相处一晚！” “我也要！” “我也是！” “……” 兴许是因为之前月夜收后宫的速度太快，他从没有机会看到这么多美人为了他开始掐架。 本想直接答应解清玄的月夜噤了声，想再多看一会儿戏。 哦？ 解清玄挑了挑眉，来茶的打不过？那可别怪她玩抽象的了。 她谨记自己的攻略目标是月夜，要与周围美人们比的是对月夜的输出伤害。 于是，解清玄一杯烈酒下肚，忍辱负重地对着月夜掏出了【三句话，十八万，精通人性女讲师绝学】！ “月夜大人月夜大人~” 解清玄站起身来，拎着蓝白色的鲛绡小裙子在月夜面前转了一圈：“今天我好漂亮，给你一个机会夸夸我。” “？” 众美人：这么突然？ 全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月夜一个人蛤蛤大笑出声。 ‘tmd，月夜怎么能那么开心？不能是玩抽象真的有用吧！但我好tmd尴尬啊！’解清玄脸上一片通红，但还是硬着头皮演了下去。 她几开满脸懵逼的几位小美人，挨着月夜坐下来继续问：“月夜大人，我们来玩个问答游戏吧？” 月夜忍着笑问：“什么？” “月夜大人知道在我眼里你什么时候最帅吗？” “我……我有不帅的时候吗？”月夜开怀笑着问其他人。 “自然是没有的！”众人附和。 “……”抽象公式稍微有点套不下去，但，问题不大，解清玄莫名有一种预感，月夜这抽象人可能真的是吃这抽象一套的？ “是月夜大人为我点餐倒酒买单的时候最帅！” 解清玄说完就开始在月夜脸上寻找那种“意想不到的狂喜”的表情。 第195章 用抽象打败抽象 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月夜确实是笑吟吟的，甚至真的又给解清玄满上了一杯酒。 “谢谢……” 解清玄受宠若惊地将清酒一饮而尽，然后继续道：“月夜大人再给我来一杯恣意酒吧，奖励我这么有眼光，跟天下第一帅的绅士男吃饭！” 月夜：“……” 自懂事以来，蛟影城中从未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更是没有人敢来要求月夜为他们做些什么。 哦，除了两个月前扇了他一巴掌的亚龙之外。 清清这小魔鲛是少见的敢以这种半推半就的姿态来向他索取之人。 她的索取让月夜的拒收之劳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满足感。 “清清还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他已然让梦炀送上了五壶恣意酒：“五壶恣意酒可还够你喝？” “酒够喝了，”解清玄微蹙着眉毛，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又向着月夜凑近了些：“现在清清只想要月夜大人一晚。” “……” 场中所有人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就连之前对待月夜十分狂热的小美人们也都憋着嘴远离了这两个抽象人。 梦炀表示，清清这姑娘真是她掌柜两百年来都没见过的奇葩类型。没想到之前一个好端端的善解人意、聪明伶俐的小姑娘竟能做出这般没头没脑的事？ 不能是这姑娘真对月夜小城主上了头，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吧？ 关键是这月夜竟好像也和她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儿？她也是头一次见这小祖宗能拉下脸面给别人倒酒的！就连有合道修为的禁军统领都没受过月夜的敬酒…… 这太离谱了……是魔鲛都是这样疯疯癫癫又胆大又胆小的吗？等她拿回了奴契定要去东洲长长见识了…… 但同时，这一切都太有趣了！ 梦炀不得不承认，这观景台上面的戏，可比她请来的蛊林州戏班子演得好看多了！ “一言难尽的所有人”，还是除了月夜。 全场只有他一人没被解清玄的抽象操作控在原地，失去应答能力。 他似是不屑地轻哼了一声，然后邪魅一笑，直接将解清玄横打抱起，向着看台后方的套房结界走去。 ‘好家伙！’ 没有一丝丝准备，被突然拦腰抱起，解清玄老脸一红，直呼‘好家伙！’，她是假抽象，但这月夜可是真抽象啊…… “没有我的允许，别进来打扰！伊左伊右，时辰到了你们就回蛟影宫轮班，不必管我。” 月夜毫不顾忌他人目光想法，只兀自留下句吩咐。 “是！城主。” 伊左伊右都是两境界的修士，在魔气浓度低的地方滞留太久会有碍修炼效率，所以他们一般离开聚魔效果斐然的蛟影宫结界不会超过七日，若是月夜在外城住上几月，他们便要与城内的尹南尹北轮班出来护卫。 所以……小城主这意思是奔着七天往上的住了吗！？ “……” 伊左伊右还有梦炀，这三个保姆面面相觑，微微点头示意后各自散开，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魔鲛姑娘怪异是怪异了点，但确实还挺会哄孩子的，这里应当出不了什么事。 解清玄把头埋在月夜的胸口，任谁看来都是娇羞的样子。 她也确实是娇羞，但确实因为自己的抽象表演而感到羞耻。 虽然这种不做人的事真的很有趣，但果然以后还是少干这种抽象活儿吧，这每做一次就要社死一次，她没那么多皮套马甲能用了。 …… 宽阔的专属观景台后面便是月夜的专属套间。 这屋中空间比解清玄在顶层的那处套间还要大些，夸张的是，这里没有设置任何空间阵法，那些亭台楼阁花园水榭就这么硬生生地布置在了红满园主阁三楼之中。 “清清，这些黑雾是怎么回事？” “嗯？” 解清玄还在偷偷观察地形，闻言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脑袋向自己身上瞄去，果然看到自己脖子挂着的冬凉枝环上正往外冒着淡淡的黑气…… 【水镜！！！怎么回事水镜！！！快收收味儿！要暴露了啊喂！！！】 【水镜讨要这只蛟龙！】 【小祖宗您忍忍行不行！而且直面抽象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气什么气！给我消停点！！！】 “你没事吧？” 月夜仔细嗅了嗅那些黑雾，淡淡的水系魔气中带着一点狂躁之意。 他方才一抱起解清玄时就察觉到了，她身上的魔气有些混乱与狂躁，他们才走进套房的屏蔽结界这魔气中的混乱就开始膨胀，浓烈地有了实体，甚至似乎是发酵出了淡淡的杀气？ “月夜大人！” 解清玄将手掌附在月夜的胸口稍微支撑着身子，然后扬起红扑扑的小脸羞涩笑着看向他：“是我有点紧张，控制不住魔气……我以前从未真的与仰慕之人单独相处过，我……我其实也不大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唔！”月夜突然噤声，红着脸目视前方，竟一时不敢再看向怀中之人了。 解清玄觉得手掌间传来的心跳频率加快了。 怎么个事儿这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小子不能是这就着了道了吧？这后宫三千佳丽的，解清玄可不信他能有多清纯。 ‘嘶……先不说这个……’解清玄不自觉地在月夜胸口抚了抚：‘这黑皮小伙儿的胸肌也是手感诱人啊……’ “别乱动……”月夜有些愠色地轻声呵斥：“你‘不知如何去做’便这样与我进来了？那你说想与我单独相处，本又是想做些什么呢？” 当然是给你小子下点药然后把你绑走啊？ “当然是想与月夜大人促膝长谈，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从风花雪月聊到星辰大海！” “……” 月夜撇撇嘴，抱着解清玄跳过花池水榭，在水边廊桥观景处将她放下。他自己也在旁边坐下，将两条长腿垂在水面之上，身子随意地向后仰躺过去，银白色的微卷长发如月下瀑布一样洒落在地板之上。 “聊吧，这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星辰大海，我不懂诗词歌赋也没有人生理想，但……你想聊什么便随意说吧。” 第196章 把酒言欢 第197章 杀猪盘 第198章 打起来! 第199章 暗度陈仓 第200章 魔鲛风评被害 伊左伊右面色无常，但也都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城主他……” 半死不活的在她腰上挂着呢…… 解清玄流下两滴冷汗，赶紧捂着脸背过身去：“他劳累一晚，睡着了，诸位大人还请不要进去打扰他。月夜大人醒了自会出来。” “诸位……”她扭扭捏捏，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娇羞道：“求求诸位不要再问了……” 梦炀脸上终于是挂不住那职业媚笑，转换成了目瞪口呆之色。那魔鲛族的小姑娘也真是恐怖如斯，先累倒的竟然是化神修为的小城主吗？ 看着小魔鲛羞答答跑走的样子，梦炀更加打定了主意，等拿回奴契，她必须去东洲海里瞧一瞧。 若是能找个魔鲛族的姘头，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 看着那三人意味深长交换眼神的样子，解清玄觉着自己应当是不会再被盘问什么了。 就是她莫名觉得，魔鲛一族在蛟影城的风评大抵是要被她引向奇怪的方向了。 解清玄十分顺利地出了红满园，伊右将军还客气地将她送出了城。 与伊右道别，解清玄假装向着东边飞了几百公里，逃进了一座寥无人烟的大山。 她随便在山林里找了个灌木丛，把回形玉佩一藏，自己钻了进去。 半个月后，红满楼守候的众人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冲入月夜套房时，满地凌乱中只剩下月夜的【龙鸣长戟】还有一只简陋木雕传音符。 …… 灵力告急，解清玄打着哈切把段莫弃叫了出来，自己扭头钻进房车。 “小段，麻烦你设置一下隐匿阵法了。我是真给去休息一下了~” 连续不断地逃命赶路对灵力消耗极大，再加上解清玄本就与月夜喝酒聊天消耗了一夜的精气神，她确实是累得不行。 现在暂时安全，解清玄便招呼着段莫弃原地安营扎寨休息一日。 房车仙府的小院中，月夜被五花大绑在银桂树下，周身浮着一圈封印符文。 他那十来米长的蛇身被打上结，盘了起来，他现在整个人成了一个蛇球，只有自己的脑袋从自己身子攒成的球中露了出来。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解清玄难免投去怜悯的目光。 虽然半天过去他身上的伤已经都止住了血，但一直保持这种瑜伽姿势怎么想都不可能好受。他因为没法使用魔气，没法变换形态，应当是要保持半蛟龙的样子直到交易那天了。 “要不，我给你换个姿势吧？把你缠在树干上你会不会能舒服一点？”换不了形态，但捆绑姿势还是可以换一下的。 “哼！”月夜还在被禁言，只能用满眼的不屑来表明自己不配合的态度。 “……好吧……那您先自便。” 犯人不配合，那还是等牢头段莫弃回来再商量提高犯人居住环境的事吧。 解清玄耸耸肩，旁若无人地顺着草地坡度就往温泉中下，她现在真没精力去安抚俘虏情绪，她给先自己放松一下。 然而解清玄的小腿还没没过水面，段莫弃突然就从院门口冲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地跃至解清玄身边一把抓起她脖子上的水镜，又跳到树下一手拎起蛇球月夜，淡定、从容、轻车熟路地把他们两个丢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这才两句话的功夫，段莫弃就把外面的隐匿阵法布置好了吗？效率可真高啊…… “咳咳……”段莫弃目光躲闪，背对着解清玄靠树坐下：“师尊现在是女身，还是稍微注意一下的好。” “哦，对哦，差点忘了。”解清玄已经对自己的肉身性别麻木了，加上身心俱疲，想不得那么多细节了。 “我要睡一会儿了，小段，什么时候继续往外州逃你来定就好。” 轻轻嘱咐着，解清玄仰面躺在坡度刚刚好的草地岸边。她肩膀以下的身子都浸泡在暖烘烘的温泉中，只有头枕着柔软的草垫，整个人舒服极了。 段莫弃挥挥手，将头顶灰蒙蒙的天光调暗了一些，又随手撒上了一些微弱的星光。小心翼翼地回首瞥向解清玄，见她面容恬静呼吸平稳逐渐进入梦乡，这才无声叹息着，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入屋去。 这间小院真是越来越拥挤了。 他绝不能让这个样子的解清玄去与那两个魔族共处同一空间的，那现在也只有他来勉为其难地去与剩下两人挤一挤了…… 解清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反正醒来时，留在红满园的木制传音符中还没有留言传回，蛟影城的人还没发现自家小城主丢了呢。 解清玄用自己泡发了的上手攥着草坪把自己沉重的身躯拖上了岸，然后咸鱼一样地翻身仰躺在草地上，张口呼叫段莫弃：“小段，我休息好了，我来轮班看守犯人就好，你可以该干嘛干嘛去了。” 段莫弃在魔界也依旧是见缝插针的修炼，应当是想在与魔龙对峙之前尽可能的提高一点修为。解清玄倒不是那种喜欢利用碎片化时间的人，她喜欢把用大段时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来魔界这段时间她便专心寻思怎么完成取得魔龙珠的任务，完全没去想修炼的事。 片刻，右手边传来了木门吱呀的声音。 段莫弃踱步走出，一眼看到解清玄衣衫不整四仰八叉地躺在院子中。 “……”他闭着眼，把刚探出头来的水镜又塞回了房间，然后重重把门关上，用身子抵住了门。 “师尊，你先换回男身吧。” “啊？哦，好。”解清玄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抻了抻腰，先施法换下了鲛绡裙子，换上了男身常穿的那套白色道袍，然后肉身扭曲着变成了男身。 “所以，我那主卧现在成牢房了吗？”解清玄活动着站起身子：“我要去那里看守月夜吗？” “倒也不必太过戒备……” 再三确认解清玄衣着得体后，段莫弃把月夜蛇球抬了出来。 他掐着月夜的脸颊，又强行喂了一颗【还魔丹】给他：“他的修为被封，魔气恢复不上来，无法使用法术，伤势恢复也会变慢。让他保持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就算是不绑着他也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师尊对他不用太过上心。” 第201章 安抚人质 段莫弃这三天也没对看管月夜之事太上心，大部分时间是在外面赶路。 待蛟影城之人发现月夜不见，便定会出动大军在龙吟洲全境搜索，他们给逃去外州，在龙吟军队触碰不到的地方才能安心等他们联系。 “既然没什么风险，那就放开月夜吧。他这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这……”段莫弃面露难色。 解清玄三两下搓出了个类似【冬凉枝环】的项圈，把月夜身上的保险封印缩小按进了项圈里，再把项圈扣在了月夜脖子上。 上完多重保险，解清玄兀自过去解开了月夜蛇球。顺带着把他身上的禁言法术也解了。这么多天没说话，月夜应该也憋坏了，再不说说话可能要出心理问题的。 方一被松绑，月夜顿时再次暴起，弹射起步，伸着爪子呲着毒牙向旁边段莫弃的脖子就去了！ 月夜的爪子才伸出去半米，眼前半龙瞬间消失，紧接着自己的后脖颈一紧，反而被段莫弃擒住了脖子。 “咚”的一声闷响，月夜再次被按到草地上，他的爪子挣扎着在草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抓痕，蛇尾也用力扑腾拍打起泛白的水花，那长长的尾巴尖甚至抽到了些银桂树下层的枝叶。 “哎哎哎！”解清玄心疼大喊：“我的草皮！我的灵树！”她赶紧一个定身术点在月夜的项圈上。 段莫弃皱着眉，堪堪松了手：“师尊也看到了，这人着实麻烦，还是绑着省事。” “你说说，你惹他干嘛？”解清玄对着月夜不断咋舌。 “段莫弃你放开他吧，有项圈在，他翻不出太大动静。”解清玄又向水镜招招手：“来来来小水镜，你来吸吸小城主的精气，年轻人，多消耗点精力就不闹腾了。” “好的师尊！”新鲜的精气还是比储备的精气球好吃多了，水镜乐呵呵地化作雾态，缠上了月夜。 “你是什么东西！从本王身上下去！唔！” 因为没法使用法术，所以只能拳脚攻击的月夜根本奈何不了水雾形态的水镜，再加上身上被解清玄施了定身术，现在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雾在自己身上乱窜。 月夜真的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力与绝望。 一番折腾过去，月夜算是真的歇菜了，软趴趴地躺在草地上，尾巴都懒得动一下了。 看他消停下来解清玄把他拖到树下，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灵树，就是他那十来米长的蛇尾盘在小岛上之后，岛上便没有多少地方让他人下脚了，解清玄只得把他的半截蛇身顺到了温泉里。 解清玄温和笑着，试图调节一下气氛： “那个，月夜小城主啊，我们只是绑匪，并不是什么杀人魔虐待狂。这几天你在这片小天地可以自由活动，想出去逛逛，我们也可以轮流带着你去放风。您甚至可以当做是来了一趟长途旅游，有什么想吃想喝想玩的也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会尽量帮您弄来。” “啊？绑架？出去？旅游？”月夜有气无力地靠着银桂树，但语气中依旧是不屑一顾：“你们不可能带着我走出蛟影城的。” 他身上有父亲种下的咒术，是无法穿越蛟影城护城结界的。而在护城结界之内也无法使用任何传送符箓或是阵法。所以在月夜的视角中，他们还藏在红满园他的专属套房内呢。这三人忙活着三天就是在套间之中布下隐藏结界，想与他的禁卫军玩个灯下黑。 可就凭他们的修为，此番甚至不会惊动他父王便会被禁卫军发现逮捕。 既然这几人要留他性命，那他便养精蓄锐，等着禁卫军来找他便是了。 解清玄挠挠头与段莫弃对视一眼，然后又笑着与月夜解释：“我们都出了龙吟洲了已经，你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出去看看？” 段莫弃是告诉过解清玄这些的。她也知道月夜无法通过蛟影城的护城阵法。 之前几世段莫弃绑架月夜都是仗着高修为“单杀”他，然后在杂货店等着禁卫军查上门。 蛟影城对于修道者来说小得可怜，禁卫军全程搜查不到一日便能把整个城市翻个底朝天。所以那时段莫弃几乎是才恢复完与月夜争斗消耗的灵力，便就要立马与大军对峙，前往蛟影宫与老雷龙交易。 因为情况过于凶险，他不觉得自己能安稳交易后再平安逃出蛟影城，于是，那几世他都是利用月夜性命威胁，直接杀了老雷龙，然后再挟持着好控制一些的月夜为人质从魔界撤退的。 而这一世，多亏了有【房车】的微妙阵法在手，他们把月夜塞进回形玉佩就相当于让月夜在护城结界之内使用了不会产生任何波动的强大空间传送阵法，让月夜在肉身不触碰阵法结界的前提下，直接转移到了阵法之外。 总之，解清玄他们算是用回形玉佩卡了个小bug，让月夜在不被雷龙与禁卫军察觉到的情况下出来了。 如此他们也多了许多修整恢复的时间，也能更好的去与老雷龙谈判，兴许谈着谈着便能创造出一个没有人受伤，但段莫弃能得到龙珠的世界！ 毕竟龙珠这东西对于龙来说就相当于珍珠于蚌，拿出来不会影响他什么，无非是身体里少了块结石罢了。 他们没必要为此闹得太难看，甚至出了人命结了仇。 所以现在，解清玄是想好好对待这个人质俘虏，看看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可能，让月夜也能配合他们的后续谈判。 “呐呐，我记得小城主说过，您从来没出过蛟影城。月夜大人，既然现在您无法反抗，那就苦中作乐好好享受一番不好吗？”解清玄满面笑容地往月夜旁边凑。 “哼”月夜嗤之以鼻，全然不信解清玄的话，也毫无配合起身的意思。谁知道这嘴里没有半句真话的人是不是又在诓他？这么急着诱他出去一定没好事。反正他现在跟他们对着来肯定是没错的。 “诶~城主大人不要客气。那个，小段啊，我带月夜大人出去看看，你不必操心，先去休息吧。”解清玄想直接上去拉月夜，然而段莫弃却伸出胳膊拦住了她。 “何必呢师尊？何必多此一举，哄一个人质开心？” 段莫弃是有点担心的，不是担心这个状态的月夜能越狱，而是……解清玄对月夜的态度…… 第202章 端水 段莫弃在回形玉佩的仙府中是能看到听到外界情况的，红满园那日解清玄是如何对待月夜的，段莫弃看得一清二楚。 六十多年了，他从来没见解清玄用那种谄媚勾人的样子对待过其他人…… 虽说解清玄与他说过那是在做戏，但他做得也实在是太真了一点…… “你前几天把他揍得太狠，我是真的心里过意不去啊……” 解清玄颦蹙着摇摇头，轻轻推开段莫弃的手，蹲下身子想把月夜架起来，带他出去。 “……” 【而且，你唱黑脸，我唱白脸，不是更容易攻破人质心理防线，让人质配合我们行动吗？】解清玄偷偷向段莫弃挤了挤眼睛。 “……”师尊他有良心，但也不是很多。 这很好。 “我来带他吧。” 段莫弃还是摇头轻叹一声，走上前去。他轻轻拉开解清玄，自己在月夜旁边蹲下，抬起他的手臂，将他的上半身架在了自己肩上。 “你这亚龙！放开本王！本王就在这院中哪儿也不去！”月夜还在挣扎，可惜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咸鱼一样任人宰割。 两人拉拉扯扯，向仙府上空的灰色迷雾中飞去。 “哦呼……” 这一幕稍稍有点突然，解清玄恍然间一饱眼福，转而捂着嘴偷笑起来。 “小水镜也出去透透气吧，这边人迹罕至，魔气充裕，你也可以趁机吐纳修炼几天。” “好的师尊！” 四个人吵吵闹闹陆续出了【房车】。 晴空之下，是一片翠蓝大湖。 水天相接，望不到尽头。 “放开我！你们这些***！****，等本王恢复修为定要将你们……” 月夜叫骂到一半，声音突然弱了下去。他像是突然被那片碧蓝吸走了魂，一时间双眼目光直愣愣的，身子也软了下来。 段莫弃将他放在湖边浅石滩上，还贴心地帮他把蛇尾盘了起来。 半晌，月夜怔怔开口，也不知是在问谁：“这是……海吗？” “哈哈，不是哦，”解清玄走到两人旁边，深吸了一口湖边湿润而清新的空气：“这只是个很大的湖。” “湖……？蛟影城结界内没有这么大的湖……”月夜喃喃：“我们真的离开蛟影城了？” 也真的没有被他父王还有禁卫军发现……？ 这有点超出他的认知了。 一阵清风吹过，卷走了几人之间的喧嚣。 解清玄三人静静地陪着月夜感受了片刻宁静。 半晌过去，月夜突然怒目转向解清玄，指着灌木丛间的回形玉佩质问：“那是什么法器？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厉害吧？”解清玄昂头自豪一笑：“仙家科技！小子！” “呵……仙家！你不是什么魔鲛也不是什么亚龙，你甚至不是魔界中人，你是从人界来的！清清你对我到底有没有半句实话！” “呃，我发誓，只要你忽略我的身份，我说的经历故事绝对一半以上的话都是真的！” 这人怎么又突然炸了毛？ 解清玄知道月夜现在肯定还是满肚子怨气，自然不会故意去激他，就是没想到这一句‘仙家科技’怎么又触了他的霉头，让他再次陷入见谁咬谁的疯狗状态。 段莫弃见事态平息，本想去将隐匿结界扩大一些的，但听到月夜再次言语不善他又赶紧折了回来。 他抱胸站在解清玄身侧，眼神如利刃一样死盯着月夜。 “所以这个就是你口中那个过命的朋友？” 月夜虽是在与解清玄说话，但却是满面挑衅地抬着眉毛，转而怒目直视着旁边的段莫弃。 “本事不大，就知道用些阴损招式，还让所谓的‘两肋插刀’的朋友先入险境为你探路，冒着自己也一同中毒的风险来与我共饮，给我下毒？” “你小子敢不敢把本王的毒解了，与本王堂堂正正过上两招！” 月夜这就是开始找茬了，不过段莫弃他活了几百辈子的老滑头了，应该不至于被月夜这两句挑衅激怒吧？ 解清玄侧头看向段莫弃，却发现他紧握的拳头上已经燃起了火…… “哎哎哎！” 见事态又有发酵趋势，解清玄赶紧挡了挡段莫弃，争着辩解起来：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城主，我们这叫有勇有谋，两个人族修士去那守卫森严的蛟影城绑架城主，我们还能用什么方法？反而是你，占着那么大优势还栽在我们手上你也该反思一下了。就你这样子，怪不得你那老父亲从不让你出蛟影城呢！” “我！你们！本王！”月夜咬牙切齿，但他现在就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赢，出生以来他真是没受过这种气！ 他脸上红一阵紫一阵，再次开口问的竟是：“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啊？” 虽然这问题蛮突兀的，但解清玄有问必答，她右胳膊撑着往段莫弃肩膀上一靠，左手拍拍段莫弃的胸口，向着月夜轻佻地扬了扬下巴：“这个，我大徒弟，厉害吧？” “……” 段莫弃看着解清玄的手，听着他言语中的态度，火气一下消了大半。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水镜突然噘着嘴拉过了解清玄的左手，莫名其妙地冲着月夜挑衅似的宣布道：“我是她二徒弟！厉害吧！” “不是！谁问你了啊！你又是什么东西！结丹修为也敢在本王面前狺狺狂吠！” 水镜一脸轻蔑地伸出右手，五指并拢做出巴掌形状。 见着这只两次糊在他脸上的青紫色手臂，月夜顿时勃然大怒，但依旧是无能狂怒版。 解清玄在他暴起出手之前定住了他。也不忘警告自己的两个徒弟。 “不是，你们两个也行行好，真别再激他了！” 解清玄捂着脑壳感觉有点遭不住了，这和事佬是真不好当，还是赶紧散会吧！ “行了，咱们是吵不出个所以然的！小段，你去扩大一下结界。水镜，你去自学一下洄谷子前辈给的魔族功法。” “月夜，你……呃，您在这里看看景，休息休息就好，身上伤口要是不舒服请尽管叫我来帮您查看。” “为什么水镜觉得师尊在优待这个魔蛟！”水镜头一次露出不快之色，愤愤将头怼到解清玄面前。 第203章 安排 “好水镜，小城主他都破防多少次了，你就让让他吧！” 一番好言相劝之下，段莫弃和水镜终于一步两回头地左右散开了。 解清玄叹着气走到月夜身边，与他一同坐在湖边浅石滩上。 “抱歉，月夜，如果可以我们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的。只是我们知道老龙王的性子，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把龙珠给两个陌生人。手上没点把柄，我们甚至都没法见到老龙王。” 月夜还在闷气不愿与解清玄好好交谈，而远处布置阵法的段莫弃先喊话过来了： “师尊何必与他解释这些？待换到龙珠我们回到人界便与他再无交集，他是否会记恨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段莫弃以前真不是个话多的人，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什么都要来插一嘴的性子？ “水镜不修炼了！师尊给月夜讲的故事有很多都没给水镜讲过！”水镜也突然开口大喊，他也是假装修炼，实则一直在偷听。 这孩子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质疑过解清玄的命令的，他最近又是怎么了，不能是这么快就到叛逆期了吧？ 月夜歪着头忍不住厉声呵斥：“我在和你们师尊交谈，这里哪有你们这些小辈插嘴的份儿？” 月夜小城主也是，除非是与段莫弃还有水镜呛声，要不也是绝不开口。 “我的错，是我的错……” 得了，解清玄算是品出来了，她品出来那一股淡淡的争风吃醋的味道来了。 她揉着太阳穴，举着手，示意那三人：“别吵，我在思考。” 果然还是因为这阵法太小，容不下这么多人共处一处吧？若是大家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互相都眼不见心不烦的专注干自己的事，那也就没有这些莫名其妙的博关注事件了吧？ 在月夜来之前，段莫弃和水镜两人还能一人占据室内，一人占据室外，互不干扰地各做各事。而且段莫弃一般不与水镜一般见识，水镜对这位大师兄也是带着几分敬佩，所以即使他们两个真的被迫挤在一起，也是能相安无事的。 但这两个徒弟对月夜却都是不大待见的，他一来，便必有两个不大对付的人会处在同一空间内，如此便要出问题了。 再加上她自己占着庭院温泉睡了两天，这三人实打实地挤在正房里度过了谜一样的两天，估计都已经在想出手揍人的临界点了。 总之再把这三人再闷在一处，他们迟早还是会爆发更大的冲突。 而且，换位思考一下，就是解清玄对月夜抱有几分同情，没有那么不待见他的人，总是看着一个大活人摆这个臭脸矗在院子正当中，也是难免会觉得尴尬的。 所以，无论如何，若是不把月夜的居住问题彻底解决，那解清玄接下来是绝对会不得安宁！ 可解清玄那仙府就那么大点空间，一个正房卧室，一个侧房杂物间，在房车之内也不好轻易搞扩建。 所以她怎么想都还是只能把杂物间腾空，把月夜安顿在那里。 娇生惯养的小城主虽然成了俘虏，但也绝对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牢房是杂物间的。解清玄这次若是哄不好他，端不平水，他绝对还会大闹。 解清玄上辈子学到过的，所谓“端水”，并不是让所有人觉得他们被公平对待了。 而是要让所有人都在私下觉得，他们是被偏爱的那个。 她要给月夜做一番话疗……要让他觉得杂物间是顶级的优待…… 如此想着，解清玄果断招出一只普通小木船丢进湖里。她施法将月夜放上船去，自己也跳了上去，带着月夜悠悠飘向湖心。 “我带小城主去散散心，聊聊天，你们两个不要跟过来！” “师尊！不可！”段莫弃与水镜异口同声地表示抗议。 “一会儿我再找你们俩单聊！”解清玄对着岸上的段莫弃挤眉弄眼：【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好徒儿！拉好水镜！】 【解清玄！我宁愿直接去与螭臾厮杀也不愿你如此讨好这只蛟龙！】 【……我这哪是在讨好他？我凭什么要讨好他？这是人道主义关怀！再说了小段，我现在去把月夜哄好了，咱们这几天都能清净下来，他不吵不闹不逃跑咱们俩都能省心不是？就半个时辰，我就带他去那边话疗半个时辰，你帮我照顾好水镜还有房车营地好不好？我求你了！】 【我……】段莫弃瘪着嘴还是有些愠色，但……师尊都求他了…… 岸上终于是消停了下来。 再三警告两个徒弟不要跟过来后，解清玄瞥了瞥悠闲躺在小船里的月夜，竟发现他脸上真的露出了个略显得意的笑…… …… 单薄的小船明显盛不下月夜硕大的身躯。 船的吃水还算可以，没有要被压沉的迹象，就是船内的空间都被月咏的大蛇尾折叠着填满了。 解清玄为了不踩在他身上，只能脚尖点地的站在船舷之上。这姿势维持平衡的难度比御剑飞行还高，如此操作着往湖心行了一段，解清玄意识到，自己还不如施法在水上行走呢。 且听风吟水荡，悠闲推着船走了一会儿，解清玄自己的心情先平静了下来。 逛荡着走到了没一会，两人就已经看不见来时的岸边了。 解清玄再次回头确认了一下，段莫弃和水镜没有跟来，然后试探着与月夜开了口。 “月夜大人觉得此处风景如何？” 月夜大爷一样占着整只船，双手托着后脑勺自在地躺在船板上，大长尾巴的末端微微浸在水里感受着水流，偶尔轻甩两下挑起几朵浪花。 这人……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啊……十分钟前他还一副见人就咬的样子呢！ “也就一般吧。”月夜翘着嘴儿，侧头冲着船边的解清玄扬扬下巴：“有酒吗？本王要喝酒。” 至少他现在能开口提出需求了，那确实说明他现在已经不是那种赌气的状态了。她再安抚两句应该就能开始与他谈正事儿了。 解清玄百依百顺地把之前没喝完的大坛【幽潭凝酒】掏了出来，小碎步挪到船边，俯身塞进月夜怀里：“除了【恣意酒】我身上只剩这一坛【幽潭凝酒】了，月夜大人若是觉得不够，我们一会儿可以去附近的城市再买一些。” 月夜抱着酒坛努努嘴，一脸高傲地勉为其难道：“态度还行……我们现在在什么州？离什么城近？” 第204章 兜风 说实话，月夜其实早就没那么生气了。之前装出一副暴怒且不配合的样子只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大去。 但这几天他心中确实也经历过一小会儿的五味杂陈。 三天之前，他头一次有了还算像样的朋友关系，但没过几个时辰就又头一次体会到了被朋友“背叛”的感觉。这人背刺他利用他，还明目张胆大声密谋说要杀了他老爹，可她只是带他出来放个风，稍微说了几句软话，他竟然又想原谅她了。 开智四百年来，月夜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脑子有病。 但纵使他可能有点问题但不也是顺顺利利活了五百年，而且修为也有化神末期了？既然一切顺利，那便继续这样随性活下去就是。 解清玄掏出地图指给月夜看：“这里是落乌州边境，离我们最近的是边羽城，飞过去也就半天路程。” 月夜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清清，你说这只是湖，不是海？” “是哦？” “是湖的话那便有尽头，你带本王去看看，湖那边的尽头都有些什么！”月夜突然一脸兴奋地指向水线尽头：“船开快一点！” “啊？好。”解清玄挠挠下巴，稍微给小船提了速。 这家伙之前发脾气果然是因为地方小，憋的，瞧瞧现在，才出来呼吸几分钟的新鲜空气啊，开心成这样？ “再快些！”月夜还不满意。 “那你抓稳一些，月夜大人，小心别翻下去了。你伤口还未痊愈，不大能沾水的。”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了，可不能这时候扫了他的兴，解清玄果断照着月夜的意思再次给船加了速，自己也紧忙着倒腾双腿，随船奔跑。 随着速度加快，风也大了起来。 月夜扭着蛇腰将上半身调转向船头前进的方向，他将半人高的大酒坛放在船头，自己把身子撑在酒坛之上挺得很高。 他迎风而立，银色长发随风飘扬，颇像是中世纪大帆船船首放的美人鱼船艏像，赤膊的上半身那肌肉线条比雕像还要完美。 解清玄艰难地移开目光，掏出之前未用完的鲛绡，边跑边开船边给月夜现场剪裁了一件宽袖长袍。 “月夜大人，穿上点衣服吧。小心着凉。” 主要是他这样子很影响她思考正事。 月夜不甚在意地接过衣服随意一披，依旧兴奋地喊着：“再快！” “……” 解清玄再次加速，小船已经被风压吹得翘起了船头，快艇一样贴水飞行，在湖面上激起一溜的水花白线。 “月夜大人，这小船不是灵器，可能承受不住灵力催动的高速前进，这速度应该是极限了。”她边解释边掏出地图查看：“以我们目前的速度，大概十分钟就能抵达对岸，您看这速度还可以吗？” “知道了，就保持这个速度吧。” “所以月夜大人，我把您单独叫出来其实是有正事要与您商量。”看月夜不再吹毛求疵，解清玄打算赶紧步入正题了。 月夜微合着眼，感受着迎面风压，十分享受的样子：“说吧，你有什么事求本王？” “等等……？” 月夜这句突然给解清玄弄不自信了。怎么就是她有事求他了？他现在不是人质吗？她现在不是正在对俘虏进行人道主义关怀呢吗？ 算了，不能跟抽象人计较这些细节的。 “月夜大人，您看，禁卫军那边一直没来联系我们，所以您大概率还要再与我们共渡不短一段时间。我寻思，我们合该给您准备个专属房间。” “进门左手边那个房间平常是我们放置贵重物品的地方，现在月夜大人对于我们来说便是最重要的，所以您暂住在那里可好？” 月夜的眼睛划过一道星光，脸颊之上也泛起一片浅于肤色的褐红。 “咳咳……”他还是一副勉为其难，大驾屈尊的样子：“也是……你们绑架我本就是因为我很重要。虽说你们那整个小院都还没我宫中浴室大，但也算是你们能拿出手的最好的地方了……” “那本王就勉为其难地住在那间贵客房里吧！” “嗯？” 就这么痛快的同意了？解清玄她准备的长篇大论才开了个头，这小城主就已经松口了？ 这人，还真是蛮好糊弄的…… “啊，已经能看到对面岸边了！那里还有个小渔村呢！” “真的诶，凡魔的小村子，我们最好不要打扰。”解清玄想抬手给两人上个隐匿术法：“月夜大人想过去看看的话，还是动静小些比较好。” “行吧，快过去！” 月夜话音还未落，身下就传来【啪——】的一声巨响。 谁成想，这区区一道隐匿法术成了压碎小船的最后一根稻草，小船瞬间四分五裂，碎木片也眨眼就被风压水流吹散不见。 月夜还抱着那空酒坛，随着惯性向前弹起一串水漂，弹跳飞行几十米后他终于耗尽了前进的动能，略显滑稽地“噗通”一声坐在水面上缓缓下沉。 “呃……”解清玄意识到旁边发生船难的时候，自己已经往前冲出去了几百米。 “清清快来！清清！！！” “啊？” 后面月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命抱着那坛空酒坛，下半身闹出翻江倒海的动静竭力地扑腾着打水，如此折腾加速了月夜的下沉。 那酒坛子也撑了没半秒，眨眼就被折腾碎了，月夜顿时落水狗一样挣扎得更厉害了。 “什么情况？这是什么行为艺术吗？” 那边水花四溅，解清玄看不大清情况，也怕被他那大蛇尾巴抽到，一时没敢往那边去：“月夜大人，您让我过去干嘛啊？您还想去那边岸上看看吗？” 月夜那边已经半截沉入深水，他憋红了脸，努着劲把上半身扑打出了水面：“清清救我！！！” “啊？等等？救你？” 解清玄恍然大悟，赶紧施法跑了过去：“难道说月夜大人您不会游泳？蛟龙不是天生会游泳的吗？” “本王不是水生的！本王不用法术不会游泳的！清清！拉我一把！清清救我！！！” 说完这句话，月夜彻底沉了下去，水面上只留下一股泛白的气泡和荡漾的水波。 “憋气！！！小城主！！！先憋气！！！” 第205章 采买 三秒后，解清玄把月夜捞了起来。 他一脸劫后余生的震撼表情：“咳咳……呕……天啊，这是本王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解清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真……真不好意思啊，小城主……” “清清，你们确定是要留我活口的吧？”月夜裹紧了鲛绡外袍，略带着怀疑与惊恐地看向解清玄：“我要是死了你们绝无可能从我父王那拿到龙珠的吼。” “我真不是故意的……月夜大人。” 解清玄赶紧给月夜套上漂浮法术，又把他上半身的水渍蒸干，以防他才结痂的伤口恶化。 “而且我不是提醒过您的吗……看您那么自信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水性很好呢……” “本王自是水性极佳的！”月夜蹙眉道：“只要有魔气可用！” “……”会用法术游泳能叫水性好？ 解清玄知道与月夜争辩这些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月夜大人，您还有什么想看的，我现在带您去……” 为展示人道主义光辉，解清玄陪着月夜遛到了日头西斜，直到段莫弃忍不住出来寻他们，两人才被一左一右提溜着腰带拽了回去。 月夜虽也是消耗了不少精力，但在乖乖回他那杂物间“上房”休息之前还是惊世骇俗地来了句：“小水魔进来陪本王！” 这自然是被解清玄一口回绝。 杂物间上房是解清玄托段莫弃在她带着月夜外出时收拾出来的。 安顿好月夜之后她还想托段莫弃去附近的城里给月夜买点魔酒吃喝，而且水镜要用的魔丹消耗补给也需要补充了。 段莫弃满脸的怨气，自然是满口不答应。 “行吧，那我和水镜去，你看家。” “……” 段莫弃抿着嘴，宽大龙爪小心抬着爪子尖儿，一把握在了解清玄的肩膀上：“我与你去，水镜看家。” “呃……”解清玄欲言又止。 她和水镜绑定是因为需要水镜帮她伪装魔族身份，段莫弃他明明可以自己一个人随意出入魔族城市，何必要叫上她呢？她帮不上啥忙，反而容易因为身份原因被找麻烦啊？ “那个，小段啊，如果我陪你去的话是不是还是带上水镜保险一点？如果要带上水镜那月夜便无人看管了，所以也要带上月夜……所以，我们是不是直接带着房车进城更方便？” 段莫弃已经在咬牙切齿了：“他要那魔酒就非买不可吗！” “得得得，我陪你去！我陪你去！走着，快走着！”看段莫弃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解清玄自是不敢再有偷懒不去的心思，只得依他一起走一趟。 临走前她不忘嘱咐水镜：“那个，水镜啊，我们来回可能要一天多的时间。如果月夜醒了，麻烦你出门遛一遛他。啊不是，带月夜大人出去放放风……消耗消耗他的精力。” “好吧……师尊……”水镜极其不情愿地答应了留守。 …… 段莫弃御剑飞行带着解清玄往落乌城去。就如许多年前解清玄带着他那样，牵着手，放风筝一样地将她拖在后面。 好歹在仙家混了六十多年了，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是只能用这种不大优雅的方式出行呢？ 一段长久的沉默飞行后，解清玄忍不住先开口了： “话说，我们是不是该买新的飞行载具了？” “师尊想要什么样的？” “像之前那只风筝一样的，大一点的，能多乘些人的。” 段莫弃眉头一紧，抿嘴不快道：“徒儿以为用飞剑将就挺好的。在师尊手上法器载具都是一次性的，买了新的也用不了多久。” 解清玄瘪着嘴：“这话说的，虽然是在理的……但即使是只能短暂拥有，师尊也想去体验一下新载具的感觉……” “……”段莫弃一声叹息，将自己的钱袋子召出来，整个塞进了解清玄的纳戒：“罢了，师尊想买什么随意就好。只是，我剩下的魔晶也只有这三万了，您自己看着定夺吧。” 之前为了伪装身份，他们花了不少钱置办鲛绡好酒等贵重物品，现在剩下的魔晶也确实不多了。 “哦哦，谢谢……” 浅聊两句，两人再次陷入一段长久的沉默。 “呃，小段啊，”解清玄再次开了口：“你这番故意单独叫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讲啊？” 他一脸淡漠：“没有。” “哦……好……” 耳旁呼呼作响的风声诉说着解清玄的尴尬。 “那个，小段啊，是不是你对我最近的行为做法有什么不满？你可以与我直说，我们聊聊。” “没有。我没有资格对师尊您指手画脚。” “啊这……”解清玄抬着头仔细地研究段莫弃的表情。他面上波澜不惊，无悲无喜，他方才所说不是什么赌气的阴阳怪气，他是真的那么认为的。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最近的所作所为也是在对你的计划‘指手画脚’呢？” 段莫弃幽幽回头，冷红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解清玄：“自然不会。师尊能为徒儿着想，徒儿由衷开心。只是……” 他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只是他在意识到师尊对他的关心后，变得越来越想要独占这份关心了。 可他不能对师尊的人生指手画脚。 “只是什么？你果然是有话想说吧？！” “只是师尊可以安静一会儿吗？我只是想出来躲个清静。” “啊，okok，”解清玄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最后一句，我再说最后一句。” “往后几日你住正房，月夜住杂物间，我和水镜在院子里待着，我不会让他们去正房打扰你的。” “不行！师尊去住正房，我与水镜在院子里就好！” “……” 解清玄还是噤了声，只得心中暗自吐槽：‘他确实没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他这是一票否决啊！’ 半日飞行后，两人来到了落乌城郊外。 段莫弃化为小龙，替代水镜盘在了解清玄的脖子上。 “用自己的气息掩盖你的气息，这种法术我也会。之后在魔界的日子师尊便不用让水镜上身了。”他语气淡淡的，但说出的话就是带着点不容置疑、不可拒绝的意味。 “呃……你确定你甘心就这么一直给我当挂件？”段莫弃向来是个主意大的，肯定不能像水镜那样随叫随到，她一有需要就过来和她绑定的吧？ 第206章 找事 “不过也没事，你要自己去办事便去，我继续用水镜就好。” “不，我已经没有需要单独去办的事了，反而是水镜，应当趁着在魔界多吐纳修炼才是。”段莫弃抱着自己龙尾的两只前爪彻底锁死在一起，拟态成了一只盘龙项圈。 “……” 解清玄隐隐有种感觉。段莫弃就是为这盘醋包的饺子，他今日叫她单独出来就是为了挤走水镜，趁机强占她脖子挂件的这个位置。 只是她这脖子上是什么风水宝地吗？是值得段莫弃这么在意的位置吗？ “嘶……” 解清玄多少是意识到了点什么，但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详细询问，段莫弃再次打断了她。 “师尊，速速采买，你放心水镜与月夜独自相处那么长时间吗？” “确实！” 一日后，两人满载而归，匆匆折回了房车停靠的大湖边。 一进隐匿结界解清玄就看到水镜正被月夜压在地上。 水镜衣衫不整，被月夜用力揪着领子按着胸口，整个身子被月夜硕大的身躯压在下面。他的两臂被月夜的手肘压死，腿也被他的蛇尾缠着，挣脱不得。 两人听得有人进入结界，暂时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回头看向采买完毕归家的解清玄与段莫弃。 解清玄顿时两眼一翻觉得有些晕眩：“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 段莫弃一脸淡定地伸手扶了一把趔趄后退的解清玄。 “小段……你来告诉我他们两个在干什么？”解清玄闭着眼睛，攥着段莫弃的袖子等他的描述。 “唔……”他淡然道：“看起来像是……月夜在试图**师弟。” “啊！！！” 解清玄顿时发出尖锐爆鸣声，大叫着飞踢过去：“你个**从我徒弟身上起开！！！不许欺负水镜啊！！！” “啊？我不是，我没有！”月夜本还想解释两句，但被解清玄一脚踹开后脾气蹭地窜了上来，他直接吼道：“本王欺负他怎么了？本王就欺负他！” “蛤？？？”解清玄扶起水镜，立马回头甩出一记劲拳招呼在月夜的腹部。 月夜顿时蚯蚓一样开始抱腹疯狂扭动，新伤旧痛加在一起疼得他只进气不出气，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起身给水镜整理着衣衫，目光冷峻，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看着月夜：“小子，阶下囚要有阶下囚的自知之明，这里不是你那蛟影宫，没有三千佳丽陪你戏耍，就算是你真的憋不住了，想做那事儿之前给先问问对方同不同意啊！” 月夜又冤又气，虽然那小水魔长得确实好看，但今日他只是闲来无趣想与那小水魔切磋一下武艺而已。 他自己用不了法术，但还许了那水魔可用魔气加成自身，他们本来斗得有来有回不分上下，谁知道那水魔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撤了魔气，一下子被他击倒在地。虽然只是切磋玩闹，但月夜也不想输，见着机会自是倾力而上将水镜制住，好让他无法反抗输得心服口服。 月夜还没等到水镜说出认输的话，那边解清玄他们便回来了。他本想保持着这个胜者的姿势向那两人炫耀一番，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解清玄一脚踹飞！ 他脸上黑一阵紫一阵，趴在地上半晌还是说不出一句话。他憋屈啊！想以前只有他冤枉别人的份儿，他哪里受过这种气啊！ “内个……师尊……”水镜一脸心虚地拉了拉解清玄的袖子：“其实……月夜大人只是在与我切磋武艺……” 解清玄：“……”她密缝着眼缓缓回头看向段莫弃。 他轻笑两声，事不关己地转身向房车走去：“师尊辛苦，我去修炼一会儿。” “好好好，不想担责是吧！”解清玄不住地摇着头，伸着食指冲着段莫弃的背影指指点点。 “问题不大！”她来光速滑跪就是了！ 她立马虔诚走向月夜，立正九十度鞠躬道歉：“对不住！月夜大人！” “啧……”段莫弃蹙着眉毛又折了回来，一挥手指，施法将解清玄的腰支了起来。 解清玄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你这是……何意？” “不……”不许向他道歉，不许如此低声下气！ 可这话段莫弃说不出来。他不再理，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他才有所好转的心情再次一跌到底。 “没什么。抱歉，师尊，我要去修炼了。”他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 解清玄花了足足三个小时，连哄带骗陪吃陪喝地哄好了月夜，甚至还答应了他，下次去外州城市一定带上他。 半天过去，段莫弃吐纳完毕，从房车里出来。 他一眼瞧见那三人又没事人一样地坐在一起喝起了酒，自己才整理好的表情瞬间又垮了下来。 他绑架过月夜许多世，但与他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他是万万没想到这月夜竟是这种缺根筋的人，他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揍，怎么还能如此开心的与冤枉他的人一起把酒言欢？ “小段！”解清玄在招呼他了。 “快来尝尝这【金乌酒】！这酒的口感风味与我们之前喝过的酒都不一样呢！” 他再次无奈叹息，轻轻摇着头，踱步走向篝火旁的三人：“师尊，少喝些魔酒吧，喝多了有损修为。” 解清玄往旁边挪了挪，给段莫弃空出个位置。 “小段，魔族的人有与你联系吗？” “没有。” 自他们几人俘虏月夜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蛟影城的人依旧没有传音过来联系他们。 “他们不能是还没发现月夜失踪了吧？”解清玄抬眼思考着，手上不忘了给段莫弃递去一碗温好的酒。 “多半是还没发现。” 月夜插话过来：“伊将军他们怎么可能还没发现我失踪！是不是你们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留下联系方式！你们是不是就是单纯的看上本王了，要把本王带去人界！” “哇……”解清玄表情扭曲地质问段莫弃：“谁给他的自信啊！莫莫！谁给他的！”她又压低了些声音：“他不明白自己就是个吉祥物吗？” 段莫弃：“……师尊应当去问螭臾前辈才是……” “莫莫，那你能不能主动联系蛟影城，赶紧叫老龙起来谈话，咱赶紧把这麻烦送走行不行！”解清玄小声密谋。 “传音符留在月夜那红满园套间结界中，我们就是远程把那传音符炸了，月夜的护卫若是不进结界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确实……但这样干等下去也实在是有些无趣。” 而且…… 解清玄看向篝火对面，月夜喝了点小酒就又开始逮着水镜“调戏”起来。水镜一脸不耐地，眼看着也又要与他动手。 “为什么你们两个长得这么像？明明都不是一个种族。”月夜似乎是看不出来水镜的不耐，还一脸开朗地询问解清玄这个。 “可能是他开智化形的时候吃了我不少魂魄吧。”解清玄摇着头，敷衍地回答：“月夜大人您要是不想再挨揍的话，最好还是消停一会。” 看这样子，若是不给月夜这精力旺盛的小伙子找点事儿忙着，他绝对还是要一天闹一次，搅得他们师徒三个不得安宁。 解清玄不住地摇头，干了一碗【金乌酒】，然后掏出地图开始与段莫弃商量：“我们现在的位置离洄谷子前辈埋藏笔记的地方不算远，不如趁着等消息的时间，我们去把前辈的笔记取回来吧？” 第207章 四风谷 段莫弃微微向解清玄倾着身子，与她一起研究洄谷子给的地图。 篝火对面那两个魔族太过吵闹，段莫弃不动声色地挥了挥尾巴尖儿，将几人面前的篝火燃得更猛烈了一些，又微微改变火堆的形状，在他们两人与那两魔之间悄悄拉起一道火墙。 “从咱们这里前往前辈笔记所在的四风谷大概只需要三天时间。抵达之后我们需要休息一天恢复灵力，然后便进山谷搜索。地图上看来四风谷面积不算太大，我们也有笔记的大致位置信息，应当用不了一天就能取到笔记。” 解清玄认认真真地盯着地图问：“如何，你觉得咱们去取一趟笔记后再与蛟影城交涉怎么样？时间会不会太紧？” 段莫弃看着他火光下的侧脸，雪白的面庞还有那冰川一样的白发都被微微染上了些红色。 “嗯？小段？”半晌没听到回信，解清玄蓦然回首，只见段莫弃龙须一抖，眼神也乱窜起来。 “咳咳，”他终于将目光重新聚焦在地图之上：“来得及，月夜在我们手上，蛟影城的人在得到我们这边谈判回信之前不会贸然惊醒螭臾前辈的。” “ok！那就这么定了！”解清玄收好地图，容光焕发地从火墙侧面探过头去：“孩子们，明早我们便出发去踏青！” “好耶！”两个魔族异口同声地开心大喊。 “……”段莫弃无奈地半合着眼睛：“一定要带着他们两个去吗？” “不然呢？总不能把俘虏放养吧？” “……” 四天后，四风谷。 东南西北四片山谷，春夏秋冬四种季节。 解清玄、段莫弃、水镜三人并排站在山麓之上向下眺望。 东麓春意盎然，桃花初绽，樱火如云，溪水潺潺，万物复苏；南麓夏意正浓，绿树浓荫，荷风送香，蝉鸣声声，生机勃勃；西麓秋色宜人，金桂飘香，枫林如火，硕果累累，丰收在望；北麓冬意凛然，白雪皑皑，松柏挺立，冰凌挂枝，静谧无声。 “你之前来过这里吗？”解清玄问段莫弃：“这种地形气候是怎么形成的啊？” “没来过，不知道。”此世之前，他不知道魔界还有这样的地方。 段莫弃想了想，还是很给面子地又补上了些自己的猜想：“兴许这里有古代阵法残留，又或者是这里曾是魔族战场，残留的阵法魔气改变了这里的气候地形。” “这样么……”解清玄举着地图有点发愁：“前辈说笔记是放在了春谷的一处山洞里，但是……” 地图上画的四风谷四季分布和他们眼前看到的不大一样，与地图上相比，眼前的四季轮转了九十度左右。而这四谷中的地形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一山一树一洼一水都是复制粘贴加水平翻转过去的。 所以解清玄不太确定这里是只有季节因时间而轮转了，还是说这里的山水是与季节一起旋转的…… “问题不大，”解清玄耸耸肩，开始分配两个徒弟干活了：“这山谷没有那么大，咱们一人找一谷花不了多少时间。就算运气不好，那笔记是在最后那一谷中，要不了两天我们也能把它翻出来。” “那各位小心魔兽，有事随时传音符联系，散……” ‘散会’两字还没说全，解清玄腰间突然冒出一颗黑白相间的头颅：“你们已经准备开始了吗？怎么不叫醒本王？既然是寻宝游戏，本王也可以大发慈悲地帮你们找上一找的！” 见月夜扭动着头颅想要从玉佩中钻出来，解清玄赶紧把房车出口收缩到月夜脖子粗细，然后锁定了大小，将月夜卡在了那里。 “月夜大人，您身份尊贵，怎么能屈尊做这种事情呢？您就好好在房车里待着吧，若是想看风景就这样看。” “没事的啊！这点小事算不上屈尊，本王可以去做的啊！”月夜满面焦急。 “不，您不能。” 虽然月夜脖子上带着定位项圈呢，就算是跑走了他们也能把他捉回来。但解清玄不想增加这种风险。 他想在新地图出去放风，必须有人跟着他看守。 “师尊，稍等。” 段莫弃看着月夜那突兀的大头是越看越不顺眼，而且他还挂在解清玄的腰间。他干脆上去把回形玉佩取了下来。 “嗯？”解清玄纳闷儿道：“你这是想负责看管，啊不，陪护月夜大人吗？” “……”段莫弃提着月夜的头，睱着眼与他对视片刻。 果然还是看着眼烦。 “不行，弟子果然还是爱莫能助，月夜大人还是交给水镜师弟照顾吧……”段莫弃幽幽转向水镜：“如何？” 水镜鼓着两颊，似也不大情愿，但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赶紧转头向解清玄确认：“师尊，可以把月夜大人的颈环控制术法教给水镜吗？” “水镜又要帮忙找笔记又要照看月夜，你忙得过来吗？要不还是我来带他吧？”解清玄挠头。 虽然洄谷子说这四风谷内没有什么危险魔兽栖息，但他这一手信息是五百年前的了，现在这谷里面般来了什么新住户都是说不准的。 第208章 地质变化 “水镜可以的！” 水镜直接从段莫弃手上接过头颅，把回形玉佩系在了自己腰带上：“师尊将术法交给我吧！” 月夜：“请问！没人先问一下本王的意思吗？” “哦！”解清玄惊喜俯身，冲着月夜夸张地鼓起掌来：“月夜大人竟然学会用‘请’字了！”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虽然解清玄不大明白水镜为什么这么积极地想要看管月夜，但她还是将月夜的“紧箍咒”给了水镜。 水镜这孩子最近好不容易多了些主观能动性，自己的想法多了起来，解清玄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也觉得是该锻炼一下他的独立自理能力了。 “得了，去吧水镜，小心些，别让月夜大人跑了，也别把他玩儿死了。”解清玄拍拍水镜的后背，放他们往夏谷去了。 随后她也与段莫弃分道扬镳，独自去了春谷，段莫弃则是去了隔壁的冬谷。 春谷之中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解清玄贴着稀疏树林的树冠飞行，听着莺歌鸟语，悠悠来到地图中标记的小丘陵。 五百年前洄谷子转身为魔族，将笔记藏在了那时的四风谷春谷之中，大概位置便是在这小丘陵。 前辈用仙家阵法设立了一个简易的隐匿结界。出入结界的钥匙符箓捏制方法解清玄他们都已经记下了，已经人手一张符箓攥在手上。只要他们拿着符箓接近到阵法五十米范围内，阵法自会显现。 所以这寻宝游戏并不需要他们过多使用神识搜索，消耗大量灵气，他们只需要拿着符箓在谷中压马路就行。 这种纯机械劳动着实无聊，解清玄难免会走神，好在春谷之中景色宜人，她寻着宝看着景也不至于觉得太过折磨。 一个多小时过去，解清玄把小丘陵附近踩了个遍，手中符箓毫无反应。 此春谷果然已非彼春谷了。 段莫弃和水镜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他们也没在夏谷冬谷对应的山包位置看到阵法。 解清玄让段莫弃去秋谷看看，自己与水镜继续分别在春谷夏谷以小山包为圆心，一圈一圈地向外扩大搜索范围。 五百多年，足够一座小丘陵升起或者被磨平，而这四风谷内也可能存在类似于【伥鬼树】那样强大的魔兽可以改变地形。 总之，解清玄他们无法确定这四风谷的地质变化原因，也找不到什么规律来推理那阵法如今的具体位置。所以只能继续用笨法子，重复劳作搜寻。 寻着探着，解清玄渐渐意识到了一点违和。 周围鸟语花香的喧闹之中透着一丝不自然。 只听声音这里确实热闹非凡，但向那虫鸣鸟啼处看去，却是没有虫也没有鸟。 解清玄站在一颗生机勃勃的桃树下，向着树冠之上眯缝起了眼。 是这些小生物的拟态做得太好，她自己视力不佳，无法从枝叶繁花中分辨出它们吗？可解清玄探出神识向树上群鸟开会处查看，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那里甚至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奇了怪了……那些虫鸣鸟叫总不能是树发出来的吧！？ 解清玄猛然放出一道灵波，桃花林中顿时落下片片花雨，头顶之上也应声响起翅膀扑打、鸟儿惊鸣逃窜的声音。 可眼睛瞪得浑圆的解清玄依旧是什么也没看见。 “ok！见了鬼了真是！”解清玄立马掏出传音符汇报自己的发现。 “等等……见了鬼……？”这世界可是真有“鬼魂”这么一说的啊！ 解清玄立马用出才学会不久的灵魂透视法术。 眨眼间，她的眼前蓦然拥挤了起来。 黑压压一片的惊鸟争先恐后地涌入半空，集体逃窜后又在不远处的枝头纷纷落下。枝头上面松鼠跳跃穿梭，灌木之中野兔缩着耳朵僵直隐匿，溪流之中游鱼嬉戏也是好不热闹。 只是当这些受惊的生灵恢复常态后，飞鸟带啄走树上的枝叶，松鼠掏不出树洞中的坚果，野兔冲着身旁的草丛不停地啃食却怎么也咬不断那清风可以卷起的嫩草，而水中接连跃起的鱼儿也是溅不出任何水花。 “好好好，”解清玄不住地点头：“确实是见鬼了。” “师尊，是有新发现了吗？”传音符已然接通，那头传来段莫弃关心的声音。 “还没有发现笔记阵法痕迹，但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事！” “呵呵，”段莫弃轻笑两声：“师尊也发现了吗？四风谷内的生灵好像都被灵质化了。” 灵质化，便是说这些生灵并不是死后灵魂与肉体断了联系，残魂留在了这里。而是说，它们在活着的时候便肉身消散，生魂却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着实有趣……” 要知道魂魄这种东西在没有肉身躯壳的保护下是很脆弱的，普通人的离体魂魄可能一阵灵风便能给吹散。 可在这四风谷中，毫无修为、不通灵智的动物魂魄都能如此大量且完整的被保留下来，这精密阵法高级法器都不容易做到的事，竟然可以在自然环境中生成，属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嗯，这种现象确实罕见。但与人界相比，魔界与冥界距离可能是要稍近一些，所以这种聚魂地应当是比人界要多上一些的。” “也不知道四风谷里的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洄谷子前辈没有与他们提起过四风谷内的这点特性，那便应当是他那时这种现象还没有开始。 “不知道。但师尊，我们要快些找到前辈的笔记了。聚魂之地会损害肉身。这里景色确实稀奇，但也着实不宜久留。” “确实。”解清玄转而去提醒水镜：“你们两个量力而行，觉得不舒服就立马出去。” “好的，师尊！” 一刻钟后，传音符里又响起了水镜略显慌张的声音：“师尊……月夜大人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四风谷、夏谷。 月夜月白色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清明，野兽一般面目狰狞地呲着牙，两行浓稠涎水不断地从他的嘴角滴落。 他喉咙中翻滚出阵阵闷雷般的威慑低吼，缓缓将那双空洞的白眼转向了水镜。 第209章 聚魂之地 解清玄奔过一道无形的对流风墙后，气温一下子从初春的微凉陡升为仲夏的燥热。 来不及顾及这些，她一头扎进深浅斑驳的绿色海洋，提速向水镜月夜两人所在赶去。 夏谷密林之中魂兽密度猛增，解清玄甚至隐约看见了些肉身未被完全磨灭的魔兽在绰绰林影间若隐若现。 随着她的深入，四周灌木折断与乱蹄奔走的声音愈来愈大，一群渴望血肉的魔狼如影随形而来。 解清玄若是早知道这夏谷是最乱的，她绝对不会让水镜往这边来！ 兴许是忌惮解清玄身上陌生的灵力气息，那些半虚半实的魔狼并没有贸然出击。 解清玄自然不会去主动招惹那些魔狼，如此相伴一路，在某个说不出特别的节点，那些魔狼竟悄无声息地停下了尾行，消散于令人眼晕的斑驳绿色之中。 嗯，解清玄熟悉这种情况。如果这些魔狼也保存着生物的本能的话。 那前面应当是有大的要来了。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解清玄差点以为自己跑过了头闯进了冬谷。 可夏冬之间隔着春秋，这不可能。 冷风之后解清玄脸颊上一湿，片片鹅毛大的雪花迎面砸来，她闯入了一片盛夏中的风雪里。 能见度降低，但解清玄能感觉到水镜与月夜就在不远的地方了。 在风雪中奔走了半分钟的样子，解清玄在苍茫中看到了【冬凉枝环】的微光。 在相对平静的风雪旋涡之眼处，月夜是比怒风还要疯狂的存在。 在他那粗长蛇尾的抽打下，十米范围内的树木灌木甚至地上的青草都荡然无存，全被搅碎了挥洒在空中，与风雪混成了一滩飘洒的绿色刨冰。 幸亏他的脖子被死死地控在地上，没有让这碎木机一样的破坏扩大范围。 水镜站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全力施法支撑着月夜脖子上的束缚颈环。 解清玄注意到，水镜的四肢末梢竟然已经出现了灵质化的痕迹，并且那些半透明的灵态质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水镜的全身蔓延！ 是这奇怪风雪加快了此地的灵质化进度！ 解清玄当即做出判断，迅速从纳戒之中散出五只小旗原地布阵，将他们三人圈在其中。 这阵法可以隔绝外部灵气魔气，创造一个稳定的内部环境。 奇异的是，当三人皆被拉入阵法后，外面的风雪竟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此时，依旧被按在地上的月夜不再剧烈挣扎了，他扭动着脖子，艰难地抬起头向着解清玄，喉咙中发出一串串虎啸似的低沉吼叫。 他银白色的眸子中似乎比之前多了些青蓝色的杂质，隐约形成了一圈颜色略深的瞳孔。他的瞳孔缩得极小，身上紧绷到尾巴尖儿，两只生着黑色尖爪的手死死扣在泥土中。 那样子，就像是一只受惊了的猫科动物。 解清玄从水镜那里接过了月夜颈环的控制权，并小心翼翼地向月夜接近。 月夜威胁的低吼声更大了，当两人只剩一米距离的时候，他猛然发出一声愤怒地咆哮，伸出爪子就来抓解清玄的脸。 解清玄自然是毫发无损的躲开了，但很快又凑了过去，伸着根手指头在月夜的尖牙利齿边疯狂试探。 “发生什么事了？月夜这是怎么了？怎么蛇蛇变猫猫了？”她狐疑转向水镜。 水镜喘着粗气，翻来覆去地检查自己那只半透明的手：“水镜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师尊。” 解清玄让水镜服下了几颗精气球，让他先治疗自己的肉身，再慢慢与她讲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水镜方才一直在专心寻找洄谷子前辈的笔记……” 半小时前，水镜与月夜来到了夏谷。 他灵感超群，一进谷中就看到了处处皆是动物幽魂。 这些幽魂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水镜便也不管，开始举着符箓专心致志地寻找洄谷子笔记。 月夜无法使用法术，看着喧闹但空荡的林子觉得奇怪又好奇，便以阻碍水镜寻宝的方式来威胁水镜，给他上个灵视法术。 水镜就喜欢看月夜气急败坏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自然不会因为他趾高气昂的威胁请求就随了他的愿的。 然后月夜便一怒之下挤出回形玉佩，要越狱逃跑了。 可他脖子上套着有定位功能的“紧箍”，他自然是逃不出水镜的手掌心的。 水镜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掌握玩弄他人生死的感觉，不由有些上头。直到解清玄传音过来让他们小心，水镜才停止逗弄月夜，他给月夜套上了灵视法术，让他消停跟着，自己也重新投入进寻宝大业。 月夜是跟着水镜走着，但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寻宝之上了，他参观动物园一样，只顾去看那些动物幽魂。却也是如此走马观花的月夜，先发现了高草丛中潜藏的危险。 他看到那双青蓝色如鬼火一般的眼睛了。 “小心！” 月夜蛇尾如弹簧一样将他向旁边的水镜弹出，毫无防备的水镜一下子就被抽飞了十几米。 月夜身下陡然一阵魔气波动，下一瞬他整个人就被冻成了冰坨。 “？” 还在空中滑行的水镜恼怒回头，只见一个巨大的浅白魂魄一头撞向了冰坨月夜，几秒后冰坨破碎，月夜恢复行动，却成了这幅失了智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 水镜讲述经历之时，段莫弃也终于赶了过来。 一番消息同步之后，段莫弃点头道：“月夜这应当是被夺舍了。” “夺舍？何方神圣能夺了他的舍？” 段莫弃俯身在月夜面前蹲下，将龙爪附在他的额头上探查了。月夜顿时如临大敌地疯狂挣扎，咆哮吼叫得嘴角全是冒白沫的唾沫。 “……”段莫弃眉梢轻抬：“一只青纹白虎？没什么特别的普通魔兽魂魄。月夜的魂魄竟被这幽灵虎挤在角落里，无法主导身体行动了。” “……”解清玄无语了。 “月夜一个化神末期的蛟龙魔修，是怎么能被一个未开灵智的幽灵虎夺了舍的？？？” 解清玄看月夜那样子，简直是治好了也会流口水的程度…… 第210章 夺舍 “不知道。兴许这白虎魂魄强度高于月夜？” 灵魂也可修炼，而魂力与魔气灵气妖气并不相同，是一种概念力，控制力。因为纯魂体没有内丹经脉肉身，所以魂修或是自然中的魂兽一般都无法引气入体聚集，更多是引用自然中的魔气或灵气战斗。 只是没有肉身或是真实载体，纯魂修是无法飞升成仙或是成魔的，所以魂魄天然的对血肉实体充满渴望。 段莫弃耸耸肩，转而向着解清玄严肃道：“无论如何，师尊，我们最好尽快帮月夜大人将这白虎驱走。” “吼，你竟然能主动关心月夜？”解清玄惊奇道。 “嗯，他最好的状态是半死不活，但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被那白虎吞噬。螭臾前辈应当不会接受一只灵智未开的夜深魔虎当自己的新儿子。” 这幽灵虎是看上月夜的身子了。 它应当也意识到了，月夜的身子被封了经脉魔丹，用不了法术。它进去之后反而有种被肉身束缚锁住的意味。如此情况，再加上解清玄他们三人又激它又吓它的，可这幽灵虎就是不愿离开月夜的身子。 月夜的蛟龙肉身确实足够强大，不会被异体灵魂伤害。但就这么放着不管，等这幽灵虎累了乏了，定会开始捕食月夜本体的魂魄来强大自己。 “如何驱逐幽灵虎？”解清玄问：“布阵还是法术就行？” “保险起见还是布置驱魂阵法能做得干净些。” “我们需要先从四风谷出去再驱魂吗？” 段莫弃摇摇头：“清理驱魂阵法可能会暂时将月夜原本的魂魄也驱赶出来。四风谷内有聚魂环境，月夜的魂魄离体不会有太大损耗。” “你想得还蛮周到的……”解清玄点点头：“那事不宜迟，教我阵法，我帮你布置。” “就地取材，麻烦师尊去收集一些【水晶铃兰】，春谷那边应当不难找。我要去冬谷那边折一些【冰鬼梅枝】。水镜你……” “水镜会照顾好月夜大人的！”水镜面色焦急：“师尊，师兄，你们快些去吧。” “水镜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解清玄笑着揉了揉水镜的头：“那我们速去速回，如果这边情况有变，水镜你先带着回形玉佩跑出四风谷。” 交代完毕，解清玄段莫弃两人立即飞身而去。 结界之中水镜接过月夜的项圈遥控。 他将月夜控在原地，捡了枝结霜的柳枝儿吊着颗精气球在月夜面前乱晃，试图用如此方式吸引这只大猫的注意力。 这只咬住猎物就不放嘴的大猫目前肉眼可见的紧张，这是好事，让它保持忙碌，它便不会有精力去进食同一躯壳之内的另一个灵魂。 “你可别真把月夜大人给吃了啊……”水镜难免会为月夜的情况担心：“他本来就不大聪明，你再吃掉几成他的魂魄，那他就要傻到没法陪我玩了。” “来来，尝尝师尊做的精气球，虽然没什么味道，但吃了也有满足感的。”他又抖了抖手中的柳枝。 猫科动物版月夜被那若即若离的精气球挑逗得更烦躁了。 解清玄和段莫弃搜集完材料回来的时候，夏谷又刮起了暴风雪。那风雪的强度与范围比方才还要大些，几乎填满了整个夏谷。 解清玄方才设下的临时防护结界自然也是碎成了渣，水镜则又像之前一样，控着月夜，在能把人吹成灵体的风雪中僵持。 水镜的肉身几乎消失了一半，暴露在外面的魂魄都开始被撕扯消磨。解清玄见了自是又心疼又生气！冲过去抢来月夜的控制权，然后对着水镜就是劈头盖脸一通说教：“水镜你这孩子！我不是说了让你有情况先自己出谷去吗？” “可是师尊，我若是不在这里与它僵持，他一定会翻过去吃月夜的魂魄的……” “……”解清玄一下子没了脾气。水镜他也是个心软的孩子…… 她拽起水镜塞进房车：“你先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和你师兄。” “小段，你速速布阵，我来牵制幽灵虎。” 解清玄掏出【水月鞭】，在其上附着缚魂法术甩向水镜。 “好。” 段莫弃应着声，迅速用龙炎将【水镜铃兰】熔炼进四颗灵石结晶，再将熔炼后的晶体刻成巴掌大的铆钉。他将柳丁与【冰鬼梅枝】穿插钉入土地，片刻间便制成一个兽笼大小的八边形灵气运行阵法。 一串串灵石从解清玄纳戒中流出，注入八角阵法阵眼，待阵法地基稳定，段莫弃当即施法开启阵法运行。 “可以了，师尊，把月夜丢进来。” 解清玄一手勒紧鞭子，一手掐诀控制月夜的项圈，驯兽师一样拉扯着把月夜往阵法里扯。 大猫水镜挣扎着，嘶吼着后退，但这肉身和肉身上的束缚是双重的枷锁，封住了它的力量，它用月夜的手爪蛇尾在地上犁出三道深沟，但还是挡不住自己向着那阵法接近。 解清玄把月夜连带着【水月鞭】一起丢进了阵法，然后掏出段莫弃的小木剑来施法将白虎月夜稳定在阵法之中。 这小木剑是段莫弃自己临时雕刻的，能承受的法术强度不高，更是没法用来实战。但临时拿来当“魔杖”，辅助引导施法也还是能起到些效果的。 在多方努力之下，月夜终于被死死按在阵法中结霜的草地上。段莫弃见机催动阵法，只见一只灵质的大手从小阵法顶部缓慢探出，然后猛然发力，虚幻但坚实地攥在了月夜身上。 极具力量感的灵质大手穿透了月夜的身体，在他的体内“翻找”起来。 段莫弃抿着嘴，十分认真道：“果然没法干净地将幽灵虎拽出来，师尊做好准备，两魂离体后，先将月夜的魂魄拽出阵法护下来！” 说着，那只大手缓慢地将黏连在一起的魂魄缓缓拉出了月夜的躯壳。 一只雄壮威武的青纹白虎渐渐展露头脸，而白虎的后背上粘着一条只有白虎尾巴粗细长短的小蛟龙。 “为什么本王会被这种畜生压制啊！！！” 脱离躯壳，月夜灵魂的呐喊声终于能被众人听到了。 第211章 器兽 “你在问我们？该反思的是你自己啊！”解清玄大喊着隔空操作【水月鞭】，把月夜的魂魄从幽灵虎身上拽下来。 那幽灵虎的爪子死死勾着月夜的肉身就是不撒手，自己的后腰被阵法大手拽得都要拉成猫条了。 好在是它的注意力全在月夜的肉身那边，没有精力去管后背上的月夜，解清玄没费多大功夫就将月夜的魂魄撕了下来。她赶紧在手上起了个环境伤害屏蔽法阵，将月夜的魂魄护了进去。 与段莫弃拉扯片刻后，那幽灵虎彻底怒了，它怒吼一声，扭头撕咬上背后的大手，三两下就将驱魂阵法撕了个粉碎。 整个夏谷的魔气都被幽灵虎的愤怒牵动起来，风雪来袭，气温陡降，所有植被迅速枯萎，流水急速冻结。 夏谷一秒入冬了。 突然，不远处的冰雪中传来了一声幽怨的尖细嘤鸣。 飞鸟走兔奔逃散尽后，冰雪覆盖的树冠之上缓缓露出了一只巨大的灵态鳌头。 那巨鳌冲着白虎咆哮一声，然后缓慢沉重却安静地向着隔壁山谷挪去了。而巨鳌所过之处，冰雪融化退散，枯萎凋零的植被重新抬头直身生出新的嫩芽。 “……”解清玄现在明白这四风谷的季节是怎么变换的了。 这些魔兽的魂魄竟强大到可以改变一方气候！不依靠阵法，只凭法术便能引起如此效果，至少是要化神修士才能做得到的了。 “师尊小心。”随着段莫弃沉静的声音，一道火圈围绕着解清玄冲天而起，挡开了迎面席卷而来的灵魂冲击。 那白虎在脱离月夜躯壳之后虚幻的身影愈加模糊，逐渐与风雪融为一体，虎啸与怒风也混为一谈。重获自由后它的力量完全爆发，气势汹汹的仿佛要撕碎谷中所有生魂。 解清玄一手举着月夜魂魄，一手将木剑抛回给段莫弃又迅速召回自己的藤鞭：“不解决这幽灵虎我们没法安心寻洄谷子笔记，你有没有办法能暂时将它封印？” 她见机行事将月夜的身体也用鞭子卷了回来，先塞进了回形玉佩中。 段莫弃左手稳稳接住木剑，手腕一转将剑反握在身后。他轻轻摇摇头，右手两指并拢，在指间凝出两只灵气符箓，毫无犹豫地甩向幽灵虎：“杀了省事。” 符箓在空中炸开，散出一道灵场，那幽灵白虎虽早已不在原地，但膨大的灵魂本体还是擦到了灵场的边，蹭到了一些灵火标记在本体之上。 普通法术无法对魂魄造成直接伤害，解清玄附着缚灵法术的藤鞭也只是并无伤害效果，挥中了白虎也只能暂时阻碍它的行动。 如此便也够用，她便用藤鞭拖延时间，为段莫弃创造积蓄特殊法术的空间。 水镜也从回形玉佩中探出头来，天生以魂魄为食的他可以更好的追踪风雪中白虎的身形。他把着解清玄的手帮她微调挥鞭的方向，提醒解清玄带着原地施法的段莫弃躲避脚下突然刺出的冰锥。 段莫弃任由解清玄搂着他的腰四处逃窜，他自己则专心致志酝酿灵魂灼烧术法，待时机成熟，便用剑尖直指解清玄藤鞭的末梢。 淡青色龙炎如烟火般在空中炸开，寒冷魔气顿时被驱散了一些。 三人如此配合着与那白虎斗得有来有回，在解清玄手上观战的月夜看得怔怔出神。 不知为何他心底突然生起了那么一丝羡慕与向往。 他忽然伸出自己只有四指的前爪，撑在了解清玄的头顶：“清清，本王也要帮忙！” 解清玄：“？” “你能活着就是帮大忙了！” 她突然感觉那消失在白茫茫风雪中的藤鞭末端被什么东西轻绊了一下，“好机会！小段！” 段莫弃立刻将爪子包裹住解清玄的手，温暖纯粹的淡青色龙炎顿时顺着她手中藤鞭引燃而去。 白色苍茫中传出一声痛嚎，风雪也被燃出了一片晴空。幽灵虎是很强大，但也确实没遭过这样的群殴，动物的本能告诉它，这些人不好惹，虽然还是很气，但确实该让让地方了。 风雪并未平息，但风向却变了。 “那幽灵虎要逃了。”段莫弃提醒道。 不能让它跑了，他们还要在这谷中寻宝，没精力时刻提防着这么一只猛兽。解清玄不想杀这幽灵虎，只是不想这么轻飘飘地放它走，她得让这老虎多吃点苦头，对他们多些忌惮别再主动过来招惹他们。 “水镜，追！”解清玄立马顺着水镜所指遁出追击。 段莫弃也被解清玄一起带进了遁术，他提前预判了一下幽灵虎的走位，在百米开外的地方起了一道可以灼烧灵魂的青色龙炎墙。 那火焰很疼，是幽灵虎几百年没有感受到过的疼痛，它自然不会往那火墙上撞。 可后面那条淬火的藤鞭子又往它身上抽过来了，左右逃窜却依旧是走投无路，被那毒蛇一样的小鞭子抽了好几下。 情急之下，它的身子“嘭”的一声炸作一团半透明魂粉，爆炸产生的灵风吹散了鞭子上的一小段火焰，幽灵虎竟趁机一头撞进了【水月鞭】中！ 这下小藤鞭是真的活了一样开始自主扭动了…… 手中藤鞭触感突变，解清玄好像是在黑箱中突然摸着个温热细长浑身长毛的迷之物体一样，她身上瞬间爬满鸡皮疙瘩，一下子把鞭子丢了出去。 “什么鬼！我鞭子忽然长毛了！” 那被丢在浅雪地上的【水月鞭】边扭边跳，有些滑稽地向远处逃窜，那本是螺纹木制的鞭柄处如今生出了黑白相间的短毛，握柄护手处竟还长出了两只圆润可爱的老虎耳朵…… 段莫弃：“……” 他挥挥手，帮解清玄把鞭子召了回来。 他颠了颠手中藤鞭，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一番。解清玄也探着头，不明所以地跟着他一起看。 那藤鞭扭动挣扎得很厉害，可那幽灵虎又找到新家了一样死活不从鞭子里出去了。 “这大猫也真是不挑啊……”解清玄试探着捏了捏鞭柄护手上的小耳朵。 “确实……”段莫弃向着解清玄歪歪头：“师尊，既然这幽灵虎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兴许可以以血饲养此兽，将它炼化为器兽？” 第212章 首次交涉 “器兽？” 这东西本蛮稀有的，寻找匹配的兽魂不容易，将其与法器结合更是性价比极低，若非有极特殊需求或者个人爱好，一般人不会走炼制器兽这条路。 就解清玄所知，在书中只有纪崖一人炼制出了器兽法器。 “这幽灵虎是魔界土生土长的魂魄，它能与灵器【水月鞭】融洽结合吗？” “灵魂这东西倒是不分灵魔。但这幽灵虎确实应当是不曾接触操控过灵气灵器，所以与【水月鞭】融合为器兽后，短时间内应当无法提高【水月鞭】的灵气施法效果。” “但是，”段莫弃将鞭子交还给解清玄：“它兴许能帮师尊稍稍掌控一些微弱魔气，使用一些低阶魔气法术？” “如此看来炼只器兽倒是没什么损失。” 解清玄将鞭子暂时收回了袖子里，那老虎进了昏暗温暖处竟也不扭动吵闹了，它耳朵一收，乖乖蛰伏下来。 “就是这鞭子我还要还给师兄的，这是他的本命法器。他身子本来就弱一些，再那个冗余灵魂盘踞的法器，会不会对身子有害啊？” “不知道……”腰间忽然传来一阵令人酥麻的触感，段莫弃顿时流下一滴冷汗，。他不禁将眸子平滑向下，看向自己的腰间…… 他暗红的竖瞳猛然缩成了一条竖线，只见解清玄的手还十分自然地落在他腰间侧腹，因为陷入思考而不自觉地摩挲着。虽然隔着两层内衬与道袍，但那触感还是令段莫弃从腰腹战栗到全身。 半晌，解清玄在他腰上一拍，决定了。 “这幽灵虎我先收着，在魔界还是大有用处的，至于回去之后是否精炼成器兽，还是由师兄自己决断吧！” 这一巴掌让段莫弃一个激灵然后浑身僵硬定在原地，连眼神都瞬间打直向前不敢再动。 解清玄的注意力早就被新玩具吸住了，完全没注意到旁边队友的状况。她又忍不住撸了撸毛茸茸的鞭柄，嘴里发出十分幼稚的哄猫猫专用语气：“大猫猫，要乖哦~” “嗷呜……”鞭子发出一声不快地轻呼，扭动着挪出了解清玄的掌心，退到了她袖口中的更深处。 段莫弃终于解除了僵直状态，立马眯着眼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解清玄的袖口。 ‘师尊的身上真是越来越挤了……’他方才干嘛要多提那么一嘴呢…… 收服了四风谷的地头蛇，他们也该回归正业去找笔记了。 但在这之前，他们还要处理一下月夜的魂魄。 解清玄把月夜冰冰凉的肉身从房车里拉了出来：“月夜大人，该回您自己身子里去了。” “不回。”灵魂态的月夜高傲一甩蛇头，将身子打成了l型，两只前爪不羁地抱在胸前。 现在的月夜就是身子立起三分之二也只到解清玄的半腰高，把头昂得再高也没法像之前那样睥睨解清玄。 他自己大概也是意识到这点了，赶紧摆动着身子飞到半空中，把自己的头保持在高过解清玄与段莫弃的地方。 “……”解清玄耐着性子赔笑道：“您看，你回自己那高大威武雄壮帅气的身子里不就能不用这么费劲了吗？” 月夜伸出根指爪点向肉身的脖颈：“把这项链撤了本王就回去，要不本王不如就保持灵魂态的自在！” 段莫弃已经不耐烦了：“师尊，不必管他，我们拿着他的肉身先去办事就好。” “唔……”解清玄搓搓下巴：“也行，把月夜就放在四风谷也行。反正他一出谷就会魂飞魄散，没有肉身，四风谷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大一点的牢笼。等我们需要他的魂魄去做交易的时候再回来取他就是了。” 段莫弃点点头：“正是如此。” “你们是魔鬼吗？”一听这话月夜急了。 三人没有理会他，已然转身离去。 “喂！别把本王丢在这里！”月夜飘飘地跟了上去。 见那三人只把他当耳旁风，月夜的语气竟然软了下来：“清清清清！本王的要求很过分嘛！清清你就把这颈环取掉吧~本王不会乱跑的~真的~” “……”三人顿时同频般一齐停下了脚步，幽幽回头斜睨着月夜。 一只长着角和两只前爪的奇怪蛟龙突然用这种娇嗲语气说话，这着实让解清玄感到有点恶心心。即便是想象一下是月夜人形那副外表说出这种话，猛男撒娇什么的也依旧是让人一阵恶寒。 “这坨灵魂确定是之前那个月夜的灵魂吧？确定吧？我们不能是找错魂魄了吧？” 月夜赶紧凑到解清玄身边，伸出短小的爪子扒拉起她的胳膊：“清清，把本王的肉身拿出来吧，本王回去，你们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哦呼……”解清玄轻轻捂嘴：“好像……真有那么一点可爱……” “！” 旁边的段莫弃仿佛是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突然把手伸进回形玉佩，一气呵成地把月夜的肉身掏出来，又攥着他的魂魄塞了回去，然后连人带魂地一起丢回了玉佩还封上了出入口。 解清玄：“啊？” 两日搜寻后，一行人在四风谷东南角的一处小山洞中找到了洄谷子的笔记。 离开四风谷，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安营扎寨，解清玄浅浅翻阅了一下前辈的魔界游记。 笔记中关于魔界的人文地理生态环境等各个方面皆有涉及，还录入了一些前辈自己琢磨出的魔族修炼功法，和几个有趣的小法术。 解清玄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得很，就是可惜这段时间她暂时没空去跟着学学看。 离谷的第二日，蛟影城传音符那边来了消息。 与他们进行头轮交涉的是禁卫大将军尹南：“尔等意欲何为？” 他的声音比解清玄想象中的要冷静沉稳许多，丝毫没有透露出半分渎职后的慌张。 “与你们交谈无益，我们只想求见螭臾前辈，有劳大将军看在月夜小城主的份儿上，帮我们去请一请螭臾前辈出山了。” “小城主可还活着？让月夜大人来与我们说句话。” 段莫弃把月夜压了过来，按着他的颈环低声威胁了句：“不该说的别说。” 月夜不屑地甩开他的手，转而向解清玄抛了个眼神，示意她解开自己的禁言法术。 “月夜大人有什么话，都请讲吧。”解清玄没想太多，给他解了法术，把传音符递到他面前。 月夜爽朗笑道：“尹南，本王在这儿挺好的，你们不用急着来找本王。” 解清玄：“？” 第213章 分头行动 段莫弃顿时掩面头疼。 他从一脸懵逼的解清玄手中取过传音符，施法打开了“视频通话”。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发难按住月夜，向着他的腹部来了一击“掏心龙爪”，月夜瞬间反应出爪攥住段莫弃的手腕，但因封印所在力量与他相差悬殊，还是被猩红龙爪一下戳进腹部。 段莫弃微微用力，把月夜的魔丹连根带须地拔了出来。 “哧——”月夜吃痛，牙齿都要咬碎了，愣是忍住了没叫出声来。 滚烫浓稠的蛟血快速从光滑鳞片上滑落，裹在矮草上，蔓延入温泉中。 仙府中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月夜尖利的爪子与段莫弃手腕龙鳞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噪音。 段莫弃风轻云淡地弹开月夜的手，攥着血淋淋的灵根举给传音符对面的蛟影禁卫将军参看：“尹南将军，有劳了。三日之内我等若是没能等到虬臾前辈消息，月夜大人的魔丹便要消散尽了。” 月夜忍着剧痛，呲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句：“段莫……本王迟早让你生不如死……” 段莫弃没等蛟影城的人回话便果断切断了传音，他冷哼一声将月夜的魔丹收入一只魔晶小匣子，回头对他平淡道：“月夜大人与其在这里威胁我，不如多花些心思想想该如何活过这一劫。” “……”他还是这么会说话…… 解清玄攥住了段莫弃拿着魔晶小匣的手：“戏做完了，你不把月夜大人的灵根还回去吗？”如此问着，她没忘了同时施法帮月夜止血。 段莫弃摇摇头：“我们要拿着灵根去与虬臾前辈交易，待我们安全撤退回人界后再将月夜本体交还给他们。” 他侧眼瞟向月夜，他因疼痛难忍，用力地握住了解清玄的手腕。师尊他没有龙鳞保护，纤细洁白的手臂上已经被利爪戳出了五个血洞。 段莫弃言语中顿时染上了愠怒，略带着些不屑道：“如果他离了魔丹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喂！你到底是男主还是反派啊！”解清玄哭笑不得，她现在甚至有点共情倒霉蛋儿月夜了。 段莫弃轻叹一声，收好魔晶小匣，掏出颗【六合兽魔丹】强行塞进月夜的嘴里，然后把他的爪子从解清玄胳膊上扣了下来。 “我与师尊说过，我不是什么男主，也不是什么反派……”他轻描淡写地把月夜捶晕过去，摆在一旁。 “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尊还是没能明白吗？这里不是什么小说，不是什么儿戏，这里是现实，是一步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的残酷现界。”他认真道：“我知道师尊看不惯我的行事方法，你这样的人，还是待在流云宗那样的地方合适。” “去见虬臾之前，你还有时间离开。” 解清玄自嘲一笑：“我要是脑子清楚肯定没胆子随你来这魔界的，可只在流云宗除了修炼就是授课的那般活着岂不是太过无趣了？” 她又与段莫弃勾肩搭背起来，糊撸着他的胳膊给他顺毛：“好兄弟，我绝对没有看不惯你的意思。我都懂的，你的行为我理解，你的做法我尊重。其实我反而还要感谢你，替我去做了这些我不想亲自动手，但也确实是不得不做的事。” “至于月夜这魔丹，咱也是能完好无损地给他安回去的，他遭这一下就当是丰富人生阅历，体验一下人性险恶了，这对他以后处事也有好处的。对吧？” “……”段莫弃叹息一声，垂下眸子不知所想，只是放出温热龙炎将自己手上与草地上的血液焚烧清理干净。 见他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解清玄抖抖长袍站起身来：“好了，水镜，照顾一下月夜大人。我们要提前转移去交易地点那边了。” 他们要分头行动了。 交易当天，段莫弃只会带着月夜魔丹前往，而解清玄则强烈要求要跟着他一起去。 水镜要带着月夜的本体要留在房车中，隐藏起位置信息，静待解清玄二人传回消息后再远程释放人质。 交易地点定在龙吟州八百里开外的地方，那里是西贺大陆【无妄沙海】的边缘，人迹罕至，也不属于任何魔族势力，是一片干干净净无人打扰的野炊露营杀人越货必去打卡地。 最关键的是，那里魔气稀薄，对于解清玄与段莫弃两个仙家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拥有的场地增益buff了。 整理好装备，准备分道扬镳之前，解清玄难免还是有些挂念水镜这边。 “如何水镜，头一次离开师尊行动，会不会有点害怕？” 水镜乖巧点头，弱弱地再次确认：“师尊会回来找我们的吧？师尊不是想用此方法把水镜丢在魔界的吧？” 解清玄怜惜地揉了揉水镜的头发，把自己的副掌门令牌也留给了水镜：“自然不会丢下你的。况且你也知道流云宗的位置，若是等急了你便拿着我的宗门令牌回流云宗去，叶掌门他一定会收留你的。” “那我们便先去了。”解清玄拍拍水镜的肩膀，转身与段莫弃互相攥着手腕，挂上了他的飞剑。 水镜紧紧攥着令牌与玉佩，脸上不再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反而是无尽的担忧。 师尊他们与他讲明计划的时候总是风轻云淡，甚至是游刃有余的，但他能感觉得出来，此一行似乎与之前的都不一样。 “师尊……一定要回来找水镜啊……” 远去的二人早已听不到他的声音，回应他的竟是恰巧转醒过来的月夜。 他揉着脑袋，捂着肚子，用力爬出了回形玉佩。 那长蛇身还没完全抽出来，就甩着胳膊指向渐飞渐远的两人破口大骂：“老子定要将那小子碎尸万段！段莫！有种你回来！把本王的封印解开！和本王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啊！清清！你回来评个理啊清清！” “……”水镜伸直了胳膊，向后缩了缩身子，尽量把手上半截吵闹的月夜远离自己的耳朵。 月夜望着天空尽头还在远去的黑点，语气渐渐沉了下来：“清清……这一遭你随他去不得……” 看着他略显失落的样子，水镜突然体会到了一丝从未细想过的唏嘘之感：“师兄不叫段莫，师尊也不叫清清。” 他只是个俘虏而已，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真名，却萌生了想留在他们身边的想法。 但水镜好像可以稍稍理解月夜的感受的。 他在潜龙秘境的小湖中浑浑噩噩虚度了三百余年，他也体会过那种被困在一方天地中“不知我是我”的感觉，也沉醉于如今耳聪目明豁然开朗的感觉。 水镜怔怔地坐了下来：“月夜大人，你父王他会放师尊活着回来吗？” “不知道……”月夜也依旧注视着空荡荡的澄澈天空怔怔出神：“父王他，不会允许任何伤害我的东西存在于世，即使那是我自己的意愿。” 第214章 只闻其声 一日轮流御剑过去，二人虽然还没有进入无妄沙海，但也出了有魔族占领的黄风州，暂时不用担心被五官魔族发现行踪。 傍晚时分，解清玄与段莫弃进入了一片平原荒地，他们灵气消耗过半，也不急着赶路，便找了个避风的小土坡后面安营扎寨，稍作恢复。 第二天天明，两人再次启程。 两人还没飞出去十分钟，纳戒中的传音符便响起了通话请求。 “蛟影城来的，接吗？” “我来。”段莫弃点点头，将传音符从解清玄手中接过。 接通传音段莫弃开门见山：“尹南将军，幸会，在下段莫。将军可将虬臾前辈请出来了？” 双方皆打开了幻象投影。 解清玄头一次见到蛟影宫内的样子，虽然只能通过门框大小的投影视角窥探其一二，但那空旷肃穆且幽暗的大殿还是令她感到震撼。 尹南、尹北、伊左、伊右四人站在大殿最深处的高梯王座之下。 那恢弘巨大到可以容纳四五个成年人盘腿坐在上面的龙晶王座之上，现在却还是空无一人。 “二位，月夜大人可还安好？”尹南冷声询问。 今日的他与两天前稍显不同，他的右边胳膊只剩下短小的一截，仔细看便知他的右臂是被整只扯断，然后再生出了巴掌大小的新肢。 “尹将军，你我交谈无意，在见到虬臾前辈之前，我方不会再透露任何讯息。”段莫弃也是一样的平淡。 传音符中突然传来一声天雷般的怒吼，那声波几乎将画面扭曲，投影中的四人直面这阵威压，皆是面色难看，双腿打颤，极力撑着才没有被压下身去。 “两只蝼蚁！竟敢如此与本王说话！” 又是炸得一声巨响，一只裹着蓝电的巨大龙爪穿猛然透天花板，将那空中的传音符踩得嵌入地砖之下。 砖石碎瓦大雨般倾盆而下，二人眼前幻象投影随之一阵抖动后瞬间消失，传音符只能勉强承载着虬臾暴怒的声音：“吾儿何在！！！吾儿何在！！！你们两个小***把月夜叫出来说话！” 解清玄心头一颤，不由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即使搁着传音符，虬臾的声音依旧振聋发聩。这老龙不愧是月夜的老子，两个人的说话风格极其相似，不过同样的话从虬臾嘴里说出来威慑力还是高出太多了。 段莫弃皱着眉头，不卑不亢地掏出了装有月夜魔丹的魔晶小匣，他单方面打开投影，把那魔晶小匣子打开给虬臾看。 “前辈应当已经有所耳闻了。我等是来求取魔龙珠的。月夜大人的魔丹便是我等交换龙珠的筹码，而他的灵魂与肉身则用来交换我等活着离开魔界的。” 【吼——吼——】 老龙疯狂的咆哮带着电音从传音符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大胆！你们还想要龙珠？岂有此理！不可饶恕！本王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让你们生不如死！” 段莫弃置若罔闻，只是轻轻取出那颗蕴着紫色流光的魔丹，再施了一丝龙炎环绕其上：“虬臾前辈，我等既然敢当着尹将军的面将月夜大人的魔丹掏出来，也自然敢当着您的面毁掉这颗魔丹。” 虬臾那边突然沉默了。 “虬臾前辈，魔丹保存不易，月夜大人失去魔丹也不好受。您还是尽快带着龙珠前来【无妄沙海】与我等交易吧。三日后，我等会在沙海西南三百里处恭候。” “三千年了……三千年没人敢如此威胁本王了……” 虬臾的暴怒如雷阵雨一般骤停下来，他的嗓音依旧低沉粗粒如野兽低吼，但那里面的情绪已经不再疯狂：“好好好，本王看到了……本王看到了……” 虬臾的声音戛然而止，是他主动中断了传音。 他……看到……什么了？ 不曾来得及问出口，解清玄恍然感受到，段莫弃手中传音符上淡薄的灵气凭空消失，相反，一丝魔气从传音符中渗了出来且逐渐摩擦出细小的电光。 不详的预感猛然窜起，解清玄一惊，拽着段莫弃寻求答案：“这怎么可能？” 此处荒原前后百里没有一个活物，这虽然有点超出解清玄的认知，但能在他们传音符上施法的只有千里开外的虬臾了！ “他怎么可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影响到我们手上的传音符？” 段莫弃满面严肃地摇摇头：“不知道。我也从未见过如此法术。”情况不明，他只得将传音符掷出，让它与二人保持一个足够反应躲避法术的距离。 两人往后退了没两步，晴空之中突然生出一道无源的骇人通天霹雳，激光一样猛然落在那传音符上！那电势之强将整片沙漠照成了黑白两色，震击的余波几乎将百米开外的解清玄击飞出去，得亏是段莫弃伸出胳膊拦了一手，她才没栽进沙土中。 闪电只持续了刹那，却在原地留下了一片电场，解清玄竟被那残留的余电波及得浑身麻痹，一时动弹不得。段莫弃也觉情况不妙，速速驱散周身电流，顺势扛起解清玄急速逃窜，尽可能地远离那雷电落下之处。 解清玄趴在段莫弃肩头尽可能快地解除麻痹，同时她充当着段莫弃的背后眼，全神贯注地观察那不明雷电术法的后续。 只见二人身后，落雷正上方的高天之上凭空出现了一片阴影。 眨眼间，那阴影就扩散出一片吞噬天空的旋转风暴。 变天了，万里晴空完全被铅灰色乌云覆盖，整个世界仿佛成了一个没有尽头的幽暗山洞。 极速遁走的段莫弃二人似乎只是在做徒劳的挣扎。 雷鸣滚滚的风暴乌云中逐渐酝酿逸散出骇人的魔气威压，开始如暴雨一般倾盆砸向大地。如此磅礴的混沌力量甚至比解清玄之前承受过的天道雷劫还要可怕！ 随着第二声几乎要把世界撕裂的雷鸣陡然降下，又是一道将世界劈成黑白的雷电从风暴中心穿出。 顷刻间天地无声也无色。 仿佛只是刹那，又好像是浮生已过，天地间再次恢复了色彩，而那密不透风的乌云穹顶之上出现了唯一的天青色空洞。 那一柱天光正中，蛟影城凭空出现。 第215章 虬臾 “他带着整个蛟影城传送了千里而来！？”解清玄不可置信地惊叫着，她的声音在漫天滚雷蓝电中如蚊虫嗡鸣。 虬臾确实肉身成圣有真仙级别的肉体，修为也是无上境巅峰的登仙期末期，但他不靠阵法只靠法术，在没有任何施法前摇的情况下猛然使出如此声势浩大移山填海的法术，这还是有点太过超前了。 人类无法想象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没能看完这本烂尾书的解清玄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对天人境以上生物的实力一无所知。 青蓝色天光光柱正在被聚集愈合的乌云吞没。 那光柱正中的蛟影城似乎是如步云天一样漂浮在了那里，可它那带着巨大泥土的半球底座却看起来不是那么稳定，依稀能见有冥泉之水混着泥土在稀稀落落地向下挥洒。 渐渐地，那泥土半球更下面一些的地方出现了一层微白的风流屏障。 几秒后，白色屏障微微发蓝然后便是橘红到猛烈的火红！ 随后，整个蛟影城燃烧了起来，犹如巨型陨石一样向着地面冲击而来！ 解清玄仰着头，无措地看着那颗带着定向打击目标的陨石发愣：“小段啊……你这辈子是怎么敢以化神修为去惹上这种麻烦的……” 蛟影宫半球直径可能有两公里，如此大小的陨石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其能量释放要超过十几颗核弹了……这陨石波及的范围也绝对是大到他们无法靠遁术速度逃得出去的。而再强大的肉身也要遵循天道基本法，化神期的他们是绝对没法正面硬扛这一发陨石冲击的。 “天道顽固，我若是不尽最大的努力去改变，便根本无法撼动祂分毫。” “所以……师尊你果然是脑子里没有一点概念就跟过来的……”段莫弃轻轻摇头叹息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从自己肩头取了下来，摆放在了身旁。 “师尊现在后悔可是真的有点来不及了。” 凭借虬臾的神识与修为之强，现在他们即使是传送到千里之外，他也能根据残留在原地的魔气灵气讯息寻根溯源过去。 段莫弃现在也没法想到万全的法子能把解清玄一个人送走藏好，摘出这一劫了。 “确实。”解清玄点点头，她也知道现在后悔晚了，逃是逃不掉的。 她兀自攥住了段莫弃的手：“来都来了，那就走到底看看吧。” 穹顶之下漫天的乌云逐渐被烧成了连绵的火海，荒原上的温度在一点点升高，烧红了的玻璃与龙晶已经率先如雨般降下。 解清玄与段莫弃肩并着肩，手握着手，静静观看这彗星陨落的壮观一幕。 这感觉还蛮新奇的。 在潜龙秘境中时，段莫弃也会陪她看十年一次的昼夜更替，但今日的观景体验似乎与那时有些不同。 吞没所有感官的轰鸣冲击与热浪已经尽在眼前了。解清玄顶着巨大的风压与热浪，拿出只【神行符】举在段莫弃眼前，又指了指泰山压顶而来的蛟影宫。 段莫弃心领神会，立刻化身为小龙盘在了解清玄脖子上。 【十公里、九、八、七……】解清玄心中默念着倒数。 【六、五……】 两人脚下的荒漠上也渐渐结出了玻璃与龙晶，土地正在被那强大的魔气风压挤压出半弧形的痕迹。 【一千米、一秒……】 解清玄灵气爆发，捏碎了【神行符】。 两人身影在陨石碰撞大地的瞬间消失，下一刻，毁天灭地的冲击发生，大地发出颤抖的哀嚎，地表如同液体般波动，又如陶瓷一般产生快速扩散的龟裂。岩石和土壤被抛向高空，形成了一朵巨大莲状云团直冲天际。这朵夹杂着火焰与雷电的飞溅云团瞬间将方圆百里变成了炼狱。 仿佛一个世纪已经过去，那朵雷火莲云还未消散。 大地之上出现了一片黑色红色蓝色紫色交加的混沌之地。 而在这片混沌的中心，蛟影宫完好无损地镶嵌在岩浆、龙晶、魔晶形成的半固态半液态地幔之中。 蛟影宫被仓鼠球般的结界包裹着，结界之外昏天暗地，结界之内岁月静好。 混沌之中，解清玄与段莫弃两人在那烟雾与火焰弥漫的结界之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总之，虬臾的第一波怒火我们算是勉强接下来了……” 经过各种空气动力学，灵体力学，魔子物理学的计算，解清玄判断，这蛟影宫结界上方顶点处是方圆百里内他们所能抵达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们运气不错，在如此混沌的魔力影响下，【神行符】的传送地点没有与解清玄计算的偏离太多，他们勉强是落在了蛟影宫结界球的尾流真空安全区范围内。两人稍稍用了些防御法术便抗住了这被削减后的冲击与余波。 “虬臾这是想直接杀了我们吗？他就不担心我们真的把月夜撕票了吗？”解清玄踹了一脚下方的结界，试图看清蛟影宫外面的情况，可惜她的神识修为不够，无法突破那层屏障。 “他可能是想逼我们与暗处的同伴联系。他若是能通过那传音符定到我们的位置，兴许也能在我们联系水镜时找到他们……” 如此做法他可能是有十足把握在确定月夜位置后瞬间传送过去救他…… 段莫弃之前从未遇到过虬臾直接发难的情况。那些轮回中段莫弃都是直接带着半死不活的月夜去找虬臾的，上来的条件也不是什么魔龙珠，而是直接让虬臾自废魔丹。 这一世他们兴许应当是带着月夜肉身来此，把他的魔丹留给水镜带走的。虬臾可能是没有亲眼见着自家儿子活着的样子，所以不信他们所说。 但现在已经没时间后悔了，他们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与水镜联系，让他放出月夜的幻象投影。水镜那边是他们最后的退路，他们不能冒一点风险被虬臾发现水镜的位置。 只能继续拿着这灵根硬着头皮交涉下去了。 “虬臾前辈，”段莫弃再次拿出龙晶小匣，对着下方结界内部传音道：“既然您迫切至此，便来亲自确认一下这魔丹之上的气息吧。确认一下这魔气、这残留的血肉，是不是自家儿子的。” “区区两个化神期的蝼蚁……怎么能……”虬臾雷鸣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第216章 未知选择 浓稠烟雾之中突然亮起两道微弱的银色月光…… 突然之间一道气流裹挟着烟雾向着两人直冲而来，刹那后，一只石峰一样的巨大爪指破雾而出，尖端直指段莫弃的脑门！ 风流被那半虚半实的巨爪引得旋转起来，可黑雾并未被驱散，反而更加浓郁。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几道滚雷流过，蓝白电光过处，一个山脉般巨大的轮廓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小子，你，为何有螭尘的气息？” 虬臾比野兽还要粗犷的声音伴随着滚雷一同响起，仿佛尽在直尺的低语又好像远在天边的怒喝。 解清玄站在段莫弃身后颤抖着吞了口唾沫，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段莫弃的胳膊。 眼前的黑龙没有任何生物气息，他只是幻影，尽管如此解清玄还是从心底感到恐惧，比方才看到虬臾顺着网线降临而来，带着蛟影宫毁天灭地的坠落时还要震撼，还要胆怯。 在面对天道雷劫风暴的时候解清玄都没有这种感觉，与螭尘的尸体相处一处时她也从未觉得害怕。但现下面对着黑暗中若即若离的上古凶兽她是真的觉得怕了。解清玄刻在灵魂里的恐惧再一次有了想象的实体，再一次肆无忌惮地开始膨胀，她无法用理性去克服这种心灵上的颤栗，她的灵魂仿佛在被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撕扯。 段莫弃安慰似的用尾巴缠住她的腰，不动声色地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同时快速传来念话：【默念清明诀，驱散他的威慑法术。】 他的念话像是一道星火在解清玄脑中点亮，顿时驱散了一些恐惧的黑暗。 她这是中了虬臾的法术了？什么时候…… 未知一旦被点破便再没什么好怕的，解清玄立刻借着那星火点燃自己的法术，将虬臾的精神干扰从脑内驱散。 段莫弃已然开始与虬臾交涉，他将月夜的魔丹掐在拇指与食指的尖爪之间，沉着冷静地开口道：“前辈，我知道您有能力在弹指间将我们二人化为灰烬，但既然您现在没有这么做，便是确实全心为月夜大人着想，不想让我们与他同归于尽。” “既然如此，那便请将龙珠交与我们吧。至于我与螭尘前辈的关系，若是我们能将交易顺利且愉快地进行下去，我不介意多与前辈聊一聊螭尘前辈这百年来的经历。” 虬臾的沉默震耳欲聋。 解清玄明白段莫弃方才的话也是在给她续上一颗定心丸，用月夜性命要挟虬臾这事他做过很多次了，基本上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如今虬臾没有直接出手杀掉他们便也再次证明了他们此次谈判的胜率很高。 他们静静聆听着周遭雷声，耐心地等待虬臾回答。 “你不是亚龙。”虬臾终于开口了，那点在段莫弃额头上面，能一下戳死大象的爪指终于悠悠收了回去。 “有趣……有趣……” 解清玄突然感觉腰间一紧，段莫弃猛地收缩了尾巴又快速将她揽入怀中，用宽厚的龙爪护住了她的头颈。 下一刻雷云之中的魔气毫无征兆地躁动起来，突然一道蓝电从他们头顶落下直直将他们贯穿。 解清玄一个激灵，眼前一片煞白，可她身上却并未感受到遭受雷击的痛楚麻痹。 她瞬间反应过来，那蓝白色的雷光似乎更像是大型传送法阵的白光。 半息后，她眼前景色突变，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浓雾之中变成了幽暗宽阔的高大殿堂之内。 双脚落地，段莫弃松手将解清玄放开，尾巴也褪了下来。 一圈残留的电流从二人身上传入地表，激出两道微亮的电圈，电流散尽二人脚下的石砖上留下了一道怪异的龙纹法术印记。 虬臾竟直接将他们传送到蛟影殿内了。 大殿尽头，尹南、尹北、伊左、伊右四人还如不久之前他们在传音符投影中看到的一样，手持刀枪剑斧，雕塑般静静伫立在那巨大的空王座下。 见大殿正中突落惊雷，四人面色凝重，整齐划一地退后两步，将那空荡荡的黑紫色龙晶王座前让出一条通道。 这是……虬臾隐身了？还是什么“皇帝的新衣”？ 解清玄也妹看见虬臾的本体啊？ 这四个人让出路来不能是让他们往那王座上去吧？ 【啥情况？虬臾的本体不直接出来见咱们吗？】 就像潜龙秘境中的龙穴一样，蛟影宫中也有类似的秘境阵法，虬臾在这里也制造了另一方天地作为自己的“密室”。他若不在那王座上坐着，那便是在龙穴里藏着。 【他不能是想让那四位将军代替他来与我们直接交易吧？他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还是说他本就没把咱们当回事，觉得我们都拿了他儿子了，也还不配面见他的本体？】 【不知道……之前几世我是连带着他的真龙魔丹一起要的，所以他把我拉进了龙穴之中，与他当面交易。】 段莫弃心里也在打鼓，这一世带着解清玄一起前来交易他本应当做的更加决绝，面对虬臾时态度也该更强硬一些，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与虬臾交易，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掌握主动权，保证他们两人的安全。 可……只用月夜魔丹交换龙珠是解清玄的选择，只拿月夜当做见到虬臾的敲门砖而不是直接至他于死地也是她的决定。 “稳妥”与“冒险”之间，他选择了相信解清玄的选择。 而走上未知道路的他也无法确定虬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第217章 拉扯 “小子，月夜在哪，先让本王见他一面。”虬臾终于开始谈起交易之事了。 “抱歉，虬臾前辈，我等与同伴通讯之时便是月夜大人的死期。只有我们拿到龙珠成功与同伴汇合后，您才能与月夜大人相见。” “那在本王见到儿子之前，你们便在这蛟影殿中候着吧。见到月夜，是本王的底线。” 虬臾试图拖延时间。有他如此神通，说不定真的能花上一年半载把整个西贺大陆翻个底朝天，把水镜与月夜找出来。 这些段莫弃自然也是想得到的：“前辈，七日后我们二人若是没能活着回去，月夜大人也是死路一条。” 乌云从大殿之顶的漏洞处缓缓渗入，在大殿之内越积越浓，细小的闪电逐渐出现，闷响的怒雷也几乎是贴着众人的耳朵响起。 “可以啊，人族的小崽子们……想得倒是周全。” 殿内云中再次亮起那两道惨白的月光。 “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本王的龙珠？是用来炼丹？还是制器？要做出什么样的神器才能值得你们用性命来冒险呢？说说吧，本王十分好奇。”虬臾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愤怒的语调，艰难地挤出了为数不多的耐心。 人族的，心都脏，指不定还留了什么更阴险的计谋。月夜是他唯一的子嗣，他不可能用月夜的生命与未来去跟他们赌。现在他必须压下火气与他们交涉。 【他又开始生气了小段，先缓和一下，我来说两句。】 虬臾能忍着怒气继续与他们对话，便说明这事是有的聊的，解清玄觉得一味紧逼可能会出问题。就像钓鱼一样，他们也该适当地松松线，稍微缓和一下气氛，稳定对方情绪。 解清玄唱起了白脸：“前辈，我们两人确实与您的老友：螭尘前辈，有些渊源。今日我们前来面见前辈也不是真的带着恶意想要你死我活。只是您英明远扬，我们过于忌惮您的实力，若非用些极端手段实在是连站在您面前的勇气都没有。我们只是……” 虬臾一声怒吼打断了解清玄的话，乌云之上喷出股股蒸汽。 “老友！？”虬臾气笑了，他吼得很大声：“谁跟那死正经的古板老头儿是老友！？” “呃……？”解清玄：【重点在这里吗？】 段莫弃：“……？”【他们不是宿敌吗？】 殿内站岗一直安静如鸡的“四大天王”被虬臾的吼叫吓得一激灵，纷纷面面相觑。 魔族修士在三千年前随魔尊入侵人界失败，两境界的修士出现过断代也彻底与人界断了联系，如今新一辈的修士已经不知道三千年前具体发生过什么事了，更不清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各界龙族之间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恩怨。 尹南他们修为最高的已有合道级别，但他们也不曾活到三千岁，不知道虬臾几千年前的龙际交往关系。 他们只知道虬臾现在的状态还算平静，应当不至于突然要他们一条胳膊两条腿的。 总之，这两个人族来的小辈修士似乎背景不大简单，他们与虬臾谈的事好像不是他们能置喙的。本就做错了事把月夜看丢了的他们现在闭嘴听着就好，最好连动都不动一下的，避免引起虬臾的注意与迁怒。 解清玄拍拍段莫弃，让他稍微露了露自己龙灵根的气息。 段莫弃：【为何？有必要吗？】 解清玄点点头。 从流传下来的各色支离破碎的传说还有人界魔界散落的流言蜚语中来看，这两条龙似乎是宿敌。但解清玄从原着书中、段莫弃的轮回经历，这两个更为可靠的信息源中似乎是品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吃瓜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两条龙说不上是相爱相杀但也绝对带点惺惺相惜的意思。方才我对这直觉的把握也不是很大，但现在……】 这老龙的反应让她升起了一丝希望，兴许他们真能达成一个没有人受伤的交易结果！ 【总之你且听我与他继续往下聊吧……】 “……”段莫弃微蹙着眉毛十分严肃，但还是如解清玄所说解开了自身修为灵根的隐藏术法。 “螭尘的……灵根？” “正是。”解清玄扬起和善微笑：“螭臾前辈不似月夜大人，仅凭我们两人是无法撼动他老人家一根毫毛的。所以，若我们有螭尘前辈的灵根，那便只能是他老人家自愿给出来的。” “螭尘把自己的灵根给了这小子？！”场中乌云顿时凝结出了实体，虬臾的巨大爪子再次指在段莫弃的头上：“人族，为何可以完美使用龙族灵根，为何还能修炼到化神境界？！” “呃……” “是的，前辈，他确实是头一个凭借龙灵根修炼到化神境界的人族。但，两者的结合并不完美……” “那亚龙一族可否也使用我族魔丹修炼呢？！”虬臾再一次打断了解清玄。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月夜的不听人说话是从他老子这传下来的。 不过，看虬臾这么吃惊的样子，解清玄大致知晓了，魔界这边的法术前沿科研似乎落后人界许多，虬臾身为龙族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种族的灵根魔丹是对许多种族有超高适配性的，其中适配性最高的就是龙族旁支种族：亚龙。 “前辈，看来您对我带来的故事也是十分感兴趣的。但在我继续讲述之前，也该轮到您给出一些承诺了。” 说着解清玄割破手掌，凝出一滴精血，然后戳了戳段莫弃。他意下了然，也取出半龙之血，配合着解清玄，共同结出一份【血契】卷宗。 他们该收收线了。 “前辈，我这里有一份契约需要您主动签署一下。” “哧——契约？”虬臾不屑嗤笑：“就凭这种东西也想束缚本王？” 解清玄谄媚道：“这种东西确实没法桎梏您，既然如此那您不也是没什么好怕的？签了，就全当给我们吃一记定心丸，让我们好继续洽谈交易龙珠之事。” “呵，人族还真是能言善辩，拿来给本王看看。” “这契约十分简单，约束只有一条，”以他们两人现在的修为，只能做出一条勉强可以对虬臾产生些许约束效果的血契：“那便是，您不可以伤我二人性命。” 虬臾看都没看那契约内容便直接劈下一道落雷，在契约之上传入一滴龙血，签下了契约。 契成，解清玄与段莫弃手背皆出现一道血契印记。印记符文力量之强，将解清玄的手背刻出了血痕，段莫弃的手背龙鳞之上也被劈开了裂痕。 还未等解清玄再次开口，紧接着又是一道惊雷炸现，没有征兆、没有有反应时间、没法躲避地重重劈在二人身上。 第218章 退让 “噗——”解清玄直接喷出一口焦黑脓血，她浑身麻痹痉挛冒着烧焦的黑烟，多亏有段莫弃撑着才没跪下去。 旁边的段莫弃举着右爪，施法导走了大部分电流，可两方修为差距过大，虬臾轻描淡写的一击他也无法及时反应、完全防下。他的情况比解清玄好些，但也是被电流控制在原地一时动弹不得。 “嗷呜——”虬臾的幻影也发出短促惊鸣，但他很快便又轻蔑的笑起来：“如此程度的血契甚至伤不了本王一根须子，你们还何必非要本王多此一举？” 这玩笑一样的随手一击依旧是虬臾给他们的下马威。 段莫弃嘴角抽搐地露出差互龙牙，一声不吭地召出了月夜的魔丹，想当着老龙的面把它捏碎。他几乎脱口而出要这老龙的魔丹来换他修为被废的儿子了。 【忍住！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前辈！”解清玄绷着发麻的嘴唇，抢先一步喊道：“那您觉得这种程度的血契月夜大人可承受得了？” “哼，果然狡猾。”虬臾依旧不屑，但这次的情绪平静了许多，他半虚半实的爪子向着段莫弃勾了勾：“再让本王看一眼吾儿的魔丹。” 【给他看一眼，没事的。】 段莫弃也没好气地半合着眼，但还是照做了。 乌云中的月光闪烁片刻，虬臾点了点头。 他没看错，月夜的魔丹确实有了突破的迹象。那小子卡在化神末期也有百余年了，此番被掳竟因祸得福让他有了突破瓶颈的希望？ 这两个人族的小辈带来的消息确实有意思…… 这千年人界的家伙们似乎研究出了不少有趣的功法术法。 “本王要见月夜，传音给他。”虬臾的语气依旧不容置喙。 看来他说的底线就是底线，这位上古老龙确实是不会再退一步了。 【好像只能联系水镜了？】 【不可，接通传音的一瞬间虬臾便可能将他们两人定位，甚至直接传送到这蛟影宫内。】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 段莫弃握着月夜魔丹的爪间用力，打算逼虬臾退让了。解清玄赶紧伸出还在冒烟的手臂攥住他的手腕。 【等等！好像还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她没再犹豫，当即从纳戒中招出那张压箱底的【迷踪雾影符】，咬牙割爱激发使用。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极品【迷踪雾影符】确实珍贵，但若是人死了，符没用，反而成了他人囊中之物，这不是更憋屈？ 氤氲水雾顿时从符箓中迸发而出，只眨眼间就充满了整个大殿且还在不断向外溢散，半分钟过后，整个蛟影宫结界内都笼罩在了一片水雾青霭之中。 “【迷踪雾影符】？雕虫小技。”虬臾认得这种符箓，他知道这东西没有什么伤害性，便也就继续静观其变了。 “王上！虬臾王上！请指示！”殿里四位将军却有些慌神，这符箓迷雾竟在须臾间封了他们的五感。 “候着便是！” 一道魔气神威从乌云中扫出，将殿中青霭驱散了片刻，但很快那氤氲烟雾再次膨胀填满了殿内空隙。 “前辈，”解清玄向着虬臾幻象略行一礼，将传音符取了出来：“我可以稍稍透露一点月夜大人现在的位置讯息。大人他现在在东洲境内，将蛟影宫降临在东洲那边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骚乱，您应当也不希望东海魔龙在这种时候找上门来打扰我们的交易吧？” “别废话，速速传音！” 解清玄赶紧把传音符塞进段莫弃手里：【出问题赶紧扔远一点啊，我可不想再被劈一次了……】 “……” “师尊？” 传音符连通，对面立刻传来水镜的声音。 “是清清传音来了？”月夜的声音也由远而近：“清清！你们没事吧？可见到我父王了？” “月夜！你这***的不肖子！等你回来老子一定打断你的尾巴！” 虬臾出离的愤怒了！这蠢货真是他亲生的儿子吗？怎么这种时候开口却是在关心这两个剖他魔丹的人族宵小？ “打开幻影投射！你们两个小***赶紧的！” 爆发而起的雷鸣滚滚震人心魄，解清玄脸蛋都在随着那声波颤抖，耳膜也被震得生疼。这老龙好像是被气疯了，这种时候讲不了道理，得先想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小心！传音符上开始汇聚魔气了！”段莫弃毫无犹豫地将传音符往虬臾幻象上甩去。 解清玄赶紧大喊：“水镜，打开投影把传音符交给月夜大人，然后赶紧远离月夜，越远越好！虬臾前辈您千万息怒啊！我们有仙家科技，是能把月夜大人的魔丹完好无损的安回去的！” 满头的怒雷之中解清玄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但水镜听到了。 他把传音符开启往月夜手里一塞，立刻化作一道黑雾窜走了。 月夜：“唉水镜！你回来！”没有魔丹的月夜自然是追不上水镜的。 “父王我……！” 月夜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他手中的传音符上显现出画面的一瞬间，那道熟悉的惊天霹雳凭空砸下…… 下一瞬，他出现在一片浓雾之中。 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仿佛被一团棉花糊在了其中。虽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多半是被暴怒的父王传送回了蛟影殿…… 突然，两只不一样的手攥住了他的左右肩膀，猛然将他拉入雾中。下一刻他的脖颈间架上了一只锋利龙爪。 “啧……段狗……还有清清！”月夜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他四下环顾，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便赶紧小声询问：“清清，我父王没把你怎么样吧？” “……” 一只半虚半实的巨大手爪破雾而来，它拇指抵着中指蓄力，然后瞬间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力量弹在月夜的额头上。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月夜惨叫着在雾中拉出一道音爆破空的白线，就那么消失在殿外大雾之中。 解清玄拽着月夜的手被震得发麻，现在她手上只剩下半截鲛绡袍子的袖子。 好了，“啪”的一下，他们的人质就这么脱手咯？ 第219章 虬臾龙穴 段莫弃眉头死拧，言语不善：“前辈，即使您将月夜大人召了回来也是无济于事。有血契在身，我们二人便是与月夜大人共生死的。” 【轰隆隆——】 一阵滚雷之后，二人面前景色再次变化。 大雾散了，乌云也没了，头顶不再有那漏了洞的蛟影殿屋顶，脚下也不再是华丽吸光的黑紫色晶石砖地板。 他们出现在了一片紫色【龙须草】汇成的广阔海洋中。 这里阳光正好，可抬头却看不到太阳。魔气充裕，却四下见不到一个活物。 这里是虬臾的龙穴。 “你们想要本王的龙珠是吧？”虬臾的声音从草海的尽头传来。 “过来。” “……”虬臾他怎么忽然就松口了？ 解清玄与段莫弃相视一眼，打消心底半丝踌躇不安，并肩向草海深处走去。 “啪嗒。啪嗒。” 没走一会儿，二人脚下的触感变了，松软干燥的土地变得泥泞，【龙须草】的密度也稀疏起来。再往前几百米，两人彻底走入了一片湿地浅泥滩。 没走几步，解清玄脚下踩的结丹品质青云靴便被分解成灵粉，再入了四界轮回。 “这里的水……是冥河之水？” 解清玄明显感觉到没过她脚踝的液体在侵蚀她的肉身。虽然这种浓度的冥河水里游泳几个小时也对她造不成严重伤害，但她身上的装备可都不是什么高品质的装备…… 前面的水似乎更深了，龙穴之内也无法使用飞行法术，若是把整个身子都浸在水里，那走上一会儿场面就会变得非常尴尬。不想当着虬臾的面裸奔过去，那就只能耗费些心神灵力在这高魔环境中使用水上行走法术。 “……”段莫弃回头看向忽然停下脚步的解清玄，心下明了：“我背你。” 他伏低了些身子，背手向着解清玄招了招。 他们多留些灵力以应对突发事件总是好的。 “磨磨蹭蹭！想要龙珠就给本王走快些！” 听着虬臾不耐烦的催促，解清玄赶紧往段莫弃背上一跳，环住了他满是毛茸茸鬃毛的脖子：“速走速走……” “……” 段莫弃弯下了腰，将两只前爪也撑在地上，然后犬科动物一样四脚着地得在浅滩中飞奔起来。他跑得极快却又极稳，甚至没有溅起一滴水花。 因为他跑得太过稳健，解清玄逐渐松开了环着他脖子的手，只轻轻拽着他颈间的鬃毛，然后用两腿轻轻夹着他的腰，在他的腰背上坐起身来。 这颇有种骑马的感觉。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解清玄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生物坐骑竟然是段莫弃？ 解清玄举起右手看了看袖子深处盘踞的毛茸茸小藤鞭，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些不大厚道的念头。 她摇摇头，瞬间将这念头压了下去。不行，不是时候，这一鞭子要是抽下去了段莫弃绝对会跟她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也不对……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她脑子里为什么想的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事！赶紧打起精神去思考如何与虬臾斡旋的事啊！ 辽阔的蓝紫色湿地正中，解清玄终于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巨龙。 黑紫色的巨龙宛若巍峨雕塑般静卧水中，他半身露出水面，熠熠生辉的鳞片在水面上映出幽深光泽，额头之上一只利剑般向前指出的龙角透着黑曜石般的晶莹微光，而独角周围绕着一小圈铅灰色雷云。 神识探到那两个小辈已至近前，虬臾缓缓睁开了那对月轮一样的苍白双眼。 “先与本王说说吧，螭尘的继承者们。”他说话时嘴巴未动，那声音好像完全是由头顶那魔气云雾震动产生的。 虬臾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不容质疑的威严，但他语气十分平静，完全不见一刻钟前的暴怒。 “人族是如何移用龙族的灵根的，你们要我这龙珠是否与这移炼方法有关？” 解清玄坐在段莫弃身上，怔怔仰视着这只华丽而威严的巨兽，感受到了初见螭尘尸体时的震撼。 “前辈为何对这功法如此感兴趣？”震撼与疑惑之下，解清玄没过脑子就问了出来。 “现在是本王在问你们话。” “抱歉，前辈，是我失礼了。”她赶忙抱拳行礼，身下的段莫弃也很给虬臾面子地低下了头。 “人族移用龙族灵根虽然稀有，但万年来在人界也是有几个详实记载的先例的，只是，借用龙灵根修炼成仙的人族还至今未有，甚至成功进阶化神境的也只有您眼前的这一位。人界尚未有完美平衡龙灵根、神魂、与肉身的方法，您没有猜错，我们冒险前来魔界与您相见，便是在寻找能用龙族灵根在仙路之上更进一步的方法。” “你们认为，本王的龙珠能助他更进一步？” “正是。” “那他这半龙身躯的炼制方法可与龙珠有关？” 解清玄拍拍段莫弃，示意他自己解说。 他微微直起身子，解清玄赶紧重新抱紧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入水中。 “炼制龙躯的功法便又是另一套了，此功法由螭尘前辈启发，如今已算完整，并无明显弊端瓶颈。我需要龙珠是为稳定肉身、灵根、与魂魄的结合稳定性。” “魔界种族可否修炼此功？” 听虬臾问出这句话，解清玄顿时明白他为何情绪突然缓和，以及他召他们入龙穴是想做什么了。 蛟龙一族与人类相比已经足够强大，但与真龙相比定还是差了些意思的。生而为龙的虬臾似乎一直觉得月夜太过弱小，他将月夜从小圈养在蛟影城结界内便是担心弱小的他在外面的世界混不下去。 此次解清玄二人把月夜从蛟影城结界内劫了出去，可能让虬臾生出了危机感：他的宝贝儿子在自家地盘也不安全了。 他总不能再次缩小安全区，把月夜一辈子关在自己的龙穴之内吧？ “前辈莫非是……” “想将自己的魔丹留给月夜大人，助他修成真龙之身？” 虬臾“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月夜已经卡在化神末期两百年了，他能否在自己有生之年突破炼虚，虬臾心中也确是没底。今日这两个人族蝼蚁让他见了些新鲜有趣的东西，他也确实想要一探究竟。 虬臾声音略显不快地催促：“半龙小子，再过来些，让本王仔细看看。” 解清玄闻言畏畏缩缩地从段莫弃身上下来了，但她在水面站定之后依旧拉着段莫弃的胳膊，一时还是有点不放心让他离虬臾太近。 毕竟虬臾这龙也是阴晴不定的，他突然失了智不顾月夜死活地把段莫弃杀了的可能性不是零。 “快些，本王的时间和耐心都不多。”除了那双偶尔眨上一眨的眼睛瞬膜，虬臾的身子还是纹丝不动，龙脸上也跟尸体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没事的。” 段莫弃轻轻拍了拍解清玄的手，将她的手摘了下去，兀自踏水向虬臾龙山之下走去。 这种时候一定要表现出十二分的游刃有余才能让虬臾相信，他们有足够多的反制手段去远程杀死月夜。 段莫弃不卑不亢地走至身前，而虬臾却合上了双眼。 一道异样的魔气波动从虬臾身上传来，接着，一只半虚半实的黑紫色巨龙从虬臾龙身的头顶挣扎着钻了出来！ 那是虬臾出窍的灵魂。 他出窍的上半身用力扒着肉体，像是蛇蜕一样，将自己的后半截魂魄也从肉身里蜕了出来。 他舒服地伸展了一下灵魂，轻盈地蜿蜒而下，又弓着身子将魂魄龙角抵在段莫弃额头前。 第220章 妥协的老龙 “如此如此……是螭尘的臭味儿没错……” 虬臾出窍的魂魄幽幽退回了躯壳之中。 “那老东西的灵根确实与你完全融为一体了……可如此程度的融合却还是不够完美，需要我族龙珠洗炼？” “是的前辈……” 虬臾在对段莫弃进行灵魂窥探之时，段莫弃也窥探到了虬臾的更多状态。 他这一世之前从未与虬臾有过如此接触…… 往世他都是在大约两百年后的时间点前来魔界与虬臾交易的，他不曾想到虬臾竟早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是油尽灯枯强弩之末的状态了。 他的灵魂太过疲惫，已经无法支撑过于强大的肉身行动了。他现在几乎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身来。可古龙的骄傲让他强撑着不暴露自己晚年的脆弱，所以他便不再以肉身示人，只在外放出自己的灵魂投影幻象。 段莫弃也忽然理解了，为何自己每一世都能成功地用月夜的性命逼得虬臾自剖魔丹。因为月夜是他苦撑着留在生者两界的唯一理由。若是没有月夜，他兴许巴不得像螭尘前辈一样闭上眼睛直接归去。 无论如何，现在的段莫弃已经可以断定，此次交易他们应当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此刻他已无需再多言其他，开口讨那龙珠便是。但他还是抿了抿嘴，又开口与虬臾多说了几句： “人族与龙族差异还是太大了。若是月夜用此等方法修炼，兴许不必像晚辈这样麻烦。以蛟龙族肉身强度，再稍加丹药辅助，月夜甚至可以持双魔丹修炼，效果自会强于我等人族百倍。” “……” 看那两只龙之间气氛还算融洽，虬臾的情绪看起来非常的稳定。解清玄稍稍放心下来，然后也不自觉开始被段莫弃的话引得大胆设想起来。 魔族的双魔丹便相当于人族的双灵根，她是体验过五十年的双灵根修炼速度的，只能说是爽得起飞。 月夜那家伙若是能将他老爹的魔丹熔成自己的，再修炼出真龙之身，那不用在乎他脑子可能缺根筋的事实，他就是个纯智障，应该也能靠自然呼吸、放置摆烂大法成为魔界千年来的第一个飞升成真魔的究极生物了。 “把吾儿的魔丹呈上来。将你那修炼龙身的功法也交出来。” “前辈，我族的修炼功法可以当做是附赠，但月夜大人的魔丹是用来与您交换龙珠的。请前辈也先将魔龙珠取出一颗吧。” “人族的小辈着实聒噪难缠……” 虬臾满口的厌弃，但还是行动略显迟缓地张开了嘴。 一连串的幽光珍珠从他口中接连而出，那些珍珠极大，最小的一颗也有足球大小。这大珍珠些都是虬臾万年来结出来的龙珠，有些是纯灵气所结，有些是纯魔，还有不少的是灵魔混杂的不稳定小炸弹。 虬臾在那些龙珠当中挑选出一颗大小适中、纯度最高的魔龙珠留在外面，将其他的龙珠又吞回了肚子。 盘龙小山晃动了一阵，虬臾有些费劲地抽出了他的爪子，将龙珠握在爪中。 接着，他爪中一阵电光大作，似是在将什么咒法往龙珠之上刻。他呲着牙绷着身子，一副很用力的样子，龙须也被风雷吹得笔直向上。 雷声大作片刻逐渐转弱，虬臾用力一握爪子，随后疲惫长叹一声，身子终于松弛下来。他再次将巨大的头颅垫在身子之上，恢复雕塑一样的盘龙状态。 虬臾用法术将龙珠推了出来，带着些玩味似的地说道：“小子们，想要这魔龙珠便拿去吧，但想要使用这龙珠你们得先解开本王下在这龙珠之上的诅咒。” “交出吾儿魔丹，本王与你们说这诅咒解法。” 为了展示诚意，段莫弃没有立刻与虬臾计较那诅咒之事，先将功法与魔丹交了出去。 月夜的魔丹悠悠地向虬臾飘，突然，又是一道惊雷劈在了半空中的魔丹之上，魔丹顿时消失不见。 虬臾已然将魔丹传送给外面【迷踪雾影符】中摸不着头脑的月夜了。 “很好，很好。”虬臾终于满意地娓娓道来：“解开诅咒的条件有三点。” “一是需要月夜向龙珠之内注入两境界炼虚级别的魔气。”他顿了顿，似是在等二人回应。 “晚辈知晓了。”二人恭敬行礼。 二人想着虬臾可能只是觉得这么轻易地把龙珠给他们了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一定要给他们制造一点小麻烦才行。他提的这第一点条件想要办到并不难，只要稍加诱导，不难从月夜那骗点魔气出来。 “第二条，便是需要月夜诚心诚意地拜你们为师。” “……” 这第二条的难度便上来了。月夜那性子，不管心成不成，面子上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松口低头的。打持久战吧，反正他们还要在魔界等回程的传送虫洞出现，这几年多找机会磨一磨月夜吧。 “至于这最后一条……” 虬臾头顶那发出声音的小雷云逐渐膨胀，他盘踞的水面之上也开始荡起令人不安的波纹，并且那震动还在愈演愈烈。 他庞大的身躯缓缓向上蠕动起来，古老的黑龙再次昂起了高贵的头颅。 乌云在他脚下聚集，将他沉重且端庄的躯体托举而起，片刻，他利爪出窍、身躯蜿蜒而立，威严踏于雷云与水面之上。 接着他徐徐张开龙嘴，伴随着接连不断的蓝紫雷电，一只漆黑的龙晶大剑一点一点地从他口中向外拔出。 须臾过后那【真*四十米大长剑】整个从虬臾口中蜕了出来。 利刃出鞘，大剑凭空旋转挥舞带出呼呼风声与噼啪闪电，虬臾纵身一跃腾空飞起，用力咬向黑晶剑柄，稳稳将那巨剑衔在口中。 “半龙小子，与本王一战，让本王看看你能将螭尘的灵根发挥出几分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