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说那个总打乱她计划的女人》 第1页 [gl百合] 《说一说那个总打乱她计划的女人》作者:烦人的藤蔓【完结+番外】 文案: 阮白尔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即使她前世落败依旧没让那些使她不舒坦的人过得舒坦。 这一点在她重活一世之后表现得愈加明显,就像是一个「嚣张」的变态。 元笑是个好人,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她耿直,豪爽,重情义! 这些本来在阮白尔看来都是可循环利用的,直到她的计划被一次次打乱,这个女人…… 不能活,给妾死!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白尔,元笑 ┃ 配角:阮白霎,元意 ┃ 其它:给妾哌! 一句话简介:阮:给我死! 元:手下留人! 立意:我是一个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第壹章 都说在这洛京,你可以不闻食铺,不闻景砚,不闻帝宫所向,但一定要知晓阮家姑娘阮白尔。这阮娘子乃是当朝九千岁的干女儿,据说是皇帝太后都连连夸赞过的好女儿。宫中服侍的小侍女婢相传,只若是阮家女入宫,九千岁刑罚时都温软许多。 论寻常女子有了此等靠山只怕是尾巴都翘上了天,不知会何等跋扈蛮横。可阮娘子却是一等一的好姑娘,说话温言细语,处事大方得体,就连有意与她作对的女子在与她交谈之后都绝口夸赞阮家女乃不可及。洛京贵女隐隐以她为首,所处女子无不家世显赫才艺双绝,男儿中也皆是倾慕阮家女之流。 「今儿个可算是把你等到了,换作寻常时刻,等着你的回帖怕是要等到河水倒流时光重塑。」一位身着水青常服的俏丽女子嘟囔着嘴,看着被一堆女子围在中间的阮白尔不满地说。 不等阮家女回话,在她右侧的女子一捂嘴调笑道:「还说呢,昨个还去了我家拿了姊姊的字画满口的夸赞,今天就口不对心了。」 话音刚落身边的女子们都笑作一团,阮白尔也抿唇轻笑,这女人还真是喜欢当焦点,眸光轻转,后说话的女子眼中果然闪现狡光。真是讨厌,这么想着笑容也越发可人,看的直面的水青女郎面色绯红搓捏着柳枝,不敢抬头。 这时那女子又开口道:「说起来我家中哥哥最喜舞文弄墨,书房里也都是些孤本绝版,姐妹们要是得了空都可来借阅。」这话说完却无人似方才那般给她捧场,气氛一时有些冷凝。女子见气氛不对,也有些失措,只因她刚入的洛京贵女圈。许多事也不知晓,只想着多说些话,混个眼熟与活络。 此时,又一着白衣的女子轻笑出声:「李家姑娘初来洛京怕是不太懂规矩,要说孤本绝版谁家缺呢?」何苦就去了你家借阅,即便是珍贵的绝册也自有大把儿郎献殷勤相送讨趣,『借』字?这是埋汰谁呢?也不瞧瞧自己个儿的身份。这么想着的她,浑然忘了自己时不时就去张府借阅孤本。 正骂着,一转头又是对着阮白尔道:「早就和你说了偏生不听,这类初来乍到的还是得磨练磨练,早早地巴着你来了,到了这摊子却又徒增了笑话,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叫两声姐姐你就心软。」气调软软糯糯,却是往李家姑娘心窝子里戳,身旁的姑娘们无人搭话各自摆弄着帕子扇子,无人想着为这李家姑娘解解围,谁也不把她当回事。 阮白尔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拍了拍李家表妹的手软言安慰:「安渠最是牙尖嘴利的,却是没有坏心,你不要放在心上,这金豆豆扑噔噔的往下掉,下次得了空再带你去看看别处。」 谢安渠闻言,又细细看了看这李家菡萏,可真是个讨人厌的,这般的不懂看人脸色,下次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周边的女郎都是世族出身,最为通同一气,想来这李家娘子是入不了京圈了。阮白尔温婉大气,在她没出现前谢安渠一直自榜洛京第一贵女,没错,阮白尔也不是洛京人,是五岁随着外祖入的京。阮白尔在洛京站稳脚也不光是靠着九千岁,世家骨子里的臭脾气,你要有才有色有资歷有背景才能进入这个圈子,她的书画皆是拔尖,阮家女乃不可及这句话就是谢安渠所言。 「梓梓你可别再揪了,那柳枝刚冒头都要被你掰扯净了。」摇了摇扇子,谢安渠皱着眉看着慌忙松手的谢梓梓,说实话谢梓梓的软弱让她倍感嫌弃,但没有办法好歹算是亲近的血亲,也不能太过份,只是她和李菡萏私下接触这事让她有点郁结于心,更让她郁结于心的是这李菡萏还住在阮白尔家! 「你何时搬走?」刚刚有些平稳的李菡萏被这话问的更加羞愤,竟是不顾众多贵女,掩面跑上了等在侧界的马车。「菡萏!」阮白尔就要跟上被谢安渠一把拉住:「不识礼数!」阮白尔不贊同的看了看她:「菡萏初来乍到难免有些情难自控,她也是欢喜热闹,嘴上才会失了分寸,安渠之言有些严重。」 「怎么?她还能一辈子不回去?」谢安渠不在意的晃了晃扇子上的玉坠,言下之意就是既然她李菡萏要一直留在洛京就要学会洛京的规矩,学不会就掉头转道。 「诶,你们快瞧那是什么,哪家的公子这般潇洒?」众位女子闻言朝东边看去,三三两两娇言软语的讨论起来,唯有阮白尔面色一僵,却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便也是好奇诧异。 ☆、第贰章 「噗嗤,那不是赵大郎吗?瞧瞧那个身量,真是难为他能爬上马了。」谢安渠摇着扇子,美眸死死盯着前方一个儿郎,不时嗤笑两声,众贵女略感尴尬却是不敢触她的霉头,这赵大郎和谢安渠的恩怨可是从祖辈就开始了,一开始还会有想讨好她的贵女顺着她贬一贬这赵大郎,可转头就被谢安渠冲的掩面而逃。 第2页 谢梓梓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太敢,于是求救似的看向了阮白尔,阮白尔对着她安抚一笑,转头拉着谢安渠的手:「你啊你啊,可真是不安生,偏是在这说赵大郎不好,雯姐儿上回不过是附和了你一句,你又长刺一般把她弄哭,现都不肯与我们出游。」 谢安渠撇了撇嘴:「她不过是和你亲近罢了,再者说最近她可真是没闲工夫出门,忙着相看呢,她母亲早早的就在前头吆喝开了,要说这小门小户到底是不一样,她自觉是为自家姑娘好,还在困解为何她家雯姐儿哭了几次。」 阮白尔嘆了一口气:「她父亲出身不高,在军营凭藉刀剑杀出来的军功,何夫人也是家乡相看的,洛京许多事也是不懂,也没哪家夫人愿意告诉她,多是嫌她粗鄙,雯姐儿知道这点,也不埋怨,只是回回到我这里哭上一场便罢。」 「你们快瞧!过来了!」阮白尔闻言抬头,果然是那个女人……元笑!虽是女子却做男人打扮,和一群儿郎策马同游好不自在! 谢安渠幽幽道:「连个女人也比不过……」在元笑身后就是奋力追赶的赵大郎,那股子努力劲,真是让人看了心疼。 他们两波人隔的不太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她们前方的栅栏处。赵大郎眼睛一亮:「安渠!」谢安渠想翻个白眼,却碍于文礼生生忍住,不冷不热道:「赵大郎。」元笑挠了挠头,问她哥哥:「那女子是谁长的真好看。」元意笑了笑,没有回答妹妹,只朝着阮白尔点了点头,阮白尔浅笑回了一礼。 元笑以为是对她行礼,慌忙从马上跳了下来,还险些摔倒,踉踉跄跄到了阮白尔面前。谢梓梓抿了抿唇挡在了阮白尔面前:「你要干什么!真是莽妇!」 谢安渠黑了一张脸揪住谢梓梓的手臂使劲一拧!疯丫头,真是谁都敢惹!早在郎君们来的时候,这些个贵女已经和相熟的郎君互相见过礼,潦草寒暄,对元意元笑兄妹也只是恭敬的把礼数做全却是不敢搭话。 元笑也是脾气好,并不计较还解释道:「我瞅见娘子行礼,便想着下来招唿一声。」不料佳人闻言竟浅笑出声。元意摇了摇头:「傻妹妹,你这刚从外头回来,阮家娘子如何识你对你行礼?」元笑憨憨一笑:「是了,娘子怎么识我?还与我招唿?」 阮家娘子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世子前些日子说过妹妹要回来了,你又是生面孔,与世子面容上几分相似,想来就是一直在番地的元世女。」 上辈子也是这样,这个蠢货一口一个问题,识她?!如何识她!怎会识她!她对无继承大统可能的元氏子一直不太关注,最多就是在他凑上来的时候寒暄一番,并无太多交集。更别说这个元氏女了,想想她上辈子对元笑没脑子的问话有多茫然。这个女人好像打定主意要让她出丑破功,只要是在宴会上看见了她准是要过来问些刁钻的问题让她下不来台!她上辈子忙着宫斗忙着夺子忙着篡位,没有空收拾她,只能给她点不痛不痒的捉弄,现在不同了……她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元笑看着阮白尔越发灿烈的笑容,呆愣的说不出话,丝毫不觉自己无意间招惹了什么样的毒蛇。只见她勐地转身跑到她的马边从袋子里掏出两枚野果递给了阮白尔。 谢安渠一边应付着赵大郎一边拽着谢梓梓还要分神去看阮白尔的动静,看见那两枚野果,抽了抽眼角,嘴里不自觉分泌出口水:这……这不是赵大郎上回摘给她的野果吗?满满的一匣子,她偶然一次带去宴上和姐妹们分享,酸的整个脑袋都眩晕不已。后来在赵大郎问她滋味如何时,她怀着报復的心理告诉他很好吃,就想看看他带去祸害谁,最好是被同窗打一顿,为她出出气,送果子前都不知晓尝尝味!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告诉了元氏女!偏赵大郎这蠢货还一脸骄傲告诉她,他亲自带着元氏女去了长野果的林子摘的。白尔…是我对不住你! 再来说阮白尔她见到这果子的时候就不太舒坦,面上喜悦的接过果子道了声谢,等到了家里再扔掉! 「你不尝尝吗?」一双真诚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让人心软。 ☆、第叄章 「哈哈哈哈,阮氏!就算你才艷天下,生下嫡子又如何?!临了还不是斗不过我?!你那哥哥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只不过略施小计还真以为是为了你好,你可知那房里突然反水的乳娘,就是你哥哥带进来的,这想也是奇怪,你如此聪慧的人,怎的兄长这幅蠢笨模样?」身着华服,头戴珠翠满眼华丽的女人,状似疯癫的对着素衣的阮白尔大肆嘲讽。 阮白尔倒了一杯茶,姿态好看的紧。 她不慌不忙道:「你只是来炫耀?」女人话语一梗,方似想起了什么,又继而道:「谢梓梓那个蠢货,为了帮你翻案,日日夜夜跪在宣政殿门前,你猜怎么着?她终于惹怒了陛下,施以剐刑呢!谢氏一族无人敢为她收尸,任由宦官把尸首堆在了乱葬岗!」 女人以为阮白尔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谢梓梓是为她而死,却不曾想阮白尔只略沉思了片刻:「原来他这次这么生气吗?」 女人气急之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你还真是心毒,权势你要,雅名你要,世间的好事难道都要你一人占齐?!我会看着你!看着你后半生如何彷徨无助!如何孤苦无依的死去!」说完女人勐地推开房门,带着众多侍从离去。站在最后的小侍不经意的回头,却被阮白尔所惊。不愧是当年才惊艷艷的阮氏女,即使被这般羞辱,也能依旧展露风雅之态。 第3页 阮白尔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如实是个蠢货,死得这般早,看来计划要改了。其实从乳娘反水她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操作了。 寂夜,张府内。 骤然睁开眼睛的阮白尔懒懒从床上坐起来,轻笑一声,用手抚了抚锦被,专注的看着被上的花纹温柔的不像话。 她回来了,这一次她要做得更加出色,眨了眨眼面含笑意,妾身又回来了。合该是老天爷也觉得她死的草率,让她回头重新来过呢。阮白尔笑得更加甜蜜,她重新躺下,看着房樑上垂下的流苏,慢慢闭上美目。 阮白霎已经断了双腿,这辈子是无缘再见孔雅歌,谢安渠也被她潜移默化渐渐看重谢梓梓,一事无成酒囊饭袋的靖王也已经成了她的裙下之臣。倒是元笑……上辈子她入宫之后只知道她去了边境再无缘得见。 算了……反正也不会对她的大业造成什么影响,先由着她吧,只是那果子实在难以下口,还要在她面前生生咬了一口……真是可气! ☆、第肆章 「唉……」元笑揉了揉脑袋,双手托着下巴目光呆滞的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桌上还有一盘昨日送给阮白尔的绿果。 元意晃荡着扇子,秉着一副风流之态进了妹妹的园子,瞅见她双目失神的模样,玩味道:「这是怎的了,昨儿个傍晚不还笑眯眯的,一觉起来却这般颓废?」 元笑闻言唰的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着元意,略带委屈:「泉妹说这果子傻子才爱吃!」元意被她突然瞪圆的眼睛吓了一跳,眼中满满的血丝,怕是一夜都没睡好:「你何时见的泉妹?」 他二人口中的泉妹是当今长公主的小女儿,娇憨模样与当今的几个儿子女儿浑身的心眼全然不同,算得上是皇室唯一一个实在的人儿。傍晚时分来的府上,刚好赶上元笑回来,吃了一口元笑巴巴掖着的果子,一口就吐了出来,还笑话傻子才吃。 听妹妹讲完始末,元意拿着扇子遮住微微抽搐的嘴角,口不对心道:「怎么会?阮家姑娘不是很中意吗?笑笑想多了,泉妹的嘴最是挑剔,她这般说也正常不过。」 「真的吗?!」元笑双手重重拍桌,借力站了起来,紧盯元意。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笑了起来:「那我再去打一些来,都送给阮娘子!」 「诶……不妥不妥,这果子偶尔食些尚可,若是经常食佐岂不是失了乐趣。」元意也吃过这果子,实在是妙不可言,不忍再让妹妹祸害钟灵俊秀的阮家娘子,想起阮家娘子昨日轻咬一口果子虽然面上笑得甜美,可眼角微微泛红,足以看出这果子的威力有多大。 元笑虎虎一点头,抓起果子一口咬了一大半,让人看了都泛酸,元意别过脸:「我今日还要去看看皇祖母,笑笑你梳洗一下,先前就未进宫拜见,皇祖母可念叨你许久了。」元笑点点头,三两下吃完果子:「兄长等等我,我这就去梳洗,对了,把这果子也带上一盘,我要带给皇祖母。」元意也未阻止,这毕竟是小辈的一片心意。他对着站立的小侍一点头,小侍端着果子缓缓退下,元笑风风火火回了房,在侍女服侍下开始梳妆。 「主子,到时辰了。」阮白尔睁开眼睛,目光清明,对着房外应了一声,数十位侍女端着盆子,衣裳首饰入了房内,今日该进宫看看那位公公了…… 皇太后倚靠在凳上,时不时抓两把剥好的瓜子仁往嘴里塞,吃一会儿便嘆口气,旁边剥瓜子的嬷嬷面上含笑,给皇太后添两杯茶后开始修剪花枝,其余的太监宫女只是站在两边不敢抬头,一时间偌大的慈宁宫只有细细的咀嚼和嘆气声。 「母后为何一直嘆气?是侍者未服侍好?」皇帝走进慈宁宫,所有侍从跪了一地,听见皇帝的话,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却无人敢言语。皇太后抬起眼皮:「都下去。」侍从鱼贯而出静默的离开了慈宁宫,皇帝轻笑拿手捏了几粒瓜子仁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姣姣回来了呢,只是皇弟未回来。」 皇太后扒拉了一下所剩不多的瓜子仁:「他回来做什么,番地不用管了?蔓柔风寒未愈,他如何放心入京,生辰罢了,哀家可没你们那么爱过。」 皇帝眸光轻闪:「皇弟弟妹还是如此恩爱,倒显得我这兄长不通情理了。」皇太后嘆了一口气直直看着皇帝,皇帝也看着她。 「哀家的瓜子仁,被你吃完了。」 皇帝眯眼一笑,随即轻嘆:「是儿子不是,儿子只好为母后再剥些。」说完在一旁为皇太后剥起瓜子,时不时为自己和太后添杯茶。 过了约半个时辰,太后道:「还不走?」皇帝拍了拍手:「姣姣和迦庆也该入宫拜见了,朕再等一会儿。」太后撇了撇嘴:「哀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蠢笨一个心眼多如牛毛,你的那些个儿子女儿倒是随了你,像个正宗的皇室中人。」 皇帝微微笑:「本也没打算怎么着,只是母后这般防备儿子,着实让儿子不愉。」太后轻哼一声:「你这小子坏的很,你弟弟可看不透你,回回听令巴巴来了洛京,又灰头土脸回了番地,偏生他不知为何这般,对你是一直不设防备,这回要不是我早早去了信,怕还是要跟着姣姣一起进京。」 皇帝勾了勾嘴角,转动手上的玉扳指:「朕和他一母同胞,都是母后生养,又怎会对皇弟如何?母后多心了,实在是皇弟在番地许久,朕心中难免有些记挂。」太后张了张嘴正要戳穿皇帝的恶趣味,之前服侍的嬷嬷走了进来打断了她:「太后,陛下,元世子元世女到了。」皇帝摆摆手,吩咐道:「带进来吧。」 第4页 嬷嬷闻言看了看太后,见太后闭目点头,便立即快步走了出去带元氏子女入殿。 ☆、第伍章 跨进门槛的元笑手上拿着两个绿果,身后的嬷嬷手上捧着一个玉盘,玉盘上也是一类的绿果。 太后眯起眼睛:「老二家的,这手上拿的什么果?可是番地特供?」元意元笑还未行礼,太后便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皇帝拿了一颗玉盘上的果子,用龙袍下摆擦了擦递给了太后。 元意恭敬道:「皇祖母,皇伯父,父王来信约莫说是母妃突感风寒,一路颠簸,怕耽误了时候,就派了姣姣进京带了几车队珍宝祝贺,还望皇祖母皇伯父恕罪。」 太后眯眼咬了一口青果,瞪大了眼睛:「不错,皇儿你也尝尝,迦庆啊,你这两年长在京里跟着你皇伯父倒是越发老道,你父王是我儿,是他弟,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恕不恕罪的,淘气!」元意摸了摸鼻翼笑得讨巧。 皇帝听了太后的话,也捡起一枚果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随即被酸的牙疼,面上倒是端的一片笑意:「姣姣,这果子也是你父王让带进来的?」 元笑歪了歪头咔嚓咬了一口:「不是,父王因为母妃上不了路,还好皇祖母去了信,但又因进不了京,感觉不自在,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拉来了,让我献给皇伯父。」 皇帝用舌尖抵了抵牙齿:「那这果子?」元笑眼睛亮了:「是赵大郎带我找到的,我还给阮家娘子也送了,她也觉得好吃,皇伯父觉得呢?」太后怪笑一声:「他也觉得好吃的紧,不然怎么会问你果子由来,怕是要重重赏了赵家大郎!」 「赵大郎可是赵长待家的?」拿着果子的手微微颤抖,却要在小辈和长辈面前把住这张脸! 「回皇伯父,确是他。」元意是由衷佩服皇伯父,除了口味异于常人,谁能在吃了这么酸涩的果子面前面不改色,就连皇祖母都在咬了一口之后嚼了四五块蜜饯。再想想只是红了眼角的阮氏,嗯,都是狠人。 「赏,重重的赏,来人!把这一盘果子送去御殿,赏了赵长待,再赐涡国送来的圣水!告诉他,他有一个好儿子,朕相信假以时日,赵家大郎会成为国之栋樑,希望下一次的科举,赵家大郎能有个功名。」 接到口谕的赵大人就着圣水吃完了果子,此后洛京三月未见到善于骑射的赵郎身影。 「哈哈哈,可不是嘛,玖美人上次巴巴的去了御花园,说是花了重金在某位公公的提点下去的,结果穿着薄衣等了一宿,寅时的时候正要回宫,路上碰见了皇上,被好一通斥责。」 「玖美人可真是,在这宫里无依无靠前些日子靠舞得了恩宠,结果非要去和那位较劲,这不,凉了!」两个穿着二等侍女服侍的丫头走在长廊里窃窃私语,时不时讥笑两声,殊不知一门之隔外阮白尔跟着领路的小太监慢慢靠近,小太监脸色有些难看,恨不得快步跑过去狠狠教训这些不懂事的死丫头,居然让阮娘子听了这些个话,要是让干爷爷知道,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阮娘子,要不小威子带您换条路?」威公公低头哈腰擦了擦汗水小心翼翼的看着阮白尔。阮白尔微微一笑:「左右不过是丫头闲话,不妨事的,干爹还在等着,咱们快些吧。」 「唉唉!」 走过两个丫头面前,看着她们煞白的脸色,威公公心里暗道:等送走了阮娘子,非要紧紧她们的皮! 「小乖来了吗?」软榻上斜歪着一个面容阴柔老态龙钟的老人,面白无须音节轻柔。一旁站立的小太监们端着瓜果默不作声,靠近老人的一女子边捶腿边道:「该是进宫了,小威子已经去接了。」 老人随即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偌大的房间里再次归于平静。 「吱~」九千岁睁开眼睛,看向右手边的小太监:「是不是我的大宝贝醒了?」小太监打了个千:「回太爷爷,小祖宗用饭呢。」 「带过来,让我看看。」 「是。」 九千岁把玩手上的老鼠,悄然道:「你姐姐还没来呢,我只有和你玩一会儿了,一会子你姐姐来了,可不准淘气,上次把她气的半季没来看我这个老货。」浑身漆黑的老鼠在他手上爬来爬去,时不时吱叫两声,仿佛在附和他。 「乖孩子,乖孩子。」 「爷爷!阮娘子来了!」 九千岁听了把老鼠递给半跪的女子,自己慢慢坐了起来:「去找点牛乳来,那孩子爱喝。」 「干爹。」阮白尔依旧是仙子的翩若模样,坐在玉凳上,端着琉璃盏,九千岁左手扶着威公公跨过门槛,右手上端着牛乳来到阮白尔面前:「小乖啊,猜猜干爹端的什么?」 阮白尔瞪大眼睛做出疑惑的样子:「干爹端的什么?小乖猜是糖水?」九千岁抿嘴一笑:「不对,你再猜猜?」阮白尔歪歪头,天真模样让人怜爱:「难道是御茶?」 「你这个小笨蛋,是牛乳!你最喜欢的牛乳!快些喝了!」 阮白尔接过牛乳,坐在九千岁旁边一口一口喝着牛乳,她最讨厌牛乳了,腥气,甜腻,牛乳的味道她早就闻到了,回回进宫都是这一套,让人厌烦!还要陪着这老东西唠家常,装乖巧,时不时还要扮傻逗趣。看了看身边说到兴起就开始手舞足蹈的九千岁,阮白尔是真想暴起打破他的头好让他闭嘴。 「对了!小乖,你妹妹已经知道错了,上次爹好好教训了它一顿,你要不要见见它?」九千岁小心翼翼的瞄着阮白尔的脸色,忐忑的模样让人感觉有些违和。 第5页 阮白尔略颔首,威公公从小太监手里捧着黑老鼠,送到阮白尔面前,阮白尔强忍厌恶,轻柔托起老鼠,雪白的柔荑温柔的摸着老鼠的头。 九千岁满脸欣慰:「看看你小祖宗和它姐姐玩的多好!」威公公点头哈腰跟着附和,而本来站在一边的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老鼠的自白 我是一只老鼠!还是一只毛髮光亮,地位最高的老鼠! 我现在的主人是个温柔的人,他虽然不完整但是对我很好,因为我们曾共患难,他还是个人人可欺,人人可辱的小太监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我曾经一度想过把他带回家去! 但是因为他太大了,进不去我的王朝。也因为我放不下孤苦无依的他,所以我离开了我的子民。 但是现在!我们之间出现了危机!她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女孩,她把我死死绑在柱子上,时不时掐我的肚子,骂我是个脏东西!愚蠢的人,她根本不知道她犯了多大的错,等主人找到我,她一定会像其他怠慢我的人一样,被拖下去叫饶命,然后再也不会出现。 这个小太监怎么回事!就是她绑的我啊!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把鼠气的头秃!我狠狠地咬住了她的手指,就是这只手掐的我! 我从来没想过小太监会不温柔的把我拽开,真是太过分了,这个就是丫头们说的两幅面孔吗?小太监被迷惑了,我一定要拆穿你!让所有愚蠢的人都看清你! 从此以后我和她就很不对付,她的裙子不管多华贵总是会有齿印,她的脂膏都是我的脚印,她的珠翠都是断缺,哼!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小太监开始不再试着让我们好好相处。 再过了一段时间,小太监见到她要下跪,她怀孕了!又过了几天她的肚子没有了,但是在花园里,她的肚子又起来了!! 太可怕了,原来她是吃成这样的吗。她又升官了,因为她流产了,流产???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个好人,她又骗人! 小太监不行了,他开始睁不开眼了,不过我会一直陪着他,身边的小太监们依旧恭敬,因为她的地位越来越高,之前是她依仗小太监,现在是小太监依仗她。 这天,她来看小太监,他把我交给了她,第一次,她没有用暗劲捏我。第一次,我没有在她手心拉团团。 很快,她把我带走了,我有些不耐烦的从她手心跳了下来,落出了高高的架子。宫女太监惊唿慌乱,她没有说话,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长长的指甲挑开纱帘,静静的看着我,她的眼睛像是我领地的大水潭,很暗,很深,让鼠害怕。 我转过头向小太监的方向一路跑过去,只感觉我跑了很久很久,久到天都黑了,我终于到了。他们往小太监脸上盖了一块白布,慢慢站起来要把他抬走,却突然都跪了下来。 她说:可以走了,最后一眼已经看过了。我歪过头看着她:我是不是再也听不见小太监叫大宝贝了。她蹲下身子,温柔的把我托起来:以后,就是我养你了,脏东西…… 我们上了鸾架,去了她的地盘。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多人伺候我,很多人陪我玩,但是她没来,有时候我无聊了,我就跑去她身边蹲在地上看她,看她害人,看她骗人,看她杀人。 对了,她有了一个孩子,怎么说呢,是和她一样的人,不过他从不和我说话,不和我「厮杀」。 我被交给了另一个人,她一定很害怕我,接过我的手都在颤抖,换作我年轻的时候,我一定龇牙咧嘴吓她,但是我已经老了,没那个精力了。 她说:它就交给你了,等我从里面出来,我再来带它。小可怜瘪了瘪嘴答应了她。 她靠在我头边轻声道:可别死了,脏东西。 我一下就火大了,一个打挺就要立起来咬她!小可怜使劲抱住了我,慢慢往另一个方向走,突然我的脑袋湿湿的,我抬起头看着小可怜,她哭的眼睛通红,死死咬住嘴巴,泪水一滴滴往下掉。 那一刻,我突然就知道了,坏女人可能也要死了。 只是变故来的更快。 小可怜先她一步死了……她的侍女说她死的一片好肉都没有。我开始过上了很久很久之前的生活,开始在小地方找东西吃,我活的太久了,果然!我是被老天眷顾的鼠! 但是今天!居然有人想抓住我吃肉!过分!鼠养一身肉容易吗变态!我开始逃窜,我越跑越远,就在我要穿过那个洞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我看着高高的纸窗,上面破了好大一个洞,我可能跳不上去,但是我要试一试,是她吗? 我跳了一次两次三次,我好累,最后一次我终于扒上了窗台,再加把劲我就可以进去了! 噗嗤! 谁?!谁在笑我?! 我努力把头倾过去,果然是她,我心里突然放松下来,我的爪子也没劲了,我落了下去,她会来接住我吗? 呵……果然没有。 她还是她。 很快……有多快呢,快到一眨眼,我们搬到了比之前更大更华贵更闪的宫殿。她儿子长高了,也更假了,他叫她母妃,叫来了他的儿子女儿,叫来了他的一大家子,他们围着她,还有很多好看的美人,也都围着她。 她像以前一样,对他们依旧很好,尤其是其中一个。后来深夜,她来到我的房间把我抱起来:脏东西,带你去玩玩,你不是总爱看热闹吗…… 第6页 我们去了那个她温柔笑的女人的宫殿,看着她引火自焚…… ————————————————————————— 我是一只老鼠,长的油光水滑,我还有一个大靠山,和一个很温柔好看的姐姐,但是他们都是人,只有我是特别的!大家都爱我! ☆、第柒章 殿内气氛一片其乐融融,开始看不见踪影的女子又冒了出来,阮白尔和她在旁人不经意时对了眼色,女子来到九千岁身旁,半跪下靠着九千岁耳边轻声说:「干爷爷,玖美人身边的侍茶又来了,跪在殿外求见呢。」 九千岁转了转眼珠,嘆了口气:「咱家还在和小乖,大宝贝共享天伦之乐,她倒好越发没得眼色,你也是,这种小事也来告了咱家?是真嫌你爷爷一天天没正事干?」 女子讨好一笑:「干爷爷真是,空青哪有那个意思,只不过侍茶姑娘给空青塞了不少日子的银钱,给小祖宗也买了些许逗趣玩意儿,就连阮娘子喝的牛乳都是草原上最精壮的牛产的。」 九千岁噗嗤一乐:「死丫头,你说了这些多,却没一个是直接讨好咱家的?」空青故作委屈道:「干爷爷还说呢,那金银珠翠,丹青笔墨,侍茶姑娘哪回不是巴巴带着,被您推拒数次也不怠慢,只一回比一回珍贵,有时候孙女看了都眼绿!」九千岁拍了拍空青的脸:「这回就给你这个巧嘴面子,收了就打发了。」 空青连连点头,和威公公一起出了殿外。 「哼!」九千岁坐在主位上开始抱怨:「她哪里缺那些银子,大宝贝的逗趣玩意儿难道少了?小乖你的牛乳哪回不是最好的?不争气的东西,明明就是馋了人家的身段!」说完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立刻住了嘴瞟向阮白尔:「小乖,你可什么都没听见,知不知道。」 阮白尔无奈一笑,把老鼠放在双膝:「您又说这样的话,这些事情小乖都懂,洛京风气您也不是不知道,常有女郎男儿私相授受做入幕之宾行鱼水之欢。」说着垂下眼眸,看着老鼠:「小乖早已司空见惯……」 九千岁心揪了一下,连忙开口:「干爹库里上次寻到一根红玉簪,说是百年前飞侈国的皇后遗物,遍体通红似火般灼目,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样式,再者说玉也养人,后头你出宫把它带上。」 「知道了,谢谢干爹。」阮白尔揉了揉老鼠吃的滚圆的肚子,看着老鼠在她膝上小憩,这个脏东西果然通人性,这辈子捉它的时特地寻的旁人,一切都有条不紊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野心已经一步步走向更远的地方…… 「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精气了,小乖你带着妹妹去散散步,消消食吧,你妹妹又吃了好大一盆的肉糜粥。」阮白尔没有拆穿九千岁,只托着老鼠屈身告退。 出了九千岁的殿门,阮白尔看见威公公带着人,拖着路上碎嘴的两个丫头走进了偏门,那两个丫头不断挣扎,如花似玉的稚嫩脸庞上不断滑落泪珠,口中呜咽着,不知是在求饶还是咒骂。阮白尔停住脚步,静静看着,一出门就被她放下的老鼠,也像她一样看着那道门…… 「阮娘子!阮娘子!」 ☆、第捌章 阮白尔听见这声音,心中不可避免起了个小疙瘩,可依旧摆出一副完美无瑕的假面,笑着看向跑来的人:「元世女有礼。」 元笑憨憨一笑,杏仁般的大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极力表现出主人的欢喜:「阮娘子如何在此?我刚刚和泉妹看见的你,原是要去花鸟园的,阮娘子可要同行?」 阮白尔歉意一笑,裊裊弯腰抱起挂在她衣裙上的黑老鼠:「妾身进宫与九千岁相见,又因大宝贝方才食了不少肉糜,妾身正要带它去消食,恐不能与您和县主同游了。」 「那……」 「消完食,还要家去照料兄长,实在是不得闲,还请世女见谅。」本来想开口挽留的元笑,又被阮白尔三两句话堵了回去,阮白尔也不知怎的,不论是和元氏女独处亦或是聚群相见,她总是要哑言几息的,倒不如在根源上断了机会。 眼见元氏女低头有些气馁,阮白尔抿唇一笑就要带着老鼠翩然离去。 却不料一只手勐的抓住了她的外衫,事发突然,她险些跌倒在地!毫不夸张的说,今儿个她要是摔倒了,洛京大大小小有脸面的贵女儿郎就都知道了,没错,影响力就是这么大。 阮白尔有些恼怒的回头看着元笑,这人行事总是这般突兀:「不知世女还有何事?」 元笑抬起头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讨厌我?」 又来了……这种让人窒息的问题。 「世女何出此言,妾身怎会厌了世女?」元笑攥紧她的外衫没有松手,沉声道:「你初时见我就不太欢喜,我本以为是我太过陌生,你不喜生人,特地给了果子给你,愿你松意些。但今日再见,你竟是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所以我问你,为什么讨厌我?」 阮白尔有些不耐,怎么之前未觉得这女人事多,果子的事居然还敢再提,她以为自己只讨厌她吗?她讨厌所有让她难堪让她难做打乱她的人!现在这个人选,非元笑居高不下。 「世女待人诚善,有赤子之心,妾身绝无厌了您的意思,只是妾身的哥哥前些日子坠了马,腿脚不便,有些颓然。故……还望世女见谅。」阮白尔垂下头,熠熠生辉的双眸都有些黯淡。 第7页 元笑慌乱松手:「是我的错,娘子莫怪,我刚回京拎不清状况,只当娘子不喜我找的藉口,不若这样,明日我去府上登门致歉,娘子莫要推辞。」阮白尔轻笑:「自是不会,不知世女有什么忌口,下人侍摆时也好知道分寸。」 「我养的糙,什么都吃得,娘子不必困扰。」 不远处忘忧县主元泉泉一只手对着元笑直招,一只手不知提了什么。身后的太监宫女无不全副武装,穿盔带甲手持棍棒。元笑郑重和阮白尔告别,跑向了元泉泉。阮白尔远远的向元泉泉行了一礼,看着元泉泉朝她挥了手和元笑勾肩搭背的走了。 黑老鼠嗅了嗅阮白尔葱白的柔荑,还去不去散步。她低头看着精气神十足的黑老鼠缓缓开口:「你倒是悠闲……」 ☆、第玖章 临近夜晚,宫门在落锁之际,阮白尔带着九千岁的赏赐和一只黑老鼠坐在马车上出了宫,她手上摆弄着辰砂簪,似血般的簪子通身无杂质,看得久了还有些诡异之感。 老鼠在她一侧全神贯注的玩着阮白尔褪下来的玉镯,一个不小心玉镯卡在了它肚子上,老鼠僵直了一下,开始不停扭动,啪啪的声音打在车壁上,阮白尔终于屈尊降贵用眼神瞟向老鼠,真是蠢货…… 「吱!吱吱!吱!」老鼠看见阮白尔的眼神,赶忙缩在墙角,把头蒙在锦被里,只要我把头藏起来,人类就看不见我,之前的大宝贝只要做了什么傻事,只要它把头蒙起来,九千岁就当作看不见它,给足了它面子。可阮白尔不是九千岁…… 就在老鼠心里默念的时候,一双柔软带着香气的手把它託了起来,「吱!」大宝贝羞愤之下不停惨叫,走在马车外头的女婢和护卫对视一眼,悄然走近马车轻声道:「主子?」 阮白尔摸摸老鼠的头,给足了安慰:「无事,退下吧。」 女婢闻言俯首退离马车三步之遥。 马车里,阮白尔在老鼠身上撒了点香露,慢慢把它拽了出来,其实老鼠身上的毛髮光滑透亮,本不需香露,可是老鼠一直不停扭动,不好强取。 阮白尔知道老鼠不喜欢这香露的味道,她还是抹上了一大瓶,看着老鼠不停的打喷嚏,两只爪子还要紧紧抓着她的裙摆:「小调皮,下次可不准这样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马车停下了,阮白尔把簪子插在髮髻上,抱着老鼠扶着侍女踩着小厮,下了马车。门口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上前:「您可算回来了,郎君他又把汤药砸了!现下锁着房门谁说都不肯开门。」 阮白尔淡淡道:「兄长坠马本就不愉,腿脚虽是不利索但也能动,你们总是拘着他,处处小心翼翼。倒也难怪他发火,重新煮了端去我房里,待我梳洗之后去寻兄长。」 管家应了声是,忙去准备了。阮白尔回了房重新换了身装扮,带着药碗去了阮白霎的园子。 「兄长,是我。」阮白尔走近院门柔声道:「我从宫里回来了,干爹知道你坠马,让我带了根老参回来,太医也说了,只要持之以恆,总会好转的。」 阮白霎双腿无力的靠在墙边,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好转也不代表我的腿还能像以前一样,我一个废人以后怎么保护你……都怨我,要是我不和他们赌气,也不会一人弛马坠下。」 阮白尔有些厌烦,要不是出于某些诡秘的原因,她早在坠马那天就了结了他:「兄长说这般话,可是在往妹妹心口扎,对妹妹来说,只要你还活着,就最好。当天你血淋淋的被搬回来,妹妹半条命都要没了,哭干了眼泪终于等到你醒,你却又说这种话!」 房内还在自暴自弃的阮白霎闻言,拿袖子止了眼泪,艰难转身打开房门。可门口早就没有阮白尔的身影,只有老管家带着他的通房站在门外。 「妹妹呢?」老管家示意通房上前帮扶一把阮白霎:「主子说何时等郎君不自弃了,何时再见郎君。」 阮白霎怔怔看着通房手里的药碗,端起漆黑的汤药一饮而尽:「告诉妹妹,是我着相了,以后定不会再伤她的心。」 ☆、第拾章 「都怪你!你要不是扑过去这么快!那只猞猁就不会跑掉!」元泉泉指着元笑气唿唿的说。 元泉泉比元笑矮了两个头,两颊鼓起像只仓鼠,这么一想,走神的元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一笑可不得了,满殿的宫女太监心里叫苦。 果不其然,殿内响起元泉泉震耳欲聋的声音:「你还笑!亏我一直看重你!我要去告诉皇祖母!」太后躲在屏风后面没敢吱声,她身边的一位老嬷嬷也没说话,任由太后做出与身份不符的举动。 「泉妹,猞猁有什么好的,我母妃养了只波斯猫,生了几只崽。眼睛一蓝一绿,你要是喜欢,我把它抱来给你!」元笑陪着笑哄着已经炸了的元泉泉。元泉泉张嘴要同意,可转念一想这不是太没有原则了吗?不行,要再矜持一下:「那!那只猞猁我已经看中许久了!好不容易等到它又出来了,怎么可能说换就换!」 元笑瘪了瘪嘴:「那就算了,等到下一次猞猁出来,我再帮你捉它!」元泉泉听完一懵,她只不过推辞了一句,猫猫就没了吗?她抿着粉唇,眼中水雾渐起,哭着跑出大殿:「元笑最讨厌了!元笑大笨蛋!」 太后看着元泉泉跑远了,慢慢踱步走出来,走到不解的元笑身边:「这丫头,越来越疯了。」元笑看着她:「皇祖母,泉妹怎么哭了?」太后看着元笑,想到了她二五啷唧的二儿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怨不得说女儿肖父:「约莫是饿了罢。」 第8页 元笑点点头,竟接受了这个回答。转脸提起了别的问题:「皇祖母,我明日要去拜访阮娘子了。她哥哥坠了马,宫里的太医有什么方子治好吗?」太后眯了眯眼:「阮娘子?」 她身后一直像个隐形人的老嬷嬷冒了头:「是太/祖身边大太监的干女儿。」元笑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看着太后,太后善意一笑:「太医与法子估计都是不缺,你多带两斤果子去看她吧。明日去的时候带上一只小猫仔去,姑娘家的难过不愉的时候多逗逗小畜牲,心情也会好些。」 元笑听了眼前一亮:「多谢皇祖母,那姣姣也出宫了,还要回去准备准备!」 「去吧去吧。」 她永远都记得自己初侍寝的时候,太/祖拿那只黑老鼠吓她的事情。不管这老鼠在不在阮白尔那,带只猫去让她身心舒畅。 ☆、第拾壹章 翌日丑时元笑就从院子里爬起来舞刀弄枪,因为一时心软让妹妹住在旁边的元意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外头一直传来元笑虎虎生风抡刀的声音。通房丫头睡在他外室,听见里面的嘆气声,知道元意已经醒了。便撩起了帘子,勾头轻声细语道:「世子可要梳洗?」 元意倔强的僵直着身子不说话,最后实在抵抗不住外头的声响,只好懒懒舒了一口气,半起倚靠在床头:「起。」 「诶。」 到了寅时,元笑沐浴更衣之后来到主厅食早膳,却看见元意坐在空空如也的桌上直勾勾看着她。「哥哥怎么这么憔悴?」元笑故作担忧的瞪大眼睛。 元意皮笑肉不笑的拿着摺扇一下下打在手心:「我为何憔悴,姣姣当真不知?从丑时开始院子里就都是你挥斧的动静!」元笑皱皱英眉:「那是刀!哥哥之前去信不是告诉父王日日勤起习武,从不落下半日吗?我已经回京五六日光景,哥哥从未早起过,哪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你骗人!」 元意心虚的把眼睛移向别处,却不料元笑不依不饶愣是处在他眼前晃悠,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非要他给个说法。「姣姣,已经寅时了,你不是应了阮娘子去找她吗?现下还不动身出府?若是太迟,恐会失信于人。」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憨直的元笑赶忙回了院子开始在衣衫中挑挑拣拣,连早膳都来不及顾。而观之元意则是在通房饱含笑意的服侍中用完了早膳,甚至吃了两大碗八宝粥。 挑挑拣拣好一会儿的元笑,终是换了第一日与阮家娘子相见时的马裤装,胡乱把带来的一只小猫崽塞进马袋里,果子也来不及拿。径直骑了马出门去寻阮娘子,可是她乍到京都,不是在家收拾用具就是进宫与太后县主唠嗑,除了第一日与赵大郎一干人等策马同游,这洛京她半点不识。往年与父王母妃进京也只是在宫里和王府来迴转悠。果不其然她迷路了,正好遇见了坐在马车上出门的谢安渠谢梓梓。 谢梓梓本是撩开帘子往外头看的,瞧见了元笑,两人一个对视。谢梓梓唰的把帘子放了下来,满脸阴沉,谢安渠看着她有些奇怪,便把帘子重新拨开往外瞧,却不料刚刚转头就对上了一张杵过来的脸,谢安渠刚要尖叫就看见原来是尊贵的元世女的憨批脸。谢安渠捂着心口,僵着脸假笑:「世女安好?」 元笑烂漫一笑:「你是谢安渠?」谢安渠忍了又忍,憋屈点头。「言书告诉我的,他说你和阮娘子交好,正好遇见你,你可知阮府在何处?」 赵大郎!!! 心中给赵大郎又狠狠记了一笔,还未开口。谢梓梓就和吃了枪药一般:「你问阮娘子家在何处做甚?!阮娘子最讨厌不知礼数的笨蛋!」元笑挠了挠头:「还从未有人这般说过我,皇祖母也说我这样极好。」谢安渠连忙打断:「世女是要去找白尔?可与我们同行,上次借阅的古籍这次正好上门归还。」 谢梓梓还要说什么,被谢安渠温柔一笑再不敢做声。元笑点点头稍感腼腆:「那就麻烦你俩了,言书说你嘴硬心软,明明是个嘴软心也软的人。」 谢安渠闻言也只是拿着团扇遮住半张脸,元笑可以看见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便以为她欣喜。只有谢梓梓看得见她姐姐团扇下的黑暗面容……赵大郎怕是要不好了。 「今日郎君食了汤药之后,也喝了半碗米粥,在李通房的服侍下带着两个小侍慢慢试着走路。」阮白尔端着清茶慢慢喝了一口,看着在床上酣睡的老鼠,悄然道:「汤药换汤不换剂,别的都随他去。」 「是。」 老管家默默退下,刚出了阮白尔的院子,就有一个青衣小厮走了过来:「管家,谢家两位娘子和一个不知哪的女郎来了,现下在侧厅等着娘子。」管家点点头,又回到了阮白尔的院子里。不多时阮白尔带着管家和丫头走去了侧厅。 「阮娘子家怎么这么古朴?」元笑晃荡着脑袋来回看,谢梓梓也不管谢安渠拉着她的手,反正又没捂上她的嘴:「你知道什么?!这是文人清气,什么古朴,阮娘子才不屑金银珠宝,最是风骨!」阮白尔走到厅外刚好听见谢梓梓的话:「梓梓莫闹,世女所言不虚,只是外祖仙去不多时,家中黄白之物都收了起来,加上诸事繁多还未来得及摆放,让世女见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我宠不宠你,你说更我就更。 ☆、第拾贰章 元笑慌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了,阮娘子莫怪!」阮白尔软软一笑:「不妨事的。」 第9页 说着转头看向一直喝茶的谢安渠:「你怎么来了?」谢安渠假笑:「路上遇见了元世女,顺路就把她带来了,刚好把古籍还与你。」阮白尔笑盈盈的点头,心中却想到这古籍百八十章,谢安渠刚借走两日,爱不释手日日翻看也看不完,怕是找的藉口:「这两日书房齐整,有些乱,还要安渠帮我多收两日。」 谢安渠松了口气,这古籍根本没带出来,本就是找的藉口打断元笑。元笑的性子她尚且不明,不得罪总是好事。亏的阮白尔是个聪明人,不然可就难看了。 「阮娘子,这不是你家的府邸吗?我瞧外面的牌匾是张府,怪不得我找不到。」不甘心阮白尔只和谢安渠说话的元笑又找不到话题,只好拿出在外头问了谢安渠的问题重新问阮白尔,一派好奇模样。 谢安渠挑着眉看着有些拘谨的元笑,心中有了思量。谢梓梓倒是没说话,先头到了张府时,她先跳下的马车去敲门,没听见她俩说话。 阮白尔温言细语的解释:「这确实不是我家府邸,我祖籍在安夏,只不过是五岁时娘亲离世,外祖又只有我娘一个女儿,难免有些……,父亲姬妾众多,并不是很在意我们,故外祖代我们与父亲断了关系来了洛京。」 元笑点点头:「那你没有回去过安夏吗?」 「安夏离洛京太远,我一介弱女子心有余而力不足。」 「要是娘子想回去随时唤我,番地离安夏并不很远!」 阮白尔眨眨眼:「多谢世女好意,若是妾身要回安夏便去唤世女,世女岂不是要两头跑,不妥。」元笑看着她,羞涩的摆摆手:「其实不麻烦,这次回洛京就不去番地了,去了安夏你倒也可随我去番地瞧瞧。」 谢梓梓死死皱着眉:「阮娘子这般婉拒你还听不懂?」元笑一愣,有些不可思议:「你不想去看看你父亲?」元笑父母恩爱,府中只有一个教导她父亲知事的通房,在王妃进府后也赐了恩典嫁人去了。在她心中父母都是信赖亲近的人,所以诧异。 阮白尔正想着上一世元笑直到她进宫才去的番地,不由有些困惑。正想着呢,就听见元笑狗里狗气的问题。这叫她如何回答:「确是不太想的……属实说这些年过去了,外祖拘着不让乱走,也不太记得父亲模样了……」 元笑听完气愤的打断阮白尔:「你父亲竟一次都未来过洛京?!」 他当然想来,张漾死后他更加怀念她的好,拼命阻拦外祖,却因势单力薄无力改变。几次寄信给元意都被她拦下,几次想要偷偷入京都在半路被打回去。后来外祖不耐烦这么个东西一直在身边窜跳,便让人毒死了他。对外便是死于后宅争斗,反正安夏皆知阮府姬妾成群,甚至还有一个独栋的府邸安置姬妾。 「世女不必这般气愤,父亲他已经去了好些年了。」阮白尔垂下眼眸,眼角微微泛红,说着用手帕抵了抵鼻尖。谢安渠摇着团扇宽慰道:「算了,再多因果也都过去了,白尔还需宽心才是。」 想当初阮白尔阮白霎和张老爷子入洛京的时候,让京中各路人马瞧尽了热闹。六辆被挡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一副棺椁,七队侍卫晃悠悠进了城门。到现在还有好事者说,当初张娘子的尸身是在马车里,不是在棺椁里。谢梓梓说不出话,她本来就嘴笨。只好轻扯着阮白尔的袖摆,外加恶狠狠瞪着惹起阮娘子伤神的罪魁祸首。 元笑也很无奈啊,就很崩溃啊,她只是找个话题,然后想顺理成章和阮娘子多说几句,谁知道她按正常路线走,阮娘子不按正常套路说啊!怪她,怪她不先打听打听阮娘子。 兀的,元笑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阮白尔兴奋的说:「我带了东西给你,等着,我下马忘了拿。」看着风风火火跑出去的元笑,谢安渠嫌弃道:「这元世子和元世女倒是不同。」 阮白尔理了理衣袖:「一个在圣上跟前长着,一个在藩王跟前长着。」 「那也难怪,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白尔觉得呢?」谢安渠掩住半张芙蓉面,调笑的看着阮白尔。谢梓梓心里着急,但是也不敢打断表姐。阮白尔正要开口,外头快步走进一个三等丫头,带着头花穿着蓝衣恭敬和几位娘子行完礼:「主子,大宝贝和那位女郎带来的猫崽打起来了。」 ☆、第拾叄章 二八年华的张漾现只觉得她这生最大的错就是为何没有早些离开洛京去周边游走!如果早些离开她就不会这么迟才遇见她的命中注定! 安夏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风景美,人也纯善。即使阮诚益家中兄弟姊妹多,人也杂乱。但是他一直保护自己,爱护自己。长相风流文采斐然,比只知道跟在她后头捧着的傻子好多了!阮诚益不在乎她来歷不明,不在乎她的一切过往,他只喜欢她这个人。 已经离家三月有余的张漾自顾自的选了个良辰吉日就要与阮诚益完婚,阮诚益爱护她,便听从了。因为心中隐约的傲气,她斥退了要帮她上妆的妆娘与奴僕,孤身一人坐在婚房准备等阮诚益来接她。 只听门「砰!」的一声被一脚踢开,她恼怒的揭开头纱看向门口。就看见她爹带着一列侍卫,气势汹汹的压着阮诚益,阖府的声乐都停了。张漾有些慌乱的走了出去,只见所有的人都被压在一旁跪着,无论是宾客还是下人。他们看着她眼睛里透露出惊恐怨恨…… 阮诚益的父母亲友,兄弟姊妹单独跪在一旁。张老爷子走在前面,两个穿着华贵的丫头拉着张漾的手,不停劝阻挣扎的她,顺势就要跟着张老爷子带她出府。 第10页 阮诚益极力挣脱了侍卫想要奔向她,却又被狠狠打了一棍,狼狈的跌倒在地。她回头看到这一幕泪水打花了她的妆面,扯出左手拽出金簪抵住脖子,因为用力过勐,竟划出一道血痕! 丫头慌张惊唿想要夺下簪子,但是张漾太过决绝,让她们不敢妄动。 「父亲,再让女儿任性最后一次!女儿是真的喜欢他!是真的非他不可!而且女儿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啊父亲!」张漾喊的声嘶力竭,一直未回头的张老爷子慢慢转身死死盯着张漾的脖子,又慢慢把视线移向她的肚子,那种阴狠的目光,让张漾不自觉颤抖的后退了半步,簪子也颤颤放下:「父亲……」 一片寂静的宅院中,阮诚益咽了咽口水被身后的侍卫压到张漾身旁跪下,「我女儿的身子……是你碰的?」阮诚益有些害怕,他闭上眼睛低下头,转念又想到这几月与张漾种种甜蜜的过往,沉声道:「正是!」 张漾跪到阮诚益身边,看见他一直颤抖的双手,她抓住他的手,无声安慰:「父亲,求父亲成全女儿,您不是说过想看着女儿无忧的过完这一生吗?益郎就是这个让女儿无忧的人!求父亲……成全女儿!」 张老爷子深唿一口气,闭上眼睛,果断道:「杀。」张漾瞳孔一缩,死死抱住了阮诚益,紧盯着侍卫。举起刀的侍卫不知如何是好,一园子的人也不敢吱声,生怕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后来,张漾回京了,阮府一人未死。张漾被关在自己的园子里,半步不准踏出去。直至生完孩子重新嫁人,嫁给她口中的傻子,嫁给一直只会附和她的傻子! 每一日每一夜她都在计划逃跑,她整出各种么蛾子要出府要出院要出园……张老爷子从没有理睬过她,园子被侍卫重重把守,连狗洞都被堵了起来。 在她的折腾下,她的肚子见了红。从围墙上跳下来逃跑时撞了僕从,而那僕从也因冲撞了贵人被杖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麻批我这个起名废,我跟你说我下一章两千多字 ☆、第拾肆章 昏暗的祠堂里,张冕跪在蒲团上,墙上立着的不是祖宗牌位,而是一个小木盒。 他垂首喃喃自语,此时的他不像个征战多年的凶将,而是一个精疲力竭的父辈:「玉栗,茵茵有孩子了,可她的另一半文不成武不就,就连权财都不过尔尔,茵茵啊……这么怕疼的孩子,居然用自戕来威胁我,颈子上那么长一道血口子,她眼不眨就划下去了……还未成婚就有了孩子,我真恨不得杀了她!可她又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该怎么办?我可怎么办!」 这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主子,娘子从墙上掉下来见了红,已经撂牌子请了太医,太医说是思虑过度,外加受了伤,需要静养。」 张冕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一只皱纹横生,青筋显露的左手扶着桌案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推开厚重的木门走到门外:「找个机会放娘子出京,再派一队侍卫暗中保护娘子平安抵达安夏,到了安夏就地安顿,什么时候她想回来了,就解决后患带她回京。」 这厢,张漾在侍女掩护下再次换装,跟着洒扫奴僕离开了园子,遇到门房,谎称要给娘子买零嘴离开了张府。她一离开撒丫子往外跑,跑了许久还未出城。一队侍卫跟着她,悄悄隐藏身形,暗中保护。等到张漾好不容易出了城,她停在城门口,愣愣往回看,看她这十几年的奢华生活。这次走了,就不回来了……她知道,这是张冕故意放她走的。 片刻后,她回过神摸了摸肚子,眼神坚定,毅然南下。一路上竟比她上次离家顺利许多,不过多时便到了安夏。她一路上对着船家横眉冷对,处处提防,没想到船家真的是好心带她一程。她身上银钱已经不多,一路上花费了不少,最后把头上的镶着金丝的簪子给了船家。 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这是她和益郎的孩子啊。张漾跌跌撞撞进了安夏,她跑去阮府,可阮府竟然张灯结彩一片欢乐景象,与和她成婚时的景象一般无二!这是怎么回事?! 她内心慌乱呆站在门口,阮府管家瞧见了她,脸色煞白,连忙叫人去寻了他家二郎。自从那天过后阮家老太爷老太太便一直卧病在床,这场婚礼是阮家三郎的,为的就是沖个喜。阮诚益在张漾走后便把自己关在院子里,日日对着张漾的画像发呆。 见了婚庆场面的张漾,犹豫着要不要回京拉下这张脸,招人来杀了这帮不识抬举的东西。就瞧着阮诚益蓬头垢面从阮府跑了出来,幸好,今日的新郎官不是他。 可是,张漾心中居然出现一丝嫌弃,这般狼狈的阮诚益和她心中的样子有了偏颇。在阮诚益抱上来的时候,张漾强忍着退后的欲/望,泪眼朦胧的靠着阮诚益,听他诉说自己的思念,自己的忏悔,自己的力不从心。张漾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酸腐味,口中的臭气。 这般……噁心。 张漾和阮诚益是两个不同阶级,虽说是富贵之家,但张家的富贵和阮家的富贵本就是两个极端。在洛京这个一掷千金奢靡华贵的地方,和拘于一处的安夏……张漾在府里没有委屈过自己,就算是在逃亡路上也是把自己打扮的白白净净,她骨子里是这十几年无数金银堆出来的矜贵,有入骨的骄傲和姿仪。 不知怎的,张漾开始与阮诚益不同房,慢慢开始疏远。阮诚益有些慌乱,他这辈子只喜欢过张漾,可张漾这般对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在他兄长的提议下他开始纳妾,一人接着一人,纳了一整个府邸,可张漾依旧无动于衷。 第11页 他们的孩子已经五岁了,张漾对两个孩子很好,是个好母亲。但是对他渐渐连话都不说了,府里都说是因为他阮诚益纳妾所以张漾被他伤透了心。只有他知道,他们莫名就疏远了。就在他打算就这样过下去,即使她不理睬自己!可她会一直在他身边的时候!张漾死了…… 小厮来传信时,他正在善于琵琶的胡姨娘处小憩,胡姨娘连忙把他摇醒。他衣衫不整的失神入府,更加坐实了宠妾灭妻的流言。张漾躺在床上,阮白尔阮白霎围在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推开两个孩子,跪在床边握着张漾冰冷的手,心中也没了念想。 阮家大娘子看着阮诚益长大,有些不忍,在他耳边轻声道:「二郎还要振作起来!你夫人还留了两个孩子,你还要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成家啊,你夫人是多么在意两个孩子,她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把他们养大啊二郎!」阮诚益无神的双眼重新聚焦,他看着跪在床边的兄妹俩,泪水充斥眼眶。一把把他们抱在怀里:「我的儿!」 张漾的棺木摆在阮家大堂三日,就快要下葬。阵阵马蹄在府外响起,许多凶神恶煞的侍卫拿着刀剑入了府,阮诚益再次见到了张冕。他好像浑然没见到阮诚益的模样,一步步走到棺木旁:「为什么非要这么倔……爹的茵茵啊……」说着扶着棺木,一身的精气好像都随着女儿的离去而消散。他转身看着矮小的阮白尔阮白霎,心中意味难明:「带娘子和小主子们……回京!」 「是!」 数百人的声音震彻阮府,有些胆小的女人甚至哭出了声。阮诚益拦在两个孩子身前:「你不能带走他们!这是我和她的孩子!」张冕没有说话,只是往外走,管家抽出剑向着阮诚益刺去! 「爹爹!」阮白霎抓紧阮诚益的衣袖,叫声惊恐。对他而言这个外祖他从未见过,爹爹虽然对他们冷淡但是亲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他面前杀了他父亲。管家看了他一眼收了剑势,反观旁边的小娘子丝毫不慌,好像知道他不会动手。 「阮郎君还是走开的好,安夏这个小地方,怎能养育娘子的儿女,娘子是明珠,她的儿女自也不当蒙尘。还望郎君识好歹才是,这一大家子人可不能因为郎君的一时冲动而付出代价。」 阮大郎慌张开口:「二弟!速速退下!这位翁公是你夫人的父亲,是孩子的外祖,他如何会害他们!速速退下!」阮诚益咬紧牙关:「普天之下莫非没有王法了?大哥莫怕,谅他们也不敢杀这么多人!」 此时张冕已经坐上了马车,静静等着,只余管家和百名精兵在阮府内外,靠近阮府街上的贩夫走卒看见这个架势,走就走的无影无踪,倒几个不怕死的,离得远远的观望着。阮府内管家憨厚一笑:「阮郎君短见了,是真不怕这么多人与您一起走?这么长时间了,为何官府没有动静?」 阮诚益白了脸:「你们勾结官府草菅人命,就不怕律法吗?!」 管家还是和和气气的模样:「看来娘子并未告诉您在洛京自己的家世几何,才会让您这般误解。这些年了,主子也不爱动辄杀戮,所以老奴还在这跟您嚼舌根。就算今儿个杀了阖府的人,这天底下也没人敢知会一声!速速退下!」管家这一声厉喝,吓得阮诚益后退半步,狼狈不已。 侍卫上前恭恭敬敬带走了阮白霎兄妹。就连张漾的尸棺也被一齐带走,走时管家在桌面上放下了一枚沉甸甸的金子:「就当作是棺木的银钱,还望诸位收下莫怪。」阮家大娘子半倒在地上看着所有人都离开了,在丫头的搀扶下站起来颤抖道:「闭府,谢客。」 张漾的尸身在重新沐浴更衣之后放在火里烧了干净,整个人被装在小木盒里,被张冕死死抱着,而她的棺木上,扎了几个孔绑着另一个女人,运进了洛京。 ☆、第拾伍章 听了丫头的话,阮白尔三人移步去了花园,原本精心打理的一园子花草,被糟蹋的不像话。元笑不光控制自己不往花草上踩,还要抓住疯狂逃窜的猫崽。一时不察,脚底打滑,狠狠摔在了平日里一直养在阮白尔房内,看今日天气不错才拿出来晒晒的茉莉上。 阮白尔见到这幕内心厌烦,看向一旁的僕从:「还愣着干什么?」 三五个奴僕匆忙上前,围着小半个花坛,把猫崽元笑和大宝贝隔开。猫崽见黑老鼠离自己远了,也安静下来,一个跳跃,窜到了元笑肩上。大宝贝蹲在地上,对着一人一猫龇牙咧嘴,想当年它可是吓过太/祖,太后,当今皇帝的人!至于太/祖二儿子,是个憨批,把它抛起来没接住,好险它身姿矫健没摔死。 正想着要不要跳一跳,吓吓这只猫时。有手抓住了它命运的后腰,刚要挣扎,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老鼠一僵不再动弹,乖乖窝在阮白尔怀里。 谢安渠不动声色离老鼠远了一些,站到谢梓梓身侧:「世女可有碍?」元笑把猫崽抓住,拎在手上:「无碍,无碍,只是给阮娘子添麻烦了,这些花草都算是毁了。」 阮白尔扫了一眼浑身泥泞的元笑,笑着摇摇头紧接着对着管家说:「去找身衣裳。」元笑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看自己:「麻烦阮娘子了,对了,这只猫!」 「猫崽还要烦请世女带回去,大宝贝和它不对付,难免再闹得鸡飞狗跳。」 元笑失措的看着阮白尔生疏的样子,挠了挠头尴尬道:「我…我知道了…」说着来了一个女侍,拿着个托盘,托盘上一身米白的衣裙:「世女,请随下奴更衣。」元笑抿抿嘴,看着阮白尔轻拍老鼠软言安慰,忙的一丝眼神都分不得她。 第12页 谢安渠一直睨着元笑,看着她失神的跟着下奴离开,而后晃悠悠转身靠近阮白尔:「你瞧瞧,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负心郎呢。」谢梓梓道:「说是皇室,可洛京哪个公族这般模样,到底是一直养在番地。阮娘子的花都被她毁净了!真是讨厌!」 谢安渠闻言抬脚就踢了她一脚:「你嘴上最好有个把门,皇家的人也是你能随意搬扯的?」阮白尔有些怜惜的看着茉莉:「倒是可惜了这一盆子花。」谢安渠撇了撇嘴:「雯姐儿送的?」 阮白尔点点头抚着老鼠的皮毛轻声道:「雯姐儿养了许久的花,说是怕缁川路途遥远,这花谢了可惜。」谢安渠摇了摇扇:「好容易入了洛京,偏又要再嫁去犄角地方。这何夫人和雯姐儿有仇吗?先在京里嚷嚷开了,转头又嫁回老家。」 谢梓梓有些担忧问道:「要是她夫家对她不好怎么办?」谢安渠白了她一眼:「对她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人家爹娘都没操心的问题,倒是把你难住了?!」谢梓梓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是了,雯姐儿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父亲入京述职,以后若无大变故,只怕是要死守洛京。何夫人想着京中无人选,嫁回老家好歹有娘家人和夫家人照看。雯姐儿嫁的人,她娘家大嫂也早就和她通过了气。为人老实巴交,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在县衙是个小捕头,在老家也算得上是个好人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了,养狗太费钱了 ☆、第拾陆章 阮白尔只听着她俩说并不插嘴,其实心里在可惜。雯姐儿可是长着一副好颜色啊,嫁回乡里是真浪费了。再说她性格软懦,就算是老家有人照看,只要她郎君稍稍威胁,雯姐儿连声都不敢吱。何夫人到底是小门小户,眼见与魄力都是低的很。 何家无男丁,只要何夫人透露出一丝招婿上门的意思,何大人的官位顶在那里,自然会有大把不在乎排面的兵将上门提亲。 与其把女儿嫁的那般远,让亲戚照顾,倒不如找个人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可惜何大人是武将,只知道听将令。何夫人蠢笨也想不出这些弯弯绕绕,且洛京贵妇人不带她玩耍,自然就想不到这一茬。 元笑跟着女奴进了客房,换了托盘上的衣裙,胸部略紧,她有些难受的扭了扭,不成想听见了锦帛撕裂的声音!她顿时僵住了身子,不敢再动。门外的女奴困惑着看了看门内,却未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谢安渠阮白尔谢梓梓都没等到换完衣裙的元笑,便结伴去寻。 女奴见了阮白尔,跪下道:「主子,两位娘子。」阮白尔颔首,女奴便站了起来:「世女出来了?」女奴摇摇头,房内的元笑也听见了阮白尔的声音,但是她不知道在外面的还有谢家姐妹。 「阮娘子!阮娘子快些进来!这衣服好像是裂了!」 「噗嗤!」谢梓梓没憋住,笑出了声。谢安渠和阮白尔相视一眼,不知道说些什么。元笑更难受了,她听见了谢梓梓的笑。说明衣服裂了不止阮娘子知道了,谢家姐妹俩也知道了,这面子丢大发了。 可元笑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尴尬过去后,她也开始傻笑起来:「阮娘子,可否先进来,这衣裙上襟太紧,后面可能是裂了,还要劳烦娘子帮我找身大点的。」 谢梓梓的笑声兀的停了,元笑是世女,府内肯定不能拿下人的衣服给她换,肯定是拿了阮白尔新做的衣裳给元笑。元笑说上襟紧了,不就是……不就是说阮娘子的胸比她的小吗? 谢梓梓红着脸低下头,谢安渠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阮白尔的上半身,然后眯了眯眼,上手摸了上去:「白尔的上襟……还略显宽松呢~」阮白尔往后一躲,衣裙飘摆,十分好看:「去,把郎君新做的那套锦衣拿来。」 女奴闻言告退。阮白尔抓住谢安渠不安分的手,对着里面的元笑道:「世女稍等,家中实在无合适女子衣衫,便为您拿了兄长新做的,您先将就着穿。」元笑还保持着僵硬的动作,对着墙面大声道:「无碍的,阮娘子你可以进来一下吗?我实在是有些难受,这衣裙脱不下来!」谢梓梓也大声回应:「反正已经破了,你干脆就撕裂了事!」谢安渠不悦的看着谢梓梓,只一个眼神,谢梓梓便不说话了。 阮白尔推开门:「世女,妾身进来了。」元笑闻言,撑着松散的上襟慢慢转身,刚好看见阮白尔关门:「阮娘子……」声音可怜巴巴,她委屈的看着阮白尔。阮白尔走上前,抓住元笑的手臂:「世女不要动,妾身先试试看,能否拽下。」元笑点点头,看着阮白尔在她身旁拽衣裳。阮娘子身上有股清香,说不清是什么香,勾人的很。阮娘子……有些矮,矮她半个头。 「阮娘子,你好矮啊。」阮白尔动作一顿:「世女,这衣服怕是拽不下来了,妾身拿把剪子,帮您剪了吧。也没别的法子了。」 ☆、第拾柒章 元笑有些忐忑道:「那就麻烦娘子了。」阮白尔对着她轻柔一笑:「无碍的,错在妾身考虑不周。」元笑看了看阮白尔,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脸红:「其实,娘子这副样子就好看的。不像我,有时习武还挺不便。」 这个女人……是在炫耀吗? 「还要劳烦世女蹲下一些,妾身太矮了。」 「嗯!好!」 女奴拿着衣裳快步往阮白尔处去,路上差点撞上从迴廊拐角处走出的阮白霎。「郎君恕罪!」女奴赶忙放下托盘往地上一跪。阮白霎稳了稳心神,还未来得及开口,身边的通房李氏已经愤怒斥责:「瞎了你的眼!慌急慌忙的,规矩都白学了?!」 第13页 女奴听了李氏的话有些害怕的蜷缩起身子:「郎君饶命!」阮白霎摆了摆手,示意李氏住嘴:「退下。」 女奴战战兢兢起身,端着托盘正要离开,却又被阮白霎叫住:「这不是我的新衣?你要拿到哪去?」女奴屈膝,低眉顺眼道:「是主子让带去的,元世女来府上被泥巴弄脏了衣裳,主子叫拿一身郎君新做的带过去。」阮白霎看着新衣,随后别过脸。他推开李氏的手,自己抓着墙壁:「那你快些去,别让娘子等急了。」 「是。」 「郎君,还是让奴婢扶着您可好?」李氏担忧的看着阮白霎摇摇晃晃的样子,生怕他一个手抖跌倒在地又添新伤。 阮白霎皱着眉隐怒:「不必了,我还没有这么不中用!退下!」李氏抿了抿唇,细手攥着手帕,却又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看着阮白霎一步一步缓慢前行,自己也一步步紧随。 再说李氏,她是家生子,三代都在张府服侍,到了她这一代,祖上冒了青烟被郎君看上做了通房。她略识一些字,在郎君看书的时候,勉强算得上是红袖添香。 郎君没什么大志向,平时也算得上是温和待人,日子也是得过且过。府里的大小事宜皆是娘子做主,郎君知道后像是很开心,他总是说有了娘子他就过得更逍遥了。可只有日日服侍的她知道,郎君心里还是不甘的。然李氏嘴笨人也不聪明,也不知怎么让阮白霎明白她是全心意忠于他的,只好竭力做出关心阮白霎的样子。 「娘…娘子…」元笑有些不知所措的穿着中衣和阮白尔面面相觑。阮白尔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毛毯:「怎么?」元笑看着地上的污泥小声道:「我说你矮,你可是生气了?」 阮白尔展开毛毯披在元笑身上,清雅的兰香拂过元笑鼻尖:「世女说的是实话。」元笑裹了裹身上的毛毯,腾出一只手抓住阮白尔的胳膊:「娘子用的是什么香?怪好闻的。」阮白尔当即一惊,好似不习惯别人碰她,随后有些恼意:「普通兰花香薰,世女若是喜欢,走时妾身包上一些让您带走。」话说完后,也已经把方才的不喜掩盖。 「烦请娘子了。」元笑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她感觉到阮白尔那一瞬间的不悦,慢慢松开手。两人沉默地坐在榻上,直到女奴送来衣裳都未再说话。阮白尔不曾察觉,自己对元笑的不同,有一些亲近也有一些烦躁。要换作旁人,她是一丝一毫的情绪都不会外露的。 临近晌午,元笑藉故离开了张府,走时还带走了两包兰花香薰。谢安渠怪异:「都晌午了,也不说用完膳再走,只带走了两包香薰?」谢梓梓拉着阮白尔的衣摆:「谁知道她,他们那一脉都是怪人。」 阮白尔沉默的看着元笑骑马远去的身影,淡淡开口:「元世女觉得我身上兰花香气好闻,便带了一些走。」谢安渠闻言走到她身边,轻嗅了一口:「白尔身上的兰花香气确是清新~我依稀记得上回温箱里戏水,十几个女儿家脱了衣裳便无甚香气,独独一个你,幽香灌满了箱内。」阮白尔微微一笑,抵住谢梓梓也凑过来的脸:「兰花香薰都送了几轮给你了,还在说这些。快些进去,也该……用膳了。」 真是笑话,她身上的香气可是从儿时就夜夜用兰花浸泡,十几年了,腌也该腌入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情线是不是太慢了 ☆、第拾捌章 洛京的女儿偏爱文弱儿郎,京中贵女尤甚。许多贵女未出嫁时便已经有了好几位入幕之宾,凶神恶煞如谢安渠,软弱无主如谢梓梓。都是有养着几位或是家贫或是情投意合的低阶儿郎的。当今长公主更是不得了,其他皇室宗族都要脸,不那么明显。独独长公主好像没有驸马这个人似的,带着养的面首招摇过市,好不快活。只薄薄盖了层遮羞布,说是好友。 阮白尔上辈子也养了不少,更甚至上辈子的儿子也不是靖王的。皇室血脉,天子后裔对她来说好似个笑话。这辈子的她莫名不喜这些快活,别提相好,就是稍亲近些的儿郎都没有。在这一众贵女之中就显得很是特别,也是因为她会做人有手段,背后倒也没人说些不着五六的话。 可怜之前因房子未有着落,而借住她家的李家表妹不知道这一茬,自以为这位表亲是个脾气好,能欺负的。悄摸只在背后提了一句假清高,立马被人告诉到了阮白尔面前。 这毒妇定是忍不了的,转头李菡萏就被谢安渠当众羞辱,掩面而逃的回了张府收拾东西住进了客栈,连地方都没有告诉别个人。不过一定没有离开洛京就是。 阮白尔也懒得差人去找。反正表妹走时是说回老家,她也招人去了安夏回信。表妹要是再在洛京被她遇上,她才是应该吃惊。 再说回元笑,一路上心不在焉回了王府。本是下了马直愣愣往前走的,却又突然转身冲到牵马小厮面前从马袋里掏出两包精緻的布袋放进怀里,低头揉了揉内里,又走了。小厮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闻得到一阵清香。 元意最近遇到一个眼熟的小美人,正联络感情。今日凑巧带人进了府,把小美人哄的情迷意乱时,房门砰的被人推开了。这熟悉的掌法是他妹妹没错了,元意抱住花容失色的小美人,带着假笑看向门口。 元笑虎目含泪,看着抱着其他女人的元意,不夸张的说,元意感觉自己就是个负心汉。 第14页 「哥……」一股委屈扑面而来,元意没说话。转头把被子围在小美人身上,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脑袋,然后理了理衣衫,穿靴,下床,走到门口看着元笑。 「怎么这副打扮?」元意上下扫视了元笑的衣裳,明显是个儿郎的衣裳,难道……难道?!误以为妹妹开窍的元意心中滋味不可言喻,他想了很多,内心比较复杂,他不知道是该去打探警告一下这个男子,还是给妹妹介绍更多的儿郎。 可细细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妹妹今天该是去找阮娘子的,难道路上出了什么变故?这么想着,他推着元笑出了房门,走到侧屋:「这是怎么了?」 元笑瘪着嘴,又想起阮娘子不悦的模样,心中倍感委屈。她抓紧布袋,指尖泛白:「阮娘子因为我说她矮不开心了。」元意眯了眯眼:「仅仅是这样?」元笑又补充道:「阮娘子走到我身边帮我褪衣时,我发现她矮,脱口就说出来了。」 元意倒吸一口凉气:「你说阮娘子脱你衣裳?!」元笑点点头,又难过的搓起了布袋。元意看着布袋:「这又是什么?」元笑没有抬头,颓然道:「我说阮娘子身上香,阮娘子就把它给我了。」 元意脚下不稳坐在了凳子上,看着他一脸憨厚的妹妹,略显嫉妒道:「真是便宜你了,得了这么大个甜头还不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太难了,我想更新文了,我迷上了夜行书生李洙赫,他人即地狱李栋旭啊啊啊啊啊啊啊,但是我还有四坑没填,我太难了,太难了啊! ☆、第拾玖章 元笑看着哥哥百般变换的神色,只觉更加委屈:「哥!阮娘子生……」元意笑着拍了拍她的狗头打断她:「阮娘子生气了,你就哄哄她啊,傻妹妹。」元笑抬头略显呆滞:「哄…哄哄她?」 「对啊,女人嘛,很好哄的,你听我给你说。」元意勾着妹妹的狗头凑到耳边诡笑轻语:「再过上两日洛京一些文才斐然,姝丽绝世的贵女都会去赴孔家嫡长女的颂花宴。阮娘子与孔子苏私交甚好,她必定会去。阮娘子爱兰,你再去宫里求两株兰仙。到时候抱着兰花对着阮娘子颂诗一首,充分让她感受你的诚意。看在兰仙的份上说不定她就不生气了,实在不行阮娘子重礼,也不会当着那么多贵女的面给你难堪的。」 元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没有开口。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她又说不出来。看着哥哥出完主意,潇洒离去的身影。元笑再一次沉默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罢,反正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总之不想阮娘子对她冷淡疏远,先进宫求两株花! 元意本想继续和小美人交流感情,可一想又没了那个兴致,便叫来通房把房里那个打发走。他倒没有想过后续,反正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 临近傍晚,元笑抱着求来的两株兰仙,左瞧右看,实在看不出名堂。只知道圆植园的下人把花交给自己的时候很是难过,那应该是好花! 同样临近傍晚才坐马车准备回府的谢家姐妹又带了满满的香薰放在马车上。谢安渠倚靠在桌案上,摆着手细细看着:「这白尔的手到底是怎么养的,又白又嫩,不像我。」谢梓梓翻弄着香薰:「姊姊前些年酷爱跑马,不论炎夏还是寒冬都与孔家姊姊一起,双手自然没有阮娘子的白嫩。」 谢安渠翻了个白眼,踹了她一脚:「就你明白,显着你了?!」谢梓梓揉了揉屁股小声嘟囔:「本来就是。」谢安渠美目一瞪,直起身子就要动手。谢梓梓慌乱挥着手,生怕被打,这时外头传来马夫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姐妹俩的玩闹:「女郎,是赵家郎君在外头。」谢安渠皱着眉头,一把掀开帘子:「何事?」 赵家大郎站在马车前面,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听见谢安渠的声音激动道:「竹舌!竹舌快看,我在果子林找到的…」未等赵言书说完谢安渠就皱着眉放下了帘子,马夫见主人家这个反应,也当机立断重新赶起车,绕过赵大郎去往谢府方向。 赵言书看着马车渐渐走远,白净的脸上扬起苦笑,低头看着手里的怪石呢喃:「只能下次再把你交与她了。」 「姊姊?」谢梓梓看着兀的沉下脸的谢安渠很奇怪。谢安渠未说话,闭上眼睛趴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梓梓咽了口口水,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姊姊?」 谁料谢安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之大疼得谢梓梓脸色苍白:「不许再说你的方言!总有一股子泥巴味~」 说完用力甩开了她的手。谢梓梓泪花闪烁的看着自己已经有些瘀青的手,连连应声。 ☆、第贰拾章 入夜,元笑梳洗完躺在床上,看着摆放在房内的兰花开始思绪乱飞。阮娘子的香更像是皮肉里渗出来的,不是香囊里带出来的。 阮娘子脸蛋儿白皙水嫩像是乳糕。阮娘子眼睛透亮,阮娘子鼻子高挺,阮娘子嘴巴小巧,阮娘子髮丝柔顺,阮娘子声音娇软,阮娘子笑容温暖……… 啊,阮娘子……想着想着整个人开始傻笑。笑了一会儿,又想到阮娘子在房里剎时冷下的脸色。元笑失落的趴在玉枕上开始来回碾压自己的脸,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她勐的抬起头唿出一口气:「不得了了,我不认得孔家女郎啊!」一个直挺从床上翻起就要穿衣去找元意,可又想想白天已经打扰了兄长,现在已经入夜,再去找他,恐怕对他不大好。 第15页 默默的又趴回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花,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啊,也不知道泉妹认不认得。实在不行我明日就把兰仙给阮娘子送去?可也不知道她明日在不在家。她要是明日不在我岂不是白跑一趟?不然我就在张府等着她回来?但是不是太刻意了一些。那我是把花交给门房代给她?不对啊,我就是想见阮娘子才去求的花啊!唉…真是恼人。」 元笑穿着中衣下床,坐在桌边,用手摸了摸兰花,失落的趴在自己的臂弯:「阮娘子啊…好想见阮娘子。」她又想起初见阮娘子时,她略过一众国色天香的美人一眼就看见了宛如仙子的阮白尔。 阮娘子笑的温柔,眼中盛满了柔光。她们对视时,阮娘子失神了片刻。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于阮娘子来说也有一些特别呢?脑子里灌满了阮娘子的一颦一笑,阮娘子微张檀口咬下果子,阮娘子吃下果子后泛红的眼角。 对了!赵大郎!带她找果子的赵言书!言书的青梅!谢安渠!她可以去找谢安渠啊,谢安渠肯定知道孔女郎家居何处。远在家中温书的谢安渠打了个喷嚏,紧张的侍女立刻吩咐小厨煮了姜茶给谢安渠灌下。 打定主意再去找谢安渠的元笑,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着了。隔壁站在床上的元意也把自己从墙上扒了下来,通房无奈的看着元意:「世子何必如此,小心世女知道又要闹。」元意摆摆手:「过来扶爷一把,你不说谁会知道我在侧屋偷听?」通房过来扶住他,然后跪在地上帮他穿鞋:「世子这话说的,要是世女知道您就指定认准是奴婢告的密了?」 元意扶了扶玉冠,拿着扇子轻敲了一下通房的头:「不若呢?」通房假装生气看着元意:「既然如此若是下次世女再问奴婢,世子几时起身温书习武,奴婢可就实话实说了。」元意干咳一声,亲了亲通房的额头:「乖月月,爷明天回来给你带糯糕。」说完就出了房门,在通房的世子今夜怎么又要在外过夜的担忧声中,朝府外走去。 ☆、第 21 章 我狗丢了,请假???淦 ☆、第贰拾贰章 要去吗?其实不必,去不去于她而言都无甚影响。而且,若是赴了宴,只怕又要和元笑纠缠,这不是她的目的所在。 谢安渠来时阮白尔正在修剪文竹,原是不必修饰的,只因每日张府园艺奴僕都会修剪点缀。之所以这般,要从幼时的阮白尔说起。稚儿的她不似老道,但凡思索时总会做些小事分散别人的视线,更不想被人看穿心思,名为剪枝添缀实在心中构划。这样的习惯无伤大雅,也被她一直延续了下来。而谢安渠也不打扰,懒懒的看着一本正经的阮白尔。 阮白尔知晓她为元笑而来也不出声,自顾自的剪枝添绿净手喝茶,悠哉的不得了。可渐渐的,她悠哉自得谢安渠却有些烦乱,元笑就坐在她家门口等着呢!一开始她还能耐下性子等着,后来却见阮白尔也不言语,简直让她无从下口。 桃花美眸勾挑着看了阮白尔一眼:「你就不问问我今日为何又来?」阮白尔放下茶盏,用手帕擦了擦未沾一滴茶露的唇边,抬头笑着看着谢安渠:「安渠到此,我不甚欢喜,问何缘由?」谢安渠冷哼一声,重重坐在椅子上和阮白尔面对着面:「既你不问,那我便直说了,明日孔大姐姐的颂花宴,能几时去?」 阮白尔歉意一笑:「原是为了此事,我明日怕是去不了。已经修书与孔姐姐言明。」 「去不了了?」谢安渠秀美一蹙,这阮白尔要是去不了,元笑难道要一直在她家门口坐着?应该不会,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相信元笑不会这么不修章程。再说了,阮白尔去不去也不是她能定下的。 有了主意,要离去时,谢安渠回身定定看着阮白尔:「说是不去,你可要如实不去才可。」不知道元笑在打什么主意,但她也不好明白告诉阮白尔,是元氏女打听她的行踪。现在倒好,阮白尔根本不打算赴宴,皆大欢喜。可她还是不放心,只好再确认一次。 白尔轻笑一声,故作娇蛮:「说不去,就不去,到时就算安渠求我,也是不去。」谢安渠轻哼一声离去:「鬼才求你。」 一柱香后,谢安渠的马车又停在了张府门口,她不顾姿态的跳下马车,急匆匆找到作画的阮白尔:「倒是算我求你了,明日孔大姐姐的宴,你还是去吧!」阮白尔微张了嘴巴,惊讶的看着谢安渠:「安渠怎么如此急忙,快去打两杯冰来。」下人应了声,低眉弯腰出去准备。 谢安渠有些香汗的手隔着衣袖抓住了阮白尔:「你可有听到?你明日若是不去,怕我谢家今晚是睡不安生了。」阮白尔不动声色的挣开谢安渠的手,扶她在一旁坐下:「刚刚走时还不是这样,梓梓呢?」谢安渠摆摆手,有些生气:「不提了,白尔你明日可一定要去,想也不过是姐妹闲话,左耳进右耳出便罢了。」 阮白尔面上故作为难状,可很快又同意了:「罢,去也可,只是这两日身子不爽利,有些昏沉沉,倒也不妨事,左右不过两个时辰。你不说我便不问,你也不会害我。」谢安渠听了阮白尔的话,眼睛不自觉瞄向地面,关心了阮白尔几句,却半句不提为何一定要阮白尔去。 阮白尔眸光一闪,笑吟吟端过小奴递上来的冰碗放到谢安渠手上让她食用。看着谢安渠毫不防备的吃着下了东西的冰碗,阮白尔心中本因谢安渠有所隐瞒而产生的不快都少了些。 第16页 到了晚上,阮白尔总算知道为什么谢安渠死活要她去颂花宴。谁能想到本朝唯一亲王之女,大庭广众之下,坐在臣子府门口,出也不让出,进也不让进。谢府的侍卫家奴又不敢和她动手,只能围住了靠近谢府的一条内街,不让别人看见里头发生了什么。 可怜谢府太君一把年纪和元笑坐在门口,赏她怀里两盆兰仙。换做她是谢安渠也不会把自己祖辈坐在门口的丑事说出来,世族啊……就是比她这个野路子重脸面。 阮白尔看着天上挂着的皎洁明月,面无表情道:「真是疯子,行事毫无章法。真真讨厌极了。」 她不喜元笑的肆意,不喜元笑的随心所欲,不喜元笑的心直口快!元笑生来尊贵活得乐哉,估摸只会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烦恼,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后亦或是她的兄长父母都很疼宠。与她是两个极端,她这两辈子都未曾被人不带目的的疼爱过,啊,或许还有上辈子的阮白霎,真是愚蠢的差点害死她的疼爱。 她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无人知晓她为了世族的接纳付出了多少,无人知晓她为了掌权付出了多少!她的眼线钉子布满皇城短短十五天就颠覆了整个洛京,她只是可惜,棋差一招,只差那么一步,她便是这个国家暗地里的掌权者!管什么世族清贵脑袋都在她手里握着!她也可以像元笑一般啊! ☆、第贰拾叄章 颂花宴顾名思义,颂美当前正值花期的娇花,这类不沾金银俗气的事是清贵们一贯爱做的。当然这是在孔子苏之前的正经颂花宴。孔子苏之后,颂花宴依旧是颂花宴,只不过这颂的花不同了………… 颂花宴当日,元笑驱马来到谢府,本以为自己来的够早,未曾想谢安渠已经收拾好了坐在马车里,一直朝外张望。瞧见驱马前来的元笑,扯着嘴角露出笑:「世女今日还是驱马吗?」元笑怀里抱着兰花未牵缰绳,只靠着略通人性的马儿往前慢行。到了马车边,元笑轻唿一口气:「是啊,怎么了?」 谢安渠眯着眼看着她怀里的兰花,心里寻思着,这元笑不会以为颂花宴单纯就是颂花吧? 「谢女郎?」元笑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怀里的兰花不说话,便以为谢安渠也看上了这兰花。微微偏着身子遮住了一些。谢安渠抬起头略显疲惫:「世女这兰仙是要带去颂咏?」元笑抿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是要带去送给阮娘子!」 谢安渠想告诉元笑此颂花非彼颂花,可碍于门房侍卫皆在,便想着哄着元笑进了马车再予她。 「世女,不如与妾身同乘马车,您看您抱着两盆兰仙行走闹市,终是不太体面,马儿不牵缰绳要是一个不小心受伤又何必呢?」元笑憨憨一笑:「无事无事,我从小习武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不怕。」谢安渠暗中咬牙,真是个榆木!要不是害怕元笑把不住马,失了手受伤。再害得自家长辈上朝时,被上头那位小心眼的穿小鞋。谁管她去死! 「可兰仙娇怪,要是撒了碰了怕是会不復从前。」元笑闻言低头看了看兰花,心中不安,却还在纠结。最后咽了咽口水,把兰花交给了谢安渠,让她在马车上好好照顾,自己还是驱马。谢安渠脸上笑眯眯的接过花,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再去给元笑介绍孔子苏的颂花宴。 阮白尔到孔家的时候,府外已经停了许多香车。孔府门外站着一位打扮略显精緻的女子,她见了阮白尔从马车上下来,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娘子可算来了,主人一直在念叨,还让小奴来门口守着哩!小奴想娘子哩!」 阮白尔轻轻掐了掐她的脸:「就属你会说话,去吧,马车里的牛乳给你带了足足两罐。」女子瞪大眼睛,小嘴叭叭个不停:「还是娘子疼奴哩,娘子上次的牛乳小奴就喝了一点,主人说不喜欢还是喝了一大半哩,说还给奴,都已经大半个月了,一点也没有动静哩!」阮白尔笑着摇头,未言语,径直往府内走去。 孔子苏长得算不上惊艷,却是很耐看的女子,才情不菲,处世大方。算是大多数清贵人家选媳的标准。可内里如何,除了孔家长辈,大概只有她们这些小辈知道了。 阮白尔来到颂花园时,烟雾缭绕,还带着一丝迷情的香味。许多在洛京叫得上名号的贵女在此纵情享乐。她们穿着薄衣眼神迷离,身边都有一两个姿色出众的儿郎作陪。菸酒瓜果随意摆在桌上,饷午未到已经有个别贵女醉倒在桌案上。看见的女郎们痴痴笑成一团,这些已经醉倒的,一定是才进入这个圈子的,重头戏还未来就已经错过了。 孔子苏斜躺在软塌上,细长的右腿搭在跪在地上的一儿郎的肩上。穿着比其他女郎更加轻薄的小衣,她在主位左手拿着烟杆,右手无力垂下,鲜红的蔻丹称得她肤白如玉,魅惑之感若隐若现。 她慵懒的扫向园门口的阮白尔:「快些来,我庶妹在泥巴地里找到了许多些好苗子。」说着用脚挑起跪在地上的男子的脸,一些离得近的女郎笑闹着说真是个好苗子。 阮白尔看向男子,男子低眉顺眼看着地面,不敢越矩。对阮白尔来说这是个熟人,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白眼狼的生父。想着他知道自己有孕之后那疯狂的眼神,呵呵,自以为拿住了她的把柄,竟然妄想和白眼狼一起谋了天下。所以说啊,到底是泥巴种。一朝得势就忘了天高地厚…… 阮白尔走上前,坐在孔子苏旁边的软垫上,自顾自的拿起清酒慢慢喝起来。跪着的男子眸光一闪,他刚用余光扫过这位新来的娘子的衣裙,丝质华贵,崭新不带一丝褶皱,女儿香沁味扑鼻。他现在的主子更是主动问话,应该是个特别的贵女。他抬起眼看着孔子苏,孔子苏还在看着阮白尔。这时感受到了觊觎的目光,她又侧目看了看男子,随后嗤笑出声:「瞧瞧这眼神,是在肖想什么呢?不明概况的东西。」 第17页 说完狠狠踹向男子,男子被踹的狼狈倒地。围观的男男女女纷纷讥笑出声,女子们不用说,纯粹图乐,而男子们不同,他们都是被孔子苏的庶妹从乡野带来讨孔子苏欢心的。开始总觉得自己是男子,怎么能干这种掉脸面的事情,后来他们到了京中。 高门大院,华服锦衣,金银玉翠,高汤美食。只需要讨好上座的女人,这些东西唾手可得! 邹家小儿是他们中最俊逸的,到了此处也是最得主人家宠爱,什么东西都是紧着邹家徒瑁。现在看着他被踹了,他们心里不要太泄愤。其实明明他们之间并无龃龉,可这就是人性的丑恶。被差别对待的那个,过的最好的那个,就是有罪。 阮白尔拿锦帕抵了抵鼻尖,不贊同的看着孔子苏。孔子苏眨眨眼,略委屈:「好妹妹。」众女见她讨好模样,又是低声窃笑,三三两两开始打趣。只跪在地上的邹徒瑁像个局外人。 元笑谢安渠到时只见一片糜烂场面,园中烟雾缭绕,男男女女耳鬓厮磨,有些贵女兴起时或是起舞或是豪饮,剩下的只呆傻坐在桌案旁,不知在呢喃什么。 除却刚到的元笑谢安渠,满园的人儿只有孔子苏和阮白尔神智清醒。瞧见谢安渠的孔子苏正想招手又看见了神色凝重的元笑,她低笑出声:「阿渠,怎么还带了娇客?怕不是吓着了。」 谢安渠神色无奈:「白尔,元世女是来寻你的。」周遭女郎清醒的已然无几,也无人知道元氏女见了这场景。 孔子苏诧异一声,去看阮白尔:「白尔与世女有何渊源呢?」阮白尔抬眸看向元笑,眼中一片冷清。两人相视,元笑举起手里的兰仙,向前两步兴奋道:「我……我听说阮娘子爱兰,所以我…」阮白尔推开孔子苏勾过来的手靠过来的头:「多谢世女抬爱,只是兰仙贵重,恕妾身不能接受。」 元笑停下脚步,楞楞地看着几步之遥的阮白尔,阮白尔没有她想像中的欣喜,反而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疏离感。她就冷冷清清的坐在那里,一丝笑容也无。 她无意识的用手扣了扣花盆底,许是瓷片太过锋利,划破了指尖,有些疼。嗫嚅道:「我…我手指划破了,先回去了,改天再来赔罪。」 孔子苏若有所思的应声,示意带着她们过来的小奴送元笑出去。谢安渠撇撇嘴,和她们通了眼色也跟着元笑后头走了。 孔子苏凑到阮白尔耳边:「白尔是对这元氏女做了什么?瞧瞧元氏女走时一副子失魂落魄的样子。」阮白尔微微后退:「无功不受禄,兰仙不能收。」孔子苏嘆息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阮白尔站起身:「我身子不爽利,就不久呆了,下次再聚吧。」说完就在孔子苏意味不明的笑容下出了颂花园。 邹徒瑁依旧跪在地上,只感觉面前来了人。不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一双涂着鲜红丹蔻的玉足,玉足的主人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阮娘子好看吧,是让我看了都心动的人儿。刚刚像硕鼠一样杵在这听了那些多,去了阮娘子那,可也要这么机敏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这么多字,我申请休息三天五天的。 ☆、第 24 章 她细长白嫩的手指不断磨搓着杯身,漫不经心的看着文竹,眼中一片空洞不知在想什么。像是受了惊,突然摸向怀中,感觉到熟悉的冰冷才放下心。 「主子,蜂雀回来了。」 阮白尔望向门口沉吟片刻,不动声色道:「让他进来。」 「是。」 翌日,先前就收下靖王请柬的阮白尔登上马车就要赶往识香阁,像是未看见转角一闪即逝的火红衣裙,她对着侍女温语:「今日若是孔姐姐来,就告诉她,夕落即归。」侍女俏生生应是。等到马车驾远,她站在门外像是不经意呢喃出声:「主子说夕落归来,就是不和靖王殿下在识香阁用膳了,那得让小厨房先煨汤了。」说完扫了一眼斜拐,进了府。 元笑等了小半柱香,慢慢探出头往四下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从暗处走出来。她反覆犹豫,是要等阮娘子夕落归来,悄悄再瞧一眼,还是现下就去找阮娘子,这样能偷摸着多见一会儿。 但她害怕,害怕被阮娘子发现之后,阮娘子冷淡的眼眉。许久之后,元笑下定决心,只要躲好,让阮娘子看不见她就好。不再犹豫的她跑到张府后街外,接过小厮手里的马绳,一个翻身骑上了马,说不出的飒爽。 这次她不用问路,她知晓识香阁在何处,她是老客了,但也不是自己用香。元笑闻不惯这些浓厚的檀味,就连衣裳都不许下人薰香。 元笑骑着马,专挑小路。赶在阮白尔之前进了识香阁的厢房。阮白尔特地比上一世晚了一刻入识香阁,她想自己已经给了足够多的时间给元笑赶来,应该不会再像上次那般难堪。 然并卵!上一世她收下了元笑的兰仙,元笑也偷偷去张府外守她,夕落之后未见她归来。情急骑马走了布满百姓住处的小路去识香阁,随后被禁卫军拦下,等到了识香阁已经迟了。这一世她未收兰仙,元笑憨厚却不痴傻。阮白尔的冷淡让她无从适应,竟又走了百姓居。 阮白尔刚进识香阁,就有一队禁卫军团团围住识香阁。阮白尔看着熟悉的面孔,额角有些抽痛,不……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识香阁帐房先是和阮白尔赔了笑,要走向她时,阮白尔摆了摆手,眼神瞟向穿着戎装的男子。帐房松口气,随后走向那个看似长官的人:「大人,不知您这是为何啊?」 第18页 那首领冷哼一声:「有人报官,一红衣女子纵马行走民居,踏坏了器皿,随后进了你这香店!」帐房笑容一僵,红衣女子?整个阁内着红衣的只有一位啊!他悄悄上前,想先靠着这位当值小官耳边打个招唿。没曾想这小官刚刚走马上任,是个未经过朝廷鞭打的愣头青。他粗鲁推开帐房,皱着眉头不悦道:「把人叫出来!」而元笑坐在包房里走神,竟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阮白尔握紧拳头,真是个!真是个蠢货! 这时早早等候在识香阁的靖王,走下二楼:「这是怎么了,吵吵闹闹。」众人抬头只见二楼下来一个面色白皙面容略显稚嫩的俊俏郎君。帐房见了靖王眼睛一亮,赶忙上前在靖王身边说了前因。 靖王心思却不在帐房,他看见阮白尔,扬唇一笑,露出颗虎牙。他一步一郑重走向阮白尔:「阮娘子来了,我已经先叫了茶点,娘子若是食过早膳也可佐些,阁主说都是从江南重金聘来的糕点大师。」阮白尔摇摇头,温软道:「妾身不要紧,什么都吃得,只是……」听了阮白尔意有所指的话,靖王看着门口。 身着戎装的男子和一队禁卫军已经跪倒在地:「请靖王安!」原本围的满满当当的百姓也早就散去,洛京的人总是这般机敏,识利害。帐房见局势平稳,小跑到靖王身边再次讲了因果。靖王点点头:「寻红衣女郎下来。」 帐房不自然的应声:「殿下,那红衣女郎乃是元世女。」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昨天不更文,是因为我家富强刚找回来狗心有些脆弱,有些敏感就需要我去安抚。养狗太难了我知道你们会体谅我,是吧,我的六百万读者。 ☆、第 25 章 「笑笑?」元文靖有些不解,那丫头不是不喜欢薰香吗?这时在厢房等了许久,都不见小二上点心的元笑,也走了出来。 她们一个站在楼上一个站在楼下,双目相对,默默无言。直到元笑有些狼狈的移开了目光,她未留意阮白尔眼中那似有若无的深意。 「笑笑?」元文靖又叫了一声,元笑回过神:「靖表兄。」元文靖好笑道:「你怎么还在民居纵马了,打坏了百姓器皿也不善后?」元笑慌忙摆手,紧张的看了眼阮白尔,生怕她误会自己是个纨绔:「我不当心的!而且我已经给了足量的金子,那大娘说不计较了我才走的!」 元文靖嗯了一声,又看向头压的更低的小官:「下次做事,还要醒目些,走吧,别不着五六听风是雨。」小官应了声是,和禁卫军一路低头倒退出了识香阁。 帐房这边重新开了厢包,上了瓜果糕点,又抬了西边新来独一份的香料,然后低眉顺眼关上门,出去招唿其他客人了。 元文靖用竹夹夹了一块粉色软糕放进阮白尔面前的瓷盘:「快尝尝,你上次说有些甜腻,这次特地吩咐的寡淡些。」阮白尔谢过之后,在边缘小小抿了一口:「是顺口许多,未想,这等小事王爷还记得。」元文靖夹给元笑一块靛青后也吃了一口:「于我而言,阮娘子是知己,阮娘子的话,难忘。」 是知己,是心上人,更是想拆之入腹的人。 元笑听着他们谈香,不知道怎么插嘴。只能出神的看着盘中的软糕,一口接着一口吃完了两小盘精緻糕点。她有些迷煳睏乏的随阮白尔元文靖半天光景,假装听不懂元文靖催促之意,固执的跟着他们。 只要阮娘子不赶她,她就不走! 至于为何吃了加料糕点的元笑迟迟没有倒下,阮白尔心中也有些困惑,最后只能归于元笑粗人一枚,是身强力壮之辈。实则是因为元文靖手下人减轻了药量,害怕元笑吃光了糕点倒在识香阁。 夕落时分,元文靖和阮白尔分别,本想送阮白尔回张府,元笑却打断他,言明自己顺路。阮白尔也应了下来。分别时,元文靖意味深长看了元笑一眼上了马车,可以说计划都被元笑打乱了。本想着在识香阁雅气旖香之地与阮娘子共赴巫山,却怎么也甩不开元笑这块牛皮糖。 元笑看着元文靖马车走远,转身摇摇头,企图甩走脑袋里的嗡鸣。她努力撑开眼睛看着阮白尔,丝毫不觉眼中已经泛起血丝:「阮娘子,我送你回府。」许是天色有点昏暗,元笑看不清阮白尔的表情。阮白尔看着仿佛走在云端的元笑,推辞道:「不劳烦世女了,妾身有僕从随行,天色已晚,世女也早些回去吧。」 元笑不甘,但又怕说多了,惹得阮白尔厌烦。听话的就要骑马回王府,但她恍惚软绵,怎么也上不去马。 月光打在阮白尔脸上,显得她侧容阴霾森冷,只见她冷眼看着神志不清的元笑并不言语,也不叫僕从搭手。她不在意元笑能否上马,能否骑行,能否平安回府。 终于在元笑的不懈努力下她翻身上了马,但她抓不牢缰绳,身子也立不直。阮白尔看着她在马上摇摇欲坠,试探出声:「世女?」元笑闻言,眼珠左看右望找着阮白尔的身影:「阮娘子不必担忧,我自小习武,御马算不得什么。」元笑只觉阮白尔声音娇柔,却看不见阮白尔麻木淡漠的脸:「那就此别过,世女下次若得空……再聚。」 元笑点头强打精神:「我等阮娘子得空,就去寻娘子。」阮白尔不再回应,转身上了马车,行了没有几步,便听到一声闷响。 元笑……落马了。 她悄悄掀起一条缝,隐约在月光中看见元笑身下暗红映出。夜巡的禁军从她马车旁走过。 第19页 反正,不会死的。 只是给她找了些小麻烦,让她不再来烦着自己罢了。 阮白尔未察觉自己竟然因为元笑落马给自己找藉口,换了常人,只怕阮娘子瞧都不瞧,若不幸见了还要嫌那人的血污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章和上一章一起写的,但是我懒,我第二天不想更,我就把它咔嚓分段了。 ☆、第 26 章 元笑皮糙肉厚就算落马也不会受多大苦,洛京禁卫军每隔一刻钟就会巡逻。就算她昏迷落马遇不上禁卫军也会遇上其他夜归的百姓,死不了的。 阮白尔知道元笑是个和她爹一样的憨憨,但她深受宠爱,落马昏迷见血。元意皇帝太后都会追查到底,就算是查到了明面上的识香阁,查到了带点迷香的软糕,对她来说也无所顾忌。 毕竟她也是受害者啊……不过是她食佐的少些,所以才未有明显徵兆。 但元文靖,元帝儿女众多,不会太在意这个不嫡不长的儿子。会禁足吧……即使元帝包庇自己的儿子找她问责,她也自有法子应对。 回到张府的阮白尔一如往常沐浴更衣,准备歇下,女侍来禀郎君身边的李氏一定要见她。阮白尔蹙着秀眉随口让她把人带进来,正想着阮白霎闹什么么蛾子时,李氏一进门就行大礼跪下砰砰磕着头。 阮白尔揉着额角,轻唿一口气。旁边站立的女侍快步上前狠狠给了李氏一巴掌,直打的李氏跌倒在地,随后又退到阮白尔身旁。李氏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捂着左脸看着女侍,眼泪积聚在眼里却不敢落下。 阮白尔漫不经心扫过她:「何事。」李氏闻言赶忙低头,捂着脸有些畏惧:「郎君…郎君日日夜夜在园内散步,腿脚伤口已经癒合不少。奴婢…奴婢想着主子开恩……准郎君…出去瞧瞧。」 阮白尔随意倚在软榻上轻笑:「是郎君让你来的?」李氏又回:「郎君不知晓的,只是奴婢觉得……郎君会想出去走走。」阮白尔应了一声感慨:「真是个好奴才,郎君平日一定很宠你。」 李氏跪在地上,咬牙又磕了一个头:「求主子开恩。」阮白尔笑得和气:「准了。」说完看着李氏欢天喜地谢恩出门,她嘴角的弧度挑的更大了。 第二天一早,阮白霎吃完早膳就被带去了离洛京十几里路的庄子上,说是希望阮白霎能多走动,又害怕阮家郎君触景伤情,只得送去了景色宜人的庄上。 饶是阮白尔心里计算了千百层,但是元笑坠马的事,在偌大的洛京竟没有激起一丝水花。 正困解之际,王府来了人传口信,说是元世女有些忙琐,近日恐是不能与阮娘子相邀,待不忙时再来寻她。阮白尔与传信女子守礼寒暄,半点看不出早就知晓元笑坠马模样。女子出了张府之后,回头看了看府内,马夫迟疑道:「月娘子?」月月摇摇头,面色凝重上了马车:「快些回府。」马夫应了声,扬起马鞭快速离开了张府。 阮白尔摸了摸团扇,要不是看着元笑坠马,单瞧刚刚那女子笑脸盈盈的模样,怕也是会被骗过去,真以为元笑忙着其他事。只可惜还是嫩了些,双目虽上了颜色可还是能看出红肿。 这边月月回了王府,先去小厨房端了一碗汤,然后快步走向元笑的院子。府中小侍婢女端着汤药盆子来回穿梭,宫中专攻脑目章的左院判也一直在元笑床头细瞧,时不时对着拿着纸笔的小奴说些什么。 元意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面如金纸,唿吸微弱的元笑一言不发。月月走到他身边担忧道:「世子,奴婢让厨房把高汤煮了,您好歹喝一点。」元意端过碗,一饮而尽温热的汤水:「阮白尔那边怎么说?」月月:「奴婢瞧着,那位阮娘子确实不知晓世女坠马,只挑不出错的和奴婢道谢。」元意点点头,他相信月月的话,月月眼色尖利,很少看错。 只是……他低头看了看袖口上的血手印,再想到昨夜元笑迷迷煳煳醒来,虚弱哀求一定要他隐瞒坠马之事。还让他第二天派人去和阮白尔道平安。他的傻妹妹,自己宵禁时分火急火燎撂牌子找御医,宫里怎能不知晓?怕是按捺不发罢了。他承认是迁怒了,才让月月去张府报信,就是想看看这事儿和阮白尔有无什关系。此事后,自己对这位惊才艷艷的阮娘子也不如从前一般印象。 宫中,元帝正听着院使细述元笑的概况,他只觉得心中怒火朝天,可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皇帝了,不能再像孩子一样整天打打杀杀了。这消息他没敢告诉太后,就怕太后气的背过气。 元帝挥挥手示意院使退下,随后狠狠拍向桌案。殿内太监宫女无不俯首跪下,不闻声响。良久道:「既然这双手不干人事,那也不必要了!」 快晌午时分,元文靖进宫陪母妃用膳,一进门就被按倒在了殿里。他母妃小心翼翼的看着元帝,不敢说话。他咽了咽口水正要开口,就见他父皇冷眼看着他,只打了个手势,他的手就被人打断了。好歹也是身娇肉贵的皇子,当下他就疼得模煳眩晕,只记得母妃泪眼朦胧神色。而后便全无记忆,醒来时也是在王府内还被他父皇手下头号狗腿子警告元笑何时醒,他何时才能出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来了挡不住的。 ☆、第 27 章 元笑昏迷了三日,这三日里元意帮着推了好些游马赏宴的帖子,就连元泉泉都被挡回去了。气的那丫头放话,要是元笑不亲自去找她,她也不来。 第20页 第三日未时元笑醒了,虽醒了却说不出话,眼也睁不太开,只勉强撑开一条小缝。反反覆覆修养了半个多月,总算是能下床了。 她每日气喘吁吁半天光景,行小半条路。 这使她感到无力极了,甚至有些自厌之势。元意赶忙叫月月又去了阮白尔府上,等到月月回来时跑到元笑房内,叫了三四声,元笑未回应。只得轻轻掀开被子递给元笑一封有着淡淡清香的信笺。 元笑髮丝凌乱,眼神空洞,整个人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她从被子里抬起头看着月月,月月有些心疼。调笑着说话却掩盖不了嗓中哽咽:「世女快瞧瞧…是谁的信~」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略显迟疑的伸出手,不安的蠕动着嘴唇。虽然这香气已经暴露了信笺的主人,她还是问了一句:「是阮娘子吗?」月月重重点头:「是呢,阮娘子等了世女大半个月,这不是等不及了,约莫想问世女怎么还不出游呢!」 元笑局促不安的坐起来和月月解释:「不,不是的,我也想和阮娘子相约出游的。我…我…我日日都在行走了,但是我。」月月强忍心中翻涌的情绪,坐在床边,抚了抚元笑的背,轻声宽慰:「世女不妨先看看阮娘子写了什么。也许阮娘子并没有怪您呢?」 元笑惴惴不安的打开信笺,阮娘子的字和她的人一样好看,用的墨是当下正热的鎏金墨。可元笑已经许久没出门自然不知道,她转头对着月月说:「阮娘子的墨真特别,等我大好了,也和她问问这墨。」元笑自从拿了阮白尔的香薰之后,每次只点一小些放在床头,也不想去找其他制香人照着香做一些。月月只在旁边点头,并不言语,她知道元笑和她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她回应。 元笑一字一顿看完了信,终于露出了个小小的笑:「月月,吩咐午膳多上一些,我要多吃点。阮娘子说了,等我忙完了约我一起去赏宴烤酒!」月月捂着嘴笑着应了声是,关门出去了。接着熟门熟路的走到侧房,元意还是趴在那面墙,还是那副姿势。 月月摇头神情无奈,帮元意穿好靴:「爷,阮娘子倒是个机灵人。」元意嗤笑一声:「若不机敏,怎会是洛京人人称赞的「榜首」贵女。」说着摸了摸月月的头:「爷进宫报个信,你也给王妃报个平安。」月月应了声,跟着元意出了园子回到元意的院子开始写信。 这厢阮白尔写完信后,也改了计划未出门。她自重生后便不喜太多人伺候,身边也时时要有匕首在怀方可安心。虽说张府守卫深严,府中奴僕皆是心腹,可她还是放心不下。夜晚入眠也睡不安稳,时不时就会醒来。眼下的青黑总是要花费许多时间来养护掩盖。好在其他人事都与上一世相差不远,也算为她省了不少事,唯一的不同便是元笑坠马,元文靖禁足。 她时常迷惑,元笑为何总与她纠缠不休,想过元笑是否要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可很快就否决了,她并没有什么是元笑需要图谋的,有的只有她这个人罢了。 元笑莫不是有磨镜之嫌? 这么想着,她有些不敢置信。虽说洛京风气不好,男女关系复杂。龙阳之好,磨镜之好也都有,但是也只是私下不敢张扬。元笑是本朝亲王嫡女,与元意一样都封世,都有继位的资格。她怎么敢给皇室抹黑?! 她原本是未往磨镜上想的,就算元笑上辈子也是这么缠着她,就算上辈子与元笑同落难时,元笑对着她说了一些零模两可的话。她也只以为元笑是想与她交好,当个闺中密友。把那些棱模两可的话当成闺间私语!可现如今看来,一切都好像不对劲。 元笑月下与她私语时的紧张羞涩,得知她与靖王交欢时的愤怒恼火,她进宫前元笑的阻拦哀求,还有……她打入冷宫时元笑来信告诉她,要…带她走……可她復宠之后,就再未收过元笑的消息。 原来……她心悦她吗?阮白尔这么想着,有些害怕,又有些森然。回神一看,周围一片黑暗,早已入夜。女侍提着灯笼站在园外,而她竟然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想了这般久。她用双手环住自己,漆黑的瞳孔,平静如水:「真冷啊……」 ☆、第 28 章 这个世道谁又是蠢人呢? 阮白尔之流还是在书院薰陶的年纪,先前不连断的游宴跑马,不过是正值春假。在元笑还未痊癒时,阮白尔已经回到书院学习了。 当今天子不讲究女子闭门绝户的说法,或者说这个国家千百年就未有过这样的说法。不论是百姓还是权贵,女子当家做主的都不少。就譬如坐在自己右侧的木讷女子…… 阮白尔接过先生递来的白纸,分了几张放在女子桌案上。女子略显迟钝的抬起头对着她笑了一下,她的书册上写着端正的四个大字:纳兰明娴。 纳兰在洛京是个大姓,好歹也是传了几百年。纳兰代代的掌权人都是女子,是清贵一流。与孔子苏不同,纳兰明娴是个规矩的清贵。她的脑子里只有书画,就连春假也是在书院过的。纳兰明娴是纳兰族长第三女,上面还有一个嫡出哥哥一个庶出姐姐。她可以说是板上按钉的下代掌权者,当然如果她母亲没有生下其他更优秀的嫡女的话。 光看她这个人并不是多特别,她不如谢安渠明艷婀娜,不如孔子苏落落大方,不如阮白尔粉白黛黑,只能说是一眼望上去知道是个美人的平淡印象。可洛京的美人少吗?阮白尔注意到她,不止是她的身份,更是因为她身后藏着一只恶犬。 第21页 阮白尔重名利,喜夸赞。书院每年都会选出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戏称女状元。无任何金银字画奖励,单单是一个虚名罢了。可还是会通过各种途径,口口相传到所有人耳中。有些世家是不愿意掺和这种事情的,容易和小心眼的清贵起冲突。 但当年阮白尔年轻气盛,觉得这个名头舍她其谁?这个时候纳兰明娴蹦了出来,若是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可阮白尔发现,这个女人的才学并不比她高多少,但是外人口中却是吊打了书院其他贵女。阮(小心眼)白(丧心病狂)尔觉得,是时候让这个好大喜功的女人知道什么叫低调了。她小小搓蹿了一个脾气暴躁,脑子也不是太好的商贾之女前去挑衅,这个商贾之女把纳兰明娴挤兑的面红耳赤连夜回了家。 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却不料商贾之女第二日就从书院回了家,再未来上过课。阮白尔本以为是纳兰背后使力,可纳兰完全不知此事。甚至回家后好好反省过自己的文章,觉得别人说的并没有错,还打算来致歉。而阮白尔自此事过后背地里被人阴了好几次,还找不到祸首。但她现在知道了…… 这么想着,她也对着纳兰明娴嫣然一笑。 此时这位先生上的是药理,枯燥无味晦涩难懂。观之旁人都已经开始神游天外,反正她们出嫁时身边懂药理的必不会少。只需懂个概略并不用精通。纳兰明娴眼神随着先生走动,在书册上认真刻写,分不出一丝神出去。 很快两柱香的课结束了,先生收拾完出了雅室。屋里数十位美人松了口气,懒懒的或是趴着或是卧着,原本站立在室外的丫鬟小侍都端了茶点进来服侍解闷。谢安渠一手撑头看着阮白尔的位子,一手捻起胸前青丝。她的女侍小心翼翼跪在她脚边,轻捶她的小腿。 书院上课时是不分清贵世族的,因为有些性格不好的女郎会抱团抗外。书院一日上三节课,每节课两柱香时候。每月十日的文课五日的骑射,多的日子就可以回家了。当然上课的这十五日是住在书院的,谁来都不会例外。 正说着话,纳兰明娴突然收了笑。阮白尔有些瞭然的往后一看,谢安渠摇着团扇走了过来:「说些什么呢?」纳兰是清贵,谢安渠是世族,两者不对付是正常的。阮白尔接过刺猬手中的青果,开始安抚:「在讲先生刚刚的课。」谢安渠挑眉哦了一声,让女侍拿来了垫子铺在阮白尔左侧坐了下来。纳兰明娴见谢安渠坐在旁边也不说话了,只听谢安渠和阮白尔说。余光瞟见谢安渠的坐姿,眉头还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行,我这文连大纲都没有想过,想到哪写到哪。哦,不不不,我所有的文都是一时兴起,我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决定改正,然后一本本完结,以上! ☆、第 29 章 谢安渠和纳兰明娴的恩怨大抵就是男人吧! 赵言书心悦谢安渠,心心念念娶她回家做夫人。也确实当了谢安渠的入幕之宾,长达两年之久。纳兰明娴对赵言书有着不可言道的三两心思,奈何赵大郎并不理睬她。 但现在谢安渠的心头好是洛京一家小倌店的头牌,也就不太与赵大郎往来。纳兰觉得自己有了机会,可谁知赵大郎还是像从前一般只跟着谢安渠屁股后头走。 因纳兰明娴的瞩目,导致她身后的恶犬经常给赵大郎使绊子。上一世纳兰明娴太过平庸,成了出嫁女,嫁给了她执着的赵言书。纳兰家主拼着一口气又生了一个嫡女,好歹是把纳兰家撑起来了。而她身后的恶犬与谢安渠成了婚,两人各不干涉的相伴到老。谢梓梓跟着阮白尔入了宫,惨死午门。最为奇怪的是孔子苏……不过双十年华,就殁了。 这么想着,已经换好骑装的阮白尔跟着谢安渠那一伙人到了马场外围,看着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孔姐姐……心中思绪翻涌。 孔子苏比阮白尔大两个年岁,属于前辈。刚巧她们到了马场内围时,孔子苏那边的骑射刚刚结束。 如众星捧月般的孔子苏被人簇拥着来到另一个被人众星捧月的阮白尔面前:「白尔这堂是马球还是射箭?」阮白尔穿着骑装并不像其他女郎透着几分英武,反而更显柔弱纤细,她带头行了一礼:「孔姐姐,先生说节前的骑射大家心思不在,这节再次重温。」 孔子苏抿唇一笑,点点头。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朝后招招手:「雅歌过来。」阮白尔等人听着声,朝孔子苏身后看去。只见一个清亮秀丽的女子穿着女婢服饰向前走来,她走到孔子苏面前站定,低眉顺眼不去打量周围那些或是无礼或是好奇的目光。 孔子苏欣赏的看着面前女子,而后对着她面前的一众贵女道:「这是我叔叔家的女儿,名唤雅歌。因为好学但书院此届已经不再招生只好扮做婢女随我在书院旁听。你们要是遇见了可不许欺负了她。」孔子苏面前的贵女们不约而同的瞧了瞧阮白尔和谢安渠,只应声是,心里怎么想的自然不可道。阮谢二人相视一眼,也笑着目送孔子苏那一伙人离去。 场内,阮白尔谢安渠站做一排,一手持弓一手持箭。奴僕拿着箭袋站在几米处,等着各位主子射箭之后再去递上。 谢安渠骑射比阮白尔略好一些,她瞄着十几米外的箭靶,漫不经心的射出一箭竟准准的射在靶心:「说什么叔叔家的女儿,我瞧着就是府里的庶女。」阮白尔瞄着箭靶,聚精会神:「若真是叔叔家的女儿,怕是不会在意是否迟了一届。」话应刚落,箭也射了出去,落在了靶心外。她嘆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比不过安渠的箭艺。」谢安渠轻哼一声正要开口,耳边传来一声惊唿。她下意识的侧身,只见她的箭靶上又有了一支箭,把她先前的那只噼了一半。 第22页 谢安渠脸色煞白,怒不可遏的看着几步之遥的纳兰明娴:「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她顾不得阮白尔的阻拦,大步上前狠狠给了纳兰一记耳光。先前说过谢安渠善骑射,手劲自然不小。纳兰被她打的偏过脸去,再转头时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白白嫩嫩的脸上出现了大半个指印,霎时肿得青紫。 如此痛楚纳兰明娴不以为意:「手滑罢了,你何必这般火大,就算你不躲也射不中你。」 「你!」谢安渠紧紧攥着拳头,却也不能再打。 先前是被魇着了,一怒之下给了她一巴掌。谢安渠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世家把她教养的很好,虽有一些小毛病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敢给李菡萏没脸是因为知道李菡萏算不得人物。元笑堵门时她来找阮白尔赴宴,虽是密友却也不会告知祖辈坐门此等丢份之事。所以现下明知纳兰明娴对着她的脑袋放箭,她也不会穷追不捨。 要问为何,概因她们一个世族一个清贵,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世族看不惯穷鬼,清贵看不惯奢靡。可如果真的撕起来,世族说不过清贵那张嘴,清贵也还要买米吃饭。谢氏是大世族,纳兰也是翘楚。她们都是家中嫡系,一举一动都是有含义的,好让底下的那些追随者知晓方向。 纳兰明娴是个木愣子,反正她再怎么浪她老娘还在,有人撑着,家中也只选嫡女做家主。谢安渠就不同了,谢氏看重嫡系却也不过多打压庶出,族内都是能者居上,在资源多数倾斜嫡系的情况下还能冒头的庶出也就显得不一般了。 而谢安渠家中正有这样的庶出,还不是叔叔伯伯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她有多番顾虑,自然不敢由着性子来。要是将来庶弟真的做了主,她也不会再去使绊子,只会把自己嫁出去,这样潇洒些,免得在家中心里头不痛快。 谢氏算是世家为数不多嫡庶关系和睦的族群了,他们分出胜负前大打出手却不会危及性命。分出胜负后也不会再心有不甘暗中谋划。只以家族利益为优先,听命行事。所以谢梓梓惹怒元文靖被剐刑之后无人为她收尸,甚至连个牌位,连柱香都没有。 纳兰看着谢安渠暴怒却不再有什么举动时嗤笑了一声,把弓扔给了一旁的侍从转身离开了马场。其他女郎也默不作声,这种事她们掺和不得。 阮白尔走过去,拍了拍谢安渠的肩膀:「罢了,纳兰大族,不值当。」谢安渠恼恨的看着纳兰的背影道:「不过是个男人,亏她的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三四天没更新,那么是的,我又卡文了。本来我想说这一篇又是两千,我要不明后再发,但是我看见我追的文她居然不更!我就出奇的愤怒,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将心比心吧!啧! ☆、第 30 章 「小侯爷,这就把您送到这儿了,您慢走!」几个衙差低头哈腰的送一个锦衣男子出了府衙,在男子走后还不算,一直到看不见男子轿子的踪影才直起腰。 「头,不就是个侯爷吗?这洛京这么多勛贵,为什么要对他点头哈腰?」捕头看了说话的手下路人甲:「不就是?你这嘴真是欠个教训。那位爷……脾性上来可是能要你我性命的。」 施祁——长公主长子,虽是冠了驸马的姓氏却并不讨驸马的喜。当初公主驸马情浓意深时,长公主答应本是家中独子的驸马,有了孩子后,过继一个给施家权当尽孝。可重点来了,驸马只得意了月余,长公主便有了新欢。所以驸马心中始终有一根刺,深觉施祁并非他亲生。 长公主贵为天子后裔,解释一两次便厌烦了,却还是遵守当初约定把施祁过继给了施家。施家虽也怀疑血脉,但都是聪明人,并不会给这位张扬跋扈的长公主难堪。接下了这个孩子之后,也是尽心力抚养教化。在施祁十岁之前都是一个挺正常的孩子,可架不住驸马隔三差五用复杂愤恨的眼神去看他。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在施祁识事之后他开始找原因,然后他知道了他的父亲一直觉得他是野种。再有好事之人经常在他耳边念叨长公主的放/盪,驸马的软弱。他开始扭曲起来……他初次用马球棍砸死了元泉泉的小猫儿,他感觉到了平静的滋味。从此以后愈演愈烈,他打死的也从小猫小狗变成了牛羊马鹿。 直到……他杀了施家一个打秋风的孤女。施家知道这事之后不敢隐瞒,连忙派人去了信给长公主。却不料长公主知道之后,并不以为意。直道吾儿开心便好,甚至还派人前来善后。在过生辰时还向皇帝为施祁讨了侯位,不过这侯位并不传承,只是个花头。只能说长公主很有远见,她知道自己儿子绝对不会满足于一个孤女。 但那又如何呢?她是当朝长公主,张扬了大半辈子!没道理她的儿子就要忍着什么,委屈什么,个把人罢了。吾儿开心尽管杀了便是!在施祁行冠礼时,她送了两千美人给施祁,随他是杀是用。 长公主育有一儿一女皆是驸马亲子。可驸马只以为元泉泉是他的亲子,而施祁则是长公主某个时期的野种。长公主张扬放纵,但在她心里也有着一桿称,皇室的脸面最重要。她带着面首招摇过市但也是蒙了遮羞布的,无伤大雅。再说了,驸马才是她的正牌夫君,虽然这些年过去了音容笑貌已然不再。而她在外头的那些面首虽得她宠爱,但都不够资格让她诞下子嗣。就像驸马说的,在她心里,如果怀了那些人的孩子,也不过是野种罢了。可惜驸马并不知晓她的心思,当初就不应该看在他面容精緻而选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东西。好好的儿子都被教养坏了,不过也罢,只要她好好护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23页 施祁因为性格缺陷更得长公主疼爱些,元泉泉养了两年的猫儿被杀了,告到长公主面前也不过是再为她寻只更好的。半点未曾指责施祁什么。导致元泉泉并不与她这位嫡亲兄长有过多往来,甚至知晓他去了公主府也躲着。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儿子是叫郡王还是侯爷,啊,忘了,就当是侯爷吧。 ☆、第 31 章 施祁刚刚因为人命官司从牢里出来时,心情正差。轿子被轿夫把的稳稳,生怕惹怒了里头的活阎王。好容易才把轿子抬到了施府外,在施祁走出轿子时,施家上下大大小小的主子僕人都站在门外等着。 当初及冠礼的两千人中唯二活下来的两名女子早已经梳妆打扮好,在见到施祁后赶忙低眉顺眼跪在他脚边。沉香珂依二人心中不管怎么恐慌,面上是半点看不出来。这个疯子虽然没干过什么人事,却讨厌人不把他当寻常人看。 施祁走到沉香面前停下脚步,遗传母亲的精緻脸庞浅浅勾起嘴角,明明是个艷阳天却让人感到一丝丝的寒气。 他蹲下身子,挑起沉香的下巴,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冰冷的珀色眸子像极了野兽:「今夜你来服侍。」说完站起身歪了歪头,一脚踢向暗自松了口气的珂依。 毫无防备的或者说根本不敢防备的珂依被一脚踢中胸口,喉中已经泛起血腥气却不敢吱声还立马稳住身子往旁边跪了跪,让出一条路给不会拐弯的施祁。 施祁失望的嗤笑一声,扫视了一圈后在众人惧怕的眼神中率先进了府。其他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慢吞吞进去了,只余沉香珂依落在后头。 看着沉香失魂落魄的从地上站起来,珂依颤抖着,用帕子盖了盖嘴角溢出的血迹:「沉香……」沉香转过头来看着她:「珂依,我怕是过不了这个夜晚了……」珂依眸光闪了闪,却讲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毕竟她是逃过了一劫,沉香帮她挡了一劫。 不过她活不了多久,她必须逃!逃离这个鬼地方!家奴逃跑是死罪,而且她还是盖了私章的家奴。可她会死的……再留下来绝对会死的……但她若是真的逃了呢?真的逃了的话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她攒了很多金银,有施祁兴致好随手砸的,还有那些死去女子的积蓄家底。她本来打算今夜就离开施府,一个早就买通的马夫会带着她出城。可计划还未开始就被打破了,施祁回来了。 这个疯子居然回来的这么快!侍郎家的女郎啊,居然只关了三天就放他出来了。珂依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小村子里耀武扬威的官差,这可是比小官差大了不知多少倍的侍郎啊! 刚入夜,珂依目送沉香去了疯子的住处。她心里松了口气,她希望沉香再撑得久一些,久到她能离开洛京!沉香大概不知道,那疯子喜白/嫩/女子,这是她一早发现的。这些年她一直给同行的两千女子送霜膏,送滋补之物,并不是什么可笑的同病相怜!她是在给自己求多些可活的时日,本想两千人总够疯子杀个些许年,谁想他的疯病这般严重。 这边的珂依换好轻便的衣裤,躲进了菜桶里被运出了施府。出了府到了偏僻拐角,珂依给了马夫说好的银钱,可马夫并不满足,甚至见珂依面容姣好起了几分淫/邪心思。 珂依知晓自己绝无可能反抗便假意迎合,在马夫松懈时拔出髮簪狠狠扎入马夫胸膛。马夫被扎之后踉踉跄跄往外跑想要求救,却被珂依跑上前又补了几簪。拔出簪子时血迹飞溅到珂依脸上,她面不改色探了马夫鼻息之后吃力的把尸体拖到昏暗处用菜桶挡住。 正当她要离开时却发现暗处一直站着一个女人。 珂依唿吸急促的把簪子挡在身前,那女人见珂依终于发现了她便走了出来:「我看见了,全都看见了。我本以为你们这儿的女人没什么出息,不曾想还是有狠角色的。」珂依吞了吞口水,许是发现她没有敌意,但也未放松警惕。女人点点头又说:「你要不要跟着我,我教你习武,但是你要认我为主。我看你应该是逃奴,逃奴……即死。」珂依眼神渐渐狠辣,她冲上前举起簪子就要杀了女人,却不想女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不愿?」珂依被掐的喘不上气,额头青筋暴起。她现在知道女人不是一般人,起码她现在杀不了她。珂依艰难道:「奴……奴愿…」女人闻言松开了手:「你叫什么?」珂依干涩着嗓子:「珂依。」女人点点头:「可,我有一个侍者唤可度,你以后就唤可依吧。」珂依点点头,女人伸手把她扛在肩上,几个跳跃离开了洛京。 第二日,施祁坐在施府大堂,面色阴鸷的望着马夫尸首,又看了看跪在旁边的长公主给的侍卫。随后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笑出了声,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两只手用力按在脸上。「唿……这么大个人,就在洛京,消失了?」最后三个字说的轻不可闻,侍卫们头压的更低不敢言语。施祁站起来,走到尸身前,随手抽过侍卫的长刀狠狠砍在尸体上。一时间整个大堂只能听到施祁病态的急促唿吸和刀与肉磨擦的细小响动。 跪着的侍卫们只觉得过了很久,终于听到施祁扔下长刀的哐当声,施祁走到少了一把刀的侍卫耳边轻言,他的声音阴寒至极:「餵狗。」说完离开大堂就去沐浴了,只余下一堆肉渣等待善后。 第24页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重新看了眼隔壁,很好还是没人给我留言评论。然后我真的是个起名废,我就把隔壁小变态可依提到这里了,我打算把两本有些人物连起来。 ☆、第 32 章 「可否……呢……」梦中的女人看不真切面目,只知晓她好似难过不已。听不清的话是什么呢,不论阮白尔多用心也找不到方向。 她有些郁闷的从榻上坐起来,这个梦她做了许久了,她甚至可以迷迷煳煳察觉到这是她经歷的事,到底是什么呢……她所刻意遗忘的。 自收信后又过了一月有余,阮白尔在得知元笑来访时居然产生一种:啊,果然来了的尘埃落定之感。 阮白尔穿着一身粉嫩的衣裙慢悠悠向前,元笑走在她身旁用手来回比划,嘴里也不停歇:「阮娘子先前说的赏宴饮酒可是还作数的?」阮白尔看着她莞尔一笑:「自是作数,只是一直到书院开课世女都未出门,故才耽搁了。」说着眉眼一转,「若是世女兴致还在,妾身过两日去打两张帖给各位姐妹,让她们一起来和世女顽笑。」 元笑垂头髮出了个气音沮丧道:「还需再过两日啊……」阮白尔看着沿途的花草显然有几分心不在焉:「总不好随意找个地方就招待世女的,况且只妾身一人,恐世女觉得无趣。」元笑闻言快两步走到阮白尔面前拦住了她的路,阮白尔有些讶异的抬头想看看这个憨批又发什么疯。 却一抬头就看见元笑干净、透彻、写满了真切的眼睛。她的眼睛……还挺好看。 「我不在意的,只有阮娘子一人陪我,我也是乐意的。」元笑像怕阮白尔不相信似的,又往前了一小步,却不会太过亲密的距离看着阮白尔。母妃说她的眼睛透亮,是双触动人心的眼睛。 果然,她看见了阮白尔片刻的失神。「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日天明气清,阮娘子家的园子也够大!就在这吧,就在这我与娘子两个人小酌几杯!」 「但……」这是有些拒绝的阮白尔。 「就这么决定了,阮娘子既是要请我,那便听我的吧。」这是十分固执的元笑。 阮白尔见也打消不了元笑的想法,便唤来下人开始在园子里布置摆放。好在园子每日都有下人清扫并不乱,不消一会儿,靠着假山瀑布的前方摆了两张桌案,桌案隔的很远。元笑跑过去硬生生把两张桌子拖拽在了一起合併,因为她过于粗鲁的动作,桌上原本摆放成塔的精緻点心全都倒了下来,一些圆滑的瓜果也滚落在地。 原本已经忙活完了的下人又秩序上前收拾了倒塌的点心水果换上了新的。元笑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看向远远站着的阮白尔,阮白尔朝她安抚一笑,缓缓走来:「世女是要饮果酒还是清酒。」元笑:「娘子做主便可,客随主便。」阮白尔点点头,好一个客随主便,你刚刚坚决在这摆宴的时候可没想到客随主便:「那便都为世女取一些来,都是姐妹们平日赞不绝口的佳酿。」 这些个女郎家们饮酒是图个热闹,并不像郎君们有时候还要拼个酒量,所以杯子也做得相对雅致些,都小巧精緻装不了多少酒水。而元笑不一样,她常年混迹在儿郎中间,是个拼量的狠人! 在她拿酒杯倒了好多杯都没有装满半个嘴巴时,她有些急躁了。阮白尔看在眼里对女婢使了个眼色,没几息功夫元笑案上多了一个郎君们才用的碗杯。元笑这时候感觉不到尴尬了,她倒了满满一杯酒举着对着阮白尔:「这杯敬娘子!娘子不嫌弃我行事莽撞愿意带着我玩。」说完不给人说话的机会,仰头一口饮尽。阮白尔也含笑饮了这杯酒,不是我愿意带你,是你死皮赖脸上门。 「这一杯,还是敬娘子!娘子借我衣裳我甚是感激!」又是满满的一大碗一口闷。阮白尔面色如常接下了这杯酒,不是我的衣裳。 「这杯,依旧敬娘子!敬娘子可等我这么些事日的酒宴。」 阮白尔柔柔的看着元笑,不谢,我看着你落马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卡死我算了,我的标籤和我的文根本不配!这根本不是甜文!要不然我换主角吧,她们不清醒。 ☆、第 33 章 三碗下肚之后,元笑便默声不说话一直灌酒。阮白尔以为她是闷的狠了,也不阻止就坐在旁边陪她,偶尔客套的说两句世女吃菜。可在身边的酒罈一坛坛的空了之后,阮白尔有些担忧了,担忧怎么送她回去。 「世女,少喝些吧,伤身的。」阮白尔虽是这么说,却也未吩咐下人不上酒。元笑坐在她右侧,左手搭在酒罈上,喝到后期,元笑直接举起了酒罈没有用碗。听了阮白尔的话,她有些迷离的低头扫了一眼阮白尔放在腿上的手:「娘子虽是这么说,却未阻拦我。」说着又喝了一口:「我虽与娘子相识时日不长,可我啊……有一事郁结于心实在不明,阮娘子可否告知?」 阮白尔拿着帕子的手搓捻酒杯:「世女请讲,妾身知晓的事定会知无不言。」 「好……」元笑砰的放下酒罈,坛身因为剧烈而盪出了酒水:「那晚……我看见了娘子的红玉簪。」说完垂下了眼眸不去看她。 阮白尔心中一凛:「红玉簪?」元笑苦笑一声:「我坠马,阮娘子是瞧见的吧。阮娘子的红簪透过月光显得很通透,是很漂亮的簪子啊,阮娘子讨厌我吗……」她抬起头眼里有几分哀求:「我明明……那么喜欢娘子啊。」 第25页 阮白尔也不知是怎么了,这种时候她应该尽快撇清关系才是。许是对元笑的纠缠不休感到厌烦?她收回手,端方的不像在饮酒。 「世女喜欢妾身什么呢?就算妾身瞧见了您落马,妾身就非要救您不可吗?」 「若换作是我,我一定会救阮娘子!」 「妾身永远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那你就不怕我把这事说出去?」 阮白尔轻笑一声,拉住袖摆为自己斟了杯酒:「妾身既然敢应,自然就有法子脱离此事。」元笑无奈:「是了,阮娘子竟这般会算计。」说完踉跄着站起来头也不回出了园子,离开了张府。 可她哪里知道,阮白尔根本没有万全之策,皇上太后哪个不是宠着元笑,先前未计较阮白尔也是因为元笑巴巴的要和阮娘子做朋友,一口一个阮娘子。若元笑说了坠马时阮白尔见死不救,不论真相几何,阮白尔再怎么巧言令色,这事都不得善了。 这边的阮白尔喝了杯子中的酒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然后看着酒水中的辰砂,抚上发梢轻轻抽出簪子有些出神,她为什么会从老太监那要这簪子呢?明明毫无用处…… 「主子,孔女郎和谢女郎来了。」一直好像空气的女婢俯首跪在阮白尔面前轻声道。阮白尔挥挥手:「把她们带去偏厅,待我更衣。」 「是。」 在阮白尔走后片刻,园子便恢復如初,连淡淡的酒迹都闻不到,丁点看不出这里刚刚有人豪饮了十几坛佳酿。 阮白尔去了偏厅时,孔子苏正对着墙上的字画点头,谢安渠摆弄着自己衣穗,还有…站在拐角的孔雅歌…她思量一瞬,踏步进去:「孔姐姐,安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写怎么写怎么写啊 ☆、第 34 章 「白尔快来,这字是褚先生的吧,我求了好久,先生才应了我一副。」孔子苏摇头抱怨,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阮白尔走过去有些好笑:「褚先生是姐姐母家长辈,这话说的倒叫人不明理了。」 闻言,垮垮倚着的谢安渠翻了个白眼,把自己从椅子上撑起来懒洋洋道:「你们就别在这互慕了,快先说正事。」孔子苏:「长公主要给小侯爷选妻了,洛京有些名气的贵女家都收了帖。」谢安渠冷笑一声:「她也是胃口大,也不瞧瞧施祁是个什么货色,说好听些是有个侯爷的名头,可谁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意思。」 孔子苏笑容意味不明,而谢安渠有些恼怒,上辈子不正是谢安渠下嫁了施祁。 「梓梓呢?」 谢安渠听了更显烦躁:「被她娘带回去了,说是过一阵再来。」谢安渠未说完的话在场的两人都懂,谢安渠还想说自己这位婶婶看不上长公主家的施祁,又可知长公主更看不上她这个偏支。 照理来说阮白尔比上一世还要出众,长公主必然会给她发帖,可她却没有收到帖。因为她没有强盛的母族父族可给施祁擦屁股,快瞧瞧长公主的一片慈母之心吧。 孔子苏安慰似的拍了拍谢安渠的手:「怎么?阿渠家里有想法?」谢安渠略显不自然的挪开:「也没有,只是不太与施祁相处。对了,白尔呢?」生硬转开话题的谢安渠求救般希望阮白尔开口。 阮白尔摇摇头,软和着开嗓:「我并未接过长公主的帖,家中无长辈在外酬客在所难免。」孔子苏促狭一笑,向后招了招,孔雅歌便走向前手里恭敬捧着一张请帖:「你当我今日做何来的,长公主多给了两张帖直叫我寻顽得好的女郎去。这下可好了,总不算是日后调侃这宴,白尔不知所以然了。」阮白尔也不推辞,顺手接下了。反正孔子苏既然送来了就绝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几番闲聊后,孔子苏便道还要再为旁的女郎送贴先行一步走了。孔雅歌规规矩矩的跟在她后头,半点看不出来数年后嚣张跋扈的模样。上一世她在宫里才看见的孔雅歌,是元文靖在宫外偷吃带进去的,这一世是因为她没收下孔子苏赠予的男宠吗,不过她倒没想到孔雅歌也有这么恭敬的时候…… 还没等她回过神,谢安渠已经拉着她的手带着几分慌张的进了屋。等到她把阮白尔按坐在凳子上,又带着几分惶惶不安的说:「孔姐姐她……孔姐姐可能有磨镜之好!」阮白尔适时的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看着花容失色的谢安渠,然后指了指她的眉梢:「安渠妆散了。」 谢安渠一梗,放开了阮白尔等她唤来奴僕为自己洗净妆容。阻止了女婢要为她上妆的手,重新坐在阮白尔身侧。拂去脂粉的脸上露出鼻尖一颗红痣,原本就千娇百媚的谢安渠加上痣的点缀更显酥人:「我在和你说正事!」阮白尔讶然:「是孔姐姐做了什么?」谢安渠眼睛朝下瞟了瞟,面上浮起薄红。 真是没想到啊,阮白尔心想,早已知晓情/爱之事的谢安渠都脸红了,孔姐姐是做了什么破廉耻的事。 谢安渠几番张口却又闭上,在她眼里,阮白尔是个不知销魂事的,她讲出来兴许会吓坏她。但是她真的要憋不住了,要是谢梓梓在还好,她起码有个人诉说! 那边的孔子苏也从纳兰家被恭敬的送出来,上了马车后孔雅歌原本跟在马车旁快走,但孔子苏伸出窗边的手往里勾了勾,马车便停下让孔雅歌上去了。 「女郎为何要给阮家女送帖?」孔雅歌有些迷惑:「虽说阮家女名动洛京,但与长公主之求相差甚远。」 第26页 孔子苏婉声轻笑,拿起先前的烟杆微阖朱唇,孔雅歌俯身上前点燃菸草。「长公主所要的是个能让那疯子依傍的妻族,白尔外公若还在,长公主或许会考虑一二。此事大家心中皆有数。我送帖,是想看戏啊……」 「看戏?」 孔子苏不再回应,是啊,看一出现戏。元氏女,也会去呢,她可是知晓的,元氏女直白的透着懵懂爱意的眼神…… 七日后,众多女郎去了长公主府却又被告知宴会改了地改到郊外去了。一些心气高的贵女面色有些愠怒,但面对元泉泉的笑脸也不好发作,只得吩咐下人赶马再去郊外。 谢安渠与阮白尔同坐一车,忍不住发起牢骚:「肯定是那个疯子临时改的去处!」阮白尔照常好声好气的安抚她,其实心里打了个突,要知道就是在郊外的别庄,她和元笑翻下了山。 这边呆在庄上的施祁正在三四个女婢服侍下换衣,失了一只左眼的沉香在旁点香盖住血腥味。换好衣的他在小厮簇拥下离开了,沉香看着他离了内院终于松了口气,一个腿软就要摔倒,幸而被女婢扶住。 下了马车,清风阵阵,只见十多辆香车停靠在庄外。马车上有好玉响的女郎在马车上繫上了玉环,因为这风响了起来,煞是好听。众多女儿家身上的脂粉香也随着风一路飘散,甜的腻人。 孔子苏和纳兰明娴站在一块交谈,因为皆是清贵,所以她俩做一处,旁边还有些清贵家的女子也以她们为首。阮白尔谢安渠是世族女子,身后也集聚了一些。两方泾渭分明,关系不错的也只是略点头问好。 一尤姓女子单名一个耀字,是个世族女郎,单看一个耀字就知道她有多得宠。也算是和阮白尔谢安渠玩的到一起的人,只不过这些时日不在洛京,方才回京便收到了帖子来顽,车上独一有着玉的也是她的马车。 「白尔!安渠!」在一群小声交谈的女郎中,大声喊出来的尤耀就显得很醒目了,她提起长的出奇的裙摆往南边跑去。边跑边笑然后一把扑在了阮白尔怀里,亲亲热热的撒娇。阮白尔往后一倾随后有些宠溺的点了点她鼻尖,谢安渠张口就骂:「你个蠢虫!也不看看自个多大就沖她怀里扑!」尤耀嘤咛一声有些羞涩:「也不是很大,这次去江南,我给你们带了好些东西,回头我给你们送去!」 谢安渠皱了皱眉,用手恶狠狠戳着她的额头:「带了好些东西?你不是去看你外祖,不是生怕自己抄经拜佛?」尤耀把头缩进阮白尔怀里瓮声瓮气道:「才不是,我才晓得外祖也可欢喜我了。」阮白尔把大鹏展翅的尤耀从怀里拉起来,然后指了指远处:「快些别闹,有人出来了。」谢安渠尤耀这才安稳下来。 本以为这就能入庄了,没想到出来的管事又说,小侯爷在庄子不远处的靠山的地方等着她们。阮白尔安静看着前方的轻微骚动,有些心气高的清贵女子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开始和管家扯皮了。谢安渠眯了眯眼,往后一扫,世族方又安静下来。 逐渐开始应付不了嘴皮子厉害的清贵的管家踮起脚:「还请各位女郎见谅,实在是侯爷觉得现打的吃食才新鲜,这才把宴设在了外头。侯爷也是一片赤诚,恐怠慢了各位女郎,还请各位再移步吧!」管家说完后把眼神给了一直当哑巴的孔子苏,希望她控住在场清贵。 孔子苏眨眨眼,而后带着纳兰明娴跟着引路小厮走了,原本跟随她们的女郎们见此也跟着走了。只余三四个还在叫嚣的女郎留在庄口,老管家一拱手,举措恭敬但说出的话实在难听:「诸位女郎若还是觉得不舒坦便回府去吧,置于侯爷……属实歉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我想叫她魏耀的,但是我打出来的时候跳出了胃药,淦!特此奉上两千六 ☆、第 35 章 元笑和元泉泉留在长公主府,她们不去凑施祁的热闹。刚开始元泉泉一直在和元笑唠叨自己多无聊,后来好容易打巧遇见武将女郎聊起了趁手的利器,元笑便搭茬匕首。元泉泉就像打开了源头,一直告诉她自己找了多好的宝贝。元笑瞧着样,生怕没完没了,转头嘱咐小僕回了趟王府抱回来只小猫。 元泉泉看见小猫眼睛一亮,抱着她上次在张府未送出去的小猫崽,一会儿揉揉猫肚子,一会儿举起猫崽嘟着肉嘟嘟的脸喃喃自语。一个人玩的开怀,丁点想不起旁边还坐着个人。 元笑松了口气歪过头看着粉蓝纱裙的元泉泉,觉得这丫头长大不少。一向疯疯癫癫的她对小猫温柔的不可思议,手上把着力生怕这柔弱的小东西伤着。和阮娘子半点不一样,阮娘子那样狠心的人……想着想着又有些失神了。 阳光透着树枝撒在她们身上,斑驳的枝叶若隐若现,舒服的让人眯着眼。两人各有所思,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不消一会儿,老管家提着衣摆小跑来到元泉泉面前跪下:「县主安,世女安,老奴回来了。」元泉泉脸阴了下来,看了他一眼又復而逗起猫:「母亲什么时候回来?他的事情我半点不想管!」元笑眨眨眼有些迷茫,不知道元泉泉为何突然火气这么大。 老管家布满细纹斑点的脸上扬起笑,他腆着脸对元泉泉安抚:「县主,公主今儿不回来了,她留话说希望县主去小侯爷那,毕竟是兄妹,没有隔夜仇的。老奴记得县主小时候总跟着小侯爷跑的,小侯爷总是护着县主。这次小侯爷应付这么多贵女,怕是要出乱子。县主就去帮帮他吧。」老管家知道元泉泉是个心软的人,每回只需一样的说辞就能让她妥协。自己带大的孩子,当然知道怎么哄着。 第27页 元泉泉停下手上的动作,贝齿轻咬颊肉,气鼓鼓的把猫递给元笑:「安安先给你带回去,等我解决了这事再去接它!」 元笑接过小猫,拎住小猫后颈皮就要走,半点看不见小猫可怜的模样。气的元泉泉又扑上去打她! 把猫带回家的元笑左思右想,打心底觉得元泉泉会和施祁闹起来。不放心的她骑着马扬鞭去找元泉泉,果不其然刚去就碰见了修罗场。同样在庄口吃瘪的元笑坐着庄里的轿子去宴场,下了轿看见元泉泉倒在地上,一个白衣女子面对她作势要扶。施祁指着元泉泉旁边还有三四个贵女挡在他面前,其中一个裙摆长的出奇的高个女子手都快杵到施祁脸上了。 她喊轿夫停下,跨过栅栏跑到闹剧中央。啊……原来扶起泉妹的是阮娘子啊……本以为再见阮娘子时她会心烦意乱,怒火朝天,会再次质问阮娘子。 可没想到只是见了她,就什么旁的心情都没有了。 阮白尔扶起元泉泉之后,柔声安慰。在元笑来时,还自如的轻声慢语问候,好似她们从没撞破那层纱…… 正在元笑恍惚,施祁和尤耀等女僵持时,元泉泉从靴筒中抽出这些事日的爱宠——一把短匕,狠狠刺向施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分不清黑夜白天了,不太希望开工了,太久没上班就有一种恐惧感了。 ☆、第 36 章 因元泉泉的暴起施祁有些不可置信的匆忙后退。 元泉泉未习过武,一击未得手后显得有些后劲不足,接连几下都被施祁躲过。慌乱的一直倒退的施祁被石子绊倒跌地,元泉泉冲过来举起匕首就要刺下,元笑一个箭步上前夺过元泉泉的匕首。这时仿佛被这一幕惊呆的奴僕守卫才甦醒一般,被元笑呵斥着过来阻拦。 施祁与元泉泉被隔开,元笑这个第三个皇室中人显然成了唯一能做主的那个。她看了看一直颤抖的元泉泉,又看了看紧攥拳头的施祁,有些头疼。这两人聚在一起是片刻也让人放不下心来…… 叽叽喳喳的贵女们接连想要离去,目睹自相残杀这一幕对她们来说,总归不大好。皇室的热闹可不那么好看。元笑拒绝众人想要离去的说词,强硬的让她们去庄上等候。 尤耀被裙摆拌了一下踉跄着回归世家阵营,谢安渠若有所思的看着率先离去的清贵转头问自己扶住的阮白尔:「无事?」阮白尔稍稍站定,拿着帕子的手捂在胸口,脸色苍白受了不小的惊吓:「有些心悸,暂且听世女的先回庄吧。」尤耀抿抿嘴抱住阮白尔轻拍她的背安慰:「无事无事,无人有恙!」阮白尔勾起嘴角微微点头,和她们一起走向马车。 马车上谢安渠美眸轻转:「你瞧见了吗?纳兰望见忘忧县主刺那疯子时煞白的脸蛋!」阮白尔脸色不再苍白,她拿起车厢里的茶盏悠悠倒了一杯:「许是幼时情谊。」说着举起一杯递给谢安渠「小侯爷幼时在褚先生夫家启蒙。」谢安渠接过玉杯嗤笑一声:「连那疯子都敢招惹,我倒没想到,短短几月之谊让她如此难忘怀。」阮白尔笑着饮茶不言语。是啊,她也未想到短短几月,疯子与榆木玩作一团。因杀了施家孤女,草草被长公主带回施家,再未去过褚家习字。约莫长公主对这疯子也没把握,怕他在褚家动手不好掩盖罢。 元笑元泉泉施祁三人坐在三块巨石上,谁也不搭理谁,元笑等了片刻,既然没人想对这件事开口,那就由她来吧:「泉妹,你怎么能向兄长拔刀?要是姑姑知道她该多心伤?」元泉泉闻言,缩成团的身体又紧了紧,就像一个肉团。时不时哽咽两声,彰显存在。元笑不好再问,只能调转话头:「施祁,怎么回事?泉妹为何要伤你?」施祁阴阳怪气道:「伤我?她摆明是要杀我!一只扁毛畜生的缘由罢了,她竟记了这般久!为了只畜牲要她兄长的命!」 「扁毛畜生?」元笑碰了碰元泉泉「泉妹,什么扁毛畜生?」元泉泉愤而站起:「它不是扁毛畜生!『她』是我的猫儿!我讨厌你!」说完跳下石头不给人说话机会,坐轿子离开了。 本就茫然的元笑更加满头雾水:「猫儿?」施祁皱起眉,揪起石头缝里的杂草:「她幼时养的只小猫,我失手打死了。」他没说的是,送猫的人,也被他打死了。 ☆、第 37 章 「一只猫儿罢了,是泉妹小气了,等我回头帮你说说她。这事,你就不要告诉姑姑了,免得她又伤神。」听了元笑的话,施祁点点头,从石头上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我知晓,你告诉她……」说着有些腼腆,「我这些年,找了不少和那只猫相像的,她若是要,我就让人给她送去,保管听话。」他都叫人做成干尸了,不闹不叫,听话的很。 元笑耿直的点头,刚想告辞,反正施祁一会儿回庄上肯定知晓如何让那群女郎守口如瓶,毕竟都不什么蠢人。但……她想到用余光瞟到阮娘子时,阮娘子苍白如纸的面容,一定是受了惊吓!她想去找她。 「你去庄上作何?」施祁有些困惑,他自己可以处理好。元笑有些慌张:「我……我母妃盼着我多几个手帕交,故同你去瞧瞧。」施祁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上了轿。 彼时庄上的老管家已经回了公主府,府里一个管事的都没有,便任由女郎们在公厅等候。可眼瞧着天都快黑了,主人家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这世族一方因有谢安渠这柄兇器震着倒也没出多大骚动,反倒是清贵聚首纳兰明娴焦虑了:「孔姐姐,他们怎么还未归来。」 第28页 纳兰明娴的姨母嫁到了孔家,是孔子苏三叔的妻子,与孔子苏勉强算得上是姊妹但是隔的远,平日里倒也互称姐姐妹妹。但自己姨母的亲女儿与她却不多亲密。 孔子苏只是笑着拍了拍纳兰的手,她身后一眉色极淡的女郎细语:「姐姐不必太过担忧,先前我等要离去时,世女不准,遣我等在此等候,想必是要为此事找个说辞。那方有世女坐阵,两位贵人多半不会再生事端。」纳兰看似被安抚住了,朝女子笑了笑,可她袖下的柔荑依旧未放松。直到看见施祁一脸煞气的入了厅,她才松弛下来。 施祁阴鸷着扫遍众女,在瞧见纳兰时稍作停顿又很快流转,致使有心人外无别各察觉。他隐含怒气与杀意道:「今日之事,若本侯日后在何处听了话茬,在坐的各位就别怪施祁权势压人!」话音刚落,孔子苏带着笑给施祁台阶:「小侯爷严重了,不过是兄妹间的打闹,又有谁会当真呢?」 孔子苏母家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嫁到了孔家,一个嫁到了施家,一个嫁到了褚家。而这些女儿家又生子生女,嫁了别的世家子,娶了别家清贵女。盘中错乱的关系理也理不清,说也说不通,与施祁也算带点极淡的亲。 施祁瞟了一眼孔子苏,算是接受了清贵示好,转而看向阮白尔等人。 一声冷笑从坐着的尤耀口中发出,只见她玉手轻托脸颊嘲讽道:「权势压人?不知无权无势的小侯爷拿什么权势压人?」说着眨了眨眼哦了一声:「妾知晓了,是长公主的权圣主的势?是了,毕竟圣主还是小侯爷的伯伯呢。这要是嫡亲的,小侯爷怕是更了不得了!」 太后育有两子,长公主幼时丧母,曾寄养在太后跟前,但那时已经记事。加上又是先帝长女更受宠些,难免有些娇惯,与当今闹得并不愉快,所以也不太给元帝找事,一般都是有事直接自己压了。尤耀敢这么说话,就是因为她爷爷她爹都有从龙之功,是元帝面前比较宠信的臣子。 施祁对自己看得清,明白自己狂妄的资本就是长公主,所以他并不与尤耀说话,只把目光对准阮白尔等人,当着尤耀是空气。 阮白尔当然知道施祁的心思,但她却不想给施祁这份脸,不然早在尤耀开口前就阻拦了。要说权势,在场哪位无权势? 倒是可惜元笑多管闲事,若是那一刀下去,正好就能刺中施祁脏器,自相残杀的戏码不论看了几番都是她的最爱。既能教训这疯子又能教训让她吃瘪的长公主,可惜她算准武女想结识权贵心思,备了精美短匕推向元泉泉,甚至元泉泉必怒的纠纷都齐全了。想想看施祁命丧西庄,士族权贵皆在此亲眼目睹。 长公主就算暴怒,再怎么审问也只会得到自相残杀的问卷。元笑这个讨厌鬼,谁晓得她会和元泉泉做一处。老天在上她瞧见元笑时故作姿态,就等着元笑走神,这神也走了,怎么就这么巧!还能夺刃?! 良久未有人出声,施祁唿吸加重,慢慢走近阮白尔,阴森森道:「本侯说话,你们都是聋子?」正对施祁的阮白尔柔美一笑,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恶名远扬的疯子:「侯爷言辞还是要更严谨些,尤女郎的话虽尖锐,但也不无道理,权势一说,在此的姐妹哪位不沾染?」 看着怒意越发膨胀的施祁,尤耀赶忙走过来,和谢安渠一左一右护着阮白尔。其他世族女也站在阮白尔身后,大有牵一髮而动全身之势。远处的孔子苏懒洋洋的摇了摇扇,思考自己何事救场适宜,这疯子的态度也挺令她为难。 僵持之际,施祁不是不肯说软话,而是没人给他造势。孔子苏不言语,纳兰明娴不好言语,谢安渠讨厌他极致,尤耀就差冲上来动手。正巧这档口元笑来了,在门外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元笑来了。 「阮娘子……这是?」眼前剑弩拔张的气息只要是个人都感觉的出来。 阮白尔内心着实不想理这个罪魁祸首:「回世女的话,小侯爷词意高深,妾身同诸女郎愚钝。」元笑看着处处透露委屈之意还倔强掩饰的阮白尔有些不自在:「阮娘子请起,施祁一向这般词不达意,我代他和诸位女郎道个不是。今日之事,是他这位做兄长的太过较真,兄妹打闹难免有些失了分寸,想来诸位家中有姊妹兄弟的都能谅解。我姑母膝下两子都搁在手心疼爱,若是知晓此事必定悲痛不已需着人问话出个气口的。望诸位体谅慈母之心,此事莫要再提。」 闻此言,阮白尔微颔首带着世家行了一礼算是言罢。 此时外头已是月色当头,也不好再赶马回京,宵禁时分城门大锁。得亏庄上房间甚多,只需等上片刻,奴僕清毕便可歇息。可好容易在外过次夜,无论是哪家的女郎都兴奋不已,偏生都要去山上望月。阮白尔心中郁结,兜兜转转还是要夜晚登山,她本因惋绝,但缠不过尤耀与孔子苏的双层攻击。罢了,自己小心些,离元笑远些,总归是不会落山了……吧。 奴僕守卫本来打着火把送这些贵女上山,但女郎们都言这火把的光太亮,失了夜中探山的乐趣,故命他们远远坠在后头,只一人拿只灯笼在前头走。若不是这山早就肃清过,隔几棵树就有驱虫蛇的草药摆着,谁会这么作死。 山间有座斜坡,顺势滚下去就会刚好卡在两山之间,得需绳索缠身方可脱困。快到拐点时,阮白尔小心翼翼生怕滚下去,然并暖。一直默默关注她的元笑看见她突然紧张,以为阮白尔出了什么事,一时情急多走了几步然后踩中了尤耀的衣裙。尤耀扑在了谢安渠身上,谢安渠推了小心翼翼!生怕落山!一步一规范的阮白尔一把。 第29页 杀千刀的元笑! 这是阮白尔滚下山最后一个念头…… 当一睁眼发现自己和元笑倚靠在树下时,心中竟冒出不管不顾就在这拿匕首了结的念头,当然不是了结自己。 惊魂未定的阮娘子雪白的贝齿轻咬粉唇,脸上的脂粉早在西庄洗净,柳眉紧蹙眼角泛红,衣衫破裂处隐隐可见如玉般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居然透着莹光。元笑有些懊恼,都怪自己,让阮娘子受惊了,而且……想到刚刚把阮娘子扶到树下时,阮娘子白嫩的左臂还被利石划开了好多小口子。这么想着连忙脱下外褂盖住阮白尔,脸上也飞起红霞,阮娘子可真软,又软又香。 作者有话要说:  孔子苏的姨母的丈夫的侄女 纳兰明娴的母亲的弟弟的妻子的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騒话 ☆、第 38 章 她杀了她……在那个月色温柔的夜晚。 粘腻的血迹淌在地上,女人带着微笑死去,她再也不会像狗一样缠在她身边。一柄通身漆黑的匕首插在女人胸口,几步之外穿着中衣的另一个女人蜷缩在花架旁。她死死捂住脸,如玉般洁白的柔荑上溅了暗红,原本美丽的眼睛胀满疯狂偏执,变得慑人。这样的一双眼睛此刻正全神贯注的透过指缝去看那具尸体…… 过了许久,她放下双手,从花架旁爬过去,恍若未察地上尖锐的瓷器已经嵌在她的掌心。她爬到尸体旁慢慢低下头,把脸贴在早已冰冷的尸身上,像是了结一般唿出口气:「死了……啊。」 撇去女尸嘴角的血迹,对着月光照了照,忽的浅笑出声:「下辈子,可别遇见我了。」她脸上流下两行清泪,俯下身把手上未干的血迹轻柔的附在尸身唇上:「我哪里配……」 「阮娘子,莫害怕。有我在这,我会保护你的。」元笑借着月光扒拉了一下地上的枯枝,把它们聚集在一起想要生火。阮白尔眺向高处不去理会,自顾自的寻思,若是这一切都要按轨迹形式的话……最快只怕也要明早才会获救了。 「嘶!」元笑一不小心用力过勐,掰断枯枝时被划伤了手。阮白尔屈尊投去一眼,想到怀中的匕首,还是默不作声。蠢货,又未带火引,捡了树枝顶什么用! 果然没过一会儿,元笑郁闷起来:「没有火摺子啊,看来下回出门,要记得带上。」说着拍去手上浮灰走近阮白尔「阮娘子可还冷?夜间阴气寒风,可别伤身。」阮白尔抬起头,看着既怜惜又紧张的元笑终于给了她反应。她摇了摇头,白嫩的脖颈无力的倚在树干上,低垂的眼睑也因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上了阴影,她语如莺啼:「妾身无碍,多谢世女的外衣,已为妾身遮去不少寒意。妾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说着依旧柔软,可在元笑眼中不亚于吐信毒蛇。只听她道:「可否请世女离妾身远些,仿佛只要世女在妾身左右,妾身就会麻烦缠身,烦恼不断……」 眼看着元笑的脸色随着她刚刚道谢时的欢愉轻快,变得惨白如纸。阮白尔心中出现一种隐秘的快感,她越说越快,似要在这琼月之下断了元笑的命。 「妾身不知为何,端是瞧见世女的脸啊,呵呵……腹中便翻涌不已!世女音容笑貌在妾身看来,就好比是作呕下料,蚊虫蛆蚁都百般不及。」说着玉手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拿开身上元笑的外褂,指尖轻挑着扔在泥地。明明知晓这时候不应该惹怒自小习武的元笑,可阮白尔也不知心中的底气从何而来,她笃定元笑只会黯然伤神,甚至迁怒都不会有。她甚至敢断言,今夜获救之后,元笑还是会跟在她身后祈求她的一丝余光扫过,就像是畜牲一般…… 元笑吓得不可察的后退两步,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一般,逃也似的离开阮白尔。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只能从越来越轻的枯枝踩断的咔嚓声里,判断元笑离得越来越远。 阮白尔轻笑一声,看着元笑隐在黑暗中,眼中写满鄙夷,这样的人,也配肖想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一giao我里giaogiao~ 我好吊我好吊我好吊 ☆、第 39 章 「你要记住,你是代我赎罪之物,日后要在你外祖膝下尽孝,你不单单是安夏阮氏女,你还是你□□/后的附庸,你更要是个谋略诡士,无一不优,才惊艷艷的名姝贵女。」张漾拿着竹鞭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蒲团上的阮白尔,随即举起竹鞭狠狠扬了下去:「今日之事错在何处?」 「阮……阮娘子?阮娘子?阮白尔!」阮白尔从昏睡中醒来,神智尚未清晰,一手隔衣抓住怀里的匕首,一手抓住来人的腕处。 她巧笑嫣然看着元笑,半点看不出来她已经头痛欲裂,即将倒下:「世女怎么又回来了?」说着余光已经瞄见原本被她扔落的外褂拾掇的干净,又盖在了她身上。她柳眉一皱就想把衣裳再次褪下:「何必如此,妾身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元笑轻易挣开她的手,不容置疑的把外衣按在阮白尔肩上,一脸严肃道:「我已知晓阮娘子厌倦我,但我也不能因这份厌倦,离开阮娘子。这衣裳还请阮娘子披着,本就是我的缘故害娘子落山,要是日后娘子有了伤寒之症,元笑更难辞其咎。」 说着有些忐忑的看向阮白尔,可阮白尔恍若未闻,只当没她。元笑难过的放开手,退了两尺距离,平日里总是笑得像个小太阳但此刻眼里布满慌乱和恐惧。只听她苦笑一声:「说来可笑,就算娘子厌我如斯……我还是对娘子生不起气来。」 第30页 阮白尔漠然依旧,并不以为意,就算元笑再诚恳,阮白尔心中总像堵着什么似的拒绝元笑的示好与靠近。她闭上眼睛独自倚在树上,默默裹紧外衣,承受脑中快撕裂的疼痛。要说有什么在意的话,淡漠的乌黑眸眼悄悄睁开,轻轻扫过背对着她的元笑,復而又闭上:在她的记忆里,出现了从未有过印象的元氏女…… 没过一会儿,元笑听见阮白尔平稳的唿吸,她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担忧的转头去看阮白尔。阮白尔的脸上起了不正常的潮红,任由元笑怎么唿喊,也叫不醒陷入昏迷的阮白尔。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你这样是要至祖宗家法为何地!」 「阮氏?从未听过~」 「她母亲与人私奔,丢尽了张家脸面,竟还妄想洛京世族接纳她,简直可笑。」 「母亲说我让你嫁何人,你就要嫁何人?」 「白尔肌肤果然娇嫩,只轻轻一掐便红肿了……」 「我瞧见这花,就想到你了,只盼日日得见卿卿才是!」 「姑娘和谢小主闲聊时,不经意说过。说……说孔娘娘尽使些娼妓手法,陛下也…也吃得下。倒不如寻个好时候,找些俊朗少君便……便可……」 「她一介女流之辈,也有脸面接了族令?!」 「阮氏?是安夏阮氏,还是张府阮氏?入了洛京张府,也不改姓,真是吃相难看。」 「卿卿唯我挚爱,望下一世再遇卿卿时,早些表明心迹才是。」 早春时分,更深露重。山涧中淡淡的雾气瀰漫,称得远处的树木有几分阴深之感。天蒙蒙亮,阮白尔从梦魇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元笑裹在怀里。雾气打湿了元笑的黑髮,就连脸上也都是薄薄的水汽。再反观自己,除了足下有些湿感,便是干干爽爽。 阮白尔有些失神的举起手探向元笑胸口,有心跳,而且……越来越快。她勾起一丝浅笑,带着不属于她的温情。 慢慢的她小心翼翼把头也贴近元笑胸口,生怕弄疼元笑似的。虽不知为何全然忘了上一世隐隐与元笑相通的情意,也有些懊悔先前对元笑恶语相向,不过还好,她还未死。现下想想都有些后怕,自己怎么这么笃定元笑落马不会死,修养许久的元笑,就连现在身上都带着药香。这么想着,阮白尔又拿头蹭了蹭元笑,像只不安的小兽紧紧依附着元笑。 元笑……元笑早就醒了,内心就很崩溃啊,虽然飘飘然,但是又害怕睁眼讨骂啊,她就一直闭眼装睡,希望阮娘子赶快恢復原样。阮白尔白嫩的縴手撑在她胸口,借力蹭到元笑耳边,媚眼如丝,呵气如兰,温热的香气让元笑整个身子都发软,只听阮娘子婉声道:「世女,还不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智障晋江!这一章我打了两遍!吞了我四百多字啊!你能想像我昨天准备发文,发现字数不对的懵比吗?!关键我还不记得我漏了什么!我想吃人!我!糙!气了 ☆、第 40 章 这是……阮娘子? 阮白尔看着元笑不可置信的模样,心中翻涌晦涩,只是轻轻用手拂去元笑睫毛上的露珠软言:「多谢世女昨夜照拂,妾身自幼时便体弱身虚,若无世女在侧恐有大祸。」元笑抿了抿嘴,眼神涣散四下环顾就是不和阮白尔对视:「阮娘子言重了,娘子若是殒在这荒郊才是可惜,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娘子不该在殒在此处,应当是更庄重的地方!」阮白尔移开目光,她早该知道的,元笑能讲出什么好话。 是了,呵呵,真准。 她可不就是……殒在了最庄重的地方。 迟钝的宛如铁块的元笑也在这一刻察觉到了空气中慢慢渗透出的尴尬,她开始努力找起话题,许是犬类的本能吧。她感觉阮娘子对自己有些软化:「阮娘子,你看那山,怪不得我们滚下来的时候没有停呢,哈哈哈哈,它光滑的就像我兄长时常观赏的顽石!」刚说完,元笑就懊悔起来。还未等她补救,阮白尔居然面色如常同她玩笑:「那到也奇了,待我们出去后,妾身可有眼福一观顽石?」元笑眨眨眼,重重的点了点头:「自然!阮娘子想何时观,我都有空隙!」 阮白尔听着她说话,突然微张檀口,俯身向前。方才她们交谈时已然别别扭扭起了身,这时阮白尔突兀之举,让元笑有些受宠若惊。还未等元笑遐想,她心中宛如明月的人儿蹲下从自己裤边取走一只百足虫。 先不说霁月清风的阮娘子徒手捉虫,元笑已经快要昏倒了,这种长的密密麻麻的百足一向是元笑心中阴影。可在阮娘子面前,还要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啊~原来是小虫子。」阮白尔自然清楚元笑有多恐惧百足,但她也不戳破。元笑哆嗦身子嗓音都不自然,还要强撑着要来摸:「其实……我一直不太常见这些。」阮白尔轻轻阻挡元笑百般不情愿的手,无视元笑的假笑,她走到远一些的地方放生了百足:「山野之物,世女小心些的好,要是有毒……」说着对元笑体贴一笑,「妾身一人可如何是好。」 元笑看着她的笑,竟有些恍惚之感,好似她同阮娘子本该如此亲厚…… 这厢早已经回到西庄的孔子苏一行人,有的担忧有的漠然还有的幸灾乐祸。入夜时城门大锁,若无急令,谁也撬不开洛京的大门。西庄不常来,也只是做长公主偶尔与面首情/趣所用。所以连管家都未曾有过,需要时也只是把府里的老人带来服侍,连食物都少得可怜。此番西庄只有平日伺候施祁的奴僕和姬妾罢了,亲卫都是长公主指派来的。 第31页 谢安渠尤耀担忧了整晚,难以入眠,世族一方多忧愁,些许清贵也是思绪万千。孔子苏虽忧心但也不过分在意,纳兰明娴因谢安渠的关系也未多开口。施祁有些焦躁,要是元笑出了什么事,他可没那个本事扛下罪责。他吩咐下人寻找庄上绳索可是一无所获,本想让西庄的亲卫下去救人。但他根本使唤不动他们,他的亲卫全是隶属长公主手下,平日里也只听从长公主号令。长公主派遣他们来时,也只有保护侯爷这一条指令。 好容易等到天亮,从西庄马不停蹄出了一辆快马奔向洛京求救。不多时,带来绳索与天梯的僕从齐心协力把阮元二人从山缝里拉了出来。 未等阮白尔喘匀气,尤耀边哭边提起裙摆跑过来:「担心死我了,你这伤口还疼不疼?都怪我的罗裙!」阮白尔摇摇头,温柔拭去尤耀的眼泪:「哭哭啼啼的掉金豆豆,回头安渠又要拿花盆来接着了。」谢安渠翻了个白眼:「那些个盆老早接满了。」又对着侯在一旁的女医道,「快去瞧瞧。」阮白尔任女医对自己上下其手,眼神也有意无意的略过听着医者话正在左摇右晃的元笑。 西庄的闹剧也就此为止,这些娇客乘着自己的马车回去洛京。施祁正妻没个着落,反而让大多数贵女对他印象极差。 早所有人一步回京的元泉泉一觉睡到了晌午,膳食一口未动,只是入神看着院里早就干枯的花池。 「『她』是我的猫儿。」 作者有话要说:  唉,剧情不够回忆来凑 ☆、第 41 章 元泉泉是长公主小女儿,性格娇憨模子可爱,圆嘟嘟的小脸一笑起来让人心都化了。那时候三等身的元泉泉软软糯糯的,经常会去施家找兄长玩耍。即便驸马百般阻挠都无济于事,怎么也打消不了元泉泉喜欢兄长的念头,而那时候的施祁也不是个疯子。 施祁启蒙,施家把他带到世交褚门讨学。从此兄妹俩相聚的就少了,但每当施祁休假,元泉泉再晚都要马不停蹄赶去施家见兄长。次年,施祁遇见了同来褚门求学的纳兰明娴,他已经知事,也因父亲的无视鄙夷心中郁结,他无法平心静气的对待元泉泉。因自己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施祁害怕他会在嫉妒之下做出不好的事,渐渐的元泉泉十次里八次见不着兄长。门房总是告诉她,郎君在褚门还未归来,郎君在褚门来信留宿,浪君在褚门与同窗玩闹。元泉泉原本光辉熠熠的眼睛逐渐黯然,红着鼻子要哭不哭的模样心疼坏了身边的侍从们。 又是一次跑空,矮小的糯米糰子泄气的坐在地上。双手撑地仰头看着天空,剎那又被阳光刺了眼虎头虎脑低下头揉眼睛,浑然不管手上还有灰土。揉完眼睛沉默片刻,又往地上一趴,整个糰子五体投体。斜歪着头眼睛还直勾勾盯着院门,就希望下一秒看见哥哥的身影。 只瞧那糯米糰子精美华贵的衣裳,被糟蹋的不像样。两个花苞头也塌了下来,就连粉嘟嘟的小脸上都沾了点点灰尘。糰子一会嘆气一会翻身,片刻也不停歇,可把自己忙坏了。施东柳掩在假山后,眼含笑意的望着糰子,置若未闻身后侍女小心翼翼的劝告。 片刻后,糰子在地上睡着了,小孩子的精力都是这样,来的快去的快。 施东柳刚想走出来,就瞧见暗处来了人,是个威武的仆士。仆士旁还跟着施府的当家人,她那一表三千里的舅父。只见那仆士轻柔的抱起糰子,隐晦的警告似的看了她的方向一眼。舅父也顺着仆士的眼光往她看,她只好和侍女走了出来,遥遥行了一礼。仆士对着舅父说了什么,正眼不也给舅父,语毕就走了。舅父隐含怒气走向她,毫不客气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知晓吗?先前早就吩咐过无关的人严禁来此!回东厢去,自己去找夫人领罚!」说完气势汹汹拂袖而去。而她被罚了两月俸银,虽然本就不多钱,却实实在在丢了大脸。侍女整天在她耳边念叨,施东柳半点不在意。真正让她不满的是那种看蝼蚁的眼神,等着吧,她会让他们知错的。 ☆、第 42 章 糰子出乎意料的好接近,不过是在她走空时安慰了几句就叭叭的和她聊上了,无视仆士警告的眼神与威胁的言辞,她送了只小狸花给糰子。糰子爱不释手,虽然还是惦记哥哥但是只要她一来,糰子就和她一起逗弄狸猫。 糰子……很好,很单纯,被长公主和驸马保护的很好。明媚灿烂的笑容,她曾经也是有过的。 在她父母还在世的时候…… 知道了她与糰子玩耍在了一起之后,整个施府对她都客气起来。呵,清贵之流……每月二钱俸银只比奴僕高出一点,甚至施祁院子里的大丫鬟都比她体面。多可笑啊,她一个千金贵女,居然沦为和一个奴才相比较! 施东柳也许在父母在世时是个心善的女子,但在经歷大变故和亲戚家不经意的慢怠之下变得多疑自卑。隐藏在心底的愤恨,只带一个突破口,就像是……仆士的不在意。你凭什么无视我?你怎么敢无视我!至于施祁?一个野种罢了,也就是忌于长公主的颜面无人敢说。 次日,元泉泉又来到了施府,她现在已经不再只为施祁来了,她遇见一个好温柔的小姐姐,等元笑来了,她一定要带她们结识的!施祁在纳兰明娴的陪伴与时不时的劝解下,渐渐的也有些想念妹妹。他悄悄回了府,在路上还买了些小吃,就等着元泉泉扑上来告诉他哥哥最好了。 第32页 等到了小院,元泉泉在,还有一个打秋风的穷亲戚,还有一只狸猫。狸猫在他院子里上窜下跳,把园子作的乱七八糟,元泉泉和那个穷亲戚还在一旁哈哈大笑?施祁是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狸猫还是这种毛色糟乱的,一看就是野物。母亲父亲绝不会给元泉泉这种玩意儿,只能是那个贱婢!施祁怒不可遏的走近院子,狸猫从边上的假山一个跳跃扑到施祁面前,他甚至可以看见狸猫狰狞的面容和尖锐的牙齿。 未等他回过神,仆士一个伸手抓住了狸猫。元泉泉扑在他腿上担忧道:「哥哥哥哥!哥哥没事吧!」施祁回过神推开元泉泉:「这只扁毛畜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院子里有这种东西!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被指责的僕从女侍跪了一地,默不作声。元泉泉怯生生拉了拉他的衣角:「哥哥,这是我的猫儿,是东柳姐姐送给泉泉的。」闻言,施祁转头看着施东柳,不屑道:「东柳姐姐?你也配得上这一声姐姐?打秋风的贱婢罢了,再让我瞧见你,就把你赶出去!现在带着这只畜生滚下去!」施东柳袖下柔荑紧握成拳,面色悽苦:「郎君恕罪,县主恕罪,都怪小女鲁莽了。小女这就带着狸奴离开,还希望郎君不要对县主生气。」说着从僕士手中接下狸猫就要离开,元泉泉张开小手一把抓住她的腰带,不让她走。施祁皱着眉看着低头的元泉泉不悦道:「元泉泉!」元泉泉抬起头泪眼朦胧对着施祁哭喊:「哥哥最讨厌了!泉泉不喜欢哥哥了!」说完哭闹着撞开施祁跑了出去,仆士对着施祁行了一礼跟着元泉泉离开。 施东柳正看戏,转头就被施祁踹倒在地,簪子玉环散了一地,狸猫也被惊的蹿了出去。施东柳颤抖着抚上肚子,慢慢撑起身子,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施祁。只见施祁双目发红,紧握着拳头,慢慢走近她。施东柳惧怕的一步步往后移,三两步就被施祁抓住对着她拳打脚踢。她被打的无力挣扎,不一会就昏了过去。 等到施东柳醒来时,侍女告诉她,施祁让人锁了她的院子不准她外出。一日两食都有人端进来给她,她被禁足了。 施祁用实际行动告诉诸人,只要你够丧病,就没人能心狂。 元泉泉来找施东柳都是在施祁去褚门的时候,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说着施祁坏话,准当来说是施东柳不动声色和元泉泉上眼药。元泉泉总是听了她的话低头委屈,却从不附和。三两次后施东柳已经心中有数,看来是要来点狠的!她有些愤恨的看着远处逗猫的元泉泉心中谩骂,谩骂施祁,谩骂元泉泉,谩骂所有让她不痛快的人,包括那只猫! ☆、第 43 章 还会不甘吗?还会愤恨吗?大抵是不会了…… 阮白尔看了一眼笑得灿烂的元笑,摇头浅笑登上了马车。 扯淡吶!谁都不能让她放下追名逐利之心!锦衣华服都是她的最爱!话说元文靖放出来了吧,那个废物别的不行,装可怜倒是能唬人。想去凑热闹了,顺便去帮他一把吧,也是不枉前世夫妻一场。 回了张府,还未等阮白尔沐浴休息,管家来禀张家旁支来了人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阮白尔接过女婢的帕子仔细净了手,漫不经心道:「既已等了许久也是不差这一会儿,等我梳完妆再说。」等着阮白尔梳完妆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书房内的老者面上瞧不见一丝不满,甚至乐呵呵的喝着茶。 阮白尔进了书房暗骂一句老狐狸随后坐在主位上,老管家安静站在她身后。老者早在阮白尔进来时就放下了茶盏,微微屈膝恭敬道:「家主。」阮白尔抬抬手示意免礼,老者也识趣先开口:「家主,老朽听闻谨王殿下要选妃了,老朽家中小孙女正值娇龄。与谨王殿下平日也是多有交集,也算是情投意合。」说着不经意瞟着阮白尔的脸色,见她没有发怒就继续道:「虽说族内警训皇室多有龃龉,但两个孩子实在是让老朽不忍拆散。」 阮白尔点点头轻笑:「叔爷说的是嫒沅妹妹吧?」老者摸着鬍子点点头。「可我怎么记得嫒沅妹妹是与上阳李氏早早订了亲?」 「不过是当年戏言罢了,当不得真的。家主多虑了!」 阮白尔嗤笑一声,撑住左脸眯着眼看着老者,眼中恶意毫不掩饰:「情投意合?叔爷是背着我这个家主准备站位了?还是准备带着整个张家为你那个拎不清的孙女一起站位了?丁点礼义廉耻都不顾了,和上阳李氏早已经交换了信物,还恬不知耻爬上元文谨的床!」 老者瞳孔紧缩,他以为阮白尔不会紧盯旁支,没想到她居然什么都知道,可那又能怎么办:「家主恕罪,老朽不是未劝过,而是那个不争气的经不住诱惑已经和谨王殿下有了骨血。」 阮白尔长嘆了一口气,已经不耐再和老者说下去,她站起来端的一副白裙飘飘仙子模样走到侧方抬手抽出长剑。锋利的刀刃闪着森冷的寒光,一股子阴寒之气,这是一柄见过血的神兵。 她拿剑抵住老者胸口,笑得婉约:「我最烦的啊……就是和你们这些讲不通道理的老东西说话了。」每说一句剑刃都往里一寸,「总是有些小心思,让我烦不胜烦!」老者想躲却早被人挟制住,来人皆是黑衣,从头蒙到脚,只隐约可见两只眼睛。这是张冕的私兵,只听家主召令的杀器。 半柄长剑刺穿老者胸膛,老者混浊的眼中涨出血丝,看起来痛苦极了。他的哀嚎响彻院子却一丝波动都未引起。阮白尔漠然的抽出剑厌恶的看着地上的尸身:「这一支除却未知事的全部处理掉。」 第33页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能要结局了 ☆、第 44 章 天空下了一场暴雨,闷雷不断,乌压压的满天黑云,明明是晨时,却显得午夜一般。闪电透过云层噼下来又照得无一人的街道亮堂的很。 因前两年的惊雷噼死过人,虽人人都说是作恶的鬼被老天噼死了。但心中都是怕的,只要是轮上大惊雷,洛京极少数会有人出来走动。不过也有例外……坐在酒楼二楼的元文靖推开窗拿着壶轻巧的酒瓶看着天空,被打断的手虽然已经医好,可时不时还会抽搐也拿不了重物。突然他眯起眼睛,紧盯着不远处,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低声道:「也只有这种时候啊……不怕天公发怒啊……」他唤来侍卫说了些什么,侍卫领命后离开了,不多时拿着个穗子又出现了。与此同时,前去处理旁支的私兵又回到侍卫先前的地方,寸寸细查,最后不甘离去。 次日虽雷雨已停,天空还是未见光亮,到处阴沉沉的。各户茶楼酒馆都点开了夜间才燃上的红灯笼,外头的桌椅板凳都收了回去,等着天晴再摆出来。街道上的小贩也已经开张,他们是不捨得燃灯的,只能借着酒楼隐隐约约的灯光点亮自己的摊点。 昨日西庄回府后的元笑趁着元意不在洛京欢脱从他的观赏阁找出许多原石,找的也不是大的,只一手可握那种,她把它们搬上马车,就等着去找阮白尔。暴雨过去后,元笑骑着马,一手握着自己的缰绳,一手还要牵制着装满原石的马车,固执的听不着月月的担忧径直往张府奔去。 安稳歇息一夜的阮白尔一醒来就听了坏消息,杀心渐起。本想先处置了办事不利的暗卫,可女婢来禀元笑来了。她轻瞟一眼跪下的暗卫,想了想心善的傻白甜,犹豫片刻终是放过了他,只严令找出那丢失的东西鞭笞几十。后,疾步去了前院与元笑相见。 暗红的靴子有些湿润,元笑有些不自然的移了移脚尖,不可闻的「嘶」了口气。怪她骑马走神差点踏上奴隶,好在她力缆狂澜!虽然受了点伤,但奴隶无事。 阮白尔面如春风来了前堂,步步生莲轻柔靠近元笑,忽然鼻尖微动按下半屈身的元笑:「是哪伤着了?」元笑呆愣抬头,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被细白软香的指尖抵住唇。圆润的指尖透着淡粉,未涂丹蔻也好看的紧,再加上阮娘子的女儿香,只一根手指就让元笑酥麻起来。 正当元笑出神之际,阮白尔拿开手指,蹲下身子。洁白的裙摆拖在地上好在这地一尘不染,未染脏她的衣裙。看着朦胧暖黄的光亮打在阮白尔脸上,元笑有些睏乏。要是能和阮娘子时时刻刻在一起,该多好啊…… 「阮娘子……我真的,好欢喜你啊。」 听了这突兀的话,阮白尔停下手边动作,元笑见不着阮白尔带笑的眉眼,只听她温柔道:「啊,妾身知晓了。」随即元笑感觉一阵刺痛,再低头时靴子已经被阮娘子脱了下来。斑驳的血迹沾满靴子内侧与足衣,她慌张去看阮白尔的脸色,害怕污了她眼。本以为像阮娘子这样软娇的女郎会惊唿失措,却不料阮娘子抬眸与她对视,水润的眼睛一眨不眨认真的看着她,眼中柔柔的都是她:「忍一忍,妾身先帮你把足衣解开。」眼色十足的女婢早就端来了伤药纱布与清水,垂首跪在阮白尔身边一动不动举着。 她轻柔解开足衣,慢慢往下脱,有些干涸的血迹粘黏着皮肉。元笑本是不觉疼痛的,但看着阮娘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委屈。解下足衣后,整只脚被血迹沾满。阮白尔也不觉得脏,一只手托着伤脚,一只手接过女婢沾上水的帕子轻轻擦拭。元笑有些害羞的缩回脚,对上阮白尔疑惑的眼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怎么一夜之间她与阮娘子竟亲近了这般多,但这也是她心之所愿。慢慢的,元笑又把脚伸向阮白尔,一时不察让阮娘子的袖口粘上了猩红。阮白尔也不生厌,只把袖口往上挽了两道,元笑入目见着她雪白的手腕居然也能红了脸。 擦净了脚终于找到了伤口,只是皮外伤看着吓人,敷药过两天就能好。偏偏元笑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垂着眼睛可怜巴巴看着阮白尔。阮白尔也乐意哄着她,揉了揉元笑特意低下的脑袋,烹茶给元笑。 元笑趴在桌案上,看着阮白尔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就连带着血迹的衣袖都影响不了这份美感。过了一会儿她悄悄趴下,蹑手蹑脚靠近阮白尔,试探的一点点挨着她。阮白尔心中暗笑,她刚才把元笑的小动作都瞧在眼里,不多时放下手里的火筴,转头对着元笑轻拍了自己的腿。元笑眼睛一亮,美滋滋枕在阮白尔腿上,心满意足唿出口气,只觉得鼻尖兰花的香气更浓了。 几息后,元笑已经闻着兰花香睡着了。刻意放轻的重量重新压在阮白尔腿上,再看阮白尔,手里动作不停歇,依旧煮着茶。等到茶煮好了,元笑也已经睡死了。 天还是未放晴,时不时还刮几阵阴风。 女婢送来毛毯盖在元笑身上就退下了,一句未多言。阮白尔把毯子给元笑掖紧然后端起自己的那杯茶,小口喝了起来。很快一杯茶见了底,另一杯也已经冷透。 双腿已经发麻,她却不想叫醒她。低头看着腿上的人,眉眼生动,透着一股热乎劲。胸口起起伏伏,时不时呢喃两声。她笑着轻抚她的眉眼,又转而摸了摸她的后脑,元笑后脑处有一块明显的凹陷。阮白尔弯腰靠在元笑耳边轻声道:「对不起,不管是这一次,还是上一次。」 第34页 ☆、第 45 章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天空已经放晴,元笑还是未醒。阳光透过亭子洒在她们身上,好似感觉不到麻木痛楚的阮白尔看着庭院里生机勃勃的花草,眼中笑意满满,心中思量几何无人知晓。 东西……去了哪,要是乞儿泼皮捡去还好,处理了带回来便是。要是有心人拾去了,又要废番口舌。 还是元笑好啊。 她低头捋着元笑的髮丝,单纯,正直,重情义,是个宝藏。 忽然元笑皱了皱眉,阮白尔勐的抽回手惊吓似的看着元笑,可这个女人只是皱了皱眉。她重新抚平她的眉毛,短短错开视线,再低头时便和元笑两目相对。 元笑率先避开视线,转投庭外,阮娘子这样怪让人害羞的。 一时间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沉寂的味道,阮白尔也感受到了双腿的钝痛,她扳直元笑的脸,专注的看着她,看着元笑无处安放的手指在地板磨蹭,脸色一点点涨红一点点虚愰:「世女,可是睡好了?」元笑无意义的「啊」了声,完全不在状态。阮白尔挑了挑眉,轻轻抬起元笑的头:「妾身腿麻。」 「啊!」 阮白尔宽大的衣袖落在地上,藏在袖中的手试探性的用力,想要撑起自己,可人体本能那是那么容易战胜的,更别说她在元笑身边下意识的松懈了。 元笑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见阮白尔一直不起来,只有双腿轻微颤抖,心下瞭然。在阮白尔还在和自己较劲时,两步上前弯腰把阮白尔抱了起来。骤然失重的阮白尔下意识将惊唿含在嘴里,甚至还展开笑颜。她将手搭在元笑肩上,有些难堪。 奈何元笑根本没有看她,因阮白尔衣裙太长,元笑抱着她,一边往地上看,要注意自己不会踩到阮白尔的裙摆。 想帮点忙维护自己岌岌可危脸面的阮白尔往上提了提衣摆,想着能让元笑看清些,未想提了前摆,元笑看眼前空了放心走过去,被风吹起的后摆又落了下来。当下只听见绸布撕扯一声,两人一起摔倒。面子何物,妾身不知。 意外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要跌倒时她慌乱用手撑在地上,她体态轻盈原本没什么问题,虽然会有些钝痛。然后元笑压在了她身上…… 阮白尔衣服裂了。手臂折了。腿也没有知觉了。元笑……也许真的不能对她好。 「阮……阮娘子?」阮白尔煞白的脸色与痛楚的闷哼让元笑担忧不已,她想要再次抱起阮白尔被阮白尔拒绝了。 「世女瞧见茶案上的铜铃了吗?」忍着剧痛的阮白尔咬着气音和元笑哔哔赖赖。「劳烦世女醒铃三下。」 几息后,还未等元笑回过神,几名女侍已经抬着竹轿来到了亭内,对着阮白尔和她行礼后,稳妥搬走了阮白尔。正当元笑想要跟着去时,被女侍拦下:「世女留步罢,主子说今日招待不周,心绪难平。下回得了空,一定登门致歉。」 元笑怅然出神,阮娘子好容易对她和颜悦色一回,她却把阮娘子伤成这样,刚刚阮娘子动弹不得的样子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手臂,元笑估摸着应该是断了。也不知道阮娘子还会不会再搭理她…… 「那…那我明日再来看阮娘子?」如同府内所有服侍僕伇一般无几的女侍带着整齐划一的笑容:「自然是可的。」说着从她后头又走出一女婢手里捧着木托,木托上是一坛小巧的酒壶。「主子说,上次瞧世女此玉液饮的最多,特地从酒库又取了一坛给世女带着。」 「阮娘子当真这么说?她没有气我?」 「主子未曾发怒,只嘱咐奴婢聊表歉意,世女安心。」 「这样吧……你转告阮娘子,就说这酒给了我,我暂存在娘子这里,等下回再与娘子同饮。」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这样就算阮娘子生气了,下回自己还能有藉口进来。 「主子说了,这酒世女安心带回去,空坛尽管再来便是。」 闻言,心满意足接过酒罈离开的元笑,打算明日再来看望阮娘子,顺便带些番地特供,但终究是没得空。 ☆、第 46 章 元笑未得空去瞧一瞧被她伤透身的阮白尔,而是去了长公主府瞧一瞧倔强不认错的元泉泉。 待元笑被公主府的管家领进门时,她并不觉得形式多严峻,指不定是施祁派来的人夸大了说辞。 刚晴朗的天气大大的太阳挂在天上,刺眼的光让人睁不开眼。丰姿冶丽的长公主坐在亭内,两个女僕站在身后为她打扇。桌旁放着高高的冰盆,盆里还有瓜果汁水。驸马坐在她旁边,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生气好事者把元泉泉拔刀之事捅到长公主跟前,心疼元泉泉跪在日头里一句软话不肯说。还有那个野种!连为他妹妹说句好话都不来! 长公主画着早八百年前流行的分梢眉,眉间点着新宠为她印的硃砂。乌黑的秀髮上只戴着一颗价值连城的蓝宝石,一眼都未瞧晒得晕晕乎乎的元泉泉。 元泉泉也是倔强,但娇生惯养的身子骨,哪经得起这么个晒法。元笑来时正好看见元泉泉倒下,她那个姑姑依旧稳如泰山坐在亭内,倒是驸马几个跨步下了阶梯扶起了他女儿。长像女气留着美须的驸马,有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他拍了拍女儿的脸颊,紧张的看着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元泉泉暗暗拽了拽驸马的衣摆,驸马双眼一颤,转头就对着亭内的长公主不假辞色:「女儿都晒晕了你也不心疼!你的心是岩石打的吗?」 第35页 长公主闻言,转眸看向驸马,当年就不应该色迷心窍。「笑笑怎么来了?」才有存在感的元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连她都瞧见泉妹拽了姑父的衣裳,一向精明的姑母怎么可能未发觉。「我……我……我想着许久了,还未来拜见姑母就……」话还未说完,就见着长公主摆了摆手:「行了,本宫一个老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今儿光瞧这事儿也乏了,忘忧,你且等为娘回来再议。」说着看着驸马把头向旁边示意一歪:「走罢,还有正事。」 驸马思量一下,把元泉泉担在元笑身上:「世女,泉泉先劳你照料了。」元笑点点头接过这个重担,目送这对夫妻离去。 「唿,母亲真是越来越心狠了,装晕她也不由我了。」顺势瘫在元笑怀里的元泉泉发出感慨,一招手四五个女婢上前,擦汗的擦汗,餵水的餵水,还有的开始为元泉泉松筋骨。 元笑无奈道:「你顺着姑母认个错,姑母不就不生气了。」 元泉泉一个用力从元笑怀里挣出,两个女婢扶着她站起来把她带到亭内。元泉泉背对着她语气漠然:「你懂什么。」平日里活的轻巧得很,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你怎么突然来了?」 元笑察觉她的不悦,也顺着元泉泉移开了话题:「施祁差人去信叫我来的。」 「他?」元泉泉拿起一片桃子放进嘴里咀嚼,「让你来瞧笑话?」元笑耸耸肩:「这来人倒未说,只让我快些来。」元泉泉无所谓的点头,对着侍女的手吐出嘴里的残渣:「那你回去吧,没什么大事。估摸着耍你呢~」元笑也未多想,毕竟她还在担心阮白尔,听了元泉泉的话很快就离开了。 余下元泉泉看着空无一人的园子,面无表情又嚼了一片脆桃。说着是为她以后找个依託,好好照料她以后的生活。还不是互相帮依,联姻之举! ☆、第 47 章 自雷雨过后一连几日天公都放了大晴,元笑日日去寻阮白尔与她顽笑,可惜阮白尔伤了手不愿意出门,光是在家回帖拒绝各位姐姐妹妹的探望就已经费尽力气,哪里还有空隙随元笑的意出去游走。 这天寻了新玩意儿的元笑牵了马兴沖冲去找阮娘子,在集市碰巧听着两个跑马的商户说离洛京二十多里有大主顾新建了座寺庙,这寺院极灵的,就是寺内的一棵寄託男女姻缘的古树。只是听了一耳朵的元笑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不知道女女姻缘灵不灵验。她当然也没有瞧见离商户不远的穿的朴实无华实际却暗藏干坤的一男一女。 还是一样的庭院,阮白尔半赖在宴几上,懒懒系了件淡蓝的纱衣,右手臂裹着纱布,竖在身侧。左手拿着细长的烟杆,撑在几上。她享受似的眯着眼抽了几口,又轻轻把烟吐出去。只几口之后,便让人把烟杆拿了下去,随后净了手站起来去到鱼池。 元笑来时,看见阮白尔正在餵鱼。她走到阮白尔左手边,别问为什么是左边问就是喜欢左边。拿过侍女举着的鱼食盒,讨好似的递给阮白尔。 元笑自以为和阮娘子关系亲近,以至进张府门房都不通报直接让她入门。实际上女婢在她入门前就已经通报过,阮白尔也早就知晓她来。 看着身边人笑得献媚,阮白尔自然也知道缘由,她轻轻扫过白纱,不就是一条手臂吗。轻轻抬起手,元笑很识趣的往后推了两步让阮白尔抓了一把鱼食。她一点点把鱼食扔在水面,许多五彩斑斓的锦鲤纷纷涌上水面张开嘴夺食。阮白尔眼中划过一丝无趣,又转头去看元笑。元笑正聚精会神看着水面,感受到阮白尔的视线,她转头对阮白尔展颜一笑:「番地没有锦鲤,往年回洛京也只是疯跑,还未有几次静下心看过这些。」阮白尔愣了下神,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又抓了把鱼食。她也不去管兴起的元笑大把大把的抛在水里的鱼食,即使锦鲤会撑死。反正只是消遣的玩意儿,这东西不稀奇。 就这样两人百无聊赖的餵了一下午的鱼,期间夹杂元笑叽叽喳喳的提问,阮白尔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直到元笑告诉阮白尔她在来时的路上,听见有人谈起那座姻缘极为灵验的庙宇。 阮白尔柔情万丈的眼眸垂了一剎,注视水面娓娓道:「只怕又是新种的小寺宇摸金的把戏。」说着又转向有些走神的元笑,「世女可不要跑那些远,白白送了钱去。」她眼中的认真,让元笑有些另作他想。 阮娘子是在另示这寺宇骗人,还是姻缘之事骗人,亦或是她俩…… 正当她越想越远时,被摧残了一下午的锦鲤终于有鱼挺不住了,翻了身。 元笑唰的从竹蓆上站起来,全部心神被这鱼抓住了。她一手撑在亭内,一手不住往水面扒拉。阮白尔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撅着半个身子,一个眼神挥去送来网兜的女婢。只默默看着,未想真让元笑扒拉到了那只倒霉的锦鲤。 后来……她们烤了那只鱼,味道属实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马上要上班了,跟新就稳定了,因为上班没事干 ☆、第 48 章 当今在位的元帝有十几个孩子,二十几个兄弟姐妹,千计妃嫔。可惜上一代为了这皇位元氏手足大打出手,不止皇子为皇位构陷,就连公主都不甘寂寞肆意挑拨。 她们为了告诉世人老元家女人不简单,什么事都要插一脚。老元家的儿郎们见她们这么玩,得了,那也不跟自家姐妹客气了,顶罪的时候有一个拖一个上去顶了,太/祖也不是一个矫情人,更没有不杀儿女的规矩,于是死了一茬又一茬的女人。直到公主郡主县主杀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屠儿了,谁棋差一招那就是死。 第36页 很快,除了极个别的,例如早早和所有兄弟姐妹老死不相往来的长公主。仗着是长女独占着太/祖两分的恩宠,离开洛京游山玩水去了,就等着最后出结果。活下来的也只有当今天子,和他一母同胞从小缺根筋的弟弟。 元帝觉得他爹的选位手段极好,决定顺着老元家的传统定下任。结果他的儿子女儿根本没有遗传到老元家为了当权,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气势。烂泥扶不上墙,心眼多如筛子也没用,就连下黑手也只是冲着禁足刑罚去的,根本不伤元气。他六个女儿比起死去的姊妹更是差远了,也许老元家精英都死在了上一辈吧。 马上又到大选了,选再多又有什么用,生出来的,没一个有脑子的……今天的元帝也很悲伤。 元文靖最近很努力,他是真的想当皇帝。而且付出了很多努力,从上辈子他上位就能看出来他绝对不懒。 自身条件不行,还可以藉助外力啊。 元文靖最近为了褚家女可算是贴心到了头髮丝,就算褚家女心血来潮到要去那旅商说的寺宇他都能陪她。二十多里而已,他要是娶了褚家女为正妃,也算是变相改善清贵世族的关系了。其实若是论清贵,他娶孔家女娶纳兰女她们的用处比褚家女还要大些。可惜孔家女分枝过密,纳兰又一向是女子当家。他可不会像老一辈那般不像话,让女郎搅来搅去。这么瞧下来,同是清贵,又不卑不亢的褚家就是很好的正妃之选了,而且褚家家主又十分有眼见。 这厢元文靖收敛了兵马与褚家女并驾两辆马车,浩浩荡荡就要离开洛京去往寺宇。在主街边的小楼上站着一个神仙玉骨的可人,正透着窗沿瞧彬彬有礼的元文靖拿捏着姿态,问候褚家女后坐上了马车,驶离。 端的风流恣意,朗俊潇洒。 可惜了…… 她淡漠的眸子扫过元文靖的两队府内兵马,扫过兵马精良的刀刃,也扫过元文靖挂在腰带上的禾穗。忽的无声软绵一笑,柔荑合上窗,左袖纱衣蹭上沿边带着露水的新鲜牡丹。本是妃色的袖衣,沾了水倒更像绯色。 真是好找啊,怨不得……找不到呢。 ☆、第 49 章 马车里的女郎,阮白尔是认识的,褚氏女。 褚蛰,褚家的皇后娘娘。 她死的时候,人家还高坐后位呢,稳当的不像话。其实也是因为她没把皇后看在眼里,元文靖对她疼爱有加,皇后宫中没去过几次。但又因他继位时,褚家出了不少力,也寻不到由头废后。自己无后台砥柱,若执意立她为后,朝中又要诸多讨伐。 机缘巧合下,她就这么帮着褚蛰清理了后宫,最后身死功成身退。孔雅歌和她都没了,后宫成了皇后的一言堂。想想心里就不舒坦,从来没人敢占她的便宜。 元文靖得了她的身子后,马不停蹄又和褚家搭上了线,本与褚蛰相约去拜姻缘。因着她心眼小,略施小计闹得元文靖匆匆忙忙回了褚蛰的邀,帝后为此逃过一劫。 盘下那座寺宇的乃是贱民,后成的倭寇。在原先的地界受了大压迫活不下去了,一路逃难来的。他们入不了洛京,只能退而求其次窝在一隅。占了遗弃许久的寺宇打扫干净,求神拜佛想着神明投个眼神睨一眼他们便也知足了。 但他们在的什么地方?贵族世家盘踞的地界啊,在那些人眼中,这些百姓便是消遣。常常有些不成器的去逗乐子,有时乐子大了,便没了一批。在日日夜夜的压迫与轻视之下,在这些人对生命的漠视对他们哭嚎的求饶无动于衷的时候。有人反抗了…… 他们变得兇悍变得豪横,那些娇嫩的贵女从前是他们不敢肖想的,可现在不一样了,而那些轻视他们的儿郎也被他们轻易踩在脚下!那些或死去或被囚禁的郎君贵女与家族寄予厚望的精英不同,他们因爱玩三五日不归家是常有的事,后来这些长辈来寻时,也无头绪。毕竟谁也想不到在这个世族为天的地方会有平民如此胆大妄为。 元文靖手中两队好颜色的小世家儿郎组成的侍卫,与连命都不在意的倭寇相较,根本不值一提。又恰逢细穗事件,阮白尔也派了私卫埋伏在路上,等着随时帮那些倭寇一把。 想想她也是心善,元文靖和以往死去的儿郎不同,要是他失踪了,那些往来的闲杂人等一个都跑不掉。 坐在马车上的褚蛰挑开帘上一条细缝,心情颇好的往窗外张望,元文靖早在骑了段路后惧热进了马车。娇生惯养的他们直至天黑才草草看见寺宇的房顶。倒是他们还离了一段路,寺庙里的小沙弥便早早跑了过来为他们牵马。元文靖下了马,随手赏了颗小珍珠,沙弥眼睛一亮,是个大财主啊!更加殷切的跑前跑后。 褚蛰在侍女搀扶下出来,她戴着幕篱,把自己身形全部遮盖住,假装没看见元文靖诧异的眼神,自顾自跟着元文靖入寺。沙弥一点也不好奇这位女郎的模样,反正不过一时半刻他还能摸到。入了寺后沙弥招唿人帮他们搬东西牵马,安排厢房。照理来说仅是拜佛而已,不需如此大费周章,可谁让他们讲究呢,哐哐啷啷塞了两辆马车。 眼瞧着他们入寺的十几名黑衣私卫,不动声色撤远,就地隐藏。其实只要元文靖带出一个老手就能轻易看出那马前笑得机敏献媚的沙弥身上的血腥气。 跑了一趟张府结果走空的元某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去何处。元泉泉那她暂时不想去,阮娘子也不在家,这偌大的洛京倒没有她熟悉的同龄女郎了。 第37页 倒也还有一个去处…… ☆、第 50 章 洛京繁华,琼楼玉宇精美华贵,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到处都是贵族的车马良驹停在酒楼茶馆。这样挥金如土的地方肯定没有此处鸟语花香的静逸,怪不得阮娘子把兄长送到郊外,山清水秀的地方定然适合疗养。正想着要不要拐去南边瞧瞧阮娘子的兄长,可又一想,终归不大合适便也作罢。 这是元笑的想法。 元笑没有去游商说的寺宇,而是独自去郊野摘果子。没错,就是赵言书赵大郎带她去的果子林。许久未吃倒有些想念了。 她穿着茜色黑纹的绣竹衣裙,把青丝用玉冠高高束起一条马尾,额头上戴着极简约的黑色抹额,但仔细看去,就会瞧见上头用金线绣的花样。因元笑好武艺,通常不会佩戴禁步似的环佩与镯钗。 摘了一马袋的青果,元笑忍不住拿起一枚草草擦拭后咬了一口,汁水迸溅,涩口的很,偏她无甚反应还吃的津津有味。 阮白尔好奇心旺盛,报復心极强,有时候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得罪了她,她也要让别人吃苦头。更何况是去瞧强占她与坐收渔翁之利的元文靖褚蛰的苦头呢?这是她身残志坚也要去看的热闹。于是,在暗卫回禀后,即便已经入夜,她也当即就骑马来到寺宇外,静静等候。悄然从他们身边走过两个骂骂咧咧的中年光头,阮白尔轻飘飘瞧了一眼,未让手下动手,现在不必打草惊蛇,而且他们没有利益冲突。 此刻寺内的厨房里,一群女人忙忙碌碌做着素斋,顺便加些『调料』,剃了光头的小孩们拉着草料餵马棚里的良驹。大人们说了,以后这些马都给他们随便挑。 一个脸上长痣的小男孩摸了摸元文靖的马,眼中绽放期待的光芒,这马是他打了三四个孩子才得到的,以后就是他的东西了。恰逢元文靖的侍从走来马棚,狠狠地踹在男孩身上。男孩跌倒在地有些惊慌又略带兇狠的看着踹他的侍从。 那人本打算踹了一脚就了事,看见男孩的眼神与他打完架有些破损的僧衣,一股恼意从心底升起,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看着他:「狗东西,这也是你能碰的,也不怕脏了这马!下贱的玩意儿!」一边骂还一边用脚使劲的踢踹。 其他餵马的孩子有些激动的颤抖,略微撇过头,这人一定会死的很惨。可侍从见了,还以为这些「贱民」都怕了他,不免更加兴奋,直到自己气喘吁吁才停了脚。反观地上的男孩一声未吭,只是护住自己的头而已。最后,侍从狠狠唾了他一口,掸了掸衣角走了。 元文靖嫌这寺庙简陋,倒也真有两分朴素之感。只是寺内主持告诉他,素斋也同样简陋,出名的只有树而已,爱拜不拜。元文靖问了褚蛰的意思,得知还要继续参拜便未多说。只是这寺院居然连瓜果都无,侍从和主持说了之后,主持告知还要他们稍等片刻,要去林子里採摘。 巧的是,果子林的元笑还未走,她有些睏乏了,乘着阳光明媚,随意找了棵树小憩起来。这一睡就是一下午,直至天黑。 被倭寇掉下树的『咚』声惊醒的元笑,眼见天都黑了,本想翻身下树回家。可又一想指定进不了城门,正愁无处去要在树上将就一晚时,那两个中年光头到了树下,一抬头瞧见树上有一个模样姿丽的女郎,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只见一个光头来到树下,拜了一记道:「女郎夜深,如何还在林中?」 元笑憨憨一笑,跳下下树来:「一时睏乏,便贪觉到了此刻,若不是两位我还要睡下去。」 还是那个光头,他和善一笑:「女郎,我们是前方寺宇的僧人,若是女郎不嫌弃可随我们一同入寺应付一晚。也好过在这野外度过。」元笑想了想,虎虎点头,这僧人虽然笑得和气,可她总觉得有些违和。可能是和谢梓梓一样的人吧,不善于表达自己。 就这样,元笑骑着马慢慢跟着前方引路的僧人往寺中去。刚刚元笑那一跳让两个假和尚有些心惊,也做了防备。果树可不矮,而且又大晚上的,这小女郎定是有两分本事傍身的。看来还是要先骗去庙里从长计议。 今夜两位女郎啊…… ☆、第 51 章 不多时,三人就到了岔路口,原本元笑还疑惑,再往东走下去不就到了洛京吗?没想到带路的僧人往右一拐,又行了许久才瞧见烟火裊裊的寺庙。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与僧人入庙时一旁草丛中的阮白尔骤然沉下的脸色。 站在寺庙口的侍从原本还想发火,这破庙的秃驴找个果子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这么许久!正当他看见人影时,由衷佩服自己的一对招子。他立马展开了笑颜,拍须熘马的快步前去:「您怎么来了这?是与主子约好的吗?」元笑看着他,想了想「啊……」了一声想起眼前人是元文靖的侍从,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听人说过,晌午时分又在林子里睡着了,幸而两位僧侣好心,带我来寺庙歇息一晚。」侍从笑着点点头,又把元笑迎进去和自家主子打个招唿。并未搭理那两个僧人,那两人倒也识趣,知晓这女郎是与方才的贵族一起的,径直去厨房把果子交给婆娘清理,等着半夜的盛宴。 阮白尔,黑漆漆一身的阮白尔,把自己遮的只剩下一双好看眼睛的阮白尔,眼睁睁看着元笑进去了。她皱着眉头,心中纠结,是放弃计划进去救元笑?还是等瞧见惨状再进去给元笑收尸?亦或是等瞧见元文靖褚蛰被宰了之后再进去救元笑?想了又想,不行,现在的她经受不起一点意外。她也承受不起……再失去一次她的痛苦。 第38页 不过,她略显阴沉的四下扫视了一圈,要让她就这么放过这两人,她心里也不舒坦。吩咐手下去寺庙里搜寻油脂倒在周围,再铺满干草枯枝。她要烧死他们,说实话,她现在对火有不一样的情感。真是气死她了,明明告诉过元笑不准来这寺里,偏生不听! 元笑看着迎面走来的元文靖本想叫声表兄,不料张口就是一个喷嚏。元文靖强撑着笑关怀:「笑笑夜深还穿的这么单薄实在不妥,稍后我让人给你送条披风去。」元笑尴尬一笑,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阮娘子,话说阮娘子不准她来寺里给香火,那她只是来过夜应该……没什么罢。表兄一向大方,香火钱定不会少给。「多谢表兄好意。」 寺庙的这群人是惯犯,当然知道这些世族的心思,他们绝想不到平民会对他们用药。但元文靖一行人不同,虽也轻视白身但好歹是皇族。惜命的很,随身带着侍从试毒。不过这样龟毛的世族他们也见过,还差点翻车,不过现在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应付。在茶水里加少量的泻药,虽大多数人不会喝。但能倒一个是一个,后半夜时分往厢房吹迷/药。至于那两队侍卫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这是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之事。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把后半夜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倭寇们,不知道自己也被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当他们得手时,正把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褚蛰往外搬却突然嗅到了呛鼻的烟味。抬头往外一看,浓烟滚滚,被风吹的睁不开眼,涕泪交加。一时间也不顾不上这些肥羊,纷纷往外跑,只是他们跑出去一个就被截杀,紧接着从另一个侧被抛进来。 很快,之前被踢踹的有痣少年,发现不对劲,后有烈火,前有危机。一时间他愣在了门口,进退两难。感受到火苗一步步逼近,他一咬牙翻上滚烫的石墙,两只手掌两只脚被烫出血泡。他瞧见墙外有许多的黑衣人和一个曼妙的女子。本以为是被杀的倒霉鬼的亲眷,不过很快否决了。因为为首的女子似乎连看他们一眼都觉得浪费,心思百转的他还是跳下了围墙,果不其然被剑架住了脖子。女子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举起手,他连忙大喊:「贵人饶命!我是被拐来的孩子,父母皆丧命于此!还请贵人垂怜!」女子听了他的话,只淡漠的看着,但也未让人继续动手。只是把他压倒跪在一侧,紧贴着地面,一时间胸腔中只有泥土与鲜血混迹的腥味。 一队早已潜进的私卫,把元笑元文靖褚蛰三人带出。阮白尔看了看另外两人,褚蛰的脸上被火燻黑但未伤面容,元文靖则衣不蔽体,腰侧被火烧伤。只有元笑像个没事人,面色红润,睡的香甜。阮白尔气的轻拍她的面颊,睡梦中的元笑鼻尖涌上香气,笑的松惬。要不是怕元笑脱不了身,她绝对把帝后搞的半残。 ☆、第 52 章 最后这三人是如何回来的呢?路过的小清贵把他们捎回去的,这对元文靖来说是丢了大脸,可是也找不到人出气。除了他们三人命大,其他人都被大火烧死了,甚至用来蔽体的披风还是因为元笑昨晚打喷嚏自己借出去的。回京后他还要应付那些失去儿子的小世族的哭诉,简直烦不胜烦。就连细穗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等着,等他修养好了,这废墟他也要夷为平地! 被气的头昏脑胀的元文靖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安抚同样受惊的褚蛰。元笑把自己的外衫解开披在褚蛰身上,反正她是其中唯一一个完完整整的人。黑不熘秋的褚蛰有些愣愣的看着外衫,又抬起头看向元笑。元笑正叼着一根草,东瞧西望,感受到目光有些奇怪的回头。四目相对的两人都有些沉默,元笑因为褚蛰的黑脸,褚蛰因为元笑的好心。她紧了紧衣裳,悄然道:「多谢世女,若世女日后有需要妾身的地方,万万不必涩然。」元笑噗嗤一笑,掏了掏身上挂着的马袋。 说来奇怪她的果子居然也无事。 「给你。」她掏了一枚绿果递给褚蛰,又见褚蛰有些嗦瑟,便利索的一把拉过她的手,把绿果放在她手心,「这果子清脆的很,尝尝吧。」说完就出了马车,坐在外头的车架上。可怜她的马被烧死了。 原谅阮娘子一匹马实在带不出来了。 独自一人坐在马车内的褚蛰,黑漆漆的手里捧着元笑给的绿果,身上披着元笑的外衫,甚至还有丝丝的兰香入鼻。她翻手把果子放在内袋,接着有些疲软的继续在车厢内端坐。 马车入了洛京城门,门口的侍卫刚想掀开第一架车帘,元文靖露出一个头大声斥责:「瞎了你们的狗眼!」第二架马车上的元笑有些懵逼,表哥怎么了?侍卫匆匆后退,纷纷跪在地上,送走了三辆马车。原本小清贵想先送元笑回王府,元笑拒绝了,她说她无甚大碍,还是先送褚家娘子回家罢,褚娘子受了惊先回家安置为好。于是从她们进京开始就一直盯着她们的眼线,看着元笑送褚蛰回了褚家,身上还披着元笑的外衫。 这一点也被如实汇报给了自己的主子阮白尔。 原本还在等着元笑的阮白尔,还有几分奇怪,怎么还未来?照理来说应当搭上马车才是,后来她知道了,原来是先送佳人回府了。 洗完澡香喷喷来找阮白尔的元笑不知道怎么回事,阮娘子又冷淡了,怎么也想不通的她,只好伏低做小装疯卖傻来逗阮娘子开心。还把果子都拿了出来,阮白尔被她哄的心情好了一些,克服心理障碍,拿起一枚切好的果片正要放进嘴里。又听见元笑状似邀功一般告诉她,自己瞧见褚家女郎有些惶惶还专门给了果子安慰。 第39页 真是翻的一手好车。 阮白尔慢慢把果子放进嘴里,有些隐怒,但依旧婉然:「褚女郎妾身是知晓的,不过不熟络,概因妾身家族没落,也不招清贵待见。」看着阮娘子有些默落,元笑慌忙摆手:「我…我与她也不熟络的,娘子放心,娘子是顶好的女郎了,只是她们不知晓罢了,在我心里,娘子比这京中任何女郎都要好!」说完一下沉默的脸红,分开余光瞟向阮娘子,却瞧见阮娘子也有些羞意,瞬间满足填满心口。 ☆、第 53 章 睡梦中的女人额角沾满汗珠,有些英气的眉毛紧蹙在一起,双臂时不时的抽搐一下。接着,突然睁开眼睛挺身坐了起来。本以为她会惊恐醒来,未想她呆愣一会儿后,突然捂起嘴巴开始傻笑。笑着笑着开始在床上打滚,拿起锦被把自己裹成一团,由于太过兴奋转而撞上床框,吓得外间女婢慌忙询问,又被她斥了下去。 天还未亮,可元笑已经睡不着了,元意不在府内,她也不出去耍枪了,平日里只是在捉弄兄长。月月听了女婢转告有些担忧,却不敢学着元意的样子躲在侧房偷听,只好吩咐下人时刻注意着主子的动静。 翌日,天刚亮,元笑就出门了,她昨晚梦中与阮娘子游舟泛湖,在梦中说了许多亲近话,羞人词。在她走后不久,也是刚出日头。元泉泉就乘着轿子来到了王府,得知元笑不在府内,问得去处后又转程了。 破庙里带回来的少年洗净了之后,也是白白嫩嫩,半点看不出曾吃过人的模样。他穿着青衣软布,手指有些不安的搓揉袖口,平添了几分怜爱。 阮白尔只冷眼看着,对少年故意表露出的不安惶恐无动于衷。正在思索的少年正想着要不要主动些时,阮白尔开口了:「从今日起,你就叫苍子,因身世可怜被管家带入张府。这些日子就跟着管家学规矩。」她的口吻不容置疑,也不带一丝情感,如蝼蚁一般随意安排着。少年应声后,行着平日里瞧见的礼法,不伦不类的做完跟着管家下去了。 偌大的书房里,阮白尔有些出神的看着书房里挂着的一副空白画卷。她想到了那个女人,躺在棺材里入京的女人,死的……极为痛苦的女人。 这是她不甘宣之于口的事…… 也是……她杀了元笑的因由。 怪只怪她当年狭隘,阴毒,从未想过信任自己以外的人。本想带入黄泉的秘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见到天日的。此事,谁知,必死!就连已与她隐通情意的元笑,也不例外。可谁能料到,元笑死后,她竟悔恨如斯,此后行事愈发狠厉无情逼的许多人无路可走。最后在睡梦中死去时,虽然她一点也不后悔,但心底也隐秘希望黄泉路上可再瞧元笑一眼。 谩骂鞭打她都认,只无耻的希望元笑不要恨她,不要……与她形同陌路。至于下辈子不要遇见她的这番话,当然是不作数的,说的是下辈子,与这辈子有甚干系。她这一生啊!除却那盏熄灭的光,也就只有元笑了! 「等等我!」乍听这声娇斥,元笑下意识回过头,就瞧着元泉泉在不远处撑开车帘,对着她喊。元笑驭马过去,来到元泉泉身边,有些困解:「泉妹?你如何来此?」元泉泉撅起嘴不高兴的嗔道:「怎么,总不会真气我了?」元笑摇摇头:「找我有甚事?」元泉泉一梗,有些委屈:「我找你能有甚事,只怕是找你顽罢了,做甚么如此严正。」元笑挠挠头解释道:「你若是无事,我下次再去寻你,我此番还要去找阮娘子。」元泉泉眼神轻转紧跟着说:「阮白尔?你去寻她?也好,我同你一起。」元笑还想张嘴,被元泉泉打断,她对着车夫道:「挡什么路,还不快去张府边去,阻了大家让人恼的很。」元笑闻言,只好也跟着去。 到了门口,门房见多了一个元泉泉也不诧异,依旧恭敬的很,规矩的牵马与元泉泉的车夫一同把马车赶去棚中。 元泉泉一路上不需人引,径直往阮白尔住处去。元笑有些疑惑,本不想问,但还是没有忍住:「泉妹,你怎么对此处熟悉的很?」元泉泉一歪头,笑得单纯:「因我与白尔是闺中密友啊,平日里也亲密的很。之前还与她去了温厢戏水,白尔香/嫩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我二十章内想把它完结,我旧文已经要发霉了,把它们都了结! ☆、第 54 章 元笑本没多信她这番话,可随着越走越深,过路奴僕习以为常之态让元笑多信了几分。心下霎时多了些苦闷,可转念一想,阮娘子虽闺友众多,但都带着疏离。定然无人如她这般与娘子亲近。 待她们入了阮白尔的园子,便瞧见一位缃衣妙人懒懒的戴了只玉笄正在作画。元笑与元泉泉走上前去也未打扰到聚精会神的阮白尔。元笑仔细瞧了瞧画,画的是春日的繁花。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洛京贵女中,还能脱颖而出的阮白尔确属不凡之辈,百花齐放之景在纸上栩栩如生的展现。只见她左手轻撩起右侧长袖,露出一截玉腕,浑然不知自己也像极了画中人。 元笑有些入神的看着阮白尔点绿,在阮白尔放下笔时,一旁站立的女婢端出玉罐为她净手。擦干手后,像是才发现她们的阮白尔有些诧异:「请世女县主安,不知二位何时来的,怪妾身入了神未及时招唿。」 元泉泉正喝着茶,闻言摆摆手:「罢了罢了,你总是这般正经。这画是给谁的?」元笑一愣:「这画要送人?」阮白尔看着她软和的点点头。元泉泉「噗嗤」一笑,「白尔虽画技一绝,不不不应当是无一不绝,但是她却不常作画。」元笑一梗,仿佛自己像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外人,有些执固的看着阮白尔:「为何不常作画?」元泉泉拿起桌上的冰碗,边吃边道:「概因是孔家女吧,这事不好说。」元笑询问似的眼巴巴望着她,阮白尔安抚的点点头,元笑只好歇下心思,等着元泉泉走后再问。 第40页 元泉泉举起手里的糕点,眯着眼睛细看:「说来,我也许久未和白尔闲话了。近日京中戏班子出了新曲,明日可要随我去望两眼?」阮白尔心想,新曲?是何新曲让一向不喜安分坐着的元泉泉邀约。转瞬间,未等她回绝,元笑便接过话茬:「这可不行,我明日与阮娘子约好了,泉妹,你找别个同你去吧。」元泉泉撅起嘴,泄愤似的把糕点摁在桌案上:「方才的事,怎么就约好了?」说着又看着阮白尔,「白尔最好了,快同我一起去吧,我可是听月月说的,笑笑日日同你一起顽笑,不过一天罢了,我们许久未见了。」说到日日一同时,元泉泉刻意剜了元笑一眼。元笑心中霎时有些心虚,偃息旗鼓起来。 阮白尔心中不愉,只得应了。谁知元泉泉得了话,又道:「明日这天也不知如何,赶巧,今日也出这戏,不若就今日去罢。待明日你俩又腻在一起我也不说。」 元笑偷偷看过阮白尔的脸色,却什么也去看不出来:「今日也可,不过我要一起去,无聊的紧。」元泉泉浑不在意的点头,并不在意元笑去不去。 这戏应是一出特别的戏码了……阮白尔略带深意的扫过元泉泉的宽袖,娓娓道:「还请二位先行,妾身需梳洗一番。」元泉泉「嗯」了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我先去,回头你们跟着婢子来就是。」说完也不需人引,又独自出园了。 ☆、第 55 章 马车一路上平稳前行,元笑反常的未骑马,而是跟阮白尔一起坐在马车中。路途倒也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只是阮白尔下马车时,听着元笑颇为奇怪的咦了一声。闻声,阮白尔扶着女婢的手抬起头,这是……孔府。 这次未有软语呢哝的水乡女婢在门口等待,怕是好大一齣戏呢…… 元笑殷切的率先跳下马车,扶着阮白尔的玉手引她下车。门房见又来了新人,赶忙上前,瞧见了元笑,熘须拍马上前伺候:「元世女安,阮姑娘安。」元笑随意点点头,跟着门前婢子与阮白尔往里走。越走越奇怪,孔府竟然把戏台设在了离大门不远的空地。阮白尔粗粗打量一番,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被她拒帖数次的尤耀谢安渠之流。正襟危坐的纳兰明娴与前些日子刚刚受惊的褚蛰。 孔子苏……到底搞什么名堂。 眼睛不经意飘过侧方的尤耀一眼望见了阮白尔,似要唿喊出声,可又像有什么禁忌只不停的轻微摇扇,示意阮白尔坐到她身边来。元笑被元泉泉拉去了前方,在路过褚蛰时,又被褚蛰轻声道了句谢。阮白尔则如尤耀所愿坐在她和谢安渠中间。刚刚坐下,谢安渠原本打着骨扇,涂着浅金丹蔻的手忽的停下,顺势端了杯白水给她。阮白尔面色如常接过杯,一边听尤耀叽叽喳喳诉衷肠,还时不时应付两声。 忽的一声铜锣打响,原本因阮白尔到来而又些轻响的众人又安静下来。戏剧开始,一着青衣的男子率先出场,那男子并未过多上妆,可清晰看出俊朗的容貌,是邹徒瑁。不消一会儿一妇人打扮的女子牵着稚子与他相遇,此两人情意绵绵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两人有一腿。可青衣是贱民,妇人女子着的华裳。这阶级原本下坐的贵女们是不在意的,男子喜欢就养起来好了。可后头发生的情节让众人惊怒起来,妇人已经成婚,又与青衣男子暗通款曲。大胆的将此二人的女儿充做夫郎的女儿抚养!简直将世族的脸面往地上踩,如此不知廉耻肆意妄为,至家族颜面于尘灰泥屑之中。至于为何只有世族生火,只因女子华裳不凡。清贵这些恨不得平日喝露水的来表现自己与世俗差距的,自然不会穿的如此显目。 谢安渠重重拍着桌子,站起来气势汹汹指着台上妇人与邹徒瑁:「真是大胆的很!你二人受何人指使,竟演出此等骯脏戏码!世族清贵的声誉也是你们两个贱民能够抹黑的?!到底是活的腻味了,速速将此二人拖下去处死!」 台上的女子与邹徒瑁已经惶恐跪地,不停求饶,可抵不过怒气充膛的世族们,就在他们要被尤耀带来的侍从拖下去时。姗姗来迟的孔子苏来打圆场:「这是怎么了?阿渠如何这般怒火朝天?」谢安渠强忍怒气,气息不稳道:「今天这戏码是孔姐姐安排的?」孔子苏像是略显困惑,回头一看,接着歉意一笑,走上前给谢安渠抚了抚背:「阿渠别气,这是我平日里让他们瞎琢磨出来独个瞧的,谁知道这些蒙了心的蠢货竟然到这来演了。快快别气了,下人排错了曲。这儿郎是我房里人,为讨喜才学了戏目逗我开心。若阿渠还是不平,便打杀了其余三人好了。」 闻言,台上的妇人与稚子吓得面无人色,就连她怀里襁褓中的女婴都感觉到了危险,哭嚎起来。 自诩善良的人也不敢说话,这是世族脸面的事,只有世族自己个儿解决。她们也插不上嘴。孔子苏就是个中间线,家枝繁茂,世族也有,清贵也多。即使是个煳涂,也无人敢像她一样犯了这个煳涂。 谢安渠定定看着台上的人,眼中一片狠辣,今日的事一定要有个交代,不然世人皆当世族开得起顽笑了。孔子苏自顾说了这话,又见谢安渠不搭话。不经意扫过尤耀时,尤耀也是一片冷凝,拿人的护卫也是她家的。 「白尔觉得呢?」 阮白尔摇摇头:「孔姐姐为难我了,世族的颜面着实不容侵犯。若是姐姐为难,便取了邹郎的舌头罢,这条命就留给姐姐。」 第41页 至于其他人包括那不知事的女婴都是死局。 元笑为何没站出来,因为元泉泉早在戏目演出一半时就喊着肚子疼,硬是要元笑送她回去。连招唿都来不及打,这二人刚来连口茶水都未喝就又走了。 草草结束了宴席,算不上踏兴而来,除了清贵,旁人倒是真的败兴而归。 无人知晓,场中最愤怒的并不是谢安渠,而是阮白尔。 那暗通款曲的贵妇人,私生子充当正统的女婴。 孔子苏…… 孔子苏! 独坐在书房的阮白尔随手拿起一本古册开始书写,只是笔锋尖锐,最后一笔竟勾破了纸张。一大滩墨迹晕染开,因过于用力而有些糙乱的毛笔掉落在地。阮白尔趴在案上,瘦弱的不像话。过于用力的唿吸与压抑使她让人心疼极了。 孔姐姐怕是不能等到双十而殁之年了…… ☆、第 56 章 张漾在彻底厌烦阮诚益之后,巡游路上偶遇一位让她惊为天人的女子。那女子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韵味,不过二八年华却让她有了占有之心。 所幸那女子也过的不好,母亲是贱籍,乃罪臣之女,在青楼楚馆卖笑为生,过往种种富贵荣华想都不敢再想。她不过是父母一夜风流的产物,她母亲信了她父亲的甜言蜜语。真当有一日他会来赎她过门,于是强硬的留下了这个孩子。鸨母也不曾多言,反正这个孩子是不会有人要的,是个郎君就留下打杂,是个娘子就留下接客。贱籍的孩子也是贱籍,不会有傻子不顾脸面真的来赎。 谁知真让她等来了一个大傻子,还是个贵妇人,那妇人戴着幕篱,把自己遮个严实。要赎奚,是的她没有名字,鸨母妈妈说,等到她遇到第一位为她开/苞的贵人,让那贵人为她取名。这样贵人心里头也会有几分她的位置,日后也有机率来寻她。 奚在这莺歌燕舞的地方看惯了男欢女爱,对什么心中都起不了波动。鸨母妈妈收下贵人的一大笔金子,是的,一大笔金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值钱。鸨母妈妈拉着她在贵人面前哭了好久,最后告诉她,让她去和笑笙娘子告个别。 她推开笑笙娘子的房门,自打她记事后,鸨母妈妈就不准她再来了。娘子比她印象中苍老了不少,可依旧美的动人。奚恭恭敬敬给笑笙磕了个头,告诉她,有位贵人为她赎身了。笑笙对着她温柔一笑,似要摸摸她的头,可这动作太过生疏了。奚只好把头凑过去,娘子的手微顿,但还是落在她的头上。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奚有些不知所措,甚至眼睛也有些热乎。娘子从头上拿下一只玉簪,插在她的髮髻上,轻轻柔柔的摸了摸她的脸:这日子,可真难熬。妾身等不到你平安喜乐后半辈子了,妾身等了太久了…… 奚从笑笙房里出来,告诉鸨母妈妈,笑笙娘子死了。平平淡淡,毫无波澜。娘亲……该是欢喜的,她是笑着的。 贵人好像很喜欢她,一路上都拉着她的手。可贵人又没和她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鸨母妈妈时常说她木讷,虽长着好皮囊但可惜得很。 就这样她们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行了三至五日。到了一个风景优美,山清水秀的地方,唿吸都很顺畅。概因是这风水好…… 奚不知道的是,她离开那座她一无所觉的牢笼,离开那个死了笑笙的牢笼,她心底隐秘的希望新生活的开始。 贵人有夫家,听丫头说还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家族。但是贵人不常去她丈夫那里,贵人只会陪着自己。她丈夫不算什么的,这是贵人亲口说的。贵人会为她作画,教她习字。贵人会为她洗手作羹,会为她以缓寂夜,她们就如同夫妻一般。 不过贵人不常带她出园,倒是常常与她去别的地方同游。丫头说贵人生了一个郎君,但丈夫对她不好,纳了好多好多的妾。她的贵人得多难过啊,她应该对贵人更好的,只是她实在想不通贵人还需要什么。一夜过后,她在床上为贵人梳理髮丝,贵人爱怜的亲了亲她的脸:要是我们有个女郎该多好,就如你一般的样子。 原来贵人想要个女郎。 ☆、第 57 章 贵人说想要个如她一般的女郎,那就该是自己生的。 丫头告诉她,这两日前院的老太太过寿,府里叫来了戏班子,很有名的戏班子。可是从洛京来的,顶有名的。奚偷摸着去看了一眼,其中一位男子长的与贵人有几分相似,也只是眼睛罢。她这么想着,她的女儿,然后再有一双贵人一样的眼睛。 贵人今夜不回来,她告诉奚,她的儿子许久未见她了,吵闹着不得安宁,今晚要回去。奚心想着,这是给贵人的礼物,报答贵人的恩情与爱意。 一个独属于她们的女儿。 清早,奚早早的回了自己的园子,她知道,贵人很快就会回来,贵人回来不能瞧不见她。果不其然,她刚回屋,贵人就推开了房门。她们耳鬓厮磨的片刻,下人忙着收拾行囊,贵人又带着她出游去了。 几月后,她孕吐了。一时间,奚感到欣慰,这是她和贵人的孩子。 只是,贵人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欢喜,甚至怒气沖沖,打杀了院子里好多奴僕守卫。贴身伺候奚的女婢也被活活打死了,贵人还叫了许多婢子去看,从此以后许多人都怕她。 贵人端来一碗汤药,亲自餵给她,奚莫名有些惶恐,她不安的看着贵人,眼中一片惊恐:这是什么?贵人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只是强硬的要她喝下去,她好害怕,但是贵人并没有心软。 第42页 这是……奚有一丝留恋的摸着肚子,然后抬起头看着贵人:这是奚和您的孩子,这是……奚和您的女儿。 贵人怔怔的看着她,美目中全是挣扎。她们彼此沉默着,无形的对抗。好半响贵人才放下手里的药碗,然后把她搂进了怀里,死死抱着。 自此之后,她被贵人带去了另一个府邸。贵人和她好似因为这个孩子多了丝隔阂,也许是她过于敏感也许贵人不喜欢这个礼物,贵人也不常来了…… 下人女婢们见贵人不常来了,渐渐的开始嚼舌根,饭菜也时常生冷。不过她不在乎,贵人肯定会来的,也许她和娘亲是一样的,只是她肯定不如娘亲耐性好。 忽一天,到了那个特殊的日子,是贵人年年都要同她一起过的日子,她踏出那扇门的日子,奚知道,贵人这一日一定会来。她换上浆洗的泛白的衣裙,在眼梢使劲搓揉了两下,自己烧了滚水用帕子沾了捂在额头。又在红唇上敷了□□,铜镜中印衬出一个病怏怏的美人。 还是如往常的生冷饭菜,女婢是连弯腰将饭菜放在桌上都懒了,随意将碗筷扔下。一个不经意,原本就不太干净的米饭掉在地上。奚伸出手,跪在地上将脸半倾对着门,她这个模样最能惹贵人怜惜了。慢慢从地上捧起灰米放在碗内,像是支撑不住似的,奚倒在地上。贵人慌急闯进门内,将她扶起不停轻拍她的脸颊和她说话。在抚上她额头时,贵人气急败坏让婢子寻医。 她说过,贵人一定会回来。 奚醒之后,一略眼生的女婢告诉她,府内的奴僕都已经打杀了,贵人把她留下贴身伺候自己。奚垂目,攥紧锦被:贵人去了哪。未等女婢回答,贵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奚看着她嗓子发干,红了眼角,委屈的不像话。贵人坐在床边,轻轻擦拭她的眼泪,柔声安慰: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她们又变得和从前一样,只是贵人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孩子。她们在这个院子里呆了整整八个月,贵人陪她生完了孩子。这孩子丑的很,不过她就是觉得这孩子未张开的眼睛定是和贵人一模一样的。奚撒娇似的要张漾承认,这个孩子的眉眼就是和她一样。张漾觉得好笑但也是依了她,甚至把这个孩子带去了夫家,充做自己的女儿。 娘亲没有的,她这一辈得来了。 贵人告诉她,自己的儿子总是羡慕妹妹可以一直跟着娘亲,奚不以为意,她们一家三口本来就是要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不打双引号,而是这是回忆,没错,我就是懒得打。 ☆、第 58 章 丧心病狂阮某人,面似琼仙,狠如蛇蝎,骨子里冷淡疏离,小事斤斤计较,大事当机立断。面对诱惑格外清醒,不会为谁束手束脚。一张温柔假面就像是长在脸上,怎么拽都下不来。 直到…… 「阮娘子,这个你吃不吃?」 对着她笑得憨直,举着手里的硬糖,就像个一无是处的傻子。 阮白尔停下手头动作,桌案上还摆放着许多的拜帖,她微扬头看着趴在案上的元笑,清风一阵,细白的脖颈上缠住了几丝乌髮。 这种奶味的糖,阮白尔最嫌厌了。 剎那羞红脸,往回缩手的元笑,下意识在袖下轻轻搓揉沾了口脂的指尖,阮娘子怎么……怎么直接就着她的手吃糖,怪恼人的。 阮白尔未看娇羞的开始漫天神游的元笑,而是含着糖继续写回帖。一股甜的腻人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只管她用舌尖把糖往颊边赶,也半点改变不了这甜味儿。 她唿出一口气,也未放下笔,裊裊绕过桌案走到元笑身侧,半弯着腰,挑起还在迷迷煳煳的元某人的下巴,眼中笑意闪过,侧头吻了上去。 彻底晕乎的元笑颤着睫毛,不知所措,直到阮白尔一本正经又坐了回去。她方才感觉口中有异物,是那颗硬糖。 阮……阮娘子真是……慌忙从地上爬起,一熘烟跑出了房门。 在她走后,又一人悄无声息站在屋外轻叩房门。阮白尔道了声,那人便进去了。 是蜂雀。 「回主人话,元世女一路跑出了张府,中心街的识香阁内,孔大郎还未走,李菡萏正陪着买香。」 阮白尔未看他,只对着拜帖点点头,蜂雀弯着腰一路又退了出去。 食指轻点帖上未干的墨迹,而后举起手对着太阳照了照,阳光下,手指上沾了鎏金的墨汁好看极了。 一路骑马慢行的元笑,小心翼翼走在大道上,思量了几番阮白尔的用意,瞬间觉得自己亏大了。 正懊恼着要不要回去时,听到前方吵杂声一片,出于好奇,元笑决定驾着马过去瞧瞧。谁知这热闹可大发了,孔家大郎带着小情人买香,撞上了妻弟。暴怒的小舅子上去就打破了孔大郎的头,自家姐姐为了孩子在寺中苦修,这个瘪三倒好,在洛京活的好不痛快!两方的奴僕打的不可开交,根本不顾这是天子脚下。 百姓认出这是脾气不好的章家人,没几个敢逗留,于是周边出现了一片空白地带。空白地带中却突然出现一个不怕死的女郎,嚣张的不行,竟然还坐在马上看。 只不过他们也不好驱赶,毕竟是书香清贵,可不能像世族一样粗俗豪横。可这女郎着实没有半点眼色,元笑瞧了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想找人问问,却发现只有她一人在此旁观。 第43页 对着打架两人的僕从们,悻悻一笑,骑着马走开了。 ☆、第 59 章 傍晚,孔府…… 孔子苏皱着眉看着弟弟额上的伤痕,恨铁不成钢:「好好的出门,怎么带了伤家来!」说着未看有些心虚的孔大郎,而是将目光转向一众家僕。 孔大郎贴身伺候的小厮垂目作揖:「回姑娘的话,午时郎君在识香阁买香,遇上主母弟弟,言语上有些冲突,便打了起来。章家小郎君实在嚣张,举起架子上的摆件,就砸破了郎君的头。还说些什么,郎君狼心狗肺的浑话。」 听了小厮的话,孔大郎悄然松了口气,要是让姐姐知道他还带了位小娘子去买香可就不好交差了。 孔子苏闻言点点头,反手就给了小厮一耳光:「真是贼养大的胆子,郎君就是被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带坏了,带出去割了舌头髮卖出去!」小厮挨了耳光还站的笔直,直到听了这话才将惊疑的目光看向他的主子,连滚带爬抓住孔大郎的衣角:「郎君!郎君!郎君救救奴吧!」 孔大郎略显僵硬的拽走衣角,像是不舍。但也没吱声,眼瞧着护院把人拖了下去。孔子苏重新坐在椅子上,左手撑在花梨木桌。眼中透着疲累,今日和后院的玩的狠了,「还要发卖几人?」 「姐姐……今日那章丘实属过分!你瞧瞧给我打的,我……」 「好了!还嫌爹的脸丢的不够吗!」说着眼神随意看向一个家僕:「你如实说出来,今日郎君为何与章家小郎吵闹。」 那家僕得了令跪在地上板正道:「回姑娘话,郎君带着一位娘子在识香阁买香。章家郎君瞧了责令几声,郎君气不过也说了两句污。这才打了起来。」 「是哪家的娘子。」 「回姑娘,奴瞧着眼生的很。」 「这么说……」转眼看着孔大郎:「不是京里的?」孔大郎眼神瞟向四周:「弟弟也不知道,从未在京里见过,只知道是小地方来的。」 孔子苏瞭然点头,站起来后走向堂外:「明日去给章丘道个不是,家中还有嫂嫂这个人在,章丘要是有脑子也不会过于矫情。至于那位娘子,随便找个由头,总不该是你的错的。嫂嫂那边,我会让娘去瞧着。以后别在街上吵闹,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竖日傍晚,章家大郎笑着和孔大郎道别。也收下了孔大郎带回来的赔礼,看着孔大郎的牛车走远后,章丘恨恨道:「平白便宜了这个瘪三!」章大郎脸上的笑意也落了下来,看着弟弟:「你姐姐还在他们家过,总不能因这让你姐姐遭人冷落。」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姐姐嫁给他就再未欢笑过!哪回不是愁眉不展!」 「你姐姐从嫁他那日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是章家嫡女,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婚约。是两家结秦晋之好!」说完甩袖离去,不看呆愣在原地的弟弟。其实他何尝不痛心,只是没有办法。只能对孔大郎多多敲打,旁的再多,他也做不了了。 同时,远在寺庙为孩儿祈福的章乐昕也在寺门外深深福身送走了孔家主母。 ☆、第 60 章 原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了,孔家也算是家臣门客众多,交好的更多。换句话来说,关系硬的很。但总有那么一两个牙尖嘴利的与孔家势不两立的,或者想借着孔家提点知名度的。 于是朝堂之上,被学生尊敬大半辈子的孔大人,被弹劾家教不严,门风不正枉为礼度学士。 气的手抖的孔大人下了朝,直奔儿子的院子拿着戒尺没头没脸的一顿打。最后当头夫人和两房妾室都来拦着,才歇了这打。 才刚刚收下歉礼的章家,又陪着孔家演了场戏。广而宣之不怨孔家大郎,日后章氏女定会严守己身,多多为夫郎排忧解难。换句话来说,都怪自己家女儿没能及时发现丈夫的需求,没为丈夫主动纳妾。 赶巧着,张府下人告诉元笑,主人家临时知晓祖辈亲友病弱前去探望,今日怕是不得闲。牵着马游荡在街道上的元笑忽觉,自己也是许久未去见皇祖母,整日里只缠着阮娘子了。想了想,阮娘子去探病,不若她也进宫陪陪祖母吧。 元笑入宫时,谢安渠嫡亲姑母也侍奉在太后左右,便说起了这件事,只当是个玩笑逗逗闷,解解乏。 说到两人大打出手时,埋头苦吃的元笑突然抬起头:「这我知晓。」 「哦?笑笑怎么知晓?」太后笑得慈爱,只觉得元笑还跟小时候一样的虎头虎脑。谢德妃抵唇一笑,娇艷惊人,说来也奇这谢家的都是美艷的人儿:「世女也是听京内的儿女们说起过罢。」太后略点头,不在在意的接过嬷嬷递来的瓜子仁。不想元笑摇摇头,耿直道:「笑笑是亲眼见到的,就在中盘路上。」 「在中盘路?怎么这般的不讲究,好歹也是清贵大家。」太后嚼着瓜子仁似笑非笑。谢德妃眼神轻转,好奇道:「不若,世女给本宫讲讲,此事本宫一知半晓的,就等不及来和太后讨趣。现下世女来的啊,正正好。」太后轻「哼」一声:「还一知半晓?你要真一知半晓胆敢过来胡言乱语?」「臣妾说的都是口口相传之事,当然不如世女知晓的透彻了,您就让世女讲讲罢,臣妾平日里解闷的也就指望着这些事儿了。」美人撒娇谁顶得住,即使太后老了,也喜欢漂亮的孩子。便对着元笑点点头,示意元笑细讲。 第44页 元笑接过女婢的软帕擦干净嘴,绘声绘色讲了起来,谢德妃配合的搭话,也不知是哪句话开始,太后就不再笑着了。只等元笑讲完后,借着快晌午了,让元笑和她一起用膳。至于谢德妃自然是听完了八卦回宫了。 等到元笑用完膳才发现,皇祖母吃的极少,多是为她夹菜,看着她吃。又逗趣笑闹了小半个时辰,元笑告退。太后站在宫门口,笑着和她摆手。等看不见元笑的身影了,太后才在嬷嬷的搀扶下转身回了宫,面容阴沉的不像话。 「孔婕亦的名号,亏得孔家人还敢提……」太后仰靠在椅上,轻舒出一口气。话里没带着什么情绪,可阖宫的奴僕都跪了一地。也只有他们这些从府里伺候到宫里的老人们才知道的禁忌。 半响,太后又睁开眼,虚无的望着眼前:「孔大人操劳了一辈子,对皇儿忠心耿耿,出了那档子事的时候啊,哀家还以为他们家应当都识趣的很。可惜了孔家这代子嗣凋零。」一直在太后身侧伺候嬷嬷微微低头:「娘娘说的是。」 「听闻孔家嫡女,素有贤名号,可般比孔婕亦。」 「只可惜啊……天妒红颜,怕她也是这个命数。」 ☆、第 61 章 所谓禁忌,自然是不可提不可想不可看,无论是人还是物。 对阮白尔来说,身世是禁忌。对太后来说,孔婕亦是禁忌。 孔子苏自以为摸清了阮白尔的底细,实则完全走了岔路。阮白尔乃是妓子与戏子之女,完全沾不上丁点世族血脉。 当年那副棺椁里装的正是她的生身母亲,运到洛京后,在张府地牢受尽酷刑而亡。张冕将女儿之死完全怪罪在这个弱女子身上,阮白尔则因为这双眼睛神似张漾,时不时得张冕两分指导与疼爱,即使这个孩子与他张家毫无关系。 阮白霎是张府唯一的血脉,可却不得张冕青眼。只因这个孩子完全秉承他父亲的德行,半点没有他母亲的狠辣决绝,这样的孩子带不了张家。 所以即使阮白霎干了许多的蠢事,阮白尔都未要他的性命,并不是心软。而是张冕死前警告她,张家必须留下血脉,如果她对阮白霎行事毫无忌惮,他暗中留下的一列私兵定取她性命。 阮白尔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她暗中调查,可找不到半点这列私兵的下落。于是她开始怀疑这私兵并不存在,只是老匹夫框她的说辞。她指使地痞打伤阮白霎,什么事都未发生。思量一番后,她让下人在阮白霎的吃食中下毒,计量不多。隔日早晨醒来时,房内的桌案上竟放着她的一缕青丝! 这半世她在张冕身前隐匿自己毒蛇般的信子,对待阮白霎耐心十足。处理事务虽狠辣但也留了情面,与张漾十分相似。可那匹夫还是半点未提这私兵一事,若不是阮白尔多活一世,在她得意忘形对着阮白霎下死手那日也是与他共赴黄泉之日。 杀不能杀,教训总是该有的,只要未伤及阮白霎性命大可不必担忧。但这私兵始终像根刺,如鲠在喉。 了结了孔子苏,也该把这列私兵,一併抹了去才是。阮白尔这么想着,略躬身为元笑添了杯温茶。她是不会把这列兵收为己用的,要问为何,只因那缕被割断的青丝。 孔子苏死的无声无息,只第二日清晨前去唤娘子梳洗的婢子惊叫出声。未等众人回神,太后便来了懿旨传当头夫人进宫。回府后的孔夫人踉跄着匆匆进了夫郎的书房,而书房内孔大人正因女儿暴毙悲痛不已。片刻后,原本告了假的孔大人又赶车前去朝堂,在宣政殿外跪了许久,皇帝才召他进去。孔夫人则带着两名粗壮的下人,拿着棍子进了孔大郎的房内。 此后,孔大郎因嫡姐逝世悲痛不已,失神下踩空,断了双腿,再不能出门。 告知孔子苏矛盾经过的侍从,正是阮白尔的暗棋。孔府内自孔婕亦死后阖府伺候的下人都换遍了。原先的下人无论老幼,家生子外买奴,全都毒哑发卖。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当今最尊贵的女人,而自家不孝子在耳提面授之下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这三字!可以说女儿的死就是他口无遮拦导致的。 「都说侄女肖姑,命数如此,孔夫人可懂?」 太后漫不经心坐在高位,在殿内跪了两个时辰的孔夫人,早已浑身颤抖几欲倒下。几个时辰的罚跪让她筋疲力尽,还未从女儿离世的悲痛中回神。听了太后的话,孔夫人惊疑之下抬起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半响深深俯下身,磕了一个头,泪水顺着髮丝落在地上:「回太后的话,乱臣贼子死不足惜,只怪……只怪小女貌若无盐。求太后息怒宽恕孔家!」 ☆、第 62 章 孔府外停了许多辆马车,平日里与孔子苏交好的女郎们都来送她最后一程。 阮白尔穿着素雅的衣裙从马车上下来,众女郎瞧着她未施粉黛的脸上苍白无力,眼角微红,一看就是心力交瘁的模样。不过也难怪,平日里阮女郎与孔家姐姐私交甚好,这般伤怀也是常理。 早在一旁的尤耀快步走到阮白尔身侧,轻轻扶住她:「可别太难受了,你这副样子也让我们忧心。」阮白尔虚弱的笑笑,随即不经意的看了眼孔府牌匾上的白花和站在左门往外张望的孔雅歌……… 「如何发丧的这般急忙,只听着人说孔女郎来了急病,倒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谢安渠带着谢梓梓在她们之后驾着车来了,方才那话便是不明所以的谢梓梓所言。 第45页 反观沉静的好似知晓些什么的谢安渠如阮白尔一般,也抬头虚虚看了一眼白花:「人死如灯灭……」说着又转目看向门内,「快些进去罢。」 疾步入内的谢安渠两人,随意一瞟就看见了阮白尔与尤耀,而她们身侧也空着位置,想来也是为她们留的。孔大郎被人抬着坐在蒲团上,正对着孔子苏的棺椁。孔夫人哭干了眼泪,半倚着棺椁,浑浑噩噩的烧着纸钱。而孔大人今日居然正常当值上朝,余下些与孔女郎交好的贵女们满满荡荡竟挤满了屋子。 四人相视一眼,未言语,只专心等着和尚念完往生咒。 晌午过后,几人婉拒了孔府的留饭,赶着马车去了谢府。 谢府外,三辆马车停在府门口。四人下马后,三个小厮步履匆匆上前行完礼,又低眉顺眼取走缰绳,与马夫一同往后去了。 到了一处尽显华贵的园子,奴役皆是美人,最不济的也是清秀之姿。 这是谢安渠的园子。 随手挥去上茶点的男侍,谢安渠略显轻挑的嗤笑出声:「今日在堂上瞧着孔大郎倒不见得多伤心的模样。」尤耀义愤道:「好歹是他的嫡亲姐姐,就这么急病去了,他倒像个没事人似的!」阮白尔轻抿一口茶,余光扫过谢安渠的袖口:「孔大郎倒也不是不难过,这双腿都踏空残疾了。」说着,便见谢安渠的袖口褶皱渐起。 「约莫着……」谢安渠笑了起来:「心中伤痛难以自表罢。」 几人又闲话了一会儿,见天色渐玩,她们却连午膳都未来得及用。尤耀拍案提议就去谢安渠最近很宠着的男风馆逗逗趣,阮白尔应允了,也是好奇把谢安渠迷的五迷三道的男倌长的如何风采。 这厢她们刚入了馆门,便被馆主告知谢安渠常找的男倌被无忧县主带出去了。谢安渠并不在意,只让馆主找寻几个姿艺双绝的儿郎上楼便可,顺便再端些膳食酒水。 不一会儿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只见四名各有千秋的儿郎入内。有怀抱琵琶,有手持竖笛。他们恭敬有佳,只听着贵人的话去了里间奏乐,从头至尾都不曾有人抬眼放肆张望。 谢安渠喝了半壶酒,透过纱帘看着模煳的人影痴痴笑了出来:「这几位儿郎倒都令人目眩神迷、心驰神盪。」话应刚落,门外又响起叩门声。一个宛转悠扬的声音透了进来:「谢女郎安,听馆主说您先头带了几位贵人来寻奴,云晨特来请罪。」四人皆未言语,房内的奏乐声也未停。谢安渠左手撑着头懒洋洋的闭上了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亲自来寻?」云晨唿吸一滞,许是谢安渠这些事日的接连恩宠使他忘了尊卑,一气之下居然拂袖而去。 云晨是谢安渠瞧上之后早早包下来的,也算是独一份只属于谢安渠的东西了,与楼内的其他儿郎不一样的处境。可这件有主的物什竟然给别人用上了,这就是不开眼了。说不上由得由不得,在谢安渠眼中,以死明志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更何况是元泉泉那样心软的人。 就这样几人到底未见上一眼这个男倌,只听谢梓梓提过两嘴与赵大郎相似。 ☆、第 63 章 「你也是娘亲抱着期盼出生的孩子啊。」 阳光明媚的春日,懒洋洋的微风吹过亭子里赏花的母女。小女孩故作老成的端坐着,却破功在女人轻柔的抚摸下。奚自从阮白尔大了之后就很喜欢这个动作,许是带着一丝怀念笑笙娘子的意味,而她的女儿显然也不讨厌这个动作,甚至还会不自觉的蹭着她的掌心,像极了猫崽。 「李氏有了身孕?」阮白尔嘴角上扬,放下手上的针线,略带深意的看着老管家:「好好养着,这可是张家血脉。」老管家低头称是,缓缓退下了,房内倒还留下一人,是那日寺庙里的马贼,后改名苍子的少年。 再说回孔府,孔子苏死后,孔大郎断了腿,主房血脉也不剩几个。孔雅歌确是孔大人的女儿,不过也不是她们猜测的庶女,而是更加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外室女。 孔子苏孔雅歌不如一般的嫡庶女之间争斗不休,反而孔雅歌似忠犬一般伴随孔子苏身后。孔雅歌幼年时,孔夫人发现了她,彼时她的生母已经被溺死。即使她还是个构不成威胁的女郎,孔夫人也不打算放过她。那冷酷的神色,孔雅歌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惊恐的她已经绝望,只觉得端庄优雅的妇人变得妖精模样,就在她吓到失禁时,一个与她一般年岁的身着华服的小女孩抱住妇人的大腿,指着她撒娇道:「母亲,女儿要她!」就那一句话,改变了她必死的命运。 孔府主子们每月一诊脉,平日里滋补汤品也是不间断,她是绝不会相信所谓的急病离世!姐姐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父亲和孔夫人必定知晓什么,但是他们都讳莫如深的模样,只告诫她,姐姐就是急病而亡! 是谁呢,姐姐人缘好的紧与人素无恩怨,除了……是她吗?就因为一场戏曲?!她怎么敢!仗着有元氏女撑腰就为所欲为吗?! 「月虎,我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就是不知这秘密是真还是假,还需试探一番瞧瞧。」 戏曲过后不过三两日,姐姐就死了,不会错的,定是她! 阮氏! 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孔雅歌,心中一闪而过那个在庄外看过的消瘦身影,那位白衣佳公子……若是阮氏为姐姐偿命的话,他应当也会欢喜罢?那么大的张府…… 第46页 上辈子能和阮白尔都得「旗鼓相当」,抛去阮白尔未正眼瞧过她的因素,孔雅歌也算个心机缜密的人。 先头说过纳兰明娴比起姨母家的女儿,更喜欢与孔子苏呆在一处,也就带着与孔雅歌的关系也好一些。再加上孔雅歌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女子,不动声色的夸捧让纳兰也与她亲近不少。 那日灵堂上,纳兰哭的不能自已丝毫不顾自家姨母与表妹难看的脸色,孔雅歌还要强忍悲伤宽慰她。在这份情谊的加持下,两人经常书信往来,纳兰是一点也不介意与自己交好的是一位婢女身份的女郎。 「明娴娘子,奴想着,主人就这么去了,许多事情还未了结,昔日主人颂花宴上的摆景都是奇珍,主人也说过,日后要把这些的物什分给姐妹们。现下主人去了,奴怎么也要为主人完成心愿才是。」孔雅歌兀的跪在纳兰明娴身前,倒是吓了她一跳。听完这话,纳兰面露悲意,细眉蹙起,丝毫不觉得孔雅歌一个奴僕有何权利处置主人生前遗物:「难为你有心,既是孔姐姐的心愿,自当为她完成才是。明日我就发帖,邀姐姐生前交好的女郎过来。」 孔雅歌闻言抬起头,对着纳兰感激叩首,后又在女婢的搀扶下起了身继续与她闲聊,临至傍晚才被纳兰家的马车送回孔府。 纳兰明娴说也做到,在孔雅歌离去后,马上去了书房写帖,因事发突然,就把宴定在了第三天。在写到寄去给谢安渠的帖时,纳兰停住了笔,墨汁因主人的长时留驻滴落下来,精美的帖纸霎时毁了。她想了又想,到底是未落笔。她的宴上,她不想瞧见她。 十二张请帖,十二位名动洛京的贵女。 接下帖的第三日,瞧见府外亲自来迎的孔雅歌,阮白尔笑得温软,再扫过她有些鼓起的袖口,这个蠢货想干什么,阮白尔心中早已有数。且先瞧瞧,她还能有什么手段。 半途,孔雅歌坐的马车散了架,摇摇晃晃惹人担忧。孔雅歌诚惶诚恐的询问阮白尔能否捎带她一程,阮白尔扫过周遭,倒也确是往纳兰族去的方向。她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快些上来罢,总不好耽搁了明娴的宴局。」 孔雅歌行了一礼,搭着苍子的手登上了阮白尔的马车。 上了马车,阮白尔本以为这女人也该对她动手了,未想一直到马车停下,孔雅歌都无任何不合规矩的小动作,除了那无比放肆的眼神。 只是这马车行径的时候实在有些久…… 阮白尔在车厢端坐饮茶时,孔雅歌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位阮氏女郎。怎么会有人行为处事这般挑不出差错,礼乐射御书也无一不精。这样的人不会存在,只能说她隐藏的较深罢了! 等到车马完全停滞,孔雅歌站起身冷冷道:「请阮女郎下马罢!」阮白尔歪着头看她,似笑非笑的放下手中的杯盏:「不知你一介婢子,是要把妾身带去何处?这车马……」说着细长的食指轻轻挑开窗帘,果不其然是一处陌生地段,「行径略久呢……」 孔雅歌皱着眉,不耐烦的拔出袖中的匕首指着阮白尔:「阮女郎还是少废口舌的好!」阮白尔撇着嘴点点头,下马时扶着苍子的手自嘲道:「妾身倒是未想到你会叛主。」孔雅歌嗤笑一声看着苍子不安心虚的模样:「现下后悔也晚了!」 另一方,蹦蹦跳跳去找阮娘子的元笑又走了空。反覆思量后就要义无反顾踏上纳兰族的地界,不行,她想念阮娘子了。她是世女,谁敢拦她!就在元笑转向时,纳兰家的仆伇也来到了张府门前,早些时候便出门的阮娘子居然也未去纳兰府?! 元笑困惑的和纳兰家僕面面相觑,张府老管家却突然面色惊变:「今日娘子是和甚么人出的门?」门房答:「娘子今日是和苍子出门的。」元笑心中有些虚,赶忙问:「这个苍子是何来歷?」老管家面色慌张,踉跄两步扶住门房苦笑道:「回世女,这苍子是老奴带回府内的,这孩子可怜的很,老奴回禀了娘子便想收养了这孩子。娘子心善允了老奴,就在昨日,这孩子清扫时失手打了老主子房内的砚台。娘子便罚他跪了半个时辰,要是……要是他心怀不轨,老奴下了黄泉有何脸面去见老主子啊!」 元笑喃喃自语:「只是跪了半个时辰,家奴胆敢?」说着回过神又问管家,「阮娘子,只带了这一个仆伇?」管家唿出口气细想一番又道:「还有一位女郎,身穿紫衣宽服,腰挂白玉,长的清亮秀丽。自称是纳兰家娘子派来迎接娘子的,娘子瞧着好似认识,便跟着去了。」纳兰家僕连忙摆手:「可不敢说,我家娘子从未派人来接应。」元笑这才心慌起来,她翻身上马,对着纳兰家僕吩咐道:「你且去回了你家主人,是否独自派人来过。」又看向老管家「你呆在府内,若是阮娘子回来,派人去王府回个话。」还未等两人应声,她便拉起缰绳跑远了。 还在等阮白尔的纳兰明娴掀起帘瞧瞧看着前殿,人都差不多来齐了,阮娘子一向守时,也接下了请帖。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未见到人?这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的侍子告诉她,阮娘子不见了,自己还派过人去接应?紫衣宽服腰挂白玉,不正是和她关系颇近的孔雅歌吗? 纳兰明娴俏脸一白,想的有些远。她强稳心神,在侍子耳边轻语几句,看着侍子马不停蹄的又走了才去了前厅。幸哉未告诉众人赴宴女郎都有何人,否则倒不好解释了。她步行端礼的走过去,让侍从端上昨日孔雅歌带来的奇珍一一分给众位女郎。稍稍几位有些困惑,不是说阮娘子也会来吗?难不成是她们打听的偏颇了?不过现下又都在追忆孔姐姐,也不便说这些。 第47页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线,埋着埋着啊……就找不到了,淦! ☆、第 64 章 元笑又一次骑着快马,顺着上回送褚娘子回府的路在街道内驰骋。闲聊时,谢德妃说过,褚蛰家中世代养了一种雀鸟,能循着气味万里追踪。 到了褚府,元笑跳下马匆匆往里跑,却被门房拦住。褚府的门房不认得这位元世女,就在元笑气急想要翻过拦路的门房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婢带她入了府。得知元世女是想要借用府内珍宝,女婢面露难色:「事关重大,世女还是亲自询问娘子为好。」元笑点点头,面色冷硬,跟着女婢穿过长廊见着了褚蛰。 听闻元笑的来意,褚蛰没有推辞,立即让人带了一只小巧的黑雀过来。又递给元笑一只香囊,有了香囊黑雀便不会一去不返。元笑郑重道谢,并表示欠下褚蛰一个人情。 元笑快马来至城门口,两列持器械的府兵站在城门口等待,许是被这肃静的兵队影响爱热闹的洛京人士离这远远望着。元笑扫视一圈,这时候她的脸上无一丝笑意,甚至隐隐透着冷冽:「有僕伇斗胆盗走了本世女的珍宝,现下所有人跟着我去寻,若是找到。所有人赏金赏铺赏宅!」闻言两列府兵持械半跪,低沉的合声响起:「吾等领命!」这是上过战场的兇悍兵卫,也是常年跟着元笑往返番地的部队,现在只听命于元笑。 她打开鸟笼上的门阀,放出里头的鸟雀。只见那黑雀冲出鸟笼,直直飞往南方。只余下空空的鸟笼中,一只辰砂簪。元笑抬头看着空中的黑雀,拉着缰绳向着黑雀的方向扬鞭赶去。身后的卫兵也跟着元笑往前跑去,整齐划一肃穆沉寂。 途中,元笑看着前路,又想起褚蛰的话,那温和淡雅的女郎在她道谢时,摇摇头抿唇一笑:「世女言重了,在世人眼中清贵冷傲,清白二字也算是扼住妾身的命脉了。那日寺外世女是「救」了妾身一命,切莫再提人情之事。」回过神,元笑余光瞄过泥水中的车轴印,还有泥水中沾满泥土的锦帕。她勒住缰绳弯腰拾起脏污的帕子,看着上面的翠竹一把攥紧,阮娘子…… 此时元笑心心念念的阮娘子,懒洋洋的坐在稻草上,饶有兴致的听着孔雅歌的斥骂。听着听着还秀气的打了个哈欠,简直是把人无视了个彻底。 孔雅歌看着她的姿态,冷冷一笑:「阮女郎是还搞不清状况吗?」说着拔出匕首一步步走近阮白尔,然后那刀子在她的脸上比划了几下,悄声道,「我对你太规矩?」阮白尔抬起眸:「是妾身做错什么了吗?孔姑娘做出这般行径?」孔雅歌深吸一口气,拿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一不小心划伤了阮白尔的脸,原本白玉无瑕的脸上出现道血痕:「姐……我家女郎是不是你害死的!就因为那场戏曲?你怎么敢!」阮白尔挑起眉,这是她从未在人前做出的动作,她一字一句道:「姐姐?孔子苏是你姐姐啊,怎么从未听说过……礼端意正的孔大人府上有庶出子女?莫不是……外室女?」话音刚落,孔雅歌狠狠地把刀抵向阮白尔的脖子:「闭嘴!闭嘴!你真的想死在这里吗?!」阮白尔兀的嗤笑:「你敢吗?区区贱婢,俘虏世家女郎至此,当处剐刑诛五族。虽只以奴婢身份于孔府立足,但也是带着孔家名号的,莫不是说……你这贱婢此番作为都是孔大人背后指使?」 孔雅歌一改先前悲怒,慢慢在阮白尔的脖颈处划出一道极细的血痕:「我早已自赎出孔府,与孔府沾不得半点关系,为何要害死孔娘子,孔娘子究竟是如何死的!这是我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同您讲话。阮女郎需知……既然已经虏了您出来,生死我早就置之度外。」 庄外,一匹精壮的褐马停在门前,它打了个响鼻,马蹄在泥地上来回走动,溅起的泥点打在嵴背上的女郎靴上。元笑已行至此。她竖起右手,兵队站定。眼神扫视四周,一挥手,兵队散开。不消一会儿就隐匿在了四周,慢慢朝中间不断包围。 屋内的两人还在僵持,苍子也不知所踪,孔雅歌确好似想不起这个人似的,一直和阮白尔死磕。 窗外,元笑已经来到离她们最近的屋子,只见阮娘子虚弱无助的被挟持着,脖颈与脸颊皆是血痕。那奴才一派恶毒模样,时不时还凑近阮娘子耳边低语。想也是威胁言论,元笑攥紧手中长鞭,却不敢轻举妄动。 阮白尔早就睨见元笑的身影,故作惊慌的样子给她看。孔雅歌凑近她耳边也只是讥笑她现在才知道怕,蠢货就是蠢货,被当奴才养了些许年,骨里肉里也和奴才一个样了。 怀中的短匕上抹了见血封喉的毒,本想杀了孔雅歌等着元笑来收尾。未想元笑居然来的这般迅速,便宜她了…… 故意看向窗外,仿佛不经意瞧见了元笑,而后在元笑担忧的笑容下露出一个佯装坚强的笑容,果不其然惹得元笑愈发心慌。孔雅歌略皱眉转身顺着身后看去,却也没有旁人。不料再回头时,被一脚踹出去老远,狠狠的撞在墙面上。一时间腹部疼痛难忍,口中也呕出一口鲜血。 那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女郎,无力的倚靠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孔雅歌咬紧舌尖,以此刺激神志。她看清女人的脸,是元世女。 元世女怎会来此?还未等她回过神,又是乌压压一群充满血腥气的兵将挤进屋子,并把她捆绑起来。 ☆、第 65 章 第48页 「阮娘子,不要怕,我来了。」元笑紧张的看着怀中弱不禁风的人儿,轻声安慰。手上也不停歇,小心翼翼擦拭阮娘子面上和脖颈上干涸的血液。 阮白尔抬起头,水润的眼眸写满慌乱:「你怎么才来……」这种信赖的目光紧紧裹住元笑身心,让她几近窒息。 陌生的情绪充斥心底,元笑一时间不知怎么面对,只好僵硬的转目对着已经被制住的恶奴:「好大的胆子,一介贱籍,强掳贵族女郎,是受何人指使!」阮白尔敛下眼睑,未因元笑的闪躲做出什么,反而有些依恋的把自己往元笑怀中又压了压。 被两个威武雄壮的将士强行拽起头,孔雅歌狼狈不堪的目视前方:「无人指使,是我自己个儿瞧这位表里不一的阮女郎来火,只想撕下她这层伪善的皮!」 察觉到怀中人因贱奴的话轻颤,元笑对前方点点头,一将士拿起剑鞘抡了下去。孔雅歌再一次被狠狠击倒在地,痛唿出声。她的腹部,关节皆是火辣辣的刺痛,可即使这样,孔雅歌也咬死与他人无关。 就在此时,昏迷的苍子被人拉了进来。孔雅歌看着苍子满头鲜血,心中有了答案,惊疑的看向阮白尔。可那女郎还是一副柔弱作派,察觉她的目光,转眼看她时也是浑不在意的眼神,好像她只是一个跳樑小丑。 「把她带回去,悄悄交给役邢司。好好审问,务必找出幕后主使。」话音刚落,苍子「嘶」痛出声。睁开眼睛看见大局已定,连滚带爬来到两人身前,却又被侍卫一把按下:「主人,主人可有何碍?主人要是有事,奴万死难辞其咎!」元笑皱起眉,拿出怀里脏兮兮的锦帕:「阮娘子,你的帕子,我在路上瞧见的。」阮白尔接过帕子,雪白的柔荑与乌黑的锦帕形成鲜明对比:「多谢世女,亏得我这僕人机智,给您留了线索。」 「这帕子是你留下的?究竟怎么回事?」面对元笑的问话,早已经把规矩学的透彻的苍子磕了个头:「回世女,奴今晨随主人出门赴宴。刚出门就遇见这位孔家女婢,她说了,自己是奉纳兰女郎的命,来接娘子的。娘子瞧她确是眼熟,便信了。半路上这贼人推託车马出了纰漏,望娘子搭她一程。娘子心善允让她上车,可谁知,她上车之后掏出匕首挟持娘子,并让奴驱马离了洛京。奴趁她不注意,接过主人锦帕掷于路边,想着有人瞧见来救主人。」 元笑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番说辞:「你头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苍子擦擦眼泪哽咽道:「也是贼人在奴转身时,从背后下的手。」苍子身旁的将士点点头,伤口确实是在脑后。 在府里浑浑噩噩抽着大烟的施祁,听着纳兰府下人的传话。知道心上人被裹事了,心里骤然不舒坦的很。马不停蹄去长公主那儿告了状,狗胆包天的孔大郎两个月前抢了他看不上的清倌花魁,母亲一定要给孔家一个教训! 于是,刚承受过太后怒火的孔家,又摊上了长公主这个烂摊子,孔家姻亲虽多,但大多也是趋炎附势,审时度势。长公主知晓孔家要走下坡路,顺势推一把让儿子高兴高兴怎么了? 清贵领头羊,辉煌一时的孔家,从这一时,走向破落。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艮啾啾觉得自己碰见了疯子,她躲在这个后院的破屋子里已经半个月了,她看见一个绿衣有痣少年,长的还蛮好看的。可惜脑子不行,他在后院来回晃荡,在地上找石头,时不时拿在手上掂量两下。最后居然找了一个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往脑袋后头砸啊!这么丧病的人自从她离开家之后就没见过了!!砸完之后满脑袋的血啊!他居然还笑啊!!娘勒,此地不宜久留。 ☆、第 66 章 为何心悦阮娘子? 为何? 当然是因为她好看,善良,聪慧机敏啊! 喜欢一个人还能因为什么? 与阮娘子初相识,并不是京外游马。或者并不能说是初相识,只因那时的阮娘子甚至都未见上她一面。只能说是她单方面的窥视了阮娘子。不不不!不是窥视,只是因为她出来的慢了一些,所以没能与阮娘子从小相识,而后青梅相伴。 说也奇怪,难道真是因为自己的真诚打动了阮娘子?否则阮娘子的举动真的很难以常理解释的,嗯!定是因为自己的真诚,感情当以真心换真心。 「阮娘子,你还记得我们初相识吗?」一夜涟漪后,元笑摸着阮白尔的青丝,温柔低语。救回阮娘子的申时二刻,阮娘子晕倒在她怀里,在张府停留至深夜,阮娘子终于醒了过来。在她要离去时,阮娘子含情脉脉的神情让她挪不动步。本打算陪阮娘子小用膳食后,借宿一晚。 可不知怎的,迷迷煳煳中竟然吃醉了。她拉住阮娘子的手,说着说着竟然痛哭起来。亏得阮娘子不嫌弃她的眼泪鼻涕,甚至耐心温柔的听她口齿不清的诉说。 没过一会儿,她和阮娘子稀里煳涂走到了床边,再后来……再后来…… 再后来,她就在床上搂着阮娘子了。 「宁远侯府的侧巷。」 元笑嘴边的笑容一僵,呆呆看着玩弄着发尾的阮白尔:「阮娘子?」阮白尔挑起眉,透着乏意的眼睛,注视着元笑:「世女当时趴在栅栏旁,圆圆滚滚的,穿着红棉衣,还……卡在了第三根有些虫蛀的栏杆内。」 说着看着突然转脸把脸蒙在锦被内的元笑,阮白尔嘴角勾起笑意,拿起地上的中衣松松垮垮系起来,出门去了。 第49页 她当然不可能记得这个元笑印象中的初相识,还是上一世的元笑告诉的她。仔细想想她当时为何会在宁远侯府的侧巷,还是因为阮白霎抢了她最后一口酥糕。虽说她不应注重于口腹之慾,毕竟是活过一回的人了,但是她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就算她不要了,阮白霎也不应当动它。孩童也许还不懂世人贪图美色的欲/想,但如她一般长的玲珑剔透,嘴甜重计的人,挑唆几个与她玩耍的孩童岂不是手到擒来。再者说,宁远侯府孙儿辈的又都是蠢货,略拿捏委屈了几次,就自发去教训了阮白霎。说实话,她在看戏时,完全没注意有个红衣胖墩的头被卡在了栏杆里。 坐在温热水池内的阮白尔,轻轻舒出一口气。随意抬起手,水花四溅,一女婢悄无声息跪在她身后,开始为她揉肩。阮白尔闭上眼睛,白皙的脸蛋因高温而变得潮/红。 独留在房内的元笑,等了一刻钟还未见阮白尔回来,纠结了半响拿起地上的衣裳嗅了嗅,略带嫌弃的穿了回去。刚刚穿好靴子,门外响起敲门声:「世女,娘子让奴送来了衣物与浴桶。」元笑微愣,看了看房内四周,没有……没有遮挡的屏风与帘帐!门外的女婢有些困惑,再次出声:「世女?」 元笑捏紧拳头,咬紧牙关,瞟见松垮的衣襟内暧昧的痕迹时,终于妥协:「进…进来吧。」就在她臆想着,自己沐浴时,阮娘子推门往入,自己要作何表现时。女婢双手托着木盘,弯腰低眉顺眼入了房。盘上是精緻的丹衣,小至小衣,大至外靴一应俱全。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厮,一人抬着木桶,一人抬着屏风。元笑也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的轻声说了一句:「原是有屏风的。」她也未去深思,普通家奴如何举得起沉重的楠木桶与花石屏。 待元笑穿好衣裳时,阮白尔将时机把握的刚刚好,推开了房门,阳光轻撒入内。元笑回首张望时只见阮娘子披散着长发不着粉黛,穿了件淡素的长裙。见她张望,阮娘子轻轻歪过头,温柔的眉眼伴着这光,朦胧的意味布满屋子。 这场景……元笑心中默念,似梦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烂尾了,我知道了,但是我编不下去了,我要开新文。 ☆、番外1 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知晓她最不堪往事的元笑还会死吗? 阮白尔不知,或许用不敢想来形容更加确当一些。 身世的不堪,那种蚀骨噬心般的屈辱,紧紧依附在她的心间。她一岁时在阮府一家人吃团圆饭时,脱口而出想念娘亲,被张漾甩了一耳光,瞬间耳鸣跌倒在地。 阮诚益斥责张漾无为人母的慈爱,要把她送去隔房的老太太那里抚养。这对张漾而言并算不得什么,或说是喜闻乐见才是。 可因为奚的哭诉,不得已去老太太的院子把她要了回来。短短两日光景,阮白尔的膝间已经溃烂,说出去又有谁敢信。本应慈爱的姨祖母竟会让一个年仅一岁的稚儿故意跪在湿硬的石板上。 奚看着阮白尔的腿,却不敢上手去碰,大夫在上药时,好几次别过脸偷偷擦拭泪水。待到上完了药,阮白尔被奚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阮白尔白着小脸,稚嫩的脸庞透露不解:「娘亲,为何不能在阮府想您?」奚轻拍阮白尔后背的手停滞下来:「因为还在别人家做客啊。」 当年那个胆大包天与奚生下孩子的戏子走的快,未被张漾灭口,张漾也极力想要忘记这人的存在。可世事无常,那戏子再一次来到了安夏。 阮家老太太酷爱听戏,连带着妯娌也爱。自老太太去世之后,隔房的姨老太像是怀旧,处处在府里找老姐姐留下的痕迹。听闻姐姐生前爱听的戏班子重返安夏,忙不迭的差人去请。大大小小的主子们,也算是孝顺,都随着老太太折腾。阮白尔乖巧的坐在朝后的椅上,强打精神看戏。 原本唱的畅快的戏子,忽的一顿,又回过神唱了起来,好在戏班主机智,让人多敲打了几下,也算是圆过了这段空白。台下听戏的人一无所觉,还觉得本就是这样的唱法。换作洛京任意一家贵人听了这样的曲,差人打一顿都算是好的。而这样的地界,她们又懂什么。这也是戏班主喜欢四处巡演的原因,这些人典型的人傻钱多。 几曲戏罢,等着长辈都已经走完了,阮白尔被女婢抱下椅子,正要走,那戏子开口了:「不知小娘子是哪一房的贵人?」阮白尔闻言抬起头略有些奇怪,奶声奶气的责问:「你一个戏子,也敢如此无礼?」戏子一愣,忽的笑道:「是下奴无礼,恳请贵人息怒。」阮白尔拉紧女婢的袖摆,这人笑得怪好看的,还很亲切:「我是三房的二姑娘。」 夜晚,跟着张漾回到「家」的阮白尔扑进奚的怀里和她说着悄悄话,奚抱着已经有些份量的女儿,对张漾柔情道:「奚今日做了酥糕,您要不要吃一些?」张漾点点头,目送奚抱着阮白尔去了小厨房。 「囡囡刚刚说,见着了一个好看的戏子?」奚看似不经意的询问,手里还在把酥糕摆在盘中。阮白尔站在她身边,用力点头:「娘亲,他笑起来可真好看。也很温柔呢,比父亲还温柔。」奚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囡囡乖,这话不能和你母亲讲。」 「好!」 「真乖,咱们把酥糕给母亲送过去罢。」 第二日一早,刚刚习字的阮白尔听下人回禀,昨日府内唱戏的角儿求见她。阮白尔皱着眉:「不见,我还要习字!」过了一会儿,下人又来了,戏子不依不饶,还递上了一些洛京的小玩意儿。阮白尔再三犹豫,出门见了他。 第50页 戏子穿着青衫,打着把扇子,许是皮相长得好,竟也有风流之态。他瞧见阮白尔,收回扇子走上前,狗胆包天摸了摸她的头。惊疑之下,阮白尔打开他的手,霎时间戏子的手便红了一块。 「先生!」戏子身后的跟班担忧出声,一双眼紧盯着戏子的手。「无事,是我唐突了,见小贵人娇憨,也想起家中稚儿。」跟班略困解,谁不知道台柱子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可他也不会拆台,只缄默起来。 此后三日,那戏子日日来找阮白尔,来的多了,难免闲话便传出来了。却是把闲话引在了张漾身上,连带着阮白尔的身世都遭到了猜忌。 张漾这些时日在忙着田铺,每日清晨送阮白尔去阮府,夜晚再带回别院。次次来去匆匆,自然不知晓这些事情。 直到有人嚼舌根嚼到了她面前,她才知道,当年的戏子回来了,简直找死! 戏子与阮白尔玩闹时,时常不经意问起她的母亲,阮白尔年岁小,不知事。戏子问什么她便答什么,阮府的房间里也都是戏子送的小玩意儿。 竖日,张漾带阮白尔来到阮府之后,并未离开,而是等着戏子上门。果不其然,张漾前脚坐下,戏子后脚就登门了。 他瞧见张漾时,眼中情绪复杂,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张漾冷眼看着,在戏子走近她时,拔下髮髻上的簪子扎进了戏子的脑袋。这一变故使身边的女婢侍从大惊失措,张漾眼中狠辣闪过,拔出髮簪,迸溅的血迹撒在阮白尔脸上。 戏子连声都未出便死了。 「一个下贱的戏子,也敢使着不入流的伎俩和我的女儿接近,简直自寻死路!」 如此狠辣的行径,震慑了所有人。微张嘴巴,双目睁得浑圆的戏子倒在地上,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阮白尔。阮白尔眨了眨眼,眉梢上的血迹滑落隐晕在眼中,难受的紧。终于站在阮白尔身旁的女婢尖叫出声,打破这慑人的安静。满屋子的奴僕慌慌张张不知如何是好。张漾带着冷意抬起头:「没规矩的东西!叫护院来处理!」片刻后,戏子的尸首被抬还给了戏班主。 一时间阮府再无人敢闻此事,原本气急败坏叫嚷着报官的戏班主在被压着见了张漾之后,立即带着尸体离开了安夏。 那日后,阮诚益院子里的女婢侍子,每日战战兢兢,丁点大动静也不敢发。阮白尔则被张漾警告再不准和这些下作人来往,回了外院的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发了两日的烧。大夫碍于张漾不敢对奚说实话,只顾是着了凉。 恢復神志后的阮白尔相较先前,又寡言了许多。任由奚怎么逗她也只稍稍露出笑容,多数时间都留在阮府习字念书。张漾给阮白霎请了数十位老师,连带着顺手教导阮白尔。 ☆、番外二 阮白霎因父母聚少离多,虽吃穿用度皆是精品,但却没几个说话的人,府内的娘子郎君也被耳提面授不许与三房多往来,生怕自家孩子受了什么磨难。 不过现在好了,妹妹总是能陪着他的,虽然妹妹比他聪慧许多,但他并不在意。还总是觍着脸跟在妹妹后头,每日里总是妹妹长妹妹短的,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又是一个雨夜,前一夜痴缠着要与妹妹同睡的阮白霎被嬷嬷们好说歹说才在二更天回了自己的厢房。阮白尔见他走了,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终于垂了下来。粉雕细琢的小人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小手着了迷,晦涩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一旁伺候的丫头略奇怪,但也未问出声。好在姑娘只是呆滞了片刻又重新躺下休息了。 张漾死于心衰,这是早有预兆的事情。只不过心衰之症并不严重与长久,故而并未有人当回事。奚倒是担忧,但在张漾一次次的宽慰与阮白尔的娇糯声中放下了。 才刚刚闭上眼睛的阮白尔,只听到外院突来传入惊恐吵杂之声。紧接着丫头也连忙入内将她唤醒。这时她知道,张漾约莫着是死了。 戏子死时,那温热的血迹连带着使她想起如梦境般的前世,张漾的死是必然,心衰之症如何能治?投医问药不过是白费时力罢了,虽然她也从未想过要补救什么。 张漾死在阮府,奚在外府自然不知道,平日里也不爱出去走动,竟是第二日才听闻此噩耗。 阮白尔来到外院后,她也未深思半大的孩童如何安全来这偏地,只双手一把攥紧阮白尔的两只手臂,状似疯魔:「囡囡,你母亲,你母亲可是又生了我的气,派人来唬我?!」阮白尔静静看着她,看着这个在她几十年生涯中唯一给予过她温暖与爱意的人:「母亲已经去了,大夫说……是心衰之症,无药可医。」 「不可能!」奚已经忘了自己手下还攥着女儿,阮白尔也似感受不到痛意,任由奚发疯狂暴。 奚是爱她的,只不过她更爱张漾,更爱她的母亲。 ☆、关于元笑 喜爱阮氏吗?当然是喜爱的,只不过后来那份喜爱中多了一丝惧怕。在日渐相处中,那一丝惧怕逐渐吞併了喜爱。 她需要极力克制自己的本能,在阮氏靠近时感受到的是柔软,而不是时刻的紧绷。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平淡,她的所有情绪也都在配合她求生的欲/望。 逃,逃不掉的,诡计心术她不及阮白尔,即使真的侥倖逃脱,阮白尔也绝不会放过她的亲人。杀了阮白尔更是不可能,身居高位的阮白尔时时刻刻都有人暗中保护。再者说,皇家已经换了掌权者…… 第51页 在这样的相处中,她愈加恐惧,她害怕不明不白就会死去。她对待阮白尔越发没有原则与底线,只要是阮白尔说好的东西,不论是物还是人,她都一一附和,生怕哪里惹得阮白尔不快。 终于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既然活着走不了,那就亲自为阮氏递上屠刀…… 在孔雅歌处知晓阮氏是私生女时,她是震惊的,想不到洛京牡丹张漾居然与戏子私通。 又是一日晌午,阮氏推脱了元文靖的相邀,转头与她用膳。看着面前笑语盈盈,贵气逼人的阮氏,她心中冒出了丝丝恶意。 看着玉碗中的金丝荣锦酥,她淡淡道:「所有伺候的人下去罢。」余光瞟见身旁的阮氏放下了筷子,很快所有伺候的奴才们都出去了。她抬起头,带着恶意与畅快道:「你竟是你母亲与戏子所生?」 眼前的阮氏虽面色平和,但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手,元笑知道,此时的袖中,一定已经血迹斑斑。两人相默无言,片刻后,阮白尔起身走了出去。 良久,元笑坐的笔直的身子,忽的瘫软下来,她重重唿出一口气,似解脱似痛苦:「终于要……结束了。」 天刚刚暗下,元笑已经穿戴整齐,还给自己描了黛眉,只等着刽子手的光临。 谁知一直到了午夜时分,到了元笑怀疑阮氏会不会来时,到了元笑重新相信阮氏对她有喜爱时,阮氏着中衣来了…… 自己到底是不自量力了,元笑嘴角勾起松快的笑容,仿佛身心都放下了重担。 幸好啊,阮氏终归是阮氏。 在匕首扎入心口时,感受那股刺痛,她还是心软了。颤抖着伸出手,温柔抚摸起阮白尔偏执疯狂的脸:「不论你是正统血脉,亦或是偏支旁系。元笑喜爱的,一直是名动天下的洛京贵女阮白尔。」鲜血不断从元笑口中涌出,这两句话,她说的极为艰难。 在她断气后,阮白尔跪在地上对着尸体呆愣的眨了眨眼,随即狼狈往远处爬去。横冲直撞失了理智的她撞倒了花瓶,锋利的瓷片割破了她的手。血迹蔓延了一路,狭小的房间里,阮白尔躲在书架旁,不断的往墙缝中挤去,仿佛这样才够安全。 她全身不住颤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双臂,血色在中衣上不断晕染。她摇晃着脑袋,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元笑,口中喃喃唱着奚幼时哄她入睡的童谣。 好害怕啊,怎么办,她好害怕,元笑呢,为什么还不来。 对了,元笑,阮白尔抬起头,在四周寻找,直到看见不远处的尸身。她举起鲜血淋漓的双手擦了擦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可怎么也擦不干净,真是恼人的很。 就这样她任意伤口撕裂加重再次沿着瓷片一步步朝着元笑爬去,有些不解和心慌的看着惨白的元笑,慢慢的她垂下头去听元笑的胸口,怎么会死了呢…… —————————————————————————— 阮白尔是喜爱元笑的,要排序的话,差不多是身世,元笑,名声。 她想她是可以一直喜爱元笑的,即使元笑已经对她失去了爱意,如同一个傀儡。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想离开元笑,眼睁睁看着一个喜爱自己的人逐渐惧怕自己也算是个特别的体验罢。 只要元笑还在她身边,不论是什么样子她都喜欢,她都可以容忍。甚至她还想过与元笑一走了之,就此做一对自由自在的眷侣。那些老不死的惧怕她,却也信任她,渴望她继续为张家迎来荣耀。于是说了诸多羞辱她的话,以望激怒她,使她留下,她都无视了。可惜临了还是没有机会,张冕留下的私兵虽不曾伤害她,可她无论跑了多远,一睁眼总是在张府醒来。算了,想她也是不能忍受粗茶淡饭的。 再观元笑,她生怕自己会对她的父母兄长不策,总是悄悄和元文靖那个废物言语,远远打发了亲眷。 想她第一次知晓元笑如此提防她时,独自在房中坐了一夜。我没有伤害你……你为什么要怕我? 罢了罢了,既然这是她担忧的,那就如了元笑的愿。只是自己小气的很,偏偏要吓唬元笑,隔三差五总是要提上一嘴元笑的父母兄长,看着元笑惨白的脸色,她笑得格外开怀。在元笑心中,她一定是个毒如蛇蝎,心狠手辣,又毫无人性的怪物。 这些都是可以原谅的,只要你还没有走,只要你还留在我身边。 ☆、关于阮白霎 阮白霎从幼时就知晓自己不如妹妹,不论是才识亦或是驭下之术。母亲看重妹妹,打小就看重,父亲不提也罢,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废人。虽是废人但也是亲密血缘之人,所以在老管家向阮诚益挥刀时,他即使害怕也挡在了父亲身前。 本以为母亲死后,就要与阮家其余两房搏斗撕抢这家业。却不料出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外祖,阮白霎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安慰妹妹,可妹妹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母亲带妹妹见过外祖罢……母亲,到底是偏心。 跟着外祖进了洛京,这时他才知晓什么是井底之蛙,一叶障目。洛京的繁荣昌盛,张府的挥金如土,让他产生了一种畏惧与自卑之感。妹妹确是处变不惊,习以为常,这让他产生了深深地挫败之感,外祖……也会看重妹妹。 他的料想也果然没有错,十几年过去了,妹妹的美名传遍洛京,多少华丽词藻堆砌在她身上。而提及他,则是轻飘飘的潜京玉郎。更多提及的是阮娘子的兄长,如此努力如此奋进,终究是白费力气。真是时矣,悲矣。 第52页 他也曾想改变这些,不敌外祖的一句,资质平平。母亲当年,概也是这么想的。他是不被期待,不配被期待的那个。 阮白霎太过悲观,要知晓他能在诸多珠玉的洛京博得一席之地已是大才足以惊艷世人之辈。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他只是看不见,也不想看见。 他拼命追赶着妹妹,拼命想要超越妹妹,想要证明自己,给外祖看,给母亲看,给万万千千的洛京人看! 可他追不上,所有的汗水都好像是在做无用之功。 外祖弥留之际给了他一列私兵,警告他,不要妄想去挑战妹妹,这列私兵也只是保他无性命之忧。张家的家主之位,也早早就传给了妹妹。母亲当年所说的妹妹是附/庸一词,果然也是在欺骗他。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自己比不上妹妹,自己明明已经用尽全力了啊,为什么没有人能夸夸他,哪怕只有一次。 嫉妒与愤恨一直被他压制在深处,可慢慢的,开始蔓延。 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将当年阮府的秘闻全盘告知了一个卑贱的外室女。关于妹妹,是母亲与戏子私生的隐晦往事。 他后悔了,想要全力补救,可妹妹根本不需要他的补救,甚至对他的补救不屑一顾。只是眨眼的功夫,所有知晓这事的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亡故了。 除了他。 听说那个外室女死的尤为悽惨,被大火活活烧死了,焦黑的尸身每晚都在他的梦中出现。吃了许多的药也不管用,身子一日日的虚弱下来,可笑的是,他能感受自己有浑身的力气。 妹妹生气了。 她想折磨他,就像折磨其他让她不舒坦的人一样。 在他居家时期,听说了妹妹的很多事,妹妹的行事越发狠厉,动辄宫中就要换一批伺候的奴僕。不,不止是奴僕,还有妃嫔…… 谢家当年为她而死的旁支女并未因身死换得妹妹对谢家的分毫怜悯感激,偌大的世家豪族仅余两三旁系。闺时与她私交甚好的谢安渠也只是捡回了一条命,真是疯子,因为大家知晓了这件说不清真假的秘闻,就杀了这么些许多的人。 妹妹断了很多人的生路,逼的许多人唯以自戕方能不受折磨。这样的她,又能有什么好下场……